《相公今天没被宰吗?》 第一章 你这个负心女 春光融融,天上飘着朵朵柔软的云,阳光透过窗棂透进房中。 正是好睡的时候,南城首富之子张秀檀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不时的还闭着眼睛拳打脚踢,面露狰狞之色。 一旁的随身小厮看见公子这个狰狞的样子,突然有点担心久久不过来的范大将军。 范家世代忠良,范老将军一生痴情只娶一人。爱妻生了独女,他便教女儿兵法武功,自己告老养修后爱女便征战天下。 范家女将军范平澜是少有的女中豪杰,城中多少儿郎心仪她,可是她却偏偏独爱城南的张秀檀张公子。 人人都说张家小公子被惯的张扬跋扈,任性无比,认为范将军肯定会受不了的。却万万没想到,范将军主动追了张秀檀两年,可谓是极尽温柔。 小厮正想的认真,床榻上的张秀檀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狠狠抓了两把头发恶狠狠道:“这个女人,整整三天!三天没有来找我!是不是女人也有负心汉!得到老子了就不珍惜?” 小厮一时语塞,范将军对自家公子的用心大家都看的明明白白。哪家姑娘愿意这般放弃矜持架子全身全心的围着男孩子转,这范将军就做到了。 知道公子爱吃鹅肉,当街为了博公子一笑,跟一只大白鹅对掐了半天,还为了公子去学习做鹅宴。 “公子你莫要想太多,或许她就是忙呢?”小厮试图一劝。 秀檀气的灌了两口水,猛锤桌子:“我看她是忙着跟大皇子约会!” 皇宫里,范平澜拿着圣旨虎躯一震,感觉后背隐隐发凉。暗卫绵绵上前道:“要去最后看看张公子么?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你已经三天没有找他了。” 平澜长叹一声:“远远看一眼吧,我怕舍不得。还有你注意用词,什么叫最后看看,本将军凯旋归来的那一天就跟他成亲,我看一辈子!” 昨夜边境飞羽城告急,说乌鹄族夜袭,快要顶不住了。平澜知道乌鹄族与安远国曾经交好,只是十年前不知为何突然撕破脸,从此再不来往。两国各自相安,如今不知大动干戈为何。 平澜在茶楼坐定,这里是城中能远远看见张府的地方了,她低着头有些失落。 “姑娘心情不好,来喝盅酒吧!”温柔的男声传来,平澜抬头看去,笑容僵在脸上。 男子白衣墨发笑的儒雅,范平澜险些一跳而起,这不是自家老爹和老皇帝曾经给自己安排的对象大皇子陈烨。 当年自己为了跟秀檀在一起可谓是用尽全身力量在拒绝,现在想起来也把堂堂大皇子的面子伤完了。 但是他依旧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每次看到自己都笑的开心。范平澜觉得心里有些莫名,她不喜欢跟陈烨过多交流。 “还是不了,酒误事。秀檀不喜欢我喝酒。”平澜愣了愣拒绝道。 陈烨依然笑的温柔,道:“就陪我喝一杯,全当践行酒。” 平澜叹了一声,举起杯子,别人都不介意跟自己相处。当初扫别人面子是自己,太失礼了。 “希望你一切顺利,我等你回来!”陈烨手极其好看,两人杯子相撞那一刻,桌子猛地被人踹飞。 酒瓶落到地上碎了一地,一片瓷渣跳起来划破了陈烨的眼角,血马上就涌了出来。 “快叫大夫!”平澜眼疾手快,扑过去捂住伤口,却因为伤口太深血渗了出来。 张秀檀攥紧拳头,牙咬的咯咯作响,双目赤红直直地瞪着眼里如今只有别人的女人。 “你在做什么!我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你却在这里跟别人喝酒!哈哈哈哈范平澜,你真的好手段!”张秀檀踹翻桌子还不解恨,紧紧攥着拳头砸了白墙一拳,血印在了墙上。 小厮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自家主子已经走了,回头看了看范平澜也跟了上去。 范平澜捂着陈烨脸上的血,看着秀檀拳头滴血下来,张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不追?”绵绵从梁上倒吊下来皱眉看着张秀檀气到打颤的步子。 范平澜看着大夫包扎好了陈烨的伤口,按耐住自己想追上去的心,沉声道:“准备集结军队,出发!” 张府已经翻天了,张夫人端着卤鹅立在儿子门前劝:“孩儿哎,今日府上吃秘制烧鹅,你看看这肥美的鹅,快出来吃。” 张秀檀大叫着摔了屋里最后一个花瓶,却扯到了受伤的手,嗷嗷直叫。小厮颤颤巍巍过去上药,痛的他鬼哭狼嚎:“范平澜,你这个负心女!你你你……气死我了!” “对!这个负心女,等她上门来认错公子可不能随便原谅她!”小厮顺着他说,擦了擦老汗。 此时听见母亲大叫着出去吃鹅,张秀檀嘴一撇又想骂人:“负心女要是来认错,我要让她给我烤一百只鹅!” “好!烤烤烤,咱们出去吃点吧少爷!”小厮想起身开门。 张秀檀往榻上一栽,开始打滚:“我不吃,我不喝,我气死算了!反正她有大皇子了,这个女人……” 张老爷谈完生意回来,正好碰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范平澜。范平澜下马朝他作了个揖,张老爷还没反应过来,一队人马已经出城。 张老爷其实对范平澜最多的还是钦佩,但是当自己儿媳妇还是不支持。征战沙场的女人太过要强,自己儿子脾气又臭,还是找个温柔的好。 于是张老爷拿起画像也站在门前劝:“孩儿啊,她是征战沙场的骁将,咱们留不住,你出来看看表嫂家姑娘的画像,又温柔又好看!” 张秀檀又从榻上跳下来,抱着酒瓶一阵灌,迷迷糊糊中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女扎着高马尾,朝着自己笑:“还生气呐!” “我可要气死了……”张秀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门外父母说什么也听不清了。 一睡就睡了三日,夜里风雨大作,张秀檀坐起来问:“她还没有来?” 却看见小厮眼圈红红的,张秀檀一口气就冒起来。“还真的变心了!我我……”他提起酒瓶朝外边冲去,瓢泼大雨浇了下来。 他瞬间清醒了,街上多了很多巡夜士兵,他们正沿街挂着一条条雪白的绫条,在闪电中格外刺眼,向来安远国只有大丧才会如此待遇,满城披孝。张秀檀有些懵,他拉过一个挂白绫的士兵问道:“何事!” 士兵转过头来,他认出来了是范平澜府中的亲兵。一阵巨雷凌空响开,张秀檀脸上都是水迹,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将军增援飞羽城,途中遇埋伏,全军覆没……” 张秀檀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浑身都在颤抖:“澜澜……澜澜……” 他坐倒在雨中,风雨又大了…… 第二章 你忘了你是个卧底么 “红鞋绿衣黄围裙!就是她,抓住她!” 随着“啪叽”一声巨响,飞羽城的城门被乌鹄族大军给拧下来了。 领头的络腮胡反拿一张画的歪瓜裂枣的画像。一眼就看见在逃跑群众中领跑的范平澜。 范平澜手里抱着锅瓢碗盏,背上插着吹火筒,满脸都是烟灰,凭着敏捷的身手奔跑在最前面。 笑话,不跑,不跑就被抓俘虏了。范平澜脚下不停,连蹦带跳的跑着。乌鹄族入侵,正门是走不了了,不过当初她侦查的时候记得东门有个狗洞。 近了!近了!城门巍峨,楼下角有个狗洞,隐藏在繁茂的绿草里面,不怎么显眼。 范平澜放肆的扬起了嘴角,转身朝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络腮胡比了个小指。 回身如同胖虫入洞一般,往狗洞一扎。 半个身子爬出去的范平澜被自己的悲壮感动了,还没来得及抹眼泪,脚下突然一紧。 “不好!谁抓住了本将军命运的后腿子!” 范平澜拼命瞪着后腿,双手紧紧抓住洞外的一颗小翠草。 这颗柔弱的小草被她紧紧攥着,眼看就要被撸秃了。 “你在干嘛?”一道凉凉的女音从面前传来,范平澜抬头看见自家暗卫蹲在自己面前,神色满满的嫌弃。 “救我啊!绵绵!”她一把揪住绵绵的衣角,心中感到了安全感。 “你跑什么?你难道忘了自己是卧底了?”绵绵看她鬼吼鬼叫,翻了个白眼。 “……好像是这样哦!”忽然握住自己脚腕的那个猪蹄子开始用力,她冷汗刷就出来了。 被听到怎么办!听到自己不就直接一步登天了? “放心,谁隔着一堵墙还能听见的。行了,一路走好!”绵绵邪邪一笑,伸手轻轻把那颗小草给掐了。 “……” 平澜手里捏着那颗夭折的草,被拖了出去。 被拖出去的过程里她心中思绪万千,一个月前乌鹄族入侵安远国边境飞羽城。 她作为大将军,提前一个月假死改名换姓来到这个地方,烤了一个月的鹅,就因为乌鹄族族长爱吃鹅,她想借此打入敌人内部刺探情报。 没想到,自己看见这么多人下意识就跑了起来,真的是丢人…… 范平澜看透想通,双手安详往心口一放,平平坦坦躺在地上,发挥稳定的装死。 “姑娘?姑娘?”低沉的声音靠近她耳朵响起,她一激灵就要跳起来。 阿散也没想到自己凑近平澜说一句话,她反应这么大。 范平澜警惕地捂胸,往城墙角挪。 她不知道自己跑的急,蓬头垢面,满脸通红的样子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良家姑娘。 绕是这群五大三粗的兵士,也觉得自己有了罪恶感。 阿散咳了一声道:“如今飞羽城是我们乌鹄族的了,我们不会伤害你,只要你答应留下来给我们做烤鹅。” 那个络腮胡不好意思摸摸头:“我们攻城的时候就打听过,姑娘是城中做烤鹅手艺最好的,所以……” “所以你们一群男人追着老娘跑了全城,就为了让老娘回去给你们做烧鹅?”范平澜想起刚刚自己跑的要死要活,就想拘一把心酸泪。 要是好好的来请自己去做鹅,能不去嘛,肯定跑的比谁都积极! 但是,这群王八蛋请人的这个架势,活像战场上要活捉对方首领一样。 外族果真民风彪悍。 “刚刚是谁扯老娘的后腿!”范平澜也顾不得在场众多人,一把撩起裙子,那小腿上赫然有个青手印。 范平澜咬牙切齿,这分明就是分筋错骨手,哪里是想拖后腿,这就是想截肢。 阿散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让随从牵来一匹马道:“大厨上马吧。” 范平澜看了一眼马,撇嘴:“这马太丑,不符合我的高贵气质!” 络腮胡和阿散嘴抽了抽,眼前这女人一身红配绿配黄,满脸的灰,头上还插着几根草,跟高贵貌似没有什么边。 “大厨要哪匹,你自己来挑!”阿散想着自己理亏,耐着性子道。 范平澜鼻子哼了一声,走了两步,缓缓慢慢倒在地上。 “……”众人傻眼了。 “啊,我的脚痛,走不了了。改天再去吧!”范平澜哀哀道,闭上眼睛装死。 阿散这下彻底明白了,这女人小肚鸡肠,就是在借机报复。 “那就由不得你了!”阿散暴脾气上来了,果然女人就是麻烦的生物。 他上前一把揪住装死的范平澜,范平澜下意识想用武功挣脱,但是挣到一半突然停住。 这不行啊,我是个勤劳的厨娘,怎么能会武功呐。 忍! 阿散力气很大,轻轻松松把范平澜往马背上一扔。 范平澜只觉得胃狠狠一颤,攥紧的拳头又松开,要是可以她真想抽死这人。 “大哥,能换个姿势么?我想吐。”范平澜苦着脸道。 “……憋着” 要是能重来,她是真的想动手。 范平澜趴马背上被翻了个面,脸朝着天,视线里是半拉苍天和阿散尖尖的下巴。 这人好看是好看,就是错生在外族,要不是自己有了毕生最爱,肯定是会动心的。 范平澜看着看着只觉得马背硌人,老腰不够用了,心中长叹,卧底这活真不是人能干的。 她闭眼似乎又看见故乡那个傲娇的人,露出一个油腻又花痴的笑。 秀檀,一定要等我回来! 阿散一路上感觉自己下巴都要被这女人盯平了,心中烦躁无比,世界上的女人果然都是讨厌的生物。 正想着,低头刚好看见范平澜拉出一个油腻的笑,貌似口水的液体让他心中翻腾。 要是能重来,他想给她栓马后面拖着走…… 迎接二人回营的是刺耳冲天的鹅叫声。 一声声有力又铿锵的鹅叫,让范平澜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墙角那个大栅栏。 我的个乖乖!全是大白鹅! 这乌鹄族首领是有多么喜欢吃鹅!为了吃个鹅发兵攻打飞羽城。 还真给他打下来了! 范平澜擦汗,这世界真的很疯狂了。 见范平澜靠近,那栅栏里的一个肥硕的身影格外的激动。 它旋转跳跃,睁着眼,就想范平澜看自己一眼。 范平澜果真被吸引,看着它的肥膘拍手吞口水道:“这些鹅可真有活力,蹦哒的真带感。看看这肉,应该美味。” 大白鹅眼睛灼灼地瞅着平澜。 平澜擦着口水瞅着大白鹅。 带着平澜去厨房的络腮胡有些害怕,生怕自己再不拉住平澜,平澜就得钻进栏杆里把这鹅给吃了。 他咽了口口水,伸手想拉开平澜。 谁知这手一接近,那大白鹅伸着脖子就开始冲动。 震耳欲聋的大叫声带动了一群栏杆里的鹅,一群鹅伸着脖子叫的惊天动地。 大白鹅们伸长脖颈在围栏的缝隙里东瞅西望,对着来来往往的军士们嚣张无比地大叫。 巡逻的小兵被吵的脑子嗡嗡直响,伸手抽了其中一只大白鹅的脑门:“别吵吵,再吵吃了你!” 谁知那白鹅仿佛听懂一般,用淡黄的长嘴狠狠拧了他手背一口,直拧得他鬼哭狼嚎。 趁着他在嚎,这白鹅振翅扑棱两下,踩着围栏边就窜出来了。 众白鹅,纷纷脖子一伸,扑棱着大翅膀踩着围栏,哗哗飞了满天。 范平澜抱着头蹲下,看着这一群群的鹅在自己身边“振翅高飞”。 “将军不好了,鹅……鹅飞了!” 第三章 谁能降鹅 阿散这端正在跟父亲阿辽金,汇报攻下飞羽城的事宜。 传令兵跑的满脸都是毛,腿一软“啪叽”一声直直往地上一趴。 “鹅!飞了!” 他苦哈哈抬起头,头发上粘着似乎是禽类粪便的东西,嘴边还衔着一根洁白的羽毛。 阿辽金喝进嘴里的凉茶噗一口就喷出来了。阿散皱眉问道:“可是围栏里那些鹅?”传令兵来不及回答。 阿散往帐外望去,城中守军一片忙乱。原本在操练的士兵们开始上窜下跳,追着那一只只肥的流油还无比强悍灵活的鹅。 远远的天边时不时扑棱上去一两只壮硕的洁白身影。 阿散拿起弓箭皱眉,这一群呆头鹅,就让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军队这么狼狈,成何体统! 阿散在帐子外边站定,伸手弯弓就要射鹅。 这时一直躲着看热闹的范平澜坐不住了,这一箭下去鹅命不保啊。 虽然她烤鹅也要杀鹅,但这射鹅有点血腥啊。 “将军且慢,手下留鹅!” 她手里拎着满是油渍的围裙一把摁住了他的手。 只觉得入手骨节分明,明明带兵打仗的人怎么这手这么白,这么好看。 也顾不得多想什么,又狠狠捋了两把那白白长长的爪子。她没注意到,那飞上屋顶的某只大白鹅看到这个场景,气的小眼睛里要蹿出火苗来。 狗女人,本大爷抽死你! 阿散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扒拉开范平澜冷冷的问道:“怎么又是你!” 他没好气的问道,他可记得刚刚她耍赖的样子。 阿散知道,这姑娘是不久来的飞羽城,手艺比老师傅还要精湛。 听到城破的消息也跑的比老师傅快。多亏父亲早料到了,早早给她堵城门了。 范平澜眼见正门走不通,就想爬狗洞,爬了一半被拖出去了。 本以为姑娘家家被扣下来会哭天抢地,没想到她心大得很,一来就兴冲冲跑去看鹅。 这一看,这鹅咋就飞了? 阿散揉揉太阳穴,真让人头大。 “将军不能这么射鹅,鹅肉的好坏跟鹅的心情有很大关系。您想这一箭过去鹅死不了吧,但是痛啊,一痛就叫同类听到就紧张啊。这样一来整群鹅做出来也不好吃了啊!”范平澜走向一边拿起了一个箩筐,苦口婆心的劝道。 阿散有些不耐烦问道:“那应该怎么处理,总不能让它们一直飞吧。” 范平澜自信一笑,把围裙一扔,扛起箩筐往鹅群冲去。 提起箩筐往上一跃,轻盈地就似一只飞鸟,兜头筐住了三只大白鹅。鹅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被凌空一扔扔回了围栏里。 围栏之前就没有封顶,鹅就飞出来了。阿散不笨,连忙吩咐军士把围栏封住。 只见范平澜扛着箩筐在城间穿梭,灵动地就似闺间女子扑蝶从容又优雅,丝毫没有军士们抓鹅的狼狈。 范平澜凭一人之力稳住了局面。很快满天飞的大白鹅被收服进了围栏里。 范平澜喘着气坐在地上擦汗,阿散走近似笑非笑道:“还真的深藏不露,你到底有何居心!” 范平澜笑着往烤架遥遥一指,带着咬牙切齿的微笑:“我也不想留下来啊!我都准备跑了,你们死活给我拖过来!” 阿散略微一那么思考,有这回事。阿散看着范平澜有些失神,这姑娘倒是有趣。 房顶变成鹅的张秀檀真的气炸了,不能忍了。 你个小猪蹄子,看本大爷踩死你! 一道巨大的白影凌空而降,一脚踩向了阿散的脸,若不是他身手敏捷,脸上就是一个脚印。 范平澜也是一惊,哪位壮士如此鲁莽,光天化日之下还要刺杀? 两人惊愕地抬头,就看见一个肥硕还莫名有些落寞的背影,俩人对视一眼都从眸子里看出了惊讶。 “我的天,这鹅好肥!”范平澜反应过来,大喊出声。 这时一个狼狈的小兵跑过来,看着鹅上气不接下气:“你……你莫跑了……我追不上了!” 那肥硕的背影转了过来。 绕是阅鹅无数的平澜也被惊讶地目瞪口呆,好一只肥美丰艳的大鹅! 这鹅浑身雪白,白的泛光不说,那双眼睛竟然莫名的有灵气。 不是有文人说,美人看眼么? 这双鹅眼竟然跟平澜传递出一种:我是美人的信号。这鹅比寻常鹅大了不止一倍,额头上的大包丰满无比。 “这这是美男鹅?”平澜有些惊恐的咽了口口水。 “快!抓住它,好肥!应该很好吃!”没等平澜吃惊完,阿辽金按捺不住了,摇着肥肥胖胖地身躯冲过来。 那大鹅直直看着平澜,眼神恍若故人。 电光火石之间,那双眼里滑过震惊、狂喜、最后是浓浓的失望。 平澜觉得自己可能有毛病,一只鹅哪里有这么多内心戏,二话不说抄起箩筐往鹅扑去。 谁知这鹅头太大,腿也长“嗖”一下站起来顶着箩筐就在跑。 范平澜都蒙了,这是个什么神操作!平澜抓的心力交瘁,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 那鹅顶着箩筐也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竟然慢慢走近她。 平澜不动声色,突然暴起,一把摁住了大鹅,那鹅一惊一声大叫,叫得平澜耳膜疼。 “别叫了,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救你!”平澜阴险的笑笑,把它扑倒在地。 这鹅挣扎不休,用翅膀狠狠抽了她几个大嘴巴子。搞的平澜以为自己,就是强抢良家“妇男”的臭流氓。 众人围观早就傻眼了,看见平澜终于摁住了大鹅,掌声响起来如同雷鸣。 全程大鹅都看着平澜,眼里满满的都是思念,平澜没有注意,把鹅往围栏一扔,围裙一围,继续烤鹅了。 大鹅往前急走几步,贴着围栏看着平澜越走越远,流下泪来。 张秀檀彻底崩溃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大翅膀,看着自己黄黄的脚蹼,还有浑身的羽毛,长长叹了一声。 自己受了这么多苦,终于找到这个负心的狗女人了,但是她怎么能认得出自己。 围栏又臭又暗,他看着围栏外,平澜跟那个敌国的少年将军眉来眼去。 他这暴脾气,蹭蹭的就上来了。 发了颠一般啄咬着围栏,有别的鹅想过来劝,都被他一巴掌糊开。他在笼里一脚踹翻了食盆,打得看他不顺眼的鹅们险些秃毛。 看管鹅的小兵过来要教训他,被他一翅膀险些扇懵。在连续几个晚上殴打小兵,欺压“同类”,熄灯大叫之后。 军营中的各位终于是忍不住了。 阿辽金顶着黑眼圈找来一个烤鹅的老师傅道:“你马上把这鹅给我烤了,每晚上叫叫叫,我几晚上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老师傅磨着刀还没接近围栏,就被张秀檀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老师傅擦擦汗水,这眼神肃杀的真像自己老婆那只母老虎。 一只鹅有这眼神,可怕可怕。 阿辽金坐在帐中,看着墙上的羊皮地图,脸上都是凝重,地图正中就是安远国皇城,被用红毛笔圈了一圈又一圈。 帐外阿散在练舞,长枪挥得飒飒生风。 阿辽金扶着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有些欣慰地笑笑。 真好,阿散都长这么大了,她看见一定很开心。 阿辽金伸手抓起桌上刚烤出的烤鹅,狠狠啃了一口,他这几日都有梦见当年,所以实在是忍不了了要攻下这边境小城。 阿散这般大了,该找到后路了…… 第四章 救鹅 乌鹄族驻军飞羽城,百姓们都逃完了,只有少数厨师被扣下来,给阿辽金做美食。 厨师里面就只有平澜一个姑娘,多亏阿辽金比较善待给自己做吃的的人,给她单独安排了一个帐子。 军营熄灯很早,只有几点昏黄的守夜灯,在风中摇摇晃晃,夏夜有点闷热,帐子里闷得难受。 范平澜贪凉,四仰八叉在厨房睡着。 昏昏沉沉间竟然梦回了当年四处都是繁艳的灯花的京城。京城比这个边角小城繁华多了,也值得留恋多了。 梦里的她在繁华的大街到处跑,偷偷爬上房顶偷窥张家小公子洗澡。张家小公子长得眉眼精致,就是那个臭驴脾气,吓死个人。 他一眼看见偷窥的平澜,反手拎起鞋子砸过去,范平澜来不及躲闪,尖叫着跟鞋吻上了…… “我的亲娘唉!” 范平澜大叫一声,一翻身摸到一只偷吃东西的老鼠。老鼠好不容易翻出来一口红薯,被一摸:“……” “啊!”范平澜反应过来,一阵吱哇乱叫彻底清醒了。 她看着窗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她偷偷从头发上解下一根五色绳子,看着看着更难受。 这是她刚跟秀檀在一起时,端午搓五色绳时那个傲娇的小公子给自己搓的,他没有搓过绳子,搓小了只能绑头发,她一直戴着没有放下过。 可是如今京城里再也不会有她这么一个人。 相信她殉国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京城,不用想也知道满城都会挂满白花。 范平澜握着五色绳,看着天幕上挂着的残月,不敢去想秀檀听到自己“殉国”的消息又该如何反应。 他向来脾气古怪,又任性。 估计除了自己没几个姑娘受得了,不过也没事,他长得好看,家里有钱,估计也不难找媳妇,但是…… “我的天!但是他找媳妇儿了我在这边辛辛苦苦算几回事?” 范平澜想到这里,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悲伤被自己吓回去了。 她慌忙从灶台上拿起来一盘烤鹅,往窗台一摆,胡乱找了三支筷子,往手里虔诚一拿,啪叽往地上一跪。 低声念叨:“月老保佑,别让我家秀檀娶别人啊!我抛下他是有苦衷啊,这条件艰苦我也没有香火,您将就将就吃点鹅。一定要保佑我啊!” “你在干嘛?”阿散巡夜,正走着,就听见厨房这边有动静,站在门口听了一点点。 范平澜也没想到自己这随便叨叨还被别人听见,汗毛一下子就立起来了。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应该没说什么机密的东西。 就伸手端下那鹅肉,一脸谄媚:“将军要吃点鹅肉嘛!” 她起身想朝他走去,谁知裙摆太长,她起的急,整个人失去重心就朝阿散摔去。 阿散吓得“花容失色”退也不是,接也不是,没等他犹豫完,范平澜端着鹅肉已经栽到了他怀里。 两人面面相觑,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响彻云霄,极为愤怒的鹅叫。 关鹅的围栏就在厨房对面,闹了一天的张秀檀就把头贴近栏杆,看见俩人亲密的样子,气的直扑翅膀,昂着脖子大喊大叫。 吓得阿散手一松,范平澜端着盆栽到了门外,手里的鹅肉咻地一声飞出去,直直落进了围栏里。 这香喷喷的鹅肉,是同类的遗骨啊,这一砸吓得睡着的众鹅都缩到了一角,紧紧挤在一起。 看着那泛着光泽的烤鹅肉,都忍不住悲从心来,一起仰头大叫。霎时间宁静的军营里闹翻了天,睡梦中的兵士们都被吵了起来。 阿辽金正做着美梦,被这凄厉的叫声一吓,连滚带爬地摔下了床榻。 “来人,拿刀!”阿辽金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把抽出了墙上悬挂的大刀,他连续半个月没有睡好觉了,这鹅天天嚎。 迟早得把它吃了,再这么吵军队没办法休息,战斗力也会下降。 阿辽金和护卫一起气冲冲往围栏方向走去,却看见醒来的众军士都围着围栏,愣住了。 他拨开众人,探头一看也愣住了。 那围栏里的鹅们都挤在角落,围栏正中央有小半只烧鹅,而那只最大的白鹅悠哉悠哉的在吃着鹅肉。 “我的天呐!这鹅怎么还吃鹅肉呐!” 阿辽金一把摁住自己被吓飞的头发,他征战多年,什么场景没见过,但是这鹅还吃烤鹅倒是第一次见。 这平常的鹅不都是吃点菜叶嘛,这鹅咋感觉不对呐。 成……成精了! 范平澜也看的目瞪口呆,这鹅吃鹅肉也太吃的享受了吧。 在惊恐的众人眼里,大白鹅很是优雅的弯下脖子用长嘴戳着鹅肉,那滴溜溜的眼睛似是很享受一般轻轻一闭。 范平澜有些恍惚,当年的张秀檀也是这般爱吃烤鹅。 她为了接近他冒着被老爹用鞭子抽死的危险,推掉所有课业,翻墙出去给他抓鹅。张秀檀家境很好,一个男孩子被家人宠的很娇纵。 因为长的好看自己一眼就看上了,穷追猛打了两年。他爱吃鹅肉,她就宁愿被老爹揪着耳朵念死,也要跑出去跟他见面,给他烤鹅吃。 虽然平时秀檀傲娇,但是吃烤鹅的时候格外安静,格外享受。 范平澜摇头把脸侧向一边,有些好笑,自己真的是魔障了。 他一个人,又怎么能和鹅相似。 何况自己已经跟他“断开”了,按照他的脾气,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夜风吹来,范平澜看着这陌生的军营觉得真的很累很累了。 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大白鹅吃完了烤鹅,大白鹅颇为满意地抬起翅膀似乎想剔牙,但是突然顿住。 它低头看着自己的翅膀,有些不知所措的动了动脚,眼里竟然含起了泪花,转头看着范平澜大叫一声。 这架势看着就是要拧人,吓得范平澜差点一屁股墩地上。 她身旁正好站着白日里,奉命杀鹅除害的老师傅。 他颤巍巍伸手扶了一把范平澜,肿着脸,颇为同情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我杀了这么多年的鹅,这鹅是真的彪悍啊!” 这老师傅白日里奉命去取这大鹅的鹅命,他磨着刀还没走近,就被这鹅肃杀的眼神吓住了。 老师傅是什么人,杀鹅十多年,靠烤鹅发家致富的男人,怎么会被吓退。 他带着慈祥的微笑慢慢走近道:“不怕不怕哦,我下手很麻利,不痛的。你说你长得这么肥硕,本来就吸引人,你还这么吵,不就是找死嘛。” 大白鹅猛的站起来,恨恨地瞪着他。老师傅暗自给自己打气,伸手打开了围栏,想抓它出来。 谁知道一阵带着鹅屎酸臭味的风迎面吹来,一声巨响后老师傅脸上一个明显的红印,随即剧痛传来。 老师傅愣住了,这鹅竟然扇自己耳光? “你这胖鹅,看我不要你鹅命!” 老师傅彻底怒了,上前就想硬把它提出来。谁知这鹅连拧带踹,翅膀照着他的老脸猛打。 最后若不是阿散将军把鹅吓回去了,估计他得被这鹅打死。想到这里老师傅擦了一把心酸泪。 在场各位兵士都是见证过白日里惨案的目击证人,没有谁敢轻举妄动。 阿辽金被吵的心烦意乱,大怒:“来人,把弓箭带来,我不信还降不住这只刁鹅。” 第五章 此乃神鹅 眼看众人准备去拿弓箭了,大鹅冲着范平澜叫的更加大声。 范平澜不知为何,看着这鹅在围栏里有些狼狈的挣扎,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王冷静啊!鹅被射死影响肉质啊,您息怒,我来!我来!” 范平澜连忙跑出去说道,阿辽金听她说肉质会不好相信了。 大家伙看向范平澜,眼里都是紧张,这鹅真的是有史以来最彪悍的大鹅,脾气比京城里的富家公子还要暴躁,这小姑娘能行么? 范平澜心里也怕,莫不是自己一世英名就要了结在这个鹅身上了? 这围栏开了,鹅只是在围栏里冲着自己叫得很厉害,她是真的怕鹅冲过来给自己一顿揍。 “别叫了好不好?再叫那就真的被射死了!”范平澜慢慢弓着身子靠近围栏,轻声劝道。 张秀檀看着平澜近了,很激动,扑棱着翅膀,发出噗噗的声音。 范平澜擦了把汗试图进一步劝:“鹅大哥,您这么好看对吧,要是被射成筛子就不好看了,要不您别喳喳了?” 你还是认不出我来,张秀檀垂着头有些好笑。看着范平澜眼神一暗,也是,谁又敢想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变了品种呐。 他收起了翅膀,安静了下来。他想过无数种见到她遗体的情景,却是没想到…… 范平澜见这鹅突然冷静下来,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吓得她往后退了几步。 众人惊讶,没想到这个霸王竟然被说服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竟然鹅都这么通人性。”阿辽金凑近,啧啧称奇,也忘了是谁一整晚一整晚的叫。 张秀檀看他凑过来,嗖地一声跳了出来,吓得阿辽金后退几步。 “来人!”阿辽金手挥到一半,准备叫人来救自己了,突然鹅伸出了脚掌,在沙地上歪歪扭扭地划着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看不明白这只大鹅的行为。 范平澜站的最近,看着这鹅全神贯注在用脚画着什么,越看这眉皱地越厉害。有些心虚的看着乌鹄族众人,发觉他们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暗暗舒了一口气。 这鹅是真的飘了,啥啥都敢写! 范平澜按住狂跳的心脏,还好这些外族的人看不懂啊。 老师傅颤颤巍巍凑过去一看,大喊:“我的妈呀,这鹅成精了!” 众人闻声凑过去,看见沙地上歪歪扭扭几行字,似乎是诗。但是大家都是外族人,也看不明白都在挠头。 老师傅看着流下冷汗,有些惊恐地看向同样瑟瑟发抖的范平澜。 范平澜开始默默祈祷,不要让自己解读,不要……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了,突然有个声音高声喊道:“范大厨不是安远国的嘛,大厨给我们念念!” 如同晴天霹雳,范平澜内心比离开秀檀那夜还要心乱如麻。 这一念,就死透了…… 安远国面积大,国富民强。和周边邻居小国也是和和睦睦,唯独乌鹄族就是不想和睦。 时不时骚扰骚扰边境,时不时还搞搞刺杀活动,搞的安远国老皇帝心力交瘁。 乌鹄族是西边的一个游牧民族,那里人人都骁勇善战,喜好美食。 这般豪迈的民族也不知跟安远国的老皇帝结的什么怨,总结来说就是看不得他好。 老皇帝老来得孙,正怀在儿媳妇肚子里,被乌鹄族刺客一吓没了。老皇帝游后花园,突然窜出来一只野狗,噗通给吓河里,大病半月,险些一步登天。 还有那些收藏的珍宝锁阁楼里,莫名其妙一把大火化成灰了……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让安远国臣民愤怒,已经回家静养的大将军范安,花甲之年被气的从将军府一直蹦着冲去皇宫进谏。 “皇上!不能忍了!臣请命去灭了这弹丸小国,以雪耻辱!为我女儿报仇!” 范安征战一辈子,向来都是领兵撵着那些外族宵小打,如今老病缠身也就辞了职务,安心在家里培养自己的接班人。 范家唯一的希望,范平澜。 想到自己的独女他叹气,感觉女儿没在身边聒噪了,很是不习惯。 他的女儿练武背书不认真,偏偏就要缠着城南首富张儒的儿子,张秀檀。不顾自己身份,给他当街捉鹅,把箭折了烤鹅出去一野就是一整天,不练武不背兵书。 那时真的是气得他不得了,他一直没有儿子,把她当儿子养,就希望有一天能接替自己保家卫国。 那时他就拿着鞭子蹲墙外狗洞那里,范平澜每每晚上爬洞回府,一露头就被劈头盖脸一顿打。 范安想着想着老泪纵横,要是早知道,倒不如成全她,一个姑娘去承受这么多很累啊。 “爱卿莫气坏了身子,平澜要是知道了也会很难受的。” 老皇帝自从上次落水身子就一直虚弱,他脸色蜡黄瘫在塌上,很是无力得安慰着范安。 他伸出枯瘦的手,示意太监给范安看座。 “怪我教得不好,她才遭此劫难啊。”范安坐在椅子上长叹,终于掩面哭了起来。 乌鹄族本来已经沉寂多时,谁知竟然突然起兵攻打边境的飞羽城。 飞羽城本就不是战略要地,守兵很少,被打的措手不及,千里急报请求支援,那时候范平澜被父亲禁足三日,不允许她见张秀檀。 一听这消息她突然就说:“我去增援,若是凯旋回来,父亲就允许我跟秀檀在一起。” 范安嘲她:“提亲都是男方主动,你个女儿家家的这么积极,不知羞,而且这边境复杂又不是你能明白的。” 范平澜抬头认真的看着父亲:“我一个女儿家,都能习武都能被你训练去带兵打仗。凭什么这些不该我做的我都能做,选择姻缘这个事情我又不能去做?” 范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手里的圣旨一把砸在她脸上,怒道:“那个富豪的纨绔子弟怎么配得上你?大皇子跟你才是最配的,赐婚已经到了,你给我安份点。” 谁知这是父女俩最后一段对话,范平澜连夜去了皇宫请命去边境增援,一去便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最后连贴身暗影只有一个活着回来,报了信。 君臣对坐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突然外边珠帘发出声音,一个身着墨色锦袍,身长玉立的人走进来。 来人长得俊朗,一双桃花眼有些泛红似是才哭过。 他掀起锦袍想跪下行礼,榻上昏昏欲睡的老皇帝并没有太多表示。连眼睛都没张,随意挥手示意他起来。 “父皇身子好些了吗?皇儿带了些补品来。”太监伸手接过了侍从手上的锦盒,恭敬地立在一旁。 老皇帝懒懒抬眼,只看了他一眼又转开:“事情你知道了?” 范安心中一痛,他知道老皇帝说的是范平澜殉国的事情。 他看着双眼通红的陈烨,心中都是惋惜。大皇子跟平澜一起长大,从小就沉着冷静,最重要的是对平澜一往情深。哪里又比不上那个富豪家的纨绔子弟。 如不是为了那纨绔子弟,平澜又怎么会任性去增援飞羽城,有怎么会克死他乡,连尸骨也没有找到。 范安越想越发悲从心来,他看向陈烨行礼:“大皇子……” 陈烨慌忙上前几步扶起他:“老将军无须多礼,世事无常,若没发生这些事情我还要喊您一声岳丈大人。” 两人相看都悲伤不已,老皇帝摇头叹息。 陈烨请范安去太子府坐坐,范安想起以前自己女儿对他恶劣的态度,也不好意思再去,婉言谢绝之后一个人回将军府。 陈烨站在宫门前目送他离去,脸上挂着苦笑…… “范大厨!快看看这鹅在划什么?该不会真的在写字吧!”众人都在让范平澜去辨认那字迹。 范平澜咽了口口水,看向阿辽金,夜色中阿辽金的胖脸泛着油光。见范平澜看过来,他命令道:“快去看看,别磨叽。” 没有办法,没有退路。她硬着头皮过去,正对上大鹅挑衅的眼神。 虽然早知道这写的不是好东西,但是范平澜是万万没想到这大鹅竟然写了一首打油诗。 肥头大耳一莽夫,胡吃海喝傻乎乎。 若问野蛮论哪处,穷乡僻壤乌鹄族。 这诗的内容读出来,竟然是很露骨的嘲讽阿辽金就是一个只知道吃的死胖子。 后半夜微风习习,应当是极其凉爽的,范平澜只觉得后背的薄衫被汗浸透。 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她又咽了一口口水看向一边昂着头,斜眼看自己的大鹅。似是在嘲笑自己的恐惧。 这是什么世道,大鹅真的成精了,会写字不说,这还作了打油诗。它写诗就写诗,但是这种情况下俩人是真的成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可是!谁要跟只鹅在一条绳子上。自己千里迢迢费尽心思在这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被鹅给搞砸了。 阿辽金挺着大肚子,翘着胖腿坐在下人端出来的椅子上,手边的刀在火光里闪闪发亮。 “启……启禀大王……” 阿辽金手里拿着鹅腿,吃得兴致勃勃,一见范平澜回头过来了,很有兴趣凑过头去,连声说道:“快说说它划的什么,我倒要看看这鹅能搞出什么花样。” “看它那嚣张劲,能有什么好话!安远国的鹅又怎么说我们好话!”阿散冷冷坐在旁边笑,唰的一声抽出佩剑,板着脸开始擦剑。 范平澜擦汗,要是自己这发挥不好,怕是一人一鹅要早登极乐。 大鹅看她为难似是很开心,在沙地里扑着翅膀大叫。 乌鹄族众人更加奇怪它划的什么,阿辽金再三逼问,范平澜盯着沙地里那丑死的字。脑子在飞快运行,各种搜肠刮肚,终于脱口而出:“大王!这是祥瑞啊!”1111miterexplorer402dootspecified7.8 磅normal0 第六章 急中生智 军营周遭夜风吹了起来,说出来这句话的范平澜感觉后背发凉:“这肯定是祥瑞!” 阿辽金一听乐了,胖手一挥饶有兴致:“来来来!你说说!” 阿散和阿辽金父子心有灵犀,他甩手扔给她自己的剑道:“来!逐字逐句指着说,说不好要你狗命。” 范平澜双手握剑,指着沙地道:“威武高大一霸主,大口吃喝豪气粗。若问英雄出何处,牧草肥美乌鹄族。” “好!好!”乌鹄族众人高兴的大喊出声,看向此刻已经愣住的大白鹅,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 大白鹅一听乐不起来了,立在原地拧着头恨恨瞪着在一旁掀起衣裙猛擦汗水的范平澜。 范平澜这一波解释可谓是完美,把阿辽金和乌鹄族上上下下都夸了个遍。 这首她用求生欲发动潜力即兴作的保命诗,让一开始磨刀的阿散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似是也没有想到这敌国土生土长的鹅竟然都这么识时务,如此看好他们乌鹄族。 “这可这是一只懂人性的神鹅啊!”围观的人们开始起哄,对这只会用脚写打油诗的神鹅颇为惊讶。 乌鹄族国师,一个白胡子都快到地上的老头子也听到外边的喧哗,拼了老命挤进来,装模作样掐指一算,一拍大腿拉着阿辽金大叫:“大王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祥瑞啊!只要我们好好供起来,我们的乌鹄族一定会日渐昌盛!” 阿辽金一听看向大肥鹅的眼睛里都是绿光:“当真如此神奇么?怪不得我的老寒腿这么久了都没有复发!” 一边的兵士们这么一听,也纷纷附和:“怪不得我们离家这么远都没有水土不服,能吃吃能喝喝!” 范平澜擦汗,这飞羽城是离乌鹄族最近的城池了,分明就在两国交界点,哪里来的水土不服! 范平澜真的快被自己的文采机敏和临危不乱折服了,在心里夸了自己几万字。多亏自己这么机灵,要不然绵绵就只能捧着自己的狗头回去复命了。 见罪魁祸鹅瞪着自己,范平澜不甘示弱,一眼瞪回去,转头朝狂喜不能自禁的阿辽金谄媚一笑:“大王,祥瑞啊!这安远国的大鹅在夸你呢!” 阿辽金抚掌大笑,指着大白鹅笑的浑身肥肉都在颤抖:“来人啊,准备一个新帐子,把神鹅请出来!这么破烂的围栏,委屈我们的神鹅了!” 侍从听命,准备好帐子,但谁都不敢上前抓鹅。 大白鹅瞪着跟众人一起大笑的范平澜,眼中都是失望。它蓄积力气朝她撞去,要用嘴拧得她哭爹喊娘。 但是范平澜早有防备,趁它冲来,一把把它头朝下夹在咯吱窝下,任由它挣扎嚎叫。 这般手脚麻利的范平澜又获得一阵掌声,这鹅彪悍整个军营里只有范平澜能近身,一时间她收获了不少崇拜的眼神。 阿辽金注意到这边若有所思,两手一拍:“天降神瑞啊,范大厨跟这神鹅这么合得来,干脆就当这神鹅的供奉者,每日负责神鹅的一切事务。” “大王!”范平澜不可置信的看着被自己制服的凶残大鹅,心中泪流满面。 谁跟这个呆头鹅合得来? 老国师也点头,捋捋胡子:“平澜啊,守护这个祥瑞,伺候好他的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要是神鹅渴着饿着,或者心情不高兴了什么的你就等着被大王处置吧!” “我……”不啊!这个不没说出口她看见了阿辽金看向自己殷切的眼神,又咽了回去。这是获得这些人信任的最好方法,或许这样里成功更近。 范平澜越想觉得越正确,她一分神,对大鹅的禁锢松了一些。大白鹅抓住机会狠狠拧了她腰一口,痛的她惨叫出声往旁边扭着屁股,躲开了大鹅的又一次攻击。但是依旧紧紧禁锢着又喊又叫的大肥鹅。 阿散看她摁住大鹅的姿势有些好笑,忍着心里的笑意板着脸问道:“大厨有什么问题么?” 大白鹅才不管平澜有没有问题,在她怀里一阵踢腿挣扎,力道大的范平澜按不住了。 范平澜真的是没想到这鹅力气这么大,一咬牙把鹅从腋下提出来,一把给摁在鼓鼓囊囊的胸前,想控制住它。 谁知道这鹅的脑袋就埋进了范平澜胸前,突然就不动了。 范平澜心力交瘁,抱住胸口这个呆头鹅,闻着它身上的鹅屎味欲哭无泪:“这么大的荣耀,我……我……谢谢大王啊!” “平澜呀,我很看好你,好好照顾我们乌鹄族的祥瑞!它要是过的不好,我就抽你鞭子了!”阿辽金打着哈欠回帐子了。 范平澜抱着突然安静的鹅,有些手足无措,咋突然这么安静了。 鹅,不! 应该是变成鹅的秀檀,只觉得羞臊难忍。尽管他拼命在往旁边别着头想离开女人柔软的胸前,可是平澜这个女人怕他跑了越按越紧。 张秀檀嗅到她身上的馨香源源不断的跑进鼻孔,他是万万没想到范平澜竟然直接把自己摁胸口了。 忽然他只觉得鼻尖一热,一股热流涌出。范平澜也感觉到了,低下头定睛一看大叫:“不好了,神鹅,它流鼻血了……” 边叫平澜边敏捷得一把用两个指头摁住鹅头上,堵住那两个吸气的小鼻孔,众人连忙让道平澜手忙脚乱地抱起张秀檀往军中兽医帐子冲去。 冲到一半她看到摆在一旁的烤鹅的架子,于是张秀檀听见大家极其默契地咽了一口口水。 之前做菜的老师傅舔了舔嘴唇道:“神鹅刚刚显示了神通,写出一首祝贺我族人的打油诗,如今已经用尽了毕生的精力,它就要死了。” 这句话一出大家看向范平澜怀里的大鹅,眼睛都开始冒着绿光。 吃货国主阿辽金随即接到:“真是可惜,但是这只神鹅是下凡来福泽我们众人的。它的任务就是把祥瑞带给我们乌鹄族,这等祝愿我们族绝对不能辜负,现在让我们把神鹅放上这神圣的烤架,让它的光芒照泽我们。” 范平澜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一手把张秀檀夹在咯吱窝下,拿起一旁的刀大声喊道:“大王您看这鹅,它又肥又壮!” 众人点头,范平澜抱着张秀檀浑身激动地都在颤抖,看着他吸了吸口水。 她轻轻嘟囔道:“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想到这坑害之仇本将军马上就能报!” 张秀檀鹅躯一抖,也不管鼻血了,挥起大白翅膀猛地扇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 我还能救,我才不要普照你们!莫挨老子! 在众人的惊奇眼神中,范大厨和神兽搏斗得极为激烈,很快军中救马的兽医就到了,看了看大肥鹅道:“此鹅颇为健壮,能养个十余年,我们乌鹄族不少一口鹅的吃的,大王还是求个吉利养起来吧。” 阿辽金摸摸肚子点头:“也是,范大厨你一定要好好养着我们的神鹅!” “哐当”范平澜的刀落在地上一声脆响,她激动地眼泪在眼眶里晃,她抱着鹅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族长,我……我谢谢您呐!”平澜咬牙摁住了还想在背后咬自己一口的大白鹅。 阿辽金颇为欣赏地看着她,觉得这姑娘真懂感恩,自己把神鹅给她喂养,她感动到如斯地步。 张秀檀在她怀里偷偷抬起头,看着平澜气的变形的脸,一路坎坷的坎坷还有心中的愤怒已经渐渐平静,竟然还有隐隐的兴奋。 来日方长,范平澜!你这个玩弄我感情的负心女,接受我的制裁吧! 第七章 折腾人的小祖宗 大半夜闹这一场,众人都困倦,很快就散开了,只剩下一人一鹅面面相觑。 范平澜冷冷一笑,一把摁住他就给扔进大王给安排的帐子里。 “你老实点,怎么的你还真成精了?还无比爱国?”范平澜想起刚刚的场景吓得腿脚一软。 多亏自己反应敏捷,要不然激怒了阿辽金,自己可能就会这么交代了。别说什么找人卧底,怕是再见秀檀一面也得是魂归故里的事情了。 她瞪着依旧僵硬在床上的大白鹅,气咻咻地抬手在鹅屁股上扯下一根长羽毛。 “呃!”大白鹅一声惨叫跳起来,眼睛湿漉漉的瞪着范平澜。 “知道痛了?把你烤了更痛!都这么大鹅了都要成精了,怎么还是不懂事呐?”范平澜开始婆婆妈妈的数落起来。 在范平澜眼里,那只大白鹅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转身用肥硕的屁股对着自己。 “嘿!你还跟我甩脸子!我今天拔秃你!”范平澜气冲冲地跳过去,大白鹅轻蔑地看她一眼…… 没有例外,一阵“刀光剑影”后,平澜委委屈屈捂着脸缩在角落,看着那优雅地坐在自己床上的鹅。 范平澜都快哭了,这是个什么鹅,这么彪悍,自己脸都被打肿了。 “呃呃呃!”那鹅伸翅膀指指范平澜,示意她过去。 范平澜慢吞吞挪过去,那鹅看她一眼高贵冷艳地抬腿用翅膀指了指。 “捏……捏腿?你让我给你捏腿?”范平澜彻底惊讶了,她被吓得连连后退。 大白鹅瞟了她一眼点头,范平澜泪流满面,这委屈,我想回皇城。她正想撂挑子,就看见帐子门口那些好奇张望的士兵们。 “行!捏!”范平澜笑的龇牙咧嘴,手下的鹅腿肥得范平澜一手都捏不住,她是越捏心中怨念越深,这鹅精早知道这么讨人厌,就让它被射死算了。 “呃!”大白鹅翻了个身,露出肥硕的后背。 范平澜很是上道,抬手就捏:“捏背!捏背!” 捏着捏着这大鹅终于发出了浅浅的呼噜声,终于是睡着了。 “鹅睡觉还打呼噜?呵呵!不是问题。”范平澜看那些看热闹的人散了,终于忍不住开始摸腰刀。 “老子除了你这个鹅精!”她狞笑着挥刀朝睡着的胖鹅挥去。 熟睡的大白鹅凉凉地睁开眼睛,只轻轻一眼,仿佛潜藏着无尽的杀机。 那一刻范平澜拿着刀愣在原地,仿佛看到了来自爱人的死亡凝视。也不知这鹅精哪里学来的眼神,真的和皇城那个小祖宗的眼神如出一辙。 范平澜吓得手脚一软,刀落到了脚背上…… 鹅精醒了,也就不睡了。用雪白的翅膀东指指,西戳戳。一会儿要水,一会要吃果子。一直到天都快亮了,成了大白鹅的张秀檀终于是折腾不动了,范平澜终于满身大汗地从帐子出来。 这神鹅太难伺候了,要不是要务在身,范平澜真想摁死它。 军营一旁是大河,夏天燥热,天一亮很多兵士会在那里洗漱,范平澜准备低头走过,却看见一个熟悉无比的人。 就是这个人把自己从狗洞里拖出来,掐的自己脚腕险些断了。 范平澜偷偷摸摸越走越近,只见阿散泡在水里,闭着眼睛,好看的侧脸让平澜咽了咽口水。 水中那人身材极好,一头长发披在身后刚刚垂到腰线上方,带着点点水珠莫名的撩人。 “我的亲娘唉。”范平澜仰着头,就怕飙出鼻血。 阿散这人还真是好看,若不是自己心里早就有人了肯定被迷的神魂颠倒。 阿散头发轻轻一甩,那撩人的后背赫然出现一个图腾。 范平澜心下一震,这是什么图案!她瞪大眼睛想看仔细,却感觉背后一凉。 她回头险些被那只眼冒火光的大鹅吓死。 大白鹅不知道站在自己身后多久了,它耸着翅膀眼神里都是杀意,阴森森的样子吓得范平澜倒抽一口冷气。 大鹅见她回头,肥硕地身体腾空而起,狠狠拧了她一口。 “啊啊啊!”一阵凄惨的女音响彻云霄,水中的阿散一震,回头就看见蹲在不远处似乎是在偷窥自己洗澡的女人。 他脸一黑。 “范姑娘好身手!哈哈哈哈哈哈……” 水中其它士兵看见范平澜极其迅速地抬手,掐住鹅脖子,一起吹起口哨。正在和鹅搏斗的范平澜一时分心,一招不备,被鹅一脚踩在地上,索性腿一蹬装死…… 阿散绕是征战沙场多年,终究还是个连姑娘手都没摸过的正经人,哪里见过如范平澜这般,偷看男人洗澡的女孩子。 一时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很快就烧起来了,阿散冷着脸瞪着岸上趴在地上背上还站着一只大白鹅的范平澜。 表面上他神色凛然,是生气的模样,实际上水下的手不停地颤抖。 “范平澜!你不知羞耻!”阿散面色一黑,大声骂道,怒不可遏。 对,不知羞耻! 张秀檀只恨自己现在变成了鹅,这个女人一离开京城就这么放飞自我,竟然偷看别的男人洗澡。 范平澜觉得脸上一重,那只大白鹅一脚踩上了自己的脸:“哎哎哎!你干什么!下去下去!” 张秀檀恨铁不成钢地猛踩她的脸,扭头看着河里那个俊朗的少年,胸中烧起妒火来。 这时,水中看热闹的众人,忽然开始大叫。范平澜脸上一轻,还没来得及庆幸,就看见原本在自己脸上的鹅。 一招大鹏展翅,如一颗深水炸弹一般扎进了阿散那片水中,因为身体肥硕砸起来一片水花。 “小祖宗!你干嘛呀!回来!” 阿散眼神忽然变的凌厉,常年征战杀伐,他清楚地感受到这只大白鹅对自己浓浓的敌意,甚至是杀意。 “啊呃呃!”一声尖利的鹅叫忽然出现在耳边,大白鹅张开鹅黄的嘴猛地跳起来,想咬阿散的脸。 阿散一伸手想捉他的长脖子,张秀檀鹅脸一偏,很是狼狈地倒栽进水中躲过了阿散的杀招。 范平澜也算是武功高手,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阿散已经愤怒了,她看出来阿散招招都是杀招。她相信,只要能抓住这只刁蛮的大白鹅,他铁定要拧下他的鹅头。 “使不得啊!将军!”范平澜心下一慌,一头扎进水里朝一人一鹅游过去。 水里光着胸膛的兵士们这下不敢看热闹了,捂着胸口拼了老命地往岸上扑腾:“范大厨,你是个姑娘啊!姑娘!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在洗澡,你下来干嘛啊!” “你们躲开!”范平澜不知道自己慌什么,女人的直觉在作祟,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喊着。让自己快去救那只鹅,要不然会后悔一辈子! 阿散聚精会神冷着脸对付这只野性十足的大鹅,没有注意到河里已经没有人了,范平澜以狗刨式高效率划水来到深水处。 看着离一人一鹅越来越近,她越来越心慌,暗暗运起内力往阿散那个方向一扑,大喊道:“将军!我来了!” 阿散一把掐住了扑过来的大鹅,只觉得另一道疾风袭来,鹅趁机扭头咬了他脖子一口,一分心他躲不开扑过来的范平澜。 “啊!”范平澜一头扎进阿散坚硬的胸膛,阿散痛地闷哼一声松了手放开了手里的大白鹅,不自觉改成了环抱范平澜的动作。 两人面对面,额头对额头,鼻子贴鼻子倒进水里。 阿散睁眼有些懵,范平澜被撞的没缓过来紧紧抓着阿散的手臂。阿散愣愣的看着在水中如瀑黑发在水中散开的平澜,只觉得心口狠狠一跳。 范平澜本来长的极其秀丽,雪白的小脸在水中更是肤若凝脂,他有些颤抖地伸手摸了上去,范平澜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让阿散忘了动作。 憋死我了! 范平澜睁开眼睛,拼命蹬着脚想浮出水面,阿散猛地回神收回了手,两人拥抱着浮出水面。 歪着头在水面飘着的张秀檀,看见两人抱在一起你侬我侬,一声尖锐的鹅叫响彻云霄…… 第八章 小祖宗快不行了 “呃啊……” 这声鹅叫犹如魔音贯耳,喊出了绝望、不甘、心碎、难受。 在场众人都捂住了耳朵,阿散和范平澜放开了抱住对方的手,范平澜转脸愤怒的看着仰头大叫的鹅,想骂几句。 就看见大白鹅白眼一翻,往后一倒,橙黄的脚蹼朝天。 “哎哎哎!小祖宗!你怎么了!”范平澜惨叫,推开阿散狗刨过去拉起张秀檀。 范平澜看着手里蔫兮兮地大鹅,有点慌乱。自己虽然认识这鹅不久,但是他嚣张脾气很狂啊。 这怎么还晕过去了! 手里嚣张的小祖宗忽然安静的就像死了一样,范平澜抱着大鹅欲哭无泪。 “你抱着没用,鹅又不会说话。去找兽医!”阿散看着女人一直没看自己,冷声道。 “对对对!兽医兽医!坚持住小祖宗!”范平澜单手提起大白鹅,竟然一时急了提起轻功,凌波踏水飞到了岸上。 阿散眯着眼睛看着范平澜飞到岸上,眼神忽然一沉。 “有意思,大厨有这么高强的轻功,卧虎藏龙啊!”阿散冷笑着也提起轻功飞到了岸上。 范平澜后背一麻,完蛋!忘了这茬! 范平澜担忧这小祖宗死在自己手里,心虚一笑,拔腿就跑。 路上颠簸,边跑范平澜直拍脑门儿:“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么糊涂!你一个厨娘烤鹅的,露这手轻功干什么,不是惹人怀疑么!” 她晃了晃已经晕过去的大白鹅,哭出声:“你这鹅精,迟早要害死我啊!” 跑着跑着,大白鹅脖子一动,鹅嘴一张,只听一声:“呕!” 昨晚上这小祖宗喝的吃的水果吐了范平澜一身,范平澜抱着鹅愣在原地。 张秀檀只觉得腹中咕噜噜地直响,又想吐又想拉肚子,他艰难睁眼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呃……” 范平澜哭丧着脸也不想再装不会武功了,一把捞起大白鹅踏枝而起:“小祖宗,坚持住,不要吐!我马上带你回营!” 张秀檀被平澜抱在胸前,觉得心口剧痛腹部拧得痛,这诡异的痛让他万分难忍,在范平澜手中不停地挣扎,发出一声声呻吟。 范平澜抱着鹅在离营地不远的树林停下,选择不张扬地走回去。 张秀檀没有力气挣扎,睁着眼睛眼泪汪汪,范平澜低头一看有些头疼:“别哭啊,别哭!马上就能看见兽医了。” 张秀檀委委屈屈耷拉着脑袋靠在范平澜脖子上,呜呜个不停,活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子。 范平澜心中突然就柔软了,她摸摸鹅头,心里发酸。自己京城的爱人不就是这个鹅的性子么,其实这鹅也是个小可怜。 张秀檀是人的时候就很烦别人摸他头,这被暗算成鹅了,他也无法接受别人摸自己的头。 范平澜心中泛滥的柔软还没结束,就见之前还温顺无比的大白鹅吭哧一口就咬在自己的脖子上。 “嘶……啊!”范平澜捏住猛地拧自己一口的大白鹅,张秀檀用尽最后的力量咬住这个自己爱得抛弃家人,千里迢迢来收尸的这个负心女。 “你松口啊!”范平澜真的是受不了这个熊脾气的鹅精,心下起了杀心,他的存在严重影响了自己任务的进行。 自己千里迢迢潜伏,就是为了有机会和爱人相守,她不能浪费时间在鹅身上。 范平澜摸到了自己的腰刀,一咬牙,谁知道这个时候大白鹅松口了,长长的脖子耷拉了下来,又晕了过去。 范平澜看着手里的鹅叹气:“你说你怎么跟秀檀一样的磨人!我杀鹅如麻,你真的不要逼我!” 话音刚落,大白鹅又吐了她一身。 “我真的要烤了你!”范平澜怒发冲冠,但是看到他蔫蔫的失去活力的样子,心中竟然有点不是滋味。 她心中那个高傲嚣张的少年,还在京城等着自己,这个大白鹅真的像极了他的性格。 “秀檀,我好想你啊!” 她没注意到怀里的鹅动了动。 范平澜认命抱着鹅冲进正在给马看病的兽医那里,那晚与鹅一战一人一鹅已经成名了。 午时的熏风吹的范平澜直冒汗,老兽医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大鹅,摸摸胡须:“这神鹅是不是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仔细想想?” 范平澜看着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的大白鹅,挠挠头:“昨天它写诗之后不就回帐子了么,就喝了点清水吃了几个果子这不都是鹅能吃的么?” 兽医摇头,提起大白鹅的翅膀,上面沾着油腻腻地呕吐物:“这不是植物的残渣,反而有点像肉质!鹅这不能吃肉啊,你都喂些什么东西?” 范平澜掀起袖子凑到兽医面前:“您看看这个是它回来的时候吐的,您看看是不是看错了。” 兽医摇头,一脸肯定:“绝对是肉,至于是什么肉就不知道了,养鹅喂小鱼小虾喂草草这些都是可以的。这鹅看起来应该吃了很油腻的东西。” 范平澜看着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安静的有些可怜的大白鹅,蹲在门口开始思考这鹅精自己偷偷吃了什么东西。 兽医妙手回春,治好了阿辽金的汗血宝马,阿辽金很满意让人送了一只鹅腿来,兽医啃着鹅腿研究大白鹅的病症。 张秀檀昏昏沉沉无比难受,腹中咕噜咕噜地响,忽然闻见了熟悉的烤鹅味,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跟正凑近了看自己的兽医和平澜对了个正着,三个人的惊吓。 “我想起来了!”范平澜一拍脑袋,站了起来。 “鹅肉!这个鹅精吃了同类的肉不能消化,所以才吐的·!”范平澜戳了戳张秀檀的肚子,一脸的肯定。 张秀檀一愣,以前自己很爱吃鹅肉,无鹅肉不欢,后来就为了这个女人,听说她全军覆没尸体都没带回来。 那晚他真的是心都要碎了,不顾家人阻拦来了边境的飞羽城,就为了把她的遗骨带回京城。 如今自己变成了鹅,什么都身不由己,这一切都怨这个大骗子。 范平澜觉得躺着的鹅眼神看自己越发的怨毒,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怨妇。 她越发觉得头皮发麻,拉住兽医:“这鹅这眼神也是有病么?” 张秀檀瞪着这个女人要不是鹅腿子没有劲,他一定要教训这个女人。 兽医拉起他的翅膀,凑近他的鹅头。范平澜赶快上去摁住他的腿子:“大夫您得小心点,这大鹅超级凶,叨的人特别痛。” 兽医跟范平澜咕咕叨叨半天没商量出解决办法,最后得出结论:这鹅短时间死不了。 范平澜把大白鹅带回去,等着兽医给药方。范平澜端着清水给大白鹅喂水,兽医让她多喂水,看看能不能把肠道洗刷一下。 “小祖宗,喝水了!” 最后喂到张秀檀连看都不看范平澜一眼他实在是喝不下水了。 飞羽城自从被攻下,安远国再也没有派过军队过来,范家军被阻杀全军覆没之后乌鹄族大军驻扎在城里。 日子惬意的有些难以置信,军队早操晨练之后中午也会因为酷暑午休。 范平澜守着生病的大白鹅有些惆怅,之前自己靠的杀鹅烤鹅的技术混入敌人内部,靠着巧舌如簧赢得接近首领阿辽金获取情报。 自从当了“神鹅”的铲屎官,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献殷勤讨欢心,何时才能回京城。 范平澜拉开帐子看着外边酷热的天,树木都被晒蔫了,知了已经没有力气再叫。 越想越困,范平澜翻身上床,把占着自己床的大白鹅一屁股顶到床边上,打了个哈欠:“睡觉睡觉,醒了再管你……” 张秀檀被一顶软弱无力的身体咕噜噜噜的滚到了窗边,就差一点摔下床,张秀檀看着帐子顶,心中很是凄凉。 身边同床不共枕的女人,叹气,自己这样值不值得。 女人细细的呼吸声让他心中有了几分安定,他不相信当年这么好的平澜,会是如今这个卖国贼的软骨头样。 他就是打也要把当年的她打回原来的样子! 张秀檀这边心中百感交集,范平澜一翻身,一脚把大白鹅踹了下去。 张秀檀连叫都来不及,脸朝下摔到了地上:“好痛!” 他低声叫了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脸上温润的感觉传来。他猛地睁大眼睛。忽然反应过来,又看向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摸上自己的脸。 他发现自己雪白的大翅膀不见了,自己变回了人…… 第九章 痴梦一场 晌午是最清闲的时光,窗外知了时叫时不叫的,懒绵绵的样子让人颇是好睡。 范平澜一屁股把大白鹅挤下床,睡的很香。在梦里仿佛又回到了京城,自己蹲‘在在河边,烤着鹅等爱人张秀檀来找自己。 鹅在烤架上烤的滋滋冒油,她哼着歌往上面加料,忽然小河里咕噜噜冒着泡,一个光着上身,乌黑亮丽的长发披在肩上的美男冒出了头来冲自己笑。 这突然冒出来的水中美男跟张秀檀完全不是一个类型,若说张秀檀是长的精贵精致的好看,那水里这个美男就是狂野的美!古铜色的皮肤,剑眉星目,胸前的肌肉上滑下水珠,显得颇为撩人。 美男越看越眼熟,范平澜一惊认了出来,这不是阿散么。梦里的她稀里糊涂还没弄明白,美男游到河边朝她抛了个媚眼:“平澜在烤鹅啊,人家也想吃!” 范平澜颤颤巍巍割下鹅肉送过去,美男撒娇:“人家要小澜澜喂!” 范平澜头皮发麻,这梦中的阿散怎么这么会撒娇就像妖精一样。 这口肉还没喂出去,身体睡在床上,魂还在梦里的范平澜觉得不太对,多年征战的直觉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处境不太安全。 她就算是在梦里也感觉到室温下降得很快,怨气冲天。 梦还在继续,范平澜回头一看,穿着金边红袍高高束着头发的爱人张秀檀正站在身后,手里拿着自己生辰时他送自己那把大刀。 “范!平!澜!你这个花心的女人!受死吧……”床上的范平澜受梦的影响,猛地脚一抽,身子一扭“噗通”一声摔下床。 “唔……”耳边传来一阵有磁性极其好听的男音,范平澜没有感受到痛,只觉得自己砸进了一个问温暖的东西里。 范平澜迷迷糊糊一睁眼,就和一双愤怒的桃花眼对上,范平澜小口惊讶地一张,再也合不上…… 桃花眼的主人眉眼之间都是矜贵傲气只是添了点憔悴,墨黑色的瞳孔里映出来面前人惊讶地模样,再往下看去是男人高挺的鼻梁,饱满艳红的唇。 若不是眼前这男人苍白的面色和褴褛的衣衫,范平澜都觉得自己是见到了京城里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你……你……是谁!”范平澜连滚带爬地爬起来,一把捂住胸前,怒瞪眼前这个衣衫不整长的像张秀檀的男人。 张秀檀浑身软的发紧,没有力气站起来,看着范平澜这怂样,怒极反笑:“怎么?这才个把月不见就移情别恋了?连老子都不认识了?” 张秀檀扶着床边想站起来,但是四肢用不上力气,又差点摔回去。范平澜一见急吼吼地冲过去扶住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人是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张秀檀气红了脸,一把推开范平澜:“你还真的是好手段!装死就为了摆脱我,来飞羽城追求你的新欢?” 范平澜愣在原地,这人还真的是京城那个张秀檀? 张秀檀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脸惊讶地女人,自己为了跟她收尸,千里迢迢过来边境,被人变成了鹅。还见到了跟别的男人献着殷勤的她。 想过无数种见面的情景,他张秀檀万万没想到再见时自己是待宰的肥鹅,而她是敌军的厨师! “这一定是梦,是个连环梦,不可能。秀檀在京城又怎么可能出现在飞羽城,就算来了飞羽城又怎么能进得了戒备森严的军中。还这个样子来到我的帐子里,责问我出轨?”范平澜不看愤怒的张秀檀一眼,嘴里嘟嘟囔囔着又要闭上眼睛睡回床上。 “范平澜!我张秀檀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你看着我,就问你,你对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张秀檀拉住她的手臂,力道大的范平澜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张秀檀妒火中烧,又难过又伤心,他今天一定要问清楚,要是她没有认真过,自己走就是了。 范平澜痛的龇牙咧嘴,抬头一看张秀檀还是真真实实的站在自己面前,她震惊无比:“不……不是梦!你是秀檀?”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过!范平澜!我不贱,我是喜欢你,但是你要是不喜欢我了,你可以明说。为什么要装死摆脱我?”张秀檀盯着范平澜的脸,眼眶有些发红,墨色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湿润的液体。 范平澜心中像是被大手猛地攥紧了心脏,痛的让她险些不能呼吸。 “秀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厌倦你,我没有想摆脱你!”范平澜捧起张秀檀的脸,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他瘦了好多,以前的婴儿肥已经没有了,以前本来就小的脸现在似乎只有一个巴掌大小。 范平澜婆娑着张秀檀的脸,感受到温热的皮肤是那样真实的感觉,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这好像不是梦,一切都好真好真。 她的秀檀好像真的来到了边境,来到了飞羽城,进到了自己的帐子里。 “你怎么来的,这一路走来你受了多少苦?”范平澜拉着他的手,这才缓过神来细细打量他。 张秀檀脸色苍白,就像在重病一样,身上穿着雪白的中衣,甚至连外袍也没有披上一件。中衣破破烂烂。露出了他身上不少的皮肤,原本乌黑黑的长发如稻草一样杂乱的披在身后。 范平澜往下看去,发现他竟然连鞋都没有穿,整个人根本没有当年在京城的精致样,若不是眉眼间的傲气和矜贵还在。她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狼狈的少年,是自己捧在手心里想去爱的那个眉眼之间张扬与阳光的爱人。 “哼!你少装模作样!别以为掉两滴泪水本少爷就信你这个女人!”张秀檀一头扎进她床上,一脸傲娇。 范平澜还在没有缓过来,坐在床边问道:“你是怎么来的!怎么突然来到我帐子里了?” “小爷我走过来的!大家都说你死了,我出来给你收尸,没想到你死在了敌军炊事班,还天天给那个死胖子做菜做饭!”张秀檀昂起小脸,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范平澜一时间百口莫辩,慌忙摆手:“没有的事情!我没有!” “小爷亲眼目睹,你还想怎么骗我!你这个卖国贼!你这个女叛徒!”张秀檀也急了,一把扭住范平澜的手,胸口剧烈的起伏。 “我有苦衷!我真的有苦衷……”范平澜看着愤怒的张秀檀,眼睛里都是浓浓的心疼还有愧疚。 “你有什么苦衷!你就是个骗子!”张秀檀从床上爬起来,想继续争吵腿脚却一软,范平澜匆忙去扶住他。 范平澜扶他在靠在胸口上,张秀檀还想继续骂,突然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范平澜看着张秀檀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他扭头转向另一边哼了一声。 “你饿了啊,我待会儿给你做好吃的!”范平澜找出自己的衣物让他先穿上,把自己的木梳递给他让他梳梳头发。 张秀檀之前还是鹅的时候身体不舒服,那兽医让平澜只给自己喂清水,一整天下来饿的他腿软,他一脸嫌弃的接过梳子道:“快给我找吃的,还梳什么梳,小爷不梳也好看。” 这般傲娇的小模样,让范平澜心柔软无比,好笑地把腰上挂着的刀抽出来拿到他面前:“喏,你照照,都成什么样子了!” 张秀檀凑近刀面,一看立马推开平澜捂住脸:“快走快走,不准看!” 范平澜知道这家伙平时最爱打扮自己,每次骚包的像个孔雀,看他这个不好意思的样子笑的直不起腰,看向他的眼里都是化不开的温柔。 “你这个负心女,就知道笑!”张秀檀转过头红着脸梳头发,心中都是懊恼。 “我哪里负心了,我最爱我家秀檀了!”范平澜的情话撩拨的秀檀不好意思。 他想张嘴骂她,一张嘴竟然发不出人声,正焦急时却发现不管怎么样手都拿不住木梳,他低头一看五根手指上都长出来白色的硬鹅毛。 完了,这怎么突然又要变回鹅了! 第十章 痴梦一场二 帐子外边有一队队巡逻的乌鹄族士兵,他们路过帐子看见范平澜伸出来的脑壳,朝她招手。 范平澜嘿嘿一笑,冷汗嗖地冒了出来,不行这么多人,张秀檀不能被发现。 范平澜缩回了头,看向坐在自己床上梳着头发安静的少年。 这敌军军营处处都是危机,自己就是个厨子,帐中突然出现陌生男子,秀檀要是被阿散抓到不就当细作杀了? 她一拍脑袋回头,想安置好张秀檀,张秀檀坐在床边,见她回来。急急忙忙把手藏在袖子里,呆呆看着她走过来不敢说话。 范平澜见张秀檀朝她看过来,身上披着她的衣物,本来就极好看的脸加上有些懵的表情让范平澜心中小鹿乱撞。 她拍拍自己的脸,她不能再让爱人涉险,危险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做就好了。 她走向张秀檀,正想让他不要乱跑,等她和绵绵接头,让绵绵护送他回京。 范平澜走到张秀檀面前时,张秀檀额头上都是冷汗,脸色惨白,就像要晕倒一样,平澜不顾一切冲过去抱住他,还未开口,只听到帐外传来阿散的声音:“范平澜!” 她扶起张秀檀想藏一藏,却感觉后脖子一疼。她闷哼一声,白眼一翻,软倒在少年怀里。 张秀檀危急时刻灵机一动,一个手刀打晕了范平澜,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回去。 他不能让她看见自己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大肥鹅的可怕场景。更不能被门外这个叫阿散的外族人看到自己奇怪的样子! 本来那个什么阿散就很烦人了,要是她嫌弃自己是怪物了,不就等于把她推给阿散了么! 张秀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撇嘴道:“你这个坏女人,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你怎么可以……” “呃……啊呃……” 张秀檀话没说完变成一只大鹅,范平澜人事不省地昏倒在大鹅身上。 大白鹅极为焦躁地大叫两声,为什么这么快又变回来了!他还没问清楚这个女人到底要干嘛! 张秀檀转了转鹅脖子,看着晕倒在自己身上的范平澜,安静下来,他把脖子放在范平澜脖子上。 这女人是真的重啊,再没人来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了…… 大白鹅挪了挪脚掌,想挪开,可是一挪开范平澜的头就要磕在床板上,大白鹅长叹一口气…… “范平澜!你给我出来!”阿散在门外大喊几声,没听到回应。 阿散剑眉一皱,听不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想到今天早上在河边,面红耳赤的那一幕,他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阿散用剑柄掀开范平澜的帐子,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范平澜抱着那只张扬跋扈的大肥鹅似乎是在呼呼大睡,大白鹅本来就虚弱,被她当枕头睡,就差去世了。 看到这个场景他早上被范平澜气糊涂的头脑清醒了过来。他本来不想来找这个女人,是父亲的汗血宝马又拉肚子,他过来亲自请兽医去看看。 却在半路上碰到了拿着药来找平澜的兽医,两边都急。一面是父亲的爱马,另一边是什么祥瑞神鹅。 阿散当机立断他去送药,兽医去救马。 如今这个女人竟然睡在鹅身上还打呼噜?阿散额头上青筋直跳,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找这个女人,来送药救这个烦人的鹅? “起来!” 阿散一把拎起范平澜,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鹅,摇了摇还在昏迷的她。 “啊呃……” 大白鹅一被“解放”立马大叫,看着阿散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他飞快地窜上去,猛地叨阿散拉起范平澜的那只手,苦大仇深地用翅膀“噗噗”地打着阿散的身体。 “你这畜牲!还是神鹅?好坏不分的东西,本将军救了你,你还恩将仇报!”阿散骂道,手不停挥动,驱赶着这个疯了的鹅。 任凭阿散怎么摇晃,范平澜双眼依旧紧闭。阿散转头看着那张有些发洪的脸,不由得想起来河里那一幕,脸上又开始烧起来了。 拿开你的臭手! 被扔到床上的张秀檀看着阿散抱着范平澜,急的也忘了自己在生病,在床板上上蹿下跳,不停地张嘴大叫。 凄厉的鹅叫,如同魔音一般,叫的阿散更加烦闷。他把范平澜放回床上,拔出佩剑黑着脸看向那只大肥鹅威胁道:“你再叫我斩了你!” 张秀檀依旧昂着鹅头不屈不挠,阿散一咬牙挥刀过去,刀光剑影之间,范平澜痛呼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挡在了一人一鹅中间。 范平澜一睁眼就发现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她眼睛一瞪,记忆还停留在张秀檀坐在自己床上那段时间。当即一把挥开阿散的刀,一把抱住他的腰。 正准备大喊秀檀快跑的时候,一看四周空空如也,除了自己抱着的阿散,根本没有第二个男人的痕迹,一切就像梦一样。 “难道之前是梦中梦?现在也是梦?”平澜抱着阿散的腰闭眼,一咬牙,猛地把头往他胸口撞。 阿散锻炼地极好,坚硬的肌肉把胸口撑得鼓鼓囊囊。这一撞阿散没有什么事,反倒是范平澜捂着额头坐到了地上。 “痛痛痛痛!原来是真的啊!痛死我了……”范平澜痛的眼泪直飚,她这突然的动作把一人一鹅惊到合不拢嘴。 阿散还维持着被她抱住的动作,张秀檀长着嘴没有继续狂叫,一人一鹅眼神复杂地看着猛搓额头的范平澜。 张秀檀又气又好笑,把鹅头扭到一边。原来这女人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梦,他自嘲一笑,心中又酸又痛。同时还有一点小庆幸,她不知道自己变成一只胖鹅,一切还不是很糟。 阿散一把拖起范平澜,恶声恶气道:“女孩子家家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要随便对男人搂搂抱抱。今天早上的事,我会保密。女孩子家要自重,这个药你拿着!” 说完这话,他急急忙忙塞完药,板着脸,有些慌乱地掀开帐子跑了出去。 留范平澜和大白鹅面面相觑,张秀檀本来快忘记今早河边的事情,被阿散这么一提,一瞬间暴躁起来。 “啊呃!” 范平澜正弯着腰调药,只见一道硕大的白影猛地撞过来,随即老腰上的肉被一叨。 “哎呀!痛!”一阵剧痛酸爽的直冲天灵盖,范平澜捂着后腰鬼哭狼嚎。 张秀檀紧紧拧着她的后腰肉,发泄怨气一般地叨着,用鹅掌猛踹范平澜。范平澜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不会武功了,她回身一把按住胖鹅,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回事啊鹅精!之前你要死要活半死不活的,我救了你,给你调药。你这缓过来一点就又开始咬我!”范平澜一把抓住他的头,把药汤放到他面前。 张秀檀被摁住床上,一肚子的火,闻到这诡异的汤药味,拼命挣扎。范平澜单手掰开鹅嘴,把药灌了进去。 大白鹅拼命挣扎,摁住他的少女面目狰狞,吓到了正在进帐子的兽医。兽医擦汗:“平澜啊,这药全部喂进去了吧!” 范平澜满意地放开大鹅,自豪点头。大白鹅被灌了酸涩难闻的液体险些吐出来,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 “也不看看是谁喂的,我老范出马一个顶俩。”范平澜擦汗,给老兽医倒水。 兽医捋捋胡子很是满意:“这个妙药是特效药,我搜集了不少鹅粪熬成的,可臭可臭了。” 这话一出原本奄奄一息的大鹅突然暴起,眼睛里冒出了杀气,恶狠狠地瞪着那个一脸得意的女人。 范平澜只觉得后背又是一凉…… 第十一章 接头风波 好不容易安顿好大白鹅,范平澜终于能歇息一会儿。 她看着在床上睡的安详的肥鹅,她甚至心中有着一丝丝膨胀的母爱,就像哄睡了一直不安分的顽皮孩子一样开心。 范平澜四处找绳子,她得把这祖宗拴起来,要不然这个泼辣劲儿要是再去打伤别人,阿辽金就得制裁自己。 找了一圈她只能从头上把之前张秀檀送给自己的头绳拴在大白鹅脚上,左看右看稳妥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停下了一直扇着的扇子,轻手轻脚的出了帐子。 严夏酷暑难耐,正午太阳晒得沙地烫脚,升腾的热气蒸得范平澜一刻不能宁静。 身侧的树木一摇,只见一道熟悉的黑影坐在树枝上,黑影朝她比了个手势,就像在专门等她一样很是敏捷地踏枝而起,向后山跑去。 范平澜警惕地四处看看,避开了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兵,也跑去了后山。 帐子里没有人扇风了,大白鹅张秀檀被热醒了,站在床上四处张望也没有看见范平澜。 一想到她可能去见什么劳什子阿散了,他就开始急。 正急着感觉肚子一疼,虽然他是在大白鹅的身体里,但是他是个人。他是打死不会拉在床上的,就想跳下床去,却发觉自己动不了。 他低头一看,自己脚上竟然被范平澜拴上了绳子,绳子的一头就拴在床头,根本哪里都去不了。 在秀檀变成鹅之后肠胃不如人一样,鹅都是差不多边吃边拉,加上昨晚上吃了肉还没有排干净。张秀檀只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响,伴随着便意,他心下一震。 要不好了! 秀檀左等右等也不见范平澜回来解开自己,越憋越急,急的在床上走过去走过来。 昂头叫了一阵子,他累了,倒头在被子上,只觉得腹痛浑身难受,没有劲。 他想或许自己变成鹅,见到她只是大梦一场,醒了也就回到京城了吧。 在头晕目眩中,张秀檀失去了意识…… 军营驻地后面有个树高草茂的后山,后山中有个小池子,因为军营里都是男人,她一个姑娘不方便在河里洗,就特许她一个人在后山洗澡。 范平澜滑下冰凉的池水只觉得心旷神怡,舒服得浑身毛孔都打开了。池水似乎有魔力一般,让她放下这些日子压在心里的东西。 不远处的草木开始动摇,一阵乌鸦叫传来。范平澜猛的睁开眼睛,飞快把衣服一裹。 果然不多一会儿,身着黑衣,黑纱蒙面的人极快地站在了池边,很是恭敬地朝她行礼。 “你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多,不热嘛?还是觉得这大太阳的,穿黑的更容易隐蔽?”范平澜看着这一身黑衣都觉得热,身体又往水下一沉。 “当然热!你穿试试咯!”绵绵听她这么一说一把扯下黑纱,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 绵绵跟她软软的名字不同,她长得很是英气,是当年皇族暗卫的佼佼者,老皇帝念在范安为他征战半生,结怨无数。怕他晚年不好过,就把绵绵调给将军府。 将军府就范平澜的武功最差,又爱乱跑。范安看绵绵跟她跟她年龄相仿,就让她去保护范平澜。 说是保护其实就是打小报告,每次她从哪个狗洞爬出去,都报告的清清楚楚,恨是恨,可偏偏她又打不过绵绵。 正是因为原属于皇室,所以老皇帝才放心让绵绵瞒住众人,谎称她阵亡,让她化留在这边刺探情报。 “阿辽金不知道盘踞在这边境飞羽城作甚,只是吃吃喝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我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范平澜吃痛的揉着背上的淤青,暗暗骂着那呆头鹅凶残。 绵绵反应力向来灵敏,听见她轻呼,也噗通一声跳进池子里,一把摁住她查看伤口。 直到看见背上的两处淤青,她大怒:“他们打你了?看老子不烧了他的猪巢!” “没事啦,只是淤青而已,是一只鹅嘴拧的。想当年我捉鹅以图美男一笑,哪知道今天湿鞋了,被鹅连拧两口。”范平澜知道绵绵心疼自己,慌忙解释道。 绵绵狠狠按了按她的淤青,有些心疼地帮她搓着,嘴里不饶人道:“人家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这是啥?你是姑娘啊!哪里有姑娘这么主动的!值么?” 范平澜被揉的吱哇乱叫,眼泪都出来了:“姑奶奶你轻点。爱拼才会赢嘛,我这哪里是为了儿女情长,我这是爱国。” 绵绵被她气笑了,也坐在她旁边泡在水里道:“不管你为了什么!一定要好好的!老将军就你一根独苗,你闹这一出,他苍老了不少。” 范平澜一闭眼就仿佛看见那个满头白发,被自己气的哇哇乱叫的老头,想笑却发觉心里酸的不行:“好好照顾我父亲……” 她又想起被自己藏在心尖上的人,她想问,但又怕绵绵生气,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相处这么久的绵绵哪里看不出她的心中所想,有些嘲讽一笑:“全城都知道你殉国,满城都扎满了白花,他一眼也没有来看,他家人也没有任何表示。” 范平澜原本亮着的眸子暗了下来,想到那晚自己为了脱身,跟他说的那些绝情话,他应该还在生气吧。 “倒是大皇子,当真深情,时不时的往将军府跑,陪着老将军。若不是他,恐怕老将军会熬不住。你说你早从了他不好嘛,老皇帝一嗝儿屁,他就上位了。你就是皇后,哪里用得着你现在走这一步。” 绵绵絮絮叨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杀人不眨眼的暗卫,有了不少烟火气。 范平澜何尝不知道这条路,比任何一种结果都要好走,但是那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觉,她至始至终都不喜欢大皇子,这是没有办法的。 她对感情向来认真,宁缺毋滥,要是让她余生跟别人将就,来换轻松她范平澜做不到。 “老皇帝一天比一天虚弱糊涂,天天都在嘴里念叨着他流落外边的小皇子,大皇子对他的好完全看不见。”绵绵对着她翻了个白眼,范平澜没有接话了。 “你说说你们不都是一个样子嘛。身边的好都看不见,猪油蒙了心一样想着得不到的。”绵绵还在叨叨的念着,范平澜叹气,真的比自己爹还啰嗦。 夏日熏风微微吹动,浮云遮住了艳阳,天阴了下来,绵绵敏锐的听见了有人在朝这边走来。 绵绵拍拍快在水里睡着的范平澜,示意她注意,绵绵上岸刚刚围上黑纱,身后突然传来凌厉的剑气。 她低身避过,范平澜吓得一声惊呼。阿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她和绵绵的对话也不知道他听到多少。 范平澜心下大骇,连忙朝岸边跑。绵绵跟她想到一起了,也不跑,转身跟阿散缠斗在一起跟范平澜争取时间,招招犀利。 范平澜看她起了杀心,心中着急,阿散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人,还没有确定身份。要是绵绵把人给杀了,自己回去怎么交差。 何况这俩人似乎谁也不占上风,换个方向再一想,这是阿散的地盘随时可能有援军,到时候绵绵被抓又该怎么办。 平澜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救自己的姐妹,她心里一横,提起一掌想在后面偷袭阿散…… 第十二章 上头的感觉 阿散听到水声,觉察到她在动,回头对她喊道:“就在水里别乱动,这里交给我,我一定捉到这个偷窥你洗澡的采花贼!” “……”。 采花贼? 难道他只以为绵绵是偷看自己洗澡? 范平澜一听愣在水里,绵绵也一愣,差点被追来的阿散削去一缕头发。 俩人福至心灵,从小的默契突然就来了,范平澜假意惊慌滑倒溺水。阿散担心转头看,绵绵抓住机会一脚就把他踹水里了。 绵绵看着水里挣扎的二人,腾空而起双足踏枝,飞快地逃走…… “救命!救命!”范平澜卖力装柔弱,拍打着水面,另一只手死死摁住阿散,不让他有追绵绵的机会。 阿散看着只到人胸口的水,再看着坐在水里“溺水”的范平澜,皱紧眉头:“……这水不深……你别慌,站起来看看?” 范平澜眯着眼睛从水花里看见绵绵逃跑了,大声喊道:“我要淹死了,我站不起来!” “你冷静一下,这水才到你胸口!”阿散摁住一直挣扎的范平澜。 “……”范平澜也察觉到自己演技太浮夸,脸嗖的就红了。 她颤巍巍缩回了摁住阿散的手,因为这手俩人隔得特别近,连他的睫毛都看得清楚。 范平澜突然就慌了,完了,要是张秀檀知道自己跟个男人抱这么近,自己就完了…… 阿散是第一次离姑娘这么近,他虽然是乌鹄族人,乌鹄族民风豪迈,姑娘也豪迈,但是他就是不想接触,如今看见这个姑娘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抬头就看见范平澜小巧白皙又有些泛红的脸,觉得有点好看,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阿散的亲兵狗蛋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看见俩人在水里,脸一红背过身去大喊道:“樊大厨!不好了,神鹅要没了!” 范平澜冷汗就出来了,那祖宗又咋了?慌忙裹着衣服往岸上跑,跟着狗蛋急匆匆回军营去了。 阿散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脸有些发烫…… 范平澜一路小跑抄近路终于赶回了军营,发觉帐子周围都围满了人,老兽医用布把鼻子堵住一脸菜色出来。 他一掀帐子一股又酸又臭又诡异的味道从里面飘了出来,范平澜没有像周围人一样及时捂住鼻子。 只觉得这个味道直冲天灵盖,她身子一颤,脚下一踉跄险些栽倒在地,被身旁的狗蛋扶了一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范平澜蹲在地上干呕,拉着身边的人问。 兽医苍老的身躯一抖,差点晕倒,缓了很久怒气冲冲地指着她,斥责:“你是怎么对待神兽的,你竟然把他绑在床上,人家又病又饿该多么无助可怜!” “绑床上!”范平澜回想起来,之前自己怕他乱跑,的确下了“血本”用定情信物把他绑起来了。 可是当时明明喝了药都快要好了,这又怎么了? “我去看看!”范平澜捂着鼻子一狠心钻进帐子里,即使是捂着鼻子浓郁的味道要把她呛晕过去。 她朝床上看去,床上都是一滩一滩的不明混合物,一看那不详的颜色,范平澜头皮发麻。 那堆不明混合物正中心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动物:黄色的脚蹼还在蹬,雪白的翅膀到处扇打挣扎,一翅膀都是那不明的物体。 范平澜走近一看有些惊讶,自己走之前还活蹦乱跳睡的娇憨的大白鹅,怎么自己一回来就在帐子里在床上到处乱拉鹅屎。 “你都干了些什么!小祖宗?”范平澜瞪大眼睛大喊道。 大白鹅听见她的声音愤怒地瞪着她,小小的眼睛里都是对她大大的怨念。 你这个死女人! 范平澜看着一室的狼藉欲哭无泪,这都得自己收拾。她看着倒在床上的鹅,眼神急切看向那条五彩绳,庆幸的是五彩绳上没有鹅屎。 张秀檀又羞又气,真的恨不得就这样死了算了。 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到处那啥,还被喜欢的人看见了,这脸放在哪里。 他又惊又怕,很怕自己突然又变回人样,自己的形象彻底完蛋了。 范平澜没有心思看这只鹅的表情,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想去接近他,她要把自己的定情信物从鹅掌上解下来。 “乖祖宗,别怕别动,我来解开你……”范平澜顶着大白鹅的怒气和怨气,硬着头皮去解绳子。 大白鹅似乎真的听话了一样,一动不动乖巧极了。范平澜看他乖巧的样子心中一软,这鹅精其实挺可爱。 张秀檀感觉到她靠近解开了脚上的绳子,随即大叫一声一鹅掌踢向范平澜的脸。 范平澜早有防备,侧身避过手里拎着那根五彩绳,得意大笑:“我就知道你要使坏,不会这么乖!” 张秀檀看着她拿着自己当年送她的礼物绑自己,还一甩一甩毫不在意的样子。又想到自己这个地步,胸中怒火中烧。 帐子外看热闹的众人之间床上本来病怏怏的大鹅忽然打了鸡血一样,一冲而起朝范平澜扑过去。 范平澜吓得连连后退,很是狼狈的躲着这个发疯的鹅:“你疯了么!你叨我干什么!” 大白鹅连扇带叨,一路逼着范平澜退避,范平澜从未见过如此彪悍之鹅,连被叨几口也没反应过来会武功。 外边看热闹的人目瞪口呆,狗蛋反应过来把帐子门一掀大喊:“范姐!快跑出来!” 范平澜双手抱头,猛地扑出帐子,外边清新的空气一吸,她感觉头脑清晰了起来。回身跟鹅开始搏斗,她越打越发现这鹅不对。 大白鹅身体轻盈,很是敏捷上蹿下跳,只要抓住时机就狠狠叨范平澜一口。 范平澜在众人围观下不敢暴露真功夫,只能用当年逗自家美男玩的雕虫小技对抗这个发疯的大鹅。 这鹅也灵敏,十分警觉,好似对自己的招数十分了解,范平澜应付起来力不从心。 狗蛋一群人蹲在一边啧啧称赞:“没想到柔柔弱弱的范大厨这么厉害,这身手!嚯!敏捷!” “我赌范大厨赢!” “我赌鹅赢!” 一群人蹲在一边看戏,甚至还设了赌局,范平澜专心致志与刁鹅搏斗,没心思管他们。 张秀檀越啄越气,这个女人竟然这么对自己,自己好好一个贵公子变成个鹅,还害自己这么丢鹅脸! “大哥!别打了!我不行了!”范平澜累的够呛,第一次后悔没有跟爹爹好好学武功,没有好好打好基本功。 要是老头子在现场,肯定气的跳起来。自己连只肥鹅都打不过还当什么卧底。 大肥鹅原地起跳,一巴掌扇向范平澜的脸,范平澜就地一滚捡到一个箩筐,往前一送。 张秀檀扇动着翅膀没有办法停下来,一头栽进了箩筐里。 范平澜反手把箩筐往地上一扣,屁股往上一坐,气喘吁吁。大白鹅在筐里乱撞,大吼大叫。 范平澜擦汗,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啊呃……” 箩筐里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范平澜好言相劝:“你这么咬我是何必呐,我也是为你好啊。” 看热闹的人都在鼓掌,阿散立在不远处,把这边的动静看的清清楚楚。 “这姑娘身手很棒啊!”一阵烤鹅腿的香味飘过来,阿散转头就看见坐在自己不远处啃着鹅腿的阿辽金。 “父亲!”阿辽金点点头,看向远处坐在箩筐上歇息的范平澜,眼中都是赞赏…… 第十三章 被制服的霸王 “啊呃……” 夜晚帐子里的灯光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一个肥肥大大的鹅影子映在墙上。 张秀檀趴在范平澜的床上,已经没有刚跟范平澜交手时的张扬跋扈,见范平澜看向自己,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鹅叫。 大白鹅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属实让范平澜不敢相信这么可爱的大鹅竟然之前骄横成那般模样。 范平澜撑着脸有些困,一到晚上就有些伤感,她有点想京城的父亲还有那个他了。 这大白鹅脾气有几分像他,一样的骄纵一样的不讲道理,但偏偏又有几分无法言喻的可爱。 “范平澜你真的是疯了!”想到可爱范平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伸手恶作剧一般的戳戳床上瘫着的小祖宗的肚子,果然收获了一个大白眼。 张秀檀趴了一会儿觉得胃部又开始翻腾,他伸了伸腿踢了踢坐在床边睡着了的女人。 “秀檀……”范平澜伸手扒拉一阵子,打开他的鹅腿换个方向继续睡。 张秀檀觉得那股子呕吐感觉越发重了,撑着肥胖的鹅身张嘴叨了范平澜一口:“啊呃!” “哎呀……”范平澜顶着一头乱发撑起来捂着手臂大叫。 “你要干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范平澜梦见自己凯旋回家,去找了心心念念的秀檀,两人正你侬我侬甜蜜的紧,就被这个胖鹅叨醒了。 张秀檀昂着大长脖子颤颤巍巍伸出已经虚脱无力的鹅掌,在床上一笔一划写到:我想吐。 范平澜愣了一愣,对这鹅精会写字也不稀奇了,一把抱起他往帐子外边走:“你说说,一天天你哪天不造作,你老老实实吃素不好么,偏要吃肉……” 张秀檀懒得昂着脖子对她嚎叫,翻着白眼解决着自己想要吐的痛苦…… 一整晚范平澜看着大白鹅喝了药乱吐乱拉,又困又气,终于快天亮的时候一人一鹅也都睡了过去。 当听见枕边传来那个女人的呼噜声时,张秀檀慢慢从她搂住鹅脖子的姿势中爬出来。 他凝视着身边女人光洁秀气的脸,把翅膀拿起来撑着鹅头,他惊喜的发现昨天的全部不适都没有了。 自己那天实在太饿,吃了掉进鹅圈里的烤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也是鹅,又吐又拉痛不欲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个负心女面前,这还不是最气的,最气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负了自己出来吃“野味”摘“野草”! 那他就要斩断她的所有烂桃花! 张秀檀蹬蹬鹅腿发觉还像以前一样有劲儿,有劲儿就行,他现在要去快意恩仇了! 这敌营那个叫阿散的将军不是跟这女人走的很近么!那简单,现在就去办他!看他还敢接近我张秀檀的女人! 某只大肥鹅扭着肥墩墩的屁股从床上跳下去,黄色的脚蹼落到沙地上发出轻轻的声音,他欢愉地扇扇翅膀就跑了出去,消失在拂晓的空气中…… 天刚刚泛鱼肚白,范平澜挣扎着起来发觉那个小祖宗不见了,后背就是一冷。 “这祖宗跑哪里去了?别给我添乱啊!”她急急忙忙在帐子里四处找,就连床下也翻了没有!范平澜满头大汗刚一出门就被两个兵士,一把架了起来。 “哎哎哎!你们干嘛!把我放下来,我要去给大王做饭!”范平澜大喊道。 俩兵士脚下生风,停都没带停,一人提着平澜一条手臂飞快往练武场跑去:“范姑娘,您快些来吧。这局面我们控制不住了。” 练武场上,阿散手拿长刀,脸上一块紫一块红。头发有些凌乱,脚下落了几片白羽。 另一边肥硕的大鹅目光炯炯,扑棱着翅膀死死瞪着他。一人一鹅对峙着,杀气腾腾。 范平澜被扛着过来,一看这场景,扭头就要走。 没走几步就被俩小兵给摁住:“范大厨啊,这个是你主子,你给请回去吧。我们正练着武,它嗖得一声就窜出来……” 原来,每日阿散都会带兵练武场操练。今天他们正练着武,这肥墩墩的呆头鹅从天而降,追着阿散一阵扑打。阿散本以为这鹅好收拾,没想到弄得狼狈不堪。 一人一鹅大打出手,没有人敢上去拉架,左思右想只得把范平澜扛过来,让她让给个说法。 有些矮的小兵狗蛋偷偷凑近她说:“姑娘你喜欢将军这件事情我们都知道,但是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啊!怎么能让这个暴躁的鹅来创造机遇呐……” 范平澜:“……” 她内心直嘀咕,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阿散听到这边说话,阴嗖嗖看了她一眼,看的以为她差点就以为这鹅的确是自己放出来,给自己提供接近阿散机会的了。 张秀檀本来大病初愈来跟情敌打架打了累了,一听狗蛋这句话火气又上来了,哀怨地看了看百口莫辩的范平澜。 范平澜看着气汹汹的鹅,头都大了:“你是鹅,又不是斗鸡,天天这么打来闹去好玩么?不要以为你是神鹅,我就不敢杀你,你到底只是一个畜生!有什么资格!” 秀檀一听就炸了,大叫一声朝平澜飞去,想要拧她一口。在场众人都捂住了眼睛,只见大鹅腾空而起,平澜轻而易举就躲过了。 谁知大鹅迎面跳起,用翅膀打了她结结实实一巴掌。 平澜当场就怒了,自己好歹之前也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这怎么还让鹅欺负上了。 她一把抓住大白鹅的长脖子,把鹅给夹在腋窝下,降服了这只张扬跋扈的大祸害。冷着脸对阿散行了个礼:“将军恕罪,我没有看好我的主子,我这就带他回去。” 阿散本来就被搞这鹅得狼狈,在众将士面前差点没有面子,对着范平澜冷声道:“以后不用费这么多心机引起我的注意,好好看好你的鹅主子比什么都好!” 说完阿散提起长刀不再看她。 范平澜正在疑惑自己啥时候把心放在他身上了,还没想明白,自己夹着的鹅眼中凶光一闪,长脖子一伸一口就拧在她背上。 秀檀内心那个恨,狗女人,老子为你抛弃京城的繁华还被害成了鹅,你就在外边彩旗飘飘。 “打扰了,大将军……”范平澜被鹅嘴一拧,眼泪就含在眼眶里,顿时说话也有了哭腔。 阿散以为自己说话太重,还想说什么。 范平澜痛的已经快抓狂了,一把夹住鹅抹着眼泪就跑了。 “我是不是说话太重了?”阿散皱眉看着范平澜落寞的背影,对着狗蛋喃喃道。 狗蛋点头,看着范平澜“悲痛欲绝”的背影摇头:“将军的确说话太重了,您想人家一姑娘家被我们扣在都是男人的军营里,天天做饭。现在更好,把人家分配去养鹅了,你就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还这么伤人家的心……” 阿散越听越发觉得自己过分了,可惜“伤心”的平澜早就不见了。 他摇头叹气,或许这个姑娘真的只是喜欢自己,却不懂得怎么接近自己才造成这个结局的。 阿散有些闷闷的,闭眼眼睛里都是河边她那头乌黑浓密的秀发还有那白嫩秀气的小脸。 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如同擂鼓的声响。 这边范平澜夹着大肥鹅一路疾走如奔,她心乱如麻,怎么办是不是让别人误会了什么不该误会的东西? 想着想着她停下脚步,身后传来疾风的声音,她抬头树枝上坐着的黑衣人朝她点点头。 范平澜抬眼望去那人已经消失在树林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十四章 意难平 黑衣人踩着树枝吱呀作响,范平澜夹着挣扎不休的大肥鹅也踏枝追上去。 范平澜当年不勤奋习武,虽然天赋根骨极佳,但是架不住她懒。范老将军念得她耳朵起茧子她也就象征性动一动,即便这般懒,她还是学到了精髓。 尤其是这个轻功,在京城高手中数一数二。但是张秀檀不擅长,他见越飞越高开始有些慌乱。 范平澜这边飞着,她怀里的大肥鹅拼命挣扎喊叫,叫的她脑仁疼:“大哥,你闭嘴,不闭嘴扔你下去!” 张秀檀这暴脾气,被一气抡起翅膀朝她脸上招呼,范平澜一把摁住他一边翅膀,张秀檀大叫一声一口叨上去。 范平澜脖子正中一口,张秀檀反应过来这位置有点暧昧一愣就被疼的扭曲的范平澜抓住脖子。 张秀檀又是鼻子一热,流出两行鼻血,眼睛有些发晕。 范平澜也不追了,停在树枝上晃着手里的大白鹅:“小祖宗!你怎么了?你别这样就离开我啊!这深山老林的也不好烤你啊!” 张秀檀一听这烤也回过神来,咋咋呼呼地踹她一脚,用翅膀捂着鼻子跑开了。 “嘿!你这胖鹅精!怎么还害羞!”范平澜想追上去,被人一把拉住领子。 “怎么着,诈死搞半天你是来这里放鹅来了?”绵绵大热天飞着,穿着夜行衣快要中暑了。 本来看着范平澜追上来了,寻思着可以停了,谁知道一回头人不在了,等她追过来人都快去追鹅了。 “这是我在敌营获得信任的重点,哪是放鹅!”范平澜往地上一蹲,把写好的纸条扔给绵绵。 “你快去复命,那鹅狡猾得很,跑了就完蛋了。”绵绵接过纸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范平澜嗖嗖又不见了。 …… 鎏金香炉里的紫檀烟在寝宫缓缓燃烧,烟圈袅袅上升沾到明黄的床帐瞬间消失不见,变成了偌大寝宫里的一抹香气。 老皇帝穿着一件上好的明黄绸衣靠在床头,眼睛透过层层绸纱,直直看着对面墙上。 墙上空空如也,连一幅画也没有,他想笑却猛地咳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侧着身子想吐痰,但是寝宫已经没有伺候的宫人。 “又难受了?”一双带着金镯的手捧着瓷盆到了床前,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女人华贵的衣裙,衣裙上的绣花镶着金丝线,彰显了来人的身份。 老皇帝缓缓看向来人的脸,即便是跟自己一样的年纪,这个女人依旧是当年的容貌,珍贵药品和膳食让她的皮肤依旧像年轻姑娘一般白嫩透亮。 她头上插着珠翠,步摇随着她走近的步伐叮啷作响。 老皇帝看了她半晌笑着道:“皇后来了……” 明玉笑着把瓷盆递过去,可惜他身体已经不行了,连靠近床边也累,于是她跪着上榻为他接住吐出来的咳痰。 那般谦卑又贤惠的样子,外人看见都会赞一声皇后的善解人意。她拿出有异香的手帕极为细心地擦干净他的嘴角,依旧笑着。 “离飞羽城很近的西原洪涝,那边的百姓都逃来了城外,皇儿为了安抚灾民和治理洪水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明玉不再笑了低垂着眉眼很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老皇帝陈珏知道她的用意,赶快闭上眼睛没有说话,明玉把瓷盆放到远处道:“皇儿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学习,外人没有谁不说他好,如今后宫娘娘们都无所出,只有我……陛下也只有皇儿一个儿子……” 陈珏深呼吸假装气息沉稳,同床共枕三十多年他很是清楚他的皇后,她自从自己病了每天来的主要事情就想落实自己儿子的位置,就想要个太子的位置。 “现在朝局还算稳定,天下也还太平,皇儿正好可以代理陛下的事务让陛下好好养病,不再操劳……陛下您看这太子之位?”明玉转身洗手,擦干净端起桌上的药笑盈盈转头。 陈珏紧闭双眼,发出了越来越大的呼噜声,明玉的笑凝固在脸上。 “陛下?陛下!” 明玉弯着腰凑近轻声喊着榻上已经熟睡的男人,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明显。她把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拂袖出门去了。 她走后陈珏睁开眼睛,长叹一口气,猛咳两声把嘴里含着的避毒珠吐了出来。 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把枕头搬开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全部都是糕点,他拿起来吃的正香忽然空旷的寝殿里传来一声咳嗽。 陈珏抬眼看去绵绵从一个角落里出来,朝他行礼:“参见陛下!” 陈珏正在埋头啃糕,一抬眼看见来人眼睛嗖地一亮,激动地想说话又被糕点呛了满嘴直咳嗽。 绵绵一急,伸脖子看了半晌没有人,连忙端着水壶过去救驾,陈珏被噎的两眼发直,一口水下去才缓过来:“救驾有功!先记着,晚点算!” 绵绵从头到尾都没看见有任何宫人伺候,皱眉轻声问道:“他们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陈珏挑眉,一拍床边眉毛都飞了起来:“他们敢!我还没死!朕不是为了让你好进出么跟他们说朕喜静,让他们别叨叨。” 绵绵看着这没有皇帝样的老皇帝无奈摇头,又给他好一阵拍才彻底缓过来,她拿出袖子里范平澜让带回来的字条道:“她一切都顺利,就是记挂着陛下,记挂着老将军。” “哼!那丫头会记挂我?该是记挂着她那个张秀檀小心肝吧!哼!”陈珏站起来坐到桌子旁,没有了之前在明玉面前病弱的样子。恢复了一个皇上应有的端正,一听范平澜记挂自己脸上都是不相信。 “也不知道我大皇子差在哪里,还比不上那个张家纨绔子弟?”陈珏嚼着糕点,展开纸条看了一眼点点头,嘴里喋喋不休。 绵绵撇嘴:“您不也没把太子之位给他么,不知道为什么都这么嫌弃大皇子。” 陈珏眉头一皱凶了起来:“隔墙有耳,有些事情我们知道就好,说出去挺伤人……” “这……” 绵绵一噎忘了想说什么。 得,您还真的是亲爹。 陈珏得到想要的消息很是满意,东看西看拿了两个桌子上进供的果子往她怀里一塞,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走吧,一路辛苦给你俩果子。” “……”绵绵也不客气抱了果子往外一窜,飞身消失在宫殿里。 宸阳殿里传出来一片碎瓷的声音,还夹杂着女人歇斯底里地叫骂。 “我的烨儿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他!为什么!”明玉在儿子面前彻底没有了在陈珏面前的端庄优雅,发了狂一样扔着桌子上的瓷器。 陈烨坐在她旁边的桌旁在看书,研究怎么样安置灾民,仿佛没听到自己母后这般癫狂的样子。 “你还看什么看?”明玉扭头看着自己儿子无动于衷,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大步走向他,用涂着蔻丹的手一把抢过陈烨手中的书,一把扔到门外。 明玉面容狰狞,伸着手指着陈烨:“你还看什么?你做这么多你父皇还是不承认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母子!” 陈烨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叹气,起身为她倒茶轻声道:“皇儿做的都是值得的,父皇不认可我,但是百姓认可我。” 这话一出口,明玉一怔颇为赞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很是欣慰:“我的烨儿是最优秀的,这个位置也是你的,母后会尽力帮我的烨儿。” 陈烨笑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立在门口朝院子里的香樟树看去,正是盛夏最为燥人的时候,樟树上的蝉叫个不休。 很早以前有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在树下陪自己抓蝉,还舞剑给自己看,那时候多好。 明玉又坐了一会,母子俩除了太子这个位置也没有话可以聊,她起驾回了宫。 第十五章 横生枝节 陈烨穿着便装出了宫,一路逛的浑浑噩噩,很快又来到了和范平澜一起喝过饯行酒的那个酒楼。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范平澜爱的那个人,后来他去查了,张秀檀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脾气极差。 但她就是喜欢,甚至为了逃避自己选择去了边境。 “我又有哪点不如他?” 陈烨咬牙切齿恨恨地踢了一脚足下的石头,不知不觉晃到了将军府,门上挂着的白花很是刺眼。 陈烨有些恍惚愣在原地许久,才惊觉那个姑娘已经战死在增援飞羽城的路上,连尸骨都没有被带回来。 他有些怅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甚至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 “范将军!”一道妇人的声音传来,陈烨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富态无比,身穿绫罗绸缎的夫人紧紧拉着手里提着酒的范安。 范安才失去女儿一直闷闷不乐,才去酒馆买酒回来,就被张秀檀的母亲拉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张母痛哭流涕拉着他道:“将军一定看见了我家秀檀,这孩子自从知道平澜那件事情喝了一夜酒就消失了,他是不是来看平澜了,您让他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范安愣了半晌,自家女儿这般爱那个臭小子,她去了这么久就连葬礼那天那个白眼狼张秀檀都没有来看一眼,那他母亲又怎么好意思来要人? “张公子不在这里,这是我将军府,他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张夫人请回吧!”范安没有任何好脾气,他不想听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女儿,更不想看见那个白眼狼的家人。 “我们儿子这么喜欢小澜他肯定会来看她的,说不定现在就偷偷藏在将军府不肯回家,这孩子从小就固执,将军就让他跟我回去吧!”张夫人竟然当街跪下,哭的脂粉都花了。 一时间街上所有行人都看了过去,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说没有就没有,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自己长了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将军府戒备森严他是不可能进去的!”范安想摆脱她朝将军府走去。 范安刚刚推开门,张夫人麻利地爬起来一把推开他朝将军府里冲进去,大喊:“秀檀!秀檀……” 将军府里的巡逻兵看见她立马冲过去把她团团围住,张夫人依旧喊着张秀檀的名字,声声凄厉。 范安越听心中越伤心,脸色越发难看,陈烨站在街边高声道:“你的孩子丢了,就因为澜澜喜欢过他,你就要到将军这里来闹,让我们交出他来。可是你何曾体谅过将军,如今他的孩子保家卫国丢了,他又该去哪里要?” 范安看见陈烨眼睛一亮,想要行礼,却被陈烨扶住。 张夫人涨红了脸哑口无言,急的快要哭出来,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是她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地方了。 范安还是于心不忍上前宽慰道:“夫人不要着急,秀檀这么大个人了是不会到处乱跑的,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不要着急。” 张夫人擦了把鼻涕又哭了:“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回来了,我们实在是找不到人才想到你这里。” 陈烨听到张秀檀失踪,一个月都没找到,心中有些暗爽,嘴上还是安慰道:“夫人先别着急,我是澜澜的朋友,张公子我会帮忙找的。” 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张夫人劝走,范安抬头看着大堂上范平澜的画像摇头:“如今倒还好,人家儿子丢了都到我这里来找,可是你我又该去哪里找?” 陈烨看着范安苍老了许多的面容,有些怅然,也意识到那个当年陪自己捉蝉的姑娘,是真的没有了。 “张公子这又是怎么回事?”两人在大堂坐定,陈烨开口道。 范安冷哼一声:“我管他什么?澜澜生前这么爱他,她回家这些日子那个白眼狼来看过一眼么?他家人来问过一遍么?如今人丢了想起我们了!区区商贾世家,看不起我们武将,我们还看不起他们唯利是图!” 范安情绪太过激动,一口茶喷了出来,陈烨上前去帮他拍背:“将军莫气,气坏了身子澜澜会难过。” 范安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大皇子,心中更加难过:“为什么这个臭丫头就是喜欢那个纨绔子弟,唉……” 一听这个陈烨满心的妒恨又冒了起来,他眼睛望向院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范安聊天,心思却飘远。 张秀檀!既然失踪,那么你就失踪彻底点吧! 陈烨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怎么还不走!”绵绵蹲在房梁上蹲的腿软,可是这大皇子就在大厅喝茶,一喝喝半天也不走,她莫名有些焦躁。 她本来受范平澜这个见色忘义的女人所托,回来看看她老父亲的情况,再去看看她的小心肝。 谁知道一回来就撞见张夫人来找儿子,还失踪了一个月,还真的是个祸精。 她继续挂房梁上黑听,心想自己大概不用去张家看小心肝了。 都失踪了,还看什么看,莫不是跟别的女人私奔了? 绵绵想了想毛骨悚然,还是不要瞒着范平澜那个女人的好。 山高林密,蝉虫被烈日晒的呲哇乱叫,范平澜在树林里被蚊虫咬的连连惨叫。 “这大肥鹅跑到哪里去了?”她就之前跟哨兵狗蛋唠了会嗑,就在那儿停了一会儿,转头这呆头鹅就如脱缰的野狗一样跑进了树林里,不见了踪影。 范平澜找了一下午愣是没看见一根鹅毛,不由得很烦躁,她挠挠头:“这鹅莫不是真成精了吧这么肥还能跑这么快,不知道成精的鹅和一般的鹅哪个更好吃。” 想着想着她听到一声咕噜噜噜的声音,她拍拍肚子饿了。 张秀檀蹲在她头上的树枝上瑟瑟发抖,他用尽了力气才拖着自己肥硕的鹅身飞上树枝。 他低头有些嫌弃的看着自己已经叠了三层的肥肉,很是纳闷。自己人身的时候那么俊美那么显瘦,这怎么变成鹅了还堆肉了? 他用翅膀轻轻拍拍肚子,他也饿了。 范平澜貌似不想再找他了,拍拍屁股靠在树下,从兜里摸出来一坨用纸包好的鹅腿。 范平澜深深吸了一口香味,看着油腻肥美的鹅腿心情颇好自言自语:“等我吃完这个我去集市,还不找这个祖宗了,买只可可爱爱脾气好的鹅回来挡一阵子,我还真是机智。” 张秀檀成了鹅之后听力也见长,听这女人自言自语险些气死在枝头。这个负心女,竟然还想狸猫换太子,还想找别的鹅! 自己千里迢迢过来,为了替她收尸成了这个样子,也没见她提过自己一声,每天就看见她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越想张秀檀越气,忽然他看见范平澜手里的鹅腿子,眼睛一亮,他要得到这个腿! 范平澜吃的香气四溢,一吃美食心情都好了,连林子里蚊虫都变得可爱,她闭上眼睛准备享受闲暇美好的时光,突然头顶风声一动。 她一惊,睁眼就看见一坨肥硕的白色不明物体从头上树枝坠下来。 “什么人!”她慌忙起来手里挥着鹅腿子,张秀檀大叫一声叨了她的腿一口,范平澜痛的用手捂腿,鹅腿也离矮矮的大肥鹅近了。 张秀檀用大翅膀打起泥土糊了她一脸,一口咬住鹅腿一拖,范平澜被泥土打的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中看见一只神情“狰狞”的大肥鹅咬起鹅腿就跑。 “站住!你这个肥鹅!”范平澜大喊,她望过去只看见一个肥硕的鹅屁股摇摇晃晃地跑着。 撒腿就跑的张秀檀含着鹅腿,被香味熏的热泪盈眶,就是这个熟悉的配方,这个熟悉的味道…… 第十六章 刁鹅难搞 范平澜被抢了鹅腿彻底炸了,提起轻功追那个嚣张的大肥鹅。 她已经有准备了,抓到就地就宰了,烤来吃了,再去买个一模一样白又肥的鹅,人嘛何必为难自己宠着一只暴脾气鹅精?又不是自己对象干嘛这么为难自己? 张秀檀撅着屁股极其麻利地啃完了鹅腿,摇头晃脑甚是满意。这个女人不但长的好看,武功好,烤鹅也还是这么棒。 张秀檀丝毫不觉得手变成翅膀有什么不方便的,麻利吃完抬起翅膀剔牙,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自己如今这个形态也不大方便,这女人现在看到自己只有食欲,根本不会思考自己有什么不对,越想他越觉得头大。 范平澜蹲树上一眼就看见了树下仰躺着剔牙的肥鹅,恶向胆边生迅速脱下外袍,悄悄靠近。 这只鹅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活像在思考人生,范平澜猛地扑过去一把裹住了这个“霸王”。 “啊呃!”大肥鹅凄厉的惨叫一声,不停挣扎着。 张秀檀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听到熟悉的女音传来:“老范今天就卖了你,一了百了!你这么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我再转手买只温柔的扛过这阵。” 这女人要卖了自己? 张秀檀听明白了,这负心女真想卖自己!范平澜用衣服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张秀檀连咬人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个女人抱起来。 “现在天色早,老娘先换鹅,再找绵绵!”范平澜扛起肥鹅发出嚣张又放肆的笑声,惊起了林子里的一堆飞鸟。范平澜一想到自己要摆脱这个祖宗,还能得到爱人的消息真的是越想越快乐。 军营里阿散训练完士兵,就看见不远处的林子里飞起来一片鸟。 “这鸟群怎么回事这么活跃?”阿散喃喃自语,他突然想起来什么。 那个养鹅的女人今天一天都没有缠着自己,这很反常。 阿散想到这里脑子里竟然又想起来那天在河边,想到范平澜秀气的脸长长的睫毛,耳根子又开始有些发红。 “怎么又开始想这个?”阿散回过神来拍拍脑袋,扛起刀回帐子。 半路经过范平澜的帐子,停了停还是走上前去,他一路上心里都在想这个女人会在干什么。 “范平澜!”嘴永远比脑子快,阿散还没缓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门口开始喊范平澜的名字了,喊了几声都没看见她殷勤的跑出来,也没听见那个刁鹅的叫声,正奇怪。 小兵狗蛋凑过来道:“将军,今天我看见范大厨和神鹅去林子里了,她不在帐子里。” 阿散内心有丝丝小失落,点点头板着脸走了。 狗蛋摸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将军心情好像突然就不好了…… 集市依旧热闹无比,商人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仿佛一个月前乌鹄族入侵并没有存在过。 范平澜抱着大肥鹅,看着繁华的街景心中很是疑惑,照以前经验来说攻下一座城怎么着也是要伤亡很多,经济也不可能发展这么快。 这才一个多月,要不是自己在敌营当厨子,她都会以为乌鹄族攻打飞羽城,自己带兵增援会是一场大梦,梦醒之后自己依然在爱人身边在父亲身边。 但是她明白这不是梦,很可能是一场阴谋。 没有哪个民族入侵之后不烧杀抢掠,这乌鹄族是游牧民族民风更加彪悍,攻下城池不可能只抢烤鹅师傅。 “现在真的让人头秃。”范平澜觉得手里的大肥鹅沉甸甸的,抱得手软,就换了换手。 正午太阳毒辣,范平澜抱着鹅一路轻功过来热的满头是汗,就近走进和绵绵约好接头的一家酒楼。 一是想歇歇腿,二是茶楼酒肆鱼龙混杂人很多范平澜想听听小道消息。 张秀檀在衣服里东挪西钻,本来太阳就辣,他身上都是厚厚的鹅毛,再加上衣服裹着热的快要昏厥。 范平澜都快喝了一壶茶才反应过来怀里有只鹅。 “这么热的天,鹅该不会中暑晕了吧?要不不卖了?直接去河边烤了?”范平澜嘟嘟囔囔把衣服摊在桌子上打开,大白鹅已经热的翻白眼了。 听见范平澜想去河边烤自己,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瞪了她一眼。 范平澜看着奄奄一息的鹅心中有些于心不忍,拿起凉茶想喂他。 张秀檀昂起鹅头看了看茶杯里飘着的几片粗大的老茶叶有些嫌弃地别过头。 他抬脚,一脚踩进茶杯里颤颤巍巍站起来,在桌子上蘸水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范平澜一口花生呛嗓子里,歪头看了看这三个字竟然是“大红袍”。 “你还想喝大红袍?”范平澜一下子站起来,高声道。 还好酒楼生意兴隆,人声鼎沸也没人被吸引看过来,范平澜默默坐下来,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喝大红袍?” 某大肥鹅昂头挺胸点了点头,又傲气十足地昂起脖子。 范平澜一愣,心里有些难受。她认识的一个人也特别爱喝大红袍,秀檀他不喝低劣的茶。 范平澜叹气,她可还记得京城这茶叶有多贵,当年为了追到秀檀她可是省了几天的钱才买到一小包。 这穷乡僻壤,这茶不得贵上天? 范平澜颤颤巍巍摸了摸内衬口袋,一个铜板都没有了,桌上是空空如也的茶壶。 “这……”范平澜要硬汉落泪了,自己凉茶钱都没带怎么点大红袍? 范平澜看着傲气大鹅,一巴掌拍过去:“我对象爱喝这茶,你一鹅你喝什么喝!” 张秀檀被一拍炸了毛,一翅膀扇了回去,范平澜手里的杯子滴溜溜在地上乱转最后啪叽碎了。 “这位客官!这可是我们店的财物啊,您怎么能摔了呐!”小二听着声音小跑过来,范平澜一囧。 张秀檀多么了解她,看她这样子就明白她没有带钱,于是高声叫着跳了起来。 小二第一次看见如此肥硕的大鹅,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范平澜伸手想去抓他,却被灵活走开。 张秀檀跳到茶水边上用脚蘸了蘸水,用大翅膀指了指眼睛四处乱转的范平澜,用脚写道:她没钱。 “你是不是没带钱?”小二一愣转头看着身边明显有些紧张的某女,冷漠问道。 范平澜一愣,随即嘿嘿一笑一把提起得意洋洋的大肥鹅道:“这鹅瞎闹,怎么可能没带钱,我们在等人,马上就来了,这些都让她……” 话音刚落,绵绵拿着剑从窗口翻进来,一鹅三人面面相觑。 绵绵一蒙:“这么早就来了?” 范平澜提着鹅热泪盈眶:“来了有一会儿了……” “……等我付钱?”绵绵一看这场景惊人的熟悉,立马又跳到窗边就要跳出去。 范平澜一手提鹅,单手拦腰抱住她大声道:“姐妹!不要离开我!” 第十七章 姐妹头上有点绿 绵绵被挤干了钱袋子里的钱,点上了大红袍,俩人把鹅放桌上偷偷商量事情。 “你干嘛还这么宠着这个鹅?我发觉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绵绵不可置信地指着喝的津津有味的某鹅,心痛到快要死去。 她和范平澜一起刀光剑影这么多年,她这么无奈是第二次。第一次是追求她家心肝张秀檀的时候,没想到如今她出来还对一只鹅百依百顺了。 “哎呀,丢钱免灾星。不让他安静下来我们怎么商量事情!”范平澜看了眼喝的很是优雅的鹅,叹了一口气。 绵绵伸手戳了戳大肥鹅的肚子,那柔软的触觉让她大喊:“这鹅真肥!手感真好!” 张秀檀一口叨上去,把绵绵的手啃了一个淤青印子,绵绵痛的大叫收了手:“你还敢咬我!我请你喝茶你咬我?” 张秀檀翻了个白眼,这女人以前可没少在范平澜耳边说自己坏话,那时候全世界都在反对她和自己在一起。 但是好在那时她是坚定的,张秀檀想到这里有些温柔的看着范平澜,随后想到最近她的举动,又翻了一个白眼。 她肯定不爱了,才到这里来的!负心女! 范平澜早被瞪习惯了,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她哼了一声:“咬你不是很正常么?这祖宗难养得很,每天都打我可惨了。” 绵绵正在嗑花生,一听被呛到咳嗽:“这鹅怕不是鹅精,还喝这么贵的茶,这茶在京城怕也只有张家才当水喝吧。” 范平澜一听张家猛地抬头,大肥鹅默默停下了喝水,慢慢凑近想听听。 “他,怎么样了?”范平澜握着杯子的手都有些颤抖。自己离开京城这么远,走的时候还跟他吵了一架,按照他的脾气会气很久吧。 张秀檀听范平澜问起自己也是一愣,她还在乎自己?竟然还会问起自己过的好不好? 绵绵没有回答目光有些闪烁,只知道喝茶不敢看范平澜。 张秀檀看着俩人奇奇怪怪,偷偷又凑近了点,他倒要听听这女人要干嘛! 范平澜看绵绵这样,心里一咯噔,一把按住绵绵拿着杯子又要往嘴里灌水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他怎么样了?” 张秀檀听这俩人磨磨蹭蹭说不出个啥,这暴脾气就上来了,歪着头看着有些慌张的绵绵。 有什么不好说的?他张秀檀顶天立地英明神武,不偷不抢堂堂正正!最多就是失踪,有什么不敢说? 看这样子又要挑拨离间,要凑合这臭女人和那个大皇子了!张秀檀想到这里又挪近了一小步,准备狠狠啄这个女人一口。 绵绵终于不喝茶了,一把握住范平澜的手劝道:“姐妹!天下何处无芳草!这个张秀檀张扬跋扈,纨绔子弟配不上你啊!你考虑考虑大皇子?” “我呸!你好好说话!到底怎么了!”范平澜一把甩开绵绵,平时笑嘻嘻的脸收敛了笑意,板的紧紧的,眼睛里都是紧张。 她双手紧紧绞着,眼睛不停地眨。张秀檀跟范平澜在一起三年,特别了解她的小动作。看到这里他有些奇怪,这个女人竟然在紧张? “那……啥老板!上一盘青豆,一壶绿茶,一碟子绿豆糕……”绵绵手一挥大喊道。 范平澜拍桌而起,挥手:“我不要,不准上!” “姐妹!你看这是绿色!绿色啊!你死了之后他和他家人没有来看一眼!后来他失踪了,家人到老将军那里闹,还是大皇子出面平定的。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帮着让眼线找人,说……”绵绵一把按住躁动不安的范平澜,终于是忍不住了,一股脑说出来。 “说……说什么……”范平澜声音有了哭腔,苦着脸眼眶突然红了,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就要哭出来了。 张秀檀最怕看见范平澜哭,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虽然他性子差,却一直都是压抑着不对她发,就怕看见她哭。 范平澜一哭他心就软的一塌糊涂,一个这么坚强的人肯对自己哭是多么让人心疼的事情。 张秀檀嘟囔几声有些泄气,看看自己的翅膀有些沮丧。若他没有变成鹅就能去抱抱她,那该多好。 “大皇子暗线来报,说……就在你诈死那晚,他就连夜收拾细软跟一个女人私奔了!”绵绵终于说完了,如释重负。 “啊呃!” “嘭!” 鹅叫声和杯子落地的声音一起响起,范平澜浑身失去了力气,手里杯子掉到地上,就像她的坚强一样稀碎。 张秀檀站在桌子上又叫又跳,啪叽一声跳到绵绵面前一脚踹倒茶水,在她惊讶地眼神里,用脚蘸水用尽全身的愤怒写了两个字。 绵绵歪头一看,念出来:“放屁!” 大肥鹅绿豆小眼睛里燃烧着愤怒,大叫一声飞起来猛叨绵绵,大翅膀一点不留情的往她脸上扇。 放屁!你放屁!你们都放屁!老子跟谁私奔,跟谁私奔?听什么大皇子的话,他是情敌,情敌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绵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忘了自己会武功,抱头鼠窜:“平澜!你的鹅打人了!” 范平澜默默无声的哭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她听不进去绵绵的声音,把自己封闭起来。 “你真的背叛了我?私奔了?”范平澜坐倒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那么自己千里迢迢甚至诈死让父亲伤心,来这乌鹄族卧底,到底有什么意义? 天天提心吊胆,回京成亲见他是唯一的动力,老天真的要这么残忍?她不相信,不相信他那种性子还能有谁能忍受! 范平澜心口剧烈疼痛,浑身有些颤抖,她按着心口想站起来,腿脚却发软站不起来,范平澜张张嘴想喊绵绵。喉头却升起一股腥甜,她一张嘴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平澜!”那边追打的一人一鹅听到范平澜闷哼一声,看过去就见她喷出一口血来。 范平澜脸色白的吓人,她惨笑着摆摆手。张秀檀急了,大叫着冲过去。 范平澜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摁在怀里跟抱着枕头一样闷闷道:“你不要闹了,好好珍惜我们最后的时光!” 张秀檀急的直蹬脚,他记得之前她心口中过毒箭,虽然好了,但是留了暗伤。这臭女人要干嘛! 范平澜摁住他道:“我要把你卖了,然后我回京城去,我不信!我要回去看看!” 张秀檀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心头一震,她竟然这么在乎? 他昂起鹅头有些吃力的从她怀里探出头,看了看她哭花的脸,心中很柔软。 这臭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奇怪,明明是她先逃跑,做了他们爱情里的逃兵,但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绵绵扶起范平澜,范平澜拉着她道:“走我们去卖鹅,带着这鹅精老娘不好跑。” 卖鹅!这臭女人竟然还想卖自己? 张秀檀回过味来,也顾不上感动了,一口咬到她的肩头,范平澜一声惨叫。 第十八章 卖鹅跑路 范平澜吐血这事儿酒楼里人们都看见了,纷纷惊叫,有富人更是吓得认为饭菜里有毒。 其中雅间那位富态锦衣的中年男人陈末尤其紧张,他本是皇室旁系一支 ,他和当朝皇帝陈珏是兄弟,陈珏登基他被封在离皇城不远的衡阳城当王爷。他本来也无心当王,封了肥美的土地吃吃喝喝倒很好。 飞羽城烤鹅是一绝,衡阳城离皇城不远可去飞羽城就太远了,快马加鞭都要半月,本来可以让下属带回来,但他嫌弃味道会有损耗。 他为了吃这口很早就从家出发,半路要到了却听说飞羽城被占了,资深吃货的他愣了愣。 身边的下属都劝他回去,为了口吃的没命了真不值得。他不甘心,让大家换了便装继续前进。 烤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吃到了口,刚刚想出来看看风景就看见楼下一桌吐血了。 “快快快!验毒验毒!”陈末一口鹅肉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直到看见下人用银针把鹅腿扎成了筛子,银针也没有变色他这才放心了。 范平澜都准备走了 却被小二哭着拉住:“姑娘,我们店被你害苦了,您这一口血不解释清楚别人都以为是我们饭菜有毒!我们这生意怎么做!” 范平澜抱着鹅不好意思,运了内力喊道:“在下吐血是有旧疾,跟店家无关,大家莫怕!” 绵绵为了脱身也开始表演,拿起桌上的糕点啃了一口道:“我可以作证,我也吃了但是我没事!” 两人这一番折腾,终于解决了事端。 陈末坐在楼上啃着鹅腿若有所思:“这吐血的姑娘我有点眼熟啊!” 侍卫绝七一听抬眼望过去,挠头:“有点像……谁来着,我也有点眼熟。” 一只红嘴信鸽从窗口飞进来,侍卫取过给陈末,陈末一看抹抹嘴:“我大侄儿阿烨担心我安危,催我回去了,那就回去吧。” 天色有些暗了,范平澜拎着鹅有些为难,飞羽城离皇城快马加鞭再加上轻功也要半日,这要出敌营可不容易。 今日卖了鹅,就以找鹅为借口再出来,应该可以。 范平澜想明白提起大肥鹅道:“养你千日,用你一时。这次你就自求多福吧,或烤或蒸看你的命了!” 张秀檀绿豆小眼睛狠狠瞪着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要不是被衣服裹住了,他早就扇她了。 范平澜提着鹅开始找买家,一辆豪华的马车行过来,车里陈末啃完最后一口鹅腿意犹未尽。 他啧啧嘴,道:“这地方的鹅真肥,咱们买点回去,让厨子学着做。这么远来一趟也很难。” 侍卫领命下车,跟抱着胖鹅的范平澜四目相对,范平澜越看这拿剑浑身都是高手气质的侍卫越眼熟。 最后看到他手里那把雕花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当年京城校场比武的时候自己对战那个高手绝七么。 之前两人势均力敌,最后她耍了诈才赢的,后来这人好像被陈烨招走了。 这马车莫不是陈烨的? 范平澜心中思虑万千,越发感觉到危险,自己没死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被他发现的。 她提起鹅转头就想跑,绝七一眼就看见那只肥硕的鹅,轻功追上去拦住她道:“姑娘别怕,这鹅,你卖不卖!” 范平澜浑身都发冷,已经准备灭他口了,谁知道他追上来是要买鹅。 范平澜看向街角,绵绵坐在那里,两人四目相对点了点头。 范平澜提起鹅道:“卖!” 两人谈生意极其果断,张秀檀目瞪口呆的看着绝七把一袋银子甩给范平澜,范平澜拿钱交鹅走人。 “啊呃!”张秀檀伸长脖子大叫。 可那女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张秀檀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火冒三丈,一口就叨上他的手。 绝七皱眉,提起他回了马车。 陈末在车窗上看着范平澜的背影,越发觉得熟悉,绝七抱鹅上来,陈末看着颇为满意:“这鹅真肥!” 说着伸手想摸,张秀檀一声大叫吓得他缩回去。 绝七轻声道:“王爷我们现在回京?” 张秀檀本来准备给这俩人一顿揍,把眼前这俩人吓到,然后他趁机逃跑去找那个负心女。 一听见两人要回京,突然他改变主意了。 那个女人想回京,自己是鹅如果没有人带不可能到达京城,说不定半路就被吃了。 他离开京城很久了,父亲母亲应该很着急了,他也想回去看看,想到这里他不挣扎了,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陈末看着睡相可可爱爱的鹅心中很是喜欢,这鹅似乎不一样,浑身羽毛白白净净,长的又肥硕。 “给我抱抱!”陈末伸手接过张秀檀,很是欢喜。 张秀檀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忍!你这个狗女人又抛弃我! 等我回京我叨死你。 陈末是吃货,马车里好吃的很多,张秀檀就中午的时候抢了范平澜一个鹅腿,如今饿极了,看着陈末在吃眼睛都在发光。 “你是饿了么小肥?”本来绝七想把鹅拴外边,可陈末觉得可爱偏要抱着,还取奇奇怪怪的名字。 张秀檀翻了个白眼,你才肥。 他伸脖子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葡萄,两口吃完踩在他肚子上去喝茶,转头又啃了两口糕点。 吃的很快,但吃相优雅。陈末高兴的直笑:“小肥是神鹅,这么聪明,不行不能吃,我要养着!” 张秀檀一心在吃,心里边吃边骂范平澜,越发期待回京她看到自己的表情了。 范平澜这边买好快马,绵绵拦住她:“你别忘了你有任务在身!若是之前你来这里是因为张秀檀,但是现在你身上的任务不止这些!乌鹄族突然入侵肯定是有阴谋的,你们家世代忠良,你也是很好的将军,难道要为了儿女情长就这么不管不顾回京?” 范平澜在整马鞍,她拉着缰绳看着绵绵,严肃道:“我这辈子不愧国家,虽然这次出任务有私情,但是我知道轻重!我们姐妹这么多年,你明白我的!我不想留下遗憾!我不会半途而废,你信我,我回去看看马上回来,不会影响任务!” 绵绵还想劝,她就不该实话实说,旁人都能看出她用情有多深:“你这般不管不顾回京,敌营你又该如何回去,如何再获得信任?” 范平澜挥鞭,马箭一样地窜出去,风中只有她飒爽扬起的墨发:“要是耽误正事,我以死谢罪!” 绵绵长叹,她转身朝敌营走去,换了便装过去传信。 哨兵狗蛋大老远就看见一个村姑过来,他上前去拦住,村姑给了他一封信结结巴巴道:“有个姑娘说是你们这里的厨子,她说神鹅丢了,她去找鹅了……” 说完没等狗蛋反应,绵绵拔腿就跑,她藏在暗处看敌方一个大将军一样的人出来,擦了一把汗。 姐妹啊,我只能这么帮你了! 阿散见这个村姑跑起来脚下生风但是四平八稳像是有武功底子,皱起了眉问狗蛋:“她是谁?” 狗蛋把信给他说:“这是范大厨让来送信的,说她找鹅去了……” 阿散把信放在怀里若有所思,对狗蛋道:“这件事情别让大王知道,若是问起来就说我让她出去采办了。” 范平澜自从卧底一直没有机会再骑马,如今在风中狂奔,倒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忽然身边没有了鹅,她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忐忑,这次回京她就想看看真相,是不是真的如他们说的那样。张秀檀跟别的女人私奔了? 她强忍着心里的难受拼命抽着马,只希望能快点到京城。 第十九章 惊不惊喜 张秀檀在陈末车里吃吃喝喝,在睡了第五觉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京城。 京城离飞羽城半日路程,比衡阳城近的多得多,张秀檀发现他们走的是一条自己从来没有走过的小路,更是近了不少,两个时辰就到了。 张秀檀觉着这路走着快,就把路记了记,为逃走做准备。 很快他发现陈末好像是偷偷进京,一行人很是低调的走偏僻小胡同,来到了一处别院门口,陈末掀开车帘子看了看四周:“你们回驿站吧,我晚些回来。” 陈末下了马车,走的很急只吩咐了一个贼眉鼠眼的下人照顾张秀檀。 “不就是一个畜牲么?还要老子照顾!”这个下人很是讨厌大肥鹅,飞起一脚想踢张秀檀。 张秀檀吃饱喝足正好锻炼锻炼,猛地飞起给了他一顿毒打,最后狠狠叨了他几口才骂骂咧咧的踏上了回家的小路。 他可记得绵绵说自己家人去了将军府闹,范老爷子虽说之前的确棒打鸳鸯很是用力,但是他知道独生女儿死了肯定难过。 张秀檀想着扑棱着翅膀飞跑,归心似箭,父亲母亲一个多月没见到自己一定十分着急才这样胡闹的。 哎!都怪范平澜这个负心女! 张秀檀连飞带跑终于看见了自家的大别院,看见那朱红的门,他险些哭出声。他扑棱着翅膀兴奋的拍门,拍了一阵子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人身。 “啊呃!”这样拍门肯定会吓到家人,不行。 张秀檀想了想扭着肥胖的身子朝后门走,他可记得这里之前范平澜用脚踹了个洞,应该能直通自己的院子。 张秀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家院子大的烦人,变成鹅之后又肥腿又短,他跑的脚都要起火了才绕到后面。 “啊……呃……”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撅着屁股探头去看那个洞,兴奋的发觉没有被老爹封起来。 他兴奋地拍拍翅膀,往里面一钻,黄色的脚直扑腾终于把自己塞进去了。 他站在院子前有些感慨,院子里有花花草草,池塘边有绿柳拂拂绕绕,他凑近一看里面当年和范平澜一起养的胖头鱼活蹦乱跳。 张秀檀叹气,看了看水里自己的倒影,是一只通体雪白,又胖又肥的大白鹅,一点都看不出自己当年半分的英俊。 他有些愤怒,一翅膀打碎了倒影一屁股坐在池塘边。 忽然他听到另一边的方向传来狗叫,很快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探头望去只见自己的父亲扶着似乎瘦了许多的母亲从这里走过。 向来富态的母亲瘦了很多,平时保养的极其好的头发白了好多,两人挨得很近,很快就走了过去。 张秀檀听见母亲在说:“这孩子怎么还不回家啊,范家姑娘死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难道他就这么死心么?” 张儒叹气:“要是范家姑娘还活着就好了,秀檀这孩子看着脾气差,其实对人是真的好。他也是很爱那个姑娘吧,如今只有等等看,范将军那边有没有消息。” 夫妻二人叹了口气,张夫人一提这个就感伤:“算了不说了,我们还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范老将军又怎么可能会把秀檀藏起来,我也是糊涂了。” 两人又是一声叹,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张秀檀看的鼻子发酸,他很想扑出去抱住他们,跟他们说自己平安无恙,但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自己看了都怕。 他趁着没人过,很快就跑到了自己院子,张秀檀怕热贪凉,张儒就给他院子修在水塘边上,风景极好。但是现在房间锁上了,他只有翻窗。 刚刚跳上窗台就看见对边的窗子也打开了,他记得那边是池塘,怎么可能会有东西开窗? 张秀檀歪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浑身湿漉漉披头散发如同女鬼的女人从窗户边爬起来。 张秀檀吓得一声鹅叫,那女人也是一惊,随即迅速爬进屋子猛地扑向了窗边伸着脖子大叫的某胖鹅。 “闭嘴!” 范平澜跑死了一匹马,提着轻功飞了很久终于是回到京城了,她迅速看完范安惦记着这边的结果,就想偷偷过来看看。 结果刚刚爬墙进来就被看门恶狗看见,她为了不惊动其他人一头扎进水里,跟着池塘游了过来。 范平澜一把把鹅扔地上,身上滴溜溜往下滴着水,一人一鹅对视半晌,张秀檀抬脚就着那水写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范平澜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这下子像见了鬼一样。 张秀檀鼻子哼了一声,就着水又在地上写道:关你屁事!负心女! 范平澜本来忐忑的心情突然就不忐忑了,甚至还有点被气笑的趋势,她踢了胖鹅一脚道:“我哪里负心了?我负你了?” 胖鹅点头,范平澜气笑了:“你给我一边去,别耽误姐姐做正事,回去再给你卖了。” 范平澜蹑手蹑脚的在房间里四处看看,甚至爬到床上去,脸都快怼枕头里了,她边找边嘟囔:“我倒要看看有没有小狐狸精的头发……还私奔?我怎么这么不信?” “啊呃!”张秀檀见她爬上自己的榻了,开始有些慌乱,这被子里有不能见人的东西啊! 大肥鹅极其凶狠地一口咬住范平澜的脚,痛的她大叫,一抬腿把鹅一掼,扔上了床用腿把他摁在床上。 张秀檀被摔的眼冒金星,同时腹中发出了熟悉的呼噜声,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像之前一样剧痛,一股便意涌上心头。 张秀檀绿豆小眼睛一瞪哀哀一叫,完蛋自己又要拉肚子了! 范平澜在上等丝被里搜索一切可疑的证据,被子里张秀檀身上常有的香料味包裹着她,让她神情有些恍惚。 之前她回范府就听下人讨论,说张家公子失踪很久了,自己到张家院子里也有一阵子了,也都是说他失踪,并没有提跟别人私奔。 绵绵说陈烨眼线查到张秀檀是跟别人私奔了,那么到底谁在说谎? “你到底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私奔了?”范平澜仰躺着看着帐顶,心中突然很难过,她终于是忍不住了嚎啕大哭。 但她不后悔自己为了他去边境卧底,即便真的是他不爱了,她也不后悔。 张秀檀看她哭的这个样子,很是揪心,但很快他就不揪心了,甚至羞耻的想当场去世。 因为范平澜不知何时从枕头下拿出来一个日记本。 “安远十三日,晴。澜澜来找我了,开心!还吃了鹅肉!好吃!最爱澜澜了……” 范平澜一字一句低声读出来,又哭又笑,日记上的十三日就是两人分别前,好好相处的最后一天。 那天她从练武场偷跑去找张秀檀,给他烤了鹅,两人腻腻歪歪,本以为一切都好,谁知道老将军范安颇为不喜欢纨绔任性的张家公子。 他每天想方设法的阻止自家女儿出去约会,正在父女俩斗智斗勇的关键时刻,苦苦追求范平澜的大皇子又提着礼品拜访。 老将军范安笑的合不拢嘴,范平澜从下人口中早早听到了风声就想跑,怎料父亲魔高一丈直接把门锁了,让她跟陈烨相处培养感情。 人算不如天算,大皇子没能跟范平澜培养出感情,宫里就传来急讯,说乌鹄族夜袭,快要顶不住了。 老皇帝召陈烨和老将军去宫里议事,范平澜本以为自己这下可以窜出去和张秀檀见面了。 谁知道老爹直接把门窗都封了,平澜就这样被锁了三天,用尽浑身解数都没能出去约会。 于是,她就这样,放了张秀檀三天的鸽子。 “我不信,怎么就突然私奔了,肯定是大皇子说谎……” 范平澜一页页看着这本日记,发觉从头到尾都是写的关于自己的事情。 那个别人眼里张扬跋扈的纨绔子弟,用最赤诚最真挚的文字记录了两人从认识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范平澜松开了摁住大肥鹅的腿,把枕头拿起来,里面竟然还有几本日记本。她翻开一看愣住了,最旧那本写着:“第一面见她,她武功真好,长的也好,她是最好的。” “秀檀……”范平澜泪流满面,她一直以为这段感情自己付出的最多,谁能想到这个傲娇的少年才是付出最多那个。 张秀檀蜷缩在角落,想冲下床去拉肚子,让自己的被子保持干净,但是他觉得这似乎来不及了…… 第二十章 意不意外 范平澜正躺在张秀檀床榻上,津津有味的看着这几本傲娇少年的恋爱心路历程,看到开心的地方还要念出来。 蹲在床尾的大肥鹅腹痛难忍不说,还要忍受“当众处刑”的羞耻与绝望。 他真想放声大哭,为什么自己变成鹅了还不算,自己的日记还要被喜欢的女人挨着挨着看一遍? “啊呃!”终于又气又恨中他憋不住了,空气里飘出来了熟悉的味道。 范平澜拿着一篇张秀檀喝醉了写的情书,读的眉开眼笑,准备顺手牵羊给拿走,闻到这味道虎躯一震。 “你到底在干嘛!你怎么能在我爱人床上拉臭臭!你这只臭鹅!”范平澜勃然大怒,声音高分贝响起一直传到了外边。 客厅里张儒和夫人正在喝茶,一听这声音俩人一喜,张夫人拉住张儒道:“老爷,是不是檀儿翻墙偷偷回来了?” 张儒一把拉起自家夫人朝张秀檀的院子跑,语气掩饰不住的兴奋:“我就知道这臭小子要偷偷回来,怕我打他,我故意没封范家姑娘打出来的那个洞,就是料到他要回来。” 夫妻二人气喘吁吁跑过去,看见上锁的门,关好的窗,俩人心头一震。 张夫人鼻子一酸,有些站不稳,一头埋进张儒的怀里开始哭:“这又是我们的幻觉,他还是没有回来。檀儿还是没有回来……” 张儒安抚着夫人,还是不死心猛地踹门:“臭小子你回来了老子知道,快出来不要让你母亲伤心了!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不反对你和范家姑娘了……” 最后两句话说完,他也叹了一口气,两人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范平澜在屋子里一把按住躁动的大鹅,一手捏住他的扁嘴,一手捏着自己的鼻子。 但是那股子酸臭味还是直上天灵盖,范平澜憋的眼泪汪汪,终于门外的人走了。 张秀檀痛的快要晕过去,这熟悉的痛感之前军营里也有过,后来好像自己就变回去了。 他暗暗想着心中也有些期待,要是这个女人看见变成人身的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范平澜伸长脖子四周看看,没有人了,她叹了一口气。这才静下心来看这房间的布置,竟然意外的不像张秀檀性子一般张扬,反而素雅清新。 她还记得初见他时,他坐在马车上手里提着银子袋子,把银子砸给逃难的乞丐。 她刚打完胜仗进城,没有骑马浑身都是伤,整个人灰扑扑的,坐在马车上的少年把最大的一坨银子砸进她怀里,冲她一笑,嘴巴似是动着说了一句话。范平澜没有听清楚,少年的马车就走了。 少年穿着张扬的大红袍子,乌发未束就披在肩上,双眸就像星辰一般,里面都是范平澜没有见过的那种光芒。没有朝堂中的那些心机深沉,也没有沙场上那些不择手段,这少年让她心中很是舒服。 那一面她赶着面圣,也没瞧仔细,就只记得他明亮的眼睛,还有那身红袍子,和一头乌发,至于好看也是第二面才惊讶地发现的。 范平澜有些好笑,第一面秀檀把自己当成乞丐了。 而自己对他的第一面,才不是京城中张扬跋扈的纨绔子弟,他就是一个有赤诚之心的傲娇少年。 “你才不是别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来找你。”范平澜刚刚听门外的对话,已经知道他不是跟别的女人私奔,而是真的失踪, 张秀檀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那么谁把他带走了? 她正想着,忽的觉得手里抱着的鹅手感开始不对,原本毛绒绒肥嘟嘟的鹅肚子,变得有些硌手。 “这肥鹅还吃积食了?这摸起来这么不对?”范平澜伸手掐了掐,却听见极其好听的一声闷哼。 她还想再掐,却被不知何处伸出来的一只骨节分明又细又白的手按住,手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到范平澜这边。 范平澜身体一僵,发觉自己低头看去的地方不是那个肥肥呆呆的鹅头,而是有着似乎是腹肌的平坦腹部。自己的手正掐在上面,那红印子证明了力道的到位。 “谁……谁!”她浑身开始抖,心里思绪万千这怎么回事,为什么张秀檀被子里有男人?为什么刚开始自己没看见?难道! 他不是跟女人私奔了,是和…… “你是谁!为什么在他被子里!”范平澜恶向胆边生,怒气直上天灵盖,她手改掐为掌,一把打向男人。 男人伸手一用力就把她拉进了怀里,范平澜不甘示弱一张嘴吭哧一口照着男人脸上啃去。 男人伸手一把掐住她的嘴,范平澜这下看清脸了,男人眉眼张扬,特别是眼睛明亮无比,瓜子小脸肤白胜雪,这长相无疑是让人惊艳的。 范平澜惊讶的张大嘴忘了闭上,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了张秀檀手上,向来洁癖的他竟然也不嫌弃,一口咬了回去。 他紧紧抱着已经傻了的范平澜,把尖尖的下巴放在她头顶上,他猜的没错,一有这个反应就是要变回去了。 张秀檀兴奋了好一阵子他发觉,自己身上只有褴褛的一件里衣无法蔽体。 “你……你怎么在这里!”范平澜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白眼一翻晕过去了,张秀檀收回了打她的手。 “好险,差点本大爷就被你看完了!”张秀檀小心翼翼把她放到床上,有些嫌弃的把带着臭臭的被子踹到地上。 他有些激动的看着自己的手,从床边拿来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脸,热泪盈眶:“这才是本大爷的花容月貌,这才是我!” 他披着另一床被子蹲到范平澜床边,想到她这些日子对自己的虐待,气的轻轻捏住她的鼻子。 范平澜有些不舒服的皱眉,他又放开,抱着她的脸亲了又亲:“虽然本大爷不知道为什么喝了一碗水,就变成鹅了,但是!你要移情别恋去摘边境那朵野花你想都不要想,老子总会变回来!” 张秀檀披着被子蹲在桌子上,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自己肚子痛就变成人了。 难道要维持人身还得不停肚子疼? 张秀檀摇头,显然并不安全。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干脆就蹲着看范平澜的睡姿,越看越喜欢,撑着腮笑的痴迷:“我家将军就是好看……” 张秀檀一眼就看见她手里拿着的日记本,想到里面的内容,他有些头疼,这么羞耻的东西竟然被她看到了。 他披着被子跳过去,想拿下日记本,却发现她怀里滚出来一个纸包着的鹅腿。 “咕噜……”张秀檀听见自己肚子在叫,他捡起来啃了一口,满意点头,熟悉的味道。 边啃他边想到底哪里不对,到底怎么样才能彻底变回人身,张秀檀又从范平澜身上搜出来一包花生米,咬的嘎嘣作响。 忽然他灵光一闪,莫不是自己鹅身的时候吃了人吃的东西? “会不会真的是这样?”张秀檀还想啃鹅腿,发觉拿不稳鹅腿了,他惊讶一看自己的脚已经变成了鹅的脚蹼,细长白皙的手指正在肉眼可见的变成大根大根的羽毛。 “夭寿了!又要变回去?”张秀檀还没尖叫出口,就被身上厚重的被子给盖在了床上,他再探头出来已经变成了肥滚滚的大肥鹅。 我去!张秀檀心中大骂。 张秀檀看见不远处掉落的鹅腿,想挣扎着过去啃一口试试,却被人猛地抓住了腿…… 第二十一章 黑衣人 “秀檀!” 范平澜按着剧痛无比的脖子,一手拎起骂骂咧咧的大肥鹅,晃了晃:“是谁打我!你看没看见一个很高很好看的男人!” 张秀檀被倒提着不想说话,甚至想翻过来叨一口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可是他忘了他鹅身身材并不是很好,肥嘟嘟的肚子完美挡住了他的力量。 他翻不过去,张秀檀放弃了。 “这肯定不是梦,哪里大白天无缘无故睡觉还做梦的,连触觉都这么真实?”范平澜起身拿过床边的铜镜,仔仔细细看自己的脸,之前比张秀檀亲的红印子还若隐若现。 范平澜慌了,这什么梦还留印子?是自己太想秀檀了么? 范平澜看向手里的肥鹅,威胁道:“看没看见一个好看的男人!” 张秀檀果断点头,范平澜眼睛一亮:“他在哪里?” 大肥鹅伸长脖子够到铜镜前,用翅膀指了指镜子里自己肥肥的鹅头,昂首挺胸极其自豪。 范平澜翻了个白眼,松手,大肥鹅跌到地上,痛的吱哇乱叫,爬起来气呼呼到她脚边一口叨上去。 “你还是只公鹅?公鹅你这个身材就废了!哪只小母鹅喜欢胖子?”范平澜冷笑,戳了戳他站着就叠了三叠的肥肉。 张秀檀气急败坏伸出翅膀推开她的手,范平澜又继续戳,张秀檀跳起来冲着她嘚瑟的嘴脸一阵扇。 呸!臭女人! 一人一鹅还想再战三百回合,突然范平澜听见房顶传来踏瓦的声音,她神色一凛抱起还在生气的大肥鹅就地一滚。 范平澜伏身藏在雕花大床背后,张秀檀也瞪着绿豆小眼没有说话。一个手拿匕首的蒙面黑衣人从窗口进来,其中一个打开黑布袋子。 只听一阵滋滋的声音响起,一条颜色绚丽的小蛇钻了出来,看那明亮的颜色还有血红的眼睛,范平澜身体一僵。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皇家的暗杀利器,业火。 这是皇家暗卫营专门为了暗杀有权势,死了不好收尾的人准备的。是他们从南疆擅长炼丹御兽的异族人手里引进的。 这种小蛇颜色绚丽多彩,蜷缩在一起就像一朵花,不会有人对美丽的东西有防备之心。 然这种小蛇毒牙很小很小,只要一小口就足以把人毒死,人死后因为伤口小,人们都会以为死者是突发疾病猝死。 这黑衣人吹着口哨,把蛇引向了张秀檀的床榻上,看着它钻进了被子里。 “乖乖,你就守在这里,他一回来你就咬死他,咬死了你就回来复命……”黑衣人抖了抖袋子又出来几条业火,朝张秀檀屋子里四散爬去。 一条业火吐着芯子朝床榻后面爬,张秀檀伸着脖子一鹅一蛇两双绿豆眼一对视,张秀檀还没来得及大叫就被范平澜捏住扁嘴。业火一见张秀檀有些好奇,蛇类眼睛不好,它往前蹭了蹭。 范平澜十分紧张,汗流浃背,她一方面顾及着外边的黑衣人,一方面怕这业火咬人,一咬一切都结束了。 黑衣人颇为满意,转身到处翻找着张秀檀房里的东西,终于在一个匣子里找到了一块吊坠。 吊坠上刻着“澜赠吾爱”黑衣人把吊坠放进怀里,翻窗离开。 范平澜和张秀檀都越看这吊坠越眼熟,范平澜想了半天一拍脑袋:“这不是秀檀生日我给他亲手磨的坠子么?这杀手怎么杀人还偷东西的!” 业火正伸着脖子靠近张秀檀,张秀檀鹅眼睛里都是泪水,业火吐着芯子一口舔上张秀檀的鹅毛,一蛇一鹅同时一愣。 范平澜低头就看见业火如箭一样射了出去,呆头鹅愣愣摊在她怀里,似乎是被咬了。 “鹅精!你怎么了!被蛇咬了!”范平澜晃着手里已经瘫软的某肥鹅。 张秀檀颤抖着伸出翅膀戳了戳她的脸,腿一蹬闭上了眼睛。 范平澜一愣,这嚣张跋扈的鹅就这么死了?自己可以不用走程序直接换鹅了?她不可置信地晃了晃鹅,若是平时肯定就跳起来咬人了。 此时静悄悄的躺在自己怀里没有动静,范平澜喜笑颜开:“嘿嘿嘿!可以换只新鹅了,就是不知道这鹅被业火咬了还能吃不……这一趟回来的值,一时间了了两个心结。” 张秀檀装晕气的心口疼,这个狗女人竟然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吃,他扬起翅膀猛地扇向开始思考如何烤鹅的女人。 范平澜被猛地一打,惊恐万分:“你你你,不是被业火咬了么……怎么……”范平澜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因为她看见那条射出去的业火,极其痛苦地在地上挣扎,很快就开始腐烂。 范平澜看的目瞪口呆,转头发现有两条爬向地上被子的业火也出现了症状,同样的挣扎最后死去。 范平澜想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被子都被这个呆头鹅呆过,这鹅这么毒辣?连蛇中一霸业火也没辙? 张秀檀也是一愣,他刚开始被这东西舔都以为要死了,谁知道会这样? 他正想着,脖子忽然一紧,眼前的女人不再嬉皮笑脸,一把掐起他的脖子厉声道:“你到底跟异族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业火会怕你?” “不是他,是鹅屎!”绵绵不知何时跟了过来,靠在窗边皱着眉头。 范平澜一愣,问道:“什么鹅屎?” 绵绵翻身进屋,颇为鄙视地看了范平澜一眼,有些嫌弃地把沾着鹅屎的被子打起来,扔向不远处一条业火,果然挣扎一阵子也挂了。 “这……”范平澜一阵震惊,没见过世面一样的眼神。 绵绵戳戳她的头,道:“这当年讲武的时候我记得师傅讲过吧,你那天干嘛去了……哦想起来了你踏马那天逃课追求那个张秀檀去了……” 范平澜颇为不好意思,张秀檀一翅膀打开她,一屁股坐在一边,委委屈屈。 这女人怎么回事,变成鹅她就不爱了?时不时就掐脖子,欺负人。 “你的胖鹅怕是生气了,你看看!”绵绵幸灾乐祸,看着窗边那个肥硕又落寞的身影。 范平澜撇嘴,挥挥手:“你随他去,一只鹅这么脾气大,要不是我脾气好他应该在锅里。” 绵绵靠在桌子上,摇头看着范平澜道:“我看你就是有受虐倾向,你对那个张秀檀也是这么宠,我也就理解,毕竟是你追的死皮赖脸才得到的男人,得宠着。可你如今养个鹅还得照着他的脾气找,你真的是够了。” 范平澜一愣,她不是良善的人,只有对张秀檀才这般温柔,这如今为啥对鹅也这样了? “你那男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真的是白眼狼,你诈死那么久一眼都没来看,你何必为了他去飞羽……哎算了不说这个,真的你考虑考虑大皇子吧。”绵绵苦口婆心,只觉得后背发凉。 范平澜指指她身后,示意她朝后看,张秀檀炸了毛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支楞着翅膀绿豆小眼睛里面都是杀气…… 第二十二章 惊险万分 乌鹄族族人生活在草原上对阳光很是崇敬,每天天没亮就起床,候着太阳出来。 阿散独自泡在水里闭眼浅睡,范平澜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莫不是跑了吧? 他睁眼觉得少了些什么,有些好笑,之前这个女人如影随形一样地缠着自己,那时候觉得烦,如今人不闹了,还有点失落。 阿散披上衣服回营,营里已经闹翻天了,阿辽金又想吃烤鹅,其他的烤鹅师傅烤出来他觉得不地道,又开始想念范平澜。 “范大厨呐!这几日照顾神鹅怎么人都照顾不见了?我的烤鹅怎么办啊?”阿辽金大发雷霆,一众厨师低着头不敢做声。 “父亲,怎么了?”阿散皱起眉头问道。 阿辽金直拍桌子,指着这些厨师大骂:“丢人不丢人,一把年纪的大老爷们儿,烤鹅技术还没有人家小姑娘精湛,你们去供神鹅,把范大厨给我换回来!” 几个烤鹅师傅一听要养那只张扬跋扈武力超群的鹅纷纷对视一眼,立刻往地上一趴:“大王!首领!族长!我们可以,我们能行!我们这就去拜范姑娘为师,争取把鹅做好做精!” 想到范平澜多日没有回来,阿散有些头疼,下意识冷声道:“过几天再去吧,我让她出去买点安远国的特产,给父亲尝尝。” 阿辽金一听这话,不生气了,有些高兴地拍拍阿散的肩膀:“果然我的儿子就是了解我,让范姑娘多买点,好不容易来一次。” 阿散点头,和一众厨师出了帐子。 阿辽金收起了笑容,摇头有些好笑:“也真的是个傻孩子。”早在范平澜离开那日,就有暗卫来报说她进京了,说是形色匆匆。 那日阿散一整天在跟他一起聊天没有出过帐子,阿散是不可能有时间吩咐范平澜的,阿散这孩子他从小带到大,像极了她。一样的对待感情这般傻,阿辽金低头看着地图,手指点在了京城的位置。 “你这般用心,只怕你自己都后知后觉……”阿辽金叹气。 阿散出了帐子不知不觉走到了范平澜帐子前,站了许久,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张家是京城首富,张儒把院子修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因为宅子颇为大,最里面才是家人的居所,也很宁静。 俩人提着一鹅从后门翻出去就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张家这地段也太繁华,都是人。这边翻出来竟然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这是进了金银窝子。 范平澜全程低着头不敢抬,这都是达官贵人,自家老父亲一直豪迈爱交友,这一圈都有往来,自己遗传了这个优点还有不少世家子弟是发小,这难保有个谁眼一尖就把自己认出来了。 认出来觉得诈尸事小,万一有心人查到其中辛秘就耽误了和老皇帝的计划,还会连累家人。 绵绵也明白,领着她翻墙爬院尽量避开众人。 避开了富家门庭,他们来到了不那么张扬的平民院落,范平澜累极了和绵绵靠在不知谁家门前休息。 这户虽然不是太差,但是跟豪门大户是没办法比的,门上挂着一个娟秀的“东”。 “这东府什么时候出来的?”范平澜离京三个多月,有些恍惚,绵绵也疑惑摇头。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行到门口,车帘微动下人弯腰爬在地上,一双锦靴踩在他背上下了车。 这人墨发高束,身穿上等白绸衣,腰间挂着一块玉坠子,衣服背后隐隐纹着虎纹金丝线,很是高贵优雅。范平澜这个位置只能看见来人的侧脸,很是俊朗温柔,是一个翩翩公子形象。 只看到背影和侧脸都是这么好看,不难想象正面是怎样的风华。 张秀檀一眼就看明白这人是谁,心中醋意翻腾,一口叨向还看的出神的范平澜,范平澜痛的一声轻呼。 这声轻呼惊动了来人,他皱着眉头看过去,正好和范平澜打个照面,两个人都是一惊。 范平澜拉着绵绵提着鹅不要命的提着轻功朝另一边跑,陈烨看着她们消失的地方愣了很久:“平……澜?” 随从吴昊也跟着看过去道:“主子!我去追!”说着也踩着轻功追过去,他是宫内高手尤其轻功最好,没有输给谁过。 只有当年输给一个人,但是她已经死了。 陈烨停在门前,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相信吴昊会给自己回答,他没有必要多想。 他笑了笑,心口的痛又一次提醒他那个女人不可能还活着,他伸手摸向自己耳后。那里有一条已经看不见的伤疤,是她们俩独一无二的纪念。 当年范平澜从小就习武,同年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像豆芽菜一般又矮又小,还奶里奶气受了欺负就哭,只知道告状的时候。 范平澜已经长的很高了,习武锻炼的身材很好,加上脸长的好看,不少富家子弟喜欢去逗她。 她不喜欢在头上簪花那些二世祖偷不了她的珠花,就揪她头发逗她,她不发火的时候笑的比谁都灿烂,一发火都打趴下。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御花园,父皇宴请群臣,那些官员的公子哥就把几个好看的小姑娘堵在亭子里,逗她们。 有几个被逗哭了,姑娘里范平澜是最好看那个,同时也是最冷静的那个,亭子里放着桂花糕她就蹲上去吃,一点也不怕。 他刚刚上完太学回寝宫,一眼就看到了她,正想着要不要去帮帮她们,结果范平澜一个人把这些公子哥都捶到池塘里了,一群公子哥吓的哭爹喊娘。 他只顾着看热闹,却撞上了一枝带刺的外邦花,耳后被擦出血来了,他下意识看向亭子那个小姑娘不见了,再一看她已经踩着荷叶飞过来,就像仙子一样把药递给他。 就这样,他记了她五年。 陈烨推门进去,陈末已经等着了。 他行礼道:“皇叔此去可还顺利?” 陈末喝了一口茶笑道:“还好,乌鹄族盘踞在边境飞羽城,一直没有动作也不退兵不知道要做什么。倒是飞羽城的烤鹅是真的好吃,对于飞羽城是否派兵收复,陛下还没有什么指示么?” 陈烨拂衣坐下,笑的有些勉强:“父皇身子不好,还在养着。” 陈末点头,把一封信交给他道:“皇叔不负你所托,接上头了,这是乌鹄族的内应传出来的消息,若是这次你能收复飞羽城,太子之位就稳坐了。” 陈烨点头,他不在意这个位置,只是想收复那个地方,给她一个交代,她是去增援才战死的。 但是今日那个女人真的像极了范平澜,陈烨没有回应,有些失神。陈末无意说道:“这世间真的有这么相似的人么?” 陈烨一愣,问道:“皇叔此话怎讲?” “我好像在飞羽城酒楼看见了范平澜……” 陈烨手一抖,上好的青瓷茶盏掉到地上碎了个稀巴烂…… 第二十三章 相助 行人房屋,路边的绿树都化作一片模糊,四周的景物都在飞速后退,张秀檀缩在范平澜臂弯里开始慌,吓的一动不动。 身后传来更快的风声,范平澜和绵绵不敢停歇,她们已经知道陈烨的侍卫已经追上来了,这个侍卫范平澜认识,轻功很厉害。若是范平澜全盛的时候还能险胜,但是她卧底这么几个月,没练功没锻炼的,连滚带爬都甩不掉啊。 “绵绵!”范平澜大叫,绵绵一直在练功轻功也快点,就回头看她。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起!”范平澜一用力超过了绵绵,推了她一把,绵绵没有反应过来就摔向了后面追上来的吴昊。 绵绵脑子虽然没跟上,但是身手还在,骂了她一句一个鹞子翻身一脚踢向吴昊,吴昊也劈手迎上去,两人打的难舍难分。 范平澜看这俩人一时半会儿的也分不清胜负,踩着屋檐一阵狂奔,张秀檀被晃的头晕眼花打了个嗝,张嘴就要吐了。 “鹅精!你坚持住,不!你不想吐!”范平澜一把捏住鹅嘴,好不容易飞到了卖马的地方。她顺着墙角落地,手一松,张秀檀颤颤巍巍坐倒鹅嘴一张,吐出来一摊食物残渣。 范平澜看着那没消化完的肉还有葡萄花生米,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 另一边,绵绵急着脱身,她心中很是后悔,要是当时自己没有心软允许她进城,也不会这样。 她怕范平澜进城被其他人看见误了大事,心中也焦急,一不小心用了暗卫营教的飞针,飞针如牛毛,一时间吴昊练练后退,绵绵乘机也飞走了。 吴昊夹起其中一根飞针,仔细一看,光洁的针体上刻了个小小的图案,他皱眉。 皇宫中暗卫精挑细选万里挑一,选出来的都是精良装备更是每个人独一无二。刚刚这个被推出来与自己交手的黑衣人身手很明显也是暗卫,但是暗卫向来忠诚为什么会跟别人卖命? 吴昊用手帕包起这根针,朝虚空挥手:“继续追,务必全部击杀。” 大皇子的秘密不管她们是谁,也不管她们听没听到,必须要死。 宸阳宫中一片静谧,书房里放了一盆冰块,小宫女用扇子轻轻扇着,把冷风传向坐在桌前读书的男人,她也偷偷看着他。 男人长相温润,性子也好,是不少大臣家小姐的梦中情人,亦是宫中不少小宫女梦里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男人,竟然还有人不喜欢。 “皇后到!”门外传来通报声,陈烨抬头看向门外,朝小宫女摆手。 小宫女下去了,陈烨抬头看着眼前高贵雍容的女人,低头行礼:“母后安康。” 明玉点头坐下,问道:“飞羽城皇儿打算怎么做,若是能收复,我倒要看看朝中谁还敢反对你封太子?” “母后,皇叔去飞羽城回来了,收复失地不在于一时。而且父皇……”陈烨低下了头,笑的有些勉强。 明玉怒极反笑,冷声道:“我们母子一直心心念念他,你如此优秀我们哪里盖不过那对死鬼母子?哪里比不过?” 明玉眼睛里都是恨意,陈珏和自己结发十余载,后宫嫔妃只有几人,而有所出的只有皇后。人人都说帝后情深,是世间爱情的模范。每当听到这些话她又想哭又想笑,要是世间情爱都这个同床异梦的模样,倒不如不爱。 十多年的日日夜夜,那个男人何时在梦里梦见过她们母子,嘴里心里从来都是别人,尽管自己陪了他半辈子,一切心血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她怨。 她垂眼看着自己细白的手指,看着指甲上的寇红笑了:“皇儿你只管政绩,母后会让你付出有回报的。” 明玉有些晃神,坐了一会儿就起驾回宫了,皇后寝殿冷冷清清,她走在宫中都浑身发冷。 金碧辉煌又如何,也只有金银权势陪伴着自己,她要的直到今日也没有得到,但是那又如何,她也不想得到了。 她笑着打开床幔,床上的墙壁上赫然是一副安远国地形图,而最远处那用朱红勾画了一圈又一圈的地方,正是飞羽城。 后宫不许乱政,那又如何,没有人能进来她的寝宫,没有谁能看到。 “自古乱世出英豪,英雄乱世造。即便如今是太平盛世,那又如何……” 明玉看着图纸用手慢慢摸上去,脑中似乎出现了陈烨平定天下,万民簇拥的场景…… 绵绵怕有追兵,东绕西转了半天才到卖马的地方跟范平澜汇合。 本应该走的范平澜抱着鹅蹲在地上,眼巴巴看着绵绵:“快快快买马买马!我要回那边去。” 绵绵挑眉:“不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么?这怎么穷到这个地步了?” 范平澜谄媚一笑,把又吐又拉很是虚弱的张秀檀捧到她面前:“这鹅肥,给你换马钱!” 张秀檀瞪着眼睛看着这个女人,翻了个白眼,绵绵颇为嫌弃。 “记得让你主子帮我找男人,我去了!”范平澜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从一旁牵过一匹好马,翻身而上,猛地一抽马。快马呼啸而去,只留下绵绵和马老板面面相觑。 “看样子你们挺熟……”马老板笑着伸手。 “……”说不熟大概来不及了。 范平澜快马加鞭,脸上已经没有了嬉皮笑脸,她放下了心,只要确定他没有变心,那么找到人只是时间问题。 她答应了陛下要完成这件事情,那就一定会完成,她故意等绵绵来就想让她帮自己找秀檀,只有这样她才能全力以赴完成这边的事情。 张秀檀把脖子伸在外边,马跑着他吐着,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范平澜看着这鹅,又气又好笑:“你是鹅精通人性我不反驳,但是鹅怎么能吃人的东西?” 张秀檀没有力气跟她大骂三百回合,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范平澜。范平澜一看,愣住了,这眼神多么像她爱人的眼神,他也是像这个鹅精一样傲娇。 她有些心软,把鹅靠在自己胸前让他少颠簸,不那么难受:“现在事态紧急我没有办法带你看兽医,你坚持住,回去才能救你。” 这皇城到飞羽城虽说不远,但是他怕是撑不住啊,张秀檀灵机一动,想到了之前回来时的小路,拍了拍范平澜的手,示意她走一边的小道。 范平澜一愣,张秀檀嫌她墨迹用嘴去拉缰绳,引着马朝羊肠小道走去。 “你还真的懂人性?还知道小路?”范平澜惊奇的看着四周的景物,这条路她也走过,是诈死偷偷潜入飞羽城的时候。 范平澜看着强撑着身体拉缰绳的鹅,有些心软,一把抱住他揉揉他的鹅头:“你知道么你很像一个人,但他比你可爱多了。” 张秀檀翻了个白眼,忽然高声叫了起来,范平澜回头看见一根毒针飞了过来。“你们回不去了!”身后传来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 范平澜迅速抱起大肥鹅提起轻功飞起来,低头一看那匹快马中了毒针倒地而亡。 “你知道了秘密,就留不得了,受死吧!”暗处闪出来几个黑衣人,他们刀上的蓝色意味着淬了剧毒。 范平澜势单力薄,她知道不能纠缠,抱着鹅朝着小路深处跑去,她现在就只有自己引以为傲的轻功救命了,一般暗卫不死不休,她还不想拼命。 范平澜拼了命的跑,张秀檀扭头看向她身后,猛地伸出翅膀,范平澜只听见一声凄厉的鹅叫,低头一看,怀里张扬跋扈的大鹅耷拉着头,她这才看见这鹅竟然用翅膀挡住了暗卫射过来的毒针。 “你这个傻鹅!”范平澜大叫,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鹅不是很讨厌自己么,为什么还要挡,自己躲得过的。 “你坚持住,我范平澜不是不懂报恩的人。”范平澜不再跑了,把鹅放在一边,拔出腰间的软剑冲上去跟暗卫战在一处。 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呆头鹅受伤自己这么紧张,只是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大鹅很重要很重要。 “我去,我这是养出感情了么!”范平澜反应过来已经冲到了暗卫堆里,她不敢再分心。 第二十四章 我女人真帅 刀光剑影中,一个红衣姑娘挥动着手中的软剑在暗卫的接连攻击下躲避,她即使许久没有练功依旧反应敏捷。 张秀檀那一针没有扎到肉,反而是卡在翅膀羽毛里了,只是蹭到了一点肉。他当时以为范平澜避不开,下意识想去拦,结果伸手发觉不是手,心态突然崩溃开始大叫。 结果范平澜以为他中针了,竟然出去跟人血拼,张秀檀只觉得更爱她了,他的女人铮铮铁骨侠气无双!一时间他也忘了范平澜“叛国”这事,瘫在树下看着范平澜与这堆黑乌鸦打架,只觉得赏心悦目。 “啊呃!”我的女人就是帅气,打人都这么好看。 其实好不好看范平澜并不想关心,她只是快招架不住了,暗卫个个武功高强,虽说她也不差,但是被围攻很快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范平澜封住穴道避免毒气扩散。 虚晃一剑之后提起轻功一把抱起大肥鹅,继续逃跑。 范平澜累极了,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身上的毒虽然被封住了,但是她也没有办法用武力,她拼尽力气飞了一阵子坚持不住了。 她跪倒在一棵树下狠狠呕出一口血,张秀檀被摔得打了个滚,他骂骂咧咧扭着屁股爬起来,看见范平澜吐血了,急的乱叫。 “我真的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为一只鹅拼命,我……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范平澜翻身躺在树下,听到了后面追上来的脚步声,凄惨一笑。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爱人我也没见到,我真的是难过。哈哈哈哈哈,范平澜你真的是一事无成,一无所用。”范平澜仰躺着看着树冠上投射下来的最后一丝晚霞,有些不甘心她要死了。 张秀檀也看明白了局面,他知道这下俩人要糊里糊涂交代在这里了。他也不怕,就昂起鹅头看着范平澜的脸,心中都是欢喜。 本来以为见不到她了,没想到自己见到了,只是命运捉弄变成了鹅,没有变成人跟她在一起,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叛国,但是她还是他最爱的人。 “啊呃!”张秀檀拖着身子爬到她身上,用翅膀擦擦她的眼泪,用鹅头蹭蹭她的脸。 一人一鹅很少有如此平和的时候,范平澜知道不该打破这个氛围,但是…… “鹅兄,您先下去,虽然我们要死一起了,温情点不孤单,但是你压得我喘不上气了。”范平澜累到一个指头也动不了,无奈道。 张秀檀火冒三丈,狠狠咬了她脸一口,这女人怎么回事,殉情的仪式感都要破坏? “速战速决,砍了这女人的头回去交差。”领头那个暗卫看了范平澜一眼,就像看死人一样淡漠。 范平澜抱紧大肥鹅,闭上眼睛,一个暗卫凑近想挥刀突然停在原地:“将军?” 范平澜一愣,首领也是一愣,他回头看过去一把捏起范平澜的脸皱眉:“你是范……” 这句话没有说完,凌空飞来一支箭,把他穿了个通透,暗卫领头人不甘心地看着范平澜,倒在地上。 范平澜有些惊喜地看向箭来的方向,远处一个穿着黑袍,长发披在肩上拿着箭的男人慢慢走近。 阿散冷着脸,看着不远处的几个黑衣人,挥手身后一队兵士冲了上去,那几个看了眼范平澜,颇不甘心的逃走了。 范平澜急了,他们不能活着回京,活着回去了自己没死的事情就暴露了。她拼命站起来,阿散快步上去扶住了她:“你还能走么?” “将军,不能留他们!他们是刺探情报的探子,我寻鹅回来看见他们在画我们的兵力图……”范平澜皱眉,言辞恳切的说道。 阿散皱眉,对身后兵士下令道:“快追!” 范平澜看见兵士们追过去了,舒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浑身都是伤,一下子脱力倒在阿散怀里。 阿散身体一僵,耳根子又红了。范平澜没有去注意他,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瘫在树下的大肥鹅看见这俩人抱在一起“你侬我侬”的样子,气到眼睛里都在冒火。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前一秒还要跟自己殉情,这怎么后一秒又倒别人怀里了? 他胸中怒火冲天,想拍着翅膀上去咬死这个男人,却觉得浑身没有力气,甚至有了针扎一样的痛,完蛋!那个针有剧毒。 阿散看着怀里人狼狈的样子,心中有些心疼,冷声斥责道:“你怎么离开两天,就浑身都是伤回来了,我都以为你跑了!” 范平澜痛的龇牙咧嘴:“谢阿散将军救命之恩,我这不是找鹅去了么……” 阿散皱眉看着她,心中有些后怕,要不是自己巡逻到此,她怕是要死在这里。 范平澜看着眼前的男人热泪盈眶,自己没有死太幸福了,忽然身体一晃,她被阿散背在背上了。 范平澜有些慌,这剧情不对啊,为什么突然背起自己了,她想到张秀檀这个醋坛子后背发凉。不能跟别的男人授受不亲,不能让秀檀头上有颜色。 她开始挣扎:“将军,你放我下去,我能……” “啊呃!”一声凄厉的鹅叫响起,让范平澜和阿散都是一惊。 阿散看过去就看见树荫下歪倒着一只大肥鹅,他似是也受伤不轻,此刻正歪着鹅头用绿豆小眼睛恶狠狠瞪着自己,哦不!是瞪着自己放在范平澜身上的手。 这眼神都是杀气,还有那种自己夺人所爱的怨气。阿散冷笑,这年头畜牲都成精了。 他想了想走上前去一把拎起大肥鹅的腿,把他倒着提起来掂了掂:“提回去烤了,给你补身体。” “将军!这是神鹅……”范平澜和倒着吊着的某鹅面面相觑,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张秀檀要气死了,他蹬着鹅腿想翻过去咬阿散的手 ,自己堂堂首富之子,什么时候这么卑微了!给别人挡了一针不说,还要被这个第三者做成吃的给自己爱人养!身体? “啊呃?”我不服!你这个小三!放大爷下来,我叨死你! 阿散背着范平澜,手里提着大肥鹅往军营走去,范平澜挣扎半天下不来也放弃了,又痛又累她闭上眼睛竟然睡着了。 她在阿散背上做了一个凯旋回京的梦,梦里张秀檀身穿红袍,身后跟着提亲的队伍,他站在最前面笑的眉眼张扬。 而她自己站在门口,偷偷看着他,两人视线一对,相视大笑。 张秀檀笑着朝她伸手,她还没有把手搭上去,忽然来了一队带着武器的士兵,把众人团团围住。陈烨依旧笑的温柔从人群中走出来,拿着圣旨:“父皇给我们赐婚了!” 范平澜急的大叫:“你胡说,明明皇上是跟我和秀檀赐婚。” 这话一说,陈烨大怒让士兵把张秀檀抓走了,任凭她怎么哭喊都没有办法,她也气急了,手上拿起自己的软剑准备鱼死网破,突然听见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张秀檀是谁?” 范平澜听这声音一震,睁开眼来,发觉自己还在阿散背上,而军营就在前方。她长舒一口气,还好是梦…… 第二十五章 突发事件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穿过树林落到地上,照着一行人的影子格外的长。 阿散极其粗暴的给一人一鹅塞了乌鹄族特有的解百毒的草药,不再多说一句话。 范平澜趴在阿散背后睡的很香,张秀檀被阿散倒提着,这个方向正好看得到她睡的直流口水的脸。 大肥鹅叹气,这个狗女人!这样都能睡着! 张秀檀梗着脖子,看着冷脸的疑似情敌,心中颇为不满,甚至想翻过去咬花他这张脸。 阿散斜眼瞥了他一眼,大肥鹅当机立断,闭眼装死。竟然意外觉得这摇摇晃晃的,很困。 于是乎一人一鹅,在阿散一提一背下,睡了一路…… “啊呃?”张秀檀正做梦自己变回风流倜傥的人身,在跟范平澜谈情说爱,痛揍冷面情敌阿散之时。 他被甩醒了,因为阿散为了双手抱范平澜一把把肥硕的他扔到了地上,这一摔他差点没吐血。 “范平澜?”帐子里阿散轻轻把范平澜放到床上,拍着她的脸喊着她。 啧啧啧,看话语这温柔的劲头,还是那个冷面少年将军么?张秀檀倒在地上默默看着俩人,心中酸水不停往外冒。 范平澜皱着眉头浑身都痛,她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阿散没来得及收回的关切眼神。 两人一愣,范平澜一向厚的脸皮忽然就红了,她慌乱游移着眼神不敢看他。 这阿散将军今天莫不是有什么毛病吧,为啥这个眼神这么温柔,温柔到让人毛骨悚然。莫不是还记恨自己突然就跑了,会不会质疑自己找鹅的真实性。 范平澜越想越可怕,眼睛忽的瞟到了墙角那只大肥鹅,决定先发制人大喊道:“将军你看神鹅这是怎么了!怎么蔫蔫的!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他,我主动请罪!” 阿散看了她半晌,冷冷道:“何必苛责,人总比畜牲重要。” 你才是畜牲,你全家都是畜牲! 张秀檀也顾不了装柔弱了,蹭地爬起来,扭动着肥硕的身躯挪到阿散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 只见他小身板一挺,肥胖的肚子就凸了出来,但是这并不重要。飞羽城多沙地,范平澜的帐子正好架在沙地上,他伸出脚,在地上写道:你才是畜牲! 阿散不认识安远国的文字,疑惑的皱眉,扭头看向范平澜。范平澜看着嚣张的大肥鹅,再看看那字,沉默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要是传了这话,估计要狗命要没。 “鹅在感谢你救命之恩……”范平澜一本正经,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但是他这表情,并不像这么个意思!”阿散看她诡异的神情,表示并不相信。 范平澜挪到床边,咬牙把肥肥胖胖的大鹅抓起来,一把捏起他的脸笑道:“哈哈哈哈哈!将军说笑了,这鹅哪里来的表情呵呵呵呵……” 阿散直直看着范平澜,黑亮的瞳子里透露出的探寻,让范平澜头皮发麻。 终于在她快憋不住的时候,阿散冷声道:“你歇着吧,我会让军医过来看看。” 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范平澜一把放开在怀里不停挣扎的大鹅:“你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鹅大爷!” 张秀檀并不想搭理这个面对阿散无比谄媚的女人,他扭头一屁股坐在她的被子上,闷头不说话。 范平澜这个角度正好看见他富有弹性的鹅屁股,还有收在身前明显羽毛缺了一块的翅膀。 她叹气忽然想起之前这个嚣张的鹅精帮自己挡了一根毒针,心下也软了下来,用手戳戳他的背:“鹅大爷?大爷!不生气了嘛!” 张秀檀瞥了她一眼,屁股一挪昂起头来,很是傲娇。 范平澜头疼,这鹅怎么还有人脾气,她拿出自己平时给他梳羽毛的梳子,开始手法娴熟地梳起他背上的羽毛。 “鹅大人!小女子很是感激你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挡我那一针,我现在就躺在那里了……”张秀檀被梳得很是舒服,也忘了生气,扇起了翅膀来。 范平澜好笑,这明明是个鹅为什么还是个狗子的性格,易怒也易哄。 张秀檀正享受着梳理,突然一股酸麻从翅膀尖擦伤处冒出来,直冲头顶,他感觉浑身控制不住的麻痹。 范平澜正梳着羽毛,突然胖鹅身体一抽搐,竟然倒在了被子上。 范平澜一愣,焦急地拍着鹅:“你怎么了!鹅精!醒醒哎!” 大肥鹅没有大叫也没有不满,鹅脚一蹬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范平澜拿着梳子不知所措,这鹅之前还跟自己耍脾气,撒欢这怎么突然就晕了?她翻起鹅身,发觉翅膀擦伤的那块地方肉眼可见的发黑,似乎是毒开始发作了。 范平澜不知怎么的眼皮直跳,看到鹅突然这样,心里慌乱的无以复加,就像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渐渐消失。 本应该很伤心,但是看到大肥鹅的肥硕,她还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你怎么样了!喂!”范平澜鼻子一酸,抱着不停抽搐的大鹅,忍不住的想哭。 她慌忙爬起来,似乎也忘了身上有伤,连滚带爬地跑出帐子大喊:“快叫军医!神鹅要不行了!” 范平澜大喊道,军营众人都是一震,不一会消息传到了老军医耳朵里,他提着箱子气喘吁吁跑来:“神鹅……神鹅怎么了!” 范平澜哭丧着脸,把翻着白眼的大鹅抱到军医面前:“大夫,你一定要救活他啊,要是救不活我……” 大肥鹅虽然身体在抽搐,但是神智还是清醒的,看着这个女人如此担忧自己他有些欣慰。 他不禁开始反省起这些日子对她太暴躁了,要是这次度过了劫难。要不要对她温柔一点的时候,结果他听到这女人的一句话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因为他听见范平澜吸了吸鼻涕道:“要是救不活我们今晚就多了一道菜,这鹅您快看看中毒没有,要是死了能不能吃!毕竟我养了这么久,不吃可惜了……” “的确这么肥,大厨养的费心了,让老夫来看看要是鹅死了还能不能吃,让老夫看看这毒猛不猛……”老军医开始按压张秀檀的肚子,甚至掰开了他的鹅嘴,探头过去观察。 这个狗女人!真的是够了! 张秀檀又气又怒,这个女人竟然在这个情况下还想吃自己! 他怒火攻心,身体竟然不麻痹了,一股浊气从腹部窜上口腔,范平澜只见这鹅脖子一梗,心中又是一慌,她养了这鹅精这几个月,现在是极其了解这种反应了。 “大夫!你小……”范平澜急忙拉住还想凑近研究鹅口腔的老军医,那句你小心啊还没说完,已经晚了…… 随着老军医一声惊叫,她望过去鹅活蹦乱跳的挣脱了军医的手,而老军医脸上已经挂了一颗类似葡萄的东西。 “……神鹅今天吃了葡萄?”老军医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看向范平澜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杀气。 “范!平!澜!你竟然乱喂吃的给神鹅!你到底是不是在好好供奉神鹅!”老军医拉着范平澜的耳朵大喊。 范平澜瑟瑟发抖,委屈道:“我没有!是他自己不知道什么地方吃的!我没有!” “啊呃!”大肥鹅吐完感觉舒服了不少,雪白的翅膀拍拍圆滚滚的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打饱嗝。 不一会儿,一阵让人很不愉快的味道又传了出来,范平澜和军医一起扭头看着蹲在鹅屎里的大肥鹅。 “行吧!你这小祖宗就搞我!”范平澜露出了一个慈祥又扭曲的微笑…… 第二十六章 水边遇险 乌鹄族自从攻进飞羽城之后就驻扎在城里,阿辽金带着军队该吃吃该喝喝比在草原上的时候还要快活。 军中并不是都是享乐的人,渐渐有了一些怨言迭起。 “大王这是什么打算?难道就让我们族人这么安于现状?我们明明可以一举进攻皇城!扩大疆土!”一堆趁着休息时间坐在一起的兵士们在讨论。 正讨论的激烈,突然看见阿散提着剑过来,几人互换了下眼色,都不说话了。 范平澜捏着鼻子,憋着一口气提起那只骂骂咧咧的大鹅,努力想保持住好脾气。 “我要冷静,我要快乐工作。我的爱人还在等我,我坚强,要坚持……”范平澜一路念念叨叨,自我麻痹。 满身都是鹅屎的张秀檀也很煎熬,自己一个翩翩大美男,这变成鹅乱拉乱吐,丢脸一次就够了,这是万万没想到如此丢人已经成了习惯。 他偷偷看着范平澜好看的侧脸有些不好意思,这下自己更不敢暴露身份了。 太丢人了! 大肥鹅扑扇着翅膀很不老实地乱动,时不时大叫几声,范平澜克制住自己低头看他的想法。 “你别动了,我们互相放过对方好不好,你乖乖的我给你养老,养到你老死。你能不能不要去乱吃乱喝了……” 范平澜终于到了河边,看着清澈的江水,都快哭出声来。 她扬手一把把鹅扔进潜水里,张秀檀猝不及防栽进水里呛了一口水,立刻从水里站起来翅膀张着开始骂骂咧咧。 “你自己洗!谁家鹅不会自己洗澡。”范平澜靠在树下看着水里的鹅。 张秀檀想了想算了,洗就洗,自己也嫌恶心。 可是他忘了自己是鹅,不是人。人类的游泳姿势是不太行的,他没划两下就一个倒栽屁股向上。 看着蠢兮兮的大鹅在水里挣扎,范平澜忍不住了蹲在河边笑了很久,张秀檀见她笑自己急眼了,跳起来想叨她。 范平澜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摁在胸前,张秀檀鹅脸又是烫,不敢再动。 “让你胡吃海喝,胡吃海塞!拉肚子拉死你!臭鹅,每次要拉了你就给我个提示好不好,我老范百米冲刺也得给你送茅房去。你看看你……” 范平澜双腿把鹅控制住,开始取出口袋里的皂角,打湿了水往鹅头上猛揉。 张秀檀又羞又愧,不敢睁眼睛衣服打湿了一半的范平澜,瑟瑟发抖的任由她搓着头。 张秀檀羞涩万分,眼神四处转着各种不自在,自己虽然变成鹅,但是骨子里是个男人,怎么能这样! 他开始挣扎,不配合范平澜洗刷,范平澜洗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揉到他鹅胸脯鹅背上的羽毛了,她嘴里依旧不停:“你看看你,你看看其他鹅,人家还没成精都知道自己洗。” 眼看这双黑手就要揉上自己富有弹性的鹅屁股了,张秀檀忍不了了。大叫一声一脚踹上了范平澜的脸,一翅膀打起来水花,吓的范平澜手一松。 再抬眼就看见还不会怎么游泳的鹅,倒腾着小短腿,在水里像利箭一样朝远处冲去。 这河看着水清澈见底,不是很深,但是范平澜听军中士兵有说这里面有暗流,水情复杂,一不小心会有危险。 她昂着脖子喊道:“鹅精!你要去哪里!回来!” 张秀檀只觉得脸烫的快要出火,羞涩让他难以正视自己,他拼命瞪着腿在水里冲。 “啊呃!”我是个正直的男人,我虽然爱她,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羞死了羞死了。大肥鹅晃晃头上的水继续往前面冲,不带停的。 前方波光粼粼的,也看不清水面情况,范平澜眯着眼睛一看,吓了一跳。最前面的水面乍开始收起来,朝最中心收出一个漩涡状的水窝窝。 不好!范平澜皱眉,也下水追了上去:“你停下!臭鹅!前面有漩涡!你就算死也死安全点吧!你淹死了我找你还得去下游,肉质都不好了……” 张秀檀听见这个女人追上来的声音,心中有些得意,果然自己是她最爱的,不管自己是人是鹅! 结果后面这段话传进他耳朵,气的他回头张嘴朝范平澜大叫:“啊呃!” 臭女人还想吃我! 张秀檀气呼呼地转头回来,却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形成了一个漩涡。 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急,大白鹅慌了,想往回游,却被漩涡的边缘往漩涡里卷。 “啊呃!”张秀檀回头看去,发现范平澜竟然跟着游了过来。他更加焦急,张大嘴巴大叫,示意她回去别跟过来。 水面忽然骤变情况,从最开始的平和到四处转起来小小的漩涡。 范平澜低头看着四周,心下大骇,她明白他们已经到了暗流中心,只要出一点点失误就会被拉到河底,被活生生溺死。 她现在还没在水流中心,完全可以退回去,可是她看见被往漩涡里卷的那只只会闯祸还张扬跋扈的大鹅,竟然有些担忧。 范平澜在这一刻才猛然反应过来,她竟然不讨厌这个小祖宗?甚至这几次救他遇险,她都没有抱怨过,好像就应该这样好好对他。 明明只是一只鹅,她却莫名的感觉熟悉,甚至感觉无比重要。 张秀檀拼命挥动翅膀,示意范平澜不要管他,要她游回去。 “鹅精!你不要怕!我来救你……”范平澜咬牙朝漩涡那边游去,水流的阻力让她有些困难,一个浪打过来,压迫到她之前的内伤。 范平澜觉得眼前发黑,呼吸不上来,在快要昏迷沉进水里的时候,她恍惚间看见了张秀檀焦急的脸。 “范!平!澜!”大肥鹅拼命朝她游过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 他一把拉住范平澜不停下沉的身体时,才发觉自己发出了人的声音,甚至变回了人类的手脚。 张秀檀暗骂一声,他已经摸明白了,现在他每次变换都异常虚弱,他在水里紧紧抱着范平澜,不停游着,把范平澜的头托上水面。 “范平澜!你是个傻子么!一只鹅!一只鹅你救他干什么!”张秀檀看着她苍白的脸,又气又感动。没想到真的有这么傻的女人,为了救一只鹅还要差点被淹死。 “你要是想吃我,你什么时间都可以宰我。你怎么这么傻,还要跟着下来!不就是一只会写字的鹅么,早杀了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张秀檀眼眶发红,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明明这河不深,离岸不远,但是就是到不了。张秀檀只恨自己虚弱,连最爱的女人都救不了。 张秀檀一咬牙,深吸一口气钻到水下去,托起范平澜的头,拼命推着她朝岸边游去。 澜澜,你不能死,我死了你也不能死。 范平澜感觉手脚都很轻,就像浮在云上,又像自己是个游魂,飘无定所。她梦里一直都是同一个张扬的身影,甚至想起了她看到的日记。 “秀檀……我看你第一眼……你也是很好的……” 张秀檀时不时浮上来换气,他第一次觉得身体里都是用不完的力气,他一定能救澜澜,一定能。 对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张秀檀穿着第一次在帐子里变出人身的那件褴褛的中衣,咬着牙从水里抱起了已经神智不清的范平澜。 “澜澜!我们……我们不用死了……”张秀檀还想抱着她走几步,体力却不支,两人倒在了河边齐脚面深的浅水里。 张秀檀翻身自己垫在了范平澜身下,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胸前,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 若这时有人来,便会发现,高大俊美的男人,竟然浑身长出白羽,渐渐变成了一只大肥鹅…… 第二十七章 现捡的功劳 一切都恢复了风平浪静,水面平静无波,仿佛之前的水里凶险的漩涡就是一场梦。 军营里阿散训练完士兵,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了,他本来想去河边洗澡,路过范平澜的帐子心下一动停了下来。 他不知怎么的,练武时都心神不宁,一直想着那个之前一直缠着自己的女人。 好像自从她从京城回来之后,就不怎么缠着自己了,只是一心一意的养着那只会用脚写字的鹅。 “我这是怎么回事?”阿散皱眉,扭头往河边走去,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 这个女人来历不明,自己要多加警惕才是。 阿散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太好,这对于带兵打仗的将军来说是致命的问题。 河边绿草青青,树木茂盛,蝉在不停地叫着,悠闲舒适的环境让阿散放松了下来。 他深呼一口气,褪下衣物准备朝水里走去,眼神突然却被倒在不远处的身影吸引住了。 他眯起眼睛定睛一看,那熟悉的身影不就是最近扰乱自己思绪的女人么? “范平澜!”阿散心突然慌乱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心慌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很久没有过了。 他记得当年父亲被族内的叛匪毒箭射中那晚,自己也是这么慌乱,他害怕父亲死去。 而现在,他竟然害怕这个女人出事。 阿散朝范平澜的方向跑去,终于近了,他又开始有些怕。范平澜背对着他,浑身湿透了,一动不动就像没有了呼吸一样。 阿散呼吸一窒,他见惯了沙场上的生死,却也怕这个女人就这样死了。 他跪倒在地上,颤巍巍伸手试探范平澜的鼻息,发觉还有微弱的呼吸。他面上一喜,把范平澜翻过来。 范平澜秀气的脸上都是岸边的泥沙,头发上还有几根杂草,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憔悴。 阿散看她这个样子应该是溺水昏迷了,小心翼翼把她放在腿上,想拍着她的背,帮她把腹腔里的水控出来。 他把范平澜抱在怀里那一刻,听到了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声,心中似是有一头小鹿在不停乱撞,阿散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颤抖着放在她背上。 “啊!呃!”一道白色的影子从范平澜身下冒出来,阿散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翅膀就扇到了他脸上。 他一惊,定神一看一只肥滚滚的大鹅被范平澜压在身下,都快被压扁了。大鹅一见他挥着翅膀,张着嘴恶狠狠对他吼着。 阿散拉起他的翅膀,把他扯了出来,张秀檀怒气冲冲反嘴就是一口,若不是阿散反应快此时手腕上就是一片淤青。 “你这鹅这么不讲道理,我救你你还咬我!”阿散看着这大鹅头疼,心中说不出的烦躁,一脚把他踢了一个屁墩。 张秀檀坐倒在地上瞪着绿豆小眼睛,看着这个抱着范平澜“上下其手”的男人,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 “啊呃!”你撒开猪蹄!放开我的女人! 本以为气势十足的威胁阿散会害怕,谁知道阿散眼皮都不抬一下,把手放在范平澜身后开始拍。 阿散皱眉,这溺水情况有些严重了得回营去找军医,他伸手想帮她擦擦脸。 但是这一举动在愤怒的大鹅眼里,就过分了!这男人拍就算了他还把范平澜翻过来开始朝脸上摸去。 张秀檀气呼呼地从地上蹦起来,扭着胖乎乎的屁股朝二人冲过去,大叫一声起跳,像个炸弹一样朝阿散腹部撞去。 阿散眼里只有范平澜正想把人抱起来,没注意到这个不安分的小祖宗,竟然被撞的后退几步,范平澜也摔到了沙地上。 “你在干什么!孽障!”阿散顾不得腹部疼痛,连忙跑过去想扶起范平澜。 你这个王八蛋!还敢接近澜澜!大肥鹅仰天长啸,飞身一蹦跳上他半弯着想拉范平澜的腰。 阿散只感觉背部一重,脚一滑一口亲上了范平澜的脸,瞬间脸红到了脖子根。 “啊!呃!”张秀檀气的险些吐出来一口老血,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这都干的什么事。 大肥鹅气的原地打转,又蹦又跳一副崩溃不能接受现实的样子,他看着两人还保持的姿势,气的眼睛一睁,胖腿一蹬晕过去了。 “谁!摔老娘……”范平澜发出微弱的声音,阿散连忙起身,眼神游移不敢看她。 范平澜皱眉睁开了眼睛,一翻身摔了个狗啃屎,她一口吐出嘴里的土坐了起来。 “噗……咳咳……”范平澜只觉得这一摔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她张嘴竟然吐出来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呕……”范平澜睁开眼,龇牙咧嘴地坐起来,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懵。 她记得之前为了救那只大肥鹅,被卷进了漩涡中,水压迫住之前胸口的内伤她没有办法呼吸就晕了过去。 她记得在昏迷前看见她心心念念的人从漩涡里冒出来,朝她游来神情焦急,她正欣喜就晕了过去。 范平澜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幻觉,他还没找到,怎么可能从水里冒出来。 阿散看见范平澜望过来,想起来刚刚二人的接触顿时脸红心跳,背身过去,范平澜注意到了他,看着身边晕过去的大鹅,心中猜到了点点。 “是将军救了我?”范平澜伸手拉住他的衣角问道。 阿散闷闷地哼了一声,范平澜热泪盈眶,这才是大好人,救人于水火。 要不是他出手救自己,自己就和那个鹅精死在水里了,她的任务就泡汤了,她的秀檀要娶别人了。 这才是人间惨剧,她想都不敢想。 范平澜在这瞬间觉得这个冷漠少年的身影在午后的阳光里更加高大可靠,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不少的崇敬。 不!那个好人是我啊! 倒在地上气到起不来的大鹅哀哀大叫,虚弱地伸出翅膀。 他不叫还好,一叫范平澜反应过来了,气冲冲站起来朝胖鹅走去,一把拎起他的腿晃了晃他肥硕的身体。 随着范平澜的晃动,大肥鹅肚子上的肉极其配合地晃起了波浪。 “要不是你我差点就死了,你真的是越发骄纵了,今晚罚你不准吃饭!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臭脾气!”范平澜恶狠狠道。 张秀檀瞪着小眼睛看着她,里面都是浓浓的委屈。 “走,回营去让军医看看。”阿散冷着脸过来,扶起范平澜语气有些生硬。 范平澜坏心突起,戳了戳他道:“阿散将军平时跟姑娘说话都是这么冷漠的么?我才劫后余生,你温柔一点嘛。” 我恨! 张秀檀被倒提着越看这个冷漠男人越恨,听范平澜这么说更气,气鼓鼓地闭着眼睛,用翅膀捂住耳朵。 还装冷漠!你冷漠抢我功劳干嘛!水里拼死拼活救人的是你么?垃圾! 大肥鹅怨气冲天,一路上骂骂咧咧。 “将军从小就生活在草原么?”范平澜心知这个男人平时不好接近,想趁这个机会多问问,就算问不到有用的套套近乎也可以。 阿散目不斜视,冷冷看她一眼。 大肥鹅看范平澜吃瘪开心地大叫,范平澜气的弹了他的大脑门儿,痛的他大叫。 范平澜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多跟阿散交流交流,谁知道这么快就到军营了,阿散把她送到军医那里就高冷的走了。 范平澜眼睁睁看着这个行走的线索离自己远去,眼神恋恋不舍。 “范姑娘湿气入体,不严重,扎上一银针,就生龙活虎了。”白胡子军医看见一人一鹅很是无奈,一针扎下去,范平澜大叫。 大肥鹅扭着屁股在一边幸灾乐祸,谁知道军医的徒弟一把摁住他,撬开他的嘴灌了一碗汤药。 一时间一人一鹅惨叫声,在军营上空久久回荡…… 第二十八章 心病 将军府前冷冷清清,连佣人走动也轻轻悄悄,不敢发出声音惊扰老将军睡觉。 自从大小姐阵亡飞羽城之后,平时闹闹腾腾的将军府就像被封闭在另一个世界一般,静得让人害怕。 她们都知道那个喜欢跟老将军抬杠的人不见了,再也回不来了,大家都很默契的不去提谈这个。 大小姐转眼走了五个月了,一切都像没有变一样。范将军还是早早起来练武,不同的是他不再喝茶了,练完武就去街边买酒。 他一喝完酒,醉了被府中暗卫抬回来,就摇摇晃晃到以前堵范平澜约会晚归的那个狗洞边坐着,一个人絮絮叨叨一整晚。 有时候有流浪狗从那里进来藏骨头,都会被老将军逮着,确定半天是不是大小姐回来看他了。 有天晚上,巡夜的管家看见范安抓着还某只白白胖胖卡在洞里的狗,一手拍得它直哆嗦,一脸期望的问道:“你是澜澜么?是不是变成生灵回来看爹爹了,告诉爹爹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爹爹?” 大狗吓的瑟瑟发抖骨头都掉了,颤颤巍巍嚎道:“汪!唔汪……” 范老将军看着狗哭了一场:“你这熊孩子怎么才这么几个月就忘了爹爹……” 自那以后他气冲冲地用泥把洞堵了,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生气:“臭丫头,都这么久了,一点都不想爹爹,连个梦都舍不得托给爹爹,那那你就别回来了!” 后来他每晚每晚都喝酒睡不着,再也没有之前武将的气魄雄伟,变成了一个失去女儿孤苦无依,瘦瘦小小的老头子。 短短几个月,他满头的乌发也变得花白,他坐在门口别人都不知道他曾是将军。 绵绵受范平澜所托找失踪的张家小公子,同时也不忘了经常回府看看老将军,看着他一天比一天苍老心中也不是滋味。 她很想上前去告诉他,平澜没有死,她在完成任务,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好好照顾将军,我进宫去了!”绵绵叮嘱府中其他暗卫,不忍心再看这个憔悴的老人一眼。 皇帝寝宫里纱幔随风飘动,陈珏躺在床上睡的并不安稳。 他脑海中一直是当年生离的场景,那个蒙面宫女一把抱起还在襁褓里的小婴儿跳出宫去,无影无踪。他提着宝剑追上去,却被一掌打倒…… 陈珏痛苦闷哼了一声,醒了过来,靠在床头喘着粗气,心口的憋闷让他难受。 “陛下!”绵绵早就在宫里了,一直站在帐子外等他醒来。 陈珏看见绵绵回来了,脸上都是欣慰,坐起来忙问道:“可还顺利!” “十分顺利,只是平澜不放心老将军,还有……张家公子。”绵绵如实道。 陈珏笑着点点头:“这姑娘真的是有孝心又痴情,可惜看不上我家大皇子,当不了我儿媳,可惜。” 绵绵摇头长叹,陈珏想了想道:“你把暗卫营一部分人散出去帮忙找找那个张秀檀的下落,至于老范……你帮我传个密旨,让他进宫一趟……” 绵绵领命,从偏门离开。 陈珏躺了回去,看着帐子顶笑着摇头:“倒有几分像朕当年,真好!” 宸阳宫殿内升起袅袅的檀烟,宫里很是宽敞,白玉为地砖,倒是让室内远远避开了外面的酷暑。 陈烨端坐在红木案桌前提着笔细细地写画,一旁金樽狮子炉里的香烟缠缠绕绕掉在他身上,化为一抹香意。 他写写画画,无比认真,忽然窗外传来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陈烨忽然一慌,手一抖一旁彩墨竟然全部倒在了宣纸上渐渐散开,毁了他的心血。 “哎呀!”他慌忙取过一旁的书简拿在手上,才翻开几页,一阵珠玉相撞击的清脆声响已经慢慢靠近。 “母后怎么来了?”陈烨抬头看着皇后笑道。 明玉似是心情极佳,脸上都是笑意:“这次飞羽城之乱若是能平定,相信我烨儿的位置也就稳了。” 她说着把手撑在了桌子上,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堂堂一国之母,才是最配陛下的。我的儿子自然配的上那个位置,没有任何人能争过我们。” 明玉大笑,忽的觉得手下有些湿润,低头一看,保养的极好的脸上笑容猛的一僵。 陈烨低头看去也是一愣,因为皇后的手正好按在那副已经脏污的美人画上。 画上的人红衣飒爽,长发高高梳起,脸上五官看不清楚,被倾倒的彩墨糊的严严实实,但是那般神采飞扬的样子整个安远国女人里面找不出第二个。 这人正是“阵亡殉国”的范平澜,也是那个差点嫁给她皇儿的女将军。 明玉脸猛地一沉,一把拉起那幅画气的双手都在颤抖。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指着陈烨骂道:“你画她做什么?箭在弦上的时候了,你不仅不努力思考如何收复飞羽城!如何获得你父皇的欢心!你这般玩物丧志,你怎么对得起我?” 明玉一把抓起那幅画撕的稀碎,陈烨眼神阴鸷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到陌生的女人:“母后!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多努力都比不上她们!” “你闭嘴逆子!”明玉一巴掌挥出去,重重打在陈烨脸上,吼的歇斯底里。 “我就画她有什么错处?明明这个亲事当时你也很满意!”陈烨不明白为什么母后态度如今变得这么不同,他质问道。 明玉摇头看他眼神里都是失望:“你真的是愚昧!当年她继承范安的位置,是手掌兵权的将军。你和她结亲,自然得到了兵力支持。可是如今她死了,对我们没有用了!你明白么?” “母后眼里只有利用?爱意都容不得半分?”陈烨看着被她扔在地上的画,攥紧了拳头。 明玉看着他捂住心口,直摇头:“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我教了你什么?无毒不丈夫,成大事的人哪个能用真感情?忘不了死了的人,就是你如今最大的错处!你是要跟丞相小女儿联姻的人,怎么能用死人膈应人家姑娘?”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跑进来传话道:“陛下请大皇子前去寝宫。” 明玉冷脸问小太监道:“陛下可有说去作甚?” 小太监摇头:“还请太子速速前去。” 小太监在前面小跑着领路,陈烨走在后面,路过院前的那棵香樟树他停了半晌,攥紧拳头跟了上去。 皇帝寝宫依旧拉着层层纱帘,里面即便熏着上等香料也盖不住里面的药味道,老将军范安守在陈珏床边两人没有说话。 纱帐厚厚的外边的人看不真切里面,范安跟老皇帝对坐,一人手里端着一碗绿豆汤。 陈珏美美喝了一口,挥手示意范安坐下喝汤。 范安看着这碗绿豆汤心里苦笑,不知道老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今日本来照常喝酒醉生梦死,忽然密旨到让他速速进宫面圣。 他想自己满身酒气进宫是大不敬,于是喝了三壶醒酒汤这才进宫,一路上肚子里水声翻腾,撑的老将军直翻白眼。 但他倔强的坚持着,谁知道到了宫里面见了老皇帝,问他什么也不说,就递给他绿豆汤。 范安长叹,自己哪里喝的下,把碗放在一边跪地道:“圣上有何事吩咐!” 老皇帝在床侧拿起一件物什扔给他:“爱卿好好保存,这是平澜的东西。” 范安拿起来一看愣在原地,手里的赫然是范平澜当时出征,带在身上的缺角虎符。 当年平澜征战沙场,敌人射暗箭就是这块虎符挡下致命一击,他怎么能记不清楚。 如今平澜殉国尸骨无存,陛下怎么可能还有这个虎符。 他吃惊地看着陈珏颤声问道:“陛下这!” 陈珏举起瓷碗笑了笑:“爱卿喝汤,凝神静气,保养好身体才是要紧。” 第二十九章 反骨生一 前段时间若说是酷暑,让人坐立难安,现下虽没有几天的热头,但这天气像反火了一般又燥热起来。 宫里树木百花即便是负责花木的宫人再怎么用心呵护也还是免不了在艳阳炙烤下,变得奄奄一息。 宫人只得把枯枝败叶剃打下来堆在少有人去的御花园转角亭旁,等着做花肥。 小太监在前面引路,陈烨在后面走着,宸阳宫离父皇寝宫很远很远,远的就像父子俩从来没有接近过的心。 “父皇可有说要找我作甚?”陈烨冷不丁的问道。 小太监埋头引路并不说话,陈烨疑惑皱眉只觉得这个小太监长的陌生得紧,父皇怎么可能派他来传旨? 陈烨暗暗摸向了袖中的短刃,正想上前挟持住他问个究竟,这小太监在把他带向转角亭子的时候猛地把帽子一掀,露出一张不起眼的脸。 “大皇子久仰大名。”小太监冷冷一笑,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诚惶诚恐,竟然有着一种阴狠。 陈烨皱眉厉声道:“皇宫重地你又是何方小贼?怎么敢冒充太监引我来此?” 小太监嘿嘿一笑:“我可没有说谎,不久你父皇可就真的要找你咯!嘿嘿嘿,给你看个好玩的!你看这个藏东西的手法熟不熟悉啊……” 他弯腰到一旁堆着的枯枝败叶旁用脚踢出来一小块,陈烨定睛一看发觉竟然是一个人。 他后退两步,这才颤声道:“你……你竟然杀了他!” 那人笑了,用脚把枯枝败叶踢回去把人盖的严严实实:“都说大皇子才气过人,有治国之贤明,皇上也只有您一个子嗣,但是怎么……” 他挑眉看着陈烨陡然黑下来的脸色,一点也不怕,靠在柱子上不屑道:“不就杀个人,皇子在惊恐什么,你莫不是忘了你院子前的香樟树下埋的都是什么吧!” 陈烨脸色越发难看,他拔出匕首道:“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杀人,但是你每晚难道就听不见那些小动物凄惨的叫声?”那人凑近陈烨,身上的臭味让他有些作呕。 那人见他强忍着有些好笑:“大皇子不要以为这皇宫固若金汤,我们可是看了您很多年,郁郁不得志,父皇不重视,真是可怜。” “你闭嘴!”陈烨眼中开始有了杀气,他要杀了这个贼子。 那人见他恼羞成怒了,反而大笑:“皇子莫气,要是杀了我,你又什么时候能当太子呐?哈哈哈哈哈!我会帮你,只要你跟我合作。” 陈烨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红着眼睛瞪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之前就发现这周围僻静一个人都没有。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陈烨握紧匕首朝他刺去,谁知道那人一转身躲过。 “我叫阿曰,我们会再见的,不受宠的大皇子,快去找你看父皇吧哈哈哈哈哈……”他转身跳上了房顶,一溜烟不见了。 陈烨暴怒,一把把匕首扎在了柱子上,咬牙切齿。如今自己真的到了谁都可以爬到头上欺负的地步了? 他气的有些站不稳,扶着柱子才好了一些,陈烨有些后怕,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自己藏在香樟树下的秘密? 他揉了揉太阳穴,整理了衣冠,怒气冲冲的准备回宸阳宫。 他倒要问问皇宫里这些近卫高手都是干什么吃的!还要让那些人查查这皇宫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这等乱臣贼子都能进来胡作非为!真的岂有此理! 与此同时,皇帝寝宫。 范安看着手里缺角的虎符老泪纵横,他颤抖着婆娑着这虎符,看向陈珏的眼里都是敬重。 他颤颤巍巍把虎符塞到怀里,跪倒在地大呼三声:“万岁!万岁!万万岁!谢主隆恩!” 陈珏看见范老将军这样,心中感慨自己人老了也多愁善感起来,拉起龙袍擦了擦眼泪,忙把范安扶起来连声道:“爱卿免礼免礼!你看看你最近状态多差,一点也没有当年的气势了,看着你这样我也难受。答应朕!好好养着,放宽心。” 范安心中又惊又喜,浑身都在发抖,他连连点头,觉得那块压得自己无法喘息甚至日渐颓废的石头一下子被这块缺角虎符打的粉碎。 他从未有过如今的轻松,范安用手摸着胸口放着的虎符,只觉得心口慢慢地暖了起来。 还好,还好,他还有希望。 陈珏颤颤巍巍端着绿豆汤锲而不舍的端给范安:“爱卿!喝汤!” 范安接过果断喝了个干净,陈珏趁着这个良好的气氛想多安抚几句,忽然有暗卫从暗处出来。 范安一看知道事态紧急自己不方便听,他连忙起身告辞。 走在出宫路上,他想起来那个缺角虎符,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他的澜澜!他的澜澜…… 陈烨正在气头上,往宸阳宫走去,半路看见了心花怒放的范安,他很是疑惑,自从平澜阵亡他再也没有开心过,这又是什么好事? “范将军有什么喜事啊?这么高兴?”陈烨笑着喊住他。 范安正高兴没有想太多,张口就是:“当然是因为我家女儿平澜……” “平澜怎么了!”陈烨一听这名字高声道。 范安知道自己差点说漏了,连忙说道:“当然是我家女儿平澜昨晚上给我托梦了,我今天去她坟上一看,嘿!坟头开了一朵花!” “……”陈烨有些惋惜,他看着平时严肃威武的老将军,此刻竟然笑的看不见眼睛。叹了一口气,好好一个人就这样疯了。 “老将军节哀顺变,澜澜不希望看见你这样。”陈烨叹息。 范安不傻,明白这大皇子以为自己疯了,疯就疯吧,老子今天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范安笑着出宫门,听见身后守着宫门的禁卫军都在叹气。 “可惜了老将军,就这么……” 寝宫里气氛有些凝重,暗卫把手里的资料通通呈上。 陈珏越看脸越黑,最后把青瓷盏一扔大骂:“逆子!混账!草菅人命!” 骂着骂着他被口水呛到哼唧半天,暗卫立刻把另一杯茶递上去,顺了好半天气陈珏依旧脸黑的吓人。 西原靠近飞羽城,是善蛊善御兽的异族人聚居地,异族一直和安远国交好,是良好的外交国。 陈珏知道,自己宫廷暗杀用的利器业火还是跟人家借的,本着一方有难多方支援,他安远国得帮忙。 早前,西原洪涝,他身体不适这消息没有通过他,是陈烨一手操办赈灾事宜。 之前皇后明月还来夸了大皇子一通,他当时还愧疚自己对她们娘俩儿苛刻了,但是如今看来,这做的是人事么? 那册子上白纸黑字写着,西原苗疆洪涝,一众族人拖家带口想暂住城外寻求安远国救援,等灾情稳定了再回去。 陈烨优弱寡断,没有及时开外城门,更别说给赈灾粮食,异族人死伤大半。 这还不算完蛋,更完蛋的是,他竟然怕异族人的尸首太多引发瘟疫派军队去驱散这些可怜的异族人。 “真的跟他母后一般,白有一副好皮囊,实则蛇蝎心肠!”陈珏气的脸色铁青,他猛拍桌子。 “你去,把这个逆子给朕喊来!” 这边陈烨刚刚顺着大路回到宸阳宫,又收到父皇暗卫的传信,让他去寝宫一趟。 这次他不怀疑了,因为来传信的是父皇贴身暗卫,一路上他心里都在嘀咕。 陈烨想起来阿曰临走时阴阳怪气那句话,他不怀疑那个人说这句话的真实程度,他也的确不受宠。 若是去晚了,母后又要不停不休的责骂。 也不知道浑浑噩噩走了多久,他到了寝宫门口,却看见已经坐在高座上的陈珏,他脸色铁青似乎很是生气。 陈珏很是生气,一把把茶盏扔了,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让随侍的宫女扶他进去睡觉。 陈烨硬着头皮行礼道:“皇儿给父皇请安!” 陈珏看都不看他一眼漠然转头,陈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晚来一会儿为什么这个在别人面前都和颜悦色的帝王,会这么甩自己亲儿子脸色。 陈珏越看这个儿子越气,本来之前跟范老将军相谈甚欢,谁知道有人来报说陈烨优弱寡断没开城门,那些逃灾的难民如此之惨。 这个逆子竟然还这般无辜? 第三十章 反骨生二 “你还在不知道错在哪里?” 陈珏一把把青盏茶杯砸到了跪到地上的陈烨头上,他伸出手颤抖地指着他,眼睛里都是失望还有暴怒。 陈烨额头被茶杯砸中,流下血来,他不敢去擦,直起身子道:“儿臣不知道何错之有,请父皇给个明示。” “明示?给你明示!哈哈哈哈,皇后教的好儿子,来人把皇后也请来!我倒要问问她怎么教的儿子!”陈珏气的闭上眼睛,一眼都不想多看跪在地上的陈烨。 陈烨莫名其妙承受了他的滔天怒意,他最开始是不知所措,后来渐渐回过味来,父皇今日就是来找自己错处的。 他直直跪着,心中都是愤懑,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他唯一的子嗣,从小到大他对自己就没有过半分的热情与耐心。 从来不闻不问,不管他好或者是坏,都是淡淡漠漠,他回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父皇如此暴怒的原因。 “皇后驾到!”随着太监喊完,陈烨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就看见明玉小跑而来。 她本来在自己宫中赏花,忽然听见陛下盛怒,要责罚大皇子,还要她一同前去,说要个说法。 “皇上!”明玉行了礼,陈珏闭上眼睛不看她们母子,也不赐坐。两人一跪一站,气氛很是诡异。 “不知烨儿究竟犯了什么错让您这般生气?”明玉讨好的笑着,把茶端过去。 陈珏挥手推开明玉,谁知那茶水极烫,他猛地收回了手,差点失态到吹手跳起来。 他坐正了身体环顾四周,发觉没有人看见他的窘态,这才继续发脾气,一把把桌子上的册子扔到明玉怀里。 “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好儿子!他干这些蠢事晚上睡的踏实么?” 明玉看着他少有的盛怒神情,心中也有些发憷。 陈珏她陪了有十多年,他就那人死的时候暴怒,之后消沉了一年,后来就一直都乐乐呵呵。 自从失去了那个人丢了和那个人的孩子之后,他就不怎么在意得失了。 和周边几个国家签了和平条约大家几十年相安无事,他也清闲乐呵。 如今这次暴怒实在是骇人得紧,她颤颤巍巍打开册子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烨。 “你……你糊涂啊!”她万万没想到她这个儿子竟然下令不接济西原苗疆异族人,这在和平时期无异于是在引战。 如今国中栋梁范平澜阵亡,范老将军一蹶不振,飞羽城盘踞着乌鹄族人,这样一来万一这些人互相勾结,对于安远国就是灭顶之灾。 “大灾多大疫症,要是放他们进城她们要拉我们陪葬散播毒虫,我们更加危险。而且异族本来人口稀少,这大灾一过,他们人口更少我们就可以一举吞并,扩大疆土……”陈烨大声说道,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是错的。 他明明是考虑的最为周全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不理解他的想法,他明明就没有错。 陈珏看着一脸坦然的陈烨,只觉得心里发冷。 为君者仁心爱民为大,其次守诺重信。他当年与异族签订和平协约,本应该有难互相帮助,他万万没想到他自己的孩子是带头撕碎合约那个人。 “逆子!你还在不知错!异族人少,但是他们重义守信,大灾大难她们都躲过了却没有躲过你的狼心狗肺!你们母子两个都是蛇蝎心肠的东西!”陈珏破口大骂,站起来指着陈烨的鼻子。 陈烨紧紧捏着拳头,他认为自己没有错,这无疑是现阶段最好的选择,牺牲那些不重要的异族人,保全族人的性命。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说自己和母后都是蛇蝎心肠的人? 他偷偷看向一旁的母后,发觉明玉脸上没有表情,手里却紧紧攥着茶杯。 “滚!别让朕在看见你们,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儿子,你看看咳咳……”陈珏气的心口疼,他挥手示意陈烨和皇后离开,任凭明玉怎么呼喊他也不回头…… 宸阳宫里。 陈烨跪在地上直挺挺跪着,昂头对明玉道:“我没有错,本就该舍弃那些人,拯救我们整个国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救下他们。” 明玉寒着脸看着他直摇头:“你怎么这么蠢?这些事情完全可以从暗地里入手,投毒暗杀样样都比你这么干来的干净!你这么蠢你父皇怎么会立你当太子。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明玉气的直摔东西,恶狠狠地骂着陈烨。 陈烨双目呆呆地看着院里那棵香樟树,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母后嘴里说着不在意父皇的看法,其实什么都在乎,也什么都向着他,卑微到尘埃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讨厌自己,父皇这么讨厌自己还要让自己生下来,活在这个世界上恶心他们? “你究竟有没有用心?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你怎么能管好这个国家?我可不想辛辛苦苦让你登上皇位给别人做了嫁衣!”明玉保养得极好的脸上都是狰狞,她看着陈烨眼睛里都是疯狂。 她晃着陈烨道:“你还记得么,当年你生病那晚电闪雷鸣,那个人生了一个小皇子,你父皇一眼都没有来看过你,就守在那边,直到那个女人死了他也不过来看看我们母子……” 陈烨越听越难过,他推开明玉双手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不听,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说着不在乎父皇说着恨他,但是他哪次不喜欢我的时候你是向着我的?” 陈烨猛地起身,跪的久了他一个踉跄,明玉愣在原地,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反抗自己。 陈烨转头跑出了宸阳宫,头也不回的跑出了皇宫,这个对他来说的牢笼。 他在和范平澜践行的酒楼买了酒,一直喝到天黑,他立在街头,一时间没有了方向,街头有几只野猫在打架,抢一块可以蹲着睡觉的地方。 最舒服的地方谁都想争,最凶狠的猫儿打败了所有的猫,睡的舒舒服服。 陈烨歪头看着猫儿大笑,那猫儿以为他也要来抢,张牙舞爪很凶地朝他扑过来,陈烨伸手掐住了猫的脖子:“争抢不就图个弱肉强食?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明明我是皇子,唯一的皇子什么都不如意!” 猫儿被他掐着痛苦的挣扎,爪子狠狠抓了他一爪子,陈烨咬牙切齿地用力,最后猫儿无力的倒在地上抽搐。 他一脚踢开,喝了口酒笑的温文尔雅,他这些年好像装温文儒雅装的太久了,久而久之连猫都觉得他好欺负。 六岁那年,嫔妃争宠,被母后害没了孩子,哭了很久,偷偷让自己的猫发疯去袭击他。 那时他父皇还没有如今这般排斥他,一时兴起要教他写诗。陈珏起了个头让他接着写,自己有政事离开了,说晚上过来检查。 他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没有防备被疯猫儿挠的满脸都是血,他拔出袖子里的短刃把猫扎死了,恰好被回来的父皇看见。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对自己冷冷淡淡,不闻不问。 以前他只觉得委屈,认为父皇觉得自己杀猫暴戾,就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成了如今众人眼里温文尔雅的大皇子,无比完美。 直到今天,那个男人在暴怒中说出的话才让他醒悟过来,他说她们母子都是蛇蝎心肠的人。 他一向知道母后做的那些狠毒的事情,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害这个伤了她一辈子的男人。 他们两个的恩怨又凭什么要牵连在他身上,让他从来都不快乐。 陈烨眯着眼睛看着酒楼上高高飘起的酒旗笑了,这里他和他最喜欢的人喝了最后一杯酒,却被那个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打岔。 “我到底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们都这般不接受我?既然不接受,那你们都死了也就没有人不接受我了。”陈烨大笑,挥手招出了暗处的暗卫。 “全力找到张秀檀,我要拿他先开刀。” 第三十一章 烤鹅课堂 一整晚大雨哗哗得下,范平澜在帐子里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张秀檀找到了,他千里迢迢到了飞羽城找自己。 两人相对流泪,张秀檀大骂自己负心女,还是朝她跑过来,想抱起范平澜,但是听见一声巨响,山洪爆发,张秀檀被冲走了。 “秀檀!秀檀……” 范平澜在帐子里手舞足蹈,只觉得自己身上压着一座大山喘不过气来,也跑不动眼睁睁看着张秀檀被冲走。 “啊!我的秀檀!”范平澜闭着眼睛大哭大叫。 张秀檀就蹲在她心口处,屁股对着她的脸睡觉,睡的正香。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做梦开始手舞足蹈,把他生生抖了下来。 鹅脸着地,他正困着张嘴骂骂咧咧几句,在床下,把头钻到翅膀下睡成一坨。 范平澜睡不着了,听着雨声想到那个梦,披着衣服走了出去。 帐子外都是水迹,已经天亮了,但是由于乌云太重,范平澜看着四处都是昏昏暗暗的。 军营里士兵都起来了,躲在帐子里看雨,做早饭的老师傅敲着锅炊烟的味道,倒让范平澜安稳了几分。 军营在城门不远处,她转身爬上城楼,范平澜立在城墙上,看着大暴雨哗啦啦地下,远方以前能看见个影子的西原苗疆,已经被涨起来的山洪给冲没了。 西原前段时间才涝过,因为地势低这又涝上了,范平澜有些庆幸安远国地势高。 有不少异族人拖家带口到了城门外,想进来被乌鹄族士兵拦住,他们索性坐在城墙下避雨。 飞羽城高处虽然看见西原,但是还是有些距离,这些难民个个浑身湿透,衣衫褴褛。 一部分人逃到了飞羽城附近,另一部分人应该是顺着小路去了皇城,范平澜想老皇帝应该会出手援助吧。 毕竟大家关系都还挺好。 “真是惨绝人寰,天灾人祸。”范平澜缩回了头,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一会儿炎热,一会儿又突然暴雨倾盆山洪猛涨。 大肥鹅一觉醒来没看见范平澜,撅着屁股出了帐子,东看西看看见她站在城楼上唧唧歪歪,他扭着肥硕的身体费力的登上了城楼。 歪着头一口就叨上了范平澜的脚,范平澜已经习惯了,一把抱起大鹅,这样一来他也看见了远方的惨景。 “啊呃!”真惨。 张秀檀摇摇鹅头,扇扇翅膀。 “你一个鹅懂什么,还叫,药吃了么?”范平澜连着收拾了三天吃坏肚子乱拉乱吐的鹅,已经心力交瘁。 她觉得自己被绵绵说中了,不是来当卧底干正事的,真的是来放鹅养祖宗的。 想到这里范平澜心里犯嘀咕,自从上次皇城一别自己很含蓄的摆脱她帮自己找张秀檀,按理说她手下那么多眼线应该找的很容易。 这一找找了这么久没有消息,莫不是他有了不测? 范平澜想到今早的梦,越想越怕,拍拍脸:“不能想不能乱想,他一定会没事的。” 张秀檀歪着头看着嘟嘟囔囔的女人,他也快头秃了,他发觉自己貌似掌握了变身的秘诀,但是又貌似没有掌握。 他东想西想觉得焦灼,看着这女人清秀的侧脸,又想到那个貌似虎视眈眈的阿散,心中警铃大作。 “你站这么高作甚?今天不教大厨们做吃的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突然传来,各有心事的一人一鹅身体都是一僵,差点从城楼上栽下去。 阿散眼疾手快,拦腰抱住了范平澜,范平澜反应迅速,一把提住了往下掉的胖鹅。 这城墙极高,掉下去想要不受伤得用轻功,范平澜捏了一把汗,要是自己暴露了轻功可就惨了。 一时间她有些感激地看着身后冷着脸,却依旧英俊的男人,阿散见她看过来心跳的飞快,赶快松开了手。 “那几个烤鹅师傅都在找你,你快些回营。”阿散有些慌乱,说了一句话匆匆就走了。 留下有些呆愣的一人一鹅,范平澜挠挠头:“我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怎么感觉他很慌张?” 大肥鹅翻了个白眼,人家这是少年心动,不解风情的女人。 张秀檀跳到地上看着阿散慌忙走开的身影再回头看着还是看着楼下难民忧国忧民的女人直摇头。 也多亏你反应慢。 范平澜抱着大鹅回帐子的时候,帐子外边站着一堆拿着刀的大厨。 范平澜一时间感觉脑子一嗡,短短几秒钟内脑子里闪出无数想法,自己是不是烤鹅太优秀手艺太张扬。 这些师傅在首领那里失了宠过来找自己讨说法了? 范平澜脑子里想着,腿脚麻利地开始朝后退,管他什么原因,先跑为敬。 那几个胡子拉碴,年纪加起来比范平澜都要大上个几轮的烤鹅大厨抱着刀正惆怅。 突然其中一个看见了正在抱着大鹅逃跑的范平澜,眼神一亮:“快看大厨回来了!” “范大厨!”几个大汉举着菜刀朝范平澜笑的灿烂,他们飞快地奔过来,范平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的扭头就跑。 张秀檀被她颠得大吼大叫,范平澜和他大眼瞪小眼来了一点灵感。 只见她一把抱起大肥鹅,在他惊恐的小眼神里把他抡了起来:“对不起小祖宗!死道友不死贫道,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她一把把鹅扔到了追过来大汉们的脸上,他们看见范平澜本来笑的很开心,结果凌空飞过来一只张牙舞爪极其“凶狠”的大白鹅,吓的他们大叫着散开。 张秀檀被墩到地上,肥滚滚白净净的在地上极其有弹性的弹了弹,像一个皮厚肉多的大白包子。 大白鹅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叫,扭头看着前面疲于奔命的女人,眼睛都绿了。 你这个狗女人!又摔我! 他张开翅膀颇为不满地站起来,拦在路正中,那群大汉看着心生恐惧不敢向前。 范平澜拔腿就跑,时不时看看身后,一不留神哐当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怀里是青草的香味,她正好撞在人心口上,耳朵里都是那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你跑什么?”阿散的声音很清冷好听,范平澜老脸一红钻了出来。 “别别别误会,我不是投怀送抱,是他们拿着刀追我!”她转头指了指被大白鹅吓的不敢往前走的一群烤鹅师傅。 打头那个老师傅,也就是最开始想杀张秀檀未遂反被痛打的老师傅一拍手:“哎呀!误会!误会!” “我们只是想来找范大厨学习烤鹅手艺的,前几天阿散将军不是让你去买东西去了么,你走这几天我们烤的鹅首领都不满意。还说要是学不会,就让我们养神鹅,把你换回去烤鹅……”几个大汉看着拦路的刁鹅,不敢直视他杀人的眼神。 张秀檀歪着头气的浑身都在疼,他可是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把自己甩出去,还一头撞进了别人怀里。 “啊呃!” 众人只见这只大肥鹅往前一伸脖子,杀气腾腾扇动翅膀朝范平澜冲过去。 范平澜正在跟阿散说话,来不及反应被狠狠一口咬下去,一声凄厉的嚎叫响起。 “小祖宗!你咬我干什么!松嘴!”范平澜抱着腿痛苦流涕,大肥鹅瞪着她不松口,最后是阿散和几个大汉给她拖开。 范平澜就地一坐,也顾不得在场有人,一把掀起裙子露出雪白的脚踝,上面一个青印子,她揉着痛嚎。 一旁阿散和某只罪魁祸首身体一震,飞快朝她跑去,一只手一只翅膀齐齐伸出去,压下了她的裙角。 “啊呃!”女孩子家家的,干什么呢! “女孩子家家的干什么呢?”阿散冷声道。 范平澜被一人一鹅吓的瑟瑟发抖…… 第三十二章 烤鹅课堂开课了 帐子外边雨下的正响,乌鹄族厨房里热气腾腾还带着香味。 范平澜总算搞清楚这些大汉大早上来帐子前堵自己的原因了,她拖着被叨青的腿带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在锅里翻炒着自己特制的烤鹅料。 范平澜把一朵朵晒干的不知名长的稀奇古怪的花放进锅里时,一个老师傅提出了大家共同想问的问题:“范大厨,你这扔下去的花是什么调料啊,对烤鹅有什么作用么?” 范平澜吸了吸锅里的香味,沾了一点尝了尝,颇为满意的盖上锅盖。 “这个花叫千面花,这个花是安远国特有的花,清热解毒还有清香。鹅肉温带补燥性,放点这个味道又香还不伤身体。”她看了看蹲在门口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干嘛的大白鹅,皱起了眉头。 张秀檀紧紧跟着范平澜来到厨房,一听她要教这些人做烤鹅,本来很兴奋,后来回头一想自己现在不就是鹅么。 虽然以前自己爱吃鹅肉,现在也没改,但是自己一只鹅,也听得津津有味貌似有点骇人的残忍。 他就撅着屁股蹲门口克制着自己不去听不去看,正无聊突然看见门边放着的吃之前大厨采买的腊肠腊肉,他咽了咽口水。 之前自己变成人之前,貌似都吃了点人能吃鹅不能吃的东西。 张秀檀撅起屁股用鹅脚在沙地上写着之前吃过的食物:鹅腿、葡萄、糕点、花生米…… 他用翅膀拍拍头,伸着脖子研究。这些自己都吃过,变回人肯定跟这些有关系,那么到底是吃了哪样,或者又是同时吃了哪几样才变回去的呢? 大肥鹅心事重重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那筐腊肉腊肠陷入沉思。 范平澜一边讲解着,一边看着这个不省心的鹅。 “范大厨,这不对啊!我们也是安远国人,怎么没有见过这种花?”又有几个大厨提出疑问。 范平澜一拍脑袋,完蛋! 这花是之前宫里奇物档案里的奇花,说功效更多不详但是更多的是清热解毒,她也是之前宫中武将集训的时候知道的,这些事情平民怎么可能知道。 她初上战场前一天,老父亲范安极其不放心,央求皇帝让教习暗卫防毒用毒的师傅顺便带带范平澜,怕她粗心大意被暗算。 范平澜那时候正在追求张秀檀,追的昏天黑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出来这个张家小公子喜欢吃烤鹅。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范平澜经常逃课去学习做鹅,但是做出来的鹅肉都格外腻口,张秀檀吃了会不舒服。 皇城第一追夫狗腿子澜自然舍不得,就各种研究秘方,坑蒙拐骗骗了不少师傅的菜方都不行。 她一筹莫展,平时功课什么的都让绵绵打掩护,她逃课去做鹅讨张秀檀欢心。 但是那堂讲解草木毒物的课她不能翘,她也怕战死,更怕张秀檀娶了别人,听得认认真真。 那课上师傅讲了千面花,说是解毒良药,在山林中很常见,但是因为长的奇怪还妖冶,不少人都避而远之认为是毒物。 其实这就是解毒利器,她就找来这种花晒干了想试试烤鹅会不会口味有改善,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范平澜想完这些前尘往事,举着的锅铲放了下来,有些心虚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这花没晒干之前你们肯定见过,下次带你们看看。” 众人觉得这话很正确,都点点头。 一旁的阿散皱起了眉头,看似无意问道:“范姑娘没想到还懂用草药?” 范平澜得意一笑:“那是。” 张秀檀听见两人说话,心中烦躁,他一定要快些变回去,不让任何男人有可乘之机! 他盯着腊肠腊肉,心中有个声音喊着蛊惑他冲上去咬上一口,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张秀檀扇了扇翅膀一口啃上腊肠,只觉得又硬又咸,他用尽力气甚至脚趾都在用力才啃下来一小块咸的齁人的腊肠。 他晃着脑袋咬着腊肠,范平澜一直在看着这个小祖宗,她最开始看见他一动不动看着腊肉就知道他又要搞幺蛾子。 果然范平澜看着肥鹅扑上去咬下了一块腊肠。 “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听到没有!”范平澜一把扔下锅铲,冲上去想按住这个作死的鹅。 张秀檀往前一窜,一口叨起篮子提着里面的腊肠腊肉就绕着军营跑。 “你给我吐出来!站住!”范平澜围着围裙也顾不得外边下雨,踩着水追出去。 她累了,为什么这个鹅什么人吃的都想吃一口,最近一直在又吐又拉。 难道真的要求首领让首领放飞这只小祖宗,让他去烤架上用光辉普照大家么? 还真的是肥鹅静悄悄,必定又作妖! 范平澜弯着腰,把手撑在膝盖上看着前方那个跑起来肥肉一直在动的胖鹅叹气:“你别跑了,我不抢你吃的!你别吃这个啊……” 张秀檀叼着篮子在离范平澜不远的地方,冒着被腊肠噎死,咸死的危险吃完了一整根腊肠。 他咂咂鹅嘴,又扭头咬着腊肉,他一定要变回去,变成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的张家小公子! 范平澜看着他啃完了腊肠开始啃腊肉已经冷静了,回头朝着厨房喊道:“各位,可以准备刀了,这鹅入味了……” “你给我站在那儿!”范平澜大喊一声飞身扑过去,一把摁住正在拼命啃腊肉的大肥鹅。 张秀檀大叫一声不停挣扎着,范平澜一把拉住他不停啃着的那块肉想拉出来,可是这个鹅力气大的惊人,她竟然拖不动。 范平澜大喊:“拿刀来!” 大肥鹅一听这个吓得一愣,嘴一松吐出来那半块肉。 阿辽金在帐子里啃鹅腿,听见帐子外边的动静,戳了戳身边的亲卫灵鹫:“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灵鹫长的凶狠,块头大,长着满脸络腮胡,是乌鹄族有名的勇士。 他眯着眼睛看范平澜跟大肥鹅扭打的样子点点头:“是个练家子,下盘极稳,你看她手上劲头很足。” 阿辽金擦了擦手,看着一旁赶过去的阿散笑着摇头:“这孩子也是傻,看他这样子……哎……” “首领为什么还不动手,万一将军……”灵鹫把手放在刀上,就要冲出去。 阿辽金按住他摇头:“这丫头眼睛明亮,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应该有目的,但却不是害人。” 阿辽金看向身后挂着的地图,用手点了点,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您这样带着军队驻扎在飞羽城,不进不退,我怕族内那些人有说辞,如今我们一出来,他们怕是要翻天。”灵鹫想到乌鹄族内部如今复杂的状态有些担忧。 阿辽金看向帐子外边的大雨摇头长叹,早就已经风雨欲来了。 乌鹄族并非外界看起来那么团结一致,内部早就出现了分歧。阿辽金是嫡系一支,而他兄弟阿辽括和他是同父异母。 阿辽括从小就暴戾,乌鹄族崇尚武力,他在乌鹄族也有不少信众,阿辽括喜欢酷刑,杀戮成性。 关于首领这个位置,本应该由兄弟二人竞争,但是阿翁不喜欢他这个嗜血的性子,就把他放逐在外。 阿辽括自然不甘心,他离首领之位就差一步,却被父亲给放逐出去,他起兵谋反,气死了阿翁。 阿辽金大怒下令剿灭阿辽括和一众乱贼,但当年阿辽括拉帮结派有很多拥护者,他们把阿辽括藏了起来,即便严刑拷打也没说出来。 “我的好弟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等了这么多年,也恨了这么多年……” 第三十三章 失误 一人一鹅“打” 得羽毛满天,大肥鹅被范平澜紧紧扼住命运的脖颈。 张秀檀只觉得这个女人手劲大的可怕,他仰着脖子拼命吞着那块腊肉。 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不管你是谁!都没有办法阻止我变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张家小公子。 “让你别吃!别吃!你吃了这些会死的!”范平澜把鹅翻过来,抖动想把他吃进去的腊肉腊肠倒出来。 阿散看着直皱眉,上前一把接过张秀檀手掌运气,一掌贴在他肥肥胖胖的肚子上,张秀檀只觉得一阵子恶心,一张嘴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啊呃!”张秀檀眼睁睁看着自己费劲巴拉吃进去的东西被情敌打出来了,气的大喊大叫。 “将军小心!”大肥鹅扭头想咬阿散,范平澜眼疾手快拉着阿散的手让他躲了一下。 牵?牵手上手了! 张秀檀伸着脖子小眼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炸毛,他昂着头大叫,用鹅黄色的脚蹼重重踩着地面。 阿散看着自己手里那只白皙的手,有些窒息。他猛地抽回手来,慌忙转身逃开。 “将军是嫌弃我抓了鹅手臭?”范平澜把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发觉没有异味,甚至 还有香味。 当然香了,这个鹅臭美的很,范平澜丝毫不怀疑他已经成精。每天起来都要让她梳毛,用香喷子拍的香喷喷的。 阿散听见身后范平澜的话,脚下走的更快了,他感觉脸上都要烧起来了。这个女人的手也很白,但却不如一般姑娘一样细嫩,手心处还有老茧子。 但是就是这样一双手让他开始慌乱,阿散一路来到校场,把大刀舞得呜呜生风,一直冒着雨舞刀到浑身湿透,他才停下来。 “该死的,怎么回事?”阿散看着雨幕心里很复杂。 范平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直很疑惑,她挠头抓着鹅回到帐子。 她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阿散这人这么古古怪怪,之前对自己很恶劣不说,现在还开始躲自己了。 范平澜叹气,要是这个样子怎么才能接近他,搞清楚事情真相,任务可怎么完成? “这可咋办,将军更讨厌我了!”范平澜有些泄气的坐在自己的帐子里,语气很是失落。 “啊呃!啊呃!”肥滚滚的大白鹅昂着脖子从一边跳上床,用头撞着她,似乎很是不满。 范平澜一把摁住躁动的肥鹅,叹气:“我心情不好,你一边儿玩儿去。” 张秀檀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酸溜溜的,跳下床用脚在沙地上写道:你很在乎他? 范平澜低头看见这个肥鹅直愣愣歪头看着自己,她挑眉弹了弹他的脑袋:“关你什么事?你每天好好吃吃喝喝,不要给我惹事就好。” 张秀檀有些烦躁,转了几圈,又写道:你喜欢他? “关你什么事!胖鹅,我才不跟你说!”范平澜扭过身去,掏出来怀里那根七彩头绳,笑的花痴。 谁喜欢那个喜怒无常的面瘫,她喜欢的一直都是她的秀檀,她要努力才能回去团圆。 大肥鹅一时间失去了之前张扬跋扈,神气活现的样子,耷拉着脑袋,心痛的无以复加。 他狠狠用胖脚踢了踢沙地,气冲冲的蹿了出去,等范平澜花痴完大肥鹅已经没有踪影了。 “这鹅精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跟那个阿散一样的喜怒无常。”范平澜叹气,自己真的很艰难。 突然好想回京,也不知道绵绵找到秀檀没有,真的是越想越不舒服。 范平澜蒙着头倒头就睡,梦里她凯旋而归,父亲和秀檀就站在门口接她,张秀檀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 “秀檀……你到底到哪里去了……”范平澜长叹,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担忧开始随着雨声慢慢放大。 她一直在安慰自己,秀檀可能是接受不了自己殉国,出去散心了,但是都已经小半年了,这个大活人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范平澜想去林子里看看,看看绵绵有没有传消息回来,她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披上蓑衣拿上纸伞,避开众人从小路到了后山树林…… 最近天气转凉,处处都在下雨,京城又突然开了城门接济了不少绕过了飞羽城来到皇城寻求救援的异族人。 他们蹲在屋檐下,躲在破庙里靠着给人算卜,用巫药治病换吃的。 很多城里的人都有些惧怕这个种族,传说里的他们御兽用毒,都不怎么敢接触。 于是陈珏干脆让官兵前去送粮食,把异族人都集中安置在城门不远的山神庙里。 陈烨奉命将功补过,带兵前去。 绝七看着争抢食物的众人冷声道:“大皇子!这里人多眼杂,唯恐生乱啊。” 陈烨何曾想不到,他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能生出这么多多余的爱心在这些稀奇古怪的外族人身上,也不肯多赏赐自己一点。 经过上次那一场暴怒,他似乎更加虚弱,皇后又以安神为由送了一批熏香进去。 陈烨想到这里有些好笑,低声道:“你多多留神,要是有可疑的人接近这里,就拿下。” “真的是见鬼的天气,折磨人!”绵绵穿着范平澜前年给自己做的白纱裙子,插着珠钗走的歪歪扭扭。本来打算绕过正路,通过山神庙小路去飞羽城给平澜传消息,半路却被拦住了。 她在城里时都不着夜行衣不黑纱覆面,只为了大隐隐于市。 绵绵本来想出了城再穿夜行衣,谁知道在山神庙前被拦住了。她咬牙切齿捏着纸伞看着眼前这个拦住自己的人。 冷面鹰眼,黑衣负剑,浑身都是杀意,绵绵嗅到了危险。 这不就是那天平澜把自己扔出去拦住那人么,大皇子的心腹绝七。 “你拦我干嘛!我要出城给我爹采药!”绵绵高声道。 绝七看着眼前这个长相英气,比一般姑娘还要高壮的女人皱起了眉头:“闲杂人等不能接近,你绕路!” 这么大的雨,自己穿着裙子还绕道?绵绵一把把湿透的裙边撩起来,想发飙,绝七皱眉转身过去:“姑娘自重,我不接受贿赂。” “贿赂?”绵绵挠头,放下裙子,自己哪里想贿赂他?东想西想她总算是捋明白了,这人龌龊! 绵绵也不想装柔弱了,气冲冲一个箭步过去,一拳打出去,绝七没有料到一个姑娘有这等臂力,一拳被打了出去栽进了泥坑里。 “贿赂?你还跟我说贿赂!你照照泥潭本姑娘贿赂你?你配么!”绵绵穿着大号绣花鞋的脚一脚踢向绝七屁股。 绝七反应过来一个鹞子翻身,绵绵往旁边一躲躲开了他带起来的泥水。绝七长这么大没被女人这么欺负过,就连他娘也没有这个机会。 “大胆乱贼!”绝七被戏弄脸上挂不住,拔出长剑朝她戳去,绵绵弯腰躲过,只觉得长裙碍手碍脚,索性一把撕短,想上前搏斗。 绝七哪里见过这等豪迈的女子,一愣被绵绵结结实实锤了一顿,绵绵压根不想纠缠,出完气就提起轻功想走。 谁知道这个绝七的轻功尤其缠人,她甩不开他也不敢去找平澜,于是咬着牙在林子里飞了几圈,快要吐了还是没有甩掉他。 绵绵咬牙朝前面空旷处飞去,她极其了解皇城郊外的地形,她若没猜错这里有处小断崖,这个绝七是大皇子的心腹要是给弄死了,她也不好收拾,那么她假装摔死算了。 绵绵于是落地开始作仓皇状朝那边跑去,绝七越追越觉得这个女人轻功可怕,他绝七武功超群,这个世上唯一一个险胜自己轻功的女人已经死了。 他倒想跟这个女人争一争高下,把她抓回去倒是有点成就感。 下雨了的林子里雾蒙蒙的瘴气升了起来,眼见那个女人朝另一边跑过去了他一震。 那方若是他没有猜错是一处小断崖,若这个女人不小心摔死了,就没有意义了。 “你别跑了,前面危险!”他大声喊道。 绵绵耳力极好,才不理他,继续朝前跑断崖越来越近,她喜不自禁终于可以甩掉这个牛皮糖了。 她深吸一口气去想装个踩滑,到时候再扣着岩壁荡进山洞等这男人死心,她也就可以走了。 绵绵回头看了看追上来的男人,冲上去跟他过招,招招犀利,两人离断崖越发近了,绵绵假意脚滑朝崖下摔去。 她早就看好了这里有藤蔓,她对自己臂力有很大信心,这藤蔓的粗细也够支撑她的身体。 谁知道! “你拉紧我!”她手突然一暖,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 大手的主人也跟着跳了下来,一手拉住了她本来想拉的藤蔓,一手拉住了她想拉藤蔓的手。 一条藤蔓可拉不住两个人啊! “你他娘的!跟我下来干嘛啊!王八犊子!老娘……” 第三十四章 胡吃海吃预警 雨下的淅淅沥沥的,小树林处处都是水洼,森林里升起了浓雾,范平澜一脚深一脚浅地挪到了平时接头的地点。 她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一阵子,猫着身子小声喊道:“绵绵!绵……绵……” 声音很快就消散在森林的枝叶里面,连回声都没有起来。 范平澜挠头:“难道京城有事她抽不了身没过来?我先摸摸情报在不在。” 自言自语一番之后,范平澜把爪子伸向了一棵歪脖子老树,手伸进树干正中央那个树洞里。 她手在里面东摸西摸竟然摸到有个软绵绵暖呼呼的东西。那个东西似乎很是排斥她,有些吃力的在树洞里躲避她的手。 范平澜一愣:“绵绵给我搞了个什么东西在里面?” 她一把揪住这个东西,只听里面那东西含含糊糊尖叫了一声,范平澜一把把自己的手拉了出来。 只见手里抓着一只通体灰白巴掌大,胖的像个球的玩意儿,那小东西扭着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范平澜。 见范平澜懵了,那不明物体发出一阵试探性的:“咕咕咕……” 范平澜跟这玩意儿面面相觑,半晌磕磕巴巴道:“鸽……鸽子?你是只鸽子?绵绵给我放了只鸽子?” 灰鸽子被抓的有点难受伸了伸腿儿,范平澜以为这鸽子要给她点什么情报,放松了手想看看它的腿,没成想这鸽子趁她一松手,噗啦一声飞走了。 那矫健的身子飞向远方,冷漠无情把范平澜抛在一边。 范平澜愣住很久,挠头:“这……这是放鸽子?还是野鸽子?” 她有些沮丧,她没有等到张秀檀的消息。 绵绵好像这么多天都没有来过,这鸽子是个避雨的野鸽子,那绵绵去哪里了? 范平澜靠着树身莫名开始伤感,这人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要乱跑,不知道家人会很担心么? 她的秀檀没有吃过苦,在家被宠着,跟自己在一起也宠着,那他能到哪里去? “莫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范平澜吓得一个激灵,随即拍拍自己的臭嘴。 “呸呸呸!不可能。” 军营里,厨房一阵忙碌,几个厨师在为整个军队做午饭。 乌鹄族在草原上喝酒吃肉惯了,到了这里自然也是不改这些习惯,午饭晚饭都是无比的丰盛。 厨师洗好了瓜果蔬菜放在菜板上沥水,饭菜的香味源源不断地飘出去。 一个肥硕又灵活的身影嗖地从门前遛进厨房,他伸着长脖子用翅膀遮住脸,只露出绿豆大小的一双小眼睛在外边,滴溜溜地乱转。 趁厨师都在忙,他一个箭步扑着翅膀冲到了菜板旁边,见厨师一背过身去处理食材,他长脖子一伸鹅黄色的扁嘴一口叼住了那个簸箕的边沿。 “张大厨把那边我控好水的菜递过来一下!”远远传来一声喊叫,被喊道名字的张大厨回头,发现菜板上空空如也。 他挠挠头:“没有啊!” “怎么可能,我刚刚晾这里的!”另一个大厨挥着锅铲过来,定眼一看菜板上什么都没有。 “耶?我的菜呢?”刘大厨不可置信的大叫。 这边还没叫完,不远处打杂工摔了一个四脚朝天,摸着屁股爬起来,看见脚下那个绊倒自己的东西:“簸箕?你们谁乱扔簸箕!” 李,张两位大厨望过去,李大厨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我放菜板上晾菜的簸箕,怎么到地上去了?” 很快,厨房清理瓜果组也开始尖叫:“香蕉!梨子!葡萄呢!” 烤着肉的那边大骂:“谁啊!乱扔香蕉皮!” 角落里,烤肉大汉有强迫症的把一块块肉摆的整整齐齐,一次次地刷酱汁,但是时不时边边角角处总是少几块肉。 他终于是被逼疯了,大骂:“谁偷吃老子烤的肉!” 厨房瞬间一片混乱,瓜果蔬菜到处都有,一不小心就摔个四脚朝天,烤的肉时不时少个几块。 几个主厨都挠头,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看见打杂小工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似乎在看什么。 厨房里的人都轻手轻脚地凑过去,定睛一看,都抽了一口冷气。 桌子对面的墙角蹲着一个胖胖白白的大肥鹅,鹅背朝着众人,撅着屁股摇头晃脑。 他脚下有无数的食物残渣,现在这个肥鹅正在吃烤的冒油的肉! 好吃!吃!一饱解千愁,只要小爷吃的快,悲伤都追不上小爷。 张秀檀化悲愤为食量,他受不了了,明明当年是这个女人先接近自己,在一起之后两人也都很好很甜蜜,为什么她就是变心了! 还假死到了这里,为了追求那个将军宁愿当个厨师,忘了自己的国家忘了他! 现在还荒谬的养着变成鹅的自己。 张秀檀没有办法接受,他不明白为什么感情这么脆弱,他想不明白范平澜“抛弃” 自己的原因。 他啃了一口香蕉,又啃了一口烤肉开始思量,是自己平时太过张扬跋扈么?她不喜欢了?还是自己被外人传烂的名声让她终于开始想通想明白了要离开自己? 大白鹅拍拍翅膀,挪了挪脚,只觉得身后发凉。 他低头看着自己浑身的白羽毛,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低低叫了一声。 如今自己这个样子,谁相信自己曾经是名动京城的张家小公子? 他千里迢迢来这一遭,被气的上蹿下跳那个女人还不知道!他一定要变回去,要掐着那个女人的肩膀狠狠骂她负心女! 张秀檀看着自己吃剩下的食物,打了个饱嗝,他就不信了。今天吃的东西里面就没有能让自己变回去的食物! 他相信,只要自己找准了方向,变成人回京再找人把自己变回去! 大肥鹅自己思绪万千,但是在身后众人的眼里,已经是恶贯满盈的坏鹅了。 李大厨举起了锅铲,张大厨东看西看看到了一口没有用的大锅,烤肉大汉跟二人递了个眼神,大喊着扑了过去:“你这个小偷!接受制裁吧!” 张秀檀扭头大叫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被张大厨扣在了大锅下面。 张秀檀这个暴脾气,他最烦别人在自己伤春悲秋的时候打扰自己,他狠狠推着扣着自己的锅。 锅在众人惊恐的眼神里跳了跳。 张大厨只觉得摁不太住,咬牙:“快来,摁住锅,这个神鹅力气好大!他要是出来了我们就危险了!” 李大厨伸手按住锅,挥着锅铲大喊:“快去!找范!平!澜!这里我们撑住!你们快去!” 这番感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锅被大肥鹅掀翻了。 众人愣在原地,只觉得眼前的大鹅眼睛冒着绿光。只见他翅膀一开,身子往前面一倾,伸出了长脖子,鹅黄色的扁嘴大张发出一声:“啊呃!” 所有人大叫,开始往外边跑,李大厨挥着锅铲声音变了调:“范!平!澜!救命啊!” 训练完士兵的阿散路过厨房,只见一群人冲了出来,又喊又叫。 他一把拦住一个人冷声问道:“发生何事了?” “神鹅!神鹅!发怒了!”张大厨回答完抬起满是淤青的脸,他吐出嘴里的鹅毛把锅往头上一扣,不要命的跑。 厨房里,张秀檀双脚双翅膀,左右前后开弓,又啄又叨,吓得厨房众人连滚带爬。 “孽畜!放肆!”阿散提着刀,立在门口,身影显得高大有安全感。 张秀檀停下了追逐众人的步伐,扭头杀气腾腾地看着门口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 “啊呃!”夺爱之恨,我张秀檀要叨死你! 众人只见一只大肥鹅腾空而起,杀气四溢直直扑向站在门口的阿散将军。 阿散面无表情抽刀,毫无惧意,众人都闭上了眼。 “住手!” 一声女音急急传来,范平澜披着蓑衣气喘吁吁朝厨房跑来。 本来杀气腾腾的某肥鹅,一听这话,在空中一个急停栽倒在地,他自暴自弃地蹬了蹬腿儿,开始装晕。 第三十五章 刀下留鹅 “刀下……留!刁鹅!” 范平澜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挥着手,脚下一不留神踩到了地上的簸箕,身体一歪就要脸朝下摔去。 阿散皱眉,连忙扔了刀去接范平澜,范平澜被他接住,弯着腰大喘气,只觉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众人惊奇地发现那只张扬跋扈“杀气腾腾”的大肥鹅,一听见范平澜的声音立刻变得温顺甚至有点怂。 大肥鹅倒在地上闭眼装死,范平澜在阿散怀里大喘气:“留鹅一条鹅命 神鹅光辉普照我乌鹄族啊!” 阿散脸红放开了范平澜,范平澜捂着之前在树上撞红的脸大喊道。 阿散本来就心乱如麻,一见范平澜脸上的红,内心更慌。 他暗暗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不敢看范平澜。 “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是怎么供奉这个鹅的?你看看他干的好事!”阿散脸一黑,指着厨房的狼藉道。 “我的错!我的错!”范平澜咬牙切齿提起装死的鹅,点头哈腰,一脸的卑微,手下却暗暗掐了几爪大肥鹅。 张秀檀内心愤怒,之前他看见阿散抱住了范平澜! 他翻过去一口咬上范平澜的手,范平澜大叫着抓住他的脖子。 大肥鹅气的蹬腿瞪眼,这个女人竟然脸红了!脸红了! 范平澜揉着剧痛的脸,几番道歉之后才顺利把鹅带回了帐子。 “你厉害了!开始大闹厨房了!成精了我管不了了!怎么的,成精了想吃人能吃的东西了?你就该吐死拉死!”范平澜气呼呼把大鹅往床上一摔,大肥鹅大叫着跳起来。 范平澜没好气的看着他,她之前本来在树林子里面自暴自弃。 没有了心上人的消息,甚至绵绵人都不见了,她心中隐隐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她靠在树干上,快要悲伤到睡着的时候小兵狗蛋小跑着过来,一路上大喊:“范大厨!你在哪里啊!神鹅……神鹅……要被阿散将军宰了!” “宰了?”范平澜挠了挠脸,吸了吸口水表示已经无所谓了。 宰就宰吧,反正她的小心肝一天没有消息,她就没有了动力,那大肥鹅张扬跋扈,谁宰就宰吧。 正在这时,范平澜感觉到双眼的眼皮开始疯狂跳动,心脏开始呈疯趋势乱蹦,范平澜心慌气短了起来。 她冒着冷汗清醒过来,摸着心口久久难以平复:“我……我这是有重病了?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正在她疑惑的档口,狗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的附近。 他疑惑的挠挠头,之前看见范平澜朝这边走,这怎么没看见人? 范平澜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个大肥鹅死不得,她烦躁地挠头:“他又搞什么幺蛾子!” 狗蛋东看西看找不到范平澜,还打算再吼几声,范平澜冷着脸伸出了脚,狗蛋没看路啪叽一声摔到了她的面前。 “你这么着急干嘛!将军要为民除害是好事,你怎么这么着急?”范平澜奇怪的看着他。 狗蛋挠头:“要知恩图报啊!神鹅一来我水土不服就好了,他是祥瑞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啊。” 范平澜万万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随口胡诌的打油诗还给那个大胖鹅封了“神”? 她一噎,不知道说什么好。 果然信仰的力量是强大且盲目的。 狗蛋拍拍屁股坐起来,一把拉住范平澜开始跑:“大厨就当你帮帮我!一定要救下他啊!” 范平澜被瘦小的狗蛋一把攥起来,开始在丛林里健步如飞。 范平澜目瞪口呆问道:“你们乌鹄族的族人脚力都是这么好的么?” 狗蛋憨憨一笑,继续跑着,火急火燎的样子让范平澜满心都是疑惑。 她注意看了,这个狗蛋脚下轻盈力气极大,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脚力,反正不简单就对了。 范平澜眯起了眼睛,正想为自己的智慧欢呼,脸上一痛,她没有听见狗蛋的大喊,没有避开那个大树,整个人撞了上去。 一时间范平澜觉得满眼都是星星,她晃了晃头:“天……天没黑啊!为什么……有星星?” 范平澜一歪身子差点倒下,狗蛋开始焦躁,一把撑住范平澜,拍着她的脸:“醒醒啊!你不能晕!要是没救下他,我就罪过了啊!” 范平澜回忆到这里,揉着自己的脸,看着还不服大叫的鹅,咬牙切齿。 她颇为心酸的去厨房要了一个白水蛋,敷在脸上,看着大肥鹅哭出了声:“祖宗我到底欠你什么!我们都好好的不行么!” 张秀檀本来大怒,看见她这样子心中一软,往旁边一扭头,翅膀一扑趴在了床上,看着范平澜敷脸。 “这个狗蛋肯定就是在报复我之前用脚绊他一跤的仇,有树都不提醒我!要不是为了救你这个臭鹅,我的盛世美颜怎么会这样!”范平澜痛的龇牙咧嘴。 大肥鹅歪着头看着她,突然跳下床,用脚在沙地上写着:痛不痛? 范平澜没好气的哼一声,不看地上突然会安慰人的大肥鹅:“关你什么事?” 大肥鹅扭着身体跳到桌子上,翻箱倒柜找着东西,把桌子翻的一团糟。 范平澜气的脸疼,她以为这个臭鹅被自己骂了,开始耍小脾气了,她一把捡起自己的鞋朝他扔去:“你抄家呢?找什么找!发什么臭脾气!” 张秀檀虽然心中生气,但是还是不忍心看她难受,他记得之前这桌子上有药的。 大肥鹅扭着肥胖的身体,用嘴叼起了一个瓷瓶跳到了范平澜腿上,肥硕身体的重量让范平澜险些承受不住。 肥鹅跳上床,用嘴把药递给范平澜,又跳下床用脚抹掉之前写的字,又写道:这个是药!你擦了应该会好点! 范平澜心中感动,心想这个臭鹅改性子了?还是念在自己又救他一条鹅命,终于知恩图报了? 范平澜心里暖暖的,她很是欣慰。那种感觉,就像自己不懂事的儿子突然长大,天天气自己的女儿突然变成小棉袄一样。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远方的父亲,抹了一把泪,接过那个药颤抖着倒出来,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这药黑不窿咚中带着一丝丝诡异的绿色,味道也是奇奇怪怪的。 范平澜有些疑惑,看着歪头看着自己的鹅:“我待你不薄哈!我不指望你能给我仙丹,但是你别害我啊!” 张秀檀怒了,这女人还怀疑自己害她! 他跳下床写道:爱用不用,丑的人不是我! 范平澜龇牙咧嘴给自己敷上,对着铜镜左照右照,只觉得自己没有白宠他。 果然这鹅精通人性,这药敷上凉飕飕的,是好药。 帐子外边阿散拖着老军医往范平澜帐子赶,他回想了很多遍抱住范平澜的情节,总觉得有地方不对。 思考半天突然发觉她不是脸红,很可能是脸肿了啊! 他问了狗蛋,听说她撞树上了,心中更加担心,拉着大夫就往这边来了。 半路上看见了也同样很急的老兽医,兽医朝他点头道:“将军也是去找范大厨?” “何事?”阿散点头问道。 老兽医眼睛发光,一拍大腿:“那就好那就好!我也要去!之前给大鹅开止泻药的时候,我把我治病的药掉那儿了!” 聊天的时候三人已经到了帐子门口,老兽医当即冲进去道:“大厨!你看到我那个瓷瓶没有!大王最爱那匹宝马的脸被马蜂蛰了,我调好了药没想到掉你那里去了!” “你可真是我的小宝贝!” 范平澜开心的把大肥鹅抱在怀里,帮他梳羽毛,张秀檀享受地眯眼。 范平澜正为脸上的冰凉感到快乐,突然听到这么一嗓子愣住了,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抽了抽嘴角问道:“那药丸儿可是黑不隆冬,还带着一丝丝绿,敷在身上冰冰凉凉?” 兽医在帐子门口直点头,范平澜一愣,嘿嘿一笑。 正躺在美人怀里,享受顺毛的某鹅只感觉有寒气慢慢爬上了全身。 “行!学会整我了!大胖鹅!你等死吧!” 范平澜阴森一笑,拿起了一边的小刀,兽医和阿散一边一个拉住她,兽医苦口婆心的劝:“大厨!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给魔鬼留地步啊!” 范平澜挣扎着挥着刀,宛如修罗:“你们松开我!老娘今天为民除害!” 第三十六章 乱点鸳鸯谱 张秀檀目瞪口呆看着突然翻脸不认人的女人,只觉得心中委屈。 他扭头去看那个瓷瓶子,明明上面几个大字:跌打损伤膏。 张秀檀用脚扒拉了几下,突然看见瓶子瓶颈的地方刻着小小的“兽用”两字。 他拍拍翅膀,知道这次完了,误会大了!这个女人认为自己在捉弄她了! 范平澜被阿散夺下了刀,军医把她拉到一边,用下人打来的热水帮她清理着脸上的药膏。 范平澜全程冷着脸看着地上走来走去,时而大叫时而拍着翅膀的大肥鹅。 “畜牲!你嚣张什么!我一定要宰了你!”范平澜骂骂咧咧,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军医换了人 阿散朝他挥了挥手,军医把毛巾递给了阿散。 阿散细细帮她擦着脸,低声道:“不用跟个畜牲生气,实在不能容他了,就等父亲回来,跟他说把这畜牲宰了!” 范平澜听这一声一愣,扭头看着离自己很近的阿散,脸突然红了起来,捂着脸落荒而逃。 帐子里只剩下一人一鹅,阿散看着逃跑的范平澜有些好笑,低头看着手里的毛巾。 张秀檀气炸了,扭着头看着笑的春情荡漾的男人,大叫一声,朝他扑去。 你这个挖墙脚的,你要活活气死我!当着我的面撩我的女人! 小爷咬死你! 大肥鹅胸膛一挺,扁嘴一张,一口咬上了阿散的脚,谁知道阿散练的尤其结实,这一口就像啃上了石头,震得他脑门儿嗡嗡作响。 范平澜仓皇出逃,一路上只觉得心乱如麻。 “怎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那个冷面怪为什么要帮我擦脸!很暧昧啊!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范平澜浑身不自在,要是被自己家那个大醋坛子知道,还不知道怎么闹。 她这么喜欢他,不舍得他难过。 范平澜拍拍脸:“不能做对不起我家秀檀的事!就算要接近他查事情,也不能用我的美色!” 范平澜很是烦躁,她蹲在军营正中央有些茫然,看着乌鹄族飘扬的旗帜,她叹气。 若是可以选择,她倒是宁愿征战在沙场,怎么样都比如今困在这里卧底来的痛快。 “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回京!秀檀你到底去了哪里?” 范平澜看着雾蒙蒙的天,心中压抑。 这边,帐子里张秀檀缓了好一阵子想上前跟情敌大战三百回合,谁知道情敌竟然看都不看自己就走了。 气的他在床上乱跳。 是鹅怎么了!我是鹅我也是最好看的鹅! 等小爷变成人,打的你满地找牙! 张秀檀蹦跶累了,趴在有着范平澜身上香味的被子上,有些难过,他好像变回去,告诉这个女人他张秀檀来了! 问她是要叛国背叛他们的爱情,还是要洗心革面,跟他回去。 “啊呃!”大鹅越想越不舒服,他要变成人!一定要变回去。 他扭着满身的肥肉往被子里钻了钻,开始计算,之前自己吃了人类的东西大概六七个时辰就又吐又拉,短暂的变回去了。 如今自己吃了这么多东西总该持续的时间久一点了吧! 张秀檀想着想着,只觉得被子舒服,吃的痛快,竟然钻在被子里睡着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渐渐黑了起来,因为最近连续几日下大雨,空中并没有星星,倒是空气各外的清新。 范平澜被大厨们拉过去又教了会儿烤鹅的秘籍,快到晚上的时候,不知道何时离开大营的首领阿辽金回来了,一脸的欣喜。 他顾不得劳累,让大家烤鹅烧起篝火唱歌跳舞庆贺,大厨们请教了范平澜之后做的鹅肉越发合阿辽金口味。 他重赏了大厨们不少金银珠宝,大厨们为了感谢范平澜塞给她不少烤鹅和好酒,只是这些人看着范平澜都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范平澜挠头,表示不太明白他们奇奇怪怪的想法。 乌鹄族能歌善舞,喝酒豪迈围着篝火唱歌,范平澜看着他们心中很是感慨。 篝火烧的噼啪作响,柴火的香味混合着酒香颇为让人心情愉悦,范平澜跟着混在里面喝酒吃肉无比欢快。 烤架上烤着黄澄澄往下滴着油滋滋作响的各种肉,香气飘出去很远。 范平澜酒量极好,吃喝痛快了暂时忘却了心中的忧虑。 她啃着手里香气扑鼻的鹅,心中突然又想起来那个喜欢穿着红衣,眉眼张扬的少年。 她必须要完成任务,她要回去见他! 这阿辽金离开一趟军营,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回来,竟然这般高兴。范平澜眼珠子一转,端着酒蹭去了阿散阿辽金他们那边。 这朵篝火是他们几个高位的人单独的,他们没有跟兵士们在一起,反倒是严肃不已,似是在商量什么问题。 范平澜没有直接上前去,反倒端着酒去找之前跟自己关系还行的小兵狗蛋。 “你说为什么首领今天这么高兴啊!”范平澜笑嘻嘻道。 小兵狗蛋接过酒喝了一口道:“大王好像回了一趟乌鹄族,也不知道遇见什么满意的事情了,高兴了许久许久。” 范平澜还想打听,结果听见阿散他们那边响起了丝竹的声音,不知何处涌出来一群姿态曼妙,穿金戴银的女人。 其中领舞那个女人尤其出色,长的极美,却不轻浮有的都是高贵。 只见她美目流盼,含情脉脉直看着冷着脸喝酒的阿散。 “我知道大王为什么这么高兴了!你看阿芝雅!就是最好看那个女人!她是我们族最好看的女人,是守在族内大将军的女儿。好像这次跟过来就想跟阿散将军定亲的!”狗蛋小声说道。 范平澜好奇地看过去,却意外看见阿散扫过来的眼神。 吓的她一颤,扭过身不敢看。 这人艳福不浅看自己作甚,范平澜挠头。 她突然想到自己耽误了这么久的正事,继续小声问道:“阿散将军今年贵庚啊,家中有没有娶妻什么的?” “将军今年二十二了,族里很多姑娘喜欢他,但是首领都不满意,他也不满意,一直没有娶亲。”狗蛋小声跟范平澜说道。 范平澜在数着手指,飞快算着,手指一顿,这不对啊!年纪对不上! 要是她老范没有记错,当时老皇帝的小皇子失踪之时正好是大皇子五岁生日那天。 小皇子才刚刚满月,过了十八九年怎么样都不可能今年二十二,最多也就是今年十八九岁。 这怎么可能? “难道不是他?”范平澜一愣,脸色难看了起来,连狗蛋叫自己几声都没听到。 狗蛋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连拍自己的脸:“我这臭嘴!给你说这个干嘛!你喜欢阿散将军又不是秘密!” 这话让范平澜扭头看他:“我喜欢谁?阿散?” 狗蛋点头,范平澜表情一言难尽。 她算是彻底搞明白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这特么是被人乱点鸳鸯谱了! 她之前急于求成想搞清楚阿散是不是那个人,连人家洗澡都不放过,她本以为之前众人只是拿他们起哄。 这下她算是明白了,这不是起哄,这些人都当真了。 他们知道这次阿辽金带了跟前阿散的联姻对象过来,她老范在军营里人缘好,这些好兄弟们都担心她被打击了,都绝口不提这个事情。 范平澜擦汗,怪不得之前大厨们塞了这么多东西给自己,还欲言又止。 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大,要是不说清楚,传到京城,就算凯旋回去,张秀檀这个醋精,不闹才怪。 “不行这事得说清楚。”范平澜狠狠咬了一口鹅腿子。 阿散无心看美人起舞,眼神时不时朝另一边似乎心情很低落的女人看去,发觉她在喝闷酒。 在美人惊讶地眼神中起身朝范平澜走去…… 第三十七章 试图变身 帐子外边热闹极了,张秀檀躲在帐子里睡觉,他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大肥鹅歪着脖子想了想,自己变回去应该快了,之前要变回去的时候都是上吐下泻。 受苦就受苦吧,只要能回去。 张秀檀蹦跶着胖腿去了阿散帐子,颇为嫌弃的从装衣服的箱子里,用嘴拉出来一件里衣。 他怕衣服弄脏,把衣服裹起来咬住,要不是怕变回去光着身子耍流氓,他才不会偷衣服。 他废了大劲儿才把衣服挂在茅房的墙壁上,扁嘴叼着草纸,蹲在坑位上。他这次准备好了,他堂堂京城贵公子,就算拉肚子也要高贵优雅。 之前那几次真的是太丢人了! 他为了这次变身准备了太多,他一定要找到变身的规律。 张秀檀已经开始期待变回人身的样子了,他决定了变回去了第一时间跟阿散决斗,痛锤他一顿。 他还不信了吃了这么多人能吃鹅不能吃的东西还不能坚持的比以前久? 于此同时,外边的篝火会正热闹,范平澜头都要挠破了:“我当怎么去跟他说?” 阿散从后面走近她,递给她一碗解酒汤:“女孩子家家的不能喝这么多酒,她是来看灵鹫的,不是来看我的。你放心,不要喝这么多了。” 阿散红着脸说完,两人都愣住了。范平澜手里的汤差点没端稳,他跟自己解释这个干嘛? “我……”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闭嘴。 两个人一样的心乱如麻,一个是心中有小鹿乱撞,另一个是浑身不自在。 “嘿嘿嘿……灵鹫喜欢那姑娘真好看……”范平澜憋了半天出来这么一句。 阿散摇头,挨着她坐下了,吓到范平澜往旁边挪了挪。 阿散看着范平澜半晌,竟然笑了。他本来就长的极其俊朗,平时的冷面硬汉,竟然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笑意满满的样子让范平澜有些眼熟。 范平澜盯着阿散皱眉,越看越觉得熟悉,她没忍住出口道:“你跟你父亲长的真不像……” 话一出口她心中惨叫,完了完了!这不是找事情么。 果然阿散把手摸向了腰刀,范平澜慢慢地爬起来,准备逃跑了,谁知道阿散一愣,低头一笑。并没有像范平澜想的那样暴怒,今晚的他在范平澜眼里格外的温柔。 他摸出那把大刀,细细婆娑着刀柄,刀柄上刻着一朵很精美的花:“这是我母妃给我刻的,我长得像她。” 虽然他声音很轻,但是范平澜听出来了他情绪的低落,本来想解释的话也咽了下去。 两人并肩坐着,篝火的光在身后,两人抬眼看向黑漆漆的天幕,都没有说话…… 不远处的树丛里钻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老乞丐拍拍肚子,闻着不远处乌鹄族酒肉的香味,有些饥饿地咂咂嘴。 他走走停停这么久,快要饿死了。 “最近真的是背时,故土被洪水冲了不说,一路上也没有人给我骗了,饿死我了。”老乞丐叹气,咬起了杂草来。 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传来,老乞丐差点吐出来,他睁眼一看不远处竟然是这些乌鹄族人的茅房。 老乞丐吐了口口水,挪了一个地方,却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影摇摇晃晃从这边来。 随着来人越来越近,老乞丐看到他手里的鹅腿子,眼睛蹭的一亮:“嘿嘿嘿,送吃的的来了!” 茅房里,张秀檀被熏的头昏眼花,腿都要蹲断了,但是那股子熟悉的变回人身的感觉还在没有到。 “啊呃?”张秀檀腿打着颤从茅房出来,坐在门口。 这不对!自己吃了这么多东西,这还没有拉肚子想吐的感觉,不对! 张秀檀猫着身子看到不远处的篝火,肚子又饿了,他倒腾着小短腿朝篝火那边跑去。 管他的再吃点,张秀檀看开了。 狗蛋窝着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手里拿着鹅腿迷迷糊糊去茅房方便:“这茅房里臭,把鹅腿带进去也不好,我先啃完再去。” 狗蛋站在远处开始啃,啃着啃着远远看见茅房前飘着一个白乎乎的身影。 他一下子酒醒了一半,这什么情况?闹鬼了? 狗蛋慢慢走近,伸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人敲晕。 老乞丐甩了甩手手跳出来捡起了鹅腿,他挑拣着狗蛋没啃的地方,吃的满身都是油。 还想再啃几口,忽然发觉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叫,老乞丐被一吓,只见一坨白色物体飞出来,照着他的脸一阵猛打抢过来了鹅腿。 张秀檀饿极了也不看眼前的人,低头就啃着鹅腿。才啃一口,浑身开始发冷,一股熟悉的感觉传来,腹中如刀绞一般剧痛。 张秀檀想自己这是要变回去了啊,他拼命朝茅房跑,但是还没跑过去,就摔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老乞丐晕晕乎乎爬起来,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鼓着勇气一看,这昏厥过去的东西不就是那个大白鹅么。 乞丐把他翻过来,笑了笑:“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范平澜好不容易找个理由回来了,结果找遍帐子都没发觉那个不省心的祖宗。 一路顺着脚印找出去,就看见军营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一个老乞丐,手里还抓着她的鹅! “呔!老贼!松手!松开我的大肥鹅!”范平澜窜上去,一把抢过昏迷的张秀檀。 看着毫无生气的大肥鹅,范平澜开始慌了,怒目圆瞪大吼:“什么人!竟敢加害我们的神鹅!” “这不是神鹅!姑娘!你听我说!”老乞丐连忙摆手,想解释,范平澜一脚踹过去! “我不听!这个鹅是我罩着的!只能我欺负!”范平澜一脚踹的老乞丐一个翻滚,老乞丐揉着屁股还想说什么。 一支箭破空而来,他险险避过,定睛一看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提着弓箭而来。 “完了完了,摊上事了,老夫先走了!女娃子你对我这么凶!哼!”老乞丐身手极好,几个翻滚就消失在夜幕里。 范平澜想追,但是看着似乎不太好的大肥鹅,有些忍不下心。 “今晚守夜的都是那些人!怎么什么人都混进来了!偷鹅贼也不看是在什么地方?”阿散收起弓箭,对着随后赶来的士兵们发着火。 范平澜抱着奄奄一息的大鹅朝兽医帐子跑去:“喂喂喂!你不要就这么死了啊!” 老兽医歪着头,东戳戳西看看,昏迷过去的大鹅肚子鼓鼓的吃了不少东西,他扭头问范平澜:“你是不是又乱喂东西了?” 范平澜摇头:“我没有!我是无辜的!” 兽医按了按大肥鹅的肚子,大肥鹅低低叫了一声,动了动吐出来一块没咽下去的肉。 范平澜看着兽医责怪的眼神,伸手排了大肥鹅一把:“你就吃吧!吃!总有一天你要秃!” 大肥鹅还在昏迷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兽医看了半晌:“这没什么大问题啊?” “不可能!刚刚他还被那个人提起来蹂躏的很惨!肯定有什么问题!”范平澜看着憨憨的鹅,有些无奈。 说不担心是假的,虽然这鹅超过分,但是毕竟是自己养的。 范平澜越看这鹅越觉得性子像她爱的那个人,正因为如此,她才一直忍着这个嚣张的鹅。 “这鹅多半是吃撑了,睡过去了!没问题的!”兽医戳了戳大鹅。 范平澜一听一把提起大肥鹅回到帐子里,越看越气索性上床睡觉。 张秀檀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范平澜哭着跑向他,两人大团圆。 梦着梦着他划着脚也跑了起来,顺着床头闭着眼睛跳到了范平澜心口处,就是一蹲。 范平澜睡的正香突然心口一阵窒息感传来,就像压了一座山一样,范平澜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她挣扎着爬起来就看见罪魁祸首,也就是梦里那座“山”,耷拉着头蹲在自己心口大睡特睡。 “不是之前吃撑了还晕过去了么,现在怎么跑我身上来了?”范平澜拎起他想扔下床去,一手抓过去她惊恐的发现,大肥鹅雪白的羽毛竟然轻轻松松被她薅下来一大把。 “这……你这是要秃了啊……” 第三十八章 大鹅你秃了 范平澜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把羽毛陷入了沉思,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这肥鹅这么臭美,要是发觉自己被拔了这么多毛,肯定要发疯。” 她左看右看趁大肥鹅还在梦里的时候偷偷把羽毛给他插回去了,看了看自己的“作品”范平澜满意的翻身继续睡觉。 大肥鹅睡的昏昏沉沉,觉得不舒服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身上范平澜插回去的羽毛给弄了下来,当他睁眼的时候发觉自己置身在羽毛的海洋里。 张秀檀揉揉眼睛,看着一床的羽毛,疑惑歪头看向窗外,这是下雪了么?季节不对啊? 他用嘴理了理羽毛,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羽毛被自己薅下来很多根,大肥鹅愣了愣。 歪头看着自己的翅膀,被弄掉羽毛的地方光秃秃的一片露出了粉红色的肉。 张秀檀不信邪,又蹭了蹭羽毛,发觉身上的羽毛不停地掉落,他愣在原地很久。 人掉头发很正常,新陈代谢。但是这鹅掉羽毛不是好事啊,会秃啊! 他猛地跳起来冲到床头扣着铜镜的地方,卖力地用嘴翻过来一看,镜子里有个呆呆傻傻的秃头胖鸟在跟他面面相觑。 张秀檀仓皇退了几步,用翅膀捂住自己的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啊!呃!” 范平澜被吓到一个翻身摔到了地上,再一看那个崩溃的“秃子鹅”不见了,他摇摇晃晃朝河边跑去,往河水里一照。 一个头顶秃秃,羽毛斑驳,宛如老鹅的丑八怪显得更加明显。 张秀檀白眼一翻,双腿一蹬,倒在河边。 “这胖鹅秃了……”范平澜捡着床上的羽毛,目瞪口呆。 她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把羽毛搜集起来,放在布袋子里面,做成了柔软的枕头。 范平澜往枕头里一扑,深深地感觉到了幸福,这鹅被自己养的太完美了。不仅胖成猪,这身上的羽毛也没有异味,相反很香。 她在枕头上滚过去滚过来,猛地看见了床下的瓷瓶子,她拿起来一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怪不得这个鹅油光水滑,香气四溢的,这天天用自己京城带回来的桂花油擦羽毛,不香才怪。 范平澜看着空瓶子悲从中来,她上次回京,千金买的护肤品,就为了变更好看,好凯旋回去嫁给她的心上人。 “我的桂花油!我的银子啊!”范平澜捧着瓶子欲哭无泪。 正在悲伤告别瓶子的时候,帐子外边有人开始大喊:“范大厨!你的神鹅在水边要……要……寻短见了!” “寻短见?”范平澜硬是被逗笑了,这个秃头鹅还真的成精了要寻短见? 众人听的新奇风风火火地簇拥着范平澜跑去河边,只见寻短见的鹅无精打采地站在河边,看背影很是忧伤。 “噗嗤!”范平澜知道在这种悲伤的时候她不应该笑,但是她忍不住了。 这鹅她养的太肥了,之前没秃,圆滚滚油光水滑的倒是好看,如今掉毛太过于迅速,遮不住他浑身的肥肉了。 他蹲在地上背后的肉叠了三层,看的范平澜忍不住想笑。 那鹅听见范平澜的声音了,慢慢扭过身子,绿豆小眼睛里满满都是辛酸的眼泪。 他用脚在沙地上写道:你跟不跟我走! 范平澜皱眉:“去哪儿?” 大肥鹅看她一眼用脚写道:回京! 周围人都看不懂安远国的文字,眼巴巴指望着范平澜转达意思。 范平澜冷汗嗖地冒出来了,她现在在军营里面,这么关键的时期她自然不敢很明显说出来。 在疑惑的同时,她换了个意思说道:“这鹅说他秃了,问我们有没有治脱发的秘方,如果好用,就祝福你们延年益寿。” 众人一听都一哄而散去找治秃头的药方去了,在他们看来神鹅的祝福太珍贵了。 张秀檀悲伤欲绝,继续写道:你是不是喜欢长的好看的! 范平澜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谁知道大鹅大叫一声,蹭地飞起来往水里扎。 “唉唉唉!你怎么了!小祖宗!怎么一言不合你还要寻死啊!”范平澜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胖腿。 张秀檀挣扎着大叫,他心里已经泪流满面了。 为什么跟他预计的不一样,非但没有变回去,自己的鹅身还开始掉毛,没有多久竟然秃了。 自己这样子怎么见人!怎么跟情敌争女人,死了算了。 “你好看,你最好看了!我最喜欢你了!你这个鹅精怎么这么爱面子呐!”范平澜把大鹅摁在怀里,大鹅不张扬了,甚至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叫,就像哭了一样。 大白鹅一听她这么说大叫一声,把头拱在她怀里,撅着屁股在外边,一副很是委屈的样子。 范平澜张着嘴,愣了半天,毕竟这鹅脱毛跟人掉发一样,都是悲伤的事情,她摸摸鹅背试图安慰道:“你……你节哀?” 张秀檀悲伤到不能自拔,他秃了!他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美男鹅,秃了! 范平澜这一摸脸色也变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摸下来一大把白色羽毛,大肥鹅的背部肉眼可见的露出了粉色的肉。 她讪讪一笑,把鹅毛往袖子里塞,可不能让这个小祖宗看见,要不然又要寻死觅活。 微微的河风吹来,张秀檀感觉背后一阵阵的发凉,但是沉浸在悲伤里面他并没有发现自己险些被范平澜抚摸秃秃。 “我们回营,回营!兽医能治好你上吐下泻也能让你长出毛来!不要怕!”范平澜看着赖在自己怀里不出来的鹅,无奈笑了。 这鹅真是鹅精,越来越像人,还越来越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张秀檀发觉自己被抱起来了,又想到自己秃秃的鹅头哀嚎一声,用扁嘴把范平澜的大袖子拉起来,盖住自己的脸。 范平澜抱着痛不欲生的大鹅回到帐子,这鹅一溜烟就蒙头钻进帐子里不出来,任凭范平澜怎么劝也不出来。 那个样子和她记忆里那个傲娇的少年越发重合,她隔着被子拍拍大鹅笑道:“你这鹅精,倒像极了一个人。” 她低头苦笑,像极了她的秀檀。 大肥鹅听她这么说,把头露出了一点点,那般畏畏缩缩的样子惹得范平澜大笑不止。 她抹了抹汗水,陷入了回忆。 当年第一次见张秀檀,她就偷偷记下了,加上当时她打了胜仗回家养伤,跟家里下人一打听一描述才知道那个红衣张扬的好看少年是京城里臭名昭著的“玉面小霸王”。 张秀檀是首富张家独子,父亲长年外出跑商,谈生意。他母亲把儿子宠的上天,这孩子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也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跟别人对骂。 城里人都躲他躲得远远的,范平澜有些不大相信这些人的描述,她第一面见他,他是在街上救济人,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但是心地还算可以。 范平澜从边境回京城就水土不服,患了风寒,去看城里的大夫,刚到门口就遇见了穿着绸衣的贵公子,掐着腰跟那个大夫对骂。 即便这个贵公子蒙着脸,她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自己之前打听的那个小霸王。 而他们旁边就是一个面黄肌瘦看起来穷困潦倒的人,贵公子声音有些暴躁大骂:“你们这些庸医,草菅人命!见死不救!” 那个大夫点头哈腰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是看病付钱也是应该的啊,不是我不救他,是他看病不付钱啊!” 贵公子直接把一甸银子咋在大夫怀里,大骂:“还不快治!” 那大夫把病人引进去了,那个小公子就跳到了他柜台上坐下,翘着二郎腿监督他帮那个穷人看病。 范平澜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个炸毛“凶狠”的少年,她听说这个玉面小霸王蛮不讲理,一切用钱说话。 但是她看来这只是一个真性情还喜欢用钱助人为乐的傻子。 只是这个小傻子为什么蒙着脸? 第三十九章 小傻子 范平澜一直在偷偷看着那个张牙舞爪,看起来“凶悍”极了的贵公子。 他气呼呼地监督这个大夫,待到那个穷人千恩万谢的走,他还塞给他大包银子。 这才极其开心地跳下来瞪了一眼那个见财眼开的大夫,一蹦一跳的跳出去。 他跳到一半一拍脑袋,他摸了摸蒙着脸的纱布道:“啧!我这个记性,我不是来看脸的么?” 张秀檀自言自语道,又不想回头去找那个被自己臭骂的大夫只好挠头很郁闷的走了,范平澜全都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么看来这个张家小霸王还是个憨憨,一个一心顾着别人,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的憨憨。 她摇头走进药店,看见大夫在收拾桌子骂骂咧咧:“真的是不分是非的纨绔子弟!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种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怎么分得清好坏!” 范平澜挑眉问道:“大夫此话怎讲?难道这个公子不是做了好事么?” “好事?好事个屁!那个病殃殃的人是出了名的赌鬼,抛妻弃子的没钱看病是他活该!这个小瘟神不辨是非的,哎!”大夫摇摇头,给她捡了药,包好。 范平澜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公子真的是人傻钱多,她顺着街找那个穷人,她倒想看看那个大夫说的到底对不对。 结果沿途追过去,刚刚到街角,看见那个穷人抱着药拆开来,把里面的药扔到了墙角,嘟嘟囔囔道:“还真的是人傻钱多的草包!我装装可怜就信了。” 这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用袖子摸了摸脸,把黄乎乎的脸擦干净,露出了苍白病态的样子。 他掂了掂银子笑的满脸褶子:“嘿嘿嘿!又可以去赌两局了!” “还真的是个地痞流氓!”范平澜拳头捏的直响,想一拳打的他满嘴找牙的时候。 看见一道影子闪过,随即那个无赖就倒在地上惨叫:“哎呀!老子的牙!” “什么情况?作恶太多,天都看不过去了?”范平澜急忙跑过去想看个明白,就看见那个蒙着脸的憨憨一脚踹向那个面黄肌瘦的男人,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骗子!你敢骗小爷?” 那个赌徒很快反应过来,伸手跟张秀檀扭打起来,两人你掐我胳膊,我扯你头发的,打的极其不专业且没有美感,范平澜扶额。 “隔壁老大娘都比你们打的好看!”范平澜叹气,谁知道这声音让那边扭打的两人听见了。 张秀檀一愣神,被赌徒差点把面纱拉下去,他大吼一声一拳把那个赌徒打晕过去,抖了抖身上的灰,昂头道:“想看本小爷的盛世美颜,我打死你!” 范平澜看着他蒙着面纱都盖不住的自豪,更加想笑:“你干嘛要蒙着脸啊?” “要……要你管!”张秀檀有些慌张,转过身。 范平澜坏心眼起,窜上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面纱扯下来,即便是他很快用袖子遮起来了,范平澜也看见他脸上被蚊子咬了一个疙瘩。 “哈哈哈哈哈哈哈!”范平澜忍不住了,这小公子真讲究,蚊子咬了也这么挡着。 “要你管!”张秀檀一把抢过面纱,气呼呼地遮着脸走了。 回忆到这里,范平澜长叹:“还真有点想他,哎!” 被窝里的大白鹅还是一动不动,范平澜拍拍他:“你跟他真像,一样臭美!他脸上被蚊子咬个包也要包的严严实实,你这个鹅也是掉几根毛就要死要活。” “啊呃!”这是几根毛?张秀檀大叫,扭过身子不看她。 “哎呀没事的!当鹅嘛总有换毛的季节,估计你是换毛了不是秃了呐!要放平心态嘛!”范平澜苦口婆心的劝,张秀檀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一时间也不那么紧张了。 或许真不是秃了,是换毛? 神鹅寻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兽医那里,兽医听说神鹅寻死,急匆匆往范平澜帐子跑,他掀开帐子大喊:“神鹅!神鹅呐!让老夫来看看!” 范平澜指了指自己床上鼓起来的那个小包:“这鹅心情不是很好,您小心。” 兽医瞪了范平澜一眼,指着大鹅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又乱喂东西了!跟你说了很多遍了,鹅不能吃人吃的东西!”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锅!”范平澜已经放弃挣扎了,这个小祖宗的锅她得背,横竖都是要甩锅给她的。 大肥鹅听见动静伸出头来,刚好跟老兽医来了个对视,老兽医一惊:“这秃头鸟是谁!我们白白胖胖的大乖鹅呐?” 秃头鸟?张秀檀扁嘴一张,歪着头看向兽医,绿豆小眼睛里满是愤怒。 “噗!”范平澜一听这个忍不住了,一看已经到了愤怒边缘的大鹅,更加想笑。 原本这鹅,羽毛雪白油光水滑,好一只美男鹅。 如今这鹅,秃了…… 大肥鹅已经从被窝里出来了,他闪动着没有几根羽毛的翅膀,杀气腾腾的看着兽医。 范平澜眼看这霸王要“行凶”了,她一把上去按住了他,讪笑:“嘿嘿嘿!您快给这孩子看看,他掉毛太厉害了,这鹅臭美!寻死觅活的,毕竟他是祥瑞,我们不能这么亏待他啊!” 兽医点头开始检查愤怒的大鹅,张秀檀瞪着这个说自己是秃头鸟的老头,只想扭头上去叨他。 范平澜养了他这段日子很是了解他的脾气,死死摁住他就怕他伤害这个无辜的老头。 兽医东看看西瞧瞧,点点头又皱皱眉,最后得出结论:“这鹅是不是吃了什么特别咸的东西?” 范平澜一思索还真是,这小祖宗之前不就吃了腊肠腊肉么? “这毛发还能救么?一直秃着也不怎么好看啊!”范平澜问出了大肥鹅心中所想,他很是激动的点头。 兽医皱起的眉头快要夹死了苍蝇,他面露难色:“这怕是有点难……” 张秀檀一听猛地飞起来挣脱范平澜的手,朝帐子外边跑去,在零星的雨里这肥硕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悲伤。 范平澜追出去,正好看见不远处厨房的大厨在外边架锅烧水,用来清理鹅身上的毛。 而那个跑的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大肥鹅朝锅那边跑去,范平澜眼皮子直跳:“小祖宗!你要干什么!” 她飞快追过去,只见大白鹅大叫一声踩着一旁的凳子跳了起来,要往锅里飞,范平澜眼疾手快一手抓起张大厨手里面端着的调料盒子朝那边扔过去。 大白鹅眼看就要跳进锅里了,他扭头看了一眼追过来的女人,朝她大叫一声:“啊呃!” 变丑了还不如死了算了,你去跟你的将军腻腻歪歪吧!负心女! 范平澜扔出去的调料盒子从天而降,正拍在大鹅头上,他跳起来的路径被范平澜全力一打打偏了位置,重重地掉到了锅的旁边。 大鹅痛的大叫在沙地上滚了几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似乎有些懵。 范平澜怒气冲冲地一个箭步跑上去,一把拎起大鹅,大骂:“这么一点点挫折你就寻死!不就是脱发么!聪明绝顶,聪明绝顶!你就是因为聪明才秃的!” “啊呃?”张秀檀听这话越听越顺耳,这个女人还真的会安慰人。 他没想到自己成了鹅身,在她眼里还是这么的聪明! 他一阵感动涌上心头,鼻子一酸,往范平澜怀里一扎,唧唧歪歪的乱叫。 范平澜拍着他厚实的鹅背,叹气,这个小祖宗! 张大厨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人一鹅感天动地,他结结巴巴道:“老范!你扔出去那个盒子,好像是你给我们的晒干调味的千面花。你还有没有多的,我们只有这么多了……” 范平澜看着洒落一地的干花,突然有些头疼,自己一时情急没有看见这调料盒子里是千面花。 她之前在林子里的时候发现了不少,就带领大家摘点回来晒干调味,但是现在一直阴雨绵绵,摘回来也晒不干。 “……我也没有,要不捡起来洗洗继续用吧……”范平澜指了指地上的干花,小声道。 第四十章 哄鹅 天色雾蒙蒙的,即便是快到了正午依旧不见乌云散开,反倒是越聚越多,越来越厚重。 雨从最开始的淅淅沥沥变得大颗大颗往下打,和之前的酷暑完全不沾边了,天气回凉了。 范平澜和一堆大厨坐在厨房叹气。 他们面前是卤好还有烤好的肥鹅,虽然依旧色香味,但是大家心知肚明。 之前范平澜带在身边晒干的千面花,因为一时情急要救大鹅,给扔了出去洒了一地。 如今大家都有些迷茫,天气不好就算找到了千面花,时间也来不及,更别说烘干了。 吃饭时间马上就到了,这鹅味道不对肯定是瞒不过,大王是论吃这方面的行家,万一一口认定是他们戏弄自己,不好好烤鹅,说不定大家一起组团上西天。 范平澜看着眼前的鹅急中生智,一拍大腿跳起来:“我们可以跟大王说中午我们换换口味,把瓜果蔬菜拼拼盘,再炒点各人的拿手菜,晚上再把鹅上上去!” 张大厨和李大厨一拍手,面露喜色,但是又突然提出问题:“这是好办法!但是问题是晚上怎么办,我们不认识千面花,晒的蔫蔫巴巴的除了你谁知道它原来什么样!” 范平澜一下子站起来,一脚踩上自己的小板凳,拍拍胸脯昂首挺胸,浩然大气道:“你们只管拖住,等我晚上回来!” 厨房众人都抬头看着范平澜,只觉得这个娇小的姑娘第一次如此伟大,光芒万丈。 范平澜走的时候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拿了一串大葡萄,那个小祖宗应该吃了葡萄心情会好点。 她回帐子收拾蓑衣,带上竹篓准备去山里找千面花,想把葡萄塞给大肥鹅,让他乖乖等自己回来。谁知道她了找遍帐子,都没有看见那个只会闯祸的小祖宗。 她记得自己走的时候,看见大肥鹅埋头在被子里不声不响,这一眨眼功夫跑哪里去了? 范平澜又开始操心,她提着东西出帐子门,四处东看西看,竟然在帐子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光秃秃还很落寞的背影。 张秀檀靠着牛皮帐子坐在地上,把头埋进翅膀里万念俱灰,太难了,这个人生太难了。 自己就出来找范平澜这个负心女,被人暗害变成鹅,每天都在被不被宰的水深火热当中不说。 还要看那个叫阿散的狼崽子跟负心女暧暧昧昧,甜甜蜜蜜。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他现在只是一只弱小无助,除了吃还是吃甚至骂人还得写字的大白鹅。 大白鹅叹了一口气,用脚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难”字。 下了一夜的雨,帐子外面都是水洼,张秀檀一伸脖子就看见旁边的小水洼子里,自己光秃秃的又丑又肥的样子。 当即扭过身子,不愿接受现实。 “噗嗤!”范平澜把这只鹅的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更加想笑。 “鹅精,你太惨了,怎么就秃……不!不是!是聪明绝顶了呐!”范平澜本来想说他秃了,一看见大鹅杀人的眼神很是机智的改了口。 张秀檀叹了口气扑了扑翅膀,扭着肥胖的身体换了个方向,用背对着范平澜,表示不想搭理她。 范平澜知道他生气了自从秃头以来,这大肥鹅就像失去活力一样,郁郁不乐,就连追着人咬都没有了兴趣。 每天就吃吃吃喝喝喝蒙着头睡睡睡,而且出去忧郁望天的时候,会刻意避开一切能照出影子的东西。 这鹅这臭美的脾气像极了她的秀檀小心肝,想到这里她心也软了,从竹篓子里面掏出来之前从厨房顺手牵羊的大葡萄晃了晃。 “来吃葡萄啊!别气了嘛,你是最好看的!”范平澜轻声细语引诱道。 张秀檀咽了咽口水,别过头不看。他还气着呢,这些委屈一串葡萄就打发小爷了? “啊呃!”张秀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甩着肥肉朝一边走去。 范平澜也跟上去:“你乖点啊!我要进山去找千面花,你……” “这么大雨你要进山?” 一道冷冷的男声从一人一鹅身后传来,范平澜本来是蹲着的,一转过身有些蹲不住险些一屁股坐下去。 阿散皱眉眼疾手快地一把把她捞了起来:“你这么大雨进山干嘛?很危险!不能去!” 范平澜一愣,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挠挠头道:“我们烤鹅的食材缺了点,我去找点调味。” “不许去!”阿散冷声到,一眼看到了突然炸毛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大鹅。 张秀檀越看越觉得这个狼崽子刺眼,不就扶一下么,怎么还阻止别人去哪里!他谁啊!小爷有手也能扶!小爷还能把这女人抱起来! 大肥鹅昂起脖子,两三步跳到两人中间,撅起屁股狠狠撞了一下范平澜,看着范平澜往后退了几步,离这个狼崽子远了点,很是满意的点头。 他抬起胖腿在地上写着:你谁啊?管的多! 范平澜看着那字一愣,这小祖宗是维护自己? 阿散看这鹅气势汹汹自己又看不懂文字,抬眼看向已经呆住的范平澜。 范平澜为难了,她挠挠头,这鹅是不是误会自己被欺负了,其实人阿散是好心啊。 这鹅精可能听不大明白人话,但是自己养了他这么久,学会维护自己了,真的太感人了。 “你是不是才学会听人话,不太熟悉呀!我没事的!他是在关心我!”范平澜弯腰,伸手想摸摸大鹅的头。 张秀檀气的反口咬上她伸过来的手,绿豆小眼睛里都是愤怒,这女人真是狗咬吕洞宾! 自己在帮她她还为那个小狼崽子说话,还骂自己听不懂人话? 他摇摇头,愤怒地抬脚写道:你看看你这说的可是人话? 范平澜挠头:“是啊!” “啊呃!”张秀檀气的直跺脚,气到转圈圈,这个女人要气死他。 阿散挑眉冷笑看着这只对自己很有敌意的鹅:“你的鹅看起来很生气我不同意你去山里!” 范平澜疯狂点头,她可不能不去,今天是她和绵绵约定见面的最后期限,之前那次绵绵没有来一定是出了什么麻烦。 她还等着得到张秀檀的消息,其实进山找千面花就是幌子,她是迫不及待过去歪脖树那里掏情报。 阿散掂了掂手里的长刀,看着点头的范平澜道:“那我陪你一同前去!” “什么?” “啊呃!” 一人一鹅一起叫出声来,范平澜心里一咯噔疯狂摇头拒绝,不!她不想! 你跟着我我怎么敢去掏情报! 张秀檀伸长脖子大叫,疯狂跺脚,这狼崽子怎么回事脸皮这么厚,怎么什么东西都要跟! “怎么?你不愿意么?”阿散回头看着范平澜,眼神里都是探寻。 范平澜又在疯狂摇头,她哪里敢明着拒绝,此刻她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温和又很有效果的拒绝。 “将军!不妥啊,军营里要您坐镇啊!您离开了不就乱套了么!不可,不可,我在不在都不重要,而且我手脚麻利啊!我快去快回!”范平澜笑着一把抱起还在跺脚的大鹅。 她本来是想把葡萄给鹅,再把鹅托付给厨房的兄弟们,自己去山里掏情报顺便摘花。 那千面花后山一片一片的之前她就看过了,只是平常人不知道这个花的作用只觉得是野花。 她没有想到这哄鹅的过程中会出现阿散这个变数,也不知道阿散最近怎么回事,前些日子一直在躲着自己,这几日倒有些刻意的接近。 范平澜换了只手抱鹅,挠头:“难道是我身份暴露了?他来找我的狐狸尾巴?” 张秀檀很是傲娇的在她怀里,他很是快乐,他可没忘记这个女人抱起自己就跑的时候那个小狼崽子眼中的难过。 哼!小爷的女人!你想都不要想! 第四十一章 山顶洞人 到处都下着雨,冷风一阵一阵的往山崖里的洞里灌,山洞里只有一处火苗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木柴烧的噼啪作响,绵绵一脸嫌弃的把身旁那个挡着自己烤火的男人踹开。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装满了米的大布袋,死沉死沉的还软绵绵地昏迷着。 “我真的是欠你们的!明明是我家主子辜负你主子的感情,这感情都全靠我一个跑龙套的来还!还还的不是桃花债,还是个苦力债!” 绵绵白眼都翻到了天上,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却没有停下,把男人身上发汗湿透的外套扒下来,一把拉出他手里紧紧握住的剑,用他手里的剑架上衣服在火上烘干。 那昏迷的男人骨折了,手被绵绵用他的衣裳下边角撕下来做成的绷带,绑上两根小木棍给他正回来了,挂在脖子上。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绵绵有些嫌弃地看着这男人,竟然突然发现有那么几分姿色? “呸呸呸!”绵绵狠狠拍了拍脸,姿色个屁,就是这个男人把自己困在这里三天。 她原本想去跟范平澜去传信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真的是这么大的块头,武功也应该算好吧!当年还差点赢平澜,这身体怎么跟林黛玉一样柔弱!我跳崖哪里是真的要跳!我是要摆脱你!谁要你救了!” 绵绵自认倒霉,她把自己的裙角撕下来沾了流下来的雨水,拧干敷在绝七的额头上。 练武人身体素质都很好,照理说病了这么多天,汗都发了几场了,该醒了吧! 她长叹一声,撑起脸,看着外边的暴雨,这下好了,自己哪里也去不了了。 至于绝七为什么把暗卫首领绵绵困了三天,那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三天前过关失败的绵绵,恼羞成怒打了绝七一顿,绝七起了疑心认为绵绵是间谍卧底,提起不输京城第一女将军范平澜的轻功绝技追着绵绵绕林子跑了很多圈。 忙着传信接头的绵绵累了,想假借跳崖,拉着藤蔓溜进崖洞内甩开追击。 谁知道这看似冷酷没有感情的高手竟然如此意气用事,还跟着下来,一把拉住了她想要抓住的藤蔓。 绵绵为了求生只得拉住他的手,可怜的绝七估计错了两个人的重量,手脱了臼,头还撞在了崖壁上。 最后万分紧急之际,是绵绵荡进了山洞,把他拉了起来,然后这男人就昏迷不醒,一直发高烧。 她也想过一走了之,让他自生自灭算了,但是她还是太过于善良,想到这男人是为了“救”自己才到今天这样的。 “算了算了,反正张秀檀那条也不算是什么重要消息,平澜应该不太急,那我晚点去吧!等他醒了我就走。”绵绵用木棍拱着柴火,让他们充分燃烧,喃喃自语道。 “嘶……” 绵绵正想着,地上麻袋一样的男人,捂着头开始哼哼唧唧。 绵绵兴奋地凑过去拍拍他的脸,男人本来清明了点眼神又变得浑浊起来,绵绵脸色一青,又拍了拍:“喂!醒了就振作起来!别睡回去啊!” 绝七龇牙咧嘴,只觉得这女人手劲大到能拍碎核桃,更别说自己的脸。 他不敢再装晕,看了看自己身上只着了里衣,有些慌乱,摇摇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做什么!” 绵绵看他迷茫的表情笑了,不过是气笑的:“这是山洞,你快谢谢你救命恩人我!不自量力还来救我!差点被你害死!” 绝七皱眉,有些不明所以,昏迷之前的事情也想到了七七八八,他冷声道:“难道不是我救了你?” “你?你看看你的胳膊还救了我,没有金刚钻不要揽瓷器活,还跟别人学英雄救美!”绵绵嘲讽到。 绝七向来不善言辞,但不代表没有脾气,当年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坟头草已经两丈高了。 他一听这话手下意识去摸剑,摸了一圈发现身边空空如也,他黑着脸道:“你这妖女!把我剑藏到哪里去了,快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绵绵又气乐了,想不到大皇子这么温柔稳重的人,还找了这么傻乎乎的高手,她挠挠头下巴示意了一下烧的噼啪作响的火堆。 向来以冷静稳重著称的绝七,脸已经黑到透亮,他看见陪自己闯出名声的好伙计,被架在火堆旁,剑身上还挑着衣服。 “诺!你剑!”绵绵笑道。 绝七浑身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杀气,绵绵也不甘示弱,两人对视间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绝七看着眼前壮实的女人,心中都是骇然,京城什么时候多出除了殉国女将平澜以外这么武功高强,气势不输男人的人。 他一把捞起架在火堆旁的剑,指向绵绵的脖子寒着声音道:“你是谁!哪国的探子!来我皇城有何企图!” “你手都这样了还不安分?”绵绵耸肩,拉过已经伸到山洞里面有一人手指粗细的藤蔓拉了拉,只觉得还是不太能承重,就拉过几根开始编了起来。 绝七第一次被人无视,他在大皇子麾下效命,是皇城出了名的第一冷血剑客,死了的人且不说对他恐惧至极,就连活着的人也没有这么无视自己的。 “我绝七保家卫国,尽诛宵小!你从实招来,我还可饶你一命,对你这种女人我一只手足矣!”绝七眼露杀气,又把剑指了回去。绵绵并不想搭理他,她听见外边的雨停了,轻而易举推开冷气逼人的男人。扛起之前编好的一卷藤蔓朝洞口外伸头探去。 崖壁被流水沁透,很是湿滑,再加上青苔丛生不太好攀爬,绵绵用力扯了扯手上的藤蔓觉得还算坚固。 她扭头对着还用剑指着自己,一副你不开口我就扎下来的肃杀表情的绝七。 绵绵身形一动瞬间来到他身边,手指一动已经在不经意之间点住了他的穴道。 当他反应过来已经迟了,那个女人在他腰间到处乱摸乱找,绝七黑着脸冷声威胁:“你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绵绵埋头找着,不想回答他,绝七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暗暗运气冲着穴道,他本来看在这女人没丢下自己一走了之的份上,有意留她一命。 谁知道她竟这样不知羞耻的折辱自己,就欺负自己只有一只手可以动! 绵绵很快找到了绝七放在腰间的信号烟花,抬头起来,还没看清楚迎面打来的是什么,就已经下意识躲开了。 绝七用了蛮劲冲开了穴道,全力一掌朝她打去。 绵绵翻身落定很是暴怒,她扬着手里的信号烟花咆哮道:“你真的是狗咬吕洞宾!我在找你的信号烟花,要不然你看看你这样怎么爬的上去!” 绝七一时间没有留意,又被绵绵点了穴道,上次冲穴道他已经受了内伤。 要是没有受伤全胜的时候他还可以试试,如今他没有办法。 他只好看着女人手里的信号烟花,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竟然在找这个烟花?而不是在折辱自己? 绵绵在他思考的时候已经把头上的几根发簪用蛮力拧成了一股,敲出来一个铁爪缠死在藤蔓上。 这发簪是她们暗卫组织独有的寒铁暗器,她忙着出城为了不引人注意,就给叉头上伪装成钗子,没想到如今用上了。 绝七看着她一把把带着寒铁勾子的藤蔓往上甩去,勾到了其他藤蔓,缠绕在一起尤其坚固。 绵绵拉了拉藤蔓觉得很是坚固,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绝七道:“我帮你把烟花拉了,你就在这里等你的人把你捞起来,我就不陪你了,告辞!” 说完绵绵把烟花一拉,只见一阵火花呲啦之后,烟花没有如意料之中一样炸开。 “……”两人看着烟花陷入了沉默。 第四十二章 麻袋子套鹅 绵绵一看手里发现烟花在他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再也响不了了。 绵绵拍头,自己倒是能爬上去,这人还在这里,自己总不能还傻到去传信说:你们家护卫掉崖底下去了,问我咋知道的,我害的啊! 她的脸大皇子见过,而且当时范平澜诈死是她回来传的信,带的衣冠回来。 这件事后老皇帝对外称她去完成绝密任务了,不回皇城了。 大皇子这么聪明,自己这么一去,他不会起疑心从而怀疑平澜死亡的真实性? 匿名扔信更不可能,大皇子虽然没有被封太子之位,但是一切配置都是默认为太子。 他的府邸守兵高手层层把控,自己飞上屋檐就被乱箭打下来。 绵绵看着眼前的男人叹气,罢了罢了! “我就当扛着个麻袋,给你带上去!你半路要是敢冲穴道,老子扎死你给你扔下去喂狼!”绵绵威胁道。 崖壁上都是青苔,绵绵咬牙胜在身体轻盈,功夫底子打得好,踩着藤蔓“蹭蹭蹭”就飞上去了。 绝七被点了穴道,腰上缠了几十圈藤蔓,他冷眼看着这个女人敏捷的身手,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中确实震惊。 已经很少能看见身手如此犀利的女生了,从最开始破庙前交手,他就涌起了想跟她一决高下的兴趣。 没想到如今自己堂堂一个大皇子看重的高手,还要靠一个女人相救。 他在思索的档口,绵绵很轻松的已经爬了上去,崖边有棵树,她干脆把藤蔓缠上去,一节节缠紧,开始往上咬牙拉绝七。 绝七被拉着一节节往上窜,他也很积极配合,绵绵一喊拉,他就踩着崖壁用轻功往上踩,绵绵很是欣慰,拉的也不是很吃力。 终于在云破雾开的时候把人给拉了上来,两人摊在崖边大喘气,这时身后林子里的鸟都开始叫了起来。 一抹久违的阳光穿破浓云照了出来,正巧撒在绵绵满是大汗的脸上,绝七望过去愣了愣,仓皇错开眼神。 绵绵歇了一阵,看着绝七还绑着藤蔓也懒得管他:“我走了!你下次可别连累我了!” “你叫什么!”绝七下意识问道。 绵绵已经往林子里冲去,踩着树枝朝飞羽城飞去,完全没有听到绝七的话。 绝七目送着绵绵远去,觉得心中有莫名说不出的感觉…… 深山林密,范平澜披着蓑衣在小雨里穿行,她背篓里坐着一只吃着葡萄吐皮的大肥鹅。 范平澜一脚高一脚低地在泥地里走着,只觉得身后就像背了一座山,她停脚叹息。 之前她摆脱要跟着自己的阿散,本来打算把鹅给厨房兄弟们帮着照看,可是这小祖宗一下地就到处追着人咬,他们都不敢照看。 留他一个人在军营,范平澜又怕他欺负无辜的路人,只好用“舍己为人”的伟大思想支撑自己,把这个小祖宗背着走。 张秀檀很是满意地躺在背篓里,嚼着葡萄,他弄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出来找千面花做什么,但是他看见小狼崽子不开心他就开心。 他用翅膀捋了捋自己头上少有的几根毛,心情很是轻快。 范平澜背着鹅急于去歪脖树那里掏情报,走的越来越快,张秀檀坐不稳一头磕在背篓边上,又掉了几根毛,他颇为不满意大叫了一声。 范平澜到了歪脖树旁,正把手伸进树洞,听见鹅一声大叫惊起了一群林中鸟。 乌泱泱一片大鸟飞起来,吓的范平澜缩回了手:“小祖宗,嘘!嘘!” 张秀檀扇了扇翅膀想探头去看她在偷偷摸摸干嘛,却被范平澜兜头用麻布袋子套上。 “啊呃!”张秀檀怒了,这个负心女又在干什么!竟然这么对待自己,这用麻布套着自己背到深山里来,该不会是打算把他宰了吧! 范平澜一路上都在想安置鹅精的办法,这鹅死精死精的还会用脚写死,万一知道自己是掏情报万一被乌鹄族用美食收买了,透露了消息。 自己身死事小,要是耽误陛下大事,怕是万死不辞。 想到这里,她手有些烦躁地往腰间一摸,突然摸到了个之前没有拿出去的麻布小口袋,她灵机一动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大肥鹅大叫着在麻袋里挣扎,不停蹬腿儿,范平澜提着麻袋叉腰:“还是我聪明,用袋子给你套上,又透气又省心,给你挂树上你就妨碍不了我干正事!” 范平澜把布袋子拴在树上,摸出腰刀在石头上磨了磨,准备在树身上刻上暗号。 张秀檀正在袋子里剧烈挣扎,生气这个臭女人竟然这样对待他! 突然听到磨刀的声音,他肥胖又秃毛的身体一愣,这个女人真的是准备下死手! “啊呃!”他死了做鬼也不放过她! 张秀檀再也不挣扎了,在袋子里悬空挂着,反正也看不见多高,他也不怕了。 反正横竖就是一刀,一刀下去自己就脱离这个大肥秃毛鹅的身体,也算解脱? 张秀檀叹气,只觉得范平澜这袋子透气是透气,但是不透光,只能听见她窸窸窣窣磨刀的声音。 张秀檀心中又是悲愤又是难过,他这些日子跟着这个女人真的是失望透顶。 他还记得自己千里迢迢,千辛万苦离家,却被暗算成了鹅的悲惨。 后来他被乌鹄族这些蛮夷抢到了军营,谁也不知道,他在鹅圈里跟那些乱叫的大鹅在一起是多么绝望。 阿辽金爱吃鹅,一群厨子没来得及逃出城,就被抓了壮丁过来军营当厨子做鹅肉给阿辽金吃。 他就站在围栏里看着那些厨子宰着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一会儿功夫,一只鹅就被送去拔毛了,他很害怕,他是来收尸的。他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死了,他要带他的英雄平澜回京城,落叶归根。 他就是因为不忍这个这么爱自己,自己也这么爱的姑娘埋骨在千里之外才到的这里。 他很怕死,他怕自己被抓出去做成鹅肉,他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 于是他很凶悍,每当有厨子来抓鹅,还没有碰到他就被他散发出来的“霸气”吓退,转手抓了其他的鹅。 当时他很无措,他只是在途中喝了一碗水老乞丐的水,就变成一只大白鹅的模样,他也想一死了之。 但是要带回去平澜的意念支撑着他不能死,他只要活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会找到办法变回去的。 就这样他在鹅圈里提醒吊胆,生不如死了三天,张秀檀也越发绝望,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被抓回来的范平澜。 张秀檀虽然离得远,但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穿得红配绿配黄的女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带回去安葬的人。 可是,这个在京城众人眼中已经殉职的女英雄,却看样子像是为了苟活,隐姓埋名当了厨子。 她在这里当厨子,唯唯诺诺的样子哪里有当年的一点点风华。 回忆完惨痛的前事,张秀檀叹气。虽然是这样,虽然自己现在要被这个善变的女人杀死了,但是他还是不甘心。 为什么当年这么爱自己的人,这么有骨气的人,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啊呃!”你这个负心女!我不会放过你。 你辜负了小爷我的真心! 范平澜咬牙磨刀,卖力无比,丝毫没有想到麻袋里的某鹅,一颗少年心已经碎成了几瓣。 “终于磨好了!”范平澜拿起刀,在树干上刻着字。 张秀檀越听越心跳加速,白眼一翻晕在了麻袋子里…… 第四十三章 刺客 军营里,几个厨师瑟瑟发抖的献上了和范平澜一起备好的素菜。 阿辽金夹起来吃了一口,点点头表示了对于中午素菜的满意。 “没成想这换换口味,这青菜水果也如此美味,素菜虽然好吃,但是我还是喜欢你们飞羽城的鹅!真的是白吃不厌!什么时候再上鹅肉啊!”阿辽金问道。 张大厨咽了咽口水道:“范大厨研究出了鹅的新配方,去林子里找配菜去了,晚上一定能做出好吃的鹅肉。” 阿辽金很是满意,只是坐在他旁边的阿散想到今日那个女人对自己的疏远很是不开心。 正在这时,随侍服侍阿辽金吃饭的两个侍女交换了一下眼神,一把扔掉手中的托盘,从托盘底部拿出来一把刀尖闪着绿光的匕首。 那些厨师吓的大叫着跑出帐子,阿散一把扔出手里的酒杯大喊。 “父亲!躲开!刀尖有毒!” 阿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阿辽金朝自己那边拉,可是两个侍女武功高强,招式刁钻。 阿散要顾着阿辽金,有些施展不开,阿辽金担忧阿散的安危,大喊道:“吾儿小心,保护好自己!” 话音未落,身后窜出来一个黑衣蒙面人,提起长剑一剑刺进阿辽金腹部。 “声东击西!”阿散暗骂,一掌打开两个侍女,接住阿辽金朝帐子外喊道:“灵鹫何在!救驾!” 帐子外边喝酒的灵鹫看见厨师们惊慌失措跑出来,心中一跳,知道不对!提着长剑朝帐子里冲去,迎面遇见正在往外逃的黑衣蒙面人。 “来人!抓刺客!”灵鹫挥剑劈了上去,黑衣蒙面人被阿散打伤,一心想着跑不想纠缠,招架一下之后提起轻功朝树林那边飞去了。 灵鹫想追,就听见阿散怒吼:“军医!快招军医都过来!” “父亲!父亲!你怎么样!”阿散颤抖着把阿辽金扶住,一手捂住不停往外涌的鲜血。 阿辽金痛的脸色苍白,他颤抖着唇道:“阿散!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完这话阿辽金晕了过去。 阿散心如刀割,看见阿辽金自己受伤还心心念念自己的暗卫,很不是滋味,大怒:“彻查,是什么人刺杀首领!要你们何用!别人都到军营里面一个来去,你们都没抓住!” 灵鹫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道:“我们军营守军层层,根本不可能有人潜伏进来,那么最可怕的情形就是有内鬼!” 阿散看着军医止血,急的难以冷静,这样听灵鹫一说他也冷静下来,一思考果然如此。 这黑衣人先暂且不说,就看这两个侍女是一直服侍大王忠心耿耿的,她们不会武功是大家都知道的。 那么这里刺杀首领的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她们本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人易容代替了。 而那个黑衣人手法利落,而且得手之后仓皇逃跑的样子也像是很熟悉周边地形,是内鬼无疑。 “立马查人!查出军队里缺少哪些人!”阿散立马下令道。 很快结果反馈回来了,一个不差,只差厨房里的厨师范平澜! “平澜?”阿散剑眉一拧,他观察她很久了,没有什么有嫌疑的举动,一直都在照顾那个鹅。 而且那个黑衣蒙面人是男人,身高比范平澜高很多,不可能是范平澜。 但是如今这情况不对,军队里没有少人,难道真的是潜进来了刺客? “灵鹫你是最后跟他交手,他往那边跑去了?”灵鹫一听皱起眉头,突然一拍大腿。 “不好,他往树林去了!今早范大厨去那边找食材去了……”灵鹫话音未落,就看见阿散扛起了长刀。 “照顾好我父亲!”他提着刀,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阿散朝树林跑去,心里突然有些发麻,他看见父亲被刺客刺中那一刻担心的都快死掉了。 如今贼人逃窜去了树林,万一被范平澜遇见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林子里静悄悄的,范平澜很快刻完了字,看着已经在树上安分下来的鹅,很是欣慰。 “这小祖宗累了也好,睡过去了更清静!”她自言自语说完,还是有些不死心往歪脖子树里掏了掏。 那里面依旧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情报,这证明绵绵还没有来。 范平澜拧起眉头,心中有股不详的感觉:“绵绵向来守时,如今连着两次都没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靠着树有些头疼,这下好了,自己被隔离在这飞羽城了。一向传信的绵绵也突然失踪,自己不但得不到任何来自张秀檀的消息,甚至京城那位的消息也收不到了。 她现在相当于是“聋了”,范平澜揉着有些疼的脑袋,正在思索如何跟组织建立联系。 突然一阵树木伏倒的声音,一阵很是平稳的脚步传来,范平澜一愣,立刻警醒地隐在树后。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天上掉了下来,半跪在地上,哇地一声吐出来一口血。 看样子像是重伤逃跑中用轻功,最后体力不支掉了下来。 那个黑衣蒙面人发出痛苦的闷哼,连吐了几口血:“该死的阿散!坏我好事!” 他颤抖着拉下蒙面罩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范平澜皱紧眉头想看清楚这个人的样子,但是无奈隔的有点距离。 那个人伤的很重,靠着大树歇了很久,颤颤巍巍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儿,塞进自己背靠的那个树洞里。 他咬牙拿起刀在树身上刻下一个记号,收刀捂住胸口,拄着刀支撑着身体朝密林里走去。 范平澜握了握拳头,若是平时她肯定上去一拳就撂倒这人,直接一阵猛锤问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今时不同于往日,自己都是个厨子,任务是卧底,其他的事情能不节外生枝就不要多管。 黑衣蒙面人骂的那句虽然小声,但是范平澜听力极好,听的清清楚楚,他在骂阿散坏他好事。 “阿散?这个冰山怎么坏他好事了?”范平澜猫在树后,屏息凝视,直到黑衣人走出去没了踪影她才警惕的到树洞那边。 “我倒要看看你要做什么?”范平澜挑眉,用袖刀扎进树洞,她不敢贸然上手。 她用刀在里面胡戳一阵,刀尖上竟然带出来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东西。 这东西在皇城过一个重要佳节的时候哪哪儿都是,这东西圆乎乎香喷喷黄澄澄,上边还印的有精巧的花纹。 范平澜一愣,从刀尖上拿下来那个东西,这个……是个……月饼子? “这蒙面人真的专业么?”范平澜看着掌心里这块月饼,陷入沉思。 莫不是这重伤让他神志不清把干粮当情报给塞进去了? 范平澜拍了拍脸:“不可能!” 这物件儿是皇城的特产,按理说这已经被乌鹄族占领的地方不该有,难道这个黑衣人也是皇城卧底? 范平澜一想突然有点激动,原来自己不是孤军奋战?还有盟友? 她欣喜地往地上一趴,开始看那个记号:一个圆圆的圈? 她掰开月饼里面有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两个字:八月。 “月饼,八月?圆圈?是……月亮?他是指中秋!”范平澜拿着月饼的手一颤,这人是想跟同伙传递八月十五要搞事情啊! 范平澜想的入神,也忘了自己爬在地上。 她在解密情报的时候,袋子里的小祖宗都睡了一觉。张秀檀一睁眼睛发现四周都是黑的,他突然叹气,自己是真的被那个糊涂的负心女杀了? 这是幽冥界了? 他心中悲怆,昂起头大叫一声:“啊呃!” 鹅叫悲怆高昂,穿林过叶,响彻整个树林。 范平澜正思考着,被这一吓,啪叽一声脸朝下栽进了绿草里面,满脸都是雨后新鲜的泥。 “小祖宗!你嘘!嘘!别把人再招回来!”范平澜顾不得狼狈连滚带爬过去,想把那祖宗放下来。 袋子里的张秀檀想到自己背井离乡,就为了给那个负心女“收尸”,结果亲眼目睹“背叛”,如今还变成鹅任她宰割。 张小爷心中的哀怨喷瀑而出,他昂着鹅头一声比一声尖锐。 林子那头在焦急寻找一人一鹅的阿散,耳力极好听到了这一声声鹅叫,更加心乱如麻。 少年握紧了手中长刀,沉着脸循声而去…… 第四十四章 神预言 阿散心乱如麻,脚下步伐越来越急。 那大肥鹅虽然骄纵,但是不会无缘无故大叫,那么最可能的情况就是范平澜遇到了危险,大鹅开始护主。 范平澜他只知道轻功不错,武功怎么样他不清楚,但是无论如何他不想看见她有危险。 “范平澜!”阿散寻到一半声音消失了,阿散更加焦急,甚至喊出了声。 范平澜爬上树解开了布袋子,张秀檀看着那张满是泥土的脸愣了愣,当下涌起了愤怒,一脚踹向范平澜的脸。 “小祖宗!别吼了!我放你下来……唉唉唉!别踹我!”范平澜尖叫着从树上滚下去。 阿散一眼就看见了她坠下来的身影,想也不想一把扔下了手中的刀,飞扑上去,接住了大叫的范平澜。 范平澜正想踩着树身落地,却被人紧紧抱住,平稳落地。 “谁!”范平澜厉声呵斥!扭身想挣脱那个人,她正准备一掌推出去,却被阿散从身后抱住腰。 阿散把头放在她头顶,冷硬的声音中藏着几不可见的颤抖:“你没事吧!黑衣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范平澜一听这声音一愣,阿散什么时候跟过来了?自己鬼鬼祟祟掏情报的样子被他发现没有?自己暴露没有? 疑问一个接一个在范平澜脑子里炸开,让她一时间忘了反应,任由阿散紧紧抱住自己。 “将……将……军!可否先撒个手……”两人这个样子,有那么一点点诡异。范平澜脑子里脑补了张大醋坛子要是在场,应该能气到原地去世。 范平澜冷静了一波,决定主动出击。 阿散听她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耳根子刷的红透,他一把推开范平澜,立刻转过身去。 阿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不用看也知道红了。 在麻袋子里伸出半个秃头还没来的急爬出来的大肥鹅,伸着脖子看着二人“激情相拥”,浑身都在发抖。 他伸出没有几根毛的翅膀颤颤巍巍拍了拍,行啊!干的漂亮!越来越情难自已了?还抱上了?把小爷挂树上为了不碍她事? “啊呃!”狗女人! 范平澜粗神经,没有察觉到在场一男人一秃鹅心中翻腾着的情绪,她甚至还关切的去拍了拍背对着自己的阿散:“将军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阿散嘴硬冷冷甩开她道:“大王遇刺!我追着黑衣人过来,跑的急了!” “那个黑衣人朝那边跑了,我藏在树后藏的好!大王怎么样,有没有事!”范平澜指着黑衣人跑去的地方,把月饼往身后藏了藏,问道。 “我回去守着,你快些回来!”面对这女人,阿散觉得不太好意思,冷着脸捡起长刀擦了擦,径直离去。 范平澜抱着不停蹬腿儿大叫的秃头鹅愣在原地,看着阿散的背影很是疑惑:“这男人怎么回事?忽冷忽热的?” 张秀檀大叫着一口咬向范平澜的手腕,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气人不自知的蠢女人! 范平澜以为大鹅生气自己把他挂树上了,抹着他没有几根羽毛的头开始安慰:“不气不气,我不是觉得你累了要好好休息么!摘花多累啊!为了补偿你,我帮你找生发方子好不好!” 张秀檀懒得再搭理这个女人,翻了个白眼,在听到有生发方子的时候绿豆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 他不能再拖了,一定要找到方法变回去,现在自己这样子就连情敌都对付不了,也不可能去找那个遭瘟的老头子算账。 自己就是一只弱小无助但能吃的秃毛大鹅。 大鹅叹气,垂下头。 范平澜只当是大肥鹅对自己秃发的形象难过,又安慰了他几句。 当范平澜抱着生无可恋的大鹅回营的时候,发觉气氛不太对。 一堆兵士都蹲在她帐子门口就像是在等她,灵鹫一见她来了立刻迎上去:“范大厨!神鹅……” 灵鹫没好意思说下去,因为他看见摊在范平澜怀里秃得失去了活力的粉色大鹅。 “神鹅这是……”灵鹫突然语塞。 范平澜满头大汗,这些人莫不是因为阿辽金危险急病乱投医吧,来求这个假神鹅? “啊哈哈哈哈哈!神鹅这是为了大家的健康,用自己的一身毛发跟老天交换。之前大家不是突然不水土不服了么,就是大家留他一命的报恩。” 范平澜笑着开始胡诹,她能在军营里有较为高的待遇不就因为这只鹅么,一荣俱荣的事情,她不得上点心。 一众兵士闻言都凑了过去,七嘴八舌道:“原来是这样!大厨一定要让神鹅保佑首领没事啊!” 范平澜皱眉看着这些焦急无比的兵士,心中很是佩服阿辽金笼络士兵的实力,应该是真的对他们好,才会获得这样的待遇吧。 灵鹫猛汉叹气:“大王已经在帐子里,五个军医抢救很久了,还是没有脱离危险,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乌鹄族怎么办啊!” 一群人都在附和,让神鹅显显灵,范平澜要愁死了,这就是个能吃还刁蛮的鹅,从哪里显灵? 一听这话还在蔫蔫的张秀檀从范平澜怀里跳出来,在沙地里用脚写了三个字,范平澜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血压直线上窜。 这小祖宗写的是:死定了! 张秀檀可是恨死这些乌鹄族人,若不是他们突袭范平澜这个负心女又怎么会增援,后来糊里糊涂就变心。 若不是他们,自己还是京城神采飞扬的张小少爷!哪里是这般狼狈的鹅样! 众人看着大鹅神采奕奕的样子都以为大鹅显灵了,纷纷追问写的什么。 范平澜很自然伸脚抹掉了那三个字:“嘘!天机不可泄露,大王会无恙的!” 巧的正是,范平澜刚刚说完这句话,阿散红着眼从阿辽金帐子出来,满脸都是疲惫:“大王,脱离危险了!” 说完这句话紧张了许久的众人都开始欢呼,他们把张秀檀和范平澜举起来,抛向天空。 “……”张秀檀被扔上去拍了拍翅膀。 “……”范平澜一脸懵,在空中一人一鹅对视间,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迷茫。 这不太符合残酷的现实,自己就随便一说还真的成真了? 当一人一鹅又被抛上去的时候,范平澜扭头却看见阿散看向自己,眼睛里没有冰冷,有的竟然是化不开的柔情。 范平澜再看过去已经不见了阿散人影,她开始宽慰自己:“一定是我看错了,看错了……” 帐子里,天气转凉,阿辽金有伤在身,里面燃了一盆炭。 阿辽金嘴唇苍白,靠在榻上直直看着墙上挂起来的地图,他垂眸看着自己包扎地严严实实却还是溢出血的伤口苦笑。 “连苏,我梦见你了啊!这一梦好长好长,我都以为我们要一家人团圆了……”阿辽金苦笑,浑浊的眸子里滴下来一颗晶莹的眼泪。 阿散端着鸡汤进来的时候,阿辽金望过去有些恍惚,他伸出手去想握住阿散。 阿散连忙放下鸡汤拉住阿辽金的手,阿辽金上下打量着这个自己自豪的孩子,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我的阿散都长这么大了!竟然都这么大了!” 阿散把阿辽金扶起来靠着,喂给他鸡汤:“父亲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那鹅真的是我们乌鹄族的福星!” 阿辽金有些惊奇,他也听说这件事情,之前留这鹅是图个新奇,没想到真的有用? “听说这鹅是用他的皮毛换我们乌鹄族族人不杀反而供养他的恩!”一旁磨着刀的灵鹫也搭口道。 灵鹫本来应该在帐子外边守候,但是阿散不放心,就让他贴身保护着,怕阿辽金再被刺杀。 阿辽金听二人这么说也颇为感叹:“鹅,尚且知恩图报,用皮毛换我们一恩。但是有的人啊!偏偏情同手足,不念及任何恩情,偏生要以德报怨,我该要出手了啊。” 帐子里静了下来,大家都明白阿辽金指的是谁,都没有说话。 第四十五章 生发 一夜风吹雨,天气又凉了几分。 范平澜窝在帐子里,一夜都在发抖,大肥鹅秃了毛,一直在抢她的被子。 偏生这鹅力气大,趁着范平澜睡熟就裹了她的全部“身家”。范平澜打着喷嚏冷醒,一旁裹着被子睡的香喷喷还打着呼噜的大肥鹅让她发狂。 “给我下去!”范平澜一把拉过被子,一脚把张秀檀踹了下去。 睡的正香的鹅眼睛都没睁开,凭着感觉跳上了床,蹲在范平澜被子上继续睡觉。 范平澜蒙头大睡,只觉得头上似乎压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呼吸困难。她被憋醒了,拉下被子一看这大肥鹅已经秃到浑身粉色,怪不得睡觉如此粘人。 他就是冷的,范平澜一把把鹅塞进被窝里长叹,如今天气冷了。家乡那个臭美的男人又去了哪里,不知道绵绵有没有查到消息,也不知道他添没添衣物。 范平澜披着衣服坐起来,天已经大亮,帐子离厨房不远,那边的厨子们已经早早的开始做早饭了。 他们看见范平澜从帐子里一露头,都很激动,张大厨拿着锅铲靠近她道:“多亏之前范大厨去林子找了千面花,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范平澜摆手,她也就是找借口去掏情报,算什么解燃眉之急。 范平澜掏了一把豆子嚼着,烧汤的李大厨凑近说:“老范啊,你家神鹅真的是越来越……秃了啊!马上要入冬了总不能不管他啊,你去找找生发的方子吧!” 范平澜挠头,她也没秃过,从哪儿找法子? 李大厨吹了吹锅里黑乎乎的汤,很是自豪指了指自己的头:“你看我一把岁数了,头发还是茂密,就是用了祖传的生发汤,我大早上起来就给神鹅熬了一锅,喝了肯定就长羽毛了!” 真的是互帮互助,感动飞羽城好队友,范平澜有些感动。 “大王吩咐人去乌鹄族带了几袋角枝来,就在外边,你去搬一下!他专门赏给神鹅的!”阿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到了厨房里,一群还在叽叽喳喳的厨子瞬间噤声,不敢说话。 一时间厨房里只有粥和汤沸腾的呼噜声。 范平澜指指自己:“大王把角枝赐给神鹅干嘛?生发?” 阿散没有理她,自顾自出去了,范平澜好奇角枝是啥,也跟了出去。 刚到外边就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是那几袋麻袋里的东西散发出来的。这味道芬芳中带着辣意,范平澜跑过去,扒拉开一看果然是那东西。 那东西黄生生嫩乎乎,长着丫杈圆圆润润,丫杈最上边还有嫩红的颜色很是招人喜欢。 “这不是生姜么?叫什么角枝?”范平澜拿起来说道,阿散皱眉没有说话。 果然这生发的东西还真得是生姜,范平澜把姜拿在手里。 闻声出来的厨师们看着这些生姜眼睛一亮:“范大厨啊,这可是生发的好东西啊!” 张秀檀睡的暖暖和和,梦里他梦见自己变了回去,依旧英俊潇洒,还跟阿散那个狼崽子争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眼里都是阿散那个狼崽子,他老张气不过上去跟狼崽子争论,突然阿散举起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是个秃头,阿散叉腰大笑。 “啊呃!”我才不是秃头!小爷不秃! 张秀檀跳起来帐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他摇摇晃晃追出去看见阿散跟范平澜站的很近,远远看去就是一对璧人。 是璧人老子就叨碎它! 张秀檀气冲冲伸着脖子甩着肥肉冲过去,刚好撞进范平澜手里,范平澜一把摁住他把生姜掰开在他没有几根羽毛的头上搓。 “你看看你再胡吃海喝再吃咸的,你就要脱秃了羽毛了!”范平澜用生姜搓着鹅头,张秀檀一脸懵,他不是来捉奸的么,这是怎么回事? 范平澜卖力用姜按,摩鹅头,阿散看着觉得莫名诡异,大鹅眼睛瞪着自己都是哀怨。 张秀檀被搓地晕头转向,只觉得这女人手劲齐大,大到能用姜片把自己的秃头磨平。 “啊呃!”张秀檀拍拍翅膀表示抗议。 范平澜摁住他,开始用姜片揉他的背,大肥鹅愣在原地。 这个女人这手劲得把自己所剩无几的羽毛都揉掉啊! 大肥鹅开始挣扎,他反应过来了,这女人该不会是用生姜去味,接着拔毛开锅,把自己吃了吧。 张秀檀越想越不妙,肯定是自己曼妙的肉勾起了这个女人的食欲,他蹬腿扑着翅膀,打向范平澜的脸。 范平澜躲过,把鹅摁在地上。 李大厨颤颤巍巍把药汤端上来,笑的灿烂:“我可是一大早就开始熬了,来趁热喝!” 范平澜一把撬开鹅嘴,李大厨用长勺舀起来一瓢,很是慈祥地吹了吹,喂到大鹅嘴里。 张秀檀被按的死死的,无法挣扎只能看着那不明材料,黑乎乎的液体灌进自己嘴里。 一股无以言明的味道在他口中炸开,张秀檀发誓他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 范平澜看着大鹅无比挣扎,擦了擦汗:“良药苦口利于病,得喝!” 张秀檀翅膀一动,把那勺汤打偏了方向,正巧范平澜张嘴说话,接了个正着。 范平澜啧啧嘴,很是平静的松开了手,跑到一边:“呕……” 范平澜跪在地上胃都要吐出来了,她眼泪汪汪看着李大厨:“你确定这方子没问题?不是煮的米田共?” 她回头看着同样在吐的大鹅,一时间一人一鹅相视无言,只有泪千行。 “太难吃了……呕……”范平澜哭着吐,阿散有些心疼扶起她,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递给她一碗水。 张秀檀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怨气冲天,估计扭着肥胖的身体到两人面前,一张扁嘴:“呕……” 阿散一把拉住范平澜,范平澜躲过了,这一滩呕吐物都吐到了少年将军的靴子上。 阿散浑身杀意波动,看着眼前这个还在挑衅自己的大肥鹅,他忽的笑了。 聪明如他,他似乎弄明白了这鹅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他伸手扶住平澜:“你进去歇歇吧。” 范平澜被药臭到晕头转向,迷迷糊糊跟着阿散走。 “啊!呃?”大肥鹅大叫着,腾空而起踩到李大厨的头上朝两人扑去。 李大厨的帽子被踹掉了,范平澜和阿散一起看过去,之间李大厨“茂密”的一头黑发,也随着大肥鹅带起来的疾风,刮飞了? “嗯?李大厨?”范平澜看着同样秃顶的李大厨露出了疑问的表情。 李大厨一抹头顶,端着锅的他立刻放下了锅露出了有些难为情的表情。 他摸摸秃头哀哀戚戚道:“我一切为了钻研厨艺啊,以前飞羽城到处都是做烤鹅的师傅,商业竞争太大了。我一整夜一整夜睡不着,就脱发啊脱发……” 张秀檀也被吓到了,这人自己都没长出头发来那么给自己熬的是什么? “那你端的锅里是什么?确定喝不死人还能长头发?”范平澜想到自己喝了一口,突然窒息。 李大厨慌忙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这个真的是祖传的,但是我一直没找到千面花是什么!所以没有熬汤,怕糟蹋了药房。后来遇见你我才知道千面花是什么样子,加了千面花,这味道虽然难闻但是真的有效果!” 说着李大厨朝众人面前凑了凑头,指了指头顶:“你们仔细看!我喝了两剂,长出来多少毛茸茸!” 范平澜松开阿散的手,走近一看,果然有不少不起眼的小毛桩子。 “这么说难吃是难吃,但是有效果!”范平澜话音未落,就看见之前嫌弃这汤像什么的大肥鹅,噗通一声栽进了汤里去。 “啊呃!” 小爷喝!小爷喝还不行么!喝了长出羽毛来,美得风流倜傥,美死你个小狼崽子! 无毒不丈夫,得对自己狠! 张秀檀下定决心,小绿豆眼一瞪,一口狠狠咽下李厨子熬的那锅一言难尽的汤。 他每喝一口,看一眼范平澜,连喝几口瞪一眼阿散,在一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喝完了那锅汤…… 第四十六章 逢秋多寂寥 秋风呼啸,卷起了城门前不少的落叶。 夜月高高挂在天空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寂寥,离中秋团圆之日没有几天了,身在他乡的人心中总是难过的。 陈珏分了很大一片地方暂时安置异族人,异族人晚上采药回来烤干,都坐在院子里磨药做药丸。 小孩子们就坐在院子里捉虫子玩,异族人白眉首领坐在院子前观天象,捻了捻胡子长叹:“该回我们的故土了。”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有些惊讶,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在城里待了很久了。久居苗疆深山的他们极少看见如此的繁华,有人不解的问:“难道安远国对我们不好么?” “可是,终归不是我们的族,也不是我们的家乡。陛下宅心仁厚,向我们伸出援手,我们要铭记感恩,而不是当个寄生虫。”白眉首领摇头,这番话让不少异族人都陷入深思。 的确啊,他们终归要回到自己的故乡,而不是一直依赖别人。 “大家都回去收拾收拾吧,我进宫我去见陛下辞行。”白眉首领捏着胡子,往外走去。 他此去不单是为了辞行,他要去面谈一件事情。 宫内的秋意是暖的,天气转凉各宫都已经换了厚衣,陈珏正在宫里打盹,听暗卫来报:“陛下!异族首领想见您!” “人在何处?”陈珏起身道,连忙问道。 “在宫外等候!”暗卫答道。 陈珏正了正身子连忙道:“快快快!让人进来。” 白眉在陈珏面前站定,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两人都是一样的激动。 陈珏虚弱笑道:“我身子不好,都没有力气出宫看你,我们已经多少年没有见面了!” 白眉看着陈珏昏暗的脸色,皱眉,上前几步给他把脉,良久才叹气:“你不赌气了?” 陈珏面色一僵,苦笑。 “当年你算那一卦,算是一言成谶了。今天来应该不是为了叙旧吧。”陈钰示意他坐下,笑着摇头。 白眉点头严肃起来:“我今天来两件事情,第一件我们要回去了,给你告个别。第二件……” 白眉突然不说话了,陈珏皱眉,两人知交多年,他清楚这个表情的含义。 陈珏没有问,白眉皱眉看他半天怒了:“你怎么还不问我!” 陈珏摊手:“师兄不是一直喜欢故弄玄虚么,我偏不如你意!” 白眉气的拿起他面前的桂花糕狠狠塞进嘴里:“当年就不该救你个小崽子!”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半老头子对视一眼,突然笑的直不起腰来。 陈珏看着白眉的老脸有些惆怅:“已经这么多年了,还能见面真好。” 陈珏望向宫灯思绪飘向远方。 算起来他和白眉已经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情节他可是历历在目。 陈珏父皇有五子,陈珏是最小一个,他父皇不喜娇养孩儿,也有意培养孩子们的关系,就经常让他们结伴去皇家围场打猎。 陈珏的哥哥们不喜陈珏,因为他从小就聪慧吸引了很多父皇的注意力,几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就暗暗使坏,把他带出了围场骗去了真的野外。 最后陈珏发烧了把他扔在深山里,就想等狼把人叼走,结果这些倒霉孩子害人不成反害己,被野兽追下了山崖。 等禁军找来的时候只看见了病的糊里糊涂的小陈珏,御医用尽很多方法都退不了烧,一连丧失几个儿子的帝王憔悴不堪。 那时候安远国国师的母族就是异族,国师带着徒弟白眉去救唯一的皇子,白眉奉命给他扎针逼寒,活生生把陈珏扎成了刺猬。 后来陈珏清醒过来后死活不肯喝药,白眉捏着他鼻子给他灌。 最后他病好,国师有功,收了陈珏当徒弟,陈珏跟白眉打打闹闹长大。 陈珏继位登基那晚国师重病,想要落叶归根,白眉护送他回族,两人都没有回来。 年轻帝王初登帝位,琐事很多也来不及去感伤,陈珏上位三年的某一天白眉传信来说他不回来了,留在了异族当了首领。 这也就是为何陈珏安远国会跟异族签订和平条约,会伸出援手的原因。 光阴如梭,离别时都还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如今再见面都是头发半百的人了。 至于那一卦,是在后来两族签订和平条约的时候白眉赠他的。白眉接管异族之后沉下心来研究占卜观星之术,已经很是厉害了。 那是陈珏还是个陷入爱河的男人,满心都是甜蜜,央求白眉送他一签,求的是两人的长久。白眉送了他一签,没有说话就走了,让他回去再看。 陈珏回宫打开就一个字“散”,气了很久虽遵守约定却也不跟白眉往来了。 “当年师兄送我一签,我可是赌气了很久,不跟师兄往来,想起来真是幼稚。”陈珏喝了口茶笑着摇头。 白眉举起茶杯叹气:“你还没有放下那个女人吧?” 陈珏不笑了没有再说话。 白眉看了看他摇头:“这次天灾若不是你,我们异族都要死绝了,你的恩情我们异族会记在心里。今夜星象显示出来的结果很不好,希望师弟多多保重。” 陈珏还想问个究竟白眉已经起身,把丹药塞到他手里:“多珍重!郁结伤身。我要连夜带着族人回去了,你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人,要好好保重,若是有一日起了兵祸需要支持的就派人来异族找我,我们异族必定全力相助。” 白眉说完不给陈珏反应的机会,趁着月色出宫去了。 陈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已经没有了睡意。 “这安远国,怕是真的不太平了……”陈珏立在窗前长叹。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丹药,是他最为熟悉的解毒丹,陈珏咽了下去…… 收拾好包裹的异族人们趁着夜色,偷偷把自己晒好的干果,做好的食物,还有很多精致的手工物品放在城内百姓的家门口,作为告别礼物。 夏天过去了,洪水也过去了,他们靠着安远国救济的太多了,也该回去重建家园了。 异族和安远国一直交好,安远国皇帝陈珏及时阻止了自己大皇子非人的作为,为了赔罪,下令皇城的百姓跟异族人和平共处。 让异族人暂时可以在市集摆摊设点,换取维持生存的东西。 异族人向来在安远国民众眼里都是神秘又可怕的,觉得这些人御兽养蛇,不好相处。 后来熟悉之后发觉这些人懂得感恩,非但不野蛮反而很和蔼,他们占卜算卦预知祸福,会告诉大家该规避的灾祸。 安远国小孩子半夜生病,药店关门了,他们也会深更半夜过去帮忙救治。 很快异族人和城内百姓建立了亲密的关系,这突然的离别让异族人们都很伤感。 秋天本就是让人容易生出伤感的季节,白眉立在城门前清点好人数,朝守门士兵点头。 士兵们早就得到命令,大开了城门,白眉坐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城墙,驾马而去…… 秋意绵绵,深宫里的秋色并不明显,满园的花因为宫人精心的伺候依旧开的明艳。 病了一个夏天的陈珏渐渐好了起来,大喜之下在御花园设宴,宴请群臣。 自从大皇子陈烨上次闭城门不让逃难的异族进城一事让陈珏勃然大怒之后,他再也不想听别人提起这个大皇子。 他吃了一口糕点才猛然发觉,边疆的范平澜有些时日没有传来消息了。 陈珏想了想,站起身来把手放在自己床榻旁的龙头上,一按。 只听一声脆响,一个暗门弹了出来,他拿出里面的丹药,轻轻含在嘴里。 明玉坐在自己寝宫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依旧貌美,比起十几年前毫无变化,只是眉眼之间也隐隐有衰老之色了。 贴身宫女为她轻轻梳着头发,乌黑亮丽的头发慢慢盘起来,金珠步摇点缀在头发上更显得她高贵。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玉莫名有些疲倦了,如今皇帝后宫只有几个宫妃,她们个个心灰意冷,她算是后宫“唯一”的女人了。 但是她还是不快乐,随着时间消逝,她要的慢慢地都得到了,也慢慢地开始不满足。 秋风吹着窗吱嘎一声,宫女抬头去看,缺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明玉惊恐抬头,看着坐在梁上的男人,她惊叫:“你是谁!” 第四十七章 联盟 梁上的男人冷笑,猛地跳下来停在明玉面前:“参见皇后娘娘……” 这男人长的魁梧,满脸络腮胡眼睛里都是精明的光,被他看一眼明玉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就像被毒蛇盯上一样。 “皇后娘娘这么好看,后宫独宠一人,怎么还愁眉苦脸?”阿曰说着有些别扭的安远国话,一点也不见外的朝吓的脸色苍白的明玉走去。 “你是谁!大胆贼子!”明玉站起身来往后退,正想唤人救驾。 阿曰把手指放在嘴巴前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皇后要注意形象,这般大喊大叫让人听了不好,万一陛下好不容易被您喊来了看见还有个男人,你说按照陛下跟您的深情?是信还是不信你?” “你……你大胆!”明玉气的脸铁青,她浑身发抖用手指着这个不停挑衅自己的人,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住口!本宫割了你的舌头!”明玉气到跺脚,头发上的珠玉步摇摇的清脆。 阿曰很是欣赏她跳脚的样子:“果然这样本色出演的皇后才是最自然的!” “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明玉冷静下来,凤眼冷冷地瞪着气定神闲看着自己的男人。 “我啊……我是来让皇后圆梦的贵人!”阿曰笑着起身,看着暴怒的明玉。 明玉往后退了两步,慢慢靠近了梳妆台,手摸到一支簪子,她牢牢地握在手里把手藏在袖子里。 阿曰指了指寝宫的桌子道:“皇后不要见外啊,过来坐啊我们谈谈!” 明玉板着脸强装镇定走过去,袖子里的簪子都被她手上的汗沾湿了:“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快些离开,一会儿我的皇儿就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明玉威胁道,端坐在离阿曰最远的地方冷冷看着他。 看见明玉这么快就冷静下来,阿曰有些吃惊,他拍手称赞道:“不愧是安远国一国之后,果然好胆识,更加想跟你合作了!而且巧的是,我想和你合作的就是扶持大皇子上位。” 明玉一听这个身子一僵,手里的簪子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阿曰撇了一眼地上的簪子笑了笑。 “闭嘴!堂堂皇室的事情不需要无关紧要的人置喙啊,陛下只有皇儿一个子嗣,更是不需要跟你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合作。马上滚出去!”明玉站起身来,强装镇定道。 她其实心里心乱如麻,皇儿当不了太子的事情已经成“丑闻”传出去了么?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竟然就这么轻佻嘲讽地挂在嘴边,真是可恨! “皇后别急,我个人虽然是籍籍无名,您伸伸手指就能让我死,但是若是我的身后是乌鹄族一族呢?”阿曰气定神闲地倒了杯茶,看着明玉突然变了的脸色心中很是愉悦。 果然明玉大惊站起来:“你是乌鹄族的贼子!来人!救驾!” 阿曰身形一动到了明玉面前,点住了她的哑穴,明玉不能说话只能干瞪眼。 “皇后这么激动干嘛!我还没说完,要是皇后能说服陛下出兵灭了飞羽城那支乌鹄族军队,我就能号令乌鹄族大军对陛下施压,让陛下传位给太子!您觉得怎么样?” 阿曰笑道,看向明玉想得到她的回复,谁知道等了半天明玉除了瞪着他以外没有说话。 阿曰拍了拍脑袋笑道:“不好意思啊,忘了给您解开穴道。” 说着解开了明玉的穴道,明玉瞪着他冷声道:“你是当我蠢?陛下不攻打飞羽城必定另有打算,我要是打破了他的计划,他会更加厌弃我们母子!” “再者说,陛下若是收复了飞羽城,灭了那群驻扎的军队,想必得利的也只有你!你说你可以领兵施压,但是安远国和那队人大的你死我活大家都有损伤,你好渔翁得利不是么?” 明玉冷笑,转过身去不想看他一眼。 阿曰心里有些惊奇这个女人的机敏,笑了笑道:“非也,我们可以先签订盟约,要是您达到了我们的约定,把飞羽城的乌鹄族军队驱逐,我们就签订和平条约,不会逾越一步。” 明玉笑了嘲讽道:“你若是有号令军队的权利,又为何需要跟我一个妇道人家合作?” “因为我是阿辽曰!被乌鹄族放逐的勇士!”阿曰咬牙切齿笑道,从怀里摸出当年老首领分家时他偷出来的玉牌。 牌子上赫然写着“鹄王”二字,明玉看着牌子的成色和做工并不像是假的。再加上阿曰不同于安远人的身形长相,还有这别扭的口音有些相信了。 阿曰把牌子放在桌子上看着明玉,眼睛里都是灼热的光芒:“我与皇后与太子是同命相连,我们的努力他们也看不见,非要去成全弱者。我恨!” 这声“太子”,这句“我恨”,很是让明玉感同身受。 她攥紧裙边,又想起这些年那个男人对他们母子的忽视,那些已经咽下去化成恨的委屈和不甘又涌上来。 明玉看向帐子的方向,心里在犹豫,这帷帐遮住的墙里面是一幅疆域图,她做了多少她的烨儿坐拥天下的梦,醒来都是空。 何况她也正想挑起乌鹄族和安远国的兵乱,从而给自己的皇儿表现的机会,可是这乌鹄族打到飞羽城便不再前进,她正在苦恼,不知如何是好。 这番阿曰的前来,算是老天送给自己的礼物? 明玉在沉思,阿曰也不紧张,没有收回放在桌子上的玉牌,把晕倒在地上的宫女拖到后面藏起来。 然后被明玉寝宫的装潢吸引住了,颇为好奇的在明玉寝宫游览。 明玉的琴架在那里,他上去乱弹一通,仿佛求联盟的人不是他一样。 阿曰看着漫不经心,余光还是瞟着那个女人,他倒也不怕她不合作,这个女人的野心他看在眼里,委屈这么多年,他不信她还能忍下去。 明玉心中已经想明白,自己可以赌一场,大不了失败了就都推在他身上,倒是后杀了他,死无对证。 虽然陈珏不爱她,但她当了十多年的皇后,对皇室的兢兢业业大家都看得见,群臣也肯定不会相信自己也参与了,那个冷心的男人肯定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里明玉心中的郁结突然就开了,变得各外愉悦。她收了桌上的玉牌,正想跟阿曰商量一下,却看见这个男人歪着头看着自己房间墙壁上挂着的饰品。 他这样子让明玉心中很是不舒服,她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不明白?在本宫一个妇道人家房里,这般无拘无束成何体统!” 阿曰来自乌鹄族,民风淳朴,也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们男男女女都可以对酒同坐,甚至能手拉手跳舞。 他有些不太明白,但是还是停下了伸出去想摸一摸饰品的手。 还真是不开化的野蛮人,明玉看他这样子心中都是鄙夷。 “我们族中都是靠本事说话,才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们的姑娘都能骑马打仗甚至还有女首领的例子,皇后真可惜。” “本宫有何可惜的!阿辽……你说说。”明玉听他这般描述也来了兴趣,挑眉想问个究竟,可是记不住阿辽曰的名字。 阿辽曰笑了道:“叫我阿曰就好,皇后这般胆识和计谋,在我们足完全可以当首领,而不是跟个金丝雀儿一样困在着后院委委屈屈。” 明玉一听这话,心中有着莫名的躁动,很快被她的理智压下来。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明玉大惊再回头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小太监跑进来匆忙道:“皇后!陛下催您快去!” 明玉定了定神道:“本宫就去……” 第四十八章 宫廷宴会上 夏已经慢慢过去,树上的鸣蝉也渐渐消弭了聒噪。秋天的御花园还是繁花锦簇,很是有几分热闹。 御花园摆了很多桌,宴请朝中群臣喝酒赏菊花,恭贺陈珏久病初愈。 已经到席的大臣们都在偷偷议论:“陛下真的是洪福齐天,这病啊终于是好了,病了有几年了。” “是啊!是啊!”大家都附和着。 陈珏和范安还在大殿里没有出去,范安弯腰行礼,陈珏让人给他赐座。 陈珏看着渐渐大殿里飘荡的熏香烟雾,很是感慨:“这是平澜离开你最久的时日吧。” 范安端着茶杯,听到陈珏问,他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叹气道:“陛下,以前平澜打仗最久离家是三个月,如今已经有小半年了,她走的时候还是春末夏初,如今哎!时间太快了。” 陈珏暗暗也算了算,的确时日很久很久了,他看着越发苍老的老将军心中很是怜惜。 “爱卿辛苦了!你有个好女儿,一个有担当有家国的好女儿。”陈珏赞叹道。 范安谢恩,一主一臣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两人都有心事。 范安心里如同有爪子挠一样,天知道他多么想追问陛下澜澜究竟去了哪里,那个马马虎虎的丫头又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危不危险。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身为臣子,身为国之重将,平澜本就该继承自己的衣钵,保家卫国,扶持君主。 他没有其他的孩子,也没有儿子,他的澜澜就是他唯一的骄傲。 “爱卿没有想问朕的?”陈珏闭目等了很久,也没有听见他忠心耿耿的老将军问他心里的问题。 范安往地上一跪,摇头道:“老臣没有问题,一切全听陛下安排。” 陈珏心中很是感动,范老将军一生为自己征战,忠心耿耿,现在连他都女儿也这般为自己效命。 他连忙走近扶起了范安挥手招来贴身太监道:“把老将军的位置安排到朕的旁边。” 老太监面露难色,磕磕巴巴问道:“那皇后怎么办,皇……上!按照要求,皇后才……才应该是离陛下最近的人啊。” “朕就是要求!相信皇后贤惠淑德能理解朕体恤老臣的良苦用心。”陈珏道。 范安一听这个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望陛下三思!” “三思?朕还四思!还不快领旨,难道想抗命?”陈珏佯装生气,范安不敢再说话。 虽然这是君王的赏赐,但是这不合常理,要是因此得罪了皇后才得不偿失。范安眼睛一转,往地上一跪:“要是皇上不收回旨意,老臣就长跪不起。” 陈珏拗不过他,没有办法,只能扶他起来,两人一起前往御花园。 明玉因为之前遇到的那个人有些神魂不安,上了驾撵还是心跳的极快。 自己这算是上了贼船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了,她不知道是对是错,明玉紧紧闭着眼睛,深深呼吸。 她明玉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和她曾经最爱的男人走到这一步的,她本心是不愿意的。 明玉随着步辇摇晃着,头上的金珠碧玉互相撞击,她疲惫地张开眼睛。 她用保养得极好的手挑开帘子,看着沿途的风景,心中更多的是茫然。 极目处都是宫墙深深,行路处都是荆棘从从,她后悔追随那个男人进了这要让人疯魔的宫殿。 明玉闭眼,似又回到了当年。 她曾经也是可以任性撒娇的贵女,而不是这深深宫墙里为了谋权谋爱的怨妇啊。 安远国有三大氏族,皇室陈族,南北二位镇国大将,就是范家以及她明玉的母族李家。 当年安远国新帝才上位,朝局不稳,外族联合入侵,新帝上位时间短,才与乌鹄族联姻,后宫只有一位嫔妃。 李将军,李克从小看着陈珏长大,颇为看好他,也怕沙场凶险自己放心不下女儿,就联合众臣请求赐婚。 陈珏没有办法在出征之际寒了老臣的心,只能道:“这婚暂时赐下,若是明玉妹妹心有所属我定会毁了婚约放她自由。若是明玉想当这皇后,那这位置给她也无妨。” 这举动安了老臣的心,李家格外卖力。 再加上安远国受敌,联姻外族自然也派了援兵,这些援兵和两位将军并肩作战用兵神勇,连连传来捷报。 李明玉有两个哥哥,母亲早亡她是在哥哥和父亲的溺爱中长大,但是那时的她安静又美好不争不抢,也不任性。 父兄上战场征战她一个人在府中,父兄也不放心,陈珏为了让他们在边疆安心,就下旨把她接到宫中照料。 明玉半夜偷偷淋了自己一桶水,因为生病她生生拖了一个周。 明玉这般是有私心的,她想等一个人。 本来她跟陈珏定亲,只要她嫁过去也就会是正宫。而没有人敢置喙,只因为他父兄的战功。 她李明玉其实对皇上并没有太多感觉,她爱上的是那日在渡口旁,石桥旁柳树下吹笛子的少年,那少年面冠如玉,温文尔雅,就一眼让她动了芳心。 那少年在渡口从天没亮站到日暮,最后少年叹了一口气,开始吹起笛子。少年站了多久,她也就偷偷看了少年多久,听了多久。 后来那个少年见一个貌美姑娘看着自己,也不惊慌,大方的跟她攀谈起来。 明玉读过不少诗书,越和少年谈论越是有知己的感觉,加上少年文质彬彬相貌极佳,她就慢慢爱上了。 她从此每天怀着念想去渡口,那个少年也每天都在那个石桥旁,就像在等她,她也越发觉得这个少年是爱自己的。 她越发觉得自己不爱深宫的生活,她向往跟这个少年日日谈天说地的快乐,她甚至想跟父兄说,让他们退了和皇上的婚约。 李家父兄忠心,又怎么会允许她有这个想法,加上他们都去了边疆,没有人能够跟她商量。 她也不敢跟别人透露这个心思,就怕有心人知道危害到李家。于是想到了私奔,她不知道少年的底细也不知道家庭,她只知道自己爱。 她过惯了宠爱富足的生活也腻了,她只想追求自己的爱恋。 少女时的明玉大胆又炽热,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那个人确定好心意,就已经收拾好包裹,就等天明再看到他就拉着他跑到天涯海角。 可是她病了这么多日,也再也没有看见那个少年,她只得进宫。 明玉想到这里叹气,那时候她应该和现在一般绝望,一进宫门就看见层层叠叠的宫墙,让她窒息。 她暂住宫中这些时日一面也没有见过皇上,孤独难过让她哭哭啼啼了很久。 结果当夜就又发了高烧,很是凶险,就在那晚她又看见了那个少年。 那个吹笛子的少年穿着明黄龙袍,就站在床边灿如明星的眼眸里只有她一个人。 “那可真是像梦一样……”明玉想到这里仰头笑了笑,眼泪却顺着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滑了下来。 “我还有什么盼望的,还能有什么后路?一切不就也那么样了么!我……只有皇儿了……”明玉用手指小心翼翼擦掉眼角的泪痕,喃喃道。 她这样是值得的,她要让她的皇儿走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坐拥万里疆土,那也是她父兄用命给那个男人打下的。 明明愧疚的就应该是他,自己拼死拼活什么也得不到,他还是变心了。 她理应该恨的,因为那个男人她没有了父亲和哥哥,也没有了爱情失去了青春。 明玉放下帘子,冷笑:“陈珏,这都是你当年招惹我的错……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要招惹我……” 又有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明玉捂住了脸。 这么多年了,就这么无望的过来了,为什么偏偏今日如此难过,明玉捂住抽痛的心口。 第四十九章 宫廷宴会下 群臣渐渐的入场到了御花园里,按照官位等级入座,范安也在邀请行列。 他远远避开了众人,找了个角落喝酒,有人想上去搭腔也都忍住了,他们都知道老将军失去了女儿,没有心思寒暄。 早先邻国来和亲的小郡主语冰也跟着众人来了御花园。 小郡主语冰才刚刚十五,冰肌玉骨,很是古灵精怪。 她是安远国附属国东岳国的小郡主,这次是千里迢迢来和亲的,至于和的是谁,自然是安远国唯一的皇子陈烨。 “这倒也是热闹,但是大皇子去了哪里?”她歪着头问着身边的宫人。 宫人还没有回答就被众人簇拥着走来的陈珏,他歪头看见这个活泼的小姑娘就是一愣神,随即笑道:“烨儿一会儿就来,小郡主不要着急!” 语冰转眼看过去,吓到拿到嘴边的糕点也滚了下去,她瞪大眼睛的样子就像受了惊吓的小鹿。 陈珏看她这样子眼神闪了闪,心中一痛。这个姑娘多像当年的她啊,一样的天真烂漫。 “来人,在大皇子旁边安置一个位置。”陈珏心中一动,带着她到了高台上,让她坐在陈烨位置旁。 陈烨在原地站了很久,又让人在他和皇后身边又安了一个空椅子,他看着桌上的桂花糕叹气,轻轻放在椅子上:“连苏,你慢慢吃。” 丝竹管弦声声奏响中,明玉下了步辇,在万臣朝拜中风光无限的走向最高位旁边的那个位置。 那是她的,是那个女人到死也没有得到的位置。 “这……”她还没到就一惊,那本该是她和皇上一起坐的位置旁,竟然还安了一个座位。 这是谁的位置?难道陛下今日设宴是为了再立妃嫔? 明玉有些疑惑,心中也升起了愤怒,她不悦地皱起眉头,正想发怒。 随身侍奉的太监总管低垂着头瑟瑟发抖,这个位置是陛下临时让加的,他本来就摸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安排座位,但是看见皇后来,他还是颇为惶恐想往后缩缩。 “你们安置椅子的人怕是眼睛不够用了还是脑子不够用了?就本宫和陛下坐在这里,哪里来的第三个人!”明玉大怒。 “哦?皇后对朕怨气不止一点啊!”陈珏低声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明玉被一噎,心中咽下一口闷气,那种怨恨的感觉又上来了,她只得笑着点头:“陛下说笑了,臣妾还以为是宫人们疏忽,这位置是……” “是朕的爱妃,连苏的位置。”陈烨一言一出,在场人都是一惊。 大臣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安远国朝廷,到后宫都有一个禁忌,那就是不能提谈任何关于陈珏爱妃,连苏的任何事情。 连苏当年难产而死,陈珏也因此病了很久,好了之后就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谈。 当年有人不知死活私下谈论,结果被他下令活活打死,就没有人再敢说这件事情。 明玉听到这句话面色一变,往后狠狠退了几步,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还好身旁贴身宫女把她扶住。 她猛地回头看向那个自己爱了半辈子的男人,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在提谈这个女人? 那椅子上盖着布,布上放着一碟桂花糕,那是连苏当年最爱吃的。 明玉脸色惨白,扭头却看见了一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吃着桂花糕的语冰,语冰抬头冲着她一笑。 明玉仿佛晴天霹雳一样,这姑娘的气质太像当年的连苏。 明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皇上旁边那个位置的。 她扭头看着陈珏跟范将军那个老头子在喝酒喝的正酣,一点也没有理自己的想法,生着一股子闷气,但还是为了保持端庄,端坐在高位上。 很快陈烨和两个高手护卫绝七和吴昊也提着礼物过来了,陈烨拜地道:“给父皇,母后请安。儿臣处理事务来迟,请父皇恕罪。” 明玉一见她最爱的皇儿,心里的闷气突然就消散了,心中都是欣慰。 她其实跟那个死的早的女人比起来,更是赢家不是么? 想到这里她有些满足,那个女人他再爱又如何还不是变成一抔黄土,连个孩子也没留下。 陈烨穿着一袭白绸镶金锦袍,面冠如玉头上束着金发冠,整个人显得又高贵又优雅。 明玉越看心里越欣慰,这么好的孩子是她的儿子,是将来的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 陈烨勉强笑着,心里似乎有着事情,很快他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眼神,一直跟着自己。 他皱眉看过去,正好对上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语冰偷看陈烨被抓个正着,挠了挠头慌忙低头去喝水,却被呛个半死。 “郡主!您慢点喝……”她身边随身丫鬟慌忙给她擦嘴。 陈烨皱眉看着她的位置,正好在自己旁边,他转头看向父皇母后,心中已经有了底。 这个姑娘就是自己的联姻对象,东岳国语冰。 陈烨没有不好意思,很是大方的走过去坐下。 “各位爱卿都请落座,这次我们抗击西原的洪灾,还有帮助邻国,大家都劳累了,今日接这个机会好好犒劳一下大家,爱卿们不必拘束。”陈珏见他落座了,站起来很是激动,明玉看着他觉得时机到了。 她举起酒杯道:“这一杯臣妾敬皇上,皇上龙体康复臣妾也很欣慰。” 陈珏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道:“皇后也要身体健康。” 帝后情深义重的样子,群臣看着也欣慰,陈珏坐了下去,明玉朝席中的礼部尚书使眼色。 礼部尚书马上站起来道:“陛下!这次平定西原洪灾大皇子也出了不少力,还有帮助安置异族人,大皇子也没有睡过好觉,大皇子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啊。” 这话一说,在座一半的臣子都跪到在地道:“臣等也赞同。” 宰相看到这个场景,跟皇后几不可见的交换了眼神,也站出来道:“大皇子功德无量,为安远国做出了不少贡献,加上皇上只有一个皇子,这太子之位怕是要早定下才能安心啊!” 陈烨原本的笑意收了回去,板着脸看着群臣没有说话,范安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开始慢慢放下酒瓶子,趴在桌子上装醉。 果然范安的“老奸巨猾”,危机意识是有用的,愤怒的帝王马上转向角落里的他,道:“范将军,您怎么认为?” “嗯……嗯?这个酒好……好喝……嘿嘿嘿喜欢!”范安摇摇晃晃站起来,啪叽又倒回去鼾声如雷。 跟老范交好的武将们纷纷求情:“陛下恕罪啊,老将军丧女难受,这才失礼了啊……” 陈珏被范安气笑了,挥手:“把范老将军扶下去休息吧。” 一众武将争着扶起了范安,几人走了很远,范安张开一只眼睛:“还好我醉的快!要不然就惨了。” 几个跟着出来的武将也擦汗:“可不是托了老哥的福么。” 几个人相视一眼摇头叹气。 御花园里气氛依旧很微妙,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陈烨看着母后和父皇的对峙,低头苦笑,这是第几次二人因为立自己为太子剑拔弩张了? “嗝!” 就在静谧的只剩呼吸声的晚宴中,幽幽传出来一声打嗝声。 所有人都看向语冰的方向,语冰低着头涨红了脸。 陈烨摇头起身下跪:“父皇,大臣们都是说着玩的,儿臣还需要历练,担不起这么大的重任。父皇母后是不是忘了,您们还没有给儿臣介绍这位姑娘啊!” 陈烨这番话倒是缓解了气氛,明玉紧紧攥着拳头,笑道:“这是你未来的太子妃,东岳国郡主,语冰。” 陈烨看向脸涨的通红低着头的语冰那个方向,笑着柔声道:“儿臣很是满意!” 这话一出陈珏也露出了满意的笑,气氛一时间又变的热闹了起来,无数大臣都在道贺。 陈烨看着语冰在笑,手里的拳头却是在袖子里攥的很紧。 语冰抬头看向柔笑的男人,心跳的飞快。 他竟然对自己很满意,是……也喜欢自己么? 第五十章 梦与黑鹅 秋风漫漫,凉意添了几分。 夜宴很快就结束了,语冰离了宴席,还呆坐在原地,看着那个好看的说对自己很满意的男人连头也没回的走了。 她捏着衣角,犹豫了很久也没有敢上前去拉着他,问上一句: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语冰觉得夜色很冷,她很想家乡…… 陈烨一路疾走,终于到了太子殿宸阳宫,他进到里屋猛地关上了门。 大笑着一把把桌上的卷轴都踹倒在地上,御花园里自己父皇的态度他完全看清楚了。 即便是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即便是自己能力已经有目共睹,即便是他只有他一个子嗣,他还是不愿意立他为太子。 若不是他没有公主,陈烨都会以为他宁愿把皇位传给驸马,给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给自己。 他猛地踹倒桌子站在杂乱里又哭又笑:“你到底把我们母子当什么?” 他记得今日母后和他座位正中间还有一个空椅子,是给他死去的爱妃连苏的。 “真的是连死了这么久的人,我们活生生的母子也盖不过!哈哈哈哈……” 陈烨趴在地上,看着房顶的壁画,越发觉得疲惫。 他闭眼,眼睛里都是那年夏天和自己一起抓蝉的女孩,也就是已经殉国的他这辈子的挚爱:“平澜……” 其实说到底他这一点还是像自己父皇的,心里永远都填了一个“亡人”。想到那个有些呆乎乎的东岳国小郡主,他笑了笑,只有拉她下水了。 “阿嚏!谁……谁在咒我!” 飞羽城也入秋了,范平澜一觉醒来就连打了几个喷嚏,她四处摸摸发觉身上一点被子也没有。 她硬生生被冻醒了,范平澜连打几个喷嚏,揉着鼻子,果然在床的另一边发现了团成一大团的不明物体。 “这是那个秃头鹅?”范平澜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按照她印象里,那个秃头鹅虽然胖,但是的确不至于这么大一团。 这个占地面积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人啊! “我去!你是谁!哪里来的登徒子!拿命来!”范平澜只惊慌了一瞬,作为征战沙场的女中豪杰,她自然不会像闺中小姑娘那般,尖叫声划破天际。 范平澜气运丹田,大喝一声踹向那个裹着自己被子的不明身份的男人。 这一脚快如闪电,势有千钧,一脚到位把那个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人给踹到了床下。 张秀檀正在梦里,他梦见自己喝了李大厨的魔鬼生发黑臭汤,不但长出来羽毛,还能变成英俊潇洒的原样。 “哎呀!”他正嘚瑟,觉得后腰猛地一痛,脸啪叽挨到了地,他揉着后背爬起来。 初秋的清晨,天气还是有些冷,眼前的少年面如冠玉,墨发披肩,有一些凌乱的美感。 身上只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白色的有些褴褛的中衣,隐隐露出了雪白的锁骨,腰间精瘦的细腰若隐若现。 范平澜保持着出脚的动作,一看这张自己早已经深深刻在心里,魂牵梦萦的俊脸一时间不敢说话。 她怕这是梦,自己一说话就破了这个神通,就醒过来了。 “澜澜!你干嘛踹我!”张秀檀还在朦胧的睡意里,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依旧悦耳磁性。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张秀檀一愣身子一僵连忙埋头看着自己的脚,又看看自己的手。 在范平澜还张大嘴愣住的时候,飞快来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猛地给了她自己一巴掌,立刻像狗狗一样凑拢去眨了眨眼睛:“澜澜!痛不痛!” “……”范平澜觉得这个梦很诡异!自己之前跟秃头肥鹅一起睡觉,梦里梦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对象穿着破衣服站在自己面前不说,还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铁定不是那个爱自己的秀檀,这就是梦! 范平澜扭过头去,捡起地上的被子把头一蒙自言自语道:“这是个梦!我的秀檀才不会打我……” 张秀檀一愣有些惊喜:“这竟然不是梦?这是真的?小爷我变回来了!” 他兴奋的大叫,猛地扑上床一把拉开范平澜的被子,发现她睡的小脸有些发红,他内心克制不住欢乐猛地凑近她。 “澜澜!是我啊!不是梦!”张秀檀取下她手上缠着的五色绳拿在手里道。 “澜澜!你起来看看这是我给你编的绳子啊!”张秀檀柔声喊她起来,谁知道范平澜一偏脸两人正好亲在一起。 范平澜老脸通红,心里像揣了个蛤蟆,扑腾扑腾跳个没完。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上眼前人的乌发,只觉得手感丝滑顺手,很是舒服。再颤抖着摸上眼前人的脸,温热光滑。 这触感,不就是活生生的人么? 自己和他在一起一年多,除了拉手手抱抱靠靠,连亲都没敢下口啊。虽然她知道两人的心意都是一样的,但是就是不好意思。 这现在自己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睡一觉起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到床上了?自己还……还下口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激动到无以复加。 范平澜心中一激动,浑身一抖,白眼一翻就厥过去了,张秀檀也还在喜悦中,结果就看见怀中人软倒了下去。 吓得他俊脸煞白,扶住范平澜翻白眼的身体焦急地大喊:“澜澜!澜澜!” 张秀檀伸手去掐她的人中,谁知道一伸手,他就发现自己原本白皙修长的手上钻出来黑乎乎的羽状东西。 张秀檀惊慌失措,慌忙放下范平澜,又看她穿的单薄冷到了,把被子给她裹上。 “该死!这怎么办!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又变回去了!该死!”张秀檀咬牙狠狠揪掉自己手背上长出来的羽毛,痛的大叫一声。 “啊呃!” 张秀檀大惊,他手脚无措地转了两圈,伸了伸自己本应该是手的地方竟然又化作了翅膀,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赤脚,果不其然变成了鹅的大脚蹼。 “啊呃!啊呃!”张秀檀有些恼羞成怒,他扑腾着翅膀来到范平澜的铜镜面前,伸着长脖子往镜子里一看,吓得猛地后退数步。 张秀檀如同九雷轰顶一般愣在原地,镜子里这个丑八怪真的是自己么!他为什么记得自己以前是纯白色的啊! 铜镜映出的图像并不清晰,但是张秀檀看明白了,镜子里是一只乌漆麻黑的秃毛不明禽类。 这禽类头上羽毛还算是完整,但是最明显的头顶已经秃到能看到粉红色的肉了,他扇了扇翅膀,心碎的发现翅膀也变黑了,而且秃得一塌糊涂。 他往后退了很多步终于用翅膀捂住秃头,坐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范平澜好不容易缓过来,颤颤巍巍从被子里钻出来,捂住脸有些羞涩:“秀……秀檀……你怎么来了!” 她捂了很久的脸,四周都安静的可怕,她心下一愣惊叫:“这难道又是一个逼真的梦么?不对!太真实了吧!” “不对!不对!秀檀肯定来过,他之前还拿了我手上的五色绳,他肯定还在!”范平澜从头发上,一直摸到手腕,又在床上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五彩绳。 她还在有希望的时候,床下又传来了难听的大叫:“嘎……唔……嘎……” 范平澜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下床:“你叫什么叫!扰了我的美梦!” 范平澜扭头正好对上一双绿豆小眼睛,那小眼睛里似乎都是泪水,看见她的时候电光火石见,划过了复杂的情绪。 “你……你是谁家的秃头大鸭子!怎么在我帐子里?”范平澜一愣,奇怪道。 张秀檀气的险些气死,他扭着肥胖的身体,跳到她面前扭头就给了她一口。 “啊!我的乖乖呀!”这熟悉的痛觉,这个黑的像野鸭子的不明物体,不就是那个张扬跋扈的大肥鹅么! 她还想仔细看看,结果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大肥鹅翅膀上的五彩绳。 “这绳子怎么在你翅膀上?” 第五十一章 悲伤的大鹅 “这绳子怎么在你这里!” 范平澜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用翅膀捂住脸的大鹅。 她敏锐的感觉这鹅颜色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以前她养的那只鹅可是通体雪白,油光水滑,再加上那张扬跋扈的气质,活脱脱一只“美男鹅”。 但是如今这鹅怎么看怎么奇怪,甚至可以用一个词概括他的容貌,那就是“丑”! 大肥鹅秃着头顶,浑身的羽毛麻麻赖赖的又有点白,也有点黑,斑斑驳驳的配色让范平澜看一眼鸡皮疙瘩也起来的。 大肥鹅放下了捂脸的翅膀,伸着脖子看向被自己震撼到的女人。 他伸了伸脚蹼,在沙地上写道:你!看什么看! “不不不!我没有看什么,我没有看什么!”范平澜连声说了三个不,摆了摆手。 若说之前自己还怀疑是不是“本鹅”的话,现在这大肥鹅在地上写字,已经完全打消了她的念头。 除了这个祖宗,哪只鹅会这么嚣张的跳起来咬人,会这么精确的写字。 张秀檀歪头看着憋笑的女人,跺了跺脚,继续写道:是不是因为我丑了,你幸灾乐祸! 范平澜憋笑憋的老脸通红,又怕自己笑出来伤了鹅的自尊心,就转过身去,用手捂住嘴,忍得肩膀都在不停地抖动。 范平澜忍了很久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即看到了大鹅杀人的眼神。她咽了咽口水道:“没有没有!怎么能是丑呐!我们家神鹅长的那叫一个……好看?” 本来张秀檀都快信了她的鬼话,若不是这句话最后一句透露出的不自信。 这个臭女人!果然开始嫌弃小爷丑了!小爷变成这样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没有良心地女人! 张秀檀怒火中烧,脚掌猛地蹬地,他肥硕的身躯带起一阵疾风,扑闪着有着稀疏可怜羽毛的翅膀,大叫一声朝范平澜门面飞去。 范平澜双手捂脸:“你怎么又来!咬人不咬脸!” 大肥鹅大叫一声朝范平澜扑去,张秀檀心里悲愤无比,这个臭女人!气死小爷了! 就在一人一鹅要“亲密接触”之时,范平澜只听帐门一动,随即听到长刀出鞘的声响,她往声音方向看去,吓了一跳。 阿散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进来,拦在范平澜面前,用刀背把张扬跋扈,凶残无比的某鹅打了出去。 胖鹅惨叫一声,鹅脸着地,又在地上蹭掉了为数不多的几根羽毛,张秀檀颤颤巍巍歪着肥硕的身子坐起来。 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稀稀零零的又几根羽毛,差点没能接受现实。 在阿散背后的范平澜,刚从阿散肩头露出一双眼睛来,就看见坐在地上伸着脖子想捡起羽毛,“哭”得鬼哭狼嚎的大肥鹅。 张秀檀嚎着嚎着,看见阿散那保护范平澜的姿势,心中的醋坛子打碎了几罐子,那个狼崽子又趁虚而入,他们两个真的是越看越般配。 啊呸!才不配!这个女人招惹了小爷,她就是小爷的! 他真是气死了,张秀檀想着看破红尘一般把满身的肉往地上一滩,开始打滚,吱哇乱叫,这样子就像受了欺负的小孩子。 “……”看的二人目瞪口呆。 范平澜擦了擦汗,惨了惨了,这小祖宗真的被阿散打痛了。 范平澜有些心痛,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当是自己养久了的崽子受伤了,她这个当娘的心疼。 她匆匆跑过去,把大鹅抱起来,张秀檀耍小脾气,拍着翅膀瞪着绿豆小眼睛,威胁范平澜不让她靠近。 范平澜摸着他的头,揉了揉柔声道:“乖,不哭不哭!我给你拿好吃的!不哭不哭……” 吃!吃!吃个屁吃!满肚子的委屈,还吃! 张秀檀在范平澜怀里翻个白眼,这个女人喂鹅越喂越像小孩子了。 他挣扎着从范平澜怀里出来,摇摇晃晃走到阿散面前,伸腿写道:给小爷道歉! 阿散疑惑地皱起眉头,黑宝石一样的眸子看向范平澜,阿散平时形象一向强势,很少有此时这样懵懂的样子。他这样子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狼,范平澜被看的脸红心跳。 她暗示自己,我是有心上人的女人!不能朝三暮四,意志不坚定被别人诱惑。 她不敢再看阿散的脸,怕招架不住,有些心虚的低头看字,这一看字范平澜又差点被吓得一口气上不来。 大肥鹅一脸挑衅的看着有些出神的女人,很好!这个女人又被小狼崽子的美貌迷惑了,开始了精神出轨! 再这样下去没等自己变回去,她就嫁到了乌鹄族,成功叛国! 想到这里他有些烦躁地扑扇着翅膀,带起一阵阵风。 都怪那个老乞丐!不是他暗算小爷,小爷怎么会这么落魄无奈,连情敌当面挑衅他都没有办法! “他,在地上写了什么?莫不是在骂我?”阿散见范平澜久久没有答复自己,开口问道。 “这……肯定不是骂!他在道歉,说对……不起!”范平澜无视大鹅杀人的眼神,义无反顾的开始乱翻译。 阿散表示对这个翻译并不相信,因为他看见某鹅,昂首挺胸还有那挑衅的小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道歉。 “啊呃!” 张秀檀冷笑,这个女人果然又在乱翻译,他跳起来在地上写了无数个很大很大的“道歉”,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着阿散看向自己的眼神,范平澜深吸一口气:“将军!您看!这字是不是都是一样!这神鹅矜傲惯了,虽然拉不下架子,但是还是明事理的,你看他道了这么多歉呐!您就原谅他吧!” 张秀檀被气乐了,他团团乱转,忽然视线看到了自己翅膀上挂着五彩绳,就在一瞬间怒火升到了极致。 他伸长脖子,一口咬住五彩绳,狠狠扔到地上,抬腿一阵猛踩。 范平澜看到这一幕急了,自己真的粗心,竟然忘了爱人给自己的五彩绳子还在这个祖宗身上。 小爷瞎了眼,看上你这个没有骨气的逃兵!千里迢迢抛弃家人,抛弃优越的生活,一个人来边疆寻你。 小爷被骗完了钱,自己被变成鹅差点被卖了宰了吃了,结果万万没想到,没被别人宰,差点被你这个负心女杀了。 小爷图什么?图什么!图你冷漠翻脸叛国,还是图你跟敌国将军甜蜜? 张秀檀踩着五彩绳,眼睛里都是泪水,他疯了一样张着扁嘴拉扯着地上的五彩绳,他用脚踩踏着。 很快那做工略显粗糙的绳子被踩的全是泥沙,再也看不清本来面目。 “你放开!你给我滚开!”范平澜脸上失了血色,心疼地看着京城的爱人,给自己留下的,支撑自己卧底的信物,被一个牲畜这么糟蹋。 她再好的脾气也被点燃,猛地跑过去打开大鹅,跪在地上仓皇捡起那满是泥沙的绳子,一点不嫌脏的拿起衣服擦着。 “我的五彩绳!我的五彩绳……” “啊呃!”张秀檀流着泪看向焦急的女人,很是难受。 这是小爷当年送你的东西!既然你背叛了国家,背叛了爱情,那么你不配再有小爷的爱。 小爷就要毁了这东西! 他大叫一声张嘴叼住了范平澜手里的五彩绳,一人一鹅在争抢着绳子。 “畜牲!你不要太过分!”范平澜气极失去了理智,她不能容忍有任何人糟践她和秀檀的爱情,任何糟践秀檀送给自己礼物的人都得死! 范平澜一掌拍过去,用了全力,张秀檀感觉心口剧痛,他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我真的很难 大肥鹅倒在地上,抽搐着,扁嘴一张,竟然吐出来一口血。 他看着那个女人疯狂地擦着五彩绳,一眼也没有看自己,有些嘲讽地想笑。 一时间他心口除了那一掌的痛还有冰冷,他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张秀檀看向纹着乌鹄族符号的帐子顶,眼睛里流出泪水来。 他就要这么死了么?被最爱的女人打死在一只丑鹅的身躯里,没有丝毫愧疚。 他不能!他要报复这个女人! 大肥鹅用翅膀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起来,范平澜拿着手里已经被拆散弄脏的绳子站起身来,眼睛里都是杀意。 阿散连忙上去拉住她:“平澜!” 他虽然不明白她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范平澜很在乎这个绳子,这应该是她重要人送的吧。 阿散紧紧拉住红着眼,想杀鹅的女人。 范平澜心疼无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疼,这个鹅毁了她唯一的念想,她要怎么坚持下去。 那么就一起毁灭吧! 张秀檀撑起身体起来,又吐了一口血,他浑身都沾着血,显得有些可怜。 “平日里,你怎么样我都将就,但是!你为什么要动我的五彩绳!”范平澜看着大肥鹅一字一顿道。 大鹅突然咯咯咯叫着,似乎在笑。 他伸出脚在地上蘸着血划拉道:因为,你配不上小爷的礼物。 张秀檀痛极了,写的很慢,歪歪扭扭的字迹,范平澜还是吃力的看明白了,她皱起了眉头。 这鹅,是什么意思? 张秀檀看了一眼她,继续写道:范平澜,你叛国,叛弃爱情,你好生让我失望! 于此同时,原本阴阴沉沉的天,乌云骤然重了,随着一声惊雷,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范平澜在心里念出来,心口更加如同被大手狠狠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这鹅的举动神情怎么这么像她记忆里那个少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成精”之前见过张秀檀?范平澜忽然想到府里老管家在她小时候讲过的故事,有灵气的动物看见人之后是会模仿说话语气,眼神甚至动作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们的“成精为人”作铺垫。 现在这鹅这么精,都能写字了,她还有什么不相信!一定是这样! 这个肥鹅,见过秀檀! 范平澜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阿散上前去揽住她,帮她稳定住身形。 范平澜脸色煞白。 大鹅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步挪出帐子,雨幕里那个肥硕的背影很是悲伤。 范平澜有些不知所措地冲出帐子,只听一声鹰叫。 这声鹰叫让军营里的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众人都很新奇,飞羽城虽然是边疆,也听说有鹰出没,但这还是第一次见。 只晃过一眼,那只鹰用利爪把受伤的肥鹅抓了起来。 大肥鹅太过肥硕,范平澜抬眼看去,只见雄壮的鹰由于这鹅,肉眼可见的往地上猛坠了一下。 雄鹰大叫一声,卖力的提起了鹅往上飞,范平澜抬眼正好看见那原本张扬跋扈的肥鹅,一下也没有挣扎,已经放弃了生存。 范平澜暗骂一声,她心中更加难受到不能呼吸。 “松开那个胖鹅!”范平澜下意识捡起地上的石头用力扔出去想打下那鹰。 雄鹰很是敏捷的躲过,朝不远处的林子飞去。 范平澜呆呆看着鹰吃力地飞过去,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喊着:平澜!追上去!追上去!要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声音由最开始的喃喃细语,到最后如同惊雷响在耳边。 范平澜回头看向已经追出来的阿散,她头发已经被淋湿,大喊道:“将军借你弓箭和马!” 喊完没等阿散反应,飞身抢过不远处一个兵士身上背着的弓,提着轻功飞向不远处的马厩,随手拉起一匹马。 她很是飒爽地一脚踹开马厩的门,飞身上马,把弓拿在手上,单手握缰绳,双脚一夹马腹冒着暴雨冲了出去。 雄鹰飞的不快,暴雨狂风加上肥硕的鹅,它几次栽歪差点坠下来。 范平澜刚冲出去,就用腿夹紧马腹,固定住身形双手离开缰绳。挽弓搭箭,一箭拉满弓,箭呼啸着冲出去,这一箭力度之大,直直射中了雄鹰的脚。 雄鹰悲鸣一声依旧朝林子飞去,范平澜驾马飞快地冲过去,只留给军营里众人一个坚定的背影。 “这老范这马术可以啊!”灵鹫听到这边的动静从帐子里钻出头来,刚好看见范平澜翻身上马,弯弓搭箭这一幕。 阿散注视着范平澜远去,皱起眉头:“她臂力好像也比平常女子大,你看她射箭技术在我们乌鹄族应该也是佼佼者。” 灵鹫挠头:“这老范莫不是以前还骑马射箭追着猎物跑?她莫不是专门做野味的厨子吧!怪不得做鹅这么鲜美!” “……”阿散看傻子一样看着身侧的灵鹫。 他心中已经有了思量,对范平澜的感情很是动摇。 他之前可以骗自己,范平澜身手敏捷可能是做菜做饭练就的速度。 但是她一个城里的厨子,女孩子家家的骑马射箭,甚至于轻功也这么卓越。就属实是不简单了,阿散看向范平澜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 “来人牵来!”阿散突然高声道。 他把长刀背在背后,飞身上马拉起缰绳:“驾!” 不管如何,他还是放心不下,他要跟上去看看。 灵鹫看着他远去笑了笑进到阿辽金帐子里。 阿辽金伤势好的差不多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吃鹅。 阿辽金卖力的啃鹅,看到灵鹫进来问道:“怎么样?” “范大厨身手不一般,应该是练家子。”灵鹫回想刚刚的场景很确定道。 阿辽金笑了笑,似乎早就想到了,又问道:“阿散……他跟上去了?” “是,阿散将军似乎若有所思,跟上去了。” 阿辽金笑了,咬了一口鹅腿摇头:“随他去吧,若是误会倒好说开,若不是误会让他亲眼目睹倒比什么都好。这孩子第一次这么上心一个人,若是就这么点破逼他面对现实,我怕他接受不了……” 灵鹫长叹:“希望范大厨不要辜负首领,和将军的信任。” 一路大雨滂沱,范平澜在马背上颠簸,久了不骑马的她险些被颠吐了。 她握紧缰绳手指用力到发白,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大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会这么痛,看见他被鹰叼走的时候仿佛命都没有了一半。 还有他写的那些字,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见过秀檀,知道他的下落? 她曾托绵绵帮忙招人,如今绵绵失踪,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或许这鹅是唯一的线索。 “大肥鹅,你等着老娘!”范平澜对自己射箭技术很有信心,那一箭穿透了鹰的脚,他没有力气再飞了,应该就落在前面那个林子里面。 范平澜下马拴马,拿起弓箭朝林子里走去,很快就看见树叶上沿路都有血滴。 一路零零散散都有,范平澜握紧手中的箭,四处搜寻着。 “哗啦!” 一声巨响,两道身影从天坠落,落在林子里,范平澜看到了慌忙朝那个方向跑去。 这边张秀檀落在地上,屁股下面压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雄鹰。 张秀檀又狠狠抬脚踹了它几脚,破鹰!趁着小爷悲痛欲绝,失恋悲伤的时候还想下黑手! 他被那个负心女一掌打的心碎,悲伤走在雨里,还没怎么反应,就被这个大鹰一抓而起。 这个遭瘟的大鹰一爪下来把他的“美背”上的羽毛都抓秃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鹰受伤没力气飞,提不起胖鹅了,想把张秀檀这个胖鹅扔到林子石头丛生的地方摔死吃肉。 谁知道张秀檀疯狂乱动,大鹰脚痛抓不住,一抽筋反被胖鹅拖下去了,张秀檀紧紧咬住大鹰的翅膀把它拽成了垫背。 张秀檀躺在鹰身上,看着透过树叶撒下来的雨,感慨万分。 “胖鹅!胖鹅!你在哪里!” 范平澜的声音远远传来,张秀檀心下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要跑!他不想见到那个绝情的叛徒! 这边范平澜一路循着血迹过来,寻到了大肥鹅和雄鹰坠落的地方,就只看见一只奄奄一息的雄鹰倒在地上。 她朝前方望去,只看见一路伏倒的杂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肥硕的身影摇摇晃晃在前面跑。 范平澜大喊:“胖鹅!站住!” 小爷不想见你!臭女人! 张秀檀脾气上头,不要命地忍着痛往前冲。 范平澜急的不行,要是她没有记错,这个肥鹅往前跑的方向,是个万丈深渊。 她焦急的大喊:“站住!前面是……” 悬崖嘛!小爷已经知道了! “啊呃!” 张秀檀大叫一声,此刻已经一脚踩滑溜出了悬崖,只靠扁嘴用力狠狠咬住藤蔓。 大肥鹅叹息,我真的很难。 第五十三章 阴差阳错一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打在阿散身上。 阿散骑着马跟着范平澜留下的马蹄印疾行,很快他就发现了范平澜拴在林子里的马。 阿散翻身下马也把马拴好,背上长刀往林子深处走去。 下雨后的林子里到处都是水洼,泥土被雨水泡的松软,一脚下去就是很深的泥坑。 阿散走的有些艰难,很快他发现了前方有浅浅的脚印,若是没错应该就是范平澜的脚印。 阿散顺着脚印追过去,发现了倒在雨水里已经断气了的大鹰,他走过去一看发现大鹰脚上插着一支箭。 “她应该就是在这个方位,我得找快点。”阿散顺着脚印一直往前走,突然有山口风吹来。 他拨开层层树叶,看到开阔的景物的那一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正前方是一个悬崖,崖边有深深的草木掩映,要是不小心被绊倒就只能摔下去。 崖边风很大,带着青苔的腥气,阿散往前小心翼翼走两步,看见一处泥里插着一张弓箭。弓箭戳进去泥里很多,上绑着藤蔓,就像是有人在崖边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一样。 想到这里阿散浑身都发出了冷汗,心慌无比,他连忙拉了拉那个藤蔓,发觉无比的轻。 他咬牙拉了起来发现藤蔓已经断开,阿散往崖下一看,只看见一片云雾缭绕,多深多高,完全不知。 阿散有些焦急,他大喊着:“范平澜!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在云雾间飘荡,渐渐传回来了回音,在悬崖绝壁中回荡…… …… 崖底还是云雾缭绕,一个硕大的温泉在往外咕噜噜冒着热水,远远望去水中飘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没错,大的那个是范平澜,小的那个是张秀檀,也就是大肥鹅。 大肥鹅在水里拼命地把范平澜拱起来,就怕她淹死在这片大温泉里面。 “啊呃!”范平澜!你这个死女人醒醒!再不醒俩人一起淹死了! 张秀檀在水中感觉筋疲力尽,他快要拱不住了。 范平澜只感觉全身都在飘荡,置身在温暖的她空间里,她好累好累累到快要窒息了。 大胖鹅终于是熬不住了,往水里沉了下去,范平澜没有东西拱着,头猛地掉进水里,她一激灵醒转过来。 “噗……呸呸呸!这是什么地方!”范平澜吐出一口水想伸出手抹一把脸,却发现右手剧痛无比,是脱臼了。 电光火石间,掉崖后断片的地方被她想起来了:她追着胖鹅来到崖边,胖鹅摔下去了,她把弓箭戳到地上缠好藤蔓想去拉。 结果她低估了鹅的胖,被一扯连带自己也拉下去了,她手脱臼了,把藤蔓都拉断了,也没把自己和鹅拉上去。 一人一鹅坠下悬崖的时候范平澜内心是绝望的,她想,自己回不去了彻彻底底回不去了。 谁知道自己还真皮实,没有一点点毛病! 她用好的那只手打了打水,发觉水是温的,自己还活着。 范平澜正庆幸着,却发现不远处浮起来了喝饱了水的大鹅,她正想游过去,大鹅翻了回去,拼命地蹬腿往岸边游去。 范平澜追着鹅上岸,走了几步路觉得头晕眼花晕了过去…… 张秀檀本来之前用尽力气沉下去了,他憋了一口气浮上来急着去救范平澜,结果发现这个女人醒了不说精神还好。 想到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张秀檀脾气又上来了,拼命朝岸边游去。 上了岸他才看清这个温泉的全貌,很大很深,万幸两人掉下来的地方离岸不远。 他摇摇晃晃的跑着,想甩脱身后的女人,可是却没有再听见声响,胖鹅好奇的转过身子看去,发现范平澜已经倒在了岸边,半截身子还在水里。 “啊呃!” 张秀檀叫了一声,有些无奈地回身,来到范平澜面前。 他伸着脖子看着范平澜的脸,有些生气但是又气不起来,他用扁嘴拉起她的衣领用尽了洪荒之力,终于把她拉上了岸。 大肥鹅脱了力一屁股坐在岸边的草丛里,瘫了下去。 累死小爷了,累死了。 张秀檀现在感觉浑身无力,肚子饥饿,他在草里翻了个身,忽然嗅到一阵芳香扑鼻,清甜无比的味道。 这味道又像花,又像果子,更让饥饿的大肥鹅食指大动,他闭着眼睛嗅着味道来到一片鹅黄色的花前。 这花他没有见过,但是这花却让他无比眼熟,肚子叫的声音越来越响,已经饿红眼的胖鹅干脆一张嘴狠狠啃了一口花。 花味道又甜又香,比最上等的果子还要味美,张秀檀已经放弃思考会不会是毒花,会不会有毒死鹅的危险了。 他陶醉在花的美味里,那甜味鲜味直直往骨髓里钻,张秀檀发出一声叹息:“这真的比京城中千金难买的果子还要美味!” “嗯?谁在说话!”张秀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发现自己会说话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朝水边跑去,他扑倒在水边看着水里模糊不清的倒影,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那人修长的四肢还有精瘦的腰肢完全看出来了形状。 张秀檀大叫:“小爷?变回来了?那个很香甜的花让小爷变回来了?” 他凑近水面仔细一看,吓得一声尖叫,坐倒在地上,水中人身形很是完美。眼睛也很是好看,鼻梁也很高挺,但是吓人的是,那鼻梁下的部位竟然长满了白绒绒的鹅毛! “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小爷俊美无比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小爷怎么出去见人!”张秀檀跪在温泉边上,欲哭无泪。 也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天生乐观的张秀檀站了起来,他看开了。 “小爷看开了,生活百般蹂躏小爷,是因为小爷俊美无边,小爷连鹅都当过了,当个怪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小爷只要肯钻研,一定变得回去!”张秀檀看向身边那丛奇怪的花,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又转向温泉边,东看西看确定这身体是自己原装的,他放心了。 不就是脸没变回来而已,只要有希望就会有奇迹! 张秀檀看着一旁晕倒的女人叹气,这个臭女人,负心汉! 他伸手想掐死她,但是还是舍不得,张秀檀一把抱起范平澜叹气:“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小爷!” 张秀檀往林子里走去,没走多远竟然发现一处精致的小竹屋,他大喜,抱起范平澜朝竹屋的门跑去。 他笃笃敲了敲门问道:“有人么?” 等了许久没有人回应,张秀檀把范平澜放到一边,伸手一推门,瞬间满面的灰尘扑了过来,他闭眼挥了挥面前的灰尘。 张秀檀匆忙睁眼一看,有些吃惊。这屋子里面应该还保持着主人还在的样子,各种竹制的家具一应俱全,很是精致。 这些家具上有着很厚很厚的灰尘,证明这屋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张秀檀大喜,进屋四处看了看发觉没有问题就把范平澜抱了进来。 范平澜身上穿着湿衣服,之前冒雨骑马也出了一身汗,再加上现在手臂脱臼,竟然开始发起来了高烧。 张秀檀有些手忙脚乱,养尊处优的他完全不会医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水……对!我需要水降温!”张秀檀回想起当年自己晚上偷跑出去,结果回家的时候发烧了,范平澜翻墙过来偷偷照顾自己的场景。 他慌忙翻找着可以装水的东西,一抬头却在桌子上看到了几只反扣着的瓷杯,他慌忙把杯子拿起来,却听见一声脆响然后就是机关拉动的声音。 张秀檀慌忙回头一看,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的范平澜嗖地不见了。 “澜澜!”张秀檀匆忙走近一看,发觉床上范平澜躺的地方开了一道暗门,范平澜已经滚下去了。 张秀檀急了也顾不得危险,跟着跳下去,下面空气还算好,没有话本小说里暗道的霉臭味,黑暗里的空间里甚至还带着隐隐的药香。 “似乎不怎么危险!”张秀檀在黑暗里乱摸,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只听咔哒一声机关响,暗黑的空间里瞬间亮了起来。 张秀檀闭上眼睛有些不适应,等睁眼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正对面有一张石床,范平澜脸朝下掉在了床上。 幸亏床上有毛皮,倒不至于把她摔出鼻血,张秀檀舒了一口气。 “澜澜!你怎么样!”张秀檀匆忙奔过去,这才看清楚四周的景象,满满都是书架,而另一边都是瓶瓶罐罐。 张秀檀匆忙过去扶起范平澜,小心的想帮她把手臂正回去,却发觉那手臂仿佛被摔回去了。 “……”张秀檀有些无奈。 第五十四章 乌龙事件 “澜澜!” 张秀檀终归是个机智的纨绔子弟,也就惊呆了一会儿,就爬上石床去,把已经不省人事的范平澜抱怀里。 他皱起眉头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又反复轻轻捏了捏范平澜之前脱臼的地方,确认的的确确是“摔”回去了,他吁了一口气。 张秀檀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对于跌打损伤这个还是在行的,他一个富家纨绔子弟去缠着大夫学这个完全就是为了范平澜。 当年范平澜对他“死缠烂打”的时候,他虽然看起来高冷矜傲,但是心里是喜滋滋的。 他看着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安静下来的女人,心中有些好笑。 她这么安静的时候很少,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活蹦乱跳的。 他现在还记得那天自己一出门,那个一身红衣,鼻青脸肿的女人提着一只烤鹅蹲在自家门口,见他出来范平澜立刻跑上去手一扬,一把把他提上房顶得意道:“你看!我给你烤的鹅!” 张秀檀已经习惯被拎上拎下了,熟练的坐在房顶上,一边皱眉:“你是又跟别人打架了?看你这架势是输了,一点也没有女战神的威武。” 张秀檀虽然嘴上嫌弃,但是还是心里十分心疼,范平澜明明是个姑娘还就不输男儿的豪迈,如今她这个样子可怜又好笑。 偏偏这个女人还不知道痛一样,拎着油纸包好的鹅,笑的一口白牙:“我怎么可能输,不就是为了挑最好的鹅么,这鹅被我那个死对头,你知道吧!就是我爹副将的儿子也看上了,我俩就打了一架,我可是又赢了!” 范平澜叉腰得意洋洋,高高梳起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直直晃进了张小公子的心窝里。 范平澜笑的幅度大了,脸痛的龇牙咧嘴,张秀檀接过鹅扔到腿上,一把拉过范平澜的脸给她揉着。 “我明天又要打仗去了,一定要来送我啊!” 范平澜笑的花痴,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的脸。这姑娘自己也好看就是不自知,盯得张秀檀有些慌张,手下动作不自觉大了。 结果那天范平澜送完鹅,开心到摇摇晃晃回家,第二天出征肿成了猪头,张秀檀混在送行的人里面有些没眼看。 范平澜一介女子,征战沙场名扬天下,是京城妇女孩童最喜欢的将军,她们也跟着送行,看着范平澜这样扭头看张秀檀的眼神都有些诡异。 她偏偏还跟没发觉一样,看见?张秀檀来送自己了,挥手坐在马上大笑。笑起来五官都堆在一起,一群送行的人笑的前俯后仰。 “看看,人家将军爱人之间的情趣都这么不一样,脸都稀罕肿了……” “可不是么!我们家范将军才是最懂得风花雪月的女人,你看看书坊总结印刷的《将军追夫三十六计》就知道了……”几个少女聚在一起两眼冒星星,说的投入。 张秀檀听着,老脸爆红…… 要知道,范平澜当年追求张秀檀的时候各种方法都用上了,搞的京城里人尽皆知。 当年有人设赌局,就压范平澜成不成功,城里大半姑娘都很佩服这位女将军,还把她奉为“京城少女小骄傲”,更对她的敢爱敢恨很是赞同,也就纷纷压了能。 后来老范不负众望,抱得美男归,成为京城一时的佳话,有人总结她的“追夫三十六计”,其中有一计就是“猛女的眼泪”。 所谓猛女就是指她在别人面前怼天怼地,在外边枪扫一大片,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而这眼泪自然就是带着满身的伤,变成心爱男人身边的“小绵羊”。试问哪个男人不吃这套,自豪感由心而生。 张秀檀嘴上嫌弃范平澜外边打打杀杀,但是心里是无比的心疼,他趁着范平澜出征那会儿用银子“胁迫”城东头的老大夫,交出了自己几十年总结出来的正骨祛瘀的绝技。 张家小少爷学到手后立刻“辣手催兄弟”,用这个绝技揉残了周围那几个狐朋狗友之后,他终于练成了。 这不正盼着范平澜回来,就听到小道消息她出征回京直接就进了宫,他心心念念等着,就想给她惊喜。 谁知道径直回了将军府,一点来找自己的倾向也没有,还在将军府待了三天,再然后就跟大皇子喝酒被自己抓了个正着。 “你这个女人,当时是计划都安排满了,独独就没有小爷啊?”张秀檀咬牙切齿把范平澜放正,他暂时不敢搬动范平澜,她现在还在高烧。 他嘴里骂骂咧咧,借着密室的光打量着周围:很宽敞的一个密室,似乎是别人的炼药室,四周架子上都是蒙了灰尘的书简和陶瓷罐子。 “黯然无魂……散?伤风感冒剂……” 张秀檀伸着脖子伸半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是长脖子秃毛鹅了,这样看还是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他走近看着瓶身上有些斑驳的文字,艰难地读出来。 “这还真的是放药的地方?” 张秀檀也顾不得罐子上厚厚的灰,开始慢慢找了起来,这女人发着烧,指不定就烧傻了,他动作不由得快了起来。 张秀檀看着那厚厚的灰也顾不得脏不脏了,他其实挺怕这玩意儿万一不能吃坏了咋整。 “其实傻了也好,小爷就扛回去了,我老张家家财万贯养个傻子还养得起。”张秀檀吹了吹那罐伤风感冒剂,自言自语道。 当然也就是说说,他还是舍不得这女人就这么傻了,他还要问个明白!她凭什么说招惹他就招惹,得到之后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假死! 张秀檀一想起来这个就气,咬牙切齿,加上他脸上还没有化完的鹅毛,莫名有些茹毛饮血的可怕。 他抱着罐子来到床边咬牙切齿地拧了半天,终于开了,他擦了擦汗瞬间变成了黑脸怪物。 张秀檀晃了晃罐子,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散发出来,貌似这药没有坏,他对着光一看:乖乖!还有半罐子黑药丸。 他倒出点在掌心有些犹豫,万一有毒怎么办! “热……热!” 这时,石床上范平澜烧的满头大汗,张秀檀慌忙靠近,举起罐子想放在床边,谁知道范平澜醒了! 张秀檀举着罐子愣住了,他也没有想到受这么重的伤,她还发着高烧,竟然醒这么快。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张秀檀慌到不敢说话,看着长大嘴的女人,心想:完了完了!她不会认出来自己了吧。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范平澜眼里,一个人身兽面,不知名的可怕物种正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手里还举着“凶器”!似乎想用手里的罐子把自己打晕。 打晕!不就是为了更好吃掉! 范平澜想到这里一阵寒气从后脊梁爬上全身,她现在烧的浑身没力,也不能保证能摁死这个妖怪!范平澜张着嘴,一时间也很紧张不敢说话。 张秀檀看她呆愣的样子有些紧张,莫不是这女人真的烧傻了吧! 张秀檀小心翼翼靠近,伸出了手正想试试范平澜额头的温度。 谁知道这女人咬牙一脚踹过来,张秀檀嗷呜一声被踹到一边,蜷缩成一团半天爬不起来。 “你……你还想杀我!”范平澜感觉头重脚轻,还是坚强地爬起来。本来想绕着走开,但是想了想回身捡起罐子,举过头顶就想砸晕那个人身兽面的怪物。 “本……将军……砸死你!”她咬牙搬起罐子摇摇晃晃走过去高高举起罐子,张秀檀抬头有些呆愣的看着想砸自己的女人,一股怒火窜了上来。 然而,还没等张秀檀一把按住范平澜,她倒自己先体力不支,白眼一翻,举到头顶的瓦罐子立刻脱手。 “乓!”那瓦罐子很是稳准狠,敲上了她自己晕乎乎的头。 范平澜白眼一翻“啪叽”倒在床边,彻彻底底晕过去了。 那瓦罐子乒乒乓乓掉到地上,滚了几圈,竟然完好无损。 “……” 张秀檀捂着肚子坐起来,看着地上躺着的女人有些无奈。 第五十五章 隐世神医 密室灯光忽明忽暗,在灯光的映照下,石床旁倒了一个女人,地上一滩不明沙状物体,还有的已经凝结成小团子。 范平澜那脚力道太足了,细皮嫩肉的张秀檀佝偻着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他咬牙扶起那个踹自己冷酷无情的女人,心中虽然气,但是还是把她轻轻抱上了石床。 他安顿好范平澜,这才得空捡起来地上的瓦罐子,这样一看,他算是明白为什么瓦罐子标签是“伤风感冒剂”这倒出来是“伤风感冒丸了”。 这瓦罐底部的药剂有的还是粉状,证明这罐子里当年应该是一罐药粉。 “很明显,这就是受潮了!”张秀檀闻着药粉的味道不难闻,看向床上,那范平澜又十万火急。 他咬牙跑出密道把水端了下来。 张秀檀抱起瓦罐子,干脆伸手进去扣起一坨受潮的药粉,在手心里搓了搓,搓成一个丸子。 给范平澜就着水灌了下去,他有些焦急的等待着,没想到“瞎猫撞上死耗子”,范平澜脸不再潮红,烧也退了。 张秀檀擦了两把汗水,心中有些自豪:“或许小爷真的十分有天赋当大夫!” 他站了起来开始细细看着架子上的书籍,突然看见一本泛黄的书,张秀檀一愣。 “这密室里都是竹简,证明年份久远了,这还夹着一本纸质的书,很奇怪!”他捡起来一翻,里面都是清秀很是有风骨的字迹。 这是一本日记,讲的是一个异族隐居在飞羽城的神医杂七杂八日常。 张秀檀看完日记本发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他去到房间里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屋子打扫干净。 “小爷要累死了!”他把退了烧还有些昏迷的范平澜抱上了密室。 张秀檀趴在竹床上喘粗气,突然眼睛瞥到之前擦洗屋子装水盆子里的自己,大叫出声:“这……这是什么怪物!” 这下子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范平澜之前要“垂死病中惊坐起”了。 盆子里是个黑漆麻黑长着人眼睛人鼻子脸上却有羽毛的大怪物,张秀檀极其嫌弃如今自己的样子。 他跑到打水的地方拼命搓洗脸上的污垢,对着房间里摸出来的半拉铜镜龇牙咧嘴地拔着毛。 “嘶……啊!”张秀檀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觉得这完全是生不能承受之痛,眼泪汪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险些嚎啕大哭。 “小爷这是求什么!到底怎么样才能变回去?”张秀檀有些泄气,坐了半天又进屋了。 范平澜安安稳稳睡着,压根不知道张秀檀纠结的心事。张秀檀拉开了衣柜子,眼睛突然一亮。 这里面都是很仙气飘飘的长袍男装,张小公子伸手进去一把拉,发觉这些衣服料子很好是上等绸子做成的。 “这颜色为什么这么……淡雅……这穿起来真的不会像四大皆空么?”张秀檀挠头,很是不能理解,这衣柜里这些蓝的白的雅致的过分的衣物。 在他张秀檀看来,人生就该是彩色的,红色最佳!红红火火轰轰烈烈多好!他的衣服不是金色镶边的就是红色的,从来没有这些浅蓝色,淡白色的。但是由不得张秀檀嫌弃,他不穿就只有挂着身上褴褛的中衣四处晃,加上那张脸可谓是又丑又不正经。 张秀檀抱着衣物连忙奔去温泉,他可得好好洗洗了。 他前脚刚刚下水,后脚范平澜大叫着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拳打脚踢:“呔!妖怪!放开姑奶奶!就你还想杀我!拿命来!” 范平澜动作太过激烈,竟然歪身啪叽一声脸朝下摔了下去。 “哎呀!老娘的腰!” 范平澜睁开眼睛,扶着床边爬起来。 她惊讶地发觉自己身处一个很雅致的小竹屋内,竹屋宽敞窗明几亮,一切家具都是竹子做成的。 又是清新又是有情调,就连粗枝大叶的范平澜也磕磕巴巴憋出来一句:“真是清新脱俗的雅室!” 范平澜揉着腰开始研究这个竹屋,她伸手摸了摸桌面,发觉很是干净,周围也一尘不染。 她点头:“这里应该是有人常住!我这是被人救了?” 范平澜拍拍脑袋,她可是心有余悸的想起之前迷迷糊糊看见的那个怪物! “那是因为我发烧烧迷糊,烧出幻觉了?” 她来不及思考,又开始研究书架上的书:“《伤寒杂病论》?医书?救我的是隐世神医?” 范平澜挠挠头,她还是觉得少了点啥,似乎是个胖胖呼呼聒噪无比的生物! 她挠挠头,脑子里灵光一闪,可不是么!她不就是为了救大肥鹅,结果这鹅太重了她没拉住才摔下悬崖的么? “鹅!我的鹅去哪里了!” 崖下风光很是秀丽,加上之前被雨水冲刷,崖底青翠的植物绿的都要滴出水来。 温泉泡起来让人心旷神怡,张秀檀泡在水里舒服的快要睡着,身上的酸痛也舒缓了。 他眯着眼睛舒服地快要睡着了,忽然身侧水波动了起来,他闭眼感觉有不明物体朝自己游过来。 “这荒郊野外!莫不是有猛兽吧!”张秀檀猛地张开眼睛,瞌睡都吓跑了。 “啊呃!” 一只浑身雪白,黄色扁嘴绿豆小眼睛的生物用脚蹼打着水,歪着脖子看着他。 不是猛禽!张秀檀愣了愣,这东西他很熟! 不就是鹅么! “这是一只野鹅?”张秀檀惊讶道,那鹅有些大胆,伸长脖子去看张秀檀。 一人一鹅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奇怪。 “小祖宗!你在哪里!”一阵女声随风飘来,惊到了好奇的野鹅,野鹅大叫一声扑扇着翅膀回身一溜烟跑没影了,张秀檀目瞪口呆。 范平澜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有人回来,干脆边喊着,边走出了竹屋,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大肥鹅,也顺便想看看救自己的是何方神圣。 竹屋外有片小树林,树林不深,一眼就能看到树林外的景象:是一片湖。 但是这湖远远看去竟然在慢慢冒着白烟,范平澜想起来之前自己还清醒着掉下湖水的情景。 她清楚记得,这水不是冰凉的,应该是温热的大温泉! “身上有些难受!”范平澜拉了拉衣领,之前发烧出汗她衣服也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此刻一出来小风一吹,身上黏腻得难受。 范平澜四下看看没有人,自我安慰道:“或许神医采药去了呐!我先去洗个澡,清清爽爽再去找鹅或者感谢恩人也好。” 想到这里,她更是一刻也待不住了,风一样朝着那片温泉奔去…… 这边张秀檀浮着水卖力追着那只鹅,他实在是太饿了,一想到要把这鹅吃了,他就难掩雀跃。 然而这鹅十分敏捷,在水里也格外灵活。 “算了算了!小爷不追了!”张秀檀追累了,索性不追了,开始朝岸边游去。 范平澜一路狂奔,那温泉湖越发近了,范平澜开心到一跃而起朝水里扎去,温暖霎时间包围了她疲惫的身躯。 她感觉自己置身在温暖之中,一时间那些卧底的烦心事都通通放空,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鱼儿一样自由。 她闭着眼睛朝湖里游去,那边张秀檀睁着眼睛气鼓鼓朝岸边游来。 两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张秀檀看见那女人窜过来,吓得一口水差点没有呛死自己,他大叫开始先声夺人:“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范平澜一听这慌张带着颤抖的男声也是一惊,脑子飞速旋转得出结论:完蛋!这水里有男人!这荒郊野外的男人最大可能不就是竹屋子的主人么!那个救自己的那个神医貌似在水里,还被自己撞到了! “丢人丢人!”范平澜立刻朝后转,把后背留给同样慌张的张秀檀。 张秀檀摸了摸自己的脸,紧张到手脚抽筋,他咬牙切齿道:“不准偷看,等我游过去岸边把衣服穿好了才准看!” “是是是!我不看!我不看!您请!您请!”范平澜脸红到了脖子根,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然后想到张秀檀那个男人要是知道自己跟别人“一起洗澡”了,说不定要把自己皮给掀了。 这神医救了自己,自己竟然还这么羞耻的下水遇见了他,险些就看完了,罪过罪过! 第五十六章 你赔我鹅 水波潋滟,温泉湖不停往上蒸着乳白色的气体。 范平澜侧身把眼睛捂住,老脸通红。张秀檀拼了老命往岸边窜。 他三下五除二把竹屋里,不知谁人的素色长袍穿上,一摸自己有羽毛的脸张秀檀毛骨悚然。 不行,不能让范平澜看到这样可怕的自己,这不是把人朝那个小狼崽子推了么。 张秀檀越想越可怕,手立即朝长袍下摆伸去,一用力扯下了一块袍子的内衬,丝织品破碎的声音很是尖锐。 范平澜听到了嘴角一抽:“神医你别慌啊!慢慢穿!我不看!你别把衣服扯烂了。” 张秀檀被这话气的手抖,费了很大劲才把脸遮上,还好撕下来布料的长度刚好把脸遮的严严实实。 张秀檀确认已经遮好了才故意压低声音道:“行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这声音虽然低哑,但是还是十分好听,范平澜心中一动,又立刻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范平澜暗自提醒自己,不要春心荡漾,你可是家里有小娇夫的女人,要矜持要矜持! 范平澜睁眼看去,尽管有了心里建设还是被立在白雾缭绕间,白纱蒙面的“神医”惊艳到了。 温泉湖里本来就热气上窜,范平澜在水雾里看美人更加朦胧迷人。 眼前穿着白色飘逸长袍的男人,身长玉立,身材极其高挑,那件素色长袍衬得这人更加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 他湿濡的墨发很长很柔顺,懒懒地披了几缕在身前,剩下的随意披在身后。 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很是狭长好看,貌似是话本上的桃花眼,那双眼睛里含着的不耐烦,更显得这人清冷。 白纱遮住了眼睛以下的大部分脸,但是白纱轻透,隐隐约约能看出脸部轮廓的完美。 “可真是个美人!”范平澜暗暗赞叹,不知为何这个心就不停地乱跳,就跟当年把张秀檀堵在巷子里表白一样紧张。 张秀檀眼睛里都是不耐烦,这女人看什么呐!这么仔细,莫不是还看出来自己是谁了? 想到这里张秀檀开始慌,他咳嗽两声,正在思考要不要坦白从宽,水里的女人说话了:“多谢神医相救!” 神医?张秀檀惊呆了! 别啊!自己就剑走偏锋试了试用受潮的药粉搓药丸可没有功劳啊。 但是范平澜都这样先入为主了,也总比认出毁容了的自己好。 张秀檀想了想,咳了两声高冷道:“嗯!你才刚刚退烧你泡会儿温泉吧,我回竹屋做点吃的。你泡完就回竹屋来吧。” 说完这句话,张秀檀立刻马上撩起长袍子开始飞奔。 我的天啊!快跑快跑!装不下去了! 张秀檀本来就不习惯这衣服,谁知道跑的太快一脚踩到衣摆,一头栽倒。 张秀檀痛的眼睛里泪水在闪动,为了保持自己神医的形象,很是优雅地爬起来,还回头朝范平澜点点头。 “……” 张秀檀看着这个仙不过三句话的神医,挠了挠后脑勺。 “难道隐居神医都是这么……奇特的?”范平澜不再多想,沉下水去,她可得好好泡泡了。 “我的天呐!痛死小爷了!”张秀檀跑远了,揉了揉膝盖,还好没破只是青了。 “嘎嘎嘎,啊呃!”正在张秀檀靠着树揉腿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嘲笑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发现还是之前那只在水里挑衅自己的野鹅,它撅着屁股看着张秀檀,似乎在笑。 “你还笑我?”张秀檀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大叫一声猛地扑上去,摁住了还没来得及跑的野鹅。 “呃呃呃!”野鹅还在挣扎,张秀檀面无表情一掌打昏。 若是此刻有人在旁,定会惊讶到无以复加,一个飘飘若仙的男人,对一只无辜的小鹅下了毒手。 三下五除二,没有感情的“杀手”张秀檀结束了一条鹅命。 把鹅打理干净,他在屋前架起柴火开始烤鹅,他虽然是大家土豪公子,这鹅他虽然没有亲手做过。但是看了那么多次范平澜的手艺,他自我感觉会了。 “嗯……先把柴火架起来!”张秀檀开始生火,被熏的睁不开眼睛,他颤抖着钻木取火。 就在张秀檀要爆发之际,火终于升起来了。 张秀檀看着这簇小火苗,快要流下了感动的泪花:“我真的太不容易了!” 架好柴火,张秀檀钻进竹屋里翻找着调料,最后惊奇的找到不少。 他哼着歌心情极好,把调料抹在鹅身上,把鹅架上了烤架。张秀檀有些喜悦,其实自己还是很棒的,没有人帮忙也会做鹅了,要是老爹在肯定很欣慰。 想到老爹,张秀檀有些伤感,坐在台阶上看着烤着的鹅。他眼眶湿润了,鼻子很酸,他现在有些想家了。 张秀檀撑着脸,开始难过,也不知道父母知道自己失踪了,找不到了会多么伤心。自己为了范平澜,义无反顾来到边疆,最后经历了太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小爷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就……跟她在一起,就看着她也很快乐……”张秀檀在面纱下痴痴笑了笑,突然觉得一起掉到这个地方也很好,没有阿散那个狼崽子,就只有他们两人。 张秀檀摸上自己的脸,喜悦却消减了很多,自己稀里糊涂变成鹅,又变回人,如今变得这么可怕。 他叹气,还是没有办法一直蜗居在悬崖下,他还是要去找那个人,要拿刀子威胁他交出一劳永逸的办法。 “等小爷出去了,我就去找那个江湖术士,要是他不交出解药,她他就像这个鹅一样!”张秀檀叉腰站起来,昂起脑袋,怎么看怎么呆。 范平澜洗完澡,神清气爽从温泉湖里冒出来,她穿好衣物就闻见了不远处飘来的肉香。 她嗅了嗅,啧啧嘴:“这神医还小日子过的滋润,嗯?这肉味道闻起来怎么那么像……鹅肉?” “鹅肉!”范平澜大叫,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 这神医烤了鹅!荒郊野外哪里有鹅!不就跟自己一起掉下来那只大肥鹅么! “啊啊啊!老娘的鹅!”范平澜大叫,提起轻功朝香味那边奔去。 坚持住啊!鹅精!我来救你了! 柴火上的鹅烤的外酥里嫩,金黄色的皮往外冒着油格外的诱人。张秀檀很是满意,往上面撒着盐,以及各种香料。 范平澜大老远就看见了柴火里已经开始“发光”了的大鹅,腿脚一软,落了下去。 “鹅!老娘养了这么久的鹅!没有你我怎么活!” 范平澜一屁股坐倒在竹屋前,看着已经去了天国的大肥鹅,一种无以言语的悲伤从心底深处冒出来。 这是吃鹅万千,杀鹅无数的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悲伤。 在那一瞬间范平澜心中思绪万千,她想到了没有神鹅。自己失信于乌鹄族众人,再难立足军营,然后卧底失败,最后丧家之犬一样回乡,听见了喜庆的鞭炮声! 为什么有鞭炮声,因为张家小公子娶亲了! “哦!不!”范平澜捂住脸,不敢再看。 张秀檀从屋里端了几个瓷碗出来,看见“猛女捧心”的范平澜,把脏碗扔给她:“去洗洗,吃饭了!” 范平澜抱着碗嗖地站起来,她浑身都在颤抖。她指了指火里散发着芳香的烤鹅,又看了看皱眉的蒙面“神医”。 “你……你!你这个杀鹅凶手!你……你!”范平澜指着张秀檀手指不停颤抖。 张秀檀有些不明所以,这个女人看见鹅肉不应该很开心么,怎么这个表现! “你赔我!我活蹦乱跳的鹅精!”范平澜大声咆哮。 “……” 张秀檀明白了,俊脸表情复杂。原来,她以为变成鹅的他,被变成人的他,烤了…… 第五十七章 含泪吃了三大碗 竹屋幽幽,树林深深,竹屋里面传来了诱人的烤肉香味。 范平澜一手端着碗,一手拿了一个鹅腿。鹅腿香气扑鼻,范平澜大哭着啃了一口又一口。 “神医啊……呜呜呜……您做的这个鹅有点糟践材料啊!呜呜……”范平澜说完话,拿起另一边装着水的碗,大喝一口。 张秀檀也被鹅肉咸得不行,他背对着范平澜也在啃鹅:“你废话真多!不好吃你放下别吃!” 范平澜固执地握着鹅腿不放手:“我不!这是我用尽半年心血养大的崽啊!我千金的嫩肤霜,我昂贵的大红袍都拿来给他了啊!我不放,我舍不得!” 张秀檀不敢回头反手摸着桌子上的凉水碗,这鹅真咸,他快要受不了了。 “神医你说你这么好看,为什么要遮脸!不要害羞啊!”范平澜端着碗好奇地往张秀檀那边挪,张秀檀立刻察觉也挪了挪依旧背对着她。 “干你何事!”张秀檀摸到了一个碗,他以为摸到了凉水碗,舒了一口气。 “您这样反着吃饭也不太行啊!不觉得不方便么?”范平澜皱眉看着男人白皙修长的手,背对着桌子端起了桌上装满的鹅油的碗。 “废话真多!”张秀檀不耐烦说了一句,端起碗一看,沉默了。 这不算不方便,这算非常不方便。 范平澜啃完最后一口咸到齁人的鹅腿,在衣服上擦了擦。她嗖地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吓得张秀檀捂脸。 “你干什么!”张秀檀低声压着自己的嗓子问道。 范平澜没有回答他,匆匆跑去门前端了两张板凳一拼,就成了一个桌子。她又很快抱着几个盆回来,把桌上的菜分了两份。 她自己端着少的那部分去了屋外边,把多的那份留给了张秀檀。 张秀檀皱眉:“你干什么?” 她朗声回答道:“神医既然不想让我看到自己的长相应该有自己的原因,神医救了我的命我也就尊重神医,不能让你为难。” 张秀檀捂着脸看着范平澜坐在屋前的身影,心中有些恍惚,她这般爽朗的姑娘。 若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他会更加爱她,但是一想到她抛弃自己抛弃老父亲,诈死脱身跟个乌鹄族少将军眉来眼去他就恨。 “想这些干嘛!哎!”张秀檀拍拍脑袋,逼着自己别再想这些。 他已经想好了,他变回去之后就跟她断了,也免得自己难受。 想到这里张秀檀有些难受,但是屋外边看着风景吃的正香的范平澜才没有想到有人纠结的肠子都打结了。 范平澜吃着小菜,突然出声问道:“还没有问神医称呼呢!” 屋里面沉默了半天,张秀檀闷声道:“我叫弓长檀。” “好名字啊,这个姓氏啧啧啧,真少见!宫殿的宫,檀木的檀,真是又高贵又优雅!很配您的翩翩仙姿啊!”范平澜张口就一阵夸,张秀檀攥紧了拳头。 他算是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获得男人的欢心了,这个捧法,捧谁谁都要尾巴翘到天上去。 他以前只知道她英姿飒爽,还不知道她有这么一面。 张秀檀怒极反笑,但是今天她是拍在马屁股上了,他冷声道:“我是弓箭的弓!” “……”范平澜一口米饭噎住,气氛变得很尴尬。 张秀檀冷笑,也吃饱了,把碗一推:“洗了吧!没道理白吃我一顿。” 范平澜跑颠颠过去收碗,看着那谪仙一样的人往内屋里面走去,她洗着碗总觉得有地方不对。 她挠挠头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点,范平澜抱着碗皱起眉头,今天到底是少了点什么东西呢? 范平澜放好碗也不好去打扰“神医”,就坐在门前有些无聊的掐着周围的野花野草。 四周安静的只有风声,范平澜觉得嘴巴都要馊了,也没人跟自己说话。 想到这里,范平澜一拍大腿站起来:“我去!我知道少了什么了!也知道为什么这么安静了!我的鹅!我的大肥鹅!” 范平澜颤颤巍巍从一堆垃圾里面翻出来已经被啃的没有一丝肉的白骨,汪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的鹅啊!鹅!你死的好惨!我对不起你!我也吃了不少啊!”范平澜哭着想到了自己“非人”的行径,用衣服兜着骨架子去树林里刨坑给它埋了。 “这个笨蛋!”张秀檀被气笑了,别人黛玉葬花泣残红,她这是猛女藏骨哭肥鹅。 张秀檀一直都在偷偷看着范平澜,他一直是个话痨一刻也停不下来。 但是他现在在范平澜那里先入为主的印象就是,高冷无比飘飘若仙的神医啊。 想到这里他躲在树后边恨恨锤了锤树,哀怨地咬了咬袖子,这个女人为什么不主动来找自己说话! 他都装高冷装一天了! 范平澜看着自己眼前鼓起来的那个小土包,想着自己养了大半年的鹅精“没了”,哭丧着脸。 说实话,喂出了感情。范平澜摇头叹息,捶胸顿足。 两人隔着几棵树都在难受,突然张秀檀不敢动了,他听到了身后有草木伏倒的声音,那声音窸窸窣窣离自己越来越近。 张秀檀咽了一口口水,他听说过草木深多野兽的说法,但是听身后这个动静估计不是大件东西。 范平澜“泪眼婆娑”一抬头就看见一直一臂长的青蛇从“神医”头顶的树枝上掉下来,正掉在他身后。 那青蛇吐着信子昂着脑袋看着眼前人的后脑勺。 “别回头!”范平澜就地捡起来一根棍子冲过去。 张秀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被吓回去了,张秀檀也顾不得自己是高冷的神医形象了,大叫一声:“我后面是什么东西!啊!救命!” 范平澜一愣,这神医声音好耳熟,她站在原地反应那会儿,张秀檀叫了起来:“我后面是什么!” “低头!”范平澜大叫一声,抬起棍子戳了过去,张秀檀闭上眼睛棍子抽过来的风带起来他脸上的布。 范平澜不经意看了一眼就愣住了,之前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如今近距离一看,这眉这眼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那个男人么! “秀檀!” 范平澜大喊一声,张秀檀浑身一震,张大眼睛愣愣看着已经飞到面前的女人。 这是认出来自己了? 张秀檀有些小腿发软,范平澜喜出望外忘了现在自己应该要戳蛇这件大事,她伸出手想掀开张秀檀的面纱,手上却猛地一痛。 “啊!”范平澜手下一软,剧痛袭来,她低头看过去发现那条青蛇扑了过来,一口咬向自己拿着棍子的手。 张秀檀一呆,范平澜已经嘴唇发青倒在他怀里,张秀檀一急也顾不得害怕。 一把把蛇七寸掐住,摔在地上,一把抱起范平澜。此刻他心乱如麻,他轻轻拍着范平澜的脸:“澜澜!澜澜……” 范平澜张嘴说不出话来,白眼一翻晕过去了。张秀檀看见她手上的伤口肿起来了,也顾不得太多,一把抓起她的手用嘴往外吸着毒,直到吐在外边的血变成鲜红色。 他已经浑身是汗水,才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他颤抖着手把范平澜扶起来背在背上。 张秀檀愣了愣,他没有想到这个当年卫国卫家,不输男儿的巾帼英雄竟然轻的就像羽毛一样。 他背起范平澜急急忙忙回竹屋去,一阵眩晕突然袭来,张秀檀狠狠咬了一口自己也在变青的嘴唇。 “澜澜!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 张秀檀背起范平澜,一路踉踉跄跄,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他汗水湿透了长袍,一滴滴掉落在地上。 澜澜!我一定会救你! 第五十八章 死马当作活马医 树林里杂草丛生,枝叶纵横,张秀檀踉跄着十分艰难背着范平澜跑去竹屋。 他紧张到头皮发麻,似乎一张嘴心脏都快要跳出去了,张秀檀小心翼翼把范平澜放在床上。 自己擦了一把汗水,扶着墙又钻进了密道,他已经感觉手软脚软,眼前的密室变得都是一片花影。 一切都变得模糊又混乱,张秀檀走了几步就已经没有办法再走下去,他靠在密室的墙壁上,汗如雨下。 “不……不行……我得找药……”张秀檀掐了自己腰一把,痛的大叫。 他咬牙拖着已经被蛇毒侵蚀的快要昏迷的身体到药架子旁边,晃了晃头,瞪大眼睛艰难辨识上面的表情。 “安肚灵……静牙剂……蛇毒安!”张秀檀有些激动,一把抱起那个药罐子,一把打开发觉里面的药粉也受潮了,而且发出了不太妙的气味。 张秀檀闻了闻皱起鼻子,这药貌似不太行了啊! 他想了想范平澜乌青的唇,苍白的脸一咬牙抱起罐子冲出去。 范平澜皱着眉头笔挺躺在竹床上,蛇毒发作她感觉又热又冷,整个人很累很累。 这蛇真毒!快要死了吧,范平澜长长吐出一口气,她睁不开眼睛,意识渐渐飘远,飘回了皇城。 皇城也入秋了,变凉了。 她轻飘飘如同幽魂在街上飘荡,渐渐离将军府越来越近,她穿过墙进去了。 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大堂里,手里端着茶碗,他满目苍凉看着院里的秋景,而他身后是范平澜巨大的画像。 范平澜有些心酸,那是当年威震八方的老将军,自己最严厉的父亲,因为自己“殉国”老了太多。 她不敢再看,飘了出去,想了想朝心心念念的张家飘去,张家她逛了一圈没有看见秀檀,范平澜很是难受。 自己正在远方执行任务,一个人孤军奋战,家乡的人都在思念着自己,她很累很累了。 但是她必须要完成任务,必须要回家,她做任务的最初就是能够让自己跟秀檀在一起,她要胜利,她要回去找到那个人。 想到这里,范平澜咬牙强撑着意识在运气逼毒,她的脸因为强行运气憋得铁青,狰狞无比宛如毒发。 张秀檀抱着药罐子跑上去,看见范平澜脸色已经在发青了,他感觉心口一痛,冷意从心头传到全身。 张秀檀颤抖着伸手摸上她的脸,已经在慢慢转凉,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很快他冷静下来,范平澜没有死,她心还有跳动。 终于他忍不住了,眼泪一滴滴滴下来,他隔着面纱轻轻吻着范平澜的额头:“你还没有认出我,我还没有讨到说法,小爷不允许你死!” 他打开罐子一把把受潮的药揉成药丸,却不敢喂给范平澜,他咬了咬牙。 把药塞到范平澜嘴里,把她抱起来喂药,见她吞下去了,又抓了药粉敷在她伤口上。 时间就像静止一样,张秀檀跪坐在床边,室内太过冷寂,只有窗外的树叶簌簌响。 张秀檀看了看没有反应的范平澜,咬牙哭着把罐子里的药粉给自己搓了一颗:“澜澜!要是这个药有毒,要死我们一起死!” 他吃了药丸,想了想索性都要死不如拼一把,他又搓了几颗药都塞给了范平澜。 做完这一切他有些无助,愣了愣低头握住范平澜冰冷的手,两人并肩躺在竹床上。 他紧紧握住范平澜的手:“这辈子你欺骗我!我千里迢迢跟到这里,你不要想甩开我!” 尽管是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张秀檀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就这样握在一起的手很不稳固。 他怕这个女人到了下面还要甩开他,他不能再被“抛弃”! 张秀檀低头,突然看见了范平澜头上的五彩绳,心里有些惊讶。 他还记得之前自己还是鹅的时候,因为吃醋她和小狼崽子在一起,把这根绳子蹂躏的很惨。 他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在乎,竟然又给洗干净拿来扎头发,张秀檀解下五彩绳把两人交握的手紧紧绑着。 张秀檀看着两人放不开的手很是满意,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盖在白瓷一样的脸上。 他叹了一口气:“这下终于能在一起了!” 范平澜已经用尽浑身内力在逼毒,但是她体力不支没有办法,一直在没有进展。 她感觉浑身都在冒汗,汗水不停地流,她暗暗咬牙。 正在这时她感觉有人给自己喂了很多很难闻的东西,就在那一刻内力大增,把蛇毒赶了出去,她舒了一口气,睡了过去。 突然!她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咕噜咕噜的响,肠子绞痛起来,范平澜运功过度而发青的脸变得绯红。 “嘶!茅房茅房!”范平澜睁开眼睛,想坐起来感觉一只手被什么东西拉住,她腹中难受翻腾,她很是急切。 张秀檀被闹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范平澜诈尸一般爬起来,满脸通红,不停扯着两人绑在一起的手。 这女人!是变成鬼了还想甩开自己么! 张秀檀不动声色装睡,任凭她挣扎。 “哎!唉唉唉!怎么回事!我怎么跟神医绑一起了,神医!神医你醒醒!我很急啊!” 范平澜看见跟自己睡在一起的张秀檀先是一慌,后来想起来他是“神医”,刚刚那药就是他救的自己,跟自己睡在一起,说不定就是累了? 她管不了这么多,拍了拍张秀檀的肩膀:“醒醒神医!我要出恭!醒醒!” 张秀檀感受到她呼出来的气息,身体僵了一僵,反应过来,他们都没有死! 庆幸的同时他又有些不高兴,这个女人一醒来就一心想甩开自己,他偏不! 范平澜看着蒙面男人闭着眼睛,睡的稳如泰山,她灵机一动喊道:“再不醒!我……我揭你面纱了!” 张秀檀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你敢!” 范平澜见他醒了,火急火燎:“神医快解开!我……我急!” “哼!急什么急!”张秀檀冷声道,他伸出纤长白皙的手去解那个绳子,突然停住了手。 范平澜本来一脸兴奋,自己就要自由了!可以去茅房了!但是看那人动作一停,她腹部一抽,范平澜艰难皱眉:“神医!快解……解开啊!” 张秀檀沉默了,当时也抱着殉情的念头,就没想过要解开这个绳子,打的是个死结。 “这……是死结……”张秀檀看着五彩绳心疼得紧,有些不敢看范平澜。 “……” 范平澜面如死灰,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她憋不住了,早知如此,她不如毒发死了算了。 她一把抽出腰刀想一刀砍下绳子,突然一愣,这绳子是秀檀给自己编的。 张秀檀眼神要杀人一样看着要砍断绳子的女人:“你砍啊,砍断绳子啊!” 范平澜丢了刀,挠挠头,长吸一口气,轻声道:“神医!得罪了!” 她按住张秀檀的手,自己咬牙从绳子里面生生把手抽出来,绳子死死勒住两人的手,范平澜用力骨头被勒得咯咯响,张秀檀看着绳子勒进了肉里,两人的手都破了皮,冒出血来。 “啊!”范平澜大吼一声把手抽了出去,张秀檀也忍不住痛,但他咬了咬牙,没有叫出来。 范平澜有些歉意看着张秀檀受伤的手,顾不得自己的手还在流血,哆哆嗦嗦把五彩绳从张秀檀手上取下来小心翼翼放进口袋里。 “抱歉了神医!”她甩下这一句话,匆匆捂着肚子跑出去。 张秀檀盯着她离去的方向,有些惊讶拿起自己流血的手。 这个女人已经宝贵那个绳子到了如斯地步?明明可以砍断,偏要用最痛的方式拿出来。 “你还是在意我的么?”张秀檀皱起了眉头。 第五十九章 奇怪的厨房 金光破云,清晨的太阳穿过云层,透在竹屋上。 范平澜一夜好眠,这仙境一样的崖下让她很是放松,晚上只有虫鸣水声,没有金戈铁马也没有卧底的提心吊胆。 她起身端了水,蹲在树下用水漱口,有些惬意地眯眼。 崖下的日子过的飞快,范平澜看着自己在树上刻的刻痕有些惊讶,自己竟然已经下来了整整七天。 顶着黑眼圈的张秀檀看她神清气爽的样子,咬咬牙故意把声音弄的很大。 “神医也起这么早啊!”范平澜笑眯眯打招呼。 张秀檀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她,他本来很困,但是做梦竟然都是范平澜跟那个小狼崽子亲亲我我。 他就再也睡不着了,只能早早起来去找了那天自己误吃的花,搓着药丸。 想到这里他依旧装着深沉,瞥了一眼在摸着刻痕的范平澜哼了一声:“怎么了,你在我这世外桃源待不住了?还是外边有牵挂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低头拿起了自己掏药粉的铲子,只要这个女人敢说放不下那个狼崽子,他就一铲子拍死这个负心女。 范平澜莫名后背一凉,打了一个冷战。她摇头,她并没有感觉不习惯,甚至跟这个神秘的“神医”在一起有莫名的熟悉,似乎有一种安稳的满足感。 她拍拍头问道:“神医我们之前真的没有见过么!我觉得你很熟悉!” “我看你是看谁都熟悉!”张秀檀没好气扔下铲子,继续搓着药丸。 范平澜靠着树坐下来,眯着眼睛看着坐在院子里蒙着脸的男人,他身形很是好看,越看越像心里那个人。 范平澜一巴掌拍醒自己,虽然她的秀檀也这么好看。但是他是个话痨活泼性子,怎么会像神医那样话少,耐心。 这神医会开药,秀檀不药死人都是谢天谢地了。 “哎,想秀檀了!”范平澜搓了搓有些酸的眼睛。 她看了看对面的青崖,自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掉进水里,被神医救到对岸竹屋,过了几天惬意的隐居生活。 她摸了摸头发上的五色绳,心情沉重了起来,之前自己中蛇毒在梦里回了家乡,她还有家人国家爱人,不能就这么惬意下去。 范平澜叹气,自己还是得回敌营,但是鹅没了,自己怎么搞。 范平澜一脸无奈,看着在院子里卖力地把药坛子里受潮的药粉搓起来的张秀檀。 这神医照理应该赔自己鹅,但是那鹅自己也吃了不少,而且人家神医还救了一条命,这怎么说出口。 范平澜愁的抠树皮,挠头都要挠秃了,这日子太难了。 张秀檀卖力搓着泥丸,才没有注意到对面女人的忧伤。 他可还有正事要做,他可没有忘自己是怎么变回人身的。 他在“救活”被蛇咬了的范平澜时,再次感受到自己在医学方面的“天赋”,他张小爷就要靠自己变回去! 范平澜看他也忙着,自己不好无所事事觉得自己不能白吃白喝还嫌弃人家手艺,她反正也擅长做饭,干脆就把袖子一挽进了竹屋的厨房。 范平澜一脚迈进厨房,迎面被风吹来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大蜘蛛撅着屁股瞪着大眼睛,一人一蛛面面相觑。 “我的天!”范平澜大叫着闭着眼睛,把蜘蛛网和蜘蛛扫开,走了进去看到眼前的场景目瞪口呆。 范平澜脑子嗡的一声,被灰尘呛得直咳嗽,有些疑惑地走出厨房门走看右看,发觉自己没有走错,这的的确确就是竹屋的厨房,而不是什么陈年老宅。 她站在门口挠头,这感觉不太对啊!这个竹屋子很大很清雅,可以看出主人的冷静自制。 但是这屋子到处都是干净的,为什么偏偏做食物吃的厨房就像数十年没有人来的样子? 张秀檀正搓着药丸,听见范平澜大叫,连忙跑过去,结果看见那满是灰尘的厨房。“神医这……” 范平澜指了指她翻开的满是灰尘的米缸,惊呆地看着张秀檀。 张秀檀强装镇定,伸头一看,又擦了擦汗。 这米缸里已经没有米了,他挠挠头这才想起来那天他们吃了一只鹅,他拿调料才来厨房钻了一下,嫌弃脏,也就没打扫。 范平澜这个女人这么聪明,该不会对自己起疑心了吧。 他手心里都是汗,看着范平澜说不出话。 范平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越想越晕乎,干脆不想了:“神医我去林子里找点吃的,给你露一手,我的手艺吃了都说好。” 张秀檀没拦她,这女人厨艺没得说,他装着冷漠道:“这岛上蛇很多,你别被咬死在路上,还要我给拖去埋了!” 范平澜身子一僵,这神医这会的嘴毒像极了秀檀。 她扛着棒子进了林子,林子里秋意很浓,树叶变黄了一片片落下来,她接了一片在手心里看着上面的纹路笑了。 这岛上风景真好,只是可以不能一直留下。 “要是解决完这些事情,我一定要带秀檀带爹爹来这里隐居,跟那个神医打个招呼,跟他当个邻居。看他那样子就是孤单久了,话才这么少。”范平澜拔了根狗尾巴草衔在嘴里,开始做小陷阱抓野味……飞羽城已经入秋,眼看夏热渐渐消去,天上的月亮也越来越往圆形发展。 中秋快要到了,还有小半个月,就是家家团圆的日子了。 飞羽城家家户户都在筹备着团圆,乌鹄族士兵也跟着入乡随俗,也在让飞羽城抓来的厨师们出一桌传统美食。 阿辽金站在帐子前,吹着秋风叹气,转头问自己的护卫灵鹫:“那孩子还在找?” 灵鹫点头:“是,少将军一周前就在崖边带着军队在搜索了,很多士兵都有怨不敢。私下里都说只是丢个女厨子,这么兴师动众。” “他现在还在那边?”阿辽金皱起眉头,严肃了起来。 灵鹫答道:“是的,少将军这几天没有带人了,他每天很早出去找,然后很晚回来。” 阿辽金点头,走进帐子里,叹了一声:“这孩子太认真了!你去找找他吧,把他叫回来。他任性一两天我可以装没有看见,但是现在族内开始动荡了,他必须要振作起来。” 灵鹫领命,提起轻功朝林子深处飞去。 阿辽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喃喃自语:“阿苏,你的儿子真的太像你了,是个情种,会吃亏啊!” 林间白雾缭绕,黄叶随着秋风无力落下,崖边的白雾更浓,藤蔓青翠欲滴,依旧相互缠绕着。 阿散抓住藤蔓小心翼翼用刀扎在崖壁上,往下慢慢走着,崖壁上不是很光滑,他握着藤蔓倒也安全。 阿散望了望烟雾缭绕的崖下,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一片茫茫。 他心中很是焦急,范平澜掉下去已经快要一个礼拜了,她虽然比一般姑娘要灵活,但是那天那个情况分明就是她试着自救过,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掉下去的。 “你千万不要有事啊!”阿散低低叹了一声,还在试着拉着藤蔓朝下面爬。 灵鹫很快就来到了悬崖边上,已经看不见人了。 他仔细一想,一拍大腿暗道不好:“将军该不会拉着藤蔓下了悬崖吧!” 灵鹫想到这里冷汗都出来了,那崖边的藤蔓虽然粗,但是植物都容易断。虽然少将军身手不凡,武艺超群,但终究是肉体凡胎,这么高下去怎么得了。 他火急火燎扒在崖边撅着屁股,往崖下看,果然看见阿散正在抓着藤蔓往上攀爬,他连忙伸出手拉了一把。 阿散抬头看见灵鹫愣了愣,把手递给他,很是敏捷地爬了上去。 “将军你这么自欺欺人也不是事啊,平澜一个姑娘这么高掉下去……”灵鹫不敢继续说了,他看见阿散脸色变得很难看。 阿散心头一痛,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他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为什么这么让自己担心。 “不必再说!生要见人……”阿散甩了甩自己手上被崖壁撞出血的手,转身离开。 第六十章 寻人一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绵绵拼命用着轻功跑着,吴昊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 绵绵心里已经骂了他一圈,也不知道大皇子的人怎么都这么难缠! 早知道把绝七一起拉上来会被他的同伙追,她倒是宁愿狠心一点,把他留在下边让他们去捞。 这不绵绵刚走上官道,那些前来找绝七的人就看见了蒙面的她,二话不说就觉得是她有暗害绝七的嫌疑。 “你还要追多久!”绵绵已经筋疲力尽,她甩了吴昊三天,这人依旧穷追不舍,看这个架势就是要把她拖回去严刑拷打。 “你把绝七怎么样了!”吴昊冷声回答道,一掌朝她打去。 绵绵险险避过大喊:“你丢了同伴找我作甚!不是所有蒙面人都有嫌疑啊!” “但凡蒙面者都是作奸犯科,难以见人!我一定捉你回去!”吴昊一副我不听的冰冷模样,又是一掌,绵绵心力交瘁哀嚎。 绵绵心里暗暗着急,手里的情报还没有传给范平澜,就被拖了这么久在路上,要是贻误了战机她就是罪人啊! “看针!”绵绵大喊! 吴昊下意识挥剑想挡开,谁知道绵绵扔出的是一颗烟弹,烟气缭绕而起,把吴昊眼前的景象遮了个干干净净。 “不陪你玩了!拜拜了您嘞!”绵绵一掌把他从马上打下去,翻身坐上了他的马。 她狠狠一鞭,马儿飞快超前面跑去。 吴昊气急败坏站起来,他拿起哨子一吹,马儿当下就疯了一样地甩着头,要把绵绵甩下来。 “我的天!吁唉唉!别现在发疯啊!”绵绵用力抠着缰绳,马却是越来越疯狂。 突然又是一阵哨子响,一匹马从草丛里钻出来,站在她面前,草丛里传来冷冷一声:“快上马!” “谁!”绵绵一愣,来不及想太多,她咬牙松开缰绳踩着马背翻了过去。“驾!”黑夜里月光照着的官道上尘土飞扬,绵绵一路快马加鞭往飞羽城赶去。 她从马背上回头,想看看是什么人在帮她,但是除了之前她弹出的烟弹散发出的迷雾以外她看不见其他东西。 “到底是谁在帮我?”绵绵喃喃自语,但是她不打算再想。 反正江湖这么大,有缘再见能认出来,她就报恩,无缘再见那就祝他好人一生平安。 她一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了,她不能再停了。 吴昊被烟雾呛得直流眼泪,只能听见多了一组马蹄声,他暗骂:“该死的蟊贼!” 他试着提气但是丹田里却感觉空空荡荡,吴昊被暗算没有办法只有困在烟阵里。 忽然一人冲了进来,一把拎着他的衣服把他提了出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吴昊惊喜望过去,就看见绝七冷冷地脸:“你怎么在这里!” 绝七皱眉:“我跟着你这么久你都没有察觉,还追人?” 吴昊挠挠头:“我还以为你被蒙面小贼害了,之前看你一直追她追出去,一去就是两三天。” “我无事,我们回去复命吧!”吴昊点头跟着绝七拉过那匹马,两人上马回京。 风吹过绝七的脸,他往身后看了看轻轻道:“你应该不坏……” “啊?你说什么?”吴昊回头问道。 绝七冷着脸道:“我让你让马快点……” 绵绵一路狂奔终于在天明的时候到了和范平澜约定的地点,她从天明守到天黑也没有看见范平澜的身影。 “这人怎么回事!难不成真醉倒在敌国将军温柔乡里,忘了正事了!”绵绵皱眉,她有些不放心,偷偷摸进了军营。 军营里戒备森严,绵绵放倒一个小兵,换上他的衣服,正准备四下找找范平澜突然被叫住。 “你!你!你!还有你!拿上火把,跟着少将军去后崖找人!你带上绳子!”一个头儿样的人一把拎住绵绵道。 绵绵不可置信指着自己:“我……” “兄弟这是绳子,快走吧!耽误了时间少将军又要生气了!”同样被点名的一个士兵把绳子塞到绵绵手里。 “我……”绵绵欲言又止。 “就别磨蹭了快走!”另一个被点名的士兵拉着有些郁闷的绵绵,跟着那个头儿走。 我就这么像同伙?直接就被抓壮丁了?绵绵被带到阿散面前时还是一脸不相信。 阿散拿着火把,冷着脸站在他们面前,他皱了皱眉冷声道:“今晚是最后一次寻找,麻烦各位了!还请大家仔细寻找,今晚我们要下到崖底去,大家小心!” “找……找啥?”绵绵捅了捅身边的士兵,那个士兵悄悄跟绵绵耳语。 “就是我们的烤鹅师傅掉到崖下去了,她烤的鹅是最好吃,最合大王胃口的。少将军孝顺,知道大王好这口,都在崖边找了七天了!” 绵绵眼皮开始蹦跶,左边跳完右边跳,她一手捂住眼睛试图阻止它们跳动,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三个字“是她么”? “那个烤鹅师傅是不是叫范平澜?”绵绵捏紧了衣角抱着侥幸心理问道,她的冷汗嗖地冒了出来。 “对啊!就是老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啊!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士兵还在叨叨个不停。 绵绵愣在原地,什么?老范掉崖下七天了? “什么!七天?”绵绵惊呼,老范肉体凡胎的,掉下去七天不是摔死就是饿死,反正结果就一个那就是死啊! 直到阿散交代完,带领大家去了崖边,绵绵都还在恍惚中,她满脑子都是范平澜死的透透的景象。 “呸呸呸!她才不会死!”绵绵拍了拍脑袋。 夜晚的崖边风大,冷的透骨,崖边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怕阿散命令自己下去。 绵绵站不住了,就怕被别人捞起来老范不怎么规整的尸体,她吸了吸鼻子有些难受。 那女人跟自己情谊很深,她是情种为了个男人一个人卧底边疆,没想到落了个这种地步。 即便她再相信她的武功,可是她终究是个人,肉做的人!现在已经七天了,生机很渺茫了。 越想绵绵越伤心,她们姐妹一场,怎么说着最后一步还是应该自己去送。 “将军我下去找!”绵绵主动站了出来,身边的那个士兵拉都拉不住她。 阿散皱眉看着她:“你不怕?” “我去!”绵绵豪气万丈道…… 夜凉如水,谷底因为温泉的加持倒不是太冷,范平澜蹲在树下拉肚子,不一会她扶着树颤颤巍巍爬起来。 她拄着棍子有些忧伤,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手艺,明明烤斑鸠自己做的挺好的,怎么吃了还拉肚子? 范平澜颤颤巍巍挪到张秀檀旁边坐下,张秀檀嫌弃又身残志坚地拖着自己的身体挪地离她远点。 张秀檀已经拉脱了力,捂着肚子靠在门前:“你是不是想下毒杀我,然后继承我的竹屋!”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大骂道。 范平澜听到这话哭丧着脸:“冤枉!” 两人拉的脚软手软没有力气再动,就躺在门前看星星。 星星一闪一闪,身边的鸣虫时不时叫几声倒是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情趣。 “很久都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星子了!”范平澜看着星子,想起了京都的人和事情,有些感伤。 “哼!”张秀檀听她矫情的话冷哼一声,这个负心女忘了,她诈死的那晚前半夜也是这样的星,后半夜才下起的暴雨。 他前半夜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的星烂醉如泥,他就想啊为什么这人说走就走了。 越想张秀檀越累,下意识脑袋一偏靠在范平澜的肩膀上叹气。 “神医……自重啊!”范平澜看见他靠过来的美人头,吓得身子一僵,她猛地想起自家的醋坛子,咬牙挪了挪。 张秀檀啪叽一声摔到了地上,他揉着头恨恨瞪着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正在这时,对面崖壁的半腰上竟然有一闪一闪的火光,范平澜扶着墙站起来,她眼力极好,这是有人下来了? “好像有人下来了!”她欣喜道。 张秀檀心下一沉,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难道他们的二人时光就要完结了么? 第六十一章 寻人二 崖上的火光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移动,很明显就是有人在绳子上被慢慢放下来。 范平澜扶着墙,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难道这下来的人是来找自己的? 她失踪这么久,乌鹄族少了厨子应该会找上一找,但估计找不到就放弃了。 但是要是绵绵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发觉不对劲,应该会下到崖底来给自己收尸。 想到这里,范平澜拉到虚脱的身子来了力气,她拄着拐杖迈着小碎步,开始往温泉湖挪去。 她“身残志坚”的样子让张秀檀翻白眼,这个女人想到要离开自己了,就这么快乐? 张秀檀想到这里,凉凉道:“这人万一不是来救你的,而是来抢我医术宝典的呐?我们两人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被杀也很容易吧。” 范平澜一听,原本欢乐的小碎步停了下来,身子一僵:“这话也有道理。” 她思索着,这蒙面美人神医应该是隐世高人,说不定有什么医术宝典才选择避世的。 万一这人真的是下来行凶的,自己贸然前去,不就害了自己还害了神医? 范平澜这样一想,又拄着拐杖迈着小碎步颤颤巍巍往回走。 好不容易挪回去坐下,那点火光就挂在了半中腰半天没动。 范平澜皱眉:“这人干嘛呐?半山腰掏灵芝呐?” “笨!这人分明就是绳子不够长给挂半山腰挂干鱼了!”张秀檀撇嘴。 范平澜一拍大腿:“我再等等……” 崖半腰的风那是呼呼的刮,绵绵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握着缠在腰间的绳子。 这风儿太喧嚣了,她吸了吸被冻出来的鼻涕,扯着嗓子喊:“放!放!” 阿散扒在崖边紧紧握住绳子,听到绵绵的声音回头朝后面也拉着绳子的士兵道:“放!还没有到底!” 最后面那个士兵看了看缠在身后粗壮大树上已经打结的绳子,弱弱说道:“绳子……卡卡住了……” “卡住了?你们之前怎么准备的?”阿散大骂。 “快!把绳子给我解出来!”阿散大吼道。 那个士兵听令,立马跑去树后面咬牙解着在树身上,打了结的绳子。 绵绵被挂在冷风中,摇摇晃晃她拿着火把的手冻得瑟瑟发抖:“这还没到冬天吧!怎么这么冷?” 竹屋外,范平澜扶着墙看了老半天,那点火光没有怎么动,她决定赌一把:“反正这人都挂在半山腰了,我就过去看看。要是是熟人我就把绳子砍了,把她带回来。” “那要是是敌人呢?”张秀檀扶着墙站起来,直直看着范平澜。 “那我就把绳子砍了,淹死他!”范平澜拄着拐杖往湖边走,温泉的热气老远就感受到了,湖水上漂浮着不少大叶片的奇怪莲花。 范平澜看了看拴在岸边的简陋的木筏,有些感慨。 这个筏子还是她和神医一起做的,就为了改善伙食叉鱼吃,但是没想到温泉湖里又没有鱼,后来改成两人划船捞水草吃。 “没想到现在全靠你了!”她解开绳子,用了吃奶的力气把筏子推下了水,正准备上去。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等等我!我也去!” 范平澜回头就看见“神医”一身轻纱白长袍,柔柔弱弱的拄着拐杖过来。 她有些吃惊:“你怎么跟过来了?” 当然是来拖后腿了,还怎么跟过来了! 张秀檀心里想着,说出来的话却无比贴心:“医者慈悲心,万一是你朋友我跟过去也好救治!” 这番话让范平澜热泪盈眶,当即跑过去扶张秀檀,两人一回头筏子早飘没影了。 “……”范平澜愣在原地。 张秀檀心中狂喜,在范平澜跟自己交谈的时候,他就看见筏子飘走了,故意在拖延时间而已。 “没事,小事情!”范平澜忽然看见漂浮着的不明物种大莲花,拍拍胸脯。 她一把搂住张秀檀的细腰,张秀檀一愣,老脸一红,就听她说了一句:“冒犯了!” 张秀檀就看见范平澜深吸一口气,一把扛起自己,踩着莲花朝对岸跃去。 范平澜手软脚软,拼命提着轻功摇摇晃晃借着莲花的力去对岸。 张秀檀看着自己离水是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只能张大嘴巴不敢动。 就怕一动两人就掉水里,要是平时掉水里没太大毛病,但是现在拉肚子到没有力气的时候掉水里不就是找死么! 张秀檀想到这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扛着自己的女人。 她真的疯了!到底为什么她要这么想离开这个世外桃源的小岛。 是因为敌国叫阿散的那个少将军么? 张秀檀越想心中越是酸楚无比,眼睛一酸,有几滴眼泪掉进了水里。 范平澜扛着张秀檀一屁股坐在湖边,大喘着气:“感谢我老爹,要不是他天天追着我练基本功,我也不可能这么拉风的过来。” 张秀檀被她轻轻放在地上,半天没有说话,范平澜以为神医是吓到了,连忙跑过去拍了拍:“神医!神医……” “走开!”张秀檀一把打开她的手。 范平澜有些讪讪收起手,为了掩饰尴尬,她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到了山崖前。 她仰头看了看,透过云雾终于看见了那个手里拿着火把的人。 那人似乎被风吹迷糊了,在空中瑟瑟发抖。 范平澜气沉丹田喊道:“上面的朋友!你是下来干嘛的?” 绵绵这边冻得瑟瑟发抖,只希望上面拿绳子的人能果断点,要不把自己拉上去,要么把自己扔下去,这样卡在半山腰上不去下不去,太难了。 正在她再次吸鼻涕的时候,就像做梦一样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上面的朋友……” “澜澜?”绵绵打了个喷嚏,声音从崖底传来的!她欣喜往下面看去,除了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以外看不见底。 绵绵心一惊,这莫不是自己幻听了? 尽管这样她还是试探性,用了内力大喊一声:“是范平澜在下面么?” 范平澜一听这声音一愣,这是绵绵? 崖上的人乱成一团在解着绳子的死结,根本没有听见崖下的动静。 阿散用力一扯,只听嗖的一声,结竟然被拉开了,绳子猛地朝崖下滑去。 “不好!快拉住缓一下!”阿散连忙喊道,一手紧紧拉住绳子,绳子勒进了肉里,他还是紧紧拉着。 这绳子很长,之前缠了死结在树上,把下面的人卡在了半山腰,没有人知道悬崖有多高,但是这样迅速地降落怕是会出大事。 阿散身侧的士兵们都咬牙蹬着八字脚,拉住绳子,阿散顾不得手在流血趴在崖边大喊:“你怎么样……” 崖下边范平澜回吼道:“是我!你是……” 这个是字后面的内容还没有吼完,只听崖壁上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声越来越大,随即有不少碎石砸下来。 “危险,快躲开!”张秀檀看见石头砸下来,连忙把范平澜拉开。 范平澜只见崖上如山崩一般,无数石子掉下来,灰尘也扬了起来。 “啊啊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一个人掉了下来,然而掉到离崖底还有几十米的距离时停住了。 这人在空中被吊着转了一圈,正好面朝着冒着热气的温泉湖,她身下十几米正好是范平澜惊讶的脸。 “……” 范平澜扶着张秀檀挪了挪位置,确定安全了,这才细细一看。 这人吓出一个嗝,头上歪戴头盔,手里握着火把的无力掉了下来,正好落在范平澜面前。 范平澜和张秀檀捡起来,往上边一照,顿时六目相对,无语凝噎…… 第六十二章 救兵挂上了 火把的光,在剧烈下降的冲击中脱手而出,掉在地上很倔强的没有灭,就跟如今挂在崖上翻白眼的绵绵一样坚强。 “嗬……呕……”绵绵咳了一声,开始干呕。 她咽了咽口水,缓过来了。拍了拍胸口,长呼气。 她绵绵是什么人!皇上最厉害的暗卫,身子骨健康,身手灵敏,胆子大。有什么困难是她不能克服的,根本不存在! 绵绵挂在崖上开始东张西望,突然听到两声抽气声,她挣扎着动着腿儿朝下看,这一看她就愣住了。 只见她脚下十几米的地方有四只瞪得溜圆的眼睛,闪着绿光,他们的脸在火把的映衬下有些许诡异。 这场景,就如食人族突然用陷阱卡到了一个大活人一样,绵绵愣了愣,这状况她没遇到过啊。 虽然自己在平地上能以一打五,但是如今在绳子上就跟个粽子一样,还打什么打! “你……”绵绵酝酿了一番,犹豫开口,却被那眼睛发光的其中一个叫住了名字。 “绵绵!”范平澜大喊道,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 “澜澜?”绵绵有些惊愕,她下来的时候想过很多种悲惨的可能,她想过老范已经摔成饼了,她哭着一点点把她铲回去。 也想过她如天神降世打走了啃咬她的野兽,抱住她哭泣。更想过她刚刚下去,只见到了最后一面。范平澜因为伤口和饥饿,朝她伸出手吐出最后一口气。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俩人相见是这个样子,她被挂在崖上,而她找的人像个食人族仰头望着她。 范平澜很是兴奋,来的人是绵绵,自己有救了。 她想把绵绵搞下来,但是这高度很尴尬,她驮着张秀檀渡河已经用尽力气,如今也爬不上去。 “我怎么把你弄下来,这么挂着不是办法!”范平澜大声喊道。 绵绵反应过来,拉了三下绳子。之前她跟阿散约定好,要是范平澜活着,她就拉三下绳子。 要是范平澜没了,就扯四下。 “将军!将军!您看绳子被拉动了!那个兄弟下到底了!”拉着绳子的一个士兵兴奋的大喊道。 阿散闻声疾步跑过去,果然看着绳子被拉了三下,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有些欣喜若狂:“快!回军营,找更多的人和绳子!” 士兵领命回营里,阿散狠狠一拍手,脸上都是盖不住的笑意:“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我就知道……还好!还好!” 他趴在崖边往崖下看着,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要不是绳子下边还挂着一个,他就要往下爬了。 崖上霎时间一片欢呼,终于不负他们熬了一晚上,还好找到了。 与之相反的崖下就有些惆怅,挂着绵绵的绳子有些许粗,之前绵绵卡在半山腰,她怕摔死在腰间打了死结,谁知道这个死结就是禁锢她下地的坏东西。 “平澜!想想办法把我弄下去!我挂一晚上了,我的心好冷……”绵绵在绳子上鬼喊鬼叫。 范平澜翻了个白眼:“闭嘴!我在想办法把你弄下来!” 她摸了摸腰间,还好那套随身飞刀还在! 张秀檀被吵的皱了皱眉,他坐在一边丝毫没有帮忙的想法。 这个女人真的是聒噪,要不是他之前就知道她是暗卫,还真的不敢相信一个暗卫这么话痨。 绵绵被一吼委委屈屈缩成一团,看着一边蒙脸但是掩盖不住“美男气质”的张秀檀,她叹气。 “啧啧啧……怪不得能在崖下待这么久,原来是遇见了美人,始乱终弃,不挂念人家。更不挂念崖上那个敌国的少将军!”绵绵摇摇头,装的很感伤。 范平澜皱眉,从腰间摸出飞刀,开始瞄准喋喋不休,不知道危险将近的女人。 “我就说我们澜澜这么好看,桃花就应该是旺的嘛!你看你身边那美人就不错!那敌国美人也行,啧啧啧!不是我说你,张秀檀好看是好看,但是你何苦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绵绵自顾自说着,风把绳子吹了一圈绵绵脸转向了墙壁,她脚一蹬又转回来。 正好就看见在用飞刀瞄准自己的女人,她大惊:“唉唉唉!你飞准点啊!” 张秀檀本来就不爽有人来打扰他和范平澜平静的隐居生活,如今越听绵绵说的越是生气。 他拄着拐杖来到范平澜身边,摊手:“把刀给我!” 范平澜双手捧上飞刀,张秀檀接过刀阴森一笑,伸手把双层蒙脸的罩子拉起一层,遮住眼睛,手一扬。 只见夜色中一道银光呼啸而出,绵绵面如死灰:“啊啊啊啊啊!范平澜!你这个只有美人没有人性的东西!” 绵绵平时人高马大,说话声音也低沉,不熟悉的人,乍一眼看她都觉得是个男人。 如今被一吓叫出了女生应有的声音,她的高声尖叫划破云霄,崖上的人都一惊,脸上出现了惊慌:“崖下发生什么了!怎么有女人叫!” “是平澜?”这女声太过急促,距离也太远,辨不清楚是谁。 在崖上众人潜意识里崖下就只有一个女人,范平澜! “崖下有危险!”阿散脸上一急,立刻拔出腰间的腰刀,一把拖过士兵拿来的绳子,很是麻利往腰间一绑,往崖下滑去。 阿散心乱如麻,这崖下有什么他不知道,有没有野兽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一想到范平澜会遇险就手足无措,这种感觉让他太过于无奈,他一晃神险些踩滑。 “我会救你上来的!坚持住……”他咬牙用削铁如泥的腰刀狠狠插到崖壁上,稳住身形。 这腰刀刀柄上的花纹让他安心,他想起来当年母亲还在的日子。 他还记得草原上,牛皮帐子前的黄昏,是温暖的。 那个笑的很温柔的女人,把他抱进怀里,一边刻着刀柄的花纹,一边柔声道:“阿散要做个有担当的男人,要一直保护爱的人,不能退缩不能惧怕。这把刀以后阿散有喜欢的姑娘了,就送给她保护自己!” 阿散握紧刀,这刀他没有送给任何女人。他知道自己是草原最俊美的,草原汉子长相都粗犷,他是少有的英俊,无数草原的姑娘向他大胆示爱。 他也没有生出过要送出这把刀的想法,但是如今…… “要是你当时有这把刀在,会不会能安全一些?” 阿散暗叹。 …… 风呼呼吹过,绵绵瑟瑟发抖蹲在地上,用手抱着头。 刚刚张秀檀那一刀没有瞄准她,扔出去扎在她很远的崖壁上,与此同时范平澜出手两刀扔过去扎断了绳子。 绵绵在惊恐中倒栽葱扎在沙地上,她麻利爬起来,捂住了头蹲在一边。 “还多嘴不?”范平澜哈哈大笑。 张秀檀很是满意,拍了拍手。 “……你这个坏人!”绵绵气不过,猛地站起来,飞身朝她抓去。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起来,张秀檀拄着拐杖蹲在树下,看的打瞌睡,没有劝架的想法。 这俩女人你戳我鼻孔我扯你头发的,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终于两人都玩累了,倒在地上看着夜空的繁星,相视大笑。 “你真的还要坚持么?”绵绵突然出声问道。 范平澜笑了笑:“那是肯定的,我老范是一定要有始有终的!” “但是万一你男人张秀檀……真的对不起你……”绵绵翻身坐起来,突然严肃。 范平澜脸上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嘿嘿嘿……” 一边偷听的张秀檀听到这句话,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他拄着拐杖站起来大骂:“你放屁!” 神医激动的神情让两个女人很是诧异,绵绵挑眉坏笑:“这人谁啊?新欢吃醋了?” “你放屁!”三声怒骂同时响起。 张秀檀和范平澜对视一眼,一起朝崖壁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崖壁上多了一个男人…… 第六十三章 奇怪的阿散 就在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蹲在地上的绵绵,面面相觑的张秀檀和范平澜都张大了嘴巴。 最后是张秀檀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情敌空降来了? 他竟然还找过来了? 张秀檀心中溜溜的酸,也顾不得自己高冷隐世“神医”的人设,跳起来就拧了范平澜一把:“哟!艳福不浅啊,你男人找!下来了吧!” 他阴阳怪气,故意把找字咬重,美丽的桃花眼瞪着一脸呆滞的范平澜快要喷出火来。 阿散从绳子上跳下来,一听这蒙面妖里妖娆的陌生男人心中警铃大作,当即用杀气满满的眼神瞪向他。 “你……没事吧?”阿散一把把范平澜拉到身前,声音很冷硬但是有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范平澜咽了咽口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是做梦吧!阿散这个冰山怎么也下来了。” 她把自己的脸拍的啪啪作响,张秀檀有些心疼想上前制止她,谁知道刚刚伸出手去,阿散也动作了。 “你在干什么!不痛么?”阿散伸手一把抓住了范平澜的狗爪子,握在手里。 阿散一握到那爪子就觉得心里的那块石头落地了,这是有温度活生生的她,她掉下崖整整七天,毫发未损。 张秀檀看着自己停在空中很是尴尬的手,似乎听到了心中咕噜咕噜翻涌着的醋泉。 “啧啧啧,好一个郎情妾意哦!”他嘴上这样说着,却整个人挤到了两人中间,生生把两人隔开。 “这位是?”阿散皱眉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只露出眼睛,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很有朦胧美感的男人。 这男人跟自己很明显是不同的类型,是他跟平澜在崖下一起待了七天? 想到这里他心中很不爽,用杀人的眼光盯着张秀檀,张秀檀乐了!这小狼崽子挑衅自己,这口气不能忍! 小爷也是曾经京都一霸,还反过来怕你个莽夫不成! 于是他一叉腰,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范平澜被挤到一边,看着风情不同的两位美男,“含情脉脉”地对视,心中有些遗憾的摇摇头:“这算一见钟情了?” “你闭嘴吧!”绵绵一把捂住范平澜的嘴,被这个可怕的局面吓得往旁边一缩。 范平澜手舞足蹈想挣扎开绵绵的魔爪发出“唔唔”的声音。 张秀檀把手臂抱在胸前睨着比自己高了一丢丢的男人,有些不动声色地往一颗嵌在沙地上的石头站,垫了垫脚。 果然他这么一垫,效果很是到位,他如愿以偿的比阿散高了一点。 “唔……你放开我!阿散将军你是下来救我的么?”范平澜推开绵绵,跑到暗潮汹涌的二人中间,不知死活的问道。 绵绵干脆转过身去捂住眼睛,真的不知道这个傻子怎么还能带兵打仗的,这不是很明显就是情敌见面嘛! 绵绵暗暗打量那个踩在石头上试图用身高鄙视阿散将军的“神医”挠了挠头,缓缓开口:“神医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别问!问就是没有!”张秀檀不耐烦甩了她一句。 绵绵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尖。 “你是怎么掉下来的!”阿散皱眉看着乐呵呵的范平澜很是生气,她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有多么担心她。 范平澜一听这个话题身子一僵,不就是为了那个鹅子么,这鹅子被自己吃了,问题有点大。 想到这里范平澜头上开始冒汗:“啊哈哈哈!我就是脚滑……” “呵呵呵,脚滑!”张秀檀冷笑着说道。 范平澜把手背在身后拼命给他摆手示意他别说。 张秀檀笑着跳下石头道:“我一直隐居在这崖下,救了她,然后她食量很大吃光了我的存粮,正好我捡到一只鹅……我们吃了几大碗很是鲜美!” 完了完了!瞒不过去了,范平澜汗如雨下,这神鹅要是被他知道没了,会不会一怒之下,一刀把自己砍了。 要是在寻常时候,她老范身强力壮能打虎的时候还能一战,但是如今拄着拐杖还是别了。 她之前看见绵绵一兴奋扔了拐杖,欣喜了这么久,拉肚子要命的脚软又传了来,她颤颤巍巍拄捡了拐杖。 她心想先捡起“武器”,到时候方便抵挡一下下然后逃跑。 她没有想到,这一举动吓得阿散一把拉住她,竟然弯下身子去掀她裤腿看她的脚:“怎么用上拐杖了!你是不是摔到脚了!我看看!” “唉唉唉!别!”范平澜一个箭步跳开,疯狂摇头,“男女授受不亲啊!不亲……” 范平澜摆手跳脚只听“咔嚓”一声,她踩到了沙地上的石头,身子一歪,脚崴了。 “嗷呜!”范平澜眼里含着泪花,阿散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身子。 范平澜泪流满面,这才叫伤了脚。 “很!好!”看着阿散怀里大鹏依人的范平澜,张秀檀站在石头上,整个人都要气出火来。 他感觉自己头上一片草原,身后一片绿地,他挥起拐杖想打开阿散。 “这……这是绿的啊!她亲手送给我……绿色的拐杖……”他猛地看见了手里有着微妙暗示颜色的拐杖。 这是今天傍晚,两人拉肚子到站不起身子的时候,范平澜“垂死病中惊坐起”用门前的青竹削出来的青竹拐杖。 当时这女人还乐呵呵说:“这根最为翠绿,更能搭配神医的气质……” 张秀檀看着拐杖,突然噎住,是的!很适合我,绿的油光水滑很有气质! “你给我放开她!撒手!”张秀檀脸一黑,挥起拐杖朝阿散打去。 阿散在帮范平澜揉脚,范平澜老脸通红,一个劲在挣扎:“没事!老范皮厚!没事……你放开我!” 听见了身后的怒吼,阿散猛地皱眉,一手抱起范平澜转了个圈,躲过了冲过来的张秀檀。 张秀檀刹不住自己的身子,打了个空“啪叽”一声栽到了地上。 “……”绵绵蹲在草里掐着草,突然看见栽倒在面前的神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绵绵连忙扔下手里的草,扶起张秀檀:“哎哟!摔到没有!神医!” “你!你这个登徒子!放开那个女人!”张秀檀倔强地站起来,头上还有几根草,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街霸”的气势。 范平澜已经看呆了,从阿散怀里钻出来,一瘸一拐地上前关怀道:“神医,你怎么了!” “你!你!”张秀檀指了指范平澜又指了指阿散,气到说不出话。 他一跺脚,转过身去不说话。 他心中委屈死了,要是平时范平澜就来安慰自己了,才不会这样! “范平澜!你就是个负心女!”张秀檀暗暗骂道。 “你先歇会儿,等等我!”阿散扶着范平澜坐下,张秀檀别别扭扭坐在范平澜旁边,范平澜有些不好意思想跟他说话:“哎!神医……” “别跟我说话!”张秀檀扭过头。 阿散起身把信号烟花拉燃,只听一声长啸,拖着金色长尾巴的烟花冲上天空,炸成一片金花,在夜色里格外耀眼。 “你们看!是将军的烟花!他们都是安全的!”崖边的士兵们都欢呼了起来。 阿散拉完金色信号又拉了个绿色的信号:“我让他们先撤,明天再来拉我们上去,今晚你的腿脚不便,歇息一晚明天再走。” 绵绵站在湖边远眺,看见了对岸的竹屋,她往水里伸了伸手:“哇!这是温泉哎!我看见对面有房子!” 范平澜知道她看到的是什么,回答道:“那就是神医的竹屋!神医的院子很大!相信他会愿意……” 范平澜有些讨好地戳了戳张秀檀,她不知道这个“神医”为什么又生气了。 “我不愿意!你们睡林子里去吧!气死我!”张秀檀哼了一声。 第六十四章 突发事故 温泉湖泛起了微微的波浪,湖里不知名的莲花在夜色里绽放,一朵朵点在湖面上,很是美丽动人。 三人站在湖边面面相觑,绵绵终于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我说你们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范平澜拄着拐杖挠头:“飞过来的。” 阿散一听皱眉,看向范平澜眼睛的疑惑越发浓了。他知道范平澜轻功很厉害,从初见时她抓鹅入笼子的时候就知道了。 但是这个温泉湖算是大的,湖中也没有落脚借力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些莲花。 这个女人是踩着莲花过来的,这种轻功让人骇然。 阿散暗暗看向那个从自己一下来就敌意满满的,蒙面神医。心里已经思绪万千,这个神秘人也是这么过来的,实在是可怕。 绵绵也跟他想到一起了,看向蒙面的张秀檀:“没想到神医这般厉害!” “……别看我,我是她扛过来的!”张秀檀很是别扭地把头扭开。 阿散有些为难,四个人目前已知两个人会轻功,要是平常情况一人拖一个也就过去了,但是如今范平澜有伤又开始不方便起来。 绵绵看透了他的想法,摆摆手:“我我会轻功,不用管我!” “原来我军中还卧虎藏龙?”阿散看向这个不起眼的小兵,意味深长。 范平澜一噎,这总感觉很危险,她打着哈哈道:“哎嘿嘿嘿,其实就在这里睡也挺好,不过去不过去……” “不行,这崖下不知道有没有野兽,很危险,早些离开为好!”绵绵不赞同,她话音刚落听到了一声野兽嚎叫。 崖下的温度越来越低,入夜了几人都很疲惫,又担心野兽袭击,阿散皱眉:“我们三人都会轻功,平澜崴了脚不太方便,那就你带着神医,我带着平澜……” 张秀檀一听把头扭过去:“我拒绝!你不能带她!男女授受不亲!” 绵绵立刻站出去:“我带我带!我是女的!” “女的?”阿散今晚上眉头都要拧成了麻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看向跟范平澜似乎很熟捻的绵绵,脑子乱成浆糊。 “好,那就走吧!”绵绵一把抱起范平澜,一口气踏上摇摇欲坠的莲花,她惊奇咦了一声。 “这莲花有点结实啊!”她抱着范平澜一会儿就到了湖中心。 岸上俩男人脖子都伸的老长,唯恐这俩人出事,突然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情敌”。对看一眼又同时挪开,都有些不怎么愉快。 阿散抿了抿嘴,一把捞起张秀檀的细腰,张秀檀脸一黑:“别碰小爷腰!男男也授受不亲!” 阿散脸一黑,一手想拉他的手,张秀檀脸一绿大吼:“俩男人十指相扣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散脸一寒,索性反手拎住他的领子,冷声道:“真是啰嗦!你以为我很想带你么?” 阿散速度很快,张秀檀被拎住领子就像一只小狗子,弱小无助的在空中飘摇。 风啊,溅起的水啊都在往他脸上拍,他心疼的紧紧抱住自己:“啊啊啊啊啊……” “闭嘴!你很烦!”阿散冷冷道。 “啊啊啊……咳咳!”张秀檀吃进去一只蜉蝣,哭丧着脸不敢再叫了,仍由男人拎着自己的后领子。 与他们不同画风的是前面的两人: “澜澜要摘哪朵花!”绵绵抱着范平澜一路平稳地踏着莲花,甚至有时间赏花。 范平澜挠挠头:“你是不是今天暴露的有点多,军营莫名其妙还多了一个女人会武功,还跟我这么熟,这怎么圆场……” “……好像真的是哎!”绵绵一愣,瞬间不想摘花了。 范平澜忧心忡忡:“你怎么知道我栽下来了,能来救我真的让我感动!对了秀檀!秀檀他怎么样了!” 范平澜看了眼离得比较远的两人,确定了对话内容他们听不见,又想到一去竹屋恐怕更不好问。 “唉,你真的太难了,等到了我再说吧。我怕我说了你直接就扎水里去了。大晚上的再捞人可就太惨了!”绵绵想到自己查到的事情,摇了摇头。 范平澜是个急性子,一直扭着她:“说嘛!说嘛!我好歹也是将军,上过战场看过大场面的女人!” “就……张秀檀是真的跟别的女人私……奔……”绵绵眼看要到岸了,一脚踏上岸把范平澜放了下去,吐了吐舌头。 她发现一片水草粘在衣服上了,就下去刨了刨,却发现喋喋不休的某人没有说话了。 “你怎么……”绵绵正想转头问,就看见范平澜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喂!喂……”绵绵一把接住范平澜,猛掐她人中。 范平澜紧紧皱着眉,一颗泪水滑了下来。 她心中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也不痛也不酸的,就是空的难受。 就像有人把那可怦怦跳动的心脏挖了出来,猛地扔出去很远很远,远到再也寻不到。 阿散拎着已经被抖晕过去的张秀檀也到了岸边,很是嫌弃地扔开他,转眼就看见了手忙脚乱掐范平澜人中的绵绵。 “怎么了!她怎么了!”阿散仓皇地跑过去,一把推开绵绵,抱住了范平澜,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张秀檀本来被这狼崽子一扔就很不爽,但是一看是范平澜出问题了,也是连滚带爬顾不得自己腿软,爬起来跑上前去。 “你走开!我是大夫!”张秀檀一把推开阿散,抢过范平澜,他看着双目紧闭的女人,心乱如麻。 他紧紧抱着她,装模作样把脉,其实是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了,刚刚不还是好好的么?” “快,跟我到竹屋里去!”他一把抱起范平澜在前面带路,张秀檀很是心疼的看着怀里的女人。 张秀檀抱着范平澜,两人的身影太过于相配,似乎这两个本来就是一对。 两人穿林拂叶,翩翩而去,似乎是神仙眷侣,让人艳羡。 阿散站在原地,直到绵绵喊他他才反应过来,他攥了攥拳头跟了上去。 范平澜脸贴在张秀檀心口,听着那一声声心跳,做着醒不来的噩梦。 她在昏迷中就看见那个叫张秀檀的好看男子笑着,拉着一个看不见脸的女人越走越远。 她在后面疯狂追着喊着:“张秀檀!你站住!” 张秀檀没有回头,紧紧握着那个女人的手,眼里都是她和他在一起时没有见过的温柔。 张秀檀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开口闭口都是嫌弃,那时她乐在其中,如今想来就是笑话罢了。 “张秀檀!你给老娘站住!老娘是你说绿就能绿的么?”她大叫一声手里攥着长枪,一枪朝那个女人捅去。 即便是在梦里,她也知道自己针对别的女人而不找男人的麻烦是愚蠢的,但是她忍不住。 梦里的张秀檀把女人拦在身后,自己挡住了那一枪,他笑着却说出嘲讽的话:“你已经死了!死了还回来做什么?不要再耽误我了!以前因为你,我不能去追求我爱的人,如今!你终于死了!” 范平澜梦到这里,感觉自己快要疯了,难道当年自己的一往深情在他看来只是负担么? “噗……”范平澜睡在榻上猛地抽搐,在三人惊恐的眼光里喷出一口血来。 “唉!平澜!你醒醒!”绵绵连忙跑过去,蹲在她身边。 范平澜皱着眉很是痛苦,她没有睁开眼睛,嘴唇动着似乎在说什么,绵绵贴近听着她道:“我……我难道……爱你,也是……错处么?” 张秀檀匆忙冲出去找药,他跑到半路上捂着头蹲在了地上:“我不是真的神医,我又怎么会治病!其实我才是真的没有用!” 他的崩溃只有一瞬间,因为他回头,看见灯光昏黄中,阿散蹲在她身边,竟然伸手握住了范平澜都手,放在脸边。 这番温馨的样子,倒越发像老夫老妻。 “气死小爷了!”张秀檀咬牙切齿。 第六十五章 救人妙招 竹屋幽静,微弱的橘色灯光在风中微微晃动。门外空地上架着架子,架子上滋滋烤着几个蔫蔫巴巴的红薯。 绵绵在屋里守着范平澜,窗外俩男人对峙了半天。 “感谢神医相助,在这之前救了平澜,既然现在这个病查不出原因,我天一亮就要带她回军营!”阿散看着坐在阶前蒙面的男人,他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对范平澜有别样的感觉。 张秀檀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猛地站起来踮了踮脚尖:“你凭什么带走她!你是她什么人!跟她什么关系!你有遵从过她的意见么?” 竹屋里的绵绵耳力极好,听得一脸疑惑,这俩人怎么这时候还能展开辩论赛。 “老范啊,老范!你桃花也不赖嘛!”她摸了摸范平澜的鼻息,确认还活着。 绵绵看了看范平澜叹气:“你这可怎么办!哎!”她有些焦躁看了看窗外那半天没烤熟的红薯,饿的是抓耳挠腮。 她在崖上挂了半夜,此刻饿的快要疯了,她在没饿之前是很能刻苦的。 当年暗卫营厮杀选拔,杀到最后只剩下俩人。就她跟一个很强的对手,她能成为暗卫首领就是因为对手抢了她半拉烧饼,她气的把对手捶死了。 绵绵摇摇头,有些沮丧地摸了摸口袋,竟然找到了半块烧饼。这应该是之前她打晕剥了衣服的那个士兵存的粮。 她高兴的差点跳起来,绵绵东看看西看看,又低头看看依旧昏迷的范平澜,轻声喊:“澜澜?吃不吃饼?不吃我可自己吃了?” 范平澜正昏迷着哪里听得见,绵绵点点头换了个声音道:“嗯!你吃吧!” “嘿嘿嘿!那我就吃了!”绵绵一边大口大口啃着烧饼,烧饼被她嚼得很香。 烧饼香酥的味道一丝丝一缕缕,慢慢地钻进了范平澜的鼻孔里。 范平澜啧啧嘴,口水下意识流了下来。绵绵正吃着,就看见范平澜嘴边流出了水迹,她身手擦了擦范平澜嘴边的口水,很是疑惑:“这怎么昏迷着还流口水?” 范平澜在昏迷中仿佛置身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她四处找不到路出去,干脆就躺在白茫茫里面。 “哎,人生没有了盼头!我为了张秀檀才卧底了,如今各方消息都说他真的是跟别人私奔了。”范平澜自言自语,看着四周的茫茫,心里哇凉哇凉。 她想到了在张家找到的日记本,整整两本原来都是假的! “原来画本里的爱情故事都是骗人的……”她抱头痛哭,忽然嗅到了烧饼的香味,心中更是悲凉。她清清楚楚听见了自己肚子的惨叫,一声声凄凄惨惨。 “我莫不是被张秀檀气死了,来到了幽冥界吧!但不科学吧!鬼应该不会肚子饿!饿死我了!”她站起来,到处摸索。 而另一边院子里的红薯已经烤熟了,香味顺着风吹进屋子里。 绵绵吃完了烧饼,正找水就看见范平澜口水越流越多,她拉起袖子给她擦了擦发觉不对,连忙起身喊道:“神医!你来看看,为什么平澜流口水了!” “流口水?”门外正在企图用气势压倒对方的男人愣住了。 张秀檀提起长袍就朝屋里面跑,阿散也皱眉箭步朝竹屋门奔去,两个男人都是人高马大,一起卡在狭小的竹门面前面面相觑。 “你让开!让本神医先过!”张秀檀叉腰,见自己比阿散矮了那么点点,当即踮了踮脚尖,叉起了腰。 阿散瞪了他一眼,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前一秒还仙风道骨的“神医”,后一秒像只兔子一样被拎开。 这一幕把绵绵看的目瞪口呆,阿散连忙来到床边,他也会点医术,正想上去把脉,就被追上来的张秀檀一屁股顶开。 张秀檀嘘了一口气,多亏自己来的及时,要不然这个狼崽子又吃平澜豆腐。 正在这时,绵绵捂嘴开始惊呼:“神医!手……手!” “什么手?”张秀檀垂手在床边,只顾着转头跟绵绵说话,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张秀檀身子一僵毛骨悚然。 “嘿嘿嘿……猪蹄子!”梦里已经饿疯的范平澜一把抓住张秀檀的手“吭哧”啃了下去。 “啊啊啊啊………”张秀檀痛的眼泪直飚,绵绵赶紧上去帮助他把手拿出来。 阿散看着舔嘴的范平澜有些惊讶:“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咬人了!” 他说着伸手想去摸脉,范平澜双目紧闭又是一口,阿散眼疾手快避开了。 张秀檀看范平澜这样子倒吸一口冷气,她犯的是什么病竟然开始咬人了? “让让!让本神医看看!”张秀檀推开阿散,有些心乱如麻地靠过去,正想冒着被啃的危险摸摸她的额头,想看看是不是发烧烧傻了。 他挪了挪脚步靠的近了点,就在这时他清清楚楚听见范平澜肚子咕噜噜一声,张秀檀面上一惊。 这狗女人原来是晕着晕着饿了!他转身正想说出自己的猜测,结果正好撞见阿散焦急的眼神,张秀檀心中坏心思起。 他脸色一沉挥了挥手:“病人病情严重了!你们都走走走,看着心烦!留我一个人来医治!要不然她蹦起来再咬伤谁,我可不救。” 阿散还想说话被绵绵拉住,绵绵从没见过范平澜这个样子,信了七八分:“神医一定要救她啊!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绵绵拉着很是不满意阴沉着脸的阿散退出去,阿散一出门就摁住了绵绵,厉声道:“之前不方便我倒没有过多追问你,现在也算有空了,你到底是谁!来我们营帐做什么!跟范平澜又是什么关系!” 绵绵心里一慌,面上笑嘻嘻道:“我是将军您的士兵啊!至于我为什么是姑娘这故事得从我代替哥哥来当兵说起,我哥哥很崇拜您!他骑马摔断了腿,呜呜噫!” 绵绵挤出来了两滴泪水,但是由于平时跟范平澜学习说瞎话说的很到位。 一向耿直的阿散只是皱了皱眉放开了手:“那你是什么时候跟范大厨关系这么好的!我没有猜错的话,之前你可是为了找她连命都不要的架势啊!” 绵绵被问的一愣,擦了擦汗。老范诚不欺我,果然之前在温泉湖里踩着莲花蹦跶的时候,范平澜就说了这个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杀人她在行,这撒谎她心虚。 “就……就都是姑娘,共……共同话题就多,就你知道吧姑娘之前的友谊就很简单!”绵绵结结巴巴说道,万幸之前和范平澜对了对口供。 她背后的汗水渗了出来,夜风森森地吹,吹的她像颗弱小无助的小豆芽:“老范!你可快醒醒啊!” 还好阿散没有再说话,他坐在了一边擦着刀。 绵绵瑟瑟发抖缩到烤红薯那边,她刚刚缩过去就看见一片白色的衣角,一飘而过。 绵绵眼力很好,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个飘过去的身影是谁!不就是那个傲娇神医弓长檀么! “神医就是神医!名字带感,脾气也带感!”绵绵摇头,开始转动红薯,突然发觉红薯少一个。 张秀檀趁着门口阿散摁住绵绵,无暇顾及自己的时候翻窗出去拿了个红薯,红薯烫啊! 张秀檀几次差点给它扔了,只能用白袍子包着来到范平澜床前晃了晃。 范平澜一闻见红薯味皱了皱鼻子,竟然睁开了眼睛:“这可饿死老娘了!” 范平澜一把抢过红薯烫的爪子来回倒腾:“烫烫烫!我的天!” 这声音有些大,直直传到了门外二人耳朵里,两人同时站起来,对视一眼:“醒了?” 两人冲进竹屋,和一口咬住红薯被烫的大喘气的某人六目相对。 第六十六章 送匕首 “你没事了?”绵绵第一个反应过来跑过去坐在床边。 范平澜是被活生生饿醒的,她抱着那个红薯一个劲猛啃,那个劲头就是把那个红薯当成张秀檀那个负心男人了。 “我吃……老子化悲愤为食量!还有么!我还要吃!”范平澜被一口噎住,猛地捶着自己心口。 阿散给她端了一碗水来,范平澜端到手里一个劲狂灌,阿散冷声道:“你慢点!” 绵绵听范平澜饿,一溜烟又钻出去把架子上属于自己的那个红薯,用衣服兜进来。 她之所以扣扣嗖嗖的只拿一个,是因为架子那些红薯是岛上野生的,干干巴巴的,只有四个,还是算好了一人一个。 范平澜又饿了,在绵绵回来前,阿散就把自己的红薯塞给她。 范平澜捧起来热泪盈眶:“将军真的是大好人!” “就一个红薯就这么感恩戴德,这红薯还是小……本神医烤的!”张秀檀没好气哼了一声,把那个暴露身份的小爷咽了回去。 阿散见她吃完,起身站起来道:“夜深了大家好好休息,明天要爬上去,是体力活。” “不行!她还有病!”张秀檀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范平澜一口红薯噎住:“咳咳咳!你才有病!我能吃能喝什么病!” 绵绵捧住自己的红薯,对着张秀檀挑了挑眉:“原来这投喂吃的,就是神医医治的方法啊!” 张秀檀被抓包当场,还好有蒙着脸的布,他捏着藏在身后的红薯,也跟着脸皮厚了起来:“你懂什么,我把药塞进红薯里喂她了!她伤了根本!必须要我跟着她调养,才能好完全。” 张秀檀胡诹得有模有样,听起来还挺吓人,范平澜据理力争,当即爬起来:“绵绵!我没有病!你去捡块石头进来,我能表演徒手碎石!” 范平澜做着最后挣扎,她在崖下这些日子可是被他试了不少药。 就在刚才她想明白为啥俩人吃个野味还拉肚子了!就是“神医”要煲什么药材汤,她打包票就是放错药了。 这话范平澜不敢当面说,就怕被这神医一针扎死。 “我们明天必须走!”阿散不容置疑道,之前营中发生刺杀事件,父王遇刺还在养伤,自己是军中稳定军心的人。 加上这个“神医”看样子不像什么好人,好不容易找到的范平澜,他更是不放心放在这里。 要是一行人一直逗留在下面,他唯恐军中生变。 范平澜也点头:“明天必须上去。” 她赶着完成任务查清楚阿散身份,然后回京去调查张秀檀的事情,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跟谁私奔了! 张秀檀转眼瞪着这个胳膊肘朝小狼崽子拐的女人,气的牙痒痒,把手里准备塞给范平澜的红薯扔到了范平澜怀里。 范平澜被瞪得浑身发抖,这眼神太熟悉了。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双愤怒的美目竟然跟记忆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范平澜愣愣看着他离开都背影。 “我……”范平澜脑子一嗡,手伸出去悬在空中。 阿散看着张秀檀离去,转身问道:“他到底是谁!你又是如何掉下来的?” 范平澜挠挠头:“我那天不就是追着鹅过来么,抓到鹅结果连人带鹅都脚滑摔下去了。” “那鹅?”绵绵火上浇油一问,范平澜瞪了她一眼。 绵绵接收到消息打着哈哈:“我先去休息了,明天还要爬上去呐!你们聊!你们聊!” 她往外边退去,趁阿散没注意一下子猫在房间外的窗下。 范平澜抠了抠手,低着头不敢看阿散,自己把那鹅含泪吃了三大碗,还把骸骨埋在了树下。 那可是神鹅!自己把军营里的神鹅给吃了。阿辽金这些迷信的人,因为这鹅灵性就派自己供奉着,如今自己把鹅吃了,估计要完。 “神医救我回来,我醒来那鹅就不见了,估计是跑了……”范平澜笑了笑,别过了头,还是不敢跟阿散有任何目光接触。 阿散倒是不在乎那鹅,但是看她那表情就想逗逗她:“我之前听神医说你们吃了只鹅?” “没有没有!不存在!不存在!神医仙风道骨哪里分得清鹅和鸭子!我们吃的那个是山里我打的野鸭子!嘿嘿嘿!野鸭子!”范平澜擦汗,强行解释。 阿散点头竟然笑了,他的声音本来就偏冷但是磁性好听,这样笑起来范平澜听着很是着迷。 她连忙掐了把心猿意马的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有对象!要忠诚!忠诚!不能对敌人放松警惕,不能被敌人的美色所迷惑!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卧底!”范平澜碎碎念道。 她正小声念着抬头,正好撞进了阿散深邃的眼眸。 他的眼睛跟乌鹄族人不一样,乌鹄族人眼眸偏黄,而阿散的眸子却黑的发亮,十分有神,就像草原上的狼王一般,有威慑力。 范平澜映象里的他眼神一直是冷冷地,只有看见阿辽金的时候才会柔和下来喊一声“父亲”,可以见得父子的关系很好。 她自顾自想着,却没有注意到阿散看着自己的眼神温柔中带着复杂。 “你好好休息吧!”他转身要走,范平澜松了一口气,准备转头开窗让绵绵进来,结果阿散停下了脚步。 吓得范平澜一抖:“嘿嘿嘿……将军还有什么事情么?” 阿散点头,把腰间的小匕首拿了出来,他垂眸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扔到了范平澜怀里。 “带着它,要是不见了,我杀了你!”说完少年将军不顾范平澜的呼喊,一走了之。 “不……不是!我……这!给我这个干嘛!”范平澜拿起那把匕首,就像捡起来一块烧红的烙铁。 这人干嘛把这个匕首扔给自己!还不见了要被杀! 范平澜欲哭无泪,她看着刀柄上眼熟的花纹愣了愣,这不是那晚上阿散说的他母妃给他刻的么? “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做什么!”范平澜有些摸不到头脑。 窗外的绵绵蹲不住了,她要推窗翻进去,敲醒这个木鱼脑袋。那敌国将军说的那些她可都听见了,这怎么了得。 “范平澜!你这是在胡闹!你要是被有心人抓到,就是里通外国!你是来卧底还是来儿女情长的!”绵绵爬了起来,给了沉思的范平澜巴掌,打在她脑壳上。 范平澜一脸呆滞拿着匕首,很是不解:“我有在努力,那阿散不就是我的怀疑对象么!” 绵绵被她的木鱼脑袋气的差点去世,她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拍着她的头:“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他只是怀疑对象,你走的太近了,万一不是那个人,你就洗不清嫌疑了,会被上面怀疑的!” “我走的不近啊!跟阿散都没说几句话!”范平澜捂住头辩解。 绵绵恨铁不成钢,一把掐住她的脸,拉了拉:“你要不是曾经勇冠三军,我真以为你是个花瓶!你要不是拿下过京城霸王花张秀檀,我也真以为你就是个木头!” 范平澜一提张秀檀就想掐人中,自动过滤了绵绵话里的含义,一把抱住绵绵问道:“对了秀檀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绵绵翻着白眼看她,这个女人没救了,自己跟她说这边,她非要一拳打另一边,一提张秀檀更好,这直接智商下线。 “阿嚏!那个不想活的在骂小爷!”泡在温泉湖里,一脸不爽的张秀檀重重打了个喷嚏。 一想到那狗女人和阿散的温情互动,他就气,转头看见岸边蹲着一直绿皮子青蛙。 青蛙嘴鼓鼓的,像极了气炸了的自己,张秀檀开始怀疑人生,自己好像那个又绿又气的青蛙。 “气死小爷了!不行!要走也得带着小爷走!我不会让你们快乐的!”张秀檀气的打了打水面,激起的水花呛得他直咳嗽。 第六十七章 死缠烂打 夜走的很快,转眼间就已经天大亮了。 张秀檀还在被子里呼呼大睡就听见窗外很是喧嚣,各种脚步声嘈杂无比,还夹杂着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他皱了皱眉,一掀被子坐起来,闭着眼睛朝窗外一伸脖子:“吵什么吵!没看见小爷睡觉么?” 因为昨晚洗完温泉回屋,他摘了面纱就睡觉,今天迷迷糊糊钻起来也忘了带没带,他被吵醒这暴脾气管不了这么多。 他就先骂为敬,骂完外边突然安静了,一阵冷风刮过来,把发着起床气的某人刮清醒了。 他张开眼睛,惊愕地看见外边坐着一排的兵士,他们本来还在饶有兴趣的欣赏着竹屋和小院子。 谁知道突然一个脑袋从窗口冒出来,他们张大嘴巴都呆住了。 这个头上有张美绝人寰的脸,不辨男女,美得模糊了性别,只是这“美人”脑子有点不太对。 众人惊艳的表情让张秀檀解读出了惊讶,他一摸自己的脸发觉没有戴面纱,大叫一声钻了下去。 “该死!该死!哪里蹦出来这么多人!小爷的面纱呐!面纱给老子出来!” 张秀檀在床上四处翻找昨晚上扔下来的面纱,但是他把被子翻了很多遍都没有翻出来。 情急之下他很是暴躁,太过投入寻找面纱的结果,就是他没有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已经变回去了。 “神医?”范平澜大早上就和阿散绵绵横渡温泉湖,把下崖接应他们的士兵接了过来。 范平澜正等着“神医”醒来告个别就走,这些日子跟这个傲娇“神医”相处的很是快乐,甚至还处出了当年跟张秀檀在一起的日子。 范平澜越想越觉得好笑,自己是太想那个莫名失踪的男人了,什么都产生错觉。 昨晚上绵绵跟她睡一床,讲了她探听到的消息。 “我找遍了京城,也找了很多眼线,他们都说张秀檀在你诈死那晚大醉,第二日只有后街的人看见,大半夜他跟一个女人上了马车!”绵绵轻声道。 “然后呐?”范平澜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绵绵是不会骗自己的。 那个叫张秀檀的王八犊子真的跟着别的女人跑了,这个狗男人真的连伤心都不肯就开始下一段感情了? “后来我联系了大皇子的人,你知道的他们的人分布更广,更能找到。大皇子听说是帮你完成遗愿也很是配合……他的人找到了张秀檀,也找到了他的娘子……”绵绵有些犹豫,还是说出来了。 “我知道了……”范平澜咽下喉咙里爬起来的腥甜,强制自己不要想了。 她一夜没有睡想了很多,若是之前私人原因在先,那么现在呢?她不知道,只能走一步再看一步,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 任务她就算是为了保卫国家,也得完成。 范平澜站在“神医”门口叹了口气,她听见“神医”醒了,一路小跑过来辞行。 张秀檀背对着范平澜跪坐在床上翻被子找面纱,一听熟悉的声音,吓得用袖子挡住脸:“你来做什么!” “我来跟神医告别……感谢你这些日子的救助,我要走了……”范平澜诚恳站在门口说道,她看见那人背对着自己似乎很紧张。 “神医?你身体不舒服?”范平澜问道。 张秀檀没有搭腔更加迅速找面纱,终于被他在角落里找到了,他戴上了面纱。 他略假思索,把手探进了袖子里,拿出一物在面纱上抹了抹,自己吃了一颗药丸,做完这些,他很是冷静的转头过来:“你蛇毒并没有好全,不能走!” “平澜!你好了没有!好了就走了!”绵绵在外边喊道。 范平澜回头答道:“马上!” 张秀檀往窗外看去,果然阿散集合了军队,似乎只等范平澜了。 “我也要跟你走!”张秀檀一咬牙一跺脚,说出来这句话。 范平澜一愣,摆了摆手:“不了不了!你一个人不是隐居的好好的么!不要为了救我又踏入俗世啊,我良心会不安的!” “不!你良心能安!带上我!不然!”张秀檀走近范平澜威胁道。 “不然怎么样?”范平澜觉得今天的神医有点怪怪的,平时他都傲娇高冷的,才不会像今天这么奇怪。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朝后面退,张秀檀一步步逼近,把她困在自己和墙之间。 “神……神医!你干嘛!别……别啊!”范平澜老脸一红,说话都不利索。 张秀檀笑了笑:“你舍得离开我么?” “啥……啥?”范平澜一愣,这神医睡懵了吧,她伸手拍了拍张秀檀的脸。 “啪啪”两声响,把张秀檀给拍懵了,他有些怀疑人生,难道自己蒙面的魅力就这么差了? “你带不带我走?”张秀檀猛地靠近范平澜,离她很近很近,范平澜浑身吓得都在都,那老腿儿尤其不争气,就要跪下去了。 张秀檀一把拉住她,桃花眼直直看着她,范平澜愣愣看着那眉眼,越看心里越颤。 那双桃花眼很是多情,狭长上挑的眼尾显得勾人但是又有矜贵,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扇得她心慌。 范平澜一时间忘了动作,只觉得心口的小鹿一个劲的乱跳,快要蹦出来了。 张秀檀看她的表现,很是满意,当年他就是这招百试不爽。当年只要自己一露出魅力,这个女人什么都答应,就算让她去满街抓鹅,她也没有怨言! “你要带我走么?”张秀檀笑着问道。 范平澜猛掐自己腿,摇头:“不了不了!” 张秀檀恼羞成怒,直接摁住她的头一口亲上去,张秀檀耳朵突然就红了。 范平澜眼睛瞪大,一把推开他:“你干什么!你……你……” 阿散和绵绵听到范平澜的大叫,都匆忙跑了过去:“怎么了!” 两人在门口一起愣住,绵绵嘴巴越张越大,她抬手像抽风一样颤抖:“你……你……” 范平澜也张大了嘴巴,看着坐倒在地上,清冷又不失忧伤的男人,他衣服凌乱,蒙面露出来的眼睛里面竟然有泪花。 “你………你竟然亲我!”张秀檀恶人先告状,把忠厚老实且无助的范平澜一噎。 “你还真的是个……” 绵绵酝酿半天没有憋出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成语,只能给范平澜竖了个大拇指。 阿散脸一黑,转身想走,忽然听见身后绵绵喊了起来:“澜澜!你怎么了!” 阿散回头就看见范平澜晕了过去,而那个叫弓长檀的“神医”正抱着她,两人长相都很是好看,看起来莫名相配,他心里格外不舒服。 张秀檀装模作样给范平澜摸脉,假装沉思,随后才故作深沉道:“之前我就说过,她之前被蛇咬了,蛇毒没有清除完毕,她情绪一激动就会余毒上蹿。” “那她刚刚是那啥了您,一激动被毒晕了?”绵绵捂脸。 阿散越听脸越黑:“这毒能解么?” “能!只有我才能!”张秀檀见目标达成,抬头挺胸,看着阿散的眼睛里都是挑衅。 这挑衅太过明显,阿散自然看出来了,他冷冷笑了笑:“那就带上你,多个累赘我也没有什么!但是你要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就等死吧!” 他说完冷着脸走了,张秀檀心中很是嘚瑟,面上却依旧冷静。 张秀檀在心里真想狠狠夸自己,他可太机智了。 之前张秀檀整理密室里的药时,看了不少竹屋主人留下来的书卷。 他本来就不笨,甚至可以说是聪明,只是之前玩世不恭,又没有需要,才没有好好学习。 但是现在这些医书,关系到他能不能变回去。 再加上有小狼崽子阿散,这种强大情敌,在对范平澜虎视眈眈,张秀檀只能更加的认真。 他那晚洗完澡就拿了点让人昏迷的东西放在身上,就想到时候趁机迷晕阿散,再以医治为理由就可以跟着他们出去了。 谁知道今早他们来的太快了,张秀檀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人家都已经扎堆准备走了。 阿散没有落单,他不好操作,还好范平澜来辞行,他干脆就把这女人迷晕。 要是他没猜错,阿散很在乎范平澜,他的计划成功了。 张秀檀看着怀里的范平澜,露出一个微笑,我就跟着你,掐死你所有的烂桃花! 第六十八章 试探 “老宋啊!我想做冬瓜糖馅儿的月饼。” 月儿高高挂起,只差一点就凑一个满月,范老将军坐在门前的院子里叹了一声。 老管家在扫着地,最开始听到了但是还不知道老将军在跟自己说话,毕竟老将军自从小姐没了之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的。 范安在那儿等了半天自己的老伙计也没回话,他有些不开心。 “老宋!是老了耳朵背了么?”范安声音大了起来。 宋管家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扫帚:“将军怎么想到突然要做这腻死人的冬瓜糖馅儿月饼?” “我梦见澜澜了,她说想吃!”范安笑了笑,宋管家叹气,吩咐下人去准备材料。 材料很快就到了,范安老将军拴上围裙开始做起了月饼。 沉寂许久的将军府,范府在独女范平澜“殉国”后沉寂了许久,终于在中秋佳节前一晚也热闹了起来。 陈烨和绝七一起来到范府门口时,月饼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看来这月饼已经做好了!”陈烨笑了笑,朝绝七点了点头,绝七叩了叩门。 看门的下人认出来了大皇子,想要进去通报,陈烨摆了摆手:“不必通报,我就去看看老将军。” 陈烨和绝七进了门,熟门熟路穿过走廊来到了厅堂,范安正坐在厅堂吃着自己做的月饼。 范安心思都在月饼和思念女儿身上,没有注意到来人了。 他自从那日宴会知道澜澜没有死,而是去执行绝密任务之后,也不怎么难过了,甚至还有些自豪。 这不要到中秋团圆佳节了,以往那丫头都是在家里跟自己一起过的,如今倒是第一次自己一个老头子过。 “唉!还真的想那个小丫头!”范安看着眼前黄澄澄的月饼有些难过,他晚上做梦梦见澜澜说饿了,要吃冬瓜糖月饼。 他一梦起来就让老宋准备材料自己亲手做,范安叹气,咬了一口手里的月饼,愣住了。 这月饼又硬又甜,一口下去他的老牙险些不保,他拼了老命才啃完一块,正在喝茶顺着气。 “范将军!”陈烨进门笑着喊道,绝七把手里提着的月饼礼盒递了过去,宋管家把礼盒接了下来。 范安看是陈烨来了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大皇子驾到,臣有失远迎啊!还望大皇子恕罪!” “范将军不必多礼!中秋佳节将至,母后和父皇一直念着您,这不让我带点月饼点心来看看您!”陈烨把他扶起来,笑着道。 范安连忙让陈烨坐,陈烨很是优雅地喝着茶,突然放下茶杯道:“近来将军可好?” “还能怎么好,一个孤老头子了!”范安笑了笑,招呼陈烨吃月饼。 陈烨今天来可不是单纯来看望的,他奉母后的令来探探这个老臣的口风,让自己来拉个盟友。 如今朝中已经分成两派了,一派是皇后为主的拥护陈烨封为太子,说他政绩显著,爱国奉献。而另一派则是温吞那一派,对立太子这事,不说赞同也没反对就是僵持着。 陈烨对这个局面很是烦躁,而前大将军范安就是僵持着那一派的代表,他明面上跟自己关系很好,背地里也安安分分。打着一心跟着皇上走,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旗帜,油盐不进。 陈烨很是伤脑筋,要是这群人态度硬一点,他倒可撕破脸皮直接清洗,但是这群人就是一副温吞样,又不害人。 他要是贸然动手,就给那些人以把柄,父皇就更以为自己暴戾嗜杀,更不会立自己了。 “父皇这几日身子骨也不好,他也很难受,希望老将军有空多多进宫陪陪父皇。”陈烨凤目一转看向喝茶的范安,大皇子的眼睛生的很像皇后,但却没有阴柔之气,相反看人很是有威严。 范安果然下意识接口道:“皇上旧病又犯了么,怎么最近身子骨又不好了?” 这话一出口,范安就后悔了,这不就是进了人家的套子了么!他暗暗摇头,伸手抓起来硬的能打狗的月饼,开始啃。 “父皇吃了药,身上的病倒是好了,就是心里的病,怕是好不了了!中秋佳节团圆,要是弟弟还在,如今也该成年了。如今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也应当担起这个国家。可是如今我还是大皇子,名不正言不顺,如何为国家做出最大的贡献。” 陈烨似乎很是伤感,叹了一口气,看向试图用啃月饼逃避对视的老头。 他这一眼看向范安,范安眼神一暗,垂眸不动声色地喝茶,他已经察觉到了大皇子今天来的目的并不单纯。 如今朝中格局并不简单,势力已经两分,不知道内情的人都只道皇上子嗣单薄,只有陈烨一个皇子,都认为皇位他坐定了,至于这太子,立不立都无所谓。 但是他范安和朝中还当事的老臣都是知情人士,知道只要这太子一日不立,那人的孩子就有多一分的机会。 当年连苏贵妃遭难,和小皇子流落回了母族乌鹄族,兵荒马乱之时那边传来噩耗,贵妃和小皇子都已经被杀。 连苏贵妃是乌鹄族很受欢迎的女子,当年是和亲来到的安远国。 后来贵妃的尸身他们也没有能接回来,因为乌鹄族族人愤怒,不许他们去接,贵妃最后落叶归根,葬在了母族。 那时候杀害贵妃的凶手已经抓到,就是她贴身的侍女,当时陛下亲自把她杀死。 皇上伤心了很久,遣散了后宫,只留了当时已经生了一子的皇后。 他范安虽然只知道这些皮毛问题,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又有消息传来有人遇见了腰间别着信物的男孩子,神态气质都像极了当年的少年帝王。 那时所有人才知道,原来皇上从来没有停止过希望,没有放弃过寻找小皇子的踪迹。事已到此,范安心中突然明朗,他好像也明白皇帝派澜澜去干什么了! 想到这里范安笑了笑,好不容易啃完了月饼才慢悠悠道:“死人哪里盖的过活人,大皇子如此优秀,不必多虑,陛下也是很为你骄傲的。” 这番话很是圆滑,没有表示支持也没有表示不支持,把准备好接下来大洗脑的陈烨一噎。 他停下了喝茶,被呛到了,绝七很有眼力见的上去给他拍背。 陈烨很是无奈,说了这么半天这老头还是油盐不进。范安又是一国功臣,还是她的父亲,他又没办法把他怎么样。 陈烨无语望天,一抬头他这才发现厅堂最开始挂着的,范平澜的遗像从黑白水墨画,给换成了彩画。 画里的少女红衣墨发眼瞳里的气势和飒爽迎面而来,他看着心中一痛:“老将军,这……” 范安抬头看了看那画,一拍大腿站起来:“这画啊最开始不是水墨黑白画么,挂了一个多月,结果我梦见澜澜托梦,说这画丑,这个画师她也讨厌!我就换了一张彩画,她这才满意了。” 范安说的眉飞色舞,其实这个画是那天他从宴会回来就把黑白的撕了,不吉利,他的澜澜才没有死。 后来几乎每一个来探望他的人看了画像都惋惜,他以为是画的太像,他们都想起来了平澜。 殊不知他们都认为这范老将军痛失爱女,脑子不太正常了。 很明显,陈烨也是这么认为,他看向范安的眼神带着怜悯。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在气自己这种事情上了,陈烨起身:“时候不早了,老将军我要走了,请保重身体,不要让澜澜在天上也不放心!” 范安见他终于要走了,喜上眉梢,很是热情让宋管家把刚搞好的月饼给陈烨装了一包。 死活塞给了陈烨,见他拿着月饼走了,范安才舒了一口气。 他回身喝了口茶,想到今天陈烨来的目的,叹了一口气:“这朝局,要乱咯!” 老管家见他把月饼给了大皇子很是疑惑:“老爷!为啥你自己做的那么辛苦的月饼,都给大皇子了啊。” 范安拿起盘子里还剩下的一个塞给他:“你尝尝!” 老管家一口下去,老泪纵横:“老爷英明!” 第六十九章 计谋 宫廷长廊里是重重的脚步声,绝七冷着脸跟在脸黑无比的大皇子陈烨身后。 向来以温润如玉,爱笑亲人面目示人的大皇子是第一次这么吓人,连原本花痴的宫女们都被吓得不敢说话。 宫人太监们都瑟瑟发抖躲到一边,看着陈烨冷着脸过去。 “哈哈哈!都是一群老狐狸!老东西们软硬不吃!”一回到宸阳殿陈烨冷笑着踹翻了红木案桌。 桌子上的竹简,毛笔等哗啦啦掉了满地,他还嫌不够解气,一脚踹飞了那些他研读的什么《为人君者》,《治国大业》等书简。 “还为人君?治国?搞笑!我连个太子都不是,登基名不正言不顺,还读这些做什么?”陈烨有些癫狂。 他今天去走访了那些老臣,都是一个个装疯卖傻,绝口不提支不支持这个事情,都是软硬不吃的样子。 陈烨很是气愤,这时丫鬟把新烤好的月饼端进来,他看着也是一肚子气,想起来在将军府打包那盒子月饼。 “绝七把月饼你们拿下去分了吧!”陈烨没有兴趣吃月饼,他淡淡道。 绝七点头:“谢主子。” 范府厨子把月饼包的很是精致,陈烨也忍不住看了几眼。 绝七把饼子放在桌子上,双手把之前查到的东西递给陈烨:“之前您让我们查那个张秀檀的消息,我们只能查到他失踪之前跟个女人一起走了。从此就像失踪一样,还需要继续查么?” 陈烨一提起这个更气,不明白平澜为什么会看上那种纨绔子弟,他摆摆手:“做个样子而已,传出消息就说他已经跟人私奔了!” 绝七点头,突然陈烨叫住他:“你把嬷嬷叫进来,让她把之前南国进贡的月饼带给母妃,中秋就要到了。” “是!”绝七奉命出去,陈烨也觉得倦了,索性进内室睡觉了。 很快老嬷嬷就过来拿月饼,看见桌上两盒月饼,想起来绝七侍卫说的把南国月饼送给娘娘。 “这盒装的更精致应该这盒是南国的!”嬷嬷捧着范府的月饼离开了 …… “秋一到,黄花掉……”皇后明玉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枯黄的叶子,喝着茶。 “哈哈哈,皇后还真的是好雅兴。”房梁上有瓜子壳不断掉下来,撒了明玉一身。 明玉皱眉,大怒:“大胆竖子!竟敢藐视本宫威严!” 阿曰躺在皇后寝宫的大横梁上磕着瓜子,很是满足:“这安远国的瓜子还真的是好吃,我在草原还没有吃过这种小吃。” 明玉站起身来,仰头看着那个又丑坐的竟然还比自己做的高的乌鹄族人,就气。 看本宫砸烂你的臭嘴! 她抓起一边皇儿之前给自己带来的南国月饼就扔上去,阿曰本来还笑的很丑,这一月饼上去打的很准。 只听阿曰一声惨叫捂着脸从房梁上掉下来,直直朝着皇后砸过去。 “啊!护驾……”明玉抱头大叫,完全没有一个皇后应有的矜贵形象。 谁知道那阿曰并没有掉下来,他轻功很好,倒挂在房梁上,根本就是在吓明玉。 明玉抱头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她气的又抓起了盘子里的“南国”月饼朝阿曰砸去。 阿曰挂在房梁上艰难躲避,他笑着跟明玉求饶:“娘娘!娘娘饶命!” 明玉砸着砸着被逗笑了,她笑的头上珠玉琳琅都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阿曰挂在房梁上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笑了:“其实娘娘多笑笑好看,何苦一天到晚都绷着个脸,大皇子会成为太子的,在我的帮助下。” 这句话一出,寝宫暗处漏出一声失去控制的抽气声,阿曰听到了,但是故意没有去拆穿。 “你要怎么帮?”明玉冷笑,把手里的饼子朝阿曰砸去。 这下阿曰没有被砸到,接过来咬了一口,当即就不说话了,他黑着脸从房梁上翻下来,一副很急的样子一把抓过桌子上的茶壶一喝而尽。 “大胆!那是本宫的贡茶,几百银子一两!给本宫吐出来!”明玉大怒。 阿曰咳了咳一把把月饼扔出窗外:“这是什么破东西,这么难吃!” 明玉张了张嘴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最后憋出来一句:“山猪吃不惯细糠!” 阿曰摆了摆手,他听不懂这话的褒贬,看着桌上还有水果,提了一串蹲在凳子上吃。 明玉很是嫌弃他粗俗无理的样子,她傲慢开口道:“你之前说助我皇儿,你打算怎么做!有话就说,不要在这里混吃混喝!” 阿曰怪笑两声,扔出来一个本子,明玉拿起来一翻,就是一惊:“这……” 阿曰很是得意一笑:“这些年我没有放弃过,我的眼线京中都是,那些老臣的家中事我都清清楚楚。你只要让大皇子按着这个去做,肯定政绩斐然!” 明玉皱眉翻看着那个本子上记录的内容。很快她就发觉这些文字,记录的都是那些朝中不支持皇儿的老臣们的把柄。 “这里面还是一部分,重点列取的是不支持那部分人,让大皇子跟着这个去找他们聊,聊的通自然就是我们自己人了。要是谈不拢,呵呵呵皇后应该明白的!”阿曰吃完了葡萄很是满足,在桌布上擦了擦手。 明玉没有在追究他粗俗的行为,她大喜:“若是不归顺我们阵营,那这些都是罪证,轻则吃牢饭,重则人头落地!” 说完这个她眯起眼睛看着那如同土包子进城,又在寝宫乱转的男人。 他可真的不简单,这些把柄她也想过,但是派出去的人都没有任何收获,她没有想到最后还是一个外族危险份子掌握了这机要。 她有些后怕,要是这人不跟自己合作,跟那个什么不知是死是活的小皇子合作,怕是江山移位只是轻而易举。 “来人拿万金来!”明玉想到这里也相信了他的能力,打算跟他好好合作。 阿曰摆手:“我不要你的金疙瘩,我只有两个条件,不知道皇后可否满足?” “你说!”明玉快人快语。 阿曰冷笑:“一中秋佳节你要借我一支精兵,二要是乌鹄族阿辽金兵败,不管死活都要交给我处理!” 明玉一听皱起眉头:“你要军队做什么?” 阿曰笑了笑:“我早在飞羽城阿辽金的军队了留了内应,要是大皇子想名正言顺成为太子,这剿灭外贼的战功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中秋带兵剿灭飞羽城驻扎的乌鹄族军队?”明玉直直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气不自觉拔高了起来。 “是!若是娘娘不放心可以让大皇子也一起前去!战功都是他的,到时候只要一打下来,我立马归降为安远国的附属国,月月来朝,年年来贡!如何?”阿曰对明玉说道,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筹码,让明玉很是心动。 她瞪着阿曰,不发一语,在判断他的可信读,阿曰很是坦然站在她身边任由他打量。 半晌明玉举起那个花名册笑了笑:“看着这个的份上,我就暂且相信你,要是你敢耍幺蛾子,我让你死无全尸!” “那合作愉快,皇后娘娘!”阿曰很是满意,笑了笑身子一闪就不见了。 明玉拿着花名册坐在桌子旁,敲了敲桌子,很快一个暗处的身影飘了出来:“皇后!” 明玉看着这个黑袍人很是放心:“无影你是哥哥给本宫的暗卫,你跟了本宫有十多年了吧,这事我信任你,这册子你拿去,给我好好查查!” “是!”唤作无影的暗卫接过册子,消失在空气里。 “母后!你怎么能这样!”陈烨站在门前,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后。 明玉本来还想跟陈烨做思想工作,还没想好怎么说,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皇儿听到多少?”明玉招手让陈烨过来自己那边。 “母后!你这是不归之路啊!”陈烨往后退了几步,竟然转头跑开。 第七十章 攻心为上 “不……这不可能……” 陈烨惊慌失措一路疾步快走,他本来去找母妃,想跟母妃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没有让宫人通报自己走进去,万万没想到竟然在门口偷听到了这天大的秘密。 “母妃已经为了那个位置疯了!”陈烨在亭子停住,他撑在栏杆上,看着微波粼粼并不平静的水面。 他的心如同这水面一刻也不得安宁,母妃竟然如此不择手段。她竟然在冒着里通外国的叛国之罪的危险,帮自己谋着那个父皇一直不松口的册封,太子之位。 他后退两步,有些站不稳,他扶着栏杆坐下,颓然靠在柱子上。 他应该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 与虎为谋,如同在刀尖上起舞,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母后太过天真了。 “大皇子……” 一阵轻柔的女声从一旁传来,让陈烨身子一震。 他转头看去,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水红色长裙,略施粉黛显得很是娇俏的东岳国小郡主语冰。 二人只隔了一个台阶,语冰心跳的更快,她自从宫宴那一眼,还有听他一句“很满意”。她夜夜难眠,梦里都是温润如玉的他。 想到这里,语冰脸红了红,笑着低下头。 陈烨微微一笑,朝她点了点头,语冰他没有什么映象,只有上次宫宴见上了一面,他明白这也是他的联姻对象。 他想到这里有些好笑,他这辈子都是喜欢的得不到,他对于母妃更多的可能只是报复父皇的利用价值更大。 这语冰郡主是东岳兵马大将军的女儿,东岳皇族没有公主,安远皇族只有一个皇子。 几经衡量只有大将军的女儿够这个分量,所以让大将军的女儿来为两国的友好和亲。 东岳国兵力不及安远,当年是安远大将军范平澜击败了东岳,东岳从此成为安远附属之国。 陈珏自陈烨成年就基本没有过问朝事,属于放手给他,选妃这些事情都是皇后一手操办。但是他兵权还是牢牢握在手里,重臣都说这是考验大皇子。 陈烨最开始也单纯以为是考验,后来才发觉父皇没有放弃寻找小皇子,而自己做的这一切,搞不好都是在为他做衣裳。 陈烨很是了解这些经过,也明白东岳若是拉拢来,自己登基的胜面会更大,这也就是母妃如此安排的原因。陈烨站起身来温柔看着语冰,他往前走了几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扶她进了亭子:“安远国秋天风还是冷,冰儿站在外边会吹坏的,还是进亭子来聊天吧。” 陈烨把语冰的羞怯都看在眼里,他得逞一笑,更加对她很温柔。 语冰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越看越欢喜,真的是跟传言里一样,又好看性子也好。 这,就是自己远离故土要嫁的人吧。 陈烨一直在打量语冰,脑子里已经有了大概,这女孩目光澄澈应该是天真之人,看来大将军把她保护的很好,那么自己掌握起来应该更加容易。 想到这里陈烨脑中灵光一闪,他有阻止母妃犯错的办法了,只要自己找到外部的拥护自己的势力,只要能够颠覆朝中的势力,那么就完全不用倚仗那个外族人的帮助。 自然母妃就不会被那人所迷惑,这太子之位他会争,但是他不希望母妃如此冒险。 陈烨心事重重,面上依旧温润如玉,跟语冰很是聊的来。 语冰很是欢喜,陈烨心中冷笑,只要自己控制住语冰,那她娘家的势力也就是自己的了。 “冰儿今年多大?”陈烨慢慢走近语冰,伸手轻轻拉起她的手,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都是深情。 陈烨逼着自己把语冰当做范平澜,于是他说的深情款款的话是那么真切。 “今年十六……”语冰有些羞涩,不敢看他。 陈烨轻轻捧起她的脸,温柔道:“你知道么?花园那一眼,我就情不自禁的心悦于你。” 这话一出语冰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陈烨笑了笑轻轻俯身,慢慢吻上了她的唇。 语冰心如鼓擂,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也是喜欢自己的! 陈烨轻轻揽住语冰,眼里温柔,但是心里想的却是那年花园树下,那身着红衣高束头发的少女…… 军营树下,一个猥琐的黑影在卖力啃着鹅腿子,她时不时环顾四周很是紧张。 范平澜热泪盈眶看着树上垂腿晃悠的绵绵:“好姐妹,我真的……要是没有你我就做不成人了!我就因公殉职了!真的是小人难防!” “别废话,你快啃!我帮你望风,别让神医抓到!”绵绵穿着士兵的衣服,头都大了。 “那不是……不是神医!”范平澜口齿不清辩解道。 “你闭嘴!”绵绵捂住耳朵,她很是绝望! 她绵绵那晚上要是不去救这个女人,就不会到现在还脱不了身! “我要气死了!”绵绵捶胸顿足,把头在树上磕,张嘴啃了几口树皮。 绵绵本来打算一上崖就溜,但是阿散一直支使她做这做那,完全把她真的当成自己的兵士了,她连跑的机会也没有就被一起带回军营了。 绵绵之前也还有信心,回军营后再跑,谁知道阿散说什么体谅她是女子,让她跟范平澜一个帐子,一起去厨房做工。 厨房天天查人,那些厨师见她这么壮实一个姑娘,都纷纷很看好她能生儿。 甚至想给她介绍对象,她真的是要疯了,她也想过一跑了之,但是她一走,范平澜就很难收场。 “唉……” 她可是黑夜里的尖刀,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这沦落到在明面上还竟然这么狼狈。 范平澜剔着牙也很苦,那个什么假神医一直说自己余毒没清,不能吃盐吃油吃辣还不能吃肉? 她范平澜身壮如牛,有没有病她能不知道么! 她就是之前看见神医连最基本的草药都不认识,被他发现,唯恐被自己揭穿这才这么伤害自己。 那就是个假神医,他混上来估计就是想坑蒙拐骗!范平澜大啃一口鹅腿,内心坚定。 这还不算残酷,残酷的是她捞着清汤寡水的菜,神医蹲在她旁边吃腿吃肉,吃香的喝辣的。 她天天在他都监督之下吃着白水煮各种菜,一到晚上流着口水坐起来四顾茫茫,心都碎了。 “真的我快成兔子了!”范平澜泪流满面,那个神医自己是为什么要带上来。 两人相视一眼,长叹一声:“唉……” 范平澜啃着最后一口腿,很是满意的嘬手:“这样人生才是圆……” 满字还没说出来,身后已经传来了杀气,范平澜僵硬回头,就看见穿着白色长袍蒙面不辨喜悲的男人。 “偷吃鹅腿?”张秀檀举起了棍子,阴森恐怖。 “我没有!”范平澜把手一背,舔了舔嘴。 张秀檀冷笑:“你牙齿上的肉可在说着你吃了!” 范平澜一愣脸一红,拼命闭着嘴摇头:“唔木吃!” 张秀檀挥起棍子朝她打去,范平澜飞身而起一个劲的往前跑,“嘭”地一声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阿散皱眉把她拉出来,看见她油腻的嘴脸厉声道:“你吃肉了?” “她吃了!”张秀檀追上来,看见亲密的两人火冒三丈,故意捅出来。 阿散一把拎住想跑的范平澜:“神医说了你病没好,一吃荤腥蛇毒就会复发,给我吐出来!” 范平澜泪流满面:“这都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阿散一掌拍向她鼓鼓囊囊的肚子,范平澜被很有技巧力度正好的一拍,她白眼一翻:“呕……” 范平澜趴在地上吐出了吃的鹅腿,猛地抬头狠狠看着那个仙风道骨的“假神医”,她颤颤巍巍伸手:“你就是记恨我!你……你……” 第七十一章 他是假神医 “他就是个假神医!” 范平澜站起身来,不畏艰难,很是豪情万丈地指着张秀檀大喊。 张秀檀冷哼:“我跟你无冤无仇,我以救世济人为目标,为你治病你还这么不分黑白!” 这弓大神医毫不慌乱,甚至还有一些正义凛然,那副姿态就像范平澜是一个无理取闹的病人。 果然这句话一出,阿散看她的眼神里也有责备:“这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还是命比较重要,你要适当忌口才好的快!” “真的是气死我了!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范平澜崩溃了,她用油腻腻的手抓了抓头发。 范平澜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俩前几天还水火不容的男人此刻竟然站在一条战线上。 她叹气,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还是要追溯到两天前! 两天前,三人刚上崖,范平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传来了阿辽金旧伤复发昏迷不醒的消息,军中大夫都没有办法,正在焦头烂额之际。 阿散想起来自己刚从崖下捞起来一个貌似是“神医”的家伙。 于是就下令让他去治,这神医很是奇怪偏要找个打下手的,一把就拉住了范平澜去打下手。 范平澜那时候想,反正有神医在应该都不会是问题,还有可能会因为这个更加得到敌人的信任,让潜伏任务更加的顺利。 可是事实证明,她老范这点是想多了,差点连狗命都难保! 在那天之前,范平澜都认为他是真的有能力的神医,但是真相是很残酷的。 弓大神医仙气飘飘,结果一进帐子就被血给吓晕了,是她老范临危不惧一个劲的掐他人中,拍他脸颊,就差人工呼吸,才把神医给弄醒。 结果神医一醒过来看见旁边的草药,一脸茫然的看着不那么茫然的范平澜时,范平澜开始迷茫了。 “神医快找草药止血啊!”范平澜出声提示,她有些沉不住气。 谁知道神医一把捞起来旁边活血化瘀的草,吓得范平澜马上阻止:“神医!这不对啊!活血化瘀的草药如果用在他身上会失血过多……” 范平澜看着神医迷茫又强撑的眼神,把最后那句话咽下去了,因为她看见神医拿起来了刀。 这一下吓得她魂飞天外,她看着一脸仇恨要捅死阿辽金补刀的“神医”开始惊慌。 “我来我来!您歇着!”范平澜擦了擦汗这神医从一上来就不太对劲,发觉他对乌鹄族的人态度都很冷淡,甚至有仇视。 在那一刻她甚至有猜测,这人该不是跟着自己上来就是刺杀阿辽金的吧! 不行!这不太行!自己任务都没完成,阿辽金是世界上最了解阿散身世的人了,万一他死了,一切就都玩完了! 想到这里,范平澜又叹了一口气,从回忆里把自己的思绪扯回来,眼神很是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神医。 那个神医连草药都认不明白,最后还是她死马当作活马医,用内力把毒给逼出来了。 谁知道,这军中的人都像被刨了脑子一样,都认为这功劳是“神医”的,气的她牙痒痒。 于是她把这假神医约到树林想打一顿,结果“神医”貌似预知了危险,直接放了她鸽子,她一个人傻兮兮在树林等了一晚上,最后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是香甜,等范平澜再坐起身来,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军营,身边还围了一圈人。 阿散很焦急地拉着假模假样的“神医”问道:“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范平澜一听这不对啊!她很是疑惑的看着那蒙着脸显得很仙气的男人,皱了皱眉。 自己是在揍他的路上睡着了,怎么糊里糊涂回来了还说自己晕倒了。 “唉唉唉!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明明是在小树林睡着了,怎么成昏迷了!” 后来她才知道是这人趁自己等的睡着了,又加了把料把她迷晕了给带回去。一口咬定她是崖下的蛇毒没有清干净,晕倒在路上了,是他救回来的。 真的是厚颜无,耻!卑鄙绝伦!范平澜想起这两天自己吃的青菜,眼神更加哀怨。 张秀檀面对范平澜的眼神很是惊慌,他强装高冷,把眼睛挪开。 手紧紧攥着袖子,冷汗也冒了出来。他那日去救治阿辽金,差点就露馅了,多亏他机智拉上了范平澜。 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心里想什么,大概是因为范平澜这个女人是自己潜意识里信任的人。 但是当他鼓足勇气进到帐子的时候才明白,其实治病救人并不简单,而且自己救的是乌鹄族的首领。 要是出错一步就全部完了,他那时候甚至一点也不慌乱,他想过反正都要死了,就把那个什么阿辽金捅死,自己再和这个负心女一起死。 可是他没想到两人竟然侥幸救活了阿辽金。他看着本应该是安远国将军,一个大英雄的她竟然在全心全力救着敌人。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才借着这个侥幸救活了阿辽金的机会,故意整范平澜,占了她的功劳,还让她只能吃素,美名其曰是忌口。 范平澜很是仇恨的看着这个占了自己功劳的假神医,她只能用眼神表示愤怒,她还得潜伏不能暴露自己会太多东西。 阿散很是担心范平澜的身体,他把她一把拉起来,冷声道:“不准吃肉,要是吃,我罚绵绵不准吃饭!” “……” 绵绵抱着树干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表达对平澜的关心,为什么要伤害我! 张秀檀见阿散拉住范平澜格外关心的样子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他臭着脸一甩袖子就走了。 阿散也有事情,威胁了她一番不能吃肉之后也走了。 “弓江湖郎中!我要揭穿你!”范平澜跪在地上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泪流满面。 绵绵从树上缩下来,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少说几句吧!” “我不!我知道他是假的神医!”范平澜挣扎着大喊。 绵绵泪流满面:“你快别管吃不吃肉了,你救救我!我要脱身出去找情报,不能一直困在军营里!” 范平澜一听,点点头,也暂时不去想自己吃不吃肉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尖下巴,眼睛骨碌碌转了转道:“要不你表演一个英勇就义,就跟我卧底过来飞羽城一样,诈个死?” 绵绵挠了挠头,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那么我以什么情景诈死呢?” 范平澜飞快看了看四周,指了指那棵树:“你要不受点苦,装个吊死?” “你闭嘴吧!”绵绵一巴掌打的范平澜嗷嗷直叫…… “其实我觉得要诈死,要先找到科学的死法,不能让人有怀疑,要是再让仵作验验尸估计就真的凉了。”绵绵叹气。 范平澜正色起来,也没有再嬉皮笑脸,她明白这个意思,她能诈死的彻底就是因为死在外地不说,还是以身殉国,尸骨都找不到。 但是绵绵这横竖都不太好死…… “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死在外边!”范平澜提议。 最终范平澜和绵绵蹲地上商量了半天,找到了最为科学又可信的“作死”方法。 阿辽金一醒来听说范平澜回来了,很是怀念她做的鹅肉,立刻下令让她献上鹅肉。 范平澜正愁找不到机会,这一听跟绵绵相视一笑很是满意。 绵绵一把拉住范平澜的爪子,眼含热泪:“姐妹!我能不能自由,就看你了!” “没问题!你回去一定要再查查张秀檀,我……我还是没有死心!” 两人叹气,绵绵拍了拍她,儿女情长太伤人了! 两人商量完,范平澜就端着鹅腿进了帐子,她心里暗暗祈祷,这绵绵能不能顺利脱身就看这一波了…… 第七十二章 安全作死最重要 “啊哈哈哈……大王吃鹅……” 范平澜端着一大盘烤鹅弓着腰钻进帐子。 她一进帐子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她一抬头果然看见了眼冒绿光的阿辽金。 阿辽金还在重伤复发还在修养之中,脸色不是很好,原本胖乎乎的身体似乎也消瘦了。 他连忙招招手,范平澜很上道的端着烤鹅过去:“大王……” “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真的是还不回来,那些厨子做的鹅太难吃了,你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阿辽金迫不及待抓起鹅腿吃着,口齿不清道。 范平澜一听,一愣连忙反应过来:“我这次掉下崖,就是为了找做烤鹅的调料,大雨滂沱啊我千辛万苦,结果脚下一滑,栽下去了,多亏神医救我……” 范平澜声泪俱下,阿辽金很是动容。 “受苦了范大厨!”阿辽金连忙让身后的侍女给范平澜搬椅子,范平澜可不敢坐。 范平澜眼珠子转了转继续说道:“我一心为大王效劳,能为大王做鹅,我真的很荣幸!大王感觉怎么样,可还难受?” 范平澜假模假样的开始关心阿辽金伤势,眼睛骨碌碌地转,思考着该如何说那个问题。 阿辽金一听这个,很是满意点头点头:“替我去谢谢神医,自从神医治那么一下子,我感觉好多了,腰不酸腿不疼了。” “嘿嘿嘿……是是!大王洪福齐天!”范平澜干笑,满脑门儿都是汗水。 还腰不酸腿不痛,要不是老范出手,你此刻怕是心脏也不跳了。 当然这话范平澜只敢心里吐吐槽,她可没有胆子说出来,她搓了搓手继续道:“关于大王的伤势,神医让我来传话说没有问题了,只是军中少一味药材……” “什么药材?”阿辽金一听坐直了身体,有些好奇。 这正好走上了范平澜画里的道子,范平澜见他很是上道,更是兴奋,她压制着自己的狂喜道:“后山林子里有这种药,神医让我来跟您汇报一声,他派人去找。” “原来如此!那我再派几个士兵跟着神医去,也好帮帮忙,打打下手啊!”阿辽金听她这么说,捋了捋胡子。 范平澜一听还要带人,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那个林子还算很安全要多留几个人下来,守卫营子安全啊!您看看您这次可是吓坏我了。” 阿辽金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眯着眼睛突然抬头打量着范平澜,范平澜被看的很是不自在。 自己这是被他看穿了心思了?要凉了?范平澜瑟瑟发抖,不敢看阿辽金锐利起来的眼神。 “大……大王!”范平澜忍受不住这种打量,颤颤巍巍出声。 阿辽金皱眉,猛地一拍桌子,吓得范平澜一抖:“我总觉得你这掉下去一趟,少了点什么东西!” 完了!完了!她知道少了什么了! 不就是那只被假神医吃了的神鹅么!可被那假神医害死了!这怎么跟计划的不一样!不是说药么,这怎么扯到鹅身了? 范平澜心里暗骂,脸上却依旧冷静:“大王想问神鹅吧!他跟我一起上崖,为了给您祈福啊元气大伤,正在帐子里养伤。” 阿辽金很是感动:“真的是个神鹅!我要去看看神鹅,当面感谢!” “啊?”范平澜眼睛一瞪,脖子一凉。 “怎么了?”阿辽金已经站起身来了,见她很是为难问道。 范平澜摆了摆手:“没有!没有!神鹅太累了一直在睡觉,我去抱过来叩见大王,就一个鹅,不值得您走一趟。” 范平澜干笑着退出了帐子,强撑着自己会到自己的帐子前,腿一软,坐到地上。 绵绵从暗处冒出来,扶了她一把,很是期待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是要自由了!” “快!去找只大鹅!大王要见鹅!完蛋了,吃都吃了,我哪里找个神鹅给他见。保命要紧,快去找鹅!”范平澜一把抓住绵绵,急切到。 绵绵点点头正准备走,突然回过头来:“其实我觉得这是个科学作死的好机会啊!” 范平澜一把拉着她到帐子里一脸不可思议:“这是什么科学作死,要是被发现我们吃了鹅,说不定他一怒把我俩都砍了,我的任务怎么办!” 绵绵摇头:“非也!我们之前不是商量让我死外边么,不是打算让我去树林里找药,然后假装被猛兽叼走么。其实我觉得这神鹅才是真正的科学作死方法!” 范平澜跟绵绵一阵耳语叽叽喳喳,范平澜抬头朝绵绵竖了一个大拇指:“高!” 范平澜跟绵绵猫着腰来到厨房关鹅的围栏里,那里面的鹅肥是肥硕,但是没有之前神鹅的气质,一个个已经心如死灰挤在围栏里。 “我找只最肥的,你抱起来就跑!”范平澜回头对绵绵道。 绵绵点头,两人猥猥琐琐翻进栏子里,范平澜一把揪住最肥大的一只鹅,然而当她一揪住,鹅栏子里面的大鹅都仿佛觉醒一般,昂着头开始乱叫。 范平澜手忙脚乱提起大鹅,狼狈地躲着那些想咬自己屁股的鹅,气喘吁吁把鹅递给绵绵,喊道:“不好了!有人偷神鹅了!” 范平澜这一声可谓是穿破云霄,厨房里众人都听到了,拿着锅铲冲出去:“谁!谁这么大胆子!” 绵绵一把抱起大鹅,朝营外跑去,故意跑的很张扬。 她就是想通过偷神鹅作死,只有诈死她才能重新回到暗处。 阿辽金在帐子里听见外边乱乱糟糟,伸头问侍卫灵鹫:“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吵,范平澜呢?” 灵鹫钻出去看了一眼:“听说神鹅被军营里的细作偷了,范大厨在拼死救鹅!” 阿散刚从练武场回来,就发现军营里乱成一锅粥,他抓过一个士兵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人偷神鹅了!”士兵回答道。 “神鹅?”阿散一愣皱起眉头,那神鹅不是在崖下就没了么?怎么还冒出来这一出? “啊!你放下老娘养了半年的鹅!你这个坏女人,原来跟我这么好就是为了我的神鹅!”范平澜假意抱住绵绵的腿,一副拼死抗争的样子感动了不少厨师同仁。 他们抄起锅铲上去帮忙把绵绵团团围住,绵绵抱着肥鹅开始慌乱:“怎么办!” “踹我!快踹我!”范平澜跟绵绵暗示,绵绵咬牙心里说着对不起,一脚踹向范平澜,范平澜假意往后一飞。 果然那些厨师都忙着去接她,让出来一个口子,绵绵提起鹅踩着众人的肩膀飞了出去。 本来都已经能跑了,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追绵绵身后,绵绵灵敏地往后一退闪开,再一看阿散已经接住了被自己狠心踹飞的老范。 他手里握着长弓,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杀意:“你究竟是谁!” 绵绵装的凶神恶煞,指着范平澜:“我是安远国臣民,我潜伏来就是要坏了你们这些蛮夷的气运,这个鹅的确很神,我就带走了!范平澜!你这个叛徒软骨头竟然帮乌鹄族做菜,可耻!我念着这些天的情义这次不杀你!” 这演技棒! 范平澜暗暗给绵绵竖大拇指,被绵绵踹那一脚太逼真了,痛的她都要吐血,她一运气吐了一口血:“你为什么骗我跟我做朋友!原来你是为了我的鹅!” 范平澜吐血的柔弱样子让见惯了她活力四射样子的男人很是心疼,他把心里那点莫名奇妙的感觉抛开,又拉了满弓冷声道:“你这个细作,竟然敢伤她!受死吧!” 随着一声弓弦响,箭破空飞去…… 军医帐子里一团一团的药材让张秀檀抓狂,他假意跟一起晒药的大夫们说自己要配祖传秘方给大王治病,让他们回避。 张秀檀哪里会什么神方,他快被这些不认识的药烦死了,于是撑着脑袋在桌子上睡觉。 突然外边躁乱起来,张秀檀皱眉拉开帐子往外走了走,竟然看见阿散抱着范平澜正跑过来! 张秀檀气的牙痒痒,一脚踹向桌子,却痛的直跳脚:“气死小爷了!” 第七十三章 因爱生恨 阿散抱着白眼一翻厥过去的范平澜一手拉开军医帐子的大门跑了进去:“快来给她看看!” “看看看!看什么看!没看见我在睡……”张秀檀早就看见两人过来了,气的牙痒痒,故意趴回了桌子,假装睡觉。 他本来想拿一拿架子给阿散一点颜色看看谁知道眼睛一转看见面如死灰,嘴边还有血丝的范平澜吓得站了起来。 “她怎么了!”张秀檀慌忙上去想接过范平澜,但是阿散不放手。 阿散现在对从那崖下上来的不清楚底细的人都很怀疑,其实那天阿辽金旧病复发,若不是没有办法了他不会冒险让张秀檀去医治。 他为了保护阿辽金的安全,没有把暗处的暗卫撤开,就为了看看他会怎么治。 暗卫回来说没有问题,但是他心里的不爽却越发扩大,就在刚刚他想过来接范平澜的那一刻达到顶峰。 “快把她放下来!”张秀檀蒙着面纱吼道。 阿散把她放在榻上,张秀檀急吼吼想上去查看却被阿散拦住:“去叫别的军医来!” 张秀檀焦急的同时又有些庆幸,连忙跑出去揪起还在外边蹲着喝稀饭的老军医:“快快快!吴老进来看看!” “我还在吃饭啊!你等等!”吴老在拼命咀嚼,已经被急性子张秀檀拉了起来,塞进了帐子里。 吴老拿着馒头端着稀饭一脸茫然被张秀檀推进去,他一抬头跟冷着脸的阿散来了一个对视,可怜的老军医胡子动了动颤颤巍巍道:“将……将军……” 吴老颤颤巍巍放下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看见瘫倒在榻上的范平澜,连忙上去把脉。 阿散和张秀檀都是焦急地看着范平澜,张秀檀急在心里又不好表示,只能把火撒在阿散身上:“怎么回事,又受伤了!” “这得等她醒了才知道!”阿散不耐烦应付道,还是很焦急看着范平澜。 “你怎么能不保护她,让她就这么受伤呢!”张秀檀一看到范平澜受伤已经把报复什么都忘到脑后了,满心都是担忧。 老军医站起来一把掐住范平澜的人中,范平澜长呼一口气醒过来,想到昏迷前的景象她心都碎了。 她捂着心口嚎啕大哭:“呜呜呜……我的天啊……我怎么活!” “不要哭了……”张秀檀,阿散两人异口同声往前走了一步,都发觉不对,怒视对方。 “你学我!”两人又是异口同声,本来就都对对方有莫名的敌意,这样一来更加愤怒。 “你再看小爷试试!小爷一针扎死你!别忘了你爹还是小爷救的!”张秀檀瞪着阿散一脸得意。 阿散把手摸向了腰刀,他只想一刀扎死这丫的。 然而听到他后面那句话,他忍了。 范平澜才没有闲心看他们,她在哭她的绵绵! 之前两人准备“偷鹅作死”,就是让绵绵假装安远国潜伏进来的义士,来偷神鹅破坏乌鹄族的气运,然后被当场射死,就以此诈死脱身。 范平澜本来想着,绵绵武功高强再加上身上有防护措施,躲避那些箭很是容易。谁知道引出来的不是什么侍卫也不是什么“高手”,反而把阿散给撞个正着。 阿散是什么人!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的大将军,他臂力超群擅长拉满弓,这一箭过去,绵绵之前被追着跑已经精疲力尽,没有避开那一箭,被正中心口,而那无辜的鹅被绵绵活生生压死。 范平澜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绵绵拖去了乱葬岗,她愣在原地,浑身发凉。 范平澜没想到出了这个变故,想到任务没有完成,她的悲伤不敢外露,被一憋竟然晕过去了。 她的绵绵啊! 范平澜闭眼叹气,心痛如刀绞。 “你怎么样了!”吴老看她又要晕过去,连忙掐她人中。 “我的神鹅!我养了这么久的鹅!呜呜呜……”范平澜捂脸大哭,她只有借助这个由头哭上一哭。 阿散皱眉,上前去握住她的手:“不要伤心。” 范平澜抓着他的手哭得抽抽,就是这双手扎死她的姐妹啊,她也没有办法。 张秀檀拳头捏的嘎嘣响,这两人当着自己面都这么亲密,真的是没有礼义廉耻。 他气的转圈圈,不想再看这两人的“含情脉脉”,心里的酸味越来越浓郁,他冷哼一声掀开帐子门冲了出去。 他一直跑到了河边,看见几个在洗衣服的士兵,他们在谈论今天绵绵那件事情。 “那个贼子死的真惨,被射穿了心口,当场就断了气!” “是啊!是啊!当时她从崖下把范大厨救上来,我们还说她们姐妹情深,结果没想到那个心机的女人竟然是为了大厨的神鹅!好像还大骂我们范大厨是叛徒!哎……” 张秀檀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猛然发现平时跟范平澜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可谓是形影不离的绵绵,竟然在范平澜晕倒都没有出现。 他不知道为什么暗处的绵绵竟然明面上出现在范平澜身边,他之前有想过是卧底任务,但是这么久了他只看到了范平澜对阿散的“情”,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开始失望。 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他很是震惊,难道范平澜为了阿散,连绵绵都出卖了? 他知道绵绵武艺高超,以前他跟范平澜还在一起的时候超级讨厌这个暗卫,因为每次他和范平澜吵架她都要帮。 偏偏绵绵口舌伶俐不说,这武功还好,他每次都吵不过,就气的带着自家的狼狗去溜街咬那些奸商,混混。 于是,久而久之他那本来挥金如土败家子的称呼还升级成了纨绔。 范平澜这个女人现在竟然已经彻底背叛了,把自己的好姐妹都害死了? 张秀檀拨开树枝走了过去,问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看见尸体了?” 那几个士兵也认识张秀檀,这个救了他们大王的“蒙面神医”纷纷点头:“是啊,血流了好多好多,被扔到后山乱葬岗了。” 张秀檀被惊到往后退了几步才站住身形,浑浑噩噩跑回到自己的帐子,蒙头把自己盖住。 “怎么了!范平澜!你到底怎么了!”张秀檀浑身发寒,他千里迢迢来给爱人收尸,只是因为爱人是顶天立地的家国英雄,他无比自豪。 但是来了之后他发觉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竟然诈死来了敌营,跟敌国的将军眉来眼去,对敌国首领谄媚不已。 那时候他还是鹅,只能看着气着,但是现在,他莫名其妙变回了身体,本以为能相认了,但是脸还是长着羽毛不能相认。 他好不容易掉下悬崖找到了医书,恢复容貌有希望了,他却也彻底快乐不起来了。 因为,他发现他爱的女人已经“坏”得彻底,竟然为了敌国害死了自己的暗卫。 张秀檀紧紧攥着被子,自己为了范平澜而来,但是自己的爱人已经叛国,甚至背叛爱情,背叛友情,那么就不值得自己再爱了。 就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他要为民除害! 他坐起来摸出半片铜镜,看着蒙着面纱的自己,心中很是自信。 自己虽然变回去还会很久,但是自己跟她相处的时间还很长,他对自己的身材和气质很有信心,加上自己面纱遮面,就是若隐若现的魅力! 他应该能实施“美色离间计”,他就要再去引诱范平澜这个女人!他倒想看看,等她再爱上自己的时候,自己再告诉她,自己是她抛弃的旧爱。 那时她的表情肯定会很精彩! 到时候自己就像话本那些恩仇江湖的小说那样,一把拔出剑,把她杀死,为民除害! 想到这里,张秀檀心中有些豪气在激荡,他叹气。 第七十四章 倒吸一口冷气 宸阳殿里,陈烨和阿曰在博弈。 其实也不是陈烨想跟这个外族蛮子一起下棋,是这个蛮子见他在下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就正好找在他身边的暗卫都被他派出去这段时间。 陈烨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外边的禁卫军不知为何都没有反应,他只得硬着头皮下下去。 陈烨手执黑子,阿曰手拿白子,阿曰长的凶狠却笑脸盈盈,让人不寒而栗。 白子看势汹汹,但是处处留有活路,生生把陈烨的黑子逼到了一处,形成了三面无路的绝境。 阿曰给陈烨的棋子有意留了一条生路,棋局已经定了,阿曰满意的笑了:“大皇子,承让了!感谢大皇子陪我下这一局棋。” 陈烨脸色很难看,一脚踹翻了棋盘,他已经被磨尽了耐心。 “你究竟什么意思?我说过不可能卖国,跟你们合作!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你现在就离宫,我不伤你性命!”陈烨气的浑身都在颤抖,额头上的汗水滑落在棋盘上。 阿曰笑了,他拿起来棋盘上,上好的黑玉棋子,放在亮处细细观看:“大皇子还在坚持什么?你看着黑玉剔透是块好玉,但是他在我们眼里都是黑的,自然也就想不到好玉上面去。人都是先入为主的,你认为你和你母后还能感化他?” 陈烨被戳中了痛点,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拍案而起:“放肆!” 他何尝不如这块黑玉,在别人面前的他贤明温润,是个当君主的最佳人选。 但是那又怎么样?他的父皇因为他的母后,恨透了他,又怎么会看见他的优点? 一直以来好像所有人都在提醒他不要自欺欺人,但是他渴望父亲认可又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皇子身边还有人么?绝七去了飞羽城,吴昊怕是去按照我给的本子调查那些老臣去了。何必嘴上说着不合作,却很诚实的用着我给的便利?”阿曰站起身来,俯视陈烨,他手指一动把黑玉棋子捻成了粉尘。 陈烨咬牙切齿看着他:“你究竟想怎么样?” 阿曰笑:“答应了你母后,要扶持你当上安远国的皇!” “那你求什么?”陈烨已经冷静下来,恢复了以往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只求手刃阿辽金这个让我这辈子流离失所的仇人!我才是乌鹄族的王!”阿曰冷笑,眼睛里是嗜血的疯狂。 陈烨看着这个危险的人,却没有了之前的排斥,在他身上他闻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气息。 陈烨闭目,也不知作何感观,阿曰也不急踱步去了放着上好葡萄的桌前,抛食着葡萄,一片惬意…… 官道上尘土飞扬,黑衣男人剑眉星目,身后背着长剑用鞭子抽着马,马跑的很快宽阔的官道转窄要进入山路了。 绝七把马拴在官道驿站处寄存,自己独身提着轻功顺着小路潜向飞羽城。 他奉命来勘察一下飞羽城的动态,有关大皇子的大业,他不敢马虎。 大道走起来太引人注目,绝七选择从小路绕了很远很远,总算是绕到了飞羽城。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接近飞羽城,飞羽城城门卡的很严。周边也都是各种守军,他只能另找一条路。 很快,绝七就找到一个荒凉的没有任何守卫的小山岗,他疑惑:“这里怎么没有人守?” 他拔出长剑握在手里,慢慢走进去很快就明白为什么没人守了,这处处白骨不是乱葬岗是什么?这种地方谁愿意守? 绝七很是满意,大步进了满是森森树木的小山岗,在快要天黑的时候,总算是绕到了能远远看见乌鹄族安营扎寨的地方。 他打算歇息一晚,明日再想办法混进城里去,绝七也习惯了风餐露宿,黑暗也是常态也就不怎么惧怕,于是他靠在歪脖子树下和衣而睡。 正在三更半夜之际,竟然除了风声之外传来了一阵哭声,哭声由远及近,随着风声直往绝七脑子里钻。 只听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绵……绵……你是不是死了,没死应一声啊……呜呜呜……” 绝七是大皇子的贴身暗卫,以前训练的时候也在坟地这些练过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厮杀他也没有怕过。 听到这声音他默默摸上了腰间斩过无数宵小的饮血长剑,脏东西怕有煞气的东西,他静静靠着树听着声音。 很快声音没了,一个白色的灯笼凌空一路直飘,隐隐约约还照出一张苍白的脸。 吓得他吞了一口口水,站起身来朝后面走了几步,撞到了树枝他发出一声闷哼。 范平澜拎着灯笼踩着小山岗的白骨也是瑟瑟发抖。 她因为绵绵诈死的意外给气晕了,被假神医和关心自己的阿散按住喝了不少药,被那假神医以针灸为名,练了不少针。 她好不容易捱到了天黑,趁着假神医和殷勤的阿散吃饭去了,她拎起灯笼就朝乱葬岗小山岗冲去。 她要救她的绵绵!绵绵武功高强,怎么可能就这么被阿散射死了,她心口这些致命的地方她记得有保护的。 “绵绵!你听到声音没死应一声啊!”范平澜想着这地方大晚上不会有人来,也就放宽心开始喊着。 平澜本来准备朝另一边看看,突然听见一声闷哼。 她耳朵极好,听见不远处有动静,以为是绵绵,她很是欢快拎着灯笼朝那边跑去。 绝七看见那灯笼往别处去了,深呼一口气,这种阵仗还真的让他都有点头皮发麻。 他一口气没舒利索,突然看见那灯笼欢快的一个转弯,朝自己这边飘过来。 “不好!”绝七立刻把手握住了剑柄,轻轻往后面退去。 突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了有东西在爬动的声音,他听见有声音微弱道:“这……里……” 绝七冷着脸看着飘过来的灯笼,听着身后的声响心乱如麻,他鼓起勇气朝另一个方向走动,突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 “手……老娘的手……”那不知名的玩意儿传出一声惨叫。 这声音太过凄厉,吓得绝七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摸到火折子一吹,看见了地上那个满脸是泥,满手是血的女人。 “……” 绝七的惊叫是无声的,他眼睛一瞪一手拔剑,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先杀了眼前这个“小鬼”再管灯笼女鬼吧! 绵绵刚颤颤巍巍把爪子从这个剑客打扮的男人脚下抽出来,刚一抬头就被一把冰冷的剑架在了脖子上。 “恶鬼,还敢作乱,吓我!受死吧!”绝七冷声道。 “别别别!我是人!我不是鬼!”绵绵大喊,她太难了。 之前假装偷鹅本来是想被“射死”来着,胸口都塞了护甲,也塞了血包,就想来个诈死。 她和范平澜都在大呼小叫就是为了引更多的人出来,然后再让老范一箭扎死自己,她相信自己塞的血包的量足够让人相信自己是真的死了。 谁知道射自己的不是范平澜,他们引出来的是个武功高手,一箭射透了护甲,扎爆了血包,还给她震晕了。 等她再爬起来就是在黑漆漆的乱葬岗,她在地上趴了很久,她相信老范会来找自己,结果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她隐隐约约听见了范平澜的呼唤,她睡的迷迷糊糊,正想回应,就被莫名踩到了手。 “你……唔……”绵绵还想问,就被绝七一把捂住嘴巴,闪到了一边。 范平澜听见这边有人交谈的动静,提着灯笼跑过来,只看见地上的长剑,四下无人。 “绵绵?”范平澜不相信自己听错了,她低声喊道,但是除了凄厉的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范平澜看着黑漆漆的四周,想到这个山岗是干什么的,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她握紧了灯笼还想再找,忽然一把长刀横在她的脖颈间。 范平澜身子一僵,只听身后阿散的声音传来:“范平澜!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要干什么!” 阿散他竟然一直不声不响的在身后跟着自己! 范平澜手一僵,灯笼掉在地上,映亮了一片黑暗,也让自己的全脸露在了树上两人的眼里。 绝七看见范平澜那张脸也倒吸一口冷气…… 第七十五章 原来是她 “唉唉唉……刀剑无眼……” 范平澜颤颤巍巍用手拨开阿散的长刀,慢慢转身过去。 阿散看见范平澜的脸,眼神很是复杂:“这么晚了你到这乱葬岗干什么?” “我……我散步……”范平澜还没说完,阿散的刀又架了上来。 范平澜汗如雨下,阿散皱眉问道:“你是不是来找今天被我射死的那个女人?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范平澜,你还要说谎到什么时候?” 这人是!范平澜? 树上的绝七今晚收到了太多让人震撼的消息,猫在树上险些摔下来。 他稳了稳身形继续听着,心里在思考着越想越可怕! 那个已经报国丧,举国同悲的女将军范平澜竟然没有死? 她在这飞羽城又跟这敌国将军有什么关系?莫不是叛国了? 绝七短短一瞬间心里已经有了无数个想法,他一出神,捂住绵绵的手就松了,绵绵一肘击向绝七的腹部。 绝七眼疾手快立马把绵绵给点住了,绵绵瞪着眼睛看着隐在黑暗里还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 男人身上没有血腥味也没有杀伐气,有的只有淡淡的青草味道,绵绵看着树下正直的俩人,暗暗为范平澜捏了一把汗。 阿散很明显不相信范平澜的散步论点,长刀被范平澜推下去又放上来,两人推磨一样把长刀推过去推过来。 绝七这个老木头疙瘩都看不过去了,只想冲下去一勒,一了百了。 “真的你相信我!大晚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就转上来了……嗯……呱呱……”范平澜嬉皮笑脸回答道,突然翻了一个白眼发出几声青蛙叫。 她直挺挺往下倒,阿散唯恐长刀伤到她连忙扔掉刀想拉起范平澜,范平澜软软的倒在他怀里,阿散借着地上的灯笼朦朦胧胧看着睫毛一颤一颤的范平澜。 只觉得那长睫毛就像一双蝴蝶,直直颤进了他的心里,阿散伸手想去摸她的脸颊。 正在这时阿散身子一僵一声闷哼也翻了白眼直挺挺倒了下去,正好把装晕想蒙混过关的范平澜压在身下。 “唉唉唉……不对啊!”范平澜手里攥着砖头还没来得及拍下去,突然发现人倒了,她被阿散一撞俩人倒在地上,阿散虽然看着瘦身材好但是他高啊。 这阿散一倒,直接就把才到阿散肩头的老范给牢牢摁在地上了,范平澜正准备挣扎,就看见白衣飘飘却走的急匆匆的假神医冲了过来。 他一把推开阿散,把努力闭眼装晕的范平澜薅起来:“臭女人!又给我搞事情!又跟这个狼崽子在一起,气死我了!” 绝七皱起眉头看着这一个接一个来乱葬岗的人已经凌乱了,绵绵被点住了穴道不能动弹,也看的目瞪口呆。 这……这神医也喜欢老范? 为了老范,打翻了醋坛子袭击了英伟无双的少将军? 这真的很是混乱,绵绵咽了咽口水,用眼睛瞟着身侧的男人,可惜树下的灯笼光线太弱了,她看的模模糊糊,眼睛都要瞪出来也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绵绵散隐隐约约只能看见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似乎肤色还很白! 绝七聚精会神看着树下,只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脸上,他转头就看见绵绵在黑夜里瞪得滚圆,还发着绿光的一双眼。 他皱眉伸手把她眼睛捂住,绵绵感觉眼前一黑…… 范平澜眯着眼睛装晕,看见那个折磨自己三天吃素的神医一脚踹开阿散,把自己拖起来扛在背上。 “啧!怎么看起来这么瘦,还拖不动!”张秀檀把范平澜扛在肩上,范平澜的肚子被他瘦削的肩膀一硌,险些吐出来。 她手里砖头还没有扔,拿起来掂了掂一咬牙往絮絮叨叨的张秀檀头上一招呼,这兄弟也晕了过去。 但是他在晕之前还护着范平澜的头,范平澜把砖头一扔,看着地上一边一个的男人沉默了。 “这是个什么事?大晚上坟地更吃香么?”范平澜把两人扶起来靠着大树,看着天也快亮了,来不及把他们搞回营了。 范平澜自己提着灯笼又不甘心找了地下一圈,除了几架骷髅白骨以外并没有绵绵的踪迹,她估摸着军营要吹起床号了,只能踩着轻功嗖嗖往军营跑。 范平澜走了不一会就听见林子里的鸟兽苏醒的动静,无数飞鸟扑着翅膀飞起来。 树上两人见树下的人晕的晕跑的跑,都舒了一口气,他们太苦了,在树上蹲了一晚上。 绵绵保持着扭曲的动作被点穴都快哭了,绝七扛着她下了树,天一亮,这两人撞了一个照面都认出了对方。 绝七解开绵绵的穴道,才发现绵绵背后扎着一支断箭,绵绵蹲了一晚上又被点了穴道如今体力不支也倒了。 绝七下意识接住她:“醒醒……” 绵绵嘴唇惨白,已经不省人事,绝七还想喊却听见阿散闷哼要苏醒的声音。 他看了看昏迷的绵绵又看了看要醒的阿散,一咬牙扛起绵绵就走,只留下了一地的血迹。 范平澜脚不沾地灵敏趴在一边,躲过了哨兵的侦查,一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溜回了帐子。 心里其实七上八下的,她找了一晚上差点被拆穿身份,还没找到绵绵那家伙,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我的天老爷!要是绵绵死了我跟谁联系互通情报!”范平澜翻身蹲起身在床上,开始沉思…… 林子里百鸟叽叽喳喳,吵的人头晕眼花,阿散捂着头醒了过来,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双细嫩纤长的手。 巧的是张秀檀因为范平澜的怜香惜玉,那一砖下去的轻,他也哼哼唧唧醒来。 张秀檀一想到范平澜,一个激灵,伸手也一摸,摸到一双很大很长,还有老茧的手。 在张秀檀记忆里范平澜虽然长的娇小,但是力气很大,手也很大,因为长期拿长枪舞剑的,手心里都是茧子。 张秀檀一摸到这手,心下以为自己抓住了范平澜,心中一喜。 两双手一起用力,十指相扣。 两个男人都深情地喊道:“平澜……” 然而一扭头,都是一愣,看见了他们最不想看见的对方。 张秀檀直接一声尖叫,拔手就跳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怎么觊觎我家澜澜就算了,这还垂涎小爷的美色动手动脚的! 阿散也是脸一白,把手在树上蹭了蹭,捡起地上的长刀横在张秀檀脖子上,冷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张秀檀头一昂,浑身冒出来一股子欠揍的矜傲。他张家小公子,京城的“玉面小霸王”是不会被轻易恐吓的。 阿散一听这个,皱了皱眉,他记得昨天追范平澜上来,然后发生了什么?他收了长刀,捂着头还是有些晕。 张秀檀伸长脖子看见阿散后脑勺上那被自己心急下砸出来的包,心中偷笑,这一棒还是很到位的。 “嘶……”阿散摸到脑袋后面的包,痛呼一声。 张秀檀昂起头想笑,脖子却咔嚓一声响,他歪着头痛的大叫:“唉唉唉……我的脖子!” 阿散很是果断把他一拉到身边,手捏住他脖子一动,又是一声惨叫,和“咔嚓”,张秀檀热泪盈眶。 俩人迷迷糊糊一觉深一脚浅,一前一后从乱葬岗出来,一到军营门口,他们发现众人看他们的眼神都是很微妙。 张秀檀总觉得这些人在色眯眯看着自己的翘臀,他一路狂奔回了军医的帐子,准备洗漱一番。 他褪下衣物这才发现,自己月白色的袍子后面正好在屁股的那个地方,有一片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六章 中秋准备 自从那个“小坟头见红”事件一出,后面几天,范平澜一觉醒来都感觉清净了很多。 那个一向跟着自己,监督自己吃清淡素菜的假神医弓长檀也似乎一夜收了心,整日把自己关在帐子里面,他对外放话是研究医学。 因为他“救了”阿辽金,所以阿辽金知恩图报很是对他宽仁,任由他作妖。 于是一般除了吃喝拉撒,再也见不到张秀檀的面。 而阿散似乎也开始忙了起来,和范平澜两人基本上没有机会见面,范平澜远远见了几眼阿散,觉得他似乎瘦了。 “管他瘦不瘦,跟我没关系!”范平澜倒是觉得轻松,才不会自讨苦吃去找他们作死,她可还有的忙。 眼看中秋佳节就要到了,她也跟着厨子兄弟们在准备中秋菜谱了。 有小道消息传出来,听说要是这次中秋宴会做的好,让大王开心了,估计会用抽签的方法放走几个厨子。 因为阿辽金这些日子把飞羽城的各种鹅的做法都吃了个腻,这群人在飞羽城驻扎了大半年了,好像准备挪动地方了。 范平澜一边拔鹅毛一边听着这些八卦消息,把这些消息过滤处理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贼子吃饱喝足,要继续进攻京城了。 她把情报揣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品,就是不敢写出来。 因为绵绵失踪了,她的信息传递又少了一环。别人她信不过,写出来万一她被抓,直接就是光荣殉国。 这殉国才是冤,因为上次假殉国,安远国内给她办了个很有排面的,举国同悲的葬礼,这算是提前预支了。 要是这真的死在这敌营,有没有人收尸还是个大问题,范平澜摇了摇头,觉得很是不怎么稳妥。 她这些日子一有空就往乱葬岗坟堆子那边溜达,都快把坟铲一遍了,都没有看见绵绵的尸身。 只有在遇见阿散的那棵树下,她发现了从树枝上流下来的血迹,已经很久了干涸在树干上,如果不是她仔细,估计还看不到。 “绵绵这女人机灵得很,武功还好,应该是真的没有死,我该对她充满信心。”范平澜呸了呸飘进嘴里的鹅绒毛,自我安慰。 按照她老范的推理,应该是那晚自己前去寻找,正好绵绵听见了呼喊想应一声,但是发觉了阿散跟了过来。 于是就上了树,为了不暴露她们的计划,绵绵应该蹲了很久。绵绵应该不是轻伤,但是也不算太重,要不然怎么还有力气藏上树。 范平澜很快拔干净了鹅毛,很是麻利起锅烧水,她总觉得自己想漏了什么东西。 “那么弓长檀那个江湖骗子又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他来又是干什么?”范平澜看着沸腾的水,陷入了沉思。 其实范平澜卧底这些日子经常思考人生,比如这阿辽金为什么千辛万苦把飞羽城打下来了却不肯下一步动作。 再比如这乌鹄族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为什么老皇帝这么沉的住气,听之前绵绵说的皇帝已经下令不准擅自发兵 这俩领导人似乎有什么旁人不懂的默契。 范平澜搅着锅里的食料,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厨子也在看着她。 “这平澜是我们里面厨艺最好的,估计这次她会被优先放走……”张大厨叹气,技不如人他能怎么办。 “我觉得不一定,谁会把做的好吃的厨子放走,最后待这几天不得好好吃吃喝喝,我觉得是从黄老师傅开始放……”打杂小工偷摸指了指一边在做卤味的老师傅。 这老师傅什么都好,就是手脚慢菜还做的咸,有两次还下料错了一群人拉了很久肚子。 “那这么一分析下一次还真的要恭喜张大厨能回家了……”众人都开始恭贺张大厨,张大厨热泪盈眶,第一次觉得自己学艺不精很安全。 于是众厨师都把怜悯的目光投向了卖力做菜的范平澜…… “啊!我要疯了!” 张秀檀看着晦涩难懂的医书差点哭出来,他跪在地上用爪子扯着自己的秀发,脸上今天换了一块面纱。 “我爹我娘为什么当年不逼我好好读书,这都是什么事!”张秀檀捧着医书欲哭无泪,他这些日子是真的老实了。 是被阿散那一拉手给吓老实了,他更加坚定了要恢复容貌回家的信念,虽然舍不得范平澜,但是他更怕阿散移情别恋自己。 他面前一堆碟子里面都是药,他看着这些药混出来的奇怪颜色,有点狠不下心喝下去。 “那女人这几天都没见我,也不来找我,是又在跟小狼崽子在眉来眼去了?”张秀檀挠了挠头,很是烦躁。 他干脆把碟子一推,自己收整好形象准备出门去看看范平澜。 他很是满意看着镜子里蒙着面纱仙气飘飘的自己,不是他吹,真这个范儿十个人九个都不相信他就是个江湖骗子。 那十个人中唯一的一个,大骂他是江湖骗子的,大概就是范平澜这个家伙。 说走就走,张秀檀收拾完毕负手在后面准备仙气飘飘出帐子门,结果一把头伸出去就被转凉的天气给送回去了。 若是在城里这中秋才过了秋天的一半,不会冷到哪里去,但是这飞羽城是边境苦寒之处,这时候已经寒风呼呼直吹了。 张秀檀往衣服里又塞了几件衣服,用宽大的外袍一罩,直到看不出臃肿,他这才满意的出门。 “神医好……” “嗯……” 张秀檀一路昂首挺胸,一路回答着沿路给自己打招呼的人。 不多一会他就到白雾飘飘的厨房,他猫腰一钻进去,马上舒舒服服的叹了一声,眯起了桃花眼:“还是厨房暖和!” 此时的厨房没有厨子,似乎都在忙着备料,他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范平澜,正在烦躁时听见了呼噜声。 张秀檀一听这打着转儿的呼噜声就听出来了是何人。 他绕着灶台转了一圈,果然看见团成一团手里抱着烧火棍的范平澜,她脸上有灰,但是睡的很香。 张秀檀伸出来想抽醒她的手也放下来,他就蹲在她旁边,眼神温柔的看着熟睡的范平澜。 “你还活着真好……要是不是叛国该多好……” 当年俩人在一起最浓情蜜意的时候,边境大乱,范平澜拉着他的手唧唧歪歪半天,还是去了战场。 俩人好不容易等到战役结束,正好遇见女儿节,就约好一起过女儿节,刚健如范平澜,第一次穿了女儿家的裙子,让府里的丫鬟给自己画了一个桃花妆。 她就蹲在张家歪脖树下等张秀檀翻墙出来,可是张秀檀翻到一半被自家大狗拉住了。 这是张家为了阻止她们来往养的,其实张家倒不是排斥俩人自由在一起,只是张家代代经商,更想要个精打细算会持家贤惠的媳妇儿。 自己家儿子什么造型他们虽然溺爱,但是也明白,张秀檀就是看起来张扬跋扈,其实很重感情,虽然表现的不明显但是他们都知道他早就深爱上范将军了。 范将军样貌好,家世好,甚至还是平乱的大将军,处处都是顶配,但是战场凶险,世事无常。 万一殉国呢,张秀檀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张秀檀看着范平澜的花脸,想到了这些事情,他轻轻坐在地上,把范平澜靠着灶台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 他轻轻抱着范平澜,心里有满足也有挣扎。 他千里迢迢来这里,被一个高人变成了鹅,如今阴差阳错变回来了身体,但是脸上都是羽毛。 他又该怎么办,张秀檀累了,他靠在范平澜头上,听着爱人沉稳的呼吸声…… ps:这是老范和老张目前直接接触中最温情的时刻,嚯嚯嚯 第七十七章 采买 火炉子里的柴噼啪作响,范平澜歪着脖子抱着一根大木柴正在流口水:“秀檀……秀……” 刚跑进来的张厨子看她这样子,有些不忍心打扰她,但是想到今天要进城采办,这才狠下心拍了拍范平澜:“老范!老范!醒醒!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范平澜滋溜着口水抱着木柴爬起来,她正梦到张秀檀穿着月白长袍入梦来,两人甜甜蜜蜜靠在一起。 谁知道这没甜蜜多久,就被拍醒了,她很是烦躁把手里木柴一扔,眉头一皱反应过来:“今天是中秋筹办宴会的最后一次采办?” 张厨子立马点头:“可不是,大家都在等你,结果你还睡上了!” 范平澜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脑子马上开始运作。 她可还记得当时自己带军撤出飞羽城诈死的时候,还留有几个心腹在城里经营联络处,就是以防万一。 照理说绵绵出事,京城应该知晓了,但是她还是很不放心。 一是不放心计划是否能完美实施,二是她还是担心绵绵,这人怎么一受伤就没下文了? 她完全可以借此次才买去找找他们,让他们帮忙找找绵绵,顺便把情报传出去。 “好嘞!我洗把脸,马上就跟你进城!”范平澜爽快答应道,笑着往水缸旁边走,却突然看见啃到只剩下一个萝卜头子扔到了外边上面隐约还有牙印子。 她往后面看了看,竟然还看见一个月白色的衣角。 范平澜皱眉:“什么东西?耗子成精了吃厨房东西了?” “啥?耗子?”张大厨对这个东西可谓是深恶痛绝,他立马抡起一边的锅铲就拍了下去。 “嗷呜!小爷的腰!” 张秀檀本来偷偷抱完范平澜之后准备走了,但是他一走范平澜就一歪,要往地上倒,地上都是柴火灰,一倒肯定满脸都脏了。 虽然张秀檀嘴里偷偷喊着,要报复负心女的口号,但是这心里还是见不得她吃一点点苦。 他挠挠头,觉得她不抱点什么感觉不太安全,就给她塞了一根大木柴在手里,支撑她睡觉。 做完这些他就想偷偷走,可是挨不住有点饿,就偷了个胡萝卜猫在水缸后面啃,谁知道啃着啃着来人了。 张秀檀捂着后腰跳起来,面纱差点掉了,吓得他一手捂脸一手捂腰很是诡异。 范平澜和张大厨目瞪口呆看着张秀檀,张秀檀嘿嘿嘿干笑两声:“啊哈哈哈哈!今天天气真好……” 说完,张秀檀慌慌张张往外蹿,早已经把自己“清冷出尘”的神医人设扔掉了。 “弓长檀!你这个江湖骗子!你站住!”范平澜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拿过锅铲就要追出去。 张厨子连忙拦住她:“算了算了!别别别!我们还要去采买呐……” “我要拧下这个骗子的头!”范平澜骂骂咧咧,又想起被素菜支配的那些天,怒气冲天。 张大厨好说歹说,范平澜才骂骂咧咧背着背篓和他上城里采买…… 飞羽城很是热闹,来来往往都是过路的行脚商人。 飞羽城以前是个重要地方,如今飞羽城被攻占,突然变成了很敏感的地方。 如今两国之间气氛诡异,没人知道双方到底都在等什么,只是这气氛再诡异商人也得吃饭不是,于是在边境买卖的生意人还是很多。 “你放开我!我身上有伤跑不了!”某间客房床榻上,被被子裹起来裹的很是牢固的绵绵在咬牙切齿。 绝七依旧在桌子旁擦剑,他身旁的桌子上是冒着热气的饭菜,他神情冰冷,完全不听绵绵的聒噪。 那晚上绵绵被他捡走,一路上绝七都在怀疑人生。 自己怕是脑子很是不清醒,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捡了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女人。 “喂!快松开我!”绵绵后背上有箭伤,没有射穿,这才捡了一条狗命。 她之前和范平澜演戏,在衣服里塞了不少棉花和血包,缓解了阿散那一箭的威力,再加上绵绵常年习武人高马大,除了虚弱点并没有太大毛病。 那晚上她从后山乱葬岗里醒过来,正好听见范平澜这个女人的呼喊声,她咬牙爬起来,本来都快接上头了,谁知道半路跑出来个程咬金。 把她扔上了树枝,她流血过多晕过去,一醒过来已经被这个冷面贼子用被子“五花大绑”了。 绝七好不容易擦完了剑,冷冷撇了她一眼,绵绵长的不好看,甚至皮肤常年风吹雨打,眉宇间只有坚毅,一点女孩子的风情都没有。 但是他竟然觉得无比顺眼,绵绵皱眉看着这个不辨敌我的“程咬金”皱眉,这人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跟范将军什么关系!”绝七打量她良久,这才开口问道。 绵绵脸色一变,一急伤口崩开了,竟然有血透出了薄被子很是刺眼。 绝七冷着脸,他不用绳子捆她,就是看她受伤,念在之前她救过自己,怕她挣扎让伤口裂开,这才用被子代替绳子,把她裹严实了。 他快步过去点住了她的穴道,把她翻过来背朝着自己,用跌打损伤药给她糊了上去。 绵绵痛的满头大汗,但是没有吭一声,她咬牙启齿道:“什么范将军,我不知道!不认识!” 绝七手下动作重了点,痛的绵绵以为他在严刑逼供,她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绝七看着她苍白的脸,又想起两人在崖洞子里的时候,这女人应该还没有认出来自己。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夜视能力极好,他十分确定,那乱葬岗子上提着灯笼的女子,就是已经阵亡殉国的女将军,范平澜。 他从来不信鬼神,更不信那是范将军诈尸,就算诈尸也不可能诈到敌人军营后面的乱葬岗。 “你和范将军是什么关系?”绝七把被子又给她裹得更紧,怕她挣脱干脆用绳子把她隔着被子五花大绑。 绵绵闻着桌子上饭菜的香味,舔了舔嘴唇,皱起眉头,闭眼昂头,不说话。 绝七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挑眉,把桌上的粥端起来递到她嘴面前,绵绵狠狠咽了咽口水,猛地睁开一只眼睛。 两人三目相对,绝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一道透明的液体从绵绵嘴里吐出来,直接往绝七粥里飘去。 “啪嗒”一声,绵绵的口水就吐进了粥里,绝七本来就冷的脸一僵,很是嫌弃。 “哎呀!没忍住!这粥你不要了吧,来来来!不要浪费粮食,给我给我!”绵绵见自己诡计得逞,很是狡黠道。 “……”绝七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拿起勺子沉默半晌,把粥舀起来递到了绵绵嘴面前:“其实,这就是给你的……” “……咳咳……”绵绵本来喜滋滋一口,瞬间被呛到。 绵绵心里膈应了一下,又想到这口水是自己的,范平澜不是经常教导,不干不净吃了没毛病么! 于是这顿她吃的格外香,绝七很是耐心一口口用勺子喂给她,看着她没心没肺的吃相,他心中更是复杂。 “不怕我下毒?”绝七突然出声。 绵绵最后一口粥咽下去,潇洒一笑:“有毒就有毒吧,我不觉得落在你手里能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说,你看着办吧!” 绵绵吃饱喝足,又闭上眼睛,不再交流,绝七也是能沉住气的人,俩人对坐从大早上坐到大半夜。 绵绵被隔着被子绑着,也碰不到绳子,只能像个蛆在床上躺着,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她伸长脖子:“呲呲,呲呲!喂!让我去上个厕所呗。” 绝七没有理她,他闭目耳听八方,他听见有人踩着瓦在房顶上疾走,他猛地睁眼握剑:“闭嘴!有人来了!” 绵绵其实早就听见了,她就是想趁乱就跑,她突然大喊:“救命!非礼!” 绝七神色一变已经迟了,一道银光破窗而进…… 第七十八章 鸦懿 “啊!” 绵绵往下一趴,像个毛毛虫一般躲开来人的一剑,那人也没想到绵绵身手这么敏捷。 蒙面刺客愣了愣,提着剑很是不知所措,刺客朝绵绵眨眨眼。 可惜绵绵一心在躲,压根没打算接信号。刺客有些不甘,又一剑挑过去,绵绵直接在床榻上开始滚动,完美避开剑锋。 绝七提剑冲上去两下就把刺客挑到一边,刺客见一剑没扎到人,立刻撞破木窗往大街逃去。 刺客似乎在把绝七引开,绝七跟着刺客踩上栏杆提着轻功跳了出去,追了很远突然感觉不对,开始迅速往回走。 绵绵背上的伤差点给她刺穿,她不能躺着,绝七也很有灵性,用绳子捆完她还用被子裹了一层,让她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靠在床头。 绵绵也暂时不指望老范神兵天降来救她了,她也不想无谓挣扎,索性闭目养神暗暗调理气息,找机会跑。 于此同时另一边窗口开了,一双涂着红指甲白皙瘦长的手用力抠住了窗户沿,发出了刺耳的沙沙声。 绵绵靠在床边裹着被子,已经痛的已经晕晕乎乎了,她一听声音转头朝窗户看去,被这“鬼手挠窗”吓得一激灵,瞪大了眼睛:“大……大白天闹鬼了?” 这声音让正在努力控制身体不掉下去的那位一愣,她一用力露出来半张美人脸,一见这熟悉的狗脸,绵绵眼睛瞪得更大了。 “闹你个头,老娘才不是鬼!老娘爬不起来了,男人婆快来拉我!” 鸦懿仰头哀鸣,她低头看着自己挂在空中的身体很是绝望。 她就是范平澜留在城中的暗桩,她的潜伏身份是边境客栈,貌美多金的美人老板。 早在绵绵和绝七入住的时候,她就接到店中小二消息,说有个跟绵暗卫相似的女人入住了。 她潜伏于此就是为了等待范将军的消息,谁知道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心中正惴惴不安,一听到这个消息鸦懿心中有些激动。 她立刻让人仔细查了,说入住的是一男一女,是夫妻关系。 男的手持佩剑是江湖人,女的那个虽然很高大但似乎受了重伤,很是虚弱,全程都是男人背着她,看不清楚脸不能确定是不是绵绵。 鸦懿的经验告诉自己这很反常,就让下人来调虎离山,她从另一边翻窗子进去看个究竟。 她的客栈有三楼,偏偏这俩人住的就是最高层,鸦懿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后方搞情报,不在杀敌第一线久了,竟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脚抽筋翻不起来了。 绵绵脸抽了抽,这熟悉的语气不是她的“老对头”鸦懿又是谁? 绵绵见她生龙活虎还跟自己斗嘴,清醒了许多,她皱眉看着挠着窗的女人道:“你怎么在这里!快走!” “我走?我去哪里!你别磨叽了,快把我拉上去!”鸦懿挣扎着爬上去了一半身子。 “你现在要么手一松下去,要么一咬牙上来,我俩谁都帮不了谁就不要互相添麻烦了!”绵绵一脸无奈。 “你放!老娘武功盖世,你看着!”果然还是“老对手”最为了解她,很明显这个激将法有用,那个聒噪的女人咬牙运气,拼命爬了上来。 她得意落地,迅速跑到绵绵身边,看着裹得像个蝉蛹的她,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将军呢?你该不会真的为了爱情背叛了将军吧!” 绵绵本来就痛还被鸦懿吵,脑子嗡嗡的,她翻着白眼:“爱情!爱情个头!你没看见我被抓了?你把被子给我拉开!” 鸦懿见她不像开玩笑,也正色了起来,鸦懿轻轻把裹着她的被子拉开,果然看见了她被五花大绑的身体。 绵绵薄薄的里衣已经一片血红,伤口不断渗血出来,鸦懿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伤的这么重,媚眼里是藏不住的关切:“男人婆!你到底怎么了!” 绵绵正想说话,忽然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她脸色一变,连忙轻声道:“说来话长,你快走!他要回来了!” 鸦懿也听见了脚步声,没有办法有些无奈回头看了她一眼,开门出去。 绵绵刚刚舒出一口气,绝七已经提剑踹开了门,他把绵绵提了起来:“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有人来杀你!” 绵绵睁眼很费力,伤口又裂开了,她满脑门的冷汗,嘴唇惨白,她不说话。绝七看她伤势又重了,很是无奈把她放下。 大街上,那蒙面人跌跌撞撞跑着,回头一看竟然发现那人没有追过来,他扶着墙在喘气,一把拽下蒙面巾,把身上的衣服一剐,往墙根里的洞一塞。 若是此刻绝七追上来肯定能认出这个人,这个“刺杀”绵绵的黑衣人正是客栈的小二哥,小二! 小二累的直喘气,心中无比憋屈:“我跑这么久,竟然还不追!气死我了!” 他骂骂咧咧又绕了远路一圈,确定没人跟踪后,才回到了客栈。 一回客栈,就看见正招待客人的鸦懿,鸦懿虽然脸上笑着,心里却忧心忡忡。 她正煎熬着,媚眼一瞟看见小二回来了,也就随便招呼两句客人,就开始慢慢悠悠往后面的账房屋里缩。 小二也偷偷摸摸缩了进去,一屁股往凳子上一坐,大口大口喝着水:“老板!那个男人带来的女人是绵绵!绵绵似乎受伤了,跟那个男人关系倒是挺怪异!” “是!我知道!她遇上大麻烦了,那个男人恐怕不是善茬!”鸦懿表情严肃了起来,她要找机会救她,只有救了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绵绵可是她老对头,当年在范将军身边的时候她们可是互看不对眼,时常吵嘴。 想到这里鸦懿倒是有些怀念那个时候的时光,吵吵闹闹也是很好的。 再后来她领命出来,转眼时间飞逝,两人已经快一年没有打架了。 鸦懿虽然和绵绵一见面就互掐,但是她也算是最了解绵绵的人了。 绵绵一直都忠心耿耿,更何况她跟范将军来这边有要事在身,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若不是有大变动,她又怎么跟个陌生男人出现在这里! 鸦懿提着裙子往椅子上一蹲,挠头:“那男人婆武功也就比我厉害一点点,怎么还受伤了?” 小二撇嘴:“绵绵可比你武功高多了!” “你闭嘴!”鸦懿摸着下巴,开始思考。 绝七站在床边看了看紧闭双眼的绵绵,发现她被子开了,冷声道:“有人来过!是谁!” “没有人,是我热了,动了两下就散了!”绵绵脸色惨白,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 绝七皱着眉头看了她半晌,竟然上前去解开了绳子,绵绵笑了笑:“不怕我跑了?” 话音刚落,她就被点穴了,绵绵的笑僵硬在脸上。 她很是绝望的看着绝七写了张纸条,放在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鸽子腿上,他往窗边一走,手一挥鸽子就飞出去了。 “你是范将军心腹吧!你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为什么在敌国?”绝七冷声问道。 绵绵闭上眼睛不看他,屋子里静了下来。两人各怀心事都很警惕,突然门被人敲响了,绝七冷声道:“谁!” 门外的人愣了愣,忽然传来酥入骨子的女人声音:“哎呦!客人们,不要怕,我是客栈老板!鸦懿呀!我听到你们上面有动静,想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上来看看。”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绵绵虎躯一震,还好绝七并没有看她,而是很警觉的走向了门口。 绝七听声音的确是这个客栈的那个老板,就把剑放回了鞘里。 鸦懿卷了卷自己的头发,又往前凑了凑想再听听,谁知道绝七已经把门开开了,鸦懿一头栽了进去。 “嘿嘿嘿,哎嘿嘿!这……这是意外!”鸦懿自来熟进了门,看见闭目不语的绵绵,她脸色微变。 转头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大兄弟,这是你娘子啊,这气色不太好啊!要不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 这话她就是故意气绵绵的,果然绵绵一睁眼恶狠狠瞪向她,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无事,她就是收了风寒,没事的话请老板出去吧,不要打扰我内人休息。”绝七冷冷道。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会演,绵绵被这俩人气的死去活来,干脆不说话。 “那……我这就走,有事的话叫我!”鸦懿朝绝七抛了个媚眼,绝七开门手一推把人送了出去。 鸦懿翻了个白眼:“……” 第七十九章 迷路 范平澜咬着一根从营地外薅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跟老张一起坐在牛车上进城去采买。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远远跟着一个猥琐的身影,张秀檀猫在远处,脸上带着面纱,偷偷跟了出来。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又要去见哪个野汉子,这些日子他变鹅变人,唯一不变的就是天天被那个女人气死。 他偷摸摸在敌营看了她这么久,也看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动机,唯一能看明白的就是,她跟敌国将军亲亲我我,完全忘记了小河沟边的张秀檀。 张秀檀已经被气习惯了,可还是不肯相信,当年那么诚挚的感情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哎呀呀!张秀檀!你就是傻!你就是蠢!”张秀檀想到这里伸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一抬头发现牛车早就走远了,他提着长袍子一阵猛追。 怎奈何牛是四只脚,他张秀檀是一双腿,眼看就跟丢了。 他此刻更想抽死走神的自己。 张秀檀蹲在路边,委委屈屈拔草:“范平澜,我恨死你了!” 牛车摇摇晃晃,走的不快也不慢,如今没有监视的士兵催促,也不赶时间倒是走的很惬意。 “你为什么要主动来,这可是苦差事。”老张看范平澜这懒洋洋,甚至很惬意的样子很是奇怪。 这采买的工作可是出了名的霉事,是以前大家都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意做的,以前也是抓阄。 就是因为以前那个胖脸军官,经常会苛刻,会自己吞钱诬陷在厨子身上,要是上面查下来,这采买的可怜厨子就稳稳背锅,妥妥挨一顿锤。 但是他们也不敢下药,军中投毒可是死罪,他们各自都有家人,妻儿,多多少少也有不舍,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但是这次范平澜却是十分积极,主动要进城。 老张一直以来就很好奇范平澜,这个长的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因为厨艺了得就被活生生扣在都是男人的军中。 她最开始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担心她寻死觅活,谁知道她当晚就啃了一只鹅,睡的直打鼾。 也不见她有半分惧怕,甚至还顺利跟那些他们看起来穷凶极恶的乌鹄族人打成一片。 “我们被他们挟持来是因为要保护家人,老范年纪轻轻应该也没有成亲,无奈留在这里,难道没想过要走?”老张挠挠头,憨憨的样子让范平澜出了冷汗。 果然连老张这么憨的人也能好奇这个,那军中聪明人不少肯定也早就怀疑。 范平澜在心里反省,这真的太疏忽了,不过还好她因为要查阿散,一直在跟着人家转。 如今!这个就是现成的挡箭牌啊! 她狠狠掐自己一把,立刻眼泪汪汪:“什么叫打成一片啊,呜呜呜,我虽然彪,但是我也是一个弱女子,被抢进来只能这样了。更何况……” 范平澜做出一副娇羞的表情:“更何况,阿散让我……我……” 老张见状果然露出了八卦的表情,范平澜“娇羞”低头,大声叹气,尽量让自己脸上的忧愁明显。 她在心里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秀檀大爷,不要生气,我是爱你的。阿散大爷您也不要生气,就是做戏,就是做戏,我不会真喜欢他的。 范平澜在车里摇摇晃晃有些昏昏欲睡,就听见老张在叹气:“只希望这次中秋之宴圆满,我能回家跟老婆子团聚。” “其实你没想过现在就跑么,反正又没有人盯着你……”范平澜睁开一只眼睛小声吐槽。 这句话让本来还在忧伤的老张愣了愣,他挠挠头:“嘿嘿嘿,还真的是没有想过。这次出城竟然还没有人跟,以前都是有人跟着我们怕我们逃跑。” 范平澜笑了笑闭目,她可知道为什么这次没有人跟,乌鹄族这次怕是有难。 她可记得之前跟老张出门报备的时候,那些士兵都有些不同寻常的骚动。 就连一直冷面的阿散,这次也有些紧张,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后山掏情报,掏出来的那个月饼,那应该也是有事的。 她挑眉,这次情况倒是迷幻起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绵绵不见了,她和京都那个人联系不上,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袖手旁观,还是友情相助。 她此次进城就是想跟暗桩接个头,让帮忙传个信,也顺便找找绵绵。 很快牛车晃晃悠悠进城了,城里车水马龙,小贩在贩卖着商品,酒家在招揽生意。 看到这场景,范平澜不由得感叹一句:“这飞羽城的人是真的多。” 老张也点头,他理解范平澜是个小姑娘也不好让她搭手帮忙搬东西,就让她去玩会儿,他自己去采买了。 范平澜只觉得幸福来的太快了,匆忙谢过这个大好人,等他走远了,她顺着记忆在大街走了几圈,都没有找到那个地方。 范平澜挠挠头:“这……这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她怕耽误时间,于是顺手拉过一个小贩问道:“你们这里的客栈有没有特别好看的女老板。” 范平澜一问那个小贩恍然大悟,很是激动:“肯定有!诺!前面那个弯你直走再倒拐倒拐再直走,一直往里走就能看见一家客栈,那里面的那个女老板那叫一个好看!” 范平澜脸抽了抽,在拼命消化那个曲折的道路,只觉得自己脑壳里一团浆糊,所有的机智都停止了运转。 范平澜仰天长叹:“怎么这么难?” 她千辛万苦进城,没想到在找地方上栽了。 范平澜化悲愤为食量,在路边摊子买了个烧饼,蹲在街边咬的咔嚓作响:“这个女人把店子开哪里去了,怎么找不到了,莫不是卷着钱跑了?” 范平澜有些怀疑人生,正在这时她听见一声穿山破石的女声,那女声之洪亮让人惊讶。 “你还敢赊账?小二!把这人给我叉出去锤一顿!”鸦懿拿着算盘,一脚踩在凳子上,美目圆瞪。 被她瞪那个彪形大汉吓得瑟瑟发抖,鸦懿拿着算盘拨了拨,气的就差往那人头上磕。 客栈里的客人都已经习惯了,转头过去该吃吃该喝喝。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回头客,跟这个暴龙美人可谓是老熟人了。 这客栈可以打尖住店,也可以吃饭喝酒,很是便利,再加上这个貌若天仙的老板鸦懿,更是生意比周边同行好。 照理说这样抢风头的客栈总会有麻烦,但是这美人千伶百俐,和周边同行的关系搞得很好,有好吃好喝的都会分出去,自己客栈生意太好了也不忘了分点客人出去。 她这处事方法圆滑,倒是网罗了不少人心。 这鸦懿长的冰肌玉骨,小腰盈盈一握,怎么看都是一副标准的柔弱美人相。 但就是这样的大美人,在一年前来到这里安身,一个人撑起如此大的边境客栈。 人们都听说,这老板是一个富商小姐,家道中落之后带着自己仅有的钱财,来到这边境开客栈度日。 这边境鱼龙混杂的,不怀好意垂涎她美色的人也很多,但是却没有人敢下手。 因为美人虽美,但浑身有刺,很早的时候这边有个恶霸来砸店,想抢她回去,结果这美人提着门边的板凳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只是今日这美人貌似换武器了,改算盘砸人了。 鸦懿挥挥手,她重金雇的几个“打手”就上前去想提起那个大汉。 鸦懿本来就很烦躁,她昨晚费心费力也没能再进去看一眼绵绵,那个冷面男人似乎很是警惕。 本来绵绵跟她不合,要是多受点苦她本该很快乐。 但是她就是焦灼,那个女人只能被她收拾,只能跟她互掐,绵绵堂堂一个暗卫首领竟然就这么被个小白脸挟制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八十章 相遇 鸦懿接触不了绵绵,也得不到范平澜消息,一夜辗转睡不着,眼下挂着俩黑眼圈,本来心情就暴躁这时候竟然还有人找茬?不!这是找死! 谁知道那大汉突然发了酒疯,和打手打成一片,砸到了不少店中东西,吓得客人们都惊声尖叫,东逃西窜。 很快楼下的动静惊动了楼上的两人,绝七抱着剑看了眼依旧昏迷的绵绵,迅速出门看了一眼。 发现只是酒鬼闹事,又坐了回去。 绵绵早就醒了,见他回来又把眼睛闭回去。 绵绵听着下面鸦懿的怒吼和打砸的不小动静,她心里嘀咕,那个花瓶儿难道试图用这种方法救她? 她心里叹气,很明显这没有用,这个小伙子不是普通人,她观察他这么久,也猜出来七七八八。 绝七早就察觉到了绵绵的动静,他冷哼:“装睡也没用,今天就带你回京,看你还说不说!” 绵绵叹气,心下明白,自己这次真的要以身殉职了,也好。 门外偷听的丫鬟捂嘴,脚下提着轻功迅速跑开,一点声响也没有。 鸦懿看着自己被砸的店脸已经黑下来,美眸里都是杀意,她玉手用力拆下算盘珠子洒出去。 珠子化作残影飞了出去,本来以为那大汉会就此丧命,谁知道却被半块飘香的芝麻饼挡了下来。 范平澜看着自己飞出去的烧饼欲哭无泪,要不是情况紧急,她不会这么下血本啊! “珠下留人!”范平澜舔着嘴巴边上的芝麻粒子从门口跳了进来。 鸦懿一见那张熟悉点脸,猛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她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范平澜抬头对着鸦懿一笑,鸦懿变了脸色,小二也惊呆在原地,连忙和鸦懿换了脸色。 “大早上生意见血不好,打一顿就是。”鸦懿摆摆手,几个打手把人制服了押了出去。 一切恢复了平静,小二上去和寻常招待客人一样招待她,范平澜道:“要个雅间吃个饭!” “好嘞!”小二把人带上去,一切发生的很自然,这种赖账的事情也经常见,没有人起疑心。 范平澜在雅间里大吃大喝,还招呼小二:“很久不见了啊,和你家小姐还安稳?” 小二立马跪下,热泪盈眶:“多谢将军当年救命之恩,这些年我和小姐一直在此处,就为了等再次的相逢。” “是啊!我们终于再见面了!”鸦懿推门而进,美眸里含着眼泪。 范平澜咬着鸭腿笑呵呵,鸦懿上前想行礼,却被范平澜捞起来:“瘦了,受苦了,你本来是千金小姐,不该受这种苦。” 鸦懿一听俏脸上怒容顿现,她伸手把范平澜嘴里的腿子扯了出来:“吃!吃吃吃!吃个屁,别吃了!把我当外人还白吃我家东西!” 范平澜谄媚一笑,一口咬住腿子扯了回来:“美人别气嘛,这就是个客气话,又不是不把你当自己人,不把你当自己人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啧!快别废话了,快去救男人婆,她要被弄死了!”鸦懿急切道。 “噗!咳咳咳……”范平澜一口鸭肉掐在嗓子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鸦懿一巴掌拍下去给她拍了出来。 范平澜咳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说什么?你见到绵绵了?我来就是为了她,还想让你找找。” 鸦懿翻了个白眼,抬了抬下巴,示意楼上:“就在楼上,跟个仿佛是杀手的男人在一起,伤的很重,我接近不了她。” 范平澜皱起眉头:“杀手一样的人?” 鸦懿点头:“手段很毒辣果断,手拿长剑,一身黑衣。小二给他打过交道,要不是那人半路折回来,小二恐怕得交代。” 范平澜脸上嬉笑之色已经收敛,严肃了起来,小二曾经是鸦懿家的高手,当年鸦懿爹曾经是朝中官员,回乡之后做生意发家了。 小二是鸦懿老爹还是官员的花重金捞回来的,他们家救了他一条命,他就断了江湖的恩怨老老实实保家护院。 当年朝中剿匪,不知为何竟然屠了他们满门,用的除匪的借口,是小二提着鸦懿逃出来。 俩人一路被追杀,遇见了出城买鹅的老范,三人便是如此结缘。 “我跟他交手,三招就输了只能跑,他轻功也还好,但是没有以前京中那个高手吴昊厉害,但是也是可以了。要是吴昊来,你们可能就只见到我尸体了。”小二擦了擦冷汗很是庆幸。 范平澜也听的心惊,小二的轻功和武功很拔尖,若不是更顶尖的身手,怕是很难短时间把他制服。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了,鸦懿脸色一变,小二上去看,片刻之后他关门回来道:“探子来报,说这两人要回京!” “回京!还抓了绵绵?有什么意义?难道是京城来的人?”范平澜越想越心惊胆战。 当年与乌鹄族交恶之后,乌鹄族时常骚扰,老皇帝广发招贤令,全国各地的高手都必须进京比试。 留下武功最高的加官进爵,贴身保护皇室,她老爹当年为了考验她送她也去了,她也算轻轻松松打进前五。 而那些落败的高手也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最后前三之争就有两个轻功和用剑都很厉害的高手。 最后是她用诈侥幸胜利,后来这俩人都被大皇子收了。 按照小二的说法,再加上探子探到这人是要带绵绵回京,一个恐怖的想法在三人脑子里炸开。 “会不会是将军的计划败露了?”鸦懿和小二面面相觑。 范平澜不敢多想,脸上血色褪尽,如今只有给皇上传信回去了。 范平澜颤颤巍巍拿起笔迅速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小二:“小二,你速速把这张纸条送进京,找我爹!拜托了!” 小二点头,立刻从后门出去。 范平澜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绵绵被抓,回去身份马上就明白了,到时候有心人顺藤摸瓜就正好摸到自己这个大瓜。 范平澜端起水喝了一口,她没有忘记正事,老张应该采买完了她要下去了。 她推门出去一脚差点踩滑,被鸦懿一把提住:“平澜!” “无事无事!”范平澜魂不守舍下楼,鸦懿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很是担心。 范平澜扶着扶手缓了很久,她怕的不是败露,而是怕连累父亲甚至连累张家。 她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却出现在敌国,有心人一耙就可以把她薅倒,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她根本没有办法。 皇上这个任务是绝密的,他是不好维护自己的。 范平澜苍白着脸出了店门,满头冷汗,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她不会选择在黑夜里行走,她向来最向往征战四方。 真刀真枪也比这尔虞我诈来的温柔。 老张扛着大背菜从菜市出来,怕范平澜久等就想抄近路,走有井的那边小巷子,老张刚走进小巷子,没走几步被人一掌打晕。 阿曰冷着脸从暗处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枯瘦的老乞丐,他一把把老乞丐扔到地上道:“装成他的样子,混进军营给他们下药!” 老头子摇头,直摆手:“不行的,不行!我们异族不害人性命。” 阿曰一巴掌打过去,那个老乞丐吐出一口血,又瘦又可怜。 “不去我马上弄死你的老婆子,去不去?”阿曰笑的残忍,“我不要你杀人,随随便便下点药就行。” 老乞丐点头,爬向老张的方向,仔细观察他面部的特征。 不多一会一个“老张”从地上爬起来,阿曰提起地上的人扔进了井里,那个老张捡起地上的菜拍了拍,扛着走出了小巷子。 范平澜愣愣坐在牛车上,也不知道浑浑噩噩了多久,突然肩膀被人一拍,她猛地转头就看见扛着菜的老张。 “买好了!走咯回营了!”老张笑眯眯,似乎心情很好。 范平澜很羡慕他,他盼着这次宴会,阿辽金一高兴,把他放了回去团圆。 但是她却心乱如麻,不知道先解决哪个问题…… 第八十一章 乐极 张秀檀蹲在路边很是无奈,正在这时有人骑马在路边停下,那人似乎内急,把马栓路边就进林子去了。 张秀檀灵机一动,发挥自己小霸王的优势:抢。 不!应该算是偷了一匹马,灰头土脸骑进了城里,可是已经很明显迟了。 四处根本见不到范平澜的踪迹了,他一丢缰绳那马又屁颠颠跑了回去,张秀檀迷茫了。 “啊!气死我了!”张秀檀气的一通乱走,最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很是茫然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场景。 他已经不止一次开始怀疑人生了,骑马一路追他又热又累,他也不明白自己追过来要干什么。 只是心里一直叫嚣着一股子不甘心,他想跟过来看看。如今什么都没跟到,他想扯下自己的面纱透透气,但是脸上的瘙痒感觉让他的手猛地顿住。 “不能扯!扯了吓到人怎么办!”张秀檀眼神一暗,他可真的是太绝望了,之前无缘无故中了招被一个老乞丐变成大白鹅。好不容易变回人的身体了,但是他俊美无比的脸却还有羽毛。 这些日子他自学医术,医自己的脸,本来想恢复以后站在那个负心女面前狠狠骂她一顿,抢回定情的五色绳他就回京,两人恩断义绝。 但是他怎么想心里怎么都不痛快,总觉得空落落的,张秀檀叹息:“我这样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去见那个负心女,我真的好难……” 张秀檀摸着自己的脸愣愣坐在台阶上,看着车水马龙,人声喧闹都觉得跟自己没有关系。 他一摸口袋摸到一张药方子,张秀檀掏出来看了一眼,突然一拍脑袋站起来:“唉唉唉!跑偏了,我不是来抓药,顺便跟踪那女人的么!谁还挂心那个负心女!呸呸呸!” 张秀檀这些日子没有去骚扰范平澜,他就在潜心研究从谷底里带出来的医术,他暗搓搓都研究了一遍,发觉没什么用处。 张秀檀这次跟着出来虽然是怕范平澜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走的近,但是他更主要是出来拿药。 他可是用帮首领阿辽金配草药,这才顺利出来的。 张秀檀捏着手里的这张药方子,咬牙:“这是书里面掉出来的一张古方,这里面这些个奇奇怪怪的草,也不知道这城里药店有没有。” 他捏着单子跑了几家药店子也没有问到这味药,范平澜这个女人又跟丢了,他之前抛到九霄云外的难过,又爬上来了。 张秀檀胡走乱闯竟然发现小巷里面还有一家小药店,店面不大,要不是他误打误撞进来还不知道。 他挠挠头,看了看捏紧了单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进去。 “请问有人么?小爷……呸呸呸!我想买点药!”张秀檀四处看着都没有发现有人,他一回头就看见一只拇指那么大的蟑螂正趴在他月白的袍子上。 大蟑螂挥动着触须似乎在打招呼,小眼睛油亮油亮的,张秀檀只觉得呼吸一窒,倒抽一口气,浑身都僵了。一人一虫,四只眼睛面面相觑,张秀檀动都不敢动了。 他玉面小霸王这辈子顶天立地,横扫京都无敌手,唯独就怕这么些个黄不溜秋的虫子,特别是蟑螂。 其实他算起来应该要谢谢这种长得别致的丑东西,要不是蟑螂,他和范平澜也不可能确定关系那么快。 想当年张秀檀因为太过挥霍且嚣张,一坨金子砸死了某京城大员的恶狗,父亲震怒,断了他的钱财。 他又实在想出去跑动,就翻箱倒柜找银票,谁知道翻出来一窝子能蹦会跳还能飞的丑东西。 张秀檀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是多么壮观,他高价买的黄花梨木箱子里面蹲了一窝蟑螂,他一开箱子密密麻麻的小眼睛盯着他。 他拿起书去打,一打一窝子虫都扑打着翅膀飞起来了!张秀檀那时候脑子一片空白,拿着书盖住脑袋吓得呲哇乱叫。 就在这时已经偷偷爬墙观察小公子很久的老范大叫一声,以一个光芒无限的“美救英雄”的姿态爬窗进来。 张秀檀回身一脚把窗户踹了过去,可怜的范平澜还没有来得及表现就被撞下去,多亏她常年习武,借力从另一扇窗户窜了进来。 张秀檀拿着书愣在原地,只见梳着高马尾,长的明眸皓齿的姑娘身手很是敏捷的翻进来。 她脱下自己的披风把张秀檀一裹,一把拿起另一边的书三下两下合着内力把蟑螂都扫出去了。 想到这里张秀檀突然有了勇气,想伸手把这玩意儿弹下去,但是他酝酿了很久还是不太行,干脆一闭眼腮帮子一鼓想给它吹下去。 就在张秀檀气沉丹田,运气准备对蟑螂下毒嘴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嘴下留……留虫!” 张秀檀一愣,那蟑螂听见主人的呼唤很欢脱,猛地起飞踩着张秀檀蒙着面纱的脸往前飞去。 一个银发老婆子从柜台旁拉动帘子回来,一把接住蟑螂放进袋子里,这才抬头看着张秀檀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我的宠物老是到处乱飞,吓到公子没有?” 老婆子很苍老,但是笑的很和蔼,笑的眼睛眯眯的。老婆子一身穿着不像本地人,更像是异族人的服装,她身上穿着蓝布衣衫,手里戴着一对纹银镯子,镯子很是精巧。 张秀檀把张大的嘴巴合拢,装的淡定:“当然无事,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味叫还颜草的药啊?” 这句话让原本笑的和蔼的老婆子脸一僵,她皱起眉头,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谁?怎么知道这味药?” 张秀檀万万没想到这老婆子变脸这么快,他察言观色看这老婆子眼中眼神复杂,不是受到惊讶的样子。 他咬咬牙,干脆赌一把,把面纱一揭露出了一半有着大白鹅羽毛的脸,果然那老婆子眼神一变。 张秀檀看着心中一喜,这有戏啊!他连忙追问:“这位婆婆拜托您救救我,我被人害成这个样子,现在有家不能回,有爱人不能认。” 老婆子皱起眉头猛地一拍桌子:“这个死老头子,竟然又做这种恶作剧!” “死老头子?”张秀檀还没来得及问,就被老婆子塞了一颗药在手里,老婆婆笑的竟然有几分歉意,她不好意思道:“公子实在是抱歉,我给你颗药,你吃了会好那么一点点但是……” “但是什么?婆婆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到底怎么回事啊?”张秀檀捧着这颗药差点热泪盈眶,这种欣慰跟他千里迢迢追过来收尸,却发现范平澜没死一样让人感动。 他本来以为自己求药之路坎坷非常,却万万没想到在最难的时候,竟然命运突然眷顾了。 张秀檀突然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幸福到他开始惶恐。张秀檀压制不住兴奋,在这一刻他真想抱着这个老婆子转两圈,以示心中的激动,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 老婆子看着他狂喜的样子有些好笑,指着药丸交代道:“小伙子这个不是大事,这药要吃三次才能把毒清完,一个人一次只能承受一颗。等你吃完这个,再过半个月,来这里找老身。” “谢谢婆婆!”张秀檀很是激动,想凑上去给婆婆银子,突然一阵破空声传来,随即一股温热的血洒在了他的脸上。 张秀檀愣住了,他伸手摸上脸上沾上的血,突然反应过来,看向那个老婆子,只见老婆子已经被一箭穿透心口,那一箭力度很大,把老婆子钉在了身后的木柜子上。 “啊……痛……”银发老婆子的伤口不断流出鲜血来,沁透了她身上的蓝布衫,狰狞又可怕的血红色让张秀檀惊慌无措。 “婆婆!”张秀檀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他猛地翻过柜台,想接近老婆子,老婆子被钉在木柜上表情痛苦。 “婆婆!你怎么样!我来救你!”张秀檀想去救她,就在他要碰到老婆子的时候,无数支飞箭齐齐穿破窗户朝二人的方向杀气腾腾扑了过来。 “蹲下!”老婆子大喊着让张秀檀蹲下,一张嘴血就涌了出来,张秀檀抱头蹲下的时候又有几支箭射中了老婆子。 她瞪大眼睛看向张秀檀,咬牙从手腕上扯一个银镯子塞到他手里:“如果能见到我家老头子……给他!” “婆婆……” 第八十二章 生悲 “快走!不要管我了……你……你是无辜的……”老婆子身上已经中了很多箭,她已经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她歪着头十分痛苦,每说一句话就鲜血直流。 “我不走,我要救你!”张秀檀红了眼睛,大吼。他不敢相信之前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和蔼可亲的“救命恩人”,下一秒就已经生命垂危。 他看向木门的地方,那里可以看见不少穿着平民百姓服装的杀手,每个杀手手里都拿着弓箭,眼见就要进来了。 婆婆咬牙忍着剧痛用最后一点力气从袖子里甩出来一块白色的物件,那东西是用油纸包着,一块块方方正正。 “这个你用力往门口扔……”婆婆咬牙垂着眼,看着从袖子里抖出来不少半个巴掌大的白色块状物对张秀檀道。 张秀檀捡起来,用尽了吃奶的劲儿朝门口砸去,这些东西一落地就燃起大火,几块就形成一堵火墙。 那些想追进来最后屠杀的杀手们被挡在门外,一时进不了药店的门。 婆婆喷出一口血,她嘬嘴吹了个奇怪的音调,那只硕大的蟑螂从她口袋里出来,飞到了张秀檀头上:“你快趁着火逃走,这柜台下面有个机关,快走!蓉蓉会带你找到我家老头……头子……他有解药……” 火猛地窜了很高,张秀檀蹲在柜台下面都感受到了炽热,他摇头看着痛苦不堪的婆婆:“不!我不能就这样走!我去跟他们拼了!” 银发老婆子摇头:“快走!你在这里掺和什么!你来求药不就是还有放不下的人和事吗?难道真的想给老婆子陪葬?” 放不下的人和事!张秀檀千钧一发之际竟然脑子里都是范平澜那个负心女的音颦笑貌,眼前一晃而过的是千里之外的故乡,还有家中的父亲母亲。 张秀檀暗骂一声,这些东西他是真真放不下,但是……婆婆怎么办? 张秀檀没有哪一刻这么恨自己当年不学无术,要是有澜澜那么顶尖的一身功夫,救个老人也不是问题。 “好了!别想了……咳……帮我找到老头子……这是我对你的要求!也当你的报答了!”银发婆婆脸色苍白,笑的依旧很慈祥,张秀檀心里一酸。 门外的杀手立刻找来了水来灭火,眼看火越来越弱,张秀檀咬牙心知再不走来不及了,他伸手去摸柜台下面的机关。 一把摸到一个破碗,他着急忙慌想把碗挪开,可是碗就像焊在地上一样,挪不动。 “那里!那里好像有个活人!”杀手们持刀冲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钉在柜子上的婆婆,婆婆看张秀檀笨手笨脚,竟然还在撅着屁股找机关,一咬牙一脚踹过去。 张秀檀正挪着碗,被这么一踹,一把按在碗上,随即柜台下的地板往下猛地一降,张秀檀还在懵,就听婆婆大喊:“缩头!” “那里有人杀了他!”杀手看向两人这边,迅速冲了过来,一刀砍了过去。 张秀檀下意识在地上抱头一缩,像个王八一样,就在这时柜台下面机关一动射出来千万支竹箭,把那些弯腰想探进来想砍他的杀手射成了刺猬。 在烈火和杀手的哀嚎声中张秀檀猛地向下摔去,他不停挣扎一头扎进了沙土里,柜台门猛地关上,把厮杀都阻挡在了外边。 张秀檀趴在地上,吐出来一口血,心口钝痛到不能呼吸,他挣扎着爬起来这才发现这是一个暗道。 暗道在老婆婆的木柜台下面,那个挪不动的破碗就是暗道机关,按下去就开了一个逃生的出口,暗道离上边很远,但是他能听到上边有人在砸暗道门。 暗道里有一盏油灯常亮,照的暗道里并不昏暗,张秀檀抬头看见无数上面砸出来的灰尘在飞扬,如此重击那暗道的门都没有半分撼动。 张秀檀心中有了些安定,他吐出嘴里的血,看着手里紧紧攥着的银镯子,鼻子一酸。 “婆婆……”他抹了一把眼泪,小心翼翼放在衣服口袋里,他捂着心口想从暗道出去,却发现暗道似乎四通八达,自己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中心点。 “婆婆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人追杀,还有个这么大的暗道?”张秀檀开始疑惑,一时不知道走那边,上边的砸门声一声又一声让人焦灼。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四通八达的路口,他心知这次只能靠自己了,婆婆用命救他,他不能就这么辜负了,他还要帮她找到老头子把镯子给他! 张秀檀做好心里建设,看到四通八达的暗道心态又要崩了,就在这时响起来翅膀轻轻扇动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在光芒中一只肥胖的蟑螂凌空飞起,张秀檀捂住自己的嘴,就差一秒他的尖叫就要冲出来了。 那蟑螂在暗道里转了转,似乎选定了一条路,自顾自往前飞,张秀檀突然想起婆婆临死的话,强忍着想拍死蟑螂的冲动跟着蟑螂走。 地道常年不见光,蜘蛛网到处都是,霉臭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张秀檀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戴了面纱,挡住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果然不多一会儿,张秀檀就听见了外边的鸟叫声,也有光线一丝丝透进来,张秀檀走过去,发现前面没有路了,只有一块破木板子,阳光就是从那里投进来的。 他上前去伸手顶开了挡住出口的破木板子,正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谁知道迎面扑来了一阵恶臭,无数烂菜叶子猛地盖了他一脸。 那大蟑螂眼疾脚快,踩着他的头跳了出去,落在地面上盯着满脸是垃圾的张秀檀。 张秀檀已经愣住了,看着出口处的无数垃圾,脑子被臭的嗡嗡的,他从暗道爬起来,这才发现竟然是小巷子的另一边,也就是菜市场背面的垃圾堆。 垃圾堆僻静,平时除了处理垃圾的专门人,都没有人来,张秀檀这才放下心来。 “呕……”张秀檀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纱,连蹦带跳甩着身上的菜叶子,当他用尽毕生力气甩干净全身的菜叶子时。 不远处一个捡烂菜叶子喂猪的小孩子吓得一声尖叫,提着竹篮子大叫着逃跑:“救命啊!娘亲!菜叶子成精了!” “小爷我不……是呕……”张秀檀想解释,但是一开口吸进去一股子味道,他直接就撑着膝盖大吐特吐。 他玉面小霸王竟然也有如此疲于奔命,狼狈不堪的一天。 张秀檀吐的眼泪汪汪,他从垃圾堆里赶紧跳出来,浑身臭烘烘的味道让他颤抖。 远处的那条街火光冲天,张秀檀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救火,他朝那个方向望去,心中又是一紧,眼泪止不住流。 那是婆婆药店的方向,婆婆她…… 张秀檀耷拉着脸,正在绝望之际,突然看见不远处有口水井。 “有口井!”他欢天喜地跑过去,想打水洗个脸,他朝着水井望过去,突然脸色一变,连连后退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水井是口枯井,枯草丛生,张秀檀那一眼望过去竟然看见了个死人,那人已经断气很久了。 也许是因为地方偏僻,一时间没人发现。 那人仰面躺在井里,瞪大着眼睛,虽然井深,但是张秀檀眼睛极好,看清了那个人是谁。 张秀檀愣在原地,一股寒气从后脊梁怕上来,他有些头皮发麻:“老张在这里,那范平澜……” “澜澜会不会已经遇见危险了,澜澜!”张秀檀也顾不得面纱有臭味,他已经闻不到了,张秀檀满心都是焦急。 他不能失去范平澜,他再也不能承受一遍生死两隔的痛苦。 “这一定有阴谋的,我要去找澜澜!”张秀檀不顾自己形如乞丐,提起长袍一阵狂奔。 他没有方向,但是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不能再承受最坏的结果。 他已经在今天眼睁睁看着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了,他不能再接受自己最爱的人,再出意外…… 第八十三章 痛打咸猪手 “还有一个活口跑了……” 酒馆雅间里,几个满脸杀气的男人跪在地上,很是诚惶诚恐。 坐在正座上的男人在喝着酒,他闭上眼睛慢慢把杯子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在回味酒的甘醇。 “怎么办事这么不仔细了呢?”阿曰一睁眼,房间里都温度瞬间降了下去,那些跪着的平时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们,也有些颤抖。 “大人……我们都是忠心耿耿,本来那个老婆子药店就她一个人,杀起来也容易谁知道突然进去了一个年轻人……不过……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杀手的头目硬着头皮道。 阿曰冷笑:“你们跟我这么久,能力我是知道的,要是明日带不回那个人的头,我就要你们的头,明白了?” “是!”杀手们领命,恭敬退了出去。 阿曰倒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兵符,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他心中很是激动。 “正月十五人团圆,哈哈哈哈我的兄弟阿辽金,我们兄弟俩倒是要好好团圆了!”阿曰一口喝完酒,打开了酒楼的窗,看着楼下已经开始布置中秋佳节花灯的人们忙碌…… 张秀檀一身污臭,还在四处寻找范平澜的踪迹,街上临近佳节,人开始多了起来,张秀檀四处打听范平澜的消息。 他刚从垃圾堆钻起来,肩膀上又有只大蟑螂,浑身臭味倒是有些许尴尬,张秀檀一想问商贩,他们就捂着鼻子躲开。 张秀檀破口大骂:“真是些势利眼,小爷我不就臭了那么一点吗?” 张秀檀自己拉起袖子闻了闻,差点被自己熏吐,他蹲在路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人生,然而这不算绝望,更绝望的是竟然还有人扔钱在他面前。 气的张秀檀一股子傲气就出来了,他像炸了毛的猫,猛地跳起来,拿起地上的几枚铜钱就要扔回去:“谁要你的破铜……” “唉唉唉!我要!我要!”正当张秀檀要甩出去铜板的时候,对面路上的一个小乞丐大喊跑了过来,伸出一只黑漆漆的小手。 张秀檀看着这小乞丐皱了皱眉,这小乞丐长的机灵,眼睛滴溜溜直转,最主要的是这小乞丐最开始位置坐的正好,刚好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人,或许能问问他。 于是他也不嫌小孩子手脏,把铜板放在他手里,问道:“你有见过一个到我肩膀这么高,梳着高马尾坐在牛车上很是好看的姐姐吗?” 张秀檀蹲下去跟他齐高,正好能看见这小乞丐的眼睛。 小乞丐没想到这个人还真的把铜板给了自己,心中也高兴,他挠头:“我想想,是不是那个姐姐身边还有一个大汉,俩人坐牛车来买东西的?” 这小鬼说的很正确啊,张秀檀一喜同时想到那个大汉,那个大汉应该就是老张。 但是老张已经死在枯井了,范平澜会不会出事!想到这里张秀檀心中一紧,连忙问道:“你是不是看见她了,她……” 张秀檀还没有问完,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大吼:“怎么着,还以次充好,还要狮子大开口?” 张秀檀听这声音愣了愣,小乞丐拍了拍他:“哥!你看看是不是那个姐姐?她可真厉害,在宋大娘那里砍了半天价了。” 张秀檀望过去不禁张大了嘴巴,只见范平澜手里拿了一把大葱,一手叉腰,她似乎只是自己一个人,还没有意识到老张不见了。 看见她生龙活虎还能砍价,张秀檀舒了一口气,他抚了抚心口,没有急着上去,开始蹲在一边看热闹。 范平澜的对手是一个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大娘,她拉着葱的另一半死活不撒手:“这不行啊姑娘,我这大葱多水灵,怎么可能才买几文钱?” 范平澜拿着大葱气笑了,这奸商真是够了,之前大葱卖不出去拉着她说五文铜钱全部带走,她看着这菜倒是多,应该够拿回去添一道菜。 谁知道这个大娘竟然坐地起价? 范平澜长的很好看,明眸皓齿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结果宋大娘万万没想到这个看样子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然这么厉害,一时间两人难分高下。 就在这战局僵持之时,一只咸猪手摸上了范平澜的细腰:“吵什么!吵什么!别吓到本小爷的美人儿!美人中秋佳节就要到了,来陪本公子共醉一杯啊!” 宋大娘张大嘴巴,很是惊讶,范平澜被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一把搂住腰。 这人是市场上出了名的小混混,也是最蛮横无理的恶人。 平时没有人敢惹,今日他一个人出来溜达,谁知道竟然看见范平澜在跟宋大娘争执,一时色心大动上去就抱住了她。 本以为这个小姑娘跟那些弱弱的小姑娘一样被一吓就就范了,谁知道范平澜下意识一脚踩下去,扭头一拳打向那个抱着自己的纨绔子弟。 正准备补上两脚的时候,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阵阵臭风扑了过来: “你这个王八羔子,把手给小爷松开!” 张秀檀本来还在看热闹,这下子气的整个人都炸了,也顾不得热不热闹了,他站起身来左顾右盼也找不到武器,干脆大喊一声冲了过去。 范平澜和宋大娘都被这阵仗吓到了,两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手里的大葱,被扑过来的“大白耗子”一把薅走。 那被范平澜一阵痛打的纨绔子弟捂着脸还没来得及大骂,就被张秀檀一葱头抽晕了。 一群人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浑身脏污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大葱当武器,猛地抽着那个图谋不轨的登徒子,像打陀螺一样打的他团团转。 “大胆!你是何方刁民,知道我是谁吗!我……”纨绔子弟被打的团团乱转,连忙捂脸。 “我管你是谁!”张秀檀气的怒发冲冠,连这种男人都敢动手动脚,真当他张秀檀是木头好欺负?他打不过阿散但是打这种小瘪三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时间可怜的混混成了张秀檀的出气筒,他可谓是在混混身上打出了这些日子自己受的气。 可怜的大葱被打成了泥,糊了那人一脸,他被辣的睁不开眼睛,骂骂咧咧一个人灰溜溜走了。 宋大娘被这俩人的功夫吓愣了愣了好半天,这才磕磕巴巴:“壮士好功夫啊!那人是我们这片挨着收地皮费的混混,从来没人这么打过他啊!” “小爷管他是谁!我抽死他!”张秀檀把手里还有一段的葱一扔,气鼓鼓在本来就弄脏的衣服上擦了擦。 范平澜这下反应过来,这男人看起来很是眼熟啊,只是这身装扮属实不像。 于是她戳了戳他的背:“喂!是你么?江湖郎中弓大神医?” 张秀檀摆摆手:“正是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神医,你不必太感谢。” 本以为那个女人会崇拜的看着自己,谁知道她乐滋滋弯腰拿起摊位上另外的葱问道:“你看都惹到那混混了,你的葱谁敢买,喏给你五文,葱我拿走了。” 张秀檀哼了一声,一撩头发想做出一个英俊潇洒的造型,这一抖把那只肥硕的蟑螂给抖出来了。 “老范啊!我买灯笼回来了!我们回营吧!”忽然不远处来了一个拿着灯笼的大汉,张秀檀一看一把捂住了醉。 这不就是老张么?他不是死了么?怎么又出来一个!不对! “快跑范平澜!他……他……是假的!”张秀檀突然一把把要过去接灯笼的范平澜拉到身后,一副警惕的样子看着笑容可掬的老张。 老张停住脚步,憨厚的挠挠头:“啊?你说啥?灯笼是假的?” 张秀檀伸出手指想指着老张,却看见范平澜脸色猛地一变,范平澜一把提起他大叫:“快跑!你个大傻子!” “什么?”张秀檀还在懵,就被范平澜一把扔上牛车,老张和她一起跳上牛车,老张狠狠一打牛屁股,牛车猛地往前跑了起来。 张秀檀揉着屁股爬起来,正好被那带着人拿着菜刀回来寻仇的混混一个臭鸡蛋砸中,张秀檀火了就想往下窜。 范平澜一把摁住他:“你别动!” “你别拦着小爷!小爷下去抽死他丫的!”张秀檀大吼,范平澜一听这熟悉的话,一愣,眼神复杂。 第八十四章 我药丸 范平澜听那熟悉的语气恍若隔世一般,她远在京都的爱人不就是这样的小暴脾气么。 她原以为这个江湖骗子性子冷淡,没想到都是装的,这个炸毛样子才是他原来的面目。 “你放小爷下去!小爷我下去跟他一决雌雄!”张秀檀眉毛都拧成了麻花,头上顶着半个臭蛋壳子,气的咬牙切齿。 那只唤作蓉蓉的肥小强趁众人关注点不在自己身上,偷偷摸摸钻进了张秀檀怀里的布袋,没人发现。 范平澜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摁在牛车上,连声道:“不用一决,你是雄!你就是真熊!我求你了,不要干傻事啊!” 牛被那个假货老张这么一抽,撒蹄子拉着板车,一路哞哞哞的狂奔。 那混混挨打了回去就搬了救兵,搬来的救兵一个个牛高马大,杀气腾腾,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菜刀。 范平澜到吸一口冷气,现在自己在潜伏在隐瞒自己的武功,到时候打起来自己也不能怎么帮忙,他这个小身板儿怕是还没接近就挨捶了。 这群人呼啦啦拿着菜刀追车,吓得范平澜大喊:“老张,快点!要被追上了!” 老张应了一声,猛地抽了牛屁股一下,牛惨叫一声跑的更快了。 范平澜一手摁住臭烘烘又蠢蠢欲动十分愚蠢的张秀檀,深吸一口气:“我说你……呕……” 范平澜本来打好腹稿,正准备以理服人说服这个暴躁的江湖小郎中。 谁知道他身上混合的臭味太过霸道,硬生生把在战场上厮杀都未曾变过脸色的范平澜给熏吐了。 “哎呀妈呀,我不行了……呕……”范平澜松开手,把头伸了出去大吐特吐。 “你……你放开我!”张秀檀气的不轻,一把扒拉开范平澜的手,脸一黑瞪着这个明显嫌弃自己的女人。 真是气死小爷了,也不看看是因为谁自己才变成这个样子的!真是个负心女! 范平澜胃都快吐出来了,翻着白眼用袖子遮住了鼻子,一回头就看见张秀檀面色很阴沉的就要滴出水来。 范平澜以为他咽不下这口气还要干傻事,她猛地指向另一边:“看!” 张秀檀不明所以看过去,范平澜手刀一落,张秀檀白眼一翻,倒在牛车上。 “你怎么还给他敲晕了?”老张赶着车转过头来很是疑惑。 范平澜一脚把他踹到牛车另一边背风的地方,风带不到臭味了,她这才感觉好了那么一点:“这神医脾气爆不好惹,我们好不容易跑,他还想下去跟人家一决雌雄,不敲晕我们跑不了!” 老张憨厚的笑了笑,三人牛不停蹄地出了城,还好日头不大,天气转凉。 张秀檀这身臭味没有再发酵,沿路也没有澡堂子,总不能大冷天把人往河里一推。 “只恨我下手太狠!怎么还在没有醒!”范平澜头都要臭大了,她眼泪汪汪给了自己一巴掌,只能屏住呼吸祈祷老张快点赶车。 终于在范平澜吐了第五次,吐干净胃里全部的东西时,牛车在军营门口停下来。 很快就有厨师们过来卸菜,一凑近牛车都皱起眉头,老李拿着锅铲捂住鼻子:“怎么回事!你们莫不是把臭豆腐,臭咸鱼也置办回来了吧!” “不是臭鱼,是神医他臭了!”范平澜干呕一声。 众人手忙脚乱把晕过去的张秀檀抬下来,张秀檀被晃悠醒了,一睁眼就看见躲闪的范平澜,他一股气涌上来就想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离他最近的一个卸货一个厨子大喊:“乖乖!弓大神医不是采药去了么,这是摔进茅坑了么?” 范平澜颤颤巍巍从车上爬下来,眼泪汪汪:“扶我一把,我要被这味道腌制到位了!” “你才掉茅坑了,小爷……唔唔唔……”范平澜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在散发致命的臭味了。 “求求您,快去洗洗吧,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埋汰。”范平澜哭着把他推走,自己也赶快回帐子洗澡。 张秀檀脸比身上的味道还臭,冷哼一声,勉为其难,降尊纡贵的去了军营的澡堂子,洗刷完了这才回了自己住的帐子。 他小心翼翼把布袋从怀里拿出来,这里面放的是药丸,他左顾右盼觉得安全了这才把药藏在枕头下面。 张秀檀取下了脸上脏的不成样子的面纱,仰靠着,越想今日的事情越是不是滋味。 自己跟着负心女进城,顺便想碰运气抓药最后挣扎一把救自己的脸。 人跟丢了,但是还好找到了能治自己脸的老婆婆,但是还没来得及问出个所以然来,婆婆就被神秘人给杀了。 婆婆临死前让自己从暗道跑,但是暗道却是四通八达,很明显婆婆的身份并不像表现出来那样只是一个小医师。 张秀檀穿好衣服坐在帐子里开始思考,他摸出枕头下的口袋,却发觉里面鼓鼓囊囊似乎有东西在动。 “药成精了?”张秀檀一愣,手开始颤抖,他可只记得这里面只放了药,没道理药还能动啊! 若是在之前,他是万万不会这么一惊一乍的。 但是他都经历过了活人变大鹅,脸上羽毛都还没有褪完,这不就证明万事皆有可能? 张秀檀吓得脖子往后一缩,生生吓出了双下巴。 “天灵灵地灵灵,不吓你小爷行不行!”张秀檀颤颤巍巍打开口袋,一只肥大的蟑螂钻了出来,一人一蟑螂一时间面面相觑。 张秀檀脑子一嗡,刚才跑的急,他还以为这蟑螂自己跑了也没在乎,谁知道这家伙竟然钻进药丸袋子里了! 那药现在还能不能吃? “你可别啃我药丸啊,你啃了我和那负心女就真的要完了!”张秀檀脸一绿,慌张打开袋子看药丸。 正在这时候帐子的门帘动了,传来老兽医的声音:“弓神医,我可进来了啊!” 老兽医拿着药草进来,看见桌上那只大蟑螂愣了愣,当即大喊:“小弓别动!臭蟑螂拿命来!” 老兽医时常跟草药打交道,平生爱草药如命,经常存储东西的人,都对蟑螂老鼠这些个臭不要脸的小生灵可谓是深恶痛绝,他也不例外。 张秀檀瞪大眼睛看着老兽医脱下鞋,笑的一脸狰狞:“呔!臭虫!拿命来!” 他举着鞋板子猛地扑过来,张秀檀拿起药滚了一圈,蟑螂也很灵敏,翅膀一扑就飞出了帐子。 “还在!还在……”张秀檀滚了一圈起来,看着药还在手里安然无恙,他深深舒了一口气。 谁知道老兽医老眼昏花以为那黑色的药丸也是一只大蟑螂,啪一鞋板过去,张秀檀被熏的眼前一花。 手一抖,那黑药丸掉下了地,骨碌骨碌滚到药柜子底下去了。 “药丸!我药丸!”张秀檀身体比脑子快,猛地扑过去,已经晚了。 药丸就像长了腿,蹦蹦跳跳,一刻不停地滚进了药柜底的最里面,张秀檀也顾不得才洗完澡,撅着屁股去看。 “完了……完了……我要完……” 张秀檀愣在原地,老兽医以为他这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蟑螂吓到了。 他笑着过去,一把把他拉起来,安慰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容易被吓到。” 张秀檀生无可恋,望着帐子顶。 突然老兽医惊讶地看向他:“小弓神医今天不戴面纱了?” “面纱!”张秀檀突然想起自己洗澡的时候面纱太脏了给扔了,还没戴,他下意识用袖子捂脸,“无事无事!刚才洗澡,等等就戴回去……” “那就好,我拿点药。”老兽医点点头,磨磨唧唧找完药,又磨磨唧唧出门,张秀檀强装着高贵又冷静,终于捱到了老头子出帐子门。 张秀檀吸了吸鼻子,终于忍不住倒在床上咬牙切齿,拳打脚踢:“啊……我的药丸……苍天啊!还要我怎么样!” 另一边,厨房众人忙的热火朝天。 晚上就是阿辽金,宴请全军将士的中秋宴会了。 老李切菜刀工好到切菜丝细如发,范平澜蹲着烤肉看的很疑惑:“老李,你这菜未免有点太细,军中都是大老粗,吃不饱啊!” “啧……你们也不看看带回来的素菜够不够,现在入冬了素菜本来就少,不切细了都不够分。”老李嘴里吐槽手下没停。 范平澜挠头,这也对,她烤着鹅倒是轻松,开始四处转悠,突然看见窝在另一边有些鬼鬼祟祟的老张。 老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自己炒菜的岗位,猥猥琐琐来到了煲汤的地方,正准备掀开锅盖…… 第八十五章 里应外合 老张手里捏着药丸,左顾右盼一番,发现厨房里的人都在各自专心致志做自己手里的工作,并没有人注意自己。 他攥着药丸颤颤巍巍来到那大锅汤面前,他左思右想发觉只有搞到汤里,下到水里,才能保证大部分人都中招。 “放轻松放轻松,做坏事你不是第一次了,有经验了,不能这么紧张!”老张捏着药丸,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塞锅里就完事。 他深深吸了一口排骨汤的香气,啧啧嘴,拿起一旁的汤勺,伸手开锅盖,舀了一勺出来,颤颤巍巍把药丸扔了进去。 准备把药化开再倒回去,这样融合的更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地肩头一沉,有爪子拍了上来。 老张吓得一抖,手一出汗那药丸险些掉地上,范平澜看他被吓到的样子,嘿嘿嘿笑了:“老张,这汤好喝么?” “啊?哈………哈哈哈……好喝……不!我没有喝!”老张结结巴巴说道,范平澜眯着眼睛看着今日格外紧张的的老张,很是奇怪。 “都是自己人喝点汤又没事!被怕!来老张倒在碗里喝,这刚出锅烫!”范平澜很感激他今天主动承担采买业务,这才给她腾出来机会去接头。 也正是因为接头她才能知道绵绵这女人没事,一想到绵绵没事她的心也放回去了。 范平澜把他手里的一勺汤倒进碗里,扇了扇端给老张,老张瞪着眼睛一脸惊恐,他咽了咽口水结巴道:“算……算了吧!这喝一碗挺明显……” 老张算是厨房里管事的,为人憨厚且稳重,是担得起事情的人,平日里都很冷静,这怎么还结巴起来了。 “老张想到今天晚上的宴会紧张了?”范平澜盯着他问道。 老张左顾右盼就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心里直发怵,这姑娘怎么眼神这么毒辣,仿佛一切都被看穿一样。 “没有!没有……不紧张……”老张接过那碗下了巴豆的骨头汤,汤越香他心越慌,双手不停地颤抖。 范平澜拍拍他肩膀:“不明显!这么一大锅汤谁知道你喝了啊,你看!” 说着她也拿了碗,用汤勺舀了一碗在碗里,一口喝完,老张在她的注视下想明白一件事情,今晚躲这汤,比躲酒还难。 他颤颤巍巍端起来,心里泪流满面,也一口喝下,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随即把碗一扔捂着肚子朝茅房跑去:“还好只是巴豆,要是是断肠散,小老头今天就交代了!太难了!” 他捂着肚子泪流满面:“这茅房怎么就这么远!” “老张今天紧张,可能导致肠胃不好,嘿嘿嘿……”范平澜放下碗,挠了挠头。 张秀檀坐在帐子里差点以泪洗面,他不敢看掉进去药丸的那个柜子的方向,怕一看自己就嚎啕大哭。 他摸着自己毛茸茸像个毛球的脸叹气,一口喝完面前的黑漆漆臭烘烘的,自己调制的药。 “天命!我是真的不服!希望有奇迹!”张秀檀平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闭上眼睛,越睡越觉得不太对。 “我今天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说?”他慢慢爬起来,突然毛骨悚然,他一下子跳起来,“惨了惨了!忘了跟负心女说那个老张是假货了!” 张秀檀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因为哀悼那颗还我美貌丸,差点忘了正事! 张秀檀急匆匆披上衣服就冲了出去,冲到一半突然肚子一痛,他暗道不好,转换了方向往茅房跑。 “不行,不行!人有三急,我先去茅房,估计是我药配错了!”张秀檀埋头猛跑,殊不知另一面也跑过来一个人,俩人哐当一声撞到一起了。 张秀檀骂骂咧咧爬起来,来不及骂人,他觉得腹中更急,谁知道一抬头正好看见那张跟井底死了的老张一模一样的脸。 吓得张秀檀一哆嗦清醒过来,这人绝对就是那个内奸!他混进来干什么?这么接近那个负心女干什么! 难道……是皇城那边知道这个女人叛国了,派了杀手杀她? 越想张秀檀越心慌,但是肚子更慌,他只能咬咬牙先去解决迫在眉睫的事情,他故意选了临近那个冒牌货的蹲位。 果然不多一会儿就听见那边骂骂咧咧:“该死的女人!真的是事情多,等下第一个杀她!让她坏事!我还等着搞完这一波回去跟我老婆子团聚……” 张秀檀早就方便完毕,裤腰带一系猫在蹲位里面,不多一会儿那边也窸窸窣窣往外走,张秀檀因为爱情的力量勇敢无比,他刚刚已经想清楚了。 这个女人负心是负心,但他终归爱过,就算是要杀要剐也是该他来,要是让无关紧要的人杀了,不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么! 他堂堂京都玉面小霸王,怎么能保护不好自己的女人呢! “啊!你这个冒牌货!受死吧!”张秀檀大喊一声扑了出去,一个完美的锁喉掐在那人脖颈上。 正当张秀檀为自己鼓掌的时候,那冒牌老张一反手就脱离开他的禁锢,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恶言道:“你怎么知道!” 张秀檀被掐的直翻白眼,幸亏他手长,一咬牙也掐上了冒牌货的脖子,俩人在茅房里面就开始互掐。 “你……你撒开老夫!”那个冒牌老张年老力衰,坚持不住了,使了诈,手指不知点了他身体那个穴位,他原本紧绷的肌肉猛地松了下来,整个人像个咸鱼一样拍在了地上。 张秀檀这一倒摔的头晕脑花,那个冒牌货老张露出一个狡诈的微笑,张秀檀一怔,这个微笑越看越是眼熟。 他情不自禁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没命知道了小子!竟然知道我的身份了!”冒牌老张拿出一把匕首就要刺向他心口,张秀檀咬牙想躲,但是浑身没有力气。 真的要憋屈的死在这个茅房里面了么?我玉面小霸王就要丧生于此了? 张秀檀心里千万般不甘心,一闭眼更要命的是满脑子都是范平澜这个负心女的音容笑貌,张秀檀心中都是酸涩。 他千里迢迢为她而来,难道就这么不声不响死在这里,范平澜怕是等到自己化成灰都不知道。 “罢了……罢了……”他绝望的闭上眼睛,垂下手,放弃了挣扎等待匕首的到来,谁知道手一甩竟然从袖子里跑出来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冒牌老张下意识看过去,却手一抖,刀掉在地上一声脆响,他跪在地上捧起了那个掉落的东西。 他一看那熟悉的花纹样式眼神陡然一变,随即翻过来看镯子里面,果然有名字,冒牌老张愣了愣。 张秀檀闭上眼睛万事放空,谁知道疼痛没有到来,却听见了哭泣的声音,他睁开一只眼睛,竟然看见狰狞的冒牌货捧着老婆婆临死前给自己的镯子痛哭流涕。 “你把镯子……”还我两个字张秀檀还没有喊出来就被冒牌货捂住了嘴巴,张秀檀一下子就毛了,这货要是他没记错,刚刚拉了肚子没有洗手啊! “唔唔唔……”龟孙!撒开你的臭手! 冒牌货老张捂着他的嘴,应着外边老李的呼喊:“老伙计别进来,我闹肚子,这味道够呛!” 张秀檀越叫越大声,冒牌老张忍无可忍一掌把他拍晕了。 外边的老李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离开了,冒牌货老张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离开,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手里的银镯子,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看了看地上的匕首,叹了口气,捡起来藏在身上。 冒牌老张掀开茅房的门帘,看了看四周,没有人过来,这才回头把张秀檀拖出来,一路拖到后山。 张秀檀再怎么身材好,也是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冒牌老张很明显体力不支了,他把张秀檀藏在林子里,用绳子五花大绑起来。 “姑且留你一条狗命!等我办完事情再回来问个究竟!老婆子,一定要等我回来啊!”冒牌老张小心翼翼抚摸着银镯子,轻轻放在怀里。 老张回军营途中发现一条小溪从山间流往军营,他想到之前被范平澜打乱的计划,咬咬牙:“这可是你逼我的!本来上次一颗药,药劲不大死不了人。如今我可就不知道了,你们生死有命吧!” 他狞笑着从袖子里摸出来一袋药丸,统统倒进了水里。 看着水流向军营,他仰天大笑:“没有人能阻止老夫完成任……务……” 冒牌老张还没笑完,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随着肠子绞痛,他暗骂:“等老夫蹲个茅房再来放信号烟花。” 第八十六章 浓情假意 各宫的人已经都换上了棉衣,寒风吹得御花园池边的垂柳已经没了叶子,只有萧萧条条几根结了霜的枯枝在随风摆动。 “他真的不喜欢姑娘戴发簪这些俗物,而且喜欢姑娘把头发高高束在脑后么?”语冰坐在梳妆台前,认真询问着送东西来的嬷嬷。 这嬷嬷是陈烨派来送冬装的,语冰其实已经有很多冬装了。 但是她一听说这是大皇子陈烨,专门找人给她量身定做的,笑的比当年父亲送她最爱的小马驹时还满足。 她甜蜜的笑着,温柔地拿起那件暗红色纹花的棉袄,这颜色张扬又美丽,加上设计很是精练不是通常服饰的长裙摆,很是适合骑马。 语冰看着这袄子心中一暖,鼻子一酸:“他真的是有心了。” 语冰的母族是东岳,东岳多平原,无论来去族中人都骑马,也算是半个马背上的民族。 因为要骑马,长裙和佩戴首饰很是不方便,语冰其实也不喜欢佩戴,只是来安远国了,她要入乡随俗,这才勉勉强强穿安远本地的长裙,佩戴当地女孩子喜欢的金钗银钗。 没想到他竟然能想到这些,专门给自己订做了衣服,还特意让嬷嬷叮嘱自己不用再戴那些很重的金银饰品。 嬷嬷送完衣物,退了出去,语冰抚摸着衣服笑的更加甜蜜,突然她摸到衣服里有张纸条。 “来御花园,带你出去玩!”她展开一看,发觉字条上的字隽秀有力,只一眼她就猜出来这是谁的字。 那晚御花园宴会,她见过陈烨吟诗写对,真是跟他本人一样好看。如今再见这字,她心中真是要软成一滩水。 “果儿,快来替我梳妆!”语冰小心翼翼把纸条用手轻轻抚直,压在枕头下面,一想到陈烨温柔的脸,她的脸马上就红了。 语冰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满满都是笑意,丫鬟果儿笑她:“郡主之前还死活不来,如今哦可是彻底陷入温柔乡了,大皇子对您真好!” “是啊!真好!”语冰一想到陈烨,心里满满都是爱意,她拿纸笔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交给果儿,“这个信传回去,让大家放心。” 她已经来安远国小半年了,这小半年里她几乎天天都是快乐的。 她本以为背井离乡来和亲,会处处受轻视,谁知道并没有。 她和大皇子非但没有相处尴尬,甚至越相处越觉得相见恨晚,有的时候她都在想,陈烨是老天赐给自己的如意郎君吧。 语冰自从宫宴见过陈烨后,就喜欢上了他,本以为那么皎皎如明月的人是不会喜欢自己的。 没想到,君心似我心。 陈烨站在池边的亭子里望向远处,吴昊就站在他身边,身侧的宫人举着托盘,里面放了两支糖葫芦。 “这么快,已经入冬了,她走的时候我记得还是盛夏太阳最烈的时候。”陈烨把目光收回来,想起范平澜来,声音里都是落寞。 他坐到石凳子上看着结冰的水面,敛起了神色,冷声道:“阿曰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已经派人潜入进去阿辽金的军队了,我们的人也埋伏好了。只要一发信号,我们就能起兵长驱直入,把乌鹄族赶出飞羽城。”吴昊胸有成竹道。 陈烨点头,看了一边的糖葫芦一眼,忽然想起来那个东岳国的小姑娘,皱眉问道:“衣服你送过去了吧,语冰这丫头穿那身应该很好看,就像……她一样。” 陈烨闭眼似乎又回到初见那一年,还是这个地方,那个姑娘就穿着一身紧身束腰短袄子,头发高高竖起来,眼睛明亮如星辰。 那英姿飒爽的样子,可是误了他一生。 陈烨叹了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猛地回头,就看见停在亭子外边,扶着柱子气喘吁吁的语冰。 “阿烨!” 小姑娘穿着一身艳红的紧身袄子,头发高高束起,小脸在狐裘领子里显得又小又乖,像一只兔子。 陈烨看过去愣了愣,语冰今天这个装扮,真的是像极了范平澜的姿态,只是平澜比她要高那么一点。 语冰见他看向自己,脸一红,陈烨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其他表情,笑盈盈看着她跳过来,他伸手轻轻拉过语冰:“怎么跑这么快,小心摔倒了。” 语冰笑着摇摇头,脸红扑扑的:“我……我就是想来见你,就跑快了些。” 陈烨揉着她的头,把托盘上的糖葫芦拿给她:“去宫门口等我,我回去拿件衣服,马上来找你。” “好!”语冰眉开眼笑,手里拿着两串从宫外带回来的糖葫芦,蹦蹦跳跳往宫门口跑去,脸上的笑怎么也掩不住。 陈烨站在亭子里,看着她蹦蹦跳跳远去,脸上和煦如春风的笑容瞬间冻结:“吴昊,你回我寝宫拿衣服,顺便看看鸽子回来没有,那个老头子盯得紧,我没有办法脱身。” 吴昊领命而去,他则坐在亭子里喝茶,果然那隐匿在暗处的人慢慢走开。 陈烨勾起一个冷笑:“父皇,还是儿臣,更为了解您。” 暗卫偷偷回到了陈珏的寝宫,老皇帝正在闭目养神,一听见声响便睁开了眼睛。 “大皇子最近好像没有动作,在陪东岳国小郡主。” 陈珏挑眉,冷哼:“他不会这么安分,你注意点。对了那边可有消息?” “未曾有消息传来,我们也找不到绵绵的位置。”暗卫冷声答道。 陈珏点头,拿起桌上的桂花糕,一口咬下去,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已经这么久了,绵绵和范平澜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 “莫不是……出事了?”陈珏想到这里,一口桂花糕卡在嗓子眼,险些呛死。 那位汇报完工作,正准备慢慢挪进黑暗里的暗卫,眼疾手快,一个健步过去,手起糕点出,陈珏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水!水!朕要喝水!” 终于在一壶好茶下肚之后,陈珏这才缓过来,但是依旧消减不了心中的焦虑。他们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怎么突然杳无音讯?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念的绵绵也在不停跟命运挣扎,怎奈命运太过于强横,她快要挣扎不动了…… 绝七接了一只信鸽传来的信,让他立刻回京,他烧了纸条,就一把把绵绵拉起来。 客栈里人声鼎沸,没有人听见绵绵的哀嚎:“你放开我!救命!我不要就这么跟你回去!” “不愿意你也没有选择,再吼我弄死你!”不得不说这绝七手段雷霆,很快就安排好了回京的事宜。 本来俩人都是习武的人,绝七估计她伤口算是好的差不多了,他害怕横出事端,灌了绵绵一杯软骨散,本来还蹦跶的某人立刻成了软脚虾,歇菜了。 绝七把手里斗篷给她一穿,直接一手提起绵绵就要往窗外跳。 绵绵一看这不行啊,跳窗不就坏事了!这人轻功俊,一跳出去虽然还提死猪一样拎着自己,但是丝毫不影响速度。 这人武功高强,她为了多留几日,每天都在自虐,眼见伤口要好了,她趁绝七不注意猛地一崩,伤口又裂开。 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她终于伤口发炎人事不省,绝七怕她这样搞回去也得死,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铤而走险在客栈多住了会儿。 鸦懿等人也给力,一点点一点点的给他的食物下毒,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对于药物都敏感,只有这样慢慢下,才能有机会得手。 现在就等这孙子毒发,可是他竟然这个时候准备走了? 那她和鸦懿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绵绵还想说话,可是已经扛不住药效,浑身又酸又软,她皱了皱眉晕过去了。 绝七凝视着绵绵的脸愣了愣,又想起那夜两人在崖洞子的事情。 虽然那时候他昏昏沉沉,但是他知道是她,是她救了她一命,只是这么些天她竟然也没有认出来自己。 他叹了一口气,认出来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敌人,他看着昏迷的她,心中竟然破天荒的有些犹豫…… 第八十七章 拔刺一 阿辽金和阿散坐在帐子里看着地图,听着帐子外边士兵们布置今晚宴会的热闹声。 阿散看着图纸若有所思,阿辽金则吃着范平澜烤的大白鹅,笑眯眯地招呼阿散:“吃啊,阿散,跟父亲不用客气,现在不吃等开春,可就吃不到了。” 阿散皱了皱剑眉,终于忍不住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父亲,族内传信来,最近阿曰残党趁着我们嫡系部队出来征战的空档,在族内极其猖狂,四处招兵买马,怕是又要卷土重来。” 他说完死死盯着依旧十分轻松的阿辽金,阿辽金没有回答他,胃口极好的啃完了一个鹅腿,擦了擦嘴这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他们这个状态不就是最正常的么?要是我们走后他们没有动作才可怕,放宽心,都在我的计划中。” 阿散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们自年前打下飞羽城就一直留驻在飞羽城里,不进不退,他也问过父亲,但是阿辽金只是笑,还不停招呼他吃烤鹅。 这些在飞羽城的日子,看起来更像是在将养兵士,更不像是出来征伐的。 而且安远国国王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笑面老虎,他们入侵国土这么久,他也没有派人来打压,反倒大家似乎达成了一个约定,互不干扰。 “阿散吾儿,要是肉里扎进去一根蔑刺,那蔑刺被从皮肉里捻出来了,还留了点绒刺,你心里会有什么感觉?”阿辽金笑的慈祥,温和的问道,他的阿散是他的骄傲,只是心思太过磊落,这些计谋不愿意去想罢了。 “绒刺细小,扎在肉里不妨事,就是心里一想到没捻干净会不舒服。这绒刺时而痛痒,但是就算剖开皮肉,也不见得能找到。”阿散回答道。 阿辽金点头很是赞同,果然这一点,阿散皱起的眉头又舒开,果然这是父亲的计谋。 他之前也想过,但是阿曰族内残部众多,这样引蛇出洞很可能被反咬一口,实在是大忌啊。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出现一个念头,绒刺虽小但姑息不去处理,用不了多久发炎化脓之后,只要剖开皮肉就能找到这个罪魁祸首! 想通这点阿散猛地抬头看着依旧在吃鹅肉的阿辽金,眼中都是崇敬,原来父亲是打算等他们聚集,再一举击垮。 阿散想通了这一点,但是还是有个结想不明白,他问道:“那安远国国王为什么配合我们?” 这句话让阿辽金拿着肉的手一顿,他愣了愣,转头看向阿散,眼里都是慈爱:“阿散,这件事情,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阿散默念着这句话出了帐子,一抬头就看见蹲在一边指挥众人搭桌子的范平澜。 范平澜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唉唉唉!这边垫平啊,难不成想吃着吃着菜连着盆都长脚跑啊!” 她东跑西跑,高束在脑后的马尾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似乎晃进了他心里,晃掉了他的疑惑。 阿散看着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嘴角很是不自觉向上翘起。 这个姑娘自一年前刚进军营就这般大大咧咧,似乎没有什么事是她烦恼的,很快阿散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忽然想起父亲的暗示,他们驻扎在这里一是为了修养,二是为了引蛇出洞一举歼灭。 这个时候出现在军营的人,都是有嫌疑的,她一个姑娘,若不是训练有素,又怎么可能会在都是外族男人的军营里混的这么如鱼得水? 这个想法让阿散眼神变得复杂,他转身就走,范平澜借着指挥的当偷偷摸摸顺吃的,一回头就看见阿散,她愣了愣一口肉差点噎住。 “我这时候不太好喊他,我还是偷偷溜走。”范平澜舔了舔手,默默往厨房挪。 阿散疾步走着,心中不停想着之前的那个可能,心中除了不甘心还有迷茫,他这么些年第一次动心,结果就动心了一个探子? 到时候兵戎相见,他又该怎么办? 阿散紧紧攥着长刀,心里混乱的紧,但想到父亲的计划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疾步往人烟稀少的后山树林走去。 “救……命……” 张秀檀被绑在树上,嘴里倒是没有给他塞东西,那龟孙走的太急,没来的急。 但是绑他的力气并不小,张秀檀被绳子勒的直翻白眼,一条手臂粗的竹叶青正在从树上溜下来,似乎看上了他的头。 于是尾巴一甩,一圈一圈盘在他头上,慢慢窝成一个……翠色的……帽子…… 张秀檀感觉到头上有东西,冷冰冰的,一时间分去了注意力,也忘了吐槽那个冒牌的龟孙绑的太紧。 他开始思考这脑袋上是个什么玩意儿,莫不是一坨巨型鸟屎?鸟屎? “王八蛋!竟然敢绑小爷!小爷要是下来抽死你!”张秀檀脸色一菜,又开始挣扎。 这么一抖抖,醒了正盘着睡觉的蛇,蛇一伸信子发出滋滋的声音,头慢慢从张秀檀头顶垂了下来,烙铁般的三角头给他来了个对视。 张秀檀直愣愣看着那张蛇脸,眼睛吓成斗鸡眼状,看着摇曳的蛇头,就差白眼一翻晕过去。 但他保持着理智,不发出声音,忽然一只小鸟落在不远处,那肥啾长的圆圆滚滚,很快吸引了蛇的注意,蛇慢慢溜了下去,慢慢离开了张秀檀的脑壳。 张秀檀这才看清楚那蛇的全貌,吓得张秀檀啧啧嘴:“我的乖乖,真大一条蛇。” 张秀檀大声感叹,惊动了林子里准备练武发泄不甘心的阿散。 阿散耳朵极好,一听到声响立刻握紧长刀朝那边走去。 这边张秀檀还在后怕,他心中无比委屈,若不是为了她来这个鬼地方,自己现在还在京都吃香的喝辣的。 但是,要是没有来,他也不会发现范平澜还活着,但是她活着自己这个样子也不能相认。 张秀檀越想越矫情,在心里念叨:要是那个负心女来救我,我……我大不了原谅她。要是有壮士来救我,我就跟他结拜!带他回京城吃香的喝辣的,这个负心女他不管了! “谁?”张秀檀正想着,突然传来脚步声,一道冷漠的男声也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张秀檀一喜当即大叫:“救命啊!救命!” 阿散定睛望过去,看见被绑在树下的张秀檀,也不知道绑多久了,狼狼狈狈的样子灰头土脸。 阿散过去两刀把绳子砍掉,张秀檀一个狗吃屎栽在地上,一头扎进了树叶堆子里。 向来注重形象的他也顾不得形象了,扯着嗓子哀嚎:“哎呦,小爷的腰!” 他揉着腰站起来,正想跟这个救命壮士道谢,正兴高采烈,突然看见那张自己恨的牙痒痒的冰块脸。 张秀檀脸一僵,树叶吐到一半也忘了动作,惊讶地叼在嘴里。 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怎么能是他!啊!小爷的英明形象! 张秀檀在心中咆哮,表面上很冷静高贵,实则内心慌乱,头上顶着杂草绿油油地在寒风中摇摆。 这完全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蓬头垢面还遇情敌。 不行,不能认输!张秀檀想到这里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仙风道骨:“多谢!” 阿散皱眉看向这个傻子一样的神医,冷声问道:“你被何人绑在树上?” 一提到这个,突然张秀檀突然反应过来那件事情,猛地喊道:“军中厨房那个老张是假货!我撞破了他,他还没来得及杀我,就被喊过去帮忙了!” 阿散一听突然眼神一凛看向张秀檀:“你说什么?有人混进了厨房?” “对!哎呀快下山阻止他!范平澜离他最近,我怕……唉唉唉!你放下小爷!”张秀檀还没说完,就被阿散一把拎起后领提了起来。 这立马勾起张秀檀在崖下过温泉湖的不好回忆,阿散不管他的挣扎,拎起他朝山下跑去。 张秀檀被衣领勒出白眼,艰难道:“你就这么信我?” 阿散一心提起轻功全速朝山下飞去,一听这话他冷声道:“我不信任你,但是平澜经不起我赌!” “啧啧啧!好一个深情款款。”张秀檀阴阳怪气,牙都要酸掉了。 第八十八章 拔刺二 厨房里忙的是热火朝天,厨子偷嘴也是吃的热火朝天。 老李偷偷摸摸舀了一碗排骨汤喝的啧啧有声,他趁着熬汤的空档叹气:“要是这次中秋之宴搞好了,阿辽金首领把我们放了,我就可以回去跟我儿子,还有我媳妇见面了!” “可不是!能认识大家真好!”另一边打杂的小工,笑呵呵接过老李偷偷递给他的肉,小孩子贫苦出身,被半路抓来军营打杂。 这几个厨子都是好心人,时常偷偷塞肉给他,范平澜看他吃肉满足的样子笑了笑,心中又想起了张秀檀。 她突然想起远在京都的老父亲,鼻子很酸,她吸了吸鼻子。有厨子分吃的给范平澜,范平澜没心情不想吃,就给了那个打杂小工。 “话说范姐姐,你喜欢上阿散将军会跟他回乌鹄族么?”打杂的小工吃着肉,笑的可爱,他凑近范平澜,好奇的问道。 范平澜脑袋都要大了,她接近阿散就是为了任务,结果这个坎这些人还翻不过了,又开始乱点鸳鸯谱。 要是让京城那个小祖宗知道不得被骂死,范平澜吐了吐舌头:“那可不行,我喜欢人家,人家不见得喜欢我!” “这个追人啊,就是要死皮赖脸!你这么好看,做菜又好吃,那阿散将军肯定早就喜欢你了!”老李别看他大男子汉一个八卦起来,大妈们都要颤抖。 范平澜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很是疑惑的看向众人,她来军营快一年了,跟这些厨子已经打成一片了。 她很是奇怪的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人除了发牢骚回不了家,见不了亲人以外,都好像不憎恨这些乌鹄族入侵者。 “你们难道不恨他们?”范平澜很是疑惑问出了声。 几个厨子一愣都笑了:“为什么要恨啊?他们虽然抓我们来是强制的,但是都会给每个月的劳动银两,比外边的都要多!” “等一等,你说什么?银两?”范平澜嘴角一抽,怪不得她觉得有个什么东西不太对。 小工笑嘻嘻把怀里的钱袋子掏出来,这孩子单纯,也不知道财不露白这个说法。 范平澜眼睛直勾勾看着那袋子鼓囊囊的钱,咽了咽口水,这要是都去买鹅腿子,她扎成一束鹅腿子花,她家秀檀肯定笑逐颜开。 只要一想起张秀檀的盛世美颜,范平澜就满眼冒星星。 打杂小工嘿嘿一笑:“还是要谢谢阿散将军,是他给我们发的。我是打杂的,钱不如你们几个主厨多,但是也比外边那些酒馆客栈给的多了,姐姐做烤鹅那么厉害,那么受首领喜欢,肯定也比我多不少。” “啊哈哈哈哈……”范平澜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牙却是咬的咯嘣响,这阿散才不是喜欢自己,这根本就是在公报私仇。 这小狼崽就是还记着初见时与自己的矛盾,还当上了“周剥皮”!真的是不安好心,竟然用金钱腐蚀人们高贵的品格。 居然这做菜还有钱! 这……这……特么完全没有给自己银两!一文钱她都没有见过! 范平澜气的抓耳挠腮,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气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自己是来卧底的,是为了正义和平与爱情,不是来打小工做厨师赚兼职的。 但是,还是好气哦!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一睁眼就拿起刷子,愤怒地往烤鹅上刷辣酱,怎么辣怎么刷,辣味飘出来范平澜都猛打几个喷嚏。 刷着酱她也在不停思考,这乌鹄族攻占飞羽城到底是为什么?自己来的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做饭,那些兵士除了每天日常操练就是吃吃喝喝。 这很是不符合常理,若是按照常人思维,一个国家攻打另一个国家,要不是为了资源就是为了疆土。 而且打下一座城池却不继续攻打,更多时候就是为了让被攻打的国家出面谈判,以获得更多暴利。 但是乌鹄族没有谈判的意思,安远国也没有出兵平乱的意思,唯一一次出兵,还是最开始的时候,假模假样为了让自己死出国卧底演的。 安远国不是弱国,皇帝陈珏是自己四方征战打下的江山,而且当年还和乌鹄族是临邦,只是这些年关系莫名紧张。 范平澜被辣酱辣的直打喷嚏,挠了挠头,这局面她是越看越不明白了,这两国国主难不成这个是一个闹脾气,另一个还跟着玩? “算了,算了,不想了。”她来的任务是找人,这些跟她无关。与她更有关的就是疑似小皇子的那个人扣了她的酬劳! 范平澜刷辣酱刷到一半发觉酱没了,她伸手喊道:“老李,把你那边的酱递给我一下!” 若是往常老李早就把酱扔过去了,但是这次并没有,无论她怎么喊那边都没有动静,范平澜皱眉望向老李的方向。 “这人呢?”范平澜挠头,再仔细一看竟然看见老李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老李!你怎么了!”范平澜扔下刷子冲过去,扶起老李,老李已经不省人事。 “口吐白沫……这!这是羊癫疯啊!老李!你羊癫疯犯了?老李?”她试了试他的鼻息,发觉有气,也舒了一口气。 范平澜正想喊其他人帮忙,把老李抬出去喊军医,结果一回头吓得血都凉透了。 那些刚才还在跟自己打趣的同伴们都一个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你们怎么了!”范平澜大喊,跑过去查看,发觉他们竟然都跟老李的症状一模一样。 范平澜惊得后退了几步迅速冷静下来:“不对!这不可能是突发疾病!这么多人得同一个病不可能!但是这么多人中同一种毒很有可能!” 她迅速冲出厨房,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冬天天黑的很快。 但是好在外边因为中秋之宴,布置的很好,倒不至于看不见路。 范平澜迅速跑出去,果然看见无数乌鹄族兵士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到底发生什么了?”范平澜看的头皮发麻,转身捡起一把长缨枪拿在手里,心里这才安稳了一点。 她来到主帐前,几经犹豫还是准备进去看看。 范平澜心中忐忑不安,要是阿散也中了招,有个三长两短,她的任务也就没有意义了,到时候皇上要是因为这个迁怒京中父亲,可就是太惨了。 想明白这个,范平澜举起长枪,小心翼翼靠近主帐门,想挑开帐子,忽然一道利光从帐子里闪出来,范平澜多年习武,反应力极其迅速。 她当即一个空翻往后平稳落地,条件反射一般扬起长枪招架了一下来人杀气腾腾的刀。 那人被她内力震到,狼狈地吐出一口血,把刀插到地上,这才险险稳住身形,很快他看清楚了范平澜的脸,大惊:“竟然是你!看来还是低看你了,范大厨!原来你才是那个藏的最深的人!” “灵鹫护卫?”范平澜听着声音听出来了是谁,连忙跑过去扶起他。 灵鹫想推开她,想拔刀,却被范平澜按住,灵鹫又是一口血吐出来,洒在地上很是惨烈:“你……到底要干什么!” 范平澜看着他警惕的神情,算是明白怎么一回事了。有神秘人在军中暗自下了毒,也不知是怎么个操作法,反正这些人除了她都中招了。 灵鹫也中了招,估计是强行运功逼了毒,伤了内里。 结果这边自己刚好拿着武器过来,正好背上这口周正的大黑锅。 范平澜扶起他试图解释:“误会了!哎呀!我能干什么!我做着菜,突然身边的兄弟们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我就慌了啊,一出来就这样了!” 灵鹫不相信,他一把推开范平澜,咬牙捡起刀:“你骗鬼!你武功这么高……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伤害……大王……” “哎呀!真的不是我,要真的是我,我还跟你废话什么!直接一枪给你戳死!大王和阿散将军怎么样了!我是来护驾的!”范平澜急着确定那个扣自己钱的吝啬鬼的死活,这可关系到她任务的成败。 她想闯进去看看,怎奈灵鹫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一副至死不让的样子:“你……休想!” “我真不杀人!你撒开……”范平澜看着腿一阵无奈,两人正拉扯着,突然军营正门口传来一声呼啸,随着呼啸声,红色的烟火升上天空。 灵鹫和范平澜面面相觑,帐里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声,阿辽金声音极其虚弱道:“让……她进来……我知道她不是下毒……的人!” 第八十九章 拔刺三 灵鹫一听阿辽金吩咐,终于是放开了手,他也体力不支,一手抓住帐子门想站起来,但是任凭他怎么用力都站不起来。 最后把帐子门都撕了下来,他脸色铁青只能倒在地上喘气。 “哎呀!灵鹫老哥不要动气,我给您先扶一边去靠着。”范平澜本来想跨过他直接走,但是又有些于心不忍,把灵鹫扶进帐子里,靠在凳子上。 她趁机摸了摸他的脉象,发觉这药不致命,似乎这脉象只是乱。做完这个她才跑进去见阿辽金:“大王!吉祥!” “吉祥个屁!我都快要被药死了!小范大厨这……这武功挺高啊!连灵鹫都觉得你是威胁……”阿辽金靠在椅子上,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他似乎不如他语气这么轻松。 阿辽金额头上已经青筋暴起,脸色十分难看,似乎是强撑着一口气。 范平澜一听阿辽金这么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抬头谄媚一笑:“哪里功夫好,我就是力气大,这才伤到了身体正在虚弱的灵鹫护卫。” 阿辽金剧烈咳嗽摆了摆手:“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你要跑就快跑,我知道你是京城的人!这个局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破掉的,还是下手晚了。” 范平澜皱眉,听的心惊胆战,这人怎么知道这么多,或者还是在诈自己? “大王!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是京城人,我不是在飞羽城卖烤鹅的时候被少将军给拎回来的么?”范平澜鸡同鸭讲,企图绕过这件事情。 阿辽金摇头:“别废话了!你快跑,我没猜错的话,整个军营的士兵都已经中计了。我原以为给他机会让他觉悟,没想到他还是一意孤行……我不指望你救我,只是希望你念在阿散的那份情上,出去找到他让他快走!” 范平澜挠头皱眉动作流畅,她可谓是完全听不懂这个胖子在说啥,但是她很敏锐的抓到了几个要点。 要点一,这胖子知道是谁在搞事情,但是似乎想做好事手下留情,但是,貌似没能让对方欠这个人情,就被人家药倒了。 要点二,整个军营怕是都“羊癫疯”了,没有丝毫战斗力。 要点三,自己好像已经暴……露了,看样子似乎早就知道了,那为啥不早弄死自己。 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让自己跑,莫不是脑子被药傻了? 范平澜拿着长枪愣了,范平澜深呼吸看了看帐子里东倒西歪的侍女,回头看了看已经没有力气晕过去的灵鹫。 此刻的阿辽金孤立无援,要是一把给他弄死,是不是就可以提前收工回京城了? 现在似乎还有其他人先下手了,她要是把人杀了把锅推出去,她再借机潜回京城,乌鹄族少了领头人,估计会内乱,到时候安远国起兵长驱直入,就可攻下城池! 至于阿散,万一真的是皇子,那就交给陛下处置吧,反正陛下也只是想认回他,太子之位总不能交给一个被外族养大的孩子吧。 这样一来她的任务不就圆满完成?这简直就是太完美了! 范平澜激动了,她就能回京城见父亲,找爱人了。 她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间也丢了最应该有的警惕,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什么不一样。 范平澜掂了掂手里的武器,现在只要扎过去,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她冷冷一笑,正准备朝阿辽金扎过去,突然身后传来了两道男声,他们大喊:“躲开!” 范平澜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作出反应,迅速就地一滚,滚到了灵鹫身边,她刚刚滚过去,只见一支箭射了过来。 那支箭力道很足,射过来扎进一边的桌子,直直扎透。范平澜后脊梁一凉,要是这箭在身上,肯定就是一个窟窿。 范平澜倒吸一口冷气! 阿散正好长刀一挥,砍倒了那个站在帐子门口放冷箭的人,范平澜心里一震,自己太在乎自顾自思考了,却忘了注意最重要的身后。 这要是在战场上,自己怕是死了几百次了,范平澜心有余悸,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谢谢!”范平澜大喊一声。 “唉!你放开小爷!”随着一声大叫,阿散提着一个人迅速闪开刺过来的一剑,范平澜这才看清阿散手里提的就是那个江湖神医弓长檀。 阿散一路从营门口杀了进来,他从张秀檀嘴里得到了有人混进了厨房,就一直心里不安稳,他总觉得要出大事。 从山下一路往回跑的时候,他心中过了千万个想法念头,他没有办法把父亲一个人留在虎狼环伺的军营里。 “乖乖!真的是中秋大团圆,怎么这么多人!”范平澜咽了咽口水,外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很多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人。 那些人身着黑衣,手里拿着武器聚在一起,把不知道何时回来的阿散和穿着月白色骚包长袍的江湖骗子弓长檀围在了里面。 “完了完了,杀不了了……”范平澜拳头一攥正在犹豫,突然外边传来阿散一声大喊:“保护好我父亲!” “啊?”范平澜一愣,怎么回事,这小子这么信任自己? 不是,谁要保护他,我想杀他啊! 范平澜嘴里这么念叨,但是身体却很诚实,竟然开始朝阿辽金走去,阿辽金已经失去了意识,仰面倒在椅子上。 范平澜伸手探了探鼻息,发觉鼻息虽然微弱但是还好是有,她不知道为何竟然舒了一口气。 “我就是脑子进水了才听他指挥……”范平澜咬牙把体重超标的阿辽金从椅子上拖下来,根据她判断,这群人应该带了弓箭手,如今帐子门也没有了,要是再往帐子里射箭,这死胖子就是活靶子。 范平澜用了吃奶的劲把他拖下来,想把他塞到放沙盘的桌子下,这沙盘估计能挡点箭。 怎奈那桌子是为了行军打仗设计的,为了方便携带很是低矮。 阿辽金成天好吃好喝,被范平澜的烤鹅伺候的又胖了很多,那肚子就像一座小山一样都是肥肉。 这样一来,阿辽金这个死胖子是很明显塞不进去的。 “啊啊啊!怎么办!真的是气死我了!”范平澜干脆把他扔地上,阿辽金手里似乎紧紧捏着什么东西,这样一扔那东西掉在了地上。 范平澜把放沙盘的桌子踹倒,沙盘里的物件落了一地,她推过去挡在阿辽金面前。 做完这些她捡起地上的武器想出去帮忙,忽然她听到角落里一声痛呼,她抬头看见了角落里的灵鹫,想了想一咬牙:“算了!老子一起救!” 她抬脚想跑过去扶灵鹫,却踢到了阿辽金手里捏着的那块牌子,牌子上刻了一朵花,范平澜捡起来又给他塞回去。 她一把扛起灵鹫,灵鹫身体很是结实,一米九的个子,范平澜差点被压吐血,她把主仆二人塞到一起,那张行军打仗的桌子成为两人的屏障。 帐子外边的厮杀声越来越大,范平澜抬眼就看见浑身都是血的阿散,他一边在砍杀一边似乎还在护着那个江湖郎中。 范平澜皱眉,这样的打法无论阿散怎么骁勇都有力尽的时候,要是他死了,自己的任务不就失败了? 范平澜越想头越大,手里长枪一握,来不及思考大喊一声:“我来了!” 她冲出帐子,一长枪扎向黑衣人们,气势汹汹,那些围杀的人都被吓得躲开了,她依靠长枪扎出一条路。 范平澜借机踩着那些人的头跳了过去落在阿散身边,阿散闻声回头一看,眼神一恍惚。 “你过来干什么!”阿散冷声道,挥刀架开了落在张秀檀脑袋上的刀,张秀檀往后一缩,抱头看向跳过来的范平澜。 此刻的范平澜身穿粗布麻衣,头发高高束起,长枪在敌人的包围里舞得虎虎生风,活像个女将军。 不,她本来就该是征战沙场的女英雄,女将军。张秀檀看呆了,没有注意到侧面正向他心口射过来的一箭…… 第九十章 并肩一战 “小心!” 阿散一刀横过来,挡住了朝张秀檀刺过来那一剑。 张秀檀一愣,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今天又救了自己一条命的情敌。 范平澜、阿散两人迅速和那些神秘人开打,那些人很多,虽然蒙面但是纪律严明,就像一个军队! 阿散和范平澜武艺高强,打起来很有威慑力,张秀檀不会武功好在脑子聪明够狡猾,身上带着的痒痒粉瞅着空档就往那些人身上扔。 三人密切合作,守在帐子前打下去一波人,又上来一波,阿散看了眼身后的帐子,有些着急:“他们怎么样!” “大王和灵鹫也中招了,在帐子里桌子下,是小毒没有生命危险,这个江湖郎中也可以应付,你们快进去救!这里我挡一下!”范平澜一枪横扫过去,扫倒一大片人。 阿散咬牙,想到他们只有两个人能打,要是能救到高手灵鹫应该能护父亲逃出去。 “你小心!走!”阿散一把拎起张秀檀。 张秀檀担心范平澜不停挣扎:“放开小爷!我要跟澜澜在一起!” 阿散咬牙把他扔进帐子,自己一个急步跟进去,果然看见桌子下昏迷的阿辽金,还有正在试图自己调息养伤的灵鹫。 灵鹫一见有人进来慌忙拿起武器,结果一看是阿散,他连忙道:“将军!” “快去救他!他是高手!平澜在外边撑不了多久!”阿散把他扔到两人身边,自己提着刀又冲了出去。 张秀檀看着面前两个倒死不活的人心乱如麻,他就是一个对医术只通一窍的假神医,他哪里会解什么毒。 他看了眼帐子外,拦在门前横起长枪的女人叹了口气:“不行!我的爱人在奋斗,我也要冲呀!” 张秀檀拍了拍脸,颤抖着一手拉起灵鹫的手腕,一手拉起阿辽金的胖猪蹄子,这一摸脉他冷静下来了。 他迅速把衣服袋子里藏着的药拿出来,张秀檀随身一直都带着几根解毒草药,就是为了装好神医。 张秀檀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道具还能扭转乾坤! 他不禁心中窃喜:“果然好看的人运气不会太差,这药我会解!” 张秀檀把几味草药揉在一起,挤了点药汁在阿辽金嘴里,回身把残渣塞进灵鹫嘴里,灵鹫皱眉嚼了嚼,吐出一口黑血,闭眼运气一盏茶的功夫,感觉身体里面的力气回来了。 他大喜朝张秀檀道:“神医果然厉害!” 张秀檀正想陶醉一发,突然听见范平澜的惊呼,他脸色苍白望过去,看见阿散一把搂住范平澜用背给她挡了一刀。 看着那只紧紧搂住范平澜腰肢的手,张秀檀妒火中烧。 灵鹫一把扶起地上的阿辽金,看见阿散受伤大喊:“将军!” 喊完把阿辽金扔给一旁弱小无助的张秀檀:“神医照顾好大王!我出去助将军一臂之力!” 可怜张秀檀眼睛猛地瞪大,正想摇头,那句我不太行还没说完,阿辽金已经像座山一样倒了过来,他咬牙接住,却一个踉跄险些被压住。 范平澜一枪过来撑住了阿辽金,救出了张秀檀。 “好厉害!”张秀檀就差眼冒爱心,抱着头看着范平澜。 “闪开!”范平澜一脚踹开张秀檀,张秀檀被她一踹,栽向一边,正好躲开扎过来的一箭,张秀檀捂着屁股爬起来,迎面又是一枪扎过来。 阿散一刀攘开一个人,又给了身边的张秀檀一脚,张秀檀哀嚎一声,一撅屁股躲过了一刀。 灵鹫伸手和阿散一人一边扶着阿辽金:“快走!” 范平澜知道这么打完全不是办法,这些黑衣人似乎还有援军,他们就两个人,厮杀大半夜已经体力不支。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声,阿散和范平澜朝那边看去,眼睛同时一亮:“马厩!” 灵鹫和他们交换了眼神,一掌打出去,用力提起阿辽金,迅速踩着众人的肩膀往不远处的马厩跑去。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骑马跑了!”这群人都追过去,范平澜和阿散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啊啊啊!我的屁股!”张秀檀狼狈地躲着刀剑,范平澜一听声音看见张秀檀还在,也不知为什么心里一揪,皱了皱眉头,一把搂住张秀檀的腰,张秀檀一愣老脸一红。 “你……你干嘛……”张秀檀的羞涩不顾场合的爬上来,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双手举起有些娇憨可爱。 范平澜被他逗笑了,这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真性格倒是有几分可爱。 张秀檀被这一搂,他猛地贴近范平澜,近到连范平澜脸上细细的绒毛,连又长又卷的睫毛都看得清楚。 张秀檀咽了咽口水,他很早就知道他家老范好看,这样看好像又好看了几分,开玩笑要是不好看能这么容易得到他玉面小霸王么? 张秀檀正想着,灵鹫已经骑着马跑过来,范平澜大喊:“灵鹫!接住!” 张秀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范平澜用力一扔,张秀檀被猛地扔了出去,范平澜长枪一戳刚好把那个想偷袭的贼人扎中。 灵鹫骑着黑马冲过来,伸手接住了被抛出来的张秀檀,张秀檀瞬间意识到范平澜这是救自己。 他一想到她还在敌人堆里,立刻心急如焚地大喊:“澜澜!” 一听这称呼,范平澜一愣,不知道为何,看见灵鹫接住了这个江湖郎中之后她狠狠舒了一口气,似乎已经没有牵挂了。 阿散和范平澜不会给黑衣人追上去的机会,两人咬牙撑着身上的伤一个纵越跳到了黑衣人前面。 两人一长枪,一长刀拦在路上,掩护三人策马逃跑。 那匹雄壮的黑色战马背上坐了三个人,速度很明显慢了下来。 两人奋力厮杀,阿散和范平澜两人一人挥刀一人舞枪,一抵一档配合的十分默契。 阿散皱眉看向脸上被溅上敌人鲜血的俏脸眼神复杂,他原以为范平澜只会花拳绣腿,只有轻功好,谁知道这到了战场上竟然进退毫不畏惧。 “你不怕?”阿散冷声问道。 范平澜这潜伏一年多早压抑的快要发疯,在军营里卧底她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心中无比寂寥。 她不能跟别人交心,不能回家见父亲还有爱人,她连做梦都是回到当年骑马征战的日子。 真刀真枪的热血,比起暗夜里的行走来的快活! “小贼!吃你大爷我一枪!”范平澜没有回答一枪扎出去,一挑挑翻一众人马。 阿散皱眉,这么骁勇就连他们豪迈的乌鹄族女人也很难做到,那个平时笑嘻嘻长的娇小的女人竟然做到了,她小小的身板里仿佛用不完的力气,砍杀了一晚上也不见得累。 “够了……够了……他们应该逃出去了,我们可以歇歇了。”范平澜杀了个痛快,周围的黑衣人再也不敢近两人的身,只是把他们团团围住。 阿散也停手了,他直直看着范平澜:“为什么陪我留下来?我为的是父亲,你……” “这还不简单!我为的是你!” 范平澜喘着粗气,脸上都是血污,但是眼睛却明亮无比,她回头看见也是一个样子的阿散突然大笑。 阿散见她这样一愣,心中狠狠一悸动,看向范平澜的眼睛再也移不开了。 范平澜这辈子也没有想过,最后竟然还为了保护敌国的大王,跟敌国的将军并肩作战了一把,也没有想到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就要死在这里。 但是她此刻心里除了畅快没有别的感觉,她抬眼看着阿散,突然心里升起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人若最后不是小皇子,她今日这么做也不后悔,她做这些无关爱情风月。 征战带兵之人,最为敬佩忠心坚毅之人,这阿散无疑就是至忠至勇之人。 范平澜闭眼,心中有些许遗憾,她到现在都没有见最爱那人一眼,也不知道他们找到秀檀没有。 范平澜吸了吸鼻子有些感伤,却不知道为什么,一闭眼脑子里竟然是那个蒙着脸的江湖郎中的样子。 “呸呸呸……” 黑衣人正在缩小包围圈,阿散叹了口气,竟然伸手握住了范平澜的手,范平澜豪迈惯了,也没往歪处想,只以为他是给自己赴死的勇气。 正在这时,远处马蹄声响了起来,所有人望过去,只见又是那匹被三人快要压垮的黑马,又歪歪扭扭跑了回来。 范平澜猛地挣脱阿散的手大惊:“怎么回事!怎么又跑一圈回来了!” 第九十一章 何人围杀 中秋佳节皇家家宴在御花园举行。 这消息一传到各宫,各宫娘娘都已经习以为常,都在让宫女给自己梳妆打扮。 皇后寝殿里明玉收到这个消息反应平淡,冷眼看着铜镜里保养得当,姿容依旧曼妙的自己。 “又是一年中秋了,过的真快……”她挑眉,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她垂眸摆弄着梳妆盒里自己的珠宝碧钗,每一件做工都那么精致,每一支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平儿,你看这些好看么?”明玉笑着看着旁边唯唯诺诺的小宫女,平儿不大,最多也就十六岁,白白净净的小脸上稚气还没有脱干净。 平儿被她突然一问吓得连忙跪下:“好……好看……” 明玉垂下头去看她突然咯咯咯笑了:“多么年轻的一张脸,本宫像你这么大就在陛下身边了啊……” 她随意拿了一根簪子递过去,冷冷淡淡道:“下去吧,这簪子本宫赏你了!” 平儿惊愕地抬头不敢去接,明玉眼神一深,吓得她连忙磕头,慌忙双手颤抖地接过,连忙磕头:“谢皇后,谢皇后恩赐!” “行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明玉在方才清楚看见平儿接过簪子时眼睛里的狂喜。 是啊,这些她随手可得,多到数不清的簪子首饰,随便一样都不是凡品,流落去民间都够一家人吃上一整年。 这些别人得都得不到珍宝,她捧起来怎么看怎么心酸,这些都是各地官员上供的,也有皇儿买的,也有皇上赐的。 但是却没有一根是皇上作为丈夫,亲手送给她的。 “哈哈哈哈哈……中秋家宴在御花园……”她笑的眼泪都流出来,她怎么不知道陈珏在想什么,那个她同床异梦了十多年的帝王。 他选择在御花园设宴不就为了怀念那个女人么? “我这么些年都没有盖过那个死人,这么多年来,我得到你的唯一赠品大概就是我的皇儿!哈哈哈哈……”明玉笑着,一把把那些金银碧石,金钗银珠打在地上。 阿曰站在门口,捡起来一根镶金翠蝶钗,笑着走进来,用蹩足的安远国语言道:“都这么久了,皇后还没有死心?” 明玉听到这声音,俏脸一冷,猛地转头看过去,大喊:“你闭嘴!你现在来做什么?” “好好好,我闭嘴!我来找皇后是想说,大皇子决定好了,人已经派去飞羽城了,民间造势的人已经都安排好了。”阿曰笑着走近明玉,把那支簪子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 镜中的女人眉目如画,阿曰从心里赞叹:“真好看。” 明玉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把簪子拔下来扔在一边,冷声道:“那就好,你走吧,我要去赴宴了。” 说完看也不看阿曰一眼,往门外走去,阿曰挑眉一笑,看了看桌上的簪子,想了想拿在手里,把袖子里的金簪子放在桌台上。 他很快绕小道出了宫,宫门口有人牵马等他:“殿下,那边已经差不多了,大皇子的人都蒙面黑衣前去帮忙了。” 阿曰笑了,翻身上马:“走!去给我好兄弟还有我的好侄儿收尸!” 他用力一打马,马儿绝尘而去。 各式花灯悬挂,融融的暖光衬得御花园生动了起来,正是推杯换盏的好时候,角落里大皇子显得很是拘束,一直在默默吃菜,不敢说一句话,生怕暴露…… 军营后山的最高点站着另一队人马,那本应该在宴会上的陈烨就站在山上。 “殿下,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要不要让大家一起上,下面的人已经垂死挣扎很久了。” 陈烨站在山顶,正好能看见下面被包围的人,他冷笑:“还真的是厉害,打了这么久,不急,再耗耗,我就是喜欢看他们垂死挣扎的样子。” “只要夺回飞羽城,加上民间舆论的压力,父皇肯定要顺应民心,立我为太子。”陈烨冷笑,他一想到他名义上的父皇,对自己和母后那个态度就好笑,他的母后还在没有死心,但是他死心了。 父皇这么些年对自己的努力和成就视若无睹,已经很明显不可能传位给自己了,他就是老糊涂了,还想把皇位留给那个遗失在外边的小崽子。 陈烨想到这里心情就好起来了,他看着快亮起来的天,心中很是欣慰。 他已经计划好了,今晚收了飞羽城,明天就全城找人,他已经得到绝七的传信,说范平澜没有死,还在飞羽城里。 “真好,一切都在好起来了。”陈烨看着下面已经形成的包围圈笑了起来。 很明显下面还在挣扎的人已经扛不住了,陈烨挥手,准备让士兵们解决掉他们。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跳起来,一枪扎出去,撂倒一片人。 陈烨看着看着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拉住身边的心腹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不……不知道……”那人摇头不知所措。 陈烨一把推开他就朝山下跑去,边跑他边嘴里念叨:“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军营里!” 陈烨看着范平澜的身影,脑子里一团浆糊,感觉计划的走向已经彻底不按照自己的设计了。 他这次连中秋宴会都不参加,就是为了跟阿曰合作,一举把飞羽城的乌鹄族赶尽杀绝。 与此同时,陈烨还有私心,他想此次前来寻找范平澜,把她带回京都。那日他借着带语冰游览京都的借口,趁着语冰去选衣物了,他偷偷跟回去取情报的吴昊汇合,得到了绝七飞鸽传回来的情报:范将军未死,身在飞羽城。 陈烨心中狂喜,按照他对范家世代忠良的了解,范平澜是不可能叛国的。 那这次被人报了死讯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就是范平澜受了重伤,在飞羽城养伤和同伴失散,那些人都以为她死了。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那在他想象里还在养伤的人竟然在敌人军营里!陈烨心乱如麻,当即大喊:“住手!住手!” 他飞快跑过去,但是战事正酣,没有人能听见他说话。 陈烨愣在半山腰,他这个角度很清楚看见了那个人的脸,虽然已经满是血污狼狈不堪,但是仅一眼,陈烨就认出来那个人。 “平澜!”他有些震惊,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着跟敌军将领并肩作战的范平澜。 之前隔得太远范平澜又被阿散挡在身后,所以他一时间没有看清楚,就在刚刚他看见那个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在千军万马里。 好好的中秋之宴,变成了厮杀,范平澜和阿散拼了一夜。 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已经筋疲力竭,都准备好长舒一口气英勇赴死了,结果糟心的事情又来了。 远处那匹浑身通黑的战马嘴里喘着粗气,在快天明了的光里,跑的很快。 “怎么回事?怎么他们又回来了?”范平澜眉头一皱,心里开始慌乱。 阿散身子一僵,也紧张了起来。 之前千钧一发之际,他们二人拼命掩护灵鹫骑马带着阿辽金和那个弓神医冲出包围圈。 本意是想让他们逃命,这突然回来很是反常,忽然一个想法猛地从一夜厮杀已经麻木的脑袋里窜出来。 “还有埋伏!”很显然范平澜也想到了,两人异口同声都倒吸一口冷气。 战马很快就歪歪扭扭冲了过来,虽然疲惫,但是跑的明显比之前驮了三个人快那么一些。 范平澜急了,抡起长枪又要开打,阿散一把拉住她:“马上只有他一个人!父皇和灵鹫不见了!” “什么?他不会武功回来添什么乱!”范平澜只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她心口一痛,忍了许久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坚持到现在一直是在强撑,一个人的潜力能支撑多久,范平澜早就筋疲力竭,坚持不住了。 阿散一把抱住她,把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手里紧紧握着那把长刀,眼神嗜血的看着包围自己的人 张秀檀咬牙拼命拉着缰绳,大喊:“范平澜!老子回来救你了!” 他昂着头,风吹的他的脸生疼,连面纱吹掉了他也没有察觉。 张秀檀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用力抽打着马朝这边冲过来。 这次的大喊张秀檀没有刻意改变声音,他焦急到已经忘了伪装。 这熟悉的声音随着马蹄声飘了过来,范平澜一愣…… 第九十二章 小爷来救你了 不……不可能…… 范平澜一失神被砍了一刀,阿散一脚踢开那个偷袭的人冷声道:“不要分心!” 范平澜心头难受,心道这是幻觉,自己是太想秀檀了,才会产生错觉。 “澜澜!小爷来救你了!” 张秀檀坐在马背上,黑马一路奔袭已经筋疲力竭了,一人一马歪歪斜斜冲了过来。 那些兵士立刻摆好防御队形,就等着把马背上的张秀檀打下来,一拥而杀。 他们已经认为被包围的两人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只能束手就擒,于是放松了警惕,想专心对付张秀檀那边。 范平澜阿散二人皱眉,看着那个被马儿颠簸到歪歪扭扭的身影,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那么一丢丢嫌弃。 “我觉着他是来殉葬不是来救人的……”阿散笑了笑,挑眉。 张秀檀本来就是京城首富家的独子,虽在家也经常跟狐朋狗友去“策马奔腾”,但总归骑的都是温顺马儿,何时在这种生命攸关的关头骑过军马。 他紧紧攥着缰绳,控制身体,但是依旧被颠的头晕眼花,范平澜看着那边的情景,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皱成一团。 不知道为何,一看到那个冲过来的身影在马背上一歪,她就心里像被揪了一下,范平澜自我安慰,自己是这怕这江湖骗子还没到就摔下去被摁住了。 “他还回来干什么!”范平澜一惊,心中又气又有些感动,在她印象里两人之前一直“交恶”,这人怎么还会不顾生命危险回头来救她。 这种千军万马的阵仗,很多人一眼就被震慑到了,很少有人能这么毅然扎进来,就像自寻死路一般。她本来和阿散已经孤立无援,准备赴死了,结果又来一个。 天还没有亮,一群人只能看见那人奔过来的轮廓,范平澜厮杀了一夜疲惫不堪,看见那人不顾一切冲进来,身上不知道为何突然来了力气,咬牙一枪扫出去,又扫倒一片人。 “我们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范平澜脑中突然又出现京都的那个傲娇小公子,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还要回去解释,她不能接受他娶别人! 张秀檀那个狗脾气,哪家姑娘受得住!她堂堂大将军保家卫国,自然也要保护京城的姐妹,张秀檀这种危险人物只有她来收! 阿散已经明白她的动机了,马上长刀一挥,两人配合竟然把那些兵士扫开了一条路给张秀檀创造机会,张秀檀见状猛地打了马儿一把。 马儿嘶吼一声,一尥蹶子差点把他颠下来,张秀檀咬牙紧紧勒住缰绳,手上的肉被粗糙的缰绳刮掉了一大片,血涌了出来。 他只觉得掌心湿漉漉的,以为是紧张出的手心汗,就像忘记了疼一样,拼命骑着马冲向范平澜的方向。 范平澜听见马蹄声,一枪挑开拦路的士兵,头上高高梳起的长马尾一扫,竟然杀出了一种飒爽的美感,阿散看着心中一动,不料却分神,险些被伤。 张秀檀越近心越焦急,他紧紧勒着缰绳,猛地打马,马痛极一跃而起,从敌军里跃了过去。 “防御阵型!”那些兵士纷纷举起了武器对准张秀檀。 张秀檀面色不变,目光坚定,即使身在敌军中万刃相向,他也丝毫不惧怕,他本就抱着同死且孤注一掷的心回来。 之前他被范平澜提起来扔给灵鹫,灵鹫带着他和阿辽金那个死胖子去守关将军那里求援。 一路上他想了太多太多,也想就这样一走了之,留那对“苟男女”在那里一并死了算了,张秀檀对范平澜怨死了。 她就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玩弄别人感情的负心女,在追求自己的时候宠到天上,后来厌倦了,宁愿假死不要京中的一切了也要摆脱自己。 现在竟然还为另外的男人,为了敌国的将军又一次把自己置身险境。 他张秀檀矜傲了半辈子,父宠母爱,京都众人也是对他恭敬无比。 他没有喜欢过京都任何一个女人,他讨厌那些莺莺燕燕柔弱的样子。 但是凯旋归来的那个爱梳高马尾的女人闯进了他的心里。 只当年那一眼,张秀檀就知道这是他要的,他还在想如何接近,这个女人就已经开始行动。 京都女人柔弱接受不了他的坏脾气,他骄傲也不屑去哄,但是他爱的这个女人是将军,坚强勇敢不矫情不扭捏,对他宠爱无比。 他享受着她的好,也别扭笨拙的回应,却从没想过这女人有这狗胆子敢抛弃他! 当年范平澜为了脱身撒的谎就是死于千军万马围攻,消息传回来那一晚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他喝酒喝到吐了血,不可一世的小公子哭了一夜。 旁人看来他们俩能凑在一起,就是过家家的荒唐,京都也有不少人取笑范平澜一个女孩子家家什么都主动,笑说张秀檀放浪恣意惯了怎么会喜欢一个打打杀杀的女人。 但是他们不知道,他张家小公子,除了傲娇嘴硬,对范平澜的感情除了嘴上没说明白,心里却一点不比范平澜的少。 张秀檀想到这里鼻子一酸,是啊,事到如今再嘴硬,看到这个女人要死了,他还是放不下,就算是这个女人背叛爱情,背叛国家,他嘴里再恨,心里还是一个爱字。 “杀了他!”敌军大喊,一刀砍在马屁股上,马儿本就劳累不堪,身上剧痛,它开始嘶鸣惨叫,疯狂扭动身体想把张秀檀甩下马。 张秀檀紧紧攥紧缰绳,看着兵士们都围过来,范平澜那边应付起来轻松不少,他笑了笑用力洒出袖子里的药。 这药是他鼓捣着治脸,结果却鼓捣出来的玩意儿,迎风洒出能让人身体僵直暂时失去战斗力。 果然这一撒中招的人不少,那挥起的杀气腾腾的刀就像慢动作一样僵住,围住张秀檀那一圈的人身体僵直倒在地上。 张秀檀也被马儿甩到地上,狠狠喷出一口血,他掉了面纱的脸上都是血污,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但是他看向范平澜那边的眼睛却是发着光。我的爱人就是这么厉害!又好看又飒! 只是她身旁的阿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是这两人却是都武艺高强,配合起来无懈可击。 他看着围上来的兵士,心想怕是要死了吧,张秀檀张了张嘴想再喊一声澜澜,可是刀刃已经挥起,他笑了笑。 他张秀檀这辈子张扬自私,从没想过当情圣,但是他就是舍不得那个叫范平澜都女人。 范平澜挑开完一个人,一转头心口剧痛,她看见那边情况危急,想过去又被缠住,她大喊:“快躲开!” 张秀檀听到这声音一震,身体迅速反应一咬牙狠狠撒出去一把药粉,趁他们不备自己在地上一滚滚出了包围。 他捡起地上的兵器胡乱挥动吓到了几个士兵,他咬牙拼命朝二人的地方跑去,身上被砍了很多刀。 张秀檀一路乱砍乱撒药竟然也没人敢接近,眼看离他们越来越近。范平澜和阿散很累很累了,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之前这些士兵是惧怕,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知道这俩人彻底没有力气了。 他们把两人围起来,就像猫逗老鼠一样,时不时用刀刃砍他们一刀,范平澜手里那根缨枪早就折断,她捡起的大刀也卷了刃。 范平澜大笑,已经看明白这是有人留他们一命故意戏弄,她脸上已经有了怒气。 山上阿曰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他看着山下的战局,嘴角得意勾起:“困兽之斗罢了……拿箭来!” 他接过弓箭瞄准了奋力砍杀的阿散,范平澜第一个察觉,想到自己的任务咬牙飞身上去想挡,谁知道另一个身影猛地扑上来紧紧抱住她。 范平澜一愣,血溅了满脸。 “真他大爷……的痛死……小……小爷了……”那一箭射进了张秀檀身体里,穿了个通透。 张秀檀笑了笑,再也抱不住范平澜,吐出一口血正好喷在范平澜胸前。 范平澜心口剧痛,但她知道不是受伤的缘故,她瞪大眼睛,看着怀里男人的脸。 这张脸虽然满是血污,但是那刻在心口的眉眼她又怎么能认不出来,她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张……是……是你?”范平澜紧紧抱着张秀檀,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张秀檀脸一僵,想用手蒙住自己脸,已经没有了力气,阿散转头看向这边眼神都是探究。 山腰上看了很久厮杀的陈烨握了握自己袖子里都是汗水的手,眼神看向范平澜都是贪婪,他颤抖着声音道:“平澜……” 第九十三章 大皇子的心思 陈烨挥手让那些人停了下来,他颤抖着走过去,贪婪的看着范平澜的脸。 阿曰皱眉,把箭扔下匆忙下山,来到陈烨身边,把他的痴相收入眼底。 “怎么了?大皇子让他们停下来就为了看这三角恋的大戏?”阿曰揶揄道。 陈烨摇头,一向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沉稳面具在看到范平澜那一刻,碎的干干净净。 他收到绝七的传信推掉皇宴马不停蹄来到飞羽城,就想抢回他深爱的澜澜。 天知道,他得到她没死都消息时是多么快乐,仿佛黑暗的天空都光芒万丈了一样。 范平澜是他黑暗人生中唯一的救赎,唯一的明亮,他痴痴看着,一时忘了动作。 “别……别看……噗……” 张秀檀喷出一口血,把脸侧向一边,他看见阿散的眼神,心中更是焦急。 若他还是活蹦乱跳的时候,一定跳起来用袖子遮住脸,再臭骂情敌一顿: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啊。 但是很明显现在不行,那根箭把他射穿了,也不知道射到哪个致命地方了,他一张嘴就吐血,痛的他说话也困难,更别说动弹。 他不敢让范平澜看见满脸都是鹅毛,可怕无比的自己。 范平澜睫毛很长,这是张秀檀每晚偷摸摸翻墙偷看她的时候,早就知道的事情,也是因为这扑闪扑闪的睫毛让他在马车上注意到她。 那时她凯旋而归,艳阳高照,身穿盔甲长发高高束起,他正在砸银子给乞丐,她凑过来说了几句话,长长的睫毛上都是阳光,就一眼他看进了心里。 但是此刻她的长睫毛上全是晶莹的泪水,一滴滴砸在他脸上的伤口上,刺痛但是真实。 张秀檀见不得女人哭,更见不得心爱的女人哭,在一起这么久他没见她哭过,这一来他慌了手脚,也忘了不让她看脸的事情。 咬牙想抬手给她擦眼泪,但是一抬头扯到了伤口他又吐血了,身体里痛的撕心裂肺,张秀檀愣愣看着抱着自己的女人。 她变心了,但是看见自己要死了,也还是会哭呢。 “你是傻子吗?嗯?”范平澜在万马千军中毫无生还希望的时候,都没有此刻这么手足无措,她心中有很多疑问,她根本不知如何去问,也知道万马千军在前,不是问的时候。 她只能抱紧张秀檀,张秀檀被勒得翻白眼,一张嘴又是一口老血。 范平澜想哭,跪在地上想嚎啕大哭,却哭不出来,她嘴里喃喃道:“原来最开始的那声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阿散看了他们一眼,只觉得心口空落落的,他转过头去不再看。 张秀檀咬牙切齿,小脸惨白笑了:“哭什么?抛弃我的时候都没哭。” 范平澜一愣,还想问,但是张秀檀的血量明显撑不了一句话,他一张嘴就吐血,就像流不完一样。 范平澜不再说话点了张秀檀的穴,暂时止住了一点点血,她摸出金疮药,胡乱都洒在伤口上,战场上不能拔箭她没有办法,只能再把箭枝小心翼翼砍短一边,让张秀檀靠着自己。 做完这些她才猛然发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她在战场上竟然失神了这么久,要是对方有杀意肯定早就死透了。 阿散横刀挡在他们面前,眼神锐利嗜血如鹰隼,黑衣蒙面的士兵们都听从号令没有再进攻。 战局到现在竟然到了一个僵持又迷惑的局面。 范平澜坐在地上,让张秀檀靠着自己,陈烨回神过来向前走了几步,被阿曰拦住:“小心!” 陈烨嘴唇颤抖喊道:“平澜!” 死战到此时,天光乍亮,范平澜听到这声身体一僵,冷眼看向那边,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惊讶。 “是你?”她冷笑,今晚的叛乱来的蹊跷,袭击之人都是黑巾遮面,她早该想到是里应外合之计。 “是我!”陈烨笑了起来,在满是血腥血流成河的地方他笑的依旧温文尔雅,就像赏花的俊秀公子。 范平澜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恶心,她讨厌陈烨,从小到大她就讨厌。 分明这人就是从地狱黑暗中爬起来的怪物,却偏偏披上人皮,在阳光下伪装的温文尔雅,是人人都爱的翩翩公子。 以前她虽不满陈烨,但是也明白陛下只他一子,皇位必定是他的,但是陛下一拖再拖,所有人都不明白。 但在此刻,范平澜明白了,这类人若是成了帝王,必定山河焦土血流成河。 “我……我来接你回去……”陈烨上前走几步,在范平澜威胁的眼神中停下脚步。 张秀檀虽然被点了穴不能动弹,但是他听得见,心中另一个他气的是抓耳挠腮。 不要个脸子!真的呸呸呸呸! 张秀檀在范平澜怀里直翻白眼,陈烨在近卫的保护下慢慢接近,正好看见张秀檀满是血污的脸,还有那没翻完的白眼,两人的脸都是一僵。 张秀檀咽了咽口水,当年他还不知道这龟孙的背景,以为只是普通追求者,暗地里没少打架,这下怕是真虎落平阳被犬欺。 陈烨笑了笑眼睛里都是杀意,自然也是想起了和张秀檀的故事:“把这两个人杀了,我接我的澜澜回家。” 阿散闻言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关系,他眼里都是范平澜,因为他被连累的无辜女人。 他要保护她,然而还没等他动作,就听范平澜一声冷笑,他眼神和范平澜相对,突然皱起眉。 范平澜在示意什么? 他不动声色朝那方向看去,竟然看见了几匹高头大马,阿散心中有了数。 士兵们听令把阿散按住,还想把半死不活的张某人拖出来。 阿散在暗暗运气疗养,没有反抗。 范平澜在暗暗给张秀檀输内力止血,眉头一皱。 “别急,我有话说……”范平澜擦了擦张秀檀的脸淡漠道,她扶着张秀檀站起来。 范平澜朝陈烨一笑,趁陈烨晃神把袖子里藏的匕首狠狠放在脖子边上,她下手向来狠,血马上流下来了。 陈烨慌了:“你干什么,把刀放下……” 范平澜翻了个白眼,她不觉得自己这样能威胁到谁,但她就要吓他一吓。 “可是要我留他们一命?我可以……只要……”陈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想上前去,阿曰拦住他。 他固执推开阿曰走近范平澜,摸向他心心念念人儿的脸,阿散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押着他的士兵一哆嗦。 张秀檀咬牙切齿,眼睛射刀子一般瞪着这个趁人之危的王八羔子,只想化身为那啥,把这登徒子的狗爪子咬掉。 范平澜笑了,笑的温柔无比,陈烨一愣脖子一紧,还没反应过来范平澜把怀里张秀檀往外一扔。 谁也没注意有这一出,这女人疯了一样把重伤的人扔了出去,正好把押阿散的人砸了个踉跄。 阿散一手搂住面无血色的某人,一手夺刀,范平澜紧紧勒住陈烨的脖子,把他拖向自己,三人又靠在一起 “唔……”张秀檀痛的险些晕过去,他这算是明白为啥输内力了,就是为了这一砸,怕自己砸断气了。 范平澜点了陈烨的穴道,陈烨浑身软绵绵的,被她压制住,他皱紧眉头又舒展开:“这还是你第一次抱我……” “……” 阿散、张秀檀、范平澜三人脸齐齐一黑,范平澜咬牙狠狠勒住他脖子,阿散冷声道:“还真是不要脸!” 我顶这位冷面情敌!张秀檀眼睛一亮,若不是他不能说话,他一定骂的这个王八蛋满脸血。 陈烨笑了笑,一点不为自己着急,尽管被勒得快窒息,一脸猪肝色了,一脸享受吸了吸鼻子:“澜澜……真……真香!” 在站各位脸都是一黑,本来准备上前救人的阿曰,手一软差点握不稳刀,这皇子真不太聪明的样子。 要不不救,把他也弄死算了,到时候乌鹄族吞并安远国成为大国算了。 “让我们走!把马牵过来!要不然勒死他!”范平澜俏脸冷漠,偏偏人质一脸享受。 当然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大皇子的人很是忠心当即大喊:“快让开!” 第九十四章 掩护 有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很快一片乌云飘来,盖住了天光,天地又陷入一片阴郁。 一群人紧张地看着范平澜勒着陈烨,往马的方向退去。 她因为之前的拼杀,已经精疲力尽了,此时她是强打着精神,在挟持陈烨这个人质。 两人颤颤巍巍上了马,范平澜把陈烨搭在马背上,在一群黑衣士兵杀人一般的眼神里咬牙拉起缰绳。 陈烨被点住穴道倒还老实,只是那张俊脸上享受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烦躁,张秀檀险些咬碎后槽牙,只恨自己受了重伤。 臭不要的玩意儿,张秀檀暗骂。 “怎么只有一匹马!再来一匹!”范平澜很是警惕,防着士兵们救人,又狠狠一勒陈烨,动作狠辣,没有留情。 于是众人看着陈烨安详的笑着,脸又红了几分。 “范平澜!你要干什么!”阿散很是担忧看着范平澜。 “我拖住他们,你们快走!”范平澜斩钉截铁道。 很快士兵们把马牵过来了,阿散把重伤的张秀檀搂在怀里,旁人看起来两人竟然颇有几分相配。 但是当事人不这么认为,他们看对方除了尴尬还是,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们,对方很有可能是情敌。 若不是情况紧急没有人想跟情敌相亲相爱。 看二人上了马,范平澜紧紧抱着大皇子这个活的保命金牌大喊:“你们快走!我殿后!” “你……定要平安回来!”阿散皱眉,心知再拖下去几人都活不了。 而且看这个样子,这些人似乎都认识范平澜,且没有杀意,倒不如自己先趁机脱身再寻机会救人。 他深深看了一眼范平澜,当机立断咬牙想拍马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大笑:“我的好侄儿,这么久也没看见我,我可是真的很伤心!” 阿曰从人群中走出来,笑着看向马背上的阿散。 他对于阿散现在的状态很是惊讶,阿散厮杀这么久,竟然到现在还全须全尾,没有死掉。 之前阿曰就是一直在偷偷打量他,一时分神导致合作盟友被劫,他倒不怎么慌忙,从大皇子被劫那刻开始就混进人群里暗暗观察。 他发现阿散这孩子长大了,早已经不是当年追着自己跑,要自己带他打猎的小孩子了。 “是你!” 阿散皱起眉头,终于看见了阿曰,他愣了愣,脸色变得苍白,手指紧紧勒住缰绳。 张秀檀靠着他胸膛,亲身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激动。 阿散冷冷看过去,咬牙切齿:“你怎么还没有死!” 阿曰大笑:“我没有夺回我要的东西,我又怎么会死?” 阿散冷冷看着他,若是眼神是刀,阿曰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阿曰和阿辽金是亲兄弟,他当年对阿散也很好,只是好景不长。 他狼子野心起兵反叛,被阿辽金一路压制,走投无路时绑架了阿辽金的结发爱妻和那时候还小的阿散。 阿辽金最后只救回了阿散,代价是永远失去了爱人,再后来阿辽金发兵重创阿曰,阿曰掉下悬崖,这事情才告一段落…… 范平澜看阿散情绪不稳定,知道这是对方的缓兵之计,她连忙大喊:“别跟他废话了!带着他快走!我求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范平澜喊完不敢再看二人的方向,她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道是喜多一点还是悲多一点。 她在心中早把和爱人相逢时,会发生的情况都想了一遍,甚至也想过在重逢时,他已经结婚生子,他一脸慈爱的抱着和别人生的崽。 但是范平澜怎么都没有想过,崖底的江湖骗子,那个烦人的庸医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她爱的人一直就默默陪在她身边,是她察觉的太迟了。 听了范平澜的大喊,阿散这才回过神来,强制性让自己不再去看阿曰,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冲上去宰了这个叛徒。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阿散咬牙抱紧张秀檀用力一拍马屁股,马儿跑了出去。 “张秀檀!你给我好好活着!”范平澜冲着已经奔向远方的两人大喊,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可是,她和秀檀相见便是分别,只看了一眼让她怎么舍得。 张秀檀痛的昏昏沉沉,但是脑子里心口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始乱终弃,抛弃自己的坏女人。 他费力从阿散怀里睁开眼睛,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你……你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咳咳……” 张秀檀费力说出一句话,却喷了一马背的血,他被点住了穴道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范平澜越来越远。 阿散一路策马狂奔,没有一刻停歇,他不敢回头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一想到自己喜欢的人深陷敌营,阿散心如刀割,他觉得脸上湿润了,也不知道是血,还是名为眼泪的东西……见人走了,范平澜舒了一口气,勒着陈烨猛地一拍马屁股,他们牵来的马是上等军马,这么一拍就像箭一样窜了出去。 范平澜被这么一颠没坐稳眼看就要被晃下去,她喷出一口血,心中暗道:完犊子! 范平澜很清楚,她身后是追兵,只要自己这一摔下马,四脚朝天的绝对被抓。 范平澜咬牙挣扎着先翻上去,就在这时候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拉了一下。 “你!”范平澜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本应该被自己挟持的陈烨,此刻的陈烨一手拉住缰绳,一手紧紧拉住范平澜。 他嘴角有血迹,是强行冲开穴道受了内伤,陈烨轻笑道:“可要拉住了,我拉你上来!” 范平澜脑子一嗡,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质脑子有点不好用,这个时候难道不是把自己推下去,让追兵把自己抓回去才是正确打开方式么? 范平澜很排斥陈烨接触自己,她用最后的倔强挣扎着:“你撒开!” 陈烨就当没听见,轻轻松松就把范平澜拉上了马,他的手紧紧搂着范平澜的腰。 范平澜脸一黑:“放开!” “我不放!我要把你带回京城!”陈烨在她耳边温柔又深情道。 范平澜皱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一掌打过去:“你怕是忘了你是我的人质!” 这皇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太大威胁一掌劈晕就是,范平澜一想到这里,嘴角已经扬起胜利的微笑。 只要挟持住他,她相信一定是前路光芒万丈。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深藏不露的人就是他。 陈烨轻松化解了这一掌,拉住她挥过来的手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扯,范平澜这个铁骨铮铮的女汉子,竟然以一个极其娇羞的姿势栽进他怀里。 “澜澜!现在你是我的……人质……”陈烨温柔细语,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温柔。 范平澜的笑僵在嘴角,反应过来情况不对时已经迟了,陈烨一针扎在她脖子后面。 完蛋!翻车了!太丢人了!自己竟然被人质反绑了! 范平澜一时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在心中凝聚成俩字:我恨! 她当即觉得浑身一软,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连抬手的力量也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陈烨拉停了缰绳。 阿曰和军队一直紧追,看见前面马停了,他挑眉:“抱得美人归了?” 陈烨抱起范平澜从马上轻盈跃下来,范平澜心下一惊,这人轻功竟然这么好。 阿曰迎上去看着被控制住的范平澜,眯了眯眼睛:“这女娃子长的倒是好看,也很眼熟。” 陈烨听他这么一说,脸一黑,用袖子遮住了范平澜的脸,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他:“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她,剩下的事情,我相信未来乌鹄族的王应该能轻松解决吧!” 阿曰看他这占有欲强的样子,倒是了然一笑,他一直知道这个一直扶不正的大皇子并不像世人说的那么温润无害。 阿曰欣赏极了他这藏在深处的狠辣,他笑了笑:“合作愉快,我的安远王!” 安远王! 范平澜一惊,大皇子这又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跟这个长的就不像好人的外族人合作? 范平澜被他盖在袖子里,只能嗅到他身上独有的熏香味,很淡雅清新,就像他一直戴着的面具一样。 范平澜眼前一片黑,但是耳朵却是很灵敏,听到这里她皱起眉头开始思考。 老皇帝派自己过来是来确定阿散的身份的,自己诈死潜伏这是绝密任务,陈烨又怎么会发难飞羽城?难道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范平澜皱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肯定是陈烨察觉到了老皇帝还在不死心,还在寻找当年失踪的小皇子。 只要找到了小皇子,陈烨的太子之位就是已经煮熟的鸭子活生生飞了。 他现在已经等不及老皇帝立太子了,想用谋逆的手段,一步到位? 第九十五章 被困 范平澜越想越心惊,也不知道老皇帝知不知道他这个平时唯唯诺诺,温柔无害的崽有这种干大事的心。 这要是不知道,没有设防,说不定这个天就真的被他翻了!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父亲又该如何是好?父亲可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臣子,一辈子为老皇帝征战天下。 当年对于立不立太子这个事情,朝中大臣一个个老奸巨猾,就像一根根成了精的老墙头草。 那时候皇后后家势力正旺,正蒙盛宠,没有几个大臣敢直言不立,朝堂中大部分声音都是支持立大皇子为太子。 但是皇上就是个作精,脸上笑嘻嘻,心里到处算计,他暗地里找了父亲,意思是让他投反对票。 明面上的理由就是大皇子年轻气盛,有待磨练,但是暗地里的理由朝中人人都知,他就是忘不了和白月光贵妃生的小皇子。 于是,范平澜忠心耿耿的老父亲范安,背着一口皇帝打造的黑锅,逆流而上力挽狂澜,以镇国大将军的名义投了反对票。 这可真招人记恨,皇后气的脸都抽抽了,但是没有办法,不敢动撼他半分,唯恐寒了其它良臣的忠心。 范平澜想到这里一声长叹,这大概也是后来大皇子假装对自己一见钟情,来提亲来接近自己的原因。 老爹铁骨铮铮一辈子,吃软不吃硬,他唯一的软肋也就是自己,每一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有个好归宿。 他也是不例外的。 大皇子人人都说温润如玉脾性极好,长的又好看又对她一往情深,都说是她高攀了,配她绰绰有余。 但是她从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表面上那么温柔的人,他眼睛里除了温柔还有戾气。 本来她以为只是错觉,直到那次宫宴散场后,她迷路阴差阳错进了他的宫殿,亲眼看见他把宫中贵人的波斯猫掐死,埋在了自己宫里的香樟树下。 从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个男人真的是恶魔。 陈烨抱着范平澜坐进了来接应的马车里,马车内部装饰很是奢华,但是变态就变态在这奢华里还有那么一丝丝文雅。 陈烨痴痴看着翻着白眼的范平澜,用修长的手轻轻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手帕,仔细擦着她脸上的血污。 让范平澜靠着自己的胸膛,范平澜听见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陈烨!你放开老娘!”范平澜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皱眉浑身都在拼命抗拒。 这么暧昧的姿势只有在爱人怀里,比如她的秀檀怀里才是幸福,但是在这人怀里却是无比煎熬。 更何况她现在心情无比复杂且烦躁,她还没有搞明白她心心念念的人怎么就成了那个庸医,而且在军营时怎么就对自己这么有恶意,怎么还这么傻挡了一箭! 也不知道那箭要不要紧,范平澜在陈烨怀里盯着马车顶,自动过滤陈烨腻死人的土味情话,专心致志想着该想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张秀檀受伤了,她就心痛到无法呼吸,她乖巧可爱俊美帅气的秀檀啊,她细皮嫩肉可可怜怜的秀檀,也不知道阿散和他怎么样了,安不安全。 陈烨一心一意,深情款款说着这些日子对她的相思之情。 范平澜也一心一意屏蔽他的叨叨,专心一致地担心正在逃跑的俩人。 想着想着她叹了口气,觉得耳边有蚊子一直嗡嗡嗡,给她嗡困了,干脆轻轻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很快一阵呼噜声音响起来了,陈烨脸一僵,就发现怀里的女人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他不怒反笑。 陈烨手指一动,就把她用来扎头发的定情信物--那条张秀檀搓的五彩绳给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把她很是杂乱的头发放下来。 果然这一举动让范平澜猛地睁开眼睛:“你干什么!不要动我的东西!” 范平澜本来想一直冷漠下去,让这个心机深重的大皇子碰一鼻子灰。 谁知道这人手贱,竟然动秀檀用小手给自己搓的五彩绳! “嗯?”陈烨皱了皱眉探寻的看向她,发觉她再也装不下去冷漠了,他笑得更开心了。 陈烨把她搂在怀里直直看着她的眼睛,笑着问道:“澜澜看样子很喜欢这种五色绳?” 范平澜瞪着他:“关你什么事!还给我!” 陈烨低头看着那做工粗糙的五彩绳,虽然是笑着,但是眼神都是不屑。 他在范平澜毛骨悚然的表情下轻轻摸上她的脸:“让我猜猜,这廉价的物件儿,是谁送的!嗯……是那个什么首富之子送的吧!” 范平澜正想反驳,却听他冷笑一声:“如此廉价的东西也好意思送出手?首富之子若是真的爱你会只给你这些?” “关你屁事!”范平澜气的牙痒痒但是她不能动,只能凶狠瞪着他。 见她怒了,陈烨笑的很开心,温柔地用脚把五彩绳踢下了马车。 “不!”范平澜大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五彩绳掉下了车,落进了尘埃里。 王八蛋!气死老娘了!等我冲开穴道抽死你! 范平澜气的脸色发青,她闭目聚精会神冲着穴道,但是无论怎么样都没有办法。 陈烨用上等的木梳,轻柔的帮她梳着头发,心满意足的抱着满脸抗拒的范平澜柔声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带你回京,然后娶你当我的皇后!” “你知道么,我第一眼就好喜欢好喜欢你,我等着一天太久了。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解不开这个穴道的,乖乖的……”陈烨又开始了肉麻深情的语调,让范平澜好不容易容易静下来的内心又涌起层层波涛。 范平澜只觉得自己胃中昨晚上吃的那点少的可怜的食物,要被恶心的呕出来了。 这男人怎么回事,说情话这么浪漫的事情也能让他搞的这么恶心人? 我的老天爷救救信女吧,我愿意用我老爹藏的那一罐茶向您进贡。 然而老天爷没有听见她的祈祷,范平澜觉得自己要愁秃了。 “呕……”范平澜翻了翻白眼,“行了,求您住嘴吧,我不听……” 飞羽城开始动乱,平时和飞羽城百姓相安无事的乌鹄族士兵开始露出了狰狞的嘴脸,仿佛以前的和善都是一场梦。 他们上街打砸抢烧,敲诈掳掠,街道上四处都是尖叫着逃命的百姓。 “阿曰已经策反了大部分兵士了。”阿散抱着已经昏迷的张秀檀刚一上街道就发觉情况不容乐观。 本来阿散是想进城调守军平乱,但是很明显,现在阿曰已经控制了飞羽城中他们父子能调动的所有的乌鹄族军队。 这些被策反的士兵本来跟着阿辽金出来就是为了打仗为了扩大乌鹄族的疆土的,谁知道这么久就只打了几仗,攻下飞羽城后就只顾着驻军享福了。 乌鹄族是游牧民族,生性好战,自然不满意这种日子,对首领阿辽金也是颇有不满。 阿曰在这种时候出面挑拨人心,这才导致了这种局面的出现。如今阿曰心机深重,派重兵控制了城中大小药店,让他们没有地方可去。 阿散只能避开军队躲在巷角,开始思考自己如何脱身。 这些士兵防守看起来很严,但是对他个人来说是有破绽的,若是他一人逃出城去没有问题,但是…… 阿散看着张秀檀惨白却掩饰不了俊美的脸怔了怔,心里冒出一股酸味来,他们是什么关系? 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这个神医替她挡一箭? 他难道也喜欢平澜,那……她怎么想?难道也喜欢他? 阿散摇摇头,觉得自己魔怔了,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也不知道父亲和灵鹫是否安全,他竟然就还在这里儿女情长!正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阿散冒头一看,竟然看见一队士兵正在朝这边走来,他暗道不好。 阿散连忙扶起张秀檀,想躲进一侧的破屋子里,他刚一推门,就感受到杀气,阿散连忙避开却看见一张熟悉黝黑的脸。 那人本来满是杀气,结果一见阿散愣住了:“将军!” “怎么是你!” 第九十六章 选择 拿着刀站在门口的彪形大汉脸上有血痕,已经入冬他赤着的伤痕累累的上身已经冻的紫红,比厮杀一夜浑身是伤的阿散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他的眼睛依旧就像鹰隼一般有神,他和阿散面面相觑,一时间两人都忘了动作。 “快搜这边,有人说看见阿散和那个神医了!一定要找到他们,阿曰将军说了不管死活都行!” 士兵们的声音越来越近,灵鹫反应过来连忙把阿散拉进那间破屋:“将军快进来避避,大王也在里面。” “好!”阿散扶着张秀檀进去,张秀檀嘴唇都乌青了,失血过多脸色也有些泛死灰。 他们藏身的小屋很是破败,应当是个柴房,只有一道破门,连窗子都没有,阿散一进去就闻到了浓郁的霉臭味。 “这……是神医?”阿散体力也有些不支,刚一进门就,扶着张秀檀就险些摔倒,灵鹫连忙撑了两人一下,这才注意到他扶着张秀檀。 阿散看了看张秀檀眼神复杂:“若不是他奋勇相救,恐怕我没有办法站在你面前,他现在伤势很重,急需要找大夫。” 灵鹫一听看向张秀檀的眼神多了几分佩服:“之前我们冲出重围,是神医主动提出让我们躲一躲,他骑马引开敌人,他说过,如果可以一定会来救你们,没想到神医竟然这么厉害,他做到了,对了小范呢?” 阿散眼神一暗,灵鹫心里一咯噔有了不好的感觉,就不敢再问了,低头查看张秀檀的伤势。 阿散把张秀檀交给灵鹫照看,他往屋里面走去,屋子很暗,只有破门处透进来的一点点光。 眼神很好的他只一眼,就看见阿辽金晕倒在角落里,身下垫着灵鹫的外衣。 他皱了皱眉,抬头看向正在照顾张秀檀的灵鹫:“父亲怎么了?” 灵鹫叹气:“是余毒没有清,又一晚上奔波大王晕过去了。这阿曰计划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本来大王一直有防备,什么都算计好了,谁知道这个狼心狗肺的守城参将竟然也被策反了。” 门外的追捕士兵们的脚步声远了,屋里还醒着的两人舒了一口气,但是角落里的张秀檀很明显情况并不好。 他体内有箭没有拔,流了那么多血加上逃跑了这么久,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将军,神医怕是要不行了,箭头没拔出来上面有毒……”灵鹫回头焦急道。 阿散皱眉看了他良久,心中有了思量。如今他们这边是四个人对几千反叛军队,更可怕的是四个人里面还有两个受伤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 唯一的选择就是放弃掉一个,阿辽金是他最敬爱的父亲,而这个神医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只要放弃掉他,其它人都会方便很多。 这个念头让阿散心中一颤,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虚感传上来。 平时带兵打仗他见惯了生死,就连好兄弟战死在眼前他也能化悲愤为了力量。 谁知道,如今看到这个平时跟自己有莫名敌意的大夫要死了,他非但不高兴,心里反而就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 他知道自己本不应该心中如此难受,阿散很清楚自己难受的原因。 事到如今他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他喜欢上了那个叫范平澜的女人。 他不想辜负范平澜的嘱托,那个女人完全就是这场亲人争权战争里的最无辜的存在。 在事发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自己逃跑,不趟这趟浑水,但是她没有,她一直都在他身边,陪着他跟他并肩作战,最后甚至自己身陷囹圄。 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照顾好这个神医,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人关系如何,但是范平澜在那么危急的时候都不忘了开口,那么他就算是死了,他也不能失约。 阿散想到这里知道不能再拖,于是拿起长刀准备开门,灵鹫一把拉住他:“外边到处都是抓我们的人,您不能出去。” “他快要不行了,我得去绑一个大夫回来!”阿散皱眉。 灵鹫急了眼松开扶着张秀檀的手,就要去组止阿散:“不能冒险啊将军!” 张秀檀无力歪倒在地上袖子里竟然掉出来一个锦囊,锦囊口没有封好,掉出来几颗丹药。 灵鹫一看眼睛一亮,捡起丹药一闻只觉得清香扑鼻,当即兴奋道:“我们或许不用找大夫,弓神医不就是大夫么,他身上应该有简单包扎的药。我们先急救一下,等到晚上我出去绑个大夫来。” 阿散也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情,灵鹫小心扶住他,阿散开始搜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救命的药。 张秀檀福大命大,那断箭把血堵住了,他倒是没有流太多血,一时半会死不了。 “咳咳咳……”就在阿散着急忙慌翻找的时候,张秀檀晕晕乎乎醒了过来。 “你坚持住,我一定救你!你有没有暂时能保命的药,在哪里?”阿散见他醒了连忙问道。 张秀檀吃力的表示在袖子里,阿散着急忙慌一翻,翻到了个药丸子,闻了闻味道芳香,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于是准备死马当作活马医给张秀檀塞进嘴里。 阿散一咬牙给他往嘴里一塞怕他没办法咽下去,晃了晃,终于晃进去了。 张秀檀被晃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抬眼哀怨看着阿散,他老张虽然重伤身体虚,但是脑子格外好用,他男人的预感告诉自己,在情敌手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费力咽下去,吃力问道:“给我吃了什么……” “就在你袖子里找到的药,应该不是毒药吧?” “……” 张秀檀已经神情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揣了些什么药。 他现在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冷,伤口痛的要死,他一闭眼就是范平澜笑盈盈站在自己面前笑着的样子。 张秀檀看着满室的昏暗,嗅着屋子里浓郁的霉味和自己的血腥味,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要是死了是不是就回不去京都了?也再也不用为这个负心女生气吃醋了,想着应该是高兴的,但是他还是很难受。 澜澜啊,我还没有问问你心是怎么长的,情正浓的时候这么狠心,我还没有跟你过够,难道就要这么彻底结束了? 张秀檀很是不甘,忽然浑身血液开始变热,火热的温度让他无法呼吸,一阵剧痛爬上来,他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思绪又穿回了三年前那个她凯旋而归的午后,阳光温暖照在她的睫毛上,依旧那么让他动心。 他本可以忘记这段感情,在京都接受父母安排的相亲活动,跟其他姑娘一起儿孙满堂。 根本不用远走他乡甚至变成大白鹅,看着她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最后他却是为了救她客死他乡。 隐隐约约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但是他已经睁不开眼睛陷入了混沌…… 熏香清新淡雅,帷帐里躺着范平澜,她睡的很不安稳,她深陷梦魇。 梦里依旧是京都街道上,那个红衣少年笑的张扬无比,她笑着招手想跑过去,突然来来往往的人却多了起来,就像一堵人墙活生生隔开了彼此。 范平澜朝那个少年大喊:“秀檀我回来找你了,我没有抛弃你!” 隔着人群,那少年不笑了,手里却拿着他亲手做的那根五色绳狠狠扔到了地上:“范平澜,我们结束了。” 范平澜一愣,就在这时,一箭凌空飞来,正中张秀檀心口,他眼神哀怨地倒在地上浑身是血…… “啊!” 范平澜心口剧痛,惨叫一声终于从熏香的药效里醒过来。 她满头大汗,心跳如擂鼓,嘴里喃喃道:“秀檀……” 范平澜睁开眼呆坐了很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变态的大皇子偷偷带回京城了,这正是他偷偷置办的别院。 她心里惦记着张秀檀的安危,也有些担忧自己完成一半的任务,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 第九十七章 大皇子的示爱 范平澜这鲤鱼打挺没打明白,一个恶狗扑屎的标准姿势,从床头像个老冬瓜一样滚到床下。 范平澜被摔懵了,瘫在地上看着房梁,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她洗吸了吸房间里的熏香味连忙捂住鼻子。 “这错误不应该啊?想老娘五岁时这鲤鱼打挺的动作就无比标准。一定是这屋子里熏香有毛病。” 范平澜试着运气,却发觉体内没有动静,好像没有了武功一般。 她心下一惊,连忙查看自己的手筋脚筋,发觉没有受伤,放心了一丢丢:“我这身武功来的太辛苦了,要是给弄没了,看老娘不挠死他!” “这应该不是用武力废了武功,还好还好。那应该是用了针或者药暂时压制住了老娘,真不要个脸!” 范平澜龇牙咧嘴坐在地上,想到之前在马上这人扎了自己一针的事情,又伸出手在全身各个穴位摸了摸,没有发现银针。 “这怎么回事,不太对啊!”范平澜抱着床脚吃力爬起来,突然门被人推开了。 她扭头一看,正好看见走进来笑盈盈的陈烨。陈烨穿着一件白色锦袍,头发随意披在肩头,更加显得他温文儒雅。 他朝身边的护卫挥挥手,那些人就把门带上出去了。 陈烨就站在门口身长玉立,姿态无双,范平澜皱眉,这脑子不太聪明的皇子皮囊还是好看的。 若是外边那些女人一定被迷的神魂颠倒了,但是范平澜不一样。 她跟可谓是绝色的张某人朝夕相对,黏黏糊糊这么久,已经对不艳丽的美色免疫了,陈烨好看是好看,但是太寡淡了。 陈烨笑了笑,他一向知道自己皮相出色,如今见心爱的女人也呆呆看着自己,以为是范平澜看呆了,心中升起丝丝愉悦。 “怎么?看呆了?若是……”那句若是你嫁给我当我的皇后,你就可以看一辈子的骚话没说完整,范平澜一爪把他扒拉开。 “别挡道,放我出去!。”范平澜摇摇晃晃想出门去,却被陈烨拦腰抱住。 范平澜她不像姑娘家那样喜欢打扮,糙是糙了点,但是天生丽质又是另一回事。 她行军打仗的风里来雨里去,那个皮肤依旧不输深闺里,细细保养的姑娘家。 在陈烨这个角度看过去,范平澜的脸不施粉黛都美得让他心跳,她的脖子上的皮肤更是白如凝脂。 “这些年你越来越好看了。”陈烨伸手想摸上去,范平澜一巴掌就打过去。 陈烨被一巴掌打歪了脸,有些发愣,还没反应过来范平澜抓住他的手,脚下狠狠一踩,一个过肩摔,把他拍在了地上。 “你个登徒子,还动手动脚,我……”范平澜一句话没说完,脚被地上的陈烨一拉,她整个人就倒进他怀里。 陈烨笑的宠溺:“你还真的是调皮,你说要是伯父知道你回来了,会不会很高兴!”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范平澜一听这话脑子一嗡,什么玩意儿?这大皇子脑子有坑? 自己被他带回京没多久,怎么看着这架势,是要把自己没死的消息传遍全国啊! 要是让爹爹知道……这……这……这太秃然了。 范平澜眉头一手抓住陈烨的手狠狠一扳,把他反剪在地上,用尽浑身蛮力把他的俊脸按在地板上:“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回来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被压住的陈烨丝毫不恼,笑了笑很轻松把范平澜反压在地上,凑近她道:“看你这样子像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回来了?” “我当然……关你什么事!你到底要干什么…”范平澜看着那张温柔的脸心里翻腾着呕意。 她真的是很煎熬,她范平澜长这么大没有这么吃亏过。 陈烨轻笑,看着她的眼神都是炽热:“你知道我喜欢你多少年吗?” “……不知道,我不喜欢你。”范平澜面无表情,把他接下来的深情表白堵回去了。 陈烨脸一黑,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愤怒:“你喜欢谁?一厢情愿喜欢那个在你出事后连夜就跟别人私奔的纨绔子弟,张秀檀?” “你放屁的一厢情愿,我们是两情相悦,我看你长的像个一厢情愿。”范平澜功力被压制,嘴炮功夫成倍数加强。 看着陈烨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知道自己成功了,心中有些许得意。 陈烨脸越来越黑,心中那些憋了许久的情话也说不出来了。 安远国皇室就只有他一条血脉,却一直不立他为太子,他当了这么些年的大皇子听到的嘲讽不少。 他一向不怕这些,但是今日,范平澜的嘲讽就像刀子扎的他心中都是伤口。 “自欺欺人,你一离京,张秀檀就跟别家姑娘在一起了,你死的消息传开,他当夜就私奔了。你还要傻到什么时候,你停灵的时候他也不曾去看一眼。” “你更应该看看我啊!是我一直陪着伯父,是我一直在帮忙大小事宜,我比他脾气好家世好也更爱你,你必须要嫁给我!”陈烨最后的话是对着范平澜吼出来的。 范平澜皱眉,心中有几分侥幸,若不是之前她看见张秀檀为自己挡了一箭,且一直在军中陪着自己,她肯定就信了大皇子的鬼话了。 毕竟这事儿听起来也太难过了,自己为了求个军功求个赐婚,抛弃一切去边疆到敌军里面卧底。 而家里面后院却着火了,按照他的鬼话说起来,张秀檀活脱脱就是一个渣男的形象。 啧,她的秀檀才不是这样。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之前那个恶梦,有些发愣,那一箭射在张秀檀身上痛在他心里。 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绵绵这个小崽子自从客栈一别,也不知道鸦懿救到她没有,现在什么消息也没有。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头感觉大了几分。 陈烨本来还想说,结果看她这样子以为自己说话说到她心里去了,也以为成功离间了两人的感情,心中有些小欣喜。 他怜爱地扶起地上的范平澜抱在怀里,安抚道:“那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范平澜内心:呕……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麻痹这个烦人精,隐藏住自己回来的消息,再找机会自力更生往外边溜。 范平澜掐了自己一把眼泪汪汪,长长叹一口气,搜肠刮肚才想出来话本上表达情伤的话:“终究是这爱错付了……原来我一直错过了身边人,阿烨……” 陈烨手一颤,兴奋的不能自已,没想到自己的目的这么容易就达成了,原来他们的感情并不坚固。 “我……我在!澜澜!”陈烨温柔道道,笑的满脸红光。 范平澜心中一阵恶心,自己何时这么婆婆妈妈唧唧歪歪哭哭啼啼过,真的是够了。 两人相拥而坐,看着窗外的风景,陈烨欣喜若狂,范平澜内心抓狂。 她拉了拉陈烨的袖子,不着痕迹地把自己另一只爪子从他手里拉出来。 “我以前身份特殊,金戈铁马前半辈子也没有怎么爱过人。如今京城中已经传出我死的消息了,我也算是重新活一次了。” 范平澜哀怨的看着陈烨,似是在埋怨他,陈烨是聪明人明白她的意思,他轻轻刮了刮她鼻子道:“你活着的消息只有我和我的几个心腹知道,京城各方的人都不知,之前那都是骗你的。” 范平澜舒了一口气,心里放了下来。 得到想要的答案,范平澜就不太想跟他纠缠,她一皱眉晃了晃头:“我有些累了,头好晕……” “那你快歇歇!”这话一出陈烨立马担忧地扶她到床边,给她掖好被子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范平澜猫着性子闭着眼睛等他走远了这才猛地坐起来:“终于走了。” 她胡乱晃着自己的手,在被子上擦了又擦,这烦人精竟然摸她的手,范平澜哭丧着脸:“啊啊啊!我不干净了,秀檀啊我对不起你……” 第九十八章 哲布舅舅 没过一会儿,金乌西飞,天色暗了下来,破屋外最后一丝丝光芒散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破屋里一片黑暗。 灵鹫撅着屁股东摸西找,在一堆杂草里面摸出来半截蜡烛,颤颤巍巍用火折子点起来,小破屋里终于亮起来了。 张秀檀靠在破椅子上,血已经止住了,加上吃了那颗不知道是啥的药丸,脸色红润了起来,灵鹫照顾着他。 阿散到阿辽金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他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昏迷了,现在好像局面是稳住了, “那药丸用处真大,将军你看,神医的脸色红润了些!”灵鹫有些欣喜喊道。 阿散看过去就看见张秀檀脸上有些红的不正常,他走近一摸他额头,烫的惊人。 他冷漠道:“他发烧了脸才这么红……” 灵鹫:“……那怎么办?” 父亲的毒不知道有没有大碍,这个神医再烧下去肯定死定了。 阿散知道他们拖不了了,这大夫还是得冒险去绑,他让灵鹫保护住二人。 灵鹫拦住他:“不能让将军涉险,我去!” 阿散拦住他:“命令你留在这里,死!也要护住他们!” 灵鹫还想说什么,阿散冷着脸摆了摆手,他轻轻打开破屋的门,身形一动矫捷如同猎豹,一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灵鹫照顾着两个伤员心中很是担忧:“希望将军一切顺利。” 阿散闪进了街道背光的阴影处,一路在寻找医馆,但是医馆的门都紧闭着,街上巡逻的士兵也很多。 有一队士兵过来了,阿散蹲在角落里,让自己融进黑夜里等他们过去。 眼看士兵要过去完了,突然最末尾的一个士兵扭了个头,正好看见角落里的阿散。 阿散心道不好,握紧了长刀已经准备厮杀一场了,谁知道那个士兵朝他摇头,手装作不在意往身后一背扔了一个纸团子过去。 士兵朝他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跟着大部队走了。 阿散皱眉,等他们过去了这才过去捡起纸团。 打开是一个地址,地址下面用乌鹄族军队卧底特有的暗号写着:将军,属下来迟了。 “是真是假?”阿散喃喃自语,他知道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就算是圈套也要去了。 他咬咬牙顺着地址过去,绕了一圈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了,是个小酒馆。 酒馆的木门半开着,隐隐可见里面点着一盏昏暗的灯,他握紧刀,推门进去。 酒馆里面跟外边一样小,只有几条凳子和破旧的桌子,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在打酒,听到有脚步声他抬起头来,阿散一看那张熟悉的脸又惊又喜:“是你!” 掌柜是个中年大叔,长的很壮硕,把灰色长袍撑的鼓鼓囊囊的,不像是安远国人,他满脸络腮胡,眼睛很是有神。 他见阿散来了一愣,似是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后来回过神来,眼神中都是慈爱和怀念:“真好,阿散已经长这么大了!” “哲布舅舅……”阿散鼻子很酸,他在这瞬间心情复杂无比,自从母妃去世,他再也没有见过哲布。 哲布在乌鹄族语言里是利剑的意思,他是阿散的舅舅,是阿辽金发妻的亲哥哥。 阿辽金的发妻出生在乌鹄族最骁勇善战的将军世家,哲布是最疼她的哥哥。 他们一家人扶持阿辽金坐稳乌鹄族首领的位置,君臣和谐也是佳话,阿辽金没有纳妾,后宫只有她一人,阿辽金和她很恩爱。 阿散知道自己有个早夭的哥哥,在自己周岁的时候就得重病去世了,母妃和父亲还有舅舅在那时就更加担忧他,对他寸步不离。 阿散的骑射武艺都是哲布教的,甚至连手中这把长刀都是他找人铸造的。 后来阿曰反叛,绑走他和母妃,母妃为了救他惨死。 哲布听闻妹妹身亡悲痛万分,带兵追杀,看阿曰掉下悬崖还是不甘心派人下崖寻了一个月这才罢休。 再后来哲布一个人卸去官职,一人一马离开了乌鹄族,阿散那时被父亲带出去休养身体,等再回来的时候才听说。 阿散情绪向来含蓄,他知道哲布走了没有太多反应。他明白舅舅是和母妃关系好,不忍心再留在伤心之地。“你父亲呢?”哲布给他倒了酒,笑的还是跟当年一样。 阿散警惕了起来,他见到哲布虽然激动,但是依旧理智万分。 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熟人更是凶险,多年不见谁都会改变,阿散不敢贸然举动。 哲布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有顾虑,哲布笑着掏出一块令牌,从柜台里走出来站在阿散面前,他双手捧起来令牌,跪在地上:“暗探哲布,随时等候调遣!” 阿散一愣,不可置信看着哲布。 他没有想到当年出走的舅舅竟然这些年一直潜伏在安远国边境,父亲竟然在军中也还藏有暗探。阿散叹气:“阿曰又卷土重来了,策反了我们带出来的所有兵士,严加把守一切回族的路,父亲和我朋友受了伤,我这次就是出来找大夫的。” 哲布点头:“军中的人早就传消息过来了,好孩子舅舅都知道了,舅舅潜伏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阿散接过令牌看见了上面代表暗探身份的特殊符号心中已经有了数,一想到试探耽误了太多时间,他连忙拉起哲布道:“舅舅,快派人把父亲和我的朋友接过来。” 哲布点头,一挥手,暗处出来了几个黑衣人:“找几个信得过的大夫过来,你们几个随我一起来。” “是!” 灵鹫焦急等待着,眼看蜡烛就要烧完了,他照顾着俩人心中有些忐忑。 “将军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了……哎呀!呸呸呸!”灵鹫抽了自己两巴掌,蹲在破屋门前守着。 张秀檀迷迷糊糊中觉得浑身如同在火里来回烤,他一度以为自己是范平澜烤架上的烤鹅。 “痛……痛……”张秀檀皱眉睁开眼睛,轻轻出声,灵鹫连忙跑过去想查看,但是起身太急,带起来的风竟然把蜡烛的火给扑灭了。 小破屋陷入了黑暗,灵鹫摸索着地上的蜡烛,按照记忆往张秀檀那边挪。 他想靠摸确定方位,一伸手就感觉不太对劲,随即就听见张秀檀低低的声音:“走开……戳……戳到小爷鼻孔里了……” 灵鹫一愣连忙道:“对不住,弓神医对不住……” 张秀檀感觉自己的坐姿尤其费力,脖子被硌得生痛,他动不了半分。 等到灵鹫摸索着点起那一点蜡烛时,他这才发现自己是靠在一个没有靠背的破椅子上,整个背都没靠住东西,只有脖子耷拉着。 他身后有伤,只有这个姿势才能不让伤势加重。 张秀檀叹气:“我怎么还没死,太痛了……” 灵鹫鼓励道:“坚持住神医,一定要坚持住,将军去绑大夫来了……” 阿散会救他?应该是看在负心女面子上,要是知道自己是情敌,估计直接送自己上西天。 张秀檀笑了笑,他平生最怕痛,可是遇见范平澜他除了心痛身体也痛,他好像放弃啊,不活了不爱了算了。 但是他昏迷这些时候每时每刻都梦见范平澜,他都走到这步了,该不会连一句话都没有好好跟那个负心女说过,就这样死了吧。 张秀檀瞪大眼,眼泪流了下来。就在这时他觉得自己浑身没有了力气,慢慢从椅子靠背上那个大洞里栽了出去,轻的就像一片羽毛。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灵鹫警惕起来,灵鹫一心注意外边的变化没有察觉。 “是我!我回来了!”阿散冷声道。 灵鹫听出来了阿散的声音,面上一喜连忙开门,风灌进来又把屋子里的蜡烛刮灭了。 小破屋黑了下来,阿散身后跟着的人用灯笼照着进去,把阿辽金扶出来。 阿散跟进去想扶张秀檀出来,谁知道一进去就听有人窃窃私语:“这屋子里怎么还有一只鹅!这么肥!” 第九十九章 有一只鹅子 “鹅?”阿散眉头一皱,朝原本张秀檀靠着的方向看去,那里除了一把破了靠背的椅子之外还有滩血。 透过那个洞一看地上躺着一只被箭扎穿的大肥鹅! 一时间屋里静下来,张秀檀闭眼听到动静吃力睁开眼睛,就看见阿散在皱眉装深沉,丝毫不见有救自己的动作。 婆婆妈妈!快救小爷啊!他张了张嘴想骂他,可是一出声,出来一串“呃啊……” “这鹅应该很好吃!可以杀了给大王和神医补身体!”灵鹫凑过来也是一惊,“但是这里什么时候有鹅的?” 阿散脸一黑,冷漠道:“弓神医呢?” “……”张秀檀一听这个有了不详的预感,他费力伸脖子,果真看见了肥胖肚子上的白色鹅毛。 他生无可恋倒在地上:这下是真没救了…… “将军这鹅咋办?”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小心翼翼问道。 阿散回过神来,自己一把提起大鹅道:“回去吧!” 张秀檀蹬腿儿在挣扎,阿散威胁地瞪了他一眼:“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想活就乖点,要不然不介意今晚多道菜。” 还想吃人肉!你这个狼崽子!完蛋了,他貌似知道自己变成鹅了。 张秀檀哀鸣:“呃啊……” 阿散提着大白鹅一走出破屋,那些过来帮忙的人都在看着他,阿散皱眉眼神一扫他们,连带灵鹫也一起惊慌的把脸挪开。 阿散面不改色把外套脱下来,把鹅小心翼翼放进去,鹅身上有箭,只能侧着放,张秀檀难受再也不敢乱动。 一行人很快避开了巡逻的士兵来到了哲布的酒馆。哲布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手在柜台上一按,柜台下出来一个暗道口:“快带他们下去!” 一行人下了暗室,等候着的三个大夫都上来查探病情。 阿散让大夫先跟灵鹫处理伤口,自己则抱着衣服里塞着的大白鹅,有些为难。 哲布看着给灵鹫处理伤口的大夫对阿散说:“不要担心,这三个大夫都是技术高超的,朱大夫擅长外伤处理,李大夫能治箭伤,宋大夫是解毒的好手。” 宋大夫凑近问:“将军那个受了箭伤的朋友呢,怎么不见踪影?” “……”阿散把衣服里的鹅递过去,宋大夫呆住了。 宋大夫跟变成大白鹅的张秀檀面面相觑,他看着鹅身上已经折断的一边箭头愣了愣:“这……这就是将军的朋友?” “啊呃……”臭庸医,你还治不治!废话这么多! 张秀檀痛极了,暴脾气就上来了,一扭长脖子,鹅黄色的扁嘴一张就要拧宋大夫一口。 阿散就像未卜先知一样单手捏住他的鹅嘴,张秀檀绿豆小眼睛一瞪,想用鹅脚踹人,宋大夫反应过来把他的脚一按。 “这术业有专攻啊,老夫没有试过救大鹅啊!也没拔过鹅身上的箭啊……”宋大夫擦汗,有些不安的看着周围众人。 “快医,不要废话!”哲布制止道,他虽然也觉得救个大肥鹅有些不怎么正常,但是他相信阿散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宋大夫正在仔细检查,熬药的人端着熬好的麻沸散过来,宋大夫又颤颤巍巍抬起头来:“要……要不要灌麻沸散……有些疼。” “给他灌下去……”阿散皱眉道。 灌?灌啥!不! 这小狼崽子肯定就是知道自己和负心女的关系,要杀自己了!不!小爷不喝! 张秀檀还在伸着脖子大叫大骂,就阿散被掰开嘴巴灌了药,药效很快就上头了,张秀檀眼睛一闭睡过去了。 阿散看着晕过去的大鹅又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破屋子里只有三人,不可能有这样一只受了箭伤的大白鹅,但是却有一个受了箭伤的大活人。 他要是没猜错这只鹅,就是那个弓神医,难道他真的是鹅精? 阿散若有所思,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宋大夫手法很好,很快就把箭拔出来,上了药,给张秀檀用绷带绑了个严严实实,活像一个大粽子。 “大王没事了,毒已经清干净了,明日估计就能醒。你和灵鹫也辛苦了,就去睡一会儿吧。”哲布拍了拍阿散的肩膀。 阿散点头,带着晕过去的大白鹅往外走,他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他们现在所在的暗室,很大很宽敞,有很多不同的房间。 整体就像一间建在地底的房子,墙壁上都挂了油灯很是敞亮。 他带着鹅跟灵鹫去了暗室另一边的房间休息,他看了半晌包成粽子的鹅,干脆把鹅放在床边跟自己一起睡觉。 因为太过疲惫,这一觉两人一鹅子睡的格外安稳。 快要天亮的时候,阿散做了个梦,梦见范平澜穿着凤冠霞帔对着自己笑。 阿散知道范平澜本来就美,但是从不打扮。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伸出手去的时候,看见他跟着那个和阿曰狼狈为奸的男人走了。 “澜澜!范平澜!”阿散喃喃喊着,心口有些陌生的感觉,像是喘不过气。阿散只好睁开了眼,看着屋里的烛光,暗室见不到日光也不知道是几时来。 阿散没有了睡意,起身朝外边走去,正好看见哲布带着早餐进来,他i轻声问道:“睡的怎么样?” “还不错,这里清静。”阿散点头。 哲布把吃的递给他说了说城里的变化:“阿曰封城是准备封锁消息了,族内应该不知道这边的事情。这个狗东西是打算在外边赶尽杀绝,再回族煽动人心,夺得王位。” “他这么多年还没有死心?但是他这么做不怕安远国派兵来打?”阿散冷声道。 哲布冷笑:“浪子野心,不死不休。他现在跟安远国高位的人也有勾缠,之前围杀你们的人中就有他们的人。” 阿散已经明白了,父亲怕是为了铲除这个祸害谋算了很多,但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错,才到了这个地步。 哲布拍拍他肩膀道:“你父亲醒了,去看看吧。” 阿散起身,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哲布:“舅舅,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那种活人变成动物的很荒谬的事情?” 哲布皱眉,没有立刻回话,他思索了一阵道:“我倒是听说过异族有人会炼那种牲奴的丹药,这种丹药是用来捉弄人的,吃了的人会成小动物。怎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阿散笑着摇头:“就是无意间听到过这种传说,觉得很神奇。” 哲布看着他离开笑了笑:“果然还是天马行空的小家伙,这就是传说哪里有真的……” “嘎!”张秀檀一翻身从床上滚下来,明明是一只大白鹅,活生生摔疼出了鸭子叫。 哲布一扭头,就看见翻身掉下床的鹅馅儿粽子,张秀檀掉下去痛的嘎嘎乱叫,哲布被他逗笑了。 他上前去捡起大白鹅放在床上,蹲下身子看着睁着绿豆小眼睛的张秀檀:“醒了?没想到你这小东西生命力这么顽强?” 你生命力顽强,你全家生命力都顽强,张秀檀翻了个白眼,看着自己的翅膀。 哲布戳了戳他的脑壳觉得手感很好,又揉了揉他露出来的肚皮,很是满意,大笑着离开了。 张秀檀一脸无语,这人莫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他看着暗室顶上的花纹,感觉自己心累了。 我才十九岁怎么这么累…… 马车在小道上慢慢行驶,绵绵昏昏沉沉醒来,一眼就看见抱着剑的绝七。 绝七手里拿着一块碎的玉佩,正在仔细看着,绵绵面色一冷想上前去抢,绝七一避开绵绵就抢了个空。 绵绵冷眼看着他:“把东西还我!” “你是哪里来的这个东西?”绝七皱眉,神情严肃。 绵绵冷笑:“怎么?还没到你主子那里就想先审问了?” 绝七紧紧抿着嘴,直直看着她的脸,突然伸手朝她脸上抓去,绵绵迅速避开到一边去,怎奈马车太小,她一头撞到了车厢。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绵绵趴在地上有些动不了,绝七过去把她扶起来,绵绵想动,却被绝七点住了穴道。 “别动!”绝七冷声道,伸手摸向绵绵的耳后,一阵摸索摸到一层皮。 绵绵神色一凛,死死瞪着冷脸的绝七,绝七拉住那层薄薄的皮,手有些颤抖:“你是不是她?当年南街书坊的常锦?” 第一百章 遇袭 绵绵瞪着他没有说话,绝七冷漠的眼神有了些许的破碎,绵绵不知道这个人在发什么神经,但是她易容的事情是外人都不知道的。 绝七手一动,撕下来那张薄薄的面具,露出绵绵原来的相貌,不算美丽,却很温婉。 她脸上的皮肤长年不见太阳,和脖子上的肤色完全不一样,绝七愣了愣直直看着她。 绵绵感到屈辱,怒喝:“你要干什么!可杀不可辱!” 她是大内暗卫头子绵绵,武艺高强从修罗场中厮杀出来,因为长的软,怕领不住暗卫,这才戴的面具。 不熟悉她的人都只知道她长的人高马大,女生男相,如果不出声没人知道她是个姑娘。 这天下只有三个人知道她易容的事情,一个是皇上,另外两个是范家父女,她当年的恩人。 这绝七一来就似乎看穿了自己的伪装,让人不禁有些害怕。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想套近乎要情报有些蠢。”绵绵冷笑。 绝七轻轻把玉佩还给她,自己掀开车门坐在了车夫旁边。 绵绵冷着脸把玉佩藏在袖子里,心中有几分莫名,不知道这人是发什么疯。 按理说飞羽城离京抄小路,快马加鞭一日半就可到,但是这人却领着自己足足走了五日有余,很难看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绵绵在客栈里吃的饭菜被绝七动了手脚,鸦懿还没来得及营救,这人又把她带走了,她现在彻底跟组织失联了。 她旧伤初愈颠簸了这么些日子,刚才抢玉佩那一下也算是用尽了力气。 绵绵还记得范平澜没有完成的任务,心中懊悔自己被敌人抓住,她趁绝七没有在马车里,偷偷掀开帘子想看看环境,以便找机会逃跑。 谁知道一掀开,她就震惊了:“这……这……根本不是去京城的路!” 马车正在穿过一片陌生的树林,隐隐约约听得到水流的声音,时不时有几声鸡鸣狗吠。 “这是什么地方?”绵绵皱起眉头,悄悄放下帘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正在思索着怎么逃出去。 这时马车一阵剧烈摇动,马儿凄厉嘶马车往前面一倾,猛地停了下来。若不是绵绵紧紧抠着马车的窗边,差点就被甩出去了。 “让开!”绝七冷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绵绵拉开帘子就看见黑压压一群人,一个个手里拿着刀,很是不好惹的样子。 是山匪!绵绵一眼就看出来端倪,心中大喜:“真是老天助我趁乱而跑!”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字还没出来,绝七长刀出鞘,就削果子一样把那人削了。 “大哥!”山匪们见大哥没了,也怒了,拿着兵器一拥而上,绝七冷脸立在那里一人抵百。 绵绵则费力地掀开车帘子,想趁乱溜一个,谁知道她刚刚露脸,那些被绝七暴打的土匪们就看见了。 只见一个土匪大喊:“抓住那个女人!那小子还带了家眷!” “啊!我不是家眷!我不是!”绵绵费劲巴拉地躲开砍过来那一刀,下意识挥掌去抢刀,完全忘了自己用不上内力只有蛮力。 打一个还勉强行,但是很快几个土匪围了上来,眼看刀就要落下来了,绵绵内心很是绝望,要是自己武功没有被制,打这些豆芽菜完全不是问题。 但问题就是,现在她就是个力气大的普通女人,即便有招式在身,打人的狠辣程度完全不够一击致命。 绵绵意识到了这个,开始不再莽撞,围着马车开始闪躲,很快就精疲力尽。 绝七看到这边有些心急如焚,速战速决正往那边赶,绵绵太累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拿着斧头想砍她脑袋的莽汉。 “小心!”绝七大喊,用尽力气把刀甩过去,刀打到了莽汉的手腕,他一吃痛松了手,斧头掉在地上。 那莽汉还不罢休,一把抓住绵绵的衣领,摁住她的头往马车上撞去。 没有防备这一招的绵绵只觉得眼睛前一片猩红,再无知觉…… 绝七一个飞身过去,捡起武器手起刀落,在一阵血光中屠尽了林子里的土匪。 “阿锦,我不会让你这么死了,你不能死……”他双手颤抖地抱起绵绵,紧紧捂住她的头,踩着轻功往林子外奔去…… “啊!”范平澜又一次从梦里惊醒,一睁眼还是那个小院子。 这次没梦见张秀檀,反而梦见绵绵被万箭穿心,吓得她心里一咯噔,诈尸似的坐起来。 有着陌生脸的宫女一听见动静,就端来茶水伺候她起身,范平澜穿着巾巾纱纱的女式长裙,差点就是个狗吃屎摔到地上。 “翠花儿今天没来?你是谁?”范平澜看了眼陌生的宫女,心中叹气。 这些日子她假意相信了大皇子的挑拨离间,装作已经对张秀檀失望。 她一边心里哭喊着小祖宗我爱你,一边一提张秀檀就破口大骂,哄得那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大皇子很是开心。 这些天的文娱活动就是,她忍着头皮发麻,跟大皇子聊着诗句,听着她牛头不对马嘴的诗词,大皇子笑的那叫一个腻人。 一口一个小傻瓜,真是瓜的范平澜比打仗还难熬。 范平澜这几天忍辱负重,担负起稳住敌人的重任,可谓是牺牲太大,成了自己都唾弃的人。 但是牺牲巨大,收获也是大的,大皇子由最开始的多疑,变为了现在的兴奋和开心。 甚至撤去了外围的重兵,也没有怎么限制她活动,嗐!活动范围只能是院子,还限制个屁!尽管如此,范平澜还是觉得自己离跑出去又近了一步。 范平澜向来能伸能屈,她表面上哄着大皇子,暗地里积极逃跑。 她在院子里找狗洞,在池塘边找通往外边暗流,要不是武功跳不太动了,她还想上房看看地形。 甚至想跟伺候自己的宫女处成好姐妹,本以为会离逃跑更近了,谁知道呢。 陈烨这王八蛋身边的宫女每天都是新面孔。 这大皇子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啥啥机会都没给她,这个小院子规划的无比完美,一点破绽都没有。 “人生真的很艰难,我现在身份尴尬,又该何去何从?”范平澜蹲在树下,想到自己身份不能暴露,能救自己的人都不在,揪下一片叶子,幽幽叹气。 “澜儿是在怨我没有给你名分?”陈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范平澜虎躯一震,一瞬间有些目瞪口呆,怎么哪哪都有他! 陈烨风尘仆仆站在树下,他刚从宫里回来,才敷衍完那个东岳国的小郡主。 才短短半月,那小郡主就对他情深似海。他虽然拥着小郡主,心里却一直想着范平澜,总是担心她逃跑。 于是,他想了个理由急匆匆跑回来,结果正好听见老范那句有歧义的话。 范平澜心里一万个某物在奔腾,一句有着馥郁芬芳的话,在嘴边跳跃了几次,还是没有放出来。 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一笑,然后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不明液体喷了陈烨一身。 陈烨脸一僵,无奈:“你这个小傻瓜……” “……” 啊啊啊啊,让我死吧!怎么又来了! 范平澜这位猛女落下了滚烫的泪水。 “澜……澜……” 绵绵喃喃道,伸手竟然握住了给她掖被子的手,绝七手一僵,不敢动了。 绵绵脸色苍白,嘴唇也白了,呼吸很微弱,只是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绝七看着,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是大夫看不下去了安慰道:“大侠莫担心,你夫人没有大碍,头部受伤要睡个几天,只是可能会丧失些许记忆。” “丧失些许记忆?”绝七自动过滤了夫人这个称呼,皱眉道。 大夫点头:“是的,但是你们这么恩爱,她昏迷都在念着您的名字,相信您一定能陪她找回来的。” “……”绝七一时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怎么去回答,他本就不善言辞。 若是善于去表达,早在揭下面具那一刻,他就能跟她说清楚当年俩人的事情。 “嗯……”绝七起身送走了大夫,久久立在门前,偷偷回味着那位大夫说的,夫人这个词语。 绝七看着床上的绵绵,自嘲一笑:“若是那晚我报信来的快点,你现在早就是我的夫人了。我只希望你能失忆,且莫要再想起,远离京城,我就在这里护你一辈子。” 第一百零一章 我们的关系 小村子隐匿在青山绿水之中,明明外边已经入冬,但是这里面温度却还是不是很冷。 这里没有世俗的纷扰,这里的人一年半载也不会出去,日常所需品自给自足。他们都是战乱逃难而来,村子里的人都很和蔼,都互相照应。 绵绵一觉起来觉得脑子空空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又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坐在床上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很干净整洁的竹屋里,屋里家具摆放整齐又温馨。 她转头发觉枕头边躺着几支似乎是纯手工雕的木簪子,绵绵皱眉拿起来看了看:“嗯?” 绵绵伸手推开靠床的木窗,清晨乡间特有的清新味道扑面而来,青草合着朝露的味道很是让人安心。 窗外是土地,种着绿油油的作物,天才刚亮,不少村民就已经在地里劳动了。 有人看到绵绵还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绵绵有些愣,还是笑着回礼。绵绵想探身去看,却扯到了头上的伤口,她吃痛地伸手去摸头上的纱布。 正在这时木门响了,一股鸡汤的香味传进来,绵绵吸了一口香气,肚子响了。 “大侠真贴心,给你夫人熬了这么久的汤。”大夫帮忙推开门,提着医药箱进门。 他身后跟着穿着黑衣,披着头发手里端着鸡汤和药的男人。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绵绵看向绝七眼睛里是探寻好奇还有疑惑。 绝七看向绵绵的眼里都是惊喜和激动,甚至还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绵绵皱眉,刚刚听大夫说“丈夫”?这人是自己丈夫么? 看他这样子是……很在乎自己? “夫人睡了七日了,终于醒了,大侠可以放下心了。”大夫欣慰道。 “醒了就喝汤吧!”绝七把汤放下,似乎手有些发抖,逃也似的出门了。 他不敢面对绵绵,怕她想起来。 绵绵对他这样的反应很奇怪,一般感情好的夫妇,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直接跑上来么?怎么这人就跑了? 绵绵心中奇怪,就隐晦的跟大夫打听了一番。 绝七早就跟大夫说过自己修饰过的真相了,他选择保留了当年在南坊书坊青梅竹马的事情,也保留了山匪袭击让她受伤的事情,唯独只字不提她的现在。 “夫人也别怪他,他应该就是性格内敛,他跑开估计是怕你忘记他,他受不了。”她的伤口恢复很好,大夫起身收拾药箱。 绵绵若有所思,她听大夫讲的有鼻子有眼有些信了,但是心里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下床开门,正好看见绝七拿银子给大夫。他又给了几锭银子那些种地的人,拿了几颗不值那个价钱的小青菜。 做完这些他坐在门前的院子里打理青菜,淘洗过后下锅开炒。 绵绵想了想,走上前道:“这菜真够贵!” “……”绝七身子一僵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抿了抿嘴,额头上有汗珠就要掉下来。 明明已经入冬,虽然这个地方不是很冷,但是也没有到出汗的地步。 绵绵看他一头头发都披在背后,想到该不会是头发披着热吧。 她想了想,正在这时绝七说话了:“你回屋吧,外边冷。” 绵绵跑了回去,绝七舒了一口气,嘴角却轻轻勾起,没想到她真的忘了。 一进屋,绵绵就一把抓起枕边的木簪子跑出去,绵绵跑过去帮他把头发挽起来,用簪子扎在头顶。 绝七皱眉看着绵绵心中一动,绵绵也看着绝七,有种很奇妙的似曾相识。 她很快笑了,这人不就是自己丈夫,不似曾相识还能是陌生? 绵绵接受身份很快,也闲不住,想跟着绝七打打下手,绝七在厨房做菜不让她动手,她就搬了板凳坐在一边,托着腮看着他。 两人的这情景倒有几分寻常夫妻,柴米油盐的温馨感。 突然绵绵张口问道:“我们的过去是什么样子?是现在这样么?” 绝七拿着菜碟子的手一抖,一碟子菜打翻在地,碟子四分五裂,溅到了绵绵脚下。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都担心对方,急着去捡碟子碎渣,俩人四目突然相对。 忽而都笑了…… 天色渐晚,飞羽城已经被严封数日了,地下暗室的阿散等人,靠着哲布偷运进来的水和干粮倒是能度日。 但是长久以往也不是办法,阿辽金不再征战这些年,也吃惯了山珍海味,干粮就冷水没吃一个周就满嘴都是泡。 他摸着嘴,对着自己最爱的儿子阿散调侃道:“果然刀不磨久了,就生锈了。想当年我征战沙场何等威风,吃糠咽菜也没到今天这满嘴是泡的地步。” 哲布笑着掏出锦囊,拿出上等好茶放进杯子里,给阿辽金和阿散各泡了一杯好茶:“喝点好茶吧,这茶可贵了,我们乌鹄族还没有呢!大王喝着先润润嘴。” 阿辽金喝了一口啧啧嘴:“好茶!若是有肉吃,倒也快活!” 阿散看着地图皱眉思考对策,没有回应,反倒是哲布笑了,他这几日一有空就喜欢去戳那只养伤的胖鹅,感觉很是有趣。 “阿散倒养了只胖鹅,杀了烤来吃倒可以改善改善伙食。”哲布一转头,正好看见伸着脖子在抢别的士兵干粮的“小霸王”。 这话没说错,暗室里所有人都担惊受怕、焦虑不安,肉眼可见的瘦了,也只有这个霸王还这么有精神。 张秀檀在地下暗室蹲了七天,饿的肉眼不可见的瘦了一圈。 他之前变成鹅,沦落军营里的时候,也被那个负心女喂的肥滚滚的,才没有如今每天都吃糠咽菜这么苦啊! 这群王八犊子,干粮不够,干脆就只给他抓发霉的稻草来,还俗话说得好,鹅吃草长的好。 “啊呃!”张秀檀一个“飞鹅在天”一脚踩在那个喂他草的士兵脸上。 一嘴叼过他手里的干饼,一阵“咄咄咄”地猛啄干饼往肚子里塞。 他越塞越气,杀气腾腾看着那个欲哭无泪的士兵。我可去你的吧!小爷不是鹅!小爷富可敌国! 张秀檀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范平澜,以前生气都是她死皮赖脸,上门翻墙赔礼道歉,小祖宗小心肝的喊着,美色加美食攻势,可让人心里美滋滋。 如今眼看要团聚了,自己也能变成个人了,可是她们却又失散了。 之前虽然混到她身边那又怎么样,俩人根本没有真正意义团聚过,用弓长檀的身份跟她在一起,俩人也是横眉竖眼。 张秀檀吃完了饼,胖胖的身子一撅坐在地上,往后一躺无语望暗室顶部, 他可是恨死那个大皇子了,要是见到他,屁股都给他踹肿。 “我觉得很可以!”阿辽金看着肥滚滚的张秀檀,咽了口口水,眼冒绿光。 阿散咳嗽几声,救回了哲布和阿辽金“不自重”的眼神:“舅舅派的人顺利出城了么,那个贼子多半还没有完全控制族内状况,要不然城里戒备不可能这么严。” 哲布点头:“放心,那人轻功一流,已经摸出去了,相信不久就有人来救驾了。” 这话一出,阿散黑了一天的脸算是好看了几分,张秀檀也支着耳朵在听,结果竟然发现这些人还想打自己主意! 他怒火中烧,砸吧砸吧嘴,突然发现这些人好像没有提过范平澜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可是为了救他们被抓走的啊! 张秀檀想到这里狠狠看着阿散的俊脸,果然是俊俏!在暗室昏黄的烛光下更是英俊。 真是个铁石心肠小狼崽!那女人后来喜欢这一款了?张秀檀心里酸溜溜,范平澜就是为了救他才这么傻的! 不行!他不能让负心女就这么便宜那个大皇子了!他得救救她! 张秀檀运了一口气,咬牙往上一撑,扑棱着一双雪白的大翅膀,想飞上桌子,谁知道太胖了,重心不稳,差点摔下去。 阿散一把拎住他脖子给他拉了起来,张秀檀喘着气趴在桌子上,坚强地站起来,高高挺起满是鹅肉的胸脯。 “这鹅要干嘛?”哲布皱眉,阿辽金也很疑惑。 张秀檀冷哼一声,把脚伸进了哲布那杯貌似价值千金的好茶杯子里,在哲布快吐血的眼神里又动了几下脚。 顿时鹅掌上的物质都游到了茶水里成了沉淀物,哲布脸黑如锅底。 张秀檀嘚瑟地看了他一眼,在阿散杀人的眼神里,用脚在地图上写道:不救范平澜么? 第一百零二章 愤怒的鹅子 “这畜生!”哲布看着大白鹅把满是泥的脚掌伸进自己茶碗里,看着那些沉淀物,哲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阿散挥手示意他别冲动,先看看这鹅要干什么。 于是一桌人都盯着这只大白鹅,只见这只鹅用脚蘸着茶水,在地图上写了一行陌生的字。 一众人面面相觑,张秀檀在哲布杀人的眼神中,把鹅头一歪,很是矜傲地看向阿散。 “这是……是哪国的文字?不像我们乌鹄族的字。”哲布凑近一看,想骂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左看右看桌上的字,摸着下巴陷入疑惑。 阿辽金一拍大腿:“这鹅是安远国的鹅?这字我看着眼熟,有点像安远国的文字!这鹅难不成跟之前失踪的神鹅有关系?” 阿散拧起眉头看向歪着头的大白鹅,眼睛里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 完蛋!张秀檀心中哀嚎,他忘了这些人不会安远国文字,当时他写诗的时候不就是那个负心女翻译的么! 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不多学几国语言呢!这样可不好,别人骂你们都不知道啊喂! 张秀檀本来脾气就急,看着这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心中又担心范平澜的安危,他开始急了。 他抬起脚又想写,谁知道阿散突然眼神一变,一把把他拎起来冷声道:“这鹅就是胡乱画,不用管他,我们继续。” 你才乱画!小爷没有!你们这群傻子!救范平澜啊! 张秀檀被阿散拎起来往屋子里一扔,他被摔的四脚朝天,等他撅着屁股爬起来的时候,阿散已经冷酷无情地把门锁了。 “啊呃!啊呃!”张秀檀刚吃了饼子力气还足着,他一个“胖鹅压顶”揣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 怎奈鹅身虽胖,但是底盘不稳,他因为力的相互作用,啪叽一声被撞到地下。 “啊呃!”放小爷出去!愚蠢的蛮夷狼崽子!张秀檀一肚子的芬芳都化作一声声凄厉的鹅叫传到门外。 阿辽金挠头:“这鹅怎么了?这个闹法,干脆……”他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又吸了吸口水。 “如今我们的局面很是不利,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怎么打破困境!”阿散连忙打断自己父亲的危险想法,默默用其他话题转移阿辽金的注意力。 果然阿辽金谈起正事来十分严肃:“如今阿曰已经封城,之前我们派出去送信到族内的探子都被抓了,这法子怕是凶险了。” “是啊,很危险了如今的局面,我们的吃的要不够了,再这么下去只能吃鹅了。”哲布摸着下巴,时不时看向关鹅的屋子。 “现在只能先按兵不动,只希望阿曰不要发现这个暗室。”阿散看了眼哲布。 这话一出,大家都叹了口气。现在双方兵力悬殊,出去就是送死,只有在暗处小心隐藏。 阿辽金自从中毒后精神不佳,又缩回去小睡了,哲布朝阿散一拜,也去准备联络外边的探子了。 “舅舅!”阿散突然出声喊住哲布。 哲布转身疑惑地看着自己外甥:“怎么了阿散?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我搞到一张飞羽城周边小路的地图,想着或许可以利用一下。但是地图上有不少安远国文字我看不懂,你能不能安排一个会安远国文字的探子过来协助我?”阿散冷声道。 哲布点头:“我待会儿就让他过来找你!” 阿散这才进了关张秀檀的屋子,张秀檀扑棱着翅膀,背对着他正在生气,阿散犹豫了一会儿才张嘴道:“你是之前军营里那只鹅?” 张秀檀鹅躯一震,他万万没想到这小狼崽子会这么问,他愣了愣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阿散见他没有反应,眼神一凛,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人?” “!”张秀檀一听这话激动了,猛地转过头去,直直看着阿散,心中百感交集。 他万万没想到是情敌最先看出来自己是个人! 张秀檀热泪盈眶,眼泪汪汪地看着阿散,正想点头,突然后背一凉。 这不太行,这人可是真聪明!万一这人知道自己是人,还是他的情敌,会不会趁小爷病,要小爷命。 他可是听说吃食不够了……张秀檀吞了吞口水。 张秀檀越想越怕,于是瑟瑟发抖朝墙角挪,阿散冷眼看着他的绿豆小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把他惧怕的小动作收进眼底。 “我不会伤害你,我也想救范平澜。那字我能看懂一点,是她的名字对吧。”阿散蹲下身,跟张秀檀对视。 阿散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抓范平澜来那晚,她翻译了那首打油诗,他对她注意了几分,于是悄悄去厨房看了她。 他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范平澜拿着树枝,在沙地上写自己的名字,跟那些厨子介绍自己。 阿散视力极好,记忆力也好,这三个字就这么记住了。 之前他在疑惑那神医为什么不见了,小屋子里还多了只受伤的大白鹅,心中一时间多了荒谬的想法。 后来他问了见多识广的哲布,心中确定了几分。 今日他写字,还写出了范平澜的名字,他这才最终确定了这只鹅的身份!他就是那个受伤的神医,或者换个说法,那个鹅变成神医之后又变回去了。 张秀檀愣住了,他原以为他们之前的反应是看不懂安远国的文字,万万没想到这个狼崽子心机这么深沉! 若是这时候,他知道了自己是那个臭女人谈了两年多的对象,那么这个狼崽子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把自己掐死完事? 张秀檀低着鹅头正想着,阿散又出声道:“是或者不是,你可以点头摇头,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是要救范平澜就只能通过我!” 这话没错,自己现在在狼窝里,狼窝里担心那个女人的只有小狼崽子,或许冒险一把值得! 范平澜!要是小爷被你喜欢的狗男人吃了,小爷做鬼也要缠着你! 张秀檀咬牙点头,阿散眼中一喜,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将军!哲布大人派我过来协助您!” 阿散看了看张秀檀冷声道:“在外边先候着,我过会儿把图给你!” 听到脚步远了,阿散这才靠近,把怀里的墨和纸拿出来:“我问你什么你就写什么。” 张秀檀看了看阿散的脸,叹了口气伸出脚掌在墨水里一蘸,点点鹅头:“啊呃!” 行!你问吧! “你是安远国土生土长的人?”阿散轻声问道。 张秀檀点头,鹅掌都懒得动。 阿散得到回应后,突然想起来这鹅对于救范平澜这事的很是积极,又想到他可还是个男人变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问道:“你喜欢她?” “……”张秀檀翻了个白眼,一只会翻白眼的胖鹅很是憨态可掬,就连阿散也没忍住笑了。 张秀檀被气到了,一股醋火窜上了头,他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是随时可能会被宰了当粮食的弱小无助的小白鹅。 阿散一笑完就发觉这鹅子气场变了,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是杀气,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张秀檀昂首挺胸,抬起鹅掌在纸上愤怒地写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力道大的纸都被他擦破了,他除了“范平澜”三个字其它的都不认识,他皱了皱眉头还想问,忽然被眼前的情景惊讶了。 他只见一只肥硕浑圆的胖鹅,腾空而起,带着墨水的清香,一脚掌想蹬在他的脸上。 阿散反应很快,武艺高强,侧身一躲某胖鹅球,呱呱大叫着栽倒在地。 “你要做什么!”阿散冷眼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就打人的鹅,他擦了擦脸上溅到的墨汁,很是不满看向地上爬起来的“墨鹅”。 张秀檀气的浑身的鹅肉都在有规律的颤抖,他长大扁扁的鹅嘴大叫:“啊呃!” 卑鄙无耻!我是她男人! 第一百零三章 暗室暴露 “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我们说正事。”阿散一掌挡开了张秀檀的鹅嘴,张秀檀一屁股坐在床边,气鼓鼓地看着他。 一人一鹅对视良久,这才发觉两人早就偏离话题了。阿散有些烦躁,他向来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他的冷静一贯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可是这次不知怎的和一只鹅吃上醋了。 张秀檀翻了个白眼,一想到那个女人被大皇子带走了,心里就焦躁起来,也顾不得跟情敌争个高低了。 如今那女人被绑走,他可太了解那个道貌岸然的陈烨了,这次回去他肯定不会轻易放手,说不定已经偷偷摸摸准备婚礼了。 可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如今的希望就是赶快进京,阻止他! 大白鹅想到这里大叫一声,跳到地上开始走来走去,走了一阵他提起脚在纸上又开始写字。由于写的太快,这字歪歪斜斜,龙飞凤舞的。 阿散看着他密密麻麻的字皱起眉头也看不懂,等他写完了,他拿起地上的纸,把门外等了很久的人喊进来。 “你看看这写的是什么?”阿散把纸递给他,冷声道。 那人恭敬地接过去,一字一句念出来:“要想救人,必须混进京城!如今飞羽城已经是绝境,在暗室待的越久外边的包围也就越紧密,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进京?谈何容易,我们如今困在飞羽城,就连信件都没有办法传出去。更何况我们和安远国现在是敌对关系,我们已经实力微弱,若是现在侥幸进京,被发现也只不过是自己送上门去!” 阿散眯起眼睛看向昂着脖子的大白鹅,眼中都是寒意。 他心生警觉,从心里有些不信任这个奇奇怪怪的能变成鹅的人。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是向着哪边的,他没有理由去无条件相信他。 如今这个局面,任何妄动都会害死父亲和哲布舅舅,如果他们如了阿曰的愿死在了外边,到时候阿曰毁尸灭迹,那么乌鹄族就彻底落到他那个嗜血成性的人手里了。 营救范平澜这件事情,他本不想惊动任何人,他不能拿他们开玩笑,他只想自己独自来去。 阿散皱眉在思索,他承认在暗室这些日子他一直很无法安心,一闭眼就是范平澜一个人殿后,大喊着让自己走的样子。 乌鹄族他不能放弃,范平澜他也不能放弃,一定要救! 张秀檀看他的神情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妙。他没有抬头,继续唰唰唰在地上的纸上继续写字。 他明白阿散在思量什么,他这些天也知道他们的处境。 张秀檀不敢去赌范平澜对他的重要性,就算真的重要,但是对于乌鹄族的存亡来说,肯定都是会被舍弃的。 张秀檀停下脚掌,定定看了一眼阿散,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重重在纸上写了最后几个字。 那进来翻译的是哲布的部下,他可是第一次见到这大鹅能写字,还写的如此飞快,他瞪大眼睛有些目瞪口呆:“这……这……” 很快张秀檀又写完一张,阿散拿起来递给那个部下。 他关心张秀檀写的内容,不想过多解释,冷淡道:“不用多问,好好念就是。” “是!”那部下咽了口口水,手颤抖着拿起那张纸念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如果你能帮忙救范平澜,我能帮你度过眼下这一……” 那个劫字还没有念出来,屋子里两人一鹅就感受到暗室顶部传来了重重的敲打声,有细小的灰尘掉落下来。 “快走!阿散!带着大王从那边走!”哲布慌忙跑进来道。 张秀檀还准备写字的脚掌悬空,都没有弄明白什么事情,就被阿散一把拎起来冲向另一间屋子。 那是阿辽金休息的屋子,阿辽金自从上次中毒后,精神很不好。他特意嘱咐没有大事就都不要去影响他休息,连伺候的人都不让留。 平时阿散也不去打扰父亲休息,这次事出紧急,他来不及敲门直接冲进去,想带阿辽金走,谁知道一冲进去就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张秀檀只见阿辽金倒在床上,枕头上是一滩黑血,阿散扛着张秀檀冲过去焦急轻唤:“父亲……父亲!您怎么了!” 他慌忙扔开大白鹅,轻轻扶起阿辽金来,阿辽金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很沙哑:“散儿来了……” 张秀檀被扔到被子上滚了几圈,骂骂咧咧站起来,正想伸长脖子叨阿散一口,以报乱扔之仇。 正在这时,密室里已经响起了厮杀声,应该是阿曰的人发现了暗室所在,哲布正在带人拼命阻拦。 “啊呃!”张秀檀连忙大叫,伸出扁扁的鹅嘴拉扯着阿散的袖子,示意他快跑。 阿散回过神来把阿辽金背在背上,一手抓住张秀檀的长脖子,一手拔出长剑开始往外突杀。 “啊呃!”撒开小爷脖儿!张秀檀被拎起来双脚离地,眼睁睁看着提着自己的男人挥刀砍杀,所过之处血花横飞。 在这一刻张秀檀愣住了,阿散这个时候跟范平澜的很像,都一样的毅然又身手敏捷,丝毫不畏惧。 张秀檀看着他想起了范平澜,心中一时无限感慨。 阿散很快杀出去,跟来救驾的哲布等人汇合,一群人刀上身上都是血迹,他们团团护住阿辽金。 哲布一刀砍开挡路的人大喊:“快和大王一起冲出去!” 阿散咬牙,提起一口气横冲直撞,张秀檀被拎得眼冒金星,眼看有人从身后突袭,张秀檀张嘴一口咬住了剑。 “你也小心!”阿散见他也救自己,眼神微微一变,回身一脚踢开偷袭那人。 大白鹅大叫一声,抬起一脚踢在冲上来的人脸上,他脚掌上墨迹未干,踩了那人一脸。 张秀檀打的雄赳赳气昂昂,扁嘴一叨,咬的那些人哭爹喊娘,然而他还没有得意多久,阿散的长刀砍进了墙里一时间拔不出来。 很多人趁乱而上,阿散情急之下拎起肥硕的张秀檀朝他们扔过去。 “……”你个小狼崽子!过分了! 张秀檀啪叽一声被扔出去,砸的前排的几个人都倒下了,他踩着他们的肩膀飞起来躲避扎过来的剑。 大白鹅扑棱着翅膀,飞的满暗室都是鹅毛,鹅毛里藏的是迷药。 一时间那群人踉踉跄跄倒了一堆,哲布和阿散都震惊了,很快意识到是要药,纷纷捂住口鼻。 他们用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用翅膀捂脸,只露出一对绿豆小眼睛的大白鹅。 “啊呃!”走啊!还看啥呢看! 张秀檀扭着肥胖的身躯,踩着那些人的头往外飞,阿散等人面面相觑也跟上了。 暗室外已经是深夜了,一行人顺着另一个出口往外爬,一爬出去就看见阿曰骑着高头大马,挎着弓箭,带着军队包抄过来。 “好久不见!”阿曰阴阳怪气一笑,拿起弓箭瞄准了阿散背上的阿辽金。 “你这个背叛者!”哲布唾了一口,一刀挡开了那箭,满脸嘲讽。 “哟!这又是哪个老熟人,哦……原来是哲布啊!”阿曰眯起眼睛看向哲布突然笑了。 哲布看着阿曰的脸,眼睛里都是浓浓的恨意,当年就是他杀了他的妹妹,他带兵追杀他,最后亲眼看着阿曰跳下悬崖。 “你这个畜生怎么还没有死!”阿辽金在阿散背上醒转过来,咬牙切齿骂道,最后竟然狠狠吐出来一口黑血。 阿曰见状笑了,笑得直鼓掌:“大王不是乌鹄族的天选之子么?怎么落到这个下场了?我的毒,你可还好受?” 阿辽金冷笑,冷眼看着阿曰和军队逼近。 就在这时张秀檀猛地扑棱着翅膀飞起来,翅膀里所有的痒痒粉都被他扇了出来,风一吹正好吹向阿曰那边。 阿散这边的人看到这变故都是脸上一喜,阿散看向大白鹅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 张秀檀昂首挺胸,很是自豪!他在暗室待着吃干粮这几天,那些士兵看着他都在咽口水。 他为了保护自己,借着身上的鹅毛藏了些迷幻粉和痒痒粉,本来是打算在他们动手杀鹅的时候,有机会逃命。 没想到还真的是用在逃命上了。 走在前面的士兵们没有防备,很快就挠了起来,阿散见状大喊:“趁机突围!” 阿曰万万没想到这鹅还身上带药,被张秀檀这一扇,搞的有些措手不及,阿散等人拼命撕开一个口子正在朝外突围。 阿曰看着被阿散提在手里的大白鹅,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他大怒:“来人!射死他们!” 很快弓箭手顶上来,一时间万箭齐发…… 第一百零四 金屋藏何娇 天气已经越发冻人,大殿上的炉子烧的温度正好,暖烘烘的。 陈烨在大殿上熬了一夜,总算是处理好了政务。 他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正想起身站起来,突然有道影子从殿外踏着房梁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空地上。 暗卫单膝下跪:“殿下。” 陈烨看向暗卫出现的地方,很明显精神了起来,就连眼神也温柔了不少,他急切问道:“怎么样?” 暗卫冷声道:“别院那位小主一直被我等守在院子里,她今日在亭子里坐了会儿。” “她胃口还有心情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陈烨摇头笑了,一想到范平澜那张小脸,他觉得心都要化了,要不是政务繁忙他定早就回去陪着了。 暗卫静默了半晌,试探性开口:“她说最想要你放她出去转转,要不就给她找点纸笔她练练字。” 陈烨笑了,脑海中浮现出范平澜在院子里坐不住的样子。他太了解澜澜了,若不是先一步封住了她的武功,就凭这些人怕是难以困住她。 他起身,一旁候着的小太监慌忙把狐皮大氅拿过来给他披上,陈烨昂起脖子等小太监把系带系好,他笑了笑:“回别院吧,把昨个让你们买的烤鹅带上,她喜欢吃。” 陈烨大步流星朝外走去,贴身保护他的吴昊立马跟上去。 就在路过御花园时,陈烨大老远就看见母后明玉,坐在步辇上正阴沉着脸从父皇寝宫的方向出来。 小太监和吴昊远远看见就想行礼,陈烨连忙拦住,趁着明玉没有看见他们,连忙拉着俩人躲在一边。 明玉看向他们躲藏的地方,皱起眉头:“那处可是烨儿?为何见本宫不过来!” 她身侧的大宫女看她眼色,朝那边看去,发觉只有雪落在树枝上砸的树枝上下晃动,于是道:“回皇后,或许只是落雪惊枝罢了,大皇子向来温润孝顺,怎么可能不来拜见皇后。” 明玉点头,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都是疲惫:“怎么可能是那孩子,多半是本宫眼花了。” 她紧紧攥着手帕,咬牙切齿。她衣不解带照顾陈珏几晚上了,万万没想到那个负心的男人在生病的时候了还不忘了羞辱自己,昏迷的时候嘴里喊的一直是别人。。 “明明在你病重照顾你的是我,凭什么让那个死了多年的死鬼占了我的位置!”明玉一想到陈珏发着烧病倒在床上还喊着那个人的名字,越想越觉得心里的火冒得慌,她气极把白玉茶盏摔了出去。 很快发完火的明玉平静下来,只觉得心口闷得慌:“先不回宫,去御花园走走吧。” 陈烨等皇后往御花园去了,这才走出来。 吴昊很是不解:“殿下,为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母后多疑,她的事情不能让她知道。”陈烨神色淡淡的,马不停蹄地出宫……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在地上,语冰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托腮看着树上的凝霜。 “婚期越来越近了唉!我好紧张!大皇子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我了,他是不是很忙,忘了来看我了?”语冰看着桌上平日里自己爱吃的糕点,却发觉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她垂着眸子开始摆弄腰间挂着的,陈烨送她的小物件。 也不知怎的,婚期越近她总觉得不真实。 明明陈烨也表示过对自己有好感,他相貌极好,细心体贴,眼睛里的温柔深情一样不少,但是就几日不见,她的心里就总觉得空落落的。 语冰轻轻拍了拍眼睛,只觉得右眼皮跳的很厉害。 语冰身侧的宫女安慰道:“郡主不要忧心,大皇子殿下对您的上心奴婢们都看在眼里,听说飞羽城那边不安稳,估计殿下是忙那边去了。” 语冰点点头,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离开御花园,却看见皇后正在朝这边走过来,众人连忙行礼。 皇后看着语冰乖巧的样子,郁闷了许久的心里倒是舒畅了不少。 “冰儿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烨儿最近比较忙,还是要多多谅解。”皇后抿了一口茶笑的慈爱。 语冰本来神色有些殃殃的,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好看了几分:“没事的,殿下忙于政务是应该的,倒是不必多费心,他待我的好我是知道的。” 明玉一听这话,玉面一僵,她说这话本来是想探探烨儿这孩子的上心程度。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他暂管政事总不能一直没空探望吧,一直在宫里就都没有主动去看未婚妻一面? 明玉脑子里一闪而过是之前在路上,恍惚间看到的那个身影,难道那真的是皇儿? 语冰叹了一口气,近日宫里也不太安宁,前些日子,老皇帝感了风寒卧病在床,朝中事务多半都是大皇子在处理。 之前没这么多事的时候陈烨倒是经常进宫来看她,给她带外边的小玩意儿,她是真的喜欢。 只是最近两人见的少了,见面只是几句话,她有些隐隐感觉疏远,心中有闷闷的感觉。 皇后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强,知道语冰有些许怨,于是笑着招手让宫女捧上来一个匣子,柔声道:“这是烨儿专门给你挑的,只是他最近太忙了,于是托本宫代为转交。” 果然,闷闷不乐的语冰一听是心上人亲自挑选的,他还在这么忙的时候都记挂着自己,心中一暖。 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打开匣子发觉是一块暖玉挂坠,那玉晶莹剔透,她脸上的欢喜藏都不藏不住。 皇后暗暗一笑,语冰这姑娘单纯可控,真真是太好哄了。 自己用皇儿的名义,随随便便送了块玉就喜笑颜开,比之前皇儿硬求的范大将军的女儿好到哪里去了。 那范家平澜好看是好看,也有能力,但是光芒太盛,反倒是妨碍夫家的光辉。 还是语冰这等温温柔柔的女子和皇儿相配,她对皇儿又上心,后台又硬,要是皇儿跟她联姻,就相当于拉拢住了东岳国的力量。 这门亲事无论无何都不能黄了,如此好的助力,一定要让皇儿稳稳握在手里。 帝王无心,心都寒透了,也就只有图这点权了。 虽然那人这么些年还是不肯松口立太子,但是她相信要是皇儿能够有能力掌权,受到大家的认可,到时候什么东西都能得到。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皇后便起身:“本宫要先回去了,还要照顾陛下起居,外边儿冷,早些回去吧。” 语冰连忙行礼,明玉慈爱地笑了。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她冷着脸边走边轻声问身侧的小太监:“最近大皇子都在搞什么?怎么都不过来看看语冰?” 小太监额头上冒出冷汗来,他颤抖着低声道:“回皇后娘娘,大皇子这几日都没有在宫中过夜,都是处理完事务就去了宫外的别院。而且……” “而且什么!说!”明玉坐在车辇里,神色严肃起来。 小太监瑟瑟发抖:“大……大皇子他……他调了暗卫隐蔽在院子外边。似……似乎有什么秘密。” “宫外别院?”明玉眯起眼睛,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皱眉:“大皇子身边可是有其它女人?要不然为何频频出宫过夜?” 小太监摇头:“奴才,奴才不知了。” 明玉垂眸,细细捻着腕间上等的东珠手串,开始思衬:“烨儿你究竟想干什么?如今婚期将近,你非但不如之前看望未婚妻来的勤,反倒还有隐隐避着未婚妻,避着自己母亲的嫌疑。” “你说什么情况会让一个婚期将近的男人如此躲闪?”明玉冷声问着身边的心腹宫女。 那宫女皱眉,察言观色之后小心翼翼道:“莫不是殿下……” 明玉忽的冷笑开了:“好个金屋!藏娇!本宫倒要看看,你藏的是何方佳人!” 明玉纤手一动,狠狠掐住那颗手腕上的珠子,心中翻腾起来的恨意又爬上来了。 不愧是父子!同是情种,还同在大婚前夕金屋藏娇? 若是东岳那位天真郡主知道了又会如何? 不行,她的皇儿是她用一辈子心血培养的,怎么能为了儿女情长去得罪东岳那边?她的计划不能就这么坏在一个外边的小妖精身上! 明玉眼中都是怨毒,丹唇轻启声音淡漠:“查!找机会把人给本宫带出来!若是他不允许,让他尽管来找本宫!” 第一百零五章 职业生涯滑铁卢 范平澜这几日装作信了大皇子挑拨的鬼话,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惹得大皇子心疼无比,完全没想起要查她诈死的时候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于是她明面上一副黯然情伤的样子,暗地里依旧坚强地寻找溜出去的办法。 可是她尴尬的身份又不允许她溜的太干脆。 若是自己就这么跑了,这大皇子可是狠人,万一一不做二不休,把见过自己的事情公布出去,老爹可就惨了,她可不能拖累老头子。 如今大皇子知到自己没有死,他不是愚蠢的人,要是有心查可就危险了! 若不是之前自己机智,用假死是厌倦了打打杀杀想要退隐的说法稳住了他,那么现在自己跟老皇帝的秘密早就被刨出来了。 这秘密一见光,那大皇子和皇后肯定就会发疯,没有人能够忍受这种屈辱,到时候京城必然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昨个儿晚上,她坐在床上,从下一步怎么走一直思考到过了这一劫,自己和张秀檀结婚生的第一个崽子该叫什么。 反正稀里糊涂的想了一晚上,直到傍晚才静下心来好好补觉,结果刚刚睡下去就被某不识相的人闹醒了。 陈烨本来提着鹅,马不停蹄的就想来见范平澜,谁知半路上遇到了点事情,等处理好过来天都已经快黑。 范平澜睡眼惺忪,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最后长呼一口气,忍住了想一拳打飞陈烨的冲动。 看着披着貂皮大氅,手里提着烤鹅,站在门前树下的貌美青年,范平澜心中一声哀嚎,她太难了。 陈烨提着鹅,带着外边的寒气进来,把睡眼惺忪的范平澜给冷清醒了。 “才睡醒?小懒猪!”陈烨走近范平澜想摸她的脸。 范平澜心中一抖连忙打了个喷嚏,果然陈烨愣在原地,陈烨笑笑:“今日过来晚了可是生气了?” 范平澜听着这深情款款的话,眼皮突然就那么一跳,这几日是不是自己装的太温柔文雅,这人很是得寸进尺啊! 谁生你气?我是吃多了不消化闲的?您配么? 范平澜心中一阵咆哮,她没有回答,看着陈烨吩咐下人把鹅拿出来。 “澜儿,这是你最爱吃的……” 范平澜本来一想到要应付这人了,心中极其不厌烦。这几天为了安抚住他,她可谓是收敛暴躁的天性,强忍着想弄死陈烨的心。 听到鹅这个字心中一动,又想起来张秀檀,这几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陈烨看她眼神有变,眼睛一眯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吴昊突然进来往地上一跪:“殿下,皇后娘娘让您速速回宫!” 陈烨当即脸色就变了:“何事?” 吴昊汗水嗖地冒了出来,看了看一边的范平澜,心里有些绝望。 陈烨很快就明白是什么事情了,神情也开始不自在起来,他起身很是不舍道:“抱歉澜儿,我……” “你去吧,加油!”范平澜看他这样子就是有事情脱不开身,她顿时兴奋起来,眼睛都在发光。 快走吧!快走!别祸害我了,我快要绷不住了! 陈烨没想到范平澜根本没有挽留的意思,叹了口气,深深看向她:“我知道张家公子的背叛伤你之深,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接受我。” “……”范平澜嘴角一抽,这人怎么还打起深情牌了。陈烨走到门口有些念念不忘地回头看向范平澜:“回去吧,夜凉。” “我看着你走!”范平澜强制性露出一个自己都嫌弃的柔笑,看着陈烨出了院子。 陈烨看的心里柔软成一片,殊不知范平澜心里一阵烦躁,她要困死了。 但是她必须要看着这人出门才放心。 就在几天前,也就是她刚被软禁的时候,就是这个王八蛋说要走了,她也装累了,就摸回去睡觉了,谁知道一觉醒来看见这个肉麻怪站在床边痴笑。 这个不能忍,范平澜抄起床边的鞋子锤了他一顿,虽然是打跑了大皇子,但是却吓得她这个征战沙场,走过尸山血海的大将军之后的几晚上都不敢睡觉。 陈烨还想多看看,身侧的吴昊轻声提醒:“殿下,语冰郡主生病昏迷了,宫里催了几遍了,您得去看看。” 陈烨恶狠狠瞪了吴昊一眼,很是不快地离开了院子。 他本来带着烤鹅想跟范平澜多待一会,谁知道鹅刚刚放下,俩人没说几句话宫里就来人说语冰郡主着凉昏迷,嘴里还念着他的名字,于是母后就派人来让他进宫去探望。 陈烨急急走出东院的大门,生怕被范平澜看出什么端倪。 他呵斥吴昊道:“在那个院子里,不能提郡主听到没有?” 吴昊皱眉:“殿下是打算收将军……不,是范姑娘为外室?” “我……”陈烨很是烦躁,上了马车都有些心烦意乱。若是在之前,出于利用的心理,他会去探望那个小郡主,而且去的很乐意。 但是如今他承蒙老天眷顾,找到了范平澜,而且成功让范平澜对张秀檀死心了。 得到她的心只是时间问题了,可是他要不了几天就要娶那个小郡主了,到时候一定是动静小不了,若是瞒不住…… 陈烨叹气,开始闭目养神,马车开始朝皇宫开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东府里面的守卫都被人放倒。 “大皇子果然把人藏在这里了,速速进去把人带走。”三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踩着屋檐进了院子。 范平澜见陈烨已经走远了,打了个哈欠,挠挠头准备回去继续睡觉,就在这时纸窗被戳破,传来沙沙的声音。 范平澜皱起眉头,轻轻走上前去,手一伸捏住伸进来要吹迷烟的竹管,就往自己这边一扯。 顿时外边沉默了一下,窗户下蹲着的两人看见正在吹烟的兄弟愣了一下,突然开始面目狰狞地手上用力拽住竹管。 范平澜乐了:“还有人跟老娘比力气?” 她可是无聊太久了,一来兴趣挡也挡不住,她气沉丹田一把揪住竹管,一脚蹬在窗子上开始拔。 “……”外边吹烟的人,没拿住,竹管子被拔进去了,可怜那吹烟的兄弟还没准备吹。 一时间三个黑衣人开始面面相觑,这大皇子是金屋藏了个什么玩意儿,这还是第一次吹烟被拔烟管子。 “怎么办!”黑衣人有些怀疑人生,转头开始问老大。 领头那个拿出一块布冷声道:“进去!直接给弄走!我还不信了!” 三个黑衣人一起上前想踹开房门,范平澜却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黑衣人愣在原地,互看对方一眼,都从同伴眼里看出了难堪,这可能算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范平澜打了个哈欠,没想到还有人进陈烨的院子,而且看样子是冲自己来的。 范平澜略微估量了一下对面的武力,很快发现这是没有武功的自己不能驾驭的。 她嘿嘿一笑,开始准备关门,领头的黑衣人上去一把勒住她脖子:“委屈姑娘走一趟了!” “我可以说不要勒我脖么?”范平澜放弃挣扎,这或许是逃离的最好办法,这些人并没有杀气,甚至还有点傻。 黑衣人愣了愣一把提起范平澜衣领,一行人嗖地消失在夜色里,只有院门大开…… 安远国京都繁华无比,贩夫走卒比比皆是,沿街吆喝声更是热闹。 范安的将军府在闹市,他在一片热闹声中皱眉醒来,果然枕边有个锦囊,他一夜没睡,天亮了才眯一会儿。 昨夜,他依旧如常去了女儿的房间坐坐,帮她整理房间。 范安就怕这孩子哪天要回来偷偷住,只有随时房间保持干净,这样她偷摸摸回来住的条件也好点。 自从那日皇上隐晦的提示他,范平澜没死后,范安才感觉缓过来一口气,他范家的独苗没有死,他不是孤家寡人了。 平澜出去是有任务在身,他知道后就默不作声开始吃斋祈福,一直在等在盼她有朝一日凯旋回来。 就在昨晚他竟然像做梦一样收到了女儿的来信,是当年救下的小二从飞羽城千里迢迢带回来的。 范安打开锦囊,手一顿,有些不敢看昨晚就已经被自己看了很多边的信,怕昨晚只是大梦一场。 终于,范安又打开了纸条,那熟悉的字迹让老将军热泪盈眶。 信上只有一句话:父亲进宫告诉皇上,大皇子起疑,只要告诉他,他也就知道了。 范安不知道女儿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女儿和皇上在干一件大事,他必须得支持! 他来不及再感伤,他要去做正事了! 本来昨夜就该立即进宫面见皇上,但是皇上身体不好了,晚上不能打扰,如今已经天亮,那平澜带回来的消息不能再拖了。 第一百零六章 进宫面圣 大雪飘了漫天,范安出门正是皇城中赶集的热闹时候,他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多年征战习武的身子倒是格外硬朗,范安坐在马背上背挺的笔直,眼神炯炯有神。 落雪落在他头发上更显得沧桑,沿途有不少人都在敬佩的看着他。 人们都认识这个保家卫国的老将军,也都唏嘘他那个英年早逝,红颜命薄的女儿。 范安很快就到了宫门,靠着皇上特给的令牌,他进宫一路无阻。 本来范安想往大殿的方向去寻皇上,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这几日都是大皇子在代管政务,而平澜这信跟他有关系,若是碰见了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倒不如避一下。 于是他略微思考,开始朝陈珏的寝宫走去,他倒不算唐突。 早在之前他“丧女”悲伤之际,皇上为了安他的心,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他一块牌子,允许他时不时去寝宫跟他说说话。 那时候范安没有理解陈珏的用意,只知道一个人在将军府消沉也没有主动进宫找皇上,直到御花园宴会那次才是彻底明白了平澜没有死。 范安看着手里的牌子,心中多了几分安慰,皇上如此信任范家,让他很是感动。 很快就到了寝殿门口,在寝殿伺候的公公见范安来了,眼里有些惊讶,慌忙上前迎接:“老将军最近身子可好?进宫有何事啊?” 范安简单寒暄几句,很是关切问道:“皇上最近身子好些了么?公公能帮忙进去传个话么,臣想见皇上一面。” 那公公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他一听范安要面见圣上,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 他很是小心翼翼恭敬道:“这几日相信将军也知道,皇上身体很不好,政务也是大皇子暂代,如今皇后娘娘一直在皇上身边照顾,一点劳神劳心的事情都不允许去麻烦皇上。” 范安越听越觉得这味道不太对,对外传的不是皇上感了风寒,歇息几日就好了吗,这怎么感觉越发重了? 而且感觉皇后有些过度控制了?陛下可是个工作狂人,以往陛下偶感风寒也坚决不离岗位,那时候皇后连一句劝导话都不敢多说。 如今……难道是帝后关系好转了? 这个想法很快被范安否决,他们俩人之间隔着陛下最爱女人的一条命,陛下最为长情,不可能和皇后和解! 现在情况已经很是不对劲了! 范安只觉得此时怀里那个锦囊就像一团火,烧的他冷静不下来。 他很是了解平澜,她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能力却很强,也很坚毅。 她出去执行的秘密任务这么久,都没有往回传寻求帮助的书信,只有这次十万火急派人送回来。 就证明她的确应付不住了,而且随时有危险,范平澜的是绝密任务,她不敢相信别人,只能相信他这个老父亲,那么无论无何这个消息一定要送到陛下手里! “唉唉唉!老将军!您要做什么!”范安暗暗下定了决心,准备硬闯,那公公在宫里养尊处优,哪里扛得过武将的一扒拉。 公公惨叫着被范安给推到一边,他犹如一根蒲草,肥滚滚细皮嫩肉的身体啪叽一声摔到地上。 他翘着兰花指指着范安,掐着嗓子开始喊:“救驾!范安要硬闯皇上寝宫了!”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禁卫军都蹿了出来,把范安紧紧围住,但是又都与范安是旧识,或是师徒或又是曾经范安的下属,都不敢轻易动他。 范安当即下跪大喊:“陛下!臣!范安!有要事求见!求陛下准臣一见!” 范安这一声用了内力,声如洪钟,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殿内帐子里虚弱的帝王自然也能听见,他皱眉看向坐在自己床侧,在给自己倒药的贵妇人冷声道:“皇后辛苦,殿外老将军定有要事……” “皇上不必劳心费神,再大的事都不如您龙体重要,放宽心!”明玉笑的温柔,把要爬起来的陈珏按了回去。 她挑眉冷笑,招手唤来身旁的心腹:“去,传本宫,让老将军去大殿,任何事情向大皇子汇报,现在皇儿有能力去处理这些事务……” “大胆!明玉!你……你……”陈珏气的老脸铁青,等着身边依旧貌美的皇后浑身都气的颤抖。 陈珏看着那个为自己端药的女人,眉头越皱越紧,他感觉到了阴谋。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范安一直很懂进退,忠心耿耿从来不恃宠而骄,这也是他信任了他这么多年的原因。 如今他事情闹得这般大,甚至不惜硬闯,就已经证明了他要告诉自己的事情究竟有多么重要。 对于他很重要的事情除了外敌来犯,也就只有他女儿平澜了,这些日子他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飞羽城的消息,范平澜和绵绵也就像消失一样没有音讯。 陈珏早就知道情况有变了! 他本没有病,也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就浑身无力,就连起身也困难。 陈珏本来就没有交出政务让陈烨代劳的意思,但是明玉这个蛇蝎女人,竟然用自己龙体需要静养为借口堵住了朝中众人的口舌。 因为这细思起来本来就没有问题,这些年大皇子政绩做的好,名声也养的好,又是他陈珏唯一的血脉,皇室继承人。 在外人看来皇位本来就是他,根本没有人相信他会去争去抢,去患得患失,自然也就没有人怀疑他们母子在借机夺权! 他本来也累了,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对母子竟然已经不懂得收敛野心? 陈珏一把抓住明玉端着药的手,紧紧攥着,咬牙切齿,眼神也不再伪装,憎恶像利剑一样飞出。 明玉脸上表情一愣,她这是跟他相敬如宾这些年来第二次看到这种憎恨到很不得掐死自己的眼神。 她的心霎时间掉到了谷底。 明玉记得第一次看到这眼神是那个女人被自己毒死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做的隐晦,但他却一直就知道是自己。 那一眼她害怕到如今,没想到如今他装了这么多年了,竟然因为自己阻拦他见范安就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陈珏把明玉狠狠一推,冷声道:“站住!敢出去传信!” 被他吼住的宫人吓得愣在原地,眼睛下意识看向被甩到一边,扶住了椅子才堪堪没有摔倒的明玉。 明玉美丽的脸上都是狰狞:“陛下!这么多年,你依旧是这样!这次臣妾不过是为了您的身体,不让你劳心劳力,你为了一个臣子,就这么对我?把臣妾一颗真心一次次摔的粉碎?” “住口!何为臣子!范家世代忠义,为我皇族世代保家卫国!岂容你这等人践踏!你的那颗心是什么颜色的你自己知道!我不稀罕!我陈珏还没有老糊涂,我陈珏还没有虚弱到见一人一面,就虚弱到要死的地步!让将军进来!”陈珏暴怒,脸红的发紫,声音是用尽全部力气吼出来的,吼完他猛地喷出来一口血。 明玉想上去扶他。陈珏大骂:“滚出去!” 明玉脸上青了白白了灰,她笑了起来,起身环视四周,周遭的宫人们都没有敢抬头。 一个个唯恐被杀,都低低埋着头。皇上这是第一次如此在宫人面前没有给皇后面子。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帝后相敬如冰,但是在有其它人的时候都很收敛,吵架都是摒退众人,如今算是彻底不留余地了。 “好!你的决定,我何时说过半句不?我亲自去请将军进来!”明玉转身,脸色铁青。 已经是深冬,院外已经积了一层雪,冻的人瑟瑟发抖。 范安就跪在雪里,被一群人围在寝宫外,他笔直跪着,眼神坚定,有无数相识的人劝他不要这样执着,但他依旧跪着。 不多一会儿明玉和随侍宫女出来了,众人眼里的皇后雍容华贵,优雅无比。 她看向范安的眼神,只有范安本人知道,那眼神怨毒刻骨。 第一百零七章 你是何人 范安后背一麻,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皇后,他立即行礼:“皇后娘娘……”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明玉笑着打断:“老将军这么冷怎么还跪地上,陛下让您进去,老将军,您这把年纪了,也该安分点了!” 明玉说完笑了笑,让宫人把自己扶上车辇,没有再回头一眼,高贵无比。 范安脸上一喜,想起身,无奈跪的太久,雪中的石板又冷又硬,他已经不年轻了。 跪着么一会腿已经剧痛无比,他一时不备竟然摔倒在地,他下意识用手臂撑地,只听得一声脆响,随即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他知道自己的手臂折了。 公公不计前嫌地爬起来扶他:“老将军您这又是何苦,您这手臂一刻也拖不得,人老了就难愈合了,但是陛下那里……” 范安果断道:“不用管手臂,先见陛下!” 明玉气的坐上车辇,浑身都忍不住地颤抖,她咬牙切齿:“你好狠的心,难道我李家就没有世代为您征战么?” 她用手紧紧按住心口,那颗早就被伤的千疮百孔的心,此刻竟然还会有疼痛的感觉。 明月大笑,笑的凄怆,她闭眼猛地靠在软垫上,这些年,她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疲惫。 就在这时她的心腹嬷嬷偷偷靠近道:“娘娘,那人抓过来了!” 明月皱眉,猛地睁开眼睛,眼睛里已经没有之前的疲累,有的只有嗜血。 “我倒要看看,胆敢跟郡主抢我儿的小东西长的是有多绝色!任何拖累我儿的都得死!”她紧紧攥着衣角,笑的残忍…… 外人眼里的皇宫,只有金碧辉煌,可是那在宫中的人却很明白,越辉煌的东西也就有越可怕的阴暗面。 冷宫晦气,无人前去,四处都是杂草丛生,时不时还有疯了的嫔妃在哭喊,到处都是阴冷潮湿,都是绝望的味道。 范平澜被那三人拎着后领子,穿墙跃院,稀里糊涂给拎冷宫里了。 这群人害怕引人注意,大晚上不点灯,范平澜也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 她还没来得及问个啥,一出声就被凶狠的嬷嬷趁黑给塞住了嘴,五花大绑在一把破椅子上。 屋子实在太黑了,范平澜只能看见两个轮廓绑完自己在往外走。 “要不要先教训这个抢人男人的小蹄子!” “主子没发话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范平澜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东想西想她想不太明白,什么东西叫抢人男人? 她可没干这种缺德事,自己才回京就背黑锅可不太行! 等等,他们进大皇子院子抢人,可不是一般情况,应该身份很厉害。 莫不是那暗恋大皇子的贵女发现自己了,一时间以为自己是第三者,气不过要搞出来锤一顿? 一想到这里,范平澜脑门上三条黑线滑下来,呸! 她范平澜什么情况没见过,心态也好,感受不到这些人的杀意,干脆就靠着椅子大睡特睡。 直到那破门嘎的一叫,她才被惊醒,只听鞭子一甩,一个尖刻的声音响起:“娘娘,等老身进去抽花她的脸,看那个小妖精还敢觊觎郡主的男人!” “?”范平澜一阵懵,总感觉这八婆有骂自己的嫌疑? 一行人杀气腾腾进了屋,光线立马投进小黑屋。 嬷嬷走上来,猛地把塞住范平澜嘴巴的布条给扯了,挥起大手想扇她一耳刮子。 突然那嬷嬷见鬼一样叫起来:“妈呀!诈尸了!将……将军? ” “……诈尸?”范平澜实在懵,直到听到后面那句将军,范平澜立刻被吓清醒了,豆大的汗水冒了出来。 这绑自己的莫不是还是京都熟人? 天已经大亮,她眯起眼睛看向来人处,还没看明白,就又听见一阵惊呼。 明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皱眉有些懵的范平澜,一手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来。 她一路过来,心里想了无数种下马威的方式,谁知道还没用出来,在见这女人第一眼的时候,就快被吓死了。 这绑来的人,莫不是是那个死了几年的范平澜? 明玉强行镇定,走近范平澜开始仔细打量。她见过范平澜,但是不熟悉,更多时候只是在皇儿口中听到,她没有办法确定她的身份。 她在打量范平澜的时候,范平澜也恢复了冷静,开始打量她。 这……这人是皇后! 这下范平澜看明白了,汗水冒得更欢了,后背直接湿透。 真的是夭寿了!她是真的太惨了! 这母子俩是商量好来的吧! 之前她不敢溜号,忍着恶心跟大皇子周旋,就怕大皇子这狠人落井下石,说自己是诈死欺君,她忍得辛辛苦苦还没找到解决办法,如今他娘亲又来搞事情。 范平澜只想原地去世,脑子嗡嗡直响。 不能认,绝对不能认自己是范平澜!严刑拷打也不能认!范平澜短短时间已经有了决定。 她一咬舌头痛的眼泪直掉,瑟瑟发抖的样子就像一只鹌鹑一样无辜:“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我家陈公子是当官的人,小心他治你们罪!” “……”范平澜这波表演很是到位,一时间惊住了在场的几位狠角色。 明玉跟自己的贴身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点疑惑。 明玉笑了笑,涂着蔻丹的手摸上了范平澜的脸,范平澜下意识就想躲开,她咬牙忍了,继续瑟瑟发抖:“你……你们要干什么……” “你是范平澜!不用装了!”明玉眼神一变,满是杀意,手用力掐住了范平澜的脖子。 掐的范平澜一个懵,一口气被掐着上不来,很快她白皙的脸已经憋的通红。她一惊,难道皇后认出了自己? 不行不能认!为了父亲! 明玉掐着她脖子面目狰狞:“说!你诈死为了什么?又去了哪里?到我皇儿身边又想干什么!” 范平澜有那么一刻想反击,但是内力不知道被大皇子用什么封住了,此时又被五花大绑。 她没有办法只能拼了命的挣扎,一直摇头,说不出话来。 明玉下手狠辣,范平澜觉得眼前发黑,心中不禁有些惧怕。 自己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了吧,父亲,秀檀又该怎么办? 范平澜已经听见了自己脖子骨骼的脆响声,她闭上眼睛泪流了满面,忽然明玉松开了手。 这个美妇人眯着眼睛,看着范平澜脖子上那一圈青黑的勒痕,她皱起眉头:“竟然没有反抗?” 她贴身嬷嬷上前,解开范平澜的绳子,范平澜猛地摔倒在地上,无比柔弱,那嬷嬷摸了她的手腕摇头:“她不是范平澜,她完全没有内力,看这样子也不会武功!”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范平澜本人也心头一凉,那王八蛋该不会真的把自己内力废了! 明月得到结论,又看了看范平澜的脸,突然就笑了:“怪不得我皇儿会养她在外院,原来是长的像那个人!你不过是她的替身!” 范平澜又是一阵懵,这又是什么事?这老妖婆自己骗过去了?她已经脑洞大开,认为是自己的皇儿旧情难了,专门找了跟范平澜一样的女人? 范平澜一动,脖子就剧痛,她干脆暗自掐自己又是一阵哭泣,明玉看她这怂里怂气的样子也放心了。 她示意那嬷嬷上来教育教育,她往太监搬来的椅子上一座,很是讥讽的看着范平澜:“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不会这么久还不知道我儿的身份吧!你配不上他,我儿也只是玩玩你罢了。” 那嬷嬷挥起鞭子朝范平澜抽,范平澜往地上一滚躲过了,爬起来就是大哭:“我对陈公子是真心的,我爱他,我跟他两情相悦……” 呕!范平澜为自己的虚伪心中一呕。 “什么陈公子!那是这安远国最为尊贵的大皇子殿下!他月底就要跟东岳小郡主成亲,有你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什么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那嬷嬷尖叫着扑过来,范平澜一声凄厉尖叫,明玉别过脸不再看,但是满脸都是轻松得意。 还好她不是那个叫范平澜的女人,还好不是! 那嬷嬷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宫廷里的小白花。 她恶毒的拿起银针就要扎范平澜,范平澜虽然没有内力了,但是架子还在,一手掐她哑穴,一手狠命捏着她的手哭的梨花带雨,力道大的那嬷嬷脸色煞白。 那嬷嬷想尖叫却叫不出来,范平澜抢过针,握着她的手一个劲扎,自己反而叫的可谓一个凄惨绝伦。 第一百零八章 安置妥当 陈烨陪了那感了风寒的未婚妻一晚上,心心念念范平澜,等回东院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被人劫走了。 他略微一思考就想到了自己母后,很快便找到了晚上绑架范平澜的那几个人,一番严刑拷打他们终于是招了。 陈烨拎着那几个绑架范平澜的人,火急火燎寻到冷宫门口,正好听见了这一声声惨叫,俊脸马上就阴了下去。 陈烨一想到范平澜的内力暂时被控制,很可能会被欺负,心中就是心如刀绞,于是一脚踹开了冷宫小黑屋的门。 小黑屋的大门一开,屋内压着范平澜想制裁她,结果反而被反打的嬷嬷,抬头眼眶含泪地看着从天而降,宛如天神般俊美的男人。 殿下,您再不来,老身真的坚持不住了! “住手!”陈烨一脚把嬷嬷踹开,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功力,本来陈烨心机深沉,武功也藏的深,那嬷嬷如同臭抹布一样被踢开到一边。 可怜的嬷嬷被范平澜折磨了这么久,又被这狠命一踢,痛哭吐了一口血,当场就死了。 范平澜看的目瞪口呆,她本来还害怕这嬷嬷暴露自己身份,怕她不顾丢人,会在回去后跟明玉告状,说自己一直欺负她。 谁知道陈烨直接就从根本解决了这个顾虑。 陈烨一把脱下自己的狐皮大氅,把范平澜紧紧裹住,打横抱了起来。 虽然范平澜内心拒绝,但是依旧没有忘记自己要伪装,只能菜着脸色忍着。 陈烨以为她被吓到了,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安慰她,范平澜生怕他一气之下跟明玉对峙,反而暴露了她。 范平澜一咬牙,干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陈烨没有想到范平澜会主动抱自己,身体一僵,眼睛里都是欣喜。 可惜他不知道,范平澜没在张秀檀面前的时候就是一块木头,妥妥的钢铁直女,哪里知道眼前这个美男的心思。 她只顾着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不想让你为难。” 陈烨皱起眉头,心中更是软的一塌糊涂,除了心疼还有欣喜。 他想着范平澜在这么危急的时候都想着自己,心中更是爱意深沉。 只可惜,范平澜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她一直忌惮陈烨,从飞羽城他露轻功那一手后,范平澜就知道了他的底细。这个男人若是真正和自己动手,自己也不见得有胜算! “皇儿!你糊涂啊!”明玉果然暴怒,用手指着陈烨。 陈烨冷眼看着自己的母后,抱起范平澜就想离开,不愿多言。 明玉在身后歇斯底里大喊:“你不能带着这个女人离开!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月底就要大婚,若是被东岳国知道你在大婚前做这些事情,语冰会不会寒心!” “大婚?”范平澜喃喃道,不自觉皱起眉头,只觉得贵圈是真的乱。 陈烨误以为她不高兴了,连忙抱着她走出院子:“我会跟语冰商量的,她那么懂事,不会生气的!” “你!”明玉这么铁石心肠的女人都被陈烨气的一噎,看向范平澜的眼神更要吃人,活像范平澜抢了她男人。 “我不会放弃!母后你放心!我谁都不会放弃!”陈烨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范平澜也在场了。 “嘶……”范平澜倒吸一口冷气,这人真真是个渣男!这是人说的话? 她越听越觉得辣耳朵,一转头竟然看到门口有一张苍白的小脸。 那姑娘一身红色束腰冬裙,头发高高束起,小脸微红,稚嫩清秀,算不得国色天香倒是娇俏无比。 小姑娘眼睛里都是泪水,她咬牙看了一眼正在激情辩论的母子,那母子正辩论到激烈部分,没有人注意到门口多了个人。 那姑娘泪眼婆娑看了范平澜一眼,转身不声不响就跑了,似乎还擦了一把眼泪。 范平澜只觉得委屈,那姑娘小眼神里都是怨还有嫉妒? 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语冰郡主? 范平澜听母子俩吵的脑子嗡嗡,也不知道最后陈烨用什么说服了明玉,总之是带着她出来了。 俩人回到东院相对无语,范平澜脑子嗡嗡的全是自己机智瞒天过海,劫后余生的庆幸,而陈烨却一直欲言又止。 终于陈大渣男忍不住了,开始说话:“澜儿,你听我解释,我……” 范平澜可害怕他这肉麻样,她强装着善解人意道:“我理解你,没事的。我没事,我现在相当于重活一场,很多事情能理解了。” 陈烨看她善解人意的样子叹气,伸手摸她的头,范平澜白眼一翻,直想抽他一耳刮子。 她忍住了,冲动是魔鬼。 “对不起,但是你相信我,我爱你这么久,不会放弃你。我对她没有心,我只是想借助她的力量。”陈烨轻声道,一副身不由己的样子。 在他潜意识里,这些日子里,自己已经让范平澜对张秀檀死心了,而自己这些日子的体贴已经让平澜喜欢上了自己。 范平澜只觉得心中一阵嫌弃,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这次我先安置你到衡阳城,我皇叔那里去,你先去休养好。等我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就来接你回京,那时候你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陈烨一把握住了范平澜的手,范平澜看着自己的手,已经开始思考这手还要不要的问题了。 也开始思考要是秀檀那醋坛子知道自己这几日的事情,会不会把自己沉塘。 陈烨看着身侧自己心心念念的佳人,想到将近的大婚,又想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皇位,心中第一次如此满足。 他看着范平澜越发口干舌燥,慢慢伸出手去,范平澜回身就是一个过肩摔,这一摔,倒把他衣冠禽兽的面具给摔回来了。 “啊!对不起!”范平澜假意去扶他,陈烨没了性趣,却一把拉着她的手痴痴笑着。 范平澜心中一阵哀嚎,秀檀你在何方,还活着否,活着就快来救我!我快被恶心死了! …… 飞羽城大雨滂沱,电闪雷鸣,街上的士兵依旧在挨家挨户查着受伤的人。 不一会儿,雨势越发猛了,这些士兵只得暂停搜索,开始往客栈里涌。 鸦懿打着算盘,披着大氅,只露出一张风华无双的小脸,身上的大氅显得她更加娇小,她坐在柜台前不动声色地听着巡逻士兵们的牢骚话。 “也不知道阿散那群贼子躲到哪里去了,难不成长翅膀飞了?明明中了箭还让他跑了!” “谁说不是呢!他一日抓不到,我们兄弟一日就得这么苦!” 鸦懿眉眼流转,嘴边扬起一个不明显的笑,她跟身侧的打杂的小工使了个眼神,自己便默默走上了楼梯。 “倒是有点意思!”鸦懿上了二楼,看周围没人,这才按下机关,瞬间楼梯尽处出现了一个地窖。 鸦懿提着灯下到地窖,地窖里是浓浓的血腥味,鸦懿面不改色的走下去。 她一眼就看见一向爱动闲不住的张秀檀,正十分安静的蹲在凳子上似乎在思考人生。 “张小霸王,说说吧,怎么回事?”张秀檀一听老熟人的声音立马转过头来。 鸦懿笑着把灯挂在一边,随意看了看地窖里东倒西歪的几个人,其中有两人紧紧握住手里的武器,警惕的看着她。 鸦懿不以为然,把眼神落到了墙角那个一脸防备的男人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剑眉星目,很是有野性的美,估计是个禁欲系美人。只是受了箭伤,有些虚弱,但是不可否认,是好看的,真是好看! 鸦懿挑眉默默收回目光,看向这几个人中唯一一个全须全尾的人,张秀檀。 张秀檀叹气,神色有些复杂:“这说来话长,能不能先管顿饭,看在老交情的份上。” 鸦懿笑了笑,突然冷了下来,瞪着张秀檀:“我可是听说你这个王八犊子始乱终弃啊!她出事的时候你跟别人私奔,可是一眼都没有去啊!怎么?如今遭报应了?我救你们几人一命都算好的了,还想白吃白喝?” “……”张秀檀有些无语,又暂时想不到反驳的。 当年鸦懿还在京城,没有出任务的时候是跟着范平澜的。 她跟绵绵就是一对祸害,这俩人都是平澜好姐妹,平时互掐但是自从范平澜跟他在一起后,这俩人就一致对外,一起掐他。 鸦懿,张秀檀对峙着,地窖其余几人都神色复杂,他们看着张秀檀的眼神都是惊诧。 真活久见,谁能想到这大白鹅在最危急的时候还变成人,救了几人一命呢…… 第一百零九章 休要挑拨 地窖里,哲布几人对视完毕,不约而同开始回味这奇怪的相遇。 阿曰恼羞成怒,试图乱箭杀人灭口,阿散灵鹫等人护着阿辽金一路狼狈躲闪。 眼看退到巷尾,已经没有退路,张秀檀心如死灰,只觉得吾命休矣。 他扑棱着翅膀,脚下无意之间踩到一块地砖,地上霎时间无声无息开了一个口子,几人猛地掉了下去,那口子又合拢了。 本来夜色就深沉,乌鹄族的追兵看的不真切,只是看见这群人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见了,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众人被摔的眼冒金星,缓了很久才缓过来,一行人爬起来马上开始紧张的环顾四周,通过这地方墙上挂着的灯,他们这才明白,他们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地窖里。 张秀檀等人还没有看清楚周围,猛地发现自己脖子上已经架上了利刃。 他们惊恐发现,另一波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人就盘踞在地窖里,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见他们掉下来被控制住了都看向了这边。 这时,一个隐在暗处的女音冷漠道:“都杀了,免得惹祸端。” 这话一出,张秀檀等人后背开始冒汗,真的惨!这才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眼前这拨人个个都是高手,而阿散等人已经奋战了一晚上,身受重伤疲惫不堪了,动起手来完全不是对手。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张秀檀意外发现自己变回人了,更意外的是这个女音的主人他貌似认识! 于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张秀檀扯着嗓子喊:“花……花瓶!是你么?” 这嗓子一喊,吓愣了在场众人,哲布一回头看见白衣飘飘的张秀檀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灵鹫更是直接拔刀,转向了不知何时混进他们堆里的某人。 只有阿散皱起眉头,反应不是太激烈,他眯起眼睛看着没有戴面纱的张秀檀,眼睛里闪过了然。 “他就是那鹅。”阿散言简意赅发表看法,一时间灵鹫等人更是一副世界已经玄幻的表情。 那女音的主人也愣住了,提着灯从人群里走出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张秀檀。 一行人于是暂时被鸦懿扣下来了,她还让懂医术的部下帮这几人包扎了伤口…… “堂堂张家小霸王今日也落魄了?要是被我家老范看到了可心疼死了!”直到鸦懿对张秀檀开启嘲讽的时候,走神的几人才迅速回神。哲布眼睛滴溜溜的在这俩人身上转来转去,开始试图寻找这俩人之间的关系。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鹅精竟然还认识这种狠角色,他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笑盈盈的鸦懿。 这类危险人物竟然一直在飞羽城,自己一直掌控这周边情况,竟然也没发现她。 哲布细细思索着,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突然听到了床上装睡的阿辽金肚子咕噜一声。 他也摸一摸自己的肚子,他们逃亡了一晚上,一路上都有人手折损,他们几个能逃出来全是靠运气,这暂时安全了都没怎么吃过饭。 于是他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摸出来一块上等好玉恭敬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这块玉佩请您笑纳!我们并非想白吃白喝,我们身上有钱财,能不能麻烦姑娘给我们点吃的!” 鸦懿笑了笑,众人都没看见她怎么移动,她就已经来到哲布面前,接过那块玉佩。 “倒是块好料子,行!看着这玉佩的份上等着吧,一会儿小二给你们送饭过来。张秀檀,我现在倒不在意这个,我只是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鸦懿紧紧盯着一旁话少到反常的某人。 张秀檀叹气:“这怕是说来话长。” “长你个大头长!你见没有见过范平澜!她人呢!怎么没有跟你们在一起!”鸦懿走过去眼神一变冷声问道。 阿散一听范平澜的名字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了思索。 他一转头,正好看见床上一直装睡的阿辽金睁开了眼睛,父子俩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 鸦懿没有错过这俩人的眼神交流,她一直在打量这些人,阿辽金的画像她见过知道身份,范平澜要搞的事情她也知道。 她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照理说范平澜应该跟这些人在一起。 但是这又是怎么一回子事儿,该在的人不见了,不该在的人在这里! 她虽然潜伏在飞羽城但是京中消息一样没有错过,她从探子口里知道了这个张家小公子的“绝情”行为。 平澜如此深情对他,他竟然连平澜“死”都没有表示一下。京都都说这大少爷失踪了,后来又传消息说他跟个女人私奔了。 这私奔着还私奔到敌人那里去了? 鸦懿一想到这里,浑身有了杀气,她瞪着张秀檀厉声道:“你这些日子哪儿去了!这里这几个人,一个是乌鹄族的王,一个是乌鹄族的将军。你跟他们厮混在一起莫不是叛了国,利用美男计把老范害了吧!还不老实交代!看老娘不掐死你!” 说着说着鸦懿猛地扑过去掐住张秀檀的脖子。 阿散等人听见她的话都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惊讶。 这个女人对他们的身份了解的竟然这么清楚! “我没有!你听我说……”张秀檀也不认输,一把薅住她的头发。 “你给我撒手!放开我头发!”鸦懿气的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张秀檀被掐的说不出话来。 谁也没想到这俩叙旧,叙着叙着还打起来了!一旁看热闹吃瓜的鸦懿手下们,慌忙上前去把这俩人拉开。 鸦懿冷哼一声:“你说!我倒要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来!要是范平澜有个三长两短老娘送你个小妖精下去陪葬。” 还没等张秀檀说话,阿散已经走了出去,他冷声道:“姑娘是范平澜的朋友?” 鸦懿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阿散,她没有心思跟这些人啰嗦,她感觉到范平澜会很危险。 “平澜被大皇子抓走了……”张秀檀咬牙切齿道。 “……”鸦懿只觉得脑子嗡嗡的,这怎么还越来越复杂搞不清楚局面了,大皇子什么时候还友情出演了角色? “相信姑娘不是普通人,这飞羽城里的巨变你应该是清楚的吧。乌鹄族军队叛乱,乱贼要追杀乌鹄族名正言顺的王,我等护驾无意之间踩到了暗道机关,这才掉下来的。”哲布闻言也站出来说道。 鸦懿有些不耐烦皱眉:“我自然是知道,乌鹄族内乱,但是这跟我姐妹,和大皇子有什么关系?再胡扯直接把你们砍了!” “大皇子勾结阿曰里应外合,平澜为了掩护我们,被大皇子抓走了。”张秀檀低着头,有些难过,一想到平澜现在跟那个王八蛋在一起,他就难受。 “……你们说大皇子通敌?哈哈哈哈?讲笑话呢?”鸦懿小脸虽然是笑着的,眼睛里却已经杀气腾腾。 她可不像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喊得那样花瓶,大皇子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兵行险招,这事说不通。 而且比较来看,这个时候的张秀檀更加不可信! “花瓶!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们要快些回京都救范平澜!”张秀檀急切道,遇见一个熟人不容易,他得争取。 鸦懿冷笑挥挥手不想再听,她瞪了眼张秀檀挑眉:“你还真的是渣的清新脱俗,我不听你们的胡言乱语,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们今天都得给我死!” 鸦懿退后一步,身侧的高手们都上去围住了阿散等人,阿散等人又累又饿只得咬牙拔出武器,两方的人在对峙着。 鸦懿轻蔑地笑笑,只要她手一挥这些人都要葬身在这里。 张秀檀看着鸦懿冰冷的表情,知道她不相信自己,又想到孤立无援被带走的范平澜,拳头一攥下定了决心。 他大喊道:“你听我说!我不要求你相信我,我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我不解释!我也不浪费时间!我只求你看在我们相识这么久的份上,一定要在我们死后去查大皇子,去救范平澜!” 张秀檀喊得撕心裂肺,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鸦懿摸了摸下巴。 就在这时候,本来在外间的打杂小哥慌忙跑下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张秀檀只见鸦懿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张秀檀:“居然是真的?大皇子他……” ps:我心态崩了啊,我手抖发出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暗下决心 冬夜的冰言宫虽然烧火烧的屋内暖如春临,但是语冰的心却如直堕九重寒窟,冷的已经没有了知觉。 她自从偷偷去冷宫回来之后就没有吃饭,一个人静静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雪,半天没有说话。 果儿从外边走进来,手里还捧着喜服,笑的眼睛眯成了小月牙。似乎是太高兴了,她没有注意到自家郡主情绪的不对。 她笑嘻嘻把喜服放在案桌上俏皮道:“恭喜我们家郡主大人,终于要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了!郡主你看,之前大皇子殿下派人把喜服的样衣送来了,还让您试试,不喜欢的再……” 果儿的话语冰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也越来越痛,一直痛到她不能呼吸。 她一想到那人温柔又深情的样子,心里就开始酸,鼻子也难受。 终于她忍不住了,开始嚎啕大哭。 果儿那句不喜欢再改还没说完,就被自家郡主吓到了,她焦急万分:“郡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宫里有人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果儿去教训她!” 语冰哭的撕心裂肺,一直在摇头,她紧紧拉着果儿的手,哭的喘不上气:“阿烨……阿烨他喜欢……的不是我……” “什么?”果儿听完她抽泣着说完事情经过瞪圆了眼睛。 这算是什么事?之前的百般体贴都是演戏?还有几日就要大婚了,大皇子放不下的女人竟然被偷偷养在外边? “郡主!走我们回去!回东岳去!这个婚咱们不结了!大将军和太子殿下他们要是知道您受了这种委屈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果儿气鼓鼓就要去写信。 “今时不同往日了,果儿,我们不能任性了……”语冰摇头,虽然还在抽泣,但是眼神清明了几分。 天下国家无数,称得上大的也就仅有安远和东岳。 她在东岳国一直就是宠儿,最宠她的姨姨是皇后,皇帝是她姨夫,大将军是她爹爹,她有三个皇表哥,她是世家这一脉中唯一的女孩子,所有都宠她宠的无法无天。 她无忧无虑长大,所有人都以为她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后来东岳想称霸天下,起兵讨伐安远的时候,范家父女用兵如神,东岳战败,从此一切都不一样了。 东岳国虽然还是一方强国,但是输给安远已经是定局,输家就得付出代价,要么割地赔款月月朝贡,要么就和亲。 东岳国不愿损害子民的利益,也不愿意牺牲语冰,甚至想破斧沉舟再次起战,语冰虽然不懂政治不知战局,但是她知道要是再打仗东岳就彻底完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人们战死,于是她主动选择了和亲,她还记得临走时父兄们红着眼给她的一匣子信纸还有一只信鸽。 他们告诉她,时时报平安,若是不快乐了,我们东岳倾国之力也要让我们的小郡主回家。 想到这里语冰又有些想哭,如今她受了很大很大的委屈,可是她已经回不去了。 因为她爱上了那个温柔的感情骗子,可是那个骗子看上的只是她在东岳国的地位,并不爱她半分,以往的温柔都是逢场作戏。 在婚前被背叛,她除了哭竟然一点也不怨那个温柔的男人,她甚至还想帮他,想跟他在一起。 果儿看着小郡主难过自己也生气,她气鼓鼓站起来道:“郡主不要难过了,果儿心疼。要是大皇子真的爱那个女人,应该会把她收入宫中。可是那个女人没有被皇子收入宫中,多半就是身份低贱。这种身份低贱的女人最好处理,果儿愿意替郡主分忧!” 果然语冰一听眼睛亮了起来:“如何能赶走那个女人!” 果儿小脸突然变得狰狞:“杀了她!就没有人能欺负小郡主了!” 窗外的雪落的悄无声息,洁白的一片,语冰定定看着雪地,心中有了决定…… 天还没有亮,范平澜就被陈烨给她配置的,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贴身丫鬟给从被窝里挖出来。 范平澜任由她给自己梳妆打扮,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倒是取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陈烨。 陈烨温柔的笑着看着她,眼神温柔的要溺死人。可惜范平澜昏昏欲睡的并没有看见,她在表面上在装睡,实则眯着眼睛想着作妖。 这男人行动也太麻利了! 自从前几天自己被他母后找麻烦,他就说要送自己去衡阳城他皇叔那里避避,她本来想着还有几日,没想到这么快! 据她以前掌握的资料来看,这并不科学啊。 衡阳王陈末是个耙耳朵啊,他惧内可谓是人尽皆知。 当年他带着王妃初到衡阳城,有当地的人想拍马屁送了俩美妾过去,衡阳王很是欣赏,结果隔天这两小妾和衡阳王就一起被扔出王府了。 衡阳王在大街上扒着门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范平澜摇头,这陈烨把自己送过去寄住不是坑叔么。 她紧紧攥着袖子里折成特殊形状的纸条,她打算拼一把,趁着出门的时候,把这个一直没机会扔出去的纸条,给扔出去。 范平澜对京都暗网还是比较熟悉的,毕竟暗网负责人绵绵跟她熟,她只能指望这纸条随便一扔能被那些人注意到。 就算注意不到也没事,反正也是用暗号写的,打不了就当垃圾被人扔了。 范平澜托腮长叹,她又有些想张秀檀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很快就打扮完了,陈烨全程看下来,眼睛里都是惊艳。 他早知道范平澜很好看,只是从来没见她怎么打扮,如今一好好打扮简直是倾国倾城。 马车等在门前的树下,陈烨温柔伸手把面纱给她戴上,扶着她上马车,范平澜冲他轻轻点头,正在伺机扔纸条,突然一阵风吹来她面纱掉了。 这一幕正巧落在街角送完信准备回飞羽城的小二眼里。 他张大嘴巴:“这……将军?” 小二一直等到那群人离开,马车走远这才回过神,正想离开,突然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现在你走不了了!” 小二一回头,就看见抱着剑,浑身都是杀气的绝七。 绝七本来陪着绵绵出来买东西,顺便回来复命,结果刚到别院就看见了鬼鬼祟祟偷窥的人! 小二心一沉,暗道不好,虚晃一招提起轻功就跑,绝七轻功极好,提起轻功便追了上去。 两人在街上战到一起,小二不想多加纠缠一心想跑,可是绝七出招招招致命,一时间他身上添了不少伤。 眼看就要被擒,小二准备咬破嘴里的毒囊,宁死也不被擒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女音大喊:“绝七!” 绝七身子一顿,小二趁机开溜,他回头看了一眼女音传来的方向。 那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身穿粗布麻衣,很是温婉但身材并不娇小的姑娘,那姑娘似乎跟绝七有点不同寻常的关系。 小二边溜边觉得哪里不对,突然他扶着树停下来,脑中有了点惊人的想法!那姑娘除了脸,身高身形甚至声音都像极了绵绵! 小二看了眼身后,见绝七没有追上来,于是急匆匆往飞羽城赶去…… “他回来了?还这么说?”鸦懿让围住阿散等人的人都退下。 她看着张秀檀冷声道:“就暂且留你们一命,现在都别问,跟我走!” “带你们先去吃点,你们吃好了我们再谈。”鸦懿阴沉着脸从地窖上来,径直就带着阿散等人去了雅间,雅间里摆着满满一桌饭菜。 香气扑鼻的饭菜让饿了许久的众人来不及矜持,都开始吃了起来。 鸦懿趁机去了隔壁雅间,她要去问个究竟。 雅间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鸦懿慌忙走近,果然这人就是去给范老将军送信的小二,小二很是虚弱,但是强打着精神。 “怎么回事,你这是怎么了?”鸦懿连忙让人给他治疗,小二身上都是剑伤,一刀又是一刀,刀刀深可见骨。 小二缓了许久,才慢慢道:“我见到将军了,她被大皇子软禁在别院里!我看见她的时候似乎要被大皇子送去哪里!” “什么?”鸦懿彻底惊了,她原以为张秀檀他们在说谎,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那大皇子还真的绑了老范? “现在情况复杂了!”鸦懿端起桌上的茶杯觉得头大。 如今这个情况大皇子肯定已经准备周全了,怕是不好救人。而且老范身份尴尬,是个“死人”她也不好发动她手里的探子去找。 范平澜诈死的事情越少人知道,她也就越安全。 鸦懿挠头,突然她想起来之前张秀檀说的话,她把杯子一放已经有了想法…… 第一百一十一章 达成共识 阿散等人和张秀檀坐在桌子上,吃的那叫一个气氛沉闷,没有人说话,似乎都在思考什么。 张秀檀戳着碗里的饭有些吃不下去,一桌子人都在盯着他,直把张小少爷看的毛骨悚然。 张秀檀一想到范平澜的处境心里就不爽,而且更为不爽的是,他最爱的烤鹅在阿辽金那个死胖子面前! 张秀檀一时间脾气上来了就想扔筷子,突然一个鹅腿从天而降落进他碗里。 阿散收起筷子冷冷看他一眼,张秀檀哼了一声也不客气,抓起来就啃,刚啃了几口。 突然门开了,鸦懿双手臂环绕在身前,手指张秀檀道:“你出来,你们继续吃!” 鸦懿带着张秀檀去了另外的雅间,张秀檀一进雅间,后脚门就锁了。 鸦懿拔刀架在他脖子上:“老娘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家老范!” 张秀檀闻言清亮的眼睛直直瞪着她,瞪了半晌,忽然冷笑:“老子不爱她!” “你说什么!”鸦懿眼睛里喷出火来就想一刀扎死这个嚣张的负心男人。 “你急什么?你个花瓶子急什么?小爷受这么多委屈都没有吼,你吼啥?我不爱她!我不爱她我吃多了千里迢迢从皇城一个人跑来这飞羽城,我不爱她我会抛下家人抛下家财万贯,抛弃我爹介绍的娇妻美妾,一个人孤注一掷过来?我爱她,不比她爱我少!” 张秀檀好看的眉眼一激动染上了些明艳,他向来脾气暴躁,如今这个时候了还有人质疑他的感情。 鸦懿被他一吼吓到了,愣了愣冷哼一声嘲讽道:“你受的委屈有我们家老范多?老范……” 鸦懿话还没说完,突然噎住了,她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张大了嘴,好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你……” 吃了鹅肉的张秀檀,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只身上杂着黑白羽毛,肥肥胖胖的大鹅。 他此刻正歪着头,看着突然不说话的鸦懿,正想问她范平澜受了什么委屈时,一出声竟然变成了鹅叫。 “……”一时间争吵的俩人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张秀檀只觉得烦躁,愤怒地跺脚,身上的肥肉随着动作颤了几颤。 为什么偏偏在和女人讲道理的时候变成了鹅!为什么! 他飞上桌子,一脚踹翻茶杯,怒气冲冲地蘸着水,用脚写到:你看看这算不算很大的委屈。 鸦懿:“……” 张秀檀认命蘸着茶水在地上一笔一划写出来这些日子的遭遇,最后鸦懿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震惊。 最后张秀檀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歪着头阴测测看着鸦懿,用脚写到:她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她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若是真的叛国,你不会这个态度! 鸦懿欲言又止:“这等见面你自己问去吧。” “……”张秀檀一脚踹飞了杯子。 与此同时,阿散那个雅间也在压低声音交流,阿散主动提出了要救范平澜。 一时间哲布等人脸色都变了,只有阿辽金依旧神色如常:“是该去救她,救她我们才能得救。” “一起救范平澜?” 一旁听得迷迷糊糊的灵鹫突然惊呼出声,一旁的哲布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灵鹫拼命挣扎眨眼,试图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不对啊这,怎么中心思想还变成了救范平澜了!不是我们应该突破重围回乌鹄族,再出兵讨伐那个判贼么? “大王慎重啊,我们和安远国如今交恶,本来就自身难保,再去救无关紧要的人,恐怕……” 哲布不清楚这些人口中的范平澜是何方神圣,但是他也捋明白了此人的身份,是安远国很重要的人物,但是好像将军对她也很看重。 阿辽金摇头,笑的慈祥,他看向墙壁上的梅花图轻声道:“这孩子虽然是我军中安远国的卧底,但是却是好人,是领我孩儿回家的人。” 这话一出阿散皱起眉头,惊诧道:“父亲都知道了?” “是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安远国的人,”阿辽金摸着胡子笑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孩子。” 阿散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他有些坐不稳,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有瞒过父王。 他已经爱上了范平澜,而且越陷越深。 从最开始他就知道她来历不简单,他时常盯着她,本想要是她做坏事就忍痛杀了她。 谁知道她除了有时候会反常的黏自己以外,一直很安分,甚至在危机关头会选择跟自己站在一起,英勇无畏的样子让他越陷越深,甚至觉得她就是天生跟自己一对的那个人。 可是他对感情的意乱神迷,却忘了乌鹄族,这也是一种背叛啊。 “对不起,父王,我辜负了乌鹄。”阿散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头。 阿散一心愧疚,磕头在地没有抬起头,自然也没看见阿辽金的神态。 阿辽金看着阿散的举动,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责备,有的只有浓浓的慈爱,他叹了一口气,弯腰拉起阿散:“你这孩子还是没有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平时一口一个父亲的喊着,惹了麻烦怕我生气就不敢再喊,反而战战兢兢喊我父王。真是个傻孩子,父亲又怎么会生你的气。” 阿散闻言惊愕抬头,红着眼看着眼前抚养自己长大的父亲,这个胖胖的老人是他这辈子仅剩的温暖了。 阿辽金拍拍他的肩膀:“我其实一直很为你骄傲!” 父子情深感动了在场的几人,哲布拉着灵鹫的袖子擦眼泪。 正在这时,门被鸦懿踹开了。 鸦懿抱着一只黑白羽毛相杂的鹅进门,一个箭步走到桌前,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盘子里的鹅肉,她一松手张秀檀马上跳下去,站在盘子里开始猛吃。 “这……这是弓神医变成的鹅?这鹅颜色怎么不对了?”哲布小声跟灵鹫嘟囔。 他们自认为声音很小,但是张秀檀听得清清楚楚,一口鹅肉险些噎死他。 他也很疑惑,之前自己秃了,长出来的毛色就不怎么白了,但是大部分还是白的。 再后来吃了那个老婆婆给的那颗药,自己又有了要从白鹅变成黑鹅的迹象。 鸦懿看着屋子里的人清了清嗓子道:“我来重新跟大家认识一下!我是安远国暗卫副首领鸦懿,专管明面里的商业往来,方便搜罗信息。你们族的情况我了解了,如今你们孤立无援,只能跟我合作,你们帮我救将军,我们帮你们回乌鹄族控制局面。” 她和张秀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捋清楚现在的局势,得出结论,老范身份特殊不能用现成的自己人救,只能请外援,乌鹄族那几个落魄的人就是现成的!“她竟然是将军?”阿散自嘲一笑,这样一来她武艺高强有勇有谋也就对上了。 “那可不是,她一直就是我安远国有名的女将军!阿散将军不会这么久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吧?”一道清越的少年声音传来,众人望向桌子,正好看见白衣翩翩的少年郎垂脚坐在桌子上。 他容貌极佳,脸上的矜贵傲气是与生俱来的,阿散眯眼看着他,心中有了危机感。 桌子上的张秀檀吃饱了鹅肉,就一直在听几人讨论。 本来按照以往经验变回人身要久一点,谁知道最近状态十分不稳定,他刚一住嘴,就变回了之前白衣飘飘少年郎的样子。 张秀檀看阿散打量自己的眼神,瞬间胸膛一挺,笑的骚包,活像一直斗艳的公孔雀。 他嘲讽道:“莫不是这么久将军都神魂颠倒,连她身份都不细查?” “与你何干!”阿散冷哼。 鸦懿看着这俩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挠挠头:“这老范还真是个祸害!” 阿辽金笑着出来打圆场:“那姑娘打算怎么个合作法?” “送你们进京,不是说大皇子和阿曰狼狈为奸了么,他们只敢在飞羽城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放肆,但是绝对不敢在皇城如此!送你们进京会安全很多,搞他个灯下黑!”张秀檀从桌子上跳下来,振臂高声道。 鸦懿挠头积极举手提问:“其实我一直对一个情报有些疑惑,你们说的阿曰到底是谁?” “阿曰就是当年乌鹄族被流放的那个暴虐王爷,阿辽阔。当年我带兵追杀,他跳下悬崖假死后不再用阿辽阔这个名字,用了当年的乳名,阿曰。”哲布恨他恨的咬牙切齿,就算介绍也是满脸杀气。 鸦懿从事情报工作多年,识人很准,她打量众人,发觉都不是什么奸猾之人,心中也暗暗舒了一口气。 她幽幽看了眼跟阿散杠起来的张秀檀有些心虚:“老范!你这出任务的桃花也真多。你在大皇子那里可要撑住啊,定要保住晚节,要不然你家小祖宗要把你给制裁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打入敌人内部 夜晚的衡阳城倒是繁华,大雪纷飞中,花灯繁盛。 一道黑影从马车后面溜走,范平澜等人没有注意,可是被踹飞的某鹅看的清清楚楚。 阿散一见范平澜,眼睛里都是狂喜,但是他很快压制下来,恢复了平静。 他从马车里下来,顶着那张平凡的假皮囊,踩雪,轻轻走到被踹得爬不起来的某鹅身边,一把把他拔了出来,抱在怀里。 而范平澜那边情况不是很好,那武功高强的婢女,一向淡淡的表情也带上了些紧张。 她看那马儿还在发疯,唯恐再伤害到范平澜,直接一针扎进马的脖子。 那高大癫狂的马儿哀鸣一声,软倒在地,她赶紧跑过去把范平澜扶起来,又把面纱给她戴上去。 范平澜看着婢女用针的功法皱起眉头,只觉得后背发凉。这女人过于可怕,用针用的出神入化。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情,之前陈烨在马背上绑架自己,就是在自己后脖子上扎针,那针刁钻也能控制人,说不定自己的武功也是这么被控制的。 “这位姑娘,抱歉冲撞了你们的马车。”阿散强装着冷静抱着杂毛大鹅,恭敬的跟范平澜作了一揖。 范平澜皱眉,只觉得眼前这个长相平凡,但气质佳的青年有很是熟悉的感觉。她抬眼,不动声色扫过对面马车,第一感觉就是诡异,那群人出门还带了一只杂毛的鹅。 一想起鹅,范平澜有些惆怅,她突然想到了之前,被扮成神医的张秀檀在崖下吃掉的那只神鹅,那鹅倒是通人性。 她暗暗打量着被阿散抱在怀里的张秀檀,心中觉得有几分稀奇,原来还有人跟自己一样,把鹅当祖宗供着的。 范平澜很感兴趣的看着鹅,那鹅也直勾勾看着她,让范平澜震惊的是这鹅的小绿豆眼睛就像人的眼睛一样灵动,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都是激动。 “叫谁姑娘呢?这是我们家夫人!”那武功高强的婢女一听这称呼,似乎是怒了,眉头一挑呵斥道。 这声夫人让在场几人都是如吃了屎一样的心情,从鹅身上回过神来,范平澜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收敛。 阿散在乌鹄族一直是受人尊重的,就连乌鹄王阿辽金也没有这个语气呵斥过他。 他一听这语气眉头一皱,眼睛里都是寒光,周身的寒气开始发散出来。 化妆成车夫的灵鹫和哲布更是不能忍,对视一眼就要拔武器。 阿散怀里的张秀檀扑闪了几下翅膀,扇起来寒风来,阿散也回神过来扭头看了他们两眼,两人如梦初醒,停下动作。 那婢女冷着脸态度很差,明明是她们自己这边马车是罪魁祸首,可是这人一副推卸责任的样子,让范平澜倒胃口。 她刚刚虽然在睡觉,但是她却闻到了奇怪的香味,那香味像她了解的一种草。 只不过,这种草若是不小心掺进马儿的饲料中,就会引起马儿发癫,严重的甚至会伤害到主人的性命。 想到这里,范平澜摸了摸下巴,只觉得这一趟十分有意思。 大皇子看样子很稀罕自己,应该没害自己的动机,那到底是什么人在搞事情? 范平澜在沉思,眼神飘忽,殊不知对面马车的人都在偷偷看她。 那个婢女似乎也不想多纠缠,嘴上骂了几句之后,很快就让随行的人把马尸挪开,又去买了新马套上车架。 “抱歉,请问我们应该如何赔偿?”阿散眼看人又要走,心中也有些急,面上却依旧装的态度很好的样子。 “快些让开路来!若今日你们真伤了夫人,要了你们的命,也赔不起!要不是我们还有急事,今日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婢女冷哼,就要扶范平澜回马车。 “等一下!”范平澜停下脚步,走近阿散。她越走近越感觉这人该死的熟悉,但是这张脸却是真的陌生。 婢女见她直勾勾盯着人家看,想起来大皇子的嘱托,她冷汗就下来了,慌忙上去想阻止。 但是,她还没拉走范平澜,就见她已经魔爪一伸,摸上了阿散怀中杂毛大鹅的头。 “这是你们养的宠物?很通人性的样子!”范平澜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感兴趣,阿散看着她又看看鹅,似乎在思考什么。 张秀檀却是灵光一闪,肥胖的鹅腿在阿散怀里一蹬,就钻进范平澜怀里去了。 妈耶,害羞!张秀檀一嗅到范平澜身上的香味,鹅脸一红。 范平澜和在场众人都没想到这鹅这么不矜持,一摸就上手,她愣了愣,掂着怀里沉重的一坨鹅,尴尬不失礼貌的一笑:“啊哈哈哈哈哈,还挺喜欢我的。” “既然夫人和我们家宠物这么投缘,就送给夫人当赔罪礼物吧!”阿散冷脸,看着那窝在范平澜怀里的鹅,咬牙切齿道。 范平澜看着这只肥肥胖胖的杂毛鹅有些恍惚,若不是毛色不对,她都要以为是以前那个小祖宗神鹅回来了。 “这鹅除了毛色丑点以外,还挺娇憨。”她想到自己被软禁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出去,无聊的紧,也起了想带走鹅的心。 张秀檀一听她说自己丑,顿时就是一愣,脾气一上头就要像以前一样制裁范平澜。 他刚刚伸脖子,就被那婢女杀人的眼神吓回去了。 那婢女看她要抱走这只鹅,急了:“夫人!鹅都是天生骄横,霸道无比,而且脏兮兮的,若是伤到您,我如何跟大少爷交代啊!” “啊哈哈!不用担心,这只鹅通人性,会用脚写字,也很乖,脾气好,吃的少……”哲布连忙凑上来救场,昧着良心把张秀檀夸了一顿。 “……”这话说的挺美化,灵鹫等人突然沉默。 几番争取,范平澜如愿以偿带走了张秀檀,她抱着张秀檀坐进马车。 那婢女害怕再出问题,就亲自坐在外边驾车,一时间车厢里只有一人一鹅面面相觑。 那鹅似乎饿了,从她怀里爬出来,跳上小桌开始挑拣上面的东西吃,范平澜摸着鹅头叹气:“终于不用无聊了,我老范果然还是跟鹅有缘啊!跟你取什么名字呢?看你这么丑,干脆就叫小……” 范平澜!你是真的飘了!小爷就给了点温柔表象你就蹬鼻子上脸了! 范平澜话未说出口,就被大鹅飞起一翅膀扇得昏头转向。 这熟悉的殴打手法让范平澜一愣。 她以为是最近自己被软禁想了太多东西产生了幻觉,她摇头道:“我应该是迷糊了,又不是所有鹅都会打人!一定是我感觉错了,小丑丑怎么会……” “啊呃!”不准喊这个名字!秀檀吐出嘴里的吃食,一口扭住了范平澜的手,范平澜一声惨叫,随即立刻捂住了嘴巴。 还好外边的人没听到,范平澜舒了一口气,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只鹅也这么暴躁! 她开始后悔,但是依然不输架势,要跟张秀檀一决高下,张秀檀一脚踹翻了桌上的茶水。 他伸脚进去蘸水的动作让范平澜一愣,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你……” 张秀檀白了她一眼,抬腿写道:不用感动,臭女人,小爷来救你了! “……”范平澜捂住嘴巴,心中百感交集,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故事走向不对啊! 她被困,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有人查到线索来救自己,也有想过这个壮士可能是任何人,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来救她的是一只丑鹅! 还是当年有“旧仇”的神鹅! 范平澜抬手自掐人中,险些昏厥。 与此同时他们马车后面,已经远远跟着两拨人了。 这两拨人,一拨是阿散和灵鹫,一拨人数更多不辨动机。 阿散让哲布安置好父亲,他和灵鹫武功高,就继续跟着马车,要摸清楚人的位置。 如今张秀檀打入内部,一切要容易的多了。 阿散皱眉,看着同样也跟着马车后面的黑衣人很是郁闷,难道这又是一拨来救援的? 前面那拨黑衣人紧紧跟着范平澜的马车,眼看马车要进巷子里了,黑衣人的头轻声道:“你回去禀告王妃,第一次没有把那人杀了,我们准备第二次刺杀,请她放心!” 阿散耳力很好,他跟灵鹫对视一眼,已经明白了,这些人是杀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鹅的人脉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暂时没了武功的范平澜窝在马车里睡的迷迷糊糊。 她离开皇城的时候正是外面的雪下的很大,雪落在地上积了很厚一层,天寒冻的行人一个个脸红红的。 多亏陈烨钱多,车里面都是软垫子,火也烧的暖和。 范平澜靠在软软的靠垫上听着马车轮子的声音有些出神。她被软禁这些日子,还是她第一次当米虫。 如果没有陈烨那人时不时的骚扰,她可能会更享受。 “嗐!也不知道我的秀檀怎么样了,愁人。”范平澜掀开帘子想看看外边的雪景,却突然神色一震。 窗外骑马的老将军正缓缓从城门前过,为了避让行人他放慢了速度,但是脸上都是焦急。 范平澜透过帘子看着,心酸无比。她从没想过,还有见到亲人却没有办法喊上一声的一天。 她心中纠结,又怕父亲看到自己被连累,只能不动声色看着,鼻子酸的难受。 范安已经有很多白头发了,瘦了很多,范平澜静静看着,还想多看会儿,可是陈烨安排的那个婢女已经走了进来。 她只有装作无事的样子放下帘子,那婢女轻声道:“主子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衡阳城了。” “好,我有些累了,我睡会儿。”范平澜懒得应付,闭上眼睛开始小眠,她在心里暗暗回想着衡阳城的暗柱位置,只希望他们没有挪地方。 另一边,范安拿着圣旨,准备去清点军队人数,陛下怀疑这次飞羽城的巨变跟大皇子脱不开关系。 他进宫传完消息之后,立马有暗卫进来传飞羽城的消息。 皇上一听飞羽城巨变,阿辽金等人逃走,飞羽城如今被一个名叫阿曰的叛臣掌控着的时候,立刻脸色就变了。 他当即写下圣旨,让范安老将军立马去军营,清点人数,看有没有近期出兵的情况。 这几日大皇子都在京城张罗婚事,没有出京城,但是知子莫若父,他已经有了不详的感觉。 范安一听说女儿潜伏在军营里,立刻坐不住了,当即接旨出宫。 他抚摸着自己腰间那块丑玉,坐在马背上很是怅然,这是他生辰的时候平澜亲手雕的平安石。那丫头刻这个讨好自己就是为了见张家那小子。 范安看着石头心中感慨万千,突然感觉有人正在看着自己,那视线不让人讨厌没有恶意,甚至还很熟悉。 范安下意识转头,正好看见一辆豪华的马车从身边走过…… “飞羽城现在是被阿曰那王八蛋搞的如铁桶一般,不容易出去。但是飞羽城和衡阳城还有贸易往来,那路还没有封。我看我们可以暂时去衡阳城,再改路线回京城。”张秀檀蹲在凳子上看地图,分析的头头是道。 哲布这个最了解四周情况的资深探子,也有些佩服这个少年。 张秀檀一边叭叭说完,一边手里拿着毛笔很仔细的写着信。 很快信写好了,他封起来交给鸦懿:“你派人把这信给城北卖布匹的李掌柜的儿子李兴,那个小王八蛋跟我熟悉,你信给他说我找他帮忙就行。” “李掌柜的儿子?可靠?”阿散皱眉。 张秀檀擦了擦脸上的墨水,殊不知已经成了花猫,他得意道:“小爷在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爷的人脉可是多。这李兴擅长刻假章,让他帮忙搞个路引。” 说完,张秀檀又展开纸,又写了一封塞给鸦懿:“这封送去赌场,给那个赌场老板,说我名字就行,让他帮忙搞几张假脸,你们太张扬了谁都认识。” 鸦懿饶有兴趣看着张秀檀井井有条的安排,欣慰的笑了。 看来老范这眼光不差,这个被老范和张家宠坏的小少爷,还真的有几分实力。 她眼中也有了几分欣赏:“没想到张家小少爷还有这本事。” “那是,要不然老范怎么会喜欢我!”张秀檀得意洋洋昂起脑袋,挑衅一般的看向阿散的方向,谁知道人家阿散似乎有心事看也不看他。 张秀檀气呼呼跳过去,故意道:“不愧是我,老范也是眼光好。” 阿散捏着长刀的手蠢蠢欲动,这个鹅精恐怕在搞事情。 阿散看着眼前的男人,仔仔细细打量着,的确是好皮相,这性子也跟她一般跳脱。 难不成她真的喜欢这个人? 阿散脸色难看了几分,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酸涩。 张秀檀灵敏捕捉到他脸色的变化,心里舒服了,心满意足吃了快糕点。 范平澜!这次我要把你的烂桃花都给折咯! 鸦懿做事麻利,很快就安排好了,赌坊的高手三两下把阿散等人易容好了,本来鸦懿还在想要不要把他好看的脸也搞一搞。 张秀檀却很排斥:“花里胡哨的不用搞,我这变鹅变人的不稳定,说不定就变鹅了,没事。” 鸦懿丝毫不慌,一手抓灰往他脸上一搓,白白嫩嫩的公子也变得邋遢无比了。 “……我怀疑你在公报私仇!”张秀檀咬牙切齿。 众人准备完毕,趁着傍晚换岗时候出门。 鸦懿张罗好一切就站在门口给他们望风,虽然她也很想去,但是她离不开。 绵绵失踪,她不能擅离职守,她必须坐镇。 她看着张秀檀上马车,叹气道:“你一定要把平澜平安带回来。” “那是肯定,小爷出马,一定事倍功半!”张秀檀笑道。 “……事半功倍,你这个文盲!”鸦懿笑的直不起腰。 范平澜的事,阿散都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关心。 鸦懿和张秀檀的对话,他站在一边听的清清楚楚,心中又是一酸,他紧紧握住长刀,被易容的平凡的脸上有几分失落。 “这位小兄弟,你这么好看何必单恋老范这一支霸王花呢。”鸦懿笑着打趣阿散,挑了挑眉。 张秀檀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坐进马车里,一想到要去救范平澜这个臭女人了,心里就有些澎湃。 他们这次,是装作陪病弱老父亲,回衡阳看病的生意人,张秀檀和阿散扮作兄弟。 阿辽金被化得很憔悴,躺在马车里,本来的肥胖竟然看起来像是浮肿。显得这病更加逼真,城门守军没有怎么盘问就放行了。 “开局就这么顺利!”见顺利过关,张秀檀正激动着,突然一阵不适传来,他紧紧抓着马车里的毯子,身体一软,一阵头晕目眩,他失去了知觉…… 等张秀檀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鹅,阿散在门边小睡,而他正蹲在闭眼小眠的阿散身边。 阿散睡相很招人,虽然已经把脸易容的很平凡,但是那周身的气质却是盖不住。 马车顺利进了衡阳城主街道,大晚上街上的人还是很多,车水马龙的很是热闹。 张秀檀伸着长脖子,借着马车里的烛光看着阿散,直看的酸溜溜。 那个女人一向喜欢好看的事物,肯定有被这男人诱惑,等找到她一定要严刑逼供! 他伸着脖子正胡思乱想,却听见拉车的马儿一声嘶鸣,这声嘶鸣惊醒了阿散。 阿散剑眉一皱,伸手按住长刀,一手把张秀檀拎起来抱在怀里。 “呃!呃……”放开小爷! “别说话!安静!外边有情况!”阿散一把捏住张秀檀的扁嘴,压低声音警告道。 然而他话音未落,马车失控一样猛跑,险些把张秀檀从阿散怀里颠出去。 外边易容成车夫驾车的灵鹫和哲布大喊:“对面的朋友,把马控一控,咱们要撞了!” “啊!” 范平澜睡的浑身酥软,还没有缓过来就感觉马车被一撞,她一时没有抠稳,啪叽一声就被摔出了马车。 她下意识想用轻功稳住身形,可是很快她悲催发现武功被控住了,她只得捂着脸摔倒在地。 那武功高强的婢女当即焦急下来扶,可那马儿就像失控一样疯狂乱跳,眼看范平澜就要被踩到了。 “真是趁我病要我命……”范平澜在地上一咬牙,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侧身一闪躲开了疯马。 “我的腰……”范平澜捂着腰爬起来,面纱掉在地上。 她一回头,正好撞进张秀檀的眼里,于是某大鹅激动了,在阿散怀里一跃而起,扑棱着翅膀朝范平澜扑去! 臭女人!我想死你了! 范平澜反应极佳,她皱眉,感受到有疾风袭来,她弯腰躲过,一脚给他踢开了。 “呃啊!”一阵凄惨的鹅叫划破夜空…… 第一百一十四章 鹅的忧伤 马车行过街道,最后在装潢一看就很高档大气的客栈门口停下,范平澜和怀里的鹅对视一眼,掀开帘子走下去。 婢女扶着她想接过她手里的张秀檀,张秀檀格外讨厌别的女人接近自己,长脖子一伸发出威胁的吼叫,吓得那婢女收回了手。 就在这时客栈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粗布麻衣但是依旧满面红光,富态无比藏不住富人像的男人鬼鬼祟祟走出来,东张西望一波之后,朝范平澜招手:“快上来!” 范平澜一听声音认出来了,这就是衡阳王,陈末,也就是阿散的叔叔。 衡阳王可是个耙耳朵,听闻他的王妃是个善妒的女人,只要有女人靠近陈末,第二天保准人间蒸发。 之前有县令想巴结陈末,送了个大美人过去,那美人去王府第二天就被塞麻袋里扔进了河里,好不容易才被救下来。 后来才知道这是王妃干的,那王爷虽然知道是王妃,但是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个恶名传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女人敢接近陈末。 衡阳王当年也是个汉子,跟她父亲也一起打过仗,两人私交还算凑合,范平澜对着他行礼:“王爷好!” “没想到真的是你小澜!你父亲身体可还好?当年都传你死了,烨儿可伤心的不得了。”陈末领着范平澜进了客栈,已经备好了酒菜。 他见范平澜对自己的穿着很好奇,他不好意思一笑:“本王王妃的性子你知道的,我不乔装打扮这大晚上根本出不来。” “陈烨让我过来避避,接下来要麻烦王爷了。”范平澜假笑着寒暄,她怀里抱着的张秀檀翻了个白眼。 这个客栈被陈末包下来了,按照他的话说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陈末拉着范平澜聊了会儿,也问了不少问题,范平澜聊着聊着有些尖锐的问题都被范平澜岔开。 最后陈末看见了范平澜抱的鹅,正惊喜想张嘴问什么,突然门外侍卫跑进来大喊道:“不好了王爷,王妃醒了,正在到处找你!” 陈末脸色一变,也不敢问了,赶紧抓紧时间,狠狠夸了几遍自己的皇侄这才跟着望风的人离开。 范平澜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羡慕:“王爷一定很爱王妃吧,这么在乎。” 变成杂毛大鹅的张秀檀哼了一声,羡慕别人作甚,小爷为了你可是连人都没办法当了! 张秀檀越想越气,扭头照着范平澜的手臂就拧了一口,范平澜手疾眼快跳开了。 这肥肥胖胖的杂毛大鹅“啪叽”一声摔倒在地上,张秀檀简直被气炸了,昂着脑袋就往外走,范平澜一把抓住他的长脖子,把闹脾气的大鹅抱在怀里。 突然又被心爱的女人抱住了,傲娇如张小少爷也害羞无比,他一时间僵住了不敢乱动。 范平澜摇头,她可不能让这鹅精到处乱跑,她还有很多事情要问呢! 范平澜就这样抱着一直害羞的大鹅,跟着已经安排好房间的婢女上楼。 大皇子对她无疑是上心的,给她安排的房间跟她本来在范府的房间简直一模一样。 范平澜看着这房间,突然鼻子一酸,想起了今日在城门处看到的老范将军。 她也很想家了,但是如今这个不尴不尬的地步的确难办。 范平澜不是玻璃心,很快就整理好心情,开始不动声色打量周围情况。 张秀檀早在一进这房间就开始闹别扭,他胖胖的身子一扭,就挣脱了范平澜的怀抱往床上窜过去。 他以前跟着范平澜进她闺房吃过鹅!他也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他昂着鹅头,打量着房间布置心中恨不得咬死那个死缠烂打的大皇子。 还真是殷勤,连这个房子都布置的跟我们家平澜的闺房一样! 很快张秀檀鹅脸一绿,感觉到有东西不对! 难道范平澜的闺房那个什么衣冠禽兽大皇子也进去过?怎么还能进一个女孩子闺房? “呃!”张秀檀在床上扑扇着翅膀气的上蹿下跳。范平澜听见动静无奈扶额,谁知道这个小祖宗又要干什么? 很快范平澜被今日护送自己的婢女的声音吸引回了注意力。 那婢女行了一礼,恭敬道:“夫人,热水已经给您打好了,您早些洗漱歇息,劳累一天了。奴婢就在您的隔壁房间,如果夜里有什么需要奴婢的地方,可以摇这个铃铛。” 那个婢女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有大拇指那么大的铜铃,范平澜很是好奇的接过来,放在手里细细打量,只觉得这个铜铃铛格外精致。 铃铛虽然是铜做的,但是放在手里很是轻巧。范平澜垂眸仔细观看上面的花纹,只觉得很眼熟一时间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好的,你也早点休息吧,对了你叫什么?”她点头,看向容貌清秀的婢女,对她的脸色也好了点,毕竟人家护送(监视)了自己一路。 范平澜假意开始宽衣解带做出要洗澡的样子,她被软禁这些日子伺候她的人都知道,她喜欢自己洗澡。 “奴婢叫阿楚,夫人好好洗漱,奴婢退下了。”阿楚习武,身材高挑,行动敏捷,很快就退出去了。 范平澜见她出去,松了一口气,便开始四处寻找那只之前还在闹脾气的大鹅,她可要好好问问。 “小祖宗?神鹅?鹅呢?”范平澜绕着屋子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鹅。后来在地上发现一行带着茶香的水迹:你先洗澡吧,洗完再聊,我出去看看。 范平澜蹲身读着哈哈大笑:“原来这个鹅祖宗是害羞了,还专门出去避嫌。” 张秀檀站在客栈楼顶,一身杂绒鹅毛迎着夜风飘摇,倒有几分大佬的风范。 天知道他这胖胖的身子爬上这个高处多么不容易,他抬起翅膀搓搓鹅脸,还是感觉在发烫。 差点就看见那女人洗澡了,真的害羞。 本来张秀檀之前是蹲床上,听俩人的对话的,结果听着听着,他竟然看见范平澜开始脱衣服了,吓得他就跑出来了。 张秀檀看着苍茫的夜色,心里也有些苍凉,也不知道之后两人该如何继续下去。 他还一直瞒着鸦懿一件事情,之前他还能保持人身的时候,请了儿时发小帮助阿散等人易容,那个发小看见他很是兴奋。 那个发小一直知道他对范平澜的深情,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范平澜殉国的消息李兴一知道就担心张秀檀,怕他殉情。 后来听说他的家人在大将军死后,就在京都开始张罗着跟张秀檀说亲,那个发小就以为张秀檀失踪是逃婚。 张秀檀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心都凉了,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范平澜的好友们对自己都是这个态度,原来他出来跟范平澜收尸的时机,实在是过于凑巧。 自己的家人,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张罗着跟他说亲!且不说平澜家人朋友怎么看,更为窒息的是,范平澜这个样子就是一直跟京中有消息来往。 她肯定知道了这些事情,那么她知道了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对自己已经死心? 这个事情一直在他心口像石头一样沉重,本来在衡阳城意外遇见平澜,他应该高兴,但是现在他更多的是心酸。 如今万事万物都在阻拦着他和平澜,他早就不应该傲娇任性了,什么事情都应该尽早说清,再来接受宿命的审判。 按照如今的样子,他能确定,范平澜没有背叛国家,若是背叛了安远国,那么鸦懿不会对她是这种态度。 那她到底为何抛弃京城的一切,孤身诈死在这个边境小城,还跟敌国的将军牵扯不清! 大鹅越想越无奈,深深吸一口气,他在鸦懿送行的时候吃了不少能暂时代替药丸的鹅肉,他要在平澜面前变成人。 他要去问清楚一切,也会把瞒着她的所有东西都说了。 他本来不想说的如此之快,他还想试探她是否还喜欢自己,但是如今这个样子根本等不了了。 大皇子的干预过于强势,若是当年他可以带着她私奔,相信她也愿意,但是如今…… 张秀檀一声长叹,自己如今是一个怪人,不人不鹅,而且会时时变换的怪人。 若是说明白她会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五章 火海焚情 房间里烛火温馨,烛影在窗上投出屋里佳人窈窕的身姿。 范平澜一阵猛搓洗就钻起来披衣服,这泡澡的热水十分让人惬意,范平澜起身倒了杯茶水润嘴。 她看着屋内的浴桶,正准备摇铃让阿楚来抬走的时候,一阵不知何处来的寒流让屋内的烛火摇曳了一阵,范平澜擦着湿发狐疑皱眉。 “事情办好了么?”屋檐下猫着的几个黑衣人手里都提着木桶。 “没有问题,那茶水里有药,别说是武功高手,即便他是大罗神仙也得趴下。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在话下!” “好了别废话放火!”黑衣人很是不耐烦道。 四周无人静悄悄的深夜,正是杀人的好时机,但是这些话早就被房顶上的大鹅听见了。 张秀檀是被带着刺激味道的风吹醒的,他在房顶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想问题想着都睡着了。 他心中正懊悔,正想跳下屋檐时,突然看见黑衣人在范平澜房间周围浇什么东西。 那液体很是难闻,张秀檀越闻越觉得熟悉,就像他们家商铺卖的烈酒的味道。 张秀檀静静看着这些黑衣蒙面人把一罐又一罐酒泼在范平澜屋外,那些人下手很是狠,很快范平澜那间屋子门外已经是湿漉漉的了。 这些人是想烧死范平澜? 张秀檀急了,只觉得眼皮狂跳,他肥硕的身体都在发抖,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慌慌张张提起睡麻了的肥硕身体,不管不顾往下面一跳。 张秀檀啪叽一声扎到地上,磕的鹅脸上都是血,疼痛感让他马上清醒过来。 他跛着脚拼命往范平澜房间冲过去,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平时不是很机警么,这怎么越来越笨了! 张秀檀之前一直在关注那个房间里的动静,没想到不仅是里面,甚至是周围都没有动静,一座客栈的人就像睡死了一样。 张秀檀焦灼到掉毛,一路跑的脚下生风,范平澜!有人要用火烧你个猪头,你还睡! 正要放火的黑衣蒙面人刚举起火把,就看见一道壮硕的身影直直朝自己冲过来,他一愣就听见一声愤怒的鹅叫。 张秀檀冲过去一脚踹翻他,黑衣人一时间没有防备被踹翻,那火把就掉在地上。 张秀檀一脚踩上去把火踩灭了,那黑衣人怒了,一把抽出剑要扎死张秀檀,大鹅虽胖但是身手敏捷。 “该死的畜生,你到什么乱!”那刺客恼羞成怒,张秀檀猛地跳起来踩在剑上。 那刺客估计没想到这个鹅子长的如此壮实,他单手拿剑还开始被压的吃力了。 张秀檀一脚踩在他脸上,撞破窗户滚进了范平澜屋子里,屋子里依旧点着灯,范平澜头发湿着已经晕倒在床边。 “啊呃!啊呃!”平澜!平澜!你怎么啦! 张秀檀慌张跑过去,丝毫不顾自己脚上的痛,慌忙上前用脖子去顶范平澜。 他鹅头上的鲜血蹭在范平澜雪白的里衣上,斑驳中有些许艳丽。无论他怎么喊叫,范平澜都没有醒。 正在这时,那黑衣人又泼了几罐烈酒进屋,直接把火把扔进来了。一霎那间妖冶的烈火猛地窜起来了,直接把张秀檀的翅膀给燎着了。 张秀檀顾不得翅膀剧痛,拼命把范平澜往没有火的地方拱,可是他如今只是一只胖鹅,虽然肥硕但是终究是推不动人的。 “老大!你看那只鹅!就是那个畜生在捣乱,好像还不自量力要救这个女人!”那个之前跟张秀檀过招的黑衣人一眼就认出来张秀檀。 “再进去补几刀,这个女人必须死!”领头的黑衣人淡漠出声,他带着泛着寒光的刀在火中就像修罗,他猛地挥手,就要往失去知觉昏迷不醒的范平澜脖子上扎。 这时屋里已经如同火海,猛烈的火一直往上爬,残忍的舔舐着房间里的一切事物。 张秀檀一声惨叫扑上去要打开他,他浑身都被燎着了,猛地在火里飞起来就像一只凤凰一样壮烈。 他一头撞歪了拿刀的黑衣人,自己也重重掉到地上,他痛的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一样。 张秀檀一想到范平澜如今只有自己能救了,凄厉大叫一声想爬起来,却被黑衣人重重踩在脚下。 “区区蝼蚁还想护主?看你也肥,不如做我们庆功宴上的鹅宴?”黑衣人怪笑两声一把拎起七窍流血的大鹅,张秀檀恶狠狠瞪着他。 他张大嘴巴血从鹅嘴里涌出来,狰狞无比,他愤怒咆哮:“不准伤害她!” 只不过这一声咆哮再也不是凄厉的鹅叫,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妖……妖怪!”那黑衣人见一只鹅竟然能发出男人的咆哮声,手一抖把张秀檀扔掉进了火里。 吓呆了的黑衣人们呆呆站着,只见火烧的噼里啪啦,在摇曳的火光里一只惨白又修长的手伸了出来,随着一声阴狠的男声响起:“不准伤我的平澜!” “见……见鬼了!”所有黑衣人都吓到了,尤其还是深更半夜,他们顾不得补刀地上的范平澜。 一个个都丢下武器,甚至跑的时候还踩到了地上范平澜的手,黑衣人们连滚带爬从窗户跳出去,火势越来越大,烧的一切东西都噼里啪啦的响。 “我去你的,哪个龟孙踩老娘!”范平澜被不知道是谁的夺命一脚踩醒,虚弱的睁开眼睛,几不可闻的骂了一声。 她浑身都感觉没有力气,头痛欲裂,爬都爬不起来。她依稀记得自己洗完澡喝了杯茶,就没有知觉了。 没想到再醒过来就是置身在火海里,她虽然不能动,但是浑身被火燎得剧痛。 “平澜!平澜!”张秀檀衣衫褴褛从火里爬起来,如玉的俊脸在火光下更是俊美的近乎妖邪。 在地上躺尸的范平澜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双下巴都快被拗出来,才把自己没有力气的头昂起来。 这一昂她鼻子就酸了,她看见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爱人浴火而来,俊美如同神祗。 “我一定救你!”张秀檀咬牙忍着身上的剧痛,把床上的棉被扔进没有来得及抬走的浴桶里。 他打湿了被子,咬牙把被子拖出来裹住从醒来就一只痴痴看着自己的女人,范平澜就睁大眼睛看着他,一眨也不舍得眨。 她害怕这火海里的一切都是梦,她怕一眨眼睛就一切灰飞烟灭。 “是梦么?”范平澜想伸手去摸张秀檀的脸,却被张秀檀一巴掌打开。 范平澜看着他火光里好看到一塌糊涂的脸,泪流满面。 张秀檀用被子把她粗暴一裹,往肩膀上一扛,大喊一声往火海外冲去。 所幸,这房间不大,家具不多。张秀檀把范平澜往门那里一扔,早就被烧朽的门应声而倒。 夜风猛地吹进来,范平澜还没有从狂喜中清醒过来就被扔的七荤八素,多亏身上有层被子。 张秀檀浑身都是烧伤,多亏脸上除了灰没有别的毛病,他浑身是血的扛着范平澜往外跑。 他慌不择路抱着范平澜从楼上往下跳,摔下去的时候他听见自己骨折的声音,一口腥味从喉咙涌上来,他喷出一口血来。 两人刚刚跳下来,房间就塌了,一个偌大的客栈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了一半,另一半在修罗业火中沉浮。 “秀檀!”范平澜拼命从被子里挣脱出来,冲向张秀檀,但是自身药性没有过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她咬牙朝浑身都是伤的少年面前爬,一点点在地上蹭,终于紧紧握住了那双本应该白皙干净的少年的手。 握住少年手的那一瞬间,范平澜感觉时间倒流,霎时间回到了当年的张府院前的香樟树下。 那时是冬天,冻的人瑟瑟发抖,她提着烤鹅在雪地里等他。 少年剑眉星目好看得紧,她不知廉耻凑上去,一把用冰冷的手握住少年在狐裘大氅下抱着手炉的温暖无比的手。 她用的借口是帮他暖手,实际上自己的手早就冻的像块冰,少年愣了愣把她的手紧紧握住。 温暖的让她想哭,就如同现在这般:“你怎么会在此,到底发生了什么?” 范平澜知道现在不是抒情的时候,这样子是有人要杀自己,此地不宜久留! 她咬牙忍着头晕目眩背起那个少年,一步一晃往前走去…… 天寒夜冷寒,阿散和灵鹫跟着那些黑衣人,因为不好打草惊蛇,只能远远蹲在路边。 当他们察觉到这些黑衣人准备放火时已经晚了,阿散眼睛赤红拼了命的要往火海里冲。 灵鹫拼命抱住他:“将军!不可以!” “我要救……你看那边是不是他们?”阿散本来想回身打开灵鹫,谁知道就是这一回头,看见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 那是个狼狈无比的女人,头发凌乱,身后还背着一个男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认 “怎么这路……这么难走……” 范平澜背着摔骨折了腿的张秀檀在街上挣扎着前行。 她在看见张秀檀受伤的那一刹,脑子嗡嗡作响几乎不能转动,仿佛一瞬间自己身体上所有的不适都麻木了。 范平澜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就连背上的少年也没有了重量,自己每一步都像走在棉花上一样漂浮。 “平澜!”阿散大喊一声,挣脱灵鹫往他们那边跑过去。 范平澜脚下一歪险些摔倒,阿散跑过去一把拉住她。见她如今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样子心如刀绞。 灵鹫把她背上的张秀檀扶下来,阿散一把抱起范平澜冷着脸道:“立刻离开这里!” 范平澜在阿散怀里喷出一口血,溅了阿散一脸,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紧紧攥着阿散的衣领道:“不用管我……先……先救秀檀……” 阿散眸光一暗,心口像被人扎了一刀,血流成河。 他看了眼灵鹫背在背上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不陌生,是之前能变成鹅的那个怪人大夫。 平澜几次危急关头都率先保护他,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另一处客栈,阿辽金和哲布坐在木桌前,烛光随风在飘摇。 阿辽金脸色很是难看,原本红润的脸上此刻有一种死气在蔓延。 他手里拿着哲布今日才取到的信函,这里面就是范平澜的所有消息。阿辽金看着信函,越看眼睛里的喜色越是掩盖不住。 他笑着想说话却脸色一白,吐出一口黑血,一股腥味在空气里蔓延。哲布连忙拿出袖子里的药丸给他灌下去,阿辽金这才缓过来。 阿辽金紧紧攥着信,看着地上那滩黑血,表情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轻松了,他有些失落道:“也不知道我还能陪阿散多久,这些日子我一闭眼睛就是清清和连苏,她们在下面也还是好姐妹。她们笑盈盈看着我,问我什么时候去陪她们。” “大王……您……”哲布眼神里都是悲伤。 阿辽金笑了笑摆手:“我和阿曰兄弟相杀多少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他,可是他却处处不留我活路,如今中了他的毒,我早就知道没救了。只是我放心不下阿散啊,这是连苏唯一的孩子。” 哲布叹息,看着灯花在燃烧。大王的生命就像这燃烧的枯灯,要烧尽了。 大王和连苏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他到现在还记得连苏妹妹的样子,明艳温婉的不像马背上民族生养的女儿。 那美丽的模样比安远国的贵女都还要美上几分。 当年他的妹妹和连苏是一直关系很好的闺中姐妹,后来他妹妹嫁给了大王,成了连苏的嫂子,两人关系更好。 本以为会一直好下去,所有人也以为连苏能一辈子无忧,谁知道那个远道而来游学的安远国少年却毁掉了一切。 他们最宠的妹妹义无反顾嫁了过去,最后落得只有临死的时候才回到了乌鹄,回到了这个有着美好记忆的地方的悲惨下场。 想到伤心处,哲布落下泪来,他双膝下跪道:“大王这些年没有再娶,是我妹妹耽误了您啊!” 阿辽金眼眶也发红,也想起了几分曾经,他连忙扶他起身:“人生一辈子惊艳过一回,挚爱过一回也就值得了。我没有守住清清和我唯一的孩子,但是我能守住和她最后的回忆。我从来没有后悔不再娶,这是我愿意的。” 一时间君臣对望,都没有再说话。 阿辽金嘿嘿一笑,拿起手里的信函,脸上是遮不住的喜色:“那女娃娃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厉害,竟然年纪轻轻就是个将军。跟我散儿也相配,散儿也爱她,这门婚事我同意!” 哲布被逗笑了,他摇头:“这可是安远国的女将军,如今我们和安远国已经恩断义绝了,那姑娘又是个将军,也不知道对散儿是什么感觉……” “哎呀!这些事情不是问题,我们不是要进京么,知道我为什么不反驳么?”阿辽金又开始咳嗽,咳出来的都是血块。 哲布劝他不要说话了,他偏偏要继续说,真的是越老越不沉稳:“我最为放心不下的是我们的散儿,这次进京我还想见见陈珏!逼也要逼他成全我的散儿!” 哲布一听惊了,一松手手里的茶盏砸到了地上,碎的四分五裂:“还要去见他?见那个负心汉?” 正在这时门被踹开,两人惊讶望过去,看见阿散满脸是血格外狰狞,怀里抱着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姑娘。 他身后是灵鹫,灵鹫背上背着的人衣衫褴褛还散发着皮肉烧焦的臭味,浑身除了脸都是伤。 “快找大夫!快!”阿散抱着范平澜的手都在发抖,他害怕极了,一路上都在唤她的名字,但是她一次也没有醒过来。 阿散把范平澜安置好,想让灵鹫把张秀檀安置到自己房间,突然范平澜听见“张秀檀”这三个字诈尸一般醒过来,一把抓住阿散的手。 她虚弱道:“求你,求你把他和我放在一个房间,我怕再一次离开他……” 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住了,几个知道阿散心意的人,都不自觉把视线投向被拉住手的阿散。 范平澜手劲很重,攥得阿散手腕都青了,直到阿散冷冷应了一声,她才如同功德圆满一般安详晕过去。 阿散垂眸,眼睛里都是黯然。 等范平澜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阿散不知道去了哪里,她醒来就看见一脸无奈的灵鹫。 她坐在床边喝药,就算没有问,被阿散嘱咐好了的灵鹫也在很自觉的讲了经过。 范平澜端过药就喝,没有说一句话,全程眼神看向对床被裹成粽子的男人。 她一边喝药,一边听灵鹫讲经过,其中也包括他们发现神医能变成鹅这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灵鹫边讲边观察范平澜的神态,唯恐吓到她。出乎意料的是,范平澜从头到尾沉静的可怕。 不知不觉她把一碗烫嘴的苦药都灌干净了,眼睛始终也没有离开张秀檀。 “昨晚上喊了大夫给你们包扎,你拼死要让大夫先救神医。然后哲布就帮你暂时输内力,就在输内力的时候他发觉你身上有一根牛毛细针,出自异族巫医。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不拔肯定不行。” 灵鹫说完把一根很短很细的金针拿到范平澜面前。 范平澜这才发觉自己的武功已经恢复了,她哑着声音道:“原来如此,还真有抑制我功夫的针。” 灵鹫说完了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之前在营中他们关系也还不错,他知道少将军喜欢她,也时时跟她套近乎,想给少将军创造机会。 但是昨晚,他们都知道了,这个豪爽的小姑娘其实也是一个大将军来着,他们也回不到当时的关系了。 范平澜很敏感的发觉,现在乌鹄族的熟人对自己都有些疏远,她心中也猜到了几分。 只是如今她没有心思去多加思考,她更为担心的是张秀檀这个小傻子。 范平澜光着脚走下床,慢慢来到张秀檀的床边。 张秀檀昨晚上又是被火烧又是保护自己被殴打,又是抱着自己从二楼跳下去,他是伤的是最重的。 “你怎么这么傻?”范平澜轻轻坐在床边,痴痴看着张秀檀那张好看的脸,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甜蜜。 其实,就算灵鹫不说经过,她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在火海里她是清醒的,只是动不了不能说话,她清清楚楚看到,之前那个欺压自己的小祖宗鹅,拼了命的保护自己。 最后在火中重生,变成了她这辈子最爱的人,这个人无论是什么形态,都可以为了保护她不要命了。 “会变成鹅,的确惊世骇俗。灵鹫还以为我会害怕,但是我怎么会害怕呢?”范平澜伸手摸上张秀檀的眉毛,眼泪一滴滴滴在他的脸上。 她慢慢凑近,身上的馨香不停钻进正在装睡的某人鼻子里,张秀檀瑟瑟发抖。 他早就醒了,在灵鹫讲故事的时候他就醒了,也静静听着,心里惶恐着。 若是她害怕自己,嫌弃自己又该怎么办? 就在张秀檀出神的时候,范平澜柔软的唇瓣已经轻轻点在了张秀檀白皙饱满的额头上:“我范平澜这辈子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个愿意护我,为我而来的良人?” 为你而来,是福是祸从不空待,只希望一切从今以后没有遗憾。 张秀檀一愣,脑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话来,他不怕了,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题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山高水清,竹屋外都是茂林翠竹,竹屋后面是个湖泊。 一阵清脆的女声从水边上传来,若这时有人在岸边往湖中心望去就会看见一叶小舟。 舟上有一对穿着黑衣,并肩而立的的璧人,两人虽然没有任何亲密的接触,但是远远望过去都是缱绻的柔意。 舟上娇俏的姑娘一头青丝披在身后,虽说身高是女生中不算矮的,但是在身边男人面前还是矮了许多。 常锦因为养伤,被绝七拘在竹屋里拘了很久,如今好的七七八八了,常锦缠着绝七出门。 她看着眼前这青山绿水心中格外开心,根本没有思考,就把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来的词念了出来。 绝七抿着嘴看着她,没有说话表情依旧是冰冷,但是那平时严肃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无比柔和。 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身边的人,常锦回头看着他笑的灿烂。 绝七一晃神,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这种生活就是一场美梦,转瞬即逝。 绝七下意识伸手紧紧握住了常锦的手,眼睛直直看着她,常锦被看的不好意思了正想说话,突然岸边传来了拍手的声音。 “我还真的没想到,冷面剑客也有如此深情的一面。兄弟你这佳人藏的倒是深。”吴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岸边,双手抱剑在胸前,背后靠着岸边的树眯起眼睛。 “他是?”常锦转头朝吴昊那边看去,只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绝七本来温和的神情在看见吴昊那一瞬间变得肃杀冰冷,他把常锦往自己身后一拉,用自己的身体把她挡住。 绝七眼神如利刃看向吴昊,他冷声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要做什么?” 吴昊突然笑了,单手拿剑,脚尖轻点凌波微步一般的踩水而过,稳稳落在了二人的舟上。 “按理说你这个时候应该去衡阳城接替阿楚的位置,保护夫人。你怎么还在这里?”吴昊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他身后女人的模样。 他觉得这个女人很是眼熟,刚才恍然看了一眼,那容貌却又很陌生。 绝七闻言身子一震,常锦拉拉他的袖子小声道:“既然有人找你押镖就快去吧,我一个人能行的,你快去吧,注意安全。” 这话一出吴昊愣了愣,他没想到绝七竟然对自己的女人也瞒着真实身份,心中突然也放心了不少,语气放缓了。 “主子让我来监督你,我本来无事就一路跟着你,要是你平时的状态肯定能发现我。只是如今温柔乡让你分神了,你快些去衡阳城吧,我替你瞒着这件事情。要是夫人那边出问题,你怕是凶多吉少。” 绝七冷冷点头,他本来该马上动身,但是他舍不得常锦,想回来看看再动身。 绝七划船靠岸,湖面虽然平,但是行舟总会有些让人站不稳,吴昊把气息往下盘沉,稳住身形这才没有晃动。 他抬头看向常锦,心中一惊,这个姑娘竟然下盘很稳,这种情况下还蹲在舟上玩水。 吴昊皱眉,这姑娘也会武功,还功夫不低?他看了看绝七的背影,暗暗把疑惑压下去。 绝七安置好常锦,这才跟着吴昊出了村子。 常锦趴在窗口看着绝七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突然觉得头猛地抽疼,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最近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当时她醒来第一面见到的就是绝七,绝七说她是书坊老板的女儿,他们是私奔出来的,出来没多久就收到村里闹山匪,一村人都没了的噩耗。 那时候常锦静静听着,出乎意料的是心里似乎很平静,仿佛经历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常锦虽然觉得疑惑,但是她丝毫不怀疑绝七,只把没有感觉这事甩锅给了自己失忆。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弄清楚了,绝七就是个不善言辞但十分爱她的大侠。 他长的好看,武功高强,对她体贴简直是所有姑娘梦寐以求的存在,可是她跟他相处越久越发觉不安。 尤其是最近她经常头痛,晚上一闭眼就看见一个把长枪舞得英姿飒爽,长的很好看的女人。那个女人身后是冲天火光,那女人在马上朝她伸手,似乎还喊着什么,可是她听不清楚。 “最近怎么回事,一直心神不宁的。”常锦起身,突然看见桌上的锦囊,她惊叫一声,连忙拿起来。 这是她跟着村里的姑娘学绣的平安符,绝七说他是走镖的镖师,江湖险恶,她也希望这个平安符能带给他好运。 常锦虽然干活麻利,但是绣花却很是笨拙,满手都被扎出伤口,可把绝七心疼坏了。 今日自己缠着他带自己泛舟湖上,他害怕锦囊丢了,就解下来放在桌子上。如今他走的匆忙,竟然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戴。 常锦连忙跟出去,想追上他把锦囊送过去,心里一急竟然险些滑倒。 她身体比头脑更先反应,竟然很是自然的一个凌空翻身稳稳落在地上。她惊魂未定想伸手扶一下桌子,竟然一下就把竹制的桌子打成碎片。 常锦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身体里流窜的内力让她更加不敢相信…… 已经骑上快马的吴昊挑眉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那姑娘是谁,怎么从来不近女色办事雷厉风行的你也开始变了。” “是我此生挚爱,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要跟主子说。”绝七淡漠说道。 吴昊撇嘴,一伸手一只信鸽落在在手臂上,他取出消息一看脸色煞白:“夫人出事了?” 这消息让绝七的面瘫脸也是一愣:“这消息主子知道么?” 吴昊脸色惨白险些从马背上栽下去,他缓缓看向绝七道:“你捅大祸了!这消息是两条线同步传递的,主子此时……” 宫殿里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宸阳殿更是换上了喜庆的红绸红挂花,今日是大皇子备婚的日子。 明玉脸上是少有的笑意,她正在点查过目给语冰郡主的聘礼。 陈烨依旧脸上没有喜色,冷眼看着自己母后,他自己则坐在书案前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明玉招手让宫女把托盘拿上来,上面都是请最好工匠打造的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簪子。 “成婚即结发,语冰是你太子妃,以后你君临天下了,她也就是你的皇后。以后皇儿后宫可以有无数女人,但是最不能忘记的就是她!皇儿来替你的发妻挑选结发簪。” 按照安远国的婚嫁传统,男方要亲自为爱妻挑选婚礼时挽发的结发簪,这个簪子象征着夫妻和睦,恩恩爱爱。 明玉看着簪子心中有些酸楚,当年的皇上陈珏是随便指了支簪子,连大婚也是敷衍,最后争吵的时候,那簪子被他摔的粉碎。 她说不上多爱语冰,但是她就是下意识不想再看见另一个自己。 陈烨心心念念都是被自己送去衡阳城的范平澜,对于这个备婚是实在提不起兴趣,他头也不抬随手指了一支簪子。 明玉看着脸色一僵,又想到了当年,这父子俩连神情都是一模一样:“你当真如此爱那个死了的范平澜?宁愿得罪东岳国,在大婚前夕把那个长的像的女人养在外边?” 陈烨抿嘴没有说话,眼神放在手里飞羽城传来的密函上,半晌才冷声道:“阿曰这么久了还没有办成事情,就那几个人还没有抓到。” 这话一出成功把话题拉走,明玉脸色阴沉了几分:“这事情不能再拖,得派人过去助力一把,不能影响我们的计划。” 明玉垂眸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也就是这双手把一颗颗毒药放进那人药里,看着那人难受她甚至有解脱的感觉。 她只想有生之日看见皇儿登基,四海昌平,海晏河清。她死都要跟那个狠心的男人葬在一起,死也不会让他跟那个女人在阴曹地府团聚。 明玉低头笑了,抬眼看向陈烨,眸子里都是偏执和疯狂。 很快该备的物件搞好了,明玉起身去皇帝寝宫照顾卧床多日的陈珏了,她起身出门时,陈烨突然道:“母后真要这般不管不顾?” “母后,回不了头了!”明玉没有回头,嬷嬷扶着她走上凤辇,扬长而去。 陈烨放下手里的信函,看着满室的艳红,心中烦躁无比,忽然一阵翅膀的扇动声传来,一只鸽子停在他的窗前。 陈烨心下激动,连忙拿过情报,却猛地倒退几步,脸上失去了血色……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认二 哲布临时找到的小客栈很是简陋,破窗透过的光洒在床帐上,更加衬得那闭上眼睛长睫毛微微颤动的少年好看的一塌糊涂。 范平澜心疼的伸手轻轻擦着少年脸上还没有擦干净的血渍,觉得一切恍惚的就像在梦里。 但是十指下少年细腻温热的皮肤,还有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证明这一切是真的。 昨晚上那火海里英勇无畏,拼命护着她的那个人,竟然真的就是她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那个! 范平澜心里涨的酸痛,一时间万千种感情如潮如浪,铺天盖地涌过来,让这个铁骨铮铮的女将军开始哽咽泪流。 “秀檀……” 她哭了起来,呜呜地低声哭泣,此刻的她才是一个女孩子最真实善感的模样,与以往的欢脱乐天,无畏无惧不同。 张秀檀睁开眼睛,光映射着他的眸子灿若星辉,范平澜也没想到在自己这么煽情哭鼻子的时候这人还醒了。 顿时她一个抽泣噎在嗓子眼,咳不出咽不下,憋的小脸通红。 张秀檀没有说话,就睁着那双雾蒙蒙的桃花眼静静看着她,眼睛里流光溢彩。 “你……”范平澜一句话没有说完,被张秀檀一瞪,瞬间怂了,搓着手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张秀檀强按着自己想要冲上去抱着她转几圈的冲动,装的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他抽了抽嘴角,抽出一个冷笑。 可是这一抽扯到了脖子上的烧伤,痛的他差点昏过去,他咬牙切齿道:“行啊,范平澜!长本事了!” “没有,我不敢,我没有。”范平澜太了解这个傲娇美人了,一般这个样子他就是生气了! 范平澜把手揣进袖子里,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低眉顺眼低着头。 张秀檀咬牙切齿,他拖着被包扎成粽子的身体想坐起来骂人,但是搓了一阵子发觉起不来,心里叹了一声,就在床上挺着尸问罪。 “不敢?没有?老子亲眼看见你跟那个什么狼崽子亲亲我我,甜甜蜜蜜。怎么着,猛男洗澡好看吧?跟他一起共进退,同生共死带感吧?” 张秀檀躺着骂人总觉得感觉不对,一时间骂急了,一口老痰卡在嗓子眼,那装出来的凶狠变了调莫名有些可爱。 范平澜强忍着笑,低着头:“我没有,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 “你放屁!女人最会巧言令色,花言巧语诓骗纯情少年。当年是谁跟大皇子喝酒三日不来见我,我等的花儿都谢了,你也没有来道歉,还听别人说你死外边儿了!”张秀檀气的美目圆瞪,若不是绷带封印着,他一定跳起来揪着她耳朵骂。 这个负心女,知道他受了多少苦吗? 范平澜走近他,看见少年气的小脸通红,眼睛里闪烁着水光,心里也心疼的紧。 她一把抱住张秀檀,把头轻轻贴近他的胸膛。张秀檀是万万没想到,这女人自己骂着骂着还贴过来了。 他一时间脑子一嗡,脸红到了脖子根,他傲娇道:“给我起来!” “我不起来,你知道我这些日子多想你么?我做梦都在想你,但是谁又知道,你原来就一直在我身边。”范平澜抬头伸手轻轻揉着他的头,眼神温柔无比。 张秀檀看着,心里又是一颤,脸又红了几分,可是很快反应过来范平澜说的是什么,忍着痛一把推开范平澜,自己闹别扭一样翻了个身。 他扯过被子把头盖住大喊:“不许再说了,你也不必再骗我!谁能接受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变成鹅!你此刻心里一定觉得我就是个妖怪!要是不想跟我继续了,那……那……” 张秀檀突然噎住,这断绝的话他自己在心里臆想过无数遍,他总觉得自己能潇潇洒洒,离开了这个女人他还是最傲娇的张家公子。 可是如今那话烫嘴,也扎心,他心痛的无法呼吸,无论多难受,他也说不出来。 更气人的是,这些事情明明就是这个女人理亏,他也是一开始就想质问她好好出一口气。可是为什么如今理亏的倒成了自己? 张秀檀从来不是小白花性子,要是是小白花性子,那么他在京都就不会有“玉面小霸王”这个称呼! 他越想越气也顾不得疼了,猛地坐起来,泪流满面。痛死小爷了!张秀檀内心咆哮。 范平澜见他坐起来心里一惊,想让他躺回去,谁知道张秀檀一把捡起床边的鞋子就朝她扔过去:“滚蛋!小爷不想看见你!” 范平澜只觉得这一幕惊人的相似,以前她垂涎人家张家小公子美色,死皮赖脸追求的时候,曾经不小心在房顶上偷看过他洗澡,就是这样被一鞋子砸下来。 范平澜很是有经验的躲过了鞋子,知道这孩子在闹别扭,得哄。 以前两人一有矛盾都是及时哄,如今这个结倒是卡到了如今,也是时候解释了。 范平澜躲过了扔过来的枕头,仓皇大喊:“宝贝!你听我狡辩!我能狡辩,不!我能解释!” 当年范平澜和父亲凯旋而归,她本来收拾收拾就想去见情郎,谁知道刚一出门就看见大皇子来了。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这人竟然跟皇上请求赐婚了,而那个赐婚对象就是她。 范安看不起纨绔的张秀檀,觉得这个孩子被娇宠的很坏,配不上他的平澜。 范安一听皇上赐婚了,是自己看好的大皇子要娶自己女儿也很开心,当时朝中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已经分立两派,大皇子无疑是最好的归宿。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想跑,封了她各处的路,想硬生生关她下来。就在这时飞羽城告急,范平澜趁乱剑走偏锋。从府中的臭水沟子一直偷渡到了外边,连夜去见了皇上。 她跟皇上说明白了自己有心爱之人,不能辜负大皇子的爱意,本以为会受罚,谁知道皇上却有意用她做一件重要的事。 他一直忘不掉当年自己最爱的女人,也忘不掉那个遗失的小皇子。但是如今大皇子已经长大成人,后宫其他嫔妃形同虚设也没有所出,明眼人都知道这个皇位大皇子已经坐稳了。 但是范平澜知道,皇上对大皇子不满意,巧的是她知道原因。 一是其母不仁,不择手段。二是大皇子虽然温和如旭阳,但是心里却有未出笼的魔鬼。 范平澜幼时曾有一段时间跟大皇子交好,小时的范平澜喜欢好看的人,那时候陈烨长的就很好看,脾气也是公认的好。 比起整日黑脸的范安大将军简直让范平澜喜欢的不得了,那段日子她时不时就往宫里跑,皇上也喜欢她的伶俐没有干涉。 她就常常去宫里陪着大皇子玩耍,有次初夏,她才学了轻功就开开心心进宫去上树给陈烨抓蝉,用这种行为来炫耀自己的轻功。 那时候陈烨并不如现在这般不得皇上喜爱,再后来就是她撞见陈烨掐死一只只雪团儿一样的猫崽,好看的脸上都是享受,仿佛这就是他的娱乐方式,最后他把猫崽埋在宸阳殿外的树下。 从那以后范平澜再也不往皇宫跑了,再后来随着父亲征战,大皇子也没有主动找过她,于是这些儿时时光就这般消磨干净了。 皇上许诺只要范平澜找回了小皇子,他就成全她和心爱的人,于是两人达成秘密协议,范平澜诈死离家。 范平澜声音很好听,她抱着张秀檀坐在床边,缓缓说着这些事情。 张秀檀静静听着,看着身边范平澜好看的侧脸,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甜。 他想过无数种她抛下自己的理由,从受不了自己这个少爷脾气再到她移情别恋想摆脱自己,甚至最后还想成了投敌叛国。 他没想到他的姑娘,他的爱人从始至终的理由都是爱自己。 她爱自己这个傲娇的人,宁愿一个姑娘事事主动;她爱自己这个名声不好的纨绔子弟,宁愿一个人剑走偏锋,独身卧底这么久。 张秀檀鼻子很酸,一闭眼睛眼泪有些不争气掉下来,他拉起范平澜的衣袖狠狠擦脸。 他挣开范平澜的怀抱,范平澜脸上一惊,生怕他是还在生气,手忙脚乱要帮张秀檀擦眼泪。 张秀檀咬牙忍着痛,一把抱住范平澜,范平澜愣在原地,脸红的快炸了。 这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除开张秀檀还是鹅的时候,他最主动的一次。 张秀檀把头埋进范平澜的脖子,范平澜感觉滚烫的水珠落在她脖子上。张秀檀在她耳边闷闷的说:“范平澜,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互诉衷肠 “我若是不要你,又怎么会抛弃一切来到这里?”范平澜看着抬头,只能看见少年尖尖的下巴,那下巴上还有泪珠。 张秀檀这个样子哪里有当年盛气凌人的“玉面霸王”的样子。 范平澜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是她先看上这孩子,还穷追猛打这么久才抱的美男归,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张秀檀这个人看起来张扬跋扈,傲娇无比,可是也只有她知道,这个傻瓜心比谁都要柔软。 他喜欢打抱不平,但是总是干了好事不得好,久而久之都传成了恶名。 张秀檀又傲娇,从来不解释,心里也越来越气,久而久之脾气也差。 范平澜笑着拉起他缠满纱布的手:“我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话一出张秀檀脸色难看了,一把推开范平澜:“还不是你!老子以为你没了,以为你客死他乡,绵绵连你的尸骨都没有带回来。” 张秀檀一度不想回想那一晚自己的心情。 那日他从酒楼手上带着伤回家,家人竟然又在偷偷给他物色别家姑娘,他们见范平澜几日不来,以为是这两人结束了,开心的不得了。 张秀檀看着家人又气又烦,他知道家里世代经商,虽然范平澜很优秀,但是他们更想要个懂得操持家业的儿媳妇,而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为国捐躯觉悟的女将军。 张秀檀提了酒默默回屋,锁起房门喝闷酒。 以往范平澜惹了自己都会半夜提着烤鹅翻墙过来赔罪,他喝着酒等着,从傍晚等到深夜。 最后等来满城挂满白绫,然后有人告诉他,范将军没了…… 他那是已经麻了,第一反应是范平澜的恶作剧,那夜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他听那些挂白绫的亲兵说,这个老天都在哭将军红颜命薄,哭安远国又少了一名猛将。 张秀檀还是不信,上午还好好的人,怎么晚上就死在了增援飞羽城的路上? 他跪倒在路边,最后等到了浑身是血的绵绵,手里捧着范平澜的衣冠回京。 张秀檀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他其实也有想过宁愿范平澜死了,也不愿意她移情别恋。 因为这世上除了父母,也就再也没有一个这么好的女人这么爱自己了。 可是如今,他却后悔了,他宁愿范平澜是跟别人私奔了。 他彻夜难眠,一想到他的澜澜尸身都没有被带回来,就要一直躺在陌生的他乡,最后身躯腐朽化为尘埃,他就不甘心。 于是他连夜收拾细软,翻墙出府,小公子从来没有靠一己之力去远方。 他沿街走到了租借马车的地方,一个老女人带他去选马车,那女人欺负他不知道市场价格,花了他很多钱才置办好。 那女人或许有些良心不安,帮他赶马车到了城门,告诉张秀檀车夫在那里等他。 范平澜听到这里突然笑了,怪不得绵绵传消息来说,张秀檀跟个老女人私奔了。 张秀檀以为范平澜笑他,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范平澜不敢说话了。 “我那时什么都没有想,我只想去那个地方,给我的女人收尸。她一向好看体面,不能让她一个人躺在他乡……”张秀檀长睫毛疲惫的扇动,他紧紧握住范平澜的手,这才安心了不少。 范平澜笑不出来了,她已经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张秀檀还在继续说着:“我在路上遇见了一群土匪,那群土匪一路追杀我,车夫吓得扔下我跑了,我拿着钱财仓皇逃跑。” 张秀檀一想到这个就气,他出城的那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候,逃跑了一路又累又渴。 正好进城的路边看见了一个卖糖水的老头,张秀檀还是太年轻,他以为一碗糖水不贵,大喝了几碗。 那个王八犊子奸商看他这样子非富即贵,竟然坐地起价。 张秀檀这个暴脾气能忍?把碗一摔就开始破口大骂,谁知道还没骂完,他感觉腹痛如绞,就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我就成了大鹅,被乌鹄族人抢回了军营,也就见到了你。至于我为什么会变成神医,是因为掉下崖底意外发现了一个隐世神医的竹屋,误打误撞吃了药。那药估计也过期了,这也是我现在变成鹅,毛色变杂了的原因。” 张秀檀叹了一口气,皱眉看着范平澜,伸手轻柔的帮范平澜擦泪水。 范平澜彻底绷不住了,一把抱住张秀檀嚎啕大哭,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在感情里无私付出,她不后悔,因为那个人值得。 但是其实那个她以为一直在享受的人,又何尝不是在受委屈,又何尝不是在拼命付出。 “你这个傻子!我该怎么还你这份情!”范平澜哭的直抽抽,这下轮到张秀檀手足无措了,他第一次见范平澜哭的这么豪迈怎么劝都劝不好。 “别哭了,小爷一个男子汉,这算什么苦!”张秀檀一心急把伤口扯裂了惨叫了一声,这下范平澜慌了,抹着泪哭的像花猫,口齿不清道:“你怎么样,我去喊大夫,你不准动了!” 说完不等张秀檀反应,一溜烟冲了出去。 阿散带着情报走上楼梯,正好看见灵鹫在给大夫报酬,他正想上去问问,突然就看见范平澜眼睛红红的从楼上冲下来,一把拉起大夫。 灵鹫皱眉问道:“范将军怎么了?” 范平澜来不及追究称呼的变化,拉着大夫摇头:“大夫跟我看看!” 阿散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身影,一想到是为了那个男人,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 “那个神医跟平澜什么关系?”阿散冷声问道,语气比平时还要冷,吓得灵鹫直摇头。 我哪儿敢说话,这俩人生死相救的这个情况,怎么着也是感情不一般啊!这话灵鹫不敢说,瑟瑟发抖跟着阿散也一起上楼。 大夫已经给张秀檀包扎好了,范平澜为了让他好好休息,只能恋恋不舍退出来。 她坐在大堂里这才感觉到肚子饿,正想给张秀檀拿点吃的上去,突然被阿散堵住。 “将……阿散公子你……有事么?”范平澜本来想喊将军,又看客栈不安全马上改口。 阿散不动声色看了眼她依旧挂在腰间的那把腰刀,面色缓了一些。 范平澜见他看刀笑了笑:“还好将军送我这匕首,这匕首小巧玲珑,我藏在袖子里没有被大皇子发现,这才多了几分保障。” 阿散点头淡淡问道:“你和神医以前认识?” 一提张秀檀范平澜乐了,她眉眼一弯笑到:“认识,怎么了阿散公子?” “你们什么关系?”阿散虽然面无表情说出这句话,但是背在身后的手却猛地攥紧,很是紧张。 范平澜思考了一下狡黠,很是坦然道:“债主与欠债人的关系!是……唉唉唉!阿散公子,你怎么走了?” 范平澜还想补一句是情债的时候,那个冷面公子已经走了,范平澜疑惑挠头:“这人怎么回事?” 另一边,阿散很是激动,他逃也似的跑开。若是这时候有人看见他,就正好能看见他泛红的脸。 阿散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他很想上前去抱住范平澜,告诉平澜他爱她,想娶她回乌鹄族。 她和那个男人还好没有他以为的那种关系,要是真的是债主关系的话,那么昨晚他们为对方那么奋不顾身的举动似乎也有些说的开了。 他们乌鹄族虽然豪迈,不计小节,但是平澜是安远国人,他得好生计划如何跟平澜表白心思,才不会唐突了佳人。 这样想着,他看向了坐在一边在擦剑的灵鹫,灵鹫跟乌鹄族美人荡气回肠的爱情可是族内传遍了,或许可以请教请教他? 灵鹫擦着剑只觉得后脖子一凉,一回头就看见自家少将军在若有所思盯着自己。 “将……将军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灵鹫试探性问道。 阿散面不改色道:“你和那个千里迢迢追到军营的女人怎么样了?” 灵鹫一听,舒了一口气:“还好在中秋之前把她送走了,要不然凶多吉少我可怎么办!” 阿散皱了皱眉,看着灵鹫:“女孩子喜欢什么?” “喜欢……嗯?将军……你!”灵鹫被这个问题吓得一激灵,手里的剑掉到地上,险些扎到他的脚。 阿散很是冷静,甚至认真看着灵鹫,这表情摆明了就想要个答案。 灵鹫试探性问道:“是范将军?” 第一百二十章 齐聚飞羽 窗外的雪下的纷纷扬扬,朱红宫墙衬着这白雪,倒显得这座金色的牢笼又多了几分萧索。 明玉手里端着药,滚烫的药往外冒着白烟,陈珏已经没有力气坐起来。他靠在软枕上 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白眼里风姿依旧的美妇。 “陛下这药太烫了,臣妾替您吹吹。”明玉垂首轻轻吹着碗里的药,神情有几分恬静。 陈珏看着她没有说话,他的思绪又飘回了十多年前,当年安远国和乌鹄族还是最交好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没有登基,且也没有希望登基。他是父皇第三个孩子,母妃是异族进献的美人,没有哪朝哪代会让有异国血脉的庶出皇子当皇帝的。 那段日子他是逍遥无比的,他的两个皇兄争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正跟着幼时好友,也就是如今已经成为了异族首领的白眉一起四方游历。 那时候白眉醉心占卜,只可惜阅历不够想要四方周游,以悟天机。 陈珏又是个不被重用的闲散皇子,于是两人一起结伴游历四方。 他们结识了乌鹄王的长子,阿辽金。三个年轻人很是投缘,于是结拜为异性兄弟,阿辽金的妹妹连苏和少年陈珏一见钟情。 陈珏立刻修书回京求父皇赐婚,那时候朝中同为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各分一派争夺皇位。 他们各自势力都不小,乌鹄族又是大国,皇上也觉得自己亏待了陈珏这个儿子。 于是皇帝算来算去,发现也只有赐婚给第三个儿子才能一举多得,又牵制了两个皇子,也补偿了陈珏。 陈珏把连苏带回了安远国,按照安远国成婚的规定,新人婚前必须分居两处满一个月,要不然会让新娘蒙羞。 于是陈珏自己回宫住,把心爱的连苏安置在城北自己的别院。 根据风俗,在这个分居期间,相爱的两个人还是可以见面的,于是陈珏每日就早早的在石桥旁吹着笛子等着他的连苏到来。 当时的一切多么美好,只可惜老天捉弄,那时候明玉的李家将军府在城北,而她的闺房正好能看见石桥。 陈珏吹奏笛子等着心上人的举动被这个深居简出的大小姐会错了意,从此三人万劫不复。 陈珏想着,看着眼前照顾自己,为自己尝药的女人,摇头叹息:“皇后跟朕十年了吧,可曾倦了?” 明玉一愣,心里有些酸涩,嘲讽笑到:“臣妾千辛万苦换来的东西,又怎么会倦?其乐无穷极了!” “做对怨偶也其乐无穷?”陈珏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他不知道为什么,忍了十多年的情绪,这几日总是没有办法控制。 “是!其乐无穷!”明玉把药端了过去,却被陈珏一把攥住手腕。 陈珏衰败之色很是明显了,看着明玉眼神有些疯狂。 “都说人的一辈子须臾而过,但是跟你这个蛇蝎熬了这么多年,我却是累了。想让你的皇儿早日登基,一剂毒药毒死我也就够了,何苦一直吊着朕这条命?你又何苦也跟着朕尝这毒药?”陈珏很疲惫,他甩开了明玉的手,那黑色的汤药就洒在了地上。 明玉白皙的脸上很快出现了恼怒,她不可置信道:“什么叫做我的皇儿?那是我们的皇儿!你这些年一直正眼都不看他,无论皇儿多么努力,可是你只会让他失望让他难堪!明明你只有这一个孩子,你却偏偏不肯立他为太子,让他被人耻笑这么多年!” “因为他有一个你这样的蛇蝎母后,你教出来的孩子从小就心里藏着魔鬼,江山黎明百姓,朕是不会交给他的。当然皇后这些年已经能够翻云覆雨,或许弄死朕才是捷径!”陈珏笑着,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睛没有看明玉一眼。 明玉歇斯底里大叫,一脚踹翻了寝宫的桌子,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滚了一地,明玉拂袖而去。 陈珏靠在软枕上大笑,他这些日子已经感觉到了这对母子要有动作了,他病的蹊跷,如今看来这朝中怕是已经被她们控制到了手里。 陈珏摇头,只觉得累了。 他一直都在痴心妄想,妄想着任性一把,把皇位留给和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那孩子应该也跟他母亲一样善良。 他和范平澜的秘密便是他这辈子赌的最后一次,这些年他派了不下万人去寻找都没有确切的踪迹,只是到了近年才收到一点点情报。 可是那也没有用了,皇室继承人必须从小培养才有那份君临天下的气魄。 他已经快要赌不起了,范平澜是他唯一的一点希望了,只希望范将军能助她一把…… 衡阳城街头围了不少人,昨晚上最大的客栈被烧,官兵们从里面抬出来了不少焦黑的尸体。 一个好面相的男人坐在酒楼雅间里,他冷着脸看着对面的惨象,手里攥着瓷杯没有说话。 陈末有些不敢上前去跟自己的皇侄说话,他这个笑面虎皇侄,别看平时温文尔雅,一发起火来万分暴虐。 陈烨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制住心口涌上来的腥甜。 他一收到范平澜遇害的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得备婚,连夜就快马来了飞羽城。 一路上陈烨心情复杂,他不敢相信几日前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就这么没了。 “绝七呢?阿楚呢?去哪里了?让他们保护夫人保护到哪里去了!”陈烨一把把杯子捏了个粉碎,笑的温柔。 陈末硬着头皮道:“阿楚被烧死了,如今官兵们搜出来的尸身只有三具,两男一女,没有找到平澜的尸身。” “她一定没有死!给我找!必须找到!”陈烨越听越烦躁,他现在有些后悔封住了范平澜的武功。 若是没有封住按照她的武功完全可以逃生,可是如今她没有武功,火烧起来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正在这时绝七和吴昊战战兢兢已经到了雅间门口,吴昊有些担忧的看着绝七:“你……该如何是好。主子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你不要告诉他那件事情!”绝七推门进去了,吴昊摇头长叹…… 衡阳城里车水马龙,常锦站在大街上有些短暂的眩晕,这个地方她不陌生甚至很熟悉。 “这个地方难道我以前来过?”常锦皱眉,她很是疑惑,这种感觉很是玄妙。 她本以为自己第一次出门会很不如意,心情还有些忐忑,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似乎以前对这种事情格外擅长!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之前送锦囊的心情了,她还想问问那个男人,那么多话到底真的有几句。 那日她意外发觉自己会武功,功夫还不低的时候心里很是不踏实,那个男人肯定有东西瞒着自己。 她想着出去看看,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于是她决定也去衡阳城,这一到衡阳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根本不知道绝七在哪里。 “还是先吃点吧!”常锦摸着已经咕咕叫的肚子,她一路过来身上的银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摸出来自己出门前在房间里找到的玉佩,这玉佩晶莹通透,应该能当个好价钱。 常锦带着玉佩走进了当铺,当铺伙计很热情的接待,但是一见她当的东西的时候脸都白了。 常锦还没反应过来那伙计身手敏捷已经把歇业的招牌挂出去了,并且迅速关门。 “你们要干什么!”常锦大喊,预感到不对,想冲出去,却被那伙计一掌打中。 常锦一时间没有防备被打中,喷出来一口血,她紧紧盯着眼前的伙计。 那伙计用力一拍桌子,从当铺后面跑出来不少杀气腾腾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人。 “抓住她!不能让她跑了!”一群人冲上去要抓常锦,常锦下意识开打,竟然也能牵制住众人。 当铺众人看她的招式都是面露惊诧:“你到底是谁!这玉佩你哪里来的!绵绵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常锦一听绵绵这俩字头痛欲裂,她跪倒在地上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解惑 阿散等人刚接到范平澜的时候,就跟飞羽城的鸦懿去了消息,鸦懿也来了书信跟范平澜说清楚了如今暂时合作的计划。 范平澜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是一直闷着没有说出来。 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搞那个,她只想抓紧时间偷点闲,跟她的秀檀多腻腻。 范平澜看着张秀檀吃完了自己用心熬的粥很是兴奋:“怎么样好吃吗!” 张秀檀看她这期待的样子,心里很是高兴,但是表面上撇撇嘴,傲娇道:“还行吧,继续努力!” 范平澜满意一笑,正想伸手去摸一把爱人的手手一解相思之苦,谁知道一把摸过去,却摸到了一手鹅毛。 “……”范平澜还没反应过来,那白白净净的貌美小公子,已经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胖鹅。 一人一鹅这气氛突然就尴尬了,范平澜挠头:“老是这样可不行,得找办法变回来。以前听说过,异族有这么一种丹药,能捉弄人,把人变成动物。” 张秀檀歪着鹅脖子,用脚蘸茶水写道:我之前遇见了一个有解药的老婆婆,她本来要帮我解毒,只可惜被一伙人杀了。 范平澜看着字摸着下巴:“等我确定了小皇子的身份,回京之后就带你去异族,找他们家老大拿解药。” 她说完很是自然抱起大鹅,为他顺毛按摩,张秀檀很是满意。 俩人正腻着,外边的门被人敲响了,灵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玉佩,一脸激动:“果然联系上了将军的部下,她们让您晚上去见上一面!” 范平澜接过玉佩,皱眉,这玉佩是绵绵的!莫非是他们找到绵绵的踪迹了? “对了,大王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情!”灵鹫传完话就溜了,范平澜心里反倒开始忐忑。 她自从被救,就没有再正面去接近阿辽金等人了。 “嘶……”范平澜挠头,自己虽然说是卧底,但是卧底的这些日子他们对自己还是挺好的,这越想还越愧疚。 张秀檀歪头观察这个女人的犹豫,哼了一声从她怀里出来,蘸着水写道:怎么着,身份暴露了,没有脸面去见你的乌鹄族小情郎了? 范平澜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情郎,我最爱的就是你,我的宝贝!” 大鹅翅膀叉腰,扭头一副傲娇样,张秀檀心里美滋滋的,他现在已经很踏实了,就是故意气气她。 “罢了,早些解决这些问题,也好。”范平澜收拾妥当,这才敲了阿辽金的门。 一进门发现阿散等人都在,他们见范平澜来了,都不约而同的转向她。 阿辽金似乎瘦了很多,憔悴了不少,以前红光满面的脸上也隐隐有了死色,范平澜默默收回眼神:“大王叫平澜来有何事?” 阿辽金一见她来,就笑了:“没想到你这女娃娃竟然是安远国赫赫有名的女将军,你这女娃娃很厉害啊,我们竟然都没认出来你!” 范平澜嘴角一抽,尴尬不失礼貌的一笑:“啊哈哈哈……这个……这个……” 她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现在他们是短暂合作了,但是两国之间的关系还是紧张的。 这乌鹄族大王对她一个探子,竟然没有一丝丝的责备,甚至态度很是慈祥,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阿辽金慈爱的看了看一边没有说话的阿散,又看了看笑的脸都要抽筋的范平澜,眼中的满意怎么也盖不住。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探子了,只是一直不知道你竟然就是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阿辽金示意范平澜坐。 范平澜现在一阵蒙圈,被阿辽金这反常的反应搞的心里麻麻的,她也没看身后凳子歪了,就一屁股坐上去。 “小心!”阿散一步上去把人捞在了怀里,阿辽金等人看着俩人的互动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范平澜手忙脚乱从阿散怀里爬出来,很是不好意思:“抱歉,抱歉……” 阿辽金看了看身边的哲布,两人都点了点头,阿辽金道:“将军有疑惑就问吧,我们既然已经决定要合作,那么更应该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范平澜一听这话,略微思考这才出口道:“大王为何佯攻飞羽城,这没有好处,还让您到现在这种艰难的地步。” 阿辽金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阿散坐下来:“将军可知道我只有阿散一个孩子?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闻言范平澜和阿散都是一惊,阿散诧异的看着自己的父王,他之前一直以为父亲在族内力排众议,进攻安远国是为了开疆扩土。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自己! “父亲!”阿散难得变了脸色,轻声喊道。 阿辽金摆摆手:“在说这个大事的时候我可以问将军一个问题么?” 范平澜皱眉点头:“大王请问。” “你是不是陈珏密派而来,寻找小皇子下落的!”阿辽金眼神灼灼看着范平澜,范平澜看了看阿散,点了点头。 阿辽金冷哼一声:“本来我这辈子也不想把散儿还给他,但是后来转头一想,我的散儿我养了这么多年,也总该让他负责负责了。哪里有这种现捡的便宜,找回去就是一个优秀儿子的道理!” “啥!”不止范平澜惊了,一屋子的人也因为这段信息量过大的话愣住了。 一声碎瓷的声响让众人回过神来,阿散猛地站起来道:“父亲!您说什么!怎么可能!” 阿辽金叹气,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玉牌,递给范平澜:“这就是证据,上面刻的是连苏花。陈珏的连贵妃连苏,就是散儿的生母。” “……”范平澜内心复杂,她接过玉牌仔仔细细看着,果然跟那晚在寝宫陈珏给她看的那块牌子一模一样。 阿散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一边静静听着的哲布更是一个箭步走近阿辽金,歇斯底里道:“那孩子不是当年刺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么?死的那个孩子是谁!” “死的那个,那是我的儿子……”阿辽金一口气说完这些藏了多年的秘密,似乎是轻松了不少,阿辽金扭过头,流下眼泪来。 当年陈珏能登上皇位多半靠运气,还有好兄弟的鼎力相助。大皇子二皇子自相残杀,反倒是成全了他这个无意坐高位的三皇子。 李家和范家一样世代忠良都是猛将,李家卫国,范家开疆。范家支持陈珏是因为私交甚好,也清楚他上位会是明君。 李家助他却是为了自己女儿明玉的一颗痴心,明玉爱上了陈珏,偏执到非他不嫁。 最后李家男丁殉国,李明玉自恃李家有军功,逼陈珏娶自己,而且不做妃子要当皇后。 连苏那时候已经先嫁给陈珏,两人正是情浓恩爱之际,陈珏不肯,李明玉当着京都众百姓的面寻死,控诉陈珏寒了忠臣之心。 众口铄金,新主上位民心不稳更是大忌。连苏主动让出了后位,成了连贵妃。 然而这荒唐之事还没有完,明玉入宫飞扬跋扈,连苏不善争抢,为了不让陈珏担心步步退让。 最后被明玉暗算中毒香消玉殒,孩子也被贼人抱走。 阿辽金追了很久才追回了妹妹被抢走的孩子,他把孩子带回乌鹄的那一日,正好自己的爱妻也生产了。 两个孩子一天生日,倒也是有缘。 “连苏到死都不恨那个男人,她拉着我的手喊我哥哥,一声声的让我心碎。她让我帮她养大孩子,不要去报复。”阿辽金眼眶红了,几欲哽咽。 “这口气我是不可能忍的,连苏去了我就发兵攻打安远,跟那个王八蛋彻底决裂。那个蛇蝎女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阿散的消息竟然派杀手来刺杀。” 阿辽金紧紧攥着拳头,眼神里都是恨意:“那时候刺杀频繁防不胜防,我和爱妃商量了,我们还年轻,还能有孩子。但是妹妹留下来的孩子只有阿散这一个,为了保护阿散我们把两个孩子平时穿的衣服互换了。” “我恨那个负心的男人!果然人一坐上那个高位就不再纯粹了,他顾及的东西太多。他能顾及到天下,却护不住我的妹妹!”阿辽金双眼赤红,阿散紧紧攥着拳头没有说话。 范平澜有些担忧的看着阿散,阿散察觉到了她的眼神,他复杂的看了范平澜一眼。 阿散沉默了许久,转身推开门出去了,范平澜看了看阿辽金,阿辽金摆手:“你随他去吧,他也该好好缓缓。”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万千灯火 客栈房间里,变成大鹅的张秀檀蹲在床上等范平澜回来。他眯着绿豆小眼睛思考了半天,觉得这样时不时会变成鹅的情况格外不方便。 暂且先不说不方便两人联络感情,更为致命的是那个肖想范平澜这个蠢女人的小狼崽子,可是一直虎视眈眈的。 而且他们现在又是合作关系,这样一来俩人接触可就更多。 自己这一变成鹅,又没有颜值又没有身材的,还怎么比过他! 张秀檀这孩子从小就傲娇,也爱争强好胜,这越想心里越发不爽,哼唧一声竟然哼出了鹅叫。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肚皮,那原本洁白的羽毛因为吃药变得不再洁白,而这鹅又是个易胖体质,一来二去这肚子上养了三层赘肉。 张秀檀闭眼回忆那些日子偷偷看到的阿散的腹肌,那身材那姿色,啧啧啧,那女人肯定已经心猿意马! “啊呃!”我恨! 张大鹅子想着自己怄气,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正想着突然门被人推开,他伸长脖子望过去,就看见范平澜推门进来了。 范平澜表情有些木楞,脚步有些虚晃,她一路恍恍惚惚从阿辽金房间出来,一直走到张秀檀房间里还是没有缓过神来。 她只顾着自己思考去了,也没有注意张秀檀嗔怪的眼神。 这女人这脚步虚的,莫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张秀檀一声大叫从床上跳起来,一扑棱翅膀就跳到了正在喝茶压惊的范平澜怀里。 他肥胖身体的猛地一跳是范平澜生不能承受的重量,她一口水喷出来,缓过了神。 张秀檀昂起脖子想拧她一口,谁知道被范平澜一把抱起来摁在怀里,这个女人用手猛搓他的鹅脑袋,还狠狠亲了他两口大喊。 “这也太容易了吧!就像梦一样!这任务就这么完成了?”范平澜兴高采烈抱着张秀檀转了两个圈,一脚没站稳,一人一鹅栽到了床上。 张秀檀能闻见范平澜身上源源不断的体香,羞得老脸一红,拼命蹬着胖腿从范平澜怀里想挣脱出来。 范平澜笑的那叫一个震天动地,她搂紧张秀檀又亲了两口:“我的小祖宗!小宝贝!我们很快就能堂堂正正回京城了!” 这话一出正在挣扎的鹅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范平澜,那双水汪汪的绿豆小眼睛娇憨得紧,看的范平澜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去见阿辽金之前还在思考,如何巧妙的从阿辽金口里,最后认证一下阿散的身份,也很纠结如何把阿散心甘情愿拐回安远国交差换取军功。 谁知道阿辽金那个老头根本没让她费心,直接快人快语,倒是解决了很多问题。 如今只要回京城,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自己拿到军功,再让老皇帝下旨赐婚,到时候一切拦在她老范爱情面前的拦路虎就都退下了! 范平澜越想越欢快,突然凑近了张秀檀,朱唇一咧笑了。范平澜本来就长的很好看,这突然凑近的美颜加上这勾人的一笑,张秀檀脑子一嗡,觉得鼻孔飙出来两行热流。 “啊!来人!请大夫!怎么流鼻血了!”范平澜惊慌失措跳了起来,一手堵住鹅鼻孔,一把抱起血流不止的大鹅冲了出去。 这女人应该不会知道他也馋她的颜吧!羞得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张秀檀此时只想白眼一翻,装死了事。 范平澜闹腾得鸡飞狗跳,直到傍晚这才把血止住,范平澜一把把张秀檀摁回房间,自己去客栈厨房买点补血的东西做饭给张秀檀补补。 张秀檀羞愤无比,用翅膀捂住脸在床上翻滚,真的是过于丢人! 很快窗外的热闹吸引住了张秀檀的注意力,张秀檀拖着肥胖的身体挪到窗户前,用头推开窗,顿时惊讶的叫了一声。 真的是太壮观了! 张秀檀呆呆看着窗外的繁灯,张大了嘴巴! 哲布找的客栈是衡阳城里最偏僻的小客栈,生意极其不好,若不是他们去住了这客栈,这客栈离倒闭也不远了。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节日气氛浓郁到了这种程度,连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被感染到了。 他们在的客栈算是最靠近城门的了,这边地势最高。从楼上往下看去一座城都挂着彩灯,温暖的花灯亮光闪闪,在还未完全暗下去的天色衬托下显得更加壮丽。 千万盏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随着天色渐渐向晚,越来越明亮,就像天上的星河倾落到了人间。 张秀檀看着心里突然酸了起来,这灯火让他想起和范平澜在一起的第一个花灯节。 那时候多快乐,现在一转眼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看过这么美丽的景象了。 张秀檀抬头昂起脖子,他决定了要让那个女人再陪自己去看一次!想着大鹅跳下窗台,摇晃着胖胖的身躯往屋外跑去,脚蹼拍在地板上发出轻快的声响…… 范平澜在客栈这些日子已经跟客栈的后厨培养出来了感情,他们都知道这姑娘厨艺很棒,这姑娘时常花小费打赏他们借用厨房。 “姑娘又来用厨房了?做给心上人吃?”掌厨大叔笑眯眯的看着她,他是这客栈的主厨也是老板。 他这客栈本来也就条件不好,逢年过节也不见得来人,如今这客栈也就只有这姑娘和同伴住。 这行人出手还算阔绰也好伺候,他还是很开心的。 “是啊!是啊!大叔有新鲜的猪肝么?”范平澜轻车熟路钻进厨房,很是欣喜的看见了猪肝。 范平澜笑眯眯付了钱,正准备去后院水井打水煮粥,突然看见一道寂寥的身影坐在客栈高高的屋檐上,背朝着她。 那背影范平澜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之前落荒而逃的阿散。她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一点点酸,知道真相的他心里应该是很复杂的吧。 她看了看手里的盆,干脆放下水盆,把手在身上擦了擦,飞身而上,轻盈的就像雀儿,她轻轻来到阿散旁边,挨着他坐下。 俩人比肩而坐倒是很相配,男的英俊威武,女的英姿飒爽,围观的老板啧啧一叹:“真的是般配!想来这姑娘这些日子就是为他洗手作羹汤吧!真的是羡煞旁人!” 这话让跑来的张秀檀听见了,他歪头怒吼,一脚揣在老板屁股上,老板痛呼拿起棍子追鹅,俩人战作一团。 范平澜跟着阿散一起放空发呆看向远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她终于知道阿散在看什么了,他在看城中的万千灯火,壮丽如星河璀璨的光,在夜里格外震撼人心。 阿散转头看向她,光线有些暗了范平澜只能看见他明亮的眼睛,阿散低低说了句话,范平澜没听清楚,往他那边凑了凑。 “将军刚刚说什么?”范平澜问道。 阿散看着范平澜凑近的脸,心中一动低头似乎是轻轻笑了,低声喃喃:“将军很好看!” “……”范平澜一脸惊诧,这画风不太对劲啊! “将军说什么?”范平澜眼皮一跳,感觉后背发麻,再次问道。 这次阿散看向远方,许久没有说话,范平澜看着他的侧脸,俩人倒是和谐唯美。 张秀檀咬牙切齿!本小爷感觉很绿很绿!这俩人怎么回事! 这个臭女人不是说来给自己煮粥补血了么?这样样子是想让小爷脑溢血! 他看着坐在房顶上那对极其相配的神仙眷侣,鹅脸拉的老长!他决定了!就算现在手里没有药丸,就算要上吐下泻他张秀檀也要短暂的变成人! 他要用最初的办法,吃鹅肉短暂维持人形!他要跟这个小狼崽子一比姿容高低!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一样的阿散 衡阳城的烟火节一年一次,范平澜等人运气好,一来就碰上了。 满城的灯火让冬夜也温暖了不少,范平澜陪着阿散坐在屋檐上,两人的背影在夜色了多了几分柔和。 习惯独来独往,除了亲人以外不亲近别人的少将军阿散,也因为这让人震撼的灯火脸上表情柔软了不少。 范平澜偷摸摸看了眼阿散,叹气,他肯定不好过,谁能突然接受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身世呢? 尤其还是两国对峙这种敏感的时候,他突然就被告知敌方皇帝是自己亲爹,这玄幻的事情话本都不太敢写!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有些心疼这个少将军,她一向多话,但是她知道阿散此刻不想被安慰。 她怕打扰到才知道自己身世的阿散,也不敢多说话。 范平澜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没做,又一时间想不明白,干脆一边想着自家貌美的张秀檀,一边撑着下巴眯眼看向远方。 远方灯火通明,让她又想起来当年,她记得,自己还欠秀檀一场约会。 上一次京城的灯会两人就约好一起去,但是她却因为敌情,匆匆上战场去了,连他一面都没见到。 等她大捷而回都是第二年春天了,一回来就听府里人说,灯会那晚上张秀檀一个人提着一对并蒂莲花灯在将军府外站了一晚上。 范平澜一听又急又气,立刻拿着烤鹅去哄张秀檀,结果隔着墙角听见张家正在跟他说亲。 听说那家小姐书香门第,温文尔雅,跟张家门当户对。 范平澜这个在战场尸山血海毫无惧色的女将军,因为这事心中一悸,浑身颤抖。 那一刻她怕极了这个被自己放鸽子,又任性还脾气大的男人会选择放弃自己。 不过,幸好…… 范平澜又是一叹气,换了个方向托腮,这一换方向正好对上了阿散的脸。 阿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近了范平澜,范平澜视力极好,甚至借着灯火看清楚了他长长的睫毛。 范平澜一震,能看见睫毛这还得了,这说明两人靠的不是一般的近,被张秀檀看到还得了! 她往后挪了挪,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她一声哀嚎,猛地拍脑门在屋檐上站起来。 “完蛋了!我的猪肝粥还没有熬!”范平澜直起腰来,一转身就看见在后厨院子里晒夜色的客栈老板。 老板端着碗在吃饭,一边吃一边正在疯狂磕着屋檐上这郎才女貌的一对。老板没想到范平澜突然站起来了,被范平澜一看,他愣了愣,朝范平澜招手。 “姑娘不如跟公子去城里转转啊,今天是好日子啊!你们两个这么恩爱,应该去看看!” 范平澜脑子嗡嗡的,觉得突然不太好使,这老板貌似误会了什么不应该误会的。 她摆摆手:“不是!没有!老板,你听我狡辩……呸!你听我解释……” 范平澜一急差点从屋檐上滚下去,阿散一把捞住她的细腰,范平澜站稳了想推开他。 阿散却把人打横一抱,已经从屋檐上提着轻功腾空而起。 “哇!”三道声音异口同声而起,客栈老板和来寻阿散商量事宜的哲布还有阿辽金都张大了嘴巴。 阿辽金摸了摸胡子一脸欣慰:“这孩子还是太矜持,这终于迈出第一步了!” “可不是嘛!恭喜恭喜!”哲布露出了作为舅舅应该有的欣慰一笑。 阿散抱着范平澜落在了客栈外的后街,两人离人声热闹处还有些距离。 后街本来就偏僻,没有灯光,范平澜的头被他摁在胸膛前,她甚至能听到阿散强有力的心跳声,范平澜眉头一皱,推开阿散。 “你怎么回事!我……”范平澜话没说完,竟然被阿散牵起了手。 阿散没有说话,拉起范平澜转身跑起来,若是有熟人在就会发现这个向来习惯冷脸的少年竟然笑了。 范平澜被拉着在黑暗的后街跑了起来,寒风刮的她脑子又一阵蒙圈,她张嘴想表示抗议,一张嘴被灌了几口风,呛得她一口气没喘上来,于是她选择了闭嘴。 阿散也不知道拉着范平澜跑了多久,终于两人眼前一亮,四周都是欢声笑语的人们,到处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范平澜这才明白,两人已经进了最繁华的城中心。 “我们这……”范平澜转身看向拉着自己跑的少年,正想说话,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俊美的少年一身黑衣立在灯下,更加显得俊美无双,阿散眼睛很明亮也很好看,此时里面完完全全都是她一个人。 范平澜眼睛猛跳,总觉得有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不正常,是被阿辽金刺激疯了? 范平澜咽了咽口水走过去:“你没事吧?” 阿散没有回答她,握住她的手没有松,握的更紧了。范平澜这才反应过来这孩子还握着自己的爪子,她想抽出来,却被阿散拉着往人最多的那一处闯去。 那处是棵姻缘树,此时已经挂满了有情人的锦囊,范平澜越看越不对劲,想甩开阿散的手,却被他拖到了姻缘树下。 “阿散!你怎么了!”范平澜大喊,声音虽大,但却淹没在如潮的人声里。 “范平澜!”阿散拉起一条红绳,转身认真看向范平澜,眼睛明亮如星辰,范平澜一脸莫名其妙。 “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在军营里偷看我?”阿散竟然笑了,笑的温柔。 范平澜看的心肝一颤,皱眉很是老实的点头,肯定是看了,为了确认身份。 “你是因为想确定我的身份才接近我的?”阿散依旧是笑着,范平澜有些毛骨悚然。 范平澜舔了舔嘴唇,莫非这兄弟是被刺激到了,准备对自己这个卧底秋后算账了。 他碍着现在合作关系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报复,就把她拉这么远准备用红线在万人面前把她捆起来痛打一顿? 不行啊,这可不行!大皇子眼线众多,估计不相信自己被烧死了。而且他们又是在这边借道去京城,这孩子被气的不顾全大局在这么多人里面露面是很不理智的啊! 范平澜一把抓住他拿着红线的手,阿散眼睛里的光亮更亮了,甚至还有狂喜。 范平澜忽略掉了狂喜,一把拉起他道:“有什么事情我们换个地方说,这么多人不太好!” 这话轮到阿散皱眉了:“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样?” 灵鹫说女孩子要绝对的安全感,他要把对她的爱在众人面前表达出来。 他今日其实知道身世之后除了震惊和难受以外,竟然还有丝丝庆幸。 他对她的喜欢他已经藏了很久很久了,也不知今晚怎么回事,竟然想赌一把告诉它。 “嗯?”范平澜语塞,什么玩意儿女孩子都很喜欢? 范平澜拿出面纱把自己的脸遮住,拉着阿散出了人群。 她没有发现一道阴冷的视线一直跟着她。 “跟上去!看看明白,是不是她!”陈烨在不远处眯起眼睛,一把捏碎了手中花灯的手柄。 绝七下意识领命,强忍着身上的伤想追上去,却被陈烨拦住:“你才被责罚,我也不是苛责刻薄之人,让别人去吧。” 吴昊担忧的看一眼同伴,主动站出来道:“我去!” 绝七还想说话,可是吴昊已经飞身跟上去了,只剩他跟陈烨在街上。 “我罚你,你是否不甘心?”陈烨冷声问道。 “并无,本就是属下的错。”绝七对陈烨有愧,若不是他儿女情长耽误大事,那范平澜就不会出事。 陈烨似笑非笑看着他:“原来你这种人也是会动心的,有些好奇那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绝七想到了常锦,脸色煞白。陈烨就像没看到,自顾自往前走去:“账得一步一步算,敢害我此生挚爱,不管是谁都得付出代价……”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赤诚之心 客栈里磕完“神仙眷侣”的客栈老板,心满意足地揉着被鹅叨青的腰往回走。 才走几步,裤腿就被那嚣张跋扈,战力超群的大鹅咬住。 掌柜脸一绿,想起来被鹅的无缘无故的“毒打”,一时间苦从心中来。 这鹅是那些贵人带来的,看样子是那天仙一样姑娘的宠物,看她宠爱的那个样子怕是打不得。 掌柜咬咬牙道:“小祖宗!你要干什么!” 张秀檀看着那俩人消失的方向,急的跺脚,只恨自己是只鹅,恨着恨着,突然张小少爷想起来自己来后厨干什么了! 他本来是想花点钱买点鹅肉,吃了变回人形,再今晚好好打扮一番,带着范平澜去灯会上好好逛逛,他倒要宣示宣示自己的主权! 看那个小狼崽子就想趁着夜色太美,要搞事情了!同为男子,他堂堂张家小公子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那些心思! 想到这里,张秀檀用嘴巴把夹在翅膀里的银票叨出来,在老板的目瞪口呆中,胖腿子一颠,跳了起来,把银票塞到了老板怀里。 老板嘴巴张了老大,颤颤巍巍把银票掏出来再展开,只见银票里夹着张纸条。 老板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鹅,咽了咽口水打开了纸条,里面只有一句话:小爷想要一盘烤鹅! “烤鹅?”老板惊了,愣了半天。 张秀檀急着去追范平澜,唯恐跑慢了,又是给了老板一口。老板看了看手里那大面额的银票,一咬牙给了自己一巴掌,痛的跳了起来:“这他娘的不是梦啊!这鹅成精了!” “……”张秀檀翻了个白眼,无知的男人。 啧!他家老范就挺大气,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害怕,不愧是他的女人! “……” 张秀檀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三盘烤鹅肉,咬咬牙,拉肚子就拉肚子吧!什么都能忍,唯独范平澜不能让! 冲呀!张秀檀! 当他撑着肥胖的身体从茅房爬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回了少年模样。 张秀檀看着自己纤细修长的手哭出了声音:“不枉我吃了这么多鹅肉!小爷又回来了!” 他抠着沿路的墙皮,艰难回屋,找出来之前自己藏的大红色镶金边长袍,他咬牙穿起来,对着铜镜一阵打扮。 “啧啧啧!小爷可真是花容……呸!玉树临风!”他正陶醉就听窗外有人说话。 窗外哲布正扶着阿辽金回房,他叹了一口气道:“今日大王会不会过于冲动,万一散儿接受不了怎么办!” “散儿心志坚强,是为王为帝的人物,如今族中动乱,若是平定他必定是王。”阿辽金声音有些虚弱,但满满的都是骄傲。 张秀檀皱了皱鼻子,嗤了一声,继续听。 哲布还是不赞同:“这些都跟您今日坦白的事情无关,那个负心人怎么可能会让他认祖归宗,阿散也不会愿意去认他的。” 阿辽金笑着摇头:“所以这就是我要跟你们进京的原因。我想去问问,他究竟打算如何。散儿的身世我不会瞒,他有权利知道他的身世,他也有权利去选择方向。” 张秀檀听的心中一酸,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抠了抠墙皮。 突然外边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那个牛高马大的灵鹫正跑过来。 哲布拉住拿着一对花灯的灵鹫问道:“你要去哪里?这么匆忙作甚?” 灵鹫笑道:“将军给我留了信,让我这个时候送花灯过去,他和范姑娘嘿嘿嘿……” 张秀檀听不下去了,咬牙忍着。他本来还担忧如何去寻他们,如今正好尾随这个大汉前去! 张秀檀心里火焦火燎的,他跟着灵鹫穿过热闹的大街,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小巷看到了沉默的两人。 灵鹫乐呵呵提着花灯走过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张秀檀大老远就认出范平澜,正激动,却听阿散低声又深情道:“范平澜,我喜欢你!” 范平澜一愣,不可置信抬头,却看见阿散认真的眼,她仓皇后退几步。虽然表面上冷着脸,心里却慌乱无比。 张秀檀躲在墙角,把墙皮都要抠破了,他克制住自己冲上去的欲望,低声道:“范平澜,你注意点!要是敢同意,小爷掐死你!” “你……啊哈哈哈哈,我知道本姑娘性子好,谁都喜欢!”范平澜匆忙开口,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她胡乱摆了摆手,干干一笑。 阿散皱眉,以为她没听清楚,伸手把她按在了墙上,还想开口,范平澜慌忙伸手挡住,朗声道:“我们是兄弟嘛!我也喜欢你啊!但是要分清楚喜欢是那种啊,比如我和你并肩作战,是战友兄弟情。” 阿散没有说话,紧紧攥着拳头,范平澜甚至能听到他的喘息声。 她在心里大喊,这又是怎么个造型!这孩子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自己!啊! 范平澜在短短的时间内疯狂自省,她自认没有水性杨花,也没有给过别人爱情的错觉,她至始至终只喜欢一个人。 但是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爹爹说过,世上最不能欠的就是情债!欠下情债的除了风流就是烂,她可不是烂人! 阿散一向傲气,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怕也只有爱到深处了才会如此表达,若是直接拒绝就太伤他自尊了。 阿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似乎强行压制住了愤怒,张嘴还想问什么。 范平澜只想憨憨落泪,她干笑两声,脑子灵光一闪,这事不能等他问出来再拒绝,这样更加伤人。 于是她干笑两声:“喜欢这东西很复杂,意思也不一样,是必须得分清楚的。这世上还有一种喜欢是至死不渝的喜欢,我也是因为这个喜欢的人,才千里迢迢离京,来到飞羽城。很高兴这一趟,能够遇见将军这么优秀的人。” 阿散心里的欢喜一瞬间化作了烟尘,甚至连手掌心的温度也随着消失殆尽。 他想说话,张了张嘴却觉得发不出声音,他缓缓放开范平澜,笑了笑,转身离去。 灵鹫提着灯笼愣在原地,看着阿散冷着脸从巷子里走出来,他看了看灵鹫手里的花灯笑了笑,在灵鹫耳边说了一句话,径直离去。 阿散只觉得烟花的火药味浓郁到让他喘不过气,他失魂落魄坐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恍惚间,人群中他看见一个身形很像范平澜的姑娘,他心中不由得一动又嘲讽地摇头:“又怎么会是她。” “啊?把花灯给范姑娘?”灵鹫挠挠头不敢说话,这就结束了?将军是被拒绝了?范将军竟然有爱人? “范姑娘……这……”灵鹫看着范平澜走了过来,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范平澜脸色也不好看,她满背大汗,连棉衣都快湿透了,她是实在害怕阿散恼羞成怒,把自己掐死在巷子里。 “啊哈哈哈,你也出来看花灯?你买的灯还挺好看啊,并蒂莲,是有情况了?”范平澜笑道。 灵鹫叹气,把一双并蒂莲灯塞到范平澜手里:“这是将军让买的,本来想……哎!” 或许气氛过于尴尬,灵鹫这个武功高手也是少有的手忙脚乱,那一双粉嫩的花灯就像烫手一样,被他一扔转身就跑。 范平澜举着俩花灯,跟个傻子一样在巷口的风中凌乱:“这灯!我!” “平澜!”一阵悦耳的男声传来,范平澜一听身子一震。 她抬眼往前看去,那身穿镶金边红袍的男人美如谪仙下凡,站在灯火阑珊里格外耀眼。 范平澜鼻子一酸,张了张嘴,眼泪流了出来,她没有丝毫犹豫朝那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秀檀!呜呜呜!你终于变回来了!”范平澜一头扎进张秀檀怀里,泣不成声。 张秀檀笑的温柔,紧紧抱住她。 正在这时城里开始放烟花,一朵朵呼啸着冲上云霄,绽出姹紫嫣红的美景。 夜色正倾城…… 第一百二十五章 花灯游 华灯阑珊,处处都是热闹平和的景象,范平澜紧紧抱着张秀檀不肯放手,生怕一放手这貌美少年又变回大鹅了。 “你……你怎么来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范平澜昂起头看着张秀檀,她痴痴看着爱人的脸,眼睛里都是爱恋。 她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变成了人身,张秀檀本来长的就极其好看,在烟火里更让人移不开眼睛。 张秀檀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那姑娘俏脸被冻的有些红了,但是眼睛明亮的就像塞了星辰进去。 张秀檀心里柔软无比,很是快乐,他狠狠把那要从喉咙口爬起来的血腥味咽了下去。 他有些贪婪的看着范平澜心里都是满足。刚才范平澜毫不犹豫的反应让他高兴到差点跳起来,这样认真的她怎么能让他不喜欢。 他千里迢迢为她而来,又怎么会不值得? 张秀檀垂下长睫看着范平澜,眼神是少有的恬静温柔,那种温柔让范平澜脸红心跳。 范平澜的脸越来越红很是不好意思,张秀檀突然大笑,伸手猛搓她的脸:“我若是不来,你跟着野男人跑了我怎么办?” 范平澜伸手抓住了搓自己脸的手,昂着脸看着张秀檀认真道:“我的心很小很小,只能塞下一个人。我的脾气也很大很暴躁,只能去耐下性子去了解一个人。你还怕我跟谁跑?张秀檀,你听着不管是什么样的你,你都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人!” 张秀檀桃花眼一弯笑的撩人,他紧紧把范平澜抱在怀里,轻轻稳住了她的唇。 范平澜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如擂鼓,脑子嗡嗡的,就像炸出一串又一串的烟花。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范平澜忘了闭眼睛,就痴痴看着秀檀如白玉一般的脸,看见那微微合上的桃花眼,心中无尽的欢喜。 “你这个傻子,小爷才不喜欢你!”张秀檀把尖尖的下巴埋进范平澜的乌发里,像小狗一样拱了拱。 范平澜挥着手里的一双花灯大笑不止,张秀檀看着那灯叹了一口气,他接过花灯挂在树上,转身拉起范平澜的手。 范平澜在风里站了有些时候,手有些冷,张秀檀把她的手紧紧握住,为她挡开四面八方的人,笑道:“我们去买我们自己的并蒂莲灯。” “好!”范平澜回握住他的手,笑的眉眼弯弯。 张秀檀拉着范平澜走到卖花灯的摊子旁,两个神仙一样的人让买灯灯的人们都愣住了。 范平澜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大鹅的花灯,她踮脚拿起来仔细端详,这花灯做的很是精巧,那鹅的傲态很是逼真。 “你看!这个花……”范平澜话音未落,就感觉肩头一重,是张秀檀突然扶了一下她肩膀。 她慌忙转身就看见张秀檀猛地喷出一口血,范平澜脸一白,匆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匆忙问道:“怎么啦!你怎么啦!” 周遭原本闹哄哄的人也吓得噤了声,一时间气氛低沉到了谷底。张秀檀笑了笑摆手:“没事,没事……” 他看见那灯,又想到变成鹅的自己,心情一下子就烦躁起来。 他也不知道如今吃鹅肉能管用多长时间,更没有想到一切都在峰回路转的时候会出这种致命的意外。 张秀檀吃了鹅肉,变回人身那一刻他就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他之前吃鹅肉的副作用只有上吐下泻。 自从那个老婆婆给了自己一粒解毒丹,吃了之后就什么地方都不一样了。他变回鹅身不仅变成了大花鹅,而且再吃鹅肉症状不仅是腹泻,还有吐血。 范平澜一把把那灯扔回摊子,扶起张秀檀要去找医馆。 范平澜吓得双手都在颤抖,脸上褪去了血色,她听得明白,身后那些看热闹的人在偷偷议论:“多好看的一个小公子啊,竟然得了咳血这种绝症……” “啧啧啧……我隔壁王大娘家的儿子就是得了这个病,活生生咳死的啊……” “你别听,别听他们的,我带你去看大夫,我们看大夫……”范平澜抬起头看着在用袖子擦着嘴边血的男人,眼睛里都是泪水。 她很怕,很怕…… 张秀檀不再坚持任由她拉着自己走,待走到一处临水亭子时,他从身后一把抱住范平澜道:“别听他们胡说,小爷才不是什么咳血病。” “你别说话,我们去看大夫!”范平澜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都变了调。 张秀檀咬牙忍住想吐血的感觉,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不是咳血,我是……是哎呀,一时间说不清楚。但是我变成这个样子,我只是想圆我们的一个遗憾。” “什么遗憾?”范平澜急了,拖住他要把他扛医馆去,张秀檀用力抱住她。 “你记得欠我那个花灯游么?那晚我等你等到天亮,你没有来。我们自从在一起就聚少离多,你卫国卫家身不由己。可是我很想很想你,平澜!”张秀檀压着嗓子,声音有些嘶哑。 范平澜听着心狠狠一揪,是啊,他们欢愉的时间太少太少,屈指可数。 范平澜回身紧紧抱住张秀檀,张秀檀闷哼一声。 老范急了,从他怀里挣脱,一把拉着他道:“你这样不太行,我们还是得去看……” “我腿麻了……” “……”范平澜一时语塞,范平澜扶着他到了亭子里小坐。 小亭子建在桥旁,环绕着江水,供人歇脚赏景,如今正是花灯热闹的时候,人们都去了正街上,这里没有几个人。 这个地方里喧闹很远,但是能看见漫天的烟花,烟花衬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很是宜人。 张秀檀把头靠在范平澜腿上,笑着看向亭子顶:“就是你花灯节放我鸽子那回,我回家就受寒得了大病,我爹娘生气,让我跟你划清界限……”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应该找人传信让你别等了。”范平澜一下下梳着张秀檀柔顺的黑发,语气都是懊恼和心疼。 “其实那晚我很气,气到一半又不气了。突然很骄傲,别人家的姑娘太小家子气,哭哭啼啼闹得慌。但是我家的不一样,她英姿飒爽,果敢无双。别人还在愁夫家好不好的时候,你却在卫国卫家。我又怎么能怨你?”张秀檀声音低低的,范平澜从没听他说过这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张秀檀咳了咳,连忙用袖子捂住嘴巴,想偷偷用袖子把嘴边的血擦了,却被范平澜拉住。 范平澜用自己的袖子轻柔的帮他擦掉血,一滴滴温热的泪水滴在他脸上,张秀檀心里有些酸:“我很幸运,很幸运能遇见你。” “是我范平澜何德何能,能跟你这样一个神仙人儿在一起。长相好,家里又有钱,脾气还好。”范平澜说着,帮他理脸上的碎发。 却被张秀檀一巴掌打开手,痛的她差点跳起来:“你怎么打我!前一会儿还在夸我呢!” 张秀檀咬牙切齿坐起来,一把揪住她的脸:“你原来是个这么肤浅的人!你最开始原来是看中的我家的钱还垂涎我的美色!” 范平澜万万没想到自己被这么误会了,被揪得小脸变形,匆忙摇头:“不不不!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你就不是真的爱我!你听信别人谗言,别人说我私奔我就跟别的女人私奔了?”张秀檀吵架开始翻旧账,范平澜招架不住。 范平澜从张秀檀手里救回自己的脸,干脆一把拉住张秀檀的脖子,把他朝自己一按,双唇相接,一时间缱绻无限。 一吻罢,张秀檀被安抚住了,不翻旧账了,两人甜甜蜜蜜靠在一起看着烟花。 突然范平澜亲了亲张秀檀的侧脸狡黠道:“那次放你鸽子,我凯旋之后提着鹅想去负鹅请罪来着,结果撞见你家给你说亲!乖乖,清一水的大美人 一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没有看她们!”张秀檀焦急解释道,怕范平澜生气,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知道!就因为你那时说的话我才一直坚持到现在。你还记得那句话么?”范平澜坐正身子,看着眼前的美人。 张秀檀肤白脸小,却生的不娘气,眉目间常有着矜傲,但此时看向范平澜却是满满的深情。 “自然是记得。” 我心匪石不可转,我心匪席不可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惊变 王府外人声鼎沸, 王府里冷清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偌大的王府里一个下人也没有,只有沿路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陈末抬眼看去只见王妃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正看着他。 “又去寻花问柳了?当年的诺言都是屁话不是?”王妃冷笑站了起来,眼神里都是失望。 陈末年轻时糊涂过干了一些错事,害王妃流产后不能再生,一向愧疚从而无比溺爱纵容她,本以为可以旧梦重谈,谁知道这王妃却日渐疯魔。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王妃就像个疯子,可是他没有资格,若不是他,她也还是家中的明珠,而不是现在无依无靠的样子。 王妃气冲冲向外走去,上了马车,陈末想问她去哪里,但是最后还是一声叹气,他只能吩咐下人好好照顾王妃…… 衡阳城被陈末治理的很好,并无刁民闹事,衡阳街道一片安和,锦衣貌美公子走在人群里显得更加吸晴,不少大胆少女都上前赠送花灯以示爱慕。 绝七面无表情横刀挡开这些莺莺燕燕,陈烨依旧温柔笑着,转身走进身后的酒楼。 吴昊却是早已经在那里等着,见陈烨走进来立马跪在地上请罪:“主子,卑职办事不力请求责罚!” 陈烨笑意一分未减,随意坐下,眼睛里都是冰冷:“跟丢了?” “卑职没追上。”吴昊小心翼翼道。 陈烨手里的扇子掉到地上,他没有说话,半晌他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很快包间里只有陈烨一个人了,窗外正在放烟火,热闹无比,可他只觉得与自己无关。 还有几日是他大婚,阵仗排场都比这壮观,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处! “啊!”陈烨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他觉得心里有一股火,烧的他坐立难安,他不甘心。 “范平澜!你这次难道是真的死了?我不允许!我明明已经快拥有你了,只需要等过我大婚,只需要等过我大婚!!”陈烨大喊,一把把眼前的桌子掀翻,茶水溅了他一身。 陈烨原本白皙的脸涨的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狰狞可怕的面容与往日判若两人。 “我不甘心,那坏了我的计划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他既想瞒住语冰郡主,哄得她的相助,又不想放弃范平澜,只能因为范平澜重新规定计划,谁知道却被人生生打乱! 他紧紧攥着拳头无比愤怒,一道暗影从窗户外跳进来,跪在他身后道:“主子,已经审出来了,那些杀手是……是……” “是什么?”陈烨厉声道。 那人一哆嗦,只得颤巍巍道:“是王妃的人……根据他们交代,说……王妃以为夫人是您送给王爷的……妾……” “皇婶?哈哈哈哈哈,这个蠢女人!”陈烨一挥袖子,把折扇重重甩到地上,眼睛里都是肃杀。 “皇叔夫纲不振啊!这般宠溺一个女人,什么时候妇道人家拈酸吃醋都到了这般嚣张的地步?我的人,那个蠢女人竟然敢动!敢动她就得付出代价!”陈烨红着眼笑了,他恢复了平静,冷眼看着进来小二进来收拾好了房间,又换上了新茶。 他重新坐回了桌前,半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烟火:“这事你亲自出马吧!我要在明日听见王妃身死的消息,你明白了?” 陈烨笑着吩咐手下的人办事,见那人消失在街道,他带着绝七走下楼去。 人群里很多姑娘被他吸引,又凑了上去,陈烨笑的温和又高傲,他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这些姹紫嫣红,径直离去。 绝七皱眉,心事重重。他不动声色看着陈烨的背影,只觉得后背有些寒。 冬夜静的很早很早,宫内一切都已经赴于宁静,只有轻微的风声。 “老将军见了陛下之后去了军营,点查人数,皇上暗自召见了禁军统领苏雨安。”探子跪在地上汇报着。 明玉坐在寝宫里,穿戴齐整,丝毫没有要就寝的意思。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她挥退了汇报的人,从梳妆盒下面的暗箱里拿出来一张纸笺,她看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只欠东风。 明玉一激灵,颤抖着身子站起来,她咬牙推开木窗,待到寒气传了进来,她才觉得清醒了几分。 她拿着那纸扔进火里突然就笑了,这个只欠东风她可明白欠的是什么风,只要她继续下药,皇上痴呆了就听话了。 可是,她还是舍不得,每天只放很少很少的量,只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可那个因为她心软还保持清醒的男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排斥着她们母子。 “来人去寻寻这苏雨安的家人,砍下点物件给大统领!本宫很好奇,陛下吩咐了些什么。苏雨安这人可好拿捏?”明玉轻笑,拿起桌上的木梳把玩。 探子略微思索道:“苏雨安不爱金银玉石,怕是不好拉拢。但他这人有软肋,他妻子才产下一幼子……” “行吧,这事全权交由你处理。” 明玉正说着,突然有人来报大皇子行踪寻到了。 明玉面露恨色,她已经多日不见陈烨了,自从备婚那日他匆匆而去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眼看还有两三日大婚,很多需要操办的事情他一律不关心,这些事情全是她一直压着,她不敢想要是那郡主知道自己的夫君是这个态度会是什么反应。 “你们继续查这个女人!她若是害我皇儿不能成功,本宫定将她挫骨扬灰!”明玉冷哼。 明玉起身整理衣冠道:“本宫去看看皇上。”寝宫中燃着香,烟气缭绕成网,把明黄龙床上的人笼罩住。 陈珏从梦中醒来,枕头都已经湿透,他伸手捂住脸,发出一声哀叹:“连苏……” “陛下又做噩梦了?”一道清冷的女音响起,陈珏惊醒,这才察觉明玉还守在床边。 他皱眉,没有说话。 明玉笑了笑,眼底没有丝毫笑意,有的是浓浓的怨。她伸手很温柔的扶起想要坐起来却没有力气的陈珏,等他坐稳了,她才端来一碗汤药。 明玉柔声道:“陛下醒了就该喝药了。” 陈珏略带嘲讽的看着明玉没有接药,明玉拿起勺子准备喂他,陈珏别开了脸:“这些事情交给宫女就行了,这么晚了你回去歇着吧。” 明玉愣了愣,笑了:“皇儿还有几日就要大婚,若是能双喜临门,自然是更好。” 明玉心里还有一丝丝念想,她想若是陈珏松口了,准备在大婚那日册太子的话,她愿意不再继续那些事情。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明玉心里酸涩无比。 陈珏笑了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明玉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日渐消瘦的男人,行了一礼:“臣妾明白了!” 她挺直腰板走出寝宫,天还未明,她看着天边那点点泛白的地方,心中无限悲凉。 她也不再犹豫,笑了笑坐上了驾辇,她此刻已经心如磐石,再无爱意。 明玉想笑却心口狠狠一痛,那种痛如同匕首扎心一般凶狠,她一个眼前一黑喷出来一口黑血,从凤辇上摔了出去。 “娘娘!快来人宣太医!”外边一片慌乱,明玉闭上眼睛。 太医探完明玉脉象当即跪下磕头:“娘娘,娘娘饶命啊!” “如何?”明玉自离开陈珏寝宫就累极,浑身剧痛无比,连睁开眼睛也困难。 “娘娘中了异族的慢性毒,已经毒入肺腑,无药可救了!”太医瑟瑟发抖,不敢看皇后一眼。 明玉突然就笑了,笑的撕心裂肺…… 天未明,宫墙内外无一安宁。 苏雨安红着眼进宫当值,替换昨日守夜的兄弟,疲惫一夜的兄弟们没有发觉今日头儿的反常。 苏雨安拿着佩剑的手都在颤抖,一闭眼就是妻子的那节断指。 他昂着头看着飘散而下的雪,只觉得天地浩大犹如棋盘,而他还有众人都是棋盘里的棋子。 苏雨安闭眼,脑中都是家人的哭喊,他皱眉紧紧攥着拳头:“抱歉。” 范安披着黑色斗篷,花白的头发上已经落满了白雪,他刚从军营回来,一刻未歇策马狂奔。 苏雨安大老远就看见他走过来,身子一僵,回过神来还是迎上去:“老将军,卑职奉陛下旨意,候您多时,随我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忆起旧事 夜,鹅毛大雪纷飞,落了宫门前两人一身,范安看自己的得意门生苏雨安满身都是雪花,知道他等了很久,眼神里有了几分疼惜。 他伸手拍了拍苏雨安肩上的雪道:“雨安最近还好吧,听说新得了一个麟儿!好福气啊!” 苏雨安若是平时一定喜笑颜开,但是如今他笑的有些勉强。 前些日子范老将军为了给女儿传递情报,冒死硬闯寝宫见到了皇上。 跟皇上通气之后,俩人已经察觉到近日大皇子和皇后母子俩的反常。 于是陈珏把自己的兵符交给范安,让他去军营点查人数,调查军中是否有变数。 皇上明一天比一天虚弱,连说话都费劲,他只能下旨让苏雨安配合范安的一切行动。 苏雨安是范安早年的关门弟子,俩人情同父子,苏雨安实在是优秀一时爬升很快,年纪轻轻就成了禁军统领。 他很受皇帝器重,也是少有知道范平澜事情始末的知情人士。 苏雨安眼神躲避着范安,引他从另一条路进了皇上的寝宫,他走在范安身后,看着范安因为年纪大了有些弯的腰心中有些酸。 他身不由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师父……”苏雨安踌躇了很久,紧紧攥着拳头,终于咬牙叫了一声。 范安转身奇怪的看向他,苏雨安那话卡在喉咙里还是不敢说出来,他害怕被那蛇蝎女人知道了,自己妻儿就完了。 苏雨安勉强笑了笑:“也不知师妹可好,这些日子她……” “深宫不安稳,隔墙有耳,此话莫要在此讲!”范安连忙制止他,很是慌张四顾。 范安一路进了寝宫,见到了更虚弱的皇上,两人交谈甚久,苏雨安一直候着,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直到送走了老将军他也没有回过神来,愣愣站在宫道上,直到皇后的贴身宫女找来。 “苏大统领好雅兴,还有心思在此赏雪!”宫女冷笑。 “她们在哪里!你们把她们怎么样了!”苏雨安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问道。 宫女诡异一笑,手一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皇后有请……” 御花园一片银装素裹,苏雨安大老远就看见明玉坐在亭子里,似乎在看雪景。 他疾步过去跪下磕头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本宫听闻今夜范家老将军又进宫了啊,怎么样了,可听到了什么,或者是说可想通了什么?”明玉笑了笑,放下茶杯。 她身侧的宫女马上拿出手帕,递给她,那宫女手一动就露出了手腕上的一串手链,那艳红的珠子刺痛了苏雨安的眼。 这是他和妻子定情的信物,苏雨安脑子一片空白,已经顾不得太多,仓皇道:“我都说,我都说!小范将军其实没有死,她诈死潜伏飞羽城,就是为了寻找小皇子!” 他话音未落,明玉把手里的杯子狠狠一掼,那杯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有一片跳起来划伤了她的手。 “竟然是这样!他竟然打的是这种主意!那个女人居然真的是她!真的是她!”明玉面露狰狞,一把把桌子上的物件都扫了下去。 她怒极反笑,闭上眼睛就是皇儿在冷宫时,护着那个长的像范平澜的女人的样子。 那般痴情可真真是像极了他那个薄情寡意的情种父皇! 可这个蠢东西在那个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她为了把他送上太子位置,为了让他名正言顺登基都付出了多少心血! 明玉心口一股毒火开始燎动,痛的她癫狂,她看向远处,映入眼里的都是一片白茫茫。 “本宫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个就像被艳鬼迷了心窍一样!大皇子现在在何处!那个女人又在何处!给本宫查!”明玉起身扬长而去,独留苏雨安跪在亭子外…… 衡阳城花灯节彻夜不休,一晚上都闹腾无比,城中男女基本上都去了街上游逛。 某当铺后院,柴房外守了不少人,他们从窗口往里看,只见之前还闹腾的女人似乎是犯了什么病,看着趴在桌子上晕过去了。 门外众人面面相觑:“这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身上有绵绵的牌子,武功招式也如出一辙。” “莫不是绵绵执行秘密任务,易了容不方便认我们吧!我们把她这样关着,万一是她,不就误大事了么!”那个当铺小二有些焦灼地挠头。 众人也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当铺老板这时候跳墙进来了。 这一群人如同看到了希望,迎上去道:“怎么样,接上头了么,老大什么时候方便过来?” 当铺老板一脸苦哈哈:“我去了客栈,将军跟着张公子看花灯去了,这俩人聚少离多的,也不好去打扰啊……” “……”众人脸一垮,他们谁不知道将军是出了名的眼里只有张公子,一群人叹气。 如今最为稳妥的方法还是给她关着吧,当铺老板摆摆手:“没事,先关着,等老大过来定夺。大家都不用守在这里,留两个人守着就是,大家散了吧。” 很快众人离开了,屋里装晕的常锦松了一口气,她开始思考这些人奇怪的对话。 什么老大,什么绵绵的,自己分明不知道是谁,但是总是该死的熟悉。 常锦还想仔细想想是不是之前失去的记忆时,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让她大叫出声。 她捂着头滚到地上,哀嚎不止:“痛!好痛……” 她拼命挣扎,在头的剧痛中她站不住身形,猛地倒在地上,一头磕到了地上。 一滴滴艳红的血滴落到地上,慢慢蜿蜒出诡异的轨迹,常锦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很多零零碎碎的,那些她因意外忘记的东西拼命涌进她脑子里,那些杂乱的记忆让她脑子嗡嗡作响。 她闭上眼睛,记忆在脑子里飞旋,最后定格在站在竹屋外,黑发披肩神色冷漠的黑衣男子。 他神色默然,却在看见她时眼神都是温柔,他向她伸出了手道:“娘子……” 浑浑噩噩的常锦,也就是如今的绵绵惨笑,流下几滴泪来。 原来这些日子是这么被人骗着过来的,他趁人之危趁着自己失忆,竟然…… “奇耻大辱!我必要杀了他!”绵绵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 “怎么了!怎么回事!”留下看守的几个人听见了屋里人的动静,唯恐出个三长两短,连忙开门进去。 刚一开门就看见常锦躺倒在地上没有了动静,他们慌忙上前想扶起她,常锦猛地暴起,打晕了二人。 绵绵撑着头踉跄了几步,提着轻功越了出去。 街上依旧喧嚣无比,范平澜却再没有心思欣赏,她正踩着轻功一路狂飙。 她用袄子把又变回鹅的张秀檀抱在怀里,唯恐寒气侵入他体内,让他在伤风感冒的。 范平澜看着手上的血迹叹气:“你可真是要吓死我!” 在她怀里奄奄一息的鹅似乎听见了,哼哼了一声。 一个时辰前,俩人坐在小亭子里追忆完往昔岁月,正提着花灯准备回客栈。 谁知道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男人,下一秒又开始吐血,而且越吐越多。 那妖冶的血色在花灯的光里更震撼人心,吓得范平澜这种见过大场面的女人也是双脚一麻,脑子嗡嗡直响。 俩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一瞬间的事情,张秀檀就身子一软,变成了一只倒在血泊里的鹅。 “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大夫!”范平澜大喊,正要穿过街道,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来人啊,追刺客!保护王妃……” 范平澜心下疑惑,这近道偏僻都没有几个人,怎么王妃还来这种地方溜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没想救,怀里这鹅还不知道怎么样。 范平澜想绕道,突然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尖叫着冲过来,她凄厉大喊:“救命!救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杀 那女人跑的仓皇,头上的步摇发簪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披头散发跑进巷子里。 在微弱的灯光看不清模样,反倒有几分阴森森的鬼相,范平澜抱着鹅隐到墙角,不打算贸然出手。 因为她现在身份也尴尬,若是王妃,那么便是熟人。她怎么着都算是死了的人,陈烨信任陈末才把自己送过来,那么陈末肯定是三缄其口,不会蠢到说出来。 她好不容易被刺杀,又一次诈死逃脱了那个大皇子,若是就这么露面怕是有些尴尬。 “先等等看有没有壮士见义勇为,若是没有等命悬一线的时候我再捂着脸出去救人。”范平澜喃喃道,眼睛紧紧盯着那人的方向。 她有些紧张,毕竟这王妃算半个熟人。 在范平澜记忆里对王妃有些陌生,王妃也不知道对陈末是什么个感情,感觉俩人在一起没有说过几句话。 俩人并不像夫妻,更像仇人,王妃若说不爱陈末可她却善妒,弄死陈末所有的妾室还有他们的孩子,落了个毒妇的名声。 陈末一直没有休她,反倒百依百顺,在世人面前成了个痴情的名声。 范平澜的父亲范安和陈末王爷还有当朝皇后亡故的亲哥哥曾一起打过仗,那时三人关系还好。 范平澜无意间听父亲说过,一段感情若是不好好经营,最终都会走上兰因絮果这条不归路的。 感情一直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怎么看都不如当事人心里的感觉。 范平澜叹气,她很讨厌“兰因絮果”这个词语,她一听这词就心惊胆跳,所以她对感情一向认真,喜欢一个人恨不得趁着年轻什么都给他。 别人都说她傻,也都不看好她和张秀檀,但是只有她知道,张秀檀也是同样用心在爱着她。 想到这里她用力抱了抱怀里的鹅,轻声道:“你一定会好好的,明天我们就启程回京,我给你找人把你治好!等回了京我们就成亲!” 张秀檀恢复了点神智,听到了范平澜的话,心里暖暖的,有些吃力地伸脖子蹭了蹭范平澜的脸。 “你……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害我!”那边王妃已经走投无路了,被一个蒙面提刀的黑衣人拎了起来。 那黑衣人看身板是个高大的年轻男子,范平澜眨眨眼只觉得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那黑衣人不答话,提起王妃捏开了她的嘴,就想灌东西。范平澜看着情况不对拿出暗器想扔过去,突然一道剑光划过那黑衣人被击退。 范平澜又把暗器收回去,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有人出来了!我可以走……” 那句话还没说完范平澜愣住了,瞪向见义勇为那人的方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怎么是她!” “你还要做多少恶?你还想骗我多久?”绵绵从墙上跳下来,脸色煞白,手里拿着的剑都在颤抖。 她从当铺出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找绝七要一个说法,然后杀了绝七。 再提着他的头去找范将军请罪,一路上绵绵心里又气又恨,气的是自己承担的是范平澜与陛下的绝密通信。 这些日子绝七那个登徒子耽误了多少大事,她该害的平澜有多惨,那个狗东西死一万次都不够。 绵绵撑着偷来的剑在街上喷了几口血,脑袋的剧痛让她险些晕过去。好在她在的这条街没有什么人,她还可以调整气息。 但是老天有的时候是成全人的,她听到了那些丫鬟撕心裂肺喊着抓刺客的声音,本来她不想管,可是只一眼她就认出来那个从屋檐上一跃而过的矫捷身影。 同床共枕这么些日子,她怎么能认不出来他,别说是蒙着面,就算是化成灰她也知道是谁,于是她拼命跟了过来。 那个黑衣人见绵绵来了,手一抖,眼神里都是震惊。王妃是个有脑子的人,趁这个时候猛地踢了绝七一脚。 绝七没反应过来,脸上一凉竟然蒙面巾被王妃拉了下来。 “竟然是你!”王妃见过大皇子身边的人,她一直都知道王爷跟大皇子关系密切,是站队在他那边的。 她妇道人家管不了这些事情,却万万没想到会遭此毒手。 绝七眼里满是杀意,他本是戴罪立功,主动求来的这个任务,本以为杀个王妃很容易,没想到却遇见了绵绵。 他咬牙挥刀想直接弄死王妃,绵绵一把把王妃拉开,横剑迎上去,若是平时二人还能一战。 但是绵绵如今情绪不稳,心中百感交集,又加上头痛欲裂这一挡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口血喷在了绝七脸上,绝七眼露痛色,偷偷卸了几分力,他不想伤害绵绵。 绵绵把王妃一推大喊:“快跑!” 王妃焦急地看了俩人一眼道:“我去喊人来救你!” 绝七一刀架开绵绵,追了上去,范平澜慌忙冲出去想救王妃,却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寒光闪过,远处飞过来的飞镖已经把王妃刺死了。 王妃倒在地上,艳红的血流了一地…… 霎时间风雪大了起来,范平澜愣在街边,眼睁睁看着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么没有了。 “为什么!”绵绵吐了一口血,用剑插在地上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她身侧的青石板是都是血点子,她满眼失望的看向那个提着刀的男人。 绝七没有看绵绵一眼,恭敬地一拱手对着暗器打出来的方向:“主子!” 范平澜往那边一看整个人就僵住了,身长玉立的温润美人拿着纸扇就站在街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差点失误了,还真的不应该!”陈烨看着王妃的尸身正勾起嘴角得意的笑,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愣在街边的范平澜。 陈烨一愣,眼里有浓浓的疑惑还有不可置信,他强制压制着自己内心的狂喜,颤抖着声音道:“是……是你吗?” 范平澜脑子嗡嗡作响,“天要亡我”四个大字飘到了她脑壳上,她急中生智,思索着要不就装鬼飘走吧。 说做就做,她抬头对陈烨虚缈温柔地一笑,用幽幽声音道:“我们已经人鬼殊途,大皇子,珍重……” 她话音刚落抱紧怀里的鹅,提起轻功就要跑,却被一个箭步扑上来的男人抓住了手:“别走!不许你走!” 范平澜头皮发麻,陈烨在抓住她手腕的那一刻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哪有鬼魂是温热的。 陈烨看着她心虚颤抖的肩膀,心中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就窜了起来,他猛地把她拉过身来冷笑到:“是不是认为我很蠢?范平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假死骗我,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就这么快乐?” “我……我也没让你这样……”范平澜一听他这些话也火了,她一直都觉得这些感情就是负担,为什么这人就是要缠着她!她担心张秀檀,根本不想跟他过多纠缠。 陈烨没想到她会这样,想到之前俩人那些“甜蜜”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猛地一痛。 他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妃尸体,又转眼看着范平澜不耐烦的脸,突然癫狂的笑了:“范平澜!原来你才是没有心的那个!我为你做了多少,你知道么?你这个女人有没有心!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纨绔子弟张秀檀,凭什么他嚣张跋扈一事无成,就站在那里,你就爱他,凭什么?” 范平澜第一次见陈烨在自己面前撕开温柔面具的样子,狰狞如同修罗,她紧紧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啊呃!”张秀檀猛地伸出脖子拧了大皇子一口,大皇子被猛地一吓,松开了手。 范平澜反手甩开他,蹿到绵绵身边,在她震惊的眼神里一把拉起她,没命地逃跑。 “平澜?你怎么在这里!”绵绵大惊,连忙问道。 范平澜一手提鹅一手捞人,满头大汗哪里有空回答,疲于奔命的她呼吸急促,唯恐被身后的恶魔追上。 “别说话,我们快跑!”范平澜用尽毕生所学疯狂逃跑,一溜烟就不见了。 巷子里雪下的没有声音,绝七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陈烨披着斗篷呆呆立在原地,看着范平澜远去,突然他笑了。 他回身看着绝七,看了良久放声大笑:“原来,你也是痴情种?那女人是谁!范平澜救走那人是谁!” “属下不知!”绝七斩钉截铁道。 陈烨大笑不止,最后眼泪都掉下来,他转身欲走,突然喷出来一口血,绝七连忙扶住他,陈烨紧紧攥着绝七扶着自己的手,眼睛里都是恨。 “你也要背叛我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雪夜 “你也要背叛我?” 绝七听到这句话一愣,慌忙跪在地上,低着头道:“不敢…” “哈哈哈哈哈哈……”陈烨仰头在大雪里笑,身侧已经跪满了暗卫。 他低头冷笑,眼里的恨比冬夜还要凉,他恨恨道:“给我追!无论死活!都给我带回来!” “是!”暗卫们领命四散追去,只有绝七跪在地上。 陈烨看着他眼里都是杀意,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冷光一闪哼了一声,换了个说法:“这次只是失误罢了,我一向爱才,只要你不背叛我,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绝七听他这么一说,稍微舒了一口气,这样一来绵绵算是暂时安全了。 这些年他幸得大皇子赏识,从一无所有的剑客成为了天下闻名的高手。 他陪大皇子是最久的,但是越久他却是越发明白大皇子喜怒无常。 陈烨不动声色把他这个曾经左膀右臂的眼神变化收入眼底,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行了,你为我效命这么久,你的忠心我知道,你的不善言辞我也知道,只希望你好自为之!”陈烨把一个匣子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绝七。 “这个你连夜送去飞羽城,给阿曰。”陈烨笑着目送绝七离去。 一道人影轻轻飘落在陈烨身后,很是恭敬的跪下:“主子!” “何事?”陈烨认出那人是母后身边的人,有些几不可见的不耐烦。 那人低头,恭敬地把一封书信拿出来:“娘娘说婚期已近,让您即刻回宫。” 陈烨一听这个婚期心中更是烦躁,他对那语冰郡主跟本没有感情,他淡淡道:“知道了。” 送完信,那人还不走,低声道:“娘娘说,希望您看完那封信,一切好自为之,回不回全看您。” 范平澜大口喘气,和绵绵一起停在街边,也不知道两人一鹅跑了多久,天还是黑漆漆的,这夜格外长。 灯会早就散去,热闹的长街静了下来,只有雪落簌簌的声音。 范平澜焦急地看着身后,茫茫处似乎有人追上来了,她看着怀里状态不好的张秀檀,还有已经坚持不住的绵绵,只觉得头大。 一夜逃过来她已经很累了,她咬牙架起绵绵:“坚持住,我带你回去…” “平……平澜……别让他追上来,别管我了,弃了吧……”绵绵面色惨白坚持不住了,一口血喷了出去,倒在地上。 “绵绵!”范平澜连忙上前去查看,身后传来风声,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 “谁!”范平澜下意识一脚踢出去却被他躲过。 范平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拉,拉进了一边的店铺里,范平澜担心绵绵回头看去,发现绵绵也被拉了进来。 范平澜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那人把店铺门一关,往地上一跪,恭敬道:“老大!是我们!” 范平澜这才认出来,这拉自己的人是他们放在衡阳城的暗桩。 他们在衡阳城倒是发展很好,一条街上几个据点。范平澜等人比较幸运正好跑到了据点附近。 之前当铺那些暗桩发现绵绵跑了有些担忧,他们不能确认绵绵身份,又怕她是坏人,便立刻传出来消息让各处派人跟着一路追出来。 这些人一路尾随绵绵想看她去见什么人,却正好看见范平澜被追杀,他们认出了范平澜。 范平澜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之前有让灵鹫拿信物来联系暗桩,给他们通了气。 她看着绵绵已经撕去易容的脸,叹了一口气,简单解释了两句。连忙让暗桩里面懂医术的人帮绵绵和张秀檀看看。 绵绵只是怒气攻心加上旧伤未愈这才喷血晕倒,范平澜突然想起她和那个绝七之间的互动,心里有了思量。 她打算等绵绵醒了再好好问问,只是如今情形复杂了起来,本来和张秀檀好好的甜蜜灯会却偶然遇见了大皇子当街杀人。 陈末算是大皇子的忠实拥护者,也不知道这陈末的王妃到底如何让那个人动了杀念。 范平澜有些一个头两个大,她揉揉太阳穴,信息量太大让她头痛欲裂。 很快,她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如今的处境才是最为危险,诈死骗他不说了,这如今撞见他行凶杀人怕是在劫难逃。 大皇子一向稳重,就算之前隐隐丧心病狂也不似现在这般没有章法,难不成是京中要生事了? 不管如何,进京才是如今最安全的策略了,早些让阿散和皇上相认或许是最好的办法,毕竟自己只接了这个任务,和大皇子那些家务事还得他们自己来。 “你们先帮我照看一下这俩人,再给我点称手兵器,我去接几个人过来。”范平澜当机立断,从椅子上跳起来吩咐道。 “是!只不过……”那暗桩头子答的很利落,当即让人把各种兵器搞上来,任由范平澜挑选。 但是在听见两人的时候有些犹豫,又不敢问。 “有什么困难吗?”范平澜拿起一把软剑挥了挥。 “您说俩人……但是……这里只有绵绵一人……” “……”范平澜回头看着躺在桌子上被检查伤情的某鹅,突然沉默。 张秀檀艰难昂起脖子,发出一声哀嚎:小爷变成了鹅虽然算不得是“人”,但是你这么犀利真的算不得人! 范平澜把软剑缠在腰间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张秀檀好好一个美男,突然变成鹅这个事情,除了她怕是没人能坦然接受,而且这事关张秀檀的名声,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温柔地摸了摸张秀檀的脑袋,低声细语道:“等我回来,我带你回家。” 张秀檀伸出脖子蹭了蹭她,范平澜亲了鹅头一口,这温馨一幕看的众人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拜托各位,我去去就来!”范平澜闪身而去,消失无影…… 另一边百花楼里,陈烨面无表情看完了信函,拿起信扔进了火里,他看着摇曳的火光有些想笑,心里却痛的笑不出来。 “原来,一开始你就是存了扳倒我的心。原来一开始你就是诈死去寻小皇子,只为了让父皇收回赐婚我俩的旨意,成全你和那个男人。我还傻乎乎为了给你出气,不惜杀了皇婶……有点可笑……”陈烨喃喃道,语气平淡轻微,似是在说寻常事。 他抬头闭目,似是在思索,良久后高声道:“找个人给我皇叔传点消息去,就说皇婶已经死了,贼人跑了,我们的人重伤了她,应该没有出城,让他全城戒严。” “平澜,你这么聪明应该只有如此才能再争取到一点时间留下你吧!若是留不下,那就京城再见了!”陈烨温柔地笑了起来,拿起一边的纸笔开始写信。 他的婚期可近了,小未婚妻也是时候哄哄了。 天已经泛鱼肚白了,王府的下人也轻手轻脚起来开始劳作。 自王妃出门独自看灯会去了,向来鸡飞狗跳的王府也算是静了下来。 陈末彻夜未眠,想等王妃回来。他有些疲惫坐在床边,烛火在晚风中摇晃,直到有雪花飘进来,陈末才恍然清醒,窗没有关。 他坐到王妃的梳妆台前,终于在最隐秘的地方看到了那支满是尘灰的玉簪子。 陈末满目爱意,婆娑着她曾经最爱的那支簪子,那还是当年两人情浓时,成婚定情的簪子。 是他亲自挑选,在成亲那天当众簪在她头上的,她爱极了,一直戴着。 后来,他为了还皇后母家李家救命之恩,站了皇后那一派,阴差阳错害的王妃家破人亡。 她那时她已经怀孕三月,生生被气坏了身子,再难生育。 从那以后她不再爱陈末,也不再戴那簪子,那玉簪子也如两人的爱情,被蒙了灰,再也没有缓和的机会。 “我们会互相折磨到老了……”陈末叹息,想把玉簪子擦拭干净,可是心头突然一痛,手一抖簪子掉到地上四分五裂。 陈末一愣,有些恍惚,就听见门外有人跑进来报信,他什么都听不真切,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他摇摇头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陈末踉跄行出房门,却看见盖着白布停放在院子里的担架,还有那些护送的差役。 “王爷……”差役们慌忙扶住冲过来的陈末,陈末颤抖着拉开白布,喷出一口血。 “给本王全城戒严!即刻封城擅闯城门者杀!一定要把人抓住!”陈末喷出一口血,不省人事…… 第一百三十章 回京 衡阳城大街上人头攒动正是热闹,突然一队官兵冲散人群,直冲城门把城门团团围住。 百姓们都被圈在街中心,凶神恶煞的官兵们是手里的尖刀发出阵阵寒光,吓得老弱妇孺们都低声哭出来了。 站在前面的是衡阳王陈末,他不再和蔼可爱,似乎老了很多岁,眼睛里都是血丝。 他站在众人面前就像个野兽一样咆哮:“到底是谁杀了王妃!” 下面的哭声越大,陈末听的心烦意乱,丧爱之痛让他痛不欲生,他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 陈烨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持一把扇子缓缓而来,他伸手扶住了陈末,温声道:“皇叔节哀,注意身体。” 陈末叹了一口气,眉眼之间都是憔悴,原本浑圆的身体也消瘦了很多。 陈烨不动声色的看着,面上显现出来的是悲悯和温和,心中却是在不屑。 何苦在这里装作情深,王爷王妃夫妻不合人尽皆知,他生平最厌烦演戏,可遗憾的是他本人也是其中翘楚。 他自小就见父皇母后在虚与委蛇,也见后宫妇人在明面上姐姐妹妹,背地里下毒杀人。 本来他今日不想来,只是心情郁结,想看看别人难过,疏解疏解。 他突然很好奇皇叔知道皇婶死了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又会如何表现。 于是他来了,看到了同平时不一样的皇叔,他仔细打量,竟然惊诧的发现找不出一丝一毫伪装的痕迹。 “本王的王妃没有了,从此再也找不到了……本王如何节哀。”陈末苦笑,浑浑噩噩走到人群里面去,挨着挨着拎着百姓的衣领吼着。 他咆哮着试图问出谁看见了昨日惨案发生的经过,众人都被吓得唯唯诺诺,陈烨突然觉得无趣。 有暗卫俯在他耳边道:“沿途有人来报,说他们昨夜就离开了。” 陈烨笑了笑,也坐上马车:“回京!” 偏僻小道上,一辆破的大马车跑的歪歪斜斜,小道并不平整到处都有小石子,颠得车里面的人恨不得用脚趾抓地。 “照本王说你们是真的寒碜,这车是真的晃死人!”阿辽金在马车里拼命用手抠着马车窗开始发牢骚。 他是真的忍不住了,半夜被范平澜弄出城,还搞的是辆破马车。这些天他体内的毒已经压制不住了,他不敢过多接触阿散,唯恐被他发现担心。 可是他瞒得再用力也不如这破马车晃得用力,再晃他这口血就咽不下去了。 “大王您就忍忍吧,刻苦刻苦,还好昨晚上跑的快。听说我们刚走就封城了,说是王妃被刺杀了!”哲布有些庆幸昨晚大家都没有出去乱逛,要不然被抓发现是假路引,这刺杀王妃的锅怕是被扣得稳稳当当。 他看着阿辽金难看的面色有些担忧,作为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他想开口让马车慢点,但是阿辽金皱眉朝他摇头。 哲布知道他的用心,只能叹气,偷偷递过去帕子给他擦汗。 昨夜他们走的急,又是大晚上的,马车不好安排只能整了这么个破车,范平澜阿散为了让他们待的地方宽泛点,主动出去赶马车。 张秀檀很是不满范平澜跟阿散一起驾马车,但是一想到阿散表白失败了,也就释然了点。 他不能让平澜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张秀檀如此想着,心中又闷得慌只得跟绵绵较劲,他伸出扁嘴拉她衣角,只希望这个女人能跟自己吵上一架,解解闷。 已经戴上易容面具的绵绵抱着剑靠坐着,从昨晚醒来一直没说话,任凭张秀檀如何挑衅她,她也没有心思管他。 绵绵被张秀檀闹烦了干脆提起来,一把掀开马车帘子,塞到了范平澜怀里。 范平澜强忍着尴尬跟阿散坐在外边赶车,其实是想跟他商量一下何去何从。 谁知道她噼里啪啦说了半天阿散只是在赶车,没有回答,就在她准备继续腆着脸噼里啪啦时,一只肥鹅被塞进了怀里。 一时间两人一鹅,六目相对,范平澜眼里的爱意把张秀檀看羞涩了,又跳出来钻回了马车。范平澜笑的宠溺,看着那胖鹅钻回马车,眼神很久才收回来。 她一转眼就看见阿散正一脸探究的看着她,她收敛起自己外露的感情,殊不知全被阿散看在眼里。 “那个……现在进京了,你决定要进宫面圣么?”范平澜问道。 阿散看向远方,神色冷漠,久到范平澜如斯脸皮厚的人都觉得尴尬的时候,阿散说话了:“父亲想见见他,若非父亲意愿,我不会进宫。” 范平澜听出来他的排斥和不情愿,她有些为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劝。 是啊,就算是她也没办法接受,父慈子孝的突然还要认一个不咋熟的陌生亲老爹。 但是若是不认祖归宗那她的任务不就完不成? 范平澜还想劝,就听阿散说:“飞羽城那边有转机了,阿辽阔军中有能人异士联系到了我们,说要跟我们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莫不是有诈!”范平澜皱眉,不太认同。 阿散摇头:“已经查清楚了,那人就是之前在军营里下毒的那个人。他并不是心甘情愿为阿辽阔卖命,他的妻子被阿辽阔挟持。” 范平澜听着,脑子飞速转动,她摇摇头:“那他这么殷勤过来更没有由头,不可能,不要信他。” “他后来才知道,他妻子早就被杀了。”阿散语气依旧淡淡的,趁范平澜不注意,他转头看了看范平澜。 阿散转过头又是默然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难受,范平澜还在据理力争,试图用一万个理由说服阿散不要脑子发热就跟贼人合作。 此时的范平澜格外较真,一激动起来本来精致的五官更加生动了。她已经完全被带跑偏了,忘记了劝阿散认祖归宗的心。 阿散想笑一笑,心中又酸的紧。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范平澜的手,吓得范平澜一哆嗦,下意识看了看马车帘子。 发现帘子里面的小祖宗没动静这才舒了一口气,正想挣脱,阿散却放了手。 阿散直直盯着范平澜的脸,眼神灼热到让她有些害怕,阿散生的极其好看又不缺乏硬汉的魅力。 那双有神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她,灼热的要燃出火来,看的范平澜心中一震。 她张嘴想说什么,阿散却笑了,他歪头看着她:“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当着你爱人的面做出逾越的事情来。” “……”范平澜自以为自己收敛的够好了,谁知道还是被人点出来了。 “我跟他合作的确是冒险,但是,我不想看你跟一只鹅厮守一辈子!他说他会解人变鹅的药性,我愿意为了你赌一把!” 范平澜瞪大眼睛,忽而用手捂住嘴巴,这才把那声呜咽按了回去。虽然声音是止住了,但是眼泪却不争气掉了下来。 阿散伸手替她擦干净,又有些别扭道:“我找人去了京城,知道了你们全部的事情……其实我还是不甘心你知道么?” 范平澜把头埋进臂弯里,不让面前的人看见自己哭。阿散看着她挂在腰间的匕首,突然笑了。 “你知道送给你匕首的意义么?那是因为我想一辈子保护你。” 范平澜还记得匕首的来历,是已故乌鹄族王妃亲手做的,对阿散意义非常。 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会遇见这么好的一个人,但是她已经有这辈子最爱最爱的人,没有办法再去分任何一点东西出去。 她连忙抬起头,抽泣着想把匕首解下来还给他,却被阿散按住了手:“这次去京城,我只是单纯去见见他,陪我父亲。我不想在那里久待,今后……也不能再见到你了。希望我的匕首代替我守着你。” 范平澜泪如雨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乱象 阿散怀里揣着大皇子陈烨给自己的锦盒,连夜纵马前往飞羽城,沿路看着那些乌鹄族军队烧杀抢掠,飞羽城简直如同人间炼狱。 他一路快马行来心中震撼不已,原来飞羽城已经大乱,百姓苦不堪言。 之前阿辽金攻占了飞羽城之后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吃吃喝喝,驻扎军队。 那时候的乌鹄族不像其他入侵者一样残暴凶虐,更没有屠城烧杀,最多就是抢抢各家肥硕的鹅,还有抢抢那些厨艺高超的厨子。 如今和大皇子合作的阿曰王一上位,飞羽城已经不复之前阿辽金掌权时的自由安逸。 如今新掌权者暴戾恣睢,一上位就开始戒严封城,只准接受衡阳城那边的商贾过来贸易往来。 其余地方的人都没有机会进城,市场更是管得严密,军队开始挨家挨户排查不是乌鹄族的百姓。 市场被乌鹄族人霸占,把原本在飞羽城做生意的百姓通通打走,霸占他们的店铺摊位。 那些世世代代定居飞羽城的人可是糟了殃,祸从天降不说,时不时还被乌鹄族士兵挨家挨户赶出来,交保护费。 一旦给不出保护费轻则推攘辱骂,重则鞭打痛殴,实在是残暴无比。 绝七心中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皇子知不知道他的合作者是这样的恶魔,绝七叹气,他自己也是个做事的仆从哪里有权利去干预主子做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洗清主子对自己的怀疑,这样才能一直在他身边,才能更快知道他的下一步,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下他最为珍爱的那个人。 “驾!”绝七不再去看飞羽城的惨景,继续往城中走去。 阿辽阔站在城墙上遥望远方的乌鹄族,心中又是爽快又有些烦躁:“这乌鹄族,这天下本该属于杀伐果断的君主,他在位太久了,乌鹄非但没有扩张领土反倒被他连累的优柔寡断了。” 乌鹄族本来就是游牧名族,好战粗鲁,这些年被阿辽金这个温和的主人压着,感化了不少,但是也还有不少像阿辽阔这种骨子里粗暴凶戾的人。 当年阿辽金掌事,管教甚严无人敢闹事,只是如今阿曰派人回部落编造谎言,说阿辽金和阿散父子俩失踪族中无首。 乌鹄族的王位非常注重血脉的纯洁性,从来不会有外姓人当王,这阿辽金父子一失踪,也就只有当年被流放的阿辽阔也就是如今的阿曰有机会继承王位。 乌鹄族长老们忠心耿耿都认为是他暗害不允许他登基,要求查清事实,就算是阿辽金父子是真的死了,也必须要找到尸身,安葬之后才能立新王。 阿辽阔虽是恶名昭著但是却是有王族血脉,加上这些年他虽逃亡但一直不甘心,如毒蛇一般潜伏窥伺,培养了不少心腹在乌鹄族里。 这些心腹眼看势成,拉帮结派一哄而起把阿辽阔供上了皇位,族中有人反对都被镇压。 族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乌鹄族要改朝换代了,这新主残暴不仁,恐怕是族内一场浩劫,可是这些年旧主温和压抑这些豺狼太久,一时间压不住了。 这些看的通透的族中老人都在暗地里寻找老乌鹄王和乌鹄族少主的消息,但都被阿辽阔察觉,一一瞒下来。 而阿辽阔初上位根基不稳,暂时不敢对族中老人下手,只能靠瞒。 他自那日跟阿辽金等人交手,让他们侥幸逃走了,他就整日整日焦灼的睡不着觉。 那些安远国百姓也就成了他泄愤的工具,他心情一烦躁就喜欢让军队把这些百姓赶出来围在城中央,鞭打拷问逃跑的前乌鹄王及其旧部的下落。 这些百姓哪里见过这些人,活生生被鞭打致死的人也不少。 “这群畜生!”小二和鸦懿等人也被赶到了城中,和百姓一起被重重围住。 小二见那些凶残的乌鹄族豺狼又开始搞事情心中悲愤,他从袖子里就要抖出暗器,让那些畜生血溅当场。 鸦懿眼疾手快摁住了他,轻轻摇头:“不行!我们在飞羽城经营这么久,不能这样就暴露了!” “但是他们太不干人事了!”小二愤愤不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士兵把一个浑身被鞭子打得血淋淋的汉子扔回来。 那汉子的妻子抱着他哭的凄凄惨惨,周围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也有不少敢怒不敢言的汉子,被人拦着气的怒目圆睁。 鸦懿紧紧握着拳头,咬牙道:“忍!必须忍!平澜昨晚传书来说乌鹄军中有内应,他同时也有救张公子的办法,让我们试着接头,不能破坏了计划!” 鸦懿和小二趁着众人不备,偷偷溜出去,来到范平澜传书写到的那个水井旁,果然看见一个佝偻老人。 那地方鸦懿倒是有点映象,那里原来有个小药店,后来着火烧了起来,烧死了里面的主人。 老人正望着那已经成废墟的药店,背对着鸦懿等人,似乎在出神,直到鸦懿走近才看见那老人已经痛哭流涕。 “为何不等我老婆子,为什么……” 鸦懿跟小二面面相觑,这不太好处理啊,这莫不是内应?一个老头子能应什么,莫不是平澜当厨子卧底久了也发展了敌方厨子做卧底吧? 这人真的会救张公子的方法?鸦懿心里一阵嘀咕,还是清清嗓子高声念着暗号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这是药,你给那个小公子吧。老夫知道你们的来意,我只求跟你们合作,灭了乌鹄族那个说话不算话的卑鄙小人!”老头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迅速蹿了上来。 鸦懿只见那满是皱纹,满头白发的老人猛地蹿过来,塞了一个锦囊在二人怀里,绝尘而去:“我叫天机,哎呀时间不等人,你们来的太磨叽了!小老儿要回去潜伏了,这锦囊里有详情介绍还有你们要的药,哎呀,反正你们要的都在你们慢慢看……” 银发老人老当益壮,跑起来腿脚生风,一眨眼就没有了踪影,可见武功之高强,徒留拿着锦囊一脸迷茫的鸦懿小二两人愣在那口井前。 “……”过于快人快语,我们有点迷茫,也有点承受不来。 若不是怀里还有锦囊,鸦懿会以为这是一场梦。她跟小二面面相觑,从对方眼神里都看出来了震惊。 “太厉害了!范将军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厉害的人!”小二叹息。 鸦懿打开锦囊就发现一张纸条,打开一看则是:老夫诚心合作,我们各取所需。那卑鄙小人害我爱妻,我便让他不得善终! “快马上准备信鸽,把信纸和药都给平澜送过去!拿最快的那只!”鸦懿当机立断,小二听了马上动身。 鸦懿目送着信鸽往安远国方向飞去,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范平澜等人已经到了安远国郊外,他们的马车虽破,但是胜在那马儿给力,一行人摇摇晃晃终于是晃到了。 范平澜下车,检查了一行人的伪装,直到看不出本来面目了这才放心带着众人在郊外的路边小摊小歇。 阿辽金已经撑不住了,脸色灰白无比,一下车有些站不稳,阿散焦急地搀扶着他:“父亲!” “无碍!无碍……你也辛苦行了一路,快些去吃点东西,我只是老了,累了,歇会儿就好!”阿辽金笑了笑,对着阿散温和道。 范平澜一下车就抱着张秀檀下来,给他买了点白米粥,细心的一点点喂着他。 范平澜见他一身脏乱,就想帮他擦擦干净,张秀檀见她要擦自己羽毛惊了惊。 鹅腿一伸把碗踹翻,范平澜一路精神紧绷,也有些支撑不住,见他突然胡闹还是没有发火。 范平澜柔声道:“你暂且忍忍,晚些偷偷进了城给你找好吃的!” 张秀檀看着范平澜这些日子明显消瘦的脸很是心疼,也只能硬着心肠装无理取闹。 自从上次急于变人,他吃了鹅肉吐了血,缓了很久没有缓过来,深色处的羽毛上都是结成块的血,只是还好他毛色不再是雪白,看的不是很明显。 张秀檀难受得紧,又怕被范平澜发现,就只得变着法折腾她,他蘸着茶水写道:我想喝糖水,不想吃粥! 范平澜皱眉,正好看见另一边的摊子有卖糖水的,就让张秀檀等等她去买。 张秀檀见她走开了,舒了一口气。 阿散从远处走来,站在张秀檀面前,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样子,锐利的眼神让他的伪装有些无处遁形。 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了湿布,帮着张秀檀把羽毛上的血迹擦干净了。张秀檀疑惑的看着帮自己擦羽毛的男人,阿散没有看他,只是低声道:“我也不想她担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母子同命 回京城的风雪很大,陈烨坐在马车里连夜赶回了京城,一掀开马车的车帘,冷气吹进车里,陈烨刚吸入一口冷气,只觉得差点窒息。 他心口处隐隐作痛,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他看着熟悉的街道笑了笑:“停车,出来这么久总得给我未婚妻带点礼物回去。” 陈烨披上狐裘下了马车,站在玉器店门口看了看,随意点了一套饰品。吴昊上前付钱,拿起饰品,陈烨丝毫没有想接的动作。 他只是冷冷道:“走吧,回宫看看母后……” 宫里岁月长,时间总是过的很慢很慢,慢的明玉坐在凤塌上,看着满屋的琳琅美物也再提不起一丝兴趣。 她看着自己尖长涂着蔻丹的红指甲,低垂着眉目,脸上都是疲惫。 这才短短几日她就感觉已经起不了身,太医刚刚来了查完病情又走,临走前说的话明玉记得清楚。 那太医说,这毒不是一次性下完的,是日积月累而来,最少都已经在她身体里一年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明玉蓬头垢面坐在床上,不准宫人们侍候,笑的癫狂。 一年多不正是范平澜那臭丫头假死去寻那丢了十多年的小皇子那个时候么!原来陛下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管不顾要除掉自己给那个女人的孩子让路了。 陈烨行到皇后寝宫的时候发现宫女们都在外边候着,他皱了皱眉:“你们怎么在这里不去伺候母后?” 管事的大宫女见他一身风雪的来了,连忙引他进宫中,差人端来热茶:“殿下!奴婢们特地在此处等您。皇后娘娘……娘娘她……” 大宫女吞吞吐吐说不出什么来,陈烨心中烦闷,冷淡道:“快说!母后怎么了!” “娘娘她,她病了……” 陈烨一听脸色一变,心中焦急万分,推开大宫女就往里跑去。 他对母后的情感很复杂,又依赖又有怨气,算不得恨只是怨。 陈烨从出生一来最爱他的人只有母后,什么好的东西都是她争来给他,她只希望自己可以无比优秀成为一国之君。 可是父皇不喜欢母后,连带他也不喜欢,无论俩人多么努力,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还是不会多分一点喜爱,久而久之母后越发争强好胜,越发控制欲强,压抑到他喘不了一口气。 陈烨叹气,终究在这深宫里的一切东西都那么沉重。 他推开了母后的房门,静静走进去,一眼就看见靠在床上那个形销骨立的女人。 陈烨心中猛地一痛,慌忙跑过去喊道:“母后!母后?” 明玉昏昏沉沉睁开眼睛,那憔悴的样子和从前那个飞扬跋扈的皇后判若两人:“皇儿回来了?” 她今天没有化妆,没有东西能遮盖住眼角眉梢的衰败,看的陈烨心中不是滋味。 “孩儿听说母后病了,现在如何?有没有宣太医?”陈烨心疼问道。 明玉摇头,眼睛里流光暗了下来,她眼睛一红垂下泪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嚎啕大哭:“我这辈子耗了太多,也错付了太多。偏生就是爱争强好胜,偏偏又谁也抢不过。那个女人什么都不做就在那里,就够他记一辈子,就连她丢失的孩子也爱屋及乌,我们母子究竟有什么可求?” 陈烨心中一紧,忽的想起灯会上范平澜冷漠的样子,他自问比张家公子好一千倍一万倍,但是无论他如何去争取都不如那个人。 他看着憔悴的母亲,忽然就笑了,笑的苍凉:“是啊,我们母子到底有何可求?” 明玉也看着自己的儿子笑了,母子俩笑的凄惨,最后明玉喷出一口血,陈烨冲上前去一边帮她擦血一边大喊:“快宣太医!” 明玉摇头伸手抓住他的手,虚弱道:“没用了,还不如不闹出来。反正好不了了,为什么还偏偏让那人看笑话呢?” 陈烨身体一震,不可置信看着明玉,良久才颤抖道:“这不是病?是毒?谁!谁这么大胆!” 明玉咯咯笑了,憔悴的脸加上唇边的血显得狰狞:“还能是谁?逼我们母子至今的还有谁?” 陈烨沉默了下来,心中已经猜到是谁,明玉见他沉默没再说话,又道:“飞羽城那边怎么样了,如今知道回来了?母后还以为你不想成亲了,就要一直躲在那边了!” “你别想找借口瞒我了,那就是当年的范平澜不是么?你还爱她,想得到她,对么?”明玉突然拉住陈烨的袖子,猛地凑近自己优秀的儿子。 “是,母后!儿臣想得到她!” 陈烨早在回京的时候就已经心中下定了决心,他见过母亲的求而不得,从没想过自己也这样。 没遇见平澜前,他性子还算稳重,总觉得母后已经失去了自我,一味去强求,才导致一双怨偶互相折磨。 如今他才明白母后当年的求而不得,如赤焰焚心的那种痛和不甘,就算是强扭的瓜不甜,他也宁愿拧下来,藏起来,慢慢看着瓜腐烂变质,他也愿意。 他如今只想得到她,拥有她,爱不爱已经无所谓了。 “烨儿,我们回不了头。你只要得到权利,就能把你要的都纳入怀中。到今日你还想不明白么?” 普天之下王权至上,想要得到想要的,就得坐上这个位置! “范平澜如今最大的把柄就是她假死一事,你父皇跟她有秘密协议,东窗事发他也不好明面保她。但是将军府势力现在还在,若是你想完完整整控制她这个人,该做什么不用母后多说了吧!”明玉笑的慈爱,看着陈烨,语气温柔。 陈烨为明玉理好头发,双膝跪地重重磕头:“儿臣明白了。 通常情况下若想彻底控制住一只猎物,最好的办法就是捣毁她的巢穴,拔除她的倚仗,让她无人可以依靠,最后再加以温柔体贴,永远留她在身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陈烨就马上笑着摇头,范平澜的性子他太过于了解,能上战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又怎么会跟深闺怨妇一样被拿捏? 这种打一巴掌再给点恩惠的事情她根本不依,相反还会以死相拼。 若是之前他只会心疼舍不得,但是如今他已经心硬如铁石,他只想得到她,就算是囚禁到死,成为一双如同父皇母后这样的怨偶,他也是愿意的。 那个女人是他阴暗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灰暗的儿时光阴只有她是那一抹温柔,他对所有事情都不择手段,唯有想对她用真情感化。 现在他恍然大悟,他从最开始就错的彻底,或许也只有疯狂争取,才是最后的出路。 母后精于算计,但这辈子只为情所困,为情所伤,一辈子也没有停下争抢。虽然没有得到伉俪情深,但终究是守在了父皇身边。 最为可悲,母子同命,求而不得! “老将军在朝中名声很好,若是轻易动手怕是会引起众人不满,这……”陈烨皱起眉头,有些为难。 明玉笑了笑摆手:“皇儿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母后会为你铲除好一切。” “谢母后!”陈烨得到想要的答复满意的离开。 明玉目送他离开,渐渐勾起嘴角。 陈烨出了皇后寝宫,一阵风吹来,他顿觉得开明,自己纠结如此之久的东西其实容易就能得到。 只要皇权在握,又有谁人敢抗?这个位置只能是他的,那个压了他和母后一辈子的女人和她的孩子都没有资格! “让那几个宫女在御花园假山后面候着,若是办砸这件事情,你也就不用回来了!”陈烨笑了,吩咐吴昊带上买的饰品,他该去安慰安慰被冷落的小郡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谋划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的快些,语冰坐在御花园的亭子,有些呆呆的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 她里近日憔悴不少,自知道大皇子抛下自己去了飞羽城,她就整日整日生气。她坐在自己院子里面,抬眼看着雪花一片片掉下来,竟然第一次感觉到冷。 她的贴身丫鬟果儿一阵兴奋跑进来,附在她耳边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那个女人听说在衡阳城被烧死了!” “烧死了?”语冰一惊,心里又惊又喜,手里的锦帕都被她攥皱了。 她没想到除掉那个女人竟然这么简单,那么就是说那个女人死了,大皇子就是她的了! 语冰笑了起来,猛地跳起来抱着丫鬟果儿转圈,一直转的头昏脑胀,快要站不稳摔倒的时候被人猛地搂住。 她一急本来想要挣扎,却嗅到了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陈烨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语冰长的娇小,陈烨尖尖的下巴正好放在她头顶上。 语冰一愣,脸上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消,她心跳加速,唯恐被陈烨发现自己的心理活动。 她浑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一时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喜悦,鼻子却先一步一酸,她只觉得眼眶一热,这些日子被冷落的委屈涌上心头。 这些日子她偷偷处罚了不少背地里嚼自己舌根,说自己不受宠将来坐不稳太子妃位置的下人。 她正胡乱想着,陈烨却低笑:“我回来了,冰儿!” 语冰眼眶一红推开他:“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就连大婚也不认了!要把我换成那个女人了!” 说着说着语冰哭了起来,似乎要把这些日子被宫人们偷偷取笑的那些委屈哭出来。 陈烨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又迅速换上温柔深情的样子,一把抱住她:“傻丫头,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你听我解释,那个女人跟我儿时朋友长的像,我对她不是那种喜欢。” “在冷宫我明明看见你抱她!·”语冰还是不肯相信,陈烨把随意挑选的饰品温柔放在她手里,紧紧抱住她,继续道:“我儿时的好友跟母后有矛盾,母后不喜欢她,我见她跟儿时好友长的像又在街边流浪,一时间心软。” “所以母后就以为你是喜欢上她了,所以派人把她抓进来责打,你赶过去救她?”语冰到底心思单纯,信了几分。 陈烨拉起她的手,把自己身上的狐裘盖在她身上,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宠溺道:“好啦别生气了,我们去走走,边走边跟你说。” 说完他拉起语冰慢慢走在前面,很是体贴为她挡风,语冰心中很是感动。 “我把她送去衡阳城也是怕惹你生气,毕竟你才是我认定的这辈子相伴一生的人……”走到假山附近,这里风景正好,陈烨拉起语冰的手轻轻捂在手里。 语冰羞得脸红,早已不记得之前生的闷气,陈烨笑的温柔轻轻捧起她的脸,语冰看着越来越近的俊脸,心脏嘭嘭直跳。 就在快吻上的时候突然听见假山后面有人轻声嬉闹:“唉,也不知道大皇子为什么,一直还没成为太子,皇上就一个儿子。讲真当了十多年皇子还没被承认,真的有点……” “哪宫的贱婢,竟然在这里嚼舌根!”语冰听着直皱眉,她脸色一变当即就要走过去教训那些嚼舌根的宫女。 那些宫女吓得瑟瑟发抖,从假山后面跑出来,花容失色地跪在地上磕头:“殿下饶命,郡主饶命……” 语冰扬手就要打她们,却被陈烨拉住,语冰这才发现原本温柔的他已经满面寒霜,脸色难看得很。 “阿烨……你!你们给我滚!别再让本郡主看见你们,再乱嚼舌根都给你们拔了!”语冰恶狠狠打发了宫女,心疼无比的握住陈烨的手。 陈烨忽然抱住她,抱的很紧很紧,语冰还想安慰,却感觉又温热的水滴滴在她脖颈里。 “没事……没事……这都是事实,我当这个皇子十多年了,还是得不到认可……冰儿……我只有你了!”陈烨神情低落,语冰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在宫中这几日也探听到了不少关于陈烨的事情,也知道皇上和皇后不合,恨屋及乌,连带陈烨也收影响,当了十多年大皇子,一直没有封为太子。 语冰气愤不已,她不明白她这么好的阿烨会受到这么不平等的待遇。 她紧紧回抱住陈烨道:“不要怕,你还有我,我身后还有东岳国,我一定助你!” “你这个小傻瓜……”陈烨低低笑了,眼睛里没有丝毫柔情。 语冰东岳的表兄还有父亲,早早就已经来了皇城,被安排在驿馆。 陈烨自见过皇后后就一直陪着语冰,极尽温柔。 他陪着语冰用完晚膳之后,两人腻歪了一阵,语冰收到一封信鸽传来的信,急冲冲拉着陈烨就要去驿馆:“快走阿烨,我带你去见我表兄还有父亲大人,你这么好他们肯定也会很喜欢,一定能出兵帮你的!” 陈烨张罗好马车体贴的把语冰抱上马车,语冰笑的很满足,陈烨心中冷哼。 他在车上闭目小憩,脑海里全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 范平澜,我一定会得到你的! 皇后寝宫点起了灯,大宫女打着灯笼从小道把苏雨安带了进去。 明玉坐在帐子里,帐子层层叠叠,看不清里面的人影。苏雨安心内担心妻儿,把头埋得很低,不敢多看。 “皇后娘娘,卑职何时才能和妻儿团聚,您想知道的卑职都说了,还需要卑职做什么!” 明玉笑了笑,透过帐子倒是把苏雨安看的朦朦胧胧,这人还真的有责任心,他妻儿也倒是真幸运。 明玉想到这些,心里竟然有些羡慕,她叹了一口气道:“大统领是老将军得意门生?” “启禀娘娘,老将军对卑职很好,卑职不能害他!” 苏雨安话音未落,偏殿竟然响起婴孩儿的啼哭声,一声声啼哭让苏雨安心碎。 “娘娘饶了卑职的妻儿吧,您说什么卑职一定照做!”苏雨安疯狂磕头,额头上在地砖上磕出了血也不停。 明玉挑眉,拿起床边的那张信函,让身边宫女递出去:“看看吧,你的好师傅,你师傅待你如此好,你就忍心看他站错队?” 苏雨安颤抖着接过那张轻飘飘的信纸,匆忙看来,惊出一身冷汗。 那上面把范安最近的言行举止都记录了下来,甚至去军营做了什么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信函后面是将军府的资料,详细到后厨那个大狗子叫什么名字生了几窝崽子都清清楚楚。 苏雨安心知不妙,连忙道:“请娘娘吩咐!” “最近我儿大婚,京中唯恐有人趁机生事,老将军卸任已久,进出军营虽然是陛下密旨。但是被别的不知情的有心人看到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明玉缓缓道。 苏雨安明了,这是皇后旁敲侧击,让他去控制住自己的恩师,怕他坏事。可是范安老将军对他很好,一路提携帮助,上次被胁迫出卖了师妹他已经很愧疚了。 如今是要对恩师直接动手了么…… 婴孩儿的声音在苏雨安耳边萦绕,他焦急的快失去理智,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能紧紧攥紧拳头,终究还是点了头。 苏雨安失魂落魄被送出了宫门,刚走到街上却突然下起了雨,雨水一滴滴落下来,他看着夜里的街道,心中都是苍凉。 他调遣好心腹,牵着马一路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将军府前,他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心中的悲凉竟然无人可诉。 苏雨安猛地跪在将军府墙外痛哭不止:“师傅……师傅……对不起!” 雨声里苏雨安骑上马,往城外军营奔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偷渡进城 好不容易修整完毕,范平澜一行人准备偷偷进城。 他们在范平澜的带领下摸到了城门,还没等接近就发现了不对。 城门守军多了平时三倍不止,而且出城的人没有,更多的是进城的人。那些进城的人都是坐在上好的马车里,马车无一不是镶金挂宝珠造的无比奢华。 范平澜等人竟然还发现有金发碧眼的外邦舞团,这些过路人手里都有三张不同的路条。 每个进城的人都被重重检查才被放进去,很是不好浑水摸鱼摸进城。 范平澜等人一路来的匆忙,手里也只有暗探们塞的一张路条,但是很明显这路条肯定是不能用了。 一行人抬头看着安远国的城门,低头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过期路条,一时间都沉默了。 “我进去探探吧,你们身份都敏感,我就算被发现也说得开。”绵绵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次突然搭腔让众人侧目。 她活动活动筋骨,踏着城墙嗖的就进去了,范平澜等人窝在城外等她,正等着,一张红笺纸飘到她脸上。 范平澜把纸拉下来一看,脸黑了一半,一旁的哲布很是好奇探头过去,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大皇子要大婚了!”范平澜脸一皱,把纸一攥扔到一边,她怎么忘了这件事情。 安远国皇亲国戚若是要大婚,必定前两日就满城挂红绸飘桃花红笺,以示天地为证,证这新人的金玉良缘。 范平澜用脚都能想到,这安远国皇嗣稀薄的只有一个戴着温柔面具的大皇子,之前自己被送去衡阳城不就是为了避他和东岳小郡主的嫌么! 张秀檀从她怀里探出头,伸着脖子也看了看那桃花笺啧啧嘴,那大皇子还真的是想的美,有个小郡主了还不肯放范平澜这边。 俩人各自进行心理活动,活动的统一内容都是唾弃那个大皇子。 过了不一会儿绵绵回来了,她摇摇头:“不行,进不去,太严了!我打听到了是大皇子要大婚了,这些守卫的人里面还混得有暗卫!” “那路条能搞到么?”阿散扶着戴着斗笠的阿辽金低声道。 绵绵摇头:“不行,这路条是一人三份,特制的,现在城里是只能出不能进,你看这些进城的人都是各方来贺的使臣。” 范平澜挠头,这也不是不能克服,不就是路条么,随便劫一队人就混进去了。 “我们先往后撤点,等一队人数少一点的使臣,好劫一点的,往他们马车里一钻就挟持他带我们进去!” 这个主意获得了大家的赞同,于是他们就蹲在里城门有些远的路口,守株待兔…… 马车晃晃悠悠,车上中了软筋散的范安吐出一口早上吃的粥,苏雨安在一旁扶着范安的身子,拿出帕子给恩师擦汗。 范安拼命想爬起来推开苏雨安,怎奈受伤没有了力气,他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满脸的失望,气若游丝道:“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 苏雨安垂眸,苦笑,脸上都是无奈:“师傅对不起……我才跟我爱的人有了孩子,我不能……不能不管他们。只能对不起你和师妹了!” 范安闭眼摇头,不再看他,他怕自己再看这玩意儿气的吐血不止。 他本来奉陛下旨意,拿着虎符去军营里坐镇,就怕有人趁着大婚这几日生事。 范安虽然不太清楚皇家之事,但是他一直知晓君心,知道皇上这个父亲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子嗣大皇子。 本来范安还挺喜欢大皇子,觉得这人温和稳重,长得好也谦逊,最重要的是他一心一意爱自己的女儿。 范平澜这个臭丫头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偏偏爱张家那小子,为了他竟然跟皇上达成共识,诈死去执行任务了,就留他一个人在京城。 本来范安在知道女儿没死后,还对大皇子挺愧疚,觉得是她无情伤害了大皇子的少男心,也觉得皇上对他不公平,谁知道这大皇子竟然还真的是匹小狼,心机深着。 他也就是一时不备,没有察觉自己的好徒弟也偷偷站了他那边。 如今的场面范安已经看明白了,多半就是大皇子和皇后授意,打算趁着大婚要搞事情了。 “苏雨安!老子没有你这个徒弟,我们师徒恩断义绝!” 范安这个暴脾气开始破口大骂,任凭范安怎么骂苏雨安都没有再跟他说话,他只是催促手下快些赶马车进城。 皇后交给他的任务是看住这个奉皇命去军营镇守的老将军,不能让他坏事。 苏雨安马不停蹄去军营,借着给恩师端水的时候下了软筋散,这才趁他不备把他绑了回来。 “师傅,他们皇家纷争我们管不了,师妹你也要劝住,毕竟现在大皇子才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皇子,将来天下也只能是他的!我们没有办法,就算师妹带回了小皇子也没有价值,反倒是会成为皇后的眼中钉,会连累您啊!”苏雨安见范安骂累了,直咳嗽,有些于心不忍劝道。 范安一把推开苏雨安,紧紧闭着眼睛不看他一眼,心中开始担心范平澜的处境。 如此看来,苏雨安其实说的不错。大皇子虽不受皇上喜爱,但是他才是从小皇城长大,接受优良的皇家教育,各方面都是按照一国之君来培养的。 澜澜为了争取和那张家小公子的姻缘,和皇上达成约定去寻找那从小就失散的小皇子。 其实根本没有意义啊!小皇子且不说身份是不是真的小皇子,他就算是真的小皇子,失散十多年早就已经无济于事了。 就算小皇子侥幸被人收养,也根本没有接受系统的教导,单凭皇上的喜爱,又如何能服众,又如何能能代替大皇子? 大皇子这些年来伪装甚好,一向温和稳重勤政为民的样子让他这老臣也没看出来,那些百姓又如何能知道真面目? 只是现在皇后也应该知道澜澜的动机了,按理说不应该只是如此温和的处理将军府和他,按照那个毒妇的行事风格,他能活到现在都是造化。 那他们到底想利用将军府干什么? “苏雨安,看在我们曾经是师徒的份上你跟我说个实话,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范安睁眼看向了苏雨安,一脸冰冷。 苏雨安笑了笑:“上位者的心思我又怎么有资格去猜?师傅和师妹还是护好自己吧。” 范安看苏雨安躲躲闪闪一直回避,心知问不出什么,气的心口疼,正打算闭上眼睛时,马车突然往前一突突。 范安浑身酸软,被这一抖险些突突出去,他只觉得自己老腰咔嚓那么一响,他老脸皱成一团:“哎哟……我的腰……” 苏雨安连忙回身扶住他,还没有等把他扶起来只觉得后脖子一痛,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范安一脸迷茫的看着掀开车帘蹲在马车门边的男人,一时间摸不准是个什么来路,只能先按兵不动。 哲布上上下下看了范安一遍,看他这个“老弱病残”的样子放心了不少。 他给老范将军做了个“嘘”的手势,简单安抚道:“只要老人家你配合,我们不会伤害你!” 说完这些,哲布当即伸头出去兴高采烈道:“快来!终于是劫到马车了!” “嗯?”范安眉头紧锁,快要夹死苍蝇,老脸上满满的疑惑。 怎么回事还遇到山贼了?范安试着运气,发现自己在车上吐了那一回药效也吐了些出来,力气又渐渐回来了。 范平澜等人本来等在一边,一听哲布欣喜若狂的声音也很开心,迅速冲到马车旁边道:“等了这么久终于劫住了一辆马车,这车虽然说没有前面那几辆豪华,但是唉,也还将就了吧!” 范安在马车里听的清清楚楚,拳头攥的咯咯作响,这些山贼倒是猖狂,看老夫不打的你们跪地求饶! 这边范平澜一边说着,一边一个箭步迈上马车,一把掀开车帘,脸往里一钻,正好跟范安的老脸对个正着。 范平澜目瞪狗呆,瞪大眼睛:“……” 范安准备打出去的拳头也停在半空中:“……” 场面一度很是尴尬,范平澜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打算凑近些看清楚点。 谁知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咬牙切齿的范安一把揪住耳朵:“好啊你!胆子肥了!开始拦路打劫了!” “……不!爹!我是冤枉的!你听我狡辩……不不不不!是解释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逢 “啊!救命呀!”范平澜凄惨的尖叫响了起来。 阿散一听脸色都变了,抽出长刀就和灵鹫哲布等人正在往马车的方向跑冲过去。 “平澜!”阿散喊道,猛地一刀把门帘撩开。 本来想冲进去,谁知道一开门帘他和灵鹫等人都愣住了。 马车里范平澜大喊:“爹!老爹,你别拧我耳朵了!唉!爹!别别别!放过那只鹅!” 马车里此时一阵混乱,被范平澜一时不备丢下的张秀檀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范安,见他袭击范平澜,护妻心切也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一只鹅。 张秀檀肥胖的身躯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往范安老脸上砸去,范安正拧着范平澜的耳朵,没有能力去抵挡。 可怜的老范一声惨叫,被撞到了马车角落,可把范平澜可可怜怜的耳朵解救了下来。 范平澜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彪悍的张秀檀一脚踩住范安的老脸,用嘴猛地拧他;老当益壮的范安老将军拿出来平时打范平澜的功力,反手摁住了鹅脖子。 张秀檀气的直叫唤,胖腿一阵扑腾。范安单手叉腰,一撩头发:“哼!老夫撩发少年狂的时候你在哪儿呢?小小……呃……大胖鹅一个还想跟老夫一战,还嫩了点。” “……”范平澜靓女沉默,门帘外众观众也沉默了。 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不是洪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么?这随便拦路劫车还劫到了范平澜亲爹…… 张秀檀本来还扑腾的小腿一愣,歪着鹅脖子呆了,突然一怂:完蛋,这是未来岳父大人,自己还这么…… 范平澜颤颤巍巍从父亲手下救下来瑟瑟发抖的张秀檀,抱在怀里一阵安抚。 看的范安一阵生气:“哼!哼!之前你为了张家那小子,什么都不商量就跑了。如今回来作甚?” “爹,快带我们进城!晚了可就来不及了!”范平澜唯恐误事。 她回头手一招,对身后阿散等人道:“先上马车进城再说,我老爹的马车他们应该不会查!” 范安冷哼一声,很是别扭的往里面让了让,范平澜一行人往里钻,范平澜看着那倒在一边的人皱眉,翻过来一看:“这?苏师兄?” “呃……嘶……”范平澜话音未落,苏雨安开始痛呼起来,身体也开始动了。 他毕竟是禁军统领,身子骨很是康健。之前哲布那一掌给他敲晕了,这又耽误这一会儿,这人竟然又要幽幽醒来。 范安这才从见到女儿的喜悦中反应过来,他一拍大腿道:“不好!现在我也是被皇后娘娘视为眼中钉了,要是你们同我一起进城,绝对凶多吉少!” 在众人的惊诧中范安长话短说,把苏雨安背叛的事情说了个明白,范平澜手起掌落又把苏雨安锤晕了。 灵鹫拿起绳子给他捆了起来,扔到马车角落里,范安几加思索准备送众人去城郊他一个老部下那里,让众人先行修整,再商量对策。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麻烦伯父了!”阿散扶着戴着斗笠的阿辽金向范安道谢,因这是范平澜的父亲,阿散也有几番尊重之意。 范安皱眉往阿散那边一看,惊得倒退数步,他颤抖着拉住自己抱着鹅还在哄的女儿道:“这……这……你真的找到了!” 范平澜还在揉着张秀檀被锁喉的脖子,一听这话也是一愣。 范安听着车轮行走的声音叹了一声:“真的跟贵妃娘娘七分相似,只有这冷漠的气质不像她。” “啥!”范平澜一愣,看着同样愣住的阿散,阿散长相很好看,但是也绝不是阴柔,父亲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让她有些不知道如何接。 于是老范端起来茶碗,想稳一稳自己的小心脏。 范安看着阿散笑的慈爱:“三分神似,四分貌像。他们家族果然是出美人啊!当年阿辽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样子。” “……噗咳咳咳!”范平澜一口水喷到对面照顾阿辽金的灵鹫身上,她忍不住了,阿辽金这个滚圆的胖子还有过风度翩翩的时候? “只是岁月宛如杀猪刀,那乌鹄族好酒好肉的估计那老小子现在又丑又胖,宛如一只大猪!”范安笑呵呵,一谈起旧相识,眼睛都在发光。 “我求求你说点人话吧!安安!”阿辽金忍不了了,上车以来他没说话,一直在养神,一路颠簸他也受不了了,谁知道这旧相识也是不干人事,竟然在小辈面前这么说。 阿辽金一把掀掉斗笠,兜头砸向范安,气的脸上的肥肉都颤了两颤:“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又老又丑的榆木疙瘩怎么还有个这么好看的女儿,还真的是烧了高香!” “还真的是你这个老猪!”范安这暴脾气就要过去挠阿辽金,范平澜面无表情抱住了自家老爹的腰。 “……”车上众人沉默看着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子互喷。 等到了那个老部下家的时候,俩人也骂累了。 范平澜还想着要不要劝一劝的时候,自己老爹拉着阿辽金蹿下去了:“走走走,我们下去喝酒!好多年没有喝了!” 俩老头子并肩一起走,好的跟那啥似的,张秀檀用“咱爹没病吧”的眼神看范平澜的时候,她只想把头钻土里,过于丢人。 爹爹平时虽然豪迈好交友,但是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放松过,那么可以得知这俩人年轻时真的关系很好很好。 “他们年轻时的关系应该真的很好!”阿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眼神轻轻落在范平澜身上,张秀檀觉察到危机,当场炸毛。 范平澜点头,手抚着张秀檀的鹅毛:“是啊,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 屋子里三老头已经开始摆酒,阿辽金看着熟悉的老友有些感慨,看着酒摆手:“我不能喝,身体不行了!没想到平澜那丫头真的是你女儿,她还在我们军营卧底了一年。” 范安一听这个心里叹了一口气,竟然站起来恭恭敬敬敬了他一杯茶:“谢谢老兄照顾我的女儿,她那个毛躁性子,能安全回来,多亏老兄没有揭穿。” 阿辽金笑笑没有说话,这的确是自己有私心,其实早早发现了范平澜的不对劲,不揭穿她只是因为还可控,更重要是阿散这孩子在乎,他想利用她让他更成熟。 “也不都是这方面的事,谈不上照顾,我只是有私心,阿散喜欢她。”阿辽金如实回答,他也是最后才知道平澜是旧友的女儿。 “……”范安一听脑门上流下几滴汗水。 自家那女儿还真的是皇子杀手,这宫里那个喜欢她不说,没想到这流落到宫外边这个也喜欢! 自己女儿左挑右选都是顶配对象,那个纨绔自己又是哪块小点心? 范安叹气喝酒:“平澜有喜欢的人,她去飞羽城就是为了摆脱大皇子求来的赐婚。” “我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儿这么优秀也总会有良缘的。”阿辽金倒是看的开,吃着小菜津津有味。 范安一想到这个就愁,自己女儿为了那个小子付出这么多,那崽子却很是气人!竟然人都不见了! “本来我不想再踏足这个地方,一辈子都不想再来了,你知道么?”阿辽金不再笑了,眼神都是苍凉。 范安拿着酒杯的手一颤,他怎么能不知道。当年连苏惨死导致两国彻底闹掰,一起闹翻的还有当年的四个挚友。 他范安,皇上,阿辽金还有异族首领白眉,本以为这些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了,谁知道命运总是刻意安排。 “我这次发兵飞羽城,是因为我要死了!我活不久了,我不能再护着阿散了!我来安远就想给他们母子要个说法,我死后族中必定大乱。阿散虽然有能力平反,但是如果那个大皇子跟别人合谋,里应外合他又该怎么办!我护了他一辈子,我怎么舍得?”阿辽金惨笑,一脸的不甘心。 他早在很早之前就发现自己中了阿曰的慢性毒,无解致命,就是为了无声无息腐蚀掉他这个靠山,再联合外人对阿散赶尽杀绝。 他们明明只是善良不争不抢,却总是有人追上来挑衅。他也只能这样,主动出击,让他的阿散回到皇城,夺回他应该拥有的东西。 范安明了,他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跟皇上见面,这也是我唯一能帮的忙了!” 范安看着正在窗外追鹅的范平澜,笑了笑,或许这就是命数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欲加之罪 安远国街道处处挂着红绸,即便是夜晚也喜庆无比,因为他们唯一皇子要大婚了。 当陈烨抱着已经睡着的语冰从外使驿馆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满街喜庆的情形。 他愣了愣,又想起范平澜诈死离京的那晚。 倾盆大雨,满街白绫。 “殿下可要记得我们的约定,我们的小语冰就希望你好好照顾了!”语冰的表兄,东岳国的太子语堇一路送他们出来。 他此次本就有意结交安远皇室,安远是大国,地理位置优越,物产丰富。东岳虽也算强国,只可惜地理位置不好,多山土地稀薄,种不出好东西,所以一直都没办法扩张领地。 安远跟东岳关系还不错,安远又只有一个皇子,此次送语冰来和亲,两国结上姻亲,自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唯一可惜的就是安远国皇帝也不知道是何打算,一直没有放权,也没有立太子的意思。 若是语冰是太子妃,她身后又有东岳,将来肯定是一国之后,两国也必然交好。 语冰是东岳宠儿,虽然联姻百里无一害,但是他们还是担心她过的不好,两边一直在联系。 好在语冰一直都表示满意,他也就放心让语冰跟大皇子透露合作的意向,让语冰找机会把大皇子请来一谈。 在交谈中语堇一直留心观察陈烨的言谈举止,还有对语冰下意识的态度,一直观察下来,竟然面面俱到无一不满意,语堇越看越喜欢这个未来的妹夫。 “哥哥请放心,语冰是我挚爱,一定倾尽所有来宠爱,绝不会辜负的。”陈烨斩钉截铁道,语堇很是满意把他们送上了马车。 马车上,陈烨低头看着怀里睡的很香还伸手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姑娘,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怀里的姑娘娇憨喜人,明明很吸引人的面相,却总是让他不甘心。 他知道这次东岳太子跟自己见面有谈合作和考验的意思,他装的深情,只是因为把怀里这人下意识当做了心里那个人罢了。 他想要的不是她,可是也只能得到她,陈烨叹了一声。 “我会给你最高贵的位置,你要的我都能满足,这也算是补偿了!” 陈烨正想着,吴昊在马车外低声道:“主子,娘娘已经派了人去将军府了,但是老将军没有在那里!” “苏雨安呢?”陈烨皱起眉头,还想问,怀里的人却是要被吵醒了。 陈烨手下用力,缓缓把一根银针扎进语冰脖子后面,语冰又昏睡了过去。 “苏大统领也不见了,之前娘娘派他把老将军带回来,他……”吴昊欲言又止。 陈烨摸了摸下巴笑了:“无事,派兵守住将军府,总会有收获!” 吴昊领命离开,陈烨看着夜色茫茫,自言自语:“你会回来么?” “阿……啊!”将军府外的狗洞子旁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喷嚏声打了一半戛然而止。 这狗洞子位置刚好,正好对着将军府风景最好的后花园。 后花园种着很多花草,那都是范平澜早逝的母亲喜欢的,自从她去了之后,范安就没有再娶,守着这些花一个人拉扯大了女儿。 绵绵蹲在不远处的树上,对范平澜做了手势,随时准备帮忙。 范安一脸冷漠捂住了范平澜的嘴:“嘘!你要害死你老爹啊!讲真那……那大鹅!竟然还真是那小子……” 范平澜迅速点头,今晚她跟着父亲摸进城找据点打通去皇宫的关系,同时还想回一趟将军府拿能救张秀檀命的东西。 从平澜和阿散决定跟那个神秘的阿曰军队里的内线合作的时候,就跟鸦懿约好,要是能拿到解药就传回将军府。 平澜本来还想着他们一行人行走不定,害怕收不到东西,就想传回家让自家老爹帮忙把药收到。 谁知道计划没有变化快,她们根本就进不了城,更别说如今皇后已经对将军府有敌意了,他们一群人要想进将军府更是难上加难。 本来范平澜也不想这么快进城来涉险,但是张秀檀撑不了了,他的身体已经被毒素透支了。 就在之前众人吃完晚膳,正准备商量对策的时候,一直安静打盹的大鹅突然惨叫就开始吐血。 这一突发情况吓得一屋的人都愣住了,范平澜更是急的流泪,范安格外了解自己的女儿,偷偷拉到一边一问才知道,这之前跟自己大打出手的呆头鹅就是那个失踪的张秀檀。 范平澜把奄奄一息的张秀檀抱在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张秀檀千里为她“收尸”的英雄事迹说了,老将军还是不相信。 于是张秀檀颤颤巍巍伸腿写了个“伯父好”以证清白,吓得这老将军愣了半天,颤抖着把辣椒油当水连喝了几碗才缓过劲来。 “真的是活久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能见两次……”范安喃喃自语。 “啥两次?”范平澜缩了缩身子,让自己团在墙角,降低存在感。 范安一提这个就来劲了,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见过这种情况,当年我和陛下去异族游学,在异族酒楼就见过有人跟会这种药术的乞丐发生口角,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范平澜很给自己老爹面子问道。 范安一脸震惊:“那乞丐摸出一颗药丸化水,偷摸下到那人酒水里!那人还不知道,喝完就变成一只老驴!被那乞丐羞辱了好一阵子才解了毒。” “啧啧啧……”范平澜啧嘴,听老爹这么说她也更确定这毒的来源,异族人擅长御兽用毒,那人肯定是异族人。 父女俩小声正说着,就听见花园里有动静,俩人马上噤声,范安猫着腰透过狗洞往里看,范平澜有些心不在焉想事情。 陛下跟异族首领白眉关系也好,说不定自己帮他找回了小皇子,他一高兴赐婚不说还顺便把毒给秀檀解了。 范平澜兴奋了起来,回过神发现自己老爹不见了! “爹……爹!爹……”范平澜稳不住了,往地上一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她发现范安已经摸进去了,而那花园里已经有很多气势汹汹的士兵,那些士兵不顾府中下人的阻拦闯进了花园。 有几个闯进后花园的士兵,竟然一脚踹翻了娘生前最爱的那一株兰花! 老爹也是最稀罕这花,听说是当年俩人靠这兰花定情,后来成婚之后把兰花又分出几株分盆种。 娘亲死了之后这花也就成了唯一的寄托,只可惜这兰花金贵不能放在屋内,只能移到后院,平时任何人都不能动。 “完蛋!”范平澜一拍额头,老爹什么都理智,唯独这个,他控制不住自己。 范安一摸进去那盆被踹翻的兰花正在地上滴溜溜的滚,里面的沙土滚了一地,上好的花盆支离破碎。 而他心心念念爱着的兰花早就被拦腰折断,花叶四处散落,已经没有可能活了。 “放肆!将军府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撒野了!”范安大怒,怒目圆瞪从墙角走出来。 这些年他卸甲专心教导女儿,不再打打杀杀,对人也和和气气,就如一个和蔼的老人一般。 但是谁也不曾忘记他当年征伐四方,杀伐决断的模样,那些兵士见他这架势气场,吓得瑟瑟发抖。 “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来的!”范安气冲冲看着这些人,气的脸色发青。 范安一脚踹向那个打翻了花盆还态度嚣张的士兵,准备痛打的时候却被人拉住。 “老将军息怒,息怒。”吴昊笑嘻嘻从院外走进来,朝他行礼。 范安认出来了他,皱眉道:“大皇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趁老夫不在还差人来抄我家?老夫忠心耿耿一辈子,这个做法不妥吧!” “忠不忠心老将军一人说了不算,还请将军配合调查!”吴昊摇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轴,恭敬递给范安。 范安一脸怒气接过,打开一看,当即气的浑身都在颤抖:“私拿虎符!蓄意谋反?你……你们……” “老将军稍安勿躁,这是有人匿名举报,我们虽然相信将军,但是毕竟人还是会变的,请将军跟我们走一趟吧!”吴昊冷笑,挥手,周遭的士兵都执尖锐,把范安围了起来。 范安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拼命推开压制住自己的几个士兵,破口大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究竟我们将军府是如何得罪大皇子了,竟然如此对待我们!你们不怕寒了其他老臣的心吗!” 吴昊示意带走范安,他笑了笑:“君令大于天,相信将军明白的!” 范平澜看到了全过程,气的手脚冰凉,正想冲过去救老爹,却被人紧紧拉住……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里报信 飞羽城如同修罗场,在阿曰领导下的乌鹄族士兵野蛮凶残,竟然越发得寸进尺。 从最开始的虐待原住民,强收保护费变成了虐杀飞羽城百姓,欺男霸女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绝七皱眉提剑,又救下几个哭的满脸鼻涕的小孩子。 “大侠,救救我们,带我们走吧!”几个孩子浑身都是血,小手紧紧攥着绝七的衣袖,哭的撕心裂肺,就连天性淡漠的绝七也心里抽痛。 “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们可是一伙的,你的主子跟我们主子可是合作……”那带奉命领绝七去客栈歇息乌鹄族士官看他出手相助很是不满的开始嚷嚷。 绝七斜眼昵他一眼,满是杀气冰冷无比的眸子吓得那人不敢说话,绝七低头悲悯看着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吓得拔腿就跑。 绝七不再跟着去客栈,转身跨上骏马扬长而去,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他不想再待了,而且他也不能再待了。 那封信实在是太过于震惊,他要是回去晚了就会后悔一辈子,他喜欢了这么久的姑娘就再也见不到了! 绝七一路快马,他活了这么多年没有像今天这么压抑过,他看着满是狼藉的飞羽城,想到自己不小心看到的大皇子让自己送的书信内容。 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自我怀疑,那种心寒从后脊梁慢慢爬向全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皇子也变的这么不择手段,心狠如蛇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用臣民的安稳和性命来铺路。 那封信竟然是大皇子跟乌鹄族阿曰串通诬告老将军的信。 他竟然为了得到范平澜将军,要扳倒她背后的将军府,除掉她所有至亲至信的人,让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只能顺从。 绝七又想到了刺杀衡阳王妃那晚,这些手段让绝七心寒,他为之卖命的人竟然还能对自己亲皇婶下手,桩桩件件无一不是毒辣。 等绝七回到安远国都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可是街上看热闹的人依旧很多。 有官兵从将军府出来,把老将军范安五花大绑,范安一路破口大骂。 领头那人正是他的搭档吴昊,绝七下意识往一边避了避,没有敢让吴昊发现自己已经回城了。 绝七心里很清楚,吴昊对大皇子是愚忠,他不敢冒险。 沿街的百姓又在轻声嘀咕,绝七武功高强,听的清清楚楚。 那些百姓说,老将军被抓的原因是私自偷拿虎符,企图谋反。 “老将军要反早就反了,又怎么会死了一个独女之后才想起来反……”百姓们等官兵走了都在愤愤不平。 绝七叹气,观察四周没有可疑人之后,他偷偷翻墙进去了,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会在这里见到他最想见到的人……“放开我!我爹被他们抓了,我要去救他!”范平澜眼睁睁看着自己爹被押了出去,她拼命扳着绵绵拉着自己的手,挣扎着想冲出去。 绵绵紧紧攥着她,力道大的都能听见骨节的响声,绵绵定定看着她眼神复杂,她摇头:“不,别出去,别忘了此次是来做什么的!老将军威望在那里,就算是大皇子要扳倒他也不会这么快,只要你还没有被抓我们,可以去找皇上,都还有机会翻盘!” 范平澜愣在原地,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想起来,之前范安被抓时的表现:范安被抓之后,不着痕迹的看向范平澜她们藏身的位置,一直摇头,被士兵发觉之后又开始破口大骂。 一瞬间,完全读出来他的意思的范平澜,泪流满面。 “我爹,他是故意的。”范平澜放弃挣扎,靠在墙上拼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父亲冲出去不全是为了那盆兰花,他带兵打仗都是好手,又怎么会如此莽撞。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他只是在用自己当掩护,方便她们做事罢了。 范平澜知道这不是哭唧唧的时候,她很快收拾好情绪,跟绵绵兵分两路去寻飞回来的信鸽。 将军府有两个鸽房,一个在后院,一个在马棚,绵绵摸去马棚,范平澜则往后院摸。 马棚一片狼藉,已经被那波强盗翻了一遍了,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莫须有的证物。 鸽房也被砸了,里面的信鸽也不知道是被吓跑了还是被抓走了,空空荡荡一只都没有。 绵绵翻找正着急,却发现一双鞋停在她眼前,那是双手工粗糙的黑布鞋,上面的花纹绣的很丑,丑的绵绵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做的。 “你在找这个么?”绝七弯下身子,捧着一只胖乎乎的小鸽子,鸽子脚上拴着一个小锦囊。 这还是绝七运气好,意外捡到的,这只鸽子倒是机灵窝在草里,若不是他翻墙进的,很可能看不见。 绵绵浑身一震,猛地一掌推过去夺过了那只鸽子,绝七被推的后退几步最后喷出来一口血。 绵绵一把把锦囊扯下来,放了鸽子扭头就要走,绝七却从后面猛地搂住她:“常锦!我……” “滚!”绵绵一肘捅向绝七,力道大的绝七痛苦呻吟了一声,松开了手,绵绵没有回头拿着东西就要走。 绝七忍着痛一把拉住她的手:“听我说句话!我不能看着你们送死!我刚从飞羽回来,替大皇子传了文书给阿曰。” 绵绵冷笑,转身看着嘴角有血的绝七,眉眼之间都是嘲讽:“怎么?传了书信你很自豪?” “不!常锦!这全是阴谋!你万不要再跟着范将军了!大皇子构陷老将军谋反,而且有证据,他只是想平澜将军自投罗网,他只是想得到她,暂时跟你们无关。但是若是你们也跟着一起一定会被杀,他只是想砍断范将军所有的羽翼……他……”绝七少有的激动了起来,这段话是他这些年一次性说过最多的字。 绵绵愣了愣,推开他,给了他一巴掌:“你不要费尽心思离间了!也别想用这理由调开我,再给你的好主子趁虚而入的机会。我告诉你!要想害平澜,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绵绵攥紧锦囊,扬长而去,绝七摇头大喊:“常锦……” 绵绵没有理他,连头也没回,急匆匆跑到后院找范平澜。 她觉察到了危机,有绝七的地方他主子肯定也不远,不能让他找到平澜! 绵绵找到范平澜的时候她正撅着屁股在鸽房里翻,绵绵上前拉住她急道:“快走!东西我拿到了!我发现大皇子的人还没有走!” 范平澜闻言点头,连忙跟着绵绵撤出去,绝七在不远处看着,只能叹一口气。 绵绵一路脸绷得很紧,范平澜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清楚,满脑子都是又遇见绝七的慌乱。 她第一次这么害怕面对一个人,也是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她紧紧握住手里的佩剑,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刚才杀了他。 等范平澜等人回到郊外老部下那里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范平澜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张秀檀,又想起自己被无故抓走的父亲心中百感交集。 这卑鄙的大皇子想利用父亲逼自己出现,范平澜恨的牙痒痒。 她拿给懂医术的老部下辨认了一番,确定吃不死人,这才药喂给了张秀檀。 范平澜看张秀檀虚弱的样子很是难受,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跟阿散他们商量,尽快进宫见皇上,也只有皇上能救大家了。 这事拖不得,时间一久难免那个变态大皇子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他对自己皇婶都能下狠手,更别说自己的老爹范安。 可是阿散很排斥见老皇帝,又该如何说服他?范平澜正纠结,阿辽金朝她招手,范平澜走过去就听阿辽金低声道:“你家老头子出事了?” 范平澜大惊,阿辽金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安排吧,我说服阿散,我们尽快进宫走一趟。” 范平澜热泪盈眶,想跪下道谢,却被阿辽金拉住:“快去喊那小子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范平澜闻言立刻蹦跶出去,正好一头撞进阿散怀里,阿散眼神有些躲避,不敢看范平澜,伸手把她扶稳,周围众人都屏息凝神看着俩人。 “大王找你,你快去!”范平澜快言快语,压根没注意到气氛的缱绻,阿散眼神一暗,淡漠绕开她进了屋。 范平澜没有发现他情绪的变化,心心念念着吃了药的张秀檀,风一样的朝房间里扑去。 绵绵在树上坐着,心神不宁,眼皮一直乱跳。 她几经犹豫还是把之前绝七抱她的时候塞在她腰间的纸球打开,上面赫然是一个地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魂游知悲 张秀檀睡的很不安稳,浑身都是汗水,他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却没有办法。他感觉自己在火海里漂浮,浑身都痛,实在忍不住了他发出一声哀嚎。 “这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那个药有问题!”范平澜早早就打发掉众人,守在床边,就怕张秀檀吃了这个丹药会出现的反应会吓到众人。 范平澜惊诧的发现,床上的鹅竟然在疯狂掉鹅毛,她看着鹅秃露出来的皮有些担忧。 范平澜想过去抱起张秀檀,手一碰鹅毛,竟然那一处的鹅毛都轻飘飘掉落下来,露出大片粉色的皮肤。 张秀檀依旧在惨叫,范平澜心疼的汗水直流,又不敢轻易触碰,焦急地在床边转圈圈。 “啧,老范这样子真像等在产房外边焦急盼着媳妇儿生孩子的老父亲!”灵鹫等人没有走远,房间里灯火通明,范平澜焦急打转的影子被投射在窗户上。 阿散坐在院子里磨长刀,没有说话,只是听到灵鹫这话手里动作顿了顿。 很快浑身灼热变成了五脏六腑的剧痛,张秀檀挣扎了很久。忽然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就像一抹烟云一样,嗖的一声竟然从身体里飘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能睁开眼睛里,浑身身轻如燕,他看着自己渐渐飘起,以一个俯视视角看着屋内景象。 他正奇怪,一低头竟然发现自己变回来原来人身的手脚,他摸摸脸是熟悉的肉的触觉,而不是毛茸茸的鹅脸,张秀檀欣喜若狂。 他终于变回来了! 屋内灯火摇晃,范平澜一身红色收腰长袍站在床前,她长发高高束起,本就好看的脸在烛火下更加诱人,只是脸色惨白无比。 张秀檀皱眉很是心疼,张口叫她看自己,范平澜却不理,他冲过去想紧紧抱住她,却直直穿过了范平澜的身体… 范平澜依旧没有注意到他,她瞪大眼睛愣在原地,浑身都在颤抖。 “秀檀!秀檀!”范平澜喊破了音,她仓皇扑到床上,哭着抱起床榻上已经恢复了人身模样的少年。 少年脸色煞白,身上穿着之前还是人身时为了臭美换上的白色袍子,少年眉目精致有绝色之态,只是已经隐隐显出来垂死征兆。 不管范平澜呼喊地多么撕心裂肺,那少年一直在无意识吐血,一口又一口的血染红了被褥,染透了少年身上的白色长袍。 范平澜一身红衣,少年一身血衣在一床血迹中格外妖冶,艳红色刺痛了破门而入的众人。 阿散看着身处艳红深处的两人神情有些恍惚,他们真是相配极了,璧人一双,红衣红烛,如不是情况不对就宛如正在拜堂。 阿散等人冲过去扶住哭喊的撕心裂肺范平澜,他接过张秀檀那一刻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明明身材匀称的少年,此刻却沉重无比,全身的温度也在消散,阿散颤抖着伸手试探鼻息,却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张秀檀!张秀檀!你醒醒!醒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是平澜,我是你的澜澜啊!”范平澜哭的涕泗横流,歇斯底里,她晃着张秀檀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张秀檀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只觉得不真实,屋里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都跟他无关。 他想自己骗自己,但是最爱的人啼血般的嘶喊让他心痛如刀绞,他跑过去紧紧想抱住范平澜,可是他有心无力。 “澜澜别哭,我在!我在!”张秀檀轻轻道,他在范平澜耳边温柔缱绻,却越发感觉心里荒凉。 他抬头,就看见仰头靠在阿散肩头自己已经青灰色的脸,那种他不陌生的颜色,不正是死亡的颜色么? 人人都说,富可敌国是张家,纨绔无双张家郎。玉面无赖小霸王,喜结良缘在范家。 他是京都人人喊打的纨绔,也是京中无赖的玉面小霸王,但是他却有最让人艳羡的爱情。 范家骄傲,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安远国的女将军范平澜对他倾心,主动靠近。 两人性格殊然不同,但是却是最为相契。 张秀檀看着哭哭啼啼的范平澜只觉得遗憾,他连句遗言都没有,情也没有煽一下就结束了。 他这辈子可谓是轰轰烈烈,前小半辈子衣食无忧,后小半辈得一知心爱人。只恨天意弄人,他还没有跟她过够。 没人知道他一直有个小秘密,他小时候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就跟那个禽兽大皇子一个模子。 那时候爷爷还在,父母忙于生意而那时候他又懂事,父母也就放下心不管他。 后来爷爷死了,他太孤独了,直到那日他看见一身红衣的小姑娘骑在他院墙上抓蝉。 那小姑娘跟他一般大,神采飞扬的模样让他羡慕,他后来偷偷看那小姑娘学了点武艺就在街上行侠仗义。 然后看着他爹,也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刚下战场就穿着盔甲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她满街跑。 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爹爹在街上叉腰大骂:“澜澜!你太不懂事了!” 小平澜办了个怪相道:“书上说,会闹不省心的孩子才有大人陪着玩!爹爹来抓我啊!” 当然作妖少不了被一顿锤,但是大将军锤完她总会陪她满街玩,于是小秀檀就学会了一个技能:越不省心越有人爱,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争宠绝技,他靠这个得到了父母重视! 张秀檀看着如今成熟的范平澜心里掩盖不住爱意,更多的是舍不得。他偷摸关注了这么久的姑娘也像他爱她一样爱自己,这是多么幸运又甜蜜的事情。 他如今这样,是解毒失败了,还是药有毒就都不得而知了。 阿散看范平澜哭的伤心,皱眉摸上她的脸替她擦泪,这一动作让张秀檀稳不住了,在一边暴跳如雷。 “不行!不行!我不认输!我要告诉苍天我不认输!我死了就便宜这货了!”张秀檀看着阿散就要把平澜抱进怀里安慰了,气的大喊一声就往床上那个身体里撞。 也不知道为何总感觉力道不够,张秀檀哀怨倒在范平澜怀里,看着阿散再抱着范平澜安慰。 “……”真的很气!张秀檀咬牙切齿。 一屋人看着范平澜哭的肝肠寸断,都默默站着陪着她,范平澜哭了很久哭的直打嗝,终于是振作起来打水给他擦脸。 “秀檀……呜呜呜……你……我救回爹再来陪你。不!我不能来陪你,我俩爹妈都一把年纪了,再生也不太行,我这辈子不嫁,给他们养老送终……”范平澜哭的抽抽,她颤抖着让众人出去,她哭哭啼啼给张秀檀“收尸”。 张秀檀在一边歪着头看着看着整笑了,他们之间不仅聚少离多还是天命作弄,上一次是她诈死,他难过的是肝肠寸断,甚至千里迢迢要去战场给她收尸。 如今倒好,彻底反过来了,他把头放在范平澜肩膀上,就这样靠着她,只觉得困了。 就在这时绵绵风风火火闯进来,门外几人连忙拦住她:“不方便啊绵绵!你缓缓!有什么事情晚点说!” 绵绵一路已经够煎熬了,她咬牙往里闯:“不行啊,这事缓不了!再缓张家就被灭门了!” “什么!”张秀檀和范平澜一起从床上炸起来,范平澜胡乱擦了擦眼泪,眼睛肿的都快睁不开了。 “我收到消息,今晚大皇子要屠张家满门!”绵绵上气不接下气,还没说完又看见范平澜不见了,范平澜一溜烟冲进屋,一把薅起墙角的红缨枪。 她吸了吸鼻子,一咬牙大喊:“走!有我在谁敢动张家一下!” 范平澜满腔怨恨夹杂着怒火,只想用杀戮来发泄,她不明白那个男人到底在一厢情愿执着什么。 一厢情愿也就罢了,为什么要伤害她身边的人,抓了她父亲不说甚至还要屠秀檀满门。 秀檀已经……她必须要替他守护好张家! 张秀檀跟着冲出来,只可惜周围人都看不见他,他只能焦急跟着范平澜跑。 范平澜想了想自己身份敏感,皇上只要一日不平反,她就一日不可暴露。父亲本就被诬告谋反,要是自己再来一个欺君之罪,怕是范家满门也被抄斩! 范平澜撕下一块衣裙下摆,把红色的布围在脸上,在脑后扎紧。 阿散等人也拎起武器跟上去,却被范平澜横枪拦住:“这是我私人恩怨,你们没必要卷进来,而且你们还有阿曰那个烂摊子没有收拾,不能就这样去。” “多说无益,我跟定了!”阿散冷声道,阿辽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范平澜摇头,把怀里一封早就写好的罪证放在阿散手里道:“这是那日大皇子残害衡阳王妃的证词,我本想带你们面圣的时候亲自呈上。但是来不及了,我走后你带着他们迅速转移,在信封最后的地址那里等我。” 阿散皱眉,范平澜摇头:“你别浪费我时间,听我说!他不会杀我,但是他会害我亲友,若是真到那时候我也身不由己了,我无论如何不会寻死,只希望你们找机会见陛下,把罪证呈给他。这是我唯一求你的,不要拒绝我!” 范平澜交代完,绵绵已经把马牵过来了,平澜还想赶人,绵绵阻止她:“我孤家寡人一个了,你一个人保不住张家人,我来搭个手或许有机会。” 平澜只好点头,范安老部下家里只有一匹马,俩人同乘一匹马,扬长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请卿入局 范平澜和绵绵同乘一匹马飞快往城里冲去,幸亏那老部下没住城外,住在最靠近城门的边角处,这才免去再闯城门一翻折腾。 “绵绵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范平澜焦急问道。 绵绵咬牙道:“我不瞒你了,我失踪那些日子是被抓了,也不是自己逃脱了。绝七没有把我送到皇城,我失忆了,他带我隐居了……绝七趁人之危我……我……是他……” 绵绵不口齿伶俐了,说话颠三倒四,范平澜皱眉,多年的默契让她理清楚了这段话。 其实她一直不问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就是因为她了解绵绵的性子,这些日子出神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没想到绝七这王八蛋胆子挺大! 绵绵咬牙切齿:“若是今日的消息是假的,老子就剁了那个狗男人!” 范平澜闻言想起张秀檀,黯然神伤,咬牙猛地打马,马儿飞快跑了起来,范平澜斩钉截铁道:“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一定去闯,我赌不起了!” 张秀檀就在马后边飘着,他心急如焚可是没有办法,只能跟着飘。 很快马儿就冲上大街,直直向张家府邸冲去,范平澜已经满头大汗,她眼皮跳的很厉害很厉害,心慌无比,总觉得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 眼看过了岔路就要到张府了,范平澜浑身一震,强行打起精神:“绵绵,我们要到了!” “别过去!”张秀檀在街中大喊,可惜范平澜听不见。 张秀檀急的团团转,他看见了那沿街的街铺都开了门缝,里面都是全副武装的兵士正在里面埋伏。 那些兵士架好了绊马索,街道上黑漆漆的,范平澜注意力全在不远处的张府,一时没有注意,马儿被绊马索一绊,一声长嘶朝前跌去。 “不好!中计了!”范平澜和绵绵异口同声,被马儿甩起来,重重摔在地上。 范平澜喷出一口血,看向张府的方向,那里分明安宁平和,哪里有杀手屠府! 张府巡夜的小厮听到异动想开门,却被另外的小厮拉住:“别出去啊,你忘了么,这周围街道都有官府的人送来告示,今晚他们围抓逃到我们附近的大盗!让我们听到响动不要出门!” 大街上霎时间火光冲天,绵绵惊慌失措依旧挡在范平澜身前:“骗我!他竟然骗我!” 范平澜看着四周冲出来的兵士,那个温柔笑着的男人她一眼就看见了。 范平澜心下已经知道中计了,她拉住想要拼命的绵绵道:“你快走!你的轻功他们轻易追不上!他们不会杀我,但是会杀你!快走!去那个地方,我的所有希望都在你手里了!” 绵绵含泪紧紧握了握范平澜的手,她受过训练不会像话本小说那样,恋恋不舍拖累别人耽误时机。 她泪流满面道:“你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我会来救你,我会求陛下救你!” 绵绵用力挥出一把手里的暗器,打出一条路,范平澜摔的不清,她咬牙捡起长缨枪左挡又扫,替绵绵掩护:“你快走!” 绵绵提气踩着那些人的头朝外冲去,绵绵武功本就拔尖,拼起命来更是无人可挡,她带着一身伤冲了出去。 绵绵一突围,陈烨一笑,身后就有暗卫追杀过去,范平澜和他隔着包围圈对视。 陈烨痴狂一笑,范平澜笑的嘲讽:“你大婚在即,竟然还敢不顾天下人的闲话,不顾未婚妻的情绪,带着军队来抢女人?” “天下人不知道,语冰更不会知道。这里已经有官服贴告示,今晚会有官兵围杀凶残大盗,所有人听见动静都不会出来的!平澜,想救你父亲就跟我走!”陈烨缓缓走过来,身上环佩撞击,声音清脆。 在看他一脸温润,如果不是情景不对,一定是个翩翩尔雅公子。 陈烨走近范平澜,看她神色憔悴,有些心疼,伸手想摸她的脸,却被范平澜狠狠拍开。 范平澜冷笑:“那就走吧!” “别去!平澜!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秀檀飘着目睹全程,追在后面大喊,范平澜似乎是听到了,猛地皱眉顿下脚步。 陈烨怕她有花招,一针扎向她后脖子,范平澜晕了过去,陈烨打横抱起她。 “你松开你的猪蹄子!平澜平澜!”张秀檀大喊,拼命往前冲,想撞开陈烨。 也不知道陈烨身上有什么护身物,张秀檀被狠狠一击,浑身撕裂一样的感觉消散在空气中…… 天已经泛鱼肚白,已经有早起的行脚商贩开始在街上摆摊。 绵绵浑身是血从墙头掉下来,身后追兵还在没甩掉,她不敢去约定好的地方,唯恐连累他们,只能朝远处破庙跑去。 身后追着他的都是大皇子的得力暗卫,个个身手都是拔尖,绵绵心中有些悲凉。 她没想到自己会就这样走完这一生,而她死不要紧,还听信那个男人的鬼话,害了她最好的姐妹。 “噗!”绵绵扶着破庙前的歪脖树吐了一口血,她跑不动了,太累了。 她看向追上来的黑衣人,搏命一搏,可惜力气不足,被那些黑衣人踹倒。 那些黑衣人朝她挥起刀,绵绵闭眼,听见刀剑砍入皮肉的声音,还有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 痛感没有爬上来,绵绵皱眉睁开眼,一惊。她竟然看见那些黑衣人开始攻击其中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武功高强,刀刀干净利落。 那功法她无比熟悉,绵绵冷眼看着那个黑衣人屠尽了其他黑衣人,最后转过身朝自己跑来:“常锦!你没事吧!” 绝七摘下面巾,蹲在她面前,他手里的武器还在往下滴血,原本冰冷的脸上都是担忧。 绵绵摇头,绝七靠近她想扶她起来,绵绵冷笑趁他不备,把袖中藏的匕首狠狠扎进他心口:“你这个骗子!” 绝七不可置信看着绵绵,绵绵面无表情抽出匕首,血喷了她一脸。 她笑着却哭了:“我恨你!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骗我,玩弄我!先是趁我失忆对我……后又利用我害了平澜!你去死吧!” “不!不是的!你忘了我?我是你的七哥哥,我没有趁人之危,我们是有婚约的……我……”绝七苦笑,一张嘴血就从嘴里涌出来。 绵绵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走开。 绝七跪倒在地,看着心口的窟窿笑了,他倒在地上,心口没有疼痛的感觉,他只觉得恍惚。 恍惚间又回到儿时,街上还是车水马龙,两个小儿手拉着手在街上疯跑。 那时夫子刚教了《长恨歌》,他喜欢极了其中一句,但是那时太小不懂其意,只觉得天长地久那句就是象征长久。 少时的绝七拉着少时常锦的手,教她念这句诗,俩人拉着手在街上跑着念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绝七笑了,一语成谶,此恨绵绵无绝期…… 往前跑的绵绵突然顿住了脚步,心口像刀扎一样疼,仿佛杀那个男人那致命一刀也扎到了她身上,痛的真真切切。 明明已经没有追杀她的人了,她本应该感到轻松,可是她却再也笑不起来了。 绵绵笑了笑,抹了一把眼睛,压下心里的难受,转身朝跟范平澜约好的地方跑去…… 第一百四十章 复生 天已大亮,一众人心情很是复杂的坐在院外,谁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众人谁也没有说话,都静静坐着。 屋里阿散正在帮床上“死硬”了的张秀檀换丧服。 他遵循平澜的安排,要带他们转移。 突然阿散触碰到张秀檀的手腕,竟然发现有微微跳动。 他皱眉觉得奇怪,把人拉起来试着输点内力过去,就听见张秀檀喉咙里传来了卡痰又拼命哈气的抽风声音。 他一掌拍过去,张秀檀一声惨叫竟然咳出来一个红色的圆虫,那虫子一掉到床上就化作一滩血水。 张秀檀浑身散架一般的痛,但是他还记着陈烨那无耻的动作! 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放开你抱平澜的猪蹄子!” 阿散:“……” 对于这种“起死回生”阿散只是略微惊讶,他朝外道:“张秀檀没死,刚刚只是排毒过激了,身体没承受住假死了。快进来把人抬走,我们得转移了!” 灵鹫等人冲进来就看见之前已经死透透的少年正靠在床头,无比虚弱,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这……这……” 张秀檀对于自己“死而复生”也很惊讶,惊讶缓过来就是狂喜:“我没有死!我没有死!我还有机会!” 阿散一脸不爽把他提起来,却听见外面有异样的动静,他冷声道:“我们快走,有人来了!” 范安的老部下早有准备,带着大家把床板一扣,下面就是空荡荡的暗室。 “大家随我来,不要惊慌!” 阿散拎着大病初愈的张秀檀下到暗室里,一众人在黑暗中听见房屋里面闯进来了人。 那些人数量不少,脚步繁乱,似乎在搜查。 老部下带着大家走了一段路,把大家送到城里的一处偏街,阿散拆开了信,看到了汇合地点,但是他不认识路。 张秀檀虚弱道:“我认识路,就在我家附近!直走快走!” “不行,昨夜……范平澜救张家人去了,此时去那边万一……”哲布阻止道。 张秀檀摇摇头:“昨晚大皇子根本不是要屠我张家满门。张家虽然是商贾之家,但是我们家财力厉害啊。官场还有不少依仗我们家做生意的,安远国经济大部分都是我们家掌控,他再恨我又怎么敢。” “你怎么知道?”阿散闻言变了脸色,他目光如炬看着脸色煞白的张秀檀,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张秀檀已经“假死”了,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张秀檀摆手:“别废话了,我们这群人要是被抓住了平澜的努力就白费了,大皇子在路上设了伏,用老将军要挟,抓走了平澜!”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怔,他们万万没想到大皇子在大婚前竟然这么疯狂,打着屠杀范平澜爱人全家的幌子骗她过去,再利用老将军抓走她! 阿散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他扶着张秀檀一行人绕着大街,走偏僻的地方终于是到了那处汇合地点,一家米铺。 当他们说出暗号的时候米铺掌柜立刻把众人迎进去,挂牌打烊。 米铺掌柜跟众人行礼自我介绍道:“我是老李,是鸦懿大人部下,是平澜将军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阿散,张秀檀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平澜如此危急时刻想到的人肯定是信得过的。 于是把经过都说了一遍,这下子老李也为难了,张秀檀咬唇暗自琢磨应该如何把平澜和她爹搞出来。 平澜能被抓是因为心里全是在为他家人着想,这么好的女人他怎么能拱手让给那个伪君子。 这才不是他小霸王的脾性!搞他! 张秀檀挠头细细思索着,突然瞟到了墙上的一幅字“民食为天”。 他灵光一闪扭头问道:“一国之君除了民心以外,最重要的是什么?” 老李略微思索道:“必须要有扶持的贤臣能手,这样才能稳住内外,江山稳定。” 阿散点头:“为君者最忌讳君臣不合,互相猜忌。” 张秀檀喜笑颜开打了个响指想站起来,但是刚解毒的身体很是虚弱,晃了一晃差点跪倒在地。 阿散一脸冷漠提了他一把,把他提到椅子上,张秀檀觉得丢人极了,胡乱摆了摆手:“衡阳王是大皇子一派的,十分忠心,要是他知道自己一心辅佐的人竟然这么绝情会如何?。” 哲布听明白了,眼睛一亮:“这是要离间他们?” “不算离间!那人本来就阴毒!阿散!澜澜不是给你一封信么,你派人去衡阳,衡阳王在找刺杀王妃的凶手,只要他得到这封信一定会有所动作。至于证人这事不用操心,找不到证人没关系,那就让他生疑!”张秀檀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笑的成竹在胸。 阿散暗中观察张秀檀,心中对他看法有些改观,觉得这也不完全是个花瓶,起码脑子还算正常。 “他不一定会信,没有证人,皇后对他有救命之恩。”一道女声传来,很是虚弱。 大家一惊往声音来处看去,看见浑身是血的绵绵从窗户跳进来,因为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上。 张秀檀连忙去扶起她,他记得很清楚,那晚平澜掩护绵绵逃走,照理说应该早就回来了,于是问道:“你怎么才回来?” “我身后有尾巴,我甩掉了才来的。其实那晚有证人,就是大皇子的杀手,那人我认识,只是我已经……把他杀了……如今只有进宫找陛下救老将军和将军了!”绵绵吐出来一口血,坚持不住了,倒在张秀檀怀里。 张秀檀不习惯被别的女人接触,连忙让老李把人带下去治疗,绵绵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令牌放在张秀檀怀里。 她说话已经很难了,但是还是坚持道:“这……这是我象征我身份的牌子,我这一块你们拿去……去城中飞花楼找老鸨,她是探子,只要她看见了这个,就会为你们安排入宫的机会。” 说完这些绵绵又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老李连忙喊人上来接走绵绵,他一抬头这才看清楚张秀檀的脸,突然一愣。 老李皱眉看向张秀檀,直勾勾探寻的眼神让张秀檀头皮发麻,张口问道:“你瞅啥?” “这位公子有些眼熟,像……像我们将军那个负心汉对象!就是这条街张家那个小公子!”老李眼露凶光,吓得张秀檀一哆嗦。 老李苦大仇深道:“我想也可能是长的像,那个花瓶还真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将军诈死又不是真的死,他倒好一个人跑了!这不,张家还在给他招亲,说什么等他散心回来就成亲!” “……”张秀檀沉默了,顶着数道探寻又八卦的眼光他只觉得后背发凉。 众人一脸震惊的样子,阿散阴沉着脸瞪着面色苍白的貌美少年,气氛一度很尴尬。 “说亲?”阿散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张秀檀的衣领,“你还敢说亲?把平澜放在何处?” 阿散杀气腾腾,浑身气势散发出来,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压迫。 张秀檀精致的脸上也严肃起来,他丝毫不畏惧的跟宛如修罗的男人对视,他伸手挥开了阿散的手认真道:“我对澜澜绝对真心,那只是我家人的意思,他们在跟我招亲的时候我早就走人了,别人我一律不会承认。我这辈子只有澜澜一个女人,从始至终只她一个!” 张秀檀很是烦躁在房间里转圈,也意识到这随便说亲也是个不太行的事情。 还好平澜还没听到就被抓了,要不然万一解释不清楚不就追妻千万里了? 如今家人还在跟他说亲,这不是彻底要断他和澜澜的姻缘么?张秀檀觉得不太行,这还是得回家看看。 更何况这飞花楼不就是花楼吗,要是自己去了被平澜知道就凉了,不能去,不能去。 张秀檀暗暗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一眼看见旁边一脸冰爽的阿散,灵机一动:“我们兵分两路吧,你们去飞花楼找密探,我回一趟家,一定要把这不好的影响给按下去!” 张秀檀撸起袖子就往外走去,阿散伸手把他拉回来。 “凭什么我要去飞花楼?”阿散一脸抗拒,他不喜欢姑娘多的地方,那飞花楼一听就是青楼。 “我去!我去!”一旁观战的哲布积极举手。 “……”灵鹫抬头看横梁,假装不认识身边这个男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只求成全 张秀檀乔装打扮好了已经是傍晚了,阿散派人拿着书信快马去了衡阳。 张秀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准备出门摸回家,正好看见别别扭扭跟着哲布去飞花楼的阿散。 阿散冷冷瞪他一眼就被哲布拉走了,哲布很是兴奋:“我都有多久没有看过安远国的姑娘了!” “相信舅妈知道会很开心!”阿散冷冷道,哲布立马泄了气。 “你可别跟你舅妈说,她知道了要把我扔草原上喂狼!” 张秀檀看了看他们有些想笑,又艰难绷住道:“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不要太放纵。” 阿散冷哼,也不搭理他,冷眼离开。 张秀檀少有的脾气平和,他抬头看着天边的夕阳,深深呼了一口气,看着自己阳光下的影子有些恍惚。 “像梦一样。”他笑了笑,他这些日子经历的就像大梦一场,但是却很记得清楚,感受很多。 他把脸遮住从后街往张府后门走,一路上的景象都很熟悉,让张秀檀很是心情复杂。 张秀檀唯恐被大皇子的人盯上,畏畏缩缩在后门左顾右盼,确定安全后这才把长袍挽起来开始爬墙进府。 “以前怎么没感觉这墙这么高!”张秀檀爬的满头是汗,好不容易坐上墙头了,却感觉到了杀气。 他往墙下一看一只龇牙咧嘴的大黄狗眼冒凶光看着他:“汪汪汪!” 张秀檀脑子一嗡,一片空白:“家里什么时候养狗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条凶狠的大狼狗竟然窜了上来,把粗壮的两条前腿搭在墙上,龇牙咧嘴地瞪着骑在墙上左右为难的张秀檀。 “嘶!走开走开!给小爷走开!”张秀檀扯下面巾,手忙脚乱赶狗。 那狗被惹得大叫不止,张秀檀不想把动静闹大,毕竟那个大皇子还在盯着这边,他看着面目狰狞的狗头都大了。 自己现在过来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大皇子猜不到自己这么大胆竟然在第二天就敢回来。 可是现在家近在咫尺,自己却被只大狗封印了!要是现在走又不好找时机了,怎么办! 张秀檀正思考,院内已经有人拿着灯出来了,那人手里拿着棒子,歪头一看墙上那人愣了愣,声音颤抖道:“是……是小少爷!” 张秀檀一愣,那人已经提灯过来把狗牵开了,张秀檀这才认出来那热泪盈眶的人是他的小厮。 他纵身从墙头跳下来,做了个噤声手势:“是我!我回来了!快带我去见爹娘!” 小厮有些犹豫,他面露难色:“少爷……夫人……夫人她……” 张秀檀眼皮狠狠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推开小厮往内院跑去,熟悉的路他跑的飞快。 跑进内院他才发觉张府的与众不同,家仆下人都没剩几个了。他记得以往张府最不缺的就是家仆下人,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都看的到人,如今是怎么了? 而且之前小厮谈起他娘亲躲躲闪闪的,不敢多聊,难道…… 张秀檀停在张夫人门前不敢推门,他身后的小厮也跟着他一路小跑:“少爷!您等等我啊!” “少爷?你听到没有,有人在喊!是秀檀回来了?”屋内病重的张夫人听见外边的动静一惊,咳嗽着抓着张老爷要坐起来,张老爷连忙把她扶起来。 张老爷看着夫人消瘦的样子叹了口气:“夫人缓缓,莫不是又幻听了。” 他苦笑,其实他自己这些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时时幻听,果然人老了就更加依恋子女在家的感觉。 也不知道秀檀去了哪里,他们各种方法也都用了找不到。 秀檀这孩子别人都知道他任性嚣张跋扈,但是却是最重感情的,他爱那个将军,将军战死估计他不殉情也少了半条命。 张家只有一个独子,他们在商海打拼这么久,如今也累了,只想含饴弄孙,好好生活。 只是祸从天降,官府在阻碍张家生意,有人在暗中作乱扶持对家恶意竞争,若不是家底厚,恐怕早就家财散尽了。 “爹,娘!我回来了!”张秀檀站在门前都听见了,心里酸涩无比,推门走了进去。 他一推门张老爷和夫人都惊讶朝门口看去,张秀檀一身粗布麻衣,脸色苍白,似乎瘦了不少。 张夫人看着看着掉下眼泪来,张老爷皱眉看见小厮跑上来,他手里的灯正好把张秀檀的影子照在地上。 他揉揉眼睛,这似乎不像梦,是真的!正想着手背一阵剧痛,他大叫着转头看见夫人死命在掐自己手背。 “老爷!痛不痛!痛不痛!这莫不是我回光返照,产生幻觉了?”张夫人激动到泪流满面,看着来到床前慢慢跪下的张秀檀。 “爹!娘!我回来了!”张秀檀哽咽道,“此番我离京是为了给平澜收尸,我想带她回来。” 张夫人嚎啕大哭,撑着张老爷扑倒床边拉起张秀檀的手:“儿啊!我的宝贝!你瘦了好多,此去千里迢迢,而且飞羽城不太平,你该受了多少苦啊!” 张秀檀摇头,拉住张夫人的手,他笑了笑:“母亲不必担心,孩儿这一趟很顺利!找到了平澜,也跟她一起回来了。” 张老爷大怒,一脚踹过去把张秀檀踹倒,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妮子逆子还知道回来!你不辞而别你娘亲身体都气怀了,你为了一个姑娘就抛弃我们,你……你真的是气死我了!老子还以为你要去殉情,担惊受怕好些时日。” 张秀檀心里难受,红了眼眶爬起来,这次回来他发现爹娘苍老了很多,眉眼之间的憔悴遮都遮不住。 “孩儿不孝,但是平澜对我情深义重,我怎么能不去找她!”张秀檀跪在地上,但是腰杆挺得笔直,好看的桃花眼里都是坚定。 这下子气的张老爷跺脚,他指着张秀檀道:“范姑娘对你的情义我们都知道,但是她已经死了,你执着也没有用,你娘怕你钻牛角尖这辈子不娶,一直在跟你张罗着……” 张秀檀摇头,眼睛里都是兴奋他大声道:“不!平澜没有死,我找到她带她回来了,她现在有任务在身不能现身,请爹娘不要再说亲了,她知道会难受的!” 张秀檀连忙跪着把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他绝口不提自己变成大鹅还有大皇子从中作梗的事情。 他太了解他爹娘,他们爱他若是知道他受这么多苦会心疼。 同时也明白他们一辈子经商,精明油滑,又怎么会跟皇家作对!对于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放弃范平澜,另娶她人及时止损。 “你说什么?你莫不是气疯了才说这种疯话,满城白绫举国大哀,你说平澜没死?就算没死她也不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般配的!你别说胡话了,放下吧,回来吧!”张老爷摇头看向张秀檀,眼神都是怜惜。 张秀檀明白自己说的这些事情信息量大,他想到范平澜因为自己被设计被那个豺狼带走,心里焦急万分。 他闭眼,脑子里都是那个叫范平澜的又好看又飒的姑娘,他不可能放弃,虽然救她还需要从长计议,但是他必须把说亲这个事情给叫停。 他不愿意在今后他们成亲后有人嚼舌根,不愿意看着范平暗自难受。绝不能因为平澜性子豪爽直率就可以不顾及这些敏感的事情。 他张秀檀和范平澜这段姻缘是三份天赐,七分靠拼才得到的,他不能委屈半分! “儿啊,你幼时我们没有对你过多陪伴,导致你后来的嚣张跋扈,我们都没有拘着你,相反还百般溺爱,就是为了补偿幼时的亏欠。我们为你好,也为你铺好前路,你看我们家财万贯,你下辈子都不愁,何苦去肖想有缘无分的东西?”张夫人拉着张秀檀的手垂泪,也劝着,她不相信张秀檀说的范平澜没死,她只心疼如今消瘦的儿子。 张夫人满眼心疼摸着他的头发,只觉得她的儿子是悲痛至极,神志不清了。 “孩儿求您们不要再说亲,我和平澜,只求您们成全,若是不成全,就……就权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了!”张秀檀深深一磕头,额头撞击在床前的地上一声闷响,可见他决心之坚。 张老爷看着张秀檀摇头,推开门出去,正好看见小厮端茶过来,他拉过小厮附耳说了几句话,小厮愣了愣:“老爷这……” “快去照做!别废话!”张老爷呵斥道。 小厮很快又端着茶从厨房出来,进到屋里给张秀檀倒茶,张秀檀被夫人拉起来坐在床上,他正好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来就喝了个干净。 谁知还没放下茶杯就晕倒在张夫人怀里,张夫人大惊失色:“来人!来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 群臣觉端倪 “老爷……你怎么这么对檀儿!” 张秀檀在自己房间醒来的时候头晕目眩,他想着要去跟阿散汇合,却发觉自己被绑在了床上,正挣扎着,却正好听见父母在门外说话。 张夫人对老爷把张秀檀绑在房间里的做法很不认同,张老爷拉着想开门的夫人摇头:“这孩子魔障了,他势必要跟范平澜在一起。你知道我们家生意为什么突然这么惨淡,你为什么会突然病倒?” “什么意思?”张夫人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张老爷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夫人:“其实我也在疑惑,但是一直不知道是谁。后来之前交好的一个小官找我给了我信,他偷偷告诉我们,我们得罪了贵人。而那个贵人就是当今皇子!”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得罪皇子!难道!是因为檀儿和将军在一起的事情?”张夫人大惊失色,一手拉住丈夫。 张老爷宽慰她道:“我们管不了这么多,范姑娘是人中龙凤我们跟她无缘。我们只能看好檀儿,这段时间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回来了。等几日我们全家都迁出安远,去别的地方。” “范姑娘和他这段往事就让它过去吧,亲还是照常张罗,等檀儿娶妻生子了,也就安定下来了,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了。”张夫人唏嘘,和老爷锁了张秀檀的门,派了不少家丁守在门外这才放心离开了。 张秀檀脑子很昏,但是听的清清楚楚,怒火中烧。 他们竟然给他下药,把他绑起来想离开安远去别的地方,逼他放弃平澜,大皇子这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徒! 他的平澜那么爱他,如今为了保护他张家不惜入局被抓走,要是她知道自己父母是这个态度该会多伤心! 她如今身份敏感,将军府也被诬告,如果自己再不有所作为,他怕是午夜梦回也会被气醒。 张秀檀拼命挣扎,拉扯着绳子,无奈那绳子太过于结实,他又是中毒初愈,搞的浑身大汗也没能挣脱。 “少爷,您别动了,手都流血了。”进来送吃的小厮哭丧着脸,帮他处理伤口。 张秀檀瞪他:“给爷松开!” “我不!”小厮少有的硬气瑟瑟发抖的拒绝。 张秀檀被捆的跟个毛毛虫一样,干脆一咬牙往床内滚,把头往墙上撞:“你松不松!你不松我就撞死在这里!” 那一撞张秀檀下了死手,小厮愣住了,上前去要摁住他,张秀檀又是一撞:“我就是死也要出去!小爷对你不差吧,你帮我一把好不好!我要去救平澜!” 张秀檀脸上都是血,额头上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那小厮年纪小,经常被张秀檀带出去跟范平澜玩耍。 他也算是见证过两人爱情的,当时在城里也是他八卦的最厉害,最为看好这对情人。 看张秀檀这惨烈的样子小厮嚎啕大哭:“少爷您别撞了,疼!我放您走就是,您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小厮哭的哇哇的,解开了张秀檀的绳子,张秀檀忍着头上的痛跟小厮换了衣服,随便包扎一下逃出了张府。 张秀檀一路头晕目眩,险些摔倒,靠着墙歇了会儿,就在这时一辆豪华的马车飞快跑过来,张秀檀慌忙到路边躲避。 突然有种奇怪的感应传来,张秀檀往马车那看了一眼,正好风帘子吹起来了。 马车里竟然坐着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范平澜容色有些憔悴,身上竟然穿着喜服! 张秀檀眼睁睁看着马车里穿着同是喜服的陈烨就坐在她身边,任凭范平澜如何冷若冰霜,陈烨依旧在笑,眉目流转的都是春风得意。 “狗贼!趁人之危!”张秀檀破口大骂! 他捂着受伤的头偷偷跟着马车跑了起来,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张秀檀只觉得体力不支眼冒金星,他扶着墙,看着马车在前面停下,车上的人下了马车。 “东……东院!”张秀檀拼命摇头想保持清醒,在快要失去意识昏倒时看清楚了那门上的牌匾。 他摇摇头拼命保持清醒,他万万没想到大皇子的外宅竟然离自己家这边也不远! 张秀檀抠着墙皮站起来,头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他皱眉朝前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回米铺找人来劫平澜! 明明离米铺已经不远了,可是张秀檀觉得好远好远,好累好累,他捂着头重重倒在街上…… “既然已经无事,就退朝吧。”明玉高高坐在珠帘后面朗声道。 群臣齐跪在大殿上,无一起身离开,他们不敢直视皇后,只能偷偷瞄着珠帘后她隐隐约约的明黄色身影。 如今皇上重病难起身,独一的子嗣又没有立太子,而且与东岳国婚期在前,没有办法抽身,只能皇后暂时执掌政事。 群臣都觉得不合礼数,但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几个与范安交好的武将有些踌躇。 最后互看各自一眼还是走了出去,领头那个武将和范安关系最为要好,他咬咬牙举起手里的书信道:“臣还有事要奏,恳请娘娘允许我们见陛下!让陛下重查范安叛国之案!这是朝中大臣们的联名书。范老将军还有他早亡的女儿一辈子为国效力,不能就这样草率” 这位武将的话一出,很多想求情的官员都站了出来,一时间大殿里都是求情声。 明玉变了脸色,很快又恢复,她沉声道:“范安那事已经证据齐全了,不必再说。陛下还在病中,这事不必再说!” “不必多言,各自散了!本宫还要去服侍陛下吃药,陛下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还不知道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惊扰陛下!若不是明日我皇儿大婚为了求个彩,看本宫不治你们的罪!”明玉暴怒,拍案而起。群臣大惊,静若寒蝉。 明玉冷哼,起身径直离去,那些大臣在大殿里面面相觑。 武将们摇头,他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绝望:“范老将军叛变我是万万不信……定是那一朝天子一朝臣……” “你快别说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那位武将的同伴慌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拉走,这些官场上的事情谁又不明白呢! 如今皇上病重,若是熬的过那便天下太平,若是熬不过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明玉坐上凤辇有些疲惫,她吩咐往御膳房去,她要去拿给皇上特制的汤药。 那药是她花大价钱买的,听说药效不稳定,不仅能暂时吊着人的性命,也可以让人随意控制别人。 明玉准备让陈珏坚持到大皇子大婚,她要控制他当着全天下百姓的面册立她的孩子为王。 到时候就算他反悔了药效没了也是金口玉言,不能更改了! 镂空香炉还在往外袅袅飘着烟,皇帝寝宫已经按照皇后吩咐 装上了厚厚的黑色帐子。 那黑色帐子一层又一层直叫人昏昏又沉沉,帐子里躺着一个呼吸平缓,已经睡熟的人。 明玉端着药慢慢靠近,轻唤着帝王,帝王睁开浑浊没有焦距的眼睛,温柔唤道:“玉儿……玉儿你来了!” 明玉一愣,心里有些酸涩还有说不清的喜悦,这些年两人针锋相对,他若不是被控制是断然不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明玉笑着一口口喂着药,却有些心不在焉,一切她执念的东西就要得到了! 明日她最骄傲的儿子就要大婚,也会成为安远国的王,而这个恨死她甚至不惜慢性毒杀她的男人也不能再恨他了,他会在药物作用下违心对自己好。 “等烨儿登基我俩就搬到你当年的王府去好不好,我们一起走过少的可怜的最后生命这才是我们这辈子最好的结局不是么?”明玉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自己喝药的陈珏,心不在焉。 她没有看到陈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拼死上书 宋御史马上去写了奏折,开始准备上大殿的衣物,他的内人做了些吃食,让疲于奔命的几人好好歇歇。 范平澜端起药碗,吹了吹给范安喂下去,张秀檀就站在旁边看着,就这么看着看着,张小公子憨憨笑了起来,范平澜皱眉,扯了扯他的脸:“你笑什么?” 张秀檀不笑了,等她喂完范安药,出门的时候突然伸手抱住了她,有些撒娇道:“你还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死而复生了,你就一点也不惊讶?” 范平澜愣了愣,抬头看着张秀檀,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的纱布:“这是怎么弄的?我走的时候你没有受伤。” “我跟阿散逃了出来,去了你交代的米铺,遇见绵绵,绵绵让我们去花楼联系老鸨,我因为不想去花楼,回了趟家……”张秀檀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有些不开心。 两人的默契是有些事情不说透,大家就明白了,范平澜有些哽咽摸着他的脸道:“是你父母不想你出来吧。” 她垂眸苦笑:“你问我为何不好奇你死而复生,我不敢问,都说神鬼最怕说破,万一说破了,你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张秀檀心里一塞,说不出话来,他一把抱住范平澜抱的紧紧的,低声道:“我们在一起真的好艰难啊,但是我不会放弃。” “我也不会放弃!”范平澜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缠着的纱布,鼻子有些酸。 一双璧人拥抱在一起,阿散站在远处看着,只觉得眼睛有些酸。 宋御史站在一边,把阿散一闪而逝的失落看在眼里,他走过去拍拍阿散的肩膀:“小皇子也喜欢平澜?” “无缘无分,我不强求。”阿散摇头离开。 平澜很优秀,很耀眼,没有人能不喜欢她,但是她心够坚定,不会跟无关的人拉扯不清,世界很大她眼里却只有一人。 阿散明白,这样的人应该尊重她的选择,而不是像陈烨一样用尽手段。 阿散看的很透彻,想的很明白,余生只要想到喜欢过这么好的人也是一种回味,没必要一直作茧自缚。 “开门,搜查乱贼!”突然大门传来剧烈撞击的声音,力道大的御史那破旧的门都快要被卸下来。 众人对视一眼,都变了脸色。 宋御史不着痕迹挥手,让平澜他们别露头。 他一开门院门外埋伏的杀手一听到动静立刻拉弓搭箭站了出来,把外边的路堵的严严实实。 一个黑衣人走出来向宋御史行礼,一开口范平澜便听出来了这人是吴昊。 吴昊蒙着面道:“御史大人,大皇子要大婚了,但是却混进来别国的间谍,现在全城戒严,我们奉皇后旨意四处搜查,还请大人配合我们。” “若是光明正大搜查又为何黑巾蒙面像个杀手?有乱贼进城,你们不去捉拿反而全到老臣门前,怎么想像诬告将军府一样将我也一并赶尽杀绝?”宋御史气的暴跳如雷,指着吴昊的鼻子大骂。 宋御史骂的吴昊有些挂不住,他不再接话,只是强硬让人闯进去。 “你们这是助纣为虐!以为不让我们出去真相就出不去么?我们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揭穿那恶毒母子的真面目!这两只恶鬼怎么配当一国之母,当未来的一国之君!”宋御史骂的情绪激动,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这时有人在吴昊耳边轻语几句,吴昊冷笑往后退了十来步,范平澜等人一直竖着耳朵听,正在疑惑他想干什么时,范平澜顿悟。 “不好!他们要放箭了!”范平澜开门,迅速把宋御史拉进来,躲过了飞过来的几只箭。 几人没来得及说话,箭雨已经纷飞而至,院子太小根本活动不开,范平澜等人护着宋御史艰难退后。 宋御史肩膀中了一箭鲜血直流,范安在里屋听到动静,挣扎起来要给他们开门,让他们进来躲。 宋御史夫人连忙打开里屋的门道:“快进来!” 范平澜护着张秀檀,阿散护着宋御史,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箭射进了御史夫人的心口,血洒了一地。 “夫人!”宋御史咆哮,冲过去抱起已经断气的夫人嚎啕大哭。 范平澜大喊一声,拿起武器要冲出去杀出一条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马蹄声,有人大喊:“住手!” 绵绵骑着马冲散了那群射箭的人,反手一刀把吴昊砍倒往院子里冲去。 吴昊一时没防备被重伤,咬牙切齿准备扔出暗器,却被绝七一脚踹开。 衡阳王陈末的军队马上冲上来把那些黑衣人都包围住了。 “绝七!你怎么在这里!”吴昊大惊,似乎没有想到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绝七冷声道:“不要再执迷不悟干蠢事了,他们在行逼宫谋反之事,你还跟他们为虎作伥!” 在米铺时,他和绵绵对峙,绝七这才知道为什么绵绵一改之前对自己犹豫躲避的态度,非但不念旧情还下了杀手。 原来那晚大皇子早就发现他在偷听,利用他传播假情报导致范平澜被抓。 那日绵绵本来有杀心,那一刀也是真的捅了,只是看见绝七的眼神那一刻心软了,没有一刀把他捅死留了一口气。 绝七被破庙的乞丐救了,他没有办法再回大皇子身边只能在外游荡,试图寻找绵绵的下落。 阴差阳错间他发现了陈末浩浩荡荡进京的队伍,拼死求见陈末,这才有了今日跟绵绵再聚的机缘。 在游荡期间绝七想明白了,有大皇子这种阴狠的手段的主子,还继续跟他卖命必定没有好下场。 倒不如及时醒悟,帮助范平澜等人扳倒那阴毒的大皇子。 绵绵把范平澜等人带了出来,范平澜扶着范安,宋御史眼睛血红抱着亡妻步履蹒跚,阿散跟张秀檀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安慰。 吴昊听绝七讲了这么多,脸上的表情很是迷茫,就在这时心口一痛,他听到周围人的抽气声。 吴昊迟缓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心脏,那里已经插着一枚淬毒的暗器,那毒他清楚的很,来自他一直信仰的主子。 “为什么?为……”吴昊口吐黑血,眼睁睁那些黑衣人中飞快跳出来一个人,那个人是大皇子安插的卧底,那人一挥手一把暗器杀出来了一条路。 “大皇子不信任俘虏,我送你一程。”那人冷声说完,逃之夭夭了。 这一变故让众人惊了,吴昊跪倒在地,不甘心闭上了眼睛。 那些黑衣杀手见状知道事情失败,都先后咬破了嘴里的毒囊,接二连三倒在地上。 “平澜你没事吧!”绵绵一把抱住范平澜,差点哭出来,这次因为她差点连累最好的姐妹,她心中无比愧疚。 范平澜回抱住她就像摸小狗狗一样摸着她的头发,安抚着她。绵绵杀人不眨眼,却如此为她失态,她又怎么能不感动。 范平澜放开了绵绵,眼神落到绝七身上,绝七眼里都是愧疚,他立刻跪下,把剑捧在手里道:“是因为我情报有误,才险些酿成大错,我为虎作伥许久,手上也有不少鲜血,今日是杀是刮悉听尊便!” 范平澜看向绵绵,绵绵别过头去,范平澜笑了笑,跟张秀檀对视一眼,张秀檀会意,上前道:“你和我们家绵绵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无缘无故要给我们传递信息?莫不是苦肉计?” 绝七看了看绵绵,斩钉截铁道:“绵绵与我有过婚约,我跟大皇子效力完全是为了留在京城寻找绵绵,我对她一片真心,愿意为她悬崖勒马。” 绵绵没有说话,拳头攥的紧紧的,浑身都在颤抖,范平澜知道这是她紧张的表现。 她看人很准,很早就察觉到绵绵的不对劲,想来是绵绵也动情了,只是两人立场不合,她宁愿放弃爱情也要站在她这一边,她又怎能看着她难受。 范平澜拍拍绝七肩膀:“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没想到这才是我那皇侄温文尔雅面具下的心狠手辣!”衡阳王把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范平澜向他走去,鞠了一躬:“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王妃不会……” “事不怪你,总不能银钱被偷了还怪带银钱出去的人吧。本王活了这些年,冤有头债有主,还是分的明白的。”衡阳王以手掩面,擦去了眼泪。 第一百四十七章 救驾 “我们现在要即刻进宫,那黑心妇人和那阴毒皇子,一定会对皇上下毒手!老夫死也要拉他们下马,让全天下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将军王爷,你们先去救驾,我安置好亡妻,随后就来!”宋御史抱着亡妻老泪纵横。 范平澜等人怕大皇子再杀回马枪,留了人帮宋御史置办夫人后事,范安体力不支还没有恢复,怕自己连累女儿,也要求自己留下来。 安置好这些,范平澜几人骑好陈末准备好的马,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往皇宫赶去。 一路上有人认出来范平澜和张秀檀,惊得合不拢嘴,纷纷尖叫着:“诈尸了,诈尸了!” 范平澜满头黑线,想解释又觉得不好说,还是先救老皇帝,一切解释都没有他一旨昭告天下来的简单。 阿散和阿辽金同乘一匹马,阿辽金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都城很是感慨:“什么都一样又什么都不同了,转眼已经这么多年了,连苏,今日哥哥便替你讨回公道!” 阿散拉着缰绳一路无语,只是脸却越绷越紧,范平澜心知他是抗拒,想安抚他几句,却感觉腰间软肉一痛。 原来是坐在她后面的张小公子嗅到了味道,算的跟个什么一样给了她一拧:“怎么着,还想当个解语花?” 范平澜摇头如捣蒜,两人的互动被衡阳王看在眼里,他别过头眼眶却红了。 他想起他那跟他冷战了十多年的王妃,一想到她的惨死是大皇子做的,他的心就痛的无以复加。 “年轻人就要好好跟爱的人在一起,万万不能对不起对方,也不能冷战赌气,我这气,一赌就失去了一辈子。”衡阳王苦笑。 范平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世人都说他和王妃是怨偶,两人不恩不爱互相折磨,但是也只有真正爱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们哪里是不爱,哪里又是怨偶,是两个人都嘴硬赌气太狠了罢了。 范平澜叹气,紧紧握住腰间那双手:“还好你没有放弃我,还好你千里迢迢来寻我。” 张秀檀傲娇一哼,把头靠在她背上:“我这么远来,你还想吃我!天天算计着怎么吃我,用什么理由宰了我!” 范平澜想起来他还是鹅儿子,有些好笑:“等今日的要事做完,我还有一辈子给你出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宫门,禁卫军见这阵仗以为要逼宫,吓得全员拿着武器紧紧堵着门。 陈末下马来,在宫门前大喊:“吾等前来救驾,若是延误时机,你们开罪不起!速速让行!”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相信。你一个有封地的王,在大皇子大婚之际带着一众军队气势汹汹前来,这怕是逼宫的人而不是救驾之人。 “宫中重地,严禁带兵器的人出入,衡阳王难不成想要趁皇上病重逼宫!”禁卫军副统领冷漠道。 范平澜见状从后面走出来行礼道:“副统领可还记得我?范平澜?” 那副统领一愣,嘴巴长得老大:“你……你不是战死了么?怎么?大胆!哪里找来的冒充平澜将军的冒牌货!衡阳王!你这个行为很恶劣,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啊!” “你之前中毒,军医都束手无策,是我九死一生找来的草药救你一命,你才能从战场回来,后来参加选拔是我给你递的投名册,你这才平步青云成了副统领,这些事情只有你知我知,还觉得是假么?”范平澜脱口而出,眼睛紧紧看着神色越变越震惊的副统领。 那副统领愣了半天,这才颤抖到:“恩……恩公!真的是你回来了!”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立刻开门让我们进去!皇后和大皇子毒害皇上,意图篡位!要是晚了就来不及了!”范平澜大喊,翻身上了马,其余人见她这动作也跟着上了马。 那副统领伸手一挥,大喊:“放行!速速召集禁卫军,前来救驾!” 与宫门的“热闹”不同,内廷还风平浪静,那黑衣人一路提着轻功来到皇宫里,准备去见皇后,却被告知皇后去见皇上了,黑衣人只得焦急等待。 皇上寝宫依旧遮着厚厚的黑帘子,里面只有微弱的一盏宫灯,周围的宫女都被遣开,只有明玉坐在灯前,嘴里念念有词。 宫灯灯光微弱,显现出诡异的红,床榻上的陈珏眉头紧锁,似乎在挣扎。 明玉念完一段清心诀,把手里的药喂给陈珏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陛下。” “玉儿,我在!”床榻上的陈珏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任人摆弄。 明玉很是满意,把手边的明黄圣旨拿到他面前,见他乖巧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接过。 “等今日过后,什么范平澜,什么小皇子都化成云烟了,没人能阻止我和皇儿了!哈哈哈哈”她捧起陈珏的脸,欣喜若狂。 明玉理了理衣冠站了起来,闭上眼睛,在冥想明日天地红妆,她身着盛装跟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站在一处,看着他们的孩儿走过来。 那时群臣下跪,万岁呼的地动山摇,明玉笑的张狂道:“陛下,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皇子陈烨,德才兼备,能力出众,深的民心,朕甚是满意。今日是朕的皇儿大喜之日,朕愿喜上加喜,封皇儿为太子。待朕百年之际,他便是安远国至高无上的皇!” 陈珏在她闭眼那一刻,眼中的混沌散去,清明中带着浓浓的厌恶,见明玉睁眼了看向自己,他赶紧换上木楞的表情。 只不过他没有重复,就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把圣旨一丢:“太长了,好难啊!朕……朕冷,把火盆给朕架到床前来!还有……朕要桌上那个玉,那个玉……给朕拿过来!” 明玉往他指的地方看去,只见镇国玉玺在那桌上,陈珏的反常一时间让她有些愣,想到这可能是药下猛了,她柔声诱导道:“乖哦,今天学会了,明天可要在大婚上说的哦。那个是玉玺,不能玩!” “不行!朕玩开心了就学!不开心就不学!”陈珏耍起赖来。 明玉只得让人送火盆进来,自己去把玉玺搬了过来,陈珏眼睛一亮接过玉玺很是满足:“你说吧,你念一句,朕学就是了!” 明玉开口道:“皇子陈烨,德……” “皇子陈烨,德才结失,心机阴沉,实在不是为君者首选,若他为君,河山焦土!其母李氏,恶毒善妒,残害皇嗣,理当赐死!呵呵呵!愚蠢!”陈珏冷笑,一把把玉玺掼在地上,玉玺被他用全力一掷碎成两半! 在明玉震惊的眼神里,他冷笑把伪造的圣旨扔进熊熊燃烧的火盆里。 “你骗我!你骗我!不!”明玉歇斯底里大喊,慌张冲过去想在火里把圣旨捞出来,还是太晚了,圣旨烧残了一半。 她更惨华服被烧了一只袖子,头发也被燎到了,他眼睛血红就像个恶鬼一般自言自语:“不!没有圣旨我还能造,有玉玺,有玉玺就好!” 明玉踉跄冲向玉玺,颤抖着捡起来,发觉已经碎成两半。这玉玺用料很是稀有,刻字也颇有讲究,制作时为了防止伪造都留有暗记号,如今事出仓促,哪里再去找来仿造。 明玉摇头,大声尖叫,心口猛地一滞竟然喷出来一口血,她看着地上的碎片,又机械的转头看着火盆里已经没了踪影被燃烧殆尽的伪造圣旨,突然嚎啕大哭。 她眼睛里流出血泪,疯了一样扑向龙床上的那个,她恨死了的男人,她紧紧掐住陈珏的脖子,用力到尖长的手指尖都扎了进去。 陈珏装病躺久了,一时间反应迟缓,被明玉按倒,紧紧掐住喉咙,挣脱不开,只能被明玉狠命掐住。 “我到底欠你什么?你是石头心?我只是爱你而已,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这辈子为你锁在深宫身负毒妇的骂名,我为你十月怀胎生下孩子,还是不得你心,为了你我做尽坏事。我这辈子求的不多,我只希望跟你恩恩爱爱,希望我们的皇儿能成为一国之君。你为什么还是惦记那个短命贱人,凭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结局 明玉激动到姣好的脸已经变形,陈珏拼命挣扎,明玉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扎到他胸口,血溅了她一脸。 “因为你是个毒妇,因为你贪婪自己不该得的东西,并且为了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残害了我最无辜的妹妹!”寝宫门被踹开,范平澜轻而易举扔开了几个拦门的小喽啰。 范平澜接过阿散的刀,一刀把那遮天蔽日的黑帐子砍下,就看见满脸是血,还保持着扎陈珏那个姿势狰狞如女鬼的皇后。 明玉见这些人冲进来了,拔出簪子朝范平澜冲去,破口大骂:“你们是什么东西,给本宫滚出去!滚出去!找死吗!滚!” 范平澜飞起一脚,把皇后踹了个大马趴,沾血的金簪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阿辽金、陈末、阿散等人迅速冲进来,跟在后面的是宫中禁卫军,阿散赶紧到床前小心翼翼扶起陈珏。 陈珏胸口往外不停冒血,阿散下意识就紧紧捂住那处,血染红了他的手。 他看着面色越来越苍白的老皇帝,心里竟然有些隐隐作痛。陈珏意识还是清醒的,他一见阿散就一怔,那种血缘的熟悉感,让他眼泪直流。 陈珏颤抖着摸上阿散的脸,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胸口伤口的剧痛又让他清醒,他哽咽道:“是你么,我的孩子……” 阿散不知如何应答,陈珏也没有勉强,他柔声让阿散把自己扶起来,太医连滚带爬跑到,给他处理伤口。 很快众人把宫中皇后的势力都压制住了,禁卫军带人查抄皇后寝宫,竟然找到一封与外族勾连的书信,奇怪的是搜遍宫中都不见大皇子踪迹。 于此同时衡阳王陈末,宋御史,老臣范安等求见,一一诉说大皇子残害忠良,屠戮无辜人的罪行。 明玉痴傻了一样蓬头垢面坐在地上狂笑,陈珏满脸厌恶:“传我旨意,皇后李氏,德才皆失,恶毒无比,残害皇嗣,妄图谋权篡位,赐鸩酒一壶,死后不得入皇陵,曝尸野外!此外,全城缉拿卖国逃犯陈烨!” 圣旨一下,告示立马贴在城门,城中人大惊,没想到明日要大婚成为太子走上人生巅峰的大皇子,竟然成了卖国逃犯,无数吃瓜群众都在感叹人生大起大落。 与通缉令对着贴的还有一张表扬圣旨,上面写着范平澜女将军,巾帼不让须眉,诈死独自卧底的事迹,洋洋洒洒一大篇,让众人了解了前因后果…… 皇廷内乱就这么平息了,赐婚也因大皇子这事取消了,就在这时东岳国使团发觉自己家郡主不见了,哭天抢地甩锅给不知去向的大皇子。 当然这一切与范平澜等人没有关系了,陈珏留众人在宫中歇息一晚,明日在走。 宫中的夜晚是张秀檀第一次见到,范平澜获得皇帝许可后,带着家眷爬上了皇宫楼顶。 正巧有雪花点点飘下,落了两人满身,张秀檀揽着范平澜,两人第一次都这么静,没有一人说话。 “真好,经历了那么多,我们身边还是对方,范平澜我爱你。”张秀檀握住范平澜的手,为她暖手。 范平澜劳累了一天,精神也紧张了一天,早就睡着了,张着嘴巴,哈喇子直流。 梦里她还一声声叫着张秀檀,张秀檀笑了。 他知道事已至此,尘埃已经落定,现在除去生老病死再无什么把他们分开了。 第二天一早,范平澜见皇帝稀罕阿散的紧,就牺牲了阿散匆匆告退,带着张秀檀往米铺跑,想去见父亲。 俩人刚到米铺就得知将军府已经重新收整好了,陛下还赐下不少赏赐,派人敲锣打鼓把老将军接回去了,此外陛下还给将军府正了名。 范平澜大喜,抱着张秀檀亲了又亲,就在这时,身边突然锣鼓喧天,喜气把俩人惊得一愣一愣的。 “英雄回来了!英雄回来了……” 街坊邻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过来,一把拉起毫无防备的二人抛上了天。 范平澜被吓得六神无主,双手在无助的摆动,就在这时一只纤长却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她。 范平澜转头望去,看见张秀檀望着她,眼里都是深沉的爱意。 张秀檀大声道:“范平澜,我爱你!” 昨日你睡着了没有听见,今日我当着众人,再表白一遍。 全文完 (2020.4.4) ps:写在最后:这篇文我很喜欢很喜欢,可能会有人问为什么开局那么轻松,到后面越来越沉重。那是因为时间在流逝,快乐也在消散,唯有澜檀夫妇二人的感情在越来越坚定。写到这里要跟大家说再见了,写了七个月,有些乏了,可能前文有些坑填不上,但是结局也在拼命填。还有几章番外,就什么时候被人挖出来这本书的时候,我再补吧!感谢八站,感谢你们能让我分享鹅子夫妇的爱情!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