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种田:我家公子超凶猛》 第1章 人心就这样,如太阳不可直视 大乾十七年仲夏,热浪如潮,潜荟葱茏! 落日下的汜水河,仿似一条蜿蜒玉带,迤逦流向远方。 水面折射出点点金光,映照在河岸两侧,也映照在赵元的脸上。 呼——! 赵元收回目光,轻吐了一口气。 看着自己白皙得有些刺眼的双手。 再瞅瞅身上的书生长袍,他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事实。 这不是一场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了。 陌生的世界,他莫名其妙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少爷少爷!二叔他们又……!” 突兀的呼喊,顿时打破了长桥河畔的静谧。 临河一处青石院落,匆匆冲出一个鹅黄罗裙的俏丽丫鬟。 赵元揉了揉太阳穴,一阵头大! 自三天前醒来,原身那些旁系叔伯就已经为分家闹了好几次。 “这便回去!” 丫鬟刚一来到近前,赵元便学着原身腔调转身开口。 直到今天他才注意到,这个叫欣儿的丫鬟,生得极其俊俏水灵。 欣儿闻言不由一怔! 院试失利一病大半载的少爷,苏醒后就像换了个人。 每天都来这长桥上发呆,一天一顿饭,一站一整天! 每次来叫他说话都是怪怪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然而这次却大不一样。 甚至那双眸子比以往更加深邃明亮,看得她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难道少爷振作起来了?”欣儿想着。 二叔四婶他们一心想要脱离家族。 美其名曰不想给府里添负担,要自立门户。 但她并不关心这些,她只要少爷好那便一切都好。 看着少爷儒雅修长的背影,她也不由加快了脚步。 “七叔啊,守着空落落的老宅,族内上下数十口如何活得下去?” “是哦!身为管家当开导少爷,早些把那五十亩口粮薄田分了,总不能都拴在一棵树上耗着等死吧?” “你这婆娘怎地说话?分田就分田,何谓等死……?” 一来到院落门口,混乱糟杂的吵闹声便接连入耳。 赵元皱了皱眉,直接推门而入。 此刻院落内,站着一个右手拄杖左手握着烟袋锅子的驼背老者。 那费力挪动脚步的样子,似乎也没有几年活头了。 “少爷!”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赵元,驼背老者连忙开口。 随着他的一声少爷,面前数十号男女老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向赵元! 赵元虽然只有十七岁,但也顶着家主的头衔。 府里一应事务,都要经过他的点头才算作数,这便是家族的规矩和章法。 “咳,都来了?” 赵元干咳了一下,被这么多人围观,多少有些不自然。 前几次没搞清楚状况,就算被人上门议论,他也没有正面回应过。 “那个,赵元侄儿!” 迎着赵元目光,精明的二叔赵瑾,率先腆着胖脸笑了笑。 “身为家主你也看到了,现在府里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在家族余荫庇护下,上下老小还算安然,可如今大灾之年……!” “二哥,别整那些没用的,我来说吧!” 赵瑾还没把话说完,向来不吃亏的四婶也忍不住了。 “少家主,现在府里一日两餐都无法保障,生存都成了问题,大家也不想给家族添负担。老宅不说了,就把剩下的五十亩田产分了吧,也好各安天命!” “老宅?老宅是主母大人一手置办,与尔何干?” 赵元还未开口,丫鬟欣儿就气鼓鼓道:“还添什么负担?分明是怕跟着家族赔了自己那点儿私房吧?” 眼看朝廷征收边税在即,府里日子越来越难。 加上少爷院试失利,没有考取秀才身份便没有免税资格,这些人就坐不住了。 因为没钱交税,所有人都要服徭役来抵税,而不愿徭役的就得想办法出银子。 这些人说得冠冕堂皇,无非是怕跟着家族捞不到好处反而遭受连累。 毕竟少爷是主家,不会去服什么徭役,这些自然就要均摊到他们身上了。 “你个贱婢……!” 被一个丫鬟插嘴呵斥,四婶哪里忍得住,挥手便要抽向欣儿。 不过她刚一抬手,就被赵元那有些陌生的冷厉眼神生生吓退。 七叔神色一动,立即沉声叫道:“少爷?” 身为管家,他可不管别人怎么想,维护赵元就是他要做的。 换句话说,就算赵元要教训这些人,他也会毫不犹豫挺出这把老骨头。 众人心弦紧绷,纷纷看向赵元! 赵元受了院试失利打击,醒来后就有些不正常。 生怕激怒他犯了浑,直接拉他们去牙行插草贱卖。 “元哥哥……!” 甚至人群里的赵晓晓,这时也被二叔赵瑾抱了起来,怯怯喊了一声。 谁都知道赵元素来疼爱这个刚满七岁的旁系堂妹! 然而此刻,赵元却异常的平静。 他目光依次从众人身上扫过,淡淡道:“既然都想分了田地自立门户,那就分了吧!” 正如欣儿所言,这些人都在逃避困难,这是树倒猢狲散的节奏。 想留的不会走,要走的也留不住。 既然这样说了,那便是全都想好了的。 “多谢少爷,虽然分开了,但我们还是一家人!” “没错,少家主大义……!” 听到赵元这样说,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虽然言行举止依旧凝重肃然,但嘴角却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窃喜。 赵元微微摇头,侧身看向老管家:“此事还要麻烦七叔,稍后我会给每家立一份分户文书,明日带去县府报予主薄大人。” 说完,赵元抬脚便朝着书房而去。 “少爷……!” 欣儿俏脸不甘,但还是紧跟赵元追了过去。 下一刻,书房内! 看着已经铺好纸张的少爷,欣儿识趣儿地没有再开口。 她知道,少爷这是要以家主身份,书写什么分户文书了。 赵元也不说话。 取下笔架上的狼毫,蘸上墨汁便开始了笔走龙蛇。 随着一手漂亮的行楷小字儿跃然纸上,欣儿登时满眼自豪和崇拜。 但看着文字内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少爷就不生气?” “你很生气?”赵元笑了笑。 “可他们都是赵家一分子啊!” 欣儿有些气不过:“常言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些人不想着如何同舟共济,却算计着瓜分府里最后的田产,这和落井下石有什么分别?” 赵元点头,但他的确没有生气。 这些年为了支持原身考取功名,家业早已变卖一空。 现在的赵家,除了空落落的老宅,也就只剩那五十亩薄田了。 看不到希望的时候,生出异心也很正常。 何况人心就是这样,如太阳般不可直视! 不过看着沉默的赵元,欣儿还以为少爷惆怅难过了。 连忙又道:“少爷,不妨明儿个让七叔拐趟方府,去找下未来少奶奶……?” “不可!”赵元断然摇头。 未来少奶奶,自然指的是县尊大人的千金方彤了。 模糊记忆里,这个婚约还是娘亲和县尊大人一起定下的。 但随着娘亲离世家道败落,方家对这个婚约也渐有微词。 甚至欣儿并不知道,前身之所以院试失利抑郁成疾,也有来自那未来岳父的压力,说了些考不出功名就要解除婚约的狠话。 “既如此,便都做个了结吧!” 要是靠女人才能在这个世界立足,那就贻笑大方了。 想到这些,赵元便又拿起刚刚放下的纸笔,刷刷写了一份婚约解除文书。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也接受不了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 记得那方彤也只是在孩儿童时见过几次。 都说女大十八变,要是变得不顺眼或者丑出天际,一辈子岂不是种折磨? “少爷?” 然而看着解约文书,欣儿却是大惊失色。 如果说旁系族人的行为,只是让她气恼。 那么少爷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让她惊慌起来。 在她的认知里,少爷就算再怎么落魄,背后也还有个方家撑着。 一旦解除婚约,少爷就真的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啊! “好了,将此一并交予七叔!另外我有些饿了,快去做些吃食来。” 看着表情震惊的欣儿,赵元起身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欣儿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俏脸一片通红。 少爷一向循规蹈矩,尊卑有度,何时和她有过这样的亲密举动? 以至于迎着赵元浑不在意的清澈目光,她竟一下子忘了自己还想要说些什么! 第2章 一穷二白?少爷我要吃大米白面 傍晚时分。 院落里的喧嚣,终于沉寂了下来。 此刻赵元正愕然盯着桌子上一大碗不知何物的面糊糊。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就这,就这,就吃这……? “庖屋里只有这个了,少爷醒来这几日吃的那些粟米,都是邻里借凑而来。” 看着满脸诧异的少爷,欣儿手足无措地低头解释着。 正好走进来的老管家七叔,见状也连忙道:“少爷先忍一忍,待明日老奴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赵元脱口而出:“就算吃不上大米白面,也得有个菜吧?” 这样一大碗面糊糊,哪怕真的有些饿了,赵元也提不起胃口。 “少爷……!”七叔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从昏睡状态苏醒后,少爷就像丢了记忆失了魂。 难不成忘了赵家的状态,已经持续有大半年了? 粟米都捞不到嘴里,怎地会有大米白面,更何况是吃菜了? 不过七叔的反应,也让赵元意识到了什么。 但现在正值仲夏,就算府里没有种菜,野菜总该有的吧? 这几日在长桥上发呆,他可是看到河边水沟里生长着大量的野水芹。 而且山上还有成片的竹林。 虽然二三月才是竹笋最嫩的时候,但现在也不是不能吃啊! 听着赵元所言,欣儿的俏脸早已写满了惊异。 不过还是点头道:“少爷说的竹笋欣儿清楚,味道虽然涩柴,但还能入口。可那野水芹难道是河边碎叶圆管的浓腥水草?若是吃得,欣儿明日便去采摘一些。” 正说着,家仆二狗好巧不巧端着碗出现在门口。 赵元一眼就瞥见那碗里,不知何物的面糊糊竟然才只有半碗? 就这还小心翼翼搅动着热气,不住吞咽口水舍不得吃。 赵元一阵摇头! 记忆里家族生计困难,却也没想到一穷二白艰难到了如此程度。 但既来之则安之,也是该好好考虑一下如何解决吃饭的问题了。 “堂堂穿越者,岂能混得连饭都吃不上?” 心里想着,赵元轻轻将碗筷推向欣儿,转身而去道:“尔等分了吧!稍后准备一下,明日随我去县城采买粮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少爷我要吃大米白面!” “少……?”欣儿声音微颤。 七叔手里的烟袋锅子也是猛地一抖,狠狠嘬了几口。 赵元并不知道随口丢下的一句话,却让三个家仆彻夜难眠。 翌日清晨,老管家七叔和家仆二狗,早早就候在了院子里。 两人身上,还各自背着个已经整理好了的包袱。 七叔依旧吧嗒吧嗒抽着他的烟袋锅子,吞云吐雾。 二狗则垂头丧气低着头。 边上站着的丫鬟欣儿,也是双眼通红,不住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水。 这次赵元没有懒床,毕竟饿了一晚上,饥肠辘辘的滋味它不好受啊! 当他一踏出屋门看到三人,登时就皱起了眉头。 “少,少爷不卖欣儿可好?呜……!” 一看到赵元,欣儿就情绪爆发,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旁边一言不发的二狗,也忍不住抬袖擦了擦眼角。 一脸懵逼的赵元更加茫然了! 这时候,欣儿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扑到近前抓住了他的衣袖。 “七叔,七叔说卖掉他们两人就够了,要欣儿留下来照顾少爷。少爷放心,欣儿不会吃太多,欣儿舍不得离开少爷……!” “什,什么玩意儿?” 赵元嘴角一阵抽搐,挑眉道:“少爷何时说要卖掉尔等了?” “少爷不卖我等?” 二狗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红着眼惊疑抬头。 “少爷昨晚说要我等准备一下去县城采买大米白面,不卖我等又拿什么换钱去买?” 甚至就连七叔也微微皱眉,上前一步道:“少爷万不可打这老宅主意,此乃主母……。” “你,你们?” 赵元哭笑不得,他顿时明白三人为何这般模样了。 连连摆手道:“七叔快快放下包袱,带上分户文书。还有二狗,马上去村长老李头家,借他牛车一用!” 不得不说在封建制度熏陶下,主仆尊卑和忠孝仁义这些已经入骨入髓。 他只是说了句想吃大米白面,这些下人就能联想这么多,主动收拾包袱要发卖自身? 虽然这个朝代可以合法买卖人口,但他可做不到像前身那般,为了生计去卖人。 何况几天接触下来,他不仅接受了这个身份,也把眼前三人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欣儿:“你随我去书房,将那些书籍和闲置的文房杂物,统统打包清理出来……!” 既然要去采买粮食,自然要用银子。 昨天他就想好了的,书房里不少书籍文玩都是珍品,应该能卖不少钱。 想来也是家族对他抱了极大希望,曾经的学习用度都是捡最好的采买。 “少爷这是要卖书?” 满心狐疑正要转身的七叔,闻言登时色变。 手中拐杖猛地一杵地面,肃然道:“不可,万万不可……!” 在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书籍就是文人风骨。 文人卖书,不吝于女子自堕青楼,是会被人戳脊梁骨耻笑的。 甚至在大乾,衡量一个家族有没有底蕴。 往往会先看这个家族有没有书阁文房,书房里有没有传世典籍。 是以许多豪商富户,也不管自家小辈是不是读书的料。都会不惜重金拜访名师,给家族小辈求个学子身份,积淀文气。 好似有了文气就有了大户人家的底蕴,便不再是人们眼中逐利的商人。 毕竟商人没有地位,就算家财万贯,在世人眼中也不过铜臭加身,低人一等。 赵元自然知道这些! 但他可不会迂腐到饭都吃不上了,还去管它劳什子风骨底蕴?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就算说出来也不会被人理解。 是以他换了个说法委婉道:“七叔莫要说得如此严重,只是些书籍罢了。大不了度过这个难关,少爷我再想法子赚钱把书买回来就是!” 上辈子赵元最头疼的就是读书考试。 想想那为了考上理想大学而挑灯夜战的日子就是一阵后怕。 再世为人,读书是不可能读书了,何况还是晦涩难懂的科举! 大好时光,难道不该是家财良田数无尽,娇妻美妾成双对,好好享受人生的么? 管他天下千万事,闲来轻笑两三声! 就算赵元接受了这个身份现实,他也懒得理会模糊记忆里的前身恩怨。 既然老天让他来到了这个世上,那他就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活它一个烈马青葱。 不过赵元的回应,却让欣儿误以为少爷仍旧没从院试打击中走出来,这是要自暴自弃了。 顿时有些心疼地安慰道:“少爷切莫灰心,去岁榜上无名,今年再试就行了,这些书籍还是留下来的好。容欣儿再去瞧瞧,有无其他可卖的物什!” “什么乱七八糟,快去打包!” 赵元赏了小丫头一颗爆栗,无语地转身返回了书房……。 下一刻,一主三仆驾着牛车驶离了青石大院! 当然,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一些过路村民的注意。 “咦,赵元少爷那是做什么?” “能做什么?带那么多书,怕是又要拿去变卖了!” “造孽啊,堂堂赵家怎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好在村里以前都是赵家的佃户,即便看出什么也不敢过分乱言。 七叔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坐在牛车上闭眼垂目充耳不闻。 欣儿也低头保持着沉默。 前面驾车的二狗,则闷头抽着鞭子不停驱赶老牛,恨不得牛车快些驶出村子。 不过赵元却并不在意这些,他随意地靠坐在书籍杂物上,放眼朝着远方看去! 因为此行除了卖书换粮,他还想了解下城里的商事行情。 前身一心只读圣贤书,对社会民生几乎没有了解。 若要改变现在的困境,就得先找一个稳妥的赚钱法子。 想想前世看过的一些小说主角,赵元就不免有些感慨。 别人穿越,不是王侯贵胄就是豪门大阀二世祖,狂拽酷炫吊炸天。 他可倒好,不仅成了个院试失利的文弱书生。 就算只想做个富家少爷,家业田产也还被前身给败了个精光。 不过话说回来,那种豪门贵胄的生活,他还真不想要。 身处豪门大阀自然少不了勾心斗角,少不了倾轧算计。 重活一世,他只想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当个惬意的闲散少爷。 根据记忆,这个世界的文脉根基和前世的华夏有些相似。 但在历史发展和朝代传承上,却又完全不同。 如今号称大乾粮仓的西北疆域,遭遇了罕见的三年大旱。 而以鱼米之乡着称的东南富庶之地,今年也反常地连降暴雨。 如此大旱大涝,让本就建国不久,国力孱弱的大乾雪上加霜。 还好当今天子仁德,倾国之力安顿家国民生。 虽不至于饿殍遍野,可许多百姓还是受到了影响,流离失所。 牛车速度很慢! 三四十里的路程,硬是晃悠悠走了两个多时辰。 赵元远远就看到不算高大的城墙,已经有些斑驳破旧。 不过城门上‘永宁’两个黑色篆字,却是异常的醒目。 城门口,还站着两个值守的县府衙役。 因为永宁地处大乾西南边陲,和景国接壤,是以进出都要查看身份牙牌。 赵元一行的身份自然没有问题。 甚至赵元的牙牌被其中一个衙役查验后,登时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永宁,稍微有点儿身份的,都知道赵家村的赵元是县尊大人的乘龙快婿。 可惜赵家败落,那赵元也因院试失利而抑郁成疾一病不起。 却没想到,今天竟然生龙活虎来了城里? “原来是赵家少爷,敢问少爷可是要去县尊大人府上?” 确定了赵元身份,那衙役登时热情招呼起来。 虽然赵元秀才落榜,但架不住人家是县尊大人的未来贤婿啊,得罪不起! 不过也正是这一声招呼,顿时引来了城门口齐刷刷的目光。 甚至旋即,又有一道极其夸张的惊呼,瞬间震动全场:“呀?那不是去岁秋院试上交白卷的赵家小主,赵元公子吗?” 第3章 到底谁才是伪君子?杀人诛心 “啥?交白卷?” “赵元少爷院试失利竟是因为交了白卷?” 所有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满脸不可置信。 就连欣儿和二狗,以及老管家七叔也霍然瞪大了双眼。 自家少爷的学识名望,虽然比不过那些书香门第的世家才俊。 但是也顺利通过了县试和府试,又怎么会在院试上折戟沉沙? 何况眼前这个说话的,才学上远不如他的康文轩,都考了个秀才身份。 一开始他们就心有疑窦,可随着少爷返家后抑郁成疾,便也以为是他发挥失常。 可再怎么发挥失常,也不至于交白卷吧?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眼中,都泛着深深的不理解。 然而赵元却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前身自己的选择罢了。 因为在考前知道了父亲赵乾的一些事,这才交了白卷放弃了仕途。 但他不想掺和前身的事。 是以也懒得理会众人,朝着失神的二狗挥了挥手道:“走了走了,进城!” “康,康公子所言当真?” 看着缓缓而动的牛车,堪堪回过神的值守衙役,悄声看向康文轩。 如果是真的,这可是一件大事。 他可是听说,县尊大人对这个未来小婿早就有些不满。 康文轩一展手中折扇。 笑着看向牛车上的赵元故意大声道:“自然当真!院试交卷时,主考大人可是当场举起白卷加以斥责。丢人呐!那次简直没把我们永宁学子的脸给丢尽了!” 作为县尊千金方彤的仰慕者之一。 康文轩一想到朱颜绝代的方彤和赵元有婚约,就嫉妒得像吃了苍蝇屎一样难受。 如此大好机会,自然要抓住狠狠贬损一番。 是以瞥见牛车上的书籍,眼前又是一亮哈哈笑道:“看看吧,这个交白卷的废物竟然把圣贤书籍都打包了,这是要作甚?家道败落得都要卖书糊口了吗?” 霎时间,众人便发现牛车上装着的真是一捆捆书籍? 然而此刻,赵元却浑不在意瞥了康文轩一眼。 随口回了句:“咸吃萝卜淡操心,小爷卖书干你屁事?” 当众揭露自己交白卷已经很不厚道了,现在竟然还指摘起他卖书的事情了? “什么?真要卖书?” 康文轩还未反驳,旁边的一个书生闻言脸色一变。 接着一副捶胸顿足的愤懑模样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堂堂一介书生,竟然沦落到要靠卖书来糊口?同为读书人,我龚浩然羞于和他为伍。” “你又算老几?小爷为何要与你为伍?” 看着不少百姓在两人议论下开始指指点点,赵元愈发不爽。 虽然书生卖书的确让人瞧不起。 但若不让他们乖乖闭嘴,指不定在他走后,还会如何编排败坏他的名声了。 “敢问诸位,可有规定书生学子不能卖书?” 赵元喝住二狗停下牛车,朝着四周朗声道:“若没有,这两位如此哗众取宠编排本少爷,说不得少爷我要去县衙走上一遭了!” “你……!” 康文轩内心一紧,忐忑无比。 虽然赵元院试失利,但也在府试上获得了童生身份。 何况赵元还是县尊的乘龙快婿。 真要闹到县衙被定个污蔑同窗的罪名,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惹来一身骚气。 一旁文绉绉的龚浩然,看着赵元较真的目光,内心同样在打鼓。 但文人卖书本就有失体统,是以再次鼓起勇气道:“赵元你休要张狂,古来圣人着书立说便为教化世人,身为文人学子,卖书便是对圣人先贤的大不敬。” 像是被龚浩然的义正言辞感染,康文轩也顿时恢复了一些底气。 上前一步道:“没错,书籍乃是读书人安身立命之本,当如惜子一样珍视!” “哈哈哈,圣人有云,文事之重存呼于心……!” 赵元大笑,看着两人就像看着两个迂腐白痴,摇头反驳。 然而话未说完,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止住了话头儿。 他目光狡黠地瞟了眼屁股下压着的书籍,嘴角微掀道:“本少爷的书,本少爷想怎么卖就怎么卖。嗯,本少爷这几日出恭用的就是这些书籍纸张。你还别说,虽然用起来不够柔软,但也比石块儿棍子之类痛快多了!” “呸!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龚浩然怒气冲天,大有冲上来和赵元拼命抢书的架势。 康文轩自然不想错过机会,趁机拱火道:“赵元如此糟践先贤书籍,羞辱圣人教诲,本公子定要和龚兄同去师门揭发此事,上报学政司剥夺他的童生身份!” 此言一出,人群登时变色。 就连看不懂少爷为何突然大放厥词的七叔欣儿和二狗,也骤然惊慌起来。 一旦剥夺童生身份,少爷名声可就臭了,甚至这辈子都没资格再去参加科举。 甚至此刻,赵元也像是被吓到了。 只见他惊慌失措地跳下牛车,匆忙走近康文轩和龚浩然深深拱手一礼: “两位同窗爱书如子让人钦佩,赵元一时口误,口误啊!不过在下院试失利深受打击,只怕此后再也没有勇气科举了。割爱出让这些书籍,实属无奈之举!” 众人纷纷点头,赵元院试失利众所周知,甚至抑郁成疾一病不起。 如此之下想要卖书也就说的过去了。 然而让人惊愕的是,赵元说着又亲热地拉住两人的手。 慨然长叹道:“常言道,宝剑送英雄,红粉赠佳人。这些书若是到了不懂文事的无知者手里,只怕真要被当成垃圾毁掉了。倒不如贱卖与两位秀才老爷,也算是物尽其用。” 康文轩和龚浩然齐齐一怔,纷纷抽回手! 然而赵元却不给两人反应的机会,神色骤然一凛:“怎地,不愿意?难道两位爱书如子都是装出来的?难道两位敬重先贤圣人的教诲之言,都是伪君子放屁不成?” 龚浩然大惊! 压根儿不明白赵元脸皮怎会如此之厚,变脸如翻书。 康文轩也慌了神,急忙反驳道:“我等自然不是伪君子!” 但他话音刚落,便又被赵元贱兮兮地呛声道:“那就把这些书买了?你们买呀?” “你……!” 康文轩气得发抖,指着赵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杀人诛心! 这挨千刀的前倨后恭,竟然是在这里挖坑等着他们跳。 到底谁才是伪君子?这才是啊! 但看着四周无数不明真相的鄙夷目光,他也只能恨得牙根痒痒。 没错! 正缺银子的赵元就是想要宰他们一笔! 你不说书籍要像疼惜孩子一样珍视吗? 你不说书籍是读书人安身立命之本吗? 那就买下来! 否则眼睁睁看着把书当垃圾卖了却无动于衷。 那就证明方才说的话就是放屁,就是伪君子所为! 最终,还是书呆子龚浩然沉不住气,黑着脸认栽道:“买就买,本公子多少有些碎银!何况还有家大业大的康兄在此,难不成会缺了买书那点儿小钱不成?你,你开个价吧!” 听到这话,康文轩一个趔趄,险些没有当场吐血。 他家里做瓷器生意,在永宁是数得上的豪绅富户。 但再怎么有钱,也不能像龚浩然这货一样迂腐啊! 赵元咄咄逼人,那会是小钱的事儿吗? 被人宰了却不自知,甚至还在帮人数银子,简直了! 然而赵元却没有在意康文轩的反应,早已转身冲着惊呆的二狗子笑着招呼道:“没听到吗?还不快把书籍都卸下来给两位秀才老爷清点个明白?” “喏,那捆里有两套圣言孤本,还有那一捆十几套,里面都是难得一见的珍本。按照市价孤本典藏至少十两银子,珍本也得好几两银子……!” 龚浩然双眼爆睁,不由看向康文轩! 赵元狮子大开口,竟说那些所谓珍本和孤本就得大几十两银子? 他家是做字画营生,虽然有些积蓄,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十两银子的。 大灾之年,能够随身携带几两银子就已经算是巨款了。 何况一两银子就能购买两百斤大米白面。 要是换成更便宜的粟米杂粮,足够三口之家一年的温饱了! 然而此刻,康文轩却像便秘一样满脸纠结,转身就要朝着人群里面钻。 只不过他刚一抬脚,就被赵元一把拉住:“咦,文轩兄莫要着急取银子,我这珍本和孤本算下来就有七十八两之多。少爷我从不打诳语,说了贱卖自然要作数。” 赵元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继续道:“这样,那零头便都抹了去,还有剩下的书籍和文玩杂物,也都一并赠予文轩兄,如何?” 不如何! 康文轩心里大骂。 他想跑路啊,哪里是要取什么银子? 现在被赵元拽住,他真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但是此刻,就算真有地缝,赵元也会给他踏平了。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捆捆书籍被摆到了康文轩和龚浩然面前。 无奈两人根本凑不够银子,最终康文轩只得咬牙立了字据,让赵元去城里瓷器铺子取。 “哎!赵家日子并不好过,为了有口饭吃而贱卖藏书,着实难为赵元少爷了。” “也不算难为吧!既然赵元少爷秀才都不考了,留着书籍也没啥用,这样卖于有用之人,倒也两全其美……!” 几个了解赵家状况的农户,并没有觉得赵元此举不妥,反而暗暗同情起来。 然而此刻,正心疼银子窝火无处撒的康文轩,闻言哪里还能沉住气? 当即指着那几个老农呵斥道:“你们这些泥腿子嘀咕个什?本少爷大把银子没了是不是更值得同情?何况读书人的事儿,岂是尔等贱民能够看的明白?” “贱民?” 正喜滋滋收了欠条字据准备离开的赵元,闻言猛地停住了身形。 他缓缓回头,浓眉紧蹙地看向康文轩:“你,你方才说他们是泥腿子?是贱民?” 第4章 耕种也有大道理,生财之道 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时空来客。 赵元就算面对家奴仆从,也从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何况前世他也是农家子出身,对于人人平等的观念感触颇深。 借着卖书坏他名声他都没有隐忍,当场宰了对方一笔银子。 现在当着他的面还敢侮辱替他说话的农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难,难道不是?” 赵元忽然变化的眼神,让康文轩又是一个哆嗦。 心想已经被你讹诈了数十两银子,还想要怎样? 甚至察觉不妙的龚浩然,也下意识捂住腰间钱袋子后退了一步。 “当真不知进退啊!你这是在藐视天下所有农人吗?” 赵元骤然眯起双眼:“我大乾立国,以农为本。身为饱学之士,难道不知一日两餐的饭食,全都是你嘴里的贱民辛勤耕种换来的?” “身为天下人的衣食父母,他们耕种上的道理,只怕比之尔等也不遑多让。何况当今陛下也是农人出身,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是在通过藐视农人来藐视陛下?” “好!说的好!” 正心神忐忑的几个农人,登时拍手叫好。 很意外同为读书人的赵元,竟然会为他们说话。 而且说耕种也有道理,还并不比读书人知道的少? 甚至又说陛下也是农人出身? 赵元的这些话,简直点燃了所有农人的热血。 因为他们,竟然成了天下人的衣食父母,还能和高高在上的陛下相提并论了? “你,你你……!” 康文轩脸色大变,指着赵元半天说不出来。 根本没想到随口一句贱民泥腿子,竟然招来赵元这么大反应。 这可不是被宰多少银子的事儿了! 若真被扣上藐视陛下的帽子,他康家有多少脑袋也不够砍的! 甚至这一刻,就连龚浩然也惊呆了。 他知道,若不替康文轩开脱,说不定就要招来天大的祸事来。 是以连忙拱了拱手:“赵兄所言振聋发聩,但让在下不解的是,我等一日两餐也是辛勤赚取银子买来的,和他们农人有何干系?甚至他们农人耕种,又能有个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 赵元眼中隐隐有火光迸发。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点儿也不假。 今天若不给这迂腐蠢货们一些教训,只怕他们永远不会明白支撑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根基,正是来自普通农人百姓一点一滴的汗水堆砌。 赵元猛然抬手,指向远处水田里那些正忙着插秧的农人。 冷喝道:“看到了么?没有你们口中的泥腿子贱民犁田插秧,就算你们有钱又能去哪里买粮?甚至他们能靠双手养活一家老小,而你们,若科举不成,便只能成为家族寄生的废物。” “至于他们耕种的大道理?” 赵元冷冷瞥了眼两人,直接一甩衣袖,大步离开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早已看傻眼的老管家七叔和二狗欣儿,见状急忙跟上。 康文轩和龚浩然此刻浑身惊颤,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他们是废物? 他们连那些泥腿子农人都不如? 周围众多普通百姓,则开心大笑起来! 他们全都听懂了,原来他们耕种也有着很厉害的道理。 就连自恃清高的读书人,竟然也有不如他们的地方。 低头便见水中天,退步原来是向前;这样的诗词隐喻,当真是精妙至极! “他,他他……!” 龚浩然张口结舌,简直不敢相信。 康文轩也是心神大乱:“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身为通过院试考核的秀才,竟然被人当场作出诗文来抨击羞辱,而他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简直无地自容! 不过这赵元的诗文才学,何时能够出口成章,登峰造极了? 然而赵元并没有在意别人会怎么想。 入城后,他便第一时间吩咐二狗驾驭牛车直奔康家瓷器铺。 毕竟欠条字据只是一张纸,只有兑换成了银子心里才踏实。 “少爷厉害啊!” “太好了,有了这些银子,家里再也不会缺粮了!” 二狗欣儿不住惊叹,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家少爷,满眼的崇拜。 不过赵元却毫无波澜! 区区七十两银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按照他发家致富的目标打算,未来才不过刚刚开始。 而且他一进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主街两侧的商铺和售卖商品上。 尤其和吃穿住行密切相关的赚钱产业,更是他此行关注的重点。 至于老管家七叔,却是一言不发。 隐约间,他觉得少爷院试交白卷一定另有隐情。 他打算找机会询问一番。 因为方才少爷展现的诗文才学,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精深玄妙! “少爷,这康家瓷器铺倒是气派啊!” 随着牛车来到一家瓷器店铺前,二狗不由开口惊叹起来。 赵元当即回过神,吩咐七叔带着欠条字据进去兑换银子。 毕竟是七十两银子! 兑换过程耽搁了一会儿,但终究是白纸黑字赖不了账。 当看到七叔提着一小袋银子走出来时,欣儿和二狗的双眼都直了。 字据啥的根本不能和白花花的银子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视觉冲击。 “走,七叔去县衙,我们去坊市铁匠铺一趟!” 赵元也是心情大好,打算去找铁匠打造几口大铁锅。 方才片刻的街道穿行。 他注意到这个年代的普通百姓,食物主要是粟米和高粱。 至于大米白面,也只有豪门富户才能吃得起。 最直接原因就是,稻子小麦在这个时代产量很低,而且价格不菲。 民以食为天! 赵元打算就从吃食上下手,还要契合女人和孩子的需求。 因为不管在任何时代,女人和孩子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一番斟酌下来,赵元当即决定了他的第一份产业:做米花团之类的饴糖小食! 在这大米白面都吃不起的年代,谁会有闲心去研究零食来售卖? 这种大米原料做成的小食,不仅不起眼,还不会引人注意。 而且新奇罕见又有利可图,说它是独门生意也不为过。 正好他知道一些制作米花团和饴糖小食的简单方法,大铁锅必不可少。 当然,在这落后的世界,赵元赚钱的手段还有很多,但他很清楚怀璧其罪的道理。 前世看过很多小说,主角一上来就大张旗鼓地搞香皂美酒之类。 先不说在这官本位的时代会不会引起士族权贵的觊觎,单单这些颠覆认知又能赚钱的新奇东西一出现,就会引起无数人眼红! 要是再触动一些豪门大阀的利益。 以他目前的根基状况,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儿的。 是以第一步必须要稳,既要选择这个世界有的,又可以进行微小创新的东西来赚钱。 不过并不知道赵元意图的欣儿,一听要去铁匠铺就有些迷茫了。 “少爷可是要打造什么物什?” “不是说卖了书就去买粮的么,怎地要去铁匠铺了?” 就连二狗和准备动身离开的老管家七叔,也是满脸狐疑。 不过赵元并没有解释。 倒是像又想起了什么,指了指远处巷口几个卖菜的问道:“那里有不少卖鱼的贩夫,为何不见有人售卖河螺虾蟹和泥鳅黄鳝之类的水产?更不见有人吃食?” “少,少爷认真的吗?” 丫鬟欣儿还未开口,驾车的二狗已经诧异回头看向赵元。 谁不知道河螺泥鳅之类肉少又腥臭,一般都用来饲喂鸭鹅了。 和土味儿腥臊的猪肉一样,被人视之为贱肉,极少有人食用。 “肉少腥臭没人吃的贱肉?” 赵元眼前一亮道:“如此说酒楼里也不会有这些食材的菜品喽?” 永宁并不缺水源,汜水河蜿蜒迂回,几乎贯穿全境。 照理说不会缺少河螺虾蟹之类的水产,但他却从未见过有人捕捞吃食。 如此一来,似乎又多了一个赚钱的路子。 甚至这个还不需要投入什么成本,堪称一本万利。 “太好了,快些驾车去铁匠铺,忙完少爷带你们去天香楼大吃一顿,说不得还有机会享受一顿霸王餐了!” 不经意又发掘了一条生财之道,赵元更加信心十足。 从昨夜到现在,他可是水米未进。 若非想着先行定下赚钱的营生,他早就去享受美食了。 “少爷,啥是霸王餐?” 丫鬟欣儿侧着脑袋,一脸问号。 二狗虽然也不理解,但他听出来少爷是想吃席面儿了。 是以忍不住提醒道:“少爷,那天香楼可是咱永宁最奢华的酒楼。” 其实二狗是想说,就算现在有银子去得起天香楼,也不是这个造法儿! 不过对于这些,赵元笑了笑,仍旧没有解释。 毕竟认知见识上的差异无法弥补。 一个简单的事情,解释起来都需要旁征博引地赘述,极费唇舌。 很快,马车在一处铁匠铺门口停下。 看管铺子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大汉。 或许是经年累月淬火打铁的缘故,大汉身上的皮肤泛着铮亮的古铜色。 赵元也不废话,直接向大汉交代了五口大铁锅的尺寸和深浅形状。 然后付了定金,交代好傍晚时过来取后,便又在临近门市找了个成衣铺。 欣儿和二狗身上的衣衫,已经褪色破旧严重。 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 要想在天香楼顺利吃上霸王餐,首先派头儿气场必须要足,衣衫装扮更是基础! 第5章 霸王餐?少爷会被人打死的 “少爷使不得,使不得……!” “是啊少爷,我们这样挺好,穿了新衣反而耽误活儿计。” 一听少爷让成衣店掌柜给他们量身裁制衣衫,欣儿和二狗登时又惊又喜。 惊的是从没有主子给下人买衣服的道理,喜的是少爷变得如此平易近人。 就连成衣店的胖掌柜,也是满脸惊讶。 然而看着闪躲退避的两人,赵元一下子就黑了脸:“少爷我有大事要办,你们这身穿戴要是落了面子,事情办砸了,哼!” 啥?要办大事?是那霸王餐? 一听这话,饶是二狗和欣儿有些忐忑,也只得任由掌柜来量身裁衣。 “这位公子,两套成衣一共四百二十文。” 测量完尺寸,待欣儿和二狗选好布料,掌柜便报价道:“我看公子也是个和善豪爽的主儿,便抹了零头取钱四百文吧!先付五十文定金,余钱取衣时再付!” “何时可以取衣?”赵元点了点头问道。 “最快也得下午了!” 掌柜指了指一旁裁剪好的布料道:“那里还有几件棘手的活儿,所以……!” 啪! 赵元手掌一翻,半贯铜钱就出现在桌案上:“半个时辰,这五百文就是掌柜的了。” “少爷……?” 丫鬟欣儿张口结舌,满眼的不舍。 二狗子更是一把捂住那五百文钱,急道:“少爷怎可如此?” 二百文一套的成衣啊! 他们何时穿过料子这么贵的衣裳? 可是现在,少爷竟然为了赶时间,甩手又是一百文打了水漂儿。 要知道,就在昨天,家里还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了。 然而赵元像是知道他们会阻止一般,指了指门外悬空的太阳道:“过了正午,少爷我的大事便要错失良机!” 两人不由一怔。 虽然还想说就算有急事也不是这个花钱法儿啊! 但见少爷脸色严肃,便也不敢再做声。 毕竟主子就是主子。 身为下人好意提醒可以,但要是误了主子大事,他们可担待不起。 “呵呵,两位可是跟了个好主子啊!” 胖掌柜微微愣神后,立时露出满脸欣喜。 也不再说没时间的话了,当即把店里所有工人招呼到一起开始动手。 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一点也不假! 六七个熟练工人,裁剪的裁剪,缝制的缝制,烫衣的烫衣。 两套夏季成衣,半个时辰不到便全部完成! 二狗做的是一条青衫短褂,欣儿做的和身上一样,仍是一套鹅黄罗裙。 只不过以前的料子质地,和现在天差地别。 “嘿嘿,太好了这也!” 换上新衣憨笑的二狗,嘴巴就没有合上过。 欣儿也是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掩饰不住的激动。 “少爷,这新衣当真极好,欣儿觉着和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穿的也不差了!” “如此才好,欣儿等下要是能展现出千金小姐的派头,那就更好了!” 赵元打趣儿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欣儿生得本就丽质,现在换上新衣登时就像换了个人,明艳动人。 “嗯,你们可知那天香楼有何背景……?” 下一刻,坐上牛车朝着天香楼进发的赵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与此同时,已经办理完分户手续的老管家七叔。 正在县衙后面的一处厢房内,静静等待着县尊大人的回应。 碰巧县尊大人也在,七叔便将赵元的婚约解除文书直接递了上去。 “你说你家少爷从昏睡状态苏醒后,抑郁病症就好了?” 县尊方明德从手里的解约文书上收回目光,平静地看向老管家。 七叔连忙点头:“回大人,应该是好了!” “既然好了,以后再考功名便是。却让管家跑来解约,难道是在责怪本县不成?” 方明德胡须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因为知道一些隐秘内情,他才愿意和赵家结亲。 至于三番五次施压赵元,也是想勉励他努力考取功名。 却没想到,他的勉励反而导致后者压力过大,交了白卷抑郁成疾? 本来方明德还有些自责,但现在看到这张解约文书,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少爷绝无此意,大人切莫多想!” 七叔也觉得此举不妥,甚至也不明白少爷为何突然想要解除婚约。 是以忙又解释道:“少爷院试失利深受打击,怕是今后都不愿再参加科举了,为了不耽误令千金这才痛心放弃婚约……!” 婚约大事,一般家中长辈都要到场,最不济本人也得到场。 少爷让他这一把老骨头出面,从礼节上便说不过去。 不知情况的要是听说了这事,还以为方家小姐被他给休了。 毕竟解约和休书是两个概念! 不过还好,听到七叔这样说,方明德脸色好了一些。 他未置可否地将那文书放在了一边道:“回去告诉你家少爷,他若真想解除婚约,就亲自来和本县说个清楚。而且就算要解除,也得是由本县来提出!” “这……!”七叔微微一愣。 大户人家向来顾忌颜面,尤其婚约这种事,处理起来更加讲究。 看来还是少爷草率了! 想到这些,七叔忙又点头道:“县尊大人言之有理,这些话小人一定带到……!” 同一时间,城东天香楼! 一辆老牛破车慢悠悠穿过杨柳青青的河湾路口,停在了一座三层酒楼前。 微醺暖风中,赵元深吸了一口从酒楼飘出的饭菜香味儿,愈发觉得饿了。 然而就在二狗正要掀开车帘时,却听一个声音陡然喊道:“哎嗨嗨,把你们的破车挪开一些,这里是预留给贵客的……,对,说的就是你们,那辆破牛车!” 二狗一愣,循声便发现不远处站着个酒楼小厮,不由狠狠瞪了一眼。 心想小爷虽是下人,但也比你这个迎客小厮穿得好,嚣张个什么劲儿? 不过这是人家的地盘儿,二狗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牵动牛车朝着路边挪了挪。 赵元也有些不爽! 但一想这小厮要是不够嚣张,反而证明天香楼没什么实力。 现在临近正午,这里已经停了十几辆马车,显然来这里的都是有钱人。 不过现在,他赵元也不是没银子的人。 是以下了牛车,直接大手一挥:“走,咱们也进去!” 二狗登时昂头挺胸跟了上去,欣儿却是有些担心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 心想这里可没啥认识的人,少爷真要吃什么霸王餐搞事情,肯定会被人打死的! “客、客官里面请,敢问客官可有预订?” 看到牛车主人竟然是要进店吃饭,尤其看清方才被他呵斥的那个驾车下人穿戴极其讲究,小厮登时客气起来。 “没有!”赵元豪横摇头。 “那客官请在大厅落座!” 赵元扫了眼大厅环境,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二狗和欣儿第一次来这里,虽然有新衣裳撑场面,但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很快,店里一个跑堂小二快步走了过来。 随手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水,热情道:“几位客官,想来点儿什么?” “把你们的菜品明细拿给本少爷瞧瞧!” 赵元啪地将一只脚翘在了另一张椅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 跑堂小二不由一怔:“菜品明细?那是何物?本店没有啊!” “没有?没有本少爷如何知道来点儿什么?” “客官,本店招牌有佛手金卷,一品三鲜,凤尾鱼翅,喜鹊登梅……!” “停!停!”赵元挥手打断。 “菜名儿倒是文雅别致,可惜尽是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这位公子,小的所说可是众多食客推崇的名菜,您就没有个想吃的?” 跑堂小二脸色微变,若非眼前公子一身书生装扮,加上两个下人穿戴讲究,他会直接认为这人不是来吃饭而是来找茬的。 “没有!” 赵元果断摇头,正色又道:“那么,此间可有火锅?” 事实上,此刻不仅是跑堂小二怀疑赵元的企图。 就连二狗和欣儿一听什么火锅,心头也是暗暗狐疑起来。 要不是少爷提前交代过要办大事,甚至还给他们鸟枪换炮做了新衣,他们甚至会认为少爷的抑郁病症是不是又复发了。 不过还好,那跑堂小二极有涵养。 虽然闻言又是一愣,但旋即便又笑道:“原谅小人见识浅薄,本店没有什么火锅。但不知公子除了这个还想吃些什么?嗯,不妨再报几个菜名听听。本店汇集八方食材,只要公子报的菜名食材不偏门,本店就是现做也得给公子做出来!” “哦?” 赵元瞟了眼跑堂小二,嘴角微微一挑,当即清了清嗓子:“那你可听好了!” “公子请说!” “玉带虾仁、夫妻肺片、蚂蚁上树、酸菜鱼、东坡肘子、叫花鸡、梅菜扣肉、鱼香肉丝,糖醋排骨、爆椒鳝段、清蒸翅子、蟹黄春卷、红焖羊肉、软炸里脊、锅烧酱鸭……!” 赵元接连报出一堆菜名儿。 若非一口气接不上来,这还不算完。 但就算如此,这一番话也将小二听傻了眼,也引起了大厅内不少食客的注意。 甚至好巧不巧,正路过要出去接待什么贵客的天香楼掌柜,这一听更是直接停住了脚步! 第6章 少爷在玩儿火,方家有女初长成 “就这些吧,从这里面挑几道做给本公子尝尝!” 赵元好整以暇地端起桌子上的茶碗,轻轻在嘴边呷了一口。 此刻小二脸色犯难,简直要哭了。 赵元毫不停顿说出一堆菜名儿,根本不像信口胡诌。 因为也只有常吃的主儿,才能将菜名记得这么清楚。 但就算这些菜名食材不偏门,可还是闻所未闻,能做的出来才是有鬼了。 不过就在这时,那酒楼掌柜却一脸欣喜地走了过来,躬身小声道:“公子卓然不凡,在下酒楼掌柜刘贵,公子所言菜品小店的确做不来,难道公子知晓这些菜品的做法儿?” 赵元微微一愣! 抬头看着面前肥头大耳的中年掌柜,心里不由大喜。 正想佯装发作斥责小二,找来掌柜‘商谈’大事,却没想到后者主动送上了门? 看来不仅霸王餐有戏,要是顺利还有可能大赚一笔意外之财! “噢,原来是掌柜,刘掌柜好!” “公子客气了,敢问公子贵姓?” “呵呵,本少爷有姓但不贵,这些菜品都是本少爷的贴身私厨常做的,贴身私厨懂吧?” 刘贵心头一惊,不由看了看一旁坐着的两个仆从下人。 连下人衣着都这么讲究,看来这位少爷的来历不简单。 是以当即放低姿态道:“小人有所耳闻,看来公子也是个懂得享受的雅士!” “那是自然!” 赵元瞥了一眼刘贵,露出一副趾高气昂的神秘模样。 “这些菜品呢,都是本少爷私厨结合前朝王宫御膳的做法儿,走南闯北寻来食材研究出来的,本少爷自然知晓做法。怎么,刘掌柜对这些有兴趣?” 刘贵心底不由一颤,险些没有惊呼捡到宝了! 前朝王宫御膳啊! 那可是给皇帝老子做的吃食,这小子是走了多大的运才能得到那些菜品做法儿? 要是天香楼有了这些新菜品,生意绝对要再上一层楼。 不,再上几层楼都有可能! 毕竟在大乾的其他繁华城池,天香楼还有六个分店。 刘掌柜心念电转之际,二狗和欣儿却是早已惊得屏住了呼吸。 虽然不清楚少爷哪里知道的那么多菜名儿。 但可以肯定的是,少爷的抑郁病症只怕是真的复发了。 为了什么霸王餐,竟然连前朝王宫御膳都扯了出来,这还怎么收场? 欣儿发丝掩映下的耳后根,已经急得一片通红。 二狗也是从一开始听着菜名大吞口水,到现在变得双眼爆睁如铜铃。 他记得少爷从来没有进过庖屋,又何时懂得了做菜? 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少爷这是在玩儿火啊,怕是真会被人打死的! “少爷,你莫不是忘了……!” 二狗决定叫醒少爷,就算来时少爷说过,进入酒楼不准他们说话也不行。 “闭嘴!”赵元眉毛一挑。 然而这一幕,看在刘贵眼里却变了味儿。 还以为下人担心自己主子泄露了菜品做法儿,这是在暗示提醒着什么。 是以急忙追问道:“敢问公子可否告知这些菜品做法儿,我天香楼定会感激公子大恩!” “感激大恩?” 赵元摇了摇头,当即起身道:“刘掌柜,你可知这些菜品的诞生,耗费了多少人工和食材成本吗?看来你并不清楚其中隐藏的价值。二狗欣儿,咱们走!” 二狗和欣儿闻言果断起身,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肚! 这天香楼虽好,但还是不要吃了,还是回家喝那杂面糊糊比较安心。 “啊,这……!” 刘掌柜见状登时急道:“公子且慢,不妨这样,公子开个价如何?” “刘掌柜啊刘掌柜,你可清楚得到这些菜品的做法儿意味着什么吗?” 赵元大袖一甩,派头十足地扫视四周道:“皇帝御膳的做法,你天香楼要是得到,只怕就算有现今的格局,也装不下天下慕名而来的食客!” 刘掌柜一愣,瞬间如梦初醒,大喜道:“公子目光高远,让人自叹弗如。不如这样,还请公子赏脸后堂详谈如何?” 赵元嘴角微微一挑! 这就对了,本少爷可是有真本事在手,不怕你不上套儿! 然而看着赵元随着刘贵朝着酒楼后堂大步走去,欣儿和二狗却面面相觑起来。 “这,这该如何是好?”欣儿很慌。 二狗望了望少爷消失的背影,内心也不由涌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要不我们走?嗯,我是说去方府找县尊老爷……?” 然而二狗不知道的是,此刻县尊大人的心情很不美丽。 他若是去了方府,很可能会被乱棍打出去。 随着老管家七叔离开县衙,县尊方明德也一脸阴沉地回到了方府。 本来欢声笑语的府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所有下人噤若寒蝉。 “父亲,这当真是他亲笔所书?” 内宅偏院里,捧着父亲拿来的婚约解除文书,方彤黛眉微皱。 这一皱,直接令爬满围墙花团锦簇的蔷薇都显得黯淡了下来。 那是一张无法形容的精致容颜! 当真称得上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那赵家老管家亲自送来,自然是了!” 方明德心绪复杂地点了点头。 对于自幼失去娘亲的唯一爱女,他向来疼爱有加。 况且方彤自小喜文,晓四书通五经,素有永宁第一才女的美名。 正因如此,他才对那赵元寄予厚望,盼着后者科举高中求得功名。 否则他可不想让才貌双全的爱女,嫁给一个家族没落的穷酸书生。 “彤儿莫要伤怀,婚约大事向来须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书虽是他亲笔,但没有亲友四邻的见证,自然也做不得数。” 看着陷入沉默的爱女,方明德急忙劝慰道:“当然,若你点头,此事便也就此作罢!” 方彤和赵元儿时便相识相知,算得上青梅竹马。 虽然大了以后再未见过,但方明德却知自家爱女的芳心,早已被那小子偷了去。 因为方彤深受女训女戒的熏陶,三从四德的观念根深蒂固。 认为有了婚约,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不可改变,也不能改变! 若非如此,方明德也不会收下解除婚约文书急匆匆返家交给方彤了。 换句话说,他想让方彤自己做主,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然而出乎意料,方彤竟然如他一般,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只是默默收起那张解约文书,缓缓起身一礼,而后戚戚然返回了厢房。 方明德不由叹了口气,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接着突然一咬牙,恨恨道:“那个臭小子,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第7章 五百两巨款!刘掌柜彻底慌了 与此同时,和方明德一样意难平的还有一个人,康文轩! 被赵元讹诈了银子,接着又被当众做诗抨击羞辱,他的脸简直丢尽了。 为了一舒胸中愤懑! 他和龚浩然便邀了凉州来的好友陆瑾瑜,以及两个清倌人欲往天香楼畅饮解闷。 由于另外三人都带着丫鬟随从,当他们的马车在天香楼前停下后,一行十余人瞬间就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咦,康大少爷您可算是来了!” 门口迎客的酒楼小厮,一看到康文轩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康文轩瞥了他一眼:“怎地不见刘掌柜出来迎我?” 他可是这里的大主顾,每次预订席面儿,刘掌柜都会亲自相迎。 何况这次还邀了陆瑾瑜和两个清倌人过来,面子可不是这样丢的。 然而就在康文轩不爽的时候。 便见那刘掌柜神色恭敬地送了一个公子出来。 那公子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光鲜亮丽的仆从,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 刘掌柜就和那公子在酒楼门口迎来送往相互作别,甚是热络客套。 这一刻! 赵元神采飞扬地带着欣儿和二狗,从他们数丈之外大步而过。 现在赵元的钱袋足足多了五百两银票,想要低调都压不住啊! 根本没想到随口百两一个菜品配方,那刘贵竟然没有压价。 五百两巨款,堪称一朝暴富! 有了这些钱,接下来能干的事可就多了,比如买些田产继续当地主。 在这偏远贫瘠的永宁,田地的价格平均不过十两银子一亩。 五百两就能购买五十亩,不过这似乎和分给家族旁系的田亩数一样? 赵元当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买了田地,他的许多想法就无法进行了。 倒不如利用这些本钱,加快米花团副食作坊的建造运作。 或者直接买些有手艺的家奴,为以后建造更多作坊赚银子做准备。 “对,买家奴!”赵元登时有了主意。 与此同时,看着赵元心满意足地走向一辆老牛破车。 刘掌柜微微错愕后便也收回了目光,转头满脸笑容地迎向了康文轩一众。 对于赵元提供的菜品配方,他丝毫没有怀疑! 在他看来,坐牛车的赵元这是低调,反而显得身份来头更加的神秘。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那些菜品配方中,对于食材配料的选取和处理都极其罕见。 就凭出神入化的方子搭配,他笃定那些菜品定然出自前朝皇家御厨,堪称无价! 尤其对方书写菜品配方的一手行楷小书,字里行间浸染的笔力功底,非数十年的大家不可为,可这些字却偏偏出自一个年轻少年公子之手。 所谓的隐世豪门,便是这文气底蕴的积累沉淀! 刘掌柜不疑有他,对于那花费的五百两银子,丝毫不觉得吃亏。 “那、那,那不是赵元么?” 然而刘掌柜刚一迎到康文轩近前,就听一旁的龚浩然突然开口。 此刻康文轩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要滴出水来,闻言咬牙切齿地看向刘掌柜,疑惑问道:“不是他又是谁,却不知他来这天香楼作甚?” “赵元?” 刘掌柜心头咯噔一沉,当即惊道:“你说他是赵元?哪个赵元?” “永宁还能有几个赵元?自然是赵家村那个交白卷的破落户了!” 刘掌柜张口结舌,赵家那个交白卷抑郁成疾的书呆子? 不对,方才提供菜品配方和自己侃侃而谈时,他哪里有半点儿抑郁呆傻了? “康少爷,你确定没有看错?”刘贵不可置信再次追问。 康文轩冷哼一声:“我与浩然和他同窗数载,就算化成灰也不会看错!” 刘贵顿时觉得胸口被人狠狠砸了一锤! 他抬头看着牛车早已消失的方向,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方才在后堂的一幕! “刘掌柜,本公子今天也是来了心情,否则这种绝密菜品配方,区区百两银子本少爷又怎会贱卖于你?如你诚意使然,也为了天下人的口福,本公子就破例卖你五道!” 说着那公子便龙飞凤舞地在纸上一连写出了七道菜品的配方和烹制流程。 并豪爽地说,多出的两道算是赠送,为的是以后菜品原材料的供货合作而为之! 那一刻,刘掌柜笃定这个神秘公子就是情绪到了。 因为这种皇帝老子吃的菜品秘方,没有人会轻易拿出来。 甚至就算要卖,也的确不会只卖百两银子一道。 何况那赵元当即就到了后厨,按照糖醋鲤鱼和果木烤鸭两道菜品配方,当场指点大厨做出了半成品。虽然时间比较仓促,但就算是半成品,那成色味道儿也是鲜美罕见。 至于其余的红烧鳝段、泥鳅豆腐汤、油焖大虾、爆炒河螺、清蒸螃蟹这些,因为腥味浓烈,很少有人食用不说,更是难登大雅。 是以在缺少食材的情况下,并没有进行现场试做。 可没想到这个神秘公子竟然是赵元?这就有些坑人了! 谁不知道赵元是县尊大人的未来贤婿,可就在去岁的院试上,他当场交了白卷成了不少学子眼里的笑柄。 接着就听闻他返回家中抑郁成疾一病不起。 尤其刘掌柜反应到,那赵元一开始似乎是带着两个仆从来吃饭的,但最后却拿了配方银子直接就走了……! “完犊子了!” 刘贵不由一惊,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方恐怕就不是来吃饭的,原本就是来骗银子的。 有县尊大人撑腰,就算赵元后面给的几道菜品配方是假的,他也没办法。 毕竟前两道是真,也当场验证过了,对方只要一句你制作过程和火候掌控有问题才导致后面五道菜品做不出来,他也没处说理。 “刘掌柜,刘掌柜……?” 康文轩就纳闷了,这姓刘的怎么像丢了魂儿似的盯着赵元消失的地方? 小爷今天可是带着贵客预订了席面儿来的,你不忙着迎接,更待何时? 刘贵被这一叫,登时回过神来。 连忙冲着众人拱手道:“不好意思,康少爷请,诸位公子小姐,快快里面请!” 康文轩觉得这刘掌柜今天有些不正常,不过一想到赵元,也就是释然了。 从城门口相遇到现在,他都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是以再次追问道:“敢问刘掌柜,那赵元到底来此作甚?” “他……?吃饭!”刘掌柜咬了咬牙。 堂堂天香楼大掌柜! 竟然被一个抑郁呆傻交白卷的家伙骗了? 若真如此,这特么打死都不能说出去啊! “哼!定然是讹了我们银子才想着来挥霍的……!” 龚浩然不忿开口。 没想到赵元如此不堪,有了银子就想着挥霍,看来赵家的败落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听到龚浩然这话,刘掌柜整张脸儿直接绿了。 甚至都没有询问赵元为何也讹了他们银子的事儿。 招呼众人进了酒楼后,就慌忙找了个借口,一头扎进了酒楼后厨。 此刻赵元的牛车已经停在了西市的一个小酒馆门口! 他根本没注意自己走出酒楼时,又碰到了康文轩等人。 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在刘掌柜那里暴露了! 但这些重要么?不重要! 因为他对自己的菜品配方信心十足。 否则又怎敢顺手签下那些菜品食材的独家供货协议。 “掌柜的,来只烤全羊,再来一坛烧酒!” 在天香楼只顾着忽悠银子,却忘了肚子还没有填饱。 “少爷,一整只吗?会不会有些多?” 欣儿诧异地盯着自家少爷,大眼骨碌碌直转。 虽然少爷方才好像从天香楼掌柜那里弄到了一笔巨款,大吃一顿也是应该。 但就算加上去铁匠铺寻找七叔的二狗两人,他们也吃不完一整只烤全羊啊! “吃吧,吃不完带回去晚上吃!” 赵元觉着自己的小身板属实过于单薄,必须得好好补补了。 说着便又叫来酒馆掌柜找来纸笔,边写边吩咐道:“稍后你和二狗就照着这个清单购买粮食肉菜等食材,以后府里顿顿都要有肉吃才行!” 欣儿一怔,顿顿有肉吃? 这得多殷实的人家才能做的到啊! 然而让欣儿更加意外的是,随着二狗和老管家七叔赶到酒馆。 赵元又补充了一句,说吃完饭还要先去牙行一趟! “牙行?可是要购买家奴仆从了?” 二狗登时就慌了:“少爷这是嫌弃我等做不了活儿计?” 日子刚刚有了转机,他生怕少爷买了家仆不要他们了。 然而赵元却慢条斯理扯下一个烤羊腿,大咬一口嘟哝道:“想什么呢?以后跟着少爷吃香喝辣不在话下。现在都给我好好吃肉喝酒,等下还有许多事要忙……!” 第8章 怎么又是他?诡异得难以理解 天香楼! 此刻的刘掌柜,正手持筷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得知赵元身份后,他便冲回厨房从另外五道菜里挑了一道红烧鳝段。 并在第一时间找人寻来了食材,没想到照着菜品方子还真做了出来。 并且他尝了尝,成菜不仅没有丝毫腥味儿,甚至味道简直不要太鲜美。 这道菜的核心在于烹制前的料汁儿腌制去腥,再加上烧酒调味儿,简直妙不可言! 刘贵又夹了一道鳝段吹了吹送进嘴里,嗯,肉质滑嫩鲜香,绝对错不了! “老韩头,你来尝尝!” 老韩头是酒楼的大厨,这红烧鳝段就是他按照那菜品配方一步步试做出来的。 是以老韩头也无比期待地夹了一块儿塞进了嘴里:“唔,烫……,哇,好,好吃……!” “掌柜的,这鳝段绝了,味道鲜美浓郁,可惜少了料汁儿里说的那高度白酒,不然味道应该更佳绝妙!” 听到这话,刘贵不由松了口气。 这么看来,其他几道菜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了。 因为那赵元说过,现在的酒水烈度远远不够,效果并不是很好。 但就算这样,做出的味道儿也让老韩头都忍不住叫绝。 只是刘贵很不理解! 一个抑郁成疾的落榜书生,怎地就突然懂了这许多美食方子? 难不成赵元那些话半真半假,他当真意外得到了前朝皇室的一些御用食谱配方不成? 不管如何,以后得和赵元打好关系,要是能多弄些菜品方子就更好了。 单单目前试制的三道菜品,若是能在所有酒楼同时推出,就能带来巨大的利润! 至于那五百两花费,和带来的利润相比简直就是毛毛雨。 想到这些,他连忙吩咐道:“照此再做一道,我亲自送到三楼雅间,先请康大少爷那些人品尝一番!” “得嘞!” 三楼雅间内,康文轩正在向凉州来的陆瑾瑜热情介绍着天香楼的招牌菜。 “陆少爷,这三鲜脑花可是咱永宁天香楼响当当的名菜,您试吃!” “不错,爽滑细嫩唇齿留香,不过要是细品,还略有一丝怪味儿残留。” “这道呢?这可是红翎锦鸡辅以大山里的菌子慢火焖煮而成,您品下!” “鲜,只不过锦鸡肉质火候不到,若是再软烂些会更好……!” 陆瑾瑜侃侃而谈,刻意在两个清倌人面前展现出一副见闻渊博的高深模样。 说着,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浩然兄方才说那赵元在城门口讹诈你们银子又是为何?” “唔……!” 康文轩登时语塞,不由瞪了眼龚浩然。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可倒好,直接丢脸丢到陆兄的面前了。 不过康文轩也知道,这件事目睹者众,早晚都会被人传扬开来。 既然有人追问,倒也不如大方地承认。 好歹自己说出来,也能落个不和赵元那小人一般见识的广阔胸怀。 只不过让康文轩没想到的是,随着他将赵元那首插秧诗说出,一直笑颜陪酒的两个清倌女子登时愣住了。 甚至就连陆瑾瑜也愕然怔在当场!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陆瑾瑜深吸了一口气:“真是那交白卷的赵元所做?此诗禅机暗藏,竟将农人一心耕种默默奉献的本质渲染得出神入化,当真是玲珑心思精妙至极……!” 众人无不愕然,尤其是康文轩和龚浩然也呆住了。 陆瑾瑜可是整个凉州府首屈一指的大才子。 连他也如此盛赞这篇诗文,看来自己两人还是小看了赵元。 就在这时,刘掌柜亲自端着一个大托盘走进了雅间,笑着道:“的确精妙!正好小店刚刚创制了一道新菜,便算是为此好诗而贺,还请诸位公子小姐试吃品尝!” “鳝鱼?” 康文轩登时脸都黑了。 这家禽吃的腥臭鳝鱼何时也能上的席面儿了? 没见那三鲜脑花和菌汤锦鸡都入不了陆公子的眼,你却端上来这样一盘没人吃的玩意儿,你这是给老子难堪来的么? “刘掌柜,你这也……!” 龚浩然也向后列了列身子,满脸嫌弃道:“这东西极少会有人吃,贵酒楼创制什么不好,偏偏试做此物,未免……!” “不是,康大少爷,龚少爷,诸位公子小姐……!” “快些收了去!刘掌柜,你可知道这位公子是谁?” 康文轩声音都已经变得有些低沉。 尤其方才赵元那首插秧诗还被刘掌柜连声夸赞,更让他感到不爽。 是以直接拉下了脸道:“这可是凉州第一才子,去岁乡试第一的解元老爷,凉州陆家陆大少爷。也只有他的面子,才能请得动醉春楼和教坊司的两位头牌才女!” “虽说咱们永宁偏僻百姓困顿,但好歹也是紧邻景国的边塞要地,从来不缺南来北往的商货。还不至于穷到拿一道连泥腿子都不吃的鳝鱼来招待贵客吧?” “那个,康大少爷,这……!” “行了,我康家也不至于付不起一顿饭钱,你的好意本少爷心领了,撤了吧!” 刘贵极其憋屈,但却无可奈何。 谁让这鳝鱼给人留下了腥臭低贱的刻板印象,一时不被接受也是意料之中。 他暗暗一叹,就要伸手端走这盘红烧鳝段儿。 然而就在这时,陆瑾瑜却使劲儿抽了抽鼻子,猛地伸出一只手来:“且慢!” 他仔细看着这道菜,鳝段儿金黄油亮,青红山椒配菜辣香扑鼻,堪称色香味俱全。 更奇特的是,这菜里竟然还有一股烈酒和鸡汤的混合鲜香,端的新鲜奇特。 “容我尝尝!” 龚浩然不由一怔。 心想不就是一道菜么,还是没人吃的臭鱼烂虾。 没错,人们常说的臭鱼烂虾,大多指的就是泥鳅黄鳝河虾螃蟹那些东西。 康文轩虽然话说的重了一些,但却并没有说错。 不过看着陆瑾瑜探出筷子夹了一块儿鳝段儿,他也不敢多言。 嘘——! 只见陆瑾瑜将鳝段儿凑近嘴边吹了吹,然后送进了嘴里。 接着他嘴巴微张,旋即猛地睁大了双眼,瞬息之后,这才‘嘶’地一声,整张白脸都变得微红了起来。 “公子小心,鳝段儿微烫,辣香入喉,小心呛着!” 陆瑾瑜自然感受到了这些。 但哪怕是又烫又辣,他也得矜持稳住,何况那味道当真是炸口上头。 至于人们常说的腥臭土味,反倒是丝毫也不曾吃出来。 “陆兄如何?” 看着陆瑾瑜的反应,康文轩好奇地挑了挑眉。 “好,好吃!” 刹那间咽了鳝段儿的陆瑾瑜,只觉得肉质滑嫩唇齿留香,此刻他的味蕾已经炸裂,那种香辣鲜美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让他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康文轩登时绷不住了,也拾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儿。 “嘶……?” “好,唔,好吃……!” “快,大家都尝尝,小心香辣烫口!” 康文轩只觉得鳝鱼的鲜美肉质从舌尖一直滚烫到了胃里,真个是奇特而又痛快。 龚浩然和另外两位清倌女子登时面面相觑。 心想再怎么好吃,也不就是鳝鱼么?难不成还能吃出个花儿来? 于是众人纷纷探出了筷子! 下一刻,满座皆沉默,只剩下吸溜口水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刘掌柜那个兴奋啊! 显然那些菜品配方的银子花销没有白费,甚至是赚大了。 “敢问掌柜,此菜何名?” 陆瑾瑜喝了口茶水,缓解了下口腔里的辣味儿问道。 刘掌柜不敢怠慢,急忙答道:“回公子,此菜唤作红烧鳝段儿!” “红烧红烧,真个是入嘴即烧,香辣如火烧但又回味无穷。天香楼创制出如此新菜,只怕生意要更加红火了。却不知此菜创制思路何来?” 康文轩也不由看向刘掌柜。 没错,他可是这里的常客,却也是第一次吃到。 不过此刻,刘掌柜却是一脸难色。 “这是何意?只是问你菜品思路何来,又不是要你配方?” 康文轩这一插嘴,刘掌柜只好回道:“是,是这样,就是诸位进来时,遇到的那个赵元!” “啥?” 龚浩然瞪着牛眼惊愕道:“你,你是说,这道菜是赵元那厮提供的方子?” 康文轩同样是难以置信,目光死死盯着刘掌柜。 刘掌柜尴尬地点了点头:“不瞒诸位,配方正是赵元公子卖与本酒楼……!” 此言一出,整个雅间瞬间陷入了怪异的安静。 从一病不起到苏醒痊愈,非但突然做出了超乎想象的诗文,还捣鼓出了如此绝妙鲜美的菜肴,所言所行诡异得让人难以理解! 第9章 牙行买人,被前身卖掉的家仆 “啥?让我亲自登门去说?” 西市酒馆内,听着七叔汇报,赵元不由挑眉。 县尊大人只是收了文书,并没有同意解除婚约? 甚至说就算要解除,也得是由对方来提出。 难道那方彤当真生得奇丑无比,这是赖上了还是咋地? “算了,此事容我得空去一趟吧!” 赵元揉了揉填饱的肚子,朝着店小二喊道:“小二结账!” 婚约解除势在必行,赵元可不想在这事上浪费心情。 何况对方越是拖泥带水,就越说明其中藏有大问题。 这个时代男子娶妻,大多都是娶回家洞房时才有机会看清女子长相。 那时不管丑怪有病,还是瞎子瘸子,没有正当理由决不能休妻,只得认命。 婚恋自由的思想观念下,赵元可不想莫名其妙成为冤大头! 他摇了摇头,起身走出酒馆道:“走,我们去牙行!” 所谓牙行,就是有些类似于专业市场。 不仅可以交易骡马牛羊,也可以买卖奴籍人口。 虽然赵元看不惯买卖人口这种事,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按照计划,回去就要着手米花团副食作坊的建造,没有人可不行。 甚至以后还要弄更多作坊发展产业,保密工作绝对要放在第一位。 买些奴籍人口,一来自己人用着放心,二来也算间接解救一些苦命人。 “这位公子,可是要买牛马家奴?” 一行人驾着牛车刚一来到牙行门口,一个身穿布衣的牙郎便迎了上来。 老管家七叔和欣儿二狗三人,纷纷看向赵元。 “没错!”赵元点了点头。 牙郎是牙行负责牵线的中间人,类似前世的中介工作者。 如果交易达成,他们就能从中抽取一定佣金。 此刻正是牙行热闹的时候,说着又有两个牙郎同行向这边走了过来。 那牙郎见状,连忙热情地帮忙安顿好牛车,拉住赵元道:“那公子可算是遇对人了,没有谁比小人对这里更熟悉,不管是牛马还是家奴,小人保证给公子找到最满意的!” “少爷,家奴而已,我们慢慢挑,总能找到合适的!” 虽然不清楚少爷为何突然要买家奴,但七叔也不愿让牙郎多赚一些钱。 毕竟买了家奴等于又多了一些吃饭的嘴,就算再有钱也得省着点儿用。 不过赵元却摇了摇头,当即朝着那牙郎道:“如此甚好,本少爷想买一些懂得技艺的匠人或者有管事经验的家奴。” 赵元可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毕竟等下要购买的东西还有很多。 那牙郎登时大喜,立即指着身后一个刚开门的铺子热情道:“公子去那里吧,这是咱们牙行最大的铺子,里面什么样的家奴都有!” “黄掌柜快出来,有客人了!” 牙郎一转身便朝着铺子里吆喝起来。 “哎呀,我说这大中午眼皮怎地一直打架,原来是有贵客要登门啊!” 铺子里当即跑出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 一看到牙郎,登时满脸堆笑地拱手招呼道:“原来是六子小哥,快进来,快请进!” 牙郎点了点头,带着赵元一行进了铺子。 接着又道:“是这位赵公子要买家奴,我第一个就带到你家来了,可别拿些歪瓜裂枣浪费时间,还有价格也要实在些,要是惹了公子不满意,我马上带他去别家!” “小哥请放心,我老黄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黄掌柜拍着胸脯保证。 说着探头看向赵元,随手推开了身旁一个不显眼的侧门道:“赵公子,您里面请!” 赵元一言不发,抬脚直接走了进去! 侧门后是一处大院,里面建了一排排低矮的小房子,如同监牢一般里面都关着人。 现在天气闷热,院子里的气味有些刺鼻。 经过前面几间小房子时,黄掌柜并没有停下,一直带着赵元几人来到中间一处稍微高大点儿的瓦房前才让伙计拿出钥匙开了门。 “都出来站好了!” 伙计用手里的棒子狠狠敲击着木门,登时成群的男女走了出来。 赵元注意到,这些人脚上都戴着镣铐,双手也被麻绳反绑在后背。 除了青壮男女,还有少数四五十岁的老者。 “公子,这些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男的身体强壮有的是力气,女的长相清秀女红也没的说。就连那个断臂老者,听说以前还做过管家……!” 赵元点了点头。 这些人大多都是家里犯了事儿,或者拖欠了地主豪绅的钱财还不起被官府发卖。 也有一些是原本的东家急缺钱,把奴仆打包送来寄卖。 就像他的前身,不仅卖过田产,就连家仆也卖的只剩老管家和二狗欣儿了。 恐怕这也是他说要买大米白面后,三人一大早主动收拾包袱的原因了! 赵元放眼打量,发现这里并不止他一个买家。 不少买家像是挑选牲口一样,先是打量外观长相,再去盘问来历状况。 甚至有的人还会掰开奴仆的嘴巴看看牙口,或者掀开衣衫看看是否壮实。 一些新来的奴仆在买家掰嘴掀衣时,会下意识地反抗。 每当这时候,守在一旁的小厮就会拿起鞭子狠狠抽打。 而且除了这些官家发卖的,空地上还有不少脖子上插着草标的人,以孩子和老人居多。 显然这些都是活不下去的人家,想着把孩子或者自己卖了,寻一条活路。 不过这样的人,大多瘦骨嶙峋,就算便宜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买。 甚至很多孩子并不知道他们脖子上的草标代表着什么,只是目光期待地看着过往的人。 因为他们记得亲人交代过,只要能被人带走,他们就有饱饭吃了。 “咳……!” 赵元撩起衣袖,掩嘴干咳了一声。 虽然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样的情形,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特别是接触到那些孩子渴望的眼神,更让他的心里堵得慌。 但赵元也很清楚,这就是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千年沉疴,他左右不了什么。 心里微微一叹,他便率先朝着那个左手残废的断臂老者走了过去。 “你做过管事?可懂得账目?” 那断臂老者猛地抬头,昏黄的双眼登时放光地盯着赵元,沙哑道:“是的,小老爷不嫌弃老朽是个断臂废人?” 赵元点头,直接转身看向牙郎六子道:“这个我要了,价格几何?” “这个不贵,也就五两银子!” 一看赵元挑中了一个,一旁的黄掌柜连忙抢先回道。 “五两银子?” 七叔像是知道一些行情,当即摇头:“一个年富力强的壮汉也不过十两,你这……!” 牙郎六子也看向黄掌柜,后者摸了把胡子,干笑道:“的确,他是个残废,年岁也大了。但他有管事的经验,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赵元微微沉吟,他的确需要这样的人。 不过没等他开口,一旁欣儿突然快步走向一个低矮小房子,激动道:“小红,真的是你?” 小木房子里原本低着头的一个瘦弱少女,闻言猛地抬头,一下子愣住了。 然后比欣儿还要激动地从木门缝隙探出手,一把抓住欣儿的袖子:“欣儿姐,你怎地也来了这里?呜呜,你也要卖掉自己了么?少爷可还好?呜呜呜……!” 说完,那少女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因为她看到欣儿身上穿着崭新的服饰,比以前还要光鲜亮丽。 “红儿莫哭!” 欣儿握住少女双手,也激动道:“少爷这次也来了,少爷病好了,还赚了银子要买家仆。我这就去跟他说,把你带回去……!” 造孽啊! 注意到这一幕的赵元,心头一阵酸楚。 要是没记错,这小红也是他的贴身丫鬟,数月前被原身卖掉了。 当初为了给他治病,一起卖掉的还有几个家仆汉子。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小红都已经被卖掉了,竟然还在记挂着前主子? “谢谢欣儿姐,少爷在哪里?呜呜……,可惜冬子大山和富贵哥他们已经被人买走了……!”小红隔着小房子,朝着欣儿跪了下来,咚咚磕头。 “那,那是公子以前的家奴?” 顺着赵元的目光看去,黄掌柜登时嘴巴微张。 旋即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惊讶道:“原来公子就是赵家村那个赵元少爷?” 不仅黄掌柜,就连牙郎六子也一脸愕然! 谁不知道赵家败落,若非有个县尊大人女婿的身份,只怕没人会记得赵元是谁。 只是没想到这赵元怎地一下子有钱了,从之前变卖家奴田产到现在又要购买家奴了? 第10章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没错,正是少爷我!”赵元毫不掩饰。 “黄老板,那丫头我要买回去。还有以前我赵家的另外三个家奴!” “赵公子高义!” 黄掌柜肃然拱了拱手道:“既是老主子怜惜下人,我老黄自然愿意成人之美。之前多少银子买来的,现在还多少银子卖给公子!不过……!” “不过什么?”赵元挑眉! “不过赵家之前那三个家奴已经卖予人手,想要找回怕是有些难了!” 赵元手掌一翻,立即亮出了一个五十两的银元宝:“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买回来也好抢回来也罢,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他们!” “三柱子!快,快将里面那个姑娘放出来。” 黄掌柜顿时双眼放光地朝着带钥匙的伙计喝道:“还有,快去买卖单据里查有没有叫冬子大山和富贵的!就算没有,也给我去其他铺子里找,不管多少钱,都要给赵公子找回来!” 一个壮汉最多十两银子,不过一亩田地的价格。 而赵家之前那三个家仆似乎也是经他铺子转卖出去的,一个人根本用不了十两银子。 赵元一下子拿出五十两,就算是贴钱把那三人再买回来也用不了一半。 当然,黄掌柜可不敢真的全部收下,当即一脸谄媚地追问道:“赵公子除了这四个原来的家仆,可还要再买其他的?” 赵元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头发散乱正梨花带雨走出小房子盯着他的红儿,心里五味杂陈。 旋即他做了一个决定,朝着四周看了看道:“黄掌柜,你这铺子一共有多少奴籍人口?” “一共?” 牙郎六子双眼猛地爆睁,不可思议地看向赵元。 黄掌柜也是一愣,旋即声音颤抖道:“回、回公子,除了这小红姑娘,此间青壮男女过半,其他都是老人和孩子,算下来整有七十。当然,老人和孩子价格好商量,要是公子买的青壮多,老人和孩子都送予公子也未尝不可!” 他可不认为赵元能够把人全都买下来。 但做生意就得往好了说,能附带着卖多少就卖多少。 毕竟一天卖不出去,他就要多养这些人一天,光口粮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本公子全要了,你开个价吧!” 赵元挥了挥手,情绪到了这一步,他也懒得废话。 幸好现在是太平年代,要是有了战乱,奴籍人口只怕还会更多,他可买不起! 不过此言一出,牙郎六子和黄掌柜无不瞪大了双眼。 就连老管家七叔和二狗欣儿等人,也纷纷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七十人啊! 一般四个家仆两个侍女和一个管家,就已经是大户人家的标配了。 甚至主母还在时,赵家辉煌之际家奴仆从也不过二十来个,可是少爷他? 不过这一刻,反应过来的黄掌柜差点儿没有直接蹦起来。 他立即命人端来桌椅茶水,就地邀请赵元坐了下来。 而后一溜儿小跑冲回铺子,噼里啪啦一阵拨弄算盘! “赵公子,小人属实不该多问。但公子突然买这么多家仆是要作何大事?” 牙郎六子心绪难平地忍不住问道。 虽然交易金额越多,他的佣金提成越丰厚。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没落得已经没有多少田产的赵家,如何养得起这么多人? 事实上,不仅是六子,就连老管家七叔和二狗欣儿也满眼的不理解。 当然,作坊的事早晚都会被人知道,是以赵元也没有隐瞒:“本公子有个作坊营生想要开建,若非银子都有了使向,恐怕需要购买的下人还会更多!” “什么?更多?” 听到这话,六子心头又是猛地一颤,连忙热情地给赵元续上香茶。 大主顾,绝对的大主顾! 一下子就买这么多家仆,只怕赵元说的作坊营生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做牙郎的,最在意的就是老客户。 不仅好打交道,重要的是下次谈价格赚起银子来也会更轻松。 是以砰砰拍着胸脯道:“公子稍候片刻,容六子去和黄掌柜说上一说,能给公子省下的银子,六子绝对不让公子多花一个子儿。只盼着下次,公子买人还能记得来找小人……!” “欣,欣儿姐!少爷他,他怎么把这里的全都买下了?” 看着满脸恭谨的牙郎离开,红儿忍住直接扑向赵元的冲动颤声道。 这些日子在牙行被人当做牲口一样提过来赶过去,让她有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但没想到,少爷不仅重新买回了她,甚至还要解救这里的所有人。 没错,就是解救! 在这里没人会把你当人看! 只有被主子看中买走,才可能有口饭吃活得体面一些。 赵元一下子全都买了,不吝于从火坑救了这里的所有人。 但有一个问题,就算少爷有银子能够买下这么多人,可养活起来却不容易。 她最害怕回了赵家没多久,府里撑不下去再把她给卖了! 这种担惊受怕的地方,她就是死也不想再回来了。 “放心吧,少爷既然这样做,肯定有他的打算!” 这一刻欣儿也很意外,但近来少爷的表现每每出人意料。 她相信赵元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儿,是以凑到小红耳畔悄声道:“你不知道,少爷今天在天香楼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就赚了五百两银子呢!” “啥?五……?” 小红瞬间捂住了小嘴,俏脸涨得通红。 就在这时,牙郎六子和黄掌柜走了回来。 看着赵元,就像看到了亲爹一样,满脸热情和恭敬。 “公子,这里青壮男女一共四十有余,但有些女子体质稍弱,就算低价便宜些,最少也得三百一十两。”黄掌柜客气地道。 一旁的牙郎六子也连忙点头:“公子一下子全买,也算帮了黄掌柜大忙,这个价格算是最低了。还有公子要找的另外三人也已经在来的路上,加上他们一共便算三百三十两如何?” 这一刻,赵元心里仍旧很不舒服。 他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心情,直接从怀里摸出三张百两银票,和茶桌上的那枚五十两银元宝,一并推给了黄掌柜。 “公子,这是七十一个奴籍牙牌,您给了三百五十两,这是找您的二十两,请先收好!” “不用找了,快把他们放出来,剩下银子就给他们弄些米粥吃食,衣不蔽体的弄件粗布麻衣来遮羞。稍后带走时,我可不想看到他们有气无力!” 赵元心情沉重地摆了摆手:“另外,我还想要三辆牛车和三辆马车,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 黄掌柜又是一喜,米粥衣服能要多少钱? 就是加上牛车马车也根本用不了二十两银子。 何况市面上的马匹,大多都是从边军退下来的老马,并不值钱。 看到赵元出手如此阔绰,此刻黄掌柜恨不得把他当场供起来。 说着便吩咐伙计们放人,他则屁颠屁颠亲自去准备牛车和马车了!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呜呜……!” 随着伙计将小房子里的所有人放出来,众人纷纷扑到赵元跟前跪倒了一片。 不少人在人群中还找到了一起发卖的亲人,嚎啕大哭。 能被同一个主子买走,意味着亲人以后还能在一起,无不对赵元感恩戴德。 赵元也看到不少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女娃只有六七岁。 正常情况下,得养好几年才能干的了活儿,所以孩子也是牙行里最难卖的。 但赵元却不在乎这些。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若非现在没有能力,他恐怕会忍不住把整个牙行里的所有奴籍人口都买走。 不过赵元并没有想到,这些因为他心软而被买走的孩子,在将来给他带来了多大的惊喜! 第11章 天杀的赵元,你就是个骗子 傍晚时分,牙行门口! 赵元吩咐老管家,将七十个买回来的家仆,分成了七个队伍。 分别跟在四辆牛车和三辆马车的后面。 在二狗和重新找回来的冬子富贵大山三人护送下,分批朝着城门外赶去。 这样做也是为了低调,尽量不在城内引起人们注意,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这次除了买来这么多人口,其中六个板车上,还堆满了粮食和作坊生意需要的各种物资,一起走的目标过于招摇。 此刻赵元正和两丫鬟坐在一辆带有车厢的马车上。 这是牙行黄掌柜送的顺水人情,美其名曰,带有车厢的马车更符合赵元的身份。 赵元自然没有推辞,毕竟黄掌柜这次从他手里也赚了不少。 但就算这样低调行事。 车马队伍在城门外汇合的阵仗,还是引起了守城衙役和不少晚归的百姓注意。 “咦!那不是赵元少爷吗?怎地带了那么多人?” “差爷不知道吗?今天在牙行,小老儿碰巧看见赵元少爷去买家奴……!” “买家奴?老天爷爷,干什么需要买这么多家奴?” “那就不清楚了,听说赵元少爷本来只想买几个的,可去了牙行见到以前被卖掉的家仆受罪,又见不少孩子女人像牲口一样关在小屋子里,当场恻隐之心大动,直接把那黄掌柜家的所有奴籍人口全部买走了。” “好人,好人啊!怪不得能被县尊大人瞧上眼,果然也是个善良有本事的……!” 人们议论纷纷,言辞间尽是惊叹和好奇。 买走这些奴籍人口,至少也得要数百两银子! 虽然不明白赵家怎么就有钱了,甚至怀疑赵元如何养活得了那么多人。 但此举也算间接给了那些苦命人一条活路,让人不得不敬佩。 “天黑前必须到家,出发!” 嘈杂的议论声中,赵元不敢耽误,当即催促会合的车队人马动身。 虽是太平年代,但县城距离村子也有三四十里路要赶。 牛车速度本来就慢,加上还载满了货物,晚上行走终究是不放心。 同一时间,赵家村村口的老槐树下。 吃过饭的一些村民,像往常一样聊着田间地头的闲话。 村长老李头儿和几个年长者,也蹲在树下的乱石堆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四周还有不少孩子,正不知疲倦地你追我赶,疯跑打闹着。 而在老槐树前面不远的岔路口,还有一群人正神情焦急地站在那里。 “他二叔,这都天黑了,少爷他们怎地还不见回来?” “是啊!难道那立户文书没有办妥?若是如此……!” 这些人正是赵家那些旁系,自从赵元一早去了城里,他们就在等着分户的结果。 谁都知道县尊大人是赵元的未来岳父。 万一存了私心,不同意将那五十亩田地分给他们,那么之前的所有努力都要泡汤。 不过他们的议论,也引起了村长老李头儿的注意,后者在石头上磕了磕烟袋锅子。 随口吆喝道:“赵家四婶,你们也是在等赵元少爷不成?” “是啊村长老叔,怕是你还不知道,少爷已经答应给我们分田立户了。可这都去了一天了,早该回来了才对!”四婶扯着嗓子回道。 那神情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赵瑾微微一怔,但旋即也笑呵呵回头和众人打着招呼,刻意渲染着赵元此去县城,就是为了给他们办理分户文书。 赵瑾瞬间明白了四婶的用意。 不管手续是否办成,都要坐实赵元答应分田立户的事实,容不得反悔。 同时表达出他们不愿在家族艰难时给少爷添负担,脱离家族是大义之举。 毕竟少爷年轻缺乏治家经验,还有抑郁病症刚刚好转这些人尽皆知。 即便外人猜到他们借口给少爷减轻压力是为了分田立户,也说不出什么。 “呵呵,赵元少爷年纪轻轻就要担负整个家族,属实不易!” 村长老李头儿笑着点头,并没有对赵家旁系们的言论发表意见。 不仅是村长,就连村口所有人都知道这些赵家旁系打的什么算盘。 但现在,连赵元都已经同意分田立户,他们这些外人又能说些什么。 是以众人默契地转移了话题,再次开始了东拉西扯的闲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暗的小路上隐约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 人数约莫六七十之多,而且每一辆车上都堆满了小山般的货物。 “咦!那,那是……?” “村长快看,里面那辆可是你家的牛车?” 惊讶声中,有眼尖的村民陡然惊呼。 谁都知道早上赵元少爷借走了村长家的牛车去城里卖书。 现在那牛车出现在这支队伍里,让人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 “肯定是赵元少爷他们,绝对错不了!” “是了!我看到了老管家七叔,但怎么还有以前的家仆冬子大山……?” 随着有人再次发声,早已满脸惊愕的四婶和二叔赵瑾,登时面面相觑。 接着他们也顾不得和众人闲扯,抬脚就朝着车马队伍冲了过去。 赵家村的平静登时被打破。 甚至村民们的反应,远比城门口的人们还要大! 有些一辈子都没进过城的人,哪里见过这等大阵仗,纷纷跟了过去。 “天呐,赵元少爷怎地?难道卖些书就能买回这么多车马人货……?” “想什么呢?肯定去找县尊大人得了帮衬,谁会看着自家女婿穷困潦倒?” 随着车队人马稳稳停在青石院落门口,整个村子几乎都被惊动,纷纷赶来看热闹。 下一刻,赵元走下马车! 看着围观而来的众人,随意拱了拱手:“村长李叔好,诸位乡亲们好……!” 打完招呼,也不待众人回应,当即吩咐二狗组织青壮劳力开始卸货。 同时交代七叔带人在院子里外点上火把,并将后面的院子收拾出来。 一下子多了六七十口,就算宅子是个三进院落,也得被住个满满当当。 “看来明天得在后院围墙外,临时搭建一些房屋瓦舍了。” 赵元心里想着,又看了看身边的欣儿:“你去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去厨房熬上两锅大米粥,再简单腌制一些小菜,今晚告诉大家先凑合一顿!” 此言一出,众多围观的村民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就连近处那些奴籍人口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新主家。 在这灾荒年月,能够跟着主家有口杂面糊糊就已经是万幸了。 至于大米白面,他们想都不敢想。 “少爷,我等不吃米粥,熬些杂面糊糊灌个水饱即可!” 就在这时,之前在牙行买的那个左手残废的断臂老者,大着胆子上前一步。 能够不被嫌弃买回来,他就已经感恩戴德了,没想到主家还要给大米粥吃? 那可是大米粥啊! 还没听说哪个大户人家肯给家奴仆从吃大米白面的。 别说是现在,就算以前无灾无难的丰收年月也没有。 “老人家贵姓?”赵元笑了笑。 在这个时代的主仆观念下,这些人当真懂得为主子着想,觉悟是真的高! 但他赵元要是在吃食上都满足不了这些家仆,简直就是丢穿越人士的脸。 “不,不敢!” 断臂老者连忙低头躬身,谦卑道:“小老儿高义,愿为主家分忧!” “好,好一个高义!” 赵元点了点头道:“不过你要记住,从今天起,这赵家不仅是少爷我的赵家,也是你们的赵家,少爷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少爷别无他求,惟愿尔等赤胆忠心。” “少爷天恩,小老儿愿为少爷效死!” “少爷天恩,吾等愿为少爷效死……! 断臂老者高义神色骤然一震,当即跪倒。 周围反应过来的家奴仆从也纷纷跪了下去,有的早已痛哭流涕。 他们现在是赵家的家奴,生死已经不由自己。 就算少爷不把他们当人,或者找个理由随意打杀,官府也不会替他们说上半句话。 然而少爷却说,这里也是他们的家,少爷吃什么他们就能吃什么,这简直不敢想象。 “好,大家起来吧!” 赵元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儿,接着向高义招了招手。 又道:“嗯,少爷我有些累了。记得你做过管事,那便由你协助七叔打理好这些车马人货。安排好吃住一应问题,今天便算告一段落。” 赵元说完,就准备去休息,因为明天还有更多事情要做。 “少爷,回府歇着吧!” 一旁心绪复杂的红儿,连忙扶住赵元。 赵家还是那个赵家,只是少爷变得好像不一样了。 搁在以往,家里的大小事情,少爷从来都不会管。 甚至把她卖到牙行之前,都没有过问甚至正眼瞧一下。 可现在,曾经不问家事的少爷,对待这些刚刚买回来的家仆竟然如此亲善? “好,回去!” 赵元可不知道红儿的思想变化,这一整天他着实跑的有些累了。 不过就在赵元刚刚转身。 围观人群里突然走出一个人,满脸讪笑道:“赵元侄儿,这些车马人货都是买回来的?” 赵元微微一怔,看到是赵家旁系的二叔赵瑾,甚至后面还跟着四婶等人。 当即点了点头:“可是有事?” “咳!还不是分户文书的事儿,是不是没有办成?” 赵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边问边朝着一包包卸下来的货物偷瞄。 “都办好了,明日你们去找七叔领手续吧!” 赵元边说边抬脚朝着院门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赵瑾脸上笑容的僵硬。 “办好?怎么就办好了呢?” 赵瑾心头咯噔一沉,顿时满脸失落地回头瞟了眼四婶。 看到赵元带着大队人马货物回来时,他和四婶的肠子就已经悔青了。 确定这些货物家奴是少爷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以后,两人就又有了主意。 “好你个天杀的赵元!你就是个骗子,骗子啊!呜呜……!” 就在赵元堪堪跨进院落门槛的刹那,四婶那破锣似的哭喊尖叫声突然爆发开来。 “身为家主竟然装病卖惨,故意发卖家奴,诓骗逼迫我等分田立户脱离家族。现在倒好,不光买回了以前卖掉的家奴,还敢堂而皇之享受着家族荫蔽带来的好处,呜……!” 第12章 其心可诛,少爷恩义举世无双 一下子买回七十口家奴啊! 甚至连以前的家仆冬子大山那些人也找回来了。 若非得到了县尊大人的资助,打死他们也不信。 不管怎样,赵家的日子就要好过了,他们再选择分家岂不是眼瞎? 如果分户手续没有办下来便罢,就算办下来也得想法子捞些好处。 “嗯?”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赵元即将落地的脚步瞬间收了回来。 他皱着眉,满脸不解地看向二叔赵瑾和哭喊撒泼的四婶。 众多村民也是一脸茫然,诧异地看向四婶。 就在这时,刚刚离开又返回取米粮的丫鬟欣儿,杏眼却是一瞪。 心直口快道:“好你个四婶,休要胡说八道败坏少爷的名声!” “我怎地胡说八道了?” 四婶满脸泪水,一副委屈模样看向村长老李头儿:“李叔你来说说,先前我赵家日子是不是连饭都吃不饱,就在昨天都还要向邻里借粮?可现在呢?” “没错!” 二叔赵瑾也像是早有准备,言之凿凿道:“现在不光买回这么多粮食,还有数十口家奴仆从,甚至连他们都能吃上大米粥了?还有早前被卖掉的红儿冬子大山他们,现在怎地又回来了?少爷身为家主有护族之责,若不给个说法,所谓名声就是个笑话!” “是啊,我们都是少爷的亲族,他怎么可以这样?” “就算已经分田立户,少爷也得给我们补偿,对,就是补偿……!” 在四婶和二叔赵瑾的控诉下,不少赵家旁系小辈也愤愤不平起来。 谁都看出买回这么多家奴货物需要的钱财不是小数目,就算赵元没有装傻把他们坑了,也得给他扣上这顶帽子。 这一刻,已经听出什么的赵元,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不过还不等他发作。 眼里只有自家少爷的欣儿,早已气得花容失色,大骂道:“闭上你们的臭嘴吧!少爷卧病在床时,你们不为家族分忧却想着瓜分仅剩的五十亩田产分门立户。现在看到府里日子有了转机,就又成了诓骗你们脱离家族了?简直无耻至极!” “的确够无耻!” 赵元摇头,对于这些旁系亲族,他是越来越失望。 伶牙俐齿的欣儿,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了,听得他既好气又好笑! 现在他也算明白赵家为何会败落了,有这些自私自利的旁系,不败落才算有鬼。 “再敢污蔑少爷,就撕烂他们的嘴!” 放下手中物什冲过来的冬子大山和富贵三人,纷纷横眉冷眼。 少爷亲自去牙行将他们找回,这种恩情让他们对于少爷比之以往更加忠诚。 不仅是他们,就连众多买回的家奴仆从,此刻也默默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计,一个个冷冷看向四婶和二叔赵瑾那些人。 一道道目光在噼啪燃烧的火把映照下,闪烁着迫人的寒意。 诡谲一幕,惊得无数围观的村民不由打了个寒颤。 被众人逼视的四婶和二叔赵瑾,更加不好受,冷汗直冒。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不弄个明白他们又岂会甘心? 是以二叔赵瑾鼓起勇气冷哼道:“赵元你别忘了,我等虽是旁系,但也是赵家血亲,我赵瑾更是你长辈。昨天一顿饭还吃不上,今日就金山银山往家搬,岂能不让人生疑?” “没,没错!少爷就算撕烂我的嘴,我也想问问,买这么多人马货物,少爷哪里来的银钱?难道路上捡的不成?”四婶也哆嗦着声音反问道。 此言一出,不仅赵家旁系,就连众多村民也纷纷看向赵元。 虽然大家都猜测是县尊大人给了赵元资助,毕竟卖书可卖不了多少钱。 但即便是县尊大人资助,赵元同意旁系脱离门户也不免让人觉得会有私心的嫌疑。 赵元笑了,再次忍不住摇头! 这些人为了利益,已经脸都不要了。 之前要死要活地逼着他分田立户,现在又为他从哪里弄来的银子操碎了心。 “少爷说的没错,人心当真如太阳不可直视!” 眼看连村长等人也面露异色,欣儿也再次爆发了小宇宙。 甚至见少爷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当即指着四婶等人:“少爷不屑理会尔等,但你们既然眼红想知道,我便替少爷让你们这些嫌贫爱富的无耻者活个明白!” 刹那间,众人目光纷纷转向欣儿。 甚至就连不少家奴仆从,也好奇朝着欣儿看去。 谁都想知道一个没落的家族少爷,怎地摇身一变就成了出手阔绰的贵公子。 “你们一定都认为少爷是得了县尊大人的帮助?” 欣儿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众人。 接着一脸骄傲地将赵元城门口卖书以及天香楼售卖菜品配方的事情说了出来。 随着欣儿放话,这些都可以去找康家大公子和刘掌柜当面考证,所有人登时说不出话来,一个个张口结舌,见鬼般盯着赵元。 “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赵元朝着赵家旁系那群人冷冷开口,拂袖而去。 现在,他已经对这些人失望透顶,连发火都显得多余。 全然没有注意到四周众人看着他的目光有多震惊多火热。 赵元竟然没有找县尊大人帮助,而是卖书和菜品配方换来的钱? 什么菜品配方价值数百两银子啊,少爷手里还有没有其他菜品配方? 想着这些问题,众人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转向了赵家旁系那些人身上。 继而眼神变得鄙夷,变得不屑,变得愤怒! “这就是尔等说的少爷诓骗尔等分田立户?我呸!” “真是够无耻,亏他们身上也流着赵家的血,呸呸……!” 有直性子村民不忿地冲着灰溜溜转身的赵家旁系们大啐口水。 先是不顾少爷大病初愈,不顾家族败落危机,联手瓜分田地分门立户。 现在看到赵家好过便又眼红少爷的钱财来路,大泼脏水想要捞些好处? 相比之下! 少爷不仅重金找回了曾经发卖的大山等人,还要给买回的这么多家奴大米粥吃。 如此善举,如此恩义,堪称举世无双! “少爷好本事,没了旁系这些蛀虫,赵家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看着众人纷纷朝着赵家旁系露出吃人的目光,村长老李头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从今天起,赵家旁系在村子里就算不被人人喊打,也要彻底的臭了……! 翌日清晨! 当东方天际泛出一抹鱼肚白,整个赵家宅院便已人头攒动。 赵元也早早起了床! 没办法,宅院里人太多,时不时传出各种声音。 而今天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可不是贪睡懒床的时候。 不过让赵元意外的是,断臂老者高义不愧是大户人家做过管事的人。 昨夜他只是交代协助老管家七叔收拾货物和安顿家奴仆从。 没想到一夜之间,七十口新来的家仆非但被他造出了花名册。 甚至就连买回的粮食和货物也被分门别类地列出了详细清单。 一应用度消耗,全部按照大家族府库进出的支用章程来管理! “好,好啊!” 在欣儿服侍下洗漱好的赵元,看着红儿呈报上来的名册和清单,连连点头。 当即叫来了高义和老管家七叔,吩咐道:“以后便由高老主持府里钱粮账目和一应人口事务,七叔负责监督核查。现在就去叫上所有人候在院子里,少爷我有大事要宣布!” “谢家主信任,老奴一定不负厚望!” 高义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身形微微发颤。 他一个断臂废人,就算精通账目管理,在曾经的东家眼中也不被看重。 现在新家主非但没有看轻他,反而直接委以重任,将钱粮人口这些交予他手,若非当面听到,他是决计不敢相信的。 “记住,身为赵家一员,以后在少爷我面前不可自称家奴,快去吧!” 赵元屏退高义,便又看向老管家轻声道:“七叔觉得如此安排可否妥当?” 七叔点了点头,道:“少爷要做大事,七叔老了也只能帮少爷监督一下府里的小事杂务。那高义是个稳妥有能力的,这样安排我很放心!” 赵元一听,心里顿时踏实了下来:“好,赵元只是不想七叔太过辛苦。” 为赵家操劳一辈子,七叔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力不从心,也是时候该让他轻松一些了! 第13章 作坊初建,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暖风不燥,阳光正好! 院子里,一张张脸庞既激动又紧张。 激动得是,新主家是真的好,昨夜所有人都喝上了粘稠的大米粥。 紧张的是,主家说有大事要宣布,却不知这大事对自己是好还是坏。 本来赵元心情不错,休息了一晚也很精神。 但一走出房门看到这么多人眼巴巴盯着他,还是大受触动。 无他,这些人身上的衣衫太破了。 有些孩子只是遮住了羞人的地方,黝黑干瘦的小身板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而这,还是他交代过牙行黄掌柜不能衣不蔽体之后的状态。 “少爷,都在这里了……!” 看到赵元有些异样,一旁高义连忙开口提醒。 赵元这才回过神,当即朝着一侧的二狗道:“还记得城里那个成衣铺子吗?” 二狗不由一愣,不明白少爷怎会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连忙点头。 “稍后你去买五十匹粗麻布,回来交由高管事,组织府里会做女红的来做成衣。” “五十匹?做成衣?” 二狗猛地瞪大了双眼,不知道少爷怎地要买这么多粗麻布。 虽然麻布比棉布便宜一半,一匹八九十文就能做四套成衣,但五十匹也得好几两银子。 这时,赵元朗声又道:“府里虽然还不富裕,但少爷我也不想看到大家破衣烂衫。所以高管事,要给府里每个人至少做出两套换洗的衣衫!” “少,少爷……!” 本来还一脸茫然的众人,顿时鼻头儿一酸,感动得呼啦啦跪倒一片。 一旁的高义,也双眼通红地看向赵元:“记得少爷说过要开建作坊营生,到时府里处处用钱,我觉得此事还是稍后再议比较妥当!” 二狗连忙认同地点头。 就是欣儿和富贵大山等人,也纷纷看向赵元。 只有老管家七叔,仍在悠闲地抽着他的旱烟。 从昨天到现在,少爷已经做出了太多惊人之举。 相比之下,他更关心交白卷的事情,必须要找时间问问了。 像是察觉到了七叔的异样,赵元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说。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现在尔等都是我赵家一员,只有吃饱穿好才能有好的精气神,否则尔等还如何替本少爷做事?” 接着,赵元便将设立作坊制作米花团副食的事情宣布了出来。 甚至就连改造渔网渔具去河里捉鱼摸虾的事情也提上了台面。 在这之前,不仅要先支起买来的大锅,搭建临时作坊瓦舍。 还要在后院墙外开挖水渠地坑,弄出临时存放鱼获的蓄水池等等。 天气越来越热,打来的鱼获必须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存放。 而且这么多人全都挤在后面院子里,同样不是长久之计。 不仅出入不便,卫生更是个大问题。 然而不说不知道,这一说赵元又头疼起来。 因为需要搭建添置的东西实在太多,缺了少了都会影响发家致富的计划推进! 别的不说,现在府里就连吃饭的碗筷都不够用。 “少爷,小人觉得竹篓箩筐这些不用花钱购买,府里下人很多都懂得编织,去后山砍些竹子荆条之类,我们自己动手就成。” “对,还有餐食蔬菜,也可以在宅子后面开荒自种,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自给自足。” “嗯,没活儿计时上山打猎挖野菜捡菌子,同样能省下不少开销用度。” “是啊少爷,老朽还觉得地坑鱼池也不保险,泥鳅黄鳝之类容易钻入泥土。不如烧制一些大的瓦缸放入地坑更稳妥,何况您说的米花团作坊,怕是也需要一些大的容器盛放!” 知道了少爷要建作坊以及捉鱼摸虾后,众人虽不理解天香楼怎地会要那些没人吃的东西,但心思却一下子活泛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自己的看法。 看到这一幕,赵元很欣慰! 甚至高义想要打断众人,也被他悄然制止了。 人心齐泰山移,他要的就是府内上下一心,群策群力。 如此加上他的各种赚钱点子,以后赵家想要变穷都难。 不仅如此,在议论和建议声中,赵元也在默默观察着众人。 毕竟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现在只有一个管事高义可不行,很多事情还是专人专事比较有效率。 这一观察,就是好大一会儿。 直到众人察觉气氛有些异样,声音这才渐渐低沉了下去。 “这位老丈,你懂得烧制瓦缸?” 赵元抬手指了指了人群里的一个胡须发白的干瘦老头道。 那老头微微一颤,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躬身走了出来:“回少爷,小老儿以前跟人一起烧过砖瓦窑,对于瓦罐烧制也略懂……!” “你叫什么?”赵元眼前一亮。 “小老儿命贱,无名无姓,别人都叫我老蛮头儿!” “好,太好了!” 赵元心情大好,本来他还在发愁作坊瓦舍是用土坯还是石头。 现在好了,有了懂得烧窑的老蛮头儿,要是能烧出砖瓦可就省了大事儿。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有一样关乎卫生问题的重要物件迫切想要烧制出来。 是以当即便道:“老蛮头儿,少爷我现在就交给你一件大事。你从府里挑出一些懂得烧制砖瓦,或者有过了解的汉子。去村子后的近山地带,选一处开挖火窑,烧制陶罐砖瓦。” “谨遵少爷吩咐,能为少爷做事,是小老儿的福气!” 老蛮头儿连忙拉着身后的小孙子扑嗵一声跪了下去,激动得浑身发颤。 他孤苦一生,带着捡来的小孙子四处讨食,从没被人正眼瞧过。 然而现在,竟然被少爷重用,还让他挑选十五个汉子受他支配? 然而更让老蛮头儿震惊的是,少爷接下来竟然又说,等火窑烧制出砖瓦来,还要给府里所有人建造什么红砖大瓦房。 众人再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年月吃饱都是奢望,少爷竟说要给他们建造红砖大瓦房? 虽然不知道红砖和青砖有什么区别。 但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有哪个主家会给家奴建造房子。 是以也没人当回事,只觉得这是少爷心善的宽慰之言。 这时候,也有人当场提出了质疑。 毕竟开挖砖窑要占用土地,就算是荒地,至少也得村里不反对才行。 “尔等放心,少爷我在赵家村,还是说得上话的!” 以前整个赵家村都是赵家的佃户,赵元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不过赵元也有些庆幸。 这个时代并没有多么严格的土地使用规定,更没有什么环境污染之类的约束。 只要占用的不是赋税田地,官府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敢问少爷,那米花团副食作坊做的小食可是甜的?需要饴糖搭配炒制吗?”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的一众女子里,突然走出一个面容白净的妇人。 虽然浑身上下裹着粗布衣衫,但却掩饰不住那丰.满诱.人的玲珑身段儿。 赵元根本没注意人群里还有这样一个风韵少妇。 看得他也不由一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少妇见状,顿时大喜,上前盈盈一礼:“奴家李桂兰,正好懂得一些饴糖小食的炒制。少爷宽厚仁义,奴家也想如那老蛮头儿一般,为少爷分忧府里的事!” “好一个李桂兰!” 赵元顿时回过神来:“若真如你所言,副食作坊便交由你来打理也未尝不可!” 这一刻,赵元也才想起牙行黄掌柜说过,很多奴籍人口是来自犯事儿的大户人家。 这李桂兰知书达礼,想来出身要好过其他人。 何况饴糖这种东西,也不是饭都吃不饱的寻常人可以接触到的。 不过让赵元意外的是,随着李桂兰毛遂自荐得到了重用。 人群里顿时又自告奋勇走出了几个人。 这些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吃饭的本事。 有精通打猎布置陷阱的,有捕过鱼懂得织网的,还有精通种菜的。 甚至还有三个自称花家三姐妹的年轻女子,交代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厨房的活儿计。 昨晚的大锅米粥就是她们帮助欣儿熬制的! “好好好!”赵元连连点头。 当即朝着花家三姐妹笑着道:“以后府里的后厨就交给你们三姐妹了,这可是近百口子的饭菜,担子不轻,你们可以挑些的老妇人帮忙打下手。” “还有这位老伯,你说你捕过鱼懂得织网,想来对于捕来的鱼获如何存活更久颇有经验了?”赵元又看向另外一个老伯道。 “少爷快别折煞老朽了!” 那老伯顿时受宠若惊躬身道:“老朽虽然姓江名伯,但却受不起老伯这个称谓。嗯,老朽以前替人养过家禽,时长要去捕鱼饲养鸭鹅,所以也知道些保存鱼获的法子。” “还养过家禽?也捕过渔获?” 赵元一拍大腿,连忙扶起江伯,惊喜无比。 什么叫瞌睡来了送枕头,这就是! 不管是副食作坊,还是天香楼的水产供货,赵元都没有发愁过。 唯独果木烤鸭这道菜的独家供货条款,让他犯了难。 毕竟从别人手里购买成鸭供货没啥利润,自己来养却又耗时费力。 要是能找来懂得养殖的人,他也就有办法放手操作了。 “是的少爷!” “家父曾给人养过家禽,不说面面俱到,起码没有出过大的纰漏。” 正这时,一群青壮家仆中,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黝黑壮汉道:“少爷,小人江寒,行伍出身。因为受到兵营祸事牵连,连累家父一起入了奴籍……。” “哦?你当过兵?” 赵元乐了,打量着皮肤黝黑的江寒。 连连点头道:“府里产业会越来越多,迟早都要人手押运货物看管安全。” “我看这样,你挑十个汉子成立个护卫队。平日无事就按照兵营里的训练之法,弓马箭术兵器格斗,样样都要练。有事就帮着砖窑、副食作坊建设,还有协助你父亲打理河鸭家禽等养殖杂务。等以后府里不缺人手,你便专职整训护卫队……!” “小人多谢少爷!少爷还要养殖河鸭?” 江寒大喜过望,连忙朝着一旁的老父亲江伯看去。 后者也是一脸激动! 原本江伯还怕这个东家会嫌弃他儿子的行伍出身,现在看来是多想了。 在尊崇仁义礼智信的大乾,忠义是衡量一个人品行的首要标准。 以前有人一听江寒是行伍出身却被打上了奴籍,就怀疑江寒品行不端。 所以即便江寒身强体壮,在牙行也没有主家瞧上眼。 可少爷非但不在意直接重用,还要设立养殖事务让他来负责,这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第14章 合作代养,府里餐食要改革 赵元也是心情大好! 当即便让高义主持作坊砖窑和护卫队等各个口子挑选人手。 江寒不愧是行伍出身,行事干练,当先挑了十个身子骨稍好的汉子。 接着负责砖瓦火窑的老蛮头儿,也选了十三个有砖窑经验认知的家仆。 然后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李桂兰,挑出十多个年轻女子去了米花团副食作坊。 不得不说李桂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的风韵魅惑。 一举一动仿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多看两眼。 “咳咳……!” 似是察觉到了赵元的异样,老管家七叔干咳了两声。 赵元这才收回目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然而这一幕,也让七叔霍然意识到少爷已经十七岁了啊! 之前少爷忙着读书科考,加上已经有了婚约,也就没有在意其他方面的问题。 但现在,少爷就要和县尊千金解除婚约,一时半会儿又不愿再去科举,也是该注意一下他的个人问题了,免得少爷在某些方面迷了心智,再败了家业。 赵元并不知道他片刻的走神,就引起了老管家七叔的浮想联翩。 但看着负责砖瓦火窑已经风风火火开始组织人行动的老蛮头儿,以及身旁对于养殖大业不知从何入手,正抓耳挠腮的江伯,赵元当即又反应到了什么。 看向七叔正色道:“那个七叔,劳烦您老受累去找一下村长老李头儿!” “砖瓦火窑的开建,还得让他拟个手续条陈,就算官家不插手,咱们该有的准备一样也不能落下。还有,把村老们也一并请来,少爷我还有养殖上的事要和他们谈一下!” 说完,赵元便招呼江伯进了正屋大堂。 “江伯,您老有打渔的经验,那么下河捕鱼摸虾的事便也交给您打理,至于人手就挑些身子骨硬朗的老人家,或者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就成!” 赵元将捉鱼摸虾的一些工具,找来纸笔画出了草图。 有捕鱼粘网,有捕虾捉蟹的虾笼,还有专为泥鳅黄鳝设计的地笼网等。 相信有了这些东西辅助,捉鱼摸虾将变得毫不费力,老人孩子都能干! “捉鱼摸虾?”江伯有些疑惑。 但旋即反应到少爷最开始问过他鱼获保存的方法。 但方才不是又说了让他负责河鸭家禽等养殖的吗? 心头虽然不解,但江伯也没有说出来,身为家奴为主家分忧就是他的本分。 是以认真看了看那些奇形怪状的网笼,有些怀疑道:“这些东西少爷何处见过?” 赵元笑了笑,这些东西都是经过了无数次的使用验证。 只需要放些饵料碎骨头,一夜之间就能收获满满! 当然,赵元也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拉着江伯重点说起了河鸭等家禽养殖的打算。 不过赵元可不仅仅是为了给天香楼供应成鸭才要大张旗鼓地搞养殖。 更多的是想满足府里需求和自己的口腹之欲! 因为大乾重农崇文,并不看重商事,甚至有些排斥。 导致底层百姓的目光基本停留在田间地头,根本不在意其他。 何况大多百姓种的还是地主豪绅的土地,温饱都成问题,极少有人养殖家禽。 平日就算想要吃个鸡蛋,都得让人去城里寻找购买,极为不便。 赵元准备发动赵家村的村民来养殖鸡鸭猪羊等各种家禽。 因为这种分散养殖,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各种传染病害。 他打算让江伯在负责捕捞渔获的同时,担负起村民们的养殖指导。 毕竟饲料的配比发放以及疾病预防等,都需要有经验的人来把控。 “少爷想让村民来代养?” 冷不丁听到赵元提出这么个点子,江伯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村民代养不仅能够减少人工,还可以避免家禽过多聚集滋生病害,当真是个新奇法子。 只不过参与养殖的人越多,管理起来也就越麻烦。 “这个无需担心,稍后我会和村老们议出个章法来!” 话说着,赵元又转身招呼红儿和欣儿去厨房端来餐食。 说了一早上,还没有用饭,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开始叫唤了。 对于合作代养,他自然胸有成竹。 因为这是他照搬前世的合作社模式,既能给老百姓创收又能降低风险成本。 “少爷请慢用,小人稍后再来!” 看到两个丫鬟麻利儿地端来餐食,江伯躬身就要退出正堂。 只不过他刚一转身,就被赵元叫住:“江伯怎地要走?快来坐下,我们边吃边聊!” 此言一出,丫鬟红儿和欣儿,登时小嘴微张吃惊不已。 江伯更不用说了,受宠若惊地作揖苦笑道:“小人不敢,小人去外面吃些便成。少爷可别折煞老朽了,小人何德何能敢与主家餐食同席?” 说完也不等赵元开口,转身便跨出了房门。 “江……!”赵元无语摇头。 又朝着欣儿和红儿道:“那你们过来,陪少爷一起!” 今早熬的是黄澄澄的粟米粥,看起来很有食欲。 青黄相间的几样清淡小菜里,还有之前提到过的水芹菜和野山笋。 想来是欣儿那丫头记挂着他的吩咐,一大早去外面采摘弄回来的。 不过赵元没有注意的是,他话音刚落,欣儿和红儿的脸色就变了。 “少爷宅心仁厚让人感佩,然男女不独处,主仆不同席这些忌讳,还是要遵守的。” “是啊!少爷饱读诗书,若是连这些都忘了,传扬出去有损少爷的学识名节……!” 两女脑袋摇得像两个拨浪鼓,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赵元哭笑不得。 他只是不想府里人太过拘束,没想到会被上纲上线说得如此严重。 但是一想,在大乾这个朝代,还的确如此! 尊卑有别的观念根深蒂固,他想要的率性而为,一时半会儿根本行不通。 心里想着,赵元也不在纠结这些,直接夹了一大筷子色泽嫩黄的笋片。 然而笋片刚一送进嘴里,他就皱起了眉头。 这味道正如欣儿之前所说,不仅涩柴还有些微苦。 但这可是鲜笋呐,若是处理得当哪里会涩柴发苦? 赵元连忙胡乱嚼了两下,就着粟米粥咽了下去。 接着迟疑了一下,又将筷子伸向了另一个盘子里的水芹菜。 只不过这一次,筷口幅度放小了许多,只是稍稍夹了少许。 “噗——!” 这次刚一送到嘴里,赵元就直接吐了出来。 经过高温烹饪的水芹菜,色泽油亮而葱绿。 但吃起来却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清脆爽口,反而像水草一样干柴。 尤其还有一股浓烈的土腥味。 “少,少爷……,这些,这些都是按您所言,欣儿试着做……!” 早就在观察着少爷反应的欣儿,此刻紧张得小脸通红。 山笋涩柴,拿来食用的人本就不多。 至于那所谓河边能吃的水芹菜,她更是闻所未闻。 是以做好后,她还特意尝了尝,不出意外,嗯,很难吃! 就连红儿试吃后,也觉得难以下咽。 起初她们以为是少爷喜欢这些奇怪味道,可现在看来,少爷也不喜欢啊! 赵元何止不喜欢! 甚至这一刻,他也才幡然醒悟,欣儿还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处理方法。 就像泥鳅黄鳝被人嫌弃一样,只是不懂得腌制和去腥处理。 是以匆匆喝了几口粟米粥,压住了腹中饥饿。 便起身询问两人道:“厨房可还有这些食材?” “有,有的。欣儿以为少爷喜欢吃,就多采了些!”欣儿急忙道。 “走,去厨房!” 赵元一挥衣袖,径自走出了正堂。 如此好的天然食材,竟然做不出可口的味道,简直就是浪费! 赵元准备好好给两人上一课,说不得府里的餐食也要改革一番了。 是以经过院子看到花家三姐妹时,便也顺手招呼道:“你们也过来……!” “少,少爷?” 正在厨房门口给府里众人分配饭食的花家三姐妹,纷纷一愣不明所以。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少爷怎地要来厨房这种杂乱的地方了? 但见少爷不答话,三人便将碗勺交给了几个老婆子,擦了擦手急忙跟了过去。 “之前从天香楼带回来香料都在哪里?” 一踏进厨房,赵元便看到角落地上放着几个山笋和半捆水芹菜,当即问道。 “木架子上挂着的包袱就是,没有少爷允许,欣儿谁都没让看呢!” 欣儿知道少爷是在问她,连忙邀功似地指了指一旁的木架子。 木架子上的几个小包袱里,都是从天香楼带回来的香料。 之前听天香楼的刘掌柜说,这么点儿就价值好几两银子,金贵着呢! “嗯,欣儿真棒,把东西看管得这么好!” 看着小丫头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赵元再次感受到了哭笑不得的滋味。 但他也没有说破,毕竟有时单纯也是一种幸福! 说着又看向花家三姐妹道:“你们只管好生看着,记住我说的这些香料作用和使用搭配,还有等下做菜时,看清少爷我是如何处理的……!” 第15章 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少,少爷懂得做菜?” 花家三姐妹瞬间扑闪着大眼,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红儿欣儿也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家少爷般,满脸呆滞。 “呃……!” 赵元瞬间反应到了什么。 当即干咳一声道:“去岁州府院试的路上遇到过一个奇人,这些庖厨知识包括之前卖给天香楼的菜品配方,都是那人授予少爷我的!” “奇人么?” 欣儿呐呐自语,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少爷在天香楼说出许多奇怪菜名时,她和二狗就惊奇不已。 现在少爷这样说,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赵元点了点头,当即便将一个个香料包裹解开。 “你们且都看好,这个唤作丁香,气芳香浓烈,味辛辣、有麻舌感。熬煮炒制肉类食物常用,可使肉类食物油而不腻提味增鲜。此物可与花椒还有八角搭配……!” 赵元一边将包裹里香料逐一取出,一边介绍着作用和搭配使用方法。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餐食香料和前世相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就连前世常见的大葱都没有,只能用一种类似小葱的葱韭来代替。 至于草果桂皮香叶和罗汉果之类的炖肉香料,也没看到有人使用。 “看来得让人去趟药铺才行,那里应该不会缺少这些东西!” 赵元心里想着,一边将剩下的香料介绍了个大概。 一边吩咐红儿将清洗好的山笋和水芹菜,依次放进加了盐的开水锅里进行焯水。 两种食材的焯水时间都不长,看到食材变色软化,就立即捞出放进了凉水里继续浸泡。 “加盐和凉水浸泡,都是为了祛除山笋的苦麻味道,还有水芹菜的土腥杂味。当然,也不是所有食材都要这样做,要根据食材本身……!” 赵元一边操作一边阐述。 其中涉及到蔬菜色泽,营养保持等一些问题,无不听得几人大眼瞪小眼。 而这还是赵元不敢讲得太细的情况下。 要是认真起来,牵扯的内容可就多了。 具体的区别和差异,也只能让她们在以后的做菜中慢慢体会了! 讲完了这些,赵元又查看了这个时代的调料。 不出所料,像是酱油和高度白酒这些,厨房里根本就没有。 甚至就连食盐也还是大颗粒味道发苦的青盐,并不是在天香楼见过的白盐。 想来白盐不仅售卖昂贵,就连购买渠道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接触到的。 这一刻,赵元终于理解了山笋味道为何那般苦涩了。 盐乃百味之王,盐味都不正宗,自然做不出好吃的菜肴。 他迟疑了一下,立即让人把厨房里的青盐全都找出来倒进水里融化。 然后反复过滤祛除各种杂质,再倒进锅里开始大火熬煮。 提炼白盐! 赵元并不打算隐瞒这种简单的提炼方法。 虽然盐铁在大乾管控严格,关乎税赋和兵事。 但赵元可没想过上市销售,只是拿来自己食用罢了! 随着他在锅里搅动,卤水开始蒸发凝结,锅边渐渐出现了一圈圈白色的结晶颗粒。 “这是白,白……?” 花家大姐花无双捻了一点放进嘴里,接着便失声惊呼,俏脸涨得通红。 在这穷苦百姓连青盐都吃不起的年代,从未有人舍得将青盐化水过滤再尝试熬煮的。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提炼白盐竟是如此的简单。 其余几人好不到哪里去,但却没人敢再发出声响! 要是被人知道少爷懂得提炼白盐,很可能会被官府直接拿了去。 甚至那些把持盐业贩卖的豪门大阀得知,直接来杀人灭口也不稀奇。 “此事不可外传,以后府里买回的青盐,便依此法重新加工即可。” 赵元神色严肃地叮嘱道:“好了,把盐巴都铲出来,大颗粒碾碎成细粉……!” 弄好了白盐,剩下的就简单了。 起锅烧油加入花椒葱姜炸香,捞出后再投进切好的山笋大火重油爆炒。 这一刻,赵元有些怀念前世的竹笋炒腊肉! 脆嫩的鲜笋,加上肥而不腻的烟熏腊肉,那筋道鲜香的滋味,能让人回味无穷。 但就是这样一道常见菜,因为这里没有腊肉而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至于赵元心里一直奢望的火锅,就更不用提了,短时间想要实现怕是难了。 当然,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从踏入天香楼那一刻,他就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在冬天来到之前弄齐火锅食材。 在大雪封天的寒冬里,要是能窝在暖房里享受一顿喷香的火锅,再喝上一口辣喉的烧酒,那滋味儿绝对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少爷!香,好香!” 随着加入少许清水炝锅煨煮,山笋独特的清香迅速散发出来,欣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赵元也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结果他充满自信,最起码不会有之前的涩苦味道。 接着就是水芹菜的炒制! 和山笋不同,这道菜多加了一些酒水和香醋来调味。 这些都能祛除水芹菜的土腥味,香醋还能增加爽脆口感。 随着两道菜接连出锅,欣儿红儿以及花家三姐妹,全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因为这两道菜的味道,光是闻起来就让人垂涎欲滴。 甚至为此,欣儿特意返回正堂端来了她做的那两盘,这一对比差别简直不要太明显。 当然,厨房里的反常,也早已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随着欣儿端着菜肴进出,有人好奇地趴在窗户上向里张望,鼻子猛吸着香味儿。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亲自试吃过菜肴的赵元当即开口。 人多嘴杂,他担心刚弄出的白盐被人看见,不小心说了出去招来祸端。 而且也就在这时,七叔和江伯一同过来汇报,说村长老李头儿和几个赵家村的村老都已经请来了,正在大堂等候! 看着欣儿几人仍旧沉浸在菜肴的味道里,赵元便悄然离开了厨房。 一个好的厨子,只有先懂得享受美食,才能做出更好的味道! 这两种菜的处理炒制算是比较简单了,一番品尝绝对会让她们记忆犹新。 相信以后再做其他菜肴时,她们也就不会死板地只用油盐来炒制熬煮了。 下一刻,正屋大堂! 随着赵元将合作代养的想法道出。 村长老李头儿和几个村老无不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纷纷点头赞同。 少爷要花钱购买家禽幼仔? 还会提供杂粮饲料和疫病防治,甚至就算死掉也不用负责? 而村民只是出个人工挖些野菜草料辅助喂养,就能获得工钱报酬? 这样的大好事,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村民们有的是力气,怕的是没活儿干挣不来钱。 何况整个赵家村,以前就是赵家的佃户,能为少爷做事还可以挣钱谁不愿意? “少爷,老朽觉着按月发放工钱不妥,不如按照养殖成禽数量来算,多劳多得。这样不仅能调动大家积极性,也能防止一些养的少还想多领工钱的人偷奸耍滑!” 村长老李头儿沉思了一会儿,建议道:“嗯,鸡鸭鹅较小,每只成禽交付时算作五文。而猪羊个头儿较大周期较长,可算十文。少爷以为如何?” “此法甚好!” 赵元当即点头,诧异地瞟了眼老李头儿。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倒是忽略了这些。 谁都想多赚钱! 按照成禽数量算,一些村民自然想要多养,而且还会认真养好。 毕竟养死了就没有钱赚,直接断了一些人消极怠工浑水摸鱼的念头。 旋即沉吟了一下又道:“不过鸡鸭鹅五文太少,每只算作十文,猪羊三十文!” 按照市价,鸡鸭鹅成禽二十文左右一只,猪羊能卖到五十至一百五十文上下。 之前和天香楼粗略提过收购价,一只成鸭大概三十文上下。 要是能帮着初期腌制加工的话,还可按照四十文一只来算。 至于鸡鹅猪羊,赵元也有的是卖掉的办法,绝对不会亏本! 不过并不知道这些的老李头儿和几个村老,闻言顿时紧张起来。 其中一个村老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道:“少爷这样说,想来也是深思熟虑过,老头子本不该多言。但谁都知道猪肉腥臊难吃,百斤重的成猪也不过卖个五六十文,少爷给村民算三十文,再加上一应成本,怕是要赔大了!” 赵元不予为意。 淡然一笑道:“等猪仔买回来,我有办法能让猪肉不再腥臊,长成后至少能卖到和羊肉一样的价钱!” 众人一脸狐疑! 但见少爷胸有成竹,即便仍旧有些担心,也没有人再说什么。 又聊了一会儿,赵元就让人找来纸笔,拟了一份合作养殖的文书样本。 “只要愿意参与养殖的村民,签了这份文书便算合作生效。” 说着,赵元又让老村长写了一张同意后山开挖窑洞的手续条陈。 并当场掏出三十两银子,叫来江伯和富贵大山等人去购买家禽幼仔和麦麸米糠等。 “麦麸?少爷要用麦麸来喂养家禽?” 正心情激动准备动身的江伯,闻言一下子愣住,握着银子的手都在颤抖。 心情刚刚平复没多久的老村长和其他几个村老,也纷纷诧异地看向赵元。 大米白面都是富户人家才能吃得起的粮食。 而米糠和麦麸,分别是稻子和麦子磨出大米面粉后分离出来的皮渣碎末。 米糠就算了,但麦麸配些野菜熬成糊糊,在缺粮的大乾也是穷人赖以充饥的救命粮啊! 第16章 摊子铺的有点大,深加工食材 “正解!” 赵元平静点头:“用麦麸米糠以及豆粕粗粮之类配制成饲料。” “再搭配些野菜草料,甚至鸭鹅还可捕捉河螺鱼虾来喂养。少爷我要在两三个月内见到成效,尔等快去吧……!” 按照这些人的认知,只用野菜草料喂养,偶尔给一把米糠豆粕就行了。 但这样,家禽牲畜的成长速度会很慢,没个大半年根本成不了事儿,他可不想等那么久。 看到赵元态度坚决。 纵然村长老李头和几个村老同样很不理解,但也不敢再多问,闲聊了几句便急忙起身告辞,准备去找村民们游说此事。 这一刻,他们都感觉到了肩上担子的沉重! 主家突然有了钱要开展养殖产业,还不忘给村民们赚钱的机会。 如此恩遇,让人感佩! 众人无不想着,一定要让参与的村民尽心尽力给少爷办事。 那种养死家禽浪费饲料,甚至偷拿饲料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否则少爷要是亏了银子! 到时不仅赵家很可能再次败落,连带整个赵家村也会成为别人眼里的笑柄。 与此同时,已经忙得热火朝天的青石院落内外。 所有人在明确了大致分工后,全都找到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有人上山砍伐竹子和木材,为搭建棚屋,修造作坊做准备。 有人开始改造渔网和网笼等捕鱼工具,挖掘临时放养鱼虾用的地坑池子。 就连一些妇孺和老人,也纷纷找来工具,帮着编织筐子竹篓开垦菜地等。 当然,就算这样,人手还是远远不够用! 因为单单砖瓦火窑的开挖就是个大工程,后期制砖十几二十个人根本不够看。 “少爷,咱们现在不仅缺人手还缺工具,且辅助晾晒砖瓦的草皮、制作模具、运送板车等等,都需要提前准备。另外您之前说的红砖和那水泥,不知烧制之法与青砖……!” 匆匆返回的老蛮头儿,说在后山陡坡处找好了一处位置,但受限于人手和各种工具,就算立即动工到做出成砖,只怕也得几个月以后了。 一听这话,赵元就皱起了眉头! 他沉思了一会儿,当即便将制作红砖和水泥的大致材料和方法罗列了出来。 “相较青砖,红砖烧制更加简单。只是水泥制法,还需你去摸索验证……。” 赵元解释了一番后,又直接找来管事高义:“高老,你再去趟村长家,让他去村里张罗一些没事做的青壮劳力,按照市价一天十文钱,自带工具去开挖砖瓦火窑。要是干得好,愿意长期留下的,工钱从第二个月涨至十五文……!” 老蛮头儿不由张了张嘴,只觉手里捏着的红砖和水泥方子更加沉重。 事实上,赵元也意识到了什么。 同时开了数个产业口子,摊子铺的有些大,再花钱雇人投入就更大了。 要是等副食作坊制作米花团小食开始售卖,或者给天香楼供货有了稳定收益,再进行砖瓦火窑和养殖业的开展,或许会更稳妥一些。 但赵元等不及啊! 因为砖瓦火窑的开建,他除了想要烧制砖瓦和陶罐瓦缸之外,还想烧制一样东西。 马桶! 没错,就是马桶,能够冲水的马桶! 现在府宅后面的茅房里,只是在地坑里放了个瓦缸。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那散发的刺鼻气味,难以言喻。 而且每次上大号,他都要很费力很小心地端着臀部。 因为一不留神某物掉进坑里,就会溅起一些不知名的液体弄到.屁.股上。 更难受的是,擦.屁.股用的还是厕筹或石头木棍之类。 作为一个卫生讲究的现代人,那膈应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所以赵元迫切想要烧制出冲水马桶。 就算现有工艺做不出后世那种有着光滑烤瓷表面也无所谓。 而且等有了马桶,他还会着手弄出方便擦屁股的糟纸。 毕竟现有的书籍纸张过硬不好用,甚至被人知道他撕书擦.屁.股,怕是祖坟都得被那些虚伪的读书人给刨了去。 “老蛮头儿,嗯,你看……!” 一念至此,赵元当即按照坐式和蹲坑两种冲水马桶形状画出了草图:“待火窑弄好,少爷我还想烧制两样东西,你先看看!” “这些是……?” 看着一个长方形蹲坑,以及一个外形有些像椅子的草图,老蛮头一脸茫然。 因为他根本想不通这些东西能拿来做什么,当然赵元现在也不会给他解释,只是将大小尺寸和可以冲水的原理说了一遍。 好在老蛮头儿的理解能力还算可以,只一会儿便明白了马桶的结构和原理。 接着赵元又道:“以后砖窑上的事,你就自己决定,不必事事都来通禀。” “需要工具材料就列出清单去找高管事支银子购买,或者直接花钱请些能工巧匠来加工。总之一句话,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干。少爷我只要结果,越快越好!” “少,少爷……!”老蛮头儿心神狂跳。 他算是听出来了,少爷这是要当甩手掌柜,但少爷给的权限未免也太大了些。 不过现在,他已经感受到少爷是个干大事不拘小节的人。 而他要做的,就是尽快烧制出需要的东西,打理好砖瓦火窑的一应事务。 “缺银子啊,还得想法儿弄银子来!” 看着老蛮头儿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元也是有些发起愁来。 上次去城里弄的那些银子,现在只剩了一百四十余两。 随着各项产业的开展,花钱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唯一能解燃眉之急的,似乎也只有江伯负责的水产捕捞了。 心里想着,赵元便来到院子里,查看渔网等工具的改造进度。 要是今天能把数十个网笼和粘网全部改造出来,晚上就能去河里投放。 按照他的估算,不出三两日就可以给天香楼送去一批渔获。 “少爷,少爷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院落外传来了二狗的声音。 赵元不由一愣,这货一大早去城里购买麻布,怎地这么快就返回了? 而且回就回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不过接下来,让赵元意外的是。 急匆匆冲进院子的二狗,不仅禀报足足三大马车的五十匹麻布全都买了回来。 甚至说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赵元狐疑地盯着二狗。 二狗咧着嘴,大刺刺地兴奋道:“少爷你猜我在成衣铺遇到了谁?”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正发愁资金缺口的赵元,抬腿就朝着二狗屁.股上踹了一脚。 二狗登时瘪嘴委屈地揉着屁.股急忙道:“是刘掌柜,天香楼的刘掌柜!” 这一幕,看得院子里忙活的众人一阵发笑。 然而赵元闻言却是眼前一亮,道:“那刘掌柜可是在催促水产食材供货?” “少爷怎地知道?” 二狗瞪大了双眼:“刘掌柜的确是这么说的,而且还说昨日天香楼试做了几样菜品让人试吃,今天便有许多慕名而去的食客。他说让少爷快些提供食材,否则要是晚了……!” “哦?晚了如何?” 方才还有些发愁的资金缺口的赵元,闻言顿时翘起了嘴角。 口腹之欲乃人之第一大欲! 不管任何时代,在面对新鲜事物尤其好吃的美食,基本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他说,他说晚了天香楼就去散市找人收购了,毕竟缺少食材耽误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而且还说少爷既然是县尊大人的贤婿,行事却藏头露尾不够敞亮……。” “威胁?”赵元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有独家供货协议在,刘贵这样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因为在那协议里,他可是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尾巴。 对方越是这样说,越证明有所顾忌,否则又何须和二狗说这么多? 甚至要是把握的好,说不得还能找机会继续合作捞上一笔! 当然,要是再合作的话,就不能是单纯的菜品配方了,最好能有一种可以深加工的食材长期供应售卖,这样府里也就有了稳定的收入支撑! “少爷,少爷?” 看着赵元笑的颇为古怪,二狗有些诧异。 有这种银子等着上门的好事儿,难道不该是立即发动众人全速改造渔具下河捕鱼吗? “知道了,你去吧!” 赵元挥了挥手,他正在思考加工什么食材比较合适。 至于水产渔获反倒不再着急了,就让刘掌柜继续等着吧! 毕竟新菜品的反响越好,对方越是着急,对下一步合作谋划达成的帮助也就越大! 第17章 化腐朽为神奇,赵家蒸蒸日上 不过还没等赵元思考出个所以然。 去找村长雇人的高义,匆匆从后山砖窑回来了。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负责副食作坊的那群女子。 此刻在李桂兰带领下,正大筐小筐朝着院子里搬运着山笋野菜。 作坊锅灶刚刚搭建,闲来无事的李桂兰便带人去山上采挖野菜了。 “咦?那些是蘑菇?” 仔细一看,赵元发现李桂兰提着的一个筐子里还有不少新鲜采摘的蘑菇。 “少爷可是喜食此物?” 李桂兰微微一怔,旋即扑闪着大眼欣喜道:“这是蕈伞,夏秋时节山上潮湿的林子暗沟里都会有,少爷要是喜欢,奴家以后就去多采一些!” 赵元点头道:“这可是好东西,味道鲜美营养丰富!” 蕈是古人对蘑菇的别称,蕈伞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的叫法。 作为山珍的一种,蕈伞放在城里酒楼也是一道美味珍馐。 是以赵元瞬间就想到了一道经典名菜,小鸡炖蘑菇。 当即笑道:“吩咐厨房,中午就用它和鸡肉一起爆炒,然后蓄水大火焖煮。另外再煮上几大锅面条,待面条熟后浸入凉水再捞出,浇上蘑菇肉汤绝对是一道美味餐食!” “和鸡肉?中午?” 李桂兰娇躯一颤,惊讶地看向赵元。 大乾的普通百姓一日两餐,中午都是不吃饭的。 可少爷方才竟然提了中午,还说要和鸡肉一起炒? 周围忙着的一众女子也愕然停住了手里的活儿计。 几大锅面条啊! 少爷一人自然吃不下,这是要让府里所有人一起吃的意思? 方才高管事说麻布已经买回,让她们回府帮着缝制成衣,才确定少爷是真的要给府里所有人做衣服。却没想到府里中午也会有饭,而且还要给下人们肉吃? 众人的反应,赵元自然看在眼里。 尤其被李桂兰有些勾魂儿的大眼盯着,让他有些受不了。 急忙道:“对,中午大家一起吃,府里以后都要改成一日三餐。” 说着就亲自走向厨房找来花家三姐妹,吩咐以后府里的餐食都要荤素搭配。 如果做的是米饭馒头,至少也得一荤一素两个菜!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想要大家保持充沛的体力干劲儿,餐食营养不能含糊。 况且村里的外人干活都有报酬。 这些人身为家仆没有报酬,要是在吃食上也比不了外人,那就是他的失败! “一日三餐?荤素搭配至少两个菜?” 负责厨房的花家大姐花无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爷宅心仁厚,她们深有体会。 可现在的要求未免太过惊人,就算府里有些积蓄,属实也有些败家了! 甚至一些大户人家的主家老爷,也不见得天天都能大米白面荤素两个菜啊! 然而赵元却点了点头。 肯定地道:“等府里宽裕了厨房也要扩大,最好能搭建一处专门用饭的餐厅,摆上几百张桌椅。嗯,那时每顿菜品至少要增加到十种以上,谁想吃什么就盛什么……!” 啪——! 花无双手里的水瓢惊得掉到了地上。 周围众人也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神震颤犹如雷击。 如此天方夜谭的话,若非出自少爷之口,她们一定会认为这人疯了。 赵元自然知道这种食堂模式,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让人难以理解。 但按照他的发家计划,府里产业规模上来后,现在的小厨房会很难跟得上节奏。 “快去忙吧,先把今天的小鸡炖蘑菇做好了,别忘了放些炖肉的香料。” 赵元懒得再做解释,转身吩咐道:“嗯,切记面条煮熟后要过凉水,天气炎热,给大家吃些清凉解暑的餐食……!” “面?凉的?” 正说着,赵元眼前忽地一亮。 接着猛然一拍大腿,转身朝着李桂兰叫道:“那个兰姐,快,快随我来……!” 院子里众人不由瞪大了双眼。 堪堪从震撼中回神的李桂兰,闻言也是瞬间俏脸绯红! 少爷叫她兰姐? 虽然少爷对府里下人尊重的离谱。 但突然这么称呼,还急吼吼地让随他去,去干什么? 若非少爷进的是厨房,众人甚至李桂兰自己,思想都要跑偏。 “快,快用这瓦盆和面……!” 一进入厨房,赵元便指使李桂兰动手和面。 李桂兰有些意外少爷怎会让她插手厨房的事,但少爷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一念至此,双颊莫名其妙地更加通红起来! 赵元有些奇怪,这女人脸蛋儿难道是太过白嫩,怎地如此容易变红? 配上那玲珑丰腴的身姿,一举一动简直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少爷,和面的事不劳您费心!” “是啊,厨房里堆放杂乱,少爷快快出去……!” 花家三姐妹中的另外两人见状,一个探手夺走水瓢,一个抢过瓦盆。 不就是中午的面条么,要是连这也得少爷来操心,那还要她们干什么? 赵元当然不是在操心面条,苦笑着解释要做一种新的吃食。 甚至让李桂兰又叫了两个能干的女子一同来了厨房开始和面洗面。 “这个叫做凉皮,晶莹剔透,可凉调可热炒,以后也会交给作坊来加工。多两人熟悉制作,也好为加工售卖做准备……!” “凉,凉皮?” 几人登时被赵元的话惊呆了,根本不知道凉皮是个什么东西。 尤其听闻这东西还得把和好的面放进水里清洗,更是满脑门子黑线。 白花花的面团放进水里洗,岂不是大部分都要化开流失掉了? “对,在水里揉搓面团,等水变得浓白就倒入干净的容器沉淀备用。然后接着加水继续揉搓,如此反复四五次,直到面团不再变小便算洗好。而最后剩下的面团也要加酵母……!” 按照记忆里凉皮的制作步骤,赵元一点点指导着李桂兰和另外两个女子。 这种家庭做法极其简单,唯一不好把握的就是后期蒸出的面筋和凉皮是否筋道有韧性了。 当然,这些都是小问题,多尝试几次总能摸到窍门和规律! 唯一让赵元头疼的,是这里没有黄瓜! 没错,调制凉皮配上爽脆的黄瓜丝,那感觉才算是正宗。 “对了豆芽,绿豆芽也可以啊!” 赵元一拍脑门,当即询问众人府里可有绿豆……! 正午时分! 和一大早闹哄哄的吃饭情景有些不同,赵家院落出奇地安静。 端着香菇鸡肉堆满碗的过水捞面,几乎所有人都是含着泪默默吃完。 一日三餐都有饭吃,而且顿顿大米白面甚至还有肉! 没有人理解少爷为何要这样做,因为少爷完全不必如此! 但想不通也就没人去想,他们心中只是坚定了一个信念。 那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少爷的事干好,否则根本对不起吃的这碗饭啊! 尤其李桂兰和花家姐妹几人。 现在少爷在她们心中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那面团经过搓洗沉淀,然后就蒸出了晶莹剔透的所谓凉皮。 和面条是完全不同的外观和口感,堪称化腐朽为神奇。 就连剩下的面团也发酵蒸出了蜂窝状的面筋,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浪费。 隐约中她们意识到,这东西一旦拿出去,绝对要掀起一股新奇美食的追捧风潮! 怀着对少爷的尊崇和敬仰,下午众人的干劲儿自然不言而喻。 就连老人和孩子们也没有闲着,偶尔有孩子调皮捣蛋,也会被立刻制止。 是以在傍晚时分,随着购买家禽种苗的江伯和富贵大山等人回来后。 赵家院落里外的忙碌,彻底达到了高潮! 装着家禽幼仔的竹笼,将板车堆得小山一般,整整三十多辆五千多只。 按照大山所说,这些都是作坊老板送货上门的板车。 他们几乎将永宁县域范围,几个孵化家禽的作坊全都跑遍了。 毕竟养家禽的本就不多,要不是正逢孵化旺季,也弄不来这么多幼仔。 “好好好!暂且如此吧!” 赵元连连点头,现在也就是缺乏条件基础,等以后完全可以自己建造暖房孵化家禽。 心里想着,当即便叫来了高义:“你亲自去通知一下村长和村老们吧,告诉村民们愿意合作养殖的都可以上门签约领取家禽幼仔了!” “是,少爷!” 高义连忙应承不敢怠慢,他知道养殖这事儿少爷可是花了大心思。 然而刚一转身,他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急忙回头道:“之前少爷说等猪仔买回后,能有办法让其不再腥臊,却不知……?” “嗯,那个我会告诉江伯如何处理,以后养殖和渔获这些,都由他来负责!” 赵元指了指人群里正忙碌的江伯,高义这才点头快步而去。 与此同时,江伯也已经招呼人手将鸡鸭鹅和猪羊幼仔搬下了马车。 不消片刻,赵家院落门口,就摆出了一片竹笼大阵。 接着江伯又让人搬来桌椅,备好合作养殖文书,亲自接待愿意参与的村民上门。 不得不说村长老李头儿和村老们的宣传工作做的很到位。 消息一放出去,整个赵家村几乎瞬间沸腾。 尤其家里已经有人被砖瓦窑挑去干活的村民,更是拖家带口赶了过来。 因为他们真的赚到了银子啊! 按照村老们的说法,这合作养殖还有文书合约保证,养大后的鸡鸭鹅成禽,一只就能得到少爷十文钱的报酬,猪羊更是高达三十文一只! 第18章 少爷好人呐,侍女要贴身? 也就是说,只要养大一只家禽。 就相当于家里汉子外出起早贪黑干一整天重活的收入了。 养大一百只,就是千文一贯钱了,那可是整整一两银子啊! 他们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哪个一年到头能挣来一两银子? 是以合作代养的热情远远超出了预料! 若不是维持秩序的赵家人多,门前的摊子怕是都要被挤翻了。 甚至有人因为养过家禽,仗着有些经验底气,张口就要五百只。 但这种却被赵元及时制止了。 为了养殖质量和疾病预防,限定每家代养的家禽总数不能超过一百只。 就算这样,整个村子五六十户人家,还是有人没有抢到。 “听说窑上需要编织草皮和加工模具,俺婆娘闲来无事就去给少爷帮忙可好?” “对,俺们不要工钱,也不吃少爷的大米白面,只要少爷能给口饱饭就成……!” 没有抢到家禽幼仔的村民里,有人不甘心地询问起来。 这一问,登时引出了许多人的心声,纷纷开口响应。 因为他们可是听说了,少爷府上一天可以吃三顿饭! 更惊人的是,连下人吃的都是大米白面,甚至还有肉! 现在这年月,能吃上饱饭就已经很幸运了。 至于大米白面和肉,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赵元很想拒绝! 但看着一张张期待的脸,他是怎么也无法开口! 而且现在,很多事情也需要开始准备了,人手自然越多越好。 何况这些人只是想有口饭吃,不要工钱不吃大米白面,多么赤诚朴实啊! 是以想了想,便迎着高义同样迟疑的目光。 点头道:“此事便由你来负责吧!” “凡是愿意去窑上或者来府里帮忙的,就找你登记名字安排活儿计。还有通知厨房,要根据人头数量增加饭菜的供应。若粮食菜肉之类储备不够,就让人去城里采买,不要怕花钱。他们已经不要工钱,三餐吃食绝不能怠慢,府里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管饱……!” “少爷好人呐……!” “少爷万岁,少爷万岁……!” 赵元话音落地,院落门前就响起了震天呼喊。 与此同时! 和村里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相比,赵家旁系那些人家里,却显得有些冷清。 二叔赵瑾和四婶早已坐不住跑到青石院落附近,偷偷打量着这边状况,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二叔,你说赵元的银子真是卖书和菜品方子换来的?” “欣儿敢那样说,自然不会有假。只是这背后,应该也有县尊大人的帮助!” 二叔赵瑾和四婶嘀嘀咕咕,话里话外都透着浓浓的酸楚和不甘心。 “没曾想这个小犊子如此心狠,竟丝毫不念旧情将我们一脚踢开?” 下一刻,越想越窝火的四婶,狠狠一咬牙道:“老娘咽不下这口气,改明儿我便去一趟县府打听打听,若真有县尊大人的帮助或其他什么,也别怪老娘故意坏他名声……!” “少爷,这番安排会不会?” 青石院落门口,老管家七叔有些担忧地开口。 虽然少爷的手段神乎其技,越来越让他吃惊。 但现在又搞出这等大阵仗,只怕村里一半的人都会为了吃口饱饭来府里做事,他很担心府里银子支撑不住这么大的开销。 要知道,短短一天府里已经是花钱如流水了啊! 赵元挥了挥手,笑道:“七叔莫要担心,你且看好府里上下便成!” 十几种渔具总数近百套,已经在府里众人努力下,全部改造编织完成。 现在二狗等人正在收集中午吃饭剩下的鸡骨头。 只要放进网笼投进河里,明天一大早就能有收获。 而且凉皮的加工,随时可以进行,不管天香楼还是其他食肆,绝对会争着合作。 “少爷,七叔还有一事不解!” 看到赵元胸有成竹,老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迟疑了一下,又低声问道:“不知少爷为何突然要和方家解除婚约?” 不管是解除婚约还是交白卷,都很让人费解,老管家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不过赵元却不知道老管家的想法,随口便道:“少爷我没有考取秀才身份,又岂能入得了县尊大人的眼?既如此倒不如让大家都体面一些!” “那去岁院试,少爷为何要交白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七叔追问。 赵元不由一愣! 这才意识到,交白卷才是七叔想要真正了解的问题。 但他也不能直接说是前身知道了一些事,故意放弃了院试。 循着记忆思量了一番,这才回道:“七叔应该知道我赵家为何要南迁来这穷乡僻壤吧?” 七叔微微一顿,旋即点了点头。 赵元又道:“父亲早死,娘亲自幼禁我习武,只说让我饱读诗书考个秀才身份,并非完全为了科举仕途。究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护我赵家平安喜乐……!” “少爷……,少爷不要说了,七叔懂了!” 不知何时,七叔双眼已经涌出了两行浊泪。 定了定神又道:“少爷若得空,还是亲自去趟方家将婚约的事说个清楚吧!” 似是想起了当年往事,亦或者触动了某处伤疤,说着便自顾自地转身蹒跚而去。 这一幕,看得赵元不由对早死的父亲好奇起来。 不管是前身交白卷亦或者七叔的反应,似乎都预示着那个便宜父亲的死不简单。 但很快,这种好奇就又被赵元抛到了脑后。 说好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连那婚约都要解除了,以前的事就全都让它随风去吧……!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的光景里,府里的各项计划都在稳步推进。 虽然银子花销也很快。 但随着河里的渔获比想象中还要让人满意后,赵元也就彻底放了心。 现在后院围墙外的几个临时鱼池里,已经收获放养着两百余斤的泥鳅和黄鳝。 甚至虾蟹田螺之类,也打捞了满满一池子! 这天赵元吃过晚饭,像往常一样走进了浴室。 他准备好好泡个热水澡,舒缓一下身体的疲惫。 因为明天,他就打算带着这几日的渔获,亲自去一趟城里的天香楼。 毕竟这是第一次合作交货,担心下人们办不利索。 更重要的是,他还想将凉皮吃食的合作供应搬到台面,狠狠赚上一笔。 然而让赵元诧异的是,这次帮他准备好洗漱用具的红儿,并没有随着欣儿离开。 赵元有些疑惑地看着身旁的小丫头。 还未开口,小丫头就已红着脸凑到近前,怯弱道:“奴,奴婢给少爷宽衣……!” “你,你给……?” 赵元听得脑子有些短路,身体僵硬。 因为夏天长袍里面只穿着一条衬裤,等赵元回过神,就已被脱了个干干净净。 赵元只觉脸上滚烫得吓人,猛地捂住了关键部位。 被一个小萝莉扒光了衣服,这,这成何体统? “少爷,该进浴桶了!”红儿垂着头轻声道。 这一刻,反应过来的赵元哪里还用得着提醒? 连忙跳进浴桶,就要开口支走红儿。 可他刚一抬眼,便又见到小脸儿已经更红的红儿,正自顾自地宽衣解带。 “红儿你这?” 赵元脸色登时黑了下来,心底直呼造孽。 虽然在这封建王朝,国法家规等级森严。 奴婢伺候主子沐浴更衣,甚至满足某些需求都很平常。 可在赵元看来,红儿和欣儿也不过和前世上中学的女娃差不多。 就算某些方面已经初具规模,也有种莫名的负罪感让他不敢妄动杂念。 然而赵元不知道,他的这一声责问,登时将衣衫半解的红儿吓了个哆嗦。 直接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啜泣嗫嚅道:“少,少爷可是嫌弃红儿?少爷放心,红儿还是干净身子,除了以前冬日里给少爷暖过床,再未做过任何失格的事!” 赵元一阵头大! 他哪里是问这个,而是想问她为何突然这样做。 尤其小丫头跪下低头的瞬间,有意无意被他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更加让他气恼。 不过这一刻,他也突然反应到了什么,疑惑道:“可是有人让你这样做?是谁?” “是,是……!” 红儿羞红了脸,颤声道:“今日老管家提醒奴婢,说少爷已是舞象之年,红儿作为贴身丫鬟,早晚都会成为少爷的通房丫头。现在少爷某些方面有了需求,红儿也心甘情愿……!” “荒唐!”赵元苦笑。 这一刻,他顿时明白这几天老管家看他的眼神为什么不对了。 尤其那李桂兰也在的时候,七叔就像防贼一样远远盯着对方。 想来是怕自己情窦初开,在某些方面失了分寸! 赵元暗暗摇了摇头,再次看向红儿轻声道:“少爷没有嫌弃你,也不怪你。只是少爷不喜欢这样,也早已把你和欣儿当做妹妹来看待。所以,你还是先出去吧!” 赵元不是圣人,也不会自诩什么正人君子。 但起码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 即便有些事情在这个时代很合理很正常,他也不会去做。 换句话说,若那李桂兰如此这般,他很有可能会守不住底线,但还是小萝莉的红儿,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第19章 阉猪去腥之法,天大的功德 朝阳初升,清风徐来! 一大早赵元刚一起床便叫来二狗等人,吩咐找来特制的方形木盆。 将总数六百余斤的泥鳅黄鳝,以及田螺虾蟹等水产清出鱼池,装车待发。 不得不说之前江伯的担忧是正确的。 地上开挖的鱼池,很多鳝鱼泥鳅都钻进了池底淤泥。 尤其夜里还会有一些沿着沟渠冲出池子,活活干热而死。 螃蟹更让人头疼,就算有竹篱笆围着,还是有很多爬出去逃走。 单单死掉和逃走的损耗,就有数十近百斤之多。 若非引有山泉活水给池子增氧稀释密度,只怕逃掉死掉的会更多。 “看来烧制大瓦缸刻不容缓啊!” 赵元心里想着,便挥手招呼忙活完的众人回府吃饭。 这几日因为渔获颇丰,厨房里几乎顿顿都有河鲜美味。 起初众人同样觉得不会好吃,甚至怀疑天香楼掌柜是脑子抽了才要收购这些玩意儿。 但随着有人试吃,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若非老管家让厨房控制水产菜肴的数量,鱼池里怕是连六百斤都剩不下。 “少爷,少爷,江寒大哥他们从后山捉回了一只大黑野猪……!” 刚刚跨进院门,赵元还没来得及去洗手,后院侧门外就传来了富贵的激动大喊。 “野猪?”赵元眼前一亮。 上次去城里并没有买到猪肉,因为吃的人少,养来售卖的也少。 也就是说,来到这个世上,赵元还没有吃过猪肉了! “是的少爷,说是几日前布置的陷阱大有斩获,就连兔子山鸡也打到了不少。此刻正放在后院外的山泉溪水边等着开膛破肚,清理皮毛内脏……!” “糊涂!” 还未等气喘吁吁的富贵汇报完,赵元便开口打断。 “快,快让他们抬到这前院来,二狗去厨房拿把刀,还有弄几个干净盆子……!” 有时候赵元对这个时代的人很是不理解。 明明缺粮少吃,可偏偏还在一些能吃的食物上,挑三拣四嫌东嫌西。 前几日做小鸡炖蘑菇时,鸡内脏被厨房扔掉,就让赵元郁闷了好久。 鸡肠鸡胗那些,配上腌制的酸笋辣椒爆炒一下,肉质弹牙味道酸辣鲜香简直是一绝。 至于野猪的内脏下水,同样也是难得一品! “少,少爷要留下它的血水?” 明白了少爷要用盆子接住杀猪流出的血水后,死死按住猪头的江寒有些不敢相信。 但此刻,赵元根本没兴趣给他解释。 只是吩咐厨房烧一大锅开水,并让二狗操刀,按照他的要求给野猪放血。 紧接着,赵元又让江伯找来一根细竹子,将竹子贯通成空心。 然后削尖竹子一端,沿着野猪一只蹄子狠狠插进了表皮里:“大山你来……!” “作,作甚?” 瞧着少爷手指着的竹管子,大山一脸懵逼。 “用那竹管向里吹气啊!”赵元无语地给了他一巴掌。 吹气能使猪皮鼓胀,方便开水淋烫,后面也更容易将猪毛祛除。 这些常识在前世,基本都是小孩子都知道的玩意儿。 事实上这也怪不得大山。 因为赵元的潜意识,总是会先入为主地将这些基本认知提升到和他一样的高度。 但大山不知这些啊,只能委屈地埋头猛吹! 下一刻,随着众人开始处理开水烫淋过后的猪毛时,才体会到往猪皮里吹气的好处。 一个个满眼希冀地偷瞄着自家少爷! 所有人都很不理解,如此低贱卑劣的活儿计,少爷一个读书人怎会如此了解? 甚至这些经验,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过。 但是接下来让众人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随着猪毛褪尽。 赵元又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开始手把手地指导江伯对野猪进行阉割。 “对,就是这个部位,割掉摸到的囊泡儿或者两个卵球儿。” “但要记住,要等小猪仔熟悉了新环境再动手,避免受惊不吃食。且阉割开口只需半寸即可,完成后还要用清水和些草木灰涂抹一下伤口!” “这般猪仔长成后,就不会有腥臊?” 活了大半辈子的江伯,即便认为少爷手段非凡,可仍旧觉得这事儿有些离谱。 众人更是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能理解! 然而赵元点了点头,自顾自笑道:“也不会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和圈养生猪的卫生环境也有关系。但可以肯定,残留的腥臊气味儿完全不影响食用!” “嘶……!” 江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若真如少爷所言,只怕天下老百姓以后都能吃得起肉了。 毕竟一头生猪至少百余斤,可不是鸡鸭鹅可比,养的多了猪肉也会更便宜。 不过这堪称颠覆乾坤造福百姓的赚钱手段,少爷就这样毫无保留告诉了他? “少爷放心,老朽一定严守此法,将少爷的养殖大业……!” “不不不!” 赵元连连挥手道:“此法并非不传之秘,若有人问起,你可尽数告知!” 他知道江伯的想法,有了这方法就能养出不再腥臊的成猪,这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 但赵元可不是来养猪的,这只是他满足口腹之欲的辅助产业罢了。 而且现在这条件,也根本做不到前世那种规模化养殖,产生的收益和影响都很有限! “啥,少爷要将此法传出去?” 不仅江伯早已张口结舌,就连大山和江寒等人闻言也面露愕然,很不理解。 赵元却浑不在意地玩笑道:“你们说,此法若能惠及天下万民算不算功德一件?” “算,自然算!而且还是天大的功德!” “少爷义薄云天,善存高远,小人等佩服……!” 众人纷纷拱手,看向赵元的目光无不闪烁着光芒。 赵元指了指褪了毛野猪,将众人思绪拉回现实道:“开膛破肚,分解猪肉。注意内脏不可弄破,尤其大小肠……!” 在知道少爷连野猪肠子内脏也要留下后,众人又是暗暗诧异。 但相对于之前的吃惊,已经平静了许多。 “少爷,这玩意儿如此恶臭,真的能吃?” 看到花家姐妹忍着干呕冲洗翻出污秽的大小肠,二狗没憋住好奇,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差不多了,快去厨房灶膛里取些草木灰涂抹揉搓大肠和这些内脏,最后用水冲洗干净!” 赵元没有理会二狗,而是冲着花家大姐花无双点了点头。 接着又道:“然后再去打来半桶水加上烧酒盐巴搅拌,将内脏和这些软骨碎肉都泡进去揉搓腌制,最后再冲洗一遍,应该就能彻底祛除残留污秽和腥臭味儿了!” “草,草木灰?”花无双微微一愣。 但疑惑归疑惑,她却并不迟疑,起身就冲进了厨房。 现在赵元在她们心中,就像无所不能的存在,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事实上也就是这野猪吃食较杂,腥臊气味较之养殖的家猪远要刺鼻腥臭。 否则草木灰和酒水盐巴的,只要取其一种足以,哪里会用得着如此繁琐。 而且赵元之所以如此费心劳力。 也是因为听到捉了头野猪后,他就想到了一道菜。 没错,杀猪菜! 虽然厨房做了早饭,但他现在想吃的,就是一碗香喷喷的杀猪菜! 很快,在他的指点下,有人开始熬煮猪血,有人开始油炸大肠。 还有人去清洗肺叶肝脏之类的下水。 接着,处理好的各种内脏和骨头碎肉,都被放进了一口加有香料的大锅中焖煮。 片刻不到,就已经有肉香味儿传出。 原本眼中带着嫌弃远观的不少人,渐渐开始朝着厨房聚集。 甚至刚刚吃完早饭还未干活离开的一些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处理时腥臊难闻的野猪肉啊! 到了少爷手中,竟如那黄鳝泥鳅一样,怎地就变得喷香起来? 所有人大口吞咽着口水,眼巴巴盯着锅灶。 甚至就连翻洗肠子下水吐了数次的花家三姐妹,此刻也一脸好奇地抽动着鼻息。 “嗯,都去洗手,准备开吃!” 感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赵元便走出厨房吩咐众人开始准备碗筷。 “开吃?什么食材如此喷香扑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惊讶的啧啧称奇声,从院落外传来。 “少爷,天香楼刘掌柜来了!” 赵元回头便看到原本坐在院落门口抽旱烟的七叔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不是那刘贵又是谁? “刘掌柜稀客啊!” 赵元微微诧异,笑着迎了过去。 不用说,刘掌柜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水产供货。 二狗买布回来那天便让带话催促,这都过了好些日子,不着急才怪。 事实也正是如此,刘掌管此刻看着赵元,就像看到了久违的财神爷。 亲热地凑到近前:“赵元兄弟啊,客套话咱就不说了,我就想来问问,那水产供货……!” “今早已经收拾装车,准备饭后就往城里送!” 赵元心里乐开了花,同样热情地邀请对方进屋道:“都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刘掌柜当真是生了千里眼,要有好口福了啊!” 正想着去城里找他,没想到这货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家村可是他赵元的主场,若不让对方留下些什么,那就是他的窝囊了。 刘贵可不知道片刻之间,赵元就已经把他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羔羊! 一听水产供货就准备给送去,还赶上了喷香的美食可以品尝,悬着的心顿时落了肚。 “如此叨扰,这怎地好意思?” 刘掌柜嘴上说着,腿和屁股却没有闲着,顺势就歪进了堂屋桌案旁的椅子里。 开玩笑,赵元府里的美食,就凭这股扑鼻的香味儿就不会简单。 而且赵元之前提供的几种菜品连番试吃以后,城里的乡绅员外们已经要疯了! 甚至有人扬言,再这般吊人胃口不正常供应,就要把天香楼拆了。 也就是说,他断定赵元一定是又做出了类似那些菜品的美味佳肴! 现在碰巧赶上,自然要好好吃上一顿,而且要是能将配方再给顺手套走,也不枉费他大老远跑来这一趟! 第20章 虽然美味,但实在难登大雅啊 一时间,各怀心思的两人先后落了座。 又简单寒暄了几句,赵元便让人送来了杀猪菜,邀请对方品尝! “这,这些……!” 做了一辈子酒楼餐食的刘贵,一眼就看出了什么,险些没有当场作呕。 然而这一幕,赵元却像没有看见。 就那么自顾自朝着碗里加了些酸醋,又添加了些辣椒小料。 然后搅了搅,连肉带汤舀了一勺送进了嘴里,动作自然而流畅! “刘掌柜请,快请!” 赵元烫得直吸溜,一口三两下就吞了下去。 刘掌柜惊呆了! 确切地说,他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 狠狠揉了揉再朝着碗里看去,没错啊,的确是某种动物的下水。 可这不是连贫民都会嫌弃丢掉,极少会有人去吃的东西吗? 方才还想着顺手牵羊套走这美食方子,现在看来却是多此一举了。 “此,当真……,吃得?” 刘贵抽动着鼻子,胃里翻腾得难受,嗅觉和感受完全不在一条线。 然而赵元仍旧一副奇货可居的模样道:“此乃山珍奇货也,连五脏下水都是稀世罕物,本少爷为了炖煮它可是浪费了一支百年老山参啊!” “山珍奇货?” 刘贵瞥了眼两侧暗暗憋笑的丫鬟。 再瞅着门外院子里,正人手一碗狼吞虎咽的众人。 那怀疑的眼神分明在说,你骗鬼呢? 别说不是稀世罕物了,就算真放了百年老山参,又怎会舍得下人们这般吃食? 当然,赵元也不答话。 开始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行为礼仪。 直待一碗杀猪菜吃了个干净,才看向刘贵笑道:“敢问刘掌柜,之前菜品试吃的反响如何?嗯,赵元还未饱腹,既然刘掌柜不用,那正好……!” 眼看赵元一边询问,一边朝着自己面前的那碗杀猪菜伸手。 早已被扑鼻香味儿撩拨得蠢蠢意动的刘掌柜,哪里还能坐得住? 食材难以入目,奈何味道闻起来实在诱人啊! 刘掌柜心里一发狠,直接舀了一勺汤水送进了嘴里。 “嘶……!” 刘掌柜砸了咂嘴骤然挑眉,旋即低头又舀了一大勺汤水碎肉。 渐渐地,刘掌柜双眼明亮了起来! 甚至已经完全忘记那碗里是没人吃的内脏下水了,一口接着一口! “好吃,好吃啊!” 刘掌柜喝下碗里最后一滴汤水,啧啧称奇道:“汤汁鲜美肉质弹牙,一口咽下唇齿留香。劣等食材竟能做出如此美味,堪称化腐朽为神奇,当真难得一见,难得一见。” “自然,少爷我那百年老山参可不是白放的!” 赵元脸不红心不跳话锋一转道:“但不知,这样一碗美味在天香楼可以卖价几何?” 刘掌柜不由一怔,旋即一下子反应到了什么。 尴尬笑了笑道:“既然是放了老山参,如此美味百文售价自然不在话下,若食材品相高级一些,翻上一倍也不奇怪!” 赵元先是询问之前的菜品试吃反响。 现在又借这碗吃食来卖关子询价,显然是要对之前的菜品食材进行供货定价了! 一想起之前购买菜品配方顺手签的食材原料供货协议,刘贵就有些头疼。 当时没注意协议中竟然还写着:凡天香楼做此菜品,皆由赵元独家供应食材。 一个‘凡’字儿,就把其他六处天香楼分部也囊括了进去。 也就是说,其他天香楼要想做这些菜品售卖,也要使用赵家的食材。 这就有些坑了。 先不说供货价格还没定,单单运输就是个大问题! 而这,也是刘贵此行亲自前来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是以想了想,直接放下身段起身朝着赵元拱了拱手。 “赵元兄弟,明人不说暗话。刘某此行除了催促供货,也有和赵元兄弟定下供货价格的意思,还有供货条款中天香楼其他分部的食材使用问题!” 虽然天香楼其他分部远在别处,就算用了别人的食材,赵元也很难发现。 但要是赵元较起真来,万一派人去搜集到把柄,他刘贵可就捅了大篓子。 毕竟白纸黑字写着违约百倍赔偿,按照菜品方子价格,那可是五万两银子啊! “哦?些许小事,刘掌柜这是作甚!” 赵元有些意外,显然对方已经发现了协议里的限制。 当即便也认真了一些道:“所以,刘掌柜打算将那些菜品定价几何?” 刘贵微微挑眉,沉吟了一下诚恳道:“至少二百文!嗯,连日来的试吃反响都很不错,相信这个价格食客们都能够接受!” “太少!” 赵元摇头:“物以稀为贵,对于能吃得起这些菜肴的,本少爷倒是觉得价格应当翻倍!” 在这贫富差距极端分化的时代,普通人手里有个几十文钱都金贵得要命,但在乡绅富户的眼里,那和九牛一毛没什么区别,随手赏给青楼女子的都不止这些。 是以能够吃得起这种美味佳肴的,大多都是有钱人,赚有钱人的钱还需要客气吗? “四、四百文?”刘贵一下子愣住。 甚至就连堂下的欣儿红儿等人,嘴角也纷纷一阵抽搐。 要知道,在这缺粮的年月,一担大米白面也不过四五百文啊! “赵元兄弟怕是有些想当然了,那菜品虽然美味,但也不是没有替代。” 刘掌柜深吸一口气,有些尴尬地摇头道:“兄弟不知,这几日城里的其他酒楼得到风声后,也已经开始试做这几种新菜了!” “没有我的菜品方子,他们能做出一样的味道?”赵元反问。 “那倒还没有!” 刘掌柜摇头,但心里却是一阵腹诽。 因为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能人,现在别人做不出来,不代表以后也做不出来。 “所以,四百文多吗?” 赵元笑了笑又满含深意地道:“我若是刘掌柜,现在想的应该是如何将这些菜品彻底打上天香楼的烙印。换言之,想吃这些菜品,只有天香楼的才是正宗,只有来天香楼吃才是面子和品味的象征。至于其他冒牌货,不仅味道不正宗,吃了还有失身份地位!” “嘶……!” 刘掌柜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盯着赵元。 赵元的一番话,可谓醍醐灌顶。 这几日,随着有酒楼开始研究这些菜品,他的心就一直悬在半空。 生怕赵元的食材还未供应,别的酒楼就试做了出来。 就算做出来的味道差上一些,对于天香楼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 可现在,赵元三言两语便解决了这一隐患。 只要给菜品打上天香楼的烙印,那做的就是品牌效应了,可经久不衰。 “妙,妙啊!”刘掌柜惊叹无比。 感叹道:“未曾想,赵元兄弟竟然还有如此独到的经营见解,佩服!” “刘掌柜,说了这么多,本少爷自然也不是为了和你卖关子!”赵元又道。 “哦?赵元兄弟一番言论,可谓帮了刘某大忙,但凡说得过去,刘某定不推辞!” 刘掌柜正了正身形,他知道赵元这是要说价格了。 看到刘掌柜如此上道儿,赵元也不再迟疑,笑着道:“按照一斤水产至少能出两份菜品来算,天香楼一斤的收入就是八百文,所以二百文一斤的供货价格……!” “二……?” 刘掌柜身形一颤,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苦笑摇头道:“赵元兄弟惊煞我也!方才那碗下水,哦是美食。虽然很美味,但奈何品相实在难登大雅啊!” 二百文,如此天价简直和抢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就算一些罕见的鱼类水产,最贵也不过数十文。 就算一斤两份菜品能够卖到八百文,那也只是酒楼的售价。 如果按照二百文供货定价,刨去食材和人工成本以及损耗,连一半利润也赚不到。 “刘掌柜且听本公子把话说完!” 听着刘掌柜揶揄的话,赵元却是自信又道:“这个价格要是没有问题,至于刘掌柜担心其他酒楼分部食材的使用限制问题,便也不是问题。” “甚至贵酒楼也可以从其他地方购买食材。但赵元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赵家提供的相关食材,天香楼都要按照二百文一斤的价格收购!” “当真?” 刘掌柜挑眉,瞬间有些意动。 如果其他酒楼可以不受赵元的供货限制,那他少赚一些甚至吃些亏也不算什么。 况且等撒网捕鱼的人多了,他赵元又能弄到多少货源? 想到这里,刘掌柜当即朝着身后跟班小厮大手一挥道:“拿纸笔来……!” “且慢!” 看到刘掌柜的反应,赵元也是暗暗放了心。 毕竟河鸭养殖刚刚开始,若对方执意都要他供货,赵家也还得麻烦地找人收购。 而且现在的氛围,已经有了达成新品合作的基础,因为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啊! 是以在刘贵诧异莫名的目光下,赵元笑了笑又道:“和聪明人合作就是痛快,但我赵元也不是小气的人,碰巧这几日又弄出了个全新的吃食……!” 第21章 开口就是五千两,财路源源不断 “又有了新菜配方?” 刘掌柜眼前一亮,毫不迟疑道:“老规矩一百两,只是食材供应能不能……!” 赵元的菜品配方,他可是眼热的很,因为客人品尝后的反响,那是真的赞不绝口。 对方能够主动提出来,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唯一让他顾忌的,就是绝对不能再签下受制于人的供货协议了。 然而刘掌柜话还未说完,便被赵元那高深莫测的微笑噎了回去。 “来人,快去厨房将那凉皮吃食做上一碗来!” 赵元吩咐一声,接着又看向刘掌柜道:“不好意思,这道全新吃食的食材供应,还必须由我赵家提供才行!” 刘掌柜嘴角抽了抽,不解道:“为何?” “因为只有俺家少爷才能做得出来!” 说话间,欣儿已经一脸傲娇地端着一碗调好的凉皮走了回来。 刘掌柜诧异地瞟了眼赵元,接着目光一下子便被碗里莹白透亮的食材吸引了。 显然这是提前做好了的吃食,简单调制一下就端了出来。 “刘掌柜?” 赵元笑了笑,示意道:“您不……,试一下?” 刘掌柜喉结滑动了一下,不用赵元提醒,他就已经拾起了筷子。 “唔!此物,此物是何所做……?” 白嫩透亮,爽滑软糯,配上复合味道的料汁儿,入口顿觉妙不可言。 甚至里面还有一种蜂窝状的微黄食材,嚼起来筋道压口。 和凉皮一硬一软,一滑一涩,在口腔形成一种咀嚼的强烈反差触感。 刘掌柜从未见过这两种食材! 没错,这和泥鳅黄鳝不同,完全是一种加工出来的全新吃食。 “不可说!”赵元淡然一笑。 虽然就算告诉刘掌柜是以面粉为原料,对方也不可能做的出来。 毕竟正常人很难想到制作凉皮,需要先将和好的面放进水里面去洗! 而且在这缺粮少吃的年代,谁会闲得去洗面玩儿? 但不管如何,赵元都不会泄露分毫,毕竟任何时代都不缺智者,不得不防。 刘掌柜皱了皱眉,但看着赵元,又盯着碗里的凉皮。 不可置信道:“此物也是那皇家御膳方子里的吧?赵元兄弟果然是拥有大福运之人。嗯,我天香楼愿意买下此美食的独家供应使用权,赵元兄弟开个价吧!” 身为酒楼掌柜,哪里看不出一个新鲜吃食的潜在价值。 更何况这是连原料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全新食材,更遑论加工方法了。 这种东西一旦上市,那就是独门生意! 换句话说,别的酒楼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做的出来。 天大商机下,只要赵元不太离谱,他都愿意拿下此美食的独家使用权。 然而刘掌柜要失望了! 因为赵元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独家供应给天香楼使用。 毕竟只卖天香楼,多少人能够吃得起?一天又能卖多少? 但要是面对所有酒楼,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换句话说,赵元是准备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至于天香楼,也不过是想将正宗凉皮的料汁儿方子卖给他而已。 如此一来,普通人就算吃不起正宗的味道,起码也能够吃得上。 这样做,也算是为丰富这个时代的百姓餐桌,做出一些贡献了。 “五百两!” 看到赵元摇头,刘掌柜当即牙关一咬道:“只此一道美食的独家使用权,另外食材的供货价格也由赵元兄弟来定,且有多少我天香楼便要多少!” “嘶……!” “五百两,供货价格和数量也不限制?” 众人面面相觑,欣儿等人更是纷纷看向赵元。 从看到凉皮出现的那一刻,她们就知道这东西一旦面世,必然会让人趋之若鹜。 却没想到,刘掌柜张嘴就是五百两,简直恐怖! 然而此刻,赵元仍旧无动于衷,甚至平静地示意红儿帮忙斟茶。 “一千两!” 刘掌柜双眼微红,死死盯着赵元:“赵元兄弟,不能再多了……!” 赵元也有些心动! 这个价格的确不少了,看得出来,刘掌柜是真想拿下凉皮的独家使用权。 但要是再加上另外六处天香楼分部的话,这一千两反而显得不值一提了。 毕竟拿到独家使用权,就意味着所有天香楼都可以售卖凉皮。 甚至还可以直接面向市场加价售卖食材原料。 换句话说,天香楼几乎等于是拿下了凉皮在整个大乾国的市场售卖权。 是以赵元仍然摇头! 此时此刻,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大气儿都不敢喘。 “赵元兄弟不厚道啊!” 刘掌柜有些泄气地端起茶碗道:“既然不愿售卖,又何必拿来吊人胃口?” 一千两的购买价格,是他身为酒楼掌柜能够给出的最高价格了。 然而这时,赵元想了想道:“刘掌柜如此赤城地想要合作,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身为永宁人,我赵元可不想看到永宁的百姓,能够看到如此美食却吃不起!” “所以,赵元兄弟是想……?” 刘掌柜听出来了,赵元是不想放弃永宁的市场,毕竟他赵家还在这里。 “五千两!” 赵元面无表情道:“永宁之外,此美食的一切供应售卖,天香楼说了算!” 静! 现场一片寂静! 刘掌柜身后的跟班小厮,浑身都在打颤。 就连赵家一众,也纷纷瞪着滚圆的眼珠子,僵立当场。 他们早就意识到,这将会是一笔大买卖! 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大到了如此惊人的程度。 刘掌柜上来就开出了五百两。 然而自家少爷不出声则已,一开口就是五千两的天价啊! 若非亲耳听到,谁会相信,谁敢相信? 甚至这一刻,就连刘掌柜端茶碗的手也不由一颤,茶水溅了一桌子。 他双眼死死盯着赵元,露出一副自己有没有听错的样子! 似乎是早就料到刘掌柜会有这样的反应,赵元并不意外。 甚至慢条斯理地端起了面前的茶碗,放在嘴边吹了吹。 轻轻呷了一口,才又慢悠悠接着道:“敢问刘掌柜,若有了独家使用权,是否意味着其他六处天香楼也可以售卖此美食?” 刘掌柜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赵元笑了笑,又道:“再问刘掌柜,以天香楼招揽食客的能力,一家一天可以卖出多少份?要是再算上天香楼向其他酒楼食肆,直接加价售卖食材原料的话……!” 刘掌柜眼皮猛地一跳,顿时明白了赵元的意思! 以天香楼的底蕴,一家一天卖个几十份喝水一样简单。 去得起天香楼的,哪个不是财大气粗家里有些底子的。 就算一份卖到五百文也一样有人吃得起! 五千两也不过是卖出一万份的事情。 平摊下来,一家一千多份,撑死了个把月的时间。 要是还能转手向其他酒楼售卖食材原料的话,那就有些可怕了。 就算大乾有十分之一的酒楼食肆从他们天香楼进货。 就算稍稍加上一些利润,转手收益也将是一个天文数字,无法估量。 而且料汁儿方子其他酒楼没有,想吃正宗的就得到天香楼,并不影响成品销售! 甚至凭借这道全新吃食。 天香楼就可以比肩那些垄断经营的皇商,在整个大乾的酒楼行当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些,刘掌柜目光骇然地盯着赵元,内心翻江倒海! 他根本没想到一个如此年轻的书生,竟然能把营商之道看得如此通透。 然而此刻,赵元仍旧在轻轻抿着茶水,波澜不惊! 整个正堂内的赵家所有人,也一动不动。 谁都清楚,这番生意若是成了,赵家就能一飞冲天,跻身豪门大户的行列。 当然,这还要看刘掌柜的选择! 此刻正襟危坐的刘掌柜,目光已经从赵元的身上移开。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碗里的凉皮,似乎想要看透到底是何物所做。 甚至旋即,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 他再次拾起筷子,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碗里剩下的凉皮。 直到最后一口送进嘴里咽了下去,他才缓缓抬起了头。 “赵元兄弟世事洞明,让人叹服。但此事干系重大,还需容我回去商议一番!” “那是自然!”赵元笑了笑。 当即朝着一旁呆若木鸡的红儿招手道:“给刘掌柜斟茶!” 对于这个结果赵元并不意外,毕竟稳赚不赔的生意,只要不是脑子坏了就会选择合作。 但刘掌柜只不过是其中一个酒楼的负责人。 真正做主的,是能够在大乾开得起七个顶级酒楼的背后掌舵人。 而这,也是赵元临时改变初衷,想要借力天香楼打开市场的原因。 一来有钱赚,二来背靠大树好乘凉,合作安全有了保障! 是以赵元微微一顿,又道:“此美食在永宁的食材价格,暂定五十文一斤。若合作达成,这也是天香楼的供货价格。而且这凉调只是夏天的吃法,冬天还可热炒,别有一番风味!” “五十文一斤?还可热炒?” 刘掌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震惊无比。 原本他以为赵元还会在供货价格上狮子大开口。 却没想到低至五十文一斤,如此就算天香楼翻三倍卖食材也能卖的出去。 甚至方才还怀疑过这晶莹透亮的东西会受限于季节,只能在夏天做的出来。 如果冬天也能做出来,并且可以热炒的话,也就是说,此美食一年四季都能售卖,财路源源不断啊! 第22章 天香楼爆火,佳人文会邀请 “太好了!多谢告知,刘某这便告辞!” 得到了赵元的食材定价,刘贵哪里还能坐得住,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他要立即回去飞鸽传书,将凉皮事情详细说个清楚。 赵元看似弱不禁风,实则雷霆手段,行事出人意料。 若是决定晚了,这少年再耐不住性子将合作给了别人可就麻烦了。 而且水产也要马上供货! 他还要赶在中午之前,按照赵元的建议宣传造势。 尽可能地把这几天没有赚到的钱统统赚回来! 只不过刚一起身,他又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 回头道:“对了,不知赵元兄弟是否记得之前菜品方子里提到的高度白酒?” 赵元点头,他自然记得高度白酒。 若是能够酿制,相信一应菜品味道也可以更加正宗! 但在大乾,私自酿酒和杀牛,都是要砍头的。 因为牛是农耕之本,而酿酒又极其耗费粮食。 是以缺粮的大乾,对于酒水的酿制管理极为严格。 见赵元没有说话,刘掌柜想了想又道:“身为县尊大人的乘龙快婿,请恕刘某多嘴一句,赵元兄弟完全可以尝试一番,就以菜肴调味辅料的名义来加工,应该会有机会!” “哦?” 赵元微微讶异,旋即拱了拱手:“多谢刘掌柜提醒!” 酒水这东西他也想弄啊! 就算不上市售卖,高度酒的应用也相当广泛,不可或缺。 原本他就打算趁着去给天香楼运送水产,顺道儿去一趟县府。 因为就算没有酿酒的问题,和那方彤解除婚约的事情也迫在眉睫! 是以送走刘掌柜后,赵元便把高义和七叔等府里管事们叫到了一起。 凉皮合作若是达成,食材生产将是一个大问题。 不管是人员配备还是工具的准备,都需要提前筹划! 尤其负责副食作坊的李桂兰,更是被赵元重点交代了一番。 立即带着作坊里的十个女子,跟着她学习熟悉凉皮的制作方法。 “今天府里所见所闻,切不可向外人提及,违者逐出府邸!” 交代完后,赵元又认真叮嘱众人。 府里事情越来越多,特别是涉及钱财方面,传出去容易招惹祸端。 当然,就算赵元不说,众人也知道其中利害。 现在赵元可是他们心中神一般的存在! 谈吐间就是数千两银子的大合作,甚至那刘掌柜还被说了个服服帖帖。 如此赚钱手段和雷霆气魄,整个永宁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好了,二狗去通传江寒,让护卫队整顿车马准备动身。” 赵元可没功夫享受众人眼里崇拜的小星星。 因为他也想早些赶到县城,了解一下那些水产菜品的真实反响。 毕竟这关乎到接下来的渔获捕捞供应! 像是田螺小虾之类,之前没人吃的时候根本不值钱。 按照刘掌柜所说,在新菜的带动下,现在价格已经炒到了十几数十文一斤。 虽然和他的二百文一斤相去甚远,但被许多有心人盯上,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然而装满水产的牛马车队根本走不快! 再加上江寒等人第一次护送货物,虽然身上狐假虎威地别着弓箭柴刀,仍旧难免紧张。 一路紧赶慢赶,才在临近中午时赶到县城。 此刻的天香楼,早已在刘掌柜的大肆宣扬下,人满为患。 许多食客听到风声,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 以至于慕名而来的外乡人,只能在酒楼外的河湾树荫下纳凉等待。 只等别人吃完让出了位置,才能进去品尝。 但让人恼火的是,天香楼的上菜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栓柱,再去城门处看看赵元公子的车马来了没有!” 天香楼三层的一处阁楼内,刘掌柜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着步子。 他可是按照赵元的指点,动用各种人脉关系和手段,将新菜的宣传做到了极致。 只等今天售卖来上个开门红! 可这都已经中午了,却还不见赵元的水产供货送来。 而市场上的各种水产食材,早已成了紧俏货,有钱都买不到。 “掌柜的,那赵元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一旁掂着勺子跑上来询问的大厨老韩头,有些担忧地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原料就弄来那么一点儿,只能做做停停拖延时间。 但再不来食材,那些已经订了位置等待许久的食客,绝对要发飙。 刘掌柜微微皱眉,但旋即摇头肯定道:“不,他不会……!” 就在这时,刚刚下楼离开的跑堂栓柱,噔噔噔又冲了上来。 气喘吁吁道:“掌柜的,赵,赵元少爷的车马已经到了西市口。” “快,快叫老段他们把酒楼侧门一带的闲杂人员清理干净,准备接货!” 刘掌柜猛地一握双拳,悬着的心总算落了肚。 想了想又道:“另外,现在可以通知客人们选菜了!老韩头,你也去厨房让所有人做好准备,食材一到马上开火……!” 与此同时,水产送货的车队,也在赵元的吩咐下加速赶路。 从进城就听到不少人议论的那一刻,赵元就知道天香楼这次火了。 不过新菜反响越火爆,接下来和天香楼的凉皮合作成功率也就越大。 然而急则生乱! 此刻通往天香楼的各条道路,都比以往的行人要多。 前面开路的江寒,在经过河湾路口时,马匹不小心惊扰了一个来不及避让的女子。 江寒连忙拱手致歉,奈何那美貌女子身边,还跟着一群衣着华丽的书生学子。 “你这村汉莽夫,人潮里横冲直撞,一句抱歉就完了?” 有护花者并不认账,当场拦住马车指责道:“怎地?腰间别着柴刀弓箭就很了不起?难不成你还敢在这里行凶不成?还不滚下车马给苏姑娘诚恳赔礼?” “怎么回事?” 马车突然停住,前面的吵吵嚷嚷,登时引起了赵元注意。 “少爷莫急,奴婢下去看看!” 车厢内,欣儿机灵地就要掀开车帘查看。 不过这时,驾车的二狗便已开口道:“少爷,是江寒大哥的马匹惊扰了一个女子!” “女子?”赵元皱眉。 只是惊扰又非故意,道个歉就行了,至于如此不依不饶? 心头正想着,突然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咦?那不是赵家少爷的家丁二狗吗?” “哪个赵家少爷?很牛叉吗?” 之前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怎地?康公子以为,仗着他家少爷身份就能嚣张无礼了么?” 康文轩很无语! 心想这屏山县来的李明然,当真是个愣头青。 为了在苏大美女面前装十三,这是逮谁咬谁啊! 是以连忙摆手道:“李兄哪里话,我与那赵家少爷不熟,不熟的……!” 上次被赵元坑了银子,康文轩心里一直很不爽。 他方才插嘴也不过是想趁机拱拱火,找回一些痛快。 “呀,原来是康学长,康学长好,诸位公子小姐,请了!” 康文轩话未说完,赵元热情的声音便已响起。 抬头一看,从后面一辆马车走下来的,不是赵元又能是谁? 听着外面那些话,赵元就知道这已经不是江寒能够应付的了。 若不化解这里的纠缠,送货车队必定要受到耽搁! 是以下车径自来到康文轩面前,扫了眼马车上手足无措的江寒。 以及马车前护着一个美貌女子的愤怒书生,四下大方地拱了拱手道:“不才便是赵家少爷赵元!抱歉了,家仆着急赶路,冲撞了这位姑娘和诸位,不才这里赔不是了!” “咦!这赵家少爷倒是仁厚,竟替下人道起歉了?” “这位公子不知道吧?这赵家少爷就是前些日子从牙行买走数十奴籍人口,在城内坊间流传火热的大善人,就是赵家村的赵元公子……!” 众人见状,纷纷议论起来,不少人更是主动让开了道路! 眼看正主亲自下场道歉,方才那个李姓书生也只能冷哼一声退到了一边。 只不过后退时,目光却狐疑地瞥了眼康文轩。 那意思很明显:都叫你康学长了,这就是你说的不熟? 甚至一旁早已恢复平静的美貌女子,闻言也冲着赵元盈盈回了一礼道:“奴家苏晓蝶见过赵公子,公子美名在外,让人盛赞。方才着实吓了一跳,倒也不妨事!” “那就好,那就好!” 赵元客气点头,不由朝着苏晓蝶多看了两眼。 不得不说,这古代女子的容貌,和有钱的权贵阶层以及吃不饱饭的普通民众一样,漂亮和普通同样是两个极端。 眼前这个苏晓蝶,青丝如瀑,明眸皓齿,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倾城。 不过赵元也不敢胡思乱想误了正事儿,立即招呼江寒继续带领车队去天香楼交货。 然而他刚一转身,也准备回到马车离开的刹那,那叫苏晓蝶的女子突然又开口了。 “公子留步!” 面若桃花的苏晓蝶紧追两步又道:“日前听闻公子做的那首插秧诗,让奴家感触颇多。适逢夏节文会在即,奴家届时想请公子醉春楼登楼一聚,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第23章 为铜臭出卖婚约?可怜的小心思 “啥?那首插秧诗,就是这个赵元所做?” “我没听错吧?醉春楼头牌才女苏晓蝶,竟主动邀人登楼一聚?” 原本散开要走的众人,尤其不少书生学子闻言,顿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那首插秧诗寓意不凡,早已经在书生学子中传扬开来。 但苏晓蝶竟然当众邀请赵元文会登楼一聚,这就让人意外了。 要知道,作为醉春楼头牌花魁,她的顶楼客场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去的。 每年夏节文会开始之前。 临近凉州的各州各县,都会有一些才名在外的书生才子赶来永宁。 除了联名上书县府申请组织文会,哪个不想提前获得佳人的青睐? 还有教坊司同样卖艺不卖身的头牌柳如意,都是书生才子们的仰慕对象。 因为她们的客场顶楼,一向只有才学顶尖者,才有获得邀请的资格! 能上顶楼就意味着拥有赢得佳人芳心的机会,说不定便能一亲芳泽,留下一段佳话! 是以方才护花的书生李明然,直接不爽地瞥了眼赵元,嫉妒道:“苏姑娘,文会还未开始便放出一个邀请资格,这不合规矩吧?” 不过此刻,苏晓蝶没有理会李明然,仍旧目光期待地盯着赵元。 然而赵元仅是脚步一顿。 便摇头回应道:“多谢姑娘盛情,赵某对于什么文会,并无兴趣!” 江寒已经带着送货车队赶去天香楼,他心里正盘算着货款银子和凉皮合作的事情,哪里有心情谈论什么文会邀请? 然而赵元并没有意识到,苏晓蝶的邀请已经引起了不少人嫉妒。 现在他的拒绝,就像一个导火索,直接引爆了众人心头的无名火! “不感兴趣?哈哈哈,真是笑死个人,是不敢吧?” “我想起来了!对,他就是凉州院试上交白卷的那个赵元,哈哈,哈哈哈……!” “竟然是他?听闻他在县试府试连中案首,还以为院试也会一鸣惊人,不曾想却交了白卷。难不成前两次考试耗光了胸中文墨,现在连文会也不敢参加了?” 听着氛围不太正常的哄笑和议论,赵元不由挑眉。 打眼一看,起哄最起劲的人群里,李明然和康文轩赫然在列。 显然康文轩之前的插嘴,就没安什么好心,现在这一幕怕是也少不了他的努力。 不过看着因遭拒绝而表情失落的苏晓蝶,似乎并不知情。 赵元当即朝着康文轩一众,嘴角掀了掀,不屑道:“贤者不炫己之长,君子不揭人之短;本少爷有事便不奉陪了,告辞!” “站住!”一声沉喝旋即响起。 只见李明然一脸高傲地看了过来:“阁下什么意思?是说你是贤者,还是说我等皆小人?” “嗯?恭喜你,答对了!” 赵元毫不留情,说完快步朝着马车走去。 直到这时,马车上的丫鬟欣儿和二狗才知道,自家少爷前两次考试竟然如此厉害。 虽然也愈发不理解,少爷为何偏偏在院试上交了白卷? 但下人就是下人,少爷自己不说,他们自然不能随意打听,这就是规矩! 不过和二狗欣儿两人的反应相比,周围众多书生却是被气了个满脸通红。 因为赵元的回应,等于是把所有人都给囊括了进去啊! “狂妄!”李明然直接恼羞成怒。 他一路跟着苏晓蝶大献殷勤,都没有得到多少好脸色。 然而赵元一出现就得到了邀请,甚至还不知好歹地拒绝了,这让他既嫉妒又恼火! 甚至现在,又被当众羞辱为小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见他一抖长袍,冷冷逼近一步道:“日前听闻那首插秧诗,还以为作者胸怀万民志境高远,不曾想阁下心胸竟如此狭隘,未免让人怀疑那首佳作到底是不是你所做?” “说不定是他抄来的,有本事再做一首瞧瞧……!” “对呀!难得今日这么多文人雅士,又有苏姑娘这等佳人诚意相邀,赵兄不妨再来一首诗,嗯,词作更妙。也让大家开开眼,算是为文会提前应个景,如何?” 李明然言辞铿锵有理有据,话音刚落便有质疑声响起。 康文轩更是顺着话头儿要让赵元再做诗文,甚至还是难度较高的词作,用心可谓险恶。 毕竟一首上佳的诗文词作,少不了要精雕细琢,临场发挥多半会大失水准。 事实上,康文轩和李明然一样,就是想让赵元当众出丑。 一个被坑了银子耿耿于怀,一个欲在佳人面前博好感,谁都不想错失良机。 但已经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的赵元,哪里会有心情和他们闲扯淡。 当即一甩衣袖冷笑道:“文会,那是啥玩意儿?还有诗词,能当饭吃吗?” 说完也不待众人回应,直接在二狗的接应下,一步步登上了马车! “放肆!他,他竟敢藐视文会?” 赵元轻描淡写的回应,更加让李明然火冒三丈。 他躬身冲着四周越聚越多的文人书生拱了拱手。 抨击道:“常言道,文道兴则国运昌。我大乾以文治国,从来都将文事放在第一位。然此子口出狂言,视文道国运如无物,我等读书人当口诛笔伐,人人唾弃之……!” 苏晓蝶也忍不住轻声叹息。 朝着赵元暗暗摇头:“公子即便无心诗词,也不该诋毁文会啊!” 永宁的文会,起源于前朝! 依山傍水的永宁县城,以前就是三国接壤之地,文风鼎盛。 每年夏节前后,便会有三国才子云集此地吟诗作赋,盛况空前。 但随着前朝和另外一个康国的覆灭,大乾又和景国保持着警惕防备,此惯例便也断了。 只剩下永宁周遭县府的才子佳人前来组织赴约,规模小了许多。 但就算如此,永宁的夏节文会在大乾书生学子心中,仍旧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 “没错,诗词乃文人雅士相互切磋促学之盛事,岂能与吃饭相提并论呼?” 眼看赵元惹得群情激愤,康文轩心头一动,忍不住再加一把火道:“赵元公子急急忙忙,这是又要和天香楼做什么生意不成?哦呵对了,听说赵元公子为了赚取银子,连和县尊府上千金的婚约都肯出卖,看不起文会这等小事倒也正常!” “什么?赵元出卖婚约?” “日前听说他赵家突然有钱,是得了县尊大人的银子帮衬,难不成都是真的?” 康文轩话音甫落,人群里登时就有人嚷嚷起来,惊呼声四起。 赵元愣住! 正要掀开车帘的右手一下子顿在了半空。 接着他缓缓转身看向康文轩,直接爆了粗口:“你他娘的又在编排老子?” “编排?”康文轩不由冷哼。 心想这可是你逼本公子说的,当即一展折扇,昂然道:“有传言说你为了铜臭意欲出卖婚约,然县尊大人顾忌名节大义没有同意,还给了你一笔银子安顿家业,这事儿在乡绅望族之间早已传开。难不成,你要狡辩这些都是空穴来风?” 赵元已经惹了众怒,要是能将他的形象彻底踩在脚下,说不定和方彤的婚约就真的黄了,那时他康文轩仗着家族财力,说不定就有了向方家提亲的机会? “呵呵,由此可见,此人品行下作到了何种程度!” 李明然当即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好好的科举不走,却要自暴自弃行那充满铜臭的商贾之事,甚至以婚约为筹码搏取县尊大人的同情,简直毫无下限,可笑至极!” “狗嘴吐不出象牙!” 赵元怒喝一声,直接跳下马车,双脚重重落在地上。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三两步便欺近了康文轩和李明然跟前。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康文轩和李明然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眼中有惊恐闪烁。 这一刻,他们生怕言行孟浪的赵元,会不顾身份礼仪动粗。 “出卖婚约子虚乌有!你二人若是再敢污蔑,信不信本少爷当街打断你们的狗腿,再拉你们去见县尊大人当面对质?”赵元的确很想动粗。 但此刻他也很疑惑,因为退婚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甚至方才他已问过二狗和欣儿,两人表示毫不知情。 老管家七叔更不会编排所谓县尊大人给银子这种荒唐事! 至于县尊方明德,即便不满他退婚的做法,也不会拿这种事儿来抹黑他。 毕竟牵扯到了方彤,以讹传讹对谁都没有好处,看来这事儿他得好好查查了! “这……,这些都是坊间传闻,本少爷也是听说!” 见赵元如此硬气,康文轩心里直打鼓,因为一开始他也在怀疑那传言的真实性。 看到康文轩心虚,李明然自然也不敢再拿婚约说事儿。 但众目睽睽又当着苏晓蝶的面,完全不甘心就此认怂。只能从其他地方找补反驳道:“你轻视文会甚至弃文从商,行那卑贱的商贾之事却是假不了吧?” 赵元气笑了! 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虚伪之徒,为了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小心思,当真是毫无节操! “李明然是吧?” 赵元再不隐忍,当街怒斥道:“你口口声声商贾卑贱,却还在这里等待着天香楼,等待着商贾流通带来的美味吃食,岂不是更加卑贱,讽刺至极?” 李明然一下子被噎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的确等着去天香楼品尝美味,依赵元的说法儿,他这就是在自打嘴巴啊! “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商贾卑劣的事实!” 好在这时候,一道颇为傲气的声音,从人群后面远远传来。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李明然也像是发现了救星,当即冲着那个方向深深拱手施了一礼! 第24章 舌战群儒,商事之妙可兴国安民 “陆公子好……!” “陆兄可是已经享受品尝到了美味?” 一个年轻公子带着一群儒生缓步走来,苏晓蝶和康文轩见状也连忙见礼问候。 那年轻公子面如冠玉,腰悬琳琅玉佩,龙行虎步气度不凡。 在他身侧还有个妙龄女子,后面跟着的人群里,赵元甚至还看到了龚浩然。 “品尝到了,各种美味俱皆所传不虚。” 年轻公子刷地一声摇开一把折扇,朝着众人点了点头。 接着看了眼李明然,才又将目光扫向赵元道:“只是一份便要卖到四百文的售价,不是卑劣又是什么?这位兄台,在下凉州陆瑾瑜!” “不认识!” 赵元负手摇头,一不报名,二不见礼。 知道对方是来抬杠的,便也毫不留情道:“既然如此之贵,这位公子还去捧场吃食,岂不是助纣为虐?” “嗯?” 似乎是没有想到赵元会如此不给脸面,直接反将一军。 陆瑾瑜嘴角挑了挑道:“商人逐利,从来不顾别人死活,被人瞧不起终究是事实!” 四百文一份的新品菜肴啊,都能买到一担大米白面了。 早就料到天香楼的新菜价格不会便宜,但也没想到贵得如此离谱。 是以他和李明然的看法一样,甚至指责商人卑劣在他看来,已经是相当委婉的说辞了。 “事实?”赵元却是连连摇头。 接着看也不看陆瑾瑜,目光扫向四周人群,鄙夷道:“若是没有商贾行为,这南来北往的山珍奇货诸位可能买到?百姓用的油盐酱醋又从哪里置换?若是没有商贾贸易的赋税贡献,我大乾的国库钱粮又能从哪里得到更多充盈?从你们手里吗?” 连续两问,小至百姓民生,大到赋税国策,张弛之间振聋发聩! “此言虽有些道理,但商贾行为本就是利益驱使,并没有公子说的那么高尚。” 陆瑾瑜继续摇头。 甚至康文轩和李明然等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心想事实面前,你赵元想要洗脱身上的商贾铜臭味,根本不可能! 然而此刻,赵元也被拱出了真火! 毕竟他以后还要仰仗商贾贸易来发家致富,若不给商贾正名,自己也会大受影响。 是以沉下心思,瞟了眼这个所谓的陆瑾瑜,淡淡道:“阁下只是看到了表象,并没有参透商贾本质。利益驱使不假,但商贾贸易的背后不仅于民有利,于国,好处更甚!” “什么好处?” 此时此刻,苏晓蝶似乎也被赵元的新奇论调勾起了好奇。 甚至和陆瑾瑜同来的那个妙龄女子,也忍不住疑惑道:“世人皆知无商不奸,于国又能有多大的好处?赵公子未免夸大其词了!” 赵元笑了笑,目光始终锁定在陆瑾瑜和周围众多短视迂腐的书呆子身上。 “敢问诸位,我大乾朝廷治国理政,可需要银钱支撑运转?” “各处边防驻军,所需粮草马匹兵器铠甲,可需要购买打造?” “没有商贾贸易的税赋增收,朝廷哪里来的银钱安顿受灾流民?” “若边防驻军守备不强,又如何守得住大乾的偌大疆域,护得了千万百姓?” “嘶——!” 陆瑾瑜浑身一震,满眼不可思议。 现场也是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谁都没想到,一个商贾卑劣的争论,竟然还能上升到国家朝廷的层面上。 不过商贾税赋在大乾的确是最重的课税,绝对是朝廷的一大收入。 没有商税支撑,建国不久的大乾只怕更加孱弱。 而近年受到大旱大涝影响,流离失所的百姓也会更多。 “某不才,不过一介文弱书生!” 看到众人终于老实了不少,赵元也暗暗松了口气。 接着道:“但也清楚我大乾江山初定不过十余载,百废待兴。就算当今陛下心怀仁德,若没有钱财支撑也难解家国民生之忧。” 一句话,登时令得全场更加安静了下来。 毕竟不安静不行啊! 这都上升到了国家层面,谁反驳就等于是在反驳朝廷的商税吏治。 甚至就连陆瑾瑜也合上了折扇,神色多了一抹凝重:“那依公子之见,我大乾当要扶持商贾贸易,我们这些书生学子乃至普通百姓也要维护商事才行了?” 去岁他中了乡试第一的解元,眼看就要进京参加会试,这种牵扯到治国理政的论调,说不定就会有考题涉及。不管赵元的论断是否正确,多多了解终究没有坏处。 “没错!” 赵元点了点头,傲然道:“支持商贾贸易,就等于支持货物钱财的流通,支持国计民生的发展壮大。如这天香楼的新品菜肴,有了售卖就有了大家品尝美味的机会,还可以为我大乾的税赋创收,甚至参与此间诸事的人也都有了活儿计工钱。如此三全其美,何来卑贱之说?” “好,说的好!” 一声赞叹,中气十足地远远传来。 天香楼方向,刘掌柜带着几个伙计和江寒一行,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听说赵元和人起了冲突,刘掌柜安排好酒楼事情便急匆匆赶了过来,正好看到赵元和人辩驳商贾之事,便也忍住没有上前。 但刘掌柜万万没想到赵元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 甚至有理有据地辩驳商贾不仅能够赚钱,还有治国安民的诸般作用。 商人地位低贱古来有之! 按照大乾礼制,商人府门不得超过三米,阶梯只能做四阶,门上门钉更是不能超过三十六数。尤其一些衙门书院之类的地方,还会禁止商人购买土地府宅。 然而现在,竟然有人肯替他们商人说话,焉能不叫好? 是以刘掌柜走到近前,郑重其事地拱手赞叹道:“公子舌战群儒,此番言论若是传扬出去,必将名扬天下。若我大乾读书人都有公子这般真知灼见,家国何愁不兴啊!” “刘掌柜谬赞,在下说的只是事实。” 赵元回礼又道:“若我大乾商事兴盛,普通农家百姓便也不会只知土里刨食。农闲时要是都能多养家禽多做手工,也不至于像现在连个鸡鸭禽蛋都吃不起了!” 震惊! 极度震惊! 众人虽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种论调,但赵元说的这些的确是事实! 这一刻,众人看着赵元就像看着一头颠覆常理的洪水猛兽,心情复杂无比。 “原来阁下就是赵元公子,失敬失敬!” 得知眼前人便是做出插秧诗的赵元后,陆瑾瑜有些意外地拱了拱手:“公子商事见解当真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人大开眼界!” “不敢!”赵元拱手回礼。 旋即猛地看向康文轩和李明然:“鼠目寸光之辈,现在可还认为商事卑劣而低贱?” “你……!” 赵元咄咄逼人的目光,让李明然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连陆瑾瑜都有些认同地不再反驳,他若继续嘴硬就显得心胸狭隘了。 是以话锋一转道:“即便你所言有理,但也不该诋毁我等书生学子心中的文会盛事!” 康文轩心里也打了个突,弱弱嗫嚅道:“没错,诗词文章乃文会交流学习之典范,都知你去岁院试交了白卷,就算做不出诗词也不丢人,走了便是……!” “哈哈,哈哈哈!”赵元大笑,连连摇头。 都这个时候了,两人竟还揪着文会诗词不放,见缝插针地损他交白卷,当真可笑至极。 “诗词不过小道儿,既然尔等求知若渴,今日本少爷就来上一首又有何妨?” “公子要作词……?” 苏晓蝶眼前一亮,当即朝着身边丫鬟吩咐道:“快,快取文房四宝!” 赵元之前做的那首插秧诗,让她惊叹不已。 方才没有阻止康文轩和李明然挤兑赵元做词,也是想亲自见识下赵元的诗文才学。 却没想到赵元在舌战群儒之后,突然又要做词了? 不过此言一出,周围的书生学子却是一下子又皱起了眉头。 诗词是小道儿?这样的话简直狂的没边儿! “赵元兄慎言,诗词一道可通乾坤,可留青史!”陆瑾瑜凝重提醒。 若非知道赵元做过一首插秧诗,以及方才的一番雄辩,陆瑾瑜也不会这般客气。 毕竟大乾有许多没有科举但才名远播的大儒隐士,都是通过被人举荐踏入朝堂的! 所以诗词不仅是才学文气的沉淀,更是入朝出仕的积累,又怎么可能会是小道儿? 周围众人深以为然地纷纷点头。 都准备看看赵元的诗词造诣,到底是有几斤几两竟敢这般张狂! 甚至这一刻,就连江寒等人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刘掌柜更是暗暗捏了一把汗! 当即吩咐小厮从天香楼飞速搬来桌椅板凳,摆上香茶美酒助兴赵元文思泉涌。 如果说生意上的合作,让他对赵元刮目相看。 那么今日为商贾说话的论断,却是让他由衷的敬佩。 他生怕赵元年少轻狂,在诗词上夸下海口栽了跟头,连带跟他合作的天香楼也落了颜面。 当然,赵元作词也并非是为了显摆学识,才要这般狂傲! 而是想彻底打击康文轩和李明然的傲气,让他们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以后见了他再也生不出抬头直视的勇气。 何况诗词这种东西,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做个文抄公就能教训这些迂腐的书呆子,何乐而不为? 是以看到苏晓蝶配合地取来笔墨纸砚,便也觉得这个女子颇为有趣。 微笑道:“方才姑娘盛情相邀,如此这首词作,便由姑娘代为执笔可好?” “能为公子代笔,奴家荣幸之至!” 苏晓蝶大喜,当即就着天香楼搬来的桌椅板凳,铺开了纸张。 周遭众人见状,眉头顿时皱得更甚! 自己做的诗词不敢书写,却让别人来代笔? 这是怕做出的诗词上不了台面,避免留下墨迹证据让人耻笑吧? 不过这一刻,赵元却根本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 目光早已穿过人群,越过城郭,朝着遥远的天际看去,仿似要将那天穹看穿。 下一刻,他像是因为商事辩论而有些乏了,又像是突然回忆起了某个往事! 幽幽言辞间带着一抹低沉的怆然,不徐不疾道:“这首词作的词牌便是:苏幕遮.碧云天!” 第25章 这就是他交白卷的原因?巨额进账 众人心神无不一震,这么快就有了? 有了词牌名,词牌主题自然是想好了的。 苏晓蝶也是暗暗惊讶,连忙饱蘸笔墨,刷刷写下了词牌名。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赵元缓缓开口,目光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惆怅。 然而此言一出,整个河湾岔路口,瞬间一片安静。 碧云、黄叶、寒波、翠烟! 一句四景,瞬间诠释出一副水天相接波澜起伏的苍茫秋景。 显然这首词描绘的并不是现在,而是赵元的某个回忆,亦或者忧愁? 也就是说,赵元心里应该早就有了腹稿,若真是即兴作词那就太可怕了! 众人思咐间,第二句又来了!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秋景词?”有人嘀咕。 但话音未落,便被一道道锋利的目光吓得噤了声。 因为谁都能听出,这短短两句勾勒的正是一幅清旷辽远的秋景图卷。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赵元声音不停,从容自然地将整首诗词诵读了出来。 所有人顿时惊诧,不解,甚至有些迷茫地看向赵元。 因为后两句呈现的基调,分明是一首描写羁旅乡愁的词作啊! 了解情况的都知道,赵元几乎没有出过远门,何来想念家乡的愁思? “对了,去岁秋的州府院试,算是他的一次离家远行。难道这就是他交白卷的原因?因为想家而交了白卷?”有人蓦然醒悟不可思议。 执笔书写完的苏晓蝶也是黛眉微皱,疑惑地看向赵元:“单单是想家吗?想家怎会有相思泪?还是他有了记挂的人才会这般惆怅……?” 事实上,赵元的确想家了! 只不过不是这里的家,而是错位时空的另一个地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不同的世界里,不同的芸芸众生,让他倍感唏嘘。 再想到前身去岁秋放弃院试时那矛盾煎熬的心情。 灵光一闪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宋代范仲淹的这首词作。 不过他可没心情和这些人解释什么,转身朝着刘掌柜拱了拱手,便朝着天香楼迈步而去。 但赵元的沉默,却让人更加认定这首词就是他去岁秋天院试交白卷的原因。 一时间,众人好奇地朝着苏晓蝶书写的桌案围了过去。 甚至这一刻,就连陆瑾瑜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碧空云天,黄叶满地,秋色与江波连于天际,弥漫着空翠与略带寒凉的水雾。 远山沐浴夕阳天空连接江水,不解思乡之苦的芳草,一直延伸到了夕阳之外的天际。 因为思念故乡而黯然神伤,羁旅的愁思难以排遣,每天夜里唯有美梦才能让人入睡。 甚至只能在明月高楼之上独处饮酒,才能舒缓内心的惆怅,化作相思的眼泪来排解! 如此意境,像是一副画卷一下子便将人带入了其中! 笔力功底之高,竟然强大到连他也没有信心能够做出来的地步。 之前极力挤兑赵元的康文轩和李明然,此刻更是满脸羞愧,看着赵元离去的背影浑身都在打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天香楼后堂雅间内! 跟着返回的刘掌柜,同样一脸震撼地盯着赵元。 他完全没想到赵元真的做出了诗词,且看众人反应,词作水准相当之高。 现在,连他也有些看不懂赵元为何要在院试上交白卷了! “难道赵元兄弟无意科举,却是想另辟蹊径走那举荐之路?” 刘掌柜一边朝着赵元的碗里加了一些酒,一边忍不住好奇猜测道。 但话一出口,便又否定地摇了摇头。 因为赵元若是想以诗才文章来扬名进入仕途,也就不会对那文会不感兴趣了。 与此同时。 一旁的欣儿却是一副我看懂了的表情,心疼地盯着自家少爷。 少爷才学毋庸置疑,能够让他交白卷放弃科举仕途的,定然是受了什么打击。 想到那首词作末尾莫名出现的相思泪,以及少爷突然的退婚举动。 她断定少爷应该是受了方家压迫,婚约感情受挫之下,这才导致了自暴自弃! “承蒙高看,本少爷可没有那雄心壮志!” 赵元懒得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也没有注意到欣儿的异样。 他只顾着埋头大口吃饭,已经过了正午,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 还好刘掌柜会来事儿,及时安排了一桌子美味吃食,是以他边吃边又随意问道:“敢问刘掌柜,适才听闻那些菜品卖到了四百文一份,却不知售卖情况如何?” 刘掌柜顿时神色一凛! 旋即起身冲着赵元拱手一礼道:“托兄弟的福,新菜售卖出乎意料的火爆。” “截至目前,除了食材供应有限的果木烤鸭,其余六道菜品的售卖和累计预订,已经达到了五百多份。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不愿等待扫兴离开……!” 一说到的新菜售卖,刘掌柜便振奋无比,滔滔不绝。 按照赵元的方法大肆宣扬之后,不管是乡绅豪商还是书生雅士,甚至就连酒楼同行都对新菜抱以极大的兴趣,前来订座品尝者几乎要将天香楼挤爆。 虽然有些人抱怨价格昂贵,但酒楼晚上的席位也仍然被预定一空。 以前没人吃的低贱水产,一跃成了人们口中的美食新贵,风靡整个永宁! 当然,如此爆火也得益于永宁下月将要举办的夏节文会。 许多从外地赶来的才子佳人,从开始的不屑一顾到极致热捧,间接助推了宣传效果! 也正是想要抓住文会这个契机,刘掌柜才忍不住亲自去了趟赵家村催促水产供货。 “那就恭喜刘掌柜了!” 赵元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自顾自地扒拉着碗里的餐食。 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又道:“想来其他六处酒楼的情况,也不会太差!” “何止不差,有了就地取材的支持后,试吃食客同样络绎不绝!” 刘贵道喜不自禁地冲着一旁候着的跑堂栓柱,大手一挥道:“快,快去将那一百三十两银子的水产货款,交付给公子!” 按照今天的售卖情况,天香楼已经进账二百余两! 就算刨去货款和各项成本,也仍然还有几十两银子净赚。 而截至目前,那水产食材也不过才消耗了三分之一左右。 再加上以后还能从市场上低价购买水产货源,利润必将数倍提升。 是以听到赵元的恭喜,刘掌柜哪里还不明白,立即就要结清货款银子。 不过银子送来后,赵元并没有多大反应。 甚至都没瞧上一眼,仍旧不紧不慢地就着餐食,端起酒碗喝了起来! “赵元兄弟……?”刘掌柜狐疑道。 堂下的欣儿和江寒等人,也纷纷诧异地看向赵元。 这可是他们赵家辛苦赚来的货款收入,少爷怎地好像并不在意? 但旋即,刘掌柜像是猛地反应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哎哟,看我这记性,完全是被激动冲昏了头脑。那个赵元兄弟,凉皮的合作其余六处酒楼全都没有意见,现在只等上面东家传下话来。若是顺利,七日之内刘某定当奉上五千两合作钱款!” “刘掌柜!” 赵元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指着桌子上大部分都没有动的菜肴餐食道:“这些餐食可否予我的那些家仆下人?他们一路辛苦送货,想来也已饿极!” “自然可以!” 刘掌柜当即朝着栓柱挥了挥手,将餐食挪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 欣儿二狗和江寒等人,顿时感动得双眼微红。 原来少爷是在记挂着他们也还没有吃饭,连货款银子也不在意了。 刘掌柜也有些诧异,但还是将话题扯了回来:“赵元兄弟,你看凉皮合作……?” “太迟了!”赵元摇头。 这才看向桌子上的一百三十两银票,擦了擦嘴道:“刘掌柜也知道,我赵家开建作坊如火如荼,每天都是一笔极大的开消。为了维持生计,赵某说不得要去另寻合作了!” “别呀赵元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刘贵连忙起身,亲自给赵元斟了一杯茶水,他最怕的就是赵元等不及。 新菜的火爆,给天香楼带来的不仅仅是利润。 更多的是在行业里的美食地位,以及屹立不倒的金字招牌。 要是再达成那凉皮的合作,天香楼必将一跃成为堪比皇商的垄断巨头。 但以他的身份,又不能连番催促东家,毕竟是五千两的合作,他也只能干着急。 是以沉吟片刻,他想了想才又道:“赵元兄弟这样可好?一千两,刘某以此天香楼名义先付一千两拿下凉皮的料汁儿方子。至于食材的市场售卖权,仍是赵元兄弟所有,如何?” 第26章 堪比黄金的冰块,初次相见 “刘掌柜果然敞亮!” 赵元顿时哈哈一笑:“和明白人做生意就是痛快,如此再等七日又何妨!” 江寒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明白自家少爷泰然自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刘掌柜了。 不动声色间,就又多了一千两巨额进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来人,拿纸笔来!” 刘贵也暗暗松了口气,立即招呼人拟定初步合作协议。 一个连原料是何物都不清楚的全新吃食,其价值可以想象。 就算单靠这处天香楼的零售,相信要不了多久也能够回本。 所以刘贵果断出手! 一来拿下凉调和热炒的独家料汁儿配方。 就算赵元想找下家合作,也失去了核心优势。 二来稳住赵元争取时间。 就算最后说服不了东家,他永宁天香楼也可以售卖正宗的凉皮吃食。 赵元自然看出了刘掌柜的心思,但他并不在意。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将料汁儿配方卖给对方,自己经营食材市场。 何况他现在,是真的缺钱啊! 有了这一千两,他就可以大展拳脚,加速推进发家致富的诸多计划。 “对了,不知刘掌柜可否见过……!” 收了一千两银票签字画押后,赵元便将料汁儿方子的各种小料制备方法罗列了出来。 但是说到调制凉皮的辅料绿豆芽时,赵元忽然想起了黄瓜。 毕竟豆芽更适合冬天热炒,而黄瓜才是夏季凉调的正宗。 “我大乾并无此物,如所料不差,公子说的黄瓜应该出自西凉。” 刘贵沉思道:“昔年刘某曾和东家游历景国,有幸见过来自西凉的这种青瓜。对,那里人们称之为青瓜,味道爽脆甘甜……。” “太好了,刘掌柜可能弄来?最好能弄来种子,还有……!” 赵元心下一动,又询问了西瓜胡萝卜玉米芝麻红薯和土豆等大乾没有的果蔬食材。 炎热夏季,连个西瓜都吃不到,对于赵元这种既知的穿越者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红薯和土豆更不用说了,要是能够找到,天下百姓便将不再缺粮,好处无法言喻。 总之一句话:大乾有的食材他要有,大乾没有的他也要有! 天香楼实力雄厚,加上行业的特殊性。 和南来北往的许多行商都有合作,寻找起来事半功倍。 要是能够找到这些并引入大乾,既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为他期待的火锅丰富食材,又能为普通百姓的日常吃食添砖加瓦,何乐而不为? “多谢赵元兄弟告知,刘某一定尽力托人找寻!” 刘掌柜直接将赵元说的果蔬食材,以文字形式描述了出来,有的还配上了简易插图。 毕竟事关全新吃食的配菜口感,甚至能让赵元说出来的也一定非同小可。 要是找到这些食材再配制出新的菜品方子,相信赵元也不会亏了天香楼。 当然,看到刘掌柜如此上心,赵元索性又将草果桂皮千里香和罗汉果之类的香料味道性状和作用,也一并倾囊相告,让其托人寻找。 这一下子又将刘掌柜感动了个双眼通红! 虽然这些东西闻所未闻,但刘掌柜深知这些香料在餐食调味里的作用。 也就是说,赵元无形之中又赠送了他一笔无价的知识财富! 不过沉吟间,刘掌柜突然欲言又止道:“赵元兄弟,刘某心中一直有个顾虑……!” “但说无妨!”赵元抿了口茶水道。 刘掌柜点了点头,正色道:“夏日炎热,水产之类的活物倒还好说,辅以清凉山泉流动放养,保存起来倒也不是问题。但那凉皮食材,若是大量供货必然需要冰块儿来保鲜。” “嗯?那又如何?” 赵元奇怪地瞟了眼刘掌柜。 但随着手里茶碗放下的刹那,赵元突然一怔,猛地看向刘掌柜。 “没错!一斤冰块就是一两银子,就这还是有价无市。用来保鲜凉皮的冰块儿,要比食材本身昂贵二十倍……!”说到这里,刘掌柜深深吸了口气。 事实上,这也是天香楼背后的东家一直没有答复合作的真正原因。 永宁的天香楼还好,能够第一时间将食材放入清凉冰水中储存,消耗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但其他六个天香楼就不行了,只能做冬天的生意! 毕竟夏天运输路上要使用大量冰块来保鲜食材,成本消耗将是一笔天文数字。 之前和赵元的合作中,只谈论了食材供应,并没有涉及到保存成本由谁来承担。 “一,一斤冰块儿一两银子?” 赵元顿时明白了刘掌柜的顾虑,但也被这个消息彻底震惊了! 史书上的确有夏冰堪比黄金的记载。 他还以为那只是古人的夸张形容罢了,却没想到会是真的? 一斤冰块一两银子,相当于可以购买两担大米白面了。 在食不果腹的普通百姓眼中,不是金子又是什么? 几乎一瞬间,赵元笑了,开怀舒畅地大笑! 刘掌柜愣了! 江寒欣儿等人,也全是一脸茫然。 谁都不明白赵元表情惊诧之后,为何突然发笑? 然而赵元却是越想越激动,因为他又看到了一条赚钱的黄金大道。 而且还是只赚富人钱的大买卖! 毕竟普通人可不会为了夏日凉爽,去花钱购买不能当饭吃的冰块儿。 在古人眼中,夏天的冰块儿需求,除了冬天提前窖藏之外,是个无解的难题。 但对赵元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下一刻,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 他止住笑声道:“用来保鲜凉皮食材的冰块儿刘掌柜无需担心,我赵家一力承担!” “什么?” 刘贵霍然站起,浑身都在隐隐颤抖。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腆着胖脸抵近确认道:“赵,赵元兄弟!此,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赵元自信点头道:“且以此为契机,本少爷还可与天香楼提供冰块儿的无限量供货合作。嗯,供货价就定在一百文一斤,且市场售价也要一破到底,不得超过一百五十文!” “一,一百……!” 刘掌柜瞪着圆鼓鼓的双眼,仿似再次听到了天方夜谭。 然而赵元却不给他质疑的时间,点头道:“若是同意,现在就可签下合作协议!” “签,必须签。来人……!” 刘贵彻底震惊了,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虽然不知道赵元有什么办法。 但这结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降馅饼的意外之喜。 一两银子一斤且有价无市的冰块儿,赵元竟然声称能够无限量供应? 如果真能做到,就算贱卖到一百五十文一斤,天香楼也一样稳赚不赔。 甚至还能颠覆整个冰块儿市场的需求供应,将是一笔源源不断的现银收益。 当然,就算赵元弄不来冰块儿,天香楼也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还能仗着冰块合作协议,轻松逼迫赵元放弃凉皮的市场售卖权限。 是以拟好了协议,刘掌柜当即拍着胸脯道:“只要不缺冰块儿保存食材,刘某保证三日内定将凉皮合作给公子一个完美交代!” “哦?” 赵元微微讶异,但旋即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直接起身道:“那就静待刘掌柜喜讯了,告辞!” 签下冰块儿的供货合作,不仅刘掌柜像是喝了蜜一样,就连赵元也是热血沸腾。 因为冰块儿的制备比凉皮更加容易简单,堪称无本万利的买卖。 再辅以超乎想象的低价,就能迅速收割富人的财富,简直大快人心! “赵元兄弟如此急着离开,可是要去方府询问酒水酿制之事?” 看到赵元拱手作别,刘掌柜连忙相送道:“最近有许多灾民游荡来了永宁,加上朝廷即将开征边税,县尊大人正忙得焦头烂额。若是为了酒水,赵兄弟在言辞上且不可操之过急!” “多谢相告!”赵元点了点头。 他不仅要找县尊大人探探酒水酿制的可能,还想趁着机会解除和方彤的婚约。 现在外面出现了退婚的流言。 正好借着顾及方彤名节的理由放弃婚约,也算有了个合理说辞。 刘掌柜的及时提醒,也好让他提前斟酌一番言辞,免得触了别人霉头。 然而让赵元没想到的是。 他刚一踏出天香楼,就触了个登徒子的霉头! 因为这一刻,一辆装点精致的马车,正缓缓在天香楼正门前停了下来。 那马车上! 不紧不慢走下了个发丝高挽白纱遮面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个粉裙丫鬟。 似乎是被不远处河湾人群的喧哗声惊动。 白纱女子登时止步,蹙眉问道:“那里何事?” “小姐,像是有人做了诗词,引起了争论!”丫鬟连忙回道。 “诗词?”白纱女子诧异地回头朝着河湾处看了一眼。 旋即便又轻移莲步,朝着天香楼走去道:“下月就是文会盛事,赶来的书生学子越来越多,有人做了诗词也不奇怪。待品尝完这里的新菜吃食,你去打听抄来一份……!” 白纱女子正说着,一道身影冷不丁从酒楼快步走了出来。 那人似乎也正和身后的人扭头招呼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前面的状况。 “少,少爷……!” 不过紧随其后跨出门槛的丫鬟,却是一下子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开口提醒。 甚至就连一路将众人送到门口的刘掌柜,也猛地抬手张大了嘴巴。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赵元回头间便和一个清纯动人的少女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第27章 无耻登徒子?方府拜会县尊 美——! 那是一双无法形容的眸子,明亮而清澈。 加上面纱下隐约可见的精致轮廓! 睫毛眨动间,仿似掀起了一道道涟漪,直击赵元心神。 贴身的月白色锦缎长裙将那娇美身形衬托得鬼斧神工! 纯净淡雅,清新脱俗! 眼前女子的美,竟让赵元有种无法形容词穷的窘迫。 “啊——!”突然一声尖叫。 让赵元从接触的柔软,和沁入鼻息的馨香中回过神。 只见女子身后的丫鬟,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小手指着赵元。 惊慌大叫道:“你,你这登徒子,还不放开我家小姐?” 此刻白纱女子早已霞飞双颊,高高挑起了俏眉! 赵元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方才碰撞时下意识扶在了女子肩头。 闻言急忙后退两步,拱手道:“抱歉抱歉,未曾留意前方有人,是在下莽撞了!” “道歉就可以了吗?” 白纱女子还未出声,那粉裙丫鬟便跨前一步挡住赵元视线。 双手叉腰不依不饶道:“看你仪表堂堂,但直勾勾的眼神却是无耻得让人恶心!” 赵元自知理亏,再次冲着后面的白纱女子拱了拱手。 但也有些不爽这丫鬟得理不饶人,随口揶揄道:“怎地?要不让你家小姐也撞我一下?” “的确无耻!” 白纱女子理了理衣衫,狠狠瞥了眼赵元。 当即叫上气鼓鼓正要发作的丫鬟,朝着目瞪口呆的刘掌柜走了过去。 赵元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但看对方不再说什么,便也不想自讨没趣儿。 当即带着欣儿等人,驾驭马车迅速驶离了天香楼范围。 毕竟这里的小意外,也已经引起了河湾路口不少书生学子的注意。 怕是再晚一步,又要被人堵在这里了! 事实上在讨论诗词的人群里,康文轩早就察觉了酒楼门口的一幕。 眼看赵元急匆匆离开,眼珠子登时骨碌碌转了起来。 这一刻,不仅康文轩,就连白纱女子也很是不理解。 她朝着刘掌柜招呼了一声,蹙眉不悦道:“那人是酒楼贵客?怎地如此孟浪?” 若非看到刘掌柜在后面客气地将那人送出,她至少还得再数落几句。 然而听到这话,刘掌柜的表情更加愕然了! 他指着赵元消失的方向,又指了指白纱女子。 诧异道:“方,方彤姑娘?你不,不知他是何人?” 但此言一出,刘掌柜登时又一脸恍然:“是了,他也不曾认出你……!” 曾经赵元一心读书,来城里也只去私塾学堂,是以之前连他都没有认出来。 这两人虽有婚约,但听说除了儿时有过交集,再也没有见过面。 何况方彤身为大家闺秀,出门也是车马仆从护得严严实实,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刘掌柜想明白了,方彤却更加茫然了! 原本责怪的目光,充斥着深深的疑窦。 甚至就连身边的丫鬟也瞪着大眼珠子,奇怪地盯着刘掌柜。 “他便是赵元公子!”刘掌柜深深看了眼方彤。 说着便邀请方彤进入酒楼,并称预订的位置和菜品已经准备好了! 这可是县尊府上的千金大小姐,一直是天香楼的贵客,他可不敢怠慢! 但此刻,方彤却娇躯一颤,下意识地转身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看了过去。 赵元? 永宁只有一个赵元,那就是赵家村和她订有婚约的赵元! “他,他就是……?”方彤神色复杂地嗫嚅了一句。 “见过方姑娘!” 就在这时,一道恭维声从后面传来:“那,那赵元可是无礼于姑娘?简直岂有此理!” 刘掌柜和一旁的丫鬟登时一怔。 方彤也不由扭头看了来人一眼。 但见是康文轩和龚浩然几人,仅是象征性地微微一礼没有说话,内心仍在五味杂陈。 然而康文轩却自以为发现了什么,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忿忿道:“是了,那厮定是仗着诗文词作,故意显摆欺负你。和这般薄情寡义之人缔结婚约,简直有辱姑娘才貌……。” 康文轩越说越气,尤其看着方彤高挽的发髻,更是醋意隆隆。 因为在这个时代,有了婚配的女子,才会挽起发髻。 现在方彤头顶的发髻,在他眼里就像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刀! 嫉妒之下,竟然忘了方才被赵元商事雄辩和诗词压制的恐惧,越说越起劲。 “是这样,方才赵元公子……!” 眼看在康文轩的喋喋不休下,方彤目光诧异地看向了自己,刘掌柜连忙将之前在河湾路口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然而刘掌柜不说还好,一听那首词作是赵元所做。 尤其词作最后一句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直接让方彤呆立当场! 曾经赵元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动力,大多来自和她的婚约以及赵家的没落。 难道这就是赵郎想要退婚的原因? 因为父亲望婿成龙而给他造成了压力,觉得自卑配不上她? 亦或文人风骨让他觉得受到了欺辱,这才心灰意冷而弃文从商? 方彤内心波澜起伏,不自觉间目光茫然地吟起了赵元的词作: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整篇词作借景抒情,将想家的惆怅不动声色融入了秋景。 难以想象,去岁秋的院试,赵元承受着多大的思想压力和情绪起伏。 尤其这首词作里出现的相思泪,让她觉得赵元想要表达的。 更多是来自和她的婚约之情。 而这,说不得还真如众人猜测那般,就是赵元交白卷的原因? “好词,好声!” 就在这时,凉州才子陆瑾瑜和一众书生学子也走了过来。 陆瑾瑜一来到近前,目光就被方彤的曼妙姿容吸引了过去。 言罢一收折扇,直勾勾盯着方彤道:“在下陆瑾瑜,想必姑娘就是文轩兄盛赞的永宁第一才女方彤方姑娘了。如此佳作,由姑娘口中吟诵,当真妙不可言……!” 然而此刻,心系赵元的方彤。 一听刘掌柜提醒说赵元方才离开要去的正是方府,哪里还有心情理会这些人。 当即拉着丫鬟颖儿转身跑向了枣红马车,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地朝着方府赶去! “方姑娘,方姑娘……!” 被佳人无视离开,陆瑾瑜连声呼喊。 不过看到方彤头顶挽着的发髻,眉宇间也不由拧出了一道黑线。 “颖儿,你说赵郎突然弃文从商,会不会只是因为赵家缺钱?” 车厢内,方彤目光期待地盯着丫鬟颖儿。 颖儿不由瞪大了双眼,她很意外小姐竟然直接称呼起了赵郎? 看来自家小姐的心,早已随着那一纸婚约,坠入了赵元的无底深渊。 但即便如此,她身为丫鬟,也不敢多言。 她想了想摇头道:“不太可能,赵家困顿已非一两日!” “若非如此,那又为何?” 方彤软语呢喃,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赵元俊朗如玉仪表堂堂,完全符合她对未来夫婿的憧憬。 尤其赵元展现的诗文才学,让她极其惊诧! 要是没有意外,此生定然是她青梅竹马的良配。 如果赵元是因为赵家没落,才在感情和家族之间选了后者弃文从商。 她也不会责怪赵元,甚至还会出手帮扶赵家,全力挽回今天的局面。 但赵元要是因为不满父亲对他的压力期望而放弃婚约,她也会伤心难过。 是以想到这些,便又惆怅开口道:“颖儿,你说,我若把平日积攒的银钱和一些首饰当了钱送去给赵郎,能否解他赵家燃眉之急?” “小姐——!” 颖儿扯着嗓子挑眉道:“小姐方才没听到那些人议论吗?” “赵……,嗯,姑爷和天香楼做生意已经赚了不少银子。再说你送他财物,他会要吗?何况以老爷的脾性,也绝计不许小姐这样做的!” “那……?”方彤语塞。 的确,但凡有点儿傲骨,赵元又怎会接受女人的钱财资助? 否则也不会不满父亲的施压逼迫,而主动送来婚约解除文书了。 与此同时,正在方家府邸扣门等待的赵元,也在议论着方彤! “也不知是谁家姑娘,竟生得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赵元有些感慨地揶揄道:“若没那失礼一撞,说不得会有一桩美好姻缘!但她那丫鬟却是凶恶了些……。” “少爷,那姑娘发髻高挽,想来已是许了人家有了婚配!” 二狗盯着自家少爷,目光鄙夷地无情打断。 赵元一怔,这才反应了过来,遗憾叹息道:“可惜,可惜了啊!” “少爷,人来了!” 二狗无语地指了指方府高耸的宅院大门。 少爷一路上都在议论那个漂亮姑娘,就像没见过女人般失了魂。 不过那女子当真是清丽脱俗,只看一眼就让人难以忘记,美得不容亵渎! 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打开! 一个门房模样的小厮探出脑袋,看到几人皱了皱眉道:“这里乃县尊老爷府邸,尔等何人?缘何来此扣门?” “咳,这位小哥。在下赵家村赵元,特来府上拜会县尊大人……!” 第28章 尼玛太吓人了哇!婚约必须解除 “县尊大人?” 小厮神色一凝,旋即惊讶道:“你说你是?” 赵元点了点头:“在下赵元!” “真是姑爷?” 那小厮脸上登时一喜,说着一溜儿小跑冲出门外。 来到赵元跟前儿见礼道:“姑爷登门,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 赵元愣了! 欣儿和二狗,以及江寒一群人也呆住了。 这小厮热情得有些过火啊!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小厮又道:“老爷早有交代,要是姑爷来了直接迎入府里。但不凑巧的是,今日老爷并不在府里。” “不在府里?”赵元疑惑。 那小厮点头:“近来县府事务繁多,老爷已有好几日都没回府了!” 赵元顿时挑眉! 来之前就听天香楼刘掌柜说县尊大人近来很忙,却也没想到这么不凑巧。 但看小厮的架势,这是认准了他的姑爷身份,难不成县尊大人真不同意解除婚约? 赵家败落如斯,甚至他也已经放弃了科举仕途,对方为何不同意? 有猫腻啊! 赵元觉得这里一定有问题,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方府。 他想了想又道:“那个,不知贵府千金可否方便一见?” “姑爷要见小姐?”小厮脸色一僵。 甚至二狗欣儿和江寒等人也是一愣。 虽然少爷和方彤有婚约,但没有长辈在场和允准的见面,有私会的嫌疑,有失礼数。 传扬出去,不管是对方彤还是赵元的名声,都会有影响。 不过赵元却没有觉得不妥,点头道:“可否方便?” 既然来了总要将事情说个明白。 要是能见到方彤,他就有把握将其说服,到时县尊大人就算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不过小厮却尴尬摇了摇头:“姑爷来的真不是时候,小姐也不在府里!” “也不在?”赵元满脑门子黑线。 县尊大人不在,方彤竟然也不在,这么巧? 他有些怀疑小厮如此热情,会不会是故意来给方家打马虎眼的吧! “的确不在!” 小厮苦笑道:“近来城里文人墨客云集,小姐对于诗词文章颇有喜好,时长都会出去走一走,去听那些才子佳人吟诗作赋……!” “这样么?”赵元小声嘀咕。 天香楼前的河湾路口,因为他聚集了不少才子佳人,但似乎并没有方彤。 凭借县尊千金的身份,方彤若是在场,不会没人认出才对。 难不成是因为生得奇丑,不敢见人,故意躲在了人群后面? 赵元心头咯噔一沉! 既然方彤喜好诗文,那自己舌战群儒并当众作词的举动,岂不是会给自己加分? 要是引起了她的好感,这婚约怕是不好解除了。 果然无形装逼最致命! 赵元大汗,若真是这样,他现在还真不能去见方彤。 想到这些,他只得告辞作罢:“既不凑巧,那便就……!” “姑爷且慢!” 赵元话未说完,那小厮便又开口:“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元一愣,旋即点头道:“但说无妨!” “数日前,小人随老爷去县衙,意外撞见一毛躁妇人询问你赵家分田立户的事情。” “哦?”赵元挑眉。 小厮目光紧盯赵元,点头道:“想来那妇人就是你赵家人,但她话里话外对分田立户的事情颇有微词。县衙只是照章办事,你赵家人若有意见,也应该先找你这个主家才对……!” 赵元眉头越皱越紧! 小厮显然是在好意提醒,让他约束赵家人。 毕竟他是赵家少主,就算赵家人对分田立户的事情有意见,也是他赵家的事情。 但因他和县尊大人有名义上的翁婿关系。 若不安抚管好赵家人,难免会被外人乱嚼舌根影响县尊大人的清誉。 “多谢小哥告知!”赵元拱手。 小厮嘴里的毛躁妇人,除了四婶他想不到还有谁会如此大胆! 可分田立户是他们一致同意了的,为何还要来这县衙乱打听? 甚至这一刻,他猛地想起为铜臭出卖婚约的流言,怕是和四婶也脱不了干系。 “少爷,那声称您出卖婚约的传言……!” 欣儿也听出了一些端倪,马车一离开方府门口,她就忍不住开了口。 但不等她把话说完,赵元便微微摇头:“二叔四婶他们太过精明,却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看到府里日子好过,应该是对分田立户有些后悔了!” “活该,谁让他们薄情寡义!” 欣儿眉眼一横,老气横秋道:“竟然如此编排少爷婚约之事,看来得让七叔带人给他们回忆回忆族规家法,长长记性了!” “算了!”赵元无语摇头。 随手又撩起车帘冲着二狗道:“我们换条路走,绕过河湾路口走走看!” 事实面前,流言早晚不攻自破! 何况他还想趁着这个由头和方彤解除婚约。 甚至现在换条路走,也是想远离河湾人群,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赵元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们拐过路口的刹那,一辆装点精致的枣红马车,从他们后面风风火火驶了过去。 但此刻赵元的注意力,早已被路口行人的议论声吸引。 由于天香楼新菜的爆火,直接抬高了水产食材的售价。 再加上其他酒楼也开始研究试制这些新菜。 导致以前无人问津的虾蟹田螺,成了现在市场上的香饽饽。 街道上随处可闻的议论话题,都与水产食材相关。 “少爷,水产食材是出乎意料的火爆啊!” 不紧不慢的马车一侧,江寒也注意到了什么。 甚至在不远处路边还有人堵住了几个渔夫,强行截留收购了他们刚刚打捞上来的鱼获。 赵元透过车窗的目光也是一阵闪烁。 接着点头吩咐道:“回去后告诉你父亲,发动村里人下河捕捉水产,我们可以按照行情再加五文钱的价格挂牌收购。嗯,周边村子也可传下话去,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收购?” 江寒一愣,旋即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佩服地看了眼赵元。 赵家供应天香楼的水产食材价格,可是二百文一斤啊! 即便现在市面上的收购价足足翻了十倍也不过四十文一斤。 如此直接收购上来,再转手卖给天香楼,就能轻松赚了银子。 事实上,江寒只猜到了其一! 更重要的是垄断! 没错,方才街边强行截留收购的一幕,让赵元意识到了市场垄断问题。 不管任何时候,垄断都是最可怕的吸血鬼。 但他赵元吸的却是天香楼的血,是那些享受美食的富人的血。 甚至这样做,还能帮助普通百姓农人赚些钱财,也算好事一桩。 而且不仅仅是水产食材的收购! 现在身上有了钱,还得好好想想如何快速推进发家致富的诸多计划! 然而就在赵元思绪纷飞之际,马车已经驶到了河湾所在。 只不过现在走的不是天香楼那一侧,而是在河湾的对面。 此刻河湾那里仍旧聚着一群人,像是又有人做出了诗词文章,引起阵阵大笑。 但不知怎地,吵闹声中又有人将话题引到了赵元的词作上。 隔着河湾,赵元便看到了苏晓蝶和李明然一众。 不过很奇怪,陆瑾瑜和康文轩那些人却不在场。 之前跟着陆瑾瑜出现的靓丽女子,此刻正盯着苏晓蝶手里的那张词作说着什么。 一旁不少人更是喧哗不断! 声称苏晓蝶手里的代笔词作,因为赵元舌战群儒,必将成为一个有故事的珍藏。 甚至随着有人当场要出二十两银子购买,一时间出价声此起彼伏! “发财了,发财了啊!”驾车的二狗瞬间瞪大了双眼。 扭头盯着车厢里的赵元,就像发现了宝藏:“早知少爷诗词这般值钱,我赵家又何至于败落如斯啊!” “你以为吟诗作赋是吃饭那般简单?”欣儿白了一眼二狗。 赵元也暗暗摇头:“一群沽名钓誉的迂腐之辈罢了,尔等以为他们喜欢的是诗词本身吗?不,他们在乎的是通过购买诗词来显摆衬托自身附庸风雅的文气声名……!” “桐姑娘,桐姑娘不可!” “大家公平竞争,桐姑娘你……?” 突然两道急切喊声犹如雷霆炸裂,惊得赵元的话头儿戛然而止。 赵元浑身不由一震,就连欣儿二狗和江寒等人,也齐齐抬头朝着河对岸放眼看去。 只见对岸的人群中,在几个家丁女眷的簇拥下。 一个雍容华贵,体型富态如小山般的少女,正彪悍地扒开人群,朝着苏小蝶扑去。 那峰峦跌宕的壮硕身形,所过之处,众书生学子竟无一人能挡! 只见她一边强闯一边放开粗犷的嗓门呵斥道:“都让开,都给本姑奶奶让开。不管多少银子,那词作姑奶奶都要定了……!” “彤姑娘?难道她就是?” 江寒深吸一口气,吃惊地看向赵元。 “天呐!这,这……?” “当真彪悍啊!一群男子竟也挡她不住?” 就连欣儿和二狗看向赵元的目光,也充满了同情。 那彤姑娘前呼后拥霸气地冲进人群,被撞者大呼小叫却只能干瞪眼。 这要是成了少奶奶,少爷的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多久……! 这一刻他们也才深深明白,自家少爷为何执意要解除婚约了。 “走,快走!” 赵元也是浑身一个激灵,冲着二狗就道:“即刻出城。” 本来他还想在城里多逛逛看看。 盘算一下身上的银子该怎么谋划使用,现在却心乱如麻。 怪不得在婚约事情上方家没个态度,这尼玛太吓人了哇! 婚约必须解除,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解除,赵元念头这一刻从未有过的坚定! 第29章 山匪杀人!以退为进毁尸灭迹 下一刻,永宁城外! 江寒等人远远吊在马车后面,有说有笑地议论着什么。 然而此刻,前面马车车厢内的气氛,却是有些不一样。 赵元兴致缺缺,欣儿也不敢出声。 没错,赵元现在的心情很不美丽。 从一开始他就猜到县尊大人的千金可能会有缺陷。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种缺陷会强壮彪悍到了如此境界! 这样的女子,他可不敢奢望有福分去消受。 “狗.日.的康文轩,险些误了本少爷的判断!” 康文轩素来仰慕方彤,甚至还声称后者朱颜绝代。 这尼玛是哪门子的朱颜绝代?眼睛是得有多瞎才会这样认为? “一定是贪图方家的权势钱财,对,定然如此!” 豪绅权贵之间,经常会为了家族利益而联姻,这种事并不稀奇。 但没想到自诩清高的康文轩竟然也是那样的人,赵元不由对其更加鄙夷起来。 不过一提到钱财,赵元便又想到了手里的一千多两银子。 赵家想要快速发展,唯有把银子用出去才能产生它的价值。 “回去得好好谋划一番了!”赵元心道。 和天香楼又定下了凉皮和冰块的合作,得立即组织开工。 尤其砖瓦火窑的建设,更要加快速度。 毕竟牵扯到房屋居住和厂房作坊的长远规划。 只是不知道红砖和水泥制法,那老蛮头儿摸索得如何了! 心里正想着,车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呼隆隆的混乱马蹄声。 接着马车猛地一个急刹,老马骤然长嘶,整个车厢也随之重重颠了一下! 还好赵元是靠在车厢一侧,有了支撑借力点,只是吓了一跳。 但毫无依托的欣儿却是倒了霉。 随着车厢的颠簸起势,额头狠狠撞向车顶,当场晕了过去。 “少、少爷!有,有山匪杀人……!” 没等赵元查看欣儿状况,驾车的二狗便已颤抖着声音惊慌开口。 赵元连忙掀开车帘,果然看到前面山脚路口拐角,四个手持刀剑的凶恶大汉,正纷纷跳下高头大马,接二连三捅穿了五六个汉子。 那五六个汉子不知怎地,竟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到死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辆断掉轮轴,侧翻在路边的马车。 像是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出现,四个凶恶大汉相互看了一眼,旋即飞速冲了过来。 “快!快打马冲过去!”赵元脸色大变。 看到山匪作恶行凶,对方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现在江寒等人还没跟上来,唯有仰仗马车高速冲过去,才有避祸的希望! 不过四个山匪显然都是惯犯,经验老道。 听到赵元惊呼,当即一边奔跑一边挥动刀剑,借着太阳反射的刺眼寒光,晃点在拉车老马的双眼上。 老马受惊,顿时人立而起想要挣脱缰绳,根本不听使唤。 四个山匪趁势冲到了近前,迅速将马车围了起来。 “下车……!” 一个满脸横肉手持宽背大刀的山匪,凶恶逼向车厢里正向外张望的赵元。 “这位壮士!误会,都是误会!” 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赵元放出软话道:“我们只是路过,什么也没有看到!” “少废话,下车!” 横肉汉子砰地一声将大刀砍在车厢一角,劈飞一片木头碎屑。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一个刀疤脸汉子也不屑冷笑道:“既然撞见那就得死,要怪就怪你们时运不济,出门没有看好黄历!” “呜呜!少,少爷,二狗对不住您!” 二狗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显然吓破了胆。 但旋即,他却红着眼猛地看向满脸横肉的山匪,咬牙道:“你们这些恶贼,要杀就先杀你狗爷我,老子就算死也会化成厉鬼找你们报仇!” 四个山匪不由一呆! 似乎没想到一个吓得浑身哆嗦的驾车小厮,死前竟然还能如此硬气。 但也只是愣了一下,四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赵元也很意外! 平日唯唯喏喏的二狗,关键时刻竟敢以求死之志替主子挡祸? “无知狗奴,老子倒要看看你如何化成厉鬼!” 横肉山匪明显不是善茬,狂笑声中,提刀就朝着二狗脑袋劈了过去。 “尔敢——!”赵元惊呼。 然而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另外三个山匪更是轻蔑地仰天狂笑。 杀人在他们眼里已是家常便饭,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然而就在这时,嗖嗖一阵凌厉的弓箭破风声,猝然穿空而至! 接着便见劈砍二狗的横肉山匪心窝多了一根箭矢,直挺挺倒了下去。 旁边另一个大笑的山匪,左侧腰眼小腹处也被射中了两箭。 虽然不会立即致命,但也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惊恐万状地拄刀半跪在地。 “快,护住二狗!” 赵元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抱起晕厥的欣儿,直接从一侧车窗纵身跳出了马车。 没错! 江寒等人及时赶到! 幸好他们都带着弓箭,否则二狗真就要一命呜呼了。 “少爷……!” 二狗大哭,裤裆下早已湿了一片,显然是被那一刀吓得尿了裤子。 飞奔而来的江寒,迅速扶起滚落在地的赵元,接着又将车辕上瘫软的二狗提到了身后。 与此同时,其余汉子也已战战兢兢地把另外两个笑声戛然而止的山匪团团围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 看着手里只有普通柴刀和粗糙弓箭的一众汉子逼近。 其中一个山匪惊怒交加地盯着赵元道:“没听说附近村子哪个庄户有这般实力!” “哼!敢插手我黑……,嗯,就不怕惹来屠村之祸?” 先前嘲笑时运不济的刀疤脸山匪,看着血泊里的横肉山匪,嘴角抽了抽也忍不住威胁道。 “怕,当然怕!” 安顿好欣儿,赵元猛地扭头看向刀疤脸山匪,深吸一口气道:“本少爷方才已经说了,我们只是路过,什么也没有看见!” “然后呢?” 刀疤脸山匪微眯着双眼,目光穿过一众山野村汉落在赵元身上。 这一刻,他很想提刀杀过去,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奈何对方人多,冒然出手怕是要吃大亏。 事实上,赵元也在担心山匪狗急跳墙,毕竟护卫队战力有限。 近距离厮杀,就算靠着人多势众,也很难毫发无伤杀了对方。 何况此刻除了江寒镇定自若,其余汉子都在打哆嗦,显然是第一次杀人见血。 硬拼不是办法,唯有智取! 他顿了一下,瞥了眼江寒微微示意,接着又道:“只要你们交出兵器,我们的人便会后退离开,井水不犯河水。” “交出兵器?当爷爷三岁孩儿童不成?” 刀疤脸山匪不屑冷哼,手中兵刃顿时握得更紧了。 另一个山匪也将长剑横在了胸前,明显不信赵元的话。 “不相信?” 赵元皱眉,露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既如此,就让我们的人先行后退十步以表诚意!” 说话间赵元再次看向江寒,并有意无意扫向江寒手里的弓箭,言辞刻意加重了‘十步’两个字儿的语气。 “是,少爷!” 众人也像是反应到了什么,呼啦一声开始后退。 “哈哈,一群蠢货!”刀疤脸骤然狂笑。 手里刀锋瞬间耀起刺眼寒芒,朝着侧边一个看起来略显瘦弱的护卫汉子闪电般劈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一个没受伤的山匪也化身嗜血饿狼,默契地纵身扑了过去。 交出兵器? 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勾当,让他们交出兵器不如让他们直接交出脑袋。 这些村汉固然有些战力,但在后退时,又哪里能挡得住他们的冲杀? 只要杀出去,他们就能再带人来杀光附近的村子,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然而赵元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护卫汉子们缺乏战斗经验,后撤十步并不是为了表示什么诚意。 而是不想让兄弟们近身冒险搏杀。 但若想继续借助弓箭射击,就必须要拉开足够的反应距离。 “就是现在,放箭!” 眼看刀疤脸手里的长刀迫近一个护卫汉子的刹那,赵元骤然爆喝。 一旁行伍出身早已做好准备的江寒,根本不用赵元提醒。 暗中蓄力紧握的弓箭,嗖地一声率先射向了刀疤脸后背。 同一时间,其余人也纷纷扬起弓箭朝着两个山匪一通乱射。 不得不说刀疤脸的凶悍。 明明被江寒精准一箭贯穿后心,却仍旧挥动刀锋扫向那护卫汉子。 鲜血飞溅中,一条手臂突兀飞到了半空。 “虎子兄弟……!”江寒脸色大变。 被砍掉手臂的护卫汉子,像是还没感觉到疼痛,正一脸茫然盯着掉落在地的手臂。 直到低头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半截右臂,才啊地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快,快找布条扎紧伤口……!” 赵元也是大惊,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断臂创口若不能及时止住流血,佟虎决计活不成。 而这也是他让拉开距离使用箭矢攻击的原因,否则结果会更惨烈。 “少爷,这个山匪如何处置?” 有护卫汉子怒不可遏地将之前中箭失去行动能力的那个山匪绑了过来。 赵元看也不看果断道:“杀!” 这些山匪穷凶极恶,绝对不能留活口。 然而赵元没有注意,他随口一个‘杀’字儿,却让护卫汉子们齐齐打了个冷颤。 因为没人见过一身书生气的少爷,竟然还有如此冷酷的一面! 第30章 情况愈发复杂,二狗的阴影 “你们两个去前后路口放风警戒,其余人挖坑埋尸,毁掉这里所有痕迹!” 捆扎止住佟虎的断臂流血后,江寒也已经手起刀落砍掉了那个山匪的人头,赵元当即又开始吩咐众人毁尸灭迹。 然而这次,江寒也忍不住诧异起来。 依大乾律,砍掉一个山匪脑袋,就能去县府领赏十两银子。 这里有四个山匪脑袋,就是四十里银子,绝对算得上一笔横财了。 然而赵元却摇了摇头。 从那刀疤脸山匪方才的语气不难看出,背后应该还有同伙。 一旦走漏消息,必然会给赵家村带来无法预知的后患。 所以这种烫手的赏钱还是不要想了,起码现在不能想。 甚至安全起见,之前被山匪杀的五六个汉子,也要一起埋掉。 不过就在护卫汉子们过去清理尸体时,有人像是又发现了什么。 突然弯弓搭箭,警惕地指向那辆断掉轮轴的马车车厢:“少,少爷……!” 严重变形的车厢里,歪歪斜斜躺着一男一女。 女的一身素雅粉裙,梳着丫鬟的标志性发髻,娇俏可人。 男的俊秀白净,身穿云纹锦袍,看起来像是来自豪门大户的贵公子。 “少爷?” 江寒狐疑地看了眼赵元。 赵元也有些惊疑不定,挥手道:“先看看是死是活!” 随着江寒走向车厢,护卫汉子们纷纷拉满了弓弦。 只要里面的人有任何不轨反应,都会招来他们的箭雨覆盖。 不过车上两人就像睡着了一样,直待江寒靠近也毫无反应。 “少爷,他们还活着,像是中了迷药……!” 江寒发现了什么,谨慎道:“没有第一时间被杀,不知和山匪还有没有其他牵扯!” 这时,一个汉子也指着地上被山匪砍杀的尸体道:“这些人鼻腔渗血,也是中毒症状!” 赵元点了点头,不由瞥眼朝着不远处那四个山匪尸体看去。 “难怪被杀时软弱无力,但他们到底怎么惹了这些山匪,竟会被如此追杀?” “嗯,先把人带回去,身份未明之前,不可让他们离开府里半步。还有,此间事严禁走漏风声,违者打死!” “少爷?”江寒脸色一变。 既然发现有活人,不是更应该带去县衙报官吗? 可少爷不仅要关这两人禁闭,还要封锁消息是何道理? 事实上,赵元也不想这样麻烦。 但现在杀了四个山匪,传出去,他赵家甚至整个赵家村都会遭到报复。 没有弄清这两人身份前,决不能放任不管。 在这山高皇帝远的边陲县域,地方官府威慑力极其有限。 很多犯了事儿的歹徒躲进大山落草为寇,根本抓不到人。 而且这种敢明目张胆行凶的山匪,背后一定还有窝点儿老巢。 要是赵家村被山匪盯上,那他赵元还没有实现的美好生活就要提前破灭了。 “狗日的,这都什么破事儿!” 赵元揉了揉额头,忍不住爆了粗。 他不过是想做个有钱有闲的富家少爷。 却没想到实现起来如此劳心费力,还莫名其妙和山匪结了怨? 幸好这次有江寒这些人随行,否则小命难保。 不过这次意外,也让赵元对自身安全重视了起来。 他可不想来到这个世上出师未捷身先死,以后行事要加倍小心才行。 护卫队实力明显不足,必须要扩大队伍,还要给他们加强训练提升战斗力。 很快,收拾打扫完现场,一行人便准备动身回府! 只不过就在江寒几人去牵山匪留下的马匹准备骑乘带走时,有人却从一个马匹背袋里意外摸出了整整三十张崭新的千两银票。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但此刻,却没有人高兴的起来,反而愈发凝重地看向赵元。 因为这种银票市面上几乎没有流通,只有银号或者官府涉及大额支用才会偶尔出现。 尤其山匪手里的银子,自然不会是什么干净来路。 要是和官府有了牵扯,拿出使用不吝于引火烧身。 “这些……,怕是见不得光啊!”江寒心神起伏。 赵元同样神色凝重,他也很意外事情变得愈发复杂。 稍稍沉吟才道:“上交官府已是不能,一并带回府吧!” 为了不被山匪察觉风声,现在也只能冒险昧下这些银子。 何况暂时不能用,不代表以后也不能。 等有了一定的财富积累,使些手段洗白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当然,因为马车上多了两个陌生人,加上犹如大石压心口的三万两银票。 众人不敢大意,纷纷加快了赶路速度。 一回到府里,马车上的人以及三万两银票就被秘密转移到了后院和库房重地。 断了手臂的佟虎,也被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找来郎中医治。 对外只说是回来路上遇到了猛兽大虫,被咬断了手臂。 “欣儿你去找七叔,立即让他带着大山富贵等信得过的人弄一大锅烧酒……!” 赵元说着又找来纸笔写下了蒸馏提纯酒精的大致流程。 佟虎的断臂伤口创面极大,若不及时处理一样会致命。 虽然这个时代也有止血疗伤的草药方子,但对伤口感染却毫无办法。 前世青霉素那种杀菌消炎的抗生素赵元暂时弄不来,但提纯酒精却是有现成的材料。 只要有了酒精,即便在这炎热夏天,断臂伤口也会大大降低化脓感染的风险。 “冬子何在?” 吩咐完欣儿,赵元又马不停蹄叫来了家仆冬子。 立即让他去房前屋后,特别是猪圈马厩和厕所等阴暗潮湿的犄角旮旯,寻找一种白霜一样的东西。 “此物通常呈皮壳状或盐花状析出来,覆盖在地面墙角,也就是书上说的所谓地霜,经过加工可以变成硝石,找到后立即来报,少爷我有大用。” 地霜是制作硝石的原料,少了这东西他可在大夏天变不出来冰块。 不管是凉皮还是制冰,短时间内都将是府里资金的重要来源,他可不想耽搁。 然而就在赵元事无巨细地交代完冬子没多久。 负责照看后院的丫鬟红儿,急匆匆赶来禀报说带回府的那主仆二人已经醒了。 而且一醒来就嚷嚷着要见什么当家的! “不见!” 赵元当即道:“告诉他们,这里没有什么当家的。只要他们把身份交代清楚,待本少爷核对无误后,便会差人送他们离开。” 只要确定那主仆二人和山匪没有其他牵扯,再把相遇解救他们的过程说清楚。 相信他们会理解此间苦衷,也不敢顶着被报复的风险去报官。 到时再把他们送离这里,此事便算稳妥揭过。 “是少爷,红儿这就去!”红儿点头,转身而去。 然而让赵元意外的是,红儿这一去就是一老晌,并没有回来告诉他想要的消息。 相反,丫鬟欣儿和老管家七叔等人却是在傍晚时分急匆匆赶了过来。 此刻,欣儿小心翼翼抱着一小坛酒精。 七叔和大山等人也紧张站在一旁,等着少爷查验加急提纯出来的所谓酒精。 “少爷,这东西当真有效?” “那个,什么是发炎引起的坏血症?” 少爷说这东西可以降低伤口化脓溃烂的风险,连顶级金疮药都难抵它的效用。 但众人就不明白了。 连名医圣手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这喝起来辣如火烧的酒精就能有效? 甚至还能预防由此引发的什么炎症和坏血症之类的病变? 赵元心事重重地接过酒坛,在碗里倒了少许,浅尝了一口。 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点头道:“还算可以,虽然比预期差了些!” “嗯!坏血症便是一种让人血液产生病变的顽症。走,现在就给佟虎送过去!” 小憩这半晌,不说带回府里的两人和那三万两银票,单单酒精这事儿就让赵元担心不已。 生怕记忆里的方法不对,或者七叔等人在提纯细节上出了岔子。 还好,一切还算顺利! 经过反复蒸馏七八次,终于提纯出这点儿五十度上下的高度烈酒。 虽然远未达到七十度酒精的标准,但也够用了。 “少,少爷!这东西如此金贵……!” “嗯,我是说,这跟酿酒有关的事情,万不可外传引来祸事!” 七叔喉头动了动,咽了口口水提醒道。 他品尝过提纯后的酒精,那滋味感觉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若非少爷说过要救人用,他绝对不会只浅尝了那么一口。 赵元点头,酿酒的事还没和县尊大人提过,自然不能走漏风声。 “七叔可是品尝过了,感觉如何?” 赵元笑了笑看向七叔,揶揄道:“嗯,这就是之前和天香楼刘掌柜提过的高度烈酒,距离酒精还差些火候。待以后府里可以酿制,定会让七叔喝个痛快!” “当真?”七叔老脸微红。 旋即激动道:“此酒入喉辣如火烧,下肚瞬间热流蒸腾,美妙滋味老朽生平仅见。府里若是能够拿到酿酒权限,我赵家凭此……!” “自然当真!” 赵元长身而起,直接打断了七叔要说的话。 就算府里能够酿酒,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出去售卖的。 毕竟酒水生意早已被大乾的世家门阀把持,与之抢生意不吝于虎口夺食。 第31章 女扮男装的雏儿,兰姐的悲情过往 “倒霉催的,别人都全须全尾回来,何故独你断了手臂?” “呜呜,还说你细心机灵,会跟着少爷好生效力,存够银子就娶我。现可倒好,这就是你的细心机灵?手都没了还怎么给少爷效力……!” 后院一处厢房里,江寒和一众护卫汉子围聚在一个简易床榻旁。 床榻前,还有个哭哭啼啼的女子正在给敷过伤药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佟虎喂食汤药。 听着女子所言,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尤其是江寒,心中更觉愧疚。 如果他的箭再快些,那刀疤脸山匪的刀就不会砍掉佟虎的手臂了。 一起外出给少爷办事,回来却只有佟虎出了事,任谁也会想不通。 不过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传来:“谁说没了手就不能给少爷效力了?”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赵元直接走了进来。 “少爷?见,见过少爷……!”众人纷纷见礼,面露惊诧。 江寒也有些意外,尤其看到后面还跟着郑重其事的欣儿和老管家七叔等人。 连忙找来个干净凳子擦了擦道:“少爷怎地来了?这下人们的地方又脏又乱!” “我来看看虎子可好了些?” 赵元没有落座,而是径自走向床榻。 只不过刚走两步,他就注意到床榻前站着的女子:“你是?” “奴婢舒小妹,是在副食作坊跟着兰姐做事。” 女子也是一愣,似乎同样没想到少爷会亲自前来探望佟虎。 旋即放下手里的汤药碗,扑嗵一声跪地道:“听闻虎子受伤,奴婢放心不下所以跑来照应。不过少爷放心,作坊那边的事小妹一样都不曾拉下!” “少爷,她和虎子……!” 江寒见状,连忙解释了舒小妹和佟虎之间的关系。 这个过程中,舒小妹俏脸紧绷,紧攥衣角的小手不住轻颤,生怕少爷不高兴,直接将她和虎子逐出赵家。 毕竟未经主子允准,下人之间谈情说爱,和私通一样是要浸猪笼的。 何况现在虎子没了手臂,很少会有主家愿意留下四肢不全的残废在府上。 然而出乎意料,听完江寒解释,少爷并没有动怒。 反而上前将她扶起温和道:“如此,虎子就由你来照顾,作坊那边暂时不要去了。” 赵元也才反应到,进门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舒小妹。 不过他可不会干涉下人们的谈情说爱,相反他还会大力支持和提倡。 “少,少爷!” 舒小妹顿时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嗫嚅忐忑道:“少爷方才说,说没了手也能给少爷效力,此话可,可当真?” “自然当真!” 赵元看了眼昏迷的佟虎,沉吟了下又道:“府里产业安全需要护卫,但一些消息打探同样重要。方才你说虎子细心机灵,以后大可让他朝着斥候方面多去尝试!” 之前要是有斥候探路,也就不会迎头卷入山匪杀人的横祸了。 不仅安全方面,就是府里的生意,也需要及时掌握第一手消息。 在这信息传递全靠人工的时代,组织一批打探消息的斥候很有必要。 “呜……!” 舒小妹闻言大哭:“府里都知少爷好人,却未曾想少爷如此宽恕体恤下人,奴婢替虎子跪谢少爷大恩……!” 江寒等人也是一阵惊讶! 照理说佟虎这样子,是没法子再留在护卫队的。 毕竟就算是收集消息的斥候,四肢健全也要好过一个残废,却没想少爷竟丝毫不嫌弃。 然而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佟虎也像是心有所感,身形一阵颤动。 赵元顿时反应过来,急忙朝着身后欣儿道:“快拿酒精给他清洗伤口,再重新敷药!” 不过就在赵元忙着指点众人并解释酒精效用之际,丫鬟红儿风风火火地找来了。 “少爷少爷,不好了……!” 丫鬟红儿一脸委屈,说后院带回来的主仆二人很难伺候。 东拉西扯半晌,不仅没有交代身份来历,反而张口闭口就说这里是土匪窝子要见当家的。 甚至对于好吃好喝的招待也不领情,还趾高气扬地说什么餐食前要先沐浴。 沐浴也就罢了,可对方还丢来一个玫瑰香囊,说要带有玫瑰花香的那种热水。 还说不放他们走,就得好生伺候! 否则让他们逃出去或者传出被困于此的消息,这里一个人也活不成。 “呵!如此嚣张的么?” 赵元挑了挑眉,不由笑道:“这是把我们认定成了山匪啊!” 想来对方还不相信已经被救,否则也不会不知好歹。 “少爷,既然他们认定我们是山匪还敢如此嚣张,身份断然不一般。” 江寒说着,一脸老成地靠近赵元耳畔,又悄声道:“只怕十有八九是外地来的豪门权贵,从那三万两大额银票上就能可见一斑,否则也不会被山匪盯上!” 赵元点头,他想了想看向红儿道:“你去厨房找花家姐妹,就用此香囊给他们提供热水。嗯,先容本少爷亲自去探探他们的来路……!” 不弄清对方底细,赵元可不敢轻易让他们离开。 万一事情败露引来山匪报复,可不是现在的赵家能够承受。 说着,赵元又和舒小妹等人,就如何使用酒精,多久换药一次等问题,再次细细交代了一番,这才放心离开。 不过就在赵元只身来到后院,刚跨进院门就和拐角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兰姐,你这是……?” 一看清是李桂兰,赵元登时满脑门子黑线。 甚至这时也才反应到紧紧顶在胸口的触碰,心神一荡之下,急忙后退。 赵元就不明白了,李桂兰怎会躲在这昏暗的门墙角落? 然而不等他询问,看起来有些慌乱的李桂兰,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少、少爷,小点儿声!” 像是干坏事儿被人抓了包,李桂兰言辞闪烁紧张道:“不,不知少爷来此做甚?” 赵元很无语,对方倒是先问起他来了。 于是随口道:“我来看看那俩中毒救回来的人怎样了!” “中?中毒?”李桂兰俏脸一愣。 但很快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像是反应到了什么。 骨碌碌转动着大眼,上下打量着赵元:“奴家怎地觉得,是少爷中毒了呃!” “少爷我中毒?说什么呢?” 赵元更加懵逼了,莫名其妙。 “少爷别装了,少爷血气方刚,那点儿心思奴家还是懂的!” 李桂兰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悄声揶揄道:“那带着丫鬟的小白脸明显女扮男装,鬓角耳畔和脖颈上都有易容痕迹,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奴家。少爷偷摸带回府,是想金屋藏娇的吧?” “女扮男装?”赵元瞪大了双眼。 但看着李桂兰不像说笑,顿时就更意外了。 然而他的表情看在李桂兰眼里,更加确定自己识破了赵元的小秘密。 悠悠一叹道:“不过少爷似乎不懂风月,那女子明显是个雏儿,又怎会懂得男人的需求?少爷若不嫌弃,奴家也可……!” 话说着,李桂兰媚眼如丝地挺了挺胸前的傲然。 突如其来的开车,让赵元猝不及防。 他连忙后退一步道:“兰姐切莫误会,少爷岂是那种人?” 赵元意识到是李桂兰多想了! 但他不明白,这古代女子都是这般大胆的么,还是他自己过于保守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和那两人只是萍水相逢随手施救罢了,并不清楚什么女扮男装。” “少爷莫不是瞧不上奴家?” 李桂兰双眼一红:“奴家只想以这蒲柳之姿侍奉少爷,并无其他非分之想。” “不是不是……!” 赵元一阵头大,这话题怎么一下子就跑偏了! “少爷就是嫌弃,可怜奴家一生凄苦,遇到少爷便以为老天开了眼。不曾想在少爷心里,奴家却连个暖床丫鬟都不如,想来还是奴家福薄命浅……!” 李桂兰像是想起了曾经的遭遇,突然难过起来。 甚至也不给赵元插嘴机会,越说越伤心。 赵元满脸愕然,一时竟不知该从哪里扯回话题。 不过听着李桂兰讲述,也才知道她的过往不仅仅是命苦。 出身大户人家,和青梅竹马的一个后生打小便有了婚约。 本该拥有幸福美满的一生,却因一场花灯会,结识了个豪门纨绔惹来了滔天大祸。 那纨绔觊觎她美色,先是棒打鸳鸯重金下聘逼其做妾,见她不从便又害她家破人亡。 “简直岂有此理!” 看着因为伤心已经泪眼婆娑的李桂兰,赵元心头一软,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双肩。 安慰道:“不知那纨绔姓甚名谁,若有机会少爷一定替你讨个公道!” 在这人如草菅的社会,不平之事随处可见。 但若害人家破人亡,却是恶劣到了骨子里。 “少爷!” 或是到了伤心处,亦或是被赵元的安抚触动。 李桂兰顺势趴在赵元肩头,埋头啜泣道:“那纨绔就算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他,他叫陆瑾瑜……!” “陆……,瑾瑜?” 怀里的软玉温香让赵元心神狂跳,但熟悉的名字顿时又让他浑身一震。 急忙追问:“可是凉州那个陆……?” “没错!少爷认识他?” 梨花带雨的李桂兰,诧异地扬起俏脸,吐气如兰。 “听,听,听说过!” 此刻满脸泪痕的李桂兰极具杀伤力,那是一种成熟而又动人的妩媚,加上顶在胸口的两团骄傲,让人止不住地心猿意马。 但赵元万万没想到。 那出身官宦大族看起来谦谦君子的陆瑾瑜,竟然还有欺男霸女的龌龊一面。 “少爷考过秀才,同为学子听过也很正常。” 李桂兰点头,咬牙悲愤又道:“那伪君子仗着学识名望祸害了不知多少女子。可惜天不开眼,他有个刺史父亲,在这凉州地域一手遮天,奴家……!” 说到这里,李桂兰像是突然泄了气,黯然离开赵元肩头。 只见她擦了擦脸上泪痕,一本正经地后退见礼道:“奴家亲人俱已不在,已不奢望什么公道。能遇到少爷就是奴家最大的幸运……!” 说完,李桂兰便掩面转身哽咽着跑开。 赵元抬了抬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一刻,他内心五味杂陈! 手握兵权镇守一方的刺史,的确不是寻常人能够对付。 李桂兰很清楚这一点,这是向命运低下了头。 但他赵元从不轻易低头。 现在对付不了,不代表以后也不行。 如那陆瑾瑜当真十恶不赦,他绝不会视而不见。 钱财之道,可通鬼神! 等他家大业大财力雄厚时,耍些手段弄死一个刺史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些,赵元缓缓收回目光。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弄清那主仆二人的底细。 不过赵元不知道的是,紧挨院门的厢房里,一直有两双眼睛也正贴着门缝向外窥探。 甚至随着他抬脚走来,那厢房里的灯火骤然熄灭,旋即一根泛着幽幽寒光的森冷利箭从那门缝里探了出来……! 第32章 暗藏杀机,伸手不见五指的旋涡 “霜儿适才可听到此人自称少爷?” 厢房门后,看着走来的赵元,白面小生疑惑地合起了手里摇动的折扇。 后退一步道:“难不成我们误会了之前那丫鬟,这里真不是什么土匪窝子?” “不是山匪为何要掳劫关押我们?” 一旁丫鬟有些担忧地嗔怪道:“若没猜错,随侍们怕是也都中了毒,甚至早已遭了毒手,小主万不可大意!” “这倒也是。”白面小生点了点头。 旋即又鄙夷道:“不过山匪就是山匪,却要自称什么少爷,可笑!” 丫鬟也嗤之以鼻道:“没错!小主万金之躯,切不可被这听来的只言片语蒙蔽了双眼。一个黑灯瞎火躲在角落和府里女仆卿卿我我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白面小生闻言脸色不由一沉,旋即撩起右手衣袖。 顿时一把绑在洁白小臂上的机括袖箭露了出来,散发着幽幽寒光。 霜儿俏脸一愣,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毫不犹豫捻灭了一旁的油灯,抄起角落里的扫帚,警惕盯着房门。 与此同时,正走着的赵元猛地一个激灵。 看着突然灭灯的厢房,他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危险! 强烈的危险之感油然而生。 仿似他面对的并不是房门,而是一个蛰伏凶兽的血盆大口。 想来对方是真把他当成了山匪敌人,暗藏杀机! 虽然四周围墙外都有值守的护卫家丁,但他也不敢犯险。 他定了定神朝着厢房拱手一礼,不卑不亢道:“抱歉,身为主家俗务缠身,未能在二位醒来后及时探望,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呵!倒是够警惕,你可是这里的头目?” 一道略显不屑的清澈声音,隔着房门传来。 赵元正要说话,那声音却再次响起道:“不过你这可不是失礼,而是闯了滔天大祸!” “闯祸?” 赵元眉毛一挑,坦然笑了笑。 随口道:“我可不是什么头目。不过你说的没错,本少爷的确闯了大祸。少爷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从那山匪手中救下两位!” “救我们?”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昏暗的厢房门口影影绰绰站着两道身影。 其中略显英挺的身影,似乎就是那个白面小生。 只见他跨前一步,清澈声音再起道:“阁下既非山匪,为何要扣押留人?在我大乾,你可知如此私刑于民是要吃官司的!” “没错!若不想吃官司就立刻放我们走,否则我家小主……!” 一旁的丫鬟也冷冷发声,不过话未说完就连忙止住了话头儿。 赵元神情一顿! 却不是因为丫鬟说了什么小主,而是前者搬出了大乾律! 毕竟能将大乾律挂在嘴边的人,身份见地自然不会简单。 而且对方声音的确带着一抹阴柔,很可能是李桂兰说的女扮男装。 当然,赵元也不说破。 他脸上浮现出如沐春风的笑容,不紧不慢道“这位兄台哪里话?在下从山匪手中救下两位,可是犯了大险。” “两位身份未明,贸然离开此间传出消息,不仅两位会有危险,我赵家乃至整个赵家村都要遭受池鱼之殃。所以若说闯祸,我赵元的确不该冒险救下两位!” “赵元?赵家村?” 白面小生的清澈声音略显诧异。 来人开诚布公地自报了家门,举止大方谦恭有礼。 不仅没有山匪痞气,甚至连听闻闯祸也波澜不惊,让人不由信了几分。 赵元点头,再次开口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相逢即是有缘!在下冒险出手相救,自然要弄清两位身份来历,否则我这小小府宅可不敢任由两位来去!” 只要弄清对方身份,且不会把救人的事儿捅出去,那么此间担忧便也作罢。 然而此刻,白面小生闻言眼前不由一亮。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相逢即是有缘! 这话极有水准,绝非穷凶极恶的山匪能够说出。 难道这人真不是山匪,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先入为主生了误会? 于是神色一松,语气稍显缓和道:“公子担忧却也有理,不过在下单姓一个刘字儿,具体名讳身份却是有些不便相告了。” “不便?”赵元脸色一凛。 好话说了半天,自己所求也不过是一个平安。 可到头来对方还是不肯说明身份,难道还真是什么外来的豪门权贵不成? 他强压着心头不快,扯了扯嘴角笑道:“既然不便,那就只能委屈刘兄暂住寒舍一段时间,待外面风头过后再行离开了!” “大胆,你……!” 白面小生还未说话,身旁的丫鬟当场忍不住大叫。 只不过她话未出口,便被前者抬手制止。 “小主?” 丫鬟委屈不解地从白面小生身上移开目光,朝着厢房屋脊上瞟了瞟。 然而白面小生仍旧不动声色地面对赵元,拱手一礼道:“看来也只能这样叨扰了。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公子相救大恩!” “好说好说!” 赵元挥手随口道:“既如此,那就不打扰两位歇息了!” 眼见对方嘴风严实,他也没了问下去的心思。 毕竟他有的是时间,不肯说那就住下来吧,住到肯说为止,看谁耗得起。 “小主,为何不直接……?” 然而看着赵元转身离开,丫鬟霜儿忍不住再次欲言又止。 这时候,白面小生也才回头朝着厢房屋脊看了眼,低声斥道:“闻屁虫,还不滚下来?” 下一刻! 门窗紧闭的厢房内,多了一个肥头大耳挺着圆滚滚大肚子的老者。 老者脸色红润,但目光却阴郁冰冷得可怕,甫一靠近便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 在他面前,赫然便是正襟端坐的白面小生。 此刻的白面小生,和方才大不一样。 摇曳晃动的昏暗灯火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和他年龄极不相符的上位者气势。 他端起桌案上的香茶,轻轻啜了一小口才道:“说吧,方才为何没有主动出手?” “回公主殿下,这府里有高手,万全起见老奴觉着还是传信凉州刺史调兵……!” “高手?” 白面小生鄙夷道:“如此穷乡僻壤哪儿来的高手?” “没错,你闻百里好歹也是二流高手的大内一品太监,竟然畏惧什么高手?” 一旁丫鬟霜儿也涨红着小脸忍不住道:“作为贴身随护,这次公主路遇山匪险些丧命,而你竟不知所踪?待回了上京,你就等着被五马分尸吧!” 白面小生也冷哼一声,一把撕掉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鬼斧神工的绝世天颜。 美目瞟了眼闻百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动听声音道:“到底怎么回事?” 正因为随行太监高手及时赶到,她才敢收起袖箭打开房门面对赵元。 只要制住赵元,想要离开这里还不是信马由缰? 却没想到自始至终,这该死的太监都不曾动手。 “公主殿下,那人气息内敛如常人,至少已是一流高手的境界。若非毫无防备,加上老奴轻身技法了得,怕是连这府宅也靠近不了。” 闻百里苦笑摇头。 作为璟仪公主微服视察流民的贴身护卫,他也很憋屈啊! 公主嫌弃他是阉人,让他保持三里之外的距离。 这次来到凉州,各地县府早早便得到了消息,暗里都在寻找迎接公主。 天知道这种动静下,还有山匪敢动心思谋算公主。 还好公主被救,并设法让人熬煮贴身的特制玫瑰香囊,才让他凭借超绝嗅觉寻到了这里。 谁知这小小赵家府宅竟然还潜伏有一流高手,让他强行救人的心思直接落了空。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公主,老奴已第一时间通过擒住附近山头的一个山匪豪强,确定了那些被杀山匪来自于黑虎山。” “黑虎山?” 璟仪公主俏脸微变,疑惑道:“可是和四大家族之一景家有过恩怨的那个黑虎山?” 闻百里点头,接着又摇头道:“确切的说,那些恩怨纠缠不过是演给世人看的。老奴曾接到过一封大内密探传回宫里的折子,上面清楚写着黑虎山幕后真正掌控者就是八方景。” “据说黑虎山众匪首个个凶狠残暴,不仅暗地里为景家进出边塞的生意保驾护航,而且鱼肉百姓洗劫客商无恶不作,根本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什么?你是说?” 璟仪公主噌地站起身,俏脸震惊。 景家老家主景泰斗的别名就叫八方景,只不过鲜有人知罢了。 而景家,是公然站队太子的带头世家大族。 其家族的桑麻产业遍布大乾,近些年更是将触手伸到了食肆酒楼上。 永宁最有名的天香楼就是景家暗中发展起来的私产,据说太子也有入股。 也就是说,太子已经将势力触手延伸到了永宁这座边陲重镇。 甚至陛下也早已知道了这些,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是默许了么? “可,可黑虎山为何要对我出手?” 看着欲言又止的闻百里,璟仪公主隐约猜到了什么,凤目中有冷厉迸发。 在大乾朝堂,谁不知道她和四皇子刘易都是只喜山河不好王权之人。 就算太子觉得皇位会有威胁,目标也应该是屡立战功的二皇子。 不过当今陛下不止一次耳提面命告诫过他们,手足之间可争可斗但绝不能生死相残。 她实在不明白早晚都能执掌大位的太子,到底在着急什么? 又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去触碰父皇逆鳞。 “公主喜文好武聪颖睿智,深得陛下信任和宠爱,而公主又和四皇子殿下关系最好。” 闻百里目光富有深意地看了眼璟仪公主。 皇权党争,素来便是禁忌,他也只能点到为止。 但璟仪公主哪里还不明白话里隐藏的意思。 皇家无情,尤其牵扯到皇权之争,亲情更是如若草芥。 很显然,太子为了稳保大位,把她和四皇子也谋算了进去。 不过这时,闻百里却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道:“殿下,老奴还打听到,这赵家和天香楼似乎也有生意上的往来!” 第33章 队伍扩充,少爷大喜事啊! “天香楼?” 璟仪公主玉面一怔:“你是说这赵元也是太子的人?” 若真是这样,那她现在岂不是身陷囹圄? 虽然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毕竟太子也不会蠢得在自己的势力阵营向她下杀手。 但被困在这里,终究不是好事情。 还好闻百里摇了摇头,不确定道:“具体还需再去查证。” “那就去查,还有黑虎山的一切,都给我查个明明白白。” 璟仪公主缓缓转身,目光复杂。 她不过是来巡查属地官府如何安置流民,顺道见识一下永宁即将举办的夏节文会。 却没想到会遇上山匪刺杀这种事,甚至还牵扯到了王权党争,实在匪夷所思。 “敢问公主,是否要将这里发生的事奏请陛下?”闻百里犹豫道。 “不必!”璟仪公主断然摇头。 她神情凝重,眼中陡然泛起一丝寒芒:“我倒想要看看,到底是大哥自己还是朝中另有奸佞容不下我。在这之前,我便留在这赵家,不可调兵前来,更不可走漏风声……!” 夜色暗涌,吹落一地暖风! 这一刻,返回前院的赵元同样神色沉重。 连冬子前来汇报说,找到了那种叫地霜的东西也没有多大的反应。 他连喝了两杯茶水,一言不发地靠在躺椅上。 明明只是个女扮男装的女流之辈,竟会让他心生忌惮之感? 尤其那间并不陌生的厢房,仿似踏入其中就会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可怕旋涡。 那种受制于人的无力感,丝毫不弱于之前的山匪围困。 “少,少爷可是有烦心事……?” 留在一旁扇扇子伺候茶水的欣儿,似是感受到了赵元的沉闷。 不过不等她把话说完,赵元便也从压抑中回过了神:“嗯,二狗可在?” 扩充护卫队,刻不容缓! 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无力感。 不过一问才知,二狗一回府就把自己关进了屋子,连红儿送饭都不曾开门。 想起二狗面对山匪忠心护主,以及后来吓尿裤子的一幕,赵元就明白了过来。 他沉吟了下又道:“那就别去打扰,让他好生歇着,你马上去叫七叔和江寒过来!” 或许是真的吓住了! 那样的生死关口,别说二狗,就是他自己都不敢说不会害怕。 当然,这种恐惧留下的阴影,也只有靠自己破除那种障碍才能够彻底走出来! “少爷,这么晚了唤老朽何事?” 没多久,江寒和提着烟袋锅子的七叔,在欣儿引领下来到了正厅。 赵元看了眼江寒,又看了看七叔。 起身活动了下筋骨道:“有一事想劳烦七叔,不过这之前想先问七叔一个问题!” “少爷请说!” 看到赵元郑重其事,七叔登时凝重了几分。 欣儿和江寒也好奇地不敢插嘴,肃然而立。 这时缓缓走到门口的赵元忽然站定,透过厅堂院门朝着远处昏暗里朦朦胧胧的山峰望去。 接着才幽幽道:“七叔可知这世上有没有那种手持刀剑飞来荡去修武强人?还是说只有靠着打熬力气精炼搏杀技法的普通武者?” “皆有!” 七叔想都没想便吐出了两个字儿。 赵元眉心不由一跳。 靠着打熬力气和搏斗技巧的武术技法他是知道的。 随口询问传说中的修武强人也是心情所至,却没想到会真的有。 看来这个世界比想象中复杂,不管是自身还是府里安全,都要更加谨慎。 重活一世,他可不想还没阅尽繁华好好享受就被挂了! “七叔,我要扩大护卫队!”赵元转身回头。 江寒心头一颤,旋即大喜。 因为少爷之前就说过,他的护卫队以后还要壮大,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七叔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里也已经百转千回。 看来少爷白天是真的遇到了麻烦,根本不是他们说的什么大虫。 他看过佟虎的断臂,分明是被利刃所伤。 不管怎样,增强府里安全是好事,毕竟他也不能时刻都在少爷身边。 他吐了口旱烟,点头道:“府里产业众多,全都运作起来后,安全上的确需要更多人!” “好!” 赵元道:“此事便由七叔费心把关了,这段时间永宁来了许多流民,想来牙行里也已人满为患,便让江寒协助七叔去挑些身强力健的青壮!” “少爷可要非奴籍的退役老兵?” 半天没敢插嘴的江寒,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 因为他有几个一起受牵连的兄弟也赋闲在家。 虽然没有他贬为奴籍那么惨,但离开兵营后日子也不好过。 而且退下来的老兵,肯定比什么都不懂的愣头儿青更好带。 “只要品行没问题,身体素质过硬的,都可以介绍过来!” 赵元自然听出了江寒话里的意思。 买来一些奴籍人口加入护卫队忠诚自然可靠,可短板就是战斗力太差。 没有一年半载的训练打磨,很难达到江寒这种娴熟有力的身手和反应。 至于不是贱籍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府里产业众多,到时将他们家人一同迁来,找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做。 如此便和赵家同呼吸共命运,不怕他们不忠心。 不仅如此,看着江寒欣喜的样子,赵元登时又想到了什么。 接着道:“对了,你出身军旅,除了老兵可还结识有武功高强的隐士豪侠?” 要是能找来那种飞檐走壁的武功强人在身边,什么毛贼山匪就更不用担心了。 “少爷还想招募练武强人?” 这次江寒还没回答,一旁略显意外的七叔已经插了嘴。 他瞥了眼满脸振奋的江寒,磕了磕烟袋锅子道:“青壮汉子和老兵倒不是问题,但修武高手却不是那么好找的!” 赵元点头! 实力强大品行又好的武者自然少不了傲骨,又岂会轻易折腰给人当护卫? 不过要是真能找来那种高来高去懂得轻功的强人,他也想见识习练一番。 毕竟后世可是靠着外部动力才飞上了天,人如鸟飞完全就是个传说。 是以沉吟又道:“这件事便由你二人去办,若是遇到有真本事的修武高手,不管花费几何都要招募尝试一番,我赵家需要这种强人坐镇!” “那个少爷,不知招募来的老兵如何报酬?”江寒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赵元一怔,一下子被问住了。 毕竟现有护卫队都是买来的家奴,除了府里赏赐是没有工钱的。 就像断了手的佟虎,若府里不给找医者治伤,怕是也只能等死。 他想了想才道:“只要条件过关的老兵,月例一律一两银子吧!” 根据大乾现有的兵役制度,普通士兵非战时的月俸军饷是五百文,战时八百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直接将报酬提至一两银子,想必招募来的老兵质量也不会太差! “一,一两……?” 江寒嘴巴大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地盯着赵元。 一两银子,那就是一千文! 即便是在大乾军营,就算战时普通士兵也拿不到一两银子的军饷啊! “一两!” 赵元肯定道:“待府里产业开始运作,你们护卫队人人都会有一两银子的月例报酬。嗯,还有其他产业口子上,同样不分家仆和外来者,但凡做工就按每天十五文的工钱发放。” “嘶……!” 江寒倒吸一口凉气,彻底不淡定了。 他们这种家奴也可以有一样的报酬了? 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毕竟家奴连性命都是主家的,又哪里有资格再去拿主家的工钱? 甚至这一刻,七叔也是老眼圆睁目光灼灼,完全惊呆了! 之前赵元说以后要给府里的家仆们建造红砖大瓦房,他就觉得少爷变化惊人。 但建房是建房,早晚都要给下人们分配居所,还是府里的产业搬不动拿不走。 可给家仆也发工钱就完全不同了,这完全颠覆了三纲五常,骇人听闻。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 赵元转身又走向门口,负手而立:“这点还请七叔记下来,届时知会高管事遵循执行!” 不管任何事,唯有利益捆绑才能行稳致远。 毕竟有钱拿和没钱拿的效果,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如此一来,所有家仆便不会只在法理上属于赵家,而是会从内而外地认同自己赵家人的身份,死心塌地依附跟随。 那时赵家上下铁桶一块,任何外来威胁都难以渗透,府里安全必将大大提升。 交代完这些,赵元才感觉内心踏实安稳了不少。 然而就在这时,夜色笼罩下的院落大门,哐当一声被一道身影撞开。 正目瞪口呆还想说些什么的江寒和七叔,到嘴边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 “少爷,少爷……?” 一道火急火燎的大叫,瞬间打破静谧,远远传了过来:“少爷喜事,大喜事啊!” 第34章 力量壮大的基础,摆脱劳碌樊笼 “禀少爷,两个昼夜不停赶工的砖瓦窑口全部初烧成功!” “就连少爷说的水泥,也不辱使命配制了出来,效果比之米浆黏土强了不知多少倍……!” 新月当空,装点星光无数! 灯火通明的府宅大堂里,负责砖瓦火窑的老蛮头儿一脸振奋。 赵元眉头舒展,原本沉郁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这的确是个大喜的好消息。 府里要做的产业几乎都已准备妥当,就差作坊屋舍了。 现在有了砖瓦,作坊屋舍等一应建设便能一步到位。 最重要的是弄出了水泥,其作用和带来的便利无法估量。 “太好了。” 他定了定神,起身看向欣儿道:“你去通传高管事,明日便招募人手起房盖屋,建造作坊库房。火窑这边儿,也要继续增加人手,大量烧制砖瓦水泥!” 不管是米花团还是凉皮的制作,有了正式作坊就能更快更好地运作赚钱。 毕竟足够的钱财基础,才是快速壮大安全力量的有力保障,两者相辅相成。 “是少爷!”老蛮头儿激动无比。 他从来没想过以粘土灰石和铁矿渣等原料,经过高温等一系列繁杂程序后,竟会变成粘性效果如此之好的所谓水泥。 现在府里的各项产业计划终于要开始运作了,对于未来,所有人都很憧憬。 不过看着正要转身的欣儿,赵元突然又道:“别忘了告诉高管事,屋舍作坊就以府邸后院为中心,朝着后方和左右布局扩建。嗯,还要选址建造一处可以容纳五百人的餐厅!” “五?五百人?” 一直静静听着的江寒和七叔,纷纷吓了一跳。 之前就听少爷说要建什么餐厅,但他们大多都只记住了荤素十个菜。 却没想到餐厅竟然要那么大,现在府里所有人口加起来也不过百啊! 然而赵元却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 眼下护卫队即将扩招,加上各个作坊的用工增加,府里人口只会越来越多,后勤餐食没有保障可不行。 还好起房盖屋这种事不用太操心。 只要银子和材料到位,对这个时代的能工巧匠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儿。 “少爷请放心,砖瓦烧制供应一定不会拖府里后腿。” 看到少爷如此雷厉风行,老蛮头儿内心的热血也被点燃。 拍着胸脯自信保证道:“虽然第一窑初烧的砖瓦硬度差些,但有那些请来的老匠人不断调整材料配比和窑口火候,相信一定可以达到现有青砖的成色。毕竟这次,我们可是连少爷草图画的马桶也烧制了出来……。” “老匠人?马桶?” 赵元闻言一愣,再次叫住了堪堪转身,就要去通传高管事的欣儿。 他自然知道质量上乘的青砖硬如铁石,相互碰撞能够发出清脆的金铁鸣响。 不过他在意的并不是砖瓦成色,而是老蛮头儿嘴里请来的老匠人和马桶。 老蛮头儿连忙点头。 毫不隐瞒道:“是的少爷,不仅是砖瓦水泥的验证制备,甚至少爷说的那马桶也是在他们通宵达旦地琢磨研究下,老朽也才能够顺利烧制出来。” 砖瓦烧制过程中,在材料配比和火窑温度提升上,让他栽了不少跟头。 好在少爷全力支持,那些花钱请来的能工巧匠帮他解决了许多大问题。 否则那堪比神物的水泥,以及闻所未闻的所谓马桶,打死他也不可能这么快研究出来。 “你是说,不仅是在砖瓦水泥的研究制备上,就连依照两种马桶草图烧制出实物,也有那些匠人师傅的功劳?” 赵元一拍脑袋,电光火石间就又想到了什么。 甚至也不待众人反应,便又朝着欣儿欣喜道:“立即去叫高管事,还有各个产业口子的主事以及拥有各种专长经验的匠人师傅,都来这大堂议事。” “少爷,这么晚了?”老蛮头儿有些不解。 江寒和七叔也是满脸狐疑。 虽然少爷行事大刀阔斧出人意料,但这个时候召集众人未免有些失了章法。 赵元仍旧没有解释,他斟了一杯香茶,转身舒服地窝进了躺椅里。 接着才朝着老蛮头儿笑着道:“你方才进门时的喊叫果然没错,的确是大喜事啊!你也去把那些参与水泥研制的老匠人都给我叫来,少爷我有大事要宣布!” 本来只是想随便弄些产业营生赚些家底儿做个闲散少爷的。 却不曾想赚到了钱,却没有了闲! 甚至在安全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很多事情还要他亲力亲为。 算算时间,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并不久,总体来讲赵元还是喜欢这里的。 虽然没有前世的先进文明,许多事做起来极为不便。 但胜在日子节奏平缓安然,精神上更是没有什么压力。前世曾经没有做过的事情,现在有的是时间去做,曾经未曾体会过的纯洁爱情,说不定这辈子还能有机会了。 当然,若想实现这些,他首先就要摆脱为了赚钱而赚钱的劳碌樊笼。 比如因为凉皮保存而意外衍生的制冰产业,这事儿打回来就一直在他心里装着。 毕竟所知的硝石制冰之法也不过是他从书本上得来的,从来没有真正实践过。 老蛮头儿的几句话,犹如醍醐灌顶点醒了他! 任何时代的劳动人民,都不缺乏能人和智者。 他们或许大字不识,但拥有源自生活的丰富经验,缺的只是某些方面的远见和引导。 赵元也不是全能,所以他打算招募各种能工巧匠,设立一个格物研究中心。 现在不仅是制冰,既然已经烧制出了马桶,就要一并弄出擦.屁.股的糟纸才算标配。 否则一直困扰他的卫生问题,仍旧算不得有效解决。 何况府里人口太多,每次从那几个临时搭建的公厕旁经过,那刺鼻的气味儿简直了! 天气炎热,糟纸和制冰一样,这两件事全都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冬子呢?别忘了把他也叫来!”赵元又道。 虽然制冰和糟纸的制备方法和大致流程他都清楚。 但具体细节和水泥一样,也还需要去研究和验证。 甚至卫生上除了纸张问题,就连每日洗漱清洁牙齿时也让他头疼无比。 弄个柳枝沾点儿青盐就往嘴巴里捣,那是人干的事儿吗? 好好做出个牙刷来用不好吗? 等有了专门从事格物研究的地方,以后只需将府里要做的事,亦或者其他一些想法,按照所学所知弄出个大概的轮廓,然后寻找相关的匠人师傅让他们去折腾,去研究验证就行了。 这样不仅能够快速推进府里的相关产业进度。 还能让他在一定程度上抽身而出,避免沦为生活的奴隶,彻底活成一条舒心惬意的幸福咸鱼! 第35章 组建天工别院,未雨绸缪 夏夜燥人,草林蝉鸣声声,河田蛙声阵阵! 随着赵元的口信儿传达,灯火通明的赵家院落里很快站满了人。 因为堂屋空间有限,数十人聚在一起太过拥挤,赵元索性便把议事搬到了院子里。 此刻人群前面坐着负责砖瓦火窑的老蛮头儿和负责副食作坊的李桂兰。 再后面是主抓养殖产业的江伯,以及总管厨房的花家三姐妹等人。 在他们身后,还三五成群地围坐着一些匠人师傅。 堂屋门口摆了一张高大桌案,此刻赵元就站在桌案前闭眼垂目,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桌案下首左右两侧,分别坐着老管家七叔和高管事,两人面前各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整齐地放着笔墨纸砚。 气氛有些怪异,因为院子里大部分都是府里的家奴仆从,他们完全不知道少爷大半夜弄出这番阵仗到底是所谓何来。 几乎所有人都紧张地挺直了腰板,仅有半边屁股战战兢兢地跨在椅子边缘。 毕竟少爷站着,而他们却都在坐着,这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还好,没多久少爷便朗声开口了:“今夜仓促让大家前来,是因为少爷我要给你们传达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请大家务必要认真地听。高管事和七叔同时会将我说的记录下来,结束后会发给大家。就算有人不识字,他们也会向你们解释,直到弄明白为止。” 记录? 是不是像县太爷断案,师爷一旁书写的那样? 不要说家奴仆从,就算是一些外来的匠人师傅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众人感觉很新鲜,又觉得有些压力,因为少爷说话时的眼神很严肃。 此刻为了府宅安全正带着护卫队兄弟警戒的江寒,也在院落门口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听着,因为连他也猜不到自家少爷是要干啥。 “府宅后面平整空出的那一大片草甸子,想必大家都有注意到。” 赵元顿了下,继续吐气开声道:“它原本是要用来建造屋舍作坊。但现在,屋舍作坊要朝着周围两边重新布局,而那里你们将会看到另外一番气象!” “少爷我打算在那里建造一处格物研究中心,会有很多拥有特长和丰富经验的人才在里面探索验证新奇的事物。到时还会建立一些你们没见过的大型作坊,也可以叫做工厂,那里会将研究验证成功的事物生产制造出来。” “嗯,在说这个之前,我还想告诉大家,除了水产供货我赵家还和天香楼达成了凉皮和冰块的合作。也就是说,以后我们还会生产制造出很多不同的好东西,并通过各种渠道流通天下,很多达官贵人都会争相购买。” “这次,我首先要嘉奖的是负责砖瓦火窑的老蛮头儿,能够顺利烧制出砖瓦水泥他和那些匠人师傅们功不可没。等下给匠人师傅们每人发钱一千文,老蛮头儿三千文!” 哗——! 人群登时炸开。 赵元说的格物什么的没几个人听得懂,但钱这个字眼儿他们可是听明白了。 所有人看向了老蛮头儿,老蛮头儿却是一脸懵逼。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少爷方才可没说要给他奖赏啊! 何况砖瓦水泥的制作方法还都是少爷自己提供出来的。 不行,这奖赏不能要! 老蛮头儿站了起来,人群登时安静,赵元也微笑着看向他。 “少爷,红砖和水泥都是少爷的发明创造,老朽受之有愧,绝计不敢取了这功劳啊!” “不!红砖和水泥是我说的法子没错,但做事的人是你,甚至能够顺利做出来,也是你们在背后辛勤研究验证出来的结果。这便是功劳,我赵家有功必有赏。当然,要是有过自然也会有罚。以后格物研究中心建立起来,要是有人敢泄露了其中的秘密……!” 赵元话锋一顿,冷酷表情瞬间浮现脸上! 众人不由一惊,在这炎热的夏夜,顿觉后背凉飕飕的。 “少爷我可是会动用家法,就地杖毙的!” 赵元神色一松,脸上又浮现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仿似刚才一幕并不存在。 少爷是真会杀人的! 见识过少爷杀意爆发下令砍掉山匪脑袋的江寒,直接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老蛮头儿请坐,另外还要奖励的是家仆冬子,因为他找到了我需要的地霜。此事干系重大,所以少爷我要奖励冬子五千文,高管事记下此事,散场后就将银钱发下去。” 人群顿时又是一阵躁动,为少爷做事,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好处? 五千文啊,那可是五两银子! 这一刻,所有人看向赵元的目光一片火热,仿似少爷在他们眼里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诸位都要听好了,接下来我有一些事情吩咐。” 赵元扫视众人:“首先,府宅后面那片空地要建一座天工别院,将是格物研究的核心所在。里面暂时设立种养、副食、砖窑、酿酒、化工、器具、火药,七个作坊分类中心。” “现在,少爷我需要你们自荐或推荐寻找拥有真才实学的能工巧匠,可以是各行各业精英翘楚,只要能够加入天工别院,或者介绍成功,就能获得丰厚报酬。” “第二,府里近期就需要大量的硝石,也就是冬子找到的地霜。这件事妇孺老幼都可以去寻找收集,只要收集一钱地霜便可拿回府里换取一文钱,现货现钱童叟无欺。” 人群又是一阵轰动! 七个作坊中心,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最重要的是报酬丰厚。 另外,虽然还不知道少爷说的地霜是什么。 但一钱的重量就能换取一文钱,这可比做工赚钱诱人多了。 更何况什么人都可以做,没有谁会放着赚钱机会而无动于衷! “第三,府里屋舍作坊开建在即,需要大量的木石匠人师傅,精通此技的可去高管事那里报到,现有工钱直接翻倍。” “第四,我还要找铁矿石以及另外一些特殊的原矿材料,如造纸用的火碱,火药里的硫磺等,这些都需要有经验的人来寻找完成!” “第五……!” 没有几个人明白赵元这接二连三的需求想要干什么。 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按照少爷吩咐去做,做好了就有银子赚,而且还不是小钱。 所有人都朝着七叔和高管事围了过去,两人只得硬着头皮开始了解释。 虽然议事前少爷给他们粗略讲解过,但很多东西他们也还弄不明白。 是以这并不是个什么好差事,尤其面对的很多还是大字不识的村汉盲流。 于是这一番解释,就等于给众人又开了一次大会。 思前想后的赵元同样头疼。 因为这是他随着念头乍起而突然做的决定,其中还有很多遗漏和考虑欠妥的地方。 于是他回屋煮了一壶茶,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思考起来,这时候江寒走了进来。 “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发家致富,并让府里所有人都过得好一些,平安喜乐!” “化工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有那啥的火器也能让府里人过得好?” 江寒心里的惊疑一个又一个,这是他第一次神色凝重地主动面对赵元。 “还有,少爷要找铁矿石什么的,可能有些问题。因为那些都受朝廷严格管制,比酿酒还要严格!” 赵元愣了一下! 江寒是兵营出身,对于朝廷管制的东西,了解自然多一些。 方才他只顾着将想法一股脑儿说出,很多都只是未雨绸缪,的确忽略了不少问题。 不过也不着急,毕竟很多东西,他现在也只是打算在暗中摸索研究。 真要到了明面上需要的时候,再想办法解决也不晚。 但看着一脸慎重的江寒,却是忍不住揶揄道:“难道你有办法?还是说有了更好的想法?” 第36章 热火朝天赵家村,矛盾的怀疑 朝阳初升,透过老树枝叶,细碎一地金黄! 几乎一夜之间,赵家府邸内外成了最繁忙的工地。 府里下人甚至整个赵家村的百姓,都像磕了药般干劲儿十足。 赵元也没有闲着,他将府里前前后后都探查了个遍,甚至根据地形将天工别院的七个研发作坊重新作了一番布局。 至于其他作坊,也根据规划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建设。 甚至砖瓦火窑附近,也要搭建大片简易木棚,用来堆放制作水泥的灰石原料和成品。 还要搭建一些看管火窑的临时住所,以及修出一条直通府邸的道路,便于建设运输。 当然,赵家村的大动静,也迅速在附近村镇传了开来。 就像一股飓风,瞬间从湖面席卷开来,激荡起了轩然大波。 “你们听说了吗?赵家村的赵元少爷发了财在大兴土木,去做工一天最少十文钱啊!” “那算什么,我听说要是有技艺傍身的,被选中留下的直接就给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说这个干什么,技术活儿和你有关系吗?” “哎,白花花的银子却与我无缘。算了,听说那火窑上也在大量要人,一天也是十五文!” “真的吗?你什么时候去,别忘了叫上兄弟我……!” 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了赵家村,虽然懂得工造技艺的人不多,但胜在都有一把子力气。 尤其一些人去过后才知道,做工额外还会有饭吃,而且还是大米白面外加一荤一素两个菜管饱后,所有人更像是打了鸡血,干起活来是真没一个敢偷懒的! 按照日夜不停换班赶工的进度,相信要不了多久各个作坊屋舍的主体就能竖立起来。 不过就算这样,赵元还是没法省心。 因为很多事情都没有进入正轨,即便他都做了一应安排,但还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纰漏。 这天,赵元早早起来跟随江伯来到了捕捉渔获的河边现场。 等起了今天的渔获,加上连日加价收购的数千斤积累,就又可以去趟天香楼交货换取一笔银子了。 没办法,府里很缺钱! 里里外外的修造银钱支用,单单材料购买每天至少都是数百两银子的花费。 甚至所有人的吃喝拉撒,花费损耗也不可小觑。 以前一两百人还不显眼,现在每天来府里各个作坊做事的工人都有五六百。 但这也没办法,毕竟是他吹出去的牛.逼,但凡能够支撑下去,就是捏着鼻子也得坚守! 此刻,跟在赵元身边的,还有那个女扮男装的刘姓‘公子’。 几天相处下来,见对方并没有值的怀疑的地方,便允许了他们自由走动。 加上外面一直也没有山匪的风声动向,就连一直在暗中留意探查山匪来路的江寒,也没有带回什么发现,赵元便也懒得再过问对方的真实身份。 而且通过言行举止不难判断,对方的确出身豪门权贵,大概率和土匪没有关系。 甚至因为事情繁多,加上对方问过银票丢失的事儿,他反而开始发愁对方为何还不离开。 虽然在三万两银票丢失的问题上,对方问过一次后再也没有提及,但当时询问时流露出的眼神,分明还是在怀疑。 事实上,不是璟仪公主不想离开,而是她已经知道了赵元的一些情况。 一个在院试上交白卷的没落家族少爷,突然能够出口成诗。 为了论证商贾的重要当街舌战群儒,和天香楼似乎也只是纯粹的生意往来。 但如果说没有问题! 可赵家府里那个叫七叔的耄耋老者,竟然是个连闻百里都不敢接近的一流高手? 尤其天香楼愿出市价的数倍收购赵家的水产鱼获,这就不合常理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和变相送银子没什么区别。 她怀疑太子很可能是想把赵元当成一颗明面上的棋子儿来送钱扶植。 “敢问赵兄,何故突然要大兴土木?” 心里想着,璟仪公主当即试探性地问道。 虽然还没有证据,但若是真被猜中,那就有些可怕了,这个赵元无论如何也留不得。 尤其赵元看似年岁不大,却有着极不相符的沉稳,更加不得不让人生疑。 一个弱小的棋子儿和成长起来的强大棋子儿,自然前者更容易对付! “嗯?” 正朝着下方河道查看状况的赵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一愣。 他瞥了眼这个喜欢跟着他到处参观的刘兄,想也不想便道:“为了赚钱,为了能够活得更舒服。没看到少爷我府里人多,每天大米白面的损耗,花销巨大么?” “只为赚钱?” 察觉到赵元语气里的敷衍,璟仪公主也不生气。 毕竟赵元说的她都看到了,这在京城权贵的府上也是根本看不到的景象。 她想了想又道:“那府里近日买回那么多人又是作甚?” “身为山匪,人马自然越多越好了,不是么?” 赵元没好气地回应道,边说边朝着河道下方快步走去。 艳阳高挂,虽还未到正午,但热浪却已经开始弥漫蒸腾。 他还要查看江伯今天的渔获状况,可没闲工夫跟这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刘兄’闲扯。 按照李桂兰的提醒,他果然在‘刘兄’的耳畔和脖颈下发现了一些易容的端倪。 但对方并非抱着恶意隐瞒,他也懒得去揭穿。 璟仪公主微微皱眉,瞟了眼那道略显单薄的背影,便也不再说话。 就连一旁的丫鬟霜儿想要开口斥责赵元,也被她不动声色地制止了。 她知道赵元这是不耐烦了,这是在对之前被她称为山匪的讽刺回应。 有时候她也很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失误了! 因为这赵元对府里人是真的好,尊重有加毫不吝啬。 甚至还给下人们做了新衣,还说要给下人们建造房屋,几乎全都落到了实处。 尤其在缺钱的情况下,还要亲自前去河道现场查看渔获状况。 谁见过这样亲力亲为的棋子儿,就算想要掩饰身份也不用演得这样逼真吧? 正想着,河道下方,骤然传出一阵激动的喧哗声浪。 跟下去一看,原来是河里起网了! 岸边的几棵老柳树下,赵元正和七八个老者一起拽着河水深处的网绳。 随着弯弯曲曲的地笼网拖拽上岸,里面黑压压的泥鳅黄鳝,清晰可见。 一群老弱妇孺抓住网笼开始分拣渔获,不少赤着脚的孩子也欢快地跑到近前,提着木桶帮忙将小鱼小虾捡出丢回河里,毫不在意溅在身上的腥臭泥水。 此刻河道两边有许多拿着五花八门捕鱼工具的村民,正纷纷朝着赵元欢呼喝彩。 就好像那地笼网里的渔获也有他们的一份一样,笑容里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璟仪公主惊呆了! 她惊的不是满载的渔获,也不是新奇的捕鱼网笼,而是赵元亲自下手干粗活儿。 身为一家之主,甚至还是拥有童生身份的书生竟然去干粗活,这简直匪夷所思! 第37章 贵客登门,莫名其妙朱公子 “看来赵兄为赵家村做了不少事,深得人心啊?” 看着四周投向赵元的尊敬目光,来到近前的璟仪公主无比感慨。 但赵元不断壮大的根基和在村民心中的地位,却又让她不由自主警惕起来。 不过赵元并不知道对方所想,只以为是纯粹的感叹。 他头也不抬地随口道:“本少爷只是想让自己过得舒坦些,连带着让村里或更多人的生活也跟着改变一下,没想过要得什么人心。” 说着赵元一指远处河湾拐角,向身边的江伯问道:“那里水流交汇,岸边水草繁茂,水底渔获应该少不了。” “少爷高见!” 江伯竖起大拇指道:“老朽已经让人下了地笼,岸边水草处还有数个捕捉虾蟹的网箱。” “少爷,少爷在这里……!” 正说着,汜水长桥上忽然传来一阵呼喊。 抬头一看,老管家七叔正站在长桥上挥动着拐杖。 在他身旁还跟着一群人,其中天香楼的刘掌柜赫然在列。 “哎呀,贵客,贵客登门啊!” 赵元眼前一亮,瞬间满脸笑容地朝着长桥上的刘掌柜招了招手。 现在刘掌柜就是一尊财神爷,这次来一定是凉皮合作有了好消息。 他急忙在河里洗了洗手,又给江伯交代了几句,便理了理衣着长衫直奔长桥迎去。 “天香楼?” 璟仪公主一听天香楼顿时愣了下,旋即也快步跟了过去。 她正想知道天香楼和赵元的合作有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可是个打探了解的好机会。 “我说七叔啊!为何不带刘掌柜府里用茶纳凉,这外面烈日当空的……?” 一来到桥上,赵元一边询问七叔,一边冲着刘贵微笑拱手。 七叔也很头疼,这刘掌柜一听少爷不在府里,便要亲自来这河边捕鱼现场看一看。 肥头大耳的刘贵急忙摆了摆手,又擦了把额头汗水道:“不妨事,是我自己要来的。” 说着又指了指桥下河岸两侧密密麻麻的人群,肉疼地道:“不得不说赵元兄弟的美食方子拥有颠覆乾坤的奇效。以往没人要的东西,现在不仅要花钱买,还得要花大钱。尤其赵元兄弟这一进一出的赚银子手段,更是让老哥我叹为观止啊!” 赵元一怔,旋即哈哈笑了起来! 刘贵这是在为昂贵的食材成本叫屈了,他笑了笑道:“老哥一样有得赚不是?” 现在不仅赵家捕鱼队伍在扩大,就连知道泥鳅虾蟹田螺可以卖钱后,整个村子甚至沿河上下十里的村子全都开启了疯狂捕捞模式。 府里存放渔获的水池地坑里,每天都能收到近千斤的鱼获。 按照合作两百文一斤的供应,刨去成本和损耗,每天至少也有一百五十两的进账。 这种近乎垄断式的食材供应,难怪会让刘贵会感到憋屈郁闷。 “老弟还不知道吧,我们永宁最近应该是发生了大事,官兵四下奔走像是在搜查着什么。” 刘掌柜一副忧心忡忡地揶揄道:“老哥我再次亲自登门,就是担心我们之间即将达成的合作好事出了意外,你就不能让老哥哥多尝点儿甜头儿?” “官兵搜查?” 赵元神色一怔,下意识地转身回头。 难道跟自己弄死的那些山匪,亦或者住在自己府里的刘姓主仆有关? 然而刚刚跟上来的璟仪公主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甚至正眼神奇怪地盯着刘贵身后的一个年轻公子哥猛看。 “没错,听说连周遭县府的兵卒也调来了不少!” 刘掌柜摇了摇头道:“太平日子里的钱也不好赚,要是再出什么乱子,哎!现在涌入永宁的流民越来越多,听说县府里的老爷们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话说着,刘掌柜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微微侧身指了指一旁的年轻公子。 连忙赔笑道:“忘了介绍,这位是朱公子,是老夫酒楼的贵客。被赵元兄弟诗才吸引,知道老夫要来赵家村,非要跟着来拜会一番!” “公子一首碧云天,引得书生尽折腰。今日一见,果然相貌堂堂,才气逼人!” 朱公子连忙错步上前施了一礼,声音清脆婉转,看起来极有涵养。 赵元微微抬手,就要回礼开口。 却感觉身后的衣袖被人拽了一下。 接着耳畔便响起一道吐气如兰的细碎声音道:“这朱公子女扮男装,若真是你的仰慕者便罢,若不是那这个刘掌柜恐怕就另有所图了!” “嗯?” 赵元心神一沉,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回礼道:“朱公子客气,皆是坊间谬赞罢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赵元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着朱公子! 只见其一件灰白色的直襟长袍,衣服的质地和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 虽然整体端庄大气,但在朱公子身上却有些宽大不自然,并不合身。 更重要的是,他的确也从对方的脖颈耳畔处,看到了并不明显的易容痕迹。 赵元回头瞟了眼璟仪公主,那挑衅眼神分明也在说,小样儿,你不也女扮男装,赖在本公子府上又是图什么? 璟仪公主目光一滞,像是警觉到了什么! 但只是一瞬便又恢复如常,迎着赵元的目光狠狠看了回去。 在赵元府上住了几日,就算赵元没有识破她的男扮女装,也逃不过老管家七叔的眼光。 所以赵元此刻突然表现出识破的挑衅目光,她也并不意外。 一切就看这次了! 若天香楼和赵元之间真有猫腻,即便有七叔这个隐世高手也保不住赵元。 “敢问赵兄,身后这位公子是?” 看到赵元和身后俊俏男子的一系列小动作,朱公子的小心脏不由颤了又颤。 她可是听说一些读书人读得脑子出了问题或受了刺激,突然不爱鲜花爱绿叶。 要是赵元突然放弃婚约,也是因为转了性子爱好,那就未免太过荒唐可耻了。 没错! 朱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的方彤! 数日前天香楼一别,方彤的心里就没有平静过,可谓食不下咽。 她迫切想要知道赵元退婚的初衷是什么。 如果只是纯粹的不喜欢,她会成全对方,毕竟强求不是她所愿。 但若是因为其他原因,只要能挽回,她也绝对不会放弃。 “见谅见谅,这位是客居府上的刘兄,对我赵家的一些生意也颇感兴趣!” 赵元只觉得这个朱公子有些莫名其妙,怎会对身边的旁人起了关注。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边介绍边示意众人道:“此处炎热,还请诸位移步府里一叙!” “原来如此!” 听到客居两个字儿,方彤登时松了口气! 但随着众人移步,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心头执念道:“请恕在下冒昧,听说公子执意要和县尊府上千金解除婚约?别人所求不得,却不知公子为何……?” 第38章 诗词之意,豪横东家 “婚约?” 赵元脚步猛地顿了一下,讶异地扫了眼‘朱公子’。 他就说,好端端地怎地冒出个女扮男装地朱公子来拜会。 难不成和康文轩一样,这也是方彤的忠实粉丝,借着和刘掌柜的关系来兴师问罪的? 他微微一叹摇头道:“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清风岂能误佳人!” “好,好个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清风岂能误佳人!” 身后刘公子顿时鼓掌叫好。 方彤也愣住了! 她没想到赵元的随口回应,便是佳句天成。 短短两句,竟直接把身份地位和阶级门第的差距隐喻了出来。 不过这个回答,顿时也让方彤悬着的心放下了,幸好不是厌恶她或者什么缘由。 她想了想道:“公子果然才情过人,不知公子可有雅兴赋诗一首?” 说完,方彤便觉心如鹿撞,很是忐忑。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虽说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但赵元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是谁,也没有非要作诗的理由。 “对呀!赵兄何不一展才情,让在下也见识见识?” 璟仪公主猛地合起手里折扇,不由多看了几眼方彤。 虽然赵元想要解除婚约这事儿让她感觉很新鲜,甚至觉得女扮男装的方彤也有些怪怪的,但这些都抑制不住她欣赏诗词的兴致。 是以目光扫向赵元又道:“客居府上多日,也未曾见过赵兄吟诗作赋,未免有些遗憾!” 众人纷纷止步,就连刘掌柜也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赵元嘴角抽了抽! 这哪里来的‘朱公子’,竟然和那些酸文腐儒一样。 尤其对他婚约的过分关注,让赵元心里相当的不爽。 再一想起河湾路口看到那个‘方彤’的彪悍一幕,更是好心情全无。 他随手指了指远处河岸边的一片大石头,敷衍道:“且都听好了!远看大石头,近看石头大。石头真是大,真是大石头!” 众人呆住了! 方彤更是愣在原地,满脸错愕! “哈哈,哈哈哈……!” 刘掌柜率先笑出声,连忙打破尴尬道:“赵元兄弟真会逗乐子,但别说,还真顺口!” “玩笑玩笑!” 赵元也觉得这样落了对方面子不妥,想了想解释道:“诗词一道时常都需要那灵光一现的契机,强行赋诗作词容易落了下乘。且此刻,在下并无诗词之意,抱歉了!” “公子高见,受教了!”方彤心情缺缺。 一首苏幕遮.碧云天,在城里经过醉春楼苏晓蝶的传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随口讨要诗词,也不过是心情所至! 虽然没有奢望赵元能够做出那样惊艳的词作,但也没想到会被如此拒绝。 不过她也并不难过,毕竟这一趟亲耳听到了赵元想要解除婚约的原因,并且还看到了赵家惊人的发展变化,如此便也放心了。 “什么狗屁诗词之意,糊弄谁呢?” 璟仪公主可不像方彤那样好忽悠,当场鄙视了一番赵元。 不过赵元也不在意,他的心思全都在刘掌柜身上,毕竟赚钱才是硬道理。 是以一回到府里,众人刚刚落了座,还不等欣儿把茶水煮好。 赵元便直奔主题道:“敢问刘老哥,这次可是有了好消息?” 照理说,合作细节上的事情是不便让外人在场的。 但刘掌柜都带了个莫名其妙的‘朱公子’,他也不好意思让那个刘兄离开。 事实上,璟仪公主坐在这里也是不习惯的。 在这等级森严的世界里,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何曾与普通人有过同席而坐? 但为了探查天香楼和赵元之间的合作到底有没有更多牵扯,她便也再次压下了等级观念。 “是这样,我听说兄弟府上招募了不少能工巧匠,可是在制冰上有了眉目?” 刘掌柜沉吟了下,又道:“你也知道,冰块儿对于凉皮食材保鲜的重要性。这样说吧,东家已经传下话来,为表诚意就算冰块儿合作有难度,但只要能够保证凉皮的供应新鲜……!” 赵元乐了,他没想到事情就这样成了! 至于制冰,那能是个事儿吗? 是以直截了当地打断道:“老哥多虑了,上次我便说过,那根本不是个问题!” “当真?”刘掌柜追问。 “当真!”赵元笃定地道。 这时,欣儿端来了香茶,刘掌柜随意接过了一杯。 刚想放近嘴边旋即又放下,冲着门外招了招手道:“栓柱……!” 话音甫落,天香楼的跑堂小二走了进来,赵元见过此人。 与此同时,和栓柱一同进来的,还有个浑身黝黑的汉子。 此刻汉子手中抱着个绸布裹着的锦盒,来到近前交给了刘掌柜。 刘掌柜一边解开绸布从那锦盒里取出五张银票,一边认真道:“今日赵元兄弟府上和我身边,皆有友人在场,正好一并做个见证。这里是五张面值千两的大额银票,就按最初商定的凉皮方案签定合作吧!” “来人,笔墨伺候!” 赵元一挥衣袖,毫不拖泥带水,当场挥毫撰写协议文书。 此刻方彤和璟仪公主,俱皆听得一头雾水。 虽然她们都听过凉皮这么个东西,但并不清楚具体的合作细节。 此刻见两人不过三两句话,就要签下五千两的合作协议,不由暗暗心惊。 “诺,这是具体细节方案,还请老哥过目!” 下一刻,赵元将拟好的协议递给了刘贵。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提醒道:“上次老哥已经支付过一千两方子的合作授权,所以这次只需付款四千两!” “不,五千两!” 刘掌柜粗略看了眼协议,接着将手里的五千两一把推给了赵元。 “东家说了,赵元兄弟是个人才,东家愿多出一千两交赵元兄弟这个朋友。” “交个朋友?”赵元愣住了! 心想这东家还真是豪横啊,交个朋友就要多付一千两?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惊容! 这一刻,只有璟仪公主仍旧面无表情。 甚至在看到赵元的表情反应后,心底没来由地松了口气,默默端起香茶吹了起来。 刘掌柜点了点头,接着又将面前的锦盒推向了赵元。 “赵元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我家东主对赵元兄弟手里的各个产业作坊都很感兴趣。所以他愿追加五千两,参与你赵家所有产业的一成份额!” 第39章 染指府里产业的野心,土地问题 静! 整个正厅大堂瞬间死一般的安静。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里尽是深深的震撼。 五千两的巨额生意合作,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达成了? 甚至仅仅只是对赵家产业感兴趣,就直接又追加了五千两入股,简直匪夷所思。 赵元眉毛也是一挑! 不过看着锦盒里另外五张面值千两的大额银票,却是没有了方才挥毫的振奋。 虽然在外人看来,五千两银票入股买入赵家产业一成的份额,已经算是天价了。 但这在赵元看来却是另一回事儿了。 自家产业作坊的赚钱能力,他是绝对有自信的。 也从未想过让自家的私产牵扯到外人。 尤其还是背景不简单的天香楼幕后东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直接推回了锦盒。 “抱歉了老哥,我赵家的产业从未想过要和外人一起经营。” 赵元顿了一下,继续又道:“若是此事让老哥难做,先前所谈一切合作也可就此作罢!” 受制于人的事情,赵元可不会干。 甚至这时候,正品着茶水的璟仪公主笑了起来,插嘴道:“若是赵兄愿意将府里产业合作经营,我刘某愿出一万两购买一成份额!” 众人神色不由一颤,纷纷看向璟仪公主。 赵元和刘掌柜则纷纷皱起了眉头,不过两人也没把她的话当真。 刘掌柜轻轻合起锦盒,叹了口气道:“那真是太遗憾了,既如此后面的话权当老哥我没有说过。哦对了,关于酿酒权限,或许这位朱公子有办法。” “你有办法?” 赵元微微一怔,不由看向方彤。 还没从惊人买卖合作中回过神的方彤,看到赵元向她看来,俏脸顿时有些绯红。 她看了眼刘掌柜,微微点了点头,才道:“可以一试!” “条件?” 赵元端起茶杯朝着方彤敬了一下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觉得或许这才是这个神秘的‘朱公子’来拜会他的真正目的。 不过方彤却并不是为了什么生意,来此也只是纯粹想要弄清楚赵元解除婚约的根本原因。 现在看到赵元如此正式地询问,心里不由一乱。 她沉吟了一下,接着才又道:“惟愿赵元公子赋诗一首!” 赵元愣了,哭笑不得! 当然,最终赵元并没有做什么诗词。 在他看来,这个朱公子和刘掌柜是一伙儿的,是在调侃他。 就算不是调侃,对方送的这个橄榄枝他也不敢轻易去拿,天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其他条件! …… “你想要酿酒权限?” 送走刘掌柜一行人后,璟仪公主看着眉头深锁的赵元忍不住开口了。 赵元看了眼璟仪公主,旋即突然神经大条地道:“你到底是谁?什么身份?那些山匪为何要杀你?还有我府里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迟迟赖着不走?” 璟仪公主不由一愣,神色一阵变幻! 一旁随侍的丫鬟霜儿见状,杏眼一瞪就要发作。 要不是自家小主吩咐过,一切唯她马首是瞻,不可随意插嘴说话。 她早就按捺不住要教训赵元了,现在赵元的狂放无礼让她再也忍受不住。 只不过不等她有所反应,璟仪公主的脸上就已经恢复了恬静的淡然。 随口道:“鄙人刘仪,世居上京,多少有点儿背景。至于其他的,你就没必要知晓了。” 璟仪公主并不生气,反而看到赵元这样的反应,彻底放心下来:“嗯,方才听你们提及酿酒权限,且那刘掌柜眼热无比,难道你还能酿出宫廷御酒不成?” “宫廷御酒?” 赵元面露鄙夷:“我酿的酒,天下独此一份儿!” “哦?” 璟仪公主不相信地道:“我虽不好酒,但也能品出几分好坏。阁下想要欺我不懂酒,怕是要想岔了!” 身为公主殿下,在繁华的上京就算不好酒,也见识过各种天下名酒。 也从未有人敢把宫廷御酒不放在眼里的,她觉得赵元有些夸大其词了! 然而赵元也不废话,白了她一眼,便冲着欣儿道:“上次的提纯可还有?” “回少爷,还有少许!” 欣儿实诚地道:“七叔他们担心少爷会有不时之需,刻意多留了小半瓶。” “取来给这位刘公子品尝一番!”赵元不假思索道。 璟仪公主微微正色! 赵元如此底气十足地果断行事,倒是让她不敢小瞧了。 不过她也暗暗打定了主意,如果赵元真能酿出比肩宫廷御酒的美酒出来,她倒是不介意放手与之合作一把。 毕竟能够赚钱的机会,谁也不想错过,尤其还是这种拥有巨额暴利的酒水生意。 是以看着刚刚拿下巨额合作却闷闷不乐的赵元,她顿生几分好感,善意提醒道:“那天香楼背后的东家不简单!” 赵元抬头看了眼璟仪公主,没有说话! 能在大乾开得起七处酒楼的人,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有了想要染指府里产业的野心。 不难看出,自己弄出的一些东西,还是太过特别,已经引起了注意。 还好和天香楼已经有了合作基础,对方为了长远利益便也没有用强。 但要是换上一个人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强买强卖?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朝代,再正常不过了! “嘶……,好,好酒!” 正想着,璟仪公主啪地一声放下了酒碗,俊脸一片绯红。 原来走神的当口儿,欣儿已经将半瓶酒水送了过来。 赵元微微侧目,挑眉道:“这酒如何?你不会也想仗着家世背景吞并我这酿酒之法吧?” “呵呵,呵呵呵……!” 璟仪公主笑了,看着赵元连连摇头。 虽然能够酿出如此绝无仅有的美酒,的确不简单。 但在她眼中,至多也不过是个赚钱的工具罢了,吞并她还看不上。 不过她的太子兄长竟然有了扶植赵元的苗头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管太子想要干什么,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打算帮赵元一把,同时也算给自己留个后手。 她沉思了一下答非所问道:“你近日招募能工巧匠大兴土木,甚至扩充府里护卫人手等,都是为了想要守护你赵家的私产吧?你做得对,但仅有这些还不够全面,毕竟赵家村的田产土地并不在你手上。” “什么?”赵元猛地一怔。 “没错!” 璟仪公主点了点头道:“如果天香楼背后的东家真的看上了你的产业,我想他下一步很可能会通过各种手段和形式拿土地问题说事儿,毕竟他们为了达到目的一向不择手段!” “为何告诉我这些?”赵元双眼微眯。 这个时代的土地制度并不严谨,很多空子可以钻。 就像是荒地的开垦利用,山林树木的砍伐等等。 只要不产生大的影响,不触动官方和私人的利益,一般也没人去管。 但要是被有心人针对,用钱买通官府制造麻烦的话,有多少正当理由也难以周全。 就像他的砖瓦窑口虽然让村长拟了个手续条陈备案,但真要细究起来仍旧会有漏洞。 “因为我也想和你合作呀!” 璟仪公主神秘一笑道:“这样吧,酒水权限的事不用你管,至多五天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而且从现在起,你就可以动手酿酒。不管酿出多少你且定个价,我全都接着便是!” 第40章 姑爷快进去吧,老爷需要你啊 六月的天,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方才明明还是烈日当空晴空万里,转瞬便卷起了疾风骤雨。 好在这种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赵元脑海愈发清醒起来。 刘仪的话,让他想了整整一下午。 没错,在这个官本位的野蛮社会里,若不想受制于人,他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别的不说,起码赵家村的一亩三分地儿要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掌握了土地就等于掌握了一定的主动权,在自己的地盘想动自己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土地权属是可以传承永续的。 只要不是自己主动出让,就算改朝换代也动不了私人地主的土地。 而这也是一个朝代覆灭,另一个朝代出现后,社会能够快速稳定下来的根本原因。 只要不触动大部分的土地所有者的利益,是没有人愿意和朝廷对着干的。 是以地主的社会地位同样远远高于商人。 不仅如此,在有关生意的合作上,赵元也准备多做打算。 因为鸡蛋同样不能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甚至就连刘仪也不得不防。 傍晚时分,十几匹快马从赵家院落冲了出来。 在江寒和十个护卫汉子的跟随下,赵元直奔永宁县城而去! 只身来到这个世上,一切都要靠自己。 尤其经历过山匪截杀事件后,面对任何风险和隐患,赵元都不敢大意和懈怠。 “小主,那赵元果真离开了府邸!” 赵家后院厢房内,丫鬟霜儿佩服地看向璟仪公主。 中午回来后,自家小主便说那赵元为了赵家产业,一定会有所行动。 起初她还不信,现在她则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霜儿看不懂的是,堂堂公主殿下,为何要对这个赵元如此上心。 璟仪公主自然看出了自己贴身丫鬟的那点儿小心思。 笑了笑道:“他那酒水在我大乾绝无仅有,只要能拿下这一个合作就等于拿下了一条源源不断的赚钱财路,可惜他现在并不信任我们!” “小主贵为公主还会缺钱吗?何须烦心如斯?”霜儿有些不解。 璟仪公主摇了摇头,负手走向门口道:“小主我自然不缺钱,但我大乾缺钱啊!” “大乾的酒水生意,至少一半都被四大家族的花家把持。看着每年上千万两的银子白白流入花家,我不甘心啊!以前或许没有办法,但现在……!” 霜儿登时神色一凛,满眼的敬仰之色。 什么是胸襟格局,什么是雄心壮志,这就是! 自家小主深得陛下宠爱不是没有道理的,众皇子里又有谁能时刻都装着家国朝廷? 可惜小主是女儿身,难免有些英雄气短,否则这大乾的未来储君……! 只是不知道那个赵元到底怎样才肯将酒水生意交给自家小主。 事实上,赵元的确不信任璟仪公主。 就连对方大包大揽承诺的酿酒权限,也没有将他打动。 现在前往县城,就是准备去方家拜会县尊大人谋划解决一些问题。 只不过赵元并不知道,此刻的县尊方明德人还在衙门里。 近来公务繁多忙得焦头烂额,连家里的门房伙计方兴,都被他带到了身边使唤。 夜幕下的县衙公堂,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不过端坐公堂主位的并不是县尊方明德,而是凉州来的知府鲁海漕。 鲁海漕轻轻捋着稀疏的八字胡,不住翻动着桌案上厚厚的一叠卷宗。 下一刻,他端起桌案边的一杯香茶,斜了眼一旁如坐针毡的方明德。 “这都是岁初的案件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进展?方县令啊,不是本官难为你,这可是在你治下出的无头命案,当时可是惊动了整个凉州府。” “嗯,来时刺史大人便说,今岁吏部考核可不是派人下来走走过场。这桩典型的无头案要是破不了,可是会直接影响到刺史大人的前程!” 鲁海漕抿了口茶水,放下杯盏道:“所以刺史大人这次特地嘱托本官在视察流民安置之余,前来督促方县令了结此案,但这两天要是还破不了的话……!” 话说着,鲁海漕缓缓合上卷宗站了起来:“方县令啊,官场多暗流,你可别让本官难做!” “多谢知府大人提醒,下官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方明德起身赔笑,满脸的不自然。 不过也就在这时,那鲁海漕像是想起了什么,八字眉突然一挑。 “对了,听说方县令有一千金才貌双绝,是不少青年才俊仰慕的对象。碰巧,刺史大人膝下也有一个独子,去岁刚中解元才高八斗,方县令若是不反对,本官愿意为此保个大媒。” 鲁海漕眯着眼靠近方明德,贼兮兮道:“你要知道,此事若是成了,这案子的事儿嘛……,到时刺史大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知方大人觉得如何?” 方明德骤然一惊,不可置信地瞟了眼鲁海漕! 说了半天,知府大人竟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那刺史大人的公子的确博学多才,但早就听说品行不咋地,尤其在男女之事上。 这知府大人没安好心啊,分明是在借着查案的幌子为此事打前战来的! “实在抱歉,小女早已有了婚配,还请鲁大人转告刺史大人谅解!” 鲁海漕眉毛一扬,像是早就料到方明德会这般说辞。 他捋了捋胡须哈哈一笑道:“本官听说令千金婚配的那书生并不出众,且正在主动寻求解除放弃婚约。方县令不如直接把他叫来,当场收回婚书这事儿不就成了嘛!” “请鲁大人谅解,此事牵涉爱女声誉,容不得玩笑。还请大人移步后堂,本官现在就去提拿人犯,申办此案!” 方县令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拿起了桌案上的那本卷宗。 这凉州来的知府大人,明为查案实则另有目的,自己这次若是破不了案,要么被人抓住把柄丢了官,要么就得遂了对方的意。 但自己唯一的爱女,说什么也不能成为牺牲品,先借着审案搪塞过去再说! 然而听到方明德这样不知好歹,鲁海漕登时就黑下了脸。 “现在就提请犯人?” 鲁海漕顿时变脸,冷冷一笑:“县衙里连个书办主薄都没有,谁来记录审理文书?县令大人莫不是忙晕了脑袋,弄不清状况了?” 方明德心底咯噔一沉,可不是! 大堂里只有一干衙役,主薄早已被委派调度出去清查安顿流民了。 但现在要是不能升堂,就无法搪塞过去,就要面对老狐狸的逼迫。 这一刻,方明德脸色阴晴不定,心乱如麻。 甚至就连这几日跟随方明德跑前跑后的方府门房方兴,此刻也在门口替老爷着急起来。 毕竟跟着老爷,他也见识过太多官场的黑暗,深知这包藏祸心的知府大人有多可怕。 他在县衙门口聚集的好事儿百姓里挤进挤出,企图能在人群里找出一个书吏替代。 然而好巧不巧,刚刚去了方府没有见到县尊大人的赵元一行人,正好赶到。 拴好马匹,交代好江寒等人一旁等候的赵元,刚来到县衙门口想要找个人询问情况之际,就被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姑,姑爷?是你么姑爷?” 方兴激动啊,说话都有些打颤。 居心叵测的知府大人明显是在刁难自家老爷,若过不了这一关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祸事来。 赵元的突然出现,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小,小兄弟,你这是?”此刻赵元脑子很懵,也很诧异。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个小厮他认识,正是前次去方府拜访时开门的那个门房。 方兴直接热泪盈眶地抓住赵元胳膊又道:“敢问姑爷,可是有童生身份?” “嗯?”赵元微微挑眉,更加不解。 不过方兴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扒开拥挤的人群,将他推了进去道:“那就是了,姑爷快进去吧,老爷需要你啊!” 第41章 赶鸭子上架,临时抓来的书办 大堂内! 正不知所措的方明德,冷不丁看到一个人扑进来,不由一愣。 知府大人鲁海漕和众多衙役也是一愣。 一头雾水的赵元同样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正好奇了,这天都黑了,平日早已关门闭户的县衙怎地聚集了这么多人? 不过还好,他还记得方兴推他进来时说过老爷需要你的话。 他目光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一个浓眉大眼脸型还算板正的胖子身上。 定了定神,他上前一步拱手道:“赵元见过县尊老爷,各位大人!” “赵,赵元?你是赵元?” 方明德眼前一亮,登时明白了过来,感叹地朝着衙门外人群里的方兴扫了一眼。 旋即大喜过望地笑着道:“上前来,快走上前来!” 不管怎样,先把堂口升起来,在知府大人面前做做样子搪塞过这一关再说。 否则今天看对方的架势,不给个明确答复是过不去了。 “我?” 赵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方明德没好气地道。 接着便向身边的知府大人鲁海漕道:“启禀大人,此子乃府试童生,做个书办绰绰有余!” “书办?见官不跪,无视礼数,不懂尊卑,这样的人也配做书办?” 鲁海漕脸色铁青,看着赵元就像见了乡间草莽一般,目光充满了鄙夷。 被人上下审视数落,还没弄清楚状况的赵元同样感觉很不爽。 然而此刻,赵元在方明德眼里堪比救命稻草,连忙一边打圆场一边将赵元拉到了公堂桌案一侧下首的书案前按着坐了下去。 礼数? 这一刻在方明德眼里,礼数就是个屁! 何况赵元还是和方彤有婚约的正主儿。 这一点儿要是让鲁海漕得知,恐怕就不是鄙夷不爽了,绝对要使绊子。 啪——! 随着惊堂木猛地一拍,方明德直接大声宣布道:“升堂!” “威……武……!” 堂下左右衙役手里的水火棍急促而又富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气氛登时凝重起来。 直到这时,县尊方明德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瞥了眼气鼓鼓的知府大人鲁海漕,再次果断发声道:“带人犯!” 人,人犯? 被赶鸭子上架的赵元,坐在下首书案前,心情宛若见了鬼般一惊一乍。 直到现在他才有些明白,县尊方明德这是临时把他抓来替代书办进行公堂记录来了。 这是一件人命官司,还是个无头案! 县尊方明德似乎破不了案,并因此被一旁那个八字胡知府揪住了小辫子。 赵元心里一阵唏嘘!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坐在古代审案的公堂上。 看来自己的事儿要先放一放了,待退了堂再找县尊大人请教商议了。 很快一男一女两个人犯被带了上来。 主位上的县尊方明德脸色威严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两人。 猛然又是一声沉喝道:“人犯关河、齐氏,你们可知罪!” 赵元一边记录,一边快速翻了一遍卷宗,大致了解了一番案情。 其实这案子也并不是十分复杂,也没有多么的曲折和离奇。 死者不过是城外的一个乡绅员外,岁初时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家中,脑袋不翼而飞。 当时经过捕快和仵作的查验走访,嫌疑很快就锁定在死者关员外的这个义弟关河身上。 关员外亡妻因为难产而早死,后又续了弦,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妾齐氏。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小妾齐氏都没能给他生个一男半女。 并且这个小妾进门没多久,关员外就机缘巧合认识了关河,并认其为义弟。 平日里,小妾齐氏和关河眉来眼去,不仅毫不避人,还逢人便说叔嫂情深。 按照常理,这个关员外若是死了,家产自然全都要落在小妾齐氏身上继承。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叫做关河的和那小妾的问题很大,并且关河有足够的杀人动机和手段,但问题是关员外死的那天晚上,关河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案件到了这里,按照衙门里的审讯惯例,只要对关河和那小妾一番严刑拷打便会有结果。 毕竟这个时代的刑讯手段除非是心智极其坚韧之辈,否则要不了多久就会忍不住认罪。 不过麻烦的是,朝廷近两年都在整顿吏治,严禁地方县府滥用重刑屈打成招。 因此往往在审理这种人命大案时,都会通知乡绅和地方百姓站在衙门外面观摩。 众目睽睽下一旦用了重刑逼供,任何一个看到的百姓都有检举揭发的权利。 何况现在,还有个知府大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监视着。 赵元摇了摇头,心中不免为县尊方明德感叹默哀。 此刻公堂之上,方明德阴沉着脸盯着堂下跪在前面的男子道:“关河你说你那天晚上在和朋友吃酒,那夜除了你二人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堂下男子一脸苦涩高声叫屈道:“回大人的话,那日小人在张三家吃酒,身边除了张三再没有其他人在场。” 方明德看着跪在关河和齐氏身后的另一个人道:“张三,关河说的可是事实?那天晚上你们二人在你家饮酒直到丑时才离开?” 不等张三回应,方明德便猛地一拍惊堂木,提高了嗓门喝道:“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否则人命大案包庇犯人视作同犯,死罪论处!” 一直跪坐在地上不敢抬头的那小妾齐氏,闻言不由哆嗦了一下。 张三也扭头瞥了眼一旁的关河,才颤声道:“回,回大人的话,关河说的都是事实,那夜在小人人家的确饮酒到丑事才离开,还请大人明察!” “好,那你说说你们那天晚上喝的是什么酒,又是用的什么菜下酒?” “喝的是西市酒铺买的米酒纯酿,下酒的是半斤烧牛肉……!” 书案前,赵元看着跪在堂下的三个人,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 方才他已经浏览完了所有的卷宗,县尊大人的这些个问题已经问了无数遍。 虽说关河是案子的关键,但很显然张三和关河两人早已串通好了,那小妾也一直摆出一个死了丈夫的怨妇人设,根本问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信息。 又或者这个关河根本就是因为和关员外的小妾走得近了些,被人主观臆断给误会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案子还真就不好办了,毕竟冤假错案的后果会更加的麻烦。 赵元放下笔杆子,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揉了揉发酸无靠的后腰。 这都审讯了快一个时辰,案情翻来覆去还是那些,没有一点儿的进展。 再这样下去,他都有些要坐不住了。 然而他不喝水还好,这一喝水加上揉了揉后腰,肚子顿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饶是一路颠簸赶到城里,加上坐了半天,肚子里或许是有些饿了。 此刻县尊大人正愁烦案情毫无进展,堂下众衙役也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是以赵元肚子发出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 这时候,一旁正眯着眼小憩的知府大人猛地睁开了双眼,正好和赵元的目光对上。 他顿时冷笑一声,不屑地瞪了眼县尊方明德:“我说方县令,这可是一桩无头命案,你把什么酒囊饭袋都往衙门里带,简直有损公堂威严!” 第42章 他方才,是不是招了?全场皆震 “大人教训的是,大人累了吧,还请大人后堂小憩……!” 被陷入僵局的案情弄得心情烦闷的方明德,连忙招呼知府鲁海漕朝着衙门后堂走去。 都这个时候了,要是因为赵元再弄出什么乱子,他可就真的要麻烦大了。 不过看着方明德谄媚地将那什么知府大人请去了后堂,赵元不由撇了撇嘴。 他将茶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接着也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 审问了半天,终于能够休息片刻,他也可以放松一下了。 不过看着赵元没心没肺的轻佻举动,两边站着的衙役却纷纷面露古怪之色。 个别更是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姑爷身份都快保不住了,竟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可悲啊!” “你还不知道吧?听说他正想解除婚约,现在这情况怕是正好遂了他的意。” “啧啧,可惜了县尊千金,若真被知府逼迫和那什么刺史家的公子……!” 很多衙役都知道赵元和县尊大人之间的另外一层关系。 不过赵元近来都在不遗余力地想要解除婚约,现在怕是巴不得县尊大人破不了案。 只是这样一来,县尊大人就会被那知府大人吃得死死的,注定要牺牲爱女来破局了! 原本赵元无心理会这些人,只不过在听到那知府大人是想要借着破案逼迫方明德答应刺史大人的公子提亲时,登时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个刺史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凉州来的那个陆瑾瑜! “啥啥啥?害得兰姐家破人亡的那个混蛋?” “现在又来祸害县尊大人的千金了?这事儿竟还和自己有关?”赵元有些不可置信。 虽说县尊大人的千金方彤彪悍无比,他也很不理解陆瑾瑜怎地如此不挑食,但对于此人的卑鄙行为却是极其不齿,自然见不得对方嚣张跋扈。 而且到目前为止,名义上他也还是县尊大人的乘龙快婿,绝对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短短片刻间,赵元心念电转! 接着,他暗暗一咬牙,一手提笔一手抄起记录的册子,离开桌案来到了跪着的关河面前。 堂下众衙役纷纷一怔,登时噤声。 谁都不知道赵元想要做什么,一个个神色不解地随着赵元的举动转移着目光。 “你说你那天在张三家吃酒到深夜?” 赵元随意地翻开卷宗册子,也将目标锁定在关键的关河身上。 他一本正经地掸了掸手里的卷宗,正告道:“你且如实回答,本书吏一应问话俱皆会被记录在册,若有不符视同翻供作假!” 关河浑身一颤,急忙点头道:“没错,那天小人和张三吃酒到深夜才离开!” “喝的是什么酒,又是用的什么菜下酒?” “喝的是西市酒铺买的米酒纯酿,下酒的是半斤烧牛肉……!” 赵元拿着纸笔边问边记录,周围的衙役一个个看傻子似地盯着赵元。 因为这样的问题,已经快被县尊方明德问了无数遍,你又反复拿出来询问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还想趁机过过当官的瘾不成? 不过赵元并没有在意众人眼光,仍旧盯着关河不徐不疾问道:“怎样,烧牛肉味道如何?” 关河神色一怔,旋即再次点头:“味道很好,好吃!” “何处所买?”赵元又问。 “西市酒铺旁的张记酱肉店!” “张记酱肉店的价格公道吗?” “公、公道……!” “西市酒铺平日做生意有没有仗势欺人?” “仗?没,没没有……!” “张记酱肉店卖的烧牛肉来路不明你可知道?” “不知道!” “那张记可知道你杀了关员外吗?” “不知……!” 关河下意识地摇头,但旋即便惊出一身冷汗,反应了过来。 急忙道:“大人,小人没有杀人!” “哦,我就是随便问问,你紧张什么!”赵元笑了笑合上了手里的册子。 他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道:“对了,那天深夜你从张三家离开时,外面刮着寒风一定很冷吧?” 关河松了口气,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点头道:“的确很冷,那天小人记得寒风……!” “你撒谎!” 赵元语气骤然一冷,厉声道:“卷宗记录那天分明月明星稀,哪里来的寒风?” 突然变化的厉喝,让关河当场怔住。 也不知从何时起,那小妾齐氏和后面的张三已经瘫软在地,不敢抬头。 赵元则始终紧盯关河再次拔高音调道:“你为何要撒谎,说吧,那天晚上你到底干了什么,关员外是不是被你砍了脑袋?” 关河浑身一颤,惊得冷汗直冒急忙改口道:“大人,大人,那天是小人喝醉了,记不太清楚。现在才想起来那晚应该没有刮风……!” 赵元忽然蹲下身子,盯着关河的双眼,打断道:“方才我只是随口说说,其实卷宗上记载,那天晚上真的是寒风呼啸!” 关河又是一个哆嗦,连脑门上也渗出了冷汗,再次道:“大人,那天小人的确是喝醉了,记不太清楚到底有没有刮风……!” “言辞反复吞吞吐吐,一定是有所隐瞒,说吧,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小,小人没有隐瞒心虚!” “没有心虚你发抖什么冒什么汗,看你这一脸菜色,牢里这半年没少梦到关员外吧?” “没……!”关河上下牙打颤,几乎要说不出话。 这时,赵元话锋一转,骤然断喝道:“如实交代,那天晚上你到底干了什么?” 这一声断喝,连公堂两侧的众衙役都生生吓得一颤。 关河更是心胆欲裂地惊慌道:“大大大人,小人那天晚上真的是在张三家……!” “还敢撒谎!” 赵元打断了他的话,猛然挥手:“我不是问你杀关员外的那个晚上,而是杀他之前的那个晚上!” “杀他之前的那个晚上……!” 方才的话漏洞百出,面前的书吏气势凌厉步步紧逼,惊得他冷汗如雨几近崩溃急忙解释。 然而话刚解释到一半,身体忽然又是一颤,声音戛然而止! …… 安排好知府大人的县尊方明德,从后堂返回后心情依然很沉闷。 看知府鲁海漕的架势,要是今天案子没有个眉目,前者怕是绝对要趁火打劫了。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随着他坐在主位上,才发现公堂的气氛似乎变得很不一样。 他疑惑地扫视全场,最后顺着众人诧异的目光,看向赵元道:“发,发生了何事?” 赵元转过身,朝着方明德微微拱手:“启禀县尊大人,刚才我就随便问了几句,补充完善一下卷宗记录,现在已经问完了!” 哗——! 赵元话音甫落,原本死寂的公堂顿时爆发出惊人的喧哗声浪。 一个衙役看着早已吓得晕厥当场的小妾齐氏和张三,以及浑身瘫软在地的关河,不可置信地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同伴问道:“他,他方才,是不是招了?” 身边那个衙役同伴,似乎还没从赵元的问话中回过神,闻言疑惑道:“你说啥玩意儿?” 那衙役回头望了眼门口沸腾的围观人群,确信自己方才没有听错。 这个拖了小半年,折腾了他们不知道多少次的案子,竟然在赵元的三言两语间就那么解决了? 这赵元还是传闻里那个院试交白卷的废物书呆子吗? 那衙役目光惊叹地望向站着的那个年轻身影! 与此同时,公堂内外一道道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朝着赵元看了过去,全场皆震! 第43章 方彤落笔,赵家村五百亩田地 方明德也很震惊,极其震惊! 他不过是安抚知府鲁海漕去后堂了一会儿,案子就破了? 而且看起来还是他这个便宜女婿的功劳? 不管怎样,有了突破终究是好事,再也不用遭受知府大人的逼迫了。 “来人!” 狠狠压下激动心情,方明德猛地一拍惊堂木:“立即给堂下弄虚作假的三人,大刑伺候!” 虽说朝廷为了防止冤假错案,严格限制吏治上的刑具使用。 但这也并不是完全不能的,要是证据没有问题,或者案情事实已经十分明显,但犯人却迟迟不肯招供,那么就可以视情况对待朝廷的刑具使用禁令。 方才那关河在心神失守之下,已经意外承认了杀害关员外的事实。 公堂之上,所有衙役和门口百姓俱皆听得清清楚楚,事实不容狡辩。 尤其小妾齐氏和张三已经吓得晕死了过去,就算关河嘴硬死不承认,另外两人弄醒后也招架不了多久。 是以自知事情已经败露的关河,只经过了两道刑具伺候便受不了将一切都招了出来。 他和小妾齐氏私通,并觊觎关家财产,这才起了谋财害命之心。 甚至在杀死关员外之前,关河还找到好友张三串通好在公堂上作伪证。 不仅如此,关河还供出了之所以砍掉关员外的脑袋,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引起更大的风波,让人误以为这是一件恶意的仇杀凶杀案。 “义弟和小妾私通谋财害命,何其毒也?这可比仇杀还要恶劣十倍啊!” 县尊方明德眼皮一阵怒跳:“来人呐!将此三人一并押入大佬,待朝廷核查同意文书一到,便立即拉去菜市口当街问斩!” 至此,拖延了半年之久的无头大案,终于在这个夏夜水落石出。 赵元在公堂上的意外表现,也一时间传为美谈,深深印刻到了众衙役和百姓的心里。 而作为本案最大受益人的方家千金方彤。 也在第一时间从门房小厮方兴的嘴里得到了消息。 那一瞬间,方彤怔住了! 她抬头盯着夜空闪烁的繁星陷入了沉默,任由微风吹乱发丝。 良久,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从闺房取出一张文书,缓缓在左下角执笔写下了一行落款小字儿,而后面无表情地吩咐方兴立即转交给县尊老爷方明德。 此时此刻,县衙后面的议事大堂里! 县尊方明德心情相当的好,知道赵元有些饿了以后,立即便吩咐衙役去城内找了一处酒楼加急送来了一桌子酒菜。 只不过在酒菜送来后,他吃的比赵元还欢实,酒杯更是不离手,一杯接着一杯! 想起知府大人拂袖离去的郁闷表情,方明德便感觉心里郁结一扫而空,倍感痛快! “贤婿这次可是帮了本县大忙!” 方明德赞赏地瞟了眼赵元,拾起酒壶给赵元面前的酒杯满上,忽然问道:“那关河和张三喝酒的晚上,也就是行凶的那晚到底有没有寒风呼啸?” 被叫贤婿,赵元不由浑身一颤。 再看着县尊亲自斟酒,更是受宠若惊地急忙点了点酒杯,回应道:“不,不清楚……!” “那你怎地……?”方明德惊奇不解。 赵元随口道:“瞎说的……!” 关员外被害的那晚到底有没有刮风赵元并不知道,但他觉得关河也应该不记得。 不仅如此,关河肯定也不知道断案里有一种学问,叫做攻心术。 “不管如何,这次多亏你了!” 方明德轻咳一声,压下心里的好奇,看着赵元道:“说说吧,你这么晚找来县衙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嗯,如果是婚约之事,你不必再提,此事除了彤儿,本县可做不了主!当然,你若真想解除也不是不可能!” “怎样?”赵元眼前一亮。 虽说解除婚约并非此行主要目的,但要是能顺带着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更好了。 然而让赵元郁闷的是,方明德话锋一转,冷哼道:“除非你父母亲自来向本县开口!” 事实上,方明德都不明白他此刻为何会这样说。 因为就在就在不久前,他还对这个赵元极度失望! 竟让一个管家前来递交婚约解除文书,后又听说他还做出了卖书那种有辱斯文的事情。 再后来还传出和天香楼合作行那商贾之事,一桩桩一件件,简直烂泥扶不上墙! 完全没有想到,今次的意外见面,竟然会有如此惊人表现! 现在的方明德心里,颇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感觉。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院试上受打击的赵元,苏醒恢复后脑子就像开了窍般,不管是在商贾生意还是诗词文章上,全都变得念头通达才思敏捷起来。 “县尊大人这就不厚道了,明知晚辈父母俱已不在!”赵元苦笑摇头。 不过他并没有在解除婚约这件事上纠结,毕竟此行目的是事关赵家村土地的重要问题。 要是因为婚约惹得县尊大人不高兴,那他的打算可就要直接落空了。 是以想了想,赵元便又委婉道:“事实上,除了婚约,晚辈还想向县尊大人打听一件事?” “但说无妨!” “有关赵家村的土地问题,我想知道那些田地现在都在谁的手里?我想买回来!” “你要买地?”方明德眼皮一跳,似是有些意外。 毕竟买田置地可不是小事,这是实打实积攒家底儿的举措,含糊不得。 当然更重要的问题是,那些已经在别人手里的田地,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赵家村的那些赋税田地,曾经就是我赵家所有!” 似是看出了方明德的顾虑,赵元目光肯定地又道:“所以不管多少钱,加价也无所谓,我都要把那些赋税田地,甚至是普通产粮地全部买回来!” 拿下赵家村全部田地的所有权,以后那里就成了他赵家的私产,天王老子路过踩了他的田地都得给他说个一二三,彻底将因土地而受制于人的隐患化于无形。 不过方明德却是吃了一惊! 因为就在不久前,赵元还将赵家仅有的五十亩赋税田地分给了家族里的叔伯宗亲。 现在却又要买田地,而且还是赵家村的所有土地? 整个赵家村在册的赋税田地就有三百多亩,加上普通开荒的产粮地,足有五百亩之多。 就算按照市价十两银子一亩,那至少也得五千两银子啊! 虽说他听闻赵元和天香楼在生意合作上,赚到了一些钱。 但对于商贾之道,他打心底里还是有些瞧不起的,也并不认为赵元能拿出多少银子。 不过看着赵元认真的表情,才又忍不住道:“你赵家曾经拥有的那些赋税田地,现在几乎都在郝有才郝员外的手里。你要知道,你卖出去的东西再想买回来,价格可就难说了。何况有些事不是有钱就一定能解决,对方若无意售卖,就算本官出面怕也于事无补!” 第44章 贼心不死的知府大人,峰回路转 赵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作为永宁最大的地主老财,人们就算不认识郝有才,也听过其名号。 是以赵元并不意外他赵家曾经的田地,全都流入了这个大地主手里。 而且他清楚主动购买和被动购买的区别,花费的代价结果肯定不同。 有关这一点儿,在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赵元并不担心钱款问题,毕竟他刚刚收到了天香楼刘掌柜送来的五千两巨款,甚至他赵家府库还有三万两大额银票。 以前或许不敢用,但有了刘掌柜众目睽睽之下拿出的大额银票,这便也不再是个问题! 现在赵元想知道的是,县尊大人肯不肯出面帮忙,说动郝有才将田地全部重新卖给他。 “罢了罢了!” 看着赵元郁郁寡欢地盯着自己,方明德实在不忍拒绝。 摇头感叹道:“看在今天帮助本县破了案子的份儿上,我可以帮你传个话过去。但具体成与不成,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了!” 不管如何,现在赵元名义上还是他的贤婿。 而且这个忙他无论帮或不帮,外人也一样会另眼相看。 “多谢大人!对了,小侄还想酿制做菜使用的一种酒水小料儿,不知……!” “酿酒就是酿酒,什么叫做酒水小料儿?” 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方明德果断拒绝道:“此事断无可能,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赵元满脸愕然,极其意外方明德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不过这时,方明德又看着端在手里的酒杯,接着又道:“别说本县不近人情,要知道现在流民四起,在严重缺粮流民食不果腹的状况下,本县今天若是准了你的酿酒权限,乌纱帽不保不说,明天很可能就连脑袋都要直接搬家!” 赵元瞳孔一阵凝缩,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的严重。 但烈酒这东西,他是真的想弄啊! 而且他并不仅仅是想拿来赚钱,更重要的是烈酒的其他作用。 比如药酒,比如制作蚊香和香皂之类等等,很多地方都要用到烈酒或者酒精。 而市面上的酒水,最高度数也不过相当于他前世的啤酒罢了,根本无法替代。 然而就在赵元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之前离开衙门的方府门房方兴,不知道从哪里急匆匆跑了回来。 一进来方兴便感激地冲着赵元拱了拱手,接着又脸色古怪地从怀里取出一张文书。 恭敬递给方明德道:“老爷,这是小姐托我转交来的。另外,在回来县衙的路上,小的还意外在中途遇到了知府大人的车架。” “哦?” 方明德随手展开文书瞟了一眼。 然而当看到左下角工整娟秀的一行小字儿时,胡须不由一颤,奇怪地瞥了眼赵元。 但旋即便又合上了文书,并没有说些什么,因为此刻他对方兴后面的话更加好奇,当即斥责道:“少废话,拣主要的说!” “那知府大人处处针对老爷,是以小的便多了个心眼儿跟踪靠近了些。却意外听到那知府大人的随从跟在车驾外献策,说什么永宁的流民远比周边县城要多,要是能在截留粮草的事情上给老爷做做文章,等朝廷派下来的钦差高官赶到永宁,不怕老爷不就范……!” “岂有此理!” 方明德一拍座椅俯首,腾地站了起来:“为了逼迫下官就范,竟然要拿饥肠辘辘的流民做文章?堂堂知府大人,竟为了私事如此贼心不死,简直龌龊卑劣至极!” “自古衣冠文士羞于武夫耻,但我看这次知府大人是铁了心要为那刺史大人站台了,这很不正常,老爷还是提前打算为妙!” 看到方明德暴跳如雷,方兴连忙插嘴提醒。 方明德自然知道这一点儿,但对方是知府啊,要是再和刺杀沆瀣一气,真要伸手在粮草供给上做文章,他这个小小县令只能任人宰割。 听到这么一番对话,赵元自知酒水酿制权限的问题,怕是要彻底无望了! 他缓缓站起身,就准备说几句宽慰的客气话告辞离开。 毕竟他一介白身,在这种事情上根本帮不上忙,随意插嘴只会给别人徒增烦恼。 但不知是在气头上还是怎地,看到赵元起身,方明德突然话锋一转,面无表情道:“若你不愿那婚约之事,此事便也就此作罢。明日我就给那郝有才带话,你且回去等消息吧!” 说完也不再看赵元,朝着门口值守的一个衙役大喊了一声道:“小李子,县衙府库里能用的陈年橡子有多少?你一直跟随主薄大人办事,可知他有没有统计?” 如果方兴听到的消息变成现实,他方明德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年朝廷对于流民安置救济问题极其重视,但凡被波及的县府地域在这些事情上出了问题,向来都会对主管县令从严进行顶格惩处。 未雨绸缪,他必须准备出可替代的粮食! 还好,永宁这个地方有很多橡子树,常有百姓在灾荒年月收集成熟的橡子,将其晒干研磨成粉制作成可以充饥的食物。 “禀大人,自大乾元年开始,我县便有囤积橡子防止灾年饥荒的惯例。这次灾荒流民之前,钱主薄就有统计过,前些年府库里采集屯下来能用的橡子至少还有三万斤。而且再过几个月就到了秋天,那时新的橡子便又成熟……。” 叫小李子的衙役,闻言连忙进入内堂禀报起来。 并说近些年之所以停止采集橡子,是因为县府已经有好些年都不曾使用橡子做食物救济灾民了。主要原因是橡子有毒,数年前救济百姓时吃死了人。 “吃死人又怎样?总好过活活饿死!”县尊方明德阴沉着脸。 如果知府大人为了逼他就范,真的在这上面做文章,那他也没有选择,只能用橡子代替食物接济受灾流民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毕竟他不能看着流民因为饥饿出现混乱而无动于衷,那后果他承受不起! 不过此刻,走到门口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赵元,闻言突然停住了身形。 橡子食物,吃死人? 赵元嘴角不由自主弯出了一抹弧度。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这是天要遂人愿,峰回路转啊! 方才方明德在酒水酿制上让他碰了一鼻子灰,没想到这么快事情就有了转机。 他缓缓收回脚步,理了理身上的书生长袍,直接转身朝着县尊方明德自信地看了过去! 第45章 橡子祛毒,我可以安置那些流民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心头装着酒水酿制问题的赵元,思考相关问题时的脑回路自然异于常人。 县尊大人先是答应帮他在田地买卖上带话郝有才,接着又意外同意了婚约解除。 现在要是能够实现解决了酿酒权限问题,那么这一趟县府之行便算是彻底圆满了! 当然,他的转身回头,也在第一时间引起了县尊方明德的注意。 后者皱眉诧异道:“你怎地,还不走?” “敢问大人,我们永宁有很多橡树吗?”赵元不答反问,一脸的风轻云淡。 方明德更加疑惑,不知道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去而复返就为了问这个问题? 但他沉吟了下还是道:“很多,你赵家村后山深处就有大片的橡树林,你不知道?” 赵元摇头,但心里却是不由一喜! 然而这时,方明德又感叹道:“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现在不像从前,但凡饿不死就不会有人拿橡子充饥。因为用橡子制做食物会有中毒的风险,那是会死人的。”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祛除橡子毒素,有办法做出好吃安全的橡子食物,大人信吗?” 赵元试探性地询问道:“还有就是,我若拿橡子来酿酒,而不是用粮食酿酒,是不是就能获得大人批准了酿酒权限?” “你有办法祛除橡子毒素?还要用其酿酒?” 方明德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目光古怪地看着赵元。 这一刻,就连方兴和门口站着的衙役小李子,也一脸希冀地盯着赵元。 橡子微毒人尽皆知,多少医者圣手都无法祛除这种毒素。 要是能够祛除橡子毒素,就等于给穷苦百姓在充饥粮食的选择上多了一条生路,这可是天大的功德。 然而赵元现在却说他能祛除橡子毒素,还能用橡子酿酒? 他们还没听说不用粮食用橡子就能酿出酒的,这完全是天方夜谭一样的笑话! 是以方明德顿了下,直接摇头道:“你且回去吧,酿酒的事休要再提!” 在他看来,赵元不过还是为了酿酒权限。 但为了获得酿酒权限而信口雌黄动歪脑筋的行为,就让他有些看不惯了。 “大人不信小侄能祛除橡子毒素?” 赵元不退反进,走向方明德义正言辞道:“小侄愿用项上人头担保!” “什么?”方明德怔住了。 方兴和衙役小李子也呆愣当场。 因为谁都看出来,赵元脑子没毛病,言行举止都很清醒正常。 “你没开玩笑?” 方明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可置信。 赵元自信点头,面不改色。 “好!你若真能祛除橡子毒素,本县定然为你树碑立传,受人敬仰!” 方明德死死盯着赵元,不由自主间身体都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发颤。 毕竟解决了橡子有毒的问题,他就不用担心知府鲁海漕在流民口粮问题上使绊子了。 但方明德想了想又道:“就算你能祛除橡子毒素,但酿酒之事……!” “大人如此在意橡子毒素,目的可是为了安置流民?” 赵元沉吟了下,突然打断方明德又追问道:“敢问大人,永宁现有流民几何?” “的确是为了安置流民。” 方明德点头:“我永宁县域,现有流民三万余众。但根据相邻县域的现状情况,估计接下来还会有两三万人涌入,你问这些做什么?” “大人!” 赵元突然目光炯炯地看向方明德,顿了一下正色道:“小侄若说,小侄有办法帮助大人安置这三万流民,并且不用粮食只用橡子或野果酿酒,大人是否可以准了小子的酿酒权限?” “你,你有……?” 方明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眼圆睁死死盯着赵元。 作为永宁的父母官,掌管辖下数十万百姓的生计,他都弄不来粮食只能借助橡子替代粮食给受灾流民充饥,至于安置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因为安置需要的不仅仅是粮食供给,还有居住和土地问题,这是个系统性的民生大工程! 事实上赵元并不是无的放矢! 目前赵家村的房屋瓦舍作坊的建设,参与者就达到了近千人。 按照赵家接下来的产业发展,要不了多久副食作坊和凉皮制冰,甚至还有砖瓦火窑等等,需要的工人数量都将会是一个巨大的缺口。 毕竟在这个时代,任何生产制造的环节都需要依靠人力来完成。 而且他就要买回赵家村的所有田地。 到时除了产业作坊,他还会有很多活儿计要找人去做。 何况三万流民里,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安排活儿计,其中有老人孩子举家逃荒的流民,能有一个青壮出来做工就足以养活一家老小了! 是以赵元的安置办法,就是以工代振,将流民吸收纳入赵家村。 他想了想,便毫不犹豫点头道:“是的,我可以帮助大人安置那些流民!” “当真?” 方明德呼吸都有些急促地盯着赵元:“你需要县府提供多少粮食支援,多少银子?” “不需要县府支援粮食!” 赵元则毫不犹豫点头道:“不取分文!” 啪! 方明德手里的茶杯瞬间坠地,跌了个粉身碎骨。 “好!好!好!” 方明德看也没看那杯子,激动地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椅子扶手上。 接着在方兴和衙役小李子目瞪口呆的目光注视下,宛若见了亲人般热情拉住赵元的双手坐下道:“赵元贤侄,啊不,贤婿。你若有办法安置那三万流民……!” “大人,您还是叫我贤侄吧!” 赵元嘴角抽了抽,连忙缩回手,忍不住开口提醒方明德。 刚刚摘掉了婚约束缚,他可不想再莫名其妙地被套上枷锁。 方明德尴尬地愣了一下,但旋即捋了捋胡须笑着认真道:“你若真能安置流民,本县一定上奏朝廷为你请功!” “嗯,还有你说的橡子酿酒。不,本县可直接准了你的粮食酿酒权限。另外你赵家村的土地,我也可用安置流民的名义,让那郝有才平价出让于你……!” “大人此言当真?” 这一下,轮到赵元不可置信了。 酿酒权限,赵家村的土地问题,竟然一下子迎刃而解? 本来他只是想借着安置流民争取到使用橡子酿酒或者野果酿酒。 完全没有想到方明德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方才还不知该如何解决的问题,现在竟然全都解决了,如此彪悍的么? 事实上,不是方明德反应大,而是安置流民这种事是可直达天听的政绩。 何况赵元不需要县府提供粮食,更不要分文银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也就是说,赵元此举不仅化解了方明德受制于人的逼迫,还给他带来了实打实的政绩。 是以面对询问,方明德脸色当场一凝,冲着一旁的方兴道:“去取笔墨纸砚,将本县所言以文字形式书写于纸上,签字盖印。” 说着,方明德又直接招呼衙役小李子道:“你去一趟郝员外家,现在就去,就说本县有关于流民安置的要事找他商议。直接告诉他,若是耽搁了,本县就是押上头上这顶乌纱帽,也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任何事都没有安置流民重要,事关社稷之本,更关乎他方明德的身家性命。 谁要是在这件事上让他不痛快,他方明德就敢让他在永宁这一亩三分地儿永远不痛快! 第46章 楼船画舫,观棋知境,文章识人 夜风微醺! 相较白天的燥热,夜晚的一丝清爽更加迷人。 地处三国交界的永宁,以往晚上都是要宵禁的。 然而因为夏节文会举办在即,近半月以来城内都是灯火通明。 当然,现在最热闹的还要数天香楼所在的河湾路口了! 那里河岸渡口交错杨柳成荫,聚满了小商小贩和闲逛游玩的人群。 夜晚的游船花灯在河面交相辉映,放眼望去一片辉煌,好不美丽。 此刻在河湾空地的一株老树下。 一个说书先生正抑扬顿挫地讲述着一个英雄战死沙场的故事。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时不时发出兴奋的叫好声浪。 邻近河边,一艘金碧辉煌的画舫楼船格外的惹眼。 上下三层高的巨大船体,将周围其他停泊的楼船衬托得黯然失色。 但凡走过路过的书生学子,都会下意识地朝着楼船上打量张望,偶尔有一两人受邀登船,便能引来一片艳羡的目光。 因为想要上那楼船吃食看景,就要先交十两银子的登船费,常人可望不可及。 此刻的楼船顶层,一处围着纱幔的露天雅间内。 醉春楼的头牌花魁苏晓蝶,正在和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围桌执棋。 老者执白,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随意问道:“在这里,可还习惯?” 苏晓蝶点头,盈盈一笑:“魏爷爷都不肯来看蝶儿,蝶儿就算不习惯又能如何?” “呵呵,看你落子沉稳棋局走势颇有章法,想来是心中已然清静!” “这也能够看的出来?” “观棋知境,文章识人,这些只是极为普通的道理!” 苏晓蝶俏脸一怔,脑海中不由想起了那首诗,觉得这话并不准确,便摇了摇头。 老者微微一笑:“怎么,有何不对?” “是这样,近来我遇到了一个人,您应该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他就是去岁秋参加州府院试交白卷的那个赵元!” “哦?那个闹得凉州满城风雨自暴自弃的书呆子?” 老者挑眉,说着又落了一子道:“的确有所耳闻,但敢在院试上交白卷,简直有辱圣人教化。不过听闻他是因为家道中落,受了刺激。怎地,他招惹你了不成?” 苏晓蝶摇头,回想那日河湾路口所见,一边落子一边又道:“是不是外界对他有所误解?” “误解?怎么可能!” “可是……!”苏晓蝶红唇轻启,犹豫又道:“我见过他,胸中丘壑万千才气逼人,和寻常书生学子迥然不同。嗯,魏爷爷稍等!” 苏晓蝶起身走进了相邻房舍,没多久便又走了出来,手中还捧着两张纸。 她将纸张放在桌案边,开口道:“按照坊间传言,此人曾经的诗词造诣极为有限,如您所说是个自暴自弃的书呆子。可是现在,您再看看这两首诗词!” 老者微微有些诧异,随手拿起一张纸看了起来。 旋即眉头渐皱,然后抬眼:“难不成这是他所作?” “没错,这都是我书写抄录下来的!”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此……,当真是他所作?” “正是!那日就在这河湾路口,他与众书生辩论商事后沉思吟诵,此篇词作便当场问世。” “而且在这之前,他还做过一首关乎农人的插秧诗!” 老者拾起桌案上的第二张纸。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苏晓蝶怔怔回忆道:“据说这首诗,是他为了抨击同窗学子康文轩几人的无知而作。不仅斥责他们无知自大,连农人耕种的道理都不懂。还嘲讽一些书生学子科举不成便只能成为寄生家族的废物……。” 老者没有回应,沉吟间他反复品读了这两首诗词,然后才轻轻放下。 狐疑道:“如果这些真是他所作,那便是他故意放弃院试,并非外界传言的江郎才尽?” “魏爷爷,您说,有没有人会忽然开窍了的?” “自是有的,你该知道前朝大离的着名宰辅虞景天,他辅佐离朝开国皇帝十五年,创出了着名的离元盛世。那虞景天生于书香,却不喜学问而好酒色,直至而立之年才突然顿悟,闭门研学三载,于大离王朝七年夺魁状元,自后一路平步青云官拜庙堂宰辅。” “就连他的后人虞正,也就是现在大乾朝廷的御史中丞,不仅在朝堂威望颇高,就连因为改朝换代而衰退的虞家,也被他硬生生扶持成了大乾四大门阀之一。而且一个官宦门阀世家,能先后侍奉前朝和现朝廷,可想而知其间人物拥有怎样卓绝的智慧和能力!” 上京虞家,如今已然是大乾四大家族之首,位列第一门阀! 老者侃侃而谈,忽然又道:“若是没有记错,那虞家二子虞渊对你极为上心……!” 苏晓蝶俏脸一红,悲戚打断道:“那时我苏家满门抄斩,我一戴罪之身,哪里会有闲情逸致谈风论月。不过说到这里,蝶儿还是要谢谢魏爷爷救命大恩,否则小蝶也活不到今天!” “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看着苏晓蝶急剧变化的神情,老者连忙摇头住口。 不过这时,苏晓蝶话锋一转,又恢复平静道:“那魏爷爷说说,这个赵元有没有可能就是顿悟了呢?毕竟之前他的书呆子之名可是如雷贯耳,加上诗词造诣名不见经传……!” “从这两首诗词来看,确非寻常之辈。如能继续深研文事,将来跻身庙堂也不无可能!” 苏晓蝶缓缓点头。 想起赵元当街斥责一众读书人,为商贾之道辩解时的情景,觉得他的心思应该早已不在读书上,看来有机会得去劝劝他,莫要浪费了自身的天赋才华。 毕竟就算你擅长商贾之道,赚得富可敌国,又哪儿能有世家门阀那种显赫的荣耀? 而且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读书人的世界,若是还有正常的理智,应该是会听劝的。 “魏爷爷桃李满天下,一向对青年才俊青睐有加。这次来永宁,不正是奔着夏节文会的年轻一辈而来?要不要哪天蝶儿请他来见见您老?” “为他如此上心,难不成你对他……?” 苏晓蝶俏脸一怔,旋即自嘲一笑道:“爷爷说笑了,蝶儿这等身份,哪里会有资格。只是觉得他的才华,应该能入得了爷爷的眼!” “哦?听你这般说,我倒真有些想见见这个写出退步原来是向前的后生小辈了……!” 第47章 登船就要十两,怎么不去抢? 就在苏晓蝶和老者议论着赵元的时候。 和县尊方明德讨论完事情的赵元本人,已经离开了县衙。 此刻他正带着饥肠辘辘的江寒等人,也来到了河湾路口。 一边在闹市里享受着片刻的轻松,一边寻找着可以歇息打尖的酒楼食肆。 毕竟现在这个时辰,返回赵家村已经不现实,何况夜路也不安全。 抬头间,赵元便看到河边靠泊着的一艘巨大的画舫楼船,不过上面的游人食客并不多。 “永宁何时有了这等豪华楼船?上面二楼似乎还有美食区域?走,过去看看!” 富丽堂皇的楼船,在灯火辉映下,宛若仙宫宝殿般美伦美幻。 坐在上面一边观景一边享用美食,应该别有一番风味。 然而让赵元意外的是,还不等他们走到船头,就被一个穿戴华丽的年轻小厮挡住了去路。 “抱歉了,此为私人所有,未经邀请想要登船需交十两银子的登船费!” “十两银子?” 赵元微微皱眉,忍不住道:“此船何人所有?登船就要十两,怎么不去抢?” 江寒等人也是纷纷咋舌,头回听说客人想要登船吃食还要先交登船费了。 那小厮瞥了眼身后跟着一群人的赵元,显然也被后者的阵势影响了底气,犹豫了一下才道:“何人公子不必费心,只不过现在永宁醉春楼的花魁苏晓蝶苏姑娘,正在楼船顶层而已!” “哦?这就难怪了!” 赵元不由一笑,随手掏出十两银子递给小厮道:“带路吧,本少爷要带着兄弟们登船赏景享用美食,对于顶层并无兴趣!” 能让苏晓蝶出现的地方,楼船主人的身份自然非富即贵。 何况赵元是来享受美食放松的,没必要因为银子而较真影响了心情。 “抱歉,船上美食皆为顶级,十两银子只能一个人登船!”那小厮瞥了眼赵元又道。 事实上,十两银子只是一个幌子,根本目的是为了阻止不相干的人登船。 一般人听到登船就要银子,大多转身就走了。 不曾想眼前这个少年拌了两句嘴,忽然就直接掏银子了? 当然,此刻赵元也有些不爽,毕竟十两银子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要是每个人都要十两,他们这么多人光登个船就得一百多两,简直和吃人没有分别了。 不过他还没开口,江寒就已经不忿道:“少爷,只是个楼船罢了,不如多走两步去那天香楼,刘掌柜若是见到少爷,怕是要免费好吃好喝招待了!” “是啊少爷,何必花钱还要受人冷眼。”一个护卫汉子也忍不住道。 十两银子,足够他们在天香楼吃香喝辣了,现在却只能登船一人,简直匪夷所思。 赵元原本大好的心情,此刻也被弄得没了兴致。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那小厮忽然问道:“敢问公子,可是赵家村的赵元公子?” “嗯,怎样?”赵元一怔。 小厮眼前一亮,旋即喜道:“若真是赵元公子,那便有资格免费登此楼船。” “为何?”江寒一脸鄙夷地插了句嘴。 这小厮话里话外透着一股狗眼看人低的意味儿,方才阻拦现在又邀请,让他很不爽。 那小厮瞥了眼江寒,有些歉意地道:“小的知道苏姑娘曾邀请过公子醉春楼登楼一聚,所以公子有资格直接登船。请恕小人方才有眼不识泰山,为表歉意,公子可带一随从……!” “呵呵,那便不客气了!” 赵元当即回头朝着江寒笑道:“随我登船,其余人去天香楼……!” “少爷!” 江寒皱眉,但话未出口便已被赵元挥手打断。 有好处不占王八蛋,而且他也已经有些好奇这楼船的主人了。 上面的美食到底是有多顶级,才会定下登船十两银子的规矩。 “哎呀原来是赵公子,贵客登门,贵客登门啊!快里面请……!” 一登上甲板,一个守在船头掌柜模样的中年胖子便迎了过来:“赵公子登船,不知想去哪个雅间用餐?另外,需不需要知会一下苏姑娘?” “本少爷只想随意用个饭赏个景!” 赵元边说边和江寒径自朝着二楼走去。 进了雅间,亦或见了苏姑娘,他还能舒服地赏景放松吗? 是以朝着那中年胖子又道:“去吧,将你们的拿手好菜做个三五道来,本少爷看看这里的餐食到底能美味到什么程度,才敢让你们膨胀到要收十两银子的登船费!” 中年胖子一听,顿时明白这主儿是在船头受了气。 连忙更加恭谨抱歉起来:“以赵元公子的身份,坐在外面不妥,不如选一间贵宾房……!” 赵元或许还不知道,船楼内部的贵宾房,无论是里面的奢华环境,还是用餐赏景的舒适程度,都不是外面可以比拟,否则也不会画蛇添足地装设雅间了! 不过赵元仍旧直接摇头:“不用,就我们二人,在这靠窗能够赏景的地方就行!” 说着便找了个临窗位子直接坐了下来,抬头就能将临近河岸的所有美景尽收眼底。 此刻岸边空地上一个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一个沙场英雄返乡却吃不起饭的故事。 再想着方才自己欲登楼船而被收银子的一幕,赵元不由也有些感慨。 他目光朝着宽阔的河道水面望去:“世事无常……,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好巧不巧,此刻苏晓蝶正从三楼迤逦而下。 身后还跟着一个老者,两人一下楼便瞧见了临窗而坐的赵元。 他正感慨地说出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好一个滚滚长江东逝水……!” 一声天籁,伴随着清脆的掌声,旋即入耳。 赵元循声回头,面若桃花的苏晓蝶正玉面含笑地悄然而立。 “真是巧了!” 他微微一笑,不得不起身客气道:“相逢不如偶遇,来来快请,这位老先生您请上座!” “的确巧了,且公子还是难得的稀客!只是来此,为何不让人知会于我?” 苏晓蝶挑眉,身后的老者却没有发声,只是在赵元邀请下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这次来永宁参加夏节文会,他就是想看看年轻一辈的文气底蕴,结果在苏晓蝶这里听到了赵元这么个人,话音刚落竟还直接就遇上了? 第48章 传说中的落笔成词?拍案而起 “世事无常,公子这是在感慨什么?” “没什么,只是所见所闻颇让人感慨。” 赵元随意道:“嗯,上次路口冲撞了姑娘,还要多谢姑娘宽宏大量!” “怎么谢?一起喝两杯?” 苏晓蝶一改往日的恬静文雅,眉梢微扬俏皮地盯着赵元。 “苏姑娘若愿,自当奉陪!” 赵元笑道:“只不过此间酒水寡淡无味,过些时日等我弄出了更好的美酒,和姑娘一醉方休亦无不可!” 苏晓蝶瞟了眼一旁的老者,又看向一本正经的赵元,顿觉俏脸微热。 只是说喝两杯罢了,谁要跟你一醉方休了? 然而此刻,一直没有开口的老者却露出了质疑的神色盯着赵元。 赵元心有所感,旋即便反应了过来,笑着道:“哦,是这样,我那美酒才刚刚拿下酿制权限,所以现在还没有,还在酿制准备中!” “在这流民四起的当口儿,你还能拿下酿酒权限,当真不简单。” 老者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方才听你吟诵什么,滚滚长江东逝水?这应该是一首词里的某一句吧?” 赵元并没有见过老者。 但从对方质朴的着装以及沉稳内敛的大家风范不难看出,此人身份底蕴和文道造诣定然不俗,否则也不可能听得出他的词句,并有苏晓蝶跟在身边随行了。 所以赵元起身朝着老者郑重一礼,旋即又接过楼船小厮正好送来的茶水,一边倒一边说道:“临窗观景,闻那说书人嘴里归乡的迟暮英雄,又见河水东流不绝,便有感而发……!” “好一个有感而发!” 苏晓蝶插嘴,一脸的玩味儿之色:“公子意外来此遇到晓蝶,这算不算一桩才子遇佳人的美谈?该不该趁此机会有感而发赋诗一首,应个良辰美景?”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路口风波,苏晓蝶也看出了赵元的真性情,和那些虚伪的书生学子迥然不同。是以说话间,也变得轻松直爽,毫无顾忌。 “这……,姑娘倒是毫不客气啊!”赵元起杯轻抿了一口茶水。 他沉吟了一下,旋即便朝着送茶的楼船小厮询问道:“此间可有文房四宝?” 魏老顿时一怔! 他本以为赵元会退缩,毕竟诗词文章可不是随便就能做出来的。 尤其是临场酝酿诗词,没有精雕细琢的打磨修饰,便很难做出上乘的佳作。 何况苏晓蝶只是随口一个玩笑,对方却当真来了心情? 现在若以偶遇佳人为题,这自然就要做一首和佳人有关的诗词,无形中又增加了难度。 不过他倒也很想看看这少年,接下来会如何去下笔。 事实上,赵元的确来了心情。 此行拜见县尊方明德,几件关心的事俱皆朝着美好的期许在发展。 月夜览古城,又见街市彩灯灿烂,河湾火树银花。 说书人在快板二胡伴奏下滔滔不绝,优雅少女和书生学子穿梭其间。 登此楼船,他也是为享受美食,欣赏这繁华夜景放松而来。 方才吟诵滚滚长江东逝水时,就是他有感而发才想要吟诵。 现在被苏晓蝶要求来首诗词应个景,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信手拈来般简单。 然而就在这时! 二楼靠近边厅的一个雅间吱呀一声,凉州知府鲁海漕推门走了出来。 抬头间鲁海漕就是一愣,旋即不可思议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本想上楼去邀请魏老和苏晓蝶,却没想到两人已经下楼并且还坐在了外场大堂? 甚至更让他惊奇的是,傍晚在县衙刚刚见过的,那个被县府方明德赶鸭子上架拉去充当什么记录书办的年轻后生,现在竟然正在和魏老以及苏晓蝶相对而坐? 呼吸之间,他已思绪万千! 但清醒的理智告诉他,一定要在魏老面前保持谦逊和平静。 看到那个书生提笔,他急忙定了定神,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然而不等他打招呼,一旁早就注意到他的魏老已经先一步朝他摆了摆手。 看少年架势,这是要做诗? 鲁海漕压下心头好奇,打量着在县衙他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的人,满眼的狐疑。 要是没记错,方明德说过此人只是个县试童生? 一个区区县试童生,竟敢在堂堂大儒魏老先生面前舞文弄墨? 不过此刻,苏晓蝶却是没有理会鲁海漕,她同样有些好奇,又有些紧张。 好奇赵元竟然真的答应了她的要求,紧张的是赵元到底会作出怎样的一首诗词来。 然而下一刻,随着赵元笔锋移动,她的视线落到纸上后,便再也没有挪开过。 青玉案.遇佳人记 这是词牌名,表明是为夜遇佳人而作,扣题精准。 好字儿! 魏老眼前一亮,苏晓蝶也是微微讶然。 她并没有见过赵元的笔迹,上次河湾路口那首碧云天,还是她代为执笔。 这时候,赵元再次落笔。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魏老胡须一颤,不由抬头朝着灯火辉煌的河湾四周望去。 落笔成词? 他竟然看到了传说中的落笔成词? 甚至一挥而就的开篇两句,看起来竟是那么的高雅贴切,毫无违和之意。 苏晓蝶也大睁着美眸,满眼的不可思议。 因为这寥寥数字儿,便将周围景色纳于笔锋,如此才华,足见功底! 想着河湾路口那次慷慨激昂抨击那些书生学子后,赵元又不计前嫌当场应邀作词的豪迈一幕,不由更加敬佩了几分。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随着又是两句落于纸上,魏老连呼吸都有些停滞了。 心神激荡之下,桌下紧握的双手竟忍不住暗自击起掌来。 苏晓蝶也是愈发震撼,比之上阙,这下阙的意境更加出神入化。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赵元笔耕不辍,但在此却略微顿了一下,因为原词下一句的描写是有寻觅佳人之意,但他和苏晓蝶只不过是偶遇。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尊重原着,笔锋再没有迟疑,直接一气呵成。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落笔,收手! 赵元抬头看向苏晓蝶,淡定而从容。 “好!好词,好词啊!” 魏老终于不用再隐忍,他声音微颤,直接拍案而起。 接着众目睽睽之下,他又小心谨慎地拾起那墨迹未干的纸张,轻轻凑到近前吹了吹……! 第49章 儒林泰斗魏无期,从云端至凡尘 青玉案.遇佳人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魏老一边吟诵,一边笑意吟吟地瞥向苏晓蝶:“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时呆立一旁不敢吱声的鲁海漕有些懵! 魏老是谁? 大乾地位超然的儒林泰斗。 这个赵元又是谁? 永宁名不见经传的一个童生小辈。 但他,他竟然得到了当朝儒林泰斗的绝对肯定和赞赏? 如此状况,当真始料未及啊! “晓蝶你看!” 魏老沉醉于诗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这两句意境不言自明。” 苏晓蝶挑眉,暗暗惊叹赵元表达意境的笔锋之贴切。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这两句更是将今夜情境刻画得入木三分。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呵呵,这句该你来解……!” 苏晓蝶顿时不解、羞怯、惊诧,数种表情轮番变幻。 若按扣题来解的话,这句显然就是在写她了,这峰回路转的笔力简直神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一个寻字儿,直接赋予了情感,将夜遇佳人的一幕表现得更加生动。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情此景在这小子手中堪称妙笔生花,当世无双啊!” 魏老震撼非常,越说越激动,他将纸张递于苏晓蝶,大袖一挥,朝着一旁的送茶小厮道:“快去拿酒来,如此佳作乃老夫生平所见词作之首,当把酒庆贺!” 苏晓蝶接过纸张,纤手都在微微颤抖。 因为这首词,是赵元应她之邀而作,且她就是那词中佳人,珍贵无比。 “小友才情满腹,老朽敬你一杯!” 赵元连忙执起酒杯起身:“晚生不敢,老先生谬赞了!” “老朽魏无期,现居上京,那里文风更盛。此后若有闲暇,小友定要前往上京一聚。” “魏老客气,若有机会,晚生定会登门拜访!”赵元拱手。 与此同时,内心也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因为根据前身记忆,上京城就有个老者叫做魏无期。 那人不问朝政,只事文道,乃大乾南山书院的首席大儒。 似是察觉到赵元平静神色下的那一丝惊疑。 魏无期笑容祥和地示意赵元坐下,并让苏晓蝶与之先聊。 他则便放下酒杯,朝着赵元身后招了招手,走向了一边。 直到这时,赵元才惊讶发现自己身后还站着个人,甚至还是身为知府大人的鲁海漕? 似是瞧出了赵元的震撼和不解。 苏晓蝶歉意一笑道:“说了这么久,还未介绍……!” 随着苏晓蝶的解释,赵元果然证实了心头猜测。 此魏无期,正是南山书院的那个魏无期,当朝第一大儒。 据说此人在前朝(大离王朝),就是翰林院大学士。 大离灭国后,大乾皇帝刘坤不计前嫌礼贤下士,不仅对前朝不反抗的高官大员网开一面,更是对愿意侍奉新朝的归心之臣纳以重用。 尤其这个魏无期,在天下文坛的影响力举足轻重,深得皇帝刘坤的赏识。 而且魏无期这次来永宁,除了想要看看夏节文会上的青年才俊的文道水准之外,还想顺道瞅瞅各地流民的安置状况。 因为永宁地处三国交界重地,特殊的地理位置致使朝廷格外的重视。 甚至按照苏晓蝶从魏无期嘴里得到的口风,据说这次连公主也暗中来了永宁,微服私访! “嘶……!” 赵元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明白之前在县衙,县尊方明德为何在他提及酿酒时一口回绝了。 当朝公主和儒林泰斗魏无期,纷纷为了流民的事儿来了永宁,方明德想必也得到了消息,自知举手投足皆在阳光下被人瞩目,没有足够的理由,又岂敢轻易准了他的酿酒权限? 不过让赵元仍旧有些不解的是,苏晓蝶又是什么身份,怎会认识当朝第一大儒魏老? “抱歉,因和公子相交缘浅,蝶儿家门之事也从未敢在人前明示!” 苏晓蝶侃侃而谈,显然是认可了赵元。 不仅把魏无期的身份表明,就连她就是那个被满门抄斩的,前朝礼部尚书苏千树之女的隐藏身份,也毫不掩饰地和盘托出。 “未曾想姑娘还有如此一段悲情过往,赵元深感抱歉……!”赵元不由感叹。 苏千树,前朝(大离王朝)礼部尚书,位极人臣。 其子苏虎更是前朝镇守南疆的御马将军,军权在握。 苏家父子一文一武,在前朝时威权赫赫,也难怪前朝覆灭后,苏家仅仅因为归顺迟疑了一下,就落了个满门抄斩的悲剧。 谁能想到一个流落边城的奴籍少女,曾经出身竟然会是显赫的官宦权贵之后? 谁又能想到,同样的前朝高官大员魏无期,竟然没有受到新朝崛起的丝毫影响。 甚至还能在新朝的文坛占据高位,并仗义出手救下前朝同僚遗孤苏晓蝶的性命? 什么叫世事无常,这便是! 苏晓蝶和魏无期之间的复杂渊源,让赵元止不住地心神起伏。 他完全被今天的意外所知震撼得无以复加。 而那凉州知府鲁海漕,十有八九是因为魏老的身份和地位,才来这里拜会问候的。 “公子客气了,往事已故,皆是晓蝶的宿命!” 苏晓蝶无悲也无喜,微微欠身道:“说起来,晓蝶还要感谢公子……!” 之前在河湾路口赵元做的那首碧云天,被她擅自做主赋曲吟唱,以至于近期在往来的书生学子之中让她声名更加响亮。 时间就像回到了她曾经夺取花魁,教坊司柳如意还没有来永宁之前一样,慕名拜访者络绎不绝。 是以苏晓蝶一边说,一边从袖口抽出还带着体香余温,赵元亲笔填词的那张纸。 小心放在桌上不好意思道:“公子高才,既然应了晓蝶的题词之请,何不再添一笔留下落款?毕竟此为公子亲笔,有了落款也才算完整。但这篇青玉案,晓蝶此后绝不会赋曲传唱,因为它将会是晓蝶毕生之珍藏!” 赵元微微一愣! 还以为苏晓蝶拿出词作是要请教什么,没曾想竟只是为了落款签名? 正如对方所言,他赵元词都作了,又怎会吝啬一个签名? 至于什么赋曲传唱,他更加不会在乎。 甚至在词作上留下签名落款后,看着姿容婉约却命运多舛的苏晓蝶,赵元内心再次因她的遭遇而产生了一丝触动! 堂堂前朝高官之后,豪门权贵的千金,竟然流落如斯之境地。 天知道一个弱女子为了生存,背后又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楚。 从云端至凡尘,人生当真唏嘘无常。 心里想着,他便随手又从桌案边取来一张纸,对着苏晓蝶欣喜却又透着不解的倾城容颜报之一笑,旋即便饱蘸笔墨开始了奋笔疾书! 第50章 惟愿姑娘余生锦绣,陆瑾瑜的盘算 苏晓蝶的跌宕人生,让赵元心绪难平。 心之所至,顿生唏嘘敬佩之情,当场就想起了一首词。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赵元笔走龙蛇,直至最后一字完成,他才停顿了一下。 接着又在左下角厚着脸皮留下了落款签名,至此搁笔。 还好这些诗词的作者并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历史里,赵元也不用担心出了纰漏。 他拾起词作,直接递予苏晓蝶道:“姑娘生逢变故却能笑看人生,此间心性之豁达让人佩服。既然姑娘喜好诗词,赵元便以此一首虞美人相赠。至于赋曲传唱什么的,全凭姑娘心意,惟愿姑娘余生锦绣,灿烂生花。” 说着,赵元又看了眼一旁仍在和凉州知府鲁海漕低声议论着什么的魏无期,缓缓起身道:“时间不早了,赵元就不打扰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姑娘和魏老……!” 言罢,转身离席而去! 但此刻的苏晓蝶,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目瞪口呆宛若石化! 甚至连赵元起身告辞都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她就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与此同时! 之前鲁海漕走出的那间边厅雅间里,一群年轻人因为迟迟未见鲁海漕返回而顿生疑惑。 直待楼船小厮进来送茶询问才知,此刻苏晓蝶和魏老就在外面的露台。 “你说有个叫赵元的当场做了一首词,还得到了魏老的盛赞?” 惊疑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凉州刺史之子,去岁乡试第一的新晋解元老爷陆瑾瑜。 他手摇折扇,身着华服,此刻直接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作为凉州才子之首,他陆瑾瑜于今秋就要前往上京参加会试。 这座奢华楼船,就是他的手笔。 一来为前来永宁的魏老接风洗尘,二来此间事了还要跟着魏老同去上京。 而在离开永宁去往上京之前,他还有一个愿望没有达成,那就是拿下永宁县令之女方彤。 凉州知府鲁海漕,就是他借着刺史父亲的名义,邀请来为此助阵站台之人。 “回公子爷,那赵元公子的确当场做了一首词,魏老吟诵后激动叫好,小人觉着,那应该就是好了。而且,魏老还当场邀请了赵元公子前往上京一聚,小人不敢妄言,当时知府鲁大人也在!” 陆瑾瑜合起折扇,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儿,但嘴里却浑不在意地让那小厮下去。 此刻他并没有冲动地离开雅间,而是缓缓坐了下来,对周围众人的议论惊叹充耳不闻。 赵元他自然是知道的,仅有的交集也不过是数日前的河湾一面。 虽然那次赵元辩论商事之妙让人无从反驳,后来更是当场做出了一首碧云天。 但终究还是一个院试交白卷的小小童生罢了,成不了大器。 而他是谁,凉州刺史大人的公子! 满腹经纶的乡试解元老爷,将来可是要科举进入庙堂的。 尤其听闻赵元执意要和县尊方明德的千金方彤解除婚约,他更觉得此人脑子有问题,突然做出诗词文章表现出来的才能,想来也是昙花一现。 但现在他却是有些犯嘀咕了! 既然赵元才情满腹,为何要在院试上交白卷成为凉州一大笑柄? 尤其那方彤生得天香国色,这小子为何要执意解除婚约? 在永宁的这段时间,他是花费了极大精力了解过方彤的,晓四书通五经,堪称才貌双绝。 但即便如此,还是和大多数及笄的少女一样。 眼里倾慕有才情的文人雅士,心里怀揣着才子佳人的美好幻想。 对于方彤的性格喜好,自觉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才敢让鲁海漕上门软硬兼施地带话试探。 因为赵元要解除婚约在前,亲近商贾满身铜臭在后。 在他看来,正常人绝对会选择他而不是赵元。 但从鲁海漕的回话来看,那县尊方明德竟然直接拒绝了? 甚至赵元今天竟然又做了一首词,而且这首词还得到了当朝儒林泰斗魏老的肯定。 说明这首词,比前次那首碧云天还要惊艳,这是脑子不正常的人能够做出来的吗? 肯定不是! 那么,赵元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道他也知道魏老要来永宁?也知道魏老以后还要离开永宁返回上京? 所以便提前准备了一首词,为了博取仕途而假装找来这里,借诗词得到魏老的肯定? 对,一定是这样! 未曾想人前满嘴商贾兴盛利于家国百姓的慷慨大义,背后竟是如此的虚伪。 既然如此,那就找机会拆穿他,让他颜面扫地。 让魏老好好看清这个不走科举,企图以诗词走捷径的小人之嘴脸。 也让那县尊方明德和方彤看看,这样的人值不值得看重。 好好的,装什么才高八斗! 陆瑾瑜想通了其中缘由便计上心来,拉着和他同为乡试中举第一的新晋解元老爷,来自江都的才子姜上文,以及一边作陪的康文轩几人,就是一番侧耳低语! 旋即姜上文便走出了雅间! 只不过很快,姜上文便去而复返,还是跟在魏老和鲁海漕以及苏晓蝶的身后。 “人呢?” 几人甫一落座,陆瑾瑜便寻机小声询问。 姜上文瞟了眼魏老三人,登时有些尴尬地道:“走,走了!” 陆瑾瑜微微有些失望,却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如果正如他猜测的那般,赵元只要聪明一点儿,就不会留下更不敢进来自取其辱。 因为他已经将那首词当面写给了苏晓蝶,并得到了魏老肯定,此行目的已经达到。 看着众人纷纷朝着魏老见礼后,陆瑾瑜仍旧郁郁寡欢的神色,康文轩暗暗拍了拍陆瑾瑜的侧肩,轻笑道:“无须为这样沽名钓誉之辈浪费心情,来来,别坏了我等小辈为魏老接风的兴致,自当把酒言欢……!” 陆瑾瑜白了康文轩一眼,这厮竟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句话不是明着告诉别人,他陆瑾瑜对那赵元极为不满并且意见很大么? 第51章 凉州第一才子,魏老的遗憾 还好姜上文和李明然几人反应够快,纷纷岔开话题,举杯热烈劝酒。 一番相互吹捧的推杯换盏后,有些微醺的姜上文才将话题扯回赵元头上。 豪放开口道:“赵元这厮我知道,去岁凉州院试交白卷闹得沸沸扬扬,简直有损我等文人士子之风骨,丢人现眼。” “没错!这样的一个人,怎地就突然犹如文曲星下凡了呢?” 一旁的屏山县才子李明然接过话头儿,点头道:“在那之前,听说他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也从未听说过此人的诗词文章有什么水准。甚至现在已经有人怀疑,他的县试童生身份,也极有可能来自县尊方明德的暗中助力。” “很有可能,毕竟他和那县尊之女互有婚约。说起来他忽然间诗词文章大放异彩,且每一首的水准都极为上乘,世上怎会有如此之奇事?”康文轩终于上道儿地附和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是赵元弄虚作假,诗词皆是抄袭的揣测之言。 “那姜贤侄和诸位青年才俊的意思是……?” 一直不满赵元的凉州知府鲁海漕,似是听出了话外之音,顿时毫不犹豫地推波助澜。 在得知赵元就是方明德的乘龙快婿之后,鲁海漕那个气呀! 他在衙门借势向方明德撮合陆瑾瑜和方彤的好事儿,方明德却当众揪出了他的准女婿赵元代为书办记录审案,这不明摆着是在打他的脸么? 这个新晋解元姜上文,同样是名动江都的青年才俊,若能借他之口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赵元,刚刚在魏老面前建立起来的好印象彻底抹杀,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得到过陆瑾瑜暗中授意的姜上文,一直在制造针对赵元的机会,闻言哪里还会犹豫? 他立即顺着鲁海漕的话头儿,言辞激烈地抨击道:“小侄以为,他做出的那些诗词,尤其今日写给苏姑娘的青玉案……,并非他本人所做,只是他以非常之法窃用而来,以此来取悦苏姑娘,博取魏老的肯定。如此心机城府,当诛!” 陆瑾瑜神色一震,内心不由暗赞了一声好,表面上则轻摇折扇微微一笑。 作为这一幕的始作俑者,他始终不动声色,保持着一个看客的优雅和从容。 然而陆瑾瑜并没有注意到,此刻魏老和苏晓蝶俱皆皱起了眉头。 只见那姜上文慨叹连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模样又道:“试问诸位,若赵元真的腹有诗书,明知我等和鲁大人在这里等候迎接魏老,同为书生学子的他为何没有进来一见?” “若能当面来上这么一首诗词,既能表露他的诚意,又能证明他的才学,何乐而不为?为何他不来,为何?因为他本就胸中无墨,那些诗词十有八九就是他抄袭而来。充其量,他现在也只是个充满了商贾铜臭的书呆子。此人,不入流也!” 众人纷纷点头,皆深以为然! 魏老额头青筋直跳,已经有些吃不准地朝着苏晓蝶看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苏晓蝶,简直被这些人信口雌黄的言辞惊得大眼圆睁。 她完全没想到一个个自诩知书达理的书生才俊,竟然在抹黑别人时如此厚颜无耻。 犹豫再三,苏晓蝶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头愠怒,从袖中小心翼翼取出了那两页纸。 她心有所感地看了眼魏老,而后面无表情地朝着姜上文开口道:“要是赵元当真如你所言那般不堪,那么还请诸位先看看这两首新出炉的词作!” “两首?” 陆瑾瑜失声开口,满脸诧异。 众人纷纷看向苏晓蝶手里的两页纸,就连魏老也一脸惊疑。 苏晓蝶将两页纸递给姜上文,冷冷说道:“这两首词作皆是他方才所做,一首当着魏老之面,第二首则是单独与我闲聊之后所做。诸位也都先请看看,这能不能入得了尔等之法眼。” 陆瑾瑜眉头紧锁,姜上文也有些意外,但还是伸手接过了两页纸。 青玉案.遇佳人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姜上文一词念罢顿时愕然,雅间众人更是满脸惊色,瞬间一片安静。 “此……,便是那赵元所作的青玉案?” 陆瑾瑜霍然起身,手里的折扇却没有再摇。 和众人一样,他只是知道青玉案的词牌名,并不知道词作里的具体内容。 现在闻之,词里字字句句都和今夜的情景吻合,恰如其分。 如果是事先抄袭准备好的诗词,能够做到如此的贴切,也太过巧合了些。 但要真是赵元本人所做,这临场发挥落笔成词的本事,却又有些逆天了。 而此刻,吟诵完第一首词,正看着第二张纸的姜上文,已经惊得浑身发颤。 苏晓蝶淡漠地从姜上文身上移开目光,转向陆瑾瑜道:“陆公子如此反应,看来是不相信了?” 她仿似失神地想了一下,晒然一笑道:“身为凉州乡试第一的解元老爷,陆公子的才学自然不容置疑。那么便请陆公子评评赵元单独为晓蝶所做的这首虞美人,如何?” 陆瑾瑜一怔,旋即脸上浮现笑意,谦恭地朝着苏晓蝶道:“在下岂敢不信苏姑娘之所言,只是这赵元之表现,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在下就是觉得极为费解。” “至于这首虞美人,既是赵元单独为姑娘所做,外人自是不好随意品评的。且如此看来,那赵元倒是真有一些本事了,是在下目光短浅了!” 一旁对赵元颇有怨言的李明然和康文轩闻言,纷纷有些坐不住。 虽然他们同样震惊青玉案的恐怖水准,但也按耐不住对赵元的那一丝嫉妒,不愿看到陆瑾瑜这样的反应。 然而此刻,陆瑾瑜哪里瞧不出状况的急剧变化,又岂敢随意妄言? 为了能够留下好印象,他可是花了大价钱弄来这艘楼船迎接魏老,要是在赵元这件事上弄巧成拙,反倒不划算了。 是以果断朝着李明然和康文轩挥了挥手:“以后我们这凉州地界,便又多了一个大才,赵元公子单凭这首青玉案便能声名鹊起。可惜他生性不羁,近商贾而不喜文事。” “那个文轩贤弟,你与赵元同为永宁同窗,若有机会可要好好劝劝他。另外以后要是得了他的新作,定要传书予兄,一起赏之!” 康文轩神色一顿,稍稍沉默两息,才略微点头道:“当如是!” 旋即众人纷纷传阅那首青玉案,越看越觉得赵元的才情之高超。 尤其听那陆瑾瑜的意思,以这青玉案的水准,竟是连他也做不出来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赵元的才学已经压过他这凉州的新晋解元,成了第一才子? 与此同时,魏老也早已不动声色地接过苏晓蝶手里的另外一张纸。 当看到虞美人词作里那句,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登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紧握的酒杯仿似因为力度过大,砰地一声被生生捏碎! 满脸惊容的魏老,突然看向苏晓蝶:“赵元去了何处?家在哪里?” 先不说词作水准,单单故国两个字儿就让他浑身一震。 若不是临场发挥,不知晓蝶身世的情况下,词中又岂会出现这两个字儿? 还有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句更是将物是人非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此满腹经纶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竟然被人说是假冒抄袭?没有真才实学? 尤其记得下楼第一眼看到赵元时,后者正临窗观景吟诵着一句滚滚长江东逝水。 当时询问这是不是某首词里的一句时,赵元也没有否认。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想要询问这句词作后面的完整内容了,不料赵元却在他和鲁海漕说话的当口儿告辞离开。 现在看到虞美人这篇同样妙到毫巅的上乘佳作,更让他觉得要是不问出滚滚长江东逝水那首词后面的完整内容,这将会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第52章 腐化堕落了,特种战训指南 天香楼,后堂小院! 躺在竹椅上纳凉的赵元,正悠闲地翻阅着有关前朝的书籍文献。 因为贴身丫鬟欣儿没来的缘故,此刻在他身旁候着的是五大三粗的江寒。 “江寒,香茶!” 江寒将已经温凉的茶水递了过去。 “太热!” 江寒急忙又将一盘儿冰镇过的桃李香瓜递到了他的面前。 “江寒啊!嗯,会不会很不习惯?” 赵元看着冰镇水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东西,下次多弄些。毕竟大家一起吃,才会觉着更加清爽有味道儿!” “少爷!” 江寒无语地苦着脸,顿了一下道:“这冰镇水果,一盘就是好几两银子……!” 这次来的匆忙,欣儿又不太会骑马,是以伺候和保护少爷的事情,全都落到了他头上。 但这种伺候人的活儿,让人浑身别扭,他江寒真的搞不来啊! 而且冰镇水果这种奢侈的消暑美味,又岂是常人能够享受的? “那又如何?” 赵元瞥了眼江寒道:“府里很快就能弄出冰块儿了,到时弄些水果冰镇一下,还不是家常便饭?以后府里人人都能吃得起!” 或许在别人眼里,但凡牵扯到夏冰这东西,就是难以企及的昂贵享受。 但这对赵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等条件成熟一些,他还想尝试做一做酸奶了。 毕竟水果配酸奶,再冰镇一下,酸酸甜甜美味又解暑! 不过话说回来,赵元已经意识到他有些腐化堕落了。 不知不觉已经融入到了这个世界,而且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很是惬意。 前世快节奏的生活习惯和性格,也渐渐发生了改变,他正无意识地朝着一个家族少爷该有的样子发生着变化。 随着对前朝历史的详细了解,尤其有关苏家满门抄斩的那些记载。 赵元越发意识到,他选择做个家财万贯的普通小地主,是多么的正确和明智。 位居庙堂或游走于权贵势力,整日勾心斗角担惊受怕不说,一个不慎还会累及全家! 完全没有这样随心所欲地舒心过日子来的快活! “江寒,你上次说的退役老兵……。” 赵元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嗯,招募人手扩充护卫队的事儿,你和七叔进展如何了?” 不管怎样,人手力量的配备还得放在第一位。 安全若是有问题,府里的一切发展就会毫无保障。 他可不想万一发生个什么事儿,连个自保的实力都没有。 “回少爷,得到我的口信儿后,他们已经陆续赶来了永宁。” 看到赵元询问正事儿,江寒脸色一肃,急忙道:“正想着,赶明儿不那么忙碌时,就让少爷见见那些人。至于牙行挑选青壮的事儿,七叔已经办妥。那些人临时被安排到了砖瓦火窑上帮工,这一两日人到齐后,便归入护卫队参加整训!” “那就好,但那些人就不必见了,你办事我放心。” 赵元微微点头,想了下又道:“至于整训么,我这里有一特别的训练之法,稍后我便整理出来交予你手。若是顺利,按此训练出来的兄弟,以一挡十不在话下!” “以……,一挡十?” 江寒浑身一颤,惊愕地盯着赵元。 如果这话从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口中说出,他还觉得会有可能。 也仅仅只是有可能。 但从赵元一个文弱书生嘴里说出,未免有些玩笑了。 以一挡十啊! 据他所知,就连大乾皇宫最强的御林军,也做不到以一挡十! “此事不急,待以后慢慢训练,你便会看到效果。” 似是看出了江寒的置疑,赵元笑着道:“等买下赵家村的所有土地,以及府里产业走上正轨,少爷我还会想法给你们打造一些特殊的兵器。那时你更会看到,以一挡十也不过尔尔!” “对了少爷,昨日二狗突然找我,说要加入护卫队!” 像是不想再听少爷完全不现实的话,亦或者突然想起来什么,江寒岔开话题道:“除了二狗,那断臂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的佟虎,也说让我按照斥候的训练之法训练他,少爷说说我该怎么办?而且我也并不知道斥候还有什么训练之法啊!” “哦?”赵元微微一怔。 旋即点头笑道:“看来二狗已经从那阴影里走了出来,一切由他。至于斥候的训练之法?取来纸笔,少爷我现在就给你写那一挡十的训练之法,顺便再把有关斥候的也一并整理出来!” “斥、斥候的训练之法,也,也有……?” 江寒完全懵逼了,嘴角止不住地抽了几抽。 尤其随着赵元笔锋出现的特种战训指南几个字儿时,江寒不由满眼的鄙夷。 这是什么鬼? 然后跟随赵元笔锋,逐字儿认真看了下去,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单兵整训协同拉练、什么野外生存消息打探、一个个闻所未闻的名词儿跃然纸上。 渐渐地,他就像是忘了自己,偶尔沉思,偶尔再看。 纸张上不断浮现的文字,几乎完全颠覆了他对于军营训练以及士兵操练的认识。 而且这种整训之法,对单兵作战能力极高,若是按照要求训练出那样的士兵,小股人员团结协作达到的攻击战力,将会更加恐怖。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的训练之法,分明是一种全新的训练作战之术,堪称兵书! 夜渐浓,摇曳的烛火下,赵元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写着! 时而奋笔疾书,时而低头沉思,足足花费了三个时辰才磕磕绊绊地将前世知道的那些有关特种兵的整训和作战之法,结合这个世界的状况改写记录成纲。 “你先看看吧,尽可能地去理解其中内容,若有不解便先记录下来,闲暇时尽可来问我!” 赵元伸了个懒腰,拾起桌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接着起身拍了拍江汉的肩膀:“此法且不可外传,否则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赵元便回了厢房歇息,留下愣在原地不知所从的江寒。 全新的训练方式,特殊的武器配备,新颖的兵种组合等等。 若是按上面要求训练,单兵战力绝对会达到人体能够释放的极限,以一挡十并非奢望。 尤其里面阐述的小股人员协同作战,和他在军中看到的战阵攻击方式类似,但更加机动灵活。数十人的战力组合随随便便就能达到一支千人大军的水准,这在这个世界绝无仅有。 “难,难道这真的可行?可少爷怎会知道这……?” 江寒呐呐自语,沉默数息猛然抬头朝着厢房看去,奈何房间里的灯早已熄灭! 第53章 土地价格,郝员外带来的大意外 “少爷,少爷……” 翌日一大早,一阵急促的叫门声在天香楼后院响起。 清晨的微风裹挟着一丝难得的清爽,让人变得慵懒。 正想再享受一会儿梦乡的赵元不由睁开双眼,睡眼惺忪地揉了揉额头。 “江寒?怎地这么早……?” 赵元皱眉:“难道是问特种战训指南来的?不是说让他闲暇时再问的吗?” 然而让赵元意外的是,待他推开房门后,看到的不仅只有江寒,还有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人,方府的门房小厮方兴。 “方兴见过赵元少爷!” 方兴神色复杂地朝着赵元行了一礼。 昨天之前,赵元还是方家的未来姑爷,谁知一场公堂断案后,就已物是人非。 而且他这次来,还是县尊大人让他来传话,说郝员外已经在县府衙门里候着,让赵元过去商议土地交易价格问题。 “郝员外在衙门里候着?” 赵元忍不住一愣,旋即嘴角上扬。 不得不说县尊大人还真是雷厉风行! 直接把人叫到了县衙,这不等于告诉郝有才,赵家村的土地不卖也得卖吗? 不过借着安置流民上纲上线的话,想那郝有才也不敢拒绝。 事实也正如赵元所料! 此刻候在衙门里的郝有才,在摸清了方明德有被知府大人针对的状况后,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却根本不敢不答应。 流民安置事关朝廷社稷稳定,何况要是拒绝方明德,就等于是把方明德往知府鲁海漕挖的火坑里推。 若真要如此,他郝家也不用在永宁混了,方明德无路可走之下绝对会玉石俱焚。 是以郝有才当场便同意售卖赵家村的所有田产土地,但因为现在田地里皆已有了青苗,具体交易价格要是再按市价却是有些不合适了。 是以声称一大早就在府里备下了宴席,特邀县尊大人和赵元登门一聚,边吃边聊。 就这样,赵元风风火火赶到县衙,又在郝有才的邀请引领下,跟着县尊大人马不停蹄来到郝家府上! 没办法,地契文书没有签订之前,就算是县尊方明德也得耐着性子礼让三分。 因为对方若是执意拒绝,身为县尊也不能强买强卖。真要到了那时候,他为了爱女方彤,也就只剩下和对方死磕了。 毕竟大乾律法里的土地私有制,白纸黑字地明文规定,田产土地神圣不可侵犯! 何况流民安置问题又没有地域限制,完全可以选择赵家村以外的其他地方! “来来,县尊大人请上座……!” 一进入郝家内宅,赵元才体会到什么叫穷奢极欲。 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房屋瓦舍,里面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无论是家具装饰点缀还是生活设施布置,都被做到了极致。 尤其从房间四角静置的几大盆夏冰来看,郝家是真的豪啊! 此刻郝有才一边红光满面地亲自提着酒壶斟酒,一边偷眼上下打量着赵元,看得赵元浑身鸡皮疙瘩。 “小生可有哪里不妥?”感觉莫名其妙的赵元,实在忍不住,尴尬开口。 此言一出,县尊方明德也是一怔,奇怪地看向郝有才。 “啊!没,没什么!” 郝有才旋即反应了过来,急忙举杯笑道:“赵元公子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打下偌大家业让人佩服。尤其听闻公子诗才满腹,堪称人中龙凤!” 说着,郝有才又不好意思地朝着县尊方明德看去,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问道:“请恕在下冒昧,敢问县尊大人,听说赵元公子和令千金的婚约……?” 县尊方明德不由挑眉! 他有些搞不清对方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但沉吟了下还是点头道:“此事已经遂了赵元公子的意,暂且作罢。但此间解除乃是双方自愿,无关任何。” “明白明白!”郝有才嘴角一喜。 接着就像大灰狼发现了小白兔一般,双眼放光地将目光重新转向赵元道:“那个赵元公子,突然解除婚约束缚,可是因为有了什么困难或者特殊原因?” “咳咳,这个……” 赵元有些懵逼地干咳一声,满脸尴尬地瞟了眼县尊方明德,见后者恍若未闻,只是在淡定地低头品尝着美食。 这才暗自松了口气,随即道:“多谢郝员外关心,此间之事已经作罢,我们还是说说……!” 虽然不明白郝有才为何突然关心起他的婚约问题了,但赵元可不想在方明德面前讨论这件事,想要将话题扯回土地买卖上来。 但不等他把话说完,郝有才便当即话锋一转,笑眯眯地打断道:“赵元少爷莫急,以前担心赵元少爷婚约在身不敢唐突,现如今当着县尊大人的面,总算是放下了心。” “哦?不知员外到底所为何事?” 赵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神色惊疑地盯着这个大腹便便满脸油亮的郝员外。 “是这样!众所周知,我郝家家财万贯,奈何郝某人膝下无子,一直以来都在为择婿之事而烦忧。毕竟将来这偌大的家业,还是要留给小女……!” 郝有才叹息了一声,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赵元身上。 赵元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县尊方明德。 这时郝有才又道:“我家桐桐年方十五,已至及笄之龄。虽然性格娇惯泼辣了些,但终归读过女训女戒,还是明白什么叫做知书达理。” “常言道,女大不中留。尤其数日前,意外见识了赵元公子的诗词文章,更是夜不能寐!” “某不才,近来一直在想着如何找个机会拜访赵元公子。未曾想,公子和县尊大人竟主动找上了门,这让郝某意外惊喜之至!” “郝员外,说了这么多。你不会是看中了赵元公子,想让他做你的乘龙快婿吧?” 听着郝员外啰哩巴嗦了半天,县尊方明德终于算是明白了什么,满脸戏谑地看向赵元。 近来赵元的诗才之名满城热传,想来是引起了郝有才的注意。 世人爱这铜臭,却偏偏敬仰文气! 尤其郝有才这种除了钱财一无是处的土财主,更是对拥有才情之人倾慕无比。 不过这一刻,作为当事者的赵元,更是早就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只是想上门买个田产土地而已,怎么就扯到了婚约的事情上? 而且听郝员外的意思,只要成了他的乘龙快婿,这郝家的万贯家产都将会是陪嫁? 那岂不是说,他要是同意,赵家村的土地田产也就不用花钱购买了? “没错!”郝有才点了点头。 像是看出了赵元心头所想,眯着眼笑道:“小女被公子诗才折服,放言非公子不嫁。所以郝某才当着县尊大人的面,厚着老脸替小女询问一句,赵元公子可愿意否?” “不,不行!” 赵元摇头,满脑门子黑线。 刚刚结束了一个方彤,这又来了个桐桐,简直了。 他现在一心扑在发家致富上,根本无心儿女私情。何况还是终身大事,不能连人都没见过就答应了。 古代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他这里是完全行不通的。 是以再次摇头道:“郝员外之盛情,让赵元颇感恐慌。如此婚姻大事,员外就没有问问令千金愿不愿意?不问问她是喜欢在下诗词文章,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按照赵元的本心,婚姻大事当自由坦然顺从心意。 像这种因为喜欢诗词或者看中他前途什么的,就敢提以婚约,那就有些不合适了。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何况,他压根儿也没有想过拿婚姻这种事和利益交换或其他事情牵扯到一起,完全不能接受。 “她是愿意的!” 见赵元没有直接拒绝,郝员外当即暗自一喜,瞟了眼完全陷入惊愕中的县尊方明德。 笑呵呵又道:“我已问过小女,她多次表明对公子之倾慕如那江水滔滔不绝。当然这里的倾慕不仅仅是对诗词文章,更是对公子的豁达心性。” 按照郝员外的说法,其女郝桐桐之前在河湾路口见过赵元当街辩论商贾利国利民,舌战群儒的场景。 并对一众书生学子被驳斥得哑口无言的情形印象深刻。 尤其赵元后来做出碧云天那首词时的英俊身姿,更是当场俘获了其女之心房。 “如果我不愿意呢?” 沉思数息,赵元突然坐直了身子道。 这就很尴尬了! 赵元搓了搓手,扫了眼因为他的直接而陷入尴尬气氛的两人,神色平静道:“是这样,我觉得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尤其在令千金年岁方面还不够成熟的情况下。毕竟选错了,可是会误了终生的。而且我赵元也从来没有将公事牵扯到私事的习惯,所以……!” “对对!郝员外,你还是先说说土地田产作价的事儿吧。至于其他,稍后你们私下再行商议……。” 此刻的县尊方明德,完全被两人宛若讨论交易般的直接,彻底惊呆了! 而且他觉得他就是一个多余,坐在席间,浑身不自在。 毕竟赵元刚刚和他方家解除关系,立即就有人当面向其提亲,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事如同在打他的脸! 但为了赵元能够买下赵家村的所有土地田产,顺利安置涌入永宁的数万流民。 为了其女方彤不落入知府大人和刺史公子的火坑,他还是不得不压下心底那一丝不快! 第54章 地契文书到手,落荒而逃 “呃……!” 郝有才略显尴尬地愣了下,旋即提起酒壶朝着自己的杯子里添了些酒。 似是连他也没有想到,赵元会拒绝的如此直接和果断。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就算对提亲没有意愿,也该拒绝的委婉一些,何况县尊方明德也还在场。 若是搁以往,如此被人不识好歹地落了脸面,他早就甩袖子赶人了! 但现在,因为赵元自称能够安置流民,县尊方明德便对赵家村的土地田产志在必得,不卖还不行。 他端起酒杯,在赵元和方明德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接着无比感慨地叹了口气,朝着赵元抱以歉意一笑:“既然公子无意,此事权当郝某没有提过。缘起此间,缘尽于此。嗯,至于土地田产的作价……。” 赵元和方明德相视一眼,纷纷竖起了耳朵! 在两人看来,被人当面落了面子,就算郝有才不生气,心里也不会痛快。 是以在土地田产的价格问题上,十有八九会以青苗的理由说事儿,狮子大开口。 但是出乎意料,郝有才稍显失落地顿了一下后。 忽然一本正经道:“有县尊大人为百姓请命在前,赵元公子又要大手笔安顿诸多流民在后,同为永宁一份子,我郝有才岂能在此事上薄情寡义呼?” “什么青苗不青苗的,此事不提也罢。那三百亩赋税田地和两百多亩的普通产粮地,统统折算成普通市价十两银子一亩来算吧!” “好!” 方明德啪地一声,激动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旋即起身端起酒杯:“郝员外不愧是我永宁乡绅之表率,本县替那些流民先谢谢你了。来来,本县敬你一杯!” “岂敢岂敢!县尊大人快请落座!”郝有才连忙回敬。 这一刻,赵元也暗自松了口气。 十两银子一亩的确算是良心价了,毕竟附着的青苗到了秋天就能有收获。 然而不知怎地,他拒绝了郝员外,后者还对交易价格如此让步,这让他感觉有些不正常,至于哪里不正常却说不上来。 “难道是受了刺激?”赵元心里腹诽。 但他的确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违心行事,连委婉拒绝的话都不想费心地思考。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是遵从内心而已! 现今的这个世界,面都没有见就可以凭借父母之命订婚,然后直至洞房之夜才知道自己到底娶了或者嫁了个什么人,此后一生悲喜全都交给了运气。 如此,他做不到啊! 他还延续着前世看待男女问题的思想,他清楚地知道感情这个东西是需要感情基础的,是需要精力和时间来维护的。 但不管如何,看到郝有才同意了田地售卖,并唤来家仆取来一应地契文书进行清点核对。 赵元不得不起身朝着郝有才诚然施了一礼:“郝员外大仁大义,小生也在这里替那些流民百姓多谢大人了!” “赵元公子过奖。” 郝有才胖脸一颤,依然笑眯眯地盯着赵元道:“我不过是出让土地田产,又不是白捐白送。而赵元公子接下来却要好好思考一下该如何安置那些流民了,毕竟是数万人的大事儿,希望公子不要让县尊大人失望才是!” “那是自然,小生一定不负重托!” 赵元起身拱手,旋即朝着怀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大额银票递给了郝有才。 不得不说土财主就是土财主。 在看到银票的这一刻,郝有才虽然嘴里说着客套话,但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银票上,贪婪心性暴露无遗。 不过很快,核算完银票钱两之后,郝有才就恢复了正常。 但他手里仍旧紧攥着地契文书,像是有些不舍一样,叹息又道:“此间虽已事毕,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赵元公子能否遂了老夫的愿!” “哦。郝员外还有何事?”赵元奇道。 “是这样,我郝家供奉先祖的内堂匾额,数日前因为年久失而修坠落地面,需要更换一块儿匾额……。”郝有才慢条斯理地说着。 但赵元就有些不解了,匾额坏了换一块儿就行了,跟我说什么? 不过这时郝有才看了眼同样费解的县尊方明德,晒然一笑道:“是这样,我郝有才虽然大字儿不识一箩筐。但也凭借流水的钱财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嗯,有人告诉我说,当朝大儒魏老先生来了我永宁,赵元公子身为书生学子,想必也听说过此人,所以我想拜托赵元公子帮忙求几个字儿!” “求字儿?”赵元皱眉。 你一个地主老才,想让一个儒林泰斗给你写几个字儿? 就连明白过来的县尊方明德,此刻也忍不住摇了摇头道:“郝员外,此事怕是不好办了……!” 与此同时,郝府后院的一处装点雅致的房间里。 生得雍容华贵,体型富态如小山般的郝桐桐,听着下人过来汇报赵元拒绝提亲的消息后,当场气得胖脸通红,胸口一阵跌宕起伏。 作为娇生惯养的郝家千金,她眼里的世界并不宽广。 但她是见过赵元的,而且坚信自己对赵元是喜欢的,至于什么诗词也不过是爱屋及乌人云亦云,她完全看不懂。 但她没有想到,赵元竟然会说自己在年岁方面还不够成熟? 郝桐桐脸色通红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忽然间低头朝着自己胸口看了看,忍不住问道:“我年岁不够?不成熟?桃子你快过来跟我比比,看看我这有没有你的成熟?哼……!” 丫鬟桃子也有些看不明白了,因为小姐那里是真的豪横啊! 可那赵元公子似乎还没见过自家小姐,怎地就说不够成熟了?这还要怎么熟? “不行,我要亲自去问问他!” 郝桐桐这火爆性子一上来,直接大袖一挥,便挪动着小山般的身形冲出了屋子。 “小姐,小姐不可……!” 丫鬟桃子大惊,连忙一边急追一边招呼门口四周的其他丫鬟仆从围追堵截。 是以刚刚处理完田产地契手续的赵元。 还未向郝员外说上一句客套话,便被相邻院落里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思绪。 甚至就连县尊方明德也是一脸狐疑地透过正厅大门,朝着相邻院落的侧门看了过去。 “怎么回事?” 郝员外脸色一沉,当即朝着门口一个家仆小厮呵斥问道。 然而就在这时,相邻小院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河东狮吼:“好你个赵元,你倒是给我过来看看,说说本姑娘哪里不够成熟?你信口雌黄,你枉为君子……!” 郝员外登时一脸错愕。 县尊方明德也嘴巴大张,连正要送到嘴边的酒杯也猛地顿在了半空。 赵元更是在那声怒吼中,心头猛地一个哆嗦,那个郁闷啊! 他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一上来就被人指名道姓闹出这么大动静? 不过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正诧异震惊之际,相邻小院的侧门所在,忽然闪过一道被几个侍女家仆拉扯的健硕身影。 “嘶……!” 赵元双眼一阵凝缩,倒吸一口凉气。 不由自主地朝着郝有才看去,又瞅了瞅县尊方明德。 我哩个亲娘二大爷! 那,那个就是郝桐桐?郝员外嘴里知书达理的千金? “抱,抱歉!小女性子直爽,让两位见笑了!” 郝员外似是反应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急忙起身道:“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哎,员外不必麻烦,既然此间事了,本县就此告辞!” 方明德像是被惊讶到了,怔了怔神后直接站了起来。 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赵元更加剧烈的神色反应! 惊鸿一瞥间,赵元算是明白了。 很意外这个郝桐桐,竟然就是数日前在河湾路口见过的那个自称“彤姑娘”的彪悍少女。 当时却被他当成了县尊大人的千金方彤。 “桐桐……?彤姑娘?” 赵元浑身发颤地自嘲一笑。 还好方才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郝有才,否则这后果,不堪想像啊! 尤其听着相邻小院还在断断续续传来鸡飞狗跳般的混乱嘈杂声,赵元直觉头皮一阵发麻。 他连忙也站了起来,跟着县尊方明德向郝员外拱手作别道:“小生便也不打扰了,多谢员外盛情款待,先行告辞!” 说完也不待郝有才有所反应,直接失礼越过县尊方明德,一马当先地冲出了郝家。 那情形,仿似生怕慢上半步就会被那彪悍少女堵住去路似的,真个是落荒而逃啊! 第55章 方圆十里一并赠予,如鲠在喉 “你认识魏老?还能求来那字儿?” 郝家府门外,县尊方明德满脸狐疑地盯着赵元。 钱可通鬼神,郝有才能得到连他方明德都不知道的消息并不奇怪。 但赵元怎地知道魏老来了永宁?更不明白他是如何认识了魏老。 因为今早之前,连身为县尊的他,都是半点儿消息也没有得到啊! “小侄儿只能一试!” 赵元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如何认识的魏老。 相信昨夜楼船偶遇作词的事儿,少不了会被人看到,传扬出去也是早晚的事儿。 对于赵元来说,求字儿并不难,难的是给一个地主老财大老粗求字儿! 尤其自视清高的文人雅士,对于给人留字的行为极其看重,不会轻易留下墨宝。 毕竟留下来的文字墨宝,少不了会被人品评。 若是没有高超的实力功底,和强大的名望权威,留下墨宝就等于给人留下了指指点点的把柄。历史上这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人,并不在少数。 虽然对于魏老这种身处巅峰高位的儒林泰斗来说,早已超越了在乎名利的凡俗境界。 但这种人往往是寂寞的,毕竟知音难觅知己难求,所以在结识对象上更加讲究。 让他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土财主提笔留字儿,怕是更会难上加难! “这个郝有才是在故意出难题啊!”方明德皱眉。 对方显然在赵元拒绝提亲这事儿上心怀不满,并在土地出让上感到了吃亏不痛快。 虽然赵元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对方的这个要求,毕竟土地契约已经到手。 但他方明德不行呀! 万一郝有才在乡绅望族里大肆抹黑他以官压人强买土地,这个帽子戴下来也会让他威望大跌。甚至对方要是想故意整你,恐怕还会编造更过分的说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不管此事成与不成,你只要尽力就好。” 方明沉思了一下,感叹提醒道:“对方若想生事,就算你求来了他想要的字儿也是一样。” “对了,本县最后再问你一次,有了赵家村的田产土地,你真的能妥善安置那三万余众的流民?甚至接下来还能安置更多?” 赵元微微一怔,旋即肯定地道:“小侄有信心,只要县尊大人能把那些流民安然送到赵家村,中途不患瘟疫不出乱子,不生其他事端即可。不过以后在赵家的诸多产业上,还需要大人尽可能地提供些许方便,如此那就更好了!” “那是自然!” 方明德点了点头,暗自松了口气道:“些许方便罢了,只要流民之事办好,本县能力范围之内,绝对让你高枕无忧。但你要知道,那可是三万甚至更多的流民啊!” “嗯,稳妥起见我觉得有必要再将赵家村方圆十里范围那些无用的山林河谷,作为流民安置之用,一并将地权划为赋税田地的附属,赠予你来处置。” “大人当真?” 赵元闻言不由浑身一震,这简直是个天大的惊喜。 方圆十里范围的地权啊,别人或许觉得那些都是无用的荒山和滩头,但对赵元来讲却和赋税田地没有多大的区别,可以利用的地方简直不太多。 “当真!” 方明德神色一肃,大义凛然道:“为了那些流民,本县说到做到。而且本县还要上奏朝廷,为你化解橡子毒素,安置流民等一应事情,上表请功!” “但是话说回来,你若真的能和魏老搭上关系,记得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毕竟在现今这个朝廷体.制下,你赵家想要安稳发展,没有个靠山却是不太容易的。就像眼前这个郝有才,表面看起来只是个地主老财,但背后所结识的能量,恐怕会超乎你的想象!” 赵元不由一怔! 完全没想到县尊方明德会向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最近以来,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在安全上好意提醒他了。 第一个就是那个女扮男装,人还在赵家村府里的刘仪。 也正是因为刘仪,他才果断赶来县府打听买卖土地,才有了这后面的一档子事儿。 当然! 之所以要买赵家村的土地,也是源自于天香楼背后东家看上他赵家产业想要入股之事。 想到这些,赵元不由郑重地朝着方明德深深施了一礼:“小侄明白,小侄多谢大人提点!” 如方明德所言,若他背后有了靠山,还用得着花费五千余巨款,如此大费周章的吗? 与此同时,郝家府邸内宅! 穿戴华贵的郝府千金郝桐桐,此刻正坐在地上哭鼻子生着闷气。 “父亲,那赵元如此不知好歹地当面羞辱,你可要替女儿出了这口恶气!” “好!为父现在就去找人弄死他?” 一旁郝有才胖脸阴沉无比,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和善。 五百亩田地啊! 就这样在县尊方明德萝卜加大棒的威权道德绑架下,出让给了赵元。 而且还是最便宜最低贱的出让,连青苗补偿都没有,简直亏出了血来。 就算没有女儿这件事,他也不甘心让赵元就这样痛快地占了便宜。 此刻周围战战兢兢跪着的一众侍女家仆,闻言浑身皆是一颤,大气儿都不敢喘。 没有人比他们清楚,这才是郝有才真正可怕的一面。 因为以前每次他说要杀人,那被他盯上的人,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还好,那郝桐桐闻言也是一愣。 旋即一脸不舍地摇头哽咽道:“杀,杀就算了,女儿只是有些气不过,教训他一通便罢。呜呜……,就算得不到他的人,以后能够看到他写的诗词也是极好!” “好好,不杀他。依你,都依你……!” 郝有才僵硬的老脸上浮现一丝宠溺,伸手拉起比他还要胖上一圈儿的郝桐桐。 冷冷一笑道:“不用你说,为父也想要教训他!”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是要继承他的百万家产,为他养老送终的。 打小儿便是放在蜜罐里宠溺,抓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而那赵元却不识好歹,对他爱女的青睐毫不在乎。 甚至对他郝家给予提亲的天大恩赐机会视若无睹,简直岂有此理! “洪四何在?”郝有才突然朝着家仆人群里喊了一声。 旋即一个贼眉鼠眼,穿着管事衣衫的老者快步走了进来:“老爷……!” 郝有才点了点头道:“你昨日不是说,有消息称那赵元拒绝了天香楼刘掌柜的背后东家,想要入股赵家产业的盘算么?恐怕这事儿和赵元突然买地也不无关系。你这样,赵家村之前仅剩的五十亩赋税田地,不是已经划到了赵元那些亲族手里么?” “老爷是想?”管家洪四眉头不由一皱。 “没错!那赵元小子想要的,我就偏偏不让他如愿。” 郝有才阴恻恻一笑,道:“你马上派人去赵家村,暗中找到他的那些亲族,以你的名字买下那五十亩赋税田地。记住,不管花费什么代价,都要拿到那五十亩田产的地契。” “还有,你先亲自去一趟天香楼包下最顶级雅间,然后再去县府驿馆邀请凉州知府鲁海漕大人……,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我倒要看看,那赵元是不是真的只为了安置流民。而且有了那五十亩田地,就等于有了赵家村五百余亩田地里暗中生出的一根倒刺,让他如鲠在喉……!” 第56章 迂回策略,天时地利人和 “少爷,少爷打算何时动身拜见那个魏老?” 天香楼后堂小院,看着回来后便愁云密布的赵元,江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毕竟在郝家府宅外,他可是听到了赵元和县尊方明德的对话。 为了降低郝员外的不满,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最好还是去求一下那几个字。 事实上,赵元除了正在头疼这个之外,心烦担忧的事儿还有更多。 登门拜访很简单,但难的就是求字儿! 否则他也不会先回这天香楼的临时住地,而是直接前往醉春楼或者河湾楼船去寻那苏晓蝶拜会魏老了。 但他深知求人题字儿,直接去求肯定行不通。 这种事儿,只可曲中求,不能直中取。必须得想个行之有效的迂回策略。 不过好在赵家村的地权,算是盖棺定论落了子儿。 甚至随着县尊方明德出具地权文书加盖了官方大印之后,他赵元拥有的土地使用权,一下子扩大到了赵家村方圆十里,彻底解决了因土地而受制于人的风险隐患。 但看着有些疑惑的江寒,赵元沉吟了下叹道:“求字儿罢了,治标不治本啊!要是我赵家有了靠山的话……!” 如县尊大人所言,那郝有才若想生事儿,就算你给他求来他想要的东西,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背后要是有了强大的靠山,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就算郝家拥有亿万家财,也不可能什么人都能买的通。 而且在这个残酷社会的时代背景下,府里诸多产业想要稳妥发展,没个能够遮风挡雨的靠山还的确不是长久之计。 当然,靠山这种东西,可以是强权武力,也可以是身份地位,但目前为止他赵元都不具备。 因为就像郝有才,若他真的心生不满暗中使坏,就算扳不倒你,制造的各种麻烦也会让你不胜其扰。 有了靠山,就等于有了一层保护屏障,很多看不见的问题便会化解于无形。 更不用担心天香楼背后东家会不会使绊子,也不用在乎别人会从地权上找你麻烦。 想到天香楼,赵元又皱起了双眉,不自觉地抬头朝着前院那座奢华瞩目的高大建筑望了过去。 “少爷可是还在担心这天香楼背后的……?” 顺着赵元目光,江寒心神微动。 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狠狠一咬牙道:“少爷请放心,待回了府里我一定按照少爷那特种战训之法整训护卫队。只要练出一支少爷说的那种,能以一挡十的兄弟,也就不用再惧怕别人了!” “既如此,那你可要好好揣摩研习那本战训指南了!”赵元笑了笑没有多言。 行伍出身的江寒,虽说脑子不笨,但性子直来直去的他,更多也只是个四肢发达的糙汉子,又怎会知道人心险恶的那些弯弯绕绕。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不见的凶险才更可怕! 那些深居幕后的资本大佬,哪个不是在残酷商业里摸打滚爬了许多年,对付起人来杀人不见血,轻易不会与你当面死磕。 正如庙堂之上的文臣武将,在武力上文臣比之武将自然不值一提,但在勾心斗角玩弄权谋阴人坑人上,武将却是拍马难及。 是以训练护卫队,将武力提升至人人如龙,某种程度上来讲,不过是极端状况下的自保手段,轻易不能动用。 “少爷请放心,江寒决不敢懈怠。对了少爷,我联系的那几个老兵兄弟都说想要见见您……!” 听着赵元的许可和鼓励,江寒不疑有他。但点头间,却又想起了老兵的事儿。 “先安排他们前往赵家村,待回了府里再见吧!”赵元想也不想地回应道。 事实上,他也很想看看被江寒看中的那些老兵到底是何模样,但现在可不是时候。 因为目前所有的潜在问题和风险隐患,皆是在天香楼的合作中发现,那么有些事情要做就要及时做个彻底,也不能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他沉吟了一下,看向江寒随口道:“那你觉得,我赵家产业除了天香楼,若还想和更多有实力有背景的商贾合作,应当如何作为?” 江寒不由一愣! 他很诧异少爷怎会问他这种问题,也太看得起他了! 何况那些有实力有背景的,例如把持一方垄断经营的布商盐商等,不熟悉的情况下贸然与之合作,风险一样会很大。 他认真想了想才小心翼翼道:“少爷,经营合作之道我不懂,但也知道必须要找靠谱稳妥的。以我赵家目前主要从事生产的状况来看,最好还是想办法让那些商贾找上门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只管供货,并依旧占据着合作的主动权,且还能在上门的商贾里精挑细选筛出合适的合作对象!” 赵元点了点头,讶异地看了眼江寒!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江寒还真的说出了个一二三,果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世事无绝对。 但是如何能让那些实力背景强大的商贾找上门来呢? “少爷,之前县尊大人不是提醒说那个魏老……。” 看到赵元沉思,江寒登时又将他的脑袋马力开到了最大,接着道:“嗯,要不要看看那魏老有没有熟识的商贾大佬,或者少爷先去抱紧魏老这个大腿,毕竟他看起来很是欣赏少爷……!” “抱紧?怎么抱?”赵元哭笑不得。 自古文人最清高,不要想着凭借几首诗词换来了些许好感,对方就会为你站台,那是完全想多了。 “也不尽然啊少爷!” 然而听着赵元的否定,江寒却摇了摇头,他一边思索一边道:“那魏老是儒林泰斗,喜好诗词。虽为视察流民安置而来,但那苏姑娘也说了,他还想顺便看看永宁的夏节文会。” “而少爷正要帮助县尊大人安置流民,并且与之当面做过诗词。换句话说,不管是安置流民还是诗词方面,少爷皆和对方有了牵扯。单从这两点儿来说,少爷就完全占据了地利人和……。” “而剩下的,就是一个天时了?” 赵元闻言眼前一亮,一边拍着江寒的肩膀反问,一边大赞他是一个福星。 夏节文会! 没错,就是夏节文会! 江寒的提醒,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夏节文会,以而今的状况,他的天时应该就是那夏节文会了。 说着赵元便找来纸笔,当场写了一封书信,示意县尊方明德,将夏节文会的举办权交给他,交给赵家村。 “少爷,听说已经有很多书生才子联名请愿了夏节文会,举办地还和以往一样,是在这城里。你忽然改到赵家村,怕是会有不小的阻力和麻烦。” “就说事关安置流民。” 赵元头也不抬地微微笑道。 相信县尊大人听了,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做,至于能不能解决阻力麻烦,那就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了。 只要能在赵家村举办夏节文会,他就有办法吸引八方来客。 而且以夏节文会的油头儿,绝对能够引起魏老的兴趣,甚至找个理由拉着他坐镇文会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一来,无形中就将魏老绑到了自己的战车上。 不管他愿不愿成为所谓的靠山,也都会被外人当成是他赵元的靠山,如此就够了。 “速速让人将此信送予县尊大人,切记不可经他人之手!” 看着匆匆带着信函出去的江寒,赵元嘴角不由弯起了一抹弧度。 终于有了合适的应对之策,没有什么比这更让赵元感到舒适痛快的了。 然而让赵元没有料到的是,就在江寒交代好书信之事返回没多久,天香楼的跑堂小厮,两日来破天荒地冲到了后院。 气喘吁吁道:“那个公,公子,前面来,来了个布衣老者说要找你。” “布衣老者?”赵元皱眉。 来这天香楼借住之前,他就和刘掌柜交代过,此行他有要事在身,甚至还关乎到了酿酒,所以在这里小住期间,不见客人不谈生意。 似是看出了赵元有些不悦。 那跑堂小厮连忙喘匀了呼吸,咽了口口水道:“是这样,那老者身边还跟着醉春楼的苏晓蝶苏姑娘。所,所以掌柜的让我来问问,这个老者公子是见还是不见?要不要直接让他们走?” 第57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换妆备马 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 此起彼伏的蝉鸣,聒噪着一城的繁华。 偶尔的一丝微风掠过,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此刻方府后院。 眉眼如画的方彤正坐在凉亭石桌一侧,怔怔盯着手里的两页新纸,兀自出神!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虞美人……!” 一旁正蹑手蹑脚洗杯泡茶的丫鬟颖儿,突然听到小姐轻声诵读诗词,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欲言又止地瘪了瘪嘴。 她真的很费解! 明明小姐从开始就抱着从一而终的执念,明明随着刘掌柜易容前往赵家村见过赵元回来后,更是变得常有思恋,情根深种。 但却偏偏在赵元帮助老爷断案化解知府鲁海漕的胁迫后,在那婚约文书上落了名字,默许同意了解除! 与此同时,已经诵读完词作的方彤,脸上露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绝美神韵。 似是察觉到了颖儿的疑惑,她嘴角的笑意不由变得更加浓烈起来,随口道:“你不懂!” “小姐!小姐明明喜欢却为何要在那文书上落笔同意?并且还要让老爷亲自告诉他?” 小姐的回应,让颖儿终于没能忍住。 在她看来,小姐这样做和拔剑自伤没什么区别,无比虐心啊! 尤其是现在,看到赵元给那苏小蝶作了两首新词,非但没有嫉妒生气,反而莫名其妙地笑了,还说自己不懂? 事实上,随着上次和刘掌柜去了赵家村见过赵元后,方彤便明白了。 从那抑郁病症苏醒后,赵元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不再是曾经唯唯诺诺的书呆子模样。 反而变得自由随心诗才满腹,变得至情至性锋芒毕露。 尤其得知赵元拒绝了大地主郝有才为其爱女提亲的事情后,她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儿。 他不喜欢束缚,更不喜欢被人左右,讨厌一切限制。 史书有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所以,她便做出了选择,解除婚约,给他想要的自由。 尤其之前在赵家村拒绝为她作诗,这次却主动给苏晓蝶作了两首词,更加符合赵元性子转变后的自由随心和无拘无束。 但颖儿哪里能够看得明白? 眼见小姐对她的询问置之不理,便也郁闷地不想再说话。 但旋即,却又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对了小姐,听那方兴还说,老爷稍后还要去找赵元公子,一起去拜访那个魏,魏……!” “魏无期,当朝第一大儒!”方彤道。 “对对,魏无期。” 颖儿撇了撇嘴,接着道:“并且还说,因流民安置问题,老爷已经发出紧急通告,不得不将永宁这次的夏节文会交给了赵元公子来主办!” “什么?” 方彤美目一闪,不可思议地抿起了小嘴。 每年的夏节文会,都会有来自诸多世家大族的书生才子联名上书,求取主办权。 拿到主办权,就能拿到朝廷下拨的钱款支持,还能在文人士子中提升名气和地位,这是名利双收的事情。 但今年,因为受到流民灾荒的影响,朝廷至今没有下拨钱款。 也正是这个原因,眼看这届文会将至,赶来永宁的书生学子越来越多,县府衙门却迟迟没有宣布主办权花落谁家。 “颖儿快,快换妆备马!”方彤想了想,嘴角突然微微上翘。 “换妆?换什么妆?”颖儿一愣。 “还帮我易容化妆成朱公子,你也要换妆。” 方彤展颜一笑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让人意外了,我们也跟着去见识一下。顺道儿看看那个被他祝福余生锦绣灿烂生花的晓蝶姑娘,到底是该有多出众!” 颖儿猛地抬头,似乎很意外小姐终于开窍知道嫉妒了! 旋即一溜烟儿小跑冲出了凉亭,直奔小院厢房去取易容材料。 因为在她心里,早已认定赵元拜访魏无期是假,想见那苏晓蝶是真! 与此同时,如颖儿一般风风火火的,还有凉州知府鲁海漕和刺史公子陆瑾瑜等人。 因为就在刚刚,他们几乎同时听到了一个极其突然的消息。 那就是县尊大人已经将这届夏节文会的主办权交给了赵家村的赵元。 一个穷乡僻壤的赵家村,要什么没什么,拿什么来举办? 何况赵元不过县试一童生,何德何能可以主办这样备受瞩目的文事盛会? 是以整个永宁县城,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官宦权贵,纷纷朝着县府衙门聚集而去,要找县尊方明德质询缘由……! 天香楼,后堂小院! 枝繁叶茂的老榕树下,赵元正悠闲地靠在躺椅上,惬意品着香茶。 此刻在他身旁桌案对面的苏晓蝶,却埋首在那首《虞美人》的词意里,不能自拔。 昨夜赵元词作落笔后,便径自离开。 以至于对于其中蕴含的深意,她都没来得及请教。 因为词作里的寓意精准得简直恐怖,就像是赵元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 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是以来见到赵元,第一件事便是请教确认,然而这一问,更是震撼得不能自己! “咳……!” 看着久久失神的苏晓蝶,赵元终于忍不住放下了茶杯。 笑着问道:“姑娘觉着可还好?另外,不知与姑娘同来的魏老……?” 苏晓蝶旋即回神,红唇轻启叹道:“简直是极好!” “嗯,魏老得知公子说过商事兴国的道理,此刻正在前厅询问刘掌柜有关事情发生的细节。而且魏老对于昨夜楼船上,你感慨的那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极其在意,耿耿于怀。所以便托人打听找到了这里,这般唐突还望公子勿怪……!”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姑娘哪里话,快请用茶!” 赵元提起杯盏,亲自为苏晓蝶重新倒了一杯香茶。 想着魏老还未过来,于是便随口问道:“姑娘年纪轻轻,却遭受常人不可承受之重,让赵元颇感钦佩。不过姑娘既识魏老,却为何不让魏老助力周旋一番,彻底洗白身份重获新生?” 此言一出,苏晓蝶的倾城容颜不由黯然! 像是触动了心头深处隐藏的伤疤,她沉吟了一下才幽幽道:“晓蝶乃前朝罪臣之后,能在那种因言获罪的混乱中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又岂敢再想其他?” “生而为人,有何敢不敢的?” 赵元傲然不解道:“不过一个奴籍身份罢了,凭借魏老的能量……!” “公子太过想当然了!” 苏晓蝶轻轻摇头打断,深深看了眼赵元叹道:“晓蝶家世有些复杂,能从满门抄斩的皇命圣旨下救出这条贱命已是逆天。若要洗白身份,其中牵连影响之大不可想象,除非魏老冒着成为阶下囚的风险,彻底放弃他追寻一生的文坛理想……!” 第58章 红颜多薄命,东风有个破 赵元不由一怔! 让魏老放弃文坛的理想追求,怕是不如直接杀了他! 要知道,能让他弯下文人傲骨侍奉新朝的,只怕正是对于文道的那点儿追求了! 赵元完全没想到,苏晓蝶想要洗白身份竟然会如此的困难,果然是红颜多薄命!。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面对前朝高官权臣之后,现在的朝廷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毕竟任何朝代对于自己推翻的政权隐患,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百分百防备。 看着神色黯然的苏晓蝶,赵元也不由沉默了下去。 他不是圣人,不是每个人都想救,更没有那个能力。 但他终究是个男人,虽然文弱但也顶天立地! 有着做人最基本的同情心,不愿看到苏晓蝶就这样蹉跎岁月,黯然一生。 沉思片刻,赵元突然心神一动想到了夏节文会,随口道:“凭借姑娘现在的情况,赎身离开青楼应该不难吧?” “什么?” 苏晓蝶面露诧异,很意外赵元会提到赎身这个问题。 难道赵元想为她赎身? 但若想离开青楼,还用得着别人帮她赎身吗? 大多青楼勾栏里的女子,内心深处都会幻想能够遇到个真心喜欢的白马王子,救自己脱离火坑。 但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毕竟能踏进青楼寻欢作乐的男人,又能有几个好东西呢? 甚至在青楼,苏晓蝶见过太多无耻之徒利用女子这种单纯的爱情幻想,以及迫切想要离开青楼火坑的心思,甜言蜜语进行诓骗。 一旦诓骗的女子到手得逞,便又弃之如敝履,此种事情比比皆是! 而男人两大低级趣味,便是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虽然她苏晓蝶人在青楼,但也还是个身家清白的清倌人。 赵元的话,让她不由产生对方将她当成了风尘女子想要为她赎身的侮辱之感。 事实上,此言一出赵元也意识到了问题表述上有些不够贴切。 尤其看着苏晓蝶鄙夷的眼神,不由尴尬笑了笑,解释道:“我是说,姑娘可以换种活法儿,未必要依附于青楼!” 可以肯定,为了安置流民,县尊方明德绝对会把夏节文会的举办权交给他。 而他赵元也有信心能够将夏节文会举办得更有意思,精彩绝伦。 但毕竟缺乏实操经验,甚至前身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并没有见识过文会盛况。 所以他的身边迫切需要一个既熟悉文会又能有一些才艺的帮手助力,那样办起事情来也会轻松顺利一些。 而眼前这个美貌才名俱皆不俗的苏晓蝶,不仅见识过文会,更是多次以醉春楼花魁的特殊身份,深度参与到了以往的文会中,做一个帮手绰绰有余。 何况赵元还想利用夏节文会搞点儿事情,吸引一些豪商过来,筛选更多的合作伙伴,没有得力帮手可不行。 因为他不能把所有生意都绑在天香楼身上,要做到就算没了天香楼,赵家发展一样势不可挡。 要是苏晓蝶同意,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从青楼中抽身出来。 甚至赵元也从心里不想和一个,在名义上仍旧是青楼的女子合作。 不是瞧不起,而是担心会影响文会,横生枝节。毕竟苏晓蝶曾经参与的是客场,现在若是愿意帮他一起参与的话,却是要以主场举办方的身份站在人前了。 但赵元的话,却让苏晓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因为按照她为思维,不依附于青楼难道依附你赵元吗? 难道你也要用那些赎身骗人的鬼话诓骗我不成? 甚至赋诗作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完全想不到赵元其实是为了夏节文会,为了吸引豪商,为了赚取更多银子。 毕竟有了更多银子,才有安置流民的底气! 按照县尊方明德的说法,后续还会有数万流民涌入永宁,同样会交给他赵元处理。 现在正逢夏季,可吃的食材较多,住的方面也能简单应付,安置不算什么。 难的是秋冬怎么办,以及往后的彻底安置,毕竟那么多张嘴,每天都是要吃饭的。 还好,苏晓蝶即便想岔了,也没有动怒和表现出来。 因为冷眼和嘲笑这种事,对她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她瞥了眼赵元,淡淡道:“离开青楼?依附青楼?看来公子是在嫌弃奴家这清倌人的身份了。” 说着便又抬头,透过老树枝叶缝隙,迎着星星点点的刺眼阳光望去。 无悲也无喜地幽幽又道:“晓蝶已无亲无故,离开又能换来什么样的活法儿?如今苟活于世,也是不想我苏家三百一十七口亡魂,逢年过节连个烧纸钱供奉的人都没有罢了!” 赵元不由一愣! 明白苏晓蝶彻底误会了他的意思,自己可没有鄙夷她清倌人身份的意思。 是以尴尬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姑娘才艺在身,还怕离开青楼没了饭吃?” 苏晓蝶顿时挑眉,似乎仍旧有些怀疑赵元回应的真假。 不过她也没有在细究,愣了一下怅然又道:“自然无惧,只是身为无根浮萍,又能去哪里安身?没了青楼,空有才艺又有何用?没了依靠,若遇歹人谁又能护得了小女子周全?” 赵元再次愕然! 一连三问,竟让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看着天下之大竟无处安身的苏晓蝶,赵元不免也有些戚戚然! 的确,在大乾的社会底层,男人可以依靠力气讨生活。 女子唯有依附男人,或者依靠才艺以及牺牲色相才能活的下去,而这些又和青楼这样的场所息息相关。 但自己只是想把话题扯到夏节文会,扯到合作赚银子上,怎地又转到了这里? 赵元当即又道:“是这样,既然姑娘喜好传唱诗词,想来唱功不俗。嗯,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拿下夏节文会举办权,想邀请姑娘用你的唱功在文会上帮我一把,顺便脱离青楼那种环境……。” “你拿下了夏节文会的举办权?” 苏晓蝶噌地站了起来,美眸不可置信地盯着赵元。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赵元。 但拿下文会举办权这种事情可不是小事,为何坊间没有任何消息? “哦,是这样,我也是刚刚……!” 赵元把因为流民安置问题,间接得到县尊大人支持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刚才晓蝶多有无礼,还请公子包涵!” 明白了赵元的真实想法后,苏晓蝶连忙微微躬身一礼。 而后沉思又道:“如果是为了流民问题,晓蝶自然不容推辞。不过此事还需斟酌一番,稍后在回答公子可好?” “自然!”赵元点头。 不仅要脱离现状还可能直接改变以后的生活方式,苏晓蝶自然不会立即答应下来。 甚至不说她自己,单单救她性命的魏老也得知会一声,毕竟她的身份有些特殊。 赵元停顿了一下又道:“碰巧,某闲来无事时,曾作过一些风格另类的词曲,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趁此机会先试上一试?” “另类词曲试一试?怎么试?公子还懂得音律之道?” 苏晓蝶有些诧异,似乎很意外赵元也懂作词赋曲。 赵元自然不懂音律,只是知道些许皮毛罢了。 毕竟电子数码发达的后世,各种歌曲随时随地都可以欣赏到,做不出曲子,还哼不出么? 是以笑了笑道:“是这样,这首曲子名曰东风破。词曲呢,由我来哼唱,姑娘代执笔谱写下来,如何?” “东风,破?” 苏晓蝶俏脸不由一怔,似乎很不理解这个奇怪的名字! 不仅是她,就连始终默不作声守在一旁的江寒,闻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东风就东风,跟一个破字儿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首所谓的另类词曲,还有其他高深莫测的寓意不成? 第59章 词曲大家,好意的推波助澜 “没错,东风破!” 赵元点头,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毕竟接下来白话文形式的词曲风格,对他们来说才更加的新奇另类。 是以随着苏晓蝶的随行丫鬟取来纸笔做好了准备,赵元便开始了哼唱。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第一句词曲堪堪响起,正执笔准备书写记录的苏晓蝶果然一下子瞪大了美眸。 那神色反应,若不是担心忘了记录曲调,她绝对要打断赵元询问一番。 甚至就连她的随行丫鬟和一旁五大三粗完全不懂音律的江寒,也纷纷侧目惊呆。 因为这词曲风格,当真是前所未见,词意表现更是直白得另类而惊人。 但偏偏从赵元嘴里吟唱出来,却又显得那么的婉转自然,清新脱俗。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 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 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赵元循着记忆里的曲调,就那么随意哼唱着,轻松自然而又毫不费力。 然而这一幕看在苏晓蝶眼中,却是早已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因为赋词作曲之难,难在词和曲之间的意思情绪表达。 难在曲意宛转动人,而又浑然一体的那种流畅和精准。 不过震撼归震撼,苏晓蝶却是丝毫不敢停顿。 生怕慢了半拍,跟不上赵元的吟唱节奏而记错了曲调旋律,那就真的成了东风,破! 在她快速移动的笔锋下,一行行娟秀的文字和音符,犹如跳动的精灵,纷纷跃然纸上。 这一刻,就连江寒也瞪大了双眼,张口结舌地盯着自家少爷。 从进入赵家至今,他从来没见过少爷有过音律的喜好。 也没见过少爷哼唱过什么词曲。 像现在这种意思直白而又新奇的所谓词曲,更是闻所未闻。 然而赵元却随意地哼唱了出来。 而且哼唱的得那么和谐而自然,仿似那词曲之间的组合呼应,原本就应该是那样。 与此同时! 天香楼前厅和后堂衔接的缓冲小院门外。 以魏老为首的一群人,忽然齐齐止住了脚步,纷纷面露愕然盯着眼前的院门。 甚至就连亲自引路的刘掌柜,那伸在门环上的右手也仿似时空凝滞了般,迟迟没有落下。 词曲? 赵元竟然在吟唱词曲? 而且还是从未听过的全新词曲,词意曲调婉转悠扬,直白而又动听。 让人闻之便觉身临其境,情绪难以自拔。 尤其人群中县尊方明德身后,装扮成朱公子的方彤。 此刻更是满脸错愕,美眸中泛动着一丝让人难以理解的忧伤。 词曲里的一句,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一下子便将她带回到了儿时和赵元一起玩耍嬉闹的情景。 还有那句离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更是将她彻底带进了记忆里的深渊。 然而接下来的分手都很沉默,这句却又像惊雷般在耳畔炸裂,让她忽然回神清醒。 难道这首全新词曲,吟唱的是他们的回忆? 然而这一刻,一曲唱罢的赵元,对于众人的震撼反应并不感到奇怪。 因为这首歌曲出自一个音乐怪才之手,在前世也曾是引领风潮的一代古风金曲。 他缓缓端起一杯香茶,轻轻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这才迎着苏晓蝶那双早已被词曲感染得不能自己的愕然美眸,平静开口道:“怎样?姑娘可都记下来了?” “记,记下了!”苏晓蝶心神狂跳。 她轻轻放下毛笔,拾起桌案上记录词曲的纸张,满眼不可置信。 “这……,便是东风,破?” 没错,赵元吟唱了一首风格全新的优美词曲,而且还是信手拈来般轻松。 相较于全新词曲带来的惊讶,赵元毫无阻滞一气呵成的那种表现,更加让她震撼。 词曲大家,绝对的隐世词曲大家啊! 这一刻,在苏晓蝶的美眸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一抹崇拜。 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被赵元的才华所折服。 诗才满腹出口成章,甚至就连词曲音律也可以随口而来,如此才华世间罕有。 “不错,这便是东风破!” 赵元再次喝了一口香茶,微笑道:“姑娘现在可否抚琴一试?” 苏晓蝶猛然一怔,这才想起了什么。 歉意地点了点头,旋即朝着一旁的随侍丫鬟吩咐道:“取我琴来……!” 下一刻,一首带有音符伴奏的新奇歌曲,便从苏晓蝶轻启的红唇间吟唱了出来。 方才赵元只是以白话形式进行清唱,现在有了琴音和鸣,顿时更加悦耳动听起来。 一时间,整个天香楼后院全都安静了下来。 甚至就连老榕树上的蝉虫,也仿似受到了熏陶,不再没完没了地聒噪鸣叫。 不得不说,术业有专攻,大家名角就是大家名角! 依靠才艺在青楼混生活的苏晓蝶,在词曲唱功上和后世的一些明星大家相比,也丝毫不遑多让。 除了在词语文字上稍显生涩外,整个吟唱节凑精准而流畅,发音清晰又干净,让人闻之欲醉! 尤其配上那自信而优雅的倾城之貌,一时间竟连赵元也有些看得痴了。 甚至这一刻,苏晓蝶身上偶尔闪现的那种优雅和静美,竟让赵元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个人。 那就是之前天香楼撞见的那个淡雅脱俗的女子,如幽兰般恬静,似莲花般高洁,那是一种无声的纯美和高贵! 是以一曲唱罢,赵元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瞬间呼吸凝滞的问题。 “敢问姑娘身处风月之地,又有登徒浪子环伺,真的卖艺不卖身?” 事实上,赵元想问的是,姑娘身处非常之地,面对那些登徒浪子一掷千金的无礼觊觎,又是如何守身如玉等闲视之的? 因为在赵元前世记忆里,多少心高气傲的纯洁女子,无不被金钱表象迷了眼,最后堕入了无边的欲望之海。 何况苏晓蝶还是身处青楼环境,怕也难逃那种纸醉金迷的诱惑。 不过这话听在苏晓蝶耳中,却是感觉赵元在质疑她的清白,有些侮辱人了! 她黛眉微微皱了皱,随口道:“清白不只是良家,任何人都适用!” 此刻她正醉心于赵元词曲意境,即便有些羞恼赵元的无礼,也还是暗暗压住了那丝不快。 然而她压住了,一旁的丫鬟却压不住。 见状当即忍不住为自家小姐正名道:“作为下人属实不该多嘴,但公子却怎地好生无礼?!” 她满脸不忿地怒视着有些诧异的赵元,顿了下又道:“俺家小姐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公子莫不是以为这东西也能作假不成?若这天下未改,俺家小姐也是门阀权贵之后,又怎会沦落……。” “住嘴!”苏晓蝶俏脸不由一变,阻止了丫鬟继续说下去。 此刻赵元也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赔笑道:“失礼失礼。在下只是好奇苏姑娘是如何做到坚守本心,并无质疑其清白之意……。” 苏晓蝶连忙摆手! 但正要说些什么,嘴角忽然灿烂一笑,仿似有了主意道:“公子既知失礼,那公子觉得又该如何补偿呢?” “补偿?”赵元挑眉。 “没错,你既失礼,那便再做一首诗词来表达你的歉意吧!如此,我想我也才会认真考虑你方才文会的邀请提议!” 赵元文道造诣非凡,她和魏老此行就是为探查赵元的真正实力底蕴而来。 换句话说,赵元要是能补全滚滚长江东逝水,那首魏老牵挂的词作,必定会斩获魏老的爱才之心和青睐。 而在这之前,要是还能临场再做出一首诗词,绝对会让魏老从心底里彻底折服,甚至直接向他抛出橄榄枝也有可能! 事实上,苏晓蝶现在同样欣赏甚至是痴迷于赵元的诗才文气,觉得这样的人若是脱离文道而近了商贾,属实有些可惜。 而且对方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世后,非但没有远离和嫌弃,反而屡次向她释放出了难得的善意,虽然却接连被她误解会错了意。 所以便想着,趁机也给他这破了的东风推波助澜一下,好意帮其一把! 但赵元并不清楚啊! 他很意外苏晓蝶竟会拿这个去牵扯文会的合作邀请。但不管如何,诗词对他来说,那能是个事儿吗? 是以浑不在意地摇头笑道:“晓蝶姑娘如此喜好于诗词,倒是让人感叹。不过姑娘想要欣赏,赵元便是再写一首又有何妨?” “写?怕不是抄袭得来的吧?” 赵元话音甫落,小院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道不善的质疑声突然传进耳畔! 第60章 来势汹汹,怼他一个熠熠生辉 “写?怕不是抄来的吧?” 颇为不善的质疑声,突然传进耳畔。 赵元下意识地转身抬头,便见小院被推开的门口,乌泱泱涌进了一群人。 那些人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老者,正是迟迟未现身的魏老。 甚至赵元还在人群里看到了县尊方明德、“朱公子”、陆瑾瑜、李明然、康文轩等一张张并不陌生的脸。 此刻走在人群前面,正卑微躬身引路的刘掌柜,暗中不断朝着这边急打眼色。 因为在刘掌柜身边,还站着一个赵元熟悉的人,正是来自凉州的知府大人鲁海漕! 方才质疑的话,正是出自鲁海漕之口。 奇怪的是,众人对他质疑的话毫无反应,就连魏老也没有任何表示,更没有开口去制止! 甚至就在赵元愣神儿的瞬间,那鲁海漕捋了捋嘴角两边的八字胡,边走边朝着赵元冷笑又道:“装模作样弄了几首抄袭来的诗词愚弄我等,如此也还想有资格举办那夏节文会?简直不自量力,就是个笑话。” “没错,他没有资格举办夏节文会,他做的那些诗词也肯定都是抄来的。” 人群里,陆瑾瑜身边的一个书生模样气宇轩昂的年轻公子,也一脸鄙夷地随声附和道。 “夏节文会?抄袭?” 赵元双眼骤然眯起,扫了眼人群里默不作声,暗中正一脸苦涩向他做无奈状的县尊方明德,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很显然,县尊方明德同意让他举办夏节文会,从而引起了这些人反对,甚至不知怎地就聚到了一起,还同时找了过来? 事实也正是如此,县尊方明德在得到赵元的信函后,便毫不犹豫发出了有关夏节文会举办权的紧急通告。 接着又马不停蹄来找赵元,想要问问有什么举办的具体对策。 虽然流民安置问题是大事,但除此之外最好还能有个可以让文人士子们信服的理由。 所以他还打算和赵元一起去拜访魏老,在夏节文会这件事上争取到魏老的支持。 天知道他刚来到天香楼前厅就撞见了魏老和刘掌柜,当时两人正在夸夸其谈地议论着赵元,嘴里对赵元那是一个赞不绝口。 可他凑到近前还没说上几句话,知府鲁海漕就带着一众文人士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那些人不仅当着前厅酒楼食客的面,公然向魏老请愿,反对赵元举办夏节文会。更是质疑赵元的诗文才学,认为都是赵元抄袭盗用,或是找人买来的诗词冒充。 这样的人举办夏节文会,对大乾文人士子乃至整个文道,都是极大的侮辱! 一时间,口诛笔伐的声音,甚嚣尘上! 但让方明德奇怪的是,对赵元赞不绝口而又关注有加的魏老,并没有制止这些人,反而默许甚至最后还跟随众人来到了这后堂小院。 此刻方明德很想为赵元说话,可魏老立场意思不明之前,他一个小小县令根本不敢随意插嘴,更不敢在众多文人士子面前力挺赵元! “进门便是客!” 此刻从毫无反应的魏老身上,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的赵元,瞬间就恢复了淡定和从容。 在苏晓蝶同样惊诧错愕的目光注视下,他满面春风地迎着走来的众人抱拳笑道:“诸位前辈大人,各位才俊栋梁,时下骄阳似火燥热难忍,快快来这树下品茶落座……!” 这些人跟着鲁海漕来势汹汹,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不管是向魏老求字儿拉关系,还是趁着安置流民拿下夏节文会的举办权,对他来说都至关重要,绝对不容有失。 “落座?落什么座?” 鲁海漕闻言,顿时一脸不领情地鄙夷冷笑道:“你还是交代一下夏节文会和你安置流民有什么关系?交代一下你又有什么资格来举办夏节文会?” 资格两个字儿的发音,被鲁海漕咬的极重,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对,让他交代清楚。他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小小童生,靠着抄来的诗词文章博人眼球,能有什么资格?” “你算哪根葱?本少爷有没有资格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赵元目光犀利地瞥了眼陆瑾瑜身边那个连续两次跟随知府鲁海漕发声的年轻公子。 接着又一脸嫌弃地看向知府鲁海漕,浑不在意道:“知府大人对吧?你想知道夏节文会和安置流民的关系?还想知道我有没有资格?” “嗯?怎样?”鲁海漕眼中寒光一闪,愠怒皱眉。 “怎样?你口口声声污蔑本少爷抄袭诗词,那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我赵元可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喜好!”说着,赵元来到人群中的魏老面前拱手相邀,请其落了座。 而后才再次看向老脸气得涨红的鲁海漕,不咸不淡地嘲讽道:“还有,少爷我只是赵家村一普通小民,大人身为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不去关心处理流民大患,却有闲工夫质疑小生有没有资格举办夏节文会,质疑文会和流民安置有没有关系?何其的荒谬?” 赵元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分明就是在说,老子举办文会安置流民,管你丫屁事! 身为知府不去处理流民问题,却有闲工夫在这里唧唧歪歪,是不是有失职之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甚至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魏老,此刻也是微微挑了挑眉。 鲁海漕更是那个气啊,浑身发抖! 一句一个少爷,你他么在跟谁说话?又是谁得少爷? 若不是魏老当面,他绝对要拿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千刀万剐。 纵然有县尊方明德护持,也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民不与官斗,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 事实上,赵元何尝不知这些? 一直以来他都谨小慎微地行事,更别说明着得罪当官的了。 但此人进门就出言不逊,甚至之前还想逼迫县尊方明德将其千金方彤许给陆瑾瑜? 即便现在和方彤解除了婚约关系,那也是他以前名义上的未婚妻。 敢打他前未婚妻的主意,那也不行。 甚至现在又带着一群人来拆台砸场子,那就更不行了,士可忍孰不可忍! 现在人肯定是已经得罪了,而且还是得罪的死死的! 赵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趁着魏老当面的天时地利人和,趁着夏节文会和安置流民的当口,果断往死里怼,还要怼他一个熠熠生辉! 第61章 手撕知府鲁海漕,无差别打脸 偌大小院里,气氛有些诡谲! 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赵元,简直不敢相信。 鲁海漕是谁? 整个凉州地界的父母官,跺一跺脚凉州都要抖三抖的实权大佬! 而赵元不过县试一童生,和一介白丁没有多大差别,现在竟敢顶撞羞辱一州之知府,甚至完全不放在眼里? 这小子就不怕死吗? 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这一刻,没有人比鲁海漕更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他瞟了眼此刻已经坐在桌案边品茶,看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魏老,内心几番汹涌激荡的怒火,最终还是暗暗压了下去。 他盯着赵元,恨恨地从牙缝儿里挤出声音道:“黄口小儿,你如此孟浪狂妄目中无人,怕是迟早要吃大亏!” “威胁我?” 赵元哂然一笑,满脸的不在乎。 但旋即,目光骤然一冷,语气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直接揪住对方的虚伪开撕道:“是知府大人质疑本少爷的诗词抄袭盗用在前,难道就容不下本少爷反驳以证清白?” “古语有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本少爷刚好在诗词学问上开了窍,如是而已。怎地,这也不行?堂堂知府大人,竟然连这也要怀疑,也要管?” 既然得罪死了,赵元索性撸起袖子放开了干,打算趁机把事情闹大。 因为要是闹大了,甚至闹赢了,对于夏节文会反而会起到海啸席卷般的宣传作用。 而且只有把事情闹大,和知府大人的恩怨才会被人放在阳光下品评。 那时鲁海漕就会有诸多顾忌,为了官身名望绝对不敢轻易去为难自己,因为一旦刻意针对他,那就成了以权压人,很快就会被人议论传扬戳脊梁骨! 甚至在闹事儿的过程中,他还可以趁机在魏老面前表现自己,说不定就能直接斩获魏老的垂青,抱了大腿。 到了那时,即便知府鲁海漕恨不得想杀了他,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好,好一个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赵元公子好文采!” 一直处于震惊愕然状态的苏晓蝶,终于回过神找到了插嘴的机会。 她本想趁着这次机会,为赵元推波助澜助力一把东风。 却没想到让赵元作诗还作出了祸端? 所以这句不合时宜的夸赞之言,实际上是说给魏老和鲁海漕两个人听的。 告诉魏老,赵元才学满腹绝无虚假。 同时提醒鲁海漕,她苏晓蝶同样很看好赵元,对此爱屋及乌的魏老自然也不会例外。 赵元也听出了苏晓蝶的话外之音,不由心存感激,更加坚定了趁着夏节文会将其带离青楼的打算。 而且这一刻,他也几乎可以断定,那仿似置身事外自始至终连句话都不肯说的魏老,至少对他也是欣赏的。 否则以文道大儒的清高脾性,魏老怕是早就已经出言制止甚至拂袖离开,哪里还会在这里影响浪费心情。 这一刻,原本就怒不可遏的鲁海漕,听了苏晓蝶的话,更是忍不住要气炸! 即便和魏老关系匪浅,但苏晓蝶也不过是个奴籍的青楼女子。 虽然现在魏老当面,他对苏晓蝶不敢不客气,但对赵元却是无所谓了,尤其此行目的就是针对赵元而来。 “闻道……?就凭你?” 鲁海漕同样不敢相信的是,一个嘴上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年轻,竟然跟他提什么闻道有先后? 他目眦欲裂地一甩衣袖又道:“永宁谁人不知,你曾经读书迷失自我成了书呆子。且除了读书再无建树,甚至还在院试上交白卷抑郁成疾。如此文不成武不就,也敢腆着脸和老夫大谈诗词学问,闻道先后?” “知府大人说的没错!”赵元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紧绷,朝着鲁海漕轻松一笑。 断定了魏老是欣赏自己的以后,他顿时便多了一些底气,誓要将装.逼,啊不,将表现进行到底。 接着他风轻云淡地负手而立,一脸怅然道:“本少爷曾经是黯然颓废过一段时间,但知府大人因此就要否定别人才学,看低别人一生的话,那未免也太过于无知和片面了。毕竟你又怎知,那段儿颓废时光不是别人成长蝶变的过程?” “不信且看,那粪虫至秽,却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却可化为萤而跃彩于夏月。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晦生。是以知府大人何以笃定本少爷窃取了他人诗词,而且还敢堂而皇之地用来博取名利?” 话音甫落,知府鲁海漕的目光顿时一怔,旋即瞳孔一阵急剧凝缩。 周围众人也是纷纷色变,震惊无比! 甚至就连魏老也下意识地朝着赵元看了过去。 赵元的意思是,粪土里所生的虫最为肮脏,可一旦化成了蝉,却只饮秋天洁净的露水。腐败的野草本不发光,可一旦孕育出了萤虫以后,却可在夏天的夜空中发出耀眼的光彩。 正如赵元曾经黯然颓废的书呆子模样,甚至院试上荒唐交白卷的一幕,都不过是他韬光养晦破茧成蝶的人生成长经历罢了。 “强词夺理!明明呆滞愚病,却硬生生说成什么成长蜕变的过程,当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啊!” 鲁海漕冷笑连连,但内心却同样震撼不已。 不得不说,赵元的这些话极有哲理,闻之振聋发聩,让人刮目相看! 但这一刻他能承认吗?绝对不能! 否则就是对怀疑赵元诗词才学的自我打脸。 是以目光一闪,又讥讽道:“夸口小儿,正如你抄袭盗用别人诗词一样,方才那一番话也是你抄袭盗用来的吧?说说看,是在哪本典籍里看到过的?” 事实上,无论是诗词还是方才那些话,的确是前人留下的智慧结晶。但赵元能承认吗?自然也是不能的。 是以他耸了耸肩,目光揶揄地反唇相讥道:“想必大人能成为风光无限的知府大员,自然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了。但既然认定方才那些话不是我自己的学问,却又为何不知这些话的出处?” “你你你……!” 鲁海漕老脸一红,语无伦次地抖手指着赵元,他完全没想到此人如此难缠。 一般人面对官宦权贵,就算有理也会弱了气势自觉低人一等。 赵元身上非但看不到这些,反而振振有词颇有道理,气势越发强盛而凌人。 但身为知府要是就这样被一个年轻人问住,他也就没脸出现在魏老面前了。 是以在周围众人愕然惊呆的目光下,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心头愤怒,话锋一转又道:“赵元,你休要狡辩。天下圣人典籍万千,谁又能记得每句话的出处?” “而且据我所知,你赵家迁来永宁买田置地不过十余载,你父乃至你赵家族谱信息却是一片空白,想来以前的底子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在这种毫无底蕴的普通家族里,你又能有多大的出息?所以你的那些诗词才学不是抄袭盗用又是……!” “出息?” 赵元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当场打断道:“古之圣君舜帝举八元八恺,放四凶,命官职,治洪水,其父瞽叟却有眼不识贤愚,知府大人又作何解释?” “哈哈哈……!” 知府鲁海漕当即一阵大笑,脸上的鄙夷嘲讽之色顿时更浓道:“凭你也配与圣贤之君相提并论?简直是个笑话!” “哈哈哈……!” 赵元闻言也是一阵大笑,全然不顾四周众人早已石化惊呆的错愕表情,放声道:“既如此,他日我赵元是不是就可以逢人便说,要是谁家底蕴普通,谁人父母亲族信息不明,这辈子就注定没什么出息,但凡寒门子弟皆无出路,因为这些话都凉州父母官,知府鲁大人亲口所说!” “你岂有此理,纯属搬弄是非,老夫绝非此意!”鲁海漕嘴角一阵抽搐,八字胡抖动不停,他简直要暴走了。 “那知府大人何意?” 赵元视而不见,彻底开启了上纲上线无差别的反击模式,讽刺抹黑道:“是不是应该说,只要是寒门子弟,即便科举名列前茅也绝无前途。因为他们出身卑贱,身后没有强大的世家门阀,没有强有力的亲族支撑。知府大人,莫不是想要告诉我大乾朝廷,告诉大乾所有文人士子,科举无用呼?” “你狂妄!本官……本官是说你赵家,你赵家书香底蕴,你赵家亲族……!” 鲁海漕浑身发抖,不在自称老夫,直接当场报以本官的称呼,这是真的急眼了! 第62章 无声胜有声,丧心病狂 豆大的汗珠从鲁海漕额头渗出! 他语无伦次用手指着赵元,眼中隐有杀气迸发,随时都要炸裂。 所有人噤若寒蝉! 明明骄阳似火酷热难耐,却一个个脊背发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主政一方的堂堂知府,竟被一个童生少年激将得说不出话来? 是少年言之有理城府极深,还是知府大人学识不够为人浅薄? 此次以后,赵元怕是要出名了,而且还是踩着知府大人成就的名望。 不过代价却是换来了一个可以让他赵家随时灰飞烟灭的强大敌人。 甚至若非魏老当面,鲁海漕很可能已经对赵元狂风骤雨地喊打喊杀了! 似乎连苏晓蝶也没有料到赵元会反应如此激烈,胆大妄为得丝毫不给鲁海漕颜面。 不自觉间,她满眼担忧地看向只顾饮茶的魏老! 面对如此翻脸成仇的一幕,已经没有人敢发声,也没人敢在这种情况下插嘴,谁也不想引火烧身。 但赵元诗词盗用不够资格举办夏节文会的争论,多少也和上次在楼船拿出那两首诗词造成的局面有些关系,她不能装作没看见啊! 不过同样让苏晓蝶感到可笑的是,这些人当时不是承认了赵元的诗词才学? 甚至陆瑾瑜更是自叹弗如,间接成就了赵元凉州第一才子的美名,现在怎地因为夏节文会就突然群起质疑反对了? 如此不要脸地自打嘴巴,难道背后另有内幕,还是有其他什么好处可以捞? 苏晓蝶娇躯不由一颤,忽然醒悟反应到了什么,看向魏老的担忧目光顿时更加浓烈起来! 面对名利双收的夏节文会,谁都想要插上一脚。 毕竟以往的文会可是连皇帝老子都会关注的盛事,若能趁机崭露头角,好处不言而喻! 果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出乎意料,像是早就料到苏晓蝶会有这样的反应。 始终不动声色的魏老,那手里紧握欲放的茶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暗暗迎着苏晓蝶的目光,向下压了压! “嗯?” 人群中始终关注事态发展,暗中留意魏老一举一动的陆瑾瑜,瞬间便被这细微动作惊得心头咯噔一沉。 魏老这是在暗示什么?难道他很希望看到鲁海漕忍不住发飙? 不管怎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身为儒林泰斗的魏老,在皇帝心中地位超然。 不管是借鲁海漕之手逼迫县尊方明德,为他上门提亲方彤铺路,还是因为夏节文会的举办权,打压赵元都势在必行。 但他很清楚,期间这个度,必须要掌控得当。 如果魏老不在意赵元,那随意捏造个理由都能压制赵元,甚至耍手段直接弄死。 但现在魏老的举动,明显是在以旁观者的姿态,看他们演戏! 至于这场戏,到底是赵元拥有真才实学,以举办夏节文会为契机,大行仁心善举安置流民。 还是他们没有私心,只是为了夏节文会的纯粹考量才来群起而反对,一切都将在戏终落幕后暴露无遗。 毕竟要是打压赵元失败,连他陆瑾瑜在魏老面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一丝好感,恐怕也会荡然无存。 是以陆瑾瑜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要亲自下场。 然而就在他心随意动,想要提醒鲁海漕压制怒火,亲自下场批驳赵元的刹那。 赵元竟出乎意料地迎着鲁海漕的怒火,更为张狂地突然放肆大笑起来。 “我赵家的书香底蕴?我赵家亲族?” 赵元咬住话头儿,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嘲讽道:“知府大人如此歧视天下寒门子弟,怕不是被小民揭穿了虚伪面目说到了痛处,这是要以官身来威胁压人,心里已经打算对小民甚至我赵家亲族动手报复了吧?” 冷笑间,赵元神色忽地又是一变,瞬间悲凄怆然地呼天喊地道:“啧啧啧,看来我赵元命不久矣。甚至众目睽睽下,这般口不择言得罪死了知府大人,我赵家怕是在永宁也将再无发展的生机。呜呼哀哉,我赵元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不过想借着文会为流民安置出一把力而已,怎地就惹来了无妄之灾?苍天呐,大地啊……!” 这一刻,所有人心都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苏晓蝶更是满脸惊愕,大眼珠子简直都要掉出了眼眶! 陆瑾瑜同样疑窦丛生,完全看不懂都这个时候了,赵元为何还要作死。 没错,就是作死! 鲁海漕已经处于暴走边缘,赵元仍旧嚣张拱火,这是在自寻死路啊! 不过奇怪的是,面对赵元不知死活的张狂言行,一旁的魏老却仍旧没有反应,古井不波。 而且他随意抓起案桌上酒壶的动作,看起来依旧是那样的轻松自然,极有风范。 但更让人奇怪的是,面对赵元的拱火,鲁海漕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爆发出怒火。 爆发出来的,只有一口口喷薄而出的老血! “噗,噗噗……!” 四溅激飞散发着腥味儿的血水,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猩红。 混迹官场,深谙察言观色之道的鲁海漕,又岂能感受不到魏老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状态? 那是已经从心里认可和看好赵元的节奏。 现在赵元又这样说,等于直接把他架在了万众瞩目的阳光下! 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一旦他赵元出了意外,或他赵家有了状况,就是他鲁海漕的锅! 顿时鲁海漕一口气有些上不来,就觉眼前一黑。 “大人,知府大人……!”众人纷纷惊呼。 关键时刻,有文人士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鲁海漕! 这一刻,陆瑾瑜看向赵元的眼神,虽然也有震惊和不解,但更多的是冷笑和鄙夷。 如其所说,众目睽睽下如此得罪死了知府大人,以后他赵家在永宁……! 与此同时。 赵元又何尝不知此间争论过后的后果? 但从决定反驳鲁海漕那一刻,他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现在又被对方说他赵家没有书香底蕴?甚至家族底子也不干净? 他彻底被惹恼了,说他不学无术都可以,怎么说也不过是口舌之争。 但污蔑诋毁他的家族却是杀人诛心了! 即便赵元已非从前那个赵元,但作为赵家后人,维护家族声誉是他作为人子的基本义务。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鲁海漕方才说便宜父亲赵乾,甚至赵家族谱信息一片空白是什么意思? 难道县府人口信息卷宗里没有记录,这很不正常啊? 不管怎样,既然现在撕破了脸,那就不能犹豫! 趁着魏老还在这里,彻底将事情闹大,抓住机会占据舆论制高点。 是以看着鲁海漕丧失了战斗力,赵元一抖衣袍又将目光转向了陆瑾瑜等人,猛地逼近一步就要再次开撸。 “赵元你好胆……!”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陆瑾瑜果断抢先开口,直接打断了赵元扑面而来的凌厉气势。 只见他啪地一声合起折扇,一脸不忿地迎着赵元道:“鲁大人贵为朝廷命官,你如此不知尊卑地大肆侮其身份,辱其名望,简直有失文人身份体统,丧心病狂!” 《ps:求五星好评!求五星好评!求五星好评!这里声明一下,本书不会太监,放心加书架。因为这几天阳了个阳实在没法儿更新,现在双眼看屏幕都是花的,脑子晕眩逻辑混乱,完全没法儿码字儿,码字儿也龟速。给追看这本书等更新的大佬和兄弟姐妹们说声抱歉,先加书架收藏一下,字数多了再看吧。马上过年了,在这里提前恭祝大家2023运到、财到、幸福到,平安顺遂,万事顺意!最后,大佬们别忘了留下五星好评支持一下啊,拜谢!》 第63章 为人走狗,熟人捅刀子 “体统?” 赵元冷冷瞥了眼陆瑾瑜:“此间魏老同在,其便喧宾夺主对我一介布衣大肆质疑抨击,可有顾忌身份尊卑?接着又以官身胁迫我赵家,可有在乎文人体统?” 一想起李桂兰说过此人道貌岸然,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那个刽子手,赵元更加没了好脸色。正想找他说点事儿了,他倒是自己蹦出来了。 似是也有些意外赵元的激烈反应,陆瑾瑜神色不由一滞。 知府大人已经被气吐血,赵元的嚣张气焰竟然还这么大? 甚至还有意将战火引燃扩大化? 但也只是一瞬,陆瑾瑜就恢复了从容,淡然踱步道:“阁下诗才,从一文不名到突然大放异彩,就连本公子和在场文人士子都难以理解,何况并不熟悉你的知府大人了!” “额?那你何意?”赵元微微眯起了眼。 “本公子和知府大人一样,反对阁下举办夏节文会,更反对以流民安置的理由在赵家村举办。不管阁下诗才如何,是不是抄袭盗用,眼下都不再适合举办文会。” “对对,的确不适合……!” 陆瑾瑜话音甫落,当即身后便有不少人开始附和。 尤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公子,也一脸傲然地排众而出。 甚至还带着教师爷般的训斥口吻,中气十足地朝着四周众人拱手道:“陆公子说的没错,就算不提那些诗词盗用嫌疑,他一个满身铜臭的小小童生,若是也能获得文会举办资格,传扬出去,天下人该如何看待我们文人学子?周边诸国儒林士子又会如何看待我大乾文道?” 此言一出,发声附和者更众! 越发觉得赵元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学识名望都没有资格举办夏节文会。 看到这一幕,陆瑾瑜不由松了口气。 毕竟身为刺史之子,要是真让他和鲁海漕一样下场和赵元撕逼,那就太没风度了! 还好姜上文舔他舔的够聪明,恰如其分地跳出来起哄架秧子。 此人虽和他同为新晋解元,但家境出身普通,完全的寒门士子,质疑赵元再合适不过。 何况在打算抹黑赵元之前,他可没少给这家伙画饼许好处,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事实上,方才已经被赵元讽刺是哪根葱的姜上文,心里一直那个气啊! 他已经憋了半天的火,若非方才指责赵元的是知府大人,他早就忍不住要插嘴了。 现在知府大人吃了瘪,连陆瑾瑜都打破沉默亲自发声救场,他就更不能无动于衷了。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若是知府大人方才真在魏老面前失了理智对赵元喊打喊杀,那么情况必将失控无法收场了。 到时陆瑾瑜借力打压县尊方明德觊觎其千金的图谋能否如愿姑且不提。 甚至推荐自己人拿下夏节文会举办权的谋划也要泡汤,而且还会彻底失去魏老的好感,一连三误,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他极力追随陆瑾瑜,为的就是能够攀上陆家的大腿,为以后能在官场平步青云而铺路。 “咦!又是你?”赵元眉毛一挑,嘴角微微上翘。 很显然,这是陆瑾瑜的狗腿子,要出来替主子咬人了啊! 那年轻公子仍旧一脸傲然:“没错!正是不才!去岁江都乡试解元,姜上文!” “额,原来是解元老爷!失敬失敬!”赵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怪不得此人能和陆瑾瑜走的那么近,原来都是拔得郡府乡试头筹的佼佼者! 不过如此才能却甘愿给人当狗,却是有些可惜了。 “好说好说……!” 姜上文得意地抱拳朝着赵元和四周众人连连拱手,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姜上文!” 然而还没等姜上文把手放下,赵元脸色骤然一变,沉声喝道:“若是没记错,方才跟随知府大人最先质疑本少爷诗词抄袭作假的,你是第一个吧?” “没错!” 姜上文自信点头,随口又道:“自始至终,本公子就不相信那些诗词是出自你手,因为那太荒谬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呵呵,本少爷为何要让你相信?” 赵元眉毛一挑,直接化身战斗机。 讥讽道:“身为高中解元的饱学之士,本应谦逊自省修身修德,而你却因功利之心无视诗词本身的文道精髓,为了不必要的所谓真假而放下书生傲骨甘愿为人走狗,可耻呼?” 此刻一心想把事情闹大的赵元,连知府鲁海漕和萧瑾瑜都没放在眼里,对于姜上文这种无知炮灰,他是完全没心思浪费时间,火力全开。 然而这一句走狗! 也顿时便将处于自我介绍后,正享受众人景仰瞩目的姜上文激得脸色一变,晦暗如水。 “你你你……!” 姜上文额头青筋直跳,指着赵元浑身发颤。 完全没想到前倨后恭的赵元,竟会如此毫不犹豫翻脸,言辞戳心露骨。 为了仕途前程,他几乎放下自我没了人格,甘愿成为陆瑾瑜的附庸跟随,但这些即便别人看出来,也会识趣儿地选择沉默。 毕竟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惜名如羽的读书人,为了能够博取个好名声,更是不会轻易与人结怨。 但赵元却不管不顾直白地在人前说了出来,这不吝于杀人诛心,要毁了他的节奏啊! 但心念电转间,他又狠狠压下了几乎抑制不住的暴怒。 一边点指着赵元,一边耐着性子朝着四周众人咬牙道:“对于此人,想必诸位并不陌生。没错,即便是在下,近日也被赵元这个名字磨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但他之前诗词造诣如何,根本做不了假。现在突然开窍落笔成词,甚至三步成诗五步成文,这不是荒谬又是什么?” “何况他之前院试交白卷乃是不争的事实,若连这样的人都可以举办文会,呵呵……!” “对对,这完全说不通,也根本不合适!”周围不少青年才俊纷纷点头。 也觉得赵元突然展现的诗词才华,反常得太过离谱,完全没有道理。 尤其夏节文会这种事儿,岂能交给一个毫无名望毫无背景的童生小子? 看到众人的反应,姜上文顿觉心里痛快了一些。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拉着众人群起而攻之,看他还如何嚣张狂妄。 心里想着,他顿时又将目光转移,朝着身后人群里的两道身影使了个眼色。 旋即人群中走出了两个人。 “没错,身为赵元同窗,我龚浩然可以作证,他以前的诗词水准极为普通。” “我也可以作证,也不相信一个人的诗文造诣会在一夜之间突然开窍,完全是无稽之谈。而且除了圣人学问,他曾经仅有的喜好,也不过是些简单易懂的浅显算学。如若不然,大家完全可以把教授我等学问的老夫子请来一问……!” 众人顿时怔住,纷纷朝着赵元看去。 甚至这一刻,就连苏晓蝶和一直品茗沉默的魏老,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第64章 这就是所谓的简单浅显? 赵元同样一愣,但也很快就恢复了淡定和从容。 因为这俩蹦出来指证质疑他的,正是他的同窗龚浩然和康文轩,被他目光一扫,登时心虚地连连后退。 果然关键时刻跑出来捅刀子的,都是相熟的身边之人。 虽然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但赵元却只是冷冷一笑,并没有继续在这两个被人利用当枪使的蠢货身上停留目光。 而是猛地朝着姜上文逼近一步,笑着道:“你质疑我诗词抄袭盗用在前,说我突然开窍荒谬在后,甚至因为院试交白卷就更加没有了举办夏节文会的资格?那么敢问阁下,可敢就诗词一道和我临场拟题比上一比?正好方才苏姑娘欲邀在下再做诗词……!” 若是能用诗词来堵住这些人的嘴,顺利拿下夏节文会的举办权,赵元并不介意再做一次文抄公,甚至模仿李白直接给他来个酒后诗百篇,镇压全场!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姜上文便大袖一挥,嘴角浮现出一抹阴测测的诡笑。 干脆利落地打断道:“有何不敢!” 赵元目光一闪! 反应如此果断,事出反常必有妖!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姜上文便刷地一声摇开了手里的折扇,自信又道:“比试可以,但比的并非诗词而是其他,你可敢尔?” “比其他?”赵元挑眉。 质疑别人的诗词,却又不比诗词,这里果然是有猫腻啊! “正是!” 姜上文嘴角微微上翘。 自信道:“某不才,诗文才学尚浅,远不及你抄袭盗用来的水准。不过碰巧,本公子在算学一道同样稍有涉猎,不如我们就此机会切磋一下简单浅显的算学,你又可敢?” “算?算学?哈哈,哈哈哈……!” 赵元顿时愣住,但回神的刹那,却不由大笑了起来。 拐了这么大弯子,竟然是想在别的方面打压他,让他出丑,让他放弃文会? 但这个世界的算学一道,通过前身记忆了解,充其量不过前世的中学水准。 “姜公子!” 然而看着赵元发笑,苏晓蝶还以为是他心虚没底,再也耐不住性子道:“文会因诗词而起,当由诗词而终,岂能驴唇不对马嘴,牵扯什么算学?” 姜上文闻言,就要挺身辩驳,不料赵元却突然止住大笑,果断点头应了一声好! “痛快!” 姜上文脸色一沉,急忙抢过话头,生怕赵元反悔的样子。 一开始陆瑾瑜出这个主意时,他也有过迟疑。 毕竟质疑别人诗词却用算学来比试,怎么也说不通。 却没料到赵元如此自负,真把盗用诗词博取来的虚假名声当成了底气,竟连算学也不放在眼里了? 幸好现场反对声援赵元的只有苏晓蝶一人。 否则他即便拿出准备好的说辞,也没有把握说服所有人。 是以姜上文啪地一声展开折扇,丝毫不顾别人质疑愕然的目光,当即朗声道:“大才子可要听好了,大家凑钱买一件物品,每个人出8钱还余3钱;每个人出7钱就还差4钱,问人数、物价各多少?” 这道题是他在一篇术算古文里看到的,看似简单实则解题方法繁复无比。 即便那篇古文里标注了答案,他也还是花费了数月之久才弄清了其中的算法逻辑。 他可不信赵元能在短时间内算得出来! 事实上,此题一出,在场不少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皱起了眉头。 开什么玩笑,这就是简单浅显的算学? 像这种带有假设意思的算学,甚至还要算出两个结果的题目,绝对不简单。 不过一想,姜上文这是刻意在给赵元出难题,所谓的简单自然也就不简单了。 是以很多人在听完题目,就直接放弃了演算。 因为实在是太难了。 “敢问刘掌柜,你可会算?” 甚至此刻,就连魏老也首次打破沉默,直接朝着人群边上站着的刘贵开口询问。 此言一出,不少人顿时朝着刘贵投去了目光。 魏无期文道学识登峰造极,但术算一途却是只懂皮毛。 但刘贵就不同了,身为背景不俗的天香楼掌柜,若是不懂算学那就贻笑大方了。 然而早就半蹲在地上用树枝写写画画的刘贵,此刻眉头却时不时地紧紧皱起。 听见魏老的询问,更是头也不抬地摇了摇苦笑道:“魏老高看,这道题非术算大家不可为,在下不过一酒楼掌柜,简直闻所未闻无从下笔……!” “呵呵,连执掌天香楼的掌柜都不会算,这就是所谓的简单浅显?” 刘贵话音未落,苏晓蝶就已经忍不住声援赵元,发声质疑了。 姜上文身后人群里,一些想要在佳人面前留下好印象的书生学子,闻言也不由低下了头。 但个别交好陆瑾瑜和姜上文的,却是装作没有听见起哄起来。 “是赵元自己答应要切磋算学来的,怪得了谁?” “是啊,连整日和账目打交道的酒楼掌柜都不知如何下笔,赵元绝对输定了!” “如此狂妄自大不自量力的人,怎么可能诗词文章突然开窍?怎么能够代表我文人士子举办夏节文会?” 此起彼伏的质疑嘲讽声,听得苏晓蝶愈发不忿起来。 甚至就连人群里躲在方明德身后的‘朱公子’也忍无可忍地突然来了一句:“他人学术切磋之时,却被这般阴阳怪气地喧哗无度,不得不让人质疑切磋之目的!” 此言一出,人群登时安静了下来,不少人更是朝着朱公子投去了不怀好意的打量目光。 然而方彤并没有理会那些人的目光打量。 自从踏进小院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始终停留在赵元的身上。 不知是否是因为偏爱的缘故,对于赵元的诗词水准,虽然也有疑惑但却完全相信。 尤其在体会到诗词内容里隐约和她有关后,更加坚定了这一信念。 甚至此刻,她虽然也觉得那算学题目晦涩难懂,更别说解题得出答案了。 但在她的心底深处,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相信和期待,蠢蠢欲动。 事实上,此刻赵元连为他演算准备的纸笔都没有拿起。 自始至终,他都是负手而立满面春风,没有丝毫难色。 因为在他心里,在对方说出题目没多久,就在心里快速演算出了答案。 毕竟这题只需要一个中学水准的二元方程就能解决,完全没有什么难度! 是以方彤意外发出的熟悉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朝着人群里看了过去。 然而赵元的反应看在姜上文眼里,却认为前者连动笔演算的勇气都没有,这是在向人群里循着声援要拉人找帮手了。 是以厚颜无耻地,当即得意追问道:“怎样?就是这道题,如果你能解出来,我便相信你的突然开窍。如若解不出来,呵呵,那便承认你不过是个蠢货,承认你诗词抄袭盗用的事实吧!” 第65章 厚颜无耻,百钱买百鸡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汗颜! 因为他们也解不出来,甚至有人连算学入门的皮毛都不懂。 按其所言,岂不是所有人都要自称蠢货? 但是这一刻,谁又会想让自己显得像个蠢货呢? 是以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将目光和注意力朝着赵元转移。 尤其一些依附陆瑾瑜的书生学子,更是皮笑肉不笑地等着赵元出丑。 “并不怎样,此题的确简单而浅显。” 出乎意料,赵元一边不在意地迎着人群目光来回扫视,一边嘲讽冷笑道:“人数和物价的答案,不过分别是7人53钱罢了!” “嘶……!” 姜上文犹如雷击,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不明真相的众人则是纷纷皱眉,心里不约而同地蹦出一个想法,那就是答案肯定不对,这是赵元随口说出来的,毕竟他连演算的举动都没有,怎么可能就算出来了呢? 不过赵元并没有理会姜上文和众人的惊疑,而是冲着人群里的‘朱公子’微微颔首致意。 这一刻,赵元有些疑惑! 疑惑这女扮男装的朱公子竟然有为他站台声援的意思? 甚至行为举止还保持着一种谦恭,谨慎地跟在县尊方明德身后,很是奇怪。 但不管如何,对于别人释放的善意,他也不会吝啬地不予回应。 “你……,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时回过神的姜上文,指着赵元双眼有些发红地脱口而出。 为了弄清这道题的解法逻辑,他可是废寝忘食花费数月之久! 可赵元却在片刻间就说出了答案? 更匪夷所思的是,赵元连掐指甚至口算都没有,难道他也看到过那篇术算古文? 但很快姜上文又摇了摇头,毕竟那篇古文是在一个藏书孤本里,看到过的人屈指可数。 此刻众人的神色可谓精彩纷呈,同样因为姜上文的回应而震惊赵元说对了答案。 但不管怎样,还是难以相信突然开窍这种事! 不仅诗词文章开窍,就连算学一道也开窍了? 不过赵元却没有心情给这些人解释什么,已经收回目光的他,淡然而平静地朝着姜上文看去道:“怎样,我可有算错?” 这一刻,姜上文很想理直气壮地大声说:错了,你确实算错了! 但是他不能,因为除了那篇古文藏书的持有人陆瑾瑜,还有一些有身份的文人士子也看到过,他若睁眼说瞎话早晚会被人揭穿。 不过要是就这样认输,他又极其不甘心啊! 心念电转间,他深深朝着陆瑾瑜看了一眼,旋即又朝着赵元肃然道:“你的确让人很意外,但我还有一题,你若还能解开,我便俯首认输彻底心服口服!” “请听好了,此题为:公鸡每只值5文钱,母鸡每只值3文钱,而3只小鸡只值1文钱。现在用100文钱买100只鸡,问这100只鸡中,公鸡、母鸡和鸡各有多少只?” 此言一出,赵元并没有接话,看傻子一般看着姜上文。 事实上,不仅是赵元,就连苏晓蝶等不少人都已经面露鄙夷。 出了一题已经被解了出来,现在不认输道歉也就算了,还好意思继续出题? 然而铁了心要舔陆瑾瑜的姜上文,此刻心态已经有些乱了,顾不得廉耻又道:“嗯,此题答案有三,我姜上文行事光明磊落,别说我没有提前告知提醒……!” “敢问姜公子,此题答案你可全知?且也深知其中解法?” 这一刻,同样被算学难题勾起好奇心的刘掌柜,忍不住发问起来。 因为这种深奥算题在日常生活里,几乎是冷门中的冷门,完全用不到。 若是没有潜心研究,仅凭一知半解的皮毛就想要解题,完全就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虽然不知前面那道难题赵元是如何算出来的,但后面这题可是有三个问题结果,以及三组不同的答案,难度级别已经无限提升。 也就是说,这姜上文为了打压赵元让其出丑,已经毫无节操地拎出了超级算学难题! 事实上,读过那篇术算古文的姜上文,虽然不懂题中的解法过程,但也还是厚着脸皮直言道:“说来惭愧,某也只是有幸知道那三组不同的答案,仅此而已!” “惭愧?人要有脸树要有皮,似乎你都没有!” 赵元冷笑摇头,知道答案却不知解法,这是什么逻辑? 而且明明死不认输又出题强加于人,却被说得光明磊落大义凛然,脸皮简直厚如城墙。 “的确!什么时候学问切磋,也有了这般霸道的强买强卖?” 人群里的‘朱公子’也恰如其分地忍不住再次发声。 这一刻,饶是姜上文在极力隐忍,也觉得脸颊滚烫如火烧。 但他依旧无视四周扫来的一道道灼热,深吸一口气又道:“诸位说笑了,算学切磋当不耻下问,脸皮与之相比又值得几何?所以此题,赵元公子若还能解,可敢写出解题步骤?” 赵元一怔,旋即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好好,阁下脸皮果然厚如城墙坚如金铁!” 对方厚颜无耻的养气功夫强大得让人惊叹,但一个算学题目罢了,还不至于将他吓退。 而且这一刻,赵元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显然姜上文的算学造诣并不怎么样,只是偶尔知道了这些题目和答案罢了。 现在不仅想知道自己能不能算出来,还想以解题步骤来验证,到底是不是自己算出来的。 既然对方仍旧怀疑不死心,那他便费些功夫让其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一般来说,类似这种百钱买百鸡的问题,都可以用不定方程来解,但想要弄明白解题步骤里的逻辑关系,却是有些不容易了。 毕竟前世数学里的公式符号所代表的意义,要想在这个时代解释清楚就是一大难题。 对方若是咬着他胡编乱造,不承认答案是通过解题步骤得来的,也是个头疼的麻烦。 还好除了不定方程,赵元还知道另外一种解法,那就是更为简单直观的分组推算法。 是以这次,赵元直接蹲下身子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无论一百只鸡共可分成多少个大组和多少个小组,都是平均每一文钱买一只鸡。 以此通过分析推算可以发现,的确会出现几种不同的分组情况和结果……! 很快,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三个罗列有序的数值演算过程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三个演算分组清晰明了,公鸡、母鸡和小鸡的推算方式和数值结果,俱皆一目了然! 第66章 惊艳四座,让人绝望的表现 “这,这这……!” 姜上文眼珠子简直要掉了出来。 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他只觉眼前一片眩晕。 此时此刻! 就连陆瑾瑜也有些失态地伸长了脖子,怔怔地看着地上各种奇怪的数字符号。 三组不同答案啊,赵元竟然全都算了出来? 更惊人的是,他的算法,怎地和那术算古文里的大不相同。甚至除了数值间演算的符号有些新奇没有见过,解题过程更加的直观明了。 霎那间,他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转身便朝着人群里的龚浩然和康文轩两人看去。 “这就是你们说的只知算学皮毛?”陆瑾瑜隐藏着暗语的目光里,隐隐有火光迸发。 若说赵元算出前题答案是个意外,那么现在连解题过程都有了,这又该如何来解释? “又算出来了么!” 魏老也难得再次发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赵元。 苏晓蝶同样心神大震,匪夷所思地盯着人群里那道风轻云淡的身影。 这一刻,盯着地上演算过程的众人,脑子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 尤其是龚浩然和康文轩两人,在地上的演算步骤和陆瑾瑜的鄙夷目光之间瑟瑟发抖。 此刻他们对赵元的固有认知,完全被颠覆推翻了,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赵元的算学之道怎样,他们最清楚不过了啊! 可是现在,不仅诗词文章如同文曲星下凡突然开了窍,就连算学一道也展现出登峰造极的水准,这是要逆天啊!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姜上文连连摇头自语不断,始终如同见鬼般惊恐地盯着地面。 虽然不明白那些符号和数字之间的具体意义,但最终答案却和古文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三组不同的答案,罗列清晰有序,分毫不差! 这一刻,若不是那篇术算古文的藏书持有者是陆瑾瑜,他甚至怀疑赵元真的看到过。 毕竟就连这个时代的算学宗师,景国的梅九冲梅老先生,据说曾经看到过此题后也弄不明白古文里记载的破题过程,更遑论赵元这种别具一格的推算之法了。 “敢问赵兄,是否看过一本叫做《百艺纪要》的古籍?” 这一刻,连许久没有发声的陆瑾瑜,也终于忍不住向赵元开口询问起来。 赵元的表现,简直如有神助,即便亲眼所见也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他算出来的。 唯一的解释,赵元也看过他手里的那本藏书,也就是在他拥有之前就看到过。 然而让他失望了,赵元对他说的书名一脸茫然。 但陆瑾瑜仍旧不死心,再次佯装一脸坦诚拱手问道:“那赵兄是否在一些古籍里,看过一篇叫做多元算学的古文范例?” “你是想说,我是看了你说的古籍范例才算出来的吧?” 赵元冷哼一声,摇头又道:“阁下所言古籍和什么算学范例,本少爷闻所未闻。嗯,既然要切磋算学,甚至姜解元已经连出两题,不如我也出上一道让你们算上一算如何?” 众人眼前不由一亮,惊诧无比。 甚至就连魏老和方明德等人也纷纷动容。 若是赵元真的能出题,更加证明了他在算学一道的惊人水准。 “赵兄说笑了,我只是好奇随口一问,又岂敢在阁下面前班门弄斧?” 陆瑾瑜连连摆手,一边后退一边暗暗朝着魏老所在的位置偷眼打量。 开什么玩笑,赵元连破两道算学难题,尤其第二道连推算过程都罗列了出来。 至少说明他并非龚浩然和康文轩嘴里说的,对于算学仅仅停留在业余爱好的皮毛上。 按照目前的解题表现,绝对称得上是术算大家了。 和这样的人切磋算学,岂不是伸脖子挨刀自取其辱? 而且经此比试,陆瑾瑜已经深深意识到,他这次的谋算彻底失败了。 败得头破血流,体无完肤! 相反,赵元非但没有任何损失,只怕已经得到了魏老的绝对赞赏和肯定。 “陆公子谦虚了,谁人不知陆公子家族底蕴深厚,又在乡试科举中拔得头筹,完全符合知府大人嘴里前途远大的栋梁之才!”赵元笑着道。 此刻,已经被人扶在一边歇息,脸色稍显好转的知府鲁海漕。 闻言就像起了化学反应般身子一抽,险些没从椅子上直接跌落下去。 但赵元却没有在意,话说着目光又突然落在姜上文身上,继续道:“正如姜解元所言,算学切磋当不耻下问,脸皮和输赢又算得了什么,姜兄然否?” “然,自然!”姜上文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此刻他已经彻底被赵元的破题方法折服,若非因为陆瑾瑜,他都忍不住要开口请教了。 毕竟算学一道不同于文道,不仅解法方式各有千秋,而且逻辑缜密容不得丝毫偏差! 换句话说,算学一道懂的越多,越是能够感受到赵元破题之法的精简和巧妙。 尤其这种剑走偏锋的分组推算法,似乎比古文范例上说的破题之法更加简便易懂,堪称一大创新。 是以深陷其中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赵元和陆瑾瑜在说些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听到陆瑾瑜正在和赵元议论什么算学题目。 “在下的确不通算学,赵兄随便出个简单的题目便好,权当添彩凑个热闹儿!” 陆瑾瑜一边要多谦虚就有多谦虚地回应着赵元,一边朝着姜上文投去吃人的目光。 分明是在毫不掩饰地说,你自己丢人现眼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拉着本公子一起下水? 然而誓要让这些人感到绝望,并打算在魏老面前好好表现的赵元,哪里肯错过机会。 他满面春风地笑着道:“陆兄过滤了,学问切磋旨在弥失补缺,此题不像之前会有数个结果和答案,只有一个结果一个答案,而且陆兄还可拉着在场所有人一起破题!” “一起破题?”陆瑾瑜一愣,下意识地朝着周围众人看去。 旋即回过神,忙不迭冲着赵元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如若不是太难,加上还能寻找帮手,这就好说了,顿时安心不少。 然而陆瑾瑜全然没有注意到赵元嘴角那抹奸计得逞的冷笑。 只见赵元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般切磋颇显枯燥乏味,如你所言,添个彩头才会更加热闹有意思。” “彩头?什么彩头?” “诸位若能破题我赵元当场放弃文会举办权,并向在场所有人跪首谢罪。但若破不了,便请参与的诸位自抽一个耳光如何?”赵元突然脸色一肃,谆谆善诱道。 第67章 一题镇压全场,达者为师 “你……!” 陆瑾瑜脸色一僵,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添了彩头的算题还会简单吗? 少不了要夹带私货,以他的算学皮毛铁定赢不了。 赵元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说的彩头诱惑,又实在太大了。 若能破题便能令其主动放弃文会举办权,甚至还能让他跪在自己面前谢罪? “好,一言为定!” 就在陆瑾瑜犹豫迟疑之际,一道喘息不定的声音突然传来。 不是别人,正是气色好转的知府鲁海漕。 他也不相信这么多人,还破不了一个算学题目。 尤其姜上文,在算学一道虽远不及赵元,但也有一定水准。 何况赵元已经有言在先不会太难,出题仅限一个结果一个答案。 这么多人在场,量他也不敢食言! 而且就算姜上文和陆瑾瑜都解不了,也还可以请其他人一起破题,未尝不可一试。 赵元太狂了,狂得不知天高地厚,狂得让人恨之入骨! 这是一个让他声名扫地的良机,必须要狠狠当头一棒,给他留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是以但凡有一丝赢的希望,他鲁海漕都愿意冒险一试! “如此,便请出题吧!” 得到鲁海漕的声援,陆瑾瑜顿时也多了一些底气。 赵元自然不会迟疑,当即面无表情地提笔蘸墨写了起来。 “今有邑方不知大小,各中开门,出北门二十步有木,出南门十四步,折而西行一千七百七十五步见木,问邑方几何?” 书写完后,赵元便朝着陆瑾瑜和姜上文以及知府鲁海漕拱手道:“在下从不食言,此题只有一个结果一个答案,所以诸位若无异议,便请开始吧!” 然而这一刻,陆瑾瑜直接懵逼了! 他看了看纸张上的算题,又抬头盯着赵元,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不出所料,这道算题果然夹带了私货! 虽然的确只有一个问答结果,但和前面姜上文出的两题相比,似乎明显不同。 出城门多少步又多少步的,看似简单却完全不知该从何起算。 何况就算是前面那两题,他陆瑾瑜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搞不懂啊! 不仅是他,就连众多书生学子也一脸呆滞,同样傻了眼! 题里隐约像是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明明一直在说走了多少步就可以看到木,可最后询问的却是城池的边长? 好在一直关注着赵元出题的姜上文,像是从题目里抓住了什么要点,率先蹲下身子开始在地上写画起来。 “好个狡猾的小子,但仅凭这一题,就想镇压全场?” 看着大部分人束手无策的反应,鲁海漕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是他做主接下的比试,若要再输掉的话,他可就真的没脸呆在这里了。 沉吟间,他将目光投向了周围人群里,最后停留在刘贵等人身上道:“刘掌柜,不妨您也解下试试?还有云鹏黎洪,你们也……!” 一个您字儿,顿时让刘掌柜眼皮一跳! 明知他和赵元有生意合作往来,还要让他帮忙破题? 当然,刘贵也知道鲁海漕不是在和他邀请商量,而是隐藏着命令式的口吻。 不过他没有多言,直接如姜上文那般,蹲在地上开始了写写画画。 而且刘贵并不是在装样子,他的确画出了城池的草图。 甚至也书写标注了很多,嘴中更是念念有词,什么粟米有言商功有解之类云云。 赵元不由暗叹,很意外满身铜臭的刘贵,竟然也是个算学大家? 难怪之前姜上文出题时,魏老不问别人却唯独先问了刘贵。 好在记忆里,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九章算术之类的算经,只有类似的算学解法。 但不得不说,古人智慧当真不可小觑! 不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陆瑾瑜额头已经见汗,鲁海漕也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随着刘贵的突然起身,苦笑声称算不出来之际,鲁海漕差点没有再次吐出一口老血。 “算不出?算不出你特么嘀嘀咕咕装模作样半天干什么呢?” 鲁海漕心里顿时火冒三丈,若不是顾忌魏老在场,他都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还好,此刻姜上文还在地上不紧不慢地写画演算着。 还有那两个叫云鹏黎洪的书生学子,也在闷头嘀咕计算着,一切还有希望! 然而此情此景下,赵元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对于地上姜上文几人的演算,以及周围众人的议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就那么悠闲地自斟自饮品起茶来。 “公子就不担心?” 就在这时,一旁的苏晓蝶好奇问道:“与先前两题相比,不知此题是难是易?” “你说呢?” 赵元瞟了眼已经焦躁不安的鲁海漕和陆瑾瑜,神秘一笑。 然而此刻,一旁的魏老闻言却是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 接着出乎意料地缓缓起身冲着赵元拱手赞道:“小友深藏不漏,今日学识才能之展现,让人大开眼界,请受老夫一礼!” “嘶……!” 苏晓蝶顿时花容失色,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周围众人更是不解地张口结舌,眼珠子简直要惊掉一地。 德高望重的魏老啊! 竟然当众朝着赵元行礼作揖,这是什么意思? 此刻赵元也是一脸懵逼。 但微微愣神过后,急忙放下茶杯伸手相扶道:“使不得,使不得!魏老折煞我也!” “小友不必谦虚!” 魏老如获至宝地盯着赵元,落座慨叹道:“如你所言,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万万没想到在算学一道,小友竟也如此精通,这是老朽望尘莫及之处!” 事实上,在赵元连破两道算题后,魏老就已深感震撼。 毕竟一个人能在诗文和词曲,甚至算学上同时有所建树,本身就已是非常罕见。 何况每一种都能达到惊人的水准! 而且他深知赵元之所以敢于出题添加彩头,就是想教训这些反对他的人。 可以断定,最后这题就算只有一个答案,也绝对不会比前面姜上文出的那两道简单。 能遇到这样的惊世之才,绝对是他此行永宁之大幸,更是大乾之幸! 与此同时,一旁早已心惊胆颤的鲁海漕,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坐不住,满脸绝望地示意别人搀扶着他站了起来。 然而刚一起身还没开口,眼前就又是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 一阵嘈杂的混乱过后,所有人的目光纷纷不可置信地在赵元和魏老身上移动。 魏老竟说达者为师,并向赵元见礼称其为师? 连知府大人也被震撼惊吓得直接晕死了过去。 获得这样的评价,从今以后,赵元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但是现在,还在埋头破题的姜上文和常云鹏黎洪三人,似乎并没有认输停止演算啊? 第68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颠倒黑白 “魏老如此谬赞,小子惶恐啊!” 赵元连忙起身给魏老斟茶,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肚。 果不其然,一直默不作声的魏老,就是在借助鲁海漕等人试探考验他。 还好他敢于抓住机会果断表现,否则就要错失良机了。 这样一来,举办夏节文会他将再没有阻力。 “事实如此,小友不必自谦!” 看着并没有因为盛赞而骄傲自大的赵元,魏老满意地暗暗点了点头。 接着看向地上仍在写画的姜上文几人又道:“不知尔等演算到了哪一步,何时能有结果?”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诧议论。 甚至不少心明眼亮的书生学子,已经开始朝着赵元拱手示好了。 魏老毫不掩饰地主动追问演算结果,明显有为赵元撑腰站台的意思了。 这一刻,人群里的陆瑾瑜满脸颓废,称得上是万念俱灰。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姜上文几人能不能破题了。 因为魏老的举动,已经彻底表明了态度! 如此不顾身份地盛赞赵元,以后还有谁敢质疑他举办文会没有资格? 而且经此一事,再想给赵元抹黑使绊子,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此题无解,根本无法计算,我怀疑这本身就是一道错题!” “没错魏老,我也试着套用见过的解法推演,却发现没有适用之法……!” 就在这时,那叫云鹏和黎洪的书生学子先后发声回应魏老,公开质疑算题的正确性。 已经回过神的苏晓蝶,闻言也不由朝着魏老和赵元看去,美眸中带着惊疑。 不过魏老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 就算赵元出的算题真有问题,他也不可能回应两人。 区区举人秀才之流,若不是跟着鲁海漕和陆瑾瑜,连随他进入这个小院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这样的人问话他都要剖析回应的话,岂不是要累死,何况都知道他并不通晓算学。 甚至抛开学问不谈,他现在已经表明了对赵元的支持态度,这俩小辈还不知好歹公然发声质疑,也是对他间接的无礼,没有被他斥责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不过这时候,一直在闷头写画演算的姜上文,也颓废地扔掉了手里的树枝。 一脸无奈地抬头看向赵元道:“此题属实变态,明明答案就在那两线一点之间,却找不到对应的破题算法。敢问赵兄,此题当真有破解之法?” “自然!” 赵元冲着姜上文点了点头。 和其余人相比,姜上文对于算学的求知态度还算端正。 若非此人急功近利做人狗腿子,赵元还是极其欣赏的。 说着,赵元又看向常云鹏和黎洪两人笑着道:“尔等学知有限,算不出来就是算不出来,并不能代表此题错误无解吧?” 此言一出,云鹏和黎洪顿时脸色一僵,阴沉如水。 他们好歹也是功名在身,却被一童生小子抨击学知有限,不能忍啊! 何况那算题,真的会有解吗? 毕竟连姜上文也毫无头绪解不出来,这是众目睽睽亲眼所见的事实! “呵呵!既有解法,阁下何不写出来让我等见识见识?”黎洪率先开口。 虽然明知不可能赢,但脸还是要争取的,毕竟输了可是要自抽耳光的啊! “写出来?天知道他是不是胡乱算出一个结果来糊弄我等!” 常云鹏也跟着点头附和,死不认输。 顿了下接着又道:“他方才计算使用的古怪符号见所未见,他若硬说此题能够算出来,谁又来验证呢?” 众人闻言,目光纷纷瞥向赵元! 此时此刻,言语已经无法形容他们内心的震撼了! 赵元先是怒怼知府大人,借着又连续破题,简直不可想象。 然而突然开窍这种事,未免也太邪门儿了点儿。 正如常云鹏所言,现在赵元即便胡乱演算一通,随意算出个答案也没法儿去验证。 然而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始终关注着众人反应的黎洪,想了想忽然转身看向姜上文。 目光灼灼道:“姜兄精于算学众所周知,但赵元这题明显找不到解法,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本身就是一道错题,是他瞎编的故意愚弄我等对不对?” 众人无不一怔,旋即目光齐刷刷转向姜上文。 就连苏晓蝶和魏老也是一愣,纷纷面露愕然之色。 赵元已经说了有解题之法,这黎洪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要故意带节奏? 姜上文也被黎洪的言论惊得脸色一僵,但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暗暗瞟了眼一旁颓废沉默的陆瑾瑜,以及已经从晕厥中醒转的知府鲁海漕。 这一刻,他是真有心顺着黎洪的话头儿,直接否定赵元题目的正确性。 毕竟在场除了赵元,没有比他还要精通算学的了。 就算题目是对的他也可以说成错的,只要一口咬死,相信魏老也无可奈何拿他没办法。 但他对算学是真的由衷热爱啊! 正因为如此,他也才会为了一道算题花费数月时间去研究。 赵元这道别具一格的算题,更是直接勾起了他的兴趣,彻底引燃了他如痴如醉的求知欲! 此刻他恨不得立即就想知道解法,弄清楚破题过程中的逻辑道理。 更重要的是,现在德高望重的魏老也在场,今天他若一叶障目说了谎。 他日题目一旦被人验证无误,就不是被打脸抽耳光了,而是名声彻底坏了。 关键他和赵元并无深仇大恨,只是为了依附巴结陆瑾瑜才跟着低头行事,大势已去之下根本不值得冒这么大风险! 然而看着姜上文接二连三的表情变化,黎洪心中顿觉不妙。 当即向前一步,加重语气道:“姜兄姜解员,赵元所出算题是错的对不对?他完全就是为了愚弄我等瞎编的对不?前面两道算题他之所以能解,很可能也是因为他看到过原题!” 黎洪横刀立马,言之凿凿! 话里话外毫不掩饰地透露着引导之意,想让姜上文和他一起颠倒黑白。 这一刻,姜上文可谓万众瞩目,被所有人围观注视着。 就连早已察觉不对的赵元,也端着香茶缓缓走了过去,似笑非笑地近距离盯着姜上文,静待着他的回应! 第69章 敢做就要敢当,挨打就要立正! 万众瞩目中,姜上文心里七上八下! 但随着赵元目光扫来的刹那,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仿似瞬间警醒了什么,狠狠瞪了眼黎洪。 然后轻松坦然地冲着赵元一揖到底道:“赵兄大才,未料算学造诣竟也恐怖如斯。不仅能出如此罕见算题更能深知其中解法,不得不让人佩服,五体投地!” 此言一出,所有人惊呆! 虽然早有预料,但由姜上文亲口说出,还是让人难以相信。 赵元竟然真的这般厉害? 何况这一题所有人都解不出来,即便姜上文咬死是错题,赵元也没有办法。 但很明显,姜上文被赵元的算学才能折服了。 这种折服源于他对算学的狂热兴趣,容不下丝毫违心之举! “姜上文,你,你……!” 黎洪大眼圆睁,咬牙切齿地指着姜上文,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他完了,企图颠倒黑白污蔑赵元的骂名,要跟着他一辈子了。 “有救,还有救!” 此刻赵元也正笑眯眯地看着姜上文。 但微微点头间,却出乎意料地忽然转身甩出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耳刮子。 “啪!” 一声脆响,如雷霆般震撼人心! 众人目光所及,看到的却是惊怒交加捂着脸的黎洪。 后者不可置信地盯着赵元,原本指着姜上文的右手,已经颤巍巍地转向赵元:“赵,赵元,你,你敢……!” “如何不敢?” 赵元看也不看黎洪,风轻云淡地将手里的香茶放进了姜上文手里:“人之初,性本善。恭喜姜兄迷途知返,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你……?” 赵元缓缓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黎洪:“切磋之初,本少爷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定下了切磋彩头,若破不了题,参与的人都要自抽耳光。怎么,你好歹也是举人老爷,我们凉州河阳县走出来的天之骄子,该不会是想反悔不认账吧?” 解不出题也就算了,竟然还想拉着姜上文颠倒黑白? 然而赵元此言一出,所有人这才警醒过来。 纷纷下意识地望向黎洪,望向常云鹏陆瑾瑜,甚至天香楼的掌柜刘贵等人! 虽然很多人都不想看到这个结果,但赵元的确有言在先,事实不容雄辩。 这一刻,羞愤欲绝的黎洪,简直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他的确很想反悔不认账,毕竟说的是自抽耳光,又不是让赵元来抽! 但魏老还在,此刻看他的目光更是已经变得有些阴冷,再继续纠缠怕是要自毁前程了。 “赵元,有你的,我二人会记住今天的!” 就在这时,最先质疑赵元算题有问题的常云鹏,也干脆利落地自抽了一耳光。 或许是知道在劫难逃,亦或者是对赵元恨之入骨,这一耳光即便打自己也打得极其响亮。 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又狠狠推了一把神色僵硬的黎洪,与其一前一后含恨而去。 “抱歉,姜某此刻,只想遵从本心!” 看着常云鹏和黎洪的背影,回过神的姜上文一口饮尽赵元递给他的香茶,接着抱拳看向赵元道:“姜某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但在这之前可否先请赵兄给予解惑?” “笔墨何在?” 赵元晒然一笑,毫不迟疑地提起了笔锋。 他先是在草纸上画出了一个方形城池。 然后根据题意沿着城门延伸出了两条直线,组成了一个长三角。 姜上文见状,不由点了点头。 他也画出了解题草图,还推演标注出了数值之间的关系,但却始终不得其法。 事实上,并非姜上文算学水准太差。 而是因为这道算题和他见过的全都不同。 毕竟题里牵扯到了勾股定理,在这个世界连赵元也还没有看到过相关记载。 对于这种未知算学,若是没有深入的了解研究,是很难想通其中逻辑解法的。 也就是说,赵元在符合出题要求的前提下,的确夹带了私货! 但站在赵元的立场,自己出题还能让自己输掉不成? 若不夹带私货耍些小手段,又如何教训他们这些人? 想到这些,姜上文不由自嘲地哑然失笑。 与此同时,赵元的笔锋也已经停止,最后出现的答案数字是250步! 不过这一刻,姜上文已经没有了深入请教的心思。 因为这种算题,短时间内是根本不可能演算明白。 是以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他如获至宝般一股脑儿捧起赵元的演算草纸道:“赵兄学识渊博,在下受教。不知赵兄可否割爱,将此算题的演算解法赠予在下……!” 赵元自然知道姜上文的想法。 也正是这种纯粹的求知欲,才没让他在追名逐利中完全迷失自我。 但看着一脸坦诚的姜上文,赵元却没有立刻点头。 而是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陆瑾瑜:“陆兄是不是也该,践行一下切磋彩头了!” “赵元,你不要太过分!” 还没从黎洪被打中回过神的陆瑾瑜,闻言不由一怔。 堂堂凉州第一才子,一省之解元,要他当众自抽耳光? 何况他父亲还是凉州刺史,手握军政大权的从五品大员。 如此身份背景,岂能在连个功名都没有的赵元面前低头? 心念电转间,他猛地扭头怒视着姜上文:“都是你,坏了本公子的好事。所以这一巴掌,也该由你来替本公子来受!” 陆瑾瑜声落掌起,速度极快地打在姜上文的左右脸颊上。 众人根本没有想到陆瑾瑜会将怒火撒在别人身上。 甚至姜上文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幕,两耳光挨得结结实实。 眨眼间,左右脸颊已是红肿一片。 然而这一刻,早就想教训陆瑾瑜的赵元,见状哪里还能压得住火气? 在前者打完姜上文立身未稳之际,赵元的巴掌也已经快若闪电般划出了一道残影。 啪! 这正面落下的一巴掌,比之抽打黎洪那一下还要狠。 不仅直接将陆瑾瑜抽翻在地,更是打得他嘴角溢血说不出话来。 “敢做就要敢当,挨打就要立正!”赵元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衣袖。 狠,太狠了! 若非亲眼所见,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赵元这样一个书生,竟会如此生猛暴虐胆大妄为。 但赵元就是打了,而且是毫不留情,果断而凶残! 是以这一幕,连魏老也有些意外,县尊方明德和苏晓蝶等人更是纷纷侧目动容。 不仅如此,在一巴掌抽翻陆瑾瑜之后,赵元并没有停顿,冷峻而犀利的目光又猛地朝着知府大人鲁海漕看了过去! 第70章 到底该不该打?他不过一介白身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惊骇无比! 鲁海漕可是实打实的正五品朝廷命官,赵元想干什么? 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他就真不怕死吗? 不少人觉得思维已经有些跟不上节奏了,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 “知府大人!” 就在这时,赵元开口了。 不是他不怕死,而是明知事已至此,就没有必要畏首畏尾。 是以他顿了一下,笑着又道:“人无信则不立,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一诺千金!” “然后呢?你想让本官,也自抽耳光?” 已经恢复清醒的鲁海漕,缓缓从歇息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扫了眼地上血泪满脸的陆瑾瑜,目光紧盯着赵元,一片肃杀。 甚至袖袍里的双手已经微微颤抖,明显是在极力压制心头的狂怒。 “赵元不可!” 正在这时,一道急促的声音忽然在人群里响起。 却是一直不敢发声的县尊方明德,此刻他神色凝重地走进了众人视线。 鲁海漕身为一州知府,赵元若是与之较真动粗,后果绝对会天崩地裂。 即便所有人都已看出魏老很欣赏赵元,可魏老还是会离开的啊! 何况当官的若想对付一个布衣小民,至少会有一万种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是以方明德径自来到赵元面前,委婉提醒道:“尔等小辈间的学问切磋,又怎能无礼于知府大人?即便有言在先,也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 赵元感激地看了眼方明德。 他明白对方这是不想让他和鲁海漕正面翻脸。 之前吵的再凶也不过是口舌之争,但逼其自抽耳光就不一样了。 等于当众翻脸彻底结下了梁子,一旦如此就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但鲁海漕这种不顾流民死活要挟亲事的老狐狸,又岂会是你不翻脸他就不报复的人吗? 这一刻,赵元很想像抽打陆瑾瑜一样,也狠狠抽他一耳光! 但有方明德出面阻止,他也不能无动于衷,只好隐忍暂退一步。 话锋一转道:“县尊大人多虑了,小侄可不敢让知府大人自抽耳光,小侄只是想问问知府大人,如陆公子这般愿赌不服输又欺凌他人的,到底该不该打?” “嗯?” 方明德一愣,但还是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鲁海漕也诧异挑了挑眉,同样很意外赵元会这样说。 毕竟赵元要是执意较真,他还真没有办法下台。 因为切磋之初赵元说的那些话,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愿赌服输,人之常理!” 在众人愕然注视下,方明德再次插过话头儿。 甚至边说边又转身朝着已经被人扶起的陆瑾瑜,淡然道:“陆公子这次行事的确有失风度。相信刺史大人即便得知此事也不会和小辈一般见识,更不会介怀计较,陆公子以为呢?” 陆瑾瑜狠狠擦了把嘴角血水。 他知道方明德是想做和事佬,不想把这里的事情捅到刺史老爹那里。 但被人当众抽脸这种事,他还是平生第一次。 更没想到赵元真敢向他动手,让他不去计较,根本不可能! 但他也没有当众反驳方明德,毕竟方才的确是他沉不住气过于冲动了。 他瞟了眼知府鲁海漕,才将目光转向赵元不咸不淡回了句:“赵元,你很好……!” “好好!既然陆公子深明大义已经放下了成见,想必知府大人更不会去和小辈们计较,就让此番切磋带来的不快,就此揭过吧!” 不等陆瑾瑜说完,方明德顺势又将说和的话题扯到了鲁海漕身上。 这一刻,他顶着得罪人的压力极力斡旋,就是想尽可能地降低赵元的风险。 因为于情,赵元之前是他的贤婿,于理他还要依靠赵元去安置流民的啊! 然而鲁海漕闻言,瞳孔却是一阵急剧凝缩! 赵元的狂放无度已经让他忍无可忍,甚至方才已经做好了翻脸的准备。 虽然他很想回上一句,你说揭过就揭过? 但看着一旁的魏老还是压住了冲动,冷哼一声狠狠一甩衣袖,重新坐回了椅子里。 “县令大人,方?方明德?”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看着众人反应的魏老,忽然朝着方明德道:“之前你,你在前厅说什么夏节文会事关安置流民,到底怎么回事?” 方明德顿时一愣,似是很意外魏老会在这时候询问他。 甚至就连知府鲁海漕和陆瑾瑜等人也纷纷抬头,目光在他和赵元之间来回扫视。 之前在看到文会举办权的紧急通告时,连他们也不明白里面为何会提到安置流民的事情。 因为这两件事,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只见方明德正了正身形,先是郑重其事地朝着魏老深施了一礼。 接着才满脸苦笑地回答道:“魏老当面,下官可不敢妄称什么大人!” “关于流民,下官之前便想禀予魏老,奈何此间状况层出不穷。是这样,赵元公子声称有办法帮助县府安置流民,但需要借助举办夏节文会来获得一些支持。” “他能安置流民?他不过一介白身……,荒唐!” 魏老微微皱眉,瞥了眼赵元又诧异地看向方明德。 分明是在说,赵元是有才华,但才华却不能当饭吃! 现在涌入永宁的流民已有数万,安置又岂是动动嘴那么简单。 何况安置流民这种事,不应该是属地官府和主政父母官的事情吗? “魏老所言甚是!” 方明德面露惭愧急忙又道:“流民问题事关国本,下官也因此夜不能寐。可朝廷下拨的钱粮迟迟不见,甚至连夏节文会的例银至今也毫无动静,属地官府实在是……!” 方明德心里发苦,他很想直接说是知府大人卡着赈灾钱粮不发,导致流民问题举步维艰。 可一旦这样说,就等于和鲁海漕直接撕破脸,他的县令也就当到头儿了。 虽然丢官罢职他不在乎,但真要到了那个地步,身家性命恐怕也难以周全。 “朝廷钱粮还没有拨付?” 魏老忍不住再次插言打断。 虽然他不问朝政,但又岂会不知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说着便又朝着鲁海漕看了过去。 早就因为提到赈灾钱粮而竖起耳朵的鲁海漕。 见状哪里还敢迟疑,连忙起身解释道:“魏老有所不知,我凉州辖下十余县府半数都有流民涌入,单单凉州就有流民十余万,朝廷下拨的那点儿钱粮根本不够分……!” 魏老眉头越皱越紧! 他知道形势严峻,但按流民数量比例,永宁也不至于一点儿都分不到吧? 鲁海漕明显有夸大其词故意刁难方明德的嫌疑。 但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毕竟朝廷下拨的钱粮的确有限。 想到这里,他不由好奇地看向赵元:“有了文会举办权,你当真就可以安置流民?” 第71章 赤果果警告,但还远远不够 “当真!” 赵元毫不迟疑点了点头。 有了文会举办权,他的一切计划就能毫无阻滞实施了。 但不经意瞥见鲁海漕暗地里质疑冷笑的鄙夷表情,赵元心神不由又是一动。 小样儿,打不了你脸,还真以为没法子收拾不了你了? 赵元当即打算从安置流民的事情上寻找机会,好好给这个知府大人挖个坑。 因为他可不会蠢的真以为鲁海漕会将今天的恩怨就此揭过。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想要当做没有发生,根本不可能! 曾经从家仆李桂兰嘴里得知陆瑾瑜是个伪君子后,他就极其愤慨这种道貌岸然之辈,也隐约预料到随着府里产业的发展,早晚有一天会和权贵豪强发生矛盾。 也正因为这些隐忧,才有了这一次的县府之行,有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变故。 但赵元万万没有想到,和权贵发生冲突的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不管怎样,他现在已经和鲁海漕这个甘愿和陆家沆瀣一气的凉州父母官杠上了。 是以他顿了一下,笑着又道:“要是能够得到魏老的坐镇支持,更加没有问题!” “坐镇支持?” 魏老不由挑眉,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慨叹道:“小友诗词算学,甚至音律无不学究天人登峰造极。现在竟连安置流民也有办法,如此盖世雄才实属我大乾之幸。只是一个支持罢了,若你真能妥善安置流民,老夫又岂有置身事外之理?” 一语落毕,登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鲁海漕和陆瑾瑜一众,无不眉头深锁满眼嫉恨之色。 方明德和苏晓蝶等人,却是纷纷面露欣喜。 赵元也喜不自禁地朝着魏老深施一礼道:“如此,小子便替那些流民先谢过魏老!” 忙活大半天,他等的就是魏老这句话。 此言一出,夏节文会便算是板上钉钉,再也不会有任何意外。 连魏老都要去坐镇捧场了,谁还敢闹幺蛾子反对? 是以赵元沉思了下,又抛出了一道重磅消息道:“不过小子还有个不情之请,小子打算将文会延后俩月至仲秋时举办。” “仲秋?”魏老不由一愣。 众人也纷纷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安置流民迫在眉睫,你却要把文会延后俩月? 所谓安置流民需要文会支持的言论,岂不是忽悠大家毫无作用? 同样愕然的鲁海漕和陆瑾瑜等人,当即忍不住公然议论反对起来。 “没错!” 赵元无视众人反对,缓缓点了点头。 抬头间,他迎着枝叶间照射下来的一缕刺眼阳光,伤春悲秋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流民安置的确刻不容缓,因为每耽搁一天,都可能会有大量食不果腹的百姓饿死荒野。若非因为此间琐事牵绊,我赵元恨不得立刻投身流民安置的事情里,救人命于旦夕。何况也只有先解决了流民问题,才能保证文会的顺利进行。” 赵元声情并茂,一副感同身受的悲戚模样,感慨又道:“不过流民安置所需耗费甚巨,尤其后期投入的钱粮数目将会更加庞大。小子不过一介布衣,就算倾尽家底儿,也只能暂时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有口吃食来续命。所以也才会想着借助文会布局一番府里产业赚些钱财,弥补一下亏空以及后续流民安置需要的海量银……!” “小友不必再言!” 听到这里,魏老霍然起身,挥手打断道:“小友大义如渊善存高远。老夫被世人错爱,冠以儒林泰斗之名,但若不能如小友这般为民请命,又有何颜面再去面对世人?” 一语言罢,魏无期缓缓从赵元身上收回目光,朝着四周众人看去。 顿时一股无形的威严气势散发开来,又道:“所以借此机会,老夫便也狂妄一语,只要是为解决流民问题,不管小友什么打算,老夫都将鼎力支持。而且谁要敢在这件事上使绊子,就是对我魏无期不敬,更是对我大乾不忠!” “嘶……!” 人群顿时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陆瑾瑜和鲁海漕那些人,更是直接止住了嘀咕议论,目瞪口呆。 但此刻的魏无期,可谓是被一介白身的赵元深深打动了。 当今陛下极其重视民生,他这次长途跋涉地赶来永宁,除了文会就是想看看流民问题。 是以沉吟了一下,他便有意无意朝着知府鲁海漕瞟了一眼。 接着话锋一转又道:“时值朝廷捉襟见肘难以顾及流民周全的紧要关头,方县令却能善于发现人才解决流民之患,政绩薄上当有一笔!” “不敢不敢,魏老谬赞!”方明德连忙躬身拱手。 此刻鲁海漕虽然面露艳羡之色,但心里却已是苦水泛滥。 他哪里听不出魏老这是在变相敲打他,责备他不顾大局办事不力。 但即便心里不爽,他也不得不跟着方明德向魏老躬身低头,认错姿态谦卑无比。 “好了!此间之事,老夫可是全都看在眼里!” 魏老挥了挥手,接着又意有所指地严肃道:“尔等吵吵嚷嚷也不过是想趁着夏节文会争取些名望利益。但不管如何,引发的学问之争也当止于学问,任何人不得有私存报复之心。” “不会,不会……!” “魏老教训的是,我等绝不敢心存私心……!” 面对魏老毫不掩饰的正面警告,众人纷纷颔首。 尤其鲁海漕,闻言更是猛地一个哆嗦。 因为这些话极具针对性,还已经不是变相敲打了,这是赤果果的警告啊! 这一刻,陆瑾瑜同样忍不住要哭了,因为事态发展和他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现在的状况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甚至被人羞辱打骂还不能报复,太特么憋屈了,简直憋屈到了尘埃里! 但人群里的县尊方明德,却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此行来找赵元,就是想一起拜访魏老得到支持,现在也算是好事多磨。 虽然魏老不入庙堂醉心于文道,只是担了个南山书院首席大儒的名头儿。 但在大乾朝廷,却无人敢对其不敬! 因为就连陛下也对他极其看重,时长与之对弈文道讨论国策,完全没有因为他的前朝臣子身份而有丝毫的疏远和顾忌。 是以魏老的一言一行,很大程度上能直接影响皇帝决断,不是宰辅胜似宰辅。 而这也是鲁海漕投鼠忌器,屡次被赵元激怒却始终不敢造次的根本原因! 现在又被魏老有意无意地连番敲打,只要鲁海漕不是个傻子,就不敢再对赵元轻举妄动。 第72章 读书人当以四海为量,以千载为心! 但这就够了吗? 对赵元来说远远不够,因为这一幕不过是意料之中。 魏无期能够不远千里来这偏远小城关心流民问题,自然不会是昏庸之辈。 受他那一番流民疾苦的言论感染,又岂能无动于衷? 至于鲁海漕会识时务地选择低头,也不过是他两面三刀的华丽表演罢了! 何况魏老只是警告,就算对方不敢明着报复,可暗中谁又能保证? 面对鲁海漕这种官场老油条,一旦动手就算不能制服,也得让他感觉到疼痛。 是以赵元始终面无表情,仍在暗暗思寻着机会对策。 思寻着能让鲁海漕彻底感觉到疼痛,而且短时间内再不敢对他动歪心思的机会对策! 事实上,人老成精的魏老,也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鲁海漕因为文会心存私心,才会带着众人公然污蔑赵元诗词作假。 而赵元也有借他之势狐假虎威的意图! 好在赵元是真的学识渊博,甚至出发点儿也是好的,为了安置流民。 以至于之前让他颇为不满的那些张狂言行,现在看来倒也不算什么了。 当然,他之所以从一开始就默不作声静观其变,主要还是因为想试探赵元的才学。 现在这种不满,早已彻底消失! 因为鲁海漕文会私心在前,懈怠流民问题在后,更让人失望。 相比之下赵元表现得太优秀了,优秀得让人惊叹,无可挑剔! 所以在众人噤若寒蝉的紧张回应中,他却视而不见地将目光放在了赵元身上。 这一刻,他盯着赵元就像发现了一座宝山,双眼放光越看越喜欢。 沉吟间不由笑呵呵道:“对了,方才小友还说,苏丫头欲邀你再做诗词是怎么回事?” 正执杯斟茶的苏晓蝶,闻言纤手不由一顿。 但旋即就反应到了什么,一脸玩味儿地挑眉看着有些失神的赵元,接话道:“的确!此时此刻,不知公子还能诗词否?” 魏老心心念念着那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此行就是想让赵元补全这首词。 现在赵元的表现远远超出预料,魏老明显是等不及想要他补全诗词了。 “哦?” 然而正思寻对策的赵元,闻言也一下子回过神来。 正愁没有机会对策,魏老这一问不正是送上门的及时雨吗? 是以他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迟疑了一下,又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 “先前知府大人对于所作诗词的质疑,已让小子深感不安。” 他风轻云淡地瞟了眼知府鲁海漕,感慨又道:“史书有云,士以志气为前,不以学问当先,读书人当以四海为量,以千载为心!是以更让小子明白,即便有些才学也不可恃才傲物逞一时之能,否则容易招惹祸端,徒增无妄之灾啊!”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又是霍然一震! 就连魏老也是浑身一颤,惊讶无比。 完全没想到赵元随口一言,就又是让人振聋发聩的文道至理。 士以志气为前,不以学问当先,读书人当以四海为量,以千载为心! 这一刻,魏无期很想问问,这句话到底是出自哪本史书? 毕竟他看过古籍经典无数,对此却也没有丝毫的印象。 但魏无期并没有开口,因为他觉得这就是赵元自己说的话。 只是不想再引来质疑,才借以史书之口来明自己之志! 沉思间,魏老不由又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朝着人群里的鲁海漕看了过去。 甚至此刻就连苏晓蝶也红唇轻抿,愈发有些反感鲁海漕。 为了一己私心竟不遗余力地攻讦污蔑,现在弄得赵元连诗词都不愿意做了。 她倒是好说,但魏老岂不是要空留遗憾了? 当然,这一刻最难受的还是要数鲁海漕了! 先前因为质疑诗词而被赵元抨击嘲讽,接着又在算学上被其狠狠打脸。 以至于不管是夏节文会还是安置流民,都让他在魏老面前百口难辩,大失颜面。 现在他和陆瑾瑜一样,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 然而赵元的随口一句,就又一下子引来了魏老的愠怒注视。 这简直就是在伤口上撒盐,想要他老命的节奏! 但此刻,不管赵元有意还是无意,他也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强忍着心底那股几乎让他抓狂的愤懑,艰难地从脸上挤出一抹尴尬的讪笑。 急忙表态道:“赵元公子果然大才,先前的确是本官失察多疑。公子学识卓然有目共睹,又能以布衣之身行救民之大义,还请赵元公子不吝赐教再展才学,以供天下士子厚学笃行!” “好!” 鲁海漕话音甫落,甚至赵元还没有反应过来,魏老当即就叫了一声好。 只见魏老抿了一口香茶,目光恢复如渊道:“好一个厚学笃行,鲁知府能在失察之后以谦恭姿态当着在场文人士子表露态度,也算是我大乾官吏之榜样,值得肯定!” “知府大人海量!” 反应过来的赵元,也急忙表露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 诚恳道:“方才赵元年少轻狂言辞多有得罪,也还请大人不计前嫌宽宏则个!” 鲁海漕这种久经官场的老狐狸,早就练就了一身见风使舵的表面功夫。 这看似冠冕堂皇的恭维之言,明显是在为自己开脱。 甚至不顾官身名望当众低头,也是为了让别人相信他是真的放下了私心和成见。 但既然要演戏,他赵元也不是吃素的! 是以赵元停顿了一下,目光依然诚恳地紧盯着鲁海漕,怅然又道:“只是小子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额?” 鲁海漕不由一怔,赵元的反应也让他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儿。 但话已至此,他又不能装作没听见,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不知公子何事不明?时下魏老当面,而且现场人才济济,赵元公子但说无妨!” “是这样,之前小子在县府协助方大人审案时偶闻大人曾言,只要县尊大人能破了那命案有了好政绩,即便朝廷赈济流民的钱粮下拨不够,大人身为一州之父母,也会联络刺史陆大人召集凉州权贵豪绅捐凑五万两银子,支援永宁赈济流民于水火。” 赵元亦真亦假声情并茂地娓娓道来,甚至还不忘朝着鲁海漕深施一礼道:“不知现在,小子接手流民安置一事后,此言可还作数否?” 第73章 赚钱和打脸一样,就得往死里黑 刹那间,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无不意外地盯着鲁海漕,有疑惑更有惊诧。 五万两银子啊? 凉州那些豪绅权贵,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而且鲁海漕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这该是有怎样强的底气,才敢放出如此之豪言? 不过此刻,鲁海漕也僵住了! 脸上的尬笑如同被雷劈了一样,一片扭曲! 哪里看不出赵元是在借着魏老对他的夸赞起哄架秧子,让他下不来台,趁机敲诈啊! 什么权贵豪绅,什么五万两银子,根本子虚乌有的事儿。 他也不过是借审理命案和流民钱粮之事,来胁迫方明德答应刺史大人公子的好事儿。 现在赵元却胡说八道狮子大开口,简直是要他的老命,阴险狡诈至极! 然而面对鲁海漕毫无动静的僵硬和沉默。 赵元却如虾米一般,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地躬着身子,始终头也不抬恭敬等待着。 因为赵元很清楚,若想让已经跳进坑的鲁海漕感觉到疼,就得像打脸一样往死里黑,而且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彻彻底底地黑赢,狠狠赚他一笔! 但黑赢的前提,就是要将卑微演绎到极致! 所以不明真相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味道儿登时就有些不一样了! 胡须花白的魏老,更是有些坐不住地颤了几颤,不由看向人群里的方明德道:“那什么命案,可是已经破了?” 正深陷赵元震惊言论的方明德,闻言更是浑身一颤。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颤颤巍巍地回应道:“破,破了!且还是才思敏捷的赵元公子协助破的案!” “既然破了……!” 魏老神色肃然地瞟了眼鲁海漕,接着放下手里的茶盏,缓缓起身望向远处云空。 意有所指地缓缓又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养浩然之正气,行光明磊落之事。克己,慎独,守心,明性,以克人之心克己,以容己之心容人……。” 在魏老看来,说过的话就要兑现。 甚至已经相互释然,就更不能受外界的因素影响。 绝不该因为事情有了变化,或者私心情绪反复而忘了赈济流民的君子大义之举。 这一刻,看着仍然卑微如虾米般躬身低头等待着的赵元,鲁海漕双眼一片通红! 他很想直接揪住赵元好好问问。 这就是你的读书人当以四海为量,以千载为心?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赵元早就已经被他千刀万剐无数遍了! 因为魏老分明是在说,一个有道德修养的人当言行一致表里如一,不管是当众还是背人都应该一样坚守底线,就算一人独处也不会越雷池半步,这才是真君子! 希望他能以史为鉴,加强道德修养做个纯粹高尚的人,一个永远受人尊重表里如一的人! 感受着魏老字里行间的训诫之意,鲁海漕身形晃了几晃,险些没有再次一头栽倒。 他很想告诉众人,赵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而非君子。 很想大声反驳自己并没有说过那些话,全都是赵元自行杜撰出来的。 但别人会信吗? 尤其在和赵元有了冲突并已公开释然的这种情况下。 他的任何反驳都会被人当做输不起,认为是他故意针对赵元才反复无常进行的狡辩。 甚至在魏老已然相信赵元所说的情况下,他若否认更会直接毁掉自己在其面前树立的官身名望,甚至要是再经其之口传到当今陛下的耳中……! “好机智的算计,好可怕的心机啊!”鲁海漕内心一阵发寒。 霎那间又是一口老血直贯喉头,还好被他及时压制狠狠咽了回去。 可恨的赵元,竟然连去找权贵豪绅凑钱的办法,都给他想好了。 但那可是五万两银子啊! 就算他和刺史陆山林联手,又得耗费多少时间和心机才能搜刮得回来! 然而面对周围一道道疑窦丛生的目光,以及表情凝重肃然的魏老,他知道他根本没得选。 终究不得不咬牙表态道:“赵元公子好记性,好记性啊!此言,此言自然作数!” “多谢知府大人,大人不愧是造福一方的青天大老爷,恩义举世无双。” 始终躬身低头静候佳音的赵元,闻言登时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放声高呼道:“如此,半月之内要是能够见到知府大人的银子,小子对于数万流民的安置便也更加有了信心!” 说完,赵元才缓缓抬起头来,表情依然一片赤城和坦然。 但那嘴角微翘的弧度和目光,却分明是在说:知府大人啊!那可是你自己说的救民是大义,让本公子赐教的! 何况这种显露义举的机会,身为父母官又岂能视而不见袖手旁观,而且本公子也还是当着魏老的面在给你创造表现的机会啊! 鲁海漕那个气呀,后槽牙都咬得咯咯直响! 尤其听到半月之内,险些又要忍不住当场翻脸发作。 这一刻,赵元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恨不得立即出手将之弄死。 但他也只是心里想想,起码现在不可能。 是以在这是非之地,此刻他一分也不想停留,当即借着银子的话题向魏老告罪了一声,便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眼看鲁海漕离开,陆瑾瑜康文轩等人自然也坐不住了,纷纷寻找理由起身告辞! “他并没有答应什么五万两银子对吧?” 看着不少人离去的背影,魏老像是看透了什么悄声看向赵元。 赵元心头顿时一紧,但也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笑着坦承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魏老!” “你……!”魏老登时一怔。 但旋即又摇了摇头:“算了,只要是为了流民,老朽就算助纣为虐一次又有何妨!” 说着魏老脸上的严肃消失不见,继续又道:“那么现在,你小子可还能诗词否?” “自然!” 见魏老没有追究的意思,赵元便也放下了心,当即点头。 通过苏晓蝶得知对方此行,就是为试探他才华而来,已经耽搁了这么久,若是耗光了耐心对他可没有半点儿好处。 是以赵元毫不避讳地边取纸笔,边朝着前院的天香楼望了一眼道:“不过魏老此举可不是什么助纣为虐,而是为了那些流民百姓能够安身立命的大义善行……!” 不过此刻,魏无期甚至苏晓蝶等人,全都没有在意赵元在说些什么。 而是双眼越睁越大,呼吸越来越急促! 因为说话间,一句颇有意境的词牌名,已经随着赵元不断移动的笔锋跃然纸上。 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赵元想都没想就写出来的啊! 甚至嘴里还在嘀咕着魏老助纣为虐的善行,笔下便已有了词牌的主题? 人群里易容成朱公子的方彤,此刻更是伸长了粉白的玉颈,紧盯着赵元的一举一动。 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赵元作词! 尤其随着词作第一句毫无停顿地在笔锋下呈现,方彤美眸里的震撼几乎要溢出眼眶! 第74章 离了大谱?简直不要太及时 众人看着笔锋下的词句,再瞅瞅赵元。 也像发现了一个怪物,震撼中饱含着深深的敬畏。 因为这是真的信手拈来,丝毫没有受到之前风波的影响啊! 事实上,这不过是赵元因为苏晓蝶而忽然想起了一个女子。 也正是那女子才让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剪梅这首词,随手便写了出来! 但在别人眼中,却是他笔锋不停,整篇诗词一气呵成! 是以随着笔落词现的刹那,众人愈发觉得震撼,全场鸦雀无声!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是一首别情之作! 虽然写的并不是现在,但借景抒情的笔法之巧妙却让人惊叹。 字里行间人景情意的表达,更是堪称完美妙到毫巅,让人不敢随意品评! 仿似只要品评便会破坏了词句意境,就是对词作最大的亵渎! 方才还在与人斗智斗勇,现在却写出了细腻婉约的动人词作? 如此不受环境情绪左右的惊世才华,当真称得上是绝世无双! 这一刻,就连苏晓蝶也是黛眉微挑,大眼骨碌碌直转! 她已经隐约感受到这首词作和她并无多大关系,但还是忍不住满眼期待地询问道:“敢,敢问公子,这首词也,也是为我而作?” 应她的要求,赵元随性作了这首词。 尤其词里提到的兰舟,更让她联想到了楼船画舫上相遇的一幕。 但奇怪的是,就算赵元和她互生好感,也远不至于达到此情无计可消除的境地吧? 然而赵元并不知道苏晓蝶跌宕起伏的内心变化。 当即摇头表示,是因为忽然想起了碧云天词作那次,在天香楼门口遇到的那个女子。 他不过是忽然想起了那女子惊鸿一瞥的绝世姿容,有感而发罢了! 此言一出,苏晓蝶登时愣住,竟不知是该难过还是欢喜。 与此同时,人群里的方彤,也早已是双颊微红,同样满脸的呆滞。 甚至就连县尊方明德也有些傻了眼。 他看着赵元的神情反应,再瞅了瞅惊愕呆住的方彤,满脸的疑惑和不解!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方彤和他说过之前在天香楼撞见过赵元。 但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两人这不是你侬我侬好好的么,方彤怎么就同意了婚约的解除? 尤其是赵元,更加离了大谱儿! 虽然年少本轻狂,文人更不羁,但他之前可是执意要解除婚约。 现在却又表露出这样的反应,却是让人看不懂了。 “搞什么,玩儿呐?”方明德内心一阵火大。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若非魏老在场,他绝对要向爱女方彤好好问上一问,甚至直接揪住赵元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竟是她么?”回过神来的苏晓蝶,微微有些失落遗憾。 她自然记得那次赵元遇到方彤的一幕,甚至陆瑾瑜和康文轩等人全都在场。 不过此刻,她也还没有反应过来,赵元并不知道那天撞见的女子就是方彤。 是以幽幽一叹,又道:“她还真是幸运,不过之前公子因晓蝶而作的那两首词,晓蝶意欲孤芳自赏所以便收藏了起来。却不知这首,公子可否允准晓蝶拿出来传唱?” “自然可以!”赵元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然而这一幕看在方彤眼里,却是愈发让她疑惑呆滞起来! 她深知赵元抑郁病症好转之后,变得不爱羁绊不喜约束。 但今天这首词,怎么字字句句满含不舍? 甚至还明说是因她而作并准许苏晓蝶拿去传唱,这是怕她不知道这首词的存在吗? “妙极,妙极啊!” 正在这时,已经揣摩完通篇词作意境的魏无期,突然激动地击节拍案道:“小友胸有丘壑一挥而就,随手一词便是罕见的巅峰之作,其大才乃老夫生平之仅见!” 他遍览经典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过这般惊世之才。 更让人深感惊叹的是,赵元现在也还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啊! 是以魏无期极度震撼地盯着赵元,诚然感慨又道:“果然是学无长幼,达者为先。小友算学音律样样精通,已让老夫颇为汗颜。未曾想老夫极其自信的文道诗词上,小友竟也这般登峰造极……!” “魏老言重了吧?”赵元微微错愕,当即打断。 虽然他相信自己找来的诗词水准,但也没想到会让魏老这般自愧不如。 但此刻的魏无期,已经彻底被折服! 毕竟一首词的水准超尘脱俗,和首首词作俱皆空前绝后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他断定赵元在文道造诣上的浸.淫.积淀,绝对达到了一个超乎想象的可怕境地。 “非也!若无满腹锦绣,诗词文章又岂能随心所欲信手拈来?” 魏无期连连摇头,满脸微笑看着赵元:“小友身怀惊世之才,而我魏无期平生最大喜好便是以文会友。是以小友若不嫌弃,以后便与我以平辈论交,称呼一声魏老哥如何?” 赵元不由一怔,旋即忍不住大喜过望。 方才已经得到了魏老的鼎力支持,现在若是再以老哥相称,以后谁还敢轻易动他? 是以这种天降的好事儿,赵元想都没想便端起茶盏,点头举杯道:“承蒙老哥抬爱,小子铭感五内啊!” “哈哈,哈哈哈哈……!” 魏无期爽朗大笑,像是捡到宝了一样开怀无比。 赵元也很激动,杯盏里的茶水被他一口饮尽。 然而大笑声中,周围众人却是一片安静。 甚至就连县尊方明德也一脸担忧地盯着赵元,欲言又止。 让你叫老哥,你还真敢开口啊! 殊不知这一声老哥叫得轻松,只怕以后天下有才华的文人士子都要来找你切磋文道了。 因为连他们都没资格被魏无期这般抬爱,你又何德何能? 不过赵元却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魏老这个老哥的橄榄枝,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及时。 魏无期也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异样,兴致所至地又询问起了滚滚长江东逝水那句词作。 “老哥不急!” 赵元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如何不急?” 魏无期白了一眼赵元,示意苏晓蝶斟茶道:“遭此记挂,老夫可是夜不能寐啊!” 然而赵元却缓缓端起香茶抿了一口,突然面露担忧地开口道:“敢问老哥此来永宁,除了一睹文会盛况,最在意的可是那流民安置了?” 魏无期微微一怔,虽然不明白赵元为何又提起这个话题,但还是点了点头。 赵元神色一凝,又道:“请恕小子冒昧,因为流民安置事关重大,甚至按照县尊方大人所言,后续还会有数万流民来到这永宁地界,所以钱粮问题……!” “你可是在担心鲁海漕的五万两银子不予兑现?” 魏无期捋着胡须眼神狐疑地盯着赵元,旋即神色一凛肃然道:“这个你不必多虑,他既已在老夫面前放了话做了承诺,量他也不敢食言而肥!” 第75章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多谢魏老哥!” 赵元闻言感激地施了一礼,他的确是在担心这个。 毕竟那可是知府大人,一句豪绅权贵们不愿捐赠,他又能怎么办? 现在有了魏老这句话,就算鲁海漕想要耍无赖,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而且除此之外,赵元还想到了一件事。 他看向苏晓蝶,将想要为其赎身协助他举办夏节文会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就要看苏丫头个人的意思喽!” 魏无期不置可否地瞥了眼苏晓蝶,眼神里尽是玩味和打趣之色。 此言一出,一直沉浸在一剪梅词作里难以自拔的方彤,顿时一个激灵。 她看了看赵元,又瞅了瞅花容月貌的苏晓蝶,不自觉间皱起了眉头。 甚至就连身边始终不敢异动害怕露出破绽的丫鬟颖儿,此刻也忍不住欲言又止。 “爷爷想什么呢?赵元公子只是想找个帮手,帮手而已!” 苏晓蝶自然看出魏无期想多了,登时俏脸微红地嗔怪道:“公子举办文会的初衷不过是为了黎民百姓,这等胸怀善举连爷爷都被折服愿意挺身,晓蝶又岂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好!苏姑娘果然女中豪杰也!” 赵元嘿嘿一笑,这次算是彻底放了心,道:“如此一来,两月后的文会,还请魏老哥务必要光临赵家村,我赵元定当扫榻以待敬候老哥……!” 苏晓蝶和魏无期的关系,自然不用多说。 有她在身边不仅能够助力文会,还能间接加强和魏无期之间的关系,一举两得。 不过赵元话未说完,魏无期便迫不及待地打断责怪道:“怎么?老夫若去赵家村,还非要等到文会之时才行?而且你不要打岔,现在可以补全那首词作了吧?” 依稀间,他还记得赵元吟唱滚滚长江东逝水那句词作时的状态。 临窗执酒豪饮,笑看楼船花灯。 河岸上,说书人正在唱诵一个血染沙场浑身伤病的迟暮英雄,回到家乡却因拿不出几文钱吃不起一碗饭,而在众目睽睽下倒在了村口路边。 甚至后来,他听说赵元在登临楼船之前,还因为登船银子发生了些许不快。 联想到消遣观景就得十两银子登船费,和为国征战的迟暮英雄却因衣食无着而落魄得无人问津,对比两种状态不免让人唏嘘。 是以魏无期很想知道这种心境下,赵元吟唱的词作,又能有怎样的一番气象。 事实上,也正是当时的所见所闻。 才让赵元不由自主想起了明代文学家杨慎的临江仙。 而且这世间就是这般的不公,这般的无常。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是非成败,皆不过是过眼浮云。 是以一直以来,他都抱着与世无争的态度,想要发家致富做一条幸福的咸鱼。 虽然眼下对于未来,一切都还是未知,不可预料! 但好在有了魏无期的鼎力支持,是以听到追问当即便也来了情绪。 只见他霍然转身,朝着人群里的刘贵笑道:“敢问刘掌柜,此间是否应有美酒呼?” 众人见状,登时纷纷神情大震! 甚至就连心情不快的方彤,也瞬间来了精神。 一首一剪梅道尽相思之苦,这所谓的滚滚长江东逝水,又会是怎样的绝世佳作? “有,有……!自然是有的!” 听到赵元询问,刘贵不由一愣,但旋即便连连陪着笑脸点头。 现在赵元有了魏老的看重,若无意外未来不可限量,他可不敢怠慢。 与此同时,魏无期也连忙正襟危坐以示尊重,同时示意苏晓蝶起身为赵元准备纸笔。 不过就在苏晓蝶堪堪铺好纸笔,一旁站在县尊方明德身后的‘朱公子’,也自告奋勇地上前一步道:“赵元公子才学无双,便由在下来磨墨,以表仰慕吧!” 众人无不一愣! 赵元也诧异地挑了挑眉。 因为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这所谓的‘朱公子’,其实是个女儿身! 但赵元也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对方一直以来都没有恶意。 随着刘贵吩咐人端来酒水,赵元痛饮一杯后,便也开始了挥毫泼墨。 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借着一丝酒意,赵元笔走龙蛇,众目睽睽之下再次一气呵成! 当通篇词作跃然纸上的刹那,众人无不感觉一股磅礴气息扑面而来。 尤其方才并没有跟随陆瑾瑜等人离开的姜上文,此刻更是大眼圆睁惊骇无比。 因为时至今日,他才真正见识到了赵元的可怕。 说写词就写词,仿似只要他一提笔,想作的词作便会浑然自成一般。 甚至上一篇还是相思柔肠细腻婉约的风格,转瞬间便又能够慷慨悲壮荡气回肠! 如此功力,也难怪连魏老这样的文道大儒都被折服了。 静,现场一片安静! 因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是一首咏史词,是借历史兴亡抒发人生感慨,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 这样的词作,放眼大乾圣学典籍,只怕也没有多少能够与之匹敌! “好一个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久久沉默无言的魏无期,也像是被深深触动。 但和上一篇词作一样,他同样没有发表任何的品评和解读,挥手间只是朝着一旁的刘贵再次吩咐道:“掌柜的继续上酒,此时此刻,老夫当与小友一醉方休!” 眼明心亮的刘贵,很快便让人端上了最好的美酒,并且很识趣儿地配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其中自然少不了赵元卖与天香楼的那几道菜品。 “好好,这道糖醋鲤鱼极合老夫胃口,还有这什么泥鳅豆腐汤,鲜,鲜呐!” 看着满桌子的酒菜,魏老愈发畅快地边说边示意苏晓蝶为赵元斟酒:“如此美酒佳肴,也才配得上小友所作的诗词。来来来,你我共饮此杯,一来算是为此两篇空前绝后的词作诞生而庆贺,二来也为老夫不虚此行得一英才知己而干杯……!” 第76章 无意科举出仕,图个随心自在 随着魏老发话,苏晓蝶顿时笑逐颜开地看向赵元。 旋即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地举了举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赵元微微愕然,但也跟着举杯看了眼魏老,跟着一口喝下! “好酒量!魏爷爷怕是还不知道,您喜欢的这几样小菜都是出自赵元公子之手呢!” 三杯酒下肚,苏晓蝶玉面绯红地指着满桌菜肴说道。 一旁的刘掌柜听闻,也极有眼色地将从赵元手里购买美食方子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小友不仅博学多才而且心思巧妙,着实让人意外!” 魏老闻言更是慨叹道:“如这果木烤鸭,外焦里嫩再佐以葱丝瓜片,蘸上酱汁裹上薄饼,如此奇思妙想的食用之法,简直是绝了。” “还有这红烧鳝段,毫无腥臊杂味,若非辣味儿太甚,老夫恨不得餐餐食之。至于这油焖大虾、爆炒河螺、清蒸螃蟹,此三菜虽然吃起来有些麻烦,但味道无不鲜香各异……!” 听着魏老欲罢不能的夸赞。 赵元有些尴尬地打断道:“老哥谬赞,俱皆口腹之欲罢了。待到文会光临赵家村之时,小子定然让老哥品尝到更多的美味菜肴,而且还将佐以世间最顶级的美酒佳酿!” “更多美味?顶级佳酿?” 魏老还没有反应过来,天香楼刘掌柜却是暗自一个激灵。 此刻他双眼放光地盯着赵元,又看了看一旁的县尊方明德。 显然县尊方明德同意了赵元的酿酒权限,对于赵元之前说的所谓烈酒,他可是眼热的很。 不过赵元哪里看不出刘贵的心思,当即表示那些美味和酿酒还在试做之中,暂时也还没有售卖合作的打算。 不过刘贵的插嘴,也顿时让魏老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了看周围恭敬站着的县尊方明德,以及姜上文等人。 不由点头会心一笑道:“来来,大家不必拘谨!此情此景,当一起举杯同乐!” 旋即众人共饮,又是连干三杯,魏老再次看向赵元开口:“小友才情满腹,若不出仕着实可惜。毕竟美酒佳肴虽好,但如你所言皆为口腹之欲。甚至经商也不过是逐利的小道儿,钱财再多终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赵元愣了一下。 但他几乎瞬间就明白魏老要说些什么了,连忙笑着摆手打断道:“老哥你是高看我了,小子本就布衣,出身普通,此生也并无什么高远的大志向。”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侧目。 就连方彤也紧紧盯着赵元,想要知道他的心思。 一首一剪梅,已经让她有些看不懂赵元了,现在这首临江仙更加让她迷茫起来! 因为赵元明明只是个少年,但诗词意境里,却像是一个历经沧桑阅尽繁华的老者? 然而这时,赵元饮了一杯酒又道:“小子父母早亡,因为执迷书香无暇持家而导致家道中落。好在及时醒悟,护住了那点儿寒家薄业。至于仕途,自从交了白卷那一刻,小子便已断了念想。” “何故要交白卷?” 魏老目光一凝,旋即又道:“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你的文道造诣突然诗才耀眼,难道以前在诗词方面一直都是在装傻?可又为何要装傻?”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紧紧盯着赵元。 不管是赵元交白卷,还是诗文才学陡放光彩,都是让人疑惑想不通的地方。 “本公子乃文曲星下凡,受神灵附体开悟了大智慧……!” 感受着一道道好奇的目光,赵元登时摇头晃脑地信口胡诌起来。 因为穿越这个事,太过匪夷所思,连他也搞不明白。 即便说是神灵附体,与之相比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得地方。 何况以这些人的认知,就算他如实说出来也没有人能够理解,更不会相信。 然而这话听在魏老耳畔,却是令其胡须一颤,顿时稍显严肃地打断道:“说人话!” 赵元不由一脸苦笑,没办法,他还得另外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是以他想了想才道:“是这样,去岁州府院试的路上本少爷遇到过一个奇人,传授了在下一些庖厨知识和菜品配方。嗯,卖与天香楼的那些菜品方子便是出自于此。” “但很奇怪,自那以后小子就时长怪梦连连,后来院试上更是突然头痛难忍,这才导致交了白卷,再后来回到家中便是因不堪打击而抑郁成疾。” 这是他之前忽悠丫鬟欣儿时编的说辞,现在也只好加工一下当做搪塞的理由了。 不过听到这里,天香楼刘掌柜却是忙不迭点头道:“的确,以前可没听说过赵元公子懂得什么庖厨菜品,此番病愈苏醒来到城里,着实让在下吃了一惊!” 赵元笑了笑,接着道:“小子本以为此生将尽,奈何老天开眼,前不久病患突然痊愈。甚至连带脑子也像是开了窍,但凡以前看过的书籍接触过的知识,就像是印刻进了脑子里。而且就连其中蕴含的各种论断和道理,也无不层次分明清清楚楚。” “奇人怪梦大病开悟,怪哉怪哉……!”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怕是当真如其所言,这是神灵附体开悟了大智慧啊!” 赵元一语落毕,众人登时长吁短嘘地惊呼议论起来。 甚至就连魏老也是一脸惊愕狐疑之色。 虽然突然开窍这种事并不是没有,但像赵元说的这般复杂离奇却是少见。 当然,这也极有可能是赵元在夸大其词,真正的原因只怕还是另有乾坤。 不过一旁的方彤闻言,却是瞬间放下了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神色一片轻松。 因为她并没有从赵元嘴里听到有关婚约束缚,以及被父亲厚望施压的言论,这便够了。 是以她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道:“有此际遇,公子不是更应好好利用,科举出仕的么?” 赵元微微一怔,很奇怪‘朱公子’怎会关心起他来了! 但也仅仅是迟疑了一下,便苦笑摇头道:“自从抑郁成疾,我便明白自己并不是那块料,偶尔找找灵感写写诗词还行,但循规蹈矩地科举面对官场那一套,我是真的不行。” “何必如此看轻自己?”一旁的苏晓蝶也忍不住接话道。 赵元的才学有目共睹,即便不喜官场那一套,也不至于对仕途产生畏惧。 是以就连魏老和县尊方明德,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这还真不是我看轻自己!” 赵元无语地摆了摆手:“如尔等今日之所见,在下脾性爽直,天生不懂收敛藏拙。如此到了官场,只怕得罪了人还不自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以人贵有自知之明,经商或许我还可以,但科举官场我确定是走不远的!” 第77章 必须弄死,还要让他绝望而死 魏老和苏晓蝶,闻言登时沉默了。 就连方彤和方明德也暗暗对视了一眼,像是理解了赵元的说辞。 毕竟赵元和鲁海漕针尖对麦芒的一幕,仍然余音绕梁历历在目。 这种不懂见风使舵的火爆脾性,到了官场恐怕还真是寸步难行。 “诸位好意,赵元心领。但天下大道并非只有仕途一条,世间能人志士也并不差我一个。何况史书有云,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在下也不过是想图个随心自在罢了。” 这是赵元的真实想法,只要能够逍遥自在平安富足,此生便已足够。 此话一出,众人更加无言以对,只能借酒示意,纷纷举杯! 是以两大坛美酒,很快便在众人的推杯换盏下见了底。 但极会来事儿的刘掌柜,自然不会让人杯中无酒,很快又备了几坛子过来……! 这一天,儒林泰斗魏无期与赵元兄弟相称,众人对于赵元也多了几分了解。 尤其是方彤,迷迷糊糊中对于赵元的心境,似乎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但赵元却不迷糊,甚至在傍晚离开前,还没忘记替大地主郝有才向魏老求字儿。 “光前裕后,好,好字啊!” 赵元春风得意地瞟了眼县尊方明德,直接收进了袖袍。 虽然魏老因为郝有才的大地主身份并没有在墨宝上留下署名,但起码是顺利求来了。 方明德也连连点头赞道:“作为供奉先人的内堂匾额题字,此四字儿再合适不过了!” “尔等且去吧!老夫鹊巢鸠占便再多待上一会儿!”魏老摆了摆手。 知道了赵元和方明德还要去县衙商谈安置流民的细节,他便也不再挽留,道:“待过些时日安稳下来,老夫一定会亲赴赵家村,看一看小友的善举成效。” “随时恭候老哥大驾!”赵元拱手告辞。 虽然他也很想继续和魏无期举杯畅饮夯实关系基础,但更清楚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不管是接收流民还是文会布局,各种准备都已迫在眉睫。 更何况这次得罪死了知府鲁海漕和陆瑾瑜。 别看他们在魏老面前唯唯诺诺,声称不敢报复。 但人心险恶,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面对这两个不定时炸弹,他必须要在对方爆炸之前做好一切应对的准备。 事实也正是如此,此刻县府驿馆的一处房间里! 鲁海漕啪地一声摔碎了扈从小厮递过来的茶盏,微眯的双眼里凶芒毕露! 堂堂凉州知府,竟被一个乡野小子羞辱欺负得团团转? 从来都只有他鲁海漕欺负人的份儿,何时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是小侄连累了知府大人!” 这时跟在一旁的陆瑾瑜,一改平日里的风流倜傥,满脸郁结地讪讪开口。 因为觊觎方彤美貌,他才让赶来永宁视察流民问题的知府大人为他牵线。 万万没想到好事没有办成,反而牵扯出了夏节文会和流民安置这一系列的幺蛾子。 这一刻,他是越想越气,咬牙切齿间突然一拍桌案又道:“都是康文轩和龚浩然那两个白痴,害得本公子小看了他的算学。还有那个叛徒姜上文,竟然没有随着我们离开……!” “愚蠢!” 鲁海漕登时皱眉,没好气地打断道:“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陆瑾瑜不由一呆,似乎很意外鲁海漕会对他如此的不客气。 但更可恨的是那赵元,竟然连他也敢打。 不知道他陆瑾瑜是凉州第一世家的陆家大少爷么? 不知道他父亲更是掌管凉州属地官军的刺史大人陆山林吗? 想到这里,陆瑾瑜脸色顿时恢复冷厉,试探性地沉声又道:“知府大人教训的是,但此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小侄一定要弄死他!” “必须弄死!” 鲁海漕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他自然清楚陆瑾瑜嘴里说的他,指的就是赵元。 不知死活的乡野小子,竟敢同时得罪他和刺史陆山林。 难道不知道他和陆山林分别执掌凉州的政务和军务,得罪他们就等于得罪了凉州的天? 若是没有魏老的存在,弄死他就像弄死一只蚂蚁! “知府大人同意了?” 听到鲁海漕的回应,陆瑾瑜当即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抹疯狂道:“小侄儿这就飞鸽传书,让父亲调来一支精兵,直接围了赵家村等他入瓮。” 在陆瑾瑜看来,只要鲁海漕愿意配合做文章,弄死赵元还不和弄死一条狗一样简单? 但他话音落地,当即便被鲁海漕大骂糊涂! 在魏老还在永宁的情况下,在朝廷目光聚焦凉州的重要关头,为了区区一个赵元,竟敢明目张胆地调动属地官兵?你还真以为你是凉州的土皇帝啊? “那,那该怎么办?”陆瑾瑜顿时一愣,满眼的不解。 然而鲁海漕却缓缓踱了几步,透过驿馆房间的窗户,遥遥朝着天香楼所在的方向望去。 沉吟片刻后,才冷冷一笑道:“怎么办?你立即让人放出风去,就说他是年轻一辈诗文才学第一人。为了拿下这次夏节文会举办权,不惜节衣缩食仗义疏财也要安置数万流民,甚至还曾当着儒林泰斗魏老之面,怒怼凉州知府鲁大人的无知无谓。就是想邀请天下文人士子共赴赵家村,相互展现自身锦绣才学,观摩切磋以文会友。” “这……,是何意?”陆瑾瑜更加不解。 不是要弄死赵元么,怎地还要自我贬损甚至给对方贴金帮其宣传起文会来了? 何况因为文会,赶来永宁的文人士子本来就多,这么一宣扬势必来的更多了,人满为患。 到时再想下黑手弄死赵元,岂不是作茧自缚,平白增添了难度? “亏你也还是一个解元老爷,当真是糊涂啊!” 鲁海漕微微皱眉,瞥了眼陆瑾瑜道:“他不是要借着文会赚钱弥补安置流民的亏空吗?一旦给他这个假书生真商贾的小人冠以诗词第一人的名号来宣扬文会,你觉得我大乾的文人士子还会坐得住吗?甚至赵家村那些贱民要是利用好了,先引发个什么乱民之祸,呵呵!” “大人的意思是,怂恿他赵家村的那些村民和流民安置问题发生个直接冲突?” “而且还要给他拉仇恨,借天下文人士子之手来踩他的脸?破坏他在文会上想赚取银子的布局?抨击他满身铜臭利欲熏心的商贾本性?” “孺子可教,但这只是其一!” 鲁海漕眼中杀机闪烁,语调愈发阴沉起来:“老夫不仅要让他身败名裂,甚至还要让他绝望含恨而死。让他明白,这就是得罪本官后的下场!” 陆瑾瑜闻言不由一怔,但旋即看向鲁海漕的目光却是越来越亮。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直接弄死赵元的确不难,但那样做容易让人怀疑不说,还有些太便宜他了。 是以陆瑾瑜目光灼热地再次盯着鲁海漕追问道:“但不知大人的绝望含恨而死,又当如何?” “那便是传书告诉你父亲这里的情况,以我之名亦或非常手段,整肃凉州那些豪绅富户,立即捐凑出五万两银子送过来。同时通传六大粮商在凉州的主事人,三日内务必赶至永宁面见本官商议大事,不来者本官定会让他在凉州地界再无立锥之地。” “五万两银子?六大粮行的主事人?”听到这里陆瑾瑜又懵逼了。 不是要让赵元身败名裂绝望而死么?怎么还要给那五万两,甚至还要给粮? 然而这次,鲁海漕并没有再向他解释,只是轻蔑一笑道:“你尽管照做便是!本官要让他怎么拿走的五万两银子,怎么给本官十倍百倍地吐出来。本官说到做到,定要让他绝望含恨而死……!” 第78章 细微之处阅见乾坤,直达天听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同一时间,灯火摇曳的天香楼后堂小院。 苏晓蝶扑闪着明亮动人的大眼,直愣愣地盯着院门方向:“难不成真是文曲星下凡,神灵附了体?” 随着赵元和方明德告辞离去,姜上文等人也纷纷离开了这里。 此刻对于赵元,她是越发好奇起来。 仅仅因为性格爽直不喜官场,便要枉费满腹锦绣,直接弃了科举仕途。 尤其类似酿酒和美食那些旁门左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以及别人眼里卑贱的商贾铜臭行为,在赵元看来却都像是了不得的大事。 苏晓蝶很不理解,也想不通。 这一刻,斟酒自饮的魏无期同样有些想不通。 但他并不认同神灵附体的谬论。 只是觉得其中另有乾坤,亦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尤其从对方扯了一大堆的理由来看,自然是不愿意说的,便也不好过分去追问。 是以在众人走后,两人所谈所论几乎全都是赵元。 但见魏老若有所思地没有回应,苏晓蝶忍不住又道:“那首婉约动人的一剪梅,倒也符合他的见闻经历,可那首临江仙蝶儿却是有些不明白了,不知爷爷怎么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苏晓蝶越想越迷惑,她怎么也看不懂年纪轻轻的赵元,哪里来的可怕笔力和惊人感触? 魏老也是一阵唏嘘! 虽然一剪梅和这首临江仙都是巅峰佳作,但相比之下临江仙更加让他觉得震撼。 从全词看,整篇词作的基调慷慨而悲壮,荡气回肠。 在渲染苍凉悲壮的同时,又营造出了一种淡泊宁静的气氛,并且折射出高远的意境和深邃的人生哲理。 甚至词人试图在历史长河的奔腾与沉淀中探索永恒的价值,在成败得失之间寻找深刻的人生哲理,有历史兴衰之感,更有人生沉浮之慨,体现了一种高洁旷达的情操和胸怀。 仿佛那奔腾而去的不只是滚滚江水,还有无情的历史。 仰观日月运行,沐浴秋月春风。 历史的兴替,人物的悲欢,都不过是酒中的谈资,助兴的话题。 尤其在吟诵词句时,就像是活生生看到了一个独钓江雪,任凭惊骇涛浪,不管是非成败,友朋相逢也不过是清酒一壶的白发老翁。 不自觉间,魏无期就联想到了自己一生的所见所闻,以及起落沉浮的经历遭遇。 如此阅尽繁华返璞归真的巅峰词作,若不是亲眼见证,他同样不敢相信会是出自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之口! “我这小友当真是博学如渊,非常人可比啊!” 魏无期连饮数杯,沉吟间唏嘘又道:“能在方寸之间洞悉天地,细微之处阅见乾坤。他若是愿意科举出仕,金榜题名成为庙堂伟器也绝对不是难事儿。” “可他却放弃了这条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道路。” 这便是苏晓蝶最想不通的地方,她不明白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所做所行与大多数人格格不入! 然而这次,魏无期却并不认同地摇了摇头。 只见他神色平静地注视着苏晓蝶道:“苦乐年华,人生无常。我倒是觉得如他这般,选择人人唾弃却能逍遥自在的商贾铜臭,似乎才是一种大智慧。否则犹如你我之遭遇,谁又能说得出,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苏晓蝶不由一怔,表情瞬间变得僵硬凝固。 魏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道:“再试想一下,他若真的选择读书科举,哪怕夺得魁首入了庙堂,是不是也并不会让人觉得惊奇?” 的确,这家伙的诗词信手拈来,文道造诣无人能及,如他所言就像文曲星附体,若是夺魁状元似乎……,似乎也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他偏偏选择了商贾一途,他说的逍遥自在虽然看起来有些自暴自弃。但他却能心存大义,无视官绅权贵强词雄辩,敢以布衣之身救流民于水火。如若别人这般表现,我免不了会轻看训斥其不自量力,可是从他嘴里说出,偏偏我就信了,而且还不得不想要鼎力相助。” 苏晓蝶眉眼一弯,不由笑了起来:“可终究还是被千万人唾弃的卑贱商贾啊!” “我不这样认为!” 魏无期再次摇头:“他若真以布衣之身救起万千流民,此等作为又能有多少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吏可以与之相比?甚至他说过的商贾之道,经我认真思量推敲之后,觉得若是真的实现了,其所产生的价值和影响,更加不可想象。” “而且换个角度来看,他虽未入朝出仕,但却同样负起了为万民请命,为朝廷建功立业的重担。以至于让我无比笃定地以为,他现在的心境和眼界,已经远远超越了老夫,假以时日,必将登临圣人学问之巅,甚至是问鼎圣境!” 苏晓蝶浑身一震,猛然瞪大了双眼,圣境……? 那可是古往今来能够开坛讲学的人杰大能,魏老这样的赞美之言,简直不可想象。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所以,此小友绝非常人!” 魏无期正说着,像是突然间又猛地想到了什么,立即伸手拾起桌案边的一张纸,神色凝重地执起笔锋迅速蘸了蘸笔墨! “魏爷爷这是……?”苏晓蝶玉容再次凝滞。 “修书一封,呈送陛下御览!” 魏无期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笔锋移动间又道:“赵元小友商事兴国之论,于我大乾有利,或可谏言一试。且此间安顿流民事宜也要上表,这都是老夫该做之事。甚至他所做的那些诗词,或许也可以载入书院圣典……!” 苏晓蝶霍然起身,这次直接花容失色惊震无比! 将赵元的这些事迹上报朝廷,不吝于是在为他开辟直达天听的大道坦途。 尤其将诗词载入书院圣典,等同于直接给予了赵元最高的肯定,载入史册,成了文人学子们研习的典范,青史留名! 可赵元才多大,不过十七岁啊! “恭喜爷爷得遇良才,想必这段忘年之交也会被人传为佳话!” 良久,苏晓蝶才从惊震中回过神来,她看着魏无期认真地委身一礼道:“爷爷心怀天下万民之仁心,可鉴沧海,可昭日月!看来晓蝶也不得不尽快前往赵家村,为那安顿流民之大义添砖加瓦……!” 这次赵元把知府鲁海漕,以及背后还有个刺史老爹的陆瑾瑜,彻底得罪了。 所以不管是举办文会还是安置流民,不出意外的话赵元都不会太顺利,甚至很有可能会被人直接捣乱亦或者暗中报复。 但现在因为赵元的才学和大义,魏老不仅要为他站台,还要为他上表朝廷。 作为连命都是魏老所救的她,即便不谈和赵元之间的好感,也得和魏老的步调保持一致。 是以她打算明天就脱离青楼赶赴赵家村,就算那里充满了凶险她也要去,全力以赴地助力赵元举办一场精彩绝伦的文会! 第79章 马不停蹄的不眠之夜,凌厉杀机 与此同时,县衙官署偏院! 昏黄微亮的灯光烛火,朦胧着满院子的廊道门厅。 “县尊大人,别忘了魏老的题字儿。” “自然不会,明日一早我便让人给那郝员外送过去!” 此刻已经确定好大概事宜的赵元和县尊方明德,正缓缓朝着院门走去。 听着赵元的提醒,方明德连连点头。 他知道赵元担心节外生枝,在已经完成土地买卖的情况下,还在考虑安抚郝员外的心情,尽可能地降低对方的不满。 但是现在,他方明德却是无惧任何,底气十足。 因为安置流民是朝廷大事,以此名义行事,任何人都要无条件配合。 何况赵元买地也是实打实付了银子的。 甚至现在,因为魏老的关系,他就更加不相信郝员外还敢不知好歹。 不仅如此,就连赵元说的要购买烧酒粗麻布等大批量的紧急物资,他也得通知城里各个商铺,必须以最低价格整理装车,连夜送往赵家村。 是以当即又道:“如此,明早我便亲自组织流民,一同赶赴赵家村!” “这么急?” 赵元微微一愣,顿时止步。 虽然商量好明日接收难民,可也没说一大早就要进行啊! 毕竟流民进村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提前准备。 方明德也是一怔,有些意外赵元的反应。 不过旋即却是无奈叹了口气道:“没有办法,你说的橡子祛毒之法还没有实施,仅靠县府钱粮支撑,已经是无力供养了。且每多耽搁一刻,都极有可能会饿死人的啊!” 赵元皱了皱眉,看来县府的钱粮是真的见了底。 不过他想了想,仍旧摇头道:“赵家村最多明日中午可以接收难民。还有,县府库房里堆积的那些橡子,今夜也要尽数送至赵家村……。” 方明德不由揉了揉脑门儿,一阵头大。 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事实上,赵元也很想早些接收流民,分担县府的压力。 但那些流民很久都没有吃过饱饭了。 若是进了没有准备的赵家村,饥饿之下一哄而散见啥抢啥,那可就全完了! 最主要的是,在接收流民进村之前,他还打算给那些流民进行沐浴消毒。 购买烧酒就是为了提纯酒精,进行消毒和解决蚊虫叮咬之用。 毕竟是长途跋涉流落而来的数万人啊! 在这酷热夏季,个人卫生绝对是个大问题,消毒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瘟疫流病的发生。 让赵元遗憾的是,现在他还没弄出香皂蚊香花露水之类的,否则蚊虫叮咬更不用担心了! 而且除此之外,还要规划接收场地,准备登记造册,解决吃喝拉撒等等一系列的琐碎事情,都需要提前进行安排,时间太过紧迫! 然而听着赵元头头是道的解释,方明德早已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尤其什么香皂蚊香花露水,他完全不知为何物,听得一头雾水。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赵元之前就做过类似的事情,否则又哪里来的这些经验? 但不得不说,流民安置绝对是个大工程,需要付出的并不仅仅只是钱粮。 是以他当即便决定,待安置好这波儿流民,他就撰写奏折上报朝廷。 为赵元请功,树碑立传,因为这是他之前答应过的! 虽然赵元只是一介布衣! 虽然他也要顶着被人打击报复的凶险,但只要能引起当今陛下的注意。 甚至只要博取一丝好感,能让陛下在奏折上批阅一个‘好’字儿,那就大功告成了。 毕竟被陛下注意到的人,没有个光明正大的缘由和罪名铁证,谁又敢轻举妄动? “大人已经帮小子买到了田产土地,还准了小子的酿酒权限和文会举办权,至于上报请功什么的就不必了,受不起啊!” 赵元苦笑摇头,挥了挥手,转身告辞离去。 树大招风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何况一介草民,太过冒头儿更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他也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逍遥咸鱼。 看着赵元的反应,方明德没有再说什么。 但看着赵元的背影,他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很想追上去询问一番。 他想问问赵元,和方彤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奈何,之前离开天香楼时,一出院门方彤就不断向他打眼色,压住了他的好奇和疑问,然后便分道扬镳先行回了方家府宅。 是以此刻看着赵元已经踏出偏院的背影,便也只能压下疑惑转身回了内堂。 他要立刻召集人手,安排好赵元要求的一应事务,然后就赶回方府亲自问问方彤。 “少爷,少爷……!” 府衙偏院大门外,看着独自走出来的赵元。 正牵着马匹静静等着的十余赵家护卫汉子,纷纷开口。 “上马!” 赵元一个纵身,直接翻上了江寒为他备好的马匹。 这注定了是个马不停蹄的不眠之夜! 因为流民安置刻不容缓,不仅关乎着他的美好生活,更是关乎整个赵家村。 现在县尊方明德和魏老等人都在期待地看着他,而且还有知府鲁海漕那些人。 当然,那些人期待的却是他的笑话,等着看他出错,甚至是暗中出手捣乱报复。 同一时间,在相距县城十余里的一个山脚拐角。 朦胧月光下,两道孤零零立在路边的身影,被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其中一人,左手握着烟袋锅子右手拄着拐杖,瘦弱身形有些驼背。 另一人则肥头大耳,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气息阴郁无比。 “说吧,你们到底是谁?阁下又是什么身份,来我赵家所图为何?” 低沉声音中,瘦弱的驼背老者率先逼近了一步。 这一步踏出,烟尘顿起,浑身衣袍更是无风自动! “前辈说笑了,如在下所言,只为府里产业合作而来,我等主仆绝无歹意!” 气息阴郁的大肚子身影暗暗后退了一步,声音尖细地笑着回应道:“倒是前辈,身为一流高手,竟然甘愿委身于这样一个小家族。嗯,还未请教前辈的江湖名号?” “老朽一介闲散匹夫,并无什么名号。倒是尔等,若再隐瞒,就休怪老朽不客气了!” 说话间,驼背老者气势再次一变,手中拐杖和烟杆,瞬间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凌厉杀机。 可怕气势席卷之间,几只栖息在路边草丛灌木里的大鸟,顿时扑棱棱地被惊飞而逃。 “前辈且慢!” 大肚子身影再次后退一步,连忙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书信道:“前辈请看,这是我家小主让在下带给公子的信函……!” 驼背老者气势微凝,挥袖一卷便将信封抓进了手里。 深深瞥了眼对方后,嗤啦一声直接撕开了信封,旋即取出了一张书写有娟秀小字儿的信函,和二十张面值千两的大额银票。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迅疾如雨的混乱马蹄声,突然传入耳畔。 十余骑势如奔雷的身影,正沐浴着昏暗月色,烟尘滚滚地狂奔而来。 “少,少爷?”驼背老者打眼一看,身形顿时不由一颤,惊呼之声脱口而出! 第80章 买断酿酒生意合作,实力证明 昏暗月色下,十余快马疾驰而来。 狠狠抽打马匹的响亮鞭子声,此起彼伏。 心事重重的赵元,恨不得一步就要跨回赵家村。 何况在江寒的亲自探路下,一行人早就发现了这里对峙的两道人影。 有了上次山匪劫道的教训,他们并没有好奇,直接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尤其是赵元,这次更是一马当先地亲自打头阵,想要带领队伍全速冲过去。 然而就在相距对方不足百米之际,一声低沉而熟悉的惊讶声瞬间传进了耳畔! “吁……!” 赵元猛地一勒马缰,烟尘激荡中,他竟然看到了老管家七叔? “少爷,真的是你们?” 驼背老者欣喜地迎面小跑了过来,直接无视了一旁的大肚子身影。 “七叔,你怎地会在这里?”赵元翻身下马,好奇无比。 这里距离县城十余里,相距赵家村更是数十里,完全想不通这么晚了七叔怎么来的这里。 不仅是赵元,就连江寒等人也纷纷感到好奇。 但他们却并没有翻身下马,而是警惕地盯着那个胖子。 “少爷!” 七叔微微一顿,旋即转身看向那个胖子,顿了一下才道:“此人来历不明,和暂住府上的那个刘仪鬼鬼祟祟被我跟踪至此……。嗯,这是方才他交给我的信函!” 说着老管家又将手里的信函和银票递给了赵元。 这时候,那胖子见状,连忙上前一步道:“公子……!” 然而早就警惕注意着他一举一动的江寒等人,顿时弯弓搭箭,齐刷刷瞄了过去。 “别……!” 胖子急忙止住身形,接着才又讪笑着看向赵元道:“此间皆是误会,在下闻百里,只是奉命前往城里去拜访公子。此信是我家小主亲笔所书,公子一看便知!” 此刻赵元已经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完了信函,闻言神色更显诧异。 似笑非笑道:“她要买断酿酒生意上的合作?这两万两银票,也只是诚意金?” 他很意外刘仪竟然已经得知他获得了酿酒权限。 因为担心酒水生意被别人抢了去,刻意派遣家仆赶来向他表露诚意。 之前刘仪就曾表示过想要与他合作酒水生意,甚至连酿酒权限都不用他来操心。 但让赵元惊疑不解的是,对方获得消息的能力以及随手就是两万两的豪气! 事实上,看到赵元这样的反应,那胖子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当即中气十足地回应道:“没错,我家小主说过,身为上京世家豪门,这点儿底气和能力还是有的。” “那样最好!”赵元微笑点头。 刘仪品尝过提纯后的烈酒,知道他获得了酿酒权限担心和别人合作也很正常。 但看着从未见过的闻百里,顿了一下又道:“是这样,本少爷现在只想和有实力的商贾合作,你家小主也说过来自于上京世家豪门,但却不知你能作何证明?” 自始至终,对于刘仪的身份,都是听其自圆其说。 现在因为夏节文会,赵元已经不再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商贾大家合作。 何况酒水涉及的利益牵扯极大,要是光有银子没有一些实力背景,后期麻烦可不会少。 “实力证明?” 像是没有想到赵元会如此直白地追问,闻百里不由瞥了眼对方手里攥着的两万两银票。 他很想说,随手拿出两万两银票当做合作诚意金,这还不是实力证明? 但他也只是想想,并不敢说出口。 因为来时公主刘璟仪已经再三交代过,必须要拿下酒水合作,其目的是为了打压大乾四大门阀家族之一的花家,截断花家在酒水生意上的暴利。 是以闻百里目光阴郁的小眼眯了眯,沉吟了一番才又接着道:“既然公子想要证明,那就还请公子先行宽恕在下的些许冒犯。” “哦?” 赵元不由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但说无妨!” “是这样,我家小主交代过,公子若是同意合作,酒水定价公子说了算。而且之前我家小主遇险丢失的三万两银票也权当捐给了流民,甚至公子为自保而杀的那些山匪,也可告诉公子他们的身份!” 闻百里一边说着,微眯的小眼一边朝着赵元和老管家七叔扫去。 但此言一出,赵元不由浑身一震,目光瞬间变得灼热。 旋即紧紧盯着闻百里,沉声追问道:“不知那些山匪,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方话里包含的信息量不可谓不惊人。 不仅知道他杀了山匪? 还知道那丢失的三万两银票就在他的手中? 可以确定,刘仪暂住在赵家的这段时间,并不只是表面上的游手好闲。 不管是银票还是山匪,绝对是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才敢如此有底气地说出来。 然而看着他的反应,那闻百里却是又道:“不知公子以为,这算不算实力证明?” “算!” 赵元双眼骤然眯起,道:“说,他们到底是谁?” 大乾律法杀人者死,即便对方是山匪,也得上报官府查证处理。 像他这样杀人藏尸隐瞒不报,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起来,绝对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何况现在,他可是得罪了凉州知府鲁海漕和刺史公子陆瑾瑜这两座大山。 此刻已经听明白了什么的老管家七叔,随着赵元的反应,也猛地转身锁定了闻百里。 “黑虎山,是黑虎山的山匪!” 闻百里内心一紧,急忙跟着又解释了一句:“他们劫持我家小主,很可能就是为了三万两银票……!” 他可不敢说那些山匪劫持公主,还和大皇子甚至四大门阀的景家有所牵扯。 毕竟公主殿下不想公开身份。 而且这件事牵扯太大,现在连陛下都还没有上报。 但此刻,赵元却没有兴趣去管什么山匪为何要劫持刘仪。 而是神色一变,笑着看向闻百里,晃了晃手里的信函银票试探问道:“看来你家小主的家世背景果然不简单,这两万两银票我是非收不可了!” “不敢不敢!” 话里有话的赵元,让闻百里心神不由又是一紧,急忙又道:“我家小主还说,只要公子愿意,以后我们就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很多事情自然都是要相互扶持的!” “好,回府!”赵元果断点头。 看到对方足够识相,他便也不想浪费时间。 酒水合作而已,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只要不是放在天香楼一个篮子里就行。 毕竟天香楼掌柜刘贵背后的人也不简单,甚至刘贵还是个隐藏的算学大家,可见一斑。 但让赵元没想到的是,看到他点头答应,那闻百里当即欣喜拱手,只留下了一句:我家小主和村里百姓一样早已恭候多时,热切期盼着公子回府,说完便转身腾空疾掠而去! “轻,轻功?”突然一幕,顿时惊得赵元嘴巴大张,双眼圆睁。 但是旋即,却又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他连忙回头朝着身边的老管家七叔看去! 第81章 居心不良,制造混乱麻烦? 赵元突如其来的目光,看得老管家不由一愣。 但旋即便也像是反应到了什么,急忙抬了抬手里的拐杖。 指着闻百里消失的方向,老脸极其不自然地道:“是,是这样!发现他出现在我赵家和那刘仪有了接触后,老朽便一路尾随跟踪到了这里,结果被他发现还没询问几句,你们便赶了回来。更没想到,此人竟还是个可怕的武功高手?” “真是这样?”赵元有些狐疑。 甚至江寒等人也纷纷露出一脸的不相信,手心儿暗暗见汗。 闻百里能有如此轻功,自然是个江湖高手。 方才要是真的发生了冲突,后果不可预料。 但老管家一路尾随到了这里才被对方发现,却又显得极不合理! “的确如此!”老管家七叔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狠狠嘬了几口旱烟。 赵元微微皱眉,但也不再多问。 或许只是巧合,亦或者对方得到了他要回村的消息。 发现老管家尾随跟踪后,故意吊着在这里等他也说不定。 毕竟对方连山匪身份都摸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还知道他获得了酿酒权限,弄清楚他的行踪并不稀奇。 “连手下人都这般深藏不露,看来那刘仪,的确不是易与之辈啊!” 赵元暗暗感叹,接着又向老管家问道:“对了,方才那人还说什么,和村里百姓一样恭候多时又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少爷可是买回了赵家村的所有地权?” 老管家脸色凝重地反问了一句,看到赵元点头,继续又道:“不知何人传回的消息,现在村口一直都有村民守在那里,说是要等少爷回去通知大家迎接见礼!” “迎接?”赵元微微挑眉。 买下地权,等于赵家重新成了东家,村民们有所回应也很正常。 但他人还没回去,消息便已传开,这就让人有些意外了。 不过这时,一旁若有所思的江寒却是提醒道:“少爷,时间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再说!” 赵元看了看夜空里的月色,旋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接着便吩咐江寒把马匹让给老管家七叔,江寒则和另外一人同骑,一行十余人再次启程! 不过即便在赶路的过程中,赵元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这一问,竟然又从老管家嘴里得知,之前分给赵家亲族的那五十亩田地已经易主被人买了去,但具体是谁买的,却是连他赵家那些亲族都不清楚。 赵元不由再次凝重起来! 因为之前他还想着回了村子,再把那些亲族手里的田地买回来。 这样一来,赵家村上上下下的所有田产土地,就全都握在自己手里了,可是现在! “江寒,明日你便派人去打探,必要的话前往县府进行详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买了去!” 几乎一瞬间,赵元就想到了大地主郝有才,甚至还有知府鲁海漕和陆瑾瑜那些人。 除了这些和他有利益纠葛和过节的人,应该不会有人这么快也不会这么巧地去动歪心思。 心里想着,赵元手里的马鞭也啪地一声狠狠落在马屁股上,加速催动马匹疾驰而去。 “是,少爷!”江寒神色凝重,挥手间示意众人打马急追! 半个时候后,赵家村村口! 果不其然,和那个胖子闻百里说的一样,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村口的那棵老槐树,映照得一片葱绿晶莹。 远远一看到他们的马匹出现,人群便迅速围拢了过来。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少爷好本事啊!赵家村重新回归少爷名下,也算是实至名归,小老儿有礼了!” “是啊!听说少爷文道诗词惊人,还一举拿下了县府今年的夏节文会举办权……?” 越聚越多的村民,呼啦一下便将赵元一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有人的脸上,无不洋溢着开怀振奋的笑容。 然而让赵元意外的是,他刚一下马,还没来得及回应几个围上来的村老。 村长老李头儿却是神色凝重地从人群外围挤到了近前,满眼担忧地道:“少爷,少爷重振家业,的确是了不得的大事。赵家村一众老小,便又可以依偎在老东家的余荫下过活儿。但小老儿却是听说,少爷因为那什么文会得罪了知府大人?可是真有此事?” 哗——! 此起彼伏的恭贺声,猛然喧哗一片甫又归于平静。 噼啪燃烧的火把光芒下,所有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赵元,有愕然,更有惊恐。 知府大人? 虽然大多数村民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官儿。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要比县尊大人的级别还要高。 县尊大人掌管整个永宁,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 赵元竟然得罪了比县尊大人还要大的官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少爷,我们不做那什么文会不就成了?官家可不是好得罪的啊!” 这时候,又一个村老神色忐忑地凑到近前。 得罪官老爷,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何况还是个什么知府,简直不可想象。 然而这一刻,赵元并没有立即进行回应! 他眉头紧皱,无语至极! 倒不是被众人的情绪感染有了担忧。 而是好奇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而且还传得如此之快,明显居心不良。 是以他缓缓扫视众人,待人群里的嘈杂彻底归于平静,才缓缓开口道:“感谢诸位乡邻的迎接等候,没错,少爷我买回了赵家村的田产土地,而且还是方圆十里之内的田产土地,包括所有的山林河谷和荒地滩头。” “其二,本少爷的确还拿下了夏季文会的举办权,两月之后就要在我赵家村举办!” 话说着,赵元翻身下马,径自跳上了老槐树下的乱石堆。 他环伺全场,沉声又道:“嗯,本少爷想说的是,不管我赵家作何行事,尔等尽管做好分内之事便可。其他的,本少爷自会解决,即便出了事也不会殃及尔等,所以大可放心!” “少爷,小老儿倒不是担心受到牵连,只是觉得少爷能够重振家业实属不易,岂可轻易与人结怨啊!”村长老李头儿苦着脸不住摇头。 一些大户人家,在家业败落后还能翻身崛起的,简直少之又少。 眼看赵家越来越好,甚至现在村里乡亲又成了赵家的佃户,自然不想看着意外发生。 但是这一刻,急于流民问题的赵元,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讨论。 是以他努力地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冲着村长老李头儿肯定地点了点头。 旋即再次看向众人道:“诸位请放心,少爷我自有分寸。但乡亲们若是真心实意的想替少爷我担忧,那就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因为我赵家村,现在就要干一件安置流民的大事。只要办好了此事,我赵家乃至整个赵家村,绝对会蒸蒸日上!” “流民?可是涌入我们永宁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少爷确定要管?” “那不是官家的事情吗?不过少爷既然要管,我等自当听从吩咐便是……!” 人群登时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看到这里,赵元更加确定了,这的确是有人在故意散播消息,想要给他制造混乱麻烦! 正常情况下,村民若是得知东家得罪了大官。 甚至还要在村子里安置不相干流民,绝对会引起群起反对的混乱事件。 毕竟东家有的只是田产地权,但却不能随意干涉影响他们的生活。 即便是官府要这样做,也得事先通知所有村民进行商议,给出个合理的安排和章程。 否则安置流民不当,再引发个混乱人祸,可就更加悲剧了。 但好在赵家村的村民,曾经就是他赵家的佃户,拥有绝对的信任基础。 是以赵元点了点头,当即叫来江寒道:“尔等立即回府通传高管事,以及各个产业作坊的主事人来此,少爷我有大事要在这里直接宣布进行安排……!” 第82章 就没办法了吗?真正的大事! 夜月中天,热风习习! 赵家村的村口老槐树下,一束束火把燃烧着冲天火光! 在江寒等人的通传下,整个赵家上下,几乎所有人都赶了过来。 甚至就连暂居府里的刘仪主仆,和之前见到的那个胖子闻百里,也闻讯跟了过来。 不过刘仪并没有凑到近前,只是远离人群之外,静静地看着。 “好了诸位,想必都已经知道少爷我要帮助县府安置流民……!” 赵元目光扫视四周,面带微笑地开始了他的流民安置计划。 百倍于村民的三万流民,若不制定出个规整有序的方案,绝对会出大乱子。 何况在明显有人捣乱的情况下,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是以赵元先让府里的各个管事带头,从在场的人群里挑选组建出了三支人马队伍。 最大的一支队伍由高义高管事带领,前往正前方五里处的路口土坡上,搭建高台。 建完高台还要在土坡的南北两侧,再分别临河搭建一个宽三十米,长九十米的简易棚舍。 南边为男,北边为女,中间以土坡高台为隔阻! 棚舍里每三十米划出一个区域,分别划定沐浴清洗区、消毒整理区和物资发放区! 他要让每个来到赵家村的流民,都要先按男女进行区分,排队进入河里沐浴清洗,然后进行消毒发放物资,再转移进入村子里的安置区域。 第二支队伍由副食作坊的李桂兰带领,负责接收县府运送来的橡子,以及城内诸多商户运送到村子里的粗布烧酒等物资,并由老管家七叔亲自带人将烧酒进行蒸馏提纯。 第三队则让砖瓦火窑的老蛮头儿来组织,负责剩余工人和所有物料的调配支持,并且还要在安置区域内连夜搭建出公厕。 随着一条条计划的宣布,三支队伍的任务也迅速清晰明朗起来。 虽然不少村民仍旧听得晕头转向,完全不理解啥是消毒啥是公厕,但好在有管事带领,他们也只要跟着执行就可以了。 “还有江寒,带着你的人负责整个村子的安全,闲杂人等一律驱逐。你要记住,赵家村现在是我们的地盘,即便那五十亩田地的主家前来,也得先经过本少爷的允准才能进入!” “是,少爷!”江寒目光一凝,中气十足。 以前的赵家村或许管不着,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绝对是少爷说了算。 “江伯,你年长有经验,便和村长村老们一起前往相距村子一公里外的东西北三个方向,勘察划定出三个安置区域。记住,每个区域内至少要能够容纳三万人,也就是一万户!” “每个区域三万人?不是这次来的流民,总共也就三万众吗?” 村长老李头儿忍不住疑惑起来,众人也纷纷看向赵元。 赵元点头,但也没有隐瞒,开口又道:“按照县尊方大人所言,后续可能还会有近三万众的流民涌入永宁,届时也会由我赵家村来进行接收安置。考虑到居住密度和以后的便利问题,安置区域的面积只能大,绝对不能小!” “少爷,请恕老朽说句不该说的,此番决定是不是过于冒失了?” 这时候,人群里走出了一个满脸折子,看似已有八九十岁高龄的村老。 只见他颤巍巍走到近前,忧心忡忡道:“三万众啊!即便少爷刚才说方圆十里皆为赵家土地,有限的产粮也很难养活三万之众,何况后续还有三万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一怔! 旋即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丢了一枚巨石,掀起了无边涟漪。 “是啊少爷,我赵家村的现有田地,按照五五分的租庸调制,不管是少爷还是我等,就算每年把所有产粮都拿出来,也养活不起那么多人啊!” “这个倒是!就算在少爷说的方圆十里内,继续开垦田地增加产粮也不够啊!” “的确!我等家户的产粮租庸,上交后留下的还要自行承担人丁税徭役税等,剩下的也仅够全家糊口之用。这还是寻常年月,若碰上个天灾人祸自己吃饱都成问题,根本无力支撑那些流民,少爷要三思啊……!” 人群议论纷纷,所有人俱皆目光灼灼地看向赵元,有不解,有担忧,更有质疑! 因为最现实的问题就是,流民都是要吃饭的啊! 现在已经不是得罪官家举办什么文会的事情了。 而是关乎田地产粮的分配问题,关乎口粮活命的切身利益。 数万人一旦涌进来,没了吃食的饥饿情况下很可能会爆发混乱,到时的情况就不是谁能说了算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毕竟流民.暴.乱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连官府也畏之如虎,否则也不会进行安置赈济了! 是以人们越说越激动,甚至嘈杂中已经有人开始公然反对接纳流民了。 然而赵元始终面带微笑,波澜不惊地看着众人。 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到。 现在这样的局面,才有可能是居心不良的人暗中想要怂恿的结果。 毕竟只要破坏掉安置流民这件事,就等于从源头上斩断了他赵元的路。 甚至他在魏老面前所争取到的一切支持,也将直接化为乌有。 而在一些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还很有可能上纲上线上升到乱民问题直接祸起萧墙。 但他堂堂穿越者,真就没办法了吗? 人性是自私丑陋的,一旦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即便是有丝毫的可能性也会坐不住。 但人性又是真挚善良的,稍加呵护便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 是以在人群此起彼伏的巨大声浪中,赵元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待众人情绪发泄个差不多的时候,才缓缓抬手朝下压了压。 颜悦色道:“诸位的担忧不无道理,但这也正是本少爷接下来想要宣布的真正大事!” “什么真正的大事?流民不算吗?” 所有人狐疑地盯着赵元,满眼的好奇和不理解。 赵元缓缓点头,平静又道:“没错,尔等全都要听好了。还有,现在便请高管事过来执笔,他会将本少爷今次所言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明日直接呈报于县府进行批阅公示!” 第83章 余音绕梁,姑奶奶你想看个啥? 接下来的才是大事,流民并不算? 一语落毕,现场所有人无不紧紧盯着赵元。 甚至就连人群外面的刘仪主仆,也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一刻,除了管事高义的脚步声,以及噼啪燃烧的火把声,再无丝毫杂音。 甚至有人连呼吸都屏息了下去,生怕惊扰到了赵元。 看着众人的反应,赵元也很满意。 终究是赵家以前的佃户,否则受人蛊惑之下,又怎会这般轻易听信于他? 是以在管事高义准备好纸笔投来示意的目光后,赵元便也开始了大事的宣布。 “首先恭喜大家再次成为我赵家的佃户,因为本少爷要宣布的大事就与此有关。那就是以后我赵家村所有田产土地的租庸调,都要更改为二八开!” “二八?”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失声惊呼。 赵元点头,在一片惊骇的目光中,接着又道:“而且从今以后,人丁和徭役等一切税赋,皆由我赵家一力承担。若遇灾荒年月,地租分成也可以全部减免!” “嘶,嘶嘶嘶……!” 全场倒吸凉气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此起彼伏。 甚至有人已经浑身颤抖地直接跪了下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朝着赵元磕头。 大乾的租庸调制,除了极少数的富户东家之外,和佃户之间一向都是五五开! 而且除此之外,佃农还得自行承担人丁税徭役税等五花八门的苛捐杂税,所以就算是五成粮食的分成收益,一年到头儿能顾住温饱就不错了。 要是再碰上个灾荒年月,也就只能祈求东家不要过分压榨逼迫,否则卖儿卖女都是轻的,全家饿死绝户都是常有的事儿! 可现在! 少爷竟然说改为二八开,并且不用承担一切税赋,甚至灾荒年月连地租也不要了? 破天荒,这简直是破天荒的稀罕事,亘古未有! “少爷好人呐!天恩,这是真正的天恩!” “好,太好了!我家三妞再也不用为吃不饱饭而想卖掉自己了,呜呜!” “我李豁子跪谢少爷大恩,回去我便为少爷立下长生牌位,每日祈福……!” 人群潮浪一般接连跪倒在地,一边朝着赵元叩首一边高呼其恩义壮举,感激涕零。 因为赵元这样做,几乎等于是把自家的田产土地,白送给他们耕种啊! 毕竟少爷在分到的两成里,还要承担缴纳他们的人丁税和徭役税,再加上朝廷征收的税赋几乎所剩无几。甚至收成不好时,倒贴官税也不是没有可能。 换句话说,以前他们在除掉一切税赋后,全家能够糊口就不错了。 现在则是,少爷仅靠地租的话,能够顾住府里上下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厉害!这个赵元公子好大的魄力,不简单呐!” “的确!如此等同白送与人耕种,纵观历史也没有先例!” 看着感恩戴德的众人,已经在赵元的指挥下,乱而有序地纷纷起身配合着调动,刘仪身边的丫鬟霜儿和太监高手闻百里,纷纷忍不住惊叹。 此刻刘仪也是大眼骨碌碌直转,对于赵元雷厉风行的决断,同样深感震撼。 但看着众多村民对他顶礼膜拜的样子,隐约间又有一种莫名的担忧情绪在滋生。 不过安排完一应事务的赵元,却没有在乎刘仪等人的眼光。 甚至就连李桂兰和老蛮头儿等人挤到近前,想要趁机汇报一下这段时间府里的产业状况,也被赵元当场拒绝,不予理会。 在无数感激的目光中,就那么叫上了两个丫鬟,说要回府沐浴就寝。 “沐浴就寝……?” 刘仪当场脸就黑了,别人感激涕零地全都忙活了起来,他却要回去睡大觉? 何况这么大的事儿,他就这么放心坦然地,不管了? 事实上,不是赵元不管了,而是太累了! 而且他也想趁此机会,好好历练一下赵家上下的所有人。 让他们在有了做事的方向后,即便没有他的监督指挥,也一样能够胜任。 毕竟府里产业会越来越多。 需要面对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复杂,所以每个人最好都要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何况要是事必躬亲,那他发家致富的目标岂不成了画地为牢,何来逍遥快乐可言? 甚至在他新的地租方式下,全村上下一心,也根本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即便真有人闹事儿,只怕也不用他亲自出面,村民们都能用口水将之淹死! 毕竟他若出了事,谁又能保证新的地租方式能够执行延续呢? 是以赵元回去的很干脆,心安理得地果断一觉到天亮! 不过觉虽然睡好了,但第二天一大早,却又险些被人吓了个魂儿掉! 早晨难得的一丝清爽,让人懒在床上不想起来。 然而就在赵元还想继续呼呼大睡之际,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踏进了他的房间。 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公主刘璟仪。 一进入房间,看到毫无动静的赵元,刘仪便气不打一处来直奔床榻。 毕竟是大乾的公主,关心流民安置是她下意识的自然反应。 是以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天气炎热再加上赵元沐浴后只穿了一件小衣。 半遮半掩的丝质薄毯下,某个地方因为清晨的正常反应而高高举起了旗帜。 走到床榻近前的刘仪,瞬间就呆住了! 旋即便是一声堪比杀猪般的刺耳尖叫。 睡眼惺忪的赵元骤然一个机灵,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然而这一蹦,事情登时变得更糟。 床榻前已经羞红了脸的刘仪,下意识挥起右手袖袍就要掩面遮挡。 可糟糕的是,玉手指尖却不偏不倚碰到了……。 这一次,两道杀猪般的咆哮,几乎同时响彻整个房间。 紧张而惊悚的咆哮声浪,震得房梁上的积尘都止不住地簌簌掉落,真正的余音绕梁……! 下一刻,内堂大厅! 脸颊红晕未褪的刘仪,大眼几欲喷火地瞪着赵元,银牙咬得咯咯直响。 然而身披书生长衫的赵元,同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只顾埋头干饭。 没错,就是干饭! 半梦半醒之间的惊吓,全都被他化成了干饭的动力。 即便刘仪声称是来找他商谈要事,他也懒得理会,提不起丝毫兴致。 乖乖二大爷,要是将他的清白之身吓出个好歹,这一辈子的快乐也就完犊子了。 “吃吃吃!怎地一觉起来就变成了饿死鬼?” 刘仪终究是没有忍住,率先打破沉默道:“就没想想数万流民将至,你何以养活得起?” 原本赵元安置流民的举动,还让她敬佩不已。 并想趁着夸赞之际,想要问问赵元为何要推出那种新的地租方式? 村民们被新的地租方式兴奋得冲昏了头脑,但她还没有忘记。 因为不管地租方式怎么改变,但赵家村十里范围的田产土地依旧还是那些,产粮一样不够支撑越来越多的流民。 但是现在,她一肚子的无名火没处撒,赞美之言也顺理成章变成了责难和训斥。 然而刘仪不开口还好,这一说话,登时便将赵元憋了半天的火气彻底拱了出来! 他啪地一声将筷子放在桌案上,黑着脸没好气地瞪着刘仪。 “我说姑奶奶,你这一大早咋咋呼呼地摸到本公子房间,你想干啥?还是想看个啥?矜持呢?女训呢?女戒呢?难不成白活了十几年,连男女授受不亲也不懂了?” 第84章 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好吗?格物开悟 “你……!” 刘仪唰地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 幸好听她有事相商,赵元一开始就支开了丫鬟红儿等人。 否则这些话要是被人听去,不说她的身份,单单这张脸都要没处安放了。 但被人如此呵斥,美眸里不自觉间已是水雾蒸腾。 她身份尊贵,何时受到过这等委屈? 若是在帝都,这样的冒犯者也早已被身边侍卫直接咔嚓了。 是以心乱如麻之下,顿时忍不住愤懑回怼道:“你堂堂七尺男儿还怕别人进你房间?是心里有鬼还是怕别人看?对,一定是心里有了肮脏龌龊的鬼,否则……!” “我心里有鬼?我怕被看?” 赵元直接就不乐意了,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一边说一边做出一副就要脱衣的架势:“你一个藏头露尾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陌路女流,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本少爷?难道不知那是人的正常生理反应,人的本能懂吗?来来,你若真的好奇想看,本公子索性就大方一回……!” “呸!你无耻……!” 刘仪登时羞恼,拍案而起,抬脚就要离开。 但刚一转身,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两份儿契约文书。 冷冷甩向桌案一端的赵元:“这是酒水合作的契约,如之前信函所言,已经拟好了大概,若是没有问题,你定了价格签下便是!” “哼!”赵元不爽地伸手抄过契约文书,重新坐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厅堂外面传来了丫鬟欣儿的急促呼喊:“少爷少爷,天工别院的那些匠人师傅们,说是按照你的意思,已经弄出了一些新鲜玩意儿,想让你去确认一下!” 说话间,欣儿已经冲进了厅堂。 但看着一脸不爽站着的刘仪,又瞅了瞅皱眉执笔的赵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小声又道:“还有,那个醉春楼的苏晓蝶苏姑娘也来了,说是应少爷之约赶来赵家村,此刻,此刻正带着车马行礼侯在府宅院门外……!” “呵呵!” 赵元还没有回应,站着的刘仪便一脸嫌弃地轻啐了一口道:“这就是你的心里没鬼?竟然连青楼的花魁都带着车马行李找上了门,可笑!” 赵元无语至极! 这不早不晚的,苏晓蝶来的倒是真的巧啊! 还有丫鬟欣儿,干嘛做贼心虚一般唯唯诺诺,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好吗? “喏,你的契约文书!” 赵元也懒得解释,直接将签了的契约丢了刘仪一份儿,随即走出了厅堂。 此刻同样不爽的刘仪,伸手就要拾起契约文书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右手即将碰到契约文书的刹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触电一般缩了回去,接着一脸嫌弃地甩了甩,又重新伸出了左手。 “什么正常生理反应?什么狗屁本能?简直胡说八道!” 想起卧房里瞥见的一幕,刘仪就忍不住又是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一胖一瘦两道身影恰如其分地冲进了厅堂。 正是她的贴身侍女霜儿和那个太监胖子闻百里。 “小,小主方才怎么了?”霜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杏眼骨碌碌直转。 闻百里也阴沉着脸,悄声道:“殿下,可是那赵元冒犯你了?要不要……?” “要,现在就要!” 正在气头儿上的刘仪,俏脸含煞道:“去!你去废了他!最好让他变得和你一样……!” 闻百里不由一怔,旋即便一脸苦笑:“殿下,属下说的是要不要表露您的身份。何况,何况真要废了他,也不能是在这里啊!” 刘仪眉头一紧,俏脸顿时凝重! 没错,这赵家府里还有个实力不简单的老管家。 不过表露身份还是算了,因为现在的状态对她来说还是不错的。 不仅能够深度了解赵家的与众不同,还能不被打扰,暗中探查一切有价值的消息。 是以想了想,便将一时的羞恼气愤压制了下去,迅速恢复理智。 甚至随着契约文书揣进怀里的刹那,刘仪内心又止不住地砰然一动。 不由自语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这种伪君子相好的花魁,又会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与此同时,已经在府宅门口见到苏晓蝶的赵元,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苏晓蝶出身不俗见识卓然! 不管是文会举办还是流民安置,她的到来绝对能够减轻他的不少压力。 更主要的是,苏晓蝶能够如此迅速地赶来,直接体现了魏老的重视态度。 事实上,苏晓蝶很想直接告诉赵元,魏老已经为他亲笔上书直达天听了。 而且一听赵元说什么要去看些新奇玩意儿,顿时也来了兴趣。 直接将车马行李交给了随从丫鬟,就要跟着赵元前往后宅的天工别院。 现在的天工别院虽然还没有尽数完工,但个别屋舍作坊已经成型。 不少重金聘请来的匠人师傅,更是在赵元拟定的方向早已开始了各自的研究。 看到赵元带着一个绝色女子出现,匠人师傅们纷纷放下手头儿事务上前见礼。 在他们眼里,赵元简直就是发掘他们格物才能的伯乐。 何况在赵家,他们不仅找到了身份的认同,还享受着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优厚待遇。 很快,便有匠人师傅将赵元提到过的糟纸牙刷等物拿了出来。 甚至就连之前老蛮头儿已经烧制出来的马桶,也被重新加工改良了一番。 看到这些做出来的成品,赵元很是满意。 不得不说古人的聪明智慧,就算是这群为了格物而临时组建的草台班子也不可小觑。 他们缺的不是才能,而是对于新鲜事物的开悟。 就如同这牙刷。 不仅用上了羊毛马尾,还用了野猪鬃毛之类,做出了长短大小软硬程度完全不同的种类,分别对应男女老少来挑选使用。 但就是这些在赵元眼中稀松平常的物什,在了解到作用之后,苏晓蝶却是惊呆了! 如果之前赵元说的菜品方子和酿酒之法,在她看来不过是贪图享受玩物丧志。 那么现在这些新奇的格物研究,却是不得不让她刮目相看了! 因为这些东西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不仅能够直接提升人们的生活品质,还能更好地解决普通人的卫生问题,大大降低因为卫生问题而患病的可能。 甚至就连悄无声息跟过来的刘仪,此刻也忘记了审视苏晓蝶的美貌,正满脸愕然地揪住几个匠人师傅,反复询问着一应物什的作用和使用方法。 对于两人的反应,赵元没有去打扰。 他召集了几个负责种养作坊以及器具作坊的匠人师傅,来到一张的桌案旁,当场又开始了写写画画。 这次他不仅写出了一些,在庄稼种植上的防虫施肥,以及果树花木嫁接的增产方法。 还随机画出了耕种用的耧车,曲辕犁,钉耙等农事改良工具。 甚至就连能够取水的水车,以及借助水力碾米磨面的水碓子等等简单的动力装置,也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但凡能够快速提升赵家村基础发展方法和器具,他几乎是想到什么就去写画什么。 现在的赵家村,田地耕种效率低下。 甚至随着流民的到来,开荒拓地之后,田地面积还会继续增加。 在这个时候,借助先进的耕种方法和工具来提升生产效率极其有必要。 而且等各个产业口子都有了格物研究的加持,在不缺钱不缺人的情况下,他赵家以及整个赵家村的发展,绝对要迎来一次质的飞跃! 第85章 自信底气的由来,文会大计划 然而让赵元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停笔的刹那。 身边早已围拢聚集来的匠人师傅们,无不神色震撼抑制不住地发出了阵阵惊呼。 “妙,妙啊!少爷真乃神人下凡,种种物什构思清奇,堪称妙笔生花!” “没错,这些器具若是真有一旁注解的效果,岂非一人一天就能耕出一亩田地?” “少爷学究天人,奇思妙想让人叹为观止,种种效果若是全都能够印证的话……!” 阵阵莫名的惊呼声,不仅将赵元惊醒,就连一旁的两女也惊动。 “一天耕种一亩田地?那是什么东西?” 刘仪直接放下了手里的牙刷儿,好奇地从一个匠人手中抢过赵元写画的一张草图。 苏晓蝶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举止夸张的刘仪,似乎很奇怪赵家何时有了这样一个人? 但见赵元没有任何反应,便也不再多想,将注意力放在了刘仪手里的草图上。 然而这一看,俏脸竟也止不住地猛然一颤! 因为那纸张草图上,画出的农具只有一人一牛来牵引? 要知道,两人两牛是耕地犁田的基础配置,即便如此一天也难以耕种出一亩田地。 甚至也正因为如此,大乾的耕牛才会极度缺乏。 私自杀牛更是等同于杀人大罪,要被打入大牢掉脑袋的。 若是赵元所画草图上的新式农具真有效果,甚至在人力和耕牛直接减半的情况下,还能反向提升耕种效率的话? “的确匠心独运神奇无比,如此格物倘若真的有效,不仅能够直接造福于天下的黎民百姓,更是关乎我大乾的江山社稷……!” 这时候,认真端详完草图的刘仪,更是止不住浮想联翩地发出了一阵感慨。 此刻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对赵元的嫌弃,满眼的惊奇和震撼! 尤其随着对其余草图所画物什的端详和了解,越发惊诧赵元的非凡。 不过旋即,刘仪又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突然抓住赵元衣袖道:“难道,难道这就是你敢于夸口安置数万流民的自信底气?但即便这些工具能够提升耕种效率,甚至是减免地租分成,也改变不了赵家村田产土地有限的结果啊?”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一怔。 所有匠人师傅都知道赵家村要安置流民,还是少爷亲自下达的决断。 但正如刘仪所言,田产土地有限的情况下,不管是提升耕种效率还是改变佃户的地租方式,都不足以支撑越来越多的流民。 甚至此刻,就连苏晓蝶也一脸好奇期待地盯着赵元。 因为这个问题,她和魏老同样想不通。 毕竟解决一时的温饱和永久进行安置,并不是一个概念。 想必这也是魏老亲笔上书的真正用意,除了折服于赵元的才学,更想为其争取一些流民安置的资源和支持! 但看着一道道询问不解的目光,赵元却是轻轻提了提衣袖,挣脱了刘仪。 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有了这些工具的辅助,开荒拓地等农事生产速度必将大大提升。我赵家村方圆十里范围,近十二万亩土地,岂能支撑不下这些流民?” “十二万亩?你是如何计算得出的?”刘仪大眼圆睁。 顿了下又追问道:“就算有这么多土地,但能够开垦适合耕种的,怕是两成都没有吧?” 虽然她早就从消息里得知,赵元连算学也精通无比,但方圆十里在没有经过测量的情况下就想算出确切的田地亩数,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起码现在的大乾,这样的人寥寥无几! 而且最主要的是,就算赵家村真有十二万亩土地,也并不是所有土地都适合开荒种植。 比如山林河谷滩头洼地,这些地方就要直接减去半数之多。 再加上一些缺水并不适合开垦的山岭土坡,开荒面积还要大大缩水。 “你说的没错,正常情况下的确如此!” 赵元瞥了眼刘仪,指了指桌案上的水车草图。 以及有关庄稼种植的防虫施肥手段又道:“但有了这些办法,那些山岭土坡也能成为良田,甚至产粮也会在现有基础上翻倍提升。所以综合来看,我赵家村至少可以开垦出三分之一的田产土地,那就是四万亩,加上府里各项产业的补充,自给自足绝无问题!” 刘仪皱了皱眉,仍然面带狐疑。 毕竟这些种植方法和工具草图都没有经过验证,万一出了问题呢? 是以看着言之凿凿的赵元,摇头又道:“虽然你很自信,但现在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而且不得不说永宁的县尊方大人也是个狠人。为了流民安置,竟然就敢擅自做主直接给了你这么一大片土地,简直胆大包天啊!” 赵元不由一愣! 很意外刘仪怎会扯到县尊大人给他土地的事情上来了。 不过一开始他也有些担心方明德这样做会不会有麻烦。 虽然地方官吏很多都这样干过。 但这在朝廷律法上是不被允许的,属于暗箱操作的违规行为。 好在他们有安置流民的理由,倒也不怕被人找茬。 而且刘仪这人一向多疑,关注点儿从来都是那么的清新脱俗,倒也懒得理会。 甚至这时候,已经从赵元反应里看出什么的苏晓蝶,随即开口道:“划出土地支持流民安置,想来也是县尊大人无钱无粮的无奈之举,加上赵元公子仁心胆识之所向。对了,说到胆识,不知公子在举办文会上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赵元心神一动,知道苏晓蝶是在转移话题。 不过她说的没错,无钱无粮的情况下,安置流民可是连朝廷官府都头疼难解的问题。 若是有人眼热这些土地,那就请他来接下流民安置的问题,他赵元一定会拱手相让! 但不得不说,苏晓蝶的确是个心思玲珑的女子。 他想了想,便笑着打趣道:“苏姑娘没来之前,我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是现在,却是豁然开朗,的确有了一个好主意。” “额?什么主意?” 一句话,登时引起了苏晓蝶,甚至众人的好奇。 但看着一唱一和眉来眼去的两人,刘仪却是嗤之以鼻! 对于苏晓蝶的身份,甚至和魏老的关系,她都早已了如指掌。 只是没想到这个前朝罪臣之女,竟能在沦落风尘的境遇里,仍然保持着高贵优雅的气质。 是以这一刻,就连赵元也是目光幽幽地看着苏晓蝶又道:“敢问苏姑娘,此文会若是全权交予你手,你会怎样去做?” 苏晓蝶怔住了,不是说有了好主意么,怎么又询问起我来了? 赵元笑了笑,转身负手而立,望向门外随口又问道:“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如果按照以往的文会形式,大概都需要准备些什么,以及花费多少银子可以完成?” 这一次,苏晓蝶直接皱起了眉头! 以往的文会都是在永宁城内举办,那里河湾环境优美和物料资源充沛。 与之相比,缺东少西的赵家村就是一片贫瘠的不毛之地。 就连举办场地都需要临时选用改造,且还要搭建观景楼台,布置游船玩乐区域。 甚至就连饮水吃食小憩的地方都要进行规划设置,需要准备的琐碎事情实在太多了。 而且赵元还说过,他还想借助文会赚些银子,有些场地设施自然不能太过简陋寒酸。 是以她沉思了一会儿,才咬了咬牙道:“场地建设和一应供人歇息游玩的附加设施,种种加起来至少,至少需要两千两银子才可以完成!” “两千两?”赵元微微挑眉。 “也,也可以再少些,但不能低于一千五百两……!”苏晓蝶摇头又道。 以往的文会举办,在城内现成的环境资源下,顶多花个几百两布置一番。 而朝廷下拨的大部分银两,几乎都被拥有特权的举办者以各种名目贪墨了去。 但这次朝廷并没有拨付支持文会的银子,又赶上了赵家村安置流民的当口,赵家的钱财亏空定然不可想象,是以赵元的反应让苏晓蝶误以为是她说的太多了。 然而赵元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旋即出乎意料地转身笑道:“苏姑娘误会了,本公子只是觉得,觉得两千两会不会太少了一些?” 第86章 专业戏楼,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太,太少……?” 赵元话音甫落,不仅是苏晓蝶,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还有人嫌自己银子花的少的? 上千两的银子,在普通人眼里几乎是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 足够建造一座规模宏大的庄园豪宅了,何况还是整整两千两! 然而赵元却是认真地看着苏晓蝶,笑着点头道:“没错!这样吧,我会让府里管事拨付五千两,在你设想的场地楼台基础上,规模再扩大一倍。” 苏晓蝶彻底呆住! 众人也是一愣,不解地盯着赵元。 两千两太少,要拨付五千两规模扩大一倍? 难道忘了赵家村还担负着数万流民的安置问题吗? 甚至这一刻,就连刘仪也是一脸鄙夷。 即便她知道赵元现在手里不缺银子,但流民安置可是个无底洞,倘若这般肆无忌惮没有计划,赵家迟早要栽大跟头,甚至还有可能引发民乱大患。 但赵元却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又自顾自地讲述起了场地的选择。 因为赵家村紧邻汜水河,所以场地建议选择在水流平缓的河湾一带。 不管是增加游船画舫之类的玩乐项目,还是作为渡口建造观景楼台都极其适合。 而且在文会内容上,除了灯谜,对联,诗词之外。 还建议苏晓蝶挑选一些能歌善舞的姑娘进行训练,再招募一些杂耍说书之类的艺人。 因为到时还会建造一座先掏银子买了票才能进去欣赏的专业戏楼,而且里面只有歌舞曲艺的纯粹演绎,并不会有青楼勾栏之类的低俗内容。 “专业戏楼?还要先买票才能进去欣赏?” 苏晓蝶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摇头插嘴:“不管是戏楼听曲儿还是杂耍说书,一向都是看官老爷们欣赏高兴之余,才会打赏几个碎银,而公子说的先买票……?” 赵元说的方式,太不可思议了。 别人还没看到表演就要先交钱,这种戏楼闻所未闻完全没有先例。 何况形式上还不是低俗的青楼妓院,又能吸引多少人进去观看呢? 就连刘仪也是听得直摇头,如果这就是赵元说的好主意,未免有些自我陶醉了。 然而赵元并没有解释,自信点头又道:“这个不用担心,本少爷自有办法。而且还要预留至少一半的场地出来,到时我会另有大用!” “另有大用?难道这才是你说的好主意?不能说么?”苏晓蝶蹙眉。 赵元神秘一笑道:“没错,这便是让我豁然开朗的好主意,暂时还需保密……!” 同一时间,永宁县城西南! 烈日炙烤的官道上,缓缓出现了一支一眼望不到头的流民队伍。 他们拖家带口,有人提着破布麻袋,有人推着独轮车,还有人挑着箩筐木桶。 带着一些路上盛水烧饭用的瓦盆陶罐之类的家当杂物,在县府官兵的吆喝指挥下,无精打采地走在官道上。 就这还是状况看起来好一些的流民百姓。 更多的则是衣衫褴褛,连半大小子都还光着屁股的人,身无长物。 若非县尊大人亲自承诺,到了赵家村就会有吃食,他们决计不会在这临近中午的炎热时候赶路。 “钱主簿,此离赵家村还有多远?” 这时候,一直走在流民前面的县尊方明德,担忧地看了眼身旁的钱主簿。 沉默无声的流民队伍,让他异常不安。 “县尊大人,翻过前面山头,差不多也就到了赵家村的地界……!” 留着山羊胡的钱主簿,仰起瘦削的老脸,连忙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头。 “父亲大人不必担忧,他既然安排在这个时候接收,想来已经做了周全准备。” 似乎感受到了方明德的担忧,男扮女装跟来的方彤,闻言也忍不住宽慰道。 然而方明德瞥了眼方彤,神色却是更加担忧起来。 之前非但没有问出她和赵元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还非要任性地跟来掺和流民这种事。 殊不知饿民如虎,而且还是密密麻麻数万之众的饿民。 虽然赵元声称会有稳妥安排,可若一旦出个什么岔子,他根本压制不住啊! 事实上,就在流民队伍出现在附近山头之际,就已被赵家村的人发现并回去报信儿了。 听到消息的赵元也没敢耽搁,当即就离开了天工别院,带着府里众人朝着村口赶了过去。 不得不说数万流民的规模之宏大。 站在高高的土坡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压压的脑袋。 没有喧哗吵闹,也没有嘈杂混乱,有的只是沉重步履溅起的烟尘。 密密麻麻的流民队伍,俱皆目光呆滞,宛若行尸走肉般木然向前移动。 他们大多一脸菜色破衣烂衫,但凡推个独轮车的,都能算得上是里面的富豪了。 “如此太平年月,怎地就这么多流民啊!” “少爷,这,这么多人我们真能安置的下?” “是啊少爷,前面那个似乎,似乎是县尊大人也来了?” 管事高义等人,神色显得凄然而又有些紧张。 而且只动嘴议论时并不觉得什么,现在亲眼看到才知道几万人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不过赵元只是略显惊诧,内心始终平静如水。 因为天下兴亡百姓皆苦的道理,他深有感触。 是以吩咐身边的江寒,立即带领所有护卫队人马,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接应。 很快潮水一般的队伍便被截留在村口之外,就地开始了组织安排,引导流民百姓排队领取送来的吃食,每人半碗稀粥。 而且吃食完的人还要在赶来帮手的赵家村村民引领下,按照男女区分前往土坡两侧连夜搭建的简易棚子里,进入河道沐浴洗漱和酒精消毒等等。 “酒精消毒?就是之前我品尝过的,以及昨夜你说进行提纯的那种烈酒?” 然而看着一些喝到稀粥激动落泪的流民百姓,跟来的刘仪却是有些看不懂地摇起头来。 “只不过那样喷洒一下就能够消毒了么?而且那般昂贵的烈酒都已经拿来喷洒了,却为何在吃食上只有稀粥,甚至还只给了半碗?” 此言一出,就连县尊方明德和方彤等人也纷纷露出诧异之色。 起初看到这里的人手和高台棚子,便知道是赵元连夜费了大功夫来组织准备。 且还以为每人半碗稀粥只是为了节省粮食,却没想到还要使用什么烈酒消毒? 因为不管烈酒怎么来的,成本自然不是节约的那点儿粮食可以比拟。 甚至此刻,就连苏晓蝶闻言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虽然不知烈酒和酒精有什么区别,但烧酒价格她是知道的,就那么朝着身上不要钱地喷洒,也太浪费了吧! 赵元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会有人想不通这个问题。 为了避免在高温天气里出现瘟疫流病的发生。 他能做的也只有让这些流民保持干净卫生,尽可能地借助酒精来消毒杀菌了。 至于每人只能领取半碗稀粥吃食,也不过为了避免因为过度饥饿而突然进食出现问题。 是以他怔了怔神,就要给众人解释原因。 不料就在这时,一群吃完稀粥正朝着棚子去洗漱的流民妇孺,突然失声发出阵阵尖叫,一改麻木漠然的神情乱作一团! 第87章 新生,这无奈而又难舍的人世间 “不,不好了,有人晕厥昏迷!” “二憨媳妇儿,二憨媳妇儿你可别吓老婆子啊……!” 混乱人群中,惊恐尖叫声四起。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耄耋老妇,正揽着一个黑瘦妇人失声痛哭。 高台之上,众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冬子,快去看看怎么回事?”赵元皱眉朝着身后人群喝道。 流民无小事,数万之众一旦出个岔子,后果都难以想象。 是以就连县尊方明德和钱主薄也是老脸肃然,紧张无比。 很快,去而复返的冬子汇报说,是那个黑瘦妇人喝到稀粥后太过激动,导致了昏厥。 “太过激动导致昏厥?”县尊方明德捋了捋胡须皱起了眉头。 冬子连忙又道:“是这样,那黑瘦妇人身怀六甲,喝到米粥便觉腹中孩子有了希望,如此情绪波动之下……!” “是个孕妇?快,快去找郎中!”赵元当即又道。 孕妇体质状况本就复杂,加上突然进食和心情的起伏变化,有这样的反应并不稀奇。 不过还好,赵元话音未落,县尊方明德便声称来时就让钱主薄安排了郎中跟随。 随着县府衙役的通传,很快一个胡须花白的老郎中被带了过去。 “此乃永宁医术首屈一指的夏老先生,有其出手绝无问题。”方明德道。 此刻,那昏厥的黑瘦妇人身边已经围满了人。 不仅那妇人的汉子二憨跑了过来,还有一群热心帮忙的村民也闻讯赶了过来。 这一幕看得县尊方明德不由又感慨道:“看来赵家村的村民,对于这次的流民安置并不排斥,还很卖力啊!起初本县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嘿嘿,不卖力不行啊!” 这一刻,一直跟在赵元身旁的村长老李头儿,闻言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说着插嘴又道:“自从昨夜少爷改变地租方式的消息一经传出后,现在周围十里八村的庄户人家,就没有不想将自家姑娘嫁到我们村儿的,今天一早就有媒人来我们村打听……!” “哦?改变地租方式?”方明德诧异看向赵元。 “是啊!少爷将地租方式改为二八,且不用佃户上交任何税赋。在少爷福荫下,现在的赵家村绝对没有人敢不维护少爷决断的,更不想村子出现问题,可谓万众一心呐!” “嘶……!”老李头儿此言一出,方明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甚至就连钱主薄和扮作朱公子一直不曾发声的方彤,闻言也是不由惊颤。 二八分,且不用上交任何税赋,这简直,简直就是将田地白送给人耕种啊! 此番做法,放眼天下也没有先例。 也难怪村民们会这般维护流民安置,毕竟维护赵元的决定就是在维护他们自己。 甚至这些话,被一些经过高台的流民汉子听到,同样无不错愕惊呆。 这要是真的,按照县尊大人所言,他们这些流民来到赵家村后也可以在这东家的安排下开荒拓地,如此开垦出来的土地,岂不是和自己拥有没有多大分别? 当然,这一刻连肚子还没有填饱,也就没有人在意这些话的真假,继续埋头朝着河道边的棚子走去,进行所谓的洗漱消毒。 “贤侄行事总是那么一鸣惊人出人意料啊!” “不过赵元公子这样做,就不担心累及家业入不敷出?” 方明德感慨连连,一旁的钱主薄也忍不住惊叹问出了心头疑惑。 然而就在这时,下方人群里正在施救的夏老先生却忽然转身朝着身边村民们急喝道:“快,快将这妇人抬至高台下的阴凉处,她,她的羊水破了……!” 一语落毕,围着的人群登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尤其是还抱着黑瘦妇人的耄耋老妇,闻言瞬间面如死灰地盯着老郎中,喉头更像是卡了东西一般,嘴巴张了几张却硬是发不出丝毫声音,浑身不住颤抖。 羊水破了,也就意味着胎儿要出生,可她这个儿媳怀孕却只有七个多月啊! “快让人准备热水毛巾之类,老朽要立即为她进行接生!” 夏老先生果断又道:“还有,快将这里围起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赵元也注意到了这意外发生的一幕,当即带着众人走下高台。 甚至县尊方明德也亲自跑到近前,下令众多衙役进行警戒维持秩序。 在这流民安置的当口儿出现这样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当,后果难以想象。 然而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 就在夏老先生准备好紧急接生之际,却意外发现那黑瘦妇人的腹中胎儿出现了横位。 “胎儿早生且横位,要难产?这是要我二憨绝后吗?老天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我的芸娘怎么会难产,绝对不可能!” 听到郎中说黑瘦妇人有难产的征兆,耄耋老妇一句话没说完就直接晕了过去。 其子二憨更是两眼通红不可置信地跪在地上,双手不住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哭嚎起来。 混乱一幕,顿时引来了不少流民的注意。 一些好事者更是不顾衙役护卫们的警戒呵斥,纷纷靠了过来指指点点。 “夏老先生,就没办法了吗?” 县尊方明德眉头紧皱地盯着老郎中,内心早已七上八下。 老郎中也知道在这个当口出事的严重性,不动声色地微微摇了摇头。 然而这一幕还是被二憨察觉到了,登时更加绝望起来,凄厉哭喊碎人心弦。 “抱歉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老朽也无能为力!” 夏老先生一边着手救治晕厥的耄耋老妇,一边于心不忍地如实相告。 但此刻情绪几近崩溃的二憨,哪里敢听这样的话,直接一把揪住夏老先生的衣襟:“不,你是郎中,你一定有办法,你得救我的芸娘。对,你得救,否则我也不活了,呜呜……” 混乱一幕,看得刘仪等人无不脸色紧绷,呼吸急促。 县尊方明德更是脸色难看无比,就要示意身边衙役出手拉走二憨。 遇上这种事谁也没办法,只能先安抚住二憨,毕竟流民数量太多,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涌来的人一旦失控,绝对是要出大乱子的。 赵元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千算万算,几乎把流民安置过程中需要注意的问题都想遍了。 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会发生孕妇难产这种事情。 虽然在信息发达的前世,他了解知道一些解决胎儿横位的手法,但却从来没有尝试过,而且尝试也不见得就能会有效果。 但看着在二憨的情绪带动下,周围不明真相越来越躁动不安的流民们,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朝着老郎中拱手道:“那个,不知夏老先生带的可有手术解剖用的……!” 第88章 名声算什么,人性的良知 “手,手术?” 老郎中诧异地愣住了,且很意外赵元会询问什么解剖器具。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背来的药箱道:“身为医者,解剖所用的刀剪勾镊钳锯叉针以及羊肠线之类的切割缝合器料,自然是要随身常备……!” “那便足矣!”赵元点头打断。 转身又吩咐身边的丫鬟欣儿红儿等人,找来大卷粗布将那孕妇围拢遮挡了起来,简单布置出了一个临时封闭的操作空间。 接着取来布帕酒精之类,开始进行各种消毒,同时又让人另外去找了个经验丰富的生婆。 因为这一刻,赵元不仅担心黑瘦孕妇胎儿横位,更多的是害怕胎儿有脐带绕颈的风险。 “赵元你这是?”县尊方明德满脸疑惑。 甚至就连老郎中和周围众人也是一脸惊疑,莫名其妙。 然而透过布幔缝隙看着唇色已经泛青的黑瘦孕妇,赵元并没有多做解释。 而是神色肃然地看向一旁已经因为绝望而瘫软在地的二憨,上前一步道:“本少爷或有一法,可救你家妇人或者胎儿性命……!” “可救?” 近乎绝望的二憨,闻言登时一个激灵。 一旁的老郎中,夏老先生也是浑身一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看向赵元。 这种难产的事儿并不少见,每年因此死掉的婴儿不知凡几。 赵元竟然声称有法子救人,甚至还找了个生婆,这是不相信他的医术吗? 而且据他所知,赵元不过是个出身普通的家族少爷,从未听说接触过医术。 但是紧接着,夏老先生确信了自己没有听错。 因为身形急剧颤抖的当事人二憨,已经双眼通红地盯着赵元:“公,公子爷,是,是说能救我,救我妻儿?” “没错!但只有五五之数!” 赵元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此法能不能成,亦或能救几条人命,俱皆没有保障!” 二憨身形又是猛地一晃,目光一片呆滞地跪坐在地。 甚至此刻,就连旁边已经醒转的耄耋老妇,闻言透过布幔缝隙看着临时床榻上身体抽搐不停的黑瘦妇人,也是不看好地闭上了双眼,任由泪水无声狂涌。 然而赵元的五五之数,听在夏老先生耳畔却是犹如雷霆炸裂! 连忙一把拉住赵元衣袖,惊道:“赵元公子,慎之啊!” 联想到赵元询问解剖器具,他顿时反应到赵元这是想为那妇人剖腹取子。 虽然医道典籍里有相关的记载,也有人那样做过。 但胎儿的存活概率却是连两成都不到,十有九死。 可赵元却敢说有五成把握,他若没有精研过医术,又是从哪里来的底气? 难道他不知道一旦救人失败,不仅会给产妇的当事家人带来二次伤害,就连自身名声也会受到影响被人戳脊梁骨的吗? 何况开膛破肚这种事,也不是随便一个医者就能做得了的,起码他夏渊没有十足把握。 尤其在普通人眼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是死也想要留下个全尸。 是以通常在没有把握的时候,无论对于医者还是病患,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剖腹救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尝试,更没有医者敢去冒险。 然而就在这时,二憨却做出了出乎意料的决定。 他像是想通了,猛然匍匐转身朝着赵元砰地一声磕了个响头。 声音低沉沙哑道:“不论公子使用何法,哪怕只能救活一人,以后我二憨这条命,就是公子的了。若天不遂人愿,二憨也唯有与妻儿,与妻儿同去了!” 看着脑袋贴地一动不动的二憨。 又瞥了眼双眉紧蹙的老郎中夏渊,赵元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从二憨的言行里,也能看出对他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甚至二憨活着的意志已经崩塌,近乎心如死灰。 暂时的苟且同意,也不过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线可能。 但赵元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理会周围同样满眼担忧的众人,径自走进了围挡好的布幔。 名声算什么? 就算救不活这对儿母子,就算背负上骂名又如何? 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希望,人性的良知也不容许他不去尝试。 “你家少爷跟人学习过医术?” 夏老先生终究是没有忍住心头疑惑,朝着一旁的丫鬟欣儿追问道。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齐刷刷地朝着欣儿看去。 尤其是苏晓蝶,一双滴溜溜的美眸,更是闪烁着震撼惊疑的目光。 赵元已经精通诗词算学和音律,如果连医道也学习过,哪怕只是学了一些皮毛。 她有些不敢想了,毕竟这样的人古往今来也不曾有过啊! “没有,从未有过,甚至连医道书籍也不曾见他接触过。少爷他这是……?” 被一道道目光注视的欣儿,极其诚实地连忙摇头。 尤其看着四周不明真相越来越多的流民,欣儿整个人都不好了,急得额头冒汗。 少爷要干什么,她也搞不懂啊! 虽然县尊大人已经吩咐众多衙差和江寒等人,尽力疏散围观人群,安抚流民秩序。 但她却很清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少爷要是真的出了岔子,绝对会引起大麻烦。 然而也就在这时,布幔里突然传出了赵元的一声沉喝:“欣儿红儿,还不带着生婆快进来帮手?还有夏老先生……!” 布幔里的赵元,连番尝试解决胎儿横位的手法后,果然发现和预料一样,没有任何效果。 眼看黑瘦妇人疼得浑身冷汗抽搐不止,甚至脸色已经铁青。 赵元再不敢迟疑,当即决定进行手术! 是以接下来,丫鬟欣儿红儿和接生老婆子,亲眼目睹了让她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尤其赵元微颤的双手,每一次挥动刀剪器具,都让她们止不住地心惊肉跳不敢直视。 仿似那刀剪剖开的是她们的肚皮一样,一种冰冷的生疼之感,让人遍体生寒。 甚至夏老先生这一刻,也是同样大眼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不过他震惊的却是,赵元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了开刀的准确位置。 甚至还知道逐层切开肚皮组织,虽然动作生疏而僵硬,但顺序流程却丝毫不乱。 事实上,赵元也很紧张啊! 因为这种事他也只是停留在认知上,从来没有进行过实操,动作生疏是自然的事情。 好在他的判断没有错,就在切开最后一层羊膜囊后。 他一眼便看到了浑身青紫,脖颈上缠绕着脐带已经一动不动的胎儿。 “生婆快,快给他清洗口鼻,创口消毒。还有欣儿红儿,别愣着了快帮手啊!” 赵元果断剪开脐带,迅速取出心跳已经极其微弱的胎儿。 在老郎中夏渊已经摇头叹息的悲观反应中,急忙又道:“快,边清洗边为其揉搓皮肤,还有,一定要让他哭出声来。如若不哭,就拍打他的脚部,狠狠的打……!” 第89章 天大的奇迹,医理认知 一语落毕,略显手忙脚乱的欣儿三人,顿时瞪大了双眼。 老郎中夏渊,花白的胡须更是猛地一颤,满眼的不可思议。 先不说婴儿救活的希望有多大,单单赵元说的话就让人极度惊讶! 众人皆知新生婴儿都会哭出声来,却极少有人知晓婴儿为什么会哭。 身为医者,他自然清楚婴儿在母体内是不需要口鼻来呼吸的,但出生后就不行了。 只有哭出声来,才能激发脏腑器官的呼吸功能,否则婴儿就会有窒息死亡的风险。 受限于医理普及的匮乏,这些常识鲜有人知,甚至一些生婆也不清楚。 而这也是导致很大一部分新生婴儿出生即死亡的根本原因! 可是现在,赵元一介书生竟然连这点儿也清楚无比,还吩咐不哭便要狠狠地打。 新生儿啊,谁会忍心狠狠地打? 但夏渊却是清楚,若婴儿不哭容易造成先天缺陷或者死亡,此时的狠是在救命! “夏老先生,到您上场了……!” 老郎中的思绪正想着,突然被赵元的声音打断。 “我?上场?”夏渊微微皱眉。 浑身青紫的婴儿明显难活,被剖腹的妇人怕也是凶多吉少。 方才他就认为赵元是心里没底才让他也跟着进来。 毕竟真要出了岔子,也好多个人承担后果,若非县尊大人在场,他是决计不会进来的。 不过看赵元方才操刀开腹的一幕,却又不像是有让他背锅的意图。 然而现在,让他上场又是什么意思? “对,此类穿针引线的缝合之法,还得借助您老的宝贵经验啊!” 似乎瞧出了夏渊的迟疑,赵元忙道:“还请老先生出手代劳,当然,即便事后出了不好的结果,一切风险皆由我赵元一力承担!” 夏老先生顿时眉毛一扬,似乎没想到赵元会这样说。 连忙惭愧道:“公子哪里话,公子方才的手法和认知,简直让老夫大开眼界。不论这对儿母子的结局会怎样,这缝合伤口的风险老夫还是担得起的!” 说着,意识到误会了赵元的夏渊,便挽起袖子准备拾起针线动手。 “老先生且慢,老先生可用高度烈酒先进行洗手消毒,还有针线以及产妇的伤口,一个也不能拉下……!”赵元指了指一旁准备好的半盆酒精。 夏老先生微微一怔,不由朝着赵元的双手看去。 赵元晃了晃双手,意思是他早已涮洗消过毒,甚至包括手里的医用器具。 夏老先生顿时更加诧异了,但看着此时此刻,那绑在木板床榻上,嘴里还塞着一大坨布巾早已昏死过去的黑瘦妇人,便也止住了想要追问的冲动。 立即遵从赵元的吩咐,开始了涮洗双手和各种医用器具。 然而也就在这时,生婆和丫鬟欣儿红儿围着的温水盆里,猛然传出一声婴孩儿的啼哭! “哇,哇——!” 微微嘶哑但却洪亮的哭声,不吝于悦耳动听的天籁之音。 此刻的老郎中夏渊,瞬间更是神情大震,简直不敢相信地望向了赵元! 救活了,竟然真的救活了……? 甚至布幔外面原本神色紧绷的众人,在听到婴儿哭声的刹那,无不一脸愕然。 原本跪伏在地一动不动的二憨,更像触电般瞬间直起了腰身,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溜圆! “哭,哭声……?” “是赵元少爷救下了孩子吗?天呐……!” “公子,公子大恩,二憨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啊……!” 阵阵惊呼,顷刻在反应过来的人群里此起彼伏。 回过神来的二憨,更是激动地朝着布幔里不停叩首,痛哭流涕。 原本闭目垂泪的耄耋老妇,这一刻也猛地睁开了双眼,连滚带爬地扑向布幔。 哭喊着要看孩子和死去的妇人。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这种已经被郎中宣告没治的难产,能够救下一人就已经是个天大的奇迹了,是以在听到婴儿啼哭的瞬间,自然而然便以为孩子母亲已经死去。 然而下一刻,随着生婆和丫鬟欣儿红儿三人,小心翼翼护着婴儿掀开布幔走出来的刹那,原本群情激动的喧哗声浪,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恭喜了,母子平安!” 一句话,如清风拂面般轻柔入耳,又似惊涛拍岸般暴击入心。 短暂的死寂后,不只是近前的众人惊喜交加。 就连四周的无数流民,也在烈日下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甚至随着耄耋老妇伸出颤抖的双手,跪着接住婴儿的刹那。 不少流民百姓更是不由自主朝着布幔所在,无声跪了下去! 这一刻,仿似获得新生的并不是只有那婴儿和难产妇人,而是他们所有人。 不知不觉间,人们红了眼眶! 没人记得他们走了多少路,又经过了多少个地方。 但无一例外,不管到了哪里,始终都躲不过被人驱赶的低贱命运。 只因他们是外来流民,是无根之浮萍,官府不愿担责,富户不舍钱粮。 甚至一些属地官府,明里给予赈济救助,可暗地里却巴不得他们快些离开。 许多个夜晚,一些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莫名其妙地对他们进行骚扰。 但凡没有及时逃走离开的流民百姓,都会受到打砸甚至丢掉性命,最后却报官无果。 谁敢相信这便是郎朗乾坤治下的残酷现实? 可叹天下之大,却没有他们这些穷苦百姓的容身之处。 以至于一些人,在饥困绝望之下选择了绝路,永远离开了这人吃人的世界。 而他们大多数,为了一家老小只能苦苦挣扎,靠着讨要来的稀汤寡水支撑到现在。 若非看到这永宁的县尊老爷真的是在筹钱买粮救助他们,对其说有村子富户愿意接纳的话,也是决计不会相信的,更不会听话地跟着来到了这里。 然而现在,他们信了! 只因那富户公子亲手救下了难产的母子,而且还全都救活了! 毕竟以前那些愿意施舍吃食的豪门富户主家从不露面,就算他们感念恩德想要见上一面,往往也只会得到一句吃饱了赶快离开的厌恶回应。 直到那时他们才明白,在豪门权贵眼里,他们不过是如猪狗一般的卑贱百姓,更遑论亲自下场为他们进行施救了……! 与此同时,布幔里已经完成伤口缝合的老郎中夏渊,也正不可思议地盯着赵元。 第一次啊! 这是他身为医者第一次听说剖腹取子后,产妇需要依次缝合七层皮肤组织。 对,按赵元的说法至少是七层,而且每层都还有专属的叫法名词! 以往就算有医者敢于冒险剖腹取子,大多也只是凭借经验进行大概的缝合,哪里会有分层和消毒这些详尽细致的区分? 至于缝合后产妇能不能挺得过去,更是全凭运气和听天由命了。 然而这些闻所未闻的医理认知,若非亲眼所见,他是绝计不会相信出自一个少年之口! 第90章 最难热的是人心,希望之光 “没错!正如缝合之顺序,大体分为子宫肌层、子宫腔膜层、腹膜、腹直肌鞘、筋膜、脂肪层和皮肤层。实在汗颜,在下只是偶然在一页古籍残篇里看到过……。” 这一刻,指导伤口缝合的赵元,被夏渊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 因为他可没有老郎中认为的那般高深莫测,不过仅仅知道这些罢了。 甚至也只是停留在认知上,否则也不会让对方帮忙缝合了,是以随意编了个说辞。 “古籍残篇?现在何处?”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渊闻言一把抓住赵元。 按其所言,若能避免感染,伤口至少会有九成的恢复概率。 这就更加可怕了,饶是一些医道圣手,也不敢妄言九成啊! 不过他并不觉得赵元是在夸口,也不相信赵元能够凭空就知道这些,这太荒谬了。 要是从古籍里看到过就说的通了,他觉得那古籍残篇很可能会是某本失传的医道圣典。 然而赵元却摇了摇头:“那古籍残篇仅有一页,且还是夹杂在其它书籍里,在下见时已腐破不堪,只觉上面记载颇为新奇便留心记了下来。未料今日一试,当真如此!” “这样吗?”夏渊顿感失落,却又有些哭笑不得。 从未接触过医术,却敢凭借偶然得到的方法进行尝试,这胆量也是破天荒头一个了。 但赵元不顾一切敢于冒险救人的求知精神,却是一个合格医者应有的品质,让他汗颜。 是以想了想,他又不甘心追问道:“敢问公子,除了脐带绕颈的判断以及婴儿啼哭的因由,不知那页残篇是否还有其他记载?” “其他?” 赵元迟疑了下,沉吟又道:“正如老先生所言,胎儿于母体不需口鼻呼吸,且肺部脏器也未发育完善。但出生后就不同了,必须借助啼哭刺激打开闭合的肺泡。而肺泡便是肺部组织的主要构成,吸入的氧气再通过组织呼吸膜进入血液……。” “公子,公子慢些说,先容老夫记录下来!” 没想到随口一问,竟然还真问到了别的内容。 凭借医道经验,夏渊只知道婴儿若不哭出声来,口腔喉头容易被残留异物堵塞,肺部器官也无法被正常激发运行,后果只能是窒息夭折。 至于啼哭目的是为了刺激打开肺脏器官里的肺泡,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说。 甚至那什么氧气,还有所谓的组织呼吸膜,他更是闻所未闻。 然而看着老郎中取出纸笔,赵元却是悄然止住了话头儿,转身掀开布幔走了出去。 这个时代没有先进仪器,无法看到脏器的真实状态,完全凭借经验和病患症状来医治。 是以有关脏器方面的详细状况,对于医者来说,便是极其难得的宝贵认知。 有了这些认知,医者便能根据病症进行更加准确的判断,是以夏渊的反应并不让人意外。 不过完成伤口包扎的黑瘦妇人状态已经趋近平稳,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醒转。 当务之急,还是要抓紧流民百姓的安置才行。 然而当赵元踏出布幔的刹那,一眼就看到了让他颇感震撼的一幕! 以布幔为中心,在他眼前不仅跪着二憨和抱着婴儿的老妇,还有成百上千的流民百姓。 尤其随着一阵阵感恩戴德的哭喊声,四周跪伏的人潮还在不断增加蔓延。 方才在里面专注于手术,赵元并没有在意外面的动静。 现在一听人们嘴里字字句句喊的说的都是他,顿时就反应到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是以他也来不及理会县尊方明德等人好奇询问的愕然目光,当即冲着四周拱了拱手。 轻咳了一下,朗声道:“得上天垂怜,这对儿苦命母子终于跨过鬼门关重获新生。当然,诸位父老乡亲既已来了这里,相信未来的赵家村也将会是大家的新生……!” 赵元声情并茂地当即又宣告众人,稍后还会有饭菜餐食的供应。 并解释方才之所以每人半碗稀粥,也就是担心饥饿之下突然饱腹会出现问题! 霎那间,四周的流民百姓更加感动了,无不潸然泪下高呼公子仁义。 因为他们再次确定了,这位年轻的少年东家,真的不是只有表面文章! 他们来自四面八方,一路乞讨经过了许多地方。 那些愿意赈济救助的官绅富户,最多也只是弄些杂粮野菜混合的清汤寡水。 大多还是为了博取名声利益的伪善之举,哪像眼前这个东家,上来就是大米稀粥,接着还会有真正的饭菜餐食,这是真的大仁大义啊! “这个赵元,竟把餐食做得如此之好,这以后……!” 看着群情激动的人们,一旁的县府钱主薄却是有些担忧地嘀咕起来。 然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的县尊方明德,却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理会。 因为这一刻,他发现原本无精打采的流民百姓们,眼里渐渐有了光。 没错,就是那种心里有了盼头儿的希望之光! 常言道,最难热的是人心。 在这饭都吃不饱的年月里,活着远比新生更加的艰难! 这些遭遇饥荒受尽冷眼的流民,若非心有亲族老小的羁绊,只怕多半都不想远离故土。 然而赵元三言两语便点燃了他们落地生根的希望,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毕竟心有希望才会产生归属之感,安置起来也才更不容易出乱子。 事实也正是如此,赵元非常清楚人心的重要。 约束流民让他们臣服的手段有很多。 但真正能令人折服的力量,绝对不是强权暴力的威吓,而是容忍与爱心。 面对数量庞大的流民,如若不能让他们和赵家村上下一心,出乱子也是迟早的事儿。 是以赵元趁热打铁,借助人性惯于从众的一面,重新登上土坡高台再次放声呼吁,提醒众人清洗消毒后还能领取人手一份儿的陶罐麻布等物资,然后再去排队取用饭菜餐食。 好在天气炎热,清洗后的衣衫直接穿在身上就能快速干透。 加上在流民们的配合明显提升下,一应流程较之开始更加的快速顺当起来。 随着有人领到物资餐食后,流民们对于赵元的尊敬顿时更加恭谨起来。 以至于后面还在排队的人,在经过土坡高台时,无不热泪盈眶朝着赵元叩首作揖。 当然,这个过程中赵元也没有闲着! 甚至连和县尊等人说句话都顾不上,他一边吩咐管事高义老管家七叔以及村长老李头儿,按照之前的安排对于领完物资吃食的流民百姓进行户籍登记造册。 一边均分人数,依次带往村子的东面北面和西面三个区域进行安置。 并且告诉所有流民百姓,以后在安置区域内,每天都可以领到足够的吃食。 所有流民还可根据身边家人数量寻找合适的位置起房盖屋,需要的土坯木材等原料,都可自行就近取用或者上山砍伐。 甚至等安定下来以后,还要划出田地给所有人进行开荒耕种。 众人闻言,登时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尤其得知不用承担任何赋税,只是和府里二八分后,所有流民更是瞬间沸腾了! 作为生活在底层的穷苦百姓,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不用承担赋税的二八分意味着什么。 来到赵家村有吃有喝,还会分给土地耕种,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 不过这一刻,赵元也没有忘记树立规矩。 毕竟规模数万人的村子,没有个章法可不利于以后的发展和安全,更不是长久之计! 第91章 医病医身医心,救人救国救世! 然而随着赵元把建立村规民约的想法说出来后,所有人再次惊呆了。 不管是县尊方明德还是公主刘仪等人,无不听得满眼愕然,心潮起伏。 因为赵元提出的要求同样新鲜少见,涉及的条条框框事无巨细简直不要太全面。 什么不得偷盗,打架,搬弄是非,毁坏他人财物。 什么卫生方面首先要做到人畜分离,房前屋后不积水。 什么严禁乱堆垃圾杂物,乱倒粪便污秽,禁止随地大小便。 涉及的个人方面,更是细化到每人每月刷牙洗澡不少于两次,衣衫被褥定期清洗暴晒等。 没有人知道赵元哪里想到的这些新鲜章法。 有人说管天管地管不到老子拉屎放屁,可现在竟连拉屎撒尿也弄出了规矩? 不过任凭赵元滔滔不绝,也没有人敢去打断质疑。 因为谁都能感受到,赵元的想法极有好处。 有了这些规矩,不仅能够快速提升赵家村的村容村貌,还会便于后期的发展管理。 不过就在众人惊奇感叹这些章法规定之际,赵元却突然停住了话头儿! 因为他发现流民百姓们对此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大多一副似是而非的迷茫神色。 甚至一些莽汉和上了岁数的老者,更是一副听不懂也不在乎的模样。 这样显然不行,更不利于刚刚激发调动起来的人心积极性。 是以赵元稍稍沉吟停顿了一下,当即咬牙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红砖大瓦房。 没错,不再任由流民百姓们自建房屋,准备直接一步到位,开建红砖大瓦房! 赵家村要举办夏节文会,不管是居住需要还是环境提升,开建砖瓦房都要利大于弊。 甚至不仅是安置区,连赵家村的原住村民全都要有! 毕竟砖瓦石料可以自己烧制开采,梁柱木材也能上山砍伐。 在拥有方圆十里范围的地权底气下,在不用花钱甚至人力也是现成的情况下。 为所有人开建红砖大瓦房并非不可行,缺的只是短时间内可以弄到手的资源数量。 然而此言一出,整个安置现场瞬间一片死寂! 不仅县尊方明德和刘仪等人傻子一样盯着赵元。 就连四周无数流民百姓,也纷纷停下了动作,不可置信地望着高台上的赵元。 给赵家村所有人建造房屋?不用花钱的吗?还是什么红砖大瓦房? 天方夜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然而赵元却视而不见地朝着身旁的丫鬟欣儿挥了挥手,示意后者给他一杯香茶。 他早就料到了众人的反应,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是以他润了润嗓子,中气十足地当场反问发声道:“怎地,尔等不想还是不信?” 然而这一刻,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县尊方明德和方彤等人,甚至就连赵家村的村民们也是一头雾水三缄其口。 密密麻麻的流民百姓们更是静静伫立在原地,大气儿都不敢喘。 因为不管赵元说的能不能实现,这时候也没人会说不想,更没人敢说不信。 但这太疯狂了! 给穷苦百姓无偿建房,这是连皇帝老子都没有干过的事情啊! 然而赵元却是大手一挥,当即朝着下方人群里的老蛮头儿沉声招呼道:“吩咐下去,立即加大砖瓦火窑的烧制,而且还要再开五处新窑。三天,三天之内五口新窑必须见火,七天后我要在新窑见到烧制出来的砖瓦。如若人手不够,此地三万百姓任你挑选!” 老蛮头儿听得上下牙直打颤,但看着少爷又不像是在说笑,只得晕晕乎乎地先点头应诺。 紧接着,赵元又叫出了管事高义,当场给了他组建五十个建房队伍的任务。 要求每个工程队伍三十人,并从现有工程里寻找有经验的来带领,在安置区按照一户一宅来规划房屋瓦舍,并且今天就要组织人员上山伐木,立即打桩定基。 甚至当场制定五十个工程队要分成日夜两班进行赶工,一个月内完成房屋瓦舍的建造! “少,少爷!人手物料不缺的情况下,月内完成也不是困难。” 高管事声音发颤地指了指周围的流民百姓道:“但,但这,这些人若是不配合的话……!” 只要赵元愿意,赵家村瞬间就会变成一片繁忙的工地! 但若想顺利完成,并不只是需要人力物料的支撑,还有所有人的配合和支援。 毕竟这个过程中,数万人还是要吃喝拉撒的,需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万一期间有人不守规矩不听指挥,甚至出现问题引发事端那就麻烦大了。 尤其一直没有开口的县尊方明德,此刻也目光灼灼地紧盯着赵元。 今天赵元带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多了,但只要是有益于流民安置,他都会全力支持。 但数万人的超级工地啊,谁能保证不出纰漏不出乱子? 身为父母官,他最在意的就是治下稳定,不出现民乱。 “不配合?” 然而赵元话锋一转,直接目光犀利地环顾四周道:“那么本少爷现在就把话撂在这里,若有不配合不愿出力者,现在就可以离开赵家村,本少爷绝不拦着!” “愿意,我愿意!” 人群里突然一声大喝,却是被救活妻儿一直跪着的二憨。 接着他身边的老娘和一些人,也纷纷发声回应起来。 更有甚者,激动地朝着赵元高呼万岁,痛哭流涕! 渐渐地发声者越来越众,迅速便呈蔓延之势,声浪如潮般席卷开来。 不是他们不愿意,只是直到此刻,也仍旧不敢相信这些都会是真的。 穷苦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且还是给自己建造家园,出力受累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有吃有喝有人管,甚至以后还会有近乎属于自己的田地,傻子才会想着离开。 而且随着有人盘算,建好房屋有了住的地方就能去开垦土地,甚至赶的早了还能赶上一波夏季耕种的作物,到了秋天就能收获后,人们的声浪越来越大,渐渐如雷轰鸣! 看到这一幕,赵元才算彻底放了心。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有了房屋就有了根,有了好的居住环境就不怕这些人不归心。 是以他挥手制止众人,当即走下高台吩咐所有人立即开始行动。 不过此刻,人群里的刘仪却是思绪万千,脸色一阵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手笔,真正的大手笔啊!” 就在赵元交代完众人开始回答县尊方明德等人的疑问之际,老郎中夏渊也凑了过来,惊叹道:“今日老朽可算是大开眼界,赵元少爷简直就是救苦救难活菩萨!” 医道有言:医病医身医心,救人救国救世! 常人能做的至多也是医病医身,连医心都很难做到,更遑论赵元这般救流民于苦难了! 这一刻,对于赵元他是发自内心的彻底折服! 但夏渊也没有忘记心头的疑惑,当即询问方才提到的氧气和呼吸膜是什么。 当然,赵元现在可没有功夫和他详细解释,只是简单阐述了一下相互之间的关系。 毕竟氧气只是空气里的一种,通过肺泡呼吸膜输送进入血液进行交换再呼出二氧化碳,这个过程倒也容易理解,但涉及的方方面面说起来可就多了。 而且经过这件事,赵元也萌生了普及一些医疗手段和改进医药的打算。 如同心肺复苏术,卡堵喉咙的急救等等措施,还有伤口止疼止血消炎用的青霉素之类的药物,完全可以凭借记忆里的方法尝试验证提炼出来。 否则就像这难产妇人,开刀时只能依靠止疼和催眠之类的草药汤水来进行麻醉。 当然,即便赵元的认知远超这个时代,但在资源环境有限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所以专业的麻醉药物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但不管如何,只要能将一些既知的药物进行改良,绝对会造福这个时代。 然而这些话传进夏渊耳畔,登时又如一阵开天辟地般的炸雷,惊得他颤栗连连。 改良药物,心肺复苏,急救? 这些闻所未闻的新鲜名词,极富冲击力地深深震撼着他的认知。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萌生了一个打算。 既然赵元有改良药物普及什么急救的打算,就一定会需要人手。 只要留在赵元身边帮手,还会担心弄不明白这些吗? 不过就在夏渊心潮起伏之际,一个赵家村的村老急急忙忙冲到了近前。 那村老不管不顾地直接一把抓住了赵元的衣袖,神色紧张地汇报起来。 说什么在村口土坡北面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正要抓住询问时,那人却自称是少爷的同窗旧识,但不等接近便急急忙忙地骑马逃走了。 此时此刻,已经得知消息的护卫队江寒,正带人返回府里牵马去追了……! 第92章 人人都有大用,广储粮促生产 “鬼鬼祟祟?年轻人?”赵元不由皱眉。 但旋即就朝着人群里的大山富贵沉声道:“快去告诉江寒不必追了,现在安置流民要紧。而且下次要是再发现,当场抓住打断双腿,若对方敢有过火行为或者破坏举动直接可打死!” 没有人会大热天闲的跑来关心流民这种事。 只怕这个年轻人和鲁海漕以及陆瑾瑜脱不开干系,十有八九是来看笑话或者打探消息的。 但给人做狗腿子,就要做好被教训的准备! 不过赵元这番话,却是听得众人无不一颤。 直接打死? 赵元明显不是在说笑,尤其还是当着县尊大人的面。 甚至一直默默关注的公主刘仪,此刻闻言也是心潮起伏。 既有菩萨心肠又能金刚手段,行事思路清奇而又冷厉果决,当真是人中龙凤万中无一! 然而此刻,看着满头大汗的村老,赵元却是灵机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老人家辛苦了,你的意外发现可是给村子帮了大忙。” “少爷哪里话!少爷昨夜可是说过,任何人想进村子都得经过少爷的允准!” 得到赵元肯定的村老,喘了口气笑呵呵道:“所幸是人老了睡得晚醒得早,闲来无事就爱四处闲逛,要不也撞不见那个举止古怪的年轻人……!” 赵元双眼一眯,当即顺着话头儿插言道:“老人家可愿帮我一个忙?” “帮?” 老者不由一愣,似乎很意外赵元会提要求,而且还是很客气地要请他帮忙? 虽然心头惊疑,但老者还是连忙抬起瘦骨嶙峋的手爪拍着干瘪的胸脯道:“少爷客气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多大用处,只要少爷用得着,尽管吩咐便是。” “老人家切不可妄自菲薄,在我赵家村,人人都有着不可或缺的大作用!” 赵元微笑点头,当即就给了老者一个任务,让他联络村子原住民里闲着的村老公婆们,组织一支老年巡逻队,划归江寒的护卫队进行辅助,巡查村子里里外外的安全状况。 有了数万流民的加入,赵家村事务必定纷乱多杂,护卫队受限于人数压力甚大。 这些老人虽然上了年纪,但对于赵家村的一草一木极其的熟悉。 谁家几个娃娃几只猫狗全都清清楚楚,有他们在边缘打个辅助,作用绝对毋庸置疑。 毕竟在赵元的记忆里,这可是经过实践检验的,那些老头儿老太太缠着红袖箍,遛贼盯梢明察暗访无一不成! 事实也正如赵元所料,因为流民的到来,不管是村子还是府里,事情可不是一般的多。 就在那村老觉得被少爷看重有了事做而激动连连之际,负责府里餐食的花家三姐妹带着一群村民挑着数十桶已经放凉了的绿豆汤一起找了过来,询问餐食标准是不是要降低一些? 以前府里人少,一日三餐还可以荤素两个菜。 现在加上流民,情况就不一样了! 单单这次为流民准备饭菜以及消暑解渴用的绿豆汤,就耗费了巨量的食材。 就算少爷说过府里不缺钱,可以后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加上数万流民的庞大基数,每一项支出都将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所以此言一出,赵元还没有表态,四周众人就已经目光灼灼了。 尤其之前就想到这一点儿的钱主薄,更是老神在在地盯着赵元,想要看看他如何决断。 但对于这些,赵元又岂会没有盘算? 当即便点头同意了花家姐妹的建议,无论荤素每餐至少一个菜,但唯一的要求,是要保证米面杂粮等主食的足够供应。 而且为了保证府里的粮食供应,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随手从怀里取出一张写有橡子食物加工方法的草纸,直接交给了管家高义安排人去处理。 但不到万不得已,赵元还不会使用橡子来制作食物。 目前也只是有作为备用,亦或者酿酒之用的打算! 是以沉吟了一下,赵元又找来家仆冬子吩咐他即刻带人前往城里购买各种粮食。 “不管是稻米精面还是粟米杂粮,不管那些粮行库存几何价格多少,统统都给买回来!” 随着各地流民越来越多,粮食缺口势必不断加大,价格早晚都会有所上涨,趁着还没有大的变动之前,提早购买储备也能省下一些花销。 当然,在巨额花费面前,省钱远不如赚钱来的更加实际! 以至于在交代完这里的事情后,赵元也顾不上招呼众人,便又在炎炎烈日下顶着满头大汗找到了李桂兰,马不停蹄赶回副食作坊查看生产状况。 就目前的状况来说,能够迅速增加府里收入的也就只有副食作坊里的那些产业了。 所幸懂得饴糖小食制作的李桂兰,一切早已安排得井井有条,有的已经开始批量生产了。 不过看着还是老一套没什么新鲜花样儿的饴糖小食,赵元当即就将制作红糖和白糖的方法告诉了李桂兰。 因为除了饴糖小食,之前打算做的米花团也需要白糖来做配料。 但市面上的白糖和红糖,无不是昂贵的离谱,全都用来购买的话成本太高了。 而且在李桂兰记住了白糖和红糖以及米花团的制作流程后,赵元又一口气说出了秘制果脯、彩色饴糖、粟米甜饼,甚至是冰糖葫芦等等的制作方法。 这一刻,手里紧攥纸笔的李桂兰,早已双眼发直地盯着自家少爷! 虽然赵元层出不穷的手段她早就见识过,但像这般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还是第一次! 因为不说各种饴糖副食,单单白糖和红糖的加工方法,随便拎一个出来就能改变一个普通家族的命运,甚至直接创造崛起一个豪商门阀。 可是现在,赵元一说就是两个! 不过更让人惊奇的是,红糖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 竟然就是将甘蔗榨汁、过滤、熬煮就能浓缩成红黑成色不同的糖块儿。 甚至加工白糖的流程更加匪夷所思,竟然只是需要使用什么黄泥水来淋洗脱色? 先将制成的红黑沙糖放入特制的漏斗中,再用一种黄泥水进行洗淋冲刷,这般红黑砂糖内的色渣便会从漏斗流入下面的缸中,而漏斗中留下的白霜就是昂贵白糖了。 不过面对李桂兰意料之中的反应,赵元并没有在意,当即又叮嘱她要加快产量的扩充! 工人不够就从流民里挑选手脚干净的妇人婆姨,毕竟这种手工产业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 而且除了这些,他以后还想根据村子里的现有资源,加工蛋黄酥咸鸭蛋等相关食品,甚至等一些小羊长成有了大量奶源,还可尝试去做这个世界上没有的蛋糕! 如此一来,府里就又能多出一个具有垄断颠覆性的稀罕产物! 此时此刻,早已目瞪口呆的李桂兰,玉手始终颤抖不停地快速书写记录着什么。 然而心潮澎湃的赵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为能够增加收入多多赚钱!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随着大刀阔斧地进行流民安置和发展赵家村,钱财消耗不可避免。 加上花家三姐妹降低餐食标准的建议,也给他提了个醒,必须加快府里各项产业的推进。 尤其和凉皮有关的冰块儿制作,更是迫切需要看到成效,因为冰块儿在赵元的计划里,还关乎着极其重要的夏节文会的举办! 第93章 人才缺乏,力量整训的规划 是以下一刻,一旁的欣儿也呆住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少爷竟然会将制冰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事实上,赵元也很无奈。 随着产业作坊和整个村子的大力发展,身边能分担事务的人越来越少! 管事高义和老管家七叔等人,都已有了负责的事情,有的甚至还是身兼数职。 当然,赵元也不是随便抓个人就赶鸭子上架。 交给欣儿也只是想让她保管制冰的方法秘密,遴选可靠的作坊人手。 至于开挖需要储藏冰块儿的冰窖和深井等事项,还得经验丰富的李桂兰从旁协助。 如此和李桂兰以及欣儿一番事无巨细的交待后,赵元已是口干舌燥。 本来他也无需这般劳心费力。 但如树立村规民约这种小事,也都需要他亲自来普及解释。 毕竟这些新奇思想和物事,要想让人理清并去执行,一件件一桩桩都要说个明白。 还好,劳心费力也只是眼前这个阶段,只等流民安置和府里一切步入正轨也就轻松了。 但不得不说,府里真的很缺人,确切的说是缺乏人才! 没人助力分担的情况下,需要赵元亲力亲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是以就在他好不容易闲下来泡了一杯香茶,还没喝到嘴里时江寒便又找来了,禀报说那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没有追上,但却远远地认出了那人! “康文轩?” 赵元手里杯盏不由一颤,眉头也拧成了一个川字儿。 这家伙前前后后数次找他麻烦,现在更是成了别人的爪牙,看来得找机会收拾一下了。 缓缓抿了一口香茶,他略作沉吟道:“甘与人狗之辈,暂时先不理他……” 接着赵元又将村老们组织老年巡逻队的事告诉了江寒。 江寒初闻乍惊,但反应过来后顿时慨叹赵元的高明和巧妙。 现在的护卫队,在月例一两银子的报酬下,虽然人数已经通过牙行买人和退伍老兵的招募,快速扩充到了三百之众。 但除了最开始的十几人和后来扩充进来知根知底值得信任的一些,手底下真正干活儿履行本职工作的拢共也就三十几人,其余全都被临时借调安排到了砖瓦火窑上帮工。 甚至以现在赵家村的人口和工坊发展状况,就算护卫队有三百人也并不算多。 是以上了岁数的老头老太太,大活儿干不了但辅助巡视一下村子还是可以的。 “告诉老蛮头儿,要把护卫队的人全部抽调回来。他若缺人,可以从流民队伍里挑选,或者花钱从外面进行招募。” “全部抽调回来?”江寒内心一喜。 自从有了少爷的特种战训指南,他无事便拿出来研读参悟,恨不得立即拉出队伍进行训练验证。 赵元点了点头:“因为流民安置,整训护卫队的事一拖再拖,现在却是不能再耽搁了!” “少爷,我上次说的那几个老兵,他们拖家带口来了这里,您还没有见过……。” “嗯,去叫他们来吧!”赵元随口道。 之前在城里这些老兵就想见他,因为土地和文会事情缠身他没空理会。 现在这些人已经来了赵家村,再不见见怕是会让人寒了心! 不过也就在这时,家仆二狗和之前受伤断臂的护卫佟虎,一前一后跑进了院子。 一进门二狗便向赵元禀报道:“得知少爷要给流民建造红砖大瓦房,二叔四婶那些赵家亲族顿时闻风而动,纷纷要来求见少爷……?” “见我?红砖大瓦房?” 赵元一丝刚刚放松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 “少爷,他们这些人,见、还是不见?”江寒也微微皱眉。 这些赵家亲族当真厚颜无耻,竟说自己也是赵家人和村民一员,也想要红砖大瓦房? 但嚷嚷着分田立户时怎么不记得自己是赵家人? 将田地卖给别人时,怎么不想着自己也是村民一员? 现在听到有好处可以占,就不顾廉耻地要上门求见了? “不见!”赵元轻吐了一口气。 红砖大瓦房关乎村子的整体居住环境,捎带着他们也无不可。 但对于这些见利忘义的亲族,赵元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 尤其他们卖掉的那五十亩田地,更是给府里甚至整个村子都带来了不可预知的直接隐患。 不过看着数日不见,不仅精气神极其饱满,就连身形也明显壮硕了一圈儿的二狗,赵元的心情却是宽慰了不少。 再看着断臂伤口恢复明显的佟虎,忍不住询问道:“你二人现在可是都已经好了些?” “回少爷,二狗日前加入了护卫队,就开始跟着大家舞刀弄箭很是用心。” 二狗和佟虎还未开口,江寒便插过话头儿称赞道:“还有佟虎,恢复行动后便一直缠着我索要斥候的训练之法,对于少爷的期望他也是丝毫不敢懈怠啊!” “少爷,若是再遇山匪,我二狗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再被吓得尿裤子!” “承蒙少爷不弃,佟虎即便只有这断臂残废之身,也绝不辜负少爷的厚望……!” “好好好!” 听着江寒和两人的回应,赵元心情愈发敞亮起来。 他深深看了眼底气十足的二狗和佟虎,顿了下又看向江寒道:“马上就要整训护卫队,三百人的队伍你一人来带,势必会捉襟见肘!” “少爷的意思是?”江寒眼前一亮,连忙开口。 “就让他二人,还有你介绍来的有能力的那些老兵辅助你。也可以从整训中发现能力出众者进行培养。毕竟护卫队不能一盘散沙,要尽可能地早些细分成小队进行统编统训!” “少爷是说直接按照特种战训指南里,那种十人三十人连排班的团体协同作战模式?” 江寒一阵激动,脑子转得飞快。 自从知道了战训指南里的协同作战模式,他是迫切想要看到那种训练模式和成效威力。 赵元点了点头又道:“尤其是佟虎,必须要挑些手脚利落头脑灵活的来组建斥候队伍,而且还要保证他们的绝对忠诚。不过这支队伍的人数却是宜精不宜多,可以暂定为三十人!” “当然,不论斥候还是护卫,只有通过一系列的训练考核,才能留在三百人的队伍里。这样做就是要优胜劣汰,不够的人数及时进行挑选补充。至于被淘汰下来的,可以划拨给冬子大山富贵他们负责的货运队伍,或者交给高管事作为府里的青壮人力进行机动调遣!” “是,少爷!” 面对赵元周密的安排部署,江寒三人顿时齐齐躬身领命。 在比朝廷边军饷银还要丰厚的报酬之下,现在府里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加入护卫队,都以成为护卫队的一员而为荣。 现在有了淘汰机制,也就等于人数上会出现空缺。 这对于护卫队的已有队员和还想进入护卫队的人,都是一个难得的激励机会。 尤其是江寒,此刻内心干劲儿满满信心十足。 之前赵元让他查探黑虎山的有关消息,他因为各种原因根本无法开展。 现在随着护卫队的大规模整训开始,不管是人手还是力量都将不再是个问题,就算以后真的和那黑虎山所谓的山匪们对上,他们也将有备无患不会陷入被动。 不过这时,赵元却又开口叮嘱他们训练场地一定要选在后山,并且还只能是在夜里进行! “后山?夜里?”三人面面相觑。 但是旋即,江寒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 大乾对于官宦豪门豢养私兵的管控,要求极其严格。 就算贵为王侯,没有特殊情况私兵数量也不能过百,更遑论赵元这种普通商贾平民了。 除了能豢养一些看家护院的家丁奴仆,一切形式的私兵人马都是不被允许的。 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做下文章,轻则家破人亡,重则株连九族! 而这,便是皇权的血腥残酷之处,明面上绝不容许有任何影响稳定的威胁力量出现。 事实上,除了训练安全这一点儿外,赵元另外还有着关乎夏节文会的打算。 整个赵家村一旦全都建了红砖大瓦房,村民们的居住环境势必要焕然一新。 但要想在夏节文会之前,彻底提升村容村貌,路桥修整和种养绿化等设施也要进行改造。 是以他打算让这三百护卫人马,夜里抽时间去后山拉练,白天则尽可能地做些修桥铺路种花绿化的基础工作。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还能加快村子的整体建设进度! “少爷高见!” 对于赵元面面俱到的考量,江寒心悦诚服。 当然,除了这些,对于护卫队的伙食待遇方面,赵元也重新做出了最优供给。 因为这三百人,将会是他在这个世界扎根立足的第一支力量! 不过在赵元心里还有个遗憾,那就是江湖高手的招募。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要是能招募一些强者高手,人身安全和府里产业的保障也就更加放心了。 不过一想到高手,赵元登时就又想到了一个人,闻百里! 旋即,他便朝着江寒又吩咐道:“快去叫那些老兵来吧!顺便去找一下刘仪和她身边那个闻百里。县尊大人和钱主薄他们还没有用饭,马上也要回府,少爷我还有事……!” 第94章 覆水难收,一条道儿走到黑 烈日晴空,微风摇曳大地,阵阵热浪起伏荡漾着满眼的葱绿! 此刻永宁城外一处名曰清风明月斋的庄园里,突兀传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庄园的假山凉亭内,负手而立的凉州知府鲁海漕,正朝着赵家村方向极目远眺。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早说过,小聪明成不了什么大事!” 鲁海漕收回目光,失望地朝着传出惨叫的院落瞥了一眼:“让他滚吧,别弄脏了庄园!” “知府大人教训的对,是小侄太过想当然了!” 凉亭内静立一旁的陆瑾瑜,闻言脸色顿时阴郁起来。 这次让人前往赵家村下药,确切的说是一种能让人狂拉肚子的泻药。 他想出这种主意,自然也是为了给赵元制造混乱麻烦。 甚至要是能够因此死上一些体弱多病的流民,那就更加完美了。 毕竟真要在饮水餐食上出了问题,流民百姓必然会对赵元失去信任甚至引发直接矛盾。 可没曾想康文轩压根儿就没有混进村子,还在村口就让人发现险些被捉住。 本来事情没有办成倒也无妨,毕竟来日方长。 可康文轩在逃离前,竟然自报家门称是赵元的同窗旧识? 没头没尾地出现在赵家村,接着又仓惶逃离,势必会引起赵元的警惕。 按照陆瑾瑜的打算,这种废物就应该直接割了舌头,哪里只是二十大板就能算了的? 何况鲁海漕压根儿就瞧不上这种行为,现在事情败露,更加让他窝火。 尤其一想到众目睽睽之下被抽耳光的情形,他就恨不得立即将赵元千刀万剐。 现在康文轩非但没有办成事儿,反而带回的消息里声称,赵家村安置流民进行得如火如荼,所有人对赵元无不是感恩戴德。 这和之前放出消息煽.动流民和赵家村村民相互对立,试图引发冲突的一幕大相径庭! “大丈夫要沉的住气,急功近利要不得!” 似是瞧出了陆瑾瑜内心的郁结挣扎,鲁海漕转身端起石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沉声又道:“那康文轩不是说,赵元准备在赵家村大拆大建,要给所有流民建什么红砖大瓦房?甚至还出动不少人去了城里大肆购买粮食?” “的确!” 陆瑾瑜紧攥着手里的折扇,咬牙恨恨道:“据说还是当场做的决断,县尊方明德也在场。城里也刚刚传回了消息,几处粮行都被他赵家包圆了,无论大米白面还是粟米高粱尽数一扫而光,整整装了四五十大车……!” “倒是小瞧了他,这小子还算有些魄力!” 鲁海漕哂然一笑,摇头道:“不过在源源不断的流民面前,这魄力却是显得有些白痴了。他干的越厉害越好,最好是把手里的钱财全都消耗一空,老夫倒要看看他能撑到几时!” 此言一出,陆瑾瑜不由眼前一亮:“大人的意思是……?” 面对永宁越来越多的流民,想要全都安置起来,花费本来就是个无底洞。 可赵元竟要给所有流民建造什么红砖大瓦房? 若是没有知府大人承诺的五万两银子,仅凭他赵家能有多少钱?又能支撑多久? “不!” 像是瞧出了陆瑾瑜的想法,鲁海漕当即打断道:“你以为本官改了初衷,想要扣下答应他的五万两银子?不,那银子不能扣,而且还要尽快给他送过去……!” “知府大人……?”陆瑾瑜顿时一头雾水。 鲁海漕则是神秘一笑,接着脸色骤然一冷:“既然他想要给那些流民起房盖屋,身为州府的父母官自然要全力支持,而且还要支持到他无法收手的地步!嘿嘿,到了那时……!” 赵元不过一小小书生,竟敢如此好大喜功,简直不自量力! 虽然扣下那五万两银子,很可能立即就可以让他大规模建房的安置计划落空。 但那点儿损失和影响,远没有让他陷得更深之时,再釜底抽薪所带来的后果要严重。 是以现在他有多风光,等摊子彻底铺开没了银钱的时候,才会知道什么叫做覆水难收! 想到这里,鲁海漕猛然转身,盯着仍旧没有反应过来的陆瑾瑜询问道:“你父亲那里可是有了什么消息传回?” 陆瑾瑜一怔,连忙回道:“小侄疏忽了,今晨便有父亲大人的飞鸽传书,说银子的事儿已经连夜办妥,会以最快的速度运来永宁。还有凉州六大粮行的主事人,也已各自路上了!” 鲁海漕眉毛一挑,像是有些出乎意料。 略显惊讶道:“好好!没想到陆刺史凑银子的速度如此之快,不过这是怎么做到的?” 陆瑾瑜嗤啦一声展开折扇,恢复不可一世的傲然神色,自信道:“家父手握兵权,利刃之下区区豪绅富户焉敢有不从之理?” 鲁海漕老脸一颤,双眼顿时老奸巨猾地眯成了一条缝儿。 的确,强权重压之下,那些产业家眷俱在凉州的豪绅富户,又哪里有胆敢去违抗? 何况这又不是让他们捐,而是暂借罢了。 但话说回来,至于以后到底是捐还是借,也是完全看心情,由他说了算。 “对了,让你找的那个郝有才来了没有?带他来见我!” 沉吟了下,鲁海漕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听说那个郝有才和赵元之间,有过大宗田地的买卖交易。 而且那次交易连县尊方明德都掺和了进去,想必过程并不是十分情愿和公平。 平日里,这样的地主老财他是见都懒得见,但现在不一样了。 只要是和赵元过不去的人,尤其这种地头蛇般的土财主,要多多拉拢有一个算一个! 然而陆瑾瑜闻言,却是暗暗皱了皱眉。 声称之前下人们有过汇报,说是那个郝有才曾登门邀请过知府鲁海漕赴宴,后因知府大人没有理会,导致离开时多有不满和怨言。 “邀请过我?不满怨言?” 鲁海漕顿时吹胡子瞪眼:“奇了怪哉!这永宁地界,还真是不同凡响啊!先有穷酸书生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竟连一个地主老财也敢和本官甩脸色,想死不成?” 此言一出,陆瑾瑜浑身登时一凛。 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又道:“还请知府大人息怒,小侄这就亲自去一趟,问问那土杀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罢,陆瑾瑜一甩衣袖,匆匆踏出凉亭,径自下山穿门而去。 “大人,那郝有才似乎并不像个寻常的地主老财啊!” 看着陆瑾瑜反常离开的一幕,凉亭入口一直默默候着的一个三角眼八字胡的瘦削老者,突然上前一步凝重提醒道:“属下以为,那郝有才起码在这永宁地界不简单!” “哦?” 鲁海漕瞬间挑眉,讶异道:“师爷此言何意?” 一向循规蹈矩的范师爷,极少会在没有招呼的情况下主动开口。 但就算那郝有才不简单,顶多也只是个颇有势力的地头蛇,还能怎么样? 然而下一刻,始终老神在在的范师爷,却让鲁海漕突然浑身一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朝着陆瑾瑜消失的方向看了过去。 “没错!” 范师爷三角眼微微一眯:“那郝有才很可能是陆家豢养在永宁的狗腿子啊!” 一个毫无官身地位,蜷缩在小小县府地域的土财主,竟敢对堂堂知府大人有怨言? 一向眼高于顶的刺史公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好说话,要亲自去找一个地主老财? 鲁海漕嘴角抽了抽,内心也不由掀起一片滔天巨浪! 本来在这凉州地界,身为一州知府,他才应该是主政一方统辖州府的天。 若非陆家背后有门阀景家,而景家似乎又和太子有所牵连,他这个主政父母官,又何必会去在乎刺史陆山林的脸色? 更不会为了示好,而去替他儿子保媒卖什么人情了! 毕竟朝廷有军政不得干涉地方官主政的法令制约,他陆家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然而现在,这陆家的触手似乎蔓延的有些出乎意料! 尤其那郝有才,要真是陆家的狗腿子,这里面隐藏的文章就有些可怕了。 谁都知道永宁地处三国边境,多山匪盗寇。 几乎所有财主富户,大都遭到过山匪盗寇的偷抢劫掠。 可偏偏这永宁最大的地主郝家,却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甚至有剿匪安民之责的凉州刺史陆山林,这些年在边境一带虽然也收割了不少匪寇脑袋,但永宁地界的山匪流寇,却是一个也不曾剿灭过。 凡此种种若是真有隐情,所涉后果不免让人脊背发寒! 也就是说,那郝有才十有八九是陆家暗中纵容山匪,输送利益的关键纽带。 可笑的是,他这个堂堂知府非但不知情,反而也间接成了被人利用帮人数钱的狗腿子? “大人,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佯装不知,继续做个顺水人情了!” 看着脸色一阵变幻的鲁海漕,一旁的范师爷暗暗长叹了一声,无奈开口。 虽然陆家的实力背景越强,知府大人对付赵元也就不用过多顾忌魏无期,更加有底气。 但如果陆家间接和太子有了更深的牵扯,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了! 素来官场多是非,尤其牵扯到朝廷党争和皇位继承,其后果就已不是常人能够想象了。 而且这种不知不觉被人利用算计的感觉,任谁也会不痛快,何况还是堂堂的知府大人。 不过现在因为赵元以及安置流民一事,知府大人已经和陆家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们似乎也只能选择一条道儿走到黑,别无他途了! 第95章 当真有意思了,猝不及防啊! 同一时间,赵家府邸大堂! 看着堂下男扮女装身形略显单薄的朱公子。 以及一旁挺着圆滚滚大肚子的闻百里,赵元微微有些失神。 见过江寒介绍来的那些老兵后,这个朱公子就赶来带话,说什么县尊方明德和钱师爷等人已经回了城,衙门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来府里用饭了。 甚至被找来的闻百里也声称,他的主子刘仪也因为收到线报临时有急事,离开了赵家村。 在这热辣辣的大中午,竟然都巧合地有了公务和急事? “公子安置流民功不可没,县尊大人说还要回去书写一应奏报,为公子请功!” 看着陷入沉思的赵元,‘朱公子’连忙又解释道。 一旁的闻百里也眯着眼笑道:“公子疏财为民的壮举,连我家小主也盛赞不已。离开时特意嘱咐在下转告公子,一定要抓紧时间酿制酒水了,毕竟有了美酒我家小主也才好在货款上给予支持啊!” “原来如此,两位快请入座!” 回过神来的赵元这才开口,边邀请两人落座边道:“本少爷也是顺势而为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承蒙谬赞,实在愧不敢当……!” 本来他还想找县尊方明德要一些额外支持。 就像府里的饴糖小食,要是官方能以安置流民奉献爱心的名义帮忙背书,不仅能将产品快速推向市场,还能迅速赚回一些银钱。 毕竟府里的饴糖小食做法独特口味新颖,绝对有底气让县府来帮忙推荐。 至于刘仪也是想说服她预支一些酒水定金和货款,这样府里资金也会更加宽裕。 因为酿酒极其耗费粮食,甚至就算按照之前的想法使用橡子来酿酒,各种七七八八的前期准备,也要花销不菲的银钱。 不过让赵元没想到的是。 他话一出口,不仅‘朱公子’表示,她之所以留下来就是县尊方明德的意思,看看赵元还有什么需要支持,随时都可以由她来飞鸽传书,告知县尊大人。 就连闻百里也豪气地掏出两万两银票,毫不避讳地声称这是第一批货款定金,他的主子刘仪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来得及亲自交给赵元罢了。 “好好,如此太好了!” 赵元稍稍迟滞的心绪,瞬间舒畅起来。 不得不说县尊方明德和刘仪都是厚道人啊! 非但知道他缺什么,且还愿意毫无保留地给予支持,这一点儿属实难能可贵! 毕竟在这人吃人的社会里,能始终保持人性良知并践行如一的人,并不常见。 因为人心难测,善变才是常态! 是以看着找来纸笔,当场就去给县尊大人书写信函的朱公子。 赵元便将目光又转向了闻百里,猜测追问刘仪的离开是否和黑虎山有什么关系? 刘仪现在可是他的大金主,赵元可不想这样的合作伙伴有个什么意外。 然而闻百里闻言却是迟疑了一下,不经意地瞥了眼男扮女装的朱公子。 暗叹赵元还真是心大,黑虎山的事也是随便能在人前议论的么? 不过沉思了下,又觉易了容的朱公子本就是县尊方明德的千金方彤,甚至公主刘仪的离开,真正原因也的确是想要跟方明德了解一下永宁的匪患情况,是以便也点了点头。 殊不知他这一点头,赵元却是真的有些慌了神。 毕竟山匪的凶残他可是领教过,那刘仪不过一介女流,万一有个好歹? “你家小主身边可有帮手?需不需要本少爷协助一二?”赵元有些担忧地开口。 然而闻百里闻言,却是笑了笑拱手道:“公子好意心领了,我家小主身边高手如云,安全勿需担忧!” “高手如云?” 赵元暗自心惊,但看着留在这里的闻百里,却也当即释然。 身为上京豪门权贵之后,想来刘仪的身边,自然不会只有一个闻百里。 但高手如云这种话,怕是说得有些夸大其词了! 不过由此看来,即便最近府里迟迟招募不到所谓的高手强者,也并不是说此事不可为,只是证实了高手强者的确可遇不可求罢了。 是以赵元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接着问道:“请恕冒昧,初次碰面时,见你身轻如燕疾掠而去,却不知那种轻身功法可好习练?” “公子何意?难不成是想学这轻身功法?” 闻百里有些错愕,旋即腆着胖脸苦笑摇头:“常言道,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任何功法都不会只有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容易。何况以公子现在的年岁和状态,想习练怕是要下更大的功夫才行,甚至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就一定有效。” “这样么?”赵元有些泄气。 对于那种可以高来高去的轻身功法,他的确好奇羡慕的紧。 找来闻百里,除了想要侧面打探一下高手招募的难易,更多的也是想问问自己对于轻身功法的修炼可能性。 毕竟那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身法,对赵元的现代科学认知有着强烈的对立冲击,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要了解尝试一番。 不过闻百里所言,听起来也很有道理。 尤其这种需要打破自身极限的事情,自然是越早接触越好,完全不可以常理来揣度。 然而此刻,看着赵元有些泄气的脸色,闻百里心神一动又道:“不过公子若是真的想学,在下倒是可以分享一些这方面的习练方法和心得,至于能不能成,那就要看公子的造化了!” “哦?” 赵元微微一怔,似乎很意外闻百里如此上道儿。 事实上,刘仪在离开之前就已特意交代过闻百里,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但凡赵元有所求,只要不是很过分都可以给予满足。 因为赵元安置流民的行为,往小了说是一种善举,往大了说则是事关大乾的江山社稷。 而这也是闻百里在听到赵元想要预支一些酒水定金后,立即便奉上两万两银票的原因。 是以闻百里停顿了下接着又苦笑道:“事实上,在下最强的并不是轻功,而是嗅觉!” “嗅觉?”赵元面露诧异。 闻百里点头:“没错。不瞒公子,之前在下便是据此嗅到了小主随身携带的玫瑰花香找到了这里。而且小主对此,更是给在下起了个闻屁虫的亲切雅称!” 赵元双眉一挑,顿时惊讶无比! 一个随身香囊而已,即便当时煮了水,散发的香气蔓延出了屋子也就淡了。 却没想到闻百里竟然就是靠着这个找到了这里,也难怪当时落魄的刘仪仍敢在府里喊打喊杀地叫嚣,原来是知道有援兵能够找到她,底气十足啊! 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一刻,对于继续招募高手的想法,赵元也更加坚定起来。 毕竟府里要是能有几个像闻百里这样的强者,安全也就不用担忧了。 甚至这时候,忙完飞鸽传书的朱公子,在听到‘闻屁虫’的所谓雅称后,也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但面对赵元的目光,又觉得有些失礼,连忙止住了变化的表情。 这一刻,她很意外赵元怎地会对练武产生了兴趣? 但她也没有插言,只是那般坐着,静静地看着越说越火热的两人。 直到赵家府里下人端来了餐食,厅堂里才止住了两人的议论喧哗。 不过这种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饭食还没有用完,一个护卫模样的赵家汉子就又急匆匆冲了进来。 说什么前往县城购粮的大山冬子等人正在返回的路上,命他一人率先赶了回来。 甚至说在返回的途中,他们还撞上了回城的县尊方明德一行。 “捡主要的说!”赵元目光微凝。 那护卫连忙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是这样,公子之前吩咐过,让打听那五十亩田地的购买人身份。这次我等顺道去了趟县府,还真问出了一些端倪。” “不过此事是由县府主薄代办李秀才处理,还说当事方以契约保密为由,拒绝县府向外透漏任何信息。更可气的是,就在今天,那购买者还以我赵家村大兴土木,会破坏田地沟渠影响种地产粮为由,将公子投告到了县衙,要求我赵家恢复田地周边的原有状态,赔偿损失。” “哦?”赵元挑眉。 下意识地瞟了眼黯然不语的朱公子,他的双眼顿时眯了起来:“有意思,当真有意思了!” 之前就因为刘仪的好意提醒,担心会有人从田产土地上对他赵家的产业使绊子,才会有他赶赴县城求见方明德购买田产土地的一系列事情。 却没想到,自己已经提前布局防备了,却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还真是担忧什么就给你来什么,甚至来的还是这么快,猝不及防啊! 是以赵元脸色一沉,又猛地看向那护卫汉子:“你们不是遇到了县尊大人,就没想着直接问问是个怎么回事? 相较于安置流民,什么契约保密根本就是个屁,相信方明德很清楚这一点儿。 也就是说,以目前的流民状况,就不该发生这种事才对! 然而那护卫汉子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随口回道:“问了,但县尊大人却说并不知晓此事,就连钱主薄近来也不在县衙。不过县尊大人已经放话,回城就会查问此事。也让少爷尽管放心,继续做好流民的安置。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会想办法让其放弃那五十亩田地的所有权……!” 第96章 打造生活乐土,难得的凑巧 烈日炎炎! 哗哗流淌的汜水河畔,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人影。 因为安置流民,赵家村彻底成了一片热火朝天的超级工地。 连日来,赵元制定的各种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顺利推进着。 就连府里各个产业作坊也在紧锣密鼓地扩大规模和加速生产。 更让赵元想不到的是,那些因为格物而临时组建的草台班子,竟然也有了新进展。 而且立了大功的,还是那些上山掏鸟窝下河摸鱼虾,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半大小子。 以老蛮头儿捡来的小孙子,蛮伢子为首。 一行七八个小家伙,竟敢尾随探矿师傅涉险深入后山,不仅在一处潮湿的崖缝洞窟里意外找到了赵元提起过的硝石原矿,还在附近发现了一条储量极大的黑铁矿脉。 当然,这主要还是归功于之前发动村民搜集寻找地霜时,做过的矿物知识普及。 否则那些孩子即便看到硝石原矿也不可能认得出,更不会去在意什么黑铁矿。 这一发现,不仅解了因为制冰而急需大量硝石的燃眉之急,还让赵元对于未来想要炼铁锻造兵器而组建自身防御力量的打算,更加有了信心。 若非事情太多,他都想要亲自去山里面看一看了。 不得不说县尊大人将周遭的山林河谷一并划归赵家村,算是歪打正着帮了一个大忙,待后期腾开手脚,他就可以秘密派人前去大量采挖了。 而且根据探矿师傅和孩子们的描述,后山深处还有不少罕见药材和大量的野果山珍。 赵元听闻,更加忍不住想要进山去走一趟了。 毕竟来到这里这么久,除了赵家村他也就去过永宁县城,山里是一次也没有去过。 而且因为山高林密人迹罕至,山里那些野葡萄和不知名的野果,现在已经落的满地都是。 是以赵元当即就找来管家高义,吩咐组织人去山里进行采摘收集。 巍巍大山,隐藏着大自然数不尽的宝藏。 每个季节,都会生长馈赠出不同的野果山珍。 那些野葡萄和山果,在常人眼里或许只能当做普通吃食零嘴的补充,但在赵元的认知里就不一样了,完全可以拿来酿制口味不同的葡萄酒和果酒! 甚至这种野山果酿制出来的果酒,才是真正的无毒无害无污染的天然纯酿。 而且府里已经开始准备使用橡子酿酒,顺便将果酒的酿制添加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甚至为了增加刘仪的信心,赵元早就已经让人从市面上购买了现成的酒水进行蒸馏提纯。 他打算先弄出一批初级入门的普通烧酒,来进行第一次的交付。 虽然这种蒸馏提纯的烧酒,和认知里的那种勾兑酒差不多,远远没有使用粮食慢慢发酵酿制出来的要好,但至少可以立竿见影地让人看到成效,迅速了解到这种烧酒的不同。 并且一旦提纯出足够多的酒水,还可以尝试去做蚊香花露水和香皂之类的新产品。 毕竟在安置流民前,赵元就曾吩咐管家组织过一些帮不上忙的老弱妇孺,让她们无所事事时就去收集艾草花瓣以及硫磺火碱等相关材料了。 在这炎热夏季,蚊香花露水和香皂的好处毋庸置疑,一旦推广开来,市场难以想象! 更重要的是,夏天蚊虫叮咬难以入眠,甚至还有诱发瘟疫流病的风险。 毕竟现在的赵家村,可谓是真正的热火朝天,遇到的每个人都在汗流浃背地忙碌着。 赵元非常担心人们会因为蚊虫而休息不好,甚至是染病。 是以在没有蚊香花露水的情况下,府里每天都会熬煮数十上百桶绿豆汤。 晚上则点燃半干的艾叶和薄荷之类,在人们休息的地方进行烟熏,来除毒驱蚊净化空气。 以期最大限度地保证村民们的健康和良好的作息! 但即便如此,时不时地还会有人发生中暑的情况。 没办法,毕竟那也只是绿豆汤和艾叶薄荷,消暑解热除瘟驱虫的功效相当有限。 是以赵元又颁布了一个临时规定,中午酷热时禁止一切施工和作坊的生产活动,并且每人连续干活时长不得超过四个小时,每天总工时不得超过十个小时。 让赵元没想到的是,这一不经意间颁布的规定,竟然在村子里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不管是村子原住民还是那些安置来的流民,无不震惊莫名,感激涕零。 尤其那些从外乡招募来的工人,更是觉得匪夷所思,惊叹连连。 因为他们以前遇到的东家,那个不是付了钱就把人当牛做马,恨不得往死里使的? 白天起早贪黑不说,晚上也想让你通宵达旦地为其做工。 可这个赵家少爷,简直就是天地良心! 从不克扣工钱吃饭管饱也就罢了,现在竟连干活儿的时长也给大大缩减了。 甚至就这十个小时的总时长,听说还是一些提前得到消息的工人去苦苦求来的,否则按照赵元少爷的说法,每人每天干活儿绝对不能超过八个小时。 事实正是如此,若非赵家村的流民安置还关联着夏节文会的举办,赵元连这十个小时也是不会同意的。 毕竟他的初衷只是为了发家致富,打造一片属于自己的生活乐土,并不是为了剥削压榨穷苦百姓而来攫取利益的。 但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普通百姓的淳厚和质朴。 对于赵元的善良无不感念于心,干起活儿来更是尽心尽责完全不用监督,每个人都生怕自己的懈怠或者干的不好而延误工期对不起少爷。 再加上轮班倒的干活儿机制,赵家村的发展变化,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每一个施工场地每天都会有焕然一新的惊人改变。 甚至在这期间,天工别院里的师傅们,按照赵元提供的造纸方法经过改良验证,先后研究造出了可以书写的草纸和白纸。 这一事件,当即又给赵家府里的管事诸人,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纸张乃文道之基,可以说是朝廷的文脉命门。 这一命门的制造方法和经营权限,大多都在皇权默许下,把持在大乾的世家门阀手中。 但是现在,一个小小的赵家竟然也造出了纸张,消息传扬出去,福祸难料啊! 然而赵元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暂时还没有经营赚钱的打算。 并且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就萌发了一个行动计划! 每天不是去村子里四处溜达调整规划布局,就是躲在书房里写写画画。 起初众人还以为赵元只是在关心各处的施工进度,后来才知道少爷竟然是在为私塾学堂的选址进行规划? 没错! 在村子里建造私塾,让所有的孩子都能上学的话,赵元并不只是嘴上说说。 读书纸贵,平素里的穷苦百姓,没有多少能够负担得起。 但现在,造纸已经不是问题,蒙学教育自然也不能落下。 随着数万流民的到来,村子里疯跑戏耍的孩儿童越来越多。 若是终日游手好闲,这些孩子长大以后很可能会成为大字不识的盲流混混! 是以赵元一边纠正村子的规划布局,一边寻找可以建造私塾学堂的合适位置。 一有时间他便摹画校舍草图,并且回想默写三字经千字文以及弟子规等一些蒙学经典。 企图借着这个世界还没有的启蒙典籍,给孩子们一个开悟智慧的新起点。 而且他不仅打算让村里的所有男娃子都接受教育,还要女娃娃们也可以进入私塾读书。 并且为了这个想法,赵元已经吩咐江寒从护卫队里挑出一些人来,单独组建一支施工队,全力进行私塾校舍的建造。 随着消息传出,整个赵家村再次一片沸腾,家家户户都在为赵元树立长生牌位。 对于穷苦人来说,孩子不仅是希望和未来,更是心底深处的软肋! 如果说以前对于赵元的敬重,只是出于安身立命的感恩。 那么现在,连孩子们都被少爷考虑到了,甚至有了女娃娃也可以去蒙学的私塾学堂,人们还有什么顾虑不去拜服和彻底归心呢? 是以现在的赵家村,少爷的话就是宗族家法,就是金科玉律! 但凡有人胆敢嘀咕和质疑,立即就会遭来一片飞石木棍的疯狂暴击! 人们见到赵元就像是见了亲人般,无不从骨子里发出一种自然而真挚的赤诚。 但是面对这一幕,并不是所有人都充满了欢喜。 至少那个刘仪带来的太监高手闻百里,只是表面的笑逐颜开罢了。 毕竟赵家村的发展态势,大有自成一体,不利于官府掌控的架势! 从朝廷治理的角度而言,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若非刘仪交代让他呆在赵家,他早就想去县城汇报这一情况了。 而且刘仪随同县尊方明德前往县城已经好几日了,一直没有任何回音! 是以每次赵家府里有人从县城回来,闻百里都会忍不住过去探听询问一番。 好巧不巧,这天负责货物运输从县城回来的大山,刚好就带回了一个消息。 说那个苏晓蝶从村里安置的流民人家里,挑选了不少十一二岁的姑娘女娃子,直接带去了城里的醉春楼,说要在那里训练她们的歌舞表演,让大山回来知会赵元一声。 赵元自然不会反对,也知道醉春楼就是苏晓蝶以前呆过的地方。 不过让闻百里在意的是,那个苏晓蝶竟然还说,她在城里还找到了一个说书人,对方非常愿意来赵家为夏节文会出一份力不说,还要介绍一个实力不俗的退伍老兵,要举荐给赵元。 在这么个小小的边城小县,竟然还会有高手强者出现?还是个退伍老兵? 这让闻百里不由更加关注起来,生怕这种人的出现会和他的主子刘仪有关。 不仅是他,就连赵元也非常在意,尤其听到那个高手强者就是说书人之前嘴里故事的主人公后,更加来了兴趣。 而且那说书人倒也是心善,谋生之余竟还不忘给自己故事里的主人公举荐活儿计? 这种事,似乎也是难得的凑巧! 赵元当即就同意了苏晓蝶和那说书人的要求,毕竟高手难得强者难求! 还让大山捎话给苏晓蝶,关于村里文会的各种规划建设,也要抓紧推进。并且近期赵元也会随着府里运输物资的车队前往县城,去见见说书人和那个退伍的落魄汉子高手。 “那个赵元公子,若是要前去县城,可否捎带着在下?” 闻百里心念电转,接着乐呵呵地解释又道:“是这样,在下赋闲无事,也很想跟着去一趟城里走走看看……!” 第97章 泼脏水拉仇恨?永宁城沸腾 微风摇曳大地,掠过城池村落和山岗,掀起阵阵燥热的气浪! 县城通往赵家村的崎岖道路上,又是一匹快马踏着滚滚烟尘疾驰而去。 赵家宅院的正厅大堂里,家仆大山堪堪将苏晓蝶的带话禀报完毕。 一起负责货物运输的富贵,也风尘仆仆赶了回去,直奔赵家府邸宅院。 “少爷,不好了!少爷……!” 紧张而急促的呼喊,瞬间打破了厅堂内刚刚平静下来的氛围。 “富贵?你怎么……?” 大山听见动静,率先诧异回头扫向富贵。 只见富贵双手扶膝弓着腰大口喘息着,略显疲惫地朝着大山摆了摆手。 赵元微微皱眉! 众人也是一脸诧异,纷纷注视着匆忙赶回的富贵,生出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随即,稍稍喘匀呼吸的富贵便朝着赵元躬身道:“少爷,城里传,传出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赵元挑眉。 富贵扫了眼大堂里的众人,似乎有什么不便说的难言之隐。 赵元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同时示意丫鬟红儿递过去一杯茶水:“都是自己人,先润润嗓子慢慢来说!” “是这样,就在大山兄弟前脚离开没多久,我等就在城里的得月楼茶庄附近,意外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传言。” 富贵接过红儿递来的茶水,感激地一饮而尽接着道:“那消息字字句句无不锋芒毕露地针对少爷,据说有些话已经在文人士子之间,传告得沸沸扬扬!” “传的什么?倒是说啊!” 大山急不可耐地催促起来。 因为在他离开之前,他并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和传言。 “那消息说,少爷不仅以安置流民的借口要挟县尊大人将夏节文会的举办权要去了赵家村,还狂言自称诗词才学第一人,广邀天下文人士子来赴盛会,切磋文道!” “还说少爷年纪轻轻竟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与魏老结为忘年之交。此举简直就是在朝着天下文人士子的脸上吐口水,赤果果的羞辱。甚至传言有不少文人士子已经放下话来,只等上京会试之后就要赶来永宁,领教少爷的诗文才学!” 在众人焦灼不解的目光下,富贵将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皱起了眉头,堂下一片安静。 经历过鲁海漕当面魏无期抹黑赵元抄袭诗词的人,谁不知道赵元是真的胸有丘壑。 举办夏节文会也不过是想借机打开府里的产业市场,赚些钱财弥补安置流民的亏空? 现在出现这样的传言,明显就是污蔑啊! 毫无疑问,这是有人故意抹黑拉仇恨,吸引各方文人士子前来捣乱,坏赵元的名声,毁他赵家的产业。 不过这一刻,赵元却是出奇地淡定。 似是早有预料一般,他端起桌案上的香茶抿了一口,直接沉思了起来。 下一刻才没头没尾朝着众人问道:“尔等可知今年的上京会试是在何时?” “下月立秋之日!” 闻百里闻声开口,想了想又道:“往年的会试都安排在秋末冬初,但今年朝廷的内臣外将调动极其频繁,据说是因为陛下求贤若渴,这才破例提了前。” “的确!” 女扮男装的方彤也点了点头,声称之前与县尊大人闲聊之际,也听到了一些关于会试要提前的风声,不过却不清楚具体的时间。 “好,好一个立秋!” 赵元点了点头,旋即看向家仆富贵。 缓缓开口又道:“你与大山即刻返城,一并转告苏姑娘和江寒,要他们放出风声,就说我赵家村的确是要举办夏节文会,并且还要举办一场举世无双,错过便会遗憾终生的天下第一文会!” “少爷这?少爷……!” “公子不可,万万不可啊!” 不管是堂下站着的管家高义还是闻百里,以及女扮男装的方彤,闻言纷纷诧异摇头。 天下第一文会? 这般说辞极度狂傲极具挑衅性,传扬出去不吝于火上浇油! 然而赵元却微微摆手,朝着大山和富贵继续说道:“你二人定要一字不落地将话带到,就说为了这天下第一文会,我赵家村特意整修一新,弄出了许多新鲜美食和新奇物产,还给这次夏节文会拟了个新的名字,叫做冰雕美食文化节。” “另外,还要转告县尊方大人,要以官方的名义发布最新通告:诚邀天下文人士子,皆可来会。而且为了办好这次夏节文会,我赵元已与当朝大儒魏老哥商定,将此次冰雕美食文化节延后至仲秋时举办,会试之后的文人士子,皆有充足时间赶来永宁,赵家村扫榻以待!” “冰雕美食文化节?”管家高义和一众赵家仆从纷纷愕然。 就连方彤也是一脸惊诧,呆呆摇头道:“公子不妥,公子如此回应,岂不是正中了别有用心之人的奸计?” 什么冰雕美食,两者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虽然冰雕美食文化节这个名字,听起来的确是别出心裁。 但敢放言举世无双,甚至天下第一文会却是有些大言不惭了。 尤其赵元毫不避讳地对魏无期直呼魏老哥,还放话给文人士子们留足了时间赶来永宁。 这般言辞不吝于尖刀般直接刺进了文人士子们的心窝,绝对会掀起更大的波澜。 然而赵元话毕,却是老神在在地端起了香茶,浑不在意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品酌起来。 要挟文会举办权? 狂言诗词才学第一人? 这些泼脏水拉仇恨的污蔑言行,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但现在这个时候,任何辩驳都会显得无力,甚至适得其反。 何况称呼魏无期老哥也是事实,早晚都会被人传扬出去引来非议质疑。 倒不如顺坡下驴,借势文会炒作将赵家产业彻底宣扬出去,把影响激发到最大。 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化地利用这次的夏节文会吸引更多目光,招来更多豪商大阀的关注,为赵家产业和整个赵家村的发展添砖加瓦。 本来赵元并不想这么早地将冰雕美食文化节的名头儿宣扬出去。 因为这是他为这次夏节文会准备的杀手锏,原本打算是在流民安置和村子改造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放出消息。 但现在,面对来势汹汹的污蔑流言,要么直接躺平任人唾骂,要么迎难而上搅动风云! 赵元虽不是惹事的人,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自然会选择迎难而上。 是以在大山富贵两人返城离开之后,赵元也不顾众人劝解,匆匆找来负责制冰的丫鬟欣儿和副食作坊的李桂兰,认真了解布局了冰窖和深井的挖掘施工状况。 然后又马不停蹄去了天工别院,找到两个负责矿物提炼的师傅,当场示范硝石结晶的提炼方法以及借助硝石制冰的过程。 虽然这样制出来的冰只能是薄冰,而且极其脆软不够坚硬。 但这时就需要冰窖深井和大批量硝石的加持了,还有薄冰的堆积屯放以及固化的各种配合操作。 是以下一刻,不仅丫鬟欣儿和李桂兰被赵元的制冰手段彻底惊呆。 就连其余众人听说赵元真的凭空制出了冰,还要在夏节文会上使用制出的冰块儿弄什么冰雕,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冰雕啊! 那可是只有在酷寒严冬才能有的东西,而且冰块儿也是雕刻技师最喜欢拿来练手的材料。 甚至不说雕刻的难易,单单大批量的用冰,就是一个不可想象的场景。 然而依赵元的说法,这次赵家村不仅要举办天下第一文会,还要自信地告诉天下人,错过这次独一无二的冰雕美食文化节,必将遗憾终生。 谁都清楚,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绝对是会震惊天下! 事实上,就在大山和富贵快马加鞭地赶回永宁,将消息带给苏晓蝶和县尊方明德没多久。 整个永宁城就沸腾了! 甚至这则不可思议的消息,不仅在文人士子之间迅速传遍,更是在普通百姓之中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炎炎夏日,赵家村却要做什么冰雕? 冰雕需要的可是价抵黄金的昂贵冰块儿啊! 甚至狂言天下第一文会,还留足了时间给文人士子们赶来永宁? 嚣张!无知! 狂妄!大胆! 一个个震撼莫名的词汇,潮水般不断朝着赵元身上狂涌而去。 尤其在一处名曰清风明月斋的城外庄园里,在得知赵元消息回应的一瞬间,登时就传出了一阵摔盘子砸碗的狂怒和咆哮! 第98章 先下手为强,好戏亟待尽快开锣 “简直岂有此理!滚,都给我滚出去……!” 庄园大堂,鲁海漕颤动着稀疏的八字胡,正双眼喷火地怒斥着几个清扫茶碗碎片的丫鬟。 为了能让赵元身败名裂,他才继续谋划布局让陆瑾瑜带领一众书生学子,暗地里放出风声给那赵元扣帽子拉仇恨。 未曾想那个乡野小子当真狂到了骨子里! 不仅没有丝毫的谦卑和收敛,反而顺杆子往上爬,放出了不可一世的狂言。 说什么举办天下第一文会,还留足了时间给文人士子们赶来永宁? 这是要以一人之力挑衅整个天下的士林文道啊! 还有那个什么冰雕美食文化节? 在这骄阳似火的夏季,他竟然想用价抵黄金的冰块去做冰雕? 他赵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就算他赵家初来永宁最鼎盛的时候也做不到吧? 如此无知无畏,简直是滔天的张狂! “知府大人请息怒!” 堂下站着的陆瑾瑜,见状轻轻合起了手里的折扇,上前一步道:“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岂不是正好遂了大人的谋算?” 虽然陆瑾瑜也看不懂赵元嚣张狂妄的缘由。 但这样做所带来的连锁反应,绝对是他们最想要的结果。 说着,他瞥了眼一旁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地主郝有才,又道:“还有,那个六大粮行的主事人和五万两官银,已经悉数到了永宁官驿。照我说,那银子可以慢慢清点,就不要……!” “愚蠢!” 鲁海漕噌地转身,有些愠怒地盯着陆瑾瑜:“本府说了多少次,绝不能有动那五万两银子的心思。不仅要给,还要尽快给他赵家送过去。吩咐下去,两天之内必须清点完成!” “大人,那小子这般逆常理而为,至少说明他已经有了危机警惕心,万一拿了银子……!” “拿了银子如何?他还敢跑路不成?” 鲁海漕再次打断陆瑾瑜,斥责道:“依赵家村的目前状况,他只会加速各种修造施工的进度,更加急于安顿那些流民。只等银钱消耗殆尽,就是他完蛋瓦解的时候!” 陆瑾瑜微微皱眉。 但见鲁海漕成竹在胸,便也不敢多言,只得点头道:“大人所言甚是!” 事实上,这一刻的陆瑾瑜,同样郁闷到了极点! 一直以来,他都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在行事。 甚至他以为这次精心谋划的污蔑诋毁,至少会给赵元带来一些精神上的打击。 不曾想竟会和前几次一样,仍旧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浑不着力。 更可气的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很快就要离开永宁赶赴上京。 因为今年的会试突然提前到了下月立秋。 很多外地赶来参加夏节文会的文人士子,已经紧急离开了永宁。 更重要的是,同在永宁的魏无期这次也要回京。 他的刺史父亲陆山林,已经派人送去了拜帖书信,请求让他同路随行。 按照父亲的意思,这是一个和儒林泰斗拉近关系的天赐良机。 可他陆瑾瑜不甘心就这样走啊! 因为他还没有弄死赵元,甚至连方彤都还没有拿下。 似是瞧出了陆瑾瑜内心的纠结和挣扎,大地主郝有才忍不住轻声嘀咕道:“陆公子的确不必心急,我郝家也不是吃素的,相信要不了多久,赵家村就会麻烦不断。即便造不成大的破坏,也定会让那赵元焦头烂额不得安宁。” 此言一出,鲁海漕不由诧异地瞥了眼郝有才。 显然这个地主老财,和陆家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 而且现在,他也通过一些手段,弄清了陆家和大皇子之间复杂的间接关系。 何况因为赵元,他已经和陆家深陷一条船,不得不放下架子和这个土财主打交道! 是以听到郝有才的一番言辞,便也忍不住问道:“难不成郝员外,是有了什么奇招良策?” “回知府大人!” 见鲁海漕正面问话,郝有才急忙躬身施礼:“如大人所知,那赵元在方明德的庇护下,强行买走了我郝家五百亩田地。这口恶气,我郝某人可一直没有咽下啊!” 郝有才深吸一口气,接着又道:“但在永宁这一亩三分地儿,敢得罪我郝家,就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所以在此之前,郝某还想着,想着请大人先帮个小忙……?” “说!” 鲁海漕不动声色地瞟了眼陆瑾瑜。 看得出来,这个土财主已经开始向赵元下手了。 但这种未经允准而私自行动的做法,让他有种不受掌控的感觉,极其不爽。 “还请大人予方明德手书一封,趁着表达关切流民安置的问题,过问一下田产土地的事情!” “什么?” 鲁海漕八字胡一颤,没好气道:“已经卖予人手的田产土地,还有什么好问的?!” 大乾的土地私有制明文规定,就算一个只有贱籍奴隶身份的人,只要那人手里还握有家族的田产文书或屋宅地契,那便仍旧是他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更何况这种已经完成了交易的买卖行为! 所以就算买卖过程中,方明德真的存在威逼欺压和坑蒙拐骗,但只要你在买卖文书上签了字画了押,那么一切便已无力回天。 不过鲁海漕话音未落,陆瑾瑜却像是知道些什么,急忙道:“大人有所不知,郝员外说的是暗地里从赵家亲族手里,另外买来的五十亩田地!” “没错!” 郝有才露出一脸奸笑接着道:“那方明德为了赵元,近日已经找了老夫数次,要求将那五十亩田地一同卖予赵家。甚至私下还放出风声威胁老夫,若是不从,就要以安置流民的由头上报给朝廷……!” 鲁海漕瞳孔一缩,顿时明白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个土财主的确奸猾狡诈,竟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留了一手。 而且那五十亩田地要是利用的好,绝对会成为直插赵元心窝的一把毒刺。 “好,一封手书罢了!” 鲁海漕点头:“此事本府自会处理,你若真有良策,大可放手去干!” 既然郝有才真对赵元有了算计,那他自然不介意顺水推舟助力一把,也好打击一下赵元的嚣张,提前出口恶气。 至于方明德说什么安置流民,但那又怎样,难道他还敢强买强卖不成? 别说什么上报朝廷,就算是要去告御状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虽然历朝历代都不乏会有官府强抢民田的事情,但那也只是一些地方官吏为了私欲而恣意妄为罢了,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子可不敢这样做。 因为皇帝老子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国之根本,一旦开了与民争利的口子人心必乱,世家大族更是会为了自身利益而人人自危,甚至是引发祸乱。 “多谢知府大人!” 得到了鲁海漕的定心丸,郝有才顿时欣喜地拱手后退,朝着陆瑾瑜点了点头。 陆瑾瑜自是明白郝有才的意思,抱拳拱手道:“那一切,就看郝员外的手段了!” 在知府鲁海漕的配合下,如果郝有才真有办法对付赵元就更好了,也省去了他的麻烦。 鲁海漕自是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是以想了想当即也便招呼陆瑾瑜道:“事不宜迟,现在你就亲自去通传六大粮行的主事人前来商议。毕竟本府布下的好戏,也亟待尽快开锣。本府早已说过,定要让他赵元财来财去一场空,不仅是身败,还要名裂。” “是大人!” 陆瑾瑜闻言心头更加踏实起来,而且他自己也已经打定了主意! 就算鲁海漕和郝有才毁不了赵家弄不死赵元,他也会在上京会试之后赶回来亲自动手。 是以在骑马冲出清风明月斋的刹那,陆瑾瑜的嘴里更是猛吐一口恶气,狠狠地道:“等着吧,小爷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你若还有命在,小爷定会亲自取你首级,还要把那个和你有过婚约的女人,狠狠地压在身下。哈哈,哈哈哈……!” 第99章 上京御书房,载入圣典秘密追查 同一时间,上京王城内殿,御书房! 堆满了书籍的朱漆桌案旁,端坐着一个身穿明黄龙纹便服的长须老者。 那老者鼻直口阔,眉宇疏朗有力,正气定神闲地翻看着几页书函奏报,一举一动无不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威仪。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乾武德皇帝,刘坤! 但此刻刘坤那凝重的目光深处,泛动的并不是慑人的精光,而是倦态尽显的疲乏。 “陛下,该歇息了!” 书房案首下方站着的一个白发鹰钩鼻太监突然开口。 像是犹豫了很久,那太监紧了紧手里的拂尘,又扯着他那特有的公鸭嗓继续提醒道:“陛下,您午休补眠的时间已经过了,什么事也没有您的龙体要紧啊!” “哦?千和你过来!” 刘坤像是被惊动,瞬间清醒了几分,朝着白发太监招了招手道:“先来看看这首词……!” 白发太监急忙将手里拂尘别进后腰,上前一步躬身低头恭谨地接过一页信函。 入眼,信函上特有的隶书字体瞬间就映入了眼帘,白发太监顿时精神不由一震。 因为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 敢在陛下面前使用前朝隶书字体书写信函的人,整个大乾只有一个,那就是南山书院的首席大儒魏无期。 依凭文道造诣和影响力,在前朝归心之臣中,魏无期格外受到陛下的青睐和尊重。 而且能在魏无期写给皇帝陛下的书函中出现的词作,自然也不会是凡品。 是以白发太监瞬间屏息凝神静下心来,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然而这一看不打紧,险些被吓了个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只见那词里写道: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落款:《虞美人》赵元! “陛,陛下!这,这……?” 白发太监张口结舌,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边说边偷眼打量着皇帝刘坤的反应。 反诗,妥妥的反诗啊! 若非知道这首诗词来自于魏无期的书函,他盛千和第一个就敢跳出来拔刀指向这个词作者,先斩后奏,诛灭十族! 自大乾立国,前朝的许多东西都已被批驳抛弃。 就算承袭的一些礼法规制,大多也都进行过细致的修改和重新编纂。 至于有关前朝大离的其他各种文献记载,更是直接被定性成了禁书。 这种氛围下,就算前朝的书写字体隶书,也潜移默化地成了人们眼里的禁忌。 更别说什么和前朝大离有关的诗词了! 然而现在,竟然有人写了一首有关前朝反诗?还通过魏无期传到了皇帝陛下的手里? 盛千和只觉得脊背发寒,离了大谱。 但在没有弄清楚陛下的心思之前,他也不敢有任何的看法发表。 “单论水准,你以为此篇如何?” 刘坤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追问道。 然而老太监却吱吱呜呜仍旧不敢多言:“奴、奴才见识浅薄……!” “让你说你就说!”刘坤面露愠色。 “是,是陛下!” 老太监内心一颤,急忙道:“单论词作能出现在魏老先生的信函中,就说明,说明……!” “说明什么?” 刘坤冷哼一声,鄙夷斥责道:“你还真是个老狐狸!” 他自然听出老太监说了实话,只不过是借着魏无期的名头撇清了自己,可谓老奸巨猾。 但不得不说那个赵元的确是个人才。 诗词文章竟能信手拈来,甚至还精通音律算学,堪称国士无双。 尤其在文道造诣上,竟连魏老也被折服得自叹弗如,这就有些可怕了。 毕竟作为大乾的文道泰斗,能与魏无期匹敌者,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 而且话说回来,虽然词作里明显存在影射前朝之意,但魏无期却毫不避嫌地写了出来。 并为赵元阐明,是当面写予那个苏家孤女苏晓蝶的,按照当时的情境和感触来看,实属正常反应并无不妥。甚至通篇诗词的表述相当贴切,心境犹如亲身经历,渲染得精彩绝伦。 身为皇帝,刘坤自知当有容人之量海纳百川,不疑人不避嫌! 也正因如此,他才在立国后,力排众议重用了大量的前朝臣子和官吏。 以期让人看到他求才爱才的宽厚心胸,吸引更多贤才良将进入朝堂,辅佐治理大乾江山。 是以看着魏无期信函里,对于赵元所做诗词纳入书院圣典的建议,他仅仅沉思了片刻就批阅写下了同意二字。 然而这一行为,直接看得老太监扑嗵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如此,实为不妥啊!” 词作再好,但也难逃追思前朝影射大乾之嫌。 何况那赵元不过一小小童生,所作诗词即便再好,也没有纳入书院圣典的资格。 毕竟读书人眼里的功名地位和长幼尊卑不可逾越,否则很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风波。 然而像是知道老太监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刘坤当即微笑摇头:“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一首饱含禅机哲理的插秧诗,便将农人形象升华至伟。 一首情境意境心境融合表达得妙到毫巅的青玉案,更是让人浮想联翩拍案叫绝。 如此水准,即便书院圣典里的一些诗词,也难以望其项背。 而且他不仅敬仰魏无期的文道,更相信魏无期的眼光,甚至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否则在君臣之礼的规制下,他也不会允许魏无期使用书信而不是奏折来向他上报消息。 这是他们君臣亲密无间的一种表现,不论尊卑,只谈天下,无论何时,一纸书信即可! 更何况魏无期在书信里大赞赵元以平民百姓身份,大行报国之心,敢以一己之力担负永宁的流民安置问题,可谓大忠大义。 甚至从魏无期书信中得知,那赵元虽有满腹经纶,但却并无官场朝堂之意。 这种清风明月般的隐世贤良,若连才华也被埋没岂不可惜? 这样的人,这样的诗词水准,岂能受限于功名地位,没有载入学院圣典的资格? 尤其那首直击灵魂的临江仙,几乎触动了他的心底最深处,让他瞬间想起了一个人。 那便是在大离王朝腐朽崩溃时,和他一起高举义旗建立大乾政权的结拜大哥,赵乾! 可惜时过境迁,心中纵有万般思量和遗憾,也早已物是人非。 不过一念至此,他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目光骤然犀利地扫向老太监追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年那个萧灵儿?” “哪个萧灵儿?” 老太监一脸迷茫,完全跟不上刘坤的思维跳跃。 但紧跟着,也像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不可思议道:“陛下是在怀疑那赵元?” “不,不可能,当年一路向西直至景国都没有寻到,世上哪儿有这么巧合的……?” “查,立刻秘密去查!” 刘坤霍然起身,紧紧攥着手里的信函,表情复杂道:“不管是与不是,都不要惊动他们!” “喏!”老太监一脸肃然。 当年之事,陛下一直心存愧疚,但为了大乾江山他又不得不那么做。 不过那赵元怎么可能会是镇国侯爷的后人? 这也太扯了! 毕竟当年调动成千上万的斥候,也不曾追查到侯爷妻儿的蛛丝马迹。 何况那时新朝初立,内寇外敌四处流窜,带着幼子逃亡的萧灵儿发生不测的概率极大。 老太监内心五味杂陈,但也像是由此想起了什么,小声嘀咕道:“陛,陛下?那之前璟仪公主遇刺一事,还要不要继续追查?” “自然要查!” 刘坤目光灼灼,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散发开来:“继续暗中跟进查实,看看到底是不是太子的手笔,若真是他……!” 老太监顿时屏息低头,一动不敢动地静待着下文。 “若真是他,也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朕的这个好儿子,到底在和八方景那个老东西一起干些什么,那永宁偏僻之处……。” 随着刘坤声音低沉地继续开口,内心早已七上八下的老太监,完全不敢直视刘坤的双眼。 因为他早就得到一些消息,知道公主遇刺的永宁地界,有太子刘昊的势力盘踞。 简而言之,行刺事件若真和大皇子有牵扯,陛下绝对会龙颜大怒,掀起血雨腥风! 老太监内心惴惴,说话间就要转身跨出书房。 不过这时,身后又传来了皇帝刘坤的声音:“还有,去把国子监的秉笔大学士虞浩,还有户部王圭王大人给朕叫来……!” 老太监内心不由又是一颤,顿时对那个赵元更加佩服了起来。 虞浩乃大乾第一门阀虞家的长子,学富五车智识渊博,深得陛下器重。 王圭更是主管朝廷钱粮的户部尚书,四大门阀里王家的家主。 显然陛下不仅认可了赵元的诗词文章,更对信函里赵元的商事兴国之论起了兴趣。 这是要找两位肱骨之臣前来商议,打算准了魏无期想要据此发展商贾贸易的尝试建议。 毕竟朝廷里的任何一项重大决策,陛下一般都会先找来心腹大臣听听看法。 但是要想把商事兴国的策略直接提升到以农耕为本的层面,怕是不会那么顺利了,因为这种逆转朝纲的国策大政,必须还要获得大部分文武大臣们的朝议认同……! 第100章 污秽围村?进城干地主 大乾十七年仲夏,大暑! 本该酷热难熬的天气,却因昨夜一场大雨变得清爽起来。 一大早,赵元便带着老管家七叔等人走出府宅,去往村子各处巡视修造进度。 “少爷早,少爷快进屋……!” “少爷来俺家看看小猪仔吧,白白胖胖都有板凳高了呢!” 路上无论遇到大人还是孩子,无不热情地跟赵元打着招呼。 微风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怀希望的幸福。 然而就在赵元移步来到村东头,突然就被一股难闻的恶臭熏得一阵干呕。 那刺鼻的酸爽,险些没把早上喝下的粥饭直接逼出体外。 在这难得一丝清爽的天气里,这股臭气简直是要命,大煞风景。 “怎么回事?” 赵元狠狠压下腹内躁动,眉头紧皱地扫向管事高义。 这明显是粪便污秽的臭气。 但在接纳流民前,他就吩咐过每个安置区都要建造公厕,不该出现乱拉乱倒的情况才对。 “难不成是谁家粪缸泄露了?” “少爷少爷,村外东口的沟渠田冲里……!” 就在管事高义同样一脸疑惑,不知如何回应赵元之际。 一阵急促的呼喊,伴随着一个护卫汉子风驰电掣的到来,迅速传进耳畔。 那汉子竟然说,在东边的田地里发现了大量的屎尿粪便,正随着沟渠水流涌向村子。 不仅如此,就连村子西边和北边但凡与赵家村田地接壤的一些地块儿,也陆续有发现。 只要沟渠水流是朝着村子方向流动的,几乎一夜之间都被人倒满了屎尿粪便。 现在得到消息的江伯等人,已经带人赶向村外的田间地头,封堵田地沟渠的水流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有人在故意使坏啊!” 老管家七叔微眯着双眼看向赵元。 虽然现在还能耕种一些夏季的晚种作物,但也极少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往地里倾倒粪便,而且还是如此大规模近乎同步地进行倒粪肥田。 “少爷,少爷……?”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猛地传来。 回头一看,却是日前返回城里的富贵去而复返。 “少爷查到了,购买那五十亩田地的人叫洪四儿,人称洪四爷。也就是大地主郝有才的主事管家……!” “洪四儿?郝有才的管家?” 赵元眼皮不由一跳,顿时挑眉。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着县尊方明德的回信,却不曾想等来了这个消息? 那郝有才一边转卖田地给自己,一边又让管家暗地里买回一些,这是几个意思? 随着富贵的禀报,赵元的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县府的主薄代办李秀才说,那洪四儿已经公开以赵家村大兴土木,会影响周围田地耕种为理由,正式写了状纸将赵元投告到了县衙。 而且在那洪四儿的带头鼓动下,现在越来越多的乡绅地主加入到了投告的行列。 “县尊大人怎么说?” 赵元紧绷的脸色来得快去的也快,瞬间恢复平静,淡然地看着富贵。 “少爷,县尊大人倒是传下话来,说此事就连知府鲁海漕也巧合地被惊动了。而且特意给他写了一封信,说什么在流民安置当口,绝不允许田地纠纷闹出任何混乱风波。县尊大人还提醒说,那管家洪四儿的举动,并不是无端而为!” 富贵声情并茂地继续道:“不过县尊大人也交代了,说投告之事已经被他压下。还让少爷放心,他决不允许流民安置因为田地买卖的事情受到影响,谁都不行。大不了他摘下乌纱帽,亲赴上京御前告状。” “御前告状?倒是不必!” 赵元揉了揉鼻子,嘴角冷笑道:“但既然知道了是那郝有才在使坏,呵呵!” 显然村子周边沟渠出现粪便的反常现象,和县尊方明德压下的投告之事有关。 但不得不说在夏季这种湿热天气里,露天倾倒粪便污秽,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恶心人是小,滋生蚊蝇病菌才是大危害! 何况村子要是因此出现个瘟疫流病什么的,那后果就更加可怕了! “没错,当时听说可能会有人利用粪便肥田的行为来恶心赵家村时,大山他们就火了,这不明摆着从中作梗,要和少爷对着干吗?” 富贵咬牙切齿地愤恨道:“然而就在衙门口遇到被县尊大人通传的洪四儿当面质问时,人群突然冲出几个大汉,打了大山几耳光。还威胁说什么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家少爷是读书读傻了,敢在知府大人和魏老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卖弄笔墨也就罢了,却连世道险恶也不懂。现在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只要他们招呼一声,随便一个小喽啰就能要了少爷的命……!” “大山当街被打?还威胁小鬼难缠,要我的命?” 赵元诧异地晒然一笑,掸了掸袖袍又道:“不过衙门里的人就视而不见?也没给管管? “管了,还是县尊大人亲自出面!” 富贵气鼓鼓又道:“奈何知府大人鲁海漕也凑巧路过,声称大乾从来没有强买强卖的事情,往自家田地倾倒粪便肥田更是常理,说我们于法于理都该被打,都该被教训……!” “哈哈哈,好好好!”赵元连连大笑。 知府大人就是知府大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是能恰如其分地及时出现。 而且不管暗里想要干些什么勾当,明着都要站在道德法理的制高点,堪称作风优良! 但打他赵家的人,又用粪水污秽恶心加害赵家村的村民百姓,却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既然那地主郝有才愿意当人爪牙做了初一,也就别怪他赵元再来做十五了。 之前买地,钱款两讫的情况下,他还在拿到地契文书后给对方求了魏老的题字儿。 可以说,自始至终赵元都将姿态放到了最低,诚恳无比。 可惜对方不领情啊! 甚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是铁了心要和他过不去,那就也别怪他赵元心狠手黑了! 何况在鲁海漕和陆瑾瑜这两座大山威胁下,赵家村已经容不得任何阿猫阿狗再来骚扰,必须快狠准地强力震慑,杀鸡儆猴。 否则就像是这次,先蹦出来个郝有才,接着又有其他乡绅地主跳出来投告,甚至还用倾倒粪便污秽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拱火作妖。 此风不可涨,否则遗患无穷。 毕竟癞蛤蟆不咬人,它膈应人啊! 甚至就在这时,加入护卫队的二狗也急匆匆来报,说此刻江寒他们在村口拦住了一群正拉着十几车粪水的汉子。 那些人说他们是郝家的人,拉着臭气熏天的粪水是来给洪四爷那五十亩田地进行肥田的。 “少爷怎么办?那五十亩田地怕是买不回来了!” “连我们的人都被打了,还怎么买?何况对方若是不卖又当如何?” 二狗和富贵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等着赵元的回应。 “不卖?” 然而赵元却不慌不忙地眯起了眼。 旋即脸色骤然一凛,冷然道:“那五十亩田地让本少爷如鲠在喉,他郝有才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土地问题,没得商量。 这个时代,土地就是一切。皇帝老子来了,也不得随意践踏田地庄稼,否则就会遭到文人士子的口诛笔伐,千夫所指。所以那五十亩田地,只有攥在自己手里,才是王道。 是以赵元顿了下,果断又道:“通知人立即收拾一下,少爷我现在就要进城一趟!” “少爷,根据县尊大人的口风,还有我们打探到的消息,那郝有才似乎不简单啊。” 富贵像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神色有些不安。 接着又道:“据传,那郝有才有好几个义子,且手下义子老四还和山匪有染,暗中关系很不一般,在永宁没人敢招惹郝家,就是因为这个义子。” “和山匪还有交集?” 赵元双眼再次眯了起来:“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怪不得郝有才能积累如此大的家业。 甚至有了巨额家产财富,却还愿意窝在这个边城小地方! 但不管如何,现在郝有才和鲁海漕一唱一和,明显是搭上了关系,要是借助田地来赵家村捣乱,天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所以必须要把那五十亩田地弄到手,哪怕是不择手段。 至于郝有才的那个义子,和山匪有染又怎样? 江寒等人和山匪又不是没有交过手,甚至早就预料以后还会有冲突。 是以当即冷冷吩咐二狗和富贵道:“告诉江寒,决不能让那些拉着粪水的郝家人进村,若敢强行进入,直接打断双腿。” “还有,随我入城前要安排好护卫队的训练。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检验护卫队的训练成果了,到时可能会有死伤。传下话去,承受不了训练强度畏惧死伤的,现在还可以退出!” 连山匪恶势力都牵扯上了,没个准备可不行。 赵元可不想每天提心吊胆睡不着觉,更不想等着被狗咬。 所以他打算主动出击,还要比对方更黑,拿准七寸一招制敌! 而且打了他赵家的人,就想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想得美! 一个地主老财而已,还想要他的命?真以为自己处处谦恭就成了软柿子?想捏就捏? 甚至等进城收拾完地主老财拿到田产地权,他还准备去看看苏晓蝶找的那个说书人嘴里的落魄高手,毕竟现在的形势……! 第101章 非常之手段,底牌和后果 “少爷的意思,那地主老财还敢串通山匪下黑手不成?” 老管家七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干瘪的眼皮顿时颤了又颤。 “说不准啊!” 赵元双眼微眯:“一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还有什么事儿是他做不出来的?” 七叔忧心忡忡地狠狠嘬了几大口旱烟。 旋即又道:“此去县城,老朽也跟着同去吧!” “七叔也要去?”赵元一愣。 平日府里大小事,七叔都很少过问。 不过一想倒也明白过来,七叔这是在担心他的安全,怕他惹出事端。 但此行就是为了拿下那五十亩田地的所有权,彻底断掉郝有才的算计,不搞出些动静是不可能的。 是以摇了摇头笑着道:“七叔年事已高,就安心替我守在府里吧!” 偌大的流民安置工程,以及府里各个忙碌的产业作坊,没个扛事儿的主心骨可不行。 何况那郝有才再大胆,相信也不敢在城里兴风作浪。 似是知道赵元不会同意! 吧嗒着旱烟的七叔,闻言便不动声色地朝着跟在一旁的闻百里看了过去。 闻百里不由一愣,但旋即便会意了七叔的意思。 当即腆着肥头大耳的胖脸,皮笑肉不笑道:“早前在下就说想要去城里逛逛了,此番正好可以随同公子……!” 察觉到两人的眼神交替,赵元稍稍有些诧异。 但很显然,闻百里是为了自家主子交代的酒水生意才留在这里的,此刻恐怕也是为了示好才顺着老管家的意思声称想要跟着去城里。 不管如何,有备无患才是稳妥之道! 闻百里可是实打实的武练高手,有其随行倒也安心! 不过动身之前,赵元还是谨慎叫来了负责消息打探的佟虎,让其带领接受训练还没多长时间的斥候探子们,立即着手那郝家的消息打探,尤其是在商业的涉猎方面。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即便愤慨到想要立即拿回田产地权,赵元也不会无脑地去打无把握之仗。 是以风风火火带着众人一进城,赵元就先行去了县府衙门。 甚至为了不被人注意,他先让人传话县尊方明德,然后才从偏院侧门悄悄进了府衙后堂。 他想先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还想从县尊方明德嘴里,再打听一些郝有才的势力底牌。 “你想用自己的办法拿回那五十亩田产地权?” 明白了赵元的来意,一向老成持重的方明德顿时变得有些诧异起来。 要知道,现在很多乡绅地主在郝家的怂恿下,正滞留在县衙前院投告赵元讨要说法。 甚至郝家家主郝有才此刻也还在后院偏殿候着,赵元这个时候露面,不吝于火上浇油。 “对!” 赵元点头:“既然那郝有才不仁不义暗中使坏,那也就别怪本少爷使用非常之手段了!” 方明德闻言又是一怔,下意识地朝着跟在赵元身边的闻百里瞟了一眼。 但是旋即,却又无奈地感慨摇头道:“如果是以前,如郝有才这般的地主老财,本县挥手间就能将其拿下。可现在,别说你一介布衣,就算是本县也不敢对他轻举妄动啊!” 赵元微微挑眉,瞬间便察觉到了方明德的无奈。 但他也没有插嘴,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后面的说辞。 只见方明德叹了口气继续又道:“要知道,他的背后,可不仅仅是串通山匪流寇那么简单,现在更是和知府鲁海漕以及那个刺史公子陆瑾瑜沆瀣一气,一个不慎,后祸遗恨己身啊!” 果然,郝家真的和山匪流寇有勾结,甚至县尊大人也早就知道这一点。 但很明显,郝有才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乎过流民的死活,更没有想真正出让赵家村的土地。 一切都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罢了! 现在搭上了知府鲁海漕和刺史公子陆瑾瑜,立即便露出了獠牙,可谓蛇鼠一窝臭味相投。 甚至按照方明德的讲述,永宁一半的地下钱庄生意和各类黄赌毒产业,背后或多或少几乎都有那郝家的影子。 一旦正面翻脸,不管明里还是暗里,都很难讨到好处,甚至是处处掣肘! 方明德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停顿了下凝重又道:“赵元,本县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帮你拿回那五十亩田产地权。即便只是为了那些流民,我也一定会将此事上告朝廷讨个说法!” 以方明德一县之尊的官身权威,正面拿下郝有才自然不是难事。 但拿下之后,怎样不被人拿捏口舌加以歪曲陷害,这就不太容易了。 而这,似乎也是方明德为何会说,要上告朝廷御前告状的原因了! 想到这里,赵元神色不由一凛,肃然赤诚道:“县尊大人不必如此,此事就交给晚生自行解决即可!晚生此前就已和知府鲁海漕,还有那刺史公子陆瑾瑜结了梁子,那郝有才明知如此还和他们串通一气,显然此事并非无风之浪,根本无法善了。” 赵元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又道:“但他郝有才似乎是忘了,我赵元背后也有魏无期魏老哥撑腰,甚至还有安置流民的大义在前。即便真的闹出了什么风波,在没有把柄的情况下,相信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占尽优势先机!” “何况县尊大人因流民之事,已经为赵家村劳心日久,若因此事再累及大人,我赵元不仅枉为读书人,更枉为您曾经的贤婿身份!” 赵元言之凿凿,心如明镜! 看到他这样的回应,方明德也很是满意。 甚至还提到了曾经的贤婿身份,更让他觉得赵元是在和他坦诚相待。 “你能如此考虑问题,我很欣慰!” 方明德暗暗点头:“不过,这件事还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的永宁暗流涌动,已非寻常人所看到的那样,所以……!” 赵元不由挑眉当即打断:“他们敢当街打我的家仆,难道还敢打我吗?敢直接弄死我吗?” “笑话!” 方明德眼皮顿时一挑,再次瞥了眼赵元身后的闻百里。 接着意有所指地冷厉笑道:“我们所行所为,皆是站在为国为民的大义之上。谁敢因此公然打杀他人,本官定然不惜一切代价,治他个颠覆国策祸乱民生之罪,甚至是灭他全族!” 其实方明德想对赵元说的是,你小子不声不响就和微服私访的璟仪公主搭上了关系,只要我们不做违法之事,站在为国为民这一制高点,就算没有魏无期这层关系,你也安全的很! 然而赵元并不知道这些,听到这些话,顿时心中底气更甚。 旋即恭敬起身,抱拳深深施了一礼道:“请县尊大人放心,我赵元一定会合情合理地拿回那五十亩田产地权,绝不会给任何人留下什么口舌把柄!” “那你……?” 方明德一脸狐疑道:“到底是,有了什么办法?” “这个,不好说!” 赵元笑了笑:“具体小子也还在谋划之中,但这并不妨碍我的目标结果!” 此言一出,方明德顿时老脸一僵:“胡闹,连个周全的章法都还没有,也敢下场妄动心思?你可知道,一旦出了岔子,你会有什么后果,你赵家甚至整个赵家村又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 赵元眉梢微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自信又道:“就算是输我赵元也输得起,但他郝有才,以及他郝家背后的那些蝇营狗苟绝对输不起!所以,县尊大人说的什么所谓后果,并不会有出现的机会!” 方明德顿时语塞,盯着赵元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儿,老脸阴沉如水。 但沉默良久,他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无奈感慨又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很不错,但妄自尊大的自信狂悖绝不可取,倘若你真的深思熟虑做了决定……!” 第102章 地主老财坏的狠,少爷要苟且? 方明德微微皱眉! 他并不知道赵元的输不起非彼输不起,无奈地说着合适的行事建议。 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负责带人打探郝家消息的佟虎突然急匆匆赶了过来。 方明德不得不中断了言辞,看着佟虎行了一礼后伏在赵元耳畔轻声低语了一番。 事实上,佟虎汇报的消息大致和方明德说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郝有才为了赚取黑心钱,竟然豢养了五个义子打手,在永宁的暗势力中极有名气,并称郝家五虎。 甚至郝家的产业不仅涉及有地下钱庄,还有轮盘、投壶、牌九等各种形式的赌坊,以及黑市上的斗鸡和打死拳,但最着名的则是在风月场所教坊司,与人串通设立的闻香识女人! “厉害,不愧是家大业大贪得无厌的地主老财啊!” 在方明德的疑惑目光下,赵元笑了笑道:“既如此,我这就去一趟偏殿,再会一会那郝大财主!” “你现在去见他?”方明德有些诧异。 “对,现在就去!”赵元直言道:“行动之前,我还想试探下那地主老财的真实嘴脸!” 方明德又是一阵沉默! 但迟疑良久,最终还是咬牙道:“也罢,但是你要记住,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被人抓住把柄,更不可做出违乱法纪之事。结果怎样并不重要,倘若他敢胡编乱造血口喷人,本县也不是吃素的!” “多谢县尊大人!”赵元又是深深一礼。 下一刻,后院偏殿! 对于赵元能够不声不响突然出现在这里,郝有才并不意外。 甚至面对赵元的当面质问,他也不慌不忙地当场否认买下那五十亩田地是他的意思。 “额?那是谁的意思?”赵元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水啜了一口。 “是小女!” 郝有才不知真假地惋惜感叹道:“是这样,之前公子拒绝了她的倾慕,对其打击甚大。” “后又得知我郝家的那些田地,也已在县尊大人的撮合下,全都卖给了公子。为了能和公子之间留下个念想,就私自让管家买了公子亲族手里的那些田地。说是有了田地以后还可以继续前往赵家村收租,也好有机会能够远远看一眼公子……。” 说到这里,郝有才毫不掩饰地得意道:“不得不说公子那些亲族,心地是那么的善良!得知小女的意图胡,纷纷毫不犹豫地出让了自家的田产土地,实在是让人感慨无比啊!” “留个念想?” 方明德眼皮不由翻了几翻。 在场众人也不自然地一阵面面相觑。 赵元同样浑身不自在,也根本不相信。 但对方乐的表演,他也懒得戳破,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既如此买地也是应该。常言道,君子不夺人所爱,那就把那些田地全都留给贵千金吧!” “赵元公子你不……?”郝有才有些错愕。 似是不相信赵元就这样放弃了那些田产土地。 但赵元已经看出了郝有才没有一句真话,完全没有了再说下去的必要。 是以他也不再迟疑,甚至果断起身拱了拱手,接着又向方明德直接行了告辞礼。 下一刻,迎着燥热的烈阳,众人离开了县府后院。 一行人缓缓走在侧门所在的胡同小道里,一言不发。 但大家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前面的赵元身上。 谁都没明白赵元通过对话试探出了什么,甚至郝有才说的完全就是胡编乱造的搪塞之言。 “少爷!你,你信他?” 但听得一脸迷茫的江寒,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疑惑,率先开口追问起来。 “我信他个鬼,地主老财坏的狠!” 赵元摇头冷哼道:“他这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故意让我不痛快来的。不过更让本少爷痛惜的,却是赵家那些不争气的旁系亲族。竟然还是这般的势利眼没脑子,到了今天都还没有汲取教训,甚至都搞不清楚什么叫做远近亲疏……!”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也只能放弃那五十亩田地了!”丫鬟欣儿有些不甘心地插嘴道。 甚至就连始终不声不响跟在最后面,仿似一切都与他无关浑不在意的闻百里,此刻闻言也有些狐疑地看向了赵元。 “放弃?” 赵元顿时止步回头,瞥了眼欣儿冷哼一声道:“开什么玩笑,放弃我还来城里干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但现在,不知道那郝有才的真实意图也就罢了。 既然知道了,那他赵元也就没有任何顾忌了,五十亩田地必须要弄到手。 该给的机会该说的话,他都已经做了,但对方仍然不知好歹,非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阴的不安好心,那就真的别怪他不客气了! 但要对付郝有才这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一击奏效呢? 甚至还要做到县尊大人说的合情合理,不留下任何的口舌把柄? 虽然郝家产业众多,背地里一定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细细追查深挖下去,绝对能够找到一些漏洞把柄和犯罪证据。 但现在有知府鲁海漕插手,那些陈年旧账即便拿到了证据,也会被人以各种理由来否认,甚至是直接和稀泥。 何况人家也不会那么傻,就等着你去找证据来指证,更不会因为你的指证就乖乖交出那些田产土地! 是以这种过于复杂的容易生变的法子全都不顶用! 而最快速有效的办法,往往也就是最简单直接的! 那么地主老财最喜欢的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钱啊! 郝家不是经营涉猎的产业有很多吗? 那就挑一个最赚钱的场子,砸他的场子,狠狠地抢他的钱! 当然这个抢并非真的抢,而是合情合理的抢。 抢到他郝有才不堪重负,抢得背后那些黑的白的全都难以承受最好。 是以赵元招来佟虎又详细询问了一番,最终了解到,现在郝家最赚钱的,就是教坊司设立的那个闻香识女人了。 既抓住了赌徒不劳而获的贪念,又能满足一些男人的好色本性,绝对是实打实的奢靡消金窟! “那咱?就去见识一番?”赵元嘴角微掀,扭头看向闻百里。 众人纷纷一怔,欣儿更是诧异道:“教坊司?少爷要去那烟花苟且之地?” 闻百里也是微微呆愣了一下,但旋即便从赵元的眼神里看懂了什么,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道:“但凡公子所需,在下必定鼎力相助……!” 这次赵元身边除了欣儿和佟虎等人,还足足跟随了十多个护卫汉子,都是江寒从护卫队里挑选出来的出色好手。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胡同,便乘车骑马朝着让人无数男人迷醉的教坊司杀了过去。 而且为了达到某种效果,赵元并没有掩饰身份,反而大张旗鼓地让人掀开了车帘。 他头戴发冠,身披书生锦袍,气质英俊而潇洒! 还没赶到教坊司就被无数路人发现,有好事者更是好奇地跟着车马一探究竟。 现在的赵元,在永宁几乎能用家喻户晓来形容! 一个没落家族的普通书生学子,先是院试交白卷,接着又和县尊千金解除了婚约。 本以为此人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不曾想自此以后,赵家不仅在他手中迅速恢复元气,甚至还在短时间内布局打造出了众多作坊产业,现在更是帮助县尊大人安置流民起来。 甚至还拿下了名满天下的夏节文会主办权,并因此在闹出的一场诗文才学的质疑风波中,嚣张地将知府鲁海漕和刺史公子等人喷得体无完肤。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据说赵元还和大乾的儒林泰斗魏老先生结识成了忘年之交! 优不优秀,厉不厉害? 堪称一部匪夷所思的逆袭传奇啊! 现在看到赵元如此招摇过市,再一看去的方向似乎还是,还是那什么教坊司? 所有人再也压制不住内心吐槽的欲望,七嘴八舌地指指点点起来。 “这真的是赵元少爷吗?就是他说要举办什么天下第一文会?还要弄什么冰雕?” “如此大摇大摆地高调出现,这也太狂了吧?不知道他的言辞已经引起了不少文人士子的怒火?甚至因为赵家村大动土木,还引起了乡绅富户们的不满,正在县衙投告他的么?” “是啊是啊!看看他这招摇无状的架势,难道是想去那教坊司鬼混不成?” “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啊!不好好去经营家业,不去修习文道学业趁着魏老的赏识金榜题名,却要去那声色犬马的妓院淫窝?” “看着吧,他赵家要不了多久就又要重蹈覆辙了,甚至是难逃彻底的败落和消亡!” 一道道刺耳的流言蜚语弥漫在道路两旁,欣儿佟虎和江寒等人,无不感觉浑身不自在。 反观赵元,却优哉游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甚至是在接连豪饮了几杯香茶之后,竟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躺到了马车里……! 第103章 元爷霸气登场,要将腐败进行到底 教坊司,大乾治下的官家妓院! 全国上下,唯有偏远之地才会设立这样的机构。 里面多数女子,都是来自犯了大罪的权贵家族之人。 受到牵连罪不至死后,就会被直接打入贱籍,发配到这种地方。 带有罪身入了贱籍的她们,不能反抗唯有服从,从此一生只能屈辱苟活。 对于这种地方,赵元并没有任何好感,但说一点儿都不好奇那也是假的! 想到身为前朝权臣之后的苏晓蝶,当初没有被打入教坊司,恐怕也是魏老的功劳。 但让赵元更加好奇的是,那郝有才不过区区一地主,怎会在这种具有官方背景的风月场里,还能拥有所谓的合作产业? “不简单,的确不简单呐!”赵元双眼微微眯起。 下一刻,随着马车稳稳停在教坊司的奢华门楼前,周围的喧哗声浪顿时更加猛烈起来。 “那赵元,当真是要去这风月场所?” “如此毫不掩饰,无耻至极,简直无耻至极啊……!” 原本还持怀疑态度的一些路人,见状也纷纷加入了满脸鄙夷的吐槽队伍里。 什么样的人才会来这种地方? 自然是好色之徒,败家玩意儿! 对于一个近来名利双收,即将引领家族崛起的年轻才俊,就要坠入腐败堕落的深渊。 人们有嫉恨,也有惋惜! 但相较于这种场所的经营管理者,才不管你是什么人。 只要你有钱,他们就会把你当祖宗一样请进去供起来。 这一刻,欣儿和江寒等人一众家仆,无不是满脑门子黑线。 若非知道少爷是为了那五十亩田地,他们早就坐不住要暴走了。 毕竟人言可畏! 何况身为读书人,少爷更应在乎名声才对! 但赵元已经有言在先,非但要求所有人在这个过程中不得干扰他的行动。 还特意吩咐了江寒和那些护卫汉子们,要在他走下马车的时候,霸气地呵斥那些围观人群,为他分开人潮清场引路,做足一副二世祖逛窑子的嚣张派头。 好巧不巧,今日看管值守教坊司的不是别人,正是郝有才的义子郝三。 眼看一个走下马车的慵懒公子哥,被人吆五喝六前呼后拥地围着走了过来,郝三先是一愣,接着得知那鼻孔朝天派头十足的公子哥,就是鼎鼎大名的赵元后,登时喜出望外! 教坊司是什么? 英豪才俊的温柔乡,埋骨地啊! 赵元又是谁? 串通县尊大人胁迫他义父郝有才贱卖田产土地的罪魁祸首! 不曾想这个赵元,竟然会主动来这种地方,这不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来的吗? “呀嘿,赵元少爷,稀客!稀客啊!” 郝三笑逐颜开地热情迎接道:“来人,快!快上一壶店里最好的云蒙春茶!” 在一道道指指点点的鄙夷声中,赵元踏进了臭名昭着的教坊司。 很快就有小厮屁颠屁颠呈上一壶上好的春茶。 赵元则始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大刺刺找了个座位,毫无坐像地一屁股歪了进去! “元爷光临舍下,这是想要快活一番还是……?” 郝三眯着三角眼凑到近前,将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姿态,放低到了尘埃里。 此刻不仅是郝三,就连知道自家少爷具体盘算的欣儿和佟虎等人,也纷纷盯着赵元。 “俗,俗不可耐!” 赵元撇着嘴不屑地摇了摇头,接着众目睽睽下突然起身探头,凑近郝三耳畔露出一副好奇的坏笑模样,小声道:“听说……,听说你们这里的闻香识女人很有意思哦?” “元爷高见!元爷高见呐!” 郝三猛地一拍大腿,嘿嘿奸笑着自信道:“在这西南疆域,谁人不知咱家的闻香识女人,是各路英豪才俊寻欢作乐之首选?元爷来到我们这里,既能一本万利地畅赌豪饮,还可以抱得美人归财色双收,简直不要太快活!” “那就是了,本少爷来这里自然是要见识一番!” “欢迎欢迎,欢迎之至啊!”郝三兴奋地搓着手。 赵元威逼利诱夺走了他郝家的田产,正愁找不到机会没处报复呢! 现在对方主动送上门,不仅想要风花雪月,还想要伸手去赌? 不知道十赌九输,来了这里就等于送死来了么? 至于赵元能在这里赢得大钱抱得美人归,郝三压根儿就没有想过。 这可是他的地盘,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要让他输得底裤都不剩。 到时他赵家,他赵家村所有的田产家业……! 郝三越想越激动,看着满脸坏心思的赵元,他更是嘴岔子都要笑歪了。 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能有的。 是以边说边朝着一旁的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当即转身朝着门外飞奔了出去,朝着县府衙门狂奔而去。 因为此刻,家主郝有才正在县府办事,他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第一时间汇报上去。 而且为了能够万无一失地拿下赵元,他决定还要玩儿个大的,但此事必须要得到义父大人和那些幕后大佬的允准才行。 “呃,听起来的确很特别。不过本少爷来时忘了带钱,不知你这里可能周转一些先玩玩?” 赵元蔑视地扫了眼郝三,趾高气昂地询问道。 “自然可以,元爷需要多少?”郝三更加激动了,红光满面。 嚣张吧,狂妄吧! 只要借钱涉了赌,这个无底洞就很难刹住车了,到时越输越多,看你赵元怎么收场。 “那就先来个一千两试试吧!” 赵元漫不经心道:“不过你们这里的利息,又是怎么算的?” “元爷说笑了,以您现在如雷贯耳的大名,小的可不敢不收您的利息!” 此时此刻,只要赵元愿意去赌,别说不要利息,就算白送他一千两郝三也愿意啊! 因为只要鱼儿上了钩,再等他得到准许放出王牌,那就不是一千两能够打住的事儿了。 何况不管赵元借出多少,这个钱也出不了他教坊司的大门。 “不要利息?”赵元瞳孔微凝。 靠开钱庄赌坊赚取黑心钱的地方,竟然不要利息? 显然这郝三也把他当成了待宰的肥羊,这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啊! 赵元索性继续露出一副猪油蒙心的贪婪表情,端起一杯春茶一口饮尽,大笑道:“痛快!那本少爷我索性多借一些,来个五千两怎么样?” 郝三顿时呲着牙花子,几乎要忍不住笑出猪叫声。 但也害怕赵元会改主意,当场便让赵元写了借贷字据,接着就让人迅速送来了银票。 “请恕在下孤陋寡闻,却不知这闻香识女人,具体是个怎样的玩儿法?” 收了钱的赵元,顿时露出一副贱兮兮的好色表情……! 下一刻,教坊司三楼大厅! 随着赵元在一张腾空的贵宾席位落座,并将银票直接兑换成了筹码。 原本一桌桌闹哄哄的赌客们,许多已经不赌了,纷纷凑到了他的跟前去围观。 “此人就是近来名动永宁的赵元啊?” “听闻他才高八斗,先是通过商事扶起了家业,后又巧合得到了当朝大儒魏老的垂青!” “果然一表人才,却不知他为何开罪了知府大人,还和那万中无一的县尊千金退了婚?” “你懂个屁,人一旦有了钱有了势,很容易就会变得狂妄,变得目中无人。” “没错!至于女人,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何况县尊千金固然难得,但有这样一尊大山压着,他赵元以后还能快活的起来?” “两位倒也在理!不过他怎敢来这风月场所鬼混,就不怕彻底败光了家业……?” 嘈杂的议论声中,赵元始终一副鼻孔朝天的傲然神色。 此刻他誓要将腐败堕落进行到底,对于四周品头论足的众人,完全视而不见。 只见他舒服地窝进宽背大椅,直接抬起双腿,啪地一声翘到了面前的桌案上。 接着更是看也不看身边的郝三,直接冲着面前的表演舞台来了句:“开始吧!” 一直跟屁虫一样行事的郝三,见状嘴角不由冷冷抽了几抽。 但他还是忍住了,连忙朝着舞台一角早已候着的妖娆美妇暗暗点了点头。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等下定要让你输的连亲爹亲妈都不记得是谁! 甚至对于赵元这样的菜鸟,他连交代下面人要小心耍手段,都懒得去吩咐。 因为就在刚刚,他已经得到了使用王牌的允准。 旋即,舞台一侧走出了三个身姿曼妙的轻纱女子,整个三楼大厅顿时一片哗然! 五大三粗的色痞赌棍们,无不惊得张口结舌,就连呼吸也粗重起来。 更有甚者已经口水直流,大眼直勾勾地在其中一个女子身上贪婪地来回搜刮,仿似目光能够钻进那若隐若现的纱衣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