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生》 第一章 曦生之穿越 周围仿若一片混沌的白,冷,好冷...... 意识慢慢聚拢,头痛欲裂,胸口竟似要窒息,年轻女子渐渐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竟置身水中。女子心下大骇,求生的本能让她奋力挣扎.身体上升的同时,脚边却传来拉扯的剧痛,心道不好,马上弯下身去,果然在脚腕处摸到拇指般粗细的绳索,慌乱之下急忙用手胡乱拉扯,却奈何绳扣巧妙,无法挣脱。 因水中不能呼吸,阵阵晕眩袭来,慌乱撕扯绳子的手上渐渐没了力气,难不成今日竟要殒命于此?不对!自己明明…不是已经死了么?大雨滂沱的夜里,自己开的车与迎面而来的大卡相撞......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女子惊惧的同时,头脑却清醒过来。 不管怎样,逃生为先!断不能不明不白再死一次! 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女子只能顺着绳子摸索到另一端,却发现是绑着一块大石! 沉溏?谋杀?女子心中不断猜测,手却未闲,还好大石捆绑松散,女子将绳子从石头的一端褪下,终于重获自由。 女子胸口已是极致憋闷,此刻自是拼力上游。头部冲出水面的一刻,女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第一次感觉空气如此美妙。 活着,真好! 待到狼狈爬上岸,女子已然全无力气。 天阴沉沉的,四下无半点亮光,黑暗到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她踉踉跄跄摸索一片空地坐下。 还好是炎炎夏日,离开水面便不再觉得冰冷,反而感觉有些闷热,衣服湿哒哒贴于皮肤之上,更是恼人。 衣服?对!就是衣服,这样式为何如此古怪! 此刻四周虽然黑暗,但待眼睛适应过后,还是能够看出浅色服侍的轮廓。 这!这分明是古时的着装! 女子回忆所遇种种,皆找不到合适推断,‘穿越’一词便从脑海中闪现出来!这,可能么! 正在女子冥想之时,腹中一阵奇异的蠕动感,将她从呆愣中拽回现实,这、这、又是怎么回事?!抚上自己的下腹,这才感觉到腹部的压力,应是被紧紧的束了身,但还是难掩微微凸起。再一个惊惧的念头开始萦绕,怀、怀孕了!而且月份应是不小了,已然有胎动了! 女子不禁心下如骇浪翻滚,真、真的穿越了?还是穿越到一个孕妇身上?想到此,她不禁汗毛直立,仿若遭遇一道炸雷,顿时惊愕莫名! 她,陶然,二十四岁,普通企业的普通白领,一场意外车祸却结束了前世短暂人生,如今魂付这幅躯体,醒来却差点被溺死,而且现在竟发现自己还大着个肚子,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难不成在做梦、对,一定是在做梦!于是不禁两眼一闭,竟是真的昏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天色依然阴沉,不见一丝阳光。一女子蜷躺在池边,一袭柳芽儿般嫩绿的长裙,映衬女子柔美的面庞肤色更为白皙。挺俏的鼻梁下面。一张小巧却丰润的瑰色唇瓣,似在发出喃喃呓语。如画的眉下面,两片长长的浓密睫毛,如翩翩欲飞的蝴蝶翅膀般不安抖动,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微风轻轻拂过,一滴露水调皮的从草叶尖滚落,坠在女子光洁美好的额头上。 陶然猛地被惊醒,忽地坐了起来,面色一片纷乱! 昨夜睡梦中,这个身体储存的记忆被全部释放,让陶然了解了这个身体主人有所经历,而这一切无一不令人陶然讶然! 根据脑海中记忆中的信息,现所处的乃是盛世唐朝,但却不是陶然所熟知的李氏唐朝,而是一个历史教科书中并不存在的一个时空!皇家姓王,乃是名副其实的王世皇朝!这王家皇位世代相传,已有两百多年历史,跟基稳固、国泰民强,繁华之度不逊于陶然所了解的李唐盛世。 而自己附身的这名这个女子,若不是怀孕,更应该称之为女孩,只有十六岁,名叫程曦。 若论出身,程曦的身世算是极好的,祖父是中州刺史,正四品。父亲也是年少有为,年岁不大也已为官。前途堪好的一家,却在程曦四岁时,因被人诬陷贪污治理河道款项,父子双双获罪斩首。祖母伤心欲绝,眼见丈夫与唯一儿子西去,一时想不开竟也跟着悬了梁。 走投无路的母亲带着程曦姐妹投奔娘家,奈何外祖父与外祖母早已离世,舅母尖酸刻薄,竟关门不理,舅父软弱不敢置喙。 程曦母子三人无奈又去找姨母,姨母嫁作他人,自是不便收留,却悄悄给了不少的私房,不料被姨父发现,也不是一番好脸,直言绝不允再见! 也难怪人心凄凉,这样的带罪身家,人人躲避还来不及,怎肯上前帮忙。更何况祖父与父亲获罪,他们也已然被波及,自是不想与程家再有任何牵连! 母女三人心下了然,自此,便是再无投靠之处了。 可更糟的是,即便母女三人走在街头,也会招来百姓石子与菜叶的毒打,那是百姓心头的恨!因河道修建不善,又突遭暴雨侵袭,洪水泛滥,梁田与房屋冲毁无数,受灾百姓流离失所,如此这般,杀贪官还不足以解恨,在百姓心中,应是诛九族最好! 母亲拿着姨母所赠的银钱,带着程晗与程曦远离了那座伤心的城,来到了长安,在郊外置办了一处陋房,就此定居。 所谓陋房,名副其实,刮风透风、下雨漏雨。困苦的生活中,母亲为了养活一双女儿,靠着没日没夜的做着各种针线活计为生。母亲是大家闺秀,一双巧手能将各色花样秀的栩栩如生,能卖个好价钱,三个人的生计倒也能勉强维持。 母亲之所以选择来到长安,是因为母亲有个心愿,那就是告御状。祖父为人刚正不阿、一生清廉,虽身居高位,但家里的日常花销用度连一般的商贾之家还不如,怎么可能贪污公款,这显然是受人诬陷,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见到当今天子,早日让程家能够沉冤得雪。 然而现实总不能如人愿,一无证据二又上访无门的情况下,不出三年,母亲便郁郁而终。 那一年,程曦七岁,姐姐程晗也不过十一岁。 姐妹二人再无依靠,没多久便被歹人盯上,硬说母亲欠其钱财,现要以姐妹二人之身抵债,不由分说便绑了去欲卖给妓院, 还好姐姐聪颖,机敏冷静,对那老鸨说小妹身患重病。程曦接到姐姐的暗示,立马做出马山惊天动地的一番剧咳,甚至悄悄抠破手指,将血抹于手帕之上,让老鸨误以为病情严重到已经咳血。 此番很是奏效,老鸨将程曦退了回去。那些歹人见程曦面色枯黄,身材瘦弱,似真的有病,心下厌烦,便叫人打发了去贩人市场叫卖。 贩卖贱藉人口为奴为婢,在当时很是正常,甚至以集为市。偏巧那日国公府说要添几个丫头做粗使活计,她便被人贩送往国公府,有幸被留下做了婢仆,然而国公府管理森严,程曦只是几乎不能出府,自此再未见过姐姐。 一眼便是好些年过去,程曦也已长大,出落成不折不扣的美人。因行事谨慎低调、为人和善,日子也算过得安稳。身在国公府不曾有什么花销,衣食住行又都有供给,于是程曦将所有的月钱都省下,用来托人寻找姐姐的下落,然而打探回来的却是令程曦伤心不已。 姐姐程晗在程曦送走后不久,便趁人不备一头跳入荷塘。那水塘颇深,底下又全是淤泥,只怕是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鸨母叫来几十个人,再是寻找打捞也不见踪影,老鸨再是跳脚也无用,到手的摇钱树就这么没了,想不到这小小女儿家心气儿如此清高,宁用生命维护清白与尊严。 据说几个月以后,那荷塘有女子的尸体浮上来,衣色与赵晗所穿相似,但尸体早已腐烂露骨,哪还辨得出样貌。 这样的结果,着实令程曦难过不已,不料想,这么多年的费力找寻,竟得来这般噩耗,不禁心下凄凄然,这世间,最后一个可亲之人也没了。 贺国公府内也有个荷塘,自姐姐打听到姐姐身死的消息后,程曦便经常趁夜里无人时悄悄的去待上一阵。以慰对姐姐的思念之情,哪曾料想,这也能招来祸患! 某日深夜,竟在荷塘边巧遇贺家嫡长孙贺铭泰,这位风流才子见程曦貌美,竟强行拉去一夜风流。而后,程曦怀孕了,却再不见贺铭泰踪影。 程曦不舍将孩子打掉,却也不敢声张,这一拖便又已过了四个月,肚子渐渐显怀,见再也瞒不住就主动找到贺铭泰告诉实情。贺铭泰直说不用担心,会对其负责,然而没过两天,也就是就昨日夜里,程曦便遭人打晕偷偷运出国公府,绑上大石沉入郊外的湖里。 这个程曦,还真是命运多舛。 第二章 曦生之记忆 陶然顺着程曦的记忆思路,行凶者的面孔已经显现出来,于是不禁心中暗想,那人想杀了自己,别的且先不说,此地就未必安全,说不定他们还会回来查看,现应先马上离开。当下打探了下四周,但见湖光山色美景充目,只还好四下无人,便急匆匆离去。 这程曦的体质倒是不差,昨天这么一番折腾,竟还身体康健。虽然怀了孕,但月份还小,身子还算轻便,唯一不适的便是颈后被打的胀痛,倒也还能忍受。 走了半日,终是回到了城里。这一路上心绪翻腾,倒觉得这半日时间飞快,反而停下脚程,才觉得疲惫不已、饥肠辘辘。摸了摸口袋,还好现下这身上倒是有些银两,于是随便找了个饭馆钻了进去,点了几样小菜后便又观望窗外。 长安繁华,行人车辆川流不止,各色商铺迎街而立,无一不诉说着当朝盛景,有着程曦的记忆,陶然对这样的景象是既熟悉又陌生,端看的同时,心下不禁更加迷茫,在这个异世自己究竟该当如何生存? 穿越这个词汇,随着网络小说的风靡,多数人应都并不陌生,世界之大,什么奇异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差别只是在短暂的几十年有意识的生命中,生存的时代或者空间的不同罢了。虽只是短短半日,陶然已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者换个说法,叫做认命。 陶然是属于冷静的那类人群,不禁心下冷静分析: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叫做程曦的女孩子的情况着实糟糕,若是有的选择,陶然应该会打掉孩子,脱离程曦生前的一切,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但苦恼的是,事实上却是别无选择。因为程曦的卖身私契还在国公府,私逃的奴婢,是有权被主家被处死的。即便不被贺国公府发现,陶然也根本无法立足,没有身份证明,打工、经商、置房都无可能,而不做这些又如何能够生存? 但凭这一点,便只有回国公府一条路可走了,但这又必是凶险异常,想那杀害程曦的凶手,怕是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这具躯体的主人,也只是低贱丫鬟的身份,又如何能够自保? 这个时代,地位越卑微,性命越不值钱。 就如对面集市上的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女孩子,像货物般被摆在路旁,供人挑选,凄然的表情无一不诉说着身为贱藉的悲哀。 在这个时代里,买卖人口是合法的,非自由身的贱藉,是完全没有自我的,只有主子两字,被买主买去为奴为婢、为妻为妾全凭造化。 小二的上菜,打断了陶然的发呆,陶然苦笑了一下,自己麻烦一堆,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悲天悯人,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便好好的走下去吧!于是不再多想,埋头专心填饱了肚子,因为实在太饿了,转眼间几个小菜便被席卷一空,陶然满足的拭了拭嘴角,却又被窗外吸引了目光。 吸引程曦目光的是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有着小麦般的皮肤,但此刻全无血色。五官算不得清秀,但薄唇、浓眉、大眼组合倒也称得上是中上之资。而吸引陶然的确实那面部露出的神色,不甘、愤怒、还有绝望。和身后那些表情悲戚的女孩子相比,她的神色确实很是突兀。 只见她挣扎着支撑起上半身,似要站起身来,但好像伤的过重,无法达成,几次起身失败之后,疲惫的靠在墙边,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周遭。 看着这女孩,鬼使神差的,陶然突然觉得该做些什么,于是结了账出门像那女孩子走去。 人贩老板见有客人前来,自是热情招待,连连殷勤询问加极力推荐。 陶然也未有理会,直接指着那丫头道:“她多少钱?” 老板一愣,显然未想到会有人对这个丫头感兴趣,讶然过后却也马上陪了笑脸:“姑娘好眼力啊,不瞒你说,这个丫头会些功夫,确属不可多得的人才,价格自然也就不低。” 会功夫?这倒是陶然没想到的,突然之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若是买个丫鬟带在身边,自己以后也算有个依靠,这样岂不是更好!而且在这里买来的丫鬟,与国公府没有半点瓜葛,身契又在自己手上,多少可以放心,现在最需要的便是‘自己人’。 这样一想,程曦便打了主意道:“她伤的如此严重,老板怕是要便宜些了。” 老板回头向那女孩看去,只见依偎在墙边的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只见她粗糙的麻衣满是血迹,有些干涸发黑,有些确是鲜红,显然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老板不禁灿灿道:“要不您先给出个数?” 陶然略加思索后便道:“想来你们也不曾给她好生医治过,只是,再像现在这般耽误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今日我有意救他,银两就只有这些,老板你看,可卖得?”说着陶然将荷包碎银全部倒出,这可是程曦身上的所有家当了。 正常这些银钱三份也不够买一个丫头的,但那个丫头嘛…老板嘿嘿一笑:“这点钱自是不够的,但小姐若觉满意,价钱也好商量。既然银钱不够,那您看,您那头上的银簪能否凑个数?” 陶然也不禁一笑,心下早已了然,这个丫头都已伤成这般,却还要被反绑,八成是不受管教之人,由此可见,这个丫头对于他们来说必是个难缠的主,搞不好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于是陶然直接道:“老板不知,这银簪虽不名贵,却有意义,自是不能随便相与,既然老板觉得买不得,那便算了。”言罢便要去拾起银两。 那老板看此情况,急忙阻拦,想那疯丫头本就是个赔钱的货,年轻轻的却一心求死。治好了伤,她跟你玩命,不治,便更是离死不远。现下有人想买,钱虽然不多,却好歹能把这麻烦送出去! 老板狡猾的眼珠一转,已是无数个念头飞了出去,当下忙到:“姑娘,请慢。” 陶然顿了下身,嘴角轻扬,显然是把握十足。 只听那老板上前,递上那女孩的卖身私契道:“既然姑娘看上了那丫头,便是那丫头与您的缘分,您带走就是了!”老板殷勤的陪笑,倒生怕陶然反悔似的。 接过老板递来的卖身私契,陶然端看了一会,只见那个女孩名叫张梧璃,十六岁,比程曦还要大上一岁。“张梧璃,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陶然微微一笑,在买主那栏添上程曦二字,这桩买卖便算谈成。 收好身契,陶然走向那张梧璃。只觉着她浑身是伤,甚是可怜,不禁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张梧璃抬起目光,只见眼前一张绝美面孔呈于眼前。这张面孔五官可谓是无一不精美,然而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双眼睛,如一汪深潭,清澈,却不见底,仿如能吸人魂魄,而这双眼睛此刻正盯着自己。 陶然与她对上视线,便露出友好的微笑。 梧璃只觉那面容如花般绽放,美的摄人心弦,直叫人移不开视线,便有些恍然。 陶然扶着她坐了起来,碰触过她的衣服,手上便沾上了的血迹,不禁担心问道:“还好么,是不是很疼?” 梧璃一怔,当下心中涌过一股异流,‘还好么’,多么简单的一句问候,可是多久以来,自己未曾听到有人对自己这么说过。 疼么?当然疼,身上旧日伤口未愈化脓,现下更添新伤,这般疼,岂是常人所能忍受,然而最疼的怕是命运带来的无休无止的绝望吧。 “跟我走吧!”陶然倒不在意她的闷不做声,只是满是满眼真诚的看着她。 梧璃回过神来,怔怔的望了陶然好一会儿,才似下决心般道:“好!” 第三章 曦生之姐妹 陶然给她解开捆绑,扶她站了起来,梧璃已虚弱的不能独立行走,陶然便抬起她的一条臂膀搭在自己肩上,让她把身体的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搀扶着她前行。梧璃的身上满是因久未洗澡而散布着汗酸味道,加之脓血的腐臭,未近其身便已令人作呕。陶然却不甚在意,一路将她扶到附近的一间典当行,把银簪当了些碎银,然后又扶着她去了一间医馆。 医馆大夫查看了梧璃的伤势,不禁皱眉连连,强忍着作呕的心里给清理了伤口,做了包扎,又开了些外涂与内服的药物,便将二人从医馆打发了出来。 陶然找了间客栈,安顿好梧璃,又出去给她置办了一身衣裳,顺便带回一些吃食,这般过后,梧璃气色已是好了很多。但是这一番折腾下来,银簪典当来的银钱便所剩无几。 梧璃心下不禁愧然,但她却习惯了面无表情,只淡淡的问陶然:“那簪子既有意义,为何还要死档。”典当行规,活档尚可赎回,死当却是不能。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何要对自己这般好。早已见惯人心冷漠的她,从不敢信人。 陶然亦不隐瞒,直言道:“说簪子有意义不过是随口一说唬那老板的,所以你不用往心里去,死当是亦是为了换得更多的现钱。”陶然看着梧璃认真道:“不瞒你说,那是我最后的家当,我和你一样,一无所有,只是个贱藉奴婢。除了这些,我还是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现在更是活在刀刃上,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我需要信得过的人帮我,你若愿意,日后便同我携手一起走,若是不愿意,卖身私契现在就交与你,还你自由身,我们就此别过!” 梧璃盯着陶然许久,终道:“我愿你追随你!” 张梧璃,十七岁,比程曦还大一岁。名字甚是好听,典故却甚是简单,出生时,母亲看到是一女孩,心下一想到十几年之后便要嫁做她人,便觉不舍,开玩笑与丈夫说这女儿将来不可远嫁!丈夫嘀笑皆非,于是便喃喃道:不要离开,那名字不如就叫无离吧! 刚巧被手里拿着琉璃球玩耍的五岁哥哥听到,于是便怔怔问道,是琉璃球的璃么。父母亲看他呆萌的可爱样子,不禁笑弯了腰。父亲连道“好、好、好!无字便也改为梧桐的梧吧!”躺在襁褓中的梧璃,虽还不能睁眼,但听着外面热闹,便也不禁跟着翘着嘴角笑着。那时、那日,可谓一室欢乐。 梧璃家族也是贱藉,但祖父在一高门大户家兢兢业业伺候了一辈子,那家主人对其倒很是敬重。眼见老爷子年迈,便帮他置了宅子,还赠予其一处肥田。梧璃的父亲算是家生仆人,主家也特允其辞了职务与祖父一起生活,后来他的父亲娶了娘亲,再后来又有了哥哥和梧璃,一家人的生活和美安乐。 厄运是在梧璃六岁的时候到来的,父母心善,收留一个奄奄一息的侠士。并让其在家休养了大半年,本是一件善举,谁曾想却因此招来横祸。 那一日,梧璃与母亲像往常一样,将田里吃不完的小菜拿去市场变卖,回家进门时却不想被眼前情景惊呆。祖父,父亲与年少的哥哥全部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气息,而那侠士也不见了踪影。此番劫难让母女二人如从天堂突被打入地狱。 厄运似乎总喜欢一连接着一连,祖父以前的东家败落,这家的后人打探到先人曾赠予他们的房产和田产便前来索要,于是势单力薄的梧璃母女便被赶了出去。自此以后一无住处二无经济来源的母女生活变得异常艰辛。为了糊口,梧璃小小年纪便要跟母亲四处帮有钱人家洗衣、种田等出卖劳力获得的小小报酬,可这微薄的收入却没能改善母子两人饥寒交迫的处境。 为了活命,母亲同意了别人的介绍,嫁给了一个年近五十的丧偶男人,只因看中这男人有一处破房,和一点薄田。这男人本无子女,便希望母亲给她生一个儿子,但多年后依旧一无所出,气得那男人直骂母亲不能生育,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可他却不想想自己是何般年龄!男人还酗酒,喝醉后便对母女二人便拳脚相加。母亲总叫她忍,说是等到了年岁,找个合适的人嫁了便解脱了。 这个男人不思劳作,只靠母亲一人苦苦支撑,外劳内忧的母亲身体越来越差,可来自继父的暴打却越来越多,梧璃的愤怒终于有一日爆发,与那男人动起手来,不想那男人竟是吃了大亏,鼻梁居然被梧璃踢断,手臂也被她打到骨折。男人在哀嚎之余也不禁惊诧年仅十岁平时不声不响的梧璃居然有由此身手,顿时灭了气势。由此以后,这个男人总算长了记性,老实了去。 事实上梧璃也被自己的潜能吓了一跳,她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拥有这样的能力,她只知自己素来力气颇大、腿脚敏捷,加上那父母所救的那个来路不明的武士在自家养伤的大半年里,为表感激之意,亲自教哥哥练武作为报答,年幼的梧璃看着好玩也总是跟着比划,这么多年过去,梧璃依然记得一些拳脚招式,虽不得什么要领,但用来对付继父还算绰绰有余。 经此事后,梧璃更觉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被欺负。她开始对武功勤加钻研,极有天赋的她,竟无师自通的另辟蹊径,练得身手不凡。 几年后母亲去世,梧璃也到了嫁人的年纪,那老男人想将她嫁与一户商贾老头做侧室,可这个决定自是遭到了梧璃强烈反抗,继父想着即将到手的白花花彩礼付之东去,不禁恼怒不已,想来自己又打不过这个继女,于是便心生歹意,居然用药迷晕了梧璃,抬了去妓院,签了梧璃的卖身私契。 醒来后,倔强梧璃哪肯屈服,当下便要逃走,那老鸨硬是用了二十几个护院才将其制服。那老鸨虽惊讶梧璃的身手,但也是见惯了脾气硬的,便使了常用的手法,对梧璃灌了迷药送去接客…… 一般来讲,女孩被破了身子,便就消停了。可梧璃哪是一般女子,得知脏了身子之后,遍寻机会找老鸨拼命。老鸨一看这哪得了,便将转手将梧璃卖到了贩人市场。 梧璃身心绝望,一心求死,在人贩的手里也是不停闹腾,于是便有了陶然看到的遍体鳞伤的那一幕。梧璃对着陶然讲述自己的遭遇,恨不得咬碎了银牙,陶然好不容易才将她安抚了睡下。 陶然不禁感慨,相比来讲,同被卖去妓院的姐姐程晗,就那样选择干净的死去是不是更幸福一点? 轻轻的抚上微凸的小腹,陶然脸上浮起一抹温柔。带梧璃治伤的时候,也顺便让大夫给自己号了脉,果然如陶然所料已经怀孕四月有余。陶然对这方面还算有所了解,这还要功归于前世的嫂嫂。陶然与嫂嫂关系极好,从怀孕到生产一直陪同,还帮她搜索各种关于孕产的资料信息,这才学习了不少。 这般想着,陶然便觉前世恍如一梦,亦或是现在才是处于梦中?陶然已是茫然的分不清楚。 腹部的蠕动感不禁让陶然不禁莞尔一笑,这个宝宝奄然已与自己融为一体,虽这十六岁的身子即将成为一个母亲,难免觉得有些怪异,但既已是事实,何不安然待之。这般想着,陶然的眉下之间已是增了许多爱怜之情。 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样,终归是要走下去,该面对的,总是怎么也躲不掉的。既然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来过,那么自己再也不是陶然,从即刻开始,自己名字只叫做程曦! 我是程曦,她反复的告诫着自己:自己只能以程曦的身份而活…… 于是程曦决然起身,该回去了,不是么? 第四章 曦生之回府 天色渐暗,程曦驻足于辉宏的朱色大门外,门匾上贺国公府四个大字映于眼前。 古时封建,女子不得外出过夜,这关乎名节,程曦也不例外,更何况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终是下了决心,敲了门环。 门缓缓而开,开门小厮见是府里着装的丫鬟。不禁开口斥责:“你们是哪房丫头,去做了什么,居然回来如此之晚,出府令拿出来!” 程曦冷眉以对:“我是针织园程曦,国公夫人差我办要紧事,出府令自是没有,但我劝你们最好查查我是怎么出去的!”说罢直径从小斯身边走了进去。 小斯怔在原地,这丫头竟然如此强横。看着程曦的背影,小斯不禁挠了挠头,今日没有登记针织园的人出府啊,没有出府令出门,那便是自己的失职了,若是事情闹大,自己定是要挨罚!看着程曦越走越远,心想罢了,那丫头即说是国公夫人安排的,那便是吧。小斯讪讪的掩好门,只当无人来过。 这国公府可谓富丽堂皇,假山亭廊交错,树木花草更是设计有心,奢靡之余又显雅致,可谓处处景观。程曦此时却是无心欣赏,直奔贺国公的锦寿园而去。 这是一场赌注,赌的是贺国公和国公夫人的对于子嗣的看重之心。 贺国公只有四子,其中最小的老四因病早亡。剩下的三个儿子,嫡出老二贺勇豪身为边疆大隶,手握重兵定居关外。而老三贺勇志虽是庶子,亦是官中要员,但婚后被分出去单住。只有嫡出长子贺勇鸿留在身边, 而这贺勇鸿今已年逾四十,膝下更是单薄,只生育一子,便是嫡长孙贺铭泰。 贺铭泰,二十二岁,长相俊美,天资聪颖,又因是家中独苗,从小便受良好育教,可谓是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于科考取得探花郎的头衔,现已身居六品,更引无数女子向往附之。 贺铭泰十七岁时得皇上赐婚,娶了丞相之嫡长女曾氏,与曾氏于婚后育有一女。后来又听从长辈安排,先后迎娶三名妾室,然而时隔五年,只有三房再多添一女,竟无半个男丁。到了贺铭泰这一辈,更可谓人丁稀薄。 按理来说,对于贺家这样缺少子嗣的大世家,程曦让肚里的孩子认祖归宗这事儿不难,可让程曦之所以拖了这么久也是有原因的。程曦就亲眼目睹了曾氏身边一个丫鬟,因为长相俏丽,得了贺铭泰几句称赞,就悄悄被曾氏划毁了脸嫁与了一个倒‘夜香’的下人。 这还不全然是重点,更重要的原因,也让是程曦最为忐忑不安的便是自己的贱藉身份。对于贺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对于名誉极是看重,贺铭泰这般与下人苟且,必定会遭世人耻笑,虽然有了有孕傍身,可是这孩子也必然是一个极不光彩的存在,程曦料想贺家为了子嗣,很有可能选择去母留子!这一点才是程曦心中最大的顾及!可是现下依旧别无选择,想来也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才会生产,程曦也只能在这段时间里再慢慢去想办法。 国公府极大,走了三刻,才到贺国公所居的锦寿园,这一路程曦更是思绪万千。此刻天色已暗,程曦决心已下,便闯身进园。 国公府管理森严,自是有奴仆相拦,程曦也不与他们冲撞,就地而跪,大声反复呼喊:“奴婢针织园程曦,有要事求见!”“奴婢针织园程曦,有要事求见!” 程曦心中知晓,现下正是国公府黄昏定醒的时候,是此时贺府人员最为聚齐,程曦也正是因此才计算好了在这个时辰回来。 堂屋内,华发丛生端坐饮茶的国公夫人不禁抬眉问道:“何人吵闹?” 身旁跟随几十余年的李妈妈立刻上前一步,恭谨说道:“下人来禀,说是针织园一个丫头跪在门口,说是有要事求见。” 众人听到此话无不讶然,这可是触犯府规,要冒被打板子风险的,看来定不是小事。 就在众人疑神之时,只听“啪”的一声,贺泰妻子曾氏手里的杯子落于地下,摔了个粉碎,不禁立刻招来目光齐聚。 曾氏脸色煞白,见自己失礼,马上回神起身,向贺国公与国公夫人行礼致歉:“原谅孙儿身体不适,打翻茶杯惊扰各位,孙儿惶恐。” 国公夫人摆了摆手:“罢了,如是不舒服便早些回去休息吧。”顿了顿又对赵妈妈说道:“你去把那个丫头带上来吧!” 曾氏忙道:“孙儿没事,谢祖母关心,只是天色不早,祖母何必为了一个贱婢劳心,胆敢在府内喧哗,已是触犯府规,叫人打发便是,免的见了烦心。” 贺国公眼神何其犀利,直见身在曾氏一旁的嫡孙贺泰神色同样怪异,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心生疑窦,开口说道:“奴婢好歹也是家中一份子,且带上来瞧瞧吧!” 众人见国公说话,自是无人敢反驳,不消一会,程曦便被带了进来。 一进大堂,程曦就跪了下来,袖口中的素手在腿边用力拧了一把,便满面泪容伏下身去:“请国公与老夫人为奴婢做主啊!” 贺国公神情凛然,道:“你且说来。” 程曦直起身来,拿衣袖拭着眼泪,眼神却悄悄扫视四周,看来今日可谓是无一缺席。只见堂上贺国公与国公夫人坐于正位,两位年岁都已年过六旬,鹤发丛生,脸上皱纹密布却不失气势威严。 贺泰的父亲贺勇鸿,坐于偏席首位,只见他宽肩方额,浓眉虎眼,严肃冷峻。贺泰母亲大夫人刘氏,身材略微发福,但富态的面庞保养得宜,整体看来华丽高贵。其身后父亲的几个妾室更是年轻美丽,依次是二夫人耿氏,三夫人吴氏,四夫人杨氏,六夫人邓氏。 接下来便是贺铭泰和曾氏,以及贺铭泰的三个如花侧室,连同他的两个女儿也都齐全在旁,真可谓是四世同堂。 “奴婢…”程曦做出面色为难,似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支吾着还未说下句,却突见一旁的贺铭泰一咬牙,起身冲上前‘扑通’跪在程曦身边,大声道:“她怀了孙儿的孩子!” “什么?”几道声音骤然同时响起。有暴怒的,有惊讶的,也有不可置信的。 程曦也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贺铭泰做了个深呼吸,而后一口气说道:“她叫程曦,只是个丫鬟,但她怀了孙儿的子嗣,孙儿对她也甚是喜欢,还请祖父和父亲做主,将她许给孙儿做妾室。” “你个逆子!”贺勇鸿骤然起身,手指着贺泰,气的浑身颤抖。 大夫人忙起身上前安慰,虽然也对这个宝贝儿子的作为十分不满,但对堂上的两位老人却也只能直道是自己的过错,没有教育好。贺铭泰的几个姨娘倒是一副看热闹的嘴脸。这些人中,脸色最差的莫过于贺铭泰的几个妻妾,若是眼神抵刀,程曦现在怕是早已千疮百孔,尤其是曾氏,眼神似要冒出火来。 这些程曦倒不足为怪,最让程曦诧异的还是贺铭泰的表现,原以为自己本是孤立无援的,没想到这个贺铭泰竟会如此担当,心下倒也送了一口气,有了贺铭泰的帮忙,情况可能会有好转也说不定,但也此刻还是不敢耽搁,生火也需多加添柴才是。 于是程曦又郑重的扣了一响头,道:“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得泰郎倾慕,从不敢妄动攀念,但不料却有身孕,本不想声张,奈何胎儿逐渐长大,已是欲盖不能。如今已有四月有余,现在已然会翻会踢,还请国公、老夫人,大爷、大夫人看在是贺家子嗣的份上,认了这个孩子吧!奴婢代这个孩子给几位叩头了”说罢俯下身又是深深一叩。 此话一听,别人且不说,老夫人却先是露了喜色:“哦?竟这般大的月份了,快起来,走过来让我瞧瞧。” 程曦便起身依言走上前去。腹带早已被程曦解去,此刻衣服虽宽松,但也已能隐隐看出隆起的小腹。 老夫人伸手抚摸,刚巧赶上一阵胎动,随即便被惊的喜笑颜开,不禁扭头对贺国公说道:“这丫头虽是个贱藉,长的倒是讨喜,行止规矩,说话也像个懂事的。即便怀了孩子,便想办法抬了籍,做泰儿的五房吧。” 抬籍为妾!这可是程曦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不禁心下一喜,面色却不显露,只悄悄的打量了一下曾氏,果不其然,只见其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的花样。 贺国公理了理鬓白的胡须:“抬什么籍合适?” 老夫人怜爱的抚了抚程曦的小腹:“既是个有功的,就抬个贵籍吧,免得孩子出生跟着委屈,这事儿也不难,只需让我娘家外甥收她做了义女嫁过来便是。” 贺国公点了点头:“那就依夫人的。” 第五章 曦生之新媳 程曦不禁心下欢喜,这个结果可谓是始料不及的,想来这两位老人对后嗣的期许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高,程曦与贺铭泰连忙谢恩。贺泰一家上下也只能随着他们向二老道以祝贺。此时的贺府不管内里如何虚情假意,但面上,此刻一堂在外人看来,算得上是和乐融融。 定醒结束之后,贺铭泰便拉着程曦嘘寒问暖,与她诉说着之前发生的种种,由此程曦也了解了一些不知道的事。 回想几月前的深夜,程曦照例去了荷塘悼念姐姐程晗。三月的天气依旧寒冷,水中自是无荷花,但皓月当空,映着周围未消的残雪竟也别有一番风景。程曦不禁仰望星空,直见星光闪耀,极尽美好,不知不觉却是看的痴了。 谁知这一幕竟被夜里无眠出来走动的贺泰尽收眼底。他只见池边站一女子,仰望天空,姣好的容貌在月光的映衬下闪着如玉的光辉,那连帽敞篷被清风微微吹动,竟好似随时要带着女子飞舞起来,饶是仙女也不过如斯了吧!贺铭泰不禁陡然心动,走上前去一把将其抱起,不顾怀中吓坏的程曦,直径走去无人的偏房…… 一夜旖旎过后,贺铭泰才了解程曦不过是个奴婢,他倒也不甚在乎,翌日便转身去请求父亲要程曦为妾,只他不曾料想这般冲动之举竟招来父亲一顿叱骂,说他不顾廉耻,败坏门风,罚他祠堂禁足半月。 贺泰自小优秀,无论身处何地,听到的全是溢美之词,全家上下对他更是宠爱有加,何曾被如此态度对待,即便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言。事后不出一月,贺家给贺泰迎来第四名娇妾,却也是个颇有名望的大家闺秀。 贺家极重名誉,即便是妾,那也得是要看家室的。父亲还直言,若贺铭泰再是胡来,定惩家法无赦,甚至以处死程曦相威胁。贺铭泰知道父亲出言必行,怕伤害到程曦,于是自那以后便不曾再去找过她。 贺铭泰以为此事算过,便不再去奢想,可不料前些时日程曦主动来找自己说已有身孕数月,贺铭泰高兴之余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几日他正在苦思对策,不未料程曦今日便到堂上将此事公之于众,贺泰能做的当然也只是极力帮忙。 听此,程曦心下释然,原来这个如玉般的公子,还不算是始乱终弃,如果事实真的如此,那么可见他还是有番情谊在的,这对于不明死去的前身程曦也总算有些许安慰了。 程曦看着眼前的贺铭泰,近观之下,他比记忆中还要俊美,当真是一个极好看的书生。听着他开心地描绘两人的未来,程曦不禁感慨,他是不知,那个曾经令他心动的女子,在昨夜已经离开人世,还好,他们的结晶幸运的存活了下来。 转眼过了几日,程曦终于名正言顺的嫁到了贺家,还被分了一个独立的院子。 贺国公府面积极大,人员却不多,程曦被分到的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外间的院子可算是一个小型公园,假山亭阁一应俱全,古树参天,花香满径,院落的侧面坐落的一排整齐的房屋,是丫鬟们的住所。里间的院落稍小,褐瓦朱墙的主房外面基本上全是平铺的砖石地面,却也摆放着各色名贵盆栽,倒也不显单调。主房内部便是程曦的居所,摆设不多,但可谓是件件奢华,桌柜床椅全是上等红木,所挂帘帐亦是寻常人家不曾见过的昂贵绫罗,墙饰挂画一应名家手笔,几件瓷器摆设一看便知出自皇家御赐,由此便可看出国公府财力何等雄厚。 说是嫁过来,实际上就是在老夫人园里住了几日,待到新的院子收拾出来搬进去而已。程曦情况特殊,只能悄悄的安个名义,并不能走实质的婚礼程序。 老妇人赏了诸多物品算是陪嫁,丫鬟也已分配到位。但程曦怎会忘了梧璃,三日前一得机会马上差人将她接到身边。梧璃来到贺府的身份只是个丫鬟而已,府上也对这个丫头未有过多追问。梧璃体质非同一般,经几日休息与治疗已然康复大半。 程曦离开老夫人的住处搬进了新家的那一刻开始,便是正式的五少夫人了。新进家门的小妾,自是要四下请安行进门礼的,老妇人体恤,便说省了,但饶是这样,自己邻近的公婆、姨母还有贺泰的正妻、侧室都还是要拜见的,入园当日,程曦便放下归置院落的工作,早早拉着贺铭泰去了公婆厅堂等候。 程曦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毕竟大爷心中气愤,定是不会给摆好脸色,而大夫人看在程曦肚子的份上,应该会有几分客气。那几位姨娘,与自己利益瓜葛不多,可暂时不予理会。而贺铭泰的那几位妻室么…程曦不禁连连摇头,都是些醋坛啊。 饶是程曦现已回府,更是身份突变入了贵籍,但遇害之事却未对任何人诉说,况且说了也得有人信才是!更何况,就连蠢笨的之人都懂的道理,即便知道凶手是谁,没有证据,那也是诬陷!左右衡量之后程曦便把此事搁了下来,虽说应为死去的前身讨回公道,但现在的程曦却也有心想息事宁人,只要日后大家相安无事便好。 程曦与贺铭泰并未等上多久,大爷府中的众人便接踵而至。大爷心中恼怒儿子居然把自己的话全当耳旁风,现在怒意未消,自是鼻孔朝天,对贺铭泰程曦二人不予理会,大夫人见儿子讪讪,又见几个姨娘乐得见他们出糗样子,便赶紧向程曦递了个眼色,程曦是个伶俐的,忙拉着贺铭泰行了跪拜大礼,一番郑重跪拜之后,新媳程曦一一上茶,便算完成了入门仪式。 大夫人打量着程曦,只见这丫头行为得体,面容秀丽,倒不比铭泰的别房差。而微微隆起的小腹,直看得大夫人更是笑弯了眉眼,于是扭头吩咐下人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套赤金首饰,头饰、项链、耳环更是无一不全。这套首饰做工精湛,上面镶嵌的宝石各颗质地上乘,打眼一看便知名贵非凡,这一来,众人目光便全被吸引了过去。 一旁的二夫人,虽年近四十,浓妆之下倒也显得艳丽。只见她讶然神色,却似无意说道:“姐姐可真是舍得,这套首饰可是姐姐的嫁妆呢,更是御赐之物,姐姐竟然舍得给了这个丫头,可见她是个多么有福气的,饶是盈儿进门,也只得了一对玉镯呢。” 二夫人口中的盈儿,便是贺泰得正妻曾氏、曾华盈。听过此话,曾华盈眼中闪过一阵阴鸷之色,但只闪过一瞬,马上又恢复自然,而后堆了笑意说道:“二娘说笑了,曦儿妹妹现在怀着身孕,便是二人之身,母亲多给一些,自然是没什么不妥的。” 大夫人点了点头:“嗯,盈儿自是个懂事的,以后程曦便是一家人了,你们要相敬相亲,多为贺家繁衍子嗣才好。”说罢大夫人用目光扫了一下贺铭泰的几个妾氏,这几个女人忙福身称是,不敢露出半点不悦。一旁大爷这时也稍稍缓了神色,不再冷面以对。 众人如此闲话了些家常,便都散了出去。 走在回园的路上,梧璃见程曦一路沉思,便忍不住开口道:“少爷的几个姨太脸色并不好看。”梧璃不喜多话,此番亦是表明夫人赏赐首饰时,心思缜密的梧璃便悄不作声的把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程曦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嗯,我们无所依仗,日后多加小心就是。”显然这不是她心思重点,程曦更为在意的是在堂屋敬茶的期间,那一旁在再悄悄咬耳朵的曾氏主仆,曾氏仿若跟她交代了些什么,那丫鬟神色诡异的瞧了自己几眼,这一切不免让程曦心生警觉,之后又见那丫鬟独自悄悄离开,程曦心下更是生疑,但程曦猜不出她们意欲如何,总之这些人必不会让自己过得舒坦就是了,现下程曦只能提醒自己谨慎行事,并且还要提高警惕、见招拆招。 正在这时,程曦突见一个丫鬟急匆匆向自己迎面而来。 程曦在府上多年,大多人亦是见过,这丫鬟便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只见那丫鬟来到跟前,弯身行了礼说道:“五少夫人,老夫人有请,请跟奴婢即刻前往。” 程曦自是不能拒绝,未加犹豫便答应了与其一起同去,但她也不免心中疑惑,自己出来之前,还收到老夫人特意差人送来的补品,老夫人特意叮嘱,让她多注意休息,不必回谢,现下又招去所为何事? 猜疑归猜疑,程曦总是不能抗命的,但之后在那丫鬟的带领下走了一刻钟左右还未到达,程曦终是问道:“这不是去老夫人的居所,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程曦十一岁进府,对府中环境可谓熟识,故此一问。 丫鬟答道:“老夫人每日参佛,此时便是在佛堂,五少夫人跟着便是。” 老夫人信佛却是实情,早些年便在贺府僻静处盖了一处佛堂,经常前去参拜,虽是如此,但见这里四下无人偏僻至极,程曦不免忐忑,盯着她又问道:“你可知道,老夫人找我前去有何要事?” 只见那丫鬟神情倨傲、面带嘲讽边走边道:“奴婢不知,奴婢只是个传话的,主子们的心思,奴婢等自是不敢揣测。奴婢只知下人的本分,断不会僭越,究竟所为何事,五少夫人去了便知。” 程曦怎会听不出这丫鬟实是挖讽自己,想自己以前也只是个奴婢,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叫其他丫鬟们如何接受,但现下还不能与她计较,索性乖乖闭上了嘴不再多言,跟着她继续前行。只是这一路渐行渐远,程曦只觉心头越发不安,于是悄悄的扯了扯梧璃的一角,示意她要留神。 梧璃自是会意,提高了警觉。 第六章 曦生之陷害 贺府面积极大,两刻之后程曦只觉腰腿发酸却还未到达,就在这时那丫鬟竟然停下来,体贴问程曦需不需要休息,程曦见其转了性子,不禁疑窦丛生,抬眼打探了下环境,但见四周是一片茂密竹林,郁郁葱葱难观远处,而竹林之中有假山装点,便不显单调,这里倒是一处美景,只是这周遭鲜有人往来,若是真要做些手脚还真是极好的地方。 程曦确实累极,只听那丫鬟又道:“此路向前再还要再走在走上一刻才能到佛堂,五少夫人您身体有孕,未免出现差池,您还是在此地稍歇吧。”那丫鬟顿了顿又道:“其实老夫人一早便打发奴婢前来找您了,奈何您在大爷府中,奴婢不但叨扰,现在怕是已经等待多时,未免老夫人等的着急,奴婢还是先行去禀告老夫人一声,您稍作休息后便也快些赶来吧。”说罢丫鬟福身行了一礼,竟不再理程曦,径直离开了去。 程曦确实已累的走不动了,但此时心中更是生疑,只见那丫鬟脚程极快,转眼没了踪影,程曦思虑一番,转头跟梧璃说道:“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那丫头古怪,你且悄悄追上去去看看,若是她有不轨,无论用什么方法,立刻带了回来!”梧璃听罢便追了出去。 看着梧璃远去,程曦扶着酸痛的腰身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这会儿天气炎热,程曦额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于是拿出手帕擦拭,全然未觉假山后面走出两个男子。 那两人轻声踱步走向程曦,待程曦警觉之时,那两男子已经离得程曦极近,程曦不禁吓得立时变了脸色,起身便欲呼救,但其中一人身手极快,上前一把捂住程曦的嘴。 程曦只觉男人力气奇大,挣脱不能,而面部被男人用一块厚布牢牢捂死,而那块布满是不知名的药味,果不其然,转瞬间,程曦身上已无半点力气,男人见此便松开了手。 程曦摇晃着勉强的支起上身靠于竹竿前怒道:“你们好大胆子,胆敢在府内行凶,可是活的不耐烦了!”然而她虚弱的声音细若蚊足,哪还有半点威严,并未得到二人理会。 只听那个对自己动手的男人道:“五少夫人长得好美,你小子今日也算有福了。”说罢那男人猥琐的笑着拍了拍另一个男子肩膀。 程曦看向被拍打的男人,只见他年岁也不过二十左右,衣着家丁的打扮,长脸方额,长相甚是普通,可他的表情却甚是奇特,从头至尾一直默不作声,只瞪着一双猩红的双眼看着地面,眼神中满是狠毒怨怼,甚是惹人心惊。 程曦心中惊惧,但头脑依然清醒。 只见说话的那个男人,她是认得的,名叫坤子,是大少夫人曾氏的得力奴仆,也可谓算是心腹,而他又与引路而来的丫鬟又有着不可告人的苟且关系,这般理下来,想来这番一定是曾氏的手笔了,借老夫人的名义引自己前来加害。这个坤子,可是老熟人了呢! 前身程曦,便是被这人杀害的,那日程曦被打晕沉溏,便是这人的手笔。 此时这两人的来意,程曦心下已经猜到七八分,随即拧眉道:“你们即以对我加以谋害,想来是已有十足把握,便明了告诉于我,是谁派你们来的,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只听坤子冷笑一声:“五少夫人如今可谓是飞上枝头,再不是那个府里低贱的丫鬟,我们怎敢要你性命,不过是看你连主子都敢勾引,怕是想男人想的疯了,这不,又给你送来一个。您,可得好好享受啊。” 程曦听他污秽之言不禁心下气结,真当不屑与这般人说话,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梧璃罢了,不用他回答,程曦也知道她是时候曾氏指使,看来这个女人是定要自己不死不休了! 程曦不禁打探四周,希望看到梧璃身影,坤子见此了然笑道:“五少夫人可是再找那个丫头?” 见程曦不欲答话,坤子再是一笑:“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此刻那丫头应该已经葬身在院角的枯井里,您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程曦听言不禁惊惧的睁大了双眼:“你们把她怎么了。”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坤子得意道:“不过是一个不明来历的丫头,走路不小心掉枯井里摔死了。” 坤子自是有把握,为了这个计划万无一失,自己可是足足带了四个人藏身这里来对付这两个丫头,谁料想这个程曦居然叫梧璃去追那丫鬟。不过也不妨事,想自己会些拳脚,且又迷药在身,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程曦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于是便派了两人去收拾梧璃。 程曦听言面作惶恐,心下却冷冷的笑了起来,这个卑劣的小人,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可是他错估了梧璃的能力,打死他也不会想到梧璃身手高超,早已了结那两人,此刻正拖着被打晕的丫鬟疾步而来。 远远看到程曦倒在地上,梧璃便扔下丫鬟,飞快而上,与坤子揪斗起来。 坤子见梧璃安然归来,心下惊骇不已,但见梧璃身手不凡,坤子心中更是惊惧。虽自身有些拳脚,但哪敌梧璃招招致命,没过几招便被梧璃一脚踹在假山上,震的吐出一口鲜血。 梧璃冲上前去一把掐住其颈喉,却听一旁程曦急道:“留他性命。”梧璃冷哼一声,收了双手。走回程曦身边扶她站了起来。 坤子已然被打晕,昏倒在大石前,而另外的那个男人,至始至终也未曾出手,此刻见程曦主仆二人看向自己,也只冷漠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程曦却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你是被逼迫的,你不妨道来,或许我能帮你。” 看着男子仿若未听,却依旧默不作声,程曦便又道:“赵明,我知你并非歹人,今日他们竟能逼迫你这般,可是以你母亲为要挟?” 男子讶然的看向程曦,满面错愕,显然被程曦一语中的。 这赵明程曦认得,他是在马斯当差的下人,之所以程曦想要帮他,皆是因为以前的程曦欠他一个人情。 当年身在针织园的程曦因为秀错一匹锦缎,便被关到马厮受罚,整整几日无吃无喝,赵明见其可怜,便悄悄的送了些水和吃食,这也算上是雪中送炭之情了,虽是赵明是无心之施,但足以让心善的程曦万分感恩。 等到程曦受罚完毕归得自由以后便去打听赵明,得知他的身份是一名马厩奴才,有个老母赵氏,亦是府内的婢仆,但身体不好,吃的汤药比饭还多,程曦更是生了恻隐之心。赵明是个孝子,可谓所有花销前部用在母亲的买药上面,程曦便偷偷托人给赵明送去些银两,算是表达谢意,但不料想却被赵明拒绝了,程曦知道他有自尊甚强,也不再多扰,只那份恩情一直记在心底。 见被自己说中,程曦了然笑了一笑,随即说道:“我可以救你母亲,你放心,我应了你的事,自会做到,你且快行走罢,悄悄的,勿被人发现,明日来我园里且听消息。” 赵明显然动容,一番思虑过后,屈身行了一礼,道了一句:“拜托了!”便匆匆离去。 “小姐你怎么样?”眼见男子离去,梧璃不禁关切问道。 程曦摇头道:“不碍事。 其实程曦早已预料那帕子有诈,极力憋气,那布上的迷药并未吸进几分,只是装作无力倒下,骗取坤子早些松手。 梧璃见她果然不似有恙,终是安下心道:“现在怎么办?” 程曦面色阴冷:“他们既是费了这番心思,那也该品尝一下自己的成果。” 梧璃了然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按程曦的吩咐忙了起来...... 阳光透过竹林,洒下片片斑点,琳琅璀璨。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甚是让人惬意。 梧璃扶着程曦在竹林间的鹅卵石在小径上慢慢地走着,不时的交谈着什么,二人看似十分悠闲,不时还传来几声轻笑。 “追你而去的那两人呢?” 梧璃笑道:“这二人走路极居然不小心,竟是排着队掉进了枯井里,摔死了。” 呵呵,竟有这等奇事?还真是做事要看天意,出门更要翻黄历啊。 好戏不过才刚刚上演…… 果不出程曦所料,没一会儿,便见曾氏参扶着老夫人款款而来。 只见曾氏身着淡金色的华服,衣料一看便知名贵,随着走动,一层层的闪着光韵,头上硕大的珍珠发簪映衬的秀发更为乌黑亮泽,莹唇涂了瑰色口脂唇膏更显其妩媚明艳,嫩白的娇面因为天气炎热而染上一层嫣红,当真美得不可方物,然而,待她看见程曦主仆之后,那小脸顿时如戏法般顿时变得煞白。 “你、你们…”曾氏竟似见了鬼一般错愕难言。 “我们?”程曦巧然一笑:“我们自然是来陪祖母的,祖母每日诚信念佛,福泽全家,我能有孕,想必也是托祖母的福才得佛祖庇佑,今日便是前来与祖母一起上香的。” 老太太听此不禁慈爱一笑:“曦丫头有心了。你们二人倒也赶巧,盈儿也今日也是拉着我说想求佛祖保佑能得一子,硬是吵着要来佛堂,既然如此,便都一同去罢,” 程曦不禁莞尔一笑,她自是要来的,不然错过了好戏,可该有多可惜。 程曦心下这般想着,面上却刻意作出极是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欲说还休,让人看了好不着急。 老夫人见状,不禁拧眉说道:“曦丫头可是有什么事?” 程曦面色一慌,忙福身道“老夫人恕罪!” 老太太白眉一挑,这丫头刚刚还一口一个祖母,这会便改口叫老夫人了。于是说道:“有什么话,但讲无妨,这番样子是做什么!” 第七章 曦生之反击 程曦似下了好一番决心才缓缓道来:“老夫人,孩儿刚才本是走在前面的,奈何身子劳累,便找了一处休息,谁料、谁料,那不远的假山后竟传出男女浪声,孩儿......”程曦抬眉偷偷瞧了一眼老太太,只见其脸色发青,竟似气的浑身颤抖,程曦便扑通跪了下去:“孩儿是怕污了祖母的耳朵啊,本不知道该不该说,但现在却惹老夫人生气,曦儿真是该死。” “伤风败俗,不成体统!”老太太气得声音都似颤抖:“那两人可还在?” 程曦摇头道:“不知道”似害怕般程曦声音越来越小。“孩儿胆小,不知是何人,未敢置声便悄悄离开了。” “够了!”这时,只听一旁的曾氏大声叱呵道:“你胡说些什么,光天白日之下,贺府怎会有如此污秽之事,更何况佛堂就在不远,怎会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必是你听差了。” 曾华盈此时内心可谓凌乱,此时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今日之事确实本该如此,但主角怎么会换了人,自己足足派了六个奴才,居然能让这两个丫头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竟还能反将自己一局,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曾氏不禁心情忐忑,只得大声出言来弥盖心虚。 站在一边的梧璃却开口道:“却是有此事,奴婢也听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 老夫人听罢,不再出言,满面怒气朝着假山方向直径而去,众人连忙跟上。 待看到假山后面的情景,众人面色皆是惊愕莫名。 只见老夫人园里的丫鬟和曾氏府里的奴才坤子,此时竟在露天之下相拥缠绵,而那面色绯红的丫鬟,赤条条的跨坐在坤子身上,画面可谓极其淫靡,众人连忙转头羞的不敢直视。 “大胆!”老夫人火冒三丈,一声怒喝。 坤子听到有人前来,苍白的面孔更增惊惧,用尽力气将身上的那丫鬟推了下去,连忙抓一旁的衣物蔽体,吓得抖如筛糠,却不见他起身,而那丫鬟更似着了魔,旁若无人般又覆了上来。 坤子挣脱不能,一眼人群中瞧见曾氏,立刻向其求救:“大少夫人救我。” 曾氏心下慌乱,面容却一凛,喝道:“堵上他们的嘴巴,拖出去乱棍打死!府里容不得这等脏东西!” 老夫人气急,不想再与理会,转身大步离去,便也算是认可了曾氏的做法了。曾氏愤恨的看了一眼程曦,便也随着老夫人离去。 程曦看着坤子二人被拖走,心里想象着他们活活被打死的惨境,虽说是快慰,但毕竟是两条人命。接受了人人平等二十多年的教育的她,这是平生第一次亲手夺人性命,不免心里也不是滋味。 梧璃却在旁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过是该得的报应罢了,倒是便宜了曾氏,没想到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结了。” 这个曾氏还真是狠毒,想来她的计划是先杀死梧璃,然后用迷药媚药使程曦失去控制,和赵明上演一幅活春宫,届时她再老妇人‘恰巧’经过,便可指认赵明和程曦早有不伦,腹中胎儿亦是赵明所为,这个计划周全详实,如若成功,程曦自是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毕竟人算不如天算,曾氏与坤子都太过轻敌,全不知程曦早已预料布上有诈,极力憋气,那布上的迷药并未吸进几分,他们更未料想梧璃身手高超,甚至能以一敌十,以至他们的这次计划全盘皆输。 程曦主仆二人又岂会任人宰割,索性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梧璃在坤子的口袋里找到了那块想要迷晕程曦的手帕和一瓶还未来得及对程曦使用的魅药,于是将这整瓶魅药给丫鬟灌了下去,这药性何其强大,被梧璃打断双腿、无法逃跑的坤子,又如何能够招架住这丫鬟的疯狂。 于是便上演了众人刚刚看到的一幕...... 程曦不禁握住梧璃的手,还是有些后怕道:“若不是有你在,今日被打死的可能便是我了。” 梧璃道:“那我就一直陪着你!”梧璃不善言辞,一句话倒出了心底最真的想法。 自被接进贺国府,梧璃得到程曦诸多的照顾,梧璃伤势严重,未免外人起疑程曦事事亲为,疗伤换药样样精心,老夫人赏赐的名贵药材,更是眼也不眨的尽其所用,让看尽人间冷漠的梧璃冰心渐融,誓死相随。 程曦了解其心,满是感激的朝着她点了点头。 看着那奴才和丫鬟拖走的方向,程曦不禁在心中默念:程曦,这坤子便是那是打晕于你,后又将你沉溏,害你死于非命的恶人,虽是受人指使,但毕竟是经他之手,同样罪无可恕!今日这番,便也算为你报仇了,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得到片点安慰…… 梧璃见程曦面色不太好,便道:“小姐,回吧!” 程曦点点头,二人便回了园。 夜半三更,梧璃身着一袭黑衣,带了一名老妇回来。 梧璃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没想到曾氏将人藏得如此隐秘,竟是翻遍了大半个院子角落才将这老妇找到,还真是费了不少周折。 梧璃去了程曦房间,却见程曦已是睡着,便不忍心打扰,悄声帮她盖好了被子,后将老妇带到自己房间,天亮以后才去禀明程曦。 程曦怀孕自是睡意颇多,加之前日疲累,这一觉醒来见天色已是大亮,于是起身洗漱了一番,便去侧堂见那老妇。 这老妇便是赵明的母亲,人称赵氏,是洗衣房的婢仆,其实年龄不大,约有四十,但身体不好,干的又都是粗活,以至于年龄看起来似五十有余。此时但见她白发丛生、面色枯槁,衣着更是破败凌乱,真实让人看得生怜。 此时赵氏不知道将她抓来意欲如何,也不敢多言,只不安的蜷缩在角落。 程曦微微笑了笑,让梧璃扶她坐在椅子上,还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赵氏哪里敢喝,直说不用。 程曦笑着自己喝掉茶水,然后走到桌前开始吃梧璃拿来的早点,这样的沉寂一直持续到有人回禀说赵明求见。 赵氏听闻,枯槁的面色顿时又惊又喜,慌忙起身探头向外查探。 不多时,赵明便来到堂内,只见他穿着昨日的衣服,头发上还粘有不知名的草屑,一看便知是在外露天躲过的一夜。母子二人一见对方便紧紧相拥,待到相互打量一番,确定都还安好之后才双双放下心来。赵明自是对程曦感激涕零,一番之后,也说明了昨日的事情,情况跟程曦想的差不多。 赵氏因为洗破一件曾氏的衣服被关在柴房受罚,赵明是孝子,必定携带衣物吃食偷偷探访,却不巧被曾氏身边的人看见,还跟曾氏告了状。曾氏心念一转,来了注意,便转移了赵氏,并威胁赵明前去陷害程曦,如若不然,就杀了其母赵氏。 话说回来,赵明虽然极不情愿被曾氏唆使,但母亲毕竟在狠毒的曾氏手上,如若自己不从,母亲性命必定不保,赵氏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绝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于是迫不得已的赵明只能对曾氏听之认之。 现在母亲得救,赵明也总算能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然而,赵明心知现在即便暂时安全,但想那毒辣的曾氏日后定也不会放过自己,便主动请求程曦收留。 程曦自是乐得,可用之人不嫌多啊!于是转身便去大夫人那里讨了两人回来。 府内奴仆流动很是正常,况且程曦有孕,多要两个人伺候也是应该,于是大夫人也没有多过问。 此番事情,算是曾氏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但对她来说,只是折了几个得力奴才,毕竟没伤到根本,但经此事之后,也多少知道了程曦的厉害,终是安静了下来,不见再有动作。 第八章 曦生之皇家 再回过头来说这赵氏,虽身体不太硬朗,但也非常勤快,她被程曦留在内园伺候,赵明则被安排在外园洒扫,两人兢兢业业埋头做事,甚得程曦欢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程曦的肚子渐渐也大了起来,贺铭泰对程曦算是宠爱,日日都来程曦园子。 程曦对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虽然暂时没有什么感情,但目前的心态也不排斥,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想到以后还要依附这个男人,程曦便也学着用心对待他,为了增加彼此的感情,每日贺泰前来,程曦都会邀他趴在自己的肚子上与宝宝做互动,偶尔还会做几个贺泰不曾吃过的小菜,两人相处的倒也和乐。 转眼间,又已过去一月。 程曦每日都会按时前往贺国公所居的锦寿园定醒,老夫人虽说程曦有身子不用再前去,但程曦直说这是规矩,自是应该日日不落,况且目前自己还能走动,待到实在不便的时候再请老夫人开行特例。老夫人对此自是连连夸奖,赞其懂事。 这里面自然也有程曦的私心,早晚定醒是每日一家人员最齐的时刻,家里所有的重要事情都在此时商量,程曦可不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且不说还有另外一条重要原因,古时医疗条件有限,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跟阎王争命的。多走点路、多运动一下对自己没坏处,怎能像一般贵妇人那样小心翼翼,恨不能十个月怀胎不下床,等到生产时只会雪上加霜,这些道理程曦还是知晓的。 这日程曦也如同往日一样去了锦寿园,而堂内的话题是明日的七皇子大婚。 贺家是大家,所送之也是要讲究的,送的轻了,不免惹人不满加以闲话;送的重了,又不免让人猜忌意欲巴结,这礼品的挑选也可谓是件大事。 说到七皇子大婚,便也要说说当今皇室。当今圣上已年逾六十,共生育了十个皇子,但只有六个存活于世,依次是三皇子煜晟,他便是当今太子,四皇子煜耀,五皇子煜昊,六皇子煜祺,七皇子煜泽,九皇子煜辰。也就是说老大、老二、老八,老十全部早亡了,可见皇家子嗣的成活率比一般寻常人家还不如。 当今皇上身体虽还算康健,但他的皇子们为了自己将来能够坐上那把龙椅,已然开始蠢蠢欲动,优势最明显的就是□□、四皇子党,和六皇子党,三方各执势力。 要说身份最尊贵的莫过于太子煜晟,他是皇后所出的嫡出长子,且身居太子高位自然是众望所归,内朝很多人拥护,但若论才学,那必定是四皇子煜耀。 四皇子煜耀可是与太子的同母所生的嫡亲弟弟,政治头脑可谓远超太子,即便不与略为平庸的太子相比,在一众优秀的皇子中,他也算是顶尖的,更何况四皇子近年来更是在人前尽显其治国才能,所以也有很多人觉得他才是能够治国的明君。 而六皇子煜琪之能够闪现出来,除了自身聪颖异常文韬武略样样不差之外,其母族的强大后盾也是其成为众人焦点的重要原因。他的母妃是胡国的嫡长公主,胡国就在边境,虽不及本朝繁荣,但也可谓兵强马壮,不容小觑,两国联姻,这个嫡长公主虽未能登得后位,但无疑身份额外贵重,甚至地位堪与育有两子的皇后比肩。 剩下的三个皇子,老五依附太子;老七愚钝,不得外人关注;老九无心涉足政事,整日流连民间 这即将大婚的,便是在世人看来才智平平的七皇子煜泽。煜泽出身不高,母族又没有势力,自不得皇上与世人看重。 话说这七王煜泽从小便显愚钝,太傅所教古词其他皇子略读两边就会背了下来,他硬是背了几日还不能熟练,待到好不容易全背下来,没过几日就又忘于脑后。皇帝见此便不再对其上心,只让太傅照其他皇子一般正常教学,会与不会全然不与追究。 现在七王煜泽现已二十有一,虽不被重视,婚事却也不能草率,毕竟是王妃之位,皇帝便指了丞相之次嫡女曾婧嫁与煜泽为正室,而这曾婧正是大少夫人曾华盈的嫡亲妹妹。 贺国公与众人商议一番还无定论,只因尤其看中曾华盈的意见。曾氏此时可谓是众人焦点,面对程曦与众侧室更是神态倨傲,看得程曦内心苦笑不止,有家族势力依仗的女人真是有福气啊! 直至最后众人才决定了将库房的一匹金马摆设作为明日登门礼物,而去参加婚宴的人选也已定下,只有贺家三代男主人与正室参加。 程曦是非常想去看看这样的盛大婚礼的,但奈何身份不够,又有身孕,即便去求老夫人,老夫人不会应允。这点自知之明程曦还是有的,于是便未敢张口郁郁回了园子。 翌日,本就人数不多的贺家人走了大半去去观礼,贺府更是清静不已。 程曦百无聊赖的在床上坐着刺绣,她原本是针织园的婢女,刺绣的手法在园里也是拔尖的,现在凭着脑海里的记忆和这个身子的本能,到也能将花样绣的栩栩如生。此刻程曦现在绣的是一个婴孩的肚兜,但见还有一点就要修完,却被肚子里的小东西闹得不禁停下手来。 这个家伙,越来越顽皮了,以前还只是蠕动的感觉,现在明显是拳脚相加。程曦怜爱的抚摸着腹部,与小家伙轻轻的说着话。这个正自己身体内在茁壮成长的小生命,激发了程曦的全部的柔情,母爱是不同于世间任何情感,是那样的深沉而又强烈,每当幻想小家伙出生后的可爱模样,程曦便有着深深的幸福感。 经过一个月的整理,自己园子内的下人被程曦仔仔细细的洗刷了一遍,可疑的、不安分的全部被打发了出去。程曦只想安安静静的等待宝宝的降生。 而梧璃无疑是程曦最信任的人,没有外人在,程曦便不让梧璃守着规矩,完全不似下人对待,凡是有了好的东西也总会想着她。梧璃自是感激不已,她早已一无所有,只有程曦真心对她好,不知不觉中,渐渐也把程曦当作胜似亲人的存在。虽说现下锦衣玉食,但这并不是梧璃最看重的,她在意的只有程曦,与她在一起,梧璃才仿若觉得有活下去的理由与目标,这条命是程曦救的,她便好好的守着这条命,为了程曦而活。所以私下里梧璃还坚持称程曦为小姐,因为她只认这一个主子,时刻不离她身边,只为能够守护她。 程曦见眼看马上要中午了,孕妇似乎特别容易饿,现下就觉胃里空虚,突然想吃前世的炸酱面,这一想便来了兴致,叫来赵氏吩咐小厨房生火,自己起身打算去和面,和面是个力气活,梧璃怎么肯让程曦大着肚子亲自做,便强行加以阻拦。 赵氏见此,怕小厨房的丫头和的面不够筋道,于是便自己动开了手。 丫头们已经将火生好,程曦便过去过去指挥众人剁肉末,切葱花,盛大酱,忙的不亦乐乎,不过多久,一碗香喷喷的炸酱面就做好了。 丫鬟把面端到房里,梧璃扶着程曦坐下。赵氏体贴的将面拌好,端到程曦面前,程曦闻着面前的炸酱面的香气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好香啊!”刚要动筷却见自己的身边还围了一圈人,于是不禁埋怨道:“赵妈妈,你的面和的也太少了,这一份怕还不够我自己吃的,怎么不多揉些面,好让大家一起尝尝。” 赵氏表情讪讪,忙道:“小姐别生气,我这便就去再做。”转身急速便跑了出去,在门口还差点被绊了一跤,程曦和梧璃看她狼狈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香味阵阵传来,程曦不禁食指大动,于是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了起来,礼仪规矩什么的全部都扔于脑后,程曦觉得这样吃面才叫过瘾!转眼间,碗已见底。程曦放下了筷子,拿起梧璃递来的帕子的擦了擦嘴,抚着肚子满足的发出喟叹,这样的日子有吃有喝,完全不必为生计担忧,也算不错呢。 现下吃饱喝足,程曦准备去园里转转,梧璃便扶着她起身向外走去。 然而二人还未走到门口,程曦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痛,顿时面色苍白,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梧璃见其模样,不禁慌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程曦眉头紧皱,面色极为痛苦,哪还有半点力气说话,抓着梧璃胳膊的手一松,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梧璃见状,慌忙伸手接住倒下的程曦,抬头向着怔在那里的丫鬟大喊:“快去叫大夫!” 那个丫头这才慌忙跑了出去。 第九章 曦生之遭害 梧璃赶紧把程曦抱到床上,可手掌却感触到一阵湿腻,抽出手来一看,只见上面是鲜红的血迹,梧璃不禁立刻吓得面色煞白,马山俯下身掀起程曦的裙角查看,果见她的下身已经流出血来。 梧璃颤抖着摇着程曦,连同声音也一同颤抖起来:“小姐,不要吓我,你这究竟是怎么了,你快赶紧醒来啊!” 可程曦只紧闭着双眼,全然不觉。 梧璃疯了一样转身冲出房门,对着院落里不知发生何事的丫鬟们大声呼喊:“大夫呢?我刚才不是让你们去叫人,大夫呢?快点把大夫叫来!五少夫人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们通通殉葬!” 丫鬟们见她发狂的样子,赶紧各自瑟缩的跑开。 梧璃手足无措的又跑回屋里守着程曦,只见她身下的褥上血迹大片印染开来,这是要流了多少血才会这般!梧璃不禁吓得一个踉跄跪倒床前,摇着程曦手臂呼喊:“小姐醒来啊,你不要有事!你倒是醒来啊!” 在梧璃的哭喊中,大夫终于慌忙赶到,但一切都迟了,程曦肚子里的小生命早已没了,就是程曦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下来还是另说。 贺府的大夫见到这样的情形也是震惊不已,但他毕竟行医多年,立刻拿出银针为程曦止血,又派徒弟写了方子,催人煎药。可当他要去处理程曦的身子的时候,一把被梧璃抓起丢在床边。 只见她瞪着猩红的双眼叫喊:“不准你伤害小少爷!”她已然像似一头暴怒的狮子,失去冷静。 那老大夫被梧璃摔的上气不接下气,跟他一起前来的小斯见状,不禁吓得瑟瑟发抖,但这时却也得颤声的替师傅说话:“姑娘冷静啊,若不处理死胎,五少夫人便要没命了。” 梧璃听言不禁心如泣血,面色比程曦好不得半分。只见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陷肉里才找回一丝冷静:“那你们好好给五少夫人治疗,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让你们出不了这个门!” 师徒二人自是唯唯诺诺应允,徒弟赶紧扶起师傅上前为程曦治疗…… 贺国公与老夫人他们一行人匆忙赶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第一个飞身进屋的便是贺泰,只见他一头汗水的冲到程曦床前,看着程曦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还在昏睡,原本隆起的小腹已经恢复平坦,当下心痛不已,不禁哭喊道:“这是怎么了啊!究竟为什么啊!” 老夫人一进门便闻见浓重的血腥味道,内心已是了然八分,朝着站在门口不便进门的贺国公沉痛的摇了摇头,随即叹息的对身后两位老者说道:“劳烦两位御医前去诊治吧。”转头又朝众人说道:“我们也别在此打扰,先去侧堂等候吧!”众人这才在门口散了开来,贺铭泰也被曾氏拽了出去。 两名老者是贺国公在七皇子府上碰到的同去参加婚宴的两名颇有身份的御医,贺家突遭急事便将两人求了来。 只见他们来到程曦跟前诊治了一番,二人皆是连连皱眉摇头,随即又去查看之前大夫所开的药方,见有药方尚不足之处,二人商议之后便添了几味药进去。那大夫见到宫里的御医甚是崇拜,现下看了药方更是连连点头称赞,直叫丫鬟重去煎药,随后三名大夫便被贺国公一同请了去侧堂。 梧璃也跟着去了。 侧堂内一干人等见了御医进门,忙起身询问。 那先来的贺府大夫抢先一个道:“老奴不知究竟发生何事,来时五少夫人已然晕厥,老奴猜测五少夫人是因为吃了大剂量滑胎药造成的流产,死婴已经成型,是个男胎,老奴实是回天乏术,国公明见,老奴已是尽力!”那大夫深怕牵连受罚,极力辩解。 众人一惊,不是意外,而是滑胎药! 大夫人听言不禁捶胸嚎啕大哭:“究竟是为什么啊,我的大孙儿啊!” 梧璃更是咬了嘴唇,极力压下愤怒的呼吸。 贺国公性格沉静,转头看向两两名御医,御医上前作了一揖:“这位大夫说的不差,脉象来看,五少夫人确实服用过较为烈毒的滑胎药,于此必然回天无力,因为剂量偏大,对母体也是异常凶险,还好这位大夫处理及时得当,否则,连大人亦是不保” 另一名御医眉毛紧皱,似有纠结,多番欲言又止,最后终是下了决心,道:“老臣也不敢相瞒,另有一事,还要据实以报,五少夫人…今后怕是再难有孕了。” 梧璃听了,不禁一个踉跄,差点站身不稳,众人亦是万分错愕。 曾氏眉毛一扬,面色惊讶道:“哦?这是为何?可还有医治办法?” 御医叹息的摇了摇头:“五少夫人月份已大,骤然流产对身体已是极具伤害,更何况服食大量滑胎药物。子宫必定严重受损,想再有孕,怕是不能了。” 众人不禁哗然,不能生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等同判了死刑,而程曦才不过十六岁,太医此番话,无疑言明她从此以后,不过是一个无用之人罢了。 梧璃的嘴唇终是被她咬破了,一股血腥流入喉间。 曾氏听了此话,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似沉痛的说道:“曦妹妹真是命苦,此番定是受人陷害的!曦妹妹虽是出身婢仆,但自从嫁与夫君,我便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了。现在如此真是为她痛心。”说到这曾华盈一甩绣帕,正色凛然道:“我华盈身为铭泰正妻,曦妹妹和夫君的孩子,亦是我的孩子,我必定要查明此事,为曦妹妹和我们可怜的孩子讨个公道!” 此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听的众人连连点头, 此时的曾华盈面色沉重,心里面却是乐开了花。 想那赵氏老妇果然不负所托,真可谓干得漂亮!程曦那个贱妇,怎配在她之前生下长子,沉溏不能要她性命,陷害也能让她逃过,那么就让她尝尝被她自己亲手所救的赵氏反噬一口的滋味。既然她命大,那就活着吧,也好让她知道,活着,并不比死了好受! 程曦醒来已是以三日后的早上。 梧璃端着汤药碗进门,便看见程曦呆愣地坐在床上,手覆在小腹之上神情涣散。 梧璃忙放下碗赶过去关切问道:“小姐醒了?可是哪不舒服?” 程曦神情还是定定的,仿若未听到她说话。 “小姐,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不要吓我。”梧璃带着哭腔道。 程曦呆滞的神态依旧。 梧璃心急之余突然想到自己吨来了汤药,忙端了过来,用勺子盛了一点送到程曦嘴边。然而程曦双唇紧闭,那药汁便从程曦苍白的嘴角流了下来,竟是一滴未进。 梧璃更是心慌,不禁放下药碗,手足无措摇晃程曦的手臂:“小姐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见程曦依旧不为所动,梧璃慌忙转身唤来一个丫鬟,叫她去请大夫,而后梧璃再次坐回床边,关切的看着程曦:道“小姐,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你不可以就这样被打倒!”见程曦还是不理自己,便咬牙道:“你放心,我一定找到害死小少爷的赵明和赵氏,将他二人碎尸万段,你可要好好的看着!” 听到赵氏的名字,程曦眼神跳痛了一下,终是抬眼看向看了梧璃,苍白干裂的嘴唇缓缓的发出沙哑的声音:“可找到他们了?” 见到程曦终于有了反应,梧璃眼角不禁流下一行泪水:“还没有。” 看见程曦眼神迅速暗下,梧璃忙擦了眼泪,继续说道:“你放心,等你好起来,我一定想方找到他们!只是…小少爷没了已是事实,你断不可再伤害自己的身子了,如此这般,你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所以小姐,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听到没有!” 梧璃再次端起汤药递到她面前。 程曦怔怔看了那汤药好一会儿后,才将她本覆在平坦的小腹前的手掌慢慢握紧,直到关节泛白,指甲深陷掌心。 这样的痛楚让程曦渐渐清醒了过来,眼睛里浮上深深的恨意,程曦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第十章 曦生之煞气 因为喝的过快,喉咙间的苦涩感让程曦呛咳了起来,梧璃忙去到了杯水让她喝下,程曦这才平复了呼吸,她那犹如深潭般的眼睛因为剧烈的咳嗽染上了一层泪意,漾漾的泛着水光。 程曦仿若全身力气被抽空一般喃喃道:“宝宝真的没有了么?明明之前,他还好端端的在我的肚子里踢我踹我,那样的用力,那么的活泼健康,我甚至还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怦怦的心跳,现在真的没有了么?” 程曦悲伤的抬眼看向梧璃:“梧璃,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宝宝明明还在的,是不是?你快告诉我,我只是在做梦,一会睡醒了,一切就都没事了,对不对?” 梧璃哪见过程曦这个样子,只觉她的话揪的自己心口生疼,梧璃本不是一个易哭之人,现在却情难自禁的噗噗落着泪,不知如何作答。 程曦的这番话也让此刻与大夫一同进门的贺铭泰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他在门口驻足仰面,却也抑制不住热泪奔涌。 过了好半天贺铭泰才平复了情绪才来到程曦床前,轻抚着程曦这几日急速消瘦的苍白脸庞说道:“曦儿,我来了,有我在,别怕!” 程曦看到贺铭泰,眼泪立刻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一直往下掉。 贺泰心疼的不忍再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感受到他温热的胸膛,程曦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极是凄厉痛楚,贺铭泰也忍不住再一次与她一同流下泪来。 贺铭泰哽咽的抚着程曦颤抖的脊背道:“没事,别怕,有我在,过去了,都过去了……” 可任他如何安抚,也停止不了程曦的恸哭。 此时屋外一阵雷声轰动,偌大的雨点急速落下,似在附和这一室凄然…… 时间从不会谁的痛苦或者幸福而停下它匆忙的脚步,即便再难熬,日子也一天天过去。 这便又过了几日,程曦身体恢复了一些,终于能够下床行走。但因为是小月不能外出,程曦便叫梧璃找了个铁盆,将以前给宝宝所缝制的衣物全部在侧堂烧掉。 今天是还未出生的宝宝头七,程曦看着那些小衣物一件件的变成火焰,不禁又开始落泪。梧璃亦是叹息:“小姐,不要再哭了,月里总哭的对身子不好,小少爷也不会想见到你这样的。” 程曦哪里忍得住,眼泪还是不听话的一直往下掉。 梧璃再次叹了一口气,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这几日,我找遍了全府上下,还是没找见赵明和赵氏二人,他们究竟藏去了哪里?” 此番果然见效,程曦擦掉脸上的眼泪道:“只怕早就逃得的远远的了,哪还容得我们去找。” 梧璃不禁切齿道:“他们二人怎会如此蛇蝎狼心,我们可是救了他们性命,他们为何要这般忘恩负义?”随即梧璃又想到:“难道一早便是他们上演的苦肉计?可我们与她二人无冤无仇,难不成是受曾华盈指使的!” “也许吧。”程曦点了点头道:“可能她得知我与那赵明颇有渊源,料我心善,笃定我会救赵明母子,又她查了你的底细,得知你武功高强,想借你的手除掉坤子。” 想那坤子虽是她的得力奴仆,但经将程曦打晕沉塘一事未果之后,坤子已然成了一颗□□,随时可能给曾氏带来威胁,曾氏怕东窗事发,遂借此将坤子灭口,一切便都顺理成章。 “都是我无用,不能保护好小姐。”梧璃自责道。 程曦看她如此,便上前握住梧璃的手说道:“这事跟你无关,一切都是我的主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自作聪明。” 梧璃连忙摇头:“不,怎能怪小姐!都是那个曾华盈。”梧璃眼中顿时充满愤恨:“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恶妇!”说罢便欲起身。 程曦赶忙将她一把拉住,道:“不要冲动!” 梧璃哪里听劝,只见她力气颇大,一个甩手,挣脱程曦,几步便窜到门口。 程曦被她甩的一个踉跄,不禁大声怒道:“你要想害我死,你就尽管去!” 梧璃怔在门口,转身不解的看向她。 程曦缓了口气,叹道:“梧璃,你要学会管治好自己的脾气,不能一时冲动就不管不顾。你并非愚笨之人,你现在冷静思考一下,即便你武功高强,现在能够去杀了曾氏,可是之后呢,府上成百上千的家丁,你怎么对付?你出事,我又如何能够好过?” 梧璃听了,脸上不禁青一阵白一阵,讪讪的不敢做声。 程曦不禁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跟前,与她面对面,说道:“我们现在没有证据,便不可轻举妄动。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一心想为我报仇,甚至不计自身后果,可是你要记得,我们是一体的,就算你不会牵累与我,但我们亦是生死相依的姐妹,我也不想让你有半点损伤,你明白么?” 梧璃眼角不禁涌上一层泪意,定定的看着程曦,半晌之后才狠狠的点了点头。 “扶我回去休息吧,我累了。”程曦疲惫道。 梧璃忙上去搀扶,将她送回卧室。, 程曦躺下,只觉被褥闷热,刚才烧了一堆衣物,额头已经细密的渗出汗液,现下躺在床上更觉燥热不堪,小月之后,程曦特别容易出汗,此刻更是感觉浑身粘腻,于是便问梧璃:“天气如此闷热,为何不取冰块降温?” 梧璃解释道:“小姐,你还在月里,用冰对身体不好。” 程曦哪里是守这些旧时规矩的人,言道:“只是室内降温,又不吹风,不妨事的,且去拿来就是。” 梧璃仿若未闻,只去拿起盆子,沾湿手帕往地上掸了一些水,意欲借此降温。 程曦见她不肯动身出门,便疑惑的转头看向她。 只见梧璃面色纠结,用力扯着手中的帕子,见程曦的眼神扫了过来,不禁神色一慌,却强装镇定道:“说了对身体不好,小姐你就听劝吧。” 程曦坐了起来,眼神犀利的盯着梧璃,梧璃不敢与其对视,只低着头用力搓洗手中的帕子。 “你在我面前,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你如实告诉我,是否有事令你为难?”程曦板起脸来严肃问道。 “没有…只是我……”梧璃支支吾吾,抬眼看见程曦似不罢休的面色,眼见是再瞒不下去,索性一狠心道:“罢了,早晚小姐也会知道,再瞒也是无用。”梧璃不禁恨恨道:“自从小姐出事以后,全府上下对我们的态度全然不一样了,冷嘲热讽不说,连平日的衣物吃食都样样苛扣!” “所以像冰块这种少有的东西更不会给了?”程曦不禁皱眉道:“可是为什么?大夫人和老夫人视而不见么?”程曦拧眉再次问道。 “现在没有人会管我们了。”梧璃拧紧了手中的帕子,竟将手指勒的青白:“我便全都如实告诉你吧,前些时日曾氏找来一个大师,说是为小少爷超度,结果那大师绕来绕去,竟说小姐是天煞赤星,本就不该有孩子!这还不是最可恶的,他们还说小姐煞气极重,已然影响府中其他子嗣!老夫人与大夫人信以为真,便要将小姐赶出府去,还是铭泰少爷求了国公爷才让小姐留了下来。” 程曦听言不禁怔住许久,后来才开始悲凉的笑了起来:“是啊!我入府已有八年,而铭泰自头婚开始才不过五年,这五年内他不曾有半个男丁,可不都怪我这个煞星所克?这样诬陷推在我的身上岂不理所当然,曾氏真真儿是好手段!” “小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梧璃不禁担忧问道。 程曦不理会梧璃的问题,反问梧璃:“国公爷怎么会答应我留下来?铭泰怎样求的国公爷?”其实程曦也不是好奇这个过程,只是想打探清楚贺铭泰对自己的心意究竟如何。 “听少爷身边的栓子说,少爷求见了国公爷,直说就这样把刚小产的妻妾赶出府,会被外人说成是贺府不仁,更何况玄神只说本就不可尽信,少爷说他自身还年轻,如果再过两年,还是没有男丁,再将小姐赶出去也不迟。” 程曦不悲凉的笑了一下:“再过两年么?” 梧璃见此忙道:“少爷定是缓兵之计,小姐可别多想。” 程曦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那股莫名的郁结。程曦不禁质问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失望和难过。程曦没想到贺铭泰在自己的心里地位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曾几何时竟然还傻傻的一心想要去依赖他! 大概人在脆弱的时候,都想有个肩膀依靠,可自己的身边只有贺铭泰,可是这个男人的身边却是各式美女围绕,可谓是多自己一人不多,少自己一人不少,是自己一开始便将自己放错了位置。 梧璃不解程曦心思,只好继续解释道:“明泰少爷既然去求了国公爷,就说明他的心里应该还是有小姐的,说不定他很快就会想到帮助我们的办法。” 程曦叹息道:“他心里如若有我,就该抓了那个道士,带去国公爷面前好好问问究竟是谁指示他污蔑与我!他要是在意我,就更该另找一个更加德高望重的道士与之对峙,看看究竟谁说的才是真话!而他却是这般推延,怕应该也是信了几分了,难这几日不见他,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梧璃听言哑然,不知如何再接下句。 第十一章 曦生之王妃 两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程曦再是开口问道:“这些事情姑且不提,我现在需要知道所有的实情,我且问你,园里的下人可还在么?” 梧璃摇了摇头:“除了我以外,只剩两个丫鬟,其中一个还是曾氏前日派过来的。” 程曦继续问道:“府上对我们的供给克扣到什么程度?” “几乎……算是断了。”梧璃神色黯然道:“之前库里得的补品和药材,这几日也用的差不多了。” 程曦抬眼看向梧璃,终是缓了神色:“梧璃,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近日来,自己整天沉浸在丧子之痛的思绪里,都没发现跟在身边的梧璃亦是瘦了一大圈,现下更是眼眶发黑、血丝遍布。 试想自己园子里的丫鬟全被收走,里里外外全要靠梧璃一人操劳,连做饭熬药的样的琐事都要她兼顾,而且为了怕再有人暗害,这丫头更是夜里不敢深眠。若是换做普通人,怕是早就倒下了。 程曦红了眼眶起身抱住梧璃:“对不起,让你跟我受苦,对不起。” 梧璃更是鼻中酸涩,哽咽道:“小姐,你别这么说,你不是说过,我们是一体的么。帮不上你半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用。” “不,你做的已经很多了,还好有你,梧璃,还好有你在……” 言说间,两人已是相拥而泣……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程曦也已出了小月子。 关于程曦流产一事,曾氏最终查明是赵明母子所为,而其编造谋害程曦的动机更为可笑,只说猜测是赵氏艳羡程曦,认为同为奴婢的程曦却得享荣华富贵,甚觉不甘,所以才下此毒手。 程曦手中没有证据,自是百口莫辩,想那赵氏母子还是自己极力请求要过来的,便说是受人唆使,可谁又会相信? 因为乘此还需吃药调养,可谓每日开销巨大,加上梧璃坚持让她不断吃各式昂贵补品,库中本就不多的银两基本花销殆尽。而之前长辈们所赠的金银首饰,她们是不敢变卖的,房中的摆设更是不能妄动,于是程曦主仆二人只能想着做些针线刺绣来维持生计。 于此,报仇之事也被暂时搁浅下来,现在没有人来找她们麻烦就算不错了,她们二人现在可谓活的百般小心谨慎。 这段时间也确实没人来找她们麻烦,更准确的形容,她们应该算是被遗忘了。因为贺国公府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迎娶贺铭泰的第六位美妾。 梧璃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极是愤怒,小姐这边还没出小月,他那边又去勾搭别人,这个男人当真是薄情寡义! 程曦却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她现在算是看穿这个贺铭泰了。 他看见自己遭难,他也可怜、同情。但他的伤心、痛苦,却只是针对即将出生的亲生骨肉突然离世而言,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能让他做到为自己求情、让她留于府上生活,对贺铭泰而言,已算是尽了极大的责任了。 要说贺铭泰也算不上坏,他只是一位被宠坏了的贵家公子,见到美好倾心的,定是想收于羽下,对死去程曦也是这样。 贺铭泰即将迎娶的这女子名叫尹若曼,十八岁,是一位五品司文郎中的庶女,身份虽算不上高贵,但也能甩过程曦十万八千里。据听说这位女子美貌非常,更难得是她还才华横溢,诗词丹青颇具盛名。听说是与贺铭泰在一次诗会上一见钟情,二人可谓是惺惺相惜,当下便许下私生,除了程曦,这位女子算是贺铭泰主动提及迎娶的第一人。 风流在当今算是对男人的褒奖,对于众星捧月的贺铭泰大少,他定然只会自私的想着自己的感受,相比于程曦的这个伤心之地,他自是倾向于外面的温柔乡,再遇见合意的女子纳为己有,实不奇怪。以前是自己太过高估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这一日,贺府的下人们还在为几日后的大婚做着装点,处处是喜庆的红色,好不热闹。对比程曦进门时的简单低调,此番可谓隆重奢华至极。 程曦主仆无意理会,二人只悠闲的坐在榻上刺绣,此时,只听一个丫鬟进门回禀:“七王妃驾临,国公让全府主子去前堂正厅恭迎。” 主子?自己还算是个主子么?程曦内心不禁自嘲。亏了那些人还记得自己,估计是府上人数不多、一眼便能数尽,怕会被发现少了一个人,而怠慢了这位七王妃吧。 这刚刚大婚的七王妃曾婧,正是是大少夫人曾华盈的妹妹。不知道这曾华盈会不会借这个位高权重的妹妹,再使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幺蛾子!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程曦这般想着,便起身穿衣打扮,自己好久没出去走走了,权当去散散心。梧璃直怕程曦再遇危险,也急忙跟随而去。 程曦所住的位置偏远,二人又没有轿撵,徒步走到正堂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全部到位了。见程曦进门,众人只瞟了她一眼,除了曾氏嗤笑了一声,竟无一人对其理睬,权当她是透明,各自继续与身边的人闲话家常。 贺铭泰还算温和,问了她几句身体康复的如何,程曦一一有礼回应。 不消一会,便听府上家丁跑来回禀,七王妃已经入府。 七王妃尊贵,品级却没有贺国公高,再说按照曾氏的辈分来论,实是晚辈,所以不用外出迎接,但碍于是皇亲,这恭候也是免不了的,所以才召集了一家人早早来此等候。 又过片盏茶的功夫,只听有人在门口高喊:“七王妃驾到~” 在座所有人不禁连忙起身迎接,但见一名华服女子在几名丫鬟的陪伴下款款而入。 众人一眼瞧见她,不禁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女子实是太过美丽,只见其双手端放在袅袅纤腰之前,步伐轻盈,仪态万千,给人的感觉柔媚却不失端庄。完美的桃面上,肤如凝脂、鼻梁挺翘,一张樱唇丰润诱人,如画般的极美黛眉下面,一双漂亮的眼睛更是摄人心魂。 程曦前世今生所见的美人可谓不少,但如她这般,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仿佛被精心设计过的美丽女子,还是让程曦心中震惊,不想世间竟有此等绝色之姿,饶说是仙女也不为过。 贺国公一干人忙恭敬的见了礼,将她请于上座。 七王妃端坐于椅上,莹然一笑,众人便觉百花齐放,灿然生辉,只听她莺般动听的嗓音说道:“各位不要拘礼,今日我来此,亦算是省亲,现下我们不谈规矩,在座的可说都是我的长辈,大家随意就好。” 众人连忙称是,但哪里有人敢越矩半分。 只见她向丫鬟微微点了点头,丫鬟门便齐齐把端在手上的礼盒摆于桌上。只听她继续说道:“今日之所以前来叨扰,亦是感激多年来府上对我姐姐的照顾,特意备了一点薄礼,还请国公不嫌粗陋笑纳。” 贺国公忙道:“王妃可气了,您能亲临我府上,是我府荣幸,您与盈儿同是姐妹,以后更应常来才好。” 曾华盈亦是满面春风,上前站与曾婧身旁,巧颜笑道:“是啊,都是一家人,何须客套,都坐下说话罢。”随即转头冲着贺府下人娇声喊道:“上茶。” 众人这才一一坐下。 丫鬟们特意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七王妃曾婧身旁,好让曾华盈坐与七王妃邻近而坐。曾华盈自是笑不见眼、满面骄傲。 曾氏本是美貌,但此时与七王妃曾婧相比,无疑是萤火之辉。但看见其自觉高高在上的样子,程曦只觉可笑。 如此之后,众人又是客套的寒暄了一番家常。 既是寒暄,话题本就不多,曾婧见再无可说,便叫丫鬟打开了盒子在现场一一分与众人,贺国公与老夫人的礼物是千年人参与灵芝。贺铭泰与其父亲的礼物是上品墨砚和名家字画。其余众女眷则是各种绫罗首饰,尤其以大夫人和曾华盈的最为繁多也更加贵重。 七王妃的礼物可谓准备的精心,在场众人皆有所得,连贺铭泰未过门的六房都有一份。众人自是连连答谢。 程曦位份最低,自是最后一个接礼,在程曦起身答谢的时候,七王妃曾婧却拧眉问道:“你就是五少夫人?” 第十二章 曦生之认亲 众人听闻,无不面露疑惑神情,这位尊贵王妃怎会注意到这个不祥之人。 程曦心下一凛,暗道:该不会是想找我麻烦吧!但面色却平静恭顺回答道:“民女程曦正是泰郎五房内人。” 七王妃点了点头:“前些时日,我于曾府回门的时候,听娘亲与姐姐说与过你的事情。大师说是你身上带煞,可有此事?” 程曦不禁吸了一口气,终是来了么?看了一眼大少夫人曾华盈,只见其正是一副等待看好戏的神情,于是再次福身行礼回答道:“回七王妃,民女确实不知自己身上究竟带不带煞,但如果大师说是,那便是吧!”此话倒也说的极不客气。 曾华盈见其如此不恭,待要发怒,却只听七王妃轻声一笑。 这一笑不禁吸引来目光齐聚,但闻她用如莺般动听的声音继续说道:“这话说的倒是有趣,让我想起上年的经历,同样是一位得道高人说我今明两年之内恐有劫难。这番话我也不知是不是真,但也只能听信大师,说有便是有的了。” 这话听的众人讶然,不知这七王妃究竟是何用意。 贺铭泰忙道:“七王妃乃是贵重之人,何来劫难,即便如大师所说,王妃亦是有福之人,自能遇险化吉,遇难呈祥。” 曾婧笑意更深:“凡事都要防范于未然才好。近日我又去见那大师,一为自身寻求解难办法,二来顺便代府上问了问煞气所至的子嗣匮缺之事,没想到还真寻来了办法。” 老夫人急忙问道:“当真么?是怎样的办法?” 曾婧点了点头,从袖袋中拿出一只手镯,只见那手镯远看之下,极尽鲜红,但近观辨别,却能在其中看见丝丝脉络,似人体血管般纵横交错。只听曾婧说道:“此手镯乃是上品血玉所制,血玉乃是镇邪宝物,而这手镯又经大师开光,上面刻满符咒,将这血玉戴于身上,饶是浓深的煞气也会被其压制,这便送与五少夫人携带吧,也希望姐姐和其他少夫人能够早日得子,为贺府绵延香火。” 众人不禁听得疑惑,但转念一想,能被七王妃亲自前去询问之人,必定是得道高人,如此这番,或许是真是个解决办法,能以这样简单的方式化解煞气,可谓甚好。 众人再仔细的辨别那手镯一番,果见玉镯表面上刻有符咒和经文,只是因为玉镯里面血丝交纵,不甚惹人注意罢了。 众人不禁面上都是欣喜感激之色,唯有曾氏面色不佳。 程曦携有煞气,不过是因为自己收买了道士弄虚作假而已,曾婧此番虽说是口口声声为了自己,但实际却帮程曦解了围,白白浪费了之前那一番心血!这个可恶的妹妹,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程曦却不禁内心雀跃,这算是歪打正着了么?但她依然面色平静的向七王妃道谢,接过了那只血玉手镯当场戴上,只见那手镯映衬的程曦手腕更为白皙,血色的光芒散发着诡异而神秘的气息。 其他众人见此,便都跟着程曦向七王妃客套道谢。 七王妃曾婧自说是不必客气,然而,这会儿她的神色却渐渐黯然了下来,说道:“煞气容易压制,可是我的劫难却是极异难解。大师说,必要找到一个奇异女子,日日以其鲜血滴于我的生辰八字之上,贡于神坛之上七七四十九日才得以化解。” “不知王妃要找什么样的女子,贺家愿意为王妃效劳。”贺国公出言道。 “难啊!”七王妃叹道:“大师说,我属兔,而这女子必要属羊才不与我相克,而此女定要在一年当中阳气最盛的端午辰时出生,这样的女子当真太难寻找了。” 听她这般所言,程曦心中不禁一惧,自己不正是么,简直是分毫不差!于是程曦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不禁暗暗猜想,会不会是这个七王妃与曾氏一起,又想谋害自己?当下不敢做声,只得低下头去,权当不知。 可是事情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听一旁的贺铭泰兴奋说道:“这、这简直太巧了,吾内室五房程曦,正是王妃所说的不差分毫的女子,端午辰时所生,属羊,世间竟有此等巧事!” 一边的大夫人也开口道:“确实如此,日前曦丫头进门时,还与泰儿劈了八字,她是端午出生,十分好记,而出生的时辰就在她的名字之上,曦,不就是辰时么,所以我也能保证,断不会有错,七王妃如果需要,可以把她的籍贯拿来相看。” 程曦虽然被抬了籍,但出身年月信息都未曾改动,刚巧收她做义女的那家也姓程,所以连名字都省得改了。 只见王妃美目圆睁,惊喜道:“可是当真?呵…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呢,看来我今日真是来对了!”转头看向程曦:“你可愿意帮我?” 程曦心里哀道:完了,这下怕是彻底落入她们手中了。但此时面上也只得恭敬道:“能够帮助王妃,是我的荣幸。” 七王妃曾婧不禁面色大好,开心道:“那便就要像国公借人一用了,这时日可还不短,需七七四十九天,贺铭泰,你可舍得?” 贺国公立刻赔上笑脸道:“王妃说笑了。” 贺铭泰也上前说道:“祝愿王妃早日破解劫难之说,消除顾虑,从此祥泰安康。” 于是,众人亦是纷纷上前祝贺,七王妃脸上笑意盎然…… 用过午膳之后,七王妃便带上程曦起身告辞,贺国公一行人恭送她们送到贺府大门外。 因为只有一台轿撵,程曦被王妃拉去一同乘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国公府。 七王府坐落于皇城边,府内景致别有一番韵味,论其豪华程度与建筑面积与贺国公府不相上下,只程曦心中忐忑,亦无心欣赏。 七王妃曾婧将程曦主仆二人带到一个豪华而不失雅致的房间,对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极是机灵,快速屏退了其他下人,最后还意欲带梧璃离开,梧璃哪能同意,硬是不走。 七王妃见此怒道:“我与你家小姐单独说话,你且退下!”语气竟是从未见到的犀利,仿若与在贺府巧燕盼兮的温柔娴雅女子判若两人。 程曦听闻一顿,略是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冲梧璃点了点,梧璃这才极不情愿的跟着丫鬟出去了。 但见丫鬟合好房门,七王妃这才转身,面向程曦上下打量,面色竟似隐隐有些激动,不瞬间一双美目已然泪意泛滥。 突地,曾婧一把抓住程曦的双手,激动地说道:“好妹妹,曦儿,姐姐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程曦暮地睁大双眼,她这又是闹得哪般? 只见曾婧泪已流下,哽咽道:“曦儿,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姐姐程晗啊!” “程晗?姐姐?”仿若被施咒般定住,程曦满不置信的盯着抓着自己的女子。 “曦儿,我是姐姐啊,你再好好看看我,我真的是姐姐啊。”七王妃的脸上满是急切:“哦,对了!你的左手腕与我的右手腕有着同样的胎记,你看,你看!” 七王妃忙拉起程曦的袖子,又挽起自己的,两条白玉般的手腕并在一起,只见两人手腕上方的五寸左右之处,果真有着小指印般同样大小、同样颜色的淡红胎记,。 程曦讶然的抬眼再次打量七皇妃,经过一番努力回想,脑海中总算找到了一些关于程晗的记忆。 “你还活着!”程曦不置信的声音高八度的响起。声音尖锐高亢,自己却全然不觉。 程曦只见面前之人美丽非常,但仔细辨别,还是隐隐能够看出儿时的轮廓,她真的是程晗!程晗当年跳下荷塘居然没死?可是以前调查来的消息也必是不假,难不成也遇到与自己同样的穿越奇事? 之前程曦已死了,自己的名字叫做陶然,是个异时空的来客,对这个死而复生、突然出现的姐姐,显然她有着太多的疑问和惊讶。 对于程曦的态度,程晗却不奇怪。早先就听闻程曦四处打探自己的消息,怕是听来是全是自己身死的传闻,所以对她的惊讶倒也能够理解,于是点了点头,道:“对,我还活着,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么?更何况害我们家破人亡的人还活着,我怎能先死!”程晗美丽的眼睛抹上一抹阴鸷,待看到程曦时,又满是痛心的说道:“可是我还是出现的晚了,没想到妹妹你也遭人毒手,没了孩子,都是姐姐不好。” 程曦听到孩子一词,心内顿痛。自己对那个孩子不知不觉间寄托了太多情感,至今仍不能接受他已离去的事实,程曦眼角不禁流下一行热泪:“是我自己没用,没能保护好他,都是那个曾氏......”说道这里,程曦暮地再次睁大双眼,这才想起种种不对来,惊惧问道:“姐姐怎么会是曾氏的妹妹?!” 不怪程曦惊讶,既是自己的姐姐,怎又会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这都是哪般跟哪般啊! 程晗听此一问,不禁叹了一口气:“这话说来便就长了……”于是程曦把过往的经历缓缓道来。 原来,那年程晗真的跳入了池塘,但水性极好的程晗游到了一处隐蔽的水域,在水底不敢上岸,靠着一只空心的水草在水底呼吸,待夜里无人时,才悄悄的爬上岸,自此算是脱离了妓院老鸨的魔掌。再后来,无吃亦无喝的程晗,体力不支的晕倒在曾丞相府门口,恰巧那日丞相下朝归来,见到晕倒的程晗长相甚美,便带了回去收养。 说到这位丞相将其带回去的目的,便要说说丞相的三个女儿。他的这三个女儿各个貌美如花,自她们出生起,曾丞相便打定主意,将来定要让她们嫁与皇室,除了能够许与女儿尊贵身份之外,亦是为了巩固自身在朝中的地位。 可是丞相的二女儿曾婧自幼多病,身体孱弱。在曾丞相遇到程晗带其回府的时候,这二女儿曾婧已是重病缠绵,时日无多,在程晗进府没多久,那个丫头便离世了,丞相府秘不发丧,悄悄让程晗顶替了曾婧身份存活于世。 让程晗顶替曾婧,曾丞相自是别有用意,她把程晗当成是一枚精心培养的棋子,必要时,可能会有大用处!他们对程晗严加训练,出了学习各种宫廷礼仪之外,琴棋书画更是要求她无一不精。 第十三章 曦生之决意 丞相的亲生女儿曾婧自幼因病从未在外人之前露面,程晗顶替倒也顺利,至今也不为外人知晓,承其身份可谓天衣无缝。 自从亲生二女儿过世以后,曾丞相对另外两名女儿更是疼爱。不料大女儿曾华盈长大后居然看上了国公府嫡孙贺铭泰。贺铭泰虽然不是皇子,但还好也是身家贵重,曾丞相不忍拒绝大女儿的一番心意,便求了皇上赐婚,算是成全了曾华盈,自此将宝全压在小女儿曾瑜身上。 而如今程晗嫁给七皇子,不过是丞相为小女儿铺路的设的砖石。这七皇子愚笨,极是好操控,程晗嫁与了他,便等于拿下了七皇子。而丞相之所以选择七皇子,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这七皇子煜泽头脑虽然不灵活,却酷爱操练士兵,对操练士兵极有一番见地,皇上见此,便将京城中所有的兵权交与其管理。笼络了七皇子,便等于拥有了京城大部分的兵权。而这兵权定可以为将来小女儿所嫁的皇子登位助力,这位曾丞相真可谓深谋远虑! 程晗这八年来,身在丞相府的她又何曾不想去找妹妹,但奈何曾府看管甚严,程晗一直找不到机会,直到嫁与了七皇子,不再受到曾府掌控,才算得到片刻自由。便派人匆匆打听,直到近日才得知妹妹被卖身贺国公府为仆,后又离奇的坐上了五少夫人的位置。然而近日另一则消息则让程晗痛心不已,那便是妹妹竟然落胎,现下更是因为曾氏的骗局生活的困苦不堪。 这让程晗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今日一早便跟七皇子说十分想念身在贺国公家的姐姐曾华盈,想要去探访,得七皇子应允,程晗这才去了贺国公府,姐妹二人这才得以相见。 而在贺国公府的一番,绝大多数都是胡言,为的只是暂时能救妹妹于水火。 “这么迟才来找你,你可怪我?”程晗情切问道。 程曦摇了摇头“姐姐也是身不由己,这么多年,你也受苦了。” “真是我的好妹妹!”程晗不禁上前拥住程曦,又是一番簌然泪下,程曦亦是跟着啜泣。 二人好一番相拥哭泣之后,程晗才继续说道:“今后妹妹有何打算?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无论你想怎样,我都会竭力帮你。” 程曦再是摇了摇头道:“这个我还没有想过。” 程晗犹豫道:“其实我是想让你于留贺府的,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你去做!但现在看来,那是实是太过危险,罢了,罢了,不这样也罢,总能找到别的解决的办法。我只问你,你与贺铭泰可是真心相爱?” 程曦不禁苦笑:“是他虏我于室,是他不能保全我的孩儿,是他不能为我澄清冤情,亦是他弃我于病中不顾,今时今日,我与他,可谓没有半点情分了!” 程晗心疼的看着程曦:“都过去了,都会好的。”随即程晗面色再次转为阴鸷:“这样也算更好,我也不需再有顾虑。妹妹可知,害我们家破人亡的是正是贺国公府一家!” 程曦惊惧的睁大双眼:“当真?!” 程晗恨恨的点了点头,道:“祖父与父亲贪赃治理河道公款,全是当年他们设局陷害!试想祖父一生清廉,怎会贪慕救黎民于水火的公款。身为中州刺史的祖父,可谓一生尽为百姓殚精竭虑,一心全意造福地方,然而这无疑冥冥之中会得罪其他幕僚,其中一个便是贺国公府!” 这贺府一心想控制峦江河道,尽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为自身敛财。而正直不阿的祖父与父亲无疑已是妨碍到这些歹人,见拉拢不成,他们便想方去除。于是贺府便联合修筑河堤的当地工部,偷换修堤原料,又派人渗入祖父府上,里应外合将印有国库公印的几十万银两偷偷运入院内,加以匿藏,贺府后又借此连夜举报。 皇上听到密禀,立马派人调查,果然在祖父的府邸内搜出巨款,不禁龙颜大怒,下令严惩。除祖父之外,父亲亦是被冠有合谋之嫌,于是两人双双获罪斩首! 说道最后,程晗的眼中恨的似能泣出血来。 程晗上前抓住程曦的手腕,继续说道:“曦儿,你要记住,贺府与我程家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程曦感受到手腕传来的压力,因为程晗用力颇大,竟隐隐疼痛,但都不敌心中的骇意。 程曦怎么也不能料想,原来当年还有这番耸人听闻的异事,而程曦居然在仇家居住了八年,还嫁与了嫡长孙贺铭泰,更是差一点为他生下了孩子,这一切无不令程曦惊惧不已。 程曦不禁颤颤问道:“所以,我的孩子出现意外,可与姐姐有关?” 难道就因为这样,所以程晗不想自己生下贺家的子嗣? 程晗听此,不禁讶然松开了双手,眼中竟似浮上一抹伤痛:“他不过是一个仇人家的孩子。” 豆大的泪珠从程曦眼角落下:“不管贺府如何,那是我的孩子,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是姐姐的亲外甥啊,姐姐如何狠得下心!” 程晗闭上眼睛,脸上亦是痛楚,说道:“我又如何不知!这世间,血脉相依的只有我们姐妹二人,你怀的孩儿又何然不是我的至亲,但他毕竟是贺家的逆畜!你遭毒害虽不是我动手,但日后我也确实不会容你生下!” 听到最后,程曦讶然睁大双眼:“不是姐姐?” 程晗睁开双眼,美目中满是真切痛惜:“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便是想要那孩儿的性命,又怎会动此毒手,害的你以后都不能生育!” 程曦听言不禁一个踉跄,差点站身不稳,无力的将手扶于桌上才支撑了身体。 以后都不能生育!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炸的程曦仿佛瞬间已是粉身碎骨! 在这之前,程曦还不知晓此事,梧璃怕她接受不了,自是不敢告诉于她,此刻是程曦第一次听到自己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这叫一而再的接受巨大打击的程曦残破不全的内心一时怎如何接受! 程晗看到程曦的面色突变苍白,不明所以,急忙将她扶到榻上休息。见程曦神情呆滞,更是心慌,忙去宣太医。 梧璃见七王妃急切出门吩咐丫鬟宣太医,内心立道不好,马上进门寻找程曦。见她虚弱的于榻上发呆,不禁着急询问,见她不理自己,慌忙伸手摇晃其肩,程曦这才慢慢抬眼,见是梧璃,于是细弱蚊声的轻轻问道:“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是么?” 梧璃惊惧的看着程曦,自己从不敢告诉她实情,只怕她接受不了,此时见她满眼伤痛,怕是已经知情,不禁担心不已。程曦见了梧璃的面色,内心已是了然,突然感觉袭来一阵晕眩,不禁身形晃了一晃,便晕倒了过去。 昏睡中的程曦,不对,应该说是陶然,她感觉自己仿若置身于一片飘渺之中,面前如放电影般呈现着自己从附身到程曦身上之后发生的一切。那一段段一幕幕都令她不可置信。 自己无缘无故的来到这个世上,从未想过要与谁过不去,即便是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大少夫人曾华盈,自己也不曾真的想将她逼死绝境。陶然想的,都只是好好的珍惜这一次得之不易的生存机会,只想安安稳稳的替程曦活完这一生。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她一点点的失去所在意的一切。 从开始到现在,陶然最想得到的无非是两样东西,一是相伴到老的真爱,可是贺铭泰对自己毫不在意,如今依然对他心灰意冷;陶然第二想要的便是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可是现实却如此残忍,自己甚至不能看到他的出世,现在亦是连做母亲的资格都被夺走! 陶然不明白,来到这时间不过短短数月,为什么自己竟活得这般悲惨。 睡梦中的陶然眼前的画面渐渐变成红色,上面呈现着一张张面孔,看着那一张张笑的不怀好意的嘴脸,陶然心中不禁渐渐浮起浓重的恨意,你们既然逼我于此,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陶然发誓,从今以后,自己不要再软弱,谁若再想伤害自己,必定让他们加倍偿还! 第十四章 曦生之初见 程曦醒来,便看到程晗与梧璃眼睛红肿的守在自己床前。 程晗见她睁眼,马上叫丫鬟递过一碗温水,扶起程曦慢慢喝下。程曦觉得干涩的喉咙得到缓解,不禁看向面前的这位姐姐。 自己不是真的程曦,对她自是没有什么感情,但这七王妃无疑是一块上好的踏板,更准确的说,就目前而言应该是一颗可以放心依靠的大树。 程晗不知程曦的想法,只是自责自己口不遮拦伤害了妹妹,让她急火攻心。只是见梧璃在场,不禁问道:“她可是心腹?” 程曦肯定的点了点头。 程晗放心一笑:“看的出来,她是真心为你着急,之前我还误以为是贺府安排在你身边的人。” 程曦亦是一笑,将与梧璃的经历细细的诉说了一番,在程曦心里,梧璃是目前这个世上最可信之人,是比面前的姐姐还要放心的存在。 程晗听了二人的相依相持事迹,亦是动容,当下就赏赐了梧璃诸多东西当作感谢。梧璃对这些身外之物自是不甚在意,还是在程曦的示意之下才勉强收下了。 夜幕再次降临,程晗吩咐下人准备晚膳。坐于桌前的程曦这才感觉到了贺府与王府的差异,只见桌上多是不曾见过的珍馐佳肴,这些便是贺府所没有的。 程晗解释道:“王府的厨子可是皇宫首领御厨的得意门生,这食材大多亦是皇宫所赐,今日我让他们多做了些,以贺我们姐妹二人团圆之喜。” 程曦讶然道:“姐姐不用陪七王爷么?” 程晗狡黠一笑:“他呀,陪九王爷狩猎去了,明日才回,我们且吃我们的。” 于是二人开始动筷。食不言,二人任由丫鬟布菜,静静享用。 用过晚膳之后,姐妹二人坐于榻上在烛火之下细声的聊着天,只听程曦问道:“一直都是姐姐问我,且不知姐姐过得好么?七王爷对你好么?” 程晗面色一红,如花娇面更显美丽:“嗯,他待我甚好。” 原来,曾丞相早已有意将程晗许给七王爷煜泽,便找各种机会,在各大宴会上带程晗出席,好让程晗得以在七王爷煜泽面前出现。正如丞相所料,煜泽对程晗果然倾心,没过多久便禀明了父皇求取程晗,皇上见二人身份倒也匹配,于是便也准了。 可偏偏不巧,曾丞相母亲骤病过世,皇上虽免了曾丞相丁忧,但守孝三年之礼不可破。那年程晗十六而七王爷已经十八,正当结婚年岁。曾丞相不禁愁容满面,精心的计划怕是要全部泡汤了。可不料想,七王爷竟再去求父皇,直言要等程晗三年,三年守孝一过便娶其为妻,所以二人今年才得以完婚。 煜泽今年二十一,程晗已经十九,三年时间可谓不短,但此番亦可见证七王爷煜泽是一个重情、长情之人。程晗自是感动不已,欣喜的同时,对煜泽更加爱慕,新婚的二人现在可谓浓情蜜意,甜蜜非常。 至于曾丞相,程晗提及时不禁冷笑,脱离了曾府,又何必听其摆布。但她亦明白,女人婚后的地位,是与娘家势力息息相关的,即便不与曾府帮忙,但如若曾家落魄,倒也不会不管,毕竟自己要以曾婧身份存活于世,在世人面前,还要对曾家长辈尽以孝道。 更何况,程晗以曾婧身份嫁与皇家,那可是欺君之罪,虽然曾丞相才是主谋,但如若事发,定也逃不了干系,怎么说,自己都是与曾府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程曦听到程晗与七王的故事,亦为姐姐高兴,能嫁与有情人,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想到程晗歪打正着,倒也觅得了如意郎君。 程晗却想到了仇人贺家,于是程曦说道:“曦儿,其实没见到你以前,我是做了一番打算的。我虽然知道贺府当年的罪行,但也是儿时听母亲说起的,现在手里更无半点证据。我现虽已贵为皇室,但以一人之力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我之前的打算,是想让你继续生活在贺府,在内里一个个瓦解掉他们,不求手段正当,只求为家人报仇!” 程曦眼神一跳,原来程晗做着这样的打算,就在脑中思考这样的做法是否有可行性的时候,却见程晗伸手将柔夷覆于自己的手面,只听她继续说道:“可是一见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了,曦儿,报仇什么的我们先往后放放,你的幸福,才是姐姐目前最在意的。我明日就让王爷求了皇上准你与贺铭泰离婚,然后你就住到我府上,姐姐来照顾你,我保证,日后定帮你找个如意郎君,让你以后都过好日子。” 这话说的情切,程曦亦是动容,看来这个姐姐是真的对自己好,不禁鼻中的酸楚,涌上一层泪意。 程曦仔细的考量了一番,程曦随即摇了摇头,道:“姐姐,不可!” 程晗讶异的看着她:“你可有别的想法?” 程曦反握住程晗的手,道:“按姐姐之前说的便好,我如是出了贺国公府,便真的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为了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也为了我那可怜未出世的孩子,这个仇我们必须得报!” “可是…”程晗关切的覆上另一只柔夷:“我不想你这么委屈?” 程曦释然的一笑:“我都已这般了,还会更糟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见程晗意欲说话,程曦立刻又道:“姐姐放心,我不会不顾自己性命,且看着,我怎样一个个收拾他们!等报了仇,姐姐再拉我出贺府,那时再过舒坦的日子不迟。”这口气不出,自己这辈子又如何能够好过! 程晗听的不禁心疼,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直往下掉。程曦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夜里,姐妹二人像儿时一样,同寝于一张床上,细话绵绵…… 第二日午时,下人回禀七王爷回府,九王爷一道前来。 程晗欲带程曦去见二人,程曦不禁紧张,自己要以何名义出现?程晗只安慰她不要害怕,自己已有主张。 二人来到大堂等候,不消一会儿,只见两名男人走了进来。 这是程曦第一次见到七王爷和九王爷,只见二人身穿猎服,同样身材高大,七王爷似乎更魁梧一点。待看到二人面部,程曦不禁有些恍然,好一对相貌俊美的兄弟。 七王爷煜泽一进门便与妻子程晗相视以对,若无外人两人怕是还要相抱相拥了,他们的暧昧气氛不禁让一旁的九王爷煜辰干咳了两声:“嗯哼,二位结婚已有月余,七王嫂,我只不过是借用王兄一天,你们不用做出一副如隔三秋的样子吧!”语气里满是促狭,闹得程晗羞红了面庞。 九王煜辰转眼又看到七皇嫂身后的程曦,不禁迷惑道:“这是谁?” 程曦抬眼,刚巧与九王爷煜辰眼神相撞,不禁内心一慌,忙躲开了眼看向别处,然而那张俊美面孔却已映入程曦脑海。 他有着冷峻刚毅的面庞,但嘴角却总是噙着不羁的笑意,乌黑深邃的眼眸,由内里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这样的俊美男人,还真是让人容易意乱情迷。 七王爷煜泽也好奇的打量着程曦,他亦有着同样俊美绝伦的样貌,但相比较九王爷更显平易近人些。 程晗巧然一笑,说道:“她叫程曦,是贺国公府贺铭泰的第五房内人。” 听她已婚,煜辰的眼睛不经意间暗下几分,这个小丫头有着不俗的容貌,尤其她犹如深潭般的眼睛......煜辰不禁回味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那眼神极其清澈,但又神秘幽深,彷如稍不留神就会在她眼底失魂,这个女人当真别致。 “她可是我的上宾。”只听一旁程晗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年前一位大师说,属羊、又在端午日辰时出生的人,便是我可遇不可求的贵人。这不,刚巧就在贺府遇上了,可不是立刻当宝贝一样的把她请到家里来了。” 煜泽听此呵呵一笑:“既是夫人的贵人,那定要好好招待的。今日我与九弟打了不少野味,已经命人拿到厨房了,晚膳便一同用吧,九弟也别走了,今晚我们好好开怀畅饮。” 煜辰忙道:“怕是不成啊,这次匆忙前来不过是看七哥猎物太多帮忙送回而已,王兄你知道的,父皇诏我下午入宫,晚上怕是又要陪父皇下棋了,改日吧,定当舍命陪七王兄。” “你瞧,我竟让给忘了。”煜泽笑道:“即是父皇召见,那你还是快些去换身衣物,速速进宫吧!喝酒嘛,哪日都成,你这就去吧,为兄不送了。”虽此番说,但煜泽还是面露憾色。 煜辰微微颔首,微笑扫视众人道:“告辞。” 待最后看向程曦的时候,只见她也正瞧着自己,煜辰不禁多视了两秒,这次程曦没有躲避,坦然的看着他。 煜辰眼神微微跳动了一下,但即刻恢复平静,转身离去。 出了大堂,煜辰边走边想,这个小女人,怎么看都不一般,七皇嫂去了一趟国公府,没带自己姐姐曾华盈而是带了这个所谓的贵人回来,还真是有意思…… 程曦心中亦是通通直跳,这九王爷眼神太过犀利,生性敏感的自己,怎会不明白那眼神中的探究,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但也只能强作镇定,于是在第二次与他对视的时候勇敢未避。 程晗没有理会到程曦与煜辰二人眼神的一番无形交流,此时正拉着程曦与七王爷话着家常。程曦便又把注意力放到眼前七王爷身上。其实七王爷并不像外人道的那般愚钝,至少给程曦的感觉只是性格憨厚耿直而已,可能因为没有那么多心计,他更随性些,是极好相处的人。 这会儿只见程晗如若无人的拉着煜泽的手,如黄莺般的嗓音说道:“夫君,我太喜欢这个丫头了,你说我认作她为义妹可好?” 煜泽满是宠溺的用右手拍了一下左手中的柔夷,道:“好!好!好!夫人说什么都好!” 于是,程晗与程曦相视一笑…… 第十五章 曦生之婚宴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来到七王府上已是第二十三天,此时秋意已是甚浓,片片落叶无声的诉说着时间轮转,而距离陶然来到这个世界里亦是三月有余。 刚到王府的时候,程曦才刚刚出了小月,现在得到姐姐程晗的照顾,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可是对于不能生育这点,七王妃程晗可谓手足无措,悄悄的叫来了宫里所有的妇科御医,可御医们却都是皆连摇头,直道无方,程晗不禁怒斥他们无能。 程曦却是看得开了,反过来安慰姐姐。 或许这样,才是她这一世的宿命。 这一天,终于到了贺铭泰迎娶六房的日子,因为两家皆是达贵,可谓是隆重异常。 虽然贺铭泰一年之内,算上程曦已经迎娶了三个妾室,但对于大户人家、尤其是贺铭泰这样一支独苗的顶级世家,迎娶再多美眷也不足为怪。 贺铭泰的正妻曾华盈是王妃的姐姐,程曦又是贺铭泰的五房,二人自是要去贺国公府参宴,为表重视七王爷也一同前去。 来到贺府,便看见府内张灯结彩,人流攒动,好不热闹。 程曦悄悄问程晗要不要与之分开,免得太过张扬,程晗点了点头,今日情势太过复杂,听七王爷说,其他几位皇子也来参宴,自身的娘家曾府也会到场,带程曦在身边太过不便,于是程曦便刻意与他们落下一段距离才进贺府。 按说一般人家迎娶妾氏大多不甚隆重,像贺府这般高朋满座的实不多见,于是乎这里面的政治因素可谓不言而明,每个意欲巴结,可平日没有借口送礼的,今日终能堂皇而来,足见贺家的势力之庞大,更何况,几日前远在边疆的贺将军回京述职,现下就住在贺府,这亦是今日几位皇子能够齐聚现身的重要原因。 稍有门路之的人都已经打听到今日几位皇子齐聚贺府,这更是百年不遇的机会,不求能有过深的交集,但求能见上一面、混个面熟就已然不错,所以贺府今日几乎可用人数爆棚来形容。 七王爷与王妃入府,自是被奉为贵宾,恭敬请上堂入席,而程曦却是贺府家眷,要跟在其他妻妾身旁接待观礼。 只见门口处前来参宴之人各置贺礼,小的由仆人端捧,大件便要几人共抬,据说后园堆放的礼品已过山高。 宾客中不乏贺铭泰的各个妻妾的娘家亲眷,程曦不禁心下冷笑,自己家女儿的老公迎娶别的女人过门,这些娘家人不止前来道贺,居然还会因为受到些许优待而沾沾自喜,看的程曦不禁是连连摇头。 就在这时,程曦直感觉有道目光诡异的萦绕自己周身,不禁抬头,恰好掉入了九王爷的深邃眼眸。 见程曦竟然在众多人群中立刻发现自己,九王爷煜辰惊讶之余不免弯起嘴角,好整以暇的对着她笑着点了下头。 程曦内心一怔,这个九王爷仿若有着能够看穿一切的犀利眼神,不禁让程曦感觉自己的所有小心思都在他面前似无所遁形一般,没由来的会心虚慌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种感觉不禁让程曦十分懊恼。 程曦虽内心纷乱,但面容平静,只见她浮起一抹恭敬谦逊的笑容,对着九王爷略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九王煜辰回以一笑,便和身边逢迎之人搭话去了,只是程曦没看到,转过头去的煜辰笑容更加玩味。 煜辰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旁人说着话,心里面却在回味着那个小丫头的表情,呵呵,还真是有意思。 程曦那个小丫头的长相算虽说算是清丽美好,但自己见过的美女又何其繁多,美貌断不是吸引自己的原因,煜辰想了一想,便觉一切皆归咎于那双犹如深潭般的眼睛,实在令人难以忘怀,如果刚才自己没有看错,她那美丽的眼中透露的是不屑么?或者说是,鄙夷? 煜辰摆脱了身边的一张张谄媚嘴脸向着上堂雅座走去,一路上脑海中不断地整理着自己暗下收集来的资料:程曦,十六岁,祖父是中州刺史,因贪墨公款与其父亲双双治罪斩首,之后祖母、娘亲、姐姐先后不幸一一去世,而她在七岁时竟被卖入举报程家贪赃的贺府为婢,如果说被卖贺府为奴这件事是被歹人所迫,算做她无心,那么因罪牵连、被贬贱籍的她居然离奇做了贺家嫡长孙的五房这件事,就不能不说是她有意了,那么她的目的是报仇么?以牺牲自己一生幸福为赌注?这令煜辰百思不得其解。 九王煜辰消息来源可靠,断不会出现差错,但他并未查到程曦其实并不知晓贺家便是她的仇家,他更不可能查不到的是,今日的程曦,已非真正的程曦。 煜辰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姑娘格外关注,或许只是因为那有故事的眼神吧!自从上次在七王府见过她,便着手派人查了她一番底细,这并非易事,若不是自己是皇室的特有身份,还真是难以查到她曲折离奇的身世。 当年的程曦,因为是罪臣之后,卖不得好价钱,当年卖她的歹人便偷偷勾结户部衙门给她编造了籍贯,有些户部小吏专门干这种不法营生敛财,现下早以被九王煜辰打发回老家种田去了,这干人等还真是朝廷的蛀虫。不过也亏得他们,否则,贺府知道她便是程家的后人,还不知她今日的处境会如何! 煜辰心下正想着,却听见前方七王兄煜泽喊了过来:“九弟来啦!” 煜辰抬眼望去,只见座上五位皇兄都已到场,这几位身姿绰约、贵气凛然帅气男子,各自携带美眷落座。 一旁的贺家大将军亦是同样引人注目,只见他浓稠的络腮胡须让其稍显粗犷,但一双凛冽的眼睛却不容人小觑,魁梧挺拔的身材更显其勇猛果敢的气度。 煜辰双手抱拳作揖,行了一礼,道:“见过各位皇兄,见过贺大将军。” 贺将军忙起身回礼:“不敢,微臣见过九王爷。” 二人正待客套,只见身坐正位的太子不耐的华袖一扬:“都无需多礼了!”只见他站起身来豪放道:“前日在皇宫,父皇给将军设宴接风,碍于礼仪,众人不胜拘束,今日再次难得齐聚,就免了那些规矩,素闻大将军海量,今日我们兄弟几人可要与大将军痛痛快快豪饮一番。” 众人连连称是,气氛倒也瞬间热络起来。 太子煜晟今年已经三十有五,在皇子中排行第三,因是皇后所出嫡子,前面两位兄长又都过世,于是便顺理成章被立为太子,身份最为尊贵。只见他身态略胖,身高照比其他皇子略矮,容貌亦照比其他人也略有不如,但他留了些许胡须,倒也填了些许成熟威严。 而一旁的四皇子,二十八岁,气质最为冷峻,只见他如墨剑眉入鬓,削薄棱唇轻抿,五官犹如刀刻,且一双狭长的深邃眼眸无时不刻的闪着洞察一切的精光,宛若黑夜中的鹰,令人不敢轻易靠近。他亦是当今皇后所出,是太子的嫡亲弟弟,此刻嘴角略噙着一丝微笑,倒也不似拒人千里。 五皇子煜昊最为俊美,现年二十六岁,有着一种雌雄难辨的美艳,唇边永远挂着自语风流的笑容,据说他习性奢华,除了各色珍宝以外,他还另有一个爱好,那便是搜罗世间美貌的女子,以至于他的府中佳丽无数。 此时但见他俊唇一扬,笑着打趣说道:“九弟啊,如今连七弟都已成婚,咱们兄弟当中,可就剩你一个孤家寡人了,你可打算何时请我们吃喜酒啊?” 煜辰略尴尬为一笑,道:“不急。” 六皇子煜祺一旁搭腔:“天下美女都被五皇兄你网罗家中了,九弟自是需要费些功夫寻找。” 这个气度同样令人不可近觑的六皇子,与四皇子天生的冷峻有所不同,他的性子更加桀骜不驯盛气逼人一些,今年二十五岁,其长相亦是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极为潇洒。六皇子的母妃是邻国长公主,可谓高贵非凡,于是他的性子从小便有些骄傲强势,但此时气氛甚好,也与兄弟们玩笑起来。 六皇子煜琪被人戳到弱处,不禁面色一红,忙转移话题,道:“哪里!若说天下顶尖的美人,那便要数七弟妹了,七弟才是有福之人。” 七皇子煜泽听闻竟绕来说到自己,口舌笨拙的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嘿嘿的笑着掩饰尴尬。此刻只见他因为常日训练士兵,晒得古铜肤色的俊面,满是漾着甜蜜幸福气息,七王妃曾婧亦是含羞带怯低下头去,白如细瓷的娇面扶起一抹嫣红,当真美不胜收,惹人离不开视线。 “你们就别欺负七弟老实了。”太子煜晟看到此景,不禁笑着转移话题:“话说九弟也是,都已经十八了,合该找个称心女子在旁,哪怕是侧室也好,别总是一个人东跑西荡的,你尽管说来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我们也能帮你参谋一番,说不定就有合适的人选。” 煜辰听此不禁苦笑,这般兄弟还没完没了了。按说自己这般年岁确实早该成家了,但美女易寻,称心知己却是难觅,能够走入心底的更是遥在天边,还好父皇不催,母妃更是早已离世,所以自己才得活得这般自在逍遥。若一定要问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还个问题真未曾想过…… 煜辰突然眼前闪过一张面孔,煜辰自己不禁吓了一跳,怎会在这时想到她! 第十六章 曦生之随行 煜辰内心不禁努力甩开那个影子,平复情绪,笑然说道:“皇兄们即已为皇家开枝散叶,我便就不需担责了,所以父皇才恩准我可晚些大婚,臣弟不似各位皇兄鸿鹄之志,只愿浪迹四海,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皇兄们就不要拿我打趣了。” 自己的这些皇兄,面上一个个兄友弟恭,可实际却暗潮汹涌,煜辰对这些争名夺利实无兴趣,未免卷入无端风浪,还不如早早撇清。谁说只有拥权天下才是乐活,在自己看来,自在逍遥才算快哉。 此时吉时已到,只听一阵鞭炮齐鸣,新娘尹若曼由喜娘搀扶,跨于火盆之后,盈盈进入内堂,虽是走的侧门,但其凤冠霞帔华丽程度却是不亚于正妻规制,足见贺铭泰对其的喜爱。 尹若曼的父亲乃是当朝五品司文郎中,此时正与其夫人还有贺国公、国公夫人,还有贺铭泰父母一同受于新人跪拜,一行人自是乐得笑不见眼。 一番跪拜行礼之后,两位新人本该直接送入洞房,但碍于贵宾在场,众人又是一番起哄,说要看新娘。当时风气亦不保守,于是贺铭泰便在堂中提前拿于秤杆将尹若曼的喜帕当众挑下。 当下众人不禁一片哗赞,好一个美娇娘! 只见这位尹若曼有着身姿曼妙的尹若曼,肤若白瓷,柳眉杏眼,涂了口脂的盈唇更显娇艳欲滴,剪水双眸顾盼流转,真可谓如琬似花,虽不比程晗美撼凡尘,但也足以艳压群芳。 若以程曦所见,程晗第一,她便第二,虽然当朝美人甚多,程曦不能得以一一相见,但此般天资,怕也已是顶级之容。 程曦不禁感慨,这些女子,莫不是都吃了什么仙药了,才生的这么美? 其实,富贵之家善出俊男美女自是多见,有权有钱的男人怎会娶丑陋之女,由此以往,俊男美女的基因定是一代一代传承,多半权贵亦都是相貌非凡。 此时的众人眼见尹若曼被送入洞房,众人还未从其美貌回神。 贺国公吩咐开始上席,于是丫鬟仆人便像流水般穿梭,将一道道华餐布于桌上,众人开始了用宴。 此时的贺府人员众多,只听敬酒之声不绝于耳,尤其众皇子与和大将军桌前竟已是排开了长队,真可谓好不热闹。程曦喜好清净,此时不禁被吵得头痛,但还得打气精神硬撑。 煜辰总是不经意的看向她,纠结于自己脑海中在那一霎那间怎会出现这个女子的面孔。煜辰一项自以目光甚高,连七皇嫂这样的美貌都不甚为意,而程曦这个女子早已嫁为人妇,更是身残不能生育,自己究竟为哪般,居然会被她牵动心弦。 就像此时此刻,看着她那笑意盈然的面容,自己却被她眼神中不易察觉的疲惫感到心疼。对!就是这种心疼,这般异样的感受不禁让煜辰纠结不已且烦乱不堪,于是见来人敬酒,皆不推脱,拿起酒杯便一饮而尽,引的周围赞叹连连。 同时关注程曦的还有程晗。她只见贺家与众人皆是不理会这个妹妹,可程曦还要端作笑脸在旁陪奉。不禁附耳对七王煜泽说是身体不适,想即刻回府。煜泽自是答应,直担忧的问她要不要自己陪其离席。 程晗对他摇头说不用,便站起身礼貌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告辞,带上程曦离去,给贺家人的借口依然是需要她为自己血祭祀为由。 贺家人自是连连应允,巴不得这个煞星不要再回来。事实上从程曦进门,贺府只有一人理会过程曦,这人便是曾华盈,她在程曦一进门时便问她:既是要以血贡祭,怎么不见有伤?程曦哪是待毙之人,直说七王妃心善,每日只需行针扎破手指滴血即可,看不出伤,惹得曾氏直是咬牙切齿,冷哼连连。 不管怎么说,总算离开了那个吵闹之地。与姐姐程晗一同出了贺府程曦才算拉了下脸,只觉面部酸痛不已,看来自己演戏的功夫还要加强,连姐姐都察觉了自己的不情愿,还需帮自己开脱。 其实,不光程曦一人,贺府女眷又哪一个不是逢场作戏?这古时女子需要与多人共侍一夫,怎能不悲哀! 自从回到七王府,程曦日子自是过的悠哉。 王府虽也经常会有往来宾客,但都与程曦无关,她只管躲于房内,不用理会外面的嘈杂,悠闲地享受有姐姐庇护的时光。 时间过得飞快,又过了二十天,还有几日程曦便要回去贺府了,恰巧圣上组织皇家园林狩猎,程晗欲带程曦相去,程曦笑说不合适,奈何程晗执意,只为叫她出去散散心,程曦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但碍于礼制,程曦只能穿上丫鬟服饰随行。 这次只是小规模狩猎,算是皇室家人一同游玩,没有外人前去,程曦倒也好奇皇室生活,所以心下不免还是多少有些欢喜,多体验一番,也算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饶是马车脚程不慢,待到皇家园林的时候,还是已经走了半日,七王府一同随行的除了几个侍卫,程晗带了程曦与梧璃及两个丫鬟,七王爷亦只带两个男仆,一行人一路颠簸终于抵达。 待到园林别院稍作休整,便去与众人汇集共用午膳。 这园林别院虽不有人常驻,但建设的依旧浩大奢华,十几座高大房屋迎山而立,但见琉璃瓦面,赤红朱墙无一不是皇家规制,坐落于群屋正中的三层建筑最为恢弘。一楼是四通的大堂,用于众人聚宴,二楼与三楼乃是皇上与众妃子的寝居,虽不得已参观,但从七王的别院豪华程度比对便得以猜测,上面定是犹如仙宫。 七王及王妃是第一个进入大堂的。程曦不禁四处打量,但见挑高的离谱的大堂极为宽敞,堂中梁柱屹然而立,更显威严,最里端上堂金色龙椅、桌案,散着赤色光芒;两旁凤案高度略微稍低,但亦是漆金华贵。 下堂四排连席侧对而落,桌椅尽是稀有红木,雕刻雅致,桌布亦全是上品锦缎,桌席足有几十米长,足够上百人落座。这般规格,足见皇家气势。 稍过一会儿,众皇子便携眷入堂。程曦虽依丫鬟低身行礼,但依旧能用眼角看到众人,她心中亦是好奇,便偷偷开始打量起来。只见众皇子并未将妻室全部带来,多半未超五名,而大大小小,年龄不一的孩童却是不少。 众人相见,一一见礼,客套寒暄一番,这才落座,只众人还未坐定,皇上便被前呼后拥而来,众人又忙是起身行礼问安,人声虽多,却井然有序、高亢同鸣。 只听皇上洪钟一般说道:“免了。” 众人这才直身。 但见皇上阔步行进上堂,步态凛凛,竟似虎虎生风,身后依序排列的皇后与妃子约有二三十人,加上随行丫鬟可谓是浩浩荡荡。 皇上与皇后落座,众人亦才跟着一一坐下。 这是程曦第一次得以见当今龙颜,只见上堂不过是一位年逾六十的老人,鬓须花白,但眼神灼灼,面态不怒而威,多年的王权仿若让其周身散发着不可言喻的凛凛气息,让人不自觉的从心底崇敬,这应该便就是龙威了,程曦不禁乍舌,天子果真非同一般。 而皇后与皇帝差不多同般年岁,虽也已尽显苍老之态,眉眼之间亦是精光闪烁,端重非常,母仪天下之风,又哪是常人所能匹敌。 另一旁的皇贵妃,虽也已四十有几,但保养得当,丰韵卓资。因其出生高贵,是一国公主,便一颦一笑多了几分傲然,但却不显突兀,只觉华贵异常。 程曦又抬眼看向年龄未及四十的七王之母娴妃,只见其穿戴极是雅致,长相却也明艳动人,一眼便知其性格随和,秉性温婉。 待悄悄打量过所有在场未见过的女眷,只觉各个都是极是少见的天人之姿,何况还有那么多今日没能来的,只怕是天下大半美女都被收于皇家了! 正待程曦看的津津有味之时,突然间程曦又感觉到一束目光盯着自己,不禁本能的立刻朝着眼光传来的方向看去,却一眼瞧见九王煜辰,只见他在那个座位上低眉端坐,悠然的喝着茶水,并未看自己,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程曦又警惕的悄悄瞄了下其他人,但好像也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想想也是,在人数众多的宫女丫鬟中,自己实在不足以惹人为意,于是程曦便稍稍安了心,赶忙乖乖收好目光,低头下站好。 过了没多久,宫廷御膳便被流水般的宫女一一呈上。虽只是行宫,但各色菜品亦不含糊,只见顷刻间,一味味佳肴犹如一件件完美的艺术品层层摆于桌上。 程曦以丫鬟身份在场,也只能噙着口水站在程晗身后,由随行而来的另一名丫鬟为程晗布菜。还好来这里之前,程晗已经告诉过程曦要先吃些东西再过来,不光是程曦自己,所有丫鬟都是这般。所以现下看到美食倒也不难忍受,最让程曦心神不宁的,还是那种被窥视的不安感觉。 若非是自己的错觉,那么此人究竟又会是谁呢? 这里的大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即便在上次贺府见过几个皇子,但无论是以前在贺府还是现在此地,自己都是被淹没在人群中的小人物,怎会惹人注意? 程曦左右思量,确是百般不得解,想来想去也唯有九王爷煜辰算是打过两次照面,难不成他被他识穿自己假装丫鬟?心下想着,不禁开始悄悄打量于他。 第十七章 曦生之妃子 可这一视间,不觉又被这个男人吸引,他还真是不同一般的好看,只见他身材颀长而健硕,举手投足间略有一丝慵懒的味道,却又极尽优雅。五官完美的无可挑剔,棱廓分明,鼻梁高挺,唇形魅惑,尤其一双长睫下面,那深邃的眼,有着分说不清的光晕,似一切都不甚在意,又如万事皆能了然。 程曦见过的最好看的几个好看的年轻男人,除了在场的这些皇子,便就属贺铭泰了,而这几人各有不同,要让程曦总结,贺铭泰更像是温和的白面玉郎,而四皇子峻冷鸷酷,五皇子美艳精致,六皇子潇洒傲人,七皇子阳光健硕。唯太子稍差,但亦是贵气凛然。 而这个九王煜辰,程曦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感觉他更像是一只蜷伏的猫儿,优雅自在。但这只猫,又仿若会随时变成凶猛的豹子,在你稍不留神的时候,一口咬断你的咽喉,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或许这只是自己的偏见,但对于煜辰,程曦确实有着莫名的堤防,他似乎有什么异能,仿若一个眼神就能打破自己伪装的坚硬外壳,然后自己便无所避体,被其透视窥探!这种感觉令程曦很是懊恼。 正当程曦处在自己的思绪中,不料此刻煜辰却突然抬眸,当场把自己窥探的眼神抓了个正着,而自己第一个反应便是心脏跳漏了一拍! 煜辰微微颔首,对她笑了一笑,程曦见此不禁立刻逼迫自己冷静,既然已被他发现,索性不如坦然相对。 即便被他发现又如何,虽然自己换装丫鬟偷偷与七王妃到此地的事情可大可小,但这个男人与七王素来交好,冲着七王的面子,其定也会装作不知。 可明明知道如此,但程曦感觉自己还是会在他的眼神里面慌乱。这种心意不受大脑控制的感觉,太过令程曦自己讨厌。 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心中布满仇恨的程曦一直灌输自己,要有山崩于眼前而不瞬的泰然,要有肠断于腹内而不痛的无觉,但此时那双带着笑意的深邃眼眸居然让程曦乱了心神,在与其对视了片刻之后,程曦终是忍不住垂首,躲开了他的视线。 煜辰确实早就发现她了,煜辰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能总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她,似被施了什么魔咒,总是不期然的想见到这个女子。 前些时日更是无事找事的勤去七王府,但程曦只躲在房中,自己一次也未能见到她,于是心中不免失望,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禁让煜辰感到茫然。 这一次能在林苑看见程曦,煜辰只觉心中欣喜,不免悄悄在暗处观望于她。她应是从未见识到皇家的宏大场面,从她打量四周的举动便能看出。但她的神色中没有半点艳羡,充其量只是好奇,煜辰不禁愈发对他感兴趣。 但最终自己打探的目光终还是她察觉,她还真是个敏感的人儿。 刚才自己是刻意与她视线相对的,不否认自己有恶作剧的成分,因为想看看她慌乱的样子,这女子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煜辰十分想看看她的真实性情,可是终究是失策了,她把自己包裹的太过严密,外人半分打探不得。 此时只见她更是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所有表情。 煜辰不禁回味刚才短暂的对视,那双美丽的眼眸似婴孩般清澈,但又漾着无法言说的神秘光芒,只还未来得及探究,她便躲开了自己的视线。 这短短的片刻间,煜辰虽不显神色,但内心已然意乱神迷,此时回过神的他不禁抬起手中的酒杯,一仰饮尽…… 众人用过午膳之后,便一同去了猎苑。 当今圣上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皇子们更是各个骑艺精湛,今日难免角逐一番,而其他爱好涉猎的众人也一一上马,其中还有不少英姿飒爽女眷。 只听马蹄阵阵,众人转瞬间失于丛林之间。 这次涉猎拔得头筹的御赐金弓一柄,众人自是卖力而为。 不善骑射的余下女眷和孩童,憩于露天敞棚内闲聊坐等,程晗也在这些人群中。 其实程晗看似娇弱,但在曾府之时却是受过严苛训练的,只是她刚刚大婚,不想过早显眼于众人之前,于是便留在棚内休憩,程曦自是在旁陪侍。 此时已经入冬,虽今日艳阳高照,但天气还是甚冷,下人们摆放了十几个炭盆放主子们面前,周围立刻暖意非常。主子们吃着桌上摆放各式精美点心与水果,悠闲的话着家常。 此刻说话的便是皇后,只听她道:“老七家的大婚已有两月了吧!肚子可有动静?” 摆弄着手炉的程晗见皇后提到自己不禁一怔,随下面色一红,娇羞道:“母后尽是打趣于儿臣!” 皇后心情甚好,出声一笑,冲着娴妃说道:“你看这孩子还害羞了。” 七王煜泽生母娴妃不禁温婉陪其一笑:“这怕是我们急也急不来的。” “娴妃此言差矣”皇后道:“子嗣之事可马虎不得,趁着年轻好生养,该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皇后笑着看向程晗继续说道:“宫内不少上好的药方,尽可拿回去参详一番,也好早日给我们再添一个孙儿。” 程晗听此,不胜羞怯,面色嫣红起身行礼谢恩:“儿臣谢过母后,定当谨记母后教诲。” 一旁的皇贵妃不禁接口道:“是啊,也要快点追上这般哥哥们才好,煜琪刚刚喜得一个麟儿,这不,现下三房又刚刚查出有孕了呢!” 她是六王煜琪的生母,提及自己的儿子不免满是骄傲。 “那是自然,姐姐出生高贵,自是有福的。”说话的是五皇子之母惠贵妃,只听她言语中竟似透漏着凉凉的挖讽口气:“听说,胡国现下正在招兵买马,更似强盛了呢,姐姐有此尊贵娘家,自是姐妹们无可企及的。” 慧贵妃此言一出,不禁听的众人神色皆是一变。 胡国早在数十年前将他们的嫡出公主,也就是现在的皇贵妃送来和亲,两国算是一直交好,但随着胡国新王登基朝政变革之后,便与我朝鲜有走动了,近几年来胡国更是粮食丰收、经济猛增、世态大好,但却渐渐显其野勃之心,近几个月更是明目张胆的扩充军队,不得不让当朝佐以防范,前些时日贺家大将军回京,便是被皇上召回,急商应对之策。 皇贵妃面色稍乱,只得言道:“本宫即以嫁到这里,便与胡国不再有所牵扯,更何况胡国虽渐强盛,但未必就有不臣之心,我与妹妹皆属后宫,恐怕不太适合在此谈论朝政吧!” 慧贵妃听此,巧然一笑:“姐姐多心了,妹妹只是与姐姐闲话,夸赞姐姐娘家而已,无心谈论朝政,姐姐们恕罪。”说罢起身盈然一礼,却无半点歉疚之意。 程曦不禁喟叹,果然后宫多争端啊,这一番无形的刀光剑影,看得她连连咋舌。 看来这个慧贵妃针对皇贵妃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之前也有听姐姐程晗说起皇宫里的一些事情,之所以慧贵妃胆敢如此僭越,其实皆因她攀附皇后,换句话说,慧贵妃只是皇后身边的一支暗枪,皇后才是正真的幕后黑手。 只见皇后放下手中茶盏,不显神色道:“罢了,以后注意分寸就是。”随后有看向另一名年轻女子:“老五家的嫣儿今日也在,听说你琴艺最是精湛,此时不妨演奏一番,权当为你额娘谢罪。” 只见那被点到的女子盈盈起身,向众人恭身行礼后,用她那甜脆的嗓音说道:“那便容臣妾献丑了。” 这女子面容如画、身段妖娆,当真是个美人,难怪五王对其万般宠爱,连这样的场合都将她带在身边。只见她盈身坐下,素手一扬,便听到一阵悦耳琴声响起,犹如从汩汩流水从幽谷中蜿蜒而来,不禁令众人立即沉醉其中。 只听那琴声,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时而缠绵,时而激昂,直叫众人心弦跟着随其荡漾。最后乐声终是缓了下来,却听女子清脆如珠落玉盘的声音浅声吟唱: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 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否? 花外楼,柳下舟。 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 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一曲终了,女子收回柔夷起身谢礼。 众人还皆未回神,只觉余音袅袅,如梦似幻…… “果真是犹如天籁,不负仙音圣女之名。”最先开口的还是皇后,只见其又恢复了笑意盎然,连连称赞。 众人亦是随之附和,各种褒奖,气氛顿时又和睦如初…… 程曦看着这位内心高深莫测、面上却和蔼可亲的皇后,不禁有些崇拜,这样的道行,才是自己想拥有的,看来自己是需多加修炼了。 第十八章 曦生之狩猎 在此期间,又有几位佳人自荐展示才艺,众人欣赏品评、闲话畅谈之时,一位太监前来说道:“禀皇后及各位主子,皇上即将率先狩猎归来,请各位准备迎驾。” “知道了,下去吧。”皇后转身对众人笑道:“我们去瞧瞧战果如何。” 众人起身,移步至庭前,不消一会,便见一身明黄的圣上在护卫的簇拥下骑马而归。 皇上虽已年事已高,但骑马英姿依旧飒爽威猛,周身散着只得被仰视的王风。 只见皇帝脸上漾着笑意,用他洪钟般的嗓音说道:“今日运气甚好,没过多远便看到一只角马,竟侥幸是第一个满载而回的了”说罢让侍卫展示了一下猎物,竟是一只成年角马,体型壮硕。 众人自是齐声赞美:“陛下威武!” 正在此时,四皇子煜耀亦是策马而回,其身后侍卫旁的马背上的野猪还未死绝,孱弱的发出疼痛嘶哼。 皇帝哈哈一笑:“耀儿可也算不晚,猎物更是凶猛,成绩不再朕之下。” 煜耀谦顺一笑:“儿臣不比父皇神勇,还是落下父皇半时。” 皇后亦是笑道:“你们都是极厉害的。虽然耀儿的野猪凶猛,但皇帝的角马亦是不凡,又是先到,以我看,还应当属皇上拔得头筹。” 众人亦是附赞,皇上自是龙心大悦。 唯众人不知的是,四皇子本应是第一个先到的,但他怎敢抢了皇上的风头,于是不露声色退让,只为让父皇得以尽兴。毕竟自己真正要比的不是皇上,而是其他皇子,心思缜密如他,怎会不知这点道理。 正当这边热闹时,五皇子煜昊与六皇子煜祺相继赶到。煜昊猎得一头羚羊,煜琪的则是一只母鹿。二人可谓不相上下。 之后是太子,他骑射不如其他皇弟超然,倒也射中了一只幼袍,高兴而归。 正待众人品评硕果时,七皇子煜琪的归来算是掀起一番热潮。 只见其竟然涉猎了一只庞大的黑熊!黑熊生性凶猛而狡诈,七皇子只得先行将其用箭射伤,可是即便这样,七王亦是与受伤的黑熊搏斗了好一番才将其刺死,过程惊险万分,但也足见其功力高强,近几年更是少有皇族亲自猎得这样的凶猛之物,不禁惹得周围众人赞叹连连。 相对来说,九皇子便差得太多了,只见此刻最后而归的他,连猎物亦是最弱,只提着一只野鸡而回。 五皇子不禁笑侃:“九弟这是怎么了,最后而回,猎物亦是最小,完全不似你所发挥哦!” 众人亦是挑眉不惑。 一旁与九皇子素来交好的的七皇子不禁接言,为他辩解道:“大家不知,我与九弟曾在林间遇见,那一刻我看到他瞄准一头母鹿,但见其肚子浑圆,怕是不日便要生产,可能是九弟不忍下手,这才另寻它物,这才耽搁了时间。” 太子听此,不禁哈哈一笑:“这头母鹿终是难逃命运,后来还是被六弟给捕获了。” 众人不禁将目光聚集在六皇子身后侍卫的马背上,果见一只圆腹母鹿,早已没了气息。 六皇子煜祺忙道:“我实是没想过多,唯知鹿胎乃是滋补佳品,乃是特意想孝敬母后、母妃与其他姨娘的,希望能看到孩儿的一番心意。” “祺儿甚有孝心,此举当夸!”皇上不禁出言赞扬六王,随后又看向九王道:“虽然辰儿虽只猎野鸡,但能一箭刺穿其眼部,亦可见他箭术矢无虚发、百步穿杨之功底!几位皇儿今日都是表现甚好,依朕看来,都应统统有赏!” 众人皆大欢喜,不禁忙谢恩典。 程曦不禁的看向煜辰,只见其嘴角虽是挂着笑意,但若仔细查探,却能发现那抹淡漠的疏离。今日的母鹿是否让他想起了当年的母亲? 这段时间程曦也听程晗讲述了一些宫里的事,据说煜辰的生母是因为当年生弟弟难产去世的。 他应是怨恨皇上的,因为当年皇帝的一句‘保皇子’,他永远失去了母亲的疼爱,而因早产出生的弟弟依旧没能活过百日,这般丧母之痛,怎是外人能够体会。 而煜辰与皇上之间的隔阂,在这之前便已经开始。 煜辰的生母出身低微,却在一次皇帝的偶然临幸后怀孕,但在煜辰出生的当日,却巧遇皇帝最偏爱的大皇子不幸离世,于是煜辰的出生便显得格外的不合时宜,因与大皇子的忌日是同一天,乃至于其十岁之前都不曾好好过个寿辰,足见皇帝对煜辰的轻视。 直到煜辰的母亲的第二次怀孕,老来得子的皇帝这才对这双母子加以注意,但怎料母亲却意外早产,皇帝下旨保皇子的命令,导致他的生母骤然离世…… 此事之后,皇帝因觉对煜辰愧疚,自此便给予煜辰格外关照。 当朝皇子须在大婚之后才得赐府称王,而煜辰则在年满十六时,便已得此殊荣,更追加其生母谥号为妃,由此不难看出皇帝对煜辰的颇为用心,但却再也打不破他心内那堵无形的隔墙…… 正待程曦冥想之时,七公主一路浮尘策马而回,只见其因御风而驰的俏面上,两颊被吹的通红,两弯笑眼似月牙儿般皎洁,一对如墨浓眉增添几分率真。 此时只见她红唇一扬,说道:“父皇、母后,快来瞧瞧我的兔子,又大又肥,儿臣的箭法也是不赖吧!” 众人听言不禁皆是一笑,皇帝满是宠爱道:“朕的女儿苡萱公主,自是巾帼英雄,不比男儿半分差!” 七公主苡萱听到父皇夸赞,得意之情更胜,不禁高高抬起了娇美的下巴,众人却只觉其更加潇洒可爱。 这位七公主,乃是皇帝最后一个未出阁的爱女,今年已有十七,亦是皇上的最后一个孩子,难免性格有些娇惯,但其秉性聪慧率直,倒也令人觉得明媚爽朗,这般如此阳光的女子,程曦亦觉喜欢。 众人好一番热闹之后,又欲去沐浴汤泉。 待听说汤浴之后还要晚宴,程曦不禁觉的有些疲乏,虽不甚多活动量,但光是久站这点就让她有些吃不消,七王妃便让她回别院好好休息。 这里皇家园林与程曦理解的上林苑或是木兰围场有所不同,皇家最早选址于此的原由,便是因为这里有处温泉,于是便在此设下行宫,后觉此处依山傍水,离皇宫又不远,索性扩大规模,增设木兰围场狩猎,加以项目行乐。皇室一族可谓极是喜爱此地,经常来此游玩。 回到别院的程曦稍稍用过姐姐早先预留的精美吃食,便早早的睡下了,不知不觉这一觉便已到夜黑。 程曦睡醒起身,但见房间空无一人,于是便到镜前梳理因睡觉而弄乱的发髻。 来到梳妆台前坐下,但见镜中的自己明眸皓齿,又是及竿的年岁,当真是美好至极,程曦索性心血来潮,扯下发上所有束缚,让及腰的长发如瀑布般散了下来,顿时更增妩媚,只见镜中的人儿如此多娇,程曦自己亦是爱上。 正在这时,突听外面鼓乐声响起,应是皇家众人用过晚宴,开始欣赏歌舞了,这般皇室之人还真是万般享受。 程曦不禁起身走向门外,远远望去,但见围栏内的空地上,熊熊篝火参天,炽灯遍布,堂上皇家众人把酒言欢,一群袅袅仙姿的女子更是极力曼舞,场面热闹奢靡。 但是相比这些,程曦更爱今晚皎洁的月色,只见浩瀚当空,星光闪烁,似有着道不尽的神秘之美。却不知这般美空,是否与前世相同。 待到程曦神往遐想之时,突的感觉眼角瞟到一抹黑影,不禁直是唬了一跳,慌忙呵道:“是谁!” 第十九章 曦生之再遇 程曦转身向来人看去,只见九王煜辰好整似暇的从黑暗中走向明处,只听其说道:“贺五少夫人好雅兴!” “原是九王驾临,民女给九王请安。”程曦福身行礼,极力压下刚刚被吓到的惊慌,迫使自己淡定继续说道:“民女先谢九王不揭身份之恩,但不知九王此时来与七王别院有何要事?七王此刻不在,现下应在参宴。” 煜辰嘴角漾起一抹笑容,近身走来,但见他目光灼灼,程曦不敢直视,只得垂看地面。 但闻其磁声言道:“我便说是路过,你也不会相信。”那笑容越显促狭,但又彷如含了一丝自嘲:“实话来讲,我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来此地,或许,只是因为好奇五少夫人的神秘行径?” “王爷说笑了。”程曦此刻更是不敢与其视线相迎,低眉谦恭道:“蒙七王妃错爱,视民女为贵人,更认我于义妹,今日更是姐姐垂爱,让民女之卑躯,亦得有幸能够一睹圣颜天范,这些…王爷心中应都是清楚的,又何谈神秘。” 煜辰渐渐敛起笑意,极是认真的盯着眼前人。 程曦感受到那炽热的探究眼神,不禁又乱了半分,只将头垂的更低。 过了半晌,煜辰终是把目光移开,看向夜空,果见璀璨非凡,忍不住叹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程曦这才看向他,只见其竟似有几分醉意,怕是刚刚酌饮不少。此刻见其完美如雕刻般的侧脸仰望天空,如星光般灿然的眼眸微合,玉般的肤色在月光下散着一层迷蒙光晕,看的程曦有些眩然,忙转移视线与夜空,与其同视皓月。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程曦淡淡吐字附和。 “哦?五少夫人也知此诗?”煜辰回眸看她。 程曦点头道:“凑巧听过。” 程曦不禁想到此诗倒也与自己的经历应景,于是便有些伤感,道:“在浩瀚的世间,何人不是微渺如尘,时间流转,万物皆会渐逝,唯这般天际,亘古不变。” 煜辰再次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只见其长发如瀑披散,美好面容在月光下越发令人神迷,其身上彷如散着不切真实的光晕,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觉着,眼前女子仿若在天边般遥不可及,像是误落凡间的仙女,说不上何时便会消失。 煜辰刚才来时便被这个女子独特之美所震撼,而现在又是这般心动的感觉,这便是自己想找的答案吧,所以,自己才会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所以,躲在暗处的自己才被她发现,所以,此刻自己又一次迷失。 感受到他的目光灼灼,程曦不敢回望,于是又行一礼,转移话题道:“七王既是不在,九王在此就有些不便,还请九王回席才是。” 听她这便要赶人,煜辰的眼神不禁略是黯然,顿了片刻之后,终道:“你既然是七王嫂的义妹,那么本王亦不算外人,你只需开口,不分何事,本王定会帮助于你。”七王语气真诚恳切。 煜辰却是发自内心想帮助这女孩一二,为了表示自己力所能及,不禁一连用了两个‘本王’。 对于煜辰突如其来的保证,程曦自然有些意外,但这世间,人心又是如何能够轻易相信的,更何况只有三面之缘的九王,程曦实不知其究竟有何用意。于是只淡然说道:“民女谢过九王,待日后遇到难处,定会相邀九王伸以援手。” 煜辰听她拒绝,不禁喟然一声轻叹,是自己太心急了,这个多疑敏感的小女人,即便真意相助,她又如何会轻易得信,可是终还是忍不住道:“年后我便要奉旨去上圳与临江两郡考察河道改造事宜,最短亦要来年八月才回。” 煜辰其实是想说,趁自己没走之前,还有两月时日可以帮她。复仇也好,逃离也罢,自己应是能够帮的上她。 程曦不知面前的九王已经将自己的身世查的一清二楚,于是便不懂他这番话中的关联,只觉这位九王说话一而再的跳脱,怕是已经醉了。 此刻的程曦只能附和说道:“将临江郡的江水分流道上圳郡,既能阻止临江郡连雨季节的洪水灾害,又让上圳郡的干旱地情得以缓解,而水路更能对国家经济增加非凡收益,怎么说都是一劳百益的事情。九王为国为民之心,令人敬服。” 煜辰不禁苦笑,这个小妮子是笃定跟自己装傻了,竟是这般不在意自己一番好意么?可自己这又是怎么了,似被吃了迷魂汤一般,为她一再魂不守舍。 醉了,看来,自己真是醉了! 程曦抿着盈唇,略为迟疑后,终还是道:“王爷,时间不早了,您现下真该回席了。” 煜辰神情莫测的看了她好一番之后,才听他耐人寻味的大声道了一声:“好!”便转身阔步离开。 为何要纠结?不可再纠结!煜辰在内心这样跟自己说…… 看着煜辰的身影渐渐消失,程曦亦是一片波澜。 这样的男子,太过迷惑人心,一不留神,就会泥足深陷!何况自己处境特殊,更不知其将来是敌是友,暂时还是不要与他太多牵扯。 程曦不禁再次看向夜空,不经更加迷茫,自己重活一世,却愈发不解人生一世的意义。在这个更加肉弱强食的世界,自己以后该如何生存? 程曦下意识的抚上自己腹部,这个曾经给她带来无限动力的小生命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却成为自己即将走向恶魔的借口,这是否是一个错误? 程曦不禁心下不胜烦乱,索性回到房间,看到程晗为自己精心备下的晚膳,程曦没有什么胃口,倒是那一壶美酒让程曦来了兴致,索性一人坐于桌前独饮。几杯下肚,不胜酒力的程曦已然醉意茫茫。酒还真是一个好东西,可以迅速麻痹人的心智,不多时,程曦便又再一次进入梦乡。 梧璃回到房间便看到程曦醉倒在桌前,怕其受凉,便赶忙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程晗回来看他,见她睡得深沉,亦是悄声回房休息了。 可就在夜半时分,程曦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突地坐了起来。 同睡一房的梧璃闻声赶忙问道:“小姐,怎么了?”忙起披衣来到程曦床前。 程曦这才从噩梦中回神,一把抓住梧璃,惧声道:“血,好多血,我看见好多血从我的身体里流了出来,我听到肚子里孩子在喊妈妈,他一直在喊:妈妈救我!妈妈救我!”说道最后程曦已是泪如雨下。 梧璃无措的忙道:“小姐,你做梦了,只是个梦,不怕,都过去了……” 梧璃虽如此说,但当日真实发生的一切,亦是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呈现,梧璃自己是亲眼目睹过那场景啊! 那一日鲜血大片染红了床单,又岂是触目惊心能够形容,而那个孩子,他是那么幼小,已经成型,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小手小脚,可是这个活生生的小生命还没来的及看上这个世界一眼,就那么没了,想到此,梧璃亦是泪湿眼眶。 “要怎么过去?宝宝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程曦无力的伏在梧璃肩上,哭泣不止。 梧璃手足无措的拍着程曦肩膀,自己更是泪流满面。 直到哭的累了,程曦泛红的的双眼渐渐浮上深深恨意:“是贺府,都是贺府杀了我的孩子,他们毁了我的一生!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是,敢负小姐的人统统不得好死!”梧璃眼中亦布满阴鸷。 二人双手紧握,今夜再也无法未眠…… 第二十章 曦生之礼物 翌日清晨,众人收拾行囊打道回府。 程晗见程曦主仆面色不佳,便问事由,程曦只道做了噩梦,失眠所至。 程晗也不过多追问,只道回府有礼相赠。 众人回到七王府,程晗便带程曦与梧璃二人去了王府地牢。 一到那里,便见地牢的十字绞架上,有三人被铁链捆绑,均已是满身鞭伤,看来已经受过一番酷罚。 这便是程晗说的礼物?程曦心头不禁疑惑不解,正待思索程晗用意之时,却惊讶看到一旁的梧璃眼中满是杀意。 只听梧璃恨恨说道:“这个女人便是毁我清白的妓院老鸨!” “看来梧璃真是恨透她了,一眼便认出来了!”一旁的程晗不禁冷笑道:“不过可不仅如此,妹妹你可知道,这个女人跟我们姐妹二人还有过交集,曦儿且仔细看看,可还认得她?” 程曦努力顺着脑海中的记忆寻找,终于搜索出了眼前这个衣着华丽徐娘半老的女人所为何人,原来程晗姐妹二人当年亦是被卖到这个女人手中,差点同被沦落风尘。 程晗又指向另外两名男人说道:“而这两位,妹妹更该认得。” 程曦顺着方向依次看去,只见第一个男人,看起来五十开外,却是身材魁梧,长相甚有几丝彪悍,但此时的他,哪还有半点凶像,若是得以自由,怕早已跪地相向。 是他?!那个曾经硬说母亲欠其钱财,把姐妹二人卖与妓院的歹人? 看来姐姐还真是雷利风行,成婚短短数月,便能把这个年份久远、资料不多的人全部找了出来。 待看向第二个男人,程曦却面露疑惑,这个也已是四十有余,只见其肠肥肚圆,长相猥琐,怕也不是什么好辈之流,但程曦却找不到关于他的记忆。 程晗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妹妹当年年幼,怕是不记得了,这人便是害母亲毁容之人。” 程曦皱眉思索,有了程晗的提醒,程曦这才回忆出当年发生的事情。 母亲貌美,当年虽已逾三十,岁月在她脸上虽稍留痕迹,但却也赋予其成熟韵味,极是动人。母亲当年未出阁时,便是当地远近闻名的美人,求娶之人无数,几乎踏平门槛,美貌可见非同一般。后虽已生育两个女儿,身材却不见走样,依旧婀娜多姿,虽然因家破后生活贫困、节衣束食不曾保养,但麻衣素布依旧遮不住那无尽的芳华,可是,这也竟成累赘!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不是一句空话,母亲的美貌招来一些地痞无赖骚扰,母亲虽以强硬态度抵对,但无任何依附的一个弱女子能耐他们如何。 终在一日,母亲手握纳鞋的尖锥,恨恨的看着他们。地痞自是不甚在意的依旧□□,试想他们这帮兄弟,随便哪一人都会些拳脚,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锥子,即便换把菜刀,也有把握不被她伤到分毫。 然而下一刻母亲的举动,却令他们惊惧的张大了双眼,只见这美丽的女人将尖锥刺进如花似玉的脸庞,顿时鲜血似一道泪痕般滑下,白皙的肤色衬着鲜红的血液,透着诡异而惊心动魄的妖娆。那般男子已是身见颤抖。 然,母亲并未停下,阴鸷的目光看着他们,握着尖锥的手紧了紧,硬是生生向下划去,顿时鲜肉外露,血流不止,一张倾城的容貌顿时变得狰狞不堪!地痞见此不禁狂奔而去,从这以后才算再无骚扰!可是母亲因无钱买药,伤口化脓久未痊愈,最终留下大片丑陋而又恐怖的半面疤痕。 程曦此时终于认出了这个当年的带头浪人,看来欠下恶债的,终都是要还的! 这一刻,只见那三人抖如糠筛眼露惊惧,奈何嘴上被堵了布,硬是发不出声音。这三人虽已见老,但样貌变化不大,总能认得出,但对于程晗姐妹,他们是没有印象的,想破头也不知道是如何得罪这二位姑奶奶的。 程曦转头向着程晗问道:“姐姐打算怎么处理这三人?” 程晗冷笑道:“妹妹既然以后要干大事,不妨先拿他们练练手,我便把这机会让与妹妹。” 程曦听言不禁讶然,看着程晗犹如天使般柔丽的脸庞,却散着阴森凛然的魔鬼气息,程曦不禁有些栗寒。 这位姐姐美貌如天使,可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毒,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甚!想其丞相府潜伏八年,百般柔顺忍耐,却在一朝得势之时,手段尽显,雷利施报,这般心计、这般狠辣,无不是自己所要学习的,亦是自己所该拥有的。 可是此刻程曦,终还是下不定决心,犹豫片刻后,还是婉转的转移话题道:“姐姐不怕七王知道么?” 提到七王,程晗不禁真心一笑:“这里是他的王府,他自是知道的,这几人便也是借他之势找来的!” 看到程曦面色不解,程晗便继续说道:“这几人,哪个身上没有几单罪责,我只需稍稍加以修饰,让他们变得更加罪无可恕,死罪难逃!亦是借了妹妹的名义,对七王说他们残害了你的家人,让他把这些恶人抓于府上,让妹妹得以雪恨,所以,你尽可以放心施手。” 程曦想了一想这番解释倒也通顺,七王煜泽生性秉直憨厚,对程晗亦是宠爱有加,她的耳旁风自是比什么都管用。 现见再无借口推脱,程曦只得走向前去,摘下那两个男人堵口的布条,二人早已涕泪交纵,现在一得说话,皆是放声哭喊,连番讨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程曦冷然说道:“只因你们一时的欲念,害的母亲毁容,梧璃丧失贞洁,我们姐妹差些沦落风尘,姐姐更曾命悬阎府,若非我们运气好,今日怕还不知落到何般田地!”程曦更加愤恨说道:“除了我们三人以外,究竟还有多少女子的人生尽毁你们之手,你们欠下这般血债,这么多年来却能活得安稳逍遥,如此不公,天理何容!” 三人已是惊吓至极,深知难逃一死,但此刻,身已被缚的他们别无他法也只能哭喊求饶不止。 梧璃上前道:“小姐不必脏手,我来解决他们!” 程曦不禁点了点头。 谁料,却只见程晗从一旁递了柄匕首过来,眼神阴鸷道:“要想变得强大,就得自己动手!” “姐姐,我…”程曦面露难色。 “你此刻若是推脱,以后便只能按我说的,不要再回贺府,过平静日子,我帮你与贺家和离,保你安稳度过余生!如若不然……”程晗紧紧的盯着程曦片刻后,终是放柔了声音道:“曦儿,我希望能仔细考虑,回到贺府,那便是龙潭虎穴,你若不狠心,只就会被他人所害。如果你决意回去,我只能逼迫你快速成为恶魔,你要清楚,这个世界,善良最是无用之物,它只会让你更早丧命黄泉!” 听了程晗的厉声相与,程曦心下不禁做了好一番斗争,才将匕首接过来。程曦拔出刀鞘,但见寒光凛凛,甚至在刀面上看到自己扭曲的面容,这不禁让程曦骇然。 程曦闭上双眼努力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将匕首合上,转身交给了梧璃。 只听程晗在旁失望的叹了口气:“妹妹终是想好不会贺府了么?” 程曦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有更好的办法。” 只见程曦表情木然将一旁的桌案上的书籍一页页的撕了下来,然后用水浸湿,走上前去将纸张一页页的覆于那二人面部…… 那两人身形颤栗挣扎了一番,不久后便没了动响,终是安静的去了…… 程曦又抬眼看向那老鸨,只见她面容苍白惊惧,已然尿了裤子,只是堵口的布条还在,依旧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姐姐,这个交给梧璃吧!”程曦无力道。 程晗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程曦的面色十分不好,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快步离去。 第二十一章 曦生之碧菱 回到房间,程曦才感觉脊背已是僵直酸痛,心下更是作呕不堪。这是自己有史以来第一次亲手杀人,虽是可恶之人,但这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承受极限,不禁颓然坐于椅上,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发怔。 不消一会儿,程晗与梧璃亦是归来。 程晗关切问道:“妹妹可还好?” 程曦摇了摇头,十分不想说话。 “对不起。”看着程曦这般,程晗不禁流下了眼泪“是姐姐对不起你。”。 程曦无奈道:“姐姐是为了我好,我明白的。只是我需要时间冷静,姐姐请先回吧!” 程晗见劝说无用,只得起身向梧璃说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姐。”见梧璃应了,程晗便擦干了眼泪,转身离开。 程曦与梧璃二人一坐一站,默默无语。 最后终是程曦开了口:“你杀了那老鸨?用匕首?” “嗯。”梧璃应了一声,见程曦不再发话,于是便继续道:“还要多谢小姐和王妃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大仇得报。小姐,我知道你心善,做不得这些,可是那都是该死之人,我们并只是顺应天意,小姐你就别难过了。” 程曦垂下头去,依旧不说话。 又过了半晌,梧璃再次倒掉杯中的凉茶换上热的,之后才道:“已是过了午膳时辰,我去给小姐找些吃的吧。” 程曦黯然道:“没胃口。”忽又抬眸看向梧璃“我且问你,七王妃可全程看了你动手?” 梧璃点了点头:“王妃很是镇定,我亦不如…” 程曦内心不禁喟叹,这个姐姐,真非凡人。 正在这时,程晗推门而入,如花似仙的面容有着一丝焦虑,更有许多关切,只见其来到程曦身旁坐下,抓住其双手,急切说道:“妹妹可是怪我了?竟然称我为王妃,而非姐姐?” 程曦心下一慌,已知刚才的话被她听入耳中,现下也只得歉然道:“姐姐是为我好,曦儿不曾怪过姐姐,是我自己没用。” 程晗不禁叹了一口气,随即想起身后跟随而来的还有许多丫鬟,于是便吩咐众人,将端来的午膳一一呈上。 程曦抬眼看了一眼那些菜品,多是些青翠爽口的素菜,还有一些精美甜点,不禁说道:“劳姐姐费心了。” 程晗屏退她人,这才恳切说道:“曦儿,不要怪姐姐狠心,这世间繁乱,我又怎能时时处处护你周全!你我皆是命运跌宕,此生注定一世坎坷,你要时刻记牢,唯有我们自己强大,才可立于世间不倒,姐姐的苦心你能明白么?” 程曦点了点头,她这番话的道理自己又如何不知。 只听程晗继续说道:“妹妹,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可想好真的回去贺府么?” 程曦再次点了点头,眉头已不似前般纠结,淡然道:“除非此生一人独活,否则即便不是贺家,也会是别家,这个世间,争斗何处不是不休不止,更何况,贺家与我们还有着血海深仇,此仇不报,今生不宁。” 程晗握住程曦的手紧了一紧,眼中竟有几丝泫然:“你能如此想甚好,我的好妹妹也终是长大了。只是,你一旦回到贺府,我怕是不便再伸手相助,毕竟我得皇上赐婚,假曾婧的身份可是欺君重罪,断是不敢暴露,以后可全靠你自己了。” 程曦回道:“我清楚的,姐姐以后不要再为我劳心,徒惹人怀疑。想那贺府能在皇上眼皮底下暗度陈仓,必是本事不俗,即便姐姐贵以王妃身份,却也不能奈何他们半分,我此番回去,必是最后的机会,我会好好把握!” 程晗欣慰的拍了拍程曦的掌背,终是露出些笑意,突又想起一事,随即看向身后唯一留下来的那名丫鬟,说道:“此番前去,必定险阻重重,这个丫鬟你且一同带去。” 程曦不禁问道:“可信得?” 程晗点头:“妹妹尽可放心!”只见她眼中尽是肯定,继续说道:“这个丫头名叫碧菱,与你同般年岁,甚是伶俐机敏。说来我们儿时应是见过。” 程曦讶然,面色不解。 程晗笑了笑继续说道:“妹妹当时年幼,怕是不曾记得,她的祖父乃是咱们府上当年的管家,他的父亲亦是家生子,名叫宋之宏,头脑甚是聪明,当时还任过府中账房。后来咱家遭祸,他们被临街的商人买了回去。她的祖父年事已高,不久离世,新主家看重宋之宏聪慧过人,于是让其任掌柜要职。但主家对他们甚是苛刻,生活可谓一直过得不好,我大婚之后便秘密找人把他们一家带到王府安置。宋之鸿依旧被安置在账房,她们母女二人则做了我的贴身侍婢,碧菱甚是机警,让她和梧璃一同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 程曦打量了一番碧菱,只见她面容清丽,嘴边一对梨涡更显娇俏,此时只见她屈身行以一礼,脆生生说道:“碧菱见过二小姐,大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全心全意服侍二小姐,有奴婢一天在,就决不容许二小姐有一丝闪失,定当誓死相随。” 程曦不禁莞尔道:“果真伶俐。” 这个丫头嘴甜讨喜,瞬间便让程曦忘了之前的不快。 程晗亦是微笑道:“还不止呢,听她的母亲说,这个丫头,从小对医术着迷,巧的是他们原来主家贩售药材,这丫头便对行医之术渐渐有了一些了解,这一点想来对你以后亦会有所裨益。” “果真?”程曦不禁甚为惊喜,道:“那还真是极好的。” 被夸赞的碧菱面色一红,谦虚道:“奴婢只是略懂的皮毛。” 程晗见程曦满意,便道:“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下吧。”说罢又在袖袋中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继续道:“这些钱票你且一同带回去,日后定用得着。” 程曦看着那些巨额银票,心下感动,这个姐姐还真是事事为自己考虑周到,不禁面带感激之色。突然间,程曦脑海间灵光一闪,想到了前世一事,转瞬,心下便来了主意,于是整理了表情,略带纠结说道:“姐姐,我有一事,一直不知是否该如实相告。” 程晗挑眉道:“你我姐妹之间,还有何事不能言说?” “自是没有什么不当讲的,但这事太过离奇,亦不知是真是假…”程曦面色为难,似不知如何开口,但终是正了神色继续道:“我十岁那年突发一场高烧,意识混沌,但弥神之中看到一些诡异的场景,一片片,一幕幕甚为真实,至今有些仍记忆深刻。” 程晗听闻,不禁关切问道:“烧的可严重?后来可都好痊了?” “这不是好端端的在你面前么。”程曦笑答后又反问道:“敢问姐姐,我朝是否有在江州有一处叫做上饶的,而这上饶中又有没有一处叫做南山坞水赖的?” 程晗拧眉:“我也不甚清楚。”随即转向碧菱:“你且去把七王书房的地图拿来。”碧菱应了一声便去了。程晗又问:“此处怎么了?” 程曦上前附耳回道:“如果真有此地,姐姐必要去查探一番!”程曦面色神秘,压低了声线:“我梦中看到无数人在那开采银矿,那矿藏十分丰富,质地更是上乘,如若这梦境是真,一旦找到矿源,那便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啊。” 程晗不禁讶然,但终究觉得太过离谱,不信其说。但当碧菱将地图拿来,程晗便是震惊了。 只见那地图上,果然刻着那个闻所未闻的地名,只是字体极小,极不醒目。二人皆是震惊不已,不信所见。 地图上这个地方,名唤江州,算是比较贫壤的地区,人迹稀薄,不被世人重视。 程曦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当然不是发烧梦中所见,乃是因为前世看到过一则新闻,说是江西上饶德兴市发现一处银山银矿遗址,规模巨大,据说鼎期产量在唐朝占到六成。 这里与前世的地名虽有不同,但地理却是一样,国家状况也略有相似,现下这个朝代虽白银产数胜于书本上的李唐王朝,银两已经在民间得以流通,但始终不算居多,设想,这处矿址一旦被发掘,这笔财富将是何其庞大! 程曦高兴之余亦是有些担忧:“即便此地真有矿藏,但开采之权乃属皇家,姐姐虽贵为王妃,但贸然开采,定也不妥。” 程晗却没有程曦这般笃定,说道:“妹妹所遇奇事还不知真假,此番还待确认,不过我会尽快派得力之人前去查探。如果是真,那定是天大的喜事。不过亦像你所说,以我一人之力恐难办到,到时,怕还是要借七王之势偷偷开采,本朝王公贵族私设矿藏的亦不在少数,这事倒也不难。只是绕回来还是那句话,此事太过虚渺,实难让人信服。” 程曦亦不再多言,姐姐虽不甚相信,但已说会派人查探,这事儿基本算是板上定钉了,到时候程晗怕是还不知要怎么感谢自己。程曦现下心头又想起一事,于是说道:“姐姐,我还有一个请求。” “尽可说来。” “烦劳姐姐帮我觅得一个与我身形相似的女子,不是处子即可。” 程晗听到此言面露疑惑,但随即想到之后,不禁惊讶睁大双眸:“妹妹!可是要她代你行房事之礼?!” 第二十二章 曦生之送花 看到程曦点头,程晗不禁心下伤感:“曦儿,委屈你了,我还本想留那贺铭泰的贱命陪你终老,看来是我多心了,不曾想,妹妹竟已厌恶他到这般地步。” 程曦淡然道:“谈不上有多厌恶,但亦不喜,况且日后我会搅得他家中不宁,总有撕破脸的一天,如何还能与他走的多远?设想到这些,便不想再与他亲密,但为身为人妻,闺中之事怕总避免不了,便想到找人做替身这个法子。” 程晗担心道:“可行么?” “嗯,只需把他灌醉,或者使些迷香,总有办法的。”看到程晗仍是忧心,程曦不禁笑着转移话题:“看我们说了这一番话,我都饿了,咱们开始用膳吧!” 程晗摇头笑道:“都凉了,哪还吃得。梧璃、碧菱,你们快拿去热下。” 二人应了马上行动开来。 程曦姐妹吃上午膳,气氛渐渐好了起来…… 几日之后,七王妃果然找来一位身材与程曦极为相似女子,取名映夏,亦是被拐青楼的可怜之人。王妃许她事成之后,给与其自由身份和诸多财富,她便欣然应允。 为怕有人起疑,王妃刻意重造了映夏和碧菱的身世,两人现在的身份,只是程曦在贩人集市买来的贱藉丫鬟,不怕再被人查出底细。 转眼间,就到了程曦回府的日子。 这一日,天色还未见亮,程曦便与姐姐依依话别,起身带上三个丫头回了贺府。 按照礼仪,回府后,自是应向贺家众人一一问安,之所以选在清早回来,便是因为这个时辰是贺家清晨定醒时段,必是全员在场,算能一次见完,如此这般,便不用再挨户上门讨脸色看。 进府之后,程曦让梧璃带着映夏回园,自己则带着碧菱去了贺国公的锦寿园。 走进了大堂,果见所有人都在,程曦便上前盈盈一礼:“见过各位长辈,见过相公和各位姐姐。” “正说到你呢!”老夫人冷眉睇了一眼,道:“这事也不瞒你,你可听好了,虽然王妃赠你镇邪之物,但为了贺家子嗣考虑,还是决定将你从族谱中移除,你可有意见?” 程曦心下一凛,自己能有什么意见?敢有什么意见!但面色却只得恭顺称是。 贺国公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你不必担心,贺家重义,不会亏待于你,除了族谱之事,其他一切照旧,你依旧是铭泰五房,园中所需也是照例供给。” 程曦这才面色一松,这已是比原班预想还要好了,自己原是丫鬟,身份低贱,若不是怀孕,入谱一事本就是痴人说梦,现下除去,程曦也不甚在意。 贺家能够这般,怕也是极不情愿之举,王妃硬是给自己扣了一顶救她于劫难的帽子,贺家总不好怠慢自己,也算卖给王妃一番人情。 于是盈身谢礼,“谢国公与老夫人,七王妃昨儿听那位大师说劫难已去,甚是高兴,赏我一些银钱,孩儿不敢私藏,特拿来孝敬各位长辈。”说罢从袖袋中拿出银票。 当然,只是众多中取其一张。 贺国公摆袖说道:“既是王妃赏的,你自己留着便是。”说着站起身来:“天色不早,都散了吧!” 众人便起身见礼,依令告退。 程曦见老爷和大夫人在自己面前而过,眼中尽是鄙夷神色,大夫人更是说道:“送你的首饰,总也不见你戴,即不喜欢,就拿给六房媳妇吧!” 程曦心下不禁冷笑,这大夫人还真会物尽其用,但面色不显,恭顺道了声:“是!” 他们也未停身,走了过去。 这话便被六少夫人尹若曼听到了,这可是新进门的贵妾,又是贺铭泰的心尖尖,只见她俏盈盈的走了过来,道:“见过姐姐。” “六少夫人说笑了,你的年龄比我大,我应喊姐姐才是。”程曦道。 “姐姐进门比我早,论辈分该是姐姐。” “既是这样,那便好吧!”程曦也不想与她再绕,继续说道:“等下我回园后便将首饰拿与妹妹。” 尹若曼忙道:“姐姐无需这样,大夫人只是说笑。” 程曦摇了摇头,道:“大夫人既是说了,你我遵照便是。” 这番噎得尹若曼不知如何接话,却只见她亦是不凡之辈,转瞬将话题带到别处,语气热络对程曦一番恭维。 程曦跟她客套寒暄了几句,二人才转身相继离去。 对于这个尹若曼,程曦印象倒不坏,果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亦是肯笑面对自己的极少数人之一,但人心又岂是面貌可以看出的,程曦到也不会跟其轻易交心。 待到回园,程曦发现,去七王府之前的留下的两个丫鬟倒也还在,于是吩咐其中一个叫安儿的丫鬟,将大夫人的首饰送给六少夫人,那丫鬟应了一声便去了。 安儿亦是程曦早先买回来的丫头,样貌清秀甜美,平时表现也甚为本分,倒也稳妥。 至于另外那个丫头佩儿,程曦见其不禁心下厌恶,她可算是来历不凡,是大少夫人曾氏派来的,想来以后还要费心提防,真觉是个麻烦! 这边正想着,就听梧璃走近阴沉低声道:“大少夫人来了。” 程曦不禁叹了口气:“该来的总要来的。”说罢,起身去迎接。 见到曾氏走近,程曦不禁惊讶发现,同来的还有乳娘怀抱中的四岁女儿贺晓灵,只见她被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两只圆滚滚的大眼,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程曦行了一礼:“见过姐姐,给姐姐请安。” 只见那个小女孩也极是聪颖伶俐,跟着稚声甜道:“五姨娘好。” 程曦不禁赞道:“灵儿真是聪明乖巧。” 曾氏俏面冻得通红,哈着热气说道:“行了,都无需多礼了,这天儿可真冷,我们进去说吧。” 程曦点头称是,却好奇的瞟了一眼她们后面丫鬟手中用小棉被包裹的物品,心下疑惑,不知又是何新鲜玩意。 二人在榻上坐下,贺晓灵被乳娘抱到一旁玩耍。 地上的炭盆正烧的火红,室内温暖如春,梧璃给她们斟了一壶麦茶,热气袅袅。 程曦先开口道:“我回来之时,七王妃特地让我带了礼物给姐姐,刚才在正堂不便拿出,刚想给姐姐送去,不巧姐姐却来了。”说着便让碧菱去床边寻找。 不稍会儿,碧菱便把一个首饰盒子端了过来。曾氏打开来看,但见是一对碧绿通透的玉镯,光泽细腻,触手生温,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只听程曦继续说道:“听王妃说,这可是宫中的宝贝,她自己都舍不得带,特地拿来送给姐姐,姐姐与王妃真是姐妹情深,当真令人羡慕。” 曾氏心下欢喜,但面色装作无异,心道,这个冒牌妹妹总算还记得自己,要不是靠着自己娘家,以那个低贱的丫头,怎么可能登上王妃之位,瞟了一眼程曦手上那只血色玉镯,曾氏心里不禁越发得意。 于是放下玉镯淡然道:“王妃有心了,说来,婧儿还要多亏妹妹帮助,才得以去除劫难,我这个做姐姐亦该有些表示,只是我那也没什么好的,便把房中的百子莲拿来赠与妹妹。”说罢便让丫鬟揭去蒙盖。 好一盆百子莲!程曦心中赞叹不已。只见那花叶子细又长,呈柳叶行,一条条叶脉清晰可见,色泽青翠、鲜亮,个个又是向上挺拔,格外的傲然。最令程曦惊讶还要数那一团团的深蓝色的花球,乃是一小瓣一小瓣的花朵挨挨簇簇形成,倒似有些蒲公英的的形状,繁茂却不失优雅。 程曦不禁讶然道:“当真是极名贵的花!只是这花,夏季才会盛开,而现下却能严冬反季而开,想必,是大少夫花费不少心血、精心培育而成,妹妹又怎敢要姐姐割爱。” 曾氏笑道:“妹妹不必客气,总算表达我一番心意。” 程曦再次推脱,奈何曾氏执意相赠,程曦只好谢过收下。 贺晓灵亦是跑了过来,奶声奶气道:“五姨娘你就不要客气了,母亲说五姨娘最是清幽典雅,像极了兰花呢!这花开的正当好,和姨娘极是相配呢!” 程曦不禁莞尔,这个小家伙还真是会说话,小小年纪,居然懂得如何讨人欢心,看来曾氏的教育真是不简单,于是赶忙让梧璃端来从王府带回来的点心给小家伙吃。 却听贺晓灵娇道:“谢过五姨娘,但是母亲说我不可多吃甜食,否则嘴里会长虫子,灵儿不敢贪吃。” 程曦听此,更为讶然,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会这般,定也是曾氏心性多疑,不让其在别处乱吃东西,但这个小丫头,也太过机敏了,只怕日后还不得成精了? 曾氏更是笑弯了眉眼,道:“她呀,哪是说的这般。来时前刚刚在园里吃过了好些食物,这会儿怕是不饿呢!” 程曦哪会道破,直是不断夸奖贺晓灵聪颖可爱,曾氏福气。 之后,二人又是好一番寒暄,曾氏才起身离开。 曾氏离去房间恢复安静,程曦来到那花前,见花开的热闹,转头问碧菱:“这花可有问题?”程曦心下不禁疑惑,这个曾氏,又在打什么主意? 碧菱摇头说道:“这花应属兰科,花香淡雅,有宁神之效,对人体有益无害。” 程曦不禁凝眉,这曾氏应不会这么好心吧!难不成她只是想借此花的名字来羞辱自己?百子莲?程曦不禁冷笑,害我此生不能得子,她竟如此这般得意么? 却听碧菱拧着眉头转移话题道:“小姐,您还是把床换了吧!” “床?”程曦讶然回头看向碧菱。 碧菱面色凝重,狠狠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章 曦生之毒床 程曦几人不禁疑惑地走到床前仔细观察,但终是未发现什么不妥。这床自打来时便一直是这般模样,甚至连窗幔都与未曾换过。 却听梧璃突然提了音调惊讶道:“小姐!这床的颜色与以前不一样了!” 程曦听言仔细观察一番之后,才发觉似真的有所差别,以前这床的颜色深红,乃是上品红木,现在这床虽外观相同,但颜色却略浅一些,确是被换过的,不禁向着碧菱疑惑问道:“你且说来,这床有什么古怪?” 碧菱的面色极为难看:“我也是刚刚帮小姐拿玉镯的时候,偶然之间发现的,小姐闻闻,这木质是不是有种异香?” 程曦与梧璃皆凑上近闻,果然隐隐有种异香,但极其甚微,如果不甚仔细,是不会察觉的。 只听碧菱继续说道:“我不能十分确认,毕竟是涂了漆色,所以不敢贸然断定,但凭直觉,亦觉这和一种名叫牧拉树的木材极为相似。这牧拉树极为稀少,因含剧毒,乃是入药佳品,而其质地坚硬,富贵人家还用于制作棺木,更能久年不腐。如果这床真是牧拉树所做,虽不服食,但人体长时间近距离接触,亦会慢慢中毒,如像这般大面积用于睡床,怕是不出一年就会觉得嗜睡、头昏、倦怠,心跳变缓,两年内即可瘫痪在床,如是超过三年,怕是性命难保。” 众人听此,不禁皆是骇然。 牧拉树?程曦闻所未闻,倒是知道一种库拉树,其一遇阳光便会放射剧毒物质,顷刻间就能使人毙命。据说有人用其木制造了一面镜子,历年便夺无数人性命。听来,这牧拉树毒性倒是缓和许多,但同含剧毒之性、无息之间便能致人死亡这点来看,与库拉树倒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好深的算计,好毒的心肠! 程曦不禁暗想,他们之所以想害死自己,便是因为贺家极为看中香火传承,深信自己身有煞气会影响贺家子嗣繁衍,虽然有血玉手镯镇压,但他们依旧不敢冒般点风险,宁肯错杀,也不予放过。 而他们没有直接杀死自己,便是因为自己有幸遇到身份高贵的七王妃,还被她认作义妹,这才被贺府加以忌惮,于是便想用毒床慢慢的让自己死去,不知情的外人只会觉得自己是身患重疾而亡,不会对贺府家以诟病,这招数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程曦不禁后怕,这贺家人真是歹毒,如若今日的自己真是无依无靠,还不知道会是何般下场! 程曦凝眉冷道:“安儿回来了么?” “回来了,在外面候着呢,我去叫她进来。”梧璃说罢,转身出了去。 程曦来到正厅,接过碧菱递来的汤婆子,端坐在榻上。 不消会儿,便见安儿进来,行了一礼,道:“回禀五少夫人,首饰已经送到,六少夫人还回礼一幅大家字画。”说着便双手将那幅字画卷轴端送给程曦。 程曦打开卷轴,但见满篇龙飞凤舞,气势磅礴,好一番程曦才认出上头的诗句: 玉壶系青丝,沽酒来何迟。 山花向我笑,正好衔杯时。 晚酌东窗下,流莺复在兹。 春风与醉客,今日乃相宜。 字是好字,礼算好礼,但程曦却意不在此,收好字卷,凛声说道:“安儿,我且问你,你可还把我当主子!” 安儿见此一问,面色一慌,扑通跪下:“五少夫人当然是奴婢的主子!”安儿不知道程曦怎会突然变脸,但是五少夫人很少这样这般对下人说话,不禁满面惶然问道:“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惹得五少夫人生气?” 程曦更是声色俱厉:“你当然有错!而且错在不小,但念你跟我多时,我给你这一次机会!你且自己想个明白,是否该对我坦白!” 安儿素来胆小,此时不禁吓的涕泪纵横,哭道:“奴婢坦白,奴婢以前打破过厨房的一个瓷盘,怕受责罚,所以用自己的月钱偷偷从采办处买来一个悄悄换上,可、可奴婢都是用的自己的月钱啊!” 碧菱在旁不禁呵道:“听你废话,让你如实坦白,装什么糊涂!” 安儿面色惨白,抖如糠筛,颤声道:“奴婢坦白,奴婢都招,奴、奴婢不该趁五少夫人不在的时候,偷溜出府探望家人,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说着‘砰砰’磕起头来,不瞬间,已见额头浸出血来。 程曦凝眉:“没有了么?” 安儿急切道:“没了,真的没了。” 程曦终是忍不住怒气:“我要听的可不只是这些,我问你,我房间的床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不与我说实话!这么大件东西被换掉,别说你不知道!” 安儿不禁含泪怔住,好一番才回过神道:“五少夫人明察,那床是大夫人安排人送来的,还吩咐奴婢不要外说,更不要告诉小姐,说是原先那床不吉利,是好意替五少夫人换掉的,与奴婢无关啊!” 众人这才解惑,竟是大夫人! 程曦凝思一番,却还有不解之处,于是继续问道:“我记得以前老夫人买来一种极贵重的木材,以用于提前备棺积寿,可与这床有关?” 安儿哪还敢有隐瞒,回到:“听大夫人园里的小圆子说,正式大夫人跟老夫人讨来的,说是那棺木能够…能够镇邪安枕,遂才特意用来制作五少夫人寝床。”安儿知道煞气之说可能触及主子忌讳,便已是极力婉转。 程曦不禁心下冷笑,这才对了,国公与老夫人怎会不知这其中巧妙,大夫人用意怕是极合二老心思,这才不惜把棺材本都拿了出来,还当真是看得起自己! 但程曦面上却未有表露,淡然说道:“大夫人和老夫人这般自是对我极好,更是为我百般考虑。今日我生气,乃因你是我园中之人,却听外人之言对我加以隐瞒,你要弄得清楚,谁才是你正经主子。” 安儿听言,慌声答道:“奴婢以后再不会了,五少夫人您大人大量,饶过奴婢这次吧!。” 程曦对这个丫头倒不是真的生气,相比较一般丫鬟而言,她算老实的了。就换床一事,怕也是无心隐瞒,毕竟她不知实情,充其量算是抱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里,不问不言罢了。只是那位尊贵的大夫人么,估计打死她也不会想到身份低微、见识甚少的自己竟能够识破这其中关窍。 突然间,程曦又想起安儿之前说的一番话,于是问道:“贺府门禁森严,你是如何出府的?” 安儿更是不敢隐瞒,统统如实招来:“咱们园里的东南角墙边,有一处残破洞口,里外皆因掩在的树丛里,所以常人根本看不到。奴婢得以发现,是因为园里一天偶然来了一只野猫,奴婢怕其偷吃厨房食物,本想把它抓住丢出去,谁料那猫竟然从墙根消失不见,奴婢寻它半天,这才无意发现那洞口,于是便起了偷溜回家探望父母亲的心思......五少夫人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程曦华袖一挥,道:“罢了,看在你实话实说的份上,且饶了你这次。我只当今日没听过这些事,你也莫对外人说起,否则我亦不保你!” 安儿连忙称是。 程曦继续道:“以后好好当差,我必不会亏待于你,如若想回家,光明正大与我说,我会准你出府令牌,切不得再行偷摸之事!”程曦站起身来:“行了,你且退下吧。” 安儿不禁涕泪感恩,叩谢不止,好一番之后才抹干了眼泪,放心退下。 见安儿走远,梧璃不禁相问:“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碧菱气说道:“当然是要给她们回以颜色!” 程曦却摇了摇头,道:“时机还不够成熟,大夫人没那么好对付。老爷众多的妻妾中,唯有她生育了孩子,其地位可见非同一般,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撼动她。况且现在贺将军还在府上,贺家可谓备受瞩目,我们不可贸然出手,只能安静等待时机,暂时能做到见招拆招,不被牵着走,便已然不错了。” 碧菱不禁有些颓然,但还是问道:“那毒床呢?” 程曦面露一笑,早在与安儿对话时,便已想到了主意,于是吩咐梧璃拿来纸墨,细细的动起手来。盏香过后,碧菱和程曦但见那床身极其生动的映于纸上,画的可谓不能再过仔细,只见床身的正面、侧面、乃至雕刻的花样都与真物如出一辙。 程曦无意理会二人赞叹,直说道:“梧璃你去把床身里面不起眼的地方削下一块。” 梧璃身手极快,转瞬便割下一块木条拿给程曦。 只见程曦拿了布袋,将木条和画纸收好,交与梧璃手上,说道:“你脚程最快,这便拿了这布袋,从安儿所说的墙洞出去,火速赶往七王府,让姐姐尽快按图制造一模一样的木床,且色泽亦要与袋中木块半分不差。只是有个要求别忘了跟姐姐说,我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将床抬进贺府,所以只能将床身拆分开来,一块块由洞口偷偷运入,最后由我们自己动手拼装。对了,还要记得与姐姐说,每日丑时三刻,贺府侍卫对这片巡逻不严,七日之后,我们就在丑时三刻与她在洞□□接,可明白了么?” 梧璃自是听得仔细,见她郑重的点了点头,程曦继续说道:“你这便动身吧,切记不要被人发现,速去速回。” 梧璃这才转身偷偷溜出贺府。 程曦看着那床,不禁冷笑一声:“大夫人好歹毒的心计,也不怕牵累了儿子!” “若只是偶尔几日,也不碍事的。”碧菱回道。 呵,看来她是笃定我会失宠,怕是做足了贺铭泰工作,既是如此,想那贺铭泰应是不会来了…… 第二十四章 曦生之雪语 程曦不再继续话题,见时辰不早,便安排用膳。 膳食是大厨房统一送来的,自己园中小厨房的厨子和婢仆早已在被收回了。碧菱极是仔细,一一查探之后,确定没有问题才让程曦动筷。 程曦却不以为然,饭菜下毒这招,那些人已经用过一次,想来,必是不屑再用第二次,更何况,如果自己刚回贺府便遭到迫害,传出去,对贺府的名声也不太好听,所以程曦短时间也不甚担心。 程曦吃足,在堂中榻上午睡过后,梧璃便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脚程还真是不慢。 梧璃回说,她偷偷见了七王妃,也没有细言,只把程曦的话重复了一番,又把布袋交到她手上,便不再敢耽搁,匆匆而回了。 程曦听后点头便让梧璃去用午饭,自己则随手捧了一本书籍闲看,但心思却是不在上面,直想着以后能有什么好的对策。 碧菱见程曦用不到自己,便拿了抹布在房中打扫。园中丫鬟实在太少,能进房门的更是只有她与梧璃两人,除了侍候程曦,偌大的房间除尘的工作,两人也得担了下来,待到擦拭到窗前的桌面时,碧菱不禁惊讶道:“小姐,这百子莲,怎么好像没有精气神儿了!” 程曦听闻,亦是挪步到那花前,只见那些细碎的深蓝小花,确实耷拉了脑袋,有些打蔫。 程曦想了一番,便道:“这处有些冷,这花儿太过娇气,怕是受不得,这百子莲属兰科,更是要到温热之处才会开放,你把它搬到炭盆旁边的矮几上吧!” 这大少夫人送的礼物可是怠慢不得,这百子莲要是死在自己手里,怕是还会捞个不尊正妻、不识抬举的骂名,此时自己刚刚回府,还是应尽量避事、少惹麻烦才好。见碧菱依言照办,程曦又回到榻上看书。 转眼间天色见黑,程曦用过晚膳之后,便和梧璃去锦寿园黄昏定醒。 程曦来到堂中,不想显眼于人,只躲在人后冷眼看着道貌岸然的贺家众人。 今日也无要事,众人便依旧谈论下月年关之事,因为贺将军在府上过年,所以今年春节更要热闹一番。灯笼装饰、衣物吃食、各式花炮都已开始着手准备,只差宴席节目还没有敲定。 贺国公让二嫡子贺勇豪,就是名声在外的贺大将军先选曲目,贺勇豪亦不推辞,选了一曲,又选一曲,听的国公点头称赞。 大爷贺勇鸿说是准备了一个杂耍班子介意助兴,而贺铭泰则是精选了一些优美歌舞,众人好一番商议,这才定下了节目安排。 定醒临了之前,老夫人对众人说道:“将近年关了,这几日越发冷了,以后的晨昏定省,便把早上的免了吧,大家每日也能多贪睡一会儿。” 众人听言,不禁人人心下欢喜,但面色都是极为合礼、恭顺道谢。一番之后众人这才依次行礼告退。 程曦与梧璃路上走着。回想刚才在堂上所闻,只不过想来想去也没觉着多有新意,说是比往年热闹,也只不过是吃食上更多珍馐、烟火更是增量而已,节目单更是戏曲、歌舞、和杂耍老三样,不过这一切倒也与自己无关。 面上一丝冰凉的触感让程曦回神,原来是下雪了,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今年的雪可谓来的极晚。但看黑夜中雪花飞舞,似片片白色精灵翩然而下,程曦只觉着甚为美好,浩瀚宇宙总会赐予这些纯净的美景,来掩埋世间的肮脏不堪。 程曦与梧璃脚下稍慢,却也未停,称着夜色一路沿途欣赏贺府的飘雪美景。 忽闻梧璃秘声提醒:“前面有人!” 程曦不禁停下脚步,向前方看去,果见一个银色影子在路边踱来踱去。 梧璃惑道:“怎么看着像是大少爷。” 程曦亦是仔细打量,还果真是贺铭泰,程曦心下不禁疑惑,这条路只通往自己的府园,他这是在等自己么? 只见贺铭泰面色似想事想的入神,有似有些不安,所以才踱步不定。 对于贺铭泰,程曦有种说不上的异样感觉,最初回府,曾真意想与其共度一生,但谁料,历经流产一事,自己亦是对他有所怨恨。 可是说起来,他又是贺府最为无害的一个人,被宠溺长大的他,颇为不谙世事、心性单纯,这一点又让程曦颇为纠结,想自己借他妻妾之名,回到贺府筹谋算计,以后怕是自己会在哪个无意的瞬间,就会抹杀掉这个单纯的男子。 内心这般想着,程曦最终还是放下那抹同情,现在任何人都比自己强大,自己还竟然在一旁悲天悯人,岂不可笑?于是程曦便挪步走向前去。 贺铭泰抬头,恰巧看见程曦身影,不禁怔了一下,随即回神,立刻跑了过来。 程曦见他搓着冻红的双手,似有些拘谨,于是不禁露齿一笑,道:“夫君,可是在等我?” “正是,我都等你半天了。”贺铭泰亦是跟着一笑:“不过也没什么事,就是好长时间不曾见你,遂想找你说说话,近日有些忙乱,现下才得空闲,曦儿你不会怪我吧。” “夫君哪里话,我怎会怪你。”程曦看着他道“夫君今日能来找我,我很开心,只是此刻天气寒凉,这里说话多有不便,不如,去我园里?”程曦心知他不会去,所以才会如此说。 “不,不用了。”贺铭泰掩下面上的尴尬转道:“今日是第一场雪,在这里与曦儿说说话也甚为美妙。” 其实贺铭泰并不知道木床一事,只是母亲一再警告,说程曦园里煞气太重,如果前去定会影响其子嗣繁衍。贺铭泰虽不是十分相信,但他亦是个极孝之人,不想徒惹母亲不高兴。 程曦也能将他的心思猜出大概,所以亦不强求,淡然笑道:“夫君可有话要与我说?” “也没什么,只是想问你近日可还好?身体还有无不适?可有事物需要我帮忙的?”贺铭泰似真的关切,一连几问。 程曦莞尔道:“夫君放心,我一切都好,现在生活所需也一应俱全,谢谢夫君关心。” 贺铭泰听闻,关切面色似有缓解,但又浮上纠结神情道:“其实你去七王府的这些时日,我才得以反思,是我对不住你,没能照顾好你与孩子,还让你身陷诽言之中,我一直都很内疚,也一直都很着急,可是我始终不知该如何化解。” 程曦听了此话,不禁讶然,抬头看向贺铭泰,只见其极是俊美的面上,一双漆黑的星眸满是真切,看来所言非虚,于是不禁叹了口气回道:“是我自己福薄,不怪夫君。” “不,你是该怪我的!”贺铭泰悲切道:“孩儿没有的那段时间,我实在不能接受。明明之前我还每日与你一起倾听他的心跳,感触他的踢动,可是突然间,这一切都没了,都没了!我是那么期盼他的降临,那么的希望听见他管我叫爸爸,可是却再也不可能了,你知道吗,我的心都碎了……” 说着,贺铭泰的眼角竟已泛光,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继续道:“那日你醒来,我前去看你,可是看你哭的伤心,周围又都太过触景伤情,这般痛楚,我实在承受不住,从此便胆小的再不敢踏足你的园中半步。所以在你最是苦楚无助的时候,却不曾好好探望于你,反而出去饮酒寻欢,后又偶遇解语花儿般的若曼,更是把你抛却脑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自私逃避造就。” 贺铭泰上前一把抓住程曦的手:“曦儿,我知你是怪我的,我很想征得你的原谅,好好补偿于你,可是母亲又不允我与你走的太近,现下的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番话极是触动了程曦心弦,原来自己只顾自己伤心愤恨,却从未站在一个爸爸的角度去看一看这个事情,自己从未曾想,贺铭泰竟也是这般难过,于是看向贺铭泰的眼神多了不禁几分柔意。 只见贺铭泰如玉的面上极是纠结痛楚,乌黑的密发上面,沾了些许雪片,更显其纯净真诚。 但程曦一想到那未出世的可怜孩子,便觉胸口仿佛被重物碾压,极是窒闷。而贺铭泰此时的坦诚,又不禁让程曦有些纷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于是程曦只能推开了他的手,道:“我明白,也理解,亦懂得大夫人的苦心,所以,我们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好让大夫人得以安心。” 贺铭泰抬眼,满面愧然看着程曦的眼睛:“委屈你了,但事情总会过去的,你要记得,我的心里,是在意你的。” 程曦不禁苦涩一笑,终是点了点头…… 雪下得渐渐大了起来,似片片银蝶密集起舞,纷繁而又落寞。 第二十五章 曦生之侍寝 回到园中,程曦坐在榻上发呆。 碧菱见程曦回来,便在火盆里添了些新碳,房间里倒也暖意融融。见其发呆,不禁开口道:“小姐,今晚你去我那里睡吧,睡在榻上毕竟不舒服,我去与梧璃挤一挤。” 那张床自是不敢再睡了,但又不能让外人看出端倪,所以程曦便睡在榻上。 程曦回过神来,想了想,道:“好吧!我也累了,想早些休息。” “那这火盆是端走还是留下?”一旁的梧璃问道。 程曦听言,不禁转头看了看那盆百子莲:“留着吧!要不那花儿该冻死了。” 说着程曦起身走了过去,果见那盛开的花朵儿又恢复了朝气,一团团开的甚是娇艳。程曦不禁凑上去闻了一闻,叹道:“还真是香气袭人。” 碧菱疑惑的走了过来,跟着嗅了一嗅,随即凝眉沉思。 程曦见她神色有异,不禁问道:“怎么?” “这百子莲的香气甚微,怎会如此之香?”碧菱疑惑之处就在这里。 程曦挑眉:“花不都是香的么?” 碧菱摇了摇头,又俯身细细闻了起来。只见她从花朵闻到枝叶,一路向下,最后居然到了花盆,碧菱敲了敲盆壁,确认是白瓷无异,又去捏了一把泥土,仔细辨别。 碧菱终是开了口,惊道:“这土有问题!” “什么问题!”在她旁边的梧璃忙上前问道。 碧菱再次把泥土置于鼻下,确认之后才道:“这里面混了曼达花的碎屑,且数量不在少数!” 程曦不禁冷声问道:“可会致命?” “倒是不会,不过这花香可至人多梦、产生幻觉,在药理上多用于麻痹神经、有止痛效果,但如是久而久之使用,便会渐渐神志紊乱、精神异常!”碧菱如实回答。 梧璃听言,不禁讶道:“可我们并不会服用!” “正因这般,所以那曾氏会想到将其大量参于百子莲的泥土之中,而这百子莲喜热,我们便把它置于火盆跟前,这曼达花的毒性亦会随之散发!”碧菱眼神充满愤恨道:“小姐大半时间都会待于房内,如此下来,不用等到春暖,怕便已经神志不清了!” 话说道这里,便不用再说了,程曦已然能够猜到曾氏的心思,她不过是怕自己知道毒害胎儿与她有关,又怕煞气之说终会暴露,更怕自己与她反目相向,遂干脆把自己的神经弄的不正常,这样一来,自己以后再如何说话,也不会有人相信了,还真是好细密的心计! 程曦虽未中花毒,但此时亦觉无力,淡然道:“我累了,回你们房间睡吧!” 可是程曦不禁觉着疲惫非常,自己这才第一天回来,就招来这般诸多心思陷害,这样的生活,真是惹人生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园里的缘故,程曦夜里再一次梦见了孩子,梦见牵着那孩子小小的手,走在贺府的雪地里,那小手冰凉,程曦亦是浑身冰凉。 因为夜里睡得不安,府里又免了晨醒,于是程曦便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中午,还发起了高烧。 碧菱扶着她喝了驱寒的汤药,见程曦面色好了些,又去端了些白粥,程曦没有胃口,但在碧菱的坚持下也多少吃了半碗。 梧璃早已命令其他人不许进内园,自己更是冒着严寒在内园门口看守,生怕有人撞见程曦歇在侧房不好解释。 昨夜梧璃更是听了程曦吩咐,与碧菱悄悄地换掉了那花泥,以目前几人的实力,实不便与人正面冲突,何况去了花泥,也还会送来别的。还不如就默默的假作不知情,短时间内那些人也不会再来陷害,谋得片刻安生。 黄昏时分,程曦拖着沉重的身体,欲要起来洗漱去锦寿园行定醒之礼。 碧菱看着心疼,却又不能阻止,却不想这时贺铭泰竟然来了。 贺铭泰是何身份,梧璃自是不便阻拦,只得在内院高声提醒道:“少爷来了。” 程曦见此时再去正房已是来不及,索性平身躺好,心内快速想着对策。 外面的梧璃见难掩事实,只得如实相告:“五少夫人在侧房。” 贺铭泰脚步极快,转瞬就来到了房间,面色急切的来到床边:“怎么样了?病的可严重么?” “夫君怎么来了,我还好,只是得了风寒,不碍事。”程曦支撑着坐起身来,碧菱眼明手快的将枕头垫在其身后,让她舒服的靠着。 “我听说你的丫头去药房拿药了,我就极是担心你,都是我不好,昨日不该拉着你在雪地里说话。”贺铭泰满面愧色。 “是我自己身子不中用,不怪泰郎,只是,泰郎不该来的,大夫人怕是要不高兴的。” “无妨,我坐坐就走,主要是不放心,想亲自来看看你,顺便带了些上好的药材,你让丫头们拿去好生熬着。”说着,将手里的药袋提上来。 程曦会意碧菱收下,然后说道:“时辰不早了,泰郎先先去吧,呆久了不好,我也该起身收拾一下去锦寿园了。” 贺铭泰忙道:“不急,我一会儿跟祖母和母亲说明就好,你生着病就别去了。” “那怎么行!白叫人说我不懂事。”说罢便离开枕面,欲要起身。 贺铭泰一把又把她按了回去:“你就乖乖听话吧,放心交给我,这几日都不要去了,我保证没人说什么的。” 程曦见此,便不再坚持,自己已然不被待见,也不怕再多些口舌,况且自己还真是没什么力气前去。 贺铭泰打量了一下房间,疑惑问道:“你怎么会歇在丫鬟房?” 程曦忙紧了脸色,露出一丝泫然,楚楚道:“我昨儿个深夜做了噩梦,梦见满床都是血,许是那床不好,便不敢再睡,所以才来了这边,夫君,帮我换了那床可好?” 贺铭泰满面心疼,道:“一张床而已,换了就是,明儿我就找人重新做个新的。” 程曦娇弱的点了点头,心中更是肯定了贺铭泰不知实情。但是若要换床,谈何容易,怕是大夫人就会第一个不答应。 果然第二日傍晚,贺铭泰再次前来,便支支吾吾解释那床换不得……因为大夫人直说是房中的一切皆经大师做过法,万分动不得,既只是做了噩梦,也算不上不是大事,大夫人便请了符咒送给程曦。贺铭泰自己更是赠以一柄玉如意表达歉意,希望能够让其安枕。 程曦心下不禁冷笑不已,但面上却仍要做感激涕零之状。 不能换床之事,程曦早已预料,但有一事,是程曦万万不曾想到的,那便是贺铭泰竟然主动说要要留下来过夜! 程曦自是无比讶然,但还不至于惊慌,只道:“大夫人怕是不允的,且妾身还有病在身,一旦过给了夫君就不好了。” 贺铭泰看着程曦因病略有些苍白的面庞,却只觉更加楚楚动人,内心亦是涟漪不断,道:“且不管其他,我已是打定注意今夜于你同睡,看那饶人的噩梦可还敢来烦我的曦儿!” 程曦知道再难拒绝,便也不再推脱,与他一同回到主房。 很快,伶俐的下人们便呈上一桌酒菜。 程曦身体已好了许多,虽还是鼻音囔囔,但照比昨日已算活了过来。 贺铭泰心情甚好,对程曦递过来的美酒爽快不拒。二人一个含情脉脉,一个蓄意逢迎,气氛很是热络温馨,程曦酒量虽钱,又在病中,但倒也陪着贺铭泰浅酌了几口…不多时,便见两人皆有些醉意,贺铭泰更是东一句、西一句,不知所云,已然醉了八分。 程曦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合上窗幔,又起身吹熄床头的一对红烛,房内顿时黑暗无比。 一名女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摸索着钻进了床内,程曦这才蹑声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之后,那女子来到侧房,显然正是面色潮红的映夏。 程曦抬眼问道:“可睡熟了?” 映夏的头低的不能再低,羞怯的点了点头。 程曦厉声道:“行了,把这避子药喝了,要记着自己的本分!还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映夏唬的身形一凛,怯道:“奴婢不敢。”言罢,便乖顺喝下那碗汤药。 程曦不再理她,起身回到主房,脱下罩衣在贺铭泰身旁躺下…… 第二十六章 曦生之眼线 早上醒来的贺铭泰对程曦的态度自是百般温柔,可自离开后,他却不曾再来过…… 七日之后,程曦风寒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到了丑时三刻,主仆三人准时在那个残洞处等候。 程曦没有叫上映夏,在程曦看来,映夏既是同意了姐姐的许诺,那便是不曾想在自己身边长待,虽然知道姐姐必不会随意选些不妥当的的人,但是历经赵明背叛,如是一朝被蛇咬的程曦,还是不想让她知道、或是参与太多。 王府那边亦是很准时,程晗虽不能亲自前来,却是对派来之人嘱咐万分,不允半点差池。 时辰一到,程曦几人便见一条床腿被人递了进来,梧璃忙去接回。那边见有人相应,于是动作便快了起来,盏茶功夫便全部把床的部件全都递了进来。 程曦等人又忙把拆下的木床部位一个个递了出去,终于全部完成后,掩好周围的树枝,才对外面的人言谢。 只听外面轻声道了声“告辞”之后便悄声离开了。 程曦三人急忙往室内搬运。这木质应是极其名贵,虽被拆分的体积不大,但亦是沉重非常,有些部位需要程曦与碧菱共抬才能搬动,好在梧璃力气甚大,一次能抱上许多,饶是如此,三人还是搬了多次才得以全部运完。 现下虽是寒冷至极,但此时三人亦是累出了一身黏腻湿汗,但也不敢耽搁。 程曦没有动手,想到先打开程晗带来的布袋,见里面有两片折叠纸张,借着烛光展开来看,便见姐姐秀然笔记跃然呈于眼前,程曦不禁低吟上面的话语: “牧拉树,要自顾,如有难,即答复。”只是寥寥几字,却道出了姐姐万般关切,怕是她已验明那木块便是牧拉树了。 梧璃那日虽不曾与其明说,但想来姐姐已然猜出七八分,于是便担心自己安危,这般几字便是言明,如果自己有难,立刻告之,她必会不顾一切伸以援手。这般关切之情,让程曦不禁心下一暖。 程曦随即将第二页纸覆于上面,但见是自己带去的草图,只是上面的床身所有部位都标注了壹、贰、叁、肆、伍…… 程曦忙查看木床部件,果然上面用水墨同样标注了顺序,这个姐姐当真心思敏捷,居然想到了这般好的办法,于是几人立即动手拼装,同时不忘将装好的部位上的墨字拭去,不多时,床便已被装好,想来姐姐找寻的木匠极是手法高超,无需一钉一铆,便能将偌大的木床稳固安装。 随后梧璃和碧菱又将窗幔搭上,果不其然,此床与原来一模一样,难辨真假。 此时天边已见亮色,历经一夜,众人皆是累极,于是纷纷回房休憩,程曦也终于能够安然躺在自己的房中。 自此之后,程曦园中果然如预料般安宁。 眼看已近年关,贺府自是迎来送往,宾客不断,众人皆沉浸在这派喜庆祥和之中。 只是贺铭泰不曾再来过程曦园里,想也知道,那日留宿后,他回去必然受到不少大夫人斥责,向来听话的贺铭泰,自是不敢太过忤逆.想来应该又会许久见不到他了,程曦其实觉着...这样甚好。 今日是腊月二十三,按照习俗,今日便要扫尘,祭灶。过了今日,便算正式步入春节了。 这段时日,程曦一直窝在园中,看似不理世事,但实际亦是暗中做了不少动作,比如偷偷买通了曾氏园内的一个名叫阿贵的小厮。 程曦之所以选中他的原因,是因为对其算是有番了解。 这个阿贵虽表面平庸,但其真实性格确是坚毅隐忍,心智亦算聪颖非常。 之如此有把握他能为自己所用,还要得益于程曦多年丫鬟的身份,奴才们的真实心里,她自是要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看的真切。 这个阿贵其实是坤子的大舅子。 曾氏让坤子陷害自己的当日,要不是他故意崴脚弄伤自己,不然也得被坤子逼迫前去,而结果必然会是与另外两人一同丧命。 高高在上的曾氏不知道的是,自己曾经好意将阿贵的妹妹指给坤子一事,早已在阿贵心中烙下怨恨! 她以为自己此举是抬举了那个丫头,又顺便笼络了坤子,又哪曾想那坤子自视在奴才中地位不凡,便背地里和各园中的婢女勾搭不断。阿贵妹妹更是多番向他哭诉家暴之事,惹得阿贵气愤非常,奈何兄妹二人身份低微,只是敢怒不敢言。 坤子一死,他的妹妹便成了寡妇,但他们兄妹二人总算得以解脱,却也对曾氏更加怨恨,毕竟她毁了妹妹一生。 程曦此番笼络,兄妹二人略为商议了一番便后欣然应允。聪明的他们并非目光短浅之辈,想那程曦原只是一届丫鬟,却摇身一变成为尊贵的五少夫人,虽屡遭陷害,但依旧能安活于今,可知其必定本事不俗,怕乃是池中金鳞,早晚会大有作为,于是便决意追随。 程曦其实很想在各园中都安插上眼线,尤其的大夫人刘氏的园中,但那大夫人是何等精明,怎会让人轻易得逞,各方人员自是安排的滴水不漏,饶是程曦有心,亦无从下手。于是便把目光盯上了与之不睦的二夫人耿氏身上。 若论家世,二夫人耿氏的娘家可谓要比大夫人强出不少,奈何比大夫人晚进府一步,所以只能屈身做了侧位。 当年两位夫人几乎同时怀孕,而最终,大夫人生育了贺铭泰,但耿氏却只生下一个女儿,还是个死胎,这让耿氏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几欲疯狂! 其娘家更是颇为重视,派人与贺家一起彻查了此事,而最后的真相乃是因其吃了含有水银的海鲜所致。 那海鲜商人虽认了罪责,但还是一口咬定是不小心所为,言说是早先确实无意在养海鲜的池中打破过一罐水银,但后来见水产生长正常,自己更是吃过,未见有异,遂才正常供给贺府。不料想,许是常人吃了问题不大,但娇弱的胎儿却难以承受,何况耿氏对水产甚是偏爱,几乎日日都食,遂才渐渐中毒颇深,乃致胎儿惨死。 而同时怀孕的大夫人,却是由于对海鲜过敏,一口未动,所以才得以免遭一难。 贺勇鸿为了安抚伤心欲绝的耿氏,对其加倍宠爱,更是数年内都不曾再娶,足见对其的重视。但耿氏却一直再未能怀孕,连大夫人亦是再无所出,贺勇鸿这才长辈要求之下,再次娶新纳妾。 话说这事也甚是奇怪,历年之后,贺永鸿可谓连续迎娶娇妾无数,入族谱的贵妾就有六人,没有位份的侍妾更是繁多,却再无人能够再怀上一男半女。于是便渐渐有了流言,说是之前惨死的孩子,怨念不散,施咒不允贺勇鸿再得子嗣,虽无真凭实据,但众口铄金,且确实难以解释,于是,贺府自此便对鬼神之说颇为忌讳,乃至于后来曾氏编造程曦身有煞气一说,贺家人立刻深信不疑,更是想方设法,欲将程曦除之而后快。 程曦之所以对二夫人耿氏感兴趣,便是因其当年曾独宠多年,程曦不相信大夫人会大度到一点都不记恨。且后来耿氏家族败落,又再无所出,自然越来越不被重视。而大夫人,身为正妻,又唯她一人育有子嗣,必是渐渐独大。按常理推断,二夫人怕是暗中受了大夫人不少委屈。 饶是如此,程曦也不敢贸然与其结盟,而是选择了从她身边的贴身侍婢下手。这侍婢曾是五夫人的丫鬟,而五夫人红颜早逝,二夫人便将她纳为己用。 这个侍婢名叫山桃,今年三十,已结婚十余载,其丈夫周德文却是个无能之辈。 说他无能,并非所指处事能力差,非但如此,周德文还是大爷近仆,乃是个家生子,在下人当中地位颇高,到了结婚年岁便得了大爷指婚,娶了山桃。 人人皆称山桃幸福无比,唯山桃一人有苦不能言。 要知道,周德文身有缺陷,那方面完全不行,起初几年山桃还能忍受,但随着年龄增长,她不禁越发觉得空虚不已。后来便起了心思,与府里马厩里一个娶不上媳妇的小厮有了苟且,这两年来,二人一直偷偷摸摸私会,关系从未有断。 要说这仙桃亦是极为胆大,虽当今朝风气较为开明,女主园内亦可有男仆,各种餐宴派对更是不乏男女同处,但是私通之罪却大过于天,那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这般重要隐情,还是同在马厩当差的赵明告诉的程曦。当时马厩只有他们二人当差,山桃与其行苟且之事时,恰巧被赵明无意看见,赵明无心多事,便悄然离开,装作未见。而后得程曦相救,便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程曦以作报答,程曦调查属实后,这才有了控制山桃的把柄。 每当想到这个忘恩负义的赵明,程曦就恨不得咬碎了银牙,自己好意相救,却换来自身一世不幸,何能不恨!如是再得相见,必要喝他们的血,抽他们的筋,方可解恨。 但是现在,他们母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音讯,连七王妃之势,亦不能将其找到,程曦不禁疑心,或许他们母子已遭人灭口? 不管如何,程曦总算得以控制山桃,而曾氏园里的阿贵兄妹亦可以重用,这般便是多了一些胜算砝码。虽然他们都是些身份低微之人,但要知道,他们都在府内生活多年,结识之人自不在少数,光是探听府内传闻,和监视园中主人动向这两点,便能让程曦获益匪浅...... 第二十七章 曦生之浅计 梧璃进门,便看到程曦看着那盆百子莲发呆,不禁上前说道:“若是看不顺眼,便扔了它!” “是不顺眼啊!没一处顺眼的地方。”随即程曦把目光移了开来,打量着房中的事物,然后道:“你看那房顶,不少的蜘蛛网,梁上的灰尘也是厚厚的,今天是扫尘的日子,且叫把大家都叫来,得仔细的擦拭一番才行。” 梧璃说:“这房顶甚高,怕是要搬梯子才行。” “是呢!这样的活计最是要当心,若是梯子不稳,人不小心从上边摔下来可就不好了,摔得轻重不说,就是砸坏了哪个府中的贵重物件,我们也是不好解释的。” 梧璃听言,眼中立刻闪过一道精光,随即低下掩了下去,道:“奴婢明白了,会多加小心的。” 程曦扯开一抹笑容,点了点头:“这房中既是要彻底打扫一番,只怕是灰尘不会小了,我先和碧菱出去大少夫人园里转转。今天虽冷,可阳光倒是极好的!” 梧璃亦是一笑,福身做了一个恭送之礼。看着程曦离开,梧璃亦开始了手上工作。 程曦走进曾氏园里,虽不是第一次来她这里,但却是第一次认真的欣赏这里的景致。 只见曾氏的园子确实比自己那大了不少,多有一倍不止。前几日的大雪盖满了屋檐和枯树枝丫,唯有地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假山水榭更是用尽巧思,映衬周围的亭廊花栏更为安逸雅致;名贵稀有的树木高低错落,高的耸入云天,低的剪修精美,好一派雅景!若是得夏日鲜花盛开、绿树葱郁,怕是也不比那仙境差了! 正待程曦欣赏之时,却见大少夫人曾氏盈盈款款的走了出来。 只听曾氏远远的便说道:“早听丫头们回禀,说是妹妹来了,可是半天也不见妹妹进门,原是停在了这里。” 程曦展露一抹笑容:“是妹妹唐突了。见到姐姐园中景色甚美,便有些贪看了。” “妹妹净会玩笑,这大冬日的,有什么景致,快快进屋吧,别被冷风吹着了。”说着便作势要去拉程曦衣角。 程曦面带笑意点头谢过,待要与其一起动身之时,却只见自己园中的佩儿跌跌撞撞的从远处跑了过来。 曾氏不禁疑惑道:“怕是有什么急事找妹妹呢!” 程曦更是拧眉,对着还未近身的佩尔怒斥:“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只见那佩尔跑到跟前,扑通跪下,哭道:“两位少夫人饶命啊!” 二人面色皆是不解,曾氏不禁问道:“发生了何事?” 程曦亦是立即接道:“好好说话!” 佩尔本是惊惧至极,此时更是重重叩了一头,急道:“奴婢刚才在五少夫人房中扫梁,可不想,梯子不稳,奴婢从梯上摔了下来,恰巧摔落座在案几上,砸、砸坏了百子莲花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佩尔连说多番该死,重重叩头不止。 程曦不禁顿足道:“那百子莲可是姐姐送我的礼物,这可怎么好!” 程曦说罢便看似不经意的打探曾氏的脸色,果然见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只是瞬息间便又恢复如常。 只听她笑着说道:“一盆花而已,妹妹要是喜欢,我房里还有许多,妹妹尽管挑便是。” “还是姐姐大方。”程曦面做歉疚道:“只是,妹妹很是笨拙,不善养花,那盆百子莲虽已尽心照顾,但终究不比姐姐刚送之时繁茂,今日还出了这样的差错,真是辜负姐姐一番心意了。” “无妨,妹妹若是不喜欢花草,便随我去库房看看,喜欢什么便拿什么,我们姐妹之间无需客套。”曾氏大度笑着,努力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 “妹妹谢过姐姐了。”程曦福身道谢,随即又看向佩儿道:“只是,这丫头竟这般笨拙,犯下如此过错,实在罪无可恕,按规,应杖责一番,再赶出府去,可…这丫头终是姐姐送与妹妹的,还是交由姐姐处置吧!” 曾氏听了此言,不禁摇了摇头道:“妹妹误会了,她并非是我送与妹妹的,只是我身担管理内院之责,例行安排罢了,不想这丫头居然如此粗笨,倒叫妹妹委屈了。” 程曦不禁颔首道:“姐姐言重了。” “既是分给了妹妹,便是妹妹园里的人了,既是妹妹如此说,便就依妹妹的。”曾氏转身抬高了音调对身后的下人道:“来人,将这丫头杖责二十,赶出贺府!” 杖责二十!那可是要去了半条性命的。佩儿忙吓得哭喊求饶,曾氏园里的家丁哪管这些,扯了其背后衣裳,如拎小鸡般走远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之中,程曦不禁歉然道:“妹妹让姐姐烦心了。” 曾氏华袖一扬:“罢了,不谈这些,天气严寒,妹妹随我进去吃杯茶吧。” “不了,怕是园里已经乱作一团了,妹妹得回去看看了。” “也罢,好好的心情,全给那丫头搅了,我也不留妹妹了。”说罢,曾氏便让丫环送客。 程曦欠身行了礼,道声“告辞”便与碧菱走了出去。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之上,有些闪的人睁不开眼,但冬日的天气依旧寒冷,徐风吹过,直觉冷入骨里。 府中人大多惧怕寒冷,无事不爱出门,于是这路上便显冷冷清清。 程曦主仆二人却心情甚好,尤其是碧菱开朗的性子,见四下无人更是喜形于色。只是只听她压低了声音,却极是兴奋地道:“当真是痛快!小姐真是高明,可谓是一石二鸟!即砸碎了惹人生厌的花,又祛除了曾氏的一个眼线!小姐你知道么,那佩儿极是烦人,总自以为是的想从我们嘴里探听些口风,平日做派更是鬼鬼祟祟,虽其不是聪明至极之辈,但亦要花费不少心思防范,当真累人!现在好了,终于能省下心了。” 程曦亦是扯了笑容,低声道:“若不这番,怕也掩饰不下去了!若我真中了那花毒,现在应该已显症状,可曾氏见我依旧如常,许早就起了疑心。今日我们这般做了,便会让她更加确定我已发觉花毒之事。以后且看吧,还不知她又会用什么手段再来害我呢!” 碧菱冷哼一声:“怕什么,小姐不是早就和她撕破脸了,还怕多这一遭?” 程曦点了点头,算作认同,又看看了四周,虽空旷无一人影踪,但也不便多说,于是两人加快了回园的脚步…… 第二十八章 除夕 转眼间,便到除夕了,大年夜的贺府,当真热闹非凡。 贺府众人齐聚集在戏园,台上歌舞升平,台下觥筹交错,四处彩灯高挂,鞭炮轰鸣不绝。 今年最精彩的表演,当属此刻台上尹若曼的福舞。 只见那尹若曼,身如风吹摆柳,荡人心弦;行进间衣,水袖如云,瑞彩蹁跹。腾空时,飘如轻飞燕,婉转时,如抖擞龙蛇动,一招一舞间,直叫人跟着失了心魂。 待到众人看的如痴如醉之时,只见她舞到案前,扯了水袖抛于空中,露出素夷,紧握尺长巨笔,如行云流水、鸾翔凤翥写下了一个‘福’字,动作一气呵成,一切皆完毕于瞬间。 当水袖空中飘然落地之时,尹若曼执起福字,翩然行以一礼,算作表演完毕答谢。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顿时掌声雷动,叫好不绝! 尹若曼盈盈回到席间,众人皆是赞扬不断,贺铭泰更是对这个娇妾满眼盛情。 贺将军已酒过三巡,此时更是豪怀大笑道:“侄儿的娇妾真乃文舞双全,此表演可谓盖过全场,只是不知道府里可还有其他能人?不妨一同上台表演助兴?“ 老太太今日亦是高兴,不禁言道:“别人我是不知,但勇鸿二房的筝,铭泰的箫、还有铭泰四房家的遣云舞,可都是极好的。” 贺将军忙道:“那可甚好,不如几人一同上台,筝萧同奏,轻歌曼舞,岂不妙哉!” 众人听此,不禁连番跟着道好,老太太这边也是笑意盎然的点了点头。 贺铭泰更是豪情道:“我第一个上台!”众人听此,更是极力鼓掌。 二夫人耿氏也站身,离开了座位。接下来便是四少夫人丁氏了。 众人目光不禁齐聚其身,但却只见这位四少夫人丁彩秋盈身站起,对众人行以一礼,随即推脱道:“孩儿身体不便,怕是不能起舞助兴了,还行各位长辈海涵。” 老夫人不禁挑眉不悦道:“怎得这般扫兴!” 要知在场的一干女眷皆是出身名门,哪个没有一些才艺傍身,点了她名字,算是给足了面子,怎料她如此不识抬举! 丁氏忙又是一礼,低头歉道:“老夫人恕罪,不是孩儿有意扫兴,只是……孩儿有孕在身,实则不便啊!” 有孕在身?!这一句话,犹如一个炸雷,轰的在众无不错愕当场,好一番之后,众人才得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大夫人第一个惊问道:“你,你是说,你有身孕了?” 老夫人亦是急切问道:“可确定了?” 丁氏面色羞红的点了点头,道:“孩儿确实怀有身孕,已有三月了。” 听她言后,众人才是确定了真是所听不差,这般惊喜,怎得言语形容!尤其贺国公、老夫人、大爷、大夫人、还有贺铭泰几人,皆是满面欣喜,还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这些人急忙站起身来走近丁氏,上上下下对其打量起来。 贺铭泰不禁上前拉起她的手言道:“已经三个月了么,怎的连我都瞒?让我这时才可得知,”虽是责问之语,但满是关爱之情,面上更掩不住的欢喜。 丁氏微微一笑,道:“夫君不知,妾身老家有个不成文的习俗,说是怀孕前三月保密,可保佑胎儿平安出世。况且我自己知道有孕时,也已有两月余,想来不差这几日,便自作主张隐瞒了下来,还请夫君和各位长辈原谅!” 老夫人满面笑纹道:“这种说法,我倒也听过,无妨,现在说来也不算晚。不管怎样,这都是我们府上可喜可贺的好事,丁氏怀得贺府子嗣有功,该好好奖赏!” 大夫人亦是笑不见眼的连连点头赞同:“这丫头进门时,我便说看着像个有福气的,这可不就应验了嘛!丁丫头,您尽管说,有什么喜欢的,为娘必给你准备妥当!” 这番话便算开了海口,足见对丁氏怀孕的重视。 程曦站在一旁,不禁有趣的打量起这个怀孕的女子。只见丁彩秋虽不如尹若曼美丽多姿,却也是端庄秀丽,一双慧眼更是幽深莫测,怕也是也心灵剔透的人儿。 此番待到怀孕三月、胎像稳固才对众人道明,此举便能看出她对于贺家的暗潮汹涌应该早有警觉,足见其颇有智慧。程曦不禁猜想,这女子接下来怕是还会有别的防身之策。 果不其然,只见丁氏欠身盈盈一礼,道:“谢老夫人和大夫人抬爱,孩儿确实有个大胆请求,还望祖母与母亲应允。”见二人点头,丁氏便继续说道:“孩儿素喜念佛,祖母亦是每日参佛,所以,孩儿请求,能否搬去锦寿园与祖母同住,以让佛祖能够保佑孩子,让他得以平安顺利降生。” 众人不禁讶然,原以为她会提及位份或者钱财的请求,没想到竟会是这般。 程曦却不禁心下一笑,果是个聪慧的女子,竟然想到去得老夫人庇佑,这样一来,那些个对她腹中胎儿有心图谋不轨之人,怕是无从下手了! 老夫人甚是高兴的点头同意了,慈爱的挽起其手,将她牵到自己的正堂座位。此举可算极为荣耀,也预示着丁氏地位自此将与往日大可不同了。 众人见老夫人与国公归位,不禁同时道贺,几巡过后这才一一坐下,继续进行宴会,台上亦是应景的鼓乐喧天、载歌载舞为此庆祝。 程曦不禁悄悄地打量着曾氏,却也只见其不露声色,笑容和群。 可是程曦却猜想,此时的曾氏必定是恼火烦乱。想其贵为丞相之女,为能够先行生下嫡长子,不惜施尽心机手段,暗地在贺府翻云覆雨。 今日杨氏怀孕,眼见美梦将就要落空,不知她又会打起哪些见不得人的主意! 程曦心下这般想着,却也不禁越发高兴起来,倒不全是对曾氏幸灾乐祸,而是因为府中有人怀孕,便证明自己的煞气有机会可以圆说了,这才是头等重事。 今夜说是守岁,但也少有人会撑到天明,贺家众人亦是热闹了一番,便也在子时过后渐渐散去。 第二十九章 设计 大将军正月里便已回了边疆,据说与其一同动身的还有九王煜辰。 这些倒与程曦无甚关联,于是也无心在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去春来,大地复苏,树上的枝芽已在雨后吐出新绿,小草也悄悄地钻出地面,青嫩可爱,处处生机盎然的柔美□□,让感受到春意的人们亦是神情舒爽、万般畅快。 程曦今日更是难得的好心情,是姐姐那边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派去探查的人员,已经发现了银矿矿藏,正如程曦所说,品质优良,规模巨大! 不过这早已是程曦预料到的,所以另外一件事,才是令程曦真正欢喜的,那便是:姐姐有喜了! 早已把程晗当作亲生姐姐对待的程曦,自是真心为她高兴不已。一旦孩子出世,那么以后姐姐身份便会更加尊贵,地位亦是更加巩固无忧,且以后在这陌生的时间,自己又会多一个亲人,怎会有比这更高兴之事? 梧璃听到这个消息,开心的同时,却不禁为程曦伤感,同是身为女人,且还一奶同胞的姐妹,为何差距如此之大,一个如处蜜罐,一个却如履薄冰,这般悬殊怎能不叫人唏嘘。 梧璃真希望程曦能够尽快处理好所有的烦心之事,离开贺府,好好的为她自己活过一回,只是,距离这一天还要有多远? 这段时间,曾氏很是老实,没再出什么幺蛾,贺家对程曦如常一样冷漠以对,贺铭泰更是躲得自己远远的。这些情景看似平常,却足以让程曦起了疑心。 想那四少夫人即以有孕,且还是在曾氏联合道士陷害程曦身有煞气之前怀上的,这便能说明,煞气之说根本就子虚乌有之事,贺家人应对程曦态度有所缓解才是,怎会这般毫无改变? 且那曾氏又岂是大度之人,怎会让别的女人在自己之前安然产下长子?可是过了这么久却不见她有所动静。这一切无不让程曦心底起疑,于是便悄悄地开始了一番打听。 好在自己现在也有了几个眼线,很快便将事实调查清楚,果是四少夫人不太好!与程曦猜想半点无差。 虽然她已是搬去了锦寿园与老夫人同住,但其从有孕起,便不太顺当,见红不止,虽侥幸拖过了前三个月,但依旧胎不保夕,老夫人见此,便拉来了妇科大夫常驻园中,宫中御医更是悄悄地轮番请来了不少。但显然,情况还是不能乐观。 这便能够解释,为何那曾氏能这般以安然无忧!而可怜的程曦,怕是更加洗清不了煞星之名了,所以连贺铭泰也对程曦更加避而远之。 但程曦又岂是待毙之人,思虑一番过后,便已想来了对策。 这日程曦前去贺府药房,恰巧碰见了二少夫人杨氏。这杨氏可是大夫人娘家里出的,光这一点,便可知其地位亦是非常,虽无子嗣,但在贺府也算风光。 程曦见了他,便恭谨欠身行了礼。 杨氏看到程曦,不禁挑眉问道:“妹妹可是有什么不好?” 程曦回道:“倒也不是,只是自从小产之后,月事一直不调,特意找了方子,来这里拿药回去吃,不知姐姐又怎么会来药房?” 杨氏眼神略有一丝躲闪,道:“没什么,只不过寻了点补气血的常物……你找你的,我这便要回去了。” 程曦听此,心下不禁一笑。她拿的药包却有增补气血之功效,但更准确的来说,更应称之为坐胎药。 自己可是好一番打听到,这位杨氏可谓是得子心切,见四少夫人有孕不能侍寝,程曦更是不得与贺铭泰亲近,这番争宠之人便只剩下四人了。既是这般,那还不得赶紧趁机怀上一个?这杨氏虽有大夫人之势撑腰,但也明白终究子嗣才是最后的依靠,于是今日便开始吃起了那味道极苦的坐胎药。 程曦也不道破,行礼恭送其离开。 见杨氏走远,程曦扭头对着梧璃说道:“叫平儿今晚动手!” 梧璃面色极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平儿亦是自己刚来贺府之时买来的,算上梧璃,其实程曦也统共只买了三个丫鬟,那便是梧璃、平儿、与安儿三人。 当日怀孕的程曦,巧遇平儿在人贩市场哭泣不止,问了缘由才得知她的难处。原来平儿与父亲同是某商贾家的奴仆,因主家突然丢了贵重物件,便说是他们父女所为,年迈老父便被活活打死,自己更是被转手卖了出来。 可怜她的老父亲含冤惨死、尸骨未寒却至今被扔在荒野之中,不知会否被野兽啃咬,死亦不能得以安息,叫她这做女儿的如何心安。 程曦听此,当时便毫不犹豫买下了她,还赠予多番银两,让其葬父。试想,孝顺之人多忠贞,这便是上乘丫鬟人选,程曦怎能错过。 程曦将其取名平儿,与安儿一起取平安之意,希望自己在贺府之中能得以平安顺遂。哪曾料想,自己不久之后便遭横祸流产失势,平儿与其他婢仆同被收回,而后被分到二少夫人的园里,在伙房做低微的烧火丫头。 平儿一直不愿离开程曦,总趁机悄悄回来说,想回程曦身边侍候,奈何程曦自知人微言轻,不能给其答复,只能叫她等。 自程曦从王妃之处回来,处境已是比之前好过许多,平儿便又再提回园之事,虽程曦也能厚颜将她要来,但程曦却想到身处杨氏园里的她的有令一番重要用处,那便是利用杨氏扳倒曾氏。 这番准备,程曦已筹谋了月余,今晚,便是验收成果之时了…… 夜幕渐渐降临,程曦在榻上挑着灯看书,却时不时的瞄上一眼院中。 果在月光爬到树梢之时,见院中丫鬟安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五少夫人,不好了,二少夫人园里出事了。” 程曦坐起了身子,抬眉道:“哦?出了何事?” 安儿显然极是惊讶,再加刚才疾跑了一番,此时只觉喉咙干涩,不禁使劲地咽了口唾沫,道:“听说,二少夫人吃了大少夫人的蜜饯,流、流产了!” 安儿见程曦不甚相信的神色,急忙说道:“是真的,各园子里的人都往那边赶呢!” 程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瞬间消失无影踪,只见她关切道:“既是如此,我们也快去看看吧,许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今晚的月色十分美好,夜风也极是轻柔,没了冬日的严寒,春风拂面,只觉着身心具是舒畅。 程曦与碧菱赶到的时候,二少夫人的房间已是挤满了人,连门口的院子亦是摩肩擦踵。 程曦园子可算是消息最是闭塞,既是最后知晓的,便定也最末到达的,程曦已料如此,便索性悄悄隐在了人后面的黑暗之处。 只听二少夫人再房间凄厉哭喊道:“曾华盈!你倒是给我说,我究竟作何对不起你之事,你竟如此害我!孩儿何辜,若真有什么惹得你不开心,那你尽可冲我来啊!为何要害我的孩子!”说罢又是一番嚎啕大哭,好不悲切! 曾华盈显然已经解释过了,但此时亦只能无奈再次说道:“妹妹怎就不信我的,我都不知妹妹有孕,谈何给妹妹下药一说,再说那蜜饯我平日最喜吃食,怎的我就没事。”曾华盈但见已是解释不清,索性跪了下来:“求国公与老夫人还孩儿一个清白啊!” 第三十章 扳倒 贺国公表情亦是阴晴不定,向着那随行而来的贺府大夫问道:“可是真的流产了?” 那大夫收回二少夫人的腕上号码的苍手,表情凝重道:“确实如此!但还好孕日不多,不会伤其母体,调理一番即可,不会妨碍下次受孕。” 此刻的大夫人脸色已是难看至极,要知道,这二少夫人杨氏可是从自己娘家那里挑来的人,怎可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但她毕竟是冷静之人,此刻不禁说道:“劳大夫看看,这蜜饯可有问题!” 那大夫行医年久,资历甚高,拿起其中最大亦是最显眼一颗仔细查验,一番之后,便肯定道:“此物确实参了夹竹桃汁液,此般服用,胎儿必不得保。” “曾华盈,你这个恶妇,你还我的孩子!”这边话音刚落,二少夫人杨氏更是悲愤异常,哭喊着便要下床:“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一旁之人忙按住了她,极是劝慰。杨氏本就体虚,此时亦是腹痛未消,她哪还有力气前去,再加上身旁之人有意阻拦,他也只能在床上哭骂不止。 曾氏早已白了脸色,她实是不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想那蜜饯只是杨氏之前在自己那里偶然吃到过一次,便赞不绝口,自己也乐得卖她人情,以后便时不时送她一些,怎料会发生流产之事! 这杨氏怀孕,自己确实不知,那夹竹桃更绝非自己所为,这般看来,若不是杨氏自己演戏,那便是自己遭人陷害了。 但现在,曾氏已是百口莫辩,不禁急的不知所措,忙拉住老夫人的胳膊哭道:“祖母,孩儿没有啊,你要相信孩儿,孩儿的真没有做这样的事啊。” 但她显然是求错了人,想这国公夫人最是重视贺府子嗣,如今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这个老夫人必定恼怒不已。 果见老夫人嫌恶将其一甩,那曾氏便被摔在一边,老夫人出言厉道:“你身为正妻,非但不能贤惠持家,却实嫉妒之行,如此不以贺府子嗣为重,还有何颜面叫我祖母,贺家没有你这般毒辣龌龊之人!” 此番话说的可是极重,可算认定了她便是凶手,曾氏不禁一个踉跄差点趴摔在地上,心中满是惊惧与绝望。 谁料还不止这番,贺铭泰上前抬手便是给了她一记巴掌,咬牙切道:“毒妇!平时还没看出来,你竟是此般恶毒心肠!” 那巴掌打得极重,转瞬间曾氏脸上便五指尽显,红肿不堪,曾氏不禁怔在当场。想自己从小到大极尽娇宠,别说是动手,便是重话也没有人对自己讲过半句,受到如此对待,又怎是一时得以接受? 但这巴掌亦让曾氏脑中闪出一丝清明,随即急道:“老夫人,孩儿确实冤枉啊,老夫人您仔细想想,既是下毒,孩儿又何必如此明目张胆,在自己所赠吃食中下毒,此番不是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么!老夫人与国公明察,定要还孩儿一个公道啊!”说着曾氏便眼泪扑扑落下,极是委屈之状。 顿时众人神色皆显犹豫,这般确实有所不通,但也不排除其行凶当时,考虑不周所为。反正现在是人赃俱获,这曾氏再是狡辩也无用。 “各位主子,奴婢还有事不明!”说话的是二少夫人的近身侍婢,见众人目光向自己看来,便欠身行了礼继续道:“这篮子蜜饯本是下午大少夫人送来的,当时奴婢怕二少夫人吃多牙疼,便只捡了两颗小的给二少夫人吃,可那会儿并未见到有异,唯晚上的时候,二少夫人服过汤药,她觉口甚苦便自己拿了两颗大的,这才发生了意外……所以奴婢大胆猜想,可能这蜜饯并非全部有毒!” 于是那老大夫忙又去检查了一番,果道:“确实只有这最大两颗有毒,其他无异。” 众人听了此话,不禁又皆是面露不解之色。 大夫人心思转的最快,不禁震怒道:“好你个曾氏,当真心机算尽、歹毒至极,竟想到只在片中下药!”大夫人抬眼面对在场众人言道:“试想,一般常人,自会紧最显眼的先行拿取,几颗毒物若是先行吃下,那么犯罪现场的毒证就会消失无踪,还真是天衣无缝的高明手段!” 在场众人听言皆是变了神色,不料想这其中还有如此关窍。曾氏更是大喊冤枉,但哪还有半分用处。她现在出声哭喊,非但不会得到同情,更会徒添众人心中厌烦之意,无不对其鄙夷怒视。 贺国公亦是早已怒极,但其终是见惯风浪的老者,瞟了地上曾氏一眼,片刻之间心中已是思虑万千,最后重道:“罢了,今日夜已深,且先把曾氏压到佛堂静思己过,待到日后查明真相,再行发落!都别在这围着了,都散了吧!” 众人见国公发言,便也只能遵行其事,渐渐散去,曾氏亦是颓然被人带走,只留二少夫人一人哭嚎不止。 想这二少夫人杨氏,得子心情甚是急切,不惜日日一顿不落喝下那难咽至极的坐胎药,只她哪会料到自己已然怀有身孕,甚至还来不及开心片刻,便被人动作迅速的害了流产,这般残忍事实,叫她如何能够接受,直感觉心肠仿若被扯碎了般疼痛难忍。 对于国公的态度,贺家人人心中皆明,国公这番没有立即对其严惩,不过是顾及曾氏娘家势大,更是忌惮七王妃位高权重才暂时放过。且想今日真相再是清楚不过了,哪还需费心再查,若是一般之人,怕是早拖出去打死了,再轻也会被逐出家门,那还会得佛堂思过这么简单。 回到园里的程曦,亦是坐在榻上不语,梧璃见其面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碧菱想她刚才一番站立怕是会腿酸,于是坐在脚踏旁轻轻为其敲打起来。 程曦有些心烦,便对碧菱的道:“别垂了,我不累,你也歇着吧。” 碧菱不禁停手,听话的站与一旁,却不禁气道:“这番还不能要了她性命,真是白白浪费了小姐一番心血!” 程曦叹了口气:“还是我想的简单了,总以为,她会被赶出门的!” 没有一同前去的梧璃大致也听出了结果,言道:“小姐终还是心善,不曾想要她性命。” 程曦摇了摇头,道:“她不是也没能要了我的性命么,再说,若被赶出贺府,她名声必损!想那曾氏心气儿极高,怕是以后这一生亦不会好过…只是如今这番,怕是,不能动摇其根本了。” 主仆三人不禁同是心下失望。 今日之事,确实是程曦一手策划,事情得以成功,这还多亏了平儿。 平儿在杨氏伙房当差,自然知道杨氏的饮食,程曦亦是从她那得知杨氏在喝坐胎药。程曦与懂医术的碧菱筹谋了一番,便让平儿将一种奇药加入那坐胎药中,每日让杨氏一同服下,安儿在伙房看守熬药,所以做起此事亦是不难。 这药倒也不是剧毒,只是能让子宫汇聚气血之物,与坐胎药同服,更是加倍效果,但一旦遇上夹竹桃这般毒物,便会有血崩之势,且腹痛不止,更妙的是,脉象来看亦极似流产之状,程曦动的便是这般心思。 下午曾氏园中的阿贵前来禀报,说是曾氏下午又赠杨氏蜜饯。程曦便让梧璃把夹竹桃汁液交给了平儿,让她在想方下于蜜饯之上,用以嫁祸曾氏。 平儿也终是不负所望,机敏的她端着汤药进到杨氏房中后,把熬好的汤药放在蜜饯一旁,,以身形和广绣做以遮掩,迅速将毒汁滴于蜜饯之上,此番极是迅速,一气呵成,但时间紧迫,也只滴了四五颗硕大浑圆的果上,随后平儿便如若无事般起身告退离开,不料想这番竟还起了不小效用,更陷害的曾氏难以辩驳。 第三十一章 似求实迫 自二少夫人流产之后,贺家府上气氛可算是诡异非凡。 想想亦觉十分好笑,贺铭泰的几个妻妾,大少夫人恶果自食,禁闭思过;二少夫人刚刚流产,哀怨不止;四少夫人胎怀腹中,朝不保夕;而这一切又都怨五少夫人煞气缠身,搅的贺府天无宁日。这般荒唐,怎不惹得贺家下人津津乐道,但他们哪敢张扬,知道主子们心情不佳,下人们更是夹紧了尾巴做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程曦的日子也愈发难熬。贺府对她身有煞气一说,可谓已是极是认定,现在更对其痛恨万分。 若说以前还是看在王妃面上虚以为蛇,那么现在便算是明面上的排挤了,日常花销完全断了不说,平日吃食更是只有冷馊的饭菜,这还不止,还给程曦禁了足,虽未明说,也未又有人前来看管,但大夫人派人道了一句:“无事不要外出”之话,已然让程曦失了自由。 贺铭泰更是整日不见其踪影,怕是杨氏流产之事已叫他伤心不已。算上程曦的孩子,他已连失两子,且还有一个四少夫人腹中的胎儿,亦是情况不稳,不知能否存活,这般遭遇,饶是再坚强之人,也只怕接受不了,更何况是一生顺风顺水的贺家大少! 程曦园里的日子虽外表看似难过,但实则并未很是糟糕,因墙根那处隐秘洞穴,倒也能从外面买些日常所需,且姐姐给的银子正愁无处可花,现在恰好派上了用场。 这一日,程曦正吃着梧璃偷偷出去买回来的甜点,却突然听闻门口有丫鬟传话,说身处佛堂的大少夫人曾氏想见自己,让前去一叙。 梧璃与碧菱皆是警觉摇头,想那曾氏定安不得什么好心!程曦亦是推脱道:“夫人不许我出园,怕是不能应了大少夫人要求。” 前来禀报之人,那可是曾氏从曾府带来的贴身侍婢,岂会这般好相与,直听其高傲说道:“五少夫人怕是不知,我们小姐已经派人去请了丞相府上和七王妃大驾,这两日便会同来贺府。这个手镯,怕是五少夫人也认得,路上逢人便说是拿了王妃信物前去佛堂见我家小姐,没人胆敢说什么的。”说着,便拿出一对玉镯,正是程曦从七王府带回给曾氏的那只。 程曦心下一沉,如果曾家人前来,怕是曾氏很快便得自由,转眼即可恢复往日势力,而她此时叫自己前去,又是为了何事?莫不是闭门的这些时日,已参透了下毒之事是自己所为? 程曦思索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曾氏已经把七王妃都搬出来了,自己又能如何推脱!何况自己并未同曾氏一般真正被贺府禁足,而且佛堂里外皆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料她也不敢贸然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于是程曦便带了会功夫的梧璃一同前去。 到了佛堂,但见人数极少,只有两个看守妈妈和一个打扫侍女,再就是曾氏和她的贴身丫鬟了,共计不过五人,程曦不禁放心许多。以梧璃的身手,别说这几人,便是再来一倍也不怕。 那些人见程曦前来,也未加干涉。国公只叫她们看好曾氏不得外出,又未禁止别人进入,且程曦好歹也算是名义上的主子,便不予理会,只当作不见。 一进佛堂,便见曾氏跪于十米之高、金漆镀身的佛祖面前,十指相扣,面色虔诚。 程曦不禁出声道:“不知姐姐叫妹妹前来,有何要事?” 只见那曾氏仿若未闻,自顾默念一番,又盈盈拜扣三下,这才道:“妹妹来了。”说着她便站起身来,转过看着程曦:“妹妹可知,我刚刚是在为你逝去的孩子祈祷,诚意希望他能早登极乐。” 听到她提及自己的孩子,程曦不禁心下顿痛,于是冷道:“大少夫人便是让我来听这话的么?” 曾氏微微一笑,只听她道:“去里面谈罢!”说完也不管程曦会否答应,转身便向里间走去。 程曦眉头紧锁,好一番犹豫之后,才跟着走了进去。 曾氏的丫鬟见她们走进了房间,便把房门关上在外看守。 程曦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桌椅坐塌乃至床铺,皆是一应俱全,桌上的点心亦称精致,看来她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不差。 曾氏坐于桌前,为程曦倒了一杯茶水,示意其坐下说话。 程曦没有坐下之意,直说道:“大少夫人有话快说罢,夫人已将我禁足,此番已是违规出行,还请体谅我的不便难处。” 曾氏听此,放下手中茶壶:“好吧!我今日邀你前来,便也是想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曾氏亦是站起身来,徐徐继续说道:“只怕妹妹早已猜到,你所遭遇的郊外沉溏、竹林被伏、胎儿被害,乃至身陷煞气之困,皆是我一人所为了吧。” 程曦面色一怔,不料她竟如此大胆坦白! 起先程曦还设想,这房中是否暗处藏了别人,然后其设计套话,让自己无意间道出实情,她便可以消除罪责。万没想到,她自己竟然先把所有不堪恶事全都抖了出来。 曾氏仿若料到程曦会有此表情,并不在意,只是淡然继续说道:“今日我只想与你坦白相对,既然我已先行告诉你实情,你能否也明确的告诉我,杨氏流产之事究竟是不是你所为?” 程曦低头想了一番,终是点了点头,算作承认。 “没想到你竟也有此心计,竟害的我今日如此地步,看来我终是小瞧你了。”曾氏见她承认却没有惊讶,而是露出莫测一笑,继续道:“本来我最先想到的是杨氏自己陷害于我,若我失了势,那她便最有希望坐上正妻之位!但想来想去,又觉她不可能拿自己孩儿作赌,于是我这几日便派人去调查,后来才得知原是你在她园中安了人,而近水楼台的你,第一时间得知她怀了孕,便立即借我之手除了去,可谓一石二鸟,此计当真高明至极。” 曾氏这番也算猜对了五成,除了那杨氏其实根本未曾怀孕,只是程曦暗中动了手脚导演了一番流产闹剧之外,其余算作全对,但程曦也不会跟其明说,想自己也犯不上跟她毫无保留、推心置腹全部道出!于是继续装哑,再次点了点头当作认同。 曾氏也不责怪程曦不出言,反倒踱步走到程曦跟前,面色诚挚,道:“既是你我同害彼此一番,那么算作扯平如何?” 扯平?她这是想要与自己和好么?程曦诧异之余,又不禁内心恨意更甚,如何扯得平?自己只是害她一时,可她却害了自己一生! 曾氏知道程曦所想,也没有期望她即刻回答,便继续说道:“虽然你不是对我正面动手,但你不也杀了一个孩子么?这便说明,你与我同是狠辣之人,所以,谁也不比谁好上半分!”曾氏再次放低了口气道:“我们且不说这些,再说说你,即得了我二妹七王妃的缘分,便也算是与我有了相交,不如我们以后放下干戈、彼此联手,待我脱了现况,便保你以后生活富足无忧,妹妹,你说这般可好?” 听言程曦内心不禁冷笑不已,听起来是很好,但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姐姐要我做什么?”程曦面无表情问道。 曾氏抬起双手握住程曦胳膊,面色郑重:“帮我指认!是杨氏自己陷害与我!” 程曦不禁心下了然,原她的目的在这儿!于是配合道:“如何指认?” 曾氏眼中精光灼灼:“妹妹不是在其园中有人么,那便安排你的人,在我娘家人来贺府那日,跟众人诉说,那日她无意间看见杨氏自己不小心跌倒,以致不幸流产,但那杨氏为了顺带加害于我,便在我赠予的蜜饯上涂了夹竹桃汁液,说是我下毒陷害,此番便可以洗清我的冤屈!” 当真是好计策!程曦不禁要为她赞叹了,居然能想出如此绝妙脱身之法! 可是,这曾氏就这般笃定自己会为她做事么? 曾华盈显然已做足了准备,换了一副自信高傲的神情,继续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家人即日便要来到贺府,就算没有这番,贺家也不会拿我怎样,不就是闭关思过么,终有一日会放我出去,到时我还是名正言顺的大少夫人,没人能耐我如何!倒是你,若是不肯帮我…你的后果,你懂的!” 程曦不禁内心苦笑,自己当然知道曾氏的厉害,届时,怕是她不会只是送盆毒花那么简单了。 曾氏终是走了开去,到桌前悠然的饮了那晾好的茶水,又抬眼看向程曦,道:“便是我不拿你如何,怕是你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曾氏嘴角弯出一笑,随即道:“不过,如若你肯帮我,我保证,日后一定对你多加照顾,待我产下一子,我便为你解了那煞气之说,让你堂堂正正的做你的五少夫人,得享一生富贵荣华!我亲爱的妹妹,这桩买卖的利与弊,我想你还是会算的吧!” 话说到此,程曦一时还真是没有合适理由推脱。 虽与曾氏早已撕破脸,但其终究不曾显于实面上,若是真把她惹急,让曾府找来梧璃亦不能对付的高手,再一次把自己打晕,然后再上演一次沉溏之事,怕是自己再有几条命也是不够死的。且自己在贺府越发不受待见,怕是到时,所有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自己消失不见! 万般思绪过后,程曦只得含糊回答,说是今晚回去考虑一番,明日给其答复,之后便与梧璃匆匆起身告辞。 第三十三章 赵明出现 一个时辰之后,丞相府上之人终于抵达贺家。 这番之行本应在两日之后,却在今日天色还未见亮之时,骤然听到曾华盈被害身死的消息!众人怎能不震惊,便一一火速赶来。 谁料,这行人还尚在途中,另一则惊天消息随之而来!曾华盈之女,年仅四岁的贺晓灵竟一同殒命!这叫曾家之人如何能够接受! 此时曾华盈与贺晓灵,还有几名婢仆的尸体已经被抬入正堂院中。 曾府女眷进院一见,便是哭号不止,曾丞相待看到女儿尸首之后,亦是老泪纵横。 这可是其宝贝多年的女儿,怎的说死就死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又岂是外人可以理解。而自己的小外孙女亦是白布遮盖,早已没了气息,饶是曾丞相定力不差,也是面色悲恸、失声痛哭! 贺家人亦是一个个眼睛红肿,显然已经哭了多时,现下见曾府人这般,亦又不禁陪着一番哭号。若说曾华盈谋害杨氏胎儿在先,她的死不足以令贺府人难过,但这贺晓灵可是贺府的嫡长女啊!本就后嗣不多的贺家人,可是一直拿她当宝贝般的供着,这般突遭横祸,贺家又怎不是伤心欲绝! 七王与王妃稍后才随之而到。因为王妃有孕,七王不放心让她一人前来,便主动要求陪她共同贺府,王妃自是欣然应允。 七王妃与其他人不同,曾氏母女是死是活,完全与她无干,她唯一担心的便只有程曦。 想那曾氏母女遇害,不知跟程曦有否关系,若真是曦儿妹妹所为,那她真是太过冒失,必定身处险境。偏偏程曦没有半点消息传来,程晗不禁越想越心惊,左右揣测之后,程晗也顾不上许多,如程曦有难,自己也只能跟曾、贺两家翻脸来保她,倒时有了七王在场压制,想来这群人也不敢怎样! 于是七王妃便跟七王说,姐姐曾华盈遇害,许是遭遇武功强人之手,更有可能是多人行凶,为防万一,便劝王爷多带些侍卫。七王自是没什么不准的,除了众多侍卫,更是填了几个武功极高的暗卫,这般配置,饶是面对一个正规军队,亦是能够应付自如。王妃听了这番,才算稍稍安下心来。 此时他们也来到院中,程晗亦是假作跟着抹了眼泪,待听到贺家众人分说事情经过,担心程曦的七王妃面色不禁更是白了几分。 曾丞相当即便要求把程曦带上来,当众审问。 贺府哪有推脱,转刻间,程曦便被带了上来。 程曦远远的便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程晗,心中不免欣慰,姐姐终于来救自己了,但此刻的的她不敢表露于面,只垂着头认人押解而来。 见程曦一露面,曾府女眷上去便是一番撕扯揪打,咒骂声更是不绝于耳! 七王妃不禁怒道:“都停手!” 众人虽还未解其恨,但毕竟是王妃开口,只得不甘的停下手来。 王妃不禁走向前去,见程曦头发散乱、满身抓痕,便不忍再看,随即转身面向众人,厉声道:“便是打死她又如何,姐姐和灵儿也不会再活过来!况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真相,以慰姐姐母女在天之灵!我便听此事疑点重重,你们若是把她打死,若是她不是真凶,岂不是让凶手逍遥法外,让姐姐与灵儿死亦不得瞑目!” 众人听言亦觉有理,这才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曾丞相更是率先向程曦发问:“大胆毒妇!还不从实招来!你为何行凶杀人!” 程曦看了一眼六具白布遮盖的尸体,待看到最里面的小小的身影,不禁内心一揪,不忍再看。于是将目光移到曾丞相面上,郑重道:“丞相大人,我不曾杀害这些人!你便是再问我一千遍,我也只能是同样的回答!” 曾丞相不禁怒极:“还敢狡辩!那你倒是解释,为何事事皆指向于你!” 程曦只得又将当日事情经过讲述一遍,但程曦又如何解释的清楚,除了一口否定自己杀人,其他辩白皆无力度。 曾夫人早已听不下去,用哭嚎过后的嘶哑声音叫喊道:“还听她在这废话作甚!即刻拉出去五马分尸!不!我要将她凌迟!”言罢又是哭嚎不断:“我苦命的孩儿啊!” 可就在这时,却听有人不切时宜的高声大笑起来…… 众人不禁将目光齐聚那人身上,只见其一袭贺府家丁打扮,混在人群中极不显眼。但见其人真面,在场竟是不少人认得,不禁几道声音声音同时惊呼道:“赵明!” 赵明露齿一笑:“是我!”说罢便走上前来。 不认得他的几位主子,在一旁的奴才解释后,亦是露出了惊讶表情,不知道这害的程曦流产之辈,此时前来意欲如何? 前来找死?这自是说不通,可此时又如此大胆,在主家面前没有半分敬意,不是找死又是做什么! 程曦更是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用眼神活剥了他!这个赵明,自己饶恕他在先,帮助他在后,可他却下毒谋害自己腹中胎儿,更害自己永远当不成母亲,这般小人,怕是杀他十回亦不能解恨。 老夫人亦是不禁怒喝:“大胆奴才,胆敢谋害贺家子嗣,竟还敢公然露面,岂不找死!”说罢冲着贺府家丁:“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拿下!” 家丁们这才回神,忙要做身前去。却只听那赵明高喊一声:“慢着!” 此番一呼,极是高亢洪亮,竟唬的贺府家丁滞愣当场,但听照明继续高声说道:“王爷和王妃不是要查明大少夫人死因真相么?这众人里面只有我一人知情,若是我死了,你们便永远别想知道这其中秘密了。” 程曦听此一话,不禁心中顿生疑窦,难不成他与此事有关?对了,他们母子受曾氏唆使,对自己施加谋害!按理,应是随即拿了曾氏好处远逃天边,可竟却在此时而回,难不成?真的如猜想的那般,曾氏怕其泄露秘密,意欲对其行凶灭口!遂这才惹怒赵明,便回贺府杀了曾氏? 程曦这边猜想着,却听七王怒道:“休要故弄玄虚!既是敢现身前来,必是已经想好要道出实情,何不痛快一说!” “那我便直说就是!”赵明走上前来,看着曾华盈的尸体愤愤道:“这曾华盈,乃是恶人恶报!自食其果!当然不得好死!” 曾丞相不禁盛怒,厉道:“大胆奴才,休要信口胡说!吾儿华盈心地乃纯良之女,怎成了你口中恶人!且大少夫人名讳又岂是你一介下人所能直叫!来人呐,拉出去乱棍打死!” 七王听此,不禁疑惑更胜,于是华袖一摆,道:“丞相勿急,且听他把话全部说完,再处极刑也不迟。” 赵明冷哼一声:“我说她乃恶毒之人,皆是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赵明不容人接话,继续说道:“要说曾华盈所做的恶事,还要从五少夫人说起!去年夏天,五少夫人还是一个普通丫鬟,怎料一夕间竟怀上铭泰少爷子嗣。曾华盈从下人那突然得知此情,便起了歹意,派心腹坤子与其一众手下,在半夜之时,前去她房中将其打晕,后又悄悄装在运送垃圾的车上将其运出郊外,绑上石块沉入湖中,意欲毁尸灭迹……” “一派胡言!盈儿怎会做如此之事!”曾丞相怒言打断。 众人听此,亦是窃窃私语开来…… 这时,却听下人之中一个女声传来:“奴婢知道这事!”众人寻声望去,却只见是阿贵的妹妹,她亦是大少夫人园中的人,只听她继续说道:“奴婢名唤阿禄,乃是坤子的内人,赵明的这番话,奴婢亦是曾听坤子酒后说起过!奴婢知道坤子罪孽深重,所以现下奴婢也不敢隐瞒!但还请各位主子看在坤子已死的份上,不要再怪他。”说着阿禄扑通跪下磕起头来。 程曦见到阿禄这番,心中了然,她此举看似是为死去坤子求情,实则却是将曾氏与坤子的罪行落到了实处,自己总算没有枉费心血收买她们兄妹二人! 王爷听此,不禁转向程曦开口问道:“程曦!你乃是他们口中的当事之人,本王且问你,当真发生过此事?” 程曦突想起自己并未与贺家人说起过此事,于是即刻装作委屈之状答道:“却有此事!但奴婢只是突遭人从睡梦中打晕,并未看见真凶是谁!醒来时已身在湖底,命悬一息,还好奴婢命大,得以逃生!本想回府后便想让国公帮我做主,但奴婢一来不知真凶、二来口说无凭,思来想去之后,便还是把此事隐了下来,不曾与人说起。” 赵明听此,便继续说道:“小的自是句句属实,那曾华盈怕事情败露,事后,除了坤子以外,尽将参于此事的一干手下全部秘密杀害,毁尸于佛堂附近的枯井之下!你们若是不信,尽可前去查探!” 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曾氏竟如此杀人不眨眼!尤其老夫人亦见身躯颤抖,佛堂清净之地,竟会让曾氏当作藏污纳尸之地,怎能不气! 惊讶过后,贺家众人亦是想起,曾氏园中,确实曾经一夜之间将仆从换过大半,倒是与照明所说极是吻合! 第三十二章 仇人遭劫 回到园里的程曦不禁很是后悔,自己为何要听言前去,竟让曾氏在自己面前亮出底牌,想来,这以后便极是被动了! 程曦不禁心下烦乱,杨氏流产与今日曾氏会面这两事,总是自己不够谨慎、考虑不周所致!这一晚,程曦房中烛火亮了一夜…… 待到黎明破晓时,坐在榻上的程曦这才昏昏欲睡,却突听园中传来嘈杂之声,且越来越近,竟是直奔主房而来。 程曦刚刚袭来的睡意顿时消失无踪,忙起身查看。 这一看便叫程曦心中惊惧不已,只见带头之人竟是国公爷!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居然能让全家来到自己房中,程曦心道不好,但也只能起身到门口迎接。 众人一见程曦露面,不禁停下来势汹汹的脚步,老夫人第一个出言怒呵道:“好你个贱婢,竟然胆敢谋害贺家长孙正妻,竟是活的如此不耐烦了么!” 程曦不禁惊讶道:“大少夫人怎么了?” 大夫人刘氏亦是跟着附和:“装什么无知,别跟我们说,你这般穿戴整齐之容,只是你起的早!” 程曦不禁哑然,自己坐在榻上,一夜和衣未睡,怎的这般也会遭来悱恻,可实情确实辩解不得!只得顺着撒了谎:“奴婢今日睡得不安,确实起的早些,但奴婢实在不明啊,究竟发生了何事?”程曦脑中万般念头闪过,会否又是曾华盈耍了什么诡计想陷害自己,想让自己归顺听从?也只这有这番可能性最大! 众人皆已认为她是在演戏,不禁一个个怒视相向。 贺铭泰眼神极是纠结,终是出了声,道:“你当真不知道吗?盈儿死了。” “死了!!”程曦不禁惊叫出声。 这一次,程曦确实惊吓不已,虽方才心下还做了万般猜测,但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死了!是死了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自己明明几个时辰之前还见过她,都好端端的呀,更一番是拉拢、不、应该威胁自己为其卖命,怎的这般就死了!且贺府之人也断不敢在王妃与丞相即将抵达之前将其杀害,这一切说不通啊! 大夫人冷哼道:“你这贱婢还要再装傻么,昨日已有人亲眼见过你去过佛堂,你便说说,前去为何?怎的在你回来之后的夜里,盈儿就会突然暴死!” “这、这是因为大少夫人派人拿了王妃的玉镯,让奴婢前去的。”程曦不禁急道:“大少夫人说她是被冤枉的,让奴婢为她辩解清白,大少夫人的丫鬟可以作证啊!”程曦不禁心绪极乱,便只能随意捡了一些话来说。 老夫人听了这话更是愤怒,气道:“那丫鬟也已经死了,连同我的三个奴婢也都一同丢了性命,你尽可以狡辩推脱!” 程曦不禁再次瞠目结舌,全死了?究竟是谁这般?这也太过狠毒了! 不过想转念一想,那歹人既是要行凶,又怎会留下活口,是自己被吓傻了,才会一时想不到,随即程曦逼迫自己冷静,然后解释道:“奴婢却是不知此事,今日大少夫人丫鬟前来,我府中的丫鬟们也都见到,她所说之话应是亦都听到,夫人不妨查问一番。” 见园里的几人丫鬟皆是连连点头,除了自己与梧璃,一个个皆是身着亵衣,显然都是在睡梦中被拉起。 “本就是你园里的丫头,自是你说什么,她们便会应什么!”大夫人皱眉叱呵道:“你个贱婢,此时狡辩又有何用!” 程曦急道:“夫人明察啊,大少夫人近身丫鬟来时,想必也有别人看见,不妨都去查上一查,总能让奴婢辩以清白啊!” 国公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便说是盈丫头让你前去,又怎会在你走后便发生意外?这一切怕是与你也拖不得干系!来人啊!先将她压去柴房,等曾家人来后再审!” 家丁听令,不禁立刻上前。 梧璃立刻想要挡身在前,程曦慌忙死死的拽住了她衣角,就怕她再惹事端。 梧璃虽是气极,但也非鲁莽之人,当下已知程曦之意,便无奈让了开来,只恨恨的看着家丁们在眼前将程曦的双手做了一番捆绑。 程曦不禁心下绝望,这番用意怕是要让曾家决定自己的生死,贺家便不管不问了! 此时对贺家来说,自己是否真的无辜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贺府需要的是一个替罪羔羊,好在即将到来的王妃与丞相面前有所解释。 而自己注定便是那罪魁祸首,无从申辩! 正待众人皆要离去之时,却见曾氏园中的张妈妈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她那般,可说是连滚带爬,极是慌张狼狈不堪,远远的就听她颤声叫喊:“不好了呀!小姐出事了!” 小姐?曾华盈之女贺晓灵?这又是闹哪般! 本就惊惧不已的贺家众人,面色更为骇然! 贺铭泰面色惨白,急道:“好端端的在园中睡觉,怎会出什么事!休要危言耸听!” 张妈妈已是惊惧不堪,脚下无力,爬着贺铭泰脚边,拽着他的裤腿,老泪纵横哭叫:“小姐被人杀了呀!这可怎么是好哇……” 此言一出,众人亦皆是惊的白了面色!大夫人与贺铭泰更是接连踉跄。老夫人听闻,立刻捂住胸口、呼吸粗短,晃了晃身便倒了下去,一旁的婢仆忙手忙脚乱的上去搀扶。 程曦心中亦是骇然,同是不可置信?怎么会,那才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谁会下此狠手! 只见贺铭泰霎时眼中血丝遍布,一脚将抓着他的裤腿的张妈妈踢出老远,愤怒的咆哮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在胡说,我现在就剪了你的舌头!” 张妈妈被摔得满身泥土,索性趴在地上哭嚎不止,想灵儿小姐亦是她亲手带大,如何能够能够没有感情。如今遭遇这般,她又如何不是痛心疾首! 贺国公面色亦是铁青,甩了袖子,直径向灵儿所在园中疾步而去,这个年逾花甲的贺国公虽然背影挺直,但若细看,此刻的他已然身见颤抖,曾氏也就罢了,可灵儿是他的亲曾孙啊!这个消息无意让他心如泣血。 此时其余的众人这也缓过神来,连带小跑的跟了上去! 贺家家丁见主子们都走了,现下不知该拿程曦如何,还好之前国公吩咐过压去柴房,于是便推搡着她去了柴房。程曦园子里的几个丫鬟就地被看管起来…… 片刻之后,大少夫人园中响起了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号,尤其以贺铭泰的声音最甚,想来是那张妈妈所言不假,年幼的贺晓灵确实已经没了! 程曦独坐在阴暗的柴房里,心中不禁跟着郁结。虽然自己对曾华盈痛恨入骨,但现下她们母女遭遇不幸,自己却没有半点欢喜之意。 尤其是贺晓灵,她才四岁呀,才那么丁点大!虽曾华盈罪恶多段该遭报应,但这个四岁的小孩子又有什么过错,她不该被参合到大人之间的污浊之事里来的! 程曦越想越心惊,不禁蜷了身子,只觉四周越发寒冷。 第三十四章 又传噩耗 赵明见众人已是信了几分,于是便继续说道:“那曾华盈万万没想到,被沉溏的程曦居能安然回府!还将怀孕之事禀告贺府众人,竟还一飞枝头,坐上了五少夫人之位!那曾华盈心胸狭隘,怎会容许有人在她之前生下长子,便更是想尽办法、设计谋害。为了不惹人怀疑,她便想到让我们这些无干之人对五少夫人下手!” 她囚禁了我母亲,威胁于我,要我前去加害五少夫人,若我不听从,便要杀了我母亲。我迫不得已只能借早年恩惠过五少夫人一事,进了五少夫人园中。怎知,去了之后,我们才发现五少夫人乃是心地善良之人,得知我的难处后,还帮我偷偷救出母亲,她不计前嫌待我们母子极好!于是,我们母子便起了心思,欲留在五少夫人身边,不愿在听曾华盈驱使。” 赵明上走前一步,看着程曦满面歉意:“只是没想到想,有一日我被曾华盈使计骗了出去,给我灌下一中不知名的慢性□□,然后给了我一包堕胎粉,逼迫我们母子按其行事!得知实情的母亲怕我丧命,为了解药,便背着我悄悄给五少夫人的炸酱面中下了那堕胎粉,以至于五少夫人痛失爱子,甚至还累极她身体受损、终身不能再怀孕……我们是罪人啊!”说着,那赵明竟已眼角见泪。 程曦没有想到,他们母子并非对自己存心加害,而是赵明中毒在先,被曾氏挟持才对自己下的毒!想起那个可怜惨死的孩子,程曦此刻亦是泪水溢满眼眶。 一旁的七王妃听此不禁握紧了拳头,极力压下怒意,冷道:“既是知道罪孽深重,当时为何不想方将实情公之于众,而是一味逃避,又怎的想起今日才来诉说!” 赵明听她所言不禁颓然的垂下了肩膀,黯然道:“当日母亲背着我,偷偷跟曾华盈拿到解药和一些银钱,要我与她一同逃离贺府,再不过问府中之事,如若不然,母亲就以死相逼!我见对五少夫人的伤害已经造成,无颜再去面对她,便满怀愧疚的跟母亲逃出贺府……” 赵明血红的眼中渐渐浮上恨意,咬牙继续道:“哪曾想,那曾华盈竟派人跟踪我们,待我们母子逃到偏远僻静之处便遭遇这些人行凶!母亲年迈,为了护我,丧命那群杀手刀下!我虽侥幸逃过了那次劫难,可那曾华盈还是不肯罢手,四处追杀一心想将我灭口,我只得日日宿在荒山野岭之中,几番差点被野兽咬死……” 赵明顿了顿,努力平缓越来越愤怒的情绪:“春节期间,眼见各处家人团聚之景,我便觉着这般活着太过窝囊,于是便悄声回到京中,欲为母亲报仇,想到贺府佛堂地处隐蔽,是个极佳的藏身之所,便寻了可趁之机翻墙而入。可却未料想,却恰巧看见曾氏被关于佛堂,这便是天意给我机会了。” 赵明的脸上露出了阴鸷的笑意道:“于是深夜之中,我便穿了家丁衣物,趁其不备,将身处佛堂包括曾华盈在内的几人依次送上西天,后又去了曾华盈女儿的园内,将那孩子用枕头捂死……我们母子的血海深仇,必要加倍偿还才够!” 说道最后,赵明仰天大笑了起来,高声呼喊:“母亲,我为您报仇了,您看到了吗?哈哈,啊哈哈哈……” 赵明在无人阻止的情况下,终是从头至尾说明了发生的一切,众人惊愕不已,乃至其最后有些疯狂之时,众人还皆沉浸在不可置信当中。 程曦不禁亦是怔住。虽已料到这地上一排尸体乃是赵明所为,但当听其亲口道出,心底却又是另一番难过! 沉寂一番之后,终是贺国公最先开口说话:“此事贺府不便一方言论,还请王爷与丞相定夺!” 七王看向王妃,问道:“夫人觉着该当如何!” 七王妃叹声道:“我怀有身孕,参与不得这打打杀杀之事,便由父亲与国公做主就是!” 七王点了点头:“那我们便不插手,权由国公和丞相处置吧!” “这人便是个疯子,之前所说污蔑盈儿之事,并无确凿证据,并不能算作属实。”曾丞相为女儿辩解后又道:“必是他发了疯才杀了华盈与灵儿,以为看,便应立刻拉出去打死算完!” 此时所有事都已情再明了不过,但丞相总得设法保全自己女儿的声誉,于是便建议不经审问,直接处死。 贺国公听此,自不会出言反驳。不管曾华盈如何,但她毕竟她是自家孙媳,这也关乎贺家声誉,于是,便立刻依丞相所言,叫人把赵明拉了下去。 赵明被拖走之时,只见他回头含泪呼喊:“五少夫人,我赵明母子对不起你,欠了你的,我赵明下辈子再还!” 程曦见此情景,亦是心中五味陈杂。虽他们母子确有对不起自己在先,但曾氏已然身死,众人皆将犯罪嫌疑矛头指向自己,赵明完全可以趁此机会离开!可他却现身出言招认,此举这般,又何尝不是以他自身性命,救了自己于水火之中? 联想所有种种之事,程曦不禁默默地放下了对赵明积怨已久的仇恨,眼中含泪看着赵明被拖着走远…… 贺家众人见此,亦皆是唏嘘不已。不曾想那曾华盈平日看起来柔顺贤良,却不想心地竟这般狠毒,更是接连谋害了贺家两名子嗣,怎能不叫贺家人愤慨!但毕竟曾家人在场,贺家人终究是不敢言说半点不是。于是在场的众人皆各怀心事,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七王妃毕竟身为曾府之人,有义务为丞相和姐姐说话,但她却无心参与这摊烂事。待看到模样狼狈的程曦才终是开了口道:“我就说嘛,这位曦儿妹妹最是善良之人,怎会是凶手。” 此时只见她是盈盈走到程曦身边到:“即这位程曦妹妹是无辜的,即刻便放了她吧,这件事总叫她委屈了一场,当该好好补偿才是!我那有上好的复肌膏,回去之后便派人送来,便算代曾府女眷聊表歉意。”程晗看着程曦面上的伤痕,内心极是牵挂不已。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立刻便解了程曦捆绑。 程曦福身答谢瞬间,不露痕迹的看了下七王妃的眼睛,两人极是默契,一个对视便已做了万般交流。 七王妃随即转向众人继续说道:“我已嫁入王室,且还身怀有孕,于是也就不方便参加丧殡之事了,还请父母亲见谅!此番姐姐与灵儿后事,还需国公费心操劳。我与王爷不便久待,这便要告辞了。” 七王亦是随即接道:“也请各位节哀,保重身体,告辞。” 众人一听,哪敢多言,便皆是福身行礼,恭送二人出门。 程曦也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求告退,在王妃走后,便回了园中休息…… 事发之后,贺府终是没能将丧事大半,毕竟不是寿终正寝之白喜事。为了顾及七王妃和曾府,贺家还是给曾华盈填了丰厚陪葬。 贺府只对外宣称,说是大少夫人曾华盈母女同染恶疾、不治早亡。曾府也未有异议,毕竟那日赵明言说是自己女儿自食恶果,且还害的贺家连失两名后嗣,对于女儿的惨死,曾府亦是不好太过较真追究,毕竟若再是僵持下去,怕是曾、贺两家颜面都不会好看!此事亦算是不了了之。 日子也在贺府压抑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谁料想,贺府还未从失去嫡曾孙女的痛苦中走出,随之再次传来不幸噩耗! 已怀孕近八个月的四少夫人,终是没能保住胎儿,以致胎死腹中! 这便算是再次给与贺府一记巨大打击!这还不算完!随后众人又发现,那从四少夫人腹中取出的孩子,乃是一个四臂三足的怪胎!这在古时,可是极为不吉之事,历经各种法事超度化解过后,贺家四处更是一片愁云惨淡之状!老夫人更是一病卧床不起。 程曦心中自是无鬼怪乱谈之说,前世的见闻,足以让她明白那怪胎并非是什么恶魔附身、遭遇诅咒之谬论!按理来说,那腹中孩子本应是对双生子,只因胚胎缺陷导致发育畸形所致。想那孩子,本就是先天基因不良,贺家人却硬要后天强行保胎。可要知道,人体孕育生命也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不好的胚胎,总会面临流产的处境,单靠药物外力维续,又怎是通行之法! 这本是与程曦无关之事,但程曦亦是惆怅,想想自己的孩子也是怀孕五月所失,而丁氏则是怀孕更久,几近面临胎儿足月出世!这般痛楚,只有同为人母的人才能体会,程曦亦是为寻死觅活的四少夫人丁氏感慨不已。 事实上程曦也对这个丁氏起过不好的心思,在自己导演大少夫人曾氏害二少夫人杨氏流产之前,她便也想过,想要拿真正有孕的四少夫人丁氏作为靶子扳倒曾氏,届时谋害丁氏流产,再把罪责推到曾氏身上,也能水到渠成!到时贺国公见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行凶,定会愤怒异常,必将严惩不贷!那时,便有的曾氏好看了! 但这番想法终只是在程曦脑中过了一遍,并未真正实施!程曦总是不忍伤害那个真实存在的孩子。自从自己怀过孕以后,程曦内心的某一处变得格外柔软,乃至仇人曾氏之女贺晓灵的死,都令程曦都难过不已。 毕竟稚子无辜啊! 第三十五章 出府求援 碧菱进门,又见程曦在发呆,不禁嗔道:“小姐!你又在想不开心的事了!” 碧菱总是这般口快,梧璃不禁白了她一眼,示意其不要乱说话。 碧菱哪管这些,噘着嘴道:“梧璃姐,你不用对我使眼色,我就是要有话直说!小姐啊,别再想那些无用的事了,你倒是抬眼看看呀,我们园中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梧璃偷偷出去买的吃食也越发放不住了,你看看这些,昨日刚买来的,今日就已经都馊了,我们总不能天天都偷溜出去吧!近日府上内外防守可越发森严了,而且我们这季的衣服也不多了,总不能招摇的穿着从外面买来的衣裳的呀!被人发现总是分辨不清的!” 程曦听了这般,总算从沉浸的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是啊,自己园中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眼下贺府完全将自己园子隔离开来,不管不问。饶是丫头们已在花坛中开了菜地种植,但终是地少人多,不足以果腹。且园中的丫鬟们都没有衣物供给来源,还是自己拿了往年的几套衣服发给了她们,但终是只有那么几件,夜里洗了,早晨不干便要穿在身上,想也知道,那该有多难受。 程曦知道碧菱并不是真的所有埋怨,只是见不得自己一直以来,意志越发消沉,所以程曦非但不怪她,还略带歉意说道:“跟着我,让你们受苦了。” 碧菱急忙道:“小姐说哪里话!我们都是与小姐一体的,且我们哪个不是出身贫困之家,就是这般日子,也比以前不知好过多少!还有小姐对我们这般好,哪里就苦了!我这般直言,只怕是苦了小姐啊!” 梧璃不善多言,只认同的跟着连连点头称是。 程曦扯开嘴角,回以一笑,感激道:“还好有你们,若没有你们,我亦没有胆量留在贺府,若不是你们,我亦是不知死了多少次!还好你们一直对我不离不弃,真的谢谢你们!”说着程曦便拉起两人的手,紧紧握住。 碧菱抹了眼泪道:“我一开始是因为答应过王妃要好好照顾你的,可是经过这些日子以来,我早就把自己当作是小姐的人了,别说是许我荣华富贵,就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亦不会离开小姐半步,必会永远跟在小姐身旁。” 梧璃亦是接道:“我更不会离开小姐!” 程曦不禁起身拥住二人,好一番之后才将她们放开,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放心吧!我定会好好筹谋,不会让这样的日子太久的!” 见程曦打起精神,碧菱与梧璃皆满是欣喜之意。 这时,梧璃却突然想到另一个人,于是说道:“小姐,平儿昨夜偷溜出来,说是想问问小姐,她何时能够回来?” 程曦想了一想,道:“也是差不多了,便让她自己寻了错处,去浣衣园待着吧!” 碧菱讶然:“寻个错处不难,但浣衣园可是个极累人的地方,小姐让她去那做什么?”随即碧菱却眼神一亮:“小姐真是高明,让平儿自己装作惹祸,好被赶了出去,暂且在浣衣园那苦地方待上一段,待到日后恰巧被小姐看到,于是小姐心善念及旧情,便把平儿接了回来,真是顺理成章之事啊!绝对不会惹人半分怀疑!” 程曦满是赞赏的点了点头,碧菱果然是机灵聪慧,一点就透!。 可碧菱却又开始皱眉,道:“错处易寻,但这分寸确是难以掌握。若是犯错轻了,最多只不过是受罚和打骂一番,并不会不二少夫人赶出院。可若是犯错重了,怕是要挨足了板子才能被赶出去,弄不好几十个板子打下去,性命保不保得住还要另说!” 在我身边侍候的人,自是要比常人多长几个脑袋的,除了要善用智慧,还要命数够硬才行。”程曦微微一笑:“不过,我相信平儿那丫头会做的很好、不会让我失望的,且让她自己想办法就是,也难得这丫头,在我们这么困难的时候,还想着回来!” 梧璃和碧菱同是点了点头,皆认为平儿这丫头乃是可用之人。 程曦此时,面色带笑的做了个深呼吸,道:“走!我们去七王府!” 梧璃一时没能适应程曦话语的跳跃,不禁疑惑问道:“去七王府?我们一起?这,合适么?” 碧菱更是急问:“莫不是小姐改变心意,要去求王妃帮助,脱离贺府?” 程曦不禁噗嗤一笑,抬手敲了碧菱脑门一记:“就属你脑袋灵光!” 碧菱哪顾得上的头上的微痛,忙惊讶问道:“小姐可是说真的?!” 程曦已经抬足走了出去,只留下凉凉的两个字还在房中飘荡:“煮的……” 梧璃看着碧菱面色像变戏法儿似的,从满面惊喜转为瞬间挫败,忙忍着笑意,闪身出去赶上程曦。 碧菱这才揉了揉脑门:“什么嘛!谁要说蒸的煮的啦!”言罢,也撅着嘴跟了出去。 三人到了贺府门口,那守门家丁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让程曦几人出门。僵持一番过后,却只见大夫人乘着轿撵从远处而来。 程曦早已料到这般狗奴才自会前去禀报,所以当下也未有惊讶,欠身对大夫人行了一礼。 大夫人凉凉道:“怎的,你这丫头难不成不知道,府中有不得令不能私自外出的规定,竟执意公然冒犯?” 程曦再是行了一礼,道:“大夫人言重了,奴婢却有急事外出,这才忘了府中规矩。” 自曾氏母女身死那日,老夫人口口声声骂自己是贱婢之后,程曦亦有自知之明,以后出言皆以奴婢自居。 大夫人本就丰韵富态,此时如菩萨般端坐在轿撵上更显雍容华贵,且也未有下来的意思,显然无意与程曦多话,但听程曦口中的急事,倒也来了兴致,挑眉问道:“哦?且倒与我说来,你能有什么急事?” 程曦回道:“大夫人有所不知,奴婢的脸上,自涂了王妃所赠的复肌膏,已然好了许多,但今日突然感觉面部极是瘙痒疼痛难耐,这才急于想去七王府,找王妃寻个解决的法子。” 大夫人闻言,盯着她脸上仔细瞧了瞧,但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甚至连前几日那些抓痕都已淡不可见,怎会有瘙痛?定是这丫头寻了借口,想去巴结王妃! 大夫人哪能让她如愿,便道:“我怎看不出,你面部有何异相,再说,府中又不是没有大夫,你尽管去看便是,何须麻烦王妃,怎的这般不知分寸!” 程曦更是早料到她会如此说,早已准备充分,于是便道:“大夫人恕罪,奴婢已经去问过了大夫,那大夫亦说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奴婢这才想到去麻烦王妃。且夫人不知,王妃早在派人送药那日便与奴婢说,此药日后定会有所反应,特地给了奴婢王府令牌,若是觉着不适,便立刻拿了令牌去王府寻她。”说着,程曦从袖袋中拿出那令牌,上面赫然印着‘泽王府’三字! 大夫人看到令牌,不禁面色一凛。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藏着这般后手,大夫人不禁心下愤愤,面上却也只得点头答应,只道:“便是这样,那就快去快回,勿饶了身怀有孕的王妃清净。” 程曦三人听此,便相视一笑,于是行礼告退,终是顺利的出了贺府大门。 看着这三人远去的身影,大夫人不禁眼露阴鸷。程曦这个臭这丫头,身附煞气,搅得自己孙儿各个不幸惨死!碍于王妃之面,才不得将她立刻赶尽杀绝,只得设计让她寝于毒木之中慢慢受死!但不料想这丫头居然如此不安分,看来,这两三年之久亦是等不得了,要尽量加快她消失的速度才是! 大夫人眼神一转,已是来了主意,便出言道:“回园!” 第三十六章 姐妹密谈 程曦不就之后便抵达七王府,守门侍卫见她执令牌而来,便火速回禀。 而这时的程晗恰巧由七王陪同在园中赏花。 七王听到回禀不禁皱了眉头,他亦是听闻程曦身有煞气之说,于是便不愿爱妻与其亲近。虽听说江州采得银矿之事,是得了程曦指点,才得以让自己拥有了极大财富支撑。但其身有煞气之患,毕竟关乎妻儿的安危,于是煜泽不禁开口道:“虽那丫头对我们有所恩惠,但只需物质报答即可,何须多番接触!那日你赠其王府令牌我便不同意,看吧,这不是寻上门来了!” 程晗微微一笑,道:“夫君无需担心,那丫头对于别人来说,许是灾星不假,但对于我来说,她可是无敌幸运之星,是我们不择不扣的贵人!且我对那丫头极是喜爱,夫君不也知道我认了她做妹妹么,自从认下这个妹妹,夫君也见了,眼下的我们可是喜事连连,先是觅得了银矿,后又得了孩儿,这一桩一件,可是要记那丫头的功劳的!” 煜泽还要待说,程晗忙用一只纤指堵住其嘴,娇笑道:“夫君下午不是还要入宫么,快些去准备吧!勿要为我劳神挂心,我跟你保证就是,定会安安全全的为你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孩儿,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便是!眼下时辰不早了,夫君快去吧!”说着便推着煜泽回园。 煜泽哪能受得了她这般撒娇,早就举起双手竖起了白旗。煜泽不禁连连摇头,对这个爱妻,自己是毫无办法可言。 其实煜泽也是知道,自己的这个美丽的爱妻,外表看似娇弱,但论起心智,那可是非一般常人所能企及的!既是她让自己放心,那应是不会有错,于是煜泽便放心的出府进宫了。 好不容易将王爷打发走,程晗忙让人将程曦带到自己房间密谈。 姐妹二人一见面,自是好一番热情相拥,程曦想到姐姐有孕,忙推开来将其上下打量:“嗯!看起来还不错,越发圆润了!” 程晗不禁用手帕假意打了她一下,嗔道:“尽取笑我!直说我胖了许多就是!”随即又敛了笑容皱头道:“妹妹你却是瘦了,一定是受了不少苦楚吧!” 程曦不禁继续笑着打趣道:“怎的,姐姐羡慕啦?” 要知道眼下这个时代,虽大多与程曦知道的唐朝极尽相似,但唯胖瘦审美最有出入,唐朝以丰盈为美,但这里女子确是以拥有纤瘦腰肢引以为傲。 程晗不禁笑骂道:“鬼丫头!尽没个正行!” 程曦笑意更深,俯在程晗肚子前,说道:“小宝贝,我是姨娘哦,你该有四个月了吧!要快点长大,姨娘给你带了礼物哦!你看看,这个小肚兜喜不喜欢?”说着程曦拿出一个红色肚兜,上面一对锦鲤戏水活灵活现。 “尽说笑话,他哪就能看到了!”说着程晗夺过程曦手里的肚兜,拿在手上仔细端量。只见肚兜面料极为上乘,针脚亦是工整巧妙,贴身一面更是舒适非常。 程曦怕姐姐多想,忙解释道:“姐姐,这是前些天新做的,不过这布料确是去年的,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针线活计还算灵巧些,姐姐可不要嫌弃。” 程晗面色一紧,怕是自己欣赏肚兜之举才惹得程曦多心解释,程晗不禁暗骂自己粗心,怎的忘了去年曦儿流产之事!想她那时,也应准备过不少婴孩衣物吧!估计她是生怕自己误会这肚兜是那时的不祥之物,所以才这般费力解释。 于是程晗不禁面含歉意道:“曦儿,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见那花样秀的精巧,一时贪看,并无它想,可也未料这居然还是妹妹亲手做的,姐姐喜欢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程曦释然一笑:“姐姐喜欢就好,若是看得上我的手法,我便多做些给宝宝备着,只是我那布料不多,还要姐姐提供才好。” 程晗自是欣然应允,这才拉着程曦坐下:“且话了这么多家常,也该说说你今日为何前来了。是不是有需要我帮忙之事?” 程曦点了点头:“确有些事情,需要姐姐帮忙。” 程晗神情郑重:“尽管说便是!” “我想让姐姐查一个人,但时间已过许久,怕是很难找到!”说着程曦从袖袋中拿出一幅画像,继续道:“这女人便是当年在贺府大夫人家当差的丫鬟,名唤赵阿红,据说二十年前,偷偷留下字条,说是为与爱人长相厮守,便逃离了贺府,至今仍下落不明!” 程晗看了一眼画像,不禁疑惑道:“既是有了中意之人,便请求贺府赐婚便是,怎会相携私奔?” 程曦摇了摇头,这也是她不解之处,这还是山桃从二夫人口中无意得知,虽是看似不重要的情报,但程曦直觉,定能从这女人身上挖出些什么!想来这个赵阿红已在大夫人身边侍候多年,定会得知大夫人当年不少秘事,说不定就有能够扳倒大夫人的把柄!比如说,二夫人因水银中毒生下死胎之事! 程晗仔细的收好那画像,说道:“放心,我会去尽心查找,一有消息,即刻通知于你。” 程晗做事,程曦自是放心,此事便可不提,于是转说道:“还有一事,我听说胡国果然不消停,已经开始大肆侵犯我边界了。” “是的,圣上为此大动肝火,连着皇贵妃与六王一起不待见!这一仗,怕是怎么都避免不了了。” “那么姐姐,你得让七王暗中想方去促成贺大将军前去讨伐胡国之事。”程曦表情意味深长的继续道:“这胡国如今兵强马壮,怕是不那么容易对付呢!据说胡国新皇十分骁勇,若不是有了万全计策,定不敢如此嚣张。我猜测,我朝首仗怕是必会吃亏不小,索性让那贺将军当了这炮灰,也算削去了贺家一半力量!” 程晗不禁露出一抹赞赏的笑意:“没想到,妹妹竟与我想到一块去了。妹妹放心,我与夫君已经着手在做这件事了。不过另一有事,你可能还不知,那便是,太子殿下欲要亲征!呵,这下怕是更有热闹可看了!” 程曦不禁挑眉:“这太子怎会如此冒失,怕是受了什么人挑唆吧!”随即程曦又心下了然道:“不过也不足为怪,这太子已经辅政监国多年,依旧不见有何出彩作为,现见终于有个露脸机会,自告奋勇也是情理之中。” 程晗冷笑道:“自是须有人挑唆在先,否则太子素来推崇以文治国,又何来这般自告奋勇现身沙场。这皇子之间勾心斗角,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六皇子因胡国牵连,已然失了势,届时,太子再吃了败仗惹怒圣颜,妹妹应该知道,谁才是最后的受益者!” “四王!”程曦这才解惑,但随即一想又道:“不过,五王亦非愚钝之人,怎会一直依附太子?” 程晗面露一笑:“妹妹果然目光通透,其实五王实心实意追随太子,实则一直以来,她真正暗中辅佐之人乃是四王!” 程曦这才了然,想来撺掇太子的人便是五王了,这四王看似没有出手,却不声不响的做了最大赢家。不过这皇家之事,总是与自己没有太大关联,于是转了话题道:“且不说他们了,我还想问姐姐,那银矿开采之事,可还顺利么?七王与你可是不想报之朝廷了?” 程晗点了点头道:“已经开始陆续制成银两秘藏了。只是那银矿规模太为巨大,若是一旦被旁人发现,举报了朝廷,怕是按个不臣之心亦有可能!毕竟我们一个王府,怎都不好贸然拥有敌国的财势。所以我以与七王商议,待过年底,我们便把矿藏禀报给皇上,而那时我们所拥有的财富,也已足够谋事!那时再卖与皇上人情,说不定,皇上还会赏些我们好处!” 程曦亦是赞同,毕竟犯不着为了钱财以身涉险,便说道:“这样也好,恰好那时姐姐的宝宝也已出世,说不定皇上一高兴,给宝宝封个郡王也说不准。” 程晗面色一红,娇笑道:“怎就知道一定是个男孩了!” 程曦忙回:“便是个郡主也不错啊!有姐姐这般貌美的娘亲,我的小外甥女,那还不得长成仙女的样子啊!” 程晗听此,不禁乐得咯咯直笑:“就数你嘴甜!”两人于是又是一番笑闹。 第三十七章 不舍作别 过了好一阵之后,程晗才起另外一事,于是说道:“今年京城秋闱会试科考,虽还有三个月,但学子们已经陆续抵京,话说今年的学子热情可是空前高涨,妹妹可知为何?” 程曦一笑:“姐姐真把我当作不理外世之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会不知,不就是皇上已下旨许诺,在殿试及第者中,为苡萱公主挑选驸马人选么!” 程晗亦是一笑:“那妹妹可知我为何向你提及此事?” 这问题倒是把程曦难住了,思来想去也不清楚这科考跟自己有何关联,于是摇了摇头,问道:“为何?” 只见程晗笑意更浓:“妹妹可还记得家乡姨母?” “姨母?”程曦不禁惊讶,怎的又说起姨母?程曦虽然对家乡记忆模糊,但亦知道姨母和舅舅,是姐妹二人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舅舅身体不好,且不能生育,老无所依的他,已经在多年前黯然离世。于是便仅剩下姨母一个亲人,却因程家获罪备受牵连,在夫家地位直线下滑,这些年,怕是亦不好过! 程晗不再卖关子,直说道:“我要与你说的,便是姨母的儿子张博远,他是今年家乡的举人,亦于近日抵京为会考做准备。妹妹不知,这张博远平日不显声色,但确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之辈,更是今年乡试举人中的翘楚,可谓一鸣惊人,若是会试与殿试发挥得当,榜眼探花自不在话下!便是拔得了头筹、获了状元之名,亦不稀奇!” 程曦不禁讶道:“姨母居然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只是不知道他的年岁几何。” “他今年十九,比我小上几个月,而你却是要叫表哥的!”程晗笑道。 程曦面色欣喜:“这下可好了,我们又多一个亲人了,他在哪?怎不带来相见?” 程晗听言不禁敛了笑意,叹道:“我冒名顶替曾婧之事,罪及欺君,博远虽是表亲,但亦不能冒着殊死危险与其相认。” 程曦听此,亦是收了笑容:“是啊,我怎忘记了,我亦是隐藏身世,若是与他贸然相认,怕是贺府会有所察觉,迟早发现我便是他们当年施计陷害的程家余孤。” 程晗见她失望的神色,不禁用玉指戳了一下她额头,笑道:“傻丫头!你又非与我一般是欺君之罪,你隐藏身世,即使被发现,最多得罪的只是贺府,我有保你,怕他们作什么!再说,你就不会转个弯想想,明面大肆张扬自会不妥,但暗地与他相认又何妨!” 程曦立马又来了精神,睁圆了眼睛问道:“姐姐可是有办法了?” 程晗笑着点了点头:“我已经以你之名,派人给博远送了消息,让他得知你这个表妹乃是贺府五少夫人,更给他在京置了宅子和银两安顿。这些还不止,为了你能与他光明正大的来往,我还另派人赶回家乡,让姨父认你为女儿!” “认姨父做父亲?!”程曦不禁满是惊愕,道:“姐姐忘了姨父怎样对待我们母女三人了?” 程晗哪会不记得,不禁叹了口气道:“他自是不配!但想想看,他终究也未坏透,至少姨母当时赠予母亲的银钱,他就不曾收回。想来姨父也只不过是一个见利即趋,见祸便躲的常人罢了!且你终究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毕竟贺家为你们安排的大夫人娘家外甥的义女的身份,听起来风光,但实则,还是谈不上实际出处。” 程晗抬眼看向程曦,面色郑重,继续说道:“你要知道,我素来与苡萱公主交好,现以借机让她注意到博远,为他日后成为驸马奠定基础。若一切皆成,那时,你便是尊贵的驸马妹妹!曦儿,你可懂我的心思了?” 程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姐姐打的是这番主意,不禁满是感动:“姐姐总是这般为我着想!” 程晗怜爱的拍了拍程曦的手背:“谁叫你是我妹妹呢!” 二人不禁亲昵一番,接着又是一番秘密说话。 因时久不见,姐妹两人本就话多,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是不早。程曦亦是到了回府时辰。 程晗亦是起身,欲将程曦亲自将她送出王府大门,程曦也不推脱,挽着着她便走了出去。 但待二人走在园中,眼尖的程曦却远远瞧见两个穿着花红柳绿的女孩,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在亭中说笑,看似地位亦是颇高,不禁开口问道:“姐姐,那两人是谁?” 程晗面露无奈一笑:“是我给王爷找来的侍妾。” 程曦暮地睁大双眸:“侍妾!还是你亲自找来的?姐姐,你疯了不成!竟主动把王爷让与他人?” 程晗却是叹了口气道:“我又怎是情愿之举,但我身为正妻,现亦有孕、不能侍寝,王爷枕边怎能一直没人!再者说,便是王爷答应,宫里的那些人也会不允啊!若是有人看不过眼,再‘好意’赏些人过来,那才是真真儿叫做麻烦了!倒还不如我主动些,一来,出自我手里的人便于掌控;二来,还能落下个贤德的好名声。” 这番道理,程曦怎会不明白,但仍旧为姐姐痛心不已!便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之位又如何、便是得了七王万般宠爱又如何!今日不过只是找来两名侍妾,它日便可能要为七王精选侧室,结果还不都得是要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且还要装作心甘情愿、大度贤良之德,笑脸容纳,这古时女子,总是这般悲哀! 程晗知道程曦心中不快,便无意多说此事,拉着程曦的手便往王府大门走去。 二人又在门前叙话多时,仍旧依依不舍。 程曦亦是不断唠叨:“姐姐要记得多吃些核桃和鱼类,能让宝宝聪明,还要多吃些牛奶和新鲜瓜果,对宝宝皮肤好,更要多做走动,待到生产时才会容易些……” 程晗无奈笑道:“妹妹今日可是打算留下来过夜?” 程曦这才就此打住,挥手告别。 第三十八章 巫蛊之术 程曦回到贺府,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刚进了大门,便被一个丫鬟叫住,说是老夫人有请参加黄昏家叙。 程曦先是一愣,贺家人不爱待见自己,很早以前便免了自己晨昏定省,怎的今日又让自己参加? 但程曦随即便想到,必是贺家人听大夫人说起自己今日去了七王府,这般叫了去,无非一则训斥,二则打探,总不会有好的事情,程曦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丫鬟前去。 到了锦寿园前堂,便见贺家众人皆在场,连病怏怏的老夫人亦是端坐正央。 老夫人见程曦走了进来,身后的丫鬟还背了不少包裹,便问道:“去了王府么,怎的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程曦欠身行礼道:“回国公爷与老夫人,奴婢是去了王府问药,王妃体恤,给了药不说,见我与丫鬟们还穿着春日厚重衣裳,便赏了一些夏衣给了奴婢。” 程曦清楚自己处境,索性以奴婢自居。 大夫人听此,不禁愤愤接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这是变方向王妃指控我们亏待了你不是!” 程曦忙虚身见礼,道:“奴婢不敢……” 不待程曦说上下句,大夫人又厉道:“你还有何不敢!若不是今日见你身穿厚衣,我亲自前去你园里赠夏衣,怎知你竟如此心思恶毒!居然在园内施咒,意欲谋害贺府子嗣!” 大夫人说着便将一个针刺草人仍在程曦面前。 程曦惊讶的看着面前那个遍身竖针的小草人,上面赫然写着‘贺府子嗣’四个大字!忙解释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哪里懂得施什么毒咒,请国公和老妇人相信奴婢,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 大夫人面露冷笑道:“每个被当场抓住的贼人,都是如此说辞,你又何须狡辩。这是我亲自在你园中发现之物,难不成你是想说,是我诬陷你不成?” 程曦心道:本就是你这恶妇诬陷! 但这话,又怎是能面上说得,只得再想其它方法辩驳。 程曦不禁上前一步:“国公明鉴啊,这草人上面的几个字不是我的笔记,亦不是我园中丫鬟所写,国公可当场比对!” 只还未待国公说话,大夫人便冷哼接道:“想也知道,你自不会亲手写下,留与把柄,怕是等你施咒完毕,再扔到别的园里用以诬陷他人也未可知!且你动机分明,见自己不能有孕,便也看不得他人得子,遂恶毒施咒加害!” 只听她又提高了音调继续道:“这些时日你一直身处园中,外人未曾前去,这巫术草人乃是我今日在你园中突然缴获之物,人脏聚在,你还如何狡辩!” 程曦不禁有些颓然,大夫人这是招招致自己于死地啊!这欲加之罪,自己怎能辩驳! 正一筹莫展之时,程曦突然想到王妃赠予自己的布料,于是忙从梧璃身上取下,面作委屈道:“国公、老夫人!我虽不能再怀有身孕,但我是极其喜欢小孩子的,怎会对无辜的孩子下手!各位请看,这是王妃让我拿来的衣料,她说是听说我会些针线,便让我帮她为腹中孩子备些衣物,我可是欣然答应啊,不为别的,皆只因我喜欢孩子啊!且不论哪个孩子,只要我能为其做些事情我都是开心的,怎会狠心加害呢!” 程曦这番话,可算是对辩白毫无力度。但她却急中生智的搬出了王妃!要知道既是王妃要求她为其做事在先,那么,贺府就算要处置程曦,于情于理也是要支会一下王妃的。且程曦话中明示与王妃交情匪浅,想来贺府也不会做的太过,总应不至于丢了性命就是! 大夫人不禁有些跳脚,怒道:“你个贱婢,以为搬出王妃便能饶了你么!告诉你,休想!你谋害贺家子嗣,证据确凿,死不姑息!王妃乃明理之人,怎会听你一面之词!留着你的巧言令色,去地府跟贺家的几个孩儿说去!” 一旁的国公和老夫人却是双双皱眉,已然沉思了一番,对于大夫人的话,并不十分认同。毕竟巫蛊之说本就虚渺,并非是贺家几个孩儿身死的直接证据,何况贺家只是发现证物,并未有人亲眼所见程曦当场施咒,且程曦并不认罪,口口声声受人诬陷,便是跟王妃说起,也不好就此盖棺定论。 于是国公摆手示意,又看向程曦说道:“罢了,既是在你园中搜出此物,你总是和这事脱不得干系,巫蛊之术乃是我朝大忌,贺家出现此番,传出去亦是颜面无光!你且先行将王妃之托完成,再去将佛经抄上千遍,以后的时日,便在园中好好静心闭门思过!” 程曦心下一松,果然还是让自己逃过一劫!但抄上佛经千遍,又岂是容易之事!于是道:“奴婢谨遵国公之言,但奴婢还是要说,这件事情与奴婢无干,还请国公早日查明真相,还与奴婢清白!” 老夫人颤巍巍的站起身,道:“行了,都散了吧,吵得我头都疼了!曦丫头,你也不必叫冤,如此这番,已算极是轻的了,若巫蛊之术真是你所为,那便是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谢罪的!你且自己好好反省去吧!”说罢,老夫人便不再理会众人,由着丫鬟搀扶走了出去。 众人见此,忙起身行礼送行。国公亦是起身离开,满屋人等这才依次退了出去…… 程曦回了园中,主仆三人不禁全都抹了一把冷汗。 碧菱机灵,不用程曦吩咐,便马上叫了映夏和安儿前来问话。 程曦三人身去王府,园中只剩这两个丫头,她们亦是知道此事厉害,来到堂上便立刻双双跪下。 只听映夏颤声说道:“小姐,大夫人来到园里,我也没法阻止啊!” 安儿忙是点头附和。 程曦亦是有些疲惫,便冷声道:“说重点!” 两人吓得身形一抖,安儿忙道:“小姐走后不久,大夫人就来了园里,四处打量了一番,便想在榻上坐下休息。谁料,她身形刚似坐下,突地便起身惊叫一声,随后就在塌上的垫子下翻出了那个遍身是针的巫术草人了!” “荒谬!那榻上哪里来的草人!”碧菱怒道。 程曦亦皱眉问道:“你二人可看清了?确实是从这塌垫下找出的草人么?” 映夏摇了摇头道:“我们当时也差不多就在此地这个位置,大夫人翻寻之时,恰好她前面的丫鬟挡住了我们视线,我们看得并不真切!待那丫鬟躲开之时,那草人已然在掀开后榻垫之中了!” 梧璃亦不禁出言冷道:“你们怎如此无用,竟让人这般轻易栽赃!” 两人忙吓得出声讨饶。 程曦无奈叹了口气:“罢了,她们也是无心,谁又会料到大夫人会来这招!但经此一事,我们已然被禁足,这段日子怕是更难挨,你们几个还须加倍谨慎行事,切勿再中了阴谋诡计!” 几人忙点头称是,程曦也便就让她们退下了。 接下来几日,程曦除了留神大夫人还否有所动作之外,便就是精心为程晗宝宝缝制衣服,可程曦不曾想,这禁足的时日居然如此之短! 第三十九章 滴血认亲 这一日,国公派人匆匆前来,说是九王与张博远一同前来府上,说是要程曦前去相见! 表哥来了!程曦不禁心下惊喜,但随即一想,这九王怎么也会同来?他不是应在上圳郡筹划开辟新河道么?疑惑之余,却是加快了脚程,跟着来人走去正堂。 一进门,程曦便看到九王煜辰与贺国公坐于正堂中央,老夫人、大爷贺勇鸿、大夫人皆坐于侧位。而另一边的俊秀青年却令程曦甚觉面生,程曦不禁猜想,莫非他就是表哥张博远? 九王煜辰看向程曦的眼神莫名幽深,程曦不禁心下略有些慌乱,忙低头欠身行礼:“民女见过九王,见过贺家长辈!” 九王煜辰摆手笑道:“免了,今日我只是陪客,你们无需多礼。”随即他视线看向俊秀青年问道:“博远兄弟,这位可就是你所说的妹妹?” 张博远起身道:“回禀九王,我亦不能十分断定,此番前来,便是想在国公府确认此事的。” 老夫人听此,不禁讶然接道:“我怎么听得糊涂,这曦丫头在我府已有近十年,并未听说她还有个哥哥啊?” 贺国公亦是眉头紧锁,这张博远他亦是听过,虽其出身不高,但他可是今年考生中,争夺状元之位的热门人选之一,将来可算是前途不可估量!可他乃是外乡之人,怎的又会和千里之外的程曦牵扯关系? 程曦此时已然明了,于是上前盈身一礼说道:“贺家长辈有所不知,我的身世本不光彩,所以未敢与人说明。今日既是哥哥前来认亲,我便实说了吧!” 程曦直了腰身,娓娓道来:“其实张家父亲早年在京公干期间,一日因酒醉不清,强行与母亲发生不雅之事…我母亲乃是其临时居住处的下人,且早已嫁道程家,母亲心性胆小,不敢与外人言说!事后不久,母亲又发现自己怀孕,但她亦是不确定腹中孩儿的父亲究竟是谁,犹豫之下,母亲还是悄悄当作程家孩子生下…几年之后程家父亲去世,母亲见我容貌越长越似张家人,遂断定我乃是张家后人,于是带我去千里之外的张家认亲,但张家父亲并不相信,还将我们母女赶了出来……” 程曦说道此处,一旁的张博忙出声接道:“父亲当时误以为是前来设计攀附之人!但后来,随着父亲年事增高,他便越发放不下此事,亦是经过多年打听、百般寻找,近日这才得知,当年的小女孩已然是贺府的五少夫人,遂让我在进京之时,定要前来贺府叨扰,确定她是否乃我张家后人!” 贺勇鸿听此,不禁挑眉问道:“这要如何确认?” “滴、血、验、亲!”张博远一字字郑重说道。 众人一听,尽是讶然错愕之色,不想他竟欲如此! 程曦思索了一番之后,却也点了点头:“也好,我也想确定自己的身份!” 张博远托贺府下人端来一碗清水,先是施针刺破自身手指,将血滴于碗内,随后说道:“父亲不能前来,便以我身代劳,如若程曦与我是兄妹,那么,这血液亦是能够相融!” 程曦听此,亦学着张博远做法,跟着将鲜血滴入。这下,人们的目光,便皆是被那两滴血液引了过去…… 程曦没有对滴血认亲之事惊讶,乃是因为这套说辞,是王妃派人借自己的名义,早就跟张博远编排好了的,让张博远当众认亲之时,手指上涂抹白矾,届时便会与程曦之血相融,此番,必能骗过贺府之人! 虽编排的这故事有失风雅,亦诋毁了张博远之父,但取其轻重也只得如此,毕竟程曦进府做丫鬟之前便被人贩安了一个假身份,程曦便借着那身份活了多年,若想真实身份不漏破绽,如今也只能以谎圆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可就在这时,众人突见那两滴血珠子有了变化,竟然渐渐靠拢,似相互吸引一般,慢慢融为一体!看得众人不禁直吸凉气! 张博远看着那两滴血液已经完全融合,惊喜道:“真的融在一起了!”随即转向程曦开心道:“曦儿你果然是我妹妹!” 程曦面做不可置信道:“你真是我哥哥么?” 张博远面色不禁瞬间却变为歉然:“曦儿妹妹,这么多年,张家不能与你相认!委屈你了!” 这话,本就真心实意,对于父亲当年在程家落难之时,未能伸以援手,张博远亦觉心中有愧,此时的歉然之色亦无需作假,这番贺府相认,张博远自是心下欣慰,若是日后能够帮助于表妹程曦,亦总算稍作补偿! 程曦摇了摇头道,泫然欲泣道:“哥哥不必歉疚,现在认我亦不算晚,今日起,我总算是有家之人了!” 这一番哥哥妹妹,叫的贺家众人直皱眉头。 虽滴血认亲这事足以让贺家信了八分,但贺国公与老夫人不禁同时心想:这张家早先不认,偏到程曦有了贺家五少夫人身份才出现,怕是亦有攀附贺家高枝之嫌! 虽是这番怀疑,但毕竟不能拿与明面来说,老夫人也只能开口道:“既是张府与曦丫头得以相认,总算喜事一桩,只是不知张府有何打算?是否将曦丫头的姓氏改为张姓?” “不忙!”程曦率先开口回道:“毕竟程家父亲养育于我多年,待我为亲生女儿,我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改了姓氏!程曦这个名字很好,亦是程家父亲亲自所取,便留做下来,算是对养父稍作补偿!” 张博远亦是点头赞同:“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乃是你为我张家之后!”说着,张博远从袖袋中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和田玉佩:“这是父亲让我交与你的,算作认亲之礼!” 程曦道谢接过,便仔细收好,道:“我必会妥善保管,还请代我谢过父亲。如若母亲在天有灵,看到今日这般,也算得以安慰了!” 这话说的深有含义,张博远亦神色甚为动容的点了点头! 国公见此事已经敲定,便起身说道:“既是喜事,那么合该庆祝一下!不如今日就在贺府摆宴,权当庆贺张公子与曦丫头的认亲之喜!九王既是同来,便还要一起赏光才好!” 张博远忙道:“多谢国公盛情,只是在下哪敢劳烦国公费心,不如去城中酒楼,我做东可好?” 国公摆手道:“哪用这般麻烦,既是认了亲,日后便是一家人了,张公子又何须客套,便听了我的,就在家中摆宴以示庆贺吧!” 九王煜辰听此亦是接道:“国公说的甚是,博远兄弟便应了吧!” 张博远这才不再推却,与程曦一起连声道谢。贺国公随即吩咐下人备下好酒好菜。 老夫人想起心中所疑,于是又对着王爷问道:“王爷怎会与张公子相熟?” 煜辰面露笑意,答道:“我在临江镇视察的时候,巧遇博远兄弟,见其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便是一见如故!后来在上圳郡开辟河道事上,他亦是给我出了不少绝妙主意,这才得以提前完成父皇给我下达的任务,能够比预想早两月回京,此番之后,我们也算成了莫逆之交。” 国公亦是赔笑:“王爷雄韬伟略,自能顺利达成一切。而张兄弟的盛名亦是传遍京城,乃是状元之名的不二人选,日后亦是不凡之辈。今日贺府可算是蓬荜生辉,迎来两位大驾,老夫可是要畅快陪饮一番了!” “哈哈!好!那今日便就在府上叨扰了。”煜辰随即打量了众人一番,于是疑问道:“怎的不见铭泰少爷?” 贺勇鸿听言,忙解释道:“小儿刚巧今日有事出去了,已经叫人前去叫回,晚些便来相陪!天色已是不早,这便有请两位贵宾前去戏园等候开宴吧!” 煜辰点了点头,不再相问,与众人一同走了出去。 贺家为表隆重之意,特意在戏园招待,将贺府上下全部叫来参宴,更是临时准备了戏曲和歌舞等节目助兴,贺铭泰亦于开宴之前赶回。 原来他今日不在,乃是因相约六少夫人前去爬了南山,真真儿一对伉俪情深! 席间,九王笑侃起了这几月在民间的见闻,九王本是口才极好,直听的众人跟着‘啊!哦?唔。’附和不已!宴会气氛极是轻快热闹。 程曦难得的成为众人焦点,贺家给张博远敬酒的同时,总不忘捎带上她一起。程曦亦是心情大好,不觉之中,便多饮了几杯,不胜酒意的她几番之后,已有些醉意醺然,直至最后竟醉倒于桌前。 梧璃和碧菱见有不妥,便代程曦告辞,拖着程曦醉软的身子回园。 三人刚走出大门不远,便见张博远赶了出来。张博远示意梧璃和碧菱一旁说话,二人应了,便随他而去,只留程曦倚身墙边等待。 程曦此时已是醉意阑珊,抬眼不见了丫鬟们,便欲找寻,已然忘记了碧菱让她在此稍等,此时更是辨不清方向,跌跌撞撞向着幽黑无人的林中走去…… 第四十章 暗夜醉酒 不知走了多久,程曦周身已是不见一点光亮,她已是腿脚绵软,这时,却又突地一下踩了块碎石,眼见已是身子倾斜,便要摔倒在地上! 然而疼痛感并未传来,朦胧中,程曦只感觉到,自己身陷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是夜太黑,程曦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人一双灼人的眼眸,盯着自己脸颊发烫。 程曦鬼使神差的伸出纤纤玉指,前去抚摸那人的脸庞,仿佛确认了他乃是一个人类之后,才眼神迷蒙的露出恍然一笑,醉声道了句:“谢谢。”便双手用力推开了他,晃晃荡荡又欲前行。 哪知,还未走上两步,便再一次被那宽大臂膀拥入怀中!程曦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但只觉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程曦意识本就不甚清醒,只觉那人身上有种极好闻的味道,仿若青草般被阳光晒过的馨香,只是味道极淡,如不仔细,几不可闻,可程曦却从中莫名嗅到一种心安,只觉阵阵困意袭来,不禁渐渐合上眼眸,竟安心伏在那人怀中睡了过去…… 煜辰紧紧抱着程曦,只觉心潮翻滚、不舍放开! 这个人儿不知对自己施了什么魔法,这几个月来,竟让自己日思夜想、欲罢不能! 自打听张博远说起程曦可能是其亲妹妹之后,便急不可捺的撺掇张博远前来贺府认亲。本已做好打算只是来看个热闹,怎料,在见到她第一眼之时,心意就彻底不受控制,身心已然具是沦陷! 她比上次所见更加消瘦,巴掌大的小脸上,只余一双大眼还闪着幽深的光辉,而面色却是粉脂不能掩盖的苍白。明明娇弱的让人心怜,却有着让人无法触及的悠远和淡然,依旧是记忆中遥不可及、不识人间烟尘的模样。 但酒后的程曦,却流露出煜辰未曾见过的一面。她酒量甚浅,几杯过后,已是双颊嫣红,神态娇憨。席间,从始至终,她都盈盈泛着笑意,唯那犹如深潭般的深邃眼眸,却怎也找不到真正的欢喜,反而让煜辰寻到了几丝道说不明的忧伤。煜辰不禁被那几乎不可察觉的忧郁气息扯痛了心房,竟泛起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想要时刻将她守护! 而此时,得佳人入怀,终偿所愿!但这幅纤纤之躯,却让他更加纠结心疼,煜辰不禁将面部埋进她秀发之中,喃喃说道:“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便失了心魂,对你日日牵挂!我也不知自己怎得这般,竟为你着迷不已。我知道你过得不甚安稳,就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这番话,可谓说的情浓切深,但程曦哪里还听得见,只觉耳边的呼吸之气甚痒,便唔哝一声,摩挲着小脸,寻了处更舒服的地方沉沉睡去。 煜辰这才发现她已然睡着,不禁哑然失笑,转瞬间却又一声喟叹,不料想自己亦有趁人之危的一天! 此时却听丫鬟们的呼喊声传来:“小姐?你在哪里?” 煜辰忙将程曦推离开来,以侧身相扶,才回道:“你家小姐在这里。” 梧璃与碧菱疾步走上前来,却发现小姐依偎在九王侧身,已然睡着,二人不禁心下大骇,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们这般近身相依,可如何使得!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程曦,让其脱离九王之身。 碧菱略弯了下膝,算作行礼,道:“多谢九王照看我家小姐!” 煜辰露出笑意,掩了尴尬道:“我见她一人往这边走来,遂不放心跟过来看看,不料想却见她睡倒在草丛之中,这才将她扶起…既是你们来了,便快些将她扶去休息,免得你家小姐受凉。” 两个丫头忙谢了恩,带着程曦走了出去。 煜辰在她们身后看了许久,直道再也看不见那令自己挂心的身影,才回到戏园门口,此刻却贺家众人也都走了出来。 贺国公上前道:“九王与张公子怎的都离席了?” 煜辰笑道:“见博远兄弟起身送妹妹,我便也想出来透口气、醒醒酒。”煜辰抬头看了看已在当空的月色,继续道“只是,现下时辰已是不早了,我们亦该告辞了。” 张博远亦点头称是。 贺家人见两人去意已决,便不好挽留,于是,全体浩浩荡荡的送了他们出府…… 第二日清早,程曦从宿醉中醒来,只觉喉咙干涩、头痛难耐,碧菱早就守身在旁,见程曦做起,忙端了晾好的清水过去。 程曦喝下之后,这才觉着舒服了许多,看来醉酒并非什么快意之事! 随即想起昨夜回园之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酒醉朦胧,总觉着发生了一些奇妙的事,比如,自己好像与人拥抱过? 那异样的感受,自己从未亲身经历,且感触甚为真实,直至现在回想,程曦亦觉脸红心跳不已。随即晃了晃头,怕是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春梦罢! 碧菱不知程曦这番遐想,只埋怨与她道:“小姐不该喝这般多酒,多伤身体!再说,万一酒后失言,那该如何是好!” 程曦歉意一笑,昨日是太过放纵自己了,一时忘记了这个身子极不胜酒力。 碧菱见她已是把话听了进去,亦转了话题道:“博远少爷在昨日回园前,偷偷与我和梧璃说,他的宅子已经收拾妥当,前几日便搬了进去,让小姐方便的时候前去叙谈。” 这话倒是提醒了程曦,早贺家人眼里,自以已认张博远为兄,便是两人单独相见,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但毕竟在贺府说话不便,最好还是自己与他出府相聚才好。 看来,自己的转机已到!不但不会被困在这小小院落之中,现下便是贺府那个大门,也拦自己不得了!于是说道:“那便明日去吧!”今日,自己要为博远表哥准备一份礼物才好! 这番想着,程曦便起身洗漱,梧璃亦将早点端了进来,程曦胡吃了几口,便开始伏案疾书。 所写的内容便是前世大学期间,看过的一篇唐朝应考的文章,这篇文的作者李程,这李程便是凭借此文成为头名状元,程曦便是想将此文送给张博远。 程曦不是不相信张博远的才华,程曦不相信的是当朝其他势大之家!但毕竟事关驸马之位,想来这些位高之人,必不会少使手段以权谋私,便是说现在他们已拿到考试题目,程曦亦不足以为怪!所以才一心想着帮张博远一把。 但毕竟时间过去太久,程曦总是不能一次想起全篇文章,于是,这一坐下,便是大半日世间过去。待到程曦最后写全了那篇文章,地上已满是被她丢掉的废弃纸团,程曦这才拿起最后写好那页纸张,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只见那纸上满是字迹娟秀的文字,题目:《日五色赋》 德动天鉴,祥开日华。守三光而效祉,彰五色而可嘉。 验瑞典之所应,知淳风之遐。 禀以阳精,体乾爻於君位,昭夫土德,表王气於皇家。懿彼日昇,考兹礼斗。因时而出,与圣为偶。仰瑞景兮灿中天,和德辉兮光万有。既分羲和之职,自契黄人之守。舒明耀,符君道之克明;丽九华,当帝业之嗣久。时也寰宇廊清,景气澄霁。浴咸池於天末。拂若木於海裔。非烟捧於圆象,蔚矣锦章;馀霞散於重轮,焕然绮丽。固知畴人有秩,天纪无失。必观象以察变,不废时而乱日。合壁方可孰可,抱珥比而奚匹。泛草际而瑞露相鲜,动川上而荣光乱出。信比象而可久,故成文之不一。足使阳乌迷莫黑之容,白驹惊受彩之质。浩浩天枢,洋洋圣谟。德之交感,瑞必相符。五彩彰施於黄道,万姓瞻仰於康衢。足以光昭千古,照临下土。殊祥著明,庶物咸覩.名翚矫翼,如威凤兮鸣朝阳;时藿倾心,状灵芝兮耀中圃。斯乃天有命,日跻圣,太阶平,王道正。同夫少昊谅感之以呈祥,异彼发王徒指之而比盛。今则引耀神州,扬光日域。设象以启圣,宣精以昭德。彰烛远于皇明,乃备彩于方色。故曰惟天为大,吾君是则。 此文,前世因课题熟背过,此番拿来一用,也算不枉当时用功过一番。 这篇原文的作者李程,在选择意象包括典故意象,堪称矞皇典丽,气象高远。举凡“中天”、“万有”、“九华”、“天纪”、“天枢”、“黄道”、“景气”、“重轮”、“寰宇”、“太阶”等浩浩宇宙之物象尽纳篇中,“君道”、“王道”“帝业”、“圣谟”、“皇明”、“神州”、“康衢”、“锦章”、“德辉”等洋洋人世之物象全收赋里,用典也选择了“羲和”、“黄人”、“阳乌”、“白驹”、“威凤”、“灵芝”、“咸池”、“若木”、“少昊”等能够壮大气势的物象。在连缀这些物象时,作者将天象、人文比附发挥,虚实相生,声色俱备,文采灿烂,感情饱满,时而直接描写,时而比喻形容,伴随着精切的对偶、谐协的音律,在一派日光五色斑斓之中,比拟皇恩浩荡。 这番笔文怎是“巧妙”一词能够得以形容! 程曦不禁设想,便是当朝圣上看了,怕是亦会龙颜大悦,便是赏了状元亦不是不能。 程曦不禁面露微笑,看了又看,这才将纸张收好,又嘱咐了梧璃和碧菱将地上废纸尽数烧毁。 翌日清晨,程曦先是不请自去参加了贺府晨省,顺便禀与众人,说是要去探望哥哥。程曦兄妹二人刚刚相认,贺家人哪有阻拦之理,只好点头应允。 大夫人用眼神跟贺铭泰示意,要他出言一同前去。贺铭泰心下明了,但他却误以为母亲只是顾及贺家礼仪,哪知大夫人真正用意乃是要他监视! 贺铭泰心下计较一番,只觉这兄妹二人刚刚得见,必有不少话说,若自己在场,他们必当拘谨,不便多言。于是便对着程曦开口言道:“我前日醉酒,偶感风寒,今日尚有些头晕,今日便不陪你前去了!代我向你的哥哥问好,它日再上门约其一同游玩。” 程曦不禁心下感激,出言道:“谢谢夫君体谅,给与我和哥哥二人独处叙谈的机会。” 程曦本来也做好了带贺铭泰前去的准备,亦早已做了打算,意欲待他见过哥哥之后,便找借口打发他先走。却未想,此时贺铭泰竟主动言说不去,怎能不高兴。 贺铭泰只对她理解一笑,却气的大夫人一旁不禁咬紧了牙根,这个儿子,何时竟学会这般不听话了! 程曦将大夫人神色尽收眼底,心下不禁一笑。既是答到了目的,便也不欲多待,于是程曦便行礼告退。 出了锦寿园,程曦便对两个丫头低声道:“梧璃跟我同去,碧菱,你最机灵,便留下来看家,切不得再发生前几日前的栽赃之事!” 碧菱不情愿的撅起了红唇,却也只得点头答应,好在梧璃有些身手,她倒也不为程曦路上担心,但还是附耳提醒道:“小姐即是有了博远少爷和九王撑腰,不再受贺府控制,但只怕少不了受人监视,小姐出门还是要小心行事!” 程曦哪会不知,但还是开口赞赏碧菱的细心。 未免隔墙有耳,三人便不再多话,程曦带上梧璃,起身走出了贺府。 第四十一章 赠兄良策 顺着王妃给的地址,程曦很快便找到了表哥的宅子,面积看似不大,地段却是极好,临街便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这宅子便是处于街尾,算是闹中取静,既方便生活,又不扰他学习。这房子乃是姐姐所置,可算是方方面面为两人考虑周全。 王妃以程曦之名为张博远置房,自是不会太大手笔。毕竟程曦的身份,只是贺府不起眼的妾氏,出身更是低微,若是出手即散千金,那才真真是惹人怀疑,这房子乃是租来的,虽是如此,亦要比那些异地而来、身住客栈的学子们要强上许多。 程曦主仆下了马车,便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梧璃上前伸手敲了几下门环,不多时,便见一个小厮跑了过来打开大门,一见到程曦,不禁满面喜色,道:“小姐来啦!快快里面请,我这就去通报少爷!”说罢便转身向里面跑回。 这小厮便是那日与张博远一同前去贺府的贴身随从,名唤阿秉,此时竟是他亲自来开门,看来表哥应只带了他一人进京。见他已是跑远,程曦与梧璃相视一笑,便自己抬脚迈进院门,眼神亦是四周打量起来。 这里只是一进的院子,面积应该跟自己贺府的园子差不多大,院子中树木不少,却都是些矮灌,尤其那几株木槿,此时开的甚好,粉艳艳的,煞是讨喜。院中没有假山雕洞,唯一处短廊上面爬满了葡萄架,已经结满了一串串青盈盈的果子,木廊下面摆着石桌与石凳,此景倒也显得院落悠然雅致。 因为院落不大,极目间便可望见树木上端的青瓦屋檐,看起来,统共也没有几间,应是只有一间主房和两间厢房,虽是不多,但从成色来判断,亦称得上是新房。程曦极是满意这院子,小而温馨,清静悠然,总不算怠慢了表哥。 这时,只见张博远踏着石板路疾步奔了过来,一见程曦身影便远远喊道:“妹妹来了!怎的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去贺府接你多好!” 程曦笑道:“又不是不认得路,哪就用哥哥去接了?” “来了就好,快屋里面坐,省的挨晒。”说着张博远便身走在前、引路进屋。 程曦进到房间,便又开始了一番打量,只见房内正厅还算宽敞明亮,虽没有什么贵重摆设,但亦是简洁雅致。正对着房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骏马奔图,画下一张方几,旁端正摆着两张暗红色木椅。再往左边瞧去,透过一排半遮的镂空木质屏风,便看到侧墙边上一排书架极是显眼,上面摆满了薄厚不一的书籍,平添了不少书卷气息。 程曦面露一笑:“可否参观?” 张博远亦是出声一笑:“怎得这般客气,本就是自己家,自便就是!” 程曦饶过左手边的屏风,果见一排长长的书架占满了墙身半壁,而书架几步远处,便是一扇敞开了的窗子,阳光此时刚好洒了进来,倒是显得这边极为亮敞。只见窗前地上,一张长方形及膝高的矮几上头,端放着一些笔墨纸砚,一旁还散落几本张博远刚刚看过的书籍,分别是《礼记》、《春秋》、与《道德经》。矮几后面,便是一个坐垫,除此之外,这边除了两盆绿植花卉,便再无其他了。 程曦不禁会心一笑,看来这里便是一个简易书房了,想来这个表哥,平日亦是刻苦用功的。 程曦走回正厅,见张博远已是沏好了一壶茶水,只听他道:“走了一路,定是口渴了,不忙先看,坐下歇歇,喝杯茶水吧!” 程曦接过茶杯,笑道:“谢谢表哥,但其实还好,谈不上就累了,且路上也带了水。”但言罢,依旧坐了下来。 张博远亦是坐下,道:“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要不是表妹,我哪里住的上这般好的房子,今年参考之人极多,便是那京城客栈,我能不能挤得上还要另说呢。” “表哥无需客气,我们总归是一家人,我也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对了,那日也未细问,姨母可好?” 张博远听此,不禁叹了口气,道:“母亲的风湿,近几年来愈发严重了,连年吃药亦不见好转。” 风湿极其难治,程曦怎会不知,便关切问道:“怎的这般不小心,竟会得了这病?” 张博远皱眉道:“也不瞒表妹,当年你们离开不久,父亲便娶了刁蛮的二娘,母亲自此在家中地位便一落千丈。且那可恶的二娘竟撺掇父亲,将她赶入终日不见阳光的阴湿厢房居住,母亲这才慢慢的便染上了风湿之症。” 程曦歉然道:“总是我们程家拖累了姨母。” 张博远忙道:“表妹万不要这般说,与你们无干的。何况当年对你们弃之不顾,我与母亲至今满心愧疚,其实后来也寻找过你们,但终是未能找见……” 程曦亦忙接道:“当年姨母已经给了我们银钱,算是帮了很大忙了,且那时,以我们的情况,接触之人必受牵累,姨父的心情亦可理解。” 张博远摇了摇头,总是不能赞同父亲做法,当下亦不想在谈论此事,于是转问道:“那日你派来之人,说是姨母与表姐都已过世,但具体的他亦说不清楚,我且问你,这些年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程曦面色顿时转为黯然,说道:“我们来京后,却上告无门,虽有姨母赠的银钱置了住处,母亲又以针织手艺勉强度日,但母亲身体始终不好,来京不过三年,便不幸因病离世,最终也未能得偿所愿。再后来,我与姐姐被歹人卖与妓院,我侥幸得以逃脱,姐姐却为了保得清白,愤然跳水自杀…自此,程家便只剩我一人了。” 张博远听此,不禁甚是惊讶不已,万没料到她们命运竟是如此困苦曲折,不禁更是愧意滋生,道:“终是我们对不住姨母和表姐,这些年亦苦了你了,只是,表妹你该早些来寻我的。” 程曦看了他的神色,便开解道:“你我当年皆是年幼,总是无力改变命运之噩,且也终是多年之前的事了,现在我们也只能多往好处想想,说不定离世的母亲与姐姐早已托生成人,也许此时就在好人家过着舒坦日子呢。” 张博远知道她好意开解,便扯了一丝笑容道:“定是这样的,好人好报,老天总不会亏了她们下一世。”随即又皱了眉头,继续道:“只是难为表妹你,竟委身贺府寻仇,但这般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值得么?” 程曦低下头,掩了神色,似无意的转着桌上茶杯,道:“人活一世,总要做些想做的事情,我现在一心想的,便只是要为程家和我腹中死去的孩子报仇!” 程曦虽口中这般说着,但心底又何尝不是无奈万分,其实真实的情况乃是自己附身在程曦的身体上的时候,程曦早已与贺府有了千丝万缕的瓜葛,若非这般别无选择,又何来今日之不幸! 张博远听她如此说,便也只能喟叹道:“既是妹妹主意已定,我也不便多做劝说,只是表妹你要记得,不管何时何地,都要切记,定要珍重自身,且只要我帮得上忙的,表妹只管开口,我保证绝无二话!” “会的。”程曦面色一笑:“好啦,我们刚刚见面,不要总说这不开心的,今日前来,且还有一件事情。”说着便从袖袋中拿出一张纸笺,交到张博远手上:“表哥且看看这文章,可还能入眼?” 张博远疑惑的接过纸笺,展开来看,满篇秀丽字迹映入眼帘,一看便知乃是女子所写,这字迹虽是娟秀,可还算不上出众,但张博远一读其中内容,便立即被吸了过去,草草的略读全篇,才不舍将目光抬向程曦,惊讶道:“好一片旷世佳作!不想妹妹竟有此般文采!” 程曦摇头笑道:“我哪有这般才能,不过是偶得了这文章,便写了下来。想来,表哥文采更胜,应是不会放在眼里。但此番考试非比寻常,有驸马之位做诱引,怕是题目外泄也说不定,表哥在此事上也算落了下风,而这文章便是能让表哥借鉴上一二,也是好的,或是背下来干脆作为应急之用,亦不是不可。” 张博远听了这话,便急道:“妹妹说的这是哪里话,考试自要凭真实才学应对才是,且抄袭他人之作应考,被查出可是要重罚的。” “表哥勿要紧张,表哥才情非凡,自是应对自如,无需以它文代作。但凡事总要为万一稍作打算,且这文章并非出自世人所笔,表哥可放心作为己用。” “我怎听的糊涂,怎叫非世人所作?”张博远不禁面露疑惑。 程曦回道:“说来,此事甚为离奇,怕是表哥不能相信,但确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奇妙际遇。话说我儿时突发一场高烧,在混沌的梦中便看见一些奇异场景,后来康复之后,亦会时不时的做上些奇怪之梦,这文章便是前些年梦中所见,梦境直至今日尚且清晰。表哥,我知此事太过怪诞,你定是很难相信,但我所说皆属事实,那日梦中所见的,便是京科考试题卷内容,这文章当时便附在题卷之上,是我凭记忆抄下的,所以说,不能算作世人所作。” 张博远讶道:“怎会有这般奇事!” 程曦亦是无解一笑:“我亦不得知,但总不算坏事。”随即又拉回正题,郑重道:“话说回来,那试卷我记的清楚,题卷内容共分五项,而这五项之中的经义、墨义、帖经三项,自难不倒表哥,你自幼熟读史诗经书,此番不再话下。我要与表哥说的,便是这诗赋考项,诗赋大多以景色为题,考验学子的文采,但表哥勿要忘记,对皇上的歌功颂德才是获得高评的关键!此文,表哥便略可借鉴。 而最后的策问一项,表哥不妨提及胡国扰边之情。虽皇上已下旨出兵,但表哥亦可言明支持讨伐的目的并非只是为吓退,更应直接将其吞并,彻底划入我国国土的建议!我们当今君主圣明无比,但终是年事已高,试想,圣上亦定会有意,在有生之年做上几件宏伟之事的!阔疆安邦则是其一,而这其二嘛,便应是富国兴民,所以表哥,这两个观点你不妨表述一番。 关于富民之策,表哥亦可参考我在那梦中的试卷上所见的策问作答,那卷上便提议国营经济制,说的是让皇家集中资源与人力,大规模生产一些铁器、精瓷,乃至饰品、服装等等一些现世所需的常用物品。如若大规模生产,定能够降低成本、获得巨大利润!且皇家制作必属精品,必得百姓推崇,销路不愁。此番之后,必能让国库丰盈,国家亦无需像现在般,深度依赖税赋。试想,若是能够减免、或是减轻百姓赋税,那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丰功之举,表哥你说是吗!” 张博听的仔细,听到此处,面色不禁更加讶异。表妹乃一寻常女子,年幼家中变故,能稍识得几个字便算不差,此番竟能将科考之事说的头头是道,且国事、政事亦是参详通透,这哪是常人所能为之!于是不禁对那其奇异梦境之说更信了几分。此时听了她讲述的国家经商之事,除了大叫“妙哉!”之外,却还是略有些疑问。 “表妹所说的策问之答,真乃令我诚服之至,但唯有一点,那便是我朝并不推崇经商之道,更是不允从政之人经商,世人皆视经商之举,乃属下人等作为,此番,怕是不会得到赞成啊!” 程曦听此,摇头笑道:“非也,当今皇上甚是开明,此利国利民之举,只需得皇上一人同意,便算成了!且表哥勿要忘记那国营二字,便是说那产业并非属于个人,而是属于国家!此番若真实行起来,便可将每个厂部的领导,专设正大光明的品职官衔,亦不算辱没前去管事的同僚。且有些世家的后人,并无意从政,此番亦算为这些人另辟蹊径,总是有人愿意的!” 听了这话,张博远不禁茅塞顿开,满面欣喜道:“今日表妹的一席话,可胜了我十年寒窗苦读!本想着表妹与我相认,应是我为表妹做些什么,却不想先被表妹你帮了大忙!” 程曦巧然一笑:“表哥若是得了状元,坐上驸马高位,日后可不就能帮我了。” 张博远面色一红:“表妹莫要说笑,这应届考生之中,大家公子何其多,公主哪就会看上我。” 程曦见张博远可爱,不禁调侃道:“表哥仪表堂堂,才情更不输那些纨绔子弟,公主眼光通透,怎会分辨不出。表妹我可就坐等表哥夺了状元郎,再抱得美人归咯。” 张博远乃单纯之人,怎的经得起此般调笑,不禁更是面红耳赤,忙道:“已是到中午了,我这里也没做什么准备,这便去前街珍味楼买些吃食回来,表妹稍等。”说罢便急匆匆跑了出去,直至离了程曦视线,才呼了口气,只觉脸上发烫不已,这会儿才想起手上还拿着那篇文章,于是忙仔细贴身收好。 程曦看他主仆二人疾步出了门,不禁更是莞尔,低头喝完了那杯茶水,于是便起身继续悠然自在的四处踱步。 第四十二章 又遇九王 程曦踱步到厅堂右侧参观。 穿过那镂空雕花门洞,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高桌,和周围的几张鼓凳,看来这里便是餐厅了。而这桌子后面,又是一排巨大屏风,程曦饶过屏风再往里面走去,便已置身张博远寝室,只见这卧室面积亦算宽敞,漆红的衣柜旁,便是一张雕花木质大床,床前的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及一盏油灯,窗前矮几上摆了一盆珍珠黄杨与一盆品贵兰花,平添房间几分雅致。 这处房子不大,全数看尽亦不过片刻功夫,可程曦却觉此地甚好,虽是小了些,却极有家的味道,这,应才算是过日子的好地方! 程曦对着身旁的梧璃道:“这里还算不错,但总是少了伺候的丫鬟,回去后我们得参详几个合适的送来。” 梧璃失笑道:“这里这般小,哪用得几个,便是添上一个半个丫鬟为张公子扫洗做饭,就应是够了!” 程曦摇了摇头:“表哥总要坐上驸马的,届时总需几个得力的人,阿秉虽算机灵,但终少了些沉稳,与表哥一样,都是些单纯之人。这般想来,那阿贵兄妹倒是可用的,再去买个做菜拿手的稳妥丫头,加上阿秉,刚好两男两女,这般便暂时够用了。”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梧璃随即拿起一旁椅子上的衣服看了看,道:“这两件褂子看似换过的,我闲着便也闲着,不如先去帮张公子洗了吧。” 程曦点了点头:“嗯,也好,来时好像见院中有井的,你去看看可有没有水。” 梧璃应了便出去了。 程曦抬眼见窗外的阳光极好,便也走了出去。 来到院中,程曦便被那粉艳艳的木槿花吸引了过去。此时站在树下,不禁觉着近处看这花,更显娇艳动人,只见这木槿花一簇一朵儿的竞相盛开,却繁茂的恰倒好处,程曦不禁摘了一枝拿在手上把玩。 正在惬意之时,突听背后一道声音传来。 “程姑娘很喜欢这花么?” 程曦只觉着声音熟悉,忙转身回看,果然来人正是九王,忙屈身一礼,道:“不知九王驾到,请恕民女失礼。” “程姑娘无需多礼!”煜辰看向程曦手上的花儿,道:“这木槿平日不曾在意,今日细看之下,倒也觉得好看了。” 程曦随手将花朵端放在枝叶上,回道:“花嘛,自是没有不好看的,只是这木槿花,朝开暮合复朝开,怕也只因不愿见到黑暗之景,这心性倒也与别的不同。”程曦微微一笑:“九王怕不是来找我品花的吧!哥哥刚刚出去了,怕是要等上一会儿才能回来。” 煜辰看着程曦笑容,仿若比阳光更耀眼,比花儿更夺目,不禁有些痴了:“无妨,其实,我更想与程姑娘说说话。” “九王说笑了,我一介粗婢,哪里配得王爷说话,再说我已嫁做人妇,九王称之我为姑娘,怕也不是十分合适。” 听了这话,煜辰不禁略蹙眉头,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到了那木槿树上,怅然道:“这木槿花便算是直爽,喜则开,厌则闭。只是,你却截然相反,总是活的这般隐讳小心,不觉辛苦么?” 程曦心脏莫名跳漏了一拍:“王爷怎会如此言说,我,不明白。” 煜辰转回目光,盯向她,面露一笑:“还不明白么?便是现在,你不也在假意做糊涂么!” “难不成,王爷…知道什么?”程曦心道不好,却也只得强作镇定问道。 “我什么都知道!”煜辰走进她,目光灼灼:“你的祖父,原临江刺史程怀德,你的父亲,原七品县令程家志,你家中只有两女,你乃程家二小姐,程曦!你上面只有一个姐姐,名唤程晗,张博远并非你嫡亲哥哥,乃是你表哥!我说的可都对?” 程曦听言顿时心如雷鼓,当下不禁乱了分寸,急道:“我不明白王爷在说些什么!” “还是不明白么?那好,我便说的更清楚些!”煜辰一步步的走向她:“你家中被贺府陷害,突遭变故,你母女三人流离失所,后你母亲与姐姐先后离世,你便隐身贺府,渐渐由一名丫鬟做到五少夫人,意图伺机寻仇报复,我说的没错吧?” 程曦被他逼迫一步一步向后退却,目光满是惊惧不已,不想这个九王竟知道如此之多!怎能不令她心中忐忑! 这时,程曦脚后突地被树枝一绊,眼见身子已向后倾斜,即要摔倒在地,煜辰忙伸手搂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揽入胸怀。 程曦不禁当场愣住。此时只觉他身上一抹好闻的气息传来,这味道、这情景,怎会有一种熟悉感,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当下不禁心生诧异!这番一来,却是缓了先前惊惧,还好这神通广大的九王,还不知姐姐的秘密! 这般顿时醒悟过来,却见二人姿势极是暧昧,忙将他推开来,自己又退了几步,保持了安全距离,但面上却觉火烧般烫了起来。 丫头梧璃听到有男人说话,以为是张公子回来了,忙赶了过来,却意外见是九王。于是忙作了一礼,道:“见过九王爷,给王爷请安。” 梧璃这一礼下去,却是半天没人理睬于她,梧璃心下奇怪,不禁抬眼看去,这才发现,这二人气氛极为怪异,表情亦是万般莫名,梧璃忙借着行礼姿势问道:“奴婢是不是打扰小姐和王爷说话了?” 程曦这时已是回过神来,冷静了几分,于是对着梧璃说道:“你先去忙别的,我与王爷有话需单独说。” 梧璃应了,再次行了一礼,便起身离开继续洗衣服去了。 第四十三章 花下表白 程曦见梧璃走远,便转向煜辰问道:“九王怎会知道这些,又是何时知道的!” “在与你相见的第一面起,便回去调查了。”煜辰微笑道:“当时便很是好奇,你究竟有何本事能让七王嫂对你另眼相看,结果真发现,你确属不凡女子!” 程曦不禁深做了一个呼吸,平静道:“不想九王竟会发现如此之早,那么,九王为何不拆穿于我?而现在又这般与我对峙,九王是想通了么,想告诉贺家?” 煜辰无奈一笑:“你总是这般么?用厚厚的铠甲武装自己,不信任何人?” 程曦被说中心事,不禁低下头去:“谁又不是这般呢,九王不也是一样么!” 想这九王,身处如狼似虎的兄弟之中,终日万般谨慎,甚至以爱好游玩的浪荡心性遮掩,将自身置之度外。而其生父贵为天子,却是害死了生母,这般苦楚,又岂是能够言说即明之痛,而他却要整日做出一副亲友弟恭之貌,又何曾不是带着面具存活于世! “好一句不也一样么!”煜辰叹道:“我们却有相似之处,但并非完全相同。我出身皇家,身不由己,而你却有的选!这件事我会帮,但不是帮贺家,而是帮你!” 程曦不禁讶道:“帮我?” “对,帮你,其实我已经在做了。”随后煜辰又道:“不过,想立刻还程家清白,却也是不能的。这几月我在临江郡暗中搜查当年贺府罪证,但遗憾的是,事过太久,人证物证都已不复存在,且那与贺府勾结的现任刺史乃是与贺府的一丘之貉,定也不会轻易招认!我亦不好打草惊蛇,只以吸取早年大水冲毁堤坝之事,做了些简单调查,但收获甚微,不足以辨明你家清白,更不能以此定罪贺家!我所说能帮你的,便是帮你与贺铭泰和离,就让我帮你先出了贺府,再寻其他方法为程家讨回公道,这样可好?” 这番话,姐姐程晗亦是说过,但此话从九王口中说出,却令程曦十分不解,不知其意欲何为,且不知这九王是真心还是假意,便连串问道:“多谢王爷,让王爷费心了。只是,王爷怎知道我的身世?又怎知道贺府便是害我程家之人?还有,王爷究竟为何要帮我?” 煜辰扯了一丝笑容:“你乃是作假户籍,定是好查,贺府不知情,只是因没想到丫鬟出身的你,身世竟会如此复杂,未去深探罢了。不过你放心,我早就暗中将那些破绽为你摒除了,现在贺家便是想起去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了。我亦是对你身世好奇,才去暗查了你家当年变故,却也未料想,竟是贺家所为,于是便串连开来,猜想你是去贺家寻仇的,所以便起了心思,想帮你一把!现在,你就听了我的,先出了贺府再说吧!” 程曦未想到,他竟在许久之前就帮过自己,于是便欠身行了一礼,道:“真要谢过王爷了, 只是,王爷既猜到我是潜身贺府,便可知我不会轻易出去,所以,王爷请不必为我劳心了。” 煜辰不禁拧眉道:“你又何必这般执意,你有没有想过,你过得不好,你的亲人在天有灵,又怎得安宁!办法总是有的,又何必赌上自己的人生!” 程曦面露黯然一笑:“人总有各般活法,我觉得这般值,那便应就是值当的!王爷既是知道程家与贺家的是非黑白,便就请保守这个秘密吧,就只当不知此事。王爷也无需再为我这个无干紧要的小女子费心……啊!” 她话未说完,却突地被煜辰上前一把搂住腰身,将自己紧紧贴于他身上。 程曦心下骇然,这王爷疯了不成!不禁奋力推他,奈何煜辰力气极大,竟挣脱不得,只觉他温热的呼吸浮于自己的面部,不禁红了面庞:“王爷这是作甚!” 煜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那双美眸,只见那一汪深潭,黑亮幽深,倒映着自己的面孔,似自己魂魄被牢牢锁在里面,不禁哑了声音道:“你怎的就这般不听劝!你不想让我费心,我又何尝愿意这般劳神!我还想问问你,你究竟对我施了什么妖法,让我自见你的第一面起,便对你挂心不已,本来想借出京远离与你,将你忘却,但怎料,相隔千里,思念却更甚。早上一睁眼,心下首先想到的便会是你面孔,夜里无论睡前还是梦中,更全是你的身影,你倒是说说,我到底为何会这般为你情迷?” 程曦极不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忘却了挣扎,王爷喜欢上自己?这、这可能吗? 煜辰细细的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面容,程曦身上淡淡的馨香,不禁让他沉醉不已。 近一年了,自己日日都想这般,将这具娇躯拥入怀中相守。这期间亦是质疑过、挣扎过、逃离过,但终抵不过那真切的思念,她的身影如鬼魅般,无时不刻的出现在脑海和心间,甩不掉,挣不脱,只能任凭自己薄弱的意志日益沉沦深陷! 前日在贺府再次见到她,仅剩的防线更是彻底崩塌,原来自己对她的感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浓烈,根本无法控制! 而此时,这早思慕想的面容,就在眼下,煜辰不觉间,便看的痴了、醉了,于是,不禁低头覆上那微张的莹润双唇…… 程曦眼睛顿时睁的浑圆,一阵麻酥的电流从唇上传遍周身,刹那间,程曦脑中一片空白!徒留僵硬的身体,任九王煜辰予取予求。 可就在此时,只听‘砰当!’一声,骤然间将两人拉回现实。程曦心下大骇,他、他这是在做什么!忙惊的一把推开了他几步,随即扭头向发声之处看去,原是梧璃洗好了衣服,欲来晾晒,不想却看到了这般场景,吓得松掉了水盆。 梧璃此时见二人看向自己,这才晃过神来,慌乱拾起散落一旁的衣物,急忙端起盆子,再次闪了出去! 程曦见九王又欲上前,慌忙退后两步,惊惧呵道:“不要过来!” 煜辰极是懊悔,怕是自己吓到她了!今日在这里见到她,本想只跟她摊牌,让她接受自己的帮助,怎的会做起这般糊涂事!看来自己是越发入魔了,于是忙道:“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跟你解释。” 看到程曦依旧满是防备的样子,煜辰只好停住不前,道:“好,我不过去,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程曦怒道:“谁会信你的一派胡言,难不成,身居高位就可随意轻薄女子么!不想九王看起来人模人样,不想竟也是这等禽兽之人!” 此话可算是说的极重,话一出口,程曦不禁由盛怒变为懊恼,同时亦找回了几丝理智,自己怕是气疯了,才会这般口不择言,要知道,自己身前站着的可是王爷,这般位高之人若是得罪,日后哪还会有好果子吃,更何况他手中还握着自己的把柄! 对于程曦的不敬,煜辰并未生气,反而更为歉疚,道:“我真不是故意,你不要不信我,我对天发誓,对你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我这就向你承诺,若你与贺铭泰和离,我便立刻娶你为妻!” 娶自己为妻?!程曦先是一愣,随即却冷哼一声,道:“要我怎能相信,你乃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世间哪般女子不是任凭你挑选,怎的会看上我这有夫之妇!虽是王爷重权在握,但也请不要拿我游戏!” 煜辰忙道:“我字字真心,怎成了你口中游戏,我对你乃真意使然,绝非你想象之中的登徒浪子!你若不信,我现在便立下字据,与你约定择日成亲,许你正妻之位,这番,可够让你信我?” 程曦心下惊诧不已,这、这九王竟是说真的!此时顿觉唇上麻酥感依在,扰得心脏‘怦怦’狂跳不已,当下也只得努力平复心中汹潮,强作镇定道:“王爷莫要说笑了,我即便与贺铭泰和离,便也已是二婚,早已没了清白之身的女子,怎得配做王妃之位!且另有一事怕你还不知,我身体已有损伤,今后都不能生育,这是贺府皆知的事情,皇家怎会同意你娶这样的女子!” 煜辰听言,不禁满面心疼:“我已从七王兄那知道此情,可我不在乎,婚姻乃是你我之事,别人的干预作不得数,只要你肯答应就好,剩下的一切事情皆可交与我来处理!” 此刻的程曦终是回归了心神,多了几分理智道:“我与王爷不过是数面之缘,便已论得婚事了么?且王爷怕是想的太简单了,婚姻之事从来不曾是两人之事,放眼望去,这天下有几对是反抗了父母之命在一起的有情人?且最重要的一事,王爷怕是忽略了吧!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对荣华富贵感兴趣,那王妃之位我并不稀罕,还请王爷不要强人所难!” 见煜辰欲要张口说话,程曦忙抬手阻止道:“王爷容我把话说完,今日之事,纯属意外,我亦是讨厌纠缠不清之人,我们最好只当一切皆未曾发生,王爷快些走吧!只当不曾来过,亦希望贺府之事,王爷依旧当作不知情,民女感激不已。”说罢便端作恭送之礼:“王爷请!” 煜辰张了张嘴,终是忍下原话,转道:“今日终是我唐突了,但我对你之意绝非作假,贺府罪证我会继续追查,而你,我愿意等!我相信,终有一天,你总会来到我的身边!那么,今日我就先告辞了,你要答应我,要好好珍重自己,我会再来看你。” 程曦不欲多话,依旧行礼不语。 煜辰喟叹一声,今日是自己太心急、太鲁莽了,怕是再解释下去亦无用处,定定的看了程曦一会儿,终是转身离开了。 第四十四章 程晗相商 梧璃远远瞧见九王出了大门,便走上前询问:“小姐?你……” “休要多话!”程曦出口打断,说罢,心下纷乱的程曦便不理她,起身进屋。 梧璃莫名其妙的看着程曦的背影,这都发生了些什么?本来自己跑开以后,才想起是不是小姐被九王轻薄了,但那场景、那氛围,并不像是!再说,小姐也未呼救啊!梧璃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小姐和王爷…梧璃脑中再次回放刚才的画面,不禁面露一笑,转身把那又洗了一遍的衣服拿去晾上。 梧璃刚把那两件外套搭好,便见程曦又走了出来,她经过自己身边时,脚步也未停下,只听她道了一声:“我们走!” 梧璃急忙赶上,急道:“小姐,这不太好吧,张公子应是快回来了,发现我们不在……” 不待梧璃话说完,程曦便再一次打断道:“已经留了条子,说贺府有事,差人请我们回去了。” 梧璃见程曦面色不佳,不禁住了口,只安静的跟着上了马车。但心里却不安的猜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刚才莽撞,打断二人甜蜜这才生气?但梧璃随即摇了摇头,小姐不是这样的人,怕是还有别的事。 此时的程曦,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但内心却是一片纷乱,九王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可是看他的神情,又不像作假!但怎会看上自己?虽说自己外貌算是出众,但绝非惊世倾城,且自己还是个位低身残的,怎的就让他出言许了王妃之位?可如若不是这般,那他的目的究竟为何? 且最令程曦烦心的,还是要属内心那一波波难以压制的波涛凶涛,仿似能撞破胸口般激荡不已。九王煜辰的那认真的深邃眼眸、那呼吸间的温热气息,以及与他唇齿间的触感,无不令程曦心脏狂跳不已! 虽说程曦已嫁做人妇,且还差些生育一子,但自从附身这具身体,她亦从未与贺铭泰有过亲密举止,就算是前世,向来眼高于顶的自己,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也不曾真正交往过男朋友!而这一次,可算是自己实打实的初吻,竟就这样叫人轻易夺了去,更可恶的是,自己竟还有这般持久心跳不已的感受! 梧璃偷瞄着程曦复杂的神色,终是忍不住诺诺开口:“小姐,这不是回府的路啊!” 程曦收了心神,道:“我知道,我们去七王府。” 梧璃一愣,随即压低了声音道:“可后面,贺府的人跟着呢!” 程曦突地睁眼,向着梧璃惊问道:“那刚才在表哥园里,岂不是全被监视到?” 梧璃忙安慰道:“小姐放心,九王虽看似独来独往,但养着的那些暗卫也不是吃素的,一直暗处护着呢,贺府家丁近不得院子旁!” 程曦听此,才呼了一口气,继续闭幕养神。如今也不怕贺府知道自己多和王妃往来了,便是知道又如何,贺府又有什么权利阻止自己于王妃交好! 好在马车脚程快,不多时便已经到了七王府。 梧璃先下了马车,扶着程曦出来,笑着说道:“小姐自己备下的马车就是好用,若是贺府的车夫,怕是没这么好使唤的!” 程曦亦是下了车,道:“以后总是要经常出来的,有了自己的马车总是方便些,行了,去叫侍卫通传吧!” 程曦主仆已是熟客,亦有王妃的嘱咐,遂不用通传,直接便恭敬的将两人请了进去。 程晗刚刚用过午膳,正准备午睡,突听程曦来访,忙起身迎接。 程曦一见到姐姐,便叫她遣了众丫鬟。 见屋内只剩她二人,程晗疑问道:“怎来的这么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不好了,有人发现我身世了!” 程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是谁?” 程曦原原本本的将在张博远园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除了九王强吻一事。 程晗听完,不禁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面色才从凝重转为轻松一笑,道:“若我没猜错,煜辰对你的心思,应是真的,不如你就应了他?” 程曦不置信道:“姐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这个姐姐究竟有没有听到重点啊!九王早已知道自己是在报复贺家,如若贺家一旦得知此情,怕是自己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程晗摇了摇头,郑重道:“我并非说笑,九王既是当初帮你摒除了户籍作假嫌弃,后又找到博远与他相近,明知你们乃是表兄妹,亦在那日贺府,为你们认亲坐镇,这方方面面看来,他都是在帮你!以我虽九王的了解,他并非贪慕财色之人,这么多年,亦未见到他为哪个女人动过心,今日他即主动说喜欢你,那便应不会有假!曦儿,九王是个不错的归宿,你该高兴才是,以我看,你不妨出了贺府嫁给他!” “姐姐!你怎会这般想,且不说我与九王身份悬殊,根本不会有好的结果!单说我,若是出了贺府,我们的大仇怎么办?” 程晗叹了口气,道:“其实不瞒你说,自从怀有身孕,我的想法便改了许多。逝者已矣,我们便是杀光贺家上下又能怎样?父母亲亦不能复活,你的宝宝也不能回来了,而我们真正该做的,则应是多为活着的人想想!这些道理,我也是近日才想明白的,现在才告诉你,希望不算晚。”说着便抓起程曦的手:“妹妹,你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程曦心下动容,不想她竟是这般为自己考虑!当初自己决意留在贺府,除了为自己腹中的孩子报仇,亦有迎合她的心思,一心想着,只有替她为程家报了仇,才算是抓住了王妃这颗大树,殊不知,自己竟也忘记了,她可是自己的亲姐姐! 程曦不禁感动的点了点头:“姐姐,我知道了,且不说九王之事,便是我自己也觉得累了,曾华盈已死,我死去的孩子也可以瞑目了,我这便回去看看,能不能与贺家好好相商,与贺铭泰和离之事。” 程晗沉思道:“你自己于贺家说,怕是他们不会同意的,毕竟和离,可不是光彩之事!” 程曦又怎会不知。想这世间,能够顺利和离的女人,若不是自身比夫家贵重,便是善心之家、极好说话,若非如此,一般人家,哪怕再是不喜欢的女人,只要进了自家大门,那便是死,也要死在自家里的。而向贺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更是注重脸面,最多不过是像以前对待自己一样,找个屋子关了起来,任凭自生自灭就是!而且,二婚的女人,更是为世人看不起,离婚后,日子更是百般难过! 程晗看着妹妹继续说道:“曦儿,不如就让九王帮了你,可好?好歹是个王爷撑腰,贺家必不敢太过反驳!” 程曦面露一笑,玩笑道:“若是他帮了我,我因欠了他人情,再和他不清不楚,这样一来,怕不还弄得满城风雨,跟九王霸占民妇似的!”这确实是玩笑话,程曦可不想跟九王牵扯不清。 但程晗却听了进去,转念一想,也对,于是说道:“也是,那还是由我出面吧!” “那也不妥!”程曦摇头道:“姐姐,我们已是走的太近了,若你事事皆出面,怕是哪天暴露了身份也不可知,你的事情太过重大,我们还是要加倍小心才是!今日前来,已是有些唐突了!” “那要怎么才好?妹妹,你可有办法了?” 程曦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也不急,慢慢来就是!” “也好,你先回去试试,说不定贺家因嫌你的煞气,说不定就会答应和离了!”程晗继而露出狡黠的笑意:“听妹妹的意思,是应了九王的心意了?” 程曦无奈一笑:“姐姐误会了,我不过与他见过数面,怎得就应了!且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男人,我怎会信他!且我总是觉着,靠人不如靠己,既是自己的事,便自己做吧!只是,这九王,真的不会告诉贺家么?而且,我总怕他会查到你这里。” “妹妹放心吧,他若想说,便早说了,怎还待等到这时?且他即告诉你实情,那便应更加不会了!至于我这里,妹妹更可以安心,那唯一知情的曾府,更是与我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没人可以查到什么的!” 程曦想了想,总算安心下来,随即问道:“姐姐,太子的大军可是即将要出征了?我听说皇上已经下旨,由贺勇豪大将军辅佐太子讨伐胡国?” 程晗点头道:“是的,五日之后太子便要率五万亲兵出京,与贺勇豪在边疆三十万大军相汇,此番征讨胡国的阵仗,可是不小啊!” 程曦叹了口气,道:“可怜这些好儿郎,不知有多少人,即将战死沙场!” 程晗嘴角扯了一丝笑意:“说这些与我们无干的作甚,我且问妹妹,那赵阿红,可还需要么?” 程曦惊道:“可是那大夫人身边消失了二十年的丫鬟?姐姐这么快就找到了!” 程晗笑道:“可不是赶巧了,她带着儿子来京治病,恰好与我派出寻她的人,碰了个正着,于是便把她安置在郊外的一处私密宅邸。这不,正想通知你来着,没想到你就来了。” 程曦不禁问道:“她竟带着儿子上京治病?可是病的很重?” 程晗敛了笑容,叹道:“听回禀的人说,那孩子不过七八岁,但已是病入膏肓、不得治了!我亦派了御医前去,但御医说是,即便全力挽救,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情……” 程曦亦是叹息,道:“今夜把赵阿红和那孩子由那残洞送入我园里吧,我想见见她。” 程晗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程曦无欲多待,怕是那门外贺府监视的人还在,于是便起身告辞了。 第四十五章 碧菱遭难 回到贺府,便又见有丫头前来,叫自己前去大夫人园中,程曦不禁露出一抹苦笑,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罢了,躲是躲不掉的,便去瞧瞧吧。 程曦进了大夫人的正堂,贺勇鸿也在,更奇怪的则是堂内竟站着一排年轻俏丽的丫头,足有十几个之多,程曦不禁心下更是讶异,这是要闹哪般? 见程曦前来,大夫人一改往日,主动上前陪了笑脸道:“曦儿回来了,正说着呢,我这里前日娘家刚送来几匹上等菱纱,颜色极是娇艳,我年龄大了不适用,你便拿了去做几身衣裳,夏日穿这个,最是清爽。” 程曦不禁拿着手帕,擦了擦鼻上因走路而冒出的密汗,顺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好没被惊得掉了下去。 难怪程曦吃惊,大夫人的这表现也太过不寻常了,便是如今自己有了表哥和九王二人依仗,也不至于这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吧,于是便行了一礼道:“谢过大夫人,只是王妃前些日子送的衣物,我已是够穿,大夫人不妨送给其他姐妹吧。” 贺勇鸿在旁干咳了一声道:“即是给了你,你拿着便是,还有,今日叫你来,还有一事,要与你说,今日我们园里清扫,人手不足,便叫了你园里的人帮忙,你可不介意吧。” 程曦心里咯噔一下,怕是这里才是重点了,于是又向着贺勇鸿行了一礼,道:“公公不必如此客套,都是贺府的奴婢,且用就是。只是,我园里的丫鬟粗笨,怕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大夫人接道:“还说呢!你园里那个叫碧菱的丫头,笨手笨脚,摔坏了老爷珍藏多年的古瓷花瓶,这还不算,我说了她几句,她竟然还出口顶撞!我正在气头上,便叫人惩罚了她一下。” 听到此处,程曦顿时大惊失色,这大夫人何其恶毒,惩罚?那得是何其严重! 大夫人看似早料如此,便继续说道:“我也知你园里丫鬟少,这不,今日又叫人从外面挑来了一些,你且选选,有没有称心的,领回去几个用着吧。” 程曦哪顾得上这个,不禁凛声道:“不劳夫人费心,但请问夫人,我那丫鬟现在何处?” 大夫人故作叹息道:“我园里的下人,见我生气,便自作主张下手重了些,现已抬回你园里了。小曦啊,你也别太介意,毕竟是她犯错在先,本就该罚,且终不过只是个丫头,你要多少,再补给你就是!” 程曦广袖下的手掌,紧紧握成一团,好一番才松了紧咬的银牙,行了一礼,冷道:“老爷与夫人若是没别的事,我便先回了。”说罢,也不等他二人回应,便转身走了出去。 程曦与梧璃几乎是一路跑着回园。 还未进园,便听到安儿与映夏哭号不止,待见到碧菱后,程曦一个踉跄,差点晕了过去。 只见碧菱趴卧在院中,浅碧色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地上更是汇成了一条条血色河流,碧菱面色青白,已是不见了呼吸。 程曦颤巍巍的走向前去,低声唤道:“碧菱,碧菱,你醒醒,不要吓我!” 安儿眼睛早已红肿不堪,此时亦是哭道:“小姐,碧菱没了啊……” “住口!休要胡说!”程曦一把抓住碧菱的手:“她还有体温,她没死,没死!碧菱,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死!你给我醒过来!” “小姐,我这就去找大夫。”梧璃亦是红了眼眶,但还算冷静,对着程曦说道。 程曦这才找回几丝理智,忙把梧璃拉倒一边,低声道:“你从那残洞出去,叫姐姐偷偷派个最好的御医前来。” 梧璃点头应了,忙向洞口处跑去。 程曦见梧璃远了身影,但这路程遥远,一时怕是回不来,忙又冲着映夏和安儿喊道:“你们快去把园里的大夫给我叫来啊!” 安儿满面悲戚,哭道:“小姐啊,我们已经去过了,那大夫不在啊,说是请假出府了。” “没用!”程曦怒道:“你们给我好生在这看着,我自己前去,记着,要是碧菱再有什么意外,我拿你们试问!”言罢,便一路跑去药房。 程曦一进药房,果没见到坐诊的老大夫,唯有药房伙计一人在,程曦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把扯了那小斯胳膊,厉道:“你们吴大夫呢?” 小斯见程曦仿若要吞人的面色,已是唬的白了脸色,唯诺道:“师傅请假了,今日不在!” 程曦已料到他会如此说,好容易忍了怒气道:“不在是吧!那好吧!那就你了,你给我去救人!” 小斯忙摇头道:“五少夫人就不要为难小的了,我学艺不精,怕是不成啊。” “混账!”程曦终是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好歹你也是个学医的,怎的这般见死不救!还算是个人么?难的不会,止血和处理伤口总会吧,还不快拿了药跟我走!” 小斯捂着脸,哪还敢看她仿若要吃人的怒容,忙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包药材,和几瓶药粉,跟着程曦去了她园中。 这小厮,好歹也是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多少会点手艺,听了映夏的诉说,本已配好了药,预备给送去,但大夫人园中的人却前来说,让自己不要多事,这才无奈做了决定不理此事,但此番见程曦声色俱厉,且自己也确实良心不安,于是倒也跟了过来。 两人很快到了园里,小斯虽已心知前去问诊的碧菱乃是板伤,但一见到碧菱,仍是吃惊不已。吃了板子的下人他是见过不少,但这般严重到无从下手的,碧菱还是头一个! 程曦努力让自己冷静,碧菱是用门板被抬来的,此时亦是依旧趴在门板之上,于是便叫安儿和映夏抬了前头,自己与小斯抬了后头,将她抬进屋内挪到床上。 程曦怕是碧菱已经伤了骨头,一切动作皆是一再吩咐定要小心翼翼,好容易将碧菱安顿在床上。程曦赶忙拿了剪刀,欲将碧菱的衣物全部剪下,但那小斯终究是男人,便叫他先行回避,见他站到门口,程曦这才动开手。 只见碧菱腰部以下,已是血肉糜烂,偶有一两处好的地方,亦是青紫不堪。待到剪到腿部之时,众人不禁同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碧菱右腿内侧的一截白骨,就那么硬生生的露了出来,那骨头刺破动脉,还在汩汩的冒着血。 胆小的映夏两眼一翻,最先晕了过去。安儿亦是面色苍白,连声作呕,见映夏晕倒,更加不知所措,直哭叫着:“小姐,怎么办,怎么办啊!” 程曦又如何不怕,但此时也只得努力平复情绪,对着安儿道:“你先把映夏扶回去,然后立刻去烧些开水备着。”程曦握着剪刀,双手亦是颤抖不已,好不容易才一鼓作气的将那剩下衣物全部剪完,又拿了一个新的床单给碧菱盖上,只余露了骨头的部位。之后忙将那小斯叫了进来,对着他道:“保命要紧,先要把她那处血止住!” 小斯也算利落,拿出银针,在出血点上方施了几针,又拿出止血药粉洒在伤处。 做完这些,小斯颤声道:“五少夫人,血暂时是止住了,其他部位的伤口,同样上了药粉就是,还有这两包内服的药,也让丫鬟拿去煎了吧,看看能不能多少喂下一点,至于她能不能活下来,那便就要看天意了,五少夫人,小的能做的,真的只有这些了……” 程曦刚要说话,却看见梧璃疾步走了进来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又转向那小厮道:“行了,你回去吧!” 小厮这才慌忙擦了冷汗,逃一样的跑了出去。 第四十六章 王妃支援 见他跑远,程曦立刻上前抓着梧璃的手腕,低声问道:“怎的这么快就回了?御医呢?” 梧璃道:“小姐别急,王妃说她马上带人过来。” “姐姐亲自来?”程曦惊讶道。 “是的,她们的马车应不会比我脚程慢上多少,小姐稍安勿躁。” “那好,你在这看着,我和安儿去大门口迎接。”说罢,程曦便提了裙摆,出了房门,来到园中喊上安儿,一同走了出去。 程曦的脚步极快,安儿几乎是一路跟着小跑。此时虽已是夕阳西下,但天气依旧炎热,没过多久,二人脸上便都已是细密的汗珠。还未到大门口,便远远瞧见大夫人的先一步迎到了王妃,此时两人正坐在轿撵上,向着正堂走去。 程曦顾不得许多,急忙向着她们迎面走去,来到她们轿撵旁欠身一礼,道:“见过七王妃,见过大夫人。” 七王妃见到程曦,面露笑容道:“刚还在说你呢,今日你去我那里,怎的走时把我让你做的蚕丝睡袍的料子落下了,我可是等穿的,这不就送来了。” 随即王妃转向大夫人道:“这天儿热的紧,我夜里睡觉总不太踏实,据说这料子极好,滑爽不沾身,这可是宫里刚分的,母妃体恤,见我有孕,便送了我一匹。而我最是喜欢曦儿妹妹的手艺,样式好不说,针脚最是细腻,这不,又来麻烦她了。” 大夫人陪笑道:“王妃客套了,贺府于王妃来说,亦不算外人,能帮王妃做些事情,我们都深感荣幸。” 程曦心下虽是着急,但也不禁赞叹,程晗来贺府的这个借口还真是合适,于是亦附和道:“大夫人说的是,王妃看的上我的手艺,那是我的荣耀,只是王妃何须亲自送来,我还想着明日去取呢。” 王妃道:“我也是闲来无事,想出来逛逛,再者,大姐走后,我也很久没来了,今儿是十五,我也好来上柱香。” 大夫人与程曦同道:“王妃有心了。” 七王妃纤手一摆,道:“都是应该的。”随即又转向程曦,问道:“曦儿妹妹可是有什么急事,怎的跑了这一头汗水。” 程曦瞟了一眼姐姐身后的背了个药箱御医,心里已是明白了几分,于是道:“回王妃,我园子里有个丫鬟,病的厉害,不巧的是,今儿府里的大夫也出去了,这不,我正想着出去请个大夫呢!” 大夫人一听,面色立刻白了几分,不禁用眼神给程曦使了一记眼色,警告其不要乱言。 七王妃面色故作惊讶道:“竟有这样的事呢!不过也难为妹妹心善,为了一个丫鬟都亲自去请大夫,也罢,好歹是条人命,今儿出门,我刚好带了御医随行,就让他去瞧瞧吧。” 大夫人忙道:“不过是一介丫鬟,怎敢劳烦王妃费心,且御医给丫鬟治病,也是有些不妥的。” 王妃面露一笑:“我这也不是赶上了么,也是巧了,我家王爷见我有孕在身,就要求我御医片刻不得离身,这会儿救命紧急,还分什么等级制度呢,终是一条人命,权当是为我这肚子里的孩子祈福了吧!”说着便挥手,让那名年轻的御医随程曦而去。 程曦这才呼了一口长气,忙行了礼,带着御医告退。 回到园中碧菱的房里,程曦焦虑的看了眼碧菱,又恳切的对着那御医说道:“实在麻烦梁御医了,只是她伤的太重,您千万要想办法就救她回来,只要她活着,但凡我能做到的,必会应允!” 程曦路上已是问了这御医的名字,他名唤梁翰羽,看起来还算稳重,只是他年纪太过年轻,只有二十四岁,这一点,总让程曦有些不太放心。 梁翰羽此时已是上前为碧菱号脉,嘴里亦道:“五少夫人请放心,微臣既已得了王妃之令,就必会尽力为其医治。” 程曦听他提到王妃,这才算稍稍安心,姐姐总是可以信得过的,于是便道了句:“有劳了。”就不再多话,以免耽误他判断病情。 过了片刻,程曦见他收回了诊脉的手,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她可还有救?” 梁翰羽走到桌前,疾笔写了方子,同时不忘回道:“回五少夫人,这姑娘确实伤势极重,多处骨折,且失血过多,且脉象推断,她的脏腑亦受损伤,怕是内里已是肿胀积血,微臣这便开两个方子,这个是外敷的,这个是内服的,都按平日煎药时间即可,大火煮沸后文火再煎两刻钟。五少夫人,您尽快让人安排吧!” 程曦忙接过方子,对着安儿道:“你去!” 安儿忙拿着方子出去煎药了。 程曦又转向御医问道:“听梁御医的话,我这个丫头是不是有救了?” 御医手里未闲,在伤口上方重新施了针,道:“这还不好说,微臣只能说是尽力一试。”看见程曦面色顿时又白几分,梁翰羽不禁出言安慰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亦不算完全没希望,这位姑娘幸得及时医治止血,否则现在便是神仙在世亦难挽救。”那御医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微臣接下来要给这姑娘全身多处施针及正骨,难免会触及这位姑娘玉体,怕是要多有得罪了。” 程曦哪是这般死板之人,忙道:“救命为先,且医者父母,无人会想其它,还请梁御医心里勿有芥蒂,大胆医治便是。” 梁翰羽点头道:“我需要一盆开水及几条干净棉布,还有几片用来固定的木板。麻烦五少夫人准备一下。”见程曦点头应允,梁翰羽继续说道:“另有一事,还请五少夫人体谅,我行医时不喜有人观看,烦请几位到门外稍等。” 梧璃听他如此说,极不放心的看向程曦,程曦却给了她一记肯定的眼神,用人不疑,梧璃这才不情愿的走了出去准备御医要的东西。 不多时,三个丫头已经把梁御医交代的东西,全部准备到位,并送了进去。于是几人便站在门外焦急的等候。 又过了盏茶功夫,这时,七王妃也来到园里走了进来,且身旁除了两个近身丫鬟,并无他人,程曦忙迎上前。七王妃给身旁的丫鬟略使了个眼色,她们便乖觉退到一旁,王妃又拉着程曦手腕走到无人处,低声问道:“怎么样了,可救过来了?” 忍了多时的程曦这会才红了眼睛,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姐姐,我该怎么办,好好的人,若是就这么没了,我们该怎么向她父母交代!” 程晗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还不曾告诉她父母,等结果出来再说吧,曦儿,你也不要太有压力,要相信梁太医的医术。” 程曦这才想起来,问道:“还说呢,姐姐怎么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御医来。” 程晗面露一笑,道:“谁说年轻就不可以成为神医,我可告诉你,这位梁御医,可是七王的宝贝,医术极是高超,要不是我,旁人还真借不来。” “姐姐即是如此说,那我便安心多了,只是,今日又这般麻烦姐姐了,还让你大着个肚子跑来跑去,姐夫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程晗怜爱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看来今日是真乱了!你让梧璃来找我,这是没错的,但怎的,你是打算让堂堂的御医,也跟着钻墙洞不成!” 程曦不禁尴尬道:“是我一时着急,欠考虑了,还是姐姐周到。但碧菱伤的确实太重,怕是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我本打算让姐姐把御医送进来,然后将他藏在园里,这样就可以一直留下给碧菱医治了,那现在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放心!我刚刚给曾华盈上香时,便也同贺家人说了,若是你这边的丫头还有需要,便让这梁太医日日前来照看,好歹也得算是善始善终!”程晗看出程曦的担心,便继续说道:“行了,你就不要过多担心了,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只是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碧菱这丫头我是好端端送到你手里的,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你可要给我好生照看着,毕竟梁太医夜里是不便在这的,若不是碧菱伤重不能挪动,我还真想将她接走了!哎!好好一个丫头,真让人心疼。” 程曦手指绞着袖口,低头道:“我会的,姐姐放心吧!” “我当然知道你会!我只是想跟你说,离开贺府的事情,你也要抓紧,你在这里一天,我的心就跟着悬着一天。”看着程曦低头不语,程晗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定是恨意更浓,但你此时实在缺乏冷静,所以我决定先不将赵阿红送来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的照顾碧菱,然后赶快离开贺府,听明白了么!” “姐姐!你说的不成!”程曦忙道:“今夜你必须将那赵阿红送进来,我跟你保证,不做冲动之事就是!” 程晗无奈道:“你又何必执意!我不会同意的。” 程曦再次红了眼眶道:“姐姐啊,你没是没看到碧菱的样子,一条命已是去了八分!现在还在生死关口挣扎着!她又何其无辜,凭什么要遭这般罪!姐姐就想这样让我逃走么?你问过碧菱答不答应了么?我也跟姐姐直说,此仇不报,我绝不出贺府,姐姐若想我早日离开,那么,就让我给碧菱报了这仇!” 见程晗还要开口规劝,程曦一把抹了眼角溢出的泪水,道:“姐姐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虽然现在我恨不得将那恶妇碎尸万段,但你放心,我不会做鲁莽,你先将人送进来,我会见机行事!” 程晗张了张嘴,确是不知该如何劝说。 程曦叹了口气道:“此事就这么定下吧!姐姐也不好在我这里多待,此时天色不早,姐姐快些回府吧,免得七王担心。”不待程晗张口,程曦便推着她走向园子门口,边走便道:“行了,我都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和碧菱,你安心回去便是。”说着便一路把她扶上轿撵,又仔细叮嘱随行的人,定要稳妥送其回王府,这才吩咐轿夫启程。 第四十七章 知情旧婢 程曦刚走回园中,却发现姐姐的近身丫鬟跑了回来,来到程曦跟前,附耳说道:“王妃让奴婢回来告诉五少夫人,她会在贺府不远的李记茶馆安排些武艺高超的暗卫,您若有需要,随时凭王府令牌调遣!” “我知道了,你代我好生伺候王妃,她现在是怀孕的特殊时期,不能有半点差错。” 那丫鬟恭敬行了一礼:“奴婢知道,奴婢告退。” 看着那丫鬟离开,程曦走到碧菱房前,看见安儿又端了一碗汤药进去。此时天色刚刚有些暗下来,但房里已是烛火通明,程曦不禁焦急的门口徘徊。 看见安儿出来,程曦忙拉住她问了情况,安儿却摇了摇头:“梁御医没让我进去,有屏风挡着,奴婢什么也未瞧见。” 程曦终是忍耐不住,捅破窗纸向里面瞧去,却无奈发现,里面还真有一排屏风遮挡,根本看不到他们二人。 梧璃见她如此,不禁说道:“小姐,你再是心急也是帮不上什么的。大厨房已经将晚膳送过来,映夏已经仔细验过了,不如先去用些吧,午膳您就没吃,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程曦哪顾得上这个,对着她们三人道:“我没胃口,你们先去吃吧,今夜怕是要轮流守着了”见她们三人身形动也不动,程曦不耐烦道:“都去!马上!” 三个丫头这才赶忙离开了。 程曦又是徘徊了几步,终是下了决心,推开了房门。 只听梁翰羽说道:“五少夫人请不要进来。” 程曦哪管他,直接饶过屏风走了进去。 虽是做了心理准备,里面的情景还是让程曦吃了一惊。只见碧菱还是趴卧的姿势,身上涂满了各色药膏,而她的嘴里竟然插着一根皮管,梁御医此时正站在床头,端着汤碗回头看着自己,嘴角边还残留着黑色药汁。 程曦立刻猜到,这应是碧菱喝不进汤药,这梁御医竟一口一口喂她呢,这原理,倒是跟前世见到的胃管原理差不多。不禁对着梁御医多了几分敬佩,于是说道:“梁御医既是治病救人,有何不能看的,也许我还可以帮上几分忙。”说着,便把那药碗夺了过来,含了一口药汁,挤开梁御医,蹲下身将药汁由那管子喂进碧菱胃中。 梁翰羽不想五少夫人竟懂得这般,于是道:“五少夫人果然非同常人,微臣之所以不想外人观看我医病,乃因我的某些做法,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这般看来,是我多心了。” 程曦已经那口药汁顺利喂进,于是抹了嘴角道:“医生救人本就不拘方式方法,你做的很好,只是我想问问,碧菱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梁翰羽无奈道:“能做的,我都做了,就看之后的六个时辰内,她能不能苏醒过来了。”看程曦露出疑问的表情,于是继续说道:“如果六个时辰,她还未醒过来,怕是她的各个脏腑都会衰竭,到那时,必是凶多吉少了。” 六个时辰?那不就是说,如果明早天亮她还不能醒来,那……程曦双手握紧了药碗,道:“不会的,碧菱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的!”说罢便再一次含了口药汁,给碧菱喂了下去。 看着程曦将那半碗药喂完,梁翰羽终是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不知五少无人…何如安排?” 程曦略沉吟片刻后道:“梁御医不是说,碧菱还是极度凶险么,那么还请梁御医留下来帮忙。” 梁翰羽听了这话,不禁面露迟疑。程曦知道他顾及留宿女眷园内不符规矩,但此时碧菱的伤情刻不容缓,于是继续道:“不过是无用的名声罢了,还能比人命重了去?你是在我园内,我都不怕,梁御医可还顾虑?” 梁翰羽看了她半晌,终是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正在程曦园中所有人都在焦急盼望碧菱醒来的时候,赵阿红于丑时三刻抱着熟睡的儿子,被王妃从墙洞秘密送了进来。程曦瞧着这个妇人,面容满是憔悴,与她怀抱中的小孩一样,瘦如枯槁,明明年岁不大,却是白发丛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赵阿红把孩子放到床上躺好,转身便向着程曦跪了下来:“五少夫人,我是听说你能救我的孩子,我才会下了决心回贺府,如今我们母子人已经在这里,还请你救救我的孩子,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听了这话,程曦便把目光转向那瘦弱的孩子,心中亦是升起不忍之情,于是便让碧菱前去查探那孩子的病情。碧菱诊断一番后,凝重的冲着程曦摇了摇头。 程曦叹了口气道:“去请梁御医。” 盏茶时间过后,被碧菱请来的梁翰羽经过一番应诊,面色亦是眉头紧锁,看来亦是无法。 其实程曦早已从姐姐那里得知这个孩子已经不得治了,但为了能够诱骗赵阿红进府,所以才编造了能够治疗她孩子的谎言,虽此时目的已经达到,但程曦却深觉不忍。 此时赵阿红已是着急,忙问道:“怎样?可又方法医治我的孩儿了么?” 梁翰羽叹息直言道:“您的儿子所患的是极罕见的病症,恕我无方,能做的最多也便是多拖延些许时日罢了。” 听了这话,赵阿红并未有想象中暴怒,只是沉默了片刻后,颓然说道:“这么说,你们果真只是拿这个做借口骗我来的!” 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绝望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遍访了那么多名医,都说无方,可我依旧抱着那一点飘渺的希望,步入这虎狼之地,为了我的儿子,我总是一丝希望也不肯放过,罢了,罢了,我也累了,既是阎王要收他,大不了我也跟着去了就是。”说罢抬眼看向程曦,问道:“事到如今,你也有话直说,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是二夫人的人吧!想让我做什么?” 程曦未料想,她竟是这般通透之人,虽未猜的全中,但也确实与二夫人有关。 程曦还未接话,便听一旁的梁翰羽出声道:“在下还要去照顾病人,先行告退了,五少夫人有事再潜人叫我便是。”说罢便转身出去了,他十分清楚,接下来的话,怕不是自己该听的,做为一名御医,这些分寸还是要懂的。 第四十八章 决意复仇 看着梁御医出门,程曦便看着赵阿红道:“赵姑姑果然不愧是跟过大夫人的人,跟您说话倒也轻松。您既猜到我们是二夫人的人,便该知道,我们要你来时为了指认大夫人当年所做的恶事的。”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赵阿红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笑容:“难为你还肯叫我一声姑姑,也罢,我被大夫人追杀了这么多年,也该做个了结了。反正如今我们母子已经这般,那些事情,我也确实不想带进棺材里,我答应你就是。” 赵阿红的回答当真是程曦始料未及的,不想她竟这般痛快答应,本已计划好的强逼或者诱骗的手段竟都未用上。程曦仔细端看这赵阿红面色,便也觉得她并非虚言,于是思索了一番,道:“那我便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了,等下天亮,你便随我去见贺家人,事成之后,我保你母子平安,而且……或许,我是说或许,有个方法能够医治你的儿子。” “真的!”听完这话,赵阿红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你可是说真的?真的有办法治我的儿子!” 程曦点了点头,却还是疑虑道:“只是这个药方太过凶险,而且确实不知是何效果,我不能给你的希望过高。” 赵阿红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无疑已经让她犹如抓到一丝救命稻草,重燃希望,甚至于不觉间已是泪痕斑驳。 要说碧菱的医术技艺并不低,梁翰羽医术更为高明,但二人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程曦居然能够想到办法,无非又是托了前世记忆的福。根据赵阿红的口述及王妃派去的太医诊断,小男孩的发热、乏力、消瘦、脾肿大,出血不易止等病症与印象中的白血病十分吻合,但这个时空这个病症十分少见,所以赵阿红才遍寻无方。 程曦前世曾听闻一些治疗的方法,但治疗设备有限,能够实际应用的几乎没有,但好在还记得一个特别的秘方,那便是用砒、霜、轻粉、蟾蜍等一系列毒物配置药方,听老一辈人说治好了不少病例。 于是程曦便让王妃帮忙,让其差遣皇宫里的德高太医配置能够经受孩童服用的药量,现下已经制成一颗颗小粒药丸备用,置于这药丸能否奏效,那便要看天意了。 程曦心中还是十分记挂碧菱,便对赵阿红说道:“你放心,关于你的孩子,我定当尽全力,现在你且好生休息一下吧,等下趁着天色未亮,我便差人送你去二夫人园里,接下来,便看二夫人的了。”说罢,便转身向着碧菱的房间走去。 程曦的计划便是连夜将进门的赵阿红带给二夫人,只是程曦并未和二夫人沟通,只能由她身边的丫鬟山桃偷偷办理此事,程曦十分坚信,二夫人定当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好机会。 到时,就让这些人的手,替为碧菱讨回些许公道吧! 出了房门,来到无人处,程曦低声跟梧璃吩咐:“去找几个王妃在李记茶馆安排的暗卫来。” 梧璃点了点头,快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程曦担忧的走到碧菱门前,现在已经寅时了,安儿和映夏都不曾来禀报过,看来碧菱依旧没苏醒的迹象。推门进去之后,果见她二人咬着嘴唇站在床边,而梁翰羽这时则抬起给碧菱搭脉的手指,凝重道:“五少夫人,恕在下无能,您怕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听此,程曦直感觉胸口仿若窒息,连呼吸都感觉生疼。 程曦目光定定的看着碧菱,她的那一句:便是把刀架子我脖子上,我也不会离开小姐,的话语依旧萦绕耳畔。 程曦不禁握紧了拳头,此时她真想扇自己一巴掌,为何自己执意要留在贺家,而让身旁的人为自己犯险,为何自己出门不肯一并带上碧菱。 自己只想着她聪慧伶俐,便让她独留园中守护,为何不想,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片刻之后,程曦眼泪终是一滴滴落了下来,只见她狠狠的用袖口抹掉泪痕,转身愤恨出门。 刘氏,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程曦疾步来到主房内,便看到赵阿红趴在她儿子窗前小憩,显然她并未睡着,见程曦进来,便站起身来。 程曦拿出那用来治疗她儿子的小药丸布袋,道:“这是你儿子的药,届时我会全部给你,并保证你们安然离开贺府,还会赠你大笔银票,让你母子日后衣食无忧,前提是…”程曦紧紧的看着她,阴鸷道:“天亮前,你要保证让那女人下地狱!” 刘氏看了看程曦手中的布袋,平静道:“我明白该怎么做。” 这时,梧璃推门而入,她脚程极快,不到一刻钟便把那几名暗卫带了过来。 程曦抬眼看去,随她而来的便是两男两女,各个身子绰约,走路寂静生风,显然武功深不可测,这些都是王府的精英,必然不俗。 梧璃道:“人多太过不便,还有六人未带来,但他们有专门的通讯信号,一旦有变,亦能立刻接应。” 程曦点了点头,看向那两名女子道:“劳烦二位跟随赵姑姑同去二夫人园里,我答应她,要护她周全。”见她们点头,便又转向另外两名男子:“你们二位就留下,看护园里。”他二人亦是点头,于是程曦又看向赵阿红道:“我们提前出发,即刻便去!” 梧璃急忙道:“现在刚刚寅时一刻,还未到与山桃约定的时间,而且,你何必亲自前去!” 程曦再次深吸了口气:“碧菱不太好了,我得让她活着的时候,看到我为她报仇,而这一切,我定也要亲眼瞧瞧!”言罢,程曦便直径走出了门。 梧璃眼见劝说无用,便对着赵阿红和两名女暗卫道:“跟上吧。” 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二夫人耿氏的院落门口。出乎意料的,二夫人与山桃主仆二人,居然等在那里!远远瞧见程曦一行人,便连忙迎了过来。 程曦不禁讶异道:“二夫人,您这是……” 二夫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里说话不便,进去再说。” 于是一行人便悄声进了园里。 众人在堂屋内坐定,山桃给众人各沏了一杯茶水,手下未停,嘴上亦道:“五少夫人,我已与二夫人说了,赵姑姑回来了,并约定卯时一到便会前来,谁料二夫人听了这话,竟彻夜未眠,直要守在门口等候,还好你们提前来了,不然还要再等上一个时辰……” 耿氏目光一直盯着赵阿红,此时终是开口道:“赵阿红我问你,当年我怀孕时所食的海鲜,含有水银一事,是否是那个贱妇刘氏所为?” 赵阿红缓缓点了点头道:“是。” 只是短短一个字,可在耿氏听来,这个答案确如万般沉重,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肯道明她的孩子死亡并非意外。 她颓然的靠向椅背,虽早已知道答案,但此刻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我的女儿,她只是一个那么小的婴孩,可我见到她时,便看到她浑身淤紫,一出生便没了呼吸,试想,那她再我肚子里面的那些时日,是该有多么的痛苦!可我这个为娘,居然半点不知,一想到这些,我的心仿佛都要被绞碎了!” 耿氏渐渐攥紧了拳头,眼中尽是无尽的怨恨:“都是刘氏那个恶妇,起先我一直真心拿他当姐姐对待,未跟她争名、不与她夺利,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这般对我!可怜我那死去的孩儿,这么多年来,我虽清楚那贱妇便是凶手,可我依旧拿她无法,不能为我的女儿报仇,我好恨!” 程曦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妇人,虽过着富足优越的生活,可眼角的皱纹依旧显示着这些年来她的苦楚,两鬓遮掩不住的丝丝白发,使得没有上妆的她更加苍老。 听着她的哭诉,程曦亦联想到自己未曾谋面的孩子,心中亦是丝丝扯痛,好半晌才平了情绪,出声道:“我们这次来便是准备帮你指认刘氏的,本想待到晨醒时再去当中揭发,但我的丫鬟被她打到重伤,危在旦夕,我便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我们现在便去国公那里罢。” 耿氏看了程曦一会,才狠狠点头道:“好!” 第四十九章 当面对质 此时天边肚皮已经泛白,但周遭依旧有些昏暗。 一行人来到贺国公的锦绣园,却被几个早起洒扫庭院的奴才拦住了去路,于是耿氏便就地哭喊开来:“国公、老夫人,你们醒醒吧!可要给你们死去的孙女做主啊……” 耿氏的声音极大,几番哭喊下来,已见内园主室的烛火亮了起来。 程曦纤手探进袖袋中,摸索到里面纸包紧紧攥住,这是一包剂量足以使人致命的砒、霜。 程曦心中极其清楚,就算有人指认大夫人当年害死了一个贺家孩子,即便国公和老妇人都认为这便是事实,但却根本不足以让贺家处死她,最多也就是让她的地位大不如前,日子不好而已,而这,便是一开始让姐姐程晗找赵阿红的原因。 可是现在不同了,程曦现在更想要的,是她刘氏的命!她活的不能比碧菱久,她必须死在碧菱的前面! 正在程曦冥想之时,只见老夫人近身伺候的李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老夫人让你们进去!” 于是众人便全部跟着李妈妈走去内堂,直至最后走进了老夫人的寝室。 众人还未站稳脚跟,便听李妈妈板着脸道:“二夫人、五少夫人、赵阿红进去,其他人外堂候着!” 程曦对着满面担忧的梧璃她们点头示意无需担心,便走了进去。 老夫人的寝室很是宽敞,饶过屏风便看到国公身穿挚衣披着外套坐于一张角桌旁;而老夫人则躺着半靠在床上,看起来气色并不好。 二夫人耿氏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哭喊道:“国公、夫人,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二十三年前,我的孩子因水银中毒,一出生便离世这件事不是意外,而是大夫人蓄意谋害啊!这个赵阿红她知道大夫人所做的一切,今日她们来找我,这才使真相大白。” 耿氏跪着匍匐道床边,拉着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您知道的,这些年我一直不能忘却那个孩子,虽日日跟着您诵经念佛,却丝毫不能减轻我的痛苦,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您是知道的吧。” 随即她又转身向着贺国公继续哭道:“国公啊,看在您惨死孙女的份上,我求您严惩那个恶妇,也好让您的孙女在天之灵得以安息!如果不然,就让我随我那可怜的女儿去了吧……”这一番,耿氏可谓哭的声泪俱下。 两个老者果然是见过风浪的人,虽然听着白了脸色,表情却依旧平静,于是便听贺国公对着李妈妈道:“去,把他们都叫来。” 李妈妈应着便出去了。 老太太亦是冷静非常,拍了拍嘤嘤哭泣耿氏算作安慰,却把抬起目光看向程曦,问道:“你怎么会与她们一起?” 程曦见话锋转向自己,于是福身行了礼道:“回老夫人,这赵阿红来京后,我碰巧与她相遇,且无意中帮她了一忙,于是便算作有点交集。她得知我是贺府之人,她便告诉了我大夫人当年所做之事,我只觉得二夫人太过委屈,这才忍不住带她与二夫人说出实情。” “大胆狡辩!”|老太太突然厉道:“你当我不清楚你是因为大媳妇打死了你的丫鬟,你心有不满才来撺掇这起子事么!” 程曦却无惧怕,亦不想退缩,于是开口道:“事实便是事实,我再是撺掇又有何用,天道人公,我自不惧,更何况老夫人所言差矣,我那丫鬟也并未被打死,王妃下午前来,刚好知晓我的丫鬟受伤,便把她的御医留下诊治,此刻那丫头现在可还好端端的活着,且大夫人说她做错事在先,便是被打也是应该,作为晚辈,我亦不敢有所不满,还请老夫人不要误解。” 此话说的柔中带刺,句句呛人,却挑不出错来,噎的老太太更生生的咳了起来,耿氏忙抹了眼泪,站起身抚其背部。 程曦并未停下,继续说道:“今日之所以前来,虽不合时宜,但确实有话想说。” 贺国公斜眼睇着她,冷道:“直说。” 程曦深吸了一口气道:“二老亦是清楚,自从我嫁与铭泰,贺府便一直是非不断,虽都与我无关,却是事事都被牵扯其中,让我日日不得安寝,亦使家里诸位不快,思来想去已久,今日终是下了决心,遂鼓起勇气请求二老……”程曦目光坚定的看着贺国公:“请准许我与贺铭泰和离!” 此话一出,一室讶然。 老夫人不禁气极:“好你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居然打着这般心思,可还有半点羞耻之心!想你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我们仁至义尽的帮你抬籍,让你在偌大的贺府成为贵人,可你竟想着离婚这种让贺府沦为世人笑柄的心思。你当贺府是什么地方,可容你想来便来、想走边走?告诉你,休想!” 说罢,老太太再次凶猛的咳嗽起来,看来是气的不轻,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待到老夫人略为平复了一些,贺国公才低着头,面无表情阴沉道:“既知今日讲这话不合事宜,那你便不应说,你这事便放到后面再议。” 贺国公话音刚落,贺勇鸿和刘氏便在李妈妈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二夫人耿氏一见到大夫人刘氏,大吼了一声:“贱妇!”便立即冲上前去,扯着她的头发便是一个狠狠的巴掌。 李妈妈见此,赶忙连拖带拉把耿氏拽到一旁,并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生怕她再有冲动之举。 这个巴掌极是凶狠,大夫人被打的晕头转向、不知所以,刚想发怒,却一眼恰好看到站在一旁的赵阿红,刘氏即刻便惨白了脸色,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已然明白这一切的因故。 但大夫人又岂是一般的修行,惊惧的同时,亦是立刻想方解围,忙迅速踱步到老夫人身旁,道:“父亲,母亲,是不是赵阿红与你们说了什么?母亲明鉴,那赵阿红若是说我的不是,那必是陷害于我的,当年她与那奴才私会,我气极想要重罚于她,未料想她怀恨在心,并与那奴才一同私逃,此般必是回来挑唆的,她的话万万不可信啊!” 程曦看着这个女人,不禁咬紧了牙根,此时恨不能立刻将她拖到碧菱床前,当着碧菱的面,扒她的皮,抽她的筋,让她以命抵命,可此刻自己却只能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恨。 可一旁的二夫人却怒道:“你还想狡辩么,她当年可是你的近身丫鬟,是你从娘家带来的,你的所作所为她一清二楚,此般便是来指正你当年如何来谋害我的孩儿的。” 只见二夫人用力挣脱掉李妈妈的牵制,走到大夫人跟前:“你倒是说说,我们贺府的海鲜一直由那商人供应,为何唯独偏等我怀孕时,才有了含有水银的鱼虾;还有,为什么你我同时怀孕,你的孩子健康出世,而我的孩子却不能活着来到这世间!” 二夫人眼神怨毒的看着她,一步步逼上前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就是想说,我和我的孩子活该倒霉是吧!你个狠心的毒妇,你这个杀人凶手,夜深人静时,你就不怕冤魂索命吗,天道轮回时,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二夫人面色狰狞,一步步将刘氏逼退道老夫人的床头边。 撞到床沿的刘氏,险些跌坐道床上,此刻的她被二夫人骇人的面色吓得慌乱不堪,一时竟忘了如何辩解。 李妈妈看此情景,忙再次上前将耿氏拉倒一旁,直道:“二夫人,您冷静些。” 此时在场最惊讶的贺勇鸿,他怎么也未想到,一大早被叫起来,竟会听到如此惊人的事情,此时他不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夫人,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女人在他的心中,一直深觉她是世间难觅的良德贤妻,当年自己为了安抚二房,对其独宠多年,却从未听过她有过半句怨言,且还多次劝说自己多去陪伴,以至于后来再娶娇妻无数,她亦都是大度接纳。 更难得的是,这个妻子虽出身不高,学识亦不多,但这么些年来,她却将贺府上下治理的极为妥帖,并且,众妻妾中,唯独她一人有所出,生了独子贺铭泰,才不至于让自己这一只断了香火,贺勇鸿一直为有这样的妻子庆幸多年。 可此时自己听到了什么?是说她杀死了自己子嗣么?这不可能! 第五十章 证人出言 贺勇鸿惊愕的看向赵阿红,努力压下喉中的颤抖的问道:“你来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只见赵阿红面色平静如水,这样的情景已在她的心中已经设想过无数遍,从进门到现在,她一句话未说,这一刻,她只觉得眼前这些曾经的主子们,命运比自己还要悲惨。 当年,自己与丈夫一同逃出贺家,虽然只能常年躲避在偏远的山村,但二人相敬相亲,从无欺骗,虽数年不能生育子嗣,但两人却也过得和乐。 直至年逾三十,两人才奇迹般生下一子,自此更是美满。 只是好景不长,去年那个村庄突发时疫,丈夫不幸在时疫中离世,而儿子亦在之后得了不知名的病症。这一年来,赵阿红觉得自己尝尽世间苦楚,但此时,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自己真正开心的活过。 想到这些,赵阿红更是平静,走上前来说道:“回大爷,二夫人说的都是事实。” “贱婢,住口!”刘氏怒喝一声,上前便给了赵阿红一巴掌:“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是我娘家带来的人,当年我对你万般好,你却做出与人私奔的不齿之事,如今又来污蔑于我,你当有人会听信于你吗!还不从事招来,你究竟得了什么好处,又是受谁的唆使!” 赵阿红抚上火辣辣的左脸,冷淡道:“大夫人,二夫人的话是对的,天道轮回,做恶事是要早报应的。我的报应已经来了,你的也不远了。” “你胡说些什么!”大夫人已然越来越恐惧。 赵阿红收回左手,即刻便看到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赫然显于面部,她并未在意,继续说道:“当年你忌惮二夫人家室昌盛,又与你同时有孕,唯恐她再你之前生下男婴,夺了你的正妻之位,便让我去找海产品的供应商人,让他们给供应二夫人的鱼虾喂食水银,用以谋害她腹中的胎儿,这些,难道不是事实么?” “不是,当然不是,我没做过!空口无凭,明明是你这个贱婢污蔑我!”大夫人声音虽大,但眼神已已然慌乱不已。 “我确实没有证据,因为你的手段太过高明,此事做的滴水不漏,除了那个先被你收买,后又被你毒杀的海鲜商人,我便成了唯一的证人。你将那商人伪装成饮鸠自尽的样子,以遮众人猜疑。而我,便被你用来唆使更大的阴谋……” “你闭嘴,你这个贱婢,尽然如此污蔑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罢,大夫人抄起一旁几上花盆边用来修剪花草的剪刀,便直奔着赵阿红冲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那剪刀直奔赵阿红喉部而来,还好程曦眼明手快,一把将赵阿红拉倒一旁,大夫人便扑了一个空。 她那肯罢休,举起剪刀便再要刺下,哪料竟被飞身而入的梧璃抓住了手,硬生生的动弹不得。 原来梧璃担心程曦的安危,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躲在了屏风后面,这时才及时制止了刘氏行凶。 众人亦是一惊,贺国公不禁怒喝一声:“放肆!” 老夫人亦是震惊不已,对着刘氏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既是污蔑之词,你让她说便是,这般倒是显得你极尽心虚,莫不是你真的做了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听刘氏带着哭腔道:“我,我没有啊,只是这个贱婢太过可恶,我实在受不得她这般污蔑!父亲母亲,我已嫁入贺府二十多年,你们可要相信我啊!” 赵阿红却极是镇定,此时更是露出一个诡异莫名的笑容,道:“大夫人想杀我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当年我与丈夫逃离贺府,便是因为她想要杀我灭口,二十多年了,她一直没有放过我,直至今日还到处查探我的下落,对于她来说,这世间有我在的一天,便是她不得安宁的一日。” 赵阿红看向刘氏,继续笑道:“可对于我来说,却是要谢谢大夫人你的,若不是你这般,我又怎会逃出贺府,过了这么多年自在日子!” “一派胡言!”刘氏已然气极,却发现梧璃依旧抓着她,便转头怒向梧璃:“放手!” 梧璃看向程曦,看到她的点头示意后,夺下刘氏手中的剪刀,便松开了手。 刘氏对着赵阿红颤声道:“赵阿红,你一无证人二无证据,谁又会听信于你,我不知你为何污蔑与我,但你可有想过你之后的下场!” “我信她!”二夫人这时走向前来,红着眼睛道::“我信定是你这恶妇杀死了我的女儿!不然我的女儿定不会死的那么凄惨。” 话语未完,二夫人便又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她有什么过错,她甚至没来得及看这世间一眼,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你还我的孩子…….” 程曦看着赵阿红,突然间觉得她与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于是忍不住问她:“你说大夫人指使你做更大的阴谋,是什么?” 大夫人再次怒道:“曦丫头,你要搞清楚身份,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程曦没有理会刘氏,目光紧紧的盯着赵阿红,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只见赵阿红似下了决心般,终是开了口,道:“这个阴谋便是……大夫人毒害大爷,让大爷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其他子嗣!” 此话一出,直听着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连二夫人都惊的忘了哭泣。 贺勇鸿一直站在那里,他一直没能消化自己的妻子竟是表面贤良,背地阴毒的指认,此时竟听到这个妻子竟然谋害自己,更是让他犹如五雷轰顶! 一生不再有孕!这几个字让他犹如遁入冰窖,自贺铭泰以后,自己连娶娇妻无数,却无人再怀孕,这,竟是刘氏所为么? 贺勇鸿极不置信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妻子:“是真的吗?” 刘氏亦是怔在当场,听此一问才回过神来,大叫道:“不!我没有!这怎么可能,当年我亦是连吃汤药无数,只为能再给你生一个孩儿,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你不要听她们胡说!” “都给我闭嘴!”这一吼极为奏效,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因为说话的人正是贺国公,他的面色亦是极少见的阴鸷骇人,只听他道:“赵阿红,你来说,原原本本的全部说出来!” “好。”赵阿红回答道:“今日我便把事情都说了罢。” 第五十一章 真相索魂 她走上前一步道:“当年大夫人害的二夫人生下死胎,但却使得二夫人更得宠爱,虽已得了铭泰少爷,但大夫人心中始终不能安稳,生怕二夫人再次有孕,便让我悄悄在大爷的补药里下了不孕散!这样一来,不管是二夫人,还是未来的所有夫人,都不会再有孕,那么,唯有子嗣的她,日后便可以独尊贺府。而我做完这一切,便没了用处,大夫人怕我有朝一日泄密,便想将我灭口,遂我才匆忙逃离贺府,这,便是全部实情!” 赵阿红一口气讲话说完,听的贺勇鸿一个踉跄。老夫人盛怒之下刚欲说话,却被突然涌上的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这次咳得太过凶猛,以至于她苍老的面色都憋成了酱紫色。 程曦亦是极为惊讶,事先赵阿红并未提过此事,不想这大夫人竟还有这样事情。 脸色最为难看的莫过于刘氏,她此时才回过神来,摇着头口中喃喃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是这样的。”随即看向赵阿红,突地再次扑了上来撕扯赵阿红的头发,大叫道:“你为什么要冤枉我,你是铁了心想要害死我,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我没有害夫君,你跟他们说,你都是胡说八道!” 程曦赶忙示意梧璃,梧璃便上前捉住刘氏手腕,一个用力将她甩在一旁,并将赵阿红护于身后。 刘氏眼见赵阿红不为所动,忙跪着匍匐道国公脚边,拉着着他的裤脚哭喊道:“你们要信我,我没有做过伤害夫君的事情。她们都是一伙的,她们都想置我于死地,这一切都是她们编排的,你们千万不能轻信啊。” 刘氏说着便站起身来冲到程曦跟前,梧璃见此,忙上前挡住刘氏,刘氏只能遥指着程曦大叫道:“是你,是你想害我,因为你记恨我换了你的床,你恨我打了你的丫鬟,所以你想报复我!” 梧璃听她如此说,不禁一把她向后推了一个踉跄,却也把她推到了二夫人身旁。 刘氏抬眼看到耿氏,便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是你,你也想害我,你嫉妒我有孩子,你嫉妒我是正妻,你想着害死我,便可以代替我做贺家长媳!是你们,定是你们联合起来算计我!” 梧璃怕刘氏再伤人,便再一次将她拽扔到一旁。刘氏却哭着又奔向贺勇鸿,哭道:“夫君,你要信我,你我夫妻二十多年,你要相信我的为人,我对你何其用心,怎会做伤害你的事,夫君,你千万不要被她们蒙了耳朵。” 可是她不想贺勇鸿却抬手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巴掌,然后怒道:“那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为何我这二十多年都不曾能够在孕育一个孩儿?” 这一个巴掌打得极重,刘氏竟被打得摔倒在地,嘴角亦是沁出了血丝。 刘氏好一番才回过神来,不顾疼痛再次爬到贺勇鸿的脚边:“夫君,我全都坦白,但我真的没有伤害你,当年我只是看你独宠耿氏,我确实不想让她那么快再有孕,便让赵阿红给她下不孕散,但我真的不知道她怎会把药下给了夫君你啊,此事我同你一样,也是今日才知道实情。” 刘氏哭道:“夫君,看在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你信我一次吧!” 面对刘氏的声泪俱下,脾气本就暴躁的贺勇鸿更为震怒,一脚将刘氏踢出老远:“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这个毒妇了!”转身便走出房间,含怒快步而去!。 这一脚亦是用了十成的力气,刘氏被踢得疼极,半天起不来。 这时听到风声的贺铭泰冲忙跑了进来,看见刘氏蜷缩在地上,便飞奔到她跟前蹲下,急切大喊道:“母亲!” 刘氏抬起头,泪眼中瞧见来人是自己的儿子,忙抓着他急切道:“泰儿,你来了,你帮帮为娘,你帮我劝你你父亲,我并没有她们说的那么不堪!” 贺铭泰亦是各色神情纠结:“母亲,你不该这样的……” “铭泰!”刘氏见贺铭泰如此说,便激动打断道:“谁都可以不信我,谁都可以抛弃我,唯独你不能!我可是你的亲娘啊!” 刘氏的泪如决堤,终是松开抓着贺铭泰衣袖的双手,颓然的伏在地上哽咽道:“当年我虽第一个以贵妾的身份嫁入贺家,但我没有强势的娘家依仗,事事都要自己筹谋,偏偏我与你父亲婚后又一直无所出,直到耿氏进门后,我才与她几乎同时怀上身孕。可是这耿氏娘家势力雄厚,她本人又深得你父亲宠爱,你父亲不止一次有意将正妻之位许给耿氏,还好得国公与老夫人劝阻,但他们却还是言说:第一个生下嫡长孙的,才是贺府日后的女主人。” 刘氏抬起泪眼看向众人:“你们告诉我,这公平么!我才是第一个嫁给夫君的女人!耿氏没有进门之前,我与夫君是那么恩爱,可是为何后来一切都变了……” 贺国公阴沉道:“所以你便杀我孙儿、谋害永鸿!” 刘氏摇头道:“还要说说多少次,我没有害夫君!我承认,耿氏腹中的孩子确实是我施计所害,但我并未伤她的性命,当时我只想着,让她比我晚些有孩子,谁料,她却因失了孩子更得宠眷。而当时我已生下铭泰,可您们却依旧迟迟不扶我正妻之名,这便更使不安,我怕耿氏再次怀孕,不得已才决定再次谋害耿氏,让赵阿红给她下不孕散……” 刘氏泪流满面的哭诉道:“|这便是当年我所做的所有恶事,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害夫君,我只是想做夫君的正妻,好让我的铭泰成为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而这本就应当是我们母子应得的,不是吗?” 老夫人此时扶着床头,面色十分难看,却还是忍不住虚弱问道:“照你一说,不孕的应是二房,可为何,连鸿儿亦是再无所出!” “老夫人不必再问了,为了减轻罪责,她自是不会承认的。”赵阿红出声平静说道:“大夫人极懂药理,这不孕散便是她亲自秘制而成。她曾与我说过,这药力极为神奇,服用过后除了不能生育,身体并无其他异常,最重要的便是不会被查出中毒之症!所以即便大爷查遍天下名医,亦难发现不孕根源,今日我便是来证实,大爷确实喝了那秘药,事到如今,事实已是十分清楚明了,这□□系我亲手所下,但我终究只是一个卑微的丫鬟,若不是被威逼指使,我又何来这般胆量,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这么多年,因做恶事,我一直心中恐惧,今日我是来把事实全盘托出,也总算了了一桩心愿,至于信与不信,全在各位!” “我没有!赵阿红,你为何要陷害我!”大夫人大叫着便要起身,奈何刚才被贺勇鸿踢得那一脚极为凶狠,此时连爬也爬不起来。 此时,突听床上的老夫人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猛烈到直教人担心她会将胸腔震碎。 李妈妈忙倒了一杯茶水,让其喝下,谁料老夫人刚喝了一口,却被呛到,这一下便咳的更为山崩地裂。 这可吓坏了众人,最后还是贺国公理智叫人去遣医生。 程曦不仅皱眉猜想,这老太太,生命怕是就快走到尽头了。 老夫人园里便有随时恭候的大夫,不稍片刻,便有两名大夫提着药箱冲忙而入。 因人多不便,除了和国公,其他人都被请出卧房来到正堂,连着大夫人亦是被背了出来。 正堂内贺家大半主子都已到齐,各自带着丫鬟把正堂挤的满满当当。 这些人八成都是听到了风声才赶来这里,对所发生之事极为好奇,只是还没胆子去卧房凑热闹,便在这里等候。 刚刚看见两名医生匆忙走了进去,众人便更是疑惑,叽叽喳喳交流之语不绝于耳,后来又见二夫人、贺铭泰、程曦、赵阿红,便走了出来,而后面跟着的,便是被李妈妈半扶半背、一路哭号的大夫人,这一下,正堂更是人声鼎沸。 平时拥护大夫人的,与二夫人走的近的,以及贺铭泰的家眷们,立刻将三人围得水泄不通,询问安慰之话不绝于耳。 两名女暗卫一看见程曦出来,亦是来到她跟前听后差遣。 程曦见时机正好,便对两名女暗卫低声道:“将赵阿红悄悄带回园内,与她的儿子一同由洞口送出府外,让她们且暂时在我哥哥那里安顿,记住,切莫被人发现。”于是便把张博远的地址说了一遍。 见二人点头,便又对赵阿红附耳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必然会做到,只是贺府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先去我哥哥那里暂避,我随后就去见你。” 赵阿红环视一周,亦知自己处境不妙,于是点头答应:“好,我便信你一次。”言罢便低头与两名女暗卫偷偷溜了出去。 她们三人来这里之前,便都在二夫人那里换上了贺府丫鬟的衣服,此时在这人多嘈杂的地方,倒是一点也不显眼,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二夫人此时正在哽咽痛诉大夫人劣迹,听的众人惊异不已。那些原本与大夫人靠的很近的人们,立即悄无声息的远离,生怕被人误解与她有所牵扯,不瞬间,她的周围已是空出了好大一片地方,众人心中皆明,大夫人盛世已去。 而贺铭泰则颓然坐于椅上,俯身将脸埋于双手之间,亦是纠结痛苦万分。 程曦随即又看向已经停止哭号、直坐在那里呆愣的大夫人,只见她表情呆滞、眼神涣散,满面绝望之色。 程曦不禁摸向自己袖袋中的□□,本来想着,赵阿红告发她谋害二夫人胎儿这件事如若顺利,那么结果应该是,刘氏会被压到某处暗房关押,程曦的计划便是让女暗卫尾随进入,灌她吃下□□,然后做成她畏罪自杀的模样为碧菱报仇。 可是现在事发斗转,赵阿红竟惊曝大夫人害的贺家大爷几近绝后!这样的罪名,怕是要比毒死胎儿的罪名重上百倍,程曦料想,刘氏这个恶妇,不死也算完了。 程曦看着心下烦闷,便把目光看向窗外,见此时天色已是大亮,于是便转头对梧璃低声道:“我现在不能离开,若是被人发现我与赵阿红一同消失,定会有伙同她诬陷大夫人之嫌,你且回园看看碧菱情况怎么样了,然后再来禀报我。” 梧璃听完,思虑片刻,却摇头道:“无论碧菱怎样,都不是我们看与不看所能左右的,现在事态复杂,我断不会让你一人只身留此犯险。” 见程曦皱眉欲怒,梧璃便抢先道:“再多说亦无用,我定与你寸步不离!” 程曦气极,却知梧璃脾气极拧,此时便对她是毫无办法,便冷着脸不再话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又过了许久之后,贺国公才走了出来,众人忙围了过去,询问老夫人状况。 贺国公沉声道:“夫人病情暂时已经稳定,都别在这围着,都散了吧!还有,叫人把刘氏带到暗房关押,不得允许,一缕不得进入。”说罢,便不理众人,再次回到房内。 贺国公之言,向来无人敢违抗,此时亦然,众人便依稀散了出去。 大夫人似受了重伤,依旧是被两个奴才半抬着拉出去的。 担心碧菱安危的程曦,皱着眉头思索许久,最后终结下了决心,也走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大仇得报 程曦主仆二人在贺府中疾行,左绕右绕的却不是回园的方向,梧璃心中疑惑不解,却亦不多话,只牢牢的跟在她身后,直到临近一处地方,梧璃才明白程曦的用意。 原来,程曦的最终目的地,便是关押大夫人的暗房,而不断绕行便是为了躲人耳目,不让人起疑她们来过这里。 这个暗房位于贺府的东南角落,位置甚是偏远,最早修建暗房的目的便是关押府中犯错之人用来醒过,但自从十几年前,贺国公的一个小妾在里面自杀后,这里便传出闹鬼的传闻,自此,这里再无使用,一直荒废着,平日亦很少有人前来。 程曦与梧璃踩着脚下的杂草渐渐靠近,却看到两个看门的两个奴才守在门口,她二人便只能在杂草丛里匿了起来。 由于距离不远,那两个奴才的谈话内容倒是听的分明。 只听其中一个抱怨:“真倒霉,居然被派了这样的差遣。” 另一个道:“可不是吗,前几日还听小培子说起,他与丫鬟半夜来这里厮混,哪曾料想,正在兴头上的他们,居然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吓得他们二人是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啊?那,这里不会是真有鬼吧!” “这我也不知,但我们也确实够倒霉的,闹不好今晚还得在这里守夜!” “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的很,要不我们走吧!反正锁上门,谁也进不去。” “尽胡说,国公吩咐的事情,你敢开溜,活的不耐烦啦!” “难不成真要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过夜?” “估计差不离吧!你想,老夫人病重,哪有人顾得上这个女人。要不这样吧,你先在这里守着,趁着白日,我去把我房间里的桃木剑拿来,再找些雄黄酒,女鬼我不知道有多厉害,但这周围的毒蛇可都不是吃素的。对了,还得再弄些吃的喝的,漫漫长夜,我们且熬着呢!” “你说的也是,那你快去快回啊!虽是白日,我一个人也怕的慌。” “我尽快就是。”那个奴才说完就往外面走去。 程曦与梧璃立刻低下身子,隐与草丛中,待那个奴才走远,二人才探出脑袋,程曦对着梧璃道:“有没有办法引开剩下的这一个?” 梧璃点了点头道:“交给我。”言罢,便趁着那个奴才不注意的时候,飞快绕道暗房的左侧面。只见她动作十分轻巧敏捷,几下之后居然轻易登上了屋顶,待稳住身形之后,竟出声呜呜的哭了起来。 梧璃的哭声如泣如诉,被一阵阵的风吹散,忽近忽远,辨不清方位。 那个奴才听闻,顿时吓得面色苍白,跌坐在地,愣了片刻之后,回过神的他大叫了一声:“妈呀!”然后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待他不见了踪影,程曦便走到房门前。 那两个奴才只是插了门栓,并未上锁,程曦便开了门,走了进去。 所为暗房,名副其实,整个房间只有一个盆大的透气窗,幸好还有这个窗子,房间虽暗,却未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整个房间灰尘厚重,蛛网遍布,看来确实多年未有人迹。 程曦看着靠在墙边的刘氏,没想到之前哭嚎不止的她,此时的她竟出奇的平静,看到程曦进门,亦未见惊奇,程曦看了她半晌,终是开口道:“看到我来不奇怪么?” “我给你换毒床在先,打死你丫鬟在后,你找上门来自不稀奇。”刘氏神情依旧淡然,却也是开了口。 可程曦却是恨极,强压着怒气冷道:“为何你一再的栽赃我、暗害我,不容我于世,就因为身有煞气之说么?精明如你,竟是这般愚昧至极的蠢人么!而碧菱,她只是个听我差遣的丫鬟,你何须要对她下这般死手!” “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不容许他出一丁点意外,而你,本就是个不祥之人!刘氏盯着程曦:“抛开曾氏找来的做法的道士不说,自你流产之后,我亦专门找了高人,证实了你命数。高人说你寿命极短,本不应活到今日,可你居然好端端的嫁给了铭泰,且还害的贺家鸡犬不宁,你这等妖异之人,要我如何能够不防!” 程曦这才了然,原来是这般,难怪她一再对自己动手。 程曦不禁叹了口气道:“子虚乌有的事情,居然让大夫人你动如此大的干戈,既然如此,你只要把我赶出贺府即可,又必费那诸多般的心思!” “我又如何不想让铭泰直接休了你,可没曾想你却攀了王妃这个高枝,为了避惹麻烦,亦为了贺府名声,国公与老夫人都不同意将你赶出贺府,于是,我只能另想它法!” 刘氏依旧死死的盯着程曦:“你自己也是看到了吧,自从你嫁给铭泰以来,先是你自己流产,后是杨氏流产,再后来是曾氏和我的孙女惨死,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与你没有牵扯?如今便轮到我了,你还不承认你身有煞气么?” 说道这里,刘氏的声音渐渐缓了下来,眼神也变得诚挚:“我知道你乃不凡之辈,那个赵阿红亦应是你找来置我于死地的,只是如今我这个将死之人在这里请求你,你放过我的儿子好吗?他性格单纯,从未做过恶事,且她一直对你爱护有加,冲着这些,请你不要伤他,可以么?” 程曦看着眼前这个突然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的妇人,原来她竟考虑了这般多。 这个刘氏,生平做尽了恶事,可她终还是一个慈爱的母亲,临死之前竟还是想着自己的儿子, 程曦不禁升起恻隐之心,片刻之后终是点了点头,算作答应。 刘氏不禁如释一笑,道:“你带了什么?绳子、匕首、还是毒、药?” 原来连这个她也想到了,程曦从袖袋中拿出了砒、霜,递了过去:“这个是替我的丫鬟给的,你不该动她的,不然我也不会做的这么决绝。” 刘氏接过那包药粉,笑了笑道:“那日我去你园里,发现你的寝床已经被换过,原来你已早知道那床有毒。我心生疑惑,便抓那丫头带回我自己园里问话,想知道你们是如何能在悄无声息之间,能够做了那一模一样的木床。可是那丫头嘴巴极紧,各种方法都不能使得她张口,于是才一怒之下便把她打成了那样。”刘氏抬眼看着程曦:“我实在太过好奇,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么?” 程曦摇了摇头,道:“不能。” 这事关系到姐姐安危,便算她是将死之人,程曦也冒不得这样的风险。 刘氏听了她的回答,却出声一笑:“好吧,事到如今,都不重要了,我是时候该走了。” 说着,刘氏打开了那个药包,看见里面的砒、霜,她笑容更深:“我这辈子的字典里,从没有后悔二字,即便重新来过一次,我亦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这辈子我算活的风光,所以即便现在要我去阎王殿,我也不算亏了。”说罢便仰头将整包药粉尽数倒入口中。 刘氏将口中毒、药咽下,对着程曦道:“请给我最后一丝颜面,我不希望被人看到我死前的惨状,现在请你离开,可以吗?” 程曦心中五味陈杂,终是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梧璃见程曦出来,忙把门栓再次插好,做出无人来过的样子。又见程曦有些魂不守舍,便顾不上许多,拉着她便快步消失在另一条密林小路之中。 梧璃不能不急,她刚才在高处已经看到有诸多人赶往这里,必是那个被梧璃吓跑的那个奴才,领着人回来了,如若被抓了现形,那可还得了?两人脚程极快,转眼便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 这条小路十分幽静,两旁尽是茂密的树木,终点不知通向哪里。梧璃见此处已是安全,不会再被人发现,总算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停下脚步,一边前行一边忍不住问道:“刘氏死了么?” “嗯。”程曦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那便好,只是为何这般晚,你若再不出来,我便要直接冲进去灌她吃下了,小姐,你该不会是又心软了吧!”梧璃心知杀人对于她来说并非易事。 程曦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只是与她多说了些话。梧璃,或许我们不该……” “我就知道是这样!”梧璃出口打断道:“不该什么?不该找赵阿红前来指认刘氏?就该让作恶多端的她逍遥事外、享乐度日?还是不该替碧菱报仇,合该她被打的体无完肤、直至此刻还生死不明?” 程曦被问的无语,默默的低下头,继续向前走去。梧璃亦不再说话,两人再次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便走到了这条小路的尽头,原来这路是通往花园的。这处花园有山有池,景色极美。只是,虽被打理的精致,却因地处偏远,加之又离暗房较近,贺府之人便不愿来。除了园丁定是修剪树木,平日亦是人迹罕至。 这时,程曦突地被梧璃拉住。 程曦不知她是何意,便想开口问她。 梧璃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小姐,你看。” 程曦顺着梧璃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见远处池中的凉亭里,贺勇鸿一人趴于桌上,右手搭在偌大的酒坛之上,显然已是醉倒,看来今日之事,对他来说冲击亦是巨大。 梧璃四周看看了,随即道了一声:“我去一下。”便向着贺勇鸿飞奔而去。 她速度极快,程曦还没反应过来,她已跑出好远。 程曦忙喊道:“你干嘛,回来!” 梧璃并没不理会,转眼之间已经跑过池水之上的之字走廊,来到凉亭中央。 梧璃左手用力推了推贺勇鸿,试探叫道:“大爷?” 梧璃右手已是攒足了力气,只要他一醒来,便一掌把他打晕。可是贺勇鸿并无反应,看来已是醉的完全没有意识。梧璃见此,便迅速将他拖了下石桌,推入了池中…… 事情发生的太过快,程曦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池中贺勇鸿扑通水花的地方已渐渐没了声息。 手腕便传来一阵扯痛,原来是梧璃已经飞速回来,正拽着自己疾步前行。 程曦不禁一个用力甩开她的手,大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若是不想被人发现,便快点离开这里。”梧璃再次握住她的胳膊,拖着向前走。 程曦却再一次甩开她的手:“刚刚还在掷地有声的控诉刘氏的不是,那我们现在算什么?这般趁人之危、夺人性命之举,与那些丧尽天良的人有何分别!” 梧璃不再拉她,而是盯着程曦通红的双眼冷声道:“可我们杀的便是丧尽天良之人。你忘了你留在贺府的目的了么?你忘了你当年是如何家破人亡了吗?你忘了只有杀尽贺府之人,你才得以安心的过自己的生活了吗?你现在这般拖延在这里,是想让贺府发现,然后将我们碎尸万段吗?” 梧璃的话字字敲进程曦的心坎,终于使她找回几丝理智。别的且先不管,单说此时,若被人发现她们在这里出现过,就必会被指认成凶手。 程曦无奈四下仔细看了看,周围应是无人,便与梧璃快步离去。 这一路,二人再未说话…… 第五十三章 深夜守灵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回了园里,刚进园子门口,映夏远远的看到程曦便迎了上来,道:“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碧菱醒过来了。 ” “真的!”程曦与梧璃同时惊喜道,这个消息,无疑冲淡了所有不快慰之事,忙往碧菱的房间跑去。 来到碧菱的房间,只看见安儿一人守在床前,而碧菱依旧趴卧在床上,双眼紧闭。安儿忙上前低声道:“小姐不必担心,碧菱已经醒过一次,喝了些汤药,现下又睡着了,梁御医说她已经没事了。” 程曦听了这话,才放心的呼出了一口气。 “梁御医呢?”程曦问道。 “他亦是一夜未合眼,便叫他去隔壁睡会儿,小姐要叫他过来吗?” “不必了。” 安儿点了点头随即说道:“现在已是午时了,我去给你们热饭,小姐您和梧璃先换身衣服,用过饭后也休息一下吧!” 程曦未应,只把手放到碧菱的额头试探,果然烧退了不少,便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的程曦立刻瘫坐在榻上。 从昨夜到现在,都未曾坐下过,走的路更是数不胜数,两条腿既胀又木,仿佛已不是自己的。而发生的一桩桩事情,更令她凌乱不已。 梧璃去里间给程曦拿了一身衣裳,递给程曦道:“穿这件吧,这件衣服颜色素净,估计也是时候穿了。” 程曦换过衣裳,草草喝了些米粥。因为没什么胃口,几乎没怎么动菜,便靠在榻上睡了过去,这一觉便是将近两个时辰…… 程曦醒来,见房内极暗,便问守在一旁的梧璃:“天黑了么?” “还没,是天阴了,怕是要下雨了,不过也快天黑了。” “碧菱醒了么?” “又醒过一次,但现在还是睡着。” 程曦穿上鞋走下地,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接着问道:“还没传来消息么?” “国公叫人传话了,大夫人畏罪自杀,府内称暂时秘不发丧,不让对外宣扬。” “那贺勇鸿呢?”程曦转头看着梧璃。 梧璃摇了摇头:“还没消息,估计尸体还未被发现。” 程曦叹了一口气:“天黑之后,他们还未见到贺勇鸿,便会派人查找了,估计很快就会被找到。” 程曦顿了顿:“园里的另外两名暗卫还在吧?”见梧璃点头,便继续道:“留下一个便应足够。另外那个,让他拿上医治孩子的药袋和几张银票,让他去表哥那送给赵阿红,她一直呆在那里不是办法。” 贺府耳目众多,不能给表哥沾惹麻烦。 梧璃点头应了,又道:“刚才梁御医来说,天色已是不早,既是碧菱已无性命之忧,他便回去了。” “也好。”免得姐姐对碧菱的状况不知情,不能安心。 程曦本还有话欲问,可就在这时,突听安儿大呼小叫的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程曦神经立刻崩了起来,忙出口问道:“可是碧菱出了什么事情?” 安儿使劲的摇了摇头,喘着粗气:“不是,是大爷!我刚才去库房领碳的时候,听一个奴才说,大爷被发现溺亡在花园的池中了,说是口中酒味甚浓,加之没有外伤,所以推测八成是喝醉之后,不小心掉到池里给淹死的。” 程曦与梧璃相视了一眼,总算放下心来。 程曦在贺府最不受待见,一般消息都是最后才被通知,所以比这些个下人还不如。 “行了,知道了,别的你且先不用管,专心照顾好碧菱便是!” 见安儿应了后,走远了去,程曦便回身对梧璃道:“虽然我知你是为了我才出手,但这般鲁莽又怎使得?府中人员众多,难保哪个就会不巧看到,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脱身!” “小姐说的是,是我鲁莽了。”梧璃低下了头。 程曦也不是真的怪她,只是此时心情太过复杂。 虽早已将除去这些人当作自己的任务般对待,可是这一天的到来,却并没有让自己的获得一丝愉悦,反而是徒添无尽的纠结与迷茫。 看着梧璃低头认错的样子,程曦便又觉不忍,于是便道:“好了,不说了,既已经发生了,就由着它去吧!你快去弄些吃的,我们需快些进些食物,今夜怕是要去守灵的。” 梧璃点头应了,出去片刻便端了餐盘进来,于是程曦与梧璃便食不知味的吃了起来。 事情果不出程曦所料,与梧璃刚刚放下筷子,便接到来人通知去正厅大堂守灵。 程曦未有耽搁,立刻便与梧璃动身前去。 路上,只见下人们来回穿梭着布置贺府,颜色但凡艳丽之处便用白布遮盖,贺府一日之间已然骤变。 去到正厅的的时候,灵堂已是大致布置完毕,而贺家众人早已在内哭成一团。程曦与梧璃亦是找了角落跪了下,嘤嘤的学着他人哭了起来。 这一跪便是许久,转眼间便又到了后半夜。 贺家的女人们早已各个疲惫不堪。贺勇鸿的几名妾氏之中还哭晕过去两个,她们的伤心是发自肺腑,本想着随着大夫人的惨落,便有机会等得正室之位,掌管偌大的贺府,哪料想,还未高兴上半日,丈夫竟然也意外身亡,这可便成了实至名归的寡妇,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不说,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也只有伴随青灯古佛度过余生了。 而贺铭泰的六名妻室中,曾氏身亡,正室席位亦是空缺,余下之人,除了程曦便还有四人,而对于她们来说,此时正是表现的机会,一旦成为正室,那么掌管贺府内宅大权的便是她们了,于是有的便更加卖力哭泣,以表孝心,其中声势最明显莫过于二房和三房。 二房杨氏的情绪还未从被设计流产的苦痛中走出,而自己向来依仗的娘家亲戚大夫人,又在此时获罪归了天,这对她的牵连亦是不小,对于本来势在必得的正室之位,现在的她没有半分底气,也只能卖力演出以博好感。 而三房张氏不必多说,自是奔着正室之位去的。现在唯有她育有一女,便自认为赢面最大,该表现的时候自不甘落后。 而程曦比较关注的却是四房和六房。 六房尹氏看似与自己一样,都只是装装样子。 可是照比自己,她的哭相更挑不出错处,仿若她天生便不会有太极端的情绪,娇弱的嘤嘤啜泣,看着便让人心生怜意。程曦猜测,这正室之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是非她莫属,但凭贺铭泰对她最为宠爱这一点,便多了六成胜算。 而四房丁氏,则更让程曦关注。 因为她的表现太过淡然,只低着头,即无声音亦无泪容,整个人的感觉就如平日一般淡淡的,仿佛已经脱离凡俗,再无事物能惹她悲喜。程曦不禁猜想,莫不是是她生下的奇怪死胎对她打击甚重,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欲望?如若这般,那她也太过可怜,毕竟哀莫大于心死,怕是她这一生都不会真正的快乐。 而从始至终,程曦并未发现国公和老夫人的身影。大夫人病重不能下床,可贺国公又哪里去了?难不成是不忍看儿子棺木,所以连面都不露? 想想倒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之事,饶是一生经历大风大浪的贺国公亦无从接受吧! 程曦正这般想着,突听外面传来一阵碎乱的脚步声。便抬眼瞧去,却见贺国公与贺勇志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还有被轿撵抬来的老夫人。 程曦心下疑惑不已,现已接近寅时,再过一个时辰天都快亮了,这些人怎么会在此时前来? 与程曦同样疑惑的,还有在场的众女眷,一个个面色不解的停下了哭号,安静等待贺国公发话。 众人只见几个下人搬来三把椅子,供三人落座。贺国公和老妇人是并排正位,而贺勇志则坐在一旁侧位。 老夫人的面色极差,满是皱纹的眉眼周围隐隐发黑,嘴上亦不见一丝血色,仿若已是一具尸体,令人不敢端看。 而贺国公看上去亦佝偻了许多,只眼中厉色不减,依旧令人生畏。 至于贺勇志,他是贺国公最小的儿子,亦是贺铭泰的三叔。他年岁看上去三十四五,程曦只见过他几次,对他还不甚了解,但亦是气度不凡的高贵之人。 三人落坐定,却都没有开口讲话。 安静了好一阵子的众女眷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也不知道是谁,居然先带头哭号了起来,其他人听了亦连忙跟着放声大哭,比先前更为卖力,生怕比别的声势低了去,于是一时间,整个灵堂的哭号,声震屋瓦。 “都闭嘴!”三爷贺勇志这一声怒喝极是响亮,居然盖过了一屋女眷嚎声。 众人一愣,忙噤了声,小心的抬起泪眼瞧向那座上三人,虽不明所以,但亦只能乖觉听从。程曦亦是暗地里瞧着。 只见贺国公面上多有不耐烦之色,眉间亦有不薄的怒气。程曦不禁心中略有忐忑,莫不是他们已经对贺永鸿意外之死产了疑心?亦或者他们已经掌握了某些证据? 但转瞬程曦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这样,不然早把自己捆了,但这三人的怪异之举,又必不会毫无由来,一时令程曦疑惑不已。 正待程曦胡乱猜忌之时,一个下人跑了进来:“禀国公、老夫人及三爷,人已经抓来了。是否现在带进来?” “带上来吧!”说话的依旧是三爷贺勇志。 见那下人行礼走了出去,程曦心中更加不解,这又是闹哪版?这被抓来的又会是何人?难不成便是因为这个人,所以才会在深夜灵堂闹这般阵仗? 程曦的疑问并未多久,不消一会儿,便看到下人们推搡着一个被捆绑的身影进来,待看清那人的面孔时,程曦瞬间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她! 第五十四章 再生事端 来人居然是赵阿红!于是再往她的身后看去,不出所料,果然看到一个下人扛着一个小孩进来。 那下人将赵阿红按跪在地上,而那小孩竟被粗鲁的摔在地上。 赵阿红见此,惊叫一声便要起身去查探孩子,可却又被人死死的按了回去,挣脱无法的赵阿红,转瞬间就急出了眼泪。 只见那孩子被摔的痛苦抽动了几下,便昏了过去。 别说是她,就是一旁程曦看了,亦是心脏猛地一缩。这孩子的体质最是要小心翼翼、避免磕碰,怎容得这般摔打。 “赵阿红,你可知罪!”只听三爷贺勇志一拍木椅扶手,大声说道。 赵阿红看着儿子没了声息,渐渐凝了泪水,眼神渐渐变得愤恨,抬眼瞧向那高高在上的几人:“我有什么罪,我不过是将当年实情告诉了你们,虽然当年我有所参与,但都是主子的吩咐、我身不由己为之,为何你们一再为难于我!” “你还狡辩!我可问你,昨日你为何逃离的贺府!”贺勇志厉声道。 这话的焦点本应是赵阿红,而程曦却忽地感觉贺国公目光向自己看来,于是内心便不禁瑟缩不已。 刚才赵阿红进来时,程曦已是惶恐不安,这赵阿红是自己送到表哥那暂避的,虽是天黑前已叫人让她离开,但应不会离开的这般快速,难不成真是在表哥那被抓获的! 如若这是这般,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去送往表哥家的路上被人盯上,二是表哥自己跟贺府告密! 但第二条想法只是在程曦心中瞬息一过,很快被她否定,表哥不会是那样的人。那么便是第一种可能了,那么除了自己难逃干系以外,表哥还会被自己牵累,这可如何是好! 程曦这般正慌乱着,却听赵阿红道:“三爷问的真是好笑!既知会有如此处境,我如何会不逃!” 三爷贺勇志听言,气的站起身来:“你少给我装傻,贺府门禁森严,你却能出入如若无人之境不被人发现,且昨日从老夫人卧室出来,就不再有人见过你的踪影,之后大哥就出了事,这一切如何能与你没有干系!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从实招来!” 听他这般言说程曦不禁心中咯噔一下。 原来这般人竟将贺勇鸿的死与赵阿红联系到了一起,看来事态越发严重了。 “大爷的死我并不知情,如此诬赖,要我如何坦白!”赵阿红毫不客气回道。 “你……”贺勇志气极:“好!让你不说,来人呐,把这个孩子的手指给我砍下来!” 话音刚落,一个下人便拿着匕首走了上来。 赵阿红顿时面色惨白,立刻窜了去,用被捆绑的上身死死的护住孩子!疯了一般大喊:“你们敢伤我孩儿一根汗毛,我让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赵阿红刚才的速度极快,原本控制她的两个下人完全没有防备才让她挣脱,此时便赶忙将她拖着按回原地,饶是赵阿红再是疯狂,被反绑的她也难以挣脱两个大男人的牵制。 而那个手拿匕首的人就在那孩子身旁蹲下,将那小手按向地面,匕首已经高高抬起。 “不要!”赵阿红凄厉的大叫。 “赵阿红,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你是如何谋害我儿勇鸿,又如何进出贺府,背后是否有人帮助或是指使!你若不答,便休要怪我们无情了!”一直未曾开口的贺国公终于开口说道。 赵阿红定定的看着那孩子,眼中满是悲痛。 “还不肯说是吗?好,我让你不说…”三爷贺勇志转向那个下人:“给我割下他的手指!” “不要!”眼见那匕首就要落下,却是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赵阿红,而另一个却是程曦。 程曦终是忍无可忍,起身便冲了过去,一把夺过那柄匕首扔到门外,那执手拿匕首的男人一个愣神,竟被她得了逞。 “程曦,你想造反吗!”说话的是老夫人,声音虽苍老虚弱,却丝毫不减厉色。 “老夫人,您也是念佛之人,怎能容贺家这般狠心对待一个孩童!”程曦眉头紧皱。 “放肆!这里岂容你说话!”三爷贺勇志接道:“这母子二人乃是重大嫌疑罪人,不用极刑如何让她招供!” 程曦这时也索性豁出去了:“便是大人做了错事,又与孩子有何干系?我自知身份低微,自不敢造反,此时出言只想求国公与老夫人放过这可怜的孩子!” “放肆!”三爷贺勇志再次怒喝:“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话,来人呐!程曦目无尊长,压到暗房思过!” 听到暗房一词,程曦心中不禁一个机灵,刘氏才在那里死了不过几个时辰,如何能够不恐怖。 程曦刚要反驳,却听一旁的赵阿红开口道:“三爷不必为难别人,我说就是!” “你早就该认清事实。”贺勇志冷哼了一声:说吧,把实情统统道来!” 赵阿红看了一眼程曦,说道:“我是从五少夫人园里逃出去的。”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一片哗然。 程曦立刻一惊,这赵阿红难不成要出卖自己!不禁开口怒道:“休要胡说!” “程曦你闭嘴!”贺国公再次张口:“容她说完,若她说的不是实情,也必不会冤了你去。” 程曦死死的盯着赵阿红,而赵阿红却将目光转向贺国公,言道:“当年我与相公为了逃出贺府,便在五少夫人园子里的墙边挖了一个洞口。那个时候,园子还是空着的,那处洞口开在密丛中,十分难以被发觉。果不其然,过了这么多年,今日那个洞口依旧存在,我便是从那里进来的,进园后,我就遇到了五少夫人,于是便求着她带我去找二夫人认错,再后来,便随着二夫人和五少夫人去了锦绣园,后面的事情大家也就知道了。” “这么说来,是五少夫人放你出府的?”贺勇志问道。 “并不是!我逃离贺府这件事,五少夫人并不知情!”赵阿红没有理会众人转为疑惑的目光,继续说道:“我走时并未与她打招呼,而从她园里经过时,她的下人们都在房里照顾一个重伤的丫鬟,没有人发现我从洞口偷偷溜走,所以,五少夫人亦不知情。” 原来她并未想出卖自己,听到此处,程曦终是呼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稍稍些放下。 这赵阿红并非想害自己,反而还帮忙隐瞒了进府实情,她也算聪慧,临时编排了这样的谎言,若非这般,怕是只会牵扯更多,后果难以想象。 这时只听虚弱的老夫人出言道:“她究竟给了你何般好处,让你这般为她开脱。又或是她掌握了你什么把柄,威胁你如此?不然,你既知来我府认罪定不会有好下场,又为何执意自投罗网!” 老夫人一口气说完这段话,累的再次咳了起来。 待老夫人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赵阿红才开口道:“我之所以会做这般,便是因为我当年帮着大夫人做了太多错事,害了二夫人的孩子,又害的大爷不能生育。现在报应终是来了,我的孩子,得了天下难医之症!我这个做母亲的,只想在孩子的有生之年,坦白当年的所有恶事,以让我和我的孩子有个善终。” 赵阿红顿了顿,便又继续道:“而关于五少夫人,我亦并非开脱,只是诉说实情,既不干她的事,我必定也要解释清楚,事到如今,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受到牵累,徒增我与孩子的罪孽,若非要说五少夫人做了什么,那她唯一做的,便只是帮我带到二夫人园里,仅此而已。” 这段话可谓说的据实据理,在场人多半已是信了八分。程曦内心不禁对赵阿红感激不已。 贺国公此时亦是站起身来,目光凌厉的看着赵阿红:“那你是否也要说,我儿勇鸿之死,亦与你无干!” “国公这般说话,可有证据!”赵阿红丝毫没有惧色。 贺勇志接口道:“自然有!在亭中的地上,有一根极细的头发,是唯女人才有的长度,而最大的嫌疑人,便是最先离开的你!” “但凭一根头发吗?”赵阿红突地笑了起来:“你们又怎知是哪一天、哪一个女人留下的,居然能够当作证物!” “这么说,你是不认了?”贺勇志问道。 “不认!”赵阿红斩钉截铁。 “也罢,认与不认都无关紧要!”贺勇志睇了她一眼,厉道:“你谋害二夫人孩子为先,给勇鸿大哥设毒下药在后,与你私逃出府几事加起来,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若如大哥是你所害,便让他在地府找你算账吧!来人呐,把这对母子拖出去乱棍打死!” 第五十五章 事态斗转 赵阿听言红顿时大惊失色,忙哭喊道:“国公、老夫人,我的孩子已经命不久矣,他走那日便是我离世之时,请让我们走完最后这段日子吧!老夫人,您一心向佛,您慈悲,就容了我们母子苟活数日吧!” 老夫人此时又咳了起来,却还是费力摆了摆衣袖。 那抓着她和孩子的奴才们看了,便停了手。 赵阿红面色一喜,忙想磕头,却被身上的绑绳束缚,只低了低头当作行礼,含泪感激道:“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 可谁料,终于平复了咳喘的老夫人却开口对众人道:“我年龄大了,见不得这些污秽事情,这便回去了,赵阿红母子你们看着处置便是。”说罢便让一旁的李妈妈准备轿撵。 这番话可算是让赵阿红顿时从天堂掉入地狱,不想这老夫人也是这般狠毒之人,顿时眼中充满了绝望,颓然的跌坐在地。 老夫人颤巍巍的被李妈妈扶了起来,一步步费力的向门外的走去。 程曦此时急的不知所措,她自是十分想救赵阿红,却一时怎么也想不到办法。 这在这时,突听赵阿红突兀的笑了起来,那笑容既阴森又凄厉,说不出的瘆人。 众人便再次目光齐聚其身,连老夫人都停下脚步,面露不解的看着她。 赵阿红笑了且有一会儿,才停下道:“事到如今,我都认了吧!大爷的死,确实与我有关。” 听了这话,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程曦亦是愕然。贺勇鸿明明是自己和梧璃所杀,这赵阿红为何要罪揽己身? 贺国公亦是额头隐隐泛起青筋,显然已是爆发的边缘。 程曦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表情,只听他咬牙道:“你把话说清楚!” 赵阿红抬眼看向贺国公道:“因为我告诉了他另一番实情,怕是他因为这个才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赵阿红依旧笑着,可程曦却在那笑容中,看到了几分阴险算计和鱼死网破般的决绝。 只听赵阿红一字一句言道:“我告诉了他,贺铭泰、贺家唯一的大少爷,并非他的亲生骨肉!” “什么!”数十道声音,瞬间同时响起。 这句话,无疑是一记炸雷,炸的在场众人七零八落。 但见原本在一旁跪着的贺铭泰刹时间窜到赵阿红跟前,抓住她的衣领,眼睛似要瞪出眶外般怒吼道:“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我并非亲生!” 老夫人此时身形晃了晃,李妈妈赶忙扶住了她,将她的重力移道自己身上,老夫人这才勉强支撑站好。 “你放手!”赵阿红意欲挣脱,奈何身被捆绑奈何不得。 贺国公此时亦怒道:“放开她,让她说。” 贺铭泰这才找回点理智,甩开了手。 赵阿红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却也不甚在意,平静道:“本来我不想说的,是你们非要自讨苦吃逼我说的。现在我就都告诉你们,你们贺家人可听好了。” 赵阿红直了身子继续道:“当年,大夫人进府后一直未有身孕,便时常去与郊外寺庙的上香求子,而二夫人进门后,大夫人比以前去得更勤了。且去了之后,必会去厢房用斋饭,还不让我跟随伺候,我一直不明所以,直到有一日,我好奇前去查探,却在窗洞中看到大夫人正与一个和尚苟且,我这才知真相,再后来没多久大夫人便怀了铭泰少爷,说道此处,你们应该都清楚了吧!” “你胡说!母亲才不是这样的人!我杀了你这个恶妇!”贺铭泰已是极度疯狂,上前便掐住赵阿红的脖颈,使力的摇晃。 转瞬间,赵阿红的面色已被掐的酱紫。 “别这样!”一直安静在旁的六少夫人尹若曼上前拉开了暴怒的他。 获得自由的赵阿红,跌躺在地猛烈的剧咳起来。 可就在这时,站在门口的老夫人,突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便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 这一下,屋内顿时炸开了锅,众人赶忙抬着老夫人回园诊治。 贺永鸿的妻室们见事态斗转,便重新燃起了希望。 本来大夫人因独有子嗣在贺府专横多年,对于她的霸权和强势,这些女人早就忍无可忍,只是敢怒不敢言,现下发生这番变故,最为解气和高兴的莫过于她们。 而且既然贺铭泰既不是贺府长孙,那么掌家大权便只能是在她们这些人中挑选,怎能不卖力演出,于是便呼啦啦的全都跟着国公与贺勇志去了锦寿园,前去为老夫人伺疾。 程曦趁乱跑到赵阿红身旁,帮她悄悄解开了绳扣,低声对她道:“你若逃离,那洞口斜对面有间茶馆,可放心去躲避一时。” 见赵阿红已是听明,程曦便若无其事般的与她远离开来。 那赵阿红亦极是机敏,找准时机、趁人不备,抱起儿子便悄悄溜了出去。 此时外面天色极黑,转瞬间,赵阿红母子便隐没在黑暗之中…… 其实赵阿红这一次的离开,并不是没有人看见,但此时对于被各种震惊冲昏头脑的贺家人来说,赵阿红已经全然不是重点了。 有些下人即使看到赵阿红逃跑,也不愿意多事,因为同是伺候主子的她们,多少对她有些同情,甚至对她身不由己去做恶事的无奈心境可说是感同身受。 贺铭泰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唯有六房尹若曼在他身边紧紧的握着他冰冷的手,却也是无言安慰。 而二房与三房神情亦似与贺铭泰一般,还未能接受现实,她们根本无法置信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 只有四房丁氏依旧淡淡的,仿若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程曦总还是忍不住打量于他,却未料想丁氏会突地抬眼,而自己的光竟被她抓了个正着。 程曦倒也坦荡,冲着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那丁氏看了程曦半晌,却是走了过来,对着程曦说道:“我娘亲家在阳城,那城外南山隐居着一位医术高明之人。也许,他能够帮你调理好身体,亦或者,能够帮上赵阿红的孩子。”她的声音很轻,却是程曦刚好能够听见的程度。 程曦讶然,这位平时几乎没大接触的丁氏,为何要对自己说这般话。 仿若看出了程曦的心思,丁氏亦是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道:“虽然他的药方没能保住我的孩子,但我亦不怀疑他的医术,我只是给你略提个建议,采纳与否全凭你个人。” “谢谢,但你为何要帮我,还有…赵阿红?”程曦不禁问道。 “不过是提供个讯息而已,未必一定就能帮上忙。且我真正想帮助的,只是一个可怜母亲和一个可怜的孩子而已,并非是赵阿红本人。而你,不也帮她解开了绳子么。” 原来她刚才已经看到了自己给赵阿红解绑和谈话的那一幕。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的想法是同你一样的。”程曦并未惊慌,而是笑了笑。 听了这话,丁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时,天空传来几声闷雷,豆大般的雨点随之倾盆而下。 这压抑了许久的阴霾天空,终是爆发开来,仿若有意冲刷这世间的所有污浊。 程曦与丁氏便都望向门外,眼看着门口的地面上转瞬间汇成一条条溪流。 好半晌之后,程曦终是再次开了口,问道:“你,还好吗?”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丁氏却是能听明白的。 “你也觉得我变了,是么?”丁氏略微牵起了嘴角:“自从嫁入贺府的这一年多以来,郎君的薄情,妻室之间的争斗,早已打破了闺阁时的所有美好幻想,我本欲嫁得一个心心相印之人,可现实告诉我,我必要绞尽脑汁施尽办法,才可能获得夫君的片刻关注,每日言谈举止更要小心翼翼、生怕出现半点差池,生活里尽是烦累不堪,直至后来孩子的离去,彻底将我掏空,那段日子,我真想就随着孩子去了……” 丁氏顿了顿,随即目光看向程曦:“幸好,我遇见了净仪师太,她对我多有点化,使我受益匪浅。接触过几番之后,她觉得我略有慧根、亦颇具佛缘,便建议我遁入空门,我,已是应了。” 原来如此。程曦原以为那畸形死胎对她打击过大,才导致她性格突变,本欲安慰几句,却不曾想她已然决意放下红尘,如此这般,竟是自己想的肤浅了。 程曦看着眼前神情淡然的女人,唯一能做的,只有真心祝福她,祝她能够早日真正脱离凡世之苦。 第五十六章 终于作别 程曦不禁再次看向门外,外面的雨势丝毫不见减小的趋势,黑暗的夜空偶尔夹杂着电闪雷鸣,这一夜,注定不是一个太平夜。 寅时刚过,一个下人冒着暴雨前来,带着哭腔宣布:“老夫人,殁了!” 虽是做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程曦心中还是生出道不清的滋味,而这各色滋味中却没有半点欢喜。 程曦不禁越发怀疑自己,这一路走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赵明母子、曾氏母子、贺勇鸿夫妻、乃至老夫人,这些人都因自己而死!而碧菱遭打、杨氏自认失去孩子、贺铭泰徒然变为外姓人,他们的这些痛苦,亦都自己而起。是否真如大夫人所说,自己身带煞气,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罢了、够了,就停在这里吧!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程曦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外面,直到黑天变成白昼…… 贺家的丧事足够令全城震惊。 贺府对外宣称,贺勇鸿意外身亡,其母国公夫人因突听噩耗,亦急血攻心不治。因地贺府位非同寻常人家,他们母子二人同时发丧,可谓极是轰动,但亦如程曦预料般,并未给大夫人刘氏设灵,贺家是不会将她灵位摆进祠堂的。 丧事大办了几天,全程都由贺勇志操持,他这人能力也不差,办的也算妥当。 贺铭泰一直跪守灵堂,并不与来客照面。他神情始终呆滞,众人见他皆以为他是过度伤心,无不为他唏嘘不已。 丧事过后,贺勇志举家迁入国公府,这彻底打破了贺勇鸿那几位姨娘的幻想,这行女眷全部被归置到后园的一处大院中,怕是自此以后,只能在那里度过悲凉的余生。 对于贺铭泰,贺国公并未太过为难于她,也未将他从贺家除名,但却欲将他发往外省做一方小吏。 贺铭泰准备了几分和离书,却只有程曦与四房丁氏签下。 丁氏已决意出家,丧事一过,便片刻未停的去了城外庵堂。 程曦亦是打算尽快离开贺府,丫鬟们已经把随身的物件打包好,程曦正待查看有无遗漏时,贺铭泰和尹若曼却来到园中。 短短数日,贺铭泰虽是面色有些憔悴,但情绪已是平复许多,看起来更是成熟不少,程曦猜想,这应都是尹氏的功劳,所为患难见真情,从始至终尹氏一直陪在他的身旁鼓励和劝慰,这一点倒是令程曦出乎意料。 程曦出门迎接,欲将他们请进内厅,而贺铭泰却无意如此,只直直的盯着程曦许久才开口说道:“便是这么急着离开么?” 程曦笑了一笑:“即已不再是贺家人,又有何必要多做停留。” “看来总是我自作多情的。”贺铭泰亦是自嘲的笑了一下,但这笑容转瞬即逝:“今日我来,便只想弄清楚两件事,其一便是想问问你,我母亲与你究竟有何过节,使得你定要亲手杀她?” 这话问的程曦心中一滞,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程曦极力掩住心中的忐忑,使自己的语气尽量平淡坦然:“我没有杀大夫人,你是从何处听到这番污蔑之言的?” “是我。”说话的竟是尹若曼:“那日,我虽知大夫人罪责难逃,但更知夫君是个极孝之人,便派了贴身丫鬟偷偷跟着去了暗室,看看有何营救之法,且她比你们更早一刻达到隐匿。不料想却看到你们扮鬼吓走了守卫,且进了暗室。再后来家丁们赶回去时,大夫人已经饮毒自尽,这一切,如何能与你脱得了干系?” 尹若曼所说句句属实,可程曦听到最后却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她派去的丫鬟一直还在原地,也就是说,她并未看见梧璃杀了贺勇鸿,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于是程曦也不隐瞒,道:“我确实有杀她之意,且也确实去看了她,只是她真的并非我亲手所杀,信与不信都由你们,至于你们想了解的我与她的过节……” 程曦目光看向贺铭泰,恨恨道:“只因我失了孩子,便冠上煞身之名。她断我供给,栽赃巫蛊,调换毒床,时时都想置我于死地,这些你都知道么?我如处地狱时,你这个夫君却坐拥新妾温柔之乡,你可曾为我考虑半分么?而我最不能忍的,则是她狠下毒手差点打死我的丫鬟,在你们眼里,她只是个下等人,少一个可以再买来,可是她对于我来讲,是这世上极少数真正对我好的人中之一,她更是我身边不可或缺的存在!叫我如何能够不恨!” 贺铭泰早已被程曦盯得垂下头去,此时依旧看着地面,而尹若曼亦不再言语。 程曦终是缓了声调道:“大夫人问我要了一直揣在身上的□□,她不想再接受贺家的审问,这是她唯一保佑尊严的办法。她说她这一生已经值了,不后悔所以做过的所有事情,我离去时,她只恳求我不要伤你,这便是所有的一切,不知道,能否解答你心中的疑惑。” 贺铭泰终是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下心中涌上的酸楚:“我知之前是我负了你,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是否一直对我不曾有过半点情谊,哪怕是在你未流产之前?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第二件事情,也是我最后的疑问。” 听了这话,程曦随不禁看了一眼尹若曼,后者却闪开了她的目光。 程曦想了想,说道:“问这些还有意义么,并且你不该在深爱你的女人面前问她人这些的,会伤了她的心。” 贺铭泰看了一眼尹若曼,然后才道:“我知道是我以前做的不够好,让你们每个人都失望,所以今后我都不会再娶,只是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若你还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情份,那么请你跟我走吧,我保证不会再负你。”贺铭泰满眼真诚的看着程曦。 程曦却是摇了摇头:“一开始我确实有过与你相扶到老的想法,但事实证明,我们一开始便是错的。”程曦亦是对上他的眼眸:“若你一定要听,那我说的便是:我的每一步都非自愿,我对你从未动过真情。” 贺铭泰眼中最后一丝亮光幻灭,终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对不起。”他深深的向着程曦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去。 贺铭泰的这些动作虽然迅速,但还是被程曦瞧见他眼角的晶莹…… “夫君对你是真心的。”尹若曼看着贺铭泰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程曦亦是叹道:“他的真心应该回应在爱他的人身上,比如你,几个妻妾之中还有人能真心爱他,这是他的幸运。” “为何这般说。”尹若曼转回目光看着程曦。 程曦笑了一笑:“现在他的身边只剩三个女人,而二房和三房早在知道贺铭泰并非贺家子嗣之后,已是起了弃他而去的念头,若不是后来看他并未被贺府除名,且依旧略有前程,怕她二人早已与我何四房一般,签了那和离书,只有你,至始至终伴他左右,这,还不够看得分明么?” 尹若曼点了点头:“是的,我爱他,与他的身世家境都无关系,只是单单喜欢他的人,一开始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般。” “那还不去追他,让他知道,他的身边有你,便已足够。” 尹若曼终是笑了,她本是极美,这一笑便更是动人心弦。 “谢谢你。”她将这话作为道别之语。 程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仿若一只振翅的蝴蝶,美的不可方物。 或许,只有真心爱着的女人才是最耀眼的…… 程曦心中明白,这一世,应不会与他们再有瓜葛,祝福他们吧!祝幸福…… 第五十七章 谜团得解 从贺府搬出,程曦便想着自己找个住处过,从此以后过自己生活,但姐姐程晗却是执意不允,利诱加威逼,执意让她住到七王府。 程曦无奈,但也知道姐姐乃是一番好意,况且合适的住处也不是一时便能寻到,碧菱也需御医精细的照料,加之姐姐已有怀孕,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总不能一味推脱,于是程曦只能暂且在七王府住下。 程晗一见到妹妹,自是高兴不已,拉着她的手激动道:“真不愧是我的妹妹,真是做的漂亮,此般总算报了深仇大恨,我们父母的在天之灵也能稍稍得以安慰了。” 程曦却不是这般想法,心里总有着道不出的惆怅。 在王府安顿好的第二日,程曦便想出去看看赵阿红,她现在还待在茶馆。 程曦命人准备好了马车,那马车设计精巧,赶路并不会觉得颠簸,内里还铺了厚厚的垫子,更是舒适,程曦便坐着这马车去了茶馆。 茶馆的里间是程曦专门给赵阿红特设的房间,此时的赵阿红正给她的儿子喂饭,见程曦进来,亦未惊讶,只对着她感激的笑了一笑。 程曦亦是回以一笑。 这处房间虽是窄小,光线确实极好。 此时开着窗扇,吹进一阵阵微风,远处树上的知了争鸣,一派悠然景象,让人有种莫名的心安。 程曦看着那孩子,他的面色已是好了许多,正睁着乌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多谢五少夫人相救,他已经有些好转,看来您当真没有骗我,那药确实管用。”赵阿红眼中染上一层氤氲:“当初我不该怀疑你,还差些使我们母子命丧黄泉。” 程曦已从暗卫那得知,当日从贺府第一次逃离,由于不信任程曦,她只是在表哥那里稍待了片刻,见暗卫已经离开,她便趁着表哥和小斯不注意便逃了出去,偷偷寻了一处客栈住下,不明真相的表哥觉得她并非紧要之人,便也不甚在意,所以也未曾第一时间告诉程曦。 后来程曦再次命人前去给她送药与银票,让她们尽快离开京城,然而前去的暗卫却并未见到她人,且前去的暗卫被表哥交代,说那母子既不领情,就不要刻意寻找,还省了沾惹麻烦。 直至后来事情发展到所有人预料之外,贺勇鸿身死的嫌疑被推到逃跑的赵阿红身上,贺府动用所有力量寻找,几个时辰便将身处客栈的赵阿红翻了出来,再后来,便发生了贺府灵堂的那一幕。 而第二次从贺府逃离赵阿红终遭遇暴雨,万般无策之下只能选择相信程曦,去了茶馆,还碰到给她送药的暗卫。当时孩子的状况紧急,她便顾不上许多,给孩子服下了那药,却不想这药十分有效,几日下来,孩子的状况已经好转了许多,不但能够吃饭,且昨日还下地行走玩耍了一番,这怎能不令赵阿红欣喜。 想到这,程曦亦觉安慰,便道:“罢了,都过去了,且我也不再是什么五少夫人,你勿要再这般叫了,那药既是有用,便先吃着,我听说阳城的南山住着一位隐世高人,你不妨前去找他,或许他能帮上你的孩子,我已为你们准备好了马车,你们挑个时辰,悄悄离开京城吧,不要再回来了。” 程曦来时乘坐的马车便是专门为她们母子准备的,因为程曦对丁氏的话是有八分相信的,毕竟那时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活到接近足月,已是奇事,不妨让这母子前去一试。 程曦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钱袋,除了上次的银票,程曦这次又带了些来,足够这对母子衣食无忧的过完这一辈子了。 “小姐对我们母子有再生之恩,可我却无以为报。”赵阿红“噗通”便一声跪了下来:“我只能给您磕头了。” “不用这样。”程曦搀了她起来,与她平视道:“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十分想与你问清楚。那日从老夫人园里出来,你的身旁一直有我的暗卫在旁陪伴,你并未见过贺勇鸿……” 程曦话未说完,赵阿红便使力抓了一下她的胳膊,打断了她的说话。程曦会意的看了一下孩子,便转身走了出去。 赵阿红便跟着她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赵阿红黯然道:“我不想我的儿子知道,他有这样一个过往不堪母亲。” 程曦点了点头:“我只是不明白,你后来为何要说,你见过贺勇鸿并告诉贺铭泰非他所生,害他失意不甚溺水身亡这样的谎言?” “小姐应该明白的不是吗?”赵阿红悲戚的笑了一下:“那贺家竟要将我与孩子乱棍打死,我那般讨饶都不肯放过,可我的孩子又有什么过错?” “所以,你只是不想他们好过?那贺铭泰……”程曦不禁讶然。 赵阿红点头道:“有些事情我确实撒了谎。” 程曦不禁吸了一口凉气:“那这么说,贺铭泰并非大夫人和尚所生?” 赵阿红苦笑了下道:“大夫人当年确实常去家外的寺庙上香,也会留下用斋饭,但她并没有任何不轨行为,而我更是全程服侍。那日会那般说,只是被贺家逼到了尽头,临死之前也不想他们好过!于是才编出了大夫人与和尚的苟且之事。试想,铭泰乃是贺勇鸿这支唯一的血脉,只有这般打击,才会让贺家重伤,打人必也要挑软肋的。” “可是贺铭泰是无辜的……”程曦喃喃道。 “谁又不无辜呢,都不过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更何况像我们这些没有身份的,不过只是为了生存二字挣扎罢了!” 听了赵阿红这话,程曦不禁重重的一声叹息,于是便陷入了沉默。 赵阿红亦然。 半晌之后,程曦抬起头,看着赵阿红:“还有什么是我不清楚的么?比如大夫人到死也不承认谋害贺勇鸿?” 赵阿红亦盯着程曦的眼睛:“既然你想听,我便全与小姐你说了吧……”随即她把目光看向窗外,缓缓道出了当年所有事情。 原来大夫人害二夫人胎儿是真,但她确实没有想要害贺勇鸿,而贺勇鸿喝下带有绝孕散的汤药,乃纯属一个意外。 当年,大夫人虽得铭泰少爷,可是二夫人却更得宠爱。大夫人为了防她,便让赵阿红在她汤药里下绝孕散、以除后患,可是当年的赵阿红,年龄才不到十五,还是个孩子,做这般事情怎能不心惊胆战。 待支开来了伙房的烧火丫鬟,却发现那炉子上竟然熬着两个药锅,正在焦灼着分辨不清哪个才是二少夫人的汤药,不料却听见门外有人朝着伙房这边走了过来,赵阿红大惊之下不小心将整包药掉进了其中的一个煎药锅,虽急速将其捞了上来,无奈那纸包已经破裂,绝孕散已全数融入了汤药之中,赵阿红见木已成舟,也只能迅速的盖好盖子,握着烫伤的手指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赵阿红十分担心那药下错,于是就在外面等送药的丫鬟出来,然后偷偷在其身后尾随。 自己动过手脚的那个药锅,似颇有些年头,颜色也深得多,所以倒不难辨别,可是,待跟着那丫鬟走到终点时,赵阿红立刻被惊出一身冷汗,那里,竟是贺勇鸿的书房! 赵阿红当时亦犹豫许久,将究竟要不要不顾一切的阻止,可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因为那后果,断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自己一个低等丫鬟,命贱如草芥,便是将功补过,阻止大事发生,但贺府亦不会留自己性命,于是便任凭事情发展了下下去,即使面对大夫人,她也同样选择了隐瞒。 谁料再后来,竟又发觉大夫人要将自己灭口,于是赵阿红便与相爱已久的家丁,在程曦的那处园子后面挖了一处洞口,两人相携逃了出去。 “这便是全部实情了。”赵阿红再次看向程曦:“我对恩人你,不说半句假话。” 程曦看着眼前面容消瘦憔悴的女人,以前她是一个迫不得已的丫鬟,现在她是一个迫不得已的母亲,人生中,为何总会有这么多的迫不得已。 沉默片刻,程曦终是再次点了点头:“其实都不那么重要了,不过是想解开心中的疑团罢了,今日一别,你便不要再来京城,且好好照看你的孩子吧,时辰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谢谢你。”赵阿红深深的鞠了一躬,带着满满的感激。 程曦不再驻足,离开了茶馆。 第五十八章 巧遇四王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瞬间又是两个月已过,秋意渐浓,而表哥亦临考在即。 这考试每三年在京城举行一次,因在秋季举行,故又称秋闱。 考试由礼部主持,皇帝认命监考官员,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的监生皆可应考,录取三百名为贡士,三百贡士中再选状元、榜眼、探花各一名,而表哥则是奔着状元去的,他现在更可谓每日埋首苦读。 程曦将贺府里的阿贵兄妹带了出来,供表哥使唤,他们兄妹二人倒也勤勉稳妥。 程曦又帮着找了一个厨艺极佳的丫鬟,那丫鬟的父亲亦曾是某落马高官的大厨,这丫鬟的厨艺亦是了得,总有那么几个拿手好菜,吃的程曦是流连不已,有事无事便去表哥园子里蹭吃蹭喝。 碧菱的病情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右腿行走不便。 即便王妃已经给她派了最好的御医诊治,但御医的结论是:即便是完全康复,以后走路也会多少异于常人,虽不至于被形容成瘸子,但难免多少影响外在形象。 好在碧菱性子开朗,并不十分在意,用她的话来讲,只要能活下来,腿丢了也值! 且这小妮子,最近心情大好,没事便一个人思春,而思的那人,便应是看光了她身子的御医梁翰羽。 程曦虽然心里明了却也不想参合,虽然可以让姐姐给她们指婚,但缘分这种东西,还是让他们自己水到渠成吧,也许只有这样,幸福或许才会真实长久。 自程曦出府后,便把平儿带了出来。 也难为这丫头帮了程曦不少忙,且还一直求着程曦要回她身边。她的性格不似碧菱活泼开朗,亦不似梧璃冷淡如霜,大概是从小做惯了丫鬟,更是恬静本分些,对程曦可谓言听计从,便将她与梧璃和安儿一同带去了王府。 只自己身边若留有这么多丫鬟服侍,难免太过招摇,便暂时让平儿先在七王府寻了一份安逸的差事。 而映夏按照事先的约定,给了她自由身和大笔银钱打发了出去,这个女孩子的阅历不浅,且程曦对她也称不上喜欢,便没有留在身边。 这两个月期间,九王煜辰也时常做客七王府,但程曦总是刻意回避,回避不掉便冷面以对。 她并非对九王有什么成见,也不怀疑他的许诺,但程曦还是不会考虑接纳他。 荣华富贵与各色压力两者权衡,程曦自觉没必要为了前者而去过那样的生活,且自己有做王妃的姐姐傍身,也不缺金钱,何不独善其身、活得逍遥自在! 这一日,程曦再一次去表哥那里,随身带着的便是梧璃与安儿。 但一进大门,却看见几人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且这几人周围更是仆从一群。 在程曦推门的瞬间,那些人已经瞧见她,程曦想要退回门后已是来不及。 “呀!程妹妹来了。”说话的是苡萱公主,话音刚落,她便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亲密的挽着程曦胳膊。 程曦不禁讪讪的笑了一笑,对于这个从来不顾身份的高贵公主是丝毫没有办法,谁叫她也许还是未来的嫂子呢。 要说自己得以认识她,便还得要说姐姐的引荐。 那日七王妃借她自己的寿辰,请来了交好的苡萱公主,又请了表哥张博远,名义上的借口是感激程曦帮忙化解她的劫难,顺带招待恩人程曦的哥哥,这样一来,几人便算照了面。 却不料想,那苡萱公主竟是对表哥张博远一见钟情,虽她嘴上未明说,但从她对表哥黏皮糖一样的趋势来看,足可谓是司马昭之心。 这时,苡萱拉着程曦走到众人跟前,道:“曦妹妹你还不曾见过吧,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天之骄子,我的煜耀四皇兄” 苡萱言罢,随即转向煜耀,弯折月牙般的眼睛继续道:“这位美丽的仙女呢,便是的张博远的妹妹程曦啦。” “见过四王爷。”程曦俯身行了一礼。 这个四王,自己曾在贺府见过的,此时的他嘴角虽噙着一丝笑容,但却依旧令人感觉高冷难近,尤其一对如墨剑眉下面,那狭长深邃眼眸,仿若散着洞察一切的精光,令人不敢直视。 “哎呀!干嘛要这么客套!”说着,苡萱公主便强行拉着程曦站直了身子。 程曦不禁轻拍了一下胳膊上苡萱的柔夷:“公主尽说笑,我哪里是什么仙女。” “我就是觉得像嘛。”苡萱嘟着红艳艳的小嘴道:“每次见你,都感觉你身上散发一股子着仙气,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从天宫私逃到凡间来玩的小仙女。” “哈哈哈。”这时被苡萱公主逗乐的张博远,亦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道:“我证明我的这个妹妹确实不是仙女,顶多是一只馋猫,八成今天又是来蹭吃的了。” “还是哥哥比较了解我。”程曦附和的笑了一笑。 “真的吗?看来你这里的厨子不错喽,四皇兄,我们也留下来品尝品尝吧!”苡萱目光满是期待的看向四王煜耀。 “那便留下吧。”四王声音如磁道。 “好耶,就知道四皇兄最疼我了!”苡萱喜滋滋的道:“张博远,我们去买些好酒来吧,今日且得尽兴痛饮一遭。” “哪敢劳公主大驾,我去吧!”程曦赶忙道,她可不想留下面对这个冰块脸。 苡萱忙将程曦推过去几步坐下:“你刚来,水还没喝上一口,你且先歇歇。”她虽嘴上这般言说,可事实上,她可不想错过与张博远独处的机会。 程曦无奈,便看着他们二人走了出去。 他们这一走,场面便显得尴尬。 只见四王煜耀逐渐敛了笑容,身上冷意更浓。 程曦不禁略觉紧张,更是不敢看他,喝了几口下人倒上的茶水,便觉两人这样无话甚是难堪,于是清了清喉咙说道:“厨房人手不多,我去看看能否帮的上忙,王爷请随意。”说罢便欲起身去厨房。 “你,便只有这点本事么?”冰冷深沉的声音从程曦身后响起。 这话说的极为突兀,程曦硬生生的停住刚迈出去两步的身形,回过头不解的看着背对自己饮茶的四王。 如果自己没听错,他这是在出言挖讽么?明明刚才哥哥与公主在场时,他还是挂着些许笑意的,现在这是为了哪般? “王爷这是在与我讲话吗?”程曦不禁疑惑问道。 煜耀冷颜嗤笑一声,看着手中的茶杯道:“难不成,还是个连话也听不明白的。” 程曦这次才十足确定,这位四王爷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自己没得罪过这位爷吧! 饶是程曦再好的性子,也难以接受他这样的态度,于是也瞬间冷下了脸:“堂堂王爷犯不着与我这小女子打哑谜吧,有话直说便是,也好让我听个明白,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您,才会让您出言讥讽。”一股无名怒火‘噌’的串起,程曦说话便也毫不客气。 “好一个凌厉的丫头,敢与本王回嘴的人可不多!”煜耀终是放下茶杯转身看向程曦,却是再次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微笑:“可本王还是没能看见,你的能耐究竟在何处。” 一旁的安儿悄悄拉了一下程曦的袖角。 程曦明白她的用意,眼前的人可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还是少招惹为好,且表哥正是人生关键时期,万不可因为自己得罪王爷而耽误他的前程,于是程曦硬生生压下心中的郁气,躬身行了一礼:“小女子自是个没能耐的,既是碍了王爷的眼,那我且先行离开便是。” 四王煜耀听了这话,终是站起了身,狭长的深邃眼睛逼视着她:“且当本王跟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吗?” 他的身形高大,程曦瞬间没于他的影音之下,而他那满是凌厉精光的眼神,更是令程曦有些胆怯。 面前的的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给人以巨大的压力,让人在他面前不敢造次,而他,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君王,届时,他将有统治天下的无比权利,刚才,许是自己鲁莽了。 这般想着,程曦便垂下头躲过他的目光,再次行了一礼:“王爷请恕罪,小女子乃是粗鄙丫鬟出身,不懂礼数,还望王爷海涵。”冷静下来的程曦决定先行服软。 “好一个粗鄙丫鬟出身!”四王阴沉道:“一个小小丫鬟,竟能勾引的的贺家少爷,登得少夫人之位,如果这仅是靠你的片点姿色,那你又是怎样迷惑的七弟与九弟,如此卑贱之人竟然能在七王府常驻,且还令九弟为你魂不守舍?何今日本王便要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程曦心头一惊,原来他竟疑心这些。常言道,好奇之心害死人,可如他一般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人若起了好奇心,那么害死的只会是别人,弄不好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会被他查个一清二楚,甚至姐姐也不能免祸,这后果该是何般严重! “王爷说笑了。”程曦定了定心神,极力迫使淡定,然后坦然的再次看向他:“我哪里有什么三头六臂,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罢了,若王爷对这些事情好奇,我便一一说与王爷听就是。” 看到他并不欲接话,程曦便一口气说道:“我原本乃贺府丫鬟,不料却被贺府少爷强占,并有了身孕,后凭肚子里的贺家血脉,贺府长辈破例给了我身份,做了贺府五少夫人,这便是王爷所说的其一。 其二,我并非迷惑七王,只因与王妃交好,她看我从贺府出来无处可去便好意收留,所以我才会留在七王府,却与七王并无干系。 其三,至于九王…….我确实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他是什么心意我并不知情,而我所能了解和掌握的人,只有自己而已,不管王爷信与不信,我如今的打算,便只希望独善其身,不再另嫁他人,只求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仅此而已。” 程曦说罢,越发坦然的面对四王犀利而又深邃的眼膜。 煜耀静静的盯看了她半晌,终是牵着嘴角笑了一笑,却是没了讥讽、多了些赞许之意:“是个有趣的姑娘,不过你不觉得,越是急于辩解,就越发可疑么?” 程曦亦是笑了一笑:“小女只是一介草民,王爷问话怎敢不答。若是恭谨的一一作答,会被误会急于辩解,那小女也着实不知该怎么回话了。” 四王面上笑意更深,待要讲话,却听外面有人高喊一声:“报!” 只见那人疾行而入,待到四王跟前便跪地抱拳道:“禀四王,长江伏秋大汛,临江郡沿岸损失惨重,皇上急召王爷回宫以商应急之策。” 四王煜耀皱眉听罢,便与那人摆了一下手,示意退下,那人领命便又如来时一般匆匆而去。 “看来这顿饭是吃不成了。”煜耀叹道。 “国事要紧,恭送四王爷。”程曦恭身行了一礼。 煜耀再是看了她一眼,附耳低声一句:“我会记住你的。”便转身离去。 看着四王远去的背影,程曦与两名丫鬟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太过恐怖,以后看见他还是尽量绕道而行吧! 张博远与苡萱公主回来的时候,下人们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 苡萱看着满桌的精美菜肴,不禁睁大了弯弯的眼睛,夸张道:“好香啊!看来今日真是来对了,以后曦妹妹也要常带我来才好!” 程曦无奈一笑:“公主想来便来,总是有人欢迎的,干嘛还要非拉着我不可。”她的直言,不禁闹得张博远与苡萱两张大红脸。 苡萱公主的贵重身份外加未嫁之身,总是勤往张博远这里已是很不合适,怎的不得拉个人作伴,不想程曦竟这般拆她的台,此时不禁娇嗔瞪了程曦一眼。 张博远亦是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四王爷去哪了,怎的不见他人?” “宫里急召,他便先行回去了。”程曦回道。 “父皇真是的,连顿饭都不能让四皇兄好好吃下,等下回去,我且得好好说一说他。”苡萱不禁嗔道,也只有这般得皇上宠爱的她,才敢这般任性。 张博远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且不说这些,快坐下吃饭吧,再等下去该凉了。” “我突然肚子有些不太舒服,想先回了。”程曦被四王这一搅合,顿觉没什么胃口,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想先走。 “要不要紧,先找个大夫看看吧!”张博远紧张问道。 苡萱也是满脸关切表情。 程曦摇了摇头:“不碍事的,且七王府也有御医,你们且吃你们的,不用管我,我这便走了。” 言罢便起了身,由两个丫鬟扶着走了出去。 第五十九章 表哥回乡 回到七王府的程曦便懒懒的倒在榻上发呆。 程晗的贴身丫鬟从安儿那打听到她还未曾吃午饭,便端了几个小菜过来。 “怎么了,我的好妹妹,是想把这两个月长起来的二斤肉,再给饿回去不成?”程晗进门便打趣她。 程曦忙起身上前扶着她坐下:“都快当娘的人了,还这般爱玩笑。” “听安儿说,你碰到了四王,可是有什么问题?”程晗一坐下来便问道。 “哎,安儿这个大嘴巴,每次出去都要跟你汇报。” “是我让她说的,我那还不是因为担心你。”程晗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不识好人心。” “好好好,我的好姐姐最疼我了,可咱能不动手么!” “那还不快说,到底怎么了,他可是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不过……”程曦也说不上来:“许是他那人本就不好相处,怕也是我多心了。” 程晗点了点头:“四王确是冷峻之人,一般人见他都不会自在,既是如此,怎的为他连饭都不吃了。” 程曦低下头,绞着自己手指:“不知道,反正心里有些不太舒坦,我总觉得这京城是非太多,姐姐,我想离开京城,去外面走走……” “那怎么行!”程晗忙打断道:“且不说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有多危险,但说你我姐妹才刚刚相聚,你便又想离我而去了吗?且夫君刚刚被皇上叫去,说是长江汛情颇重,怕是又得一段时间繁忙了,你也能放心我大着肚子没人照顾么?” 见程曦不语,程晗便继续道:“据说这次水灾情况颇为严重,淹了不少梁田和住房,这会儿怕是灾民不少,正是乱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允你出去的。” 听了这话,程曦不禁叹了一声:“苍生何其可怜,那分流的河道也是要早些完工才好。” “哪有那般容易,九王不过刚把河道地点经过考察暂定了下来,而具体施工下来,若没个几年怕也是完不成的。”程晗看向程曦,神情认真道:“说道九王,他当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年纪虽轻,但也莫再蹉跎青春了。遇到一个属意自己的人不容易,待哪天他转了心意,你哭都来不及。” 本是警告的话语,程曦听了却是笑了一笑:“若是轻易便能转意的情分,那便不要也罢。” “怎的你就这般不听劝!”程晗已是有些愠意。 “姐姐身怀六甲,就别为我的事情烦心了,你若是生气,肚子里的宝宝也会不舒坦的。”程曦抚上程晗的肚子:“是吧宝宝,告诉你娘亲,必要时时刻刻都开开心心的才好。” 那肚子里的孩子仿若听见一般,敲击着程晗的肚皮给与回应。 程曦感受到这阵胎动,忙惊喜道:“看吧!看吧!宝宝什么都知道的。” 程晗被这一里一外两个家伙弄的哭笑不得,叹道:“罢了,我也不管你了,好坏是你的人生,除了不许离开京城,其他的事情你自己定夺便是。”说罢便站起身:“我回去午睡了,你快些把饭吃了。” 看见程曦拿起筷子,程晗这才走了出去。 程曦咬着筷子尖,眼前浮起九王的俊朗面孔。 他确是是个无可挑剔的人,可是自己若是再嫁,嫁的可不是一个男人,而是整个社会,这个世界越是权贵,妻室便越多,届时,必又是争斗不断,是非无穷尽……程曦摇了摇脑袋,深觉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 正待程曦为个人琐事烦扰的日子里,整个国家却迎来前所未有的危机。 随着江淮流域暴雨不断,灾情更是逐渐扩大,临江四省大面积受灾,伤亡无数、瘟疫横行、百姓流离失所,梁田更是损失无尽。 据目前估计,今年粮食产量比往年预计将减少一半,这无疑让正在战事中的国家雪上加霜。而数十万无家可归的难民,则形成巨大的难民流,他们大部分人的目标则锁定了京城,希望在天子脚下得以喝得一碗热粥,这更令朝廷手足无措。 令朝廷最为不安的还要数胡国前线发来的战败消息。 太子所率领的部队接连吃了败仗,而最后战败的这一仗,亦是太子亲自帅兵。 太子率领大军本欲连夜突袭胡军,不料却反被围剿,数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不过几万人狼狈逃了出来。 皇上圣颜大怒,连夜派人召回太子,就连科考之事亦下令延迟,时间待定。 而此时,其他几位王爷更是用到了实处。 七王被派镇压暴民,五王被派发放公粮,九王被派往灾区视察,只有四王与六王暂时还留在宫中,而六王多半有些软禁的性质,只有四王是真正在御前议事。 这一天,程曦得知延迟考试的消息,便第一时间去找了张博远。 而去时的路上,却发现街上到处都是难民,景象堪称触目惊心,若不是七王及时在城外镇压,怕是这街上早已无站脚之处。 即便如此,程曦的马车还是用了比平日多了一倍的时间才到达。 程曦一进门,阿贵便赶忙掩住了门栓:“小姐怎的这个时间来了,这面这么乱,出了事情可怎么是好。” 张博远亦是早早的迎了出来,责怪道:“你若有事找我,派人支会一声,我去王府便是,你一个女孩子家,怎的这般鲁莽。” “我哪里想得到,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日,城中怎的变成这般模样。”程曦回道。 张博远亦叹道:“天怒人怨,总是个多事之秋,你下次可别轻易出门了。” “知道了。”程曦嘟囔着,随即看向张博远:“科考推迟了,表哥可知情?” “看到告示了,也是预料之中的。”张博远虽有些失落,但还是言道:“照比内忧外患的国情,科考延迟之事实不足为道。” 程曦不禁盯着张博远:“那表哥你与苡萱公主的事情怎么办?” “国事当前,个人的儿女情长哪里还上得了台面,一切随缘吧。”张博远顿了顿:“恢复科考的时日怕是不会短了,所以我想回家看看娘亲,咱们家乡是重灾区,我实在放心不下。” 程曦点了点头,十分理解他的心情:“苡萱公主知道吗?” “我跟她说过了,这两日便会动身,刚想支会你一声,你便来了。” “哦。”程曦刻意拉长了声调:“看来就是不一样,我这个妹妹终是比不过表哥的心上人的。” 张博远顿囧:“哪里是你说的那般,不过是她昨日来过罢了。” 程曦正觉好笑,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 阿贵便跑去应门,待从门洞看清来人后,阿贵转身惊喜道:“是苡萱公主!” “得,说曹操,曹操到。看来真是不能背后说人的。”程曦笑道。 苡萱很快便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女三男。 “呀,程曦妹妹也在,刚好还犯愁要不要去与你道别呢,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太好了。”苡萱一见到程曦便叽叽喳喳的黏上来。 “道别?”程曦疑惑问道:“苡萱公主是要去哪里?” “跟张博远回你们家乡啊!”苡萱理所当然般回道。 “什么!”张博远与程曦几乎同时惊讶开口。 “这怎么行!”张博远急忙道:“你与我名分未定,便随我回乡,这如何使得!且外面暴民四起、瘟疫横行,你若有得什么散失,我如何向圣上交代。” “我才不管,便是你不带上我,我自己也是要去灾区看看的。九哥都能去,我怎的就去不得,再说,我这不是带着护卫的么。” 看到程曦兄妹还要说话,苡萱便不让他们插嘴继续道:“你们勿要再劝,我心意已决,非去不可,且今日即刻便要启程,我听四皇兄说,这两日京郊周围有可能更难控制,要走便要趁早。” 张博远已是被他气得不肯做声。 程曦只好代他说道:“公主请不要这般任性了,您是千金之体,哥哥他哪能担起这样的重任。但凡你损伤道分毫,那便是我们一家满门抄斩也不够抵罪的,何况你还是待嫁闺中,这样一来,你的名声可是不要了?” “曦妹妹,你便不要再说了,我并不是任性,我也不瞒你,我对张博远是真心相许的,若不是父皇整日愁劳,我不敢烦他,不然早就让父皇下旨赐婚了,更何况目前国事为重,我亦不能铺张大婚,否则岂不是对天下百姓不公,但不管怎么说…..”苡萱看着张博远目光坚定的说道:“这个张博远我是嫁定了。” 张博远听言,亦回看着她,目光惊讶之余亦有明显悸动。 “那你也不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苡萱打算程曦的话:“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正如你们担心我一般,我也担心博远啊!相比坐如针毡的焦虑担心,那我还不如直接陪他回去,我带了四名护卫和一名御医,总不会出太大事情的,曦妹妹,你就不要再劝了。” “可你这样一走,身边的人找不到你,那又该是怎样的着急?何况只要派人前去查探便好,哪就非要你们亲自回去了。”程曦依旧不死心道。 “我给母妃留了字条,晚些时候我的丫鬟会拿给她。”随即苡萱看向程曦:“曦妹妹可能还不知情,你们家中让人捎来口信,伯母染上时疫了……” “什么!”程曦立刻转向张博远:“你为何瞒着我,不与我直说?” 张博远叹了一声:“说与不说有什么分别,徒多增一人担心罢了。” “曦妹妹勿要怪他,他真的是为你好,不想你担心。”苡萱转向张博远:“天色已是不早,说了这么多,你走还是不走?” “好吧。”张博远终是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程曦:“曦儿,你勿要挂心,我回去后定会好好照料母亲,让她尽快恢复康健,你快些回王府吧,以后莫要再轻易出门,我回去后尽快让人给你消息。” 程曦见事情已成定局,便也不再多话。 阿秉进屋拿了两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袱,一行人很快便登上了苡萱公主事先备好的马车,不多时便消失在门前路上的尽头…… 第六十一章 面圣惊魂二 程曦索性把之前跟王妃编排的话语,再次跟皇上重复了一遍:“民女孩六年前曾经发过一场高烧,那以后便会偶尔做些离奇的梦境。这矿藏亦是梦中所见,便闲话家常的告诉了七王妃,她便半信半疑的派人前去查探,却不曾想竟当真有此矿地。” “哦!看来泽儿夫妇所言非虚,果真是一个奇女子,那么你还曾梦见过些什么?”皇上此时看起来颇有兴趣。 程曦心下一松,还好没有与姐姐他们所说的有分歧,只是现下看来,自己的这个风头怕是要出尽了,否则,自己估计很难出得了这皇宫。 于是程曦便下定决心道:“启禀皇上,民女只是普通凡人,每日亦和常人一样都会做梦。但确有几个极为真实的梦境且还记得,且亦不知真假,委实称不上奇女子……” “那便将那几个真实的梦境说来听听。”皇上不耐打断。 “是。”程曦行了一礼道:“除了江州银矿,民女多年前还梦见父亲家乡临江郡,梦中见到那里建设的很美,高耸房屋整齐划一,植被葱郁,气候宜人,民富安乐……” “一派胡言!”这声怒斥出自五王煜昊:“你可知现在临江郡可是重灾区,房屋冲毁无数,百姓无家可归。更是瘟疫横行,生灵涂炭,若是你多年前的梦境,那,梦到的也该是这些!”五王一反常日的风流慵懒,未料想他这般严厉起来,亦令人心觉胆颤。 程曦从容的向着五王行了一礼:“五王爷说的是,所以民女才说并不知梦境真假,但民女亦认为,凡事只要经过努力,然后达到美好境地也不是不可能的。” “昊儿勿要打断她。”皇上再次对着程曦道:“你可有何提议?” “民女不敢提议,但身为我朝子民,却是有些愿景的。”程曦走上前一步:“民女的憧憬的,便就是‘国泰民安’这四个字,恕民女直言,现下的国情,民女也是略知道些的,虽洪水退去大半,但遗留下来的却是瘟疫横行,饿殍遍野,若是一定问民女的想法,那么民女认为,现在首要的便是研制能够控制疫情的药方,并开放国库粮仓用以施救黎民,且宜尽早以国家之名为受灾百姓重建家园。” “说的容易!”开口的依旧是五王煜昊:“你可知因突遭洪水,还未成熟的梁田被冲毁无数,今年粮食收成预计不抵往年一半,且关外用兵已是将上年的存粮几乎消耗殆尽,而下年的收成还要一年有余,我且问你,国库仅剩的余粮,如何向百姓开放?” 程曦心知五王说的全是实情,毕竟他现在管的便是这摊事,但事已至此,程曦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五王只针对粮食问题,那么民女胆敢相问,是否研制药方和重建受灾郡县这两项是可以实行的?” 五王想了想,然后才道:“疫情药方研制近日已是有了进展,城外几个试点的病患已是见了起色。至于建造受灾郡县……虽原料和国库饷银虽不是太大问题,但事过之后必定也是会造成国库空虚,且无从保证温饱的情况之下,是不会有百姓愿意充当劳力的。” 程曦点了点头,算作认可,而后又道:“启禀皇上和众王爷,就此那便要说说我的另外一个梦境了。” 看见众人目光皆在自己身上,程曦终是深吸了一口气:“我近日又做了一个怪梦,这梦中居然见到七王爷大败胡国,并将其国近几年刻意存攒的屯粮和金银全部运往我朝……” “什么?”几道讶异声线同时响起。 程晗亦是急道:“曦儿妹妹,你切不得乱说啊。” 煜泽亦连忙接道:“启禀父皇,儿臣自视没有这个能力。” 四王煜耀至始至终都未曾开过口,此时更是眯着精光闪烁的狭长眼睛看着程曦,似要将她的每一分毫全部看穿。 程曦不禁被他盯得头皮发紧、心下忐忑,但此时的她亦只能警告自己淡定,不能表现出半点底气不足。 皇上低头思索了片刻,方又抬起头来看向程曦:“再讲详细些,你梦里如何七王如何打败的胡军?” 程曦听了这般问话却是摇了摇头:“回皇上,民女梦里并未有过程,只梦到了这个结果。” 她再是行了一礼:“但是恕民女斗胆,虽不知这梦境是真是假,但民女认为,现在胡军猖獗,又逢我朝内乱之际,正是边疆军心不稳之时,急需再派位高权重之人前去才能安抚军心,而七王练兵有素,军队内部口碑极佳,且军事上亦有见地,终上所述,七王乃是大破胡军的不二人选……” “大胆!”五王再次怒喝打断程曦:“你一个小小女子,且说你那不着边际的梦境便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由得你议论国事!” 程曦跪了下去,垂首道:“民女不敢,民女所言一切,不过是想在明君面前说出自己的看法。若是无意触犯了天颜或是律法,还请皇上和众王爷开恩。” 七王出征的这番打算,程曦昨夜便已想,只是本欲与姐姐商量后,由她自己向皇上提议,以便让七王戴罪立功,现下却用可笑的梦境来达到目的,当真可叹! 虽程曦已是对姐姐气极,但终究还是这般做了,只当是报答她之前对自己的帮助吧! 现场所有人都不再出声,都在等皇上开口。 又过了许久,皇上才出声,却是看向七王问道:“泽儿,你觉得呢?” 煜泽沉吟片刻,便上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儿臣自知本事不高,但孩儿愿意奔赴沙场为国效力,以尽精忠,便请父皇下旨吧,儿臣定当全力杀敌,以弥补犯下的罪责。 只是还望父皇相信,儿臣私藏矿藏真的只是为他日去封地之时,用开采银矿钱财造福一方百姓,从未想到私己,更不曾有过不轨之心,且儿臣之前所说年底便会上报银矿之事,更亦是属实,未曾有过半句虚言,还请父皇明鉴。” 皇上摆了摆手:“罢了,你出征一事,待众大臣商议过后再行决定。”随即又转向程曦:“你可还有别的梦境?” “回禀皇上,还有几个梦境,却都是些奇花异草见闻,或是身临其境目睹山光水色等种种,并无异事……唯有一个还算奇怪。” 程曦抬起头道:“这个梦境说的便是我朝建造数十艘宝船,这宝船宽四十余仗,宽十八丈,高大如楼,底尖上阔,可容千人,这数十艘宝船,载行万人,行进海上造访各国,使得四海皆对我朝敬仰万分,这梦更可谓是光怪陆离。” 一口气说完,程曦心底竟是有些好笑,情急之下,这般竟是将明朝的郑和下西洋之事拿与说来,可这亦是无奈之举,连七王大破敌兵之事都梦见了,可不是还得说些别的惊天动地之事。 “这有何难,虽我朝未有像你所言般的巨大船只,但对海外亦有所交往,我朝乃盛世之尊,列番小国自然是万般仰慕。”五王自豪言道。 “民女自知我朝强盛,且出访的船只还以我朝的丝绸和瓷器交换他国的香料、染料、象皮、宝石等一类的奇珍。但民女说的怪事,便是这队宝船,竟横跨东南方向大洋,带回满仓不知名的一些农作物,大半尽是些紫红色根状物,还有些结着红色果实的植物,这才是是奇怪之处。” 程曦说的便是红薯和番茄了,来这个世上这么久,还当真是想念这两样吃食。 “真是越说越不着边际。”五王嗤笑了一声:“东南方向海域宽广无际,有无人烟还需另说,怎的会大老远劳师动众带些不知名的植物回来。”五王转向皇上正言道:“父皇,现国事繁重,勿要再费神听这女人胡言了罢。” 皇上直盯了程曦片刻,才沉吟道:“罢了,煜泽有过却无心,且念其妻子临产在即,此事暂不予追究,先行放回王府闭门思过,且听以后发落。” “谢父皇!”七王煜泽与王妃程晗赶忙跪下谢恩。 程曦更是心下一松,看来今日这番胡言,终是有几分奏效了。 “今日之事,只有在场几人知晓,切勿对外言说。”皇上凛声说道:“且都退下吧!” 皇上下旨,众人不敢违令,只得跪安,齐声道:“儿臣告退。”“民女告退。” 第六十二章 七王真面 众人出了大殿门口,程曦依旧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必不用多说,定是四王!这个人自始至终只冷眼旁观、从未发言,程曦不禁心中惧怕,心思缜密如他,这般注视自己,不知又会打何番主意。 程曦很是懊恼,为何自己总是会被卷入这无尽的漩涡之中,只怪当初自己不该多嘴,告诉程晗银矿一事,现在后悔已晚,想逃已是来不及,这都是些权倾天下之人,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程曦心中悲叹不已,现下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七王府,因路上程晗与七王同乘一辆马车,程曦独乘马车一路无话,只低着头默默发呆。 王府的丫头们早早的就在门口翘首以盼,见车队归来,无不欢呼雀跃。 程曦不与理会众人,一言不发径直回了房间。 程曦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伶俐之人,这么久的时日相处下来,多少了解了些程曦的秉性,更何况程曦现下的表情如此明显,脸上就差刻着几个大字,心情不爽,不想讲话! 丫头们饶是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悄然有序的打来洗手的热水,倒上甜饮,端上点心,做完这些,梧璃便打发众人散去,自己独自守候在程曦身旁。 程曦这大半日下来确实有些口渴,便端着甜饮慢慢的抿着,依旧沉思不语,现下需要考虑的事情委实太多。 而在这时程晗却推门走了进来。 “妹妹,你可是怪我了?”一进门程晗就开始拉着程曦的手道歉:“是姐姐对不起你,可我也是着实没有办法了。皇上在四王和五王的撺掇下,龙颜盛怒,当即便欲把相公贬为庶人,妹妹你要知道,若我们此时失了势,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 程晗已是流下泪来:“且我的孩子马上便要出世,我们儿时是如何度过来的,你我皆历历在目,我真的不能接受我的孩子也沦为罪人之后,妹妹,你能体谅我的对不对?” 见程曦依旧不语,程晗拉着哭腔道:“妹妹,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你骂我几句,打我几下都好,你万不能与我生分了啊,我只有妹妹你一个亲人了……” “二小姐,大小姐这般确实也是无奈之法。”一旁的曹妈妈亦是道:“二小姐你看,大小姐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这会儿连饭都顾不得吃上一口,便赶到这里跟你赔不是,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这个说话的曹妈妈便是碧菱的母亲,从小是看着她们长大的,如此看来也是来当说客的,只听她继续道:“还记得你们小的时候,大小姐不小心打破了老爷心爱的瓷瓶,二小姐你便主动跑去跟老爷说,瓷瓶是你打破的,二小姐你那个时候才刚满四岁,就知道帮着姐姐了呢。老奴相信,这么亲厚的姐妹情份,定是什么也打不破的。” 听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程曦终是无奈开口道:“既知道姐姐未用膳,那还不快叫人去传膳。” 程晗听此,梨花带雨的面色顿露一喜:“妹妹可是不怪我了?” 程曦只好露出一笑:“曹妈妈都说了,一家人哪有什么过不去的。” 程晗听了这话,便拥着程曦嘤嘤哭了起来。 程曦无法,也只能轻拍其背,示意自己的原谅。 其实程曦也能够理解,丈夫与儿子分量,随便哪一个都应该比妹妹要来的重要,更何况还不至于把自己逼到什么绝境上去,这般轻重缓急相比之下,哪怕是换了任何人都会这样选择。只是程曦心头总觉得有那么一丝阴霾,就那么生生的占着心底的一片位置,怎么也挥之不去。. 好半晌之后,程晗才放开程曦:“妹妹,我还有一事不明……” “姐姐是想问我为何推荐七王去前沿带兵打仗吧!”看着程晗默认,程曦了然一笑:“不然聪慧如姐姐,可又能有什么更好的计策呢?” 程晗又如何不知,只垂下头轻抚高耸的腹部:“胡国骁勇善战,我们又能有几分胜算?且战况紧急,也许夫君便不能陪我一起等待孩子的出世了。” “姐姐定也明白其中的利害,此事定与四王和五王施计撺掇,若七王此事时不去背水一战,怕是日后再无翻身之日了。” “可是……” “别想那么多了,先用膳吧!”程曦打断程晗。 此事丫头们已经利落的将一盘盘美食端了上来,看着姐姐依旧不欲拿筷,程曦只好继续道:“用过善后,我会和七王商讨退敌计策的。” “妹妹可有办法了?”程晗的美眸顿时闪出神采。 程曦不禁叹道:“也许吧……” 用过午膳后,程晗便急不可耐的带着程曦去了七王的书房。 此时的七王煜泽正在专心研究边境的地图。 大概他也是无心收拾,下颚与鬓边都长出了青涩的胡须,唇边不见了平日憨厚明朗的笑容,倒是平添不少深邃成熟之感,此时见姐妹二人前来,便起身走到门口迎接。 程曦也不见礼,只转向程晗道:“姐姐,这两日,怕是你也累了,去好生歇息吧,我与姐夫单独谈谈。” 程晗确实疲惫,迟疑片刻后道了声:“好”便由着曹妈妈扶出去了,她走后,房内便只剩程曦与煜泽二人。 煜泽亲自为程曦倒上茶水,道:“坐吧!” 程曦也不客气,走上前,在客椅上坐下。 “你在皇宫所言,可是属实?”煜泽也在桌旁坐下,开口问道。 “精明如七王,怎会不知我乃是信口胡言的。” 煜泽轻笑一声,道:“世人皆知我属愚笨之人,怎的到你口中倒成精明了。” 程曦也是一笑:“世人之中还是有能看出七王乃是作秀之举的,比如四王与五王,不然他们怎么会时时关注一个不会危及自己的人,一旦抓住可用的把柄,便立刻施计陷害于七王您?” “继续说下去。”煜泽依旧笑着,但他此时的笑意却是少见的不带任何温度。 “七王您的生母出身不高,在争夺不断的后宫之中,你们母子二人只能选择不显于人前,低调明哲保身,只有这样才能免遭迫害。而七王您,在幼时便聪慧异常,所以才能将资质平庸的七王演绎的如此之好,而这也是您与您的生母娴妃能够平安至今的原因关窍。” “既然我演绎的如此之好,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煜泽敛了笑容,正色问道。 “猜的。”程曦再是一笑:“想资质平庸的七王,为何独对带兵精通,且渐渐凝聚势力,独占京城精兵,但真正让我确定还是您独占银矿之事,若以您呈现的七王愚钝一面,定不会做出此举,哪怕是姐姐有此建议,您定也不会这般选择,因为憨厚的七王是不会如此功利的,更是不会违背皇上与国家律法一丝意志的。可见真正的七王您,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我猜想,四王与五王应该也是这般发觉的吧!” “难怪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他们会突然朝我下手,你这丫头真不愧是父皇口中的奇女子。” 煜泽终是再次露出笑容,这笑容依旧简单明朗,这是他多年已经练就的习惯。 只听他继续言道:“你说的确实分毫不差,我确实是以愚钝的外形伪装自己,这是母妃从小教会我的,只有这样,我们母子才能平安生存下来,可我并未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我带兵,便只是早已料想我的这些兄弟它日必会有夺位之争,我所想做的只是保护自己而已,一旦新皇登基,我必会派往封地成为藩王,也许便是苦寒的贫瘠之地,那时便会需要大量的银钱,本王不得不做打算。” 程曦点了点头示意了解:“事已至今,这场仗七王您是不得不打了,如若胜利……七王您可想过自己做皇上?” 煜泽未料程曦会有此一问,滞愣片刻后,才缓缓的摇了摇头:“世人皆以为龙椅之上,呼风唤雨、威风八面,可只有我们这些生活在皇宫之中的人,才会看到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想吾父皇,殚精竭虑操劳一生,到头来又得到了些什么?后宫佳丽三千,却只为荣华邀宠;亲子们各怀鬼胎,为自己座下的龙椅厮杀,身边所有最近之人,竟无一对他是出自真心,何其可悲可叹!” 程曦看着眼前的七王,看来这个被世人认作最笨之人,竟不料想却是活的最明白的,可还有一事程曦还是想问问的,于是道:“姐姐乃丞相之女,敢问七王,娶她是否也是权益之举?” 提到程晗,煜泽再是一笑,可这笑容是极温暖的,那暖意直达眼底:“能娶到夫人,是我福气,便是被参杂了其他,但与她的情分相比,都不甚重要了。” 听了他这短短一句,程曦忽然觉得鼻尖一阵酸楚,竟是被眼前这个男人感动了。 想这程晗与煜泽二人,竟像是有着天生的缘分。两人都是从小带着不同于本性的面具生活,上天将他们安排在一起,像是一场唯美的戏剧,因两人同时注入了真情,让观者惊叹之余,又觉暖心不已。 这便是程曦自己一心追求的情爱啊。 “有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至少姐姐是幸福的。”程曦由衷说道。 第六十三章 相助七王 煜泽再是笑了笑,而后又道:“虽然我觉得,你与夫人定有诸多我不知晓的秘密,但这段时日以来,我也能看出你们姐妹之情当真亲厚,所以我也不拿你当外人。” 煜泽抬眼看向程曦:“我的皇弟煜辰不止一次跟我表示过,他是真心属意你的,我便以你的姐夫身份,建议你接受看看,我这个九皇弟人还不错。” 听七王竟把话锋转到这里,程曦只得无奈道:“七王说笑了,您真觉得我配得上九王么?” “以前,我原也认为是配不上的,但经今日一来,才看到你竟是这般的奇女子。如若有情,外在的一切又有什么重要。王爷身份又怎样,今日我不就差点变为庶民么。” 程曦终还是摇了摇头:“我的事情以后再论吧,现下要紧的便还是胡国大举进犯一事,我想,七王您应是躲不掉大帅一职了。” 见程曦有意转移话题,煜泽也不再多言,只顺着她的话题道:“我也是这般认为。不过现下胡军已经攻占四座城池了,我军一路南退,且太子归朝,士兵锐气大减,我没有丝毫胜算的把握。” “太子这两日便该抵达京城了吧!”程曦转问道。 “应是如此。” “太子归朝,便应是七王您的动身之时,怕是等不到姐姐生产了。” 煜泽有些不明程曦言语的跳脱,虽他已深信程曦乃是不凡女子,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这般快么?” 见程曦点了点头,煜泽有些失望道:“我还以为会多几天时日陪夫人。既是如此,到时便要烦劳你代为好好照顾夫人了,我这一去,还不知多久才能归来。” “姐姐有王府下人伺候,相比较照顾来说,到时姐姐更需要应该是保护,你临走之前,多在府上备些可用的精兵吧!。” “怎么讲?”煜泽皱眉问道。 程曦深吸一口气道:“太子战败回朝,地位定大不如从前,且太子为人心机不深、极易受到蛊惑,我是怕太子做傻事啊!一旦如我猜测,京城怕是会大乱,总之是有备无患吧。” 煜泽略微沉思后道:“你说的极有道理,父皇近日的身体每况愈下,如真如你所说,四皇兄定也不会闲着,也许待我回京之时,江山易主了也说不定。” “所以七王您定要速速而归,一要胜,二要快。”程曦盯上煜泽的双眼,认真道:“败则成为国之罪臣,慢则恐被谬冠佣兵造反之名也说说不准的,而这一切,都是由掌权之人上下唇齿间便可定名的。” 如若那时真是江山易主,那么手握重兵的七王必定成为执政人的心腹大患,这个不是空有一颗忠心便能安然无恙的。 煜泽几乎从程曦深潭般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恐惧的面孔,他还未曾想到这般严重的后果,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大军交战,如何能够快速致胜?”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熟读兵法的自己,有信心能够退敌,但这可是两国百万大军交战,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煜辰心里甚至已经做好三到五年征战沙场的准备。 “七王您必须做到!不管局势如何变幻,都只有‘功名’才能保住你。这一战,也只允许这一个结果。” 煜辰看着程曦果决的表情,探究问道:“你可是有办法帮我?” 程曦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姐姐对我有恩,我只当是对她的报答,所以我是帮姐姐,不是帮你,我对你们的皇子之争,半点没有兴趣,做完这件事,我也算还完姐姐的恩情了。” 程曦放下茶水,不等煜辰插话便继续道:“我认为,太子之所以如此迅速惨败,怕是出了内奸了,七王您觉得呢?” 煜辰略为思索过后道:“我也以为如此,不然敌方不可能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一而再的连胜我军,仿若完全了解太子每次的出击之决策,只是这内奸我一时还想不到是谁。” “能第一手知道太子决策的人,必是太子的亲信之人,或是一起参与议事的人大将。我倒觉得七王可以直接去查查,这些人中哪些是与四王与五王的亲近之人。缩小目标范围后,便可将嫌疑之人秘密监控,也可做个假意进攻决策,即能找出奸细,又能惑乱敌军。” 煜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见得到七王认可,程曦继续道:“七王应该已经知道,贺家是我的仇家,贺大将军贺勇志这人,我希望你能帮我给他带个奸细之名,不知七王能否帮这个忙?” “这有何难,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便是处决了他先斩后奏,父皇也应不会太过深究。” 这点忙煜辰自视还能帮到。 “我要他性命何用,贬职即可,且我曾听贺家人说起过,他回京期间,暗地与五王接触甚密,这人你也不可不防。” 煜辰眉头紧皱:“我会留意,但即便找出奸细,我亦没有半分把握能在短时间内胜敌。” “我是有一个能够方法,或许可以一搏,只是……”程曦转着茶盏杯盖,内心则挣扎不已。 “什么办法,可否告知?”煜泽急切问道。 程曦停下把玩茶杯的纤指,终是抬起头看向煜泽,沉重的吐出两个字:“瘟疫!” “瘟疫?”煜辰疑惑片刻,历时眼中闪满精光:“对啊!瘟疫,我如何没有想到,这可是最厉害的武器!不必费一兵一卒便可在数日间杀敌无数!” 煜辰激动的站了起来:“程曦,你果然是个奇女子,今日本王算是见识到了,你说,我该怎样答谢你!” “若是想要答谢我,那便按我说的要求去做。”程曦亦是站起身来:“我虽不算善良之辈,但我亦不想因我的计策而伤亡遍野。” 程曦郑重继续道:“我希望你准备好充足的配药,跟敌军交代清楚,投降者便给解疾医病。我们的目的是致胜,不是惨无人道的杀戮。大军当前,军队人数密集,疫情传播速度极快,不出意外,胡国会很快丧失战斗能力。如若胡国投降,你谈妥条件之后,希望七王您能将药方赠予胡国,且药材一并赠送。就算是敌人,那也是一个个真实的生命,七王您,也应该会想为你的孩子积些福分吧!” 煜泽盯着眼前弱小的女子,眼中除了满是赞许,更多了几分敬重:“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程曦终是呼了一口气,如释负重:“我信你会遵守承诺,告辞了。” 回到房里的程曦,默默绣着给程晗肚子里准备的衣服花样,这块料子已经绣了一月有余,基本已经修好,只剩点收边的活计。 这许是最后一件了,思量许久,程曦终还是决定离开,不管姐姐允与不允,自己都是要走的。 程晗没有错,程曦心里也清楚,可这也更加让她明白,自己与姐姐并非同一世界的人,亦或者说与这个世上的任何人都不是同一世界的。 突兀来到这个世上的自己,或许本就该寻个偏僻的角落,安静的过活。 这一年多以来,自己参与的是非太多太多,更或许便如贺府大夫人所说,自己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煞星,只会累人累己。 第六十四章 再次卷入 一直守候一旁的碧菱拨了拨的灯芯,忍不住道:“小姐,你已经绣了几个时辰了,夜都深了,再这样下去会伤眼睛的。” 程曦这才抬起头,揉了揉酸胀的手腕,见室内只有碧菱与梧璃,便问道:“平儿呢?” “还不是去小厨房热饭去了。”碧菱嘴快的接话,嘟着嘴嗔怪道:“小姐,晚饭您又不吃,您倒是自己瞧瞧,您那手腕细得怕是连您手上婴孩衣物的袖口都合适了!” 程曦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确实较常人细上些,衬得血玉手镯更加松荡,却也只好笑笑:“哪就那样夸张了。”见碧菱还要回嘴,忙接着道:“等下平儿端来饭菜,我吃便是了。” “这还差不多。”碧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梧璃,你站那作什么,又没外人,过来坐。”程曦把榻上的衣料挪了挪,给梧璃腾了地方。碧菱腿脚不便,自是一直坐着的,只有梧璃习惯性的站在一旁。 “我不累。”话虽如此,梧璃却依言坐了去,只要是程曦的吩咐,她都会尽量去执行。 “她哪会知道累呀!我看呐,小姐你若不发话,她便就是一根彻头彻尾的木头桩子。”碧菱翻了个白眼道。 程曦无奈笑道:“这么阴阳怪气的,可是怪她前几日去药房,没帮你给梁御医递书传情?” 听了这话,碧菱便噌地站了起来:“好哇你,梧璃,居然不帮我保守秘密!” “坐下,坐下!这般不管不顾,也不怕伤到旧疾。”程曦拉着她的袖子坐好:“你呀,也就这般会掩耳盗铃,整个王府,谁还不知你对梁御医有意,我且问问你,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小姐!”碧菱拖着长音,霎时间羞红了脸:“没有的事,你莫要听外人胡言。” “听药房的小李子说,月初的时候,梁御医可是给她送了一只纯金镶珍珠的簪子。”梧璃插嘴道。 “哦,是么?”程曦饶有兴趣的看着碧菱。 “哪有,这是有原因的。”碧菱急忙辩解:“我父亲听说梁御医救我一命,便托人捎来几味少有名贵药材作为答谢。哪料想梁御医觉得不能白拿了去,便又还了只簪子给我。” “此地无银三百两,越辩解就代表越心虚。”程曦好笑道:“便是直说了又如何,我们又不是外人,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们不成。” 碧菱此时尽是小女儿的羞态,恨不能把脸在胸口埋进去:“人家哪好意思嘛。” “行了,有你表态就好了,明儿我和姐姐就去找梁御医,把你们的事情定下来。” “小姐不要啊。”碧菱忙紧张的抓着程曦的胳膊:“不瞒小姐说,一开始,我是因为他为我行医看光了我的身子才决定跟他在一起。但这段时日以来,我确确实实喜欢上了他,只是我本就身份低微,现下更是行走不雅,我是配不上他的。若你与王妃出面,强加于我们的婚事……我不想他……是听令娶我。” 程曦点了点头:“那我能帮你做什么?” “小姐您帮我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保证睡眠,别让我担心就行了,还有,待他日我们成亲之时,您好生准备一份厚礼即可了。”碧菱满面娇笑道。 “看来,你这丫头已是有了几分把握了。”程曦亦是笑道:“行啦,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你的成亲之礼,我也会早早的预备妥当的。” 看着碧菱洋溢着幸福的面孔,程曦心中也为她高兴,但这也意味着自己离开王府的时候,不会再带上她,她与梧璃和平儿不同,这里有她父母,还有她的幸福。 只是想着以前在贺府相依为命的日子,做这样的决定,欣慰的同时,亦有些酸楚,于是为了掩饰嘴角的牵强,便又拿起了一旁的针线。 “小姐,你怎么又开始了?”碧菱无奈叫道。 “就快完了,把这几针绣完,便也能睡个安稳了。”程曦低着头,边绣边道:你也到了吃药的时辰了,吃过药就睡下吧,这有梧璃和平儿呢,你便不用过来了,” “真拿你没办法。”碧菱撇了撇嘴:“那我先回去了,记得吃饭,记得早睡!” 程曦无奈抬起头,给了她一记应允的笑脸,碧菱这才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看着碧菱的背影,程曦心中无比的愧疚,这个乐天的女孩子,总把她的笑脸呈于人前,可这段时间,她承担了多少身与心的伤痛,谁又能知晓,而这都因自己而起,也许,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吉祥的人。 程曦再次垂下头,咽下口中的苦涩,借着摇曳的烛火,继续做着手中的刺绣。 梧璃默默陪伴一旁,片刻间,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可就在这时,安儿急匆匆推门跑了进来,本去热饭菜的她,此时手中却无一物。 程曦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去继续刺绣,口中却问道:“何事这么匆忙?” 安儿绞着手指,面色即慌张且纠结,似好一番才下定决心般道:“小姐,九王府派人来说,九王染了瘟疫了!” “嘶!”程曦顿觉手指传来一阵刺痛,抬起手指,只见食指尖一点鲜红,渐渐长成一滴血珠。 梧璃见到,赶忙拿出帕子按了下去,责怪道:“怎的如此不小心。” “小姐没事吧!”安儿忙关切道,遂又转为自责:“都怪我!” 梧璃见程曦不语,只好代程曦开口问道:“九王不是在灾区视察么?现在人在哪里?情况怎么样了?” “说是今日回来的……”安儿面色犹豫了一番又道:“反正都到京城了,皇上会派最好的御医诊治的,小姐也不用担心……饭热好了,我这就去端过来。” “你且慢着,说清楚,勿要遮掩。”程曦终是开了口,叫住安儿。 安儿面色更是纠结不已:“小姐,我们帮不上什么的!” “你只管说你的。”程曦口气已有些凌厉。 “小姐……”安儿还未开始言说,语气便已经开始哽咽:“刚才有人前来传话,说是找小姐的,刚巧被我听到,便替小姐前去询问。谁料,那人说九王染了重疾,怕是熬不过明天早上。现下只剩一口气了,直说想见小姐一面,便备了马车来接小姐前去。”说道最后,安儿已是流起泪来。 程曦听言惊讶之余,亦觉胸口仿若被大石压住,窒闷的快要不能呼吸。 这又是何般感受?不是说好今生不与他瓜葛吗,他死活又与自己何干,即已决意如此,为何此时自己竟这般纷乱,这般痛楚? 好半天程曦才好找回自己的声音,只道了句:“那便去看看吧。” “小姐!”安儿与梧璃同时惊呼开口。 “小姐,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前去,帮不上任何忙,且九王染若得的是时疫,去了是要被传染的。小姐你万不可冲动啊!”安儿带着哭腔道。 程曦不理会她二人站起身来便向外走去,安儿与梧璃见她主意已定、必拦她无法,只得跟上前去。 门外的马车看似已经候了多时了,看车的形态确是王族的规制。 程曦并未驻足,便与梧璃和平儿直径上了去。 今日的夜空有几丝灰蒙,便显得四周更是昏暗,程曦主仆三人便乘着浓重的夜色奔往九王府。 车上的探灯随着马车摇摆不已,晃得人晕眩,秋的凉风从轿门穿入,程曦更觉浑身冰凉,于是便紧了紧披风的领口道:“还要几时能到?” 安儿皱眉道:“奴婢也觉着可疑,这方向怎似有些不对?” 梧璃刚要拔出匕首,却只见那马夫先一步拉开门帘,撒了无数粉末进来,程曦主仆三人顿觉浑身无力,晕了过去…… 待程曦稍有意识之际,便感觉有丝丝温热的甘甜药水流入喉中。 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便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一丝不苟的给自己喂药,那女子见她醒来,便立刻欣喜道:“王爷,姑娘醒了!” 程曦听此,目光便向着她身后寻去,只看见四王煜耀那张捉摸不定的冷峻面孔也在望着自己。程曦下意识便要起身,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已然连支撑起身都做不到。 “莫再挣扎了,虽服了解药,但那药性也得几个时辰才能全退。”煜耀言罢,又对那丫鬟道:“你也下去吧!” “是!”那丫鬟恭敬退了去,还不忘关好了房门。 程曦心中慌张,却也只能自持镇定,道:“四王这是何意?”竟费这般周折冒充九王将自己抓来? “何意?”四王煜耀嘴角略噙着一丝冷峻的笑意:“你又何须故此一问,我料你不凡,却未想到你竟有如此通天本领。那日你在朝堂虽言说虚拟,事实却是有几分真实,本王无意与你为难,但你却执意帮助七弟煜泽扰我好事,眼下更有属意九弟煜泽之意,今日你若不上我的马车也便罢了,但你既是上了,那么此刻便也怪不得我了。” “四王乃智慧之人,又何须在意我为保七王妃和自己性命的无稽言论,至于我与九王,不过是略有交集的普通朋友,并非四王心中所想。”程曦声音本就梧璃虚无,此话更无说服之力。程曦自己也是心知,便也只能转道:“四王若是不喜,我以后不再踏入京城便是,还求四王放过民女这次。” 煜耀嗤声一笑:“这话倒是耳熟,莫不是以前听过谁说过,只想独善其身,安稳度过余生的。可眼下事实却是,你已参杂在朝堂之事当中,让所有人皆知你乃异能女子,余生如何能够安稳?且你听说九弟生病,竟不惜深夜之身造访,这份情谊又如何普通?且不说你的保证我已不信,便是你所言当真又如何,你自己已然不能做主抽身了。” 程曦略摇头:“天大地大,定有我隐身之处,只要四王宽宏,我定保证不再出现。” “是么。”煜耀带着不明笑意坐到程曦床边,屈身凑近闻她颈肩馨香。程曦全身无力躲闪,耳边尽是煜耀男性呼吸,程曦更是心惊慌乱,只听煜耀如魅沉声道:“你已经成功勾起本王兴趣,既你喜欢游历王爷之中,那么我亦是王爷,且也算得上翘楚,不如,你便跟了本王如何?你若应允,明日便可向父王请封你侧妃之位。” “王爷请自重!”程曦迫切想将他推开,奈何抬手力气都不够,只得想方在言语上拖延:“王爷请勿与小女子玩笑,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弃妇,如此破败之躯怎可匹配王爷尊贵身份,王爷硬要是强占民女,且不被天下人耻笑!” 煜耀听此却是从她身上抽离,道:“天下人我且不管。”他口气郑重:“我只问你,是否对我那九弟煜辰属实有意?” 程曦得了空间,终是松了口气:“王爷多虑了,想那九王亦是贵为皇子,民女怎可妄想攀天,不过是因九王与民女哥哥相熟,才与他略有几面之缘。今日听他病了,要与民女见面,且那马车就在外等候,九王旨意,民女哪敢不从。” 煜耀深意一笑:“不管你所说真假,本王姑且当它是真的,既是如此,本王明日便向父王母后奏请封你侧妃之事。” “王爷万万不可……” “勿要拿你的无用说辞推脱,我主意已定。”煜耀打断程曦:“即你有异梦之能,那日后,你便只梦本王一人便罢。”言尽,便再次俯下身,意欲亲吻程曦细白耳颈。 程曦大惊道:“四王这是要乘人之危么?位高之人便可如此肆意妄为吗?这等卑劣之事根本是小人行径……”情急之下,她已有些口不择言。 煜耀听了却是浮上了几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我若是执意如此呢?” “我会恨你,在我有生之年都会恨你!” 听着程曦切齿的回答,煜耀便收了笑意,盯着她凛冽的双眸看了许久,终道:“今夜,你只有这句话讲的最真。”言罢便站起身来,向门口处走去,似欲离开。 待程曦还未来得及呼一口气,便见那四王又顿住身形,道:“纳你为侧妃已是既定之事,明日早朝之后,我便带你进宫请婚,希望你尽早做好准备。” 程曦还未张口回绝,便听四王再道:“你我日后的男女之事,我不会强求于你,只一事,须你务必做到。”煜耀转过身,眼中精光尽闪,道:“助我得皇位!” 程曦讶异无比:“四王这般岂不好笑,我一介平凡女子,何能帮你?我那无稽梦境之说当不得真的!” 煜耀对她言语并未理会,继续向门口走去,打开房门之际道:“本王无需知它真假,只知你有些本事便可以了,既便不能帮我,亦不能让你扰我大局,我知你不会听令与我,所以先借你两个丫鬟一用。” 程曦听此,不禁大惊失色:“你将她们怎么了!” “她们暂时无碍,你只需记住一点,我登得皇位之日,便是你们主仆见面之时,只是,这时间如是托的久了,也难保不出些什么意外,所以,今后如何去做,全凭你自己掂量。”言罢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程曦呆滞的看着那未关的房门,脑中尽是一片空白。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总是要被人牵着鼻走,越是闪躲,麻烦却是越多,这日子怎的就不能清净,难不成自己再也不能自由而活了么? 程曦纷乱不已,天色也在这纷乱中渐渐露出光亮。 第六十五章 再是受迫 清晨,外面脚步声也多了起来,终有丫鬟端了水盆进来,说要为程曦梳洗更衣,程曦只闭着眼睛装睡,不予理会,丫鬟们只好端着水盆和衣物恭敬的站到一旁守候。 不多时四王亦走了进来,程曦继续当作不知,直到四王扔了一件东西道程曦枕边,并道:“你可看看,是否是你丫鬟之物?” 听此,程曦才睁开了眼睛,却发现那物竟是一缕黑发,而那系着蓝色发带,便是平儿常系的那条,程曦不禁心下一紧。 只听四王道:“那药性已散,你应是已行走无碍,便限你一刻钟梳洗妥当随我入宫。” “聪慧如王爷,怎会不知,哪有人会受两个丫鬟牵制的。”程曦终是做起身来,佯装平静道:“王爷这般让我进宫,就不怕我与皇上说,我并非本意,乃是你昨夜要挟之事。” “你觉着我应是怕么?”煜耀扯了一丝冷峻笑容道:“男女之事虽是要你情我愿,但本王一介皇子,便是用些强制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女子又如何。” “皇上乃是明事理的明君,虽不致拿四王怎样,但一顿斥责也应是免不了的,且亦会下旨放了我的丫鬟。” 煜耀听此,笑容不减,冷眸却更加酷寒:“那本王再讨一顿斥责便是,不如干脆告知父皇,那两个丫鬟都乃是性子忠烈之女,纷纷撞墙自尽了。” “你…”程曦气结,对梧璃和安儿的担心更是让她无策应对。 “这世间能受两个小丫鬟牵制的人确实不多,但奈何你便是这少数人之一,也是难得有你们这般主子有情,奴婢重义的主仆,所以想提醒你,一刻钟没剩多久了,本王不想你这么不听话,不然,下一次给你带过来的就不知是什么了,但我保证,绝不会再是头发。” 看到程曦骤变的神色,煜耀嘴角终露了一丝满意的笑意,“本王无意恐吓,只希望日后你能自觉行事。” 程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了心神,道:“若要我以后听命与你,现下我便要看到她们平安无事。” “你便是不说,本王也会让你去见她二人的,所以才让你尽快梳洗,距上朝时间可是不多了……” 程曦还未等他话完,便立刻起身下床:“民女准备更衣,还请王爷回避。” 煜耀听此,便也就出去等候了。 程曦急于见到梧璃和安儿,而房里的四王那几个丫鬟手脚也麻利,不消一会,便让程曦打扮整齐的出了房门。 煜耀看了打扮华美的程曦,赞许道:“姿色到底不差,即便一夜未睡有些疲意也无碍娇美动人。” 程曦无意与他搭话,只问道:“她二人现在何处?” “跟我来吧。”煜耀收回目光,先行走前带路,边走边道:“她二人也倒是忠烈,扬言若是牵累于你,便会自尽。” “那她们现在怎样了,可还安好?”程曦急道。 “放心,现在无事,不过是绑了起来,嘴里塞了布条而已,怕她们撞墙或者咬舌自尽,若是那样,便真是真把你给得罪了,本王不欲苛待她们,等下你且好生劝说,若以后她们真做了傻事,便不干本王的事了。” 程曦心里自然知道她二人的性子,便不再多话,只加紧跟上四王的步子。 关押梧璃和平儿的房间并不远,就在昨夜程曦的住处不远,不消一会儿便到了。 四王在门口道:“还是给你一刻钟,本王与车马就在这处园子的偏门处等你。”言罢便转身离去了。 程曦便推门而入,只见安儿与梧璃各自被绑于两张椅子上,嘴里果然被塞上了布条,一见到程曦,便都有些激动的嗯啊不清的说些什么,程曦忙将她二人取出口中布条且松了绑。 “小姐,你可还好?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安儿得了自由,豆大的泪珠立刻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忙拽着程曦左看右看。 程曦拉住安儿的手,也向着满脸关切的梧璃道:“放心,我没事。” 听她如是说,她而二人才缓下神情。 “四王抓我们来时要做什么?可是为难小姐了?”安儿问道。 “确实让我帮他做些事情。”程曦如是说道。 “可是拿我们做要挟了?”梧璃话虽不多,心里却是清明:“他让小姐做何事?” “四王要我做他的侧妃。”程曦知道隐瞒无用,便直说了出来。 “什么?”两个丫头几乎同时出声,更都是讶异不已,堂堂尊贵皇子,竟需这般手段逼婚么? “小姐与那四王平日并无交集,怎的他会如此这般,奴婢想不通啊。”安儿一头雾水道:“不管怎么说,可小姐属意的是九王,他四王怎可强人所难,小姐万不要理会与他,九王不是回来了吗?我们现在便去找九王,九王本就对小姐心仪已久,小姐也不妨即刻也表明心意,让九王找皇上做主赐婚,让那四王断了心思!”言罢便拉着程曦便欲往外走。 程曦只得将她拉了回来,道:“且不说九王是不是真的回来了,便是这门口,我们也出不去。” 梧璃是有些功底的,自然知道外面有守卫,便道:“我与他们拼了。” 程曦只得又急忙将她拉回,道:“不要鲁莽,门口就不下三十个守卫,更别说整个王府的人丁了,你匕首被收走,现下就凭你手无兵刃,怎的与他们相敌。” “也是啊,梧璃也切莫着急了。”安儿也知梧璃脾气,赶忙加入劝说,怕她惹事。“七王与七王妃也不是好相与的,见我们一夜未归,应会很快查出我们被困于此,小姐与七王妃姐妹情深,总会来帮我们的。” 程曦听言,却是摇了摇头:“现下的情况,姐姐也应是帮不上什么的,现下时间不多了,我索性一并与你们说了。”程曦看向她二人,叹道:“事情怕是已不能缓转,等下我便要与四王前往皇宫请婚,圣旨一下,便是什么都变不得了。” 莫名的,程曦脑中竟付出九王煜辰灿烂的笑靥,那笑容仿若如针,扎的人心生疼。 “小姐何须听四王摆布,如小姐不依,那四王还能将你绑了去皇上跟前不成?”安儿气愤道。 “四王是不是拿我们相要挟了?”梧璃一语中的。 程曦怕梧璃再次鲁莽,先将她拉住才道:“嫁与四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左右也是个侧妃,换做其他女子,还不知是怎样的梦寐以求呢,我不过是一个被休妻的破败之身,如今这般也算意外之好了。” “小姐!你何来这般安慰我们,我与梧璃又岂是跟你一日两日,这样的话岂不是更让我们痛心。”安儿已是泪流不已:“小姐,平儿是断不会容你因我而委屈自己,安儿先走一步了,望来世还能服侍小姐!”言罢便欲撞那堂中梁木。 “安儿!”程曦慌忙将她一把抱住,那平儿力气比她大上许多,愣是被拖拽出去好几步,眼见要被她挣脱,只得喊道:“梧璃帮忙!” 谁料那梧璃并未理她,而是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往地上一摔,拾起一个碎片,便向门口走去:“我与他们拼了。” “你们都给我住手!不然我也死给你们看!”程曦索性松开了平儿,厉声大喝道。 平儿与梧璃听此,终是不敢再动,转头悲怆的看向程曦。 程曦走到先前绑她二人的椅子前坐下,疲惫道:“死,不过是最简便的方法,是人皆能做到,可我们的命不该就这般结束,昨夜我也想了许久,事情并非就到了万劫不复之地,不过就是嫁与四王而已吗!论前程,论荣华哪样不是极佳之选,既然命运终让我们不凡,何不就干脆顺势做那人上之人,风光一世!” “小姐,可你并非贪慕荣华之然人啊,为了我们两个而去过那并不想要的生活,不值!”安儿不禁哭道。 “奴婢的命是小姐的,活着也只为小姐,若是拖累小姐,我宁愿去死。”梧璃亦道。 “你们切莫冲动,听我说,且不说这条路好坏,便是不好,亦难保以后会不会有回旋之时,而眼下平安才是最要紧的。” 程曦顿了顿,郑重的看向她二人,继续道:“虽我们平日有主仆之分,但你们亦应知我拿你们是当姐妹相看的,这世上我便只有你们几个亲人,你们若是就此死去,剩我一人在世,那当真才叫我生不如死!难道你们想叫我痛心一生么?” “小姐!”安儿不禁走了过来,伏在程曦腿上放生大哭,梧璃亦是流泪走来心疼的拥住程曦。 三人相拥哭泣许久,终是程曦安抚的拍了拍她们道:“时辰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你们答应我,切勿轻举妄动,定要好生活着,等与我再次重逢之时!” “小姐……”安儿与梧璃还是满面不安。 “我亦答应你们,那日定不会太久。”程曦站起身来,决然向门外走去,再未回头,只留了一句:“以后的日子还长,我希望有你们陪我一起走!” 平儿与梧璃在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着程曦背影远去,那秋风徐徐,掀起了她的裙角,好似天上无忧仙子,却不慎落入这满是苦楚的凡尘,被无情命运紧紧束缚,挣扎不能…… 第六十六章 四王三问 程曦与四王乘着马车,直奔皇宫而去,而这,便也是她另一番命运的开始…… 四王煜耀因要上早朝,便欲先将程曦安顿在皇后处,皇后乃是他生母,这等婚姻大事提前拜见倒也是应当。 走进了皇后的园子,下人说皇后已经起了,正在梳洗,通报后,皇后便也让进去了。 两人一进房门,便闻到满室的胭脂和发油的馨香。皇后正端坐于梳妆台前,任由几个丫鬟服饰打扮。 程曦与四王一道行礼道:“给皇后请安。” “嗯,耀儿有心了,只是今日怎么这么早?”皇后头也未回问道。 “今日儿臣是来像父皇和母后请婚的。” “哦?是谁家的女子这般让我的耀儿上心?” “回禀母后,人我已经带来了。” 煜耀给程曦递了个眼色,程曦只好行跪拜大礼道:“民女乃中州司马之女程曦,见过皇后千岁。” “抬起头,让本宫看看,这小户人家的女儿,怎的就让我的耀儿亲自请婚了?”皇后终是转了身,看向还在行礼的二人。 程曦依命起身抬头,便听到皇后继续道:“果真有几分姿容,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绝色,不过本宫的眼光不重要,耀儿喜欢就好。” “谢母后,等下朝之后面见父皇,还望母后帮忙说话。”见皇后未有反对,煜耀连忙谢恩。 “行了,你是本宫亲生,你那点小心思可还能瞒得过,时辰不早了,你快些上朝吧,你下朝之前,你这心尖儿女子本宫帮你安置就是。” “有劳母后,儿臣告退。” 皇后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便做回镜子跟前继续用那上好的螺子黛,细细描绘那对本以精致的长蛾眉。 煜辰看了眼程曦,便也就退下了。 程曦未接到指令,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眼前这个皇后不怒而威,那种高贵仪态仿若天生,气场令人屏息,但到底是年龄大了,白发与皱纹已非头饰与胭脂所能遮掩,而老人独有的斑斑点点也以丛生,皇后约是寄希于胭脂掩盖,面部涂抹的异常惨白,甚是渗人。 面对眼前这位天下之巅的一方国母,程曦自是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有个错处被寻了去遭受处罚,只低着头不安的绞着手帕。 “回禀皇后娘娘,各宫嫔妃已陆续到前堂等候娘娘了。”一名丫鬟进门行礼道。 “嗯,知道了。”言罢皇后便站起身来,对程曦道:“行了,你也起来吧,本宫大概要等上一会子才能回来,你跟着丫鬟去偏殿候着吧,等前殿下朝了,便带你去面见圣上。” “是。”程曦就地行礼,送皇后出了门。 丫鬟们继而带程曦去了偏殿,走在回廊中的程曦亦不免赞叹皇宫的恢弘。 皇后所在清宁宫亭台轩榭巧妙构思,满眼风光;门窗皆名木镂雕,精致无比,且漆金华丽夺目、贵气凛然,草木花卉亦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处处彰显着此处主人的尊贵身份,因多了些这般景致,倒不似上次去过的宣政殿般气势迫人。 晨曦也无心去体会这凡人难见的美景,很快便随那丫鬟到了偏殿,那丫鬟为她倒了茶水便告退了,只留程曦一人坐于茶几旁发呆。 此时只觉心底五味杂陈。 起先拒绝王煜辰的心意,便是因为怕牵扯皇室累心累己,却未想今日却要委身于四王,如果九王得知此事又会作何感想,愤怒还是难过? 不,愤怒许是有的,毕竟只要是男人便有那自尊,难过却应是不会的,否则,也太过高看自己了,或许以往的某时某刻,九王曾对自己动过心,但这世上哪有长情之男人。 程曦越想越心凉,罢了,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怎么过、与谁过,又有何分别,只要努力活到最后,便也算完成这一世的宿命了…… 也不知这般呆坐了多久,便见四王推门而入。 “父皇已经下朝,现正往母后这里准备用早善,你可准备好了与我一同面见?”四王面色虽一如往日冷峻,但此时似乎心情不错,便是一直挂于嘴边的‘本王’也变为‘我’了。 程曦从椅上站起身来:“王爷可是仔细想好了,费这般周折,是否值得。” “你是何意,是反悔了?”四王冷眉皱起,幽寒双目盯着程曦。 “不过是再提醒一次王爷罢了。”程曦轻叹:“于王爷侧妃之位而言,是多少女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只要王爷想要,天下女人莫不是任君挑选。而民女的过往必不会受皇上遇皇后喜欢,或许还会为王爷日后招来口舌,甚至会被那些有心之人加以诟病,王爷本是志向远大之人,如此这番又是何苦?” 煜辰冷笑一声:“左右都在本王身上找寻让本王放手的借口,怎的就不能将你自己内心实情说出,也好让本王知道,做本王的侧妃究竟有多为难于你。” “王爷既拿我的丫鬟做人质,不就是猜到我不情愿了,若王爷想听民女心中真实所想,民女也不妨直说。” 程曦俯身一礼,顺势不再看那越来越冰冷的酷颜,继续道:“民女不过只是死里逃生几次,对世间认知便多了几分灰暗,此生对荣华无恋,只想寻个僻静处过那安稳自在的日子。先前的朝堂之日的异能之说确属虚言,碰巧救下七王与七王妃也是为还她二人对民女的照顾帮助之情,现下人情还清,民女亦不再想皇族有任何瓜葛,只要四王首肯,民女将永生不再踏入京城,若王爷还是不满,民女亦可去往他国,永不回唐!待现下还有一丝还转余地,民女再次斗胆请求此事作罢,求王爷成全!”言罢程曦跪伏余地,行以大礼。 煜辰见此,亦蹲下身去,捏起程曦下巴逼迫其与自己对视:“我知你对那俩丫鬟情重,抓她们不过是做个备应,我本以为,对于我的提议你不过是一时难以接受,不料想你竟全然从心底抗拒,相比做我的侧妃,更宁愿选择流浪他国,你当真嫌我于此么!” 程曦的下巴被捏的生疼,面对已有些暴怒的四王,程曦目光更是坦然:“民女该说的都已说完,作何感想,那是王爷的事。” 煜辰盯着程曦看了许久,终是松了手,道:“你最吸引我的莫过于这一对双眼,彷若深潭般看不透望不穿,似魔似妖,你究竟藏了多少鲜为人知的秘密。” 程曦不禁睡下长睫,掩住了视线道:“王爷多虑了,世间面相万千、尽然不同,但总不过是凡身肉体罢了,用妖魔形容,民女担当不得。” “既是如此,那你便回答本王三个问题,若是全能为本王解惑,本王或可成全与你。”四王煜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程曦。 “王爷请说。” “其一,七王发现银矿一事你作何解释。” “这不过是个巧合,在民女在贺府做奴婢时,听一名下人说起家乡有银矿传说,民女是觉得,只要是传言,便应都是有些根源的,遂才建议七王前去查探。”程曦料四王早晚会问,这套说辞也是昨夜便想好了的。 煜耀冷哼一声:“是不是我若再继续问你那下人姓氏名谁,祖籍何处,你便会说与那人不甚相熟,所有能证明这人存在的情况你都不清楚,且你也定会说那人早已不在贺府,甚至不在京城,早已不知去向?” 程曦心头一凛,这四王心思竟这般剔透,连自己的预想的搪塞之词都能料的一点不差,但眼下只得硬着头皮应承:“王爷料事如神,确实这般。” “你可觉得这答案我会满意吗?,且不说这个,我再问你第二件事。”四王眯着双眼道:“七弟煜泽这次出兵,是否一定会成功?” “这…….”这一问倒是程曦未想过的,眼下只能含糊其辞:“两国战争之大事,自是胜败难料,我不过一介弱女子,实不知晓。” 煜耀冷笑道:“若我拿那两个丫鬟的性命逼问,你是否就知晓了。” “王爷…….” “我并未有强迫你的意思,不然昨夜便可以逼问了。”煜辰打断程曦:“想我那七弟,虽不似外表般愚钝,但也未必就有破解退敌之法,这般笃定上阵,应是有了高人指点,那高人,便是你吧!” “不是……”程曦刚欲辩解,确再次被煜辰打断。 “你勿用急于否认,我知你与七王妃有些交情,若问你他们的退敌计法,你也不会坦言告知,遂我亦不勉强于你,我可以容七弟得胜归来,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助我得到皇位。” “民女非神非仙,哪有这般本事,王爷也太过高看了!”程曦无奈分辨:“王爷的这两问,若说也确实与民女有些瓜葛,但终不过是万众无一的机缘巧合罢了,民女若是有如王爷所说的敌国大智大慧,又何至于从小到大满身创伤、受尽欺凌!若说民女前仇得报,那是因有贵人相助,恶人应罚!若说民女帮到七王,那亦是因巧晓讯息,投桃报李!若说民女有偶有那么一丝运气,亦不过是上天见怜罢了,王爷为何直要苦苦相逼!” “是这样么?”煜耀略抬剑眉,不置可否:“且不说本王信与不信,你现在不妨回答本王第三问。”煜耀再次蹲下身,与之对视:“凡本王想要之物必会不折手段、不惜代价去得到,而你,亦在这其中,你觉得本王应如何去做?” 程曦定定的看着眼前人,他冷傲、阴鸷、决绝、狠毒,似乎这世上所有可怕的词语皆可形容他一人,而他早就拟定了结果,不可动摇,而自己的答与不答已无任何意义。 恰在这时,一名宫女进门回禀:“圣驾已到,皇后请四王同去用早善。” 四王抓住程曦手腕将她从地上轻轻拉起,道:“今世你既遇到本王,便算认了吧!” 程曦深吸了一口气,以平息心中的郁积,早已料到如此结果,终不过是临死一搏罢了。 第六十七章 面圣请婚 与四王来到设善的正堂,皇上与皇后已是坐定,程曦与煜耀跪行叩拜大礼。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民女叩拜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万事顺遂,身体康泰。” “最倒是怪甜,快起来吧,这里无外人,不须这般客套。”皇后笑吟吟说道。 “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事求父皇父母恩准的,父皇母后还未答应,儿臣可不敢起来。”煜耀道。 “呵呵,耀儿也有亦有这般似孩童任性的时候。”皇上口气似乎也甚愉悦:“刚下朝便被你母后传话,说是耀儿带人请婚,朕很是好奇啊,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得耀儿如此欢心。” 皇上手指程曦:“抬起头看看。” 程曦只得依言抬头,看向上座二人。 “这女子怎的甚是面熟?”皇上不禁露出思索神情。 “皇上怕是记差了,臣妾都不曾见过,皇上又岂会觉得面熟。”皇后一笑,看向程曦继续道:“且说说你姓氏名谁,是哪家的女子?” “回皇上、皇后,民女程曦,家父原临江郡下隶属县主,因年迈,现已告老还乡。” “程曦?可是前几日进宫的女子?”皇上疑惑顿开:“难怪瞧着眼熟。” 皇后略微沉吟片刻过后,忽然惊讶道:“可是被贺国公之孙休妻的程曦?” 程曦心里不禁感叹,果然是闹得满城风雨,连后宫亦是知晓。也只得道了声:“正是。” “胡闹!”皇后恨不能拍案而起:“这等女子,怎配嫁与皇家,耀儿你居然还要给她侧室位份,可是被蒙了心智了?” “母后息怒,父皇亦请听儿臣解释。”煜耀立刻扣了一首道:“儿臣对曦儿一见钟情,再见便有必娶之心,儿臣以为,此等缘分必是上天所赐,儿臣不想辜负,且上次父皇亦见过曦儿,她亦非凡女子,儿臣只以能娶她为傲,万望父皇母后成全儿臣心意。” “耀儿糊涂!”皇后眉头紧锁:“你想娶亲充实王府,本宫与你父皇自然赞成,只要是身家清白,有无权势都本宫都不会过问,可她的事情名扬长安,人人皆知她克子克夫,且不说你娶这不能生育的女子何用,但凭世人诟病,就足以让你名声尽毁!” “母后!”煜耀叫道。 “皇后也是多虑了。”煜耀刚要说话,便被皇上插断,言道:“不过是一房侧室,哪就这般严重了,虽会有些闲话,过些时日也便淡了,耀儿这孩子自小要强,还不曾求于我们什么,孩子的一番心愿,我们做长辈的应成全才是。” “皇上!”皇后显然有些讶异:“想必皇上对这女子的过往还不甚知情。” “皇后此言差矣,上次这姑娘进宫之后朕也叫人略去了解一些,却是个命苦的孩子,过往的经历算不得过错,皇后不应太过于苛求了,耀儿既是真情实感,朕便觉得没什么不妥。” 听到皇上去查自己身世,程曦不禁心里咯噔一下,皇上可不比别人,要是被查出与姐姐的背景那还了得,但听皇上语气好像并无不妥,转念一想,姐姐的安排应无漏洞,且皇帝应只是大致了解,未必就真去深查了,程曦只得如此为自己宽心。 “皇上说的是,臣妾也许是过忧了。”皇后显然还是心有不甘,但见皇上心意已定,亦不敢再度反驳。 “那此事便这么定下吧,等下就去叫内侍监去寻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耀儿妻妾本就不多,是该增些体己的伺候着。” “谢父皇恩典!”煜耀与程曦同时叩拜。 随后煜耀继续说道:“只不劳内侍监了,儿臣已经看过,半月后便有个吉日,还请父皇恩准。” 皇上惊讶道:“半月?这时间哪够操办的!” 皇后这时接言道:“也罢,既是娶侧室便无需大办,且现在国库无多,理应节约,依臣妾看,不如就皇室成员且聚一堂略庆贺一番也便罢了。” “那也太过委屈了耀儿了。”皇上不禁道。 “母后所言极是,儿臣不觉委屈,如此儿臣已是甚为满足,谢父皇母后。”煜耀言罢又是一礼,程曦也只好跟礼。 “行了,你们的请求朕已经恩准了,先起来说话吧。” “是!”煜耀便与程曦一同站起身来。 程曦端作笑面,可心里却极是怅然,心里最后一丝希望落空,不禁暗自悲叹今世的命运为何一再捉弄,让自己永远身不由已。 这时便听皇上又道:“朕没记错的话,耀儿有位份的妻室应该不过五房吧,早就该多充实些了。”皇上笑意盈盈:程曦这小丫头,朕看来是不错的,面容秀丽且也聪明伶俐,皇后看看,这两人站一起,郎才女貌多是般配。” 皇后面露意味深长一笑,道:“可不是,不光她,连她的那个哥哥也是个过人的,现在也不知道把我们的苡萱拐到哪去了!” “诶,此言差矣!皇后还不了解那丫头么,她从小被骄纵惯了,向来随心所欲行事,依朕看啊,八成是她粘上别人了,不过这也不算坏事,近年来给她主张的亲事不少,却没她一个看上眼的,这番终于有了中意之人,便也由了她去吧,再说那张博远才华横溢,坊间都在流传他也是今年科举夺魁的热门人选,若真登了科,便召为驸马亦是极合适的。” 皇上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话说起来便是滔滔不绝:“今日朕甚是高兴,朝臣禀报那水灾与疫情都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科举的日子也于今日朝堂上定下,若是再将那边疆战乱平定,那朕的心里便彻底安生了。” 煜耀道:“父皇英明神武,天佑我朝必定千秋万世、日第鼎盛。” 听到边疆战乱一事,皇后不禁面色一闪尴尬,毕竟太子战败,她这做娘的脸上无光,只得逢迎一笑,转了话题:“光顾着说话了,厨房的菜都怕是凉了,这便传膳吧。” “那便传吧。”皇上道抬手指向煜耀与程曦道:“你们一并留下来用膳吧。” 煜耀上前抱拳行礼道:“皇母后鹣鲽情深,只父皇近日朝事繁忙,难得与母后一同用膳,儿臣还是不打扰了,且儿臣还有公事在身,请允儿臣先行告退了。” “近日朕确实忽略皇后了。”皇上道:“也罢,那你们且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民女告退。”两人便走了出去。 今日的请婚可说是顺利至极,皇上的开明是程曦预想不到的,皇子迎娶二婚弃妇,公主与男人私奔,这般严重事情皇上居然都能一迁而就,不管在外人来看是好与不好,但程曦个人只觉糟糕透顶。 出皇宫的路上煜耀问程曦,是否要依礼接程曦父母进京,程曦只答不用,煜耀便已了解且点头应允。 他猜想,程曦虽名义是张家之女,但实无半点养育之情,亦无正式认亲,便无需遵循子女成婚父母之命的说法。 但事实上,他不曾猜到的是,程曦只不想再增加四王以人质要挟自己的筹码。 两人抵达宫门,程曦便对煜耀道:“皇上即以赐婚,那这半月之内我们当依礼不要见面才是。” 煜耀只回答:“依你,只须这月十六准时上花轿即可。” 程曦未置可否,转身便疾步离去。 秋天的天空总是格外蔚蓝广阔,凉风吹过,树上脱了色的叶子也片片落了下来,分外萧索,失意的人总是看哪里都觉着冷清。 程曦决定还是先回姐姐那,免得她着急。 回到七王府,七王正在会客,程曦便直径去了姐姐房间。 程晗被挺大的肚子所累,正窝在床上听乐女弹琴,见程曦进来,便挥了手叫她下去。 程曦正讶异为何姐姐对自己的一夜未归如此放心,便听程晗言道:“当初是谁死活不愿意我帮她做媒的?原是自己偷偷定下了亲事。”程晗挺着个大肚子坐了起来,口气阴阳怪调。 “姐姐都知道了?”程曦问道。 “可还能不知道么,一大清早四王府就派人来过了。”程晗皱眉口气怨怼道:“为何偏偏是四王,你们何时在一起的,我真是想不通,前些日你不还说他的不是吗,怎的现在立刻便要成婚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提前与我说,可还拿我当姐姐!” 程晗连珠带炮道:“你不是说不再想做妾氏,更亦是不再想嫁了吗?怎的就突地应了四王,九王有何不好,不应比四王更适合你么?且四王一直与我夫君作对,你不知晓么?” 嘶…….”话未说完,程晗便被腹中传来的一阵疼痛打断。 “怎么样?没事吧!”程曦忙关切询问。 “还不是被你气的。”程晗摆了摆手:“过一会儿就好了,最近的宫缩却来越频繁了,怕是这个小家伙在里面呆不住,想出来了。” 程曦看到程晗的样子,原本要说的实情便卡在嘴边。 她正待快要生产的关键之期,万不能惹她心急,转念一想,反正这半个月也要待在这里,不如等姐姐生下孩子再说,于是便回道:“我与四王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既然他有意要娶,那我便享那荣华富贵不就罢了,姐姐勿要为我操心了,?” “曦儿!”程晗拉起程曦的手:“你本不是贪慕荣华之人,如此之说叫我怎能信服,姐姐也是从心底觉得九王更适合你,他亦对你有意,你为何不应九王!” 程曦淡漠一笑:“他若有意,为何不早像四王一样拉我去皇上跟前请婚。” “他这不是昨夜刚回长安吗,你该多给他些时间的。” 程曦疑惑道:“九王真的回长安了吗?”他身子可好?只后面这句被生生咽了回去。 姐姐既是如此说,那他相比是身子无碍的,得瘟疫的说法左不过是四王蒙骗自己罢了,于是便又道:“是又与我何干,皇上已经下旨,我与四王已成定局,姐姐也不要再多提九王了。” 程晗讶道:“皇上这么快就恩准了么?那也确实无还转之地了。”程晗叹了口气,拍了拍程曦手背道:“不管你嫁与谁,姐姐都希望你能幸福。” 程曦反握住她的手,这般暖心的话,何以不感动:“谢谢姐姐。” 第六十八章 王妃生产 “你我姐妹还说什么谢字,这都是身为姐姐应当应分的。”程晗站起身道:“早就在库房备了些好的,准备作为你的嫁妆,只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正好你也来了,这便随我去看看还有哪些合意的,去了四王府便算作主子了,总不好太过寒酸,王府里的下人,该打点的总还是要的点的。” “就不去看了,姐姐准备的,哪有不妥当的,你也知我喜清净,用不得多少的。”程曦拉程晗坐下。 程晗也知道她性子,也未强求,坐下后道:“行吧,一会让安儿和梧璃倒库房拿单子,你有空瞧瞧。” 她这一提那两个丫头,程曦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她们已被囚禁,哪里还能来得了,只得现编了理由道:“四王给我安排了个新园子,陈设和布置也只有她俩知道我的喜好,便留在四王府,没回来了。” 程曦不想在纠结她二人之事,转问道:“七王呢?。” “在前堂与将士谈话呢。”提到七王,程晗立刻便拉下脸来:“都是贺国公这个小人!” “怎么?”程曦难免疑惑,怎又会牵扯到他! “曦儿你听我说,我必要除了这个恶贼!”程晗便愤怒的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今日早朝,除了对时下灾情的禀报与复议,便就是七王领兵出站一事,此事得到大多人的支持,唯有几个以贺国公为首的大臣刁难。 那贺国公眼见太子打了败仗,深觉他的儿子贺勇豪必受牵连,本来打仗这事,辅佐将领最是做不得,赢了不能领功,败了便是全责,太子眼下便要回京,儿子虽远在边境,但难保圣上不会为保全太子名声,便推责到自己儿子身上,一纸诏书降官贬职都算轻的! 贺国公自己年事已高,自知再难有作为,贺家日后最大的依仗便是这最有出息儿子将军贺勇豪,于是眼下便为他百般考虑,若能征得皇上许可,日后由贺勇豪为帅领兵,一旦取得胜利,那便是天大的功勋,贺家以后便也算有了支撑,且他对自己儿子的本事颇具信心,由此便力挺儿子主战,主张无需再派皇子出征。 若说他为儿子争职这事倒也没错,错就错在他的一番巧言舌簧之后,朝臣竟又多半倾于他的建议,竟一边倒的不再赞成七王煜泽涉险。 这倒也算作好事,程晗本就不大愿意自己的丈夫在自己即将临盆时远去,奈何煜泽决心已定,竟当堂立下军令状,扬言一年之内平定胡国,并称不胜无归,宁战死沙场! 听程晗讲到这里,程曦总算听明白了缘由,便叹道:“这事倒也不怪贺国公,不过是护子心切罢了。”是七王太过执意了,不过后面的话程曦没说,毕竟七王的执意也没有过错,都不过是为了以后博弈一把,只为了那所为的锦绣前程。 “曦儿你别忘了,我们与贺家的仇恨不共戴天,本欲不再与他们纠缠,但现又逼得夫君没有退路,我怎能让他好过!嘶…….”话未说完,程晗便再一次被腹中传来的一阵疼痛打断。 “姐姐,要不还是赶紧传御医吧!”程曦不禁甚是担忧。 “没事了,不疼了。”程晗挺了一会儿,待疼痛过去便扶着床站了起来:“总是一阵一阵的,过去就好了,不过我的脚又有些抽筋了,你扶着我走走吧!” “好吧!”程曦这也才松了一口气,却也忍不住道:“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怎的还去动气。” 程曦上前扶她,却无意间看到床上程晗刚坐过的地方有一滩血迹,不禁一怔,下意识向她的裙子看去,这一看便慌了,惊叫道:“姐姐,你见红了!” 程晗也是一滞,随即提起裙子后摆看去,果见上面有血渍,面色也是一惊。 好在怀孕九个月的程晗早就做了各种心理准备,且还认真学了一些关于生产的知识,便也知道这是将要临产的迹象,虽讶异会提前这么多时日,倒也不至于惊慌,于是道:“帮我去吩咐丫鬟,叫御医和稳婆过来。”说着自己回到床上小心躺好。 程曦听言,便忙出去寻人。 为了两人说话方便,程晗早就吩咐只要两人单独在时,便叫丫鬟们走的远远的,这早都成了惯例,程曦出门见程晗的两个贴身丫鬟就站在几米之外,忙把她们叫了过了,说明缘由之后,一个丫头急匆匆的跑去叫人,另一个随着程曦进了屋内。 程曦现下不免有些急的手足无措,还是程晗反过来安慰她:“若是现在能生,那也是好的,至少夫君可以见上孩子再行离京……” 王府里稳婆、御医、乳娘早都备好了,没过一会,御医和稳婆便由丫鬟带了进来,两人诊了一番后,便言说无碍,具体情况还要观察宫缩情况,不出意外,孩子的出生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虽然程晗的孩子还不会立刻出生,但还是惊动了宫里,七王生母娴妃也来了,并且皇上也得知此事,下令特允七王在孩子出生五日后离京。 程曦不知自己以和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便选择躲了过去,好在宫里人也未多做停留,放了成堆的滋补佳品,又与程晗嘘寒问暖了一番之后,便又回去皇宫了。 孩子比所有人想象中来的迅速,当夜程晗便破了羊水,阵痛加剧、房内惨叫不已。 程曦与七王驻足门外,同是急的手足无措,但亦又帮不上任何忙,只瞧着丫鬟们端着一盆盆热水来回进出。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端着浊水出来的丫鬟来到程曦面前道:“禀程小姐,王妃希望您能进去一同陪产。” 程曦不禁犹豫的看向七王,而后者则以恳求的眼神对着她点了点头。 程曦本是有些不愿去的,毕竟对于自己的不详言说,连自己都半信半疑,何况古时女子生产,那可是等于实打实的从鬼门关里走上一遭,一旦有什么意外,自己后果如何担当的起,那不详之名怕更是坐定不由得分辨了,但眼下的情况程曦也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室内门窗紧闭,血腥之气颇为浓重,程曦紧张饶过大厅屏风后面跪落一地的御医,走去卧房床前。 程晗看到程曦,便松开了因紧握床单而关节泛白的素手,突地一把握住程曦的袖口,哭道:“妹妹,我不行了,我生不出来,好疼,我怕是快要死了。” 见程晗面无血色痛苦的面容,程曦亦是揪心不已,她哪见过这般阵仗。 虽然前世自己的嫂子怀孕,自己是陪着她学了不少知识,可是在嫂子临产前,因胎儿脐带绕颈,终还是被拉去刨宫产了,这生产之事哪有铁定顺利的。 可眼下这个情况进退不能,只得试着安慰她:“姐姐,你要坚强,你疼痛一次,宝宝出来的通道就张开一分,为了宝宝你必须努力,王爷也在门外为你打气,你万不能放弃啊!”, 程晗豆大的泪珠滚落于苍白的面颊,想到肚子里面的孩子,还有门外的夫君,她终还是点了点头。 一旁的丫鬟端着参汤走进来道:“七王妃,御医让喝口参汤提点力气。” 程曦接过参汤试了试,温度刚好,便道:“趁现在不痛,赶紧喝上几口。” 程曦让丫鬟抬高她的头,顺利的喂了一口下去,然而还未到下一口,程晗便再次发作,又开始痛苦的叫了起来。 程曦忙把药碗递给丫鬟,握住程晗的手急道:“不要喊,省些力气,跟着我一起做呼吸,来,呼------吸-------呼------吸-------” 这是网络有名的拉梅兹呼吸法,据说可以在分娩时将注意力集中在对自己的呼吸控制上,从而转移疼痛,适度放松肌肉,保持镇定,以达到加快产程的目的,程曦前世倒是陪着嫂子练过,但实际到底有无用处,程曦也不甚清楚。 程晗十分配合,一直跟着程曦调整呼吸,直到完结这一次宫缩的阵痛。 程曦见她稍有缓解,赶忙又把参汤端了过来,喂了几口。并问道:“有没有好一点?” 程晗咽下参汤道:“好像好多了,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程曦听到她这样说,便安心不少,想来还是有些作用的,这样一来自己也总算是帮上了点忙。 不知道是参汤的作用,还是呼吸法当真有用,程晗总算使上了力气,在陪她经历一次又一次阵痛之后,一声婴儿的啼哭总算结束了这艰难的夜晚。 这个小家伙总算出来了,是个男孩,御医说很健康,程晗听闻满心欣慰,在看过宝宝一眼之后,终是昏睡了过去。 第六十九章 盛宴庆贺 此时窗外天色已是大亮,丫鬟们利落的收拾好一室狼藉,点上了熏香,太医给程晗诊了脉,言明无事,门外的人们听到孩子的啼哭,便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七王煜泽见母子平安,又是的男孩,直乐得喜上眉梢,对一室的下人大加封赏。 没过多久,宫里的娘娘们亦是来到七王府,七王把婴儿抱到正堂,给给位娘娘看。 堂内一群人围着这个孩子看了又看,一会儿有人说鼻子像七王,一会儿另一个说眉毛更像,一会儿又有人拿起自己带的礼物给孩子逗闷子玩…… 程曦只觉好笑不已,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皱巴巴的孩子,那就能看出来长得像谁了?几乎两个夜未睡的程曦头昏不已,此时房内人太多了,除了七王的生母娴妃,连皇后都来了,更别提其她一众的妃子,程曦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偷偷的溜回到房间补眠。 这一觉便睡到下午了,睡梦中的程曦直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惺忪的睁开眼睛,却是吓了一跳,竟然是四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房间,此时正对视着自己。 “王爷怎么来了。”程曦坐起身来问道。 “七弟生嫡长子,我自是要来看上一看的。”四王煜耀说道:“我听王府下人说,你一直从皇宫回来,便一直在陪产?” “我没做什么的。” “你还真是无所不能!但即便是再能的人也禁不住两日不吃不眠吧,本王叫人备好了吃食,你用些吧。”言罢对身旁的两个丫鬟道:“把那粥汤端过来。” 那两个丫鬟应了便端着饭食走了过来。 “谢王爷。”程曦还真是饿了,索性接过来便吃开了。 煜耀看到她的吃相不禁轻笑,然后又道:“这两个丫头一个叫做镶锦,一个叫做镶秀,以后便留作你身边伺候着,也好添些方便。” 程曦听他这一说,便抬眼瞧向那两个丫头,只见都是十五六岁、年纪正好的漂亮姑娘,此时正低眉顺目的对着自己行了一礼,其中一个长相甜美的道:“奴婢镶锦”另一个面貌秀丽的道:“奴婢镶秀”后齐道:“见过六夫人。” 程曦心道:即便已得皇上恩准,但现在叫六夫人也未免早了些,且四王这般哪里是给自己添方便,根本就是来监视自己的。 但即便如此,有了平儿和梧璃的牵制,凡是也由不得程曦拒绝,也只能一语相关道:“谢王爷,王爷有心了。” “应该的。”煜耀笑道:“时辰也不早,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程曦刚要站起相送,煜耀就摆手道:“不用送了,你吃好后再多歇息一下吧。”言罢便转身离去。 程曦囫囵吃了几口,但见两个丫头矗在自己跟前,心下便更是想念梧璃平儿,心下不禁厌烦,便把碗筷一把塞给镶秀道:“我吃好了,你们下去吧,我累得慌,再躺一会。”言罢又钻回被窝。 两个丫鬟得了指令,便也下去了。 程曦躺在床上,心里纷杂不已,想那梧璃与平儿可在四王的看管下会不会受委屈,若不是前夜里非要去探望九王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可是自己到底被蒙了什么心,为何执意要夜赶九王府,只因为他是这世间少有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么?还是……自己动了心? 程曦忙把这个念头甩掉,探望生病朋友本就是应该之事,只没想到四王竟以这样的方式诱骗自己,最可恨的便是这四王,一想到以后要与这人每日相对,程曦便觉脊背发凉。 他要的是龙椅之位、天下大权,自己不过是他以为有用的棋子,便施计控制,可自己哪有什么超凡之力,若一旦他发现自己并无用处,那么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四王这人太可怕了,只要是他想要的,必没有得不到的,仿若骨子里天生就有主宰一切的能力,可自己一平凡女子,便是有胡言玄幻之说在先,但四王何其谨慎之人,何至于他不惜冒天下口舌之患执意相娶? 想不通四王程曦只得换个角度揣摩四王的心里,或许他也未必全然是看得起自己,只因他早已看穿七王假作愚钝却暗地揽势,怕那七王扮猪吃老虎,以憨厚无害掩人耳目,实则揽兵权在前,吞金矿在后,权财兼得难保与他一争天下,而自己与七王府向来交好,他又猜想若自己与九王联姻,搭了七王与九王的桥梁,那便是更是增了劲敌,遂才施计假借九王重病试探自己是否会去探望九王,昨夜如若去了,那便是他猜想不错,只能将自己放在身边控制,如若未去,那……自己很有可能会逃过这一劫? 程曦越想越觉得这般的可能性越大,想想无辜的梧璃与平儿,不禁内心追悔不已,只觉自己太过冒失,即便朋友之义前去探望九王,也不应夜行前去,毕竟这是古时,男女忌讳颇深,且九王乃皇上之子,即便生病,也会有最好大夫为他瞧病,自己是胡乱担的哪门心! 程曦越想越是捶胸顿足,再也躺不下去,索性掀起被子欲出门走走,希望能散散心中郁气。 程曦刚打开房门,便隐隐听到前殿乐鼓阵阵。 门口两个丫鬟见程曦出来,忙站过来她身边候着,程曦内心不禁叹息一声,怕是自己走到哪这两人都会跟着了,罢了,这两个丫鬟也不过是听差办事的,还是不与她们为难了,再说便是想方把她们换了,四王还是会换别的来,终都由不得自己的。 这般想着,程曦便迫使自己不要刻意去抗拒:“前面怎的那么热闹。”程曦对着她们问道。 “回禀六夫人,七王庆贺小公子诞生,即日起三日大宴宾客,上午就开始了呢,这里偏远,且六夫人睡着,自然还不知。”镶锦回道。 程曦看了一眼这姑娘,不但长相甜美,声音亦是清甜,倒叫人觉着舒服。再瞧另一个,也亦是清秀可人,端从面相上看,便不难分辨出这二人都是些伶俐的。 程曦将视线挪向声音传来处:“我也躺厌了,便去前面看看吧。” 二人齐道:“是!” 近几日的京城天气极好,今日也是阳光明媚,虽已接近入冬,倒不觉寒冷。此时的七王府鼓乐喧天、人流攒动,好不热闹。 也难怪七王府会有这般景象,七王五日后便会出征,本应满月大办的礼宴从今日便开始了,且皇上听闻七王喜获嫡长子,龙心甚悦,大加封赏,且亲赐孩子名为‘喆懋’,寓意勤勉聪慧之意,这等荣誉,更是无上之光。 朝臣更是惯了见风使舵,见皇上如此看重七王,还不得趁机巴结一番,且七王出征在即,一旦功成归来,便是封了他为太子也不为稀奇,于此,上门恭贺之宾更是络绎不绝。 程曦到处转了转,后便在戏园出落了脚。 此时的戏园台上正演的热闹,台下宾客亦是摩肩接踵,人声嘈杂,程曦看了一会儿,便又是烦了,心想还不如回后院看山山水水来的舒坦。 正在这时,戏台上一曲作毕,七王煜辰走上台前,对着台下百千宾客大声说道:“今日,本王喜得麟儿,诸位光临本府理应盛情款待,但值此国家内需紧张之际,便只得略备茶点,以示感谢,还请诸位海涵,另本王宣布,今日起,所有宾客之礼,一半充裕国库军饷,一半购粮发与灾民,便让吾等略尽绵薄之力,以谢皇恩!” 七王言毕,台下掌声雷动,无不叫好。 程曦却不禁皱眉,七王倒真是个会做事的,但这般收买天下民心,只会招来有心之人的猜度,此举还不如不做。 程曦紧了紧披风的领口,转身走了。 第七十章 一别如斯 这几日,程曦一直呆在后园,七王不在的时候就去陪陪姐姐和孩子,闲暇时再帮姐姐的孩子做件衣裳,偶尔再听镶锦和镶秀念叨哪些大人物来了,送了多少贺礼…… 据说太子也已回京了,被皇上勒令府中思过,所以没来,但令程曦觉得奇怪的是与七王一项交好的九王竟也没来,只托下人带了礼。 程曦也没打听,毕竟也没处打听,自两个丫鬟上门后,自己与姐姐便不能多言了,而碧菱也在自己的示意下不准轻易见面,程曦很怕再牵累上她,这样一来,程曦索性再无能说话的人了。 即便如此,时间亦还是过得飞快,十月初六,七王出征,皇上亲上丹凤门目视远送,百姓夹道欢送浩浩大军,还在月子里的程晗更是哭成了泪人,这一别怕是至少一个春秋,自他们两人成婚以来,还不曾如此长时间分别过,自是伤心不已难以自持。 而十月十六这一天也转瞬即来,身披霞帔的程曦,茫然的呆坐于镜前。 程曦此时所处的位置并不是七王府,毕竟七王府不能称作程曦娘家,四王便安排程曦从都郊的一个别院出嫁,从今日起,自己便再一次嫁作他人,且两次为人妻妾皆非自己所愿,这一世,为何总是这般坎坷! 正在程曦感慨万千之时,忽听外面人声嘈杂,只隐隐约约听到的大概意思是:夫人待嫁闺阁,您不能进去。 显然哪些人没能将他拦住,声音越发进了,程曦亦清楚听到他们称他:九王! 程曦不禁心下一凛,只听“砰”的一声,门被踹开,程曦惊得立刻站了起来,只见那熟悉的身影跨步而进。 程曦不禁恍惚,曾经潇洒乐天的九王,哪似眼前这位身形消瘦满面青须的憔悴之人。 他进门便看见一身红装的程曦,便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的盯着,程曦不禁觉得全身似被他被刺穿,到处都隐隐发疼。 几个侍卫随后而入,见到程曦抱拳施礼道:“禀六夫人,小的们没能拦住九王,请六夫人降罪。” 程曦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一旁的丫鬟道:“奴婢见过九王,九王果真来了。”一旁的镶秀行了礼继续道:“四王说了,九王若是来了,可以跟六夫人叙话,奴婢们先行告退了。”随即给那几个侍卫使了眼色,一同退了出去。 程曦终于从震惊中回复过来,九王来了,四王猜到他会来,还允他来?这究竟都是怎么回事? 只见九王煜辰依旧站在原处,双眼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自己,程曦没缘由的心虚胆怯起来,只得找借口说话:“见过九王,九王为何前来,参加宴会应去往四王府才是……” “你果真是要嫁给他了么?”煜辰打断程曦:“为什么?我究竟比他差在哪里?你宁做他的侧妃,也不愿嫁与我做正室,你告诉我为什么!”煜辰一步步走近,声音亦越发凄厉高昂,直到将程曦逼靠到梳妆桌上无路可退。 “九王请自重!”程曦只得逼迫自己冷静,站直了身子回道:“我想嫁与谁,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九王何干,九王擅闯四王夫人闺阁岂非不妥?还请九王速速离去。” 看着煜辰似要滴出血来的双目和断魂般凄怨愤怒的表情,程曦心中亦忍不住一阵阵揪紧,可事到如今,再说别的又有何用处。 无论是为了梧璃和平儿,亦或是为了煜辰自己,都该让他快些离去才是,毕竟居心叵测的四王不是可轻易招惹的。 “你即是这般对我无情么?”煜辰声音与面色颓然暗了下去:“我早知会如此,而在这最后的一刻,不过还是奢想跟你要一个答案罢了。” “皇上已经下旨,一切皆成定局。”程曦心中闷痛,只得深吸一口气平复:“王爷身份显贵,何须为我这样的女子费心,王爷请回吧。” “你这样的女子,呵呵呵。”煜耀突然笑了起来,笑中带泪道:“是啊,你这样的女子让我从第一眼看到起,便挂心不已。你笑,我为你痴,你悲,我为你狂,日日想你,夜夜惦你。一心想着我会安静的等你,等你心甘情愿的穿上此刻这样的凤冠霞帔嫁我为妻。”煜耀依旧笑着,盯着程曦问道:“你说,我究竟是有多傻?” 程曦只觉心口越发疼痛,鼻尖亦是一阵阵酸楚涌来,眼前的这人才是对自己真心有意的啊!不是他傻,傻的人是自己,为何当初不能勇敢一点,怯弱的自己,总一再与他推脱,才造就现在永远的错过,可程曦只有生生的压制这些情绪。 此刻,一切都迟了。 未理会程曦的无言,煜辰继续道:“那日,听你因七王牵累被带进宫质问,我怕父皇责罚于你,便不远千里连日奔回长安,一刻不敢耽搁,结果呢,却亲眼目睹你上了四王的轿撵……” “那夜你看见我了?”程曦惊讶道。 “若非亲眼所见,我又岂会听四王的片面之词。”煜辰依旧苦笑着。 “你在看见我之前见过四王?”程曦更是惊骇不已:“他对你说了什么?” “你便对四王这般上心么?”煜辰似绝望般闭上了双眼,半晌之后再是睁开:“若这便是你给的答案,那我也确实该放手了。”煜辰终是对着程曦再次苦笑了一下:“祝你幸福。”言罢再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转身离开了。 从始至终,程曦未对自己说过一句关切的话语,未表示出一丝遗憾,即便在掏心掏肺的表白后,她亦未有一丝动容,唯一的惊讶表情亦是关乎四王,煜辰内心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崩塌。 只他不知,程曦心中早已因他纷乱,看着煜辰离去的背影,程曦多想上前将他拉住,告诉他自己嫁与四王是迫不得已!可那又能怎样呢?与强大的四王相抗么,违抗圣旨么,还是弃梧璃与平儿于不顾呢? 程曦只有死命的抓住桌角抑制追上煜辰的冲动,直至手心生疼,关节泛白方能保持冷静。 自己努力不表情绪不就是为让煜辰死心么,现在已然做到了,怎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既然是误会了,那便也能让他死心了,这样放他走,应是对他最好的结果了。 程曦仰起头,却终是没能阻止那两行清泪…… 程曦擦掉泪痕端坐于椅上,蒙上盖头,便也遮住了所有表情。煜辰走了,程曦的心仿若亦被扯掉了一块,就那么生疼着。 虽然他最后并未言明四王究竟对他说了什么,但仔细想想前因后果,已然不难串联事发经过。 那日,煜辰得知七王私采银矿事发,连累程曦亦被皇上责问,便马不停蹄赶往回长安,谁料刚进城门便被一早得到消息的四王拦下,并言要他无需多管闲事,程曦已属他的人,并让他日后远离程曦。 煜辰自是不信,四王便再下一剂事先预备好的猛药,说是他与程曦早已情重恩深、许下终生,两人情切到甚至不惜理会世俗、深夜相会之地步,为了证明所言不假,便带煜辰去到七王府门口,让其亲眼目睹程曦上了四王的马车…… 程曦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此刻的程曦不禁想起这一首清朝的纳兰词,于此时此景竟是这般贴切,一滴泪便又从盖头里面悄然落下,滴在柔美的手背之上,摔成数瓣...... 正待这时,外面忽然鼓乐奏响,鞭炮齐鸣,但听一个男人尖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新娘上轿!” 镶锦和镶秀忙与喜婆进门搀扶。 程曦内心不禁悲叹,这里怕是与九王单独见面的最后一个地方了吧,罢了,一切终不过是上天赐予的有缘无分的捉弄玩笑罢了。 别了,煜辰,今后你我各自珍重! 第71章 第七章 再度嫁人 今天的日头应是格外的大,隔着红绸盖头亦晃的人睁不开眼睛,程曦所穿红色锦缎卷云式高缦鞋的双足,终是一步步踏了出去…… 四王府虽是势大,但亦不过娶侧室而已,且又正值国家用钱之际,遂一切从简,四王府也不过略准备了几桌薄酒,编排了几曲歌舞助兴。 侧室毕竟不是正妻,无需行跪拜天地等大礼,只简单给皇上皇后磕头,给众来宾行了礼便被送入了洞房。 待宾客散尽,也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端坐在喜床上的程曦便听到四王脚步声进门。 煜耀解开程曦的盖头,但见她肤如凝脂、出尘娇美,似画上仙落入凡间,不禁赞道:“果然不似胭脂俗粉,甚合本王心意。” “王爷醉了。”程曦把头转向一边。 “醉?”四王笑道:“人生何其苦短,怎还能在混沌中度日,更别提日日艰险万难,本王可从不敢醉!” 程曦不欲理她,便不再说话。 煜耀却不甚介意,继续道:“今日本王高兴,虽世间美好女子万千,但得一合意者却是不易,本王甚觉庆幸。”言罢坐于床前,强揽程曦入怀。 程曦奋力推他,奈何力气不如他,只得愤声道:“王爷难不成只顾自己心情,不顾他人感受,难不成王爷觉得强取豪夺也是应该么?” “若有能力,有何不该?”煜辰盯着程曦认真道。 “不知道征服一个人心不一的女子,对王爷有何乐趣。”程曦平静回视:“不过一具残躯罢了,王爷想要便拿去。”程曦已然不再做反抗。 这是煜耀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望程曦,只见她皮肤白细无暇,五官美如雕画,尤其一双黑眸,幽暗莫测,仿若有着神秘漩境,令人身陷不能移视,却又永远望不到她的灵魂尽头。 程曦不愿在与他相视,索性闭上双眼,便作那待宰羔羊。 煜耀盯了她半晌,终是放开了她,站起身走到桌前斟酒自酌。 程曦缓缓睁开双眼,但见煜耀挺直的背影在红烛的映衬下竟也有些落寞孤寂,再强大的人亦会有悲喜,便像煜耀这样时时惦念争□□势,刻刻思虑强己防人的男人,注定欢乐无多。 “四王既猜到九王今日会去找我,为何还准我们相见。”终还是程曦开口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煜耀转身看了她半晌,才道:“为了让你们彼此死心。” “若是无心又谈何死心,如此说来,王爷是知我与九王情深意重的,然,王爷觉得缘灭情断就是这般易事么?” “我倒未觉你们情意有多深重。”煜耀道:“那日他亲眼见你上了我的坐轿,却不拦轿相问,显然是信了我的诓骗之话,由此可看出他内心对你的不信,而你们见面,你亦顾虑其他,甚至没有告诉他那日上轿缘由,可见他在你的内心的重量还不及那两个丫鬟,是你,亲自断了你们之间不堪一击的所谓情分。” 程曦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其实程曦本十分想告诉他,世间有一种爱叫做成全,只要对方幸福,再痛也会放手,旨在设身处地的为对方考量。 可这话她终是没有说,毕竟与煜辰的错失,原因正如煜耀所说,情分不够,缘分未足,终不过是一场还未开始的朦胧爱恋罢了。 煜辰饮尽那杯酒,道:“我即选成为我的妻室,便不会再深究你的过往,但你要记清楚,以后你就是我四王府的人,须清空心思、安分度日,本王自不会亏待你。” “如何不算亏待?真金白银与锦衣玉食的供养么?王爷既有心对我好,何不把我的两个丫鬟还给我,也好叫我省了记挂惦念。” “明知我不会应,又何必多此一问?”煜耀放下酒杯走到她跟前,从她的霞冠抚到耳边的秀发道:“不过亦非全无可能,你,可懂本王的意思?” 程曦听言,垂下眼睑沉默片刻,便一颗颗解开领口至胸襟的绣扣…… 这时,煜耀却按住了她的手,阻止道:“与这相比,你是不是更愿意为本王出谋划策?” 看到程曦不解的神情,煜耀笑了下继续道:“本王料你有些本事,早就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番?”煜耀敛了笑意,眯起本就狭长的双眼:“不如,就先扳倒太子,怎样?” 程曦一脸不置信的看着煜耀道:“前日太子刚解了禁足,今日还特地来参加王府喜宴并送了大礼,王爷平日更是与太子亲密,你们可是同胞兄弟啊!且不说这个,我不过一平凡女子,如何扳倒高高在上的太子,王爷也太过高估于我了。” 其实程曦心里十分清楚,四王早已开始算计太子,这次太子出征兵败便极有可能与四王有关,但此刻也只能装傻充愣,毕竟还心存一丝侥幸,如果四王认定自己没有利用价值,说不定会放了自己。 煜耀却不置可否的对着程曦莫测一笑,然后慢慢靠近程曦眼前:“你这般聪慧,应知道今日这凤冠霞帔的意义,你这一世注定都是本王的人,但本王日后待你如何,全凭本王心意,既然你这般在意那两个丫头,那你可想过,即便她们回到你身边,但跟你过什么样的日子,可全凭你表现。” 他越说程曦心便越凉,若他不肯放手,那自己是再无路可退了,是啊,眼前的这个人将操控自己整个人生,没人能帮到自己。 只见煜耀渐渐凑近程曦耳边,闻着她颈肩的馨香叹道:“真是个极尽美好的女子。” 这般暧昧的姿势,甚至清楚感觉他在耳边的气息,程曦不禁僵直了身子,却终是未加闪躲。 “本王不会现在要了你,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你,等你把你的心不甘情不愿全部抛掉,等你真正心属本王那日。” 煜耀将身子站直,居高临下望着她道:“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才是你最值得依攀的人。”煜耀将她的领口理好,继续道:“今夜我睡侧堂,天色不早,你早些休息。”言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程曦呆坐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这般放松下来,只觉后背僵酸不已,却也总算略松了一口气。程曦踱步走到梳妆桌前,一件件拔下头上繁重的装饰,让一头秀发如瀑而下,解除了这般束缚,程曦的心也仿佛透亮了一点。 时至今日,事情已经不能回旋,论势力、论心机,几个皇子都无人能与这四王匹敌,而太子虽未被撸衔,但人心显然已经失了大半,若是再有一点错处必定倒下,那么同为嫡子的四王上位的可能性便是最大,而皇上的身子每况愈下,与在第一次在林苑狩猎时看到的精神抖擞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短短两载,皇上便已成了走路亦微颤的老人,虽还勤勉朝政,但眉间的乌青已不难看出他的力不从心,若有朝一日皇上驾崩,那么整个天下都将是四王的。 当然,在这之前,他得扳倒太子才行。 程曦倒无所谓四王是当皇上还是当庶民,只是若他不放手,自己到哪也只是他的堂下妾,永不得自由,既然逃不掉还不如索性顺着之前的胡言把自己打造成神人,说不定还能得到四王的几分高看与尊重,这样一来应也不会他的众妻妾中受欺凌了,反正这一世多活一天便是多赚一天,何不享了那富贵日子! 这样想来,程曦已是宽心不少,索性回床安心而眠。 翌日清晨,程曦早早的就起床了,却听服侍的镶锦和镶秀说四王起的更早,天没亮就出园子了,看来四王还真是在自己的园子睡的,虽然未在同一房间,但叫外人看来,这洞房花烛也是圆了的。 镶秀帮程曦盘发,镶锦把早饭端了进来,说道:“六夫人收拾妥当便趁热把早善用了吧,一会儿还得去王妃那请安,咱们这是第一次,可别迟了。” 一旁的镶秀接道:“幸好不远,也不用赶急。” “那是。”镶锦得意一笑:“咱们这悦和园可是顶好的了,除了王妃住的凝福园之外也没处可比了,地段也最是方便。” 程曦心中讶异,她二人应是所言不假,可总想不到理由,便问道:“这么好的园子,难道以前没人住么?” “六夫人刚来有所不知,咱们王爷一心忙于政事,且也喜好清静,这园子离书房甚近,王爷便若是忙的晚了,便在这里歇息了,除了王爷,并未有其他夫人居住。”镶锦解释道。 程曦沉吟片刻,便也没再说什么。 来到四王妃的凝福园时,厅中其他夫人早已来了,程曦按新妇标礼给众人行了大礼,完毕之后道:“妹妹来迟了,还请各位姐姐见谅。” “不是妹妹来迟,是众姐妹得知又喜添成员,今日是比平时早了些。”四王妃温和笑道:“快快起来坐下说话吧。” 程曦依言坐定便悄悄打量了一下众人,四王妃已三十出头,虽华贵典雅,但姿色到底不比其他几位;二夫人妩媚多姿,身段最是窈窕,三夫人身子略丰润了些,但柳眉杏眼甜美可人;四夫人明艳动人却有几分傲娇之态;最美的还是要属离自己最近的五夫人了,眉如雕画、眼如清泉,楚楚动人之姿让人不禁我见犹怜。 只听四王妃继续道:“妹妹果然是仙般的女子,难怪王爷这般这般急于招你进府,今日可算是高兴的日子,自三年前五妹妹进府后,咱们可是好久都不曾见新人了。” “虽然我们姐妹不多,但个顶个都是争气的,尤其三妹妹已育有两子,现下可又是有孕了呢。”二夫人接话,语气的酸气甚浓,亦怕是有暗讽程曦不能生育之意。 “可是呢,我们王府最近可是喜事连连。”四王妃道:“听闻曦妹妹身体微恙,府里有好的御医,得空便让他与妹妹瞧瞧,也好为王爷再增子嗣。” “谢姐姐。”程曦口中言谢应允,心中却不禁苦笑,自己身子哪里是微恙,明明就是大损,再好的御医自己也是看过,又有何用呢,且自己这一世连自己都顾不周全,如若有了孩子,还不是累他与自己一起受罪。 只听一旁的四夫人却不屑笑道:“姐姐也不用多虑,王爷自会亲自觅得神医为其医治,想这曦妹妹可是王爷心尖上的人,连悦和园都让她住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的。” 四王妃亦是一笑:“曦妹妹自是好福气,连我这凝福园也是不抵悦和园的,不过,只要是王爷喜欢,我们姐妹自也是替王爷高兴的。” “姐姐最是大度,堪称我们所有人的表率。”四夫人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今天本该多和姐妹们聚聚的,但妹妹近日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便先告退了。” “我最近也是害喜害的难受,姐姐,那我也告退了。”三夫人亦道。 四王妃点头道:“近日天气越发凉了,姐妹们多注意身体,那今日便到这吧,改日我们再坐下来畅聊。” 众人一齐起身行礼,各自便散了去。 第七十二章 除夕之变 女人间的争斗从无休止,大底全天下有权势的多妻之家皆是如此,好在四王府人少,自己又不能生育,虽住进了悦和园,但终是没有让那些女人太有顾忌。 接下来一连几日四王都在悦和园居寝,虽外人看来,程曦是受尽了荣宠,但并无人知晓四王并未与程曦同睡一室,只为密谋如何设计扳倒太子,夜里四王依旧寝于侧房。 日子一天天过去,程曦与四王的计划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终是到了除夕这日。 皇上因龙体越来越差,总觉畏寒,便在除夕的前几日移驾皇家林苑暂居,那里山高避风、气候温和,更有上好温泉养身,皇上便下旨今年的除夕团圆夜在此摆宴待客。 这是程曦第二次来到这里,却与三年前的身份大有不同,连夫婿都已换人。 这次来此宾客亦有不同,宫里的嫔妃与众王爷的家室都来了还不算,朝廷重臣亦是来了不少,且也都带着正室嫡子,规模可谓宏大,主要也是因为今年这个多事之年总算过去,灾情瘟疫都得到彻底控制,灾民也陆续返乡,在朝廷的安顿下也能得以过个安稳年。 而七王率军的前线也发来战报,称首站大捷,已逼退胡军,但七王并未打算就此罢手,而是想趁势一挺而进,更雄心一举拿下整个胡国,也好让他番邦日后归属我大朝统治,皇上听此自是龙颜大悦,直夸七王勇猛,乃国之栋梁。 今日的林苑主楼大堂可谓人声鼎沸,热闹至极,放眼望去不下数百人头攒动。 此刻天还未及黄昏,大家都早早的来此恭候皇上圣驾,而在这等待之时,不免各处走动、彼此相互客套寒暄。 程曦不禁看向正与重臣饮茶叙话的四王,只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丝毫看不出一丝对今夜大事的担忧,程曦却不禁眉头紧蹙,总觉得心里忐忑,不甚安稳。 再往太子方向看去,他正与贺国公几人商议着什么,只是离的甚远,听不到亦看不清,程曦心里喟叹,同为手足,却是彼此算计,生于皇家竟如此悲哀。 而在这时,只见姐姐程晗抱着孩儿走了过来,程曦忙迎了上去。 “你这个死丫头,我不过来你便不来找我,是不是。”程晗佯装气道:“嫁到四王府这么久了,也不说回我王府看看我与懋儿。” “妹妹知错了,姐姐勿生气,以后常回去还不成吗?”程曦抬手笑道:“懋儿都长这么大了,想死姨娘了,快让姨娘宝宝。” “你就知耍贫嘴!”程晗将孩子轻轻传过程曦,道:“时间过得可真是快,懋儿都两个月了,小家伙能吃能睡,长的飞快,重着呢。” “懋儿自是好样的,长大了必跟他父王一样伟岸勇武、功绩卓著,瞧这眉眼,像极了七王呢!”这孩子倒也不认生,被程曦做的鬼脸逗着直咧嘴笑。 程晗却叹道:“也不知七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退兵便也罢了,怎的还要再进攻,这样一来怕是懋儿会叫父亲时,他也是赶不回来了。” 程曦只得给片点言语上的安慰。 不过程曦倒是能够理解七王,皇上龙体欠安,说不好听的,驾崩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而七王现在功勋在身,若是此时回朝难免又遭于算计,反正也无心皇位,还不如等新皇登基,自己带着功勋回来,讨得一处富庶封地逍遥自在的过活岂不更好。 程晗叹了几声随后又转道:“对了,忘了告诉你,前几日府里的梁御医来求我他与碧菱的婚事了,日子定在元月十八,你记得来府为她们庆贺一番。” “是吗!”程曦喜道:“真好,她们总是算终成眷属了。” 程曦也真为他们二人高兴。 “碧菱这丫头,腿脚怕是不能复原如初了,且她不过是个丫鬟,到底是我们碧菱高攀了,你我姐妹总还是要为她撑一撑面子的。”程晗随即又道:“我与碧菱便罢了,都过得不错,只是妹妹你在四王府过得可还好?” “都好,让姐姐挂心了。” “那我便放心了,虽然不该再提,但我总还是为你和九王惋惜,若是嫁与九王做了正室,我我便不用总惦记你会否遭他人欺负,那日我见九王消瘦了不少,倒真难为他对你的一片真心。”程晗四处张望了一番,却未寻到九王身影,便接道:“妹妹可能还不知,皇上已经为他指婚了。” “指婚?”程曦听言,心里不禁一阵抽痛,他这么快便要娶亲了了么? 程曦不禁胸口疼的紧,便把孩子递交到程晗怀里,面上却装作无谓的问道:“他的年岁早该娶妻了,只是不知哪家的姑娘这般福气。” 程晗面露一丝凉笑:“曾家的三女儿曾瑜。” “姐姐的妹妹?”程曦惊道。 世人皆知曾丞相府上有天仙般的三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贺国公之孙,也就是程曦前夫的正室曾华盈;二女儿曾婧已死,由姐姐程晗秘密代她而活,嫁给了七王;而眼下就要嫁给九王的,便是这小女儿曾瑜。 “我的妹妹只有你,她不是!”程晗正色纠正,但随即抬眼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即将进入大厅,便转道:“皇上来了,我先回了。”言罢便抱着孩子走回原位。 大厅所有人全部施以跪礼迎接皇上到来。 皇上乘着轿撵直到上堂龙椅前才下来,看来皇上行动越发不便了。 见皇上龙椅上坐定,堂内所有人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上抬手道:“都坐下说话吧,今日是除夕之夜,大家难得齐聚一堂,且随意些,无需拘礼。” “谢皇上。”众人依言坐定。 “今年我大朝历经多事之秋,然,现已解除万难,这都归功于在座的重臣,朕甚为欣慰,今日之宴,便也算对各位肱骨之臣的慰劳,希望大家无需顾及其他,尽兴而归。” 众人再次谢恩后,一旁的太监接到皇上示意,尖声喊道:“奏乐,上宴。” 转瞬间大堂内便歌舞升平,无数侍女亦端菜而入。 众人片刻而后便也传杯弄盏、觥筹交错开来。 众人已酒过三巡以后,程曦却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毫无胃口,只时时的留意着时间,如坐针毡,现下这个时辰,应是到了吧! 程曦正想着,忽听远处杀声四起,刀砍剑击声音不绝于耳。 一名侍卫匆忙跑进大厅回禀:“报,有大批刺客行进,人数不明。” “大胆!”皇上震怒:“是何歹人,全部给朕拿下!” “是!”侍卫应了便匆忙跑去。 “父皇勿需担心,儿臣早已重兵防卫妥当,现在便去归拿刺客!”太子起身说道。 得皇上点头应允后,太子便也匆匆离去。 一时间堂内人心惶惶,窃语不断,却只因皇上在场,还不至乱了秩序。 只听远处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且惨叫接连,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其他几位皇子也跃跃欲试道:“父皇,儿臣们也请获准捉拿刺客!” 皇上拍案道:“好!都是些有志气的,有胆的不妨都同朕出去瞧瞧,倒是哪些人活的不耐烦了!” “皇上,万万不可!”皇后急忙道:“外面凶险异常,皇上龙体可万分闪失不得啊!” “哼!妇人之怯!”皇上一记冷哼便由着太监扶着走了出去。 厅堂众人也只好跟着前往。 程曦也来到外面,但见远处火把盈盈,跳动不止,真是打的好不热闹。 借火把微光依稀能够辨别两方衣着,便听有人惑道:“怎的看似都是宫里侍卫?” 说话那人的身旁有人小声提醒他禁言,之后便不再有人敢接话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九王煜辰从远处骑马而来,见到众人从马而下,单膝跪地禀报:“回父皇,乱兵皆以拿下,还请父皇发落!” 程曦心中不禁疑惑,九王为何会带兵防守在外,而席间却不见其人。 “是何人胆大妄为?”皇上问道。 只见九王踌躇片刻后,终道:“是……太子。” “荒谬!”皇后不禁怒不可歇:“你胆敢说太子佣兵谋反,可是吃了豹子胆了,席间所有人都见到太子是捉刺客去了,你一派胡言谁能相信!” “闭嘴,听辰儿把话说完!”皇上怒道。 “禀父皇母后及在场各位,今日摆宴,乃是先前父皇命太子布兵防守,但父皇担心这别院不比皇宫,怕有差池便让儿臣再行一道防线以防万一。” 煜辰抬头看向众人:“儿臣赶来时,便见太子杀了几十名御前侍卫,欲带部下向大殿前行,儿臣不明,便加以阻拦,没曾想,太子竟与儿臣短兵相见,好在儿臣布控周全,现已将谋逆之人全部拿下,便听父皇母后发落。” 皇上听言,身形已是气得发抖:“大胆孽障,把他提上前来!” “皇上,太子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必是有何误会,皇上明察啊!”皇后跪地哭道。 皇上冷哼一声:“若事实真是如此,你这个做娘亲的也脱不得干系!” 不消一会,太子便被人压来。 一见到皇上,他便立刻跪地匍匐而来:“父皇,七弟害我!他才是谋反之人!” “放肆!都到这时,你还含血喷人!若是辰儿谋反,他之前已将你拿下,现在更大可杀光这里所有人,还轮到你在这胡乱推诿!”皇上盛怒道:“你这般不成器的东西,你败兵边疆,我不与你责罚,今日倒轮到你来逼宫了!” “太子他不能啊!”皇后亦跪来抱住皇上较晚,哭道:“这事之中必有隐情,皇上何不再查上一查!” 皇上一脚将她踹离,对着太子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看你如何说!” 太子忙又跪前挪行几步道:“父皇,这真不干儿臣的事,儿臣出殿后便看见那数十名刺客衣着侍卫装束行凶,后便又见七弟携大军而来,儿臣以为他与刺客一伙欲意造反,才出刃相见,父皇明察啊!” 皇上睇了他一眼,然后便叫道:“来人啊,把太子设防的部下将领叫来!” 转眼间,便见一个将军被押解而来,与太子不同,他已然被五花大绑,只见他跪地道:“末将太子府侍卫首领张亮广参见皇上!” “你便说说,今日之事究竟是何人指使?如若半点虚言,朕诛你满门!”皇上喝道。 “末将不敢,只是末将也属实不知事情,本来布放之事早已与太子和贺国公商议好,计策之精已然能够防御各种突发之事,只后来击毙刺客后,七王携军前来,而太子声称七王谋反,末将只得领命与七王交战,只现在反被诬陷逼宫,末将实不知发生何事!” “父皇您看,儿臣并未有造反指令!”太子面色迸出希望。 一旁早已战战兢兢的贺国公也走上前来道:“臣亦不知此事,请皇上明察。” “回禀父皇,儿臣已对那些蒙面刺客核查身份,却是太子府的人,只是这些人见大势已去,竟全部自刎,未留下一个活口,眼下已难以当面对质。”七王接道。 “什么?不可能,定是你看错!七弟,你为何要一再诬陷我!”太子惊得立刻起身叫道。 “混账东西,若无事实,谁能将你诬陷!”皇上叱道:“来人,再多带些人来!” 转瞬间又有十几个官兵被带上来,只皆与之前将领所言一致,不晓发生何事。 皇上再问:“朕且问你们,那些刺客你们可认得?” 几人瑟缩回到:“认得,与我们同是太子府的人。” “你们可看清楚了!”太子难以置信插话道。 皇上不禁怒斥于他:“你闭嘴!轮得到你问话吗!” 见其跪下不再多言,皇上便再问那几人:“你们给朕从实招来,太子如何吩咐你们今日防卫之事!” “回皇上,此次林苑正面所用布兵皆是太子军队和都城防御兵,太子与贺国公说,如有事发这样便能够体现军功,他命我们如有异变定要听令行事,抗命退缩者,斩不赦。”其中一名官兵言罢,其他人接连点头称是。 “皇上明鉴,臣等训令,只为加强戒备以防万一,并无谋逆之心,太子如此行事,臣是不知情啊!”贺国公已然面色惨白。 “父皇儿臣没有啊!”太子更是颤抖不已。 而皇后则跌坐一旁神情呆滞,已无话可说。 皇上未再言语,却是胸口起伏,转瞬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出来。 众人见此,无不大惊失色,忙将皇上抬回房间诊治…… 今夜除夕,本应是个欢快的日子,可程曦早已知晓这样的结局,这便是自己与四王的献策! 尔虞我诈中,必定有人输、有人赢,太子及贺国公,他们二人便是这输家,而四王脸上不经意间的薄凉笑意早已言明,他赢了。 第七十三章 脱离王府 一阵风吹来,带来面上一片片凉意,原来是下雪了。 程曦不禁看向那永无止境的黑暗天空,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来这世间不过短短两年又半载的时间,所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竟都参杂了血腥风雨,自己无意害谁,却有无数性命间接丧失自己之手,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灵魂,如何能够承载这么多! 夜,一点点深去再一点点亮来,皇上病情也总算缓解,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除众嫔妃与几个皇子之外,其他人皆都被勒令离开林苑。 元月初五,废太子之事布告天下,贺勇鸿被冠撺掇太子谋反之罪,而其子贺勇豪将军亦被查明勾结胡军之实,二人罪及全族灭门抄家,而后贺家查货的家产之数更令人咋舌,甚是有不少珍宝更是连皇宫里亦不及,便说贺家富可敌国也可算实至名归。 只这风光多年的贺府,却是再也后继无人了。 程曦亦因此事被四王格外看中,让梧璃与安儿回身边不说,还给与了各色绫罗珍宝嘉赏,程曦见两个丫头回来,甚为欣慰,四王总还算言而有信。 元月十八这天,程曦便带着安儿与梧璃去七王府为梁御医与碧菱新婚道喜,这也算四王恩赏了,平日四王是不准程曦出王府的,今日这般,前提自然是得带上镶锦和镶秀。 程晗见程曦进了七王府,忙欣喜迎接,却在看见镶锦和镶秀后黑了脸:“妹妹嫁了四王,真是架子大了,出门还带了四个丫鬟。” “回禀七王妃。”一旁镶锦福礼抢先道:“四王特别珍视六夫人,命我们片刻不可离身呢。” 程晗笑道:“妹妹好福气。” 程曦只得无奈陪笑,遮掩而过道:“其实我今日有要事在身,只特地绕路来此给碧菱送些贺礼,这便要走了。” “什么?”程晗惊讶道:“来都来了,却是连门都不进了么?碧菱可是想你们想的紧,妹妹就这么忍心走了么?” “我真的是有要事在身,姐姐便帮我把这贺礼给了碧菱吧。”言罢示意几个丫头手上的贺礼交给程晗身后的丫鬟,继续道:“我确实赶急,也不便与姐姐多话了,还请姐姐见谅,妹妹这便告辞了。”言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出了七王府,锦绣忍不住问道:“六夫人不是专程来七王府的么,怎得都不进去。” “不过是讨个由头,跟四王告假出来游玩罢了,在七王府拘谨,倒不如我们随处逛逛。”程曦笑着答道。 镶锦和镶秀这才恍然大悟般言道:“还是六夫人聪慧。” 只是程曦的话却是听的一旁的安儿眼泪在眼里打转,小姐哪里是不想在七王府多待,不过是因为镶锦和镶秀这两个丫鬟奉命看管小姐,有这两人在,小姐便不能与七王妃多言,而七王妃并不知小姐嫁给四王的真实缘由,万一不小心在这两个丫鬟面前说漏了什么,后果怎是局面复杂几字得以概括。 即便七王妃聪慧谨慎不多言什么,但说话时间久了,难免察觉小姐种种不对,可又能如何呢,即便知小姐事因所迫才嫁与四王,以七王妃一己之力也帮不得什么忙,若是再冲动行事,可还不知是何后果,事已至此,小姐只是不想徒增七王妃担忧罢了。 安儿不禁自责,都是自己和梧璃连累了小姐。 随着马车的前行,不知不觉来到张博远的住处。 梧璃上前敲门,片刻间果然有人前来应门,开门的人正是张博远的随从阿秉,他一眼见到程曦可谓极为惊喜,忙招待着程曦进门。 阿秉走在前面引路,边走边高喊:“少爷,小姐来了!” 房间里张博远听闻忙迎了出来:“妹妹,你总算来了。” 程曦还未来得及接话,便被张博远身后那人一把上来拥住:“姐姐想死我啦!”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哥哥的粘人小尾巴,苡萱公主。 “你们才是担心死我了,竟然冒着疫情回乡,我也没你们的消息,心里不免总是挂记。”程曦转问道:“爹娘可还安好?” “劳妹妹忧心了,家中一切安好,父母亲见我带了公主回去,直乐得合不拢嘴,只是我欲接他们来长安养老,他们却总也不肯,直说舍不得故土,我也只得作罢。”博远不免神情有些黯然。 苡萱这时在一旁接道:“这天气冷死个人,我们进屋谈不好么?” 博远这才恍然大悟:“对对,快些进屋罢。” 一行人便说笑着进屋了。 因众人皆在,博远和程曦也未深谈,于是一直都在闲话家常,苡萱性格爽快,一行人聊得倒也欢乐。 直到近黄昏,程曦才返身回府。 这日之后,程曦除与四王随行以外,自行几乎再没有出过王府。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去,四王对程曦倒算客气,亦从未强求过圆房之事,程曦倒也过得安稳。 时间如水流淌而逝,转眼间半年又过,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唯一与程曦有关的便是科举恢复,张博远不负众望拔得头筹,并被皇上指为驸马,如愿迎娶了苡萱公主,随着张博远的地位攀升,程曦身份自也高贵了不少。 而皇上之后也有再立太子,听说是封了密诏,藏于不为人知的之处。 四王胸有成足,更加勤于朝政,以留贤名,世人亦皆认为,皇位非他一人莫属。 九王煜辰也于这期间完成了大婚之事,程曦不能见其面,却也远远为他祝福,希望这个令自己心动的男人能够娶得良人,一生快乐…… 皇上的身体日益好转,连程曦都以为或许这个老人可以再撑个两三年,直到七月初十这一天的到来,一切都变了…… 这一日,四王如平时一般下了早朝回来,但却还未进内堂,便又马上被人叫回了皇宫,之后便一直未归,直到第二日街上警锣鸣响,人声嘈杂。 程曦起先未听清,后竖耳仔细听明后不禁大惊:“皇上驾崩!” 为什么?程曦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赶忙跑到庭院中,这才听到各寺庙哀钟齐鸣。 皇上真的驾崩了! 平儿抱着素衣跑到程曦身边::“小姐快些换上吧,免得惹上大不敬之罪。” “平儿,你说这是怎么了呢?”程曦皱眉喃喃道。 “奴婢哪知道这些,总归应是有些事情的,反正眼下国殇,我们依礼行事便罢。” 程曦直觉右眼挑个不停,总仿若要发生些什么,可有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作罢与平儿回房更衣。 皇上殡天、国之大殇,官兵沿街敲锣宣旨,命所有军民二十七天中摘冠服素缟,一个月内禁止嫁娶,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用荤,一百天内不准宴会歌舞作乐。 四王一直在皇宫吊唁未归,程曦心中越发忐忑,直到又隔一日后,在丹凤门前宣召遗址仪式礼毕,程曦才从别人口中听到新皇的名字,而这新皇竟是……九王煜辰! 这叫程曦如何不震惊! 不光程曦自己,整个四王府亦是炸开了锅,原本已经准备好进宫做皇妃的一干众人得知此消息,无不愤怒至极却难于无从发泄,直盼有人能为其解释一二,只是四王还是未回府,谁也不知事因究竟为何。 半月后,皇上出殡,可四王依旧未归。 而新皇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更是令所有人震惊,皇上竟废了太后!罪责是,弄权后宫,谋害皇嗣!罚其终生洒扫先皇陵墓,以示忏悔。 这不禁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四王终于在皇上殡天月余后回府,随他而行的还有宫里太监和侍卫。 四王府的众人不禁围堵追问,他却一概不理的直接来了程曦的园子,到了房中,四王与程曦拿出一张纸笺,内容竟然是一封已盖好印章并亲笔签名的离婚书。 程曦极为不解:“王爷这是为何?” “还需伪装到何时?”四王冷笑道:“我知你是奇女子,却不曾想有这般能耐!这不都是你的计谋么,如今你如愿以偿了,你们有情人不但终成眷属,还可坐拥天下,原来,本王才是一直被你们摆布的棋子!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四王言罢,敛了笑容,深深的看了其一眼便转身离开。 自己的计谋?有情人终成眷属?坐拥天下?程曦听到这几个词,心中顿时更觉不安,隐隐已经猜到些什么。 见四王已然走远,一旁的太监这时道:“姑娘请在这休书上按了手印。” 程曦不明所以却也依言行事。 本来嫁与四王就是被迫无奈,离开四王府更是心心念念之事,如今终有了结,定会毫不犹豫的按下手指,只程曦内心亦不禁自嘲,自己这已是被第二次休妻了。 那太监将休书收进怀中道:“皇上有旨。” 室内众人皆跪于地面行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程曦淑慎品良,端庄秀睿,克令克柔,德才具兼,着即册封为才人,即日进宫,钦此!” 程曦听此,心下一凛,果然是真的么? 出于恨意,他拆散自己与四王不难预料,但依旧不计前嫌让自己进宫,是否说明他对自己还有几分情意呢?这一点,程曦想了又想,却也不能确定一二,但一想到日后还能与他再见,程曦内心竟还是十分欣喜的。 程曦自己自诩为无情之人,但心意却是不听差遣,也不知在何时,自己竟毫无察觉的对他悄然付诸真意。 是否上天怜见,总算让自己不在遗憾的无奈中度日,此时此刻,程曦顿觉自己阴霾的天空中,总算透出了那么一丝光亮,让人倍感希望。 程曦恭敬行礼接旨后,道:“有劳公公了,只我还有一些杂物需要收拾,公公是否能允准晚一些进宫。” “程才人客气了,您尽管忙您的,老奴在府外候着便是,只时辰还是要注意些的。”那太监拱手一礼:“老奴告退。” 程曦还礼,送了公公出府,便转身对梧璃与平儿道:“还傻站着,还不快去收拾。” 两个丫头同时兴奋道:“是!” 程曦却没有与她们一同去回房收拾,而是走出了园子,来到四王的书房,在那门口驻足犹豫片刻后,终还是推开了房门。 “不是不让来烦我吗!”里面四王怒吼道:“统统给我滚!” “是我。”程曦出声道。 四王听音寻去,果看见程曦站于门口,嗤声笑道:“你来做什么,我的笑话可还没看够么!” “四王误会了,我想我走之前,有些话还是想与你说上一说的。”程曦看着满地散落的各种瓷瓶陶盆碎片,不禁叹道:“王爷一向冷静过人,现在倒叫人不认得了。” “如果是你换做我,现下该是如何表现?”四王面露苦笑问道。 “新皇即未削王爷爵位,至少王爷还可以分以封地,做那一方之主,以我看来情况属实不算糟糕,是王爷太过自负了。”程曦循着地面干净处走了进来。 四王未接话,沉默片刻后却悲凉道“:“为什么?是我哪里比不上他,还是我待你不好?为什么你选他不选我?” 程曦继续走上前道:“这也是我想跟四王想说明的,其实四王一直都太过于高看我了,我哪里是四王口中奇女子,说来王爷可能不信,但我所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皆属无奈之为,嫁与贺府如是,嫁与四王如是,现在进宫亦是如是,一切从来由不得我自己选择。” 程曦亦是苦笑着继续道:“王爷怕是当真是误会了,当今新皇登位,我比王爷更为吃惊,不管王爷信与不信,九王登基这中间的事情,我毫不知情,更与我毫无干系,这也便是我今日想来与王爷说明的。” 四王煜直直盯看程曦许久,最后终还是在程曦幽深的黑眸中败下阵来。 “但你总是还喜欢他的。我本以为,我可以用我对你的好打动你,终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四王摇头笑道:“去找他吧,告诉他你嫁与我的前因后果,祝你能够得到想要的幸福。” “谢谢四王一直以来对我的尊重与照顾。”程曦福身一礼道:“我这便要离开了,这一别怕是再难相见,还望王爷珍重。” 四王苦涩笑笑,点头算作应允。 程曦亦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四王的书房。 其实自来到四王府,他对自己确属要比自己预想要好的多,除略限制自由外,并未对自己有其他亏待,梧璃与平儿回来后,他也再未曾强求自己做不愿做的事情,这一点程曦还是感激的,所以才会来此一趟,不想他心中对自己有太多怨念,而自己的情与恨,左不过是天意弄人罢了。 第七十四章 入主后宫 回到园中,便已看见手脚利落的平儿与梧璃大包小包的摆了十余个于台面之上。 程曦便问道:“怎的有这么多东西。” “都是四王平日赏的,反正去皇宫也是要打点的,多带些总没坏处。”平儿回道。 “四王赏的贵重之物都留下吧,只带些衣物便可。”看平儿还要顶嘴,便道:“照做就是!” 平儿虽有不甘,却也知道程曦脾气,只得作罢。 于是便就这般,程曦主仆三人离开了四王府,踏上了进宫的路程。 独乘皇宫马车的程曦,心里的波澜亦随车跌宕,对未来更是三分期许,七分忐忑。 煜辰,看来你我缘分并未结束,以前是因我伤了,累了,才一直对你冷面无情,是我险些断了我们之间的幸福,现在终能与你在一起,你可一定要原谅我…… 八月份正当骄阳似火,总算让程曦心底稍稍有了暖意,一切都会好的,程曦这样告诉自己。 程曦随着那太监进了皇宫,这是程曦第三次进宫,却不禁依旧被之宏伟震慑,一路上听着太监说着皇宫布局,倒也解了大概。 皇宫大致可分为前、中、后三大部分。前为“大朝”,以高大雄伟的含元殿为主体,面朝宽阔的丹凤门广场,国家盛大的庆典多在此举行。中为“中朝”,以宣政殿为主体,朝廷各重要机构如中书省、殿中内省、御史台、门下省、弘文馆、史馆等均设在其左右,为皇帝常朝和百官办事的行政中心。后为“内朝”,富丽堂皇的宫殿楼阁环绕着风景如画的太液池,是后妃们的活动区。 而这时,程曦一众人仿佛走了很远,越走越是人稀楼薄,平儿终是忍不住道:“敢问公公,我们这是去哪?还要多远能到?” “自然是送才人回宫苑。”那太监回到:“前面便到了。” 待到公公所言的地处一瞧,只见四处植被颇丰,路旁梨杏桃等果树不计其数,而这其间一处不甚起眼的宅院便处这园林之中。 程曦等人走近抬眼看向院门,只见上面刻有‘栖林苑’三字。 只听那公公又道:“此地便是程才人日后的居所,一日劳累,便请程才人回宫苑休憩,老奴这便告退了。” “有劳公公,公公慢走。”程曦三人客气福礼送别了那太监。 主仆三人先后走进了这处庭院,但见这四方院落极小,目测约未及七八丈宽,只有一栋主房及两个侧房,地面铺设砖石,除此再无其他,倒像极了普通人家居住的地方。 “不怨这地方连名字都起的随便,这也太过于简陋了。”安儿忍不住皱眉道:“是不是那太监带错地方了?” “我倒是想说句实话,小姐勿气,也许是皇上余怒未消,还在恼小姐。”平儿继而更正道:“现在该叫才人了,才人应尽快与皇上解释清楚、冰释前嫌才好。” 程曦却摇头道:“我倒也没觉此处差了,安安静静挺好,且整洁利落看似亦被打理过了,我们尽管住下,别的以后再说。” 程曦三人走进房内,但见室内亦同样除了必要的桌椅床榻外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平儿与梧璃刚将所带寥寥无几的包袱整理妥当,便听门外有应声道:“奴婢们应内侍监之命,前来服侍程才人。” 程曦三人出门一看,但见四名宫女跪于门口,看到程曦便行大礼道:“叩见程才人。” “你们可以日后服侍程才人的?”平儿问道。 “是。”几人齐回道。 程曦不禁出声道:“且说说你们各自叫什么,内侍监为何挑中你们来我这处。” “回娘娘,奴婢岚春,她三人依次叫做岚夏、岚秋、岚冬,是内务府新取的名字。”跪在前头的宫女道:“奴婢们原本都是余不同处服侍先嫔的人,新皇登基后,便被重新整合发放各处,由此才被指来服侍程才人的。” “知道了,都起来吧。”程曦并未多做训话,忠心的奴才也不是几句话便能训出来的,且以后再慢慢端看品行吧。 正在这时,只见又一行宫女太监进门,各个手上端了托盘,长长一队人马好不热闹,只见为首的太监道:“奴才们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给程才人送赏。” “谢皇后娘娘,这也着实太多了些,皇后娘娘太客气了,劳烦公公带话,明日必定亲自言谢。”程曦客套道。 “奴才一定转达。”这太监指挥众人吧东西归置到库房,便与程曦告退了。 平儿将皇后所赠的礼品清单拿与程曦看,只见上面林林种种,从金银珠宝到绫罗绸缎,长长一篇可谓好大手笔。 程曦心中不禁在想皇后的目的,是真意交好还是别有心机?两者只间,自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程曦不禁苦笑,为何自己与曾家的女儿总是这般‘有缘’! 夜晚,程曦在院中看着那轮弦月由西至中,却终未等到期盼的人来。 程曦只能安慰自己,皇上刚刚登基,必是有许多要事去忙,顾不上自己亦是情有可原的,这般想着,便也沉沉睡去。 第二日,程曦早早的便起来去皇后处请安,今日是入宫参拜皇后的重要日子,可迟到不得。 待见过皇后,行完三跪九叩之礼,皇后亲自上前将程曦扶起道:“妹妹来了可真是好,偌大的皇宫便也总算有人与我作伴了。” 这还是程曦第一次见到曾瑜,只见她黛眉凤目,肤如白瓷,当真是极美的女子,更难得的是气质俱佳,亲切娴雅又不失端庄高贵,仿若集所有女子美好之处于一身,更像是专为皇后之位量身定做一般,果是不俗女子。 程曦道:“谢皇后娘娘昨日赏赐厚礼,妹妹无以为报。” “妹妹无需客套,我今年二十,比妹妹大上一岁,无外人时,叫我姐姐便好,不然倒显得生分了。”皇后亲切道。 “那妹妹就听令僭越了,多谢姐姐。”程曦也不再推脱。 “我们坐下说话吧!”皇后拉着程曦就近找了一处坐下道:“今日我倒是想与妹妹多说上几句的,只又怕勾起妹妹的伤心往事,所以倒不知该不该说了。” “姐姐即称我为妹妹,便无需再有顾虑,有何话直说便是。” 皇后听言,略微沉思后道:“其实我是想替家姐曾华盈向妹妹道歉的。” “皇后言重了。”程曦忍不住又叫她皇后,只因未想到第一次见面她便会提到曾华盈。 皇后摇摇头道:“当年的事情我也了解了一些,终是家姐对不起妹妹在先,而后的事情也是她亲尝所种恶果,却与妹妹你无关,一切皆由她心胸狭隘、做事不当所致,倒是连累妹妹损了身子,连今日我见了妹妹也深感歉意,不知以何面目相对。” “姐姐万不得这般想。”程曦赶忙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妹妹本来还想找机会跟姐姐澄清这其中的误会,不曾想姐姐深明大义竟先体谅妹妹,妹妹实从内心感激。” 程曦也确未料到皇后竟这般低姿态对自己,还以为会给自己个下马威之类的。且先不说这皇后所言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至少以后明面上应是不会给自己难堪了。 “对,就像是妹妹说的,都过去了,这事我们便不再谈论了。”皇后拉着程曦的手道:“听闻妹妹与我们家二姐关系要好,这可真是难得。” “嗯,七王妃人和心善,说我是她的福星,对我更是几番帮衬,我自对七王妃心存万分感激。” 程曦心道:皇后不知自己与姐姐程晗真实关联,对她言说还是须加小心。 皇后笑盈盈道:“那可当真是好,如今你我又成了一家姐妹,以后定也要好生相处,也好在这深宫中有个体己的人。”皇后拍了拍程曦的手背:“妹妹刚进宫,今日就不和妹妹多聊了,我这怀着孕的身子也总是乏的不行。” 怀孕?她怀孕了!皇后这句话无异于一记炸雷,无防备的程曦直感觉心脏被轰的四分五裂。 他们才成婚半年,便有了结晶!思及此,程曦更是如万刃穿心,只是这痛楚反而让程曦头脑略微清醒,那个人是皇上,是后宫女人的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而面前的这位才是他的妻子,而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程曦不禁月假安然,看来之前是自己多情了,或许自己能得进宫,只是皇上一时兴起的男人占有欲罢了。 程曦努力扯了一记笑容,言道:“姐姐有身孕了吗?妹妹还不知情呢,真是为姐姐高兴。” “已两月有余了呢。”皇后用手爱抚着还甚为平坦的小腹道:“皇上刚刚登位朝事繁忙,来后宫次数不多,但总还是需要人伺候的,只是我有孕在身,多有不便,前些日子倒是临幸了两个宫女,但皇上却始终未提给与位份之事,我倒是想帮一帮她们,可皇上却再未理会那二人,于是此事便也就作罢了,现在妹妹进宫了,以后便要劳烦妹妹服侍皇上了。” “一切谨遵姐姐吩咐。”程曦努力牵起嘴角道。 他竟还临幸别的宫女,程曦只觉自己心被揪的更疼了。 “好了,我便进去歇息了,你也回吧,改日再叙。” 程曦扶着她站起身来,然后看着丫鬟们扶着她走了进去,这才迈着无比沉重的步子回到栖林苑。 煜辰,你不是说过非我不娶么?你不说只爱我一人么?曾经的誓言旦旦的情分,终究只有这么几分么? 短短半年,你已为人夫、为人父。 究竟是我伤你太深,还是本来你就如其他男人一样,统统都是口不对心的伪君子! 召我入宫,是不是只因不甘失败,才强制占有。 而根本无关情爱…… 第七十五章 荣得宠幸 程曦只身回到房间呆坐于椅上,清泪流两行,无语问苍天。 “为何流泪?”突地,一道声音从旁发出。 程曦一惊,转头看去,却见煜辰不知何时进的房间,正在里间拱门处看着自己。 “九王何时来的?”程曦不禁脱口而出。 “现在你该叫朕皇上了。”煜辰走了出来,依稀明黄龙袍显示着已非故人。 程曦这才晃过神来,擦掉眼泪施行跪礼:“民女失礼,见过皇上。” 从皇后宫中回来,程曦这一路情绪纷乱、精神恍惚,以至于回园后未发觉有人前来,更何况,她怎能想到皇上会这个时辰来。 “你又说错话了,现在你应该自称臣妾才是。”煜辰口气冰凉:“朕在问你,为何流泪,是因强迫你进宫?还是因朕将你与四王分离?” 程曦跪在地面,直觉阵阵寒意由内心传入四肢百骸。 煜辰,你怎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果真自己猜测的都是真的么?召自己入宫,只为让自己与四王分开,以发泄之前的挫败,完成他自以为是的报复? 程曦紧攥双拳才略为抑制浑身颤抖,更是深吸了一口气,未听旨便站起身来,与他漠然对视道:“皇上既知如此,又何须多此一问!” 煜辰听言,胸口已然开始起伏,终是一句话也未再说出,在与她狠狠对视片刻后,愤而甩袖转身离去。 见煜辰走远,程曦无力的跌坐于地上,转瞬泪湿满襟。 他是皇上,已然不是自己之前所认识的九王煜辰了。 他有了皇后,有了孩子,还有了别的女人,而在未来的日子里,他的女人和子嗣将会充满整个皇宫。 可自己与他之间除了猜疑与不信,报复和占有,已然没有多余的情分了。 这时梧璃与安儿进门,看到程曦这样都是吓了一跳。 安儿忙问:“这是怎么啦,没跟皇上解释清楚吗?” 刚才安儿和梧璃一起与程曦回园进门时,便被其他几个丫头使了眼色叫道一旁,被附耳告知皇上了栖林苑了,她与梧璃听此消息可是高兴的不得了,只盼她与皇上能够重归于好,可这才过了短短片刻,一个坐地哭泣,一个含怒而去,难怪安儿与梧璃万般不解。 程曦只觉身心俱疲,任由着梧璃与安儿将自己扶床而卧,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一睁眼便见天色竟已是黑了,程曦转头刚想叫人,却突被床边的黑影吓了一跳。 借着昏暗烛光仔细看去,才发现竟是皇上在床边坐于椅上定定的看着自己。 “你醒了。”皇上道。 “皇上怎的来了。”之前不是走了么,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起来吧,朕让人备了些可口的吃食,你与朕一同用吧。” 程曦虽不得其解,却也依言起身,中间悄悄打量过皇上的神色,却只见其神情平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好似今日白天之事只是自己的梦境或幻觉。 程曦随皇上去到桌边,但见一大桌美味佳肴,色形俱美、喷香扑鼻。 煜辰在主位坐下,指着旁边的椅子道:“你也坐吧。” 程曦再次依言坐下,只听皇上叹了口气,道:“曦儿可还记得吗,三年前的今日,你我第一次在七王府见面。” 程曦听言,不禁抬眼看向煜辰,他竟然还记得? 只听煜辰继续道:“你就那样翩然出现在我眼前,烙在我的灵魂深处,自此再是难忘……” 回想往事,煜辰依然眼神迷离,亦不再自称为‘朕’, 程曦随着他的话想起当日情景,竟也是历历在目分外清晰,那一刻两人的相视而望,悸动的又岂止他一人。 皇上握住程曦的纤手:“今日本想一早便来与你庆祝的,但终是被妒意蒙了心智,都是我不好,才使得本该开心的日子却不欢而散,希望此刻的道歉不会太迟。” 他在与自己道歉么?已经身为皇帝的他,真真切切的在自己面前低头了么? 或许,一直是自己想太多,他还是对自己在意的,不然怎会记得初见的日子。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不禁让程曦泪湿眼眶,摇了摇头:“皇上……” “叫我煜辰。”煜辰打断她道:“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你便叫我的名字。” 程曦含泪而笑:“煜辰……” 煜辰更紧的握着掌心的柔夷:“如今我已然做了皇帝,成了天下君主,自此便也只能为国而活,但与你独处的时光,我想做回自己,做回洒脱的九王,做回内心只有曦儿一人的煜辰。” 程曦眼泪终是流了下来,只嘴角边的笑容却是溢满了幸福。 管他的后宫,管他的天下,他才是自己心底里所深爱的人啊,哪怕只拥有他的万分之一也是幸福的。 煜辰疼惜的将她的泪水擦干,在其额头烙下一吻。 两人神情对望,许久之后才想起快要冷掉的饭菜…… 两人用过晚膳后,煜辰拉着程曦来到寝室内,摘掉了她头上的发饰,让她如瀑秀发垂然而下,烛火盈盈,更显程曦面容更是出尘。 煜辰看的痴了:“那日在林苑,是第二次见你,你便就是这般模样,远眺星空,微风吹发拂衣,美的如幻似仙,动人心魂。” 程曦也想起当日情景,叹道:“当时都是我执念太多,若早些放下,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事端。” 程曦抬眼看向煜辰,终是下决心想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煜辰:“其实我之所以嫁给四王……” “嘘......”煜辰食指抵住程曦红唇,打断了她的解释:“过去的都已过去,都不甚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你我已在一起,其他的烦事都无需再提,你也要记得,以后只谈你我,不提他人。” “可是……” 煜辰俯身吻住那对润唇,在场将她话语打断,缠绵许久才忍放开:“没有可是,你我在一起的每一刻都珍贵,无需为别人浪费时间,过往只是过往,我们拥有彼此以后便已足够。” 言罢煜辰一把将程曦抱起,一步步走向床榻。 程曦娇面如霞,只得埋首在其怀中…… 是啊,经历了那么多,彷如这一世的磨难都只为成全这一刻。 幸福来临,其他真的都不重要了。 一夜旖旎过后,程曦在身体酸痛的不适中醒来,却不见煜辰踪影。 此时天色已是大亮,程曦穿好挚衣便下地要去寻找,不料刚站起身,便腿软的坐回了床上。 回想昨夜的翻云覆雨的快意跌宕,程曦不禁含羞不已。 虽然这具身体早已历经过一次人事,且还还怀过,但对之后穿越而来的自己来说,却是真真正正的初夜。 想到此,程曦还未退却潮红的娇面再次浮上满满的笑意,终于自己还是属于煜辰了。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看到程曦已坐了起来,来人便道:“小姐,你起来啦!” 进来之人是安儿和梧璃,安儿继续道:“小姐先简单洗漱一下,等用过早饭后,便去享用皇上为你准备的热浴吧,消酸解乏最好不过了。” 程曦的脸顿时更红了:“我们的园子里哪里有汤浴。” 这个简易的小别院哪会有这样的设施。 “皇上吩咐了,待小姐用过早饭,便抬了去沐曦阁洗浴,不用去给皇后请安了,那轿子可在门口候了好半天了。”一项严肃的梧璃也笑的几分促狭,她也是真心为程曦高兴, 程曦起身用毛巾拭过脸,掩着尴尬转移话题道:“皇上去哪了,怎么不见他人?” “上朝去了,小姐不知道吗?天不亮就走了呢。” 安儿还以为程曦知道,只是未经人事的她哪里晓得程曦历经一夜疲惫,早上必定睡得香沉。 程曦怕再被这两个丫头调笑,赶忙去了厅中吃饭。 用过早善以后,程曦便坐着轿撵去了沐曦阁。 这沐曦阁离程曦住处约三刻钟的路程,程曦进了大门便开始四处打量,只因这沐曦阁是煜辰最喜欢的地处,还不曾让别人来过,连皇后亦是。因与自己名字同有一个曦字,程曦不免更是好奇。 只见这沐曦阁虽也是亭台轩榭,雕梁画栋、极为雅致,但到底不比其他宫殿来的的气派些,倒是多了一些奇花异树稀石,平添了许多的景致,听下人说,这都是煜辰游历山水间的硕果,登基后许多都从九王府搬来了这里,难怪此地不同别处。 有着丫鬟们的催促,程曦也不便多观,只随着她们穿过庭院,来到浴房,只见房中热气缭绕,轻纱幔帘垂地,一席宽敞的浴池中布满了新鲜花瓣,极是浪漫,安儿说这都是今早九王让人布置的,这便程曦更觉甜蜜不已。 程曦赤身顺着台阶走入池中坐下,只觉水温适中,花香四溢,极尽舒适的感觉不禁令程曦满足的发出喟叹。 安儿用一旁的木桶舀水帮程曦洗发,漆黑秀发经水之后更显墨色。 “小姐的头发跟缎子似的,又顺又滑。”虽然经常帮程曦洗头,但安儿还是忍不住夸赞。 程曦已经舒服到不想讲话,只微笑着闭着眼,由着安儿服侍。 可是洗着洗着,程曦就感觉力道有些变化,而且这手指的触感……程曦暮地睁开眼睛,转身看向后面的人。 “啊——!”看到来人后,程曦忍不住叫了出来:“皇上怎么会在这里。”程曦急忙将身子浸在水里,双手环住前胸,脸上本就因雾气染上得粉晕,现下变得更加绯红。 煜辰正笑吟吟的蹲在她身后:“还叫我皇上么。”从未见到此般娇羞诱人的程曦,煜辰开口逗她:“勿须再遮了,还有哪里是我没见过的。” 程曦的脸愈加红了,直觉脸上着了火了。 平儿和梧璃这两个臭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看来没人能帮自己拿衣服,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怕是不会轻易离开,程曦只好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忽然间,感觉有衣物落在地上的声音,便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这一看便彻底让程曦惊羞不已,原是煜辰脱光了衣物,走了下来,而程曦的这一眼,便将他颀长精壮的身躯一览无遗。 “你做什么!不要过来!”程曦羞得赶忙回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煜辰哪管程曦的指令,顾自下水来到她的身畔,搬过她的身子,深情道:“曦儿,你好美!”言罢便吻向她的樱唇…… 程曦只觉周遭的一切都飘忽了起来…… 窗外秋风摇曳,太阳也羞怯的躲到了云朵的后面,而此时的程曦,在煜辰的带领下,再一次去了神秘的天堂…… 第七十六章 兄妹相聚 日近中杆,煜辰拉着程曦来到侧院。 程曦起先还不明所以,待看到十几株木槿之后便已眼含泪意,他都记得,记得当年木槿花下的初吻与许诺。 煜辰摘下一朵开的正好的木槿递与程曦道:“虽花期将尽,但总不算错过,曦儿,我总算等到你了。” “是我来迟。”程曦接过花朵,抬眼看向煜辰黑眸:“只愿余生与君看花开。” 煜辰对她一笑,将她拥入怀中。 一阵清风吹来,树上些许花瓣随之飘散,美的如梦如幻。 程曦亦不知是身处梦中或是现实,眼前的人亦是既熟悉又陌生,当年认识的煜辰已然成了当今的皇上,只是他的笑容不再似以往的明朗,连他身上的味道也不复当年,更添了几许皇上特有的龙涎熏香。 此刻的程曦虽幸福无比,却也莫名参杂着隐隐不安感。 煜辰放开她,笑着拿掉刚刚飘落到她头上的一片花瓣:“这沐曦园有你的名字,这木槿也是为你而栽,以后就留下来吧。” “既是这样,为何当初还叫我去栖林苑?”程曦十分想这样问,但终还是未说出口,只乖顺的点了点头。 其实程曦还是多少能能够猜到一些,煜辰对自己的情是真的,但对自己的猜忌也是真的。 他应还是觉得自己对四王有意,所以心里一时难以接受,想听解释却又怕自己哄骗于他,遂干脆不听不问,不允自己解释。 程曦心里不禁叹道:罢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只要他还对自己有心,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近日朝务繁忙,等下就不陪你用午膳了。”煜辰道。 程曦点头道:“政事要紧。” 煜辰一笑:“下午可是有人来看你,猜猜是谁?” “是苡萱公主和哥哥么?”程曦惊喜道,毕竟能来看自己的人,除了哥哥和苡萱,再就只有姐姐七王妃了,只是王妃一人带个孩子出门不便不说,即便来了皇宫也是要去探望太妃的。 “总瞒不过你。”煜辰笑道:“行了,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送你。”程曦送他到门口,看着他坐上轿撵离开。 看着皇上走远,梧璃与安儿也凑了上来,安儿开心道:“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住在这里了。” “栖林苑也挺好的。”程曦接道。 安儿却摇了摇头道:“才人还不知道吧,听岚冬说,那栖林苑是先皇为一位妃子所建,传说有一年先皇出宫巡视民情,在一处村落的果园中见到了那位美人,便即刻动了凡心,宣了那女子入宫为妃,只那美人不爱荣华,便请先皇按照她家乡的庭院建了栖林苑,且四周种满了果树,这才在宫中有了这个地方,不过因为地处偏远,那妃子早逝后便一直在无人居住了。” 安儿嘴不停道:“所以那栖林苑哪里及得上这沐曦阁,那里是先皇为太妃所建,这里才是皇上为才人定制的。”安儿开心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程曦看着满园的景致,也是会心的笑了,是啊,煜辰真是对自己有心了…… 下午申时,苡萱和张博远真是来了,苡萱还是那个娇俏的小公主,只婚后的她更增了几分小女人的味道。 一进大门,苡萱公主就像牛皮糖一样环住程曦的胳膊:“你倒是说说,咱俩到底谁是嫂子啊!” 程曦无奈笑道:“自然是应以皇家这边来论。” “哼,你们兄妹果然说话都一样。”苡萱嘟着个红唇老大不情愿。 “见过程才人。”张博远对程曦行了一礼后,便将苡萱拉了过来:“公主总还是这般任性,现时在皇宫,应依礼行事才对。” 从小就在皇宫被骄纵惯了的苡萱,哪理会这些,甩掉张博远的手,再次挽起程曦:“本公主就是这般,谁要不服,便把皇兄叫来理论啊!” 张博远拿她无法,只得转到:“给程才人带了家乡特产,还望才人不嫌粗陋笑纳。” “哥哥客气了。”程曦示意梧璃与安儿接过礼物,又道:“对了,你们可去见过皇后了?”毕竟这后宫之中皇后才是真正的主子,先去拜会是应当的。 “嗯,已经去过了,略坐坐便就离开了。”张博远回道。 程曦点了点头:“那便好,我们进去叙话吧。”毕竟在院中说起话来也不方便。 苡萱挽着程曦走在前面,边行边道:“自上次我们大婚后可未曾再见过曦儿你了,当真是想的慌,这莫大的都城,本公主就与曦儿你最投契,可为什么你总是避而不见呢?” 苡萱也不顾规矩,直呼程曦名字。 “你们二人新婚燕尔,我哪里好意思烦扰。”程曦故作说笑道,但实际上,哪里是程曦不想见他们,实是在四王府的时候太受束缚。 苡萱促狭一笑:“曦儿是不是觉得,今日是我们打扰了你与皇兄的新婚燕尔啦?” 程曦笑拍了一下苡萱的手背:“尽是胡说。” 几人随之走上台阶进了正堂,梧璃与安儿帮忙斟了茶水便就出去了,堂内只剩他们三人,说话便无需再有顾忌。 “其实有些事,我一直想来与曦儿你问清楚,你与皇兄与四王兄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苡萱不理会张博远的手臂碰触提点,继续直言道:“夫君他畏畏缩缩像个小老头一般,整天诸多顾虑,他是不敢问的,便由我来问清楚好了。” 也难怪苡萱他们不得解,程曦和四王与先帝请旨成婚不过半年,却在新皇登基后,又立即与四王和离,还入宫做了才人,这转折也属实太快了些。 张博远见拦她不住,只好担忧的看向程曦接话道:“我知你定有诸多的不得已,但作为兄长,我只问你,如今过得可还好?” “都好!”程曦给了他们一记真切的笑容:“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了,你们无需为我挂心。” “这么说来,曦儿的心意还真是属于皇兄的。”苡萱叹道:“其实你即使不说,我也大致能够猜得一些,定是两位王兄同时情系于你,而当时四王兄的势力更大些,所以便先捷足先登,而后九皇兄登位又把你夺了回来,哎!怎的这般错综复杂,简直就是向书里写的荒谬故事一般。” “过去的便过去了,只要现时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其他的,不愿言说就无需再提。”张博远出言圆道。 张博远苦笑着,来皇宫之前自己一再叮嘱苡萱勿要乱说话,以免让程曦难于接话,可是她却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张博远无奈,因为公主纯真无忧,向来口直心快,虽已是一家人,但许多话还是不便与她直说,更不想因为世间的这些浊事,染了她纯净的性子,毕竟自己也是爱极了她,希望她能一生都能如此无忧、快乐。 苡萱哪管这些,只顾说自己的:“虽然我也觉得九皇兄更适合曦儿,但四王兄定也是对曦儿真意的,那日我去四王府,见四王兄在你所住的园子里发呆,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想必心里也是难过的,哎!毕竟快要走了,日后若是想见你一面怕是再也不能了。” “四王要去哪里?”程曦听到此处,终是忍不住问道。 “你还不知道吗?新皇登基,众王爷便都要去封地了,四王兄还是被分去了最远的地方。” 苡萱泫然欲泣:“父皇殡天,王兄们也将要离我远去,他们每个人对我可都是极好的,想想日后只能遥隔相念,我这心里就觉得难受。” 程曦安慰道:“你也不必难过,离开都城也许他们会更觉自由和快活,而你现已有了博远哥哥,有了属于你自己的幸福生活,而且我们都会一直在你身边,成为你最亲的家人。” “嗯。”苡萱狠狠的点了点头,却终是把眼泪晃了下来。 张博远拿出帕子为她擦干泪水。这个小女人就是这般说哭就哭、想笑就笑,却也最是简单可爱。 “呀,看我着没出息的,竟会破坏气氛。”苡萱不好意思破涕为笑:“曦儿莫见怪,我这眼泪就是没把门的,今日我们难得一聚,该高高兴兴才是。” 程曦对她一笑:“你们也成婚许久了,你这肚子里可有宝宝了?” “呀!曦儿尽是取笑我!”苡萱红着脸道:“这哪是是说有便有的,再说我还不想那么快就造个小人来跟我与夫君争宠呢!” 张博远也是不好意的别过了头。 程曦也不再逗他们,转道:“说起孩子,姐姐的懋儿也快一岁了,我也是许久都未去看他们了。” “七王妃与孩子都好,才人不用挂念。”张博远接道:“七王也月前赶回来参加先皇殡礼,且他现已大败胡国,让那番邦甘愿俯首称臣,带回了许多物资不说,那胡国还应允每年向我朝纳税进贡,这是何等的功绩,皇上已下令给七王的孩儿加官进爵,且封了较为富庶的封地,只是眼下也是快要走了的。” “是么。”程曦心中不免叹道: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许久了,在四王府消息闭塞,对所有事情都一无所知。 看来自己得尽快去看看姐姐了,不然这一别,还不知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程曦其实还有许多话想要问他们,但碍于苡萱在场,程曦也只好作罢,接下来的时间只与他们闲聊了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已到黄昏,临行前张博远对程曦道:“你在这宫中总需要多几个体己的人,不如我帮你寻几个好的丫鬟给你送进来?” 程曦想了想便道:“多了也不用,改日我跟皇上说说,让他允我把平儿带进来便可。” 平儿这丫头一直想回到自己身边,可自己只把她安顿在七王府,现下七王一家要去封地,总不能让她也跟了去。 张博远点了点头,深切的看向程曦:“宫中不比别处,连我们亦是不能轻易出入,你独身一人在此,定要保得自己周全。” 程曦亦向他点头算作应允,继而目送他们离开了沐曦阁。 第七十七章 再添佳丽 当夜皇上还是回了沐曦阁,只是回来时已是很晚,程曦见他疲惫也未多话,只尽快的服侍他就寝。 第二日天色还未明皇上便又去了早朝,程曦不免为他心疼,世人只见皇位的风光,哪知历届明君的背后皆是难以言喻的辛劳。 程曦也是早早的梳洗完毕,昨日便就没去给皇后请安,今日可是不能了,于是便带着梧璃赶往皇后的乾福宫。 来到皇后的大殿,却见皇后已然在场。 程曦不解,自己已是比规定时辰遭了一刻钟,没想到这位皇后还真是勤勉。 程曦忙欲上前行大礼,却被皇后制止道:“妹妹免礼吧,无需这般客套,快过来见见这二位妹妹。” 程曦抬眼向那两个女子瞧去,却只见是瞧见两名穿绿衣的宫女,虽都是花般的年岁,且姿色上层,但毕竟只是宫女,皇后为何称他们为妹妹? 于是走上前道:“妹妹刚刚入宫,识得的人不多,敢问这两位是……” “奴婢元夕,奴婢千梅,见过程才人,”两人同时道。 见程曦依旧不解,皇后便笑道:“程妹妹还不认得,她二人便是我与妹妹先前所说的被皇上临幸过的宫女,今一大早便有人来禀报,说是元夕妹妹也有喜了呢,这不,赶忙把她们传了过来,待会便叫太医前来确诊。” 程曦听言不免心中一紧,又是有喜! 这般消息对于不能生育的自己无异于万刃穿心,自己同这么多女人共夫,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为心爱的人生儿育女,程曦直感觉心痛的快要窒息。 但程曦毕竟天生的沉着冷静,在此时刻也只能陪笑道:“那真是恭喜妹妹了。” “是啊,这可真是喜事。”皇后更是开怀道:“皇上一登基,便接连孕有子嗣,可真是福佑我朝呢!现后宫嫔妃之位皆是空缺,理当多多充裕才好,只先皇刚刚殡天,宫中大选的日子怕也只能定于明年春天了,不过皇嗣要紧,本宫这段时日倒是挑了几户朝政大臣之女,打算推荐给皇上,若能得皇上喜欢,届时我们也能多些姐妹在一起热闹了。” “皇后说的是。” 程曦心中已然泣血,却也只能出言附和,毕竟自己嫁与的是当今皇上,自己终只是未来六宫粉黛的其中一个,永不能奢望独占他一人。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太监高呼:“皇上驾到~” 继而便见到一袭明黄的皇上走了进来,众人见他,皆跪于地行礼迎接。 “免礼!”煜辰走到主位坐下。 众人皆听令起身。 “是哪个有孕?”皇上出言问道。 “是这位元夕妹妹。”皇后忙将她推到前面:“今早还未亮天,元夕妹妹打扫庭院时突然呕吐不止,被一旁又经验的姑姑看到,于是便来臣妾这里回禀,看这样的情形,估么着八成是了。” 皇上指着旁边的太医道:“你去给看看。” “遵旨。”那太医抱拳一礼后便走向元夕:“请贵人坐下。” 元夕听言坐好,伸出右腕,那太医覆上薄纱后才开始切脉,片刻之后,那太医便站起身行礼道:“恭喜皇上,这位贵人确实有喜了。” “真的!太好了!”皇后喜道:“可有多久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不过月余。”那太医道:“不过这位贵人呕吐并非是怀孕所致,依臣的诊断,应是吃了不洁食物所致,不过不算大事,吃几副汤药调理一番便应无事了。” “哦,怎会这样?”皇后疑问道。 “回皇后娘娘,都是奴婢的错。”一旁的千梅跪地道:“前日奴婢得了些前殿会客剩下的糕点,自己没舍得一次吃完,昨日刚巧被元夕妹妹看到,便也分了她几块,可能是天热所致,那糕点居然坏掉了,奴婢吃完也有不适,但未有元夕妹妹反应这般强烈,都是奴婢该死,险些误伤龙嗣,只奴婢实在不知情,还望皇上皇后开恩。”言罢,千梅连连磕头认罪。 “这也算误打误撞才得知元妹妹怀有身孕,也难为你们过得清苦,这事怪不得你。”皇后出言道:“皇上,依臣妾看,她二人既已得临幸,便就该给了位份才是,如今元夕妹妹有孕更当好生照应,身怀龙嗣还去做宫女的差使实在不合礼制,如今后宫空缺,添上几位也是应当,皇上觉得呢?” 皇上听言,确是朝程曦方向看来。 程曦却是低下头去,只当未见。 “罢了,一切由皇后安排就是,前朝还有政事,我先去了。”言罢,皇上便起身离开。 “恭送皇上。”众人行礼,直到皇上走远才纷纷起身。 见皇上走远,皇后拉着元夕的手道:“好妹妹,你我同时有孕,如此再好不过,日后连皇儿们都有伴了呢!” “奴婢不敢。”元夕自是欢喜,但终是不敢表于过露。 “别再自称奴婢了,以后大家都是姐妹,我们常日便以姐妹相称即可,这样也亲密些。”皇后笑盈盈道:“皇上既然将这事交与本宫定夺,那本宫便为你二人做主了。元夕妹妹孕育皇嗣有功,择封才人,而千梅妹妹也得临幸,便加封御女吧,等下本宫便拟好诏书,请皇上过目。” “谢皇后娘娘!”二人听言连忙跪下谢恩,眼中难掩惊喜。 “元夕妹妹身子不便,无需跪礼,千梅妹妹也起来吧。”皇后小心的搀着元夕起身。 程曦一直从旁冷观,心中却不禁苦笑,一届宫女位份也与自己比肩,看来日后进宫的那些重臣之女,怕都是都要位份高于自己之上了,也不知道还要陪尽多少笑脸,看尽多少面色。 皇后看到一旁被冷落的程曦,便也与她搭话笑道:“程妹妹才是好福气,刚到皇宫三日便得的皇上隆宠,还住进了皇上自居的沐曦阁,可真是羡煞姐妹们了。” “皇后言重了,姐姐们能为皇上孕育子嗣才是有功之臣,妹妹才是羡慕。” 程曦刻意再次表明自己不能生育之实,只希望自己得沐皇恩不要招来记恨。 皇后听言便敛了笑容内疚道:“本宫也是高兴过了,忘了妹妹的伤处,都是我这做姐姐的不是。”皇后走了过来,拉住程曦的手道:“刚才与皇上齐来的那位徐太医,医术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妹妹不妨让他给瞧瞧。” “谢谢姐姐关心,托七王妃的福妹妹已让徐太医瞧过了,只他也是无法。”程曦说的也是实情,在七王府的时候,宫里医术好的太医程曦确是瞧过几个了。 “这样啊。”皇后拍了拍程曦手背安慰道:“妹妹万不要灰心,你年纪尚轻,总是有机会的,天下不乏有能耐之人,本宫定为妹妹用心找寻。” “谢皇后娘娘,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程曦欲拜谢行礼,却被皇后拦下:“妹妹无需客气,为妹妹们做些事情也是我这一宫之主所应当的,这后宫姐妹和睦、龙嗣兴旺,便也就是本宫的心愿了。”皇后再是歉意一笑:“瞧我今日高兴的,竟让妹妹们站着说话了,罢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妹妹们都快回去歇着吧。” 众人听言,纷纷行礼告退。 回园的途中,天空下起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淋湿了程曦一地的心事。 今夜皇上还是来了,只同样来的很晚。 程曦本就在夜灯下绣着帕子,听见皇上进来也是头也不抬一下。 煜辰走到她跟前道:“这么晚了还挑灯夜绣,当心累坏了眼睛。” 见程曦不答话,煜辰在她旁边椅上坐下,默默的看着她。 好半晌程曦才抬起头来:“快子时了,明日还要早朝,皇上早些休息吧。” “又叫我皇上了么?”煜辰盯着着她的眼,好一番之后,终是叹了口气道:“那两个丫头像你。” 程曦惊讶回望,那两个丫头是说元夕和千梅么? 两张面孔即刻浮现在眼前,细比较来看,倒确是有几分相似,尤其元夕的身形与自己最为接近,若从背面看,外人怕是分不出一二的,而千梅的面部轮廓也与自己有那么一两分相像,难道这就是临幸她们的缘由? 只听皇上继续道:“初进宫时,既要操持先皇殡礼又要督策国事,不免身心俱疲,那日又批阅奏折到几近天明,在回来的途中远远瞧见晨起洒扫的宫女,那背影像极了你,遂才叫人将她带进了甘露殿……” “皇上无需再说了。”程曦打断了他的说话。 虽然程曦也知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但任何理由也不能抵消心底的难过。 程曦低下头去,继续绣那手帕,口中却说道:“您是一国之君,宠幸宫中任何一个女人都是理所当然,繁育后嗣更是国之重事,是皇上不可推卸的责任,元夕和千梅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臣妾都懂,臣妾会守好自己的本分。” “曦儿。”煜辰夺过她手中针线,搬她肩膀迫与其跟自己对视:“知道吗?再繁杂的的国事都不及你的一蹙眉头更令我纠结。我多希望我们相处的每一刻都不被外界干扰,就让那些不快乐和不得已之事统统都留在沐曦阁外,让这里成为只属你我的专属的幸福之地,可好?” 程曦听言,内心不禁动容,是啊,即无可避免,又何需自寻烦恼徒添不快,只要眼前的人是在乎自己的,一切便都足够了。 程曦含泪依偎在煜辰怀里,久久不曾放开…… 第七十八章 姐妹诉别 这几日的后宫可谓很是热闹,自前些日子元夕与千梅各自晋封后,宫里又新晋了一位婕妤和一位美人,分别是镇军大将军之女赵安璟和中书令之女田伊瑶。 赵安璟华贵明艳,田伊瑶娴雅柔美,两位都是难得的极美女子,但若与皇后相比,总也还是要略逊一筹。 程曦也无意与任何人深交,除了每日给皇后请安时短短打个照面,也未曾与任何人走动。 皇上这几日也来住的少了,毕竟他是皇上,需要雨露均沾,分别召了新人到甘露殿侍寝,不过倒是日日与程曦一起用午膳,顺带在沐曦阁午睡,只是从不聊两人以外之事,程曦心里再难过也只能压着,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拼命的开解自己,努力撑到习惯那日。 今日程曦请旨出宫探望七王妃,因为明日七王府上下就要动身去往封地了。 程曦姐妹二人许久未见,再见却又是将离道别,一见面便不免含泪相拥,一旁的几个丫头也哭成了泪人,尤其是碧菱,她是最舍不得程曦的,若不是腿脚不便不能入宫,怕定会留下来陪着程曦的。 “小姐,请允许我还是这样叫你。”碧菱哭道:“都是我这腿脚不争气,不能进宫伺候你了。” “傻丫头,你的身边还有王妃和你的夫君,更何况你的父母年事已高,他们都更需要你,所以你们本就该跟姐姐去封地过团圆日子的。”程曦亦是伤感道:“有你们在姐姐身边,我在这里也能安心些。” 程晗抹干了眼泪道:“行了,都别哭了,你们几个也许久未见了,出去叙叙话吧,我与妹妹还有话要单独说。” 梧璃、安儿、碧菱、平儿四人听言这才走了出去。 程晗拉着程曦坐下,急切问道:“你倒是与我说清楚,好端端的嫁了四王,怎么如今又入宫了?” 程曦叹了口气,然后才徐徐道来,终将事情原委全部告诉了程晗。 “所以是四王假借九王病重,骗你上了四王府的马车,又设计让九王当场看到这一切,误以为你钟情四王?四王竟还挟持梧璃与安儿让你去皇宫请婚!”程晗惊的睁大了双眸:“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你竟然不告诉于我,可还当我是你的姐姐!” “之所以把你当姐姐才不能告诉你,最是怕姐姐不顾一切帮我。”程曦拉着程晗的手道:“当时你临产在即,七王也将出征,你们且都自顾不暇,又如何与当时势大的四王相抗,事情若闹大了,吃亏的也不一定就是四王,且还有那两个丫头的性命,我也是百般衡量,不得已才作此选择。” “可那也是你一世的幸福啊,好歹跟我明说,或许多少也能想些对策。”程晗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实情。 “好了,我的好姐姐!”程曦无奈道:“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不是好好的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了么,就不要再提这事了。” “那时候,你身边跟着的那两个丫鬟是四王派来监视你的?”程晗还是忍不住追问,见程曦点头,便又道:“难怪你一直不来见我,连碧菱的婚事都不肯现身。” 程晗突然想起一事,便反握住程曦的手:“那我再问你,除夕之夜,在皇家林苑的太子逼宫之事,是不是你与四王谋划的?” 程曦再是点了点头:“那日发生的一切都在我们布控之中,四王早在除夕之夜的月余前,便在太子府威逼利诱二十几名死士在当夜值守时突然哗变,而太子是林苑布兵的主要负责人,一有响动便会带兵查探,但□□现场所有卫兵服装完全一致,很难分清敌我,到场人数越多,形势便是越乱,届时太子就百口莫辩了,所以太子早已注定了被冠以造反之名、终被罢免的结局。” “难怪,那日我就看你神色不对,不过也真是极好的,连带贺国公一起遭殃,我们家的大仇终于得报了。”程晗仰头叹道:“父亲,母亲,你们终于得以安息了。” “会的,他们在天上看到我们过得好,便更能得以安心了。”程曦安慰道。 程晗听言,便又看向程曦:“你过得当真好吗?你性子最为骄傲,听说最近宫里又进了新人,你心里真的不会难过?” 程曦最怕她问这个,却也只得故作轻松道:“我嫁的是一国之君,这些事情若还是不能想得开,日后还要如何活,姐姐放心,我一切都好,以后也无需挂念。” “他对你有情,我一早就说过,所以这一点我还是宽慰的,只是后宫是非无尽,你又位份低微只是个才人,日后可还要谨慎行事。” 程曦点头算作应允:“对了,还有一事我也不便问他人,姐姐可知道当初为何是煜辰做了皇上,而不是四王?” “皇上未你与说么?”程晗不解问道。 “皇上政事繁忙,且我才入宫几日,还不曾向他问起。”程曦遮掩道。 进宫这么久了,煜辰一直不允提及过去的往事,看来他还是对过去心存芥蒂,于是自己平日说话也是格外的谨慎,生怕会打破眼下的美好。 程曦一直在找寻机会,想要跟煜辰言明过去的种种误会,但就目前来说,程曦又怕自己的解释不能让煜辰信服,所以只好继续等下去,也许等两人的感情再深厚些,或许那便就是合适的时机了,只是不知道,那一日还要等多久。 程晗到没听出来程曦的话有什么不对,点了点头道:“此事宫中保密的紧,我也是听七王诉说了一次。”程晗仔细回想了一下,接着言道:“好像是先皇后谋害后宫子嗣的事情败露了,先皇知情的当日,便怒血攻心旧疾复发,待略心智有几分清明时,便改了遗诏,重立继位人选,便就是当时的九王。” “谋害皇嗣?”程曦震惊不已。 “宫中不就是这样,为权争斗罢了。”程晗叹了口气道:“只可怜了无辜的大皇子与二皇子,他们本是一母所生,也就是早逝的先贵妃,她是最早服侍先皇的,在先皇还在王府时,便生了大皇子,可自从入了宫以后,才不过三岁的大皇子就开始体弱多病,不久便殁了,而两年后,那先贵妃又孕有了二皇子,可依旧如大皇子一般在三岁时死去,先贵妃承受不住接连的重创,也不久便撒手人寰,本来人们皆以为是先贵妃体制有恙,生的都是活不长的孩子,可直到九王带了一人到皇宫面圣,这一切才真相大白。” 程晗抿了口茶,压下心头郁气继续道:“那人曾是先贵妃宫殿的侍卫,不巧有一日深夜撞到了一个正在花园偷偷埋药渣的宫女,这才知道原来一直是先皇后派人在皇子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才致两个皇子体弱不堪。 那侍卫本想面圣禀明真相,不料先皇后行动更是迅速,秘密将他绑了,而后堵严了嘴巴装入给膳房送菜的马车运了出去,先皇后本意欲在郊外无人处将他灭口,谁料路上那侍卫巧然给自己松了绑,且他本就功夫不凡,押解他的几人竟与他不敌,生生让他跑掉了,自此这侍卫便流亡天涯,皇后追杀了他数十年,未想到终还是在皇宫见面了……” 程曦结眉道:“先皇后为何能歹毒道这种地步,才不过是三岁的孩子,她怎么下的去手!” 程曦几乎可以想象出两个孩子的惨状,真是令人痛心。 程晗看着程曦认真道:“这就是女人间的斗争,先皇后为了确保自己的孩儿当上太子,不惜残忍杀害他人,现在的皇后你也要当心,她可是曾家的女人!” 程曦听言不禁喟叹道:“姐姐多虑了,我又不能生育子嗣。” “这或许也是好事,生于皇家的孩子多不易,看七王你便也知道了,一生假面演绎无能,只为以避灾祸,只曾家的女人心计颇多,你还当小心行事,毕竟过度的恩宠也会招来记恨”程晗攥紧称程曦的手:“以后我远离都城,你独自在后宫之中,也只能靠你自己把握分寸了。” “嗯!”程曦含泪点了点头。 两人又细细密密的谈了许久。 午时在七王府中用过午膳,又逗了一会孩子,程曦便也要回宫了,再是不舍也终是要分离。 七王府众人将程曦送至门口,看着程曦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宽敞,梧璃,平儿,与安儿也与其同坐。 几人刚在车上坐稳,便听前面车夫道:“禀告才人,奴才在这里捡了一块玉佩,看这材质应是皇家饰物,许是七王不甚掉落的,才人是否要去归还?” “拿来看看。”程曦道。 那马夫即刻将玉佩递给门边的梧璃。 “怎么看着像是四王的玉佩?”梧璃奇怪道。 “是啊,我也在四王身上见过,但怎的会掉落在七王府?。”安儿亦是不解。 程曦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便对梧璃道:“你下去问问,四王今日可是来了?” 梧璃应了,便下去询问还在门口的程晗,得到答案后又飞速跑了回来道:“七王说,我们在后园与王妃叙话时,四王确实来过,说是给七王送些临别礼物,听说才人在这,也未久留,略坐坐便走了。” “我们回宫不是刚好路过四王府么?何不顺带去给还了。”一旁不知各中恩怨的平儿建议道。 程曦也未理会她所言,只道:“你们说,这玉佩若是从身上不甚掉落于地,可还会这般完损无瑕?” “呀!这地上是石面的,若是掉下来必定会碎掉的!”安儿惊道:“难道并非是四王不甚丢失,而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 “奴才什么也人没见到。”车夫连忙解释道:“适才听传才人要回宫,奴才也才刚将马车从马厮牵了过来,只比才人早先一步等候,到了这门口便看到这玉佩了。” 程曦听言不禁蹙眉思索。 “妹妹怎么了?为何还不走,可是有事发生?”程晗与七王也走了过来。 程曦拉开轿帘,说道:“车夫刚才在这里捡了块玉佩,我们瞧着像四王的。”程曦说罢,便把玉佩递了出去。 七王接过玉佩左右端详了一番,不解道:“这就奇了,四王兄今儿上午还与我说,他的随身玉佩几日不见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既是四王的玉佩,那便劳烦七王派人走一趟归还,时辰不早了,我们这便告辞了。”程曦挥手:“你们珍重。” 程晗与碧菱亦是含泪挥手,直至看着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七十九章 玉佩陷害 坐在马车中的程曦内心翻覆不已,究竟是谁要将四王的玉佩放在自己的面前?而四王的玉佩乃是随身之物,又怎会轻易丢失?细想一下,能接触到四王玉佩的,便也就是四王府里即几位夫人了,难不成……程曦突然想到一事,四王府的四夫人与宫里新晋封的赵婕妤可是同家姐妹! 想到这,程曦心中大致已经了然。 大概她们和所有不知内情的人一样,都以为自己与有过一段姻缘的四王是真心相爱的,所以笃定自己见到四王的遗失信物必定会顺路归还,届时便会让多疑的皇上误会自己乃是去与四王幽会,而自己那时必定是百口莫辩了。 程曦不禁叹了口气,这后宫的日子才是刚刚开始,这会儿便又不得安宁了么…… 程曦回道沐曦阁,却发现皇上也在,于是便笑着走上前去:“今日忙完了么,竟来的这般早。” 皇上抬眼看她:“你今日倒是打扮的很别致。” “皇上前几日赏的料子,我拿去尚衣局做了这身衣裳,今日还是头一回穿。”程曦本想与他说笑一番的,但再不识趣的人也能看出皇上此刻的面色不好,于是程曦也便敛了笑容,开始称他皇上。 “好看是好看,但这颜色朕不甚喜欢,以后还是不要再穿了。” “是。”程曦低头福礼应道。 皇上看了他一会,终道:“前殿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程曦在原地一动未动,待听到皇上脚步声行至门口,终忍不住转身叫道:“皇上为何不能有话直说。” 皇上定身门口,好一会儿背对她才道:“说什么?说他在你心中有多重要?” “你还是不信我?”虽知道他会对自己的过去心有芥蒂,可听他这般对面直言,程曦只感觉心脏被扯裂一般疼痛。 “信你?”皇上转身,眼神冰凉:“信你借口出宫探访故人,实则与他在七王府相会么?” 程曦半张着苍白的嘴唇,想解释,却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就连呼吸都成了痛楚的负荷。 皇上却不愿再看他,漠然转身走了出去。 程曦定定的看着那扇空了的门,心如刀绞。 他竟派人监视自己么?否则怎会知道四王去过七王府,而自己又解释的了几分,难不成将七王和七王妃拉来作证么?即便可以,又有何必要,感情的前提首要便是信任,没了信任,还有何情分可言。 程曦默默的走出门外,来到木槿树旁。 前几天下过雨之后,天意更凉,树上的花瓣已所剩无几,这花本就朝开暮合、自由随性,可纵使再骄傲也终耐不住秋风的摧残。 程曦捡起一片地上萎靡的花瓣,抖掉上面的尘土插于发间,此刻的她终是笑了出来,只那笑容里染满了泪水…… 这十多天来皇上果然都不再来沐曦阁,那两位新人倒是召见了好几次,程曦心里悲凉,仿若人生都已没了方向。 只是日子总还是要过,程曦平时少出门,但每日的定醒还是免不了的。 今日清早,程曦便又依例去皇后处请安,众人皆到了,唯有元才人姗姗来迟。 她进门便行礼歉意道:“妹妹来迟了,还请各位姐姐见谅。” “早就与妹妹说过,妹妹身子不便,便不用行礼了。”皇后和蔼道:“迟到也不碍事的,不过是姐姐间说说话,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皇后真是大度,妹妹我入宫不过半月,便已见元才人第三次迟到了呢。”赵婕妤不阴不阳道:“皇后同样怀有身孕,且还要协理后宫,如此辛苦却总是比妹妹们起的还要早,皇后如此以身作则,妹妹们更当自勉勤奋了。” 皇后听言一笑:“各人怀孕反应都是不一样的,本宫的不适感轻些,元妹妹害喜便重些,所以多睡一刻也能理解,待日后璟妹妹有孕,便也会知道这个中辛苦了。” 赵安璟面色一红:“皇后取笑妹妹了。” 皇后也是一笑,却转了话题道:“秋天已是到了,冬日便也不会远了,前几日远疆进贡了几件上好毛皮,毛色鲜亮顺滑,实在喜人,我们姐妹不多,刚好分的过来,姐妹们就在这里选了自己喜欢的带回去吧。”言罢便让丫环们将毛皮拿了上来。 众人皆走上前去,果见每一件都是少有的极品。 “这件火狐最称皇后白皙肤色了,皇后先留下吧。”赵安璟一眼便相中了最显眼的红色毛皮,但碍于皇后位高,也只得先推让与她。 “本宫喜欢素净的,已经留了一件白狐皮。”皇后将那件皮毛拿起递给赵安璟:“妹妹长得最为明艳,这个火狐配妹妹更合适些。” 赵安璟喜道:“那就谢谢姐姐了。” 皇后对其一笑,又对一旁的元夕道:“元妹妹现在是二人之身,便拿两件吧。”后又看着众人:“选好了便就各自回去吧,以后有了好的,再叫妹妹们来选。” “谢皇后!”众人行礼,一一告退。 出了园子,程曦便往回沐曦阁的方向走,可能因为脚程慢了些,便被同路的赵婕妤赶了上来。 “呦,程妹妹怎么选了这么个颜色。”赵安璟看着程曦灰白的皮毛咂嘴道:“看看,还有这么多杂色。” 程曦拿的是一件银狐皮,只上层覆了一层灰色,便显得十分不讨喜,程曦笑了笑道:“姐姐们选到了喜欢的就好,妹妹哪个都行。” “这话说的,要叫皇上听了,还不得说我们欺负于你了。”赵安璟突又作恍然大悟道:“哦,我还差点忘了,皇上已经许久未召见你了吧,呵,难怪这么安分。” 程曦未料她竟这般直言给自己难堪,看来这便是要公然挑衅了。 “皇上最近是召了田美人多些。”一旁的安儿忍不住出声道。 “放肆!”赵安璟喝道:“一介下人也敢与本宫面前插嘴!” “婕妤息怒,这丫头不懂礼数,妹妹回去定当好好管教。”程曦道:“不过,婕妤与其有心思在妹妹这不得宠的的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思量如何讨得皇上欢心,免得倒让处处逊你一筹的田美人占尽风光。” 程曦索性也不留情面的回了过去,对这样的人,客套无用。 赵安璟听言却未恼怒,只冷笑一声:“本宫如何,不劳妹妹费心,不过本宫还真是高看你了,本想你是什么妖精化身,竟令众多男人为你倾倒,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好在皇上不是糊涂人,你的恩宠也就尽于此了吧。” “妹妹本就是普通人,所以更不明白赵婕妤为何要处处与我为难,想来妹妹并未开罪婕妤之行,婕妤为何要施计陷害我?。” “看来你都知道了。”赵安璟抚了抚手中的皮毛:“知道了又如何,我并未害你,只不过是随意在七王府门口丢了个玉佩,你今日的失宠也非因我而起。” 赵安璟抬眼看向程曦:“你没有去还玉佩我还真是失望,否则此时你该在冷宫度日的,不过,看来连老天都见不得你这般得意,竟巧妙安排四王那日也去了七王府,虽本质上差了点,但总还是惹皇上恼了,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天意?” “我一无开罪婕妤,二无谋害令姐,何至让婕妤如此记恨?。”程曦问道。 “凭你与四王私情,害家姐与之共赴偏远苦寒之地,这些还不够么?”赵安璟更走上前一步:“你这个肮脏的狐媚女人,在四王府独占四王,让一向得宠的姐姐受尽冷落,如今又来皇宫魅惑皇上与本宫争宠,如今你活该如此!” 程曦听言,终是忍不住笑了笑:“是啊,我活该如此,婕妤现在应该满意了。”程曦福身行了一礼:“起风了,不陪婕妤说话了,妹妹先行告退了。”言罢,不再理会赵安璟,转身离开了。 回到园中安儿终是眼泪掉了下来:“奴婢又惹事了。” “这后宫不比别处,以后万不要再多嘴了,她今日心情尚好,否则把你拉去毒打一顿我也拦不住。”程曦用帕子给安儿抹了眼泪:“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程曦只觉疲惫不已,这两日尤为乏的很,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呆坐了一会儿,便又回床上睡去。 第八十章 元夕被害 两日后皇后邀各嫔妃去太液池的菊芳堂赏花。 程曦去了刚巧被正在说话的元夕与千梅看到,便被叫了过去,千梅道:“程姐姐快看,这菊花开的可真好,我还与元姐姐争辩呢,是纯色好好看些,还是复色的好看些,程姐姐你倒是给评评呀。” 程曦看到一盆盆花团锦簇、颜色绚丽不一的菊花笑道:“自是各自有各自的好,我也难以分出个高下来。” 事实上程曦并不是特别喜欢菊花,梅兰竹菊四品之中,程曦是把菊花排在最末的,虽菊花傲骨,可不惧严寒凌霜而开,但这繁复花须和凌傲姿态皆不是程曦所喜,尤其眼前这摆放过密的菊花海,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眼晕不已。 程曦不欲与她们在品评菊花,转问道:“皇后说这菊芳堂地界小,未免人多杂乱,不让带侍女前来,但元妹妹有孕在身,应例外才是,怎的也不带个丫头从旁照应着。” “妹妹怀孕月份还小,行动还未受阻碍,不碍事的。”元夕笑笑:“想必皇后也不会带的。” 赵婕妤的口舌她也是领教了,哪还敢与人有异。 “诶?皇上也来了。”一旁的千梅惊喜道。 程曦顺着她的眼神方向瞧去,果见皇上与皇后并排远远走来,赵婕妤和田美人也紧随其后。 几人忙迎了上去,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见过两位姐姐。” 皇上睇了一眼程曦:“都免礼吧。” “谢皇上。”三人同道。 “今日新进的菊花,刚摆好便邀众姐妹来了。”皇后笑道:“皇上平时政务繁忙,今日天气晴好,便也强拉来休息片刻,也应适当舒缓一下精神了。” “皇后有心了。”皇上微微笑道:“这菊花倒是开的正好,有道是不是花中偏爱菊,我花开尽百花杀,这季节当真非菊花莫属了。” “皇上喜欢就好。”皇后陪笑道:“臣妾在里面备了刚酿好的果酒,不妨我们进去边用边赏。” 皇上微微颔首,赞许道:“皇后酿的果酒最是美味,难得今日有口福,定当细品三杯。” “皇上谬赞了。”皇后笑道:“众姐妹们还不曾尝过臣妾的手艺,好与不好姐妹们说了才作数。” 于是众人嬉笑着向着内园的方向走去。 程曦默默的走在最后,只觉与自己最是多余,正寻思要不要找个借口先行告退,巧在这时,一旁的元才人却是呕了起来。 众人皆停下脚步,不约而同看向她。 皇后关切道:“妹妹可还好?” 元夕好不容易将胃中酸水吐尽,忙歉意道:“臣妾失礼了。” “无妨,妹妹害喜情有可原,快些进去歇息吧。”皇后说道。 “呕。”又一阵恶心上来,元夕忙强忍压下,平复后道:“臣妾这会儿不是不合适再待下去了,免得扰了大家雅兴,请皇上皇后允准臣妾先行告退。” 孕中本就嗅觉灵敏,闻了这浓郁的花香自然不适,何况还呆上这么久,元夕只想速速离开。 “那便回去吧,也让丫鬟们叫上太医给瞧瞧。”皇上终是开了口。 “谢皇上。”又有一阵恶心上来,元夕赶忙行礼告退。 见元才人转身,程曦也行了一礼道:“元妹妹未带侍女前来,一人回去怕有不便,不如臣妾去送送吧。” “便不用了吧!”皇后笑笑:“元妹妹的寝宫离得不远,出门也便到了,何况今日难得我们姐妹与皇上齐聚,若再少人可真就失了雅兴了。” “都进去吧。”皇上蹙眉看了程曦一眼,转身率先走了进去。 程曦无法,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众人在内院的亭中坐定,皇后一一为众人斟满美酒,笑盈盈道:“南苑的葡萄前些日子熟了,我便叫人去摘了些回来酿成果酒,今日这酒坛第一次开封,还不知道味道如何,皇上与妹妹们快尝尝。” 众人皆端起酒杯,正欲品尝,可就在这时,突听一个侍女匆忙跑了进来,满头冷汗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元才人摔下台阶了!” “什么!”众人皆惊惧万分的站起身。 “怎的会跌倒!她现在怎么样了?”皇后急道。 “回皇后娘娘,奴婢不甚清楚,奴婢过去后叫了两声,但元才人没有回应,怕是晕过去了,奴婢不敢耽搁便立刻前来回禀,与奴婢一起的芳儿已去园外叫人了。” “那还不速速前面带路!”皇后急切道。 那宫女应了便忙跑于前面带路,待来到元夕所摔倒的台阶时,四下已是围了一圈侍卫与宫女,只没人敢上前触碰,这些人见到皇上率众前来,便随之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啊!血!”千梅第一个捂嘴惊叫道。 经她提点,众人这才看见地上元才人裙摆边的一滩血渍。 皇后亦吓了一跳:“快背她回宫,速召太医诊治。” 一名强壮的宫女小心她背起,众人皆一路小跑的跟着去了元才人所居宫殿,到达时四名御医也匆匆赶到,看着元才人和御医进了房间,众人亦未有一人离去,皆在门口焦急等待,却无人敢发出声响,四周静的迫人。 “第一个发现元才人的宫女可还在?”皇上冷声道。 程曦抬头也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表情平定,看不出喜怒。 一路上皇上都未有发话,且一直都是这般阴晴不明的表情,程曦只觉自己越发看不清他的心思了。 这时两名宫女应声而出:“奴婢在。” 众人皆向两人瞧去,其中一人便是通报事发的宫女芬儿,另一个则是她说过与她一同发现元才人的芳儿,两人皆是菊芳堂侍花的宫女。 “你们可是亲眼见到了元才人从台阶上摔下?”皇上蹙眉问道。 “回皇上,奴婢们不曾亲眼看到。”芬儿回道:“奴婢与芬儿一同在外园移植还未开放的菊花,远远听到元才人的惊叫声才赶了过去,发现时元才人已经跌下台阶了。” “怎么会呢?”皇后接道:“那台阶仅七八节高,且周围没有遮挡之物,如此显眼之处元才人怎会看不到?而元才人有孕在身,向来小心持重,怎就会好端端滚下台阶?” “皇后说的在理。”与元夕向来交好的千梅也站了出了来道:“那台阶并不算陡峭,便是常人不慎失足也不过是原地跌倒罢了,元姐姐伤的这般重,怎么看都像是从台阶顶端摔到底层的,这并不合乎常理!” “你们可有看到什么人?”皇上继续发问道,显然也已是心生疑窦。 芬儿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奴婢不曾看到有人。” 芳儿欲言又止,终也是摇了摇头。 “有话便说,在皇上面前还敢有所隐瞒吗!”皇后一眼便望穿了芳儿的心思,即刻厉声问道。 芳儿被吓得一哆嗦:“奴婢,奴婢……”只见她嗫嚅半天才道:“奴婢出去叫人时,却是远远瞧见一个可疑宫女匆匆忙忙的跑出了园子,只离得太远,奴婢未看清她的面貌,且奴婢也不敢断定那人便与这事有关啊。” “宫女?”众人皆吃了一惊,程曦更是疑惑,难不成当真有人在青天白日之下行凶? 一旁的赵婕妤率先接了话:“宫女职责不同,服装便不相同,你只将你看到的宫女打扮详细描述出来,再有隐瞒,小心将你带进暴室!” “娘娘饶命啊!”芳儿磕头不止:“奴婢看到那宫女像是后宫内常侍的装束,却不知是服侍哪位娘娘的,奴婢句句属实,万不敢虚言半点啊!” “来人!”皇上转身道:“把服侍众嫔妃的常侍宫女全即刻部叫来!” “遵旨!”一干太监与侍卫得令立刻飞速前往。 “皇上英明。”一旁的从未开口田美人恬淡道:“若是元才人被人谋害属实,那宫女必然在菊芳堂藏匿许久,以便找得机会下手,然而事发及时,那宫女必还来不及换掉衣物,皇上让把服侍众姐妹的常侍全部叫过来,那躲起来不敢露面的和衣服上有菊花香的,便都是可疑之人了。” 听她言后,不明之人这才顿解。 “所以有例外情形的便要立刻声明了,比如臣妾。”只听那田美人向皇上福了一礼继续说道:“臣妾的父亲今日过寿,因宫中有规制所限臣妾不能出宫,便备了薄礼派贴身侍女文儿出宫前去代为探望,此事早先便向皇后请示过了。” 皇后点头道:“确有其事,田妹妹几日前便与我说了。”随后又转问别人:“还有谁的宫女有特例情况?” 众人皆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程曦心中不禁思量,若元夕却属被谋害,那必是这些女人之一所下毒手。 悄悄打量了一下众人的神色,却无一人眼神心虚躲闪,直觉使然,程曦最后把目光落在皇后身上,也许正如姐姐所言,曾家的女儿都非同一般,这局说不定就是她设计的。 元夕不喜花香众人皆知,但皇后依然邀她前来,且一律不准众人带丫鬟伺候,以免人杂扰兴。可元夕有孕,即便带了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但偏偏元夕是个胆小的,总怕再被别人说长道短,不敢特立独行,只与众人一般只身前往,且她也未想到皇后竟拉来皇上在花丛中饮酒长叙,本就对花粉敏感的元夕只能中途而退,这便给了歹人行凶的机会,这般串联下来,倒真可以布一桩妙局了。 程曦越想越有道理,只可怜了刚刚怀孕两月的元夕,竟遭如此横祸! 第八十一章 程曦蒙冤 程曦觉得自己的推理应是无误,但却在皇后面上看不出一丝端倪,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 这在这时,房间里的四名太医推门而出,而后齐跪地扣头道:“臣等无能,无法保住龙胎,请皇上治罪。” 这结果早已是众人预料之内了,程曦抬眼看了看皇上,只见其依旧面无波澜,只眉头一直紧蹙着,只见其问道:“元才人怎样了。” “回皇上,元才人头部受到撞击还在昏迷之中,但应无大碍。”为首的一名太医回道。 程曦认得他,那日皇后宫中在众人面前给元夕诊出喜脉的也是他,这徐太医乃是宫里德高望重的太医令,深得皇上和皇后的器重。 “罢了,你们也尽力了,现下你等好好照看元才人,切不得再有闪失。”皇后吩咐道。 “是!”众太医听令便又回到房内。 过了几刻,众太监与侍卫带了数十名宫女而来。其中也有自己园中的七名常侍,包括梧璃、平儿与安儿。 “回禀皇上、皇后及众位娘娘,除田美人少一名叫文儿的宫女,其他人都已到齐了。”皇上的贴身太监李傅锦上前禀报。 “你们去闻一闻谁的身上有菊香。”皇后对着芬儿与芳儿指道:“先从本宫的人开始查!” 两人应了便去一一牵起宫女的水袖细闻。 皇后宫中的人数最多,几乎占了一半人数,但最后却被一一否定,直至检查完最后一人,芬儿才回禀道:“未发现带有菊香的宫女。” 程曦心头莫名涌过不禁一阵不安,若不是皇后的人,那又会是谁?程曦看着低头跪落一院的宫女,心里总有一种不祥之感,这种感觉越发让忐忑。 “可都细细检查过了?”见那二人点头,皇后又道:“那便检查赵婕妤的宫女吧!” 赵婕妤本是性急之人,听到第二个便要检查自己,心里极是不平,刚欲顶撞,却看到皇上也在看自己,气焰顿时低了下去,只得转向两个宫女道:“可都仔细查清楚了!” 芳儿与芬儿听令起身再去检查,而结果依旧是没有。 而待第三个田美人的宫女检查依旧一无所获后,站累的赵婕妤忍不住道:“菊花香本就清淡,过了这么长时间,散没了也说不准。” “那也要等查完了再说。”皇后对着两个宫女道:“到程才人了,你们继续。” 程曦不禁握紧了拳心,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自己的直觉很少有错,但程曦只希望这次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只见芬儿与芳儿两人各自拿起梧璃的两边水袖细嗅,片刻之后两人同时摇了摇头,接下来是平儿和安儿,也都无可疑之处,但在轮到岚春的时候,程曦看到她惊慌的眼神便立刻明白了,竟然是她! “是这个宫女!”芬儿与芳儿立刻惊叫道:“她身上有菊香!” “什么!”众人皆走上前去。 御前太监李傅锦拉起岚春的袖角,细嗅了几下后惊讶道:“果真的有股淡香,虽几不可闻,但确实是菊香。”随后怒道:“大胆宫女,从实招来,你身上为何会有菊香!” “奴婢,奴婢……”岚春颤抖道:“奴婢喜菊,便在衣柜里放了菊花,所以衣物上才有菊香。” “是么.?”皇后疑惑道:“派人去查一下她的衣柜,可否有菊花。” 岚春一听,立刻叩头哭道:“奴婢撒谎了,奴婢衣柜里没有菊花,皇上皇后饶命啊!” 程曦此时已是面色惨白,看来自己果又落入圈套之中了。 “大胆!竟敢欺君!”李傅锦尖着嗓子吼道。 只听皇后怒道:“事已至此,你这贱婢还不承认谋害龙胎之事么!” 岚春拼命的摇头,头发都已散了下来:“不管奴婢的事啊,奴婢只是听令行事,程才人救我!” 听他竟这般言说,与她并排一起的安儿抬手便给了一记巴掌:“你这吃里扒外的贱婢胡说什么,才人向来心善,怎会谋害她人,你再胡言我撕烂你的嘴!” 程曦刚欲阻止,却听皇后怒道:“放肆!你这贱婢竟胆敢在皇上面前造次,来人来,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不要!”程曦忙走上前去:“她不是有意的,请皇上与皇后娘娘开恩。” 此刻的程曦只觉头晕不已,却只得硬撑清醒道:“皇上,当前查清事实为先,臣妾亦是不明,为何岚春这丫头要诬陷于我,你必要为臣妾辨明真相啊。” “才人您不能用完奴婢便弃奴婢与不顾啊!”岚春捂脸跪行上前死死抱住程曦的脚腕,程曦本就身体不适,更是无力挣脱,只听岚春涕泪哭道:“您不是说最讨厌元才人名字与你同音吗,您还是说她一介低贱宫女不配怀有龙种,且您不能有孕,便也最看不得别人生子,所以才安排奴婢今日行事的吗?” 这番诬陷之话,让梧璃听得已是愤怒已极,恨立刻上前不能将这满口胡言的岚春撕碎,但一旁的平儿却抓住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再给程曦添乱。 “妹妹!”皇后惊讶道:“你怎会这般狠毒?” “程才人,元姐姐如何招惹你了,她一向低调行事,温和待人,只为平平安安生下龙嗣,你的心为何如此歹毒,那可是两条人命啊!”千梅与元夕感情深厚,此时亦是哭了起来:“枉元姐姐还说你为人最好,要与你多来往,没想到今日竟拜你所赐,得了这般不幸的下场!” “知人知面不知心。”赵婕妤冷哼一声道:“谁能想到程才人这温顺的皮囊下,竟藏着如此虎狼之心。” 程曦垂睫听完她们的控诉,终是抬眼看向煜辰,淡淡地道了句:“皇上信么?” 皇上与她对视了片刻便转向归路一地的宫女道:“那个叫平儿的丫头是贺府二少夫人园里的丫鬟吧。” 程曦先是心中咯噔一下,随后神情逐渐暗了下去。 虽他只问了这毫不相干的一句,但程曦便已了然他心中所想。 自己与平儿暗害贺府二少夫人胎儿一事,想必他是知道了,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二少夫人并未怀孕,只是自己施计让众人误以为她流产来报复大少夫人的。 而他,却认为自己早已有谋害别人的先例,原来,自己在他心中一直就是善计的毒辣之人!他不信自己,从来不曾信过…… 程曦的心从未有此冰凉过,即便经历几番生死也从未觉得如此绝望与疼痛。 一直以来,自己还以为眼前的皇上只是愤恨和嫉妒,而以往的九王煜辰应对自己是真爱。 程曦刻意将皇上与九王两者分开,总觉得总有一天自己能与他消除误会,重新将原来的煜辰找回,可现在连这一点寄望也幻灭了,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可笑的自以为…… 程曦身心俱碎,好一番力气才道了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 皇上看了一眼程曦:“程才人禁足佛堂为死去的孩儿抄经千遍,祝祷悔过之后再听发落!” 程曦跪地恭敬叩了一首道:“谢皇上。” 这处置算是极轻的了,在场的女人无不愤愤不平,但奈何皇上发话,也无人胆敢反驳。 “那这宫女……”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岚春嗫嚅道。 皇上想也不想便道:“立刻拉出去乱棍打死。”言罢便甩袖而去。 一旁的侍卫听令,上来便将匐在地上的岚春拉走。 岚春惊惧叫道:“皇上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啊!” 侍卫已经她拉离了众人视线,却还能依稀听到她大喊着皇上饶命!程才人救我之类的话,但又有何用,终不过是惨死的下场罢了。 见皇上走远,皇后厉道:“今日之事,不得言传,若日后听到有人乱嚼舌头,必当严惩不贷!”言罢皇后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都散了吧!” 众人听令,便各自带着宫里的人离开了。 “程才人请吧!”一个太监走了上来不阴不阳对着程曦说道。 程曦未理她,走到梧璃等人面前,压低声音道:“都老实呆着,小心保住性命,等我回来。” 看众人含泪点头,程曦才又走了回来,对那太监道:“劳烦公公带路。” 那太监冷哼一声,顾自走在了前面,程曦叹了口气亦随之而去。 程曦跟他走了许久才到了佛堂,程曦直感觉这一路走的十分辛苦,也不知道为何,近日自己受不得一点劳累,尤其今日几番快要晕倒,全凭毅力坚持才挺了过来。 听着那太监将门从外插上,程曦无力的跌坐于蒲团之上,抬眼看向正垂视自己的高佛更是悲从中来,不禁喃喃问道:“您可是都看见了么?就只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么?” 程曦擦干不经意掉下的眼泪,起身走向一旁的案几,默默的开始抄写经书。 不管那孩子经谁人之手而亡,但都本该是这世上的一个美好的生命,若能为他做点事情,程曦自是愿意的,且程曦自己亦需要找些事情做,用以平复内心破碎淋漓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