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形十二》 第一章 “哇!哇!哇——” 在这荒山之中,哪来的儿啼?尤其是月黑风高的深夜!凄厉的啼声,划破了死寂的苍穹,陡增无限恐怖气氛,好象这婴儿也知道命运坎坷,前途茫茫 而且最后一声啼哭,戛然中断,似乎有人讨厌这尖锐的啼声,用手堵住了婴儿的嘴。 一片嵯峨峥嵘的怪石之后,隐伏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抱着一个婴儿,另一个正在不停地埋怨。 这两人都是三旬左右,由他们的面貌看来,在过去的岁月中,可能做过不少的坏事,尤其正在埋怨的一个,更是一脸横肉,目蕴凶芒,他低声诅咒道: “老大,不是小弟埋怨你,岳家都已死光,只剩下这个尚未满月的男婴,而如今又是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方圆百里之内,无异天罗地网!各派高手,几乎倾巢而出,不要说你我这等身手,就是——” 抱孩子的大汉冷冷地道: “主人临终时你在不在他的身边?” “在不过——” “他的嘱托,你听到了没有?” “这”“你当时有没有拒绝?” “此一时彼一时!我们既然救不了这孩子,又何必陪上两条命” 抱孩子的大汉凝视着他的伙伴,良久没有说话,似在考虑一件大事,他的面色变化不定,一会叹息,目蕴泪光,一会又挑挑浓眉,一脸湛然神色。 他的伙伴以为他意志摇动,打铁趁热,正色道: “大哥,你就是铁石心肠,也要为大嫂想一想,她生产还不到一月,你死了不要紧,却等于带走了三条命!你那刚出生的女婴何辜,难道你能不顾自己的骨肉,去做一件明知不可为的傻事?” 这工夫附近已传来衣袂破空之声,估计有七八人之多,两个大汉悚然一惊,一齐望着那白胖的婴儿,设若他这时啼叫一声,几天来的努力,都等于白费,如果他们不愿牺牲这婴儿的生命而加以反抗,活命的机会就太渺茫了。 步履声逐渐接近,令人惊心动魄,好象每一步都踏在两人亡命大汉的心板上。 只闻来人中有一人道: “以整个武林各大门派混合组成的搜索小组,日夜不停地找了四天三夜,仍未搜到两个庸手,和一个婴儿,说起来似乎” 另一个哂然道: “此番搜索之人虽多,却因这两个亡命之徒十分狡猾,那婴儿的啼声,一会在东,一会在西,刚才我听到啼声就在这一带” 大石后两个大汉面色大变,他们的命运,全掌握在这婴儿手中,只要轻啼一声,死神立刻降临。 抱孩子的大汉,轻轻摇晃着怀中的婴儿,好象抱的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团随时都会爆炸的炸药。 四周纷杂的步履声,越来越近,他们深知此番生与死的机会,是九与一之比。 未抱孩子的大汉,双目中凶芒暴时,缓缓伸出双手,向婴儿喉头移近,设若婴儿准备啼哭,他会以平生之力,扼断了那脆弱的小脖子。 抱孩子的大汉面如死灰,他并不怕死,只是感觉主人临终嘱托,终成泡影而有愧于心,他现在知道伙伴动了杀机,又无法阻止他,因为阻止他也没有用。 目前他唯一的愿望,是希望这岳家的命根有点灵性,不要啼泣! 他们的心急剧地跳动着,因为此刻有一个人的步履声,已在两丈之内,设若不是乱石遮挡,早已无所遁形了。 “沙——沙——”步履声已在一丈左右了,但这淘气的婴儿,似乎仍不放过两个大汉,小嘴一咧,似要啼泣。 就在这时,抱孩子的大汉,已经看到一丈外大石后露出一只脚。 在这生死关头,那虽是一只极普通的脚,没啥子稀奇,但在他的眼中,却不啻死神的脚,他的心儿乎跳出口腔。 他的伙伴的双手上,青筋暴起。显然已提聚了所有的功力,准备以他一生之力,加于这无斜的婴儿的脖子上。 这是多么尖刻的讽刺,这大汉本是救孤之人,而现在为了自己,竟要先敌人而下手。 那只脚未动,另一只脚却迈过来,抱孩子的大汉,已能看到来人的一半身子。 他可以看出来人身材高大,手掘长剑,却仅能看到剑柄,而他的伙伴,已经决定不再等待,似乎就要下手。 在这刹那间,他突然发现来人是背部瞧着他们,他连忙大力摇摇头,表示尚未到绝望之时。 他的伙伴明知敌人就在一丈左右站着,伙伴却示意阻止他下手,不由大惑不解,缓缓转过头采一看,就在这时,那人又退了一步。 也许由于刚才搜索之人,其中一个曾说“就在附近”之故,所以这个的注意力在后面,恐怕对方趁他们四下搜索时,自中央包围圈中溜走。 这本是一种极仔细的行为,却因为太过小心,反而使网中之鱼逃脱。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就在这时,突闻远处有人沉声道: “快来,那边有一条黑影,别让他跑了——” 石后之人只要一回头,就可以一网成擒,功劳之大,连各派掌门人也要奉若神明,但他却头也不回,疾驰而去。 两个大汉长长地吁了口气,汗水纵横满面,衣衫尽湿,由于心弦绷得太紧之故,这一松驰下来,好象瘫痪了一般。 但那淘气的婴儿,吊足了人家的胃口之后,他自己却沉沉入睡了。 风暴暂时过去了,危机还未解除,一个心腹不正之人,也有他更低的自尊和荣誉心。 那个伙伴望着沉睡的婴儿,脸色尴尬,呐呐地道: “二弟刚才只想堵住他的嘴,幸亏这孩子很乖,没有啼哭” 抱孩子的大汉看了伙伴一眼,他脸上毫无表情,淡然道: “二弟刚才提醒了我,使我想起了刚生产的妻子和那苦命的女婴,因此我想回去看看她们,因为从此一别,也许永无见面之日了” 老二道: “也好!大哥速去速回,现在附近很静,也许他们已经撤退了,我们必须早点离开此地” 老大似乎知道老二的尴尬之情,不敢正视他的面孔,抱着孩子,站起来道: “我去去就来,大约半个时辰可返” 说毕,头也不回,伏身在乱石中疾掠,下了山坡,来到一个幽谷之中。 他望着谷底的三间木屋,面孔突然苍白起来,他刚才已经下了决心,要那样去做。但小屋在望,他的心却象被片片撕破,踯躅不前。 他一向心狠手辣,即对妻子也从不假以词色,但在这个关头,他觉得妻子象-尊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而他自己,却象一个待罪的死囚。 他望着木屋中微弱的灯光,没有勇气去推那柴门,虽然那小门极薄,若在素日,不需一二成力道,他就可以把小门震飞,但现在他觉得这点力量也消失了。 夜空象是涂了一层浓厚的墨汁,夜风在林梢上呼啸着,他可以猜想道,妻子此刻,正在被窝中搂着那甜睡的婴儿。 “她在凝视着婴儿的脸,她的脸上疲惫,苍白和慈爱的光芒” 这小屋十分简陋,挡不住风寒,有时枯叶也会飘入屋中,而他,也从不知体贴,只是在生下女婴后第三天,回来一次,留下少许银两,仅漠不关心地看了那女婴一眼。 他很讨厌那女婴,因为初生婴儿并不好看,他以为别人的婴儿不是这样,只有他的婴儿如此丑陋。 因此,他匆匆离去。不久,他的主人遇害,临终托孤 他不知为了什么?竟十分喜爱主人的遗孤,他深信并不是因为主人的婴儿好看之故。他只有一个强烈的意识,必须把主人的婴儿送到一位武林奇人手中,到那时他的任务已经达到。 他看看天色,已是三更了,他下定决心,轻轻敲着柴扉。 “谁?”这是他妻子睡意朦胧的声音。 “蕙芳是我!我是吴明”他的声音有些颤懔,虽是尽力控制,也无济于事。 “啊!吴明是你”在枯燥的产期中,听到丈天的声音,真象在茫茫大海中看到灯塔一样。 小门“呀”然启开,吴明一闪而入,一切都和想象的差不多。他的妻子披着单薄的衣衫,面色苍白,却绽出一丝笑意,关了小门,道: “吴明,刚才有七八拨武林中人,到这里来搜索,而且连这未满月的婴儿也未放过” 吴明微微一震,道: “婴儿怎样了?” “没有怎样”她见丈夫如此关怀婴儿。一肚子幽怨-扫而空,他望着吴明怀中,道: “这是什么?” 吴明肃然道: “也是一个婴儿” 她微微一怔,道: “谁的婴儿?” 吴明预先想妥的一套词儿,竟忘得干干净净,在这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太残酷了,而妻子也太可怜了! 自她嫁他之后,没有过一天快乐日子,而现在她刚刚有了精神寄托,又要 吴明呐呐半天,终于正色道: “蕙芳” 她惊楞地望着丈夫,道: “蕙芳” 她惊楞地望着丈夫,道: “吴明,你的脸色很难看,你不舒服吧?” “不!”吴明肃然道: “主人对你怎样?” “主人?”她愕了一下道: “你是说岳家大爷?” 吴明道: “不错!正是岳家骥岳主人” 她毫不犹疑地道: “主人对我恩深似海,我自幼是个弃儿,承他收留,当自己人看待,当我长大看上你时,他还很不高兴呢!他说你不是一个可托终身的人” 吴明鼓足了勇气.道: “假如主人对你有所求,你——” “粉身碎骨,绝不皱眉!” “那好!”吴明指着怀中的大布包道: “这里面就是主人唯一的骨血,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什么?”她张口结舌,面孔更加苍白,道: “主人他他怎样了?” 吴明泪光闪闪,悲声道: “也许是被人嫁祸,一家四十一口,只剩下这个” “天哪!”她嘶声悲呼着,身子摇摇欲倒。 吴明大吃一惊,连忙沉声道: “你这一哭,非但救不了他,可能会害了他” “吴明我不哭你说我怎能救他?” 吴明不安地踱着,在口边的话,就是不忍出口,看看床上的小生命,和自己怀中的一样可爱! 他们都是浑浑噩噩,不知不觉,要他们死,他们必死,要他们活,却未必能活。 吴明的心肠够狠,但这时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明象一只没头的苍蝇,满屋乱闯,屋外夜风嘶吼着,象在焦灼地催促着他,也象在警告他,迟则生变。 他突然止步,一字一字地道: “你要想救主人这唯一的血肉,只有大义灭亲,牺牲自己的孩子,换下这一个” 周蕙芳心头一震,如遭雷歼,她的面孔苍白得可怕,双目中射出极痛苦的光芒。全身痉挛着,转身望着床上的婴儿。 良久.她突然状似疯狂,踉跄奔到床前,面向床外,两手大张,嘶声道: “不行!你你的心太狠!她是我的命啊我不能没有她” 说到未了,象断了气,额上青筋暴起,切齿道: “你为我留下了什么?是钱财还是温暖?你说!你说呀” 她的面孔扭曲着,续道: “你只留下了这点骨肉,竟想把她送入虎口!你你这魔鬼!你你”吴明大力摔摔头,沉声道: “小声点,若被那些搜索之人听到,大家一个也活不成!”周惠芳似乎又想起主人对她的大恩,仲怔一下,呐呐地道: “让我看看小主人” 她揭开布包,望着那红红的小脸,和主人一模一样。在这刹那间,她不再怪丈夫。事实上吴明并未强迫她这样做,她不知该怎么办?她的痛苦已达极点! 世上没有比这种事更使一个女人伤心的了,她双手遮面,发出慑人心脾的奇异哭声。 吴明沉声道: “行是不行,速作决定!坦白地说,过去,我没有把你当人看待,而现在,我知道今是而昔非,我非常同情你!我欠你的也太多!假如此番不死,我将尽一切可能,在下半世中补偿你的深情” 周惠芳从未听他说过一句体贴的话,现在她矛盾极了,救主人的骨血,义不容辞!但以这种方法,却使她无法下此狠心! 吴明焦灼地道: “我现在比你还痛苦,但是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可行!设若你不答应,我只得硬往外闯,那样一来,小主人是死定了” “吴明想想看是否还有其他办法?” “没有!”吴明怆然道: “趁现在搜索之人不在附近,比较容易脱险!” 周惠芳走到床边,伸手去摸女婴的面颊,又缩回手来,泪下如雨,嘶声道: “假如我能代替她吴明,我一定——” “别废话!时已不多了” 吴惠芳突然起头来,失神道: “吴明我答应了” 吴明再也忍耐不住,抱住她,两个相拥而泣。 没有做过父母之人,也许无法体会他们此刻的心情,他们的心已片片地碎了 吴明推开她,沉声道: “既已决定,就不能反悔,我现在代表主人,向你致最大的敬意” “卜”地一声,跪在地上,泉涌似的泪水“叭哒叭哒”嘀在地上。 周惠芳没有去扶他,因为她脑中十分混乱,极大的悲痛,使她迹近疯狂。 吴明站起来,把怀中的婴儿的斗蓬取下,把男婴交与周蕙芳,又将那女婴包起来。 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以致弄醒了女婴“哇哇”的啼了起来。 婴儿一啼,周惠芳好象自噩梦中惊醒,抱住吴明不放,悲声道: “不行!我不能没有她” 吴明沉声道: “主人临终嘱托,无论如何要保护他的后代,为他报仇,这责任全在你的身上,你干脆说一句话!再停一会,连我也失去勇气了” 周蕙芳右手一滑,落在地上,吴明退出一步,沉声道: “我现在就把女婴送出,半个时辰之内,再回来抱走男婴,如果能顺利逃出重围,半年后回来接你”说毕,闪出屋外,头也不回向谷外奔去。 现在第一道难关已过,忍痛牺牲自己的骨肉,是善是恶?他现在也弄不清,只有让后人去审判。 但他必须换回主人的骨血,才算获得惨痛的代价,要完成这件大事,仍要周密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设若牺牲了自己的骨肉,仍然救不了少主人,他和妻子都受不了这残酷的打击,死不能瞑目。 他一边疾奔,一边苦思着,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来到大石之后,老二仍在,但已等得极不耐烦了。 吴明心道: “此人受主人之恩更大,但他在紧要关头,竟想扼死少主人,象这种知恩不报的败类,只有把他交给命运,若他命不该绝,或能” “老大,快走吧!现在将近四更,若天亮前不能远离此山,一切都完了” “好吧!”吴明肃容道: “邓子瑛,你抱-会,我也累了!现在立刻起程” 邓子瑛接过婴儿,道: “我们向那一个方向走?” 吴明道: “我刚才发现搜索之人,大都集在西北方,我们当然要向东南方走,假如遇上一两个,我只得猝下毒手,杀之灭口” “对!”邓子瑛道: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们走” 二人向东南方掠去,邓子瑛在前,吴明在后,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搜索之人最多之处,邓子瑛当然作梦也未想到。 二人下了山坡,已经接近了搜索的人群,吴明估计差不多了,故意将一块大石踢翻,滚到斜坡之下,发出极大的声音。 邓子瑛悚然一震,回头低声道: “老大你小心点——” 他突然吃了一惊,原来吴明早已不见,还以为吴明滚下了斜坡,立即掠下,四下一望,仍是不见,左边是百丈绝壁,右边是刚刚走过的来路,但前面却传来衣袂飘风之声。 他现在不敢确定来人是不是吴明,只得站着不动,等待来人,他以为可能吴明发现了敌人,想暗中手偷袭,所以没有打招呼。哪知意念未毕,三个身影同时出现,不由心胆皆裂,原来这三个正是“黑杀星”庞起师徒。 这魔头的手段,由其所绰号就知道了。自不待言,就是他的两个徒弟,吴明也料理不了,莫说是他。 “黑杀星”庞起突然发现了穷搜三四天的猎物,不由一怔,真是喜出望外,立即桀桀大笑道: “姓邓的,看起来你这人还不错!别人不找,专找老夫,这一下老夫可露脸啦!就凭这一点,老夫也要独排众议,留你一条活口!” 邓子瑛惊魂回穷,这才想到,可能是吴明发现大敌,偷偷溜掉了。 他暗暗一哼,心道: “还以为你对主人忠心耿耿呢!原来全是假的!既然如此,我邓子瑛何必死心眼”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 “不瞒庞前辈,在下早有交出婴儿之意,怎奈吴明从中作梗,他的身手又比我高,以致不敢采取行动,刚才在下发现了前辈在左近,就故意弄点声音,把前辈招来,吴明自知不是前辈敌手,就溜掉了” “黑杀星”庞起瞪着一双冷电似的眸子,看了邓子瑛一阵,道: “老夫姑且相信你的话,把孩子弄过来!” 邓子瑛一脸诌笑颠着屁股,把孩子递了过去,道: “请前辈验明正身,并请前辈美言几句” “黑杀星”掀开斗蓬看了一下,嘿嘿笑道: “错不了!老夫一定为你——” “唰唰唰”又是五条人影,疾射而至,其中为首两个空门中人,一僧一道,都在四旬左右,乍见邓子瑛和“黑杀星”怀中的婴儿,已知被人捷足,虽是出家之人,毕竟五蕴未空六根不净,脸上同时现出妒忌之色。 这两人正是赫赫有名的“无肠道人”和“空心和尚”虽是释伽和老子的门徒,却从不念经吃素? “无肠道人”一声“无量寿佛”宏声道: “恭喜,恭喜!庞大侠一步占先,武林盟主已非你莫属了” “黑杀星”得意地道: “俗语说,运气来了,城墙挡不住,在下虽无问鼎盟主之心,但天意所归,却是推也推不掉!桀” “嗖嗖嗖”!又是十余条身影闻声赶来,其中有“小桃红”谷妙“天马行空”罗庆“大头翁”宫保和“笑面狼心”百里“穷神”漆七“好好先生”上官玉等高手,其余都是他的门人或部下。 只闻“笑面狼心”百里彦肃容道: “各位注意,万老爷驾到!” 只见三十丈外,一位长髯拂胸,慈眉善目的老人,有如行云流水而来。 在场高手,一齐向来人抱拳为礼。 邓子瑛知道此人身份极高,为当今数人高手之一,姓万名世芳,绰号“半掌追魂”立即抢上几步,把刚才对“黑杀星”所说的话,又重述了一遍,道: “在下自知罪孽深重,尚请前辈赐罪” “半掌迫魂”宏声道: “邓大侠何罪之有,有所谓两国相争,各为其主,我辈中人,无不重视气节,岳家骥是否该死,老夫因未受害,不便考虑置词,但既是十手所指,谅有取死之由。但你为了报答主人之恩,临危受命,自是分内之事” 邓子瑛问心有愧,连连称是,却面红耳赤。 只闻“黑杀星”道: “岳家遗孤已被在下截到,各位以前共同声名之诺言,不知是否算数?” “好好先生”上官玉道: “当然算数!我说万大侠,你看怎样?” 万世芳道: “老夫刚刚说道,此番各派都因岳家骥背弃誓言,利害相关,群起讨伐!只有老夫和少数几人例外,所以对这件事不便表示意见!” “大头翁”金保和道: “如今庞兄既然捉住岳家之后,理应照前议办理,此地事了,拥他为武林盟主” 此言一出,无人反对,却也无人出声附和,只闻“穷神”漆七道: “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岳家的孤儿,理应立刻处理,以了此案” “黑杀星”道: “那是自然!各位先过来看看,是不是岳家之后?” “小桃红”柳腰一摆哂然道: “岳家两个狗腿,抱着孤儿在此山中隐伏四天之久,未离此山一步,这婴儿自不会假,现在是如何处置的问题。” “无肠道人”冷冷地道: “贫道主张立即当众杀死,以绝后患!” “空心和尚”道: “道兄之言甚是!岳家四十一口,已经早登极乐,也不差这个婴儿” 只闻“笑面狼心”肃然道: “万老爷得高望重,还请您老人家指示” 万世芳宏声道: “婴儿何辜!当场杀死,实在令人不忍” “黑杀星”道: “在下有个折衷之法,只要各位同意斩草除根,在下才能说出来!” 大家一齐向万世芳望去,希望他也赞成,那么今夜任何责任,都要由他负担大部分。 万世芳捻须沉声道: “老夫刚才说过,杀此婴儿,于心忍,老丈既然无权干与,只得告退——” 说毕抱拳作个罗圈揖,转身从容离去。 “黑杀星”阴声道: “本人截回此婴,不便亲自处死,为昭信实,自应推举一位了断此事!” “无肠道人”看了邓子瑛一眼,道: “本道推举一人,请各位决定,由邓子瑛处死此婴,实是一举两得” “空心和尚”首先同意“大头翁”也点头附和,只闻“好好先生”道: “道长此议,真是神来之笔,在下十分赞成!” “黑杀星”扫视一匝,见无人反对,立即掀开头蓬,让众人看了一下女婴的脸,因初生婴儿,难分男女,而且那斗蓬又是岳家之物,一看便知,没有人怀疑此婴不是岳家之后。 “黑杀星”把婴儿递与邓子瑛,沉声道: “庞某曾答应你,念你交出此婴,不予深责,你就把他杀了吧!” 邓子瑛喜出望外,其现在只想取悦一干高手,以便苟活人世,早就忘了主人临终重托。 他谄媚的一笑,抓着女婴的双腿,倒提着大声道: “此崖高可百十丈,下面怪石嵯峨,将此婴倒掼下去,必定变成一滩肉浆,不知各位大侠是否同意!” “黑杀星”嘿嘿笑道: “此法甚好,不知各位是否另有高见?” 众人一齐点头,无人表示异议,而且在这残酷的局面之下,竟无一人脸上现出怜悯不忍之色。 山风极大,那女婴大声啼泣,动人心肺! 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邓子瑛的手,好像都恐怕失去这一刹那的眼福。 此刻,隐在二十丈外一株树干之后的吴明,双目有如喷火,面孔抽搐,十指抓着树杆,竟戳入树中。 只见邓子瑛一松手,女婴头下脚上向崖下落去,那些高手一齐掠到崖边,向下看去,却因崖壁中部微突,看不到崖底,只得侧头倾耳静听,希望听到一声类似熟透的冬瓜摔破的声音。 果然不出所料,崖下传来“噗哧”一声,一干高手同时吁了口气,面上绽出一丝笑意。 “黑杀星”拍着邓子瑛的肩头,道: “你这人很有趣,也很聪明!以后就跟着老夫好了!” 邓子瑛有点受宠若惊,连连躬身,两手不知摆在哪里才好! 二十丈外的吴明,脑中“嗡嗡”作响,差点栽倒,他现在连自己也恨得入骨! 第二章 吴明瞪着泪眼,直到那些高手离去之后,才急忙回身疾掠,又来到幽谷中木屋门外。 他现在感觉,自己是一个最狠的人,较之那些武林败类更加可耻,这等于亲自杀死了自己的骨肉。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良心的谴责,心灵的痛苦,将永远困扰着他,只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推开木门,四目相接,他的目光立即避开,他觉得他的妻子高高在上,可以随时审判他! 她抱着岳家的婴儿,坐在床边,虽然瞪着失神的眼睛望着他,却视若未见。 “她那慈母的心是否已随女婴而去?抑是以为怀中抱的仍是他的女婴?”吴明缓缓地向前移动,欲言又止,终于跪在妻子脚下。 他说不出半句话,因为任何话都不能洗刷自己的罪孽,也无法报偿妻子参天大义。 良久,良久,周蕙芳才垂下头来,喃喃地道: “她她已经去了?” 吴明点点头,悲声道: “蕙芳!请你把我杀了吧!然后你也和男婴自绝,只有毁灭了一切,才能获得彻底的解脱” 周蕙芳冷峻地道: “你简直是个虎头蛇尾之人!岳家香烟仅存一脉,我们的骨血,也从此断送!你我若是死了,能对得起谁,对得起你们吴家的祖宗,还是对得起岳家故主?” 吴明斗然一震,一跃而起,道: “贤妻深明大义,吴明虽为男子汉,也自愧不如贤妻万一” 周蕙芳站起来,毅然道: “走吧!天涯海角,咱们一起去就是!”吴明说道声: “有小兄一人已足,贤妻何必受那跋涉之苦!” 周蕙芳道: “初生婴儿非吃奶不可,你忍心叫他饿死?” 吴明恍然大悟,道: “小兄一时情急,没有想到这一层,那么贤妻速去收拾一下,立刻上路” 周蕙芳抓过床上的布包,沉声道: “你是知道,除了一点碎银外,就是随身洗换的衣衫,别无长物,我们走吧” 赣省怀玉山中猿愁峡内,有一个天然石屋,隐于插天峭壁之下,室分两间,一大一小,小的是卧室,大的似是练功之室。 这时在这卧室之中,一老一小,对坐在薄团上,老人皓首白眉,面如渥丹,小的约十七八岁,面如冠玉,英气慑人。 他双目紧闭剑眉深锁,低声道: “师父刚才所说的悲惨故事,是否与弟子有关?” 老人抬头望着少年人,微微摇头,似乎对少年人脸上浓重的煞气,十分担忧,沉声道: “宇儿,为师这几年来,总觉得你脸上的煞气太浓了些!希望你能收敛些,时时警惕!大仇当然要报,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以杀止杀,终非——” 少年人俊目暴睁,射出冷电似的光芒,沉声道: “师父,宇儿就是岳家那唯一的仅存男婴?” 老人肃然点头,道: “不错!你在这里,整整住了十八个年头了” 少年人原势不变,双膝交盘,飘出一丈之外,脸上煞气更加慑人,狠声道: “恩人吴明夫妻呢?师父没有留下他们?” 老人慨然道: “他们在此住了两年,待你断奶之后,他们就走了,因为吴夫人终日以泪洗面,为师恐怕她和你在一起触景伤情,就把他们遣走了!” 少年人目蕴泪光,道: “吴明夫妇对我岳家宇恩深似海,而他们的身手又很关差,若遇上那些贼子,岂不危险?” 老人对徒儿的责备之意,不以为忤,肃然道: “为师当然知道,曾传了他们几招防身自保的武功,又赋予易容之术及药物,叫他们觅地归隐,我想他们牺牲了自己的骨肉,成全于你,必定希望看到你长大成人手刃仇人,所以为师认为他们仍然安全健在” 岳家宇切齿道: “他们杀人总须有个籍口,岳家四十一口惨遭屠杀,到底为了什么?”他挥着拳头,说到末了,声音也嘶哑了。 老人怆然道: “你父亲身手之高,犹在‘半掌追魂’万世芳之上。若非有绝世高手暗中协助,光是‘黑杀星’,‘大头翁’,‘无肠道人’及‘空心和尚’等人联手,也未必能得手,这件事说来话长” 老人续道: “主要原因,你父亲被害前数月,突患梦游病,常于夜中四出游荡.胡言乱语” 岳家宇冷冷一哼,道: “家父患了梦游病,与别人有何干系?” 老人沉声道: “只因为他在梦游时,说出一件秘密,又恰巧被其他高手听到!” 岳家宇冷峻地道: “除非家父做过亏心之事,不然的话,无论说出什么秘密,他们也不该屠杀岳家四十一口!” 老人肃然道: “若非那些高手太过残酷,为师也不会管你们岳家这段闲事” 岳家宇突然一震,大步走列老人面前,跪下悲声道: “由师父之言听来,似乎家父的作为有不当之处,若果真是如此,师父似不应冒此风险而授徒绝技,以免贻害武林,现在收回仍是不晚” 老人摇摇头,慨然道: “为师岂是出尔反尔之人,况且你虽然面呈煞气,也不过是手段稍狠一些,至于你的心术,为师知之甚稔!你先起来,为师的话还未说完呢!” 岳家宇悲声道: “徒儿就跪着听好了” 老人微微一叹,续道: “大约三十年前,你父亲那时不过比你大三两岁,武功既高,人品又俊,乃混上‘八臂子都’的绰号,那时‘半掌迫魂’万世芳和另外二三人,仅比令尊大三五岁,也都是一表人才,身手与你父亲相伯仲,至于那二三个年轻高手是谁为师已不记得了” 岳家宇为人十分聪明,立即大声道: “师父不愿说出那二三人的姓名,还是确实忘记了?” 老人不由一怔,沉声道:“忘记就是忘记了!你不必追根究底——” 岳家宇道: “徒儿认为那二三人既然和家父齐名,必也轰动一时,师父记得家父和‘半掌追魂’的事,却忘了二三人的姓名,似乎” 老人摇头苦笑一下,沉声道: “你还是继续听下去吧!就在他们几人红极一时,其他各派高手,黯然无光之时,武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位奇人,此人之出现,似是为了你父亲等人,先后以十招绝学,各个击败了你父亲等人,这件事立即传遍了整个武林!” 岳家宇大感惊奇,道: “不知那奇人是谁?” 老人道: “那人在那时候,也不过三十左右岁,你父亲等人都不认识他,他也不说出身份,事后此人竟发出狂言,他说你父亲等人武功有限,只是天赋极佳,若能拜他为师,不出一年,必能无敌天下,反之,永远无法登峰造极!” 岳家宇冷峻地道: “此人好狂的口气!家父等人一定拒绝了?” 老人道: “那是当然!而且你父亲等人受此侮辱乃下决心,苦研武功,准备于二十年后,再找那人决一胜负,并招集武林黑、白两道,立下盟誓,约定任何人不准学那人的武功,若有人故违,杀戳全家,一口不留” 岳家宇突然面色大变,道: “莫非家父违背誓言,学了那魔头的”他冷冷一声道: “徒儿不信家父是那种人!” 老人凄然道: “岂但你不信,连为师也不信,为师与你父亲是忘年之交,昔年对他的侠行,大为心折,但祸事却是由他自己口中说出,而遭杀身及灭家之痛,若在真象未明之先,就横加报复,实在有伤天和” 岳家宇沉声道: “家父说了些什么?” 老人面色一寒,道: “在某次梦游时,他说学了那魔头的武功,恰被‘无肠道人’,‘空心和尚’,‘黑杀星’及‘小桃红’等人听到,他们当时不敢深信,乃联手围攻你父一人,乃想试探一下。设若你父未学那魔头的武功,四人联手。百招之内不会落败,反之,四人绝对接不下你父二十招!” 岳家宇瞪大眼睛,焦急地道: “结果呢?” 老人哼了一声,冷冷地道: “结果在第十五招上,令尊突然施出一招怪学,将四个高手震出一丈多远,口吐鲜血!” “这”岳家宇惊楞了一会,摇摇头道: “家父的身手本就不弱,加之埋头苦研武学,可能又悟出新的绝招,怎能证明是那魔头的绝技?” 老人冷笑道: “须知人类的智慧虽有高低相差并不太多,那时距你父和武林各派立誓苦研武功,不过半年时间,饶他天赋再高,也不可能有此成就,况且那四个高手看出,那一招并非你父的武功路数!” 岳家宇沉声道: “徒儿总认为这件事有点古怪!第一,一位武林高手,不可能患了梦游病,其次,家父也不会那样卑鄙!” 老人续道: “那四个高手负伤离去,立即招集武林黑、白两道高手,于某夜到达岳家,以数百之众,猝然发难,据说你父一人独按一百多个高手,喋血肉博。终于遍体鳞伤,但他仍能突围,抱着你冲出庄院。但因流血过多,而告不治,临终时把你交给吴、邓二人。” 岳家宇面色一黯,切齿道: “家父临终不会没有遗言吧!” 老人沉声道: “他临终只有这几句遗言,岳家上下数十口为我一人而死,永不瞑目。请立刻把此子送交怀玉山猿愁峡‘三绝逸叟’司马龙,请转告司马老哥哥,若要传这孩子这武功,叫他为我报仇,除了学老哥哥的武功之外,还要学另外三个人的武功各一招,那三个人就是‘金不换’雷士亮、‘一见愁’斐志豪和‘万里飞虹’程九皋,至于暗中出手偷袭我的人,司马老哥哥可以猜出来” 岳家宇沉声道: “师父,您老人家猜出是谁?” “三绝逸叟”司马龙摇摇头道: “为师也没有猜出来,你此番离此之后,可以暗自留意,但在未学三位高手的武功之先,不可轻易出手,也不能以岳家后人身份出现,你必须改个名字” “你就叫仇继宗吧!这名字有时时自励,不忘复仇之意。” 岳家宇黯然道: “师父要徒儿现在就下山么?” 司马龙点点头道: “是的孩子!你起来吧!你下山之后,要时时小心,须知吴明夫妇对你太”他那双目中也蕴有泪水,除了为吴明夫妻的大义深深感动外,也有惜别之意。他挥挥手道: “床下有个衣包,那里面一套衣衫,是吴夫人于十余年前就为你做好的,这份真正的情意,你可别忘了!”他无法说下去,声音也嘶哑了。 岳家宇再次拜过师父,自床下取出衣包,把新衣换上,摸着那套合体的衣衫,泪如雨下悲声道: “师父,若徒儿报不了岳家的血仇!请师父宽恕徒儿,我我无颜再见师父之面了!至于吴明夫妇,徒儿必以父母之礼奉侍他们!师父再见了” 他知道多留一刻,徒使师父伤感,忍着悲苦、离愁和满腔怒火,奔出石室,出了猿愁峡。 十余年来,他活动的范围,仅限于怀玉山,茫茫人海中是什么样子?他仅能凭师父的描述中去推想。 现在他就要进入这大千世界了,恩人隐于何处?不得而知,真正的仇人在哪里?也只得盲目地去寻找,至于学那三招绝学,去找那三位前辈,也只好碰运气了。 他现在的心情,象一只刚刚离开窝巢的小鹿一样,既惊又喜,眼前的一切,都感觉新奇。 他只知道要到中原繁华地区必须向北走,至于先到哪里去,他现在也毫无打算。想起吴明夫妇牺牲了自己的骨肉,救了他的生命,这件恩德使他感到责任重大! 奔走了一天,已是红日西坠,倦鸟入林之时,前面有一座小木桥,宽若五六尺,长约三丈五六。 桥上有个少女,衣着甚是朴素,长长的秀发,都披散在肩头上:正在倚着桥栏,凝视着桥下静静的河水。 岳家宇长了这么大,可以说第一次看到女人,何况这女孩的身段又极为动人,他感觉很有吸引力,假如是个男人,他就不想看了。 他望着她的侧面脸部,皮肤不太白,比他自己却白得多了,胸脯凸凸地,和男人的胸脯不大一样,象两座小山。 腰肢很细,那是由于胸脯的耸起与臀部丰满之故,一双天足生得小巧玲珑。 岳家宇摸摸心房,好象有点跳,他十分奇怪,自学艺以来,极少有这种现象。 他走到桥上,不由自主地自少女身后向河畔,望去,水波荡漾中,可以看清少女的面孔,仿佛那少女向他瞪了一眼。 他愕了一下,心道: “女人向男人瞪眼,不知代表什么意思?” 他再仔细望去,少女的影子又向他皱皱鼻子,他不由白自主地也照样做了,觉得很有趣,长了这么大,没有一个女人或者年纪仿佛之人和他挤眉弄眼。 于是他又伸伸舌头,他只是觉得很好玩,心里没有邪念。 哪知少女突然固过身来,两手叉腰,厉声道: “死人!你敢轻薄——” 他突然怔了一下,苦笑一下道: “长的象女人一样!你要干什么?” 岳家宇怔怔地望着她的俏脸,喃喃地道: “真美!啊!好看极了!只是” 少女冷冷地道: “只是怎样?” 岳家宇正色道: “右边额角上端,靠近头发边有个小疤,不过若不仔细看,实在看不出来” 少女突然面色一变,抡掌掴来,岳家宇本能地伸手一挡“叭”地一声,两腕相碰,少女惊呼一声,摔着玉手,狠声道: “死人,你的骨头象生铁一样,快滚,快滚!” 岳家宇不知女人的心理,更不知道直言指出她的缺点,犯了女人的忌讳,而且对于他自己的功力,也不太清楚,虽是举手投足,也蕴含极大的潜力。 他怔了一下,心道: “这女人很难惹?只是很讨人喜欢!算了,我还是走吧!” 他摇摇手,道: “姑娘,你别见怪!我走了” 他大步走过小桥,头也不回,少女美目中升起一片水雾,心道: “这小子很有趣,不象个坏人” “喂!你回来” 岳家宇回头道: “姑娘是叫我么?” 少女扭身面向小河,冷冷地道: “当然叫你”岳家宇道: “姑娘有事就说吧!我还有重要事待办呢!” 少女大声道: “你过来嘛!” 岳家宇心道: “她虽是生气,声音仍很好听,真怪!” 他大步走近,站在少女身旁,晚风吹来,她那长发中散发出阵阵香味,岳家宇陶然若醉,道: “姑娘有什么事?” 少女道: “你叫什么名字?会不会武功?” 岳家宇道: “我叫” “哼!不说就算了!我早就看出你这人不大老实!” 岳家宇大声道: “我叫仇继宗!会一点武功” “哼!自己的名字还要想半天,分明是骗人!” “这”岳家宇呐呐地道: “不信算了!反正谁都有秘密,不便告人!” 少女点点头道: “这话也有道理!我也有个秘密,希望你以后不要问我,关于额上小疤的问题!” 岳家宇抚掌大声道: “那太好了!我们都不许揭露别人的秘密,那么你的名字呢?” “我叫白琬!”少女纤腰一扭,道: “你这人很谦虚,分明身手极高,却说会一点武功!” 岳家宇肃然道: “你这人也很怪,好象永远不信别人的话!” 白琬凝视他一会,咬咬下唇,道: “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岳家宇连连点头道: “当然可以!不知是什么事?” 白琬转过身来,指着小轿,道: “不知你能不能把这小桥扛起来?” 岳家宇怔了一下,道: “你这人太怪了!小桥好端端地,供人走路,为什么要扛起来?” 白琬冷笑道: “我就是不想叫人通过嘛!” 岳家宇正色道: “这小桥又不是你家的,不让人家通过,太不讲理!况且人家可以由河上跃过。” 白琬道: “我估计他跃不过三丈五六!” 岳家宇大声道: “小河的水,不过深及腰际,人家可以涉水而过!” 白琬格格笑道: “我正希望他们走这条路!” 岳家宇微微一愕,道: “原来你只想捉弄人!” “哼!死人,你知道什么?” 岳家宇道: “姑娘喜欢骂人可不大好!”“死人!你敢管我!” “算了!我何必管你!你说说看,为什么人家涉水而过?” 白琬掠掠长发,美目流盼,这些小动作,在岳家宇眼中都十分美妙,她冷冷地道: “撒了小桥之后,他们无法一掠而过,必定涉水过河,哼!河中我已经下了毒药,沾上河水,皮肤就开始溃烂” “你”岳家宇沉声道: “你想害人,我可不能帮你做坏事!” 白琬哼了一声,道: “傻子,你知道什么?这小桥右边,是我家的庄院,左边是一个坏人的住所,十年前家兄看不惯他欺压附近百姓,邀他比武,不分胜负,约定三年后再比,仍是不分胜败,当时那坏人说,如果下次比出胜负应该怎样?家兄一时好胜,声言叫他提出任何条件,绝不示弱,那坏人说,如果他输了,他的庄院统通送与家兄,设若家兄输了,只要把嫂子送给他就行了!——” 岳家宇大声道: “岂有此理!令兄当时答应这个条件了?” 白琬道: “当然答应了,因为家兄那时骑虎难下,虽知那坏人早就觊觎我嫂嫂,可是大话已说出口,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岳家宇摇摇头道: “三年之期到了没有?莫非你要撤小桥,就是为了阻挡那个坏人?” 白琬点点头道: “不错!因为今夜三更,就是三年之期!家兄和嫂嫂感情极好,这几天家兄心情极坏,我自知身手还不如哥哥,难以敌挡,只得想办法解家兄之忧!” 岳家宇大声道: “我来帮你好了!何必扛这小桥!再说贵庄之人也要用这小桥呀!” 白琬坚决地道: “我一定要撤走小桥,你不帮忙就算了!” 说毕,一甩长发又面向小河,岳家宇搓搓手,道: “你别生气,让我试试看,能不能扛得动,我也毫无把握!” 白琬又转过身来,笑靥如花,道: “仇继宗,你真好!”他们两人,站在小桥两端,岳家宇道: “你注意了,我用力一抬这一端,使小桥竖起来,向你那边倒下,你能不能接住?” 白琬摇摇头道: “我要是有那种神力,又何必求你帮忙?” 岳家宇想了一下,大声道: “好吧!你站到一边去,让我试试看?” 白琬皱皱眉头,道:“傻子,你可不能乱来呀!若帮不了忙,再送上一条小命,我” 岳家宇深声道: “别噜嗦了!我想也许能行!” 白琬刚才被他轻轻一格,手腕至今还痛,知道他有一身神力,只得退出三丈以外。 岳家宇抓起左端“嘿”地一声掀起,小桥“唿”地竖了起来,而他却疾掠过河,站好骑马式,两手上托。 白琬这才知道他要硬接,不由大惊,因为这小桥虽是杉木所做,也有一千来斤,这下倒之势,足有三四千之重,万一力不能胜必定肉碎骨折。 白瑰惊呼道: “快退!你不能” 小桥挟雷霆万钧之势倒下,岳家宇双手一托,只闻“卜”地一声,双足陷入土中一尺多深,尘土激射。 这等神力,不但白琬惊得发呆,连岳家宇自己也大为惊骇。 白琬瞪着了双大眼,看了岳家宇一会,心道: “这小子蛮劲大得惊人,又十分坦直,心地纯洁,象一张白纸” 第三章 岳家宇道: “白琬,这小桥真要撤走么?” 白琬走到他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胛,道: “当然要撤走!你没有受伤吧?我很担心呢!” 岳家宇大声道: “虽然没有受伤,血气一阵翻腾,假如再重一些,恐怕就受不了啦!” 白琬挥挥手道: “仇继宗,把小桥扛回家,我们走吧!” 于是白琬在前,岳家宇在后,他扛着小桥中段,那三丈多长的桥身,上下直颤。 穿过一片枫林小路,一个庄院已经在望,还未到达庄门之前,庄内已涌出十余个大汉,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白琬带着岳家宇,一直向庄内走去,却大声呼叫着,道: “哥哥嫂嫂快来看呀!” 所过之处,庄中之人无不大声惊奇叫绝,也更佩服小姐的本领,竟能找来这等高手,而且完全听她指挥。 大庭中闪出一位四旬左右的大汉,白净脸膛,绕腮胡子,浓眉大眼,衣着入时,乍见这情景,不由愣了一下,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宏声道: “琬妹,这位朋友是” 白琬大声道: “仇继宗,把小桥放下吧!” 岳家宇“轰”然摔下小桥,白琬立即为二人介绍,道: “大哥,他叫仇继宗,继宗,这位就是我大哥!” 岳家宇抱拳道: “白兄大名是” 大汉哈哈大笑道: “琬妹你真马虎,介绍了半天,还未说出我的名字呢。” 白琬大声道: “我哥哥叫白瑞,绰号‘妙手吴刚’,一柄大斧,五十余斤,使得风雨不透!” 岳家宇好象听说过这号人物,当然并不象白琬说的那样了不起,只是他看出这兄妹二人,年纪相差太远,而且面貌一点也不象,至于白琬叫他扛回小桥,不过是试试他的功力而已。 妙手吴刚大声道: “快请进来!仇兄真是稀客” 宾主落座,白瑞吩咐摆酒,对白琬道: “据小兄所知,琬妹以前并不认识仇兄” 岳家宇道: “我们是刚刚认识的!实在冒昧” 白瑞哈哈大笑道: “哪里,哪里!不满仇兄说,我这位妹妹,年少任性,附近也有些年轻人,她连正眼也不看一下,但和仇兄仅一面之识,就如此亲近,足见仇兄确有过人之处!就以仇兄的神力来说,白某也自叹不如” 岳家宇心道: “如此说来,我倒有些高攀了!” 白琬微微一笑,又把刚才拆桥的惊险之事说了一遍,白瑞更加惊奇不已。 酒席摆上,白琬亲自去请嫂嫂,却未请来,白瑞道: “她不来陪客么?” 白琬道: “她说今夜大哥的胜败,可以决定她的命运,她没有心情吃喝!设若大哥今夜败了,她为大哥的安全着想,也只得跟他走了” 白瑞浓眉一挑,冷笑道: “你大嫂也是知名人物,不知怎地,近来畏首畏尾,变得太懦弱了” 白琬大声道: “我曾对她说过,我找来帮手,一定可以击败对方,但她好象不信!” 白瑞哼了一声,道: “别管她!咱们先吃吧!”他连敬岳家宇三杯酒,慨然道: “这也难怪她,据说对方近三年来经名人指点过,功力突飞猛进” 岳家宇却不以为然,心道: “设若白瑞之妻是个正派女子,一旦丈夫落败,应该以身殉节才对,岂能跟别人走?” 夜阑席残,三人都有些酒意,突闻大庭外传来步履声,三人同时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美妇,带着一个健婢,神色自若地进入大厅之中。 那健婢身子背了一个大包,手上挽了一个袋子,似都十分沉重。 白瑞微微一怔,站了起来,白琬也叫了一声“大嫂”沉声道: “大嫂,你这是干什么?” 那美妇凄然一笑,道: “对方跟随武林盟主之初,因公务繁忙,终年在外奔走,无暇练功,所以进境极慢。但近来他的哥哥受盟主倚重,炙手可热,有些高手,为了巴结盟主,不得不奉承他,都自动传他绝招,所以近三年来,功力大进,以你哥哥的身手,绝非他的敌手,况且,据说今夜还有一二位高手陪他亲来” 白瑞肃容道: “妙妹意欲何为” 美妇伧然道: “妾身乃是祸水!为君设想,我只得暂时离开你”白瑞不由面色一变,沉声道: “妙妹之言差矣!你我结缡以来,情感至笃,岂能因这点小事而比离——” “嗖嗖嗖”三条身影飘落大庭门外,白瑞等人一齐离席,只见那美妇冷冷歹笑,姗姗向大庭外走去。 白瑞沉声道: “妙妹不要出去,一切只有为兄承当!” 那美妇突然转头,轻蔑地道: “姓白的,你撤尿泡尿照一照,你配么?” 白瑞和白琬同时一震,白瑞呐呐又止,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绝情?白琬大声道: “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美妇哂然一笑,道: “没有什么!只是我要叫你们明白,我在此一住十余年,另有目的”她美目流盼,看了那健婢手提的大布袋一眼,冷冷地道: “现在目的已达,没有理由继续伴猪而眠” 白瑞一声暴喝,就要扑上,但那美妇和健婢,掠出大庭,站在三个来人身后。 这三人为首之人,是一个老道,一脸凶悍之色,第二个是高大的和尚,头上虽有戒疤,一双牛眼却不时在那美妇的身上溜来溜去。 第三个是四旬左右的大汉,一脸骄狂之色,正在与那美妇眉来眼去。 白瑞厉声道: “贱人,原来你是为了那一尊如来佛像而来!竟敢虚情假意,骗我十余年之久,那佛像是白家传家之宝,快还给我!” 那四旬汉子一闪而出,阴笑一声道: “白瑞,咱们的事,还是先了断一下吧!你若胜了我,不要说传家之宝,连这活宝也原封不动还给你!” 他指了美妇一下,然后哈哈狂笑一阵。 白瑞喝一声,抓起门后的巨斧,掠出大庭“霍霍霍”连劈三斧,那大汉冷笑连连,闪了开去。 白瑞状似疯狂,抡斧猛劈,但那大汉似乎技高一筹,一味闪避,不屑还手,那一僧一道,竟也哈哈大笑,目无余子,只闻那美妇冷冷地道: “何必要狗熊!干脆把他了结就算了” 白琬厉叱一声,就要出庭相助,只闻岳家宇沉声道: “白琬,你先别急,我十分奇怪!不知道这三人凭什么如此狂妄?” 岳家宇一掠出庭,引吭大喝一声,有如平地闷雷,白瑞和那大汉竟被震得跳了起来,连那一僧一道也面色大变。 岳家宇晒然一笑,缓缓渡上几步,沉声道: “你们几人之中,哪一个武功最高?” 那老道看了和尚一眼,沉声道: “贫道虽非武功最高的一个,却想知道尊驾的身份和用意!” 岳家宇眯着眼看了老道一眼,不屑地道: “我的身份你不配知道,至于我的用意——” 他大步走到小木桥之旁,双掌一阵乱劈,将竟小桥截为两段,比刀斧还快,冷冷地道: “你和那恶僧来此,无非是为人撑腰!看你们的气派,似乎很有一手,喏!这小桥分为两段,每段也只有七八百斤,你先拿起一段” 老道微微一怔,道: “那小桥就是被你扛回来的?” 岳家宇道: “不错!可是撤了小桥,仍是挡不住你们来此!” 那大汉厉声道: “我们十余个部下,却于过河时中了剧毒” 白琬“格格”大笑一阵,道: “那是本姑娘的主意!可惜没有使你们中毒!” 老道走到小桥之旁,抓起一段“嘿”地一声举了起来,道: “小子,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岳家宇抓起另一段,轻描淡写地道: “只要你能接我五成内力一击,白家的传家之宝和人,通通由你们带走,若是接不下来,你只好认命了” 道人面色微变,向那恶憎看了一眼,似在求援,那恶僧向前移了几步,道: “道兄只管放心接着就是了!” 岳家宇大声道: “这样吧!你们两人来接我五成之力一击!如果仍然接不下,把人,宝留下,赶快逃命去吧——” “唿”地一声,那半截小桥有如泰山压顶,力砸而下。 那恶僧一掠而至,和道人合力托住半截小桥,二人以骑马登山之势站好,岳家宇的半截小桥已经压下。 “逢”地一声,碎木纷飞,两截小桥完全粉碎,僧道二人蹬蹬蹬连退十几步,虎口已被震裂。 四周传来一片欢呼,原来白家数十壮汉,已在屋顶上形呈包围之势。 那大汉一见两个帮手也不是敌手,心胆皆裂,向那美妇连使眼色,示意她一同逃走。 岳家宇弹去身上的木屑,指着那美妇厉声道: “追根结底,今日的祸事都是由你而起,你先报上名来!” 白琬冷冷地道: “她就是武林闻名的‘小桃红’谷妙” 岳家宇突然心头大震,眉宇间的煞气立刻浓重起来,想不到离开师父第一天,就遇上了一个仇人。 虽然师父并不主张滥杀,而且真正的仇人只有四人,但十八年来,深藏心中的仇恨,一下子爆发开来。 但他知道,此时此地,绝对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他瞪着冷厉的眸子,大步走向“小桃红”谷妙。 那一僧一道和那大汉,知道遇上高手,在这紧要关头,也忘了刚来时的派头,同时闷声不响,向岳家宇扑上,集平生之力,各劈出一掌。 白琬惊呼一声,疾扑而上,但岳家宇对自己的武功已有了信心,随手一撩,把白琬震出三大步,两掌自胸前一分,一式“乘风破浪”力拍而出。 “蓬啪”两声,那大汉和那道人,各中了一掌,衣屑纷飞,退出三步之远。 那和尚自知不敌,骇然疾退一丈,而岳家宇却志在“小桃红”谷妙。滑步欺身,谷妙眼前一花,左臂巳被扣住。 只闻白瑞肃然道: “仇大侠手下留情!她这人并不太坏,只是” 岳家宇轻轻一抖,谷妙的臂腕立即脱臼,顺手点了她的穴道,又向那健婢掠去。 “唰”!健婢手令的提袋,立被岳家宇抓破,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落在地上。 岳家宇凝身望去,原来是一个五寸多高的如来佛像,通体金光闪闪,乃是纯金打造。 即使这佛像确是九九成真金打造,也不见得太贵重。充其量也只有二三斤重。他相信此物既为白瑞的传家之宝,而“小桃红”为了此像,竟在白家隐伏十余年之久,可见此物之珍贵,不在黄金本身价值,必定另有妙用。 突然,他发现佛像前胸雕了两行小字:岳家骥兄惠存,弟某某敬赠。 因某某人敬赠字迹已被抹去,不知是谁所赠。岳家宇脑中“嗡”然呜叫,眼前直冒余星。 他身负绝学,极有定力,只因满门惨死,在他的心灵上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此物既是岳家的传家之宝,却在白瑞手中,分明昔年白瑞也是残害岳家四十一口的凶手之一,可能白瑞于行凶之后,再行洗劫,偷偷将此物据为已有。 此刻岳家宇对白瑞之仇恨,较“小桃红”尤甚,突然转身,狞视着白瑞。 白瑞作贼心虚,立即明白了岳家宇已揭穿了他的秘密,骇然退了一步,但未站稳,岳家宇已欺到他的身边,两手一晃,白瑞要想招架都办不到,只感心窝处被对方按住。 白琬大吃一惊,她还不知为了什么?只见岳家宇嘴唇动了一阵,以传音之术对白瑞道: “昔年岳家之事,也有你一份?” 白瑞面色灰败,呐呐又止,岳家宇手上一用劲“噗哧”一声,一只右手戳入白瑞胸膛之中,顺手一掏,一颗血淋淋的人心,应手而出。 “啊”四周一片惊呼,白瑞蓬然倒下,这工夫那僧道一交眼色,挟起地上的“小桃红”越墙逃走,连那大汉也跟着走了。 白琬已将那金佛像捡起来,此刻过度惊骇,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是她把岳家宇带回家来,也等于她杀了哥哥一样。 虽然她知道白瑞不是她的亲生兄长,但对她却有养育之恩,怔仲良久,才厉叱一声,向岳家宇扑来。 岳家宇一闪让过,沉声道: “把那佛像拿过来!” 白琬切齿道: “小贼,算我瞎了眼,才引狼入室!原来你也是为了此宝而来,哼——” 她知道自己绝非敌手,更不知道她的哥哥过去的行为,她只知道这宝物是白家之宝,非同小可,绝不能落于外人之手。 她眼珠一转,厉喝一声道:“小贼?你接着——” 说着抖手作掷出之状。岳家宇双手欲接,恐怕家传之宝被她摔坏,哪知白琬倒纵而起,越墙而去。 岳家宇大喝一声,也向墙外掠去,十余个大汉一涌而上,十余件兵刃四面八方递到。 岳家宇杀机大起,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大汉,身悬半空,扫出两掌,那些兵刃象狂风中的败叶,四散飞去,有的竟飞在自己人身上,立即发出惨啤之声。 这一耽搁,白琬已逃出百丈之外,出了庄院,向北疾奔。 岳家宇无意伤害白琬,只是想把金佛夺回来,因为这是岳家人亡家破之后,留下的唯一之物。 奔出五七里,双方相距仅二三十丈。前面是一片松林,只闻白琬恨声道: “我现在才知道,这是‘八臂子都’岳家骥之物,难道你是岳家的后人不成?” 岳家宇不敢承认,唯恐被路人听到,穷追不舍,白琬见他不承认是岳家之后,以为他和“小桃红”一样,只是想据为已有,明知迟早必被迫上,却仍是拼命奔跑,掠进松林。 岳家宇也跟进松林,再次加快,只见白琬背向着他,作了一个怪姿势竟静立不动。 岳家宇怔了一下,冷冷一笑,心道: “原来你还想力挤一下,我就成全你吧——” 他一掠而至,一试“画龙点睛”向她的后脑戳去,他的手指堪堪戳中之时,见她仍没有动,不由吃了一惊,心道: “莫非她要借我之手自杀不成——” 他连忙收回大半力道,手腕一沉“啪”地一声,拍在她的背上,白琬立即伏在地上昏了过去。 岳家宇甚是不忍,心道: “白瑞虽是我的仇人,而她却是无辜之人,临别时,师父曾谆谆教诲,不可滥杀无辜,免伤天和” 他搓搓手,想她翻过来,以便找那金佛,目光又落在她那美好的胴体上。 就在这工夫,迎面传来轻微的步履声,好象不止一人,而且白琬也动了一下,似已苏醒过来。 岳家宇立即直起腰来,心念电转,设若白琬此刻醒来,必定大声吵闹,她定会说我是岳家之后,如果来人也是武林中人,我的身份立被揭穿。 步履声逐渐接近,白琬抬起头来,似想坐起来,而此刻迎面林中小路上出现两个老者。 岳家宇大为焦急,白琬侧头一看,发现了岳家宇,大声道: “你是——” 岳家宇绝不能让他揭露自己的身份,情急生智,扬手向她的头上拍下,乍看似是含怒出手,用力很大,其实拍中白琬的头顶,用力极小。 白琐被拍得头昏眼花!尚未昏厥。岳家宇不忍再伤害她,心道: “屁股上肉最厚,打两掌,踢几脚们似不要紧。”立即拳脚交加“蓬蓬”有声。 这时那两个老者已经走近,岳家宇偷偷一看,两个老者似乎甚为不平,大有出手干涉之意。 岳家宇又扬起手,中食二指暗提一成内力,巧妙地击中白琬的后脑,她立即又昏厥过去,而他却狠狠地道: “贱人!你现在玩野了,可以三五天不回家,终日与那些赌徒在一起鬼混!当然没把我这丈夫放在心上” “蓬蓬”两声,又在那绵软的臀上踢了两脚,狠声道、 “可是孩子在家生疹子,终日叫闹我派人去找你你非但不回家,反而着人回家要钱今天我非揍死你不可” 两个老者互视一眼,苦笑了一下,其中一个道: “原来是家务事!咱们不管也罢!”说毕联袂而去。 岳家宇停手不打,心中十分惭愧,象这种说谎的技巧,不知怎样想起来的?只是为了满门血仇,暂时不能暴露身份而心血来潮。 四望无人,他又要去翻她的身子,找那金佛,哪知一时粗心大意,未加提防,眼前一花“啪啪”两声,被掴两记耳光,踉跄退了两步。 那小女一跃而起,回转身来,岳家宇不由惊噫一声,愣在当地,原来这少女并非白琬,而是一个十分陌生的美丽少女。 第四章 少女柳眉一扬,一双杏眼在岳家宇身上打量一遍,冷峻也道: “真是虚有其表!小贼,你刚才打了我一顿,到底为了什么?” 岳家宇抱拳歉然道: “在下一时疏忽,认错了人,务请姑娘原谅”少女轻蔑地道: “小贼,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信,你那一套词儿,简直是神来之笔,竟把两个老江湖也骗过了,你的外表虽然忠厚,却是一个狡猾无比的淫徒!” 岳家宇悚然一震,道: “淫乃万恶之首,姑娘千万勿血口喷人” 少女厉声道: “那么你刚才偷袭于我,又编了一套词儿,竟说我是你的老婆,终日在外鬼混,连孩子也不管,那是什么意思?” 岳家宇搓搓手,呐呐地道: “在下只是一时情急,不愿使那两位老者知道我和那少女的身份,以及所发生之事。只得信口胡诌一道,没想到神差鬼使,打错了人,在下再次向姑娘郑重陪礼” 说着,又是兜头一揖,神态至为谦恭。 少女杏眼一眨,冷笑道: “那少女是谁?你为什么追她?你又是谁?” 岳家宇心道: “这少女刚才正在练功,大概没有看到白琬,足见白琬在她的身后已经变了方向逃走,说出她的名字不要紧,只是我为什么要追她呢?” 少女冷笑道: “我看你这人吃高梁秸能拉出席子来,又在胡编啦!” 岳家宇道: “那少女名叫白琬,姑娘也许认识她!至于在下追她,乃因她抢走了在下一样东西!” 少女微微一怔,道: “你也认识白琬?她抢了你的什么东西?” 岳家宇信口胡诌道: “她抢走我一块黄金!” 少女哼了一口,冷笑道: “白家离此不远,我和白琬虽仅是一面之识,而且知道她十分刁顽,但白家非常富有,她岂能抢你的黄金!” 岳家宇摊摊手道: “姑娘不信,在下也没有办法,她也许是开玩笑,但那块黄金有二三斤之重,乃是在下全部所有” 少女沉声道: “你又是谁?” 岳家宇肃容道: “在下仇继宗!” 少女一手托着下颚,冷冷地道: “说了半天活,你连我的名字也未问过!” 岳家宇歉然道, “在下心情十分焦急,以致疏忽,尚请姑娘见谅,不知姑娘的芳名” 少女道: “我叫万紫琴,你刚才在陌生人面前打了我,也侮蔑了我,这笔帐如何清算?” 岳家宇苦笑道: “姑娘若是仍不消气,就打我一顿好了” 万紫琴冷哼一声,道: “天下那有这等便宜之事!你打我之时,有两个陌生人在旁,我要打你当然也要如法泡制!” “这”岳家宇沉声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在下已经承认错误,姑娘似不应再刁难于我!” 万紫琴两手叉腰,大声道: “你打了我,又说我是你的老婆!设若你是一个姑娘,你又该如何?” 岳家宇正色道: “好吧!在下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姑娘准备到哪里去打我?” 万紫琴杏眼连转,道: “让我想想”她当真地兜着圈子,低头凝思。 突然,她拍拍手大声道: “有了!你跟我走——” 岳家宇沉声道: “在下刚才说过,尚有要事待办,可没有太多的时间!”万紫琴神秘地道: “不远,不远!就在前面一个山谷之中,大约盏茶杀工人就到了!” 岳家宇乃是心地纯洁之人,误打了人,自应受罚,只得跟着她走。 万紫琴一边走路,一边拆着花枝和花朵,道: “仇继宗,你会不会做花冠?” 岳家宇冷冷地道: “在下现在哪有这种心情” “我不管!你要给我做!”说着,把花枝递给岳家宇。 岳家宇很快地编成一个花冠,却不禁感慨万千,幼年往事,一幕幕映上心头,记得有一次他赖着师父要爹爹、妈妈,师父只得编制花冠,逗着他玩,才应付过去。自那次以后,他就学会了做花冠。 万紫琴抢过花冠,十分谅奇,大声道: “真了不起!不知是谁教给你的?” 岳家宇叹了口气,道: “家师” 万紫琴把花冠戴在头上:指着自己的鼻尖,道: “仇继宗,若以白琬和我相比,哪一个比较美些?” 岳家宇心事重重,淡然道: “都差不多” 万紫琴哼了一声,道: “不说就算了!何必言不由衷!” 岳家宇正色道: “事实的确如此!只是她额角上有个小疤,你脸上却没有” 万紫琴大感受用,道: “据我所知,她和白瑞不是嫡亲兄妹,她是一个弃婴,被白瑞收养” 岳家宇心道: “我杀了白瑞,从今以后,她更是孤苦伶仃了” 这时二人已来到一个山谷入口处,万紫琴轻轻拉他一下,道: “不要出声,我们先看看动静” 二人闪于一块岩石之后,岳家宇皱皱眉头道: “你不是要当众打我泄忿么?你”万紫琴以食指竖在小嘴上,白了他一眼,道: “你的武功如何?” 岳家宇肃然道:“在下既然诚心让你打一顿,绝不还手,武功高低,无关宏旨!” 万紫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一丝笑意,低声道: “我现在想变打为罚,你只要听我指使一次,不论事情成败,咱们的过节一笔勾消,从此两不相欠!” 岳家宇正色道: “这样也可以,但你必须告诉在下,要做什么事?若是好事,在下义不容辞,若是坏事,在下情愿挨一顿打” “当然是好事罗!”万紫琴神秘地道: “象白琬那等身手之人,若有三五个联手攻你一人,你能接下多少招?你要说实话,不必客气!” 岳家宇谦虚地道: “大概可立于不败之地” 万紫琴不由喜出望外,眯着一双大杏眼,道: “你不是吹牛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估高了自己的功力,可能有杀身之险!” 岳家宇哂然道: “吹牛拍马,在下不会!在下这条大好的生命,还要留着去完成许多艰巨的任务呢!” 万紫琴点点头道: “看你不象胡吹之人,我姑且信你!现在我要告诉你如何去完成这件任务了” “慢着!”岳家宇肃然道: “你能相信我,我非常感激!但也要使我相信你才行!万一你想利用我去做一件坏事,这”万紫琴面色一寒,冷笑道: “你敢怀疑我的人格?” 岳家宇沉声道: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你设身处地为我想想,我必须怀疑,除非你能提出保证!” 万紫琴狠狠地在他额上戳了一指,道: “想不到这人乍看很傻,其实心眼更多!我现在起誓好了!” 岳家宇道: “必须起重誓,才能表白你的心迹!” 万紫琴肃然道: “过往神明共铿,我若叫仇继宗去做坏事,将来就变成一个不理家务,终日在外鬼混的女赌徒” 岳家宇不由一怔,道: “你怎地发这重誓?” 万紫琴玉面微红,道: “是你要我起重誓呀!” 岳家宇摊摊手道: “你若变成一个女赌徒,岂不变成我的老婆了——” 万紫琴面如红布,柳眉一跳,道: “你敢占我的便宜?” 岳家宇肃然道: “那一套词儿,是我情急胡编出来的,你何必再引用它!因为我刚才曾说我的老婆是个赌徒啊!”万紫琴怔怔地望着他,心道: “这小子占了人家的便宜,懵然不觉,可见他的心地十分纯洁” 万紫琴对他的不解风情,反而有点恼火,冷冷地道: “好啦!现在我要告诉你这件任务了” 她一指谷心中央一根黑色柱子,低声道: “看到没有?那里有一根铁柱!” 岳家宇点头道: “不错!而且铁柱上有一根极粗的铁链,通到一个坑中去” 万紫琴道: “那不是坑,那是一口深井!” 岳家宇茫然道: “铁链通到井中做什么?” 万紫琴神秘地道:“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一会便知,你看,那深井四周,有八幢木屋,那里面住了八个高手,八个木屋后面山壁下端,有五个山洞,那里面住着七八十个彪形大汉” 岳家宇不耐地道: “你干脆说出来多好!何必吞吞吐吐” 万紫琴肃然道: “假如你刚才的话不是吹牛,大约接下八个高手和七八十个彪形大汉,可能支持一二十招,在这段时间中,我就可以去完成这件任务!” 岳家宇摇摇头道: “说了半天,你还是未说出是什么任务?你是不是叫我缠住八个高手和七八十个大汉,你趁机到深井中去?” 万紫琴点点头道: “不是到井中去,而是到井旁的铁柱处,只要我到了铁柱之旁,任务就算完成了” 岳家宇道: “你未免太相信我了!况且只管去路,不管退路!万一完成任务之后,我们被百十个人缠住,退不出此谷呢?” “不会的!”万紫琴正色道: “只要我能到达铁柱旁,他们就不会再动手了!” 岳家宇肃然道: “既然如此,要去就快点!现在已是拂晓,再迟些就来不及了!” 万紫琴道: “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他们正在熟睡,若能不惊动他们而到达铁柱旁,那是最好”二人伏身向谷中掠去,岳家宇在前,万紫琴在后,天空晨星寥落,露水甚重。 二人相距深井四周木屋还有十余丈之远,只闻“唰”地一声,屋后草丛中钻出一人,手擎大环刀,猛摇一阵。 在这寂静的幽谷中,四山回应,声浪极大。只闻万紫琴低声道: “这是‘梁氏八环’最末的梁超!你快上前栏住,别让他穷摇——” 这功夫八幢木屋之中,掠起七个人影,都拿着一色的大环刀,边掠边摇。接着,四面山洞中也涌出数十个彪形大汉。 岳家宇首先接下梁超和梁志,在一片“哗啦啦”刀声之中,连劈七掌,换了五个方位。 其余五个一拥而上,只闻其中一个大声道: “这小子身手不俗,既敢只身前来救人,必有来历,我们要捉活的” 岳家宇回头一看,并未看到万紫琴奔向铁住,心道: “她可能隐在草中,候机而动,我必须缠住这‘梁氏八环’” 暴喝声中,八柄大环刀光芒似雪,向岳家宇当头罩下,环声慑人,凌厉无匹。 岳家宇从未经过这等阵仗,不免有些心慌,手忙脚乱!堪堪避过五刀,跃起五尺来高,两腿交剪,扫出三腿。 另外三人不敢硬接,暴退三步,但八柄大环刀稍退即进,直砍横扫,锐不可当! 岳家宇接连使出师门三绝招术,拳掌腿交互使用,逐渐收慑心神,开始抢攻。 一拳捣出,风雷乍动,立即配合一腿,在万道寒芒中穿掠转折,然后再劈出几掌。 他虽然下手留情,只出了五成内力,但“三绝逸叟”的绝学,毕竟非同小可。“梁氏八环”被震得马步浮动,攻守失据。 突然,一阵暴喝传来,只见三十余个大汉,一齐向奔往铁柱的万紫琴扑去,立即形成包围之势。 万紫琴闷声不响,左冲右突,那些大汉人数虽多,却仍是节节后退。 只闻“梁氏八环”老大厉声道: “你们数十人合攻一个丫头,难道也挡不住她么?” 只闻一个大汉沉声道: “启禀梁大侠,这位姑娘是万世芳万老爷子的孙女” 梁氏老大悚然一震,沉声道: “七位尽力困住此人,待我过去看看!咱们看守此井,乃是武林盟里主授权万老爷子守护,万老爷子瞧得起咱哥们?才将这等重责交给咱们,万一出了岔子,连万老爷子也担待不起” 岳家宇不由心中一动,万老爷子不就是“半掌追魂”万世芳么?昔年一些高手杀害恩人吴明的女婴时,他曾看到,虽未帮凶,却未加以拦阻,此人空负侠名,家则更是卑鄙 那边万紫琴独接七八十个大汉和梁氏老大,也十分吃力,好在那些大汉因她是万世芳的孙女,不敢拚命招呼,但她要想突围,却难如登天。 只闻梁老大厉声道: “万姑娘应该知道万老爷子奉盟主之命,看守此谷,姑娘勾结外人前来扰乱,不知是何企图?”万紫琴闷声不响,尽力施为,大汉立即倒下七八个。只闻梁老大厉声道: “各位只管尽力施为,一切责任由梁某自负,只要别杀死她就行!”此言一出,数十个大汉象潮水一般涌上,万紫琴立即岌岌可危了。 岳家宇心道: “既然万紫琴也和万世芳作对,这件事可能与白道有益,我必须贯彻初衷,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思忖间力劈十一掌,疾扫七腿,砂飞石走,草木横飞“梁氏八环”骇然稍退,岳家宇立即向万紫琴处掠去。 人未到已推出数掌,惨嗥声中,数十大汉倒下七八个,立即闪开一条通路。他一闪而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扫出五腿、六拳,一十九掌。这一阵猛攻,勇不可当,包围圈立即开了三四个缺口,万紫琴一掠而出,向那铁柱奔去。 但“梁氏八环”较她快了一步,迎头拦住,岳家宇长啸声,身形疾飞五丈多高,有如一头猛隼,越过人潮,人在空中,向梁氏三环猛劈三掌。梁氏三环已被他的威势所慑,骇然闪避开去。只闻“蓬蓬蓬”之声,石雨尘雾,四下激射,地上已现出几个小坑。 就在粱氏三环一震之时,万紫琴滑如泥鳅,已经奔向那根铁柱。 在这刹那间“梁氏八环”立即明白了两少的来意,惊得面色大变,竟忘了上前拦截。 只有岳家宇一人仍是莫明其妙,望着万紫琴,只见她取下头上的花冠,放在铁柱顶端上。 “这是干什么?”岳家宇见她放好花环之后,眉飞色舞,向他大声招呼,道: “任务已成我们快走” 岳家宇好奇心大起,冒杀身之险,也要看个究竟,心道: “计划了半夜,又厮杀了很久,就是为了把花冠放铁往之上,真是吃了饭没有事做” 万紫琴大声道: “仇继宗你还呆看什么?还不快走?” 岳家宇的目光,突然凝聚在铁住柱身之上,趁拂晓的微曦望去,只见上面刻了两行小字“铁柱开花之时,才是你脱困之日。”左下端刻着“万世芳于某年某月某日敬刻”字样。 岳家宇喃喃念道: “铁柱开花铁柱开花啊”他失声大叫道: “原来井中困了一位绝世高手,受诺言限制,必须俟铁柱开花时才能脱困,现在铁柱不是开花了么?虽然这不是铁柱开的花。但对方既说铁柱能开花,这假花自然也能算数!” “梁氏八环”这时才惊醒过来,同时大喝一声,向铁柱扑去。 突然,铁柱上的巨链“哗啦啦”一阵巨响,并中冒起一股水柱,飞起三丈来高,接着井中又传来一阵狂笑之声。 只见一个全身衣衫上生着绿苔的老人,带着巨链,站在井口之旁。 第五章 这怪老人出现井口“梁氏八环”突然止住身形,数百道目光,都凝聚在老人身上。 “哈”怪老人的笑声中充满了忿怒、凄凉和一度绝望而终获生机的狂喜。 由他身上的青苔看来,井中当然有水,但他却不是藏在水中,因为他的衣衫只是发霉,而未全湿。 因此,他的头发上也沾满了绿色青苔,白森森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再配上一双深陷的眸子,神态至为骇人。 他狂笑了一阵,突然仰天长嘶一声,道: “十五年了想不到作了十五年井底之蛙,铁柱终于开了花” 那根巨链,扣在他的琵琶骨上,扣环上被骨头磨得雪亮,其余的部分都生了锈。 岳家宇虽然站在三丈之外,看不到井内景物,但自老人开始发笑以迄到达井口,估计自井口到水面,足有六七丈之深。 这老人被困十五年,且带着一条巨链,竟能将井水震起十余丈高的水柱,而且又能带链出井,这等功力,实在骇人已极。 由此推断,此老乃是极重诺言之人,设若他想逃走,随时都能脱困出井。 岳家宇惊奇地看了万紫琴一眼,心道: “不管这老人是正是邪,被困井中十五年,受尽了人间至苦,也该让他见见天日。万姑娘用心良苦,实在令人敬佩” 老人一双电目向四周一扫,那些大汉不禁机伶伶地打一寒颤,然后那老人的目光又落在万紫琴身上,宏声道: “是哪一位救了老夫?” 万紫琴指着岳家宇大声道: “是他救了你”岳家宇正色道: “晚辈不便掠人之美,是万姑娘把花冠放在铁柱之上!” 紫琴大声道: “花冠虽是我放的,设若不是他力战百十高手,我也无法接近铁柱” 老人下意识地看了岳家宇一眼,突然微微一震,道: “小子,你姓什么?” “晚辈仇继宗” 老人微微点头道: “仇继宗仇继宗!哈”岳家宇不由一愣,抱拳道: “不知前辈因何发笑?” 老人冷冷地道: “你这名字很不错,矢志复仇,终生不渝!但老人受尽人间苦难一十五年,却不能报复,比较起来,你小子幸运多了” 老人怆然叹道: “老夫被困井底穴洞中,只能看到碗口大小的天,几乎记不清太阳和月亮是什么样子,仅能看到一两个星星,在被困之初,一天当中,总有数百次,望着并边的铁柱顶端,希望能看到一朵花” “嗨!”老人深深一叹,续道: “人,本是为希望而活着,一旦失去希望,生命就到了尽头,老夫当然知道,铁柱永不会开花,但老夫却常常梦见铁柱上开了花,每于午夜梦回,倍加凄凉” 万紫琴杏眼中蓄满了泪水,连“梁氏八环”及七八十个大汉也都被老人所感染,谷中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突闻谷口处一阵朗朗大笑,只见一位白髯老人,有如足不沾尘,疾飘而下。 来人长髯指胸,白发苍苍,但面色却十分红润,双目中神光如电。 “梁氏八环”一齐向来人施礼,梁老大正要报告一切经过,老人立即摇摇手道: “刚才的一切老夫都已经看到,虽然这是天意,但怠忽职守之责,却要老夫一肩承当” 万紫琴悲声道: “爷爷,这是我的错,由武林盟主处罚我好了!” “半掌追魂”万世芳面色一寒,重重地哼了--声,对井边老人沉声道: “铁柱开花,雷兄从此恢复自由之身,恕小弟不远送了” 老人沉声道: “万世芳,老夫今日脱困,乃是这两个年轻人的恩惠,本人自当铭记五中,候机图报,至于你老夫并不领情!” 万世芳冷冷一笑道: “那是自然!老大两面不讨好,只有认命,尊驾请吧!” 老人伸手在琵琶骨上一捏,巨链立即截断“呛”地一声落在地上,沉声道: “仇继宗,咱们走!”他回头对万紫琴道: “丫头,你走不走?” 万世芳厉声道: “雷士亮,你别得便宜卖乖,你想离间我祖孙的感情么!” 岳家宇心头大震,忖道: “原来这老人正是师父所说的三位前辈之一——‘金不换’雷士亮前辈,想不到巧遇万紫琴,竟做了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金不换”雷士亮冷冷一哂,道: “依老夫看来,你们祖孙之间,根本就没有情感,不然的话,这丫头绝不敢瞒着你帮助老夫脱困!” 万世芳面色一寒,冷峻地道: “雷士亮,你现在还没有离开此谷呢!” 雷士亮哈哈狂笑一阵,道: “姓万的,不是老夫藐视你,别看老夫受苦十五午,若要动手,你恐怕还不行” “半掌追魂”身份极高,武林盟主委他帮忙,还要加以“商请”二字,这些年来,他是以超然身份,协助武林盟主,处理武林公案。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此侮辱,他虽是极有涵养,城府极深之人,仍是无法忍耐,厉声道: “雷士亮,你只要别说老夫乘人之危就行了!” 雷士亮冷冷一哂,面向岳家宇沉声道: “小子,上去接他三招!” 岳家宇万没想到雷士亮会叫他出手,他虽然极恨万世芳,昔年残害吴明女婴时,他竟袖手旁观,未说一句公正话,但岳家宇却十分感激万紫琴,因此,他为难地向万紫琴望去。 万紫琴杏眼中射出恳求的表情,好象在说:千万手下留情,别伤了我的祖父 岳家宇更加为难,搓着手对雷士亮道: “晚辈初出茅庐,技艺不精,恐怕有负前辈厚望——” 雷士亮冷笑道: “行与不行,你心里有数,老夫心里也有数!若是仅为了一个女人,而趑趄不前,你还有什么出息” 岳家宇大为惭愧,心道: “雷士亮是父亲及师父的至友,万世芳却是一个徒有虚名的老奸雄,若仅为了万紫琴,而暗中相让,这等行为,有辱师门” 他大步走到万世芳面前,抱拳道: “晚辈仇继宗,不揣冒昧请前辈赐招!” 万紫琴大声道: “仇继宗,你敢!” 岳家宇目不斜视。故作末闻,只闻万世芳冷峻地道: “小子,你真的姓仇么?” 岳家宇陡然一震,心道: “好厉害的老贼!”也立即收慑心神,睚色道: “晚辈的姓名,似乎没有向前辈解释的必要!” 万世芳阴森地一笑,岳家宇心头立即升起一股凉意。 万世芳冷峻地道: “出手吧!老夫接你三招!” 岳家宇将全部功力提聚,双掌一翻力推而出,万世芳单掌一撩“轰”的一声,岳家宇连退两大步,尘土四溅,方圆两丈之内,无法透视。 岳家宇大吃一惊,深知这老贼尚未全力施为,已是如此厉害,立即再次纳足内力,挫身捣出一拳斜滑一步,以雷霆之势扫出一腿。 万世芳身子一偏,两袖交拂,又是一声大震,岳家宇的身子在半空翻了个筋头,落在五步之外。 万紫琴本是为爷爷担心,待一招之后,已看出岳家宇不是敌手,反而为岳家宇担起心来。 岳家宇一落地,俊脸微红,并未受伤?万紫琴一掠而至,低声道: “你有没有受伤?” 岳家宇摇摇头道: “还好,我没有受伤!” 突闻雷士亮哈哈大笑道: “万世芳,你那‘半掌迫魂’的绰号可以休矣!”他回头对岳家宇道: “小子,别难过,以你的年龄,能有此成就,已是难能可贵!万世芳在你这等年龄恐怕连你半掌也接不下来!” 说毕,抓着岳家宇的右臂,带着狂笑,向谷外掠去。 只闻万紫琴大声道: “仇继宗等等我” 接着又传来万世芳叱喝阻止之声。 雷士亮松了手,二人迎着朝曦疾奔,岳家宇忍不住问道道: “前辈怎会困于井中十五年?” 雷士亮慨然道: “说起来也是自找麻烦!昔年岳家遭害之后,不久‘黑杀星’庞起就被推为武林盟主” 岳家宇又是一震,心道: “原来盟主就是他,看起来我要报仇。当真要和整个武林为敌了” 岳家宇冷峻地道: “以庞起的身手和为人,也有资格当盟主么?” 雷士亮道: “当时老夫也正有这种想法。不久就找到他,那知这小子又臭又硬,有恃无恐。以老夫所知,他的武功,仅比‘无肠道人’、‘空心和尚’等人略高一筹,无论如何,盟主之宝座轮不到他” 岳家宇切齿道: “还不是他截获恩人吴明和晚辈功劳太大——” 雷土亮摇摇头道: “这只是一种表面上的看法,设若无人暗中支持他,他岂能高据盟主宝座达十余年之久!” 岳家宇道: “一定是有绝世高手为他撑腰了!” 雷士亮冷笑道: “不错,他只是一个傀儡,但老夫却因此上当,这也许正是幕后人物的诡计,想以兵不血刃之法,除去障碍,当时老夫声言,他若能接下老夫二十招,老夫也拥护他。” 雷士亮微微一哂,续道: “谁知他的武功大有进境,而且前十余招,他故意佯装招架乏力之状,老夫一时大意,竟然上当,待二十余招时,他突然施出奇招,老夫虽然立予破解,占了上风,但也输了,因他接下了二十招并未受伤,老夫自知上当,却不能不实行诺言,被困井中。” 岳家宇沉声道: “铁柱开花的花样是谁想出来的?” 雷士亮冷笑道: “那是万世芳示恩讨好,表示仍有一线生机,总比被困一生好些:但他却派出亲信,严密看守该井,试想‘铁柱开花’岂不是等于无期徒刑么!” 岳家宇沉声道: “晚辈猜想,万世芳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雷士亮肃然道: “不错!但他暂时不会向任何人泄露,设若他真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他必定设法擒住你,向那暗中隐伏的绝世高手献功!” 岳家宇道: “那暗中操纵大权的高手,会不会是昔年狂言要家父等高手拜他为师的魔头?” 雷士亮道: “老夫不敢确定,不过有一点不容置疑,令尊的梦游病,以及暗中被袭,都可能是那魔头所为。因此,老夫劝你,暂敛锋芒,绝不能凭血气之勇,马上去找武林盟主‘黑杀星’庞起!” 岳家宇深以为然,他认为以“半掌追魂”万世芳的身份,都受庞起指挥,可见暗中操纵之人,必定非同小可。立即沉声道: “雷前辈,家父临终严嘱,要晚辈艺成之后,再学三位前辈的武功三招,不知另外二位前辈在何处?” 雷士亮苦笑道: “老夫十五载不见天日,早与他们断了联络,但老夫可以猜想到,他们若仍活着,其遭遇也不会比老夫好些!” 岳家宇切齿道: “设若晚辈学了三位前辈的武功各一招,确能与那暗中操纵的魔头一争长短么?” 雷土亮面色一肃,沉默良久道: “这问题老夫暂时无法回答你!待你学了他二人的一招之后,若能击败万世芳,即使不能击败那魔头,自保尚无问题,如果你想确知是否可击败那魔头,必须找到‘勾漏三残’,设若你能于三五十招之内,击败‘勾漏三残’大概差不多了” 岳家宇肃然道: “‘勾漏三残’必是那魔头的爪牙了?” “不是!”雷士亮正色道: “‘勾漏三残’并非黑道中人。他们三人,一盲、一聋、一跛,永远在一起,遇上敌人,也是三人联手。据说这三人联手之下,招术凌厉无匹,当今之世,除了那魔头之外,恐怕无人能接下他们联手十招” 岳家宇心头一震,忖道: “雷前辈虽没说出我学了三位前辈的绝学,能不能击败那魔头,却转弯抹角,以‘勾漏三残’的功力暗示,由此看来,那魔头的武功,简直高不可测了” 雷士亮掏出一个小册,交给岳家宇,道: “这是老夫在井中生活研悟的一招,颇具威力,现在就交给你,在武功未能大成之先,若遇上‘半掌追魂’万世芳或更高的人物,千万别以血气之勇,螳臂挡车,设若不听老夫之言,大仇不能报,雪还在其次,你将无颜再见吴明夫妇” 说毕,转身掠去,三五个起落,已失去身影。 岳家宇伦然道:“为了恩人,我也要不避任何艰难,学成绝世武功,以报他们的大恩” 山风徐来,隐隐传来宏亮的说话声,岳家宇立即听出是“半掌追魂”万世芳的口音,道: “琴儿,自你父母死后,你我祖孙相依为命,你的个性虽强,却从未不听爷爷的话,但今夜这件事,却害子苦爷爷” 只闻万紫琴幽幽地道: “爷爷乃是当今有数高手之一,大可以超然身份,置身武林是非之外,觅地归隐,以享天年,何必与‘黑杀星’等人同流合污” 万世芳沉声道: “丫头你今后说话可要小心!须知天地虽大?若想置身武林是非之外,根本不可能!况且如今盟主已排除了异己,势力远及边陲,聪明人不做傻事,他既然礼遇爷爷,我岂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万紫琴冷笑道: “可是爷爷不能是非不辩呀!” “胡说!”万世芳老脸微红,沉声道: “有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唐太宗以玄武门之变,夺得大宝之位,可谓心毒手黑!但事后自可改写历史,成为一代圣君,后人无不歌颂功德” 岳家宇冷冷一哂,立即隐起身形,只闻万紫琴不耐地道: “爷爷要带琴儿到哪里去?” 万世芳沉声道: “你为爷爷惹下大祸,爷爷不能不向盟主负荆请罪,同时听说盟主之母,患了瘫痪之症,盟主已返里探病,爷爷要趁探病之便,候机报告此事,以爷爷的身份,申斥自不能免,大概不会降罪,因现在武林大统,一个雷士亮成不了气候!” 万紫琴大声道: “爷爷,我不想去” 万世芳沉声道: “你要气死爷爷么?还不快走?你可知道那小子是谁!” 万紫琴大声道: “他不是仇继宗么?他不是坏人呀” 万世芳冷冷哼了一声,渐去渐远,好象万世芳始终未说出岳家宇的真正身份。 岳家宇心道: “我必须设法看看‘黑杀星’到底是么什样子?” 他暗暗跟着,不敢太近,进入皖境,来到马鞍山附近,果见一片巍峨的庄院,建于高可三丈的城堡之中。 只见万世芳和万紫琴联袂进入城堡之中,大门立即闭上。 岳家宇决心入堡一探,他并未忘记雷士亮的叮嘱,也未轻估堡中的戒备实力,只是这堡中的秘密,对他有极大的吸引力。 他在附近小镇上进了饮食,又在隐秘之处用了一会功,打开小册了看了一会,觉得很深奥,暂时无法深研。 夜幕低垂,堡中一片澄海,一更,二更,三更—— 他绕到堡后,贴墙翻入堡中,正要打量这四周景物,三道掌风,已先后袭到。 岳家宇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堡中戒备森严,寸步寸险,急切中横扫一掌,右臂自左肋下穿出,立即发出一声惨嗥。 倒下一个,另外两个稍退又进,悍不畏死,岳家宇知道不能缠围,一式“乘风破浪”狂踏乍起,两个大汉有如枯木败枝,飞出一丈之外。 岳家宇不暇察看对方死活,一长身向第一进大厦石阶前一辆四马豪华轿车旁掠去。 哪知还未到达轿,车之旁,车后闪出五个大汉,暴喝声中,五道掌劲当胸压到。 岳家宇不想再耽搁时间,也不愿让对方看清他的面貌,转身后撩一掌,向旁边短墙上掠去。 哪知这堡中暗卡太多,他的身子刚刚过了短墙,尚未落地,突感左脚腕被绳索缠住。 他大吃一惊,急打千斤坠右足沾地,想伏身去抓左脚腕上的绳索,但对方成竹在胸,大力一抖,岳家宇“卜通”声倒在地上。 到现在为止,他还未看清来人的影子。但他以为对方以诡计暗算,心中极是不服,正想以“鲤鱼打挺”跃起。突闻一阵香风扑鼻而来,一只小巧玲珑的天足,已放在他的天灵穴上。 他暗暗一叹,颓然忖道: “女人的脚放在顶上,真是倒霉”他扭头一看,不由心中大惊,原来这少女正是万紫琴。 岳家宇这才看出脚腕上的皮索尖端,有一个五齿钢抓,象一个龙头,皮索极长,直通到三丈之外。 只见三丈外竹丛中有人哈哈一笑,道: “老夫以为是一号人物呢,原来是——” 只闻万紫琴接道: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卒而已,毕老爷子把他交给侄女处理好了” “也好!”竹丛中那瘦小老人一抖手,龙头抓疾弹回去,翻身掠于墙外。 万紫琴扬手“啪啪”两声,作状欲掴岳家宇,却是拍着自己的手,大声道: “小贼,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他向岳家宇使个眼色,提起他的身子,向屋中掠去。到了屋中,放下岳家宇,肃然道: “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么?” 岳家宇十分惭愧,搓着手道: “在下不认识。” “哼!他就是‘十抓九稳’毕震山,他那龙头钢抓,厉害无比!身手不在我爷爷之下。你来干什么?” 岳家宇抱拳道: “谢谢姑娘援手,并再向姑娘道谢解雷前辈之困!我只想看看‘黑杀星’到底是什么样子?” 万紫琴冷笑道: “别酸了!哪个要你道谢!哼!你虽然进来了,要想出去却太难了!” 岳家宇冷笑道: “我不信!” 万紫琴厉声道: “不信你试试好了!我也懒得管你!” 岳家宇刚才吃了暗亏,仍是不大服气,他以为“十抓九稳”毕震山只是趁人之危,暗算于他,若是明来明去,他未必能得手。 况且他也不愿一个女人呵护,立即闷声不响,穿出后窗,只闻万紫琴沉声道: “傻子,你活够了” 岳家宇四下一看,立即向最高的一座高楼奔去。 此刻他虽知自己有点孟浪,却不甘向万紫琴示弱,穿房越脊,十分小心。 但是不管如何小心,仍然无法遁形,因为暗卡之多之密,可以说上碧落下黄泉。只见四周窜起十余条黑影,一齐扑到。 岳家宇一不做二不休,未待那些高手站稳,已全力推出三掌,罡风呼啸,掀起屋瓦,发出极大的声响。 三个高手站立不稳,翻下屋面,岳家宇动了杀机,欺身逾电,扣住两个大汉的手腕,沉喝一声,向一起猛撞。 “蓬”地-声,两个大汉哼也未哼一声,竟变成两片人饼。抖手向其余高手掷去。 他这一手十分残忍,其余高手暴喝连连,拚死扑上。就在这时,只闻一声阴笑,道: “你们闪开!” 十余名高手立即暴退数丈。只见三丈外屋檐角落站着一个高大的老妪。 那檐角本是极薄之瓦做成,不要说一个人,就是一只猫,恐怕也拿不住,然而,这老姬单足站在角端上,身子左右摇晃不已。 岳家宇乃是识货之人,深知这正是一种极难练的功夫,叫着“寒鸦争巢”全凭一点玄奥真气,使身子轻如纸片。 此刻他若是不理那老妪,掉头疾奔,可能逃出她的掌握,但他不甘如此,因为他以为他也能做到那一手,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老妪精湛? 他疾掠过去,提足十二成真力,作势欲推.但却不愿乘人之危,只见那老妪原势不变,单掌向他一按。 岳家宇不信她有这等功力,双掌力推而出。 “轰”然大震、屋瓦横飞,他被震退三大步,不由猛吃一惊,只见那老妪的身子晃了一阵,仍是“金鸡独立”之式,站在檐角上,发出一阵得意的阴笑。 岳家宇虽是血气方刚的人,也知“暴虎凭河”送了性命太不值得,正要回身逃走,突闻有人宏声道: “小子,你自动送上门来,可别怪老夫以大欺少了” 岳家宇悚然回头,只见万世芳站在两丈之外,脸上充满了杀机。 (缺二页) “孩子你姓什么?” 岳家宇感觉这老妪的泪水,和两位美妇的慈爱,都有感染力量,也感觉眼眶有点润湿,他毫不考虑地道: “晚辈姓岳——” 老妪一欠身,想坐起来,但却无法做到,她太激动了,慌忙指指楼门道: “快快把门关起来谁来也不开” 一位美妇立即闭了楼门,上了横门,老妪抓着岳家宇的手,颤巍巍地道: “好孩子你一定是那苦命的岳家之后了” 岳家宇肃然道: “晚辈正是那个死里逃生的男婴” 老姬终于淌下泪水,道: “孩子老身是庞起的母亲,她们是庞起的妻子你不会奇怪吧?我们为什么会喜欢你偏坦你”岳家宇的泪水夺眶而出,颤声道: “也许前辈知道家父是无辜的” 老妪怆然道: “这只是一个理由因为老身是你的外祖母她们是你的舅母——” 岳家宇骇然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黑杀星”是自己的舅舅,竟能参与屠杀岳家四十一口,而且连一个未满月的外甥也不放过。 况且,这件事他的师父未说,雷士亮也未提过,难道他们不知道? 岳家宇面孔扭曲,切齿道: “庞起真是我的舅舅?” “一点不错!你妈妈叫庞丽莲。”老妪凄然道: “当初岳家遭祸,老身于一月后才知道,当时闻到噩耗,昏了三次,但老身深信老天不会灭尽岳家之后,所以才忍痛等待,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岳家宇伏在外祖母身上悲声道: “家父做错了什么事?庞起这贼子竟能屠杀自己的妹夫?他到底为了什么?” 两位妇人低声道: “孩子,快别悲伤了,外面的警钟是不是为你敲的?” 岳家宇陷入极度悲恸之中,他大力点点头,道: “晚辈遭遇了三个绝世高手,其中有‘十抓九稳’” “‘半掌追魂’及一个高大的老姬” 两位美妇同时一震,道: “你能自他们手中逃脱,足见你身手十分了得!不知令师是谁?” 岳家宇肃然道: “家师是‘三绝逸叟’司马龙!” 两位美妇同声道: “这就难怪了!不然的话,恐怕我们今夜不会相遇了——” 其中一位美妇肃容道: “虽然如此,要想脱出此堡,也难比登天!你所见到的三个高手,还是此堡中次流人物,还有——个‘绿袍判官’娄森,身手之高犹在‘血手孟婆’之上!况且自现在开始,堡中二百多护堡大汉,一齐出动,将堡墙团团围住,插翅也逃不出去” 另一个美妇幽幽地道: “妈您看怎么办?” 老妪喃喃地道: “为了救这岳家的命根,为娘我已经想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只是苦了你们” 两位美妇面色一肃,正色道: “妈妈能被釜沉舟,难道作媳妇的就不能——” 老妪微微一叹,道: “为娘乃是行将就木之人活得已经太久了但你们正当盛年万一不幸而守寡” 两位美妇面色一黯,同声道: “庞起心术太毒,迟早必受天谴!妈妈能牺牲自己的儿了,作媳妇的也能不要丈夫” 人是情感动物,她们虽恨庞起,毕竟也是夫妻,说到未了,垂下头去。 岳家宇大受感动,想不到二位舅母,竟是深明大义之人,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了。 老妪对岳家宇正色道: “孩子,我终于见到了你,和见到你母亲一样,心愿己了,死而无憾,我死之后,把我的尸体暂时藏起,你就坐在我的轮椅上,身上披着斗篷,头上蒙着布帏,一切准备就绪,叫你舅母传话庞起。就说老身自感寿限不多,想到堡外去看看,只要我陪着他。由你舅母二人推着车子” 岳家宇大吃一惊,道: “外祖母你老人家还是好端端地,为何” 老妪沉声道: “时已不多,且听我说,老身生了这个儿子,常常引咎自责,对不起女儿及女婿,现在见到了你,心愿已足,下定决心,要以庞起的血洗刷女儿和女婿的大仇!你不必手下留情,为了岳家四十一名,及武林未来的命运,你应该完全照老身的话去做,若不照做,老身虽死亦不瞑目” 岳家宇惊愣之下,抱着老妪嘶声道, “外祖母你不能死晚辈可以设法突出重围” 老妪伸手抚摸着他的面颊,泪水象泉涌一般,颤声道: “孩子千万记住我的话——” “格支”一声,鲜血自她口角流出,老脸上泛出一丝笑意,双手自岳家宇的脸上滑下 岳家宇全身颤栗着,抱着老妪泣不成声。 在他的小心灵上,已负担了吴明夫妇舍女救他的大恩,如今又有外祖母大义灭子,二位舅母舍弃丈夫的情感重担。他的心灵几乎无法负荷。 “孩子别哭了!妈妈已逝,只要你能照她的遗言去做,她会含笑九泉” 岳家宇抹去泪水,跪在床前拜过外祖毋,又向二位舅母大拜三拜,站起来道: “庞起为晚辈的舅父,家师和雷士亮二位前辈为何从未经及?” 其中一位舅母含泪道: “理由很简单,因庞起罪大恶极,罪不容诛,他们怕你不忍下手所以绝口不提” 第六章 两位舅母和岳家宇把老妪的尸体藏在内间,将门倒锁,然后叫岳家宇坐在轮椅上,披上斗蓬,又蒙上布巾。 外面人声吵杂,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大概除了这幢楼房未搜之外,整个堡内每一寸之地都搜过数遍。 岳家宇十分不愿以这种方法脱困,但外祖母为他而死,二位舅母也行将为他牺牲丈夫,准备于到了堡外时,让他手刃亲仇。 这等襟胸,实非一般女子所能做到,他万般不愿,也不能使她们失望,但他以为这办法也十分冒险,立即低声道: “舅母,宇儿以为此法可能行不通,如果庞起是个孝子,自是不成问题,但他” 舅母肃然道: “孩子你不知道,庞起确非孝子,但一个人成了名有了地位之后,又当别论,他当了盟主之后,也知道虚情假义,对母亲问寒送暖,那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而已,母亲正是利用他这种心理,才决定采用此法,依舅母推测,若无意外发生,此法可以行得通!” 这时二位舅妈推开了楼门,站在楼廊上向楼下大声道: “请报告盟主,老夫人今夜精神稍好,自感来日不多,寿数有限,静极思动,希望盟主一人陪她老人家到堡外看看” 楼下一阵轰喏,不久就招来“黑杀星”庞起,而这时岳家宇二位舅母,已将轮椅抬到楼下。 岳家宇自布巾内望去,隐隐可见“黑杀星”的身材和面部轮廓,只见他抢上几步,向轮椅躬身道: “母亲有此兴趣,足见已有起色,孩儿自当遵命陪母亲到堡外走走” 说毕,就要去接轮椅的推手,二位舅母连忙阻止,道: “妈妈要我俩推车,你在前面带路好了” 岳家宇可以听出二位舅母语音颤抖,显然心中万分紧张,因为此刻两旁有四个高手,正是“半掌追魂”万世芳“十抓九稳”毕震山“血手盂婆”和“绿袍判官”娄森。 尤其“绿袍判官”的绿袍在火把灯光映照之下,将他的一张长脸映得绿森森的,十分骇人。 “黑杀星”庞起,现在为武林盟主,不得不表现孝子风度,立即对“绿袍判官”等人道: “娄兄请和各位继续督促部下搜索,我想那小子早已溜出堡外了!在下暂时失陪” 说毕,领先向外走去。 “绿袍判官”目光如电,宏声道: “老夫人既然有意四下看看,何不把头上的布帏掀起?” 在这刹那间,岳家宇纳足了功力,准备出手,同时也感觉轮椅微微颤抖。那正是二位舅母放在推手上的双手在抖动着。 庞起回过身来,道: “不错,母亲的头巾可以取下来,以便看看堡内景物”说着就伸手欲取。 二位舅母同时伸手一挡,沉声道: “母亲刚刚好一点,哪能见风” 庞起缩回手,迭声道: “二位贤妻之言也对!夜间风大,还是到堡外再掀开吧” 他回头继续带路“绿袍判官”狞笑一声,跟在车后,二位舅母回头一看,两颗心直欲跳出口腔,互交眼色,其中一位对庞起道: “夫君妈妈交待过只要你一人陪她出堡就行了,她认为那样不受拘束,可以随便些你还是请娄大侠留步吧” 岳家宇虽然蒙着头巾,也听出后面仍有步履声,心中也“卜卜”跳个不停。 庞起回身抱拳道: “娄兄,不敢劳您大驾,您请回吧!” 娄森阴恻恻地道: “在下自来此堡,急欲一瞻老夫人的丰采,苦无机会,又感老夫人贵恙在身,不便打扰,今夜趁此机会,正好拜见一番” 岳家宇骇然心道: “莫非这魔头已经看出破绽了?” 只闻二位舅母颤声道: “大君你知道母亲的脾气,她说只要你一人陪她,若有外客,甚不方便!娄大侠善意心领,你还是请他” 庞起抱拳道: “有病之人,性情有时娄大侠之意,在下十分感激,就请——” 娄森阴声道: “既然如此,在下送老夫人到堡门处,以示敬意” 二位舅母再也没有适当理由阻止。天上的残月,将娄森的高大影子映在地上,有如鬼魅附体,她们二人更加心跳不已。 偏偏这堡内占地既大,又不能走得太快,走了半天,才只有三分之一。 娄森的步履声“沙沙”作响,动人心肺,而且有地上的影子看来,他正在缓慢地接近轮椅。 她们只感背上象有凉凉的虫蛇在爬,却又不便回头观望。 年纪较大的舅母看看天色,道: “妹妹,今夜的月色甚好”另一位言不由衷地接道: “嗯!很亮而且快落了” 堡门在望,庞起大声吩咐守门大汉开门,而这时娄森的影子更接近了。 终于到达堡门,二位舅母象走了几年似地,同声道: “夫君,请娄大侠回去吧!” 娄森一万步就到了轮椅之旁,伸出蒲扇大手,阴声道: “待在下为老夫人取下头巾,顺便一瞻仙颜!” 二位舅母心胆皆裂,岳家宇力聚双掌,就要先发制人,哪知就在这时,突闻后面传来骤急的奔驰声,只闻一个少女大声道: “娄大侠快点请回,那个奸细又请来一个帮手,正在和‘血手孟婆’力搏呢” 娄森收回蒲扇大手,阴声道: “小丫头,你没有说谎?” 那少女焦急地道: “我为什么要说谎?” 娄森看了轮椅一眼,对庞起道: “盟主请陪老夫人,在下一人回去就可以了”语音未毕,转身向堡内奔去。 岳家宇和二位舅母同时长吁一口气,对这适时赶到的万紫琴,真是感激万分。 万紫琴本来不知道岳家宇藏在老夫人楼上,当所有高手搜遍了全堡,仍然一无所获时,恰巧美妇声言老夫人要出堡散心,她已犯了疑心。 继而见老夫人头上蒙着头巾,二位美妇神色紧张,已经猜出轮椅上不是老夫人,而是岳家宇。 这丫头胆大心细,一看那轮椅上之人的身材,就一目了然,同时她也不禁暗骂庞起,连母亲的身材都看不出来,可见他是虚应故事,心不在焉。 出了堡内,万紫琴贴在二位舅母耳边低声道: “快点!我刚才是说谎,老魔一会必定赶回来!” 二位舅母连连摇头,表示轮椅上既是病人,怎能走得太快? 万紫琴反应极快,立即对庞起大声道: “庞盟主,老夫人既然有此雅兴,何不找个风景最佳之处,让她的心情开朗一下?” 庞起道: “不知何处风景最佳?” 万紫琴扛起轮椅,道: “二位跟我来”说着向东方疾奔。 庞起皱皱眉头只得急步跟着,却对妻子道: “这丫头倒是古道热肠” 二位舅母同声道: “万姑娘一向如此” 万紫琴心中直发狠,忖道: “好小子!你坐在轮椅中,倒是很舒服哪!姑奶奶扛着你,肩头痛得要命,待会可不饶你”盏茶工夫,奔出一里多,万紫琴立即变了方向,奔向南方,奔出半里,又转向西方。 岳家宇和二位舅母,深深佩服她的机智,因为他们奔向东方,守门大汉已经看到,万一有人追来,大汉必定据实相告,若追赶之人迳奔东方,那就上当了。 又奔出一里多,庞起犯了疑心,沉声道: “丫头,你说那地方在何处?” 万紫琴娇喘吁吁道: “不远了!大约还有三里多路” 二位舅母和庞起毕竟是数十年的夫妻,眼见庞起即有杀身之祸,终不免黯然伤情。 宠起越想越不对,因为老夫人自离开楼上,就没有说一句话,同时想起刚才“绿袍判官”娄森的跟踪,显然他已有所见。 他抬头向轮椅上望去,这才发现椅中之人身材很高,怎么他的母亲? 他狞笑一声,厉声道: “你们还要继续表演下去么?” 二位舅母悚然一震,万紫琴抖手摔出轮椅,道: “小子你别穷酸臭美了” 岳家宇弹出轮椅,落在地上,那轮椅立即滚到山坡之下。岳家宇已将那头巾扎在头上,将双目处开了两个洞。 庞起一看这个局面,已知上了妻子的当,同时也猜到堡中根本没有奸细,连万紫琴也在骗他。 他从未想到自己的妻子会出卖他,立即恢复了本来的暴戾之态,狞笑道: “贱人!你们以为本盟主是省油之灯么?” 二位舅母沉声道: “恶人自有恶报!你这些年来作恶多端,天理不容,妾身并非毫无情感之人,不能为了私情,使武林蒙受浩劫” 岳家宇一步一步向前移近,切步道: “庞起,事到如今,我仍然给你放手一搏的机会!你准备了” 庞起冷峻地道: “少贼,你是何人门下?本盟主与你何怨何仇?你难道不怕株连师门及亲属么?” 这句话更引起岳家宇的满腔仇火,因为他现在根本就没有一位亲人了。 暴喝声中,身形三飘两闪,在四个方位上猛劈七掌。 “黑杀星”两臂骨节一阵暴响,让过四掌,力还二掌“蓬蓬蓬”!石屑激射,地动山摇,但二人稍退即进,瞪着血红的眼睛,磨切着牙齿,活象磨牙吮血的野兽。 万紫琴疾掠而上,力劈三掌,岳家宇厉声道: “万姑娘闪开!我要亲手宰了他!” 万紫琴不理不睬,仍然拚命抢攻,庞起猛扫三掌,厉声道: “小子,你到底是谁?” 岳家宇力捣一拳,挫身扫出三腿,庞起力接二人狂攻,已感力竭,连连后退。 岳家宇状似疯狂,几乎是只攻不守,庞起更是无法招架,已退出寻丈之远。 万紫琴攻出三掌,厉叱一声“看镖!”庞起急忙一闪,恰巧岳家宇扫来一腿“蓬”地一声,结结实实扫在他的小腿上,翻身倒地。 岳家宇一脚踏在庞起的左肋上,切齿道: “庞起,在杀你之先,我要问你一句话!” 庞起电目射出骇人的毒芒,厉声道: “小子,本盟主就是死了,你也逃不出本人手下的罗网!” 岳家宇嘶声道: “昔年杀害岳家四十一口,你有没有直接伤害岳家骥夫妇?” 庞起斗然一震,厉声道: “你到底是谁?” 岳家宇切齿道: “快说!” 庞起狠声道: “我虽然没有伤到他们,那是因为当时功力有限,设若有现在的功力,我也不会后人” 岳家宇抬头向二位舅母望去,只见她们二人面色木然,身子微微颤抖。 一时之间,恩仇之火,在他胸口燃烧,恨与怒在他脑中回绕。庞起虽然死不足惜,但二舅母的大恩大德,将变成终生的遗憾。 他的面孔痉挛着,想对舅母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万紫琴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密切关系,只是十分奇怪,二位盟主夫人,为何会出卖丈夫?她立即沉声道: “仇继宗,你不杀他,终有一天他会杀你,你还不动手,等待什么?” 岳家宇低头看看庞起,再看看二位舅母,打狗看主面,他无法狠心下手。 只闻二位舅母怆然道: “孩子,应该做的必须贯彻初衷,不必为我们而” 岳家宇暗暗一叹,心道: “舅母啊!你们能大义灭亲,我却不能取义而害仁呵!血仇必报,但今天不行” 他收脚猛踢“叭”地一声,庞起的身子飞出三丈之外,向山坡下滚去,厉声道: “庞起,暂寄一命,杀你痛悟前非,下次遇上,有你没有我”庞起捡了一条命,立即向堡中驰去。 岳家宇大步走到舅母身前,跪在地上。二位舅母感动得泪下如雨,三人相拥而泣。 万紫琴楞在一边,杏眼大睁,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舅母和外甥之间,产生了无比的情感,他们互相感激,互相敬佩!他们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表答。 万紫琴沉声道: “庞起回去,必定招集全堡精英,倾巢而出,再不走可就没有机会了” 岳家宇一跃而起,悲声道: “舅母,你们必须和宇儿一同离去,庞起不会放过你们的!” 二位舅母怆然道: “宇儿,自你外祖母说出大义灭亲的办法时,我们已下了必死之心,不想苟活,现大使馆外祖母尸骨未寒,身为媳妇,岂能一走了之!况且庞起盛怒之下,也许会迁怒婆婆,虐待她老人家的尸体” 岳家宇狠声道: “他若敢做出那种忤逆之事,我要把他碎尸万段!舅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走吧!” 二位舅母肃然道: “宇儿,我们回堡不会有杀身之祸,因为庞起极要面子,他不会承认自己的妻子出卖他。但你若断送于此,就对不起惨死的外祖母了!” 岳家宇一想也对,但终不忍让二位舅母回去涉险,焦灼地道: “外祖母地下有知,绝不会怪二位舅母,我看” “嗖”地一声,绿光一闪“绿袍判官”娄森,已站在四人面前,桀桀狞笑不已。 第七章 这老魔必是发现上当立即赶来,但却跑了一段冤枉路,现在岳家等人就是想走,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绿袍判官”娄森,一张马脸拉得极长,显然因为被万紫琴愚弄,有失身份,一双电芒暴射的牛眼,狞视着万紫琴。 这老魔的功力,大家都心里有数,就是联手也毫无把握。 二位夫人早已视死如归,沉声道: “娄大侠,今日之事,全由我姊妹引起,任何责任,都由我们一肩承当!你冲着我们来好了” “绿袍判官”狞视二位夫人一眼,阴恻恻地道: “夫人若是识趣,趁早回堡,在下不便与夫人动手,这两个小崽子,必须生擒回堡覆命” 万紫琴小鼻子一皱,冷声道: “老怪物!我跟你回堡就是了,你不必难为别人!” 娄森冷厉地一笑,道: “你简直是作梦!老夫若非看在万世芳面上,你早已溅血当场了” 岳家宇沉声道: “请二位前辈和万姑娘速离此地,由我来对付这个老魔!” 哪知又是三条身影,有如离弦之箭,激射而来。为首之人是“血手孟婆”其次是“半掌追魂”万世芳和“十抓九稳”华震山。 这三个人物一到,两位夫人面色灰败,岳家宇略吃一惊,神色冷厉,深知命运已握在别人手中,只得静观其变。 只有万紫琴脸上略现喜色,立即掠到万世芳面前。哪知万世芳早已动了真火,第一次祸事尚未报告盟主,第二件头痛之事接踵而来。老家伙沉喝一声“贱人”!大袖一挥,把万紫琴震倒在地,切齿道: “此番事件,盟主已交娄大侠一手处理!娄大侠乃是极有修养的少数奇人之一,自不会和你一般见识,但你目无尊长,以少犯上,容你不得!还不跪在娄前辈面前陪礼” 这一手亏他想得出,这正是准备摔孩子——先发制人,以万老贼的身份,当众狂捧娄森一通,设若万丫头乖乖照办,娄森心中一高兴,天大的事他也会一肩承当。 因此,二位夫人和岳家宇等人,不由暗暗佩服万世芳的心机。 但万紫琴被他宠坏了,在这关头,她还是又臭又硬,爬起来大声道: “爷爷,割下脑袋,不过是碗大的疤!我绝不向他低头!” 岳家宇大为钦服,不由脱口而出,道: “真痛快!” 万世芳弄巧成拙,不由面色大变,立即向娄森望去,干笑一阵,道: “娄大侠,万某祖上无德,乃生此贱人,还望你多多包涵!以娄兄的身手,若要收拾这丫头,真象以指头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他肃然续道: “盟主交道,若擒住那小子,可送到‘那地方’去!” 娄森微微哼了一声,冷峻地道: “这丫头交给万兄,希望好好教导,须知娄某的涵养业不太好”阴森和浓重的杀机,尽在不言之中,万世芳抱拳诌笑道:“理应如此!娄兄的涵养真是炉火纯青,万某心折不已” 岳家宇实在看不惯万世芳的妈颜婢膝,不由哈哈狂笑道: “万世芳,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一个毫无气节,寡廉鲜耻之人!象庞起那种货色,根本无法兴风作浪,都是你们这些败类推波助澜” 万世芳被骂得老脸赤红,对娄森抱拳道: “类大侠,这小子交给万某好了!” 娄森一肚子怒火,只因被他用话扣住,无法发泄,此刻正抓到了机会,连眼皮也未撩一下,却对“血手孟婆”冷冷地道: “孟当家的,请你把这小子拿下” “血手孟婆”一掠而出,站在岳家宇对面,万世芳脸皮再厚,也不田尴尬万分,大力搓着手,嘿嘿干笑。 二位夫人废尽了心机,仍未救出岳家宇,不由心灰意冷,其中一位肃然道: “盂大侠一代高人,不需百十招,必能” “血手盂婆”冷冷一晒,道: “老身若要百十招才能得手,那才是” 那位夫人立即接道: “此子身手非凡,难道孟当家的能于三两招以内得手不成?” “血手孟婆”刚愎自用,不知上当,冷峻地道: “三招以内,老身若不能叫他躺下,拚了这条老命,放他逃走!” 那位夫人暗暗吁了口气,虽知三招也毫无信心,却比硬拚到底好得多了!立即向岳家宇使个眼色。 岳家宇心道: “外祖母为我而死,二位舅母大义灭亲!岳家宇呀!你不能再使她们为你担心了” 他暗暗提足功力,畜势以待。“血手孟婆”的身份,仅次于“绿袍判官”娄森,在众目睽睽之下,实不愿以全力对付一个年轻人。 她暗提六七成真力,沉声道: “小子,你小心了!记住,老身只出三招!——” 她双掌徐收猛按,无俦阴风向岳家宇当胸卷到。 岳家宇背水一战,心无旁鹜,身形一侧,右拳力捣“蓬”地一声,无俦阴风,冲破他的拳风,自他身上掠过,衣衫“猎猎”作响,他咬牙忍住胸头闷压之力,身子一仰,终于恢复原状。 岳家宇接下一招,显然并未受伤,二位夫人当然知道“血手孟婆”未出全力,如果三掌都是如此,他可以勉强接下来。 其中一位夫人立即沉声道: “小子,既然内腑已经受伤,就把那口鲜血吐出来,为何要吞下去” 岳家宇正要否认“血手孟婆”第二掌又到,他立即觉出,力道和第一掌差不多,信心大增,再次侧身推出一掌。 “蓬”地一声,他感觉一股鲜血直欲冲上喉头,终于忍下,退了一步。 二位夫人和万紫琴刚刚喜形于色“血手孟婆”第三掌又到,显然加了一二成真力,想把岳家宇震倒。 岳家宇感觉胸骨如口万斤油锤,呼吸艰难,两掌一分,将对方掌力向后卸去,身子向后退去。 在这紧要关头,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忍着全身骨节的奇痛,身子向前一倾,堪堪拿稳桩步。 只要他能站稳,即使狂喷鲜血而未倒下,仍然算他接下三掌。 哪知就是这时,岳家宇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白琬。 白琬是他离开师父后,第一个进入他的心扉中的少女,也是他是恨的女人。心神一分,突感对方掌力本已用完,竟又涌来一股奇大的暗劲。 这一手大出他的意料,要想再稳住桩步,已不可能。闷哼一声,滚出五步多远。 而在这刹那间,白琬带着一丝报复的笑意,身形又消失在三十丈以外。 功败垂成,不但使二位夫人和万紫琴悲忿交集,连岳家宇自己也不能不相信命运。 只闻“绿袍判官”阴声道: “孟当家的‘梅开二度’掌法,确实霸道,娄某至为钦佩! 这小子还请孟当家的偏劳,送到‘那地方’去” 万紫琴掠到岳家宇身边,由于焦灼过度,反而迁怒岳家宇,冷冷地道: “你真是不中用” 岳家宇有苦说不出,歉然地看了二位舅母一眼,只闻万紫琴厉声道: “娄老魔,你要把他送到哪里去?” 二位夫人连忙以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撩拨那魔头,似乎她们已知“那地方”在何处,同时也知虽是凶险,未必无望。 万紫琴十分聪明,立即闭口不言。 “血手孟婆”被“绿袍判官”夸张一番,心中大感受用,立即沉声道: “小子,跟老身走吧!”立即率先向东驰去。 岳家宇向二位舅母深施一礼,又向万紫琴投以感激的目光,转身跟着“血手孟婆”离去。 只闻万紫琴大声道: “爷爷,我也要去!” “半掌追魂”厉声道: “贱人,你再不听话,爷爷毙了你”万紫琴尖声道: “爷爷,你若是拦阻我,不须你动手,我就自绝于此!” 只闻“半掌追魂”厉声道: “滚吧!若有志气,今生别来见我!” 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万紫琴已追上岳家宇,捏捏岳家宇的手,向他使个眼色。 岳家宇感觉她那杏眼之中,蕴含着许多神妙的情愫,这情愫能使他振作,暂时忘记烦忧!他觉得自己有负众望,既对不起外祖母,舅母,也对不起万紫琴。 万紫琴贴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待我想个办法逃走” 岳家宇微微摇头,低声道: “我既然输了,在未到达‘那地方’之前,绝不背信脱逃” 万紫琴冷哼一声,道: “你这人简直是食古不化!和这些魔头讲道义和信用,未免太傻!” 岳家宇肃然摇头,道: “不管对方怎样?她未出全力相搏,在我说来,等于捡了一条命,此去是凶是吉,未可预卜,我可不能失信于她” 万紫琴大力摔掉他的手,负气不再理他。 只闻“血手孟婆”冷冷地道: “看起来这小子比你忠实多了!老身一生虽是善善恶恶,刚愎自用,却极是佩服这等硬汉!况且,凭你等二人之力,要想逃走,也无异作梦” 日正当中时,他们已进入黄山山区。万紫琴气他固执,以及不解风情,一路上根本不理他,而岳家宇叫她一人逃走,她却严词拒绝了。 不久来到一处山壁之下,只见削壁顶端雕凿了十余只奇大的鸟。 第一只最大,是一只巨鹰,第二只略小,是一只鸟,在第一只下面,第三只是大雁,第四只说不出是甚么鸟? 由第一只巨鹰顺序排下,到最未一只乌鸦,距地面已不是四丈高了。 而且这些大鸟都栩栩如生,有的敛翼上冲,有的展翅欲飞,有的作势欲落,没有两只姿态完全相同。 两少不由暗暗称奇,不知何人能在这绝壁上雕上这等活生生的图案?更不知用意何在? 只见“血手孟婆”捡起一块碗口大的石头,抖手向第四只大鸟的头上掷去。 那第四只大鸟,高度在三十丈以上,那块石头带着劲风,击中了大鸟的头。 两少正自猜测老魔掷石的用意,突闻壁下一阵“隆隆”之声,一块壁石内陷,现出一个四尺多高三尺多宽的小洞口。 两少这才知道老魔掷石之意,原来是联络暗号,但却不知她为何要击那第四只大鸟? “血手孟婆”沉声道: “小子,进洞吧!生死存亡,就看你的造化了!至于万丫头,进不进去由她自己决定” 岳家宇肃然道: “万姑娘,你犯不着涉险入洞!若在下不死,必定报答你的大恩” 说着,大步进入洞中,伏身疾行,万紫琴不假思索,紧跟着进人洞中,走出十余丈,突闻身后传来“隆隆”之声,回头一看,洞口已闭。 万紫琴狠狠地道: “傻子,你这是为了什么?” 岳家宇慨然道: “在下咎自由取,死不足惜,万姑娘涉此大险,却毫无理由” 万紫琴哼了一声,不愿理他,停了一会道: “仇继宗,你和盟主夫人是何关系?” 岳家宇肃然道: “她们是我的舅母!” 万紫琴突然一震,失声道: “如此说来,老夫人是你的外祖母,庞起是你的舅父了?” 岳家宇冷冷地道: “不错!”他不愿再谈这些事,立即岔开,道: “万姑娘,你的聪明和反应,使我万分钦佩,你能猜出‘血手孟婆’击中第四只鸟头的用意么?” 万紫琴想了一下,道: “依我猜想,那些大鸟可能代表一些高手,最大最高的,当然是最厉害的人物,第二次之,以下类推。‘血手孟婆’不击第一、二只,也不击下面较低的鸟,单独击那第四只,我认为第四只鸟代表她的身份。与壁内守门之人暗暗联络,表示她来了” 岳家宇大声道: “这推测确有至理!而且对方联络之法也十分新奇别致” 万紫琴冷冷一晒,道: “不但如此,她击中鸟头,也有用意,那是表示第四个头儿(主儿之意)来了!” 岳家宇一挑大拇指,朗声道: “聪明透了!你简直是——” 万紫琴冷冷一哼,道: “身在绝地,你还有此心情,真是佩服之至!” 出了洞径,两少不由同时一震,好象一下子跌进炉灶之中。 原来这是一个死谷,若说是谷,还不恰当,因为普通山谷是逐渐倾斜,外大内小,但这奇谷四壁直削,高可百丈,活象一口巨井。 谷中没有植物,也没有蛇虫及鸟类,因为谷中太热!地上的黄沙有如刚出炉的铁液,热力透过鞋袜,烫得脚心发痛。 两小马上出了一身大汗,隐隐闻到一阵阵焦臭气味,好象肉类烤得太焦,已经着了火的味道。 抬头望去,只见迎面谷壁上,凿了四个大字:绝望之谷。 奇怪的是,这绝望谷中看不到一根草,也没有一滴水。但四面谷壁上却凿了数十个极大的“水”字。 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水”字,尤其那些“水”字,竞涂上一些浅绿色的棕漆,使这谷中仅有的一点绿意。 当渴极的人们,看到这些“水”字的一刹那,必定口生津液,猛吞口水,然而,吞下之后,立刻万分失望,因为那是字而不是水! 两少抹去额头的汗水,向沙地上摔去,发出“滋啦滋啦”之声,立即干涸,无影无踪。 现在两少才知道“那地方”三字,实是死亡的别号,而万世芳明知孙女有来无回,为了他自己的地位,竟末严加拦阻。 “沙——沙——沙!”两小踏着烁金似的热沙,挥汗如雨,缓缓前进,由于谷中没有植物,也没有遮掩阳光之物,一目了然。 左边壁下,蹲着两上赤身裸体的老人,胯间仅勒了——块破布。除了枯发、牙齿和白眼珠之外,全身晒得黝黑,象两块烧焦的木炭。 若非他们在张口喘气,绝不会以为他们还活着。 右边谷壁之下,站着三个人,其中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三旬左右,女的衣衫,差堪遮羞,另外一个高大老者,身上的衣衫较多,站在较远处。 太阳偏西了,壁边有三四尺宽的阴影,但因谷壁也是炙人奇热,所有的人都不敢贴壁而战。 两少仔细打量这五个漆黑的人,都是发如枯草,嘴唇干裂,骨瘦如柴。 因长久缺乏水份之故,连皮肤也象鸡身上的皱皮。 岳家宇握着万紫琴的手,歉然道: “万姑娘,进入此谷,活命固然无望,但使你受日晒沙烘的酷刑而死,却是我最大的遗憾” 万紫琴娇喘吁喘,香汗淋漓,道: “死,我并不怕!只是这个山谷真奇怪!为什么会这样热?” 只闻旁边的老人冷冷地道: “旁边是火山口,此谷形如水桶,四面又不通风,加之正是三伏天” 那老人有气无力地说话,连抬头的力气也消失了。 太阳下山了,热气略褪,这仅是那早来此谷五个人的感觉,在两少来说,仍是一样,因为地上的沙,谷壁的石头,仍然热得烫手。 哪知这时两个那中年男女,竟好像死而复生的野兽。互相狞视着,黝黑的脸上,显出极为轻蔑的神色。 只闻那女的切齿道: “我一看到你就有气!若不是你过去奸淫杀掠,无恶不作,怎会受这种罪” 男的低吼了一声,道: “你是好东西!你要是不偷人,怎会和‘粉蝶太子’曹典在一起!” 两小不由心中一动,原来这男的竟是采花淫贼“粉蝶太子”曹典,女的不问可知,定是“金陵毒鸨”阮如锦了。 女的冷笑道: “当初是你找我,可不是我找你!” “粉蝶太子”阴声道: “那有什么分别?设若不是你在楼上掷下罗帕,招蜂引蝶,故意勾引我,哼!我曹典还不会找你”两人互揭痕疤,漫骂不已,两少只得到另一边去,而那高大的老人,似也十分讨厌这一对狗男女,也跟着两小来到较远的壁下。 入夜,谷中仍没有一丝儿风,燥热难当,好像一个大锅,烙着肉饼。但这人肉饼的味道却是又酸又臭,令人作呕。 岳家宇觉得太对不起万紫琴,见她汗流夹背,呼呼娇喘,只得紧紧搂着她,使自己身上的凉意,传送到她的身上去。 因为一个正常的人,越是热天,身上越凉,冷天则暖和,尤其他运起内功,使肌肤凉如冰雪。 只闻身边的老人道: “既然进入此谷,就要设法苟活,白天张口喘气,晚上就要找点东西充饥解渴” 两少抬头望去,只见五个人都在翘首望着谷顶,瞪着眼,张着口好象在等待什么! 万紫琴道: “他们在等什么?莫非等天鹅下蛋?等天老爷下雨?” 只闻那高大老人道: “这里从不下雨,天鹅更不会下蛋,只是谷顶四周有些野生的果子和蕃茄,熟透之后,被风摇落,就掉下来” 两小不由一怔,原来他们在等待果子掉下。 老人续道: “这虽等于‘守株待免’、‘缘木求鱼’,但舍此一途,七日后必定饥渴而死既不能使果子和蕃茄掉在地上,也不能用手去接,只能张口去接” 两少好奇地望着五个人,仰头、张口,象一些接天雨水的大鱼。 突然,另一边两个赤裸老人欢呼一声,同时移动着身子,张口去接天空一颗红色的小蕃茄。 那蕃茄不过鸽蛋大小,但对那两个老人的吸引力却大得惊人。他们两人既然在另一边,不与其余之人在一起,必定有点感情。 但现在为了去接那一颗小蕃茄,各不相让,对准了那蕃茄下落的方向,二人你挤我我推你,唯恐被对方接去。 以口接食蕃茄,本须技巧,二人一争抢,谁也吃不到,只闻“卜”地一声,落在沙地上,立即摔破,水份渗入沙中,只剩下一片皮。 只闻那高大的老人叹道: “他们本是极好的朋友,在这紧要关头,丑态毕露,数十年的友谊,抵不上一个蕃茄” 那两个老人望着沙上的蕃茄皮,舔舔焦干的嘴唇,互相瞪了一眼,然后再仰头等候。 两少不禁摇摇头,觉得那高大老人的话,真是一针见血。正是那句俗语:“一朝无粮,无子不亲。” 两少现在只是感觉太热,并不太饥渴。冷眼望着五个人,觉得既可笑又可怜。 突然,一颗红果掉落“金陵毒鸨”阮如锦的口中,她惊喜若狂,并不想立刻吃掉,吐到手中,鼻子贴近狂嗅着。 这颗小红果,也不过桂园那么大,还不太熟,所以未破但它代表着小量的水,和足以维持短暂生命的果肉。 “粉蝶太子”贪婪的望着她手中的红果,脖子一伸,吞了一口唾沫,他突然目射凶光,象饿虎扑食一样,伸手一抓,恰巧被阮如锦发觉,也五指一握。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那果子变成水渍,自他们的指缝中流出。 “金陵毒鸨”不由大怒,一掌劈头“粉蝶太子”也不示弱,伸劈臂一格,两人立即缠在一起。 只有那高大老人接了两颗蕃茄及三个水果,似已知足,走到壁下躺在沙上。两个狗男女打累了,也自动罢手。 一夜过去,地上的沙和谷壁上的热度还未全消,太阳又升了起来。 一连过了二天,两少也不能再苦等了,因为人类越是在苦难之中,求生欲念越是旺盛,他们也准备接那果子。 他们的面孔和手臂先是被晒得红肿,然后脱了皮,当正午日光笔直照下时,谷中没有任何隐身之处,他们可以闻到头发晒焦的味道。 由于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之故,他们觉得头昏脑胀,体内水份早已枯竭,皮肤上泛出油渍。 他们很少说话,因为事到如今,他们仍然没有一丝悔意,都觉得能死在-起,亦算是苦难中的一件美事。 第三天夜里,岳家宇开始接那蕃茄和水果,但因缺乏技巧,一个也未接到。 他自己还能忍耐,他只怕万紫琴受不了。 第五天来临,两少形同恶鬼,万紫琴奄奄一息,只能张着口喘气。 岳家宇抱着她,弓着身子,遮着阳光,岳家宇自己却摇摇欲倒了。 “继宗”万紫琴微弱地道: “我我并不后悔” 岳家宇又搂紧了些,道: “我知道!你是一位十分坚强的姑娘!我也不后悔!因为我身边有你”“继宗我只恨我们相识太晚”她含着一泡泪水,续道: “我现在发现一个秘密” “万姑娘你现在不宜多说话!说多了也会口干” “你听我说”她闭上眼睛,道: “我认为咱们仍有生望” 岳家宇心中一酸,又不能使她失望,事实上他们已到了油尽灯灭之境,不须三天,不死也爬不起来了。 岳家宇道: “我很佩服你的机智!愿聆高见” 万紫琴道: “你有没有发现?那两个赤裸老人功力之高,似不在你我之下,至于那高大老人,更是目蕴神光,虽然受此艰苦,似乎” 岳家宇点点头道: “不错!而且那两个狗男女虽有时争抢水果,却不敢惹那老人” 万紫琴道: “所以我认为那高大老人养精蓄锐,似在等待什么!” 岳家宇面色一暗,近两天来,下落的水果和蕃茄已逐渐减少。昨夜只落下两颗蕃茄,再过三五天,恐怕一颗也没有了 夜又来临,这是他们最渴望的时候,他们嗓中象冒了火,身上的干皮一层层地脱落。 由于水果及蕃茄断绝,那两个裸体老人肝火极旺,也常常争吵。 午夜过去了,岳家宇放下万紫琴,正要休息一会,突见“粉蝶太子”蹑足走到“金陵毒鸨”身边,伸手如刀,向她心房戳去。 岳家宇大吃一惊,想跃起来,已是不及,只见“粉蝶太子”的手戳入“金陵毒鸨”心窍中,两手一扒,贴上去猛吸鲜血。 那声音的诱惑力极大“唏哩呼噜”大口大口地灌着。 岳家宇不由大怒,正要去杀死那个残忍的魔鬼,突闻万紫琴喃喃道: “水水!我我渴死了!水!水!” 岳家宇脑中“轰”然一声,五天来她从未表示饥渴,那不过是尽力忍耐,现在大嚷要水,足见她已是无法忍耐了。 岳家宇望着大口吸吮鲜血的“粉蝶太子”他有信心可以击毙他,然后以“金陵毒鸨”的鲜血,解万紫琴之渴。 但他不愿那样做。大丈夫“渴不饮盗泉之水,饥不用嗟来之食”!况且这荡妇的污血,有唇万紫琴的清白。 “继宗我渴死了我要水” 岳家宇站起来,狞视着“粉蝶太子”极想冲过去,他认为这贼子死有余辜。杀了他不算过份。 但他以为这只是一种藉口,设若万紫琴此刻不需要水,他仍不愿杀他,因此,他又打消此念。 “水!水!我渴死了” 岳家宇急得手足无惜,望着石壁上那些“水”字,不由怒从心起,现在他才领悟“水”字的义意。那是故意吊人的胃口。 “假如我能变成水”他觉得想这些毫无用处。突然心血来潮,颤声道: “紫琴你张口我接了两个水果,把水挤到你的口中去” 他以指甲划破了左腕的血管,用手一挤,那鲜血一滴滴的落入她的喉头。 他望着她急急吞下的神态,心中十分安慰,毕竟想出一个办法,为她解渴。 数十滴之后,她的奇渴略解,喃喃地道: “继宗我还以为那果子很好吃呢!原来是咸的好啦!剩下的留给你啦” 岳家宇别过头去,感动得眼圈润湿。急忙大力揉着左腕上的裂口,回头一看,那高大老人,正在以炯炯目光凝视着他。 第八章 自两少进入这谷中之后,这位高大的老人从未仔细端量过两少的面孔。现在他望着岳家宇,好象突然间发现异宝似的。 万紫琴奇渴已解,倦极入睡,岳家宇脱下长衫为她盖上,只见那老人向他招招手,叫他过去。 岳家宇对这位老人印象极佳,立即走过去抱拳,道: “前辈招唤,不知有何见教?” 老人指指他的身旁,示意叫他坐下,岳家宇立即坐下来。 老人肃然道: “岳家骥被害时,你几个月?” 岳家宇悚然一震,老人一双电目紧紧瞪着他,微微一笑,道: “老夫这种问法,直截了当!双方都不必转弯抹角!” 岳家宇心道: “这老人真厉害!只是一句话,已看出我的隐秘了”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怎能确定晚辈是岳家之后?” 老人晒然道: “说起来很简单,你的面貌与令尊相似,首先引起老夫注意,其次是你很多情,较之令尊,有过之而尤不及!但最重段的一点,是你们岳家的独特气质。刚才你对那女孩子的牺牲和体贴,更非一般泛泛之辈所能做到,当然,老夫虽看出十之八九,仍需要那一句话再证明一下。老夫承认,那样问话,有点投机取巧!” 岳家宇深信这老人不是坏人,而且大有来历,立即肃容道: “前辈与家父必有渊源,可否赐告大名?” 老人微微摇头道: “老夫昔年仅是景仰令尊的高风亮节,并无深交,但我有一位好友与令尊情感至深,他就是‘一见愁’裴志豪” 岳家宇心中一动,道: “不知裴前辈现居何处?” 老人慨然道: “自‘黑杀星’庞起,登上盟主宝座之后,我辈中人,噩运当头!我虽不知他的近况如何,却知他绝不会向那幕后的魔头屈服,其遭遇也不会太好”岳家宇道: “前辈的大名是” 老人道: “老夫蓝森,武林朋友赐号‘奔雷手’!” 岳家宇肃然道: “家师‘三绝逸叟’司马龙,曾提起过蓝前辈,不知前辈为何被困于此,被困多久?” “奔雷手”神秘地道: “老夫被困于此,与众不同,别人是输了一招,履行诺言,不得不来此,而老夫却是佯作输招,甘愿前来受苦!老夫等人来此已三个月了” 岳家宇茫然道: “前辈甘愿受此奇苦,必有企图!” 蓝森点点头,低声道: “老夫虽然刚刚认识你,却极为相信你,所以敢把心中秘密告诉你!被困此谷之人,都是当世高手,庞起的背后撑腰之人,虽然掌握了武林实权,但他仍有三四个劲敌,隐居未出,他为了应付这三四个可能和他作对的高手,必须加紧网罗身手高绝的心腹之人,象你我都是他急欲网罗的对象” 岳家宇不解地道: “他要网罗我等,为何叫我们来此受罪?” 蓝森肃然道: “凡是能在此谷中受尽人间至苦,而活着出去的人,都是功力深奥,忍耐工夫到家之人,他所急于网罗之人,正是你我这等坚强之辈” 岳家宇摇摇头笑道: “这种看法,晚辈不敢苟同!凡是忍耐工夫到家之人,意志也必坚定,怎会听他役使?” 蓝森道: “这见解自然有理,他也知道要使我们归顺于他,要化费更多的脑血,然而,若一旦归顺了他,今生今世,就不会变心,至于他的下一步骤如何?怎样使老夫屈服,不得而知,却深信他既然放了长线,必有一套出人意表的诡计,使我们这些大鱼上钩” 岳家宇仍然不信,道: “那魔头若是真有借重我们之意,岂能使我们冒着死亡危险来折磨我们,万一饥渴而死” 蓝森道: “除非自相残杀,象我们这等高手,绝对不会饥渴而死,因为有果子和蕃茄可以充饥解渴!” 岳家宇叹道: “可是果子和蕃茄也快完了” 蓝森肯定地道: “所以我以为咱们快有出头之日了”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是说那魔头会把我们放出去?” 蓝森点点头道: “不错!至于怎样释放?现在是绝对猜不到的!他释放我们的方法,也必定出人意表!不过你们两人则不必等他释放,可以先出去” 岳家宇突然一怔,道: “这绝望之谷,有如铜墙铁壁,怎能出去?” 蓝森神秘地道: “老夫入谷之后,从不与其余四人为伍,表面看起来是不屑与他们合群,其实老夫另有打算,每当深夜,他们熟睡之时,老夫就偷偷练习一种暗器手法,老夫的本意,只是想救别人,后来发现其余四人,都不值得解救,也就作罢,但老夫仍然继续练习,以备解救后来之人,本来老夫并不想救你们,只因你刚才的行为感动了老夫,才发现你是岳家之后,所以老夫深庆没有中断练习那暗器手法” 岳家宇十分不解,道: “暗器手法怎能救人?” 蓝森肃然道: “那削壁上有十余只大鸟,只要击中大鸟之头,壁内守护之人就会开启洞门” 岳家宇吃了一惊,道: “这谷壁高约数十丈,暗器手法似乎难以到达,况且那些大鸟是在谷外壁上!” 蓝桑肃然道: “这就是我必须苦练的原因了!这种暗器手法,名叫‘回光反照’,当力道快尽之时,突然加强,而且可以急射而回” 岳家宇不由肃然起敬,道: “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暗器手法了!不过晚辈仍是有些怀疑,即使能使暗器回头击中大鸟之头,那守护之人看不到来人,恐怕也不会启开洞门” 蓝森微微一笑,道: “你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但是你该知道,那些大鸟,是代表十余个人物,最上面一只巨鸟,当然代表那绝世魔头,设若老夫击中那巨鹰之头,难道守护之人非看到来人才肯开启洞门么?” 岳家宇大力点头,道: “不错!击中巨鹰之头,守护之人必定开洞,前辈的计划果然周密极了!” 蓝森看看天色,道: “时已四更稍过,你们必须准备出去了,但要记住,出了洞门,必须尽力急奔数十里,才能脱险。假如你要找‘一见愁’裴志豪,可到声色之地去找,必能如愿。至于老夫,必须贯彻初衷,将计就计,设法接近那个魔头卧底,这件事的成功与失败,关系着整个武林命脉,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岳家宇站起来抱拳道: “今后反抗那魔头之人,必定蜂涌而起,前辈似不必采用那卧底之法,何不一同脱出此谷?” 蓝森肃然道: “老夫心意已决,你们准备了” 他站起来,手中握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向南方壁边走去。 岳家宇抱起万紫琴,紧紧跟着,只见蓝森站在削壁下十余丈处,回头向那熟睡的三人看了一眼,抖手掷出石头。 那石头不带风声,越过谷壁不见,但立即传来“叭”的一声,显然击中了外面削壁。但是否击中那巨鹰之头,岳家宇仍然不敢确信。 时间一寸一寸的移走,突然传来一阵“隆隆”之声,岳家宇欣喜若狂,正要向蓝森道谢,哪知蓝森闪到他的身后用力一推,沉声道: “快走!” 他的身子向前一栽,立即疾奔出洞,以最快速度,出了洞口,向前狂奔。 守护之人有没有发现他?他毫无所知,只知道全力奔掠,盏茶工夫奔出三十余里,由于受了五天酷热与饥渴之故,体力大减,汗流夹背,都滴在万紫琴身上。 他回头望望,并无人追来,实在太疲累了,只得坐在一从山石上休息一下。 万紫琴睡意朦胧,呐呐地道: “继宗你把我放下自己也睡一会吧!你也太累” 岳家宇望着她那脱了皮的脸,无限惋惜!他现在真不敢告诉她已经脱困,那会使她惊坏了,他把她放在草地上,道: “我太兴奋了并不想睡” 万紫琴叹了口气,仍然闭着眼睛,道: “你这人太倔强了为了我不惜牺牲一切咳!天快亮了吧?我最讨厌那火红的太阳” 岳家宇心道: “从今以后,太阳在我们眼目之中,不会是最令人厌恶之物了!” 岳家宇喃喃道: “继宗那果子汁虽然有点咸味,但回想起来,多么好吃呀!我我又渴了” 岳家宇又何尝不渴,他抱起万紫琴,走向山泉,把她放在泉边,然后叫她张开口来他双手掬着泉水,倒入她的口中。 山泉极凉,甘冽可口,万紫琴突然清醒,爬了起来,突来的惊喜,使她迹近疯狂,伸出双手,看着地上的青草,野花和那翩翩飞舞的彩蝶。 一发都变了,变得那么有生气!即连东方升起的火红太阳,现在看起来,也和谷中不同了。 万紫琴扑向岳家宇,岳家宇伸臂去搂她,二人紧紧地拥着,唯恐有点空气或其他东西,占据了他们二人的空间。 但万紫琴毕竟有些害羞,立即挣扎着退了一步,掠掠秀发,幽幽地道: “继宗这是怎么回事?我好象作了一个噩梦” 岳家宇立即把刚才的一切说了一遍,慨然道: “人生本就是一个梦,这五天的遭遇,只是大梦中的短梦而已,紫琴,你看看这一泓泉水,设若在那死谷中看到,一定会惊喜得疯狂了” 万紫琴道: “继宗你为什么不喝水?” 岳家宇肃然道: “人生路途坎坷而漫长,苦多乐少!若不是一些希望引导着人们,恐怕大多数的人,都不能达到人生路途的尽头,就以死谷的生活来说,想喝一口水而不可得,因而朋友反目,夫妻相残,他们所争的只是暂时解渴而已!象他们那些人,对前途都没有信心,只顾眼前!现在我们有了大量的水本可以喝个痛快,但我们知道,早喝晚喝都是一样!因为我们知道,还有比喝水更重要的事,这就证明,我们比他们的意志坚定得多” 万紫琴含情脉脉地道:“应该说你的意志比我更坚定,设若不是你那一颗水果,我真不知道该是什么样子了”她兴奋地道: “继宗!我们现在可以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向池边!” 岳家宇点点头道: “这泉水虽不是为了我们才有的,但却是我们的坚定及真挚的情感,以及慷慨的牺牲所换来的!我们可以尽情享用” 二人伏在池中“咕嘟咕嘟”喝了一阵,万紫琴抬头道: “在死谷之中,我以为能喝干一条河,哪知真叫我们喝,却喝不了多少” 她的目光突然停在岳家宇的左腕伤口上,关切地道: “继宗你何时受伤的?” 岳家宇一时无话可答,呐呐地道: “大概是刚才逃出死谷时走得太慌张撞在石角上擦破” 万紫琴乃是聪明绝顶之人,一看他的神色,再回想那果汁是咸的,恍然大悟,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投入岳家宇的怀抱中。 良久,良久,他们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所付出的情感是超然的,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愿意那样做! 那种纯净的情感,无法以言语表答,他们只凭都不规则的心跳声音,就能互通心曲,彼此了解。 他们的影子,在池中晃动着,逐渐静止不动,二人逐渐松开,万紫琴红晕上颊,垂下头去,目光落在池中的人影上。 她突然惊叫一声,发现多了两个影子,而且是一男一女。 岳家宇的反应也极快,身子一挫,拉着万紫琴向一边疾闪。 哪知对方更快,一下子扣住万紫琴的左臂,沉声道: “丫头,吃了苦头之后,也该安份守已了” 原来这人正是“半掌追魂”万世芳,另一个少女,在一丈开外,竟是一脸妒色的白琬。 岳家宇一看是万世芳,立即松了手,但万紫琴却大声道: “爷爷放开我!我不要跟你回去” 万世芳狠狠瞪了岳家宇一眼,冷峻地道: “你若是和别人在一起,爷爷乐得不管,但绝不许你和他在一起!” 万紫琴大声道: “为什么?爷爷!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改变!” 万世芳冷冷地道: “有一天你会知道,现在跟我走吧!不然的话,终有一天你会后悔而感到痛苦” “不会我绝不后悔!爷爷,快放开我” 万世芳挟起她就要离去,岳家宇沉声道: “万世芳,她不愿与狼虎同穴,正是比你高明之处,你把她放下来!” 万世芳冷峻地道: “小子,你少管闲事!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要管老夫的家务事!” 岳家宇不由大怒,道: “你孙女受苦时,却看不到你的影子,老贼,你接我一掌!” “唿”地一声,劈出一掌,万世芳闪身让过,趁机疾驰而去。 岳家宇正要追赶,白琬迎面拦住,道: “咱们的事先了断一下!” 岳家宇沉声道: “也好!你把那金佛还给我!” 白琬冷笑道: “这玩艺我要它没用!但你必须告诉我,你是否姓岳?” 岳家宇悚然一震,心道: “她怎会知道我的身份?莫非是万老贼告诉她的?” 他知道,若直接问她是谁告诉她的?她绝不会说,不如也用“一见愁”那开门见山的办法,容易收效。 他冷冷一笑道: “万世芳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 白琬为人也极聪明,但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怔了一下道: “谁说是他告诉我的?” 现在她已证明是万世芳告诉她的,心道: “事已至此,否认也没有用。”冷冷地道: “既知在下是岳家之后,金佛还不拿过来!” 白琬黯然一笑,取出金佛,掷了过来,岳家宇接在手中,仔细看了一下,正是原样。 这一耽搁,万氏祖孙已经去远,岳家宇并不须感激她,循着万世芳所去的方向,回身疾掠而去。 追了一程,已是不及,心知以万世芳的脚程,这功夫走出很远,绝对追不上了,心中一动,想起“金不换”雷士亮交给他的小册子,何不趁机研习那一招武功? 附近有个小镇,他立即进入镇中,此镇座落黄山北方,正北方的太平大镇,不过七八十里。 找了一家客店,在最后一个院落住下。店家立即送来饭菜,这几天来从未吃饱过,送来的饭菜一会就吃光了,感觉还未吃饱。 不一会,店伙又送来一份饮食,量虽不多,却都是山珍海味,岳家宇心想,这家客店倒是服务周到,食指不动,又-扫而光。 年轻人食量极大,加之有些菜肴他从未吃过,店伙又送来一份,也统通吃光。 现在他已吃饱,想起那死谷中的生活,以及万紫琴与他同甘共苦的情形,不由十分怀念。 入夜,他立即取出小册研习那一招武功,一夜未眠,终于被他悟出来。 天色微明,他就到院子里实地施展这新研的招式,觉得这一招武功本身,并不算太玄奥,只是加人他自己的武学之中,威力大增。 他大感惊异,认为亡父叫他学了师傅的武功之后,再学“金不换”等三人各一招武学,实在另有深意。 这一招研熟之后,天已大亮,他正要回房,突然发现对面屋中,似乎有人在窥视、由窗纸破洞中望,一个人影一闪而没。 岳家宇心想,在这荒村野店中,不会有武林高手,可能是普通旅客,发现自己在练功,感觉好奇,在窗内偷看。 不一会店伙送来洗脸水,刚刚梳洗完毕,饭已送到,竟是四菜一汤,白米稀饭和馒头。 他刚刚吃到一半时,又送来一盘鸡肉大包,心想,店虽小,伙食倒是十分讲究 哪知意念未毕,院中又是一阵喧哗,只闻有人大声道: “仇公子住在哪一间?” 只闻店伙道: “你们是哪一家饭馆?” “太平镇‘状元楼’” “太平镇‘稻香居’” “本镇‘太白楼’” “太平镇‘醉仙饭庄’” 只闻店伙喃喃地道: “奇怪了!仇公子只一个人,为什么叫这么多的菜?莫非要请客?” 他大声道: “就是这一间” 岳家宇大为惊异,只见四个饭馆伙计,各挑着一对大食盒,进入屋中,都是一头大汗。 岳家宇若不是初出茅芦,昨晚就该察觉不对了,但他初离师门,经验极差,还以为是店家供给饮食呢! 现在他感觉不对,连忙大声问道: “谁叫你们送来的?” 那些伙计同声道: “本店掌柜的” 岳家宇沉声道: “我是说谁叫的菜?” 那些伙计同时一愕,道: “您不是仇继宗仇公子么?” 岳家宇道: “不错!在下正是仇继宗” 其中一个伙汁运忙陪笑道: “仇公子您真是人多忘事。昨夜里您亲自到本楼叫菜,只隔了一夜就忘记了” 岳家宇沉声道: “简直是胡说!在下昨天傍晚来此,根本没有离开此店!你们岂不是见鬼了?” 那些伙计向他一打量,只见他脸上红一块黑一块,那是因为在死谷中被烈日晒脱了皮,衣衫被水湿透了数次,上面有些白碱,隐隐可闻到臭味。 俗语说:人敬有,狗咬丑,那些伙计都是势利小人,这才看出岳家宇一脸霉气,衣衫不整,而且身无长物。不由面色一变,其中一个冷笑道: “你昨夜到本楼叫菜时,穿得整整齐齐,而且身上还有香味!如今却故意打扮成这等潦倒的样子,分明是个白吃的无赖” 此言一出,其余的伙计也信以为真,不由大怒,伸拳露胳膊,就要揍人。 岳家宇连连摇手道: “各位先别恼火!我们必须把这件事弄清楚,在下昨天来此,并未离开此店,不信可以去问店家,这件事” 这工夫又是一阵喧哗,只闻院中有数人大声道: “请问仇公子住在哪一间?” 岳家宇暗吃一惊,出屋一看,十余个满头大汗,挑着食盒的大汉,放下食盒,正以衣袖当着扇子猛扇。 只见这小店的伙计在一旁冷冷地道: “他就是仇公子” 其中一个饭店伙计抱拳道: “本酒楼座落于石埭大镇,距此镇不-f百里,自昨夜二更起居,一路急赶,现在才到达,稍迟一点,尚请公子见谅” 只闻耶先来的饭馆伙计冷笑道: “他是一个白吃的无赖!何必对牛弹琴!现在我们是揍他一顿,自认倒霉,还是把他送官?” 刚来的仔细一看,见岳家宇果然是穷措大的样子,其中一个脾气极坏,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来搂头就是一拳。 岳家宇伸手一搪,道: “兄台且慢动手——” “蓬”地一声,那汉子摔出五步之外,抱着右臂,象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反了!反了”其余伙计正要一齐扑上,只闻院门外有人大声道: “借光!借光!请问哪一位是仇公子?” 又是十余个大汉,挑着食盒,进入院中。 这院子本就大,前后来了将近三十个人,六十多个食盒,把小院子摆得满满的。 因为这最后一拨来自此镇,东方旌德大镇,也有百十里路。一听被骗,不由暴怒,数声暴喝,有七八个大汉抽出扁担,身岳家宇没头没脑的砸下。 岳家宇也动了火气,厉声道: “你们先听我说” 他双臂;一抡“喀嚓喀嚓”数声,五六根扁担,都断成数截,飞出十余丈之外,那些大汉的虎口都被震裂,惊呼而退。 店家一看这无赖白吃东西要打人,万一出了人命,还要打官司,掌柜的连忙陪笑道: “仇公子,请您老高抬贵手,到外面去打吧,至于欠小店的住食之费,小事一段,权当小之儿请客,你快请吧!” 岳家宇搓搓手,心道: “不知是谁冒我之名到处叫菜,开我一次玩笑!但他们自数十里外赶来,我虽然未吃,也要付点脚钱” 他立即大声道: “好吧!你们分明是上了别人的当,在下念你们跋涉之苦,脚钱照付,酒菜可以退回去,这样如何?” 那些大汉已知厉害,不敢再动手,也只得接受,岳家宇进入屋中,斗然一震,这才知道离山时师父给他的衣包,遗忘在死谷之中,那里面有百十两银子。 岳家宇急得一头大汗,连连顿足,只闻院中有人大声道: “别让他从后窗逃走了” 岳家宇走出房门,挥手大声道: “在下的银两,在路上遗失,所欠各位的脚钱,决定记下来,于一月内奉还——” 现在谁也不会相信他的话了,有些人嚷着要去告官。 岳家宇一筹莫展,汗流满面,真是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对面屋中,走出一个少女,岳家宇一看,竟是白琬,心中更加难过,想不到在这局面之下遇上了她。 只见白琬向众人摇摇手,鼓吵之声,立即平息下来,她对岳家宇冷冷地道: “事到如今,非付钱不能解决问题,你何不心眼活动一下” 岳家宇冷笑道: “在下的事不要你管!” 白琬晒然道: “拿着金饭碗要饭,世上可没有你这样傻的人” 岳家宇大声道: “此话怎讲?” 白琬淡然道: “那金佛重逾三四斤,解决眼前问题,足有余裕” 岳家宇厉声道: “那是先父的唯一遗物,岂能变钱疗饥” 白琬摊摊手道: “既然如此,你只有去见官了” 岳家宇忿然道: “见官就见官!在下未做亏心之事,官家自有明断” 白琬冷冷地道: “即使遇上清官,三日一问,七日一提,你也得先坐上几月之牢,尝尝铁窗风味” 岳家宇大力搓着手,难在当地,设若他是一个不正派之人,此刻大可一走了之,反正这些菜也不是他叫的。 这时数十个大汉狞视着他,等待答覆。 白琬沉声道: “咱们现在仍是仇敌,我本不该管你的事,可是可怜这些伙计,他们回去必受主人责备,实在于心不忍!所以我想出一个折衷办法” 她掏出两封银子,在手中颠了几下,道: “金佛暂压在我这里,我为你解决眼前困难!三个月之内,你必须赎回去,若无力赎回,我就没收它!” 岳家宇心想,传家之宝,不能让人,既是暂压,也只有照办了。他冷冷地道: “你得到此佛之后,如果远走高飞,避不见面,我岂不上当?” 白琬柳眉微微一挑,正色道: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三月之内,我绝不离开你一步,可是,坦白告诉你,我又十分讨厌你这人,所以在三月之内,你不要和我讲话,你就是讲话,我也不理你,三月之期一过,我马上离开你”岳家宇掏出金佛,掷到白琬手中,沉声道: “一言为定!” 白琬打发走了饭店伙汁,将金佛收入包中,冷冷地道: “我济你之急,利息照算,而且很高,月利十分,也就是说,下个月是变成四十两.再下个月就变成八十两,现在跟我走吧!不要离我太近,你身上太臭” 岳家宇有苦说不出,又不能失信于她,只得听她的,跟她出了店,向东北而行。 傍晚投店,白琬叫了酒菜,二人对面而食,谁也不讲话。 食罢就寝,二人分屋而眠,岳家宇睡不着,想到院中去练功,走到白琬门前,隐隐闻到屋中发出纷杂的步履声,好象在动手过招,不由大感奇怪,立即由门缝中望去。 只见那尊金佛,放在桌上,白琬在床上指手划脚,似在演练一种招式,却总是不对劲。 岳家宇摇摇头来到院中,又将那一招练习数十次,已能得心应手,然后回房入睡。 第二天起床穿衣,发觉衣衫十分清洁,显然已经洗过。 吃饭时他对白琬道: “是你洗了我衣衫?” 白琬皱皱眉头,以手掩了鼻子一下,岳家宇暗暗哼了一声,心道: “原来她并非关心我,而是嫌那衣衫上的臭味太重” 第九章 第七天来到金陵,一路上二人始终未交谈一句话,而岳家宇却发现一件怪事,每夜白琬都在练习,有一次他自窗外望去,白琬在床上打坐调息,头上竟有一圈银练似的白气,活象图画上观音大土头上的白圈。 但因他仍是讨厌她,也未在意。二人找了一家很大的客店住下,岳家宇洗过脸,隐隐听到白琬在和店家讲话。 他初来金陵,想到街上走走,出了屋子,只见白琬站在月亮门处,正和一个伙计谈话。 她今天似乎着意打扮一番,换了新的衣衫,腰上扎着玫瑰紫色的绸子汗巾,虽是短打扮,却极好看,尤其身材十分窈窕。 白琬低声道: “他最爱吃的菜是炒鸡丁,醋溜排骨,炒鳝糊和红烧海参” 那店伙看到岳家宇.立即低声道: “公子来了” 白琬头也没回,突然大声道: “店家你注意了!他欠我八十两银子,是我的债主,他本是一个白吃的无赖,前些日子因为诈骗,被人困于一个山谷之中,饱受饥渴之苦,体力大伤,他此番要回鲁省老家,才能还我的钱,所以这一路上,本姑娘不能不化点本钱,使他吃得好些!万一他死了,八十两银子落空不说,我还要打人命官司,太划不来” 那店伙连连应诺,轻蔑地看了岳家宇一眼,匆匆而去。 白琬回转身来,婷婷袅袅,向内走去,看也没看他一眼。 岳家宇呆在院中,心中难过极了,想不到自己竞变成一个白吃的无赖,心中狠狠地道: “好个贱人!你简直把我说得一个钱都不值了!” 心中一烦,打消了上街之意,回屋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八十两银子,为数虽然不多,却也不易张罗,万一交不出,三月之限一满,她必定铁面无私,携走金佛 天气暑热,有些倦意,他敞开衣衫,露出胸膛,朦胧之间,隐约看到白琬轻轻进入房中,拿起一块被单,盖在他的身上。 岳家宇不由大为惊奇,不知她为何如此关心自己,忖道: “我杀了她的哥哥,难道她不记仇?” 白琬怔怔地看了他一会,他也不敢睁眼,好象听到她叹了口气,轻轻出屋而去。 岳家宇更睡不着了,胡思乱想了一下午,吃过晚饭,只见白琬换了鞋子,穿上小蛮靴,似要出去。 但她发觉岳家宇已在注意她,故作无事,闭上房门,岳家宇心道: “这样也好,我先出去走走,省得她老是在一边监视” 他出了店门,顺着大街走去,只见前面一僧一道,穿着鲜明的袈裟和道袍,年纪都在五旬左右,边走边谈。 那道人低声道: “六朝金粉之地,毕竟不凡,贫道每次来此,必定恣意玩乐数日” 僧人胁肩低声道: “老衲虽已年届不惑,仍有寡人之疾,秦淮河上的‘小翠花’,乃是老衲的旧相好,道兄若是有兴,老衲代你找个好的” 岳家宇虽是初出茅芦,不懂风月场中之事,却也知道这两个空门中人,绝对不是正派人物,他正要加快速度,越过两人,以便看看他们的面貌,突闻那道人低声道: “贫道亦喜欢这个调调儿,待我们办了大事之后,同去风流一下如何?” 二人哈哈大笑一阵,进入一家钱庄,岳家宇站在门口向内望去,只见那道人向柜台上的大汉打个手势,那大汉立即到内间招出一个相貌凶猛的老人,双方点头为礼后,道人伸出四个指头,再点点头。 那老人立即取出四封银子,交与二人,分别纳入怀中,昂然走出钱庄。 岳家宇连忙别过头去,却认出这一僧一道,正是在白琬家中逃走的两人,心道: “这钱庄定是他们的同伙,绝不是老老实实的商人” 他心中一动,大步进入钱庄,照样伸出四个指头。那老人打量他一下,似感陌生,却又不便得罪,只得开了大柜,拿出四封银子。 岳家宇也不客气,抓起来回头就走,心道: “二十两还给白琬,赎回金佛,免得她再跟在身边,另外二十两可做零用” 但他又摇摇头,忖道: “这虽是不义之财,但我以这等方法取得,总是有欠光明!我不能要这银子” 走出钱庄大门,突然发现白琬匆匆走来,而且已经看到了他。 他向另一边一看,一僧一道不疾不徐地走着,不知道他们要办一件什么大事?大概必是坏事! 他想,这些银钱可能是取之辛苦的百姓,既是取之于民,也该用之于民。我何不当街施舍。 他为了避开白琬跟踪,忽然灵机一动,忖道:俗语说:黄金铺地,老少折腰!我不妨试试看! 他抓起一封银子,用力一捏,竟变成数十块,抖手向街上撒去。 此刻华灯初上,游人如织,数十块银子当空落下,有些落在行人头上,立即大乱,有人大声骂道: “哪个混蛋随便打人” 继而发现是白花花的银子,立即伏身去拾,有的动作快一点,先自得手,慢了点的心有不服,大声道: “这块银子打在我的头上,你应该还给我!” 那些捡到银子的自然不肯,于是就动手抢夺,乱成一片。岳家宇又把另一封银子捏碎洒出,更加混乱。 抢银子的有男有女,女的捡到之后,自知力气没有男人大,只得放于两股之间,以为男人不敢抢。 但有些无赖汉,可不管那一套,伸手猛抓,一时之间,尖叫,怒骂与叱喝之声,闹成一片。 岳家宇回头看看白琬,只见她一脸惊异之色,不知他哪里来的银子,更不知这一手用意何在? 岳家宇向她冷冷一笑,向人缝中一钻,立即向那一僧一道追去。 白琬这才知道上了大当,急忙也钻人人群中,找来找去,岳家宇早已不见,不由狠狠地道: “我把这傻子估低了!原来他的心眼更多” 岳家宇急急追上那一僧一道,只见他们进入一幢大宅之中。他走近一看,那门额上挂着一个大匾,上面是“武林遗老”四个漆金大字。 岳家宇不知武林遗老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空门败类既然入内,这巨宅主人恐怕也不是好人,我要暗中窥视一下”他绕到宅后,才发现此宅占地极大,立即掠入墙中。 穿过三重屋字,发现屋子虽多,人却极少!偶而看到一人,也是极年轻的美妇,却未找到那一僧一道。 又找了几处,忽闻朗朗大笑和莺声燕语的声音,岳家宇循声找去,原来一个水塘中央小亭中,正有五人在饮酒取乐。 其中二人正是那一僧一道,另外一位老人极胖,大腹便便,根本不象一个武林中人,老人两旁,陪着两位年轻美妇。 两个少妇神态冶荡,其中一个勾着老人的脖子,正在秋波频送,殷殷劝酒,另一个为老人打扇子,正是红颜白发,看起来十分刺眼。 而那打扇子的少女,却频频向那道人飞眼,那道人也正是色授魂与,两眼发直。 只闻那老僧宏声道: “裴大侠真是前世修来的福,终年吃喝玩乐,左拥右抱,若老僧能在此享受一月,立登极乐,也心甘情愿” 老人面色微黯,立即强作笑颜,道: “正因为如此,老夫乐不思蜀,雄心全失,俗语说:老要张狂少要稳!二位不会讥笑老夫为老不尊吧?” 那道人干笑一声,冷冷地道: “盟主为了养你这条老猪,化了极大的本钱,本想叫你意志消沉,终老于此,可是” 他阴阴一笑,沉声道: “据报‘金不换’雷士亮已经脱困失踪,‘那地方’的秘密也已泄露,近日送入两个年轻人,竟骗过守护之人逃走,这一切都显示有人谋反,将使平静的武林再次掀起凶杀狂潮,因此,盟主不得不提早打发你上路” 那老人面色一变,立即肃容道: “老夫自承盟主关照,特设养老院安置老夫以来,终日声色犬马,酒肉徵逐,意声消沉,武功早已搁下,因而心旷体胖!绝无不轨之心,还请二位亮察” 一僧一道互视一眼,哈哈狂笑道: “盟主未免太小心了!象这等老废物,又何必放在心上!不过”! 二人霍然站起,冷峻地道: “既是奉命行事,只得公事公办,你认命了吧” 那老人身旁的少妇,同时抡掌向老人背上拍去,那老人两臂一分,疾取两个少妇的腋下拈心穴。 少妇只得闪出三步,沉声道: “这老贼的功力仍然未失!” 老人这时也已离位,冷峻地道: “老夫昔年被人暗算,食物中被下了一种奇异之药物,此药一下肚,终日昏昏欲睡,食欲大增,睡够了就吃,吃饱了就睡,意志消沉,逐渐发胖,不久就被送到此处,竟美其名曰‘武林遗老’,又称此处为养老院,事实上不过是排除异已,老夫深知反抗无益,为了武林前途,只得将计就计,待机而动,老夫的武功虽然荒废,内力大减,但招术上仍具威力,你等既是奉命行事,不妨联手试试看” 这工夫亭子另一边,又出现十来个少妇,各执长剑,掠入亭中。 只闻那道人晒然道: “杀你老贼,何必一齐联手!有他们十余人也足够了!” 老人轻蔑地道: “你们两个空门败类,乃是酒色之徒,有多少斤两,老夫清楚得很” 十余个少妇,厉叱一声,剑光闪闪,四面八方攻到。 老人很胖,动作不灵,但招式仍是凌厉无毕,那十余支长剑都是递到半途,不得不回剑自保。 但老人内力有限,发出的招式力道太小,况且太久未与人动手之故,有时用力过度,步法有些踉跄。 那两个陪酒的少妇也动手抢攻,每一招都是攻向老人的要害,刚才的冶荡之态完全消失。 亭中地方狭小。双方都施展不开,那老人趁机掠到池旁草地上,其余之人都跟踪扑到。 这十余个少妇,武功都极了得,剑上发出“嗡嗡”之声,朵朵剑花,四面八方罩落。 只闻那道人沉声道: “咱们还是动手吧!此地事了,早些去” 二人这一出手,局势立即改观,因为他们的膂力,毕竟比那些女人雄浑,那老人的内力不继,本就穷于应付,现在更加危急。 岳家宇听出这老人不象是坏人,立即扑了过去,眨眼正夫,捣出五拳,劈出十一掌,身子一挫扫出三腿,再飞起五尺,力扫两腿。 “当当”两声,两个少妇手中的长剑,竟被踢飞,只闻那道人厉声喝道: “各位加点劲,又是那小子!我们必须捉活的——” 岳家宇冷哼一声,身子落地,全力横扫一掌,他不知道自己的功力,由于研习“金不换”那一招武功之故,增加不少,只闻一声闷哼,一个少妇被震出一丈之外。 “嗖嗖嗖”又是八九个少妇疾掠而来,放手猛攻。这等势道,实是惊人。 只闻老人沉声道: “小侠别让‘无肠道人’和‘空心和尚’跑了” 岳家宇心头大震,这才知道这两个空门败类,竟是岳家的仇人,暴喝一声,向二人扑去。 一僧一道非比等闲,加之仍有七八个少妇放手抢攻,一时之间,岳家宇只能保持不败。 老人独接十余个少妇,呼呼而喘,若非他连出奇招,恐怕早就不支重伤了。 岳家宇杀机陡起,两臂大张,活象一只巨鹤,施出一招绝学。 两个空门败类,突感他这一招威力太大,好象两只小鸡,在巨鹰利爪下瑟索颤抖。 “篷蓬”两声,僧道二人被震出七八步,另外四支长剑脱手飞去,其中一支“夺”地一声戳入一株柳树干中。 就在这时,那边“唰”地一声,一个美妇,以长剑刺破了老人的胸衣,另外七支长剑,带啸风之声向老人刺去。 岳家宇暴喝一声,飞掠而至,但要援手已经不及,因为老人头发中的汗水,迷住了他的眼睛,其中的两支长剑,距他的胁下已不足三寸。 只见老人面孔惨厉,回臂一撩,两支长剑虽被撩开,但他的左臂已被削断,仅剩下少许肉连着,悠悠晃晃,鲜血淋漓。 第十章 老人左臂虽断,雄风不灭,突然厉啸一声,右臂一翻,向上一托,然后向上猛按。 这是老人数十年潜力所集,威猛无俦,加之这一式又十分玄妙,惨嚎声中,三个少妇闷哼半声,塌坐下去,立即毙命。她们的头颅已被震扁。 其余的高手骇然暴退,但“无肠道人”却立即大喝一声道: “盟主命令,必须杀此老贼,谁若任其逃走,株连满门!快上——” “株连满门”这句话,发生了作用,他们自知全力施为,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却不敢怠慢,喝叱声中,再次涌上。 老人左臂已断,又全力施出一式绝学,已感不支,神色惨厉,却仍不服输。岳家宇瞪着血红双目,刹那间扫出九腿十八掌,两臂突张,新研的一招,再次施出。 而老人咬紧牙关,忍着钻心奇痛,施出奇招。 “莲蓬”数声,狂风远及五丈之外,鲜血满面,形同厉鬼,也忘了他们刚才说的话,踉跄越墙逃走。 其余数十少妇在老人奇招之下,虽未受伤,却被震得热血沸腾,乍见“无肠道人”和“空心和尚”不敌逃走,她们自也不甘送死,立即四散逃去。 岳家宇扶住老人,忿然道: “前辈您先躺下来,必须先止住流血——” 老人坐在地上,面色惨色,全身痉攀,道: “老夫裴豪落得这等下场恐怕没有几人能谅解其实老夫自被暗算之后虽然终日酒肉征逐意志消沉!但老夫一点灵智未泯并未和那些荡女发生苟且之事少友你是何人门下?” 岳家宇肃然道: “原来前辈就是‘一见愁’裴前辈,晚辈岳家宇,家师司马龙” 老人微微一震,喜极而泣,仰天悲声道: “老夫昔年何等威风,想不到竟变成一个求衣赖食,仰人鼻息,偷生苟活的囚犯尚幸老天有眼,在老夫临终之前,得遇故人之后” 这时岳家宇已为他上了刀疮药,包扎起来,道: “前辈不必引咎自责,若换一般武林人物,在致暗算之下,再被酒色引诱,早已坠落沉沦,绝不会仍以个人荣誉及武林大计着想” 裴志豪慨然道: “老夫因施展绝招用力过度而且流血太多已经无望刚才见到你施出一招武功颇似雷士亮的武学路数” 岳家宇肃然道: “是的!那正是雷前辈所传!”他立即把雷士亮被困井中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裴志豪已支持不住,躺在地上,颤声道: “岳贤侄老夫这一招名叫‘一手遮天’你若能精研悟通可能比雷士亮那一招更具威力” 于是他断断续续说出那一招的心法与姿势,岳家宇已能记住,悲声道: “前辈请护住心脉,让晚辈为您输点真力” 裴志豪微弱地道: “不行了你不必多此一举想不到令尊昔年一句戏言竟真实现一语中识” 岳家宇肃然道: “不知家父说些什么话?” 裴志豪面如金纸,喘息着道: “昔年那魔头分别击败令尊及我等四人” 岳家宇心中一震,道: “原来家师所说的另外三位高手,就是雷前辈,裴衣辈及‘万里飞虹’程九泉程前辈!” 裴志豪道: “不错!当时我等三人曾建议合研一套武学,对付那个狂魔,但令尊为人孤傲,力加反对他声言若四人遭遇不测可以用这办法当时令师司马龙在旁为我们见证想不到一言中的因此,我们所研的招式除了深奥精奇之外而且还顾及另外三人的武功路数务使几招绝学合在一起丝丝入扣威力倍增因而仅是一招就耗费了数十年心血” 裴志豪奄奄一息,嘴唇已泛起紫色。生死只差一线,岳家宇偷偷擦去泪水,等了一会,裴志豪的面色突然又红润起来,睁开眼来,道: “这是油灯将灭之前的一度光明老夫必须趁机告诉你两件大事” 他苦笑一下,喃喃地道: “这件事也许不该告诉你假如令尊地下有知他会坚决反对的但老夫考虑再三仍是决定说出来!” 他叹了口气,道: “令尊人品生得太俊昔年确曾招来无穷的困扰有人说他生了一身仙骨任何高傲女子见了他都无法不动心某年他认识了武林中一个怪人的两个女儿人品之美武功之高自不待言而这两个少女个性之傲也是老夫平生仅见她们明是看上了令尊却想尽办法要令尊去找她们” 岳家宇道: “不知家父有没有去找他们?” 裴志豪道: “她们姊妹二人极孝,对那怪人言听计从,乃邀令尊前往比武他们父女双方暗暗商定若令尊能接下她们二人联手百招那怪人就答应她们接近令尊反之从此断绝来往因为那怪人自诩为天下第一高手不愿绝学流传他派” 岳家宇沉声道: “难道他能留着女儿永远不嫁?” 裴志豪忿然道: “正是如此,令尊应邀前往,比试之下令尊在第一百招上故意略占下风” 岳家宇不解地道: “家父为何要故意输招?” 裴志豪慨然道: “因为令尊发现那怪人隐在暗处,想偷袭他同时令尊发现那怪人是师门的仇人但令尊乃是极重感情之人那两个少女中意于他也正是知遇之情令尊自知难于结合而且有意成全他们父女间的感情乃暗中让步” 裴志豪续道: “令尊本是一份善意却未想到非但未能达到成全别人的目的反而使他们父女反目而目两女迄今仍是小姑居处矢志不渝” 岳家宇大为感动,道: “不知那二位前辈现在何处?她们的名字如何称呼?” 裴志豪道: “据说她们隐于泰山之中,大姊名叫石珊,老二名叫石瑚可能她们还不知道令尊的恶耗” 岳家宇道: “事隔十余年,她们不会不知道家父遇害之事!” 裴志豪道: “如果她们知道我深信她们不会袖手不管”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刚才曾说,共有两件大事,要告诉晚辈” 裴志豪突然呼吸急迫,喃喃地道: “吴明的女婴没有死” 岳家宇心头大震,因为这是他唯一感觉对不起恩人之事,立即大声道: “前辈!她在哪里?” 裴志豪脸色逐渐苍白,呐呐地道: “她在” 象熄灭的灯一样,咽下最后一口气,与世长辞。 岳家宇泪下如雨,就在这巨宅后面安葬了裴志豪。天才三更,深知此刻回士极为不便,心道: “白琬可能会着急,但她曾当众侮辱我,把我说得一文不值,就叫她焦急一夜也是罪有应得” 于是他就在这大宅之中苦思裴志豪所传的一招绝学。想得差不多就练,练了再想。 他有坚强无比的意志,而且对研究武功有极浓厚的兴趣,有时竟能废寝忘食。 尤其裴志豪乃是一代侠土,如此下场,更激励他那百折不挠的向上之心。 五更不到,已经豁然而通,不由大为兴奋,尤其想起裴志豪曾说吴明的女婴未死,虽不知她在何处,却感觉心灵上的负担轻了许多。 突然,后宅之中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岳家宇掠到廷廊上,自窗纸孔中向内望去。 室内景物使他大为惊骇,原来是三十余个二十多岁的少年男女,正在搜索室内值钱之物。 那些少年男女,都是衣衫褴褛,但看他们搬动沉重箱笼的神态和动作,武功似都有些根基。 “这养老院中几乎全是女人,一切用品衣物,也都是女人所有。这些年轻人在找什么?” 只闻其中一个少女道: “这条裙子颜色深些,西街上张大嫂穿起来很合适” 另一个女孩子道: “柳树巷中的马寡妇,怪可怜的!守寡三十多年没儿没女,这次要多送她一点” 只闻一个年龄较大的少年冷冷地道: “你们先别高兴!老哥哥这些日子愁眉不展,可能有重大心事!我问过他几次,他老实摇头叹息说:假如我死了,你们要承继我的遗志” 另一个少年道: “老大哥乃是当今有名人物,昔年和武林盟主同来同往,谁敢动他的念头?” 年龄较大的少年冷哼一声,道: “树大招风,名高遭嫉!老大哥在金陵混出一点名头,难免掠他之美” 三十少个少年男女,把值钱的细软之物,包了三十多个大包,扛起来自后面掠出墙外。 岳家宇心道: “不知他们的老哥哥是谁?这分明是宵小盗窃行为,莫非他们的老哥哥是个贼头儿?但昔年和庞起同进同出的高手,似乎没有这样一个人” 岳家宇也掠出后墙,暗暗跟着,不久进入一个杂院之中。 岳家宇又是一怔,只见院中地上放着数百堆银两,每一堆的重量都不一样,有的约三五两,有的只有一二两。每一堆上都有一块布条,上面写着名字。 三十余个年轻男女,又打开三十余个大包,把其中的衣物分配开来。 这大杂院中住了十来家,都是家徒四壁的赤贫,所有的老人、妇女和小孩子都围在四周观看。 岳家宇伏在屋顶上,隐隐猜出他们要分配这银钱财物,不知是何用意?很可能是坐地分赃。 就在这工夫,门外一阵拍门之声,年纪较大的少年微微一震,掠到门边.厉声道: “外面是哪一位?” 只闻门外有人呻吟,颤声道: “漆七在家么?”说话之人若非有病,必定受了重伤!那少年沉声道: “你到底是哪一位!” 门外之人似乎十分不耐,厉声道: “小子你话够了?快去通知漆七!就是‘无肠道人’和‘空心和尚’来了” 这工夫正面破屋中走出一个干瘦情悍的小老头,对少年沉声道: “开门!” 少年立即开了大门,只见“无肠道人”和“空心和尚”满身血迹,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岳家宇暗自哼了一声,心道: “真是冤家路窄,这两个空门败类本已漏网,如今送上门来,至于这‘穷神’漆七,昔年也曾参加屠杀岳家及残害吴明的女婴” 只见“穷柳”漆七迎上前去,肃然道: “二位身手了得!不知何人能使二位伤得如此之重?” “无肠道人”冷冷地道: “别提了我两昨夜在明孝陵附近,遭遇二十七个高手群殴,苦战一夜,伤了他们二十一个他们自知不敌只得退走我两也身负重伤” “穷神”面色一冷,道: “吹牛皮反正不犯死罪,据在下所知,二位昨夜曾在养老院中与人动手” “无肠道人”老脸一红,狞笑道: “漆七,你的寿限,已握在我们手中,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等此来金陵,共有两大任务,第一是提早了结‘一见愁’裴志豪,第二是” “穷神”漆l冷冷一哂,道: “二位现在仍要杀死漆某么?” “空心和尚”厉声道: “你若是识趣,就赶快为我们疗伤,老纳知道你还有个老母,我们网开一面,留他的活口” “穷神”漆七切齿道: “为了灭口,我得先宰了你们——” “无肠道人”面色大变,道: “漆七你敢!” 漆七面色一变,道: “连庞起我都没放在眼里,何况你们这两个败类——” 欺身逾电,两掌横劈,两个空门败类伤势极重,闪不能闪,还击乏力,只得抡臂一格。 “蓬蓬”两声,发出肉碎骨折之声,两个空门败类登时了帐。 岳家宇心道: “原来是窝里反!想不到漆七,敢向武林盟主作对” 突闻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道: “漆七你又杀人了!” 漆七慌忙转过身来,抢上几步,跪上肃然道: “母亲请息怒孩儿为了灭门不得不杀他们” 只见破屋门口,站着一位老妇,持着拐杖,沉声道: “为娘不是对你说过,不许杀人么?” 漆七连连叩头,颤声道: “母亲有所不知,这两个空门败类,无恶不作,他们此番来此,就是为了杀死孩儿!孩儿死不足惜,母亲何人奉养?” 岳家宇心头一震,暗自哼了一声,忖道: “想不到这个仇人还是一个孝子呢” 老妇人沉声道: “他们作恶多端,自有报应!他们既是奉命前来杀你,你也必有取死之由!” 漆七悲声道: “庞起以为孩儿在金陵广做善事,是故意收买人心,与他作对!所以要杀死孩儿” 老夫人似感无话可说,一顿龙头拐,就要转身。岳家宇飘身落下,抱拳沉声道: “老前辈慢走!” 漆七一跃而起,以为来人想伤害他的母亲,立即沉声道: “少侠,有话自管对我说,别惊坏了我母亲!” 老妇人慢腾腾地转过身来,怔了一下,道: “这位少友是和老身说话么?” 岳家宇敬她教子有方,躬身道: “正是!晚辈与漆七有仇,今天必须杀死他,特向老人家说明” 老妇人面色一变,对漆七厉声道: “一天之中有两拨人来杀你,足见你在外面不做好事” 岳家宇肃然道: “晚辈郑重声明,刚才被杀的一僧一道,确实不是好人,若非漆七杀了他们,晚辈也不会放过他们” 老妇人又是一怔,茫然地道: “少友和漆七有何仇恨?” 岳家宇切齿道: “因为他昔年曾参与杀死岳家四十一口,也曾参与害死岳家的婴儿,晚辈与岳家是亲戚,岳家人已死绝,晚辈只是代岳家复仇!” 老妇人皱褶的脸上,抽搐了一阵,颤声道: “少友,你确定他参与过那两件事么?” 岳家宇沉声道: “前辈可以问问漆七!” 老妇人厉喝一声“跪下!”声色俱厉,冷峻地道: “这位少友没有冤枉你吧?” 漆七急忙跪下,伏地肃然道: “母亲千万别生气,以免伤了身体,孩儿不孝,百身莫赎” 他悲声继道: “昔年之事,孩儿已禀告过母亲,也就是整个武林中人,暗订默契,任何人不准学那魔头武功之事,但据‘无肠道人’等人传说,岳家骥已经背盟偷学了那魔头的武学,乃纠结数十高手,按照当初盟誓,杀死岳家四十一口,以及斩草除根,杀了岳家的男婴,孩儿当时只是遵照诺言行事,不能独树一帜” 老妇人厉声道: “你认为岳家四十一口该不该杀?岳家的男婴该不该死?” 漆七叩头如同捣蒜,悲声道: “在当时孩儿认为岳家骥出卖整个武林,罪有应得,但不久就知道错了” “那好!”老妇人转过头来,对岳家宇肃然道: “少友,他既已认罪,你可以动手了,不知你是不是他的敌手?” 岳家宇冷冷地道: “晚辈有必胜信心!晚辈今天杀死一个仇人,而前辈却将失去独子,前辈高风亮节,大义灭亲,令人由衷感佩,晚辈除了向前辈表示无限敬意之外,实在无法两全!” 老妇人终于淌下两行清泪,悲声道: “老身教子无方,罪有应得!少友你快点动手吧” “谢谢前辈——”岳家宇抱拳转身,三十余个年轻男女,已经猛扑而上。 岳家宇力扫三掌,阻止狂攻之势,厉声道: “在下志在漆七,与各位无怨无仇,实不忍向各位下手,还不退下去——” 那些少年人视死如归,有进无退。因为漆七在他们的心目中象个活菩萨,他们为漆七而死,毫无怨言。 岳家宇冷哼一声,在拳风掌劲中,转折腾挪,换了几个不同方位,出手逾电,疾抓力抖,摔出五个,两脚疾点,又发出数声尖叫,其中六个,迎面骨被踢中,立即蹲在地上。 但另外二十多个仍是攻多守少,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岳家宇大喝一声,力贯双掌,狂风暴雨似地拍出。 “拍拍拍!”又倒下六七个,身子急挫疾旋,扫倒四个,然后闪电捣出十多拳。 惨呼连连,人影向外飞落,岳家宇收势卸了劲,三十来个少年男女,全都挂了彩。前后也不过七八招。 有一些红了眼,仍要舍命再拚,倏闻漆七沉喝一声:道: “各位住手!冤有头债有主!还是由老哥哥自己了断吧” 他明知自己绝非对手,但却毫无惧意,相反地,觉得岳家宇的雄风,正代表武林正义的抬头。 但他身为武林知名人物,昔年既然做错了事,自应面对现实,沉声道: “在下近来风闻,武林中出现一个年轻高手,名叫仇继宗,大概就是尊驾了?” 岳家宇冷冷地道: “不错!看掌——” 掌风呼啸,地上沙石暴卷而起,漆七尽力出手“莲蓬”两声,立被震退两步。 但因他视死如归,心无旁鹜,虽然略居下风,尚可力拚数十招,况且他近年来痛悟前非,决定为人群作点善事,对武功方面,非但未松懈,而且更下了苦功。 岳家宇由于对那老妇人产生敬意之故,对这漆七,也有“爱屋及鸟”之感,无形中分散了功力。 所以二十余招下来,漆七仅被迫退三四步。 但他一想起全家遭难时的悲惨景象,以及吴明的女婴被掷下绝崖,竟无一人说句公道话,就怒从心起,招式一变,有如一头大鹏,两臂倏张,向漆七当头扑到。 漆七乍见这等怪招,无力化解,骇然暴退,就在这时,十多个年轻人闷声不响,四面八方扑上。 岳家宇象一尊八面威风天神,两臂交泻,十五叠掌影闪电拍出,惨嗥之声迭起,十多个年轻人的身子,象败叶一般摔出一丈之外。 但岳家宇志在漆七,右臂左腿,向后一抹,象大鹏剔翅一般,斜掠而下,扣住了漆七的左臂。 院中传来一片惊呼之声,接着是一片死寂。 岳家宇不敢再看那老妇人,轻轻一抖“咯崩”一声,漆七的左臂已经折断。 岳家宇冷峻地道: “若叫你痛快死去,于心不甘!我要——” 一个年轻人“卜”地向岳家宇跪下,悲声道: “仇大侠,你不能杀死老哥哥他近来广行善事,附近贫穷孤寡之人,几乎全是漆大哥一手供养你杀了他等于杀了那些可怜的人一样” “卜卜卜”又跪下十余个年轻人,悲声道: “漆大哥是金陵有名的孝子仇大侠看在老夫人面上也不能杀死漆大哥” 于是所有之人,都向岳家宇跪下,悲泣之声,动人心弦。老妇人倚在门上,垂首黯然伤怀。 岳家宇回头看看漆七,已痛得满头大汗,却不发一言,只是望着老母,眼中含着一泡泪水。 “人谁无母,唯我独无!”岳家宇被勾起自己悲惨的身世,觉得眼眶有点湿润,他沉声道: “漆七,这些银子和衣物,准备如何处理。” 漆七沉声道: “金陵虽是首善之地,莺歌妙舞,日夜不休,乍看起来,似乎人民都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其实这仅是表面的看法!有些贫困孤寡之人,却在终年为衣食悉苦,啼饥号寒!在下有签于此,只得尽一已之力,设法帮助他们” 岳家宇暗暗一叹,续道: “你怎知庞起要杀死你?” 漆七狠声道: “在下有位好友,现在庞起身边,暗中着人相告,漆某并不怕死,只是想到家母和那些贫困之人,就” 岳家宇厉声道: “姑念你是个孝子,暂饶一命,活罪难免” 漆七沉声道: “仇少侠若要杀死漆某,只管下手!若要残我肢体,也请为我留下一腿一臂,以便奉养家母天年”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使四周跪着的人,悲不成声,也使岳家宇感动得淌下泪水。 “只留一腿一臂,以便奉养家母”!这是何等伟大的孝心!何等慷慨的牺牲!岳家宇就是铁石心肠,也无法下手了。 他松了漆七的手,向老妇人抱拳道: “老夫人种下善因,必得善果!在下郑重声明,岳漆两家之仇一笔勾销!” 啊四周跪着的人,感激涕零“咚咚”叩着响头,老妇人以颤巍巍地跪下,连连作揖,道: “菩萨保佑仇少侠,长寿百岁,福禄绵长” 岳家宇扶起老妇人,漆七却跪了下去,肃然道: “恩公受我一拜!”说着,泪如雨下,连叩三个响头,道: “恩公饶我一命,等于救了家母及那些贫困孤寡之人!恩深似海,义比天高,从今以后,漆某甘为公子之奴,永不离开公子” 岳家宇把他扶起,正色道: “漆兄不必介意!你今日之果,乃为孝心所致,在下有事在身。必须立刻离去!甘愿为奴之说,在下实不敢当!” 老妇人正色道: “漆七能为少侠之奴,也是祖上之光,老身知道少侠为了老身,不愿使漆七远离老身,既然如此,待老身死后,再追随少侠” 岳家宇抱拳道: “言重了!不过小弟有一言奉劝,庞起既已动了杀你之心,迟早终是危险,你可要小心了——” 说毕,两臂一张,象一头大鹤,掠出大杂院之外。 今夜做的两件事,使他的心情大为舒畅,这些日来的烦闷一扫而光。 第十一章 岳家宇心情愉快,步覆轻灵。这时太阳还未出来,大街上的商号,却已纷纷开张。 突然,自一家酒楼大门中掠出一人,岳家宇不由大喜,原来是万紫琴。 只见她慌慌张张,跑到他身边,低声道: “今夜三更,我在莫愁湖边等你”说毕,急急掠入一条小巷中,岳家宇大声道: “紫琴你何必如此匆匆” 这工夫酒楼上又掠下一人,竟是“半掌追魂”万世芳,岳家宇恍然大悟。原来万紫琴想丢下他的爷爷。 万世芳乍见岳家宇站在街上发楞,而且万紫琴又是向这方向逃走,不由大怒,道: “无怪那丫头溜掉了!原来又是你勾引她!” 岳家宇对他极为厌恶,冷晒一声道: “你老贼从未检讨一下,为什么你的孙女不愿与你为伍?” 万世芳厉声道: “臭小子!老夫现在没有工大和你噜嗦!那丫头去了哪个方向?” 岳家宇斩钉截铁地道: “不知道!” 万世芳走出几步,突然回过身来,厉声道: “老夫几乎忘了!既是你勾引她,只要擒住你这臭小子,还怕找不到那丫头” 岳家宇骇然退了一步,心道: “不知新学的两招武功,能不能助我逃出这一关?” 这工夫万世芳已经向他扑上,两掌一晃,好象有十余个掌影,也不知道要抓他那个方位? 他情急疾退,立即施出雷士亮那一招武功,两臂一张,自万世芳头上掠过,身未落地,倒拍三掌。 万世芳骇然一震,冷笑道: “想不到你小子还有看家招数,深藏不露呢——” 说话间提足内力,踏中宫再次欺上,显然仍未把对方看在眼里,两掌一搅,数十团爪影,当头罩落。 岳家宇心头一震,知道这老贼已暗中加劲,他那十指带惹啸风之声,慑人心魂。 岳家宇有点手忙脚乱,知道师门绝学虽然厉害,却嫌火候不足,而刚才那一招既未得手,若再施出,必被他看出破绽。 危机一变,不容置啄,立即施出“一见愁”裴志豪那一招奇学,此招名为“一手遮天”双掌都是由上而下。罡风下压,尘土飞溅,万世芳惊噫一声,疾闪三步。 “轰”地一声,地上被震个小坑,这大街之上立即围满了人观看。 万世芳不知道他仅有两招。老脸微红,望着岳家宇,见他神色自然,有恃无恐,心道: “再打下去,未必能得手,众目睽睽之下,犯不着丢人现眼,况且这小子可能还有更厉害的玩艺” 他冷冷哼了一声,厉声道: “老夫无暇和你动手,总有一天会叫你知道厉害” 说着,分开人丛急急离去。岳家宇也不愿招摇,钻出人丛,向客店走去。对刚才的两招,十分惊异。 那“一手遮天”不过是刚刚研成,已是如此了得,若假以时日,万世芳未必能接下来 客店大门在望,只见两个伙计站在门外,大声嚷道: “那无赖回来了!无赖回来了!”嚷着向客店跑去,大概是报告白琬去了。 岳家宇心道: “今夜要赴万紫琴之约,必须设法摆脱她” 进入店中,只见白琬的娇靥有点憔悴,好象一夜未眠,头未梳,脸未洗,另有一番引人的娇态。 岳家宇怕她再当众噜嗦,急步走向他自己的房间,只闻那两个店伙计道: “这无赖已经回店,虽非小的找到,但小的昨夜找遍了金陵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白琬冷冷地道: “你等辛苦之钱,本姑娘当然照付!反正可以加到他的利息之中去” 只闻店伙低声道: “谢谢姑娘!不知这无赖昨夜睡在何处?” 白琬大声道: “还不是睡在房檐底下!大概是乡下人进城,迷失了路途” 岳家宇本想反唇相讥,继而一想,和一个女人争吵,买在有失风度!今夜三更见到万紫琴,向她借三十两银子,赎回金佛,就可以离开她。 这一想通,心平和气进入屋中,只闻白琬低声道: “快点准备温水,他要洗澡!” 店伙冷冷地道: “此人既是无赖,姑娘何必如此关心!小的不是多事,奉劝姑娘小心点!别看他生得仪表不俗,颇有气派,其实心术好坏,难以逆料,可别被他拐卖于勾拦院或秦淮酒家” 白琬沉声道: “好啦!去准备洗澡去吧!” 店伙连连忍笑应声而去。 岳家宇躺在床上。心中盘算,如何摆脱她,去赴万紫琴的约会? 想起她昨天为他偷偷盖上被单,今天又为他准备洗澡,而且昨夜好象一夜未睡之事,难道她真怕我死掉,瞎了他的银子? 这工夫隐隐闻到白琬轻灵的步覆声,正是她那一双小巧玲珑的天足,踏在石板上的美妙声音。 他虽恨她,但对她的印象却极深刻,驱之不去。 步覆声越来越近,似已来到他的房门外,岳家宇立即面瞧墙壁,佯作睡熟。 步履声走入房中,继而一片死寂,良久,岳家宇以为她已经悄悄走了,轻轻转过头来一看,四目相接,两人的脸都红了。 “起来!”白琬沉声道: “咱们谈谈!” 岳家宇又转过头去,不理不睬。 “无赖!你听到没有?我要和你商量一件大事!” “大事?”岳家宇冷冷地道: “你曾说过,三月之内不和我讲话!只一两天你就忘了?” 白琬楞了一下,大声道: “反正这件事对你有利,不谈就算了!” 岳家宇冷声道: “我不是在听么?” 白琬冷笑道; “坐起来!别那么没礼貌!” 岳家宇心道: “我应该听听她说什么?也许可以趁机摆脱她,赴万紫琴的约会” 他坐在床上,眼睛望着屋顶,白琬肃然道: “昨夜你一夜未归,大概是去做坏事,我一夜未眠,越想越怕,数十两银子小事一段,设若长和你在一起,说不定会身败名裂” 岳家宇不由喜形于色,望着她正色道: “姑娘的话很对,孤男寡女在一起,难免蜚短流长,于姑娘甚是不利” 白琬见他大为高兴。面色先是一黯,继而一寒,冷冷地道: “因此,我想于今夜三更,在紫金山上,把金佛还给你,至于欠我的银子,也就算了” 岳家宇尤喜参半,她不要银子而归还金佛,自然很好,但今夜三更到紫金山,却绝对办不到,而且无法兼顾,因为莫愁湖在水西门外,紫金山在太平门,一东一西,相数距十里。 岳家宇搓搓手道: “姑娘不要利息,在下十分感激,但所欠银两,仍须奉还!如果姑娘确有归还金佛之诚意,似不必到紫金山去,更不必今夜三更前去!今夜初更,明夜二更,或者今天下午都可以” 白琬冷冷地道: “今夜三更就是今夜三更,绝不更改!届时除了奉还金佛之外,还要告诉你一件重大之事,相信你对于这件事,比金佛更重要!” 岳家宇不由一震,心道: “什么事比金佛还重要?” 白琬的脸色十分凝重,这是她极少有的现象,缓缓向门口走去。 岳家宇沉声道: “姑娘可否稍微透露一点,到底是什么大事?” 白琬冷冷地道: “这件事与你的恩人吴明夫妇有极密切的关系”说着走出房外。 岳家宇一跃而起,心头大震,这件事果然比金佛更加重要。立即追出屋外,只见白琬进入她自己的房间,掩上房门。 岳家宇站在门外低声道: “白姑娘在下可以进来谈谈么?” 白琬不耐地道: “昨夜一夜未睡,我想休息一会,反正今夜三更你就会知道,何必急在一时” 岳家宇碰了一鼻子灰,急得团团转,这真是一个恼人的巧合,两个约会都是今夜三更。 “万紫琴兰心惠质,对我百般体贴,宁愿离开她的祖父,而且曾设法救了雷士亮一命,此恩此情,确非泛泛!她的约会,我是非去不可” “然而,金佛为亡父唯一遗物,绝不能遗失,况且她要告诉我有关吴明夫妇之事,这个约会更不能不去” 他走到门前低声道: “白姑娘,咱们的约会改为二更如何?” “不行!” “这样吧!”岳家宇抓抓头皮,道: “就改为四更吧!” “为什么?” “这”他低声道: “在下还有另外一个约会” “对方是谁?” “是个年轻人” “是男是女?” “是是女的!” “噢!”白琬似乎微微吃了一惊,冷冷地道: “她是谁?” 岳家宇道: “白姑娘不认识她,告诉你也没有用” 白琬冷冷地道: “约会地点在哪里?” 岳家宇深悔失言,此刻不说也不行了,低声道: “水西门外莫愁湖畔” 房中静了一会,只闻白琬冷声道: “好吧!咱们的约会改为四更,由此去水西门外,不须半个时辰,因此,你必须于二更过半之后,才能起程” 岳家宇不由大喜肃然道: “谢谢白姑娘!” 好歹等到毕灯初上之时,二人同桌吃饭,不知怎地,现在的白琬,在岳家宇看来,顺眼多了!即使她吃饭挟菜的姿势,也很美妙。 “白姑娘,你见过吴明夫妇,还是听到有关他们的消息?” “”白琬脸上毫无表情,连眼皮也未撩一下。虽然如此,岳家宇仍然不怪她!以为她嫌他噜嗦。 “白姑娘有一件事在下甚是不解!你每晚练功时,头上有一圈银炼似的白气,不知何故?” “”她仍是不答话,这种情形,和她的个性大相径庭,而且在她的眉宇间,有一抹淡淡的哀愁。 岳家宇心中升起一丝同情,白琬本是有家的人,由于她杀了白瑞,而使她流浪天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就开始过着流浪生活,实是令人扼腕。 白琬匆匆食毕,回屋掩上房门,燃亮了灯。 岳家宇弄不清女孩子的心理,也未在意,只是由现在等到二更多天,实在难煞。 他只得趁这段时间,把两招武功研习数十遍,已是二更稍过,他走到白琬房门外,低声道: “白姑娘,我现在去了!四更天准时的预定地方等你”房中没有答话,岳家宇知道她不愿讲话,只得摇摇头出了店门,向水西门走去。 三更将至,莫愁湖畔驰来一位俊美的年轻人,东张西望,最后发现一个人影站在一株垂柳-下,立即奔出过去。 那柳下的人影,原来是一个少女,乍闻身后传来步履声,回头一看,似乎大感失望。 但来人仍然走近,兜头一揖,道: “请问这位姑娘可是在等待仇公子?” 那少女微微一震,道: “正是请问” 那俊美少年神采飞扬地道: “在下周奇,奉仇公子之命,特来通知万姑娘,他今夜另有约会,不能来了!请你不必再等,同时要在下向姑娘表示失约之歉意” 这少女正是万紫琴,她今天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准备向岳家宇宣布一件大事。想不到兴奋、紧张了半夜,对方竟能失约。 但她知道岳家宇是一个老实的人,若非有特别要紧之事,他绝不会失约。 虽然如此,炽烈的心湖中,仍象结了一层薄冰,她苦笑一下,淡然问道: “不知何人约会他?” 那俊美公子微微一叹,低声道: “这件事在下本不愿说,但为了姑娘着想,又不忍不说” 他四下望了一阵,道: “咱们找个地方详谈如何?这件事必须从头说起” 万紫琴见他欲言又止,疑心大起,本不愿与这陌生男子接近,但为了岳家宇,她又想知道这个秘密,于是点点头,离开莫愁湖,找了一家茶馆坐下。 这茶馆布置得十分幽静,四周围着一行竹离,离上有藤萝花,上面搭着葡萄架,茶客就在架下饮茶谈心,别具风味。 二人叫伙计把茶桌搬得远一点,对面坐下,那俊美少年周奇道: “吴明是在下的舅父,昔年失踪之后,一直没有消息,到最近在下才遇到他们夫妇” 万紫琴心情很烦,有点不耐,道: “周公子请告诉我,仇继宗与何人约会?是男是女?” 周奇微微一笑,道: “当然是女的!万姑娘请听我说” 万紫琴面色一黯,垂下头去,周奇细眉一挑,神秘地笑了一下,道: “由舅父处得悉,在下的表妹仍然活在世上” 万紫琴突然抬头道: “你是说吴明的女婴?” 周奇正色道: “不错!在下奉舅父之命,到处找那失踪的表妹,上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我找到。无巧不巧,表妹正与仇公子住在一个客店之中——” 万紫琴又是一震,饶她个性高傲,也不禁泫然欲泣,但她终于忍住,沉声道: “莫非仇继宗就是赴你表妹之约?” 周奇点点头道: “正是!万姑娘可能还不知道,昔年吴明夫妇,为了救那岳公子,竟大义灭亲,以自己的女婴掉换,骗过邓子瑛,当众掷落绝崖之下,却未想到,表妹命不该绝,被人接住” 万紫琴悚然一震,惊楞半天,才呐呐地道: “如此说来,仇继宗就是岳家骥之后了?” 周奇肃然道: “一点不错!万姑娘请想,吴明夫妇对岳公子有此大恩,表妹人品又是上上之选,岳公子有恩必报,在这巧遇之下,他们之间” 万紫琴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自“绝望之谷”与岳家宇同甘共苦之后,已不作第二人想。近来她虽在爷爷身边,一颗芳心,早已飞到岳家宇身边。 近来,她常常幻想着未来的美丽远景,夜里则常常作那令人害羞的绮梦。因此,她今天约岳家宇来此,主要想向他暗示寄托终身之事。 现在,幻想已象泡沫一般随风破灭,美梦也象天空的彩云,消失无踪。 她现在并不恨岳家宇,只恨那造化小儿,无情地捉弄于她!吴明的女婴早已长大成人,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偏偏在她死心塌地,非他莫属时出现? 她有自知之明,不论岳家宇如何感激她,如何喜欢她,她都无法与吴明之女一争短长。 她的芳心碎了!再也无法矜持,热泪夺眶而出,掩面疾奔而出。 周奇微微一震,先是得意地一笑,继而皱皱眉头,喃喃地道: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然而我这种做法,是否太过分了——些?假如我是她又该如何?” 她现在是胜利者,设若万紫琴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也不会接受这胜利者残酷的怜悯! 万紫琴狂乱地奔出很远,委屈、悲哀和自尊的创伤,象无数毒蛇肯噬着她的芳心。她曾几度对准了迎面的大树干,企图撞树自绝。 但她毕竟是个倔强的女孩子,她不甘这样死去,因为岳家宇已经占据了她整个芳心和她的一切,在彻底失望之先,她应该再见岳家宇一面。 心情平静下来,认为有此必要,抹去了泪痕,向紫金山疾奔而去? 第十二章 紫金山以山上紫金色岩层而得名,以小和尚出身的明太祖朱元璋之墓,即在此山之上。 岳家宇在莫愁湖一带找了一个更次,未能找到万紫琴,心中十分悬念,快到四更,才匆匆赶到紫金山。 但他深知万紫琴为人机警,她今夜失约,很可能是万世芳跟踪找到了她,她不得不暂时延避而失约。 这样一想,岳家宇心情略畅,同时他也知道万紫琴对他也十分信任,只要明夜三更再到莫愁湖去,他必定不约而同地前往等候。 现在他焦灼地等着白琬,希望获得恩人吴明夫妇的消息。 将近五更,白琬才匆匆赶来,娇喘不已。岳家宇见了白琬,自然十分高兴,但白琬的面色却阴晴不定。 她虽知自己的作法有欠光明,设身处地一想,颇为万紫琴忧伤,但她也有充分理由为自己辩护,那就是与岳家宇的关系,非比泛泛,一旦岳家宇知道她的身分,他们之间的结合,是顺理成章的。 因此,她正在考虑,此刻是否揭开她自己的身份?若揭开身份必定水到渠成,反之,要获得岳家宇,仍须下一番苦功。 她是个倔强的少女,对自己的姿色颇为自负,她认为以父母对岳家的大恩,作为收买岳家宇的本钱,既伤对方的自尊,也贬低了她自己的身价,设若不及时表明身份,一旦岳家宇再遇上万紫琴,他们之间的感情,会死恢复然,难分难解。若现在揭开,会很快建立情感,以后岳家宇即使知道她曾乔装去见万紫琴之事,由于情感已深,也会原谅她 她对事体的分析力,不谓不周,但要她选择那一条路,却无法立下决断。 岳家宇当然不知道她的心事,搓着手肃然道: “白姑娘时已不早请你履行诺言归还金佛,及告知恩人吴明之事!” 白琬心中一动,忖道: “万紫琴的武功不弱,设若她隐在附近偷看,发现我就是那乔装的表兄,也发现我并未向他揭开身份。她若捷足先登,我的计划可能全盘皆墨,到那时候再揭开身份,更显得我是以恩作饵了” 她下了决心,面色一肃,掏出金佛递给岳家宇,道: “关于吴明夫妇昔年之事,你很清楚么?” 她转过身去,背部对着岳家宇。 岳家宇黯然道: “关于恩人吴明夫妇之事,家师——”他突然吃了一惊,道: “你你已知道我的身份了?” 白琬冷冷地道: “早就知道了!” 岳家宇沉声道: “是谁告诉你的?” 白琬哂然道: “这件事不关重见!你绝对猜不出告诉我的人是谁?” 岳家宇肃然道: “吴明夫妇昔年大义救孤之事,家师曾详细对我说过” 白琬幽幽地道: “设若吴明之女未死,你如何对待她” 岳家宇心头一震,想起“一见愁”裴志豪临终曾说吴明之女未死之事,大步走到白琬面前,大声道: “白姑娘是否见过吴明之女?” 白琬冷漠地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岳家宇仰天悲声道: “吴明夫妇对我恩同再造,设若他的女儿仍活在世上,我岳家宇将以兄长身份看待于她” 白琬微微一震,冷冷地道: “假如她的希望并不是手足之情呢” “这”岳家宇心头一震,瞪大眼睛,呐呐地道: “莫非你就是” 白琬美目一眨,两颗大泪珠脱眶而出,别过头去,悲声道: “我我就是那个命苦的女婴” 岳家宇激动得热血沸腾,粗暴地抓住了白琬的手,悲声道: “琬妹只要你仍活在世上我将尽最大努力使你幸福使你万事遂心” 他大力摇撼着她的手,有千言万语,充塞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现在是世上最快乐的人,却没想到此刻有一个世上最大痛苦的人,隐在数十丈外,泪眼模糊,美梦幻灭,带着-颗破碎的心,悄悄离去” 白琬芳心窃喜,深深庆幸自己的选择,她甩掉岳家宇的手,走出数步,垂头以足尖划着地上的泥土,幽幽地道: “令尊对家父母有恩,家父母才能忍心牺牲自己的骨肉,放你脱险,这本是知恩图报,你也不必挂在心上,现在我已长成。并未牺牲,所以我要本着父母报恩的初衷,服待你一生” 岳家宇兴奋过度,并未听清她说些什么?走过去又抓起她的手,不停地摩擦着,喃喃地道: “冥冥中自有安排!由此看来,上天有眼,才有这个奇迹,不知琬妹昔年落下绝崖,是怎样逃生的?” 白琬双颊红晕,不再挣脱她的手,却不敢正视岳家宇的目光,幽幽地道: “宇哥哥你还记得咱们初次见面时,你就发现小妹额角上有个疤么?” 岳家宇大声道: “不错!那并不足以影响你的美丽呀!” 白琬肃然道: “那个小疤,正是昔年落下绝崖,被崖壁上的尖石划破的!原来崖下早已有人等候,接住小妹” 岳家宇沉声道: “不知崖下之人是准?” 白琬幽幽地道: “当然是家兄白瑞” 岳家宇心头心一震,歉然地道: “小兄杀了令兄,使你无家可归” 白琬肃然摇头道: “宇哥哥,你不必引咎自责!事实上白瑞救我,是奉命行事,并非出于自愿,你杀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因为他昔年也曾参与屠杀岳家四十一口,而且暗中盗走了岳家的金佛” 岳家宇沉声道: “白瑞奉何人之命救你?” 白琬茫然道: “这件事说起来也令人难以置信!命他救我之人,竟是‘半掌追魂’万世芳” 岳家宇不由一怔,道: “万世芳乃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他叫白瑞救你,不知用意何在?” 白琬摇摇头道: “小妹也是十分不解,关于你的真正身份,也是他近来才告诉我的!” 岳家宇大惑不解,若说万世芳是坏人,他昔年不会叫白瑞救吴明的女儿,如果他是好人,似不该助长凶焰,为庞起役使,囚住雷士亮。 但万世芳既知吴明之女和岳家之男婴未死,却未告知庞起,斩草除根。由此看来,又不该怀疑他的人格! 岳家宇肃然道: “莫非万世芳也和‘绝望之谷’中的蓝森一样?表面屈服,旨在卧底待机而动?” 现在他们只能这样推想,设若万世芳果是如此,他那忍辱负重的工夫,就更加令人敬佩了。 岳家宇道: “令尊和令堂隐于何处?琬妹是否” 白琬黯然摇头,道: “小妹也不知道!宇哥哥,我们回店去吧!” 二人携着手,谈谈说说,回到店中,天色早已大亮。那店伙见白琬和一个无赖亲热起来,不仅大为摇头。 依白琬之意,要立刻离开金陵,但岳家宇坚持要再住三天,他认为万紫琴既已失约,今夜必定前往莫愁湖,今夜不去,明夜也会去。 白琬并不反对,因她心里有数,一个少女在极度失意之下,必定马上离开这伤心之地。 三天过去了,每天入夜,岳家宇都抽空到莫愁湖去一趟,几乎每一次都找遍了全湖,却毫无所获。 他深信万紫琴必有困难,不然的话,她绝不会失约。于是,刚刚舒展的眉头,又深锁起来。 这几天中,白琬显得格外温柔,对他的一切饮食起居,无不亲手料理,反使岳家宇过意不去。 找不到万紫琴,岳家宇不忍就此离去,心想,也许她有特别紧要之事,暂时离开金陵,我何不在莫愁湖约会地点留个暗记,或者留几句话! 第四天他终于在莫愁湖畔一株最大的树干上,留了几句话,并写明今后所去的方向。 第五天岳家宇怀着沉重的心情,和白琬离开了金陵。但他们过了江,尚未到达杨州,后面竟驰来一匹健马,马上竟是“穷神”漆七。 漆七翻身下马,左臂折断尚未痉愈,见了岳家宇就要跪下,岳家宇立即扶住他,肃然道: “漆兄何必如此多礼?须知小弟敬你是位孝子,不然的话,那一天恐怕” 漆七肃道: “正因为仇大侠饶了漆某一命,乃使漆某能供养家母天年,此恩此德,永世难忘。” 岳家宇沉声道: “漆兄不在家照应老夫人,来此何干?” 漆七低声道: “漆某在金陵地方,眼线极多,近几天来发现几个高手在客店附近窥伺,其中有‘笑面狼心’百里彦,‘大头翁’宫保和及‘天马行空’裴扰等,恩公身手固然了得,但那些魔头根本不讲道义,定有阴谋,漆某放心不下,特来报告恩公,路上小心!” 岳家宇冷冷一哼,道: “他们来得正好,省得去找他们!谢谢漆兄关照,你请回吧!” 漆七殷殷叮嘱,上马而行。白琬道: “宇哥哥,此人是谁?” 岳家宇说了漆七的孝行,慨然道: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这句话确有至理。一个黑道中人,能如此孝顺,实是难得” 他们在扬州盘桓了三天后,继续北上,一路上确曾发现有人跟踪,但却不敢太接近。 岳家宇心中老是惦念着万紫琴,虽有白琬在身边为他解忧,但他总是觉得失去了什么似的。 这一天来到邵伯湖之间处,天色未明,突然下起雨来。 这一带十分荒凉,只见芦苇深处,隐隐看到三间茅屋,岳家宇抹去脸上的雨水,道: “琬妹,这场大雨,看来暂时不会停,咱们必须先找个避雨之处” 白琬大声道: “可是我这身衣衫全湿透了,贴在身上,怪不好意思的” 岳家宇仔细一看,可不是嘛!夏季衣衫,既少又薄,最刺眼的地方,是胸前双峰,隐隐可见那新剥鸡头。 白琬见他好奇地看着她的双峰,又羞又喜,娇驱一扭道: “宇哥哥你不要这样看人嘛!” 岳家宇并非好色之徒,只因他长了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女人身上神密的部份,只是感觉好奇。 他脱下长衫,披在白琬身上,道: “快走我们到那小茅屋去暂避一下” 一条小路,迤逦曲折通到茅屋门前,两旁的芦苇比人头高出多多。 雨打芦苇“哗哗”作响,更显出这茅屋,幽静。 二人来到茅屋附近,才看出这茅屋浮在湖面上,距岸边约二三丈,有一条锁链拴着。 茅屋之后,传来“哗哗”浪涛之声,木排上的茅屋,就荡动起来。 二人掠上茅屋前的浮木上,推门进入屋中。 想不到这水上人家,竟一位雅人,屋内虽是简陋,却摆着书架,墙上也挂着字书。 最引人注意的,是墙上挂着十来支巨笔。最小的一支笔,笔杆也有三尺多长,粗若鸭卵,那笔毛不知是何毛所做?已将墨汁冲刷干净,蓬散开来,长有尺半,粗若茶盘。 至于最大的一支,笔杆竟有五尺多长,那笔毫长逾三尺,有如扫帚。 两少不由暗自称奇,这样大的毛笔,写起字来,要多少的墨汁?况且写字之人,岂不要身高一丈以上,才能挥开此笔? 屋后“哗哗”之声越来越大,两少推开后窗向外望去,不由骇然一惊。 一个魁梧老人,穿着土布裤褂,全身尽湿,银白的长发披散开来,他用手一扭,用牙咬住。手持巨笔,正站在屋后浮木上,注视着湖水。 那支巨笔,比屋中墙上挂的更大,笔杆粗逾茶杯,紫中透亮,不知是何种异竹所制?那长逾四尺的笔毫,银光闪闪,不沾雨水。 湖水翻起滚滚波涛,忽东忽西,令人捉摸不定,显然湖底有极大的动物兴风作浪。 倾盆大雨泼在老人的头上及身上,他连动也未动一下,只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湖底。 突然,老人低啸一声,平掠入湖,身悬半空,抡起手中巨笔,头下脚上运笔如风,在湖面上疾划。 好象湖面是一张大纸,他在纸上写字。那巨大笔毫尚距湖面半尺,但笔尖暗劲到处,湖水“哗哗”然分开一条巨涛,向两旁涌去! 两少不由骇然,这等轻功固然冠绝天下,那无俦的笔力,也是见所未见。显然,他是写了一个“杀”字。 这“杀”字最后一点,笔力万钧,轰然一声,湖水溅起三四丈远,老人趁一点之力,掠回浮木。 空中湖水“哗哗”下落,湖中巨浪拍岸成涛,两少突然大吃一惊,只见湖底翻起殷红的鲜血。七具尸体,在水面上打转! “原来老人写字杀敌!”两少向那七具尸体望去,都是彪形大汉,手中都握着分水鹅眉刺。虽已死去却未撒手,足见老人的奇异笔力,根本不给他们抗拒的机会。 老人站在浮木上,仍然视着湖底,再次低啸一声,平掠入湖,巨笔疾绞,分明写了一个“绞丝旁”笔尖向右上方一带似乎又写了一个“色”字。 左右合起来,乃是一个“绝”字,最后一钩,力大无侍,湖底的污泥都翻了起来。 老人掠回浮木,污水中又冒起一片鲜血,十四具尸体,随着翻腾的湖水,向湖边荡去。 这老人一共写了“杀绝”两个字,而且笔尖相距湖面尚有半尺,竟能使湖底的水中能手失去抗拒之力而死,这等玄妙的武学,真是骇人听闻。 两少肃然互相视一眼,只见老人向湖中扫视一眼,冷冷地道: “象你们这些货色,未免辱没了老夫的‘七紫三羊’神笔——” 他头也没回,冷冷地道: “小子,你来试试看!” 两少头然一震,不知老人和谁说话,只闻老人沉声道: “小子你听见没有?” 岳家宇四望无人,深信老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立即朗声道: “前辈和晚辈说话么?” 老人冷声道: “不和你说话,难道和湖中的鱼虾说话不成?” 岳家宇掠出后窗,向老人兜头一揖,道: “晚辈因大雨暂避前辈屋中,尚请见谅” 老人把巨笔交给他,沉声道: “湖底还有四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你以同样的方法,在水面上写个‘了’字”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盖世绝学,晚辈岂能一看便会” 老人厉声道; “将内力运于腕部,象画法决窍一样,再自笔尖吐出力道,借笔尖吐力,飘身湖上,写个简单的‘了’字,谅无问题,快点试试看——” 岳家宇虽然毫分把握,却深知老人是一份善意,立即接过巨笔。却暗自吃了一惊。 这支笔虽然大的骇人,但笔杆是紫竹所做,笔毫之手虽不知为何物,估计也不会太重,那知暗暗一颤。竟有七八十斤重,这才知道巨笔并非凡竹所制,笔毫亦非普通狼毫。 但他童心未泯,觉得心悬半空写大字.十分有趣,立即掠入湖心,按照老人所说之诀窍,运力于腕,内力自笔尖吐出,巨笔一探,写了一挥“了”字。 但“了”字最后一钩尚未完成,突感真力不继,身子向下落去。 在这刹那间,突见湖底影影绰绰冒上四条身影,快得象离弦之箭。 岳家宇这时有点手忙脚乱,因他不识水中工夫,眼见四支鹅眉刺猛戳而米,他的双足距湖面已不足一尺。 但他乃是十分倔强之人,情急生智,以笔毫拨开两支鹅眉刺,左足尖在那刚刚冒出水面的大汉头上一点,身子再次跃起。 由于刚才已得了决窍,决定把这个“了”字写成,以便组成“杀绝了”三字。振臂一挥,笔毫银丝上异声大作,一笔完成一个“了”字。四个大汉刚刚冒出水面,正要沉下去,却已不及,四个头盖骨立即起飞,好象被巨大扫帚起的西瓜皮。 岳家宇借力掠回浮木,打了个踉跄,只闻白琬拍手大声道: “宇哥哥,你也会嘛!” 老人冷冷地抓过巨笔,瞪了白琬一眼,沉声道: “他会什么?若非老夫暗中相助,最少有一支鹅眉刺戳中他的足心” 老人掠进屋中“咚”地一声,把巨笔立在地板上,竟笔直站住,这等恰到好处的平衡巧劲,也令人暗自敬佩。 老人沉声道: “进来!” 白琬耸耸肩,低声道: “这老怪的威风不少哪——” 岳家宇瞪她一眼,双双人屋,老人坐在竹凳上,冷冷地道: “老夫隐居于此历十余年之久,想不到仍然逃不过那魔头的眼线!今夜咱们要大干一场了” 岳家宇躬身道: “敌人不是已经杀绝了么” 老人哼了一声,道:“水中大汉只是三四流货色!那魔头自然知道这些货色不是老夫敌手,依我猜想,他是以大好生命,试试老夫年来的进境!其实那魔头并非单独来对付老夫一人,你等来此,又带来一拨高手,加上对付老夫之人。形成一股强大的实力,今夜能否突出重围,得看天老爷帮不帮忙了” 白琬哂然道: “不知敌人在哪里?” 老人沉声道: “此屋四周,除了临湖的一面,已经清除外,其余三面,都隐有一流高手,不信你们出去试试” 白琬近来功力大增,早想一展身手,闻言甚是不服,立即自左边小窗中穿了出去。 岳家宇深信老人不是故弄玄虚,极不放心,紧跟着掠出小窗,落在四丈外芦苇之中。 二人刚刚落地,只见四周的芦苇,一齐向中央倒过来,分明是无数道劲烈掌力同时袭来。 岳家宇深知敌明我暗,硬接四面掌劲极为不利,立即去抓白琬的左臂,那知白琬也不约而同,也去抓他的右臂,二人同时纵起三丈来高。 岳家宇暗自一怔,觉得白琬内力很大,轻功也比他高出一筹,大惑不解。 二人身悬半空,向下一看,三方面的高手,竟有八九个之多,而且都是赫赫有名之人。 其中有“血手孟婆”“十抓九稳”毕振山“绿袍判官”娄森“粉蝶太子”曹典,以及“绝望之谷”中两不知名的老人。 最使岳家宇惊异的“奔雷手”蓝淼也骇然在内。另外三四个也必是当代高手,甚为陌生。 这工夫下面十余道掌劲同时落空,有些芦苇,竟被奇人的狂风连根拨起。两少在空中力扫两掌,落在地上。 双方的掌力一接“轰”然大震,芦苇倒下一片。八九个高手立即包抄上来。 岳家宇以为蓝淼曾救他一命,此番来袭,不过是虚应故事,那知他们刚一落地,首先出掌的竟是他。 掌劲一出,势如奔雷,岳家宇骇然出掌迎上“蓬”地一声,竟被震退一大步。 但白琬却立还颜色,力推一掌,反把蓝淼震得身形摇晃不已。 这工夫其余高手一齐扑上,似想捉活的,而“十抓九稳”毕振山,却快了一步,龙头钢抓已到了岳家宇面前。 岳家宇知道厉害,拍出一道罡风,疾闪一步,那知对方一抖手,龙头抓竟又跟踪抓到,堪堪到了腋下。 而且“血手孟婆”和“绝望之谷”中的两个老人也同时欺上来。 白琬厉叱一声,扫出两掌将龙头抓震偏,也阻住了三个高手前扑之势,使岳家宇大为震惊。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她身怀绝学,一鸣惊人。 白琬疾退,沉喝一声“暂退——”拉着岳家宇,掠到浮木之上,进入茅屋之中。 那老人仍然坐在竹凳上,冷冷地道: “现在你们相信了吧?有两个更厉害的,站在十丈之外,并末现身呢!” 老人看了白琬一眼,却对岳家宇道:“小子,想不到你还不如一个女娃,你知道原因何在么?” 岳家宇大为惭愧,肃然道: “晚辈不知” 白琬面色微变,连忙向老人摇头示意,老人怔了一下,收回要说的话,只闻屋外有人厉声道: “程九臬,你能永远龟缩不出么?” 岳家宇大大地一震,肃容道: “原来前辈就是‘万里飞虹’程——” 老人摇摇手,肃然道: “不管怎样,老夫要出去煞煞他们的锐气——” 语毕人已穿窗而出,只见他掠出五六丈,身子一沉,足尖疾点三根芦苇叶尖,巨笔一抡,罡风大作。 首当其卫的是“血手孟婆”这老怪也知道程九臬的厉害,白发飘飘,无风自动,全力推出一掌。 “蓬”地一声“血手孟婆”连退三步,程九臬的身子在半空一晃,再点芦稍,又向“绿袍判官”扫出一笔。 娄森狞笑一声,立掌如刀,向笔毫上去切去。“蓬”然大震声中,娄森退了一步,程九臬的身子疾弹而回,穿入屋中。 显然,娄森也逊他一筹,两少大为心折。 程儿桌嘴唇一动,以传音之术道: “小子你注意了!这一招武功,老夫只演两遍!现在时已不多,你必须立刻学会” 岳家宇微微一怔,深知程九臬已知他的身份,而对方又不愿被白琬学去此招,乃以传音之术传授于他。 程九臬轻轻比划巨笔,口中念念有词,在屋中划了两圈,点出一十三笔。 这足以绝顶轻功为基础,凌空搏击之式。威力极大,刚才程九臬在外面施展的虽非此招,岳家宇深信,这一招却更具威力。 程九臬连演两次,也不管岳家宇是否彻底了解,立即沉声道: “你们二人把内间两个大炉及大锅搬出来!” 两个茫然不解,只得走到内间,搬出两个大火炉及两口大锅,这等大锅,可以做五六十人吃的米饭。 程九臬沉声道: “把锅中装上水,立即生火煮沸” 两少只得依言照办,却不知他的用意,此刻外面的高手,正在冷嘲热讽,却不敢冲上来。 只见程臬找出三块宽约尺余,长仅五六尺的薄绸,在每一块绸布一端,拴了一块拳大的石头。低声道: “今夜咱们能否逃出此劫,端赖这三块绸布了” 三块绸布,颜色不同,一块是灰色,一块是蓝色,另一块则是鹅黄色,正和他们三人的衣色相同,因为程九臬的衣衫是灰色,岳家宇是蓝色,白琬的鹅黄色。 老人拴好之后,在屋向外察看,似在考虑那一个方向较易脱困!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两个大锅中已冒出腾腾蒸气,水已煮沸,屋中白气氤氲,视觉模糊。 两少心中一动,似有所悟。 第十三章 程九皋看了岳家宇一眼,低声道: “你们明白了么?” 岳家宇低声道: “莫非前辈要利用这氤氲白气脱身?” 程九皋点点头道: “不错!外面大雨暂时不会停止,天上乌云密布,夜色极暗,若再加上浓重的白色,可使此屋四周三丈之内,无法视物” 白琬道: “那三块绸布呢?” 程九皋哂然道: “现在的局面,正是‘张飞捉刺猬’——两下害怕,他们人手固然多出几倍,却不愿作无谓牺牲,必是等待天明才能下手,而我们却要在三更以前,以声东击西之法,逃出此屋,至于这三块绸布,就是代表我等三人” 锅中“嘶嘶”作响,屋内白气越来越浓,只闻屋外蓝淼的声音道: “程老哥,我劝你还是投降吧!当今武林,早已大统,你就是逃出此屋,也无法在武林中立足” 程九皋轻蔑地道: “姓蓝的!就算我程九皋反根儿不认识你!和你这种见异思迁,卖友求荣之人说话,实在有失身份!” 只闻“血手孟婆”历声道: “咱们攻进去,老身不信他有甚么花样” 只闻一阵阴沉的声音道: “程九皋与那两个年轻人,已是瓮中之鳖,犯不着损失我方人手,待天明后再一鼓成擒” 此人身份似乎极高,语气分明是命令口吻,屋外立即一片死寂。 岳家宇低声道: “程前辈,蓝前辈他不是真的投降” 程九皋连忙摇摇手,道: “老夫当然知道,老夫只是不能不作作样子而已!” 白琬低声道: “不知另外两个厉害人物是谁?” 程九皋肃然道: “一个是星宿海老人‘蛇魔’苏铁城,另一个是‘金弹银弓’庐苍” 白琬骇然道: “据说‘蛇魔’有一条怪蛇,长约三尺,粗逾拇指,名叫‘橡皮蛇’,产自天竺国,身子伸展开,可暴长一丈五六,缩回去不足一尺,而且奇毒无比,令人防不胜防!” 程九皋肃然道: “那‘橡皮蛇’又名‘缩地龙’,不但伸缩性极大,奇毒无比,而且经他以药水淬了五年之久,除非宝刀宝剑,普通兵刃还伤不了它!事实上‘蛇魔’的厉害,不光是这条怪蛇,他本身的武功也极了得,乃是以蛇的游行扑噬之式研成,名为‘游龙散手’,每一招都不连贯,出人意表,而且他又能驱蛇噬人,只要附近数里之内有蛇,都会听他的啸声赶来,任他驱使” 岳家宇低声道: “听说‘金弹银弓’庐苍能同时射出十五颗金丸,专取对手双目” 程九皋晒然道: “他若有他师父一半的功力,今夜咱们就不必枉费心机,企图脱困了!据老夫的师叔说,他的师父‘银弓小二郎’,能将一颗金丸射出三里,仍能洞穿海碗粗的树杆!” 两少不由吃了一惊,心道: “古往今来,以善射名传后世之人,应推飞将军李广,但李广能否射出三里,洞穿树杆?也大有问题!” 程九皋神色凝重地道: “若非有这两个魔头在内,凭老夫的轻功,将他们引开,你等必能从容脱险!” 增中白气更浓了,只是程九皋站起来,自四面小窗向外望了一会,然后蹲下来,以手指在地上划出此屋四周的形势,道: “此屋背湖面山,前方及左右都是陆地,他们知道老夫也不谙水中工夫,对湖上的防卫,可能要松些,据老夫观察,那两个魔头分布在左右两方,其余高手,在此屋正前方,待会老夫叫你们开窗笼时,动作要快,以掌力震开门窗之后,立即启开笼盖,当重重白气冒门窗之外时,老夫将三块绸条掷向左右及正前方,际此黑夜,天下大雨,加之白气潆潆,而且两个厉害魔头是在左右两方,距离较远,也看不清楚,我等立即自屋后湖面上脱走” 两少互视一眼,大为佩服他的心机,深知以程九皋的腕力,可将三块绸布掷出百丈之外,待对方左右及正前方三拨人到达绸条落下之处,发觉上当,然后再折回来,已是两百丈,再加上已方在这段时间跑出的距离,双方相距必在四百丈以上,况且附近芦苇极广,一时半刻无法找到,当能安全脱险。 但岳家宇仍认为有不到之处,低声道: “程前辈,我们都不谙水性呵”程九皋以传音之术,道: “老夫隐居于此,早知迟早总难幸免,已在湖底按了七十多根暗桩,距水面仅有半尺,每隔二丈七八必有一根,到了第六十根时,弯向南方岸边,待会你们看着老夫的落足点就行了” 这办法果然周密,这时程九皋已把巨笔插在腰上。 他右手握着一块绸布条大石,左手两境,站在门口低声道: “注意了!老夫数到一二三的‘三’字时,你们震开左右之窗,同时启笼,数到‘四’字时,老夫的绸条已经掷出,你们必须行动一致,而且已穿出后窗,跟在老夫后面” 程九皋轻轻拉开门闩,低声数道: “一!” 两少立即站在两口巨锅之旁,单掌平胸,纳足力道,对着左右小窗。 “二!” 两少左手抓住笼盖,岳家宇向白琬使个眼色,示意叫她紧跟着程九皋,他自己断后。 白琬心中一甜,在这紧要关头,他仍然处处为她着想,足证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非比泛泛。 “三!” “蓬蓬”两声,左右小窗震飞的同时,程九皋拉开小门,抖手掷出三块绸条,重重白气向屋外暴涌而出。 那三块拳头大的石头,带着薄绸,发出劲烈的“卜卜”之声,向三个不同方向飞去,只闻屋外数声暴喝,且传来碟碟狞笑之声,分明已去追那绸条。 就在这刹那间,程九皋倒纵而起,掠出后窗,向湖面上掠去。 白琬第二,岳家宇断后,只见程九皋已飞落第二根暗桩之上,足上略带水渍。 每桩相距二丈七八,在三人来说,轻而易举,当他们掠到第六十根时,已闻到两声厉啸,分明两个魔头已发现上当。 程九皋沉声道: “快点!他们人手太多!老夫现在有把握可以从容离去,但你们却不行” 三人上了岸,进人芦苇之中,程九皋低声道: “此刻雨虽大却没有风,芦苇静止不动,你们必须尽量避免碰到芦苇,反之,他们只要看到芦苇晃动,就会发现我们!” 这样一来,速度可就慢了!因芦苇十分密集,要施展巧妙身法,才能避免撞着芦苇。 程九皋低声道: “现在我们必须快点脱出芦苇了,设若他们猜出我们所去的方向,他们在芦苇外奔行,比我们快得多多” 厉啸之声此起彼落,显然两个魔头还弄不清他们自何方脱走? 好歹到了芦苇边沿,向外望去,一片沙滩,约有二三十丈宽,沙滩那边,是个丘陵,只要越过小丘陵,就可以隐身。 程九皋低声道: “白丫头先过去,越快越好!但必须伏身而行!” 岳家宇肃然道: “程前辈,晚辈先过去如何?如果那小丘陵后面隐伏着高手,以逸待劳” 程九皋冷笑道: “在目前来说,她的身手比你高,一旦遇上大敌,还要她来保护你呢” 岳家宇心中十分难过,他并非妒嫉白琬,只是感觉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不如一个少女,而且白琬的身手是在很短的时间中高起来的,因此,他认为白琬比他聪明多多 白琬也知道岳家宇心中难过,立即低声道: “还是让我先过去吧!但我的内力,仍不如宇哥哥” 她向岳家宇甜甜一笑,伏身向小丘陵驰去,岳家宇见她奔掠速度极快,好象足不沾尘。 程九皋低声道: “少子,待会你可以注意一下,那沙滩上可能没有足印” “没有足印?” 岳家宇微微一惊,道: “难到她已练成踏雪无痕的轻功了?” 程九皋摇摇头道: “如果她练到那种火候,连老夫也不如她了!那不过是暗提了一口玄奥真气,借人身下落的又震之力飞掠,这只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 岳家宇肃然道: “据晚辈所知,在一二月前,她的身手还在晚辈之下,不知怎地”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正色道: “有几次她在盘膝调息,头上有一道银炼似的白圈,不知是何缘故?” 程九皋微微一震,道: “真有这等事?” 岳家宇虔容道:“晚辈曾看到两次,绝不会走眼!” 程九皋面色凝重,道: “令尊有一尊金佛,是否在她身上?” 岳家宇肃然道: “那金佛曾经一度在琬妹身上” “这就是了”程九皋肃然摇头道: “她偷学了上面的武功心法!那种心法叫着‘太上罡气’,为当今武林中两大奇学之一” 岳家宇暗吃-惊,道: “那金佛上有武学心法?晚辈毫无所知!” 程九皋冷笑道: “昔年有人把金佛送与令尊,要他学金佛上的心法,但令尊何等身份?虽如此种心法非同小可,也不屑拾人的牙慧,依老夫推想,令尊既不屑学,当然也不希望他的后代学此心法,所以” 他叹了口气,继道:“要想报仇,似乎非学此心法不可!不然的话,就凭你目前的进境,再练三十年,仍不足与那血魔对抗” 岳家宇剑眉一挑,道: “既然家父不屑练此心法,晚辈岂能例外!今生今世,晚辈绝不练那‘太上罡气’!” 程九皋肃然点头道: “少子,你很有志气!但老夫也必须提醒你,当今武学,也只有‘太上罡气’和‘大心灯真气’,足以压倒那个血魔,但是‘大心灯真气’,似乎早巳失传,因此,你要想找那血魔报仇,又不肯学那金佛上的心法,我看” 程九皋不便说出来,但岳家宇已知报仇无望,现在他对白琬偷学金佛上的心法,而不告诉他这件事,心中十分不悦,低声道: “程前辈,那金佛上本雕有赠物者的姓句,却被人抹去,而抹去之人却不是琬妹,不知那人是谁?” 程九皋授头道:“老夫也不知道,老夫昔年仅知有人送他金佛,却不知那人是谁?少子,你若是决心不学那‘太上罡气’,就必须妥为收藏,绝不能再落于他人之手” “还有!”程九皋想了一下,又摇摇头道: “算了!这件事老夫不便多管,俗语说:宁折十座庙,不破一人婚,那妞儿似乎对你”岳家宇正色道: “前辈有话请讲,晚辈愿聆教益!” 程九皋肃然道: “令尊不学那心法,显然赠送之人不是令尊的师辈,而且依老夫推测,那人可能仍活在世上,设若他发现你的妻子学了‘太上罡气’,定以为你教她的,那样以来,岳家虽未吃鱼,却沾了一身腥” 岳家宇点点头,道: “晚辈也有同感,不过晚辈未来的妻子,绝不会学‘太上罡气’!” 程九皋歉然道: “少子,老夫郑重声明,就是你也学了‘太上罡气’,也不要紧!可犯不着因她学了此种心法,而影响了双方情感,依我猜想,她暂时不告诉你,只是一种很幼稚的想法,希望能比你高些,而时时保护你”岳家宇暗自哼了一声,心道: “我岳家若要女人保护,岂能湔雪岳家的血仇!” 程九皋低声道: “少子,你也过去吧!可能那些魔头追错了方向,已走得远了” 岳家宇伏身疾掠,安然到达小丘之后,接着,程九皋也掠了过来,道: “老夫既已被他们发现,必须去联络几位好友,共商应付大计,现在只得分手,你们二人若不分开,即使遇上大敌,若能手脑并用,见机行事,尚可自保!咱们后会有期了!” 说毕,三五起落,消失在潆潆烟雨中。 白琬甜甜一笑,道: “宇哥哥咱门快离开这里吧!” 岳家宇肃然点头道: “我们自此湖的左方绕过,再穿过宝应湖北上,我相信他们向高陲湖右边追去了” 这高陲湖的左边,乃是皖境,二人向北疾奔,岳家宇已下定决心,不学金佛上的心法,一路上极少说话,苦思程九皋所授的一招武学。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学了三位高人的三招武功,他知道必须把三招武功揉合于师门的武功之中,再加精研,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于是他并不急于赶路,却在宝应湖南岸一座破庙中住了两天,将三招武功与师门绝学合研,共得五招。 这五招的威力如何?不得而知,他本可和白琬印证一下,却因她违背了他爹爹的意志,偷学了金佛上心法,心中十分不快,况且到现在她仍然不告诉他,心中一烦,就不愿和她噜嗦。 白琬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无微不至,亲自到黎城去买了些馒头和卤菜为他充饥,岳家宇吃了一点,就示意起程。 他对泰山中那两位石前辈的云天高谊十分景仰,想去拜见一下,然后趁途中一段时间,苦练这五招,然后再到勾漏山去会一会“勾漏三残” 设若他以这五招武功,能与“勾漏三残”扯成平手,他就敢面对龙起等高手,报仇雪恨,甚至于也敢去找那魔头决一死战。 “宇哥哥”白琬温柔地道: “你这两天好象闷闷不乐” 岳家宇淡然道地: “没有什么!我只是感觉复仇任务艰巨” 白琬微笑道: “宇哥哥,你不必忧心忡忡,小妹可以帮你呀!” 岳家宇现在就怕听这一句话,晒然道: “岳家的血仇,绝不假他人之手,琬妹的好意小兄心领——” 前面就是宝应湖南岸,一个高瘦老人坐在一块大石上,手持一根花花绿绿的竿子,似乎正在垂钓。 此刻正自回头,向两少望过来,那-双碧绿的眸子,既小又圆,精芒暴射,极是骇人。 就在这工夫,左方湖边芦苇中钻出-个老道人,左手提着竹篓,右肩上搭着一根鱼竿,匆匆走到高瘦老人身边,大声道: “这位老哥哥请让一让,小弟世居于此,以渔为业,一家大小,差堪温饱!此石为小弟数年来坐钓之位” 那高瘦老人头也没抬,却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老渔人喃喃地道: “这一带只有此处鱼多,今天既然晚来-步,也只有迁就了” 说毕,放下鱼篓。装上了渔饵,把钩子放在高瘦老人龟竿之旁,开始垂钓。却回过头来,向两少暗使眼色,叫他们赶快离严此处。 两小心中一动,向那老人的花绿拉竿望去,不山心头大震,只听那老人渔喃喃地道:“这位老哥哥的钓竿,花花绿绿,极象一条蛇,而且竿头没有渔线和渔钩,莫非是学那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么?” 高瘦老人抬头看了老渔人一眼,冷峻地道: “不错!老夫正是效那姜太公钓鱼之法,愿者上钩!凡是自动送上门来的,表示命该如此,寿限已终” 这老人语气阴冷,好象噬着脆冰,只闻那老渔人指着湖叫道: “看哪!老哥哥鱼竿之下来了三条鱼,一大两小,大的心里有数,不愿上钩,两条小鱼不知死活,环游不去,真是两笨鱼” 两少心中一动,隐隐猜出老渔人语含禅机,似在警告他们赶快逃走。 但两少的想法不约而同,白琬想保护岳家宇,趁机眩露一下,岳家宇刚刚研成五招绝学,也想牛刀小试,所以两人根本没有退缩之意,反而缓缓走近。 突然那高瘦老人手中的钓竿突然缩回“刷”地一声,又射向那老渔人。 那鱼竿分明是条怪蛇,不问可知正是天竺国的异种“缩地龙”这高瘦老人必是“蛇魔”苏铁城了。 这只是转念工夫,那老渔人大叫一声“救命哪!”那件葛衫突然“蓬”地一声涨起,象顺风的饱帆。 那蛇头在葛衫上撞了一下,疾缩而回,缩到一半,突然再次疾射,比刚才又长了二三尺,蛇头越过老渔人的脖子,倒卷而回,分明要缠住老渔人的脖子,噬他的咽喉。 岳家宇大吃一惊,急切中疾掠而上,大声道: “前辈小心——” 只见老渔人一偏头,大声嚷嚷道: “老命休矣——” 身子一仰“扑通”一声落入湖中不见。“蛇魔”狞笑道 “原来是‘五湖渔隐’雷震老贼” 老魔回过头来,阴侧恻地道: “小崽子!程九皋那老贼心眼虽多,骗了老夫绕了高陲湖一周,但老夫深信你们仍没走远,刚才雷老贼说得不错!你们真是不知死活!见了老夫竟敢不跑!” 岳家宇冷蔑地道: “无耻的老贼,凭你的身份,也甘愿供人役使,为虎作伥,你也不感惭愧么?” “蛇魔”绿目暴睁,蝶蝶狞笑道: “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老夫若以‘缩地龙’伤了你们,难免以大欺小之嫌!老夫必须使你们心服口服” 说毕,尖啸一声,手中的怪蛇突然脱手弹出,暴涨两丈五六,尾部向左边一株树杆上一缠,头部向右边一株树杆上一扣,打了个活结。 两小不由暗吃一惊,一条尺余长的怪蛇,能暴展两丈五六,固然见所未见,奇的是头尾缠在树杆上,绷得紧紧的,好象一根花绿的绕绳。 只见“蛇魔”向那蛇缆上平掠而去,单掌抓住蛇身一晃,象翻单杠一倦,撒手一翻,人已站在蛇缆上,那蛇身上下颤动不已。 “蛇麻”冷峻道: “小子,岳家骥昔年曾显赫一时,武功自成一家,他的后人大概也不会太差!你只要能接下老夫的‘游龙散手’三招,老夫放你们逃生!绝不食言。” 岳家宇冷然一哂,道: “老贼,别说三招,就是三十招三百招,岳某也敢奉陪——” 只见白琬厉叱一声,以“嫦娥奔月”之式,掠上蛇身,不屑地道: “老贼,我宇哥哥何等身份,岂能和你动手,本姑娘接你三招就是!”岳家宇厉声道: “琬妹快退下来!” 白琬大声道: “不要嘛!我有把握接他三招!” 岳家宇面色一寒,道: “你若不听话,今后我不会再理你”白琬微微一震,道: “宇哥哥,你为什么这样固执呢?” 岳家宇冷峻地道: “岳家的血仇,绝不用那种武功报复!” 白琬心头一震,已知岳家宇看破了她的秘密,立即掠了下来,歉然道: “宇哥哥小妹并无恶意,只是想稍迟些告诉你”岳家宇冷哼一声道: “从今以后,你的行动,小兄不便干与,但岳家的仇人,自有小兄对付,希望你别插手——” 白琬焦灼地道: “宇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死心眼——”说着,掠了下来。 岳家宇斩钉截铁地道: “心眼太活了,并非好现象!岳家之人一向如此” 语音未毕,已经掠上蛇身,与“蛇魔”相距三步,对面而立。 想起程九皋的一番话,激起岳家宇的好胜心,忖道: “我就不信,若不学那‘太上罡气’就不能登峰造极!我必须创造奇迹,以他种绝学为岳家湔雪血仇,为武林除害” 白琬缓缓走近蛇缆,似乎准备援手,岳家宇冷峻地道: “琬妹请退出三丈之外!” 白琬大声道: “不要!” 岳家宇历声道: “你若是出手相助,可别后悔” “蛇魔”阴声道: “少子,一旦动手,生死立判,老夫并非慈悲之人,可不会相让!” 岳家宇见白琬缓缓向后退去,冷冷地道: “那个要你相让——” 两臂一张,单足站在蛇身上,以平生之力劈出三掌,老魔动也不动,两臂蜿蜒而动,向外一分,活象蛇行姿念,岳家宇的掌力,已被化解了一半,身形微摇,欺上两步,向岳家宇胸前抓去。 岳家宇身子一侧,眨眼工夫踢出三腿,身形一弹,想自老魔头顶飞过去。 岂知老魔非比等闲,身子微挫“回头望月”向空中撩出一掌。 这一手和他的前一手毫无连贯性,也正是“游龙散手”的厉害处,岳家宇乍感暗劲奇大,身悬半空,硬接这一掌,可能被震下蛇身,那就算栽了。 情急之下,想起程九皋刚授的那一招,主要是以轻功为主的凌空搏击之式,暗自纳口气,身子横飘五尺,老魔的无俦掌风冲天而起,竟将树顶枝叶震飞。 但岳家宇的身子划了半个弧形,仍落在原先站立之处。 这已是第二个照面,设若再接下一招,老魔就算输了。 老魔狞笑道:“好小子!想不到仅是一夜时间,就学会了程老贼的保命招数” 岳家宇深知这老魔必定立下煞手了,果然,老魔两臂暴伸,五指如钩,锐风生啸,两臂竟突长半尺有余,堪堪抓到岳家宇的咽喉。 这一招既快又狠,歹毒无比,岳家宇自忖无法硬接,急中生智,右足尖一钩蛇身,身子疾泻而下,趁势翻身,松脚,抖臂,拿桩,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得难以形容,竟转到老魔身后蛇身之上。 但老魔势在必得,身子未动,全力后拍一掌。 岳家宇要硬接,毫无把握,功败垂成,又于心不甘。这工夫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是站在怪蛇七寸之处,力贯足心用力一跺,身子立即弹起。 那“缩地龙”虽然身紧如铁,七寸之处毕竟是致命要害,它痛得一缩身“克擦”一声,两株树杆同时被拉断。 老魔的掌力刚刚涌到,将断树震上高空,砂飞石走,地动山摇,而他的身子也因蛇身骤然下落,而失去平衡。 岳家宇身悬半空,闭住呼吸,合上双目,以平生之力,双掌力拍,无俦罡风向老魔头当压下。 老魔一掌刚刚推出,身子又未站稳,真力无法提聚,伧促间推出一掌。 “轰”的一声,岳家宇双臂如裂,脑中“嗡嗡”作响,在空中翻个身,落在三丈之外。 但老魔的苦头可大了,发髻震开,衣扣脱落,衣衫敞开随风飘展,一双鞋子竟因下震之力太大,面底绽开,袜子破裂,露出十个脚指。 岳家宇可以说是死里逃生,他深信若非刚才跺那怪蛇的七寸,使老魔上了大当,未能集中力量,此刻他恐怕已经溅血当场了。 虽然如此,胸前仍感阵阵闷痛,双臂已无法抬起。 那“缩地龙”虽未受伤,却凶性大发,扬首吐信,作势欲扑。 老魔双目中碧绿厉芒暴射,老脸肌肉抽搐,嗓中发出低吼之声,显然已经怒极。 此魔一旦红了眼,可不管三招之约,必定翻脸动手。 白琬掠到岳冢宇身边,暗暗提足内力,凝神以待。 只闻“哗啦”一声,湖中冒出一人,正是那“五湖渔隐”雷震,在水中露出半个身子,拍掌大笑道: “老贼你要不要脸?钩不到两条小鱼,就要下水硬捞——” 老魔虽已动了杀机,也不能不顾身份,况且他对岳家宇的身手,心里有数,若三人联手,他也讨不了便宜,立即冷峻地道: “老夫何等身份!这小贼虽然取巧,老夫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说毕,收起“缩地龙”冷冷地瞪了岳家宇一眼,疾驰而去。 第十四章 岳家宇抱拳对“五湖渔隐”道: “雷前辈示警援手,使晚辈得免于难,请受晚辈一拜——” “五湖渔隐”一掠而至,阻止岳家宇下拜之势,道: “老夫一生不拘小节,最讨厌繁文褥礼,你免了吧” 他神色一肃,慨然道: “不是老夫自灭威风,刚才若是老夫和他动手,恐怕已经见了阎王爷罗!” 岳家宇谦逊地道: “前辈切莫过奖!晚辈不过是偷机取巧而已!” “五湖渔隐”沉声道: “俗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行道武林,谁敢说所向无敌,设若遇上高于自己的人,就不顾一切,螳臂挡车,那才是愚夫行为!只要不忘耻辱和仇恨,痛下功夫,出人头地,才不愧为有志气之人,兵不厌诈,权宜应变,自是理所当然” “五湖渔隐”续道: “总之,刚才是你手脑并用渡过险关,另一方面老魔轻敌,也是原因之一,下次再遇上他,可要小心!”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对武林中之事,必定十分清楚,不知为那庞起撑腰的魔头是谁?” “五湖渔隐”肃然道: “此人是谁?不久便知,现在说出来,仍嫌言之过早,不过老夫要告诉你一件事!昔年老夫也曾参加追杀岳家男婴之事” 岳家宇微微一震,道: “前辈谅是戏言,因为昔年参与之人,家师司马龙已对晚辈详细说过” “五湖渔隐”沉声道: “老夫虽是游戏风尘之人,但这等事却不能信口胡说!你应该记得,当吴明与邓子瑛抱着你藏在一块巨岩之后,有一个人插到巨石之旁,背着脸露出半边身子” 岳家宇点点头道: “不错!那对邓子瑛那贼子正准备扼死晚辈!” “五湖渔隐”喃喃地道: “坦白告诉你吧!那个人就是老夫——” 两少不由一震,面色微变,只闻“五湖渔隐”长叹一声,道: “人之福祸生死,冥冥中早有定数!你们以为老夫当时没有发现吴明和邓子瑛么?” 岳家宇沉声道: “莫非前辈发现了而” “五湖渔隐”惭愧地道: “老夫当时搜到巨石附近,已经隐隐听到他们浓重呼吸之声,须知-个人在那生死关头,呼吸之声可传出数十步之外,他们虽然屏息静气,仍然瞒不了老夫,在那刹那间,老大曾经自我陶醉,编制了许多美梦” 他苦笑了一下,续说, “人毕竟不是神,也不是圣!善与恶只是一线之差,老夫曾想到建立大功,荣登宝座的威风,那时候老夫确有高高飘然之感!” “但良心突然发现,又想起令尊在世时的光明磊落,一丝不苟的伟大人格,美梦立即破灭,转过身去,正在思谋引开其余高手之计,尚幸上天有眼,突然有人大声招呼,在另一边发现了人影,所有之人都被盟主宝座搅昏了头,立即争先恐后地赶去,人兽之间的关险,终于渡过,自那次以后,老夫时时自咎,决定脱离那些人物,隐于此处” 岳家宇吁了口气,好象他刚才正在渡那九死一生的险关,立即肃然道: “前辈乃是非常之人,若换别人,在那紧要关头,岂能悬崖勒马!” “五湖渔隐”慨然道: “今日看到你长大成人,再想到昔年那一念之仁,真是心惊胆寒!小子,老夫临别赠言,凡事必须三思后行,庶岁不至遗憾终生!当今武林,邪恶横行,好人太少,必须处处小心!老夫想去找你师父,后会有期了” 说毕,殷殷道别,进入芦苇中。 岳家宇黯然道:“咱们走吧!” 由于他刚才和“蛇魔”动手,已估出自己的功力,固然刚刚研成,火候太差,但即使苦练几年,也仅能和老魔扯成平平,要想找那幕后的血魔报仇,还有一段漫长的时间。 他踽踽独行,对于白琬的安慰,不但未曾入耳,且感觉十分不耐。 渡过宝应湖,走了一天,来到黄集附近,天色已晚。 岳家宇一路上苦思那刚研的五招武功,觉得仍有许多破绽,必须找个地方深思,再加细研。 前面有个小土地庙,他毫不考虑地进入庙中,一天不饮不食,也不知道饥饿,只是急欲思考那五招武功。 他躺在院中草地上,双手托着后脑,闭目凝思。 白琬知他冷淡之故,歉然道: “宇哥哥你能原谅我么?” 岳家宇肃然道: “小兄当然原谅你,我不大舒服,请你让我静一下!” 白琬温顺地道: “宇哥哥,你那里不舒服?”象新婚的妻子对丈夫那样体贴,却又略带羞涩之态。 岳家宇没有甚么不舒服,只是要静静地想,立即信口诌道: “肚子痛!” 白琬坐在他的身边,把手伸进他的衣衫之中,道: “宇哥哥可是这里痛么?” 她那柔若无骨的玉手,在他的肚皮上轻轻搓揉着,使他全身一阵痉挛,痒得无法忍耐,连接抓住她的手,道: “琬妹!我的肚子不痛了,还是让我静一会吧!我心里很闷” 白琬不以为忤,站起来道: “让我去买点食物回来”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歌声,忽昂忽低,声凋十分凄惋,分明是个少女在排遗愁怀。 白琬惊然一震,似乎猛然想起一件大事,立即大声道: “宇哥哥,你不是心中很闷么?让我唱歌给你听” 她也不管岳家宇是否爱听,立即唱了起来: “月牙弯穹照四方哟!照入小妹的绣房哟” 岳家宇沉声道: “太俗了,你先别唱,我好象听到附近有凄凉的歌声!” 白琬大声道: “这歌不好我再唱一个” 岳家宇突然坐起来,沉声道: “不要讲话!” 白琬立即噤若寒蝉,只闻远处凄凉的歌声唱道: “一滴宝血灌爱苗妹子心苗已枯稿已枯稿哟!郎君不是负心汉只因妹子命轻如絮随风飘哟随风飘” 晚风徐来,凄切的歌声忽高忽低,若继若续,那颤弱哀惋的声调,动人心肺,催人肝胆,每一个字都扣住人的心弦。 岳家宇已陷入歌声的凄凉的景界之中,并未发现白琬神色大变,手足无措。 那哀绝的歌声一停,白琬立即唱道: “妹子心湖有个影” 岳家宇倏然抬头,冷冷地道: “人家既然不愿听,你又何苦!” 这句话语气很最,白琬本是十分倔强的少女,近来为了讨好岳家宇,竟百般迁就,乍闻此言,面色一变,但立即又忍下来?喃喃地道: “不听算了!又何必吹胡子瞪眼” 说毕,气唬唬地坐在石阶上,双手抱膝,却仍然哼着小调。 岳家宇不愿再大声申斥,立即站起来走到小庙门口,侧耳凝听。 远处一片苍茫,隐隐可见那暮云、烟树和袅袅的晚炊轻烟,这一切都能勾起游子的悲怀。 一阵晚风拂来,歌声再起: “玉惨花愁出风城莲花楼下铆青青清樽一曲阳关后别个人人第几程。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据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这是宋代名妓聂胜瑶所作的“鹧鸪天”词意哀绝,嫌人眼泪。该时李之问到京师,与聂交好,两情缒绻临别时,聂妓为李之间饯别莲花楼,并作“鹧鸪天”一词为念。 李之问本是有家室之人,将词藏于筐间,返家被其妻发现,只得据实以告,妻颇贤惠,遂赐妆奁,命夫迎娶而归,终身和好,传为佳话。 岳家宇隐隐感到这唱歌的少女,身世苍凉,无形中引起共鸣,因为他自己的身世也十分可伶。 突然,他心中一动,觉得这少女的音调十分耳熟,立即循着歌声方向狂奔而去,同时大声呼叫着: “紫琴紫琴琴妹!” 他的呼声嘶哑而颤抖,听起来更加凄凉,四周宿鸟,惊得“拍拍”飞出林间。 岳家宇奔行极快,已发现一个披头散发,衣杉破旧的少女,在前面疾奔。 她那长发随风飘拂着,腰身极为婀娜。 岳家宇不由狂喜,因为万紫琴的影子,深深地褛在他的心板上,即使闭着眼睛让他摸,他也能辩出是她。 “紫琴你不要跑呀!” 万紫琴奔行如风,不遗余力,唯恐被岳家宇追上。 岳家宇大声道:“紫琴那一天我到莫愁湖去找你等到四更,你们未去我只得在一株柳树杆上留言然后离上我知道你未去必定有重要之事” 万紫琴不声不响,狂奔如故,但因她悲愁过度,体力大减,已有些踉跄,况且此刻岳家宇的轻功又有进境,不久即追上,越过她迎面拦住。 他张开两臂,要去搂她,那知万紫琴厉声道: “慢着!” 岳家宇斗然一震,惊愕地望着日夜思慕的人儿,只见她面色憔悴,美目已失去往日的光彩,头未梳,脸不洗,衣衫久未换过,一脸冷漠之色。 岳家宇心中一阵绞痛。他不知道对方为何弄成这个样子,张手呐呐地道: “紫琴你你怎会” 万紫琴一阵激动,正要说话,岳家宇突然发现地上一个淡淡的影子,双手合什,似乎作了一个揖。 这影子是自岳家宇身后映过来,当然就是白琬。但白琬为什么要作揖呢? 万紫琴的脸色痛苦地抽搐着,良久,才逐渐平息下来,,冷冷地道:“岳家宇,本姑娘并不否认,以前确曾喜欢过你,但我最近发现你全是假情假意” 岳家宇斗然一震,嗫嚅着道: “紫琴你何出此言?少兄对你之心唯天可表” 万紫琴别过头去,冷冷地道: “连你真正的身份都瞒着我可见你这人巧言令色,心口不一!从今以后,咱们的友谊就此结束” 岳家宇嘴唇抽动,有满腔衷曲,竟因过份紧张、悲痛及惊疑,而不知从何说起。 他以前未对她表白真正身份,绝不是怕她泄露,事实上他们之间的情感,已经达到心灵相通的境界,任何误会都不足以破坏! 他虽是聪明之人,却因对男女间之事不太了解,更不知古往今来,被情所害之人,不胜枚举。 若把这“情”字比作小舟,似极恰当,舟能带人,亦能覆人,一不小心,必定遗恨终身! 岳家宇终于尽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恳切地道: “紫琴我们不能冲动必须平静气和把话说明白,少兄对你若有一丝不诚之意我将不会善终” 万紫琴伸出双手,状似阻止他发此重誓,但后面白琬的动作和表情,又使她改变初衷,硬着心肠,忍着无边的痛苦大力摇头道: “我们已经完了希望今后遇上不必再如此称呼我心已死虽千言万语也无法改变”说毕,全身瑟索颊瞟,一侧面疾奔而去。 岳家宇象掉落万丈冰窖之中,面色惨厉,心如刀割,愣一阵,终于又追上去,道: “紫琴难道你就不愿听我解释一下么?” 万紫琴芳心已碎,回头厉声道: “话已说尽,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岳家宇有如冷水浇头,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年轻人火气总不免暴燥些,沉声道: “总不能以‘莫须有’的理由,折磨自己!” 万紫芳低头狂奔,不一会就没于林木之间。 岳家宇怅立在夜风之中,抓着头发,状似疯狂,白琬这时也十分痛苦,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她现在虽是胜利者,却感觉隐忧重重,两手空空,甚么也未得到。 她觉得万紫芳虽然也没得到他,但她的伟大牺牲,却永植在她的心中,今生今世,永远无法磨灭。 “宁哥哥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自苦这等事不可勉强呀” 岳家宇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些什么,向前踉跄奔去,心中一片空白,由于失意,使他对一切都感到绝望。 白琬跟在后面,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念头使她自己也暗暗吃惊不已。 但一个念头只要产生,要想忘记或改变,极为困难,在这情形之下,自然会产生一不做二不休的意念。 于是她偷偷变了方向,向万紫琴的方向疾追而去。 岳家宇此刻魂不守舍,当然没有发觉,奔出三五里路,纷乱的心情逐渐平息下来,回头一看,不见了白琬,不由大吃一惊,心道: “我必须贯彻初衷,把白琬亲自交到恩人吴明夫妇手中” 他疾掠而回,喊了数声,空山寂寂,只有他那急切朗凄凉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 岳家宇长叹一声,道: “我岳家宇有一身血仇,可不能被女人消磨了志气!白琬目前的身手不在我之下,谅不会遇险” 夜风中突然传来一阵步履声,似乎有人慌张地奔行,急不择路。 岳家宇闪于一块石大之后,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踉跄而行,娇呼喘喘,不时回头察看。 岳家宇不禁暗自哼了一声,原来这女人正是“小桃红”谷妙,显然被人逼得走投无路。 “小桃红”的身影刚刚消失,后面又传来纷杂的的步履声,不久出现了四人。 正是“大头翁”宫保和“绝望之谷”中两个老者和“粉蝶太子”曹典。 这四人轻功都比身怀六甲的“小桃红”高出多多,不一会就追上了她。 岳家宇心情极坏,乍见这几个人,差不多都是仇人,暗暗切齿道: “既然送上门来,我不会再留情!以泄心头之恨!” “小桃红”一看跑不了啦,只得坐在大石上喘息,只闻“大头翁”沉声道: “谷当家的请放心!我等绝无以多欺少,杀你之心,只是奉命送来三粒药,请谷当家的服下,打掉腹中的累赞,实是两便之策” “小桃红”冷冷地道: “这是谁的主意?” “大头翁”冷漠地道: “当然是那位盟主身前红人的主意,谷当家的何必明知故问!” 说毕,掏出一个小瓶,瓶中装了三粒红色药丸,道: “谷当家的乃是独来独往惯了之人,一旦生下婴儿,实是不便” “小桃红”冷冷地道: “本人第一次怀孕,最初确感不便,也曾有打掉之意,但本人思之再三,实是不忍,你等若是无法回去交持,就把我杀掉算了况且,本人即将临盆,此刻打胎,九死一生,与其残害小生命而死,就不如让我们母子一道死去” 岳家宇心头大震,切齿心道: “一个女人怀了胎,别人竟逼她打胎,这真是一件令人发指的怪事,想不到象‘小桃红’这等荡女,在这紧要关头,竟也发挥了伟大的母爱” 只闻“粉蝶太子”曾典轻佻的耸耸肩,道: “谷当家的请放心:此药乃是名医所配的打胎之药,万无一失,况且谷当家的若生下此婴,腰身变粗,还有那” “小桃红”啐了一口,道: “曹典,你的狗嘴打不出象牙来!你妈妈生你之时,也曾想到生你之后,腰身变粗,以及那” “粉蝶太子”阴笑道: “在下乃是一份好意!因为谷当家的虽当不惑之年,却有如三十许人,若因这小东西断送了前程,实在划不来” “小桃红”厉声道: “住口,你们要动手就快点!老娘二生受尽了男人的玩弄和欺骗,再也不信你们的话!哼!老娘知道他的鬼心眼,打掉孩子之后,仍想玩弄于我” “大头翁”沉声道: “谷当家的可要放聪明点!我等若是用强,你迹是逃不过这一关的!” “小桃红”粉面一寒,双手放在大肚皮上厉声道: “老娘要死,还用不着你们动手:只要双掌一吐力,我娘儿两个,马上同归于尽!” “大头翁”面色一变,对三人道: “这件事十分辣手,三位有何高见?” 岳家宇冷峻地道: “在下到有个主意——” 四个魔头悚然回头,见是一个年轻人,同时狞笑道: “盟主曾连下三道‘黑星令’捉拿你!死活都行,你小子自投罗网,也是天意——” 岳家宇轻蔑地道: “其中还有两位,素昧平生,请报上名来。” “大头翁”使个眼色,首先发动,大头一晃,劈出一道罡风,其余三人同时扑上。 岳家宇失意之下,杀机大起,一上手就是刚刚研成的五招绝学,两臂大张,疾拍三掌,身悬半空,划了个半弧,踢出七腿。 别看他以此学对付“蛇魔”那等高手仍非敌手,但这四个人物却差多了,乍感岳家宇每一掌一腿,都不可抗拒,大吃一惊。 但四人谁也不愿先退,挤死攻上,岳家宇暴喝一声,象一头巨豹,划一周,猛切十一掌。 “蓬蓬蓬”!四个高手各中一掌,身子飞出两丈之外。不顾内伤,爬起来落荒而逃。 岳家宇切齿道: “今夜一个也跑不了” 他正要去追,突闻“小桃红”尖叫一声,立即止步,只见她倒地乱滚,显然即要生产。 现在岳家宇要杀他,真是易如反掌,但是“小桃红”刚才的-席话感动了他,仇,固然要报,但在她肚中的小生命何罪之有? 他望着打滚尖叫的“小桃红”急得直搓手,不知如何是好?孩子到底如何生法?他一无所知。 “小桃红”痛得一身大汗,岳家宇也急出一身大汗。 只闻她喃喃地道: “岳少侠我已知道你就是岳家之后咱们之间有深仇大恨假如你要杀死我的婴儿这也是报应,因为本人昔年也曾参与杀害岳家的婴儿你就赏我一掌吧” 岳家宇不知如何回答,抹去脸上的汗水,道: “你快点生孩子吧不知要痛好久才能生下来?” “小桃红”怔了一下,忍住肚中绞痛,望着岳家宇颤声道: “岳少侠你难道不想报仇” “啊呀”她又痛得面孔扭曲,豆人汗珠布满了额头,她忍着巨痛,不再翻滚,自动撕开了下衣。 她的嗓中发出“咯咯”之声,好象在用力,面色惨白,混身猛抖。 岳家宇心道: “想不到生孩子如此痛苦” 他别过头去,不忍观看,停了一会,听到她长长地叮了口气“拍”地一声,立即传来婴儿啼叫之声。 岳家宇转过身来,只见她已为婴儿捏断了肚胺,撒上药粉,用衣衫包了起来。 血水流了一地,谷妙面如白纸,她接着婴儿,在夜风中发抖。 “象她这种人,也有伟大的母性!我岳家宇岂能不谐”岳家宇脱下长衫,大步走近,接过婴儿,包了起来。 “小桃红”惊愕了一下,最初以为他要害死婴儿,继而见他一脸怜悯之色,把婴儿包起来,极度的感佩,使她泪下如雨,道:“恩公我谷妙千死万死也报不了你的大恩” 她突然尖叫一声,又痛得倒下悲声道: “我的肚子痛死了” 岳家宇焦灼地道: “孩子已经生下为何还痛?” 谷妙呻吟道: “也许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岳家宇苦笑一下,不敢看她,停了会,果然又是一声儿啼,回头一看,又白又胖,小腿疾踢,嗓门很高,似也知道自己是苦命之人。 岳家宇接过来,用长衫包起来,心道: “假如再生一个,那就糟了” 抬头一看,谷妙奄奄一息,面无人色,污血流溅,仍礼不停地淌着。 岳家了大吃一惊,道: “这是怎么回事?” 谷妙喃喃地道: “恩公因为刚才奔行太久流血过多又因野外有风缺乏药物我已经完了恩公不杀之恩已使我感激涕零不敢奢望托孤我死之后请恩公把我们埋在一起谷妙来生定衔环结草报此大恩” 岳家宇此刻真有“湿手插在麦缸里”的感觉,惊急万分地道: “婴儿的父亲住在那里?” 谷妙微弱地道: “他住在河南开封北部庄院极大他就是盟主的宠信” 她的头突然偏过去,断了最后一口气,一个作恶一生,突然痛悟前非之人,往往会有这等悲惨下场。 山风呼啸夹着尖锐的儿啼,四周的一切,都笼罩着愁云惨雾。 第十五章 岳家宇埋了谷妙的尸体,真是感慨万千,白云苍狗,世事多变,想不到今夜亲手埋了仇人,还要暂时担任褓姆之责,将两个婴儿送到开封。 看看两个浑浑噩噩的婴儿,真是一筹莫展,不禁回忆他自己昔年在吴明怀中,历尽艰险,九死之生之景况,心道: “为了这两个小生命,只得尽快赶到开封了” 他把两个婴儿捆在背上,改变方向,向西疾行,奔行了两天,也仅走了一半路程。 第五天来到豫境,但距开封仍有五六百里之遥。 初生婴儿两天内不饮不食,但到了第五天,却不禁饿渴而啼。 而且如果其中一个啼叫,另一个就被惊醒,一齐啼泣,弄得岳家宇手足无措,因为这等婴儿,只能吃奶,其他食物根本不能吃。 “到那里去找奶呢?”他急得团团转,眼看天色暗下来,暮色苍茫,鸦吵阵阵,令人发愁。 前面是一座稀疏的树林,树林的那边,好象是个小镇,岳家宇只得向林中走去。 两个小家伙“哇哇”猛叫,小手抓着他的衣领,感觉力量很大,岳家宇又急出一身大汗,心道: “如果饿死这两个小生命,还不如让他们死在谷妙身边好些!” 只见前面有一辆小型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老妪,轻轻抽着马车,车子缓缓而行,迎面而来。 小车驶到岳家宇面前,只闻车中娇滴滴的声音道: “停车” 老妪一勒马缰,车子停住,只闻车中的女人道: “山野中那来的儿啼之声?” 老妪道: “启禀小姐,是一个年轻人背着两个婴儿” 车帏掀开一缝,车中女人似在向外窥探,柔声道: “问问他是否有困难?” 老妪皱皱眉头,似感小组多此一举,却不得不从命,立即沉声道: “小子,这两个小孩可是拐来的?” 岳家宇微微一怔,道: “老人家别误会!这两个婴儿的妈妈,生下两婴后死去,在下适逢其会,不忍见这两婴儿饥寒而死,只得代为收留,送到婴儿的父亲处!可是在下忽略了一件事,这婴儿出生五日,尚未吃奶,在下筹莫展” 车中“噗嗤”一声,似在暗自发笑,立即柔声道: “李嬷,问问他这婴儿的生父住在哪里?” 岳家宇肃然道, “婴儿生父是开封郊区首富,据说有一片极大的庄院” 车中女人道: “李嬷,到附近镇上去找点米汤来,越快越好!”老妪瞪了岳家宇一眼,口中嘀咕着,疾奔而去,看她的奔行法,车中的女人,必是一位女流高手,岳家宇抱拳道: “谢谢姑娘帮忙!不然的话,在下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车中女人道: “请问小侠贵姓?” 岳家宇道: “在下姓岳” 车中女人柔声道: “请进来吧!” 岳家宇肃然道: “不必了,谢谢姑娘的美意!” 车中女人道: “外面风大,婴儿着了凉可不是玩的” 岳家宇只得走到车边,掀开车帏一看,天哪!他心中嘶喊着:这真是世界上最美的少女了!古之四大美人,西施,昭君,飞燕,贵妃,被誉为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究竟如何?未曾见过,但眼前这位,却是活生生站在眼前。 少女见岳家宇怔怔地看着她,掩口微笑道: “上来呀!我脸上又没有花” 岳家宇自知失态,俊脸羞红,进入车中。 这车子很小,本是供一人乘坐,如今坐两个人,不免肌肤相接,只感少女吹气如兰,身上幽香阵阵。 而他自己,由于近几天背着两个婴儿,日夜赶路,汗臭熏人,一身泥垢,不由歉然道: “在下身上极脏,真是万分抱歉!不知姑娘贵姓?” 少女温柔道: “我叫纪露露!你把孩子放下来吧!” 岳家宇解开孩子,纪露露立即接了过去,娇笑道: “很好玩嘛!只是刚生下的婴儿并不好看” 岳家宇心道: “真是说风凉话!要是叫你背上五天。恐怕就不好玩了” 他连忙接过一个,道:“可别让他弄脏了纪姑娘的衣衫!” 纪露露道: “不要紧嘛!小孩子的便溺也不太脏!” 老妪掀开车帏,乍见车中景况,狠狠地瞪了岳家宇眼,把一瓶米汤塞在岳家宇手中,放下车帏。 岳家宇皱皱眉头,道: “真抱歉!这位前辈似乎很讨厌在下” 纪露露娇笑道: “别理他,我们来喂孩子,真是一件好玩的事!” 只闻她大声道: “李嬷,我们去开封!” 老妪沉声道: “姑娘乃是金枝玉叶,叫那小子坐在车中,若被主人看到,老身可担待不起!” 纪露露冷笑道: “那个要你担待!还不快走” 老妪不再罗嗦,狠狠抽了两鞭,似在拿马屁泄气,马车立即疾驰而去。 两个小家伙吃饱之后,又沉沉睡着。纪露露侧过头来,见岳家宇正在望着她,不由嫣然一笑,低声道: “我看你这人很老实,愿意帮我一次忙么?” 岳家宇触景生情,想起翻脸绝情的万紫琴,虽不如此女之美,但他们却共过患难,不禁黯然一叹,正色道: “纪姑娘不避瓜李之嫌,解了在下的窘困。内心感激不可名状!纪姑娘只管吩咐就是了” 纪露露玉面一红,又微微一叹,道: “你应该先问问我是甚么事才对!有些事情你也许不能帮忙” 岳家宇肃然道: “此婴之母乃是在下的血海仇人,在下都能伸手接下来,姑娘之事,在下必能帮忙!” 纪露露低声道: “既然如此,我就相信你了!到了地头,一切都听我安排,你可不能反悔呀!” 岳家宇心想,没有甚么大不了之事,总不会比护送这两个婴儿更麻烦吧。 车子飞驰前进,大约半夜了,婴儿又啼泣起来,小手紧抓着他的手,心想,一个初生婴儿,力道就这样大,若按年龄增长,比例增加,到了二十岁时,应该力大无穷才对。 纪露露微微一笑,幽幽地道: “你是不是感觉婴儿的力道很大而奇怪?” 岳家宇肃然道: “正是!但普通人长大之后,力量却未按照正轨去发展,似有缩减的现象!” 纪露露正色道: “不错!设若一个人能自婴儿时顺序发展,到了二十岁,必定力大无穷,这理由很简单,因为婴儿浑浑噩噩,无虑无碍,心神专一,要抓就抓,内力以赴,绝不会同时去想别的事情,因此,能彻底发挥所有的潜力,所以你会感觉他的小手力道极大,武林中人,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岳家宇点点头道: “姑娘之言确有至理,这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心法,只是大多数人不能自这简易的道理中去发掘真理!” 为两个婴儿喂了米汤,婴儿又沉沉入睡,纪露露闭上美目,似在假寐。岳家宇心中反覆想着纪露露所说的道理,似有所悟。 他自获悉白琬偷学金佛上的心法之后,决心不学“太上罡气”他自己要研成一种至高心法,这本是一种近似狂想的行为。 但世上绝对没有不成之事,只看你是否肯下苦心,是否百折不挠,当然,除了肯下苦功之外,还要有过人的智慧。 他忽来灵感,如痴如醉,按照心灵企示,进入一种无碍的奇妙境界,他隐隐感觉,只要他想做任何事,必能从心所欲。 渐渐地,他由虚幻缥缈的境界,进入圆活实在的妙境,他五指一收,纪露露立即发出一声惊呼。原来他是想试试这一抓之力,象那婴儿一样,无阻无碍,心神不分,果然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纪露露惊骇地望着他,捧着左手大声呼痛,车子也戛然止住,李嫂掀车帏,冷峻地道: “我早就知道你这小子不是好人!天下那有不喜腥的猫儿!还不滚出来” 岳家宇歉然道: “请纪姑娘原谅我我刚才只是想试试一种奇妙的心法” 纪露露吃惊地道: “可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个道理?” 岳家宇肃然道: “正是!在下早有自创一种至高心法的企图,只是不得要领。刚才听了站娘的精辟见解,触动灵机,竟进入一种圆活玄妙之境,伸手轻轻一抓” 纪露露失声道: “你刚才仅是轻轻一抓?” 岳家宇歉然道: “不错!在下只是轻轻一抓,大概仅有二三成力道。” 纪露露骇然道: “当今之世的绝世高手,能轻轻一抓而使本姑娘尖呼之人,恐怕不多,你真了不起呀!” 李嬷摇摇头道: “到底是在搞甚么鬼把戏” 纪露露大声道: “李嬷,继续赶路!” 车子继续向前驰去,岳家宇极为兴奋,道: “这都是纪姑娘一手所赐” 纪露露含情脉脉地道: “既然悟出大道理,就应该赶快复习几遍,以免遗忘!” “对!我应该再重复-遍”他再次依法用功,自到天明,已能灵活运用,近日来的郁闷和失意的心,立即闻朗起来。 他认为当今至高心法,有“太上早气”和“大心灯真气”自己所研的奇妙心法,也该有的名字,他决定命名为“一元罡。” “一元罡一元罡!”他喃喃地念着,觉得这名称还行,只闻纪露露睡意朦胧地道: “岳大哥,你不会后悔吧?” 岳家宇微微一愣,道: “甚么事?” 纪露露道: “帮我的忙呀:!”岳家宇正色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岂能后悔!”纪露露喃喃地道: “我知道你是一位君子,你绝不会反悔的,只是这件事非比泛泛” 岳家宇心中一动,忖道: “我应该问问她,到底是甚么事情?”立即低声道: “纪姑娘,到底是甚么事情?” 这日时车子在石路上行驰,那马蹄声极为清脆,好象正在一条涌道中奔驰 纪露露道: “到了,现在告诉你也没有用了,希望你心口如一,帮忙到底” 车子缓缓停下,李嬷跳下车来,撩起车帏,沉声道: “姑娘把这小子带回家,是否另有深意!” 纪露露肃然道: “当然,待会你抱着孩子,看我的眼色行事!” 太阳刚刚升起,照着这幢巨宅,除了巍峨壮大之外,还有一种清幽之象,岳家宇深信纪露露的父执,必是武林知名人物。 李嬷接过孩子,跟着两人向第二重院落走去,只闻有人大声道: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纪露露领先进入一座大厅,只见一位精神焕然的老妇人坐在迎门椅上,一位年约五旬的老人,正在负手踱步,神色十分不安。 纪露露叫了一声“妈”!跑进客厅,钻入那老妇人怀中,老妇人搂着她,现出十分慈爱之色,道: “露儿你找到他了?” 纪露露大力点点头,幽幽地道: “妈我们已经请为女儿作主” 老妇人斗然一震,看了岳家宇一眼,目光又落在李嬷怀中的孩子身-上,面色一变,沉声道: “生了两个?” 纪露露大力点点头,幽幽地道: “双胞胎” 李嬷和岳家宇同时一惊,这才隐隐猜出她的用意,岳冢宇当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君子一言。如白染皂,当初他怎会想到是这种事呢? 这工夫那老人突然止步,一双冷厉的眸子,冷冷地瞪着岳家宇,沉声道: “你们结缡好久了?” 这分明是审问口供的语气和神态,岳家宇心中大为焦灼,只闻纪露露接口道: “爹我们已经一年多了孩子还没有满月” “天哪!我简直被出卖了!”岳家宇张口结舌,玉面涨红,呐呐又止,他本想大声否认,转念一想,这件事又不能埋怨纪露露,是自己太大意,以为没有甚么了不起之事,满口答应下来。 老妇人毕竟疼爱女儿,推开纪露露道: “露儿的爹,生米已成熟饭,气已没用,况且此子又是故人之后,让我先看看孩子” 老夫人掀开一衫一看,不由眉开眼笑“啧啧”连声道: “露儿的爹你快来看嘛可爱极了”她再仔细一看,竟大声嚷嚷道: “快来看哪,两个都是男孩子!” 老人哼了一声,对岳家宇冷冷地道: “你就是岳家婴儿么?” 岳家宇不由暗自称奇。心道: “他怎知道我的来历?好象纪露露也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了”他立即肃容道: “晚辈岳家宇,正是岳家之后”老人沉声道: “金佛带来了没有?” 岳家宇又是一震,道: “带来了” 老人面色一缓,似乎吁了一口气,肃然道: “金佛上的‘太上罡气’学会了没有?” 岳家宇不假思索地道: “没有!” 老人面色一变,连连顿足道: “完了完了!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说着,又在大厅中不安地踱着。 岳家宇越弄越糊涂,忖道: “我未学金佛上的心法,与他有何关系?他怎知岳家有尊金佛?” 老妇人面色凝重,对岳家宇沉声道: “孩子你为甚么不学金佛上的心法?” 岳家宇有点光火,肃然反问道: “晚辈为甚么要学金佛上的心法?” 老妇人不由一怔,道: “你难道还不知道这件事?昔年你岳父把金佛送与令尊,叫他练那‘太上罡气’,以便于十八年后共御大敌,这生死约会订为十八年后,你岳父与令尊也有深意,那表示他们二人若是活不到十八年,后人必已长成,练成‘太上罡气’,仍可应付大敌,你岳父昔年本是一份善意,那时他们虽然齐名,但令尊为人聪明,天资较高,所以由令尊学那心法,成就较大,那知令尊为人太傲,竟弃而不练,现在约会之期仅半月不到,你想想看,你岳父不能焦急?” 岳家宇这才知道金佛的来历,原来是纪露露之父所赠,其本意并不算坏,只是在一位绝世高手来说,却不便学别人的绝学。 他冷冷地道: “前辈不必忧心忡忡!俗语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对头虽然厉害,也毕竟是人,只要大家同心协力” 老人冷冷哼一声,沉声道: “老夫纪晓岚,世称‘掌仙’也可知老夫掌上工夫如何霸道,尚不敢如此托大,你小子初生茅芦,竟敢大言不惭,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岳家宇沉声道: “前辈说话请留点余地,依晚辈看,家父并没有错!” 纪晓岚不由大怒,道: “小子!你糟塌了我女儿,竟连一声岳父也不叫,你你这畜牲!” 岳家宇此刻的心情恶劣极了,情场失意,大仇未报,今又被骗,忍无可忍,大声道: “前辈你出口不逊,简直没有教养” 纪晓岚厉喝一声,欺身逾电,在纪露露母女惊呼声中,快得象个鬼影子,伸手抓向岳家宇的左肩。 岳家宇心头大骇,深信雷士亮及程九皋等人,也没有这等功力,自知苦头是吃定了,反而更加镇定,自然地运起“一元罡”两臂大张,以八成真力劈出-掌。 “蓬”地一声,二人身形乍分,各退了三大步。岳家宇固然大感意外,其余之人也都目瞪口呆,只见纪晓岚愕了一下,忽然仰天纵声大笑道: “好小子原来你骗人!若非学了‘太上罡气’,那有这等惊人的内力!哈” 第十六章 “掌仙”纪晓岚的身份极高,犹在雷士亮等人之上,以七八成真力一击,竟和岳家宇扯成平手,自然会以为他已学了金佛上的“太上罡气”了。 然而,岳家宇心里清楚,他决定今生不学“太上罡气”之心,永不改变,现在虽知真象,学了也无不当,却仍不愿改变初衷,刚才的奇迹,分明是“一元罡”的威力。 这等至高心法,才不过学了一天,竟是如此霸道,连他自己也不敢深信,木然愣在当地。 “掌仙”兴奋已极,也忘了刚才的不愉快事件,拍着岳家宇的肩胛道: “好小子!果然是将门虎子!你学此心法有多久了?” 岳家宇喃喃在道: “一天” “一天?”纪晓岚长眉一挑,冷冷地道: “越说越不象话了!那有一天之中能学会一种至高无上的心法的?” 只闻纪露露大声道: “爹!他确是今天夜里才悟出来的!” 纪晓岚又想起孩子之事,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鬼丫头!你还有脸讲话!” 纪露露又钻到老夫人怀中,撒娇地道: “妈我不管” 老夫人笑骂道: “死丫头,已经做妈妈了!还是这样淘气!来人哪,带姑爷去沐浴更衣!” 岳家宇心中呼喊着:天哪!他们真把我当作姑爷了,这是从何说起?纪露露这丫头,简直不要脸!她到底是何居心? 岳家宇向纪露露望去,只见她倚在老夫人怀中,向他神秘地眨眨眼,桃颊上飞起两朵红晕。 岳家宇暗暗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此刻连李嬷也十分同情岳家宇,认为纪露露以一个黄花闺女身分,玩这等把戏,实在胆大包天,不知她将来如何结束这个恶作剧? 岳家宇跟着侍女来到沐浴室,侍女把他传侍得舒舒服服,浴罢,从头到脚,换了全新的衣衫和鞋袜。 这在岳家宇来说,是一次奇妙而温馨的经验。他自幼住在荒山之中,朝夕与师博相处,那种师徒间严肃的情感,是无法与此刻的感受比拟的。 岳家宇本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材,加之换上崭新的衣衫,更是潇洒飘逸,英俊无比。 老夫人上下打量,眉开眼笑,当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好看,此刻哪怕女儿一胎生下十来个,她也不会在乎了。 酒席上只有纪晓岚夫妇,岳家宇夫妇,(假凤虚凰)及李嬷五人,两个婴儿早已换上了新的斗篷,放入高贵的车子中。 岳家宇不由暗自感慨,这两个苦命的小家伙,本是无家可归的小流浪汉,以“小桃红”生前之滥,面首之多,这婴儿的父亲能否收留他们,也大有问题! 设若不收,这两个小家伙岂不变成孤儿了?假如就这样冒充下去,这两个婴儿暂时获得妥善的关照,可谓吃喝享用不尽,倍受痛爱。只要一天不拆穿他们的来历,则永远沐浴在爱的环境中。 “但这假凤虚凰的局面不会太久!我必须于最短期内,把他们交与婴儿的生父,同时也要揭开纪露露的谎言!至于纪晓岚的大敌,即将前来,我可以帮他应付,此事一了就揭开真象” “李嬷!”老夫人持杯与兴奋地道: “幸亏你在露儿身边,不然的话,两个小宝宝谁去照料?来,老身敬你一杯!” 李嬷老脸上抽搐一阵,不安地看了纪露露一眼,似感继续欺骗下去,无法善了,呐呐无法作答。 纪露露唯恐她沉不住气,道出真象,立即幽幽地道: “李嫂功劳大着呢!连接生是她一手料理的” 她毕竟是个黄花少女,说出这等事,也不由玉面羞红,把粉脸深深埋在老夫人怀中。 岳家宇暗骂一声“不要脸”!李嬷愣了一下,似也感觉纪露露胆子大得惊人,只得硬着头皮双手举杯,道: “不敢当老奴侍候小姐是分内之事” 老夫人对纪晓岚道: “露儿的爹,你看这宝贝女儿,两个孩子的妈妈罗,还是这样淘气” 她这样说着,却是心花怒放,一会摸摸婴儿的面颊,一会又为岳家宇挟菜,使岳家宇和李嫂连连苦笑,当真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纪晓岚哼了-声,对岳家宇道:“你的个性虽然极似令尊,但有些地方则不及令尊!就以你和露儿的事来说,本是水到渠成,竟能私作主张,自行结缡,简直是日无尊长,大逆不道之事,令尊绝不会做出这等混帐事来” 显然他痛定思痛,越想越不是滋味!女儿未嫁而生孩子,而且一胎两个,于他的名望大有损害。 岳家宇玉面涨红,心中狠狠地道: “天晓得!这真是冤哉枉也!哼!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混帐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宝贝女儿” 老夫人连忙缓圜,道: “露儿的爹,快别粗言粗语,骇坏了岳家的孩子!喏!你不是在几十年前就希望有个男婴么?” 纪晓岚冷冷地道: “老夫是希望你自己生一个,哼!外孙和儿子毕竟不一样!” 老夫人甚不服气,大声道: “有什么不一样?老身生不出儿子,你也有责任!女婿有半子之分,今后他就是我们的儿子,再不然把这婴儿留下一个,自小抚养,还不是一样!” 纪露露不再答理她,一个人喝着闷酒。岳家宇心想,我得赶快设法离去,免得越陷越深!嗨!其实我自己也有错误,谁叫我粗心大意。随便许愿 席残夜阑,已是三更天了,岳家宇被送往卧室,那是刚刚为他们准备的洞房。 娶媳妇的滋味如何?他从未想过,但今夜他将扮演一位新郎,不由心中狂跳不已。 不一会老夫人和纪露露联袂而来,母女一年多不见,自有谈不完的家常,老夫人一直罗嗦到四更天,才谆谆叮嘱两个侍女小心侍候,离开洞房。 老夫人一走,岳家宇立即吩咐两个侍女去睡觉,声言这里不需人照料!但那两个侍女就睡在外间,带上房门,含笑而去。 岳家宇面色一冷,沉声道: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纪露露“格格”娇笑,上气不接下气,花枝乱颤,使岳家宇更有被出卖和戏弄的忿怒,冷峻地道: “在下还以为你是一位心地慈善,急公好义的女人呢!原来你——” 纪露露连忙摇摇手,以食指在小手上作个十字,低声道: “你小声点好不好?这件事可不能声张!” 岳家宇冷冷地道: “原来你也有羞恶之心,真是难得!在下失敬了” 纪露露负气道: “你随便说好了,反正我是一份好意” 岳家宇厉声道: “好意,好意,在下差点身败名裂!这份好意实在不敢领教!” 纪露露幽幽地道: “我为了你不顾廉耻!勿非是对你”岳家宇大步走到她的身边,托起她的粉脸,轻蔑地道: “你也有廉耻之心?哈”纪露露沉声道: “你大声狂笑是什么意思?” 岳家宇冷峻地道: “事情太可笑,在下不能不笑!你越怕声张,我越要声张!” 纪露露突然站了起来,粉面一寒,道: “好吧!你大声宣布吧!看看你能否脱去关系?” “什么?”岳家宇深深吃了一惊,沉声道: “咱们是假凤虚凰,丝毫没有瓜葛!我要走就走,谁也拦不住我” 纪露露冷笑道: “走吧!你走了之后,我爹爹立刻会派出大批高手到处找你。那样一来,整个武林中都知道你是一个始乱终弃的薄幸之人” 岳家宇抖然一震,望着她那圣洁的玉脸,切齿道: “你空有一副美好的面孔,心地却卑鄙到极点!你你到底要怎样?” 纪露露见他一筹莫展,反而气壮,冷冷地道: “现在你就可以走了,我没有拉着你”岳家宇搓着手不安地道: “我岳家宇只怪自己瞎了眼,惹火烧身!你说吧!要我怎样?” 纪露露晒然道: “不要怎样!只要你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待家父的危极应付过去之后,你只管请便!” “这”岳家宇惊愣半天,呐呐地道: “莫非你只是为了要我帮助令尊应付大敌?” “不错” “这”岳家宇切齿道: “这简直是小题大作!不要说家父和令尊是好友,即使无此关系,只要你当时言明,在下也会帮忙,又何必以这种雪里埋尸之法自欺欺人,半月之后,你准备如何善后?” 纪露露低声道: “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操心!你若不愿实践诺言,现在离去也行!我把孩子还给你”岳家宇焦灼地踱蹀,深深地自责,这件事若仔细检讨,他自己应负大部分责任。 他想了半天,还是不能虎头蛇尾地离去,况且他和纪露露有诺言在先,事已至此,只得先帮纪晓岚解决了问题再说。 理在,他对她有无比的厌恶,想起与她绝交的万紫琴,不由心乱如麻,五内如焚,沉声道: “咱们既是假凤虚凰,可不能同床而眠!” 纪露露道: “那是当然!但为了掩人耳目,绝不能让两个侍女看出破绽,这里只有一张床,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睡眠不足白天可以补睡!” 岳家宇冷冷地道: “不必了!你睡床我睡地板” 纪露露道: “地板上很脏,我可不能让你弄脏了被褥” 岳家宇摇摇头道: “此番事了,在下今生不想再见你!现在已是四更多天,还分什么上半夜下半夜?”纪露露美目一眨,道: “今夜谁该先睡,争持不下,干脆咱们猜拳决定吧!输的人睡床!” 岳家宇只得答应,猜拳结果他输了,因他虽然会猜却不太精,纪露露似乎精于此道。 岳家宇半在床边上,纪露露立即为他脱鞋脱袜,但他立即冷冷地道: “用不着你献殷勤,我自己会脱!”纪露露温顺地道: “好歹我是你的妻子!妻子服侍丈夫,是应该的呀!”岳家宇冷笑道: “实在不敢当,在下不敢要你这胆大妄为的妻子”纪露露幽幽地道: “就算做做样子吧!我此番连累了你,于心也十分不忍,就让我效点微劳,也使我略赎不安的心!” 她脱了岳家宇的鞋袜,又要为他脱衣,岳家宇拨开她的手,道: “衣衫不用脱了,反正一会天就亮了” 纪露露道: “你的外衣总要脱下来呀!那样会弄皱了的!” 她为他脱下长衫,那温柔体贴的神态,真象一个燕尔新婚的贤妻一样。岳家宇与她面对面,感觉她吹气如兰,阵阵幽香使他心跳不已。 岳家宇躺下来.她为他盖上棉被,掖好破角,然后坐在椅上,准备坐以待旦。 岳家宇故意面向床内,不想看她,躺了一会。觉得被窝中太热,而且有一种女人身上的肉香,使他根本无法入睡。 他在深山长大,睡的是石床,铺的是茅草,盖的是兽皮,一旦睡到软绵绵的床上,屋中还有一个少女,心中七上八下,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大汗。 他深深地责着自己:我这是干什么呢?半月后分手,姑不论她不会有什么办法善后,即使有办法,孤男寡女相处一屋达半月之久,她以后如何自处。 越想越烦,越烦就越出汗。实在忍不住,偷偷转过头来,只见纪露露倚在椅子上,身上未盖东西,似已入睡。 “美极了!”岳家宇凝视着她的睡态,心道: “为了救他的父亲而牺牲她自己,这办法虽是有点不正当,孝心却极是令人感动,没若这世上没有万紫琴,我” 此时正是三久严冬,夜里极冷,他望着她,心中略感不忍,她乃是娇生惯养之人,设若被老夫人看到,在这寒冷之夜不盖东西,定感心痛! 岳家宇本想起来为她盖点东西,但一想起她的恶作剧,立即又狠狠地道: “自作孽不可活!活该!” 她双手抱肩,瘦小的身子缩在一起,似感寒冷,岳家宇心道: “着了凉可不是玩的,我要为她盖点东西” 他下了床,把棉被围在她的身上,只露出一个头来。他自己掀起褥子盖在身上。 这几天来他太疲乏了,躺了一会,已有睡意,突闻纪露露喃喃梦呓,道: “表哥你的盛意我很感激,但我已是有夫之妇而且我很喜欢他全心全意地喜欢他你的好意小妹心领了”岳家宇心道: “这真是不折不扣的梦话!原来她有个表哥,可能感情极好!那太好了!免得她在死缠” 只闻她又喃喃地道: “真对不起表哥假如这世上没有他小妹也许会和你”岳家宇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受,他自己也弄不清这种感受是酸是苦?只是对她那位表哥,能进入她的梦中感到厌恶。 “嗨!她虽喜欢我,但我并不喜欢她!我的心胸中只能容下一个人,那就是万紫琴” 不知不觉朦胧入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只闻一个人在喃喃地道: “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孩子脾气!大概又吵架了,一个睡在椅上,另一个睡在褥子下面” 岳家宇睁开眼来,原来是老夫人站在房中,两个侍女在她的身后掩口而笑。 “你们笑什么?”老夫人笑骂道: “年轻夫妻打打好好,总是免不了的事!俗语说夫妻打架不记仇——” 纪露露突然醒来,掀开棉被,乍见岳家宇躺在褥子下面不由“噗噗”一笑。 老夫人笑骂道: “第一天回家就吵架么?露儿你也太任性了!好歹他初来,是客,也要让着他点!”纪露露大声道: “妈,有了女婿你就不要女儿了!他晚上睡觉不太老实,拳打脚踢,人家实在无法入睡,才到椅子上来,并未吵架呀!” 老夫人把被子盖在岳家宇身上,关切地道: “他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还是不脱孩子气!年轻人睡觉差不多都是一样,啧啧!怪可怜的!” 岳家宇面瞧床内,装着未醒,乍闻母女之言,心湖中起了涟漪,觉得老夫人为人很善良,也使他体会到母爱的伟大,全身有暖洋洋的感觉。 只闻老夫人低声道: “都给我出去!让他好好睡一会” 纪露露道: “妈,我也要出去么?” 老夫人道: “叫他们把早饭开到房里来,你待会陪他吃饭!露儿” 老夫人低声道: “这孩子可真不错!人是人才,武功又高!比你表哥可强得多了!只是有一点” 纪露露低声道: “风流成性” 老夫人不便插嘴,瞪了女儿一眼,出房吩咐侍女,打洗脸水开饭。 停了一会,岳家宇实在躺不住了。坐起来搓搓眼睛,道: “不早了吧?我睡得真死!” 纪露露柔声道: “干脆你就睡个够吧!睡扁了头也没人管你”岳家宇穿上靴袜下了床,道: “可以了!你昨晚睡得如何!” 纪露露甜甜一笑,道: “谢谢你为我盖上被子,不然的话,我真受不了” 岳家宇洗了脸,纪露露为他梳头、穿衣,真是俨然一对小夫妻,张敞说:洞房之私,有甚于尽眉者,-点不错。 岳家宇深信,长此下去,满怀壮志会被消磨殆尽,乐不思蜀。 纪露露对他体贴入微,柔情似水,但他一想起万紫琴,就深具戒心,扳起面孔,保持一定距离。 饭后二人正要去附近去溜溜,突闻院中侍女大声道: “小姐,表少爷来了” 只闻有人朗声道: “表妹表妹” 纪露露低声对岳家宇道: “我的表哥来了,咱们出去见见!” 岳家宇正是求之不得,因为他已知道他们二人的秘密,设若没有他,他们也许会百年偕老。 二人来到院中,只见一个年轻人负手站在花坛之旁,正在看花,岳家宇由侧面望去,不禁心中一动,忖道: “无怪纪露露和他极为要好了!原来此人颇为潇洒!” “表哥!”纪露露娇呼一声,那少年人转过身来,一双俊目在纪露露身上一扫,然后和岳家宇互相品评起来。 二人心中都不禁暗暗喝采。前此,他们都未想到对方会如此俊逸! 因此,岳家宇的心情,又非常矛盾起来。 人类的自私可以说与生俱来,因为在人类潜意识中,凡事都是以“我”为主,然后再以“我”而向外发展。 比如说“爱屋及乌”这句话,本是尚书大传上记载的:“爱人者爱其屋上之乌”即推爱之意。杜甫有诗云:丈人屋上乌,人好乌亦好。也正是影射大传之意。 作者按:人类自私,是由“我”为出发点,此屋既为丈人所有,自生亲切之感,因而一只讨厌的乌鸦,也因站在丈人屋上而改变了人类对它的恶劣印象。这正是人类先天的自私观念。 岳家宇虽然心中容不下纪露露,但人类毕竟是感情动物,一夜相处,加上老夫人的儒慕之情,使他将纪露露的憎恶软去不少。 而且少年人都有争强斗胜之心,乍见与自己条件相伯仲的年轻人,自不免产生酸楚的感觉。 纪露露立即指着少年人对岳家宇道: “家宇,这是我表哥凌云飞” 她又对凌云飞道: “表哥,这是你妹夫岳家宇” 岳家宇抱拳道: “凌兄你好!”凌云飞也抱拳朗笑道: “彼此,彼此!岳兄之美,不让潘安、宋王。小弟顿生珠玉在前,自惭形垢之感!表妹别具慧眼,实是令人敬佩” 岳家宇谦逊地道: “凌兄过誉了!今日得识凌兄,小弟至感荣幸!还请多多指教” 纪露露“咭咭”笑道: “你们也不必虚言假套,都是自己人,不妨开门见山!小妹说句老实话,表哥也别见怪!设若家宇不比表哥略高一筹,小妹岂不是要嫁给表哥了” 岳家宇不由一窒,觉得她说话太随便了些,深恐凌云飞脸上挂不住。 哪知凌云飞气度甚大,反而哈哈朗笑,道: “表妹真是快人快语,坦白得令人心酸!令人心酸哪” 岳家宇觉得凌云飞为人爽朗,气度恢宏,立生好感,先前那种微妙心理一扫而空,抱拳道: “小弟知道凌兄与露露是总角之交,小弟横刀夺爱,实是唐突,凌兄难道一点愠意也没有么?” 凌云飞哈哈大笑道: “听妹夫之言,似有与愚兄挑战之意!愚兄虽是情场失意者,也不能恼羞成怒,抡刀舞捧呵”三人同时哈哈笑了一阵,纪露露道: “表哥,快别开玩笑了!咱们一年多未见,今天到哪里去玩?” 凌云飞耸耸肩道: “愚兄再不识趣,也不能于你们燕尔新婚时在中间煞风景!今天不过是来看看你们我还得马上回去” 说毕,对岳家宇抱拳道: “反正今后见面机会正多,妹夫不会怪我来去匆匆,不太礼貌么?” 岳家宇抱拳道: “小弟正有此意,凌兄就是有事在身,也该用过饭后再走不迟!” 凌云飞道: “不必了!表妹,妹夫,咱们再见” 说毕,回身向外院走去,纪露露道: “我们去送送他!” 二人出了庄门,凌云飞走出数十步,向纪露露招招手,道: “表妹,请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妹夫,你不见怪吧?” 岳家宇晒然一笑,道: “凌兄多心了!小弟岂是如此小器之人!露露你去吧!” 纪露露捏捏他的手,低声道: “家宇,虽然我们是假凤虚凰,但小妹喜欢的是你”说毕,跑到凌云飞身旁,二人谈谈说说,向前走去,不一会没于一片树林之中。 岳家宇怅然若失,心中一阵空虚,但转念一想,又不禁哑然失笑。心道: “我岳家宇岂能吃这等飞醋!况且他们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一年不见,自也有些话要谈” 他慢慢向前踱着,停了一会,仍不见纪露露回来,心道: “纪露露乃是有夫之妇,他们应避瓜李之嫌,似不该单独相处如此之久!” 一种揭开秘密的念头,促使他加快了脚步走进林边,听了一下,附近没有声音,不由大为奇怪。 进入林中,向前走出里许,才隐隐听到谈话之声,似乎正在压低了声音交谈。 岳家宇暗自哼了一声,心道: “有什事不能当面谈?分明二人藕断丝连,旧情未了” 他闪于一株大树之后望去,只见二人并肩坐在地上,凌云飞肃然道: “愚兄本不应该说话,但骨哽在喉,不吐不快!表妹引狼入室,实是不智之举” 岳冢宇心头一震,只闻纪露露幽幽地道: “小妹的想法与表哥不同,我认为家宜解不宜结,我们之间虽有大仇,并非不可解开,小妹此番” 凌云飞接道: “你诱他来此,即想牺牲自己,化解两家深仇?” 纪露露点点头道: “小妹虽是为了了结两家之仇才故意接近他,但认识之后,我发现他是一位君子,而且人才武功都是一时之选,已经深深地” 凌云飞微微一叹,道: “露妹,这也不能怪你,此人确是一代奇材,只是你走错了一步棋!设若你认识他之后,不要带他返家,长久与他厮守而结缡生子,即使以后他知道纪、岳两家有仇,也会看在多年夫妻之情及子女份上,化干戈为玉帛,但你引他来此,迟早必定拆穿” 岳家宇不由怒从心起,本来他就恼火被纪露露玩弄,如今听说两家有仇,而纪露露故意设此圈套,乃是想以情来拢络他,而化解仇恨,更是杀机陡起。 只闻凌云飞道: “这件事小兄仅知片段,到底是何仇恨?” 纪露露幽幽地道: “家父昔年也曾参加杀害岳家四十一口之事” 岳家宇暗暗切齿,不必再听,立即悄悄退回原地等待。 他现在深深相信,冥冥中有所定数,设若纪露露不设计诱他来此,他也许永远不知此事。 他也深信,纪晓岚向他父亲下手必是隐在暗处抽袭,不然的话,早就应该听说过。 但他仍有一点不解,纪晓岚既然与父亲有仇,为何要送那金佛,要父亲练那绝世心法?武林中之事太复杂了,无论如何,我要杀此老贼报仇,但在杀他之先,我必须把事情弄清是 只见纪露露由林中走了出来,向他招招手,他也招招手,但他暗暗警告自己,要沉住气,不露声色,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弄明白,然后下手。 纪露露强打笑颜,道: “家宇,叫你久等了” 岳家宇哂然道: “咱们是假夫妻,对于你们二人之事,自是无权干涉!” 纪露露正色道: “家宇,小妹并不否认以前曾喜欢表哥,但自见了你之后,不再作第二人想!你能相信最好,不信小妹也没有办法” 岳家宇淡然道: “我当然相信!但我不能和你长久厮守,因为我有不得已之苦衷” 纪露露面色一黯,道: “小妹可以与闻么?” “对不起!”岳家宇肃然道: “暂时恕难奉告!我们回去吧!” 第十七章 岳家宇在假凤虚凰勾心斗角的环境中渡过半个多月,纪家这几天却无形中紧张起来,那是因为一个对头就在这三天之中必来了结一段深仇。 现在岳家宇已经藉口要应付大敌,养精蓄锐,而和纪露露分居,但却相距不远。 今夜,正是腊鼓频促,年关急景之时,天空飘着鹅毛大雪,纪家一个个打叠精神,准备迎接大敌。 岳家宇在自己屋中,并不紧张,正在思索纪,岳两家之仇,不知不觉已过了三更,外面却毫无动静。心想: “那对头订下约会是数十年前之事,说不定已不在人间” 过了四更,仍然未见敌踪,岳家宇深信今夜又白等了,立即熄了灯火,准备安寝。突闻一阵步履声进入此院,他立即猜出是纪露露。 因她近来每天夜里都和他谈到深夜才肯离去,两人虽是各怀鬼胎,却无法控制日久而产生的情感。 岳家宇常常警告自己,设若纪、岳两家没有深仇,也许尚能结合,既知有仇,决不能再坠情网而使双方痛苦。 他悄悄上了床,只闻纪露露以手指弹着门板,低声道: “家宇家宇!开门呀” 岳宇宇佯作入睡,发出均匀的鼾声,只闻纪露露狠狠地道: “真是吃得饱睡得着”说着悻悻离去。 岳家宇坐起来心道: “我必须于近几天中弄清楚这件事,报了仇之后,把两个婴儿送到地头” 他轻轻下了床,自窗中穿出,落在屋顶上。大雪飞舞,庄中甚是寂静,远远望去,纪晓岚房中仍有灯光。 他知道纪晓岚身手了得,绝不能大意,小心翼翼地掠近,先在四下打量一遍,发现并无暗桩,立即伏在窗上向内望去。 纪晓岚在负手踱蹀,纪夫人坐在椅上,二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显然都在为一件大事而忧闷。 良久,纪夫人才肃然道: “这种大事,你瞒了我数十年,现在才告诉我,现在露儿已与他结缡生子,你你难道要叫女儿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纪晓岚冷冷一哂,低声道: “你以为他们真的结缡生子了吗?嘿嘿!三十老娘倒绷孩儿,咱们差点被那妞儿骗了” 纪夫人惊得目瞪口呆,嗫嚅半天才冷笑道: “老东西!你胡说些什么?难道两个孩子也是假的么?” 纪晓岚冷冷一笑,道: “当然是假的,那是别人的孩子,岳家宇路遇产妇,产后死亡,临危托孤,要他送到某地去,露丫头就在途中遇上他” 纪夫人沉声道: “露丫头用意何在?” 纪晓岚颓然道: “女儿用心良苦,最初是想化解两家之仇,后来日久生情,真的爱上他了” 纪夫人茫然道: “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这样详细?” 纪晓岚冷冷地道: “仇人之子上门,老夫虽无杀他之心,却不能不防一手,他们暗地交谈都被老夫听到了!” 纪夫人不安地站起来,又坐下去,大力搓着手,道: “晓岚我我太喜欢两个孩子了我不能让他带走” 纪晓岚冷笑道: “只要那小子真的喜欢露丫头,还愁没有孩子” 纪夫人沉声道: “难道他们到现在还没有” “当然!所以老夫十分佩服那小子的人格和情操,但老夫颇为担心一件事!露丫头乃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她喜欢岳小子,但岳小子似乎并不喜欢她” 纪夫人忿然道: “我那丫头有何不好?两人在一屋中睡了很久,难道要我女儿再嫁别人不成!” 纪晓岚又开始踱蹀,只闻纪夫人道: “记得你昔年和岳家骥私交极好,你为什么要同流合污,参加那些坏人向岳家下手?” 纪晓岚冷冷地道: “俗语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夫向他下手当然有充分理由” “到底是什么理由!什么理由?”岳家宇心中嘶呼着,但纪晓岚并未说出下文,只是不安地跟着。 岳家宇悄悄退离窗头,飞掠上屋,刚刚落越过一重院,突闻一声低叱道: “哪一个?” 岳家宇听出是纪露露的口音,立即刹住身形,道: “是我” 纪露露掠了过来,肃然道: “家宇你刚才来自何处?” 岳家宇微微一震,道: “在附近巡视一匝我认为本庄的防护似乎太松” 纪露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 “我好象看到你来自家父母的院落” 岳家宇心中一跳,淡然道: “我只是在那里经过!不早了现在大概已不会再来了,明天见” 他不敢正视纪露露的目光,好象她的目光中蕴藏着许多秘密,也好象她已猜出他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纪露露就来找他,岳家宇心道: “今后我要小心点!功败垂成可划不来” 纪露露笑靥迎人,使岳家宇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忖道: “是我多心了!昨夜她只是随便一问”纪露露手持纸笺,道: “家宇,我的文事底子很差!这首诗完成前三句,最未一句就是想不起来!” 岳家宇谦然地道: “恐怕我也不比你高明!让我看看” 他接过纸笺念道: “满怀凄怆对客吟,莫以奇行伤妾心,才疏不比相如赋” 岳家宇心中一动,前两句分明寓有警告之意,不由心中又跳了起来,忖道: “莫非她已知我的心事了?” 纪露露紧紧地贴在他的身边,撒娇地道: “宇哥哥,代我续上最后一句如何?” 岳家宇苦笑道: “狗尾续貂,可别见笑”他略加思索,立即取来纸笔,一挥而就。纪露露念道: “满怀凄怆对客吟,莫以奇行伤安心,才疏不比相如赋,也值黄金一二斤!” 纪露露摇摇头道: “好是好,只是不关痛痒!” 她的意思是说:我点出了你的心中之事,你却顾左右而言他。 岳家宇道: “我刚才说过,文事底子很差,你非要打鸭子上架,我当然要献丑了” 纪露露小嘴一撇,道: “别骗人好不?你能不假思索续上这一句,分明才思敏捷,文事极富”她想了一下,又道: “这样吧!我再作一首,你和一首如何?” 岳家宇摊摊子道: “你把我捧得太高,摔下来可要跌个半死!” 纪露露哼了一声,道: “不来了!你总是不实在!” 岳家宇微笑道: “好吧,让我试试看!” 纪露露吟道: “日夜沉思未有画,怕将心事话凡夫,非同覆水收未得,只问郎君有意无?” 岳家宇心道: “可惜咱们是敌对立场,今生是不可能结合了” 他想了一会,续了一首,吟道: “百年之事未敢画,底事岂能话凡夫,泥中莲子虽无染,移人家园无人护。” 纪露露面色一黯,又吟道: “久苦情思欲托身,已将心事再三陈,泥莲既无移栽今,日后分离莫恨人”吟毕,掩面悲泣,夺户而出。 岳家宇愣了一下,冷冷一哼,道: “今生今世已不可能!你要自寻烦恼,岂能怪我” 虽然如此,他对纪露露的多情,也感十分惋惜。她的孝心令人敬佩,只是想法太幼稚了! 现在岳家宇已知道双方都心照不宣,只是尚未正式揭穿,他不愿和纪晓岚夫妇见面,这一天都在屋中渡过。 直到二更多天,纪露露始终未来见他,他也落得清闲,希望在报仇之先,不再和她接近。 想起纪夫人对两个婴儿的喜爱,又不忍将婴儿携走,他深信这两个苦命的婴儿离开这里,绝不会受到同样的钟爱。 他的幼年,并不比这两个婴儿幸运些,以致养成倔强的个性,希望能改造这两个婴儿的命运,使他们不再流离失所 这时,隐隐闻到两阵尖啸,和劲急的警钟之声。深知大敌已到,立即出屋上了风火墙头。 远处传来喝叱之声,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 就在这工夫,突闻一声厉喝,似是纪晓岚的口音,已与来人动上了手。 岳家宇急掠而出,只见纪晓岚两掌翻飞,接下两位面罩黑绢的女人。 纪晓岚一轮狂攻,两个女人却不硬接,绕身交叉游走,但身法却是进退有据。 岳家宇深信,这两个女人成竹在胸,不攻则已,一旦发动攻势,必是石破天惊。 他为了实践诺言,以及佯作不知岳、纪两家有仇,自应联手对付大敌,闷声不响,凌空飞入包围圈中,纳足八成真力,向两个女人一口气劈出九掌。 他这一出手,情势立变,两个女人已无法保持游刃有余之势,各接了岳家宇一掌。 “拍拍”两声,岳家宇大吃一惊,蹬蹬蹬连退三大步。深感这两个女人的掌力,较之纪晓岚雄浑多多。 两卜女人同时一怔,纪晓岚大喝一声,拍出两掌。他绰号“掌仙”出掌之势也与别人不同,初推时手背瞧外,拍到中途一翻,手心向外,狂飚乍起,罡劲雷动。 但两个女人似乎并不在乎他,回敬两掌,轻描淡写地化解开去,而且并无巨震之声,她们主要的对象却是岳家宇。 在此同时,岳家宇运起“一元罡”足踏奇正,吐气开声,以十二成力道,劈出两掌。 这奇异的力道大得惊人,力道初出,四周一圈人就感觉站立不稳,惊呼连连向后暴退,地壳颤动,土石横飞,连纪晓岚也被无俦罡风刮得掩面而退。 两个女人骇然一震,全力出掌相迎,双方劲道一接,有如天崩地毁,翻江倒海,两个女人的身子,象急流中失去控制的扁舟,不停地向后翻退。 她们头上的黑绸,早已被狂飚刮得无影无踪,衣衫撕裂,发髻披散开来,退到第五步上,才勉强立稳桩步。 这情景惊得所有之人都失声尖呼,包括纪晓岚在内,他虽知岳家宇学了金佛上的办法,却没想到如此厉害,他以为凭二人之力能接下大敌,也能不错了。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岳家宇虽然占了上风,吃的苦头却比两个女人还大,他仅退了三大步,口鼻之中鲜血暴涌,面色苍白得象天上的冷月。 但他并不在乎,只是望着两个女人清丽冷漠的面孔,觉得这两个女人不象坏人。 她们的双目如天上熠熠寒星,眉、鼻、口、齿,都配合得恰如其分,那高雅的音,有如未食人间烟火。 她们柳眉微蹙,显然也受了内伤,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岳家宇。 全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良久,纪露露才扑到场中,悲呼一声“宇哥”!但岳家宇冷哼一声,撩起一掌,把她震出一丈多远。 在他的想象中,来敌本是面貌狰狞,神态可憎的魔头,万没想到,竟是两位高洁美极,一脸正气的女人。 两个女人面孔抽搐一会,其中一位冷峻地道: “你是纪晓岚的什么人?” 纪晓岚立即接道: “此子乃是老夫的爱婿!” 两个女人悚然一震,神色冷厉,目蕴奇芒,厉声道: “你可是岳家骥之后?” 岳家宇心头一震,呐呐地道: “正是!前辈是” 两个女人的脸色由怒而惊,然后罩上一抹失望和悲忿的神色,突然仰天悲呼道: “天哪!你何其残酷也,为何要如此安排!” 她们的脸上表情,冷厉得可怕,好象长期忧愁无法排遣,毕生从未展颜过。 纪晓岚大喝一声,道: “小子动手!——” 说着力拍两掌,两个女人冷哼一声,同时推出一掌,把纪晓岚震出一大步,但岳家宇却卓立未动。 纪晓岚沉声道: “小子你还不动手,难道要反悔不成?” 岳家宇冷峻地道: “在下既允联手拒敌,自不能反悔!但必须弄清这件事” 两位妇人冷峻地道: “小子,你真的娶了他的女儿?” 岳家宇不由一震,他与纪露露乃是假凤虚凰,双方都怀有鬼胎,心照不宣,但他为了报仇,现在不宜说穿,他虽知两个女人绝非坏人,却不便对她们说出真情。 他肃然答道: “不错!” 两个妇人面色一冷,仰天悲声道: “岳家骥你可曾想到你的后人以本姊妹的心法对付我们?” 岳家宇大声道: “二位前辈误会了!这根本不是别人的心法,而是” 纪晓岚似乎不愿让他们详细交谈,厉喝一声,道: “小子,快动手一鼓而下” 他全力劈出一掌,两个女人闪身让过,却对岳家宇轻蔑地道: “小子,本姊妹除了为你惋惜之外,也为岳家骥悲哀!相信他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走——” 她们带着轻蔑的冷笑,象两头大蝙蝠,消失在夜色中,岳家宇心乱如麻,突感内腑一阵剧痛,身形摇摇欲倒。 纪晓岚一脸杀机,缓缓走近,但纪露露却先到一步,接住岳家宇倒下的身子,悲声道: “爹把他交给我吧!” 纪晓岚眉宇间一抹杀气逐渐消失,忿然道: “好吧!把他抱到屋中去,他的伤势极重” 第十八章 岳家宇在纪家又多住了七八天,内腑之伤尚未完全痊愈。纪露露日夜侍候,席不暇暖,衣不解带。使他大为感动,觉得再耽下去,他将失去报仇的勇气。 他现在更坚定了报仇的信念。因在受伤之后,纪晓岚曾与深夜探望他几次,每一次都目蕴凶芒,想向他下手,有一次正要动手,恰巧纪露露赶到。 因此,岳家宇下了戒心,纪露露不在之时绝不入睡。因而,他相信纪晓岚与那两个女人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岳家与那两个女人,也必有相当深厚的渊源。 他现在虽然仍未痊愈、但他自信已有把握杀死纪晓岚,只是一想起纪露露,就个忍下手。 现在外面又下着大雪,寒风吹打着窗门,使这身世苍凉的游子,黯然神伤。 年关已近、家家产户都在忙着办置年货,赶制新衣,出远门者已冒大雪赶回家院,现在正围炉与家人团聚。 那钟情景,和岳家宇寄人篱下,无家可归的情形,形成强烈的对照。 “我要报仇!必须报仇!不能为了儿女私情,消磨了志气!我之无家可归,正是这些血魔一手所赐!不然的话,我此刻也有温暖的家,也在享受天伦之乐!” 他切齿挥挥拳头,狞视着窗外的狂风卷着大雪,狠狠地道: “我要向这酷寒的风,所到之处,使那些两手血腥的魔鬼瑟索颤栗,魂飞魄散!我要马上下手” “蓬蓬蓬”!门外有人拍门,不用问,必是嘘寒问暖的纪露露,想起了她,刚刚充塞心头的杀机,一下子消失了一大半。 她太多情了!也太善良!她有万紫琴的纯洁,有白婉的热情,更具有二女的美惠和体贴。 若杀了纪晓岚,老夫人必定悲痛欲绝,而纪露露也必绝望,哀极而自绝,这是一场风暴,而她却是一朵娇嫩的蓓蕾,受不了狂风暴雨的摧残,必定 “宇哥快点开门嘛!人家快冻成冰棍了” 岳家宇暗暗一叹。近来她知道他的心情不好、除了百般安慰无微不至外,言谈之间,总是说些幽默字句,使他发笑,使他心情开朗。 他开了门,纪露露一闪而入,那娇展上冻得红通通地,身上罩了一层雪花,他连忙为她拍掉,道: “露露天这样冷你还跑来作什?” 纪露露温柔的白他一眼,道: “别打官腔好不!人家为你送来一样东西” 她揭开一件包袱,里面是一个铜制的热水壶,里面装满了开水,为他放入被窝之中。 家宇暗暗一叹,心道: “情仇缠纠,莫适莫从,苍天哪!你叫我如何下手?”纪露露握握他的手,怜惜地道: “看你!手冻得冰冰地,快上床抱着热水壶吧” 岳家宇肃然摇头道: “露妹,你别这样好不好?万一我们不能结合,小兄我今后如何自处?而你”纪露露目光一黯,强自忍住,道: “不能结合,就表示小妹不能如你之意,这岂能怪你!不过小妹早已下了决心,此生此世” 岳家宇沉声道: “露妹!表兄凌云飞任何一方面都不在少兄之下,你和他真是天造地设一对儿!而且他也十分喜欢你——” “快别说了!”纪露露似乎有些温怒,悲声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再说这些,我我可要走了” “好我不说”他俩携着手,让那不同的痛苦噬啃着心坎。 纪露露把他推到床上,为他盖上被,把热水壶放在他的怀中,然后她也坐在床的另一头。 他们面对面坐着,腿部贴在一起,盖着一条被子,她身上的热力可以传到他的身上去。 “宇哥哥”她幽幽地说: “有一句话,我早就想说又怕你以为小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岳家宇肃然道: “小兄有那种意思,叫我不得好死” 纪露露白了他一眼,笑骂道:“谁叫你起这重誓,死呀活呀地!” 岳家宇道: “是你逼我说出来的嘛!” 纪露露正色道: “小妹常常与寒夜之中想到你设若小妹能终生服侍你象这等寒夜就不必再用热水壶了” 她终于羞红了脸,垂下头去:岳家宇深知她的为人,既不轻佻,也不放荡,这正是她的肺腑之言,现在他非但不会轻视她,反而感到无限的温馨,继而又感到无限的惆怅! “我若杀死纪晓岚,将是世上心她最狠毒,最无情之人了” “宇哥” “嗯!”“我常常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也为我自己着想,设若我和你一样,家破人亡,失去父母之爱,我我不会象你一样坚定的” “天哪!”岳家宇心道: “叫我如何下手呵!” 但正因为她又触到他的痛处,立即冷冷地道: “人生路途坎坷,未来不可预卜,处顺境,应居安思危,处困境,应逆来顺受!但人类的祸患,十九都是于有福不会享的安乐中种下的”纪露露肃然道: “宇哥,你看家父这人如何?” 她问着话,一双美目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岳家宇,似要从他的表情上判断他的心中之事。 岳家宇吃了-惊,忖道: “看来她确实已猜出我的企图了,我必须不露声色,小心应付” 他淡然地道: “令尊为人如何?为晚辈的实是不便批评,况且我来此不到一月,即使有意批评,也无从” 纪露露微微一叹,幽幽地道: “宇哥设若有人要杀家父,你准备——” 岳家宇心中猛然一跳,沉声道: “谁要杀他?” 纪露露忧心仲仲地道: “很难说!武林中人难免惹仇结恨!家父也不能例外!况且身为女儿,虽不便批评父亲,但说句坦白的话,一个人在年轻时,行为可能稍有不检而结下仇嫌” 岳家宇心中呼喊着,道: “我不能再耽下去了,我必须立刻下手” 他故意打了个呵欠,谦然地道: “这问题改日再谈如何?小兄有些倦了” 纪露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失望地叹了口气,美目中泪光闪闪,下了床故意别过头去,怕被岳家宇看到。 岳家宇心中隐隐作痛,下了床想去握她的手,她终于悲泣出声,道: “宇哥请你可怜可怜我” 说毕,夺门而出,消失在狂风大雪中。 岳家宇天人交战,幽肠百转,突然下了决定,喃喃地道: “暂时离开吧!让时间再考验纪晓岚一下,若他确有取死之由,再杀他不迟!我现在必须立刻离开此庄” 他不再犹豫,将衣衫穿好,留恋地望着屋中一切,掩上门向那李嬷住处掩去。 寒风刺骨,大雪扑面,人们都已入了梦乡,但他却要踏上征途,开始流浪生涯。 两个婴儿,本来可以在此享福,然而,这不是他们的家,老夫人虽然喜爱万分,却难保纪晓岚不向他们下手,因为她已知道真象。 到了李嬷的小楼之上,舔开窗纸,向内望去,不由暗暗叫苦,原来老夫人坐在摇床之旁,李嬷站在她的身边,两老正在逗着婴儿喜笑。 虽来进屋,已知屋内外的温度和外面有霄壤之别,屋中生有火炉,热气扑面,外面冷风往衣领中猛钻,忍不住瑟索颤抖。 “夫人不早了你也该去睡了”李嬷打了两个呵欠催促着,老夫人恋恋不舍地站起来,道: “李嬷这两个孩子是老身的命根子你可要当心点” 李嬷肃然道: “老奴知道!夫人放心好了” 老夫人下楼而去,李嬷熄了灯,上床安眠。 岳家宇心想,我若携走了婴儿,老夫人必向李嬷要人,这位老人性情虽暴,却是一个好人,我岂不害了她? “况且婴儿一旦醒来,必定大声啼哭,我如何能使他们乖乖地跟我走?” 停了一会,李嬷发出鼾声,岳家宇心道: “说走就走,不能再犹豫不决,为了避免麻烦,只得先制住李嬷的穴道” 他自窗中进入楼内,轻轻走到摇床旁边。不由苦笑一下,原来两个小家伙并未睡觉,正在瞪着亮晶晶的小眼睛,安静地躺着。 “万一他们的生父不收留他们,我该怎办?到那时再送回来就不可能了!” 他搓着手,又趔趄起来,因为他来时背着两个小家伙,吃尽了苦头,拉屎拉尿弄得一身还在其次,一旦叫起来,嗓门很高,令人一筹莫展。 可是无论如何必须走!因为这不是长久居留之地,未来如何?不能想得太多。 他走到李嬷床前,心中默祈着:李嬷,现在只得委屈你了。 点了李嬷的穴道,把孩子捆在身上,尚幸两个小家伙也很识趣,并未哭叫。 他留恋地出了纪家庄院,数步一回头,因为他可以猜想到明天一早,当纪露露发现他不辞而别时的心情。 想起纪露露,奔行立即慢下来,心道: “时间拖得愈久,我愈是不忍向纪晓岚下手!今夜就是和他永别之期,大丈夫作事不可畏首畏尾,顾前怕后!难道我能舍父仇不报,而纵敌逍遥法外不成?况且,仇家多如牛毛,放过纪晓岚,也不能放过其他仇人,今后若遇上类似情形,难道我也要心软而放弃?” 风雪扑着他的脸,砭骨生寒,但他的内心,却被仇火煎熬着。良久,他毅然回头,切齿道: “杀!”只是一个字的意念,就决定了一切,他极力避免再想纪露露和老夫人,他只能安慰自己,他没有直接伤害她们。 他尽快奔掠,唯恐中途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极软,设若遇上纪露露,一切计划必将全部推翻。 进入纪家庄院,迳奔纪晓岚的寝室,他知道近日来纪晓岚心情极坏。自己睡在另一幢寝室中。 现在三更已过,四更未到,恐怕这庄中没有一个人象他一样,正在这寒夜中计划报仇。 纪晓岚房中漆黑一片,他贴在窗上听了一会,微微传来鼻息之声,似已睡熟。 他轻轻推开窗户,飘身入内,眼观六路,耳闻八方,他丝毫不敢大意,因为身上背着两个个家伙,动手实是不便。 他绝不能惊醒纪老贼,他要暗中下手,他本可以明里报仇,但一旦动起手来,恐怕伤了婴儿。 屋中虽暗.停了一会,已可看到床上的人影,正在蒙头大睡。 岳家宇暗暗切齿,忖道: “合该你老贼恶贯满盈,你纳命来吧” 他轻轻走到床前,可以清晰看到老贼胸前起伏,心道: “你既是暗中偷袭家父,今夜我以同样手法杀你也不为过” 他缓缓伸出右掌,暗暗祈告道: “爹爹今夜宇儿将为你结了一个最大的仇九人今后,凡是残害岳家之人无一能免都将一个个地除去你老人家可以瞑目了” 他脸上充满了快意思仇的杀机,看准对方的心窝,右掌向下一按。 只闻“吭”地一声,好象一下子就断了气,他心里清楚,刚才用于八成内力,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无法再活。 人已死,大仇已报!他怔了一会,又想起了纪露露,然而现在想什么也没有用了。因为人已死亡,要来的不久就来,必须面对现实! “这等事根本不可两全,为了血仇,一切都得放下。一切都不重要!” 他狠狠地瞪了床上蒙着被子的尸体一眼,不再迟延,穿窗而出,疾掠出庄而去。 他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迎着风雪疾奔,由于心中热血沸腾,丝毫不感觉寒冷。 奔了一天一夜,来到开封,又是华灯初上之时。 他深知不能在此逗留,因为这孩子的生父住此,曾对纪露露说过,她一旦发现父亲惨死,说不定会前来寻仇。 唯一的办法,避之为妙,若一旦遇上,她舍命相拼,应该如何应付?不动手?会被杀死,若认真动手,纪露露又不是敌手。 他找到了郊外一个大庄院,一看这气派,不禁心道: “大概就是此处了!‘小桃红’果然没有吹嘘,这婴儿的生父果然当甲一方!如果一切顺利,这两个小生命何愁吃喝” 他大步走到庄门之前,两个大汉一闪而出,上下一打量,似感气度很够,就是背着两个孩子,有点不伦不类,沉声道: “找谁?” 岳家宇心道: “若看这两个家伙的态度,此庄主人可能不是正经路数” 他立即抱拳道: “在下想见见庄主,有要事面谈!” 两个大汉再次上下打量一番,面色略缓,道: “尊驾认识本庄庄主么?” 岳家宇要是个老江湖,根本不必罗嗦,就说认识庄主,必定省了许多麻烦,但他却坦白地道: “在下并不认识贵庄庄主,只是受人之托,送来这两个孩子” “送孩子?”两个大汉愣了一下,沉声道: “谁叫你送孩子?送谁的孩子?这孩子和庄主有何关系?” 岳家宇心想“小桃红”乃是声名狼藉的女人,此庄庄主有点身份,必是私通。这等隐私之事,最好为人保秘,不可随便揭开。 他微微一笑,道: “托孤之人声明,必须见到贵庄庄主面谈,偏劳二位传达一下如何?” 两个大汉冷冷一哂,道: “你这小子吞吞吐吐,分明胡说八道!你可知道本庄庄主的大名?” 这一下可难住了岳家宇“小桃红”临死时正要说出,突然咽气,这真是令人为难之事。 两个大汉互视一眼,哈哈狂笑道: “爷们!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小子竟连本庄庄主的大名都不知道,还想前来诈骗!” 岳家宇沉声道: “二位不可信口胡说,在下确是受人之托,二位若不能偏劳传达,在下可以直接进见庄主!” 两个大汉斜着眼睨了他一下,表示十分轻视之意,冷笑道: “你敢迈上石阶,老子就把你的蛋黄捏出来!” 岳家宇冷冷一哂,道: “好吧!象你们这辈井底之蛙,岂知天高地厚——” 说着大步走上石阶,目不斜视,两个大汉对于杀人,象吃蜂蜜一样,伸手一抓,同时抓住了岳家宇的左右肩头。 岳家宇运起“一元罡”连衣衫也鼓了起来,两个大汉五指如裂,惨呼一声收手暴退三步。 岳家宇轻蔑地一笑: “怎样?蛋黄捏出来没有?” 就在这时,大门内踱出一位华服四旬大汉,他的目光与岳家宇的一接,大大的震颤了一下,脸上现出极端惊骇之色。 岳家宇并不认识这华服大汉,只是感觉此人面目阴沉,神态冷傲。立即抱拳道: “请问尊驾可是贵庄庄主?” 华服之人抱拳道: “在下正是,兄台可否见告大名?” 岳家宇肃然道: “小弟岳家宇” 华服大汉又是一震,双目中闪着奇异之芒,立即又抱拳道: “不知岳兄有何见教?” 岳家宇道: “在下偶然遇上‘小桃红’,因她被数大高手追杀,流血过多,产下此婴不久即告不治,临危托孤”华服大汉摇摇手道: “岳兄请到庄内面谈吧!”他回头对两个大汉道: “你们也跟我来!” 岳家宇跟着华服大汉向后走去,来到三间精舍之外,叫来另外两个大汉。低声吩咐,道: “一人押着他们二人到二号水牢去,另一人招集全庄之人集合” 下面的话岳家宇没有听清,但他却猜出,此人不怀好意。 二人进入精舍,华服汉子连忙让座,侍女端上茶点,岳家宇立即把“小桃红”托孤之事说了一遍。 华服大汉眼珠疾转。立即又哈哈大笑道: “岳兄被骗了!‘小桃红’其人,在下仅闻其名,从未谋面,岂能与她有染!这简直是一件” 岳家宇心头一震,沉声道: “俗语说:人之将死,其言以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小桃打’临死时已经痛悟前非,岳某以为她不会无的心放!” 华服汉子耸肩大笑道: “如此说来,岳兄确实以为此婴是在下的骨血了!”岳家宇心道: “那还能错么?刚才两个看门大汉,仅是听了你的一点点隐私.你就把他们押入水中,可见你这人”他立即沉声道: “不错!在下不能不信‘小桃红’的话!” 这时精舍四周突然传来纷杂的步履声,岳家宇四下一看,精舍已被围了三匝,不上数百高手之多,皆都是兵刃在手,杀气腾腾。 岳家宇霍然站起,冷峻地道: “你是谁?” 华服汉子狞笑道: “十八年前已将你丢下绝崖,竟能不死,邓某不能不佩服你的命大——” 岳家宇斗然一震,冷峻地道: “莫非你就是恶奴邓子瑛?” 华服汉子阴侧侧地道: “不错,你是怎样死里逃生的?” 岳家宇乍见出卖主人的恶徒,不由面孔抽搐,切齿道: “事到如今,应该告诉你,也好让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的良心何在?昔年吴明发现你极不可靠,才托词到谷中探看妻子,已将他的初生女婴掉换。此恩此德,较之你这见异思迁,卖主求荣的狗辈,实是无法比拟,狗贼,你纳命来吧” 他欺身逾电,伸手猛抓邓子瑛的胸膛。哪知他激动过份,又过份轻敌,没想到邓子瑛乃是武林盟主面前的红人,有些高手为了巴结他,纷纷将家绝活传他不少。因而,此贼的身手非同小可。 邓子瑛早已风闻岳家宇出现武林之事,却不信他会高过自己,他不避不闪,一式“挥云见日”左臂一撩“蓬”地一声,反被震退三步。 现在他才相信传言不虚,不敢再接,趁势倒纵,穿窗而出。 岳家宇紧跟着掠出精舍,只闻邓子瑛在三圈高手之外厉声道: “放走此人者以反抗盟主定罪,因他是盟主通缉的要犯” 此言一出,四面八方的高手,象潮水般的扑上。 岳家宇长啸一声,在一丈方圆之地疾转一匝,惨嗥迭起,已有四个高手应掌倒下。 但敌人太多,又不顾死活,每推出一掌,虽必倒下五七个,却立即又象水银泻地一样,猛扑而上。 况且,背上还有两个小生命,他现在必须尽一切可能,不使他们受到伤害,暴喝一声,身子跃起三丈来高,向另一边掠去。 但人还未落,下面已劈出十余道掌劲。岳家宇两掌交拍,两腿交剪,眨眼工夫踢出九腿,七个头颅,硬生生地飞出数丈之外,尸体原地转了一周才倒了下去。 鲜血激溅,骨肉横飞,不到半个时辰,地下尸体狼藉,已有三五十具之多。而岳家宇已变成一个血人了。 但那些不知死活的大汉,明知前进九死一生,却不敢稍退,于是,凄厉的惨呼及肉碎骨折之声此起彼落。 邓子瑛站在远处观战,面色大变,眼珠疾转一阵,立即对附近之人说了一阵话。 于是,一场别开生面而又惨烈无比的搏杀终于开始了。最外一圈之人,捧起地上的积雪,握成雪球,纷纷向中央的岳家宇掷去。 这些雪球内家真力一握,竖如石块,再以内力掷出,力道奇大,若被击中,必然头破血出。 岳家宇怒吼一声,抡掌一扫,雪球立被震散,但雪渍暴溅,却迷住了视线,而且四周的雪球不断地飞来,内圈的高手则趁机猛扑。 这打法确是歹毒,顾此失彼,手忙脚乱,尤其那两个小家伙突然大哭起来,岳家宇虽是焦急万分,却无法冲出重围。 然而,猛虎入了羊群,并不因羊数太多而能缠死猛虎。岳家宇一手挥着雪球,另一掌连下煞手,他认为这些人都是邓子瑛的化身,死有余辜。 邓子瑛此计仍无法得逞,立即再次吩咐,不一会四周出现了熊熊烈火。数十个大汉高踞墙头,手挽强弓,箭头上已燃起火头。 岳家宇虽然杀红了眼,也不由暗暗吃惊。雪球可以挥劈,但火箭却极易燃着灰衫,一旦沾上了火星,在这场面之上。绝无时间弄熄火头,非被活活烧死不可。 况且那些火箭在狂风中“忽忽”作响,不易吹灭,分明是一种易燃的油渍,箭一射出,箭杆上全都燃着。 思忖间一阵梆声“忽忽”之声四面八方传来,岳家宇两掌交掠,以“一元罡”的十成力量扫出了一道罡风。 第一排火箭全被震出数十丈外,但第二排又如电射出。第二排刚刚震出,第三排,第四排接踪而来。 岳家宇头上冒着腾腾蒸气,衣衫全被汗水湿透。 火箭踞高临下,一排排射到,有如天幕上的流星雨,当第二十七,八排同时射到时,岳家宇身上已沾了三点火星,立即熊熊燃了起来,而那火头正在他的屁股之上。 而且数百高手,趁机猛扑而上?只闻背上的婴儿同时惨啼起来。 第十九章 岳家宇身后燃烧起来,自己无法扑灭,两个婴儿的凄厉啼声,有如万把钢刀,戳着他的心坎。却又不能停止,设若稍缓一下,身上会有数十个窟窿和火头。 邓子瑛的狞笑之声,几乎覆盖了所有的惨呼及“呼呼”火箭声,较之背后的火头燃着他的肌肤,更使他无法忍受。 烈火燃着他的肌肤,仇火烧着他的胸腔,婴儿的尖啼,撕裂着他的心扉,他已陷入疯狂状态。 火箭流泻,剑芒缭绕“嗡嗡”猛响,火舌一触及剑上的气,立即又向四下迸射,有如火树银花。 奇怪的是,那些燃烧的火头,偏偏在他身后衣衫上,右手挥剑遮挡火箭,左手无法扑灭火头。 婴儿嘶呼,越来越尖锐,似乎已被燃得奄奄一息。其中一个连啼声也逐渐微弱。“我既然接受‘小桃红’托孤,就必须尽一切努力,保护这两个小生命,设若被烧死,就是我的过错!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纪露露府上” 恨到极点,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厉喝一声,反向敌人最多的一方扑去。 由于他的来势太快,而且出乎意料,那些大汉措手不及,要退也来不及了。剑光到处,惨嗥连连,血肉横飞。 这一来竟发现一线生机,由于敌我混在一起,四周的火箭不敢再射。却都是拉满了弓,观望等待。 然而,他的来势虽是威猛无俦,所向披靡,但背上的火舌却是未熄,好象只有一个婴儿在啼叫。 虎入羊群,并不因羊数太多而有所不同!那些大汉虽知退也是死,却被岳家宇的疯狂屠杀所震慑,纷纷后退。 但后退毕竟没有前进快速,岳家宇所过之处,变成一条血路,白雪上洒满了殷红的鲜血,极为刺目。 也许是喷洒的鲜血太多之故,似感背上的火头已不太多,但却仍未熄灭。 前面是一个大雪堆,足有人头多高,象一座巨大的白色坟墓,那是刚刚扫起来的。 岳家宇心念一动,心知背上的婴儿,可能已死了一个,另一个绝不能让他烧死。 这工夫三个高手,自三个不同方位上猛扑而上,其中二人的一刀一剑,同时向他背后的婴儿戳去。 居心之毒,令人切齿,另一个的流星锤挟着劲烈的罡风,袭向岳家宇的前胸。 岳家宇瞪着血红的眸子,磨着牙齿,左手向流星锤一推,倒泻而回“卜嗤”一声,那使流星锤的高手,脑袋瓜被击得粉碎,由于力道太大,竟倒飞一丈多远。 这不过是眨眼工夫,岳家宇滑步转身。长剑一拨,一刀一剑立被挑开,一式“破浪乘风”两个尸体变成四段,下半段好久才倒下,而上半段的手中仍抱紧刀剑,竖立在地上。 但在此同时,大约有十二三个大汉,以各种不同的兵刃,纷纷罩下,岳家宇大吼一声,左掌右剑,猛扫三匝。 刹那间残肢败体,心肝五脏,飞溅激射,血雨狂喷。 岳家宇趁机长身平射,掠向高大的雪堆。 “唰”地一声,他的身子将雪堆穿了一个透明窟窿,身上的火头立即完全熄灭。 但他落足之处,却相距邓子瑛不到三丈,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厉啸一声,身剑合一,猛扑而上。 邓子瑛深知厉害,也顾不得身份,倒地疾滚,立即有七八件兵刃拦住了岳家宇。 就在这工夫,突闻有人大声道: “盟主驾到!盟主驾到” 刹那间场中形势大变,纷纷向大门口处望去。 只闻“得得”啼声之中;一辆双马豪华轿车,缓缓驰进大门,所有之人,齐面向轿车,躬身肃立。 只闻邓子瑛肃然道: “恭迎盟主宝驾!” 岳家宇杀红了眼,此刻本可从容离去,却因这盟主也是他的仇人,况且这白马素车,也将他吸引住。 车厢四角,挂着四个素绢球,马是纯白之色,加之马辔马僵都是白色,连马头下的一串小铃,也是白银打造。 乍看起来,就知道车中之人家有丧事。令人顿生肃穆哀悼之感。 然而,岳家宇心里清楚“黑煞星”庞起并非孝子,他能残害妹妹和妹夫,以及未满月的外甥,其心之毒,无出其右,岂能为母戴孝? 车子缓缓停下,素帐一掀,首先跳下一人,竟是一代魔头“绿袍判官”娄森。 只见他伸手一扶,庞起身着孝衣,一脸悲戚之色,下了轿车。 于是一干高手纷纷施礼,连四周墙上的火箭手,也都一齐熄了火箭,肃立致敬,偌大院中落针可闻。 岳家宇不由暗暗摇头,既惊又怒,象娄森这等魔头,也会如此谄媚,庞起这人除了阴险,狠毒之外,统御之术也是前无古人! “黑煞星”庞起扫视一匝,肃然道: “各位少礼!本座不过是例行出巡” 他突然发现了岳家宇,面色微变,对邓子瑛深声道: “刚才发生了何事?” 邓子瑛虽是盟主座前红人,毕竟作赋心虚,呐呐地道: “启禀盟主,这小子背着两个婴儿,前来诬诈” “诬诈?”庞起看了岳家宇一眼,深声道: “那是谁的孩子?” 岳家宇冷厉地一哼。大步走向庞起,道: “这是‘小桃红’谷妙的孩子,庞老贼,你说孩子的父亲应该是谁?” “绿袍判官”阴侧侧地道: “小子,再对盟主不敬,休怪老天心毒手黑!” 岳家宇怒极,哈哈狂笑道: “娄森,若是别人说出这种话来,本人绝不置词,象你这等身份,也竟自甘人下。奴颜婢膝” 娄森马脸上杀机陡现,似有动手之意,只闻庞起肃然道: “娄兄,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不瞒各位说,自家母弃世之后,本座每忆及先慈生前善行,凡事不敢稍有逾越!上体天心!兢兢自守!古往今来,当政者虽弹智竭虑,为苍生造福,但后人微词终所难免,只要我们时时自勉,事事警惕,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娄森哼了一声,不再答话。但这一席冠冕堂皇的话,却更引起岳家宇的怒火,轻蔑地一晒,沉声道: “庞起,饶你舌烁莲花,巧言令色,也无法一手遮大,掩人耳目,更不能以假面具欺蒙天下,凭你这种人道沦丧,下流卑鄙之人,也配自谕‘问心无愧’么?” 邓子瑛怒喝一声,沉声道: “卑职主张把这少子拿下,以维盟主尊严!” 庞起那阴沉的面色闪过一丝狞笑,立又慨然地道: “亚圣曾说过:民为重,君为轻的话,本座虽非一代君王,但既是主持武林大计,自也不便妄自菲薄,况且家慈弃世时,本座曾立下誓言,为缅怀先慈,决定施行武林大赦百日,以为纪念!此子侮辱本座,姑念其年幼无知,循例自应不究!不过” 他面色一冷,以冷厉的目光瞪着邓子瑛,道: “谷妙生前行为不检,人所共知,身为本座属下,必须顶严予律己,远离一个‘淫’字,据本座所知,近来谷妙与邓兄昆仲往还极密,此子若非确知婴儿之父是你,谅不至自投罗网” 岳家宇这才知道,上次在白琬家中遇见那个与白端打赌那个姓邓的,乃是邓子瑛的兄弟,只因邓子瑛是盟主座前的红人,是以“空心和尚”和“无肠道人”都极尽奉承谄媚之能事。 邓子瑛面色由红变紫,承认也不好,不承认又不行,尴尬地搓着手,道: “盟主有所不知,卑职与谷妙虽有交情,尚未到入幕之亲!至于卑职之弟。是否与她有染?这个” 显然,邓子瑛企图把这婴儿的责任推到弟弟身上。 岳家宇切齿道: “在下遇见谷妙之时,是在深山之中,那时谷妙已将临盆,邓子瑛派了三五个高手,其中有‘粉蝶太子’曹典,及‘大头翁’宫保和等人跟踪,强迫谷妙吞下一颗打胎之药,谷妙为恶放荡一生。似已改邪归正,拼死不予接受。却因被他们追赶太久,流血过多,孩子虽已生下,却告不治,临终时托在下送此婴儿,哪知道恶贼非但不收,反而企图杀之灭口” 邓子瑛的底蕴已被揭开,虽然恨极了岳家宇,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呐呐地道: “谷妙生前面首万千,实难确定这孩子是哪一个的” “住口!”庞起厉声道: “本座命令你,立刻收下孩子,妥为扶养!” “是!”邓子瑛冷冷地看了婴儿一眼,目光中蕴藏着狠毒之色,大步走向岳家宇。 在这刹那间,岳家宇心念疾转,到底交不交出孩子?若不交出,今后岂能永远背在身上?如果交出,这贼子分明是勉强收下,他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杀死婴儿。 第一个顾虑是为了自己,第二个考虑悲天悯人,天人交战的结果,不能虎头蛇尾,救人就必须救到底。 “拿过来!” 邓子瑛一脸阴沉之色,站在岳家宇面前,设若岳家宇要杀他,可以说易如反掌,但他不想这样做。 她要报仇,就必须堂堂正正,当众数说他的罪状,然后杀死他。但现在却本能说出自己的身份。 “不必了!”岳家宇冷峻地道: “如其交与贼手,不如干脆送与孤寡之人,婴儿虽不是在嫡亲父母身边,却不会有杀身之祸!” 岳家宇冷冷地扫视一周,腾身而起,掠过几重院落,出了庄院。 现在他又毫无主张了,世上孤寡之人固然极多,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即使能找到,又怎能证实收养婴儿之人心地善良? 须知不是自己的骨肉,终是不同,天长日久,必定生厌。若婴儿倍受虐待,再遭人间疾苦,怎能对得起改邪归正的谷妙亡魂? 黑与白,正与邪的分野,就在这关头分别出来。 他突然想起其中一个婴儿,半天没有啼泣,也没有动弹,立即把孩子放下来。不由悲怒交集。 其中一个下身被烧得焦黑,早已死去,另一个仅烧伤了小脚,极为轻微。 “邓子瑛,你这狗贼,终有一天我要零碎收拾你”岳家宇含泪埋了婴尸,另一个又要吃奶了,这怎么办?终不能一天到晚为婴儿喂奶呀!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奔向南方一个小镇,对于“黑煞星”能放过他,心中十分不解,难道那魔头真的痛悟前非不成! 到了小镇入了店,岳家宇首先叫店伙找米汤。 今夜就是除夕,天上乌云低垂,似要下雪,在这年关急景之下,一个流浪之人的心情,不问可知! 想起师傅过去说过,在家乡中,今夜晚饭是吃饺子,午夜有酒席,名为守岁。一年当中,无论是兵、农、工、学、商,都以过年为一大乐事。 客店中静悄悄地,只有他一个客人,他长了这么大,第一次感到孤寂落漠,也是第一次尝到无家可归的滋味。 “公子!”店伙颠着屁股走来,说: “今天是除夕,大家都忙着过年,谁也不会煮干饭,就没有米汤,至于当作供品的干饭,早在三五天之前已经煮好了!所以小的跑了数家,实在抱歉” 岳家宇心中涌起一阵悲忿,觉得这个小生命,和自己一样,自离开娘胎,就要遭受命运的折磨了。 他恳求地说: “小二哥!你帮帮忙!小弟初来此地,人地不熟,又不能眼看着婴儿饿死!这件事真是烦人”店小二为人心地不错,年关之下,见这年轻人连孩子的饮食都无着落,必是刚刚死了妻子,不由十分同情。 他想了一下,突然大声说: “公子,由此向南,就是朱仙镇,也正是当年岳飞大破金兵之处。镇南郊外,有个小庙,庙中有三个年轻和尚,颇守清规,公子何不投奔该庙?出家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年、节之分,-午到头都会做饭” 岳宇宇暗暗一叹,抱拳道: “谢谢小二哥指点!为了这孩子,在下只有走一趟了!” 他出了小店,迳奔朱仙镇,原野上又下着鹅毛大雪,闲无人迹。 大约掌灯时来到小庙前,不由叫声“苦也”!这小庙只有三间正殿,破旧不堪,看样子香火不会太盛。 但既然来了,自应进去碰碰运气,立即拍着山门。 不一会走出一个年轻和尚,自门缝望去,不过十七岁,生得颇为清秀,身上架裟十分单薄。看来非但是武林中人,而且内功必有相当根基。 开了庙门,小和尚合什道: “请问施主有何见教?” 岳家宇抱拳道: “在下有个婴儿,需要吃奶,而今大年除夕,无处找寻米汤,我想贵寺之中,必定” 小和尚这才发现岳家宇背着一个婴儿,不由喜形于色,道: “请问个施主,这孩子是你的么?” “不是!”岳家宇肃然道: “在下在路上遇见一位孕妇。生下此婴之后,因失血过多而亡。临死托孤,要在下送到婴儿父亲处,怎奈” 小和尚焦急地道: “施主还未送去?” 岳家宇心念一转,道: “去过了!婴儿之父早已迁往他处,不知所终,因此在下正感” 小和尚不由大喜,抚掌低声道: “施主想必是武林中人,今后背着婴儿,必感不便。可不送与小僧?” “这个”岳家宇摇摇头道: “在下救人必须救得彻底!若让这孩子出家,实非救人时之初衷!这点恕难从命!”小和尚正色道: “施主误会了!小僧要此婴儿,非叫他出家,而是以俗家身份,由此学点武功,长大之后,由他自己决定” “这样可以!”岳家宇肃然道: “此婴命苦,尚希小师傅善待于他!在下以后每年来看他一两次,小师傅不会见怪吧!” 小和尚合什道: “哪里!小僧看施主的目中神光,分明是一位绝世高手,此婴长大之后,若由施主再传他几手,那就再好也没有了!施主请进!” 岳家宇跟着小和尚往里走,低声问道: “不知小师傅法号如何称呼?” 小和尚道: “小僧悟果,另有大师兄悟善和二师兄悟因,同住此庙” 原来三间大殿之后,还有几间小屋,虽然简陋,里面倒也十分清静。 悟果为他端来白饭素菜及一瓶米汤,二人喂了婴儿,同时吃饭,悟果道: “施主既然来了,小僧希望你在此多住几日,过了年再走。小僧虽是出家之人,却也知道小施主此刻的心情,年关已届,出门不便,且易触景伤情” 岳家宇不由产生怜怜相惜之感,慨然说: “小师傅快人快语,岳某十分敬佩,此婴留于此处,在下放心了!” 饭后悟果收了盘碗,把婴儿抱走。外面大雪纷飞,混沌一片,象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停了一会,悟果送来一盆炭火,说: “岳施主就睡在此间,小僧今夜有事,恐怕不能陪你了。” 岳家宇抱拳道: “小师傅只管请便!在下只想打扰一夜,明天准备离去了。”悟果肃然道: “大年初一,客店、饭馆都己打佯,岳施主若是不信,可能会找不到住食之所,看起来岳施主还不象一位老江湖呢!” “当然不是!”岳家宇笑笑说; “在下离开师门,才不过二三个月!哪能当得老江湖” 悟果笑着出屋,说: “岳施主背着孩子,劳累了几天,早点休息吧!” 岳家宇道: “谢谢小师傅关怀!不知那婴儿现在何处?” 悟果道: “岳施主请放心!小僧会小心扶养,绝不会使他受苦。” 岳家宇连连称谢,掩上房门,烤着炭火,心想,真是天不绝人之路,设若今天那店小二不加指点,可真惨了 “紫琴现在何处?”想起万紫琴,就象心坎上被抓了一把似的,他深知万紫琴不是轻易变心的姑娘,不知她为何那样决绝? “还有白琬,纪露露,她们现在是否和我一样?也在”他摇摇头,喃喃地说: “不可能!白琬虽是无家可归,但她为人心眼极多,会照顾自己,况且她自学了金佛上的武功,身手大非昔比至于纪露露,我杀了纪晓岚,她一定恨我入骨”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出道未到半年,倍尝爱、恨、恩、仇的滋味,今后征途茫茫,未可预卜 他实在有些疲倦了,外面大雪不断地落着,庙中极静,可以清晰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睡吧!”他脱了外衣,上床钻入被窝中,忖道: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今夜有一床一被,渡此寒宵,已算是很不错了!” 末上床时本有睡意,上了床又思潮如涌,千头万绪,恩人迄无消息,大仇仍未湔雪。白道式微,魔焰嚣张。 朦胧之间,隐隐闻到屋上有衣袂飘风之声,不由暗吃一惊,心想道: “在此荒郊野寺,若不提高警觉。死无葬身之地,岳家宇啊,你太大意了” 他急忙下床,披上外衣自窗缝中向外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象一只大鸟,在空中划个半孤,斜掠而下,进入前面正殿之中。 正殿立即传来叱喝之声,岳家宇悄悄自后窗掠出,绕到大殿窗外向内窥视。 一个高大身影背面而立,殿内虽无灯光。岳家宇已可看出,此人正是“绿袍判官”娄森。 娄森对面之人?却是小师傅悟果。只闻娄森阴声道: “小秃驴,把那婴儿和那小子献出来,老夫给你个痛快!” 悟果年少气盛,冷冷地道: “那位施主已把婴儿送与小僧,而他早于傍晚时离去,不知娄大侠凭什么强索此婴?” 娄森狞笑一声,道: “不必多问!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快说!那小子和婴儿,在不在这里?” 悟果晒然一笑,道: “娄施主,小僧并非怕你,只是不愿为此事伤和气,婴儿是那位少施主送与小僧的,小僧自有保护婴儿之责,娄施主一定非要不可,只要取得那位施主同意,小僧立即交出。” 娄森大怒,单掌一撩,大殿中罡气暴卷,墙壁颤动,屋顶似要揭去。 岳家宇不由大吃一惊,他深信悟果就是身手不俗,也绝不是这老魔的对手。正要现身出手,突见小悟果两袖齐拂“蓬”地一声,整个大殿摇摇欲倒。 娄森身子摇晃一下,悟果蹬蹬蹬连退三大步。然而,看他的神态,吃了苦头,却未受伤。 岳家宇大为震骇,象“半掌追魂”万世芳的身份,也要向老魔低头,此魔身手之高,不可言喻。 小悟果接了一掌,仅退三大步,虽然老魔未出全力,小悟果的功力,也绝不在岳家宇之下。 这一来大出娄森预料,阴阴一笑道: “小秃,你能接下老夫五成真力一掌,而未受扔,必定大有来历,你那老秃师傅是谁?” “你管不着!”小悟果夷然不惧,冷峻地道: “娄森,武林中人把你捧得太高,几乎少有敌手,但在小僧看来,也不过如此——” 老魔低吼一声,再次拂出一袖,只闻“哗啦啦”一阵暴响,大概是佛像倒塌,大殿摇摇欲倒。小悟果足踏子午,双掌一翻力推而出。 “轰”地一声,这次小悟果的苦头可大了,身子倒飞一丈多远,把一张供桌击得支离破碎,半天才爬了起来。 “怎么样?”娄森大刺刺地道: “老夫这次也仅是七成内力!再不识趣,老夫” 只闻一声冷哼,只见一个既瘦又矮,一脸油垢的老和尚,已站在大殿前门石阶之上。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二十多岁的和尚,仅比悟果大三五岁。二人背后都背着一个布包。“阿弥陀佛!”老僧倾了一声佛号,寿眉微挑,双目中血丝隐现,射出殿红的光芒。 娄森乃是识货之人,不由一震,沉声道: “老秃何人?在下似未听说你这号人物!” 老僧“嘎嘎”怪笑一阵,这笑声虽然有些嘶哑,却另有二种慑人的力量,象一把钝锉,在心板上磨擦似的,以低沉的嗓音,道: “老袖本就是名不见经传之人,何必多问!娄森,老衲怜你成名不易,逃命去吧” 岳家宇悚然一震,这口气狂得过份,并不象虚张声势,而且由于他对悟果印象极佳,以为悟果的师傅,必是一位佛门奇侠,但他一看那一支血红的怪眼,和那脸上阴沉之色,这种念头立即推翻。 娄森虽知老僧非比泛泛,却不甘示弱,狞笑道: “老秃,娄某横行武林一甲子,尚未向任何人示过弱” “今夜就要破例!”老僧阴声道: “信与不信,关系你一生荣辱、生死成败!娄森,我若是你,绝不安逞侥幸之心” 娄森忍无可忍,双袖齐挥,罡气自袖中呼啸涌出,十指尖端射出绿汪汪的气流。 老僧的身子纹风不动,两手一抬,大殿中形成无俦的螺旋气流,好象大殿要连根拔起。 娄森十指上的绿芒,乃是一种“百尸气”阴毒无比,但在老僧的“般若飚”之下,相形见拙,身不由主地向前一栽,老僧疾上一步,伸出枯爪似的左手,在娄森右手五个指甲上一挥。 “格叭格叭”一阵轻响,娄森闷哼一声,抱着右手,疾退五步。 “我的天!”岳家宇心中升起一丝凉意,原来娄森右手五个长长的指甲,全被揭下,仅剩下一点皮肉连着,在指尖上摇摇晃晃,鲜血立即顺着手腕流下,淌入袖中。 岳家宇暗叫一声“好厉害!好毒的手法!”不由摇摇头,忖道: “娄森固然可恨,但老僧乃出家之人,出手如此歹毒,绝非善类” 老僧面色阴沉,低沉着嗓音道: “逃命去吧!”还是那一句狂妄的话。 娄森面孔一阵扭曲,神色狰狞,嘶声道: “老秃驴,终有一天,娄某要叫你知道厉害——”说毕穿窗而出。 “嘎”老僧怪笑一声,殿顶尘土纷纷落下。 第二十章 岳家宇心头一凉,忖道: “把婴儿送与和尚,似属失策,我要设法要回来” 只见老僧缓缓走到一边椅前,坐下来冷冷地道: “你们都准备妥当没有?” 只见石阶上两个年轻和尚同声道: “徒儿以半年时间,走遍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才找到一个天赋极佳的婴儿,自信尚能合乎师傅要求的标准” “好!”老僧望着悟果,脸色略缓,道: “小悟果,你呢?” 就听这语气,这老僧对最少的一个徒弟,甚是偏爱,连语气也变了。 悟果躬身道: “尚幸不辱师命,徒儿也找到一个,自认尚可,但不知是否当得师尊法眼?” 老僧微微点头,道: “既然如此,把你们找到的给为师看看!” 悟果立即应声而去,悟果的大师兄及二师兄走到老僧面前,解着身上的大布包,原来是背着两个婴儿。 岳家宇暗暗点头,心道: “老僧虽然不象正派人物,这小悟果却十分正派想不到我急欲送出婴儿,而他们四出去找婴儿,不知他们找婴儿何用?” 老僧冷冷地道: “你们二人找的是男是女?” “是男的!”二人同声回答,已将婴儿解下,托到老僧面前。 老僧看了一眼,脸上毫无表情,然后伸出枯爪似的手,在两个婴儿的后脑及双肩和胸前摸了一下之后,掀开被子,捏着婴儿的小腿。 两个年轻和尚面色肃然,有点紧张,似乎都十分希望师傅能点点头,夸赞自己的婴儿资质好。 然而,老僧微微摇头,收回手冷冷地道: “下驷之材!犯不着耗费十余年心血,算了” 两个年轻和尚面色大变,呐呐又止,似知说也没用。这时小悟果抱着谷妙的婴儿匆匆走入大殿。 他掀开斗蓬把婴儿送到老僧面前。 老僧脸上仍无表情,伸手捏了一阵,冷冷地道: “就是他吧!虽非上上之选,得之亦属不易了” 悟果喜形于色,大师兄和二师兄却不禁微现怒意,哪知老僧突然抬头,以一双血红的眸子瞪了二人一眼。冷峻地道: “你们不服气是不是,” 二人肃然道: “徒儿不敢” “哼!”老僧阴阴地道: “发之于内心形之于外,为师焉能不知你们二人的心情。年轻人好强争胜,固是常情,但你二人刚才的目光中,包藏着不善之意,为师一生行事,说做就做,绝不趑趄犹豫,以免殆留后患” 两个徒弟面色灰败,颤声道: “徒儿只是感觉半年跋涉,找得此婴,自以为必能入选,对师尊绝无不敬之意,还请师父明察?” “嘎”老僧怪笑一阵,道: “心有恶念,目光中自然看得出来,你们还是不说实话!” 二僧混身颤栗“卜”地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徒儿天胆也不敢师傅明察” 老僧对悟果沉声道: “悟果,把他们的武功废了!” 悟果合什躬身道: “依徒儿之见,逐出门墙也可以了” “胡说!”老僧狞笑道: “他们对为师已生恶念,为师岂能留下后患,为师自己动手——” “师傅!”悟果大声道: “还是让徒儿代劳吧!” 他走到二位师兄背后,伸手疾拍,在二人背后命门穴上各拍了一下。 两个和尚混身颤栗,悟果接过他们的婴儿“叭叭”两脚,将师兄踢到院中,道: “废了武功,仍可以苟活,师傅不杀之恩,已是天高地厚了” 两个和尚在院中雪地上乱滚,发出凄厉的哀号。 一个武林高手,一旦被废了武功,还不如杀了他们。岳家宇不由暗暗切齿,不但恨这老僧,连悟果也恨上了。 大约有盏茶功夫,两个和尚才停止哀号,吃力地爬起来,嘶声道: “师傅!你干脆杀了我们吧” “哼!”老僧冷峻地道: “没有那么便宜!再不快滚,为师要叫你们尝尝逆血攻心之苦!” 两个和尚深知厉害,二人互相扶持着,踉跄出庙而去。 老僧拂袖立起,抱着谷妙的婴儿,道: “为师先用药水泡他一年,扎基功夫由你传授,六七岁时,再由为师调理,为师去了——” “嗖”地一声,穿窗而出,一闪不见。岳家宇大感后悔,这老魔心手之毒,似不在娄森之下,这婴儿由他扶养长大,世上岂不多了一个煞星? “岳施主!”悟果合什道: “你现在后悔了么?” 岳家宇不能不佩服他的机智,冷冷一笑,进入殿中,道: “早知如此,在下绝不会把婴儿送与小师傅!”悟果微微一笑,道: “岳施主错了!请问这婴儿是否谷妙所生?” 岳家宇悚然一震,道: “小师傅怎知道这件事?” 悟果肃然道: “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岳施主来此途中,自言自语,小僧已在暗中听到,乃先行入寺等候,而此婴之父,又是盟主身边的红人邓子瑛,所以小僧更要收留他了”岳家宇不解地道: “在下不解,小师傅和邓子瑛是否有关系?” “不!”悟果神秘地道: “只能说家师与盟主有关系,也可以说家师与盟主背后另一位绝世高人有过节” “哦?”岳家宇又是一震,道: “他们之间有恩还是有仇?” “当然有仇!” “有仇?”岳家宇茫然地道: “有仇又怎样?这与此婴有何关连?” 悟果肃然道: “盟主背后撑腰之人,仍有三四个大敌,家师乃是其中之人,所以他以‘绝望之谷’试验一些高手,而加以录用,以便对付他的敌人。” “这个在下也知道,只不知道师傅收留此婴,是否另有深意?” 悟果道: “此子虽是邓子瑛的骨血,却是他的死敌,此子长大之后,若知道这件事,必是大义灭亲,决不会放过邓子瑛、庞起和那绝世魔头,家师放了长线,准备制造一个全能的下一代,与那魔头对抗” 岳家宇沉声道: “照此猜想,令师也不是那魔头的敌手了?” “是的,当今之世,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高手,能与那魔头一争短长!” 岳家宇冷哼一声,道: “关于这一点,在下不信!” 悟果正色道: “施主不信,那也没有办法!家师成全这个婴儿,想与那魔头一争短长,也不是靠他一人之力!还要借重他派的绝学,使那婴儿成为举世无匹的高手!” 岳家宇冷冷地道: “这恐怕不是成全,而是害了他” 悟果摇摇头,道: “施主所虑极是!但小僧另有打算!” 岳家宇茫然道: “在下深悔孟浪,害了这个苦命的婴儿” “不妨!”悟果神秘地说:“只要你我不死!家师就不会把他变成一个善恶不分的煞星!” 岳家宇沉声道, “小师傅有话就请说明表,何必吞吞吐吐!” 悟果低声道: “上了贼船,就要设法自保,小僧虽是出家人,却不能随便牺牲大好生命!家师的为人,你大概心里已有数,设若你是我,应该怎样?” 岳家宇不由肃然起敬道: “原来小师傅和令师貌合神离!而令师却对小师傅最为偏爱!这”岳家宇心道: “别看他年轻,心机却万分深沉,这也不是好现象” 悟果已知他的心意,微微一笑,道: “假如我是岳施主,一定也会怀疑我的人格,以为我欺师罔上,巧言令色,其实这是没有办法两全之事!就以刚才他对二位师兄来说,是否太过份了些?” 岳家宇肃然点头道: “不错!老贼翻脸无情,人性已泯!” “这就是了!可是我并未废去师兄的武功,施主岂不说我欺师罔上了么?” “这这件事又当别论!”岳家宇肃然道: “只要以正义或恕道为出发点,欺师罔上也不要紧!不过,以老贼的经验,小师傅手下留情,似不会瞒过他” “有理!但小僧下手极有分寸,乍看起来,确已废了他们的武功。然而,本门的手法,小僧已深得其中三昧,就在似废未废的边沿上,手下留情,他们都是内功深厚之人,只要百日之内不妄用真力,仍可恢复原状,只是今生不可能继有进境了!” 岳家宇大为钦佩,道: “在下不怪小师傅了!原来小师傅早已与老贼貌合神离,只不知小师傅有何办法,不使婴儿变成一个煞星?” 悟果道: “刚才小施主已经听到,家师说先用药水泡他一年,然后交给小僧教他扎基工夫,直到六七岁。在这一段期间,是人生最重要的关头,黑白、善恶之形成,十九由此时定型。有如一张白纸,染成黑的,就无法变白,若使它保持纯白,以后想染黑也办不到了” “高论!”岳家宇万分佩服,道: “真想不到小师傅这等年纪,考虑事如此周到,在下甘拜下风!” 悟果慨然道: “武林之中,尔虞我诈。真真假假,存乎一心!除非要作一个随波逐流之人,反之,就要多用脑筋,处处主动!家师成全婴儿之目的,并非武林之福,只是为了私念,小僧从中加以利用,使一个纯洁的人,为武林造福,岂不更好?” 岳家宇抱拳道: “既然如此,小弟就放心了!而且衷心敬佩小师傅的正义仁恕,如小师傅不嫌小弟顽劣,希望结为金兰之好”“好极了!”悟果抱着岳家宇的手,兴奋地道: “小僧早有此意,只是不便高攀!坦白告诉你吧,小弟剃渡出家,实是释伽的叛徒,背后酒肉不离口也!” 岳家宇哈哈大笑道: “原来大哥是一位酒肉和尚,济癫僧天上有知,当感斯道不孤矣!” “哈”二人纵情大笑一阵,就在大殿中,燃香膜拜,结为异姓兄弟。 悟果本名宋象干,比岳家宇仅大三个月,应为老大,两人携手入厨,做了几样菜肴,来到后屋,围炉酌饮。 除梦之夜,过得如此写意,实是出乎岳家宇意料之外。 岳家宇擎杯道: “大哥,你那师傅叫什么名字?” 宋象干灌下一杯酒肃然道: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家师恁高身手,但有些高人,却不认识他,由此推断,他以前不是和尚,而且招术方面,大概也有所演变,不然的话,不识其人,看招术也该知道他是谁了!” “不过”宋象干肃然道: “有一次看到他背了一张巨弓,却因装在鹿皮套中,不知是什么样子,但看他宝贝似的收藏着,大概不是泛泛之弓可比” 岳家宇心中一动,道: “据说当今高手‘金弹银弓’庐仓之师,名叫‘银弓小二郎’,银弹能射出三里之外,而洞穿树干,莫非他就是‘银弓小二郎’?” 宋象干道: “愚兄从未看到他用那巨弓,不敢确定他是否‘银弓小二郎’由刚才力挫‘绿袍判官’加一手‘般若飚’看来,愚兄的功力,只及他十之三四,一旦向愚兄下手,绝对逃不出他的魔手!” 岳家宇道: “假如以你我二人之力,能否立于不败之地?” 宋象干道: “兄弟你的身手如何?小兄尚未领教,不敢确定!” 岳家宇道: “恐怕小弟比大哥差得多多” 宋象干豪兴大发,道: “兄弟,长夜无事,何不到院中印证一番,心里也有个数儿!” “好!”岳家宇推杯而起,二人来到院中,大雪仍然下个不停。但因酒已下肚,且在兴头上,二人丝毫不感寒冷。 宋象干道: “兄弟,咱们比试一招,你尽管全力施为,我想愚兄不敌,大概十招不至受伤!” 岳家宇道: “大哥你太客气了,刚才若是小弟接那娄森两掌,恐怕要带伤挂彩” “好啦,咱们都不须客套啦,手底下见吧!” 二人亮开门户,岳家宇朗声道: “大哥,你小心了” 两掌一分,一丈之内片雪不进,一式“醉打山门”招未用老,改为“陈仓暗渡”左掌切向宋象干的左臂。 这本是“三绝逸龙”马司龙的掌法,虽是变化无方,却不失为堂堂正正之学。 宋象干喝声“来得好”!一式“力划鸿沟”破了一招,改为一“鼓浪三击”连拍三掌。 岳家宇不闪不退,抡臂迎上,想试试大哥的内力“蓬”地一声,竟被震退一步,大声道:“大哥好深的内力!” 宋象干朗声道:“别客气!大哥知道你的绝招还未出笼!” 岳家宇道:“不错!大哥再接我两招” 他被引起好胜之心,运起“一元罡”两臂大张,又施出那一式怪招,带着无俦罡风,以“力捶天鼓”之势猛捣而下。 宋象干虽是大哥,也不过大三个月,好胜之心自不能免,全力迎上,施出一式“翻江倒海”! “轰”地一声,雪花四溅,二人身形乍分,只闻左右墙头上有人同声大叫道: “好哇!” 二人悚然收手,身子一分,一东一西,向墙头扑去。 岳家宇扑向西面墙头,身子刚刚腾起,一团雪球迎面袭到手劲奇大,岳家宇偏头让过.原式不动,堪堪上了墙头。 突闻庙外之人尖声喝道:“转弯!” “卜”地一声,一团雪球打在他的后脑上,一阵昏眩,落下墙头,却未倒下,再次怒喝一声,掠出墙外。 这工夫墙外之人已奔出二十丈之外,向西疾掠。 岳家宇大声道: “以鬼域技俩暗算于人,你算哪一门子英雄?还不停下来!” 那人身材极为渺小,但奔行速疾却快得出奇,岳家宇全力奔驰,只能不落后,却无法再接近。 就这样狂迫不停,快逾电掣,总是追不上,岳家宇心中仍是不服,因他看出前面是一个女人。 “连一个女人都追不上,简直令人泄气”他知道这女人诱他离开小庙,可能另有企图,但他不管那么多,非追上不可。 即使短时间追不上,也要比比耐久之力。看看谁先泄劲? 这一较劲,由二更追到将近四更天,不知奔了多少里路,前面竟是山区。 其实他们已奔行将近二百里,此处乃是高山东方的五虎岭,但岳家宇并不知道。 只见那女人人山唯恐不深,仍是没有停下之意。 好在此山之中并未下雪,并不妨碍奔行速度,转过一道山脊,眼见那女人进入山谷之中。 岳家宇疾掠入谷,那女人竟失去身形,心道: “莫非她引我来此,却藏在暗处想偷袭于我?” 他小心翼翼地找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不由十分懊丧,心道: “不知宋大哥追的另一个有没有追上?” 前面山壁之下有一株枯树,大约有两丈多高,只有两根枝丫,向相反方向弯去。 抬头一望,突然发现十七八丈处有个隐秘的洞口,被山藤遮掩,若不仔细察看,极难发见。 “哦!是了!”岳家宇喃喃地道: “这山洞在十六七丈之处,任何高手,也不可能一蹴而上,而且洞口下面平削奇滑,没有攀援之物,要想上去,必须借助于这枯树” 他再打量一下,觉得这办法十分有趣,长身一掠,落在枯柯的弯枝上,然后上下颤动数下,再向上弹去。 “嗖”地一声,他的身子真象离弦之箭,竞超过洞口一丈有余,落在洞口边沿上。 自山藤中向内望去,似乎并不太暗,立即分开山藤,小心翼翼地向洞内走去。 由于那女人到了此谷才失踪的,岳家宇不敢大意,深恐上了人家的大当。 洞径斜倾向上,有时极窄,且崎岖不平,隐隐可听到潺漏流水之声,十分清脆。 估计走了约十五六丈,洞后突然宽敞起来,只见洞的尽头处,停放着两口石棺。 岳家宇不由心头冒起一股凉意,由于左边上方有两三个小孔,泻入淡淡的光线,所以并不太暗。 他缓缓走到石棺之前,凝目向梢头上望去,只见左边一具棺头上雕着: “一代侠女万紫琴之棺!” 岳家宇脑中“轰”的一声,眼前金星迸射,身子摇晃一阵,终于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觉得脸上湿漉漉地,好象有水渍,头脑已经清醒,不由惊疑交集。 他站起来向右边一具棺头上望去,只见上面雕着: “一代侠女白琬之棺!” “天哪!她们怎会同时死去?同葬于此洞之中?” 岳家宇一阵心酸,终于淌下两行清泪。 第二十一章 一个是曾与他共患难的红粉知己,另一个是恩公唯一的骨血,俱在及笄之年死去,岳家宇怎么不悲伤! 他默默流泪,觉得苍天的安排太残酷,这两个少女的死亡,是造物者一大错误,也可以说是上天无眼。 “我要开棺看看他们”他想做就做,走到两棺之间,不知应该先开哪一具? 但他立即决定,先开万紫琴那一具,这足以证明,他对万紫琴,仍是一往情深。 至于白琬,他对她的印象并不太好,只因她是恩公的女儿,所以也不得不关心。 在这情形下,他当然要先开万紫琴的石棺了。他两手扳着棺盖“嘿”地一声,巨大石盖应手而起。 向棺中望去,不由心头一跳。 万紫琴面色如纸,衣衫整齐,双目微闭,似乎刚刚死亡,尸体并未腐坏。 泪水暴涌,再也控制不住。他抚棺悲呼道: “紫琴我不知道何时得罪了你?竟使你对我深痛恶绝没有你我活得多么凄苦多么单调!” 泪水都滴在万紫琴的衣衫上。他悲泣着,伸手去摸她的面颊。 凉凉地,滑滑地!只是不太象僵硬的尸体,岳家宇再去莫摸她的心房。 “天哪!心脏仍在微微跳动!她她仍活着” 岳家宇惊喜若狂,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使他象现在这样激动的了!只要万紫琴能复活,他愿意受任何人间痛苦。 “这怎么办?”他急得搓搓手,道: “不知她身中何伤何毒,更不知道如何救她,此刻似不宜搬动她的身子。这这怎么办?” 天虽冷,而他却出了一身大汗。 突然,他的目光又落在白琬的棺木上,心道: “设若白琬也没有死,应该立即打开她的石棺,以免窒息而死” 他立即扳开白琬的棺盖,向内望去,不由大吃一惊,棺内空空如也。 只见里面有一张纸笺,写了三五行字。 岳家宇放下棺盖,取出纸笺,念道: “岳大哥,当我看到你先启万姑娘之石棺,小妹的心己碎!前此,小妹虽知你喜欢万紫琴,却仍是不能死心!千方百计,想获得你。” “然而,一切都是陡然,现在小妹才知道‘除却巫山山不是云’那句话的真蹄,世上任何事都可勉强,只有男女间的事例外。” “现在我必须向你坦白了,上次在莫愁湖畔,小妹易钗而笄,前去赴万姑娘之约,诡称是小妹的表哥,告诉万姑娘,表妹白琬与岳家宇有不可分的特殊关系。因此,表妹白琬与岳小侠之间的事,可以说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劝她千万别自寻烦恼。” “万姑娘听了此话,,掩面疾奔而去。当时小妹虽然是不忍,但为了获得你,也只得硬下心肠。” “然而,当我和你相处时,发现你总是忘不了万姑娘,对我只是为了父母对岳家之恩,不得不敷衍。” “俗话说,人急造反,狗急跳墙。当你我在那小庙中听到万姑娘唱着凉厉的歌声,你去追赶时,小妹趁机溜走,突生恶念。” “那时小妹以为,世上既有了小妹,就不能有万姑娘,她虽拒绝你的接近,但她活在世上一天,就是小妹的最大威胁,于是我追上了她。” “在那刹那间,我曾痛苦的考虑、思量不忍下手。但是为了一个‘情’字,可以不顾一切后果。小妹最后下了决心,以金佛上的手法,击中她的督脉穴。” “此穴为人身的总枢轴,尤其练武之人被击中可以说无人能活,只待七七四十九天,必定不治而亡。” “但小妹仍要考验你一次,因为我也知道,象我这种行为,明知你不会喜欢我,勉强施计害人,等于掩耳盗铃!思之再三,乃将万姑娘携来此处。” “这两口石棺,本是原有的空棺,小妹只想考验一次,就可以证明我们在你的心目中孰轻孰重?” “这结果几乎是小妹预先料到的,却因不到黄河心不死,决定试验一次,乃将你引来。另一个引走了宋象干之人,是小妹的伙伴。” “当你先揭万姑娘的石棺时,小妹已经黯然离去,岳大哥,我是心术极坏的女人,你不必以为念我,将来见到家父母时,可将此笺交给他们,他们绝不会怪你的!” “别了!此去天涯海角,到处为家,今生不再相见,因小妹无颜再见你,至于万姑娘的内伤,以并非无人能治,据说为武林盟主撑腰的魔头,就能医治此症。” “不过,这等于绝症一样,你是绝不会去求他的,别了!岳大哥,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必定恨我入骨?恨不得食我之肉,寝我之皮。但我坦白告诉你,小妹的痛苦,一更数倍于你,这就是应得的报应——”白琬拜上。 泪水迷住了岳家宇的眼睛,是恨是怜?是情是仇?一时之间也弄不清楚。 白琬说得不错,那魔头能治,也等于绝症一样。岂能去求他? 焦灼、悲痛和绝望,使岳家宇近于疯狂,绕着石棺团团转。 壁上石孔中泄进微曦,天快亮了。他突然大声道: “事在人为,只要有路可走,我必须尽一切可能去试试看!我要克服任何困难,使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将石棺盖上,留着一点点缝隙,奔出洞外,下了绝壁,可是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那魔头呢? 但他不能停下,计算日期,大约还有半个月,就到了七七四十九天生死关头。 “半个月呵!除非发生奇迹!不然的话,紫琴她” 他只得漫无目标地向东疾奔,唯有不停的奔驰,心中才好过些,只要停下,就觉得万紫琴的生机一寸寸地溜走了! 不管惊世骇俗,也忘了饥饿,脑中总是晃着一张白纸似的娇愿。 正午又来到宋大哥那座小庙中,但找了一遍,宋象干已失去窝迹,此时此地,他多么希望能遇上宋大哥,也可以商量-下! 他象一只没头苍蝇,连喊数声“宋大哥”无人回应,只得向门外走去。 哪知殿前石阶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位老叫化,左手拿着一块咸肉,右手拿着馒头,大口啃嚼着,吃得津津有味。 这时岳家宇站在大殿之中,不由怔住,他真希望象这老叫化一样,一天三饱一倒,无忧无虑。 他出了大殿,只闻那老叫化“唔唔啦啦”地道: “小子,你好象有点心事!” 岳家宇突然止步,回头看了老叫化一眼,只见他吃完之后,把手上的油渍往衣上一抹,左右开弓,擦擦嘴唇。 岳家宇抱拳道: “晚辈确是有点心事,只是不便相告!”老叫化微微一晒,道: “告不告诉都是一样,反正老叫化知道那丫头还有救。” 说着双手托着后脑,仰卧在石阶上,翘起二郎腿,道: “吃饱之之后,把身子放平,真是一乐也!俗语说:要饭三年,给皇帝不干” 岳家宇大为震惊,心知这老家伙有点来历,立即躬身道: “前辈是说万姑娘还有救?” “老叫化可不知道什么千姑娘万姑娘之病,只知道躺在石棺中那妞命不该绝,将来大约要生七个孩子” 岳家宇苦笑一下,肃容道: “前辈若能治愈万姑娘之病,晚辈忘不了前辈大恩!” 老叫化冷冷地道: “这话说得太空洞了!如果忘了怎么办?” 岳家宇悲声道: “岳家宇若是忘了前辈的” “得,得!”老叫化摇摇手道: “别罗嗦了!老夫就怕打赌起誓!干脆!你听老夫指挥七天,在这七天当中,老夫要你去干什么,你一定要服从,七天一到,老夫带你去找那魔头!” 岳家宇心中一动,这老叫化分明已看过白琬的留笺,不然的话,他怎么清楚?但是,若听他指挥,不一定会叫我去做什么事 “前辈带晚辈去见那魔头,是否有把握能请他治愈万姑娘的病?” “这个大概有五成把握” “五成?”岳家宇肃然道: “五成把握也就是成败各有一半。设若不成,万姑娘一线生机也耽误了” “那是当然!”老叫化冷冷地说: “不过,这总是一线希望,舍此一途,你没有可走之路!” 岳家宇心道: “事已至此,只得试试,好在七天之后若他办不到,仍有七天的时间” 他抱拳道: “晚辈想试试看,但有一事必须声明!前辈指挥当然可以,但必须是正当之事,做坏事晚辈可不干!” 老叫化冷笑道: “告诉你吧!没有一件好事!想想看,菲是好事,老夫自己不会去做,何必求你!” 岳家宇冷哼一声,道:“休想!” 说毕,大步向门外走去,心中对这老叫化十分厌恶,忖道: “人家正在焦灼之时,你这老贼竟有心开人家的玩笑” 只闻老叫化大声道: “臭小子,买卖不成仁义在!条件谈不拢,当作罢论,你不能骂人!” 岳家宇不由一怔,道: “你知道我骂你什么?” 老叫化大声道: “你骂我老贼!” 岳家宇冷笑道: “这是咎由自取,在下现在心焦如焚,你竞能开人家的玩笑,你这种人不但这一辈子要饭,下一辈仍得要饭!” 老叫化一下跳了起来,岳家宇以为他要动手,暗暗戒备,哪知他哈哈大笑道: “小子,咱们说了半天,你刚才这句话才对了老夫的胃口!这样吧!” 他偏头想了一会,大声道: “听我指挥五次,只干一件坏事!” “不行!”岳家宇转身就走,冷冷地道: “坏事绝对不干,你另请高明吧!” 老叫化大声道: “小子你慢走!咱们还可以商量一下” 岳家宇头也不回,哪知老叫化迎头拦住,大声道:“好吧!”老叫化退让了“那一件坏事由我自己去干,你先办好事如何?” “这当然成!”岳家宇道: “请问是什么事?” 老叫化又端起了架子冷冷地道: “跟我走吧!反正一会你就明白了” 岳家宇只得跟着他走,却不禁问道: “前辈高姓大名?” 老叫化冷声道: “你刚才还骂我下一辈子还得要饭!这刻又客气起来了!我看你这小子也不是好人” 岳家宇点点头道: “晚辈也不敢承认是好人,但是我绝不会去做坏事!” 老叫化冷笑道: “若从表面上去看,好事可能是坏事,坏事也可能就是好事!” “这道理也对!”岳家宇道: “前辈必是一位武林奇人” 老叫化不再回答,来到树旁,伸手自树干枯洞中掏出一个包袱,交给岳家宇,道: “把这个拿着!” 岳家宇既答应听他指挥,只得照办。 二人来到陈留大镇,上了酒楼,大吃大喝一顿,由岳家宇付了钱,未了找的零碎银子,老叫化接过去装入自己腰包内。 岳家宇也不在乎这一点,心想,真是小庙的鬼,见不得大香火。 二人出了酒楼,已是华灯初上之时,此镇之繁华,在豫省来说,仅次于开封及洛阳,街上游人如织。 二人来到一道高墙之后,老叫化道: “到了,你进入此墙之后,向前走五十步,有个地下室,一托门楣,小门自开,进去下了石阶,就是五座大铁框,铁框中有个小盒子,大约有三寸见方,是牛角制成,一看便知,你把那盒子拿出来就行了” 岳家宇不由一震,勃然大怒,道: “原来你叫我去偷东西,还说不是坏事,简直是” 老叫化一瞪眼,冷冷地道: “你知道什么,那小盒之中,是一把金钥匙,有了金钥匙,才能启开一个仓库的门,能进入仓库中,才能获得一些脸谱,获得脸谱之后,才能找到那魔头!你说说看,这是偷东西么?” 岳家宇点点头道: “这当然也是偷东西,不过这种偷,是仁义之偷,不算坏事,但我有一事不明” 老叫化道: “问吧,老夫必须使你心甘情愿!” 岳家宇道: “前辈是说那魔头在武林中变化万千,以不同的脸谱出现?” “不错!” “那仓库在什么地方?” “先别忙!办好一件再办第二件,你到底干不干?” “干!前辈还有什么事要交待的?” 老叫化道: “进入铁框中找到那小盒,也有危险,万一铁框外面上了锁,把你关在里面,那就无法出来了,所以老夫为你准备了脱困之法,以防万一!” 岳家宇道: “前辈有何脱困之法?” 老叫化指指那包袱,成竹在胸地说: “这里面有一套衣服,和一支洞箫,若你被锁于框中,就穿上衣服,吹起洞箫,自然可以脱困” “这”岳家宇不由疑心大起,忖道: “这老叫化来历不明,很可能会出卖我,他的话不能相信” 老叫化哼了一声,道: “想不到你小子是畏首畏尾之人,你若不干只管声明,老夫也懒得管你的闲事了!”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最好说明一下,穿上包内的衣衫,吹起洞箫,怎能脱困?” 老叫化大声道: “信不信由你!这只是预防万一,并非一定要用!” 岳家宇摇摇头道: “这真是令人不敢深信之事好吧,为了紫琴我只得冒一次险了”他猱身翻入墙中,依照老叫化说的方向,来到地下室小门前,四下一看,果然是一个储藏之地,立即托了一下门楣,小门呀然而开。 他顺着石阶走下,小门又自动闭上。 地下室非常宽敞,五座大铁框,高可一丈五六,宽约六七尺,中是扣着,并未上锁。他打量地下室中,只见到处都是一些块状东西,上面蒙着麻袋,他掀开一看,竟是一些金砖。岳家宇心中一动,忖道: “老叫化这个总是有点可疑,这里分明是官家储藏黄金之地,一旦事败,非同小可。” 但既然来了,自然要到框中看看,况且老叫化只叫他取一个小盒,并未叫他取金砖。 他首先开了第一座大柜“嘿!”里面尽是玉石饰物和珠宝,霞光万道,耀目生辉。仔细找了一遍,并没有一个牛角盒,立即掩上,再找第二座。 一连找了四座,都是极为贵重的宝物,没有小盒,他又打开了最后一座大柜。 这下他愕住了,这大柜之中,尽是小盒,只是大小颜色不同,有牛角、铁、木、铜、金、银及玉石所制,共分五层,大大小小不下百十个。 而且光是牛角小盒,就有二三十个之多,大小都差不多。 “找吧!”岳家宇首先揭开一个小盒,里面是一块印章。 玉根所做,想必这雕刻家是古代名家,因为玉根并不大珍贵。 第二个小盒中,是个水晶雕成的金鱼,手工之奇,令人叫绝,金鱼肚中的肠鳔,都可以看得清楚。 一连又看了几个小盒,仍然未找到有金钥匙的一个,这时突闻小门一响,有人走下石阶。 岳家宇连忙自内掩上柜门,心中狂跳不已。他长了这么大,从未拿过别人的东西,现在深深体会到做小偷的尴尬。 以他的身手!就是实验发现,仍可从容逃走,但作贼心虚,他在柜中连大气也不敢喘。 外面之人似乎在检点金砖和柜中之宝物,良久,才把铁柜上了锁。 “卡”地一声,岳家宇当真被锁在柜中了。不由大感恐慌。等了一会,听到那人出了地下室小门,将门带上。 地下室立即一片死寂。岳家宇忖道: “设若老叫化所说的脱困方法不灵,那” 他用手敲敲铁框,不由心中一动,估计足有两寸多厚,大罗神也休想弄破这铁柜。 他用力推推铁门,纹风不动。心想,不管它,先找到那小盒再说。 他暗中摸索,找了很久才算得手,立即换上包袱中的衣衫。 这件长衫是什么颜色?不得而知,只感觉大小甚是合身,而且上面好像绣着花草。 至于那支洞箫,好象是熟铜所制,比普通的箫略粗略短。 他在山中跟师父学过洞箫,深知吹箫要得决窍,要是乱吹,非但不响,且伤元气。 贴唇一吹,声音极响,震得他自己的耳朵也隐隐作痛,这是因为在柜中声音无法发散之故。 吹了一曲“满江红”侧耳听了一下,没有动静,一颗心直往下沉。心道:“若是老叫化骗我,那就完了!” 接着,又吹了一曲“大风歌”由于这曲子十分雄壮,震得铁柜“嗡嗡”作响。 不一会,外面传来纷乱听步履声,大声顺及哨音,分明已听到柜中的箫音。 岳家宇停了一会,只闻有人大声道: “停止了!恐怕不是铁柜中传出来的吧?” 另一人道: “小弟确实听到是柜中传出!不信开柜看看!” 另一人道: “要开柜看看,也得请主人来!岂能随便开启” 岳家宇心想,吹吧!必须使他们开启柜子,才能脱困,于是又吹了一首“大风歌” 不久,只闻外面有人大声道: “主人来了,闪开” 岳家宇立即停止吹奏,只闻有人宏声道: “是谁藏在柜中?” 岳家宇不敢说话,却又吹奏起来。 只闻那人厉声道: “大家闪开,这是家师的‘搜魂箫’,莫非家师在铁柜之中?” 他立即肃声道: “柜中是师傅么?” 岳家宇更不敢答话,只是全力吹奏。但他却隐隐猜出,可能老叫化是叫他冒充此处主人这师,而此人的师傅所用的箫名为“搜魂箫” 突闻那人宏声道: “启柜!” 只闻柜上铁锁响了一阵,柜门大开,岳家宇停止吹奏,向外望去,只见柜外跪满了人。 跪在最前面之人,身材极高,仰头一看,立即啊了三个响头,道: “弟子叶成龙 第二十二章 岳家宇明白了一切,这才知道纪露露早已得悉他要向纪晓岚下手,也知道岳家宇已下了决心,无法改变。因此,他只得躺在爸爸床上,以被蒙头,冒充爹爹,挨了岳家宇一掌,无怪老叫化敢打赌纪晓岚未死了。 岳家宇万分内疚,呐呐半天,道: “露露,这是我的错!但是你又何必自苦如此?” “不这不能怪你是我的错是家父的错我们纪家罪有应得” 岳家宇泪如泉涌,道: “我觉得对你太残酷了!坦白地说,令尊才是罪有应得!你代他受过,真是最大的不幸!我对你有无限的惋惜!对纪晓岚却更加痛恨!露露你这是何若呢?” 纪露露微弱地道: “岳大哥你快走吧!若被家父看到恐怕就不容易于”“哼!”岳家宇冷峻地道: “我就怕他不来!” “岳大哥请看在我的面上饶了家父吧最低限度在我未死之先你不要向他下手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岳大哥你不会拒绝吧?” “这个”岳家宇暗暗一叹,道: “我答应你!露露,请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救你?只要有办法,我不避任何艰难” “不行了”她泪光流转,道: “你能来看看我我死了也瞑目了岳大哥我绝不怪你”“我知道”岳家宇偷偷擦去泪水,说: “露露,你必须振作起来!你会好的,我马上为你设法,我要尽人事而听天命!” “嗨!”他幽幽地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是命运” “露露,请记住我的话,我将尽最大的努力,为你治疗,你必须坚定信心,耐心等着我!我去了” 他握着她的双手,摇撼一阵,泪眼相望,都忍不住一泡泪水,顺腮淌下。 岳家宇松手转身出屋,感觉步履沉重,心情大乱,好象肩间沉重的担子还未放下,如今又加上一倍。 出了月亮门,纪晓岚迎面而来,岳家宇本想回避一下,但已被发现。 纪晓岚嘿嘿狞笑道: “小子,露露被你害得求生不得,欲死不能!你自来送死,可别怪老夫!” 岳家宇切齿道: “纪老贼,为了露露,我本想暂时饶你一命,可是你作恶一生,怙恶不悛!我也顾不得露露了” 他运起“一元罡”缓缓期近,但纪晓岚脸上泛出轻蔑的阴笑,似乎有恃无恐。 岳家宇不信他会比自己高,因上次那两个蒙面女人来袭,他曾吃了大亏,他有多少斤两,岳家宇心里已有数。 岳家宇冷峻地道: “纪晓岚,你和盟主的靠山有何渊源?” 纪晓岚微微一震,冷冷地道: “你小子死到临头,还管别人的闲事” 双掌一翻,狂飚呼啸而至,岳家宇也不遗余力,全力推出一道罡风。 “逢”然大震,两人同时退了三大步,岳家宇不由暗吃一惊,由此看来,这老贼上次输给那个女人,似乎并未出全力。 纪晓岚狞笑道: “小子,你可知道老夫上次为什么要输给那两个女人么?” 岳家宇沉声道: “原来你老贼深藏不露” “唿”地一声,又集十二成内力推出一掌,纪晓岚立还颜色“轰”地一声,月亮门被震塌一角,又是平手之局。 岳家宇心想,我既然答应了露露,在她未死之前,暂饶老贼一命,似乎不该令她失望,况且老叫化在外面等我,紫琴的一线生机,也掌握在我的手中。 他趁势倒纵,喝声“照打”!纪晓岚还真不敢轻视他,急忙一闪,岳家宇已经超过一重院落。故意向相反的方向掠去。 纪晓岚长身疾追,但岳家宇并不想空手而回,急忙闪于竹丛中,眼看纪晓岚向前追去,他立即回头急掠,来到小亭之中。 四下看看,阒无人迹,取出金钥,向石桌下小孔中一插一扭,石桌之下方圆三尺之地,立即向下沉去。 下落一丈,已到地面,亮起火种一照,墙上果然挂着三个脸谱,立即取下来,竟是硬纸壳制成,三个脸谱无一相同。 他不敢久留,跃上石板,又缓缓向上升去,恢复原状。 现在他已相信老叫化并非骗他,确实有点名堂,而纪晓岚在地下机关中藏有那魔头的脸谱,证明他们之间必有密切关系。 出了小亭,急忙掠到庄外,只见老叫化急得来回踱着,见他已得手,不由大喜,道: “小子,你做事有板有眼,甚是可靠,看来老夫和你打赌占尽了上风” 岳家宇慨然道: “前辈,纪晓岚果然未死,算我输了!此番事了,自然要听前辈指挥一月!”岳家宇把脸谱交与老叫化道:“尚幸不辱使命,晚辈虽然输了,却十分庆幸,设非打赌,晚辈可能遗憾终生” 老化子叫道: “你在纪宅中,又发现了什么怪事了?” 岳家宇戚容道: “有一件事须向前辈商量一下,请问一个人胸骨全碎,奄奄一息,能否救治?” 老化子冷冷地道: “那要看是男人还是女人!” 岳家宇肃然道: “男女不是一样么?有什么分别呢?” 老化子哂然道: “男女之骨骼不同,若是男人,十之八九活不成,要是女人嘛!” “怎样?”岳家宇焦急地问。 老化子漠然地道: “也不过多活几天而已” 岳家宇面色大变,道: “前辈是说根本回生乏术了?” “差不多!小子,你问这件事干什么?” 老化子怆然道: “好小子!你的花草可真不少哪!先是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再停些日子,难保不再增加一个,老夫可不上你的当” 岳家宇肃容道: “晚辈绝无害人之心!只是不忍看着-个人行将死去,设若前辈能顺便救活此人,在前辈来说,也是一件功德,在晚辈则不啻再造为人!” 老化子冷笑道: “小子!这个人和你有何关系?是男是女?” 岳家宇怆然道: “是女的她是晚辈的朋友!” “是哪一个打伤了你的朋友,竟如此狠心!” 岳家宇面色怆然,呐呐地道: “前辈若能帮忙,晚辈终生感谢不尽,若不能帮忙,晚辈也不能怪您!似不必追根问底” 老化子冷冷地道: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便管人家的闲事!我们走吧!” 说毕,回头大步走去。岳家宇只得紧紧跟随,道: “前辈休怪是晚辈把她打伤因此,晚辈若不将她救活永远无法安心” 老化子边走边道: “小子!你好狠心啊!她既是你的朋友,你怎能向她下手?” 岳家宇只得说出,两家有仇,志在杀死纪晓岚,却误伤了她。 老化子点点头道: “原来如此!好吧!老夫接受这个条件,七日之后,你要听我指挥两个月!” 岳家宇道: “一言既出,如白染皂!但我友奄奄一息,朝不保夕,尚希前辈能及时治疗” 老化子冷笑道: “你以为老夫能治么?老夫不过是代你设法而已!并非有十分把握,那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岳家宇道: “谢谢前辈,晚辈也知道,这只是尽人事而听天命!自无十分把握,不知咱们现在到何处去?” 老化子道: “脸谱既已到手,自应按计行事!” 岳家宇茫然地道: “前辈是说,那魔头曾以这三种脸谱,出没于武林?” 老化子道: “不错!” 岳家宇沉声道: “如此说来,纪晓岚与那魔头必是同路人了?” 老化子冷笑道: “不是!他们乃是仇家,纪晓岚收藏那魔头的脸谱,乃想对付他,只是暂时尚不敢动手!” 岳家宇不解地道: “一个人戴上这种硬壳做的脸谱,难道人家看不出来?” 老化子道: “你以为这脸谱是戴在脸上的么?哼!那只是一个模型而已!” 二人来到郊外,老化子把三个脸谱放在地上,沉声道: “小子,你听仔细了!这三个脸谱,只是相貌与个性迥然不同!” 岳家宇向脸谱望去,老化子续道: “第一个紫脸膛,眉毛极长而上卷,算鼻阔口之人,绰号‘紫面金刚’,名叫柳鹤图,性烈如火,说一不二!” 岳家宇摇摇头道: “前辈刚刚说过,这三个脸谱是那魔头一个人,怎又说是三个人?” 老化子大声道: “小子,你听着就行了!现在告诉你也没有用!” 他续指第二个脸谱,道: “第二个黄脸面谱,两耳招风,沉默寡言,但说出一句话来,就叫人无法忍受!” 岳家宇道: “晚辈不懂!是此人口才凌厉,一针见血,抑是蛮不讲理,出口伤人?因为在这两种情形之下,都会使人无法忍受!” 老化子冷冷地道: “当然是口才凌厉!一针见血,不说则已,每一句话,都叫人无法立刻回答!此人名叫魏宝初,绰号‘病修罗’!” 老化子续道: “至于第三个,潇洒,美比子都!乃是一位好好先生!却十分风流!记住,此人虽然风流,却不下流,年已四旬,看来不过二十许人,此人名叫梅友竹,绰号‘圣手潘安’,这三人的武功,都自成一家,柳鹤图以掌成名,魏宝初以‘修罗十三棒’威震武林,至于梅友竹,以是剑术闻名于世” 岳家宇道: “这三位高手,面貌各异,个性不同,若要冒充他们,甚是不易” 老化子面色一沉,冷冷地道: “天下没有容易之事!小子,你自己斟酌-下,救两个妞儿容易,抑是冒充三个不同个性的高手容易?” 岳家宇肃然道: “都不容易!但不知前辈之意如何?” 老化子大声道: “老夫就叫你冒充这三个人,到三个地方去,骗取三种宝物!” “骗取?”岳家宇大叫道: “又是做坏事?” 老化子冷峻地道: “为什么要加一个‘又’字?老夫何时叫你做坏事来?” 岳家宇大声道: “盗金钥及脸谱,那是偷窍行为!怎说不是坏事?” “那好!”老化子收起脸谱,冷冷地道: “现在咱们拆伙,各走各的!你小子再罗嗦老夫,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岳家宇想起两女生死一线,立即暗暗一叹,道: “算是晚辈说错了话,请前辈告知,去三个地方盗三种宝物,有何用途?” 老化子冷声道: “你小子最好下定决心,今后不再犯牛脾气,不然的话,老夫决定不管这件事了” “晚辈发誓照办!请前辈原谅!” “哼!”老化子冷笑道: “盗宝的目的,虽是救人,但盗窃的本身,仍算是做坏事!你小子可别后悔,而且” 老化子诚心吊他的胃口,续道: “你必须记住!这三次冒充的任务,必须全部完成,假如有一件失败,全盘皆输,那两个妞儿不治身死,可怪不得别人,也就是说,两个妞儿的生命,全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这”岳家宇激动地道: “晚辈认命了!请问那三件宝物是什么东西?盗宝的目的,是完全为了救人,抑是另有其他用途?” 老化子哂然道: “想不到你小子心眼还真不少,朝告诉你,救人是次要目的,当然另有妙用!” 岳家宇心道: “原来他救两位姑娘,只是趁机利用我为他完成更重要的使命”不由冷冷地道: “前辈可否知道,前辈不能自己去盗取的理由?因为依晚辈猜想,前辈乃是绝世高手,若亲自动手,可能事半功倍” 老化子哼了一声,又犹豫一会,呐呐地道: “告诉你也不妨!以老夫的身份,不屑冒充那三个人物!如此而已!你到底干是不干?” 岳家宇冷冷地道: “晚辈早已认命了!事不宜迟,即请前辈加以指点,晚辈立刻前往!” 老化子道: “刚才我已说过,不愿再说第二遍,总之,那三人个性不同,一言一行必须与他们配合,才能瞒过对方,你现在先冒充‘圣手潘安’梅友竹,到中条山逍遥谷中去盗取‘墨玉诛心球’!” 岳家宇不由怔,道: “什么叫着‘诛心球’?” 老化子肃然道: “要明白‘诛心’二字的意义,老夫必须告诉你,世上有些病人膏盲之人,乃是自绝生机,唯求速死,这种病人,就是扁鹊重生,华陀再世,也将束手无策!而石棺中的妞儿正是如此!因此,除了旷世仙药之外,尚须以治本之法,彻底纠正她的心念,使她恢复求生之意” 岳家宇不由暗暗点头,心道: “由于白琬从中弄鬼,使紫琴情场失意,产生厌世之心,若不根除此念,当真是药石亡效,徒劳无功了” 岳家宇肃然道: “墨玉诛心球虽是人间至宝,怎能根治一个人的绝望之念?” 老化子冷笑道: “因为玉球中有一些天然生成的景物,只要病人能看到那些景物,求重生之欲,油然而生,再加以珍药治疗,必定事半功倍” 岳家宇半信半疑地道: “晚辈孤陋寡闻,难以臆测此宝之奇,却不能不信!现在就立刻起程吗?” 二人立即奔向西北,老化子又道: “不过老夫要郑重警告你!此去逍遥谷,危机重重,可能有杀身之祸——” 岳家宇冷声道: “就是赴火蹈汤,晚辈亦在所不辞!” 老化子沉声道: “所谓危机,并不仅指那谷主心毒手黑,武功奇高,还包括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你必须在‘忍’字上下功夫!” 岳家宇冷笑道: “晚辈若不能忍耐,恐怕早就和前辈拆伙了” 老化子冷然一哂,道: “但愿你能贯彻到底!但有些事在某些人来说,也许求之不得,得其所哉!但在你来说,却是无法接受之事,须知‘忍’字,本是心上一把刀啊”岳家宇心中一动,道: “不知是何等困难之事?” 老化子神秘地道; “天机不可泄漏,到时自知,希望你看在救人份上,时时克制自己,在‘忍’字上下功夫” 三天后来到中条山,老化子把他带到逍遥谷口,向谷内一指,道: “小子,这就是逍遥谷,成败利钝,生死存亡,全操在你自己手中,去吧!别忘了你是‘圣手潘安’梅友竹,凡事随和,风流成性!” 岳家宇抱拳肃容道: “此去也许要费些时间,前辈在谷外相侯,不知以几日为限?” 老化子冷笑道: “此刻是掌灯时分,距明晨只有一个对时,无论如何困难,一夜功夫,总该够用,明晨黎明前,你若不能出谷,老夫就不等了” 岳家宇抱拳凄道: “前辈,明晨在此相见”说毕向谷中疾掠而去。 这山谷中有一片巍峨壮院,在阴郁树木笼罩下,虽是星月无光,也可以看出粉墙绿瓦,和一幢幢高大的楼房。 但偌大一片庄院之中,竟无半点灯火,且无声息,好象这里根本没有生物存在。 来到谷底,只见高大的门楼上有一巨扁,上写“黑暗别府”四个大字。 “好怪的名字!”岳家宇冷冷一哂,心道: “此府主人必定大有来历,老化子曾说,他不屑冒充三个高手,也许言不由衷” 他低头看看一身打扮,不由心中忐忑不安,他穿了一身白缎夹衫,身背长剑,头戴文生巾,足蹬青青履,脸上被老化子以不同的彩笔钩划了一阵,与他本来面目不同,却更加俊逸潇洒。 “我就是‘圣手潘安’梅友竹!个性随和,风流成性!我必须谨记此言” “但是我来此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他不禁犹豫起来。 “黑暗别府莫非这大宅之中,永不点灯?这是什么意思” “不必多想了!连老化子本人都是一个不可解的谜,还是走一步算一走吧” 他伸手拍那大门上的巨大兽环,在空谷之中,发出极大的声音,不久,大门开了一扇,露出一个奇丑的面孔来。 此人一脸大麻子,而且塌鼻斜嘴,极为丑陋。乍见岳家宇,本是一脸冷漠之色,继而看清岳家宇的面貌,立即躬身道: “原来是梅大侠,快点请进!” 岳家宇心道: “原来‘圣手潘安’和此府主人有极深的友谊,我冒充于他,岂能不露破绽” 他点点头,进入大门之中,只见这大门之内,楼阁连云,千门万户,却都是漆黑一片。 对面来了两个侍仆,向岳家宇深深施礼,道: “梅大侠一年未来,家主十分惦念,家主正在客庭之中” 岳家宇不由暗自称奇,这两上仆童,也是十分丑,身高不过五尺,身形有如水桶,扁脸尖嘴,斜眼塌鼻。 岳家宇点点头,脸上略现笑容,向前走去。 进入第二重门,迎面是个大庭,传来男女笑语声,却没有灯光。 岳家宇犹豫一下,心道: “若被看出马脚,前功尽弃,我必须沉住气随机应变” 他壮壮胆子,推门进入大庭之中。 大庭中人影幢幢,却看不出是男是女,估计有十五六位之多,因门窗皆都紧闭,又未点灯,饶他目光如电,刚进大庭,也是有目而不能视。 第二十三章 “啊梅大侠梅相公真是稀客呀!什么风把你吹到‘黑暗别府’来啦” 人影幢幢,香风阵阵,扑面而来,岳家宇不由瞠目不知如何作答,原来是十二三个年轻女人,将他团团围住。 而且有的扯着他的衣襟,有的拉着他的手,有的抱着他的腰,那柔若无骨的手以及温软如棉的胴体,肌肤相接,使他热血沸腾,脸上一阵爆热! 好在大庭中无灯,尴尬之色不会被人看到,但这时他已略为习惯在黑暗中视物。 他已看清四周十二个年轻女人,无不是各具姿色,环肥燕瘦。 只见大庭正中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一位身材极矮小之人,坐在首席上纹风未动。 岳家宇凝目望去,只见此人前额极高,下颚又长,鼻梁扁平,兔辱露齿,一双猪眼中射出黄光。 “这真是世上最丑陋的人了!此人如此丑陋,就勿怪他的手下没有一个象样的人了!” 岳家宇用力挣开那些女人,大声道: “你们放稳重些” 那些女人被震出两步,不由同时一怔,道: “哟!梅大侠敢情是另有新欢了,何必疾言厉色,拒人于千里之外” 岳家宇心中一动,忖道: “‘圣手潘安’梅友竹的个性,应该是好好先生,风流感情,我这样极易露出破绽” 他立即朗朗一笑,道: “我还没有坐下,你们就来缠扰,在下实在受不了” 他说着话,心中不住地盘算:老化子并未告诉我这“黑暗别府”主人之名,他不向我打招呼,我只得糊涂了 “但是,刚才开门的仆人,曾说主人很想念我,他此刻既已见到我,为何端坐不动,一脸冷漠之色?”他这时真是焦急万分,忖道: “‘圣手潘安’如果是这主儿的好友,而这些女人又是这主儿的美婢娇妾,她们怎敢当着主人之面向我大献殷勤?” “梅大侠,快来嘛!我们也是刚刚才动筷呢!”她们连拉带扯,硬把他拉到桌边,把他按在座位上,与那主儿面对面。 “天哪,这人真是个怪物,由于上额突出太大,后脑也向外突出,一个小身子挑着一个大头颅,活象一个大元宝!他到底和梅友竹是何关系?” 这工夫十余只玉手,拿着杯子,送到他的面前,那衣袖中的阵阵幽香,使他陶然若醉。 他知道,此刻多说话总是危险的,这主儿若非绝世高手,老化子不会煞费心机,派他前来。 “梅大侠请先吃我的” “不!先吃我的!” “我先敬的酒,自然应该先吃我的嘛” 岳家宇朗朗一笑,伸手将十作余杯酒全推了开去,向那主儿抱拳道: “请了” 哪知哪奇丑的主人冷冷地道: “什么请不请的!你梅友竹既然来了,自应尽兴而归,难道这些货色你一个也未看上,非她不可?” 岳家宇不由一愕,一时之间,实在无法回答,但他已隐隐猜出,这些女人,可能是这主儿的侍妾,梅友竹每次前来,必是左搂右抱,极尽人间艳福,但梅友竹志不在此,必定另有一个更美的女人,尚未得手。 他苦笑一下,摊摊手,这种无言的表情,可以代表默认对方的话,也可以代表否定对方的话。 只闻那主儿冷冷地道: “梅友竹,咱们可不是一半天的交情,我康八为人作嫁,一无所求,只希望你为我留下种子” “留下种子?”岳家宇更加迷惘了,不知对方言中之意代表什么?他耸耸肩,无法作答。 “难道你非她不可么?”那主儿晃着奇大的脑袋,丑恶的脸上,神色十分骇人,沉声道: “须知我康八苟活人世,也只是为了佩佩,难道你连这一点也不能体谅我?” 岳家宇越弄越糊涂,含乎地道: “你是知道,梅某一生别无所求,只是对绝色女子有所偏爱!但必须是倾城倾国,举世无双的殊色才行” 那主儿面孔扭曲了一阵,冷峻地道: “康某答应你,但你必须为我留下种子,不能光是不关痛痒地调笑玩弄一番而作罢!” 岳家宇恍然大悟,原来这主儿叫他为他传宗接代,不由大为震怒,心道: “世上哪有这等卑鄙无用之人?把自己的妻妾送给别人玩弄,而他自己只要孩子” “莫非他失去了传宗接代的本能?”他言不由衷地道: “梅某在未看到佩巩之先不便向你保证” 那主儿哼了一声,拂袖而起,道: “跟我来” 岳家宇茫然站起,只感五六只玉手,同时在他的大腿上狠命捏了一下,他差点叫出声来。 只闻她们冷冷地道: “姓梅的,你有什么了不起,光是玩弄人,从不来实在的!难道我们有猪头送不上庙门不成?” 岳家宇苦笑一下,真是有苦说不出,跟着康八,穿过三重院落,来到一座图画般的小楼之前,道: “——就在此楼上,希勿使我失望” 说毕,晃着大脑袋回身离去。 岳家宇怔立在楼上,不由手足无措,上楼?人格有损,不上楼,此行任务无法办到。 “既来之则安之!”他喃喃地道: “况且,事在人为,我可以其他方法达到目的,不一定非那样不可”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梯,早闻里娇滴滴的声音道: “梅大哥” 岳家宇悚然抬头,只见一个倾城倾国,弱不胜衣的绝色女子,倚在栏杆上,以一双夺魂索魄的美目凝视着他。 二人相距三四步,岳家宇已可闻到阵阵清淡的幽香散发过来,较之大庭中那些女人身上的香味又自不同。 “——”他只能说出这两个字,因为他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但最重要的是,这女子所给他的第一个印象,楚楚可怜,美态撩人。 他觉得对这种女人若是口是心非,实是于心不忍。 “梅大哥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这当然不是假的” “进来从吧”她轻移莲步,阿娜动人,步履轻灵得象落英坠地。 进入楼中,岳家宇突感香气慑人,和暖如春,一切布置固然极尽豪华,但却华而不俗。 岳家宇自动坐下,她为他端了一杯茶,坐在他对面,她的美几乎是集万紫琴,白琬及纪露露的优点总和。而且另有一种娴静典雅的气质,令人不生邪念。 她微微一笑,道: “梅大哥,诗作好了没有?” “诗?”岳家宇含乎地道: “作好了” 他的心“卜卜”地跳着,不知是什么诗?也不知道何时她要他作诗?- 佩幽幽地道: “小妹的已经作好了,不知梅大哥的” 岳家宇心中一动,道: “既然——的已经作好了,就请先给小兄看看”—— 伸手掏出一张粉色短笺,上面是簪花小楷,递给岳家宇。他立即伸手接过,佩-望着他的手,微微震颤了一下,立即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岳家宇当然没有发现她的表情,却在看她的一首诗。 这首诗是: “君留吴越妾江东,数载深情一场空,葵藿有心终向日,杨花无力暂随风,两行珠泪孤灯下,千里家山一梦中,每恨当年罗奇难,相逢难把姓名通!” 后面四句,是岳家宇续上的,无非是倾诉自己的悲怪身世,以及无法成其美事之意。 他放下笔,突感她那一只手,忽然加劲,抓住了他的肩井穴,不由大吃一惊,道: “——,你”她冷冷一哼,道: “——姓什么?” 岳家宇呐了半天,无言以对—— 冷冷笑道: “你这骗子真是个色胆包天的绣花枕头!你既要冒充梅友竹,就该打听清楚!梅友竹到底是什么样子?告诉你吧!文事方面,你不在梅友竹之下,武功如何?尚不得而知,但你忽略了一件大事?梅友竹左手多了一个小指,所以他的绰号又叫‘六指潘安’” 岳家宇暗暗一叹,心道: “大事未成,一败涂地!这怎能怪我?老化子并未告诉我梅友竹左手多一个指头啊”他冷冷地道: “不错!在下确实前来冒充梅友竹,既然事败,就请你给我个痛快!”—— 冷冷地道: “你叫什么名字,师门何人?” “不必多问,事已至此,有死而已!”—— 冷道: “依我看来,你这人并非好色之徒,你冒名来此,必有企图” 岳家宇又被勾起重大的隐忧,想起在死亡边沿挣扎的万紫琴及纪露露,不由长叹一声道: “在下却有企图,只是现在说出来也没有用,姑娘给我个痛快吧” 佩-冷笑道: “难道你的名字也不能告诉我么?” “我叫岳家宇” “什么?岳家骥?” “不!宇宙的宇!” “你是岳家骥的什么人?” “我们是父子关系” 她突然松了手,岳家宇回过身来,突她骈指如戟,疾点他的结喉穴。 岳家宇偏头闪身,运起“一元罡”施出一式“野马不勒”“啪”地一声,二人各退一步。 “好!”-佩肃然道: “就凭这份身手,即使不如梅友竹,大概也相去无几了,你到底有何企图?” 岳家宇看出她的心地不坏,而且武功也不在自己之下,设若刚才要杀了他,真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立即抱拳道: “在下有两位至友,病在旦夕,非‘墨玉诛心球’不能活命,所以在下冒名来此”—— 肃然: “是谁告诉你的,这里有‘墨玉诛心球’?” 岳家宇道: “是一位老化子,在下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及身份”—— 冷冷一笑,道: “原来是他——” 她突然面色一变,以传音之术道: “康八来了!你要想逃出魔手,只有一个办法” 她说到这里,羞涩地垂下头去。 岳家宇道: “不知是什么办法?” 佩-拉着他进入内间,急急道: “快把衣衫脱光,上床躺在被窝里!” 岳家宇不由心头大震,也以传音之术,道: “假戏真做,在下绝对办不到”—— 急得花容月色,道: “此獠身手之高,和老化子相伯仲,他因自己身得丑陋,自卑心极重,所以此府之中永远不开窗,也不准点灯,也就是不愿使别人看清他的面貌,只因他急需一个资质奇佳的婴儿,所以非你莫属。第一,你的人品举世无双,第二武功也是一时之选,至于我,也是” 岳家宇恍然大悟,心想,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康八甘愿戴绿头巾,让别人为他传宗接代。 岳家宇道: “这一点在下办不到”—— 匆匆脱了衣衫,仅剩下蝉羽似的薄纱内衣,肌肤晶莹,肉香阵阵,那颤巍巍的双峰,玉臀和浑圆雪白的大腿,象一团绯红色的火焰。 她钻入被窝之中,以传音之术道: “常言道,心正不怕影儿斜,只要不生邪念,躺在一个床上又有何妨?何况你那两朋友,正在生死边沿上挣扎” 最后一句话击中他的要害,心想: “不错,只要不生邪念,同床共枕又有何妨,她能牺牲色相,难道我就不能权宜一下” 他匆匆脱下衣衫,一边朗朗一笑,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数载相思,终偿心愿!小兄幸何如之”—— 幽幽地道: “小妹不惯云雨,还请梅大哥护持” 岳家宇一颗心象要跳出口腔,剩下内衣裤,不能再脱,就要钻入被窝中。 只闻——以传音之术,道: “把上衣脱光,那魔头在外面窥视” 岳家宇暗暗一叹,心中喃喃地道: “——啊!你虽是人间绝色,怎奈我情有独钟,古语说:男 女授受不亲,今夜你我肌肤相接,你以后” 他以传音之术对——道: “——你牺牲自己来救我到底为了什么?”—— 焦急地道: “反正总有堂堂正正的理由,你不会以为我是水性杨花之人吧?” “不敢!”岳家宇正色道: “你是岳某的大恩人,在下岂能有此想法” 他钻入被窝中,——嘤宁一声,向他搂来,岳家宇软玉温香抱个满怀。 在这刹那间,他的全身血管都象膨胀开来,他也是血肉之躯,原始性的冲动,勃然奋发,热血沸腾,翻身压在她的胴体上—— 惊愕地望着他,却未拒绝,只是美目中蓄满了泪水。 岳家宇心头象被钢刀戳了一下,暗恨自己意志不紧,对恩人如此不敬,真是禽兽不如。 他欲念一消,正要翻身滚下,哪知——以传音之术道: “他还未走,不要下来!” 岳家宇正色道: “可是我” “不要紧!我知道你刚才会生欲念,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免之事,而你仅是压到小妹身上才生欲念,足见你定力极为深厚,非泛泛可比!其实我配不上你,设若发生关系,吃亏的是你而不是我” “不!我配不上你,我是一位兰心蕙质的奇女子,我乃是一个凡夫俗子” “嗨!”佩-幽幽地道: “岳小弟你知道什么?姐姐我已是四旬之人了” “什么?你你何必欺骗我!” “姐姐怎能欺骗你!”-佩正色道: “‘鬼王’康八年已六旬,姐姐是二十五岁嫁与他,如今已是二十个年头了” 岳家宇不由大为惊奇,道: “可是姐姐看来不过二十许人” “这不过是养生有术,算不了什么!”——幽幽地道: “不过,姐姐虽然嫁他二十余载,却仍是清白之身” “这恐怕不大可能吧?” “岳小弟你当然不信。”佩巩微微一叹,道: “姐姐嫁他另有企图,至于他不接近姐姐,乃因自卑心作崇,任何一个英俊之人进入此府,都不会活着出去,只有梅友竹例外” 岳家宇道: “那是为什么?”—— 道: “第一,梅友竹武功、人品及操行,都是上上之选,也可以说哪一方面都在康八之上,因此,康八对他心服口服,甘愿以心爱之人献给梅友竹,然而,梅友竹虽是风流成性,却从未接近过异性,因为他练的功夫,绝对不能破身,可是康八不知道这个秘密!” 岳家宇肃然道: “康八的武功如何?”—— 道: “比你我高出多多!设若他知道咱们是假凤虚凰,或者知道你是冒牌梅友竹,他不会放你生离此府!” 岳家宇道: “康八走了没有?”—— 幽幽地道: “走了!” 岳家宇翻身滚下,歉然地道: “姐姐,你为什么要救我?”—— 面色一黯,幽幽地道: “姐姐极爱梅友竹,却知道他接近康八,另有企图,对姐姐不过是敷衍,而你虽是假,却极象他,姐姐我” 她黯然低泣幽幽地道: “红颜将老,青春逝去!人生得一知己,何其难也!姐姐看出你是一位君子,只相交你这位朋友,不敢有非分之想!” 岳家宇肃然道: “姐姐身世苍凉,小弟极为同情,设若小弟尚未定情,象姐姐这等绝世姿色,菩萨心肠,真是打灯笼也找不到”——凄然一笑,道: “既然如此,姐姐之愿足矣,此番离去,只要记住,世上还有姐姐这个人,也就行了!至于那‘墨玉诛心球’,我将设法弄到手!” “姐姐小弟无法形容内心的感激”—— 道: “小弟吻我吧!这一吻将是永久的纪念!” 岳家宇搂紧她,品尝着有生以来最初也是最珍贵的一吻。 冤况淌下了幸福的泪水,幽幽地道: “待小弟事了,必定前来接你”他下了床穿好衣衫,——也整好了衣衫,来到外间,只闻楼梯一响,康八晃着大头,进入楼中。 他那一双电目在二人脸上溜了一阵,冷冷地道: “种子下地了没有?” 岳家宇实在羞于回答,只闻——幽幽地道: “当然下地了!” 康八冷笑道: “何以证明下地了?” 岳家宇不由心头一震,向——望去。 哪知——早已成竹在胸,冷冷地道: “养妻借种,传宗接代,恐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只有你做得出来!” “哼!”康八脸不红气不喘,沉声道: “弄点东西证明一下”—— 一扬手,把一块白帕掷向康八面部,康八伸手接住,展开一看,上面落红片片,果然是新鲜粉红的血渍。 他立即“嘎嘎”怪笑一阵,道: “不会错了!数十年愿望终于达到,老夫高兴极了” 岳家宇不由暗暗切齿,忖道: “这个天生王八蛋,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怪物,妻子由别人玩弄,竟能置之泰然,还有脸索取证明” 康八突然停止怪笑,面色一沉道; “老夫为了慎重起见,必须看看我的‘守宫砂’”—— 冷冷一哂道: “你这样怀疑我,今后如何相处?难道那血帕仍不足以证明 么?” 康八狞笑道: “很难说!梅友竹天生淫癖,一生未近过女人,而你也不是轻易委身之人,这件事必须确实弄清楚,老夫才能放心” 巩况挽起左臂衣袖,露出雪藕似的手臂,大声道: “你看!” “嘎”康八看了一下,怪笑一阵,道: “——请原谅老夫!这件事太重要了我不能不慎重点!”—— 冷冷地道: “你的愿望已经达到,那玩艺应该由我保管吧?这是你以前的诺言。” 康八伸手掏出一个黑中透亮的玉球,沉声道: “——你应该知道,这‘墨玉诛心球’乃是稀世之宝,千万丢不得,现在交与你,可要小心保管” 巩巩接过,冷冷地道: “康八,你下楼去吧,我们还要谈谈!” 康八狞视岳家宇一眼,下楼而去—— 将“墨玉诛心球”交给他,泪光流转地道: “快去吧!设若救了人之后能还给我,那是更好,若办不到,也就算了” 岳家宇顺手接过“墨玉诛心球”纳入怀中,道: “姐姐,你佯作已经破身,暂时固然可以瞒过他,但四五月之后,他发现你腹部尚未隆起,岂不露出马脚?” “不妨!”——道: “姐姐不会在此住那么久,弟弟,快去吧!咱们后会有期了” 她别过头去,泪水不淌下双颊。 岳家宇握握她的手,道: “姐姐,我现在有千言万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总之我忘不了你,再见了” 他忍着一泡泪水,自后窗穿出户外,正要向后掠去,突见康八又自前面疾掠而来,岳家宇心中一动,立即隐在屋沿之下。 不一会康八进入楼中,一脸杀机,沉声道:“梅友竹呢?”—— 微微一怔,道:“你刚才离之后,他也走了!你找他作什么?” 康八狞笑道: “我康八自知资质不如他,才甘冒戴绿帽之仇,借他的种,现在目的已达,岂能留他活在世上!老夫要杀他!”—— 花容失色,道: “康八,你这样做可不对!其实梅友竹并无意染指,只是你三番五次?” 康八冷峻地道: “他的人品,乃是老夫的最大威胁,他太俊,老夫太丑。他多活一天,老夫就痛苦一天,我岂能折磨自己” 岳家宇忖道:“真是冤哉枉也!我的目的虽达到,那位真的梅友竹,却为我背上了黑锅,今后若被康八遇上,必有杀身之祸,我必须设法通知他” 康八忿忿下楼而去,岳家宇也回头疾掠,向谷外掠去。 第二十四章 石臼湖位于苏皖之间边界处,较之洪泽,高邮二湖略小,中有一岛,岛的东面为石臼湖,西面为丹阳湖。 此刻,在湖边较高之处,有两个人正在指指点点,其中一个是老化子,另一个紫脸膛,眉毛长而上卷,算鼻阔口,此人正是岳家宇,在老化子为他仔细化装容易之下,变成一代高手“紫面金钢”柳鹤图。 岳家宇掏出“墨玉诉心球”道: “前辈,此球您保管,以防失落,中条山逍遥谷中,有位名叫——的绝色女子,年过四旬,看来不过二十许人,她说认识前辈,谅前辈也认识她” 老化子摇摇着道: “老夫所认识的人,十九都是正人君子,节妇烈女,象这等随便与人苟合的女人,老夫?”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不认识她也就算了!何必出口伤人!” 老化子大声道: “听口气你小子和她似乎有点交情呢!莫非吃了甜头?” 岳家宇玉面一红,幸亏他现在是紫色脸膛,看不出来。冷冷地道: “前辈乃是极有身份之人,借口开河,败人名节,晚辈实是” 老化子哂然道: “你既然未尝甜头,又怎知她是清白的?” 岳家宇哼了一声,不予回答,停了一会,道: “前辈,什么叫着‘守宫砂’?” 老化子道: “这是皇室用以提防宫中嫔妃淫逸的怪法,东方朔传云:守宫虫名也(类似壁虎)。以器餐之,食在丹砂,满七十,铸以万杵,以点女子体,终身不灭,若有房事(男女交欢)则灭矣!” 岳家宇不由心中一动,——左臂上必有守宫砂,但我和她并未发生关系,那守宫砂却已不见,那是什么道理? 他对——十分敬仰,不便再问,但老化子却冷冷地道: “她身上有守宫砂么?” “是的”他回答此话,大为后悔,这不是等于不打自招了么?若非与她同衾共枕,怎知她身上有守宫砂? 哪知老化子并未注意到他的语病,淡淡地道: “守宫砂对于普通女子而言,却有考验贞节之功效,但以上乘武学的女子,又当别论,那守宫砂点在身上,皮肤上显出一块红斑,大逾铜钱,运起内功,可以使它暂时隐去,如果已与男人合而消失,必要时可以运功显出红斑,不过这红斑不是守宫砂而已” 岳家宇心想,——为了瞒过康八,大概是运功使守官砂隐去了!他想康八这个甘戴绿帽子之人,立即问道: “前辈,康八这人恐怕是世上最怪最卑鄙之人了?” “怎见得?” 岳家宇又知失言,但他隐隐猜出,老化子若非深知康八的底细,岂能叫他前去盗取“墨玉诛心球”? 由此推断,他和——的一段风流阵仗,说不定早在老化子的预料之中,显然老化子已知梅友竹这人的一切。 岳家宇想到这里,认为再隐瞒下去,对于那个真的梅友竹极为不利,立刻把详细情形说了一遍,只是同床之事加以节略。 老化子道: “我知道你小子吃了甜头!老夫最怕这种男女间的事,好在你不久就会遇上梅友竹,还是自己对他说吧!” 岳家宇讪讪地道: “不知康八甘戴绿帽,希望有个资质奇佳的婴儿,是何用意?” 老化子冷冷地道: “他们都是放长线钓大鱼之人,只是这个老魔天生王八命,既怪又毒,终生不见阳光,也不见生人,因他生得太丑,凡是见到他的人,必死无疑,只有梅友竹得天独厚,是唯一的例外” “前辈,此宝既已到手,依晚辈之见,应该立即送到五虎岭石洞中,去救万姑娘” 老化子哂然道: “不必急在一时,反正她的生机有十余天之久,你小子已答应老夫,听我指挥!” 岳家宇肃然道: “晚辈只是怕她提早死亡” 老化子冷冷地道: “放心吧!她还有几十年的活罪还没有受呢?岂能死去!小子,你要记住!你这次扮的角色是个五十多岁,性烈如火,说一不二之人,你必须把握这几点,小心应付,柳鹤图有一老妻,而且有儿女,进入此岛之后,较之逍遥谷更加危险!‘接骨丹’和乌金丝一到手,就必须立刻出岛,老夫估计,柳老鬼三天之内一定回岛” 岳家宇肃然点头,雇了一艘小船,向岛上驶去。 小舟相距小岛约一箭之地,码头上已站着十余个大汉。其中一个牵着一匹红鬃宝马在等侯,岳家宇怀着忐忑不安心情,下了小舟,十余大汉一齐行礼,其中一个大汉牵过红鬃马,递过马鞭,躬道: “请岛主上马!” 岳家宇对于骑术,并不太高明,但他认为身负上乘武功,即使骑术不高明,也不会被摔下来。 他不忘老化子的叮嘱,时时警惕,把握柳鹤图的个性,扳着面孔飞身上马: 哪知这匹和“紫面金刚”的脾气一样,性烈如火,真是什么人骑什么马! “唏聿聿”一声长嘶,四踢齐扬,前掀后踢,有时能跃起一丈多高,在原地转圈子。 有好几次,岳家宇都差点被掀下马来。 四个大汉十分惊异,只闻其中一个低声道: “岛主只离开不到半月,这畜牲主不认识了” 岳家宇暗叫一声“不好!”忖道: “听这大汉的话,分明柳鹤图已将此马驯服,我若是被翻下马,必定企人疑心,说不过会露出马脚” 他两腿用力一挟,力道大得惊人,那烈马痛得长嘶一声向庄中狂驰而去。 前面一片大庄院,建造并不豪华,占地很大,那烈马有如腾云驾雾一般,来到一丈七八尺高的木栅栏之旁,那马儿非但慢下来,反而加速。 岳家宇差点惊呼出口,正要掠下马背,哪知烈马长嘶一声,腾身而起,竟一掠而过。 岳家宇不由捏了一把冷汗,这栅栏内是个大花园,花木青葱,井井有条,但烈马所过之处,花残枝折,一塌糊涂。而烈马似已怒极,岳家宇大力勒住缰绳,它却不停。 只闻一声尖锐的呼叫声,有个少女哭喊道: “爹爹我不管!你把我的花都踏毁了” 岳家宇侧头一看,一个妙龄少女腋下撑着拐杖,站在花厅石阶上,珠泪纷纷、混身颤抖。 “啊!原来是一个残废的女孩!好可怜啊”岳家宇再次大力勒住,但马性太烈,口角已被勒破,淌着鲜血,却仍是在花圃中狂奔不停。 那少女大声嘶呼着,使岳家宇十分不忍,忖道: “一个残废的少女,把精神寄托在花木之上,那只是百无聊赖!而且岛上并不产奇花异草,必是由岛外移来,十分珍贵,我把她心爱之物践踏了,她自然万分悲恸了 他不由勃然大怒,暗运真气,双腿一加劲,只闻那烈马闷嘶一声,‘卜’地伏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立即死去。 岳家宇差点被摔死,不由怔了一下,想不到用力太大,竟把一匹烈马夹死了” 那残废少女满面泪痕,乍见爹爹夹死了爱马,心中也是不忍,竟有点后悔刚才不该责怪爹爹。 局面弄得如此之糟,大出他的预料,正感不知如何下台之时,突闻一声大吼,只见另一边掠出一个半百老妪,手持镔铁巨杖,气呼呼地道: “老东西!你犯羊癫疯啦?把梦丝的花卉全部都踏毁,你吃我的一杖” “唿”地一声,杖带风雷之声,搂头砸下,岳家宇急忙一闪“蓬”然大震,地上被击成一个土堆。 老妪余怒未息,不须收杖变招,又拦腰扫来,膂力之浑,十分惊人,岳家宇腾身一丈二三,横掠三丈,站在花厅石阶之上。 他隐隐发觉,那残废少女正在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他为避免再与老妪直接冲突,立即进入花厅之中。 老妪在外面骂了一通,渐去渐离,岳家宇叹口气,只见那少女撑着拐杖,进入花厅之中。 岳家宇不由暗暗一叹,原来这少女两腿皆残,双足阒地仅能着一点力道,身子重量全落在两根拐杖上。 事实上,她的腰部以下,已失去机能,等于上身拖着身子走动。 岳家宇说不出内心有多惭愧,却又不便说出来,他只感觉这少女的遭遇,比万紫琴和纪露露更加悲惨! “爹”少女冷冷地望着他说: “您这次回来有点变了!” 岳家宇悚然一惊,心道: “你哪里知道,我的年龄和你差不多哪,岂有资格作你爹爹” 他冷冷地道: “为父心情不佳,并没有变!” “还说未变呢!”少女晒然道说: “那马儿是您心爱之物,你若非变了,未加考虑,就夹死烈马。这显然是一着败棋。” “还有!”少女冷冷地道: “您一向和母亲吵吵闹闹,打打好好!而您刚才说心情不佳,却一味忍让,未曾还手,这不是完全变了吗?” 岳家宇不由大吃一惊,想不到别人还未看出不对劲,竟被这个残废少女看到了。这些详细情形,老化子都未告诉他。 他连忙哼了一声,冷峻地道: “为父只因夹死爱马而心神不属,并非对她忍让,现在我就去砍她” 说毕,站起来呼呼地出了花厅,四下打量,向内院走去。 现在他知道此宅之中,情形复杂,一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 他进入一重院落,只见正面是个空敞的大厅,里面放着三个尺见方的纸台。 这纸台是以细竹条扎成,再上极薄的纸,成品字形放在大厅中央,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年人立即迎上来道: “爹爹回来了?” 岳家宇点点头,进入大厅负手踱了几步。说: “你要干什么?” 少年怔了一下,说: “爹,您老人家不是叫孩儿苦练‘踏雪无痕’的轻功么?” “这是的”岳家宇沉声道: “你练得怎样了?” 少年面色微红,道: “玉儿若轻轻跳上纸台,可保纸台不破,若是在上面动手过招,就” 岳家宇扳着脸,冷冷地道: “继续练习!” 他正要离去,只闻柳梦丝在大厅外冷冷地道: “爹爹何不示范一下,哥也好依法练习” 岳家宇不由斗然一震,心道: “她双腿已残,行动不便,刚才来到大厅这外,怎地未听到拐杖地的声音,难道她也身负上乘轻功不成?”这想法显然不对,以这少年来说,尚无法在纸台上与人动手,她身为妹妹,而且双腿等于废物,岂能 岳家宇深具戒意,觉柳梦丝那一双美丽怜厉的眸子,似能洞穿别人肺腑,立即冷冷地道: “你们好好看看,为父为以后不能整日督促你们” 他望着品字形的纸台,那上面糊的薄纸,微风徐来,也会“唰唰”作响,若无上乘轻功,在上面动手,非弄破不可。 他暗纳真气,运气“一元罡”身子悠悠升起,头顶几乎触到梁上,然后急打千斤坠,以极快的速度,向其中一个纸台落下。 这力道极大,一个人的身子本身百十斤重,现在却突然增加了六七倍以上,一个纸台连一只老鼠也擎不上,何况一个七八百斤的人体! 堪堪落到纸台上,岳家宇卸了千斤坠工夫,足尖已点在纸台上,那薄薄的纸,上下颤动一阵,竟未破碎。 哪知一声娇呼道: “爹爹,女儿接你一招” 岳家宇悚然回头,只见柳梦丝凌空飞来,双拐交舞,似能以挥动双拐之力,发出翅羽扇动之作用,下半身不灵,似乎不受影响,双拐疾点他的前胸及左肋。 岳家宇不由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这女孩子的身手,较之她哥哥高出多多,尤其是轻功方面,非同小可。 岳家宇深知柳梦丝已经犯了疑心,想试探一下,此刻必须硬起心肠,使她吃吃点苦头,今后她才会知难而退,也不会露出马脚。 岳家宇冷哼一声,提气在纸台上空盘旋了一周,堪堪让过一拐。但另一把拐杖已堪点到他的背上。 情急生智,左足尖在纸台方框边沿上一点,伸手抓住拐端,以“一元罡”八成真力一抖,娇呼声中,柳梦丝“蓬”地一声摔到地上。 而岳家宇却未踏破纸台,趁机跃上另外两个纸台,才将那反震之力消散,然后掠了下来。 柳梦丝被摔得不轻,岳家宇十分不忍,却又能假以词色,面色一冷,道: “若非为父手下留情,你今天”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对柳玉厉声道: “你发什么呆?还不把她扶起来” 柳玉连忙扶柳梦丝,却被她冷峻地拒绝了,岳家宇负手踱出大厅,信步向后走去。 此时,正是夕阳衔山之时,柳家的仆人深知岛主的脾气,此番回来,竟将爱马杀死,谁也不敢轻易触他,远远望见他赶紧走避。 只见一个小童匆匆走来道: “夫人问岛主在哪里用晚膳?” 岳家宇冷冷地道: “随便!” “随便?”小童躬身道: “既是随便,就请岛主到夫人处用膳吧!晚膳已经开出去了” 岳家宇心道: “还是少和她接近为妙,夫妻之间,最易看出破绽。”立即冷冷地道: “你跟我到书房来!” “是!”小童立即跟着他走。 可是书房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立即沉声道: “你不会先走么?” 小童愕了一下,心道: “今天岛主是怎么回事?”他立即超前走去,不一会儿进入书房。岳家宇沉声道: “就把我的晚膳开到这里来!” 小童惊异地偷偷看了他一眼,应声而去。 饭后,他在书房消磨到二更左右“笃笃”之声传来,柳梦丝已进入书房,她那一只精遂无比的眸子,蕴藏着太多的秘密,岳家宇不敢正视她,却沉声道: “你还不睡,来做什么?” 柳梦丝又大声道: “爹,您又忘了,每天这时候您要为我上一课诗词歌赋呀!” “哼!”他实在无以为答,冷冷地道: “为父今天心情不佳,明天再教吧!”说结,站起来出了书房,向第二座院落走去。 只见院落的布置,最为雅致,屋中灯火甚明,由窗上的影子判断,可能有两个女人正在对奕。 只闻一个少女的声音道: “夫人,‘将军’!” “哗啦啦”一声,好象棋子翻落地上的声音,只闻那老妪大声道: “又要‘将军’,老娘不来了” 岳家宇心道: “凭这份德性还有资格下棋,我犯不着和她碰面,还是” 哪知老妪已经探出人头来,冷冷地道: “老杀才,你还要到哪里去?” 岳家宇本已转身,心想,听她的口气分明柳鹤图每晚都睡在他的房中,这件事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看来今夜定要伴着老妪而眠了 “况且,我此来是为了‘接骨丹’和‘乌金丝’,要找那两样东西,非接近老妞不可!” 他又转过身来,沉声道: “老虔婆,你再撩拨老夫,我就宰了你!” 说着话大步进入房中,这房中陈设古色古香,炉中燃着香,一个不丫头正在捡拾地上的棋子。 老妪待丫头出房而去“蓬”然闭上房门,唠叼地道: “早点睡吧!马死了再买一匹,可犯不着为一个畜牲大动肝火” 她上了床,自管脱了衣衫,躺了下去。 “我真能同她与眠么?”岳家宇心中盘算,忖道: “我得设法问问看,那两种东西放在何处?” 他哼了一声,道: “你知道什么,此马乃蒙古良种,千金乃买” 老妪道: “已经死了,急也没用,你这个的脾气,总是不能改一改!” 岳家宇冷笑道: “我看你才应该改一改!和下人下棋,竟能摔棋盘,你有没有棋德?” 老妪冷冷地道: “老娘就是这个脾气,你管不着!” 岳家宇脱了外衣,淡然道: “你把‘接骨丹’放在何处?” “什么?” “‘接骨丹’!” “哼!你自己收藏的,却来问我,你简直是” 岳家宇心道: “这可糟了!”但他立即冷笑道: “不错,是我收藏的,可是我离岛十余天,必是被你藏起来了,不信你去看看!” 老妪大声道: “老东西,你是不是故意呕气?老娘藏起来干什么?” “天知道!反正东西不见了,你也该去看看!” 老妪跳下床来,大步进入内间,岳家宇心中暗喜,也跟了进去,移开一支矮橱,壁上有个小门,拉开小门取出一个小瓷瓶,狠狠地道: “老杀才,你的眼睛瞎了?这是什么?” 岳家宇不由大喜,却扳着脸来道: “爱马死了,使我的心情大乱这这是从何说起来”老妪回到床上,大声道: “老东西,虽说咱们都是年过半百之人,但练武之人衰退较晚,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你这老东西可别装佯!你自己不需要,也得客气客气” “”岳家宇倦作醉睡熟,不敢回答,但心中却狂跳不已,忖道: “我的妈呀!你饶了我吧!”“老杀才,你听见了没有?咱们是老夫老妻,也用不着扭扭捏捏” 岳家宇仍是不答,但身上却起了鸡皮疙瘩。至于那乌金丝,不敢再问,恐她生疑。 老妪转头一看,对方果然睡熟,不由羞怒交集,发了阵狠,冷冷地道: “老杀才,让你挺尸去吧!我才不稀罕哪!如果有一天你主动向我挑逗,哼”她气呼呼地钻进被中,面向墙壁,岳家宇叫声“好险!”也不动弹,一直等到三更之后,老妪才发出鼾鼻之声。 他轻轻下了床,取了小瓶,倒出三粒,把小瓶放原处,然后披上外衣,来到房外。 任务完成了一半,可是乌金丝放何处呢?设若没有乌金丝,这“接骨丹”也没有用。 他急得团团转。希望乌金丝能得手,今夜就可以离去,他出了这个院落,又来到书房之中。 此刻大宅中极静,似都进入梦乡,他正要燃亮油烛,突闻黑暗的角落里有人冷峻地道: “还差一样是不是?” 岳家宇斗然一震,疾退三大步,只闻柳梦丝轻蔑地道: “其实你也不必惊惶,若光是为了‘接骨丹’和‘乌金丝’而来,也许我就能成全你,何必冒充人家的父母呢?” 岳家宇心中大惭,呐呐地道: “柳姑娘的责备,在下诚心接受,怎奈两个垂死之人正在等待这两种东西救命” 柳梦丝冷冷地道: “作坏事之人,预先必须想好获得别人同情的理由” 岳家宇肃然道: “在下若是那种人,姑娘根本就不会看破本人行藏!” “我不信!” “姑娘当然不信!若在下的心肠狠一点,傍晚在那纸台之上,只要再加二成内力,击中你的要害——” “恐怕也没有那样容易!” 岳家宇肃然道: “在下冒充令尊,自知理屈,尚希姑娘念在那两个垂死之人份上,赐些乌金丝,在下感激不尽!” “小事一件。”柳梦丝冷笑道:“何人病危?是什么疾?” 岳家宇道:“是一位姑娘,胸骨全碎,奄奄一息,必须服用‘接骨丹’,然后用鸟金线将她的胸骨接起来” 柳梦丝道:“你是什么人?” 岳家宇抱拳道:“在下姓岳,名家宇!” “请恢复本来面目,让本姑娘看看!” “也罢!”岳家宇掏出褪色之药,在脸盆中洗了个脸,柳梦丝惊噫一声,登时呆住,她万想料到这冒充父亲之人,年纪和她差不多,而且人品出众潇洒出尘。 柳梦丝在这刹那间,更体会到自己的不幸,她有美好姿容身段,只因双腿残废,幸运之神遗弃了她,今生今世,再也不能和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相比。 她本是十分倔强的少女,眼前这英挺的少年人,触到了她的心底的创伤,泪水夺眶而出。 “真对不起,在下不该使姑娘伤心!” 柳梦丝倔强地抹去泪水,冷冷地道: “不关你的事,是我命苦,不知那位重伤的少女是你的什么人?” 岳家宇肃然道:“是在下的朋友!” 柳梦丝沉声道:“为朋友两肋插刀,可算是神圣之交!本姑娘最佩服的就是岳小侠这种人,喏!弄去吧!” 她伸出左腿,扯起裤子,腿上乌光闪闪,岳家宇心头一震,被对方的云天高谊,感动得热泪盈眶呐呐地道:“姑娘要在下取你腿上的乌金丝么?” 柳梦丝幽幽地道: “你能舍命救人,我就能舍物成全你,快弄去吧!若被家母遇上,你恐怕” 两人都被激动之火燃烧着身心,泪眼相望,觉得世界上的罪恶固然处处皆是,却仍有至善至美的面,这至善的一面能使愤世者感到温暖,使仇恨者放下血手。使绝望者发现曙光 第二十五章 岳家宇喃喃地道: “谁说世上没有温暖,谁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岳少侠快点取去吧!”柳梦丝悲声道: “小妹十二岁时,在绝壑中练习轻功而失足!双腿皆断,虽用乌金线接好,却不能用力,自那时起我的命运就注定了” 岳家宇肃然道: “柳姑娘千万别折磨自己,以你的身手,已可侪身当今高手之列,正是残而不废” 柳梦丝掩面悲声道: “可是人家都讨厌我这个废物!” 岳家宇大步走近;握着她的手,虔诚地说: “在下非但不讨厌姑娘,而且万分钦佩你!” 柳梦丝的娇躯有些颤栗,这是有生第一次被异性年轻人握住她的手,紧张,羞涩和些微喜悦情绪,震撼着她的心身,幽幽地说: “我知道你只是同情我” 岳家宇正色道: “除了同情之外,也很喜欢你!假如我能有你这样一位妹妹,我会感到骄傲的” “咳”她深深地叹口气,道: “岳大哥,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妹妹了,象我这样的妹妹,只会增加你的累赘,也会使你脸上无光” 她自动拆下腿上的乌被丝,使岳家宇万分激动,世人都以为残废之人不易相处,格格不入,却不去探讨他们孤僻的原因。他们养成自卑心理,乃因有些人以他们的残废作为取笑的对象,以自己之所能,讥笑残废者之不能,这种人才是世上最低贱残忍的败类。 “不!你不要总是这样想!”岳家宇肃然道: “我自幼失去父母,而且上无兄姊下无弟妹,命运之苦,绝不在你之下,但我仍然坚强地活着!” 他肃然道: “梦丝妹妹,你必须记住!那些没有同情心的人,不值一哂,过去这世上没有他们,人类过得很好,现在有了他们,这个世界也没有改变!备此以观,这世上有没他们,实在不关重要!他们只是这些世界上的渣渍,糟塌粮食的行尸走肉,你若能这样想,必定心平气和” 柳梦丝感动地道: “岳大哥,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呢,假如我能让那些毫无同情心的人知道,我有你这样一位大哥,我该多么骄傲啊!大哥,你该知道,象我这样不幸的女孩,骄傲是何等珍贵的东西,正因为那些没有同情之心之人,缺乏这种美德,所以他们非常妒嫉你,也极恨你!” “岳大哥,请你回去吧!”她把乌金丝交到岳家宇手中,悲声道: “岳大哥,不知何时才能再到你?” 岳家宇正色道: “俗务一了,我就前来看你,我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柳梦丝颤声道: “我会的,岳大哥,希望你这乌金丝能救了你的亲人,那样你才会快乐,你能快乐,我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 只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已使岳家宇热泪盈眶,他紧握着她那冰凉的小手,大力摇撼一阵,怆然道: “梦丝再见了”他掠出窗外,一阵急奔,来到湖边找到了一小舟,向岛外划去。 湖面上夜风料峭,寒气袭人,但想起柳梦丝的仁慈,心头却升起一丝暖意,心想,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设若那些武林黑道人物能看到刚才情景,虽是铁石心肠,亦该大澈大悟。 “万紫琴和纪露露如何了?尤其是纪露露,会不会支持不住,伤势恶化而提早死亡呢?” 因此,他又想起了白琬,一时之间,弄不清是恩是仇?她是恩人之女,却因生性偏激,使这局面不可收拾而令人痛恨。 “这正是损人而不利己!她自己得到了什么?”岳家宇慨然一叹道,喃喃地道: “这种人最可恨!可是世上的坏人大都如此,因为他们在知道损了别人就会对自己不利,在他们损人之时,已经认为是对自己有利的事了——” 快到湖岸,隐隐看到一个高大之人站在岸上,正在注视看他。 岳家宇以为是老化子子,大声道: “前辈尚幸不辱使命” 这时小舟距离湖岸三五十丈,他突然发觉此人不是老化子,因为老化子绝对没有这样高,转念工夫,小舟已到了岸边。 岳家宇突然一震,而对方也同时震颤了一下,冷峻地道:“什么不辱使命,现在说这话不嫌早了些么?” 此人身材高大,紫脸膛,浓眉大眼,正和岳家宇所冒充之人相似,他掠下小舟,肃然道: “请问前辈可是‘紫面金刚’柳鹤图大侠?” 老人冷冷地道: “何必多此一句!” 岳家宇为了救人,才听老化子指使,而出此下策,不禁有些不安,立即抱拳道: “柳前辈请息怒,晚辈擅进贵岛,冒名取物,实有不得已之苦衷” 柳鹤图厉声道: “你冒充老夫,所为何物?” 岳家宇肃然道: “晚辈有位亲人胸骨折断,必须用乌金丝缠接,乃” “到手了没有?” “到手了” “你伤了我的女儿才到手的?” “没有!”岳家宇正色道: “是柳小姐亲手赠予的!” 柳鹤图厉喝一声,道: “胡说!小女的乌金丝缠在脚上,她岂能牺牲自己而成全你这素昧平生之人。” 岳家宇肃然道: “事实正是如此!这也是令媛的伟大之处” “拿过来!”柳鹤图冷厉地伸出手,道: “老夫不承认她是我的女儿!” “什么?”岳家宇心头一震,想起了柳梦丝种了一些奇花瑶草,都是柳鹤图自岛外移植的,由此可见柳氏夫妇对女儿十分钟爱。因而柳鹤图这句话,使他隐隐心痛,冷冷地道: “柳前辈,晚辈希望你是因一时之气,才说出这种话来” 柳鹤图厉声道: “小狗,你听清楚了!老夫没有这女儿,我恨不得她马上死去!” 岳家宇怔了下,切齿道: “柳鹤图,你诅咒自己的女儿,仅是为她赐我乌金丝么?” “当然不是!”柳鹤图一字一字地道: “老怪物并非老夫的原配,柳梦丝是前夫生的,柳玉才是老夫和前妻生的,可恨那老怪物把一身绝学传了她的女儿,却不传给柳玉” 岳家宇轻蔑地一哂,冷峻地道: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为了老婆的武功而妒嫉自己的女儿,真是令人齿冷,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使你怀恨自己的女儿呢” 他冷哼一声,续道: “你可知道你女儿很尊重你么?” “老夫不要她尊重!”柳鹤图冷冷地道: “若非老怪物看得牢,老夫早就把她宰了” “老狗,看掌”岳家宇忍无可忍,抡掌当头劈下,柳鹤图嘴角上挂着一丝狞笑,不避不闪,抬臂一迎“蓬”地一声,岳家宇竟被震退了一大步。 在岳家宇来说,十分不服,但柳鹤图却大为惊骇,他的名望和功力,武林知名,而且使了六七成力道,仅将一个年轻人震退了一步。 岳家宇心想,我若不杀了这个老贼,柳梦丝迟早必被其暗算,我若是杀了老贼,柳梦丝天伦之梦立告破灭因为她仍以为老贼喜欢她。 岳家宇暗暗一叹,觉得苍天对柳梦丝太残酷了,她现在的处境,象在一个美梦之中,一切都是空的,一旦梦想,必不会留恋这龉龊的世界。 岳家宇暴喝一声,运起“一元罡”施出五招绝学第一式。 这些日来,他一有空暇,就苦研三位前辈所传他的招式与本门武功柔合一起,大有进境,而且感觉这种怪招,以飘逸轻灵为主,出掌不带风声。 柳鹤图乍见他两臂一张一剑,活象一只大鸟刚刚落下姿势。却突然斜掠而起,有如惊弓之鸟,正要落实,乍闻风吹草动,又匆匆飞离。 岳家宇暗纳一口真气,身随意动,骤升三四尺,堪堪让过掌劲,身子划个半弧,斜掠而下,交互拍出两掌。 柳鹤图以掌成名,见多识广,却未过这等掌力与轻功相辅相成的怪异招式,杀机陡起,集平生功力,双掌平胸推出。 轰地一声,地上砂石激溅暴射,尘土狂卷,两人的身子倒飞一丈多远,都收势不住,倒在地上。 突见一条身影在尘雾中疾掠而至,伸手一抓柳鹤图的衣领,想把他提起来,哪知柳鹤图虽然倒地,并未受伤,就地一滚,跃身出手,快得出奇,反而抓住了来人的衣领,厉喝一声“去!”抖手向湖中丢去。 岳家宇大为吃惊,因他已经看出,来人正是老化子,想不到他如此不济,这一丢虽不会受伤,却是丢人现眼之事。 只见老化子的小身子向湖中落去“卜通”一声,溅起一蓬浪花,然而,说也不信,刚才“卜通”落水之声,不知是什么?老化子却蹲在一丈之外,双臂抱胸,直打冷战,嚷嚷道: “柳老贼,那件葛布衫,老夫穿了三十余年,记得是进京应试时,家母亲手做的,古诗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老化子为了纪念她老人家,发誓今生绝不再换第二件,你老贼若是不小心弄坏了,我和你没完” 柳鹤图右手抓着一件补绽累累的葛布衫,楞在当地,岳家宇也不由目瞪口呆。 刚才他还为老化子担心,怕他丢人现眼,然而,柳鹤图的人却丢大了! 原来当柳鹤图抓住老化子的衣领的一刹那,老化子一手解扣,另一手抓起一块大石,就在这眨眼工夫之间,五个衣扣完全解开,趁他一丢之力,脱了下来,并且顺手抛出大石,落入湖中。 这完全是一种至高的小巧工夫,若非亲眼所见,岳家宇绝不相信解开五个扣子竟能与一丢的动作同时完成。 柳鹤图本是紫色脸膛,此刻竟变成茄色,浓眉挑了一阵,丢了葛衫,厉喝一声,道: “老夫和你拼了” 人随声至,双掌平胸猛推,无俦掌力,呼啸而至,向老化子当头压到。 哪知老化子既不出手接招,也不向左右闪避,竟顺着对方的奇大掌风,穿掠而上,有如逆流而上的剑鱼,他身上的内衣,在奇功下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是柳鹤图平生功力所聚,未留丝毫余力,乍见对方偏偏自掌风中迎上来,不由的心胆皆裂,抽身暴退。 但老化子一闪而至,左右开弓“叭叭”两声,打了柳鹤图两记耳光,清脆得有如截断一块甘蔗。 柳鹤图被打得满天星斗,一怔之间,老化子伸手在他的后脑杓上按了一下,道: “现在不能叫你回岛,以免伤害那可怜的小女孩!干脆,就作老化子的随从好了” 柳鹤图摔摔头,目蕴凶芒,厉声说: “老贼,你刚才拍那一掌,已使老夫种下暗伤,大约半年后才能发作,是也不是?” 老化子小心翼翼地捡起葛衫,穿在身上,挥挥手道: “老杂碎,要想多糟蹋几年老米饭,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眼着老化子走!何用半年,只要一月内老化子不为你解除暗伤,你不伸腿瞪眼才怪啦!” “紫面金刚”柳鹤图一生刚愎自用,也是独霸一方的人物,哪能听人摆布,面孔一阵扭曲,举手就要自碎天灵。 老化子冷冷一笑,道: “柳老贼,你要是这样死,对不起柳家十八代祖宗,最低限度,也要完成了那一件大事再死不迟” 柳鹤图微微一震,缓缓放下手,沉声道; “老贼,完成什么大事?” 老化子回身便走,冷冷地道: “你这次出岛,为了什么事情?难道那不算一件大事么?” 柳鹤图又是一震,急步追上,老着面皮,道: “老化子,你你知道这件事?” 老化子哂在说: “武林中事,老伙子不知者恐怕不多!你还是乖乖地跟我走吧!包你有好处” 柳鹤图态度转变,呐呐地说: “老化子,老夫虽不认识你,却知你必非泛泛之辈,大名可否见告?” 老化子淡然道: “知不知道都是一样,不知道也许你会好受些!” 岳家宇仍然怔在当地,深信这老化子身手之高,不可臆测,只闻老化子大声道: “小子你还不走,难道想毁弃诺言开溜不成?” 岳家宇立即跟上,朗声道: “晚辈可不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前辈只管放心!听前辈的口气,似乎也曾进岛,不然的话,怎知柳梦丝姑娘不幸遭遇?” 老化子道: “闲话少说!小子,设若万、纪两个丫头不治身死,白丫头出了家或者不知所终,你能否迁就一下?” 岳家宇沉声道: “前辈不是说万、纪两位姑娘不会死么?” 老化子大声道: “老化子可没有向你保证,一定能救活她们,只是有五成的把握。” 岳家宇心头一凉,忿然道: “事到如今,前辈似乎想敷衍塞责,如果早知如此,晚辈” 老化子突然止步,大声道: “小于,五成就是五成,多一成也没有,老化子再坦白的告诉你,两女死活的机会各有一半,你要毁约老化子并不反对!” 死与活各有一半机会这句话,若仔细推估,完全是不负责的搪塞之词,试想,不死就是活,不活就是死,死了就活不成,活了就不会死。 岳家宇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而且对老化子的来历仍是莫测高深,但他心里清楚,即使有了乌金丝,他也救不了纪露露。 “前辈,我相信你就是了!”岳家宇慨然一叹,道: “前辈刚才曾说,设若二女不治,要我将就些,到底是将就什么?” 老化子道: “将就一个残废女孩,我知道你并不讨厌她!” 岳家宇不由一震,道: “这个事谈不到将不将就,柳梦丝姑娘美慧而仁慈,设若晚辈未和她拜为异姓兄妹,那正是求之不得之事!但现在就谈不到了” 柳鹤图哼了一声,冷冷地道: “小子,你在老夫家中,到底玩了些什么花样?” 只闻老化子嘻嘻笑了一阵,道: “柳老贼,你这人未免太蠢,那还用问么?他既然冒充你的身份,就是一岛之主,晚上与你那老伴同床,白天骑着你那匹爱马,在岛上驰骋兜风” 柳鹤图须发皆张,厉声道: “小子,这可是真的?” 岳家宇摊摊手,尴尬地道: “事实确是如此不过” “怎样?”柳鹤图抓住岳家宇的肩胛,厉声道: “你确曾和老妻同床了?” 岳家宇想起那件事,身上又起了鸡皮疙瘩,呐呐地道: “不错!但是——” “逢”地一声,柳鹤图又一掌震退了岳家宇,蹬蹬蹬连退五大步,额上青筋暴起,切齿道: “小子,你你简直连禽兽也不如!” 岳家宇被震得血气翻涌,大声道: “柳鹤图,你莫焦急,在下被情势所迫,以免露出马脚。勉为其难,只得与她同床,但在下岂能与你之妻做出” 只闻老化子兴灾乐祸地道: “柳老贼,你听到没有?人家和你老婆睡了觉,现在又嫌地老了呢!” 岳家宇不由大怒,道: “前辈你再为老不尊,可别怪我口出不逊了,在下和他的老妻同床,不过盏茶工夫,就离开了那卧室!” 柳鹤图冷冷地道: “可是老夫知道老妻的毛病,人虽老珠却未黄,常使老夫穷于应付盏茶工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老化子拍手大笑道: “听见没有,岳小子,你跳在黄河中也洗不清了!柳老贼对自己的老婆已失去信心了!” 岳家宇沉声道: “前辈你若再挑拨离间,你的人格就大有问题!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鹤图道: “小子,我相信你就是了!我老妻还有个毛病,一旦兴致来了而遭冷落,就兴意索然!咳这是从何说起” 岳家宇正色道: “前辈,宝物都已得手,你是否应该立即起程,前往救人?” “好吧!”老化子接过乌金丝,道: “你既然相信我,就把救人之事交我去办,如果救活了,不久你就可以与她们见面,假如死了,你也不能怪我!” 岳家宇黯然道: “那是自然!前辈只要尽力而为,即使救不活,那也不能怪你,只能归咎于命运” 老化子续道; “从现在开始,你还要听我指挥两个月,我叫你做什么,你必须照做,我虽不在你的身边,却了如指掌,喏!这个拿去,先看红的纸包,依计划行事,红包内之事完成之后,再拆黑纸包,两件任务完成之日,大概老化子已经事毕,可以和你们相见了!” 岳家宇接过两个黑,红纸包道: “前辈,你去救纪姑娘,晚辈去救万姑娘,那样不是快些?也免得奔波之苦!” 老化子哂然道: “老化子若要亲自跑路,那才冤枉呢,这两件救人之事,自有人代我去做!而且会得比我好!”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这样做是否太大意了些?设若所托非人,岂不误了大事?” 老化子大声道: “小子,你干不干,只要说一句话就行!我托之人都是当代名医,你若要我亲手救人包死不活!” 岳家宇苦笑一下,心道: “这老怪的身手和脾气,真是莫测高深,他那嬉笑怒骂,吊儿郎当的态度,实在使人放心不下,但他一连支使我做了几件事,都不象有坏的企图,只有一件,与他所说的颇有出入” 他沉声道: “晚辈不再怀疑前辈,只是有一件事甚为不解,前辈叫晚辈到纪府盗那面具,声言与那魔头有关,可是” 老化子道: “这件事我自有深意,日后自知,现在咱们就此分手,并把柳老贼移交与你,可以任意役使,不必客气!” 柳鹤图冷哼一声,道: “要饭的,你要我听他指挥?” 老化子冷笑道: “怎么?你认为丢人是不是?告诉你吧!你老贼除了多吃几十年老米饭之外,哪一样也不如他,他肯指挥你,已经算是你的光荣了!” 老化子连讽带损,使柳鹤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呐呐又止。 老化子沉声道: “柳老贼,我的话已经说,你若是不愿意干,就此滚蛋,如果愿意委曲一下,就必须听这小子指挥,如果临时发生纠葛或是反抗情事,老化子拿你是问!” 柳鹤图老脸上痉瘘一阵,哼了一声却未开腔。 老化子续道: “小子,你必须记住,先拆红包,依计行事,若是阳奉阴违,可别忘了两个妞儿的生命在老化子手中!” 说毕,转身疾驰,没于苍茫夜雾之中。 岳家宇不能不佩服老化子的本领,象“紫面金刚”柳鹤图这等身份,竟也甘心低头臣服,尤其是刚才老化子炫露那手小巧工夫,真是神乎其技,不可思议。 岳家宇拆开第一个红包,里面只有一个纸条,上面写几行潦草的字,若不仔细推估,简直无法辨认。 只见上面写道: “速去皖境潜山,火烧红云寺,先到该寺西北方白猿洞中,见机行事,但必须彻底焚该寺,片瓦无存。” 岳家宇不由一震,过去听说过潜山中有个红云寺,主持是一代高憎,老化子虽未说明是否要烧死该寺僧侣,但由“彻底焚毁”“片瓦无存”这两句话来看,当然是指僧、庙俱一口不留。 岳家宇冷冷哼了一声,心想,前此,他并未叫我去做坏事,那不过是一种手段,使我信赖他,然后再逐步实现他的诡谋。 他看了柳鹤图一眼,沉声道: “柳鹤图,老化子叫我们去焚毁潜山中的红云寺,你意下如何?” 泖鹤图冷冷地道: “不要说去烧红云寺,就是去烧皇宫大内,我也敢去!” 岳家宇冷冷一哂,道: “象你这种不分善恶,只知利害之人,当然什么事都会做出来!红云寺佛门净地,岂容任意毁之!” 柳鹤图冷声道: “设若你知道他是谁?你绝不会反抗他!此行以你为首,老夫不便置词!” 岳家宇肃然道:“他到底是谁?” 柳鹤图哂然道: “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他能信赖你小子,就深信你能依计行事!” “如果我偏不去烧红云寺呢?” 柳鹤图冷冷地道: “除非你想要那两个妞儿死亡!” 岳家宇心坎上好象被戳了一刀,再看看那纸条,下面具名是“中原首富”四个字。 岳家宇耸耸肩,哂然道: “老怪物恐怕是中原最穷的人,不知‘中原首富’是什么意思?” 柳鹤图似已知道老化子的身份,却不愿告诉他,由此看来,老怪物必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岳家宇收起纸条,道: “我们走吧!不管怎样,总要先去看看!能烧则烧,不能烧就绝不烧!” 第二十六章 潜山位于皖西边境处,其高度犹在知名的黄山之上。山的南方有皖水及潜水二河,蜿蜒南下,流人长江。 此刻,三更未到,夜风极大,潜山西北白猿洞外,来了一老一少,正是岳家宇和柳鹤图二人。 这白猿洞前有一株古松,松下有一块巨石,状似巨猿,此洞因石而得名,其实此山洞并不太大,也仅有五六丈深。 二人进入洞中,隐隐闻到一种兽油的臭味,原来洞内放置了十余个大木桶,粗约一围,高约二尺半。 揭开桶盖,里面装着浓厚的油渍,不知是何种兽类之油脂。 岳家宇心中一动。冷笑道: “原来老怪物都已准备好了放火之物,只要我前来动手!哼!我就是要烧,也要先到寺中看看,是否值得?设若寺中确是安份守己的出家人,宁愿二女不治身死,也不能残害数十个出家人。” 他沉声道: “柳鹤图,咱们先去寺中探一下再说!” 柳鹤图一路上完全听他指挥,最初双方都不太习惯,数日之后就习以为常了,这老贼能如此驯服,实在出乎岳家宇的意料。 二人出了白猿洞,可以看到红云寺的背面,占地甚大,四周林木扶蔬,十分幽静。 约一箭之地,一会就到了庙后,岳家宇低声道: “我们只是到庙中去看看,非万不得已,不可暴露身形,更不可与人动手!” 柳鹤图冷然点点头,二人同时飞身上了墙头,掠入后园之中。 这后园中花木甚密,寂然无声,向前望去,是一座大殿。但却不是正殿。 岳家宇向柳鹤图打个手势,穿花拂柳,向前走去,然后上了后殿屋脊,向前面望去。 此刻已近四更,庙中僧侣似已入睡,只有钟楼上泄出微弱的灯光。岳家宇腾身斜掠,两个起落,已飞上钟楼屋顶,柳鹤图不由暗暗点头,深深佩服岳家宇,如此年轻,竟有这等高绝的轻功,立即跟了上去。 钟楼内隐隐传来谈话之声,既细又小,二人只得以“珠帘倒挂”之式,以足尖挂在檐上,舔开窗纸,向内望去。 两个年轻的和尚,对面而坐,生得十分俊秀,正在挑灯对酌,一壶美酒,四色菜肴,都是出家人所忌的荤腥。 岳家宇不以为然,因为这小和尚太年轻,六根不净,五蕴未空,要他们强守清规,非一年半载所能做到,象这样的事,可能任何寺院中都会发生。 他正要缩身上屋,突见左边那个小和尚举杯一照,露齿一笑,道: “师妹,师傅和师姊们,都有和尚侍侯,只有咱们小姊妹十余人没有份” 岳家宇心头一震,大力睁睁眼睛望去,不错,正是两个小和尚,身披灰色袈裟,头上剃得光秃秃的。 只闻另一个道: “师姊,我才不稀罕哪!叫一些野和尚贴身侍候,那该多么难为情!可是”她那细眉皱了一下,一脸茫然之色,道: “可是师姊们似乎乐此不疲我真奇怪!她们到底” 对面那个美目一转,媚笑一下,低声道: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连师父都不能例外,遑论师姊!师妹你年纪太轻,对男女间之事知之甚少,自也难怪,若再停一两年恐怕你”“不!”那个小和尚正色道: “师妹永远不会那样,我总觉得那是一种罪过,尤其是引诱那些出家人,糟蹋佛门净地” “你呀!还是没有尝到甜头呢!”那年纪较大的媚骚地一笑,道: “待会我带你去看一幕好戏,包你以后会有志一同,乐此不疲!” 岳家宇大为惊怒,这才看出是两个西贝和尚,而且隐隐猜出,此寺的和尚已被这些假和尚的师傅降服,自愿破戒,甘趋下流。 因此,他想起老化子交待的话,不禁十分钦佩。也深信他的话“武林中事,恐怕没有我不知道的” 他侧头看看柳鹤图,见他毫无表情,好象对这种事已经看惯。 岳家宇道: “柳鹤图,这是怎么回事?” “看嘛,一会就明白了!” “莫非这些和尚都是女的?” “要是都是女的,还有什么戏好看?” 他们又来到另一院落,在窗外一看,岳家宇不由热血上冲,原来室内一个妖冶的少女,和宋象干正在调情。 动手动脚的,极尽下流之能事。 岳家宇心想,真想不到,宋象干竟是这么一个角色。 他看看柳鹤图,似乎司空见惯,根本不当一回事。心想:我真是少见多怪了。 这少女似乎追不及待,主动上了床,作出一些挑逗的动作。 宋象干嬉皮笑脸,只是动口不动手。 宋象干摇头晃脑地道: “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一下,明天再陪你如何?” “不行!”那荡女斩钉截铁地道; “本姑娘一生别无所好,只喜欢这个调调儿,我能看上你,也是前世有缘!你别不知好歹,而且今夜不能熄灯!” 宋象干皱皱眉头道: “男女相悦,贵在有所节制,象你这等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行为,实在” “你也有资格批评我?”荡女柳眉微挑,冷冷一哼,道: “在本姊妹当中,我已经算是最好的一个了,设若你落到大师姊手,哼”宋象干微微一哂,道: “怎么?她会吃人?” 荡女冷峻地道: “比吃人还要厉害点!她练的‘宝鼎神功’乃是一种‘采战之术’的精华,象你这等身手之人到了她的手里,不会超过半月,必定精血干枯而死。” 她说着下了床,坐在宋象干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道: “虽然如此,我还是不忍加害你”尾音发自鼻腔,有如野猫叫春。 宋象干轻轻一推,不耐地道: “这等事必须两相情愿,才有意思,强人所难,那算什么” 荡女突然闪身跃落地上,宋象干却仰身侧卧床上,双目中射出惊骇之芒。 “活该!”岳家宇狠狠暗道: “一个淫棍的下场理应这样!” 只见荡女冷厉一笑,两手叉腰,阴声道: “姓宋的,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也很清高,是不是?”她轻蔑地一哂,沉声道: “只是一点小聪明而已,本姑娘被你骗了一个多月,最近才有点怀疑你,我日夜颠风倒鸾若非练过‘采战之术’,必定日渐消瘦,形销骨立,精神萎靡。然而,你却没有丝毫萎靡之态,这是我发现的第一点疑问,其次,你表面自称武功极差,暗中却对师傅及大师姊的行动十分留意,分明是在刺探本门的秘密,综此二点,我知道上了你的大当。所以准备在不熄灯之下考验你一下,果然不出所料,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岳家宇大感迷惘,心道: “莫非宋象干旨在刺探秘密?然而,他为什么不敢在灯光下与她苟合?” 此刻宋象干似已知道凶多吉少,闭上双目等候噩运降临。 荡女冷峻地道 “秃贼你还不滚出来么?” 屋中一片死寂,岳家宇若有所悟,只见荡女向宋象干的床下厉声道: “秃贼,你虽是受人指使欺骗于我,但我们毕竟有夫妻之实,乖乖地出来,我不会难为你的” 床下发出“悉悉嗦嗦”之声,果然爬出一个双目深陷,皮包骨头的年轻和尚,眼圈乌黑,正是酒色过度的现象,看样子光长骨头不长肉,见风就倒。 荡女掩口退了三步,似乎十分厌恶,她上下打量一阵,突然“格格”荡笑道: “你是本寺和尚?” “是是的”那和尚有些颤栗。 “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了普” “你是本寺第几代弟子?” “第三代” “本姑蝇每次与宋象干追欢取乐,当熄了灯之后,你就代替他,事后你再藏到床下,他则上床,是不是这样?” “是是的!” 荡女“格格”笑道: “这件事是你自愿,还是他强迫你干的?” 那和尚一双深陷的眸子,凝视着荡女,他知道这句话就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良久才呐呐地道: “一半自愿一半被迫” “噢?”荡女微微一哼,道: “你倒是会说话!说说看,为什么只是一半自愿?难道你不喜欢我?” 那和尚想了半天,才嗫嚅着道: “贫僧当然喜欢姑娘但贫僧知道姑娘不会喜欢我这种人也知道姑娘很厉害所以又喜欢又害怕” 荡女沉声说: “你不是说一半被迫么?” 那和尚默然不语,显然那是说谎。 岳家宇长长地吁了口气,心道: “我差点错怪了义弟!原来他与荡女乃是假凤虚凰,由此看来,义弟非但一丝不苟,而且在那荡女的引诱之下,竟能始终如一,这一点实是难能可贵。” 荡女突然脸色一寒,阴声道: “本姑娘虽然面首万千,却都是人品出众或武林有名之士,象你这种貌不惊人,技不压众的秃驴,也敢想入非非,真是不知死活” 她伸手一招,那和尚的身子本是虚飘飘的,向前一栽,被她捏住了脖子,只闻咯地一声,那和尚和舌头和深陷的眼珠立即突了出来。 荡女脸上笑容未敛,和尚早已断了气,信手一甩“卜通”一声,秃头掼在墙上,象摔了一个大西瓜。 岳家宇对这荡女的歹毒十分惊骇,只见她冷冷地看了宋象干了一眼,喃喃地道: “有些人觊觎本姑娘的美色,虽昼思暮想而不可得,而你却不屑一顾,这是使我无法忍受之事!” 她冷峻地道: “设若有人伤了我的身体,我不会怪他,设若伤了我的自尊,我绝不饶他” 她走到床边,挟起宋象干,开门走出精舍,这时岳家宇和柳鹤图早巳上了屋顶,立即又暗暗跟着,来的一个有门无窗的石室之前。 其实这间石屋并非无窗,只是窗子太小,而且很高,闭起来很难看到,至于那石门也仅有三尺来高。 荡女掏出一把奇大的钥匙,往孔中一伸一扭,石门缓缓向旁边移去里面漆黑一片。 她把宋象干往里一丢,顺手解了他的穴道,带上石门,这时岳家宇一闪而至,伸手夺下巨钥,抵在她肾门穴上,拉开石门,把她也推了进去,然后把门锁上。 因为这时附近突然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中气极足,所以他无暇救出宋象干,只得暂避一下。 步履声越来越近,十分轻灵,只见灯光一闪,两个黄衣小和尚,各挑着一盏八角风灯,在前引路,后面是一位中年和尚,极为俊逸,再后面是两个红衣和尚。 现在岳参宇不必细看,已知这五个和尚都是女的,看气派,这中年假和尚,可能就是她们的师傅。 中年和尚站在石牢门前,道: “这里面押了几个人?” 后面两个年轻和尚虔容道: “昨天押人两个以身殉戒的和尚,大概这刻已经完了” 中年和尚哂然道: “又是本寺的长老?” “不是!”两个年轻和尚同声道: “是两个年青的,大约甘七八岁!” “哦?红云寺的和尚果然不同凡俗,这已经是第十五个自求速死,却不愿破色戒的和尚了” 岳家宇大为钦佩,也极忿怒不知这些假和尚是何路数?本寺主持为何不起而反抗呢? 奇怪的是这中年和尚眉如春山目,目似秋水,鼻瑶口,仪态娴雅,看不出一丝放浪淫荡之色。 “难道这样正派的人,会是一个淫毒狠辣的女魔?如果她是一个好人,会有石牢中那样下流的徒弟?” 岳家宇正自孤疑不定,只闻中年和尚道: “回去吧,传令下去,各守岗位,不可疏忽,近来可能有人前来骚扰” 突然,石牢中一声尖呼,道: “师傅师傅我是徒儿姚添香!快救救我” 中年和尚突然止步,对两个年轻的和尚沉声道: “你们不是说里面的人快完了么?” 两个年轻和尚不由一窒,同声道: “好象是师妹的口音,奇怪!她怎会关在石牢中?” “师姊快救救我我是姚添香” 中年和尚冷声说: “开门!” 其中一个和尚立即掏出一支巨钥,开了石门,这时岳家宇突然以传音入密对宋象干道: “义弟快出来,我是岳家宇” 这工夫石牢中的姚添香和宋象干都向外面冲来,但姚添香未想到外面有人和宋象干通话,她深信就是让他冲出来,也跑不掉,因此她并没有阻拦。 就在门外几个和尚一齐注视石牢内时,岳家宇疾掠而至,人未到掌力先到,两道奇大掌劲,一道涌向那中年和尚背后,另一道推向两个年轻和尚。 他并不想在背后伤人,只是想把她们震入石牢之中。 这中年尚虽然了得,却因注意力在石牢之内的徒儿和宋象干身上,所以警觉较迟,要闪已不及,立被震入石牢中。 哪知就在这时,中年和尚趁前栽之势,把宋象干震回,而站在岳家宇后面的柳鹤图,却起了毒念,全力向岳家宇背后推出一掌,把他也震入石牢之中“蓬”地一声把石门拉上。 这石门只要大力拉上,即行上锁,开时才用巨钥,门外只剩下两个挑灯的小和尚,不由大喝一声,向柳鹤图扑去。 柳鹤图狞笑一声,不避不闪,诚心想速战速决,以免被其他和尚发现,一出手就是看家本领,大力劈出七掌,将两个小和尚震退了四五步。 两个小和尚还未站稳,他又是三掌力拍而至“蓬”两声,同时倒地,一个被击碎了天灵,一个胸骨已塌,立即死去。 柳鹤图挟起来闪到石牢之后,那里有个巨大的泥炉,炉旁有个烟囱,通到石牢上部一个圆型小窗之内。 他掀开炉盖,把两个小和尚的尸体惯入炉中,然后在一个巨筐中捡了几块煤块,丢入炉内,阴阴一笑,喃喃地道: “老化子既然下令放火烧了此寺,而且要片瓦无存,这也是天意,他就是大罗神仙,也不知道这小子死在老夫手中” 说毕,掠出寺院,向白猿洞掠去。 此刻石牢之中六人,却在死亡边沿挣扎,原来此牢为三尺多厚的大理石砌成,纹风不透,后面那个圆孔之中,却向内冒着青烟。 这就是可以致人于死的煤气,人类对于大自然所产生的万物,首先是利用其坏的一途,用以杀人,然后才有人研究,利用自然资源造福人群,象她们利用煤气杀人,不过是偶然机会,发现在煤气中时间过久,足以窒息,至于为何会使人死亡,她们当然不知道。 这正是和鸦片被用以麻醉人性是一样的道理,其另有医药上的价值,却被人忽略了。 最初,他们开始咳嗽,逐渐感到呼吸困难,岳家宇不知厉害,对那中年假和尚厉声道: “女魔头,本寺原来的主持人呢?” 那假和尚冷冷地道: “小子,你现在自身难保,管他作甚?刚才是你把老身引进来的么?” “不错!”岳家宇厉声道: “象你这种人妖,我恨不得活劈了你!” 那中年假和尚对刚刚进来的两个年轻和尚道: “先把他制住,再设法去” 那两个和尚皱皱眉,连连咳嗽,道: “师傅,在这种煤气之下动手,必定会加速死亡,我还是设法先出去,然后再收拾他们还不迟” 那中年和尚面色一寒,道: “你们敢违背师傅的话?” 两个假和尚不敢再说话,转身向岳家宇及宋象干各推一掌。 岳、宋二人也抱着先下手为强的主意,其余之人都不禁大声咳嗽起来,两个年轻假和尚被震退三大步,再次猛扑而上。 岳、宋二人身形一转,狂飙乍起,两声闷哼,两个年轻和尚被震到墙边,倒地而死。 那中年和尚见两个大徒死去,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却对姚添香冷冷地道: “现在轮到你了!” 姚添香面色大变,道: “师傅现在何必” “你听见没有?”她那高雅的韵致突然变得十分阴冷没有一点人味,使姚添香颤栗不已。 岳、宋二人突然心有所悟,知道这阴险的女魔头居心不善,想牺牲自己的徒弟,排除异己,然后她自己再设法脱困。 宋象干捏捏岳家宇的手,低声道: “尽量减少呼吸量,能在动手之时闭住呼吸更好!下手不必留情,最好一下子就毙了她” 岳家宇道: “我知道!这女魔头是谁?” “武林人赐号‘冷血武则天’而不名” 这时姚添香自知必死,狠狠地看了师傅一眼,抽冷子向宋象干扑去,宋象干闪出一步,立掌如刀“叭”地一声切在她的肩上,在此同时,岳家宇飞起一脚,踢在她的跨骨上,这荡货死得倒也痛快,立刻伸腿瞪眼了。 现在只剩了三个人,在氤氤蒙蒙的煤气中互相狞视着。他们都在尽量减少呼吸量,但煤气越来越浓,被呛出了眼泪,喉头好象起了火。 “冷血武后”这时蹲在地上,以有恃无恐的神色,凝视着岳、宋二人。 岳家宇恨极了这个冷酷年青的女魔,同时对这位义弟也产生抱愧的心情,在这生死关头,他只想以残余的生命,与女魔同归于尽,助义弟设法脱困。 蒙蒙青烟中夹杂着人肉焦臭的气味,双方相距三四步,几乎看不清对方面部轮廓。 宋象干扯了岳家宇一下,要他蹲下来,因为他发现距地面三尺之内,青烟较少,也猜“冷血武后”蹲下来的用意。 二人蹲下来,果然感觉好了些,岳家宇低声道: “义弟,让我毙了这个女人,然后设法出去” 宋象干低声道: “不,还是让我来” 他们都有牺牲自己,成全对方之意,竟不约而同地向“冷血武后”推出一掌,他们都知道,此刻妄用内力实是不智,但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冷血武后”突然向旁边一滚,让过两道罡风,石牢有如一声闷雷,震耳欲聋,岳、宋二人突然感觉呼吸更加难,不由吃了一惊。 而这是“冷血武后”躺在一丈之外,并未爬起来,宋象干不由心中一动,对岳家宇道: “家宇你快躺下来,现在口鼻越近地面,受害越轻,咱这半天受害程度比对方多” 岳家宇侧伏在地上,哪知宋象干仍然蹲着,双掌交互出,掌风雷动,向“冷血武后”涌去。 “冷血武后”始终不爬起来,就地翻滚,闪避着奇大掌劲,虽然未能击中她,但这石牢不过三五丈方圆,掌力击在石壁上,反震回来,力道也很惊人,加之宋象干不停地击掌,方向不定,诚心想和她同归于尽,因而,她的身子被震得几乎失去自制。 哪知二十余掌下来“冷血武后”虽是头昏眼花,狼狈不堪,但宋象干却因妄用真力,吸人大量的煤气,张口干喘,气息急促游离,十分痛苦。 岳家宇大吃一惊,急忙爬到他的身边,道: “你歇一会,让我来收拾她” “不要!义弟你身负重任血仇未报绝不能因小失大还是让我” 岳家宇激动地拍拍他的肩胛,道: “要求生存,就必须先除去此魔,奇怪的是,煤烟之中,怎会有人肉焦臭气味?” “义弟你听我说设若你也死于此牢我我死也不能瞑目你快退下来” 岳家宇瞪着血红的眸子,缓缓向前爬行,却将力道提于双掌之上,准备随时发掌。 泪水不停的流淌着,嗓中干得出了烟,且感觉呼吸越来越短,仅能到达喉头。 “冷血武后”伏地不动,却以冷电似的目光凝视着他,他们都象负伤的猛虎,准备作最后一搏。 近了,双方仅距两步左右,但岳家宇绝不先发掌,设若对方也不先动手,他准备和她肉搏。 岳家宇爬行的速度更慢了,他们一瞬不瞬,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好象两只大壁虎,作势欲扑。 现在,他们相距已不足一步了,设若双方伸出手臂,就可以接实,但他们的心意不同,一个想力搏,一个想取巧。 岳家宇望着她那冷艳圣洁的面孔,仍有些迷惘,光凭视觉,怎能判断一个人的善与恶?设若今夜未发现她残酷的行为,谁会相信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就在这时“冷血武后”突然微微一笑,这一笑有如百花齐放,冰河解冻。能使人发生一种幻觉,这世界上不会有杀斗狠之事。 岳家宇微微一怔“冷血武后”突然向他轻轻撩出一掌。 这种出掌姿势,不象是有意伤人,好象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一般,轻飘飘的迎而拂到。 但岳家宇乃是一个大行家,知道这是一种极阴毒的掌风,先柔后刚,遇上阻碍之时才会发生极大的潜力,急忙向旁一滚。 便对方早已成竹在胸,一掌不中,再击一掌,岳家宇落下风,只得全力扫出一掌。 “蓬”地一声,顿觉胸头热血沸腾“哇”!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滚到宋象干身边。 而“冷血武后”也不轻松,岳家宇刚才一掌乃是以“一元罡”扫出,非同小可,她的身子被震到壁上,又弹了回来,昏了过去。 岳家宇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见对方昏死过去,正要爬去宰子她。突然发现宋象干伏在地上寂然不动,不由猛吃一惊。 他自己受了重伤,嘴角血渍班然,但他毫不在意,连低声: “象干象干你你还好吧?” 宋象干仍是寂然不动,岳家宇心中一酸,热泪盈眶,内疚之情,无法言喻。 “设若我在姚添香送他来此途中把他救下来,他岂不免此难?这等于我杀了他” 他轻轻按住他的灵台穴,发觉他的心仍在跳动,不由大喜,深知他功力极深,若能及时脱困,仍然有救。 就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喧哗之声,似乎有很多人在尖锐地惨嗥。 “莫非此寺来了大敌?”岳家宇凝神听了一会,无法确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急忙爬到墙上圆孔之下,心想,这外面定是一个煤炉,以为囱通到石牢中,我若能把此孔震大些,或者把外面的烟囱震碎,煤烟就不会继续增加,而且能冒出牢外 那圆孔在一丈高之处,轻轻跃起就可以够上部位,他闭眼一窜,对准圆孔,推出一道罡劲。 “哗啦”一声外面的烟囱似乎已破碎,立即传来“唿唿”及惨嗥之声,比先前清楚多了。 他伏在地上,觉得自已不能再用力了,若时间太久,一个也活不成。 “火!”岳家宇突然感觉石牢墙壁逐渐加热,牢内的热度不断地加高,但蒙蒙煤气却越来越薄。 他突然吃了一惊,想起柳鹤图把他推进石牢,必定利用白猿洞的兽油,烧毁红云寺。 他又得了一次经验,但这次能否生还,希望太渺茫了,老化子虽是一份善意,却在无意中害了他和宋象干。 天干物燥,外面火势蔓延极快,在那小圆孔中,可以隐隐看到火光闪烁,有时浓烟也钻了进来。 但这种浓烟,只能使人喀呛,却不会使人窒息。 “我必须设法破壁而出!”他再纳足内力一跃而起,向圆孔边沿上力推一掌! “蓬”然大震,石屑激溅,他的身子收势不住,摔在“冷血武后”身边。 但那墙壁,乃是以大理石砌成,坚硬无比,虽然被震碎少许,要想钻出人去,至少要再击三五十掌。 以他现在的情况,不要说再全力发数十掌,恐怕十掌之内,就会力竭而死,况且石牢中的煤气仍然未尽。 但他不计自身利害,只想救出宋象干,再次跃起,猛击一掌。 这次摔得更重,差点昏过去。 “完了!”他爬向宋象干,再试一下,仍有微弱的呼吸,只是不言不动,令人心焦如焚。 石牢中有如火炉,人体好象火炉中的肉饼,他开始流汗,张着嘴喘气,而这时“冷血武后”也醒了过来。 现在他们已无暇杀死对方,必须应付当前的危机,设若热度继续升高,死亡已成定局。 突然上面小圆孔中发出“刈刈”的声音,好象有人抓石壁,石屑纷纷落下。 二人同时惊骇地望去,去看不到什么。 他们心里清楚,若是“冷血武后”方面之人,绝对无此功力,至于岳家宇,他更认为此刻不会有人来救他。 他知道这大火是柳鹤图点燃的,老化子现在不会前来,除了他之外,似乎没有一个高手能抓破大理石 石屑继续洒落,圆孔越来越大,有时可以看到一只枯手在抓圆孔,比羽钩还要锋利,毫无疑问地,外面有人来救他们,但这人是正是谁?他们两人都不敢确定,因此不得纳足功,准备一战。 抓壁之声停止,听出是老化子的口音,心想:“这前辈当真是神人也” 他急忙抱起宋象干,跃起来丢向圆孔中,而他却扯住宋象干的双足,哪知“冷血武后”也抓住了他的足踝。 老化子在外面一拉,三人应手而出,摔在地上,发现四周一片火海,烤得净不开眼睛来。 而老叫化的头发和破衫也被烧毁几处。 第二十七章 老化子突然一怔,沉声道: “你你也在这石牢之中?” “冷血武后”一手放在岳家宇灵台穴上,冷冷地道: “不错!这也是三十老娘倒绷孩儿,老身差点作法自毙!” 老化子厉声道: “老化子救了你一命,你还不松手?” “冷血武后”冷冷一笑道: “我且问你,这场大火可是你放的?” “不是,但却是我老化子叫别人放的!” “你想烧死老身?” “不错!还包括你的宝贝徒儿!” “冷血武后”哂然一笑,道: “那些至死不屈的老和尚呢?也烧死了?” “当然不会!”老化子冷冷地道: “老化子早已把他们救了出去,你是当真看上他们,老化子就作次大媒,为你撮合一番!” “呸!”“冷血武后”啐了一口,道: “臭要饭的!现在我已知道你和这两个年轻人有点渊源,想要活的,就必须保证不向老身下手,到了火场之外,我再放人!” “好,好!”老化子伸手一让,道: “请吧!东面火势较弱,必须赶快离开!” “冷血武后”冷峻地道: “我那些徒儿呢?都被烧死了?” 老化子冷冷地道: “那些贱货死有余辜,就是烧成骨灰,也是骚气冲天,只有十来个清水货,老化子不忍,把她们救了出去!” “好!我们走!”“冷血武后”沉声道: “要饭的在前面开路!” 老化子向岳家宇眨眨眼,挟起宋象干,立即向东方奔去,穿掠于火势较弱的空隙,出了火场。 只见白猿洞外站着十二个小和尚,柳鹤图躺在地上,已被制住穴道,这工夫洞中联袂走出三个老和尚。 为首一位,年约六旬,长髯拂胸,白眉朗目,身披紫色袈裟,后面两个约四旬左右,掳着黄色袈裟。 老和尚双手合什,向老化子肃然问询,宏声道: “施主富甲天下,为何如此打扮?活命之德,老僧谨代表本寺,向施主致谢!” 老化子冷笑道: “百了老秃,咱们也不必转弯抹角,干脆开门见山好了!老化子救了你们,可不能白救,希望能答应化子两个条件!” 百了大师朗颂一声佛号,宏声道: “好极了!好极了!老秃你且听着,第一,你必须蓄发还俗,讨她为妻!”他指指“冷血武后”续道: “第二” 百了大师瘁然色变,沉声道: “老衲久闻施主正直无私,肝胆照人,是以虽然身陷魔障,犹能坚持不变!主要是坚信正义仍在人间,为正义而献身之士,也大人人在,想不到施主竟能说出这种话来!老衲实是痛心!” “哈”老化子狂笑一阵,说: “百了,咱们都是过来人,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老秃和她是什么关系,心照不宣,别人不清楚,老化子却” “施主”百了大师沉声说: “老衲并未说出施主的身份,至于老衲,也等于昨日死今日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希望别重提旧事” 岳家宇大为震惊,看看百了大师的脸色,再看看“冷血武后”蛮不在乎的表情,心道: “难道百了大师昔年和这女魔头有一段交情?” 老化子大步走到百了大师身边,贴在他耳边说了一阵,百了大师面色变化不定,终于微微点头。 只闻老化子大声道: “从今以后,百了已经还俗,与萧伟芳重修旧好,携手合作!” “冷血武后”萧伟芳冷冷地道: “要饭的,你凭什么为我们作主?你到底是谁?” 百了大师大声道: “伟芳你应该知道武林中有位富可敌国奇士” 萧伟芳突然一震,道: “原来你是” 老化子连连摇手道: “好啦!改天吃你们的喜酒,咱们先办正事”他走到柳鹤图身边“叭”地踢了一脚,柳鹤图立即跃起,一脸尴尬之色。 老化子沉声道: “按你的心性,要饭的本想宰了你,但现在我道中人,身负重责,人手奇缺,况念你成名不晚暂贷一命,下次再向自己人下手,嘿嘿”别看他一向游戏风尘,嬉皮笑脸的,一旦动了真火,煞气慑人,使人深信他的话没有一丝姑息成份。 岳家宇不由惊异不止,象百了大师这等世外高人,竟在老化子三言两语之下,蓄发还俗,而且和这个女魔头重修旧好,对于人亡寺毁这件事竟未放在心上。 柳鹤图看看百了大师和“冷血武后”等人,也对老化子十分尊敬,虽有满腔毒念,也不敢表现出来。 老化子对岳家宇大声道: “小子,柳鹤图仍由你指挥,立刻去完成第二件任务!不能有误!”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之事,晚辈一定全力以赴,但万、纪二位姑娘不知情况如何?是否已着手治疗?” 老化子淡然道: “尽早都是一样,反正都是五成活命机会,你小子放心好了” 岳家宇肃然道: “但愿前辈别当作儿戏,若是只有五成活命机会,晚辈怎能放心?” 老化子大声道: “告诉你吧!她们绝对死不了,可是她们好了之后,你也是白忙一场!那岂不等于死了一样?” 岳家宇肃然摇头道: “那也未必,人死不能复生,至于将来是不是晚辈的人,现在晚辈并不计较!” “好小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将来可别后悔!”老化子转身就走,大声说: “百了,萧伟芳,咱们走了” 百了大师看萧伟芳一眼,带着十余个小和尚及他的师弟,疾驰而去,剩下岳家宇,宋象干等三人,望着红云寺的烈火浓烟,怅立在夜风之中。 宋象干只是由于煤气中毒,伤势不重,早已恢复,立即问道: “家宇,老化子是谁?他要你做什么?” 岳家宇慨然道: “他到底是谁,连我也不清楚,却相信必是一位绝世奇人,至于他叫我做什么事?一会便知!” 他掏出另一个黑纸包揭开一看,上面写道: “速到鲁境平湖西岸,水淹祝家庄。” 宋象干茫然道: “这是干什么?不说理由,光是叫人家去惹祸” 岳家宇摇摇头道: “象干,我过去为他做几件事,最初也曾抱怨过。现在才知道,他是一位既怪又奇,而且无所不知的人,我深信他不会叫我们去做坏事!” 岳家宇立即把近来之事细说一遍。 宋象干道: “设若你此番不进庙中察看,岂不是连小弟及百了大师等人都烧死了?” “绝不!”岳家宇道: “我深信他早已断定我会先探察一次,然后才能放火烧寺,反之,老化子就不会来救我们,所以我认为,他是在考验我,而且他的武功简直匪夷所思!” xxx 东平湖位于鲁境黄河南岸,仅有鲁苏交界处的微山湖三分之一大。 五天后,三人来到湖西一个大水坝之上,向下望去,一片极大的庄院在此坝下方的山坳之中。 岳家宇肃然道: “此坝地势颇高,而那山坳中庄院又极低,我猜想那一定是祝家庄了,设若我等开了此坝,湖水下灌,那庄院必被淹没。” 宋象干道: “老化子的身份极为神秘,我等虽信他是位奇侠异士,在放水之先,仍须到庄中去看看,到底是” 柳鹤图冷冷地道: “既然相信他,就不必多此一举!” 宋象干净笑道: “亏你易-位知名高手。竟能如此盲从!设若淹了无辜,于心何忍?” 柳鹤图节声道: “你等要去自管去。老夫绝不奉陪!” 岳家宇冷峻地道: “不去算了,你在这里等候,可别溜掉,须知老化子的手段并不太慈” 柳鹤图转过身去,不予理踩。岳家宇和宋象干立即向山坳中驰去,到了附近一看,不由同时一怔,原来这祝家庄中,并非高楼大厦,而是一些草泥筑成的小屋,上面是茅草屋面。由于暮色苍茫,所以在远处未看清楚。 “这分明是贫民窝!”宋象干沉声道: “不能救济他们,已是吾辈中人的耻辱,若冲毁他们仅有财产,那真是百身莫赎了” 岳家宇茫然地道: “按老化子过去的行为,绝不会叫我们去做坏事,这件事有点奇怪!好在我们并未听信柳鹤图的话,擅自放水,下去一看便知!” 这庄子四周围了一圈土墙,仅有人头多高,所谓庄门,也只是一个缺口,向内望去,男女老幼,无不是衣衫褴褛,一脸菜色。 “哼!”宋象干冷冷地道: “他虽叫你做了十件好事,只要做这一件坏事,也必将遗憾终生,现在不必看了!这是一些三餐不继的苦命之人” 岳家宇道: “咱们既然来了,好歹要进去看看,如有贫病交迫之人,也好帮帮他们!” 二人进入围墙,那些穷人都象避蛇蝎似的,进入茅屋中掩上柴扉。 岳家宇慨然道: “咱们并未招摇自炫,他们为何纷纷走避?” 宋象干肃然道: “贫穷之人,自卑感极重,他们的举动并非仇视咱们,而是不愿被别人看到他们的寒怆相!” “叮叮叮”有人敲着响器,不象是锣,似是破铜盆的声音,一连敲了甘一下。 岳家宇用力嗅了一阵,低声道: “象干,你闻到没有?这一家正是在酥炸活鲤而且是用香油(麻油)!” 宋象干嗅了一下,点点头道: “你的嗅觉不错嘛,确是用的麻油,但怎知是鲤鱼呢?而且还是活的?” 岳家宇道, “这不过是根据一道名菜而猜测吧了!其实用鲫鱼也行!听那人锅的重量,似乎在半斤以上,一般来说,鲫鱼没有那么大!” “不错!但怎知道是活鲤呢?” “活鱼下锅,必定蹦跳一阵才能死去,这理由非常简单” “喂!”宋象干道: “你嗅嗅这一家做的什么莱?” 岳家宇嗅了一阵,道: “这个菜更是油腻,好象是水晶蹄膀” 岳家宇皱皱眉头,再急步走过几家门前,发觉每一家都在做极为名贵之菜,这不象三餐不继的人家所有的现象。况且今夜既不是年,也不是节,不由耸耸肩,道: “象干,我以为有点怪!” 宋象干正色道: “俗语说,只道穷人饿煞,穷人自有办法。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偶尔吃个好菜,就” 他突然走向一个晒架旁,用指甲一刮,面色大变,低声道: “快看!” 岳家宇一看,那晒在架上四根鸭卵粗的杆子结成,架上横放着三根绿杆子,若不仔细察看,定以为是刚砍来的竹子。 然而,任何竹子都有节,这些杆子却没有,宋象干刮过之处,竟露出黄澄澄的颜色。 “黄金!”二人目瞪口呆,刮过几根之后,证明都是纯金,这十来根金杆,其重量绝不在三五百斤之下,就是盖一屋高楼大厦,也绰绰有余,这真是捧着金饭碗要饭了。 非仅此也,这些金杵乃是一些兵刃,有齐眉棍,长槽,戟枪,和斧柄等。 “怎样?”岳家宇肃然道: “老化子又对了!这此穷人该是世上最奢华的穷人了!” 宋象干点点头道: “不错!由此发现,再和那些名菜相印证明,这些穷人大有来历!” 突然,远处传来“哗哗”之声,有如海啸,动人心魄。 岳家宇沉声道: “象干,会不会是柳鹤图那老贼开了水坝,又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宋象干还来不及答话,翻江倒海之声已经到了雾围墙之外,二人心头大震,已看到此庄后面烛浪滚滚,有如天河倒泻,排空而来。 二人同时叫声“快走”!刚跃起身形,排天浊浪已经淹没了后面的茅屋,浪涛中挟着连根拔起的大树,猛压而来。 “晚了”二人身子落地,再次跃起,巨浪已自脚下滚过,一个个茅草屋顶,翻翻滚滚,随流而下,土围之中已是茫茫一片浊浪。 二人轻功再高,也不能不落下来,以他们的身手?本可以点踏水面上的浮木奔掠到安全地带。 然则,那水坝太高,山坳太洼,水势太急,二人“卜通、卜通”落水,顺流而下。 “家宇家宇”宋象干大声疾呼,道:“你在左前方有一株合把大树,谅不会倒,快点抱住” 岳家宇涌身一窜,抱住了树杆,这时宋象干也上了另一株大树,二人向上望去,滚滚浊水,有如来自天上,激湍下泻,人禽浮沉,瞬息不见。 岳家宇大声道: “也许这水又放错了!设若那些穷人大有来历,怎会被水流走?” 宋象干摇摇头,大声道: “现在难以判断,不过那些人都关在茅屋中,洪水突然匝倒了茅屋,不被淹死也必被房子压死” 这时他们栖身的大树也向南倾斜了,时间一久,也会连根拔起,可见人们把“洪水猛兽”连在一起大有见地。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下泻之水逐渐缓慢,终于停止,露出了满目疤痕的地面,二人向土围内望去,土围早已不见,那些茅屋的茅草顶及草泥墙擞也无影无踪,却留下一些房屋骨架,巍然耸立。 虽然有些屋架已经倒在地上,却未被水流走,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二人踏地上的泥浆,走到倒地的屋架之旁,不由又一震,宋象干拿起一根,却差点没有抓牢而掉落地上。 “又是纯金的!”二人异口同音,这些房架,并未涂上油漆,全是黄澄澄地,只因刚才洪水带来泥浆,使人无法看清。 而且这些屋架都是以黄金铸造的刀枪剑戟等十八兵刃结扎而成,所以洪流虽急,却未淌走。 岳家宇冷冷一哼道: “象干,咱们应该先去捉那柳鹤图,然后再回来处理这些金子!” 宋象干道: “不必了,柳老贼不是傻子,他放水之后,绝不会等在那里,现在恐怕已在数十里之外了” 岳家宇苦笑道: “老化子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仅是要我们淹死那些穷人?抑是为了这些金子?” 宋象干道: “也许这两个目的都有,我们应该怎么办?这些金子如何处理?” 岳家宇道: “雇车拉走,放在隐秘之处,然后报告老化子” “不必了!老夫守候在此已逾二十年,肥水岂能落入外人之田” 二人悚然回头,只见一个面目阴沉的老人,站在二丈之外。 第二十八章 这老人中等身材,皓首白眉,眼角下斜,显得阴森森的,岳、宋二人竟不知他来自何方? 岳家宇抱拳道: “请问前辈与此庄中人是何关系?所谓在此守候了二十余年,是在此庄之内抑是庄外附近?” 老人冷漠地道: “老夫与此庄中人当然是有极深之关系,只是你等不配与闻!至于老夫的住所,就在这东平湖中!” 宋象干沉声道: “前辈的‘肥水不落外人田’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面色一寒,阴侧恻地道: “小辈,你乃是出家人,竟敢如此无礼!” 宋象干冷笑道: “礼者理也!当礼不礼谓不尊,不当礼而礼谓之招。圣人云:非其鬼而祭之,诏也,正是这个道理,你老贼既然隐居东平湖达二十余年,却不采取行动,等人家到手,竟想得到那渔人之利” “小秃找死”老人两袖交拂,罡风撒地而起,泥浆暴溅,力道之浑,象刚才的洪水一样,压向岳,宋二人。 岳、宋二人仍不知这老人的真实身份,如今那些神秘穷人竞一个不见,可能全被淹死,在没有证明他们罪有应得前,内心愧疚自所难免,所以不便向这老人下煞手。 二人身形一分,并未还手,向两旁闪去。“蓬”一声,两道罡风击在地上,泥浆飞泻激溅,避不胜避,两少弄得一身泥浆。 老人以为两少功力有限,不敢硬接,不禁仰天狞笑一阵,道: “就凭这点道行,也配与老夫” 岳家宇不由大怒,冷峻地道: “老贼,你以为这一手了不起是不是?” 老人斜着眼睨了他一下,不屑地道: “依才能看来,放水那个老的,可能还有一套,你们两个小狗” 岳家宇提足“一元罡”挫身出掌,力推而出。 老人嘴角上的哂意未敛,单掌一撩,掌力甫出,突然面色微变,忙不迭再出另一掌,暗加三成力道。 “轰”地一声,掌力接实,泥浆开了花,飞溅十余丈之外,三人都变在面目不分的泥人。 岳家宇和老人,双足深陷二尺,好象打桩似的栽入泥中,只露出两对眼睛狞视着对方。 宋象干大喝一声,道: “老贼,你再接我一掌试试看” 掌随声到,呼啸而至,老人再也不敢大意,双掌齐出,力迎而上。 “蓬”地一声,老人深陷于腰,好象一根泥柱,宋象干陷至大腿处,身子向后仰去,显然仅在这一段短暂时间内,岳家宇的功力已超过他很多,也证明老人的功力比他高出一筹。 老人抹去脸上的泥浆,跃出泥坑,狼狈不堪地道: “你等是何人之徒?”语气和气多了。 宋象干摔去脸上的泥浆,大声道: “佛爷的徒孙,是你师父的祖父,算算看,你该如何称呼?” 老人愕了一下,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如何,却知道他动了真火,只见他混身一抖,泥浆四溅,嗓中发出类似哑心欲呕之声。 岳家宇沉声道: “象干小心” 两少暗暗纳足真力,双掌护胸,只闻老人嗓中“咕噜”一声张口射出一颗酒盅大小的血球,挟着啸风之声,飞向宋象干的面门。 岳家宇沉喝一声“小心”!但那血球飞行太快,而且宋象干距那老人仅有三四步,出口就到。 象干要想左右闪避,因地上太滑,不易着力,已感不及,只得一挫身。 哪知这“心血来潮”的邪功,乃是同归于尽的煞手,等于集一甲子功力,孤注一掷,血球出口,可以任意操纵。 只见血球到达宋象干面前一尺处,突然斜落一尺“叭”地一声,击在他的胸前“膻中穴”上,血花四溅,胸衣破了一个酒蛊大小的圆洞,宋象干闷哼一声“叭哒”一声倒卧在地上。 岳家宇顾不得去伤那老人,掠至宋象干身边,焦灼地道: “象干你怎么样了?” 宋象干颤声道: “伤势不轻但不要紧快点别让这老贼跑了我相信他也受了内伤” 岳家宇抬头望去,只见那老人身形踉跄,转身欲走。 “慢着!”岳家宇站起来冷峻地道: “老贼,咱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而你竟不惜下此毒手,你还想走么?” 老人突然转过身来,阴声道: “小狗,老夫虽也受了伤,却不太重,须知老夫的看家绝活‘心血来潮’,可以连施三次,你若是活够了,老夫就成全你”岳家宇冷冷地道: “老狗,我正要领教一下‘心血来潮’,只可惜你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少爷宰了你也难免被人讥笑!” 两人一齐凝神提气,欲作殊死之搏,岳家宇心想,老贼的血球,可以任意操纵,上下左右令人无法预测,只能先出一掌相迎,另一掌蓄力准备 老人嗓中又发出“咯咯”恶心之声,但身子却微微颤抖不已,显然这种以内力推动心血的功夫,可一而不可再,现在分明是背水一战。 “咕噜”一声,老人正要张口。突闻远处隐隐传来一阵狂笑,虽然极遥远却象近在三五十丈之内一样。 老人和岳家宇同时循声望去,只见庄后水坝上站着一个人,手挽巨弓,沉声道: “老贼,你估估看,你我之间距离,有没有三里路?” 岳家宇斗然一震,心中呼喊着: “这必是‘银弓小二郎’” 老人口中含了一口鲜血,不能答话,岳家宇大声道: “足够三里了!” 只闻三里外之人大声道: “老贼,你伤了我那得意的徒儿,显然连老夫也未放在眼里,你大概要尝尝‘银弓小二郎’的厉害!” 老贼面孔扭曲,瑟掌颤抖,正是“人的名,树的影”“银弓小二郎”的绝技,武林驰名,不要说他已是强弩之未,即使未伤了宋象干,也毫无把握。 本来老贼刚才准备和岳家宇舍命一搏,尚有侥幸心里,他估计两败俱伤之后,尚可勉强离开现场,觅地疗伤,但现在办不到了。 岳家宇退出一丈,站在宋象干身边,却暗自提气戒备,恐怕“银弓不二郎”同时射出两颗金弹,分取二人,因为他听说过,此人能同时射出三弹。 在三里路的距离,若能以金弹破了老贼的“心血来潮”邪功,那真是神乎其技了。 远远望去“银弓小二郎”的身子很小,由于东方已显曙色,所以能看到人影及那张弓。 “银弓小二郎”大声道: “老贼你准备了”他把弓拉成满月状,突然松手“嗡”地一声,隐隐可闻。 老贼突然张口,射出一颗血珠,竟比刚才那一颗更大些。 然而,岳家宇凝目望去,并未发现金弹射来,因为射术无论如此高明,以岳家宇的目力,总能看到一道金芒。 正在他狐疑之时,乍见“银弓小二郎”再将巨弓拉满“嗡”地一声射出一道金芒,眨眼就到,迳奔那颗血珠。 只闻“卜”地一声,金弹穿过血珠速度略减射,向老贼的咽喉。 这等骇人听闻的胁力,简直不可思议,老贼突然双足一蹬,身子后仰疾射而出,较之金弹的速度略慢“叭”地一声,金弹击中他的喉骨,弹落地上。 这一连串惊险的动作,快逾电火石火,老贼应声倒地,喉骨上鲜血淋淋却未死。 岳家宇呆了一会,感到有些迷惘,刚才那金弹射穿了老贼的血珠,力道虽灭,仍是十分惊人,那贼为何不向左右闪避?竟向后仰射五丈,等力道减时,仍被射中喉骨? 岳家宇向水坝上望去“银弓小二郎”不见,可能已向这边赶来,低头一看,那颗金弹,距他的左脚不到一尺。 老贼躺在地上蠕蠕动了一阵,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疾奔而去,虽有踉跄,却不象受伤太重。 由此可见,他刚才躺在地上,完全是假装的。 “家宇”宋象干低声道: “那个金弹子呢?” 岳家宇看看义弟的脸色,白中泛青,胸口又流出一些血渍,不由肃然道: “象干,你感觉如此,可惜我身上没带药” “不要紧!”宋象干倔强地道: “内腑虽已受伤,并无大碍,据我所知,这‘血珠魔叟’的‘心血来潮’十分霸道,若是第一次施展断无不死之理,所以我深信他前此曾负过伤,内力大减” 岳家宇肃然道: “象干,我抱你离开吧:以便找个地方治疗一下” “慢着!”宋象干道: “金弹子呢?能不能找到?” 岳家宇低声道: “象干,令师既是一个两手血腥的人物,你又何必关心他” “不是这样!”宋象干焦急地道: “我不是关心他,只是有点怀疑,快点把那金弹找给我看看!” 岳家宇伏身捡起金弹,交到宋象干手中,道: “看起来并不象纯金!” 宋象干颤巍巍地拿起金弹,仔细看了一阵,突然现出一丝冷笑,立即把金弹丢在地上,道: “这是假的!” “假的?”岳家宇骇然道: “你是说刚才发弹之人不是令师‘银弓小二郎’?” “小声点!”宋象干低声道: “当然不是!家师的金弹是七五成金,也就是说,十之二五是铜,但这个弹子却是五五成金,差不多金与银一半,所以重量轻得多,体积也略小” “这”岳家宇肃然低声道: “不会吧?当今之世,除了令师之外,谁能于三里之外射穿那个罡气血珠?而且老贼的喉骨射破?” “哼!好戏在后头,不要说了!人来了” 岳家宇回头望去,来了一个老人,身背巨弓,正是前些日子在小庙中暗中看到那一老僧,却是俗家打扮。 他十分不解,义弟怎说这老人是假的呢?刚才他站在水坝上挽弓,看得清清楚楚,即使是假的,有此功力,也算是一代奇士了! “银弓小二郎”走到宋象干身边,看了岳家宇一眼,冷冷地: “你是什么人?” 岳家宇正要回答,宋象干立即接道: “师父他姓于,名叫宇家岳是徒儿的朋友” 岳家宇暗暗发噱,深深佩服他的反应,却向“银弓小二郎”背上的巨弓望去。 长约四尺,弓弦共有三根,不知是什么兽筋制成?至于弓身,却是一种漆黑的木料,闪闪生光。 “银弓小二郎”捡起一颗金弹,对宋象干道: “徒儿,为师把你带到附近隐秘的地方疗伤,然后再来加收拾大量的黄金,俗语说:人无外财不发,马无夜草不肥!咱们师徒全该发迹了” 他把宋象干托了起来,回头对岳家宇道: “姓岳的小子,你在这里看着,任何人不准动那屋架,若有人敢反抗,格杀无论!” 岳家宇暗暗一哼心道: “原来你老贼也是财迷转向,其实现在谁也拿不走” 只闻宋象干道: “师父我那位朋友的武功很差派他看守等于白白牺牲既然师父要为徒和儿疗伤为何不带他一道去也可以带为守护” “也许!”“银弓小二郎”轻蔑地看了岳家宇一眼道: “小子,跟老夫走!” 岳家宇跟在后面,向另一个山坳走去,突然发现宋象干转过头来,向他连使眼色。他怔了一下,猜出是叫他向“银弓小二郎”下手,这件事使他有点为难,虽然他知道“银弓小二郎”两手血腥,义弟乃是与他虚与委蛇,毫无师徒情份,但刚才宋象干曾说此人用的金弹是假的,也就表示此人很可能不是“银弓小二郎”设若杀了此人,可能会造成遗憾? 宋象干见他犹豫不决,十分焦急,而这时他们已进入山坳中,只见“银弓小二郎”抖手把宋象干摔在地上,阴森森道: “你们真以为老夫是‘银弓小二郎’?” 岳家宇立即掠到宋象干身边,不由勃然大怒,道: “你小子的武功比他还差,也敢向老夫亮爪子么?” 岳家宇轻蔑地一笑,冷峻地道: “老贼,你恐怕是走了眼!不是少爷蔑视你,骨头没有四两重,也只能冒人之名偷机取巧而已!” “银弓小二郎”微微一震,道: “小子,你知道老夫是谁?” 宋象干冷冷接道: “我们虽不知道你是谁?却知道你是一个善于易容而且擅长射术之人,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你是一个冒牌货” “银弓小二郎”面色一笑,厉声道: “你们自哪里看出老夫是假的?” 宋象干哂然道: “家师的金弹是七五成金,体质较小,份量却重,你的金弹乃是五五成金,体积较大” 老人狞笑道: “想不到你小子心眼还不少呢!但老夫在三里之外洞穿‘血珠魔叟’的‘心血来潮’血珠,那绝技也是假的么?” “哈哈”宋象干笑了两声,感觉胸前奇痛,喘了一会,冷笑道: “我虽是‘银弓小二郎’之徒,却从未见到他的宝弓,因此,你背这强弓是真是假,本人不便置评,但却知道你老贼根本无此功力,我深信附近还有一人,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 岳家宇不由一怔,仍未猜出宋象干的话意,转送向那老人望去。 那老人阴笑一声道: “小子,聪不聪明都是一样,这样不过一来,老夫更不能从你”他回头沉声道: “老二,出来吧!打发了他们,也好去运那黄金!” 突闻一阵刺耳的狂笑,自树林中掠出一个中年汉子,三个起落,就到了老人身边,扫了两少一眼,狂妄地道; “老大请到一边歇着,待我抬夺他!” 岳家宇冷峻地道: “贼子,先报上名来!看你那付狂态,我真有点奇怪你凭什么?” “老子‘鬼吹灯’张阴,看掌” 这家伙绰号“鬼吹灯”出招极快,掌到人到,劈出三掌,岳家宇不想罗嗦,运起“一元罡”施出五招绝学第一式。 “拍”地一声“鬼吹灯”乖得很,连退三大步,惊得合不拢嘴,右臂脱了臼,悠荡不已。 老人面色大变,他以为宋象干既是“银弓小二郎”的徒弟,武功一定较岳家宇高。 万没想到老二在人家一掌之下就显了原形。 他抓住“鬼吹灯”的右臂一抖“咯叭”一声,臼骨复原,沉声道: “老二,你刚才可能是太大意了些,为了早些运那些金子,只得联手” 岳家宇冷冷地道: “联手就联手,又何必假借其他理由?” 老人取下巨弓,二人左右分开,向岳家宇包抄而上,岳家宇动也不动,因他必须保护宋象干。 “嗡”地一声,巨弓斜劈而下“鬼吹灯”也没有闲着,自左侧全力劈出五掌。 岳家宇成竹在胸,左掌作势,却将大半力道贯于右掌,向右巨弓上一按,巨弓下劈之势一缓,他立即伸手一抓,抓住巨弓的另一端。 “鬼吹灯”刚才吃了岳家宇的苦头,自知不敌,岳家宇只是作样子,他竟疾退三步,此刻见他抓住老大的巨弓。立即又扑了上来。 岳家宇大喝一声,身形一挫“鬼吹灯”一掌落空,身子向前一栽,岳家宇大力一扯巨弓,老人竟向前栽了两大步。 按岳家宇和这老人臂力,本来相差不多,只因岳家宇挫身拉力,是占了老人的便宜。 岳家宇疾退一上,力贯右掌全力一扭“咔嚓”一声,那巨弓一折为二,仅有弓弦连着。 “鬼吹灯”见老大也不是对手,正要抽身,突然发现宋象干就在他的身旁地上,毒念乍起,抬脚向他头上踏去。 岳家宇此刻正在和老人较劲,乍见义弟危急,松手向“鬼吹灯”推出一掌。 老人的身子失去平衡,蹬蹬连七步,只闻一声惨叫“鬼吹灯”竟被震出一丈多远,但他的脚却已经在宋象干头上踏了一下。 岳家宇顾不得两个魔头,连忙掠到宋象干身边道: “象干你没有被他踢伤吧?” 宋象干苦笑了一下,道: “还好他刚才把我踢得眼前发黑却未受伤家宇让他们去吧” 这时“鬼吹灯”已和那老人站在一起,那老人拿着已断的巨弓,阴声道: “小子,终有一天老夫要报今日之仇” 岳家宇冷笑道: “别吹大气了!你连名字不敢说出来!” 老人沉声道: “老夫张永年,绰号‘墨弓大郎’”说毕,正要去,突闻四周传来“沙沙”之声,岳家宇站起来四下一看不由面色微变。 只见之山坳四周,被一些混身泥浆,手持兵刃之人团团围住,缓缓欺近。 而这三五百人之众手中的兵刃正是那些茅屋的骨架,那本是一些黄金铸成的兵刃,在朝日下闪闪生光。 这分明是茅屋中的穷人,刚才已被洪水流去,原来他们一个也未死。 他们身上的黄色泥浆,已经半干,从头至脚都是泥浆,象土中钻出的泥鳅。 岳家宇抱起宋象干,低声道: “现在四面受敌,而且敌人多如蝼蚁,咱们必须突围了!” 宋象干肃然道: “这些人必定大有来历,不可轻敌,在为他们刚才都在茅草之中,竟未被洪水淹死,足证他们水旱工夫都极了得,你快把我放下,自己突围去吧” 岳家宇沉声道: “那怎么可以,咱们虽是异姓兄弟,结义时的誓言犹在耳际不求同生,但愿同死,岂能独善其身!” 这时四周的神秘人物,相距他们已不足二十丈了。“墨弓大郎”张永年和“鬼吹灯”也缓缓移过来似知厉害,准备暂时和岳家宇联手应敌。 岳家宇低声道: “象干,我把你背在身上吧!自管放心!我有把握突出重围” “墨弓大郎”突然匆匆扯了弓弦,向岳家宇道: “令以伤势太重,根本不能动手,若要背着他,就必须捆在身上,喏!就用这个” 岳家宇知道此刻这老贼不会自相残杀,主要想借他之脱困,立即让他把宋象干捆在身上。 岳家宇扫视一匝,沉声道: “你们意欲何为!不妨言明,在下奉令放水淹那祝家庄,也许理屈,但你等只是损失茅屋,人并未伤亡” 数百人众冷冷地看着,他们一个开腔答话。 岳家宇沉声道: “既然你们不认为冤枉了,在下可要走了” 说毕,向“墨弓大郎”微微点头,领衔大步向东方走去。 相距东方的包围尚有三步,一柄巨斧和一根齐眉棍同时举起,表示此路不通。 岳家宇冷冷一笑,大声道: “你们若有理由,不妨申诉,在下奉命淹水,不知你们是否罪有应得?你们若是无辜之人,在下斟酌的情形,可以赔偿你们的损失” 持斧棍之人,仅以冷厉的眸子望着他,好象不会说话心的,若是夜间,这些一身泥浆之人不言不动,定会以为鬼魅出现。 岳家宇厉声道: “既然如此,在下可要硬闯了!” 他挥挥手,两掌一分,以八成真力劈出两掌,狂飙乍起,手持斧棍的人不退的反进,搂头砸下。 他们兵刃既是黄金铸成,少说也有一百余斤,看他们挥舞之状,臂力十分惊人。 “唿”地一声,岳家宇的掌力,将兵刃震偏,两退三大步,但稍退又进,而且四周数百人众,象潮水似地涌上。 岳家宇大喝一声,不再留情,每掌都是以“一元罡”的奇劲施出,四面八方猛罩而来的各种奇重兵刃被罡气震,把那些神秘人物带得踉跄歪斜。 三五百人攻击三个人,虽然比例太大,但也有困难,距离太远,够不上部位,太近了大家拥挤在一起,无法施展。 因此,中央之人固然危机重重,四周的神秘人物,也乱得一团糟,毫无章法。 但“墨弓大郎”和“鬼吹灯”二人可就惨了,他们掌的力道无法与沉重的兵刃相比,不一会就感到招架乏力。 尚幸岳家宇的“一元罡”威力极大,灭去了数百件兵刃下压之力,有时使他们自己的兵刃碰在一起。 一时这间,掌劲与兵刃“叮当”作响之声震而欲聋,那数百神秘人物身上的泥浆,被罡风震落,激溅飞射,尘雾迷蒙。但不论伤势如何沉重他们竟未出一声惨叫。 岳家宇越打越惊心。因为这些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但武功都极怪异,臂力极大,而且拼死不退。 日正中天,山坡上已躺下数十具尸体,黄金与鲜红的血渍相映,沐目惊心。 “墨弓大郎”和“鬼吹灯”早已负伤累累,此刻已感到支持不下,喘息着道: “少侠快点突围吧再打下去就” 宋象干道: “家宇,设法突围吧!要想把他们杀尽,那是不可能!” 岳家宇本想突围,乍闻他们的话,再看看那些至死不退的神秘人物,一个个都象红的眼睛的疯狗,前扑后继。 岳家宇却了动了真火,反而不想突围了,他要不停地冲杀,以一双肉掌,将这些不计死活的怪物全部放倒。 因此,他不再等着挨打,反而主动抢攻,忽东忽西,忽左忽右,掌力所及,人潮乱成一团,兵刃碰“叮当”作响残肢败体,血雨腥风,血水和汁水激溅,土石横飞。 他们身上本是沾满了泥浆,此刻染上一重血渍更加刺目。 太阳偏西,山坡上遗尸累累,兵刃满地,加之那些残臂断腿上的一些金饰,被阳光映照着,变成一个黄金山谷。 半天的冲杀,三五百人之众已躺下一半,另一半以兵刃及身体作为消耗对方体力的屏障,仍象潮水一般地涌上。 岳家宇身上蒸气腾腾,汗流夹背,背着一个拼了将近一天,真是筋疲力尽,但他有一股子蛮劲,目的不达,绝不罢休,除非他自己先不支倒地。 他突然想起这半天未听到“墨弓大郎”和“鬼吹灯”叱斥喝叫,回头一看,不见踪迹,深信已经躺下了。 “象干,象干!你还好吧!” “还好但你再杀下去,恐怕也支持不住了罢?” “不要紧!”岳家宇疾扫三掌,呼呼气喘,道: “看起来老化子叫我们来放水,并非恶意这些人物比蛇蝎还阴毒他们最后一个不倒下我绝不罢手” 宋象干不愿分散他的精神,也知道他的个性,不达目的不会停手,况且这些阴险的神秘人物确有取死之由。 倒下的再爬起来,爬起来的再被震倒,岳家宇象一个醉汉,那些神秘人物也象风中的草梗,悠悠晃晃,连挥动兵刃也感十分吃力了。 人潮越来越少,当太阳下山之后,只剩下十五六个,在死缠,岳家宇每挥出一掌,只能把对方震出一两步,无法杀死他们。 当夜色笼罩地时,最后一个神秘人物颓然倒在地上。 此刻,他背上的宋象干,也因流血过多,失去知觉。 在苍茫夜色中,可以看到山坡上布满了尸体和一些黄澄澄的兵刃,死寂一片,夜风掠过,将阵阵血腥送到远处。 象古代的战场一样,横尸遍野,血染黄沙,无人追悼,无人收尸,只有凄凉的风,在树梢上在奏着挽歌 第二十九章 就在这时,东平湖西岸,出现了三五十个人影,向这山处移动,湖边泊着三艘大船。 这些人奔行极快,但奔出三五十丈,其中一人停止不动,再奔出三五十丈,又一人停止奔行,于是,只要奔出三五十丈,必有一人留下,一直延伸到这山坡上来。 也就是说,由此山坡到东平湖西岸,必隔三五十丈必有一人,蠕蠕而动之人击毙,然后捡拾地上的兵刃,以及残臂断肢上的饰物。 这人的动作极快.身手不弱,捡起那些沉重的兵刃,丢给三五十丈外那个人,那人再丢给第二个。于是,一个传一个,很快再传到湖边大船上。 三五百件兵刃,不到一个时辰,已被那人捡完,传递到船上,但就在这时,岳家宇悠悠醒来。 此刻天上有浓厚的云层,原野上极暗,他缓缓侧头望去,只见一个大汉在山这坡逐个察看,似乎要看看这些人是否完全死亡。 此人掠于尸体之间,动作极快,不一会向他这边掠来,岳家宇连忙闭住呼吸,闭上双目。 隐隐觉得此人稍停离去,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人已经掠上了山坡,而且看到每隔三五十丈处,必站有一人,一直连贯到湖边三艘大船处。 岳家宇心头一震,恍然大悟,他虽未看到刚才传递兵刃的情形,却能猜出数百件沉重的兵刃,于一个时辰内搬走,舍此一途,别无了他法。 现在若是一个人,必定设法,看看他们要运到哪里去?但宋象干迄今尚未醒过来,现在必须为他疗治内伤。 他眼看着数十大汉分上了三条在船,向北驶去,不禁暗暗一叹,一天之间杀了三百之从,尚不确知这些人到底是正邪?心中十分不安。 “家宇?” “象干!你醒过来了。” “是的”宋象干道: “你终于把他们杀了?” 岳家宇肃然道: “不知我做得对不对?我只是因为这些神秘人物很阴险,一时冲动,大开杀戳,如今想来,似乎有点过份” 宋象干道: “不然!行道武林,对我分们所敬仰的人必须树立坚定的信念,我们既然相信老化子,就不能再怀疑他,我相信他叫我来此放火淹人?意义重大,可能这一切都在开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岳家宇肃然道: “你是说那柳鹤图擅自放水。‘血珠叟’和‘墨弓大郎’等人想得渔翁之利,强抢豪夺,都在老化子预料中?” 宋象干道: “我想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至于这些神秘人物,趁机运走了数百件的兵刃,可能与老化子有关” “什么?你也看到了?” “是的!”宋象干肃然道: “我比你醒得更早些,眼看着那大汉捡起兵刃,一个个地传递,但我不敢惊动你,我认为老化子对武林中事无所不知!这件事自在他的预料中,也可能是他安排的!” 岳家宇点点道: “武林中人都说老化子富甲天下,我最初以为是讽刺他,近来发现任何一位高手都是对他如此称呼,他自己也以天下最富之人自诩,谅不会假,莫非这些以黄金铸成的兵刃都是他的?被这些神秘人物掠夺,藏在此处” 宋象干道: “这想法很有道理,家宇,你可知道‘墨弓大郎’的身份?” 岳家宇哂然道: “‘墨弓大郎’而已,不过是一个冒人之名,在武林中招摇的骗子” 宋象干道: “其实他冒充的人乃是他的弟弟,此人正是家师‘银弓小二郎’的兄长!” 岳家宇不由一怔,道: “身为兄长,竟能冒充弟弟招摇撞骗?” 宋象干苦笑道: “说起来确是令人难以置信,但世上往往有些教人不敢相信的事,以前我就知道家师有个哥哥,据说武功很差,行为卑鄙,有一次此人遇上‘蛇魔’苏铁城,先自大吹大擂一顿,把苏铁城吓得楞楞,以为他既是‘银弓小二郎’张寿的哥哥,自然非同小可,况且张永年比苏铁城又高一辈。苏铁城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叫阵,哪知张永年本是锈花枕头,只是依靠弟弟的威名,虚张声势,有些高手,唯恐一世英名付之流水,不敢和他硬碰,当然就中了他的奸计” 岳家宇冷笑道: “结果呢?他和‘蛇魔’苏铁城动手,胜败谁属?” 宋象干冷哂一声,道: “说也不信,当苏铁城向他叫阵时,他说近日来吃大闸蟹太多,坏了肚子,先要方便一下,结果溜掉了” “哈”岳家宇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心想,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些事若非义弟说出,他绝不会相信,因此,他又想起刚才张永年发弹之事,道: “难道张永年能于三里外射穿‘血珠叟’的血珠,也能算是偷机取巧么?” 宋象干笑道: “他若能射到三里,即使不能穿过血珠,也算是一代高手了,其实拆穿了一个全不值,那是两个人一搭一挡,扮演的双簧!” 岳家宇茫然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宋象干哂然道: “站在水坝上之人,确是‘墨弓大郎’张永年,那张巨弓乃是木头做成,只要稍具臂力,就可以拉开了,至于那金弹,并非由那弓上弦上发出,而是‘鬼吹灯’在‘血珠叟’五丈之内以腕力发出的!” 岳家宇恍然大悟,道: “如此说来,不但‘血珠叟’上了当,连我们也被骗过了” 突然,三丈之外颤巍巍地站起两人,正是“墨弓大郎”和“鬼吹灯”二人,只见“墨弓大郎”一脸尴尬之色,向岳家宇抱拳道: “宇少侠你们二位话老夫都已听到一个不学无术而又极幕虚名人自会做出这种事来老夫就此谢过小侠援手之恩设非小侠舍死力搏今夜恐怕难逃” 岳家宇不由暗暗摇头,此人年逾知命。看样子还是浑浑噩噩,分明是个浑人,正因为此人是“银弓小二郎”之兄长,所以名叫“墨弓大郎”而宋象干也未认出来。 岳家宇沉声道: “你等怎知这屋架是黄金架成的?” “墨弓大郎”道: “我们只是适逢其会,听到‘血珠叟’与二位谈话,才知道这些屋梁都是黄金,一时财迷心窍,乃想出” 岳家宇摇摇手道: “去吧!在下一有言奉功,盗名欺世,只能瞒人一时,要想出人头地,必须苦下工夫,且须具备正大光明的胸襟,反之,迟早必定自取其辱,身败名裂” 两个败类狼狈离去,宋象干道: “家宇,搜搜这些神秘人物身上,看看有没有线索?” 岳家宇道: “我也正有此意”他搜了十来个,一无所获,却发一点可疑之事,这些人都穿着一色黑衣,黑裤,黑鞋及黑袜,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 前此,由于他们身上溅满了泥浆,所以岳、宋二人未曾注意,此刻泥浆已干,且已脱落,稍加注意即可发现。 岳家宇肃然道: “象干,这些人全是黑色衣装,不是很好的线索么?” 宋象干肃然道: “象干,这是极好的线索,只可惜未留一个活口!” 岳家宇肃然道: “象干,我们找个地方去疗伤吧”他四望了望,向山谷中掠去,道: “有一件事我忘了问你,你在红云寺中与一些假和尚虚与委蛇,目的何在?百了大师等人为何不加反抗?”宋象干慨然道: “自上次咱们在小庙中被人引走之后,我奔向东方,你向西方追去,不久就遇上家师‘银弓小二郎’,叫我到红云寺去卧底,却没有告诉我如何去应付那些淫娃。至于百了大师为何不反抗,大概是因为他们有极深的渊源,其实‘冷血武后’并非淫荡之人,只是为了练那邪功,不得不接近武林高手” xxxxx 十天后,勾漏山中来了两个少年人,一僧一俗,年纪在二十左右,正是岳家宇和宋象干两人。 由于近来不断地苦练,不但“一元罡”大有进境,新研的五式,也极具威力,因此,他急欲找“勾漏三残”印证一下,以便早日去找杀仇人。 可是勾漏山占地极广“勾漏三残”到底住在何处,他们并不知道,只得找那最高的峰最深的谷。 第四天下午,才来到一个深谷附近,向下望示,谷中兽皮帐蓬林立,来来往往都是一些赤裸上身,下围兽皮的苗人。 只是谷底中央,有三间木屋,与那些皮帐蓬迥然不同,显然是汉人的建筑方式。 岳家宇道:“‘勾漏三残’会不会住在那三间板屋之中?” 宋象干点点头道: “很有可能!如果确是如此,他们与苗人必定打成一片,有极深的交情,一旦有人侵犯他们,苗人必定围起而攻之,这种苗人凶悍无比,而且性情憨直,视死如归” 岳家宇道: “既然来了,好歹要见见他们” “嚓”!一根镖枪下挂着一串串黑白兔毛,兔毛中央各有一个小铃,插在二人面前约有三尺之处。 二人悚然一震,只见三丈外一株大树干上,蹲着一个苗汉,脸上划着五颜六色的花纹。 岳家宇正要动手,宋象干低声道: “万一他呼喊,此行就要完蛋了。” “先别忙!我试试看——?” 哪知苗汉象一头狗熊扑了过来,出手也不是乱打,颇有章法。 但宋象干只守不攻。 岳家宇正要插手,宋象干忽然打出了手势,还发出了声。 原来他会点苗语。 那苗汉一看手势,立即停止攻击,还连连比划,口中“呜呜啦啦”不知谈些什么。 二人比划了很久,似乎弄通了苗汉,岳家宇道: “怎么啦?” “我说和他们的主人是熟人。” 岳家宇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虽能暂时欺骗他们,进入谷中,一旦揭穿,岂不危险?” 宋象干道: “走一步算一步,在江湖中走动,必须随机应变,设若不骗他们,我们就休想入谷,这一趟岂不白跑了?况且‘勾漏三残’毕竟是汉人,而且是当今有数高手,他不会叫苗人以多胜少对付我们的!” 岳家宇肃然道: “那可不一定,凡是残废之人,都极孤僻暴燥,万一揭穿了,或者不讲身份,咱们要生出此谷,恐怕” 宋象干道: “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万一弄僵了,要逃出此谷,这些生苗还拦不住我们!” 岳家宇微微摇头,不以为然,这工夫已来到木屋之前。 带路的苗人,向八个守门的说了一阵苗语,其中一个在木屋上拍了三下,又说了几句苗语,木门吱然而开。 一个瞽目老人当门而立,冷冷地说了几句苗语,然后沉声道: “你等是何人门下?怎会认识老夫等三人?” 宋象干抱拳道: “晚辈久慕三们前辈的小名,及思一瞻丰采” “混帐!”瞽目老人面色一寒,道: “你等三人来此,仅是为了看看我们三个残废之人?” 宋象干萧然道: “前辈千万别误会,家师‘银弓小二郎’,常常提及三位侠行,因此” 瞽目老者大袖一甩,宋象干突感暗劲汹涌,来不及提气运功,竟被震退同两步,只闻瞽目老人冷冷地道: “出家之人竟不合计问询,却学那世俗礼节,抱拳作揖。哼!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岳家宇不由一怔,肃色道: “原来前辈瞽而未言,仍能视物——” 瞽目老人冷峻地道; “但愿老夫能看到四周景物” 岳家宇哂然道: “前辈既然不能视物,怎知他刚才是合什而是抱和揖?” 瞽目老人冷冷地道: “凡是双目失明的人,听觉极灵,合什与抱拳所发出的风声不同,老夫若连这小动作都不能分辨,岂能与不盲者争雄称霸?” 两小不由骇然,虽感这种听觉有点太玄,却深信不疑。 这时守门的八个苗人乍见瞽目老人对两少并不欢迎,个个都举刀,作势欲劈。 只闻瞽目老人沉声道: “另一个是何人门下?” 岳家宇肃然抱拳道: “晚辈岳家宇,家师乃是‘三绝逸叟’司马龙” 瞽目老人声沉道: “进来吧!” 两少捏了一把汗,偷偷侧目望去,所有帐蓬中的苗人,把这木屋围了三重。 这三间木屋,一明两暗,明间中只有一桌一椅,迎面墙边地上铺着厚厚的蒲草,草上躺着一个苗女,似乎得了病,身上穿着皮衣、皮裙,身段婀娜。面孔生得如何,不得而知,因为脸上盖了一块白布。 苗女身旁左右,盘膝坐着两老人,毫无疑问,必是“勾漏三残”的聋子和跛子了。 两少向聋、跛二人施礼,只闻瞎子冷冷地道: “老大,看看这两个小子相貌如何?” 其中一个老人浑如未闻,两小猜出必是聋子,只见另一个冷冷地凝视着两小良久,才淡然道: “其中一个平平,另二个风标绝世,人中龙凤,星目隆毕,阔颜艳颐,只是” 瞽目老人沉声道: “只是怎样?” 跛子肃然道: “情薛牵缠,到处留情,虽非本性好色,却因惜玉怜香,劫运重重” 这工夫左边内间突然走出一个人儿,向跛子抱拳陪笑,道: “前辈,此子美比潘安、宋玉、尤其肤色白嫩,较之少女并不逊色,设若以他的皮肤,移植” 跛子抬头看了岳家宇一眼,微微点头道: “主意倒是不错,可惜出自你这贼子之口,出发点不正且有嫁祸于人之意” 岳家宇不由一愕,原来这人竟是“粉蝶太子”曹典,仇人相见,不免眼红。 曹典干笑了声,道: “前辈切莫误解,只因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而且与前辈,交非泛泛,移皮手术可一而不可再,设若移成之后,公主不太满意,在前辈来说,实在是出力而不讨好之事,晚辈有鉴于此,还请前辈斟酌” 跛子哼了一声,对岳家宇沉声道: “你等此来目的到底为了何事?” 岳家宇肃然道: “不瞒前辈,晚辈确是久仰三位前辈大名,只想前一瞻仰一下绝学!” “好!”跛子沉声道: “老夫念你忠诚坦直,姑准所请,但老夫有个附带条件,你必须答应老夫,才能使你如愿” 岳家宇肃然道: “晚辈能力所及,必不使前辈失望!” 跛子肃然道: “苗族瑶拉公主,因被毒蛇伤及面部皮肉,已开始溃烂,必须以别人的皮肉移值到他的脸上,但因她的面皮白嫩,在苗区无法找到同一皮色之人,老夫本想以曹典大腿上的皮肉移植于她,现在发觉你小子比他更白,比较适合” 岳家宇不由一怔,道: “不知前辈要割晚辈何处之皮肉?” 跛子肃然道: “屁股上和大腿之皮皆可,即使留下疤痕也无妨碍,不知你愿不愿意干?” 岳家宇肃然道: “救人即是为了,晚辈自无不愿之理,但晚辈也有一个小要求,第一,晚辈必须在未动手术之先,向三位前辈讨教。第二。割去皮肉之后,前辈负责于短期内使晚辈伤处复原!” 跛子大声道: “老夫不但要负责使你的伤处复原,而且要移别人的皮肉,为你补上!” 岳宋二人不由一怔,道: “这种剜肉补疮,移来移去岂非多此一举?不知是移谁的皮肉补在晚辈伤处?” 跛子淡然道: “当然是割曹典的皮肉移植在你的身上” 曹典本以为借花献佛,私心窃喜,哪知转了个弯子,还是要割他的肉皮,不由面色微变。 岂知岳家宇冷峻地道: “晚辈宁愿皮肉溃烂,也不要此贼的皮肉!” 曹典“嘿嘿”干笑道: “前辈你听到没有?人家清高得很!其实晚辈的皮肉,和他的确不同,晚辈的皮比较粗糙略黑,他的” 跛子对岳家宇沉声道: “小子,你的志气固然可嘉,老夫不便强人所难,但割去皮肉,必须补上一块,不然的话,伤处会结成一个大疤,对功力略受影响” 岳家宇斩钉截铁地道: “晚辈不要此贼的肉皮,心意已决,绝不更改!” 宋象干大声道: “这样吧!晚辈乃是出家之人,不在乎这个,岳老弟的伤处,以晚辈的皮肉补上,再用曹典的皮肉补晚辈的伤处” 曹典费了半天的心机,勿非是想免除割皮之苦,哪知宋象干这个提议,立刻被跛子采纳。 跛子沉声道: “小子以你的同伴的肉补你之伤,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岳家宇看看宋象干,立即肃然道: “这样当然可以!不知曹典这贼子来此作甚?” 跛子冷冷地道: “奉盟主之命,向老夫等三人劝降!” 岳家宇沉声道: “三位意下如何?” 跛子肃然道: “正在考虑之中!” 岳家宇不由一震,正要痛陈利害,突见跛子摇手示意不必讲下去,而此刻曹典却得意地阴笑不已。 第三十章 移皮补伤的手术完成之后,岳宋二人在这山谷中住了半个月,大腿上的伤已愈。 至于“粉蝶太子”身上的痕迹,却是以兽类之皮移植的,也获成功,因为跛子乃是当今武林中的名医。 这件事岳家宇感到十分痛快,因为跛子曾对曹典说:你本和禽兽无异,所以只能移植兽类之皮。 只是有一件,两少颇为担心,跛子曾说对盟主招降之事,正在考虑中,证明“勾漏三残”虽能辨别是非,却仍要向现实低头。 这一天山谷中情况异常,欢腾鼓舞,天刚入夜,谷中就燃起了数百个巨大的火,照耀得如同白昼。 在这木屋附近的皮帐,拆了数十个,腾出一片空广之地,那些野人头上剃得精光的,只在头顶上留了一撮毛,广场中央,却放置四个巨大石雕像。 原来这些野人不是苗子,而是猡猡,他们自承是孟获的子孙,而且极为崇拜葛孔明,那是因为孔明曾智擒孟获七次,终于使他服输。 这四个巨大石雕人像,一看就知道是孔明、赵云、魏延和马岱等征南名将。 但孔明七擒盂获“五月渡沪深入不毛”不是在桂境,而是在滇境大理县下关“龙尾关”的天生桥,猡猡族本是散居地那里,以后才迁到桂境深山中。 此刻岳、宋二人正和“勾漏三残”及曹典在一起,站在四个巨雕人像之前。 岳家宇忍不住,道: “前辈,他们今夜要举动什么大典?” 跛子肃然道: “本族土司准备将名义及大权交到女儿手中,今夜举行移交仪式” 两少不由一怔,岳家宇道: “猡猡族乃是野蛮族,也有土司?” 跛子哂然道: “土司乃是清延派来的官员,管理猡猡族人,以后就世袭!” 岳家宇肃然道: “如此说来,这土司是满人?” “不是!”跛子冷冷地道: “满人高高在上,养尊处优,自不会被派来以这蛮荒瘴疬之地,而是汉人!” 不一会,许多猡猡族人移来一些石桌和石椅,放在他们前面,较大的石桌,放在正中,有三个位置。 跛子低声道: “这就是土司和他们女儿的座位,咱们在旁边可以占上一位。” 石桌摆好,又搬来一些木桶,和一些椰子瓢,那是饮酒用的,另外由二三十个猡猡大汉分抬着已经烤得黄黄的山猪,山羊及山獐等兽肉,放在四具巨大石像之前。 四周的鼓声缓慢而低沉,数百火把在夜风中“唿唿”地作响,好似浪潮一般,此时,谷中寂静无哗。由此可见,虽是野蛮之族,其对崇拜之物的祭奠,亦是十分虔诚。 由“勾漏三残”的肃穆之色看来,他们对这土司必定十分敬畏,而且必被土司所尊重。 此刻四周谷坡上的猡猡武士,每隔十余步,站着一个,围成三匝,最内一匝,手持苗刀,第二匝是镖枪,第三匝各持弓箭。 那些苗刀在熊熊映之下,闪闪生逃,照实在他们的古铜色胴体,予人以紧张凶悍的印象。 鼓声突然急起来,惊天动地,有如雷震大地,四周猡猡大汉高举兵刃,引吭欢呼,声动九霄。 只见谷坡上有二三十个手持巨型镖枪和苗刀的猡猡武土,拥簇着三位汉人和一个猡猡族老人,缓缓走到广场之中。 三个汉人大概是二女一男,因为其中一个女人头上蒙着一块红布,另外一男一女都是四旬左右,完全是汉人衣装,神色十分肃穆。 另外一个老猡猡,身躯佝偻,赤着上身,腰上围着一块虎皮,身上皱皮垂驰,白发萧萧。 无疑地,那头上蒙着红布的女人,必是这土司夫妇的女儿,正准备把土司职位传于她。 以土司夫妇二人为首,走到石像之前,土司夫妇端石桌上的椰子瓢,将劣酒倾在石像之前地上,然后跪了下去。 此刻那蒙头的女人以及老猡猡也都跟着跪下,连叩三个响头,只有二十个手持大镖枪及苗刀的武士没有跪下,却举起手中的兵刃,作致敬之状。 大礼告成,土司夫妇和老猡猡退下来,从在岳家宇等人前面正中石桌之旁,老猡猡居左“勾漏三残”向岳、宋二人及曹黄等人点头示意,按序坐在土司夫妇右边。 二十个武士分站在两旁及土司夫妇身后,只有那个蒙红布的女人,仍然卓立在场中。 远远望去,那女人的身段极为婀娜,两手也很白嫩,穿着布质汉装,红布扎在脖子上。 只见那男土司站了起来,首先说了一阵猡猡语,四周二十个武神色激动,跃跃欲试。 接着土司又说着汉语道: “本土司来此将近二十载,承族人厚待及拥护,当上任土司弃世后即荣登本族之土司,近因敝女已经长成归来,武功也颇有根基,乃决定以世袭之规定,将职位传于她” 四周欢呼雷动“勾漏三残”也一齐鼓掌表示拥护。 土司道: “本土司还要趁机宣布一件大事,敝女已及嫁龄,决定以比武方式,选一佳婿,与她共掌土司大权,凡是在场之人,不分族别,只要年纪在三十以下者,能将敝女头上红布取下,看到她本来面目,即以敝女相许,克日完婚,绝不食言” 四周又是一阵鼓掌,土司两手按了一下,鼓吵立即平息下来,续道: “但按本族的规矩,正式比武较技,格杀勿论,希望参加者量力而为,不可逞气血之勇!” 语毕,抱拳落座,四周鼓掌声再趋低沉,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土司左右前后的武士身上。 这些武士身形高大,孔武有力,兵刃沉重,武功也必有相当造诣。 偌大山谷之中,死寂无声,落针可闻,因为四周鼓声突然停止。 突见土司后一个武士低吼一声,向场中奔去,手持沉中的苗刀,奔到那女人面前约五步之地。 单膝跪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站起来作势欲扑。 四周鼓声乍起,由缓而急,那蒙头的女人仍然卓立未动,对于那高大的猡猡武士作势欲扑,似乎毫不在意。 武士缓缓移动,俟机出手,他弯着身子仍比那女人高出一头。 “唰”地一声,武士斜砍一刀,那女人轻轻一闪,巨刀劈在地上,土石横飞,但那女人闪避时身法轻灵,连衣角也未动一下。 岳家宇暗暗点头,想不到蛮荒之中,仍有这等高绝的轻功,此女已是如此了得,土司夫妇的身手自不待言。 武士一刀落空,左右跳动,那女人仍是好整以暇。 “唰唰唰”一连三刀,力大劲猛,刀光闪闪,那女人身法如行云流水,博得四周一阵欢呼,连土司夫妇左边的老猡猡也大声欢呼。武士被激怒了,嗓中发出低吼之声,巨刀横扫,欺身三上,伸出蒲扇大手,向那女人前胸抓去。 那女人的身子飞上五尺来高.大刀“嗖”地一声自鞋底下扫过,武士刀,抓皆空,不须变招,抡刀向上戳去。 这一式十分阴毒,也极快速,那女人身悬半空,力道用老,要想闪过一戳之势,必须向左右横移一二尺才行。 哪知她不慌不忙,身子突然放平,横卧空中,伸手抓住武士的右腕一抖。 偌大的身子,竟离地而起,越过土司夫妇头顶,落在十余丈之外。“蓬”然大震,摔得四脚朝天。 这一手干净俐落,快得不可思议,岳家宇心头大震,这等功夫,即使在中原,也找不到几个。 那武士半天才爬起来,那女人的身子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在一丈之外,身不颤,气不促,令人心折不已。 老猡猡叫着跳着,似乎十分愉快,也极为钦佩。土司夫妇相视一眼,面含微笑。 四周欢呼之声雷动,半晌才停。这工夫,土司右边一个身躯最高的武士,手持巨大的镖枪,来势凶猛,向那女人当胸就是一枪。 那女人伸手一拔,镖枪戳空,那武士向前一栽,左手的巨盾,横扫而至。风声“呼呼”力道极猛。 那女人这次不再闪避,伸手向那巨盾上一按“哗啦啦”一声,被震得粉碎,竹屑洒落地上。 但那武士力道极大,身子微微一晃,巨枪又戳向那女人的小腹,堪堪戳中,那女人出手逾电,抓住了镖枪头向身后一拉,武士收势不住,向前栽了一步,尚未站稳,那女人又向前一送。 “卜通”一声,镖枪尾部戳人武士腹中,由背后穿透,半声惨叫之后,颓然萎地。 那女人也同时松了手,那根镖枪仍插在武士腹中,微微颤动不已。 岳家宇悚然一震,既佩服她的身子,也不屑她的歹毒。因为她可及时击败对方,而不必杀死他。 这次四周的之声更加热烈,那老猡猡竟拍手大叫,表示内心的感受。 岳家宇看了宋象干一眼,低声道: “野蛮民族,化外之人毕竟差劲!” 这时“粉蝶太子”曹典突然站起来,向场中走去,岳家宇冷哼一声,低声道: “这淫贼大概是色迷心窃,刚才那女人的身手,他已经见识过竟敢挺身自取其辱!” 只闻跛子冷冷地道: “命儿八尺,难求一丈。他要找死,却怪不了别人” 这工夫曹典已站在那女人面前,约三步之地,哈哈大笑道: “姑娘国色天香,却蒙着红布,岂不大煞风景,在下不才,愿为姑娘取下盖头,一瞻红颜”说着,微微躬身,作施礼之状。 哪知他突然出手,疾抓那女人的腰部,那女人向左一闪,曹典身子一挫,猛扫一腿,趁势弹起身形,几乎与那女人同时并起一丈来高。 他似乎成竹在胸,身悬半空,猛切那女人的左腰,那女人似也不敢轻敌,柳腰一扭,堪堪让过,但曹典突然一腰,伸手向她头上抓去。 岳家宇暗自哼一声,冷冷地道: “好滑的招式” 那女人似乎吃了一惊,但她轻功有独到之处,抖臂偏头,身子横移半步,右肋一拐“蓬”地一声碰在那淫贼左腋之下。 曹典乃是一个淫徒,酒色过度,虽有一身不俗的功式,却因体力不继,慢了一步,这腋下有个钻心穴,与心脉相通,轻伤血迷心窃,重侧倒地面亡,乃是三十六大死穴之一。 这一肘虽未撞中钻心穴,却因相距太近,闷哼一声,身子失去自制“叭哒”一声落地,昏了过去。 四周又是一阵欢呼,只闻土司哂然道: “看来中原武学,也不过尔尔” 岳家宇见曹典吃亏,本就感觉十分痛快,也极佩服这女子的反应及灵巧的身法。但土司如此轻视中原武学,却使他大为不服。 他看了宋象干一眼,见他耸肩苦笑了一下,道: “这等藐视中原武学的话,‘勾漏三残’竟听若未闻,故作痴呆,看来这三人也是浪得虚名之辈” 想到这里,不禁重重哼了一声。 跛子侧头看他一眼,冷冷地道: “你小子不服,只管出手,你若是连她也胜不了,咱们的印证就可以免了!” 岳家宇冷冷笑道: “晚辈无意攀龙附凤,只是以为中原武学不容被人轻视而已!” 跛子哂然道: “依老夫看来,你还是藏拙的好”“为什么?”岳家宇冷冷地道: “难道前辈的武功不是来自中原?” 跛子淡然道: “当然是学自中原,但中原武学精深博大,你我所学的,不过是一点皮毛而已!” 岳家宇沉声道: “这位姑娘所施之武功,显然也来自中原,前辈如何解释?” 跛子冷笑道: “她的武功极杂,有中原的轻功和内功,也有苗族及猡猡的搏击之法,若说她未学中原武功,那违心之论,若说她的所学全是中原武功,也非持平之论!” 岳家宇站起来沉声道: “晚辈愿以微未之技,当众现丑,但却郑重声明,绝无攀龙附凤之意!” 他认为这等婚姻大事,绝不可勉强,立即大步走向场中。 这时场中的姑娘突然震颤了一下,不知是被岳家宇的仪表风度所慑,还是被他的大无畏精神所动?娇躯微微颤劝。 岳家宇大步走到那姑娘身前,抱拳朗声道: “在下不避现丑之讥,旨在印证武功,绝无邀宠之意,特此声明” 那姑娘沙哑的声音,冷冷地道: “本族的法规,由土司一手订定,小女子不便置词。” 岳家宇肃然道: “在下已表明心意,谅土司不会强人所难,姑娘准备了” 那姑娘冷冷地道: “少侠在未动手之先,必须弄清楚这件事,以免事后反悔!” 岳家宇立即转身,抱拳对土司夫妇,道: “在下旨在较技,并无入幕之心,还请土司亮察!” 土司夫妇同声道: “本人创始法规,已历十余载,以向言出法随,少侠若想更改,分明对本族大为不敬” 岳家宇不由一窒,大为尴尬,心想:我此番出头,旨在叫他们知道中原武学绝不逊人,并无他意,而且颇有信心,设若赢了她,岂不要实践诺言? 想来想去,不能动手,却不便虎头蛇尾的回到原处,一时之间,真是手无措,窘态毕露。 这时宋象干突然站起来,掠到场中,合什道: “敝友既无入幕之意,姑娘也不必强人所难,就让少僧代他出手如何?” 那姑娘冷冷地道: “武林中人,讲的是言出必践,尊驾虎头蛇尾,首鼠两端,未免” 岳家宇不由微怒,沉声道: “依姑娘之见又当如何?” 那姑娘哂然道: “既然亮了相,就必须出手试试看,不然的话,难免使人有临阵生怯的看法。” “笑话!”岳家宇冷冷笑道: “姑娘的身手固然了得,但在下既敢挺身而出,并未放在心上!” 那姑娘冷声道: “那很好!口说无凭,待会露两手让大家看看,自有公论!” 宋象干沉声道: “姑娘看招”欺身运掌,罡风乍起,已在四个不同方位上劈出十一掌。 那姑娘冷冷地道: “这才像中原的掌法,只是火侯差点!” 宋象干也是少年气盛,微哼一声,不遗余力,绝学尽出,而对方也不像刚才那样轻松,两个身形在场中疾飞骤降,翻腾腾挪,以快打快,以奇制奇,使场中数百高手,无不肃然动容。 尤其是岳家宇,此刻一瞬地望着二人,心中狐不疑不定,感觉这姑娘的招式,似很眼熟。 “勾漏三残”中的跛子和聋子,不由连连点头,土司夫妇也悚然动容,除了两人的掌劲“唿唿”生风外,谷中落针可闻。 大约七八十招过去,宋象干力战不下,即使一点点上风也占不到,而且隐隐感到对方似乎未出全力。 岳家宇越看越惊心,深信宋象干非但无法取下对方的头罩,能立于不败之地,也难能可贵了。 宋象干本来抱着一种奇妙的心理,想解岳家宇之围,他若胜了对方,不受对方法规限制。因为他是出家之人。对方绝不会强迫一个和尚娶媳妇。 岂知他现在知道了办不到,因为胜不了对方,岳家宇非出手不可,况且,岳家宇为人十分刚直,义弟受辱,他不顾一切也要找回面子。 宋象干已不在抱太大的希望,不求有功,但求自保,小心出招,攻少守多。 那姑娘却完全相反,步步进逼,招式越来越凌厉。几乎不让他喘一口气。 只闻跛子肃然道: “此子有此身手,也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了” 土司妇人道: “可惜他是个出家之人,不然的话” 这时那姑娘突叱一声,眨眼工夫连以五个不同角度,拍二十一掌,一气呵成,令人眼花缭乱,只闻“拍”地一声,宋象干左肩被拍一掌,踉跄退了五大步。 这时曹典已醒,站了起来冷冷地道: “我还以为比我高明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一时之间,欢呼声和掌声摇山撼岳,震人耳膜,长久始停。宋象干歉然看了岳家宇一眼,沉声道: “家宇,可惜我心余力绌,未能为你”岳家宇肃然道: “象干,你不必自负,技高一着压死人!我们不能不服人家的工夫,好在咱们只是随便玩玩,并无入幕邀宠之心” 说着,招呼宋象干,就要回座。 “慢着!”那姑娘冷峻地道: “随便玩玩?你未免太藐视本族的法规了,你若不出手,就是本族之人的公敌,而且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岳家宇斗然止步,勃然大怒,道: “你真以为本人怕你么?” 那姑娘哂然道: “若不予以证明,难免令人讥笑你不敢出手!” 岳家宇正要出手,只闻宋象干低声道: “你若坚不要她,就该忍下这口气,赶紧回到座位上!” 岳家宇一想也对,忍下一口气,可免很多麻烦,立即哼了一声,回头向座位处走去。 “哈”那姑娘突然大笑一阵,轻蔑地道: “中原武学虽然不差,却都是一些软骨动物” 岳家宇大步走近,厉声道: “出口伤人,中原人物不值一哂,本人有个作人原则:无事躲事,有事不怕事!你出手吧!” 那姑娘哂然道: “这才象个男子汉,本姑娘让你先出手!” 岳家宇也不在客气,提足“一元罡”五招绝学第一式立告出手。 罡风呼啸,砂飞走石,两臂一张一合,两道奇浑暗劲交叉涌向那姑娘。 那姑娘立还颜色,四道掌劲击在一起,逢然大震,连石桌上的烤肉也跳起老高,那姑娘身子一颤,退了一步。 岳家宇有了信心,第二式又告出手,三丈方圆之内,地壳震动,罡风劲烈,石屑飞溅,着体如割。 “蓬”地一声,那姑娘又被震退一步。 此刻所有人,都紧张得屏息凝神,只有土司夫妇连连拍手,喜形于色,使那老猡猡大为不解。 第三招刚刚施出,那姑娘似感难以化解,只得疾闪三步。 那知岳家宇已经成竹在胸,也知道她不敢接这一招,有如附骨这蛆,紧跟而上,一式“危巢覆卵”疾抓姑娘的头巾。 那姑娘惊呼一声,急忙偏头,却已不及“唰”地一声,红布就手而露,露出本来面目。 岳家宇手持红布,哈哈大笑一阵,道: “中原武学精深博大,无涯无际,在下所学者,不过是一点皮毛而已,以在下尾末之技,而能承让略占上风,贵族的武学,实在令人不敢领教” 他丢下头巾,回头大步向座位走去。 突然,他隐隐发现那姑娘的面孔极熟,只因刚才抓下她的头巾时,她的脸略偏,未看清楚,取下以后,在心情激动,也未太清楚。 此刻他突然回过头来一看,不由惊呼一声,楞在当地,呐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此女正是残害万紫琴逃之夭夭的白琬,她此刻一脸狠毒之色,狞视着岳家宇。 岳家宇,向土司夫妇望去,只见他们笑容满面,连连向他颔首,并且示意叫他向白琬赔礼。 岳家宇沉声道: “在下刚才已声明过,比武目的在于印证,并无企求,还请土司原谅!” 只见土司微微一笑,道: “岳少侠你难道不认识我们么?” 岳家宇楞了一下,突然心头大震。颤声道: “莫非二位就是岳家宇的恩人吴明夫妇?” 土司眼圈一红,连连点头,同时垂下头去擦着泪水。岳家宇突然热血沸腾,悲喜交集,混身颤栗,泪下如雨,道: “恩公晚辈终于找到你们了” “卜”地一声,跪在地上哀泣不已。 宋象干泪如泉涌“勾漏三残”也泪光流转,连那老猡猡也发出狼嗥似的哀号之声。 一时之间,哭声震野,动人肝胆,夜风呜咽,冷月躲入云层中,愁云惨雾,笼罩着整个山谷。 第三十一章 这土司夫妇,不必交待,读者也知道必是忍痛牺牲了自己的女婴,救了岳家宇一命的吴明夫妇。 这时吴明夫妇同时离开石桌,把岳家宇拉了起来,只见吴明的妻子颤声: “岳公子让老身仔细看看你我们已经十余年未见了” 他们泪眼相望,除了母与子的深爱孺慕之外,还有一种至高无上的敬仰和感佩。 岳家宇的记忆中,没有母亲的影子,眼前的慈爱面孔虽然陌生,却使他体会到母爱的伟大,以及母亲怀抱的温暖。 吴妻周惠芳在这刹那间,获得了应得报偿,她不需要报答,也不需要感恩,只希望自己的牺牲,不会落空。 她感激冥冥中的主宰,也深信一切都有定数,她搂着岳家宇,泪水自抽搐的笑脸上流下,滴在岳家宇的头上。 岳家宇看看一旁的吴明,也是老泪纵横,悲喜交集。 岳家宇又投入他的怀抱,叫了一声“义父”! 吴明抚摸着他的头,喃喃地道: “孩子老天爷是有眼睛的昔年我们把你交与令师司马龙惠芳终日以泪洗面这是因为触景伤情,一看到你就想起她那残害的女婴因此,司马前辈不得不遣走我们并传了我们几招武功” 岳家宇悲声道: “义父你们一离开武陵山主隐在此处么?” “不是”吴明慨然道: “那时庞起已被拥为武林盟主下令捉拿我俩,以便斩草除根!此令一出,雷厉风行天地虽大似也没有我们立椎之地” 岳家宇忿然道: “义父母不是会易容之术么?” 吴明切齿道: “这种障眼法,早在庞起那贼子意料之中,派出大批的爪牙和眼线,明察暗访,终于在浙东一个小岛上找到了我们!” 此刻“粉蝶太子”曹典一看大势已去,且有杀身之祸,立即向谷中溜去。 哪知“勾漏三残”的跛子早已注意了他,沉喝一声“拿下!”这一声沉喝,声音极大,连坐在他旁边的聋子也听到了,立即离座向曹典奔去。 曹典并不怕那些猡猡大汉,就怕“勾漏三残”和岳、宋等人,乍闻后面有人追来,头也不回钻入三匝猡猡大汉人丛之中。 但聋子身手了得,如影随形,凌空而至,抓着他的衣领,掠了回来,点了穴道,摔在场中。 此刻吴明已把岳家宇的身世以猡猡语对那老猡猡说了,老猡猡也大为激动,立即下令聚餐。 于是欢腾鼓舞之情洋溢,山谷中一片喧哗,猡猡人大啖兽肉,饮着烈酒,一边跳着叫着。 吴明续道: “那次我俩发现小岛也无法藏身,只得乘船逃出小岛,尚幸那些爪牙对该岛陌生,待他们上了船,我们已驶出数里之外” 他长叹一声,续道: “上岸之后,躲躲避避,曾数度遭遇庞起的爪牙,有一次遇上‘笑面狼心’百里彦和‘好好先生’上官玉,差点被他们的假慈悲所骗,尚幸司马前辈所传的几招绝学,派上了用场,于千钧一发时逃出魔手” 岳家宇切齿道: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放过那些魔鬼!” 吴明续道: “中原无法立足,只得落荒而走,来到勾漏山中,幸亏遇了‘勾漏三残’,他们同情我俩的遭遇,也对令尊的侠行十分仰慕,乃于前任土司死后,向猡猡族族人推荐,拥我夫妇为土司” 他慨然道: “过惯了江湖中的生活,一旦与这些憨直率直的人相处,深感今是而昨非,十余年来相处,融洽无间,建立了威信,和一家人一样,一月前跛子兄在鄂境发现琬儿,因见她极为酷肖愚夫妇,乃据实以告,把她带回,她返谷之后,心灰意冷,经愚夫妇再三逼问,她才说出和你闹翻之事!” 周惠芳接道: “为父母的,当然偏袒女儿,虽知她过去的行为不检,总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亲上加亲!” “琬儿”吴明回头大声道: “还不过来见见你大哥?” 白琬以前所做所为,事后也十分后悔,她本想今生不再相见,没想到神差鬼使,又在这里遇上了。 她早就知道岳家宇来此谷,也知道岳家宇被割下腿上的皮肉,为她补治面孔上的伤痕。 因此她对岳家宇更加感激也更惭愧,其实这次比武择婚的大典,完全是为了岳家宇而举动的“勾漏三残”也知道。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岳家宇对白琬的印象已经坏到极点,即使勉强摄合,双方都要痛苦一生。 白琬低头走过来,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周惠芳拉着她的手笑骂道: “傻丫头,今后你们就是夫妻了,为什么这样?” 岳家宇突然一震,肃然道: “义父母,晚辈既已这样称呼,而且比武之先也当众表明心迹,不能出尔反尔” 周惠芳肃然道: “孩子,别太任性!琬儿过去得罪你,就叫她向你陪礼,你刚才不知道是她,所以才当众声明” 岳家宇心道: “设若我知道是她,根本就不会下场动手!” 他为难地搓着手,一时之间,恩、仇、爱、恨纠缠混淆,莫适莫从,若严峻拒绝,恩人必定伤心,若不拒绝,终不能和讨厌之人终生厮守。 他暗暗叹了口气,肃然道: “义母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 白琬乃是自尊心极强的少女,见岳家宇推三阻四,立即大声道: “世上不光是你一个男人,我白琬也不一这非你不可!你有什么了不起?” 说毕扭头转身,疾奔而去。 岳家宇歉然看了吴明夫妇,慨然道: “晚辈来此,竟为义父母带来了烦恼,实非始料所不及” 吴明肃然道: “你也不必自疚,这等事本就不可勉强,若是无缘,在一起也是痛苦!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吴明吩咐一个猡猡大汉,扛起曹典,带着岳、宋两少,向谷坡上走去,原来另一边坡上的茂密树林中,有数椽板屋,那正是吴明夫妇居住之所。 吴夫妇虽然当了猡猡的土司,汉族习俗及衣冠饮食丝毫未改,这正是不忘本的表现。 他们所用的布匹及所食的米面莱肉等物,都是猡猡在附近镇上以猎物换来的,他们在此一住十余年,从未为衣食担心过。 木屋中有个猡猡女人,为他们料理膳食,以及洗浆衣衫。已经汉化。 此刻,那猡猡女人早已把酒菜摆上,吴明夫妇居首,岳家宇,宋象干左右相陪,其次是“勾漏三残”席间吴明夫妇不免述说十余年逃亡之事,而岳家宇也把记事以来所经历的一切从头说起。 此刻,白琬却在隔壁小窗中窥视,本是一件水到渠成的美好姻缘,却因万紫琴的出现,美梦成空。 一个女人一旦对某人倾心,再想把某人的影子自心头上抹去,根本不可能,况且岳家宇的英俊潇洒非比寻常,在她看来,世上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人可以取代。 但她本是十分倔强的少女,数月前她曾百般迁就岳家宇,尽了最大的努力,受了从未忍受的委屈,结果仍是斗不过万紫琴。 泪水无休止的泛滥,胸衣湿了一大片,她知道,父母在岳家宇心目中,不啻神圣,而刚才父母亲口提出,他尚且以“考虑”二字搪塞,可见此事早已告吹。 她的自尊心受到无比的创伤,自不免由爱成恨,抹去泪水,离开小窗,双手抱胸满屋蹀踱着。 踱了一会,想不到报复之法,因为上次她本可以杀死万紫琴,却因一时手软,而以金佛上的奇物手法把她击伤,放在五虎岭山中一个石洞中的石棺内,想试试岳家宇。她现在又深深后悔了,这一念之仁说不定万紫琴命不该绝,又成全了他们。 这是白琬万分不甘的事,但现在叫她暗算岳家宇,却又于心不忍。 她正在焦灼地不知如何自处时,突然闻到“蟋嗦”的声音,好象有东西在地上缓缓爬行。 她向门外探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正要大声申斥,只见地上那人一脸焦灼,谄媚之色,而且连连摇手。 此人正是被点穴道的采花淫贼曹典,他被那猡猡大汉扛回来,摔在门外,这半天来已经自解了穴道,但因刚才被聋子摔在场中,左腿骨奇痛,无法站起来。 况且这贼子也知道,就是腿骨无伤,此刻也未必能逃出此谷,他只想爬到十余丈外的竹林中,然后再穿林而行,觅地隐身,再设法逃命。 此刻已被白琬发现,连忙摇手制止,同时心念电转,已想到应付之策,因他早已看出白琬和岳家宇之间交恶的情形。 曹典爬进门来“咚咚咚”瞧白琬叩了三个响头,低声道: “白姑娘,我曹典死不足惜,只是为姑娘万分不甘” “为我不甘!” “是的!”曹典一脸肃然之色,道: “姑娘玉质仙质,武功盖世,哪一样配不上姓岳的——” “恶贼!”白琬低声冷冷地说: “你想挑拔离间,故意讨好,想叫我放了你是不是?” “不,不!”曹典焦急地摇摇手,低声说: “姑娘千万不可误会!敝人以为姑娘虽与岳家宇交恶,并非不可挽回,其实事在人为,只要不灰心,世上没有绝对不可能之事” 这句话打动了白琬的心,因为她仍是深爱着岳家宇,只要有办法,她不惜化点脑筋全力以赴,再者,曹典说出这种话来,足见挑拔离间。 这贼子观颜察色,知道这句话发生了效力,不由心喜,向前爬一步,向白琬招招手,表示叫她靠近些,以免被隔壁之人听到。 白琬对他仍具戒心,却不在乎他,立即伏下身子,冷冷地说: “有话快说,若想玩花样,那是妄想!” 曹典正色道: “姑娘多疑了,不用说本人绝无此意,即使确有此意,岂是姑娘对手!况且本人早有改邪归正之心,怎奈庞起对部下控制极严,一旦发现某人不稳,立下辣手,绝不可留情” 白琬点点头道: “这个我知道,你快点说吧!” 大凡本领不高的邪道人物,其心机必有过人之处,以补身手不足,反之,岂能在武林之中立足! 曹典就是这种人,他的武功本就不高,加之酒色过度,淘虚了身子,若凭武功,想与同道一争短长,那是不可能之事,所以此人的心机方面,既阴又毒。象“金陵毒鸨”阮如绵,和他已有十余年夫妻之实,结果在“绝望之谷”中,仍是难逃毒手而且死得极惨,竟被吮干了鲜血。 曹典深知白琬身手了得,连宋象干也不是敌手,三个曹典也是白搭,只得以计诱之。 他微微一笑,道: “岳家宇是一个正直无私,心地光明的侠士,象这种人,必须以义‘赚’之,而不可以‘情’诱之,因为姑娘与他之间,情感已生裂痕。” 这贼子是知岳家宇和白琬之间,有极不愉快之事,却不知底细,但他深信白琬和岳家宇不能结合之原因,并非岳家宇有成见,也不知万紫琴横刀夺爱,事实上万紫琴认识岳家宇,尚在白琬之前。 因此,曹典认为白琬必有极大的过错,使岳家宇下了戒心,他现在要说动白琬,就必须使她口服心服。 “所以”曹典知她已经上钩,却不马上收线,象一个有经验的垂钓者一样,不慌不忙,必须等那鱼儿吞到肚中。 他摇头晃脑地道: “姑娘也该知道‘君子可以欺对方’这句古话!这种手段虽嫌过份,但目的是为了爱他,无可厚非!因此” 白琬冷冷地道: “我没工夫和你扯淡,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曹典肃然道: “我真奇怪!白姑娘国色天香,论姿色和武功都远在万紫琴之上,而岳家宇” 他慨然长叹了一声,表示内心万分惋惜和不平之意。这一手收到了预期的效果,白琬大感受用。 曹典偷偷扫她一眼,知道胃口已经吊足,可以谈到正题了,他面色一冷,狠声说: “姑娘以为‘勾漏三残’是好人么?” 白琬不由一怔,立即冷笑道: “他们和家父相处十余年,忠心耿耿,矢志非他,这还用问吗?” “哼!”曹典轻蔑地说: “俗语说‘七巴五子不可交’!所谓‘七巴’乃是指哑巴和结巴等,‘五子’是指瞎子、聋子、跛子等等!凡是身有缺陷残废之人,都不可深交——” 白琬冷冷一哂,道: “说来说去,仍是转弯抹角发离开家父母和‘勾漏三残’,恐怕你是白费心机了!” 曹典哂然一笑,道: “姑娘未免把我看得太幼稚了,设若本人没有确实证据,证明‘勾漏三残’包藏祸心,岂能随便出口!喏!”他站起来指指小窗,低声道: “本人是否危言耸听,马上可以得到证明,请姑娘在暗中看着吧!” 白琬半信半疑,因为她回到父母身边,为时极短,虽听说“勾漏三残”对父母极为忠心,但未亲眼看过,立即和曹典自小窗望去。但她却暗中提防着曹典,怕他出手偷袭。 此刻岳家宇和宋象干在吴明夫妇殷殷劝酒布菜之下,都有几分酒意,他们从未开怀畅饮,那是因为敌人太多,不能不处处小心,但今天情形不同,此处的猡猡族,对吴明夫妇视若神圣,自然不会有恶意,况且“勾漏三残”在一旁保护,当今武林中,不可能有恁高的人物敢来捋虎须。 瞎子这时持杯站了起来,说: “岳少侠,今天是你最高兴的一天,瞎子虽然看不见你是什么样子,却知道令尊是一位英俊潇洒之人,而且极为豪爽,来,我敬你三杯酒!” 岳家宇站起来道: “前辈美意我心领了,晚辈实在不能多喝” 吴明笑笑道: “喝了吗!他也是一份敬意,就是醉了,也不要紧,这时就是你的家!” 岳家宇只得喝了,但聋子和跛子也相继敬了三杯,其中两杯虽同宋象干代喝了,但岳家宇仍有七分醉意了。 窗外的曹典,向白琬神秘地一笑,低声道: “他们的阴谋已经开始了!” 白琬心中一惊,低声道: “莫非酒中有毒,他们要害死岳家宇?” “不!他们哪里有这种胆,他们只想醉倒他们,然后向你父母下手,再把岳家宇交予盟主!”曹典神秘地一笑,道。 白琬骇然道: “难道‘勾漏三残’在此一住十余年,另有企图?” 曹典摇摇头道: “当然不是!他们确是真心在此隐居,也希望终老于此,可是命运不允许他们如此,因为盟主的背后之人需要他们!” 白琬吃惊地道: “你既然知道,何不早说?” 曹典冷笑一声道: “姑娘该知道那主儿的手段,也该为我想一想,一旦我说出来,‘勾漏三残’必定杀我灭口” 这工夫岳家宇俊面酡红,醉态可掬,向“勾漏三残”抱拳道: “三位前辈可能还不知道晚辈来此目的,据雷士亮雷前辈说,只要是辈能与前辈打成平行,就可以去找那盟主背后支持之人,一较长短,当然,晚辈目前不可能有此功力” “勾漏三残”跛子肃然道: “岳少侠不必自谦,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看你的气度和眼神,即使不行,亦相去不远了,我们何不趁此酒兴印证一下?” 岳家宇大声道: “三位前辈若能成全,晚辈自是十分感激” 吴明夫妇也极赞成,同声道: “雷士亮说得不错,宇儿若能和三位扯成平手,在当今武林之中,已是屈指可数了,就请印证一下,我夫妇也开开眼界!” “勾漏三残”离席走到院中,鼎足而站,岳家宇和宋象干也紧跟着走出来,站在“勾漏三残”中央。 白琬肃然道: “曹典,你是说‘勾漏三残’想在联手之下制住岳家宇,以便献与庞起?” 曹典微微点头,道: “我还要补充一点,岳家宇早在那位神秘人物掌握之中。目前‘勾漏三残’目标,乃是你父母!” 白琬悚然一惊,冷峻地道: “有我和岳、宋二人以及父母联手,‘勾漏三残’虽然了得,不信他们能得手!” 曹典肃然道: “我只知道他们准备在印证时下手的,至于如何下手,在下也不大清楚,姑娘说得不错,有姑娘与岳、宋二人联手,‘勾漏三残’就应不了,所以连我也不大相信,不过他们确曾有此阴谋?” 吴明夫妇站在门口,宋象干站在“勾漏三残”包围圈之外。而岳家宇则卓然而立,气定神闲。 瞎子沉声道: “岳少侠请准备了,为了逼真,我等三人将全力施力,依我估计,你可以接下来”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之言甚是,若不认真,很难测出双方的潜力,与舍命相搏时相差极大,所以晚辈情愿负伤,务请三位不必留情!” “如此甚好!”瞎子沉声道: “你先接我一掌” 掌随声至,人瞎掌却不瞎,狂飙乍起,挟着风雷之声,压向岳家宇的左肩,同一时间,聋子在岳家宇的左侧,身形跃起三尺来高双足一剪,右足猛踢岳家宇的藏血穴。 岳家宇已有七八分的酒意,却并不影响功力,相反的,酒能壮胆,亦能活血,自能增加内力,甩肩仰头,挫身、出掌,一所呵成,反将身后跛子的一掌挡了回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白琬不由大为心折,吴明也大声叫好,只有曹典贼眼乱翻,正在打主意。 这工夫瞎子和聋子的掌,腿同时落空,叫声“要得”瞎子突然两掌交错,手背上青筋暴起“嗖嗖嗖”力劈十三掌,象两把大砍刀。 在此同时,跛子和聋子也以雷霆万钧钧之势,推出七八掌。 岳家宇虽感压力大得令人窒息,却仍是不怕,新习的几招,以全力施出,身子在六道掌劲中穿掠,有时候被那奇大的掌劲震得嗓中“咯咯”作响。 这三人合击之力,与众不同,瞎子的掌力飘逸不同,忽柔忽刚,有时却击向他们自己人,但再反震回来,力道却大得惊人。 这是一种诱敌之计,对方见他袭向自己人,定抱侥幸心理,趁机施袭,如果这样必定上当。 但岳家宇心地光明堂堂正正,他只想凭自己的功力,接下对方三人二三十招,就可以开始擒贼擒王,决不投机取巧。 况且“勾漏三残”乃是吴明夫妇的护身符,伤了他们,也于心不忍,即使有此打算,也不易得手。 此刻白琬皱皱眉头,道: “‘勾漏三残’并不见得高明呀,照目前情形看来,双方都未全力以赴,即使舍命相搏,也不过是平手之局” 突闻吴明沉声道: “宇儿要注意了,三位马上要施展绝技了。” 岳家宇运起“一元罡”只见“勾漏三残”同时收手,合什肃立,仍是鼎足之势。 岳家宇双掌护胸,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刚才双方未分高下,对方仍有绝招,必是非同小可。 吴明肃然道: “他们三位的绝技,名为‘三阳开泰’当今合击之学,允为独步” 岳家宇知道吴明的心意,暗示他不可轻心大意,他对吴明的“允为独步”那句话,虽有些不服,却仍是十分感激他! 这时瞎子的眼睛突然变了,原是白多黑少,现在看来和平常人差不多,岳家宇不由骇然心道: “莫非他是佯装的?” 三声长啸,有如高岗虎啸,绝壑龙吟“勾漏三残”同时左掌平胸翻出,右掌斜斜向上推出“蓬”地一声,三道掌劲在岳家宇头上空接实,合成一股奇大罡劲,向下压来,同时另外三道罡风,向他的中盘排压而来。 这六道奇劲,简直不可抗拒,岳家宇从未受过这等压力。好象全身骨节都要错开,胸头闷塞,有点窒息。 他身上的衣衫,被巨大的狂飙砍刮着,象小船上的巨帆一样,几乎使他拿不稳椿步。 他为了考验自己的功力,早将危险置之度外,他必须尽一切潜力,把这合之力接下来,不然的话,报仇之期,仍是遥遥无期。 在这需要关头,他摒住呼吸,将“一元罡”提到顶点,然后施出新研招式最后一式。 双方的无涛力道互接,有如平地焦雷,山崩地裂,四个身子在一声大震之后,失去自制,在气流漩涡中旋转。 除了砂石激射,敲打着四周的墙壁和门窗,发出极大的声响外,这方圆十余丈的院中,已被罡流弥漫,尘土暴溅,令人无法张目。 岳家宇的身子在空中旋转一匝,神智仍清,心想,双方吃得苦头一样,就看谁能及早脱离罡气漩涡,落地站稳,谁就算得胜。 思忖间,再纳一口真气,以“万里万虹”程九臬的绝世轻功,在气流中抖臂定身,斜掠而下,站在黄尘滚滚的气流中。 漩流仍然未停,传来“卜、卜”衣衫之声,抬头望去,岳家宇不由暗吃一惊,原来“勾漏三残”也站在三丈之外,身上衣衫,被罡风撕得片片缕缕,象禾田中披着破布的稻草人。 岳家宇低头一看,差点失声惊呼,原来他自己也是一样衣衫被撕得片片,象卖零碎绸子似的,迎风招展。 “宇儿你成功了你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岳家宇暗运真气,只感觉胸头有些闷涨,并未受伤,不由喜极而泣,与恩人抱在一起。 他们有共同的愿望,那就是极早练成绝技,为恩人及全家四十一口报仇。 现在事实证明,岳家宇的功力已不在“勾漏三残”之下,吴明颤声道: “宇儿刚才三位和你同时落地证明双方势均力敌” 瞎子长叹一声道: “一个年仅弱冠的年轻人,能一举击败我等三人合力一击,实在出乎吾等意料” 瞎子怆然续道: “凡是武林中人,都有好胜斗强之心,不瞒吴大侠,吾等三人,刚才全力施出‘三阳开泰’绝技,实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心,说来万分惭愧,一个人心中有了妒念,就极易挺而走险,若非岳小侠身怀绝学,此刻恐怕” 跛子颓然道: “十余年来,吾等承吴大侠伉俪信任,不当外人看待,竟生恶念,差点铸成大错,请大颊赐罚!” 吴明肃然道: “哪里,哪里,动手之先,双方都同意全力相搏,以期正确估量实力,这怎能责怪三位!” 瞎子肃然道: “话虽如此,但吾等三人,刚才蓄意不善,其心可诛,吴大侠若不加罪,吾人实无颜再住下去” 就在此时,跛子突然微噫一声,低声道: “不好,她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朵紫云,越过板屋,自十余丈外高空凌冉冉而来,有如御风而行。 这女人看来三十许,云髯雾环,杏眼桃腮,一身紫色宫装,两袖兜风,活象嫦娥奔月。 她落在院中,粉面上笼罩着寒霜,看了“勾漏三残”一眼,然后望着岳家宇冷冷地道: “本仙子象你这等年龄,已有你这等功力,算不了什么,你可愿接我半招?” “半招?”岳家宇对这女人的第一个印象,本极良好,但听对方狂傲口气,则不由冷冷一晒,肃然道: “象在下这等年龄而有这等功力,确实算不了什么,但仙子以半招式武功挑战,却是非常之了不起的事!” 那女人微微一怔,面色突然阴黯下来,令人寒意陡生。 第三十二章 此刻“勾漏三残”突然面色大变,一齐向那女人肃然道: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出言唐突下仙子,务请仙子原谅” 岳家宇不以为然,此人无礼在先,不可一世,即使是绝世高手,也不该出口讽刺。 只闻瞎子以传音入密之术冷冷地道: “你小子若是活够了,只管向她邀战,你若能接下她一招而能不死,我瞎子保证你可以报仇雪恨,而且能在武林中一举成名” 岳家宇先是忿怒,继而雄心大起,心道: “勾漏三残”合击之势,虽然霸道,毕竟是合三人之力,而且尚须以技巧配合,实是不足为训,听他们的口气若能接下此妇一招,大概天下可以去得了。 岳家宇向吴明夫妇及“勾漏三残”抱拳道: “各位前辈关切之情,晚辈十分感激,既然这位前辈以半招为限,向晚辈挑战,晚辈若是退缩怯战,尚有何颜面再谈报仇之事,因此,晚辈决以毕生之学,接这位前辈一招,成败生死由晚辈白当,与人无尤” 吴明大为震骇,沉声道: “宇儿,快向仙子赔礼,不是义父小觑于你,就是合吾等七人之力,恐怕” 岳家宇大力摇头,他绝不相信合吴明夫妇、“勾漏三残”以及他和宋象干等七人之力,仍接不下此妇一招! 他肃然道: “义父不必担心,晚辈绝非不知自量,暴虎冯河之人,只是感觉人类的潜能,其成就虽有高低,差别毕竟有限,晚辈愿以十余年苦学,抛砖引玉,以便进一步秤秤自己的斤两!” “勾漏三残”大惊失色,跛子厉声道: “胡说,你连仙子半招也接不下来!” 岳家宇肃然道: “谢谢前辈关切之情,晚辈心意已决,请勿阻拦!” 他大步走近,距离那妇人约三步左右,抱拳肃容道: “由几位前辈惶恐之色看来,前辈武功之高,必是当世一绝,晚辈不自量力,虽不免班门弄斧之讥,且有杀身之险,但晚辈想法又自不同,复仇大责,任重道远,要印证武功,必须取法乎上,因此不远千时由中原来到勾漏山,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那妇人似乎未听他说些什么?正自怀中取出一面古铜小镜,只有杯口那么大,揽镜自照,搔首弄姿,大有旁若无人之慨。 这时他才看出,这妇人不但貌美如花,且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风度,身段肥瘦适中,一双玉手女嫩如葱,吹弹得破。 她款摆腰肢,左右顾盼,自境中端量着她自己的影子,好象在她的闺房中,旁边根本没有外人似的。 因此,她的态度毫无做作,一切动作都出乎自然,只是一张粉脸有些苍白,一双美眸不怒而威。 她照了足有半盏茶工夫,吴明夫妇和“勾漏三残”都低着头,似乎不敢渎亵仙颜,只有岳家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只闻宋象干以传声之术道: “义弟,你千万不可大意,好象过去家师曾提起此女,外号‘樱花仙子’,名叫中村铃子,据说是来自扶桑三岛,武功诡异,高不可仰” 这时那妇人收起古铜小镜,这才对岳家宇上下打量一阵,嫣然一笑,道: “小朋友,你贵姓呀?” 岳家宇感觉她说话的声音也与众不同,尤其她那一口编贝似的牙齿,洁白整齐,嘴唇虽未涂寇丹却红如血,她那粉颈上好象擦有香粉,芬芳扑鼻。 “在下岳家宇,前辈大名是” “我叫中村铃子,来自东瀛三岛!”她似笑非笑地道: “你看我美不美?” 岳家宇心无邪念,再次上下打量一阵,肃然道: “中国古代有四大美人,那就是西施,王嫱、飞燕和玉环,到底如何美艳?后人不得而知,对她们的美丽,历史虽有记载,但语焉不详,依晚辈猜想,不过是稗官野史,小说家流大肆渲染,乃成为后世之典型,至于前辈你”“怎样?” “太美了,令人不敢正视!” “难道一点瑕疵也没有!” “只有一点!”岳家宇肃然道: “那就是前辈眉宇间煞气略重,使女性柔顺娴静之美,受到破坏,十分可惜” “可惜?”她格格一笑,道; “你倒是蛮有兴趣嘛,如此说来,你很喜欢我罗?” 岳家宇斗然一颤,凝神望去,她那慑人的妖靥上没有一丝冶荡之态,那一丝笑意,也只能以“百花齐绽”形容之,使人无法揣测她这句话的深意。 “这”岳家宇呐呐地道: “若以‘喜欢’二字,对前辈是一种唐突,也不太敬,总之,晚辈十分赞赏的!” 中村铃子哂然一笑,又向“勾漏三残”柔声道: “你们三人看法如何?” 瞎子低头肃然道: “本人目不能视,不便置评,但仙子姿容绝世,有口皆碑,是以” 中村铃子又对吴明夫妇道: “你们二位呢!” 吴明躬身道: “在下只知道仙子这处,群芳失色,允为一代娇娆,万世典范” “格”中村铃子娇笑一阵,道: “除了这位小朋友之外,你等都阿谀谄媚之词,并非发自肺腑!” 她转过头来,面色一肃,对岳家宇道: “小朋友,你看他们五人,哪一个最丑?” 岳家宇不由一楞,这问题太陡然了,难以捉摸他的用意,使岳家宇难以置答,因为“勾漏三残”都是丑陋之人,其中尤以跛子为最。 这跛子天生奇丑,并非受跛腿影响,元宝头,卷发,象小羔羊似的,秃眉、猪眼、苦瓜鼻、双下巴,双唇上下分飞,露了大板黄牙。 岳家宇不第二眼,就可以看出跛子最丑,然而,爱美是人类天性,这虽是事实,若当面说出来,却不免令人难堪。 就在他收回目光,正感难以回答之时,突然发现跛子一脸焦急之色,向他连连点头,暗示他不必为难,就说他最丑好了。 岳家宇愕了一下,不知中村铃子问他哪个最丑,以及跛子叫他照实回答之用意何在? 他环视一匝,向吴明夫妇望去,只见他们面色肃然,毫无表情,聋子和瞎子则一脸惊骇之色。 岳家宇不由大感为难,呐呐不忍出口,不知说出实话之后,会发生什么后果? 只闻宋象干肃容道: “义弟,你就照实说吧,好在一个人生得美与丑,与善恶无关,生得美的,如果说他丑,他自然不愉快,反之,生得丑的,如作违心之论而说他美,也是无情的讽刺,因此,照你的看法,平心而论,不偏不倚,言能由衷就是了,实话实说,问心无愧就行了” 岳家宇肃然道: “以晚辈的看法,跛前辈生得最丑,不知中村前辈看法如何?” “好!”中村铃子点点头道: “这看法正获我意,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她面色一寒,冷冷地道: “你若以对付‘勾漏三残’那一招对付我,恐怕是自讨苦吃,不要说一招,连半招也接不下,希望你把最拿手的招式施展出来,也许可免杀身之祸!” 吴明夫妇心头一寒,同声道: “仙子务手下留情,此子身负奇仇,而且仅此一脉,他若不幸死去,岳家血仇” “哦?”中村铃子微微一怔,道: “他是何人之后?” 吴明肃然道: “‘八臂子都’岳家骥之后” “哈”中村铃子狂笑一阵,美眸中竟蕴有泪水,再一次上下打量岳家宇一阵,冷冷地道: “无怪他极象岳家骥了,原来是他的后代” 吴明夫妇不知她狂笑的原因“勾漏三残”也莫名其妙,至于两少,更是茫然不知,是看出她听到岳家骥的名字时,十分激动。 中村铃子美目流转,硬是把泪水忍了回去。冷冷地道: “凭你的命运吧,假如你死了,也是咎由自取,与本姑娘无干!” “那是自然!”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请注意了!” 他心中暗暗盘算,他刚才曾说,若以对付“勾漏三残”那一招对付她,连半招也接不下来,必须把最拿手的绝招施展开来,也许可免杀身之祸。 岳家宇不能再怀疑这女子的身手,不然的话“勾漏三残”绝不会如此低声下气。 可是他刚才对付“勾漏三残”已经全力以赴,同时所施的那一招,也是最厉害的一招,哪里还有拿手招术? 宋象干深深了解他的心情,以传音这术道: “义弟自管出手,万一接不下来,我一定出手帮你!” 岳家宇面色一整,沉声道: “请各位前辈及义兄退到三丈之外!” 宋象干深深后悔,设若刚才不告诉他,到时候再俟机出手相助,事后他虽不愿,也不会太责怪他,可是现在他必须跟着退到三丈开外了。 岳家宇闭目凝思,近日所研的招式实在没有比那一招更霸道的,不由心一横,睁开眼来,道: “晚辈要出手了” 他目光凝视在远方,跟着一个黑点逐渐接近,原来是一个身着白衣的文士,凌空飞落院中。 岳家宇不由心头大震,他曾奉老化子之命,冒充此人前往逍遥谷“黑暗别府”之中,与“鬼王”康八侍妾巩佩接近,取得至宝。 事后他曾引咎自责,问心有愧,因为“鬼王”康八是一个不知廉耻的活王八,而佩佩对这位“圣手潘安”梅友竹,可以说是非他莫属了。 这件事虽被佩佩拆穿,但梅友竹尚不知情,此刻一见此人,果然不负“圣手潘安”之名,人品出众,轻功又高,而且一脸正气。 吴明夫妇并不认识梅友竹,但跛子和聋子都认识他,立即和梅友竹打招呼。但中村铃子却连眼皮也未撩一下,沉声道: “小子,你还不动手?” 只闻梅友竹微微一笑,道: “‘樱花仙子’国色天香,遐迩知名,梅某听说仙子远来蛮荒,乃摒挡一切,赶来一瞻丰采!” 中村铃子面色冷冰冰地,不予理睬,岳家宇运足“一元罡”两臂大张,左臂向右臂下穿出,罡风呼啸,压向中村铃子前胸。 只闻梅友竹朗声道: “这一招颇有威力,但以之对付仙子仍嫌不足!” 这工夫中村铃子突然伸出一双玉臂,十指微曲,在无俦掌劲中连抓三次,岳家宇突感自己的掌劲,忽然倒压而回,衣衫本已撕成布条,此刻已被反震罡风撕掉,满天飞舞。 而且尽了最大努力,仍无法站稳,蹬蹬蹬向后退出。 他感到胸骨奇痛如裂,若不向后退,胸骨将无法负荷奇大压力而可能被压扁。 宋象干等人不由大惊,但又不便出手,就在这生死关头突闻梅友竹朗声道: “仙子若以这一招对付岳家骥,岳家骥死而无憾了,只可惜对付他的后人,不禁令人扼腕!” 他虽是侃侃而言,语气中仍是十分苍凉,这工夫中村铃子眉宇间煞气骤敛,罗袖交挥。冷峻地道: “去吧!” 岳家宇的向身子象断了线的风筝“呼”地一声,飞向一个小窗“克嚓”一声,连人带窗,飞入屋中,恰巧被白琬接住,已经昏了过去。 “粉蝶太子”曹典,趁此机会溜之大吉,因为白琬此刻已顾不得他,一颗芳心“卜卜”跳个不停。 吴明夫妇随着宋象干扑入屋中,乍见岳家宇只是昏了过去,并未受伤,不同同时吁了口气,深信对方手下留情。 此刻中村铃子看了梅友竹一眼,冷峻地道: “若非你姓梅的一句话,这小子绝对活不成,可是你不远千里而来,本姑娘岂能使你空手而回!” 梅友竹微微一哂,立即又朗笑道: “此言有理!在下既是千里而来,好歹也要接姑娘一招半式,不过在下有一句话必须说出来,这虽是有伤阴德,却是一分善意,绝非揭人隐私!” 中村铃子冷笑道: “不管你说什么?本姑娘不会饶你!” 梅友竹晒然一笑道: “奉劝姑娘今后切勿自称‘姑娘’,据梅某所知,岳家骥昔年正为此事而对你疏远,其实男女间之事,已婚未婚并不足以影响双方情感,而斤斤于此,而蒙蔽对方,后果则不难想象!” “樱花仙子”突然一震,娇靥上升起一层红晕,冷冷地道: “你知道的事可不少!大概还有话未说出来呢” 梅友竹笑道: “别人不敢说,本人可敢说,你昔年因岳家骥冷落了你,与另一女子结合,怀恨于心,竟想杀死他仅有的后代,你的心真是毒如蛇蝎,其实昔年对岳家骥钟情的女人,何至于你二个人?设若他们都和你一样,岳家早就断了断孙了。” 梅友竹自知不是敌手,但仍然慷慨陈辞,夷然不怕,此刻岳家宇已经醒来,挣开白琬的怀抱掠到院中。 “樱花仙子”面色冷厉,煞气慑人,厉声道: “梅友竹,你的话说完了没有?” 梅友竹冷笑道: “当然没有,梅某一生从未揭过别人的隐私!但今天又另当别论了!”他沉声道。 “你的前夫是高丽国第一高手‘金鹰’申荣基,双双来到中原,当你见了岳家骥之后,突生出墙之念,申荣基忍无可忍,道出你的见异思迁,你竟恼羞成怒,以‘樱花爪’把他害死,这件事本极秘密,可是你要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那一夜恰巧有个偷儿在外面窥视” “樱花仙子”阴声道: “不错,申荣基确是死在本姑娘的手中,你梅友竹既然揭开此秘密,本姑娘绝不杀你,以免予人杀人灭口之实!但活罪难免” 梅友竹晒然一笑,道: “梅某虽是不学无术,尚不至如此无能!你只管出手!” 岳家宇十分惊惶,看来象这样美丽高贵的女人,竟是一代毒物,而且与他的爹爹还有一段恋史,不由义忿填膺,大步走到场中,向梅友竹换拳道: “梅前辈,此妇既能毒手弑夫,实为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不要对她讲武林规矩,前辈若不见外,晚辈愿和前辈联手试试看!” 宋象干一掠而至,抱拳肃然道: “晚辈也算上一个!” “我也有一分。”白琬掠至岳家宇身旁,成包围之势,把“樱花仙子”夹在当中。 梅友竹乃是当今武林有数高手,虽知不敌,也不能与几个小辈联手对付大敌,连连摇手道: “几位小友盛意可感!只是本人此为,旨在秤秤此女的斤两,成败绝不计较,你们三位先退下去!” 岳家宇肃然道: “梅前辈何等身份?把这一阵让与晚辈和义兄如何?” 梅友竹沉声道: “此女非比寻常!岂能等闲视之!” “樱花仙子”冷笑道: “还是梅友竹有自知之明,你等若是不信,不妨四个联手试试看!” 白琬自获得金佛上的绝学之后,功力大增,近日又有进境,自不免心高气傲,立即向岳、宋二人使一眼色,竟首先发动,向樱花仙子拍出一掌。 岳家宇刚才尝过苦头,深信白琬也非敌手,立即提足“一元罡”又施出那一式绝学,而宋象干也不敢怠慢,眨眼工夫劈出三掌。 这三人同时出手,其势道绝不在“勾漏三残”之下“樱花仙子”也不敢大意,身子一幻,紫影穿掠流泄,十指如钩“樱花爪”锐风生啸,方园一丈之内,四面八方都是爪影。 三少之中,以宋象干的武功略差,但相差极微,三人全力施为,绝招出尽,却仍然感觉爪影纷纷,防不胜防。 梅友竹轻蔑地看了跛子一眼,沉声道: “你等三人忍心看他们血溅当场么?” 瞎子和聋子面有愧色,连忙走到跛子身边,但这时场中已打到决定阶段,岳家宇上身片褛无存,长啸一声,身形飙起,以雷霆万钧之势,力劈三掌。 宋象干和白琬也同时以同归于尽的打法,只攻不守,连人带掌扑上。 梅友竹大惊,大喝一声,掠入场中,而瞎子和聋子也相继扑到,各以全力向“樱花仙子”施出一招。 一阵“蓬啪”之声过后,三少的身体在无俦狂飙中打了几转,才向四周跌去。梅友竹连退三步,聋、瞎二残退了五步,坐在地上,而“樱花仙子”却仍站在原地,身形摇摇,面孔青紫“咕噜”一声,鲜血狂奔,脚前殷红一片,终于跌坐地上。 这是旷古以来,最令人惊心动魄的一搏,六个一流高手以全部功力合击一人,也仅将对方击伤,而这六人之中,尚有二人被震坐地上,这等绝世奇学,不禁使梅友竹心头骇然。 “樱花仙子”抹去口角的血渍,对梅友竹冷峻道: “梅友竹,本姑娘知道,刚才这六人之中,若是没有你和这姓岳的小子,其余四人不会是我的敌手!本姑娘自来中原,这是第二次败绩,但败得十分光荣,终有一天,我要以世上最残酷的手法杀你们二人!” 梅友竹哈哈大笑道: “原来今夜的惨败并非第一次!如此说来,梅某不能不佩服第一次击败你的那位高手了!” “不错,他的武功,确有独到之处,中原武林高手千万,本姑娘只服他一人,因为他在第二十一招!击败了本姑娘” 梅友竹等人不由骇然,刚才合六人之力,也仅能使她轻伤,那人第二十一招击败了她,且能使她心服口服,身手之高,简直不可思议。 “樱花仙子”冷冷地瞅了岳家宇一眼,道: “你等六人之中,武功最奇的,是那个丫头,但她天赋有限,无法发挥,目前已到了顶点,公子的武功招术,精奇不足,磅礴有余,气势如虹,有本国武士道神,乃是最危险的人物,但是”她晒然一笑,道: “本姑娘不会让综株幼苗长成,就会拨去!” 她回头对跛子沉声道: “你承认是世上最丑的人么?” 跛子犹豫了一下,不安的点点头,道: “世上天生奇丑之人,本人敢夸第一,后天毁容又当别论了!” “好吧!你可以跟我走了!” “樱花仙子”缓缓伸出右臂,眉宇间泛出一丝微笑,媚态横生,美而不荡,若非已知她是个弑夫的毒妇,谁也不会相信此妇心如蛇蝎。 跛子看了瞎子和聋子一眼,尴尬地向她走去。 聋于大吼一声“回来!”跛子悚然止步,呐呐地道: “三哥人生聚散早有定数小弟一出娘胎,就是这份丑恶之态受尽了白眼听惯了讥讽!有一段时间我曾想以自己的手,毁掉这个丑恶的生命但是” 他那奇丑的脸上,突然现出激动之色,仰天狂笑一阵,道: “姑不论仙子是否真正喜欢的,象我这等被世上唾弃的俗物,能获得仙子青眯,即使只有片刻相处,一夕交谈,吾愿已足!大哥和二哥可以骂我背信弃义,也可以斥我异想天开,老而失节,但小弟不欲置辩,因为各人命运不同,机遇各异,小弟自成人以来,就有一个近乎妄想的抱负,天下人把我看成丑俗之物,甚至不值一顾,我决定以行动证明,予以报复,终有一天,我要和一位绝世美人在一起,哪怕是为她执鞭拾凳,也在所不顾,只想叫那些势眼的人看看,这世界之上的美人,也有不讨厌这俗物的” 此言一出,除了“樱花仙子”毫无表情外,其余诸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惊骇地楞在院中。 第三十三章 但这些话出自世上最丑恶的跛子之口,确是事实而非梦幻,院中一片死寂之后,突闻瞎子沉声道: “仙子,你真会喜欢一个世上最丑的人么?” “樱花仙子”眯着美眸,冷冷地道: “世上美与丑,只有不盲者可以分辨,你怎知他是世上最丑之人?” 瞎子怆然道: “凡是盲目之人,听觉和双手触觉十分灵敏,数十年来,老夫与二弟三弟朝夕相处,仅以双手就可以摸出他们面目的形态及身躯的高矮胖瘦,况且,每于午夜梦回,老夫常常听到三弟呓语,语气忿慨凄凉,勿非是诅咒命运,为何对他独薄,有时也诅骂那些势利眼的世人,为何光注重一个人的外表?因此老夫常常一夜不眠,暗吞凄楚之泪” 瞎子的面孔抽搐一阵,若非双目全盲定会流下泪水。 “樱花仙子”脸上仍无表情,冷漠地道: “本姑娘不妨告诉你们,我岂会喜欢他!只是本姑娘此心已死,今生不再痴恋任何一个男人,相反地,我要以天赋的姿色,向那可厌的男人报复!” “报复!”瞎子一生未近女人,自不知女人的心理,茫茫地道: “和一个世上最丑的人在一起,就能报复别的男人?” “不错!”“樱花仙子”晒然道: “本姑娘深知男人的心理,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他们玩腻了某一个女人,就一脚踢开,不屑一顾,但若那女人再找别的男人,他又不甘心!” 瞎子无法了解这种心理,吴明夫妇和梅友竹等人,却不禁暗暗点头,认为有理,但梅友竹地冷冷一笑,道: “梅某并不否认,世上有些男人有此通病,但并非所有的男人都是如此,你只是看到众生相病态的一面,而未看到正常或健全的一面,只因你生性阴险,心地狭窄,稍受挫折即无休止的报复” “樱花仙子”冷峻地道: “也许你说得不错!本姑娘涵养有限,既然忍不下,就要报复!设若我和一个世上最丑的男在一起,那些自诩为风流倜傥,到处留情的男人,必定大为不忿,妒嫉万分,但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不敢动我的念头,必要时我可以吊吊他们的胃口,到了紧要关头,再把他们一脚推开” 瞎子面色一冷,厉声道: “三弟,你听到没有,她只是利用你,而非喜欢你,说得正确点,她只是把你当作玩物,一旦玩够了,你的下场则不难想象!” 梅友竹肃然道: “不错!此话出自她的口中,千真万确,跛子应该迷途知返,急流勇退” 哪知跛子毅然道: “本人心意已决,即使如此,已达到数十年来的心愿,她利用我,而我也是利用她,虽然双方都不是欺骗对方而是欺骗自己,但却是出于自愿,与人无尤。”他向聋、瞎二人抱拳道: “大哥,二哥,你们就权当我跛子已死,而且已与你们断绝关系,今后遇上,双方也不要打招呼,因为我知道已不配和你们称兄道弟了” 话已至此,一切劝解都是徒然,就凭跛子刚才一番话,他并非不知对方不喜欢他,也知道双方都在欺骗自己,却无法自拔。 “樱花仙子”再次伸出雪臂,跛子上前扶住,一美一丑,站在一起,可以看出造物者的偏心,十分刺眼。 “走!”“樱花仙子”轻轻一带,两人腾空而起,越过两重板屋,消失在晓雾之中。 剩下诸人在院中发怔,聋子淌下泪水,瞎子气得混身颤栗。 吴明夫妇对聋瞎二人道: “二位不要伤感,一时失常,不足为虑!二位若能尾随其后,相机进言,他终将醒悟!与二位复交。” 瞎子颓然道: “吴大侠伉俪的安全,已因曹典的逃走而泄露了秘密,今后必须迁地为是,我兄弟二人承大侠看重,本思终老相随,略尽绵棉,不意节外生枝,变生肘腋,现在只得暂时告别了” 吴明慨然道: “事已至此,二位理应再履扛湖,以期说服跛子。二位必须立刻起程,恕吴某不能远送了!”他吩咐猡猡女人取出一包黄白之物,交与聋子,二人依依告别,离谷而去。 吴明把“圣手潘安”请入屋中,并取出一套衣衫为岳家宇换上,慨然道: “这件缎质长衫,还是我结婚时做的,虽然藏了数十年,仍然崭新,想起那时的行为,不禁惭愧无地” 梅友竹道: “一个人在年轻时,可能行为失检,这并不足为奇,其实也是一种好现象,不失检不知名誉的可贵!不走邪路不知邪路的危险,老来走上正路,才不会变,所以‘盖棺论定’那句话是有道理的。” 重摆酒席,一直吃到天亮,依吴明夫妇,要留岳家宇住上十天半月,但岳家宇大仇未报,武林中扰攘未已,岳家宇坚欲成行,两老也不便勉强,只是岳家宇放心不下,因为曹典漏网,庞起必定倾巢而出,前来杀之灭口。 岳家宇还有一种顾虑,他与白琬,今生不能结合,多留一日,自要多惹麻烦,刚才“樱花仙子”把他击入屋中,落入白琬怀中,由白琬神态看来,她仍未死心,这也是他必须马上离开的原因,他凄然道: “义父母,晚辈希望二位立刻离此,到家师司马龙那里去,可保无虞!” 梅友竹连连摇摇手道: “不要了,庞起不敢再动吴大侠的念头,梅某敢以生命作保!” 岳家宇肃然道: “梅前辈有何证据,庞起不敢?” 梅友竹微微一笑,道: “因为庞起的上司有此命令,庞起岂敢违背。” 岳家宇茫然道: “梅前辈一定知道那位主儿是谁了?” 梅友竹神秘地道: “大概不出三个月,你就会知道他是谁了?到那时候,你和他是恩是仇,是敌是友。恐怕你那时也弄不清楚!总之,吴大侠伉俪在此,安若泰山,不必离开。” 吴明夫妇在此安居十余年,自也不愿离开,但岳家宇仍不放心,道: “梅前辈之言,晚辈自然相信,但武林中云诡波谲,人心难测,难保无人前来骚扰,不过,有吴姑娘在此保护,即使有之三五个普通人物,也不易得手,万一来了高手怎么办?” 梅友竹肃然道: “不错,吴姑娘武功高绝,在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象庞手下那些人物,三五个休想讨了好去!岳少侠可以放心走了,况且聋瞎二残此去中原,不管能否找回跛子,短期内也必能返回此谷” 岳、宋二人在吴明夫妇千般叮嘱之下,跟着梅友竹离开了勾漏山,向北进发。 岳家宇肃然道: “有一件事,晚辈必须郑重向前辈请罪,就是关于黑暗别府中的事” 梅友竹摇摇手,道: “你不必说了,我完全知道,那是因为佩佩在半月前遇见了我,已告诉我一切经过!” 岳家宇歉然道: “晚辈为了救两位女友,才甘愿听他指挥,想不到都是一切奇奇怪怪之事,但不知那老化子是谁?” 梅友竹顾左右而言他,道: “中村铃子武功之高,在中原来说,能与她相颉顽的屈指可数,也不过三二人而已,只可惜走了偏激之途,今后将为武林带来灾祸!” 岳家宇肃然道: “她的武功是传自扶桑抑是学自中原?” 梅友竹道: “她的看家绝学‘樱花手’,是传自东瀛三岛,轻功得自高丽国高手申荣基,内功传自中原,三种武学都是不传之秘,集于一身,自然非同小可,只可惜她心地窄狭,无法发挥至大至刚之效用,加之女流之身,无法大成,设若是一位资质上好的男性,那” 两小不由骇然,也有些不服,中原武林,任由化外之民来骚扰,这是中原武林中人的耻辱,有志之士,应该发奋图强,争一口气,岳家宇肃然道: “晚辈深信她此番手下留情,不然的话,晚辈恐怕早已血溅勾漏山” 梅友竹点点头又摇摇头,道: “我不否认她能杀死你!但你的潜力也大得惊人,刚才我若不及时说你父亲的名字,分散了她的精神,你固然岌岌可危,而她也可能重伤!” 宋象干肃然道: “义弟真有这等功力么?” 岳家宇谦逊地道: “晚辈当时已尽全力,前辈的话,恐有褒奖之意!” 梅友竹肃然摇摇头,道: “错了!中村铃子说得不错,你才是危险人物,照目前情形,只要再苦研一年,大概就可以和她抗衡了!也许不到一年,只要另有机缘,就可以一鸣惊人。” 宋象干肃然道: “梅前辈,您还未说出那老化子是谁呢!” 梅友竹展开轻功,哈哈大笑道: “小子们,咱们比比脚程如何?” 岳家宇耸耸肩,道: “前辈对那老化子总是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他,不知有何顾虑?” 梅友竹微笑道: “到了地点,我就是不告诉你们,你们也会知道!而且此去路途虽远,必有好处。” 宋象干道: “不知有多远?” 梅友竹淡然道: “一来一去大约有这个数字”伸出一个指关,续道: “脚程快慢,短距离无法测验,可贵的是长途追赶,始终不懈!” 岳家宇道: “一千里路,若全力奔驰,三天可达——” 梅友竹晒然道: “千里之遥,岂能算是长途追赶?我是说一万里!” “万里?”两小同时吃了一惊,岳家宇苦笑道: “本国疆界虽大,由此出发,不论去东方,南方,西方或北方,都不到万里,不知是什么地方?” 梅友竹肃然道: “此去西藏拉萨约四五千里,一来一回岂非万里!” 岳家宇肃然道: “若仅为了比赛脚程而来回奔波万里,似属” 梅友竹点点头道: “当然,要比赛脚程,在中原也是一样,何必远去边陲!不过此去拉萨,有重要任务,在你来说要想报仇,则非去不可!” 两少见他一本正经,绝非危言耸听,不能不信,岳家宇此番勾漏山之行,对自己的功力已有相当自信,他以为自己的仇人必在西藏拉萨,和宋象干一商量,决定一同前往。 xxxxx 拉萨有三大寺院,第一座为哲蚌寺,(哲译为米,蚌译为堆,原意为米堆形寺院)。此院为黄教始祖宗喀巴八十弟子之一的嘉样曲吉所建,为达赖喇嘛第二、三、四辈坐床之地。 该院壮丽雄伟,金碧辉煌,教权势力,大过西藏其他寺院,喇嘛众多,满清入关后,该院僧众定额为六千五百五十人。 该寺组织最高为大经堂会议,内有堪布六人,铁棒喇嘛二人,破张得已一人,(清延派遣管理达赖财产者),习苏二人,其次为仓扎四人。 仓扎之下为康村(指集合人民群居之意),仓扎以下是密村(为人民部落集合而成)。密村以下为喇嘛,负责清洁倒茶之责,三年期满后,由考第一名之学长领导,到拉萨市向贵族商人募化,返寺后邀请堪布,铁棒聚餐,以后即戴帽入寺,为正式喇嘛,经堂中有其座位。 第二寺院为色拉寺(色拉意为指将繁杂物堆集一处),喇嘛有五千二百三十人。 第三为噶登寺(噶登为三十三天,即极乐世界之意),此寺建于距拉萨约八十里之俄克里山上,高约一万二千余尺。 以上三寺,组织庞大,不及细述,仅能略述教学部四大学院,为显法与密宗二大部。 以上所述,不过是三大寺院的概略,自不免挂一漏万,因限篇幅,就此打住。 此刻,俄克里山上,已被夜色笼罩,象一个硕大无比的原始怪兽,雄据原野之上,噶登寺即建于此峰顶上。 在此山的次峰之后,有个小山谷,被噶登寺堪布划为禁地,非经许可,寺中喇嘛不准擅自入谷,事实上这禁律传自第三辈达赖喇嘛,原因何在?恐怕连寺中堪布和铁棒喇嘛也讳莫如深。 虽是不准入谷,但经由谷口时向谷内窥,却无法禁止,有些好奇的喇嘛,常于深夜课隐在谷边偷看,有时他们会看到数十只巨鹤,谷中飞翔,最小的也比普通白鹤大一倍有余。 同时,自谷中苍郁的林隙下望下去,隐隐可见一座高大的石像,耸立谷心,因年代久远,象身黝黑,双目泛出湛蓝光芒,既神秘又恐怖。 他们所知道的如此而已,白鹤和巨像代表什么秘密?那些巨鹤为何不栖于别处?而且怎会那么大?无人能答此一问题,大概也只有达喇赖嘛一人了。 峰顶噶登寺中鼓楼上传来报时鼓声,已是三更天了。 沙漠中气候变化无端,白天着单衣尚热,夜晚冷风砭骨,日夜之间,有如夏冬之分。 自峰顶刮来罡风,在谷中树梢上呼啸,有如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又好象怒海惊,汇成惊人动魄的天赖之音,令人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感觉大自然的威力,非人所可抗拒。 就在这时,谷口处出现了三个喇嘛,一老二少,一行鹤行鹭步,施展绝顶轻功,小心翼翼地向谷底掩去。 这三个喇嘛,正是半月前比赛脚程的梅友竹和岳、宋两少他们到达拉萨附近,相差了三天,岳家宇因路上须等待宋象干,因而晚了三天。 三人汇合后,两少才隐隐看出,非但不是为了比赛脚程,也不象前来报仇,而是到一处绝地去涉险。 对于冒险犯难,两少绝不皱眉,但想探问此行的目的,梅友竹只是摇头不答,却声言祸福各有一半,并征求二人之意,若不愿涉险,仍不为晚。 两少自然不会退缩,就这样买了三套喇嘛衣装,再经梅友竹一番化装三人竟变成道地的西贝喇嘛了。 也许此谷自被划为禁地之后,从无一人进入此谷,巨松伟柏,都在数围之上,荒草没顶根本无路可循。 加之有一种奇大的芒刺,只要沾到衣上,很难弄掉,而且坚韧无比,十分扎手,三人全身皆是,有的竟透衣而入,刺破了皮肉。 奇怪的是,谷中如此荒芜,了无人迹,却无一只野兽,也许是那些巨鹤在此,任何猛兽都不敢接近之故。 梅友竹领先分草而行,有时自草梢上飞掠,却严禁出声。 此谷并不太深,仅半里之遥,已可望见谷底一座巨大石像,高约五六丈,斗如磨盘,目若蓝色灯光,原来双目中镶有两颗奇大的蓝宝石,在黑夜中仍射出暗蓝的光芒。 仔细望去,这石像原来是个女人,这个少女着西藏衣冠,发辫盘于头顶,赤着双足,姿态很美,只是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梅友竹四下看了一阵,然后以传音之密对二人道: “此谷中据说有三十余只巨鹤,力能搏虎裂豹,普通高手,只要遇上两只休想活着出谷,你们要特别小心,不可弄出声来!” 他指着石像前一个巨大的铁环,肃然道: “据说能将那巨大铁环套在石像头上者,不但不责擅入此谷之罪,且能获得两件好处,第一,获得绝武学的机会。第二,可获知一件武林秘密,可能还有一件,反正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事” 岳家宇心中略有不悦,想不到万里奔波,仅是为了冒险获得武功和秘密,而且听梅友竹的口气,对这件事并不太清楚,即使是真的,第一件获得一次机会,而且并非直接获得武功。 岳家宇虽然仍不满足自己的武功,但因离开师门已久到现在连真正的仇人是谁还不知道,此番勾漏山印证之下,虽败于“樱花仙子”却和“勾漏三残”打成平手,也可以说略胜一筹了,已经可以堂而皇之找那魔头报仇了。 他本以为仇人在这里,或者在此可以获知仇人的线索,哪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心中不悦,表面上就现出不豫之色。 “小子,你应该高兴才对,坦白地说,若换了别人,给老夫叩二十四个响头,我也不会带他来,况且,一旦应付不好,连老夫也有杀身之祸!”梅友竹肃然道: “告诉你吧!要想报仇,你的武功差得尚远,照你目前的进度,最快尚要三年” “三年!”岳家宇不由骇然,由此可知,梅友竹似乎已知那仇人是谁,也深知那魔头的功力,他现在连一年都不愿再等,三年时间,在他不啻三十年之遥啊! 然而,他有无比的决心,一年不成,再苦练两年,两年不成,也只有三年,况且他不能随便学别人的武功,至于程九臬,至于雷士亮和裴志豪等人的一招武功,乃是奉师命而行。 他想起爹爹昔年,为了不学别人的武功,宁折不弯。也许杀身之祸由此而起,他绝不能辱没父亲的英名,更不能改变父亲的作风,他肃然道: “梅前辈,您是一番善意,晚辈只有感激,但晚辈有个原则,除非师命,绝不擅自学别人的武学!尚请前辈原谅” 梅友竹暗暗点头,心中自是十分赞叹,却微微一笑道: “若是司马龙的意思呢?” 岳家宇肃然道: “晚辈初离师门时,家师并未言及此事” 梅友竹面色一沉,道: “难道你怀疑老夫在欺骗你?” “晚辈不敢!”岳家宇肃然道: “不知前辈何时遇见家师?” 梅友竹不耐地道: “既然不敢怀疑老夫,闲话慢慢再谈,现在就过去拿起那个铁环,套在那女像的头上,石像之间,直径约三尺五六,那铁环直径约三尺七八,只比那石像之间大一二寸,而且铁环重逾百斤,五六丈之上尚有罡风,这种技巧本不算稀奇,可是必须估量铁环重量,以及风力,再决定用力多少,那就太难了!况且,只要一次套不中,铁环与石像相碰,必定发出极大的声音,那三十余只巨鹤,立即飞出,重者被其撕裂,轻者遍体鳞伤,还要受此谷主人的处罚” 宋象干骇然道: “如果套中石像人头呢?” 梅友竹道: “套中石像,巨鹤绝不加害,但是,希望不大” 岳家宇心想,既知希望不大,又何必万里迢迢前来冒险? 哪知宋象干毅然道: “家宇,让我先试试看——” 岳家宇一把拉住他,肃然道: “还是让我来吧。” 而此刻宋象干已举起铁环,一套不中而出现巨鹤,他准备以性命相搏。 罡风掠过石像头顶,发出尖锐的声音,令人心头发颤。 宋象干一身喇嘛装,在罡风之下“猎猎”作响,连他的身子也被带得摇摇晃晃,只见他连续施了三四次,出手向石像头上套去。 此刻岳家宇的心弦绷得紧紧地,只要一拉就会折断,只闻“当”的一声,那巨大铁环在石像头顶上跳动一下,掉在石像肩头上,接着一声大响,落在地上,在此同时,岳家宇一掠而至,站在宋象干身侧,沉声道: “不要怕,生死存亡,小弟与你同当!” 宋象干不由大急,道: “快去!小兄视死如归,切勿以我为念!你若不听话,我死也不能瞑目,快去藏起来” 他大力一推,岳家宇未防他这一手,竟踉跄跌出七八步,就在此时,不知哪里飞来两个巨鹤,电掠而至,两翼大张,足有一丈,全身雪白,头顶殷红,铁啄钢爪,势不可当。 宋象干身形一挫,向上劈出两道罡风,哪知此鹤非比寻常,巨翼一拍,掌劲化于无形,其中一只左翼斜扫,狂飙乍起,草木齐飞,连草根也被罡风拔起。另一只趁宋象干无法张目之时,疾掠而下,钢爪一伸,抓着脖子长唳一声,凌空飞去。 岳家宇刚刚掠至,已经迟了一步,不由仰天悲啸一声,就要去追,梅友竹又把他拉住,沉声道: “巨鹤抓去,并未立即加害,可能尚有生机,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岳家宇猝然挣开,面色一寒,厉声道: “我义兄若是死了,等于被你杀死,从现在开始,你别管本人之事!” 梅友竹微微一笑,道: “吾辈中人,必须临危不乱,才能帮一番大事业,你若能套中石像之头,马上就可以见到,也许还能及时救他一命,设若仍不幸失败,必有巨鹤前来抓你,到那时候,岂不和你那义兄死在一起?这正是求仁得仁之路,不妨三思” 岳家宇忍下满腔悲忿,捡起铁环,仰天悲呼道: “象干,不论我能否套中,都要和你在一起” 他调息一下,使真气平和,力量平衡,抖手向石像头上套去。 “当郎郎”一声,那铁环在石像头上转了七八个圈子“铮”地一声,套在石像头上,在此同时,又是两头巨鹤,挟着无俦罡风凌空飞落。 第三十四章 岳家宇套中了石像,正在惊喜若狂之时,乍看两头更大的巨鹤猛扑下,不由心胆皆裂,提足“一元罡”两臂大张,拍出两道罡风。 “呼呼”两声,两头巨鹤被震得翻了个身,却未受伤,斜掠而下,单足柱地,向岳家宇点头悲唳,声如哀泣,动人心肺。 一般人常把“九天鹤唳”作为凄凉的悲鸣,如今亲临其境,果然不假,不由惊骇交集,向梅友竹望去。 梅友竹面色肃然,走到两头巨鹤身边,道: “白鹤,我知道你们必有悲痛之事,所以作此哀鸣,而我们来此,也无恶意,你们可以带我俩去见谷主吗?” 两头巨鹤眨眨眼,居然有两滴泪水,长唳一声,展翅飞起,其一头抓住石像颈上的铁圈,取了下来,把铁圈仍放在石像座前。 两头巨鹤同时蹲下来,向梅、岳二人点点头,低声鸣唳。岳家宇本是一腔怒火,可是此刻看出两鹤十分通灵,而且必有惨痛之事,不由产生同情之感,对白鹤道: “我那义兄被你们伙伴抓去,有没有被害?” 两头巨鹤同时摇摇头,悲唳一声,以长啄指指他们的背部,表示二人坐上去。 梅友竹肃然道: “怎么?梅某说过,生死有命,早已注定,命不该绝,自能覆险如夷,上去吧!它们要我们骑上去呢!” 二人跃上鹤背,巨翅乍展“刷”地一声,斜掠而起,虽仅五六丈之高,一个罡风迎面扑来,差点把他们掀下鹤背,赶紧抓住鹤毛。 只是在天空中滑行,已到了地头,在一个洞口旁落下。二人跃下鹤背,跟着白鹤向洞内走去。 此洞奇大,高约三四丈,宽约两丈五六,走了三五十步,发现洞壁上有些较小的石孔,原来那是巨鹤的窝巢。 洞中流水淙淙,极为寂静,好象是无人迹。洞壁上流淌着清泉,流入许多小孔中,然后顺壁淌下,向洞外流去。 洞壁上有一些虬松,状如龙蟠蛇踞,引人幽思,正所谓“老鹤巢边松最古”加上一个“静”字,令人远离尘器,顿生出世之念。 两头小鹿自洞内驰出,舔着二人的衣襟,然后蹦蹦跳跳,到壁边饮着泉水。 转过一道弯,壁上生满了青苔和一些淡红色物体,乍看好象木耳,却呈珊瑚色,十分鲜丽,虽不知为何物,却令人喜爱。 前面已达洞径尽头,远远望去,有个水池,池中生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奇草,有红色,有碧绿色的,有的是纯白之色,好象池中有物体射出光芒,使那些不同颜色的奇草,互相映照,鲜艳夺目。 走到池边,梅、岳二人不由同时微噫一声,原来池水不深,大约丈余,可以看到水底的水草及砂石。在那些高大的奇草中央,坐着一个裸体女人,长发象水草一样,耸立在水中,双目微睁,可以看到她的眼珠呈海蓝之色。 这是一个少女,鼻子很高,细眉小嘴,皮肤白嫩如霜,一双乳峰高挺,似比中原女子的高得多多。她的身材颇高,坐在水底,发梢堪堪触到水面,双手放在两膝上,似呈打坐姿式。 岳家宇道低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就是此洞主人?” 梅友竹电目四扫,这才看出迎面壁上鉴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面生满了青苔,是以不易看清。 仔细望去,上面这样写着: “余荷兰人也!家母十七岁与父分离,单身来到藏边,本欲攀登圣母峰,盖家母乃本国著名女爬山者,不意身孕七月,胎动早产,生下小女子后故于母峰腰。 斯时正值达赖喇嘛三世,因朝山膜拜,发现家母遗体及小女子,仍代为葬母及收留小女子,但因格于教规,不能随居寺院,乃雇一褓母,安置此洞之中抚养,并将此谷划为禁地。 小女子七岁时,有一位奇人跨鹤而来,皓首白眉,长髯及腹,自称是中原武林遣老,身负绝学,愿收小女子为徒,并遣走褓母,兼负教养及授艺人之责。 小女子十二岁时,奇人离谷一月,带回一个少年人,名叫左世保,年方十五,人品颇为俊逸,奇人夸称右世保资质之佳,世上少有,乃收归门下。 从此,小女子有了伴侣,武功精进,也学会了中原语言,当然,与左世保也发生了情感,然而,当左世保十八岁时,奇人突然停止传他绝学,却暗地授于小女子,当时颇为不平。 某夜,奇人声言欲见达赖喇嘛,明日始能返谷,奇人走后,左世保套问小女子,奇人有没有暗地传我武功,小女子据实以告,并将绝学倾囊相授。 该夜四更左右,奇人突然折返,发现小女子私授武功,大由大怒,并细说左世保的罪状,原来左世保本身已负上乘武功,再投奇人门下,目的有二,第一是偷艺,其次是趁机盗取达赖喇嘛一件宝物,至于对小女子,全是假情假意。 当时左世保自知不敌,伏首认罪,并请奇人原谅,奇人爱他资质过人,破例不究,但却要考核他一段时间,若在考核期中不再犯过,奇人决定继续传他武功。” “哪知在考核期将满,奇人对他已经信任之时,趁奇人不备,猝下毒手把奇人击伤后,逃出此谷,小女子后悔不及,当奇人之面宣誓,为赎自身罪孽,十年不出此谷,十年后再去找那左世保为奇人报仇。 但奇人却予以拒绝,他说左世保为人,外善内恶,城府极深,此去江湖,必为一大祸害,除去此贼,是他本人的责任,伤愈之后,嘱我自禁此谷十年,若在十年之内,除了寺中的喇嘛之外,有中原年轻人入谷,就可以择人而事,嘱毕自去,留下白鹤与我为伴。” “小女子深知此人极为失望,乃深深自责,决定此生不出此谷,五年过去,自感红颜将近,人生无味,乃将谷心一块大石,雕鉴成小女子的形态,冶铁成环。置于石像之下。” “交待白鹤,凡是擅自进此谷,企图不善者,杀勿赦。若来人无不良企图,可任其套那石像,套中者若年在三十以下,是为吾婿,由白鹤授予奇功。” “小女子苦守此谷,闲观白鹤翱翔升降之式,心有所悟,苦研五年,以二十只巨鹤操演各一姿式,完成一套掌法,威力之大,不可臆测,演成之日,嘱巨鹤守谷等待奇人,凡是套中吾像者,年在三十以下,即为吾夫,并由巨鹤演出掌法相授,但以一次为限,凭其天资,能学几招算几招。” “一切就绪,进入此池,以十余年所学之无上心法,使躯体不腐,坐化水中,为证此身清白,不着片缕,此乃本国(荷兰)之风俗也。” “吾郎必为年轻侠土,当在意料之中,此非小女子危言耸听,亦非未卜先知,盖静居此谷,心如止水,深悟人生至理,年轻之人有冒险犯难之心,侠士有一丝不苟之意,设非正大光明之辈,不敢冒被鹤杀伤之险入谷,此其一,若非心无杂念,临危不乱之人,岂能于罡风吸啸之际,将铁圈套上小女子石像之颈?凡此种种,皆证明吾婿必是少年侠士,必地光明之辈。” “知我遭遇,朗君必有以怜我,但你我人天永隔,小女子不克奉巾侍节,只得保存遗体以示深情,请郎君赤着上身抱我出水,以示肌肤相接,已有夫妻之实之意,灵鹤一见此情,即知小女子心意所属,必将顺序飞出,操演掌法,以报郎君,事后请将小女子遗体葬于石像之旁,并留碑记,小女子将于阴间翘首相待郎君,百年之羽化成双,小女子谷中兰绝笔。乾隆某年某月某日。” 岳家宇眼眶早已湿润,不由长叹一声,道: “这真是一位奇女子!晚辈当遵嘱行事” 梅友竹肃然道: “理应如此!你看那是谁来了!” 岳家宇回头一看,只见宋象干自洞壁石孔中钻出来,微笑着走过来,道: “义弟受惊了,想不到那巨鹤已通灵,并未加害小兄!不知二位在此看什么?” 岳家宇一指池中遗体,宋象干不由掩口不迭,再看过石碑,骇然道: “家宇,你有没有套中那石像?” 岳家宇慨然道: “套中了!小弟自当依嘱办理,以慰芳魂!此女艳与乾隆某年,算来已有三十余年,躯体竟能不腐,足见修行有素。如果活着,如今已是五十许人了。”他慨然道: “但她死去之时,才二十岁左右,小弟认她为妻,似无不当” 他脱下长衫及内上衣,赤着上身“卜通”一声,跳入池中,沉入水底,把尸体抱了起来,跃出水池。 池水泛骨生寒,岳家宇身上起一层鸡皮疙瘩,但他怀中的裸体女尸,身上的肌肤又凉又滑,历三十余年而丝毫不腐,除了她的内功已臻化境之外,池水奇凉,大概也是原因之一。 此女细腰隆臀,曲线凸浮,长长的秀发,顺着岳家宇的右肩拖到背后,凉凉的还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这虽是一个少女的尸体,但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是人性使然,岳家宇赤着上身,双方肌肤相接,也不禁心头砰然。 但他绝无邪念,只感觉此女身世苍凉,情操极高,一个化外女子,有此节操,实是令人肃然起敬。就在此时,只闻一阵“扑扑”之声,自壁孔中钻出十二头巨鹤,飞出洞外。 梅友竹点头肃然道: “果然不假,你现在必须出洞看那白鹤演掌法了!” 岳家宇抱着谷中兰的尸体,领先走到洞外,只见十二头巨鹤,排成一行,单中柱地,弯过长颈把头插入翅膀中。 岳家宇看看谷中兰的面部,其如白雪,轮廓极美,五官生得亦很相配,只有那一双蓝色的眼睛,乍看起来,有点别致。 那一双奇大的乳峰,抵在他的胸膛上,并不象僵死的尸体,有软绵绵的感觉。 这少女身上最大的特征,是皮肤白,细腰,大腿修长,肌肉匀停。再加上奇大的双峰,实在撩人遐思。 一声长唳,第一头巨鹤展翅掠起,长颈紧缩,双脚一伸一缩,似象蓄势待发。 接着第二头贴地掠起,两翼一扇,砂飞石走,长颈一伸,双腿疾抓而出,而此刻第三只相继飞起,笔直上冲,双翼收敛,巨啄如椎,好象要啄天上的星星。 第四只单足跳出三步,跃起一丈来高,才展翅飞掠,然后斜扑而下,有如护小鸡的苍鹰。 第五只象左横飞,第六只向右横飞,第七只双翅下,却不飞起,作搏斗之状。 第八只、第九只以及十、十一、十二只、各具一姿,丝毫不同,但有一点颇使他惊异,其中有两个姿式,和他近来自创的略同,因此,这两个姿式一看就通。 但十二头巨鹤接连飞起,动作奇快,这虽是一些武功招式,却是由一些扁毛畜牲施出,而且深奥无比,若非心无旁惊,悟性既高反应又快,恐怕一招也不记得。 况且这些巨鹤也十分听话,完全照少女嘱言行事,多一遍都不肯再演,相继大岳家宇头顶四周盘旋三匝,数声长唳,掠入洞中。 梅友竹对宋象干肃然道: “小干,你记住几招?” 宋象干苦笑道: “晚辈勉强能记住两招,还得再苦练很久才能完全领悟!” 梅友竹点点头道: “也算不错了!”他又对岳家宇道: “你呢?成绩应该好些才对!” 岳家宇肃然道: “晚辈仅能勉强记八招,其余四招是无能为力了” “八招?”宋象干骇然道: “义弟,你真是天纵之才,小兄自叹不如!” 梅友竹长叹一声,道: “武林中人,姿质最为重要,俗说乖子看一眼,傻子看到晚,真是一点不错,那位奇人若非看中此女姿质,岂能找上门来授她武功?设若那贼子左世保不是一代奇材,那奇人也不会引在他犯错之后,仍然原谅他,终至引狼入室,差点送了性命,所以这少女所演的十二招武学,可以说穷天地造化,尽万世之至理,能记八招,已是极限,我深信左世保当年无比成就!” 他微微一叹,续道: “你们猜猜,老夫记住几招?”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当在八招之上” 梅友竹苦笑道: “说来惭愧!老夫只记住四招” 岳家宇肃然道: “依晚辈猜想,前辈若非不愿他人的武功,定能记住八招以上!” 梅友竹摇摇头道: “老夫虽有这种想法,但若认真强记,也不会超过六招!坦白地说,当今之世能于瞬间记住八招奇学的,在一般人来说,在这肌肤相接,名份已定情形下,即生遐思,亦不算为罪过,但他绝对没有,反之,若稍设遐想,非但记不住八招恐怕连三招也有问题,这是在老夫佩服他的主要原因。” 宋象干大声道: “前辈之言确实不错!若换晚辈,亦做不到心如止水,杂念不生之境!” 岳家宇谦声道: “前辈过誉了,只因其中有两三招与晚辈自己苦研的招式武功略有相似,是以占了便宜!设非如此,晚辈只多也能记四五招。” 他肃然道: “左世保获得绝世武学,竟能伤了那位奇人,虽是出其不意,施以暗袭,也足证他确非泛泛,但他离开此谷之后,迄今三十余年,似未听过左世保之名?” 梅友竹哂然道: “依我猜想,他伤了奇人之后,自知奇人不死,必去找他,若想明里动手,当然不是奇人敌手,大概已经更名换姓了!” 岳家宇抱着尸体,走到石像之前,洞中飞出一头巨鹤,和在三人身旁,两爪齐扒,土石横飞,不一会就现出一个大土坑,然后站在坑旁低声悲唳。 一个畜牲竟能如此忠心,历数十年而不衰,真是羞万物之灵了!三人不由唏嘘不已,把谷中兰埋葬。 岳家宇在梅友竹的催促之下,就地苦研三天三夜,终于把这八招练熟。并定名“鹤形八掌” 这种掌法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呢?只能这样说,梅友竹和宋象干都不敢接实他的掌力,要想硬接,大约须在三丈之外,至于招式变化方面,梅、宋二人因为前两三式略见梗概,尚能勉强化解,自第五式之后,连梅友竹也不免手忙脚乱。 万里奔波有此奇遇,可谓不虚此行,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功力有多高?是否能与仇人相颉头? 谷中兰墓前,坚立了一座石碑,上面的字迹,是岳家宇以指功写的: “亡妻谷氏中兰之墓”左下方是: “夫岳家宇敬立”字样。 这是一桩奇异的婚姻,若算上谷中兰的冥寿,大约五十出头,而岳家宇只有十八岁。 但谷中兰坐化之时,也只有二十多岁,因此,在岳家宇的心目中,谷中兰是一个少女,而非鸡皮鹤发的老妪。 此刻,三人正在谷中兰坟前凭吊,即将离去,岳家宇肃然道: “梅前辈,现在晚辈才知道,你迢迢千里远去勾漏,并非找中村铃子印证武功,而是为晚辈解困,万里奔波,比赛脚程,也非由衰之言,分明早已准备成全晚辈,但不知梅前辈怎知此谷中的一段秘闻?” 梅友竹肃然道: “自佩佩处得悉,你是一个见色不乱的君子后,私心窃喜,也为岳家骥忧幸,且获悉中村铃子跟踪到了勾漏,我素知她心地狠毒,且她昔年曾失意于情场,对令尊颇有恨意,不得不兼程赶到勾漏,至于此谷中的秘密,乃是听到一个老人说的,我猜想那老人定是那位奇人,只是当时未曾想到而已!但听那奇人的口气,似乎仍未擒住他的歹徒!” 岳家宇深施一礼,道: “晚辈再次向前辈赔罪,因晚辈初来此谷于义兄遇难时,曾对前辈误会而出言不逊!” 梅友竹道: “那算不了什么,也足证你深重情感!性情中人,理应如是,这正是人性可爱的一面。” 宋象干道: “前辈曾说,到了地间之后,就知道那老化子是谁了” 梅友竹面色一黯,道: “依我猜想,他应该是岳家的真正仇人!” 岳家宇斗然一震,愣了半天,才呐呐地道; “这不大可能吧!晚辈虽未弄清他的武功到底如何?但有一次他以小巧工夫折服了‘紫面金刚柳鹤图’,所以知他必定大有来历,设若他是岳家的仇人,他要杀我,恐怕有十个岳家宇也早就完了” 梅友竹摇摇头道: “这只是老夫猜想而已,尚待事实证明,因为在表面看起来,他处处帮你,而且还救了你两位女友,无论如何,你也不会想到仇人就是他!” 岳家宇正色道: “他如果确是岳家真正仇人,为何要处处帮晚辈?莫非仍是阴谋?” 梅友竹微微摇摇,道: “这就难说了!他人心中所想之事,老夫怎能知道?不过依老夫猜想,以及观察他近来所作所为之事,我只能往好处去想,我认为那是一些赎罪的行为” 岳家宇冷冷一哼沉声道: “岳家四十一口,仇深似海!纵容庞起奴役武林,排除异己,杀戳十余年,罪孽之深,罄竹难尽,岂是市恩讨好,略施小惠而能赎罪的?” 梅友竹慨然叹道: “事实却是如此,但个中恩怨,也许并不象局外人所知那样简单,所以我曾说过,你们之间到底是敌是友,是恩是仇?恐怕一时也弄不清楚!” 岳家宇挥拳切齿,厉声道: “此仇不报,枉为人子。一个人做了蹈天大罪,仅凭些小恩惠,就想赎罪卖命,岂非梦想!” “可是”梅友竹慨然道: “老夫只是就事论事,绝不偏坦任何一方,仅以他救活了万、纪二女这件事来说,你能说不是恩吗?须知万、纪二女之伤,并非他本人及部下所伤,而且她们的绝症,除了他之外,当今武林无人能治” 岳家宇冷冷地望梅友竹,道: “梅前辈息事宁人之意,晚辈不便歪曲,但是”他悲忿道: “晚辈感觉,梅前辈忽略了十八年前岳家四十一口受难的悲痛!” 梅友竹似有难言之隐,怆然摇头道: “事实绝非如此!其实老夫和令尊虽非平辈,却因慕他的耿直及侠名,私交甚厚,岳家惨祸,对老夫来说,如同身受!只是昔年之事,不便深究” 岳家宇忿然道: “除非家父昔年行为失检,确有取死之由,反之,前辈的话,失去了公正的立场!” 梅友竹长叹一声道: “走吧!反正这件事已到摊牌的时候了,由于你的功力骤增,谁也无法再隐瞒下去,不过” 他突然正色道: “人与人之间,恩仇纠结,极难分解,但你必须理解一件事实,昔年他残害令尊及岳家数十口,也总该有个理由吧?假如这理由充分,而只是发觉手段稍毒一些,事后后悔,及毅然立功赎,广行善事,你又该如何?设若你对这些根本不加考虑,疯狂地报复下去,其后果” 岳家宇骇然道: “如此说来,家父昔年对他确有不可原谅之处了?前辈既知道双方仇恨的关键,何不痛快说出来!” “走吧!”梅友竹肃然道: “以老夫的看法,由你自己去体会,比较更妥当些!只希望你在处理这件事时,要平心静气设身处地,切勿失之偏激,当能化干戈为玉帛” 说毕,领先向谷外奔去,岳家宇一颗心直往下沉,他不相信父亲会做出人天共愤之事,却又不信梅友竹是信口雌黄之人。 他望着谷中兰的石像及一堆新坟,长叹一声,跺跺脚向谷外掠去。 第三十五章 皖境马鞍山武林的盟主府中,偃旗息鼓,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已不象往常刁斗森严,不可一世,原来武林盟主突告失踪。 但武林盟主失踪之前,并无任何迹象,显示盟主被人所杀,或者已经遇害。 因为一个月前,庞起还由“绿袍判官”娄森相陪,出巡中原,而且白马素车,为母守孝,也曾赢得无数同道的赞誉,不过那些称赞,多半是表面的,因为谁都知道庞起母亲在世时,他并非孝子,死后变孝,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因此,庞起的失踪,并未引起同道的关怀,也没有派出大批部下去找寻,甚至有些高手(身手较庞起高的),私心窃喜,酝酿着聊盟统治武林。 此刻,在一个秘密地下室中,数十高手,正在商量一件大事。 这些高手,大约可分为两拨,身手较庞起高的坐在正面坐上,有“银弓小二郎”、“鬼王”康八,脸上蒙着青面罩,因他生得太丑“掌仙”纪晓岚,星宿海老人“蛇魔”苏铁城“血手盂婆”“十抓九稳”华振山“半掌追魂”万世芳“血珠叟”和“墨弓大郎”等九人。 下首高手较多,有“鬼吹灯”武林盟主府仓库主人叶成龙(即岳家宇前往盗宝,以一套怪衣及短萧脱身之处)“金弹银弓”炉苍,邓子瑛“粉蝶太子”曹典“好好先生”上官玉“笑面狼心”百里彦“大头翁”宫保和“天马行空”裴忧等。 此刻这两拨人成为两个集团,窃窃私议,谈论的焦点,并非为庞起复仇,而是立谁为盟主的问题。 显然,由他们脸上的严肃神态看来,谁也不想独当盟主之责,因为事情很明显,庞起失踪,不论是否被害,事经一月有余,音讯杳然,而他背后撑腰的绝世高手始终未露面,足证已遇上了劲敌。 连那位神秘人物都不出面收拾残局,就凭在场中的高手,任何一个都没有资格觊觎盟,主宝座。 然而,这只是说他们还不敢也不愿独当一面,而非不想,因为盟主年俸为十万纹银,这数字超过当朝一品宰相若干倍,随时有高手保护,但最重要的是武林大权集于一人,不啻南面王。 因此,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如果能由数人联合统治武林,成为一字并肩王,众志成城,实力大增,则不惧任何大敌。 但那些高手,虽有此意,却谁也不愿先提出这个意见,因九个高手之中,武功有高有低,到底应由哪几个联合统御武林?甚难决定。 因而,自午时商讨到红日西沉,仍无结果。 此刻“笑面狼心”百里彦突然站起来,向那九个高手抱拳道: “在下有个建议,自认在目前勉强可用,但因人微言轻,易招哗众取宠之识” 这九人之中,若认真评判,应以“银弓小二郎”和“鬼王”康八二人声誉最隆,是以其余诸人都向二人望去。 “银弓小二郎”为人极自负,看看众人的面色,似正在等待他和康八发表意见,心中甚是受用,立即微微抱拳向康八道: “百里兄素以机智见称,既有高见,吾人自愿与闻,康兄有何高见?” “鬼王”康八冷冷地道: “康某久居‘黑暗别府’,甚少与同道接触,对于这位百里兄,甚是陌生,百里兄既有高见,吾人自愿与闻,不知兄台之见如何?” “银弓小二郎”冷冷地向四方扫视一匝,道: “百里兄既有高见,我想各位自也乐闻”坐在他旁边的“墨弓大郎”突然抚拳朗道: “吾弟说得不错,百里兄一向机智,言之有物,各位必有同感,哈”此人确是“银弓小二郎”的兄长,却因不学武术,处处只会虚张声势,自抬身价,闹了很多次笑话,无人不知,但他自己仍是恬不知耻,脸皮之厚,做鞋底可以穿上三年。 此刻所有的人,都以轻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却无人表现得太露骨,那是看在“银弓小二郎”的面上。 “银弓小二郎”侧脸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肃然道: “百里兄请讲!此刻盟主失踪,群龙无首,吾人若不各抒己见,共挽狂澜,必将各个被人消灭,不论尊见如何?无人敢于耻笑于你!” “笑面狼心”百里彦肃然道: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盟主和那位前辈既然都不敢出面,显然已不重视这个职位,而且亦显示对吾道与衰存亡,已不关心,吾人虽不便责难,却有谋求自保的义务,不过” 这家伙环视一匝,谨慎地道: “那位前辈都不出面收拾他自己一手创立的局面,显然有所顾虑,证明对头必是一位极了得的人物,所以吾人若想屹立不倒,必须推举几位德望与武功并臻之人,出面维持残局,重振声威,然而,今天商讨半日,迄无结果,并非各位高人不敢出面,而只互相谦让,这正是一种极好的现象,因此,在下建议有所有之人同时以不记名投票方式,选出八位高手,名为‘八马联盟’,联合统治武林,以八位高手的合一,其声势之大,当今任何高手,亦不敢产生贰心,不知各位大侠尊意如何?” “锻弓小二郎”虽同意他的建议,却反对由八个人联治,因为这九人之中,至少有二三个人没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他立即微微一笑道: “百里兄意见甚佳,八人联治,固然众擎易举。但人数太多,意见不易一致,有待商榷” 他对康八肃然道: “康兄之意如何?” 康八冷冷地道: “康某没有意见!” “银弓小二郎”轻哂了一声,又向“血珠叟”阴阴地道: “百里兄之意颇佳,至于人数多寡问题,亦由全体于不记名设票时注明希望几人联治,则属公允之举,以得票最多寡及按顺当选,一旦决定,无人敢予反对,不知兄台是否同意?” “银弓小二郎”知道“血珠叟”的意见,正代表这九人中大多数人的意见,不便反对,立即抱拳向众人道: “在座各位如不反对二位的高见,吾人就立刻以不记名投票方式,选出数人联治,维持武林大计。” 地下中窃窃私议一阵,然从众口同音,道: “敝人赞成此法” “笑面狼心”立即准备一些纸片和笔墨方具,肃然道: “在下尚须略予补充一下,一人可同时选出二位,而且可设自己的票,选举结果,可能有一二位在座得票较多,也可能有三五位同样各得一票,在些情形下,由多数人,称赞由几人统治者抽签决定,以便凑足人数,此地虽不太理想,可能沧海遗珠,但也没有更佳之法,因目前若以印证方式,动手比试,似欠妥当” 众人同声赞成之下,选举开始了,每人将选出之人写在纸卷上,然后放人一个木匣中。 “银弓小二郎”肃然道: “这点票与抽签之事,统由百里兄偏劳!” 开票结果“银弓小二郎”得了五票“鬼王”康八五票,纪晓岚三票,苏铁城三票,万世芳三票“血珠叟”“十抓九稳”毕振山“血手孟婆”各得一票“墨弓大郎”居然也得了一票。 显然,他这一票是他自己写的,在座任何人也不会选他,因为他的身手不见得比“笑面狼心”高明。 统计选举者希望盟主的人数,其中有十二人同意为八人,就那是说,除了“墨弓大郎”外,其余八人都是有资格。 现在很简单,只要四个获得一票的抽签决定,就可以选出八人。 然而,这里幸与不幸,反正总有一人落选,如果“墨弓大郎”走运,抽签人选,另外一人落选,该人必定不服。 所以第一次选举,并不紧张,但这次四人抽签,却紧张万分,象“血珠叟”“十抓九稳”毕振山及“血手孟婆”三人,任何一人落选,都不会服气。 百里彦做好了四根签,捏在手中,肃然道: “签已做好,请四位就此抽签决定!” “墨弓大郎”毫不客气,昂首挺胸大步走近,伸手就要去抽,突闻“银弓小二郎”沉声道: “你先等一等,待别人抽完剩下一根才是你的!” 这一手颇使在座诸人心折,但“墨弓大郎”却朗笑道: “二弟,早抽晚抽都是一样,俗语说‘乘马坐轿修来福,推车挑担命里该’,武林盟主这等大事,应属命中注定,岂能侥幸” 说着退了下去,洋洋自得,好象他自信必定当选似的。 另外三人各抽一根“墨弓大郎”才把最后一根抽在手中,他此刻毫不紧张,因为他也有自知之明,当选自是幸运,落选也不冤枉,况且即使落选,以后谈起此事,当亦可以嘘吹曾经问鼎盟主,只是抽捡落选,非战之罪也。 他不紧张,另外三人却有点紧张,面色严肃,松手一看。 “哈”“墨弓大郎”狂笑一阵,当真是旁若无人,笑声一停,抹去眼上兴奋过度的泪水,擎着竹签,道: “各位看准了,俗语说:运气来了,城墙挡不住,天生该当盟主,早已注定” 众人凝目望去,签上有“当选”两个小楷,不由一齐色变。 这个后果,主要在于“笑面狼心”那句话“自己也可以选 自己”和“不记名投票”事实上不必说明可以选举自己,只要不记名投票都行了,因为不记名投票,写上自己的名字,谁也不知道。 要这具不学武术的窝囊废来当武林盟主,那真是不堪想象之事,由于他已当选,显然另外三人之中有一人落选,于是所有目光都向另外三人望去。 此刻“血珠叟”冷哼一声,抖手掷出竹签“夺”地一声,抽人砖墙之内竟有两寸多深,而且不是插在砖缝之中。这手劲也够惊人的。 “血珠叟”瞪了“笑面狼心”一眼,阴声道: “百里彦,老夫认为,‘墨弓大郎’并不窝囊,窝囊的是你,最低限度,他还有问鼎盟主心,而你却是一个自甘下人奴才,老夫深信,‘不记名投票’这个主意,乃是向‘银弓小二郎’讨好,摇尾乞怜!” “笑面狼心”面色一肃,搓着手道: “这这是从何说起?在下建议这投票方式,其目的是不埋没人才,第二次抽签,各凭运气,在这名期与运气双重试验,仍是失败下,足以证明” “怎样?”“血珠叟”厉声道: “百里彦,你心里清楚,第一次他得了一票,是他自己选的,第二次运气,老夫无话可说” 百里彦看了“银弓小二郎”一眼,他为人极为精细,刚才“银弓小二郎”虽然斥呵“墨弓大郎”最后一个抽签,那不过是一种手段,万一入选,别人不会以为是沾他的光,因此,百里彦知道,他们之间的手足之情,仍然未断。 百里彦见“银弓小二郎”目注屋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心头大定,理直气壮地道: “怎能证明你那一票不是你自己写的?” “血珠叟”老脸一红,百里彦心中雪亮,又看了“银弓小二郎”一眼,冷笑道: “既然尊驾和他一样,第二次运气又不佳,还有什么理由,证明尊驾德高望重及红运当头?” 百里彦乃势利小人,甘冒得罪“血珠叟”因为他已看清了这个局面,设若“血珠叟”落选,和他的身份差不多,而他暗中帮了“墨弓大郎”的忙“银弓小二郎”不会不领情,八个盟主上任之后,分明以“银弓小二郎”和康八为首,而康八又不象爱管事的样子,因此,大权必落在“银弓小二郎”手中,那么百里彦这一记马屁算是拍对了。 “血珠叟”勃然大怒,双目中满是血丝,俗说:人是一口气,神是一柱香,在这九人之中,使他服气的也有四五人“银弓小二郎”的绝世射法“鬼王”康八的头上工夫“金刚顶”纪晓岚和万世芳的掌上功夫,自是无话可说,至于“血手孟婆”苏铁城以及“十抓九稳”毕振山等人,他尚且未放在心上,遑论“墨弓大郎” “血珠叟”冷峻地道: “能给光棍打大伞,不给饭桶当军师,什么庙里就有什么神,老夫犯不着同流合污” “银弓小二郎”脸上泛出一抹杀机,但他为人也十分深沉,此刻虽已选定八人,他已与康八以多数当选,但这件事主要因他的兄长引起,为避嫌,不宜开口,况且“血珠叟”并非骂他们兄弟二人,而是把九人全骂了! 康八冷峻地道: “血珠叟老兄,你说说看,我们庙里应该有什么神才对?” “血珠叟”一时忿怒,自知失言,沉声道: “在下说的不是尊驾!” 康八嘿嘿狞笑道: “大概不光是‘银弓大郎’一人吧?” 这句话揭了底“血珠叟”不能不面对现实,冷冷地道: “坦白地说,在九位高手之中,真正名至实归的仅有三四位,其余连本人在内,都是浪得虚名之辈” 这几句话有极大反应,这四个高手心里在已经有数,那就是“银弓小二郎”“鬼王”康八“掌仙”纪晓岚及“半掌追魂”万世芳,因为他们早已看出“血珠叟”对其余五人的神态十分轻蔑。 这四人心中自是十分舒服,等于间接地被拍了一记马屁,但其余五人,却不禁恼羞成怒,只见“蛇魔”苏铁城蓦地站起,厉声道: “此人心怀二志,值此大敌环伺之时,若不除去,实为一大忧患。” “十抓九稳”毕振山冷冷地道: “在下对苏兄的意见略同,此刻不容自乱阵脚!” “血手孟婆”白发根根竖立,一顿宾铁拐,哇哇怪声中,已自座位上弹起,凌空抡拐,挟着风雷之声,向“血珠叟”当头砸下。 “血珠叟”阴哼一声,不进不退,挫身仰头,面孔涨红,咯地一声,张口射出一颗血珠,大如鸡卵,疾奔“血手孟婆”的小腹。 “血手孟婆”虽是性如烈火,但身手不弱,也不敢轻估对方,巨拐下沉,一式“顶天立地”以拐柄迎上。 “当”地一声,血星暴射,震耳欲聋“血手孟婆”素以臂力见称,竟被震了一个斛斗,落在一丈之外,而“血珠叟”也踉跄退了两大步。 “夺夺夺夺”!那一口“心血来潮”乃是一口罡气凝血吐出,与巨拐相撞,发生高热,立即凝干,变成一些奇硬的血块,戳入四周围砖墙之中。 其余高手不禁暗自点点头,这老魔敢犯众怒,的确有一手,显然“血手孟婆”技差一筹。 “血手孟婆”面孔酱紫,怪吼一声,欺身论拐,又拦腰扫去,雷霆万钧,显然动了真火,不遗余力。 “血珠叟”也诚心想给她来个下马威,不避不闪,竟伸手向拐身抓去。 “血手孟婆”狞笑一声,连人带拐,作孤注一掷,而“血珠叟”抓住拐身,虎口已裂,但此刻骑虎难下,鲜血顺着拐身淌下,却咬牙一带。 “血手孟婆”本以为对方绝对抓不住拐身,即使抓上,也必手腕折断,竟未防对方反噬。不由向前一冲。 “血珠叟”再忍痛一抖,宾铁拐已夺了过去,不由哈哈大笑一阵,道: “就凭这点道行,也想为武林盟主?哈”“血手孟婆”目眦皆裂,怪啸一声,论掌自碎天灵“卜”一声,象摔破了一个大西瓜,血花四溅,倒地而亡。 这两人交换三四招,不过是眨眼间之事,此刻已经倒下一个,另一个手持巨拐,鲜血“嗒嗒”滴在地上。 地下室中一片死寂,那些次流人物,不能不服,自不免为 “血珠叟”抱屈,因为“血孟盂婆”尚非敌手,毕振山,苏铁城之辈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至于“墨弓大郎”更是不值一谈了。 “银弓小二郎”冷冷地道: “这是他沉不住气,自趋死路,与尊驾无尤,来人把她抬下去,予以厚葬。” 他俨然以盟主口吻,沉声道: “尊驾若有意同舟共济,携手合作,现在已经出缺,可以” “血珠叟”“当”地一声,丢下巨拐,肃然道: “在下已无盟主之意,但愿就此归隐” 说毕,微微抑拳,道: “在下就此告别,希各位共挽狂澜,开万世之太平” 说毕,转身向地下室门外走去。 “笑面狼心”百里彦焦灼地向“银弓小二郎”望去,希望他能下令除去,因为百里彦已经得罪了“血珠叟”今后遇上迟早难逃毒手。 哪知“银弓小二郎”沉声道: “开门让他出去。” 百里彦微微一愕,大为尴尬,立刻后悔自己的一番心计,好处还未得到,已树立了一个大敌。 “哗啦”一声,地下室大铁门敞开“血珠叟”扬长出了大门,竟“嘎嘎”大笑一阵。 这一笑引起康八的杀机,冷冷地道: “此人笑声中蕴藏着杀机,居心不善,此时不杀他,实为不智!” “银弓小二郎”尚未表示意见,百里彦连忙作了个罗圈揖,正色道: “康大侠之言,确有至理,目前大敌未灭,苦先自乱阵脚,放虎归山,实为心腹之患” “银弓小二郎”又何尝不想杀死“血珠叟”只是不愿背上教唆杀人之责而已,立即肃然道: “依各位之见” “掌仙”纪晓岚和毕振山同声道; “杀——” 次流人物,不敢表示意见,因为他们将来要受这八个人统治,犯不着招惹是非,但其余高手,却同时表示支持。 康八厉声道: “就请纪、毕二位偏劳,立刻除去此人,以绝后患” 纪晓岚和毕振山双双掠出地室,众人也跟着了出去。此刻纪、毕二人已经失去身影。 “银弓小二郎”立刻下令,坚守此堡,并大声宣布他与康八、纪、毕、万及“墨弓大郎”七人联盟,共主武林大计,从现在开始,各守岗位,静待颁布公法,在公法未颁布以前,怠忽职守者杀无赦! 四周百十大汉,一齐欢呼,因为他们正自人心惶惶,莫适莫从,这些人物吃惯了这碗江湖饭,改邪归正之后,干那一行也不对胃口,也可以说陷得太深,已不可救药。 如今七个高手联座盟主,在他们心目中,算是坚不可摧的七尊偶象,即使“墨弓大郎”滥宇充数,有六个高手,已不惧任何大敌。 是以他们干得更加起劲!至于是非黑白,他们从不去想,也从未想过,象追污逐臭的苍蝇一样。 此刻的纪晓岚和毕振山,已经追上了“血珠叟”“血珠叟”回头一看,知道人家不想放过自己,如果就此逃走,有失身份,干脆停了下来。 纪晓岚抱拳道: “纪某和毕兄来此,乃是遵七人协议,请尊驾返堡,重行前议,似不必介介于大郎一人的去留问题” “血珠叟”心知道是先礼后兵,也不便抓破脸皮,抱拳道: “在下也并非介介于大郎之去留,只是感觉浪迹江湖大半生,一事无成,而且新人辈起,自感不学无术,因而心灰意冷而已” 毕振山道: “尊驾不必灰心!此番联盟,实力雄厚,就是绝世高手二三人联袂而来,只要八人合力同心,也可以应付过去。况且吾辈刀头舔血,奔波一世,所为的也只是这一点!扬名显姓,此其时矣!还请三思!” “血珠叟”微微摇头道: “在下去意已决,请二位转告几位朋友” 毕振山冷笑一声,撤下龙头爪,沉声道: “好话说尽,不知抬举,这是你自取灭亡,可怪不得别人!” “血珠叟”阴声道: “二位奉命来此,目的是取老夫之命,似乎不必抹弯拐角,二位干脆一块上吧!” 纪晓岚冷笑道: “对你这等货色,本不须二人联合,但为了争取时间,以便回去共商联盟公法,只得从权便宜行事了” 纪老贼语音未毕,已劈出一劲烈掌风,毕振山龙头爪飞泻怒射,爪爪不离“血珠叟”的上盘。 “血珠叟”让过一掌三爪,自知刚才施出“心血来潮”内力耗损不少,不到十二万分,不易再用,思忖间劈出三掌,只守不攻。 纪晓岚绰号“掌仙”掌上工夫自有过人之处,掌劲虚实不定,暗劲飘忽无常,但若接实,力道却大得惊人。 毕振山虽称“十抓九稳”但眼前这个对头非同小可,而是“十抓九空”事实上他也不敢让对方抓住索爪。 这样一来,压力无形中减低“血珠叟”堪堪自保,但若时间一久,就必须以“心血来潮”绝技取胜,反之,对方仅是游斗也会把他累死。 纪晓岚沉声道: “毕兄,这样打法,难免弱了咱们的名头!加点劲速战速决!” “呼呼呼”!纪晓岚连拍三掌,狂飙呼啸,土石激溅,毕振山绝爪尽出,左三右四,前七后八,眨眼工夫施出二十一爪。 “卜”地一声,抓在“血珠叟”的左肋下。 “血珠叟”深知厉害,急忙一挣,连衣带肉,被抓下杯口大的一块皮肉,这还是他反应快,深知被此抓上,时间愈久,抓得愈深,抓端有倒钩,扯下来就是一大块。 这工夫纪晓岚厉喝一声“着”!人随掌进,拍向“血珠叟”的右肩,快得不给人喘口气的工夫。 “血珠叟”大喝一声,有如困兽怒吼,张口吐出一道血芒,迳奔纪晓岚的前胸。 纪晓岚冷冷一笑,双拳齐推,三丈之内,土石暴卷,地壳颤动,轰然大震,尘土翻翻滚滚,形成一个黄色雾球,把三人包围起来。 “血珠叟”内力略差,又耗损了一半,自不是对手,血球四溅,身子被拎起,竟被毕振山的龙头爪住大腿。 可是毕振山急切中未看清抓的是谁?唯恐误抓了自己人,所以并未收抓。 这工夫尘雾不散,抖手收索“血珠叟”的身子立即拖了过来。 毕振山左掌一接,拍向“血珠叟”的后脑,这一按虽仅有四五成力道,但“血珠叟”已是鼻口渗血,内伤极重,必死无疑。 只闻一声大喝,尘雾中出现一个人影,抓住毕振山的手腕一扭,把龙头爪夺去;哈哈怪笑道: “仙子,这老贼空负盛名,却是个绣花枕头!” 纪、毕二人悚然一惊,只见此人生得奇丑,元宝头,卷发,秃眉,猪眼,苦瓜鼻,双下巴,双唇上下翻飞,露出大板黄牙。 “啊!”纪、毕二人同时冷声道: “原来是‘勾漏三残’的跛子” 二人同时侧头望去,不由一愣,但立即面色大变,纪晓岚肃然抱拳道: “不知仙子芳驾到此,有失远迎,尚请恕罪” 三丈外站着一个宫装美妇,云鬓堆鸦,艳光四射,体态婀娜,正在揽镜自照,旁若无人。 此妇正是“樱花仙子”中村铃子,骚首弄姿,好象根本未听到纪晓岚的话。 第三十六章 纪晓岚老脸微红,长眉略挑,又抱拳道: “盟主府就在左近,仙子何不移驾小坐,以便聆听教益。” 中村铃子收起小镜,嫣然一笑: “这位贵姓呀?” 纪晓岚肃然道: “在下纪晓岚!” 中村铃子耸耸肩道: “大概也有个绰号吧?据本仙子的所知,中原武林人物,都有个响亮的外号” 纪晓岚尴尬地一笑,道: “武林朋友赐号‘掌仙’,这不过是过甚其词,仙子可别见笑!” 中村铃子格格笑道: “这绰号既利落又响亮,如此说来,纪大侠的掌法,必是中原一绝了。” 纪晓岚搓手呐呐地道: “这这实在不敢当!武林朋友赐号难免夸大,在下甚感汗颜” “你呢?”中村铃子抬抬下巴,指着毕振山道: “有名字么?” 这简直是侮辱人,是人就有名字,就是一条狗,也该有个“阿花”或“阿黄”的名字。 毕振山未听说过这个东赢高手,虽知纪晓岚对此妇低声下气.必定大有来历,可是不信她能高过他和纪晓岚二人联手,况且他们出来很久,后面必来接应。 他受辱之下,冷冷一哼,道: “在下当然有名有姓,只是仙子的问话口气太大了些!在下倒要请教仙子芳名呢!猜想必定十分响亮!” 纪晓岚连忙向他眨眼,可是毕振山这人,心机很差,尤其在火头上,并未看到纪晓岚向他使眼色。 跛子厉声道: “毕振山,我看你是寿星公吃河豚,八成活够了,竟连仙子都不认识!” 毕振山已经豁出去了,冷冷地道: “毕某确是孤陋寡闻,至于仙子是谁?与在下毫无爪葛,知不知道无关宏旨!” 跛子大喝一声,丢下抓索,凌空扑来,搂头连劈三掌。 毕振山的玩意儿,全在这龙头爪上,急忙闪避,但跛子的掌力奇大,地上被震了三个小土堆,斜掠而下,伸手抓去。 “跛子退下来!”中村铃子的口吻丝毫不带火气,却有决定性的威力,跛子硬生生地撤走,两腿一瞪,倒掠而回。 毕振山一看这局面,再不转弯,必定自讨苦吃,立即冷冷地道: “在下毕振山,请问仙子” 中村铃子点点头道: “绰号呢?” “‘十抓九稳’!”毕振山呐呐地道: “对于此号,实不敢当!” “好吧!”中村铃子笑笑道: “捡起你的龙头抓,抓我十爪试试看,若能拈到我的衣襟,原名保留,留在盟府听差,若是不行,我看你”她的脸色突然沉下来道; “看样子你不大太怕死。” 纪晓岚连忙抱拳道: “毕兄为人耿直,不善词令,冒犯了仙子,务请仙子息怒,若仙子仍不消气,就由纪某代向仙子领罪!” 中村铃子面色一缓,道: “你这人挺会说话,好吧!本仙子年看在你的面上饶他一次,带路!” 纪晓岚连忙向毕振山使一眼色,毕振山挟着“血珠叟”二人颠着屁股,在前引路,向盟主府奔去。 此刻盟主府中大厅之内,一干高手正在焦灼地等待,他们以为纪、毕二人联手“血珠叟”绝逃不了,除非他一出此堡就拼命在狂奔,使纪、毕二人追赶不上。 “银弓小二郎”道: “庞起失踪,庞夫人仍在此堡之中,应该请出来问问看!” 康八冷峻地道: “红颜祸水,留之无益,干脆杀掉算了!” “银弓小二郎”肃然道: “康兄有所不知,二位庞夫人已被幽禁,万兄的孙女万紫琴也因不听万兄教训,亦囚于一起!依小弟之见,先提出盘问一次,然后再商量处置之法” 康八冷冷地道: “女人天生下贱,鬼计多端!一不小心,就会被她们出卖,老夫” 他突然打住,因为他本想说出爱妻佩佩骗去“墨玉诛心球”之后,逃逸无踪,这还在某次,连他费了数年心血,借来的种子,也被带走,是以恨女人人骨。 另一原因,因他失去性机能,心理变态,既无能为力,却又想驾驽女人,只得找一个人品与武功俱佳之人,代他传宗接代。 世上绝对没有甘作王八之人,不过是忍痛如此,只是这种事别人甘愿绝子断孙也不屑为而已。 他的秘密,也只有“银弓小二郎”清楚,立即拿话岔开,吩咐道: “把庞夫人及万姑娘带来!” 不一会二位庞夫人在万紫琴扶持下,步人大厅,二位夫人微微一福,道: “不知大侠囚禁小妇人和万姑娘是何居心?” 康八冷冷地道: “岂但囚禁,若不照实说出庞起的下落,嘿嘿你们也该知道‘木驴’之刑。” 木驴之刑,乃是对女人淫乱及谋杀亲夫之刑,木驴鞍上有一木厥,戮入yin道之中,而那木驴四蹄上有木轮,轮上有刺,所以推动起来,发生震动,受刑的女人yin道中被戮得稀烂。 这是一种极刑,对付谋杀亲夫的女人,本不为过,但康八说出此刑,已证明八盟联治之后,将有此一刑法。 万紫琴冷笑道: “二位夫人根本不知庞起的下落,你对两位夫人如此不敬,实在有失身份,况且,即使夫人知道,他们是夫妻,自也有保守秘密的权利” 康八咆哮着道: “臭丫头,你以为万世芳是你爷爷,老夫不敢杀你是不是?” 万紫琴一扬头,冷声道: “谁说你不敢来?真了不起,盟主宝座还没坐上,第一件大事就向女人下手,我且问你,你的脸上若是没有秘密,为什么要戴上面罩?” 康八突然站了起来,万世芳怒喝一声,掠到万紫琴身边,左右开弓,打了她两个耳光,厉声道: “丫头,你竟敢对康大侠出口不逊!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他向康八抱拳: “康大侠且请息怒,万某为此孙女,伤透了心!也不愿再跟她爱累,今天我要把她的武功废去,以免贻害武林” 康八忿然坐下,冷峻地道: “如此甚好,免得别人说老夫以老欺少!” 万紫琴对这位祖父,寒透了心,彻底绝望,抚摸着火红的双颊,切齿道: “爷爷,你寒透了心,我才感觉脸上无光呢?我本以为你以前和庞起在一起,不过是虚与委蛇,待机而动,想不到你利欲薰心,丧尽天良,为了当那盟土,连自己的孙女都不要了!既然如此,用不着你动手,我会用自己的手,自作了断” 万世芳不过是逼寸;得已,做做样子,希望有人出言转。哪知这些高手,十九都吃过岳家宇在大亏,也知道万紫琴和s家宇私交极厚,是以谁也不愿开口。 庞夫人同声道: “万姑娘切莫如此,康大侠一代奇人,只是脾气刚些,岂能和你一般见识,而万人侠也不过是一时气愤,自不会废你的武功” 康八厉声道; “胡说!老夫就是不吃这一套,万兄不忍下手,老夫可以代劳!” 二位夫人冷冷一笑,环视左右,哂然道: “庞起未失踪之前,各位言听计从,而他刚刚下台,各位就连他妻子也不认了!想起来真是可笑复可怜!各位这等心性,也想作一番大事情么?” 她面色一寒,望着康八道: “若一定要残害万姑娘,就请偏劳,小妇人也活够了!” 她的目光落在邓子瑛脸上,显出十分轻蔑之色,因为邓子瑛乃是庞起的心腹,此刻竟噤若寒禅,半句话也不敢讲。 “纪、毕二位大侠回来了!” 众人向门口望去,只见纪、毕二人在门口左右一站,躬身伸手一让,道: “仙子请进!” 中村铃子莲步细碎,步入大厅,顾盼自若,在一干高手错愕下,扫视一匝,然后回头对纪晓岚道: “纪大侠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怎么连本仙子也不认识。” 纪晓岚尴尬地道: “这”呐呐半天,无法启口,但这时“银弓小二郎”却离座抱拳道: “原来是‘樱花仙子’真是稀客,快请就坐!” 百里彦一看“银弓小二郎”对这美妇如此尊敬,知道大有来历,立即端着一把椅子送到中禁铃子屁股后,然后弓身道: “仙子且请座!”并回头吩咐道: “送茶。” 中村铃子向百里彦含笑点头道: “这些我从没有一个看得顺眼,只有你讨人喜欢!” 百里彦忍笑道: “但愿在下能永远为仙子支使” 中村铃子接过一杯茶,指着康八,淡然道: “那一位何不敢见人?” 康八沉声道: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一边的“银弓小二郎”心中直乐。忖道: “连这女杀星你都不认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哦?”中村铃子不以为忤,微笑道: “火气还不小呀!”她回头对跛子道: “跛子,此人是谁?” 跛子左右端祥一阵,道: “大概是‘鬼王’康八!” 中村铃子道: “先把他拿下!” 跛子摊手道: “启禀仙子,我恐怕不行” “哈”康八狂笑一阵,道: “总算有自知之明,也坦白得可爱!就凭这一点,老夫首先声明,你死不了啦!” “好狂的口气!”中村铃子把茶杯交与百里彦,笑着站起来,道: “康八,你估估看,能接下本仙子多少招?” 康八厉声道: “十招之内,老夫要把你放在木驴之上!” 中村铃子不由一怔,回头对跛子道: “跛子,他说些什么?” 跛子呐呐地道: “他是胡说八道,何必追根问底?” 中村铃子不由一怔,道: “正因为他在胡说八道,所以我必须知道他说什么?” 跛子打着手势,转弯抹角地把木驴奇刑说出来。 中村铃子格格娇笑一阵,抬手一指庞起二位夫人及万紫琴道: “你可是要向她们施用木驴之刑?” 康八厉声道: “施不施刑,由七人决定,你算什么东西,臭娘们!老夫今天要亲手撕了你!” 中村铃子偏着头,道: “勇气可嘉!派头略差,至于风度,就更谈不到了!好吧!我先称称你有多少斤两” 她冷冷地道: “大约在第五招以上,本仙子取下你的面罩,第五招半上杀死你!” 康八已经走到的面前,闷声不响,一向她撞去,他头上的工夫天下无比,头未到罡风先到,中村铃子微噫一声,道: “头上工夫颇有一手”闪身错步,让过一头,康八单足一点,身子又平射而到,这一次劲道更足。 中村铃子又闪了开去,哪知康八的“金刚顶”不但劲道无俦,攻人的方法也十分诡异,中村铃子刚刚闪过第三次攻击,岂知康八“咯”地一声,脖子突然拉长半尺。足尖一扭,巨大的头颅象一个巨垂,横撞她的小腹。 这一手大出中村铃子的意外,不由吃了一惊,急切中力贯左手,施出一式“樱花爪”蓬地一声,爪,头相撞,地上砖屑激溅,罡劲向下排压。康八本单足柱地,另一腿和身子平伸,头上接了一爪,上半身向地下一栽,两手着地。竟把地上青砖碰碎。 中地铃子这才知道康八头上的工夫确是非同小可,她的“樱花爪”无坚不摧,就是一个铜头,也该有些指印,可是现在她自己的手也有些麻木了。 康八更是震惊,身子原式不变,元宝头在眨眼工夫左右晃了十余次,又向中村铃子的膝上撞去。 中村铃子哼一声,两腿疾弯,两足不动,突然一夹,康八的脖子立时被夹住,和手一抓康八脸上的布罩,应手而落。 中村铃子抓着他的头发,提了起来,正要亮爪戳向他的心房,突然一怔,竟咯咯笑了起来。 三招之内取下康八的面罩,果然不多不少,正是三招。康八的武功,在这些人物,算是佼佼者,仅“银弓小二郎”堪与比拟,不敢说高于康八,只是武功路数不同。 康八的丑陋,只有“银弓小二郎”和纪晓岚,万世芳三人见过,其余之人中只有闻名,一代高手竟被一个女人在三招内扯着头发提了起来,大厅中所有的人,都一齐惊呼,殊不知道中村铃子为何发笑? 康八身子奇矮,被提了起来,竟直挺挺的,好象一个大鱼干,因为中村铃子的中指,轻轻按在他的百汇穴上。 中村铃子一抖手“蓬”地一声,康八摔了个四脚朝天“墨弓大郎”忍不住哈哈大笑,其余人也偷偷窃笑。 康八一跃而起,丑恶的脸上,肌肉扭动着,突然大吼一声,嘶声道: “刚才是哪个发笑?” 所有的高手登时噤若寒禅,除了中村铃子,跛子及“银弓小二郎”五六人之外,没有一个敢正视他的目光。 “墨弓大郎”可以说是个浑人不知利害,竟大声道: “康大侠四脚朝天,大概没笑的不多!” 康八狞视着他,缓缓期近,道: “我是问那大声发笑之人!” “墨弓大郎”心头一寒,缓缓向后退去。呐呐地道: “我我也不知道!” 哪知跛子冷冷地道: “窝囊废!你真是‘赢钱三只眼,输钱一堆泥’!你真他妈的给武林同道丢人!” “墨弓大郎”呐呐地道: “是我我不过是” 康八提起巴掌一扇,罡风呼啸而至“墨弓大郎”的身子凌空飞起,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所有的目光都向“银弓小二郎”望去,哪知他冷冷地道: “咎由自取!死了倒干净,康兄的责罚实是大快人心!” 康八回头看了中村铃子一眼,脸上痉孪一阵,道: “老夫一生中最讨厌女人,想不到栽在女人手”他抱拳对“银弓小二郎”道: “在下无颜再在武林中立足,就此告别” “慢着!”中村铃子微微一笑道: “康八,刚才我本想杀了你,可是取下面罩时,突然改变了主意,因为你是本仙子梦寐以求理想随身侍从人选,你若跟着本仙子,可比那武林盟主光彩多了!” 康八冷冷地道: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老夫今生不会向女人低头!” 中村铃子冷冷一笑,道: “只要是本仙子看上的人,若敢反抗,那就是他活得不耐烦了” 中村铃子沉声道: “听说你们八人想当盟主,美其名曰‘八头马车’,联手统御武林!这样吧!你们八人联手接本仙子一百招,若能不败!本仙子今后绝不过问你等的事,若是接不下来,想想看,你们有资格统御武林么?” “银弓小二郎”甚是不服,若说八人联手,也接不上对方一百招,那是栽到小人国去了。但他不便出言讥讽,立即向其余之人望去。 其余人亲眼看到康八当场现眼,而且未出三招,自忖尚不如康八,况且八人各怀鬼胎,未必能同心合力应战,万一实力分散,而被各个击败或重伤,实是不智之举。 因此,其余之人毫无表情,连看也不敢看“银弓小二郎”一眼,这充分表示,无意冒险。 “银弓小二郎”一看这个局面,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立即抱拳道: “仙子一代奇人,武功深如大海,高不可仰,吾人不过是为了收拾残局,以免武林中群龙无首,至于盟主一职” 他摊着手道: “吾辈不学无术,实难当得重任!” 百里彦一看这局面,连忙又把一杯茶递了过去,颠着屁股,谄笑道: “既然八位无意盟主之位,仙子何不屈尊一下,以盟主身份领导同道重整武林?” 中村铃子微微点头,道: “本仙子本无此意,可是放眼武林,能领导同道者,舍我其谁?因此” 她环视一周,冷冷地道: “不拥护本人为盟主者举手!” 这一手很绝,谁敢“不”字?“银弓小二郎”都不敢端架子,康八又栽了斛斗,八人不敢联手,声威彻底扫净地。 跛子环视一周,大声道: “没有反对的,大概都同意拥护了!” 这本是自说自话,但百里彦,却拿着鸡毛当令箭,大声发呼道: “各位既然拥护仙子领导我们,请大家三呼‘盟主万岁’!” “盟主万岁!”第一声只有半数举手欢呼。“盟主万岁!”少数人左右观望一下,也随声附和,当第三声“盟主万岁!”时,连康八和“银弓小二郎”也举手高呼。声震屋瓦,连墙壁也有些颤动。 三呼已毕,中村铃子对百里彦,笑笑道: “今后你也做我的随从好了!康八较跛子更丑,可谓意外收获,本仙子盛意难却,现在就接受各位的美意,正式就任盟主之位!” “银弓小二郎”等高手,心中虽有些不愿意,却不敢表示不服之意,却恨透了百里彦,纷纷让出座位。 中村铃子在跛子陪伴下,莲步细碎,走到正位前坐下,然后对康八道: “从今以后,你与跛子,就是我的贴身侍卫,百里彦是本仙子的随从,其余七位为副盟主,就请八位立刻起草武林公法,颁布实施!” “是!”八个盟主,包含“黑弓大郎”在内,齐声应诺,按序站在盟主宝座两旁。 只有万紫琴和二位夫人,仍然站在大厅一角,只闻康八沉声道: “这三个女人都是前盟主的亲人,以及与敌人密切关系,似应除去,以绝后患!” 中村铃子道: “那年轻的妞儿很美嘛!她和哪个敌人有密切关系?” 百里彦躬身道: “武林公敌岳家骥死后,独子不到一岁,竟被吴明夫妇以自己的女婴换走,现在长大成人,而且成就惊人,吾道中人,受害不浅” 中村铃子格格大笑一阵,道: “原来是他!那小了确是一块良材,只可惜本仙子耐力很差,不可能让这株幼苗长成!各位放心好了,目前我们的敌人,不会是他” 她说到这里,目光突然停在大厅门中,众人一齐望去,不由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原来门中站定三人,前面一人,身着麻衣,头戴孝帽,足蹬麻履,手持哭丧棒,此人正是岳家宇。 第二人乃是风流俊逸,风度严然的“圣手潘安”梅友竹,他的身后,乃是宋象干。 岳家宇和梅友竹的出现,并不足震惧人心,因为有中村铃子在,可谓“太公在上”不惧任何大敌。 大家惊奇的是,岳家宇一身重孝,面色冷厉,昂首挺胸步入大厅之中。 “银弓小二郎”沉声道: “象干你怎的和这小子在一起!” 宋象干是早已厌弃了这位师傅,冷冷地道: “家师乃是出家之人,尊驾直呼在下之名,恐怕是认错人了吧?” “银弓小二郎”勃然大怒,道: “孽徒,为师以前虽是以出家人姿态出现武林,你也该认出师傅的面貌!想不到你竟敢以少犯上,真是数典忘祖” 宋象干冷冷地道: “宋某带艺投入你的门下,旨在卧底,岂是崇拜你的武功!自上次你向二位师兄下手之后,我对你更是不齿,象你这种心毒手黑的人,也配为人师表吗?” “银弓小二郎”怒喝一声,跃跃欲起,立被中村铃子硬生生地挡住,道: “慢着!这三人就是三头六臂,也讨不了好去,你慌什么?” 这时岳家宇回过身来,先向二位舅母深施一礼,肃然道: “上苍保佑,二位舅母安然无恙,晚辈也放心了!”他又对万紫琴肃然道: “紫琴,你”万紫琴粉脸一扬,面孔板得冷冷的,浑如未闻。 岳家宇此番学成绝学,决心放手在干一场,开始报仇雪恨,因而补服重孝,也是破釜沉舟之意,对于万紫琴的误会.也不想立刻解释。 他转过身去,对中村铃子厉声道: “庞起呢?” “不知道。” “还有他的背后主持人呢?” “不知道!”中村铃子淡然道: “庞起乃是不入流的人物,而他的主儿大概也成不了气候,又何必找他,现在本仙子就是盟主,有话对我说好了!” 岳家宇回头对二位夫人道: “舅母,紫琴,我们走吧!” “银弓小二郎”疾掠而至,哈哈狂笑道: “此处不是旅店客栈,岂能来去自如” 岳家宇回头冷峻地道: “滚开!你不是对手!” “银弓小二郎”虽知他非泛泛,却未放在心上,厉喝一声,疾抓岳家宇的前胸。 岳家宇纹风不动,两臂一张,象巨鹤翅上的罡风一样,四周围数十高手,惊呼连连,急退不迭“银弓小二郎”射法出众,掌法也不弱,却不禁心胆皆裂,只感觉毕生未见过这等无俦的掌力,急忙收劲斜掠,哪知岳家宇喝声“滚”!“蓬”地一声“银弓小二郎”踉跄退了七步,才拿稳桩步,羞怒交集,撤下银弓。 “退下去!”中村铃子肃然站起,沉声道: “就凭这一招,本仙子敢说此厅中人,除本仙子外,无人接得下来!” 大厅中一片死寂,连“银弓小二郎”也不敢再强出头,他们深知中村铃子不会危言耸听,因为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人家一招击败了“银弓小二郎”而“银弓小二郎”和康八的功力相若,但中村铃子却以三招败了康八,由此可见,这身着重孝的年轻人,武功高得不可思议。 中村铃子面上仍有笑容,但明眼人可以看出,笑得有点勉强,她疑迟走下宝座,康八和跛子亦步亦趋,站在岳家宇面前。 二位夫人惊呼道: “宇儿,你不是敌手” “家宇,她三招击败了康八,你不行”这是万紫琴惊悸焦灼的声音。 岳家宇冷冷一笑,道: “三招击败康八,确实惊人!但本人击败这个异国贱人,大概不会超过八掌!” 中村铃子微微一愕,以往的轻松,早已失踪,冷冷地道: “八招以内击败本仙子,盟主宝座就让给你,不知道是什么绝学?” 岳家宇低沉嗓音,冷峻地道: “鹤形八掌!” 第三十七章 中村铃子从未听说过中原有这一门绝学,哂然道: “勾漏一别,不过月余,就让你吃了仙丹灵药,遇上绝世奇人,又岂能一蹴而成?” 岳家宇听若未闻,却向跛子沉声道: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勾漏三残’侠名久着,远居边陲,甘茹黎藿,不畏权势,峻拒庞起招降,凡此种种,正所谓威武不屈,贫贱不移,古人又云:精刚宁折岂为钩!吾辈中人,首重名节,而晚辈尤为重要,这正是行百里半九十的道理,尊驾不顾义兄劝告,甘趋下流,自身堕落事小,助长凶焰为害武林事大,何不三思,急流勇退” “不要说了!”跛子暴跳如雷鬈发无风自动道: “这是老夫私人之事,用不着你操心!” 岳家宇微微一叹,不再多言,面色骤冷,对中村铃子道: “中原泱泱大国,奇人辈出,象你这样目光如豆,自大自高的女人有如井底之蛙,以为此可以睥睨天下,独步武林!告诉你,完全错了!武功一道,欲求进窥堂奥,首应养成浩然磅礴之气,然后才能大成,而你未成气候,就傲视天下,正是‘鼹鼠饮河,不过满腹,器小宜盈,自取败亡’,在下奉劝你,就此买舟东渡扶桑三岛,别为中原增添杀孽!” 中村铃子眯着一双美目,脸色阴晴不定,她不敢轻估对方,却不敢置信,一月时光,对方竟能突飞猛进。 但对方的气度,却使她深感折服,娇喝一声,道: “你们都退下去!” 跛子和康八疾退到一丈之外,二位夫人和万紫琴正要阻拦,已被梅友竹摇手阻止。 大厅中落针可闻,只闻到巨烛“卜卜”跳跃之声,浓重的杀机,弥漫了大厅以及每一个人的面孔。 岳家宇身形一挫,两臂搅起两道罡风,整个身子,被两臂上的罡风带起,左臂斜划,削向中村铃子的胸际。 中村铃子微微一愕,感觉对方功力,又比上次勾漏山中深厚多多,但仍是有恃无恐“樱花手”如电幻出,抓向对方的典池穴。 岳家宇不闪不避,左臂骤沉身子一转,右掌直劈而下。 中村铃子骤然一震,隐隐感觉对方内劲之大,简直不可抗拒,不敢硬接,身形美妙地疾转,素手后撩,幻出七个樱花爪影。 大厅中数十高手,无不屏息静气,目不转睛的跟踪着两个倏起突落的身影,只有邓子瑛贼眼直转,正在打鬼主意。 这工夫岳家宇才施出两招,也正是“鹤形八掌”的第二招,咄咄逼人,全是进逼之式,风声劲烈,活象巨鹤的巨翅猛扇疾扫。 中村铃子这才相信对方在一月当中,功力增加了一倍有余,今天能否扯成平手,保全盛名都成问题,再也不敢大意了。 岳家宇冷峻道: “中村贱人,你走还是不走?” 中村铃子娇喝一声“着!”十三团爪影,排山倒海般地压到。似想趁对方说话之时一举击败大敌。 岳家宇大喝一声,身子“忽”地飞起,两臂大张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下力拍三掌。 中村铃子不再闪避,两袖齐挥,罡风暴涌,力迎而上。 “蓬”然大震,整个大厅“格格”作响,尘土簌簌洒落,胆小的已经窜到大厅之外。 两人各退了三大步,中村铃子的高大发髻,竟被震开,地上青砖被踏碎三四块,显然略占下风。 这女魔向以中原武林第一人自居,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在一个年轻人手中吃了亏,不由羞怒交集,厉喝一声,集平生功力,猛戳三爪。 这是岳家宇的“鹤形八掌”第四招,他本不想杀死她,可是对方的功力之高,不容他手下留情,也以十成功力,施出第五招。 双方劲力一接,响起连珠“蓬啪”之声,地上青砖都跳了出来,四周围之人纷纷掩面暴退。 中村铃子连退五大步。粉面苍白,口角已渗出血星。 而岳家宇却仅退了三大步,身子摇了一阵,并未受伤,这一下不但一干魔头心惊胆寒,连梅友竹,三位夫人和万紫琴几人也目瞪口呆。 就在此时,梅友竹一声大喝“家宇小心!”只见“银弓小二郎”已在大厅一角,引满了巨型银弓,瞄准了岳家宇。冷峻地道: “小狗!你的功力老夫自叹不如!但老夫的射术,大概你还没有尝试过” 岳家宇暗吃一惊,据说他能将金弹射出三里之外,再贯穿大树干,如今双方相距不过三丈左右,其力道之猛,简直不可思议,身形无论如何快速,也无法闪避! 梅友竹沉声道: “老贼你要不要脸?就是要炫露弓法,也要找个宽敞之处,这样逞人之危,就是杀了对方,有何光彩?” “银弓小二郎”切齿道: “老夫并未出手偷袭,距离远近,都是一样,如果这小狗不敢接老夫的射法,马上快给我滚蛋!” 岳家宇长眉一挑,冷蔑地道: “老贼,岳某从现在开始,要血洗武林,若连你的射法都不敢接,岂能去对付更高的魔头,嘿嘿!你的绝活尽管施展出来” 他提足了内劲,右膝微曲,左腿前探,双掌护胸,形成“小开门”的姿势。 “傻子!你不能在室内接他的射法!”万紫琴大声道: “三丈距离太近,大罗神仙也闪避不及!” 二位夫人也焦灼地道: “张大侠射法盖世,似不必以短距离取胜!” “银弓小二郎”冷笑道: “老夫就是不吃这一套,老夫数一二三,小狗若不滚出此堡,可别怪我弹下无情” “一!” 万紫琴大声道: “傻子!快到堡外去,再和他斗!” “二!” 万紫琴一掠而出,伸手出拉岳家宇,但岳家宇下定决心,技成复仇,第一次遭遇大敌,定要一鸣惊人,岂能被他唬退。 况且他也不想闪避,决定以毕生功力,硬接一弹。 “”“嗡”地一声,金芒耀目,啸声乍起,已到岳家宇的胸前,力道之大之猛,不可言喻。 岳家宇自是不敢大意,以“一元罡”施出“鹤形八掌”第六式,无俦罡风,形成一道罡墙“嘶”地一声,金弹贯穿罡风旋涡,力道虽灭,仍极惊人,岳家宇伸手一抄,金弹入掌,灸手奇热,好象透肉而入。 但他也动了无比的杀机,力聚掌心,暴喝一声“还给你”抖手掷出金弹,夹着无俦罡风,向“银弓小二郎”推去。 这是他全部功力所集,金弹暴射之力,不下于巨弓射出时的力道“银弓小二郎”虽是善射,却不善接,急忙向一边闪出。 “轰”地一声,大厅的窗,连窗框也被震飞,其中有两个较差的人物,竟被震出窗外。 就在此时,邓子瑛偷偷自另一窗口掠出,只闻万紫琴大声道: “狗贼!你能跑得了么?” 岳家宇早已留意邓子瑛,此刻只得暂时放弃“银弓小二郎”和中村铃子,对梅友竹道: “梅前辈请保护二位舅母脱离此堡,我必须去擒邓子瑛那恶贼” 说毕穿窗而出,他站在大厅屋角上,眼看梅友竹保护着二位夫人出了此堡,才向万紫琴追去。 追出里许,相距万紫琴约十余丈,而万紫琴距邓子瑛约二三十丈,突见邓子瑛回头看了两次,只发现万紫琴一人追来,登时动了杀机,立即停下,嘿嘿狞笑,道: “姓邓的已经够惨了,你这贱人还要赶尽杀绝。” 万紫琴也悚然止步,厉声道: “狗贼,庞起失势,你已经失去靠山,你能逃过今天,能不能永远不见人?” 邓子瑛冷笑道: “姓邓的所惧的可不是你这种货色,你既然送上门来,我就先宰了你再说!” “慢来!”只见一块大石之后走出一个人,正是“墨弓大郎”背上背着一个婴儿,摇摇手大声道: “邓兄莫莽撞,这妞儿是岳小子的未婚妻,杀了她你将无法在武林中立足!依我看不如放了她!” 邓子瑛冷哂一声道: “张兄仍是‘银弓小二郎’的手足,这等畏首畏尾,实在是出乎小弟意料之外” “墨弓大郎”肃然道: “武林中人都是知道我是个‘银样腊枪头’,小弟也不便否认!但小弟作人也有一个原则,真正身负绝技而且心地光明之人,我自是十分佩服,为他执鞭也在所不惜,设若那玩艺也很稀松,坦白地说,我犯不着跟着他们现眼!还不如我自己独断独行好些” 邓子瑛冷哼一声,道: “在下不懂张兄的意思” “墨弓大郎”哂然一笑,道: “就以中村铃子来说吧!刚才大家还以为她天下无敌,哪知在姓岳的小子五招之下,就现了形,由此看来其余的高手,包括我弟弟在内,都不值一哂,跟着他们,毫无保障,还不如我孑然一身,独自闯荡好些,若要跟随别人,那个人必须正大光明,武功高绝,使我心服口服才行” 邓子瑛冷笑道: “本人认为天下没有那种十全十美之人!” “墨弓大郎”慨然道: “也许邓兄之言不差,因此,小弟对中村铃子也失去了信心,刚才我弟弟要我背着此婴逃走,听到有步履声赶来,才发现是你,据我所知,此婴仍是邓兄的骨血,何不收留下来,找个山明水秀之处,隐居下来,扶养幼子,以娱晚年?” 岳家宇不则暗暗点头,十分佩服“墨弓大郎”看法,同时也猜到此婴儿必是“小桃红”谷妙的婴儿。 哪知邓子瑛眼珠一转,干笑一阵,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弟碌碌一生,依然故我,至感汗颜,而如今连亲生骨肉也要别人来抚养,说起来真是令人” “墨弓大郎”肃然道: “邓兄千万别太自责,象小弟这等欺世盗名滥竽充数之人,尚有勇气混下去,邓兄又何必自谦,小弟近来突然看穿了下定决心,不再随波逐流,如果一定要跟着别人走,那人也必是我万分景慕之人,喏!小弟作主,就把婴儿交给邓兄吧!” 邓子瑛沉声道: “如果令兄问起此婴呢?” “墨弓大郎”道: “邓兄速离此地,找一隐秘之地隐起来,小弟就说遇上了高手,婴儿已被击毙” 邓子瑛慨然道: “小弟失敬了!想不到兄台仍是一位古道热肠之人,既然如此,小弟只有接下了” 岳家宇暗自摇头,设若邓子瑛真能改邪归正!这血海深仇报是不报?若要报此深仇,就是十个邓子瑛也非敌手,邓子瑛死了之后,这婴儿当真是孤苦伶仃了。 岳家宇曾与此婴相处月余,而且眼看着他生下来,仍产生了极浓的情感,不禁大感为难起来。 因为邓子瑛仍是他的第二号仇人,除了那庞起背后之人外,此贼罪孽之深,死有余辜,岂能放过。 “我不能光是悲天怜人!”岳家宇狠狠地说。 “当年我在恩人吴明怀中时,曾有几次都差点被此贼害死,象这种无情无义,心毒手黑的败类,怎能动那慈悲之心!我必须杀他。” “哇哇哇!”那婴儿已经醒来,大声哭啼“墨弓大郎”轻轻颔着道: “乖孩子别哭!现在你的爹爹己要收留你啦!从今以后再也不必颠沛流离了” 这哭声太熟悉了!岳家宇一听这啼声,就想起谷妙临终托孤、在纪府中寄养、邓子瑛不认骨肉以及宋象干自愿收留等往事。 “这婴儿的命运比我还苦,我怎忍心杀死他这唯一的亲人?”岳家宇内心极为焦灼杀与不杀,难以决定。 这工夫邓子瑛已经走到“黑弓大郎”面前,肃然道: “张兄肺腑之言,使小弟茅塞顿开,此恩此德,突图后报,现在交给我吧!” “墨弓大郎”已经解下了背上的婴儿,托送了过去,就在此时,突闻一声娇叱,一个纤小身影疾掠而出。厉声道: “邓子瑛,你是真心要收留这婴儿么?” 岳家宇不由一震,原来此女仍是康八的爱妾佩佩姑娘,一脸冷漠之色,道: “狗贼,你能骗骗‘墨弓大郎’这等浑人,你能瞒过本姑娘么?” 邓子瑛乍见此女,素昧平生、虽见此女轻功不弱,却仍然未放在心上,不由冷声道: “这婴儿是姓邓的骨肉,怎说不是真心收留?” 佩佩厉声道: “心生恶念,必形诸于外!你刚才目蕴凶芒,眉宇宠煞,分明马上就要下杀手杀死这婴儿及‘墨弓大郎’” “墨弓大郎”怔了一下,肃然道: “姑娘误会了!邓兄手段虽辣,却不会杀死自己的骨肉!我想” 佩佩啐了一口,冷峻地道: “笨虫,把孩子拿过来!” 这时邓子瑛突然出手向“墨弓大郎”胸前戳去,乍看他是要抢婴儿,其实他要同时杀死“墨弓大郎”及婴儿两人。 哪知佩佩早已料到这一手,抢先一步,夺去婴儿,伸出一臂格向邓子瑛的左手。 “蓬”地一声,两人同时迟了一步,显然,在内力方面,佩佩并不见得高明,但也没吃亏。 邓子瑛狞笑道: “原来不过如此,邓某只好连你也算上了!” “墨弓大郎”呐呐地道: “邓兄,你真要杀死自己的骨肉么?” “谁说的?”邓子瑛冷笑道: “难道张兄也相信这贱货的话?” “墨弓大郎”道: “小弟当然不信,所以我也不便出手帮助任何一方面!” 邓子瑛哂然道: “张兄帮不帮都不关重要,只要看住那万丫头,别让她出手偷袭就行了!” “墨弓大郎”大声道: “这个邓兄只管放心!我绝不让她出手就是!”岳家宇不禁大摇其头,这“墨弓大郎”真是个直肠子,这等粗直之人,怎能在武林中混下去? 万紫琴掠到佩佩身边,道: “姊姊你是?” 佩佩上下打望一番,道: “妹妹好美哟,我要先请教你的芳名呢!” “我叫万紫琴” “哦!”佩佩美眸中升起异样光芒,想不到这就是岳小弟的未婚妻,她自离开“黑暗别府”之后,到处去找梅友竹和岳家宇,却始终未遇上,其实梅、岳等已去了西藏。 但佩佩却知道了许多有关武林中事,以及岳家宇的私事。佩佩笑说: “岳小弟呢?他没有和你在一起?” 万紫琴哼了一声,道: “不提也罢!姊姊你的名字是?” “董佩佩!” “你也认识岳家宇?” “是的!而且” “没有什么!”佩佩笑笑道: “他是一位光明正大的侠士,万小妹,你真有福!” “屁!”万紫琴冷冷一笑道: “我才不稀罕哪!” “原来你和他闹翻了!” “谈不到闹翻!我只是讨厌他!” “万小妹,可别任性!据我所知,岳少陕” “姊姊似乎和他很熟呢?” “这也谈不到!只是我很清楚他的为人!他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万紫琴冷冷地道: “也许不久就会追来!不知姊姊为何如此关心他!” 万紫琴分明有点醋劲。 佩佩微微一笑,道: “姊姊喜欢他嘛!” 万紫琴突然转身,道: “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等他好了” 佩佩伸手抓住了她,道: “小妹,别吃我的醋,姊姊今年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不是姊姊老气横秋,若是姊姊早点嫁人。我的女儿也该有你大了” “你?”万紫琴玉面红晕,道: “姊姊你别骗人,你绝不象三十多岁之人!” 董佩佩怆然道: “姊姊十八年前被康八以百两黄金买去,作他的妾女。算算看,该有多少岁?” 万紫琴不由一震,上下打量一阵,心道: “原来是康老贼的侍妾,此女既然甘趋下流,谅也不是好女人” 佩佩当然知她的心意,肃然低声道: “姊姊虽是命苦之人,但因康八不能人事,所以迄今还是清白之身” “这是真的么?”万紫琴有点不信,因为十八年相处,似不可能保持清白女儿之身。 佩佩贴在她的耳边,把自己的身世简略说了一遍,并说出康八的借种奇事,只是未提及岳家宇和她曾有一次肌肤相亲而己。 万紫琴红着脸道: “佩佩姊姊,我错怪了你”“不要紧!这正表示你极关心他!” 万紫琴道: “既然岳家宇是去找康八的,怎会和你混熟了?” 显然他仍不太放心,这正是女人多疑的毛病。 佩佩微笑道: “他为了获得一件奇宝,不得不和我接近!” “什么奇宝?” “‘墨玉诛心球’!” “啊!”万紫琴失声惊叫一声,楞楞地凝视着佩佩,一脸惭愧之色,道: “原来那那件奇珍是姊姊的!” “不!应该说是康八的!我用点心机,骗过康八,声言山我保管。然后交给岳小弟!” “姊姊救命之恩,小妹”万紫琴盈盈拜倒,悲声道: “姊姊再生之恩,小妹不知如何报答” “快起来” 邓子瑛早巳力贯双掌,趁万紫琴拜倒,佩佩去拉她之时,集平生之力,推出一道扇面形罡风,企图一举击毙四人,连“墨弓大郎”和婴儿也包括在内。 岂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岳家宇正要现身,突见一个头戴布罩之人电掠而至,大头一晃“蓬”地一声,将邓子瑛的掌劲倒震而回,地上砂尘暴溅。 来人正是“鬼王”康八,把邓子瑛震出一丈多远,这贼子知道后面可能能还有人来,不敢久留,趁势倒纵,疾奔而去。 岳家宇正要去追,立即打住,因为佩佩和万紫琴二人联手,恐怕也不是康八的敌手,况且后面可能还有高手赶到,而梅友竹和二位舅母迄今还未赶来,设若离去,再使万紫琴和佩佩遭了毒手,那真是遗憾终生了。 心念及此,只得眼望着那邓子瑛消失在夜色中。不由暗自切齿不已。 康八“嘎嘎”狞笑一阵,阴声道: “贱人!你想不到这么快就会遇上老夫吧?” 佩佩惊魂未定,冷笑道: “我是来找你的” “胡说!”康八厉声道: “老夫知道,你是想我的‘墨玉诛心球’!” “笑活!”佩佩冷冷一哼,道: “人家为了这个孩子,不得不去找那个接生之人,所以不辞而别” “贱人!你扯谎也得不离谱儿!你和梅友竹同床之事,迄今还不到四个月,哪里能生下孩子来?” 佩佩成竹在胸地道: “亏你是武林知名人物,连自己的妻妾也弄不清楚!告诉你吧!我和他早在九个月以前就” 她含羞低头,伸手抚摸着婴儿的面颊,就象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羞害臊一样。 岳家宇暗暗佩佩她的急智,也只有这样说,才能瞒过康八。事实上佩佩仍是处子之身,她此刻含羞低头,也不完全是做作,一个黄花闺女,自认曾生过孩子,自不免心头鹿撞。 康八沉声道: “简直是信口开河!你若是八九月之前就怀了身孕,老夫怎会未曾发现?” 佩佩冷冷笑道: “我在‘黑暗别府’中,极少与其他姬妾往还,而你也很少见到我,况且自我有了身孕之后,你很少在‘黑暗别府’之中” 康八激动地道: “佩佩!这是真的么?” 佩佩幽幽地道: “是假的!你千万别上当!事实上我也不愿意把孩子交给你,我知道你要用药水泡他,叫他受苦,我并不希望他成为武林高手” 康八大步走近,道; “佩佩你错了,身为武林中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武功过人!” 佩佩冷笑道: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你本身的武功也不见得高绝,怎能使他一鸣惊人?” 康八接道婴儿,摸摸婴儿的头颅,大声道: “你别担心!并非我自己调理,而是有一位绝世高人亲自动手。十余年之后,这小子必然震惊武林” 他嘿嘿狞笑道: “咱们为父母的,虽然未能扬名武林,若能有个出色的后代,亦不枉此一生” 岳家宇慨然一叹,心道: “世上无耻之人,恐怕康八首屈一指了!自己不能人事,以娇妻美妾向别人借种,还有脸期待下一代” 那婴儿又“哇哇‘啼泣起来,似也知道命运乖舛,康八抱着微微摇晃着,看来十分喜爱。 康八低声道: “佩佩!我希望你速回‘黑暗别府’,这孩子交给我” 佩佩焦灼地道: “不行!这孩子是是”她本要说是人家的,立即向’墨弓大郎”望去。 “墨弓大郎”这半天冷眼旁观,十分惊异,当然也惊骇佩佩的说谎技巧。这孩子分明是“银弓小二郎”的,她却冒充是自己生的。 “墨弓大郎”冷笑一声,道: “康大侠,这孩子真是你的么?” 康八本未把他放在心上,所以自现身以来,并末向他招呼,乍闻这句话,不由大怒,因为他以为对方在讽刺他,暗示是借他人之种。 康八虽然无耻,也有羞恶之心,当然怕别人提起这件事来,不禁杀机陡起,回头阴阴一笑,道: “大郎,你看那边谁来了?” “墨弓大郎”不知是计,回头一看,康八单臂一撩,出掌不带风声“卜嗤”一声“墨弓大郎”脑瓜粉碎,倒了去。 佩佩和万紫琴不由大怒,万紫琴厉声道: “老乌龟,你本来就是一个寡廉鲜耻之人,岂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墨弓大郎’虽非侠义中人,却非险恶之徒,以你的身份,就是要杀他,也该让他有还手的机会。看起来你这老贼比‘银弓小二郎’还要卑鄙” 康八狞笑连连,冷峻地道: “老夫一向如此,凡是揭我疮疤之人,不管有意无意,都容他不得,你等二人既然遇上了,也难逃毒手!” 佩佩和万紫琴骇然退了三步,同时提聚功力,准备联手一搏。 但佩佩心里清楚,她们二人联手.也未必是康八的敌手。 万紫琴冷笑道: “老贼,你别自我陶醉了,那婴儿根本就不是” “住口!”岳家宇一掠而出,向万紫琴瞪了一眼,厉声道: “你和这无耻老贼罗嗦什么?此女既是佩佩姑娘所生,在名义上来说,当然也是老贼的儿子” 康八骇然退了一步,脸上表情如何?因他戴有面罩,无法看清,只见他四下看了一阵,闷声不响,一个倒纵狂奔而去。 “快追!”佩佩大声道: “这孩子不是。” 岳家宇连忙摇手止住,低声道: “紫琴!你本是聪明之人,怎地也会做出这等傻事来?” 万紫琴柳腰一扭,冷冷地道: “我的事不要你管!” 岳家宇尴尬地搓搓手,慨然道: “刚才设非佩佩自认是她所生,以康八的手段,会马上弄死此婴,那样一来,小兄真是罪孽深重,百身莫赎了” 佩佩点点头道: “不错!如果琴妹刚才说出此婴不是姊姊所生,那老贼必杀此婴,但不知此婴到底是谁的骨血?” 岳家宇长叹一声,把万紫琴误会及“小桃红”谷妙临危托孤之事大略说了一遍,道: “二位想想看,设若此婴被害,小兄岂非白忙了一场,谷妙地下有知,也必定无法瞑目。” 佩佩拉着万紫琴的手,走到岳家宇面前,道: “喏!姊姊作一次和事佬,你们之间本就没有误会,只怪凭空出现一个白琬,而造成误解。现在既已说明,就不必再呕气了” 她把万紫琴的手交给岳家宇,但万紫琴立即抽了回去。 佩佩肃然道: “姊姊还有点事,必须马上离开,二位再见了” 她为了避免嫌疑,转身疾奔而去。 岳家宇不敢让她单独一人在江湖上走前,立即大叫道: “佩姐佩姐。”但佩佩头也不回,一会失去身影。 岳家宇微微一叹,道: “琴妹你,现在还不了解我?” 万紫琴道: “谈不到了不了解,假如因为我而使你得罪了吴明夫妇和白琬,那真是” “快别说了!”岳乐家宁肃然道: “你应该知道,自始至终,我就未喜欢过白琬,只因为她是吴明夫妇独生女,我既然遇上了,就须保护她!” 他慨然道: “至于上次在莫愁湖畔的约会,那是白琬化装她的表兄,故意离间我们,其实她根本没有表哥,你若不信,莫愁湖畔一株大树上,还有我留下的字迹呢!” 万紫琴幽幽地道: “我已经看到了” 岳家宇道: “那好极了!既然看到了,你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 万紫琴冷冷地道:“听说还有一位纪姑娘,也受了重伤” 岳家宇道: “不错!不知你怎知此事?” 万紫琴冷笑道: “你不希望我知道是不是?” “哪里!”岳家宇肃然道: “紫琴,她是一位好姑娘,但为了你,我坚决拒绝她的以致使她身负重创所以你不该妒嫉她” 万紫琴厉声道: “谁说我妒嫉她来?” 岳家宇道: “但愿如此!她现在如何,尚不得而知!” 万紫琴冷笑道: “好端端地,和我一样!如果你真喜欢她,她马上可以做新娘子” 岳家宇不由大喜,道: “紫琴,你是见过她了?” “何止见过!我们还是好朋友呢!” 岳家宇激动地搂住她,道: “琴妹我早就看出你不平凡” “哼!如果我真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就不会误会你,也不会被人离间,更不会被另一个女人的遭遇所感动,而使自己陷入苦恼之中——” 岳家宇柔声道: “琴妹,这正是你不平凡之处,人总归是人,是人就有感情,我认为这才够人情味!我有你这位好妻子,真是” 万紫琴大力挣开,冷笑道: “早得很呢!别自我陶醉!” 岳家宇长眉微挑,神秘地一笑,轻轻掩近,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道: “贱人!你现在玩野了,可以三五天不回家,终日与那些赌徒在一起,当然没有把我这丈夫放在心上!” “啪啪”两声,他又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道: “可是孩子在家生疹子,终日叫闹,派人去找你,你非但不回家,反而叫人回家要钱!今天我非揍死你不可” 万紫琴忍不住“噗嗤”一笑,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我不管!你这无赖”一头钻入岳家宇怀中,两人笑作一团。 黎明带来清新之气,山野中花草带露迎风招展,黄鹂初展歌喉,为他们谱着欢乐的曲子,他们紧紧地拥抱着,让两颗心互诉着缠绵的离衷! 第三十八章 “五岳归来不看山!”凡是到过华山之人。都确信此言不虚。若论巍峨、奇特和峭拔,天下名山,无出其右。 此刻,在华山东峰之上突棋亭中,有五个老者,正在翘首遥望山下络绎于途的武林人物。 此亭乃是宋太祖与丹土陈搏对奕之处,俯瞰山下,雾气缭绕,云生脚下,不由令人想起李白登落雁峰的诗句:呼吸通帝座,搔首问苍天。 这五个老者,其中一位是“奔雷手”蓝渺,另外一个是“绿袍判官”娄森,其余三人,衣着甚是褴褛。 小亭中地上,堆满了黄澄澄的金条,在落日余辉中闪闪生光。 山下数十个武林人物,纷纷上了东峰,其中较为有名之辈是“蛇魔苏”铁城“紫面金刚”柳鹤图“粉蝶太子”曹典等。 只闻柳鹤图沉声道: “我等应‘太华帮’使者之招,兼程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只闻三个老人之一肃然道: “本帮鉴于武林盟主失踪,武林群龙无主,空前纷乱,乃急起筹备,并派出使者数十人,邀请有识之士,共攘壮举。凡是应邀前来之同道,本帮概以黄金百两相赠,并赠金花一朵,作为证物。然而返回中原,一旦本帮有事相召。必须立刻响应” “蛇魔”苏铁城沉声道: “当今武林盟主,虽尚未正式接事,但据说以中村铃子为首,以下是‘银弓小二郎’及康八等人攘助,实力极为浩大,设若他们七八人联手,当今武林高手,似乎无人能与之抗衡” 那老人哂然一笑,道: “本帮之成立,并非要取代盟主.有志者自是欢迎,但绝不勉强,至于中村铃子等人,实力虽大,毕竟是鸟合之众不堪一击,上次被岳家宇击败,当众现丑即为一例” “不过”他冷冷地道: “本帮副座,为了安定人心,决定在各位报到之时,略炫绝技,以壮声气” 他回身深施一礼,朗声道: “请副座亲临指示” 只见东岭峰颠,出现一条身影,步下如行云流水,疾驰而来。 柳鹤图对娄森低声道: “娄兄可知道此帮帮主是何许人?” 娄森冷冷地道: “娄某也不大清楚!”语气极冷,好象有忿然之色。 “蛇魔”苏铁城低声道: “此人身为本帮的副帮主,竟把面孔也遮起来” 只闻“粉蝶太子”曹典道: “我等都是被那些使者击败,威胁来此,不知几位大侠是否也是如此?” 苏铁城、娄森和柳鹤图等人不由老脸一红,同时冷哼了一声,曹典心里清楚,他们也是被迫来此。 柳鹤图冷笑道: “‘奔雷手’蓝渺,素以侠义自居,而他竟也在此帮中,足见这正副帮主绝非泛泛之辈。” 这工夫那蒙面人已经掠到小亭附近,身材修长,身躯略现佝偻,一袭葛衫又破又旧,似是一个很老之人。 此人卓立不动,待蓝渺等五人见了礼之后,对刚来的数十人冷冷地道: “各位千里迢迢,远来华山共攘盛举,本人仅代表帮主,表示谢意!并承帮主指示,在各位方家之前,略展微末之技,聊博一笑” 他冷冷地道: “哪一位出手按本座一招?” “一招?”数十位高手,此番确是被一些蒙面怪客挫败,声言叫他们来华山报到。 象他们这些人物,自非轻易受人控制之辈,怎奈他们不愿听“银弓小二郎”等人统御,另一部分不容于白道中人,正感走投无路,中原无法立足,所以都怀着前来看看的目的。 如果确是了不起的人物领导他们,他们从此有了避难之处,当然求之不得了。 这也是此帮厉害之处,摸透了武林一部份高手的心理,利、害兼施,使他们自动投靠。 但这蒙面人竟以一招向他们挑战,象“紫面金刚”柳鹤图、“蛇魔”苏铁城及“绿袍判官”娄森等人。自是十分不服。脸上就现出不悦之色。 但他们仍不愿冒当众现丑之险,自抱奋勇。不禁互视一眼。 那蒙面人对蓝渺沉声道: “蓝舵主,据说你的暗器无法堪称天下一绝,何不先露一手?” 蓝渺肃容道: “在下微末之技,实不敢自栩天下第一,不过副座既要在下献丑,又不便藏拙,好在今后都是一家人,互相研究,并不为过” 他缓缓走出小亭,对“绿袍判官”娄森和“蛇魔”苏铁城抱拳道: “蓝某对二位的绝学心仪已久,就请二位屈驾接蓝某一招暗器手法” 此言一出,刚来的数十人大为震骇,因为“奔雷手”虽然颇有盛名,但暗器方面,未听说有何独到之处,尤其苏、娄二人凶名极着,以蓝渺的身手,独接二人,口气似乎稍狂了些。 因此,所有的目光都凝注在苏、娄二人身上,希望他们煞煞蓝渺的傲气。 娄森重重地吸了一声,回头对苏铁城道: “苏兄,人家既然愿意独接咱们二人,必有惊人绝学,珠玉在前,岂能错过大好学习机会!” 苏铁城哂然道: “娄兄之言极是!良机难再,空前盛举,岂可错过!不过” 他轻蔑地一笑,道: “蓝兄确此豪气,倒也出乎小弟意料之外!” 目前双方虽未动手,娄、苏二魔已经感受到了污辱,人家的身份和他们差不多,却敢同时向他们叫阵,这分明有轻视之意。 二人忿然走到蓝渺面前,约一丈之地,沉声道: “今夜有幸拜领蓝兄高招,真是一大快事。不知蓝兄是何种暗器?” 蓝渺有恃无恐,气定神闲,他并非自大自狂之人,乃因奉命出手,以便为此帮壮壮声威,表示一个舵主,已是了不起的人物。 蓝渺微微一笑,道: “小弟不避浅陋之议,冒然出手,尚请二位莫要见笑!至于这暗器手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绝招,只是有点新奇而已!” 他摊开两手,每一掌心都握着一块蒜条金,重约三四两,肃然道: “我等相距一丈五六,监某同时发出两块金子,若是击不中二位,除了应得的百两黄金之外,蓝某的一份,也分成两份,赠与二位如何?” 百八两黄金,算不了什么?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娄、苏二魔不由同时哼了一声。心道:“听你的口气,好象有十成把握似的?” 娄、苏二人同时退了下去,保持两丈距离“蛇魔”的“缩地龙”怪蛇,盘在颈上,扬头吐信,甚是骇人。 蓝渺颠了颠手中的黄金,道: “二位注意了!设若接不住,或者闪避不过,也莫怪小弟” 娄、苏二人更加气忿,同时冷晒一声,就在这时,蓝渺大喝一声“着”!扬手掷出两道金茫。 两块蒜头金带着啸声向娄、苏耳人面门飞去,眨眼就到了面前,二人知道劲力极大,都不敢用手去接,各自急闪数寸。 “搜搜”两声,金芒擦耳而过,二人不由同时哈哈一笑,哪知笑声甫出,金风又到,急忙弯腰低头。 岂知蓝渺这种“回光返照”暗器手法,出人意料,手劲极足,刚刚越过二人,立即转弯,疾射而回。 娄、苏二人未想到暗器还能回头,闪得不谓不快,却没有暗器快。“卜卜”两声,各戳入娄、苏二人右肩厚肉之中。 手劲之大,令人吃惊,周围数十高手瞠目昨舌,失声惊叫。 娄、苏二人痛得咧咧嘴,面色由红变紫,尴尬万分。而蓝渺却微笑着走上来,道: “小弟一时失手,尚请鉴谅”他伸手就要去取金条。 娄森不由恼羞成怒,巨掌一撩,拍出一道罡风,蓝渺扑臂一搪“蓬”然声中,二人各退一步。 显然,若论掌力,娄森也不见得高明,这一来更加暴怒,但蓝渺却不动肝火,连连摇手道: “娄兄且请息怒!小弟事先曾交待过,这种手法不登大雅,却有点新奇,二位既然未能闪过这两条金子,自应还给小弟” 说毕,出手逾电,反抓向“蛇魔”苏铁城的右臂,苏铁城的身手本就略差,又未提防,竞被抓住。 蓝渺一扭他的左臂,苏铁城的身子不得不转过去。本想疾转身子,再向对方报复,哪知蓝渺比他更绝。另一手食指在苏铁城后肩上一钩,一块蒜金条金应手而出,疾退三步,喃喃地道: “这块金子重约三四两,穷贫人家,若是节省化用,可过上三五年” 苏铁城气得眼珠子发蓝,却知道发怒也没有用,只得忿然退下。 娄森为人更滑,深知此刻动武只会增加难堪,自己取出金块,抖手向蓝渺掷去,却用了十成力道。 蓝渺当然知道,却仍是伸手一接“哎哟”一声,道: “娄兄手劲好大,设若刚才伸手去接,也许就不会吃亏。” 他摊开手掌,故作吃惊之状,道: “娄兄请看,这块蒜条金已经变成蒜片金了” 果然,那块蒜条金,已被震扁,上面还有清晰的手掌纹路,娄森和其余之人不由面色微变。 蓝渺微微一笑,优闲地退了下去,对那副帮主抱拳道: “蓝某雕虫小技已经炫过,实是不登大雅,尚请副座原谅” 娄、苏二人更是老脸赤红,对方每一句话,都象一把利刃,戳在他们心坎之上,那意思是说:虽是雕虫小技,这两个货色仍然接不下来。 副帮主肃然道: “蓝舵主说得不错!如果各位投靠本帮,确有诚意,自不必介介于怀,须知蓝舵的功力,未必高于二位” 所谓“未必高于二位”这句话,说得十分技巧,那也表示“虽不会高于他们,也绝不在你们之下” “这样吧!”副帮主冷冷地道: “由柳大侠随意挑选三五位,娄、苏二位例外,再接本座一招” 柳鹤图心头一震,知道人家要向他们来个下马威,使他们都折腾一下,心服口服。 他知道推却不掉,只得抱拳道: “柳某遵命” 他回头一看,这些人中若除了娄森和苏铁城二人,也只有“粉蝶太子”曹典和邓子瑛及“大头翁”金保和等人尚能凑凑数。 他挑了四个,加上他自己共五个,走到场中。 其余四个是曹典、官保和、邓子瑛和“好好先生”上官玉。 五人将蒙面人围在核心,都提足了十成内功,只闻那副帮主冷冷地道: “各位尽管全力施,不必留情!” 柳鹤图抱拳道: “在下献丑了” 两掌一分,同时向其余诸人使一眼色,劲风呼啸,眨眼拍出七掌,而其余诸人也同时拍出一掌。 这五人合击之势,也十分惊人,由于武功路数不同,掌劲刚柔不一,令人无法捉摸。 然而,对方非吹牛,大袖一展,在无俦罡劲中疾划一周,然后飘落在人圈之外。 谁也未看到他有没有出手?也未看清他是怎样飘出圈外的? 只见以柳鹤图为首的五个人,每人胸底上部有四个爪孔和一个鳞形小孔。 而且每人的部位完全一样,却都未受伤,就凭这等神奇的手法,已使在场诸人心惊胆寒,连蓝渺也骇然大震。 这人的武功,玄得使人难以自信,而他仅是一个副帮主,那帮主又该如何? 娄森现在已不再忿怒,他知道已经找到了靠山,这等有力的避难之处,真是找也找不到。立即抱拳道: “副座神技盖世,娄某叹为平生仅见,但不知刚才这一手奇学是何名称?” 蒙面人冷冷地道: “此学名叫‘一鳞半爪’,乃是本座武学中最差的一种。” 说毕,转身疾掠,没于峰后不见。 “一鳞半爪”娄森喃喃地念着,其余诸人也楞楞地望着蒙面人失去的方向。 监渺对其余几个老人道: “现在可以把金子分与各位了!” 四个老人分发着黄金,而且交给每人一朵金荷花,并嘱咐此花为秘密信物,绝不能被外人看到,一旦有本帮使者见招,就要听其命令行事。 此刻东峰之下,又来了三人,正是岳家宇,万紫琴和宋象干三人。 他和万紫琴和好之后,梅友竹带着他的二位舅母赶到,随后宋象干也跟踪而至,于是梅友竹有事离去,而岳家宇把二位夫人安置在妥善之处,恰巧发现了一个漏网之鱼。 此人正是失踪的庞起,二少立即追踪,如果只有岳家宇一人,不出三五里就可以追上,但有万紫琴,就不得不减慢速度了。 然而,依宋象干的主意,与其抓住庞起,不如暗暗跟踪,看看他到何处去?也许可以找到那个魔头。 于是他们三人就跟踪到了华山。眼见山坡上掠下一人,而庞起立即远远招呼,道: “副座慢走!庞某有事凛告” 那蒙面人止步回头,冷冷地道: “事情办得如何了?” 庞起躬身道: “卑职按以前所暗定的地点去找,始终未见到他,尚请副座见谅!” 蒙面人冷冷地道: “他暗中支持你当武林盟主,达十余年之久,难道你仍不知他的本来面目?” 庞起肃容然道: “说来难以置信!在卑职未登盟主宝座之前,他曾露过几次面,而且几位高手见过他,不然的话,那些高手中不乏能人奇士,岂能受卑职指挥!但谁也不认识他是谁,因为他出现次数,没有两次面貌相同” “好吧!”蒙面人冷冷地道: “你把这个纸条带去,照上面的步骤去找,依我猜想,一旦遇上他,弄清他是否本座所找之人后,以我所传你的一招武功和轻功,逃命不成问题。你拿去吧!找不到他不必回来见我” 庞起双手接过纸条,躬身而退,回头就走。那蒙面人两袖一展,一掠就是十七八丈,三少不由骇然,一会工夫,不见了那蒙面人,连庞起也在一里之外了。 岳家宇肃然道; “不知这蒙面人是谁?他分明叫庞起去找那个背后支持他的 魔头,那魔头也就是我的血海仇人!现在我们是否应该去问问那个蒙面人?” 宋象干道: “现在去追蒙面人,八成追不上,设若去追庞起,还能追得上” 万紫琴道: “对!现在就先追庞起吧!反正只要追上了庞起,要找那蒙面人十分简单!” 三人立即急起疾追,岳家宇为了全力奔驰,只得抱起万紫琴,仍然比宋象干快了三四丈。 宋象干慨然道: “一月不见,义弟的功力和身法,都强长了一倍有余!小兄自叹不如!” 岳家宇道: “但小弟仍未练到满意境地,就以刚才那个蒙面人来说,他的轻功就比小弟高出多多!” 万紫琴道: “庞起这贼子,当了武林盟主,如今又奴额婢膝受这蒙面人指使,去动那魔头的念头,真是首鼠两瑞的败类。” 岳家宇冷峻地道: “这种人根本没有羞耻,岂能以常人去衡量他?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要了,当然不会记住别人对他的恩惠!” 万紫琴道: “要不要夺下庞起的纸条,我们看看去找那个魔头?” “我看不要!”岳家宇道: “庞起和他是老搭挡,比较容易接近,我们亲自去找,可能惊动了他,反而弄糟” 宋象干道: “家宇说得不错!我们只要小心跟着,他迟早也能见到那个魔头” 第三十九章 金陵王南约三十里处,有一座牛首山,此山本是籍籍无名,后因名将岳飞设伏兵于此,大败建康(金兀术),即岳飞部下猛将高宠在那一战中(挑滑车)的故事。 这一天二更左右,牛首山下有个人影疾掠如飞,很快地到达山顶。 此人正是当了十余年武林盟主的庞起,他四下望了一阵,焦灼不安地踱来踱去,喃喃地道: “今天恐怕又是白等了” 月明星稀,空山寂静,庞起干脆坐了起来,似准备坐以待旦。 大约三更稍过,山下来了一人,几个起落就上了山顶,但因此人奔行不带风声,庞起坐在那里,竟丝毫未觉。 此人衣着十分华丽,海蓝长衫镶着银线边,粉底快靴,束发金冠,面色白晰颇有气派,但身材不高。 他微微打量四周,缓缓向庞起走去,好象一个虚无漂渺的幽灵。 相距一丈左右,庞起仍未发现身后有人,只见那中年人微微一哂,轻唤了一声,庞起坐式不变,双手按地弹起,斜掠四五步,回过身来沉声道: “尊驾何人?” 那华衣文士冷冷地道: “应由本人问你是何人才对?” 庞起面色一缓,抱拳道: “在下庞起!” 那文士点点头道: “数月不见,庞大侠的轻功大有进境了” “哪里!”庞起肃然道: “请问尊驾是否” 那文士冷冷跑道: “本人就是你所希望找到之人,据我所知,你近来失踪一段时间,不知何故?” 庞起肃然道: “原来是前辈,恕我宠起失敬了!咳”他深深一叹,道: “前辈有所不知,上次与娄森出巡,遇上一个奇人,警告庞某,立刻放弃盟主职位,不然必遭横祸,庞莱当然不服,哪知庞某与娄森二人联手,仍然败在人家第七招上” “第七招?”那文士微微一愕,道: “那人是什么样子?” 庞起肃然道: “依庞某观察,那人可能年纪很大,因他戴有面罩,所以” 中年文士负手踱了一阵。似乎未想起那奇人是谁,沉声道: “你近来曾在此等我数次,你有什么事?” 庞起心想,你既然知道我等你数次,为何避不见我,显然你也怕那“太华帮”正副帮主。 庞起虔容道: “庞某自被那人折辱之后,自知相差甚远,那奇人去后,娄森也借故逃逸无踪,是以庞某也不敢再回盟主府,在金陵隐了一段时间” 他微微一叹,续道: “庞某承前辈提掖,乃能主盟武林达十余年之久,知遇之情,不敢言报,是以庞某今后只想追随前辈,听候使唤” 中年文土微微一哼,道: “你近来是否隐在金陵,本人必须调查一下,若所言不实,哼”庞起连忙躬身道: “前辈只管调查,晚辈自承奖掖,出人头地,对前辈向以衣食父母视之,岂能欺骗前辈!” 中年文士冷冷一哂,道: “庞起,老夫昔年提掖于你,并非因你武功有过人之处!” “是的晚辈知道!” “那么,你知道本人为何单独看上了你?” 庞起微微一愕,无以为答。这问题他想了十余年了,仍未得到答案,不错!他为什么单单看上我呢? “貌不惊人,技不压众!无论凭哪一点,都不够资格高踞盟主之位” 庞起肃然道: “晚辈不知!” 文士冷冷一哂,道: “你唯一的长处,就是心毒手黑!六亲不认!老夫看在这点长处,破例提掖你,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这样做么?” 庞起依然一惊,呐呐地道: “晚辈愚昧” 文士冷冷地道: “说起来也很简单,本人要利用你,使武林黑白两道分裂而成对峙之势,互相仇视而不能相容,自必大动干戈!十余年来,死亡人数固然不少,但仍未达到本人预期目标,因此,本人不得不改变主意!” 庞起骇然退了一步,呐呐道: “不知前辈改变主意之后,意欲?” 文士低沉着嗓音,道: “那就是杀你灭口,因为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你和娄森见过本人三次之上,虽然都不是本人真正面目,却仍是留你不得!” 庞起魂飞魄散,骇然后退,那文士似乎不信他能脱出手去,冷冷地道: “本人要杀你,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跪下!” 庞起震颤了一下,道: “前辈,十余年来,晚辈对您言听计从,从无反抗事情,前辈” 文士朗朗一笑,道: “表面看来,你确是一个十足的奴才,但是,本人一生阅人无算,洞悉人类本性,较常人犹深一层。象你这种见利忘义之人,本人犯不着为你担心!你还不跪下!” 庞起一阵颤栗“卜”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道: “前辈高指责手,晚辈对您确是忠心耿耿” 文士冷冷地道: “真的么?就凭你这句话,就该连死三次,我且问你,你这轻功是何人教你的?难道是隐在金陵自己悟出来的?” 庞起心头一定,知道凶多吉少了,牛眼一眨,泪水暴涌而出,道: “前辈有所不知,这轻功确是晚辈自己苦练的” 文士重重地哼了一声,伸手向庞起肩头抓去。 庞起跪着不动,竞被抓住肩上的衣衫,被提了起来。 文土本以为庞起会出手反抗,不禁微感意外,他此刻并非不忍心,而是正在考虑,是否尚有利用的价值? 庞赵刚才本可利用轻功,闪过那一抓!但他也十分小心,即使能闪过,能否逃过对方下一次攻势,仍有问题,因此,他冒着奇险,任对方抓住。 现在他不禁暗自庆幸,这样一来,就比较容易暗下辣手了。 庞起一脸委屈悲忿之色,道: “前辈若连庞某也不能相信,恐怕当今之世,再也没有一个人能为前辈效劳了!所以晚辈除了悲哀之外,又不能为前辈惋惜” 他说得十分悲怆,就连文士这等深沉之人,也不出微微心动。但他深知庞起的斤两,凭他的资质,能自己研出这等轻功么? 因为文士早已发现庞起的轻功大有进境,只是未跟到华山去而已,冷笑道: “老夫岂能相信这轻功是你自己练出来的?” 庞起咧着大嘴悲泣道: “前辈不信,晚辈也没有办法!况且前辈对晚辈恩深似海,晚辈就是死在前辈手中,也可以安心了!前辈请动手吧” 文士冷峻地道: “本人做事,一向干净俐落,绝不给自己留下麻烦。庞起,你当了十余年盟主,享尽了荣华富贵,以你的身手来说,也该知足了!所以今夜老夫成全了你,也是你的造化!” 庞起大声哭道: “前辈不必说了!晚辈无以为报,只有一死表白心迹,前辈快点动手吧!不过” 他以下颚指指对面山坡上,道: “那山坡上风水颇佳,我死之后,请前辈念在十余年的交情,代掘一坑,把晚辈埋在那里,晚辈就” 文土向那山坡上望去,果然风景极佳,树木阴郁,流水淙淙,而且正是朝南。 哪知就在他微微分神之际,庞起左臂一格,脱出对方之手,疾退一丈。 文士不由微微一震,立即仰天狂笑一阵,道: “庞起,老夫深信所谓命运!一个人寿限到了之后,谁也无法挽回!哈”他每笑一声,庞起就颤抖一下,冷峻地道: “庞起,本来你尚有一线生机,却被你自己断送了,刚才老夫已经动了善念,以为你对老夫终生不变,准备饶你一命,哪知你沉不住气,断退了自己的生机” 庞起知道再向他低头也没有用了,冷笑道: “你少来马后炮,我不信你会饶了我!” 文士冷哂一声道: “告诉你吧!我若要杀你,在那一抓时,就可以叫你变成一滩肉呢,那不过是试验你,因为俗语说:人急造反,狗急跳墙,即使你对我确是忠心耿耿,在我杀你之时,也会反抗,这是人类求生本能!但你没有,所以老夫深信你没有贰心” 庞起大为后悔,深信对方确是这个意思。 文士续道: “一个人的成败关键,往往都在最后一刹那决定,这也正是‘行百里半九十’的道理!因此,老夫十分庆幸,不然的话,老夫今后的麻烦可大了” 庞起贼眼直转,向四下打量,暗暗提足了所有的内力,准备全力一搏。 文士狞笑连连,缓缓走近,两臂一张,罡风大作,未见他迈步,已到了庞起左侧,伸手猛抓庞起的面部。 庞起嘶呼一声,有如困兽悲啸,两臂一分,也搅出一团罡风“蓬”然大震,山石暴射,草木齐飞,罡风旋涡中人影倏分,只见庞起的身子飞出两丈多远,打个踉跄,回头疾奔。 文士厉喝一声“你还想走么!”有如一头大鸟,凌空飞掠,迎头拦住。 庞起面如灰色,呼吁牛喘,道: “姓庞的即使死在你的手中,也要叫你带点伤!” 文士哈哈笑道: “庞起,你有多少斤两,早在老夫意料之中,按你的轻功和刚才那一招奇学,确是惊人!但老夫深信,你只会那一招,设若你会三五招,也不会急急忙忙逃命了!” 庞起冷笑道: “本人共有三招,这不过是第一招,不信你就试试看!” 文士哂然一笑,显然也不敢太大意,缓缓期近,道: “庞起,这一招武功和轻功,是谁传你的?” 庞起心念一动,忖道: “我何不透露一点,唬他一唬,也许还有生还的希望” 他冷冷一哂,道: “告诉你吧!你的一切,早在另一位高人意料之中,他传了我三招武功及轻功,要我擒你交付于他!” 文士哈哈笑道: “庞起,你少吹大气——你若会三招奇学,刚才岂能悲号流泪?” 庞起冷笑道: “那奇人说过,你这人心机太深,若不用点技巧,极难得手,所以我才故作怕你之态,况且我学成此学之后,还是第一次施展,未能发挥至大成力,但下次可就不同了!” 文土冷冷凝视着他,道: “那人是什么样子?” 庞起道: “因他戴有面戴,无法看到他的面貌!身材颇高,略显佝偻” 文士微微一震,道: “他在何处?” 庞起哈哈狂笑道: “可见你也不见得高明,奇人在你身后,你竟” 文士悚然一惊,撩臂转身,拍出一道罡风,在此同时,庞起象一头大鸟,向山下疾掠。 文士再次上当,不出勃然大怒,厉啸一声,三个起落,又越过庞起头顶,迎头挡住,嘿嘿狞笑道: “庞起,我还记得当年吴明的女婴被邓子瑛扯着两脚,倒掼下百丈绝崖么?” 庞起厉声道: “记得又怎样?姓庞的和你拚了!” 文士摇摇手,道: “别忙!我会成全你!待会我擒住你,也以同样方法,制住你的穴道,掼下百丈绝壁!” 庞起冷笑道: “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天,看掌” 又是那一招,全力拍出,文士狂笑一声,不退反进,堪堪抓到庞起前胸,突闻一声“住手!”二人同时骇然大震,急退三步。 来人一身重孝,眉宇笼煞,年在二十以下,正是跟踪庞起而来的岳家宇等人,他的身后,分站宋象干和万紫琴。 庞起和文士都未把岳家宇等三人放在心上,只是庞起暗自庆幸,三少这一出现,又多了一线生机。 岳家宇对宋象干和万紫琴道: “二位先动手把庞老贼擒住,让我先问问这个魔头” 文士冷冷地道: “你就是岳家骥的后人?” “不错!”岳家宇切齿道: “家父犯了何罪?竟遭灭家之祸?” 文士轻蔑地道: “岳家骥身遭横祸,取死有由。只是你小子还不够资格参与这件宿仇!” 岳家宇厉声道: “狗贼!你到底是谁?难道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文士冷笑: “老夫数十年来一向如此,岂能为你一人破例!” 岳家宇回头厉声道: “象干、紫琴快动手,别让庞起跑了!” 宋象干和万紫琴二人同时厉喝一声,和庞起打在一起,庞起本非他们二人的敌手,只因轻功进步,又会了一招奇学,使二人无法近身。 岳家宇沉道: “据说家父昔年曾有梦游症,那是不是你的阴谋?使他失去神智,故意叫他信口胡说,以便借口杀他?” 文士哂然道: “梦游之病确是老夫作了手脚,但他偷学某人的绝学,却是千真万确之事,个人只是要他自动说出来,使武林同道晓得他的为人,至于武林中人群起而攻,杀害岳家四十一口,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老夫何尤?” 岳家宇突然想起梅友竹的话来,记得梅友竹在西藏幽谷中曾说,老化子昔年与岳家之事,不便深究。言下颇有隐衷,莫非爹爹昔日确曾背信偷学了那个奇人的绝学? “不论是否偷学,此人以梦游症使爹爹失去神智,再让武林数十高手杀害岳家四十一口,终是不可原谅” 岳家宇厉声道: “你就是老化子的化身了?” “老化子?”文士微微一怔,道: “谁是老化子?” 岳家宇冷峻地道: “狗贼!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岳某自认识你之后,你处处示恩讨好,而且还救了岳某的女友,无非是想免得一死!你简直等于作梦。” 文士冷冷地道: “我看你才是胡说八道,老夫虽然变化万千,却不知老化子是谁?小子,你纳命来吧!” 岳家宇掖起孝衣,两臂一张,身子己在文士身子四周转了两匝。文士惊噫一声,面色大变,身形疾转,迎上三道掌劲。 “蓬蓬蓬”两人稍分即合,地上砂石尘土一蓬蓬地卷起,掌影飞泻,四臂猛扫横劈,象巨隼搏冤,大雕破云下泻搅取猎物。三丈以内没有一丝完整的空间。 黄尘中一蓝一白两团影子,穿掠飞驰,忽上忽下,倏左倏右,只闻“唿唿”罡风呼啸。 彼此看不清对方的面貌,更看不到对方的出招,只凭意识施展绝学,化解对方的奇招和无俦的压力。 仅是五招,岳家宇已劈出九十余掌,但对方掌上的力道,亦使他胸头发闷,全身骨骼隐隐作痛。不容思考,更不存犹豫,只要一瞬间的迟缓,必定粉身碎骨。 月亮躲入云层中,山野中又罩上一层黑纱,松涛阵阵,如千百人呐喊助威。 岳家宇俊目充血。眉宇笼熬,十余年的血债,岳家四十一口,终于找到了对头。仇恨象一股热流,在他的血液中流窜,磨切着牙齿,好象准备着啃嚼着对方的肉。 那边宋、万两少双战庞起,只因庞起那一招太怪,只要出手,两少必定手忙脚乱,但因他连施五六次,已经减少了威力了,所以略占上风。 但两少要想生擒他,三五百招之内仍然办不到。但庞起此刻大为惊骇,一个文士已无法脱身,如今岳家宇竟能和文士打成平手,随便哪一个来招呼他,他都无法接下三四招。 这贩子心念一转,决定马上逃走,大喝一声,接着“嗖嗖”两声,自衣袖中飞出两颗黑球,径奔两少眉心。 两少左右一分闪开,两颗铁链子呼啸而过,庞起身形如箭,掠下山坡。万紫琴正要追赶,宋象干大声道: “万姑娘,快别追了,我们不能离开家宇!” 万紫琴立即打住,这时岳家宇和文士已打得难分难解,其实也仅施出六招,也就是“鹤形八掌”的第六式。 因为每一式都有很多变化,每一变化又蕴藏着数十个支作,所以这种力搏的场面,并非斗力,而是斗智,全在招式之变化,以及应用是否妥当? 岳家宇大汗淋漓,也有些喘息,这是他出道以来最硬的大敌。他现在只希望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和面貌,所以两掌总是不离对方的面部。 然而,对方的招式太奇,反应太快,几乎他的招式还未施出一半,对方已经猜透而化解开去。 “鹤形八掌”第六式即将用完,一式“鹤立鸡群”左脚微提,左掌一撩,几乎是屏息闭目抡出。 “蓬”地一声,尘土卷上数丈高空,岳家宇踉跄退了三大步,胸前好象针刺一般,张口吐了一口鲜血。 但他看不到对方,也看不到宋、万二人,以为对方已经逃走。 “家宇家宇”万紫琴的呼声有些沙哑和颤栗,哪里面蕴藏着太多的关切。 “家宇!你好吧?”宋象干也大声喊着。 “我还好”又是一口鲜血,都淌在孝衣之上。这时尘雾已薄,隐隐看到那文士站在一丈之外,嘴虽然泯得紧紧地,但却因呼吸急迫,嘴角冒着血泡。 那血泡见风就破,变成血丝。破了再冒,冒了又破,就汇成两股血流,顺着嘴角流下。但他的身子却象一根铁棒一样,挺得直直地,只有他的海蓝长衫在夜风中“刷刷”作响。 第四十章 岳家宇和蒙面人鼻口淌血,互相狞视着,显然仍有再搏之意。 万紫琴热泪盈眶,急忙向宋象干使个眼色,表示要和他联手合击蒙面人,但立到被岳家宇发现。 “二位请退到十丈之外!”岳家宇抹去口鼻上的血渍,神态至为骇人。显示他不杀此贼绝不罢手的决心,而且绝不要别人帮忙。 “家宇!”万紫琴悲声道: “我不赞成你这种报仇的方式” 宋象干也肃然道: “家宇,我知道你的心情,手刃亲仇,绝不假手他人!但是你要知道,如今武林邪恶横行,并非光杀此贼就能太平平。你必须珍惜自己的大好生命,彻底扫除魔氛,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况且,你近来武功大有进境,百尺竿头尚待更进一步,此刻舍命硬拚!实是不智之举” “别说了!”岳家宇沉声道: “二位请放心!我有信心杀此魔鬼!” 万、宋二人不禁骇然,又不敢勉强,因为此刻一旦发生争执,必被敌人所逞,也会分散岳家宇的精神,只得暗暗戒备。 蒙面人胸前也被血渍湿了一大片。但他并未去揩拭。也显示不见高下,无法罢手之意。 夜风呼啸,在岳家宇的眼中,有如诉说着岳家昔年遭遇的惨状,杀声震耳,鬼哭神嚎,那些没有人性的武林高手,杀戳着岳家的人,不分男女老幼,甚至根本不会武功之人,见到就杀,鸡犬不留。 岳家宇胸腔有如烈火焚烧,血管好象即将爆烈,一声悲啸,身形同时扑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蒙面人头上飞掠疾泻三次,两臂猛展力劈,发出震耳欲聋的风雷之声。 方圆五六丈之内,木草横飞,土石暴卷,地壳微微震颤形成一个浑沌的罡气漩涡。 蒙面人有如湍流中的刀鱼,掌劲交拍,左冲右突,万钩的罡风,排压撕裂着他的躯体每一寸部位,砂石飞溅,有如雷神怒吼,风魔咆哮,击在他的肌肤上,奇痛砭骨。 但他也不含糊,瞬息间劈出七掌、一拳零十八腿。口鼻上的血渍,被狂风吹成血雾,喷溅在岳家宇的孝衣上,变成两个血人。 在这瞬间的舍命力搏,也不过一招半而己,但双方都以数十掌完成,其中的变化,自非墨守成规,而是因地制宜,见招出招,随机应变。其反应之快,令人昨舌! 岳家宇己施出“鹤形八掌”第六式,尚未占到上风,反而感到胸前闷压,一股鲜血在喉头翻腾,即欲吐出。 但他已不顾任何危险,脑中充满了“仇”和“杀”!那怕两人同时倒卧血泊中死去,也在所不惜。 十余年来,蕴藏在他心底的恨,象丢入火炉中的爆竹,一旦爆炸,就要毁灭一切。 于是,他突然疾退一丈,单足柱地,两臂缓缓一张,暴喝声中,拍出摇山震岳的罡风,贴地斜掠而至,倒拍一掌。 这个姿势,活象一支巨鹤与巨蟒搏杀,诱蛇跟踪,待蛇伸开躯体吐信欲噬时,展翅猛劈之势。 “蓬”地一声,四山暴响回应,历久不绝,尘土砂石及血雾混合一片,不见人影,一重重向四周猛压,四周树木枝残干折,蔓草连根拔起。 岳家宇脑中象千万支蜜蜂“嗡嗡”齐鸣,口鼻中的鲜血“咕噜咕噜”狂喷,一直退了十一步,终于跌坐地上,昏倒在地。 场中尘雾逐渐落完,立即传来万紫琴的椎心泣血悲嚎之声。 但蒙面人却失去身形,只见地上有五七个血足印,每距丈左右一支,而且凌乱不堪,显然对方内腑也受了重伤,勉强离去。只因他临阵经验丰富,避重就轻,留下一步后路。 在万紫琴的悲呼中,岳家宇悠悠醒来,鲜血已在他的脸上凝固;狰狞可怖,但他第一句话却大声说: “那蒙面人呢?” 宋象干悲声说: “他也受了重伤,全身鲜血淋漓,留下几个血足印走了” “快追!”岳家宇欠欠身,又颓然倒下。说: “快点他绝对去不远!快” 万紫琴掏出三颗药丸,纳入他的口中,嘶声道: “宇哥哥你快安静点吧!他脱了今日,还有明日只要你能复原终有报仇的一天” “不行!快点抱着我去追他!” 宋象干沉声道: “家宇你这就不对了!此刻你就是追上他,又能如何?我们要动手,你又不许” 岳家宇历声道: “我只要追上,还能动手!他也受了重伤,比我好不了多少!快点!” 鲜血又自口角中淌下,但他声色俱厉,不容更改,宋象干看看万紫琴,立即肃然说: “万姑娘.我们就依他”他说着话,同时使个眼色,表示一旦找到那重伤的蒙面人,立即联手合击,不必再听岳家宇的命令。 万紫琴为岳家宇擦着脸上的血渍,微微点头,但她的泪水象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淌下来,悲痛欲绝地道: “宇哥哥请你为我想一想你你内伤极重重若不及时疗治,我绝” “死不了!”岳家宇粗暴地道: “请快点好不好?” 万紫琴终于失声痛哭,动人肝胆,宋象干在一边直搓手,一筹莫展。但岳家宇此刻象失去了理智,仇火攻心,不顾一切,他咬着爬起来,摇晃着身子,道: “你们看我不是还能走么?” 然而,他象一根狂风中的草梗,随时都会倒下,宋象干要去抱他,万紫琴立即拦住,悲声道: “宋大哥,让我来” 她抱着岳家宇,泪水泉涌,都滴在岳家宇的脸上,岳家宇一阵心痛,伸手抹去她的泪水,道: “琴妹琴妹唉!我太使你失望了不过你必须相信我自我学了‘鹤形八掌’之后,体质变化生命力极强我有信心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是的!”万紫琴抽泣着道: “我知道你不会死上苍不会那样安排但是我的心”她把脸贴在岳家宇的脸上,让泪水交流着。 宋象干微微一叹,在前面顺着血足印带路。走下另一个山坡。 “琴妹你该知道我的心扉中虽然宽敞可是只能容下你一个人。” “噢!宇哥哥,我知道因此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而你的生命也是我的” “放心吧!琴妹我岳家宇不杀此贼及庞起,绝不会空手离开这个世界的!” “噢!宇哥哥我当然相信你因为你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只有你才敢向实力雄厚的邪恶挑战啊”她以舌头舔着岳家宇脸上的血渍,泪水流淌在他的脸上,洗去了凝干的血渍。泪眼中有笑的影子,在困危中,他们的灵魂更加接近了。 下了山坡,血足印已经看不见了。但仍有重浊的足印,可以隐隐分辨,这分明是一个受伤之人无法提气轻身所留下的。 况且,顺着这些足印,有时地上有一两滴鲜血,就这样追出三五里路,并未发现那蒙面人,依宋、万二人的意思,必须就地疗治,然后再追踪,可是岳家宇对万紫琴说现在他在任何情形之下。都可以运功自疗,用不着停下。 他们二人摇头叹息,相视苦笑,只得依他,况且万紫琴也愿意抱着他奔行,以慰数月想思之苦。 找了一天一夜,蒙面人末找到,而岳家宇果真有了起色,已能下地自己奔路了。万、宋二人对他的内功,万分钦佩,自也不再怪他当时的蹩扭,设若当日,立即抱他追踪,也许那魔头不会脱出手去。果真遇上,以万、宋二人合击之力,在那魔头重伤之下,定能一举成擒。 同一时间,金陵城东六十里处的栖霞山上,虽是入夜,华灯初上,却仍极热闹。因今日是栖霞寺庙会,善男侍女,纷纷朝山进香。 加之强人客,名门仕女,也都趁此机会,上山一游。因此山为金陵四周数大名胜之一,怪石嵯峨,奇峰突起,栖霞寺前有梁武帝手植银杏,并有白鹿泉、明月台、紫峰阁、千佛岩、紫盖峰诸胜。岩上磐石成佛,数以千计、灵宫梵宇,到处皆是,而且枫树满山,每到深秋,变为红色,蔚为奇观是以有“春牛首,秋栖霞”之誉。 此刻,山下驰来一匹白马,马上是一位二十出头,身着白缎紧身衣白缎披风的少年。风流潇洒,俊目流盼,吸引了所有仕女的目光。 这也难怪,这位公子本就极美,加之白衣白马,在庙会上灯光映照之下,更加一尘不染。 他到了栖霞前的数十丈处,已因往来香客及游人太多,只得下马步行,但由于他太美了,交通为之阻塞,简直寸步难行。 “借光借光!”他的声音也极清脆,四周便轿中的富家千金,都不禁轻撩轿帏,偷偷向外窥视。 这情景十分尴尬,这位公子俊面通红,大声嚷着: “借光请让路” 可恼的是有些纨挎弟子,诚心吃豆腐,见他有点娘娘腔,大家交头接耳,极尽轻薄凋侃之能事,而且有的出言极为下流。 那公子不免恼火,心想,我已再三打过招呼,你们既不让路,分明是自讨苦吃。 他一拍马屁,白马唏聿聿一声长嘶,前蹄扬起,四周人潮立即向后涌去。那公子一看这一手收效,干脆跃上马背,又在马屁股上抽了两鞭。 那些挡路的无赖少年,乍见他身手利落,而且马又神骏,知道不大好惹,只得纷纷让路。 然而,那公子在前驰行,他们仍然跟在后面哈哈戏笑,因为公子过处,香风扑鼻,使那些富家女黯然失色。 象这种庙会,本是青年男女争奇斗研之处,于是那些便轿也都跟着白马,向前涌去。 马上的公子一路驰去,相距寺门尚有十余丈,突见前面一个残废少女,腋下接着两根钢拐,迎面挡住。 这少女美极了,只因双腿残废,使她的美丽,与她的体型十分不调和。令人不得不诅咒造物者对她太过残酷。 显然,她的双腿无法着力,几乎全凭双拐代腿。因此,双腿虽然着地,但全身力量十之八九都落在腋下双拐上,不免令人叹息。 马上公子微微一愕,连忙勒马,岂知双方相距太近,待白马被勒住,前蹄已经扬起,如果落下,必定踏到那残废少女头上。 “姑娘快闪开”马上公子大声嚷着。急忙用力一勒马头, 想使白马转个方向。 哪知那少女卓立不动,丝毫不怕,而且一脸冷漠之色。 白马前蹄悬空,绰了个方向,总算未伤到人。那公子吁了口气,不由微怒,大声说: “你想找死?为什么不闪开?” 那少女冷冷地道: “闪不闪开都是一样。本姑娘未惊惶,你倒是脸色都变了。” 马上的公子不愿和她一般见识,知道残废之人,性情都有些怪诞,却不免喃喃地道:“唯小人与女人为难养也!又为男人增加一个口实。”他催马缓行,想自少女一旁过去。 “慢着!”那残废少女撤出一根钢拐,以拐头弯把一勾马缰,那白马竟无法前行,痛得低嘶了一声。 这一下四周之人更加起哄,因那些纨槽子弟本就妒嫉这位公子,如今有人给他眼色看,大为痛快。 马上的公子也不禁暗吃一惊,他只想快点离开这尴尬的人丛,按下心头的之火,沉声道: “姑娘你要干什么?” 那少女冷冷地说: “虽然生得象个女人,却是无赖男人,这地方也可以骑马乱闯么?” 公子的脸又红了,他本想说出刚才那些无赖男人起哄,但一想又不便对她说,只得抱拳道: “在下实在因为身有急事,使姑娘受惊,尚请原谅” “这还差不多。”那少女冷冷一笑,撤回钢拐道: “看你的身手,也必是武林人物,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必能知道。” 那公子见她如此无礼,本想教训她一顿,怎奈四周的贪婪月光,都在他的身上溜来溜去,使他十分不安、只得忍下,道: “不错,在下正是武林中人,但你所打听之人,在下未必知道!” 少女道: “我找一位很年轻的侠士,年纪和你差不多。” 公子微微一哂,心道: “连姓名都不说,我又不是包打听,真是岂有此理”他一挟马腹,冷冷地道: “在下很少在江湖中走动.所以姑娘所找之人,在下不识” 他总算摆脱了那残废少女,来到庙前,只见旁边一个极大的席棚。乃是寄放马匹和车轿之处,立即把马拴好,向庙中走去。 “噢?好热闹啊”他边走边看,那重重的大殿,富丽堂皇的壁画、宝相庄严的佛像,以及各式各样的红男绿女 “天地虽大,要去找他,实在因难,看来刚才那少女的办法,倒也可行,必须多方打听,只是她问询的方式不对。”他穿过两重大殿,香烟缭绕,磬声盈耳。肃穆的气氛,使他焦灼的心平静下来。 来到第三重院落,这里有两个大厢房,只闻左边厢中人声吵杂,猜拳敬酒之声不绝于耳。 “这必是一些消闲份子,在此饮酒取乐,我可以离去了!嗨!宇哥哥你在何处啊”而且厢房中传来女子娇笑之声,公子皱皱眉头,向内探头一看,嘿!大约有七八桌,每桌上都有几个浓装的年轻女人,一看那骚首弄姿的神态;就知道绝非良家妇女。 而且所有的男人一身黑色衣装,黑袍、黑裤、黑鞋、黑袜,一个个都是太阳穴高高隆起,眼神充足,分明武功都有相当造诣。 “这必是什么帮会!”他正要回头,突见一个女人向他招手甜笑道: “这位公子慢走,看你风流倜傥,必是一位文武兼备之人,刚才本姊妹出了个小酒令,无人能答上来,公子何不参加一试?” 那公子笑笑道: “在下不学无术,何当得文武兼备之誉!实不敢当众献丑” “公子太客气了。”那女子大方地道: “公子莫非顾及身份,不愿与吾等” 公子连连摇手道: “姑娘切莫猜疑,在下绝无此意,只因量少易盈,而又胸无点墨,恐失姑娘厚望,败了各位的酒兴,是以” “不必客气了!还请入座!” 公子抱拳道: “不必了!在下就此谢过!姑娘的酒令,不妨说出来听听,但在下毫无把握!” “好吧!”那女子嫣然一笑,指着其余九个女子道: “本姊妹十人,树帜金陵秦淮河上,颇有薄名,乃赢得‘秦淮十钗’之名。庸粉俗脂,粗枝大叶,自难当此雅号,公子您别见笑。” “那里,那里!”公子笑笑道: “十位姑娘天香国色,艳惊四座,莫要太谦了” 那女子十分贴熨,道: “刚才小女子的酒令是,以本姊妹十人为题,请在座贵客从一到十连贯起来,成一首宝塔绝句!” “哦!”公子不由暗暗点头,心想“由此观之,这‘金陵十钗’,姿色虽是平平,文事方面可能颇有根基,倒不可小视她们了。” 他微微一想,抱拳道: “在下不避现丑之讥,勉强其难,珠玉在前,自不免赔笑大方,若不能贴题,尚请包涵” 他朗朗吟道: “大姐不如二姐娇,三寸金莲四寸腰,买上五六七盒粉,打扮得八九妹妹十分娇!” 甫自吟毕,掌声雷动,那些黑衣男士,也不禁一齐动容,刮目相看。 公子抱拳道: “献丑,献丑!在下告退了” “公子留步!”刚才出题的女子站起来道: “公子是真人不露相,此等捷才,世所罕见,正可比美古人之‘倚马可待’!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公子暗暗犹豫了一下,道: “在下姓纪名路!” “呵!纪公子,真了不起!如此盛会,机会难再,少女不揣冒昧,还想再领教一次希望公子不吝珠玉,以广见闻。” 此公子非别人也,正是被岳家宇误伤的纪露露,已被老叫化治愈,因思念岳家宇,乃支身巧扮男装,出门寻找岳家宇。 纪露露心道: “她分明想考考我,看来考不倒绝不罢休,我又非才子,今夜恐怕真要现丑了。” 她苦笑一下,道: “纪某刚才不过勉为其难,信口胡诌!若再出题,势必现丑!” 那女子媚笑道: “公子太谦了,公子满腹经论,何惧一两个小酒令” 她娇声道: “请纪公子再由十到一,连贯起来,成一首七言绝句!” 纪露露微微一愕,不由心中作急,想起宇哥哥的文思,深信他若在此,必能不假思索地答上来,就在这时,身后“笃”地一声,似是拐杖着地之声。她回头一看,竟是刚才拦路的残废少女。 只见她微微一哂,道: “姑娘刚才的小令,本姑娘颇愿一试。” 那女子上下一打量,见她双腿皆残,颇有轻视之意,但立即笑笑道: “好极了!姑娘有此雅兴,小女子极表欢迎,若答不上来,要罚酒十杯啊?” 残废少女冷冷一哂,道: “如果答上来呢?姑娘是否照饮十杯?” 女子不由一怔,其中一个黑衣男人大声道: “你若能答上来,在座之人多陪十杯!” “好!”残废少女不假思索地道: “十九夜月八分光,七姊从良嫁六郎,睡到五更四三点,二人相好同一床。” 甫自吟毕,掌声乍起忽落,十个女子和所有的黑衣人士都楞住,一齐向那残废的少女望去。 而纪露露也不禁大为心折,深信刚才自己即使能答上来,可能也没有这样工整,也不由吃惊回头,不得不另眼相看。 那残废少女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转过身去,冷冷地道: “酒是你们自己的,喝不喝是你自己的事” “笃笃”第二次钢拐落地,她已站在二重大殿的石阶之上。这其间的距离,大约在十五丈左右。 纪露露心中一动,立即跟了过去,并未立即答话,尾随出了寺门,解下白马,暗暗跟着下了栖霞山。 这时已经三更了,明月在天,虫声“卿卿”远远传来山上喧器之声,更显得山下的幽静。 纪露露相距二三十丈跟着,只见残废少女进入一道山坳之中不见,她急忙加快脚步,转过山坳,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那残废少女两拐柱地,瞪着一双冷厉的眸子,狞视着她,冷峻地道: “狗贼!你跟着我干什么?是不是以为本姑娘好欺负?” 纪露露连连摇手,道: “姑娘千万别误会,其实我也是”她想说出自己也是女儿之身,转而一想,无此必要,继道: “在下只是十分景慕姑娘文思敏捷,因此跟踪而来,以便” “住口!”残废少女切齿道: “你空有一副英俊的面孔,却是一个卑鄙无耻的淫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企图么?” 她嘿嘿冷笑道: “本姑娘自离家之后,一路总是有一些登徒子,跟踪窥伺,以为本姑娘好欺负,所以死在本姑娘手下的,有五七人这多!小贼纳命来吧” 两拐点地,凌空飞起,拐声“嗡嗡”向纪露露当头压下。 纪露露还真不敢轻视,一拍白马,低叱声中,闪过五拐,展开“掌仙”纪晓岚的掌法,打将起来。 两人身手相差无几,纪露露虽然略高一筹,却因空手对长兵刃,吃了大亏,而残废少女虽有兵刃在手,也因双腿皆残毕竟不灵。 因此两人各有所长,也有所短,绝学尽出,竟以性命相搏。 七八十招过去,纪露露大声道: “喂!你到底要找哪个少年侠士?可不可说出错别字来?” 残废少女闷声不响,重重拐浪,有如排山倒海压上,几乎完全不着地,有时足尖略沾地面,也是稍沾即起,全凭两拐点地,凌空搏击。 第四十一章 然而,一个残废之人,利用双拐搏杀,还要当作两腿闪躲瞬挪,自是较易消耗体力,百十招下来,那少女已是娇呼喘喘了。 纪露露实在不忍下手杀她,却因她骂她太苦,不能不给她点颜色看,一轮急攻之后,突然施出一式“三星在户” 这一招三掌相连,一气呵成,乃是纪晓岚的三绝招之一,非同小可,那残废少女本已力竭,自信接不这一招,在呼呼掌风中动作一慢“啪”地一声,被击中左腰,摔在三丈之外。 但纪露露并未趁机下手,却跟踪而下,站在对方身边沉声说: “世上坏人虽然很多,毕竟还有好人!你出口伤人,不分黑白,我本应给你吃点苦头,姑念你是肢体不全之人,不必与你一般见识” 说毕,吹着口哨,招来白马就要离去。 那残废少女仍然躺在地上,厉声道: “小贼你留下名来,待我找到岳大哥,一定找你算帐!” 纪露露冷笑道: “好吧!你还是去找你的岳大哥吧” “喂?”她突然心中一动,止步回头道: “你找岳大哥?” 残废少女大声道: “快滚吧!小贼,我岳大哥哪一样也比你高明,论人品俊逸英挺,不象你一副娘娘腔,论武功,哼!你给他提鞋,也会嫌你指头粗。” 纪露露点点头道: “我信你的话,不知你那岳大哥叫什么名字?” 残废少女冷峻地道: “他叫岳家宇” 纪露露大大地一震,瞪目不知所答,呐呐半天,才醒过来大声道: “他在哪里?快说!” 残废少女冷峻地道; “我若是知道他在哪里,怎会受你欺负” 纪露露心中升起一丝嫉意,听对方叫的那么亲爱,分明己非泛泛之交,可是岳家宇从未对她提起此女。 “莫非是同名同姓之人?”纪露露重新走到她的身边道: “你那岳大哥是什么样子?” 残废少女冷笑道: “好小贼!我知道你没安好心!设若我告诉你,你一定会向他暗中下手,我绝不告诉你。” 纪露露故意显出色迷迷之态,冷笑道: “你该知道,此处渺无人迹,设若我对你施暴,你。” 残废少女斗然一震,持拐站了起来,小心戒备,厉色道。 “小贼,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哼!可没有那么容易?” 纪露露哂然道: “刚才那一招,不过是三绝招之一,许是第二、三招施展出来,你此刻大概要任我摆布了” 少女骇然退了一步,冷峻地道: “你敢动我的念头,我叫岳大哥剥你的皮,再说,你真要动手,必要时我会自绝也不让你得手!” 纪露露暗暗点头,心道: “倒也是个贞节女子,只不知宇哥哥怎会认识她?他们是何关系?” 她心中盘算着,立生一计,冷冷地道: “据我所知,岳家宇已有两房未婚妻,你和他接近,恐怕要白欢喜一场!” 残废少女大声道; “你胡扯!我岳大哥不会认识你这种人” “哼!”纪露露道: “你以为我是说谎么?笑话!我和岳家宇乃是极好的朋友,七天前我们还在一起?” 残废少女惊楞一下,道: “说说看,他是什么样子?” “他么剑眉星目,隆鼻阔口,身材颇高,脸上带点稚气” “啊”少女大声道: “不错呀!他在哪里?” “你找他有何事?” “不要你管!” “那好!不管就不管!那我也不告诉你!” “奇怪!我岳大哥乃是一个君子,他怎会交上你这种轻狂朋友?” “我轻狂么?嘿嘿!我看你才轻狂呢!一个少女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拦住一个年轻男子,而且蛮不讲理。” “你胡说!”少女有点急了,大声道: “我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岳大哥这个人,因为看你的身手不俗,而且年纪又和岳大哥相仿。” “刚才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是他的朋友!但你却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怎么告诉你?” 少女一双大眼睛疾转一阵,冷笑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爹爹失踪,我妈妈被人打伤不治而死,我哥哥追敌而去,也一去不返” 她哭了!而且十分伤心,纪露露十分不忍,立即伸手去擦她的泪痕,道: “姑娘你别悲伤” “滚开!”少女抡起一拐,差点击中纪露露的前胸,厉声道: “小贼,你若真是岳大哥的朋友,就该规规矩矩,站远一点,因为我是他的妹妹!” “妹妹?”纪露露哑然失笑!这才知道自己仍是男装,无怪她不许近身了,立即笑笑道: “你是不是他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妻什么的。” “你胡说什么?岳大哥到我家时,是以假面具冒充我爹爹的样子,竟把我妈妈也瞒过了,但却被我看出来” “呵!姑娘,我真抱歉!不知你家庭遭遇不幸,那么,岳家宇冒充你爹爹的目的何在?” 少女抹去泪水,幽幽地道: “他说有一位朋友身负重伤,须要乌金丝接骨,如果得不到乌金丝,就” “什么?”纪露露心头大震,道: “你家有乌金丝!那乌金丝就是自你家获得的?” “怎么?”少女不解地道: “你也知道这件事?” 纪露露道: “我只听岳大哥提过这件事,语焉不详,你快说吧!” 少女道: “是的,我家就有乌金丝,而且就在我的腿上。” “在你腿上!”纪露露一颗芳心直往下沉。沉声道: “莫非岳大哥是自你的腿上抢走了乌金丝?” “不是抢的!而是我自愿送他的。” “唤!姑娘你你贵姓啊?” “我叫柳梦丝!岳大哥走了不久,我家就遭遇不幸,我现无依无靠,只得去找岳大哥。” 她本是十分倔强的少女,本不愿在生人面前流泪,但那讨厌的泪水却自作主张地淌下来。 “噢!柳姑娘原来你就是我的恩人”纪露露感动得热泪盈眶,疾扑而上,想去搂抱她。 柳梦丝早已暗暗提防,厉喝一声,一式“横扫六合”拐上罡风呼啸,向纪露露拦腰猛扫。 纪露露斗然醒悟,急切中想跃起来,已是不及,只得冒险仰身,一式“风摇弱柳”上身几乎贴地,双足却仍然未动,一片罡风贴胸掠过,不由冒了一身冷汗,急忙倒纵一丈之外。 “小贼,你真是狗都不如。”柳梦丝急怒交集,全身瑟索颤抖。 纪露露定定神,抹去额上的汗水,美眸一转,姗姗向前走去,柳梦丝切齿道: “小贼,你再进一步,我就自绝” 纪露露立即止步,连连摇手道: “柳妹妹,你千万” “小贼,谁是你的妹妹?” “你先别急!我们都是一样啊。” “谁和你一样?你这”纪露露两手叉腰,将白袍束紧,曲线毕露,两个肉球立即凸了出来,她同时一踢左脚,小蛮靴也脱了下来,展出一支小巧玲珑的天足,肃然道: “柳妹妹,我也是女儿之身啊!” “啊你你到底是谁?” “我?”纪露露泪光闪闪地道: “我刚才不是叫你恩人么?嗨!若非柳妹妹慨赐乌金丝,姊姊我早已死去多时了。” 柳梦丝大大地一愕,良久才呐呐地道: “姊姊你就是岳大哥的朋友?” “是的!” “那么姊姊你是怎样受伤的?伤在何处?竟能那样严重?非乌金丝不可?” “当然是被人击伤的!胸骨断了五根” “噢!”柳梦丝本是十分心慈的少女,只因双腿残废,自幼养成孤僻冷漠的个性,此刻也不再珠泪纷纷,这正是同病相怜之故,悲声道: “姊姊,是哪一个恶贼把你打伤的?我要告诉岳大哥为你报仇。” “嗨!算了!柳妹妹,你还年轻,世上之事,千奇百怪有时说也说不清”她穿上靴子,慨然道: “就是你那岳大哥把我打伤的” “什么?”柳梦丝大吃一惊,摇摇头道: “我不信!岳大哥是好人!我绝不信他会残害一个弱女” “柳妹妹”纪露露苦笑道: “他当然是好人!也不会诚心残害我,只因家父和岳家有仇,我引他到我家中,本想利用自己,化解两家之仇,哪知他心坚如铁,绝不更改!这本是男子汉大丈夫应有的抱负,姊姊也不能怪他,当我暗中发现,他非杀家父不可时,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柳梦丝苦笑道: “当面求他!” “不行!若揭开他的秘密反而更糟!” “那你?” “嗨!姊姊曾以各种感化方法,旁敲侧击,企图使他放弃仇杀,但他始终不改初衷。于是在一个大雪之夜,他决定向家父下手,我这作女儿的,为了生身之父,又能如何?论武功我不如他,况且我我” “噢!莫非姊姊真的爱上岳大哥了?” “小丫头你真不害臊”纪露露红着脸,道: “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这本是讨极平常之事,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她微微一叹,继道: “那时我只得暗吞悲泪,为爹爹代死。就预先躺在爹爹床上,以被蒙头,就这样挨了一掌” “哦”柳梦丝掩口惊呼一声,道: “以后呢?” 纪露露道: “中掌之后,我已奄奄一息,大约七八天之后,他突然又回到我家,见我重伤,不由悲怒交集,逼问我被何人所伤?我当时本不想告诉他,可是他非常诚恳,声言必尽一切能力为我报仇,为我治疗,于是我告诉了他” “他听了这话之后,引咎自责,谆谆叮嘱我,耐心等待他一定要治好我的重伤。” “噢!姊姊”柳梦丝神秘地道: “我现在应该叫你一声岳大嫂” 纪露露笑骂道: “小丫头,想不到你很贫嘴哪”她突然幽幽一叹,道: “据我所知,早在他认识我之前,已经有两个少女,和他极为亲密,一个是姓白的,另一个姓万。姊姊虽然有意,但是” “啪”地一声,柳梦丝大力拍了一下胸膛,道: “大姊,这件事包在小妹身上,他若不答应,我有办法对付他!” “你有什么办法?” “讨回乌金丝!” “你”纪露露微微一笑,道: “妹妹,敢情你也爱上他了吧?” “姊姊你”柳梦丝娇靥涨红,急急地道: “我不来了!你这人没有良心” 这时,突闻山场之外,传来“嘘嘘”的沉重脚步声。若说此人是武林中人,脚步不会如此沉重,若说是平常人,却又不会这样快速。 “嘘嘘嘘嘘”在这荒山之中,这单调而沉重的声音,令人心头直冒凉气,纪露露一打手式,二人立即掠上一株大树。而那匹白马,也躺在草丛中休息。 “嘘嘘嘘”声音越来越大,不久自山勘外面走入一个身材不高的蒙面人。 此人身子僵直,略往前倾,每迈一步,大约有一丈五六,但身躯却微微颤栗,面罩和胸前血渍斑斑。 二女不由骇然,这蒙面人分明已受重伤,而且好象跋涉极远的路程,却仍能一迈步就是一丈五六。 “呜呜呜” 蒙面人自树下走过,顺道山道,向一个山坡上走去,他的双腿好象已经僵硬,有一次差点被石块绊倒。 眼看着蒙面人上了山坡,在一墓地中停下来,站着不动,夜风掀起他的长衫“猎猎”作响。 二女打个手势,轻轻掠下大树,纪露露怕柳梦丝的双拐发出声音,立即低声道: “这人必有来历,我们过去看看,但不能惊动他!让我背着你吧!” 柳梦丝耸耸肩道: “你穿着男人衣衫,我总是感觉” “我是你的岳大哥,你就不会感觉不方便!” “你再挖苦人,我要揍你!” “无怪你凶巴巴地当众拦路了!听语气象男人一样,动辄就要揍人!” 纪露露背起她,又过去拍拍白马,叫它仍躺在草中不动,然后向山坡上掠去。上了山坡,那蒙面人仍然站在一个荒坟之前未动,好在夜风甚大,而且是逆风,所以他们的脚步声,蒙面人没有听到。 纪露露打量四下情形,又掠上一株四丈多高的大槐树,在这树下,可以鸟瞰整个坟场。 夜鸟悲鸣,风行草旧,象在伴奏着凄凉恐怖的挽歌。 这个荒坟,十分高大,上面生满了蔓草,坟前石碑也有一丈左右,上面苔癣斑剥,已无法在较远处看清字迹。 蒙面人低声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冰冷,好象自地下钻出,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他蹲在坟前。两手齐抓,泥土四溅,不一会就把坟头开了一个大洞。 纪、柳二女不由相顾愕然,不知此人扒坟用意何在?如果是偷坟劫墓的宵小,似不必一人单独干这下流勾当,若是扒坟目的是为了泄忿,这个人的心地就太狠毒了。 不到半个时辰,坟头被扒开一半,已露出了棺盖,而蒙面人也呼呼半喘了。 “也许太晚了些”蒙面人冷冷自语,道: “但是为了证明一个疑团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愿上苍保佑尸体来腐。” “这巨坟荒草萋萋,看来绝非三五年内埋葬者,棺材再好,也不会不烂。”这是二女的共同想法。只见蒙面人扒去棺材上的泥土,轻轻一扳,格吱一声,发出极清脆的声音,这可以证明棺木未烂,若是腐朽,绝不会有此声音。 二女心头直冒凉意,设非两人在此,一个人绝不敢看。“格吱”一声,棺盖应手而起,二女居高临下,棺中景物一览无遗,不由头皮发炸,差点惊呼出口。 而蒙面人这时也不由微微一愕,立即仰大呼道: “苍天哪!果然尸体未烂,这真是奇迹十八年了!这这不是天意么?” “十八年?”二女不由大吃一惊,睁睁眼向下望去,那尸体身躯高大,束发金冠,锦袍缎屉,面如黄腊,双目深陷但双颧和牙床却凸出来,那神态十分骇人。 蒙面人两手撑着棺边,掠身棺中,仔细望着那尸体的面孔,喃喃地道: “我不相信昔年有人能杀死你!即使数十人联手,设若你要逃走,仍可以办到,所以我认为。” 他突然微噫了一声,喃喃地道: “奇怪呀!这不象他” 二女莫名其妙,这蒙面人,所要找的正是这墓中的尸体,怎说不象他! 蒙面人突然怪啸一声,声如鬼嗥,显然怒极,大袖向棺中一拂,同时倒纵三丈。 “蓬”地一声,木屑横飞、尸骨、衣衫激射四溅,那尸体寿衣,本已腐烂,只因棺中无风,乍看象好的一样,蒙面人这一拂之力,足有数百斤重,不但棺本粉碎、连尸体也化为鸟有了。 片片寿衣,在空中飘扬,尘土纷纷洒落。 蒙面人冷峻地道: “骗子骗子老夫若非一时心血来潮必定上当原来是个假的” 仰天长啸,声如裂帛,动人心肺,二女不由面色大变,眼见蒙面人回头踉跄而去。 二女掠下大树,走到碑前一看,不由同时惊呼一声。也同时切齿不已,原来碑上这样刻着: “故显考岳公讳家骥之墓。” “岳伯伯的墓!”二女同时失声道: “这蒙面人是谁?他为什么说达尸体是假的?而且又毁了尸体?” “恶贼!”柳梦丝沉声道: “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贼,一个人死了十八年,他仍然不肯放过。” 纪露露也切齿道: “不错!此人声如狼嗥,绝非善类,我们快点把土掩上,再跟踪他看看,到底要到哪里去?” 二人匆匆埋好坟土,掠下山坡,招来白马?双双骑上,循路追去。 二人远远跟踪,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进入茅山。此山本名句曲山,汉朝茅盈与弟茅固和茅衷,得道成仙于此,即世称“三茅君”山以人名,山有大茅峰,此峰之上有华阳洞,相传即三茅君得道处。 相近主峰,已可望见山峡之中有一个颇具规模的石堡,在林木掩映中,隐隐可见灯光外泄。 “是了。”纪露露道: “此人必是此堡中之人,我们不如绕到堡后,进入堡中看看,因为此人必由正门进入!” 柳梦丝道: “不错!既然找到这人,说不得要代岳大哥报那毁墓灭尸之仇。” 二人绕到堡后,那是一片极大的森林,纪露露道: “你在这里等我,三更以前我一定出来,但若遇上堡内之人,就吹口哨招来白马,它会带你脱险!” 柳梦丝道: “不要!我也要进去看看!” 纪露露肃然道: “昨天那蒙面人身负重伤,尚能扒开巨坟,拂袖碎棺,那是何等功力,此堡之中无异龙潭虎穴,你行动不方便,而且拐杖会发出声音来。万一暴露的身份,岂不误事!” 柳梦丝负气道: “好吧!你去吧!那是我这两条腿不中用” 纪露露柔声道: “柳妹妹,你该相信我,我主要怕你危险,因为你是我的恩人呀。” “快别说了!我在这里等你好了!” “还生我的气么?” “为什么生你的气呢?我是生我腿的气。” “真是小孩子!” “可不是!连你也当我小孩看待。”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嘛!好啦!别忘了我的话。” 纪露露翻入高墙之内,发现这里面的屋宁建筑十分精致,房内家俱都十分豪华,但却未见到一个人。 她越过两重屋宇,才发现所有的人,都集在一个大厅之内,不下百十人之众,而且都是一身黑色衣装。 纪露露深信,昨天在栖霞寺所见的黑衣人,必是此堡的喽罗。而使她惊奇的是,桌上的烛台,都是黄金铸成,桌上的杯盘着壶等物,非玉即银,再不然就是象牙雕制。 百十人正在用晚膳,饮的是宇内名酒,吃的是名莱,奢侈享受,令人咋舌。 “他们的钱是哪里来的?”就在这工夫,突感一支手轻轻放在她的灵台穴上,她大吃一惊,惊然回头,不由惊喜交集,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有毛病。 此人正是岳家宇,他们一路尾随下来,虽仅一两天,他的内创差不多已痊愈,不久就发现了一匹马上骑着两个少女。 这两人都是他日夜思念的,但却不知她们往哪里去?于是他们三人就在后面跟踪。 跟来跟去,就进入茅山,发现纪露露叮嘱柳梦丝在外面等她,她自己进入墙内。 岳家宇交待宋、万二人,在外面保护柳梦丝,他自己也掠入墙内,轻易到了纪露露身后,但她毫无所知,因为岳家宇轻功已非昔比。 纪露露正要说话,岳家宇的食指按在她的嘴上,示意她不要讲话,然后抬抬下颚,向下指去。 就在此时,外面摇摇晃晃走进一个蒙面人。 岳家宇并未看到蒙面人掘坟墓,但胸中怒火仍未熄,现在他的内创已愈,并不在乎下面有百十人之众。 他一脸杀机,站了起来,准备现身出手。但纪露露现在却不敢让他冒险,以为他已经看到扒墓毁尸之事,连忙拉住他。 就在此时,只闻那蒙面人沉声道: “你们听着,‘八臂子都’岳家骥并没有死!” 此吉一出,大厅中百十人众固然哗然大惊,房上岳家宇也呆若木鸡,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向纪露露望去。 纪露露向他点点头,表示蒙面人说的话是对的,但岳家宇并不知道纪露露发现蒙面人掘墓,发现尸体并非岳家骥之事。 只闻蒙面人冷峻地道: “大敌环伺,你们一点也末发觉么?” 岳、纪二人不由骇然,心道: “想不到此魔重伤之下,仍是如此了得!” 岳家宇冷哼一声,力贯双足,仰天长啸,刹那间整个大厅摇摇欲倒,但却因用劲极巧,片瓦未碎,而厅中土石下落如雨,哗然声中,百十高手全都掠到院中。 事已至此,纪露露也只得与他同生共死,双双飘落院中,并且简略地把蒙面人扒墓毁尸之实说了一遍。 岳家宇惊怒交集,指着蒙面人厉声道: “贼子,你毁掉家父的遗体,居心何在?” 蒙面人冷峻地道: “岳家骥昔年盗名欺世,学了本门的武功,却不承认,出卖武林同道,自毁盟誓,小狗,你说他该不该死?” “狗贼,你说谎!”岳家宇切齿道: “正因为家父昔年武功自成一家,侠名远播,自不容于你们这些败类,乃设计使家父以梦游症胡言乱语,使那些武林败类有了借口,杀死岳家四十一口,狗贼,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慢着!”蒙面人厉声道; “小狗,你以为岳家骥死了么?” “难道没有死?”岳家宇厉声道: “如果家父仍活在世上,十八年来岂能永不出头露面?” 蒙面人哂声道: “告诉你吧!以他的所学,昔年虽有数十高手,亦仅能使他负伤,老夫近日才知道,墓中埋葬的尸体不是他本人。” 岳家宇对这件事只是耳闻,连父亲的容貌也一无所悉。他当然希望蒙面人的话可靠,立即冷峻地道: “昔年数十高手群战家父,我相信家父自保不成问题,必有一个绝世高手,暗中出手伤害他,大概就是你这恶贼了?” “不错!”蒙面人阴声道: “本门武功天下至绝,当时只有三人获此绝学,一为本门师妹,另一位是家师在江湖中收了一徒,此人仍活在世上,但师妹却已经死于荒山野谷之中,因此,老夫恨那老鬼师傅,也极恨岳家骥,因为他所偷学本门的武功,比老夫还多学了一招。” 岳家宇冷笑道: “你师傅既然在江湖中又收了一个徒弟,怎知不能收两个徒弟?象你这种怀恨自己恩师之人,什么坏事做不出来?况且,怎能证明家父的武功是偷学的?” 蒙面人冷峻地道: “昔年本人前往西藏拉萨,本想盗取达赖喇嘛的‘大手印秘笈’,恰巧遇上家师,他见老夫资质极佳,乃收我为徒,不料” 岳家宇心头大震,厉声道: “原来你就是那个杀师欺妹的魔鬼左世保,看掌” 如今除了家仇之外,岳家宇又多了一件大仇,那就是在拉萨附近的山谷中那一段大仇,他必须为那老人及亡妻(岳已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复仇。 现在他知道四周百十个黑衣人,个个都是罕见高手,若不速战速决,一举挫败蒙面人,他们可能会出手群殴。 他一上手,就是“鹤形八掌”第七式,两臂交剪,四周百十高手,在狂飙中惊呼后退。在氤氲尘雾之中,隐隐可见七八个身影,向蒙面人罩去。 蒙面人的功力,绝不岳家宇之下,但他重伤之后,又奔行数十里,再耗费真力扒墓毁尸,始终未能抽暇调息。 此刻在岳家宇的第七招奇学之下,竟不知如何还手,因他未学过这一招。 在这刹那,他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岳家宇的掌影,忽前忽后,倏左倏有,骤升乍降,瞬息数变,心中有了惧意,斗志全消。 但岳家宇并不想马上杀了他,他还想知道有关昔年的一段血仇发生经过,他厉喝一声,伸丰抓下蒙面人的面罩,疾退三步。 岳家宇不由一怔,原来此人长眉朗目,鼻直口方!神色却十分阴鹫,若非知他曾经做过许多十恶不赦之事,谁会相信他这仪表堂堂之人,竟是一个两手血腥的魔鬼? 百十个黑衣人,乍见主儿也非敌手,大惊之下,缓缓欺上,一场空前的博杀,就在转睫之间。 “慢着!”蒙面人沉声道: “你们先退下去,老夫必须问问他,他怎么会本门的武功?是不是岳家骥传你的?” 第四十二章 岳家宇冷峻地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这狗贼昔年杀师欺妹的丑行,本人全都知道,而且承你师妹厚赐,己学成你师门的‘鹤形八掌’。” “‘鹤形八掌’?”蒙面人面色微变,道: “你学会了八招?” “不错!狗贼,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你师父并未死去?” 蒙面人又取出一个面罩戴上,暴喝一声“杀”!百十个黑衣人一拥而上。 这些黑衣人,岳家宇前次在东平湖畔山坡上曾见识过,那一次被他杀得精光,一个未剩,所以他以为这百十个也差不多。 然而他估计错了,只是出了一两招,才知道这些高出多多,而且都会一两式蒙面人的武功,这样一来,他和纪露露两人,马上就陷入危急之中。 况且他必须照顾纪露露,而且蒙面人适时也参加厮杀,势道自是不同。不到盏茶工夫,两少已是满头大汗,呼呼牛喘了。 这时突然一声大喝,凌空扑下三个身影,来人正是宋象干、万紫琴和柳梦丝三人,他们在外面等了很久,正要不顾岳家宇的叮嘱,入堡一探,突闻堡中传出厮杀之声,他们立即循声赶来。 这五个人,除了岳家宇外,其余四人的身手都差不了多少,但因他们上下一心,合作无间,再由岳家宇四面接应,虽然暂时无法突围,但也可以暂保不败。 “岳大哥,看我的!”柳梦丝凌空飞起,双拐翻飞“啪啪”两声,两个头颅被击得脑浆四溢。 岳家宇大声道; “柳小妹,杀得好!再加点劲。” 这小妞儿,自幼在那种环境中长大,养成孤独个性,从无一个少年和她玩,如今却象出笼的乳虎,又恢复了她的泼辣天真,下手绝不留情。 这是因为对方失去信心之故,因蒙面人本身都不是岳家宇的敌手,部下之人已生逃走之意,本是优势之局面,却反而渐呈不支。 由二更杀到三更,对方已死了二三十个,那都是在岳家宇绝学牵制之下,由其余五人猛施辣手,有如推枯拉朽。 四更将近,对方更形不支,岳家宇此刻突然发现蒙面人不见了。四下一看,见他已掠上了大厅屋面,企图逃走。 岳家宇大喝一声“各位快跟我追”首先挟着柳梦丝,掠上屋面,这时蒙面人已在三四十丈之外了。 其余三少也都上了屋面,但因那些黑衣人仍然死缠不放,却使那蒙面人从容逃出堡外,待他们摆脱了那些黑衣人时,已不见蒙面人的踪迹了。 “我们分头去追!”柳梦丝大声道: “岳大哥,这蒙面人已是强弩之末,我们任何一个都可以击败他。” 岳家宇放下她,肃然道: “柳小妹不可轻视此人,他虽然重伤未愈,仍难对付,我们五人只能分成两批,人数再少就有危险了。” 柳梦丝道: “这样吧!我跟着岳大哥,叫万、纪二位姊姊跟着宋大哥,由此向东北两个方向追去,不论是否追上,今天正午十二时,在丹阳城内丹阳酒家见面。” 岳家宇不忍拒绝,却知道万、纪二女心中一定不高兴,本来嘛!她们刚刚遇上了岳家宇,自也有一些体己话儿要私下细诉,但她们又不便反对。 宋象干道: “这样甚是不便!这样吧!我有两个办法,请任选一个,第一,我一人算一批。第二、我和岳弟一批,三位姑娘一批如何?” 岳家宇知道义兄不愿和少女一起,免惹嫌疑。 哪知柳梦丝说一不二,大声道: “岳大哥,我俩一块嘛!反正今天中午就在丹阳城中会面呢!” 岳家宇肃然道: “好吧!象干就和万、纪二妹向东,我和柳小妹向北。如果有了线索,派一人前往丹阳送信,若无发现,全部于正午到达丹阳楼再作计议!” 万紫琴已知柳梦丝曾慨赐乌金丝,救过纪露露,心中虽是不愿,却不忍使岳家宇为难,也就不再反对,两批人立即分道出发。 且说岳家宇和柳梦丝奔行数里,见她十分吃力,而且老是跟不上他,况且她那钢拐着地有声,容易被敌人发现,立即笑笑道: “柳小妹,我背着你吧!这样比较快点!” “好嘛!”她心中甜甜地,也不客气,伏在岳家宇背上道: “岳大哥,两位姊姊好美呀!” “是么?” “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我并不以为她们太美!只是她们还有比外在美更重要的内在!” “那么大哥你一定要娶她们罗!” “大概差不多吧!” “岳大哥!” “嗯!”“你喜欢我嘛!” “当然喜欢!” “我是说——我是说——象两位姊姊一样的喜欢。” “甚至于比她们还要加个‘更’字!” “岳大哥,我的意思是——” “是什么?” “不是兄妹之间的喜欢!” “噢!”岳家宇心中一动,大感为难起来,他真想不到这小丫头也颇不简单呢,想了一下,肃然道: “梦丝,你是一个好女孩!我上次曾经说过,我若是没有万、纪二位,你如果对我有意,我是求之不得的,但是现在——” “梦丝,你怎的不讲话了?” “我在哭!” “别哭!别哭!你的美丽绝不下于万、纪二位,而且你将来必能找到一位知心人!” “我不管——” “喂!你看义兄象干这人如何?” “很好!就是比你差点!” “你喜欢他吧?” “现在还谈不到!请别为我操心!” “那怎成?我是你的大哥呀!” “算了!你讨厌我——” “谁说的?我很喜欢你呢!”岳家宇肃然道: “梦丝,你必须相信我,我自幼失怙,没有一个亲人,假如有你这样一位妹妹,我太幸福了。” “我也是。”她叹了口气,道: “岳大哥,我想开了,我只能有你这样-位哥哥,却没有资格作你的。” “别这样说!梦丝,我会象亲生手足一样地保护你,梦丝!你怎能一人离家,竟无一人跟随保护你!” “别提了!家父失踪,家母被杀,家兄去找家父,我已知道柳鹤图并非生身之父,而且他曾——” “怎样?” “据家母说他曾有意杀死我!” “那是真的!”岳家宇忿然道: “柳鹤图那老贼确实不是东西。” “岳大哥你见过他?” “岂止见过!”岳家宇立即把前些日子柳鹤图迭次陷害他和宋象干之事说了一遍。 “哦!如此说来。”柳梦丝悲声道: “家母可能死在老贼手中!” 岳家宇不由一愕,道: “那恐怕不可能吧!老贼虽然狠毒,毕竟不会杀死数十年结发老妻。” “哼!你哪里知道!”柳梦丝切齿道: “他在失踪以前,曾要求家母与他同时参加一个秘密帮会,家母以年事已高,犯不着再为人卖命,拒绝了他,他当时很不高兴。家母事后说,那帮会不是正经路数,他也许为了保秘的缘故,不得不杀家母灭口。” “好贼子!”岳家宇切齿道: “设若这件事确是他干的,我岳家宇必定为令堂报仇!” “岳大哥,我真感激你!从今以后,我不再离开你了!刚才那蒙面人曾说,令尊仍然活着,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是的!但愿他不是胡扯!只可惜小兄连家父葬身之处都不知道!”他长叹一声道: “设非追赶那蒙面人,小兄一定要到家父墓前扫祭一番。” 此刻天将黎明,只见前面一片树林中人影一晃而没,那影子正和蒙面人差不多,岳家宇低声道: “这次他跑不了啦!快追。” 进入林中,景物依稀可辨,因为此林不太集密,而且范围不大。 穿出树林,前面是一个小山谷,谷中挂灯结彩,似乎正在办喜事。而那人影,已奔向谷底那片庄院之中。 “岳大哥,人家正在娶媳妇哪!” “是的!不管干什么,我们必须去找那蒙面人!” 二人到了谷底,立即自庄门中涌出四五个仆人,迎了上来,连连作揖,道: “贵客请进!” 岳家宇道: “本人是来找人的。” 那些仆人道: “贵客不必过谦!今天是本庄庄主大喜之日,凡是路过本庄的同道,都在被邀之列。” 岳家宇道: “既然如此,本人先谢了!不知贵庄庄主高姓大名?” 那仆人道: “本庄庄主姓姜名化龙,绰号‘冬眠公子’。” 岳、柳二人不由一噱,互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姑不论此人名不见经传,这绰号也有点希奇古怪。 “久仰!久仰!”岳家宇客气着,跟着一个仆人进入大门,那仆人似乎已知两少轻视之意,微微一哂,道: “本庄主冬眠一次,为期五年,每时醒来为时三年,然后再进入冬眠,如今已是第四次冬眠醒来。” 岳家宇不由愕然道: “人类也会冬眠么?” 仆人哂然道: “这是一种奇特的闭关法,武林中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喏!贵客既是夫妇二人,请到那一幢客屋去,自有人招待。” 说毕,带着哂笑转身离去。 岳家宇心中甚感惭愧,出道以来,从未小觑天下英雄,想不到今天被人家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二人进入小客屋,里面甚为精致,显然是招待夫妇伉俪客人之处,不一会果然来了一个使女。 柳梦丝道: “请问庄主姜大侠与何人成亲?” 使女道: “是一位武林绝色女子,看来二位贵客并非专程来此祝贺的!” 岳家宇道: “实不相瞒,在下此来,为了寻人,不知姑娘可曾见过一个蒙面人进入此庄?” 侍女摇摇头道: “没有!今天正午才是庄主的吉时,但武林贵客早于三日前即陆续到达,客人太多,所以小女子不知客人要找哪一位?” “那就算了!”岳家宇接下早膳,道: “谢谢你!我们不需其他东西了!饭后需要休息一下。” 侍女走后,二人开始用膳。哪知二人刚吃了半碗莲子粥,突感四肢麻木,立即瘫痪在地。虽不能言,目却能视,只是不能动弹。 “完了。”岳家宇暗暗一叹,看看柳梦丝,不禁一怔,她正以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态对他望着,似乎和岳大哥死在一起,亦能瞑目。 “可怜的梦丝,设若你刚才不跟我来,就不会上此大当,如今落入蒙面人手中,大概生还机会不多了。” “由此可见这‘冬眠公子’姜化龙也不是好东西,必和蒙面人是同路人!” 他此刻耳能听,目能见,就是不能说话,也不能活动,象被点了穴道差不多,只闻外面人声及步履声,来来往往,十分忙碌! 岳家宇闭上双目,心道: “这样也好,设若他们三人来此,大概也逃不出此劫,如其让他们遭难,还不如让我遭受好些!只是柳梦丝太可惜。” 时间在焦灼、忿怒中一寸寸地溜走,看窗上的日色,大概是午时分了,只闻远处乐声阵阵,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气氛。 “人家在办喜事,而我们却在生死边沿上挣扎!一时大意,可能要陪上两条人命。” 就在这时,房门启处,走进两个侍女,其中一个正是早晨送莲子粥那个,咭咭笑道: “公子吩咐今日来此之贵客,若有行迹可疑者,就让他们休息一会,待大礼完成之后,交新夫人处理。” 另一个道: “现在大礼已成,庄主吩咐将二位请到大厅中相见。” 虽是用个“请”字,但却不给他们解药,每人挟起一个,出了客屋,向一座大厅中走去。 这大厅极为宽敞,里面有数百人之众,两个侍女进入大厅中把岳、柳两少放在大厅一角,而此处已有十余人躺在地上,分明和他们一样,被做了手脚。 大厅右端是一礼堂,墙上挂着巨大的双喜字,桌上燃着龙凤巨烛,所有之人都冷然望着地上十数人,神色极为轻视,但却肃然无哗。岳家宇心如刀绞,他从未受此轻视的目光,虽有一身绝学,却无法施展,他相信这数百高手,未必有几人能接下他三五招的。 他以忿怒的目光,扫视着所有的人物,这其中有的相识,但大多数都极为陌生。 他再次闭上眼睛,不仅热血沸腾,只闻其中一个老人道: “江湖宵小,既可恨又可怜,他们要造滋生事,也该看看对方否好惹?” “天知道!”岳家宇慨然心道: “我岳家宇竟变成江湖宵小了!” 只闻另一个道: “姜大侠富甲一方,今日上下忙碌,防范可能较松,象这些败类,自必趁此机混水摸鱼。” 突闻另一个阴冷的声音道:“各位若把这十余人全部视为宵小,那就太可笑了。” 此人分明有挑拨离间之意,并非为这十余人洗脱这小罪名,而是加大他们的罪过。 岳家宇睁眼一看,不由肺都气炸,刚才兴灾乐祸之人,正是那具蒙面人,此刻已经取下面罩。 岳家宇恨不得以锐利的目光,戳穿他的心肝,他相信此庄主下令制住可疑之人,可能是这蒙面人的建议。 一个人一旦失去自由,才知道自由的可贵。但他并不埋怨此庄庄主,只怪自己太粗心,也太愚蠢了。 此刻,一阵丝竹之声传来,不久进来两人,一男一女,衣着华丽,后面两人平行,男的三十出头,十分俊俏,长发黑中透亮,自然地披在肩头,顶上有一个小巧玲珑的金冠,上面镶了各色宝石和珠子。 他的一件蓝袍,镶着金线编成的小龙.栩栩如生,在烛光映照下。闪闪生辉.此人必是“冬眠公子”姜化龙了。 由他的气派和眼神看来,岳家宇深信那仆人并未吹嘘,此人的内功确已登堂入室了。 他身边一位新娘,穿着崭新宫装,柳腰织织,莲步轻移,头上罩着一块大红绸子。 门外乐声戛然停止,新人在一对男女傧相扶持之下,拜过天地,然后坐在桌边太师椅上,并未立刻送入洞房。 大厅中所有的宾客,纷纷上前道贺,看情形“冬眠公子”的身份,高高在上,大马金刀地接受客人拜贺。 拜毕“冬眠公子”站起来抱拳道: “今日承各位拨冗踵贺,姜某就此谢过,即请入席。” 客人纷纷入座,只见“冬眠以子”对新娘子柔声道: “娘子,这十余个武林宵小如何处理?” 只闻那新娘子低声道: “武林小卒,成不了大气候!郎君看着办吧。” 这虽是无心之言,但在岳家宇听来,却是心瓣淌血,五中如焚。 “冬眠公子”微微一笑,道: “既然娘子不欲深究,拙夫自不便作梗!每人赏他五十两银子,告诫一番,放他们逃生吧!” “天哪!”岳家宇若能动弹,真想一头撞死,只闻那新娘子娇声道: “这种偷鸡摸狗的败类,何必赏他们如此之多,每人二十两也就不算少了!” “娘子之言甚是!”“冬眠公子”挥手大声道: “取解药及银子来!” 突闻那蒙面人沉声道: “姜大侠切莫大意,这十余人之中,有一个甚是了得,一旦解了他的迷药,恐怕” “哈”冬眠公子朗笑一阵道: “贵客未免太小心了!不是姜某狂妄自大,自此番冬眠醒来,任督二脉已通,领袖天下武林,舍我其谁!” 这口气简直大极了,寻常数百宾客虽然极为相信,却不免暗自冷笑。尤其是躺在地上的岳家宇,更是不服。 不一会仆人抬来银两“冬眠公子”取出解药,吩咐仆人为十余人服下,在此同时“冬眠公子”为新娘子取下盖头来。 “啊!”岳家宇虽然已能动弹,但他极端惊骇,羞念之下,竟忘了跃起来,楞楞地望着新娘的冷漠面孔。 这个姣好的面孔,对他太熟了,然而,此刻那新娘子美眸平视,好象岳家宇等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岳家宇乃是极为倔强之人,他深信以她的目力,隔着一层红绸,早已看出是他,却故意出言侮辱他,在这刹那间,他的热血沸腾,血管几乎要暴裂开来! 第四十三章 这新娘并非别人,正是白琬。 柳梦丝不知道岳大哥会认识这位新娘子,真不知道岳大哥此刻的心情,一跃而起,指着“冬眠公子”厉声道: “姓姜的你不必吹牛,你能匿藏那个魔鬼,就证明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她指指蒙面人,冷峻地道: “管你冬眠夏眠,我岳大哥非把你”她突然发现岳大哥仍躺在地上,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蹲下道: “岳大哥,你怎么啦?” 岳家宇早已醒来,恢复了功力,只因他的自尊心受到创伤,竟失去了勇气爬起来! “我没有什么!”他坐起来,望了白琬一眼,只见她正以轻蔑和胜利的目光凝视着他。 岳家宇心道: “我为什么要怪她呢?设若我和她一样,岂是大丈夫所为吗?” 想到这里,一跃而起,回头一看,那左世保已经不不见了。深知以那魔头的轻功,此刻要追已是不及。况且,左世保是否已经逃走,尚不敢一定,也可能仍在此庄之中。 柳梦丝以钢拐指着白琬厉声道: “贱人,你是什么东西,竟以那种态度望着我岳大哥!” 白琬听如未闻,却对“冬眠公子”嫣然一笑,然后倚在他的胸前,无限娇柔地道: “郎君,这是我们的吉日,可别为武林宵小败了兴头,快点打发他们走吧” “武林宵小?”柳梦丝不由暴怒,钢拐一点,凌空飞起,向白琬搂头罩去。 岳家宇沉声道: “柳小妹快退!你不是” 他不忍向白琬下手,却提防着“冬眠公子”因他相信,白琬的武功虽高于柳梦丝,却未必敢伤他。 那知白琬仍然深爱着岳家宇,但因近日闻知岳与纪、力二女在一起,一点希望终于破灭,而如今岳的身边又多了-个柳梦丝。杀机陡起,娇喝声中,突然腾身迎了上去。 岳家宇暗吃一惊,急忙疾掠上前,以七成真力,施出“鹤形八掌”第一式。 白琬本想下煞手,一举击毙柳梦丝,突感侧面袭来一道罡风,大得无法抗拒,在这刹那,她几乎不相信是岳家宇的掌力。 但是,在这情况下,除了岳家宇和“冬眠公子”会出手之外,其他高手就是想出手也办不到,因他们站得较远。 况且若是“冬眠公子”出手相助,掌劲必袭向柳梦丝,怎会向她下手?因此,她在嫉恨交集之一下。竟抱着同归于尽的毒念,将内力提至顶点,身子被罡劲震得偏了些,仍然猛抓柳梦丝的双腿。 她的双腿本已半残,但不管能否走路,有那么两条腿做样子,也总比没有好些,白琬狠毒之处即在于此,她知道若把对方一双残废的腿弄断,不必杀她,她也会自绝于此,胸中的恨嫉就可以发泄了。 可是岳家宇现在已把柳梦丝的安全视为第一要务,她本想使白琬先求自保,知难而退。乍见她不退反进,竟想同归于尽,数月来蕴于心中的忿怒,再也无法抑制,冷哼声中,突然把“一元罡”提到十二成,施出“鹤形八掌”第五式。 他的功力,自学了“鹤形八掌”之后,可以说每一天每一时都在进步中,这第五式以“一元罡”施出,连左世保都非敌手,白琬虽然学了金佛上的绝学,仍然差得太远,只闻一声惨叫“喀嚓”一声,血雨狂喷,身子突然象一团香泥,在无俦罡风中翻了三个跟头,飞落“冬眠公子”怀中。 柳梦丝惊魂乍定,落在岳家宇身旁,道: “岳大哥,这女人还有一手哪!” 岳家宇内心的痛苦,无法言谕,冷冷地道: “小妹,你不要再动手了,刚才设非小兄及时出手,你的两条腿” 柳梦丝厉声道: “我这两条腿本就残废了,要不要都是一样!” 这时大厅中数百高手,早已离席站起,跃跃欲上,而白琬却在“冬眠公子”怀中昏死过去。 不管白琬过去曾对他如何?追根结底吴明夫妇终是他的恩人,只看在这一点上,岳家宇也不忍心杀死她。 此刻见她双腿血流如注,一袭崭新宫装上血渍斑然,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不由大为后悔。呐呐地道: “她她如今怎样了?” “冬眠公子”那俊逸的面孔上,抽搐一阵,切齿道: “正如你所希望的一样,她的双腿齐膝折断,但因她的伤势是‘复骨折’而非‘单骨折’(骨折是屑骨折断而未锁开,而且骨屑未露出皮肉之外,复骨折是折断后骨骼断面已戳出肉外,一般来说,这种骨折无法治疗)。因此,她的双腿可以说完全废了,今后就是用拐,也要装上一副假腿!” “冬眠公子”嘶声道: “小贼,算本公子走了眼,竟以为你是一个无名小卒,想不到你就是近来轰传武林的岳家宇!本公子对于白琬,可以说费了毕生心血,才赢得她芳心,而你”他放下白琬,这时已有五个高手掠过来,对“冬眠公子”抱拳道: “我等略谙接骨之术,不知公子可否交我等联手治疗尊夫人?” “冬眠公子”悲声道: “请五位立即着手治疗,若有人能使她的双腿骨接合,虽然痊愈之后仍有点跛,本公子也必以大礼相谢,准备黄金百镒,以表谢意!” 二十四两一镒,百镒为二千四百两。约合二百余斤,比一个人的身体还重,能不使人心动。 于是自告奋勇者大有人在,七手八脚,涌了上来。 岳家宇暗暗一叹,心道: “不管‘冬眠公子’素行如何,他能如此深爱白琬,也算她终身有托了!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低声对柳梦丝道: “小妹,我们走吧!” “慢着!”“冬眠公子”冷峻地道: “鹤形八掌,被武林公认为当时奇学,连中村铃子都当众献丑,谅非误传,本公子从不低估任何同道,请稍待一会,本公子还要领教!” 柳梦丝大声道: “‘鹤形八掌’天下独步,那可不是吹嘘” 岳家宇沉声道: “小妹,你今后要跟着我,可要听我的话,凡事都要忍耐点!千万不要飞扬跋扈,到处树敌。” “岳大哥,你说的是实话嘛!” “冬眠公子”微微一晒,回头对那些争抢医治的武林同道大声道: “各位慢点,据在下为知,各位大侠之中,仅有一二位深谙骨骼医术,也许是本人孤陋寡闻,见闻不广,竟不知老于此道者大有人、在,不过。” 他面色一冷,续道: “黄金百镒,在本公子来说,可算是九牛一毛,但是,若治疗不当,而治残废,或者因而导致死亡!本公子预先声明,治疗之人,应以性命相抵。” 此言一出,相顾悄然,其中七八人尴尬地退了下去,只剩下三个,仍然不退。 俗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黄金百镒到手之后,他们可以不再浪荡江湖,大可觅地归隐,坐享清福,所以死的威胁,与黄金比重之下,这三人仍然不愿放弃致富的机会。 “冬眠公子”抱拳道: “三位愿以生命相赌,足见具有信心,本公子万分感激,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本公子仍要考考三位” 那三人确是武林名医,论武功不如“冬眠公子”若要考他们,他们心中自是不服,立即显出轻视之色。 “冬眠公子”对其中二个瘦矮老人抱拳道; “伊兄请说说看,膝骨折断,应如何治疗?” 那姓伊的想了一下,道: “人体构造,极为复杂,可意会不可而言传,公子若相信本人,本力当全力以赴,若不能相信。” “冬眠公子”肃然挥手,道: “伊兄请退下去!此刻在下不能冒任风险,尚请见谅!” 姓伊的面色微红,垂头退到人丛中。 “冬眠公子”又对另一位道: “刘大侠为武林有名骨医,乃赢得‘骨仙’之雅,请说说看” 那老人肃然道: “我刘大白一生治疗之骨伤虽多,多系单骨折,而且是在心情平静之下动手医疗,公子若不取消以生命抵偿之言诺,必定影响治疗之人的心情” “冬眠公子”点点头道: “刘兄之言不无道理,但据在下所知,真正胸有丘氅之人,却泰山崩于前亦不会分神。在下刚才之言诺,不过是警告见利忘义,以别人大好生命当儿戏之人!对刘兄自又例外” 刘大白道: “既然如此,刘某接受了!膝关节,由肱骨下端内外踝,胫骨上端内外踝及膝盖骨所构成,而以横刃带相连。关节囊内有十字刃带,分为前后两部,前有膝刃带极为强大,后具斜刃带,上下连接关节面,内外两侧均有刃带覆盖成为关节,叫着屈戌关节。” 他不假思索地道: “膝关节折断,种类极多,一般来说,被内家掌力击伤者较易治疗,被重物击折或被大力硬加折断者最难治疗,以内家掌力击伤者,骨虽折裂而不乱,被重物击折者,骨屑移位,没入骨中,必需大费周章,切开皮肉。” 只闻旁边另一个冷笑道: “刘兄医骨之术,武林驰名,钱某早有所闻,但对刘兄之谠论,不便苟同。” 此人名叫钱通,绰号“回春居士”可见其对医道之成就,非但骨科深具造诣,其他内科疑难疾病,一经他手,必能早点勿药。 “冬眠公子”肃然道: “钱兄大名,更加如雷贯耳,可否?” 钱通晒然道: “刘兄刚才对人体膝部之构造,已经详细述明,大致不错,本人不再赘述。” 此人老气横秋,而且分明把刘大白眨得一钱不值,他缓缓续道: “自古以来,治病之道大致可分两种,一为治疗,一为治本。治标者好大喜功,轻心燥进,只求速成,不管伤愈后是否复发?但一般世俗之人,对此种治法,反而倍极欢迎,治本者不求速功,按序而进,是生极复更,慢慢培育肌骨。使之根深蒂固,坚其培元,一旦治愈,永不复发” “好!”“冬眠公子”肃然抱拳道:“此番治疗,以钱兄为主,刘兄助之,在下刚才之酬金,改为二百镒,事成之后,各酬百镒,绝不食言,但若误事。” 他仰天怆然道: “在下深爱吾爱之心,唯天可表!丈夫若连娇妻之安全都无法维护,岂非枉生人世!因此,‘生命相抵’之言,不拟取消!” 钱、刘二人肃然同声道: “谨遵台命!请即把尊夫人抬内室,事不宜迟,必须立即着手治疗!” 大厅外闪入四个盛装少婢,托着白琬的身体,出厅而去,钱、刘二人也跟了出去。 在这一段时间,岳家宇十分不安,想不到白琬刚觅得美满的归宿,竟被他一手毁掉。 以白琬的个性,万一治疗之后发现双腿皆跛,会不会愤然自绝,实难预卜。 “果真如此、我岂不是恩人的罪人了?” “冬眠公子”转过身来,神色悲怆,沉声道: “姓岳的,据说你是以掌上工夫成名。设若本人以其他武学与你相搏,显见本人有怯战之意,既然如此” 岳家宇冷声道: “在下刚才出手,实有不得已之苦衷,适才小妹含忿出手。本人本不欲干涉,只怪尊夫人居心不善,诚心想一举击毙家妹,而家妹本是不幸之人,设若残腿被尊夫人折下,必不会苟活人世,尊驾试想,在下怎能袖手旁观?况且。” 他面色一冷。续道: “在下第一次出手,本施出六七成真力,本想使尊夫人知难而退,但她突生毒念,想与家妹同归于尽,我想旁观者有目共睹!不需在下饶舌!是以尊夫人之受创,实是咎由自取。本人为了息事宁人,不欲再树仇敌,谨向尊驾表示歉意,就此告退” “哈”“冬眠公子”狂笑一阵,道: “姓岳的!本人并不否认贱内刚才出手确有过份之处,但你第二次暗加内力之时,面泛杀机,足见你的心也是十分狠毒,你不伤她部位,却击折她的双腿,足见你居心卑鄙,想使她与令妹一样,从此以后倍受妥落耻辱,生不如死。” 岳家宇心道: “不错!刚才我心中确实起杀机,这也是因为他曾残害万紫琴之故” 他沉声道: “本人不承认刚才确有杀她之心!尊驾既然不愿化干戈为玉帛,在下自当奉陪。不过尊驾也不必为难,本人的掌法,并非无人能敌,尊驾若以其他武学出手,本人自当奉陪!” “冬眠公子”冷峻地道: “本人以‘冬眠大法’所练成之内功,别具一格,当今之世,别无二家。因此,本人若以内功对付你”岳家宇沉声道: “你不必用激将之法,旁敲侧击,岳某就以内功和你见个高下!” 柳梦丝大声道: “岳大哥,他分明掌上工夫不如你”岳家宇沉声道: “掌法以内力为主,若内力太差,掌上工夫也不会有过人之处,你不必担心!” “冬眠公子”晒然道: “姓岳的,在印证之先,本公子必须先告诉你,此番以内功相搏,约须十日时光,双方不饮不食,不眠不息,各自以内力抑制对方,到了七八日之后,因饥饿交迫,内力自然大减。到了十日左右,就可见胜负高下。” 岳家宇心头一震,这才知道对方为何要激他比试内功了!这“冬眠公子”以“冬眠大法”练成内功,自是不饮不食,不眠不息。在他已是家常便饭,但在一般武林中人,却是一大难题。 俗语说:人是饭,铁是钢。除非练到僻谷绝食之境,任何高手不可能十日不食而能发挥内功至大威力的。 由此可见,此人的心机也极深沉,先以话扣住对方,待对方自愿比试内功之后。再说出比试之法。 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况且岳家宇虽然不敢轻视对方,却不愿示弱,沉声道: “在下决定以十日为限,与尊驾见一高下!” “冬眠公子”肃然道: “那么请跟我来” 说毕,领先走出大厅,进入另一个小院落,指着一个石屋道: “此屋乃是本公子‘冬眠’之处,墙厚五尺,不畏水泄火烧,十分安全,自管放心。” 柳梦丝道: “口说无凭,现在是在你的家中,为了岳大哥的安全,我必须在他身边为他守护!” “冬眠公子”晒然道: “你既然对他如此关怀,本公子自不便令你失望,来吧!” 他启开石门,三人进入石室中,然后石门又“隆隆”闭上。这间石室,和上次“冷血武后”的石室差不多,只是更坚固些,而且还有地道通向外面。 三人下了地道,又将通口石板覆上,有梯阶的地道中疾行。 大约三五十丈,到了地道尽处,象一口井似的,有些梯阶,三人顺阶而上,自一株枯树干中钻出。此处乃是一个原始森林。 森林中有幢小屋“冬眠公子”道: “到了!请二位在外面小候!”说毕推门进入木屋中。 良久,小屋中却悄无声息,岳家宇心中奇怪,回顾柳梦丝一眼道:“小妹,你在门外等一下,我先进去。” 岳家宇推门而入,不由一声惊呼,原来屋中停着一辆马车,一位少女正在解衣宽带,四下却无“冬眠公子”其人。 第四十四章 柳梦丝一掠入屋,厉声道:“小浪货,我问你的话听到没有?”那少女已穿好了衣衫,冷冷地睨了柳梦丝一眼道:“远点!本姑娘最讨厌动轧就疾言厉色的女人”她下了马车,对岳家宇微微一幅,道:“请岳公子上车!”岳家宇抬起头来,不由心头一震,道:“你你是‘冬眠公子’的什么人?” 少女微笑道: “‘冬眠公子’乃是家兄,他刚才进入此屋,说一会有贵客来访,吩咐小女子候驾!以便送贵客到寒舍去。” 岳家宇沉声道: “令兄约本人来此印证内功,怎么又回家了?他何时离去的?” 少女指指后门道: “家兄自后门先走了,他说贵客幸临,必须先回家准备一番!公子请上车吧!” 柳梦丝轻蔑地道: “岳大哥,别听她胡扯!这分明是有计划的阴谋!” 少女哂然道: “凡是有缺陷人,心胸都十分窄狭,凡事多疑,岳分子乃是光明磊落之人,自不会以小人之心渡君子这腹吧?” 柳梦丝不由大怒,抡拐欲砸向豪华的马车,岳家宇伸手一拦,道: “小妹请勿动手,先问明白再说!” 少女嫣然笑道: “还是公子大量,一代侠士,果然不凡” 岳家宇冷冷地道: “你不必花言巧语,请问令兄的新妇人哪里去了?” 少女美眸一转“格格”笑道: “公子你这就不对了!白琬已是我的新嫂子,你又何必” 岳家宇沉声道: “那个和你胡扯?本人问她自有道理” 少女神秘地道: “公子莫急,在家兄与白姑娘定情之先,少女子就曾建议他,多加注意白姑娘的交游,因为象她那样美丽而且武功又高的姑娘,不可能没有意中人” 岳家宇俊脸微红,柳梦丝侧脸望去,心中一动,道: “岳大哥,你认识那个新娘子?” 岳家宇冷冷地道: “认识又怎样?她乃是我的恩人之女,只因她行为不检,我不愿理她,但她是恩人的独生女,我不能逞一时气忿,而使恩人担心” “噢!”柳梦丝酸溜溜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少女微笑道: “因此,公子刚才一提起新嫂子,我就知道你们以前曾经好过一阵子,这就是女人心细的长处” 岳家宇冷冷地道: “你说令兄已先回家,是不是指前面的庄院?” 少女摇头道: “不是!那是家兄结交武林朋友之处,至于住处却在另一个山谷中,我的新嫂子已经送到山谷中去了” 岳家宇沉声道: “小妹,咱们上车吧。” 柳梦丝一团高兴,至此已化为乌有,她以为世界上任何一个少女都比她幸运,连白琬已嫁了人,岳大哥还是十分关心她。 她默默地上了车,那少女却上前座,拔下马鞭,在两马屁股上抽了两下,马车立即滑出木屋。 马车穿林而行,有路可循,转过一个山腰,进入另一个山谷。少女指经谷底道: “岳公子,快到了!” 自车中望了下去,谷底一片树木,隐约可见一泓池水,并不见,抽家宇不由茫然道: “不知贵府在何处?” 不少女“叭叭”猛抽两鞭,两匹马四蹄齐扬,立即飞奔,加之又是下坡,快逾电掣,道: “待会公子就知了” 少女不断地拍打马屁,双马奔驰更快,穿过树木已经到了谷心一个深潭附近,但车子下泻之快,几乎连两匹马也有被压死的危险。 这深潭方圆不过里许,直径不过五六十丈,但看样子却极深。潭池中央,有一些竹管露出水面。有的还冒着青烟。 这本是瞬间之事,岳家宇本以为少女必能及时收缰,或者改变方向绕潭而行。岂知那少女既未收缰,也未勒马转弯,竟笔直向潭中冲去。 岳家宇本想掠下马车,怎奈柳梦丝也在上面,要抱她同时掠下,已是不及。车子凌空翻-“哗”地一声沉入潭中。 潭水砭骨生寒蝉,却极清彻。岳家宇立即抱着柳梦丝,钻出马车,这时已经沉到湖底了。 好在他们略谙水性,不至马上淹死,岳家宇正要浮上水面,突见身边水花一冒,腰上软麻穴已被人制住。 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正是驾车的少妇,只见她的长发在水中漂荡着,就在这片刻工夫,她已将外衣脱去,露出了一套深绿色的皮衣,乍看起来,真象一条活色生捍的美人鱼。 那紧绷绷的双峰,纤腰、隆臀、浑圆修长的玉腿,而且在水底游动着,简直动人极了。 但岳家宇却是一腔怒火,他知道这少女确是预谋,早在那木屋中换衣时,就打算把他们骗到此处来,经便生擒。 “又上了一次大当。”岳家宇看看柳梦丝,已经喝水太多昏死过去。 “果然冬眠公子不是好东西!”岳家宇狞视着少女,恨不得咬她几口。 少女向他嫣然一笑,然后直立潭底,迈开大步昂首挺胸,作出男子走路姿态。 岳家宇不由一怔。更加忿怒,这才知道此女正是“冬眠公子”的化身,无怪从未听说“冬眠公子”这号人物了。 少女又向她嫣然一笑,身子放平,两臂平伸“嗖”地一声射了回来,速度既快,姿态又美,分明水中工夫十分了得。 她挟着岳、柳二人,向中央游去,只见潭底有些奇界的小草、怪石和一些不知名的鱼类。 但那些大大小小的怪鱼,却并不害怕,环游左右,十分友好。少女挟着他们缓缓而游,岳家宇并示感觉难过,因为她点的穴道十分奇特,能使人停止呼吸,所以口鼻中不会进水。 快到潭底中央,突然发现一个石屋,非常奇特,屋子的开头,说方不方,说圆不圆,好象是利用潭底一块巨岩凿成。 所以这工程非同小可,不知人类在潭底怎能把巨岩凿成一个屋子? 石屋有三四间,每一间都有极小的门窗,窗上大概是以水晶板挡住,可以隐隐看到里面的灯光。 由于外面奇花异草随水漂荡,屋里射出灯光,映照之下,五彩缤纷、灿烂夺目。 至于石屋的屋上及顶上,都生了一些长长的水草,上面有些管子通到水面上,乍看起来,好象神话中的魔屋。 少女游到一个石门前,一扭石轮,石门内陷,三人的身子立即吸入门内,此刻,这石门内的水,只有盈尺深了。 于是少女再扭一个石轮,挟着岳、柳二人进入一个精致的小屋中。 这小屋中的一切,真是见所未见,一具家具,差不多都是以原有的岩石凿成,各就地势争奇头艳。 四周的水晶窗外,有水草荡动摇曳着,鱼类在窗外游来游去,使这屋中绿汪汪地,真象水晶宫一样。 “太美了!只可惜不是一个正人君子隐居之所,实在太可惜了”岳家宇望着少女,只见她甩去秀发上的水渍,去到他的身边。 她歉然地道: “岳公子,请原谅小女子唐突,小女子奉命行事而已!” 她那一套水衣太动人了,上面还有些鳞片,此刻上面一滴水渍也没有,分明是鱼类的皮制成。 她笑道: “至于‘冬眠公子’,根本没有此人,不过是依口胡说而已,谅公子已经知道。” 她伸手解了岳家宇的穴道,岳家宇一跃而起,伸手抓去,那知少女的身子突然贴到墙上,身影突告消失。 岳家宇用力一推墙壁,纹风不动,回过头来,解了柳梦丝的穴道,她还未站稳,向墙壁上抡拐猛砸“当”地一声石屑火星爆发,柳梦丝铜拐竟脱手飞出。 岳家宇忿然道: “小妹,别枉费气力了,就是能破壁而出,到了水中,仍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这只怪咱们太粗心大意了!” 柳梦丝切齿道: “我早就看出那浪货不是好人,大哥你偏偏相信她的话” 岳家宇慨然道: “并非小兄相信她的话,只因小兄不能忘记恩人救命之恩,所以仍记挂白琬的安危!小妹你还年轻,不知道受人之恩,无以为报的痛苦。” 柳梦丝歉然道: “岳大哥,我不该埋怨你,只是以为你有时太直爽了些,很容易上当,小妹自幼在别人白眼下长中,所以养成多疑或永远避别人的个性,这种个性往好处说,是处世谨慎,往坏处说,是多疑善妒,仇视人间,不过那白琬过去既与岳大哥相好,又怎会嫁给‘冬眠公子’?不!这‘冬眠公子’又是假的,岳大哥不认为白姑娘太善变么?” 岳家宇冷冷地道:“岂止善变,简直是胡来!设非看在恩人面上,我的涵养哪有这么好!”“岳大哥。”柳梦丝幽幽地道:“我万分抱歉,不该招惹白姑娘,致使你不得不出手,而将她击伤,以致弄得如此之惨” 岳家宇肃然道: “现在还说什么?不过事情并不如想象之糟,我相信对方不会杀死我们,设若杀害我们,刚才在水中早就下手了。” 这时石壁上一块大石突然转动,钻出一个稚龄少女,深深一福,道: “小姐请公子一人进内叙话!”岳家宇对柳梦丝道: “小妹就在这里等一会,不要再随便出手!”柳梦丝道:“大哥你去吧!我不再与人动手就是了!” 少女伸手一让,道, “岳公子请!” 岳家宇钻进小门突然惊呼一声,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扯谎,他搓搓眼,仔细望去。 不错,一张精工雕刻的石椅上,端坐着一位身段窈窕、耸鼻,蓝眼、皮白如雪的女郎,正是西藏拉萨附近幽谷中的的奇女谷中兰。 “你你不是已经坐化了么?”岳家宇沉声道: “而且岳某曾依照你的遗嘱埋葬了你”谷中兰已换了中原衣装,全身火红,再配上金黄色的秀发,形成一种奇怪异致:她那蓝色美目微闭,两颗大泪珠在睫毛上流转,凄然道: “佛家有语云:善得善因,恶得恶果。贱妾昔年苦研武学,实际上已达性命交修之境,只以为坐化物故,与草木同腐。岂知一点元神始终未散,当郎君将贱妾埋于石像下约三个时辰之后,贱妾就复活了。” 岳家宇膛目乍舌,茫然道: “世上真有这等怪事么!” 谷中兰柔声道: “郎君请坐,贱妾坐化之时,虽然浑浑噩噩,对四周景物似知不知,似觉末觉,但因灵犀一点,不忘入谷套中石像之人。是以对郎君抱妾出水,看巨鹤操演掌法,以及掩埋及立碑,贱妾都隐隐记得,是以郎君大恩,贱妾粉身难报。” 岳家宇慨然道: “谷姑娘言重了!坦白地说,上次远走边陲,本人的目的并不为了救人,至于谷中之事,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 谷中兰肃然道: “你我已是夫妻,郎君切莫以姑娘称之!” 岳家宇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太玄,肃容道: “岳某承诺之事,绝不反悔!你我已是夫妻,今生不再更改。但有一事不明,你复活之后,怎能出土?出土之后又怎地要那少女冒充‘冬眠公子’,娶白琬为妻?” 谷中兰道: “贱妾以前说过,因久困幽谷,苦练有成,事实上功力已与家师相伯仲,复活之后,体内先天罡气自然震松泥土,出土之后,来到中原,收了几位妹妹,为我所用,那妹妹本是‘黑暗别府’中的侍女,知道郎君和白琬姑娘交谊不恶,妾身思念郎君心切,乃不借得罪白姑娘,想到用她将郎君引出,岂知弄巧反拙,竟伤了白姑娘!贱妾前此不知白姑娘之父母,乃郎君的恩人,自护悉此事后,深深引启自责。” 岳家宇接过侍女递来一杯香茗,道: “此事也不能怪你,你我名分既定,自然希望早日相聚,至于白琬,行为嚣张,乃是自讨苦吃,不知她的伤势如何了?” 谷中兰叹了口气,道: “贱妄于心有愧,自是全力而为,但能否复原,就很难说了” 岳家宇道: “小弟仍有一事不明,不知兰姊,怎会隐于此处?又怎会发现此一洞天福地?” 谷中兰嫣然一笑,道: “说来那都是遇合前定,贱妾离开西藏之后,就留意天下谷水奇潭,希望觅一佳处,继续修练内功。竟于来到中原的第一个月,发现了水面的出气筒,深信下面有藏身之处,入水一看,石屋无人,不知为何人所留?但当初建造此屋之人,不但匠心独运,而且必定耗了毕生心血。” 岳家宇点头道: “此处太神奇了!一个人若能隐居终老于此、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兰姊,小弟简直视你为神人了。” 谷中兰甜然一笑。道: “姊姊只想与你做神仙眷属,你能喜欢这里。那是最好了,只怕消磨了你的大志!” 岳家宇道: “报了大仇之后,小弟真希望隐居于此,永远与世隔绝。但小弟仍要问你一事,左世保投奔姊姊处,而且姊姊与他也有深仇,为何让他从容逃走?” 谷中兰幽幽叹道: “姊姊与他势不两立,也可以说此来中原,除了找你之外,主要想手刃左贼,岂能让他走,只因他变化万千,令人捉摸不定,今日在前面庄主,小婢缘薏化名‘冬眠公子’与白姑娘成婚,旨在引你来此相见,想不到左贼也在数百高手手之中” 岳家宇道: “那缘薏小婢怎会想出‘冬眠公子’这个名字!” 谷中兰道: “说起来这名字也不是凭空杜选,只因姊姊坐化之后,以迄复活,这一段期间的不饮不食,正是一种冬眠状态。乃将内功心法改为‘冬眠大法’。缘薏深得姊姊所学,所以她才称‘冬眠公子’。” 岳家宇道: “姊姊,白琬呢?我想见见她!” 谷中兰道: “她在潭外疗伤。你不必担心,即使双腿无法治愈,生命可保无虞。” 岳家宇站起来道: “兰姊,你我的百年大事,早在小弟遗嘱葬你时已经承诺,只因小弟血仇未报,不可马上与你成亲,所以小弟现在要暂时离开你了” 谷中兰道; “妾身已是郎君之人,郎君今后去到哪里,妾身必定相随,至于郎君另有两位未婚妻,因定情较贱妾为早,妾身自无异议,郎君自管放心。” 岳家宇肃然道: “兰姊乃女中丈夫,容人之量,自非世俗女子可比,小弟万分佩服。那么咱们走吧!因为尚有同伴之人在丹阳城内丹阳酒家等候,如今已过了一天,不知她们是否已经离去!” 谷中兰离开石椅,姗姗走到岳家宇身边,柔声道: “岳郎,急欲离去,也不在一时,何况三位同伴在该处等候,过了约定时间。但也必在附近,姊姊决定负责为你找到他们,你既然来了,岂能空腹而回!” 她立即吩咐摆酒,端着岳家宇的手进入另一间石屋。 这间石屋更加奇妙,由于四周有三面墙壁以一丈见方的晶石板拚揍而成,似乎象没有墙壁一样,也等于完全暴露在潭的深处。 因此屋外的水中景物,一览无遗,屋中灯光极暗,加之外面水草撩映,鱼类游荡,使屋中五颜六色,光彩夺目,令人目不暇给。 谷中兰倚在岳家宇怀中,站在水晶墙壁边,指着外面道: “岳郎,潭底景物与上面迥然不同,这里万簌俱寂,永无凶杀斗胜之事。长住于此可以心如止水,若在此进修,更是事半功倍” 岳家宇连连点头道: “不错!任何人在此住些日子之后,也曾俗念涤荡殆尽,心平气和。兰姊,你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人!” 谷中兰将粉脸贴在他的面颊上,幽幽地道: “可是姊姊再了不起,总要绿叶亲配,设若没有你,终有一天会寂寞而死,象一朵新花一样,因缺乏阳光和水份,枯萎而死” “兰姊,小弟对你真有这等重要么?” “是的,太重要了!你必须记住姊姊也是女人呀!女人总是需要慰籍和保护的。” “兰姊,我现在还不够资格保护你!” “但你不久的将来!就可以独步天下,因为‘鹤形八掌’,堪称天下一绝,而你的进境又快。” 谷中兰道: “岳郎,我们可以走了!恐怕你那位义妹已经等得不耐烦呢” 岳家宇肃然道: “兰姊,你真有五十多岁了么?” 谷中兰道: “姊姊岂能骗你!怎么?你不嫌姊姊太老吧?” “那里!小弟一向言出必行,不用说兰姊看来仍是二十许人,即使红颜老去,小弟也不会自毁前言的!” 第四十五章 岳家宇、柳梦丝和谷中兰于第二天来到丹阳,到丹阳酒家一问,据说确有两女一直在该楼等到深夜才离去,此刻他们正在丹阳酒楼用膳。 岳家宇大为失望,道: “兰姊,依小弟之见,我们还是在此等他们三天,每天都到该楼用饭,设若他们因事离开,必定再回来看看,那就可以遇上了。” 谷中兰道: “也好!反正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他们,而且站在姊姊的立场,为了赎我耽误你赴约的罪过,我必须尽一切力量” 岳家宇道: “兰姊,这也不能怪你!” 谷中兰柔声道: “岳郎,我必须坚持这个主意,找不到他们,我绝不离开丹阳” 岳家宇激动地道: “噢!兰姊,你真是一个可人儿!” 谷中兰美目中升起一泓水雾,道: “郎君,但愿姊姊在你心目中永远如此!而不受另外两位妹妹的影响!” 岳家宇正色道: “兰姊自管放心,小弟绝非朝三暮四之人!” 一边的柳梦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因为一个少女的初恋,终身难忘,虽然对方不爱她,其后果也是一样。 因此,她感觉自己成为这世上的多余之物,尤感在岳、谷身边,徒使人家累赘,乃产生离去的念头。 饭罢已是入夜一更多天,岳家宇口了嘱酒家。若那三人回来问及他们,就说住在附近xx客店中。 三人入了店,谷中兰为了安慰柳梦丝,乃和她一房,岳家宇单独一房,但两房并不相连。 岳家宇记挂宋、万、纪三人,久久不能入睡,大约三更刚过,突闻窗上有“剥啄”之声,好象一头大鸟以嘴啄着窗棂。 岳家宇一跃下床,借着外面淡淡的月光,可以隐隐看到窗外有个巨大的阴影。 “天哪!这是什么怪物?” 原来窗外那个巨大阴影,乍看身子极大,头显太小,不象个人,却又不象兽类,心头不禁升起一股凉意。 他轻轻启开后窗,穿出户外,翻过屋脊向下一看,差点惊呼出口,原来窗前站着一只怪鸟。 此鸟差不多有人高,一身黑绿杂毛,巨目类似画眉,长啄约有半尺,尖端向下微勾。乍看颇似猫头鹰,但仔细看却又不象。 此刻怪鸟突然侧头看到房上有人,大翅一展,就上了屋面。但未落下,低叫一声,贴屋向北飞去。 岳家宇觉得此鸟太怪,立即追去,出了丹阳急迫,始终有相距怪鸟二三十丈,而怪鸟也仍是低飞似是在前引路。 大约疾奔一更天,到了江边,只见那大鸟飞入江中央沙洲之上,没入丛林之中。 “怪事!”岳家宇心道: “莫非怪鸟引我来此,确有深意!” “不管它!我就到沙洲上看看”他在附近雇了一条渔舟,上了沙洲。 这沙洲极长,林木甚密,岳家宇刚刚进入林中,就闻到阵阵鸟鸣之声。 他近日连番上当,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缓缓深入林中,大约一里多路,突然开阔起来,原来这林中央有数十幢木屋。 而且刚才听到的鸟鸣之声,都是自木屋中发出。 岳家宇伏在树后听了一会,似乎没有人类住在这些木屋之中。立即掠近一幢木屋,向内望去。 这个木屋中有两个大鸟,却是知名的猛隼,较一般鹰隼却大了一倍。 两头猛隼似乎饿极了,乍见有人在窗外窥伺,猛扑过来,以钢钩似的爪子向窗上抓来。 “当”地一声,火星之冒,岳家宇心头一寒,说道: “看样子,这猛隼不但能伤人,也可能吃人肉!” 他骇退一步,又向一幢木屋窗上望去。 嘿,这里面是四只巨大的啄木鸟,巨啄有一尺多长,闻到人声扑过来“喀嚓”一声,就以长啄把窗根啄断了一根。 岳家宇不由大为惊骇,这些鸟都比一般的大出多多,而且凶猛异常,一般的啄木鸟十分温顾,更不会袭人,但这四只 他一连着了四五个木屋,里面有雕、蟹、大鹏等等,都是一些鸟中之威猛者。 最后他来到一个最大的圆形木屋之前,自铁栏杆的内望去,不由惊呼一声,力贯双臂,将两根铁杆拉弯,钻了进去。 这里有浓重的血腥气昧,以及鸟粪味,三只人头多高的猫头鹰,正在分食一具尸体。另外三人,被绑在三根大铁柱上。 这三人正是宋象干、万紫琴和纪露露。 岳家宇不由大怒,不知道鸟园主人是谁?为何把他们三个诱来此处? 三人被人点了穴道,惊悸焦灼地望着岳家宇。而那三只大的猫头鹰,其中一只停下啄食尸体,向岳家宇望过来。 那怪物的双眼极大、有如两盏黄钉,巨啄上仍挂着人体的皮肉。血红一片。 岳家宇心头骇然,吃人的猫头鹰,见所未见,此尸既被啄食,谅也是武林中人。 他暗暗提足内力,缓缓走近,此刻另外两只也停止啄食,但其中一只嘴上还含着一段模糊的肠子。 显然这三只猫头鹰也知来者不善,二只杯口大的黄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岳家宇相距五步停下来,两臂猛张,拍出一道罡风。 那知三只猫头鹰也极灵敏,不待罡风到达,就飞了开去。 罡风过处,把那具尸体震得粉碎,都贴在四周铁栏杆之上,惨不忍睹。 但三只猫头鹰怪笑一声,慑人心脾,分三个方向,凌空扑来。岳家宇长啸一声,身子凌空跃起,扫出三掌。 三只猫头鹰,被震得羽毛纷纷洒落,在空中翻翻滚滚,却末受伤,显然并未被罡劲击中。 就这样人鸟战了盏茶工夫,相持不下,而岳家岳却越打越心惊,忖道: “这样打下去,一旦乏力被啄食。他们三人也就完了。” 可是,三只凶鸟啄扫、抓扇,攻势厉害,身坚似铁,有时被震出数丈,却仍能再飞起猛攻。 “有了。”岳家宇力劈七八掌,掏出一个火折,将火头打着,四周立即明亮起来。 这一下三只猫头鹰就吃惊啦!因为它们只能夜视,就怕见光,虽是星星之火,却使它们不敢飞近。 岳家宇一手护着火头,恐怕被风吹灭,步步进逼,俟机出手。 此刻三只大鸟贴着屋顶绕飞,好象瞎了一般,有时差点碰到梁上。 岳家宇认准一只,力贯左掌,推出“鹤形八掌”第一式。 这些扁毛畜牲无论如何厉害,毕竟不能以身尝试“鹤形八掌”“蓬”地一声,屋中羽毛纷飞,有如雪片下落,而被击中的那一只,已掉在地上挣扎悲鸣。 另外两只已知同伴被伤,凄厉的悲叫摄人,却不敢以目视光。 接连两掌,另外两只也蓬然落地,岳家宇抹去汗水,急忙掠向宋、万三人铁柱旁。他深深庆幸那只怪鸟把他引来,及时救了三人,却未想到那怪鸟为何会引他来?目的何在? 他并非疏忽,实在是一个人焦急之时,方寸一乱,就无暇去想。他劈乱三人身上的铁索,为他们解了穴道。 哪知就在他长长吁了口气之时,突见宋象干两臂一搂,把他的双臂抱紧,纪露露冷冷一声点了他的穴道。 岳家宇还以为他们惊喜过度抱拥他呢,当他已被制住时。突见三人往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岳家宇楞了一下,道: “岳家宇呀!你这次真完了。” 原来这三人并非宋、万、纪三人,而是三个面形相似之人,戴上面罩,再穿上相同的衣衫,瞒过了他。 因此星月无光,这屋中四周虽是铁栏杆,却仍然极黯,岳家宇一心惦念着他们三人,一旦看到相似之人自然不会怀疑是假的了。 “我太无用了!空有一身绝技,却连番陷入奸人之手。今后如何闯荡江湖?” 只闻其中一个道: “咱们如何处置他?” 另一个女的道: “这小子以侠义自居,专门与我道作对,同道死于他手中的不少,干脆将他丢入食肉鸟笼中,叫他零碎受罪而死如何?” 男的道: “此计甚妙!现在就打发他。”他挟起岳家宇,三人出了大圆屋,向那猛隼木屋奔去。 “完了!”岳家宇并不怕死,只是感觉费尽心机,学了身绝技,而且亲仇已有头续,都来不及报复,就要死在鸟啄之下,这是他所不能瞑目的! “哗啦啦”一声,一个女的拉开一个门,正要把岳家宇塞进,突闻一声厉喝,掠来三条身影。 为首之人是一个和尚,第二个是一个中年美妇,另一个老化子站在三丈外。 那和尚身形快逾电掣,未待对方回过头来,一手捏着男人的脖子,另一手把岳家宇抢到手中。 那男人哼也没哼一声,就塌了下去。另外两个正想逃走,却被那中年妇人抓住一个,扯着两腿“嘶”地一声,撕成两片。 另一个惊得直抖,竟忘了逃走,老叫化走过去连连摇手道: “你不要怕!老化子保证不杀你,但你必须说出,是谁支使你们诱他来此而加以杀害的?” 此刻岳家宇已被那和尚解了穴道,原来这和尚正是百了大师,也就是老叫化岳家宇用火烧掉的红云寺主持,那妇人当然是“冷血武后”萧传芳了。就看她活劈那少女的手段,就不辜负“冷血”的雅号。 岳家宇谢过了百了,但百了却指着老化子肃然道: “小侠先别谢我,此番救人,完全是老化子的主意!你应该谢他。” 岳家宇缓缓走进,不禁大惑不解,前此,他以为老化子就就是左世保,而现在,他看出老化子身材较矮,绝不是那恶贼。 但梅友竹所对他说的话仍在耳际,老化子与岳家之事,不便深究,但老化子确是岳家的真正仇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岳家宇正要和老化子打招呼,只见那少女低着头道; “是左世保大侠要我们在此设计杀害岳小侠,他说岳小侠急欲找寻他的三个同伴,在这黑暗的屋中定能上当,然后将他丢入食肉鸟屋中,任鸟撕食” “左世保左世保”老化子神色肃穆,这是他极少有的现象,突然面色一冷,对岳家宇道: “小子,老夫乃是‘圣手财神’曲志刚,我才是你小子真正杀父仇人!小子,你动手吧!老化子知道迟早终有这一天,只是老化子问心有愧,必须先为岳家做点善声之后,把这条老命交于你,死也瞑目了。” 百了宏声道: “曲兄千万别意气用事,老衲以为曲兄说出昔年之事,岳小侠当能念在你不知之过,而予原谅,曲兄快点说吧!” 老化子沉声道: “老化子杀人偿命,不想解释,虽然昔年是个误会,但岳家骥确实死在老夫手中” 岳家宇面色一冷,道: “曲志刚,家父与你何仇?” 曲志刚宏声道; “小侠听我说,昔年武林中人与令尊定下盟约,不准学那狂人的武学,这件事与曲兄毫无关系,他自不必参与凶杀之事,只因在该案之前,曲兄曾与令尊印证武功,那时他们都将很年轻,自是有些火气,而约定印证之期,正是数百高手联手屠杀岳家那一夜。曲兄按时赴约,当到达贵庄后时,突见令尊目蕴凶芒,向曲兄扑到,全力施出一式怪学。” “曲兄不知岳家遭难之事,更不知令尊目蕴凶芒是因为搏杀太久,用力过度的脱力失常现象,事实上他那时是视而不见,根本不知对方何人,只以为是那些以多为胜的武林败类。” “曲兄为了自保,而且素知令尊武功极高,自不敢大意,竟以全力出掌,那知” 百了大师慨然叹道: “只发出半掌,曲兄感觉有异,因令尊之掌力软弱无力,曲兄大惊之下,急忙收回掌力,但已不及,令尊已经倒地而亡” 岳家宇泪如泉涌,面孔扭曲,冷峻地道: “即使果真如此,亦不可原谅,家父之仇,无人知道他丧于何人之手,而曲志刚既是失手,本不能怪他,但他杀人之后却秘而不宣,显然居心不测!” 老化子凄然道: “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老化子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自也有其弱点,当时知道是个误会,但错已铸成,不可挽回、四望无人,只得将令尊之尸体携走,埋葬于茅山。” 他慨然叹道: “数十年来,老夫痛苦已极,此事神不知鬼不觉,一般人都以为是左世保所为,老夫不说,谁也不知,但老夫良心有愧,然时或安,只得将此事坦白告知几位友好,如梅友竹,百了等人” 岳家宇悲不成声,这该怎么办呢?他咬咬牙沉声道: “曲志刚!家父虽非你有意杀死,但确是丧在你手,而且你曾想一手遮天,永远瞒人,仅此二点,已是死有余辜。这样吧!你若能接下岳某的‘鹤形八掌’第七式,看在你救治万、纪二女及今夜援手面上,从此恩仇两抵,没若接不下来,那只好认命了。” 事已至此,老化子自不会退缩,况且他今夜此来,乃抱着必死之心。但百了却大为焦急,连连摇手道: “岳小侠且听老衲一言!俗语说怨家宜解不宜结,曲兄既已自承错误,且将一件神不知鬼不觉的机密公诸朋友,足见他不失为正大光明,小侠看在救治万、纪二人面上,也该从此化解,不再” 岳家宇厉声道: “救治万、纪二人及连番对在下援手,乃是故意示恩,图免一死,在下不能让父仇及全家四十一口血仇置诸脑后,曲志刚你准备了!” 老化子神色肃然,缓缓跟上三步,道: “出手吧!老夫舍命奉陪就是子” 岳家宇仰天悲呼道: “爹爹,孩子终于找到岳家的仇人了!从今以后,你老人家可以瞑目九泉了” 语毕招出“鹤形八掌”第一二式,已告出手。狂飙乍起,地上尘土立即弥漫了三丈方圆之地。 老化子虽然身负绝学,但因有愧在心,不免打个折扣,况且“鹤形八掌”的威力,大出他的意料。 岳家宇虽然悲忿交集,但他也是极富情感人,大丈夫受恩一滴,当涌泉以报,万、纪二女若非老化子设法相救,恐怕早已白骨一堆了。 只因父仇不共戴天。原以仍以六七成真力相搏,第三四式施出,百了大师还在一边央求。但“冷血武后”却无于衷,好象谁死谁活都于她无干。 老化子的工夫,以小巧为主,但“鹤形十八”以雄猛为主,只因在三丈方圆之内,即使闪过正锋,仍然无法拿稳桩步。 第五式施出,老化子骤感身如随风飘舞的败叶,四面八方的压力,一重重一排排压到,不容他眨眨眼和喘一口气。 当第六式出手时,老化子胸头一阵翻腾,暗暗将一口鲜血咽下,这本是练武主人受伤时的大忌,有血应该吐出来。但他此时早已视死如归,若吐出鲜血,也许会使对方产生不忍下手之心,那样一来,他即使不被杀死,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那力道太大了,老化子惊喜交集,自己死了之后,不愁白道武林后起无人,然而,他此刻连招和闪避都几乎无法办到了。 岳家宇此刻也是抱着些微不安的心情,咬牙施出第七招,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突闻一声大喝:“家宇住手”! 这声大喝充满了焦灼和悲忿,岳家宇硬生生收回掌力,但因喝声太突然,仅能撤回五成力道,狂飙呼啸中,老化子已被卷出三丈之外。 这是他首次施出“鹤形八掌”第七式。踉跄退了三大步,回头望去。来人竟是梅友竹。一脸惶急之色,道: “家宇,尚幸老夫及时赶到未让成大错,曲志刚如果有错,也是被动的,这怎能怪他,而他也只能负道义上的责任,至于令尊真正的仇人,仍是左世保!” 此言一出,无不动容,岳家宇沉声道: “梅大侠若要为曲志刚说情,似也不必转弯抹角,事实上梅侠已经早为他说了许多好话了!请问梅前辈怎知真正的仇人是左世保?” “喏!”梅友竹伸手一指,只见木屋之后走出一位皓首白眉的老人,岳家宇悲呼一声,投入老人怀中,泣不成声。 此老正是他的师傅“三绝逸叟”司马龙。 此时,梅友竹向百了一打手势,百了立即拉着老化子,悄悄离去,只剩下司马龙师徒在夜风相拥唏嘘。 “师傅梅大侠的话是真的么?” “是的宇儿!他不会骗你的” “可是师傅并未提过此事” “为师怕你一旦知道仇人是谁,而不顾危险,所以没有告诉?想不到你连获奇遇,武功一日千里,现在师傅我也自叹不如了” “师傅,怎能证明仇人是左世保呢?” 司马龙抚摸着他的肩胛,慈爱地道: “令尊临危托孤,已经与数百高手搏杀一夜之久,正在人困马乏之时,在左世保突然出现,只与令尊交换三招,就把令尊击伤,不久曲志刚就应约而至,因误会而将令尊杀死。因为左世保知道令尊与曲志刚之约,这只是借刀杀人之计,所以岳家真正的仇人,应该是左世保,而非曲志刚” 岳家宇肃然道: “家父与左世保有何仇恨?” 司马龙道: “关于昔年一位奇人声言欲收令尊为徒之事,大概你已知道,当时令尊自是大起反感,乃与同道约定,绝不学那奇人的武功。其实那位奇人正是左世保之师,而那位奇人并未发狂言。只是以为令尊天赋奇佳,有意授他奇学,至于发下的狂言,乃是左世保的阴谋,旨在离间奇人与令尊的情感,使令尊对奇人发生反感,而决心不学他的武功,那样一来,左世保若杀了奇人,他就可以天下无敌了。那知奇人早已知道左世保的阴谋,因为奇人被他偷袭,伤愈之后,正在设法捉拿于他,所以奇人见令尊与武林同道结盟不学他的武功,就知道是左世保的阴谋,乃当令尊之面,揭穿了左世保的阴谋,并声言对三招武功代传与可造就之后盟,因奇人年事已高,当把绝学随身而殁,甚是可惜。令尊绝非贪图别人绝学之人,只因奇人是话他代传有缘者,也就慨允,于是学了三招,此事左世保当然在暗中窥知,就传出谣言。说令尊被盟出卖同道,已偷学了敌人的绝学,并以邪法使令尊梦游,说出学了奇人绝学之事。于是惨祸就发生了” “原来如此!”岳家宇切齿道: “左世保这个狗贼,我一定要以最残酷的手段宰了他” “师傅,你对这件事竟如此详细都从未对徒儿吐劝一字,师傅保密的工夫可真是高人一等啊!”司马龙肃然道: “师傅不告诉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其实这些详细,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所以才和梅友竹兼程赶来,尚幸为时不晚,未酿成大错。” 岳家宇道: “如此说来,这件事不能怪曲志刚了!” 司马龙肃然道: “当然不能怪他!武林中人,必须是非分明。你不妨设身处地想想,假如你是他,又该如何?” 岳家宇道: “曲志刚自称天下首富,徒儿看不出他富在哪里!” 司马龙道: “这倒不假,昔年他拥有五个金矿,平均每天出产千金黄金,想想看莫不算天下首富?可是恁多家财,却象风扫一样,不到二十年,已荡然无存” “怎么?生意亏损了?” “不,而是做了善事,中原南七北六十三省的贫民,未受他的恩惠的恩泽者,恐怕不多!” “呵!他竟是一个大善人。” “所以”司马龙肃然道: “设若则才杀了他,武林损失自不待言,而你必将痛苦一生,关于你获的机缘,武功突飞猛普之事,梅友竹已对为师说过!不过” 他深深一叹,欲言又止,似有隐衷而不信直言。 岳家宇大声道: “师傅有话何不直截说出来?” 司马龙摇摇头道: “为师只能告诉你,凡事多多考虑,对人也要细细观察,不可轻易相信某个人,当然也不可辜负别人的恩情!凡事三思而行,不偏不倚,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岳家宇肃然道: “师博此言必有所指,是不是徒儿交游不慎,与歹人为伍” 司马龙道: “现在还不敢断言!总之对于身边之人,多加留意也就是了。” 岳家宇道: “师傅!这个鹤园是左世保经营的么?” 司马龙道: “此园并非左世保的,而是一个女魔经营的,此魔一向独来独往,不知怎地,竟和左世保过从甚密,以师傅猜想,他们可能已是夫妻关系了!” 岳家宇道: “不知那女魔是谁?” 司马龙道: “天山野人谷中,有一个‘百鸟娘子’,非但善于养鸟、役鸟,而且深通鸟语,我想当今之世,除她之外,无人能饲养这等凶猛的巨鸟!” 岳家宇大为惊骇,道: “‘百鸟娘子’是否已来中原!” 司马龙道; “不但已来中原,而且就在附近!” 岳家宇道: “大鸟虽然凶猛,仍是扁毛畜牲,自不能与人类相比!” 司马龙沉声道: “一代女魔,以驱鸟闻名于世,自有她的霸道之处,年轻人见闻不深,千万不可不视天下能人,据说她身边有三只怪鸟,自称为‘鸟中三宝’,其中一只是‘血鹦鹉’,大逾苍鹰,此鸟之厉害,不在于它的钢爪利啄,而是神出鬼没,比人类的智慧还高。令人防不胜防,另外两只奇小的鸟,比麻雀略小,较鸽子略大,十分美丽,有翅无足,飞时全身绒毛张开,首尾不见,好象一朵鲜艳的花朵。名为‘极乐鸟’,据说呜叫之声十分悦耳,能使人陷入幻境,任何骏马闻到鸣声,都会屁尿滚流,瘫痪在地。而且全身羽毛能软能硬,硬时坚如刺猬身上的利针,攻击人畜,方法不同,攻击兽畜,专钻口、肛二窥进入肚中,不一定自何处钻出。攻击人类专啄双眼,由于飞行不带风声,而且有时停在花木上不动,会误为是一朵大花,所以令人防不胜防” 第四十六章 岳家宇拍手道: “这到是闻所未闻的怪鸟,将来我要设法捉住,送与” 他本要说送与万、纪二女,突见司马龙眉头微皱,只见一个窈窕身影冉冉凌空飞来,原来是谷中兰。 岳家宇连忙为谷中兰介绍,道: “兰姐,这位是家师” 他又指指司马龙说: “师傅,这位就是梅大侠对你说过的谷中兰谷姐姐!” 谷中兰向司马龙深深一福,道: “晚辈谷中兰,拜见司马前辈。” 司马龙电目中精光暴射,仔细端量她一会,突然哈哈大笑一阵,道: “很好,很好!谷姑娘!不是老夫夸张你,自达摩东渡,中原武学发扬光大之后,论武功成就之早,你是第一人!” 谷中兰谦逊道: “前辈过誉了!晚辈微末之技,乃趱萤火烛光,岂能与前辈之皓月争辉。” 司马龙朗声道: “谷姑娘你太客气了!令师乃中原武林顶尖人物,何必太谦,家宇承你照料栽培,老夫就此谢过” 谷中兰躬身道: “晚辈不敢当!小女子与岳郎已是夫妻名份,承前辈垂诺,小女子感激万分,至于照料于他,乃是份内之事!” 岳家宇肃然道: “兰姊,柳小妹呢?” 谷中兰道: “她仍在旅店之中。” 岳家宇道: “兰姊怎知小弟在这里!” 谷中兰肃然道: “愚姊正在朦胧欲睡之时,忽然听到大鸟展翅之声,甚感奇怪,后来又隐隐听到你的房间中开启后窗之声,心知有异。立即出屋上了房顶,隐隐看到你在数里之外,追赶一只大鸟,于是我来不及叫醒柳小妹,就追了下来,但因你我相距太远,追到江边,只见你已乘小舟上了沙洲,而我一时又找不到小舟,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司马龙在她说话之时,始终注意她的动作和神态,但她却侃侃而言,丝毫没有局促之态。 岳家宇道: “师傅,十余载扶养及教育之恩,宇儿无以为报,从现在开始,宇儿要和你老人家盘桓些时,以便略尽孝道” 司马龙呵呵大笑道: “好孩子!难为你有此孝心。但为师尚有大事待办,不过你我师徒分离已久,也该找个带静之地谈谈。” 岳家宇道: “师博,我们回到旅店去吧!柳小妹还在那里,她醒来之后,不见了徒儿和兰姊,一定会四下寻找的!” “这样吧!老夫和家宇在此等候,谷姑娘立刻回店,把柳姑娘带到江边,然后咱们由此北上,聚些时日,再作企图!” 谷中兰裣衽道: “谨尊前辈令渝,小女子这就回店” 谷中兰走了之后,司马龙和岳家宇渡江到了北岸,意味深长地道: “家宇,你这位谷姊姊对你很好么?” 岳家宇肃然道: “是的,师傅,他对徒儿无微不至!真想不到一个外国女子如此多情,而且她坐化数年,竟能” 司马龙晒然道: “宇儿,你以为一个人坐化之后,真能复活么?” 岳家宇微微一怔,道: “她不是真的复活了么?” 司马龙肃然道: “宇儿,你再把西藏幽谷中的一切重述一遍!” 岳家牢茫然地看着师傅,心想: “难道她是个僵尸复活不成?” 他立即不厌其烦地把自西藏所见,以及回到中原及与她重逢之事详说一遍,道: “这件事徒儿本来也有点怀疑,但她坐化于西藏幽谷中的水池内,有目共睹,梅前辈也在一边看,而晚辈且曾把她抱出池外埋葬。” 司马龙肃然道: “也只有这样,才能使你深信不疑” 岳家宇陡然一震,道: “师傅是说她在骗我?” 司马龙道: “为师现在还不敢说这句话,但为师的成就虽然不高,见闻却十分广博,她如果说闭关数年,则可以相信,但一个坐化之人,无论如何不能复活。至于白日飞升,成仙得道之说,为师未曾亲身经历,不敢说其确有,也不便证其确无。照她所说,因数年修习有成,坐化池中,一点灵智未散且仗池水奇凉,躯体未腐,而终于复活,为师甚表怀疑。” 岳家宇肃然道: “师傅的怀疑,徒儿自然相信,可是她在那池中,确已死去,而且梅前辈也曾亲眼见她埋葬在石象之旁,葬后又逗留半天才怅然离去,这又如何解释呢?” 司马龙道: “假如她根本没有坐化呢?” “这”岳家宇沉声说: “就算是未死,但埋葬半天,也会窒息而死呀!” 司马龙晒然道: “这不过是为师的假设,并非说她确实未坐化,如果确是未死。不用说埋上半天,就是埋上三五日或者数十日,也能出土,只是她自己不能出土,必须别人代为掘土把她弄出来!” 岳家宇骇然道: “这是哪一门子武学?徒儿从未听说过?” 司马龙肃然道: “天下之人,无奇不有,你该听说过天竺国有一种瑜珈术吧?” “是的,徒儿明说过!” “那就是了!昔年你的师祖,曾去过一次天竺国,也曾亲眼看到一位瑜珈能人,在数十高手监视之下,被埋人三丈深的土坑中,然后将泥土盖上拍紧,再由数十高手日夜不离该地看守,直到第三十天,才掘开土出来。” 岳家宇骇然道: “三十天?” “是的,不能多也不能少!若规定三十天出土,多半个时辰,就会窒息而死。” “这似乎不大可能!” “不知其中奥妙之人,当然不信,当时你的师祖就和你一样,始终不信,以为那是一种邪术,但是,经那瑜珈高手于事后详细解说之后,你师祖才恍然大悟。” “那到底是什么武学?” “冬眠大法!” “冬眠大法?”岳家宇骇然道: “无怪兰姊的侍女冒充‘冬眠公子’之名了!原来并非信口胡扯!” “当然不是!”司马龙肃然道: “原来人类不能在不透空气的地方持续生命,主要是人类的气道太大,需要的空气太多,消耗太快,比喻说,若把人放入棺树中封紧,不透一点空气,大约一两个时辰之后,就会因空气耗尽而死,但若设法使气道变得极小,空气消耗量自会降到最低,那么,一两个时辰所需要的空气,就可以持续数日乃至数十日之久。” “不过!”司马龙续说: “这当然要修持有素以及对道引内功相当有造诣之人才能办到。一个人进入物我两忘之境,身体上一切器官,已趋于半停顿状态,各器官所需要之氧气,也减到最低量,也可以说可有可无,由于需要减少,只要有一丝丝的空气,就可以维持生命。” 岳家宇肃然道: “这未免太玄了!无论如何,把一个人放入棺材中,埋入地下达三十天之久而能不死,终是有点。” “是的!但是被埋之人,三十日后出土之时,也和死人差不多。据说全身苍白毫无血色,必须迅速而小心地加以营救,营救之人,必须深谙此道,以温湿的布巾,轻轻拭擦被埋者的全身,使他的血液逐渐流通,于是达数十遍之久,才能慢慢苏醒过来。” 岳家宇肃然道: “如此说来,这是十分危险之事!” “是的!宇儿,你知道诀窍在哪里么?” “徒儿不知道” 司马龙道:“那就是以舌尖抵住上颚巴天池,仅留一点点空隙在鼻窍,呼吸空气,这和中原练气道引之术大同小异,你想想看,设若谷姑娘擅长瑜珈术,活埋半日,恐怕她自己也能出土。” “况且,在中原武学中,也有一种‘龟息大法’,与‘冬眠大法’雷同,象动物冬眠一样,不饮不食,与死亡只隔一线!” 岳家宇肃然道: “如果确是如此,她为什么要骗徒儿呢?” 司马龙道: “这就是问题关键了!反正她总有十分重要的理由,最可能的是,她看上了你,男女之间,往往也会发生这一类利用心机,获得对方情感的事情。” 岳家宇肃然摇头道: “关于这一点,徒儿以为不大可能,除非梅友竹前辈与她串通,反之,她怎知我会远去西藏?” 司马龙晒然道: “设若她要以欺骗之法,获得你的情感,不论你去不去西藏,到哪里都是一样,设若你再次不是远去西藏,而是到华山、黄山或者泰山,也照样会遇上同样的怪事。” 岳家宇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司马龙道: “说起来也许很简单,有些专于心计的女人,他看中一个男人之后,会利用智慧,使男人自动上钩,在表面看来,是男人找她,而非她找男人,这道理象捕鼠笼一样,笼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你能说死物能捕活物么?但捕鼠虽是死物,都能捕捉活生生的老鼠,这道理很浅显,你应该明白!” 岳家宇肃然道: “徒儿相信!而是师傅的比喻也很分明,只是我认为她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呀!” “错了!这种女人,一旦中意一个男人,就非他不可!势必到手,她知道你已经有了两个未婚妻,若想分一杯羹,则非出奇兵不可!” “不!这只是一种假设,也许她想委身于你,另有企图” 岳家宇肃然道: “徒儿有些相信了!她说一离开西藏,就发现了‘潭心小筑’水底奇地,而且收了几个小婢,这是绝对办不到之事,天下哪有这等凑巧之事?” 司马龙点点头道: “对了,凡事若能仔细分析,就不会上当,今后你和她在一起,必须处处小心!因为你们已有婚约,为师不便从中作梗!以免估计错误而造成终身憾事。” 岳家宇肃然道: “师傅,有个‘太华帮’您听说过吧?” 司马龙道: “为师已经知道了!但仍不知正副帮主是谁?相信数月之内,就该有些端倪了” 岳家宇道: “师傅这样好不好?待会兰姊来了之后,我们赶快去找义弟宋象干及万纪二位姑娘,找到之后” 司马龙道: “为师已见过他们,他们在徐州云龙山上等你。” “那太好了!”岳家宇心情大畅,低声道: “待会她来之后,您老人家就说有急事待办,十余天后再找徒儿团聚,却在暗中察看,她设若居心叵测,一旦与万、纪等在一起,万一包藏祸心,恐有防不胜防。” 司马龙点头道: “此计甚妙,她们已经来了” 只见谷、柳二女已乘小舟过江,不久上了岸,谷中兰就为柳梦丝介绍与司马龙相识。 柳梦丝道: “岳大哥,我们必须马上去找宋大哥和两位姊。” 岳家宇道: “家师已见过他们,叫他们在徐州云龙山等我们。” 柳梦丝大声道: “为什么要在云龙山等我们呢?” 岳家宇道: “因为那儿名胜极多,而且就近方便。” 于是四人立即起程奔向徐州。 xxx 徐州与扬州和淮安,全称苏北三大重镇,也就是现在称的彭城,三国时曹操以大军败吕布及刘备于此。 因地居要冲,乃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徐州附近名胜甚多,如城南户部山的戏马台,乃是楚霸王欣赏马戏之处,此外如南国的云龙山,增台,吴委挂师台等,都是有名的古迹。 云龙山范围不大。但遍山苍松翠柏,石碑、石亭及石碑坊极多。山上有放鹤亭及大佛寺,乾隆下江南时,曾在此亭写三首诗: “云龙山下试春衣,放鹤亭前送落辉。二色杏花红十里,状元归去马如飞。” 放鹤亭后就是大佛寺,这尊半身大佛,光是佛头就有一丈多高,在大佛耳朵里,足可摆下一桌筵席。 此刻大佛象之前,有六个人正在观赏,那正是岳家宇、谷中兰、柳梦丝、宋象干及万、纪二女。 至于“三绝逸叟”司马龙,已在山下离去,声言有点急事要办,数日后再来找他们。 柳梦丝大声道: “岳大哥,我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佛象两个鼻孔,足能钻进一条大牛。” 谷中兰道: “这确是一尊极大的佛象,据说天竺国和宝象国还有比这佛象更大的。” 岳家宇道: “当初建此佛象时,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和物力!令人肃然起敬!” 柳梦丝大声道: “岳大哥,我要上去看看!” 岳家宇道: “小妹不可!这虽是一具偶象,但前人建造时,乃是一片虔诚之意,不可亵渎。” 柳梦丝大声说: “小妹没有渎亵之意,我只是感觉好玩嘛!” 她说上就上,双拐一点“嗖”地一声,站在佛象左肩上,突然尖声道: “看哪!这佛象耳朵中大极了。象一个小客厅似的,里面还生着青草呢!” 纪露露道: “琴妹,我们上去看看。” 二女同时掠上,大声道: “啊!大极了!这真是个伟大的工程!” 只闻柳梦丝道: “二位姊姊,我们进去看看!”她不等万、纪二女回答,一点钢拐,就掠进石佛耳朵之内。 她在耳内大声笑着,回音宏亮,就象在大厅发笑一样。 岳家宇对谷中兰苦笑一下,道: “柳小妹还是一个小孩子,一举一动都很天真” 谷中兰道: “她本来就是个孩子嘛!就让她进去好了,反正佛象内不会有危险!” 柳梦丝天真未泯,再次一掠,钻进耳孔中,只闻万纪二女在外面大声道: “柳小妹不要再往里走了!” 柳梦丝哈哈大笑,道: “好玩极了!只是里面冷飕飕地!直径有一人之高,并不太暗。” 说着话她已经进去了。 “柳小妹柳小妹”万、纪二女在外面大声喊叫,见无反应,二女同时掠入耳孔内。 她俩往里一看,甚是平坦,也不太黑暗,只是很深,心想,内耳孔中能与石象头颅和面部相通,四通八达,进去看看也无妨! 于是二女携手同行,也向内走去,岳家宇大声道: “快点出来!里面也可能有伤人的禽兽在内隐藏!” 但万、纪二女在内,听不清楚,只闻到“唿唿”的风声,不知来自何方? 这时柳梦丝在前,走出两丈多深,向左掠去,突然有光线射进来,这才发现是鼻孔和眼睛中射进来的光亮。 她跃起扳着眼睛孔向外一看,石佛下面一个影子也没有了,原来岳、谷和宋象干三人,也因不放心三女,进入耳孔中。 柳梦丝并未在意,掠下来又向另一石道中走去,原来这尊巨大的佛象之内,孔道极多,千头万绪,耳目口鼻皆有通道。 她走到石佛喉头,有一层层的石阶,通往胸腹之间,而且隐隐闻到万、纪二女呼叫之声。 她童心未泯,诚心要和她们捉迷藏,也不回答,顺着石阶走下去,那是胸部,占地极大,而且闻到阵阵臭味。 柳梦丝四下打量,原来地上有些鸟粪,心想,大概这里面藏着蝙蝠。 但她仔细望去,那些鸟粪极大,又不象蝙蝠的粪便,心道: “也许有人在这里拉屎。” “柳小妹柳小妹” 柳梦丝微吃一谅,最初以为是万、纪二女找到了她,但那尖细的声音却又不象万、纪二女的口音。 她循声望去,发觉声音来自下面,原来仍有一个洞口,通往石佛腹中。 “奇怪!莫非她们自另一条路先找到了下面?” “柳小妹柳小妹” 这次她听清楚了,那声音非常尖细,绝非万、纪二女的口音。她本想和她们捉迷藏,既然听出不是万、纪二女的口音,她反要下去看看。 她自幼养成极别扭的性格,人家往东,她非往西不可,这正是由于孤僻成性所引起的怪脾气。 她下了孔道,来到石佛腹中,只听一间石室中尖声道: “在这里!在这里!” 柳小妹虽然好玩,但也知道小心,暗暗戒备,轻点钢拐,掠到石室门口,向内一看,不由悚然一怔,说: “刚才是前辈你叫我!” “不是!”石室内石床上,端坐一个中年妇人,身着彩衣,头上插着山茶花,姿色不恶,只是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冷冷地说: “你叫柳小妹?” “不是的!前辈连晚辈的名字都不知道,刚才是谁呼叫晚辈?” 中年妇人说: “小红!” “小红?”柳梦丝向石室内扫视一匝,说: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呀!” “谁说没有?” “我在这里!”一道红影飞向中年妇人肩头,站就之后,柳梦丝不由“哦”了一声,道: “原来是一只血红的鹦鹉!它就叫小红?” 血鹦鹉尖声说: “我叫小红,我叫小红!” 柳梦丝观得十分好玩,大凡在家庭中得不到温暖之人,或者有缺陷而个性孤僻之人,十分都偏爱小动物,因他们不信任何人,但对禽兽则不会怀疑。 她笑笑说: “小红,你怎知道我叫柳小妹?” 小红道: “有人叫你柳小妹,我就会叫” 柳梦丝道: “小红,你真好玩哪!跟我玩好么?” 小红拍拍翅膀说: “好!好!请你问问主人。” 只闻那妇人冷冷地道: “既然你喜欢小红,就送给你好了!” 柳梦丝大喜过望,招招手说: “小红,小红!快点过来!” 小红飞到她的肩上,以弯弯的嘴,为她梳理着秀发,说: “柳小妹你真美!” 柳梦丝高兴极了,连连躬身说: “前辈厚赐,晚辈无以为报,若前辈需要晚辈效劳任何事,晚辈必当全力以赴。” 那妇人冷漠地道; “一只扁毛畜牲,也算不了什么!何必言谢!老身在此清修,也不愿听它喧叫,你就带回去吧!” 柳梦丝肃然道: “谢谢前辈!不知前辈大名如何称呼?” 妇人道: “老身一生不用名字,你就叫我‘无名夫人’好了!” 柳梦丝道: “既然如此!晚辈不再打扰前辈清修!就此谢过了!” “无名夫人”道: “小红甚是灵巧,一切饮食,不必为它操心!它自己理会得” 柳梦丝道: “谢谢前辈!晚辈告辞!” 她退出石房门口,摸着小红血红的羽毛,道: “小红啊!从今后我就是你的姊姊了。” 小红尖声道: “柳小妹,我比你大,你今年几岁?” 柳小妹惊喜道: “小红!你真聪明,竟和人类说话一样!我今年十七岁了!” 小红尖声说:“我十八岁!我是姊姊!” “阿!小红姊姊你竟比我大一岁”柳梦丝以面颊贴在小红羽毛上擦着。隐隐闻到阵阵血腥气味,但她并未在意。象突然间获得一位良师益友一样,说不出心中有多高兴? 第四十七章 柳梦丝上了石佛头颅之中,不久就遇上万、纪二女,万纪二女乍见她肩上有一只血红在鹦鹅,也忘了埋怨,同时惊喜地说: “柳小妹,这只大鹦鹉是自哪里弄来的?” 柳小妹得意地道: “是一位无名夫人送我的?” “‘无名夫人’?”万、纪二女同声道: “她和你一面之识,就送你如此珍贵的礼物?” 柳小妹道: “也许她和我有缘吧!她说为了清修,不愿让它在一边吵闹,所以送了我。” 这时谷中兰、岳家宇和宋象干三人也赶了来,岳家宇沉声道: “小妹,你到哪里去了?” 柳小妹扬扬眉说: “岳大哥,你看这只大鹦鹉可爱不?” 岳家宇不忍责备她,道: “这只鹦鹉大极了,而且全身血红,没有一根杂毛,倒是一只罕见的珍禽” “我叫小红!我叫小红!” 众人不由连连称奇,尤其万、纪二女十分喜爱,只有谷中兰没有表示喜爱。 谷中兰道: “这鹦鹉确是可爱,它的主人能驯练它说话,而且如此清楚,一定化了一番心血。” 岳家宇道: “小妹!这是哪里来的?” 柳小妹把刚才所见又说了一遍。 岳家宇皱皱眉头道: “原来这佛象之中有人在此静修,不知那人是什么样子?” 柳小妹道: “三十五六岁,很美!只是脸上没有笑容!” 岳家宇道: “咱们下去看看!这位前辈的确很慷慨!” 谷中兰道: “岳弟,不必了,那位前辈因为清修,才把心爱之物送与别人,自也不愿有人打扰。” 万紫琴道: “下去看看也不妨,你说是不是纪姊姊?” 万紫琴和纪露露早已打成一片,她们虽是武林儿女,但因自己的未婚夫又被别人分了一杯羹,心中自是不快,所以态度上对谷中兰不太友善。 纪露露道: “琴妹妹之言甚是!这佛象又不是私人的,下去看看也不要紧!家宇”她一拉岳家宇,大声说: “陪我们一道去嘛” 但她却又低声道: “有了新姊姊,就把妹妹等忘了。” 岳家宇苦笑道: “小兄绝无此意,露妹千万别误会。” 六人再次来到石佛腹中,石室犹在,妇人已经失踪,柳梦丝大声道: “这真奇怪,前后不到盏茶工夫,人就不见了!岳大哥不会以为小妹说谎吧?” 岳家宇肃然道: “武林奇人,十九都怕干扰。她八成自另一条路悄悄离去了!” 谷中兰淡然道: “岳弟说的不错,此人必是世外高人,不愿见人,咱们快点离去吧!也许她见我们去了之后,还会回来” 六人出了石佛耳孔,向山后走去,只闻小红尖声叫道: “山后有花圃!那里好玩!” 岳家宇叹道: “这位奇人能把这鹦鹉驯得如此伶俐,实是难得!” 谷中兰道: “如果说那奇人为了怕吵而送给柳小妹,不如说她们有缘。也可以说同情小妹的遭遇,而送个伴侣给他!” 岳家宇点点头道: “也许正是如此!” 此刻众人来到后出坡上,有一个大石坊,上有苏东坡题字: “云龙花海”四字,因苏东坡曾任彭城太守。 石牌坊之内,果然是一片花圃,花香扑鼻,沁人心脾。花卉品类之多,不胜枚举。 女人爱花本是天性,四女纷纷奔入花丛。 岳家宇和宋象干站在花圃边。长长地吁了口气,岳家宇肃然道: “左世保那贼子此番逃走不知何日能报大仇?” 宋象干道: “不必心急!既然司马前辈亲自出山,表示报仇时机己到,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岳家宇忿然道: “还有庞起那贼子” 突闻一阵笃笃之声传来,只见花圃另一边钻出一个少女,左腋下挟着一根木拐,冷冷地看了岳家宇一眼! 岳家宇心头一震,楞了一下,说: “那不是白琬么?她她果然残了一腿。” 他对白琬虽然厌恶,但恩人只此一女,心中甚是不忍,这只怪谷中兰无中生有,要小婢绿薏化名“冬眠公子”引起误会。 宋象干道: “这不能怪你!她自己如能慎重考虑,轻易事人,甚至于连女扮男装都未认出,未免太大意了些” “白琬白琬!”岳家宇掠入花圃,但白琬左腿已残,恨他入骨,回头疾掠。 “白琬你且慢走!上次乃是误会” 白琬厉声道: “什么误会?你又不是没长眼睛!” 岳家宇道: “白琬,你何时到此来的?” 白琬冷峻地道: “我白琬身受重伤之后,承‘冬眠公子’请医治疗,终因左腿伤得太重,无法复原,我自怨命苦,今生不再作事人之想,离开‘冬眠公子’之俯,悄悄北上,想不到又在这里遇上你!岳家宇!我告诉你!” 她突然止步回过头来,面色冷厉,道: “我恨你入骨!我希望今生不再看到你!想不到神差鬼使,又在这里遇上!你若是识趣之人,赶快滚开,别再缠我!” 岳家宇慨然道: “我并非缠你,实因恩公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看在父母养育之恩份上,也该厮守膝下” 白琬厉声道: “不要你管!你是什么东西?” 岳家宇面色一寒,立又忍了下去,肃然道: “白琬!我求求你!回到恩公身边吧!你该知道作父母的心情” 白琬哂一声道: “真慈悲!可惜这些话是出自你这种狼心狗肺之人口中!岳家宇你再跟着我,我就死绝于此!” 岳家宇不由愕住,此刻其余之人都在围观谁也不便插口,尤其四个少女,为避嫌疑,也不敢多事。 宋象干沉声道: “白姑娘切莫责怪家宇!我想白姑娘的行为,也有失检之处” “放屁!”白琬厉声说: “你和他是一丘之貉!你也配来责备我。” 宋象干摆摆手说: “家宇,你别管了!古语说:自作孽不可活!我认为你对她已是仁至义尽,犯不着再。” 岳家宇向他眨眨眼,只见白琬转过身去,向山坡下穿花而行。岳家宇心中隐隐作痛,由于柳梦丝的例子,他深知残废者的心情。 况且柳梦丝是自幼致残,已经习惯,而白琬却是长成之后才残废。若换了意志薄弱的,说不定会自绝而死。 “不行!”岳家宇低声道: “我不忍心让她在江湖上流浪。” 他跟了上去,想趁她不备将她制住,以便送到恩人身边。可是白琬的功力也极了得,突然转过身来,冷峻地道: “我知道你的用意,算了吧!你一动手我就自嚼舌根而死!反正我也活得不耐烦了!” 岳家宇不能不信她的话,骇然收手,突闻纪露露大声道: “琴姊,你快看哪!那是两朵什么花?” 岳家宇回头望去,只见三丈之外,一株木本花,枝上开了两朵奇大的怪花,是有海碗那么大呈粉红色,象一个丝绒团,却不见花蕊。 这时柳梦丝也发现了,大声道: “给我一朵” 说着疾奔那两朵大花,但纪、万二女也向两朵大花奔去。 岳家宇突然心头大震,记得师傅说过,武林中有位役鸟女魔,名叫“百鸟娘子”有“鸟中三宝”一头“血鹦鹉”两只“极乐鸟”此鸟飞起来象一朵大花,停在枝上,更象一朵奇花,却厉害无比。 岳家宇恍然大悟,知道石佛中的“无名夫人”必是“百鸟娘子”而柳梦丝肩头的鹦鹉,也必是“血鹦鹉”无疑。 柳梦丝和万、纪二女都要捡那两朵大花,全力奔掠,相距大花已不足三步了,岳家宇一声厉喝“快退!那是假花” 但三女奔行速度极快,收势不住,已到了大花之旁,乍闻是假花,认为即使是假花又有何妨?不管是真是假,都要握到一朵。 于是,惨祸发生了,只见柳梦丝肩头的“血鹦鹉”尖叫一声,探头疾啄,柳梦丝立即发出一声惨嗥,翻滚在地,双手捧着双眼。 万、纪二女乍闻惨嗥,都缩手回头望去,就在这时,枝上两朵奇大的花,突然飞起,向二女面部疾射。 原来是两只奇异的鸟,由于岳家宇已知是鸟,才看到微露的啄和爪。但其余之人都不由惊呼“奇事!”且一齐向柳梦丝奔去。 岳家宇心胆皆裂,深知怪鸟伤人,首当其冲的必是双目,暴喝声中,连人带掌凌空飞扑。他认为即使把两女击成重伤,也总比被啄去眼睛好些。 这一式“鹤形八掌”用了八成力道,罡风呼啸,附近五丈之内的花木,连根拔起,他的掌劲首先击到二女身上,两声闷哼,二女的身子凌空飞出五六丈,摔入花丛之中。 而那两只怪鸟。在罡风中飞翻,粉红色的羽毛纷纷洒落,却未受伤,待罡风稍敛,又向二女之处疾掠。 岳家宇厉喝一声,双足在地上一点,再次飞扑,双掌上发出十成真力,呼啸而出。 由于他近来功力又精进不少,那雄浑的掌劲,竟发出风雷之声,两只怪鸟,竟被震得四分五裂,羽毛纷飞。 哪知还有一只“血鹦鹉”啄食了柳梦丝一只眼睛之后,见岳家宇掌力雄浑无俦,不敢硬上,这畜牲狡猾无比,在花丛中躲了一会,后见两只极乐鸟被岳家宇击得粉碎,就趁岳家宇和其余诸人的注意力都注向柳梦丝时,这畜牲突然又扑向万、纪二女。 但由于这鹦鹉全身血红,十分刺眼,岳家宇立即发现,但要救已是不及。 因为万、纪二女己伤在他的“鹤形八掌”之下,已是奄奄一息,设若再出掌远击,他有信心击碎此鸟,但二女必死无疑。 在这刹那间,岳家宇真是一筹莫展一颗心,象被片片撕碎,因为柳梦丝就是一个例子!二女最少要被啄去一目。 一片惊呼声中,任何一个人都束手无策,因为他们比岳家宇站得更远,援手已是不及。 但岳家宇虽不敢出掌,却仍以最快速度疾掠而至,就在他掠近二女一丈之时,那“血鹦鹉”的勾啄相距万紫琴的右目只差一二寸,岳家宇闭上眼睛,不忍卒睹。 就在这时,一声娇喝,只闻“嗡”地一声,似有巨大的兵刃出手之声,岳家宇睁目一看,原来是一根木拐,挟着啸风之声,袭向鹦鹉。 现在“血鹦鹉”若要啄出万紫琴的右目,而它自己必被木拐击毙。这畜牲比人还精,突然身子一偏,让过木拐,而此刻岳家宇已经赶到。 掷拐之人正是白琬,她怎会出手救援情敌呢?这就是男女同情的奇妙处,她本来恨透了万紫琴和岳家宇,恨不得她立即死去,可是她的恨乃由爱岳家宇所起,乍见岳家宇惊悸万分,万念俱灰之态,白琬突然有一种极大的冲动,那就是不忍使岳家宇陷入绝望之地,因为白琬虽然恨他,也知道她自己的行为,才是使她失败的大敌。 就这样她决定出手救她的最大情敌,心中的悲苦不言可喻。 这一来岳家宇等人自是大出意料,作梦也想不到白琬会救万紫琴,就在众人惊愕之际,那只“血鹦鹉”本不想袭击白琬,因“百鸟娘子”曾交待过,第一个目标就是万、纪二女和岳家宇。 此刻它已知岳家宇不好惹,万、纪二女已在岳的保护之下,此路不通,柳梦丝已被它啄去一目,而且身边有宋象干保护,只有一个白琬,因掷木拐,倒在地上,正是最易得手的目标。 “血鹦鹉”敛翼疾掠,快如血箭,待白琬听到劲急风声,目地上回过头来时,勾啄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于是一声惨嗥,岳家宇心胆皆裂,凌空拔起,踞高临下,猛扫一掌。 但那鹦鹉目的已达,钻入花丛中,自三丈外一飞冲天,尖声笑叫道: “姓岳的你不吃亏,你的朋友失去二目我的主人失去两只极乐鸟。” 岳家宇眼看着血鹦鹉不见,咬牙切齿,全身瑟索颤抖,疾掠而下,把白琬抱了起来。 鲜血自白琬右目中淌出来,眼珠已被啄食,留下一个黑洞,悲嚎嘶叫着,声如鬼嗥,令人肝肠寸断。 现在,只剩下岳、宋及谷中兰三个未负伤之人,宋象干抱起柳梦丝。谷中兰则为万、纪二女各服了一颗疗伤药丸,道: “岳弟,我们赶快找个地方,把她们安置下来,再行治疗吧!” 岳家宇含着一包泪水,由于白琬牺牲她自己,而救了万、纪二女,岳家宇除了万分感激之外,又不免十分内疚。 一个女人残了一腿,已是天大不幸,如今又失去一目,和柳梦丝一样,而她的两次不幸,都是因他的过错而起。也可以说是他害了她。 他觉得苍天的安排,总是那么残酷!现在万、纪二女得以身免,但白琬的不幸,却使他更加痛苦,因为这是一件无法处理的难题。 如果是万、纪二女被啄去一目,他可以向她们保证,今生今世,绝不离开她们一步,也绝不会因为她们失去一目而影响对她们的爱,但是,白琬如何处置呢? 宋象干大声道: “家宇,我们快点找个地方为她们治疗吧!柳、白二位姑娘,眼睛已被啄食,要想恢复原状已不可能。但万、纪二位身负重伤,若不及时治疗,恐有生命之虞!况且她们失血过多” 谷中兰已把万、纪二女托起来悲声说: “这只怪我们太大意,本就应该早想到那‘无名夫人’就是‘百鸟娘子’,也该看出那鹦鹉就是那女魔的‘鸟中之宝’,却因” 岳家宇捡起白琬的木拐,嘶哑着嗓音道: “我们走吧。” 他象失去了魂魄,目光呆滞,泪水自木然的面孔上流下,跟着谷、宋二人下了云龙山,进入徐州城中,入了客店。 现在已是落日时分,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找医生呢?万、纪二女重伤,可以自行治疗,但白、柳二女各被啄去一目,鲜血不停地流淌,而且悲叫不止,岳家宇方寸大乱。 谷中兰道: “岳弟,我看这样吧!我们派出一位找医生,一位看守白、柳二位,另一位为万、纪二位运输真气疗伤,迟则有变。” 宋象干肃然道: “若要为万、纪二位姑娘疗伤,谷姑娘比较方便些,就由小兄去找大夫吧!” 岳家宇点点头,道: “一切拜托你了!越快越好。” 宋象干去了之后,谷中兰在另一屋中为万、纪二女疗伤,岳家宇失神地守着柳、白二女。 “家宇。”白琬嘶声道: “请补我一掌——我不能再苟活世上了。” 岳家宇陡然一震,道: “琬妹!为什么要生此念头呢?躯体的残缺,不是影响人生,因为你有一颗善良慈悲的心——” “不!不!”白琬悲嚎道: “我是一个坏女人!我曾害过别人,现在也害了我自己,我是罪有应得。” “琬妹——过去的不必再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你今日之行却证明你非但不是坏人,而且大慈大悲,舍己为人之心,无人能及。” “家宇我——无颜再活下去——快补我一掌。” “你听我说!”岳家宇肃然道: “你的父母,现在仍在蛮荒之地等你回去,那种倚门倚阊的情况,只要闭上双目,就历历如绘。难道你忍心撇下他们自寻短见么?况且,你的仇人,不光是那只扁毛畜牲,而是‘百鸟娘子’,你不想手刃仇人么?” “白姊姊”柳梦丝嘶声道。 “岳大哥——的话是对的——我本来也不想再活——可是仔细想想——我们若是自绝而死——正中了奸人之计——她会拍手大笑——所以我们要鼓起勇气活下去——我们残了一腿,还有一腿,失去一目,还有一目,只要我们没有害人之心,外表好不好看,无关重要!我们必须用自己的手,杀死‘百鸟娘子’!” 岳家宇连连点头道: “柳小妹的话对极了!那女魔的目的就是要你们没有勇气活下去,你们也都是坚强之人,岂能上她的当!一个武林中人,身负绝技,知仇而不报,岂不被人耻笑!” “可是——”白琬切齿道: “本来面孔好好的,如今竟变成一个独眼龙,失去一腿,变成地不平!我——我实在受不了。” 柳梦丝大声道: “白姊姊!不要紧,今后可以戴上面纱,至于腿坏了,行走都乘坐车子。” 岳家宇一拍大腿,道: “不错!我要以大量的金钱,为你们制造一辆最豪华的马车,你们不必走路,无论到哪里去,都不离车子。” 白琬默然不语,但右眼痛得难忍,她以手捧着面孔,悲声道: “我不敢想下去。” 岳家宇知道柳梦丝的几句话已经收效,连忙安慰她道: “瑰妹,你是万、纪二位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今生今世,我岳家宇决不再离开你。” 白琬嘶声道: “我好看的时候你不理我如今变成一个丑八怪你才说这句话。” 岳家宇不由一怔,道: “琬妹,俗语说:金凭火炼方知色,人与财交便见心,我们的了解虽自痛苦中得来,但,为时仍不算晚!人与人交,贵相知心!至于眼睛方面,说不定当今之世,也有名医能治!” 柳梦丝道: “白姊姊,你比我好得多了,我双腿皆残,任何名医已无能为力,而你的腿,仍有治愈的希望而且你父母健在,小妹我” 岳家宇道: “好了,你们二位今后有了伴侣,正可同车出游,而我也尽一切可能,为你们设法治疗。” 由掌灯时分一直等到二更天,仍未见宋象干回来,岳家宇心焦如焚道: “二位在这等一等,我到别的房中去看看谷姊姊,她正在为万、纪二位疗伤。” 他走到隔壁房中一看,不由心胆皆裂,原来谷中兰与万、纪二女都躺在床上,气如游丝,好象在行功时被人惊扰或偷袭,走火入魔了。 第四十八章 岳家宇脑中“嗡”然猛响,手足无措,陡然而来的剧变,使他无法负荷,不知如何下手救治。 他知道走火九死一生,即使侥幸不死,也得落个残废。但他不知如何处理? 他望着三个少女,再想想隔壁两个,象他这种坚强之人?也想到了毁灭一切的念头,而他又不敢声张。 “怎么办!”他焦急地团团转,额上大汗淋漓,他听说过,对走火人魔之人,若非内行,只要一动他们,就断绝治疗之机。 但她们都奄奄一息,他又不敢离开,隔壁两位也是一脸色污,形同厉鬼,设若宋象干一夜不回来,那就。 “天哪!”他仰天无声地悲叹着: “我岳家宇出道以来,并未妄杀过一个好人,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冷酷。” 快到三更,宋象干仍不见影子,而谷中兰等三女,气息微弱,面如白纸,生死只差一线了。 “铃铃铃!”一阵铃声自院中传来,只闻一人以苍老的声音道: “专治内疾外伤、小儿骜风、妇女百病” “喂!”另一人大声道: “去!去!江湖郎中,在这里吵什么?” 只闻郎中道: “哥子不可小觑一介郎中,俗语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可自幼行医,时年五十有五。屈指算来,已历三十余载” “去!”那人沉声道: “老子不信那一套!” 郎中哂然道: “哥子舌胎泛黄,双目失神,动辄大汗淋漓,此乃肾火虚旺之微也,不可不防。” 岳家宇心中一动,立即向窗外望去,只见一个肥胖老人,头发已秃,却满面红光,身着洗浆得泛白的灰布衫。背着一个药箱。箱上写着“百草大仙”四字。 哪知道这肥胖老人的眼神极尖,岳家宇不过是自窗上破纸孔内向外望去,并未出声,却瞒不了那老郎中,只见他向窗上看了一眼,肃然道: “哥子,你也许以为老夫是危言耸听,喏!”他一指岳家宇道: “这屋内之人,目蕴凶芒,满布血丝,乃是内心尤忿郁积,无从发泄之现象,若不及时疏道,可能导致疯狂之症。” 那人原来是本店伙计,确有肾亏之症,不由大为折服,道: “老人家,想不到您真有一套哪!不错!这房间中住着一位相公,和五位姑娘,其中四位姑娘都身罹重病,那相公正是急得不可开交呢” “是了!”郎中摇了一阵铃,哂然道: “专治内疾外伤,老少男女百病。” 岳家宇走出屋外,站在石阶上抱拳道: “先生目光如电,隔着一道窗子。即看出在下心有隐尤,实是令人敬佩,在下几位友人,确有重症在身,可否请先生枉驻屋内一看?” 郎中打量岳家宇一下,道: “公子过奖了!老夫不过是凭经验,看出公子眼神失常,斗胆直陈!既然如此,老夫只得一试。” 岳家宇首先把他带到谷中兰和万、纪三女屋中,肃然一指三女道: “其中二女身负重伤,昏迷过去,另一位为她们以内功疗伤,不知怎地,竞也倒卧床中,状似走火入魔,不知先生能否治疗?” 老郎中试过三女的脉搏,晒然道: “这三位姑娘之伤势固然极重,但并非走火入魔,若是走火入魔,老夫并非武林中人,就无能为力了,只是其中一位,因伤气太重需时较久。” 岳家宇不由大喜,道: “如此说来先生有把握治愈两位了?不知是哪一位需时较久!” 郎中道: “就是那一位!”他指的是谷中兰。 岳家宇心头一凉,道: “不知是否有危险?” “关于这一点,老夫不便过早下断语,须视公子您的态度而定” “态度?”岳家宇肃然道: “在下不懂先生之意。” 郎中道: “公子有所不知,那两位是被人击伤内腑,尚幸武功颇有根基,尚有生机,只是这一位为她们疗伤时,突萌消极之念,心神一分,真气分岔,淤积于奇经八脉之中,所以治疗起来,大费周章。” 岳家宇茫然道: “如果不是有人偷袭干扰而走火,以谷姊姊的功力,似不可能出这种毛病,这是初学内功之人易犯之过错” 郎中道: “不知公子与三位姑娘是何关系?” 岳家宇道: “不瞒先生,三位都是在下的未婚妻。” 郎中道: “谁先谁后?” 岳家宇怔了一下,道: “若论相识之时间,万、纪二位较早,若论名份,则以谷姊姊为早,由于某种原因,她已是在下的妻子了。” 郎中肃然点头道: “这就是了!女人善妒,自古已然,不论任何了不起的女人,都不能例外。公子试想,尊夫人所医治者,正是她的情敌,心中自是不甘,但她为人正直,自不会产生恶意,正因为如此,一时心神不属,运功岔气,昏了过去。” 岳家宇一年来与许多少女在一起,获得了许多宝贵的经验,肃然点头道: “先生之判断十分可嘉,不知要多久才能治愈?” 郎中道: “那两位若需七日,这一位至少要半月二十天,不过有一件事,公子不知能否信任老夫?” “何事?” “就是关于这尊夫人所学何种内功及武技!” “这”岳家宇肃然道: “她的内功,在下不知,但她所学的武功,与在下大致相同” “这就比较困难了!”郎中微微摇头道: “老夫虽非武林人,但为武林中人治疗疑难病症,却不胜枚举:凡是这种情形,必须彻底了解患者的内功路数” “这真是本人大意之处,相处这久,竟忘了问她修习何种内功?” “不过”郎中肃然道: “老夫对武技虽是门外汉,但对人身生理却十分清楚。哪种武技需要何种内功,才能配合得当,大致可分别出来。设若公子知道尊夫人所习何种武技?详细告诉老夫,尚有三四成治愈之把握。” “三四成?” “是的!若是连尊夫人的武技也不知道,尊夫人恐怕。” 岳家宇骇然道: “先生是说,设若在下不能说出她所修习之武技,就没有救了?” “不错!”郎中肃然道: “老夫相信,任何人也必束手,而且不出七日,就。” 岳家宇心道: “谷中兰的武技与我差不多,只是比我所学的多点,不过,说出她的武技,详细告诉一个陌生人,是否可靠,似乎尚要斟酌一下。” 岳家宇道: “请先生到这边来看看,还有两位姑娘,也需要治疗” 二人来到隔壁房内,岳家宇指着二女,道: “这二位的眼睛,被鸟啄去一只,至于她们的心,一是自幼致残,一是刚刚致残不久,不知是否可以治疗?” 郎中道: “腿部致残,老夫十拿九稳,至于眼睛”他神秘地一笑,道: “公子您算是找到行家了”说着,掀开木箱,取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水渍,水渍中泡着各式各样的眼睛。 岳家宇不由陡然一震,呐呐地道: “这这是人的眼睛?” 郎中晒然道: “当然,而且是一些极美的女人眼睛!老夫以特制的药水泡起来,随时可以换装。” 岳家宇失声道: “越来越玄了!这这简直是不可能之事。” 郎中肃然道: “一般人来说,都有此种感觉,但我国医术,始自华陀、扁鹊,没有不能医治之症,后因每一代保留一方,逐渐失传,以致使一些本可医治能愈之症,竞束手无策。老夫七年前获得前代医界奇人一本手抄笔记,经过五六年苦研,颇有心得,所以江湖很少知道老夫之名。” 岳家宇抱拳道: “那好极了!先生若能治愈五位之症,在下必当重谢,不知先生医费多少?以便准备?” 朗中道: “若以五位之重症,非数千两不可,但老夫行医以济世为本,医费足以糊口即可,公子偿我百两足矣!” 岳家宇慨然道: “百两纹银,恐泊连药费也不够,先生莫要太谦!在下决心千两相赠,不知要到何处治疗?” 郎中道: “云龙山附近清净之地甚多,随便找一处即可,只是老夫刚才所谈之事,若公子不知,尊夫人之症老夫就无能为力了。” 岳家宇肃然道: “请先生到客房小坐,在下与二位姑娘商量一下” 郎中道: “此事关系重大,理应慎重”他出了内间,到客房中去了。 岳家宇低声道: “刚才令兄在隔壁所讲的话,二位一定听到了吧?不知二位意见如何?” 白琬道: “此人不见经传,却自称任何病都能治,而且竟能换眼睛,根治残废之骨折,关于这一点,我不敢深信!” 柳梦丝也冷笑道: “此人来得突然,世上没有这等巧合之事,我认为此人企图” 白琬接道: “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岳家宇低声道: “关于他能治疗百病之事,只能姑妄信之,因为此刻就是不治,她们三人更加危险,好在有小兄监视,谅他不敢出花样!” 白琬道: “我认为他的可疑之处,不在于吹牛能治百病,而是他要你说出谷中兰所修习的全部内功及武功。” 柳梦丝道: “不错!我没听说治疗内疾,还要详细询问患者的内功及武学,而且他又不谙武功,这不是欺人之谈么?” 岳家宇深深点头,道: “不错!我正为此事委决不下,所以要和二位商量一下” 白琬道: “我有个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岳家宇肃然道: “不管是否可行,也请赶快说出来。” 白琬低声道 “这办法虽然较为稳妥,但会得罪谷姊姊。” 岳家宇似有所解地道: “我知道了!你是说要那‘百草大仙’先为其余之人治疗,待事毕之后,如果确有起色,证明他的医术确有过人之处,再告诉他!” 岳家宇道: “我早已想到这一点,只怕误了谷姊姊的生机,关于这办法,我可以试探一下再说!” 哪知“百草大仙”已经听到,朗声道: “各位的怀疑,自在情理之中,老夫既是为了解世救人,当设法使各位信任!就依各位的办法,先行医治失去一目的姑娘” 柳梦丝伸伸舌头,道: “这老家伙不简单哪!若说他不会武功,我绝不相信。” 岳家宇道: “这不是谦虚而已!须知医学与武学有不可分的关系,要精于医道,必须辅以武学基础,相反地要深研武学,最好精于医道” 只闻“百草大仙”道: “公子之言极是,老夫对武功虽然略知皮毛,岂敢奢言内功?请公子速雇一辆车子,把几位姑娘运到云龙山西方一座关帝庙中。那里极为清净,老夫在那里等候。” 岳家宇找店伙雇了一辆大型轿车,并交待店家说,如果友人宋某返店,就叫他到关帝庙去找他们。 大约将近五更,来到关帝庙前,此处果然十分荒僻,共有五间大殿及左右两厢,并无僧侣驻锡其间。 而“百草大仙”果然已在守候,岳家宇把她们抱入西厢中“百草大仙”立即动手为白、柳二女治疗眼睛。 这是一桩空前绝后的医界创举“百草大仙”自药瓶中挑了一只眼睛,还连着一条细长的肉线,按放于白琬的眼眶内,然后敷上药物,包扎起来。 接着又为柳梦丝装上,如法泡制。岳家宇半信半疑,只闻“百草大仙”道: “现在趁机为另外二位治疗内伤,至于谷姑娘,留待最后治疗。” 这样岳家宇就十分相信他,同时也略感不安,人家抱着救人济世的宗旨,而自己却怀疑人家。 “百草大仙”为万、纪二女服下数种药物,肃然道: “大概两个时辰之内,即可逐渐醒来,今天入夜之前,当能略进饮食,至于白、柳二位,三天内可以取下药布,当能视物” 岳家宇大为惊喜,连连抱拳道: “不知谷姑娘能等待多久?” “百草大仙”道: “三天内无碍!公子自管放心!” 时间在焦灼中渡过,慢得象蜗步一样,好歹等到日正当中,万、纪二女突然蠕蠕而动,不久就发出呻吟之声。 岳家宇喜极而泣,道: “紫琴露露你们醒醒!我在你们身边。” 万紫琴微睁双目,喃喃地道: “宇哥哥我我胸中很难过” 岳家宇握着她的手,柔声道: “紫琴,忍耐点!你很快就好了,幸亏一位‘百草大仙’前辈,及时赶到,救了你们。” 露露美目微睁,欠欠身想坐起来,又痛叫一声倒下,呻吟道: “家宇家宇我死了没有?” 岳家宇抹去她颊上的泪痕,道: “露露:你好了!你不会死的!” “百草大仙”笑笑道: “岳公子,老夫没有说谎吧?待老夫再为她们服点药物,将能提早恢复,也许明天就能走路了!” 岳家宇深深一揖,道: “前辈救命之恩,自当图报!前辈医术高明,晚辈钦佩不已” “百草大仙”又为万、纪服了药,就这样又等到第二天下午,柳、白二女呼叫眼痛,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这是什么道理?莫非” “百草大仙”道: “这正是逐渐好转的先兆,岳公子,你可以放心了!大约明天早晨,她们就可以除去药布视物了。” “噢!”岳家宇激动地道, “前辈真乃神人也,受我一拜” “百草大仙”连连摇手道: “公子切莫见外,老夫不惯受此大礼!再说此番救人,也抱着试验心理,因老夫自学了前辈手抄本上的医学之后,移植眼睛尚是创举,所以有点冒险,设若失败,老夫我。”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准备如何?” “百草大仙”苦笑道: “行医者身上多的是‘巴豆’和‘砒霜’,设若移植不成,势必贻误令友生机,老夫定然自绝!” 岳家宇大为感动,就在这时,万、纪二女已经坐了起来,万紫琴道: “宇哥哥,我感觉得已经好了,只是有点虚弱!” 纪露露道: “宇哥哥我有点饿了。” 岳家宇真是无法形容内心的喜悦,立即把准备好的食物为她们充饿。他现在已不再怀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郎中了。 又过了漫长的一夜,当他醒来时,已发现白、柳二女站在他的身边,同声道: “岳大哥,我们果然能视物了!还真是奇迹!只是稍微点点不习惯!” 柳梦丝道: “那是因为换上的眼睛略大些,我已经变成一个‘鸳鸯眼’了。” “哈”岳家宇一跃而起,端量她们一会,突然把她们抱了起来,狂笑一阵之后,放下她们!回头对“百草大仙”肃容道: “前辈,晚辈对前辈的医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就开始治疗谷姑娘吧!” “百草大仙”肃然道: “设若岳公子不愿说出谷姑娘之内功及武学,老夫仍有另一办法,只是这办法不太可靠。” 岳家宇大声道: “晚辈绝不怀疑前辈了!现在就开始吧!” 二人进入正殿中,岳家宇不厌其详地把“鹤形八掌”及他的“一元罡”心法说了出来。 在这刹那间“百草大仙”眉飞色舞,立即肃然道: “由于公子毫不隐瞒地说到此学,老夫有把握于三五个时辰之内,使她醒来,七日之内使她恢复原状!” 岳家宇“卜”地跪下,大拜三拜,虔声道: “前辈大德,晚辈当刻骨铭心。” “百草大仙”连忙把他拉起来,道: “公子言重了!坦白地说,舍公子之外,恐怕任何人也不会把绝世武学及内功心法毫不保留地说出来!好了!现在就动手救人吧。” 岳家宇把谷中兰抱到东厢之内“百草大仙”先以针炙之法,为谷中兰以“神针过窍”之法,连穿数大要穴,然后再服下药物,由二人同时运输真气。催动停滞于她奇经八脉中的淤气。 大约两个时辰过去,谷中兰悠悠醒来,乍见岳家宇,不由悲声道: “岳郎我对不起你。” 岳家宇肃然道: “兰姊你千万不可自责小弟认为你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在那紧要关头,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 谷中兰悲声道: “岳郎你别说了我在那一刹那,曾有恶念但一想到你我就深深自责终因心神微分岔气昏倒” 岳家宇道: “好啦!你已经无碍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大喜事,连白、柳二位姑娘的眼睛,也被前辈治愈了!至于万、纪二位的内伤,也被前辈治好了。” “真的?”谷中兰看了“百草大仙”一眼,那表情很奇特,只是岳家宇并末发现,而“百草老人”也点点头,他的表情也有点神秘,道: “其实老夫事前也没有十成把握,这全是岳公子大义感动所致。” 岳家宇道: “兰姊,据前辈说,你在七天内可以复原,你好好休养吧!” 岳家宇这几天来,心神交瘁,此刻心情一松,睡意来临,倒在殿中呼呼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明月在天!万籁俱寂,他站起来正要去看看万、纪二女,突听到低声说话的声音,自东厢发出来。 岳家宇心道: “大概谷姊姊未睡,正在和万、纪二女交谈呢。” 他出了大殿,突然听到东厢说话的声音,并非万、纪及白、柳四女,乃是“百草大仙”的声音,心道: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郎中,竟有一身绝世的秘学,却不为人知,昔年之华陀、扁鹊、相传也不过如此!此番若非遇上他,非但白、柳二人之目必然无救,谷姊姊必死无疑,甚至于连万、纪二位能否治愈都有问题。” 他仰天长长吁了口气,心道: “深更半夜,这位前辈仍在为谷姊姊治病,真是。” 突闻“百草大仙”低声道: “你听着!老夫武功造诣并不如你,所以听他述说一遍,无法全部记住,但大体来说,尚不至遗漏紧要之处。” 谷中兰道: “只要记住紧要之处就行,你快说吧!” 岳家宇心头一震,脑中“嗡嗡”作响,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骇然心道: “难道‘百草老人’真是一个坏人,他救治她们,只是为骗取我的武功?” “那么?他为什么要告诉谷姊姊呢?”岳家宇一颗心直往下沉,立即又想起司马龙的话,司马龙曾经怀疑谷中兰,要他暗中注意。 “我不信!”他喃喃地道: “一个人做坏事,必须有其重大之原因和理由,我和她无怨无仇,而我身上也没有她需要的东西,而且她的武功比我高,至于师傅说,她想获得我,那是非常牵强的理由” 他轻轻掠到窗边,不敢舔破窗纸,因他以为谷中兰的功力比他高出多多,易被发现,只能贴耳静听。 “百草老人”道: “前七招我已抄录下来,你可以自己去看,至于第八式,坦白地说,我苦思一天一夜,无法领会,所以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天资” 谷中兰道: “快点嘛!待会他醒了,就没有时间了!” “天哪!”岳家宇心中直冒凉气,忖道: “难道真的不幸而被师傅言中?” 他又摇摇头道: “可是‘鹤形八掌’是谷姊姊一手悟出来的,共有十二式,而我仅会八式,难道她会向我偷艺?” “这是非常荒谬的想法!”他大力摇摇头,但是,舍此想法之外,谷中兰刚才的话,又如何解释呢? “听谷姊姊的口气,似乎‘百草老人’对她颇为尊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盘算着不知应该如何处理?“鹤形八掌”是他赖以报仇的绝学,岂能被别人偷去,况且这“百草大仙”到底是何路数,仍然不知。而谷中兰的身份,也是一个谜了。 设若此刻现身,万一误会,甚是尴尬。 就在此时“百草老人”立即低声道: “这第八式,是最复杂的一式,似乎包括了凌空飞扑、截击、闪避、诱敌及无俦的内力招式,首先将真气提至七八成,然后” “不行!”岳家宇当机立断,必须及时现身,这一招绝学不能落人别人之手。况且这种武学虽是谷中兰所研,由于是白鹤演出,再经岳家宇悟解。事实上也等于岳家宇自创,他身形一闪?推门而入。 “你。”“百草老人”惊愕一下,那慈蔼的面孔上,突然显出凶芒,而谷中兰也不由微微一震。 岳家宇心中雪亮,只是不知谷中兰的企图如何?立即向她望去,只见她微微一笑,道: “岳郎,你这人聪是聪明,只是有时心眼太直,这种绝学,怎能随便告人!” 岳家宇沉声道: “为了救人,小弟不说又该如何?不知姊姊和他是何关系?” 谷中兰姗姗走到“百草老人”身边,嫣然一笑道; “他是我的”玉手一探“百草老人”一点未防,嗓中“咯”地一声,口喷鲜血,仰身倒地,气绝身亡。 “兰姊你?” “我!”谷中兰沉声道: “岳郎,若非姊姊做事小心,软硬兼施,百般套间,他才说出偷学‘鹤形八掌’之事,后果不堪想象,而姊姊一番心血也白费了。” 岳家宇见她一本正经,理直气壮,不由愕在当地,无言以对。 第四十九章 谷中兰见岳家宇十分不安,立即姗姗走到他的身边,无限体贴地道: “岳郎,不是姐姐责备你,姐姐化了数年心血,研成十二式绝学,而你也不负我望,学成八式,在目前武林之中,敢说是顶尖人物,除了家师之外,无人能敌!怎可随便告诉素不相识之人?” 孟家宇歉然道: “兰姐的责备,小弟无话可说,可是小弟对这件事仍是不解,设若百草老人企图偷艺,又何必大费周章,在小弟身上动脑筋?干脆趁姐姐重伤时逼问姐姐,不是收获更大些?” 谷中兰微微一笑,姗姗踱了两步,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须知逼问和利用心机让对方自动说出来,完全不同。第一,被强迫之人,心有未甘,可能把重要心法隐而不说。第二,有你在一边,他也无暇来逼问我。” 岳家宇点点头道: “这也是实情!但是。” 谷中兰打断他的话,继道: “而你为了感激他,以及尽力救治我们,一旦答应说出来,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惟恐遗漏一点,而断送了我等生机!” 岳家宇肃然道: “兰姐姐此言甚是,但他为什么要告诉姐姐呢?” 谷中兰道: “我发现他在偷偷操演武功,偷看之下,发现颇似本门武学,乃严加盘诘,最初他不肯说,后来我露了一手,他自认不是敌手,才说了出来。” 岳家宇慨然道: “此人虽然心怀叵测,但他救活了五位,功不可没,他就是直接要求,小弟也会答应他,不知姐姐为何要立刻杀了他?如果留他的活口,再盘问一下,定能知道他的真正企图!” 谷中兰微微摇头道: “凡是精通医术的败类,身边都有害人的毒物,姐姐刚刚复原,内力极弱,设若他以毒药伤了你,连个援手之人也没有,所以姐姐不得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杀死他。” 岳家宇本是满腹狐疑,此刻已经释然,歉然道; “姐姐,我错怪你了” 谷中兰柔声道: “岳郎,我们是夫妻呀!你又见外了。”说着温柔地投入岳家宇怀中,幽幽地道: “岳郎!你太纯洁了,所以别人随便说些怀疑姐姐的话,就会相信。” 岳家宇心中一跳,呐呐地道 “没有呀!谁谁说你的坏话?” 谷中兰幽幽地道: “我不过是比喻罢了!你这人什么都好只是耳朵软些!心地太慈,最容易听信别人的话!就以‘百草大仙’来说吧” “算了!”岳家宇肃然道: “我们把他的尸体埋了吧!不管怎样,他总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这时万、纪、柳、白四女也同样赶来,乍见“百草大仙”的尸体,惊问发生了何事?岳家宇立即把刚才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万紫琴微微摇头,道: “偷艺虽是可恶,但他毕竟是我等数人救命恩人,依小妹的看法,废了他的武功即可,杀死他实在于心不忍。” 纪露露也附和道: “万姐之言极是,小妹也认为此事处理有欠妥当!” 岳家宇不便发表意见,但他也认为谷中兰处理这件事十分不妥,不过事已至此,埋怨也没有用。 那知白琬大唱反调,冷冷地道: “我认为一般人都犯有一种通病,那就是‘落了疮疤忘了痛’!谷姑娘杀了此人,固然稍嫌过份,这本是一种感恩图报的想法,无可厚非,但各位必须弄清楚,他之突然现身,几乎是分文不取,为吾等治疗绝症,乃是有计划的阴谋,一旦‘鹤形八掌’全部学成,咱们的罪孽可太大了!各位想想看,设若谷姑娘当断不断,和我们的想法一样,让他学成了‘鹤形八掌’,贻害武林,那时候我们应该对他感恩,还是对他怀仇?我们对谷姑娘应该抱怨,抑是应该抱愧?” 白琬的话虽也有理,但因她也是受害者,竟全然抹煞了“百草大仙”救命之恩,对“百草大仙”之死,无动于衷,表面虽然不便反驳,心中却极不为然。 谷中兰淡然一笑,说: “万、纪二位妹妹、悲天怜人,心地善良,愚姐至为钦佩,只是为了岳郎及整个武林着想。愚姐情愿负担心毒手黑心之议” 岳家宇道: “如果‘百草大仙’是‘百鸟娘子’同伙,故意送给柳小妹一只鸟,然后再唆鸟害人,叫‘百草大仙’出面救人偷艺,其背后主使人必是左世保那个恶贼,因为他的‘鹤形掌法’不及小弟。” 谷中兰道: “这就是了!设若偷艺成功,岳郎必被左世保暗算。以左世保的为人,挟绝技肆虐武林。不久就有一场浩劫!” 岳家宇提起“百草大仙”的尸体,出了小庙,就埋在庙后。他这时才想起师傅,既然要暗中察看谷姐姐的行动,怎会不知“百草大仙”的阴谋?莫非他老人家观察数日,以为谷姐姐没有问题,有事他去了? 他们七人回到店中,岳家宇暗自决定,在这里等上五天,也许师傅会来找他,指示机宜。 白琬柳小妹一房,万、纪二女一房,谷中兰和岳家宇各占一房,因为万、纪二人对白琬仍有余恨,见了面很不自然,虽然白琬曾仗义出手,毙了一只极乐鸟,解救过万、纪二人,但她们相信,任何一个人在那时候都会仗义出手,因为白琬过去的行为伤透了他们的心。 柳小妹则非常同情白琬,因为她们是同病相怜,都是残了一腿之人,至于岳家宇对白琬的印象,已经好转。 岳家宇看出,白琬对谷中兰非常友善,故示亲近,第三天傍晚,他们在附近名胜处玩罢归来,七人同桌用膳。 白琬对岳家宇道: “岳大哥,我们七人之中,那位武功最高?” 岳家宇肃然道: “当然首推谷姐姐!” 谷中兰谦逊地道: “岳郎过奖了!愚姐女流之辈,先天上即受了限制,若论内功与资质,岳郎为第一人,而且不久将来,必能为武林放一异彩” 岳家宇道: “兰姐太谦虚了!小弟的‘鹤形八掌’乃兰姐研悟而成,共十二式,而小弟尽了最大的努力也仅能记住八式,岂能与姐姐相提并论!” 白琬大声道: “谷姐姐别客气了!按理说你是岳大哥的师傅,俗语说,技高一着!小妹十分佩服!小妹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谷姐姐肯不肯赏脸?” 谷中兰微微一笑,道: “白小妹切莫见外,有话自管说出来!” 白琬道: “小妹心仪姐姐的绝学已久,始终未见过姐姐出手,今趁酒兴,不避班门弄斧之议,抛砖引玉,讨教几招。” 此言一出,谷中兰面色微变,岳家宇则暗暗怪她多事,万、纪二女不由互视一眼,认为她是自讨没趣,只有柳梦丝拍手道: “好极了!小妹也想瞻仰一下谷姐姐的绝学,以饱眼福!” 谷中兰脸色平静下来,苦笑道: “据愚姐所知,几位妹妹之高,白小妹身手最好!愚姐不过是虚有其名,不学无术!白妹妹还是饶了我吧!” 白琬大声道: “谷姐姐,你这就不对了!谦虚固然是人之美德。但也不可过份,你的武功,连岳大哥也望尘莫及,你这样说,岂不是嫌小妹相差太远,不屑出手么?” 柳梦丝道: “白姐姐的话也对!谷姐姐身手最高,乃是很显然钓事实,既是自己人。而且是互相研究观摩,就不用客气了” 谷中兰本是一个十分稳健,宠辱不惊之人,乍见柳梦丝也出言相劝,甚感为难,面呈难色,委决不下。 岳家宇肃容道: “既然琬妹诚意讨教,谷姐姐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在旨在印证,以五招为限,点到为止,兰姐姐不必太谦了!” 此刻万、纪二女虽未表示意见,却很希望趁机看看谷中兰的武功,也以渴望的目光望着她。 谷中兰微微一笑,道: “愚姐荒废已久,当场现眼自所难免,白小妹可要手下留情呵!” 白琬道: “谷姐姐若再客气,那就是巧言令色了” 白琬站起来,伸手一让,说: “谷姐姐请!” 谷中兰缓缓离席,却向岳家宇苦笑一下,表示她十分为难,岳家宇知道她的心情,若认真动手,又怕当众使白琬现丑,设若不认真,她自己也不甘退让。 二人来到院中,其余之人同时离席,站在檐下观战。 白琬微微一福,道: “谷姐姐,小妹也不和你客气了。看掌” “忽”地一声,一道暗劲涌向谷中兰的胸膛。谷中兰身子急转,让过正锋,衣衫被劲风拂得“猎猎”作响。 白琬脸上挂着一抹不屑之意,再提三成真力,一口气劈出十一掌,也仅是金佛上绝学的一招。 谷中兰身形三飘两闪,仍不还手,但由她的动作和表情看来,并不轻松,这使岳家宇等人大为不解。 以谷中兰的成就,即使处处相让,对付白琬,也该游刃有余才对。可是现在看来,二人的功力相差极微。 两招过去,谷中兰并未还手,白琬大为不服,纳足十二成真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劈、拍、削、指,三十七掌几乎于眨眼间完成,共为三招,谷中兰要想闪避而不接招,根本办不到了,急切中退了一步,让过十余掌,两袖交拂,硬接三掌。 “蓬蓬蓬!”地上石屑飞溅,尘土暴卷,二人各退了三大步,但白琬似乎还略占上风。 谷中兰苦笑道: “愚姐刚刚说过,武功荒废已久,各位还不相信,现在可相信了吧?” 白琬怔了一下,晒然道: “谷姐姐深藏不露,莫非不屑与小妹”她突然闪电欺身,立掌如刀,一式“雾锁云山”猛切谷中兰的左臂。 这一手突如其来,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万纪二人以为谷中兰居心至善,为了不使白琬难堪,自愿略占下风,而白琬非但不愿领情,反而出手突袭,不由大为忿慨。 岳家宇哼了一声,但要阻止已是不及,心想:就叫兰姐挫挫你的锐气也好。 这不过是瞬间之事,谷中兰悚然动容,急抽身化解,已经迟了一步“叭”地一声,肩上被切中,踉跄退了五步,差点栽倒。 岳家宇不由暴怒,疾掠而上,抡掌猛掴“啪啪”两声,白琬掩面而退,双颊上赤红二片。 岳家宇走到谷中兰身边,道: “兰姐,你没有受伤吧!” 谷中兰凄然一笑,道: “还好!并无大伤,不过你也不要怪她,只因她把姐姐看得太高,见姐姐有意退让,甚是不服其实她并无恶意” 岳家宇回头冷峻地对白琬道: “我若是你,就马上回到恩公身边,别在这里惹人生厌,我岳家宇对你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 白琬美眸中精光流转,脸色一阵激动,似要发作,但她终于忍了下来,向谷中兰道: “谷姐姐莫怪!小妹一时好胜,冒犯了姐姐,尚请原谅” 谷中兰脸上闪过一丝奇异之色,立即微笑道: “白小妹见外了!设若你刚才居心不善,愚姐岂能挺身挨这一掌,咱们都是自己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来来来!咱们继续饮酒” 岳家宇瞪了白琬一眼,招呼众人重行入席,白琬不愿再吃,先自回房,此刻只有宋象干暗暗点头,看出白琬的心意。 饭罢已近三更,各自回房,宋、岳二人同房,岳家宇忿然道: “白琬今天的行为,小弟大为不齿!把她留在身边,终是大患!” 宋象干顾左而言他,道, “家宇,左世保既然不是你的敌手,必定阴谋百出,向你下手,你不可大意!” 岳家宇道: “这个我知道!若非有兰姐在此,她们五个姑娘,我真有点不放心呢!” 宋象干道:“关于谷姑娘之事,小兄甚是不解” 岳家宇肃然道:“莫非义兄也怀疑她的身份?” “不!”宋象干连连否认,道: “小兄是说,她的武功既然远超过义弟,刚才白姑娘那一手虽然未打招呼,似也不该被击中” 岳家宇大摇其头,道: “义兄若为了这件事而怀疑兰姐,那就非常可笑了。兰姐这人心地厚道,宁肯自己丢人现眼,也不愿使白琬难堪,这正是她不同凡俗之处,一个年轻人很难做到。” 宋象干知道义弟为人忠诚,不会凭空怀疑一位对他有恩之人,但他自猜出白琬的心意之后,前后一想,谷中兰可疑之处极多,他说: “义弟,我必须首先声明,行道武道,信义忠诚固应列为首要,但要因人而施,有时大胆假设,亦为处理事件必需三步骤” 岳家宇道:“小弟不懂大哥的意思!” 宋象干道: “就以今天恶鸟袭人这件事来说吧!设若谷姑娘真是一位身负绝技之人,四位姑娘同时遇险,而谷姑娘却在袖手旁观” 岳家宇愕了一下,大大摇头道: “义兄误会了!小弟记得当时她相距四位姑娘太远,根本无法援手” 宋象干不想再谈这件事,若是谈得太多,反使义弟不快,而且会妨碍他的行动,他含糊地道: “不早了!我们该安息了吧!明天要离开这里”说毕自行上床躺下。 岳家宇也上了床,二人默然良久,岳家宇才低声道: “义兄还以为她可疑么?” “”“义兄!义兄” “”宋象干并没有睡着,故作睡熟,且微微发出鼾鼻之声。 岳家宇喃喃地道: “她会是那种人么?不可能的” 大约过了四更,宋象干轻轻下床,开门闪了出去,只见白琬的房中还有灯,其余房中则已无灯光。 宋象干本想和白琬谈谈,交换一下心中所怀疑之事,设若二人所见略同,那就表示谷中兰确有可疑之处了。 四女所住的房间是正房,岳、宋是厢房,而谷中兰则是依在后面一座单独小屋中。 宋象干穿过正屋,正要去敲白琬的门,又感觉深更半夜去叫一个少女的门不大方便,立刻收回手来,就在这时,隐隐听到后面小屋中发出极轻微的步履声。 宋象干的年龄虽与岳家宇差不多,但江湖经验却丰富得多,心中不禁起疑,因为谷中兰那小屋中已熄了灯,怎会有轻微的步履声? 他轻轻掠到正房门后贴门静听,不错,那小屋中确是有人正在蹀踱。 “莫非谷中兰未睡?正在踱步?”他摇摇头,心道: “这轻微的步履声,好象发自缠足的女人,而谷中兰乃是天足,声音廷然不同” 宋象干本已对谷中兰犯了疑心,立即掠到小屋窗外,屏息静气听着。 现在他已证明屋中确是一个小脚女人在踱蹀着,只闻一个冷冷语音低声道: “这是为你师姐报仇的大好机会,若非除此武学不能报仇之外,为师自不会把这件事交与你去做,希望你尽快达到目的,前往预定地点找我,我走了” 只闻谷中兰道: “徒儿为了师祖血仇,自管不计任何危险达到目的,但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以便引起他的疑心” 那妇人道:“为师当然知道,不过” 谷中兰道:“师父有何教谕?不妨言明!” 妇人肃声道: “孤男寡女相处太久,可能发生情感,所以为师希望你及早完成使命!” 谷中兰道: “师傅放心!徒儿岂能对仇人的门人发生情感?” 妇人冷冷地道: “年轻人知道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感,乃是极难捉摸之事,有时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对某个人产生了情感,也许自己还摸不清。” 谷中兰道: “徒儿心坚愈铁,师傅自管放心好了” 妇人道: “并非师傅多疑,突因那小子生得太俊,年轻女人十九着迷!嗨!也许和他爹爹一样” 谷中兰道:“师父你好象和他的上一代颇有” 妇人哼了一声,道: “关于这件事,我也不必瞒你,昔年师傅姐妹二人,同时对那小子的上一代产生了感情,只因对方师门与你师祖有仇,所以你师祖力加阻挠,终未能结合,想不到如今翻脸成仇,而杀死你师祖,必是奉他师门之命,而为师设法杀他,也是不忘师门临终嘱咐,这种手段虽欠光明,但他能不仁,为师亦能不义,况且除此武学之外,任何武功也非仇人的敌手。” 谷中兰道: “原来还有这一段渊源,那仇人昔年既与师父有交情,只因师祖反对,未能结合,按理说师傅守身如玉,芳华虚渡,情意之厚,可以感天地而泣鬼神,那仇人如非坏人,似也不会下此毒手!” 妇人凄然道: “以他的为人,自是恩怨分明,但苦师门有命,迫他下手,则又当别论!” 谷中兰道: “徒儿知道了!必将尽速完成师命,到预定地点去找师傅!” 妇人道:“好徒儿!师傅没有看错你!我走了” 宋象干立即追回正屋中门后,自门缝中向外望去,只见窗子启开一缝,飞出一条黑影,昂首挺胸,掠出四丈,站在后面墙上。 宋象干仔细望去,此妇看来不过三十五六,身材及面貌极为动人,昔年定是一位美人胚子,就在这时,那妇人已经消失在墙外。 宋象干不由心头大震,听她们师徒交谈,虽不知道她们的仇人是谁?也不知道谷中兰在此的企图为何?但有一点则甚朋显,谷中兰过去所说的话,完全不实。她并非在西藏拉萨附近幽谷中坐化了而复活,那完全是一片谎言,她有师傅。 “这妇人所说的‘那小子’是指谁?莫非指的义兄岳家宇?如果是指他,那就是义弟之父岳家骥的仇人了!岳家骥乃一代大侠,即使师门与谷中兰的师祖有仇,而岳家宇与谷中兰之帅,昔年曾有一段不平凡的情感,岳家宇岂能下此毒手?”宋象干大为庆幸,不管怎样,今夜不虚此行,最低限度,已知谷中兰的身份诡秘,义弟仍被蒙在鼓里。 “但由谷中兰之师的口气听来,她的为人似乎极为正派,虽然企图以不太光明之法报仇,却深为内疚,但又无他法可想” 宋象干改变了主意,不必再找白琬,立即回房,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了,他想:设若那妇人所说的仇人确是义弟之父,那么,他们所希望得到的武学必是“鹤形八掌”既然谷中兰身负绝学,又何必向义弟偷艺? “对了!”宋象干心道: “‘百草大仙’必是谷中兰的同伙,旨在盗取义弟的‘鹤形八掌’事败而不得不杀死‘百草大仙’,由此看来,白琬的猜疑十分在理了,现在可以证明,谷中兰的武功,并不高于白琬,当然更不如义弟,她现在已获得七招‘鹤形八掌’,只差一招,必定于近日内加紧设法获得。” 突然,窗外一个人影一闪而没,那是因为天上有淡淡的星光,影子虽淡可瞒不了末象干这等高手。 他轻轻下床,掠出门外,只闻白琬的房门上传来轻微的“哗剥”之声。 只闻白琬低声道:“谁?” 谷中兰的声音道:“是我!我是谷中兰,白妹妹睡了么?” 白琬道:“睡了一觉,谷姐姐有事么?” 谷中兰低声道: “愚姐为了岳郎掴你耳光之事,十分抱歉,无法入睡,想和你谈谈,既然白妹睡了,我就” 白琬道: “谷姐姐慢走!我不想睡了!咱们谈谈也好!”房门启开,白琬在里面道:“谷姐姐请进!” 谷中兰站在门外未动,低声道: “咱们挑灯夜谈,难免打扰别人睡眠,何不到附近走走,也别有情趣。” 白琬道:“好极了!谷姐姐请稍等,我穿件衣衫。” 不一会,二人联袂自后门走出,掠出墙外。宋象干不敢怠慢,急忙板着墙头向外一看,二女携手漫步,向一片树林走去。 宋象干心道: “白琬自学了金佛上的心法及武功,武功倍增,莫非谷中兰要动她的脑筋?” “不!”他又否定了,因为谷中兰的武功和白腕相伯仲,似乎犯不着学她的武功。 那么,谷中兰深更半夜邀她外出,确是因为睡不着? 宋象干已知谷中兰的身手并不高,暗暗跟着,进入松林之中。 第五十章 宋象干隐于一株大树之后,只见谷、白二女坐在一块大石上,喁喁而谈。 白琬道: “谷姐姐,你喜欢岳大哥么?” “当然!”谷中兰道: “琬妹这句话问得很奇怪!姐姐若不喜欢他岂能。” 白琬肃然道: “小妹不是这个意思,就以小妹来说吧!我也很喜欢他,但却不能爱他!” 谷中兰微微一怔,道: “琬妹,你这论调很特别!姐姐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呢!我认为喜欢和爱是没有分别的!” 白琬摇摇头道: “谷姐姐,你错了,过去我也这样想,但我现在发觉,爱与喜欢截然不同,在本质来说,喜欢是消极的,而爱却是积极的,在理论上来说爱是盲目的喜欢却是理智的。” 谷中兰“格格”笑道: “这倒是新鲜词儿,你说说看,怎见得喜欢是消极的,爱是积极的?” 白琬道: “就以小妹来说吧,正因为我喜欢他而不是爱他,所以过去曾经做出很多对不起他的事,在表面上看起来,那是因爱成恨,事实上那不是爱,真正的爱,确是盲目的,没有理由,没有企图,只是为了爱而爱他。” 谷中兰微微点头道: “这理论太深太玄了!我还是不太懂!” 白琬道: “假如姐姐对岳大哥的情感,只用‘喜欢’二字形容之,而不用爱,那么,你可能不爱他,因为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他会不计一切,绝不会斟酌词句上的轻重,更不计别人的答理,因为她爱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谷中兰答道: “如果白妹妹的看法确实正确,愚姐可以断言,你也爱岳小弟!” 白琬道: “何以见得?” 谷中兰道: “你不是说爱是积极的么?爱情既然大过一切,就不会计较其他微不足道的小误会,那就是一种伟大的牺牲,希望被爱,而使对方快乐,一切为对方出发点,达到无我境界,这才是真爱,就以琬妹数日前义妹万、纪二值妹妹来说,那时你不但恨极了岳小宇,自是更加妒嫉万、纪二人,恨不得她们马上死去!因此,任何人想不到你会出手救她们” 白琬点点头,道: “事后想起来,我自己也莫明其妙!” 谷中兰道: “这也许就是爱的力量,在那刹那间,你的爱发生了伟大的力量,你想到了岳小弟,而非对万、纪二女慈悲,你知道,假若万、纪二女因残致死,岳小弟也活不成,你为了爱他,不使他绝望,甘愿做出使自己痛苦之事!” 白琬微微一笑,道: “小妹爱不爱他,仍不清楚,但谷姐姐的见解,都比小妹高明得多!” 谷中兰道: “所以说,我的所谓‘喜欢’是爱,我们都犯了一种毛病,对王阳明学说:格物致知,仍不太了解,也就是说知其,而不知其所以然。” 白琬道: “谷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爱既是盲目的积极的,甚至于是没有理智的,会不会趋于偏激?” 谷中兰道: “愚姐不懂你的意思!” 白琬道: “比喻说吧,我过去曾时时刻刻想陷害岳大哥及万、纪二人,那也能算是爱他么?” 谷中兰道: “爱的反面就是恨,也就是两个极端,男女之间的情感达到某点就是爱,不爱就是恨,绝对不会不爱又不恨。” 白琬道: “世界上有没有以爱作幌子的人?” 谷中兰微微一窒,道: “那应该是有企图!” 白琬道: “在那种情形之下,他们之间也有爱么?” “这”谷中兰苦笑一下,道: “这个我就不会太清楚了!” 白琬道: “假定一个女人很爱某一男人,但因某种原因,也不敢爱,而且必须服从另一个人的命令,对爱人朦骗,或者是做出更坏的事来,这是不是真正的爱呢?” “这”谷中兰肃然道: “白妹妹,你这个问题很奇特,我无法解答。” 白琬道: “我不过问问罢了!其实世上未必真有这种人,因为爱就是牺牲,凡是对爱人有害之事,不论是谁的命令,都不该接受,但是?假如是我” 谷中兰道: “你又怎么样?” 白琬道: “就以我和岳大哥之事来说吧!假若我真的爱他,再假如他是家父母的仇人,父母要非暗算他,我我也不知应该怎么办?” 谷中兰道: “白妹妹,这问题太复杂我们谈点别的吧!” 白琬道: “不,我必须把这件事谈出个结果来,谷姐姐,假如是你,你应该如何?” “我?”谷中兰摊摊手道: “这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白琬道: “我是假设的呀!万一发生了,你将何适何从?” 谷中兰道: “这很难说,还要看双方到底是何仇恨?如果那仇恨确不易解,假设我是那个女子,只得放夺爱人,也放夺父母的报仇命令,找个地方隐起来,永不出世!” 白琬点点头道; “我的见解和你一样,假如是我,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白琬美目一转,续道: “谷姐姐,你怎知岳大哥真的爱你?” 谷中兰微笑道: “岳郎为人坦诚,他若不爱我,表面上即可以看出来,因为他不是巧言令色之人。” 白琬晒然道: “谷姐姐,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且问你,假若岳大哥真的爱你,他会不会时时暗中监视着你?” 谷中兰不由一震,道: “不会吧!岳郎乃正大光明之人,他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白琬冷笑道: “这就很难说了!据小妹所知,岳大哥现在正在左侧方,三丈外的一株大树之后隐伏偷听!” 谷中兰突然回头,向那大树望去,道; “愚姐仍是不信!” 白琬哂然道: “这简单得很,那株大树,不过一围之粗,谷姐姐只要在一 丈之内,全力推出一掌,就可以震断,树后是否隐伏马上可以证明。” 谷中兰心想,白琬和岳郎仍是貌合神离,此刻似想离开,我不妨试试看。 谷中兰哂然道: “姐姐不信岳郎是那种人”她说着话,却掠近猛推一掌。 “咯嚓”一声,大树折断,向后倒去,就在此时,一条人影一闪而没。 谷中兰不由“唉”了一声,正要去追,白琬早已到了她的背后,伸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按,谷中兰立即倒了下去。 白琬接住了她的身子,把她放在地上,冷笑一声,道: “番婆,你虽然诡计多端,却瞒不了我白琬!” 谷中兰被拍中穴道,能听能看,就是不能说话,不由暗暗叫苦。 白琬冷声说: “我白琬过去所作所为,无不令人唾弃,但我爱岳大哥,虽然废了一腿,仍不想离开这个世界,我知道他的困难还多,我要尽一切努力,帮他完成复仇大事。” 她蹲下来摸着谷中兰的面颊,道: “我不否认,你的美别具一格,虽是蓝眼睛红头发,却没有一般番婆陷目、耸鼻及大嘴的缺点!最初,我非常妒嫉你。因为你获得了岳大哥的爱情,使我万分不堪,就暗暗跟踪,当恶鸟伤人时,你竟袖手旁观,那时我已经开始怀疑你,后来又发生‘百草大仙’偷艺之事,而你竟不问皂白,杀死了他,我已确定你必有企图,昨夜邀你动手之下,才知道你并不高明,而且必是‘百草大仙’的同路人,只可惜你们操之过急,仅获得七招‘鹤形八掌’而事败!” 宋家干这时又暗暗掩回来,隐在草丛中望去,心中大为惊异,也极为佩服白琬的机智,只是他相信,白琬并未发现谷中兰的师傅今夜曾到店中。 白琬道: “我现在解了你的穴道,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她在谷中兰肩头拍了个下,立即又把右掌贴在她的灵台穴上,道: “快说,你编造谎言,欺朦岳大哥,是何人唆使的?” 谷中兰默然不语,白琬冷峻的道: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谷中兰道: “你当然敢!但我深知你爱岳郎,而岳郎又深深爱我,你在未禀明岳郎之死,你不敢杀我!” 白琬冷笑道: “那可不一定,刚才岳大哥已经听到我们的话,他此刻,还不现身,足知他并不关心你的死活!” 谷中兰冷冷地说道: “我相信刚才那条黑影绝非岳郎。” 白琬厉声道: “你说不说?” 谷中兰道: “你要我说什么?” 白琬切齿道: “要我教你么?你这阴险诡诈的女人!” 谷中兰冷冷一笑,说: “你不教我,我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白琬杀机大起,冷峻的道: “岳大哥对我的印象已坏,今生不可能挽回,我杀了你也不会再坏些,似认命了吧。” 就在她正好要下手之时,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传来,已经到了她的身后。白琬本已发现宋象干跟着她们,但此刻欺近之人是否宋象干,她不敢断定,说不定是谷中兰的同路人。 在这紧要关头,她以为也可能是岳家宇,所以又不敢杀死谷中兰,就在她犹豫之间,后面一道指风已经到了她的肾门穴附近。 她急忙闪身回头,发现来人正是宋象干,而他正以眼神示意叫她躺下。 在这刹那间,白琬心念电转,猜出宋象干的心意,立即出手逾电,向宋象干的气海穴上戳去。 在此同时,谷中兰就地一滚,站了起来,而白、宋二人同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分明各自戳中了对方的穴道,这可以说是很少见的事情。 谷中兰怔了一下缓缓走到两人身边仔细打量两人的神态,哂然一笑道: “白姑娘,我谷中兰算是服了你?” 白琬浑如未闻,双目凝视着她,一瞬不瞬。 谷中兰道: “我现在要杀你们,易如反掌如折枝,但是,我为什么要杀你们呢?” 她长叹一声道: “人与人之间,总免不了猜忌和妒嫉,互相顷轧,甚至于设计陷害,虽是至亲好友,亦不能免,真是令人扼腕” 此刻,在一丈外一块大石之后,隐伏着一人,不禁暗暗点头,而且感动得目蕴泪光。 谷中兰慨然续道: “以前听说中原大国人士,泱泱大度,襟胸挥宏,但近来所见,实是令人失望。” 她望望白琬,面色一黯,道: “你的身世最惨,自幼险遭被杀,之后被人收寄,自不免养成仇视及猜忌的个性,这岂能怪你!可是,你不知道,我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呵”她在喃喃自语,如泣如诉,一边隐伏之人,不禁沧然泪下。 谷中兰揩去泪水,幽幽地道: “不错!我是一个番婆,一个化外之民,但我也知道感恩图报,岳郎对我一往情深,虽粉身碎骨也所不惜!只感无以为报,我岂能朦蔽于他。” 她苦笑一下,道: “好在你们怀疑我的动机极善,乃是怕我对岳郎不利,看在这一点上,我绝不怪你们。只是你们的手段有欠光明” 她伸手在二人身上各拍了一下,回头疾掠,道: “今后是敌是友悉凭二位了。” 一丈外闪出一人,正是岳家宇,当谷中兰约白琬出去散步时,他正醒来,暗暗跟踪,当然他也发现了宋象干。 岳家宇本来也对谷中兰产生怀疑,因为他相信师傅的话,不会无的放矢,可是司马龙再也没有出现,而且听到谷中兰刚才说的话,极感惭愧,心道: “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连自己的妻子也不敢相信,岂非小人行径?况且,假若谷中兰确是坏人,她此刻若杀死白、宋二人,那真是易如反掌,但她并未动手,可见一切猜忌都是多余。” 他立即现身招呼道: “兰姐兰姐请慢走!” 谷中兰本已掠出七八丈之外,回头一看是岳家宇,冷冷一哼,掩面悲泣掠入店中,岳家宇见宋、白二人已经站了起来,正在发楞,知道他们无碍,立即跟入店中。 白琬道: “宋大哥,你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象干肃然道: “你不是早已经照做了么?足见你反应极快嗨!我本想趁机试她一试,没想到” 白琬侧然道: “宋大哥,我们也许估计错了!设若她并无恶意,这件事会使岳大哥伤心的!” 宋象干冷冷一哂,道: “我们的估计没有错误,但对方的反应比我们还快,我本想佯作我们仓促出手互袭,收手不及,同时点中了对方的穴道倒地,给她露出狰狞面目的机会,没想到这女人太厉害,眼珠一转,反猜透了我们的计谋,竞当着义弟之面,唱了一出感人肺腑的戏,咱们失败了” 白琬道: “宋大哥,你仍然怀疑她的心怀叵侧?” 宋象干道: “不错!” 白琬道: “你根据什么理由怀疑她?” 宋象干冷笑道: “第一,当极乐鸟及血鹦鹉伤人时,她故意慢腾腾地耽搁时间。第二,她若真是个身负绝技之人,发现‘百草大仙’偷艺,就在义弟现身之时,不必猝下毒手,那分明有灭口之嫌!第三,一个身负绝学之人,无论如何谦虚,在印证武功之时,最多保持不败,却不必故意落下风,况且,高手故意退让,也能看得出来,我认为她技止于此,身手绝不会在你之上,由此推断,她接近义弟的企图,昭然若揭,当然是为了他的‘鹤形八掌’” 白琬道: “小妹也是根据这三个理由,才开始怀疑她,但据我推想,发现这人城府极深,应该早已发觉我在怀疑她,刚才她若是趁我回头和你动手时下手杀死我,也并非不可能。” 宋象干道: “我认为她早已发现义弟隐在一旁,她既要动义弟的念头,好人一定要装到底。” 白琬微微摇头道: “若仅是根据这个原因,我的信念已经摇动了,试想,她既能对‘百草大仙’猝下毒手,对我岂能留情,况只她刚才若下手杀了我,她有足够的理由向岳大哥交待,因为咎不在她” 宋象干哂然道: “对一个城府深见之人,不可以一般人去衡量她,她为了取信于义弟,不能不顾全局,这正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方法,只要义弟相信她,准知道我们也不便毫无顾及地向义弟进馋!俗语说,疏不间亲,也正是这个道理” 白琬摊摊手道: “可是岳大哥不信,如之奈何?” 宋象干道: “我迟早要使他相信,因为我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只可惜证据不足,暂时不便揭开!” 白琬肃然道: “宋大哥,你发现了什么秘密?” 宋象干四下打量一阵,立即低声把刚才见到那中年美妇,以及二人交谈之事说了一遍。 白琬骇然道: “这不是很好的证据吗?为什么不告诉岳大哥!” 宋象干道: “所谓证据,要拿出来摆在面前才行,光凭我一人之口,假若义弟不信,反而打草惊蛇” 白琬忿然道: “由此推断,‘百草大仙’果然是她的同路人,而那妇人所说的师门仇人,必是指岳大哥的父亲岳家骥。” 宋象干道: “这不会错的,只是义弟和她仍在一起,我实在放心不下!” 白琬道: “依我看,在她未能获得‘鹤形八掌’第八式之先,绝不会向岳大哥下手,相反地,在这段时间内,即使有人向岳大哥下手,她还会保护他。” 宋象干点点头道: “不错!但这件事不必告诉别人,我们时时小心点就是了!” 此刻岳家宇正在安慰谷中兰,而谷中兰却不停的哭泣,忿然道: “总之,都是姐姐和你亲近,才使别人怀疑中伤我们,既然如此,我走好了。” 她站起来凄然道: “岳郎,我之委身于你,旨在报恩,现在既然为你招来困扰,已违背我报恩的初衷,为了你的幸福,我只得忍痛离开你”岳家宇一下把她抱住,道: “兰姐,我知道你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千万不要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至于义兄和白姑娘,我去向他们解释,今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等事!” 谷中兰用力一挣,坚决道: “岳郎,你若是不让我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岳家宇不由一震,肃然道: “兰姐,你若是死了,小弟也不会偷生,看在我的面上,你必须忍耐点” 谷中兰悲声道: “噢!岳郎你叫我怎么办呢!” 岳家宇为她揩去泪水,柔声道: “兰姐,我们既是夫妻,就要分担喜怒哀乐,不能为一点小事而介介于怀,别人想什么,你不必管,只要我信任你就行了!” 谷中兰长叹一声,道: “岳郎,为了你,我愿意忍受任何折磨,可是有一件事我无法忍耐,那就是别人说我欺骗你或者说我根本不爱你。” 岳家宇大声道: “我们不能塞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只要我们意志坚定,问心无愧就行了!” 此刻,宋、白二人在室外相视冷笑,他们不能不佩服谷中兰的水磨工夫,却不能不为岳家宇担心。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喧哗之声,只闻店家道: “天快亮了,是哪一位在敲门!” 外面有人大声道: “小二哥,麻烦你一下,本人要找一位岳公子,我知道他宿在贵店中。” 店小二嘟嚷着开了门,只闻步履声向后走来,原来是“穷神”漆七,穿着一身重孝,满头大汗走了过来,道: “白姑娘,咱们久违了,请问岳公子在不在?” 白琬早知道这个黑道人物已经改邪归正,而且是个孝子,立即迎了上去,道: “久违了!漆大侠匆匆来此必有急要之事,岳大哥正在此店之中。” 外面这一囔囔,屋中其他的人都走了出来,岳家宇推门走出,漆七立即跪了下去,道: “小的给恩公叩头。” 岳家宇连忙把他扶起来,肃然道: “漆兄,我对你说过,以后不要再这样多礼,小弟实在担当不起!不知漆兄为何人戴孝?” 漆七泪下如雨,道: “家母于半月前去世,临终时谆谆叮嘱,要永远跟随恩公,小的只得谨遵母亲遗命” 岳家宇怆然道: “漆兄及令堂善意,小弟心领了!漆兄应该在家守孝才对,为何。” 漆七忿然道: “如今武林个杀劫迭起,那能容我守孝,小的此来,乃是报告恩公一件大事,中村铃子自被拥为盟主之后,据说被恩公挫败一次,因为手下的高手,已有分崩离析之势。那知这时突然又来了几个绝世高手,其中有左世保,‘百鸟娘子’等人,声势浩大,左世保与中村铃子分担正副盟主,中村为正、左世保为副。‘百鸟娘子’和‘鬼王康八’,‘银弓小二郎’、‘掌仙纪晓岚’、‘半掌追魂’万世芳、‘十抓九稳’华振山等人,分任护法,据说有个‘福修罗’魏宝初,也被廷搅入盟,可能被按插为副盟主,此人武功极高,据说不在中村铃子及左世保之下。已经派来专使,请公子前往决战!小的风闻此事,专程赶来,劝公子千万不可意气从事,必须谋定而后动,联络白道高手,再前往赴约” 岳家宇剑眉一挑,道: “他们的专使还没有到,假若确有此事,我倒想亲身前往一探。” 宋象干沉声道: “义弟千万不可大意,漆大侠之言极对,待联络白道精英之后,再一举而犁庭扫穴!” 谷中兰道: “该大侠兼程前来报信,其意至诚,岳郎若一意孤行,实是有负漆大侠一片苦心,依愚姐之见,还须从长计议才对!” 漆七正色道: “恩公乃一代奇士,必不会做出暴虎凭河之事,关于联络白道高手之责,可交由小的去办,大约半月之内,就可以找到十余位,然后约定时间,在盟主府以南祁门县城内聚齐。” 岳家宇道: “谢谢漆兄偏劳报信,为了整个武林,小弟必定谨慎行事,里面请坐!” 进入屋中,其余之人都见过漆七,岳家宇吩咐设宴与漆七洗尘,酒席未完,盟主专使已到,原来是“笑面狼心”百里彦。 这家伙最为奸滑,善于逢迎,谁都知道这件差使出力不讨好,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岳家宇不会杀他,谁敢担保下面之人不会向他暗中下手? 百里彦一向以投机取巧闻名,见了岳家宇,一躬到地,虔容道: “在下奉命前来送信,请岳大使过目”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信,交于岳家宇,退出一步,一脸谄笑之色,向所有之人点头为礼。 岳家宇打开信,摊在桌上只见上面写道: “兹定于本月十五,午夜子时,本盟主宣誓就职,并特设‘送终宴’款待本盟主死敌,务请冗光临是幸,此上岳大侠。”下面有左世保及中村铃子具名。 岳家宇冷哼一声,抬起头来,目蕴杀机,望着百里彦,百里彦心中一跳,连忙堆下笑脸,躬身道: “岳大侠大可不理,因据在下所知,共发出请贴十二张,日期都不相同,也就是说,他们每日邀约二人前去,以便集中力量对付” 岳家宇冷峻地道: “百里彦,你对在下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百里彦虔容道: “在下深深敬佩岳大侠但因陷入泥潭要想自拔并不可能是希望岳大侠谋定而后动一举残灭武林公敌。” 他嘻嘻一笑,道: “在下还要报告岳大侠一个笑话,当正副盟主开会研讨对付岳大侠时,中村铃子及左世保曾经发生口角,互揭疮疤!左世保讥讽中村铃子是岳大侠掌下游魂,中村铃子讥左世保是大侠手下败将,为了此事二人差点动武!嘻。” 岳家宇轻蔑地一笑,道: “左世保和中村铃子能派你为专使,前来送信,那表示对你十分信任,而你却背后中伤他们,象你这种人见异思迁,首鼠两端的败类最是可恨!” 百里彦奴颜婢膝的讨好半天,反而激怒了对方,实非始料所及,不由面色大变,岳家宇沉声道: “柳小妹,过来掌嘴” 柳梦丝也最恨透这种卖友求荣,出尔反尔之人,一掠而至,抡起粉臂“啪”一阵连珠声响,百里彦的双颊象吹了起来,嘴鼻淌血,鼻青眼肿。 白琬大声道: “这种人留他不得,杀掉算了!” 百里彦不由魂飞天外“卜”地跪在岳家宇面前,悲声道: “岳大侠救命。” “哈”漆七狂笑一阵,道: “百里彦,漆某过去只知你险诈善变,却未想到如比窝囊,真是开了眼界” 岳家宇飞起一脚,把百里彦踢出一丈多远,摔在门外厉声道: “快滚,在本人未改变主意之先,逃命去吧!” 百里彦爬起来,抱头鼠窜而去,众人哈哈笑了一阵,漆七慨然道: “若非诸位亲眼看到,深信任何人不敢相信,世上竞有这等无耻之人!” 第五十一章 距“送终宴”之期尚有三天,岳家宇等人已来到皖山南方祁门县城之内,原来漆七有个老友,隐居黄山遗下一幢大房子由仆人看管,岳家宇等人就住在这空屋中。 那知到了约会的当天下午,也仅到了三人,有“万里飞虹”程九臬、“金不换”雷士亮,和“奔雷手”蓝淼三人。 这和黑道实力相比,不啻霄环之别,尤其这五个女的,身手虽都不俗,但却会使人担心。 到了傍晚,还是这几个人,岳家宇并不焦急“穷神”漆七等人可沉不住气了。他沉声道: “赶来的人尚不到半数,相差悬殊,依在下之见,不必前去冒险” 蓝淼道: “并非老夫怕死,此行吾等只五七人可以一拚,仅及对方人数三分之一,明知不可为,实蜀不智之举,岳小子,老夫赞成漆七之见,因为老夫在左世保身边卧底,深知那贼子的厉害,虽然你曾和他挤过一次。未分胜负,但还有中村铃子,‘病修罗’魏宝初诸人,那一个都不好调理” 程九臬肃然道: “吾辈中人固应信言诺,但与这些魔头则不必顾及这些,必须等待人手足够再行前往!” “金不换”雷士亮哈哈大笑道: “数十年不见,想不到程、蓝淼二兄竟怕起事来了!老夫坚决反对退缩,要干就干,可不能弱了名头!” 程九臬冷冷一哼,道: “雷兄,须知当忍不让则乱大谋,你我这把子年纪,死了倒也值得,假如岳小子遭遇不测,你能对得起谁?” 雷士亮大声道: “姓程的你少对老夫说教。这个人你丢得起,老夫可丢不起,设若大家都不去,老夫一人前去。” 蓝淼晒然道: “俗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雷兄白白送上一条命事小,白道武林的锐气被挫,那才是丢人现眼之事!” 雷士亮勃然大怒,厉声道: “姓蓝的,老夫并不认识你!你没有资格教训老夫!” 蓝淼冷笑道: “雷士亮,你别自抬身价,你认不认识,实在是不关重要。不是老夫讥讽你,一个人不知道天老爷是否刮风下雨,尚有情可原,设若连自己的份量也不知道,未免。” 雷士亮额上青筋暴起,须发皆张,厉声道: “蓝老贼,姓雷的这一套固然有限,但也有自知之明,可不会向太华帮卖身投靠,足堪告慰!” 蓝淼哈哈大笑道: “老夫挤身太华帮,自有原因,不久自知,只要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岳家宇为了息事宁人,立即抱拳对蓝淼道: “蓝前辈,请问太华帮帮主及副帮主是谁?” 蓝淼道: “小友尚请原谅,此刻老夫不便相告,相信日内即可明了!” 岳家宇道: “各位前辈为了晚辈之事,大动肝火,晚辈实感不安,依晚辈之见,就去一趟亦无不可,只要见机行事也就行了!” 程九臬道: “既然如此!咱们就走吧” 就在这时,一下子来了六七人之多,其中有“圣手潘安”梅友竹“五湖渔隐”雷震“勾漏三残”的瞎子与聋子和“三绝逸叟”司马龙,最后一个身材修长,带着黑色面罩。 岳家宇一一见过,对那戴面罩之人抱拳道: “请问这位是?” 蒙面人道: “在下不便奉告,但扫荡妖氛,乃白道武林空前创举,在下不能置身事外,尚请各位铿谅。” 岳家宇楞了一下,发现刚来的几位前辈,似乎都不认识此人。不知此人是何来头,但听他的口音,似乎年纪不大。 司马龙道: “这位既有同仇敌忾心,正是求之不得,不过对方邀请吾等,并非同日赴约,不是每日二人,但众人则一同前往,似属不当,虽吾人已知对方居心不善,在对方未露出狰狞面目之前,我方亦应守信,是以本人之见,今夜之约,应由本人与徒儿前往,各位可以在附近埋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梅友竹道: “司马老哥哥之言有理,若大家一齐前去赴宴,于理有屈,本人甚为赞同!” 大家都不反对,于是立即起身,向北驰去,但这许多人同行极为不便,乃分成三拨,岳家宇师徒及五女一拨。 此刻谷中兰低声道: “岳郎,既是令师建议三人赴宴,愚姐自不便反对,但姐姐也不放心。” 岳家宇道: “姐姐不必担扰,对方高手虽多,我方实力也是不弱,只要见机行事,小弟自信此行绝无凶险!” 谷中兰无限关切地道: “话虽如此,但敌方无一不是心毒手黑之人,姐姐我” “兰姐,你对我没有信心么!” “不!我只怕对方有诡计” “不管什么诡计,有家师同往也难以得逞!” “岳郎你的武功近来进境似乎很慢!” “是的!我想也许是到了此种程度应有的现象吧!” “不然,姐姐昔年研悟此学时,并无此种现象,我很想你没有悟通其中精奥之处!” “也许!小弟愚昧,不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姐姐不是责怪你!其实你的悟解力大得惊人,任何人也不能于看一遍之后,就能记住八式!我是说局促而成,有时或有偏差。” “是的!小弟也不敢说没有错误,尚请兰姐指示!” 谷中兰肃然道: “我所悟解的武功,以第七式以后较为复杂难学,况且由白鹤演练,更难了解,愚姐想趁此机会,和你在口头上印证一下。” 岳家宇道: “好极了!不知如何印证?” 谷中兰道: “所谓口头印证,也和真正动手无异,必须小心谨慎,我说出一式奇招,你用‘鹤形八掌’来化解!” 岳家宇道: “如此真好!兰姐你快说吧!” 谷中兰想了一下,道: “假设愚姐手中有一柄上古宝剑,削铁如泥,先以一式‘归渡横舟’拦腰削去,中途改为,乱点鸳鸯,此式施出一半时,再改为‘沿门托钵’,你如何化解?” 岳家宇肃然道: “以小弟只见,应该” 这的白琬突然掠过来大声道: “谷姐姐你,看司马前辈的轻功多好!”岳家宇道: “琬妹妹” 白琬连忙接道: “岳大哥,万姐姐有句体己话儿要对你说!快来嘛”说着,拉着岳家宇就走。 岳家宇对谷中兰苦笑一下,突然发现谷中兰面泛杀机,不由怔了一下,大力一甩手,道: “琬妹,你别拉拉扯扯的!” 白琬哼了一声,见岳家宇甚是不悦,立即对万紫琴道: “万姐姐,人家不愿意听你的体己话儿!” 岳家宇不由微怒,道: “你这人惟恐天下不乱!这不是无事生非么!” 万紫琴大声道: “琬妹请过来,他不听就算了!” 岳家宇搓搓手道: “琴妹请等一下,我一会就来。” 他肃然道: “小弟,认为化解这三个招,应该” 只闻司马龙在前面道: “宇儿过来一下,为师指点一下你的轻功” 岳家宇耸耸肩说: “兰姐,待会再研究吧!” 谷中兰面色大变,她相信连司马龙也在怀疑她了,虽然深沉,毕竟搅不住内心的失望和忿慨,冷怒地道: “岳郎,你去吧!也许轻功比技术更重要,因为必要时可以仗轻功逃命” 岳家宇道: “兰姐切莫误会,小弟只是因师命难违而已!” 岳家宇向前掠去,到了万紫琴身边,低声道: “琴妹莫怪!我。” “别理我!” “琴妹请放心!虽海枯石烂,小兄也不会忘记,你我心里有数。” 他掠到司马龙身边。道: “师傅。” 司马龙宏声道: “轻功为武学之基础,并非为了必要时逃命!所以为师必须使你的轻功再进一步。” 他立即以传音入密之术,道: “大敌当前,家有内贼你要当心了!” 岳家宇心头一震,也以传音入密道: “师傅,不知内贼是谁?” 司马龙宏声道: “你要谨记轻功要诀真气上提而不燥,神游物外而不浮。身轻如絮而不摇,血行迟缓而不滞。” 司马龙又以传音入密,道: “谷中兰乃岳家仇人之徒,西藏幽谷中石壁上留言,全属子虚,旨在偷学你的‘鹤形八掌’。” 岳家宇骇然道: “此学不是她一手研出的么?” “当然不是!如果此学是她研悟,又岂能向你偷学,相反的,她为了师门之仇,非学‘鹤形八掌’不可!” “师傅近日来所发生之事您都知道!” “恶鸟伤人时,为师不在,回来时该项惨祸已经发生,但因为师知道‘百草大仙’的用意,也知道他能医好几个丫头的眼疾,为师所以没有现身!” “那么她的师门与家父有何仇恨?” “大概是杀师之仇!” “什么?家父杀了她的师傅?” “不!杀了她的师祖!” “不知她的师祖是谁?” 司马龙宏声道: “你且提气试试看,按照为师的口诀,是否快了些?” 二人奔行加速,白琬和万、纪等人回头看了谷中兰一眼,发出一声冷笑,她们虽不知司马龙早就怀疑谷中兰,却相信在这紧要关头,司马龙把岳家宇叫到面前,定有深意。 这工夫已经进入马鞍山,距盟主府不过二三里之遥,司马龙道: “此刻二更不到,我们在此等候其余两拨人” 司马龙坐在大石上,向岳家宇道: “宇儿,你可知道咱们此去九死一生么?” 岳家宇肃然道: “此行危机四伏,自在意料之中,但徒儿不怕!” 谷中兰焦急地道: “司马前辈,您既知危机四伏,何不早作安排?如果前辈不嫌碍事,晚辈愿以待从身佛陪岳弟前往!” 司马龙微笑道: “不必了!设若对方已设下毒计,我们多去三五人也是一样,待会我们进去之后,你们要听程九臬指挥,不可任性单独行动,须知一人失去联络,必能影响大局!” 这时其余两拨人都已赶到,司马龙和程九臬低声谈了一阵,然后对诸人道: “各位请注意!盟主府中有一旗杆,高可五丈,若此杆倒下,即表示双方已翻脸动手,各位再照预定接应之法进入!” 司马龙对程九臬低声道: “这里有两个人身份不明,一个是那蒙面人,一个是谷中兰。程兄须暗暗通知所有之人,小心提防。” 程九臬道: “小弟知道了时已不早,老哥哥起程吧!” 司马龙师徒别了诸人,向盟主府奔去,远远望去,堡门大敞,堡中灯火辉煌,司马龙道: “虽然对方声势浩大,但依为师猜想,仍以阴谋为主” 岳家宇道: “师傅刚才还没有说出谷中兰师祖是谁呢?” 司马龙道: “她的师傅就是石珊和石瑚,师祖当然是石珊的父亲!” 岳家宇陡然一震,道: “家父与二位前辈昔年交往不薄,岂能杀死石前辈的父亲?” 司马龙道: “这件事连为师也不信,但石珊石瑚计划复仇,却非一日了事。” 岳家宇道: “如果确有此事,应该是不久发生的,因去年冬天,晚辈在纪晓岚府上,二位石前辈曾去寻仇,目标乃是纪晓岚,当时晚辈曾出手挡了几招,双方功力相差极微,那时石前辈仅是责怪晚辈不该依附纪老贼,却未提及双方仇恨之事,由此可见。石前辈之老父,是那次动手以后才死的!如果确是如此,那就不对了!家父早于十余年前世。” 司马龙道: “你父亲也许未死!” 岳家宇道: “关于家父未死之事,徒儿已有所闻,难道家父真会杀死石前辈之父吗?” 司马龙沉声道: “到了!由这四围死寂一片情形看来,他们必定先来阴谋诡计,如果不成,最后才会现身厮杀” 进了堡门,看不到一个人影,但到处都很明亮,岳家宇曾来过一次,但那次却坐在轮椅上,头上蒙着布冒充外祖母(即庞起之母)。 司马龙领先,步下不疾不徐。穿过一重屋宇,隐隐闻到阵阵臭味,抬头望去,大厅门口,两旁,有十余只高大白鹭,单足柱地,头颈插在翅膀内,排列极为整齐,由于颜色纯白乍看起来,活象两行身穿重孝之人在大厅外恭迎。 岳家宇心想,这必是“百鸟娘子”玩的把戏,只不知道白鸳鸟有何厉害之处? 二人走进,十余只白鸳伸出头来,同时叫了一声,似在迎客,司马龙脚步不停,穿过两行白鹭,进入大厅之中。 岳家宇乍见厅中景象,差点失声惊呼,原来大厅中的一切家俱,都是以各种大小不同的岛类布成,无怪一进门就闻到鸟粪臭味了,但大厅中却没有鸟粪。 那八仙桌只有一个桌面,下面是只巨大啄木鸟啄顶着,四围有八个圆凳,也是八只巨鹞顶着,一旁台上,有五只喜鹊叼着五支白色巨烛,一动不动,桌上摆满了酒菜杯筷,尚冒着热气。 岳家宇冷冷地道: “这就是‘送终宴’么?徒儿倒是把他们估高了。” 司马龙肃然道: “宇儿不可轻估他们!一切小心就是了。” 就在这时,梁上飞起一只百灵鸟叫道: “贵客驾到,贵客驾到。” 不一会大厅后门启开,以左世保和中村铃子为首。走进六个高手来,其中有个中年美妇,正是“百鸟娘子”“鬼王”康八“银弓小二郎”和一个背插银棒老者。 司马龙哈哈大笑道: “真想不到‘病修罗’魏大侠竞也入盟,甘为武林邪恶驱使” “病修罗”也就是身背银棒的黄脸老者,以“修罗十三棒”震慑武林,冷厉一笑道: “司马龙,你死到临头,还逞那口舌之利!” 司马龙朗声道: “在下敢来赴约,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魏宝初,老夫只是为你可惜。” 中村铃子嫣然一笑,道: “司马大侠果然言而有信,此来乃是本盟上宾,快请入座” 她伸手一让,首先坐下,司马龙师徒也不客气,就坐在啄木鸟顶的凳面上。 只见“百鸟娘子”连击三掌,道: “鸟儿出来敬酒!” “刷!”地一声。自大厅外飞进一只猫头鹰,以巨啄叼起酒壶,先为司马龙师徒斟了两杯,然后为其余之人满上,飞到“百鸟娘子”肩上站着。 岳家宇不由暗自称奇,一只猫头鹰都能训练成这等伶俐。实是不可轻视。 中村铃子与左世保举杯道: “二位于‘送终宴’之后,就将寿终正寝,本盟主对二位的胆识十分敬佩,先敬二位一杯!” 司马龙端起酒杯,道: “谢谢二位的美意,但老夫暗通流年易卜之术,我师徒二人寿限,皆在七旬以上,送终之言,实不敢当。不过目前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为人子者能为长辈设宴送终,亦属不可多得。”他对岳家宇点点头道: “徒儿,不可辜负他们一片孝心,咱们喝了吧!” 岳家宇知道酒中没有毛病,一饮而尽,那猫头鹰又为他们满上。 “百鸟娘子”又拍拍手,说了一阵鸟语,立即又飞进二十余只“蓝电客”、“十姐妹”和“锦静”等美丽小鸟。歌喉婉转,竟发出丝竹之声,但声调却十分哀悼。 “百鸟娘子”道: “妾身这一组乐手,能奏喜乐和丧乐,二位在世时日不多,请尽量欣赏。” 司马龙道: “古之公冶长善作鸟语,传为佳话却终以玩鸟者而丧于鸟,实非始料所及!这正是小有才而妄自用,小聪明而趋邪经。覆亡有余,成事不足之理!” “百鸟娘子”格格大笑道: “快哉!快哉!司马龙大侠真乃至人也!妾身不敢与古人比美,只是以雕虫小技借助酒兴而已!不论妾身是否‘小有才而妄自用,小聪明而趋邪径’,司马大侠必将先走一步,当属不争之事实。”她佛然离座,说了一阵鸟语,啁啁有声,刹那间万鸟临空,黑压一片,自门窗向外望去,院中及大厅四周屋顶上,站满了各种鸟类,密密麻麻,象一片鸟海。 第五十二章 岳家宇不由骇然,这些鸟多得不可胜计,即使不象极乐鸟和血鹦鹉那样厉害,只要万鸟齐扑,奋不顾身,也是防不胜防,杀不胜杀之事。 司马龙道: “这就是‘送终宴’么?老夫开了眼界!” “百鸟娘子”冷笑道: “妾身的‘万鸟大阵’,不过是‘送终宴’的序曲,雕虫小技,也许难不倒司马大侠,但据妾身推测,弄得好也不过是人鸟偕亡而已!” 司马龙哈哈大笑道: “如此说来,我师徒二人,应该命丧此处了?” “百鸟娘子”格格冷笑道: “以爱鸟数千,换取你二人的生命。妾身虽然心痛,亦是有赚无赔之事” 司马龙哂然道: “你恐怕得不偿失,后悔莫及了” 岳家宇想起谷中兰之事,对左世保厉声道: “左世保,你真有一位师妹么?” 左世保阴声道: “难道有位师妹也是假的不成?” 岳家宇冷笑道: “请问你师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样子?” 左世保道: “她叫谷中兰,蓝睛耸鼻,乃是异国之人!” 岳家宇看了司马龙一眼,不由一怔,又沉声道: “你师妹有多大年龄?” 左世保道: “大约五十许人,莫非你认识她?” 岳家宇冷笑道: “也许!左世保家父真的仍活在世上么!” 左世保狞笑道; “不错!左某与中村姑娘诸人联盟,主要想对付岳家骥,你师徒二人既然先来了,全该命绝” 他向“百鸟娘子”道: “嫂夫人,先看你的” “百鸟娘子”突然离席,疾退三步,啁啁鸟鸣,大厅外千万只鸟,同时拍翅欲飞,在此同时,左世保等人也都离席而起。 司马龙突然自长衫内撤下两根松油火把,往白烛上一触,立即熊熊燃烧起来,交给岳家宇一个道: “鸟类怕火,尽量设法不使它熄灭” 就在这工夫,千百只鸟类,有如重重鸟浪,有的自大门外涌入,有的破窗而入,而左世保等人却已退到大厅之外不见,只胜下“白鸟娘子”一人。 这些鸟中,有人头多高的猛鹫、巨鹩、苍鹰、凶鹞,也有小不盈握的云雀、画眉、海燕、蝙蝠、麻雀、知更鸟、八哥等。 但这些大小不同的鸟类混在一起,她们绝不自相残杀,扑啄敌人,井井有序,各有所长。 司马龙师徒左手拿着巨大的火把,右掌力推猛拍,罡风忽忽、狂风呼啸,有些鸟类无法抗拒人类奇大的掌劲,羽毛纷纷洒落。鸟尸狼藉、血肉横飞。 但那些猛鹫巨雕,不但能闪避掌劲,而且身坚如铁,挨几下有如搔痒,只要掌力不直接击中,它们就不会受伤。 此到大厅中充满了各种鸟类、川流扑击,前仆后继。负伤的掠出厅外,外面立即换进来负伤的鸟类。 有些小鸟飞掠奇快。有如织机上的梭子,一不小心,必被啄伤或截瞎了眼睛。 而且那猛鹫巨翼扇动,狂风大作,二人还要护住火把不使它熄灭,这样一来,二人就非常吃力了。 “百鸟娘子”在一角发号施令,以啁啁鸟语,调动鸟类进攻,那些鸟飞泻穿掠,是发出各种不同的搏杀之声。 鸟尸和羽毛、夹着鲜血纷纷洒落、加之负伤累累的各种鸟类在地上拍翅挣扎,翻腾不已,使这大厅之中变成羽毛世界,有如鹅毛大雪纷纷降落。 “师傅”岳家宇以传音之术道: “我先把‘百鸟娘子’宰了再说” 司马龙道: “小心她的一只极乐鸟” “我知道”岳家宇扫出之掌,鸟尸飞泻,毛、血横飞,立即扑向“百鸟娘子” “百鸟娘子”深知他的厉害,疾退一丈,自袖中飞出一团红彩,正是那只仅存的“鸟中之宝”之一的极乐鸟。 岳家宇大喝一声,运足“一元罡”以“鹤形八掌”第一二式,猛拍一十七掌。罡风弥漫,大厅上尘土纷纷洒落“格吱”作响,摇摇欲倒。 但那只极乐鸟的确厉害,身子虽失去自制,却未受伤。象一团粉红色花球;飞掠无声,快逾流失,总是绕着岳家宇的上盘飞泻,目标乃是他的双目。 “百鸟娘子”也没闲着,大袖交探,向岳家宇猛攻,再加上其他鸟类舍死狂扑,简直防不胜防。 司马龙以传音入密道: “宇儿,这些鸟类固然霸道,但你我可以赶尽杀绝,只是力尽之后,对方必有更厉害的阴谋,不可不防,我们应该到外面去。以防不测” 岳家宇以巨大火把向“百鸟娘子”面部戳去,右掌以十成真力横扫。 一阵“卜卜”之声中“百鸟娘子”被狂风震出五六步,鸟尸纷纷掉落,而那只极乐鸟却趁机掠向岳家宇的中盘,在他腰上啄了一口。 “刷”地一声,衣衫啄破,皮开肉绽,岳家宇不由勃然大怒,正想全力应付那极乐鸟,哪知它也十分知趣立即飞出大厅不见。 这时他们师徒二人,身上沾满了带血的羽毛,乍看起来。象两个毛茸茸的怪人,司马龙沉喝一声“快退出去!”二人力扫一掌,来到厅外。 而此刻大厅中的鸟尸,足有一尺之厚。 “百鸟娘子”化了半生心血,搜集了天下各种奇鸟,加以训练,今夜大敌未除,反而丧失了将近一半,不由气得“哇哇”怪叫。 二人到了厅外,有如出柙之虎,可以放手大干,就以手中的火把当着兵刃,每一扫出,必有三五只鸟被击得粉碎。 但那些较大的凶鸟,候机下扑之势极猛,师徒二位的衣衫,也有数处被巨冀扫破。 人鸟之战,可谓空前壮举,因为鸟类是以自杀方式,重重扑上,眼见一群群地掉落。 司马龙厉声道: “左世保,你们还不现身,真以为利用这些扁毛畜牲能害死我们师徒么?” 突闻“百鸟娘子”撮口一吹,声音极为尖锐,未死的鸟类,立即停止攻击,在空中盘旋飞舞。 “百鸟娘子”冷声道: “司马龙,妾身认输了,妾身想来想去,实在划不来,以自己毕生心血所眷养的爱鸟作肉盾,为别人打头阵,到头来没有一个领情的,未免太傻!” 岳家宇冷冷地道: “你早就该觉悟了!象左世保那种人。连自己的师傅都不认,岂能对你用感情!至于中村铃子,更不必说了!毒手杀夫,荼毒武林,自持有几分姿色,哗众取宏,无非是” 只闻中村铃子冷冷地道: “小狗,你死到临头还敢骂人,左世保,咱们联手把他们师徒宰了!” 左世保道: “在下正有此意” 以中村铃子和左世保盟主,后面是“病修罗”魏宝初“鬼王”康八“银弓小二郎”“掌仙”纪晓岚“半掌追魂”万世芳“十抓九稳”毕振山等人。 再后面是“笑面狼心”百里彦“好好先生”上官正“火头翁”官保和及“天马行空”裴度等。 只闻左世保沉声道: “‘百鸟娘子’出尔反尔,临阵退却理应除去,中村姑娘意下如何?” 中村铃子道: “此意甚善,本盟中绝不要首鼠两端,意志不坚之人” “笑面狼心”百里彦连连摇手道: “盟主且请息怒,此刻自相残杀,无异于敌人脱身之机,还应同仇敌忾才对” 岳家宇冷冷一哂道: “百里彦,设若武林盟主知道了你下书时所说的话,不知你何以自处?” 百里彦哈哈笑道: “你不必危言耸听,二位盟主不会听你的挑拨之言!在下对盟主忠心耿耿,有目共睹。” 岳家宇轻蔑地一笑,道: “左世保,中村贱人,你们不是要联手么,我岳家宇今夜愿意独接你二人联手一击!” 司马龙沉声道: “宇儿不可!这两个贼子联手之下,非同小可。犯不着冒此风险!” 只闻“病修罗”瑰宝初道: “二位盟主且请稍待,以他们师徒二人,似不必盟主动手,先让魏某试试看!” 魏宝初撤下修罗棒,大步走到场中,司马龙正要迎上,只闻岳家宇道: “师傅,请让给徒儿!这等货色,用不着你老人家动手”说着掠了过去。 魏宝初哂然道: “小子,老夫听说过‘鹤形八掌’的利害,也听说过有些高手栽在你手中,但老夫绝不相信你小子有什么惊人绝学” 岳家宇哈哈大笑道: “如此说来,是那些高手徒有虚名了?” 此言一出,中村铃子及左世保不由面色大变,同时冷哼了一声。 魏室初冷笑道: “是不是他们有名无实,老夫不便臆测,小子你先接我这‘修罗十三棒’试试看” 语音未毕,手中银棒“嗡”然声中,幻起一片银芒,向岳家宇罩去。 岳家宇一上手就是“鹤形八掌”第一式,而且是以“一元罡”为辅,掌势一出,地上鸟尸暴卷而起,血雨腥风,羽毛激溅。 二人眨眼工夫各施出三招,岳家宇不由大为震惊,这“病修罗”身手,简直不在中村铃子及左世保之下,他为何要屈居他们之下,当个副盟主? 一边的“百鸟娘子”见鸟尸横飞暴卷,不由咬牙切齿,待机而动,此刻其余鸟类,都停在附近屋面上。 岳家宇施出“鹤形八掌”第五式,仍未占到上风,不禁又惊又怒,而且十分佩服,他确信此人的武功绝不在中村铃子及左世保之下。 银芒如天河进泻,掌劲如风雷肆虐,五丈之内,砂飞石走,衣衫“猎猎”作响,连司马龙也不禁暗暗称奇,谁也没有想到“病修罗”武功有此进境。 当然那些一流高手,更加震惊于岳家宇的绝技,以弱冠之年,力敌当世顶尖人物,实在令人气结。 岳家宇施出第七招,罡风乍起,双方力道接实,蓬然大霞,地动山摇,身形一分,只见“病修罗”面色仍是黄森森的,脸不红气不喘,岳家宇也是气定神闲,显然功力精进不少,若在过去,施出第七招时,必定有些喘息。 “病修罗”魏宝初电目一扫,哈哈大笑道: “果然是一代奇才!难怪一些高手栽在你的手中” 左世保和中村铃子大为尴尬,但又不便反唇相讥,因为“病修罗”这两手确实了得,若得罪了他,自己方面的实力必定大大削减。 岳家宇肃然道: “尊驾身怀绝技,却甘为武林败类所用,在下实在为你不值!” “病修罗”哂然道: “老夫一生消闲成性,岂能受人役使!司马龙素来知我,想不到也以为老夫与这些败类同流合污” 此言一出,司马龙师徒固然大为惊喜,中村铃子及左世保不由面色微变,中村铃子厉声道: “魏宝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病修罗”哈哈狂笑道: “有志一同,卧底擒贼耳。” 左世保和中村铃于面色大变,而“百鸟娘子”却冷冷一笑,道: “魏宝初,妾身极为佩服你的机智,坦白地说,你若是有意当盟主,妾身决定支持你。” “病修罗”耸耸肩道: “小娘子,你敢情看上我姓魏的,想嫁给我吧!” “呸!”“百鸟娘子”笑骂道, “狗嘴长不出象牙来!看你那份德性!” “病修罗”哈哈大笑,道: “老夫虽有病夫之名,但人老心却未老,你若有意再嫁,老夫可以考虑一下” 司马龙哈哈笑道: “二位若是真有意思,老夫作个现成的媒人如何?” “百鸟娘子”差红了脸,垂下头去。就在这时,四周鸟类突然惊起,出现了一些手,那正是程九臬率领白道之人前来接应。 其实他们早知双方干上,但因司马龙尚未救援,乃隐伏未动,但事情突然起了变化“病修罗”魏宝初原来是有心人在敌方卧底,而“百鸟娘子”又窝里反,正好一网打尽,立即下令包抄。 一干黑道人物乍见这等情势,不由暗自吃惊,但因他们也按下了一步高棋,所以尚能沉住气。 “病修罗”魏宝初大声道: “百鸟娘子,如果你有意思,老夫自是没话说,不知你此番嫁我是梅开几度?” “百鸟娘子”对魏宝初真有意思,可是当着这许多人,哪能表示,啐了一口道; “魏老鬼,你什么年纪了,还胡言乱语?我先走了!” “百鸟娘子”对中村铃子及左世保道; “妾身自此以后,绝不再参与江湖是非,就此退出,两不相欠!”说毕,啁啁鸟语,群鸟外空盘旋相护,疾掠而去。 司马龙沉声道: “中村铃子,你乃东赢之岛之人,不必枉想独霸中原,老夫劝你见好即收,速返东赢,不究以往!左世保” 司马龙冷峻地道: “你现在还不束手就擒么?” 左世保耸肩狞笑道: “司马老贼,你以为稳操胜卷么?” 司马龙沉声道: “媳非曲直,自在人心,‘百鸟娘子’急流涌退,即是最好证明,你等人手虽众,但信心已失,不堪一战。” 左世保阴声道: “能战则战,不可战则退,此乃兵家之理,左世保并非易与之辈” 雷士亮厉声道: “和这种败类磨牙作什?干脆动手吧!老夫不信你有三头六臂”雷土亮一掠而至,向左世保迎面劈出一掌。 左世保冷冷一哼,站立不动,轻描淡写地推出一掌“蓬”地一声,雷士亮退了一大步,但左世保却仅是晃了一下。 雷士亮不由勃然大怒,提足功力,以开碑手当头劈下。 左世保仍然卓立不动,两袖齐撩“忽”地一声,雷士亮又退了一大步,这次左世保连动也未动一下。 突闻程九臬大声道: “司马老哥哥,咱们动手吧!今天必须一鼓擒住此贼,千万别让他再跑了!” 岳家宇一闪而出,肃然道: “各位前辈,请把左世保交与晚辈吧!他是岳家的仇人,晚辈必须手刃此贼!” 司马龙道: “宇儿小心了!此贼鬼计多端,不可大意了,各位动手” 刹那间杀声震天,掌风忽忽,岳家宇接住了左世保“病修罗”和中村铃子动上手,司马龙应付“鬼王”康八,程九臬对“掌仙”纪晓岚,雷土亮和“银弓小二郎”接上,蓝淼裁住“半掌追魂”万世芳、“五湖渔隐”和“十抓九稳”毕振山战在一起。 其余年轻人和次流人物动上手,只有谷中兰和那个蒙面人正在打鬼主意。 岳家宇近来功力又增进不少,此刻与左世保力拼,已不象第一次那么吃力,由于他们的武功路数相似,打来更加惊险。 “病修罗”的“修罗十三捧”也曾震惧武林,但此次出山,功力倍增,中村铃子武功虽是高深莫测,也仅能暂时保持平手。 其余十余对都以全力搏杀,一时难分胜负,此刻万世芳接近蓝淼之掌,切身而过,低声道: “注意那个蒙面人!” 蓝淼不由一怔,眼见万世芳又掠向程九臬,拍出一掌,程九臬刚刚和纪晓岚接实一掌,双方各退了一步,仓促间再接万世芳一掌,被震退两大步,不由大怒,哪知万世芳疾掠而过。低声道: “请注意那个蒙面人!” 程九臬也不由一愕,心道: “难道万老贼改邪归正了?再不然就和‘病修罗’一样,同流合污,旨在卧底” 此刻万世芳又扑向司马龙,力拍三掌,把司马龙逼退三大步,紧掠过去,司马龙冷哼一声道: “万世芳,你”他乍见万世芳向他眨眨眼,一怔之间,万世芳自身边一闪而过,低声道: “注意那个蒙面人” 万世芳左右一打量,又掠向岳家宇,却向左世保大声道: “左大侠,这些对手之中,最辣手的是这个小子,我们联手先把他制作再说” “蓬”地一声,万世芳被岳家宇震迟一步,不由目蕴泪芒,却佯作向左世保退去。 左世保欺身逾电,又向岳家宇扑去,但万世芳却突然厉喝一声“着!”全力出掌“啪”地一声,击中左世保的右肩。 左世保没料到万世芳会向他下手,猝不及防,而且这一掌力道极大,身子往前一栽,眼前一阵发黑。 万世芳一掌奏功,惊喜若狂,猛扑而上,竞以拘虎归山之势,抱住了左世保的后腰,左手中指按在左世保的“分水穴”上。 经此突变,场中厮杀立即停顿。一齐向万世芳望过来,大都疑信参半,因为万世芳过去曾残害白道人士,处处与白道作对,他这一手也可能是阴谋诡计。 但是左世保右肩上一片血渍,却不是假的。 就在双方的人都惊疑不定时,那蒙面人身形一闪,伸手抄住柳梦丝的细腰,再向左滑,捏住了宋象干的脉门。 这一手快得出奇,宋象干身手不弱,但却无法闪避,而柳梦丝也因被对方按住了左腰上的“血门商曲穴”全身用不上力。 “格”那蒙面人轻脆的笑声,将所有的目光又引到他的身上,立即发出一片惊呼,尤其是岳家宇厉喝一声,疾掠而至。 “站住!”蒙面人冷峻地道; “在下本不屑以此法向后生下手,但因万老贼不义在先,休怪在下不仁!现在本人手中握有两人的生命,你们若是愿意交换,本人甘愿吃点亏,以二换一,至于交换之后,你们是否愿意再动手,本人绝不计较,因本人也想叫你们见识一下当世奇学。” 岳家宇厉声道: “尊驾何人?与左贼是何关系?” 蒙面人道: “哲时恕难奉告!在下虽然不齿左世保的为人,但万世芳以此种手段暗算于他,在下真是不服!” 岳家岳向万世芳望去,只见万世芳正色道: “岳少侠,只可惜万某处理此事失之轻率,若早些通知你们蒙面人心怀叵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不过老夫有建议,设若答应交换,今后再想擒住此贼,恐难办到,因此,老夫认为以武林大计着想,即使牺牲一二人的生命,也。”他实在不忍,说下去,他知道蒙面人不制住别人,单单擒住柳梦丝和宋象干,这二人必与岳家宇有密切关系。 岳家宇刹那间就出之一头大汗,心想,是的,若以岳家的血仇来说,牺牲一二也不为过,然而,侠义中人怎能牺牲无辜之人而偿雪自己的私仇?况且这两人又是自己的亲近之人。 岳家宇肃然摇头道: “万世芳,不管你过去为人如何,今夜此举,确是令人敬佩,但要我牺牲一二人而换取此贼一命,在下绝不同意!”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 “万世芳,可惜你卖友求荣,仍是出力不讨好!”司马龙道: “听尊驾的口音,似乎是” 蒙面人哂然道: “不错,在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程九臬等人不出气结,前此,竟未发觉此人是个女的,但苦思女中高手,似乎没有这等年轻的一个。 司马龙慨然道: “万老兄,小弟早就想到,以你过去的为人,不可能老来变节,与邪魔外道同流合污!此着本可一鼓擒住此贼,只可惜事前有欠连络,功亏一篑!万兄一番心血,恐怕要白费了” 万世芳摇头叹道: “小弟甘冒吾道中人漫骂唾弃,无非为了好友岳家骥一门血仇,小弟深知若不以此法报仇,不知何年何月能擒住此贼,但是” 万紫琴悲呼一声“爷爷!”声泪俱下,扑了过来,道: “爷爷琴儿不知你老人家甘冒骂名,旨在为老友报仇琴儿不孝曾数次冒犯你老人家” 万世芳凄然道: “琴儿不必悲伤,爷爷为了老友,绝不计较骂名。只是未能达到目的,甚是痛心” 岳家宇泪水泉涌“卜”地跪在万世芳面前,悲声道: “万前辈,晚辈该死,竟能不辨忠奸,误解前辈的善意,差点亲痛仇快” 万世芳老泪纵横,道: “老夫为了接近左贼,不得不忍痛佯作与白道为敌,上次当你与万紫琴被送人‘绝望之谷’中时,老夫知道有惊天险,也知道蓝大侠在谷中卧底,他必会设法救你们,琴儿,把宇儿扶起来” 此刻,四周传来一阵悲泣之声,只有谷中兰无动于衷。 第五十三章 蒙面人冷冷地道: “你们交不交换?快点表示,本姑娘不耐久等!” 岳家宇抱拳作个罗圈揖,肃然道: “晚辈建议交换,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雷士亮脾气极燥,粗声道: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放就放吧!” 梅友竹慨然道: “此贼虽是武林公敌,但以两个无辜少年牺牲性命,自是于理有亏,梅某也赞成交换!” 司马龙道; “既然各位赞成交换?请问如何交换才能保证两少的安危?” 众人不由一怔,这也是一件难事,怎样交换呢?这蒙面女人身手了得,若以万世芳的身手,和他当面交换,可能吃亏上当。 蒙面女人冷峻地道: “你等空负侠义之名。都是一些畏首畏尾,有欠光明之辈,在本姑娘心目中,左世保一条命,足值十条二十条命,岂能出尔反尔!” 突闻宋象干道: “义弟不必以我为念此贼乃武林公敌此番若任他逸去再也无法制住他义弟我们结义以来我时时想为你尽点力量终未如愿现在愚兄一命既是学足轻重正是报答义弟的良机义弟我死之后不必悲伤我会含笑而死永别了” “咯吱”一声,口角鲜血疾淌自嚼舌根而死。这蒙面人本以为要冒死反抗,自未在意,可没想到他会自嚼舌根。 一干白道中人,不由惊佩交集,怆然泪下,蒙面人冷哼一声,把宋象干的尸体摔出五步之外。 岳家宇全身痉攀一阵,扑向宋象干的尸体,悲号之声,令人心碎,但他只悲呼声立即面向蒙面人切齿道: “贱人,我义兄虽是自绝而死,却由你而起,你若是真有实学,就放了人,咱们二人放手一搏,其余之人绝不插手!” 蒙面女人冷冷一哂,道: “本姑娘相信你是由衷之言,但却不敢相信在场所有的其他人,以万世芳为例,设若一人心怀不轨,本姑娘岂不上当?” 岳家宇厉声道: “女魔,我岳家宇虽然无能,但报仇大事,从不假手他人,你敢不敢和我放手死拼?” “哈”蒙面女人笑声中充满了调侃和轻视之意,笑声虽然而止,沉声道: “‘鹤形八掌’乃本姑娘一手所创,你仅学了八式,所想来对付本姑娘,岂不可笑!” 此言一出,全场之人全都面包微变,尤其是谷中兰,谎言被拆穿,面色阴睛不定。但岳家宇还没注意她的表情。 另一位是梅友竹,因为他把岳家宇引到西藏,学了“鹤形八掌”此刻乍闻这蒙面女人就是手创鹤形八掌之人,也不由大为震惊。 岳家宇望着梅友竹,肃然道: “梅前辈,晚辈深信前次西藏之行,前辈已有栽培之心,但前辈对幽谷中一切情形,隐而不吐,语焉不详,事到如今前辈似无再隐瞒之必要吧?” 梅友竹肃然道: “说起来非带惭愧,梅某所以引你到西藏,确是听到一位老者之言,声言那幽谷中藏有绝世武学,留待有缘,梅某考虑很久,似无比你更佳之年轻人,乃诱你前去。真想不到横生枝节,又出来一个‘鹤形八掌’创始人,由此看来,谷中兰” 他突然微噫一声,道: “谷中兰呢?” 众人四下打量,谷中兰已告失踪,这后果早在司马龙和白琬的预料之中,只可惜以宋象干的死亡换取这痛苦的经验,代价太大了。 岳家宇看看宋象干的尸体,切齿道: “谷中兰曾经于那幽谷中坐化,岳某将她埋于石像之旁,而且那洞中壁上签上遗嘱,这一切又作何解释?” 蒙面女人冷笑道: “不错!坐化于水池的女人。正是那毒女谷中兰,但壁上的遗嘱,也是谷中兰一手所鉴,至于谷中兰已被你掩埋土中很久,为何能死而复活,说起来也不值一哂” 岳家宇沉声道: “我想在场之人,都想知道她为何不死?” 蒙面女人道: “那不过是一种‘冬眠大法’,类似天竺的瑜珈术,也和中原的龟息大法雷同,何必大惊个怪!” 岳家宇冷笑道: “既然谷中兰是冒你之名,以‘冬眠大法’蒙骗于我,其目的何在?” 蒙面女人道: “关于这件事,本姑娘也不太清楚,但本姑娘可以猜想到,她主要目的是觊觎本姑娘的遗学,但她也有自知之明,悟性很差,若凭十二只白鹤演练一遍,恐怕连三招也记不使,而白鹤又仅能演练一遍,她只得依靠资质奇佳,悟性最高的人,学成此艺,然后她再佯作复活,设法偷艺” 岳家宇冷哼一声,道: “这就不对了,设若那十二只巨鹤确是你拳养的,厉害无比,且已通灵!谷中兰乃是荷兰番女,蓝睛耸鼻,金发白肤,白鹤应该认出为她是冒充才对,为何让她坐于池中?” 蒙面女人哂然一笑,道: “这问题,留待最后答复你,你还再疑虑,自管提出来!” 岳家宇厉声道; “我且问你,你的师父是正是邪?” “当然是正!” “左世保呢?” “你呢?” “那要由别人下评语,依我自己猜想,该是在邪正之间。” “好了!”岳家宇冷峻地道: “既然你自称有一半是正,也知左世保两手血腥,无恶不作,为何还要救他?” 蒙面女人“哈哈”笑了一阵,道: “想不到你还真有一套!先以诱遵之法,使我上钩,然后再说出理由,击中我的要害!不过你这话虽然有理,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类的通病——自私。除了圣人之外,哪个不自私?就以庞起来说吧!他的卑鄙、狠毒、阴险和残酷,尤甚于左世保,但你为了你的舅母设想,竞数度放了他,试问这是不是自私!” 岳家宇不由一怔,为之语塞!心道: “是的,人人都有自私,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女人真厉害,较之谷中兰犹胜一筹” 司马龙沉声道: “庞起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设若再次就擒,吾徒即使仍有饶他之心,亦为整个同道人士所不容,但庞起之为恶,咎在左世保,一如元凶之于帮凶,姑娘谅已熟知他们狼狈为奸之恶迹!” 蒙面女人冷冷地道: “左世保之恶,世人共和,不必赘述,但侠义之道,首在一个‘恕’字,有庞赵之例,仍应给他一次反省的机会” 岳家宇切齿道: “宠起恶迹昭彰,天人共愤,吾道个人,人人得而诛之!我岳家宇就是呵护也没有用,但是” 岳家宇厉声道: “左世保屠杀我岳家四十一口,又驱使庞起茶毒武林二十载,罪大恶极,罄竹难书。我若不手刃此贼,此心难平!” 蒙面女人道: “这就很难辨了!左世保既在万老贼手中,你要杀他是易如反掌,你就动手吧” 岳家宇不屑地道: “由此看来,你和左世保乃是一丘之貂,如果你真是光明磊落之人,就放了人,以真凭实学,见个高下!” 雷士亮粗声道: “不错!如果证明你与谷中兰不同,不是虚张声势之人,就该放了后生小辈,公正一搏,在场之人,若有一人插手,姓雷的就活劈了他!” 蒙面女人哂然一笑,道: “雷士亮,在这场合之下,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雷壬凳须发皆张,气得“哇哇”大叫,道: “臭娘们!姓雷的够不够份儿,动手就知。你若有种,姓雷的也敢奉陪!” 突然,柳梦丝悲声道: “岳大哥我也想开了!小妹苦命之人活在世上也是受罪况且家母已死六亲无靠今日死在此魔手中却为了帮了个小忙小妹死而瞑目矣,我死之后,她就无法威胁你而左世保的狗命就失去了保障” 蒙面女人当然不能再让她自绝,紧紧握住了柳梦丝的脉门,冷峻地道: “岳家宇,你换是不换?我告诉你,交换对你们有利,因为左世保罪大恶极,迟早仍不免一死。若是不换,陪上柳梦丝一命,在你有生之年,必定痛苦万分,永无安宁之日。” 岳家宇磨切着牙齿,面孔扭曲,其余人人也怒形于色,一筹莫展。 岳家宇向柳梦丝望去,只见她热血上冲,面色泛紫,但面孔上却隐隐泛出一丝微笑,那种视死如归的表情,更使岳家宇痛心。 岳家宇肃然道: “梦丝,你不必厌世轻生,在场之人,十九都有一段伤心往事!就以小兄来说,身世比你还惨,但我仍要坚强活下去” 蒙面女人道: “不错!俗语说:不如意事常八九!世上绝无尽如人意之事,你年轻轻的,又何必奢言轻生” 岳家宇目蕴泪芒,抱拳作个罗稠揖,道: “各位前辈,晚辈拟予交换,不知各位是否同意?” 程九臬慨然道: “若以这小姐一命换取左贼狗命,实是于心不忍!程某同意交换!” “五湖渔隐”道: “在下同意!” 司马龙肃然道: “若有不同意的,也请表示” 只闻万世芳恚声道: “以万某之见,左贼在世一天,同道必受禁毒残害,生灵涂炭,有失吾道除恶务善本意!柳姑娘既有宁为玉碎不为瓦解之善意和仁心,正是求仁得仁的大慈大悲精神,各位是否再考虑一下” 雷士亮暴吼道: “x你娘!姓万的,风凉话那个也会说!在你看来,一个残废丫头的命,连狗命也不如!完全是一种自私自利心理” 万世芳被骂得面色微红,尤其雷士亮出言甚为粗鲁,脸上自然挂不住,忿然道: “万某不过是为武林着想,雷兄出口伤人,岂不有损身份?” 雷士亮粗声道: “放屁!你老贼无非是邀功心理作崇,因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受尽了同道的白眼与唾弃,而能制住左贼,一旦交换,前功尽弃,心有未甘,就忘了别人的生命可贵,设若你是柳丫头,又该如何?” 万世芳勃然大怒,道: “雷老贼,你少来这一套!.姓万的受人唾弃,出于自愿,更不是向任何人邀功!你算什么东西?也只能藏在石井中喘延残吼,自鸣清高而已!” 雷士必大吼中声,疾扑而上,这时其他人相距较远,只有白琬站在万世芳的背后,她恐怕雷士亮盛怒之下向万世芳下手,万世芳若出手抵抗,左世保必定趁机脱因,她立即疾上三步,抡臂一迎“蓬”地一声,二人各退了一大步。 雷工亮正在火头上,牛眼一瞪,粗声道: “贱人,你敢和老夫动手?” 白琬肃然道: “雷前辈最好留点口德!小女子并非偏担任何一方,更不会忍心牺牲柳小妹的大好生命,只是以为雷士亮前辈此刻向万前辈下手。未免有欠考虑。” “混帐!”雷士亮老眼赤红,大有再次出手之意,司马龙连忙掠过来,拉着雷土亮道: “雷老前辈,你这人脾气也该收敛一下,小弟大胆说句话,你刚才的行为实在” 雷士亮并非不分皂白之人,也知道刚才差点惹下大祸,只是他实在不赞成万世芳的办法,此刻狠狠地瞪了万世芳一眼,道: “从现在开始,老夫不说话也就是了” 岳家宇抱拳道: “谢谢各位前辈的关怀,不论如何,各位的意见都是好的!此刻牺牲一个善良的生命,实非吾道中人应有的” 突见柳梦丝面色一变,似乎大有反对岳家宇的办法,但他不能说话,却将心中的焦急完全自双目中表现出来! 岳家宇沉声道: “好吧!我们决定交换人,试问如何交换?” 蒙面女人道: “本姑娘和万世芳各点了二人的穴道,其余诸人都退到十丈之外,本姑娘和万世芳迎面走去,各取所需,我想你们不会以为本姑娘有诡计,因为你等的实力很大,谅不会忌惮本姑娘一人!” 司马龙想了一下,道: “这办法可行!各位请退十丈,但必须防她弄鬼后挟人逃走!” 诸人向后退去,围成一个大圈子,万世芳点了左世保的穴道,蒙面女人把柳梦丝放在地上。二人迎面走去。 四周之人十分紧张,唯恐蒙面女人淬下辣手向万世芳下手,如果“鹤形八掌”确是此女人所创,两个万世芳也非敌手。 二人缓缓前进,交臂而过,并未发生意外,诸人心头一松,此女并无花样,主要以同门道义,想救左世保一命,因此,岳家宇对她十分感激。 就在这时,万世芳相距柳梦丝躺身之处有四五步远,突然惊呼一声“上当了”! 岳家宇反应最快,一看地上的柳梦丝,面孔紫黑,双眼微凸,分明是窒息而死的现象。 本来肋门被制,要想自绝都办不到,但仍有一法,制人者无法防备,那就是自动停止呼吸,窒息而死,这种自绝之法当然十分痛苦。 岳家宇暴喝声中,四周高手,有几人都已发现柳梦丝已死,纷纷扑上,但却较岳家宇慢了一步,而岳家宇也较那蒙面女人迟了一步。 蒙面女人在万世芳惊呼的时候,本不知发生何事,回头一看,才发现柳梦丝自动闭气窒息而死,这时岳家宇已经向左世保身边疾扑过来。 蒙面女人和岳家宇相距左世保躺身之处,各有五大步,蒙面女人突然扬手,指出一道银芒,当岳家宇也到了左世保身边时,蒙面女人首先拂出一掌,岳家宇只得出掌相迎“蓬”然声中,二人身子一摇,左世保一跃而起。 现在,其余高手把蒙面女人,左世保,岳家宇及黑道其余高手围在核心,对方却侍机而动。 岳家宇切齿道: “柳梦丝之事,虽也是闭气自绝,但也是由你而丧,你这魔鬼若有本领,咱们就舍命一搏吧!” “慢着!”司马龙道: “她刚才说过,要证明她是否左世保的师妹!现在可以亮出庐山真面目了吧?” 蒙面女人冷冷地道: “不错!谷中兰在那幽谷中冒充于我,而瞒过白鹤当然会知其中原因,本姑娘自然要使你等明白” 她伸手一扯,面罩应手而落,四周立即发出一阵惊呼。原来这女的也是金发蓝睛,耸鼻白肤,只是较谷中兰身材,略矮年纪也略大,看来二十八九岁,但风韵犹存,不减当年。 岳家宇茫然道: “奇怪!莫非你也是荷兰番女?” 那女子道: “不错!现在本姑娘真面目已现,而两个年轻人自绝身死,你们绝不会罢休,你不是想和我放手一搏么?现在是时候了!” 岳家宇沉声道: “本人说过的话,绝不更改!不论在下是赢是输,左世保这赋子绝不能放他逃走!” 那女子冷冷地道: “大话先别说在前面!这里的高手,除了本姑娘之外,那就属你、‘病修罗’魏宝初和司马龙的武功最高了!你估估看,能留下左世保么?本姑娘前次已声明过,左世保多行不义,死有余辜,但站在同门立场,我又不能袖手不管!这正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苦衷!” 岳家宇沉声道: “好吧!左世保的命运决定于你我的胜败,事后再谈,你准备出手吧” 黑道其余高手,把左世保围在当中保护着,可见这女人已经慑服了那些黑道高手。 两人相对峙立,其余之人缓缓退后,让出五七丈方圆之地。 岳家宇望着宋、柳二人的尸体,默默祷告义兄,柳小妹,我岳家宇若不能战败此女,大概今生不能为你们报仇了 仇火焚烧着他的身心,双目充血,暗暗切齿,将“一元罡”提到顶头“忽”地一声,一口气壁出七掌,完成“鹤形八掌”第一式。 那女人身形突然跃起,有如大鹤临空,三飘两闪,让过一式,并未还手,但岳家宇破釜沉舟,全力施为,第二,三式连贯施出。 掌劲一出,就象巨鹤展翅,探爪,伸头,出啄一样,狂啸呼陀,黄尘暴卷,雷声隐隐,砂石激射。 那女子不再闪避,出掌相迎“蓬啪”之声山响,有的悬空相碰,有的接实,力道之强,有如摇山震岳。 眨眼工夫,五招过去,岳家宇不由暗暗吃惊,论招式,此女较之左世保犹精一些。内力则和左世保在伯仲,但对方如果会第九式以上的招式,今日之战有败无胜。 其实白道中人比他还紧张,只因岳家宇有话在先,不便自食其言,出面拦阻,尤其、纪及白琬二人,更加焦灼,她们知道岳家宇的个性,一旦拼起命来,有死无回,宁折不弯。 二人都是全力施为,不留余力,身形交错,流泻掌劲忽轰雷动,由远攻逐渐改为近搏,在一瞬间,二人都在生死边沿挣扎,只要赂迟一步,就会溅血当场。 第七招过去,这是岳家宇自学“鹤形八掌”之后,第一次有人接下他的第七式,当然也是他第一次施出第七招,对方没有负伤,而他自己也没有受伤。 第八招一出,地动山摇,四周尘土混沌一片“忽”地一声,地上冒起一个黄尘之柱,两个人影,隐约退了五六步。 砂石如雨降落,四周黑白两道高手纷纷掠到二人身边,原来二人都摇摇欲坠,衣衫被罡风吹裂,片片缕缕,几乎无法遮体。 只闻那女人沉声道: “论内功,本姑娘甘拜下风,但你仅会第八式,本姑娘若以第九式以上的招式赢了你,胜之不武。” 此言一出,白道中人不由肃然起敬,因为此学是她所研,她当然会七招以上的招式,只要施出第九招,岳家宇不死也要重伤。 然而,只有白琬甚是不服,也看出此女口是心非。她认为此女既然大话说在前面,而且也承认她自己在邪正之间,在此紧要关头,竟能及时打住而留下余地,为对方着想,简直是不可能之事。 况且,白琬发现此女接下岳家宇第八式,面色苍白,呼吸急迫,身形颤栗不已。一个绝世高手,到此境地,既使仍有绝招尚未施出,也不会发挥威力。 于是她冷冷一哂,道: “依本姑娘之见,你也是技止于此!” 此言一出,万、纪二女不由大为震惊,深恐那女人受刺激而借口杀人,立即向司马龙等人望去。 司马龙和“病修罗”等人,当然也看出此人力尽,但是设若估计错误,此女含怒出手,别人又不便插手,必定断送岳家宇的生机。 那女人冷冷一笑,道: “既然如此,本姑娘只得勉为其难,再次出手了!设若本姑娘就此收手,必为人讥笑技止于此!” 万、纪二女冷冷地看了白琬一眼,嫌她无事生非,自找麻烦,同时暗暗戒备,以防对方出手。 哪知白琬冷峻地道: “你若是有兴,本姑娘倒愿意接你的‘鹤形八掌’第九式!” 说着话,缓缓走进场中,真有视死如归之概。 司马龙沉声道: “白姑娘快退下来,你简直是” 白琬冷冷地道: “谢谢前辈关怀!小女子的见解,也许非常冒险,但我认为对方没有理由收手。因此,我认为她技止如此,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小女子深深了解岳大侠的为人,他此刻的心情和我一样,宁愿估计错误,溅血此堡,也不能在对方恫吓之下苟生偷活” 岳家宇突然仰天大笑,道: “白琬哪!自我认识你以来,只有这几句话,深合我意,不错!我岳家宇若是就此收手,今后何颜闯荡江湖?好,各位闪开!我必须贯彻到底” 白琬毅然道: “妹既已声明,愿接她的第九式,就不便更改,如果你坚要出手,就等一会接她的第十式好了。” 白琬下定决心,要为岳家宇作一次试验品,设若对方果然会第九式,她虽然死了,岳家宇就可以预先提防,而其余白道高手,绝不让他再冒险出手,设若对方也不会第九式,白琬自信,全力施为,她最多重伤,也未必会死。 那女人似乎恨透了白琬,冷峻地道: “你要找死,我不能不成全你!” 岳家宇厉声道: “白琬,你退下去,这件事用不着你插手!” 白琬冷笑道: “我要非为你援手,本姑娘一时技痒,想会会高人,死活与人无关!” 岳家宇不由大怒,道: “姓岳的乃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要你以身做盾?” 白琬道: “笑话!她既然不拒绝,你凭什么管我?” 岳家宇不由一愕,实在不便于与,就在这时,附近屋面上一声沉喝,接着飞来三朵雪白的莲花,袭向司马龙“病修罗”及岳家宇三人。 岳家宇等人伸手接住一看,莲花乃是用纸制的,还有淡淡的香味,花蒂上附一纸条上面写道: “左世保乃‘太华帮’叛徒,应由本帮擒回处理,若尊驾不服,可于半月内驾临本帮索回,逾期不受理,护法手上。” 就在这时,那女子掠至左世保身边,沉声道: “左世保,护法驾到,大概你不敢再反抗吧?” 左世保面色微变,却晒然道: “既然护法亲自驾临,左某也无出卖本帮罪行,怎敢反抗?可是人家是否让咱们走呢?” 那女子道: “本帮虽有雄踞中原之意,但人家以白道自居,自不会低头示弱,十五天内,人家自会到本帮要人!设若本帮接待不下,那只有把你交与人家了” 那女人说毕,沉声道: “左世保,我们走!”她又对其余高手道: “太华帮藏龙卧虎,人材济济,不久将大展霸业,领导武林,绝非过去之武林盟主可此,各位若诚意投效,本姑娘可做个介绍人。” 此言一出“鬼王”康八、“银弓小二郎”等人,略一犹豫,立即纷纷上了屋面,向刚才应声处掠去。 其余次流人物,更不敢怠慢,不约而同跟了过去,雷士亮大喝一声“左世保慢走!”正要拦阻,只闻“病修罗”肃然道: “雷兄,让他们去吧,关于‘太华帮’之崛起,此女并未吹嘘,小弟略知一二,既然左世保是‘太华帮’的叛徒,咱们的目标是‘太华帮’,十五天内前往要人就是了” 第五十四章 “五湖渔隐”道: “此贼一旦回到‘太华帮’,再想要回来,恐怕没有这般容易吧?” “病修罗”道: “按照实情,该帮擒回叛徒,别人不应插手,不知司马老哥哥意见如何?” 司马龙道: “魏兄之言甚是,不过,江湖中人心险诈,假若刚才现身之人不是‘太华帮’中的护法呢?我等岂不上当?” “病修罗”道: “老哥哥放心,关于‘太华帮’之事,蓝淼兄也略知一二,凡是舵之上人物,身上有三条白莲花,作为标记,目前武林中人,还没有敢冒充太华帮的。” 此刻“太华帮”的护法及左世保等人,早已去得无影无踪,岳家宇等几个年轻人,围在宋、柳二人尸体旁流泪。这盟主府到此为止,已空无一人。 司马龙道: “今后要应付‘太华帮’,也该有个固定地盘,何不以此为根据地?也好安顿下来,从长计划?” 程九臬道: “老哥哥之意甚佳!此处地势颇好,易守难攻,拟此为根据地,进可以攻,退而守,只是缺少护堡人手!” “穷神”漆七道; “关于这件事,小可有门人数十人,可担任护壁之责,各位可以放心!” 漆七立即离开现场,找他们门人招集伙伴。 司马龙道: “宇儿把宋、柳二人埋葬于此堡之后,就协助漆大侠负起守护之责,你的舅母,可以接来此堡,还有吴明夫妇,也要派人接来。” 于是,白道精英就在这盟主府中安置下来,举凡护堡人手及炊事杂务等人员,都由“穷神”漆七调派弟子负责。 好在上下一心,通力合作,不到三天,堡内已是井井有序,各有各的任务,管理方面,较之庞起当盟时犹有过之。 这是第三天午后,一干老少齐集议事厅中,商讨前往太华帮要人之事,这些老一辈的高手,又推举司马龙和“病修罗”魏宝初为首领,一切大事皆由两人决定。 雷士亮道: “太华帮既然定下半月之限,前往索人,过时不予受理,我方自然应很快前往才对,老夫就讨厌左思右虑,慢腾腾地。” 万世芳冷笑道: “前往索贼是大家一致的愿望,何止你一人焦急?假若大家都象你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白道一派早就完了。” “混帐!”雷士亮和万世芳仍是有点不愉快,雷士亮勃然大怒道: “姓万的,咱们出去摆上” 司马龙肃然道: “二位为一点小事而互相仇视,未免殆笑后辈,如今大敌当前,矜希摒弃私见,互相忍让才对!” 雷士亮忿然坐下,道: “老夫就是看他太不顺眼!” 万世芳哂然道: “象你们这种货色,等于井底之蛙!” 雷士亮霍然站起,就要伸手“奔雷手”蓝淼连忙把他按下,道: “为了一点小口角!就吹须瞪眼。后生晚辈都要见笑!雷老哥忍耐点!” 蓝淼肃然道: “依小弟之见,我方前往要人,确是不宜迟延,但毫无疑问,对方绝不会轻易把人交出来,也说不定早巳筹妥阴谋,想把我方一网打尽” “病修罗”肃然点头道: “蓝兄之见甚是,据小弟所知,太华帮并非正经路数,他们既有雄踞中原的野心,自不见容于我等之存在,不知蓝兄有何高见?” 蓝淼道: “小弟在太华帮中弄了个堂主的领卫,此番奉命来到中原,查防左世保的下落,现在左世保既被擒回,小弟也该返帮覆命,以便作个内应,暗察虚实” 司马龙道: “内应外合,此计甚好!不知蓝兄何日成行?更不知蓝兄此次与我等在一起,左世保及那女人都已看到,会不会揭穿你的身份?” 蓝淼道: “小弟三天前与各位在一起是经过易容,小弟自信左世保和那女人不认识我,不过该帮帮主及副帮主是谁,小弟迄今仍不认识,而且小弟仅是个堂主,帮中机要大事,因限于身份地位,没有资格参加,假若” “病修罗”魏宝初道: “蓝兄所虑不为重要,要作内应,必须弄清正副帮主的身份,更要时时接近他们,事情不分巨细,都能与闻才行,蓝兄之意,是否需要一位得力助手前往协助?” 蓝淼道: “小弟正是此意,如有二人卧底,一旦有重大收获,可以立刻遣派人送信。只是再派一人,必须较小弟在该帮中之地位高些才行!” “病修罗”电目疾扫,良久才点点头道: “小弟有个主见,不知是否可行?不过这件事最好事先保秘,蓝兄请附耳过来” 蓝淼大步走了过去,魏宝初在他耳边说了一阵话,最初魏宝初连连皱眉,后来不禁连连点头,似甚赞成他的办法。 蓝淼呵呵大笑道: “魏兄之计可谓神来之笔,少弟至为敬佩,也可见魏兄对帮正副帮主之下人物,十分熟悉,就请魏先生和司马兄及各位兄台,依计行事。” 于是,此一计划就决定了,至于是何计划?少一辈的违莫如深,但会后蓝淼及魏宝初二人,则把岳家宇叫到一边,蓝淼道: “小子,咱们三人负责前往华阴县探探虚实,然后再决定何时前往要人,你愿意去么?” 岳家宇肃然道: “左世保乃晚辈仇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魏宝初道: “此行最主要是为索人铺路,或有凶险,而且凡事多用脑筋,非到万不约已,不可动武,以免暴露身份!” 岳家宇道: “晚辈当谨记前辈之言,绝不误事!” “好!”魏宝初道: “为了绝对保守秘密,所以这件事除了三五人知道外,不但小一辈的不知道,连雷老哥哥等人,都不知道,这并非不信任他们,实因此行任务艰巨,绝对不能泄露消息,以免误事送死。因此,我们现在马上动身!” 岳家宇肃然道: “二位前辈可否把这次任务内容,约略说明一下,晚辈也好事先有个谱儿?” 魏宝初道: “不必了!到了地头,你就会知道了!” 三人就这样悄悄离堡,奔向陕省华阴县。 华阴县在华山西北方,大约数千里之途,为通往西安之孔道,颇为繁华。 这一天傍晚,三人来到华阴县城内,进入一家最大的酒家,找位坐下,要了酒菜,魏宝初到楼下走了一趟,此刻楼上食客很多,三人立即开始食用。 岳家宇道: “现已到了地头,二位前辈可否说出此行的任务,也好有所遵循?” 蓝淼对魏宝初道: “魏老哥,就对他说了吧!” 魏宝初哂然道: “不忙,现在我们要找的人来了” 果然楼梯口处,施施然走上一人,岳家宇抬头一看,不由暗自称奇。 原来此人的面貌和年龄都和他差不多,衣着也极华丽,只是右太阳穴下端,生了个极大的紫色肉瘤,以致破坏了这年轻人的英俊潇洒。 但此人目光炯炯,气定神闲,显然内功已登堂入室了。 这人找个临室座位坐下,小二立即走过去躬身道: “相公,本楼今日宴客,酒莱已经卖完!尚请原谅。” “病修罗”连忙招呼道: “这位兄台如不嫌简慢,何不请过来!” 那年轻人微微一愕,立即抱拳道: “素昧平生,就打扰三位,实是不便。” 他望着岳家宇,似也感觉对方和他极为相似。 蓝淼道: “四海之内皆弟兄也!少友何必过谦!快点移驾过来!” 那少年也很大方,站起来道: “既承宠召,敢不从命,小弟只好叨扰了”神态文雅,但眉宇间泛出一抹狂傲之气。 蓝淼为他酌上一杯酒,举杯道: “兄台风度儒雅,令人景慕,不知高姓大名?” 少年微笑道: “在下金一航,粗俗不堪,何当夸奖” 病修罗朗声道: “兄台弱冠之年,有此谈吐,足见胸中丘壑,文事武功必有相当造诣” 少年朗朗一笑,神采飞扬地吟道: “读尽诗书一百担,通来方得一罗衫,劝君莫问余年纪,十五年前三十三。” 岳家守不由一怔,若此人之言属实,难道他已经四十五。 他看看魏宝初和蓝淼,似也一脸惊异之状,蓝淼抚掌朗笑道: “古人驻颜有术,在下当以为是齐东野语,荒诞不经!想不到世上真有这等事” 魏宝初道: “金兄已屈不惑之年,但看来不过二十许人,实是一种奇迹,老夫倒要金兄领教养生驻颜之术了!” 金一航道: “其实也无所谓养生驻颜,只要凡事看开点,永保心情愉快,实是养生要诀,世人忽略了这一点,乃舍近而求远。” 四人杯来盏去,吃得很愉快,岳家宇知道魏、蓝二位与此人故示接近,必有企图。 饭罢已是掌灯时分,蓝淼道: “不知兄台投宿于哪一家客店?” 金一航道: “小可尚有一点琐事,须于今夜离开华阴,就此谢过!” 此人连姓名也不问一下,吃完了抹嘴就走。抱拳告别下楼而去。 岳家宇道: “不知此人是何路数?” “病修罗”道: “此人就是太华帮护法之一的‘独角鏊’金一航,文事武功都有惊人造诣!” 岳家宇肃然道: “此人既是太华帮的护法,怎不认识蓝前辈?” 蓝淼道: “老夫乃是小小的堂主,很少与舵主以上的人物接近,况且老夫进入太华帮之先,此人即奉命离帮办事,数月未归,此刻必是事毕返帮,我们暗暗跟着他,候机下手。” 岳家宇道: “我们向他下手又有何用?” 魏宝初道: “只要擒住此人,你就冒充他进入太华帮,与蓝老兄前往卧底,以为内应” 岳家宇不由一愕,立即苦笑道: “这恐怕不行吧!此人太阳穴上端,有一个极大的肉瘤,十分醒目,晚辈虽与他极为酷肖,没有肉瘤如何冒充?” 魏宝初哂然道: “当然有办法,待会便知!我们现在就跟踪他。” 三人下了酒楼,暗暗跟着,果见金一航向华山方向驰去,轻功之高,确非泛泛可比。 岳家宇恍然大悟,道: “原来二位前辈未来此之先,已经决定向此人下手了?” 蓝淼道: “不错!老夫在太华帮中时,听说金一航外出公干,于今日返帮,又想到他与你的身材及面貌极为相似,乃决定向他下手。但因事关你我生命及白道今后命脉,所以必须保密。” 这工夫已接近华山北麓,只见金一航掠入一片松林之中不见,魏宝初底声道: “我等三人分成三路进人松林,动手时不必讲什么规矩,必须擒住他,不然的话,咱们的计划恐伯要改变了!” 三人身形一分,分三路掠入林中,岳家宇由西方进入林中,藉着松林梢上泻入林内的淡淡月光,十丈之内景物隐隐可辨。 林内十分幽静,松涛阵阵,虫声卿卿,荒草齐腰,十分幽邃。 突然,附近传来“蓬”地一声,似乎有人倒入草中,但立即又死寂无声。 岳家宇小心翼翼地掠向树枝,向发声处掩进。到了发声附近,向下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蓝淼倒卧在草丛中,似乎被人点了穴道。 岳家宇不由一骇,心道: “难道‘独眼鳌’金一航真有这等功夫?一招之下就制住了蓝前辈。” 他又摇摇头,不信他有此功力,忖道: “此人必是早巳发现有人跟踪,却故意作不知,引入林中,预先埋伏而下手略算人!” 就在这时“病修罗”魏宝初突然出现,发现了蓝淼躺在草中,立即走近。 岳家宇十分焦急,若出声招呼,也许会惊走金一航,反之,也许魏宝初也会被暗算! 突然,一道金光自一丈外大树干后射到,魏宝初猝不及防,应声倒地,躺在蓝淼身旁,显然对方以暗器打穴手法十分高明。 岳家宇不由大怒!疾柞下树,向那大树干扑去,厉声道: “暗算于人,乃鼠辈行为!金一航,你还不滚出来” 金一航一闪而出,嘿嘿笑道: “姓岳的到底谁是鼠辈行为?哼!在那酒楼之上,金某已认出蓝、魏两人,早知他们来此,必是对本帮不利,乃将计就计,诱你等来此” 岳家宇沉喝一声: “看掌!”一掌就是“鹤形八掌”金一航不敢轻视,却也非同小可,闪避间连劈十一掌,草木横飞,松针纷纷洒落。 第四招过去,岳家宇大为心折,真想不到一个护法,身手如此之高,由此看来,左世保和那个女人在太华帮中的职位也不会太高。 就在二人全力施为,舍命相搏时,突见“病修罗”一跃而起,身悬半空,发出三道银芒,飞向金一航。 金一航沉喝一声“卑鄙”急切中接下岳家宇三掌,又让过两道银芒,但最后一道银芒却无法闪避“卜”一声,戳在儒臂穴上,应声倒地。 岳家宇闪目望去,原来是一只三寸多长的银色小笔,已没入金一航穴道中一寸有余,立即走近道: “原来魏前辈是佯作被袭倒地!不知此种暗器是否有毒?” “病修罗”道: “这是老夫的‘修罗笔’,共有十三支,我道中用暗器已不属不该,岂能淬毒!” 岳家宇肃然道; “蓝前辈并非佯作被袭,不知伤势是否严重?” “病修罗”道: “金一航的暗器名为‘鳌鱼刺’,淬有巨毒,想不到此行制住了金一航,却使蓝老哥受伤,如此一来,前往卧底之事既然不能耽搁,也只有让你一人前往冒险了” 岳家宇肃然道: “如果有此必要,晚辈绝不退缩,但晚辈要冒充他,马上要被揭穿,因为我额上没有。” 魏宝初道: “事不宜迟,待老夫先问问他” 魏宝初拔下金一航儒臂穴上的“修罗笔”以掌按在他的灵台穴上,沉声道: “金一航,现在希望你放聪明点,把太华帮一切秘密说出来,本人保证,于七日内恢复你的自由,不然的话,你也知道姓魏的手段!” 金一航剑眉一挑,冷峻地道; “姓魏的,你别吹大气了。若正大光明的动手,姓金的未必惧你,现在你要金某说出秘密,还不如早点杀了我,我劝你别作梦了!” 魏宝初面色一冷,道: “金一航,既然你不识相,魏某只有叫你停止呼吸!” 金一航哈哈笑道: “我已落在你的手中,杀剐由你,不必多言” 魏宝初又点了他的穴道,站起来摇摇头道: “这是意料中事,他是不会吐霹只宇片语的,看来只好让你碰碰运气了!但我不太放心” 岳家宇道: “前辈自管放心!晚辈自会小心,能留则留,若一旦事败,晚辈可以逃走!” 魏宝初肃然道: “这正是我不放心的原因,年轻人把事情看得太容易如同儿戏!太华帮岂是来去自如的?” 岳家宇道: “请前辈告诉晚辈有关太华帮中的情形,晚辈决定只身一试!” 魏宝初想了一阵道: “好吧,能留则留,若一旦不妙,速作逃走之计,老夫就在这松林外一幢茅屋中为蓝老哥疗毒等你!至于太华帮中情形,老夫也不详细,你必须见机行事,小心应付!” 岳家宇道: “可是晚辈太阳穴上没有肉瘤” 魏宝初道: “这个好办!我现在就为你做肉瘤”他掏出一个小布包,抽出一根银针,在金一航身上掏出一颗鳌鱼刺暗器,以银针针尖在鳌鱼刺上轻轻一划,然后刺在岳家宇的太阳穴上端。岳家宇感到伤处微麻,茫然道; “魏前辈,这暗器上不是淬有巨毒么?” 魏宝初道: “不错!但因毒量极微,是以仅能使局部涨肿,七日之内再加疗治,可以复原,这玩艺就象无名肿毒一样,若超过七日,就会化脓,那样就是以后治好,也会留下疤痕,所以七日之内,我方必须前往要人,然后再内外夹攻” 岳家宇伸手一摸,就这一会工夫,右太阳穴上果然肿起一个肉瘤,足有酒杯那么大,不由苦笑一下,道: “前辈,我现在就走了!” 魏宝初肃然道: “切切记住!若有危险,速来此地!” 岳家宇正要动身,魏宝初微微摇头道: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时时小心,任何小地方都要注意!” 岳家宇道:“晚辈记住了” 魏宝初摇摇头道: “你这样前去能行吗?想想看还忘了什么事?” 岳家宇想了一阵,目光突然落在金一航身上,道: “晚辈应该换上他的衣衫,带着他的‘整鱼刺’暗器” 魏宝初点点头道: “不错!因为此人爱着黑色缎质长衫,你若疏忽这一点,可能露出马脚。” 岳家宇不由暗暗佩服,可见江湖经验实在重要,蓝淼刚才吃亏,就输在经验上,他匆匆换上金一航的衣衫,揣上他的暗器,再摸摸额上的肉瘤,皱皱眉头道: “魏前辈,这祥可以了吧?” 魏宝初道: “你还要切记一件事,此人武功与文事都极了得,性情高傲,城府极深” 岳家宇牢记在心,深施一礼,道: “晚辈告别了。”说毕转身疾掠出林,向苍龙岭驰去。 第五十五章 岳家宇全力奔驰,直趋南峰,但到南峰要走捷径,必经苍龙岭,这是华山第四道险径。 此岭乃一狭长石脊,南高北下,宽处仅尺余,两面是万仞峭壁极象一柄倒置的长剑,所以五岳图上说:五岳如五绝,华则春秋也,严而近于杀,其形如古司寇冠,径右若仰利刃,登者生之机十三,死之机十七,可见其险峻! 下了苍龙岭,已有暗卡,但“独角鳌”目标显明,老远就望清他的一袭黑缎长衫和太阳穴上的肉瘤。所以,岳家宇不必打招呼,那些喽罗老远就行礼恭迎如仪了。 不知过了多少关卡,终于到达南海,而太华帮正在南峰“落雁峰”之上,此峰乃华山最高之处,李白有诗云:呼吸通帝座,搔首问青天。可见此峰之峭拔。 太华帮帮地,设在南峰山腰之上,但山顶上却隐隐有一片高大建筑,何人居于峰项,不得而知。 进入帮中,己近三更,只见来来往往之人,多向他抱拳或鞠躬施礼,显然,这些人物在护法之下。 他缓缓而行,细细打量,这里面大极了,在深夜中望去,远处楼台殿阁,半隐于云雾之中,令人顿出飘飘然之感。 突然,迎面走来一人,正是“紫曲金钢”柳鹤图,岳家宇吃了一惊,但立即又释然于怀,忖道: “我进入此帮之中,一路上关卡重重,没有一人认出我是冒充的,柳鹤图自然也不会看出来。” 柳鹤图突然走来抱拳道: “卑职柳鹤图恭迎护法大驾。” 这老贱让脸诌媚之色,身子微躬,侍立不动。 岳家宇谨记魏宝初之言,傲然踱了过去,嗯了一声,道: “很好”完全是鼻音。 柳鹤图虔容道: “据说副帮主招集舵主以上人士在聚义厅中议事,护法刚刚回来,何不先回房休息一会?” 岳家宇微微哼了一声,柳鹤图立即垂下头去。岳家宇沉声道: “你你的名字是?” “卑职柳鹤图,柳是柳树的柳,鹤是仙鹤的鹤,图是宏图大展的图。” 岳家宇冷冷地道: “原来你就是,‘冷面金钢’柳鹤图” “卑职不敢当此雅号” 岳家宇冷声道: “本护法此次下山,对武林中事知之甚详,据说你过去是住在一个什么岛上?” “是的” “本护法听说尊夫人遭人暗算,死得极惨” “是是的!卑职每忆及此事恨不得——” “哼!”岳家宇又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柳鹤图!” 柳鹤图微微震颤了一下,道: “卑职在!” “你有什么话要对本护法说么?” 柳鹤图面色微变,呐呐地道: “卑职没有什么话要说” 岳家宇冷笑一声,道: “关于尊夫人之死,你难道还要瞒下去么!” 柳鹤图悚然抬头,乍见岳家宇目蕴厉芒,立即又垂下头去,呐呐地道: “护法明察” 岳家宇沉声道: “如此说来,尊夫人是你杀的罗?” 柳鹤图呐呐地道: “是是的!卑职以前要投效本帮,曾将此事告诉过贱内,因恐她口风不稳,乃杀之灭口” “嗯!”岳家宇冷冷地道: “很好!为了本帮的秘密,理应如此,但你刚才为何不直说出来!” 柳鹤图大出意料,此刻又感到些内疚,道: “卑职与她毕竟是数十年夫妻,事后想到此事,心中仍感不安” 岳家宇心中骂道: “老贼,看来你的良心并非全泯” “过去的事就算了,还想它作甚!你此刻有事没有?” 柳鹤图道: “卑职奉舵主之命,轮值巡哨。” 岳家宇道: “好吧!你去吧!” 柳鹤图躬身而退,捏了一把冷汗,岳家宇信步走去,也不知道议事厅在何处?更不知道“独眼鳖”的住处在哪里,但他又不便勉强柳鹤图带路。 他信步走去,穿过很多院落,门口两旁有两个巨大石花,高可七,八尺,乃是两朵莲花。 岳家宇心道: “大概这里就是正副帮主居住之处了,我何不进去看” 他走上石阶,正要跨进大门栏,哪知石花之后突然伸出一支肥大的肮脏的腿,向他的右脚绊去。 岳家宇时不由一惊,连忙欠起身子,只闻石花之后有人“唔唔呀呀”地道; “姓金的,你想装蒜是否?我‘鼓叟’耿老二可不是好欺骗的” 说着话,石花后面坐起一人,岳家宇一愕,暗道: “这下可糟了!想不到还没有见到副帮主,就遇上一个难题!” 但此时此地,只有硬着头皮装到底,他负手踱了几步,耸耸肩道: “耿老二,姓金的刚回来,你就找麻烦!你是什么意思?” 这人身材极矮,却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其形如鼓,一脸络腮胡子,衣衫破堪蔽体。 岳家宇心道: “是了,此人腹大如鼓,闲而得‘鼓叟’之名,只不知此人躺在这里做什么?” 耿老二肥脸一抖擞,顿声道: “我x你姐!老夫托你的事,办了没有?”此人嗓中“呼呼噜噜”有如风箱,身上散发出阵口酒气和恶臭。 岳家宇不由一怔,不知耿老二托金一航办什么事?在这情形之下,再聪明也无法回答。 “你姐!你八成忘了!”耿老二是河南人,说话时口中象含着浆糊。 岳家宇急得额上泛出汗星,耸耸肩道: “忘了!” “什么?”耿老二大声道: “x你姐!你真的忘了?” 岳家宇哂然道: “谁说忘了?” 耿老二翻着母猪眼,道: “既然没有忘,办好了没有?” 岳家宇哼了一声,硬着头皮道: “当然办好了!我现在要去见副座,咱们的私事耽会再谈——” “x你姐!”“鼓叟”粗声道: “你想抬出副座来唬我是不是?你错了!姓耿的跟随帮主三十多年,形影不离,此番成立本帮,他老人家知道姓耿的这份德性,好吃懒做,四六不成材,就为我找了这个看大门的差事,副帮主一个糟老头子——” 他突然打住,自知失言,忿然改口道: “姓耿的只听帮主指挥,其余的人一概不理,副帮主也不敢拔下姓耿的ji巴当横笛吹!” 岳家宇又是一震,心道, “这家伙简直粗得可以!而且软硬不吃!这一下可糟了” “鼓叟”冷笑道: “姓金的,我知道你这家伙风流成性,八成穷泡女人,把老夫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岳家宇摊摊手道: “随你说好了!反正我有急事——” 他趁机一掠进入大门,哪知“鼓叟”一跃而起,身躯虽然臃肿,动作却十分敏捷,猛扑而上,伸手就抓。 岳家宇诚心想叫他尝点苦头,运起“一元罡”反臂一撩“叭”地一声,二人各退了一步。 “鼓叟”微微一怔,道: “好小子!这大概是师家的‘出云手’吧!你再接我一招——” 语毕掌出,这次似乎出了十成力道,岳家宇想以金一航的护法身份。武功绝不在这耿老二之下,此番交手只许胜不许败,立即纳足十成力道,疾切三掌。 “蓬啪”两声“鼓叟”踉跄退了三大步,衣袖布片纷飞,老脸赤红,岳家宇见好即收,却心生一计,冷冷的道: “既然你输了,这件事七日后再谈!就叫你老鬼焦灼等待七天” 说毕,向内疾掠,穿过第二道月亮门,只闻“鼓叟”在外面“哇哇”大叫,道: “x你姐!除非你小子永远不出来” 岳家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信步走去,这里是一个大院落,正房五间,两厢各三间,院中花竹掩映,香风阵阵,一个极大的荷池,水深盈膝,游鱼可数。只见一个文士迎面而来,面孔死板,头发斑白,看面貌不过中年头,但白发和佝偻的身子,却证明此人已是五旬以上的年纪。 二人正面走近,岳家宇心中忐忑不已,心想,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假若是数大护法之一,或者是副帮主,我不打招呼,岂不失礼? 二人越走越近,相距不过一丈五六,岳家宇口中念念有词,道: “昔赵文玉喜剑,剑士夹门西客三千余人,日夜相击于前,死伤者几百人” 这正是一篇庄子“说剑”为嗜试者就必读的深深奥之学。 岳家宇双目平视,对迎面而来之人,故作视而不见,续念道: “臣之剑,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玉太沩之曰:天下无敌矣,庄子曰: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 这时岳家宇已经和来人交臂而过,心想:总算应付过去了!回头一看,不由心头一震,原来那老人站在五步以外,正凝视着他。 岳家宇暗叫一声“不妙!”立即又喃喃念道: “武者,止戈为武也,上焉者斗智不斗力,身未动而意先至,是为后发而先至。” 他仍然漠视老人的存在,视若未睹,身干一晃,左扭身, 右旋步,单撩掌。双缠步,一踵三步,三步九转,滴溜溜地 转入正房,穿过正房,又进入一重院落。 他长长吁了口气,心道: “好家伙!不知此人是何身份?我这一套障眼法,是否能瞒过他?” 他耸耸肩,心想:酷爱武学之人,有的会废寝忘食,也许这一手。 “金护法”声音来自岳家宇身后。 岳家宇悚然转身,只见那老人站在石阶上,脸上仍是毫然表情,冷冷地道: “见了本座,为何故作未见?” 岳家学暗叫一声“糟了!”心想,此人必是副帮主了,立即躬兵道: “金某最近苦研武功,废寝忘食,失礼之处,尚请副座原谅” 老人点点头道: “原来如此!不知金护法苦研何种武学?” 岳家宇道: “卑职自知内力很差。所以先由内功开始,命名为‘翻天劲’。” 老人道: “老座尚未听说这种内功名称,不知金护法进展如何?” 岳家宇信口胡说,道: “惭愧得很!卑职苦研半载,只有三四成火侯!” “金护法,请你展一手看看如何?本座也许可以指点你一下” 岳家宇心想,好大的口气!但他知道副帮主和护法的身份相差悬殊,难怪他老气横秋,岳家宇躬身道: “卑职尊命!” 他想,这本是信口胡诌,天知道“翻天劲”是何种鬼名堂,但他不能不装模作样地静气凝神,指着一丛修竹道: “副座,卑职功力尚浅,尚请指正” 他运起“一元罡”单掌微微一翻,将八成内力送向一丛修竹,但一吐即收,垂手侍立。 他相距修竹一丈七八,吐劲之处,修竹竟文风未动,老人仍无表情,却望着修竹。 突闻一丛修竹“哗哗啪啪”响了一阵,竹身爆裂,竹叶和竹屑败了一地。 这一手内功,十分了得,岳家宇偷偷向副帮主望去,只见他脸上仍无表情,似在想着一件大事,心道: “此人喜怒不形于色,的确难以应付” 突然,副帮主哈哈大笑一阵,道: “很好,很好!金护法进境奇速,一日千里,此等成就,连本座也望尘莫及。” 岳家宇躬身道: “副座取笑了!谁不知副座身怀绝技?武功高不可测,卑职斗胆,要求副座炫露一手,以广见闻” 副帮主淡然道: “也好!余护法裂竹成屑,已属难能可贵的上乘内功,贵在刚柔互用,收发由心,你本想不损及竹根,但是你看” 岳家宇早己看到,竹根己露出泥外,这正是内功尚未出神入化的现象,不由大为赞佩,心道: “此人果然了得,我可不能大意了!” 岳家宇道: “卑职刚刚说过,只有三四成火候,务请副座斧正!” 副帮主指着另一丛修竹道: “你看看”他伸出左手,中食二指微舒,就象漫不经心指点菜物一样,岳家宇向那修竹望去。只闻“刈刈”之声不绝于耳,那修竹的竹叶,纷纷落地,但竹身却纹风不动。 岳家宇心头一震,忖道: “此人的内功果然玄奥,但此人面孔死板,永无表情,莫非戴着人皮面罩?” 副帮主道: “金护法也不必气馁,当今高手,能有你这等成就,已是十分不易了!据本座所知,金护法除了武功极佳之外,文事方面,造诣更高叫” 岳家宇躬身道: “副座过奖了!卑职粗通文墨” 副帮主道: “你也不必客气,本座员敬重文武双全之人,本座认为,能文而不能武,或能武而不能文,都无法造极登峰,以金护法来说,由于文事甚础很好,自研内功,进境极速,此乃明例,这样吧!本座有个对子,问过很多人,都答不上来,金护法你试试看。” 岳家宇道: “卑职愚昧,恐受副座失望” 副帮主道: “你不必太谦了!你且听着: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亦非我。” 岳家宇心中一动,忖道: “莫非他己知道我是冒充的?这个对子上联,似乎妙语双关,暗示我是冒牌货!” 这种对子,并不难对,但必须贴切,不离上联的题意,况且,金一航文事底子颇高,若不切题,反而启人疑心。 岳家宇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装谁象谁,谁装谁,谁就象谁。” 副帮主大声道: “好极了!金护法果然不凡,本座一时兴起,愿意接你的下联,这样才公平” 岳家宇道: “珠玉在前,卑职不敢献丑了” 副帮主摇摇手道: “金护法若再客气,那就是虚伪了!这次你出上联吧!本座能否对上,毫无把握呢!” 岳家宇四下望去,目光落在前院荷池之上,立即有了上联,道: “绿水本无尤,因风皱面。” 副帮主连连点头道: “好极了,就地取材,文思敏捷,本座可要想一想” 他游目四扫,望着华山的岭落雁峰头,立即舞掌朗声道: “有了” 他吟道: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岳家宇大为敬佩,这下联对得工整切题。假若叫他对这下联,自信也办不到。立即躬身道: “副座满腹珠玑,卑职望尘莫及!” 副帮主似乎也甚感得意,脸上却仍无笑意朗声道: “金护法,这次又轮本座出上联了!” 岳家宇道: “这样下去,卑职非出丑不可,还是算了吧!” 副帮主道: “反正此刻无事,难得遇上文友,何不尽兴!你听着” 他望着荷花吟道, “云浮水面鱼疑网!” 岳家宇当然不能再从荷池中对下联,抬头仰望夜空,想了一会,总想不出妙句来,心中颇为焦急。 突见空中飞过一支夜莺,灵机忽动,吟道: “云浮水面鱼疑网,月挂天边马怕弓。” “哈”副帮主朗笑一阵,道: “捷才,捷才!金护法文事之高,为本座平生仅见,本座今夜才发现,真是可惜。” 他说着话,走到岳家宇面前,伸手拍着他的肩胛,赞叹不已,正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但岳家宇却下了戒心,心道: “假若他已看出我是冒充的,猝下辣手,实是防不胜防” 副帮主每一掌都拍在他的肩头穴道之上,但并未贯入内功,虽不至受刺,却不免心惊肉跳。 副帮主道: “金护法,据说你的暗器,也是武林一绝,可否露一手让本座仰一下?” 岳家宇心中一动,忖道: “他诚心要考我一下,这可难办了,我身上虽有金一航的暗器但金一航发暗器,手法独特,在高手方家之前,岂能投机取巧” 岳家宇道: “雕虫小技,不登大雅!副座还是饶了我吧!” 副帮主道: “金护法一向豪爽坦直,今天为何如此迂肤?” 岳家宇心道: “金一航为人颇狂,我这样谦虚,与他的身份不合,只是这一手实在不能炫露。” 就在这时,突闻竹丛中发出“沙沙”之声,副帮主沉声道: “哪一个?” 只闻竹丛个之人道: “卑职金一航” 岳家宇心头大震,副帮主也震颤了一下。侧头看了岳家宇一眼。这工夫竹丛中走出一人,正是金一航,不知怎能脱出“病修罗”魏宝初之手,只见他太阳穴上一角已经不见,满面鲜血,狰狞可怖。 金一航指着岳家宇,狠声道: “副座,这人是冒牌货,切莫让他跑了!不过此人身手颇高!” 副帮主冷冷地道: “怎能证明你是真的,他是假的?” 金一航焦灼地道: “难道副座连卑职也不认识了!” 这语气带有责备之意,副帮主不以为忤,却转身对岳家宇沉声道: “金护法,你怎能证有此人是假的,你是真的?” 岳家宇大声道; “副座,卑职外号‘独鱼鳌’,有角为证,难道这显著的标记也不足为证么?” 副帮主道; “这话也对,但是,金护法,让我看看你的独角。” 岳家宇大为惊骇,心道; “这假角乃毒气发作所致,与天生之肉瘤截然不同,如果靠近看,非露出马脚不可。” 哪知就在此刻?门外奔进一人,正是“鼓叟”岳家宇心知弄糟了,假若“鼓叟”也出面证明,自己绝难循形了。 此刻金一航在一边静观其变,他自己是真的,甚是笃定,眼见“鼓叟”奔来,肃然道: “老鼓,你总能说句公道话吧?想不到金一航无名小卒,也有人冒充!” “鼓叟”粗声道 “x你蛆!老夫岂能不认识你!” 副帮主沉声道; “耿老二,你看看这两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鼓叟”大步走到岳家宇面前,岳家宇暗提真力戒备,只要他一说出是假的,他就下手。 “鼓叟”猪眼翻了一阵,说: “这个不象是假的,我再看看另一个” 他走到金一航面前,突然一掌拍下,金一航万没料到“鼓叟”认真成假,弄假成真,要闪已经不及,只得一偏头,但“鼓叟”这一掌用了全力,只所“蓬”地一声,正中肩头,肉碎骨折,立即葬命。 这个意外,出乎任何人预料,尤其是岳家宇,他以为“鼓叟”与金一航极熟,即使头上之角不见,也能认得出来,确没料到他会下毒手,但这样一来,等于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帮了岳家宇一个大忙。 然而,副帮主却犯了疑心,厉声道: “耿老二,你下此毒手,可是以为他是假的么?” “鼓叟”粗声道: “八成是假的,不然的话,为何不由大门进来?却越墙而入?” 副帮主哂然道: “金一航好歹是个护法,你凭什么向他下手?” 鼓叟猪眼一翻,粗声道:“x你姐!这件事用不着你管!” 副帮主冷冷一哼,道: “耿老二,别以为你是帮主的老侍从,既然在本帮主面前,就要听从本座指挥,你这种行为,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鼓叟”转身就走,道: “你看着办好了!反正人已经死了” 副帮主大喝一声,道: “站住——” “鼓叟”根本不睬,晃着肉缸似的身子,已经上了石阶。 副帮主对岳家宇大声道: “金护法,把他拿下!” 岳家宇弄不清“鼓叟”是何心意?但他为何解了一次围,他不能不感激他,立即躬身道: “卑职尊命。” 他一掠而至,正要去抓“鼓叟”肩头,突见“鼓叟”倏然转身,以传音之术道: “小子你下手吧!老夫和魏宝初是生死之交” 岳家宇心头一震,伸出的手突然收回来,也以传音之术道: “前辈的意思是” “鼓叟”道: “快点!最好使我带点伤!” 岳家宇知道不能迟延,收回之手突然再次拍出“蓬”地一声,把“鼓叟”震出三大步,岳家宇再次扑上作势力劈。 “且慢!”副帮主一掠而至,沉声道: “耿老二把尸体埋了,金护法跟我来” 岳家宇不由茫然,立即应了一声,心道: “跟你去干什么?莫非要收拾我?再不然就是发觉我和耿老二以传言之术交谈” 他虽是有点害怕,却不敢显露出来,跟着进入一间精舍之中,副帮主住塌上一躺,道: “金护法,把我的靴子脱下来!” 岳家宇暗自了哼一声,心道: “好大的派场!”但他为了擒拿左世保,只得忍下,况且这副帮主年纪很大,就是为他效点劳,也算不了什么。 岳家宇为他脱了靴子,副帮主又道: “金护法,请再为老夫捶捶背。”他立即转过身去、似乎不再怀疑岳家宇是冒牌货。 岳家宇的想法却不同,他认为自己假若服从了,可能上了对方的大当,真的金一航为人极为狂傲,以一个护法的身份,会不会为副帮主脱靴捶背呢? 他觉得这种想法很有道理,立即肃然道: “金某一介护法,固然微不足道,但尚不至为人服此贱役,副座未免太小视金某了” 副帮主一笑而起道: “既然如此,金护法且把此行之事报告一下。” 岳家宇又是一震,心道: “金一航奉命出帮办事,达半年之久,他到底去办何事?假若不是重大之事,本帮也不会专差一位护法前去” 岳家宇含糊道: “卑职此行,毫无建树,至于左世保成擒反帮,卑职曾略尽棉薄” 他本以为这种答复,绝不能使对方满意,哪知副帮主挥挥手道: “好吧!你去休息一下,有事明天再谈,一切小心了” 岳家宇不由一愕,但不敢久留,立即告辞出来,真是不解,隐隐觉得这副帮主,很可能和“鼓叟”是同路人。 若非如此,岳家宇冒充金一航,而真的金一航又同时出现,绝对瞒不了他,尤其“鼓叟”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金一航,副帮主为何并未发怒? 还有,副帮主最后那句“一切小心了!”又代表什么?这不是明显指出,我冒名来此,危机四伏!要我特别小心么? 那么这副帮主是谁?莫非也是“病修罗”的故属? 他出了院落,穿过一条南道,又是一个幽静的院落。 此刻已近四更,院中一片死寂,突闻附近传来一声“将军”!声音苍老,却带着稳赢的意味,分明有人正在下棋。 岳家宇正要离开,以为下棋无甚好看,他对落雁峰巅那一片环楼玉宇甚是怀疑,深信帮主可能住在上面,他必须尽快去看看。 虽然他此行目的是内应外和,索还左世保,但既然来了,自应设法弄清正副帮主是何等人物。 就在这时,附近的苍老声音道: “老杂碎,你输定了!我先把赌注收回来!” “慢着!”另一个苍老的女人之声说: “老鬼!这盘棋也许我会输给你,那是我棋术不精,没有话说,但此刻咱们必须把赌注亮出来看个明白,以免分出胜负后有人觉得不值!” 先前那个道: “也好!老夫这玩艺乃是武林至宝,咱们现在一齐亮出来” 岳家宇心想,此院落乃在副帮主住所附近,这两人深更半夜,大声喧哗旁若无人,必非等闲人物,我何不暗中看看,他们的赌注到底是什么? 他循声掠去,原来是三间小屋,一明两暗,明间中两个老人,一男一女,正在对奕。 老翁年约五旬,老妪略大些,都是鸡皮鹤发,二人各自怀中取出一物,放在几上。 老者取出的是一个鼻烟壶,大概是墨玉制成,这玩艺虽然珍贵,却未必是武林至宝,老妪取出一条大红汗巾,因年代久远,已变成深红色,围成一球,放在几上。 岳家宇不由暗自发呆,要说老者的鼻烟壶是一件至宝,尚能勉强说得过去,这老妪的汗巾,不过是一块绸子,脏得要命,为何说是武林至宝? 只见老者乍见汗巾,立刻眉开眼笑,道: “果然不假,老夫的烟壶勉强可以配得上,好!咱们开始吧!” 岳家宇心想,没啥子看头,我还是去办正经事要紧,立即悄悄退回,正要上房,突闻老者沉声道: “你还想走?” 岳家宇心头一震,忖道: “好厉害!我刚才特别小心,自信没有弄出半点声音” 事到如今,只好力拚,若能立下煞手,宰了这两个老鬼,也许还不会误了大事。 哪知老妪冷冷地说: “我为什么不能走?你是‘将’不死我,我只要回车支仕,就可以渡此难关” 岳家宇哑然失笑,心道: “我未勉太紧张了,原来老者是对老妪说的。” 只闻老者大声道: “好!再‘将军’!” 老妪突然大声道: “完了,完了!想不到你老杂碎真有一套!” 老者摸着出羊胡子,得意地道: “老夫一生别无所好,就是对象棋下过苦功” 哪知老妪哂然道; “老杂碎,这样吧!咱们除了面前的赌注之外,另外再赌点别的!” 老者不由一愕,有点莫测高深,眯着眼睛看了老妪一会,然后又仔细看了棋盘一会,沉声道: “老虔婆,你是不是输昏了头?” 老妪不动声色,道: “随你怎么说,我只问你敢不敢?” 老者冷笑道: “说吧!老夫岂能被你唬住!” 老妪道: “老身若是输了,汗巾你拿去,另外再陪上一双绣鞋,那是老身和亡夫当年结婚时穿的,你是知道,我们两口子感情极好,假若你赢了,老身送你汗巾及绣鞋,就等于对亡夫不忠,必须马上殉命,事实上也等于陪上一命,假若你输了呢?” 老者先是一乐,继而一怔,道: “你还能赢?” 老妪淡然道: “那也说不定!棋盘上瞬息万变,此刻就以为稳操胜算,未勉太天真了些。” 老者一拍大腿,大声道: “你说吧!大概老夫身上,还有你值得要的东西!” 老妪道: “你若输了,就到落雁峰头,藏珍楼中为我取两样东西” 老者面色大变,良久才失声道: “你知道那里住着何人?” 老妪低声道: “老身当然知道,一个绝世高手!” 老者冷冷地道: “你可知道帮主的厉害!” 老妪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必须得到那东西!” 老者肃然道: “你要什么东西?” 老妪以及微的声音道: “三字经和百家姓!” 老者霍然站起,作势要掀那盘棋,老妪冷冷道: “‘魔指追魂’任世度,原来是浪得虚名。” 老者气极败坏地道: “老虔婆,你疯了?落雁峰头之上,连副帮主都未去过,你可以出任何难题,又何必叫老夫前往送死?” 老妪摊摊手,道: “算了吧!咱们就此打住!算是和棋” 她要收回汗巾,老者抓住她的手,道: “慢着!这盘棋老夫蠃定了!算和棋未免太便宜你了!” 老妪哂然道; “这就怪了!刚才是你划的道儿,人家出了题,你不敢去,要收回赌注,你又不甘心!” 老者松了老妪的手,不安地踱着,道: “未经帮主招唤,擅自闯上峰头者,以本帮酷刑处死,至于那藏珍楼上,机关重重,自不待言,那三个守护的高手,任何一个老夫也调理不了” 岳家宇暗暗吃惊,不知“三字经”和“百家姓”是何珍贵之物?但由珍藏之情形看来,似乎又非同小可。 老妪道: “你昔年对我一片痴心,我才出此难题,因为老身虽然嫁给老鬼,后来发现并不爱他,所以汗巾绣鞋作注,乃是” 老者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既然爱我,为何又出此难题?” 老妪道: “按照你昔年死缠老身时所许下的诺言,即刀斧加身,亦在所不辞,去一趟落雁峰头,实在算不了什么!你不去也就算了,本来老身人老珠黄,已不复昔年之姿容,你的诺言当然也要褪色,老身收回赌注,有何不可!” 老者踱了一会,似在不断地考虑,突然沉声道: “你到底要那‘三字经’和‘百家姓’有何用处?” “绝世秘笈,人人可得,老身为了报仇,除此秘笈上的绝学之外,无法达到目的。” 老者突然冷冷地道: “好吧!老夫为了证明对你之心不变,即赴汤蹈火,也要为你去一趟!” “唤!世度你太好了”老妪激动地道: “我毕竟没有看错你。” 老者回身便要出屋,只见老妪抓起汗巾,道: “世度,这个拿去吧!也许在紧要关头,你见了此巾会增加勇气。” 老者接过汗巾,纳入怀中,开门出屋而去。 岳家宇看出此人轻功了得,不敢立即跟踪,仍回屋中望去,此刻老妪,暖昧地一笑,拿起一个棋子,道: “‘将军’!这次你就非死不可!虽然这办法不太光明,但为了亡夫之仇,也只得从权了!你杀了亡夫,老身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岳家宇心头大震忖道: “这老妪好毒的手段,不知他的丈夫是那‘魔指追魂’任世度所杀!”岳家宇不敢怠慢,立即跟踪那“魔指追魂”任世度,心道: “虽然任世度也未登过落雁峰头,但他既是此帮中的高手,对此峰上的情形,总比我熟悉得多,我只要跟着他,也许可以见到帮主,至于‘三字经’和‘百家姓’虽然珍贵,我岳家宇毫无兴趣” 第五十六章 落雁峰上建了一个石堡,堡中矗立着一幢高楼“魔指追魂”任世度到了堡墙之后,四下望了一阵“嗖”地一声上了墙头,平伏在墙头上向内望去。 岳家宇隐在一块巨石之后,作势准备,只见任世度翻入堡墙之中,他不敢怠慢,唯恐失去联络,立即也上了墙头,伏在墙上向内望去。 好在堡内没有灯光,上弦月已落,堡中十分幽暗。眼见任世度伏身疾掠,奔向那座最高的楼。 乍看起来,此堡之内似无守卫暗卡,但任世度小心翼翼的样子看来,似又处处隐伏危机。 岳家宇暗暗跟着,到了高楼之下,此楼呈八角形,似阁非阁,似亭非亭,巍然矗立,四下不接邻房。 楼门紧闭,楼中死寂一片,若要登楼,似乎必须由二、三层之楼窗进入不可。 只见任世度四下打量一阵,一鹤冲天,站在第三层飞檐之上,以金鸡独立之式,变成寒塘鹤发,又贴在楼窗之上。 岳家宇暗暗点头,这“太华帮”中果然藏龙卧虎,此人身手了得,但听他们的语言,此楼之中三个高手,更是了得,任世度冒此大险,盗取“三字经”和“百家姓”只见他爱那老妪之深之切,但老妪却是蓄意害他。 俗语说,不怕虎生三支口,就怕人怀两样心。真是至理名言,设若任世度确是杀她丈夫的凶手,还则罢了,如果不是他,死得岂不冤枉! 任世衷伸出右手中食二指,在窗板上划了个圆形,就象利刃一样,立即显出一个圆洞,任世度拿着一块圆形木板,钻了进去。 岳家宇一掠而上,伏在圆洞之旁,听了一会,证明任世度不在窗内附近,也钻了进去。 这是楼内第三层,十分宽敞,四周放置着一些大铁箱,上面有巨形钢锁,锁上还有大漆封条,并注明何年何月封的。 岳家宇知道将近五更,时机不多,既然任世度上了第四层,证明那两部秘笈绝不在这些大铁箱之内。 于是他也上了第四层,这第四层上并无机关,但岳家宇却不敢大意,步步为营。只见四周有些大木柜,上面也贴着封条,但仍不见任世度的影子。 但却隐隐听到第五层上,有人正在低声说话,只闻一人道: “驼子,咱们衔命护宝,重责在身,不可多喝,就以壶中之酒为限如何?” 另一人道: “老秃,你也是当今武林顶尖人物,怎地胆小起来了?凡是生人登上此楼,有来无回,你尽管放心喝!” 岳家宇微微一哂,心道: “设若此楼未如你们所说的厉害,‘魔指迫魂’任世度早就被擒了” 他伏在一个木柜之旁,转头望去,只见楼上正中地板上,两人席地而坐,中央放着一壶酒。 这个锡壶高约尺半,粗逾水桶,估计若装满了,足有二十来斤。 这两人也都是六旬以上年纪,一个驼子,顶上头发全秃,闪闪生光,另一个是个老和尚,顶上有一串戒疤,也是光秃秃的。 此刻和尚抓起锡壶“嘟嘟”灌了十来口,然后放在驼子面前,但这两人岳家宇都不认识。 驼子抓起来,却仅用两个指头,力道之强,实在惊人,估计这锡壶足有五六十斤,加上壶中之酒,将近百斤,但他毫不吃力,一气灌了十来口,余兴犹是未尽。 老和尚一把抓过来,说: “驼子,客气点!你不能一个人喝干,现天明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驼子一抹嘴上的酒渍,道: “老秃,咱们划拳吧!谁赢了谁喝,这样最公平!” 和尚道:“也好!老衲不见得输给你!” 二人伸出拳头,碰了一下,正要开始,驼子道: “慢着,让我想想看”他摇头晃脑一阵,然后点点头道:“可以了!开始!” 他喊了一声“三星照”!伸出两个指头,和尚呼出“两人好!”却伸了一个指头,驼子赢了,大嘴一咧,抓起锡壶连灌三大口。 这次和尚也想了一下,二人同时喊着“五魁手”驼子出了四个指头,和尚出了五个指头。 驼子抓起酒壶,道:“你又输了!” 和尚大声说:“我也是喊的‘五魁手’,怎说老衲输了?” 驼子指着他的手道: “老秃,你想赖是不?你看看这是几个指头?” 和尚收回手去,一脸体体之色,原来他这次出的左手,左手小指之后,多生了一个小指,等于六个指头。他喊“五魁手”应该由一个指头,所以算他输了。 驼子又灌了三大口,和尚直吞唾沫。 于是划来划去,和尚老是输拳,未赢一次,而驼子大口灌酒,眉开眠唉,毫无醉意,而且听壶中的声音,余酒已不多了。 和尚动了火气,更是有输无赢,又是两次,驼子喝干了壶中之酒,把壶盖揭开,壶口朝下,哈哈大笑道: “老秃,驼子谢谢你啦!” 和尚大怒,伸出蒲扇大手,抓过锡壶,两手一握一扯,锡壶一块块地裂碎,往地板上一摔“蓬”地一声,大多数碎锡片都截入地板之中,只有一块碰在另一块较大的锡片上,飞弹起来,飞向另一边大柜之旁。 只闻“卜通”一声,似乎有人倒下,和尚哈哈大笑道: “驼子,你输了!你没有发现有人在一边觊觎!” 岳家宇大吃一惊,原来另一边已倒下一人,正是“魔指追魂”任世度,大概是被和尚的锡片击中穴道。 这种间接利用锡片互撞袭人手法,比“鸳鸯镖”犹高一筹,况且任世度身手了得,竞被暗算,可见这和尚非同小可。 驼子道: “其实老夫早已发觉有人,只是未想到是他,这老贼是本帮护法之一,想不到他如此大胆!” 和尚道: “还不是为了‘三字经’和‘百家姓’两部秘笈,只是这老贼不知自爱,他就是得到,也不能练” 驼子道:“老秃,你见过这两部秘笈没有?” 和尚道:“见过是见过,但不便翻阅!” 驼子道: “我曾翻了一遍,‘三字经’全书约百十字,三字一句,深奥无比。‘百家姓’则未翻过,因为该书以火漆封着。” 和尚道: “老衲虽未翻过‘百家姓’却知道书中有一百个人的姓名” 驼子茫然道: “若说‘三字经’每三宇一句,乃是武功口诀,尚有可言,‘百家姓’上写着一百个人的姓名,又怎能算是绝世秘笈?” 和尚道: “所以你驼子孤陋寡闻,据说‘百家姓’上一百个人名,都是历代宗师所保留的心法与一招武学,注在每人的名字之下” 驼子骇然道:“如此说来,帮主已经统学会了!” 和尚哂然道: “如若学会了,又何必派咱们日夜守护?须知那一百位绝世高手的一招武功,无头无尾,语言不详,若非绝世聪明之人,根本无法悟解,况且,即使悟解一招半式,成就也很有限,最少要悟出二三十招,然后再设法联贯起来,才能独步天下。” 驼子道:“你是说帮主迄今一招也未悟出来?” 和尚道: “那也未必,以帮主的天资,悟出十招八招,当无问题,但能否联贯起来,就很难说了” 驼子道: “那么帮主在等什么?为何不继续研悟?” 和尚道:“你问我,我问谁?” 驼子道:“老秃,你知不知道这楼上有生人气味?” 和尚嗅了一阵,道: “不错!好象是尿布和乳臭气味” 岳家宇先是一惊,继而大怒,分明和尚在转弯骂他,立即一闪而出,道: “老秃,你骂哪一个?” 和尚与驼子抬头一看,同时惊呼一声,道: “你你是谁?” 岳家宇对他们的前鞠后躬,十分不满,以他们的身份,自不会被他唬得面色大变,岳家宇冷冷地道: “在下一个小小的护法,自没放在二位眼中,何必故作不识?” 驼子哈哈大笑道: “小子,你这套鬼画符,可以骗骗别人,要想欺骗‘南鸡’‘北驼’你可差得太远了” 岳家宇沉声道: “金某刚刚返帮,发现有人进入此堡,恐是外人,乃暗暗跟踪而来,想不到是本帮之人。” “北驼”对“南鸡”耸耸肩,道: “老秃,想不到这小子耍滑头耍到咱哥们面前来了,金一航那小子已经死得够窝囊的,想不到还有人冒他之名,可见这小子也没有多大出息!” 原来这和尚生了个鸡胸,和驼子恰巧相反,由于二人武功相若,乃有“南鸡”“北驼”之绰号。 岳家宇自知无法再冒充下去,沉声道: “二位既然识破了在下的身份,干脆就动手吧!” “南鸡”道:“小子,你和本帮帮主有何渊源?” 岳家宇哂然道; “在下堂堂正正,岂能与他有关系!” “北驼”肃然道: “小子,还是老实说出来吧!别以为你是帮主的亲人,就敢胡作非为!须知帮主差我二人守护此楼,握有生杀大权,刚才那任世度,就是一个例子,你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岳家宇冷冷地道:“任世度死了么?” “南鸡”道: “没有,因他是本帮护法,必须交与帮主发落!” 岳家宇道:“我可否和他说几句话!” 他乃是侠义之人,对于那老妪害任世度这件事终是想不下,必须问明任世度是否那老妪的杀夫仇人,如若不是,他不会放过那老妪。 “北驼”道: “小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是他把你引进此帮来的?” 岳家宇冷笑道: “别胡扯,在下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发觉他擅上此楼,是上了别人借刀杀人之计,所以我必须问明,他与那人有何仇恨?至于在下潜入此帮,全凭额上这个肉瘤,信不信由你!” 北驼点点头道: “小子,你自身难保,还要管别人的屁事么?” 岳家宇道: “这就是与你等不同之处,一个人活在世上,若是光顾自己,不管别人,那与禽兽有何分别?” “南鸡”和“北驼”相视一笑“北驼”突然张口,吐出一道白光,原来是一个酒球“叭”以地一声,击中任世度被制的穴道,任世度一跃而起,但心知有“南鸡”和“北驼”在此,休作逃命之想。 他望着岳家宇,甚是不解,因为他把岳家宇当作金一航,与他的身份相同,为何也在这楼上? 岳家宇沉声道: “任世度,那老虔婆和你有何仇恨?” 任世度见他的态度十分冷漠,不象是平辈之人,冷冷地道: “金一航,你凭什么对老夫如此讲话?” 岳家宇道: “我且问你,你真的杀了那老虔婆的丈夫么?” 任世度忿然道:“这件事与你有何关系?” “北驼”冷峻地道:“是帮主叫他调查这件事,你说有没有关系?” 任世度面色微变,沉声道: “不错,她的丈夫确实死在老夫手中!” 岳家宇道:“他可有取死之由!” 任世度道: “他昔年横刀夺爱;就是和老夫过不去!嘿嘿,原来老虔婆叫我来此,乃是借刀杀人。” 岳家宇厉声道: “俗语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就为了他夺了你的爱人,就杀死他,可曾想到,老虔婆昔年不嫁给你而嫁给他的原因么?” 任世度默然不语,气得须发皆张。 哪知“北驼”突然张口,射出一道酒箭“卜”地一声声,击中任世度的璇玑穴,任世度应声倒地,敢情早已经死亡。 岳家宇沉声道:“驼子,你凭什么杀了他?” “北驼”对“南鸡”耸耸肩道: “老秃,世上不识拾举之人,大概就数着这小子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南鸡”道:“也许这小子和帮主并无关系!” “北驼”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老驼子要杀死任世度!” 岳家宇厉声道:“为什么?” “北驼”道: “我驼子若不杀他,只要他说出你也擅登此楼,小子你自信能逃出太华帮么?” 岳家宇不由一怔,道: “二位如此好心,在下倒是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北驼”道: “感不感激是你的事,但你小子都在我等掌握之中。” 岳家宇哂然道: “那也未必,二位不信就联手试试看!” “南鸡”“北驼”互视一眼,伸伸舌头,同时站了起来。 “北驼”道: “小子,驼子知道你必有两手,但却不信你能接下驼子二十招!” 岳家宇冷道: “太多了!你若能接下本人八招,这一百来斤,就更给你们啦!” 第五十七章 “北驼”点点头道: “有志气,但玩艺如何,必须动手才能知道,来来来,驼子先接你八招!” “北驼”说打就打,左臂一圈,右臂自左臂下穿出,似掌非掌,似拳非拳“凤凰三点头”改为“沿门托钵”然后再变为“倒拽九尾”猛抓岳家宇的左肩。 这三招快逾电光石火,内功雄深无俦,岳家宇叫声“好!”“鹤形八掌”第一式立告出手,身子微挫,单臂一撩,有如巨鹤剔翅,猛切对方脉门。 “北驼”“嗬”地一声,收招变式,改为“搅雀尾”反扣岳家宇的肘部。 岳家宇施出第二式,道; “原来是太极门的” “北驼”急闪身让过三掌道: “好小子!你是哪一门的?” 岳家宇道: “我是揍人门下的!看这一招——” 第四招施出一半,第五招又告出手,一片掌影,就象狂风摇落竹叶似的,把“北驼”裹定。 突闻“南鸡”沉声道: “驼子,我看你要归位!” “北驼”道: “正是这句话!这小子有点邪门” 岳家宇施出第六招“肘底看锤”“开门见山”迎面劈出一掌“北驼”不进反退,似乎打出真火,两臂作搂抱之状。 岳家宇沉喝一声:“找死!”两臂一张,眨眼功夫踢出七腿,招式一变,第七式又告施出。 这几月来,他的功力又精进不少,与第一次和左世保交手时下可同日而语,也就是说现在他施出第五式,比那时第一式威力还大。 “北驼”突感压力大增,到处都是掌影,不由大骇,突闻“南鸡”沉声道: “小子,你若是伤了驼子,你会遗憾终生” 岳家宇急忙卸了三成力道“蓬”地一声,接实一掌“北驼”被震退三大步,呼呼牛喘。但岳家宇却仅退了半步。 岳家宇不知道自己的功力进境奇速,不由冷笑道: “任世度把此楼视为绝地,依我看来,也不过尔尔!” “南鸡”大力震怒,道: “小子,别发狂!你再接我几招——” 他踏着迥旋步,左三右四首七后八,活象戏台上踏跤的花旦,有如弱风舞柳,但都十分轻灵飘逸。 岳家宇冷笑道: “原来是八卦门的!看掌——” 他一上手就是“鹤形八掌”第七式,而且又用了十成真力。“南鸡”双掌划了三个圈子,力推而出。 这正是八卦门的“双推手”不到十二万分,不轻易使用,双方暗劲一接“忽”地一声“南鸡”的袈裟都卷了上来,抱肘疾退三大步,道: “小子,你是哪一门的武功?” 岳家宇暗暗吃惊,心道: “这两个怪物的身手,较之左世保又高一筹,设若刚才不是全力施为,可能要施出第八式才能得手” 岳家宇道: “在下不是说过,这是‘揍人门’的武功么,反抗越大,挨揍愈重,现在相信了吧?” “北驼”抓抓光头,道: “揍爷也好,揍人门也好,且不管他,你冒充金一航,企图何在?” 岳家宇肃然道: “实不相瞒,擒拿左世保,施以应得之罪,为武林除害!” “好!”“南鸡”“北驼”同声夸赞,道: “可是左世保押在帮主身边,你要想见他,必须” 突闻楼上有人冷冷地道: “你们两个老鬼要想出卖太华帮,必须通过老身这一关!” 岳家宇不由一震“南鸡”“北驼”也同时一怔“北驼”道: “‘一枝花’,你不是闭关了么?” 楼上的女人冷冷地道: “老身本想坐关,可是你们二人在下面吵吵闹闹,老身如何坐关?不知那小子是何许人物,竟将你们二位挫败?” “南鸡”道: “据说是‘揍人门’下之徒,这话也不假,老衲毕生见过的高手何止万千,可没见过这等年龄,能有这等造诣的年轻人” 楼上之人道: “老身不信,上来让我看看!” 岳家宇知道,这“南鸡”和“北驼”心地不坏,设若他们联手,他绝对接不下来,而他们负责守护藏珍楼,责任重大。都隐隐看出,他们并无敌意而只有相助之意。立即低声道: “楼上是哪一位?” “北驼”道: “天下第一美人!身手比我俩高出多多,只是昔年练功走火,下身不能动弹,小子,你上去见见她吧?” 岳家宇立即向第六层楼梯走去,哪知走到一半,突感脚下摇摇晃晃,心头一震,立即腾身而起。 只闻“铮”地一声,楼梯上钻出数百柄匕首刀刃向上,有如竹笋一般,他身悬半空,双臂一抖,想落在楼梯上端。 哪知身子刚刚要落,突感头上金风乍起,压了下来,抬头一看,一把巨大的锄刀,当头压下,在此同时,地上钻出一柄相同的锄刀。 此刻他已力尽,只闻“南鸡”和“北驼”拍手道: “揍人门的这下也要归位了” 岳家宇吸一口气,两臂一抖,前掠一丈,正想站在八仙桌上,哪知桌上大花瓶一阵轧轧之声,突然射出一蓬银针。 岳家宇不由大骇,这才知道藏珍楼的厉害,急切中双腿一卷,斜掠五尺,堪堪让过一蓬银针,却发现面前一丈之处,有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妪,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此刻他实在不敢落在地板上,心道: “不管此楼上机关如何之多,那老妪头上可不会有机关吧?此刻危急,只得从权了” 他弓了一弓身子,到了老妪头顶,左足尖向上轻轻一点突闻老妪发髻中“嗡”地一声,射出三支黑色小箭。 他听说过,善用暗器之人,全身都可以藏着各种暗器,这三支小箭分明是弹簧射出来的。 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岳家宇闻声一弹而起,双足距老妪头部不过两只多高,三支小箭向上猛射,距他的足心已不过半尺。其中二支在前,一支在后。 他两足疾踢,踢飞了两支,第三支又到,只得头下脚上伸手去抓。 就在他堪堪抓住小箭之时,只见老妪说声“躺下”!身子突然直升而起,伸手一按岳家宇的臀部,岳家宇未料到她会连蒲团升起,只以为她下身不能动弹,顶多可以发掌,一时措手不及“咚”地一声,倒掼而下,栽在地板上,眼前直冒金星。 在此同时,老妪已落在一丈之外地板上,冷冷地道: “不错!若论轻功之高,已算是上上之选,可惜反应仍不够快!” 此刻“南鸡”“北驼”已经上了楼“北驼”调侃道: “揍人门的高足,毕竟不凡,这一手有个名堂,叫着‘石乌龟’硬碰硬!” “南鸡”道: “你别小视人家!人家头下脚上,倒栽下来,地板未损,头顶未伤,显然对于栽斛斗颇有研究” 岳家宇爬起来,甚为尴尬,但却不服气,冷冷地道: “二位不必消遣于我,这等鬼域技俩,也算不了什么?” 他向老妪望去,她双目紧闭,白发萧萧,但面孔都十分白嫩,柳叶眉,丹凰眼,琼鼻,小口,别具风仪,看来不过三十许人。 岳家宇不由大感奇怪,若说此妇驻颇有术,头发为何会白了?若说她确也老了,脸上为何不见皱纹?看起来“一枝花”之名,果然不虚,年青时定是倾城倾国,艳盖群芳了。 只闻老妪沉声道; “老身说你反应极慢,你可能心有未服,这样吧!老身坐在这里,绝不在移动蒲团,只凭上身摇晃闪避,你可以全力施为,若能拍中老身脐部以上任何穴道,老身也和‘南鸡’‘北驼’一样,代你守秘,直到你擒住左世保,离开此帮为止!” 岳家宇深信,这三人和副帮主及“鼓叟”等人相同,似乎隐在此帮之中另有目的,绝非同流合污之辈。 但他认为老妪口气太大,以“南鸡”“北驼”的身手,就算二人联手,也未必能沾到太大的便宜,此妇端坐不动,仅凭上身摇晃闪避,能接下他的“鹤形八掌”他绝对不信。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大名可否赐告,若与师门有渊源,晚辈不敢以上犯上!” 老妪哂然道: “好!先试试看吧!不论胜败,老身必定告诉你!”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注意了!晚辈以三四力道拍中前辈的穴道,不知前辈是否受伤了!” 老妪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岳家宇心道: “这不能怪我,你未免太小视我岳家宇了。” 他突然横闪一步,斜斜出掌,拍向老妪的肩井穴,老妪身子一仰,立即让过一掌,但岳家宇这一掌虚招,身子一挫,掌势左移,拍的一击,击在老妪儒臂穴上。 但他却被震退两大步,手腕奇痛如裂,不觉骇然。 老妪冷冷地道: “这能算你胜了么?” 岳家宇道: “不算!因前辈的穴道被拍中,丝毫未伤,但晚辈的手腕却十分疼痛” 老妪道: “你还诚实!下次若不用全力,吃的苦头更大!” 岳家宇更是不服,心道: “设若我岳家宇连一个坐地不动之人都制不了,岂不殆笑武林” 他提足八成内功,一上手就施出“鹤形八掌”第五式,两臂一翻,别人看不出他要先出哪一掌? 但老妪似乎成竹在胸,身子纹风不动,岳家宇一出即收,左掌切向老妪的结喉穴,老妪仍是不动,岳家宇不由骇然,因为老妪猜透了他的心意,知道他这一手仍是虚张声势。 由此推断,这老妪的身手不但高于“南鸡”“北驼”而且对“鹤形八掌”的招式也颇熟练,不然的话,绝不敢如此冒险。 因此,更引岳家宇好胜之心,干脆最后一掌也不拍实,又施出第六招,化拍为截,指向老妪左腋下的拈心穴。 此穴与心脉相通,伤则血迷心窍,重者立刻死亡。但老妪仍不闪避,岳家宇更是心惊不已,因他此掌仍是虚的,连拍七八掌,没有一掌是实,老妪的身子却微微晃动。 第六招已完,再施出第一招,岳家宇下了全心,必须拍中她的穴道,不然的话“鹤形八掌”还算什么当世绝学? 三掌虚实过去“嘿”地一声,似乎全力拍向老妪的“眉心穴”但老妪仅微微偏头,就闪了开去,然而,岳家宇这一掌才是实的,向老妪左腰上的气海囊力拍而下。 老妪似乎闪避不及“啪”地一声击个正着,老妪的身子终于离开蒲团,飞出一丈多远。 岳家宇大为后悔,心道: “岳家宇呵,你为了好强斗胜,竟下此毒手伤了一位残废之人,而此人又可能是白道的前辈” 他一掠而至,正要上前去扶老妪,突闻“北驼”厉声道: “别动她!” 岳家宇悚然收手,向“北驼”茫然望去,只见他二人面色肃然,神凝凝着老妪。 岳家宇回头望着老妪,只见她身子不停地抽搐,面色赤红,呼吸迫促,却不象是穴道被拍中应有的现象。 但他心中终感不忍。大声道: “请问二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鸡”“北驼”根本不理,只闻“南鸡”低声道: “看起来,这小子的内力果然厉害!” “北驼”点头肃然道: “不错,从今以后,她是完了” 岳家宇心如刀刃,疾扑而上。“南鸡”和“北驼”厉声道: “你要干什么?” 岳家宇道: “我害了她,必须设法救她!” “北驼”道: “你若想救她,就老实站着,她此刻正是紧要关头” 此老妪满头大汗,面孔越来越红,混身颤栗,显然痛苦己极,岳家宇低声道: “前辈,前辈是否需要晚辈助你一臂之力?‘ 老妪不答,正在咬牙强忍,不一会全身衣衫都已湿透,把板上显出一个人形湿印。 时间在焦灼中过去,大约半个时辰,老妪面上赤红之色已褪,呼吸渐逐平顺,竟缓缓坐了起来。 岳家宇不由大为激动。道: “前辈你你不碍事了吗?” 老妪闭目调息,面呈微笑,却不答话,又过了约盏茶工夫,老妪才睁开眼来,道: “小友,老身郑重向你道谢愈我痼疾,老身发誓,以有生之年,必定为你做一件大事,以报此恩” 说着以手支地,缓缓站了起来。 “南鸡”“北驼”大为兴奋,道: “‘一枝花’,你好了!恭喜恭喜!” “一枝花”悲喜交集,道: “我好了!噢!天哪!我真的好了。” 她的语气既兴奋又苍凉,兴奋的是从此可以与常人一样,苍凉的,是数十年岁月,就在这蒲团虚掷而过。 岳家宇目蕴泪光,道: “想不到晚辈一次失误,反而救了前辈,实非所料所及,但晚辈绝不敢居功!” “一枝花”缓缓走了几步,已和常人一样,终于兴奋的淌下泪水,道: ’小友,你错了,老身就是要你打我一掌,若非这一掌,老身怎能霍然而愈?” “什么?”岳家宇不由愕住,道: “前辈故意中掌的?” “一枝花”道: “是的,老身之疾,必须内功奇佳的少年人,以十成内力拍中我的血气囊,才能使下身积塞的血气畅通,但光是少年人还不行,必须童贞,而内功也必须‘混元罡’一类心法才行” 岳家宇道: “但晚辈内功是‘一元罡’——” “一枝花”道: “这就是了!‘一元罡’与‘混元罡’相同,非童身及心术光明之人无法大成!” 岳家宇茫然道: “可是前辈怎知晚辈会‘一元罡’?又怎知晚辈是童身?” “一枝花”拍着他的肩胛道: “刚才你在下面与他们动手,老身就在楼梯口处偷看,就发现了你的功力,类似‘混元罡’,也看出你一脸正气,童身未破,才引你上楼” 岳家宇仍是不解,肃然道: “可是晚辈并未出全力,仅是八成内力拍中一掌,设若以十二成真力拍出,前辈你岂不” “一枝花”微笑道; “小友,关于这一点,我必须告诉你,八成真力,恰好医好我的痼疾,老身知道你心地善良,咱们没有深仇大恨,你不肯全力施为,但少年人心高气傲,好胜心强,又不肯失弱,所以老身估计你必定施出七八成真力” “呵”岳家宇十分钦佩她的心机,道: “前辈的大名可以赐告了吧?” “一枝花”微微一叹,道: “老身石兰,小友你呢?” 岳家宇道: “实不相瞒,晚辈姓岳名家宇,此番冒充” “什么?你姓岳?” “是的!你叫?” “宜家的家,宇宙的宇” “一枝花”面色一寒,说: “岳家骥是你的什么人?” 岳家宇突然一震说: “乃是家父” “一枝花”面色大变,冷峻地道: “去吧!咱们恩仇两抵,从今以后,老身不欠你的,你也不欠老身的!但今后遇上,是敌是友,实难逆料。” 第五十八章 岳家宇沉声道: “听前辈的口气,家父似乎与你有仇?” “一枝花”石兰冷冷地道: “你老子害得老身瘫了数十年,你又治好了老身的痼疾,你想想看,咱们是恩是仇?” 岳家干斗然一惊,道: “家父为何要残害前辈?” “一枝花”凄然道: “大概是因为家父反对爱女石珊及石瑚嫁给令尊,所以令尊就暗中杀了家兄,但令尊意犹未尽,又将老身弄得死活不成,等于一个废人” 岳家宇不由骇然,但立即大声道: “家父乃一代大侠,岂能做出这种卑鄙之事,前辈莫要弄错了!” “一枝花”冷峻地道: “是非真假,不久便加,好在令尊就在附近。明天公审左世保时,你就可以见到他!” “什么?”岳家宇惊喜交集,惊的是此妇一咬定父亲做此坏事,喜的是父亲果然仍活在世上。 岳家宇道: “请问前辈,家父在何处?” “一枝花”道: “不要多言,明天自知,请恕老身不留客了。” 岳家宇道: “据师父说,父亲昔年与石珊石瑚二姊妹确有交情,而论及嫁娶。后来因石氏姊妹之父反对而告吹。师父说父亲与石氏姊妹比武,暗中相让,自动放弃婚事,岂能怀恨在心,杀死石氏姊妹之父!” “总之,这是一个谜,这石氏姊妹的姑姑‘一枝花’既然一口咬定是父亲所杀,而父亲又活在世上,这件事必定大有文章” 岳家宇抱拳道: “既然如此,晚辈告退了!但晚辈冒名来此之事,尚请三位前辈代为保密!” “一枝花”道: “关于这件事,你大可放心!老身不会揭穿你的秘密,至于‘南鸡’、‘北驼’如何?老身不便置词!” “北驼”道; “小子你放心吧!也许你还是老夫的顶头上司呢?” 岳家宇如坠五里雾中,道: “前辈此话怎讲?” “北驼”道: “时已不早,你还是快点走吧!也许明天一切都能明白” 岳家宇抱拳转身,下了藏珍楼。此刻五更已过,天将黎明,循原路翻出堡外。 他知道只要出了堡墙,就不会再有危险。心道: “今夜又是一番奇遇,‘南鸡’‘北驼’护藏珍楼重地,竞未难为我,这和副帮主及‘鼓叟’的态度不谋而合,至于‘一枝花’,竟说父亲就在左近,莫非父亲也在此堡之中?” 他摇摇头,叹道: “奇事越来越多!令人眼花缭乱,就以谷中兰来说,我虽然也曾怀疑过她,却未想到她并非左世保的师妹,但她却在西藏谷中出现,这这串不可解的谜,似乎都与‘鹤形八掌’有关” 他回到金一航的屋中天色已明,心道: “今天此帮既然要公审左世保,我必须参加,看看正副帮主到底是谁?奇怪的是,副帮主竟未问我此行出帮办事之结果,所以我今天要仅避免公审大会之前遇上他” 他用过早餐,出屋漫游,向后走去。他必须先把此堡中熟悉一下,以备紧急时脱身。 穿过三四重院落,进入一个十分幽静的花园,荷池花榭,竹石亭台,无不各据地势,争奇斗胜,看来颇似内眷居住之所 他不知此帮帮主底细,唯恐撞上内眷,如果怪罪下来,弄个私进眷宅之名,那就误事了。他正要退回,突闻一个少女的声音道: “小姐!既然人家都在吹牛,干脆咱们吹牛比赛好了!” 另外两个少女拍手道: “这才好玩哪!好吧!我们就吹牛吧!吹得越大越好,吹得不大的罚酒三杯!” 岳家年耸耸肩,心道: “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女人,女人” 其中一个少女道: “小姐!你先吹吧!” 岳家宇刚刚退出门外,只闻一个少女道: “据说某处有一幢最高的楼,到底有多少层,无法估计,因为凭人类的眼睛望去,看不清楼顶,终年在云雾之中” 另一个少女道: “小姐!这个牛吹得不太玄,是不是完了?” 小姐道; “你们别忙!我还没有吹完呢!有一天楼顶上有人失足掉下,人未落地就已经死了” 另一个少女道: “这虽是表示该楼太高,但吹得很笼统,那失足之人大概是该死了吧?” 小姐道: “不!他是饿死了” “啊”另外两个少女拍手道: “妙极了!一个人自楼顶失足掉下,尚未落地就饿死了!这已表示该楼之高,无法估计?” 小姐道: “这次轮到你们吹了!” 另一个少女道: “好吧?这次我来吹” 突闻那小姐沉声道: “门外是哪一个?” 岳家宇吃了一惊,回身便走,哪知人影一闪。墙头上已站定一个宫装妙龄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星目、瑶口,神态十分刁钻,冷冷地道: “金一航,你在这里鬼鬼祟祟作什?” 岳家宇心道: “既然你不知道金一航己死,我不妨暂时再冒充一下。” 回过身来,抱拳道: “本护法此番出差达半年之久,昨日返帮,想各处走走,未想到刚刚听到小姐和侍女吹牛作乐,觉得甚是有趣,乃驻足偷听,尚请见谅!” 小姐冷冷地望了他一会,格格笑道: “金护法,听说你的文事底子很好,大概吹牛拍马工夫,必有心得,何不请进参加我们的吹牛比赛!” 岳家宇心中“卜卜”直跳,觉得她那一双美眸中,电芒逼人,很可能已看出他的秘密,但此刻若坚拒她的邀请,更会使她怀疑,因为“鼓叟”曾说金一航是一个风流人物。 为了附合金一航的身份,岳家宇只得抱拳道: “小姐过奖了!金某不学无术,小姐你要多多指教” 小姐哂然道: “别客气了!进来吹吧” 岳家宇进入园门,心道: “不知这小姐是帮主的女儿抑是副帮主的女儿,我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这样冒充实是危险” 进入屋中,小姐让座,侍女端条,但侍女的神态略显惊疑之色,岳家宇深知,金一航虽是护法,过去未必进过此女的香闺,所以今天他来,侍女不能不奇怪。 由此推断,这位小姐很可能已看出他是冒牌货,不知他用意何在? 小姐道: “金护法,现在轮到你来吹了!” 岳家宇道: “还有两拉姑娘未吹,金某殿后可也!” 小姐对两个侍女道: “你们二人谁先吹!” 其中一个道: “婢女刚刚要吹的和小姐略同,不要再吹了!还请李姐姐吹吧!” 小姐笑骂道: “好丫头,你真会投机,如此说来,我是拾你的牙慧了!” 那侍女道: “不敢!不敢!那么我可以免了!” 另一个侍女道: “婢子这个也许不值一哂,金护法可别见笑!” 她想了一下道: “一个乡下女人,急着进城办事,抱起孩子,往城里疾奔。天色暗下来,经过一个大西瓜园,不小心被绊倒摔了一跤,她急忙爬起来继续往城里跑!当她到了城里,在明亮灯光下一看,呵!不好了,原来她抱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大西瓜?” 岳家宇抚掌朗声道: “有趣,有趣,这女人未免太粗心了!” 小姐哂然道: “世上不可能有这种粗心的女人,倒可能有这种大意的男人!这个牛吹得不太可笑!” 侍女道: “我还没有说完呢?” 岳家宇心中一跳,忖道: “莫非这小姐已经看出我是假的了?她刚才这句话,显然是妙语双关,说我冒充金一航,粗心大意,露出了马脚” 侍女续道: “那女人急忙回头疾奔,又回到西瓜园,找了半天,孩子不见,却找到一只枕头,不禁大哭起来,一路哭着返家,孩子竟好端端地睡在床上,原来最初抱的是枕头而不是孩子呵!” 小姐摇摇头道: “这不是吹牛,这是说笑话!” 侍女道: “正因为世上不可能有这种粗心的女人。所以也算吹牛,你说是不是?金护法!” 岳家宇道: “不错!世上不可能有这等浑浑噩噩的家人,但这个牛吹得也很玄!” 小姐道: “金一航,现在看你的!” 岳家宇想了一下,道: “金某这个,和李姑娘吹得略同,只得显丑了!” 他朗声道: “阎王爷审讯鬼魂,发现一个鬼魂生前未作坏事,而且颇有善行,从不揭人的秘密。” 小姐撇撇嘴,神秘地一笑。岳家宇心道: “她果然看穿了我的秘密!” 岳家宇道: “阎王对那鬼魂道:汝生平好善,无甚劣行,按阴律自应转身为人,不知汝想托生于何等人家?鬼魂道:样样有,件件全,老子宰相儿状元!阎王爷冷笑一声道:有这等好地方,我阎王爷早就去了!” 两个侍女拍手娇笑,道: “有趣极了!金护法连阎王爷也骂上了!” 小姐道: “金一航!你别得意,我出对子让你对如何?” 岳家宇连连抱拳道: “小姐闺中秀才,金某不敢班门弄斧!” 小姐哂然道: “不必客气,也许我会输给你呢!” 岳家宇道: “哪里!哪里!小姐先出就是了!” 小姐冷笑道: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来出上联好了!” 岳家宇暗暗一笑,诚心想戏弄她一下,朗声道: “小姐请听着,也许不雅,尚请见谅!” 小姐道: “别罗嗦了!快出吧!” 岳家宇道: “戊戌共身,腹中只差一点!” 小姐玉面一红,眉宇挑煞,岳家宇心道: “这丫头不简单!她马上就体会到其中深意了。” 小姐不屑地道: “己已同体,足下何不上钩?” 这也是妙语双关,另有深意,但出自少女之口,岳家宇不禁也红了脸。 两个侍女文事底子有限,尚未悟解此联之深意,哪知二人正在勾心斗角呢? 小姐仍要出题,岳家宇长揖而起,道: “再对下去金某就要现丑了!金某告退!”说毕,不敢再逗留,转身来到屋外,只闻那小姐道: “金一航,你要到哪里去?” 岳家宇道: “到各处走走!” 小姐道: “等一等,我也想出去走走” 岳家宇叫声“苦也”!又不能拒绝,二人出了园门,向后走去,不久出了太华帮城堡,这里是落雁峰后面山谷。 一路二人都没有说话,到了谷底,是一片松林,小姐突然格格一笑,道: “金一航,你知道我姓什么?” 岳家宇心头大震,只得故作开玩笑之态,道: “小姐知道我姓什么?” 小姐冷笑道: “你姓岳!” 岳家宇骇然退了一步,道: “原来小姐乃是有心人!既然已经揭开了岳某的秘密,岳某也不必再瞒你,不错!在下姓岳名家宇!” 小姐哂然道: “你冒充金一航来此有何企图?” 岳家宇冷冷地道: “捉拿左世保,为武林除害!” 少女“格格”笑道: “你可知道我是谁?” 岳家宇道: “在下不知!但可以猜出,不是帮主的千金,也必是副帮主的掌珠。” 小姐道: “错了,我就是左世保的师妹!” 岳家宇大为震骇,呐呐地道: “你要怎样!” 小姐道: “师兄虽然多行不义,却不能让别人带去问罪,所以我不能坐视!” 岳家宇冷笑道: “在下此来,非带走左世保不可,既然如此,只有得罪了!” 小姐道: “那好!我今天要见识一下你的绝学!” 岳家宇心道: “此学若真是她一手所创,我岂是她的对手?事到如今,只得舍命一搏了!” 二人对峙,少女闷声不响,施出一招,正是鹤形掌法,但和岳家宇所研悟的“鹤行八掌”略有不同。 岳家宇施出“鹤形八掌”第一招,二人以快攻快,全力施为。但岳家宇看出,此女的掌法不见得玄奥。 但因二人所学略同,全凭临时变化招式迎故,打来颇为吃力,第五招过去,岳家宇感觉对方内力较差,心道: “不如以内力胜她”他运足了“一元罡”力拍三掌“啪啪啪”双方接实,各退了三步。 岳家宇不由骇然,原来此女的力道可以增减,有时掌至半途,突然增加内力,有时减去,令人防不胜防,而且内力并不逊于他。 六招过去,岳家宇未沾到一点便宜,心道: “我只会第八式,设若她施出第九式,我绝对接不下来,看来我必须在第八式上,以所有的功力全力一击了!” 七招已过,岳家宇提足毕生功力,两臂大张,拍出七道罡风,欺身进逼,斜劈对方左肩。 对方似也用了全力,双方臂部接实“叭”地一声,岳家宁疾退三大步,眼前一阵发黑,但对方却退了七八步,倒在地上。 岳家宇楞了一下,心道: “幸亏我在第八式上全力施为,不然的话,躺下的是我而不是她” 但他突然发觉,这女人也许仍不是左世保的师妹,如果是她,而鹤形掌法是她一手研悟,无论如何气不该败在第八招上!况且,左世保的师妹应该是荷兰人才对。 他走到少女身边,见她已经昏了过去,心道: “为了捉拿左世保,我只有把你暂时制住了!但念你有恩于我,事后再向你致歉。” 他望着她那俏丽的面孔,心道: “女人毕竟差劲,此学是她苦研而成,只因内力所限,竟败在传人手中,说起来未免可笑。” 他伸手去点她的小海穴,哪知一时大意,竟忽略了对方可能是诈昏,突闻她“格格”一笑,抖手掷出一团东西。 岳家宇的反应不谓不快,来不及点她的穴道,疾退三步但那团东西已到了面门。 他看出是块粉红包手帕,立即挥掌一格“卜”地一声,散发出一蓬红料。异香扑鼻,全身力道尽失,倒在地上。 但他的神智未失,目能视物,耳能闻听,只是全身用不上力道,只见少女一跃而起“格格”笑道: “真想不到你把‘鹤形掌法’练到如此境地,青出于蓝,连老师也败在徒弟手中。” 岳家宇恨得牙根发痒,目蕴厉芒,但她却媚笑道; “姓岳的,你不必发狠!待会我给你点甜头!虽然你有好几个未婚妻,但她们不解风情,不能和我相比?” 岳家宇闭上眼睛,懒得看她,暗暗一叹:此番进入太华帮,虽然惊险,却渡过了几个难关,而且可能有几个同路人协助内应外合,想不到竟毁在这个女人手中,一败涂地。 少女道: “你不必埋怨我,也不必埋怨命运,有句俗语说:芙蓉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我把童贞献给你,由你代我一死,两不吃亏” 她微微一叹,道: “你可知道我的功力为何反而不如你么?我告诉你吧!我身上有痼疾,功力受了限制。而且若不及时设法,活不了二十五岁!你乃自命侠义道中之人,我想你一定愿意舍身救我” 她自说自话,岳家宇却暗自吃惊,不知她要自己如何牺牲,看她的神态,不象是水性杨花的女人,难道她真会倒采花? 岳家宇这份窝囊可别提了,设若果真被她。 少女把他抱起,向谷中另一端走去,进入一个石洞之中。把他放在枯草之上。 岳家宇睁开眼来,目眦欲裂,要想骂她一顿都办不到,心头大恨。 只见她眉目含情,却无淫荡之色,心中大感奇怪,忖道: “她到底要干什么?” 只闻少女喃哺地道: “你我事完之后,你尚有一线生机,若能按照我的话去做,由此疾奔毛女峰,全力奔驰,不留余力,再由毛女峰奔向莲花峰,再由莲花峰头奔向桃花坪,使全身大汗淋漓,衣衫尽湿,毒气也许可以出尽而恢复生机,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了!我被上代遗传,患有麻疯绝症,为了一件未了大事,又不能自生自灭,所以连累了你!但请你相信,这虽然是害你,若非我看上了你,也绝不会” 岳家宇脑中“嗡”地一声,差点昏过去,心道: “完了!听说患有此症的女人,只要和男人交媾,即可将绝症传与男方,天哪!我岳家宇死也无法瞑目了” 少女又道: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我虽然害了你,却仍希望你能依法疾奔,自疗痼疾,以后你见到我时,我日完成了一件大事,就是死在你的手中,也甘心情愿了” 只见她取出一个绣花荷包,向他面前一抖,岳家宇又闻到一阵异香,不一会就感觉全身燥热,性欲冲动,而且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但他的胸中充满了仇恨,欲火虽然逐渐如深,他仍能忍耐,渐渐地,他感觉面红耳热,原始的性欲,象一重重的巨浪冲击着他?他再不能睁眼。 于是,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时,尚未正午,估计距他昏迷之时不过一个多时辰,看看衣衫,仍是原样。但他过去没有和女人接触的经验,心道: “她既然使我昏迷过去,自然要把麻疯传染给我,我是完了” 他感觉全身乏力,不知是不是麻疯的应有现象,站起来四下看了一匝,那少女早已不知去向。 他感觉体力大减,头脑有点昏沉,心道; “她既然要我狂奔,大概此法可行,目前舍此一途,无他法可想,只得听天由命了” 于是他开始狂奔,由此去毛女峰,足有二十余里。再由毛女峰去莲花峰奔向桃花坪,也有三四十里,而且这几条路崎岖难行,五六十里等于平地百十里之迢。 岳家宇求生之念极切,因他不甘就此死去,第一,左世保尚未就擒,父仇未报,其次,几个未婚妻何辜,万一自己染上麻疯痼病,被她们发觉,岂不要守一辈子活寡? 奔!狂奔!他不遗余力地狂奔,跳涧越壑,去势如箭,不到两个时辰,到了毛女峰。 此峰并不太高,草木不生,据说秦始皇死时,有一个侍女陪葬于陵墓之中,此女不甘陪一代暴君于地下,设法弄开陵墓,钻了出来,就隐在毛女峰石洞之中,以山果充饥不久全身生出白毛,而毛女峰即由此得名。 岳家宇直奔峰顶,然后再奔向莲花峰,身上大汗淋漓。衣衫尽湿。按理说,他功力深厚,轻功不弱,奔行二三十里不该如此,但此刻心情不同,一个人心情焦灼不安、就极耗精神。 到了莲花峰,已是呼呼而喘,但他抱着侥幸心理,不能不信那少女的话,再向桃花坪奔去。 此刻午时刚道,想到今天太华帮帮主要审问左世保,而“奔雷子”蓝淼,也可能已经回帮,设若他找不到他,其余的道中人就无法知道太华帮中之事。总之,此番犁庭扫穴的关键,都在他一人身上。 汗水如两淌下,迷住了他的眼睛,他只感精疲力尽,唇干口渴,如果躺下,会立刻呼呼大睡。 由落雁峰后之幽谷去毛女峰,正是一南一北,由毛女峰去莲花峰,也等于华山山区一半路程,由莲花峰去桃花坪更远,这一阵狂奔,加之有时迷失方向,走错路线,多走了数十里,五个时辰不到,他奔了百里之遥。 他出了太多的汗,喉头有如冒火,但华山缺水,很少溪泉和瀑布。事实上他也来不及去找水喝,只希望早些到达日的地,以便证明那少女的话是否正确? 如果确能自疗痼疾,及赶回太华帮,参加公审左世保,也许还来得及。 来到桃花坪,呼呼牛喘,只见一片桃林,绿叶之中,布满了粉色蓓蕾。正是含苞待放。 春色已上陌头,但岳家宇却在为生命而挣扎。 他无心欣赏风景,踉跄奔入林中,到了地头,是否瘤疾已去?自己也弄不清楚,即使痼疾已愈,也感觉愧对未婚妻。 只见前面有一个小茅屋,隐隐传来浓郁的酒气,好象茅屋中正在酿酒。 岳家宇心道; “现在我渴极了,只想喝水,天哪!如果有水,我能喝上一缸” 茅屋紫扉虚掩,共有三间,一明两暗,正间有一竹榻,也有些简单的家俱却闻无人迹。 推开左内间的门,只见里面有五口大缸,大概都装着酒。酒味令人垂涎欲滴。 但岳家宇希望找到水,他需要清水,于是又到右边内间,里面也是五口大缸,只是缸上贴着纸条,上面写着: “桃花酒,某年某月某日酿造。”字样。 岳家宇一算,不由吃了一惊,屈指已是十七年有余,但他太渴了,既然找不到水,酒也能解渴,先喝饱再说。 他向大缸中一看,原来每缸中都仅有半缸,而且,酒液甚浓,看不到缸底。 他探进上身“国嘟”一声先尝了一口“啊!”他惊叫一声,道: “好酒呵!果然是陈年佳酿。” 他不再犹豫“国嘟国嘟”有如鲸吸牛饮,一口气喝了半盏茶工夫。 但他哪如此酒的厉害?突感全身奇热。马上流布四肢,想要直起腰来,已感力不从心,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卜通”一声栽入酒缸之中,登时又失去知觉。 醒来时已是入夜,屋中本极黑暗,在缸中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岳家宇感觉身上燥热已退,反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之感。 他试运真气,通畅无阻,伸手一按缸底,突然惊呼一声,跳出缸外。飞起一脚,把大缸踢得粉碎。 陈酒流溅,一条长逾一丈,粗如杯口的白花大蛇,死挺挺地盘在地上。 岳家宇直感恶心,不知他喝酒时,此蛇是否已在缸中,抑是他喝醉栽入缸中之后,此蛇才掉入缸中淹死。 这一切都使他茫然不解,那少女是否已和他发生苟且之事?还不敢武断,而她叫他狂奔百十里,最后到达桃林坪,遇上茅屋,屋中有洒,是不是有意安排呢? 这是很有可能的,一个渴极之时,不要说是美酒,即使是污水沟或稻田中的污水,也会大喝特喝,由此推断,这可能是那少女的安排。 然而,她这安排的用意何在呢? “不管她!”岳家宇看看天色,一更不到,此刻若赶回落雁峰,三更前可以到达于是他不假思索,向南疾奔。 他长身一掠,不由大惊一声,身子好象--片羽毛,轻飘飘地掠出十二三丈有余。较之他未喝酒以前,几乎增加了一倍。 而且内力充沛,精神奕奕,奔行起来,身轻如絮,有如足不沾尘。 “怪事,怪事!”他一边疾掠,一边暗自惊异,心道: “莫非这‘桃花酒’有益气轻身之功?想不到那女人害我,反而成全我了” 这次速度太快,不到一个更次就到了落雁峰,而且衣上的酒渍也被夜风吹干。 他还未进入堡墙,就听到钟声齐响,四山回应,心道: “可能我来的正是时候,公审大会刚刚开始” 他进入堡墙之内,只见帮中大小头目,纷纷向正中大广场奔去,行色匆匆,十分肃穆。 岳家宇也跟着众人来到大广场,拾头一看,不由暗暗吃掠。他离开一天,这广场中已经扎了一个大木台。 台上正中有一桌案,和一把太师椅,此椅后面并列四把较小的太师椅。案上香烟缭绕,台上都没有人。 但台下却是人山人海,由此可知太华帮人员之众,除了在各明椿暗卡留守值勤人员之外,光是台下之人,就有二三百之多。 岳家宇向四下扫视,他第一个目标,当然是害他的少女。 但找了半天,却不见她的踪影,心想,这贱人也许知道我因祸得福,功力大增,不敢与我见面。 岳家宇再找“一枝花”和“南鸡”“北驼”等人,也未出现,却看到“奔雷手”蓝淼,正在向他点头招呼。他立即走到蓝淼身边,以传音之术道: “蓝前辈,你刚回来么!” 蓝淼也以传音入密道: “今晨返帮,却找不到,一问‘鼓叟’,他说你比我早回帮一天,不知到哪里风流去了!” 岳家宇心道: “‘鼓叟’亲手杀死真的金一航,却不揭穿我的身份,看来他和副帮主,定是白道之人在此帮中卧底了。” 岳家宇道: “前辈,晚辈差点误了大事!” 蓝淼道: “是否被人看出破绽来了?” 岳家宇道: “非也!晚辈也莫名其抄,但晚辈却因祸得福,轻功和内力反而精进不少”他立即把昨夜在藏珍楼上所见,以及被那少女所害之事说了一遍。 蓝淼悚然动容,道: “由此推测,藏珍楼上的三个高手,是友非敌,‘鼓叟’和副帮主也必是我道中人,但那少女以麻疯绝症害你,似乎另有深意!” 岳家宇道: “晚辈甚是不解!若说她是有意成全晚辈,又何必故弄玄虚,叫我跑了百多里路,到桃林坪去饮那‘桃花酒’?而那桃花酒中的白花蛇,又是什么意思?” 蓝淼道: “老夫也猜不出她的深意,但我以为那不可能是巧合,因为传说中麻疯痼疾,只有一种世上至毒的菜花蛇毒液和陈年老酒可以治疗。” 岳家宇骇然道: “依前辈猜想,晚辈确已和她” 蓝淼道: “依你所说的情形,似有可能。只是狂奔百里之后,到了桃林坪就遇上蛇与酒,饮后就霍然而愈,似乎世上没有这等凑巧之事,所以我认为那少女是友非敌。” 岳家宇道: “此帮之中既有恁多白道之人卧底,蓝前辈何不立即通知外面各位前辈,立即内外夹攻,一鼓而下?” 蓝淼道: “现在未弄清楚就冒然发动,万一猜测不确再误了大事,前功尽弃,得不偿失。况且,此帮帮主非一般人物可比。” 岳家宇肃然道: “不知此人是谁?” 蓝淼道: “待会自知,但你要沉住气!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再说” 岳家宇想起“北驼”说“也许你是我的上司”那句话,与蓝淼的话相印证,更加不解,道: “蓝前辈,家父真的因婚姻不遂而杀死石前辈的老父么?” 蓝淼慨然道: “此事武林老一辈的人,都有耳闻,因那时除了令尊之外,无人有此身手!当然,不能以此作为理由,所以老夫也不敢相信!” 这工夫远处传来一阵丝竹之声。不久就到了附近,只见木台正面的人,纷纷让开一条路。肃然无哗,垂手侍立。 此刻整个广场中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只有木台四周挂着十余盏气死风灯的火舌,在“卜卜”地响。 一乘四人素轿,如行云流水而来,素轿之前,有八个妙龄少女乐手,各抱琴瑟、管弦、前导,所奏的曲子,也十分严肃。 轿后紧跟着四个人物,正是副帮主和“南鸡”“北驼”和“一支花”石兰。再后面是“鼓叟”牵着被铁链锁着的左世保。 素轿停在木台上,乐声戛然而止,只闻副帮主沉声道: “请帮主升座,大会开始” 只见轿帏一掀,走出一个高大锦衣之人,面戴金色面具,在灯光下闪闪生辉锦袍边沿上缕着金银丝线,袍上绣着二龙抢珠,大红滚裆裤,黑缎粉底快靴。 那锦袍被上料制成,在风中“刷刷”作响。 第五十九章 岳家宇和蓝淼相视骇然,显然,以蓝淼的见闻,也未见过武林中有这一号人物。 只见那锦袍人两袖一展象一个纸人,直挺挺地落地丈余高的台上,大辣辣地坐在案后正座上。 接着,副帮主和“一枝花”及“南鸡”“北驼”也上了台,坐在帮主身后四个座位上。 八个少女乐手,左右一分,也上了台,一面四个,站在副帮主等四人两侧。 素轿移到人丛之后,木台只剩下“鼓叟”牵着左世保。 左世保乃是一代枭雄,今夜落得如此狼狈,面色十分狰狞。 就在这时,岳家宇发现害他的少女,站在另一边人丛之中,正在注意台上的帮主,似乎没有看到岳家宇。 只闻帮主沉声道: “本帮成立不久,上下同命,万众一心,乃能于武林中建立声誉,肇尊百世之基,本座通向守法同仁致谢”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但乍起骤落,又是一片死寂。左世保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显然极是不服。 帮主续道: “但人多势众,难免良莠不齐,本帮替天行道,自不容于斯辈毁我声誉,左世保恶迹昭彰,人神共愤,自应治以应得之罪!副帮主” 副帮主站起来肃然道: “此案由你代审务求公允!以儆效尤!” 副帮主道: “遵命!” 他走到台边,抱拳肃道: “本帮帮规规定,凡是触犯本帮律者,但主审者细数犯者罪状,然后由陪审之全体同仁,提出检讨,以定应得之罪,再由主审人最后决定,现在由本人先细说左世保之罪状。” 他大声道: “左世保以本帮副帮主身份,私自离帮,残害武林同道,弑师灭祖,罪大恶极,请陪审同仁发表此条应法罪刑之意见” 台下一片“嗡嗡”之声,有人高叫应处极刑。但那少女即左的师妹却大声道: “欺师灭祖,乃天道所不容,人人得而诛之,自不待言,但谪奸发妄,必须力求公允,试问怎知他欺师灭祖?证人何在?” 此言一出,鼓吵声立止,不错,审理案件,须有确实证据。虽人人知道左世保欺师灭祖,但证人何在? 副帮主肃然道: “此言有理,本帮处理案件,务求勿枉及勿纵,必安理得,此罪暂时存疑,有待求证” 他肃然续道: “左世保役使庞起,假藉仁义之名,摧残武林达十余年之八,血腥统治,涂炭生灵,罪大恶极,罄竹难书,请同仁发表应治之罪” 台下窃窃私语,有人大声道: “此事人证俱在,不容狡赖,自该处以极刑。” 那少女冷笑道: “尊驾哗众取庞,危言耸听,实犯了本帮帮规第十九条捏谴事实,败人名节之律,应治以五百法杖或囚禁一年之罪!请问在场诸位同道,何人能证明左世保就是背后支持庞起之人?” 此言一出,舆论哗哗,此为人所共知之事,但因左世保以前支持庞起,从未以真面目出现,见过他的真面目,也只有庞起一人,是以大家虽知道少女强词夺理,却无法提出反驳。 岳家宇心道: “此刻只有我能作证,但为了身份秘密,又不使出头,由此看来,此帮帮主果真是替天行道,仁义之师了” 副帮主道; “此事虽为不争之实,但本代审人为求公允,认为仍须求证,才能定罪。此条暂时不谈。” 他突然声音一冷,道: “左世保故意造谣,中伤武林侠士岳家骥,诬蔑岳大侠擅学他人武功,违背了盟誓,乃引起整个武林,联手残杀岳家四十-口惨案,此事无人不知,而且昔年参与此事的同道,有数人在此,请同仁发表意见。” 这次倒无太多人发表意见,因为那些人既然参加了那件事,自知自己也有罪,所以都默不作答。 少女冷冷地道: “能为此事作证者。唯有岳家之人,试问证人在哪里?若无岳家之人出面作证,何人能证明昔年是左世保造谣,污蔑岳家骥偷学别人武功?” 此言一出,更是无人反驳,副帮主愕在台上,无言以对,哪知帮主突然离座而起,道: “本座可以证明,试问姑娘刚才的话是否算数?” 少女敛衽道: “小女子乃是左世保的师妹,自应为师兄辩护,既然本帮主理案件力求公允,此案就该有人证出面。反之,甚难使人折服” 帮主缓缓踱到台边,冷峻地道: “以姑娘之见,何人作证,可以定案?” 少女道: “此案之主要被害者,当然是岳家骥大侠,但此人已死,只得另觅岳家之人!因岳家尚有后人在世,若此人在场,当能作为主要人证” 帮主突然哈哈大笑道: “如此说来,必须岳家骥死而复活了?” 少女道: “小女子并非要死人作证,若有岳家后人出面也行,但必须另有一二与岳家骥交原之人作证,始能作数” 帮主冷笑一声道: “假若岳家骥真的未死呢?” 少女哂然道: “如果岳家骥真的末死,那是左世保的死期已至。” 帮主伸手摘下金色面具,台上台下一片惊呼,而岳家宇竟全身颤栗,泪如雨下。 原来此人正是一代大侠岳家骥。 虽然岳家宇从未见过乃父之面,但父子的相貌自有许多相近之处,况且帮主刚才的话,又可证明他就是岳家骥。 岳家宇正要大呼招唤,突感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沉声道: “小子,老夫刚才的话你又忘了!” 岳家宇泫然道: “难道帮主不是家父吗?” 蓝淼道: “依老夫之见,此人绝非令尊,你还是等着瞧吧” 此刻少女大为震惊,对左世保道: “师兄,岳家骥昔年没有死么?” 左世保忿然道: “大概未死!他的墓中,不是他的尸体,师兄已经看过。” 此刻帮主再戴上面具,冷峻地道: “此案已定,犯人由本座自行处理,散会!” 帮主掠下台,素轿已移到台前,八个乐手奏起乐曲,帮主已进入轿中,由“一枝花”等人拥着离去。 而“鼓叟”则仍牵着左世保,跟在轿后离去。 岳家宇此刻内心激动,他认为不管此人是不是父亲,也应该亲自去问一下。至于曾害过他们的少女,他此刻已无暇顾及了。 蓝淼拉着他走出广场,道: “小子,你想着,令尊一生正大光明,自不会戴上面具,此其一,令尊不会当一个帮主。但最大可疑之处,乃是此人站在台上,早巳看清了台下任何人的面孔,假若他真是你的父亲,岂有不认识你的道理?”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的话自有道理,但此人又何必冒充家父之名?” 蓝淼晒然道: “这自然有他的打算:就象你我冒充在此卧底的道理一样,总之,这太华帮中,有太多的秘密,我们必须先弄清副帮主、‘鼓叟’、‘一枝花’及‘南鸡’、‘北驼’等人的企图之后,再通知外面的人一鼓而下之” 岳家宇道: “前辈,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蓝淼道: “你暂时不必找那少女的麻烦,反正一旦擒获左世保,那少女也逃不脱,我们必须先向副帮主等人接近,我看你再冒险一次,去找‘一枝花’,弄清帮主的身份,以及他们在此是否卧底!” 岳家宇道: “晚辈遵命!前辈你住在何处?” 蓝淼道: “我住在金一航的屋子后面第三幢。我此刻就去见副帮主,五更前在此见面!你要小心了!万一事败,不必来此,可自行逃出此帮!” 岳家宇应声而去,又奔向落雁峰顶,翻入堡中。 哪知他刚刚落在花丛之后,突见一条纤小身影在前面一晃而没,隐隐看出,极象害他的少女。 他冷哼一声,心道: “只要被我遇上,就莫怪我无情” 他这次奔到藏珍楼附近,已知“一枝花”住在六层上,不必再经过四五层,四下看看无人,一鹤冲天,在三楼飞檐上一点,上了第五层,再轻轻一弹,站在第六层室外。 交闻“一枝花”低声道: “小子,你进来吧!” 岳家宇暗吃一惊,心道: “就凭这一手,比我高明得多了!” 他立即推窗掠入,尺见“一枝花”仍坐在蒲团上,冷冷地道: “你又来干什么?” 岳家宇抱拳道: “记得前辈曾说,今夜害左世保时,就可以遇见家父,以前辈之见,帮主就是家父么?” “一枝花”默然良久,微微摇头道: “老身虽然恨透了岳家骥,但也知道他青年侠行颇着,似不可能戴着面具,当上此帮帮主。” 岳家宇肃然道: “他如果不是家父,就必是坏人,自应与白道作对,左世保残害家父,且与白道作对,应该是帮主的同路人才对。为何帮主反而出面证明,似乎非置他死地不可” “一枝花”哂然道: “这也许是在作戏,若按本帮帮规,左世保犯了大罪。罪名成立,应交副帮主处理,但他却亲自要办,依我猜想” 岳家宇心中一动,道: “前辈是说他们是一丘之貉?” “一枝花”道: “这不过是推测之辞!不过,此帮中人十分复杂,就以左世保的师妹来说,表面上虽然向着左世保,但依我推断,她和左世保势不两立,却抱着相反的目的” “怎么?”岳家宇肃然道。 “她尽量开脱左世保的罪名,莫非是故意唱反调?” “一枝花”点点头道: “这就是老身所说的,此帮中复杂的原因了!” 岳家宇道: “莫非那少女不是左世保的师妹?” “一枝花”道: “不!应该是的,但这其中可能另有隐衷。” 岳家宇道: “晚辈来此目的,前辈已了如指掌,前辈在此,目的可否告知?” “一枝花”冷冷地道: “老身的相的和你相同,假若此帮帮主不是岳家骥,你就是老身的恩人,反之,他若是你父亲,咱们恩仇相抵,各不相欠!”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相信家父会杀死前辈的令兄么?” “一枝花”道: “老身虽不相信,却有人言之鉴鉴,在未弄清之先,岳家就是老身的仇人!” 岳家宇肃然抱拳道: “晚辈与前辈目的相同,前辈答告知帮主住于何处?左世保押于何处!” “一枝花”道: “此楼后面,有一幢精致小屋,即帮主的住所,而左世保也押在那里!但老身不能不警告你,你的身手虽然了得,未必是帮主的敌手,此去危机重重,必须特别小心!一旦被擒,连老身等人” 岳家宇肃然道: “假若晚辈不幸被制,也不会说出前辈之事,前辈大可放心!” “一枝花”道: “小于,你要不要看看‘三字经’和‘百家姓’两本奇书?” 岳家宇道: “晚辈来此,主要为了左世保,不想觊觎绝世秘笈,前辈好意,心领了” “一枝花”点点头道: “你倒也诚实,老身就是佩服这种一丝不苟之人,小子,老身现在撇开你我的仇恨不谈,我要让你看看‘三字经’那本奇书” 岳家宇道: “晚辈无心再研奇书,只想报仇雪恨,晚辈告辞了!” 说毕转身穿窗而出,下了藏珍楼,只见那幢精致的小屋中,灯光闪烁,似仍未睡。 岳家宇不敢大意,提气轻身,掠到屋后,舔开窗纸向内望去。 只见左世保被锁于大梁之上,他坐在地上,倚墙闭目养神,帮主坐在案前,正在挥笔写字。 一张纸上写满了“杀”字,然后取过第二张,仍是“杀”字,似乎这个字总写不好,立即掷笔而起,叹道: “杀与不杀,都在一念之间,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此贼虽然” 岳家宇突然隐隐闻到一阵香风,回头一看,只见害他的少女,已站在他身后约三步之处,正在向他点头微笑。 这丫头笑起来更加动人,有如白花齐绽,仪态万千,岳家宇不敢出声,却以怒目相向。 那少女向他招招手,突然转身掠至。 岳家宇心想,若不擒住此女,今后她必定捣乱,立即追去,那少女越过堡墙,又到了那个幽谷。 岳家宇冷笑道: “古语说,得意而不可再往!你还想出花样害人么?” 虽然如此,他不得不暗暗戒备,因为那汗巾和荷包中的迷粉,令人防不胜防。 到了谷底,少女突然站住,坐在一块大石上,仍是向他微笑。 岳家宇站在一丈之外上风头,不敢再靠近,冷峻地道: “贱人!你为什么要害我?” 少女“格格”笑道: “岳大哥,你还没有问我的姓名呢?” 岳家宇厉声道: “象你这种无耻的女人,还有什么好名字?不过是春兰秋菊一类俗名” 少女道: “我叫朱嫣红!” 岳家宇道: “我问你为什么要害我?” 朱嫣红美眸连眨,道: “我何时害你来?” 岳家宇沉声道: “你难道没有”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朱嫣红撇撇嘴道: “你想得可真好啊!本姑娘岂能随便和你”岳家宇沉声道: “那你为什么把我迷倒,又叫我狂奔百十里路?” 朱嫣红“格格”大笑,花枝招展,道: “吃饱了喝足了,不需要活动一下么?你这人真是” 岳家宇大怒,道: “原来是你消遣我!” 朱嫣红拍拍大石,道: “岳大哥,过来坐下么!看你吓成那个样子!我又吃不了你!” 岳家宇冷笑道: “谁是你的大哥!” 朱嫣红道: “叫你一声大哥,是尊敬你,难道这也占了你的便宜不成?” 岳家宇道: “我且问你,左世保无恶不做,你为什么替他开脱?” 朱嫣红道: “他是我的师兄,总是自己人嘛!” 岳家宇道: “如此说来,他做的恶事,你认方复无所谓了?” “不!”朱嫣红肃然道: “他为非作歹,我都知道,但为了某种原因,我不希望他立刻死去!” 岳家宇道: “为什么?” 朱嫣红道: “因为他曾暗袭家师,不知家师是否仍活在世上,此刻我尽力为他开脱,使他相信我,然后我再逼问他,他必能说实话!” 岳家宇哂然道: “这就不对了!据西藏幽谷石洞中的石壁上记载令师收你为徒,早在数十年前,岂能有你这等年轻的徒弟!” 朱嫣红笑道: “你上当了,那壁上的字迹,是别人凿上的,其用意何在?我也弄不清楚,而且字迹上面说我是荷兰人,真是荒天下之太唐!” 岳家宇知道谷中兰凿的,已在利用他学那“鹤形八掌”然后她再偷艺。他沉声道: “可是我仍不信,那鹤形八掌真是你研出来的么?” 朱嫣红道: “不是,那是家师研悟的,设若是我手创的岂能败在你的手里?” 岳家宇恍然大悟,道: “依你的看法,太华帮帮主,是不是一代大侠岳家骥?” 朱嫣红冷笑道: “当然是了!除他之外,谁能统御那些高手?” 岳家宇心头一沉,道: “胡说!依我看八成是假的!” 朱嫣红道: “这件事我也不便和你争执,反正不久自知。岳大哥,那桃花酒可口么?” 岳家宇勃然大怒,正要动手,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来自身后。他悚然转身,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帮主已站在他的身后约三步之地。 设若此人要偷袭他,八成无法闪避。 只见他面色甚是凝重,肃然道: “原是岳家的后人么?” 岳家宇肃然道: “正是!”帮主慨然一叹,仰天悲声道: “二十年了!苍天哪!你虽然作此残酷安排,到底对我岳家骥不薄,今日能与吾儿团聚,吾愿足矣” 岳家宇肃然道: “素闻家父为人光明正大,怎能戴上面罩,干此勾当?” 帮主肃然道: “吾儿有所不知,为父要报岳家四十一口血仇,不得不隐姓埋名!因仇人太多” 岳家宇道: “晚辈出道一年有余,你既是我父,为何不及早相认!” 帮主慨然道: “为父思你心切,非三言两语所能形容,宇儿让我看看你”说着,就走过来,伸出两臂,要拥抱他。岳家宇心中一动,立即闪了开去,道: “前辈且慢,若你是我父,必知司马龙其人,为何不和他联络?” 帮主冷冷一哼道: “好个孽子,连你老子也不认了,看掌!” 掌随声到,不带风声,由拍变抓,凌厉无比。岳家宇大吃一惊,若非昨夜误饮桃花酒,内力与轻功增大,自信无法逃过这一抓。 急切中吸腹塌腰,斜闪一步,帮主不由一愕。阴声道: “好小子,有你的” 岳家宇大喝一声,以十成内力施出“鹤形八掌”第七式,罡风呼啸,地震山摇。 帮主不退反进。两掌一翻,劈、刀、拍、推,一口气施出十一掌,最后一掌力道接实“轰”地一声,岳家宇多退了一步。 但他此刻深知对方略占上风,他想收手也办不到,集十二成内力,施出从未用过的第八式。 此招一出,狂飙形成一个漩涡,黄尘暴卷,土石横飞,帮主双掌平胸,力推而出。 一声大震,尘雾中人影乍分。岳家宇喉中一热“咕噜”喷出一口鲜血。 帮主身子摇了一阵,似比岳家宇好些。狞笑连连,再次向他抓来,就在这时,朱嫣红已趁机到岳家宇身后,以传音之术,道: “佯作躺下,把他身上的‘三字经’和‘百家姓’真本盗来,你若无此秘笈,永远不是敌手!” “啪”地一声,岳家宇肩头中了一掌,应声倒下地。 帮主不由微怒,沉声道: “本座第一次遇上如此年轻的高手,想试试他到底能接我几招!丫头你”朱嫣红敛衽道: “帮主请勿见责,小女子深知他的功力,非同小可,不但小女子败在他的手中,连左世保也非敌手,小女子唯恐他伤了帮主!” 帮主冷冷一哼,朱嫣红又道: “其实小女子是白操心!帮主武功盖世,怎会受伤。只是小女子一时情急,由不得人。” 这丫头口才伶俐,象对方这等老奸巨滑之人,也感受大为受用,微微一哂,道: “姑念你居心颇善,本座不再怪罪!你把他扛起来,咱们回去” 朱嫣红美目一转,又敛衽道: “帮主务请见谅男女授受不清!他这般年轻,小女子实不能” 帮主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到岳家宇身边,仔细打量着,道: “好小子!若非左世保揭开你的秘密,本座可能要上你的大当!只可惜你的运气差点!当‘鼓叟’杀死金一航时,副帮主以为没有第三者看到,却被左世保看到了” 岳家宇心道: “我的穴道根本未受制,设若我此刻突然发难,不知能否得手?但这种行为,有欠光明,既然朱嫣红要我盗他的‘三字经’和‘百家姓’秘笈,大概这两本秘笈十分珍贵,我虽无兴趣,总比留在此魔身上好些” 帮主哈哈大笑道: “本座冒充岳家骥,就是为了引来这小子,因为当今高手,除了本座之外,这小子最为扎手” 他挟起岳家宇,对朱嫣红道: “跟我回帮!” 二人向谷上掠去,岳家宇心道: “他的秘笈,必是放在锦袍内袋之中,要出手就必须一,次得手,可别弄巧成拙” 出了谷口,朱嫣红道: “请问帮主,依小女子看来,你的武功和这人的‘鹤形八掌’类似,不知是何道理?” 帮主微微一哼,道: “大概是源出一门,只是这小子学的不全,难以与本座相提并论” 朱嫣红道: “是的,帮主刚才轻描淡写地把他击伤,而他却好象出了全力,由此看来,他差得多了!” 帮主甚是得意,哂然道: “虽然此子十分了得,怎奈本座有半甲子的火候,而他” 岳家宇知道朱嫣红有意引他说话,分散他的精神,突然双手齐抓,左手抓向衣袋,右手抓向他的肾门穴。 “刷”地一声,锦袍被抓裂,一个布包应手而落,但布包中掉出一本,落在地上。 在此同时,岳家宇另一手抓向帮主的肾门穴,虽已抓中,岂知这老魔端地了得,穴道移动,逃避一关。 岳家宇一抓上就知道失败,只得用力一挣,脱出帮主的臂弯,跃出一丈之外,抖开布包,里面有个小册,封面上写着:“百家姓”三字,另有一行小字:天下武学总汇。 帮主捡起另一个小册子,岳家宇心想,那大概就是“三字经”了。 岳家宇有点失望,心想,这两本秘笈,一定是“三字经”比较珍贵,因为上面有绝世武学,这“百家姓”不过是一些武林高手的姓名,无甚大用。 哪知帮主大为焦急,厉声道: “小子,你想要命的话,快点就拿过来!” 岳家宇冷笑道: “命也要,秘笈也要,不信咱们再拚几招!” 朱嫣红在一边大为焦急,连使眼色,但岳家宇根本未看到。 帮主“喋喋”狞笑道: “好小子,你的死期到了,这可怪不得我!” 岳家宇心道: “我现在和他硬拚,实在划不来,不如先,问问他再说” 他立即摇摇手,道: “老魔,你别焦急!这玩艺对你有用,对我却毫无用途,你若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还给你!” 帮主冷峻地道: “你想威胁老夫!嘿嘿!老夫岂能” 岳家宇厉声道: “你若是不答应,我只要手上加劲,就把这册子捏成纸屑!” 他看出这册子对老魔很重要,这一手果然很灵,老魔嘿嘿冷笑道: “小子,你有什么问题,自管问吧!” 岳家宇道: “你冒充家父必知家父的底细,家父是否已死?抑是仍活在世上?” 老魔狞笑道: “死了!” 岳家宇沉声道: “你必须说实话,须知你我的功力相差有限,我的同道就在本帮附近,只要我长啸一声,他们立即赶来!” 老魔不能不信,其实他比岳家宇好不了多少,刚才岳家宇施出“鹤形八掌”第八式,老魔虽未吐血,也差点昏倒。 老魔厉声道: “老夫何等身份?岂能对你说谎?” 岳家宇心中一凉,冷峻地道: “是你杀的?” 老魔道: “不是,是左世保杀的!” 岳家宇道: “你是谁?” 老魔犹豫了一会,狞笑道: “老夫‘万里独行’陶百寿!” 岳家宇斗然一震,他听说过这号人物,名头之高,远在他师傅司马龙之上。立即厉声道: “可是你役使左世保杀死家父的!” “万里独行”陶百寿冷笑道: “不错!老夫叫左世保偷袭岳家骥,待他重伤倒地,失去抵抗力时,老夫突然出现,击退左世保,佯作为他疗伤” 岳家宇狠声道: “好个卑鄙的老贼!” 陶百寿道: “岳家骥以为老夫真的和他一条心。十分感激老夫,当他的重伤即将痊愈时,他竟把那位奇人传他的九招鹤形掌法传了老夫!” 岳家宇大吃一掠,这老魔果然比他多会一招,厉声道: “老贼,家父传你武功,乃是有恩于你,你!” 陶百寿道: “老夫确知他已将所学的全部说出,正要向他下手,想不到突然来了一百多个厉害人物,老夫点了他的穴道,把灯吹灭自后窗溜走,岳家骥就在对方掌下丧生” 岳家宇目眦皆裂,嘶声道: “老贼,那一百个高手,就是‘百家姓’上的人!” 陶百寿道: “不错!小子,还给我!” 岳家宇厉声道: “老贼,那一百个高手在何处?” 陶百寿心道: “就让你去自己送死也好!”立即阴声道: “黄山有个百姓谷,他们就隐在百姓谷中!” 岳家宇把小册子往怀中一揣,回头疾掠,道: “老贼,我先去找那一百个仇人,回头再找你算帐!” 陶百寿不由大怒,急起疾追,此贼号称“万里独行”轻功自是了得,不到五六个起落,已堪堪追上。 突闻朱嫣红大声叫道: “帮主,不好了!帮内起火了!” 岳家守回头一看、果然太华帮中冒起浓烟,但陶百寿却知道并非起火,而是一种狼烟(即狼矢晒干燃烧起来、直冲云霄而不散,古三帝王招诸候议事,即以此法联络)。这是太华帮中的暗号,乃是紧急之事,陶百寿对岳家宇厉声道: “小子,老夫现在无暇追你,但事后老夫追到天涯海角,也必须抢回那本‘百姓家’” 说毕,向帮中疾掠而去。 岳家宇不由茫然,道: “你到底是敌是友?” 朱嫣红笑道: “你随便说好了!反正我对你没有恶意!” 岳家宇道: “既然这‘百家姓’之上,都是陶百寿仇人的名字,有何珍贵之处?为何非抢回来不可?” 朱嫣红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猜想,这‘百家姓’比‘三字经’更重要!” 岳家宇点点头道: “我相信你的猜测,帮中既然失火,谅是我方发动,我必须赶去相助!” 朱嫣红道: “错了!那不是起火,而是一种狼烟讯号,有紧急事故时的联络方法!” 岳家宇道: “你没有说谎吗?可别误了我的大事!” 朱嫣红道: “放心吧,我不会骗你的,你现在耍去黄山百姓谷么?” 岳家宇道: “是的,现在陶万寿已知我是冒充的,我也不必再到太华帮了,我想去见几位前辈,再到黄出去一趟,因为万姓谷中那一百个高手中,必有一个是我的杀父仇人!” 朱嫣红道: “岳大哥,我陪你一道去吧!” 岳家宇心道: “和女人一道去,总是不便,况且她是敌是友,我还没有弄清楚” 岳家宇道: “谢谢朱姑娘,我一个人去比较方便些!关于桃林坪酒缸中的菜花死蛇那件事,朱姑娘能告知原委么?” 朱嫣红道: “这样吧!我们边走边谈如何?” 岳家宇抱拳道: “那么再会了!岳某相信还有重见之日,希于白道中人犁庭扫穴之时,姑娘能作个内应!” 说毕,疾掠而去。 岳家宇心想,此去黄山百姓谷,必定凶险,若几位前辈获知此事,必不让我一人前往,况且几位未婚妻也必会要求同去,不如迳自去了。 心念一决,就向皖境黄山奔去。 岳家宇一边奔驰,一边取出“百家姓”秘笈,他本以为秘笈上必是“赵钱孙李”等姓名,没想到竟是十二页图画。 而这些图画,都是动物,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原来是十二生肖。 第一页是一只泼墨大老鼠,在一只大碗边沿上绕行,这画匠工夫是够,只是意境不高。 第二页是水彩画,一只金色巨牛,正在拖耙锄地。 第三页是一只斑烂猛虎,站在高岗上,狂风吹倒了草木,猛虎仰天对明月而啸。 第四页是一只白兔,在猎人兜捕之下,脱身钻出草丛,去势如箭。 第五页是一条墨龙,在乌云中张牙舞爪,半隐半现。 第六页是一条巨蛇,自个洞探出巨头,扬首吐信,作状欲噬 岳家宇茫然摇头,心道: “‘百家姓’上竟是十二生肖图画,真是出乎意料,由此看来,陶百寿珍视此书,必有道理。” 再往下当然是马、羊、猴、鸡、狗、猪,等姿态各有不同。 岳家宇心中一动,忖道: “第一个图画,一只大老鼠在碗边疾绕,这表示老鼠身法灵巧,鼠从如意,暗示轻功应如老鼠之敏捷,假如这是招武功,必是以下盘步法为主,类似八卦门的‘走玄箕入门心法’。第二页老牛耕田,应该是一招‘金牛锄地’,第三图的猛虎,该是一招‘啸月吟风’,第四图的白兔,又是轻功中的闪避身法,第五图的鸟龙,应为一招‘云龙之现’,第六图的巨蛇该是一式‘白蛇吐信’,至于第七图的白马,扬首分鬃,有如天马行宫,该是一招‘白驹过隙’” 岳家宇心道: “是了,无怪陶百寿不肯放松这本‘百家姓’了,原来上面是十二式武功,但是,若照推测的招式名称,都是一些武林普通招式,如‘白蛇吐信’、‘金牛锄地’及‘云龙之现’等,未见玄奥!” 但他立即否定这种想法,心道: “以陶百寿的身手,仍然觊觎,此书的招式,可知这些普通招式若凑合联贯起来,定是非同小可。只不知为何定名为‘百家姓’?此书与‘百姓谷’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直看到第十二个图画,确定自己的猜测不错,乃是两种武功,十种招式,但却无暇研练。 七日后,他来到黄山正北的三口镇,已是日薄崦嵫倦鸟投林之时,几日来日夜奔波,到了地头,也该好好点饮食,略事休息一下。 他进入一家饭庄,刚刚叫了酒莱,只闻身后一阵香风袭来,一位妙龄女郎,飘然而已,毫不客气地坐在岳家宇对面,对小二大声吩咐道: “店家,再添一副杯筷!” 第六十章 岳家宇抬头一看,原来此女正是朱嫣红,只见她微微一笑道: “岳大哥,你想不到吧?” 岳家宇道: “我确实没有想到朱姑娘定是一路暗暗跟踪我了?” 朱嫣红道: “不是,你的轻功真好,我追了半天,没有追上,但我知道你到黄山,可能要在这里打尖!” 这时小二取来怀筷,二人边吃边谈,岳家宇道: “朱姑娘,你知道百姓谷中的秘密么?” 朱嫣红笑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急急赶来,跟岳大哥去看看!” 岳家宇道: “朱姑娘,依我猜想,你设计骗我身中麻疯,又诱我去喝那桃花酒,必有深意,现在可以说出来么?” 失嫣红神秘一笑,说: “岳大哥,我承认那是有深意的,但现在仍不能告诉你,不久你就知道了。” 岳家宇知她现在不会说出来,饭罢起程,迳奔黄山,可是百姓谷在何处?他根本不知道,进入山区,岳家宇不禁犹豫起来。 朱嫣红道: “岳大哥,相信黄山有大峰三十六,小峰七十二,周围四十里,我们这样找,恐怕要好几天才能找到呢!” 岳家宇道: “不错!可是我对此山地不熟悉” 朱嫣红道: “据说最高的主峰莲花峰后,有一个极大的谷,不知是不是那里?” 岳家宇道: “我们只得先去看看了!” 朱嫣红拉住了岳家宇的手,二人携手并肩而奔,大约二更左右,到了莲花峰附近。 岳家宇道: “噢!此峰果然挺秀峭拔,不愧为黄山主峰!” 朱嫣红道: “此峰之高,有万尺光景,那山谷就在后面。” 二人绕过山脚,山谷已隐隐在望,深夜中灯光如海,自茂密的林隙中泄出来。 岳家宇道: “不知这里是否百姓谷” 哪知脉门一紧,已被朱嫣红扣住,接着她又点了他的麻穴,挟起来往谷口疾奔。 岳家宇既惊且怒,但他更恨自己屡次吃亏上当,总是不能小心提防,太相信别人,这朱嫣红本是十分诡谲之人,她的来历还没有弄清,怎能信任她! 现在后悔已晚,岳家宇只有听天由命了。 进入谷中,那是一个石柱砌成的大牌楼,上有“百姓谷”三个大字,迎面来了,三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乍见朱嫣红,立即大声道: “朱姑姊,你回来了!‘ 朱嫣红大声笑着道: “回来了,回来了!而且还得到一个战利品!这次功劳可大了” 岳家宇暗暗一叹,忖道: “原来她就是百姓谷中之人,但她为何又在太华帮中呢?如果此谷主人与太华帮帮主有关系,我就完了” 只闻一个女孩子大声道: “噢!这人很英俊,只可惜头上有个肉瘤!” 另一个道: “朱姊姊,这人是谁?” 朱嫣红道: “是一个采花淫贼!” 岳家宇暗骂一声“贱人!”心道:是我采花,还是你们采花? 三个少女立即吐了一口唾沫,道: “采花淫贱到了本谷之中,八成没有命了” 朱嫣红挟着岳家宇下了谷道,只见谷中形成十二个小村落,每个村子,最大有二三十家,一簇一簇的,秩序井然。但每个小村落,都以巨竹围成藩篱,似乎各不相扰。 朱嫣红挟着他来到一个小村落中,只见男女老幼,都围拢来,说: “朱姑娘,这人是谁?” 朱嫣红对一位老人道: “爹爹,此人是太华帮中的护法,外号独角鳖!” 老人哼了一声,道: “原来是个风流贼子,嫣红,他是不是想害你,被你捉住了?” 朱嫣红道: “是的!不过他的武功很高,我们可以利用一下!” 老人道: “难道你想叫他连闯十二村落?然后再去谒见谷主?” 朱嫣红道: “对了?他死了,罪有应得,若是侥幸不死,就可以代我们完成心愿!” 老人慨然道: “此人武功虽高,却未必能连闯十二村而不死!好吧!红儿,这件事就由你去办!” 朱嫣红挟着岳家宇来到一幢竹屋中,把岳家宇放在床上,幽幽地道: “岳大哥,请你原谅我,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你!你必须相信我!” 岳家宇瞪了她一眼,心道: “好贱人!你说我是个淫贼,还说全是为了我好,我凭什么相信你?” 朱嫣红摸摸他额上的肉瘤,道: “因为你额上有个肉瘤,所以我只得将计就计,因为‘独角鳌’之名,尽人皆知,好在你并不是他,你只是冒充他,现在你的肉瘤快要消失了,我知道你的武功比我高,这件事,只有你可以做到,我相信你见了谷主之时,一定会感激我的!” 她自说自语,岳家宇心道: “这话也不错,我头上有个肉瘤,她不承认我是‘独角鳌’反而更糟,这并非她侮辱我,只怪‘病修罗’不要我冒充别人,偏偏冒充这个风流贼” 朱嫣红道: “岳大哥,我现在解开你的穴道,希望你别和我过不去” 他随手解了岳家宇的穴道,岳家宇一跃而起,抡掌就掴,但朱嫣红并未闪避,闭目等挨。 岳家宇收回掌来,厉声说: “贱人,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朱嫣红幽幽地道: “岳大哥,你若是不解恨就打我两下吧!,反正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不会怪你的” 岳家宇冷峻地道: “还说没有恶意,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暗算于我?设若你对我确是好意,为何不对我说明?” 朱嫣红道: “我若对你说明,你不会照我的话去做” 岳家宇厉声道: “你以为现在我就会照你的话去做么?” 朱嫣红道: “是的,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 岳家宇道: “什么大事?” 朱嫣红道: “本谷主人,与你有关系,被囚于此谷中的一个秘密洞中,只要行人能闯过十二个村落,就可以把他救出来?” 岳家宇冷笑道: “你这人花样太多,我不敢相信你!” 朱嫣红道: “岳大哥,你必须相信,因为我叫你喝那桃花酒。就是想使你的轻功和内力增加,以便来此” 岳家宇哂然道: “这就不对了!我若得不到这本‘百家姓’秘笈根本就不会来此!” 朱嫣红道: “我知道你一定会得到此书!” 岳家宇大声道: “胡说!此书在太华帮帮主‘万里独行’陶百寿身上,而我当时是想抢他的两秘笈,却未想到只抢到了一本” 朱嫣红道; “其实‘三字经’和‘百家姓’都是一样,我知道你准抢到一本。” 岳家宇大声道: “洞中所囚之人,与我有何关系?” 朱嫣红道: “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现在告诉你,你一定会直接入洞,那就害了你的亲人啦!” 岳家宇道: “我不懂,那怎么会害了他呢?” 朱嫣红道: “当初囚你亲人时讲定,除非是有人能闯过十二村,才能入洞救他,如果直接入洞,洞中把守的人,就先杀死你的亲人!” 岳家宇冷笑道: “你不是十二村的人么?为什么这样好心告诉我?” 朱嫣红道: “岳大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就动手吧!” 岳家宇半信半疑,心道: “她会不会利不会用我作坏事?说不定又是一个圈套。” 朱嫣红道: “岳大哥,我陪你去,若是不相信,你随时都能制住我!” 岳家宇哂然道: “你这人诡计多端,使人防不胜防!” 朱嫣红道: “岳大哥,到时候你会感激我的!” 岳家宇心道: “以我的身手,只要小心点,提妨她的暗算,应付几十个高手,并无危险,不知那亲人是谁?” 他冷冷地道: “好吧!不过我要警告你,再玩花样,一旦被制住我,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朱嫣红道: “岳大哥,你看!这十二个村子相连,直通山洞,此村不算,还有十一个,由下一个开始,可能每个村子都有凶险,但以你的身手,当能化险为夷,天亮以前,大概可以到达洞口” 岳家宇向外望去,十一个村子,每个相距二三十丈,只见灯火明耀,却不见人影。心道: “以朱嫣红的身手,都无法通过,可见这十一个村子,非同小可,她怎么会说我能化险为夷?莫非她真要害我。” “管他!”岳家宇沉声道: “走吧!你在前面,我必须监视你!” 朱嫣红道: “岳大哥,我的武功不如你,不敢走在前面” 岳家宇道: “好吧!你不要离我太远!” 岳家宇一抓她的脉门,把她带出门外,掠向第二个村子。竹篱高约一丈,岳家宇看了一下,里面有一片平地,不会有危险,喝声“起”飞掠竹篱之内。 二人刚刚落地,四五丈外竹屋中窜出一个老妪,抡起一根竹拐,向二人拦腰扫来,风声劲烈内力极足。 朱嫣红大声道: “岳大哥快放手” 岳家宇大声道: “起——”提劲纵起一丈五六,抖手把朱嫣红丢出三丈之外。 老妪一杖扫空,竟以杖尾上撩,以“举火撩天”之式,戳向岳家宇的左足心。 岳家宇自误饮喝桃花酒之后,自感身轻如纸,任意飞掠,只要稍一借劲就行。但他却不敢以足尖去点竹杖,横飘五六尺,正要下落,老妪又紧劈出一掌。 “忽”地一声,掌力先至,掌声发出,岳家宇不由吃了一惊,只得凌空出掌相接。 “啪”地一声,岳家宇的身子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感觉力道极猛,以“平沙落雁”之势斜掠一丈,足尖一点,急惊而回,沉声道: “前辈接我一掌!” 这一事仍是以“鹤行八掌”第一式,威力至大,哪知老妪闷声不响,也拍出一掌。 “蓬”地一声,岳家宇反而退了一步,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再出第二式,突闻朱嫣红大声道: “岳大哥,‘百家姓’第二式!” 岳家宇虽知那“百家姓”的图画上都是一些招式,但却未悟通,此刻更无暇去想立即又施出“鹤形八掌”第二式。 “蓬”地一声,这次仍被震退一步,而老妪却仅摇晃了一阵,岳家宇极为不服,心想,你若能接下第三掌而不退,我就服了你“忽”地一声,第四式又力拍而上。 老妪脸上毫无表情,活象一头笨牛,身子一弓,右杖左掌,一齐攻上。 “蓬”!这一次仍是一样,岳家宇动了真火,以“一元罡”旋出第五式。罡风把竹篱都拨了起来。 老妪仍是不慌不忙,右杖左掌,接了下来。 岳家宇不由骇然,这第五式威力之大,连“万里独行”陶百寿那等高手,也不可能如此轻松。 岳家宇心中一动,这时老妪又主动攻上来,力拍一掌,竹杖以“独钓寒江”之式,猛挑岳家宇的面门。 岳家宇突然施出一式“铁牛锄地”这本是极普通招式,任何一派式中都有这一式,因他想到“百家姓”上第二页图画,是一只金牛,作锄地之状,况且朱嫣红又说“百家姓”第二式。 这虽是普通招式,但由他施出,威力非凡,实感比’鹤形八掌”第五式的劲道还大,几乎有点不敢深信。 老妪突然吃了一惊,显得手忙脚乱,中途撤招,似想退到一丈之外。 岳家宇吃惊之余,却不愿罢手,两掌一分,紧欺而上,左掌平划,右掌变掌为抓,猛抓老妪的左腿。 “刷”地一声,老妪的布裙被抓裂一角,长啸一声,抖手掷出铁杖“刈”!一根紫竹杖竟插入土中三尺有余。 老妪转身掠入竹屋,冷冷地说: “朱嫣红,带他过村!” 岳家宇无论如何,不信这件怪事,如果一招“铁牛锄地”竟比“鹤形八掌”第五式还要厉害“鹤形八掌”又怎算是绝世之学? 他楞在当地,怔怔地望竹屋。 朱嫣红低声道: “岳大哥,你已经过了一关啦!” 岳家宇不解地道: “朱姑娘,我真不懂——” 朱嫣红拉他掠出第二村,低声道: “你以为一招普通招式,比‘鹤形八掌’还厉害,有点不相信是不是?” 岳家宇道: “是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嫣红笑道: “岳大哥,你以为,那一招‘铁牛锄地’么?” 岳家宇心中一动,道: “是的,乍看起来,确象‘铁牛锄地’,但实际上有很大差别,真气逆转,下盘不固,真力凝于腰,发之于肩,集之于掌” 朱嫣红道: “对了!岳大哥,所以普通招式,比你的‘鹤形八掌’还历害!” 岳家宇恍然大悟,道: “无怪‘万里独行’视‘百家姓’有如珍宝了!” 朱嫣红道: “岳大哥,若非你的功力深厚,悟性极高,仍不能一瞬间得到此招的秘诀窍!” 岳家宇道: “所以你才看上了我,要我前来冒险!” 朱嫣红幽幽地道: “岳大哥,你现在是不会了解我的!” 第三村已在眼前,竹篱内有一老者,席地而坐,头上光秃秃的,活象一个红皮鸡蛋。 朱嫣红低声说: “这个更厉害些,岳大哥,最后用‘百家性’上第三招” 岳家宇一掠入篱,抱拳道: “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冷冷地道: “如果你小子过不了这一关,老夫再告诉你,必能使你死而瞑目!” 老人坐式不变,凌空飞起,双腿交剪,一口气扫出二十一腿,竟把岳家宇迫得连退三大步。 现在才知道,这老人两臂尽失,双袖在空中飘展,有如两翼。 大凡两臂尽失之人,武功再高也必受限,因为双臂有平衡人身作用,即使不用双臂击人,以腿击人,也将减少极大的威力。 但这老人以双袖飘展之劲,代替了双臂平衡身子作用,脚劲大得惊人,方圆三丈之内,罡风排山倒海,令人无法张目。 岳家宇仓促间只得施出“鹤形八掌”朱嫣红大声道:“岳大哥,不行” “轰轰”两声,掌力与腿劲相接,岳家宇连退三大步,双臂隐隐作痛。老人更不答话,再次跃起,凌空扫来。 岳家宇想到“百家姓”第三个图画上是一只啸月的猛虎,知道这是以下攻上的招式,但老人凌空攻来,已不容他思考。 “轰轰”两声,岳家宇踉跄退后,被朱嫣红扶住,岳家宇不由大怒,长啸一声,施出“鹤形八掌”第六式。 老人和老妪一样,脸上毫无表惰,象一只硕大无比的巨雕,以连环腿猛踢岳家宇的面门。 二人都是攻势,老人根本不想闪避他的第六式招绝学,岳家宇暗暗一咬牙,又加了三成真力。 “轰”地一声,岳家宇闷哼一声,身子落在一丈之外,胸前一阵闷痛,不禁为之气结。 这样一样“鹤形八掌”岂非变成无用之学了?这工夫老人飞掠过来,左腿二式“魁星踢斗”右袖“蓬”地涨起,象根坚硬的铁囱,上下交攻,锐不可当。 朱嫣红大声道: “啸月吟风!” 岳家宇上步揉身,足踏连环,双掌一翻,推出两道狂飙。 老者“吭”地一声“铁囱袖”被齐肩切断,左腿被劈了一掌,已经粉碎,坐在地上,一语不发。 岳家宇不由大为震惊,一掠而至,正要去扶,老者厉声道: “你要老夫自绝于此么?” 岳家宇道: “晚辈一时失手,使前辈玫残,至感不安!” 老者须发皆张,大喝一声“快滚”!似想跃起,但因左足已断,又失去双臂,已是无能为力。 朱嫣红拉着岳家宇就走,掠出竹篱,道: “岳大哥,你只管出手,他们就是死了,也不会抱怨你的” 岳家宇大感不解,道: “为什么?” 朱嫣红道: “他们为了报恩” 岳家宇哂然道: “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怎会对他们有恩?”朱嫣红道: “大概是你的上一代对他们有恩!” 岳家宇苦笑道: “你不要再打哑谜好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朱嫣红犹豫一下,道: “总之,此番黄山之行,都是为了消灭太华帮而为,你若无法通过十二村,太华帮将永远奴役武林” 岳家宇道: “我还是不懂!” 朱嫣红道: “岳大哥,你现在不必懂,只要一心一意应付这十二村中的高手就行了!” 说话之间,已到了第四村,只见个位中年夫人卓立在竹篱内!衣衫极是朴素,但身段却非常窈窕。 此妇脸上罩着黑纱,面目轮廓依稀可辨。隐隐看出,此妇极美。 朱嫣红道: “这一关很难过,岳大哥,你可要小心一点!” 岳家宇道: “此妇为什么要面罩黑纱?” 朱嫣红低声道: “世上真正绝世女子,与常人不同,普通女子,是为‘悦己者容’,但绝色女子大多孤芳自赏,轻易不使她的绝世姿容被别人看到” 岳家宇道: “原来是一位绝世美人,可惜无法看清。” 二人交谈,那妇人当然可以听清楚。好象微微哼了一声。 朱嫣红低声道: “岳大哥,你看她的身段有多美!” 岳家宇点头道: “不错!一位绝世美人,绝非光凭面部之美,而必须有婀娜多姿的身段配合起来才行” 二人掠入竹篱之内,美妇闷声不响,两袖一抖,其长逾丈,象两条蜿蜒矫健的孳龙,卷向两少。 朱嫣红自知不敌,退出一丈之外,岳家宇急忙一挫身,伸手向罗袖上抓去。 朱嫣红大声道: “岳大哥,不可——” 岳家宇收手滑步,掠过妇人左侧,施出“鹤形八掌”第七式。 这一式的威力,自不待言,妇人衣衫“猎猎”作响,连一丈外的朱嫣红也不由掩面而退。 但是,妇人的身子未动,两臂齐抖丈余长的罗袖倒卷而回,已经到了岳家宇的下盘。 岳家宇要闪已是不及,心中猛吃一惊,这才相信朱嫣红没有吹嘘,急切把“一元罡”提到顶点,吐气开声,以“鹤形八掌”第八式劈向罗袖。 “蓬”地一声,罗袖震开了,但他却收势不住,被反震之力带出五步,弄得十分狼狈。 一对惊怒交集,知道“鹤形八掌”在这里到处吃蹩,第八式都败了下风,不必再现眼了。 想到“百家姓”上的白兔图画,身子疾蹦而起,就象一只狡兔窜起一样。 妇人微哼一声,左袖一抖,幻出五六个罡圈,向岳家宇套去。 岳家宇身悬半空,突感这一蹦力道极大,平常从未想到,这样简单的纵跃姿势,竟比正宗身法奥妙得多。 因此这样纵起,一点也不妨碍出招,他全力施出一式“横刀断流”只闻“蓬”地一声,妇人疾退三步,收袖转身,疾奔而去。 岳家宇不解地道: “朱姑娘,她没有败呀!” 朱嫣红道: “她虽未败,你也未败!” 岳家宇道: “这能算我通过此关了么?” 朱嫣红道: “当然算!若非你施出‘百家姓’上的武学,你无法逃过她那倒卷的‘飞云袖’!” 岳家宇摇摇头道: “我仍以为她和前面的老妪和老者不同!” 朱嫣红道: “当然不同,若非她一时高兴,这第四村就无法通过的!” 岳家宇道: “她为什么高兴呢?” 朱嫣红道: “女人毕竟是女人,刚才我们夸赞她美,她当然内心高兴,下手就有了分寸” 岳家宇道: “这样过关,我认为很可耻!” 朱嫣红道: “错了!你若非败了,并非败在功力不济,而是败在心计不足上!” 岳家宇茫然道: “这就不对了,这几关都是硬碰硬,双方都凭真实,没有人投机取巧!” 朱嫣红笑道: “岳大哥,你这人太坦诚,所以容易吃亏上当!你以为‘鹤形八掌’不济事么?” 岳家宇冷冷地道: “当然罗!遇上你这种人,怎会不上当?” 朱嫣红苦笑道: “岳大哥,俗语说,吃亏就是占便宜,不久你就会感激我呢!” 岳家宇哂然道: “我现在已经非常感激你呢?不然怎会弄个色狼的头衔?” 朱嫣红道: “岳大哥,我真希望你是个色狼呢”她说出这话,羞得抬不起头来。 岳家宇冷笑道: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动物!” 他独自向前掠去,朱嫣红立即追上,道: “岳大哥,你知道那妇人为何很感激你而未下杀手么?” 岳家宇冷冷地道: “不知道!” 朱嫣红道: “她是一个麻子!” “什么?” “麻子!”朱嫣红道: “若非有一脸麻子,她果真是一位绝世美人,所以经常罩一块黑纱,造化弄人,莫此为甚,既赋于她一个美好的面部轮廓,和动人的身材,却又使她” 岳家宇恍然大悟,冷冷地道: “原来你是故意夸赞她,而让她听到,以便使她一高兴就放我过关!” 朱嫣红道: “不错!我确有这意思,因为这不是公平的决斗,你已经吃了大亏” 这时又到了第五村,朱嫣红低声道: “岳大哥,为了不使你吃亏,待会我无论对你怎么样,你必须逆来顺受,就算事后打我一顿,我也不会怪你!” 岳家宇冷笑道: “你又要出花样?” 朱嫣红道: “是的,但不是害你,而是帮助你!” 岳家宇道: “我不要你的帮助!” 他掠入竹篱中,一个身戴瓜皮小帽,身着长袍马褂,手持鼻烟壶的老冬烘,坐在一把竹椅上,道: “小子,你可来了”说着站了起来。 哪知朱嫣红走到岳家宇身边,突然抱着他,把樱唇送到他嘴边“啧啧”地亲嘴起来。 岳家宇不由大怒,正要把她推出手,冬烘先生怪叫一声,扑了上来,头上几茎白发,竟把瓜皮帽挑了起来,可见他已是怒不可遏。 只见他把鼻烟壶往怀中一揣,顺手启腰上抽出一条竹制戒尺,向朱嫣红的背心猛戳而来。 岳家宇虽恨朱嫣红无耻,毕竟不忍眼看她被戳死,大力-推,朱嫣红的背子飞出一丈之外,岳家宇立即闪了开去。 冬烘的戒尺好象长了一尺有余,挽了个花,龙形一式。快逾电掣,已到了岳家宇的面门。 岳家宇不必再用“鹤形八掌”立即施出“云龙三现”那一招,他现在感觉,以“一元罡”施出任何招式,都比“鹤行八掌”的威力大,自是十分惊异。 冬烘先生本已怒极,乍见此招,微噫一声,戒尺抖手掷出,飞向岳家宇的前胸。 岳家宇伸手一抓,掌心奇痛,虎口发热,心道: “这老家伙好大的手劲!” 冬烘先生回头就走,连戒尺也不要了,岳家宇大声道: “前辈手下次留情晚辈感激不尽,请前辈接住戒尺” 他掷出戒尺,冬烘先生回头张口咬住,没入竹丛之中。岳家宇怔了一会,向朱嫣红冷冷地道: “好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朱嫣红面色一暗,道: “岳大哥,你骂我吧!反正我不是那种下流无耻之人!” 岳家宇厉声道: “还说不下流,那冬烘乍见你的下流举措,气得怒发冲冠!” 朱嫣红道: “小妹正要使他发怒,你才能顺利过关” “什么?”岳家宇冷峻地道: “以这种手段赢了人家,你也不感到可耻?” 朱嫣红幽幽地道: “岳大哥,我刚才说过,你的‘鹤形八掌’并不逊于他们,但你却到处吃蹩,难道你不认为可疑么?” “这个”岳家宇肃然道: “这真是怪事,自我学成‘鹤形八掌’之后,很少有人能接下第七招的,但今天施出第七招,反而落败” 朱嫣红道: “岳大哥,你的想法是对的!‘鹤形八掌’仍是当今绝学,只是你上了他们的大当而已!” 岳家宇茫然道: “他们没有暗算我呀!” 朱嫣红道: “岳大哥,这十二个村子的竹篱之中,都以奇门阵法布成,生人到此,即使身负绝学,也要大打折扣” 岳家宇一想,突然沉声道: “怪了!我今天以‘一元罡’施出‘鹤形八掌’,都不如过去的威力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个惑心阵法,虽是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化了极大的心血,触目之下,能分效人的精神,精神一分散,功力必打折扣” 岳家宇微微点头,疑信参半,但对朱嫣红的那一手,仍是介介于怀,掠出竹篱,沉声道: “你那一手用意何在?难道要使冬烘先生发怒,使他的功力大打折扣?” 朱嫣红道: “是的,此老为人极是守旧而固执,一生中未近过女人,对于男女调情之事,痛心疾首,所以会怒发冲冠” 岳家宇道: “他为什么是那样?” 朱嫣红道: “据说他早年有妻不贤,作出败坏门风之事,他一怒之下,发誓今生不再接近女人,而每见轻佻风流的女人,就立下煞手!” 第六十一章 第六村是个中年汉子,第七村是个和尚,第八村是个尼姑,第九、十、十一是道士、化子和一个年轻人,岳家宇都在朱嫣红的暗暗协助下过了关。 现在到了第十二村。竹篱内站着一个高大的汉子,腰粗两团,赤着上身,胸前生着黑茸茸的长毛。 此人剃着秃头,却不是出家人,腰上插着一柄雪亮的大菜刀,手中提着尺余长的牛耳尖刀,背后掖着大砍刀,左手握着一柄钢钩,一双牛眼,象小鸡蛋似的。 岳家宇心道: “此人天生一副凶相,不怒自威,甚是骇人,此村既是最后一关,此人身手必定了得!” 朱嫣红低声道: “此人名叫‘八臂人屠’,身上的家伙,都是杀猪用的利器,力大无穷,功力非凡” 岳家宇道: “这一关我必须以‘鹤形八掌’胜他!” 朱嫣红道: “对的!只要你能心无旁鹜,不看四周的景物,一心一意注视敌人,‘鹤形八掌’定能获胜!” 二人掠入竹篱内“八臂人屠”左钩右刀,扑了上来,岳家宇这次下了决心,绝不看旁边景物,大喝一声,由“鹤形八掌”第一式起手。 大菜刀重愈二十多斤,利钩长约三尺,刀光钩影,霍霍出风,加之此人人高马大,双臂奇长,一丈之内,全在刀、钩威范之内。 岳家宇心无旁鹜,而且“鹤形八掌”早已练熟,竟闭着眼睛出招,掌劲威力大增,在一片刀光中穿掠。 “八臂人屠”象忿怒的天神,肆虐的雷公,大菜刀带起的罡风,有如狂风吹啸,砂飞石走。 岳家宇越打越有信心,第二招甫毕,对方己被他迫退一步,第七招一出“八臂人屠”的钢钩侧撞而回,大菜刀也递不出来了。 岳家宇以十二成内力,施出最后一式,地上草皮,连根拔起,黄尘弥漫,土石横风。 “八臂人屠”连连后退,岳家宇有如离弦之箭,一掠而上,伸手一抓“刈”地一声,手中已握着一撮黑毛。 朱嫣红大叫“好!”“八臂人屠”胸前冒出一片血珠,却突然仰大大笑,道: “好小子!真不愧为‘八臂子都’岳家骥的后人!小子你看这个” 他拔下身上所有的各种大刀,一齐丢入高空,足有十余丈之高,然后刀尖向下,鱼贯下落。 “八臂人屠”卓立不动,只闻几柄大刀带着“嗖嗖”风声疾泻而下,只闻一阵“铮铮”之声,刀尖都戳在他的光头之上,然后掉落地上。 几柄大刀的尖刃,都卷了起来,他的头顶却分毫未损。 岳家宇大为震惊,一般“金钟罩”和“铁布衫”外家工夫,也只能硬接刀枪砍劈,象这等数十斤重的大刀,自十余丈高空下落之势,而不受伤,真是奇人奇技。 岳家宇诧然道: “前辈奇技惊人,显然有意相让!” “八臂人屠”呵呵大笑道: “小子,别往咱家脸上贴金了!你小子刚才若要杀死咱家,大概活不成!小子,十二村已经通过,你进洞去吧!” 岳家宇抱拳道: “谢谢前辈指点,晚辈暂时告辞——” 他和朱嫣红出了十二村,向一个巨大山洞走去,这山洞象城山山一样高大,而且有个大铁门,门上写着“避秦洞”三字。 岳家宇上前敲着巨大的铁环,不久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缝,只见一个小童,大约十五六岁,生得极是俊美可爱,躬身道: “师兄师姊驾到,小弟有失远迎!还请原谅!” 岳家宇愕了一下,道: “朱姑娘,这位是你的师弟?” 朱嫣红道: “他不但是我的师弟,也是你的师弟” 岳家宇不由一证,道: “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位小弟,怎会是” 小童躬身道: “师兄有所不知,进洞一看便知道了”说毕转身带路。 岳家宇只得怀着一腔疑问,跟着小童深入洞中。 洞内十分宽敞,传来阵阵檀香气味,小童望在一个石室门前,躬身道: “师兄请进,师父就在石室内。” 岳家宇愕然推开石门,突然楞住,其石床的中年人四目相接,一种发自内心的的孺慕之情,油然而生,不禁泫然。 “宇儿”石床上的中年人身着蓝布长衫,面如古月,海下有三缕长髯,目蕴泪水,道: “难怪你不认识爹爹” 岳家宇悲呼一声,跪在中年人床前,低泣不已。 “红儿!把你师兄扶起来”中年人拭去泪水,抓住岳家宇的肩头道: “孩子,真难为你,有此成就” “爹爹!您老人家为甚么不早点出头,扫平魔焰?” 这人当然就是岳家骥了,他长叹一声,道: “宇儿,你哪里知道太华帮的厉害,那‘万里独行’陶百寿,尚好应付,他的母亲‘血爪婆婆’,乃是当今武林第一人。一双血爪,十步之内,可穿入人的肺腑,为父迄无把握除去他” 岳家宇道: “爹爹昔年到底被何人所害?” 岳家骥道: “为父与‘圣手财神’曲志刚(即老化子)约斗,事先当然不知道武林数十高手要对付爹爹一人,当我与那些高手力战,被一高手暗中下手击伤之后,逃出庄外,就遇上了曲志刚” 岳家宇道: “关于这件事,已听师父说过,曲志刚不知爹爹身负重伤,见面就动手,以致” 岳家骥道: “是的,那不怪曲志刚,因为父一向心高气傲,唯恐被他发现我受了伤,而使他产生怜悯之心而罢手,那是为父无法忍受之事,于是我先动手” 岳家骥长叹一声,道: “坦白地说,那时曲志刚武功虽高,都非为父的敌手,但为父重伤之下,仅是一掌,就昏了过去。曲志刚当然大为悲痛,正要埋了为父,突来强敌,把他引走,为父则被一位高人救来此处。” 岳家宇道: “曲志刚为什么.说爹爹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岳家骥道: “他追赶强敌,约三四个小时辰之后才赶回来,为父早已被人救走,而那里却多了一坯新坟,那是救为父的前辈作的手脚,使那些黑道之人误认为父确己死亡” 岳家宇想起柳梦丝等人,看到左世保掘开那座坟,发现坟中是假的,不是父亲的尸体那件事,立即问道; “左世保曾掘出那座坟,发现坟中的尸体不是爹爹,而是另一个人,不知那人是谁?” 岳家骥道: “救我的前辈,深恐那些黑道人物不信,而掘墓察看,就在我们庄院附近找了一具尸体,身材与为父略似,作为替身,想不到十余年后,左世保才想到这点!” 岳家宇道: “爹爹,岳家真正的仇人是谁?” 岳家骥道: “按理说,应该是左世保,但因左世保是听命陶百寿行事,所以陶百寿才是岳家的真正仇人。” 岳家宇狠声道: “岳家与陶百寿有何仇恨?” 岳家骥凄然道: “祸事起因,当然是‘鹤形掌法’,为父承一位前辈传了十二式掌法,那与为父和同道所订之盟约毫无关系,那盟约只是限定不准学那位狂人的武功,而那狂人不久就死在仇人手中,但武林中人,以为我学的仍是狂人的武功” 岳家宇忿然道: “庞起是我的舅父,他竟数次想陷害我,若非外祖母和二位舅母相救,孩儿早就” 岳家骏慨然道: “昔年我就知道庞起为人阴毒,只是看在你母亲面上,曾数次警告他,想不到他恶性不改,但他迟早逃不出为父的掌握!” 岳家宇黯然道: “只是两位舅母十分可怜” 岳家骥抚摸着岳家宇的头,慨然道: “孩子,你的心肠很软,这件事为父自会合理的处理,务使恶人得到应得的罪,好人得到应得的报偿!” 岳家宇道: “爹爹,有二位前辈,名叫玉珊和王瑚” 岳家骥面色一黯,道: “她们已经死了” “死了?”岳家宇大吃一惊,道: “孩儿刚离师门时,在纪晓岚家中,曾见过二位,且曾和她们动过手” 岳家骥凄然道: “她们死了半年光景,杀死她们的人,是冒着我的名义,所以她们的姑姑,在用各种方法陷害我们父子!” 岳家宇茫然道: “可是到现在孩儿还没见过她们的姑姑!” 岳家骥道: “宇儿,你可知道这谷中兰是谁” 岳家宇不由一震,道: “孩儿差点上了她的大当,现在只知她在觊觎孩儿的武功,还不知她到底是何门人下?” 岳家骥肃然道: “她就是石珊和石瑚姑姑的徒弟,当初石珊石瑚姊妹,对为父印象极好,曾提及婚事,但其父是一个怪人,且与本门有仇,极力反对,所以未成,不久那怪人被人杀死,那笔帐就记在为父头上,但石珊石瑚仍不相信为父是那种人,近来石珊石瑚又被杀死,所以她们的姑姑,就不再怀疑,他已风闻为父未死,本在疑信参半之时,那贼子又冒我之名将她们杀死,为父跳在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石珊的姑姑师徒,乃设计向你偷艺,为因当今武功,只有‘鹤形八掌’最高,她们要报仇,非此学不成!” 岳家宇道: “尚幸师父看出谷中兰心怀叵测,要我小心提防,后来终于露出马脚。” 岳家骥道: “宇儿,你知道昔年救为师之人是谁么?” 岳家宇道: “孩儿不知!” 岳家骥肃然道: “就是太华帮的副帮主!” 岳家宇不由一震,道: “无怪此番孩儿冒充‘独角鳖’进入太华帮,恰巧真的‘独角鳌’返帮,副帮主竟认为真的是假的,假的反而变成真的了!” 岳家骥伸手抚摸着岳家宇额上的肉瘤,不一会就消了下去,岳家宇十分惊异,因为“病修罗”曾说,必须去毒之后,才能完全痊愈,可见爹爹功力之深。 岳家宇道: “如此说来,‘鼓叟’耿老二也是我们的人了?” 岳家骥摇摇头道: “不是,耿老二乃是陶百寿的部下,只因他发现陶百寿多行不义,乃暗与白道相通共谋义举” 岳家宇道: “那太华帮中的藏珍楼上,有三个高手” 岳家骥道: “那都是白道中人,只是他们的行动和我们并不一致,只想各报私仇,因为他们都是陶百寿的仇人,难得他们在里面卧底,陶百寿竟未犯疑!” 岳家宇歉然看了朱嫣红一眼,道: “原来师妹对我的一切行为,都是” 朱嫣红柳腰一扭,面色甚是不快,显然在生他的气。 岳家骥肃然道: “宇儿,我知道你已经有了未婚妻,可是红儿是为父一手为你订下的亲事,你要好好待她,因以前我不知道你和那几个女孩子的事” 岳家宇不由一急,道: “爹爹——” 岳家骥摇摇头道: “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不容更改,红儿天质不错,人品亦好,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朱嫣红见岳家宇似要拒绝,泫然欲泣,低头走了出去。 岳家宇心中十分焦急,又不敢再辩。 岳家骥道: “至于这里的人,都是为父的好友,昔年为父曾救过他们,他们感恩图报,决定追随为父,与黑道决一死战” 岳家宇道: “师妹要孩儿连闯十二村,用意何在?” 岳家骥道: “那不过是试试你的武功和机智,那是为父安排的,为父发现,你的悟性很高,只是有时心太软在江湖中容易吃亏!” 岳家宇道: “爹爹的十二式掌法,就是‘鹤形掌法’,难道还敌不过陶百寿之母血爪婆婆?” 岳家骥道: “按理说此种掌法,堪称当今奇学,应该可以破她的‘血泣爪’,但据说此爪必须童身之人,具有上乘武功才能破,所以爹爹只得在你身上多下点工夫。” 岳家宇道: “那‘三宇经’和‘百家姓’又是甚么意思?和此谷有何关系?” 岳家骥道: “‘三字经’和‘百家姓’是两位高人,在此谷中静修,各自研出十二招式功,研‘百家姓’武功的前辈,就是此谷主人,据说以前此谷中各方杂处,虽无百家却也有数十姓之多,都是各派中的精英,前来向这位前辈请益,这位前辈各传他们三招绝学,而各派中人也将各派的武功精华一招,告诉了这位前辈,于是他苦研十余年,以十二生肖之形,悟出十二招武学,绘图传后世,想不到被陶百寿盗走,红儿在太华帮卧底,就是为了这两本秘笈,至于另一本‘三字经’,乃是另一位前辈所写,每三三字,作成口决,这两本秘笈上的武功,都与‘鹤形掌法’相伯仲,只是‘三字经’宇义艰涩深奥,以陶百寿的文底子,恐非短时间能悟成。” 岳家宇又把昔年家遭祸事,吴明夫妇舍女相救,以及出道以来所遭遇之事说了一遍。 父子唏嘘一阵、朱嫣红已经做好了饭,端了上来,师徒四人,一桌用饭,岳家骥指着小童道: “你师弟名叫李钰,是个孤儿,心地颇好,他的成就,不在红儿之下。” 朱嫣红低头吃饭,再也不看岳家宇一眼,似是又羞又气,现在既有师父作主,她知道岳家宇不敢不要她,心中笃定。 岳家宇道: “爹爹,是谁冒您之名,杀死石珊石瑚二位前辈?” 岳家骥道: “不是左世保,必是陶百寿。” 饭后,岳家骥道: “叫钰儿带你去休息,从明天开始,三天之内,我要把‘鹤形掌法’第八式以后至十二式,全传给你,并将‘百家姓’上的十二式也精研一下,然后起程和‘病修罗’等人汇合,消灭太华帮” 第二天早饭后,岳家骥带着岳家宇,朱嫣红及李钰出了百姓谷,来到另一个小山谷,以半天工夫,把另外四招“鹤形掌法”传了岳家宇。 第一天过去,朱嫣红始终没有和岳家宇说一句话,岳家宇有很多话要问她,可是因有师弟李钰,又怕碰了钉子不好意思。 那李钰年纪虽轻,却很识趣,立即走开,岳家宇道: “嫣红,我有话问你?” 朱嫣红默然不语,坐在一块大石上,怔怔地望着远方。 岳家宇道: “嫣红,你处处为我好,我错怪你了” 朱嫣红道: “我是一个无耻的女人,你不要理我!” 岳家宇搓着手道: “因为我上了你几次当,所以误会了你。” 朱嫣红冷冷地道: “离我远点吧!也许还会上当!” 岳家宇道: “嫣红,你叫我去喝桃花酒,而酒缸中有一条巨大菜花蛇,预先做好的,还是那蛇临时掉落缸中的?” 嫣红冷笑道; “那桃花酒本身毫无用处,但那菜花蛇却是十年难得之物,副帮主要我引你去,那是为了成全你,因为那毒蛇泡酒,喝了大量之后,不但功力增加,而且能延年益寿,最大的好处是以后身中剧毒,不会致命,因为菜花蛇天下至毒,可以产生抵抗力” 岳家宇“哦”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嫣红,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朱嫣红冷笑道: “师父的命令,你都想反抗,设若我一见了你就道出我们的关系,你不骂我疯女才怪!” 岳家宇心道: “这话也不错,她也有难以启口的困难” 岳家宇道: “嫣红,我郑重向你道歉!并向你致谢!” 朱嫣红道: “我是贱女人,别理我!” 岳家宇道: “嫣红,我错怪你了,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们回去吧!” 朱嫣红冷冷地道: “如果师父的话不算数,你最好对我表明态度,我并非卖不出的货色” 岳家宇道: “嫣红,你误会了,只是这件事来得太唐突!” 朱嫣红冷笑道: “来得唐突,没有感情作基础是不是?” 岳家宇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他不忍说出来。 朱嫣红霍地站起来,疾奔而去,岳家宇叹了口气,回到洞中,朱嫣红不再理他,他也不便向她解释,因为还有四五个女的,已有极大纠纷,尚待解决。这一件是父亲订下的,他认为父命不可违,即使没有感情也得接受。 因为父亲的眼光也许没有错,朱嫣红的条件,不会比万紫琴,纪露露,白琬和柳小妹差,这件事错在父亲事先不知他已有了两个未婚妻。 三天后,岳家骥率领三少,和十二村中人告别,迳奔华山,一路上不断指点三少的武功。此刻岳家宇对“百家姓”上十二招武学,已得堂奥。 朱嫣红仍是冷淡如故,岳家骥以为他们年轻人面嫩,在长辈面前不好意思接近。但小师弟李钰却知道他们之间有很大的危机。 这一天来到洛阳,岳家骥自昔年遇难被救之后,还是第一次到这故乡来,自要盘桓几天。 他们人了店,已是晚炊时间,店小二突然持了一张素贴,交给岳家骥道: “刚才有一个客人来此,把此贴交给本店,嘱话转交给一位姓岳的大侠” 岳家骥接过贴子,原来是一张讣告贴,上画“家严于昨日逝世,敬告诸亲友”左下方空着“唐树人稽颌顿首”一字样。 岳家骥赏了小二,慨然道: “想不到老友唐健,突于此时撒手人环,估计他现在不过五旬年纪” 岳家宇道: “爹爹!唐健,唐大侠之名,宇儿似未听说过!” 岳家骥道: “唐大侠余十余年前即退出江湖,此人处世圆滑,一生未结仇家,必是寿终正寝,恰巧遇上了,说不得要去吊祭一番” 向店家一打听,唐家住在南门处关林附近,这一带风景幽美,正是隐居的好去处。 岳家骥带着三少,买了些祭奠用品,迳奔唐家。 原来唐家并不如想象中之富有,和一般武林人物退隐后之富有生活相反,只有砖屋数间,后有花圃,前有菜园,正是自耕自食的隐士生活。 这使岳家骥又增加几分敬佩,白道中人,到底不同于邪魔外道,这重黎灌自甘的朴素生活,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操行。 门前扎着素白牌坊,门前放着纸人纸马,看来前来吊祭之人并不多。正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进入门中,一个素衣少女接过奠仪,深深一福,道: “请贵客到厢房休息,然后再往灵棚吊祭” 少女带路,把他们师徒四人带到三间相厢之中,里面只有三五人,虽也有武林中人,却一个也不认识。 岳家骥心想,人在人情在,唐健生前交游极广,旧友新知自是不少,但百年之后,人情竟是如此淡薄,能使人不慨叹。 停了一会,少女在门外肃立道: “贵客都是远道而来,隆情厚谊,存殁均感,谨备薄酌,以飨来宾,谤随少女到这边来” 厢房中七八人立即鱼贯而出,来到另一幢小屋中,屋中已摆好了两桌酒席。 少女肃然道: “请贵客随意享用,菜粗酒薄,不成敬意,尚请贵客见谅”说毕自去。 众人也不须客气,纷纷入席,恰好岳家骥等人一桌,另外五人一桌,就这样冷冷清清地,谁也没有讲话,默然用膳。 只闻邻桌一老者慨然道: “唐大侠生前两袖清风,身后萧条,遗下一子一女,都在弱冠,及拜之年,令人惋惜!” 另一个汉子忿然道: “据说唐大侠是伤在仇人手中,不治而逝,但唐家却不愿声张,乃草草举行丧礼,似有他迁避祸之意” 一个文士模样之人冷冷地道: “李兄有所不知。据小弟所知,那仇人曾扬言要毁去唐大侠的尸体及灵棚,除非把爱女许配他” 岳家宇不由骤然变色,低声道: “这未免欺人大甚!不知此贼是谁?” 那文士回头肃然道: “那贼子武功极高”他放低声音,道: “据说唐大侠与他动手,未出三招就中了一掌” 岳家宇冷冷一笑,道: “此人也该有名有姓之人!” 文士声道: “此人有此身手,当然不是藉藉无名之辈,但可能是刚刚来此,所以无人知他的姓名,大概也只有唐大侠本人知道” 岳家宇抱拳道: “谢谢兄台指点!吾人既是唐大侠的友好,自然不能坐视!” 文士道: “小兄弟之言甚是,咱们岂能坐视” 岳家骥始终未发一言,好象胸有成竹似的。 不一会一个穿孝少年和少女,在门外跪下谢客,岳家宇仔细望去,二人都很面生,但生得都很俊逸。 众人起而答谢,孝子孝女退走,众人饭罢,相继进入灵棚吊孝。 最后是岳家骥师徒,只见那孝女孝子跪在灵棚两旁答谢,放声大哭。 吊毕,已是二更左右,岳家骥对其余客人抱拳道: “敝人是唐大侠的好友,唐大侠有任何困难,敝人自是义不容辞!有敝人和门下在此守护已足,各位请去安息!” 文士道: “请问大侠贵姓?” 岳家宇肃然道: “在下岳家骥!” 文士微微一愕,突闻身旁的老者失声道: “莫非大侠就是失踪十余年之久的‘八臂子都’岳家骥岳大侠?” 岳家骥道: “不敢当!在下正是” 老者深深一揖,道: “岳大侠武功盖世,假迩知名,既然有岳大侠在此,兄弟等则有些碍脚了!” 岳家骥肃然道: “大侠客气了!岳某只感与唐兄交非泛泛,这等事义不容辞而已,绝非话大!” 老者等人长揖而退,道: “岳大侠一代奇土,有大侠一人,可谓‘太公在此’,无论对方如何厉害,小老儿等都不必操心,一切仰仗了” 老人退出灵台棚,岳家骥作个手势,示意坐下,而他自己首先坐在稻草上。 岳家宇等人也坐在他的后面。 孝子和孝女不停地哭泣,显得非常凉凄,尤其是此地四周极静,更是增加了几许恐怖之感。 大约过了三更,敌人未见踪迹,孝子孝女也停止哭泣,悄悄退出灵台棚。 岳家宇甚是奇怪,看这孝子孝女,似都不象准备应付大敌的样子,心道: “莫非这是一个骗局?” 但岳家骥正襟危坐.似已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岳家宇看看未嫣红和小师弟,他们也都是一脸惶惑之色。 时间一寸寸地溜走,四周毫无动静。 就在这时,那巨大的棺木盖,缓缓地张开来,但岳家骥师徒似都未曾看到。 因为他们都是面向棚外,巨棺在他们的右后方,而且棺盖开启,一点声音也没有。 棺盖一寸寸地顶开,达时棚外却有了声音,只闻衣袂飘风之声自四面八方传来,似乎来人在七八个以上。 岳家骥仍是端坐如故,三少也不便呼唤打扰,只得互相以目示意,小心戒备。 灵棚外出现八个蒙面人,有男有女,皆都是兵刃在手,缓缓走过来。 李钰首先沉不住气,因为来人的轻功都不弱,而且有八人之多,他恐怕伤了师父。 李钰一掠出棚,沉喝一声,道: “来人可是要毁唐大侠的尸体?” 来人闷声不响,其中三人,折着家伙扑上一刀,一剑和一柄短戟,猛攻李钰的要害。 朱嫣红低声说: “家宇,你小心守护着师父,我去帮他” 这时李钰拍出七八掌,前拒后挡,左冲右突,居然接下三人,有条不紊。 朱嫣红扑向另外五人,她一上手就出辣招,迫退其中二人,一口气向其中三人劈出三十余掌,掌掌不离要害。 这工夫屋上又落下一人,竟是少女,虽然头脸以黑纱包起,只看她那婀娜的身材,和矫捷的身法,就知道她的年纪不大。 此女并未扑向朱嫣红和李钰,却迳奔灵台棚,朱嫣红沉喝一声,道: “家宇小心!” 岳家宇见父亲仍然端坐未动,甚是焦急,绝不让此女进入棚中,立即一跃而起,向来人推出一掌。 这女人身手了得,闪身让过,硬是不退,岳家宇绝不能让她接近父亲,更不能让她接近棺木,但一人要照顾两处,实有顾此失彼之势。 他只得冲前三步,挡住这女人。左掌佯攻敌人上盘,却是一式“铁牛锄地”身子突然跃起,两道无俦掌力合二为一“忽”地一声,把那女人翻了一个筋斗。 但那女人誓死不退,又绕向另一方,问棺木奔去,岳家宇大为焦急,低声唤道: “爹爹爹爹” 岳家骥身子不动,也不回答,岳家宇疾掠过去,厉声道: “贱人,你再不退出灵棚,我可要煞手了” 那女人仍是不出声,似乎这些秘秘人物似有默契,谁也不讲话,以免被人听出口音。 岳家宇提足了十二成功力,施出“鹤形八掌”第七式,此招一出,灵棚内稻草横飞竹棚倒塌,把他们压在下面。 岳家宇看到那女人似乎受了伤,摔出棚外。 岳家宇大为吃谅,不知爹爹现在如何了?急忙大力掀开竹棚盖,突见一个蒙面女人站在岳家骥背后,一只手按在岳家骥的头上。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朱嫣红和李钰都收手愕住,不知师父为何不加抵抗就被人制作? 他们更是吃惊,以师父的经验,在这场合之下,怎能毫不提防? 岳家宇厉声道:“尊驾何人?家父与你何仇?” 那蒙面女人冷峻道:“岳家骥与本门有海样深的仇恨!” 岳家骥厉声道:“你们不是要毁唐大侠的尸体么?” 那蒙面女人冷峻地道: “那不过是报仇的手段之一,我等的仇人是岳家而非唐家,至于唐健根本未死。以他的身手,还不值得老身亲自动手!” 岳家宇惊骇地道: “岳家和你有何深仇?” 这蒙面女人显然年纪不少,她立即招招手,向另一个蒙面年轻女人道:“兰儿过来!” 那年轻女人掠到老妪身边,道: “师祖有何吩咐?” 那老妪沉声道:“露出本来面目,让他看看!” 年轻女人犹豫一下,幽幽地道: “师祖,我看不必了!” 那老妪厉声道:“兰儿,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年轻女子道: “仇人既已被制,擒回去审问也就算了,何必暴露身份?” 老妪切齿道: “老身作事,一向是明来明去,光明磊落,要叫他死,也要叫他死得明白!” 年轻女子无奈,只得扯下面罩。 “啊——”岳家宇骇然退了一步,呐呐地道: “原来是你!” 原来这婀娜少女,正是谷中兰,那老妪定是石珊石瑚的姑姑了。 谷中兰一脸不安之色,似乎今夜之事,并非她之所愿,乃是被迫来此冒充唐健死亡,暗算岳家骥师徒。 这时那另外七人也露出本来面目,原来正是来此吊祭的众人,当然也是冒充的,其中的孝子孝女也是假的,现在已可辩认,只是脱了孝衣。 岳家宇沉声道: “你以为石珊石瑚本人及她们的父亲,都是死在家父手中么?” 老妪顺手扯下面罩,露出本来面目,看来五十多岁,一脸冷躁之色,厉声道: “岳家骥,你有何话可说?” 岳家骥突然冷冷地道: “石前辈,你也是极有身份之人、以这种手段暗算于人,也不嫌过份么?” 老妪切齿道:“对付你这种狠毒之人,可以不择手段!” 岳家骥道: “你以为那些事都是本人做的么?你以为岳家骥真是那种两手血腥之人么?” 老妪厉声道: “你杀人之时,曾留下姓名,不是你是谁?” 岳家骥哂然道: “石前辈,你该知道,要杀某一个人,必须有重大理由,也就是深不可解的仇恨!请问本人与石家何仇何恨?” 老妪冷峻地道: “昔年家兄阻挠你和石珊石瑚的婚事,你才怀恨在心” “哈”岳家骥朗声一阵,道: “石前辈越说越离谱了!昔年本人与石氏姊妹确有交情,但尚未论及嫁娶,况且本门与石家有点仇嫌,也并非不可化解之事,本人获知石珊之父反对后,就暗作决定,打消与石家联姻之念,乃故意输招,此事乃告吹,没想到石氏姊妹死心塌地,誓志不嫁别人,磋跎了大好青春,岳某事后惋惜,这本是一种恩惠,岳某不能报答她们,已感内心不安,岂能再伤害她们?” 老妪冷冷地道: “话是不错,一个人做错一件事之后,就会再做第二件,第三件,昔年你一时冲动,杀了家兄,自知迟早必被她们姊妹知道,乃又杀她们灭口!” 岳家骥冷冷地道: “石前辈,本人希望你冷静考虑一下,本人昔年被害,被一位前辈救往黄山,从未离开过黄山一步” 岳家骥继道:“请问前辈,石氏姊妹何时被害的?” 老妪道:“大约六个月前。” 岳家骥肃然道: “本人昔年的重伤,在三月前才完全复原,这就不对了!本人在伤势未复之前,岂能擅离黄山,面临大敌?” 老妪冷冷地道:“口说无凭,老身必须把你带回去,详加审问!” 岳家骥严肃道: “石家三条人命之仇,自不能怪前辈蛮不讲理。若非岳某有急事在身,定能跟前辈回去断了这件悬案,但此刻大敌当前,好友齐集华山,有待支援,恕本人不能奉陪” 老妪厉声道:“岳家骥,不去也要去,要不老身现在就杀了你!” 岳家骥此刻功力非凡,冷冷一哼,力聚百汇穴,老妪突感一股奇大的力道,把她的手震开一尺有余,就在此时,岳家骥坐势不变,横飘一丈,站在岳家宇身旁。 三少同时欢呼一声,不禁暗暗佩服岳家骥的绝世功力,因为老妪是石珊石瑚的姑母,功力非比等闲,他竟能力贯头顶百汇穴,震开她的手。 这种功力固然了得,时间拿捏也恰到好处,原来岳家骥早已发现不对,首先感觉孝子孝女哭而不哀,这是不应有的现象。 因为据说唐健是被伤致事,儿女竟无悲伤之情,其谁能信。 其次,那棺盖微启,岳家骥马上发现,也看出那是一个妇人,以他的目力,可以透视妇人的面纱,所以他己知道是石珊的姑母。 因此,岳家骥只得冒险佯作被制,以便解释昔年误会之事。 怎奈老妪仍是不信,但此刻他有事在身,岂能留下,立即沉声道: “华山事了,岳某必定亲赴石府,弄清此事,现在失陪了!” 老妪怒喝一声,扑了上去,双掌力推,似是出了全力。 岳家宇立即迎上,以“鹤形八掌”第二式接下“蓬”地一声,竹屑横飞,二人各退了一步。 老妪再次攻出一掌,岳家宇再以第七式接下,老妪有进无退,以有同归于尽之概。 岳家骥沉声道;“宇儿手下留情!” “蓬”地一声,老妪退了一步,只闻岳家骥沉声道: “宇儿,红儿,钰儿,咱们走——” 四人急掠上屋,全力施为,已把老妪等人抛得很远。 第六十二章 华明县城外,有数间茅屋,屋中老幼济济一堂,有司马龙“病修罗”魏宝初,万世芳、雷士亮、程九臬、蓝淼、雷震、梅友竹、百了大师、“冷血武后”萧傅芳和万、纪、柳、白四女等人,都在急商迎敌之计。 因为太华帮已知他们集居此屋,准备大举进犯,所以太华帮准备先下手。 此刻魏宝初肃然道: “据在下所知,‘万里独行’陶百寿虽然了得,却仍非吾等的大敌,真正的敌人是陶百寿之母‘血爪婆婆’!” 司马龙道; “魏兄之言甚是,‘血爪婆婆’,允为当今一绝,尚未听说过有人能克制此种武功!” 雷士亮宏声道: “‘血爪婆婆’虽然厉害,咱们的人手也很多,一个敌不住,可以两人联手,我不信” 万世芳冷冷地道: “‘血纹爪’厉害无比,十步之内,可以洞穿人的肺腑,象你我这等货色,再多也没有用!” 万、雷二人早已不睦,时常口角,此刻雷士亮勃然大怒,不管万世芳旁边是否有人,搂头劈出一掌。 恰巧万紫琴站在万世芳身边,祖孙二人同时出掌相迎。 “蓬”地一声,雷士亮被震出三大步。 论功力,万、雷二人相伯仲,但加上一个万紫琴,雷士亮就吃了大亏。 雷士亮大怒,又要出手,程九臬厉声道: “雷疯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士亮粗声道: “姓程的,你瞎了眼睛,没看到姓万的出口伤人?” 程九臬道: “万世芳说的也是实情,‘血纹爪’非同小可,并非数人联手的问题。” 雷士亮粗声道: “根本就是放屁!如果联手也不行,咱们岂不是等着送死了?” 司马龙肃然道: “雷老哥且息怒,话不是这样说,数人联手,也并非没有用处,但对方不待你近身,就以‘血纹爪’招呼,咱们岂不是白白送命?” 雷士亮道: “司马龙,让我来打头阵好了!” 万世芳道: “‘血爪婆婆’,不会看上你姓雷的!” 雷土亮气得须发皆张,梅友竹道: “万大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此刻何为此事斗口,咱们应该同仇敌忾才是!” 魏宝初肃然道: “小弟有个不太高明的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司马龙道: “但说无妨!只要能挡住‘血爪婆婆’,其余货色都不成问题:” 魏宝初道: “‘血纹爪’的威力在十步以内,我们必须研究十步以外的攻击之法!” 雷士亮道: “这才象句人话!以暗器招呼她,八成可行!” 魏宝初道: “据说蓝兄的‘回光返照’暗器手法,为暗器中之极品,可以一试” 蓝淼道: “小弟自当尽力而为,但‘血瓜婆婆’非比一般高手,仅一人施放暗器,绝对制不住她!” 魏宝初肃然道: “蓝兄之言极是,小弟也略通暗器,可算上一份,还有哪一个精于此道?” 只闻屋外有人应道: “老夫也算上一份”说毕,一人推门而入,此人正是“圣手财神”曲志刚。 魏宝初道: “曲兄及时赶到,我方实力增加不少,据说曲兄的‘双飞蝴蝶’蝶镖,也堪称一绝。” 曲志刚摇摇手道: “病鬼先别为我脸上贴金,我不过是滥竽充数而已!” 司马龙道: “还有哪一位参加?” 无人应声,因为暗器人人会用,要谈到精奇,就很难了。 魏宝初道: “有三人也差不多了,届时先由我等三人,应付‘血爪婆婆’,其余诸兄视对手功力而定,至于年轻人要自己小心,不可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忽忽”之声,有如狂风掠过森林,又好象怒涛拍岸一般。 梅友竹推门掠出,道; “鸟,大概是‘百鸟娘子’到了!” 只见千万只各式各样的鸟,在附近天空盘旋一周,都落在林梢上,黑压压一片。 只闻“百鸟娘子”大声道: “各位久违了,老身听说各位要面临大敌,特来略尽棉薄” 司马龙道: “百鸟夫人从谏如流,吾等钦佩不已,有夫人的鸟类助阵,倒也别开生面!” 魏宝初道: “百鸟夫人,上次你答应要嫁给我的,此番自动前来助阵,姓魏的先代各位谢谢!” “百鸟娘子”虽是五十许人,但看来不过三十多岁,她上次对魏宝初已经有意,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由红着脸,说: “魏宝初,你老没正经,也不怕后辈笑话!” 魏宝初道: “男女相悦,发乎情止乎礼,谁会笑话?看起来你是有点意思了” “哈”众人大笑一阵,只闻雷士亮道: “魏宝初,你的脸皮之厚,做鞋底可以穿上三年!”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司马龙道: “‘百鸟夫人’若是对魏兄有意,老夫倒可作个现成媒人!” “百鸟夫人”不胜娇羞地道: “司马大侠也跟着起哄了!大敌当前,何必谈这些题外之事” 这功夫已是二更过后,突闻一阵厉啸,远远传来,但啸声甫毕,已到了茅屋附近。 司马龙道: “各位应战吧!大概是大敌已到” 众人来到屋外,十余个高手已在三十丈之内,但众人不由微噫,一声,原来不是太华帮,而是以中村铃子为首“鬼王”康八、纪晓岚、“勾漏三残”的跛子“十抓九稳”毕振山、“银弓小二郎”“蛇魔”苏铁城,和“大头翁”宫保和“笑面狼心”百里彦、“好好先生”上官玉等人。 这些货色突然赶来,大出意外,其实这些人身手有限,白道中人并未放在心上。 但他们来的时候不对,因为这些人应该知道,象“病修罗”司马龙、梅友竹、程九臬等人,任何一个都不易调理,对方只有中村铃子一人身手高绝。但也不见得是“病修罗”的敌手。 “百鸟娘子”对“病修罗”低声道: “魏大侠可知他们此来的用意么?” 魏宝初道: “不知道,娘子请说!” “百鸟娘子”白他一眼,道: “中村铃子早已被‘血爪婆婆’降服,此来乃是为太华帮打头阵,先消耗我方体力,然后再倾巢而出,一举歼灭我方!” 魏宝初道: “好毒的心手段,娘子,计将安出?” “百鸟娘子”道: “让妾身先打头阵如何?他们要消耗我方体力,我们偏不上当!却要先消耗他们的体力!” 魏宝初道: “鸟儿是你的心爱之物,于心何忍?” “百鸟娘子”道: “鸟儿虽然珍贵,毕竟不能与大好人命相比,司马大侠,请下令不必和他们动手,先看妾身叫他们人鸟偕亡!” 魏宝初道: “娘子,我真为你痛心!” “百鸟娘子”低声道: “魏老鬼,我不和你嚼舌头,但我的心意谅你也知道” 魏宝初道: “你不嫌我,我还有什么说的?” “百鸟娘子”道: “有你这句话也就行了,老身就为你牺牲这些鸟儿也值得” 她取出一根竹笛,立即吹奏起来,尖锐时有如刮着毛竹,低沉时好象鬼魅呜咽。 刹那间千万只鸟儿,立即飞起,扑向中村铃子等人。 中村铃子当然不怕这些鸟儿,但其余之人,却知道杀不胜杀,本要消耗对方的体力,反被所逞。 一时人鸟搏杀,血肉羽毛横飞,鸟类在竹笛指挥之下,有进无退,前赴后继。 鸟类固然纷纷掉落,死伤累累,但那些黑道高手,也是遍体鳞伤。 不到半个时辰“大头翁”宫保和“好好先生”上官玉、“笑面狼心”百里彦、“十抓九稳”毕振山,等人早已死在鸟啄之下。 这时“鬼王”康八,及“银弓小二朗”等人,也有穷于应付之势,因为“百鸟娘子”役鸟之音,大致可分三种。 第一种音律较为和平,鸟类攻敌,可攻可守,属于一种游斗,第二种较为激烈,但第三种只准进不准退,鸟儿在这种音律之下,攻不死敌人,自己也必身殉。 因此,康八等人再厉害,也无法应付没有理性的扁毛畜牲,眼看衣衫被鸟爪抓破,发髻被抓开,全身抓伤累累。 中村铃子虽然较好,但眼看部下死的死伤的伤,知道独臂难支,施出一式“樱花爪”杀死七八只猛攻的猛鹫,一个倒纵,掠出三丈,岂知魏宝初已经迎头拦住,道: “贱人,你还想走么?我那娘子一生心血都他在鸟儿身上,现在所剩无几,你把命留下来吧!” 中村铃子知道魏宝初的厉害,厉声道: “魏宝初,你还是留点力气吧!待会还有厉害人物来招呼你们!” 魏宝初道: “那是以后的事,贱人,你得先留下臭皮囊” 魏宝初抡起修罗捧“忽忽忽”一口气攻出九棒,乍看似乎轻描淡写,但中村铃子的“樱花爪”却无法发挥威力,碍手碍脚,连连后退。 魏宝初道: “贱人,你干脆自绝了吧!不然的话若被我擒住,我要活活地把你喂鸟。” 中村铃子厉叱一声,拚命挣扎,却无法扳回颓势。 此刻其余几个,都在生死关头挣扎,康八左目已被啄去,现出一个黑洞。 “银弓小二郎”更惨,双耳被抓,脸上面目不分,血肉模糊,已经倒在地上,以银弓招呼,那银弓已变成血色。 纪晓岚也是伤痕累累,只是他为人聪明,不是攻他的鸟儿,他绝不枉用力气,所他仍保存了部份力气。 纪露露眼泪泪汪地走到“百鸟娘子”身边。道: “前辈,请饶了我爹爹吧?” 司马龙长叹一声道: “夫人,请看在这孩子份上,饶了纪晓岚吧!” “百鸟娘子”款款走人鸟阵之中,沉声道: “纪晓岚,你女儿为你求情,老身不忍使她伤心,我只得饶了你!” 这时鸟儿已不再攻击纪晓岚,但纪晓岚也是一号人物,到此地步,已算一败涂地,立即仰天悲啸道: “此乃天绝我纪晓岚,露儿,你救不了爹爹,永别了” 举掌力拍,自碎天灵而死。 “蛇魔”苏铁城的“缩地龙”就怕巨雕猛鹫这类巨鸟,早已被啄成肉酱,他的玩艺儿,全在这条蛇身上,此刻已被撕得稀烂。 司马龙慨然道: “看来男女间之情爱,极是伟大,‘百鸟夫人’为了魏兄,竟不惜牺牲所有爱鸟,与敌人同归于尽!” 梅友竹道: “司马老哥哥有所不知,女人到了这等年纪,孤僻成性,为了终身大事,绝不肯明白求人,因而,别人也不会去求她,也就磋跎了大好青春,魏老鬼为人爽直,脸皮也厚,反正抱着试探心理,行则一双两好,不行则算开了个玩笑,也不伤大雅,想不到竟找对了户头,夫人正是需要慰藉的时候” 只闻一声惨呼,中村铃子左臂被修罗棒击得粉碎,披头散发,形如恶鬼,往日的姿容,早已不复存在。 她踉跄着退去,这时“勾漏三残”的跛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脸上被啄去五六块皮肉,他本来极丑,此刻更是狰狞不堪。 他张开两臂,嘶声道: “铃子铃子现在咱们都到了生死边沿,我现在可以得到你了吧?” 中村铃子的左臂,已成肉酱,仅凭一条烂筋连着“叭哒”一声掉落地上,道: “跛子滚开!我我不喜欢你只是想用你气气那些自诩风流倜傥的男人,滚开滚开” 跛子嘶声道: “铃子我是世上最不幸的人为了你我背弃了两个生死之交与黑道为伍我只想证明我并不丑这世上还有一个绝色美人和我接近” 他张着双臂搂向中村铃子,道: “铃子请你让我搂抱一下只是搂抱一下我已心满意足,死也瞑目” 中村铃子仰天惨笑道: “你是等于作梦我不喜欢的人休想碰一碰我滚开!” 她挥动左臂,想拨开跛子的双臂,但跛子行将死去,在临死之前,这一点愿望十分坚定,非达到目的不可。所以他仍然不睬,双臂合抱而上。 中村铃子心地极毒,她利用够了之后,在临死之前,也不愿完成一个苦命人的愿望,她集残余真力于右臂向前一按。 “卜嗤”一声,跛子此刻当然不会防她,胸前肋骨全被按折,立即坐在地上。 然而,他不甘心就此死去,老来变节,甘受白道中人唾弃,就是为了中村铃子。 他支持着跪起来,已无法站起,跪地而行,又向中村铃子的双腿搂去。 中村铃子全身颤栗,也到了油尽灯干之时,她飞起一腿,踏在跛子面门上,跛子立即倒在地上。但跛子搂抱的目的无法达到,即使搂抱她的脚一下,也聊胜于无,他此刻仍不恨铃子的狠毒,抱住她那小巧玲珑的天足,似想去吻。 四周之人,被这残酷的景象愕住,大多数人都以为跛子是个色情狂,甘趋下流。 但梅友竹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跛子这种人,才是一代情圣,只可惜找错了对象。 此刻跛子快要吻到中村铃子的足心,只见铃了狞笑一声道: “不行就是不行!去你的” 她的脚住上一滑,不偏不倚,踏在跛子面部正中,加劲一扭,跛子五官全部离位,立即死去。 而中村铃子也因用力过度,倒地而亡。 “百鸟娘子”的爱鸟,死伤殆尽,未死的也都是伤势极重,地上的鸟尸达三尺多厚。 一场人鸟肉搏,已经过去“百鸟娘子”环视四周,不禁悲从中来,掩面而泣,这种人鸟间的情感,别人是无法体会的。 魏宝初倒也体贴,扶着她进入茅屋,百般安慰。 这时程九臬望着满地鸟尸,突然发生奇想,对司马龙道: “司马兄,这些鸟尸,似可利用对付‘血爪婆婆’” 司马龙道: “程兄是否想以巨大鸟羽护身,抵御‘血纹爪’?” 程九臬道: “不错!据说‘血纹爪’乃是是一种至刚到硬的爪劲,以柔克刚,乃兵家之理,设若吾人都以数十个鸟羽护身,即使受伤,也极轻微” 司马龙肃然点头道: “这不失为一条妙计,只是动起来颇不方便!” 程九臬道: “只要以绳索捆于身上,此物极轻,无甚累赘,诸位,请快点挑选巨鸟之翼,设法护住身体,我想对方也该到了。他们可没有想到,第一场消耗战就这样草草结束、还以为我们还在苦苦挣扎呢!” 众人各自挑选鸟翼,以绳索连贯起来,象一个羽毛制成的蓑衣一样,都变成一些羽毛怪人了 这工夫四面八方,出现了三十多个人影。不错,这次来的,正是太华帮中之人。 为首的是“万里独行”陶百寿,左世保“一枝花”石兰,副帮主,耿老二,以及不知名的护法舵主等。 陶百寿乍见满地鸟尸及中村铃子等人的尸体,不出面色微变,嘿嘿狞笑不已。 魏宝初哈哈大笑道: “陶老贼,你想不到吧!怎奈人不不如天算,凭空来了‘百鸟夫人’,甘愿牺牲爱鸟,送他们上了西天,在下又得了一个老婆,真是双喜临门!俗语说,运气来了,城墙挡不住” 陶百寿狞笑道: “魏宝初,就算他们死了,你等也只是迟死一步而已,你们以为披鸟羽,就能挡住‘血纹爪’么?” 雷士亮说过要打头阵,但“血爪婆婆”还未露面,他已忍耐不住,厉声道: “陶百寿,你少吹大气,就让你那老鬼妈妈前来,也不过是多一堆骨头而已” 说着话,人掌一齐扑上,陶百寿杀机陡起,单臂一撩“蓬”地一声,雷士亮踉跄退了七八步,张口吐了一口鲜血。 但他性和烈火,还是不服,再次扑上,这时万世芳不忍他被杀,因是他与他口角,才激他打头阵。此刻万世芳双掌齐推,已用了全力。 雷士亮不由大怒,道: “姓万的,你滚开” 但陶百寿这人,心地极毒,根本不让身份,趁雷士亮说话之时,以八成内力劈出一掌,却把万世芳的掌力闪了开去。 “蓬”地一声,雷士亮飞出一丈多远,摔在鸟尸之上,四周传来一片惊呼,因为雷土亮已经完了。 司马龙一掠而已,厉声道: “陶百涛,你好毒的手段!” 陶百寿冷冷地道: “司马龙,你不必吹大气,你不是敌手!” 司马龙沉声道; “休逞口舌之利,动手便知!” 程九臬一掠而出,道: “司马老哥哥,请退下去压阵,待小弟收拾他!” 陶百寿道: “你更不行!既要送死,我就成全你”程九臬“七紫三羊”巨笔一抡,一式“魁星点元”连扫带点,眨眼间出七笔,陶百寿动也未动,只是上身摇晃闪避,待七笔攻完,两袖齐挥“忽”地一声,罡风掀起地上的鸟尸,羽毛飞舞,蔚成奇观,程九臬突然巨笔好象搅人乱麻之中,大吃一惊,急忙跃起。 但陶百寿的功力比程九臬高出多多,上步翻掌,又劈出两道掌劲。 程九臬身悬半空,掌劲又到,抡笔写了一个“杀”字“刷刷”之声,有如裂帛。 但陶百寿非一般人物可比,有进无退,又是一掌劈出,已断了程九臬的后路。 程九臬的轻功非比泛泛,却遇上绝世高手,自知退无可退,只得一拚,巨笔拄地一点,身子再生三五尺“刷刷”声中,以全部功力,写了“绝了”两字。 “杀绝了”三字,是他的笔法中的煞着,但对付次流人物则可,以之对付陶百寿,那就差得远了。 陶百寿狞笑一声,双掌交挥,罡劲涌出,程九臬本已力尽,闷哼一声,身子摔在一丈之外。 白道这边连败两大高手,不由骇然,司马龙正要出手“病修罗”长身一掠而至,根本不开腔,搂头就是三棒。 陶百寿不敢轻视,闪身让过“犀牛分水”双掌一分,踏中宫欺了上来。 “病修罗”当然知道厉害,展开“修罗十三捧”挑、砸、劈、点、拨、扫、拦、砍,每一招包括八式,共是一百零四棒。 但却不闻风声,棒势也不见凌厉,陶百寿却必须全神应付,二人棋逢对手,却急坏了其余白道之人。 因为“病修罗”和司马龙是这些高手中的佼佼者,若他不敌,不要“血爪婆婆”现身,这局面已难讨好。 “病修罗”大喝一声,棒势突变,幻成一片棒山,乍看已把陶百寿裹住。 但陶百寿连劈七八掌,即扳回颓势,形成胶着之势。 梅友竹对司马龙道: “老哥哥,把魏宝初换下来,别让他太累了,待会他还要施展暗器对付‘血爪婆婆’!” 司马龙一掠而出,大声道: “魏兄请退下,让小弟接他几招!” 陶百寿傲然道: “不必以车轮战法,干脆都上来吧!” 魏宝初知道司马龙的心意,退了下去,司马龙力劈三掌,竟把陶百寿震出一大步。 陶百寿大怒,再加几成力道,回敬三掌,但司马龙不退反进。力迎而上“蓬蓬蓬”!二人各退一步,平分秋色。 陶百寿觉出司马龙的内力和他伯仲,以力胜力,殊为不智,立即开始抢攻。 一边的“一枝花”石兰,向另外两个同道眨眨眼,那二人当然是“藏珍楼”上的高手。 三人缓缓向太华帮其余高手移近,那些高手都在全神贯注场中拼搏,当然未想到自己人中有奸细。 三人六道掌劲,以毕生劲力施出“蓬蓬”数声,六声闷哼,躺下六个,这一来太华帮这边登时大乱。 “一枝花”等人已经得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抡掌猛劈,身手弱的,又倒下三四个,这时副帮主和耿老二也动了手。 只见那副帮主,穿掠于人群中,两掌交拍,纷纷倒下。最后他向左世保扑去。 左世保为人狡猾,一看来势,知道不是敌手,急忙逃走,但副帮主就是他的师傅,昔年被他偷袭,差点丧命。 此番隐在太华帮中,本想及早下手除去左世保,后来发现左世保不过是陶百寿的傀儡,而且陶百寿的野心极大,因此他怕打草惊蛇,待机而动。 白道发动消灭太华帮,他全知道,乃和“一枝花”等人商量,趁机杀贼,只是他并未和其余白道中人连络。 此刻左世保向人层中疾奔,耿老二迎面拦住,左世保冷哼一声,力拍一掌把耿老二震出五六步,掠下山坡,副帮主紧迫不舍。 这时司马龙和陶百寿打了数百招,但因太华帮这边大乱,白道那边已经攻了过来,太华帮死伤大半,其余的人都渐呈不支。以致影响了陶百寿的情绪,落了下风。 本来太华帮的人手较多,被副帮主及“一枝花”等人突袭,杀了五六个之后,实力大减。白道攻过去,又杀了七人,已除去三分之一,而且都是一流高手,其余的都不支逃走。 陶百寿为一帮之主,可不能逃走,此刻被司马龙逼退十余步,厉声道: “石兰,你虽窝里反,却未必能弄垮太华帮,待会母亲赶到,你还是难逃一死!” “一枝花”石兰这时已将柳鹤图击倒地上,正要一掌击下,突见柳梦丝一掠而至。但“一枝花”并不知道柳梦丝是柳鹤图的女儿,只见她一脸悲忿之色,抡拐扫来。 其实柳梦丝只想去挡住“一枝花”的一掌,并非要趁机偷袭,但是“一枝花”冷哼一声,罗袖一挥,恰巧缠在柳梦丝的残腿上。 “一枝花”顺手一抖,柳梦丝的身子飞出五六步,恰巧太华帮一个护法重伤在地,狞笑一声,一掌按在柳梦丝的小腹上。 “卜”地一声,柳梦丝哼也末哼一声。肠子流了一地。白琬和柳梦丝私交最好,厉叱一声,疾扑而来。 但“一枝花”杀了柳梦丝之后,并未便宜柳鹤图,一掌拍下,象打桩一样,把他浸入土坑之中。 这时白琬已到,切齿道: “不管你是白道黑道,你手段如此毒辣,我绝不饶你,看掌” 白琬的功力非比泛泛,加之含怒出掌,只攻不守,势道惊人“一枝花”让过三掌,沉声道: “女娃儿,咱们是同路人!” 白琬恨声道: “管你是谁,你对残废少女,下此毒手,证明你也不是好人” 说话之间力拍七八掌“一枝花”反被迫退一步。 “一枝花”道: “那女娃儿是柳鹤图的什么人?” 白琬一式“紫气东来”横扫一掌,又把“一枝花”迫退半步,厉声道: “是柳鹤图的女儿!” “一枝花”不由一震,白琬又攻来三掌,凌厉无比“一支花”沉声道: “娃儿住手,这是误会” 白琬一掌落空,又补上五掌。“一枝花”冷峻地道: “娃儿你再不住手,可别怪我无情了!” 白琬忿怒已极,闷声不响,拚命抢攻。 “一支花”冷哼一声,突然踏上二步,伸手抓住了白琬的肩头,白琬全身力道尽失。 白琬切齿道: “贱妇,你把我杀了吧!” “一枝花”手下一加劲,白琬面色修白,却未哼一声,突然梅友竹大声道: “石大嫂手下留情!” “一枝花”厉声道: “小崽子,老身看在梅友竹面上,饶你一命,但你出口不逊,我要叫你带点伤” 她一抓一抖,白琬闷哼一声,摔在五步之外,肩骨已被抓碎。 但白琬近来心情极坏,情场不如意,是主要原因,虽然岳家宇对她已经好转,但本是一件水到成渠之事,却因她玩弄智谋,使自己的有利地位,变为十分不利,早已活得不耐烦了。 她的左肩骨已碎,更不想再活,一跃而起,又向“一支花”扑去。 “一枝花”把她摔出之后,以为她不死也爬不起来,她哪知白琬活够了呢?一个人在不想再活的情形下,其潜力十分惊人。所以“一枝花”转过身去,对付太华帮一个护法,根本未防。 白琬虽是疾扑而上,毕竟身负重伤,脚步沉重“一支花”突然发觉背后有人袭来,力拍一掌,把那护法震开,回头撩出一掌。 白琬偏身闪过,两足一蹬,身如流矢,张臂抱去。 “一枝花”大吃一惊,因她尚未完全转过身来.而且那一护法也向她还招,前后夹攻,十分危急。 她闪过护法的一击,这时白琬已经抱住了她,把所有残余之力都用在两臂之上。 “一枝花”身手再高,也施展不出来,但她也不甘死在一个少女手下。只见白琬一脸煞气,双目暴突,形同恶鬼。 “一枝花”知她要同归于尽,况且白琬已学了金佛上的心法,这临死时的力道,有如两道钢箍,再也无法挣脱,反而越收越紧,咬咬牙纳入一口真气,大喝一声,腰腹之间,立即涨起。 白琬左臂骨已碎,本已不易用力,哪能承受“一枝花”无俦真力的一震,只闻“咯吧”一声,她的双臂,立即被震断,掉落地上。 而那护法也没糟蹋时间,趁机扑上,伸手向“一枝花”背心戳去。 “卜嗤”一声,两具尸体同时倒地“一枝花”的背部已被戳了一个血洞。 这时双方混战,已近尾声,太华帮中人,有的逃走,但大多数都已战死,当然,白道这边,伤亡也很惨重。 “五湖渔隐”雷震“冷血武后”萧傅芳,百了大师等已死,高、纪二女重伤,司马龙和陶百寿两人仍在死拼。 但二人功力相若,要想分出生死,大是不易。 所以白道这边,除了死的一重伤的之外,原来预先派定对付“血爪婆婆”的三位高手,也都受了伤,只是不太严重。 此刻“圣手财神”曲志刚大声道: “司马龙,你闪开!让老化子揍他!” 陶百寿今天落得如此之惨,可以说是败在“百鸟娘子”身上。 假若不是“百鸟娘子”的鸟,和中村铃子等人同归于尽,白道这边,在真力消耗之下,陶百寿再乘虚而入,此战也必改观。 这时陶百寿一身大汗,而且呼吸牛喘,但他却轻蔑地道: “曲志刚,亏你也自诩为白道侠士,竟以这种卑鄙手段轮战!” 曲志刚嘻嘻笑道: “象你陶大侠这种货色,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当然该叫你尝尝不讲江湖规矩的滋味。当初你派左世保暗算岳家骥,杀他全家,有没有为他想想,他那时是何滋味?” 陶百寿厉声道: “曲志刚,你若是一个人物,就让老夫离去,约日再战!” 曲志刚嘻嘻笑道: “陶大侠,你倒是怪天真呢!你的爪牙死伤殆尽,你好意思到哪去?” 司马龙此时已退了下来,陶百寿呼呼而喘。扫视四周,自己带来的手下已经全部倒下,除了副帮主已经追赶左世保而去之外,楼上另外两个高手,也都力战而死。 这结局是他未曾想到的,这当然是副帮主等人叛变的后果,他切齿地摇摇头,对曲志刚厉声道: “姓曲的,你动手吧!” 曲志刚嘻嘻笑道: “陶大帮主,你现在已是强弩之未,我曲志刚若是以两只手对付你,那显然有乘人之危的嫌疑,这样吧,我把左手插在裤带上,仅以右手对付你,我想这样一定不会说我欺负你吧?” 陶百寿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他却不立即动手,因他一方面需要喘息一下,恢复体力,另一方面等待“血爪婆婆” 他真后悔,不该硬性规定,分拨来此,假若三拨人合而为一,此刻惨败的必是对方。 曲志刚嘻嘻笑道; “陶大帮主,我知道你一时半刻不想动手,所以我也不便煞风景,就让你休息一会,反正鬼门关的路程十分遥远。” 陶百寿皱皱眉头,心道: “母亲为何还不来?若再有一个时辰不到,我陶百寿就完了!” 陶百寿冷笑道: “曲志刚,你敢保证别人不插手么?” 曲志刚道: “陶老贼,你少说废话!你要想休息一下,不妨躺在鸟尸上挺一回,姓曲的保证没有人动你一指!” 陶百寿实在不能再延下去,厉声道: “曲志刚,老夫宰了你”于是二人打在一起,曲志刚以右掌应付,仅能打成平手,但他也只想如此,因为陶百寿已是筋疲力尽,再缠斗一二百合,会把他累死。然而,又过了半个时辰“血爪婆婆”仍然未到。 陶百寿不禁焦灼万分,他对母亲的功力极有信心,当今任何高手,也挡不住他的母亲。然而,她为什么还不来? 曲志刚知道他的心急,边打边嘻嘻笑道: “陶老贼,你妈妈已是七老八十之人,说不定犯了老病,得了半身不遂啦!绞肠痧啦!已经伸腿瞪眼!不能来啦!” 陶百寿大吼一声,力劈三掌。但曲志刚不和他硬拚,一闪而过,道: “陶老贼,你不信是不是?按理说,你妈妈早该到了!她知 道你这宝贝儿子不中用,岂让你危险!所以她现在不来,大概永远不会来了!老贼,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陶百寿虽知对方故意气他,却仍是沉不住气,这正犯了兵家大忌,心情一烦,就不顾一切,猛攻不已。 白道未受伤的,也只有司马龙、梅友竹和曲志刚三人,其余都在裹伤,他们也感到意外“血爪婆婆”迄今未到,莫非又遇上大敌了。 但他们想不出当今之世,有谁能敌住“血爪婆婆”只有一个可能,那就副帮主在半途遇上了她。 但这些白道中人,还不知道副帮主的真正身份,他们认为副帮主的身手,也不过和“一枝花”等人差不多,若能挡住“血爪婆婆”恐怕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其实“血爪婆婆”真的遇上了高手,但却不是副帮主,而是这些白道中人所未想到的。 岳家骥师徒四人,一路急赶,到了华阴县,在城中找了一遍,未见到白道中人的踪迹。 于是岳家宇带路,找到了“病修罗”上次暂住的小屋,也是人去屋空。 他们知道,可能双方已经接上手了,立即向华山赶去到了北峰山簏,已是四更左右.突闻阵阵厉啸,自绝谷中跃起一条白影,向落雁峰驰去。 那白影象一颗殒星,奔行极快,原来是银白色的头发,在脑后飘展。 岳家骥沉声道: “这可能是‘血爪婆婆’,宇儿,你带着红儿和钰儿在附近隐身,待为父拦住他,绝不能叫她与白道中人见面!” 岳家宇肃然道: “爹爹,据说此人的爪功非同小可,宇儿愿助爹爹一臂,把她除去!” 岳家骥面色一冷,沉声道: “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多反而误事,爹爹一人可无后顾人忧,你还不快点!” 岳家宇只得点头,这时岳家骥长啸一声,奔行速度加快,有如足不点尘,看来较“血爪婆婆”更快一着。 前面的白影突然止住,这时岳家骥已经追上,相距十步,抱拳道: “前辈可是‘血爪婆婆’?” 这老妪一身粗布裤褂,白发披肩,面孔上皱纹密布,一双眼睛射出红光,桀桀狞笑道: “娃儿,你是谁?” 岳家骥已是四旬左右年纪,但在“血爪婆婆”眼中,却仍是一个娃儿。 岳家骥虔答道: “晚辈岳家骥!” “血爪婆婆”偏头想了一下,桀桀笑道: “你就是‘八臂子都’么?好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岳家骥躬身道: “晚辈不敢当得此号,只是武林朋友赐号,又不能推却_‘’-‘’” “血爪婆婆”冷冷地道; “娃儿,听你刚才长啸,功力似己不弱,莫非要和老身较较内力?” 岳家骥道: “晚辈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血爪婆婆”咧嘴狞笑道: “好个甜嘴的娃儿,老身有点喜欢你!难怪昔年有些年轻少女非你不可了!你若有意,老身可收你做个义子!” 岳家骥肃然道: “以前辈的年龄及辈份,就是作晚辈的祖母,亦有可能,只是晚辈有一言相劝” “血爪婆婆”杰杰笑道: “娃儿,你说吧!” 岳家骥肃然道: “前辈功力盖世,若再进一步,仙业可期,又何必与白道为敌,致伤天和?” “血爪婆婆”微微一怔,桀桀狞笑道: “好个不知死活的娃儿,你原来是太华帮的对头,对老身说教来了!” 岳家骥肃然道: “前辈莫怪!晚辈岂有资格向前辈说教!晚辈以为,前辈之成就,得之不易,俗语说,得放手且放手,况且太华帮帮主,袒护左世保,无恶不作,武林共和,前辈一代奇人,大可置身是非之外,傲啸林泉,以期名列仙班” “血爪婆婆”狞笑道: “小子,凭你也想作和事佬?老身只要一抬手,你就要胸腹洞穿而死!” 岳家骥沉声道: “前辈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学无止境,古往今来,还没有了敢说天下无故!晚辈直言无隐,不过看在前辈修练不易,并非惧怕前辈” “桀”血爪婆婆仰天狞笑,声如鬼嗥,四山回应,历久不绝,笑声嘎然而止,双目红光大盛,阴声道: “小子,你再说一遍!” 岳家骥暗提真力,夷然不惧地道: “晚辈郑重声明,前辈若不及时回头,咱们就是死仇大敌!” “血爪婆婆”左臂缓缓抬起,大袖中伸出一只枯爪,漆黑泛亮,隐隐可视掌心有血红的筋,象一根根奇大的蚯蚓。 岳家骥不由骇然,蓄势以待“血爪婆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那枯爪一张一合,发出一裂帛之声。 岳家骥身如脱兔,疾退一步,同时双掌一翻,推出一道罡风。 哪知爪劲穿过掌风,已达十步之外,岳家骥只感胸前奇痛,如被油锤重击一下。 这一击非同小可,因传说她的“血纹爪”威力在十步之内,想不到如今在十步之外,仍是如此霸道。 而且岳家骥的无俦掌劲,到了“血爪婆婆”身旁,竟化于无形。 “血爪婆婆”狞声连连,缓缓欺近,道: “小子,你还想活着离开这里么?” 岳家骥刚才的一掌,不过是先试试对方的功力,其实他仅使出六七成力道,而且只是普通的招式。 “血爪婆婆”一爪未能伤敌,也感心惊,只是更加忿怒。枯爪再张,疾欺而上。 那爪劲啸风之声,入耳惊心,岳家骥不敢使她欺到十步之内,撤身滑步,突然绕到她的左后侧,以十成内力,施出“鹤形八掌”第九式。 “血爪婆婆”也知道这一掌非同小可,转身出爪,迎上掌风。 “蓬”地一声,岳家骥被自己掌力的反震退一大步“血爪婆婆”也退了一步。她那萧萧白发,无风自动起来。 岳家骇更加心惊,因为爪劲透过掌风,又在他的腰上击中一下,内腑一阵剧痛。 其实“血爪婆婆”也不轻松,岳家骥那一掌,也使她气血翻腾。这一来更使她怒不可遏。双爪齐出,猛扑而上。 岳家骥左右窜掠,俟机出掌,却因十步之外,掌力一减,双方象捉迷藏一样,谁也无法制住谁。 但岳家骥旨在把她拦住,只要她在天亮之前,离不开此处,那些白道中人,就可以和太华帮力拚。 然而,岳家宇见父亲在危险之中,却沉不住气,一掠而出,集十成力道,推出一掌。 “血爪婆婆”回爪一撩,岳家宇急忙疾退。但爪劲仍是着肤女口割。 岳家骥沉声道: “宇儿快退下去!” 岳家宇道: “爹爹请放心!只要在十步之外,她就没有办法” “血爪婆婆”杰杰大笑道: “小崽子!你以为十步之外我就没有办法么?你看这一招” 十道爪风甫出,她却突然扑向岳家骥,以全力抓出。在此同时,朱嫣红和李钰也窜了出来,同时集中毕生之力推出一掌。 第六十三章 三少的合击之势也非同小可“血爪婆婆”怒吼连连,又向三少扑去。 岳家骥大喝一声“小心!”这次冒险欺到十步之内,以“鹤形掌法”第十二式全力击出。 惊天动地的风雷之声,惊醒了“血爪婆婆”她回头全力出爪相抵,爪掌巨劲接实,轰地一声,两人的身子倒飞一丈之外,摔在地上。 岳家宇等人悲呼一声,扑向岳家骥,只见他口鼻流血,已昏了过去。岳家宇立即为他推宫活血,朱嫣红和李钰在旁守护。 “血爪婆婆”情况如何?不得而知,因她躺在尘雾之中。 突然,黄尘弥漫之中,一个人影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朱嫣红大叫一声“小心”和李钰扑上,及时推出一掌。 这人正是“血爪婆婆”她没想到岳家骥敢欺到十步之内出掌,仓促间出爪,仅用了八成内力,她自己受了严重内伤,但却比岳家骥好得多。 朱、李二少推出一掌,她根本不在乎,大袖一挥,身子摇晃一下,就化解开去。却伸出枯爪,改抓为按。 “忽”地一声,朱、李二少惨嗥一声,双掌抚胸,踉跄后退,胸衣上各有五个指孔。 “血爪婆婆”妄用内力“咕噜”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却向岳家宇扑去。 岳家宇此刻顾不得朱、李二人,跃起来迎了上去,他现在也不管十步之内是否危险,只想以自己的生命,换取对方一条老命。 相距四五步,施出“鹤形八掌”第七式。 他为什么不施后面的招式呢?此学越往后越厉害,但他对七式以前极为熟练,感觉威力不在七式后面招式之下,所以仍用第七式。 “血爪婆婆”狠毒成性,而且目空一切,她一向以武林第一人自居,今天上了大当,内腑重伤,已是怒极,对于岳家宇这一招,并未放在心上。 她双爪一伸一张,身子仍然前扑。双方力道一接,大震声中,土石横飞,岳家宇胸衣破碎,衣屑纷飞“血爪婆婆”却退了两步,坐在地上。 岳家宇内腑一阵翻腾,知已受伤,看看朱、李二人,躺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设若再让“血爪婆婆”爬起来,那就更危险了。 他正要再忍着内伤出掌,突见“血爪婆婆”又站了起来,双掌往身上一搓,摇晃着身子,撞了上来。 那双掌掌心的血筋,已变成深紫色,无俦的爪劲迎面射到。 岳家宇身形一挫,以“铁牛锄地”之式,横扫一掌,那十缕爪劲贴头掠过。十丈外一块千斤大石,立即爆炸开来。 “血爪婆婆”其实已是强弩之末.最后施出两爪,已无力再迎接岳家宇的一式“铁牛锄地”“咕噜”一声,口鼻中又冒出鲜血。 岳家宇一掌来到,她已经仰身倒下。 岳家宇怔了一下,仔细一看,敢情已经气绝身亡了。 岳家宇连忙掠到爹爹身边!这时岳家骥已经醒来,睁眼一看“血爪婆婆”已死,不由大为激动道: “宇儿真难为你你也受了伤吧?” “还好爹爹您不要紧吧?” “不要紧!只是内腑之伤,要休养半年之后才能好!红儿和钰儿呢?” “他们也受伤了”岳家宇走到朱嫣红和李钰身边,为他们推拿一会,二人立即醒来。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疾掠而至,站在岳家强身边,阴声道: “妹夫,妹妹早就过世了,为了我今后的安全,我希望你到地下去陪她!” 岳家宇大吃一惊,原来此人正是庞起,原来此贼早已获知白道与太华帮即将火拚之事,乃隐在一边俟机而动。 他有自知之明,论身手差得太远,而且黑、白道两道中有他的仇人,被任何方面捉到,都活不成。 因此,他想趁机混水摸鱼,他知道双方实力都不弱,一旦火拚,可能两败俱伤,到时候他再出现,把几个不容他之人杀死,今后就不必再到处亡命了。 岳家宇切齿道: “庞起,我是你的外甥,爹爹是你的妹夫,外祖母为你而死,两位舅母为你流离失所,你若还有一点人性,就快点滚开,永远不要露面” 庞起阴声道: “我本准备如此,可是老天爷帮忙!‘血爪婆婆’一死,陶百寿也活不成,太华帮以下的人物更不必说了,至于白道方面,未伤的只有二三人,其余的不死即伤,现在只剩下你们父子,是我的死对头!不错!我一生作恶极多,但我不想改变自己,因为改变也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现在我要杀死你们,可谓易如反掌。” 岳家骥泰然道: “庞起,如果你确有杀我之心,就动手吧!如今‘血爪婆婆’已死,太华帮已经消灭,我的目的已达,对这世界我已经无所留恋了” 庞起道: “妹夫,我不得不杀你!因为我还要生存,但我杀了你之后,仍要斩草除根!” 岳家骥沉声道: “庞起,我知道你的心意,怕宇儿以后找你报仇,你放心吧!你我的仇嫌就此了断,宇儿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可以罢手了!” 庞起狞笑道: “我庞起一生做事,从不留尾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妹妹地下有知,必能原谅我!” 庞起缓缓提起右掌,岳家宇切齿道: “庞起,你就是杀了我爹爹,你能逃出我的手心吗?” 庞起狞笑道: “你内腑之伤极重,你再妄用真力,那是自求速死” 岳家骥沉声道: “庞起,我是死定了,你有没有发现附近有一位高手潜伏?” 庞起抬头一看“嘿嘿”笑道: “哪一位躲在大石之后?” 一个修长身影一闪而出,道: “庞起,想不到本人会出现吧!” 庞起面色大变,贼眼四扫,企图逃走。而岳家宇却暗暗一叹,忖道: “此人出现,更无生理了” 来人乃是左世保,他被副帮主逼出华山、进入一片森林,改变方向,向北驰来,竟摆脱了副帮主,恰巧遇上。 左世保阴声道: “庞起,你我目的相同,都要杀死岳家骥父子,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庞起道: “还是你动手吧!在下失陪了!” 左世保迎面一拦,道: “慢着!请你代劳一下,先把他们杀了,我们再算帐,但我可能会饶了你!” 庞起冷笑道: “左世保,你少卖狂,你现在也和姓庞的一样。天地虽大,却没有咱们容身之地,黑道不容,白道也不放过我们,你还休还是考虑一下吧,若是揣手合作,对我们二人还是有好处的。” 左世保道: “你的话也对!就请你先杀了他们,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庞起贼眼一转,心道: “一个左世保,比较容易对付,因他也有弱点,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江湖中走动,岳家父子却不同,他们侠名久着,白道中人都是他们的眼线,所以非除去他们不可” 岳家骥见他目蕴凶芒,不由暗暗一叹,心道: “我本无杀他之心,怎奈他良心已灭,毫无人性!这可怪不得我了” 岳家骥以传音人密之术道: “庞起,你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信不信?” 庞起斗然一震,狞笑一声,也以传音之术道: “你已受了重伤,武功虽高也施展不出来!” 岳家骥道: “我命令你把左世保诱到我的身边,我自能擒住他,我保证不会杀死你!” 庞起不由一愕,冷笑道: “我不信你还能出手!” 岳家骥道: “庞起,你必须相信我,只要你一动手,我就非杀了你不可!你该知道‘血爪婆婆’的身手,也死在我父子手中,我此刻虽已受伤,杀你仍是易如反掌,只是怕左世保逃走,不易捉到” 庞起道: “我还是不信!” 岳家骥道: “不信你就试试看!你要知道,你虽无情,我却不能不义。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内兄,看在宇儿亡母面上,我仍是不忍杀你!” 庞起一想也对“血爪婆婆”身手之高,白道中人,如司马龙、魏宝初之流高人,都非敌手,岳家骥能杀了她,可见功力非同小可。 庞起道: “好吧!我试试看” 庞起道: “左世保,他已经不行了,不信你过来看看!” 左世保道: “不管行与不行,补他一掌也就是了!” 庞起道: “左世保,你不敢杀他,恐怕落个杀人罪名是不是?” 左世保狞笑道: “庞起,我知道你在激我,待我动手杀死他时,你再趁机出手!” 庞起哂然笑: “错了!只因他是我的妹夫,无论如何,看在亡妹面上,也不忍在他重伤之时杀死他,如此而己!” 岳家骥慨然忖道: “说的和想的完全不同,此人不可救药矣!” 左世保恐怕有人追来,也不敢久耽,立即走了过来,道: “想不到你还有这等好心肠!此刻你不杀他,终有一天他会杀你!” 庞起道: “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忍下手!” 左世保走到岳家骥身边,庞起退了三步,左世保提掌向下轻轻一按,哪知岳家骥随掌而起,一下扣住了他的脉门。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庞起岂能放过这等机会?集平生功力,向二人各推出一掌。 左世保并非末提防庞起,只因岳家骥突然扣住了他的脉门,大惊之下,就慢了一步“蓬蓬”两声,二人同时倒地。 岳家宇虽已重伤,却不禁怒火中烧,一跃而起,向庞起扑去。 庞起得了手,不禁仰天哈哈大笑道: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永远跟着我庞起了” 岳家宇厉喝一声,身形摇晃着,劈出一掌,庞起狞笑连连,轻描淡写地还了一掌。 他以为只要二三成真力?就可以击毙对方,哪知“啪”地一声,他自己反而退了三大步。 岳家宇又吐了一口鲜血,但他知道爹爹九死一生,他绝不能放走了庞起。 庞起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岳家父子的功力,都已突飞猛进。立即提足了内力,力推一掌。 岳家宇知道这一掌接下来,八成活不成了,但咱己死了也要使庞起重伤,如果朱嫣红和李钰尚能爬行,必能制庞起于死地。 他不假思索,闭目出掌,而且停止了呼吸,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轰”地一声,二人在尘雾中倒了下去。原野上又恢复了沉寂,他们都昏死过去。 朱嫣红爬了起来,摇了李钰一下,道: “师弟快去看看师父我我看看师兄” 二人向岳家父子爬去,是那么吃力,朱嫣红知道,就是爬到岳家宇身边,也无能为力,只能和他死在一起。 她终于爬到岳家宇身边,只见他面如金纸,气息似有似无,活命的机会显然已绝。 她不禁悲从中来,伏在岳家宇身上,哀哀悲泣不已,李钰爬到岳家骥身边,叫了一声“师傅”又昏了过去。 原野上只有朱嫣红的哀号之声,令人肝肠寸断。她越想越伤心,终于也昏死过去。 这工夫,两条人影疾驰而来,为首是个老妇人,后面是一个少女,她们乍见这等惨烈的场面,不禁惊噫一声,愕在当地。 老妇狠狠地道: “一步来迟,大仇竟未能报” 少女悲声道, “师祖啊他们已经死了又何必死不放手!” 妇人不由面色一变,道: “我知道你仍是不忘这小子!” 少女冷冷地道: “不错,人是情感动物,天长日久,情感自生,况且我知道他是一位君子!” “贱人!”妇人厉声道: “不管他是君子小人,但他是你师门仇人,不能手刃他们,仍算没有报仇!” 少女冷笑道: “师祖未免太狠心了!难道要毁去他们的尸体不成?” 老妇冷峻地道: “他们还没有死?此刻报仇,仍不算晚!” 这一老一少,正是谷中兰和她的师祖,在洛阳设计陷害岳家父子未成,一路追来,在途中听到黑白两道火拚之事,知道岳家父子必是赶往华山助阵,也跟了来,却遇上这回事。 谷中兰道: “他们虽没有死,也仅是多了一口气,此刻向他们下手,良心过不去!也辱没了本门的清誉!” 老妇面色一寒,道: “贱人,你在教训老身?” 谷中兰道: “晚辈不敢!只是岳家宇父子,乃是有名侠义之人,我等若在未弄清仇嫌是否他们做的之先而下手,未免太辣手” 妇人面呈杀机,道: “小贱人,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世,当初若非你师傅可怜你收留你,你这番邦孤儿,哪有今天!” 谷中兰大声道: “师祖说的不错!正因为师傅救我之恩天高地厚、所以为徒儿的要珍惜师傅身后之名!现在左世保和庞起也在这里,而且都没有死,你何不先问问他们,是否他们所杀!”老妇恼羞成怒,道: “这是命令,我偏不问,非杀岳家父子不可!” 谷中兰挡在岳家宇身旁厉声道: “师祖,你若是不顾身份,可别怪我要出手反抗了!” 老妇轻蔑地一哂,道: “番夷之邦,毕竟不如中原礼义之邦,如今你已露出狰狞面目了!” 谷中兰大声道; “晚辈绝无以少犯上之意,只是前辈急怒攻心,行为失常,有许常理,晚辈不能做出亲痛仇快之事?” 老妇大怒,一掠而至,向谷中兰劈出一掌。 谷中兰冷哼一声,站着不动,回敬一掌,竟把老妇震退一步。 老妇斗然一震,惊怒交集,又是一掌劈来,谷中兰又轻松地化解开去。 老妇面孔抽搐,厉声道: “原来你这小贱人早有反叛之心,不知在哪里学来的怪学,对付老身,老身就豁出老命,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谷中兰冷冷地道: “这正是岳家宇的‘鹤形八掌’,奉你之命,骗了第七招,但我资质不佳,仅记住四招,想不到今天却以他的绝学,来救他的生命,这也是天意” 老妇切齿道: “你不是说没有骗到手么?” 谷中兰道: “那时我对你已生疑心,你不叫我杀死岳家宇,却叫我骗他的绝学,我已看出你的人格并不高尚,所以没有把骗到手的绝学告诉你!” 老妇气得咬牙切齿,厉声道: “不管你如何了得,老身还是要杀死你,你若是正派之人,就不会用别人的武功来对付自己的长辈” 谷中兰冷冷地道: “那要看长辈是否自尊自爱,若一定要向他们父子动手,晚辈只得甘冒以少犯上之罪” 老妇大喝一声,疾扑上来,谷中兰施出“鹤形八掌”第三式“蓬”地一声,把老妇展出五六步,坐在地上。 谷中兰悲声道: “师祖你是何苦?” 老妇再次跃起,如同狂风,谷中兰施出第四式,把老妇当场击昏,岳家宇醒了过来。 他看了半天,才看出是谷中兰站在他的身旁,立即问道: “谷中兰你刚才向谁下手?” 谷中兰惊喜交集,泪水暴涌而出,道: “家宇你你不碍事了吧?” 岳家宇冷冷地道: “我问你刚才是谁倒了下去?” 谷中兰悲声道: “是我的师祖” 岳家宇冷冷一笑,口中又淌下鲜血,道: “你好毒的心肠!” 谷中兰悲声道: “家宇你不知道她她要趁你父子重伤之时杀了你们。” 岳家宇冷峻地道: “这虽是不光明的行为但是在你来说却不该以少犯上欺师灭祖” 谷中兰本是极爱岳家宇,只是师祖之命难违,才欺骗他,刚才若非她出手拦阻,岳家宇父子早就完了,她想不到出力不讨好,委屈之下,不禁嚎淘大哭。 岳家宇欠欠身,又痛得躺了下去,但他必须去看看爹爹,谷中兰悲声道: “家宇,不论如何?我总是你的妻子” “不必了!”岳家宇道; “那不过是儿戏而已,何必认真!” 谷中兰大声道: “你不承认了?” 岳家宇冷冷地道; “你根本就不重视这段婚姻,怎说我不承认了?” 谷中兰道: “我虽然骗了你,那不过是奉了师祖之命,我我怎会不重视这件婚事?” 岳家宇厉声道: “设若你重视这件婚事,何不早说?为什么到了露出马脚才不辞而别?” 谷中兰悲声道: “那是因为师祖之命难违,而且她暗中强迫我” 岳家宇道: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向她下毒手?” 谷中兰道: “我不能让她杀死两个不能还手之人!” 岳家宇爬了两步,又痛得伏在地上,谷中兰把他抱起来,放在岳家骥身旁,道: “家宇令尊已经已经”她无法说下去,因为岳家宇斗然一震,又昏了过去。 谷中兰连忙为他推宫活血,一边呼唤,这时朱嫣红却爬了过来,道: “这位姊妹,你和岳大哥是何关系?” 谷中兰立即说了,朱嫣红道: “谷姊姊,不要理他!我认为你作得很对!” 这时岳家宇抱尸痛哭,椎心泣血的悲嚎,可传出数里之外。 山风很大,哭声和松涛汇成一股悲壮的声浪,使山野中充满了凄凉,东方已现曙光,阵阵寒意,逐渐加深。 左世保已经醒来,他自知伤势太重,五脏都已离位,活不太久,而且江湖虽大,却没有他栖身之地,他已经绝望,而且也体会到恶人的结局,大概都是如此。 他呐呐地呼唤着: “岳家宇岳家宇” 岳家宇仍在哭嚎,当然没有听到,朱嫣红止住悲声,扯了他的衣襟一下。岳家宇停止悲泣,听到了左世保的呼唤。 这时老妇也醒了过来,只闻左世保道: “我作恶一生死有余辜谷中兰做得很对她应该阻止她的师祖向岳家宇父子下手现在‘血爪婆婆’和陶百寿都完了正邪不能两立正义永在人间庞起和我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希望岳家骥割下我二人的首级挂在武林盟主府大旗杆上以儆来兹” 左世保已经气绝,庞起嘶声道: “家宇家宇我不是人你应趁我未死以世上的最残酷的刑法使我倍受折磨我死之后希望善待你二位舅母她们是无辜的她们自嫁了我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岳家宇切齿道: “你自绝了吧!事如如今,我仍不忍亲手杀你!” 庞起道: “这就是正邪不同的地方我我会自绝的永别了” 他伸手向肚上戳去“卜嗤”一声,双掌插入肚中,两手一扳,肠子冒了出来,寂然不动。 老妇大为惭愧,长叹一声道: “象这等罪大恶极之人,都能良心发现,老身还有何颜活在世上” 谷中兰悲呼道: “师祖师祖” “啪”地一声,象击碎一个西瓜,老妇天灵粉碎,倒地而亡。 此刻一阵沙沙步履声传来,只见十余个白道高手,抬着重伤之人,向这边走来,正是司马龙、梅友竹魏宝初等人。 他们早在一边看到了这里的一切,岳家宇悲呼一声师傅,司马龙掠过来抱住了岳家宇,道: “好孩子!你的功劳最大!而令尊更是武林中的大恩人,设若不是你父子挡住‘血爪婆婆’,武林命脉,会断送在太华帮中” 其中两个担架上,是万紫琴和纪露露,二人伤得很重,已在嘤嘤悲泣。 岳家宇支持着走到担架旁,道: “万,纪二位姊姊我很抱歉!” 万纪二女悲声道: “大哥,只要你好好的,我们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只是,岳伯伯他” 达时未伤之人都向岳家骥望去,不胜烯嘘,突闻“病修罗”冷笑道: “岳家骥,你别装死好不好?” 众人一齐望去,只见岳家骥睁开眼来,慨然道: “魏兄目光如炬,令人心折,其实我也是刚刚醒来,‘血爪婆婆’的‘血纹爪’,果然非同小可!可惜已经失传了” 岳家宇愕了一下,又发出一声哭笑难分的呼喊。原野上的欢愉之情,代替了刚才的悲切,太阳已在东山上露出半个面孔,红红的,予人以无限的希望。但在一片欢乐声中,大家都围着岳家骥父子,问长问短。却有一个少女悄悄走到老妇尸身旁,挟起来悄悄下了山坡,泪眼凄迷,芳心已碎。她正是谷中兰,她知道她自已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况且刚才发现岳家宇和万、纪二女的亲近,更使她无法留下去。她迎着朝阳奔去,泪水一串串地淌下,前途茫茫,不知何去何从,她奔出十余里.放下尸体.正要设法掩埋,只见后面黑压压的人群,向这边奔来,只闻老化子曲志刚嘻嘻笑道: “小丫头,这地方有风水,可以下葬了!请放心!岳小子不敢不要你!况且那小子在潭底别府中,得其所哉,左拥右抱,岂能不负责任!” 众人哈哈大笑,曲志刚大声吟道: “潭底别有天,其乐不羡仙!”只见魏宝初揽着“百鸟娘子”接道: “百鸟虽死尽,娘子陪我眠!” “哈”山野中充满了欢悦之情,连谷中兰也破涕为笑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