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风凛凛》 第1章 你要离婚 结婚的第七百个日头里,我与他做完爱,他起身去洗澡。浴室水淅淅沥沥的响起,我心里荒芜一片。我被他憎恶成这样,也该有个了结了。 他洗完澡回卧室的时候,脚步是前所未有的轻便,踱到我的床边,顺手从抽屉拽出离婚协议书,大咧咧的摔在我的被子上,他笑得很恶劣:“温箐,我终于解脱你了。看吧,咱两儿这样折磨,认输的只会是你。” “你跟你上完床的女人都这么说话的吗?”我不看他,攥着被子盯着那分离婚协议书。 “不是你引诱我的吗?主动拉男人上床的女人,需要对她说什么好话使什么好脸色?”他不屑的脸色毫不掩饰。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觉得心里一道道的口子撕拉一声又裂开了,血汩汩往外流不停。 “你这种腐败的米虫,没什么本事,就会招人厌。不会做事,不会做人,还眼高于顶找个我这么个冤大头给你做长期饭票。心思那么一小九九也只够哄哄我爷爷他老人家,你看我妈待见你不?跟躲瘟神似的。”他依旧从上到下很不屑我的语气。 我深吸一口气,同他讲话,我已经学会自动过滤太过难听的话语,捡能听的听,“咱两儿都要离婚了,你话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听,说点好话会死吗?” “嗨,对不起,对着你,我还就吐不出好听的话。”他嘚瑟。 我问过很多次,他为什么恨我。他从来就是不回答,却要贱着一副样子嘴上不饶人把你气死。顾左右言其他,他对着我,已经炉火纯青。 我从难堪心痛到心酸自嘲,再到麻木,也练成了厚脸皮,不温不火跟他讲话。我总是这样想,我对不起他,我爱他。只要我陪着他,他迟早有一天会原谅我的,然后爱上我。 这是我,温菁的人生蓝图。 但是适得其反,阴差阳错,他对我的误解偏见,已经固执的融进他的骨子里。他从我算计他与我结婚就开始深恶痛绝我。 我是小人,他轻蔑至极的城府小人。 后来不断的误会和伤害,我已经累得无力辩驳。苏以都说叶凛这个混蛋非我良人不知我情深了,我还是固执的像头驴往他身上磕。我知道,是我自己找死,怨不得谁。 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我的蓝图里描绘的是我在让他成功爱上我的时候对他说爱他,这次,大概来不及了。 他已经毛毛躁躁在衣柜里翻找衣服,我站起身,瞧着他宽厚的肩膀,颀长的身姿,笑了,这么努力爱了的人,这样糟践我了,如今我还是舍不得他,怕他个傻瓜吃不饱穿不暖。 “我爱你,叶凛,你知道吗?”我从他的后背穿过双臂,环上他的肩背,渴望已久的亲昵的贴在他的背上,轻轻的告白。 他身子似乎顿了顿,并没有甩手推开我。吓到了?我只想苦笑。 “别,如果你这样是爱的话,对不起,我无福消受。你的爱太轻浮,你另选他人吧。”他一会儿就恢复成打击我的正常状态,推开我,视若蛇蝎。 “恩,我真的找别人过日子了。叶凛,我也决定不爱你了。你有没有一点不舍得我?有没有一点怀恋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只有让心彻底死掉,才能彻底放下爱他的魔怔。 “没有。希望有个人能接受你的脾性。我祝那人长命百寿。”他已经不耐烦。 “恩,我会活得好好的给你看,继续祸害下一个男人给你看。你呢,你什么时候把夏瑚追回来?”我把指甲掐进手心肉里问他。 他诧异的回头看我,探究着。头一次复杂的眼神看我,沉默。 “夏瑚没有和邱辛司结婚。邱辛司回澳洲了,夏瑚在大连等着你,不是吗?恩,对了,她快生了吧,你要赶紧把孩子女人接回家吧,挺着大肚子,一个女人在外面很难捱的...”我试图云淡风轻的说完我的整个想法。 “温菁,你他妈给我滚!你他妈是不是想打夏瑚和我孩子主意呢?我告诉你,我已经摆脱你了,我绝对不会再受你左右束缚,我绝不会爱你的,我爱的永远都是夏瑚,夏瑚夏瑚!”他突然暴躁无偿,歇斯底里的对我大吼。 我听到心死的声音。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卑鄙...”我喃喃自语,走出家门。“这么难堪。” 最后一次和叶凛见面,在民政局门口。 早晨他打电话来,我天真的以为,他意识到他上次说的话太严重,向我道歉来着,我还幻想着该怎么样为难他为我做最后一件事,然后死心塌地的离开。 他call我,却只为离婚,接通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上次离婚协议书没签你就走了,你不是反悔吧?” “下午一点民政局见,带上户口本。”我依旧心平气和的讲话,然后,挂了电话。 他开着他那辆奢侈无度的奥迪r8招摇的赶到民政局的时候,足足晚了半小时。车窗摇下来的时候,美人端坐在副驾驶上,她看起来很虚弱。 有些女人,生下来就是给人疼的,有些女人,生下来却是给你作践的。 我自嘲的弯了弯嘴角,看着叶凛神经兮兮的扶着大肚子的夏瑚美人下车,跟乌龟爬是的爬到我面前。 夏瑚委委屈屈,满脸羞愧:“菁菁,对不起,谢谢你陪在他身边这几年,我反省了,可是我还是爱叶凛...”她满脸陈恳的向我解释。 “走了,夏夏。你在椅子这儿乖乖坐着等我出来。刚刚产检的时候医生就说你营养不良,等会我出来再找你算账。温菁,你东西带来没,赶紧的?”叶凛不耐烦的打断。 “走吧。” 有谁比我更可笑,丈夫还没离婚就带着小三跟你离婚,小三肚子里还怀里丈夫肚子里的种。叶凛,他这个混蛋,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向我示威。 罢,我愿他过得好。从此他与我无关。也免得我牵挂。 我回到我和叶凛一起生活了七百个日子的房子里,清掉我所有的东西,却寥寥无几。他送我的,居然一无所有。 无所谓的笑笑,卸下手指上的婚戒——那还是他爸爸拧着他耳朵才不情愿在珠宝店里给我买的。我们连一张合照也没有,结婚证的红底照,都是拿我跟他单独的证件照拼的。混蛋叶凛,连一个让我怀恋的东西都不给我留下。 那就彻底忘记吧。扯掉我结婚时精心挑选的窗帘被褥,撕下所有贴在冰箱上提醒他吃饭的便利贴,扔掉抽屉里那天□□剩余的避孕套,删掉了通讯录里他的所有的通讯和联系方式。 推开这个让我窒息了七百个日子的家门,我温菁,从此与叶凛老死不相往来。 在我信誓旦旦说老死不相往来的第三天,远在澳洲的邱辛司找到我,让我跟他结婚。 我看着他,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狠狠嘲笑他。 他无奈的扶额,苏以在旁边说风凉话:“挺好,你们两个情场失意的凑一块过日子得了。” “温菁,你不想气死叶凛那个混球吗”邱辛司问。 “他会拍手称快,我祸害了他的头号情敌。”我摇摇头,“你真不了解叶凛,他从来不会为我有这种情绪波动。” “你就知道?男人的尿性,失去了就会怀念,知道还是以前的好。”苏以分析。 “会。他活得太顺遂,从不晓得珍惜与感恩对他好的人或事。夏瑚迟早让他吃尽苦头。”邱辛司很冷静的接话。 “啧啧,你不是爱夏瑚吗?这样诋毁她还可行?”苏以一脸鄙视。 “因为夏瑚就是这种人。他们都像个孩子,被宠惯了,无法无天了。他们谈个恋爱倒是理解,一样性情,互相吸引——”邱辛司话没说完。 苏以冷笑着接茬,“你是想说狗脾气臭味相投吧?结婚看他们那两对磨人的小妖精不互相埋汰死。到时候就知道咱家菁菁的好了。” 我沉默,叶凛这样嚣张的活着,爱着,他爱某个人,不爱某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不会改变。叶凛多爱夏瑚,他们都不知道,在婚姻里,他乐意为她被改变,放下他的倨傲。他肯定是俯首称臣的那个,就如他对夏瑚,我对他。 第2章 你的叶暖 我这样乏善可陈的人,原本是与叶凛毫无交集的两个世界的人的。 若不是认识夏瑚,我大概对于叶凛的认知度,也不过是g大八卦逸闻的渣男代表之最了。他与我,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出生自一个普通的家庭,我自小也不过容姿平平,学习平平,生活亦平平。若不是我考上g大,也许我就这样循规蹈矩的过完普通的一生了。 妈妈就是这样跟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的絮叨的:“我家菁菁啊,简直是几辈子祖上烧高香积的德,不知道怎么走狗屎运就考去g大了,哎…小时候挺听话的孩子,大学没毕业就未婚先育了,幸好是个负责的好夫家,家底还挺殷实…不然…不然我怎么也不乐意她出门那么远去读书的…学校再好又怎么样,外面世界这么乱,女孩子还是在自家的父母身边来的安生…” 若不是来到g大,若不是与夏瑚同寝,若不是遇到叶凛,若不是不小心与他上了床,若不是自以为是吃了过期的避孕药,若不是… 世间哪有这么多若不是,有些我们以为一辈子就如此,一辈子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在我说誓死不与叶凛往来的第三十二天里,夏瑚在医院为叶凛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那人奇怪的打电话来,彼时我在夜间的繁华的旺角,在形形□□的人群里,在四周嘈杂的一片小贩的粤语叫卖声里,突然听到熟悉的听得懂的声音,还是,叶凛的,心里蓦然就委屈了,我想哭,想对他倾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我只是笑嘻嘻的用刚学会的一句粤语问好:“内好哇,叶先森。” 他沉默,很奇怪的低迷,似乎也是酝酿很久,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跟苏以要的你的电话,换了号码怎么不通知一声…还拉黑了我呢…香港,好玩吧?” 他是心直口快的人,也不会浪费时间说毫无意义的废话,打电话从来都是简明扼要的对话。这次却吞吞吐吐,找话题聊天似的。我不去深想,事实只会证明我在自作多情。 我还是笑嘻嘻:“恩,好玩着呢。以前求你你带我来不带,你嫌这里太挤太吵…我觉着特开心…” “夏瑚生了。” 我不知是哭还是笑,他思前想后,难以启齿的一句话,竟然只是这一句。 我怕第一次有点恨他,我咬牙切齿,手机几欲拿不稳。 我们陷入大片大片的沉默,谁也却也不去挂电话。 良久,他才嘶哑的跟我说了一句:“…温菁,对不起。” 前几日妈妈看我一副故作洒脱却内心挣脱不得要死不活的模样,让正逢出差香港跑新闻的苏以拖着我来香港旅游散心。 大学时看王家卫,旺角卡门,看陈可辛,甜蜜蜜,繁华的香港街角让我心动不已。我一直想着,如果以后有那么一个人,能带着我去这么一个地方,我会死而无憾。 g大遇见叶凛的第一眼,我确乎看见了人来人往的旺角街市里,那个桀骜不驯一脸戾气打架闹事嚣张得无法无天的阿华。 我看电影,却不入戏,我知道他似电影明星,他的人生也定是轰轰烈烈如电影剧情的。当然,女主与爱情,相遇与相恋,也不会是我的。 所以我将他作为一场电影,我清醒的看着他,听着他,演他的戏。即便在我咫尺,与女主夏瑚相爱相恋,我也没想过,与他在一起。 阴差阳错,冥冥之中,我就不知何时与他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叶凛道歉后的三百六十五天后,叶暖的周岁生日,我持着邀请函参加了我前夫的孩子的生日会。 夏瑚抱着孩子,叶凛拥护前后,温情脉脉。 我站在原地笑着,看着,直到苏以恨的牙痒痒的将我拖到他们面前。 前呼后拥的贺喜的人群,都说着祝福的欢喜话。 “暖暖好可爱奥…” “一定是个小帅哥,五官真像他帅气的爸爸和漂亮的妈妈…” ... 苏以嗤笑一声,冷着声音插入,“叶凛你真恶心,你不是说你要dink永远不要孩子的吗,自家老婆天天吃避孕药,你他妈在外头小三倒怀上了,啧啧…扶正还真是不一样,千人捧万人迎…” 我瞬间白了脸,求着拉着苏以就要往外走,“别闹,苏苏!苏苏,别说了!” “站着!”背后是叶凛的冷冷的回击。 “我就说不要请你们,要不是夏夏心善,我要死也不像想看到温菁你那张脸,还有你那狐朋狗友,别老是像疯狗似的乱咬人,赶紧领回家,我这儿不欢迎你们这两座大神!” 我瞬间惨白着一张脸,连回击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紧紧攥着苏以的手。 “叶凛,你说我可以,请不要侮辱我的朋友。”我深呼吸。 “嘿—我还就—”他又来了劲。 “叶凛!”背后又传来老爷子的不怒自威的呵斥。 年过八旬的他精神矍铄,步履依旧稳健的举着拐杖朝我们一步一步走来,“一群狂妄的年轻人,教外人看笑话!”他走近低斥。 他领着我苏以,叶凛一起走近休息室。 “您老位高权重三代军阀,我不敢冒犯您!可是您那混蛋孙子做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不知道?菁菁是你一手选的孙媳,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又在哪里?她不想争,但是我要替她要个说法,你们这样,难道不会良心不安?”苏以天不怕地不怕心直口快。 “你时时刻刻监视控制着你孙子让他不能透气,他在外面有女人你不可能不知道!”苏以一鼓作气。 “苏苏,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么?!”我严厉的打断,而后哀求的看着往日待我挺好的老爷子,“苏苏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话不知轻重,老爷子别见怪,我们这就回去。不给你们添乱了。” “菁菁大学没毕业就怀孕了,她为了给你们叶家生个孩子,辍了学,跟家里人断了交,孤苦伶仃的来到你们叶家,爹不疼娘不爱就完了,婆婆日日针锋相对,老公天天冷眼相待,还得在你们叶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跟你们虎视眈眈的一群狼狗亲戚周旋,生怕给你们叶家做错事!结果她换来的是什么,最亲密的老公看着她的孩子被你□□的亲戚使小动作流掉,呵呵,差点死在手术台的时候…她在手术台上一遍又一遍喊叶凛的时候你他么在干嘛!在夏瑚的温柔乡里!要不是主治医生在她的手机里打了我的电话,她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吗你说,你说啊叶凛?”苏以挣脱我的手指着叶凛,瞪着叶凛,噼里啪啦把叶凛骂的狗血淋头。 那件事在我心里,是永远抹不去的镇痛。如今就这样被人突兀的揭开,除了鲜血淋漓,也只剩满目疮痍。 我咬着牙,将指甲攥紧拳头里。 “苏苏,你他妈给我住嘴!你再说话,我们以后不用做朋友!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 在帮我吗?我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关心么?” 那日我死死拉着苏以,失魂落魄的走出叶家。 我但愿老爷子看在我的薄面上,对我几分愧疚上,不会为难苏以。 那日一片灰头败脸,苏以的声声讨伐,我的左右维掩,老爷子的沉默,他的沉默。 我知道我是他们之间最惨烈的牺牲品,我知道他们觉得愧对我,我从来都知道。 所以,他们唯有沉默。 早知就不该去,不该去。 去了闹了这么一出,结婚的时候不要个公道,离婚了却这样闹,他们大概觉得我惺惺作态。 次日叶凛打电话声讨:“温菁,你这样有意思吗?幼不幼稚?枉我以为你是个洒脱人,却跟一般妒妇一样来砸我场子教别人看我笑话…是,叶家对不起你,但你得到的,我们老叶家的财产,老爷子亏待你一分一毫没?你怎么这么不知足?还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你说,你还想要什么?嗯?” 我冷笑,他们只知愧对我了,自以为是的拿那些物质的东西偿还我,或者自欺欺人以为这样搪塞我,我便忘掉所有伤害,再次,被伤害。 “你尽管拿去,你们…呵呵,你们,你们叶家的…”他从来也没把我当做他们叶家的一份子。 切,他家的东西,又谁稀罕。 第3章 你的夏瑚 我如何算计他,唯一一次,他总是记恨着。而他对我的伤害,他总是忘得一干二净。 支身一人在g大读书的头一年,校园里头洋洋洒洒的都是社会学系系花的夏瑚与法语系才子叶凛的针锋相对,从社团的活动到学生会的竞选,每次叶凛都会死乞白赖的与夏瑚争,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真的有兴趣,总之就是很幼稚的想气死你。每次夏瑚气得半死的回寝室跟我抱怨时,我都乐得直哈哈。那时我从未想过我与他有任何交集。 第一次与他打照面,我历历在目,却恍若隔世。 那时夏瑚落选学生会主席,淘汰她的正是与她斗得你死我活的叶凛。那是夏瑚准备很久的雄心勃勃的演讲与宏图。在如今我了解至深后,完全可以想象他赢得主席竞选后嘚瑟的奚落。她一蹶不振的回寝室就趴在床上不起来了。寝室其他二人,怕是嫉妒,对夏瑚怪眼相待,我与她算是交好的朋友了。我毕竟担心她,上前问候,她怏怏的嗡着鼻音让我不管她时,我才知道她发烧了。是病了。 我想也没想,也没有女孩儿该有的娇矜与迟疑,只想着她病了该去看病,从床上背着她就蹭蹭蹭下楼准备去医院。在女寝的门口,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徘徊不前。他难得的迟疑。 他看到背上的夏瑚时,他脸上难得的心焦和懊悔。原谅我巨细靡遗的观察了他的每一个表情。 那一刻我们没任何交流,他便立即从我背上接过夏瑚,疾奔出校门口拦出租车。我跟在后面傻不拉几的跑。 那一富画面,心焦的男孩儿,专注的跑向远处,大汗的额头,在后面锲而不舍追着的女孩儿。 追逐的慢镜头,冗大天地间,似唯有我们二人,在阒静无声的奔跑。唯有我紊乱的心跳,扑哧扑哧在这天地间大声的叫嚣着。 夏瑚为此竞选太过认真执着,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又输的一塌糊涂,本来就身体不大好的她,就此突然的病倒了。她急性肺炎,医生只夸我们送来及时,夏瑚还在昏睡着打着点滴,叶凛压得低低的声音对医生说谢谢,然后倚在床沿目不转睛的看夏瑚。 医生退出病房,不知过了多久,叶凛疑惑的看向我,确乎才发现我这个人的存在,询问:“你…一直跟着我?” 我在他与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脑袋一片空白,傻不愣登的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回答。 “你和小夏夏一个寝室的吗?你是她的好朋友?”他再问。 我呆呆的点头。 “你对她不错,唔…她…她在你面前说起过我吗?”他酝酿着措辞问我。 “…恩。”都是骂他的气话… “恩,说的什么?” “…” “好吧,不难为你。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认识你。”你看,那时的他只是想通过我了解夏瑚与我做朋友,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不容置喙。 我一板一眼的答,“我叫温菁。温暖的温,艹青菁的菁。” “我叫叶凛。我这么出名,你应该老早就认得我吧。你今天感动到我了,对夏瑚真好。义气!以后你是我朋友,我罩你,温,叫什么来着,温…温菁。”他一副张狂样子。 “…” 适时夏瑚醒了,她雾眼蒙蒙的睁开眼睛,看四周,看见倚在床沿的我们。 “渴…菁菁…”她艰难的张了张嘴。 叶凛风风火火就探手从柜台到了热水递到夏瑚嘴边就要倒下去。被伺候惯了的大少爷完全无照顾人的经验,我眼疾手快就夺了他的杯子,吹吹了水温,从柜台拿了吸管,递到夏瑚嘴边。 夏瑚喝完了水,恢复了些精神,才注意到床沿边的死对头,一脸嫌弃的看他“你怎么在这里?想看我怎么被你气死的?” 叶凛一脸委屈无辜,“不是的…”然后眼神示意我对夏瑚解释。 我哭笑不得,无奈“夏夏,叶凛这次真不是来祸害你的,你病了,还是他背你来医院的。” 夏瑚一脸不领情,应该是□□裸的不信他的好心。 叶凛委屈更甚。 那次医院,夏瑚感谢我第一时间背她去医院,将我当作推心置腹的闺蜜。我们逐渐热络。 叶凛也从死乞白赖的气死夏瑚,到死乞白赖的黏着夏瑚,哪儿都有他的出没,哪儿都甩不掉。 夏瑚无语问苍天,苍天亦无语。派我来打发。 叶凛单方面将我当作他拜把子兄弟,每次我无奈的将他驱逐我们的视线之外的时候,他都嘻嘻哈哈,对我嘘寒问暖,只差没下乡探亲握手送温暖了。于此,我和叶凛,也这样渐渐的,熟稔起来。 我那时,我对他有了悸动,却依旧没有丝毫非分之想。 我一直坚信他两天生一对,夏瑚迟早是叶凛的。 叶凛这个人,爱就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纵你是冰,他也有绝对的信心用他的一腔热血将你融化。 过完年后的新学期伊始,从夏瑚小女儿娇态的整宿整宿煲电话粥时,我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夏瑚在我糗她才羞着脸囔囔嘟嘟与我说,叶凛做的混账事。霸道嚣张得可以,却是任何女孩儿都招架不住的。 叶凛在g市的火车站,直接拦截要回家的夏瑚,订了飞往苏黎世的班机。 夏瑚的梦想,就是在瑞士,苏黎世这么听着名字也美丽的地方,来场浪漫的旅行,以及异国帅哥的邂逅。 叶凛这招,无疑杀得夏瑚片甲不留。 他连夏瑚父母都安顿好了,以学生会主席的名头,美美夸了勤工俭学的夏瑚,见缝插针交待夏瑚被幸运抽中免费旅游瑞士的机票。夏瑚父母被这个混球哄得乐不可支,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这些的这些,我为何知道,因为,这场旅行,从给夏瑚父母打电话,到订双份飞机票,都是我这个狗头军师,一一指挥的。 叶凛每次可怜兮兮的求我,我都咬着牙怎么拒绝不了。他是我的魔怔。在他天天从我这里取夏瑚的经,甩也甩不掉的时候,我知道,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沦陷了。 我委屈又心酸,甜蜜又折磨。 夏瑚又一次不乖乖吃饭饿的胃痉挛,在医院挂点滴时,我亦忍者凌迟的经痛陪她。 我例假一向不规律,我又没有一般女孩的警觉,昨天还暴饮暴食冷饮,那日痛的我几乎在床上打滚时,听到叶凛在楼下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我在心里将他唾弃了个遍,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还是没出息的下了楼,忍着痛支开宿管大妈,让他进来女寝。 我浑身无力,几乎摸着墙的爬进寝室时,是叶凛的怒目而视,他斥责我:“夏瑚一天没吃饭你居然不知道,她一天又无精打采趟床上你怎么不问问啊?她胃疼!要不是我来找你们!你是不是让她痛死在寝室!” 说完背着夏瑚去医院,我没做多想就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身体的疼痛不及那一刻内心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委屈,我少言的整个身体倚在床沿,咬着牙不让自己委屈的哭出来。 我很想跟他理论,我也痛,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为什么没有人来问问我,来关心关心我? 可是又突然自己鄙视自己,我温菁一向活得粗枝大叶大大咧咧,什么时候也这样小肚鸡肠多愁善感了? 我成功的被大姨妈折磨得晕厥过去,醒过来的时候,我一睁眼就是叶凛那张放大的无比愧疚的脸。 他热泪盈眶的看着我醒过来,死死捉着我的手,“温菁,哥儿们!你终于醒了!” 然后声泪俱下的浮夸的道歉,“我错怪你了…哥儿们!我对不起你!我他妈脑子长泡,没看你也精神不好就瞎□□吵你嚷嚷!我他妈就说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嘴贱!我抽我自己…”他作势就要扇自己,我正优越感幸福感爆棚的被他逗得直乐,突然这么一出,伸手就去拦他。 我才发现他是一只握着我的手的,而此刻我的另一只手,也紧紧攥着她的。心跳似乎突然须臾间停了一下,措手不及间,我怔怔的看着他。 这一刻几乎是静止的,他也看着我,眼里是还未褪去浮夸的笑意。 他咳嗽一声,我慌乱的收了手,他的另一只却没放开我,依旧这么握着,很久,才慢腾腾的牵引着我的手朝盖着薄毯的我的肚子抚去,轻轻摩挲,愧疚的,不自然的问:“…还疼不疼?” 我没出息的,就掉眼泪了。却傻不愣登的胡乱的擦了眼睛,傻笑着:“…不疼。” 他又亲昵的拍了拍我的头,“傻!” “你也是个姑娘家,怎么不知道示弱呢…我这么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还不能给你依靠吗?” 他明明是男人的一腔耿直,我却情不自禁的当作了情人间亲昵的呢喃。我泪眼朦胧的,痴痴傻傻的,眨也不眨眼睛委屈的盯着他。 “乖,这才对。瞧你这一回才最像个女人!以后有委屈,记得有哥的肩膀给你靠,知道没?别自己闷在心里自己受着,听到没?” 任她是谁,这样霸道安心的安慰,她怎能不心动。 第4章 我的孩子 叶家老爷子戎马一生,是上过战场扛过枪杆子九死一生过的铁血峥峥的军人。 叶家老太太是个喝过洋墨水的富家小姐,一口流利俄语脱口而出,怀着一腔热血毅然投入抗战。 两人在动乱分裂的大年代里,轰轰烈烈的经历着一场革命爱情。 叶老功勋累累,在猎猎红旗下衣锦还乡时,风风光光迎娶了g市首富才貌兼备的四小姐,也就是叶老太太。 叶家有诸多传奇,令人置喙的逸闻轶事,可惜叶老太太去世得早,我一直遗憾未能有幸瞻仰一面这坚毅果敢的传奇女性。 初嫁入叶家,回叶老爷子家门时,山深林幽处第一次见那座掩掩映映的老宅。 山回路转,真的有几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味道。 这老爷子是一糙爷们,却紧紧细细捯饬了这一切,所有荣宠,都只为那叶老太太。 老宅外看古朴简拙,走近内里,却是处处不动声色的奢华与雅致。 我从来知道他有钱,却不知道他家底是这样,这样的雄厚… 那时我像个进城看什么稀奇的毛头楞小子,指指点点,左顾右盼,拉着叶凛问个不停。 他从结婚就开始厌恶我,自然不会回答我,一一浅笑着耐心回答我的,便是叶老爷子。 绕过双蝶偏飞的绣花屏风,进入里厅,入眼第一眼就是挂在雪白墙壁上用宣纸装裱完好的全家福。 叶家双老,他们的三个女儿,女婿。和我公公婆婆,还有儿时的叶凛和表妹们。三代同堂的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笑靥明媚,看起来就不禁让人有一种美好芳菲一世的幸福。 岂知,岂知,经年后兄弟姐妹之间的明争暗斗,暗流汹涌的不满嫉妒撕扯得这个家支离破碎… 叶老那时大概年过半百,却依然看得出英挺的硬汉风姿。他不苟言笑的挺直站着,微微搂过一个青白双鬓挽起的着一身藕色荷塘团簇旗袍的妇人。那妇人,安谧的笑着,美得不食烟火。她的眼里,沉寂着的是含饴弄孙的惬意与父慈子孝的蔚然。 我呆呆看着,欲上前抚摸相片中的她,叶凛一脸反感的打掉我的手:“起开!你别把奶奶碰脏了!” 天知道那时我有多尴尬,红着脸站在原地,我羞愤难当的低着头,不知所措。 背后传来尖锐的女人的凉凉奚落:“小凛这是谁呢?不知道这张破照片老爷子宝贝得很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自己亲手擦拭只差没烧高香供着的…这小姑娘倒好,一来就往上挠?嗨,真是晦气…” 继而是一个较为年轻的女孩儿的哼哼:“跟土包子进城似的,长得不及夏夏姐半分漂亮…真不知道老爷子看上她哪点,让凛哥哥受这种窝囊气!” 我乞求看身后的叶凛,他扭头不看我,沉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们是谁,他不为我,我自己为自己。我咬着牙,上前挽住叶凛的手臂:“不好意思,你们在说什么呀?对了,我是阿凛的老婆,你们呢老爷子叫我来这里养胎,唔,还真是个好地方…哎呀,肚子有点疼呢,阿凛扶我。”我死死掐了叶凛一下。 他瞪我,我继续掐他,他无奈,哼哼唧唧的扶着我进了我们的婚房。 我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笑着走远时,后面是她们的骂骂咧咧,叶凛低声嘲笑我:“温菁,我的好老婆,你这幅德行够贱,呵,她们估计气得够呛。” 我咬着牙恨恨反问:“叶凛,我不知你们叶家的一切禁忌,我不怪你不提前提醒我,也不用这么让我下不来台!看我出丑很好玩是吧?” 他笑:“你出丑?关我什么事?” 孩子,我那无缘的孩子… 深想我都会难受,我从回忆里起身。门铃响了。 叶恣和小姑提着大包小包来看我,在我的沙发上毫不客气的坐下时,就一副语重心长开启对我的教育,以及嫌弃模式。 我老僧入定窝在沙发里听那两个麻烦女人絮絮叨叨,在一堆大包小包里摸索我最爱的泡芙。 小姑终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拍掉我摸索的手,“只知道吃吃吃,被男人遭嫌成这样还不知道改改!” 叶恣接着骂,“你特么是脑子被驴踢了怎么的?说离婚就离婚,特么知道夏瑚怀孕还离婚?特么夏瑚还在当场看着你两儿离?要不是苏以这么一闹我特么还不知道,亏我千里迢迢从法国飞回来安慰你,你特么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哈?” “这不,我滋润着呢。”我没心没肺的打哈哈,“叶恣,需要我埋汰你么,你在法国除了吃喝玩乐败光家产你难道在奋进图强呢?” “你——!”叶恣和我掐成一团。 “哎…真的,就这样彻底完了?小菁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小姑一声长叹,悲悯的眼神看我。 我和叶恣纷纷停下来。 叶恣立马难过的红了眼,嗡着浓浓的哭腔,紧紧把我抱着。 “姐,你不爱凛哥哥了吗?你不是说要一辈子跟他死磕到底的吗?怎么这样就放弃了呢?” “…”我沉默,我太累了。 “姐,我,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故意推你,把你孩子流掉…我是混蛋,我是王八蛋,我对不起你,呜呜呜,姐…”叶恣哭得不能自己。 “叶恣,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我拍了拍她后背。 我该怎么怨这个姑娘,她是我未得及谋面的孩子的刽子手,却又是我在爱着叶凛无望岁月里唯一陪伴我的朋友。 叶恣人如其名,活的恣意,换句话说,也就是没心没肺。 那时老宅初见时,她就是那个在背后奚落我的小姑娘。 叶家人视叶凛为贾宝玉一般的二世祖混世魔王,对他这个逆子莫可奈何。叶恣却将这个自小就特立独行活得洒脱的表哥为偶像。 当叶恣听到传入叶家关于我的闲言闲语,我如何怀着孩子上位嫁给叶凛的第一刻,对我生了敌意,为她的偶像愤愤不平。 叶恣说,别看叶家人对叶凛嫌弃的要死,特别是老爷子,一见叶凛就骂好好驻法外交官不做跑去广告公司做创意总监,大少爷不做跑去点头哈腰为别人打工,其实内心对他是肯定的,叶家人打不了他的主意,因为一群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们,谁比叶凛要聪明出息? 叶恣还说,温菁,我见没见你之前,以为你是个红颜祸水,见了你的第一眼,就纳闷了,你这样的无颜无才又无德的插在夏夏姐和凛哥哥之间的三儿,还可以这么没皮没脸的嚣张?居然深得深明大义的老爷子的爱护?你这种人配凛哥哥,简直玷污我心里如神祗般存在的凛哥哥!我几乎不肖去了解你,就要去愤恨你! 两年前,叶凛受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终于松口答应陪怀孕六个月的我一同去产检,我在老宅外的槐花树下兴高采烈的等待他。 老槐树上了年纪,槐花簌簌的往下掉,朝阳从花枝的罅隙洋洋洒洒落下,我大腹便便伫立在阳光斑驳处,想象着他脚踏七彩祥云来接我,然后抚摸着肚子痴痴傻傻的偷偷乐。 由东向西,朝阳成了晚霞的那一刻,小姑胳臂挽着大衣站在我面前,眼神悲悯。 那是我和小姑的第一次相处,那时她是这么久外叶家除了老爷子外第一个理睬我的人。我还巨细靡遗的记得她那张八分似叶老太太温柔的脸,却一点不似老太太的盛满忧郁哀伤的眼眸。 她轻轻的拍掉落满我肩头的槐花,轻轻给我披上大衣,轻轻的捂住我的手,轻轻说:“天快黑了,回去吧孩子。” 我僵着身子不肯挪动半步,我固执觉得叶凛会来。他这么重承诺的人,肯定会来接我的。 她叹气:“他不会来了…跟我回去吧。肚子的宝宝也饿坏了…” 我立马红了眼,气冲冲的推掉她的手,“你胡说,他说了接我和宝宝去产检的,他一定会来的!” 适时在外面野了一天的叶恣回家,正见这一幕。 “嗨!我这暴脾气!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你?”她几乎是冲到我面前。 小姑连忙掩护我,“小恣,她是孕妇,情绪不稳定...” “孕妇怎么了?孕妇就可以骑在我们头上撒野?怀了我们叶家的种就无法无天了?小姨你是被欺负惯了怎么的,这个外人你也怕?温菁,今天大姨说你手脚不干净,偷了她的喝水的一套玻璃杯是不是?你还挺识货啊你,那是法国进口的杯子呢…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掐在我们老叶家头上玩我们呢!”她一个怒气冲冲,推推搡搡。 小姑没拦住她,我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倒在落满槐花的地前。 小姑说,那时她慌了神,第一次见槐花…合着我腿间汩汩不断流出鲜血…白森森的如此渗人…她此生不想见槐花… 她连忙叫叶恣稳住我,慌慌忙忙的往老宅冲去找老爷子。 叶恣被倒在血泊里我吓坏了,在我捂着肚子痛苦的恸哭□□里,愣了半晌,才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觉着此生的血就这样要从我的腿间流尽了,下腹绞痛,我蜷缩住身子,没有半分力气的唤她:“…救我…救我孩子…” 她方才幡然醒悟过来,失魂落魄的掏出手机拨打军附属医院的电话。 第5章 有女叶恣 叶恣回了国,哼哼唧唧就不愿意走了。 她可怜兮兮的瞧我:“姐…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啊…巴黎连一个陪我唠嗑说体己话的国人都没有…” 我一阵恶寒,不理睬她,拿着花洒侍弄我的花花草草。 她随我蹲下,一脸诚恳:“姐,我的十九岁生日快到了。” 我才停下来看她,一脸警惕:“你又想干什么?” 她讪笑,拍我:“放松,姐,二十岁我不过,十九岁代表我永驻青春,所以,我准备以我在法国蓝带大厨的厨艺来犒劳犒劳你。就咱两儿,家常便饭,我也想你做的家乡菜,好吗?” 小姑正从外头买了早餐回来,将早点放在鞋柜上,边拖鞋边说:“你这儿好山好水,一个人莳花弄草不也冷清,让小恣陪陪你不好?” 叶恣听小姑说话就头疼,不满嚷嚷:“什么花什么草?你说话又这么文绉绉,听着就来酸。” 小姑莫可奈何的摇头,也不去理她。 她娴熟的往桌上摆放碗碟:“老爷子给你的,你都退回去了,唯独讨了这么个幽僻的老房子,你真想鹤子梅妻孤独终老呢?” 她接着絮叨;“这农场的老房子虽说生前妈住过一段时间,不过也是和爸吵架躲进这农场的…后来爸怕找不到妈,偷偷买下的…好山好水却是太过冷清啊..” 叶恣跑过去顺了块三明治:“小姨你又在伤春悲秋了!我说你们这两儿情场失意婚姻不幸的已婚妇女,为什么要这么沧桑啊?处处是男人,处处是精彩,分了再去找更好的,过更好的生活…” 小姑将碗碟重重一放:“小孩儿家家的哪儿学的这些混账话!我看二姐二姐夫平日里就是对你太疏于管教了!” 叶恣无关痛痒的咬了一口三明治:“别提他们…他们什么时候管过我?” 小姑有些后悔自己说重了话。 我从一堆花花草草里站起来,也从小姑手上顺了块三明治坐下,“叶恣同志,我准了。我可先说好,就安安分分做饭,别又跟我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叶恣跳起一把搂住我:“谨遵领导命令!谢谢领导!” 果然不能太相信叶恣大小姐的鬼话。 叶恣大小姐十九岁生日的这一天,她拉着我兴致勃勃做了一大桌子菜,简直堪比除夕夜团圆饭。况且她在法国蓝带学做菜,西式料理甜点烘焙,合着我的中式小菜,简直要多诡异就有都诡异。 我一脸郁结的问她:“我们吃得完?会拉肚子吗?” 她神秘的对我笑笑,“姐,你放心…来来来,本小姐的生日礼物呢?” 我恨不得一脚踹她脸上,从一大早忙活到现在累成狗,一口气都没喘,她居然好意西跟我讨礼物。 在我的郁结中,果然来了让我郁结的…叶恣大小姐的狐朋狗友。 这群荷尔蒙过分旺盛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坐下来吃顿饭,风风火火抱着几箱啤酒,捣鼓我可怜的电视机直接做了卡拉ok,撕心裂肺的嚎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直接无视我这个主人的存在在我家毫无顾忌的开起了?! 门铃叮叮的不断响起,在我濒临爆发的边缘,迎来我最不想见到的一对狗男女。 叶凛搂着夏瑚走进来的时候,叶恣开开心心出去迎接。 “凛哥哥!” “恣妹妹,几天不见,又长肥了。”叶凛探手亲昵的捏她的脸。 “本小姐的生日礼物呢?”叶恣摊开手掌讨要。“咦…?别告诉我是这个?”她故作惊讶的指了指被她晾在一旁的夏瑚。 “这么寒掺?”叶恣不满的小声嘀咕,“我没邀请她来啊…” 叶凛继续捏她的脸,“一肚子坏水,又在说什么坏话…夏瑚你嫂子,她没邀请就不能来嘛?…还说我,你转性了?在咱们老叶家这么穷酸的地儿过生日?” 说完往里探眼巡视的他,看见没骨气看见他就准备往卧室躲的我。 我索性与他对视。大方走过去接话:“不好意思啊,寒舍简陋,两位大神到来让鄙舍蓬荜生辉啊。” 他只是盯着我,也不接我的话,看不出喜怒。只有微微皱动的眉出卖了他的情绪。 然后目光转了转,看见桌上的菜,目不斜视就过去坐下了。 叶恣兴致勃勃去向他炫耀她的作品。 我兴致缺缺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看一群毛孩子在我眼前跳来跳去干嚎。 “叮——”门铃再次响起,我起身去开门,迎接我的是苏以的一纪熊抱。还有苏以背后的邱辛司。 苏以和邱辛司并行走进来,“可想死我了,这几天跑来跑去跑新闻,忙得没时间来看你…” 邱辛司仔仔细细的端详了我一会,摸了摸下巴,“看起来气色还挺好。” 这是什么鬼情况,我在心里将叶恣腹诽了一千遍。我干哈哈的笑笑,“还好还好…” 然后叶恣大小姐便唯恐天下不乱的朝邱辛司大声嚷嚷:“我还以为这是谁来了?!苏大编辑和邱大记者!” 邱辛司闻声扭头,看见夏瑚就两眼放光,屁颠屁颠跑过去坐下。 “小瑚小瑚啊,几天没见,你就抛弃我这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嫁做人妇啊。”他故作幽怨。 苏以不情不愿陪在他一边坐下,小声哼哼。“邱辛司你看见夏瑚就这怂样…” 夏瑚很腼腆的对一众人笑了笑,也知道自己到来有几分尴尬。“邱哥…” “叶暖百岁宴我有事没能到场,我这个干爹还算吗?”邱辛司死皮赖脸跟她讲话。 叶凛瞬间不满了,“什么干爹?暖暖只能认我一个爹。” 饭桌上瞬间出现冷场。夏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苏以和叶恣很不厚道的在一旁窃笑。 我无奈的拿筷子敲了敲碗,“吃饭吃饭,今天寿星主厨,随便品尝。”然后就随便夹了近旁的菜埋头吃起来。 饭桌沉默了很一会,叶凛大概讽刺打击我已成习惯,逮着纰漏就不放过。 他捡了松鼠鳜鱼尝罢深深皱眉,“这鱼味道…少放了盐吧?嗯,温菁?” 我只想苦笑,他这是与我相处太久已成习惯?还是我已经抓住他的胃,我与他都无知觉? 他不知陪在他身边已是他梦寐以求的爱着的夏瑚吗 夏瑚脸色更不太好… 叶凛毫不自知的又挑了糖醋排骨尝了尝,眉头皱意淡掉。深合着白米饭巴拉了几口。微不可及的点了点头,似是再说今天饭菜还不错很和我胃口一般… 叶恣大小姐不乐意的嘟囔,“哥,你偏心,你只吃姐做的菜…我的西式大餐你看都不看一眼..” 叶凛是在想什么,才答非所问的回了句:“学什么西餐,不如学学怎么做苏菜。” 我看他,他却是头也不抬的吃饭,看不出表情。 电视机那边正巧停了唱歌,一个清越的声音从话筒里徐徐的传过来。 “叶恣小丫头,生日快乐。” 我扭头看去,竟是..竟是将我从手术台挽救回来的那个、那个医生。 他看我惊呆的表情看他,一脸宠溺的对我笑。对,我没看错,就是宠溺。 我更加惊呆的看着他。 他不温不火的笑着,拿着话筒:“怎么?不认得我了?我可把你记得清清楚楚呢。温菁。” 他又信步闲庭的向饭桌走过来,毛孩子又抢过话筒唱歌去了,四周再次嘈杂起来,但是,他的眼睛里,专注得像只剩下我似的,温润笑着笔直像我走来。 后来苏以一再取笑我,温菁,你果然是一奇葩,二十几年无人问津,成为离异的二手老女人后居然…居然在手术台招了一朵妇产科接生的烂桃花… 医生径直走过来在我身边的空位坐下,迫不及待就抄起筷子吃了我的一道菜。 “温菁,久仰大名,我可是你的粉丝,你的每篇专栏我可都不落下。美食专栏的博主就是不一样,这苏菜,做得真是炉火纯青。” 叶恣彻底不满了,“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尝一尝我做的?!好歹本小姐是法国蓝带的大厨手艺好吗?” 周围瞬间笑作一团,探手去吃她做的马卡龙。 第6章 他叫忍冬 我这个幽僻的地方,在市郊,确实没有什么乐子供他们玩乐。 一堆人吃好了,奇怪的但是都不肯走。在我的破电视机前和叶恣的小朋友们抢话筒嗨歌。 我在心里喟叹,烦躁。我是这辈子注定躲不过叶凛,他总是一副无愧的样子,让我正面迎击他。 我一个人出去透气,蹲在我悉心养的花花草草里。 背后突然插入那个清越的声音:“芍药?” 一个人静静都不行,被打扰的郁闷,我蹲着嗡着声音回“嗯。” 他似乎丝毫没意识到我对他的不欢迎,顾自随我蹲下,纤长干净的手碰了碰芍药,开启他的学术言论:“芍药,毛茛科,属多年生草本花卉。可入药,分为白芍和赤芍两种中药。白芍有调血通经,镇痛解痉的作用。赤芍则有清热凉血,散瘀止痛的作用..” 我很耐心听他叨叨完,无辜问他“我听不懂,陈大医师。” 他很轻的似很了然的笑了,像一阵清风入怀,格外令人舒服。“我姓陆,不姓陈,温菁。我叫陆忍冬,记住了吗?” “忍冬?”我起了兴趣,那也是一种花。 他又那样对我笑,“也是一味中药。”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怔怔的想。这个人… “爷爷是个老中医,我不才,没有承继他的半分绝学…他说他给我取名忍冬,一是希望我如常年葱绿的忍冬一样,坚韧强大,二是他通俗叫金银花,就像金银花露一样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一种药茶一般,默默为医,造福百姓吧,三呢,他又名鸳鸯藤,希望我的感情像这花一样顺遂,过得幸福美满…”他安静的讲,似乎不介意我听不听。 芍药在晚风里瑟瑟摇曳,我好奇问他:“那你怎么做了妇产科的医生?” 他这次笑而不答。 错开话题:“你种的这满园子芍药,像你,也格外适合你。” 他是从哪里看出我的为人我的性格咧?这个人老一副高深模样。 我最烦别人给我打哑谜,拿眼偷偷瞪他,不接话。 “温菁,我可以叫你菁菁吗?你呀,例假不调,老是经痛对吧?白芍倒是很适合你…依你毛毛躁躁的性格,肯定少不了磕磕撞撞,赤芍也适合你,散瘀止痛…” 这个人是调查我了吗?我没想多?为什么连我大姨妈这种私事也会如此明白?“我们以前认识..?”在这之前,我跟他从没正式的讲过一句话。 他又笑:“我是你的铁杆粉丝,把你的所有了解了个透不过分吧。怎么,怀疑我调查你?” 我拿眼瞪他,鬼才信。我写专栏我的隐私都是保密的。我深刻怀疑他是叶凛派来整我的,我才不上当。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我的头,我猛地抬头。他蹲着,也比我足足高了一个头。他居高临下的笑着看我,又摸了摸我的脸。 “怎么办,越看越想疼你?叶凛那小子不懂你的好,你两儿离婚正合我意。让我追你吧,菁菁?” 我此生没被除叶凛外的男人这样对待。叶凛在大学与我称兄道弟的日子里,待我是霸道的温柔的。 我已经怔怔的不知道作何反应。 夏瑚正巧这个时候像出来寻人的样子,左顾右盼。看到陆忍冬,不自禁就停下脚步径直就走了过来。“陆医生,菁菁…你们都在呀…” 陆忍冬很礼貌的颔首。 夏瑚看见他格外尊敬,“要不是阿凛说您不喜欢被打扰,我一定早早去您家拜访您了…暖暖现在长得又好又壮,多亏陆医生您啊。我身子一向不好,要不是陆医生开的方子,我也不会这么快恢复的…” 他客气的回答:“不用多谢,这个是我应该做的。” 我擦了擦眼,深刻怀疑此刻这个疏离的人是不是有多重人格。 这时叶凛像独自散步回来,苏以叶恣吵吵闹闹的出来找我,邱辛司眼巴巴的出来找夏瑚。 一时间他们都向我们这儿聚过来。 夏瑚继续对陆忍冬说话,“怎么不该多谢,你是我,还有菁菁的救命恩人呢…我听说,那会儿——” 邱辛司笑哈哈的插话打断:“小夏夏,你在这儿呢!害哥哥好找…” “…那会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烂醉在酒吧里,我断片儿拉着阿凛不让他走..阿凛不会不到的,菁菁,你恨我,你恨我…但请你原谅阿凛,这不怪他…”夏瑚突然打破这个禁忌对我倾诉衷肠。 我只是讽笑,看静默站在房檐阴影处不言语的叶凛。 “菁菁,你一直不肯跟我讲话,我约你,你也是拒绝…我知道,我知道我是罪人…可是我真的爱阿凛…我真的怀念我们在大学的时光,我真的一直将你当朋友…” “如果不是我...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话有多么不合时宜,但是我只有在这个时候在全部人面前向你认错...你也不会这一生都难以再有孩子…”夏瑚泪眼朦胧,几乎是痛苦着呢喃。 一行人静默,听她的话清清楚楚。 孩子,孩子,孩子,她真知道怎么往我心里捅刀子。我闭眼咬牙,气愤得不能自己,伸手向近在咫尺的她的脸— 我用尽全部力气,咬着牙扇去,那个人,他的爱人无畏勇士,护在他的爱人面前迎接重重的一击。 睁开眼,入眼是叶凛红了半边的右脸。他低着眉,无喜无怒,眼眸深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 心里哀恸,手指发抖,多少日子来的无力和疲惫席卷全身,我栽头向后倒去。 在晕厥的那一刻,陆忍冬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 最后无意识的一眼,我看到一幕幕如走马灯摇曳的他们— 邱辛司顿住要去挺身而出的步伐,落寞的侧脸; 苏以在他背后截住他要冲出去的身姿,酸涩的眼神; 突然咬着手背呜咽起来又自责如小兽的叶恣; 躲在那人怀里小鹿般又惊欲哭的夏瑚; 嘴角紧抿紧紧盯着倒在陆忍冬怀里的我的叶凛,我似乎,似乎看到那个无情无义的混球的眼里,那么一闪而过的愧意,恼意和担忧… 天旋地转的世界,模模糊糊里,还有陆忍冬低低的怒意的声音。 “…叶凛,你以后,一刻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