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尽》 楔子 赵无欢出生那日,恰巧是奶奶的头七。 向来冷静的赵盛名此时却慌得满头大汗,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他竟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是个女孩子,出生的日期偏又这般不吉利,对于思想封建的爷爷来说,简直是满足了所有让他厌恶的条件。 果不其然,孩子抱出来的时候,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赵盛名有些恼怒,有些难过,却只能默默看着在襁褓中朝着他笑的女儿,可爱的孩子,嘴角弯弯之时,脸颊上轻璇着两个酒窝。可她偏偏选错了时间。 如此,给孩子取名的事情算是拖了下来。取名这事向来都是爷爷来做,这是赵家不成文的规矩。对于爷爷来说,姓名是极其重要的,而他向来以赵氏是百家姓之首为荣,对名字更是讲究,甚至会出钱请算命先生来算算这个孩子的命运,该以什么字来消灾获福。名字一旦定下来谁都不敢改,即使他们有多不喜欢。 “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对于那些想要改名的孙子孙女们,爷爷总是一脸严肃得强调,吓得他们不敢再接近。 等到赵盛名的女儿过了满月,爷爷才阴着一张脸提起要给她起名字的事。 还是老方法,请算命先生过来。 赵盛名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那神棍装神弄鬼得拿着各种颜色的符文和孩子的生辰八字仔细讲解。前文都是一大堆是让人听不懂的废话,在场的人只有爷爷是认真听的。直到后来,他才煞有其事得拿出一张黄符,上面写着:无欢。 无欢?这是什么名字? 赵盛名简直要冲上去把他轰出家门,但有爷爷在,他怎么可能会轻举妄动,只能看着爷爷,希望他不会受这个神棍的蛊惑。 这神棍也是个精明之人,知道孩子是在奶奶头七之日出生,说出孩子是招福的话定然是不会让他相信的,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即使让他人不悦,但起码让爷爷相信了。 爷爷一脸阴沉,给了神棍相应的酬劳便一语不发。 赵盛名那一整天都在惊心动魄。 等到第二日,爷爷居然还是接受了这个名字。 赵无欢。 竟不知道有人会忍心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即使知道爷爷向来封建且迷信,但赵盛名偏偏还抱着那么一丝他不会受神棍影响的希望,就在那天,希望破灭了。 这个嘴角弯弯时,脸颊上轻璇着两个漂亮酒窝的孩子,名叫无欢。; 第一章 秦陆叔叔 那日,薄薄的阴霾轻笼这个城市,云雾缭绕辽远山间,水汽弥漫漾染着朦朦亮的天边;微雨温柔多情,时疾时缓得轻轻滴在黑伞上,慢慢凝成水珠滚到伞的边缘,滴落在朴素的青色墓碑上。 秦陆之墓。 手执黑伞,我凝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心中情绪复杂莫名。 此时已是深秋,每年的今天总会下点雨,小雨温婉,暴雨张扬,周而复始,始而再周,仿佛在等一个契机。 父亲粗糙的手掌轻轻放在我头上,我只知道他正望着墓碑,并没去看他此时的表情。 蓦地,我听到他重重地叹息。 “欢欢,可别忘了秦叔叔啊。” 我知道的,这句话,父亲像是怕我忘了似的,从小到大,连着秦叔叔那传奇一般的故事重复了千遍万遍。 父亲和秦叔叔是高中时起的挚友,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一起半夜赶作业,一起做过恶作剧……父亲那时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秦叔叔也跟着他疯。可令爸爸最烦恼的是,都是上课不听的人,秦陆的成绩怎就这般好呢? 尤其是物理化学和技术,都处在满分的边缘。 他这学习的天赋令人咋舌,父亲自知没法比,但一而再再而三得受到打击以后终于开始努力学习。 本以为终有一天能达到秦叔叔那样的水平呢,谁知他的动手能力又极强,家里的电器坏了,拆开修好简直游刃有余。秦陆喜欢动脑动手,万事都要琢磨,老师非常赞赏他这一点,加上物理颇好,他高中阶段时在老师的辅导下就发明了一些小东西。 后来也没停止过发明,从毕业以来十几年,发明出来的小玩意儿竟有近百件,他灵感如泉涌,明白生活上缺少什么,实用的事物有什么缺陷,多次的申请专利让他迅速成为一个富翁。 这样听来,秦叔叔简直就是人生的赢家。 可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没有完成。 秦叔叔致力于发明,每天钻研所以无心娶妻生子,家人也很着急。明明模样端正,品行优良,智力超群还又家财万贯,多少优秀女人前仆后继得倒贴上来,他偏一眼都不看。眼看哥哥姐姐甚至是弟弟都成家了,唯有他还投身在工作上。作为他的好友,父亲也不止劝他一次:你啊,该结婚了。 自父亲成家再有了我之后,秦叔叔对我如亲生孩子一样,待我百般好,总是发明出当时没有的花哨小玩意儿送我,那时,看着小伙伴羡慕的眼神,我总是骄傲地说:“这是我秦叔叔送我的!” 还听爸爸说,我出生那天,秦叔叔居然抛下了工作来医院,当他知道爷爷因对我出生时间不满而为我取名“赵无欢”时,气得差点上去揍他。 他真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外待我最好的人。 只是,在我八岁那年,生日的前一个月,秦叔叔因意外触电去世了。那天,倾盆暴雨,雷声响得吓人,仿佛随时都会劈到头顶一般。而在他的实验室的桌子上,放着还未来得及包装的礼物。 那是一块玉佩。 我不明白,为什么生日礼物会在前一个月准备好呢?但是玉佩和写着“欢欢生日快乐”的纸张那样安静得躺在礼物盒里让我不得不确信,秦叔叔就是这样提早了那么长时间准备好我的礼物。 父亲那时什么表情什么反应已经记不清了,或许,他不想在一个孩子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但给我记忆深刻的是,父亲手中一直握着什么,满脸阴暗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一天都没出来。 如今想想,该是秦叔叔准备送我的玉佩吧。 第二天他出了房门,面色惨白,精神极差,后来就生了一场病,妈妈哭着把爸爸送进医院,庆幸的是,父亲并无大碍。 悲伤持续了一个月,连我的生日都没逃过秦叔叔去世的阴影。 那时我并不懂事,不知道悲伤,不知道秦叔叔已然永远离我而去,只是看着他的黑白色遗照一遍遍问爸爸和妈妈:“秦叔叔呢?” 童言无忌,可我的话却残忍。 秦叔叔本就明白,发明什么的本就带着危险性,稍一疏忽就有可能出意外。他早就写好了遗书,平日里也经常与父亲开玩笑:“哪天我出了意外,就把财产给一半我的父母亲,另一半捐到慈善基金会吧。” 谁知竟一语成谶。 生日那天,父亲把秦叔叔的玉佩给了我,精雕细琢的,银色的流纹镀出花一般的形状煞是好看,上面有个字,父亲告诉我,那念“秦”。母亲将它用绳子串起来戴在我的脖子上,嘱咐我别弄丢了它。 除了必要时候更换绳子,我也从未摘下来过。 秦叔叔在我八岁时就消失在视线里,或许,没有父亲日日提起,没有年年深秋之时来这里看看他,他就会如过往的云烟消散在我的记忆里。 阴绵的雨没下了多久就停了,乌云却久久不散去,大概是意犹未尽。手机忽然“滴滴”几声,我打开信息一看,是天气预报的提醒,今天会由小雨转雷暴雨。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我担忧道:“爸爸,快下暴雨了,我们走吧。” 父亲看了一会儿墓碑,又看了看天气,似乎在思考什么,转而点点头,带着我小心翼翼得下山。 脖子上的玉佩不知怎的,让我的心很不安宁。 刚才的微雨只是清晨的一个哈欠,仿佛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消失得无影无踪。外面一片寂静,没有微雨过后的清新,阴沉沉的天空仿佛要压下来似的,沉闷得令人难受。 要下暴雨了啊。我那么想。 烦躁得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知为何,总觉得很不安,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以前的周末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无聊,作业写不进去,书也看不进去,连玩手机时心都是惶惶然的。大概是天气原因,人们都躲回了自己的家里,没有平日里逛市场的悠闲,只有偶尔几辆车飞一般得划过。 把玩着脖子上的玉佩,我看着外面的天空,只觉得非常急躁,静不下心。 忽的,天边被撕扯开一般,猛地划过紫色的闪电,亮得令人害怕。紧接着“轰”得一声,闷雷让天地都为之一颤,仿佛隔着一层膜就能把万物都炸开,我能鲜明得感觉到墙都在震动。 素来不怕雷的我此时也忍不住心悸。 抬腕看了看手表:十点十三分。 “嗒嗒嗒……”豆大的雨砸在微微湿润的地面上,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刚开始还一滴两滴,后来则如鞭炮炸开在马路上一般,“噼里啪啦”得响个不停,我已经看不清楼下的地面,无数水花溅起,朦朦然遮挡了视线。 隐隐听到母亲说“都快十年没下过这样的雨了”,接着就有传来父亲若有若无得说着秦叔叔的名字的声音,雨声太大,淹没了他们的谈话。 靠在窗边,我越来越不安,疲惫得不想下去仔细听听他们谈了些什么,雷打得那么厉害,手机更是不敢玩,总觉得玉佩有点异样,让我有扯下它的冲动。 太难受了,觉得都呼吸不过来了。 听着外面的雨声,我握着玉佩,手指越收越紧,越收越紧,快到窒息的时候,下一秒就想扯掉它。 突然,闪电好似天罗地网一般布满了整个天空,亮得仿佛会爆炸一般。“轰啪……”一阵惊天的响雷劈下来,眼睛被闪得晕眩,响雷又好似炸响在我耳边一般,什么都听不到,开始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眼前一阵深黑,模模糊糊看到握着的玉佩忽然发光,就恍然闭上了眼睛。 第二章 穿越时空 猛得睁开眼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股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木质的天花板,厚重的深蓝色被子,坚硬的木质枕头硌得赵无欢脖子疼。 这貌似不是她家,该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小娘子,你醒了?”苍老的声音响起,让赵无欢这个想逃避现实正要闭上眼睛的人开始迷迷糊糊得清醒过来。好奇怪的发音,明明是第一次听到,却能听得懂。 怎么回事? 见她缄默不言,老婆婆只是端了一碗粥给她,然后道:“小娘子是否来自异邦?看服饰不像我东阳国的人,使用之物也颇为奇特。” 什么异邦,什么东阳国?赵无欢稍愣,为了显得有礼貌才接过碗,声音沙哑得道了一句“谢谢”,猛然觉得他们好似听不懂普通话,就用那奇怪的语言说了一遍。 真的说出来了,从来没有学习过的语言居然脱口而出,听起来和普通话是有很大的差别,但如果仔细比较仍能听出来这是中国某区域的一种方言,她这是到了哪里呢? “原来会东阳的语言啊,那便好。”老婆婆点点头,“小娘子的家在哪里?” 赵无欢轻咳了一下,回答:“在s市的郊区。” 老婆婆的神色有些异样:“老婆子我年纪大了,去不了远路,你这些地方我是没听过的。那娘子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怎么来到这里的?她还想问这个问题呢,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人贩子吗?见她神色和蔼,赵无欢相信不是,且就算是人贩子,难不成还有本事把她从家里掳走? 她摇摇头,说了声“不知道”,这才看着老婆婆的装扮。 好奇特的服饰,像是某个少数民族的衣装,虽是粗布麻衣,但竟有点汉服的样式。她的心忽然就怦怦跳了起来,不敢去证实脑袋里疯狂的想法,只是猛地喝了一口粥,想要逃避。 细碎软糯的口感,不太像是高压锅做的。 开始有点害怕起来了,她摸到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一直按着电源开关,却怎么也开机不了。 手机居然坏了。全身黏乎乎的,不会是刚才淋了雨吧。 赵无欢一阵心疼,却也更加害怕了。 注意到老婆婆一直在看着她,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此时就只想一直让大脑放空,沉浸在没有任何人的世界里,赵无欢知道这样很没礼貌,且尴尬得无地自容,可就是想让自己脱线一会儿。 正静默着,老婆婆突然将手伸到赵无欢脖子前,吓得她条件反射得往后一躲,老婆婆捧着她的玉佩,仔细看了一番后,激动道:“小娘子可是来寻亲的?莫非是秦家人?” 秦家人?是因为玉佩上有个“秦”字? 在还没弄清楚状况之前,赵无欢不敢惹出什么事,只是摇摇头。 她似乎有点失望,道:“若你是秦家人那就好了。” 过一会儿,老婆婆又问:“小娘子怎么称呼?” “赵无欢。” “赵姓,果真不是秦家人……”她失落的语气很明显,但话锋又一转,“怎会有人给自己的孩子取名无欢?”之后又在念叨些什么,她已经开始听不见了。 赵无欢现在并不在乎什么秦家不秦家,只在意现在在哪里,是怎么来的,还能不能回去。 过度的震惊让她有些不顾及礼貌,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是身体就是动不了,不想去听别人说什么,更不想证实自己脑袋里的想法。 老婆婆见她又开始出神,便不再问什么,只是对外面道: “阿生,你先照顾这位小娘子,隔壁的张婆婆一会儿还要跟我去摘茶叶。” “好。” 听到这样的对话,她才渐渐回过神来,刚才应声的是谁?这个地方除了老婆婆还有其他人么? 门被慢慢打开,外面的光线忽然洒了进来,让赵无欢的视线忍不住跟着光亮看过去—— 是个穿着蓝色粗布衣的小伙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她的视力并不是特别好,不能将他看的清楚。 老婆婆见他进来了,便慢慢起身,一边嘀咕着什么一边走出房去,将门轻轻掩上。 光线变得弱些,他人也走得近了,赵无欢这才看清楚些: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的五官没有那么硬朗,也谈不上柔和,看起来却十分舒服,若是在现代稍微掇拾一下,也是个受女孩子喜欢的类型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某(“某”为自称)姓陆名生,娘子怎么称呼?” 赵无欢不敢看他的眼睛,稍稍低了低头,学着他的腔调、跟着脑袋里莫名其妙的语言回答:“奴姓赵,名无欢。” 他还是有点紧张,像是第一次跟女孩子说话似的,害羞的样子让她的心居然也开始怦怦跳了起来。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容易让人动心。 为了打破沉默的局面,无欢有些艰涩得开口:“这里是哪里?” “是某舍。” 她一阵无言:我当然知道这是你家了。 “呃……那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外面下着雨,某和奶奶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你昏倒在街边,某就将娘子背回来的。”还没等赵无欢开口说话,他就立刻有点紧张道,“娘子别发怒,某是不得已才会如此,某一定会对娘子负责……” “负责?!”其实无欢原本的重点是在陆生居然背着她这么个肉肉的小胖子回来,可他那“负责”两个字倒是把她吓得够呛。无欢有些吃惊得看着陆生,隐隐猜到他想的负责应该跟她想的不大一样。 “某一定会负责照顾姑娘的。”他有点尴尬得改口,刚才好像是太紧张了才有些口不择言。 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想要的答案,看陆生局促不安的样子,她没敢再往下问。 气氛又开始变得有些微妙了,微妙到让赵无欢越来越不安时,他才开口道:“奶奶准备了一套衣服,你小娘子要更衣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很拘束的样子。 她被他感染得更加拘束和尴尬了,就略略点点头。陆生把无欢手中的碗拿走,将衣服放在她旁边,道:“那我先出去,娘子你先更……更衣。”说完就脚步有点急得走出去,轻掩上了门。 终于有时间开始思考了。 赵无欢呆愣得看着这套衣服,正准备拿过来瞧瞧,便看到在衣服中间还夹着一件诃子(指无肩带的内衣,类似现代的抹胸)。 …… 难怪陆生刚才那么紧张,还好没看到他的表情,不然她都要犯尴尬症了。 这样的服装……明明只有古时才有啊。她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呢? 心里闷得慌,潜意识里的东西越来越要爆发出来。 告诉自己吧,不管这个答案有多么疯狂。 我…… 我穿…… 我穿越了…… 我穿越了。 仿佛还不够似的,她一咬牙,开口对自己说:“我穿越了。” 第三章 陆生 说出这句话后,赵无欢整整愣了五分钟。 心里一遍遍得肯定,再一遍遍得否认,如此往复,最后才呆滞得看看手表。 十点十五分。 还是这么早啊。 等等。 赵无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手表现在显示的时间是现代的时间吗?她又看了看时间,这才猛地发现,秒针根本就没有动。 表也坏了? 她感到一阵烦躁,慌乱和无助扑面而来。穿越小说也看过不少,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像小说的主人公那样沉着淡定。 怎么办……爸爸妈妈要是发现她不在了,该会有多着急啊。 正在赵无欢捂着脑袋不想去思考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呃……”是陆生的声音,“无欢,你好了吗?” 她这才将衣服一一摊开,有赤红色的诃子,水蓝色长裙,白色长衫,与长裙颜色相应的披帛还有一条束带。 赵无欢相信自己会穿的。 “那个……陆生,我还没开始换,你能帮我弄点热水来吗?”第一次要换上古装,她有点兴奋,更不愿意在全身黏糊糊的状态下换上衣服,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无欢还是很不要脸得开口。 外面的陆生稍愣,一时耳根有些发烫,他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毛病,无论跟哪位娘子说话都如此。生性老实的他平日里就沉默寡言,四周街坊的女子要是与他说话,非得把他羞得跟大姑娘似的。 没过一会儿,他便端着水盆进来,一放在她旁边就很快得走出去了,并且礼貌性得轻轻合上了门。 赵无欢一阵莫名其妙。 她有那么可怕么? 默默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赘肉。 看,明明很接地气。 从以前开始,比起周围的人,赵无欢要显得更成熟一些,好像非要证明自己的名字和她本人一样高冷似的,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张面瘫脸。遇到一点事情看似沉着冷静,其实要是他人不在场,她早就蹦上天了。 她喜欢逃避现实、放弃思考,所以这时便开始不想穿越的事情,将帷幔拉拢,慢条斯理得把身子都擦了一遍,再磨磨蹭蹭得研究这衣服该怎么穿。再怎么样也是个高中生,要是连衣服都穿错那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看到那件赤红色的诃子时,赵无欢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古人钟爱红色的内衣,过本命年么? 等到身体开始觉得清爽了,她才将衣服一件件套起来。 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站在清晰度并不高的铜镜前,赵无欢极其臭美得转了一圈。 真不错,看起来……还算显瘦。 穿上水蓝色的鞋子,虽然有点小,但还算能穿,赵无欢也不敢再奢求。这衣服看起来挺新的,可能是新买的衣服。古人难道都这么热心肠吗?居然会这样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赵无欢觉得很愧疚,在心里默默决定要先报答一下老婆婆和陆生,再想着该怎么回去。 因为刚换了完全没适应的衣服,她忽然觉得有点反胃,撑着桌子干呕了好几下才扶额稳住自己。 走过去开门,赵无欢觉得自己全身都轻飘飘的。 “你好了?”陆生提着一桶水经过,看到门开了便问她,“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 “嗯……刚才的粥就很好。” “好,小娘子吃得惯胡麻粥吗(芝麻粥)?” “我没吃过,不过很想尝尝看。” “东厨(厨房)内有刚做好的蒸饼,娘子要是喜欢,可先去尝尝。” “好。”赵无欢觉得自己越发得不要脸了,像她这样的吃货,面对从未尝过的古人的吃食,还真是非要尝尝不可。 “往哪走?”她问。 “跟我走就好。” 陆生虽然提着水,可是好像完全不费劲,可能是常干粗活吧。但他体型并不壮硕,要是皮肤再白点,看起来肯定就是斯文的大男孩。 正这么想着,就到了东厨,房子本来就不大,有专门的厨房也不容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东西倒是应有尽有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陆生把他那一桶的水倒进缸里,再去擦了擦手,从锅里面拿了一大张蒸饼出来,素白的饼上撒了一些芝麻,看起来好像挺不错。 “我吃不了那么多,给我切一点就好了。” 他点点头,切了一半拿给她。 赵无欢:“……” 就算被切了一半也吃不了那么多啊,她一会可还想再尝尝胡麻粥呢。 “再切少点吧,我吃不了那么多。” 陆生转眸看她:“原来小娘子吃那么少吗?” 赵无欢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所谓老实的臭小子,是在嘲笑她胖吗?是觉得她这样的体型不该吃那么少吗?虽然喜欢吃东西可真的不喜欢专吃一样好吗? 她的脸色有些阴沉,默默“嗯”了一声,就看向门外。 雨早就停了,天空中只有一层乌云,好像快要散开了。 如果再下这样的一场雨,再响那样的一次雷,她是不是就能回去了呢? “无欢?” 陆生见赵无欢在发呆,伸手挥了挥,她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他手上那四分之一的蒸饼,她瘪了瘪嘴,拿过来啃了几口。 味道还不错,有点甜甜的,上面的芝麻挺香,但主要还是馒头的口感(所有类似馒头包子的食物统称蒸饼)。 陆生十分贴心得给她倒了一碗水。 她硬着一张脸接过来。 “小娘子是生气了吗?”陆生有些莫名其妙,“某做错了什么?” “没有。”赵无欢看了他一眼,“你别看着我吃,自己也去吃吧。” 他点点头,也拿了四分之一的蒸饼来啃,然后再问:“小娘子为什么生气?” “没有。” 见她不愿多说,陆生垂下了眼,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道:“其实某觉得小娘子这样穿很好看。” “啊?”赵无欢愣了一下,这话题转移太快,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到反应过来时,她想:虽然我确实生气了,但你也别为此给我拍马屁吧。 他见赵无欢好像不相信的样子,急忙道:“某是真的那么觉得,绝没有要轻薄娘子之意,娘子莫怒……”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被夸奖完的赵无欢心情大好,不管是不是真的,谁不喜欢被夸呢? 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陆生看出来她心情稍微好了些,心里稍稍松口气,这才放心地啃起蒸饼来。 “陆生,你以后也别叫我娘子了,叫我无欢吧。” “好的娘子。” “……” “怎么了?” “没什么。” 她看陆生干吃着蒸饼也不知道给自己倒碗水,想也不想就把自己手中的碗递给他。 陆生错愕了一下:“小娘子不喝了?” “没啊,给你喝。” “不不不……”明明是麦色的肌肤,脸红时却能看得很明显,“男女授受不亲,某自己再倒一碗。” 是哦,这明明是她刚喝过的啊。 赵无欢万分尴尬地收手,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生怕陆生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女子。 才刚和他说了几句话就破坏了形象,古代不比现代,要是在现代,关系暧昧点的说不定就直接拿来喝了。可在这里…… 她一阵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