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刘阿斗真不是曹操的种啊》 第1章 刘阿斗可不是乖小孩 “为你这孺子,竟险些损我一员大将!” 刘禅睁开明亮的大眼睛,看向眼前的‘慈父’,襁褓中的身体传来阵痛。 明白怎么回事后,他默默在心中单扣了一个‘六’。 “老登,你猜我到时候会不会思蜀?” …… 时光如白驹过隙。 匆匆十二载便已过去。 建安二十四年,成都北十五里,射山。 战鼓咚咚作响,数百军士入山林驱赶野兽,架起长枪,将它们围在一个区域之内。 百余甲士驻扎山下,军士披坚执锐,四下警戒巡逻。 按理来说,刘备、曹操汉中之战的档口,以刘禅的身份,不应就带着这么点卫队出城。 毕竟当下不少益州本土势力已经在家里偷偷缝制好‘魏’字大旗。 说来也是天意弄人。 原本是东州派和益州派合谋把皇叔引来蜀地的。 只不过,好巧不巧,谋划泄露,然后张松被刘璋杀了。 益州势力的入伙介绍人兼本派话事人死了,革命功绩得不到证明。 不仅没有提高地位,反而更是被东州派压在头上,甚至头上还多了个荆州派。 皇叔没来的时候你欺负我,皇叔来了你们欺负我,那踏马皇叔不是白来了! 因此现在不少人是一片丹心向曹操。 望穿秋水,心里愁着:魏王您老咋还没抵达您忠实的锦都城啊…… 其中不乏有些大胆心急的,想着在后方搞点事,将来在曹操面前还能以此邀功。 在这种前方保证不稳定,后方稳定不保证的情况下。 所有人都认为刘禅就应该乖乖待在成都城里,这样不至于添乱。 比如坐镇成都统筹后方大本营的军师将军,诸葛亮。 但刘禅有自己的考量,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将自己当成小孩,没什么话语权。 即便是自己非常努力地学习《管子》《韩非子》《六韬》等书,在这个神童辈出的时代,也只是被当做一名普通学霸而已。 “功绩,必须有拿得出手的功绩。” 前线去不了,刘禅便将目光放在了后方这群蠢蠢欲动的豪强大族身上。 官府缺粮草,不代表蜀中没粮食,一个个地方豪强可都是富得流油。 除非抄家,否则想要从他们手里扣出粮食,就得拿其他利益来交换。 但如果是这些人主动造反……那抄家可就是名正言顺。 眼下蜀中,便是他刘禅最适合当这鱼饵。 在此汉中决战的大背景下,蜀中已经是男子当战女子当运。 物资抽调始终维持在引发的叛乱能迅速平定下去的极限程度。 即便是核动力军师的诸葛亮,一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也已经精力欠缺。 也就是说,刘禅倘若真一心想要跑出来,还是能钻到空子的。 此刻他正策马搭弓,瞄准远处的目标。 与一般的骑兵不同,他的胯下有一个中间低两边凸起的奇怪马鞍。 去年,他刚拿出这个马鞍的时候,立刻就被诸葛亮拉去谈话。 “在我们拿下陇西之前,公子切不可将此物示人。”诸葛亮如是说,随后便将高桥马鞍没收了。 刘禅现在屁股底下这个是他后来偷偷做的。 唰的一声,一支箭矢飞出。 “堂堂益州牧、左将军公子,想做些事情却是这般艰难。” 接着又是一箭。 “这要我如何甘心。” 随着刘禅抬手,最后一箭也射出。 “相父,这一次我不会再让您那般操劳。” 数点寒芒连续抽射而出,随后陆续传来三声命中的声音。 刘禅面露喜色,看向众人:“吾射不亦精乎?” 黄皓第一时间出声:“公子好箭。” 关兴、霍弋等人看向倒地的两只野兔一只野鸡,缓缓点头。 虽说他们轻易就能做到这般,但毕竟刘禅年龄才不到十四岁,放在同龄人中已经是佼佼者。 众人便也不吝夸赞:“公子真是好箭!” 刘禅撇了撇嘴,“以后说‘箭法’,不要省略。” 众人称是,只有年龄较大的董允站在一旁一副不会同流合污的样子。 “公子身份尊贵,到了危机的时候却不知道爱护自己,我对此感到深深的忧患啊。” 刘禅瞥了一眼这个老顽固,抿了抿嘴回了一句:“夫子说的是,吾下次一定注意。” 反驳是不可能反驳的,董允满腹经纶,各种典故谏言,刘禅知道自己绝对招架不住。 索性服个软,下次还敢。 董允两眼上翻,信你我名字倒过来写。 “公子此行险计,即便是成功也如同失败一般,绝不可……” 正当他还要劝说的时候,一群少年却撇下他,往一旁去了。 少年们围成一圈,刘禅看向其中年龄最大的糜威。 “大兄,你可知那张裕为何还没有动静?” 糜威叹了一口气:“这位兵部司马最擅长的便是天象变化,箴言人事,若是他测出此事吉凶,怕是不会出来。” 刘禅哂笑,没有人比自己更懂预测。 就像这天下人都紧张万分的汉中之战,刘禅便能精准地‘测出’季汉必胜的结果。 “他要是真懂这些,便不会说这些胡话。这家伙就是将宝押在曹贼那边,用自己的声名来背书,期待将来得到曹贼的重用罢了。” “所以我料定,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目前,蜀郡和犍为郡出现两个小规模的叛乱,去年广汉郡的大叛乱也才刚刚平定,以至于成都的兵力分散。 现在,刘禅自己又跑出城来到野外。 这般天时地利人和下,若是野心家们还能憋住气,那就说明是一群怂包掀不起大浪,也只能算他们命不该绝。 穿越十余年,刘禅对这个时代了解很多,也做了很多事。 大部分失败了,比如凤雏庞统依旧在进攻雒县的时候被箭矢射中而死。 那时候他才六岁,实在没人把他当回事,庞统这位南州士之冠冕又是个及其高傲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小屁孩的话。 当然也有几个成功的,比如霍弋深入交州,把张仲景请来了。 虽然张仲景自己逢人便说是被绑来的,但史官写得是‘请’那便是请,史书难道还会骗人吗? 之前做的这些事情,都是根据自己知道的名人来展开行动的。 张裕并不在刘禅所熟知的三国记忆中,是来到这里后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这家伙非常跳脱,在汉中之战开始前便假借天象鼓吹曹操必胜。 整个后方的舆论被他搅得人心惶惶,偏偏此人在蜀中名气很大,又不能直接杀了他。 想到这,刘禅眯眼看着身边众人。 关羽之子关兴、张飞之子张苞、糜竺之子糜威、霍峻之子霍弋、以及赵云之子赵统和赵广…… “远处还有个董允,再加上我这个刘备亲子。张裕啊张裕,我给你准备这么豪华的大礼包,你可千万别怂啊。” 第2章 今日观星象此事利紫薇 当晚,三百余公子亲军山上扎营。 营盘外松内紧,远远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容易围攻的样子。 只不过营里大多数人人手一把新制连弩,箭矢充足,短时间内可以对数倍敌人形成火力压制。 枕戈待旦,就等着敌人找上门来打一个防守反击。 此刻,刘禅脱下铁铠,换上一身黑色犀牛皮甲。 “公子这身果然英武非凡。”黄皓见缝插针的拍马屁。 数年相伴,黄皓早就摸清了公子的脾气,虽然嘴上说着最讨厌谄媚小人,但是身体却很诚实。 果然,刘禅笑呵呵地看向黄皓:“我穿什么都帅,今晚你就别走了,在我这帐内住下吧,这副铁铠你穿着,也让你神气神气。” 黄皓闻言心底一喜,赶紧称谢。 铠甲是男人的浪漫,虽然黄皓不算男人,但他也有一个帅气将军梦。 平日里,一个宦官哪里有资格穿什么铠甲。 一定是公子平日里瞧见自己那羡慕的眼神,这才给自己这次机会,公子真是太体贴了。 黄皓忍不住鼻子一酸:“呜呜,公子,您对奴婢实在是太好了。” 刘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行了行了,你就在前帐这里打地铺吧,我去后面。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走出大帐。” 刘禅在黄皓的注目礼下钻入后帐,然后趁着无人注意掀起后帐一角溜了出去,独留黄皓一人在大帐之中。 远处,看到刘禅打手势,董允便在几名亲兵簇的拥下走上前来。 “公子这次还算守信。” “呵,夫子可是用以头抢地来威胁的,我怎么敢不来。” “臣那是劝谏,不是威胁。” 刘禅想用自己当诱饵吸引叛军出动,到现在这一步董允已经拦不住。 但他划出一条底线,那就是绝对不能真的让刘禅冒险,否则他就死谏。 刘禅无奈,只得答应。 一行人向后营赶去的路上,董允的嘴却说个不停:“伏兵在后山一处凹口,后营出去片刻便能相遇,今夜口令是‘黑熊’……” “夫子不和我一块去吗,何须这般详细叮嘱?” 闻言,董允扶了扶腰间的长剑,“几名小娃都在营中埋伏,某难道要一群小辈保护吗?” 真要是躲后面去,传出去他董允在亲朋好友面前可就抬不起头了。 “可夫子您是文臣啊。” “公子谬矣,某对付寻常三五人轻而易举。” 刘禅微微点头,大汉的文臣普遍是一手论语一手刀剑,他仿佛隐隐看到了董允儒士袍下的肌肉。 带着几名亲兵离开之后,大营又陷入沉寂。 明处的哨兵频频打着哈欠,一副防备松懈的样子。 夜半三更之时,射山之下丛林中,几家话事人聚集一处。 一共六人。 其中一个一脸凶狠的家伙率先开口道:“消息可靠,刘禅此刻就在山上,咱们就此合围强攻,定能拿下这小子。” 其人名为胡忠,是汉化南蛮,刘焉时归附。 刘璋时期其家族成为雒城附近的豪族。 原本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直到刘备攻蜀,他们跟着刘璋的儿子刘循守雒城。 原本他是想过投降的,但是好巧不巧,他们守城的时候把刘备的军师庞统给射死了。 刘备虽然仁义,但同样也是出了名的脾气暴烈加小心眼。 当时协助守城的家族有一个算一个全上了黑名单,排着队全给清算掉。 如此一来,家道中落的胡忠跟刘备结下大仇,得知刘禅贪玩出城的消息后,高兴的手舞足蹈。 其余五人中有三个和他的遭遇差不多,都是刘备攻蜀的时候的抵抗份子。 另外两人则分别是张裕和雍成。 张裕虽然平日里嘴上厉害,但到了现在,却是最先一个打起退堂鼓来:“敌人数量几何?是否精锐我等皆是不知,如此草率怕是胜负难料啊。” 言下之意便是就此作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此时,雍成突然站到他身旁,一把抓住张裕的胳膊。 “先生,莫要迟疑。您是蜀中名士,早已预言刘氏父子难成大器,既如此我等今日之事也是顺天而行。何况,我家大兄非常重视此事,您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闻言,张裕咽了口唾沫,原本想挣扎的手也安静下来。 雍成本人没什么名气,但他的大兄却是大名鼎鼎的雍闿。 雍家,南中第一豪族,张家的生意可没少受其恩惠。 按照豪族之间的规矩,若是雍家家主雍闿提出要求,他张裕是不能拒绝的。 李忠此时也站到另一边,抓住他另一个胳膊。 “先生,先前汉中传来消息,张飞、马超被曹文烈击败,阳平关亦固若金汤。他刘备已然生死难料,今日天赐良机,日后我等再无立此大功之时。” 其实,不久之后黄忠就会砍了夏侯渊,将汉中之战推向高潮,只不过这时候没人会相信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 眼下从传来的情报来看,他们对曹操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张裕被他们拿捏得没办法,知道这时缩头肯定是一刀,伸头还有一线生机。 叹了口气,抬头看天道:“我观今日星象,此事利紫薇。” 众人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 虽然大家都懂的事在人为的道理,但是老神仙愿意说好话还是非常鼓舞人心的。 众人拟定战略,而后分头行动,六家共出两千五百余人,黑漆漆一大群从射山三面聚集,缓缓向着军营围上去。 此刻,已经是夜半三更。 营寨之中,关兴张苞一同巡逻。 张苞望了望并不明朗的夜空:“兴国,公子今次颇有英雄气,但是终究是太冒险。诸葛长史怕是会怪罪我等。” “不必多想,”关兴戏谑道:“长史一定会怪罪的,你我身为部将,力保此事能成便是了。” “报!” 一名士卒匆匆跑到二人面前拱手而立。 “禀二位将军,山下出现大量黑影,人数不下两千。” 关兴立刻面色冷峻道:“若是三千人以上,此事便超出我们的预期。速将此事告知公子,我等愿为殿后,请公子入后山转回成都。” “二位不必忧心,此事诸葛长史已然知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吓了二人一跳。 转头看去,看到来人是霍弋便松了一口气。 “某离开前,诸葛长史便给我一个锦囊,其内所言,射山以北十里吴班领军在此。下寨之时我已派人前往联络,此刻定是在赶来的路上了。” 闻言,关兴和张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安心,以及即将建立功勋的喜悦。 第3章 抓住刘禅者,赏千金 刘禅得到消息的时候,营寨前面已经杀声震天,还有几处火光燃起。 正当他上马带队而出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身着皮甲的同龄女娃跟在身后。 其人虽然披甲执兵,但大家闺秀的淑女气质难掩。 “张鸯,你跟着我们做什么,老实待着,接下来是男人们铁血冲锋的时候。” 张星彩丝毫不退让道:“凤姐也是女的,为何她可以,我就不行?” 刘禅撇了撇嘴:“银屏姐是将门虎女,能打三个关兴,你行吗?” 关银屏比他俩大五岁,实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张星彩眉头微皱,但随后依旧一副淑女的形象,这是被母亲调教得刻入骨子里的肌肉记忆。 关凤是将门虎女,我张鸯难道就不是了? 关兴实力如何不知道,但我打你刘禅肯定是可以的。 见张鸯不依不饶地跟着,刘禅没好气道:“跟紧了别跑丢了。” 刘禅不知道的是,张鸯的武艺确实不在他之下。 只不过因为夏侯氏严格要求她,只能在外面展露淑女形象而不为外人所知。 刘禅不再理会她,对着前方的关银屏拱手道:“凤姐,我的骑兵屯能不能升为骑兵曲就看你的了。” 今天便是刘禅用高桥马鞍、马镫组建近战骑兵的第一战。 只要打得足够漂亮,无论是诸葛相父还是刘备都绝对会支持他发展一支不弱于虎豹骑的骑兵部队。 关银屏回了一礼:“少公子放心,必不辱命。” 埋伏之处到营寨沿途的杂物已经清理干净,五十余骑兵冲锋的气势如同步兵数百人。 就在关银屏上路的片刻之前。 营寨前警声大作,胡忠等人率队大吼着冲锋厮杀。 最外面简陋的围墙轻易被推倒在地。 “哼,不堪一击,果然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快,全都给我冲进去。” 高兴没多久,不少人冲着冲着忽然从眼前唰的一下便看不见了。 只见前方一道壕沟,不少人摔了进去随即便发出嚎叫声。 凑近一看,里面埋着许多锋利的竹签。 一瞬间,前排所有人脑海里都出现一个词:有埋伏。 一鼓作气再而衰,胡忠立刻大吼道:“我十倍于敌人,冲杀上去,活捉刘禅。儿郎们,随我冲!” 胡忠身后都是他的本家子弟,或者是受其家庇护的佃户子弟,忠心可靠,见主家冲便也跟着冲上去。 壕沟宽不到两米,助跑加大跳跃,除了少数倒霉蛋,大多数人都能跨过去。 但守军不会干看着。 “放!” 一声令下,上百支诸葛连弩扳机扣动,大量箭矢攒射飞出。 箭矢威力不大,但也能扎进身体里面,并且非常密集,射中要害位置同样致命。 一时间,百余人一起哀嚎,着实听得人心惊肉跳。 唯有那些身穿甲胄或者提起同伴尸体当盾牌的幸免于难。 胡忠忍痛拔下射在手掌上的一支箭矢,大吼一声:“随地捡用遮挡物,五人一组结阵向前。” 所谓遮挡物,其实就是同伴的尸体,只不过直接说出来会影响士气便换了个说法。 虽然不人道,但这个方法确实有用,原本停滞的战线不断向前推进。 几轮齐射之后,叛军有了足够的遮挡物。 主帅的营帐普遍大一圈,而且前面还有几十名刀盾手结阵防守,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中军大帐就在那里,围上去!” 此时,大帐中的黄皓已经惊骇万分,他醒来第一时间去找刘禅,却发现自家公子不翼而飞。 惊慌失措之下听见敌人要围上来,立刻冲出营帐,然后向后营跑去。 胡忠等叛军匪首见此情景,心下狂喜。 纷纷大吼:“你们主帅跑了,你们败了。刘禅要逃跑,杀上去,别让他跑了。” “抓住刘禅者,赏千金。” 钱帛动人心,立刻就有一群不要命的家伙疯狂冲击着眼前的阵线。 不一会,阵线便被冲破。 这群人也不追杀上去,而是全都向后营方向奔着‘刘禅’冲去。 争先恐后,摩肩接踵,越聚越多。 而原本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分成三部分,并没有溃败迹象,反而是有条不紊地让开道路。 一队由关兴带领前往营寨左侧,一队由张苞带领前往右侧。 第三队则是跟着霍弋前往后营。 “不对劲,不应是这样的,”张裕看到这些情况后知后觉地拍着大腿,一股头皮发麻的不好预感涌上心头。 忽然,他发现了华点:“这些都是刘禅的亲兵,他们怎么可能不顾主帅安危自己跑路。” 是了,作为亲兵,一定是跟在主帅后面一起跑才对。 然而,当下已经无人听他絮叨了,全都向着后营赶去,要追那价值千金的‘刘禅’。 张裕声嘶力竭地喊出一句:“后营,后营一定有埋伏!” 然而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阵阵喊杀声中。 霍弋来到后营,并没有从后门出去,而是带人将围墙推倒,此地顿时一马平川。 随后他拉着黄皓到一旁结圆阵御敌。 见此情景,敌人如潮水一般聚拢过来。 人声嘈杂,竟然没人注意到远处一群大型黑影伴随着轰隆之声杀将过来。 胡忠正要带人冲阵的时候,忽然眼前一支箭矢飞过,正中身旁一位族中子侄的胸膛。 他诧异地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英姿飒爽,身着大漆硬铠,大红色锦袍的女将正骑着高头大马,弯弓搭箭地瞄准自己。 胡忠心下一惊,赶紧后撤一步。 他是躲开了,可是他身后的家伙就倒霉了,当场毙命。 关银屏见射不中这个身披铠甲的家伙,索性弃了弓矢,从旁边一骑手中接过长枪。 挥枪前指:“全军冲锋。” 最后一段距离的时候,骑兵向前投掷石斧石锤,造成第一波杀伤。 然后战马扬蹄,带着巨大的惯性从密集的人群侧翼撞了进去,骑兵手里的长刀抡圆了挥砍,势大力沉,瞬间造成大量杀伤。 骑兵中有十余战马当场倒地,背上的骑兵也都是九死一生。 但是敌人的伤亡更大,至少百余人当场殒命,更重要的是,这一撞,直接瓦解了敌人的士气。 任凭胡忠等人再如何吆喝,甚至动手砍人,也无法阻止溃逃。 真正的杀戮,开始了。 第4章 你真是刘备的儿子吗? 不仅是关银屏带着骑兵专门挑身上披甲的目标追杀,霍弋也带队反攻,进行无差别的攻击。 关兴、张苞则是死守左右寨门,逼着敌人向着前门溃逃。 很快,不少人扔了武器,跪地投降。 霍弋组织人手准备接收俘虏,但是关银屏却依旧对着人群中身着甲胄的家伙进行精准击杀。 “关司马,敌人既然投降,何故杀之?” 霍弋上前阻止,但是关银屏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接下来要去抄家叛贼,这些俘虏我们自己看着办。” 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去的晚财产被转移,就只能喝汤了。 肉要吃,汤也要喝。 闻言,霍弋只感觉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这些话肯定不是关银屏自己想的。 能做出这个决定的,这里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刘禅。 作为刘禅亲兵,必然是要跟着主帅一块去抄家的。 因此,他们根本没有人手看管俘虏。 所谓‘自己看着办’……其实就只有杀掉这一个选项而已。 霍弋咽了口唾沫,公子,您真的是左将军的儿子吗? 不一会,刘禅带着张星彩和几名亲兵抵达现场。 霍弋心绪难定,想要上前言说一二。 刚抬起脚,立刻又收了回来。 他抬头看天,随后又闭上双眼。 “我是公子的臣子……” 随后他挥手下令:“杀!” 听着俘虏的哀嚎,刘禅并没有停留,而是纵马来到前营。 亲兵押着几个哲学捆绑的俘虏献于面前:“公子,这几人高呼自己身份不凡,我等不好做主。” “我等皆是益州大姓,因忠于先益州牧而开罪左将军,因此不自量力违逆天时。今愿献出所有家财,祈请公子留一性命,择一毒瘴之地苟活。” 刘禅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求饶,而是对押送他们的亲兵问道:“问清楚他们的身份了吗?” “回禀公子,都问清楚了。” “杀了吧。”刘禅轻描淡写地说道。 闻言,伏跪众人全都震惊的张大嘴巴。 完全不敢相信这么冰冷的一句话是出自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娃娃嘴里。 而且还是出自以仁义而天下闻名的刘玄德的儿子。 尤其是张裕,颤颤巍巍,平日里天天念叨舍生取义舍生取义的,真死到临头他比谁跪的都快。 大哭着像个毛毛虫一样蠕动向前。 高呼着自己名士身份,以及跟刘备麾下部分文武的友谊,反正就是用各种理由表示刘禅不能杀他。 刘禅听的烦了,上前揪住他的耳朵低语道:“就是因为你是豪族我才要杀了你啊。” “真要让你活着,你们这些人盘根错节,上下一气,大罪变小罪,小罪变无罪。只有弄死你们,罪大罪小才能由我说了算,你们才能罪大恶极,你们那些亲朋好友才会人人自危。” 此言一出,张裕惊骇欲死,目眦尽裂。 刘禅哂笑一声:“没有你们,对我很重要。” 一段时间后他带着人马下山,这时天才微微亮。 只见山下甲兵林立,看押着一大群从山上逃下来的俘虏。 当先一人纵马来到刘禅面前便翻身下马,拱手而立。 “末将吴班,奉诸葛长史之命,前来协助公子。” 吴班是吴懿的侄子,按照这层关系来说,他是刘禅的表哥。 刘禅并不惊讶,有安排才对劲,因为那是诸葛亮。 如果真能被自己蒙骗,刘禅才会惊讶,毕竟那是诸葛亮。 刘禅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并不怎么熟悉的表哥,最后还是说了句官方客套话:“尔有功,吾多谢将军。” 吴班再次拱手:“不敢称谢,末将职责所在。” 刘禅不知道该怎么跟吴班相处,吴班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刘禅相处。 毕竟刘禅跟后妈吴夫人没有血缘关系,同样是没血缘,反而是糜家的那几个表兄弟更亲切。 正当刘禅赶时间去抄家,想找个借口随便打发掉对方的时候。 吴班率先开口道:“公子若是暂不回城内,末将请求同行。” 刘禅今日此举虽然弄险,但却颇有英雄气。 自从刘备纳了吴夫人,他们吴氏一家算是跟刘备父子深度绑定。 一个英雄有为的主君十分提振臣子们的精气神。 再加上刘备的光环,至少现在在吴班的心中,刘禅是非常伟光正的,因此起了投效之心。 多年以后,吴班每每想起今日之事,都会痛恨自己的多嘴。 刘禅来回望了望,心中盘算一番后说道:“你出五百人跟上来吧,我现在缺钱,只能给你三成。” 吴班一歪头,三成,啥玩意三成? 不过似乎已经同意他跟上去,便立刻拱手称是。 本着跟刘禅拉近关系的目的,吴班一路上颇为主动,二人谈的不亦乐乎。 眼见刘禅对自己也是颇为亲切,吴班心情大好,一路上笑口常开。 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看着一大批金银布帛堆积在面前,整个人僵硬成为一动不动的雕塑。 感情三成是抄家所得分自己三成的意思。 坏了,我成同伙了。 《蜀科》里面咋说的来着?嘶……里面好像没有抄家罪。 知道自己这不算犯罪,吴班心情才变得好受点。 一旁的刘禅则是化身顶级会计师,滔滔不绝地讲着如何分账。 “财货咱们三七分。青壮收编,我得一千四,分你六百。零散的地块分给成都官府,整块的田地改为屯田,溪水东边的八百亩给你,别看少,但那些都是上等良田,你不吃亏。” “粮食全部封存,交给相父,得了好处,想来他顶多教训我一顿也就认下此事。麻烦的是这群刚死了男人的妇孺,杀了可惜,留着担心他们恨我,难办啊……” 刘禅平日里偶尔脱口而出喊诸葛亮相父,熟悉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个精明算计的表弟让吴班仿佛身在梦中,这是一个读圣贤书之人该有的样子吗。 “走,下一家。” 一句话把吴班拉回现实。 “还有?” “还有四家,只不过他们应该没有张家这么富裕,你别抱太大希望。” 吴班咂吧了一下嘴,我的公子呦,这根本不是富裕不富裕的问题好吧。 他看着眼前堆成一个小山的财货,计算着自己被叔父打断腿的概率。 最后下定决心:“这些东西还是上交给诸葛长史吧。” 第5章 花我的钱 养朝廷的兵 事情果然如刘禅所料,胡忠几人家道中落,四家加起来才和张家相差无几。 “可惜了,最富裕的南中第一豪族雍家现在我没能力去抄。” 大豪族自然令刘禅垂涎三尺,但是太大的豪族就算了。 “加上从糜舅父家里化缘来的资产,良田四千亩,庄园两座,仆僮千余,钱数千万,牛马百余……啧啧,我现在也算是一届豪强了。” 数千万钱听起来很多,但因为刘备刚占领益州的时候穷怕了,于是便推行直百钱,掠夺百姓。 但时间内在蜀汉境内造成百余倍的通货膨胀,现在的这些钱也就不值钱了。 咱们刘皇叔依旧当得起仁义之名。 因为隔壁孙权弄的是直五百钱,曹操更厉害,直接取消货币进入以物易物的原始商业。 总的来看,刘禅此次收获颇丰,果然想暴富就是不能走寻常路。 战报先于刘禅回到成都。 加上证据确凿,诸葛亮迅速将此事定为谋逆铁案,成都一时肃杀。 其中,南中雍家被摘除的干干净净,除了极少几人,几乎无人知道雍家也参与此次造反。 雍闿自然也不会到处嚷嚷,但是此事却在双方心中埋下种子。 诸葛亮知道雍闿会造反,雍闿也知道诸葛亮知道自己会造反。 双方都是在等一个时机罢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多不安分的家伙纷纷藏匿心思,政令施行更加通畅。 只不过,诸葛亮并没有为此轻松,反而眉头更加凝重。 成都左将军府内,诸葛亮正在堂前书写着什么。 刘禅没心没肺地与之面对面坐着,心底不住赞叹,果然是史书都要提一嘴的美男子。 正儿八经的山东大高个,玉树临风,体态儒雅。 即便是万分火急也能有条不紊的处理,仿佛只要他在,再大的难事都不是事。 但是对诸葛亮来说,面前这个私下里叫自己‘相父’的弟子兼少公子却是他的众多麻烦事之一。 眼下诸葛亮正在给刘备写一封告罪书,将大部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言说是自己没做好才让少公子面临险境云云。 这封信将随着下一批粮草一起抵达前线。 这种事,刘禅表示无所谓。 债多不愁,反正给老爹告状的不只相父一个,更何况刘备打儿子可从来不需要理由。 咱可是从婴儿时期就开始抗摔抗揍。 诸葛亮抬头看了一眼刘禅,而后继续低头书写。 “不久前,吴班已经将其所得缴获悉数交给州府。” 刘禅眼珠一转:“吴班公而忘私,才德兼备,可堪重用。” “良田千三百亩,钱千万,仆僮千人,牛羊共计三百余头。” 吴班一匹马都没分到,刘禅用其他牲畜换全给扣下了。 刘禅面如便秘,相父,您穷我也穷啊,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点家底吧。 嘴上却说:“这群朝廷蛀虫,所食民脂民膏却行不义之事,该杀。” 无论您怎么暗示,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就算是相父也必然无能为力。 自己好歹是少公子,总不能明抢吧。 过了一会,诸葛亮再次开口:“南方有一奚族愿意归化内附,众千余,其人善养马,亦可为骑兵。” 听到这,刘禅眼睛都亮了,骑兵苗子可太稀罕了,“我,请务必让我来分忧。” 刘禅一下子就陷了进去,满脑子都是自己将来威风凛凛,千骑卷平冈的情景。 至于诸葛亮后面说的什么马鞍马镫要保密,不能走朝廷公账,粮草自筹等事情他听得稀里糊涂地便点头答应了。 因为晚上约了小伙伴们聚餐,刘禅便匆匆拜别了诸葛亮。 刚出门不久,刘禅突然回过味来,一手握拳砸在另一手心里。 “不对,我是储君啊,这不还是用我自己的钱替朝廷养兵吗?” 在诸葛亮加入刘备之后,一直致力于军事改革。 各大小将领的私兵部曲慢慢的都被正规军给替代,绝大多数士兵都是吃朝廷的粮食,做朝廷的兵,而不是某个将领的私有财产。 当然每个将领还是会多多少少养一些私兵,只不过他们在军队中的人数占比越来越少。 而他刘禅又不是普通将领,他是储君,而且是未成年储君。 只要老爹刘备一句话,他无论手里有多少兵马,一瞬间都得统统充公。 刘禅两眼上翻,“得,又被相父摆了一道。” 练骑兵本就是他的念想,只不过他原本是打算用朝廷的钱。 现在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相父,只怕这事已经赖不掉了。 想通此节,刘禅郁闷地离开,路上碰到另一个老师,伊籍。 “公子在思虑何事?” 刘禅拱手行弟子礼:“回夫子,吾在想如何多藏几副甲胄以便将来造反。夫子可是要寻诸葛长史?” 伊籍全当没听到刘禅的惊世骇俗之言:“此前公子所为,让我们看到了律法中的不足,今次便是寻长史一同商讨完善《蜀科》中关于抄家的内容。” 好家伙,这算是律法与时俱进了。 “看来,以后不能肆无忌惮的去抄家了。” “那是自然,”伊籍捏着胡子笑道:“公子先前所为虽然师出有名,且不违背律法。但抄家之事确实让蜀中诸族胆战心惊,需以律法明示,以安民心。” 伊籍所言也十分有道理。 若是手握兵权之人,可以肆意对造反之人进行抄家,那就有可能出现故意官逼民反的情景,不可不防。 刘禅恭敬地行了一礼,再拜道:“有劳夫子。” 对于董允、伊籍这类人,刘禅恭敬的表面下是距离感。 因为这些人满腹经纶,动不动就用古之贤者来匡正自己的言行。 对于诸葛亮这类情商智商双高,不会生硬地讲道理的儒士,刘禅才愿意与之亲近无话不谈。 辞别伊籍,刘禅便离开左将军府,前往安汉将军糜竺府上聚餐。 来这里聚餐好处很多,首先一个是自己不用花钱。 糜家豪富,家里各种珍馐美食都有。 打小刘禅就喜欢来这里蹭饭,进出自如跟自己家似得。 门口的仆僮跟刘禅见礼之后便各忙各的,也不用通报。 刘禅习武之余最喜欢吃牛肉,所以糜家里总是常备牛肉。 虽然私自杀牛违法,但总有一些牛会懂事的恰好死掉,糜家有牛肉也不足为奇。 刘禅到了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 在这里刘禅并没有被当成客人,反而是一个迟到的主家。 糜威做东,关兴、张苞、霍弋、赵统、赵广、吴班等一伙人齐聚一堂。 举办此次宴会便是为了纪念此次众人的革命友谊。 第6章 储君掌兵 这次陪着刘禅出城做诱饵,在大人们看来简直胡闹,不少人因此被长辈训诫。 但毕竟是功勋,不少人还是得到褒奖。 比如霍弋加为部司马、吴班晋升为校尉,其他人多少得了些财货奖励。 这也让少年郎们觉得自己是大功一件、牛气冲天。 宴席上众人觥筹交错,喝的是果汁,但抒发的却是壮志豪情。 一群少年郎指点江山,粪土万户侯的样子着实有趣。 然而,其中一人表情略带不自然,频频看向主位的刘禅。 终于他忍不住挪窝来到刘禅身旁:“少公子,昨日阿鸯突然找上门来非要跟我决斗,此前她一直跟着你,到底发什么事了?” “兴国啊,吓我一跳,”刘禅转过头来,却见关兴左眼微微红肿,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额头上也有擦伤的痕迹。 刘禅短暂思索了一下便答道:“什么事都没有啊,倒是你怎么回事?你做什么事惹得张鸯生气了?” 关兴则是一脸郁闷,“我哪会惹她生气,是她莫名其妙地突然找上门来,然后说着什么‘打三个我’,然后不顾我反对强行跟我单挑。”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众人吃瓜兴致,虽然不少人还在继续推杯换盏,但是场上的氛围明显安静了许多。 “打三个关兴……”刘禅瞬间秒懂,感情原来是自己那天在射山上说的话让张鸯这妮子记在心里。 面对被无妄之灾的关兴,刘禅心底没有一丝始作俑者的羞愧之情,反而是好奇地问道:“那么,你打赢了?” 闻言,关兴立刻眼神闪躲,说话也变得不利索。 “哪,哪有一个男子跟女子争强好胜的,即便是,即便是赢了也不光彩嘛。” 刘禅身躯后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那就是打输了。” ‘噗嗤’,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场上众人捧腹。 感觉羞愧的关兴立刻面色通红,他可是关羽的儿子,败给姐姐关银屏也就算了,败给一个同龄女子,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名声可就…… 更何况,老爹肯定会写信来让姐姐给自己开启一场疯狂训练,甚至有可能会要求动手教训自己一顿。 虽然被张鸯打败是事实,但那是自己真的手下留情。 毕竟是结义的堂兄妹,肯定不能真动手,这才让张鸯钻了空子。 想到这,关兴立刻辩解道:“少公子,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 这时张苞也上来打趣道:“什么清白,我姐可是亲口说了,三招便将你打倒在地。” 关兴国便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偷袭不能算数,习武之人的事,偷袭能算数吗?” 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坦荡荡’,什么‘者呼’之类的。 引得众人哄笑起来,堂内堂外充满快活的气息。 随后在宴会的尾声,刘禅宣布了自己将要建立军屯的事情,并向在座的诸位发出诚挚的入伙邀请。 “先前抄没所得田产财物,吾与成都令商讨了一番,置换为射山以东、以北整块的良田。” “吾打算在此地开设屯田,诸葛长史已经同意,顺势还能将射山也圈进来,在此地培养一支骑兵曲。” 这便是两套班子,屯田一系需要一位典农都尉、六位屯置司马,骑兵曲需要军侯一名、都伯五名。 一听有官做,众少年立刻纷纷响应,他们都是从小便习文练武,总想着做些事情证明自己的实力。 学了这么久的屯田和练兵的知识,早就想上手实操了。 “大人们常常说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次便要做出成绩让他们看看。” “骑兵曲的军侯肯定是凤姐,至于典农都尉,诸葛长史派了李遗来担任。其余位置还有空缺,诸位分一分吧。” 李遗是标准的益州人,益州势力在当下刘禅二代党中是最小的。 此人有才华,并且其父亲李恢现任益州别驾从事,是刘备非常赞赏为数不多的益州本地势力之一。 或许是出于平衡各方势力的需要,诸葛亮便将他安排给刘禅做事。 霍弋因为要统帅刘禅的亲军卫队便没有参与进来。 赵统、赵广、张苞、关兴入了骑兵曲,以后便会在关银屏手下接受操练。 糜威则是安排了两个糜氏族弟去做屯置司马。 众人之所以这么积极,还是因为刘禅的身份。 储君掌兵,历来都是天大的事。 虽说刘禅已有一支三百人的亲军卫队,但那是朝廷给的配置。 亲军卫队由霍弋统帅,赵统和赵广为副手。 在朝廷没有命令的时候,他们就是刘禅忠诚的卫队,听从刘禅的命令。 但若是诸葛亮下令让他们看住刘禅,这三百人便不会听从刘禅的命令了。 而现在,刘禅要自己统辖一支骑兵曲,治理一座屯田庄园。 再加上他少公子的身份,各种便利程度肯定远高于一般的军将。 完全可以当成从此以后刘禅是真正的掌握了一支独立军权。 “屯田之事……”糜威眼神微微眯起,看向刘禅,“少公子,我愿私人送你三百套农具,二十匹蜀中良驹。” 糜威颇类其父,弓马娴熟的表象之下,是一个非常精明的商人。 刘禅现在就是一支将来注定会腾飞的股票。 糜威只需要时不时地买进刷刷存在感,将来的回报就可能是他糜家三代人的富贵。 至于刘封、刘禅的继承人之争,呵呵,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个竞争。 首先,乱世以来,天下诸侯没一个讲究什么长子继承。 刘禅虽然小了些,但毕竟是亲子,而且展现出了足够的才学武略。 最最重要的是,各派系都将大宝押注在了刘禅身上。 即便是刘备本人也必须照顾自己这群文武的心思和利益。 关羽因为一句‘螟蛉之子’彻底得罪刘封,于是便将关银屏、关兴等全都送到刘禅身边历练。 张飞也是紧随其后,甚至在夏侯氏的操持之下,张鸯与刘禅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保不齐哪天就擦出别样的火花。 赵云更不用说,那是在曹操大军之中并肩作战的深厚友谊、生死之交。 因为糜夫人的关系,刘禅对着糜家人一口一个舅舅,一口一个老表,糜家如今已经彻底倒向刘禅。 同时,诸葛亮、伊籍作为刘禅老师,肯定向着自己的学生。 这样的情况下,刘封拿什么争,他不敢争的。 作为刘氏父子的天使投资人,糜威自然要在刘禅踏入军权的第一步就开始入股。 “那就多谢大兄了,”刘禅也不是什么腼腆的人,有好处不拿才是蠢,立刻就买定离手。 第7章 此计乃是黄皓所献 经历张裕谋反事件之后,刘禅反而能轻易的离开成都城,自由往来于射山之间。 表面原因自然是,先前他以数百人追着两千多人砍杀的战绩着实耀眼,起到一定震慑作用。 同时,刘禅抄家所得粮食全部充作军粮送往前线,也缓解了燃眉之急。 诸葛亮下发公文,许多较为贫困的县的交粮日期得以延后。 让一些民生得到缓解,为春耕争取了更多的劳动力和时间。 并且广汉郡叛乱彻底平定,成都城可支配的兵力增加,安全系数显着上升。 “马甲?”铁匠工人满脸困惑地看向刘禅,提出自己的疑问。 “没错,就是披在马身上的铠甲,至少护住除了马脚以外的所有关键部位。” 上次骑兵冲阵,直接就损失了十一匹战马,虽然取得胜利的结果,但那种战损比是绝不可接受的。 思来想去,刘禅觉得还是要给战马配上马铠。 “可是公子,一副马铠至少能供应五名将士的铠甲。披上如此重的铠甲,骑兵便失去了本身的灵活性,骑射必然落入下风啊。” 作为军中匠人,他们也是见多识广,各个兵种如何作战也都略知一二,但是他对刘禅的新想法却是不得而知。 刘禅拍了拍老汉的肩膀:“吾的这支是用来冲阵的中装近战骑兵,不是传统的斥候部队,将来你们会懂的,现在先做出几件来试一试款式。” 既然刘禅已经下定决心,铁匠老汉自然无法违背他的意愿,只得接了图纸前去试着打造。 到了这一步,刘禅也不管会不会被老爹截胡,反正是倾尽家财地投资进去,势必将这五百人的骑兵部队打造成精锐中的精锐。 射山并不陡峭,东部和北部以一种非常平缓的坡度与平地相连。 刘禅纵马赶到的时候,一批骑兵队正进行着纵马刺击的训练。 按照一定路线纵马狂奔,一路上有几十个稻草人,刺中的数量越多越好。 此外还有骑射、近战厮杀、战阵配合等训练。 其中厮杀训练肯定不能人杀人,而是从山林之中抓捕凶猛的野兽前来当陪练。 比如山狼、老虎、野猪和熊猫。 训练中受伤死掉的野兽还能拿来当肉食,毛皮爪牙也是军械材料,可谓物尽其用。 只不过,刘禅第一次在军队中看到关押起来的熊猫之后,便要求不许用它们来训练,并亲自收养熊猫一公一母。 既然不能用,养着还费粮食,此后军士们再进山捕猎的时候,看到熊猫也就懒得抓了。 刘禅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演练,当有人刺中所有目标后,他也跟着一起欢呼。 不一会,关银屏便叫停训练,亲自来到刘禅跟前,“少公子,这些奚人大半人汉话并不流利,无法进行逐一指挥。” 这时期,会汉语的蛮人都可以算是珍惜物种。 奚人虽然是蛮族,但并不像刘禅想象中那般高大。 不过蛮人的悍勇却是实打实,是非常好的兵苗子。 “确实是个现实难题,”刘禅点头,这时候没有汉语四六级,这些蛮人就跟外国人似的,学起汉语来十分吃力。 但刘禅知道,关银屏肯定不是来找他诉苦的,他看向关银屏:“你是如何解决的?” “以会汉话的为伍长、什长进行操练,不需要他们学会汉话,一个月内让所有人听得懂军令即可。” 刘禅看着远处那群披发在肩,衣皮穿草的奚人士兵,眼神闪烁,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他们是在和其他蛮族争斗中战败被赶出领地,所以才归附朝廷,早晚是要融合进入汉族的。只是现在就能让汉人放下对他们的轻视,有些难度。” “这样吧,我去请示相父,将那群戴罪女眷与这群蛮人配婚,就在这屯田庄里安置吧。” 汉末时有官方出面组织民间强制婚配的情况。 未成年女子聚一块,男子聚一块,然后让男的抓阄,或者按顺序挑选,然后当场成婚。 只不过这种情况只适用于底层穷苦平民。 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都会重视婚姻大事,这事关脸面。 关银屏停了片刻,点头道:“蛮人没这么多讲究,罪女若是愿意接受也可以脱罪,想来此事并不难做,只是对公子的名声怕是有不好的影响。” 虽然经常有蛮汉通婚的事情发生,但强制汉人女子嫁给蛮人的事情说出去毕竟不好听,哪怕是罪女。 也就是没有收钱,否则搁后世怎么也得判一个拐卖妇女罪。 刘禅略一沉思,便答道:“此计乃是黄皓献给我的……” 此刻,正在打扫卫生的黄皓忽然感觉鼻子异样,然后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如今的刘禅执行力强的可怕,打定主意后便立刻辞别关银屏前去找诸葛亮。 他之所以要用这个办法,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想要真正地收下这些蛮人的忠心。 这群人脱离自己的故乡来到这里内附,与各方势力都了无牵挂,可以放心使用。 但也正是他们的了无牵挂,让刘禅不敢重用他们。 有恒产者有恒心,必须尽快让他们在此成家立业。 有了家眷在手里当人质,刘禅才能真正的信任他们。 幸好别人不知道刘禅心中所想,否则很可能要拉着他去跟刘备滴血验亲。 “此计可行,但是绝对不能由公子出面。” 诸葛亮目光深邃,按下手中羽扇,思索着该如何施行才能不损害刘禅名声。 刘禅清了清嗓子,然后试探性地说道:“此计是黄皓所献……” 诸葛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补充道:“先前面对叛军,黄皓擅自弃军而逃,罚他去跟罪女一块织锦去吧。” 之前射山上黄皓被吓得从中军大帐逃出。 此事都在刘禅算计之中,加上他是刘禅的私臣,所以究竟有没有罪,全在上位者的一句话。 现在需要他有罪,那便是有罪。 将他定罪发配,便是从刘禅身边剖离。 此后他若是做出什么事,就与刘禅没有直接关系了,顶多打上一个不择手段的谄媚的罪名。 到时候刘禅只需表现出一副懊悔、责备黄皓,但事已至此只得接受的样子,便能撇清关系。 第8章 糜、傅之罪 黄皓办事果然利索,十多天,便带着四百多名罪女和奚人配对成功。 首先是奚人对此非常欢迎。 没错黄皓一说:“你要老婆不要,只要你开口,我立刻给你送来。” 这群奚人半数以上是未婚或者妻离子散逃出来的。 所以黄皓得到的回答基本上都是:“要、要。” 这些罪女基本上都是底层没什么身份的。 她们或是佃奴或是家仆,因为主人家犯罪而被连坐,比如刘禅先前抄家的那一批。 罪不大,管吃管喝,但需要养蚕抽丝、纺织蜀锦,997日夜劳作。 那种日子早就过腻了,因此非常愿意接受命运的改变,尽管她们不知道是会变好还是变坏。 在刘禅的监督下,大概率是变好的。 由于每一对新人都没什么储蓄,刘禅便出钱借给他们办婚礼。 虽然流程极其简化,但新人生活所需的物资基本上都能齐备。 锅碗瓢盆、盐巴腊肉等都可以从禅公子那里买到。 刘禅一连吃了好几天的流水席,肉眼可见的长了几斤体重。 这群奚人要么种地纳粮,要么参军吃官粮,家里女人可以进行纺织补贴家用。 只要能吃苦,就能在吃不完的苦中把日子越过越好。 同时,庄园里面开始兴土木,建房屋。 房子自然不是免费的,但是禅公子心善,见不得他们露宿街头,允许他们先入住再分期还钱。 第一期的房屋将在半年内陆续交付,只要刘禅持续地投资下去,此地将来必然会形成一个较为繁荣的小镇。 将来,每一个结婚的新人都可以背上十年左右的房贷,这是大善人刘公子的野望。 工作、婚姻、房贷一套组合拳下来,打得这群古人都找不到北。 面对君主加债主加恩主的刘禅,这群奚人彻底弯下了腰。 十多天后,刘禅正在公孙述皇宫改建的左将军府里面的公子府试验他新研制的手推独轮车。 独轮车利用杠杆原理能够极大节省劳动力,而且能走小路,能穿山过林。 “果然还是要换成铁质的轴承,不然根本用不久。” 一开始,刘禅其实并没有想自己鼓捣这玩意的,而是缠着诸葛亮,让他教会自己制作木牛流马。 但是相父死鸭子嘴硬,愣是说自己没有什么木牛流马。 刘禅学着老爹那样去求了三次,结果三次都碰壁。 一气之下才决定自己搞一个刘禅版木牛流马。 “公子,公子,”忽然一声高叫,只见黄皓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进来,还抱着一张巨大卷成圆柱状的布。 “您让我去制备的荆益二州的地图,我给您带回来了。” 他兴冲冲地来到刘禅跟前,然后弯腰在地上缓缓地将地图打开。 刘禅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这里面没有匕首吧?” “匕首,呃,奴婢没带,”黄皓头一歪,脑袋上冒出几个问号,“公子若是需要,奴婢现在就去拿。” 啧啧,没文化。 见没有捉弄到对方,刘禅只觉得无趣,摊手道:“算了,不用,把地图摊开吧。” 地图渐渐展开,荆益二州许多熟悉的地名出现在上面,刘禅面无表情地盯着地图。 他算着时间,喃喃道:“这时候,黄忠应该快要把夏侯渊给砍了。” 并没有感到多么开心,因为夏侯渊的死基本固定了汉中之战胜负的天平。 也意味着蜀汉实力将由此抵达巅峰,但同样也是意味着即将迎来大好形势迅速土崩瓦解的末路。 关羽北伐其实是汉中之战的延续,算是季汉势力左右拳交替出拳,曹魏被打得毫无喘息之机。 “大好局面啊,孙权你个孙贼。” 其实这也怨不得孙权,投降曹魏,他当个异姓王至少在法律上是合法的。 但是你汉家咋说的? 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你蜀汉对东吴有着百分百合法的宣战理由啊。 其实从孙权自称东吴至尊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将来要跟刘备撕破脸。 更何况,现在他已经对合肥产生恐惧症了,即便是座空城他也不敢去打,想要扩张只能打刘备。 看着地图上露出一水之隔的公安、江陵二城,刘禅心跳加快,情绪波动。 “糜芳、傅士仁……” 一个是外戚加天使投资人,另一个是从涿郡老家跟出来的元老中的元老。 一个是南郡太守、荆州第一文官,一个是公安守将、荆州第二武官。 江陵和公安是蜀汉控制下荆州范围内最重要的两座城。 这两个重镇极其重要,只有老兄弟才靠得住。 天下谁能想到这俩人会不战而降叛变革命。 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啊。 因此,刘禅非常关注从荆州传来的消息,不仅从诸葛亮等人口中打听,还亲自写信以及组建商队打探消息。 就是想弄清楚这两位数值面板上显示忠诚度90的家伙为什么会背叛。 结果,还真让他查到一些端倪。 “从去年开始,糜芳、傅士仁负责供给的军械粮草便已经不能足额给付。” 而今年,关羽领兵北上为自己好大哥分担压力之前,南郡城内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一想到这,刘禅就颇为头疼:“南郡城中失火,颇焚烧军器……好巧不巧,在关二爷查账的时候库房失火,军械粮草被烧了。火龙烧仓,舅舅、叔叔你们两个干的还能再明显一些吗?” 罪责已经很明显了,糜芳、傅士仁是巨贪,而且是贪污军资、数量巨大。 以至于将来关二爷北伐受挫,才会扬言回军后要治二人的罪。 然而即便是如此明显,却没有直接证据,现在却不能换下二人。 刘禅趴在地图上,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处标识。 江陵,荆州第一重镇,是江北咽喉,长江、汉江枢纽,代表着江北的归属。 因为掌握在关羽手中,所以二爷占据充分的主动权,可以自主地选择是打曹魏还是打东吴。 公安与江陵隔江而望,当年赤壁之战后,刘备就是钉在这里和周瑜隔江相邻的。 南岸最重要枢纽,武陵和零陵的物资皆顺各江汇聚于此,再走扬水入汉江北上支援。 这两座城都非常重要,任何一个开城投降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更不必说两座一块投降。 刘禅双手握拳,“想要化解这荆州变局,就必须有一个身份或地位在众人之上,能力足够且有足够兵权之人前往坐镇弥合各方。” 很明显,合适的人选只有两个,刘备或者身为刘备之子的刘禅。 而刘备在汉中熬了两年半,肯定要休养一段时间,那么他刘禅便是唯一选项。 “三百亲军卫队、五百骑兵,不知道我刘禅这八百人能不能退去东吴十万大军呐。” 第9章 公子府武备司马马谡 此后的日子里,刘禅一直勤勤恳恳地跟着诸葛亮学习,并且强烈要求学习为将之道。 一开始,他还以为大名鼎鼎的诸葛军师会教给他什么风林火山、奇门遁甲、五行八卦阵等等。 没想到几天下来,相父讲得都是怎么行军,平原地带如何警戒,山林地区如何布置斥候,怎么安营扎寨,如何筹措粮草,如何防火、如何布置巡逻哨兵……、 甚至还布置了熟读背诵‘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军法的课下作业。 这般学下来彻底摧毁了刘禅那种骑着高头大马在战场上帅气冲杀的幻想。 “领兵打仗竟然是如此麻烦的一件事,”尽管非常头痛,刘禅还是硬着头皮学了下去。 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真正有用的东西。 他可是姓刘,刘邦后裔,自然不能学项羽那样半途而废。 刘禅心中火热,燃起雄心壮志,是时候展现自己学霸的风姿了。 “平原行军,斥候要布置十五里远,呃……在太阳西斜半程的时候就要停下来安营扎寨,呃,那个,想起来了,在水边下寨的时候要……” 诸葛亮面色平静地看着刘禅背完,才开口道。 “公子将布条藏于袖中,只能解一时之困,终究还是要将其记在心里,兵法之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刘禅面色久违的涨红,作弊被发现了。 诸葛亮并没有继续追究此事,而是话头一转:“亮曾躬耕于南阳,深知纸上所学需亲身实践才能融会贯通,公子不妨以亲军操练所学。” 闻言,刘禅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是摇头。 “亲军已然是军中精锐,银屏姐替我操练的骑兵也是将来之核心,以我浅薄的军事才能只会给他们造成拖累。还是给我一批新兵让我从头开始练吧,这样能学到最多。” 诸葛亮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先贤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公子能自知便已经胜过常人无数,无须这般妄自菲薄。” “至于新兵,眼下蜀中全力支援汉中,便是数百人也难以征调。但如果是公子的话,倒是可以让各族良家子弟聚一起来操练。” 蜀中虽说是男子当战、女子当运,但这说的是平民百姓。 而这群世家豪族,即便诸葛亮亲自下令强征,也不会同意让自家子弟上前线的。 所以蜀中现在不是没人,而是那些人不听调也不听宣,朝廷指挥不动。 “只是想让他们甘心受公子指挥,还需要……”诸葛亮眼神放空,手里的羽扇微微摇动。 刘禅知道,诸葛亮这是陷入思考状态,其思考的内容自己也能猜个大概。 无非是如何进行利益交换才能让这些世家豪强乖乖地将子弟交出来,比如举孝廉、或者直接拿出一些低阶官职。 但刘禅却认为不必如此,因为黄忠阵斩夏侯渊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蜀中。 这群作壁上观的益州豪族们就会忽然发现,曹操来不了了,刘氏父子接下来至少要统治蜀州几十年。 没有任何一个豪门在本地军阀几十年的打压下能做到不家道中落。 到时候,着急的就是这群家伙了。 于是,刘禅哂笑一声打断诸葛亮的思考:“这种小事何须军师操劳,吾自有办法,但请军师借我一人。” “哦,公子想要何人?” “马谡!” 几天后,担任公子府武备司马的马谡匆匆找到正在钓鱼的刘禅。 益州牧、左将军府毕竟是曾经的皇宫改建的,作为天下十三州最为豪华的治所,里面亭台楼阁,假山园林应有尽有。 大池塘也有好几个,里面养着各种鱼类,而且还没人敢打扰,在此钓鱼非常惬意。 “公子,这群世家又一次推脱,纷纷言说族中暂时没有合适子弟,原定的十日期限已经过半,是否延长期限?” 这时候的马谡已经是是二十九岁的中年人,眼高手低的性子已经非常明显难改,但其人颇为擅长辩论,基本上无人能说得过他。 也就是一个理论知识丰富,动手能力拉胯的极端型人才。 用对了大有益处,但若是用错位置同样会贻害无穷。 因此,刘禅便起了将其拴在身边,决不让其在外领兵的念头。 公子府武备初定额两百人,现在却只有不到五十人,这还是糜家、马家等关系亲近家族的友情赞助。 益州本地势力只有身为外戚的吴家和其姻亲盟友派了十来个小伙子,其他人基本上把刘禅的话当成耳旁风。 笑话,刘备在汉中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未可知,你要我们现在下注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想屁吃呢? 其中道理,马谡也看的明白,但是他不说。 说实话,马谡本人对自己武备司马这个任命是颇为不屑的。 他觉得自己饱读诗书,是诸葛亮第一、哥哥马良第二,自己第三的经天纬地之才。 自己应该去做两千石,而不应该在这陪着小孩子过家家。 要不是因为此次是刘禅点名,诸葛亮亲自言说,马谡肯定不会同意来的。 说实话,他心底是希望看到刘禅因失败而懊恼,从而放弃这过家家的幼稚行为,自己就能顺势摆脱这保姆般的差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十天便是十天,不来便不来,过期不候。”刘禅却是一副不急不慢的表情,完全没有因为事情推进不顺利而生气的样子。 “马司马这几日来回奔波辛苦了,可先回去休假几日,待招收日期过了再回来操练士卒吧。” 马谡嘴角抽了抽,你让我这个最有才华的去休假,这破差事还有谁能完成? 是公子您自己,还是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 好家伙,这公子不会是玻璃心,稍微受点打击就举止无措了吧。 啧啧,失败了也好。 心底这样想着,但是马谡面上依旧平静,拱手行礼:“公子,谡告退。” 转身离开几十步之后,嘴角勾起,他回头瞥了一眼还在钓鱼的刘禅,“呵呵,禅公子真是有趣,这般笑料不跟好友们分享就太可惜了。” 另一边的刘禅则是甩手将鱼竿收回:“哼哼,上钩了。” 一旁的黄皓歪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鱼钩,一脸问号。 第10章 汉中变局 刘禅没有理会他的疑惑,“黄皓,接下来招募公子府武备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啊,我?”黄皓诧异地指着自己,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上次替公子给人做媒人,然后莫名其妙有一群人说自己道德低下,不当人子云云。 本以为是自己办事无能,没想到公子还愿意重用自己。 心下感动的同时也生出一丝疑惑:“公子真觉得我能办成此事?” “此事舍你其谁?放心吧,只有你合适。”刘禅目光坚定地看着黄皓,“每个人至少五十万钱,少了拿你是问。” 闻言,黄皓如晴天霹雳:“公,公子,咱们没,真没这么多钱啊。” “不是我们花钱,而是他们想入选得给我们交钱,你负责去收。” 刘禅撇了撇嘴,而后补充道:“收少了唯你是问,多了便是你的赏钱。” 黄皓虽然心中非常疑惑他们能给钱吗,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之后,有几个蜀中子弟因为刘禅公子在射山以少胜多的壮举而心向往之,便主动来投。 结果被黄皓顶在门外,张口就要他们每人交钱五十五万,引得数人愤愤离去。 自此,奸贼阉宦黄皓的大名开始在蜀地流传。 与此同时,汉中,阳平关以东。 季汉军营中军大帐之中。 刘备面向挂在主帅座位旁边的汉中舆图。 其人身披甲胄,身材高大,长须飘然,面如冠玉,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年龄虽大却依旧一副壮志豪情的样子。 腰间双股长剑煞气十足,剑刃颇长,也就是其人双臂过膝,才能轻易拔出这双剑。 无论是远看近观都是一副英主的气象。 作为战场杀神,若是三国君主单挑来决定天下归属,刘备完全能够一打二。 即便是不能单挑,现在的刘备也同样升起天下在握的壮志豪情。 因为就在昨天,他按照法正黄权的谋划,派主力部队进攻张合,让黄忠设下伏兵。 果然,夏侯渊上当,以为他们的主攻方向是张合而放松警惕,亲自上前线修缮先前被摧毁的鹿角。 结果被法正看个正着,黄忠伏兵尽起,一阵突突阵斩夏侯渊。 刘备虽然面上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之风,但其实心里早就翻江倒海。 别提多激动了。 打了一辈子仗,头一回取得这么大的战果,两军阵前弄死对方主帅,这可是能在史书吹上千年的。 而且,死的那可是夏侯渊呐,曹操西部方面军总司令,仅次于曹操、曹仁的魏国第三号人物。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曹操啊曹操,我可终于能烫揍你一会了。 老刘热血上头,下令连夜追击,但被黄权劝阻。 “夏侯渊经略汉中多时,其后恐有陷阱,明天一早再追吧。” 刘备这才冷静下来。 魏军确实没有崩溃,一众将领隐瞒消息,在张合带领下连夜退回汉水北岸。 这时主帅阵亡的消息才传出来,曹营一片惊惶。 今早,刘备率军向汉水进逼。 魏军在郭淮的建议下离开汉水数里结阵,摆出一副击敌半渡的架势,因此蜀军一时不敢渡河强攻。 以至于魏军得以退入阳平关。 但这不代表魏军安全了。 阳平关是汉中平原进入成都平原的门户,现在西边是入蜀,东边又让刘备堵住了。 刘备军粮草需要从定军山转运,消耗很大。 但魏军更惨,粮草根本没有补充,只能吃存粮,吃完后要么投降要么饿死。 这也是刘备的目的,夏侯渊统帅汉中的军团约四万人,若是不投降,那便吃掉这支部队重创魏军。 别看四万军队人数不多,但这些可都是百战老兵,真正的精锐部队。 真要是被刘备吃掉,曹操得气个半死。 这时,一位眉宇之间透露着聪明和机敏的中年文士走进军帐:“主公,诸葛长史有信寄来。” 其人面容光洁,举止风雅,气度翩翩,一看就是足智多谋、才华横溢之人。 “派个小吏送来即可,何须孝直亲自跑一趟。”刘备嘴上指责,但是脸上早就笑开了花。 法正法孝直可是他的贴身小棉袄,就是他刘备刘玄德的张良张子房。 自从得了法正辅佐,他老刘腰板硬了,心气足了,一口气能爬好几个山头。 法正笑着拱手道:“今次不一样,正恭贺主公,禅公子足智多谋,一举铲除成都包藏祸心之贼,蜀中得以安定。” 夸赞主公的儿子只是因为法正情商高,真正重要的其实是信后半段的内容。 闻言,刘备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从小到大,这个儿子只会惹老子生气,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接过信来仔细看过之后,才长舒一口气:“这小子又闯祸,要不是孔明给他善后,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这,信中所言阿斗他竟然带兵抄了几个大族的家,如此不教而诛,非仁义之君行事。” 仁义一直是刘备最大的招牌,也是他能成就今天大业的根本。 尤其是他刘氏父子在蜀中的根基并不稳固的当下,人设非常重要。 所以对于刘禅的所作所为立刻在心底警铃大作。 “主公此言差矣。” 但是法正却不这么想,一方面他作为东州派跟益州豪族有仇早就想宰他们了。 另一方面则是觉得君主应当霸王儒法道杂之,将一切手段当做工具,而不是被这些工具反过来束缚。 “这些人叛乱在先,公子惩戒在后,此便是罚罪。更何况,当今前方战事紧迫,后方绝不可出差错,因此当以雷霆手段处置,禅公子此举正当其时。” “孝直所言甚是,”被法正这么一说,再次看向信件,刘备心底也多了几分欣慰。 尤其是看到后面刘禅竟主动练兵,面上便多了些笑容:“阿斗也是长大了,终于知道为父分忧。” 作为一个五十九岁的老同志,看到自己的继承人有所作为,心底着实欣慰。 “只是这信中所言,连弩是何物?” 法正这是已经喜上眉梢,连弩才是他亲自送信来的真正原因。 “主公,此物便是禅公子在射山阻击叛军所用之物,轻巧机变,弩矢连发,百余人可阻千人进攻。” 刘备顿时来了兴趣:“可有实物?” 法正拱手,“正便是来请主公前往,一同观看此等利器。” 第11章 视金钱如粪土禅 随着一阵箭矢穿透皮肉的声音,八十米外的野猪尸体上插满箭矢。 虽然周围地上也遗失许多,但箭矢覆盖量完全能弥补精准度的问题。 总之,连弩的试验很成功。 此连弩与刘禅在射山使用的并不是同一款,而是新的威力加强版。 刘禅借助后世知识制作的诸葛连弩,又经过这一世的诸葛进一步改进。 相当于后世网友加两个诸葛亮组成的研发团队共同开发。 威力比原版诸葛连弩强了三分,射速依旧惊人。 刘备和法正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的兴奋。 “速速命令军中匠人赶制此物,陈到,你率兵驻守匠人营,任何人无令不得进出。” 陈到立刻上前拱手:“诺!” 就在刘备围困阳平关的时候。 曹仁率领虎豹骑攻破叛变的宛城,屠城,曹操的后方终于稳定。 后方稳定和夏侯渊被砍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到曹操手里。 当即,魏王便从长安出发,同时传令各处,四万中央军走五百里褒斜道入川。 刘备第一时间派遣陈式等将领,联营十座隔绝马鸣阁道。 一个月后,魏军前锋徐晃与陈式守军交战。 蜀道难,不仅在于难走,还在于难攻。 狭窄的通道使得进攻方无法展开军阵,而防守方却可以结阵以逸待劳。 在原本历史上,魏军又一次展现人定胜天,徐晃疯狂进攻,大败蜀军,曹操大军得以进入汉中平原。 然而这一次,徐晃却没能轻易攻破陈式的防守。 诸葛连弩的速度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如同在狭窄马鸣阁道前放置了机关枪,魏军完全是在拿人命冲锋。 即便如此,魏军还是有不少披甲战士冲到蜀军阵地前线展开肉搏。 虽然没有被徐晃一战而破,但陈式的部队也损失惨重,同样的进攻绝对顶不住第二次。 于是他便立刻派人向刘备求援。 “阁道之前,魏军悍不畏死,我军伤亡惨重,前线万分危急,祈请主公发兵救援。” 另一边,徐晃也躺在军帐里让人包扎着被箭矢射中的胳膊。 他现在也在怀疑人生,今次他率领着最为精锐的先锋部队舍命冲锋,损失惨重之下竟然没能破敌。 徐晃抬起一只胳膊在空中狠狠地抓住:“他们可都是百战老卒。” 不知是为这不可思议的战况而吃惊,还是为自己亲兵损失惨重而惋惜。 总之,在后方精锐部队补充前线之前,一时半会儿徐晃也无法进行第二次冲锋。 生死关头,争分夺秒,陈式和徐晃谁先等来援兵谁便能取胜。 与此同时,成都北,射山下,屯田庄前一处平原上。 两百余名青少年站成一个整齐的方阵。 身材魁梧的杜宏站立在方阵一侧,声音洪亮:“报告公子,公子府武备应到二百零九人,实到二百零九人,请指示。” 刘禅也是颇为激动地大手一挥:“干爆他们!” 随即两百余人齐声大喝:“是!” 现场真的是震耳欲聋。 不远处一块很大的区域被专门划分了出来。 整个区域呈现长方形,两头设立着用绳子绑住的门框。 形制颇像后世的足球场。 没错,就是简化版蹴鞠。 刘禅亲领的公子府武备和关银屏操练的奚人骑兵,将在此地将进行第一届蹴鞠大赛的总决赛。 自从夏侯渊被杀的消息传入蜀中之后,瞬间引起轩然大波,凡是有眼力见的都明白川蜀要变天了。 这时,那群中立派和反对派迫切需要改换门庭,表忠心。 然而刘备远在汉中,眼前能让他们表忠心的就只有一个刘禅。 于是,负责公子府武备招募的黄皓立刻成了香饽饽。 虽然他们在背后照样骂他。 因为名额有限,各家开卷,五十万钱的报名费不断上涨,最后几名愣是推到百万钱。 黄皓惊喜之余却是不敢收下这笔钱。 直到刘禅反问他:“怎么,你觉得本公子的赏烫手?” 他这才敢收下这笔不义之财。 毕竟刘禅拿走八千万钱的大头,而所有的罪名都让黄皓担了,做人不能太没良心。 刘禅本人其实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但是他所要做的每一件事都要钱,这才不得不沾上铜臭味。 比如这次蹴鞠大赛,看起来是刘禅在玩物丧志,但实际上却是深刻地将这两支部队捏合成两个归属感极强的集体。 虽然上场的只有二十多人,但平日里所有人都参与辅助和陪练,场上还有啦啦队的气势比拼,胜利一方所在的部队全体都会获得丰厚的奖赏。 人人参与,人人分享。 一个月下来,这群益州各族的良家子已经彻底建立起对公子府武备这个身份的归属感。 此后,刘禅还打算继续推出更多好东西,只不过他不会再自己掏钱,而是向这群豪族子弟们融资。 他们是各大家族放在自己身边的人质,但又何尝不是他伸向各家钱袋子的一个触手呢。 望着这群热火朝天的少年郎,刘禅欣慰的笑了:“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成为付费上班的优质打工人。” 霍弋带着亲军卫队做场务,维持现场秩序,以防止双方打起来。 这里面是血的教训,之前马谡当裁判的时候因为吹哨不公而被球员围攻,自此以后场上安保力量总是第一个需要考虑的。 一柱高香立在蹴鞠场地旁边,只等球员和裁判等人就位,上半场比赛便正式开始。 刘禅找了个高地站定,叫来黄皓:“开盘了吗?” “禀公子,开了,奴婢做得非常干净,打出的是糜家的旗号。” “情况怎么样?” 黄皓打心底佩服地说道:“公子果然神机妙算,此等比赛果然吸引人,下注之人非常多,奴婢过来之前,两盘上已经有千万钱了。” 蹴鞠比赛之事刘禅曾经刻意宣传过,成都知道此事的人不少。 因此,刘禅让黄皓开盘,赢家瓜分输家的注金,他作为庄家则从中抽取百分之十的手续费。 赌球有输有赢,但是庄家只赢不输。 还是那句话,咱们禅公子视金钱如粪土,这些都是世俗的无奈。 黄皓眼睛眨巴了两下,然后试探着开口道:“不知公子更看好哪支队伍?” “虽然我们对球员的体重进行了限制,但毕竟奚人骑兵都是成年人,此次比试,大概率是他们赢吧。” 第12章 私臣李遗 公子只是随口一说,黄皓却是记在心里。 蹴鞠场上,双方教练正在给本方的球队进行最后的动员。 公子府武备这边的教练是杜宏。 只见他脸色涨红,血气上涌:“公子说了,干爆他们。今天我们除了胜利,别无他路,有没有信心。” 一群少年郎也是雄性荷尔蒙上头:“有!”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只是来当卫队,每天都是那种上马射箭,下马击剑的枯燥军旅生活。 然而加入之后才发现,这里真香。 蹴鞠、相扑、摔跤、拔河、狩猎、野餐…… 一个月下来,玩的比在家一年都丰富的多,而且还没长辈逼迫他们读难啃的古今经文。 尤其是这蹴鞠,少年们被压抑的野性完全爆发。 输了去打架,赢了去庆祝,后悔没早跟着公子玩这些新鲜玩意。 另一边的教练则是李遗。 其实原本是关银屏的,但她更喜欢操练士卒,对足球的兴趣不大,便让李遗替换上来。 刘禅对李遗并不熟悉,不过他父亲的名头倒是有所耳闻。 其父亲李恢在刘备占领益州的过程中立下功劳,并且是原本历史上平定南蛮叛乱的军功第一。 还在诸葛亮北伐时期积极调配南中物资,有效地支持了蜀汉政府的财政。 当然,刘禅最熟悉的还是李遗的堂弟李球,就是原本历史上和卫将军诸葛瞻一块战死于绵竹的那个李球。 经过一月考察,刘禅得出了对李遗的评价:“熟知民务,长于文采,微于军略。” 是个民政型人才,将来做一方郡守,或许能成为名留青史的良官。 有才华,同样,这个时代士大夫的传统思想他也具备。 只见李遗将己方球员聚集在自己周围。 “尔等可还明白,今次比赛最重要的是少公子,其次才是比赛。” 众球员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点头示意:“明白。” 没错,他们要踢假球。 人类历史上第一场蹴鞠比赛竟然踢假球,说起来匪夷所思,但其实这是他们认真考量之后的成果。 首先,只有让作为君主加恩主加金主的刘禅赢第一届,他才会花更大的力气拿出更丰厚的奖励举办第二届、第三届……蹴鞠比赛。 奚人不像汉人那样好面子,只要跟他们算明白利益他们便会遵从。 其次便是李遗的私心,因为刘禅,他才从一介白身成为典农都尉。 在这个二元君主制的时代背景下,他自当奉刘禅为举主,与刘禅的利益共进退。 只有刘禅操练的公子府武备赢了第一场,借此获得威望,人心才更好凝聚,队伍才会更好带。 哪怕以后公子府武备全输了,人们也会记得,是刘禅公子的球队获得了史上第一胜。 其实刘禅完全没有想这么多,在后世己方球队输球输惯了,已经麻木了,所以他并没有太在意输赢。 这一切利益考量,都是李遗这个‘臣子’私下里替他计算的。 “总之,第一球输,然后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踢进第二球,此后便以体力不支的状态持续到比赛结束,明白了吗?” 一群奚人用蹩脚的汉话大声道:“明白!” 屯田庄里面的庄户基本上倾巢而出,成都城里也来了不少人,附近一些听到消息的庶民也自发前来凑热闹。 随着场上穿着红蓝布料衣服的两队人马奔跑起来,双方争抢着一个不知填充了什么颇有弹性的球状物。 球的外皮是牛或猪的胃缝制而成。 这群人即便不懂规则,也跟着大喊大叫。 忽然,武备的少年队们踢进一球,场上顿时响起一阵咚咚作响的战鼓,欢呼声此起彼伏。 站在刘禅旁边的黄皓,则是狠狠地捏了一把汗,就在刚才,他半副身家都押注奚人赢。 不过紧张了十多分钟后,黄皓长舒一口气,奚人队知耻后勇,奋起直追,成功打进第二球,追平比分。 然而,此后全场比赛中,奚人后继乏力,武备队多次进球,尽管奚人不断追赶,但即便是黄皓喊破了嗓子也没能再追上比分。 比赛落下帷幕,黄皓跌坐在地:“十赌九输,悔不听公子所言哦。” 接下来,刘禅大宴三天,公子府武备全体人员都得到非常丰厚的奖励。 除了钱财之外,还有南方来的犀角、金银,华而不实的宝刀、器皿等。 连躺在家里养伤的马谡都得了一份。 董允因此生气的进谏,刘禅表示自己会认真听取他的劝告,转头便接着奏乐接着舞。 不少人听说了这件事后,纷纷向诸葛亮进言说公子奢靡,不知怜惜前方战士用度紧张。 虽然诸葛亮也不知刘禅在想什么,但他了解刘禅的为人,于是便亲自为他做了一次背书。 “诸位且等等看,公子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得了诸葛亮这句话,他们才平静下来。 果不其然,刘禅真的有大动作。 只不过,这个动作太大,连诸葛亮都吓到了。 他要率兵北上,入汉中。 三月下旬,从汉中传来消息,徐晃和曹真合力攻破蜀军,陈式阻击失败。 曹军正式从褒斜道进入汉中平原。 天下唯二的英雄,曹刘,开启拼尽全力的正面对峙。 “不要啊,公子,您还这么小,去汉中太危险了。”公子府里,黄皓一脸涕泗横流的抱住刘禅大腿。 刘禅嫌弃地疯狂将他推开,但是这家伙抱的很紧,根本推不开。 刘禅北上的借口是听说抵达汉中的曹操看见刘封在前线领兵作战,而且颇有章法。 跟刘备对骂的时候,曹操说了一句:“臭卖草鞋,你叫你的假儿子来打你爷爷我,看我叫我真儿子来打你!” 所以一般人来劝阻刘禅的时候,他都回一句:“是那曹贼欺人太甚,我要去给他俩耳刮子。”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年龄确实太小,真去前线实在太过危险。 以至他北上的想法一说,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似得劝阻。 诸葛亮已经严令霍弋看住刘禅,并且每天都会抽出一刻时间给刘禅做心理辅导。 马谡更是厉害,其人直接搬到刘禅公子府旁边的偏房养伤,就为了盯住刘禅。 他身上还有公子府武备司马的职位,算是带伤值班。 第13章 没有我这家得散 劝阻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那群把自己族中子弟送到刘禅身边的各大世家。 真要是让刘禅脑袋一热,他们的这群子弟岂不是也要上前线,那可使不得。 而刘禅这边的理由也越来越完善。 “我父在北亲冒矢石已经两年半,而我这个儿子却在后面什么都做不了,我心里有愧啊。” “曾经,文帝在母亲病床前亲自尝试汤药,曾子在山中也能感受的母亲咬手指的疼痛,我刘禅虽然是个不孝子,也想效仿先贤,在长辈身前尽孝啊。” 一番孝道大拳打下去,效果显着,劝谏众人的话也不如一开始那么犀利了。 刘禅知道自己无论怎么闹都不可能被同意北上,即便是真去了,也会被诸葛亮或者老爹刘备派人给绑回来。 他此举就是要将此事闹大,弄得人尽皆知。 根据破窗理论,此处大家疯狂反对自己北上汉中,那下次自己提出要东进荆州的时候大家就不会这么激烈的反对。 这一天,诸葛亮又给他做了心理疏导。 先是跟他讲述了汉中当下局势,表明优势在我,公子不必忧心。 接着夸赞了刘禅聪明过人,又有仁孝之心。 最后说明公子当下最重要的是学习提升本领,将来能更好的为父分忧。 总之,听完后刘禅心里暖洋洋的,并且升起一股要刻苦学习的念头。 只是这念头不会持续太久…… 待诸葛亮离开后,刘禅令侍女为他准备笔墨纸砚,他要写信。 “汉中已经没必要去了,自夏侯渊被杀,我大汉的胜利已经是板上钉钉。同样,自曹操进入汉中,就注定了老爹无法吃掉曹魏的汉中军团。” 看清当下局势之后,刘禅便决定布局荆州。 “公子,奴婢替您磨墨。”黄皓一脸讨好地凑了过来,结果直接被刘禅驱赶。 刘禅指着黄皓身后一个罗衫的侍女说道:“去去去,懂不懂什么叫红袖添香?让她来。” 闻言,那名侍女便迈着小碎步上前,越过一脸郁闷的黄皓,蹲在案几之前开始磨墨。 刘禅也没什么坏心思,主要是侍女不识字,其次才是因为他是一个有着正常性取向的少年郎。 第一封信是写给刘备的,毕竟做戏做全套,虽然话没说得那么夸张,但也表达了对父亲的思念和自己不能分忧的懊恼。 第二封则是写给法正的。 刘禅知晓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法正是个短命鬼,因此在请来张仲景之后,便疯狂压榨这位老人。 诸葛亮、法正等都是重点监护对象,务必要让这些蜀汉核心人物健康长寿。 至于张仲景老爷子会不会辛不辛苦,医圣……总得舍己为人嘛。 自第一次为法正看病的时候,张仲景诊断出法正小心眼。 结果,整整五年,法正都没再和张仲景说一句话。 刘禅只得亲自收下为其开出的调理药方,然后定期将药送给法正。 现在刘禅写的第二封信便是嘱咐法正要按时吃药的。 看着写好的书信,刘禅撇了撇嘴:“啧,这不是长辈对晚辈才会做的事情吗?” 见刘禅举起书信,黄皓见缝插针地拍道:“公子的文笔越来越好了。” “要你说,”刘禅得意道:“去给我打桶热水,明天咱们去看望一下张老爷子。” 所谓张老爷子就是张仲景。 前不久,张仲景开始咳嗽,刘禅隐约记得,历史上的张仲景好像就是今年去世的。 想到这,刘禅伤心地叹了一口气。 “唉,我找不到一个更牛的神医来为你延寿,只能多看望看望您老,希望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多多少少原谅我这个后辈的冒犯吧。” 第三封、第四封则是分别写给糜芳、傅士仁的。 这两位虽然是巨贪,而且有着很大的叛变风险。 但至少现在,二人还都是老爹的肱股之臣,创业元勋。 一个是舅舅,一个得喊一声叔叔,还是需要尽力安抚的。 第五封写给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自家二叔关羽。 “跟二叔多亲近亲近总是没错的。” 写完所有书信后,便用了泥封,然后叫来专人前去寄送。 刘备治蜀的时候,建立的邮驿系统着实先进,大大方便了军民两用。 摇晃着酸酸的手臂,刘禅不住感叹:“老爹啊老爹,这季汉没有我缝缝补补早晚得散。” 与此同时,汉中战场。 自曹操冲入汉中平原之后,刘备并没有按照曹操的设想继续围困西边的阳平关,而是主动让出一个通道,同时占据有利地形摆出防御姿态。 便又将中军引到定军山这个幸运之地,与曹操展开对峙。 由于心忧阳平关的汉中军团,曹操不得不领兵深入与这支军团汇合,如此一来他的后勤运输战线便被进一步拉长。 蜀汉军队同样需要走山道将粮草运到定军山。 双方半斤八两,又到了拼后勤的时候。 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曹操决定跟刘备在汉中做上一场,便顶着极大的后勤压力开始跟刘备对峙。 所以当下的情况便是,刘备不断派人沿着汉水袭击曹操的粮道,曹操则是派遣曹真猛攻刘备的粮道。 陈式因为先前隔绝蜀道被打败而知耻后勇,在之后的战斗中表现非常勇猛,曹真数次攻击全都无功而返,有几次还被打的节节败退。 这里面也有蜀军先前大胜士气高涨的原因。 而魏军即便是有了曹操坐镇,但是夏侯渊阵亡的影响始终扭转不过来。 没办法,夏侯渊级别太高了,士气雪崩一旦开始,再大的领导来了都没用。 时年59岁的刘备和65岁的曹操,两个老同志都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只不过俩人现在的壮志都是弄死对方,这便是天下英雄之间的战斗。 曹操是懊悔,自己早就看出来刘备是个英雄,当年咋就那么手贱把他放跑了呢。 而刘备则是斗志昂扬。 他站在定军山头,眺望远方的曹军营寨,不住感慨:“二十多年了。” 回想起自己二十多年创业的艰辛,河北、徐州、新野、赤壁自己似乎总是在被曹操撵着走。 今日我百折不挠刘玄德,终于能坐庄跟你曹孟德赌一把了。 来吧,拿下汉中者为王! 第14章 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眼看曹操逐渐减少针对粮道的进攻,反而把更多兵力聚集起来进攻自己的定军山大营。 鬓角发白的刘备双目熠熠生光:“孝直,曹军的军心已经乱了。” 当时面临无法攻克的蜀军粮道,夏侯渊也是做出了如此选择。 回想起不久前的胜利,刘备激动的攥紧拳头,“此战,我军必胜。” 法正站在他身后也是跟着高兴,然后他给出了更为详细的规划。 “主公,正是因为曹军军心大乱,我们更应坚守不出。最近曹军已经开始出现逃兵,要不了多久,曹军便会自乱阵脚,不得不撤军,待到那时,主公挥军掩杀,定能大破之。” 性格暴烈的昭烈帝独独对法正喜欢的紧,虽然他现在非常想跟曹操正面决一雌雄,但还是听了法正的劝。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孝直,孤只怕拖得太久,我军粮草先行供应不足啊。虽说曹贼不得人心,但中原各州皆在敌手,而我军粮草全靠益州支撑……” 法正摇头道:“主公无需多虑,诸葛长史统筹之能不亚萧相,近期粮草不但按时,甚至每每多出许多,而今军中粮草能支用三月有余。” 闻言,刘备却是露出吃惊的表情:“怎么这么多?” 要知道,在以前,军中的粮草一直处于仅能支用一个月的危险红线,靠着稳固的粮道源源不断的运送才能支撑下来。 能用三个多月的粮草,恐怕自己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此时,黄权也站到二人身后,正巧听见刚才的对话,便接了一嘴:“这还要多亏少公子。” 刘备满脸疑惑:“阿斗?与他何干?” 黄权与法正相视一笑。 随后法正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刘备,“信上说,少公子纠集了一帮世家子弟,动员他们出钱出人支援汉中,不少人感动于少公子之仁义,纷纷毁家纾难,襄助主公成此大业。” 刘备更疑惑了:“仁义……阿斗?” 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刘禅小时候动手杀鸡,将其内脏一一摆开然后给身边的侍从们讲解,看这侍女惊慌失措而哈哈大笑的样子…… 不过毕竟粮草确实多了,眼见为实,也只能相信或许刘禅真的做了什么得人心的事情吧。 待看完信件,刘备又提出疑惑:“这个木牛流马是什么?” 法正看了一眼黄权,后者便上前一步答道:“呃,其实就是一个手推独轮车,因为轮臂较长推起来颇为省力,能减少粮草运输的损耗。” “轮臂较长……”刘备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黄权顿时满头黑线,终于明白刚才法正为何让自己来说这话了,赶紧解释。 “这便是少公子弄出来的工具,虽然军士们叫它独轮车,但是少公子一直坚持叫做‘木牛流马’。” 刘备本能地嗤笑一声:“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嘛,他自己能做出来?只怕是孔明指导的吧。” 但不管原因如何,结果总是好的。 刘备打了一辈子仗,还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一下子竟然还有些小紧张。 原以为自己拖了这么久,诸葛亮那边应该也到极限了,想着赶紧跟曹操进行决战。 那种豁出去的精神反而没什么顾虑。 没想到,现在自己粮草这么盈余,那么该着急的就是曹操。 闹了半天,战与不战的主动权原来一直在自己手里。 这下子得好好计划一番,怎么多砍曹操几刀。 然而这方面老刘的脑子就不够用了,但是没关系。 面前的黄权和法正,就是他的两个外置大脑,顶级超算处理器。 “两位速速随我入帐,我们再详细谋划谋划。” 在刘备与两个外置大脑帐内商议的时候。 曹操则是拖着老迈的身躯前往徐晃营帐中看望。 历史上,明年这个时候曹老板就驾鹤西去了,现在的他真的是英雄迟暮。 幸好脑袋还清醒,不像有的君主年龄一大就糊涂。 徐晃一见曹操进入自己营帐,立刻坐了起来,拱手道:“魏王,末将欠礼了。” 曹操抬手制止了对方想要下拜的举动:“无需多礼,将军权且安坐。” 随后便是几句客套的慰问,忽然曹操话锋一转。 “子丹年少,久战无功,将军可需多劳啊。” 徐晃闻言,立刻坐直,抬起胳膊大拜:“末将请披坚执锐,为魏王佐。” 曹操眯眼,瞧见徐晃的胳膊抬得并不高,心里便明了,他确实伤得很重,并不是因为亲兵打没了而心灰。 “哈哈,适才相戏耳,”曹操换了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我军中战将如云,他刘大耳已是强弩之末,将军权且安歇养伤,以待将来更益功勋。” 虽然曹操大言不惭说什么军中战将如云,但此时此刻其实已经无人可用,只得他自己亲自披挂上前线指挥。 “报,大王。”一传令兵快步小跑,一个滑跪冲到曹操面前,“启禀大王,黄忠劫掠我北山粮草。” 曹操立刻心跳加速,血液充斥大脑,当即下令:“快,点齐兵将,随我应敌。” 他之所以急,乃是因为此次北山下运来的粮食非常多,因此他才没选择汉水运输,就是为了避免被蜀军劫掠。 要是这批粮食被劫,他曹操又得上演一次小壶分粥。 黄老将军也正是看到曹军的大量粮草运来,认为可以袭粮,这次还带着赵云的部曲一块。 曹操反应迅速,而且由于是他亲自带队,没人敢怠慢,部队集结十分迅速。 黄忠这边正在跟运粮队厮杀着,突然就发现大批人马向自己包抄过来。 老将军武艺高强,但也差点没杀出来。 赵云这边在营中越等黄忠越不来,感觉不妙,于是带着几十个骑兵出来调查情况。 子龙出去没多久就撞上了曹操大军,随后且战且退。 曹操大军追过了汉水,一直杀到了赵云大营。 赵子龙营门大开,偃旗息鼓,曹军以为有疑兵,于是退去。 随后赵云突然下令,雷鼓震天,营内士兵戎弩狂射,曹军自相践踏堕汉水中死者甚多。 第二天,刘备听闻此事,亲自前来慰问赵云:“子龙一身都是胆也。” 不久之后,曹军放弃进攻蜀军粮道,开始大举进攻刘备定军山大营。 魏军自此走上必败的结局。 第15章 我刘禅愿立军令状 “这汉中之战,今年五月定然会尘埃落定,其结果必然是我军胜曹军败。” 诸葛亮正指着汉中舆图跟刘禅讲解着他所获得的最新形势。 “军师何以确定是五月?”刘禅凭借后世的记忆知道曹操确实是五月撤退的,这就让他更对诸葛亮的智慧感到惊奇。 他知道这肯定不是掐指一算,其背后肯定有比较复杂的计算,甚至是枯燥的数学。 但这些东西没有观赏性,因此后世许多小说便将一些智慧过人的谋士塑造为动不动就能掐会算的形象。 见刘禅主动提问,诸葛亮颇为欣慰。 刘禅现在已经不再提北上的事情,而且变得愈发好学,上到国策军略,下到铁匠木工全都来者不拒。 随后诸葛亮耐心解释道: “汉中虽然也是沃野,但是与关中隔绝,曹贼三年前将汉中八万户移民而出,已然无法就地取食,其粮草转运消耗甚巨,曹操亲至,便意味着已然毫无后手。” “粟麦稻米皆是三月至五月播种,若是今年五月不能休战,我益州艰难,他曹贼则要面临无粮可吃的境地。因此,无论如何,曹操必然在五月撤退,否则便会被我军杀得大败。” “哦,”刘禅恍然大悟。 战场血肉厮杀虽然让人印象深刻,但战争的胜负关键往往是在战场之外。 汉中对于刘备来说是生死存亡,但是对曹操来说即便是失去汉中,他仍可退守关中。 而另一边,荆州的关羽则是虎视眈眈,据传言所说,关二爷此时已经整兵备战。 算上荆州到益州的时间差,说不得关羽现在已经率军北上了。 其实,刘禅这便是被史书误导了。 现存的魏书、晋书都对关二爷的史料进行了大量删减。 在史书上经常能看到,曹魏哪哪位将军什么时候在哪哪击败关羽的军队。 光看史书甚至给人一种关羽是常败将军,魏军将领经验包的错觉。 但如果,拿着地图对比就会疑惑,这魏国将领打败关羽的地点咋距离曹魏核心腹地越来越近了。 真就是我军从容撤退,敌人仓皇进攻。 事实上,此刻,镇守荆州的关羽确实率军北上了。 这并不是说他先前没什么动作,而是说现在他亲自上场。 之所以拖到现在,主要是糜芳、傅士仁一直没有把军械粮草供给充足。 其实早在一年前,关羽就已经频繁搞事,帮着大哥分担曹魏压力了。 比如煽动耿纪、韦晃叛乱。 后来陆浑、孙狼叛乱也是打着‘南附关羽’的旗号。 宛城侯音造反更是喊出‘护送’汉献帝到荆州的口号。 总之,再不回去水晶就要被关羽推了,曹操除了放弃汉中别无他法。 想通透汉中之战终结的缘由之后,刘禅便彻底放下此事,转而以一种郑重其事的样子对诸葛亮说:“军师,我想以监军的身份,赶赴荆州,相助二叔,相父你给我开个长史的文书吧。” 这一刻,即便是智慧超群的诸葛亮也愣住了,手里的羽扇足足停了三个呼吸。 良久,诸葛亮率先开口:“公子所思……亮敢问公子,可是希望建立功勋?” 十三岁的少年郎该有的心思也都具备一二,诸葛亮这是把刘禅想到储君之争上去了。 此前汉中之战,刘封表现确实亮眼,被授予副军中郎将。 汉中之战结束后,论功行赏肯定能再进一步,成为副军将军。 而刘禅自己,却除了公子的身份以外一无所有。 但这些都是表面上的,和所有蜀汉核心人物一样,诸葛亮完全不认为刘封有任何可能跟刘禅争夺嗣子之位。 即便有问题,那也是因为刘封性格刚猛,将来刘禅继位后恐怕指挥不动他。 想到这,看着眼前脸上肉嘟嘟有些婴儿肥的刘禅,诸葛亮眼神微眯。 将来一定要找个时机,劝谏主公加强对刘封的限制。 对于刘禅想当监军的念头,诸葛亮则是回复道:“公子不必忧心,治理一方同样能立功,待汉中事了,亮可举公子为权绵竹令,公子亦能施展拳脚。” 一个小少年何必去争夺军功这么危险的东西,待在后方治理民政多安全。 这不能行啊,刘禅知道诸葛亮这是想歪了,自己真看不上什么军功,也完全不担心什么刘封。 就是想去拉住糜芳、傅士仁,一起应对吕蒙的白衣渡江,同时尽力帮关二叔筹措军械粮草。 “不行,吾必须去荆州,汉中虽然胜利在握,但是荆州北面曹贼,东临孙贼……呃孙权,必须小心驶得万年船,父亲无法亲临,那便让我这个儿子代劳吧。” 随后刘禅信誓旦旦地举起三根手指:“吾此去只在江陵监军,绝不会离开城池,愿立下军令状。” 众所周知,蜀汉军令状只对马谡有效,所以刘禅立起来毫无心理压力。 饶是好脾气的诸葛亮也是心下一突,好家伙,主公的儿子敢立军令状,但谁敢砍你啊。 而且你在成都我都看不住你,真要让你去了荆州,谁还能看住你啊。 这臭不要脸的行为着实令诸葛亮哭笑不得,怪不得主公曾说阿斗不类其父。 但转念一想,荆州确实重要,自己入川之前,对关羽也是千叮咛万嘱咐。 来到益州之后也是经常写信安抚关羽躁动的小情绪。 比如赠送关羽‘美髯公’的称号。 汉中之战结束后,军队肯定是要休整的,益州一直处于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的高压状态。 这时候汉中和益州真挤不出生力军支援荆州。 唯一能动用的反而只有刘禅手里这千把人。 而且,公子府武备的成员大多都是各世家豪门的良家子弟,肯定不会孤身前往。 刘禅带上他们,又能多出七八百的仆从军。 自己再从各方抽调一番,给公子配齐三千人的武装肯定是没问题的。 尤其是前不久,诸葛亮得到从荆州传来的消息,似乎关羽和糜芳、傅士仁闹了矛盾。 刘禅确实是最适合调和三人之间矛盾之人。 “如此一来,着实是个办法。”认真思量后,诸葛亮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当下的最优解。 “但此事还需主公同意。” 刘禅战术后仰,老爹他怎么可能同意,而且自己绝对等不得老爹同意。 因为汉中之战后便是祭天进位汉中王,一系列繁文缛节弄完,荆州的战机早耽误了。 “不行,吾要尽快前往荆州……” 第16章 江东风物 嗣子要离开大后方,除了刘备谁都做不了主。 但是主公很少完全凭借自己的意愿做决定。 作为肱股之臣的诸葛亮等人有很大的话语权,因为他们能说服主公按照自己的谋划做决定。 刘禅知道,自己能不能去荆州,只要能说服诸葛亮,那便是成了八成。 所以,所谓的主公同意,其实还是要刘禅说服诸葛亮。 至于老爹的批准,肯定不能等面见,那样变数太多,时间太长。 书信交流,邮驿治国即可。 进位汉中王之后,刘禅也成为汉中王世子。 刘备将会拿出部分心力放在基业的传承上面,尤其是锻炼刘禅的治国能力。 到时候刘禅的东宫府属大臣将会配齐。 诸葛亮、伊籍、董允、费祎、霍弋、来敏、尹默……以及十几个在历史上名声不显的舍人、洗马。 据刘禅观察,赵统很可能会接替霍弋成为自己的世子卫率。 毕竟自己继位之后,赵云那就是救驾之功,赵家人的忠诚忠不可言。 想到这,刘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一旦被这群人围住,自己就别想再离开成都一步。 以后将会面临大量的功课,甚至有可能天天案牍之劳形。 “要不然这样吧,吾愿意与军师立下期限。吾只在荆州呆三个月,三月之后若是我不回,您可写信让二叔把我赶回来。” 刘禅表面上正襟危坐,似乎真的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 但其实他心里想着,只要小爷出去了,谁还能管住我。 关羽?二叔那个骄傲的性质就是顺毛驴,只要自己把他舔舒服了,还不是想怎么就怎么。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三个月是刘禅精挑细选的一个时间,说的短了太假,诸葛亮一眼就能识破。 太长就成真的了,到时候刘禅就必须遵守,而且还会加大批准难度。 “此事亮需书信主公定夺。” 无论诸葛亮有没有看透刘禅的心思,当下的他确实认为刘禅去一趟荆州利大于弊,因此有必要谋划一番。 闻言,刘禅知晓诸葛亮是将此事放在心上,随后又想到,关二爷的失败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孙权背盟。 吕蒙、陆逊,这两位都是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军师曾前往东吴,想必对彼处风土人物颇有了解,吾对此却一无所知,可否为吾点评一下江东才俊?” “自无不可,”诸葛亮笑道。 “江东文首当属张昭,其人才思敏捷,兼通古今经文……那怀橘陆郎,孝心闻名,且颇多着书,只可惜天不假年,先前亮之兄长来信,言其已然仙逝。” 虽然从历史和三国演义上也多多少少听过其中一部分人的名字和事迹。 但在诸葛亮如数家珍的讲解下,刘禅深深地感受到历史书的厚重和单薄。 厚重的是短短一两句话,便是一个人精彩的一生,单薄的是太多太多的人物和事迹根本没有被记载,遗留在历史长河中。 刘禅听得仔细,甚至会已经开始动笔记下许多关键信息,这些笔记或许能在将来给自己带来不少帮助。 “却说这督陆口的吕蒙吕子明,他本是一个纯粹武将,不通经义,却能勤学不倦,后来居上,连鲁肃鲁子敬都称赞他的才能……” 这就涉及刘禅熟知的领域了,脱口而出:“刮目相看是吧,吕蒙确实适合做激励人好学的一个例子。似乎是孙权劝学里面的。” 闻言,诸葛亮一愣:“这些秘事公子从何处听来?” 刘禅一个激灵,糟糕,说漏嘴了。 他之所以熟悉完全是因为以前上学的时候《孙权劝学》全文背诵加默写。 不过这也侧面看出能成功偷袭关羽的吕蒙确实不是易与之辈。 人到中年才好学,并且真的大器晚成,可见此人有着超越常人的心性和毅力。 随着吕蒙这个词的频繁出现,一些记忆逐渐在刘禅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白衣渡江……吕蒙似乎是将军队伪装成商队,驾驶商船逆流而上突破封锁而成功偷袭的。 以往装满货物的商船里面全是军械甲胄,瞬间达成兵临城下的效果。 若不是糜芳、傅士仁不战而降,其实这先头部队反而是会陷入荆州军队布防的包围圈之中,九死一生。 诸葛亮正要继续讲述下一个人物的时候,刘禅却抢先开口问道:“不知荆州和扬州贸易往来情况如何?” “千帆竞速,更甚荆益。”诸葛亮思索一番后给出这个回答。 刘禅瞬间了然。 因为自己非常关注荆州情况,所以对荆益二州的贸易也颇为了解。 荆益二州的主要贸易节点是江陵西面的宜州城,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夷陵。 不仅荆州,交州和扬州的货物要想进入益州,必然经过宜州,而益州货物出口也必然选择此地。 当下各世家豪门一个个的都是大商人。 甚至官方层面也有很多官商往来不断,就比如益州接近官方垄断的蜀锦生意。 由于北面正和曹魏开战,南方联盟,因此孙刘贸易才是主流。 宜州的盛况可用车水马龙来形容,而诸葛亮竟然用‘千帆竞速,更甚荆益’来评价荆州扬州之间的贸易,可见其盛况非常。 刘禅点头,也难怪吕蒙大军伪装成商队而没有引人怀疑了。 毕竟这年头能做生意的不是世家大族,就是官方商队。 军队不能攻击商队是没有写在纸上但大家都遵守的不成文规矩。 接着,刘禅又提出自己另一个疑问:“军师可识得陆逊?” 这是诸葛亮面上有些迟疑,思索一番后却是摇头道:“未曾听闻,或许是陆家的旁系子弟,不知公子为何问起此人,可是有什么传言入耳?” 刘禅歪了歪脑袋,道:“没什么,隐约记得小时候孙娘提过一嘴。” 刘禅口中的孙娘便是孙仁孙尚香。 只不过,自从上次孙权想用主母病重的借口把刘禅骗过江东失败后,孙尚香便被孙权给圈禁了。 外人也不知道原因为何。 刘禅猜测或许是觉得‘赔了夫人又折兵’,以及挟持自己过江东的阴谋落败而羞愧,因此想要遮羞。 估计孙尚香没少骂这位兄长。 反正,刘禅把知道陆逊这个名字的事推到孙尚香身上,诸葛亮无从查证便只能相信。 “公子若要了解更多江东青年才俊,亮可让乔儿来与公子详谈。吾儿久在江东,所知更甚于亮。” “诸葛乔,”,刘禅眼前一亮,“请务必让他来。” 第17章 牢不可破的孙刘联盟 诸葛乔是诸葛亮哥哥诸葛瑾之子,因为诸葛亮一直没有儿子便过继过来。 在宗法制盛行的时代,这种现象在大家族颇为普遍。 诸葛亮一直将其当做亲儿子一般培养,经常让他深入卒伍,亲自在基层一线接受锻炼。 而且其本人在江东的时候就以才气过人而闻名。 数日后,诸葛乔在诸葛亮的安排下从运粮的卒伍中调回成都。 一连几天,刘禅都是与他勾肩搭背,同榻而眠,老刘家的传统了属于是。 因此疏离感渐渐消失的诸葛乔给刘禅透露了许多江东八卦。 谁谁骂谁没骂过气的自己生病,谁谁家的儿子是傻子等等等等,听得刘禅不亦乐乎。 但刘禅到底没忘轻重缓急。 又一次抵足而眠的时候,刘禅望着窗外幽幽月光,缓缓开口: “诸葛兄果然博闻强识,以你看来,我们与江东孙氏的联盟还能持续多久?” 闻言,床榻另一侧的诸葛乔却是没有如往常那样侃侃而谈。 反而陷入沉思。 孙刘联盟是当下人尽皆知的事情,按理说来身为少公子的刘禅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但其实,有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来,孙刘联盟早晚得破裂。 因为已经有三次前车之鉴了,无论刘备一方是怎么想的,孙权那边一直都是磨刀霍霍向盟友。 第一次是交州争夺战:刘备以自己的好兄弟吴巨为凭依,协助孙权派遣的步骘,意图瓜分交州。 结果,步骘刚到交州,就设下鸿门宴杀了吴巨,吞并他的军队,然后整个交州都落入孙权手里。 第二次企图利用孙尚香挟持刘禅过江东,但被诸葛亮及时化解了。 第三次是数年前,刘备夺得益州后。 孙权派吕蒙率两万人袭夺长沙、零陵、桂阳三郡,派鲁肃万人屯巴丘挡住关羽,自己到了陆口给自家的小弟撑腰。 刘备也率领五万大军急匆匆地从蜀地赶到前线跟孙权对峙,孙刘联盟破裂。 最后因为曹操进攻汉中,刘备不得不退军,便与孙权签订了湘水之盟,割让长沙、江夏(刘备所占三分之一)、桂阳重新签订孙刘联盟。 注意啊,当下的孙刘联盟不是先前赤壁之战的延续,而是双方恩怨已清,重新建立的新的联盟。 也就是后面吕蒙、陆逊偷袭关二爷就是纯纯的不要脸、背叛盟友的行为,洗都没得洗。 诸葛乔作为以才能闻名的神童,再加上自己生父和亲父在孙刘两家都是核心高层,对当下局势看得也颇为通透。 所以听到刘禅谈论联盟多久会破裂这事的时候,没有像平常人一样劝诫刘禅慎言。 反而是真的在思考这件事。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汉中之战我军必胜。彼时曹魏元气大损,数年内必然难发动大战。” “与此同时,我军益州疲弊,唯有荆州关公可有些许余力向北。” “然而孙权自四年前十万大军攻合肥不克之后,休养生息,虽然先前在濡须口败了一场,但并没有伤及元气。他可以主动出击,无论北上攻曹,或者袭取荆州都有可能。” 终究,诸葛乔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孙刘联盟破裂的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孙权有那个实力也有那个念头。 随后刘禅说出自己想要前往荆州监军的念头,便翻身睡去。 而诸葛乔则是在床上躺了许久才艰难入睡。 “若是孙刘开战,自己的生父和亲父岂不是就成敌人了,那我诸葛乔在其中,该如何自处……” 这段日子里,除了诸葛乔,刘禅也一直在跟公子府武备的少年们做思想工作。 用建功立业激发他们的雄心,用荆州风土人情引起好奇心,用可以顺道做生意的利益来引诱。 不少人听了颇为心动。 “当下老爹最为重用之人虽然是诸葛相父,但其最为亲近之人却是法正。” 刘禅知道最能劝说老爹的,其实是他身边的法孝直,于是便亲自给法正写信,让他劝老爹同意。 毕竟有着这么多年送药的情谊,想来只要能确保自己安全的话,法正是会帮他的。 同一时间,诸葛亮写给刘备的信件也发出。 其中跟刘备讲明荆州目前出现的问题、刘禅监军的好处,以及他为此做得谋划。 为此,蜀郡太守杨洪还为此跟诸葛亮吵了一架。 “不行,我不认同此事。” 居然要让年仅十三的刘禅派往荆州,虽说当下孙刘联盟,关羽也将战线推到荆州北部,但保不齐哪天那里就要成为前线。 刘禅作为主公嗣子,身为臣子的他们怎可让其处于危险之中。 “孔明,禅公子年幼,虽然颇有才能,但荆州局势复杂,我们怎可行此妄为之事?” 刘备手下,太多的人在刘禅身上下注,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主公心血流失之外,难道要他们这些人改换门庭,站队刘封? 不说里面的人事变动、利益纠葛,就是他和诸葛亮作为当事人,必然难辞其咎。 诸葛亮则是耐心解释道:“汉中之战我军必胜,但益州疲弊,若曹贼仍不死心,以重兵屯驻长安,来年再攻汉中,又将迁延日久。” “因此,荆州方面云长必须北伐,使得曹贼不得安歇。我们趁此机会休养生息,以便将来北出关陇,框定天下。” “然则荆州可用之众仅三万有余,若无强援,云长怕是会难以支持。” 诸葛亮低头,这些只是表面原因,但有些话不能明说,说了就不利于团结。 首先是他的哥哥诸葛瑾给他来信,表达了对于孙刘联盟可能破灭的担忧。 然后便是糜芳、傅士仁的军贪问题。 刘禅曾经故意暗示过诸葛亮,随后他用自己的方式也查出此事的端倪。 事情严重,但诸葛亮不会想到糜芳傅士仁会叛变。 只是这件事定然会影响到关羽北伐,所以他认为让公子前去筹措物资的同时还能给二人施压,让他们勤于正事。 总之,此事利大于弊。 数日之后,从汉中传来刘备的手令: 以刘禅为监军、赴荆州江陵,襄助关羽。 很好,刘备依旧不怎么拿自己儿子的安危当回事。 杨洪再无理由劝阻。 第18章 张仲景老爷子 公子府里,十余个侍从侍女忙乱地收拾的东西。 他们负责照顾刘禅的衣食起居,要跟着一同前往荆州。 除此了这些自己平常的侍从之外,屋外还站着三十男女侍从。 吴夫人毕竟是刘禅名义上的主母,这些人都是她安排来照顾刘禅的。 此刻的刘禅,正尝试穿上特制的黑红色铠甲,戴上兜胄,披上锦袍,十三岁的少年郎也显得颇为英武。 这是专门为刘禅新制的一副将军铠,精炼铁片覆盖全部要害,一前一后的护心镜厚实铮亮。 内部的锁子甲和裙甲,细密的连竹签都扎不进去。 刘禅十分满意,随后脱下令黄皓收起来。 一路上都要轻装简从,没人会傻到穿着这么厚重的铠甲赶路。 抱着铠甲的黄皓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公子,明日便要出发,是否先派人前去沿途各处提前做好安排?” “无需麻烦,寻常行军即可,吾也不是娇惯公子,正常的军旅之苦还是受得住的。” 换上便服,刘禅转了一圈后说道:“离开之前,再去看一下张老爷子吧。” 随后他从公子府抱出一个木盒子便上了马车。 自从张仲景病倒之后便一直没有痊愈,到现在已经虚弱地只能躺在床上。 几个族中子弟日夜守候在府内,大家都心知肚明,阴阳两隔的时日不远了。 看到刘禅的马车赶到,张府门前的仆役轻车熟路地将刘禅引入后堂。 刘禅轻手轻脚地迈步进去,声音适中地高叫一声:“张老爷子,阿斗又来看你了。” 房间里面中药味十足,床上老人听得动静,却是没有看一眼来人,反而是闭上眼睛把脑袋转到另一侧。 实在是这孙子太踏马气人。 当年自己在交州写医书写得好好的,一群人直接闯进来。 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什么:大汉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一开始张老爷子是拒绝的,对方就拿出所谓太医将军的奇怪官职,之后来人又以烧毁他的心血威胁。 总之威逼利诱之下,张仲景不得不妥协。 然而,明明说好了目的地是荆州,结果给老爷子又弄到益州来了。 来了之后也不让人歇着,天天让他给一堆人看病,纯纯地压榨老年人的劳动力。 咱都退休的老同志了…… 虽说衣食住行全都是顶级配置,但心底那口怨气总是消解不了。 与面容白皙、双目炯炯有神的刘禅不同,张仲景行如枯木,气息微弱,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幸而老人家一生积德行善,临老无病无灾,应该会寿终正寝。 “唉,您老这么犟脾气干甚,我都给您老赔礼道歉几十次了。再说,您走了以后这《伤寒杂病论》不还是会落到我手里吗?” “咳咳……” 闻言,躺在床上的老人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然而刘禅置若罔闻,继续道:“您说您早同意收我做徒弟多好,这样我也能有个正统的传承。” 随后他打开手里的木箱子:“你瞧,我答应您的竹纸已经研制成功了。放心吧,《伤寒杂病论》在我手里一定会发扬光大的。” “而且,您族中的这几位子弟我都会重用,您放心的去吧,只要有我刘禅一口肉吃,就绝对会有他们一口汤喝。” 这时,张仲景撑着虚弱的胳膊在一旁孙女的搀扶下转过身来,目光幽幽的看着刘禅手里捏着的非常轻便的纸张。 下巴微微点了点,刘禅立刻领会,半蹲着将纸张递到张仲景跟前。 老人看了一眼旁边的水杯,孙女点头应了一下,便拿起水杯倒在纸上。 只见水流缓缓从纸上流下,刘禅轻轻拉扯,纸张毫无破损。 见此情景,张仲景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对于现在这位老人来说,最放不下的便是家中这群后辈,和他的毕生心血。 老人和伤寒斗争了大半辈子,一家两百余口人,因为伤寒,死了三分之二。 《伤寒杂病论》既是他的成果,也是他与病魔战斗的记载,承载着老人一生的记忆。 这是他要留给世人的重要瑰宝。 晚年来,张仲景非常担心所托非人,将一车的竹简看的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刘禅这小子他虽然讨厌,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刘禅确实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最重视这些成果之人。 不仅以少公子的身份自称记名弟子,还强烈要求糜芳之子糜旸、傅士仁之子傅诚等一批勋贵子弟前来拜师求学。 甚至大言不惭说什么自己要造出更好的传播媒介,让《伤寒杂病论》发扬光大。 张仲景原以为只是少年张狂,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出来了。 看着刘禅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老爷子心中五味杂陈。 当年,自己的孙子病死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般大了吧。 良久,老爷子才开口道:“要是条件允许,还是让他们多吃几口肉吧……” 刘禅先是一愣,随后连连点头答应。 就在他还想再多说些话的时候,却见老人虚弱的抬手摆了摆,刘禅便知趣地退下。 翌日,刘禅正跟张星彩掰扯她到底能不能跟着去。 刘禅死命地将张星彩推出马车:“都说了,张叔父同不同意无所谓,但若是让叔母知道我带着你去,到时候我的麻烦就大了。” 但是张星彩一直抓住刘禅的胳膊让对方摆脱不了:“阿斗,你要是不带我去,你现在的麻烦就大了。” 关兴张苞等人站在一旁吃瓜,全程看戏,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这时,一名衣着朴素的少女在一个仆人的搀扶下来到众人车架之前。 看到她的瞬间,刘禅毛骨耸立,身体不住颤抖。 感受到他的异样,张星彩也放开了抓着他的手。 “张老爷子……” “禀公子,爷爷他昨晚便……”话说一半,少女便跪倒在地哭了起来。 刘禅立刻跳下马车,朝着张仲景所在方向跪下三拜。 随后解下腰间的翡翠,递给少女,“今日我因军务远行,不能为老爷子灵前尽孝,便是他开除我记名弟子的身份,我也无怨无悔。” “我已经提前告知了诸葛长史,张老爷子的后事便由军师相父代劳。我只能待到将来,再去墓前祭拜了。” 随后大军出发,张星彩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 数日后,终于不再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视野变得开阔许多,瞬间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张星彩也终于问出心中疑惑:“阿斗,你为何不让糜旸、傅诚二人同行?让他们趁此机会父子团聚不好吗?” 第19章 首席大弟子 父子团聚?他们是舒服了,可我就得提心吊胆。 人质,只有捏在手里才能发挥作用。 但这些话是不能直说的。 “张机张仲景老爷子生前最担心的就是他这几个徒弟们不能很好的继承自己的医术。为了能让他们很好的尽孝,他们守孝三年乃是应有之义。” 张星彩依旧满脸疑惑:“可是,按照礼法,他们只用一年就够了啊?” 刘禅看着傻白的张星彩,心想但凡你知晓一点荆州危机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凭他们的资质,一年恐怕无法将张老爷子博大的医家知识融会贯通,到时候就成庸医,庸医害人呐。所以,在本公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下,他们都‘自愿’守孝三年了。” 医家理论高深,这方面张星彩是懂的,这般理由也说的过去。 这时,她忽然歪着头看向刘禅:“阿斗一直以张老爷子记名弟子自居,不知道你的医术如何呢?” “咳咳,这个嘛,”刘禅清了清嗓子,“那自然是无人能出吾右。” “张鸯你记住,从现在开始,吾不再是什么记名弟子,而是医圣张仲景的首席大弟子。医家的规矩条文的解释权在我这,外面的医生郎中但凡和我理论不一样的,全是江湖骗子。” 闻言,张星彩瞪大双眼:“首席大弟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不见你举办拜师礼?” “老爷子临终前正式收我为首席大弟子,当时老爷子身体已经不行了,于是一切从简。你别不信,不然为何张老爷子的所有书籍文稿全都托付给我。” “他可是说医治天下疾病的重任就托付给我这个天纵奇才了,临终前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将医学发扬光大,他一定会在天上庇佑我的。” 刘禅信誓旦旦的样子唬的张星彩一愣一愣的,水汪汪的大眼里面满是敬佩。 反正张老爷子已经走了,活着的这些家人弟子也不可能有人出来澄清。 张老爷子是什么形象,他刘禅又是什么身份全在刘禅一张嘴。 老爷子留下的遗产可不只是医书,还有一件在刘禅看来非常宝贵的东西。 那就是荆州民心,尤其是长沙郡的民心。 张仲景曾经担任长沙太守。 堂堂朝廷两千石大官,用自己的医术,为百姓解除病痛。 在封建时代,做官的不能随便进入民宅,接近百姓。 于是张仲景想了一个办法,择定每月初一和十五两天,大开衙门,不问政事,让有病的百姓进来,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堂上,挨个地仔细为群众诊治。 他让衙役贴出安民告示,告诉老百姓这一消息。 该举动在当地产生了强烈的震动,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对张仲景更加拥戴。 时间久了便形成了惯例。每逢农历初一和十五的日子,他的衙门前便聚集了来自各方求医看病的群众,甚至有些人带着行李远道而来。 后来人们就把坐在药铺里给人看病的医生,通称为“坐堂医生”,用来纪念张仲景。 而这段日子并不久远,得到他治疗的人大多还活在世上。 张仲景的大名从宜春到怀化、从韶关到襄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要打起张仲景神医首席大弟子的旗号,在荆州毫无根基的刘禅立刻便能获得大量的民意基础。 当然,也是有代价的,至少刘禅要在荆州开设一些药铺给老百姓治病,这些表面功夫是必须要做的。 此次从益州出来,公子府武备的少年郎们多是带着家里交给的各种商品前来贸易获利。 唯独刘禅带的全是各种中药,不仅花光了刘禅自己的全部积蓄,左将军府也基本上被他掏空。 刘备最喜欢的玉器,除了那两块美人白玉,基本上都被刘禅拿去换药材。 刘禅走出船舱,趴在楼船的栏杆上,眺望远方江水流入云端。 映着夕阳的余晖,粼粼波光上不时有着鱼儿跳出水面,天上还有不知名的雁群飞过。 三千兵马、数百仆役加上各种辎重,竟然也呈现出百舸争流的盛况。 看着自己身后的‘太子’班底: 霍弋、吴班、关凤、关兴、张苞、赵统、赵广、杜宏、谯周、董允、傅佥、向宠、费祎。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有着如此的机遇与实力,自当争一争这天下英雄的名头。 下一步,刘禅便是要总督荆州一切事宜(关羽除外)。 “公子,可要入夷陵城内歇息?” “不了,”刘禅眺望着远处天空,“风清气朗,我们连夜行舟。荆州局势复杂,人心涌动,本公子就是要直接突脸,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随后刘禅紧了紧自己有些单薄的衣裘:“只盼望,我这次在荆州立下的功劳足够大,这样老爹见了我也能打得轻一点。” 虽然是个美德,但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勤俭节约没那么讲究。 如果一个世家豪门吃糠咽菜,那他们就会交不到朋友而家道中落。 只有豪奢才会有一大帮追随者,才能养出名气,才能干大事积累更多财富地位。 就比如名满天下的‘八厨’等都是这样,全是拿钱砸出来的。 刘备本人性格加上这个时代环境影响,其实也是一个生活比较奢侈的。 这个时代,或许唯有刘禅这一个贵公子过着俭朴的生活。 金银玉器、珍珠玛瑙、象牙犀角等东西他虽然喜欢,但总是第一时间将这些东西换成粮草肉食、刀枪剑戟等实用货物。 或者是用来赏赐手下的人来提高他们的忠诚度。 需要在人前彰显自己公子身份地位的必要贵重物品,也基本上只有一套,没有多余。 曾经,刘备问过刘禅为何如此,难道是不喜欢金钱财物? 刘禅非常装逼地回答:“大丈夫心中有着更高的山峰要去翻越的时候,就不会在意脚下的乱花浅草。” 刘备听了非常感动,立刻就把刘禅每个月的零花钱削减一半。 自此以后,刘禅每次看到老爹刘备都是一副死鱼眼的样子,甚至会用小手指挖鼻屎。 不过,他这个俭朴倒是让很多人刮目相看,比如吴班。 原本,因为抄家掠财的行径,吴班以为刘禅就是一个极度贪财、不择手段的恶劣顽童。 后来随着接触的越来越多,吴班越能感受到刘禅志向之远大,野心之庞大,以及那令人恐怖的执行力。 先前的失望有多大,后面的震惊就有多大,过山车般的情绪拉扯给吴班留下深刻印象。 当他知道刘禅将自己的全部身家换成药材,竟然不是为了卖钱,而是要去荆州给平民看病的时候。 他彻底折服,有这样的主君,何愁大业不成、汉室不兴,从此彻底跟定刘禅。 第20章 第一件事是夺权 深夜,船队在明亮的月色与繁星的指引下,沿着长江缓缓向下游飘去。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刘禅在自己的坐船楼船里面召集了自己的心腹。 霍弋、吴班、赵统和赵广。 前两人都是宣誓效忠的心腹。 后俩人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是赵云的儿子,可靠,另一方面则是他们比较笨好操控,使得他们更可靠。 深夜、密室……颇有一番阴谋的感觉。 刘禅特意点了一根蜡烛,火光随着船只来回摇晃,氛围就跟鬼片似的。 他扫视一圈后开口道:“诸位认为,我们到荆州首先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闻言,众人皆是茫然,互相来回的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若是这个场面放在大人那里,尤其是曹操那里,几名下属听到主公这样问,脑袋早就超负荷运转起来,各种揣测主公心里头脑风暴。 但这些人纯粹是被刘禅问懵了,因为在他们看来,刘禅这个监军就是为了站在荆州,当一个人形摄像头。 不用他真的做什么,就是去监督荆州文武百官勤于政务、认真办事,起到提高他们工作效率的作用就行。 顶多就是帮着筹措、运输粮草什么的。 因为刘禅一直隐藏的很好,所有人都不知道刘禅是奔着整顿荆州官场去的。 关羽领兵去了前线,刘禅便是中央空降的荆州一把手。 面对可能叛变革命的荆州三把手南郡太守糜芳、镇守公安的傅士仁,自然有自己的一盘棋要下。 因此,在动身前,刘禅就给自己定下工作指南:“荆州的反腐工作,从今天开始,上不封顶、绝不姑息,老虎要打,苍蝇也要拍。” 此刻,面对着刘禅来回扫视带来的视觉压力,四人也是开动脑筋思考。 最后还是历来最为沉稳可靠的霍弋先开口:“臣建议,公子若想有所作为,应当到了荆州之后实地探查一番后再决定,这样才能有的放矢。” 此话一出,顿时给其他三人一个思考方向。 吴班紧随其后:“没错,少主既然是监军,应当将工作重点放在军事上。所以,臣建议,到了江陵之后,先让各郡县将土地人口税收等账册整理提交,心中有数才好开展工作。” 他刻意用了少主这个称谓,甚至还偷偷瞄了一眼霍弋。 后者始终正襟危坐,仿佛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让吴班看不出什么异样。 “两位所说都是真知灼见,”刘禅点点头,但并没有说要按照二人的说法行事。 霍弋继续补充道:“除了查看账册,江陵府库、军械库、粮仓等地都要实际派人前去核查。之后再与关将军联系,针对前线所需物资进行调配,务必保证前线将士作战所需。” 闻言,其余三人纷纷点头附议。 吴班见自己被压了一头,赶紧搜肠刮肚,好不容易又想到一个点,正要开口的时候却被刘禅打断。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而且是老成谋国之言。但是这都是建立在我不被蒙骗、不被架空,掌握实权的前提下才能做到的。” 此言一出,四人皆是震惊不已,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赵统和赵广反应慢,还没意识到刘禅这句话的信息量,而霍弋和吴班却已经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公子。 霍弋再次开口:“公子所言……臣不敢苟同,荆州文武皆是大汉忠良,岂会蒙骗、甚至架空公子。” “是啊,少主,此等诛心之言,若是让有志之士听去,怕是会逼得他们以死明志啊,还请少主慎言。” 两赵也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表态,有他们这群人在,必然不会让别人诓骗公子云云。 “尔等推己及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们都是忠贞之士,吾自然信任你们。”刘禅先是出言安抚众人情绪。 随后又叹息一口气说道:“只是我已接到举报,荆州内部有人因一己之私害民误国、甚至暗通敌国意图叛变……” 这时霍弋忽然开口打断道:“何人所言,简直骇人听闻,公子切莫轻信。” 身为一个臣子,在主公说话的时候突然插嘴,要么是脑子不正常,要么是作死。 然而霍弋肯定不可能是这两种,刘禅也知道霍弋不可能是这两种。 他抬头看向霍弋,只见对方一脸正气,在自己看过来的时候,稍微向着身旁俩人瞥了一眼。 刘禅瞬间明悟,霍弋这是担心其他三人不可靠,想让自己就此结束,然后跟自己私下密谋。 他有些哭笑不得,眼前四人是刘禅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个人都忠诚可靠。 并且每个人和荆州没什么干系,因此才将他们聚在一块。 “绍先多虑了,提供消息者忠诚可靠,我十分信任他们,可以凭此谋划大事。” 话里话外的暗示非常明显,刘禅相信霍弋一定能听懂。 见公子这么说,霍弋欠身拱手,算是道歉,而后坐回原位等待公子指示。 “因此,吾进入荆州的第一件事便是,夺权。” 闻言,众人屏息凝气,皆是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前凑了凑。 既然公子如此说,定然已经有了谋划,他们倾听查漏补缺,执行便可。 “正常的路子耗费时间长、且效果难保证,因此,我决定如此这般行事……” 一场由长半坡知名男二号、震古烁今《出师表》的……收件人亲自操刀的大戏即将在荆州上演。 第二天,密谋的五人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照常巡逻,别人除了微微的黑眼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一路顺着大江东去,直奔江陵与公安。 沿途一直挺顺利,现在又即将抵达目的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次没有意外的安全旅行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因为旅程即将结束,为了保证充足精力投入接下来的事情,便需要提前休整一番。 而其由于是在夷陵到江陵之间,可以说这应该是一路上最为安全的地段。 可他们就在出夷陵五十余里,一处滩涂休息时候却遭遇了一伙“匪盗”的袭击。 第21章 遇袭 虽然有安排人手巡逻警戒,但当贼寇出现的时候,所有人还是吃了一惊。 甚至刘禅也差点绷不住,因为这群山贼土匪不仅训练有素,而且武器精良。 大多数人都装备着大汉军队的制式环首刀,其中不少人还披着皮甲,几个头目甚至身披铁甲。 整支队伍冲锋起来也不像一般的贼寇那样一拥而上,反而是互相配合,隐隐有结阵冲锋的样子。 霍弋眉头紧皱,语气带着浓浓地怀疑:“公子,来者不善,像是早就埋伏在此。” 刘禅却摇了摇头:“应当不是冲我们来的,无论是昨日不入夷陵,还是今日在此休息,都是吾一言而定,若是这能被算到,吾反而怀疑这群贼寇中有人能预知未来。” “尽管是无妄之灾,在这里却出现贼寇,也是荆州文武的一项罪状了。应敌,而后追杀出去,但记得留一些活口。” “喏!”霍弋拱手,持刀离去。 贼寇看起来人多势众,约有两三千,而且是以无心算有心,但刘禅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首先,自己的亲军卫队各个都是能比肩老爹白毦兵的好手,甚至许多人就是从白眊军里调过来的。 其次便是刘禅的奚人义从,用着最精良的武器甲胄,吃着最昂贵的粮草肉食,这要是战斗力拉胯那就通通该死。 还有就是诸葛亮给刘禅配备的一千五百人,全是频繁参与益州各地平叛,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精锐。 唯一拉胯的,也就是跟着刘禅一起退回船上的公子府武备们。 贼寇们的目的确实不是刘禅,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近期这里会有一支大商队在此休息,可以劫掠。 所以当刘禅率队在此休整的时候,这群人错把他们当成那支商队发起袭击。 “这群人,怎么回事?” 冲到近前的时候,这群贼寇中的一些头目已然发现不对劲,但是事已至此除了冲上去厮杀也没了其他路可走。 “管他呢,他们虽然人多,但是分散,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杀上去。” 贼寇们自恃悍勇,纷纷嚎叫着向前。 本以为又是一场酣畅淋漓地抢劫,却不曾想,迎面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诸葛连弩狂射,还是正面怼脸,加上贼寇们自身奔跑起来的相对速度。 瞬间倒下一大批刺猬般的尸体。 “这,这怎么可能。” 尽管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但毕竟眼见为实。 前排覆灭,直接震慑住这群贼寇。 抢了一辈子劫,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惊悚的事情。 随着第二轮齐射进行,不少蜀军开始冲出营地,追着贼寇放箭。 不少人的嚎叫变成恐惧的惊叫,还有人向前冲也完全是因为惯性。 精明的已经开始转身逃跑。 在抢劫圈子里混久了的老油条都非常会见机行事,发现危险立刻脚底抹油。 这时候,董允、关银屏、吴班分别率领着数百人向三个方向开始追杀。 霍弋则是在后头领着人接收俘虏。 不多时,一些身披铁甲或皮甲的贼寇头目便被绑到刘禅的坐船上。 “谁是首领?” 看到眼前之人不过是个十来岁的未成年,这群贼寇顿时变得不那么安分,不时发出哼的声音。 对于刘禅的提问,无人答话,场上顿时一阵寂静。 噗呲~ 刘禅忽然抽出佩剑,扎进其中一人的胸膛,那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刘禅,嘴巴大张却只有低语,无人知晓他想说什么。 “为何没死?” “禀公子,想要一击毙命,应该刺得偏左边一些。” 刘禅恍然,点点头,拔出剑来又向左边刺了一剑,那人当场毙命。 虽然以前经常杀鸡宰羊,但是杀人刘禅还是第一次。 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其实刘禅的内心正在惊涛骇浪。 之所以能如此果断的出剑,其实是因为刘禅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犹豫,一旦犹豫就注定下不去手。 疯狂的心理暗示下才成功刺出。 看着倒在地上已经凉凉的贼寇,刘禅喃喃自语:“这是必要的成长,这里是乱世,有些事必须去做……” 像是在跟别人说话,又像是在不断安慰自己。 “汝是不是首领?” “我……” 噗呲~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出剑就利落多了。 “别说话,熟悉了我就下不了手了。” 第一个人被杀的时候,这群人还能承受。 杀人立威嘛,非常常见的手段。 但现在,他们慌了,这少年他根本不在意答案,纯粹是在随意杀人。 慌了,所有贼寇都慌了,正常人怕悍匪,悍匪怕疯子。 忽然一个个子高高的瘦子大叫道:“我,公子我是首领,愿意投降。” “胡说,你是首领,那我是什么?”另一个个子矮但很胖的家伙反驳道。 “呃,你是大首领,我是二首领。” “呦呵,经典胖瘦组合,”刘禅一副玩味的表情看着二人。 忽然一名亲兵挡在刘禅面前:“公子小心,这高个子虽然看起来很瘦,却是力大无穷。” 刘禅疑惑地看着那高个子的胳膊:“有多大?” “比我大。” “嘶,这么大,”刘禅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以保持安全距离。 随后让人拖下去将二人分开进行审问。 至于剩下的贼寇,便交给公子府武备中没见过血的少年们用来练手。 “公子,问明白了,这伙贼寇确实与荆州一些官吏有勾结,此次袭击便是从江陵梁家得到的消息,要袭击一支从益州来的商队,据说是蜀郡杜家。” “什么,”站在刘禅身后的杜宏忽然一跳脚,这伙贼人竟然打的是自家主意。 刘禅看了他一眼,颇为好奇的问道:“你家跟这什么梁家有仇?” 杜宏敲了敲自己脑袋,“似乎,没有什么大仇啊……哦,我想起来了,数年前,我家运了一大批蜀锦丝绸,抵达荆州后,听闻扬州丝绸卖的价格很高,便将这批丝绸运到扬州发卖了。这个什么梁家当时要买我家丝绸来着,但是被我叔父拒绝,难道因此而怀恨在心?” 刘禅撇了撇嘴道:“啧,又是一个小心眼。” 远在汉中的法正:“啊泣~” 第22章 向宠谯周 审问二贼的亲兵继续拱手道:“他们所持的武器甲胄确实如公子所料,竟然真的是倒买来的军械。其中最大的一家便是这江陵梁家。” 刘禅接过审问的口供粗略地浏览一番,并没有太过惊讶。 荆州的腐败分子,肯定不止糜芳、傅士仁俩人,而是一窝,甚至两窝。 这些都是早有预料的,在这里碰上这波贼寇,从好处上讲反而是多了一条破案的线索。 看完口供,刘禅便递给黄皓让他收起来。 “梁家主是叫梁敏,嗯,荆州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从坐船上眺望着滩涂战场,那里一片狼藉。 刘禅趴在栏杆上目视前方,久久不言,不断地在思考些什么。 此前虽然已经尽可能杀伤贼寇,但仍有大半成功逃亡。 接下来要更快的赶路,要赶在自己遇袭的消息传入江陵之前入城。 数百蜀兵有序的打扫战场,所获各种兵器甲胄堆成一个小山包。 贼寇的尸体被无情的堆积成另一个山包,左耳朵都被割下来后便纵火焚烧。 “将那二人带过来。”刘禅淡淡开口。 亲兵立刻行动,不一会被拷打过的二人便被押送到刘禅面前。 “你们的名字?” 闻言,那个矮个子胖子立刻抢答:“回禀将军,我叫徐俊大,这个傻大个是我弟弟,徐俊二。” 认罪态度良好,积极配合调查,一副重新做人的样子。 “若是放你们回去,这群贼寇你们还能统领吗?”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讶。 放他们回去?正常人谁信啊。 怕不是在试探自己想不想逃跑,若是回答不好,立刻就有刀斧手冲过来把他俩砍头。 还是那个矮胖子先开口,他咽了一口唾沫,随后声音高亢地答道: “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将军,以至于遭此天堑,现在认罪伏法,愿意投效将军戴罪立功。山贼鄙陋身份,再也不做留恋了。” 短短的一段话便已经用尽他毕生所学,就是希望刘禅能高看他们一眼,从而留下他们的性命。 谁料,刘禅丝毫不为所动,并且拔出腰间三尺剑用丝绢擦拭着,“本公子不要废物。” 刘禅的佩剑乃是蜀中技艺最精湛的铁匠亲手打造,先炒钢,再制成百炼钢,是当今钢铁制剑工艺巅峰作品。 其工艺与曹操的青釭剑、孙权的古锭刀相同。 之所以还没成为传世名剑,是因为刘禅还没有闻名天下。 看着宝剑泛出点点寒光,徐俊大、徐俊二顿时被吓得汗流浃背。 虽然平日里总是喊打喊杀,但真当自己面临死亡的时候,依旧会害怕的两股战战。 “向宠,谯周。” 闻言,立刻就有两个身披甲胄的弱冠青年站了出来向着刘禅拱手:“臣在!” “向宠为主、谯周为辅,令你二人领兵八百,剿灭、招安无论什么手段,解决这群贼寇。” “是!” “我,我,”闻言,矮胖子立刻大叫起来:“少将军,我俩愿意效劳。” 刘禅这才看过去,只见那胖子十分激动。 “少将军,我俩能代劳,我兄弟二人在贼寇中是前山大首领和二首领,在贼寇中颇有威信,请您利用我们,我们可以帮您招安呐。” “就你们?大首领?”刘禅一脸嫌弃,眼神里面充满不信任。 “呃,回禀少将军,除了前山首领,我们还有后山、左山、右山首领,上面还有金银二位大王。” 好家伙,真就是庙小妖风大,刘禅一个战术后仰,哭笑不得。 曹操那是统一整个北方才敢称魏王。 自家老爹南征北战一辈子,也得等汉中之战大胜曹操之后才会进位汉中王。 东吴孙权虽然一直称呼至尊,但到现在依旧不敢觊觎王位。 刘禅以手扶额,出声嗤笑:“呵呵,小小的山贼,竟然敢称王,还是两个?” 徐俊大、徐俊二无法理解刘禅的笑点,只能茫然地跟着嘿嘿傻笑。 “你二人能有何用?” 见刘禅终于产生兴趣,矮胖子立刻抓住机会:“公子放心,我兄弟二人在山门里面也是说话算数的,我愿以我弟弟的性命担保,赚开山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没错没错,赚开山门。” “打住,详细内容吾懒得听,向宠,这二人交给你了,怎么用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 向宠立刻单膝而拜,拱手向前,行了一个大礼:“喏,臣领命。” 行此大礼,乃是因为向宠心下喜不自胜。 今次跟随刘禅而来的人物颇多,如今有了差事便第一个想到自己。 说明什么?说明少公子这是要重用自己啊,这次必须要好好表现。 看到他的表现,刘禅颇为欣慰。 在刘禅看来,与关兴张苞等其他知名人士相比,这个向宠性情淑均,是个学习成长型人才,但现在明显还没有成长起来。 性情淑均说好听点是为人公正没心机,实话实说就是好骗易上当的老实人。 而谯周就不一样了,这家伙心眼子多且灵活,还是个学霸。 这俩人都是公子府武备出身,因为在历史上有些名气而被刘禅重点关照。 对于向宠刘禅多是鼓励。 而谯周,刘禅和他讨论文史谈天说地,引为学问知己,但是在实际地位上一直对其进行限制。 无论是要去做什么事,只要用到谯周,一定是让他当副手,就比如之前蹴鞠比赛的时候是做杜宏的副手,这次剿匪是做向宠的副手。 主要是因为刘禅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在邓艾打入蜀中后,这个谯周是个坚定的投降派,因此心生隔阂,不愿委任其独当一面。 聪明的谯周不知刘禅真实所想,但他自己脑补了一个解释: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公子这是嫌我心机太重啊。 自那以后,谯周变得勤于做事、任劳任怨,不争不抢淡泊名利,使得自己成为刘禅最为趁手的工具人之一。 此次刘禅想要锻炼向宠,正好让谯周为他查缺补漏。 离开之前,刘禅再加一层保险:“你二人可知吾是谁?” 徐俊大、徐俊二四目相对,愁眉苦脸:“少将军英武神威,小人怎能有幸知晓。” “吾是益州牧、左将军,刘备之子,荆州监军,是整个荆州最大的官。” 闻言,二贼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他怎么有三个爹?哦不对,他竟然是这么大的官? 第23章 公子监军遭刺杀 “最……最大的官,难道您比关公还大吗?” “呦呵,你们还认关公。这么跟你们说吧,关公见了我都得低头。” 关公堂堂河北大汉,刘禅则是一个没发育完的少年,不低头看不见他,所以刘禅这句话没毛病。 但这句话却直接将二人震慑住了,荆州上下没有不知道关羽的大名的。 即便是江东的吕蒙也这样评价关二爷:“恩信大行,兼始有功。” 再看刘禅所率领的这批士卒,甲胄齐备、精锐十足,遂对这话颇为相信。 刘禅承诺若是收编山贼成功,给二人别部司马的官职。 二人感激涕零,再拜表示自己一定效死力以建立功勋。 自此,刘禅的部队一分为二,一明一暗,一个去江陵,一个在草野。 两日后,荆州江陵城西直门外。 “明公权且稍歇,少公子距城不足十里,很快就到。” 说话之人体态中等的文士打扮,下巴一撮小胡子呈现倒三角形,面上带着恭维的笑意。 其人名唤梁敏,是南郡太守糜芳征辟的主簿,因此称呼糜芳为明公。 而一旁正在吃着冰镇甜瓜的糜芳则是有些肥胖,即便是宽松的文臣袍也能隐约看到他的肚腩。 早年走南闯北,商行天下的时候,糜芳其实挺健壮的,也是十里八村的俊后生。 可惜后来做了这南郡太守,就此安定下来,再加上贪图口腹之欲,因此日渐发福。 对着梁敏摆了摆手,糜芳将啃得只剩皮的甜瓜扔给远处的野狗。 “不歇了,少公子常与我书信,言必称舅父。今日他以童子身来,荆州文武怕是会看轻于他,我这个舅父自当要来给外甥撑腰。” 撑腰是真的,但不是他的全部目的。 外甥还是个小孩子嘛,肯定是刘备让他来挂个职走个过场镀金来了。 荆州有些事比较复杂,就没必要劳烦我们的小监军。 乖外甥只需要在舅舅这个导游的带领下,在荆州吃好喝好玩好,看到一番政通人和、其乐融融的景象就可以了。 最后自己再上书称赞刘禅一番,将他礼送回益州,便是皆大欢喜。 想到这,糜芳将自己银印青绶的南郡太守官印在手里握了握,神情也变得胸有成竹许多。 太守亲自来,确实引起了不小的影响。 西门外,许多江陵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拿着扫帚,参与到这场接风洗尘活动中。 然而他们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刘禅的队伍。 糜芳满脸疑惑,频繁地用蜀锦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 “怎么回事,既然已经不足十里,总得派个人前来沟通一二吧。” 就在众人站的双腿有些发虚的时候,忽然有人慌慌张张地从城内朝着他们边跑边喊:“公子监军顺江向下,在南岸改舟换车,已从南城门入江陵。”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唏嘘。 少公子虽然当了什么监军,但果然还是个娃娃,这些为人处世的礼节都做不好。 由此众人纷纷孩视刘禅,但由于糜芳在场,皆不敢表露,隐藏于心。 “速速随我前去南门。” 于是在糜芳带领下,数百上千人一阵涌动,有的坐上马车、有的步行,浩浩荡荡地向南门赶去。 然而,当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隆隆的马蹄声。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远处一队甲胄精良的骑兵飞奔而来,约有百余骑,沿途百姓慌乱避让。 糜芳当即大怒:“胆敢在城内纵马,你们是哪个部队的?速速停下。” 他身为南郡太守,江陵又是南郡治所,在镇守荆州的关羽率军北上之后,他便是此地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这群人目无法纪城内纵马狂奔,简直就是对他权威赤裸裸的挑衅。 尤其是当着江陵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前,他必须拿出南郡太守的气势。 然而他失算了,本以为这群人会在自己呵斥之后立刻停下,却不想这群骑兵根本不鸟他这名太守。 纵马狂奔,丝毫不在意这群衣着华贵的人物。 本想出声呵斥,却听到这群骑兵大喊:“贼人暗弩刺杀禅公子监军,江陵全城戒严,公子亲军接掌四方城门,违令者立斩不赦。” 众人顿时大脑死机,一片空白,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海量信息。 糜芳太守也是彻底懵逼。 “啥玩意?” “他说要戒严?” “公子监军遭到刺杀?” 不管这群人理解不理解,骑兵们的速度丝毫未减。 一句立斩不赦,这群人已经乖乖让出通道,骑兵们畅通无阻地冲向西城门。 等骑兵远去,糜芳才终于回过神来。 “糟了,公子是在江陵遭到袭击,我,”糜芳大脑飞速运转,随后一脚踹在赶车的马夫背上:“快,快去寻公子监军。” 马夫不敢怠慢,立刻鞭笞拉车的马匹,速度一下子就上来了,坐在车厢里的糜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但他已经不在意这些小事,现在只想赶快前往现场,确认刘禅的安危。 作为刘备的亲儿子,继承人,荆州监军,若是真的出事,就必须有人对此负责。 眼下便只有他糜芳这个南郡太守在此,最起码要引咎辞职变成白丁,甚至还要为此狠狠地杀掉一批人,在江陵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甚至关羽真就可能借此发难趁机砍自己脑袋,毕竟他想这么做不是一天两天了。 先前,糜芳一直自持身份,根本不惧关羽问罪,“他关羽就算知道能奈我何!” 但现在不一样,若真是亲儿子死这,以关羽那护犊子的脾气真有可能来个先斩后奏。 到时候刘备也绝对不会对关羽进行什么实质性的问罪。 在这种惊惧交加的心理下,糜芳来了个古代版速度与激情。 他也在江陵城里面玩起狂奔。 众人见太守车速八十迈,一阵惊呼之后也反应过来,立刻提臀跟上。 等糜芳远远看见刘禅的车架的时候,车架已经被公子亲军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直接摆出了作战使用的四武方阵。 刀盾手在外,长矛兵抬枪,弓弩手警戒四方,骑兵护卫中军。 一片肃杀的氛围,第一时间赶到的糜芳也被当成了敌人,几十架连弩瞄准他的马车。 一声令下便能将他射成刺猬。 第24章 刘禅的破局之道 糜芳跳下马车大喊:“让我过去!” 回应他的却是上百亲军的齐声大喝。 “退!” “我是南郡太守,要确认监军安危。” “我是糜芳,刘禅公子的舅父!让我过去。” “退!” 丝毫不给面子,糜芳恼羞成怒,拿着南郡太守的大印迎着军阵。 “此乃左将军刘玄德亲赐南郡太守印,尔等安敢造次!” 结阵士兵们依旧紧紧结成阵型,但直面糜芳的数名亲兵看着银印青绶的大印却迟迟不敢挥刀。 这时,一名身穿玄铁甲胄的将领突然站到最外围,朝着糜芳就要挥剑砍下。 糜芳大惊失色,立刻双眼紧闭、抬手遮挡。 “住手!” 从后方传出一声命令。 糜芳这才睁开眼检查一下自己依然健在,抬头看见剑刃停在空中离自己脑袋仅有三寸。 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一屁股蹲在地上。 军阵之中,马车重重帷幔掀开,车厢内,一名胸前一大滩血迹,面庞红肿的少年踉跄着扶着门框。 他看着糜芳,一脸气息削弱地说道:“事急从权,舅父勿怪。” 随后帷幔缓缓落下,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霍弋收起长剑,看着坐在地上的糜芳,面无表情地下令:“进!” 两名亲兵快步向前,将糜芳架起押到一旁,军阵缓缓向前。 沿途马车人群纷纷避让,连太守都被这样对待,没有人敢用自己的脑袋试一试这些兵士的剑是否锋利。 军阵前行的目的地是荡寇将军、襄阳太守关羽的府邸。 因为该府邸够大并且具有军事属性,里里外外能部署下这些亲兵,刘禅住里面安全。 并且关羽不在,住进去后荆州文武便是谁也遮挡不了刘禅的视线,谁也不能架空他这个十三岁的监军。 虽说南郡太守府才是当下江陵的政治中心,但从刘禅遇袭之后安排亲军夺取江陵城各要害的控制权之后。 刘禅所在,即是中心。 帷幔之后,刘禅一改气息虚弱的样子,眼中精光闪烁。 “霍弋之外,杜宏夺西城门,关兴夺南城门,张苞夺北城门,吴班夺东内门,关凤夺东外门,赵统守武库,费祎守粮仓……” 刘禅轻敲了一下车厢,赵广便迅速转入车厢,“公子。” “令你居中联络,记住,你只听我一人命令。各处传来消息,第一时间送报于我。” “喏。” 一个城池最重要的地方便是武库,其次才是各城门。 占据武库,才能武装起队伍并防止别人武装,自己成为江陵城的唯一持刀者。 只有建立武力威慑的权力,才是真正能施行无阻的权力。 由于先前分兵八百,现在刘禅能指挥的不过两千二三百人,因此每个要害地点只派遣了百余亲军。 凭借着公子监军身份,以及借助遭遇刺杀引起的混乱,趁机夺取这些地方的控制权,建立的统治并不牢固。 就拿武库来说,赵统率领一百余亲兵,却要去控制五百余江陵守备。 其余各城门也都是这种情况。 他的实力并不充分。 幸而占据大义,且师出有名。 除非想要造反,否则这些人不会反抗。 即便是他们告状告到南郡太守糜芳那里也无济于事,因为就连糜芳也见不到刘禅。 荆州是个泥潭,在政治斗争,利益扯皮这层面,十个刘禅也不是这群荆州文武的对手。 那就干脆跳出去,不在对手的优势圈里面对决。 看不到的公子监军可以做任何事,无法商讨的公子监军能够独断专权。 与荆州文武隔绝,才是刘禅最佳破局之道。 处于迷雾之中,外人才不会看出刘禅的外强中干,才不会猜到刘禅要做什么,以及他已经做到哪一步。 刘禅收起江陵城防图,闭眼休息。 张星彩在一旁为其敷药。 胸前的血是假的,但是脸上的伤是真的。 原本的刺杀并不会让刘禅真的受伤。 但张星彩不知道真相,看到有刺客的时候,慌乱之下第一时间立刻将刘禅扑倒并压在他身上。 刘禅第一次认识到张星彩武力过人。 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撂倒,并且是脸着地,以至于直接摔肿了。 感动是挺感动的,疼也是真疼。 张星彩看着刘禅额头上鼓起的一个大包,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 “哎呦,你干嘛唉。” 疼的刘禅一把将她的手掌拍开。 “阿斗,让我也去做些事吧,你现在不是缺人手嘛。” 刘禅看着表面乖乖女但实际上颇为狂暴的张鸯,巨大的反差感扑面而来。 脱口而出:“你真打得过关兴?” 闻言,张星彩顿时气呼呼,脸颊上鼓起两个气包,“那是自然,你要领教下吗?” 刘禅连连摆手:“不用了,我信你。” “既然阿鸯你想帮忙,我这里还真有一点想要你帮忙。” “你说,我一定尽力。” 张飞曾经在荆州担任宜都太守、征虏将军,且其人颇为善待士大夫,结交读书人。 因此张飞这里也有些人脉影响力,张星彩家教优良,此次前来荆州就有替父亲联络一下故旧情谊的任务。 若是要做些事情,张星彩比起毫无根基的刘禅反而更容易得心应手。 “咳咳,”刘禅清清嗓子后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先前遇到贼寇乃是意料之外,这才不得不分兵。” “原本安排给向宠和谯周的任务是在江陵打起张仲景首席大弟子的身份,为百姓治病开药的。本想着等过一段时间腾出人手再弄,现在想来,交给阿鸯你也是不错。” 张星彩用手指着下巴,“嗯,我是能去看场子,但是让我望闻问切,我真的一窍不通不会做啊。” “没事,你就坐镇即可,我这里有十余个人懂药理,再从本地请几个郎中,只需要把医药铺子开起来,名声打起来便可。” “原来如此,”张星彩恍然大悟,“阿斗你这是想通过看病的方式,借此查清江陵真实情况吧,放心吧,我一定替你看好场子。” 刘禅皱眉,这妮子咋也学会脑补了,底层老百姓过成什么样猜也猜得到,重要的是民意民心啊。 他自抵达江陵开始一切手段都是为了上夺军政之权、下取民心民意。 第25章 脑袋清醒之人有两个 关羽府邸非常大,前院后院分别有演武场和训练场。 刘禅即便是身份再如何,到了这里依旧算是客人。 也不至于去住厢房,因此便霸占了关兴的房间。 侍女侍从进进出出,搬行李收拾房间。 “公子,四月里入夏,荆州不比益州,此地湿气颇重,寻常的日子里谨记要多多开窗通风。” 一名体态丰腴,颇有姿色的中年妇女恭敬地侍立在刘禅旁边。 刘禅恭敬地向他拱手施礼:“多谢叔母告知,侄儿定然谨记。” 此人乃是关羽的妻子,庞氏远支女,比关羽小二十岁。 因为是远支,身份并不高,但知书达理,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云长自到荆州,刘备娶与妻室,生一子一女。 庞氏便是关兴、关银屏的生母。 至于关羽的大儿子关平,其生母是胡金定,由于刘备势力前期的颠沛流离没能撑到现在。 这也是关羽为何一直将关平带在身边的原因。 由于年龄差距,关平无法像其他二代那样跟刘禅一起成长。 且其毫无母族势力,因此只能自己建功立业。 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大概就是类似的道理。 当天,分配出去占据各处要害的众人全部完成任务,自此刘禅才能稍微松一口气。 看着房间中摊开的荆襄舆图,刘禅不住来回踱步。 “说起来,二叔真是用兵如神,三百里荆襄北道一个月就给打穿了,按照此情形进军之下,五月份就能兵围樊城,六月就能打到襄阳。哈哈,不愧是武圣。” 虽然原本就对关羽有着很高的期望,但亲身到荆州了解当下实际战况后刘禅更是喜出望外。 218年初,曹仁讨关羽。 关羽率兵三万迎战。 然后到了这219年四月,曹仁自己就要被围困襄樊。 由此可见曹仁“讨”二爷“讨”的战绩真的很难看。 说起来,关羽虽然名为都督荆州诸军事,但其实刘备势力下的荆州只有南郡、零陵郡、武陵郡三郡。 三郡打中原,把曹仁干成这副鸟样子,可见关羽真的是投入回报比无与伦比的高。 令刘禅高兴的不止这一点,来到江陵后他才听说东边的孙权又又一次去打合肥了。 建安二十四年,孙权攻合肥。 也就是当下的天下形势是,曹魏一号人物曹操在汉中即将战败,荆襄的关羽即将弄死曹魏二号人物曹仁,东边的孙权进攻合肥威胁曹魏青州、徐州核心屯田区域。 表面上大汉三兴在即,匡扶汉室指日可期。 值此时局之下,各种暗流涌动波云诡谲,防不胜防。 此刻,天下脑袋不正常的一大堆,脑袋清醒的就只有俩人, 一个刘禅,另一个就是江东的吕蒙。 无论天下乱成什么样,吕蒙这二愣子就是盯着荆州不放,这时候的江东无论做出什么,都是在隐藏真实目的。 刘禅则是知道,吕蒙这二愣子一直盯着荆州不放,这时候的江东无论做出什么,都是在包藏祸心。 “各种大小战争消耗下来,关二叔手里的兵力在两万五千左右。江陵这里守军是六千,公安则是五千,皆是新卒。” “江陵城高池深,公安易守难攻,非是三万大军以上,东吴绝难攻克。又回到原点了,矛盾点还是糜芳傅士仁。” 刘禅眼睛一直在江陵、公安以及吕蒙屯兵的陆口三地。 霍弋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不断思索着公子的心意。 而今荆州北部关公连战连捷,公子却频频关注江东,难道是担心此刻江东偷袭后方? 又想起白日入城前,远观近看这江陵巍峨高大之城墙,自己那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此等天下雄城,虽然仅有六千新兵驻守,若非五倍之敌,断然不敢进犯。 看着刘禅眉头紧锁的样子,如此持续下去恐怕会寝食难安。 身为公子私臣的霍弋认为自己有责任为公子开导一番:“公子不必忧虑。” 刘禅从未跟霍弋表露过吕蒙会背刺孙刘联盟之事。 虽有担忧,但也只跟诸葛乔谈论过,那还是因为他是诸葛亮的儿子才多说几句。 刘禅对于霍弋有着很高的期望,虽然他不是出师表上的人物,但刘禅很早就发现了这是个人才。 现在他似乎猜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刘禅感到又惊又喜。 “你说我在忧虑什么?” “臣妄言,公子或许是在担心江东趁我荆州精锐兵力皆在北面伐曹兴兵来犯。而今我后方空虚,各地守备皆是新兵,一旦遭难,只能自保悉难互援。” 刘禅满意点头,“不错,那以你来看,吾为何不必忧虑?” “首先这江陵如今在公子手中,吾等誓死效力,绝无被攻破可能。公安守将傅士仁随主公南征北战大小战功无数,寻常将领不是敌手。关将军沿江多置斥候烽火,往来军情传递一日千里,但有敌情便能早做防备。” 刘禅抚掌赞曰:“绍先才入江陵半日,便对荆州之局势知之甚详,你就是我的乐毅啊。” 随后幽幽一叹:“绍先想必也见识过,荆扬贸易太繁荣,这江汉之上往来商队太多了。” 闻言,霍弋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恍然,接着便是表情复杂。 “公子是说,担心江东大军伪装成商贾,这也太……” 话说到一半他便闭上了嘴,霍弋并非不知兵之人,相反,他熟读兵书。 所谓兵者诡道也,他比大多数人都清楚的多。 虽然伪装成商人会破坏当今天下世家豪强之间的规矩,但是战争怎么能假设敌人会有底线。 必须将所有情况都考虑到,才能真正料敌于先啊。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自己空长了几岁,多读了这么多兵书,今日却差点犯了这低级错误,幸得公子点醒。 良久,霍弋恭敬地向刘禅行了一礼:“臣,受教。” 刘禅一脸懵逼,受教个啥?“嗯?!你没事就下去吧,吾要就寝了。明早还要清点库存以供应前线军需。” “喏。” 霍弋退回自己房间之后,摊开沿江布防图,在上面不断圈圈点点。 “……这里,还有这里,可以放置两个弩兵屯。这些江上巡逻船只,应当配备上火油以便随时应敌……” 第26章 跟这群虫豸一起是搞不好大汉的 第二日,搜捕刺客的悬赏令贴满各个城门候楼。 整个江陵城沸沸扬扬,都知道城内有个胆敢刺杀公子监军的刺客。 原本形同虚设的城门检查现在都得按规矩登记,并接受检查。 平头百姓、进出商贾、文武官吏全都一视同仁,没有特例。 一时间,不仅进出城门的税收涨很多,还抓住不少作奸犯科之人,江陵城治安就此上升一个档次。 “全城搜捕,悬赏千金。贼人所用凶器乃是弩箭,希望家里藏有弩者主动配合调查,若有提供线索者,亦可赏十金。” 刺杀公子监军可是诛族的大罪,一时间,许多平头老百姓皆惶恐地将家中弓弩送到军营检查。 其中还包括一些难堪一用的软弓,令军士哭笑不得。 城中屯长以上几乎所有中低级军官全被踢出军队指挥序列,所有位置全部换为刘禅的人。 为了防止这群人闹事,将替换出来的这群人组建成为一支干部营,每人厚加赏赐。 这群人名义上,是陪同刘禅巡视荆州的观摩营,但由于刘禅在‘养伤’,所以全都赋闲在家。 自此刘禅才算真正彻底掌握江陵军权。 下手速度非常快,糜芳等人丝毫来不及反应。 当然,即便来得及,他们也阻止不了,因为刘禅师出有名。 除非能跟刘禅面对面沟通交流,但关公府邸前一个连太守都敢砍的霍弋让众人望而却步。 甚至因为霍弋的悍勇,江陵城不少人称霍弋为‘霍老虎’。 现在的霍弋真的愤怒的想砍人,因为公子刘禅想砍人。 “十万石粮秣?竟然亏空十万石!” 啪的一声,刘禅将手里的账册重重摔在地上。 刘禅一开始就不信任现存于库房的账本,他知道那里的是假账。 因此用以前的账册、关羽留下的文书以及费祎带人亲自清点,这才得出一个保守估计。 粮秣亏空十万石。 刘禅双拳紧握:“也就是说,关二叔北伐之前南郡那场大火,光粮食就烧了十万石?这他妈是用导弹炸的吧。” 赵广和霍弋站在廊下,对于发生这种事同样义愤填膺。 “公子切莫气坏身子。” “这如何不生气?你们可知,当下一石粮多少钱?”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实话说,他们来到这一直在忙,还真没有去市场上了解一下粮价。 但一想便知,当下是乱世,再加上前线打仗,粮价肯定不低。 确实不低,当年曹操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即便是最富庶的徐州地区也缺粮。 当时粮价飙升到一石五十万钱,这些钱得用一辆马车才能装下。 即便是现在,十万石粮也得近百亿钱。 良久,刘禅叹气坐下,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军械呢?甲胄、环首刀、大方戟、攻城器械,差多少?” 霍弋上前,翻开账册:“以关公现在的催要速度,库房现存只能支用二月,即便是令工匠们加急赶制,也很难支持三月。至于攻城器械……” 账册上的数据太过匪夷所思,霍弋不敢轻易念出,毕竟公子年幼,若真的气坏身子,他霍弋这个臣子至少是个不称职的罪过。 “念。” “喏,冲车二十,弩车二十、投石器械十二副……” 霍弋念完,房间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刘禅闭目养神久久不言。 果然,跟这群虫豸一起是搞不好大汉朝的。 襄阳、樊城都是知名的大城,这些攻城器械仅能勉强让前线军队发起一次攻城。 在这个时期下,可以说面对襄樊两座坚城,关二爷的部队根本没有攻城的能力。 赵广也是少年心性,加上从父亲赵云那里继承来的优良品德,对于这种事非常痛恨:“这群朝廷蛀虫,公子一定不能放过他们,要将他们全都绳之以法。” 刘禅瞅着年岁和自己一般的赵广,叹了口气。 “唉,我能拿什么把他们绳之以法。众人敬我畏我,皆是因为我是刘备的儿子,我本身表面光鲜其实毫无权利。” “对付这些人,无论是讲政治还是讲情谊都行不通,必须另辟蹊径。而且决不能打草惊蛇以至于让敌人抱团取暖。” 说到底还是自己根基不稳实力太弱。 刘禅但凡带来的亲军有一万人,现在的他不是在抄家就是去抄家的路上,何至于如此被动。 这时刘禅又想起先前的分兵,颇觉得塞翁失马因祸得福:“向宠、谯周呢?有消息没?” 这二人若能拿下那批贼寇,便能掌握这江陵城梁家的第一手罪证。 只要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梁家,便能将这荆州腐败网捅一个大窟窿。 “禀公子,向宠自分兵之日起,便星夜兼程,已经攻下贼寇老巢,擒杀金大王,收编俘虏五百余人。只不过……” 霍弋抬头,看向刘禅,只见后者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这群贼寇竟然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其巢穴不止一处。其银大王趁乱兵厮杀之时逃出生天,现在正据山寨自守。” “向宠将军兵力不足攻山,便在山下扎营与贼对峙。若想攻下山寨,只怕还需至少一千的援军。” “哈哈,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刘禅哈哈大笑,令霍弋和赵广摸不清头脑,公子这是生气还是开心? “这群山贼不过是这群蛀虫养的一条狗,杀狗的事,就让这狗主人来吧。” 刘禅目露凶光,对着霍弋吩咐道:“将我们在江边遇袭的事情传播出去,告诉他们,只要这群贼寇愿意投降,接受招安,本公子不仅对他们以往的罪过既往不咎,还会给他们高官厚禄。” “不可啊,公子。”赵广却是出声制止,“唯名与器不可假与人,公子轻许官位,这会让凭借军功上来的老人们寒心,还会鼓励百姓效仿这不正之风啊。” 赵广是真的发自肺腑,他对自己眼下这个官位十分看重,因为这是老爹赵云出生入死才换来的。 一群贼寇跟他平起平坐,甚至坐在他上边,真的是太气人太侮辱人了。 然而刘禅只是回应他淡淡的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一旁的霍弋恍然,他隐约猜到公子在想什么,便上去拉住赵广,唱了声喏便拽着他退下。 “赵贤弟,公子此举,意在公安……” 第27章 弃车保帅断尾求生 按照刘禅的命令,他们在江边遭遇贼寇袭击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之间,荆州上下不少人汗流浃背。 原本的刺杀大家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参与就是没参与,刺杀之事与己无关。 即便是江陵城让刘禅亲军戒严控制也无所谓,顶多就是出行麻烦点,早日抓到刺客对大家来说也是好事。 毕竟在这乱世,敌对势力动不动就派刺客杀人屡见不鲜。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群贼寇是不少荆州腐败分子的黑手套。 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由他们代劳,他们手里掌握着自己太多的罪证。 这群蠢货,本就应当躲着刘禅才对。 现在倒好,踏马直接撞枪口上。 现在刘禅不愧是刘备的儿子,竟然给这群贼寇洗心革面的机会,还想着招安。 贼寇或许愿意,但荆州腐败分子可不愿意。 真要是让公子监军招安这群贼寇,他们就完蛋了,刘禅直接能照着名单大开杀戒。 梁敏等一些豪强还有一些南郡署官十几人聚集在糜芳府邸,每个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梁敏眼见无人肯第一个说话,便跪直身体:“明公,这……” “嗯,”糜芳抬手制止,当下矛盾点很鲜明,大家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商议,只不过都在等他这个最大的官南郡太守来做决定而已。 眼下对他们来说,只有三条路走而已。 其一,干掉督导组也就是干掉刘禅,一旦失败,夷灭三族,而且风险极大,后果难以承受。 其二,躺平等死,坐等刘禅查清他们的罪责然后兴师问罪。 其三,剿灭这群贼寇,弃车保帅断尾求生。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也知道怎么选,今日聚集在此的众人本就是做好决定才来的。 唯一有的问题是,怎么剿灭。 肯定不能让刘禅亲军动手,必须让他们自己亲自动手,杀干净不留活口。 只不过现在整个江陵都在刘禅的控制之下,他们调不了军队。 江陵不行,但是公安可以啊,这也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也罢,梁主簿你走一趟吧,”糜芳叹了口气,这命令终究得自己来下。 “告诉公安的傅贤弟,此次事态紧急,希望他从速处置。” 梁敏神态坚决地一拱手,便快步迈出房间。 见此情景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梁敏不敢耽搁,立刻便出城直奔江水对岸的公安而去。 抵达之时,傅士仁正趴在女人的肚皮上摇摆。 听说此事之后,虽然慌张但并没有乱了方寸。 “此事我已知晓,不必太过紧张。刘禅公子毕竟年幼,思虑难以周全,有仁义之心是好,但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仁义对待。” “公子遭袭,君辱臣死,我等臣子自当要为公子讨回公道。梁贤弟放心,我亲自走一趟,必然不会留下后患。” “那就拜托了。”梁敏恭敬下拜。 与此同时,在傅士仁点起兵将,出发讨贼的时候。 贼寇山寨前的向宠却是不情不愿地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江陵。 没能完全剿灭这群贼寇,在他看来,此次任务便是失败。 好不容易起用自己一次,却不曾想自己竟然是半瓶水的实力。 也不知下一次公子是否还愿意重用自己啊。 想到这,向宠忍不住叹息:“唉,要让公子看笑话了。” 谯周却是一脸平淡道:“向将军不必妄自菲薄,此番攻破贼寇,收编五百余人,已经立下殊功。” “而贼寇此山寨已有防备,且人数多于我等,又是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此非战之罪也。” 立下殊功这个评价,谯周是发自内心的。 进攻第一个山寨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敌人数量有多少。 在徐俊大、徐俊二俩人骗开大门后,他们这群人便在向宠的带领下一拥而上地杀了进去。 疯狂砍杀半天才发现营寨里面至少有两千人。 幸而他们先前在江边大胜一场,再加上士兵作战凶猛,竟直接将敌人士气打崩。 最后打扫战场一看,砍死七百多贼人,俘虏千余,剔除其中老弱妇孺,得丁壮五百。 更重要的是,山贼逃的太快,大多数财宝没来得及转移,全都落在他们手里。 丝绸、珍珠、象牙、犀角、黄金玉石……还有许多活的奇珍异兽。 与荆州官员勾结,抢劫四方商贾。 同时又当销赃的中间商,将那些贪污而来的货物卖给南方各蛮族,甚至卖给东吴。 而这群贼寇成分也十分复杂,有黄巾余孽、有逃兵、有本地山贼,还有五溪蛮人。 要说战斗力,也确实有。 但碰上真正的精锐便会一哄而散,大难临头各自飞。 向宠谯周他们率领的自然是精锐,可惜人数太少,若是强攻定然损失惨重。 营地拔除,谯周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贼寇山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群贼寇于我等如同鸡肋。既然公子下令让我们撤退,也就没必要在此耗着。” “只是公子为何要让我等立刻拔营,向西北而行,绕过公安,顺江而行入江陵。难道荆州又发生了什么变局吗?” 这般问题他也只会在心中暗自思索,不会说与任何人,也不会询问公子。 在刘禅面前,他需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当好工具人而已。 看着山下的营地一点点消失,山上的贼寇们皆在欢呼。 他们人数其实不少,但是山下这群人太他妈吓人了。 先是在江边,打出了近乎无损的战绩,又杀入他们的另一个山寨,半个时辰不到便攻破。 这群贼寇实在不敢跟他们硬碰硬,索性现在他们知难而退。 做山匪嘛,得过且过,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丝毫不考虑以后这群人会不会再杀回来。 但那是底层匪徒的心里,山匪的中高层们却不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们必须考虑自己的未来。 此刻,银大王坐在空荡荡的山洞议事堂主座上,脚边是一个被肢解的妙龄女子的尸体。 “招安,哼,真若是接受招安,底下这群小兵小卒能活,我肯定会被千刀万剐……” 随后,他将信件扔进火盆,全当完全没有收到过。 第28章 探江陵民生 刺客迟迟抓不到,江陵便迟迟不能解除戒严。 至于刘禅的伤势什么时候能好,自然是能动刀砍人的时候就会好。 而要挥刀砍人,就需要向宠带着证据归来。 隐忍而厚积薄发,刘禅这属于是行为上致敬司马懿,不过这时候的司马懿还是大魏忠臣呢。 这天,江陵城内一处街上,两名衣着朴素的少年慢悠悠地左瞧右看。 “公子,虽说当下江陵较为安全,但您毕竟是在‘养伤’,这般出来白龙鱼服,万一被认识的人看到,岂不糟了。” 后面这人声调略高,雌雄难辨。 “你觉得,这江陵城见过本公子的人多吗?” “这……大抵就南郡太守一人吧。” “这就对了,”刘禅笑了,展开翡翠折扇放在身前,上书‘逼王’两个大字。 “只要吾的人随时监控着他,还有谁能认出来我?” 听到公子这么说,黄皓才放松下来。 “那公子微服私访,想要体察哪方面的民情呢?” 刘禅用眼神余角瞥了一眼黄皓,随口道:“有妓院没?也就是女闾。” “啊?公子想去那种地方吗?” 黄皓虽然身为一个太监而不算太懂那方面的事,但是他觉得以公子的身份身边根本不缺含苞待放,何必去寻那残花败柳。 “吾就问你有没有吧。” “这,有倒是有。” 闻言,刘禅一挑眉,好家伙,你个太监还真关注这方面的事啊。 “禀公子,这江陵城确实有两家比较出名的女闾,一家是糜家的,另一家也是糜家的。” 闻言,刘禅合上折扇重重地在黄皓脑袋上敲下去:“你妹的,拽什么抑郁文,你当你周树人啊。好好说话。” “禀公子,小的确实有妹妹,不过,她还太小……” 刘禅抬起左腿作势要踹:“滚,再贫嘴我让人把你下面的嘴缝上。” 黄皓一个闪身躲闪,然后装作踉跄的样子讨饶道:“公子,小的错了,您饶了小的吧。” “禀公子,这两家女闾虽然都是糜家的,但却完全不同。” “第一家在城东富贵人家集聚地,非常高档,酒水美食,而且女子个个艳丽有才艺。另一家在城南,质量差些,去花钱的多是些普通人,除了吃喝就是玩乐。” “除了这两家呢,有没有近两年新开的?” “这,奴婢没听说过,若是公子想,奴婢回头打听打听。” “原来如此,”刘禅眉头微皱,“看来江陵的经济状况还行,毕竟是现在的荆州首府加贸易中心。” 黄皓歪头,公子又在说听不懂的话了,女闾和经济有啥关系? 一般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往往是娱乐行业大发展的时候。 古代基本上就是青楼服务业。 这个现象大体上可以这么理解:经济越低迷,色情行业越发达,特别是那些廉价低端色情业。 色情业本质上属于第三行业,在一座城池之中,经济低迷时,各类手工业农业发展乏力。 为了生存,更多的姑娘去从事青楼服务业,增大了被服务者的选择空间,大量的供给会刺激需求。 其次,随着越来越多年轻妹子的加入,竞争会导致市场价格降低,从而再次刺激需求,以此形成该行业一片繁荣的景象。 江陵女闾行业没有持续增长,反而能说明此处大多数女子能够正常生活,民生也可见一斑。 “公子,咱们去哪个?” 刘禅嘴角抽了抽,这个黄皓怎么傻子似的。 “哪个都不去。去城北的药铺看看吧,说来我这个医圣首席大弟子总得亲临一次才算名副其实。” 自古以来,许多大型城池,非常容易形成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格局,江陵便是如此。 南北城区聚集的穷苦人较多,医药铺子开在那里也方便底层百姓前来就医。 实话讲,这时候能住在城里的根本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普通老百姓。 城外那一个个穷乡僻壤里面的,才是真正的底层人。 不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刘禅现在还不够达,能兼济的范围有限。 城北的医药铺子不小,是一整个院落改建而成。 仅坐堂郎中就有七位,药童几十位,帮工也有几十位,后堂还有病房。 收费也非常的亲民,药价也压得很低。 除去工钱,基本上没什么利润,有时候还得赔进去点。 也因此,这里总是人满为患。 刘禅二人抵达的时候,排队等治病的人已经排到外面了。 不少人席地而坐,旁边还有卖粟米粥、油炸吃食的小摊贩。 “黄皓。” 听到公子呼喊,黄皓屁颠屁颠地蹦到刘禅跟前:“公子,小的在。” “你去混进这群来治病的人中,去说一些我的坏话,记得装的自然些。” 黄皓一脸为难:“啊,这……” “叫你去,你就去。” 片刻之后,众人不知怎么的,忽然有几个人闹了起来,将其中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打了一顿。 少年捂着脑袋狂奔而逃。 “嗯,很好,至少民风淳朴,知恩图报。张鸯宣传工作做得不错。” 其实,刘禅不知道的是,这群百姓知恩图报是原因之一,但不是他们暴起殴打黄皓的根本原因。 敬仰鬼神才是根本,毫不客气的说这群百姓全是文盲,都写不出自己的名字,愚昧带来迷信。 天地鬼神无所不敬,张仲景十多年为百姓治病,声名远扬。 老百姓生祠都不知道给他建了多少,一定程度上,张老爷子在民间已经神化。 而打出张仲景首席大弟子旗号的刘禅,自然成为百姓心目中的‘刘半仙’。 因此,当黄皓出言辱骂刘禅的时候,他们群起而攻之,除了感恩治病,更是有在神仙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心思。 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说不得就被张老爷子看见了呢。 一名正在维持秩序的护工发现了刘禅,因为他是刘禅亲兵出身,一眼就认了出来:“啊,公……” “嘘!带我去见张星彩。” “是,公子跟我来。” 这里人多嘈杂,但都挺守规矩,二人顺利的穿过人群溜入后堂。 “阿斗,”原本有些疲倦的张星彩顿时眼睛闪闪发光,“你来的正好,这里有几个病人你来看看。” 第29章 不择手段才能医天下 张星彩天天待在医药铺子里,起了学医的好奇心。 郎中们一开始还挺热情,但被问得不胜其烦,便让她直接上手处理病人。 在实践中学习了属于是,但这样有个问题,就是找她看病的效率实在太低,最后还大多数都得转回坐堂郎中那里去。 但无论如何,勤于好学总是好事,而且人家毕竟是来给自己帮忙,刘禅心底总是感激张星彩的:“伤寒论你看过没?” “刚读了三卷。但是那些生僻字、句读、还有一堆闻其名不知其所指的药材让人读起来甚是头疼。” 张星彩边说边掏出一本手抄的纸质伤寒论,摊开让刘禅检查了一番。 实话说,这时候的雕版印刷所需的技术已然成熟,无需任何创新。 石碑雕刻技术兴旺发达,造纸业中也有左伯纸这鼎鼎大名的代表。 尤其是刘禅自己试验制作出来的《天工开物》中的竹纸,其纸张成本大大降低。 但刘禅一时半会还不想整出这玩意,或者说是暂时还不能。 伤寒杂病论确实应该是造福大汉的瑰宝,但是不在季汉治下的民能算自己的民吗? 刘禅志在天下,因此必须精于算计利益得失。 在接下来的十数年里,还会有好几场大型病灾的爆发,未尝不是削弱魏国和东吴的好机会。 当下的世家豪族对于书籍有着近乎神圣般的崇拜。 若是伤寒杂病论流出去,定然会被各地豪族争抢收藏。 伤寒杂病论最好由季汉独家掌握,自用即可,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敌人瓦上霜。 等到大汉三兴,天下一统之后,伤寒杂病论自然就会推行天下。 所以,刘禅才觉决定,收拢一批学医之人,手抄伤寒杂病论,让他们不断学习培养成长。 将来无论是组建军医部队,或者开办医学院都有一支由自己掌控的核心专家团队,自己便有着最高权威和解释权。 这才是他刘禅的利益最大化。 刘禅从未觉得自己是君子,道德君子是做不了君主的,尤其是在这乱世。 说儒家话,做法家事,由道家魂,用墨家技,百家无所禁忌,崇尚全性。 甚至于本该治病救人、悬壶济世的医家,也是工具。 仅靠学医救不了大汉朝,得不择手段…… 作为医圣张仲景的首席大弟子,他看的不是病,而是利,收的不是药钱,而是民心。 “舌苔太过湿重,八成还有炎症。治疗也简单,用药茯苓、冬瓜皮、鱼腥草(折耳根)……好了,下一个。” 待刘禅诊断过后,自有药童领着病人下去抓药。 在一旁疯狂记笔记的张星彩忍不住赞叹:“阿斗你真是厉害,竟然懂得这么多道理。” “呵呵,那是自然,对于这些有用的知识,我向来是竭尽全力的学会弄懂的。” 闻言,张星彩却是抬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华点:“哦?那阿斗觉得什么样的知识是没用的?” “老酸儒们的四书、五经,皓首穷经研究的什么微言大义,在我看来就是一堆臭狗屎。” “啊呀,”张星彩惊讶地张大嘴巴,立刻上前做出要捂住刘禅嘴巴的动作。 “阿斗,你知道天下的儒士有多少吗,无论是古文学派还是今文学派,若是让他们听了你今天的话,定然是要发疯般骂你的。” “呵呵,我不惧他们,”刘禅态度颇为嚣张,随后面色严肃:“不过,阿鸯你说的对,这群人掌握着话语权,想要挖掉他们的根,不推进学术下移是不行的。” “啊?我说这话了吗?” 正当她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下一位病人已经在敲门。 随后一个身形佝偻瘦弱,皮肤粗糙褶皱的妇女,在一个身形中等偏下,裸露上半身的青年男子的搀扶下进入诊堂。 一阵望闻问切之后,刘禅做出诊断:“你这个没有大病,就是营养不良,多吃些肉蛋奶类食物调理即可。” 闻言,站立在一旁的青年男子不自觉地低下脑袋。 妇女浑浊的双眼晃了晃,这种眼神让刘禅感到非常的不舒服,甚至有些想吐。 其目光深邃,仿佛看的很远很远,但又十分空洞麻木,甚至可以说是缺乏生机。 她张了张嘴,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落到嘴边只有:“谢谢,多谢公子。” 刘禅顿时起了一身疙瘩,不适感非常明显,他已经看出这家人条件窘迫,多吃肉蛋奶或许真的不能轻易做到。 但是刘禅觉得有必要给她俩算清经济账,便又开口道:“老妇人可要听从医嘱,虽然营养不良不算病,但长期下去定然会得大病,到时候治疗所需花费要比吃肉蛋奶还要多得多。” “多谢公子好意,老身活了三十年,已经足够了,还是多让娃娃吃些吧。” 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青年男子显得十分局促,似乎是想反驳,但最终却无奈放弃的样子。 三十岁,这么老?刘禅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在军队里,在成都城,甚至在江陵城里面,三十多、四十多的人刘禅见到的没有三千也有两千了。 明明都是一副人生壮年的形象,甚至自家老爹刘备,五十多岁的老同志,看起来都比这个妇人年轻。 刘禅是知道民间疾苦的,但是亲眼见到还是给心里留下深深的震撼,三十岁出头的人,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看起来足足有六十岁。 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刘禅叹了一口气道:“这位是您儿子吧,我看他还算健壮,少吃些也没问题,但若是您再这样下去,定然是要生病的。” 谁知,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原本沉默寡言的青年男子顿时跪拜下来:“娘,公子说的对,我少吃些没关系,您可不能病倒了。” 说话还带着隐隐哭腔。 妇人赶紧跟刘禅道歉:“哎呀,对不住公子,让您看笑话。” 刘禅哪里会笑,一个男人会当着外人的面跪下,定然是有着天大的委屈和不甘,定然是有着舍弃尊严也想守护的东西。 妇人抬手在儿子头上抚摸:“傻孩子,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要是吃少了没力气干活,全家都得饿死哦。娘老了早该去和你爹团聚,虎儿还这么小,你把他好好养大我就能安心。” 一旁的张星彩看着二人,眼泪止不住流下来,这些场景这几天可没少见,现在刘禅在旁边她便再也忍不住恻隐之心。 “阿斗……”星彩拉着刘禅的袖子,眼神满是怜悯。 刘禅最受不了女人撒娇:“唉,好吧,我自己裤腰带再勒紧些。” 不就是再多养一批人嘛,能接受九九六那你们就来吧。 “这位,少年郎,跟我说说你家里的具体情况吧。” 第30章 要搞大基建 “……公子,您收下我吧,我有力气,啥活都能干。” 青年男子讲述了自家一家五口仅自己一个劳动力,先前参军结果因为太瘦弱而淘汰的过往,最后伏跪在地,请求刘禅的收留。 “起来吧,吾收下你,给俸等同一名汉兵。” 闻言,青年脸上满是喜悦,频繁的以头抢地磕得咚咚响:“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待其离开后,刘禅非常严肃地告诉张星彩:“压制你的情绪,永远不要共情,你的怜悯不足以解决所有人的疾苦,反而会把你拉入万丈深渊。你只有自己始终站在岸上才能更多救落水之人……” 一通思想教育下来,张星彩频频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唉,也不知你真听进去多少,我清楚的知道像你这么大的青年男女最是不听劝的。” 今天这个男子,只是千千万万个底层荆州民众的一个缩影。 刘禅要做的自然不是仅仅救助此一人这么简单。 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做好荆州的顶层设计,将穷苦大众的大麻烦大问题变成荆州的大好处。 要想增加就业,提振经济,其实刘禅有着许多经验可以借鉴。 比如上马大项目,开始搞大基建。 江陵不仅地理位置是内陆新加坡,他的腹地周围全是大平原。 自江陵到襄阳五百里高速公路极其好走。当年赤壁之战前曹操一日一夜狂奔五百里就是走的这条线,也称荆襄北道。 若是能从江陵修一条双马车宽的公路,经后世荆门市向北直到襄阳前线,将大大减轻后勤压力,战后对于荆州经济的发展也是大有裨益。 向南还能一直修到五溪蛮领地,为将来征服这里的蛮族,传播教化促进共同富裕打好基础。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刘禅越想越觉得这计划可行。 唯一的问题就是,搞大基建需要有钱。 无论是荆州官方还是刘禅自己,都拿不出这笔钱。 想到这,刘禅渐渐眯起了双眼:“舅父啊舅父,投资理财了解下?” 不止糜家,荆州所有有钱人都被已经刘禅盯上。 大不了答应他们,高速公路修好之后建收费站让这群豪强回点血。 反正路修起来后肯定要收归国有,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们了。 当天从医药铺子回去之后,刘禅便挑灯夜战,拉着董允、费祎二人熬夜制定项目书。 计划前后动用十万人,耗时三年,修建以江陵为中心,北连襄阳,南通武陵的千里驰道。 然而,费祎看着计划书所需的人力物力陷入沉思。 “公子,此事虽然利在千秋,但当下我等绝无法施行。仅就粮草一项,除非现在立刻让关将军撤回来,否则民工便要饿着肚子修路,绝对行不通的。” 是啊,现在哪还有粮啊,都是豪强家里的粮。 就这还是被曹操狠狠地涮了一遍的荆州。 原本荆州的顶级豪强,蔡家、张家、蒯家和黄家全被曹操变相抄家了。 黄家还好,投资诸葛亮,在刘备占据荆州后回了一波血。 但黄家也跌出荆州四大家族的行列,现在荆州新的四大家族分别是庞家、马家、习家、杨家。 新的四大家族跟老牌四大家族无论是实力还是影响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赤壁之战前的荆州豪强们掌管最大量的财富人口,跟刘表几乎分庭抗礼甚至能架空刘表。 但是现在,这群豪强只能依附于本地军阀势力才能维持住豪强的门面。 比如,庞家之所以是新四大家族之首,一方面是庞统为革命事业壮烈牺牲,另一方面便是庞德公和关羽的关系甚笃。 也就是说,即便是从豪强身上硬挤也挤不出多少钱粮。 费祎从一到荆州便被派往占据粮仓,并且总览粮草事宜,跟前线关羽派来的催粮官全权对接。 因此荆州上下能调配的人力物力属他最为清楚。 “而今已经四月,各地都在抢种,人力也有穷。今年若是丰年,秋收过后或可施行此策。但现在,臣要说,公子切不可操之过急。” “你看我像是急躁的人吗?”刘禅指着自己的鼻子幽幽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董允、费祎二人心下吐槽。 “公子自然是顾全大局之人,荆州幸甚,臣等幸甚。” 董允白了费祎一眼,呸,佞臣。 费祎没有理会,董子你懂个屁,只有顺着夸公子才能真正阻止他啊,像你那个臭脾气怎么能做成事情呢。 就在费祎以为自己的劝说奏效的时候,却听见刘禅说。 “将工期再划分地更细致些,先从一些小工程量的开始做起吧,比如先从江陵修到当阳。” “咳咳咳,”费祎忍不住一阵咳嗽,好家伙,小工程直接干到总工程的四分之一是吧。 公子啊,您对大小是不是没什么概念啊。 费祎斟酌一下用词开口道:“可是这粮食?” “放心吧,”刘禅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粮食,马上就会有了。” 刘禅已经得到消息,向宠谯周不日便能抵达江陵。 只因其缴获颇多,因此才行军缓慢。 费祎大脑飞速运转,实在不记得有哪里的粮草还能调用。 难不成,公子得到益州诸葛军师的支援了? 不对啊,益州现在跟荆州难兄难弟,大家一样兜比脸还干净。 想不通,干脆不想了。 反正,只要粮食不到位,自己就死命劝阻不让公子开工。 “行了,你二人退……呃,等等,蒋琬这个人你们认识吗?他是荆州人吧。” 闻言,二人皆是疑惑,蒋琬虽有才名,但何至于让十三岁的公子这般挂念。 费祎与蒋琬有旧,便试探地问道:“公子所问,可是蒋琬,蒋公琰?” “应该是他,吾听过此人的名字,想认识他的才能,将你所知都告诉我吧。” “禀公子,蒋公琰,乃是零陵湘乡人,年少时好学,聪明过人,仪态轩昂,气度不凡。” “少年时与表弟刘敏因才学而知名当时。建安十八年随主公入川,平定蜀地后,被任命为广都县县长。” “但主公巡视广都之时,正逢蒋公琰沉醉不醒,一时政务不理。主公勃然大怒,要将他加罪处死。” “幸得诸葛军师劝说才得以幸免,只不过主公依旧将其罢免,现在其人居于成都,乃是一介白丁。” 听到这,刘禅一阵无语,好家伙,我找你大半年,你丫的就在成都啊,真就是灯下黑呗。 第31章 干脆就一直骗下去 “罢官多年,想必他已经改掉轻浮的毛病,既然他的才能可以得到诸葛军师的认可,那么我愿意给他一个展现自己才能的机会,请他来荆州为我统筹大事吧。” 刘禅记得,历史上蜀汉四丞相分别是诸葛亮、蒋琬、费祎、董允。 既然蒋琬能排在费祎董允前面,且深受诸葛亮推崇,那定然有过人之处。 既然早晚要用,不如现在就让他上岗,正好自己这里一直人手不足。 闻言,董允和费祎皆是心下一突。 公子啊,不带这么玩的。 我二人追随你这么久,从来没有方面重任,这蒋琬你只是听说而已,怎可直接托付大事。 起码也得等考核验证其才能之后再说这般话吧。 更何况,这家伙是你爹左将军亲自罢免的,您这么做就不考虑一下主公的面皮吗? 我二人高风亮节也就罢了,您让其他这些跟着您的老人怎么想啊。 二人私下里一阵头脑风暴,互相眉目暗送。 最后还是费祎开口:“公子,此事恐怕难为。” “为何?” “蒋公琰虽然被罢官,却与朝中诸多贵人有旧,未来起复指日可待。且其人志在中央,久住成都,不愿偏僻为官。” 费祎所言句句属实,但并不是全部实话。 有时候,最高级的话术就是这样说的全是实话,但只说部分实话。 蒋琬的才能不适合治理一个地方具体的琐碎政务,更适合在大战略大政策上有所作为。 而且跟诸葛亮等人裙带关系深厚,在这世家大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大环境下,肯定不缺官做。 刘禅并不是非要用蒋琬,来到这里十几年,见到了许许多多在历史上都没有记载或仅有只言片语的鲜活人物,他早就脱离了低级的名人依赖。 许多有才华能力的人并不比那些留名史册的人差,只是缺少运气和伯乐而已。 所以不管费祎的小心思如何,既然蒋琬不合适,也不必强求。 反正将来回到成都,有的是机会考教他。 此后刘禅不再提蒋琬,像是忘了这个人似的。 翌日,糜芳等荆州官吏再次给刘禅送帖,想要刘禅与他们见一面。 躺了八九天,若是轻伤应当好了,若是重伤,早就残了。 慢慢的,许多心思灵活的家伙反应过味来。 这刺客怎么还没抓到啊,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这难不成是少公子夺权的一种手段。 但是刺杀自己这事太匪夷所思,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童子能操盘的事情,因此这些人脑海里是天人打架,思考不出所以然。 随着时间的推移,荆州上下要求公子监军露面的呼声和需求越来越强烈。 尤其是糜芳,这群疯狂给刘禅发消息的官吏就是他撺掇的。 糜芳在发现自己的政令出不了江陵城之后,顿时产生浓浓的危机感。 又一次被拒绝进入关羽府邸后,糜芳招来梁敏商议。 “少公子该不会是在怀疑先前火龙烧仓之事吧。” “明公莫担心,我们做得滴水不漏,即便公子再聪明过人。” 糜芳面色依旧担忧,“粮仓自从被费祎接管之后,每日进出我等皆是无法插手,城外各属县转运粮草皆有军士沿途护送。若是那费祎想到,用今年的收支去对比以前的收支,那……” 想到这,糜芳后背发凉,身体一阵发颤。 梁敏也咽了一口唾沫,作为糜芳的心腹,糜芳所有的违法犯罪行为几乎都有他的参与。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这般想着,梁敏一咬牙,下定决心进言道:“明公,既如此,我们应当立刻通知下属各县,延迟或减少粮秣交付。” 既然骗一时是骗,骗一世也是骗,那干脆就一直骗下去。 管他什么时候翻船,只要能度过眼下危机即可。 糜芳听了这番话,心中颇为踌躇,担忧道:“如此一来,少公子他只怕凑不齐前线军需,贻误军机的压力之下,他必然会彻查下面,到时候,只怕我们不好收场啊。” 梁敏见糜芳犹豫不决,便向前一步,神情激动地说:“明公,正因如此,才更该如此行事啊。南郡是我们管理的南郡,荆州是我们居住的荆州,下面各属县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说到这,他的神色变得狠厉狰狞。 “少公子办不成事,他就不得不依靠我们这些老人。到时候再让各县将藏起来的粮秣转交上来,我们淡泊名利地将统筹的功劳让给少公子,到时候他定会羞愧,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自己回益州了。” 梁敏画饼技术不错,糜芳听了之后觉得这个前景非常美妙。 他忍不住击节赞叹:“哈哈,到时候,荆州还是原来的荆州,江陵还是原来的江陵。” 梁敏也跟着哈哈大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刘禅已经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在糜芳派遣各路信使给下属各县发消息,搞拖后腿之事的时候。 向宠、谯周带着部队悄悄地从东外门转东内门入城,虽然消息依旧无法隐瞒,但是也能尽可能减缓他们归来消息的传播速度。 关羽所修建的江陵城其实不是一个城,而是两个相邻的城,整个江陵呈现一个东西走向的“吕”字型。 关二爷之所以把江陵城修成这样,肯定不是为了致敬吕布,而是为了将城墙修到水边。 修到水边,想要进攻江陵城就从噩梦难度直接跃升到地狱难度。 因为这样一来,进攻方无法在城下结阵,除非站在江水里。 而从江水后面大老远结阵冲锋,冲半道上就没力气了,更别说还得游泳。 好家伙奔跑加游泳加爬城墙,这是参加铁人三项还是攻城来了。 总之自从这城一修好,江东的孙权就得天天掐人中。 幸好有个吕蒙给他出主意,咱们明的不行咱玩阴的,放心吧至尊,我吕蒙也姓吕,一定给您拿下这江陵城。 但是吧,时代变了,吕蒙白衣渡江的成功因素,刘禅要一个个全给他拔掉。 向宠、谯周入城后直接把军队交给关银屏和吴班。 什么缴获什么军功,老子不稀罕。 公子说了,接下来有托付性命的重任要交给自己。 君托臣以信,臣报君以忠。 公子说吧,您要杀谁。 第32章 连看门的狗都没放过 天蒙蒙亮的时候,向宠、谯周入城。 一路不停留,直接被请入刘禅卧房密谈。 谯周只在旁边查缺补漏,大部分都是向宠在跟公子汇报。 “……公子,如此来看,荆州这群蛀虫其手段隐蔽,并没有留下直接证据,虽然我们这里有不少人证,但若是想直接治罪……” 谁料,刘禅闻言并没有失落,反而精神抖擞地说道:“哈,有人证就够了。” 谈话过后,也不说让远道而来的二人休息一会。 当即便穿戴齐甲胄,集结府上全部亲兵。 刘禅拔出长剑,站在方阵之前:“先前我等被贼寇袭杀,今已查明乃是江陵梁家、齐家与贼匪相勾连,今日请诸位随我杀贼。” 宣言之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叛徒什么的最讨厌了。 “公子锋之所指,吾等心之所向!” 群情激奋,士卒可用。 刘禅振臂一呼:“绞杀梁、齐二氏,尽灭之!” 随后兵分三路,从府邸前门副门和后门分别奔出。 途中口中衔枚,刀枪挺立,甲胄鲜明,百姓闻之无不惊骇避让。 赵广奔走四方,大肆宣告梁家、齐家勾结山贼,袭杀公子监军的罪状。 向宠领五百人诛灭梁家、谯周领五百人族诛齐家。 刘禅率三百人前去武库汇合赵统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杀人绝对算不上什么良策,但没办法,玩政治刘禅自知玩不过他们。 暴力破局虽然会遭受极大的反噬,也总比自己一筹莫展毫无作为要好的多。 此刻,刘禅的内心其实是非常惶恐的,虽然杀人的是他。 因为接下来,他将面临的是几乎所有豪强的非暴力不合作,甚至是明枪暗箭的反击。 在与他们做斗争的同时,自己还要竭尽全力为前线的关二爷做好后勤。 所有的工作难度随着自己这个监军开始动刀杀人,一定是直线上升。 站在武库门楼上,刘禅握住剑柄的手都在发抖:“抱着拯救荆州危机的目标而来,若是荆州在我的折腾下提前崩盘,那我刘禅就得自刎以谢天下了。” 一名传令兵匆匆而来,滑跪至刘禅跟前:“禀监军,吴班将军已经奉命,正率军前去查抄梁、齐在城外之庄园。” “很好,辛苦他了。” 此刻,江陵城内,大部分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仍在睡梦之中。 比如糜芳,下人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府君,梁敏一家被公子发兵族灭。” 糜芳被突然惊醒,顿时气的破口大骂:“混账,我在睡觉。” “府君,梁敏被杀了。” “混蛋,没听清楚吗?我在……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下人被吓得瑟瑟发抖,声音都带着颤抖:“府,府君,今日卯时,少公子发兵攻破梁、齐二家府邸,将其族,族诛。梁敏的头颅被,被传视四方。” “啊,呀!”糜芳大惊失色,语无伦次地发出一声嘶吼。 刘禅他不是在养伤吗,怎么就跳到动手杀人了,怎么回事。 糜芳头疼欲裂,感觉自己像是断片了很久,与世界脱节了一般。 怎么睡一觉后,这江陵就变天了,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原本躺在他旁边的小妾被他吓得花容失色,差点从床上摔下来春光乍泄。 等不及侍女们的服侍,糜芳抓起衣服胡乱地往自己身上披,期间还在不断询问详情。 “全杀了?” “全杀了,连看门的狗都没放过。” 闻言,糜芳遍体生寒,这刘禅真的是刘玄德的儿子吗? 怎的这般心狠手辣。 “用的是何罪名?”糜芳到底不相信刘禅会无缘无故暴起杀人。 梁、齐二家确实有罪,但那些罪,嘶……刘禅他到底掌握了些什么,他到底查到哪一步了。 想到这,糜芳冷汗直流,一副肾虚的样子踉踉跄跄站不稳。 下人一时间手足无措,想要搀扶糜芳,却发现自己腿软站不起来,哆哆嗦嗦地说道:“禀府君,传言,梁齐二家暗地勾结贼寇,袭杀公子。” 这不开玩笑吗,无冤无仇的,他们杀刘禅干什么。 “勾结贼寇,袭杀公子?怎么可能……等等。” 糜芳瞪大双眼,他忽然想到,梁、齐勾结贼寇是真。 贼寇袭杀刘禅也是真。 有这两条在,就是有口难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是,勾结贼寇的就只有梁齐二家吗? 不说江陵城内至少有十余家的犯罪同伙,他糜芳也是其中之一啊。 此刻,糜芳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仿佛刚进行了激烈运动。 由于刚睡醒还没吃东西,腹中一阵反酸,竟然在卧房里直接呕吐起来。 旁边的下人被刺激的腹部一阵蠕动,都被他强行吞咽压制下去。 “刘禅,不,少公子他为何只诛梁、齐?是到此为止的意思?还是因为他暂时腾不出手来杀更多的人?” 人生就是一次次选择,现在的糜芳又一次被命运逼着要他做出选择。 是赌一把刘禅只诛首恶,点到为止。 还是奋起反抗,搏杀一条生路呢。 前者便是将自己的生死交到刘禅这个孺子手里。 糜芳眯起双眼,坐在床边陷入思考,丝毫不在意地上的酸臭味。 少年任侠做事不顾后果,情绪如野兽般不稳定,似刘禅这般心狠手辣,随时都有可能一剑杀人。 “不行,我决不能坐以待毙。马上去集结所有人。” 很快,脱离战斗一线许久的糜芳又重新披上了他的甲胄。 集结了糜府上下四百余人,糜芳坐上一辆车驾,便向着西城门而去。 反攻是不能反攻了,江陵的军队被刘禅掌控,自己提拔的一些武官现在都在赋闲在家,而且刘禅这小子占据武库。 自己总不能领着这群家丁宾客,拿着木棍石头去跟刘禅那群甲胄齐全,拿着刀枪弓弩的亲兵厮杀吧。 “刘禅,今天的局面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没想到啊,你表面上一口一个舅父,实际上在来荆州之前就想着算计你的舅父吧。可怜我一时不察,竟上了你这孺子的当。” 现在最危险的家伙就是刘禅,先逃出他的手掌心。 先去公安,汇合傅士仁后再跟刘禅掰扯,同时派人去益州来把这疯批公子抓回去。 自己为刘备流过血,为大汉立过功。 虽然有些许过错,但刘玄德不会这样对自己。 到时候即便是要治罪,包括自己哥哥糜竺在内的众多老人必然会为自己求情,肯定最后会是从轻发落。 “没错,决不能落到刘禅这小子手里。必须让刘玄德来,他才是会顾全大局的。” 第33章 公子若为君,天下兴焉 然而刘禅既然动手,岂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镇守西直门的杜宏得到刘禅消息后,第一时间便下令西直门城门紧闭,禁止出入。 五百守备加一百公子亲军全都就位,严阵以待。 糜芳抵达西直门前的时候,脸都绿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让人上前喊话。 “喂,杜将军,这是我家南郡太守糜公的车驾,要去出城巡县执行公务,烦请放行。” 杜宏听到喊话,走上城头,抚剑而立:“未得公子监军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刘禅今日剿灭的梁家,算是杜家的仇人,因此杜宏对此打起十二分精神,无论如何今天也不能从他这里出现纰漏。 他整了整身上的甲胄,死死地盯着城下。 城下之人咬牙切齿,却不敢再说什么。 马车里的糜芳只觉头晕眼花,睡眠中被惊醒,然后一路惊心动魄地赶到西城门,到现在没吃上一口热乎的。 看着城门上守军弓弩齐备,堂堂一个两千石,南郡太守竟然流下鼻涕眼泪:“大势,去矣。” 他还能怎么办,凭这点人跟刘禅拼了?那必然难逃一死。 自己的哥哥在益州。 更何况自己的儿子糜旸,可也还在人家手里当人质呢,真要是落得个造反的罪名。 糜家的四代人的积蓄和后世子孙的前途可都会被自己给葬送掉。 若是乖乖认罪伏法,至少能祸不及家人。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自己真的怕死啊。 天呐,不想死,我糜芳不想死啊。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随后糜芳进入摆烂挂机状态,四百余人干等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随着时间推移,其他一些心中有鬼的家族也都拖家带口地来到西直门前,人数越聚越多,很快就远远超过了守军。 若是这群人一拥而上,说不得真就能冲破城门。 各家族都是心怀鬼胎,不能形成合力。 于是,‘位高权重’的糜芳再次成为众人簇拥的中心。 只不过,糜芳躺平摆烂的样子实在令他们头痛。 “明公,下令吧,少公子被奸人蒙蔽,一时已无法辨别忠奸,我等唯有先保存有用之身,才能加以规劝啊。” “是啊,明公,您在南郡多年,广有亲信,只要出的城去,便是鸟上青天鱼入大海,何苦在此束手就擒呐。” “我等十余人家,仆僮数千,此小小城门,还拦不住我们。明公,下令吧。” 糜芳瞥了那人一眼,仿佛看见一个智障。 下令,下你妈的头,你想早死早投胎别带上我。 随后又陷入死寂,众人见劝谏无果,皆是心灰意冷。 西直门前的骚动自然引人注意,不少城内亲军守备陆续赶到,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武备库门楼上,刘禅看着向宠、谯周远远向自己走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群人到底还算理智,没有起兵作乱。” “哼,”闻言,一旁被绑住的董允却是像吃了火药似得,“公子动辄杀人全家,神威无匹,谁敢造您的反呐。” 闻言,刘禅并不生气,而是轻笑一声:“我理解夫子所思所想,夫子却不理解我啊。” “哼,公子未免过于小瞧董某。公子的心意并不难推测。” “哦?夫子且说说看。” 刘禅顿时来了兴趣,这群古人,一天不装逼就浑身难受,难不成一个个的都是鬼精,动不动就能看破别人心思。 “公子所虑,无非就是江陵罪臣,亏空甚巨,迁延日久必将不利前线将士征战。” “前线若战败,关将军必然要惩治这些人来稳定军心,公子又担心这些蛀虫做出狗急跳墙之事。” “再有就是,公子怕是起了抄没这些豪强的家财以为己用,用来实现公子对荆州接下来的筹划的心思吧。” 全说对了,董允果然大才。 刘禅不住频频点头,恭敬地向董允行了一礼:“夫子果然慧眼如炬。” “哼,董某眼拙,不能早看出公子为人。” 这句话就更令刘禅感兴趣了,这时代的文人名士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 士子通过名人的点评来扬名天下,名人通过点评世家寒门子弟来换取其他资源。 比如曹操被点评为‘乱世奸雄’,荀彧被点评为‘王佐之才’等都是如此。 说实话,刘禅也想知道自己会得个什么评价。 “夫子以为,禅是何许人也?” 董允目不转睛地看着刘禅,不断地上下打量。 刘禅也毫不躲闪,目光坚定地看着董允。 良久,董允活动了一下被绑着的身躯,使自己稍稍得以舒展。 “公子若为臣,天下难安;公子若为君,天下兴焉。” 刘禅听罢,忍不住一阵大笑:“哈哈哈……” 他在心底对董允更加的佩服,这群古人尤其是能在历史书上留下姓名的古人,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 刘禅从未敢小觑天下英雄,经过今天这次谈话后会更加小心谨慎。 君臣二人就此略过,谁也不会继续此话题。 向宠、谯周二人来到门楼下,全然不知刚才发生的对话。 向宠正要上去跟刘禅汇报诛灭梁家的事宜,却被谯周伸手拉住。 “等等,我们就在下面等着就好。” “为何,如此大事岂能不报?” 谯周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向宠,实在不理解公子这么精明的人,为何会重用这般憨厚的家伙。 或许是老实人更让公子放心吧,可惜,自己装不了这么傻的样子。 “向宠将军觉得今日之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此等蛀虫斩草除根自然是好事。” 谯周捏了捏眉头,“好吧,我换个说法,今天这事对公子的名声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被他这么一问,向宠也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天下的舆论掌握在世家豪门手里,今次公子的行动虽然解气,但确确实实是站到了世家豪门的对立面。 他们能说公子好话才怪了,只怕这件事甚至有可能写到史书之中,成为公子的历史黑点。 “那,我们怎么才能为公子分忧?” 见向宠终于开窍,谯周这次面色缓和。 “你我能做的只有心平气和,当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件事没什么影响,江陵城依旧秩序井然,不过是杀了几个乱臣贼子而已,根本不值史书一提。” 不一会,刘禅缓步走下门楼:“你二人别说悄悄话了。点齐人手跟我去西直门,将此事做个善后结尾。” 第34章 榨干他们 西直门前,两方势力隐隐对峙。 形势却是一边倒。 被围在中间的十余家族和仆僮约三千余人,士气低迷坐以待毙。 城上和外围包围过来的亲兵守备勉强到这些人的一半,约一千五百人。 即便是刘禅率领三百余人抵达现场,人数上也不占优势。 但随着他的到来,对峙便注定走向终结。 所有人都没想到刘禅会动手,没想到刘禅能动手。 也没想到他动手能这么快,这么狠。 刘禅也知晓此次事变,自己的成功不可复制,机缘巧合的占比实在是太多了。 自己名声不显,作为大家都轻视的一个十三岁小孩子,因此才不被提防。 自此以后这种情况怕是不会再有。 所有知道他如何夺江陵军政之权,如何发动事变诛灭梁齐二家之人,都会对他给予足够的重视,当成一个值得敬畏的对手来应对。 以后,年龄不再能帮助刘禅能隐藏自己,也做不到像今天这样轻松阴人成功。 刘禅被重兵簇拥,其甲胄精良易于辨认。 被围困在此的绝大多数人这才第一次看见鼎鼎大名的公子监军。 他们纷纷起身,有老人,有中年人,全都诧异地看着眼前少年。 若不是眼见为实,他们实在难以想象。 实在难以将眼前少年和这一系列事件的谋划者联系起来。 江边遇袭后火速入江陵,以刺杀为借口夺取武库和各城门,以养伤名义将自己隐藏于暗中。 以观摩营的名义洗牌江陵守军各级将官,以招抚贼寇的传言转移众人视线,然后突然暴起兵变,仅用数个时辰便掌控全局。 “这,真的是一个如此年龄的少年能做到的吗。” “公子,真乃神人也,我等认栽。” 双方非常安静,都保持着一种匪夷所思的默契。 刘禅写了一封书信,没有用信封,简单折叠后便让人给糜芳送去。 “糜使君,我家公子托我给您带句话。” 信使恭敬地将信件递给精神萎靡的糜芳,“公子说,前些日子养伤,劳舅父挂念。而今外甥已经痊愈,以后会多有叨扰,还请舅父不要厌烦。” 闻言,糜芳立刻坐起身子,因为动作太快,大脑缺氧差点晕厥。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赶紧打开信件,只见上面只写着一句话:“舅父,我想念糜娘了,可有衣冠冢,我好前去祭拜。” 读完,糜芳的视线已然模糊,他用手撑着车厢边嚎啕大哭起来,哭的十分放肆。 良久,糜芳才吐出一个字:“走。” 侍从不解,这人山人海的,他们如何走得脱,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府君是要走去哪?” “回家。” 说完以后,糜芳便钻进车厢里呼呼大睡起来,鼾声如雷,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 四百余糜家人都跟在他的车驾之后缓缓挪步。 走到包围圈的时候,亲军守备纷纷让开一条通路。 一石激起千层浪,被包围的各家族话事人凑到一起。 话没说多少,一直在眉来眼去精神交流。 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家族长心一横,开口道:“无非是两种,将他舅父与我们分开,独独问罪我等。或者是安抚我等,以示不再追究之意。” 另一个老者摇头道:“都到了这一步,不追究是不可能的。” “那就谈嘛,我高家认栽,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可是总得起个话头啊,这般僵持下去也解决不了事情啊。” 老者叹息一声:“唉,事情要不要解决,如何解决不是我们能置喙的,全凭禅公子一言而定。” 时至今日,他们的命运如何就全在刘禅手上了。 当然,他们还是有凭依的,之所以如此乖乖束手,是因为这样做希望更大。 对于割据军阀来说,杀死本地豪强势必会陷入泥潭,自古以来只有失败的案例,还未有成功的案例。 孙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江东大肆屠杀士族,结果身败人亡便是前车之鉴。 刘禅年少冲动可能会不计后果,但更大的可能还是会吸取前人教训,权衡利弊。 事实也确实如此,刘禅也确实不想再杀这群人。 谯周凑到流刘禅身后,拱手道:“公子,您要如何处置他们?” 在谯周看来,接下来处理这十余家将是一件十分棘手且有损名望的事情。 凭公子对自己的‘喜爱’程度,这种脏活累活很可能得落在自己头上。 与其让公子点名,不如自己现在主动站出来,还能留下个好印象。 “杀肯定是不能杀,但是既然已经得罪他们,便不用再对他们抱有什么冰释前嫌的幻想,毕竟曹操焚烧书信的烂梗也无法模仿。” 谯周始终保持微笑,他知晓公子所说是曹操当年官渡之战后焚烧下属通敌书信的往事。 “但也不能这般轻易的放过他们,若是他们依旧是豪强,必然成为我执政荆州的阻碍。” 刘禅的意思很明确,把税收拉到百分之百,将这些人压榨到极致,就此废掉他们的武功,使他们再也没能力作妖。 这不仅是个精细活,还得是个酷烈的人才能完成的任务。 谯周并不认为自己性格酷烈,但若是将此任务交给自己,也能完成,不过需要多使用一些手段。 这时,一直跟在刘禅身旁,一言不发的董允站了出来:“公子,此事交给我吧。” 此言一出,不仅谯周感到意外,刘禅也对此十分惊奇。 董允可是一直以君子直臣的形象示人,尤其是对刘禅的一些过错行为,那是会直接暴脾气地开怼。 现在竟然会主动接这烫手的山芋,而其是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损毁自己名望的麻烦事。 谯周不理解,刘禅也不理解。 其实,人是会变的,而且变的非常快,有时会因为一件事一个瞬间,就有可能开窍而性情大变。 董允虽不至于性情大变,但他对刘禅的看法经今日之事却是大为改观。 心思深沉且足智多谋,勇而无畏但谋定后动,灵活多变而不拘一格。 财名器利人等等,一切好像都能成为他利用的工具。 这样的君主真是古之未有,也十分让人好奇他能成就怎样的功业。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董允对自己先前给出的点评起了一种要负责的心思。 自己既然说公子若为君,天下兴焉。 那总得有个验证吧,不然自己就成胡吹乱说的了。 公子,就让我董允见证你的兴天下之路吧。 第35章 二丑去其一 这件事必须有个中间人,因为一旦刘禅这个最高领导亲自谈判,那就是没有任何转换余地。 刘禅若是出面,便只有以最强硬的态度以势压人,否则就会损害他的威信。 而这么做的后果,必然是将这群人官逼民反逼上梁山,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唯有加一个中间人,双方谈判的空间才足够弹性。 必须采取温水煮青蛙的策略,消减这群人的实力,等他们发现为时已晚的时候就真的为时已晚,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番思索后,刘禅同意将此事交给董允。 因为他确实算是最合适的人选。 首先,敌人感到亲近。 董允自己就是荆州南郡人,他是南郡枝江人,掌军中郎将董和之子。 由他出面,能给这群荆州豪强释放一种来的是自己人,只要大家放弃抵抗,皇……公子会宽恕我们的的错觉。 其次,刘禅比较放心。 因为董允是属于传统的南郡派,他们董家有着自己的旧利益关系网,后来全家随着刘备搬到益州去了。 跟这群在刘备起势之后,攀附着糜芳在南郡出现的新暴发户们基本上八竿子打不着,没什么利益纠葛。 刘禅的作用就是维护好自己一怒而江陵缟素的幕后大boss形象。 所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只要刘禅始终不跟他们接触,就能保持神秘感和威慑力。 这样敌人猜不到他的所思所想,猜不出他的布局谋划,便会瞻前顾后成为待宰的羔羊。 在董允离开之前,刘禅给他划出三条底线: 亏空的粮食十万石算到他们头上,可以分期,但三年内必须还清。 丈量全部藏匿土地、清查所有隐匿人口,官府登记入册,以后都乖乖依法纳税。 族中青壮子弟都给我出来参军,不需要他们上前线,只需去当运粮的劳力即可。 董允将三条在心中默念几遍烂熟于心后拱手拜别:“公子所约三章虽有强加,却也是应有之义,即便是以法度衡量也在容许之内。臣允定然不负公子所托。” 随后刘禅调配杜宏、费祎、向宠等三人为董允助手,让他们协同办理,并处置后续事宜。 做好部署之后,刘禅便离开西直门,他此来的目的有二。 一是拔出糜芳。这是老爹元从老人,无论如何自己是没有资格处置的。 二是巩固人心。一方面是自己掌管的亲军加江陵守备军共计七千人的军心,另一方面是通过露面告诉江陵上下,我刘禅傀儡了南郡太守,公子监军从此便是你们的最高领导。 两个目的皆已达成,便没有停留的必要,刘禅便向着坐落于西城最繁华地带的糜芳府邸赶去。 有些话不说开接下来的事情就办不了,尤其是对于糜芳这个地位的人。 刘禅先前跟糜芳打感情牌,同时表达了不会对舅父动手的意思。 糜芳彻底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撂挑子不管,这群豪强任凭刘禅处置。 到底如何对待舅父,才能最大程度减轻对江陵乃至于荆州的震荡。 如何从糜芳身上得到最大利益,便是刘禅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 两百余公子府武备护卫着刘禅车驾,缓缓向着糜府前进。 刘禅一刻没有停歇,摊开南郡地图,询问经他特许进入马车的谯周:“那个所谓的银大王所在山寨距离公安多远。” 谯周屏息凝神,在地图上一阵摸索,随后指着地图上一点道:“公子,就在此地。若是寻常行军,自公安而行,最多三日便能到。” “三日,傅士仁急切之下行军,怕是两日便到,来回便是四日。” 刘禅掰着手指头计算:“而你跟向宠回军用了足足七日。若是三日便攻陷贼匪山寨,今日傅士仁怕是就能回到公安。” “公子,只怕还要慢一些。这群贼寇在此盘踞多年,赃物无算。傅将军攻寨之后,定然有缴获辎重,赶回来当按三日算。” 刘禅现在还没有看过向宠谯周先前缴获数量,但想来肯定不少,因此对谯周的话认可的点了点头。 “那便算他明日回到公安,劁兄,有何计策能让吾在一日之间将公安控制在手中。” “公子,傅将军跟随左将军南征北战,大小战功三十有余,能力过人且忠心耿耿,公安便需要这般将领镇守,您为何要……?” “呵,谯兄真看不明白?”刘禅表情玩味地盯着谯周,却见后者一脸如常丝毫不怯场。 “荆州贪鄙之人甚众,今次剿灭贼寇,这位傅将军如此积极,难道谯兄你看不出猫腻?” 谯周微微仰头,仿佛是刚想通这个道理似的。 “原来如此,公子忧虑傅将军臣节有亏。但是,臣以为,公子还是不要换下傅将军为好。” “何解?” “其一,没有成名的大将接替其镇守公安。其二,此乃战时,投鼠忌器。其三,公子若明发公文赦免其罪,其定然知耻后勇忠于职守,此事利大于弊。其四,即便真要处置,也应当在关将军凯旋之后,荆州稳定之时。” 刘禅听他这么说,心下颇为感慨,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些策略是建立在傅士仁有正常的道德水平之上。 然而我现在最担心的,最不可信任的就是他的道德水平。 刘禅坐正身子,开始跟谯周算账:“傅士仁倒卖军械。” “小罪,可赦。” 刘禅继续道:“卖给蛮族。” 谯周一脸平淡:“无伤大雅。” “卖给东吴。” 谯周有些犹豫,“这,两家盟友,也说得过去。” 啪地一声,刘禅拍在双方面前的地图上,“卖给益州的刘璋旧人造反匪寇。” “嘶,其罪大焉。”此刻,谯周的眉头已经皱紧。 资敌这种事,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是不可原谅的,他现在能理解公子的所作所为了。 糜芳、傅士仁这两位改变历史脉络的高级别小丑,刘禅已经拿下一个,必须乘胜追击赶紧搞定另一个。 距离汉中之战结束还有半个月,到时候再想动一个方面大将就非常麻烦了。 第36章 学文练武没用,来跟我学兵法 不久前刘禅收到来自汉中的老爹后知后觉地写信来,告诫他: 老子我没指望你个小屁孩能到荆州起多大作用。你嘛也不懂,到了荆州多听你关叔叔、糜舅舅、傅叔叔的话,老老实实地坐场子,不给他们添麻烦就是帮了你爹我的忙。课业可不能落下,我回去就考教你《左传》,你要打不上了你就撅好屁股等着吧,老子那草鞋抽死你。 刘禅能直接忽视刘备对自己的要求,却无法忽视刘备在荆州的影响力。 毕竟老爹才是荆州文武真正的君主,若是傅士仁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妙直接勾结老爹,然后老爹还真发宽恕他的手令抵达荆州。 到时候面对刘禅,在君权和孝道的双重压制下,傅士仁就相当于有了免死金牌。 可是这一日之间从统兵大将手上夺权的计策也着实难为谯周,他眉头紧锁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 “公子或许可以试着从糜使君入手,将傅将军调离公安,再遣一员将领以临时换防的名义驻守公安,只是这将领人选……” “将领人选不是问题,”刘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父亲手下的王平、关叔父手下的廖化都可以。在他们赶来之前。赵统可以勉强暂时顶一顶,他虽然无甚军略,但是执行能力非常好,定然不会违背我的心意。” 谯周嘴巴张了张,他不理解,公子所说的每个字他都懂,但组成的话咋就听不懂了呢。 赵统我知道,但王平、廖化?那是谁,为什么他们可以,公子啊,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这时,马车外一名守备禀告道:“公子,糜府到了。” 二人相视一眼,然后一前一后地走下马车。 糜府大门洞开,门前仆僮恭敬侍立两旁,糜芳的幼子糜昳拿着扫帚侍立在门前。 对方礼节非常到位,刘禅这边却是礼崩乐坏。 他啥也没拿,两手空空地便走了进去。 糜家不是什么士大夫之家,对这些死规矩也不怎么看重,不会也不敢觉得刘禅失礼。 “公子,父亲身体疲劳,令我先行招待。现已备下酒席,还请移步,父亲之后便来见公子。” 刘禅上下打量一番这个文质彬彬地小少年:“吾记得你,是叫糜昳吧,十岁了吧。这么生疏干嘛,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闻言,糜昳一个激灵,啥玩意,小时候抱过我?你也就比我大三岁吧。 真要细数,俩人见面的次数不足一手之数。 糜昳完全不了解刘禅的性情,索性循规蹈矩,只要恭敬有礼地不出差错就好。 他是知晓的,自家出了大麻烦事,现在需要看这个表哥的脸色行事。 “回公子,小子正是糜昳,今年十岁。” 刘禅见其拘谨,起了挑逗的心思,于是装作大人的样子问道:“可读书了?” 此言一出,糜昳顿时两眼发亮,可算说到自己的强项上了,这些年老爹可没少给自己请老师,读的书那可太多了,终于能拿出来装逼了。 “回公子,小子读过《论语》、《春秋》、《左传》、《泛胜之书》以及班定远的《汉书》。” 卧槽,这么枯燥的东西你一个小孩能看得下去? 这时候的书籍可不像后世那么丰富,动不动就搞什么微言大义。 所谓读书其实就跟做试卷一样,没有过人的毅力很难做到天天做试卷。 即便是是想当做故事书看,那些没有标点符号只能靠句读技巧解读的繁琐操作也能把人折磨疯。 这么想着,刘禅一脸怜悯的看着糜昳,可怜的孩子啊,定然是被家长逼着读书,体验不到人生乐趣,这样下去早晚把孩子读成傻子。 他还是个孩子啊,不行,刘禅觉得自己有义务提点一下这个表弟。 “读书识字记住个人名就好了,不值当这般投入。” 此言一出,糜昳顿时眉头一皱,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般轻视读书的,经史子集里面蕴含着万事万物的道理,怎么能只识字记名字这么浅薄。 周围糜家的仆人们听到这话,纷纷担心刘禅把他们公子带坏,但无人敢出声议论。 这时,刘禅又问道:“对了,你习武没?” “平日里常常打熬身体。有学骑马、射箭,现在正在学习刀剑等兵器。” “啧啧啧。”刘禅摇头。 “习武呢,只能同时和一个人对战,大丈夫要学就要学和万人对敌的方法。” 糜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话咋听着这么耳熟呢。 周围的仆人心里已经开始打鼓,禅公子啊,求求您别说了,您知道糜昳公子可是老爷的心肝宝贝,您可千万别把他带歪啊。 刘禅贬低文武的言语确实引起了糜昳的好奇心,“万人敌?” “就是兵法,《司马法》、《孙武子》、《尉缭子》等,比各种经书厉害多了,简直是一个如同天上的云彩,一个是地上的泥巴。学好了能让你纵横天下,封侯拜相。” 闻言,糜昳双眼放光,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公子,糜昳想学兵法,该到哪里去学?”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公子的意思,难道是说现在关公正在进攻襄樊,我应当从戎去学兵法?” “咳咳,咳,”刘禅差点被糜昳整破防,一阵咳嗽,“从戎个鬼啊,你才多大。我的意思是跟我学,我师承军师将军诸葛亮,卧龙你知道吧,老厉害了。” 糜昳挠了挠头:“可是公子不是张长沙的弟子吗?” “哦,那个啊,张仲景是我医家的师父,诸葛军师是我兵家的师父。” 刘禅一脸得意地看着糜昳:“怎么样,跟着我保管你成为大才。而且毕业包分配哦,还是中央选调生。” 后面的话是啥意思糜昳没听懂,但是整体意思他懂了,刘禅这是要自己跟他走。 虽然对当下的局势不了解,对许多人际关系也不太懂,但让自己去做人质的意思糜昳也能隐约感受到。 这种事不是他能决定的,必须父亲糜芳出面答应,但想来,父亲是不会也不能拒绝的。 随后,刘禅便在糜昳的陪同下大快朵颐了一顿。 两百多公子府武备也得招待,这群人也都是益州的大族子弟,肯定不能怠慢,一桌桌的流水席,可把糜家的厨子给累坏了。 糜芳并没有睡觉休息,自从归家后他一直清醒着,刘禅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他拍着一旁面对哭哭啼啼的爱妾的后背,安慰道:“让糜昳也去跟着少公子也好,将来的前程会更远大。” 第37章 组建医军,舅父掏钱吧 宴会的后半段,糜芳才出现,刘禅抢先起立跟他见礼,这倒是让他感到颇为意外。 当糜昳说出想跟随刘禅学习兵法后,糜芳击节赞叹大笑着表示同意。 “禅公子身边能人无数,你要收敛心思,勤思多问,切不可拖公子后腿。不然,就算公子仁慈不肯责罚于你,我也要狠狠地施行家法。” 糜昳立刻大礼下拜:“孩儿谨记于心。” 随后,糜昳带着一众侍女退下,堂中饭桌上仅剩刘禅和糜芳二人。 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重要的事情不开会。 同样的道理,当下南郡最重要的大事,便是要在这餐桌上完成。 刘禅扒拉着猪肘子盖饭,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舅父做南郡太守多久了?” 糜芳起身将几个距离刘禅较远的饭菜摆到刘禅面前,像是在拉家常般回复道:“自主公治荆州,至今已有八年。” 刘禅抬头看了一眼,随后继续干饭:“小子从未履任地方,舅父熟知南郡政务,今后就仰仗舅父了。” 糜芳了然,这是在要求自己为他站台,无论以后刘禅要在南郡搞什么,他这个南郡太守必须双手双脚地赞成。 不过刘禅的一声声舅父确实让糜芳放下了许多芥蒂。 尤其是先前刘禅手信所言那句‘想念糜娘’,这般看来,即便自己犯了些事,但还是刘家的自己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拱手应道:“应有之义。少主既然为荆州监军,芳自然无所不应。” 说完,暗暗观察刘禅,发现他面色如常,糜芳这才心下松了一口气。 称呼都变成少主,既是服软,也是表亲近之意,现在看来刘禅对自己的示好并不排斥。 “唉,舅父见外了,咱们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刘禅连连摆手,自己表现的很随意,并让糜芳也不要客气。 “对了,舅父。糜旸在益州学业有成,在张仲景老爷子的几个弟子中成绩颇为突出。虽然差点能达到我八成的实力,但放到外面也是远胜一般的郎中。” 糜芳见刘禅主动提起自己大儿子,显而易见的面色喜悦:“哈哈,那都是少主你督促的好。糜旸这孩子顽皮,不如少主你聪明智慧,他若是做不到你的要求,尽管责罚。” “责罚谈不上,吾打算成立一支医军,并重用糜旸,”说到这,刘禅刻意停顿了下,故意引起糜芳兴趣。 “医军,难道是由郎中组成的军队?” “是也不是,只有核心部分是由医学经验丰富的郎中组成,其实还是会配备大量的辅兵的。主要从事伤兵救援、疫情防控治理,并作为主力军推进各地医疗系统的建设。” 理论较为先进,糜芳大脑飞速运转了好久才理解。 “少主这志向真是宏大,此事难如登天啊。医家并不是显宗,世人多不重视。且天下两百多个郡国,各处都有征战死伤,大大小小伤寒瘟疫盛行,一直医军怕是杯水车薪呐。” 刘禅拿起丝绢擦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无妨,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吾只管去走出第一步便够了,事情难不难目标远不远无需太过在意。” “只是现在这医军还在草创,资金不足,员额未定,框架暂无。还请舅父施以援手啊。” 糜芳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哪是草创啊,说是你现在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我都信。 他也早做好割肉的准备,刘禅虽然表面上不再过问自己先前的罪过,但肯定是得大出血一回才能真正揭过去。 “少主需要我援助些什么?” “无非是钱财、人手、布帛药材等物。我打算将医军的数量定为5000人,由五百精通医药的核心医疗曲和四千五百的护工辅兵组成。” 闻言,糜芳面色一黑,供养五千人,若是这笔钱全让他出,怕不是要他倾尽家财。 “糜旸学有所成,我想让他来指挥这五百医疗曲。想来父亲不会吝啬一个都尉的官位。糜昳勤勉好学,锻炼几年后也可进入医军。” 糜芳眯眼,好家伙,把我两个儿子都弄进去,这是要把我跟这什么医军牢牢绑定啊。 医军不用上前线征战,相比较起来,确实算得上安全,而最为危险的,也就是公子所说地医军需要去伤寒的发生地对抗瘟疫。 由刘禅亲自组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禅必然是主公的继承人,那么这支部队便是未来可期。 自己这些来理不清的家财,总归是要吐出来,何不干脆吐得更有用些。 不说自己的两个儿子受益,资助医家治病救人也是功德一件,甚至可能要在史书上记一笔的好名声。 “好,臣愿意资助少主……” 糜芳如数家珍地报出自己支援的人财物,听得刘禅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老家伙真有钱,喜的是现在是自己的了。 宴席最后,二人相谈甚欢。 正午之后,刘禅和糜芳二人君臣和谐地在江陵太守府召集文武群臣。 糜芳全程一言不发,只在刘禅象征性询问的时候对刘禅的意见表示赞同。 “发文各属县,劝课农桑刻不容缓。本监军将会巡县,凡是不称职的,无论何人求情皆会罢免。” “严令各地匪情速急上报,再行文傅士仁将军,各地匪患限期平定,不得有误。” “在派各路使者,催促粮草转运,贻误军机者问斩。” 一条条监军命令下达,在需要糜芳意见的时候,他直接拿出南郡太守大印盖章,从不发表意见。 见此情景,众文武心思各异,但都明白糜芳这是彻底倒向刘禅。 他们这些人,若是敢不积极履职就得掂量掂量后果。 糜芳更是将太守大印交给儿子糜昳,算是变相交给刘禅。 自此,刘禅掌握了南郡的行政权,能够对各郡吏和下属各县直接发号施令。 至于傅士仁,刘禅采取遛鱼的策略,让他动起来,去荆州四处剿匪。 总之,让他不能安心地待在公安,自己好趁机向里面渗透。 剿匪归来的傅士仁得知江陵事变之后非常震惊,自此不敢小觑刘禅。 将剿灭银大王的大部分缴获上交,并以向监军述职的名义写了一封认罪书。 承认了自己一些不痛不痒的罪过,比如吃饭不给钱、抢人家小妾、命令士卒给自己修房子等在这个时代不值一提的小罪。 刘禅忍着恶心给他回了一封:将军大功微过,小子我不熟悉军旅之事,还得靠您勤勉任事才能平定荆州的匪患啊。 第38章 我们忙我们的 刘禅的话暂时稳住了傅士仁,他还不知道刘禅对自己的犯罪证据掌握到哪一步,因此不敢轻易地离开,借口说士兵刚刚回来,需要休整。 在此期间里,刘禅以监军的名义派谯周等人,多次以核查账册或者犒赏将士的名义进入公安。 基本摸清了傅士仁手下五千兵马内的人员构成。 最重要的是接触到了被傅士仁看押的原益州牧,刘璋。 刘璋投降之后,刘备便以宾客之礼对待他。 因而,作为刘备的儿子,此次的监军,刘禅要拜访的刘璋的理由正大光明,即便是傅士仁心中再有鬼,他也无法阻拦。 但谯周此次的拜访并不顺利。 “公子,傅将军虽然同意我前去拜访振威将军,但一直派遣自己的亲兵跟随左右寸步不离。” 当谯周提出拜访刘璋的要求之后,傅士仁并没有直接让他去,而是派人先去通知。 这一点还算符合这时代去拜访他人的基本理解。 但之后便安排自己的亲兵全程监控,则就有问题了。 “可有尝试支开他们?” “回公子,他们人多,支开一些并不影响。因此我只与振威将军进行了常规的问候,献上了公子送的礼后便告辞了,什么问题都没探出来。” “哈哈,哼,”刘禅面色有些愠怒,轻笑道:“没有查到问题便能说明他有大问题。傅君义叔父这时欲盖弥彰。” 如何对付傅士仁,谯周自己是有些想法的,但他不会轻易在刘禅面前表现,只要刘禅不主动问自己,那自己就什么都不说。 跟随刘禅这么久以来,谯周算是公子府武备中变化最大的,在外人眼中也是跟刘禅最亲近最容易进步的。 但谯周知道,刘禅对于下属的任用常常根据他们的才能因人制宜,做事情有自己的目标而不会因外人更改,且做事从来不会被世俗的规矩束缚, 这样的主君喜欢务实听话的得力干将,而不是喜欢高谈阔论所谓的名士。 若是刘禅已经有了谋划,自己做好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就行。 于是便问道:“那么,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刘禅笑道:“以退为进,我们忙我们的,不去管他就行了。” 随后刘禅便开始亲政,以江陵为中心,开始处理荆州大后方的事务。 分别安排杜宏负责征募劳工以及监管修路,费祎主抓供应前线粮草,吴班主抓供应军械,董允主抓本地民政,向宠负责训练士卒,关银屏主抓江陵城防。 糜芳成了偶尔露脸的吉祥物,他将大笔家财交给刘禅之后,每天最关心的事情便是医军营地的建设。 毕竟这是花自己钱养起来的,简直就是他的第三个儿子。 医军营地占地广大,与一般的军营不同,除了正常训练场地以外,还有许多间名为教学楼的特殊建筑,不仅军帐都升级为木制宿舍,消防、排水、卫生系统全都有。 刘禅用糜芳‘投资’的钱粮招募了两千人的流民前来施工,算是解决了部分失业问题。 有男有女,甚至还有童工。 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当流民吃了上顿没下顿,在这里干活起码一天两顿,管吃管住。 这时候,许多贵人也是一天两顿,只不过他们饿了随时有瓜果蔬菜甜点点心什么的可以充饥。 这些流民由于长期吃不饱、穿不暖,大多身上有病,或者太过瘦弱而算不得青壮。 那些地主豪强侵吞人口做自己的佃户的时候,便会将这群人拒之门外。 乡下讨不了生活,城池里面又会定时清理这些社会不稳定因素。 这些人没有去处,只能攀附在城墙之外自发聚居,形成贫民窟。 这在许多大城池是常见的现象。 豪强大族那天想要刷一刷功德赞一波声望,可以在此开设粥棚,就会有一大群人对他歌功颂德。 刘禅先是从这群流民以及周围地区搜罗了三千身体还算可以的组建了一支新兵营,交由向宠统领训练。 然后退而求其次,挑出两千人组成施工队,这算是以工代赈。 让他们九九六,刘禅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就这,他们还得说谢谢呢。 “公子万福。”一个不知名的老人领着自己闺女或者孙女看到刘禅之后立刻打招呼。 “嗯,万福。”刘禅摆了摆手算是回礼。 为了保证这些人的饮食和健康,刘禅天天亲临施工一线。 并且将张仲景首席大弟子的药铺摊子也开了过来。 对于一些水肿、营养不良、夜盲症等小微病症都能及时治疗。 遇到一些大病束手无策,但是这些人并不怪罪郎中医术不好,而是认为这全都怪自己命不好,倒是无人医闹。 “只要如此下去,百日以后这些人营养不良的问题便能解决。只是那些重病之人,着实无能为力。”负责在此驻扎的郎中如是汇报道。 刘禅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力而为便可问心无愧。” 除此之外,刘禅还狠抓政务。 南郡的几名督邮基本上屁股没坐稳就得到下一个地方去巡查,各县都要派驻联络员以保证行政命令第一时间传达。 对于人口、粮秣等,刘禅总是要求第一手的精细数据。 原来的官僚体制根本不能满足他的高要求,所以往往需要临时派遣专人去处理某件事情。 下面的官吏被强行九九六,甚至有县令亲自拿着算筹去计算粮食数量。 粮饷之外,最受刘禅关注的便是军械制作。 先前刘禅命令吴班出城抄没梁齐二家的城外庄园,因为受到抵抗还发生了两次小规模的战斗。 庄园里面的所有佃户、仆僮,男女一视同仁,全部判罪,充当苦工。 再加上各处收拢招募的人手和江陵本地的工匠们,吴班统领着越三千余人没日没夜地赶制军需器械。 “大兄,军械赶制进度如何。” “回禀公子,按照公子的要求,运到前线组装的投石车最优先制作,三天内我们能做出十台。只是关将军催要的十万支箭,恐怕五天后才能交付。” 冷兵器时代攻城手段有限,冲车、箭楼、投石机等器械可以说能左右攻城的胜败。 刘禅的态度非常坚决:“不行,军需官说了,这批物资必须启程尽快。” 吴班一脸痛苦的表情,说实话,这群由罪犯和劳工组成的军械制造团队大多数人缺乏工作经验,必须由职业工匠带着才能完成工作,现在这个进度已经堪称神速。 吴班已经到了恨不得自己也上手去锯木头的程度:“公子,即便是熬夜赶制,规定时间内顶多做出七万支箭。” “好,就七万支,剩下的三万我来想办法。” 闻言,吴班先是一愣,接着突然懊悔起来,早知道说六万了…… 一连数日,刘禅被各种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傅士仁得知此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刘禅的几番催促下,傅士仁这才离开他的老窝公安,再次启程出发剿匪,此次他带走三千人。 公安守军剩余两千,由他的副将郭庆统领。 他前脚离开公安,刘禅后脚便安排谯周以劳军的名义,率千人部队进入公安。 第39章 动手 先前,傅士仁违背刘禅招抚贼寇的意愿,攻破银大王山寨后无论男女老幼尽皆处死,铸成京观。 刘禅便知晓,此人已和自己离心离德。 通过当前掌握的所有资料刘禅可以得出,傅士仁的情况和糜芳大有不同,自己无法用相同的态度和招数对待他。 据糜芳交代,一开始,他自己还只是贪污一些钱财,在粮仓中下手也都是有分寸。 可是突然有一天,傅士仁找上门来神秘兮兮地要他合伙做军火生意。 糜芳是这么跟刘禅说的:“一开始他说的是卖给南方的蛮人,看起来问题不大,我们便做了起来。直到后来才发现,傅士仁为了将这些武器甲胄卖高价,不仅卖给蛮人,更是敢卖给各地贼匪。” 荆州幅员辽阔,匪寇众多,并且多行不义,百姓深受其苦。 自刘表单骑入荆州后,便经常以剿匪的名义抽调各世家豪强所屯私兵,比如先后平定宗贼贝羽、杨定、张羡等人的叛乱。 从而渐渐地无中生有借鸡生蛋掌握了一支军队。 北方频繁战乱的背景下,荆州相对和平稳定,北方流民为了避开战乱大量涌入荆州,在促进荆州经济发展的同时,一定程度上加剧了本地的混乱。 土客矛盾激化,包括五溪蛮在内的各荆南各蛮族跟汉人的关系紧张,叛乱不断,根本平定不过来。 史称,江南宗贼盛……各阻兵作乱。 在这样的背景下,荆南四郡郡守独立掌兵,形成事实上的国中之国,只是表面上还是尊刘表为主。 在剿匪的过程中,一批出身寒微的底层将领跻身官场,比如黄忠、魏延等。 曹操、刘备以战争手段先后占据荆州,更是加剧了本地的混乱,大大小小的宗族势力割据林立。 刘琮投降曹操后,不少人骂着‘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然后脱离朝廷序列,闭门自守拒绝纳税。 刘备因为在南下的时候,四郡太守望风而降,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可见其统治极其不稳固。 此后也一直没能腾出手来收拾局面,因此季汉在荆州真正统治力量主要在关键城池及其周边地区。 离城池较远的地区则不在掌控之内,所以表面上这些地区是刘备的势力范围,但其内大大小小至少有几十个不同势力。 只要这群势力不攻城掠郡,兵力紧张的官军也就当他们不存在,因此至今没有剿灭。 这群存在对武器甲胄有需求,傅士仁及时发现了这个市场,做起军火生意,而且越做越胆大。 “刘璋在益州的许多故旧,如马秦、高盛、阳群之流聚众反抗主公。他们掠夺州郡,杀我良民,用劫掠的钱财购买武器甲胄,甚至攻城器械,便是傅士仁从中倒卖。” 卖给半中立状态的蛮族、流寇肯定没有直接卖给反贼挣的多得多。 尤其是在刘备发动汉中之战后,益州大大小小的叛乱就没停过。 刘备占领益州后,为了防止刘璋搞事,将其本人迁移到公安,把振威将军印信还给他,实际上就是被傅士仁圈禁看押起来。 那么,直到现在,马秦、高盛、阳群等刘璋故旧还能够在益州长期地兴风作浪。 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傅士仁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而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傅士仁每每将赃款分给我,我受其威胁只得装作若无其事任他摆布。更有传闻,傅士仁和江东虞翻交好,少主当谨慎处之。” 这句话就是在给自己开罪,信你个鬼啊。 刘禅表面安慰舅父,心底一阵吐槽。 不过,如今来看,汉中之战之所以打得如此艰难,益州之所以让诸葛亮如此心力憔悴,荆州的匪患之所以一直难以平定。 这一切,傅士仁恐怕难辞其咎。 刘禅回想起诸葛亮的黑眼圈,想起自己为了筹措些军粮以身犯险地勾引张裕造反,双手忍不住握紧拳头。 “傅士仁,其罪当诛!” 好不容易将傅士仁调离公安,谯周立刻便带着早就准备好的慰问品出发。 他所率领的千人部队,全是刘禅从益州带来的精锐,这种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己人上才安心。 原本,郭庆得了傅士仁的叮嘱,对于谯周的到来万分谨慎。 但是,当谯周把慰问品摆出来之后,局势便不受他控制了。 为了这次行动,刘禅可谓是下了血本。 一箩筐接着一箩筐的赏钱,一大群的牛、羊,还有不可计数的鸡鸭鱼。 还有丝绸、金银、明珠、大贝、琉璃、翡翠、玳瑁、犀角、象牙。 尤其是装了好几辆车的酒。 从山贼手里的缴获全部投了进去,刘禅自己还掏出全部身家。 即便是身为白玉美人甘夫人的亲生子,现在的刘禅也不得不承认他兜比脸还干净。 效果显着,公安守军眼睛都看直了,纷纷高呼万岁,逼着郭庆将城门打开,放友军进城。 一时之间,整个公安其乐融融。 开怀畅饮,通宵达旦。 郭庆见阻止不了,且这里有美酒美食,索性放弃抵抗,参与到及时行乐的行列中,将傅士仁的叮嘱抛之脑后。 除了少数负责城防巡逻的士兵,绝大多数公安士卒都在酒醉中进入梦乡。 谯周看着喝趴下的郭庆,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郭将军,醒醒,郭将军。” 然后用力摇了摇,但其人依旧酣睡如常,谯周这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屋外。 他朝着廊下一个侍立的亲兵招手:“吩咐下去,动手。” 亲兵拱手应了一个喏,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而谯周本人,则是奔向名为振威将军府,实际上是圈禁刘璋的方寸之间。 待其走后,原本酣睡如死猪的郭庆却忽然呼噜声戛然而止。 他坐起身子,目光幽幽地看向屋外。 “傅将军,禅公子格局甚大,您斗不过他的。唉,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随后他走入内室,摊开纸笔,奋笔疾书一封认罪文书,将自己的罪证罗列清清楚楚。 脱下甲胄,换上常服,身旁放上一捆荆条,以便随时能背在身上。 “只是不知这样做,能否让公子饶我一命啊。” 第40章 一直被摆布的刘璋 名声这种东西就像尿裤裆,别人虽然能看得见黄,但其中的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刘禅一次江陵事变就诛杀梁、齐两家上下三百八十口人性命,下罪千余人。 至刚易折,因为杀得干净,连小孩子都没放过,便有心怀恶意之人散布流言,谣传刘禅喜爱吸食幼儿血肉。 幸而他张仲景首席大弟子的招牌打得响亮,民间多是赞誉。 但可想而知,等刘禅离开之后,他在此地的名声定然毁誉参半,甚至将来很可能出现许多奇葩的野史。 对此,刘禅已经看开,身后名什么的他管不了也不想管,只要能做成当下事就好。 刘禅刑威之重南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确实帮他减少了许多麻烦。 短期内压下了几乎所有的反对声音,形成一定的威慑各种政令效率非常高,同时这也是郭庆放弃抵抗的原因之一。 在郭庆祈祷自己逃过一死的时候,谯周已经孤身来到刘璋府邸前面。 谯周没有随机而发的应变辩论的口才,但却很渊博聪明,内心反应敏捷。 在发现刘禅隐约打压自己之后更是如此,敏于行而讷于言,身未动而心中已过万重山。 出谋划策或者说服别人的时候,从来不是临场发挥,而是提前深思熟虑做好谋划,因此往往能取得成功。 以至于变得不可替代,让刘禅不得不用。 刘璋所住的府邸便是当年刘备屯驻公安时期的左将军府改造来的,算是公安城内最豪华的府邸。 虽然跟成都益州牧府完全没法比,但也稍微能看出刘备确有优待刘璋,让他安享晚年的意思。 进入府邸之后,谯周便被刘璋的次子刘阐领到主室,刘璋早已等在此地。 他的长子刘循留在益州,算是给刘备当人质。 此时的刘璋明明只有四十九岁,作为养尊处优的宗亲贵族,正值壮年本应年富力强。 谯周一眼看过去却是老态龙钟,眼神中透露出心力枯竭的一个老人。 以至于心中升起一股怜悯,也曾经执掌一州之地,指点江山,却识人不明,总是被信任之人背叛,总是辜负忠贞之臣。 起高楼,宴宾客,而今楼塌了,以至于磨灭了所有的雄心壮志,拘束在这硕大的振威将军府中,行如枯木待死而已。 历史上,两年后221年刘璋便离世,因为不是重要人物,史书没有记载死因,大概率是抑郁而死吧。 本就是阶下囚的刘璋,对于刘禅的问罪丝毫没有抵抗,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父亲苦心经营的家业益州他都丢了,除了自己这身家性命也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 况且刘禅根本不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他这个老爹都不敢动的人。 刘璋高卧在主位口述,谯周跪坐在旁记录。 不像是在审问,反而更像是刘璋在对属吏下发命令似的。 “孤在傅士仁的胁迫下,确实跟先前故旧写过书信。” “所写内容为何?” 刘璋抬起玉如意挠了挠后背,“嗯,忘记了。” 谯周微微皱眉,随即平复心情,态度谦恭道:“敢问将军,得书信之人有哪些?不需全部,您告诉晚辈一二个名字即可。” “阳群、盛道、马玉……嗯,三个了。” 谯周闻言,立刻动笔书写,写完之后还在斟酌用词的时候。 刘璋再次开口:“孤自纳土请降之后,从未再有与左将军为敌之意。所写书信皆是劝告故旧臣僚放下执念,效力新君。” 谯周知晓,刘璋没必要欺骗自己。 他的身份太特殊,无论刘璋是否真的指挥益州各地的反叛,到最后刘禅对他的处置都是没有处置。 “将军应当是被傅士仁利用了。” “哼,”刘璋对这个名字感到厌烦,“傅士仁,小人也。” 刘璋既然能联系上他的故旧,那身为他的监护人的傅士仁自然也能。 无论是篡改刘璋书信,或者送信的时候夹带上自己的,都能轻易与益州这群叛贼勾结在一起。 刘璋统治益州的时候,因为手段有限形不成有效管理,对那些世家豪族颇为放纵,这些人任意妄为几十年已经养成习惯了。 刘备入蜀之后,就开始严刑峻法,让诸葛亮、法正、伊籍、刘巴、李严等五人一起研究制造《蜀科》。 严令要求这群世家豪强清查隐匿土地,交出隐匿户口,逃税的加倍惩罚,作奸犯科的无论富贵贫贱都要判罪。 这让他们心中对刘备颇为不满。 虽然在刘璋统治时期他们也并不忠心,但还是打起刘璋的旗号反抗刘备。 趁着汉中之战,不少豪强宗贼勾结曹操为乱,比如自称曹魏将军校尉的马秦、高胜。 整个蜀东蜀南乱成了一锅粥,这个傅士仁居然还去帮帮场子。 从这一点上看,他已经构成事实上的造反。 犍为郡的阳群等人被李严当成经验包一样唰啊唰,杀退一次又一次,但为何总是能卷土重来。 马秦、高胜这俩大盗,为何能短时间内武装起这么多匪徒。 江州多山,境内有大江横穿而过,自古以来,此地匪患不息。 刘璋战败之后,他的不少部将便逃入此地,占山劫水为匪为盗。 巴郡官府和百姓被其搅得不得安宁。 巴郡太守辅匡,其人为人豪放,粗中有细,善用兵,是堪比张飞的猛将。 连他这样的人,频繁带兵剿匪都无法将这群匪寇彻底消灭。 谯周暗自惊叹,按照《蜀科》这都够夷三族的罪了。 就算是考虑到傅士仁的功勋,估计也不过是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与刘璋通完气,谯周便作势要告辞:“将军,谯周多有打扰。” “刘阐,替我送客。”说罢,刘璋便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了一般。 刘阐带着谯周来到前院,并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是带着他转了一个方向。 谯周心领神会,一言不发地跟上。 “劁君,我父受制于傅士仁,所为绝非本意。其人送与之财货,皆封存于府库,账册皆存有记录,愿献于公子监军,祈请除恶务尽。” 谯周言说此事定会呈报刘禅,便告辞离去,并安排了一屯人马戍卫刘璋府邸。 一路上回想起刘禅所说:“刘璋暗弱,一不能据益州,二不能制张鲁,三不能驭主公,四不能守家业。为主则受制于臣,朝令而夕改,少谋而多疑,以至于群情激奋,义士汹汹。非梧桐凤凰离心,非良牧弱肉强食。” 谯周忍不住赞叹道:“公子其言,甚得之。” 第41章 八千对三千 谯周所带来的部队已经控制了各城门,并将公安守军的大小将官针对性地集中看押起来。 天大亮之时,刘禅率军入城,彻底接管公安。 “罪臣见过公子。” 郭庆自家宅院大门洞开,刘禅亲兵轻易进入,推开大门便发现郭庆已经赤裸上身背负荆条地跪在院子中。 刘禅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又觉得有些好笑。 郭庆作为傅士仁的副将,这些年这些混账事肯定没少参与。 还是古人会玩啊,这个郭庆真是九台压路机丢了一台——八个压路啊。 但是吧,刘禅思索之后决定,最好还是不要弄死这个郭庆。 公安内里有两千守军,傅士仁带出去的还有三千。 若是自己真把郭庆宰了,到时候军心就不好收拾,俘虏肯定胡思乱想,城外那三千人只怕也不肯轻易投降。 刘禅还指望着把这五千人化为己用呢。 权衡利弊之后,刘禅决定顺着郭庆递过来的台阶下去。 他解开披在身上的锦袍,将其盖在郭庆身上,然后亲自动手将其搀扶起来。 “郭将军镇守公安已经六载有余,劳苦功高,何苦形此等事耶?” 郭庆面色吃痛,不知刘禅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道。 按照规矩,公子你应该先把我身上的荆条解下来再披锦袍啊。 现在直接给我披上,外面是看不见了,但是这荆条扎的我后背又痒又疼啊。 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着也得把该说的台词说完,该演的戏演完。 因此,郭庆强忍着荆棘扎后背,向着刘禅拱手欠身道:“罪将得主公信任,在傅将军帐下为裨将,前不能匡正其罪,后不能独善其身。触犯律法,今公子兴来问罪,自然伏法受命。” “哎,将军此言差矣,”刘禅面色和善地与郭庆并肩而立,然后用手拍着他的后背宽慰。 “将军虽亏小节,但不过是受制于人而不得不为之,更何况今日能幡然醒悟,悔罪立功,吾岂能不明就里。将军苦心我已知之,还请将军替我抚定公安,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啊。” 随着刘禅的每一下拍打,荆条都会在郭庆背上划动。 郭庆吃痛,但听到刘禅说不仅不会问罪,只要他投靠刘禅,后面还能参与论功行赏。 当即半跪在地,“罪将得公子器重,岂敢不效死力。自今日起,郭庆便唯公子马首是瞻。” “哈哈好,”刘禅握住郭庆的手腕将其拉起,“今日得知将军心意,我心甚慰,何愁事不成。” 随后便安排郭庆前去安抚那两千名被看押起来的士卒,让他们知道自己换主子了。 先前的赏赐依旧作数,毕竟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给他们准备的,以此安抚底层士卒之心。 原本的军制打乱,抽调部分公子府武备少年郎担任屯长、队率等职位。 替换出来的各将官各依照原品级调入新兵营,接受向宠统辖。 除了其中一个傅士仁的小舅子,论罪处死,其他人都妥善安排。 整编之后,新军更名为伏虎军。 郭庆依旧为裨将,并被刘禅任命为伏虎军统帅。 谯周全程跟进,被任命为伏虎军军正,掌管军法。 有了正式任命,不再是做某人的辅佐,但是性质还是没变。 “我能做得这个军正,不过是因为公子需要有人监督郭庆。公子的平衡术越来越熟练了,还是说公子喜欢看两虎相争的戏码呢?” 说实话,在谯周看来,郭庆既亲切又令人抗拒。 亲切是因为他觉得郭庆和自己有些像,抗拒是他本能地想要跟郭庆划清距离。 刚开始推开门,看见郭庆负荆请罪的时候,谯周心底颇为震撼。 他亲眼看着郭庆喝下足足三大坛烈酒,明明郭庆喝的酩酊大醉,睡着后的鼾声也是真的不能再真。 没想到啊,这个郭庆竟然是装的。 那他的酒量该是多大,不对,重点是此人心机颇深。 他看向刘禅,又是一阵头脑风暴。 向宠、杜宏、吴班等人都被公子委派独当一面。 而独独自己就像一块砖头,哪里需要往哪搬。 公子当是不喜欢此类心思沉重又自作聪明之人。 如今郭庆因为刚刚投靠,公子虽会重用以示马骨之意,但此间事了必然会将其冷落一旁,弃之如草芥。 “我当深深以此为戒啊。” 他找到刘禅,将几张写满字迹的竹纸递给刘禅:“公子,这是刘季玉将军所述口供。” “郭庆、糜芳,还有刘季玉,也算是三方交叉佐证,罪证确凿。毕竟本公子最是秉公办案,依法量刑的,这般行事便不算冤枉他傅士仁了。” 谯周嘴角抽了抽,秉公办案,依法量刑……这俩词跟公子您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啊。 事情最怕的就是半场开香槟,刘禅现在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掌控住局势。 毕竟对面是傅士仁,保不齐他会做出什么出乎意料令人震惊的事情。 在刘禅眼里,这家伙可是有非常严重不可原谅的前科的。 他能不战而降,卖掉关羽,葬送荆州。 若是觉得自己仅凭区区一个刘备公子的身份就能镇住他,刘禅会认为肯定是自己脑袋瓦特掉了。 作为老爹安排镇守荆州第二重镇的公安守将,傅士仁必然是屁股上挂暖壶——有一腚的水瓶。 “立刻着向宠带领三千新兵营拉过江来,在公安西北扎营。着赵统率领千人驻扎公安西南,互成犄角之势。本公子亲领两千人并郭将军所率两千军士坐镇公安,以待傅士仁。” 算上没有战斗力的新兵营,八千人,便是刘禅能拉出来的极限。 江陵城里面还留有三千守军,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数量,已经不能再少了。 江陵是大城,即便是三千人全部上城墙,甚至都无法将城墙占满。 糜芳等几个荆州官吏的愿意派遣家丁仆僮协助守城,但刘禅不信任他们,便只让他们负责城内治安巡逻,也算稍微缓解了一下城防压力。 即便这样,刘禅依旧心里没底,他可说不出‘八千对三千,优势在我’的话。 对方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虽然人品不行,但是军略方面对上自己这个战场菜鸟肯定是碾压级别的。 三千新兵营只是样子货,拿来充场面的,真正能有战斗力的只有五千人。 而这五千人中还有两千是刚刚投靠过来的,到了关键时刻能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虽然做好了部署,但难以预料傅士仁会采取什么动作对付自己,还得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刘禅握住因激动有些颤抖的手腕:“打仗,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第42章 双向奔赴 出兵在外的傅士仁,其实也一直在关注着江陵的局势。 当听到刘禅入驻公安之后,他仰天长叹,“公子何以性狭至极,如此逼迫老臣,尔果真左将军亲子耶?” 当年刘备在当阳长坂坡被曹军追赶的时候,傅士仁和诸葛亮、张飞、赵云、糜竺一起,是跟在刘备身边的十几个骑士之一。 他身边所率领的部曲,都是在赤壁、江陵之战后拉起来的部曲。 最为核心最忠诚的便是傅士仁私人恩养的五百亲兵,他们绝对不会向郭庆那般背叛傅士仁,定然会跟着他一条道走到底。 亲兵部将劝傅士仁立刻回军公安,与刘禅对峙争辩,“将军乃其叔父,他怎可擅动,不怕寒了老人的心吗。而今少公子睚眦,不知事业艰难,举止无度任性,必不能久持。将军当书信左将军,收其监军之权。” 傅士仁双眼微眯:“本将以剿匪之名出征,而今不进击贼,必然问责于我,当向前。” 部将闻言急的直跺脚,“将军何苦辛劳为他人衣,今那竖子摆明车架欺凌将军,大丈夫何以受制一孺子。” 傅士仁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明德,本将知你心意。”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远方,在南方百里外有大盗宗贼,聚众万余,纵兵驱驰,劫掠郡县。 宗贼首领早就因为军械生意和傅士仁相交甚密,驱逐刘禅符合他们的共同利益,傅士仁知晓其定然会同意跟自己演这场戏。 这也算是他傅士仁另一种形式的养寇自重。 “倘若这批贼寇因我离开公安而进犯公安,禅小子县军危机,本将击而破之。有此救命之恩,事乃可成。” 部将闻言大喜:“将军谋划,末将佩服。如此一来,他还有何颜面兴师问罪。到时候必然自行惭愧而离去。哈哈,妙极。” 在傅士仁武大郎吃奶——跳着脚作的时候,刘禅也在图谋傅士仁。 二人这倒是属于是心有灵犀,双向奔赴了。 对于刘禅来说,他最希望看到的是傅士仁死在剿匪的过程中,怎么死的不重要,只要死掉就好。 这样一来,一切后事都好处理。 他这些年跟着老爹南征北战,是元从派的老同志,南下之前就入旗的老旗人。 这些资历,现在死了,刘禅必然会帮他隐匿罪行。 直接按照光荣处理,家属待遇从优,将来给老爹刘备修建昭烈庙,里面肯定有你一座雕像。 将来葬礼上盖汉旗,领导写挽联,编入季汉英雄奋斗、爱国主义教科书。 可现在他偏偏不死,还非要做贼。 作为一个仅比老爹小一岁的五十八岁的老同志,傅士仁早就失去了雄心壮志。 他跟关羽这种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人相比,那真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作为魏蜀吴中真正的草根天团,底层创业者一员。 傅士仁和刘备手下许多出身寒微的人一样,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穷怕了。 好不容易碰上乱世,碰上一个持续低迷了三十年才暴涨一飞冲天的玄德股票。 他可是全村的希望,不狠狠捞一笔,不能享受荣华富贵,都对不起他这些年的出生入死,每天睡觉都不踏实。 大浪淘沙,纷乱扰攘的时代,考验和诱惑太多太多了。 真金子还是普通的沙子在一次次洗礼筛选中,便水落石出泾渭分明。 关羽是真金子,傅士仁是普通沙子。 但如果只到这一步为止,刘禅是绝对不会小觑傅士仁,反而会恭恭敬敬地喊这位革命元勋一声傅叔叔。 季汉集团是充满理想的,志在天下的,王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他们是要匡扶天下,兴复汉室的。 傅士仁你可以停滞不前,就此享受荣华富贵。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拖组织的后腿,不指望你帮忙,但你不能资敌啊,不能叛变革命啊。 当年那条船上你也是占了一个席位的老人啊,觉悟咋就这么低呢。 刘禅站在公安城头,一拳砸在城墙的垛口上,“我这只小马不必识途,你这个小人,我必须铲除。” 这时候,傅士仁的罪证已经公布,南郡文武大多对此早有预料,并未出现太大反应。 尤其是在见识到刘禅控制江陵的手段之后,他们反而觉得他会对傅士仁下手才是正常的。 只不过,他们所认为的,是刘禅会逼迫傅士仁交出兵权,然后像刘璋一样恩养直到老死。 并不知晓,刘禅准备对傅士仁下死手。 因为这是在这个时代中常见的手段,虽然傅士仁出身寒微,但现在总是算身份显赫的。 更何况还有糜芳这个先例。 虽然糜芳自述是受傅士仁胁迫才犯罪,但明眼人都知道,他的罪行跟傅士仁半斤八两。 或许傅士仁一开始能蒙蔽糜芳,但后来糜芳肯定是发现真相了的,但依旧纵容傅士仁倒卖军需资敌,也是一个掉进钱眼里的巨贪。 只不过因为是刘禅舅父的原因,只要愿意交出权力,帮刘禅站台,身份地位不仅不会降,将来只怕还会继续往上升。 傅士仁则不同,若是乖乖交出权力,大概率就是当个富家翁老死,再也不可能掌握实权。 知晓刘禅心意的,除了核心心腹,就唯有因为部署需要而必须知道的人。 除了霍弋、赵广、关兴、张苞、向宠、谯周等人。 还有武陵太守廖立、零陵太守郝普,以及荆州治中习竺习文晖、荆州别驾从事刘升、荆州治中从事潘濬潘承明等人。 为了稳定荆州政局,在夺权糜芳之后,刘禅便积极联络武陵太守廖立和零陵太守郝普。 以监军的身份称赞他们治理地方、供给物资有功,同时以晚辈的身份向两位请教治理地方的学问。 廖立是荆州人,其才能非凡,得到诸葛亮的认可,被他评价为荆州良才,和庞统相并列。 虽然有些夸张成分,但后面三十岁不到就被刘备任命为长沙太守,足见廖立确实有些本事。 在慧眼识珠方面,三国时期这群君主之中,刘备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第43章 胜败于我皆有益 曹操也不行,而且曹操‘唯才是举’那件事,当个乐呵看就得了,谁信谁傻。 廖立在上次孙权来袭取荆南三郡的时候没能守住,而丢了地盘,但依然被刘备重用。 说实话,真不怪他,兵力太少,而且孙权蓄谋已久出其不意。 虽然老实喊人家孙十万,但其实人家还是有一定打仗水平的。 廖立本人自视甚高,又是个极其重功利心的,经历上次守土失责之后,在新的任上勤勤恳恳,眼中只有政绩,发誓一定要做出成绩以报答知遇之恩。 而且吧,由于上次的偷袭是吕蒙为主将,他跟吕蒙结仇,是当前荆州刘备势力下少数几个坚定的反江东派。 刘禅对廖立的认识并不多,只是在成都的时候偶然听诸葛亮说过这个名字而已。 来到荆州后,才对其了解起来。 廖立这些年里非常重视军事,经常主动出击讨伐叛乱的宗贼蛮族。 这时期,南方的蛮族虽然统称南蛮,但其实他们是一大群不同的种族。 只不过这时候的汉人眼中只有汉人、开化蛮夷和不开化蛮夷三种人,对于这些蛮族是什么族根本不在意,因此统称蛮族。 廖立讨伐蛮族获得不少俘虏,因此他手下不仅有四千的郡兵,还有两千的蛮兵。 此次刘禅写信要他协助预防傅士仁叛变,他直接拍案而起:“我早看那家伙不顺眼了。” 他命令儿子廖忠率领一千郡兵、一千蛮兵北上在武陵与南郡接壤处驻扎,以便策应刘禅的行动。 廖立是个自信到自负的人,包括傅士仁在内,他瞧不起的人多了,早晚得栽倒在他这个性格上。 只是现在刘禅还没有呢与之接触,对其还比较陌生。 如此乐于助人之人颇让刘禅产生亲切之感,频繁往来信件,言语中自称小侄,总之态度上给足廖立脸面。 相较之下,零陵太守郝普则是另一番画风。 见到刘禅后,郝普的儿子兼使臣郝昭如是说:“零陵依靠湘水与吴侯临近,各处关隘需要置兵以备盗贼,请公子见谅,特送弓弩千张以助公子。” “郝太守居任尽职,且思虑周全,是小子所能依靠之人。当年三郡之中,唯有郝太守抵抗背盟之吕蒙,忠义之属,小子神交已久,他日必登门,堂下受教。” 对于郝普,刘禅还是颇为信任的。 建安二十年,也就是四年前,吴将吕蒙进攻荆州三郡,唯有郝普坚守待援。 但援兵久久不至,吕蒙使诈,让郝普的挚友邓玄之传话:“没援兵,我要是攻城你挡不住,你也不想你的母亲被砍头吧。” 郝普因此上当,投降吕蒙。 其实援军真的来了,吕蒙当时已经被孙权召回去协助抵抗刘备的援军,根本没有时间攻城。 但是此时消息还没传到零陵,吕蒙打了个时间差骗了郝普。 郝普投降后,吕蒙还拿出孙权命令自己回防的文书来夸耀自己的智谋,令郝普羞愧的无地自容。 后来孙刘签订湘水之盟,零陵还给刘备,郝普依旧担任零陵太守。 此后郝普为政,非常重视对东吴的防范,在立场上是值得信任的。 郝昭见刘禅没有怪罪自己父亲的意思,便也放下忐忑的心来。 公子还是心胸宽广,大局为重之人啊。 又想到自己出发时父亲的嘱托,便又上前跟刘禅进言。 “公子,傅将军久在公安,其部下皆为精锐。虽其人触犯律法,然当今国乱岁凶,正值用人之际,还望公子三思啊。” 刘禅有些诧异地看向眼前这个刚加冠不久的年轻人,不是,你虎啊。 你没听说我在江陵怎么杀人的,我个暴脾气,才刚见面就敢对我的方略指手画脚,你怎么敢的? 你知道他会叛变革命吗,你知道形势有多危急吗,大汉三兴的火苗可就是被这人掐灭的。 真当你比我更了解傅士仁吗,你这行为跟学渣教学霸做题有什么区别。 “君明臣直,君明臣直……”刘禅不断宽慰自己的小情绪。 等冷静后才对郝昭说道:“你的思虑是有道理的,我也曾经这样考虑过,如今这样实在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你来的晚,许多事不了解,应当多看多思才能提出更好的针对性意见啊。” 话语中敲打的意思很明显,闻言,郝昭脸色微红低下了头,他传达的是父亲的担忧,确实没有自己的思考。 不过父亲还有另一层担忧,郝昭实在好奇公子会如何处理,因此再次提问。 “公子,傅将军沙场老将,此事绝不可迁延太久,否则时局变化难测。敢问公子如何处置。” 在郝普郝昭夫子心中,刘禅不过是初出茅庐的童子,而傅士仁却是大小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老将。 这两人产生矛盾,直接对抗,必然引起荆州动荡,极有可能引发难以想象的后果。 二人谁对谁错,郝普父子并不在意,荆州的安稳才是重中之重。 因此,郝普不愿激化矛盾,此次派遣儿子来也是打算着说服刘禅罢手,相忍为国。 即便真起冲突,最好是刘禅能够短时间内解决,或者被傅士仁短时间内解决。 刘禅把玩着手里的诸葛连弩,有些恍然,他盯着郝昭,看得对方有些不自然。 “原来如此,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郝太守这是不相信禅有能力处置此事是吧。” 闻言,郝昭低头,想要开口否认,但是又不敢看刘禅的眼睛,便没赞成也没反对。 郝普父子确实对刘禅这个童子没有信心。 真要说刘禅的能力吧,从江陵事变来看,政治手段是有的。 但若是军事实力,很抱歉,我们投傅士仁一票。 所以郝普能两不相帮已经算是帮助刘禅了。 一开始,他是想着帮傅士仁出兵,将这个惹事的公子赶回去,还荆州一个安宁。 只是后来刘禅送来的傅士仁的罪状太过分,不屑与之为伍,但又不想激化矛盾,让荆州危机升级,因此才两不相帮。 你们两尊大佛快点分出高低,少造成些破坏,多给荆州留点兵力吧。 郝普父子的心思刘禅已然明了,并不意外。 不只他们,刘禅没有足够令人信服的实绩,南郡的许多官员也都是这种想法。 不少人已经开始写信给诸葛亮或者刘备告状,话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希望他们出面劝阻刘禅顾全大局。 还有一些不满刘禅的豪强,暗中私下与傅士仁勾连,传递消息,策划响应。 而越是这样,刘禅越要急着动手。 就这局面,还是刘禅出其不意拼尽全力争取来的,若是让傅士仁有准备布置,那自己想拿下此人就真是天方夜谭。 而无论自己胜败,傅士仁之罪行必然公之于众。 即便是老爹会保下自己这位老兄弟,肯定也是要撤掉他,换另一个可信的大将来守公安。 打赢,刘禅名利双收,打输,就只收利而已。 胜败于我皆有益,稳赚不亏的赌局如何不上。 弄清郝昭想法后,刘禅缓缓开口说出自己的计策:“逼反。” 第44章 傅士仁贪财而不懂政治 闻言郝昭吓了一跳,随后浑身一冷,脊背发凉。 逼反……这么阴狠的词。 他满脸诧异地看向刘禅,十三四岁的少年,他真的是仁义之君刘玄德的儿子吗。 为了除去肘腋之患,他竟然敢操刀自戕,他不怕引起天下士人的唾骂吗。 带着这样的震撼和疑惑,郝普被安排去做了负责军械分配的临时职位。 说实话,刘禅还真是如此打算,在他眼中,傅士仁其实已经反了。 就像一个背后藏着刀子随时会捅人,但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同伴,其他同伴又不知道。 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局面,那个看清真相之人,唯有自己舍得一身剐揭下此人的伪装,才能拯救将要崩坏的大局。 东边的孙权磨刀霍霍,这家伙在三年前(216年)被曹操在濡须口打败而上书请降。 史盲经常丢人现眼地说曹操到死都是汉臣之类的话。这话要是让汉献帝听了得扇他俩耳光,曹操临死之前已经把称帝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流程都走完了,会反对的大臣也基本杀得干净。 作为曹操最喜欢的儿子,孙权帮助曹操完成最后的究极体进化: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也就是说现在的孙权,向北面曹魏称臣,向西面蜀汉结盟。 属于一种有可能向北,有可能向西的叠加状态,在他真的动手之前,谁也猜不到他究竟想干谁。 但刘禅知晓,孙权这小子在两年前鲁肃这个外置大脑去世之后,就变成了一直看不清天下形势的瞎子。 在吕蒙的撺掇下一门心思地天天想着荆州、荆州。 吕蒙的战略主张继承于周瑜,都要全据长江,但他没有周瑜的能力,看不出自己根本不够格支撑这个战略。 孙权却非常赞同他,提拔他为左护军,令他接管鲁肃的部队,地位和当年周瑜一般。 每次想到这里,刘禅都得吐槽一句:“俩二傻子凑一块了。” 孙权背刺盟友之后,两家就永远失去了逐鹿中原的机会,他们最终都会被北方吞并。 吴大皇帝的偷袭这把牌打完,蜀汉和东吴就都进入了慢性等死阶段。 诸葛丞相北伐差点看见兴复汉室的曙光,那真是逆天而行,人定胜天的极限。 为了改变这样的未来,刘禅一直有着紧迫感,哪怕顶着所有人的不理解和反对,有些事他也必须做,而且要争分夺秒急着去做。 所有部署就位之后,刘禅便安排几名公安原本驻军中的中低层将领做使者。 带着糜芳、刘璋以及俘虏口供等佐证证据以及刘禅监军的公文,前去傅士仁军营之中宣布他的罪名,并令他回军认罪伏法。 刘禅开出了优待条件,只要他交出军权,自己保证不会动他,而是将他护送至成都,等候刘备的处置。 想当年,张飞把徐州丢了都没事,按照刘备优待下属的传统,傅士仁应该会改任一个虚职养老,比如许昌太守什么的。 对于一个需要枪毙的大老虎,这样的待遇可谓不薄。 然而,傅士仁完全不领这个情。 他连关羽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刘禅一个黄口小儿。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在公安西南百余里外,攻破了一处山匪营地后,傅士仁便将军队驻扎在此。 此次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展开屠杀,而是进行收编,由于该贼匪也曾经是傅士仁的客户,因此他的收编较为顺利。 如今他手下的兵力已经涨到五千有余,虽然贼匪的战斗力堪忧,但是能撑场面,人多势众看起来就是声势浩大。 傅士仁决定硬刚刘禅,在这个时代,有兵就是有权。 刘禅让他交出兵权,那是痴心妄想。 “将军,我们要如何回应。” 傅士仁随手将公文扔到一边:“便说我认罪,现在要清剿贼匪戴罪立功,请公子宽限些时日。” “哼虽然事情败露,但只要自己手里掌控着足够的军队,即便是主公刘玄德来了,也得捏着鼻子认下。不仅不会问罪,反而到时候会给予我更多的赏赐。” 出身低微的局限,见识还是太短,根本不懂政治,也难怪他会投降东吴。 他见小利而忘义,根本算不明白这笔政治账。 他的部将们也是大老粗,闻言皆欣喜,跟着傅将军他们一个个如今也都成了富家翁,傅将军的话就是制胜宝典。 这些人蠢是蠢了点,但是胜在忠心。 其中一名部将眼睛一转说道:“将军,江陵城周家传来密信,言说刘禅搬空公安府库支援关云长北伐,而今公安城内无一箭矢。若是攻城,定能轻易而下。” 刘禅为了凑齐给关羽的十万支箭,主动帮吴班分担了三万支的压力。 但他并没有无中生有的能力,这三万支箭,全是公安城守军的储备。 刘禅大张旗鼓地将其运送而出,交给军需官运往荆北前线,江陵许多有心人士都知道这件事情。 另一名部将摇头反对:“怕不是引诱我等,此前刘禅在江陵城内可是把很多人都骗了的。” 傅士仁欣赏地看了一眼最后发言之人,自己手下果然人才济济,何愁大事不成。 他指着那人出言赞同道:“仲瑀所言甚是,阿斗虽然年幼,但其身边颇有能人。就比如那位霍弋,乃是梓潼太守霍峻之子,不可小觑。” “我们必须小心行事,依旧按照原计划行事,让南方的曹卯这蛮贼带着他的流寇们去攻城,我们在后面驱散即可。只不过,要再派人去催促曹卯速速出兵,若不想有太大伤亡,就赶在公安制作出足够的箭矢之前去攻城。” 这时,一个部将却犯了难,挠头道:“可是将军,曹卯的要求实在过分……” 此言一出,场面一阵寂静,在场众人一言不发,全都看向傅士仁。 傅士仁也是眉头微皱,曹卯是纵横于五溪蛮与汉人之间的大盗。 当年孙坚图谋荆州时候布下的棋子曹寅,与蛮族少女结合,生下儿子曹卯。 刘表截胡孙坚,谋夺荆州后,曹寅便成为本地一方宗贼,自立不服朝廷管辖。 后来曹寅被刘表剿灭,其子曹卯率领残部退入蛮人山林领地。 十余年来,他利用各蛮族之间的矛盾,拉一批打一批,麾下汉蛮参半,势力逐渐发展壮大。 第45章 暗流涌动 曹操南下的时候,其人投降。 刘备南下的时候,其人藏匿在蛮族领地,而后又出来兴风作浪。 官军进剿则退入山林,官军退却则劫商道、掠村镇,极难铲除。 由于刘备治理蛮夷的政策是招抚,包括五溪蛮在内的许多蛮族都愿意与官府合作。 因此曹卯的势力,表面上始终维持在一个官军能接受的规模,聚众七八千,号称万人。 在这种动态战争中,曹卯与傅士仁建立了友谊。 刘备势力范围内施行盐铁官营,铁矿、盐矿都有兵力把守,很大程度上遏制了贼匪流寇的势力发展。 但是吧有需求就会有市场,傅士仁便成了曹卯的供应商。 曹卯这些贼匪,绝大多数武器装备、食盐都是从傅士仁这里获得补充。 互相不说是勾肩搭背吧,也可以算是狼狈为奸。 说实话,这年头虽说商贾之事都被世家豪族把控,但其实出远门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豺狼虎豹、盗匪贼寇危险重重,普通人根本没法参与进来分一杯羹。 傅士仁目光深深:“曹卯所要,无非是将其视作蛮族招抚,自此不纳税。再要一座盐矿,一座铁矿,以及允许他们在湘水关隘做生意。” 自秦汉朝以来,对蛮人收税一直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因为他们大多不像汉人那样种地,还动不动就会迁移。 往往需要当地官府因地制宜划定特产,用于交税。 比如羽毛、染料、野兽皮以及布匹。 刘备统治下对蛮人招抚为主,且由于腾不出手来治理,基本上蛮人处于凭良心交税的情况。 另一方面,官府虽然施行盐铁官营,但兵力有限,一些矿山矿井并不能被兵力覆盖,被私人贼寇占据也是常有之事。 一般是官兵有余力就去剿匪夺回来,没余力就当不存在。 至于湘关,则是孙刘签订湘水之盟划分荆州边界后,双方在荆南地区最大的通商口岸,也是南方最大的贸易节点之一。 江陵到陆口的沿江贸易也很繁荣,但由于军事问题,那边基本上是民间私人贸易。 孙刘两家的官方贸易基本上是从湘关进行,比如刘禅从东吴花钱买粮食便是派荆州治中习竺从湘关买的。 这里能买卖的东西就多了,包括武器装备、蛮越奴隶等,只要有钱都可以。 这时,傅士仁的亲兵部将急切地说道:“将军,不可答应曹卯啊,若是让他有了这些,必然会势大难制,我等必将反受其害啊。” “明德,若是我不给他发展壮大的机会呢?”傅士仁笑着看向字明德的部将。 “将军您的意思难道是……” 傅士仁抚掌大笑:“哈哈,没错,经阿斗这么一闹,我等必然无法回到从前。荆州的格局从现在开始就要大变样了。曹卯久为荆州之患,正好成为我在荆州再次立足的垫脚石。” “阿斗如此这般针锋相对,正巧借此引诱曹卯走出山林,趁机消灭之。无论答应他什么,不过是空头承诺而已。阿斗要赶走,曹卯也要消灭,到时主公唯有以我镇荆州。” 听了他的谋划后,众部纷纷表示赞叹。 敢用五千人打八千匪寇,这些人也确实强悍,毕竟是汉军,有着一汉当五胡骄傲。 随后,傅士仁看向另一名部将:“这些,都可以答应曹卯。告诉他,只有我能保证他的这些富贵,不要想着耍花招,办不成事,他什么都得不到。” “喏,”部将拱手,转身踱步而出。 跨上骏马,便向着五溪流域的蛮人领地奔去。 “贼哈哈哈,傅君义果然老糊涂了,他竟然真得同意我这等条件。” 山寨之中,一位虎背熊腰、膀大腰圆,胡子拉碴的高大壮汉拿着一个巨大的酒杯笑得十分猖狂。 与粗狂的外表不同,其双目炯炯有神,透露出一股充满阴谋诡计的精光。 他便是半蛮人血统的大贼曹卯。 是孙坚布局荆州的时候,留在武陵地区的曹寅的儿子。 当年,孙坚在荆南三郡镇压区星、观鹄、周朝、郭石、苏马等山中大姓豪族,打出赫赫威名。 被世人称为江东猛虎又私藏传国玉玺的孙坚,在理论上是第一个想自己称帝的野心家,甚至早于骷髅王袁术。 当年他也是最早图谋荆州之人,比刘表还早,也因此在历史上他与刘表相爱相杀。 作为一个底层杀上来的狠人,他对世家高门那一套政治把戏非常厌恶,因此崇尚物理消灭。 孙坚兵到荆州,逼死了荆州刺史王睿;兵到南阳,杀掉了南阳太守张咨。 此后,孙坚自己屯兵于南阳郡,他的各个部下和盟友散布并控制着荆州各要害之地。 苏代阻兵于长沙北境,曹寅控制着武陵汉寿,刘祥兴师于江夏西陵,贝羽作乱于南郡华容,张虎、陈生据守于汉南襄阳。 做好布置之后北上中原,参与到天下大乱的诸侯混战之中。 也就是说,其实孙家原本想圈占的地盘就是荆州,只不过后来被刘表截胡,这才去的江东。 刘表剿匪剿的很大一部分也都是孙坚党羽。 由于孙坚残暴跟本地的世家豪族关系太差,高门大姓不欢迎孙家。刘表伸出橄榄枝后,大都选择合作,刘表借此在荆州稳住脚跟。 孙坚非常勇武,当年十八路诸侯联盟讨伐董卓,但真正与董卓军队不断正面战斗的只有孙坚和想当征西将军的曹操。 孙坚甚至亲手砍了董卓的将领华雄。 能虎口夺食,可见刘表也是能力与胆气俱存之人。 对于孙坚布置在荆州的这些棋子,刘表照着名单一个个全给他剿灭了。 因此,曹卯与刘表有杀父之仇。 刘备又和刘表亲近,甚至荆州刺史的职位都是从刘琦手里继承来的,曹卯自然也仇视蜀汉。 “傅君义莫不是以为天下都是他这般贪图小利之人?大丈夫生不能五鼎而食,当受五鼎烹。你傅君义能给的,江东也能给,你傅君义给不了的,江东还是能给。” “囤货居奇,价高者得,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你莫要怪我不守信用,实在是你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前途。” 在他的下首处,一个身形颇高,但年轻许多穿着将军铠的出列下拜道。 “父亲,傅士仁已然上当。荆州发生此等变故,我们是否可以联络江东吕蒙将军,趁机起事了?” 第46章 贼之臆想 “不必,吕子明将军曾经宴请我等荆州豪杰,其人果有大才远略,且礼仪倍至。但我观其人,对于能利用之人过于热情亲善近乎虚伪,心思深沉而又刚愎自用,必然不会听从他人之方略。” 曹卯抬头看着屋顶,回想起以前见到吕蒙的场景。 荆州的各豪强渠帅全都以礼相待,表现出极其豪爽慷慨的气度,每次赴宴,他们这些人都能满载而归。 吕蒙还常常写信送礼结交荆州的许多世家豪族,官员士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吕蒙成功在荆州上上下下有了许多朋友。 谁家老人过寿,谁家儿子加冠成人,谁家婚丧嫁娶,几乎都能看到吕蒙参与其中,并且不厌其烦。 吕蒙一个江东主帅,频频交好荆州上下,总不能单纯是想交朋友吧。 他对于刘备南郡、武陵、零陵三郡渗透的非常厉害,许多消息关羽可能还不知道呢,吕蒙反而先知道。 认真研究历史上的吕蒙,就会发现,此人并不是个高明的战略家、军事家。 他甚至跟傅士仁一样不懂政治,想不通把关羽杀了,他也就没用了,后脚就得死。 他的死给司马懿造成了深深的震撼,诸葛丞相的空城计能成功有吕蒙的一份功劳。 但不得不承认,吕蒙绝对是汉末三国中最顶级的策划者、煽动者,以及最高明的间谍战操盘手。 这些年来,结交加细作,或明或暗,他已经详细掌握了关羽军团情报和荆州的布防内容。 哪里有哨探、有多少哨探,多少伏兵,对刘备势力忠心耿耿地人有哪些,跟关羽不和的人有哪些,可争取拉拢的又有哪些他,他全知道。 荆州境内的反贼流寇他也没少拉拢。 当然关羽也知道吕蒙在搞什么,也一直在忌惮防备着他。 吕蒙非常有耐心,他就跟关羽耗着,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机。 他知道对付关羽这种万人敌,他只有一次出手机会。 他有着常人遥不可及的耐心一直等下去。 曹卯隐约能感受到,虽然吕蒙跟自己称兄道弟,但他们之间始终存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对于荆州他有自己的谋划,此人意志坚定,不会因为我们的变动而随意改变。若是他想动手,即便我们不说,他也会行动;若是他不愿行动,别人劝再多次他也不会听从。” 听到曹卯这样说,他那有四分之三蛮人血统的儿子曹辰拱手问道:“如此一来,父亲,我们该如何行事?” “我儿觉得当下荆州之纷乱局势,我们该如何动?” 曹辰整了整身上的衣甲,双目神采飞扬道:“那关云长在被与曹军僵持,南郡所需虑者,无非傅士仁和刘禅一童子而已。此二人今次却势同水火,乃是千载难逢之机会。” “今次我们虽然与傅士仁有约在先,但傅士仁恐怕不会真的老实。自己的利益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去拿取,我们应当考虑吞下傅士仁、刘禅其中一部为最佳。” 曹卯双眼微眯:“哦,那我儿认为,这两部我们吃下哪一部为好啊?” 曹辰知晓父亲这是在考验自己,于是一甩胳膊,锦袍被震的猎猎作响。 “父亲,孩儿以为,取刘禅为上。一是因为他不过一区区童子,在荆州不能团结文武,底下人心离散。二是他虽然占据公安,但其并无军略才能,所持不过公子身份尔。” “三则我们可以直接攻下公安以为立足之地,若是能俘虏刘禅那便最好,无论是与刘大耳谈条件,或是挟持他去往江东,或进或退就全凭我等。” “哈哈哈,我儿甚有大略,强于那刘阿斗远甚,怕是要羡煞那刘大耳了。” 曹卯抚掌大笑,“我儿所言甚得之。然则,若是我等一心攻城之时,那傅士仁见公安危急,攻我后路,为之奈何啊?” 曹辰却是嘿然一笑:“此事父亲早有布置,无非是想考教孩儿罢了。古之大将最善藏兵,父亲深思远虑,表面上我们只有八千余人,实际上在这漫山遍野之中,父亲一声号令,能得兵一万三千。” “更何况,这五溪之敌,蛮人甚众,只要我们舍得钱财,邀请蛮人酋首助战,再得兵数千也不是问题。” 所谓五溪蛮并不是一个族群,而是分散在武陵澧水、沅水等流域内所有蛮族的统称,包括大大小小十余个部落。 后来不断演化逐渐形成苗族、瑶族、僚人、仡伶人、仡佬族、土家族等族群。 当前五溪蛮中一部分投靠了刘备,成为荆州治下的番民,如其中汉化程度较大的沙摩柯部落。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根本不鸟官府,甚至发动叛乱劫掠汉民。 “那刘禅小儿据守公安不过四千人,听闻其为了支援关云长,竟然将城中箭矢全部运走,如此焉能阻敌?我军到彼处,一战而下之,便是那傅士仁即便真不识好歹,也悔之晚矣。” 曹卯笑而不语,打了一个手势,身旁一穿得非常清凉,半遮身体的女子便将一纸书信递送到曹辰面前。 曹辰打开书信,顿时惊呼:“父亲,这,这是刘禅的军事布防图。” “没错,就是傅君义送来的。” “这……父亲觉得是否可信?” “当然,”曹卯一脸狰狞地笑道:“这是傅君义以为我是掉了牙齿的病大猫,还担心我不能给刘禅制造足够压力才送来的。” 曹辰仔仔细细地看完后,激动道:“若果真如此,这刘禅甚至不如那胶柱鼓瑟的赵括,他竟然将新兵营屯驻城外。” “那我等不需要攻城也能拿下这刘禅。”曹辰已经不顾形象,随意地拿起酒杯在地上摆弄起来。 “父亲请看,这公安城西北处,三千人全是新征募的瘦弱劳力。若是我精锐突袭此处,若刘禅无动于衷,则将眼睁睁看着我吃下这三千人。到时候他必然军心溃散无法抵挡。” “若是他出兵救援,我等在进攻此营地之时,后阵和右阵立刻转向,冲杀援军,野战之中破之,此战便能一战而胜。” 曹卯欣慰地看着他:“我儿之言深得我心,即刻遣人邀请覃步骋首领相约出兵。曹辰听令,以尔为先锋,率兵三千,攻其新兵营寨。” “孩儿领命!” “啊柒~。” 公安城中,刘禅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到底是谁一直在念叨我?” 黄皓起身将房间一侧的窗户关上,并对刘禅说道:“公子,这些天风比较大,最好不要穿如此宽松的衣服,容易生病。” “无妨,最近我有在健身,而且这样穿舒服。对了,我的奚人义从骑兵铠甲覆盖率多少了?” 覆盖率是什么意思黄皓没听懂,但他记得关银屏先前来汇报的时候说过具体数量。 “回公子,已经有一百余八副了。” 第47章 刘禅被堵门 “一百零八,好经典的数字……” 刘禅苍蝇搓手,这个数量已然不小,五百的奚人义从是刘禅一手创建的王牌部队。 全员骑兵,在益州的时候就一直在加紧制作甲胄。 来到荆州后虽然铁器需供应前线而短缺,但也没停下,而是就地取材制作皮甲,主要是犀牛皮,最差也是野猪皮。 一名奚人义从标配是:战马,铠甲和马铠各一副,主武器是近战长柄大砍刀,辅武器是远程诸葛连弩配备五十发弩矢,腰挂汉军环首刀,此外还有石斧、石锤作为中程投掷武器。 防御则是固定在小手臂护手铠甲上的一个直径约半米的小圆盾。 其中最麻烦的便是铠甲,人还好说,纯皮甲五百套很容易筹齐。 马铠就麻烦了,一方面因为需要拼接,制作手艺繁琐,另一方面则是用料大,一副马铠能制成五个人的甲胄。 刘禅兴致盎然地看着南郡舆图,“一百零八副,吾的奚人义从也可谓是有一定战斗力了。碰上虎豹骑这种成名已久的精锐骑兵肯定会被暴打,但若是在这南方地界,很抱歉,在座的都是垃圾。” 荆州虽然名义上划分为荆北和荆南,而且荆南占地极其广大,但实际上无论是人口还是经济,南边都无法跟北边相提并论。 荆南四郡全加起来也就勉强和北边的一个南郡体量相当。 荆南四郡多山地,未开发,当前神州大地上的经济重心依旧在中原地区,而向南最远的辐射地区便是汉江平原,也就是南郡。 南郡东部和北部是平原地带,西部和南部便是山地,而江陵和公安正是处于东部的汉江平原地带。 “西到夷陵,东到油江口的这片平原地带,可以说是骑兵能发挥作用的最南边的地界了。” 刘禅双手来回在舆图上划拉,双目神采奕奕:“吾真是太期待装备了高桥马鞍解放双手,并配备了诸葛连弩的骑兵部队,能给吾上演多么精彩的一场好戏,给这群古人来点骑兵新玩法的小小震撼。” 正在此时,霍弋推门而入,“公子,先前派人去请糜旸、傅诚等公子师弟师妹们来荆州,并且行文李严太守和辅匡太守,请他们派兵护送。信使已经回来,算着日程,两天后他们应当能抵达夷陵。” 刘禅略一沉默,心底盘算了一下这些人现在的位置应当是过来临江,在前往鱼复的水路上。 “很好,待傅诚他们入了荆州之后,第一时间安排人再给傅士仁下最后通牒。” 此刻,刘禅还不知道,傅士仁对他用了驱虎吞狼和螳螂捕蝉之计,以及傅士仁招来的那个虎也盯上了他。 霍弋嘴角一抽,“喏。” 拿人家儿子来威胁,公子真是不拘小节啊。 但傅士仁到底是元从老人,公子定然是有分寸的。 早先听闻公子要组建什么医军,傅诚学医数年是少数的可用之才。 公子的意思应该是这通牒只需告诉傅士仁他儿子在此,不做多余解释,至于威胁什么的全是他自己脑补,与公子无关,嗯,就这么办。 想通此事后,霍弋从袖子里拿出一卷佐伯纸道:“公子,还有一事。” 刘禅征用了本地的一家无人宅院做自己的临时住所,由于他的军事布置破绽太大,很多人天天进谏。 刘禅又不能将自己的谋划公布,高桥马鞍和诸葛连弩又是需要保密的军事武器,因此,对于这些人的劝谏总是说我自有安排不必担心。 可他们根本不相信,在这群人眼中,刘禅的表现就是一个纯纯萌新菜鸟,还是那种听不进劝死犟死犟的菜鸟。 偏偏刘禅又是主公亲子,现在还是他们的上司,不少忠贞之士不忍心看到刘禅大败,可谓是操碎了心。 不仅逮到机会就劝,还堵门。 在汉代这群臣子,出将入相能文能武,脾气还死犟,刘禅说不过他们,被他们摁住还跑不掉。 以至于现在宅家里,并且给守卫的亲兵下了命令,没有令牌的不许进入。 刘禅自己需要出去的时候,都得乔装打扮一番溜出去。 霍弋手里的一卷佐伯纸,便是堵在门外的一些热心肠的官吏给出的谏言。 他拿出来的那一刻,刘禅一下子便理解是怎么回事,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拿来吧,人家总是好心。这是谁写的?替我谢谢他,说刘禅受教了。” “回公子,拦住我的人是荆州别驾从事刘升、荆州治中从事潘承明。” “你离开时替我谢谢他,就说刘禅受教了。” “喏。” 这些人怎么说都是忠臣,自然要以礼相待,虽然不理解自己,但比那些作壁上观等着想看自己笑话的骑墙派好多了。 随后刘禅掏出小本本,发现这俩人的名字早就记在上面后便又收了起来。 他将纸摊开,仔细读了起来:“还是老建议,让新兵营入城。嗯,这段有点意思,所谓掎角之势,乃是以城外硬寨与城池相互照应,互相击敌之腹为上。” “若立犄角为三,实则是兵力分散,让自己需要防守的地方变多。而敌人可灵活选择,若其集中攻我一角,则另一角无法及时救援,非战阵久持之将所为之策,此为兵力浪费也,请思之慎之。” 读完之后,刘禅拍手称赞,并且下了断言:“这必然是刘升刘文珏所写。” 黄皓在一旁面露惊讶,他看向侍立在旁的霍弋,见对方微微点头,瞪大双眼。 此刻,黄皓心下忧虑,公子什么时候学的道家法术,上次我偷吃蜜饯的事情不会也被公子发现了吧。 他试探性问道:“公子竟然有这未卜先知之能?” “哈哈,哪有未卜先知,只是这个刘升刘文珏是个懂得变通的。而那个潘濬潘承明却是一个死读书的儒士,一身的文人把戏臭脾气,定然直接劈头盖脸的一阵数落,不会说这委婉之话。” 实话讲,刘禅并不喜欢潘濬这位荆州治中从事。 潘濬很聪明许多事都能分析透彻,曾拜大儒宋忠为师,学问渊博,跟人谈话交流总是引经据典,得到过“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赏识。 但他是那种非常经典的士大夫,平常总是咬文嚼字,非常重视那些繁文缛节,经常效仿史书记载先贤的行为。 第48章 臭脾气潘濬 比如给他赏赐的时候,他总是先推辞,再赏才接受。 又比如刘禅用老刘家传统握手礼表亲近却引起他的反感,然后按照规矩行礼他才正常搭理。 据说如果别人登门拜访,不按照规矩拿着大雁或者与身份相匹配的禽类,人家根本不会开门。 刘禅总觉得这是被儒家理论给洗脑的儒家信徒。 事实也确实如此,潘濬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而且他崇尚的儒家还是公羊儒,那是能动手就别嘈嘈。 当初在刘表时期做江夏从事的时候,他手下有个沙羡县长贪污腐败,被潘濬审查直接处死,使得全郡震惊恐惧。 在汉末这年头,能做官的都是世家豪族,除非谋反否则大家沾亲带故的肯定是大罪化小小罪从无。 潘濬这行为便可谓是打破了世家道上的规矩,可见这家伙是只认道理不认人情的硬骨头。 这暴脾气的性格加上士大夫的身份,着实让刘禅这个无拘无束的公子头疼。 因为刘禅的许多言行举止根本不符合儒家描述的贤君形象。 想起先前潘濬逮住自己一阵理论输出的情景,刘禅顿时打了一个冷颤:“咦,难怪关二叔跟他不对付。” 潘濬和关羽关系差几乎是荆州官场公开的秘密。 两个都是硬骨头,属性重叠了,放在一块不磕磕碰碰才奇怪呢。 但是吧,忠诚可靠这点就跟他的性格一样突出。 潘濬是荆州官吏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敢在公共场合点破吕蒙包藏祸心之人。 而且吕蒙每次给他或他家人送礼,他都会立刻送回去,界限分明。 面对这样的臣子,刘禅只得使出最后绝招:“我忍。” 霍弋告退之后,刚出宅院便被等在外面的两人拉到一旁。 刘升急切地率先开口:“公子可有看我的谏言。” 霍弋拱手一礼:“公子不仅看了刘别驾所书,甚至颇为赞誉,并要我转告刘别驾,公子颇受教。” 闻言,荆州治中从事潘濬颇为不忿:“哼,受教,也就是说他依旧不肯将那三千新兵接进城内,就坐看他们暴露在敌人兵锋之下?” 霍弋虽然也不清楚刘禅的具体安排,但跟随公子这么些年他心底还是有些预感的,公子定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所以当潘承明指责公子的时候,他眉头微皱地盯着对方。 作为公子私臣,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辩驳一二:“潘治中可不能孩视公子,霍某跟随公子多年,知公子总是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此番布置,定然有其道理。” “哦,我问你公子加冠没有?”潘濬没有争辩什么,而是直接揪住霍弋话语中的一点进攻。 当今时代,哪怕有的人十四岁加冠,有的二十岁才加冠,但没有加冠就是没有成年,就是被当成童子。 霍弋很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本意是让潘濬不要轻视刘禅。 但若是就此解释下去就落入对方圈套,在礼仪之辩这方面自己肯定会被虐得体无完肤。 于是他立刻转移话题:“公子先前在益州,巧用计谋擒拿张裕等叛贼,以数百人击破数倍之敌,可见公子是有腹有军略之人,只是外人一时难查而已。” 本以为用实际案例说话能让对方折服,谁料潘濬下一句直接让霍弋暴脾气起来。 “身为臣子不能出谋划策,查缺补漏,却只会奉承,这是做臣子的道理吗?” 眼见霍弋面露怒色,一旁的刘升赶紧劝道:“唉,霍将军,承明兄的意思是,我们这都是在为公子出谋划策,查缺补漏。公子确有大略,我们当臣子的也要尽职尽责。” “快走吧你,”随后拉扯着将潘濬带离,回头给霍弋一个抱歉的微笑:“霍将军,我等还有事情要处理,回见。” “你疯了,这个霍绍先狠起来可是连公子的舅父糜太守都敢砍的人,你这臭脾气能不能改一改。” 路上,马车里,刘升对着潘濬一阵数落。 “生来如此,潘某做不到低眉折腰事权贵。” 不是你埋汰谁呢,难道我刘升低眉折腰事权贵了?要不是知道你心直口快,信不信我现在就跟你比划一下拳脚。 “你……呃,算了,你这样的品性,不应该做治中,真该放在军队里去当武将。” 刘升觉得潘濬这样死硬脾气出去外卷最好,放在内部简直就是一个人形矛盾机器。 实际上,他想的没错。 历史上,江东偷袭,荆州救无可救,孙权亲自招降潘濬之后,便是把他安排为武将。 而自东汉以来猖獗许久的五溪蛮叛降不定的问题,便是被他解决的。 潘濬赏罚得当,手段刚强狠厉,在领兵数年间,斩杀俘获蛮人几万人,自此五溪蛮夷逐渐衰落,一方得以安宁无事。 对于刘升对自己的评价,潘濬则是摆出儒者的样子说道:“为人臣者,无论是做治中还是做武将,都会尽忠职守问心无愧。” 刘升白了他一眼,索性不再说话,省的对方再说出一番像是在教育自己的大道理。 不一会,潘濬再次开口:“公子一意孤行,但是我等却不能听之任之,坐看其殃。” 当前,傅士仁领兵在外,似叛非叛,而刘禅一直摆出要问罪的姿态。 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造成荆州局势崩坏。 潘濬是真的担忧,若是一个成年的主君一意孤行,他或许只能叹息。 但刘禅不过一个童子,自古以来未成年君主都是不亲政的,是需要臣子辅佐的,就需要臣子做出一些超过职权的行为来预防局势崩坏。 刘升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承明兄有何良策?” “主公今在汉中,即便派遣信使,这一来一回恐怕也来不及。益州的诸葛军师虽然名为公子师,但以公子的性格怕是收束不住。为今能管住公子,且来得及的,就唯有……” 刘升深吸一口气,抢答道:“承明兄的意思是,进军樊城的关云长将军?” 潘濬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头。 刘升感觉有些头大,他提醒道:“公子可是三令五申,后方除了全力保障前线军需,其他事情一律不许干扰关将军。为此,公子可是罢免了当阳县令,兵曹掾史和尉曹掾史等人。” 第49章 臣子的主动性很高 “我是荆州治中从事,是主公荆州牧幕府署官,要罢免我需要主公亲自下令,糜太守的郡国大印罢免不了我。” 潘濬直接表示,我不怕,他也确实不用怕。 刘备手下官僚班子主要分为荆州牧幕府、益州牧幕府、左将军幕府三套互不统属的体系。 刘禅虽然是荆州监军,但没有权力管荆州牧幕府的人事。 而糜芳的南郡太守的大印,也只能处置南郡的郡县官吏。 不过刘升的担心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怕荆州后方的动荡会影响前线将士的征战。 潘濬继续解释道:“文珏兄不必多虑,我的意思是,关将军只需派遣一名熟知兵事的偏将前来辅佐公子战阵之事即可。想来不会影响关将军征战,而又能匡正公子的行为。” 刘升微微点头,“承明兄所言,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过此事的细节确还要讨论清楚。就比如,给关将军的信必然不能让你来写,哈哈哈。” 刘升暗戳戳地点出潘濬的臭脾气,引得潘濬脸色微红,结果他笑得更大声了。 当晚,刘升潘濬二人邀请了一批同僚,共同商议此事。 零陵太守郝普的儿子郝昭,荆州治中习竺习文晖,以及同样是荆州治中从事的庞林都参与了此次宴会。 庞林就是凤雏庞统的弟弟。 这年头的世家大族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当初刘备入蜀的时候,庞统和庞林两兄弟按照家族需求,一个前往益州发展,一个留在荆州发展。 这也是庞统人虽然没了,但庞家依旧是荆州新四大家族之首的一个重要原因。 庞林一开始并没有积极站队刘禅,而是和许多荆州官吏一样老实地做好分内事就行。 因为就凭他哥哥为国捐躯这一点上来讲,他的政治前途一片光明,只要年龄到了就一定会往上提拔。 他没必要反对刘禅,也完全没有必要烧刘禅这个冷灶。 这次之所以参加,是因为习竺邀请,习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更与庞家有姻亲关系。 庞林的老婆就是习竺族兄习祯的妹妹。 如此一来,庞林可就是和习家共进退。 习竺来了,那今天这事他来不来都会牵扯到他,索性便来了。 遵循中国传统,事情在饭桌上解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众人便在谈笑风生中总结出此次事情如何处理。 刘升放下酒杯,轻轻敲击,引起众人注意:“大家既然已无异议,那便由习文晖兄禀告江陵事。” “另由庞士规贤弟禀告公安事,只说傅士仁领兵在外剿匪,而有匪盗入寇公安,请关将军派遣一员干将辅助公子。” 习竺、庞林二人拱手答应,“如此一来,既不会扰乱关将军前线部署,又能借助关公威势匡正公子的言行,甚好。” 这时,作为郝普之子,比在场众人小一辈的郝昭跪直欠礼,开口道:“诸位叔伯,荆南叛乱蛮夷宗贼甚重,他们有可能趁机闹事,不可不防啊。”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顿时无声,他们并非没考虑过此事。 对于叛乱蛮夷宗贼的了解毕竟不如荆南来的郝昭,因此他们一开始默认的便是这群贼匪不敢趁机闹事。 当下,南郡地区已经无可调配之兵,若真发生贼匪起事,那局面瞬间崩坏都是有可能的。 除非傅士仁和刘禅立刻握手言和,否则这群名士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办。 “或许……”庞林刚想开口说什么,但忽然又自觉地闭上了嘴。 他想说,倘若真发生这种事,他们或许可以趁机说服刘禅放弃问罪傅士仁,双方相忍为国。 但突然又想到这计太过弄险,以刘禅的性子,真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候,一个不注意砍了傅士仁都有可能。 到时候,傅士仁手下那批士卒极难安抚,极有可能趁机哗变,到时候荆州局势就真的崩了。 “冷静,稳住。” 庞林不断抚平自己的心绪,弄险这种事,哥哥庞统已经亲身演示过了,自己要引以为戒,绝对不能再犯。 冷静下来后,庞林忽然想到,先前武陵太守廖立曾经递来的消息。 “诸位,此事或许无需为虑,在公子入驻公安后,曾经行文武陵、零陵二郡,希望他们出郡兵协助。廖立之子已经领兵驻扎在武陵南郡交界处,已然阻挡住五溪蛮进入南郡的通道。” 闻言,场上再次恢复快活的气氛,廖立这些年剿匪成果显着大家都是知道的,既然他出手了,那问题应该不大。 甚至有人开始以目示意。 郝昭知晓,这些人的眼神大概是说自己父亲郝普没有像廖立一样派兵支援。 他很想辩驳,自己的父亲考虑的是整个荆州的安危,江东吕蒙狼子野心。 零陵是边郡啊,必须留足兵马防备,而且咱们还是派了一千张硬弓,以及数万箭矢啊。 公子不正缺少箭矢吗,先前你们担忧公安无箭矢不能防备敌人,自我来了后你们不都没在谈论此事了。 我爹为荆州流过血,他为大汉立过功,你们怎么能非议。 可这些人毕竟没有说出口,这些都算是自己脑补,更何况许多事只能清者自清,否则就越描越黑。 郝昭心底翻江倒海,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潘濬也是治中从事,廖立的军报他也看过,又看到郝昭坐立难安的样子,心底若有所思。 良久,他对众人开口道:“廖立所派遣援军不过两千人,真的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两千人,郝昭心下一突,作为曾经跟着在一线剿匪过的,他对蛮人有一定的了解。 零陵的叛乱的蛮夷虽然不如武陵那么猖獗,但是蛮夷战斗的剽悍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若是小规模的战斗,两千人绰绰有余,但如果蛮人大举出动,两千人是绝对不够看的。 众人又是沉默,潘濬这句话不是让他们乐观地说什么两千人能挡住的话,而是针对挡不住的情况出谋划策。 良久,庞林试探性地开口道:“若果真如此,是否应当以保全公子为上,将其护送至江陵。再请傅将军领军驻守公安,以待来敌。” 所谓护送,就是趁机挟持,只不过说法好听,众人对此心知肚明。 庞林的话很快得到众人认可。 “也只好如此了。” “是啊,最重要的是保证公子的安全和荆州的稳定。” 第50章 太他妈忠诚了 “公子,昨日许别驾宴饮宾客。” 霍弋一早前来汇报,当时刘禅还没起来,便等在一旁,在刘禅洗漱完毕后便立刻禀报。 “哦,绍先很在意此事?” 刘禅有自己的眼线,他知晓此事。 比起先前那些糜芳笼络的外围家族,这些占据着体制内上下位置的世家才更令刘禅警惕。 刘禅不相信,将曹仁打进icu,逼着曹操要迁都的关羽在被吕蒙背刺一个月的时间内,强大的关羽军团就盛极而亡怎么可能单纯的是个军事问题。 他吕蒙为何能如此安安稳稳地接手荆州。 投降的真的就只有糜芳傅士仁区区俩人吗,掌握话语权的这群士人真就那么白莲花,是被这俩人逼着上了床? 既当又立的士大夫们名声是不能有损的,但这叛主之罪必须有人背。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糜芳傅士仁将所有人的罪过都背上吧,舆论就是士人的嘴,反正他俩不是士人。 刘禅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世家豪族们是合作与斗争的关系,这群人里一定有和吕蒙眉来眼去者。 傅士仁就像是砸进平静湖面的一块大石头,刘禅便是要借此看清激荡的湖面下潜藏着多少牛鬼蛇神。 刘禅知道,霍弋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霍弋也确实有事,他与潘濬接触多了,便觉得此人桀骜难制。 性格如此刚强的臣子,碰上公子这般年幼的君,很可能要做出超越自己职权的事情。 但公子又非寻常之人,完全有能力亲政,时间一长,君臣必然出现矛盾。 在霍弋看来,公子虽然道德底线非常灵活,但骨子里是性格是非常倔强的。 两个强硬之人的碰撞,必然有一胜一负,难以共存。 而他作为公子私臣,自然要站在刘禅这边,因此便多留了个心眼,监视潘濬。 这肯定不是因为那天在门口被潘濬气到了,咱霍弋不是那样的人。 “回公子,昨日臣偶遇了从宴席上归来的郝昭,便与之详谈片刻。偶然得知,许别驾和潘治中等人忧心国事,想要请关将军调派一副将协助公子剿匪。” 霍弋义正言辞,脸不红心不跳。 但刘禅知道,哪有这么巧,偶遇这种事不过说说而已,定然是霍弋早就派人盯在外面,然后把赴宴归来的郝昭给抓住的。 郝昭确实是个软柿子,哪里都软,性格也软,若是自己想打听宴会信息,肯定也会从他下手。 不过,让关羽派副将来帮忙…… 其实,刘禅最担心的是在自己行动之前刘备一纸公文打到荆州,阻止自己。 那玩意就像是尚方宝剑,随便一个荆州官吏都能拿着老爹的命令把自己绑了,然后‘护送’回成都。 不过,当下的局势已经是箭在弦上,即便是有老爹的手令也得因地制宜荆州本土化,无论如何都要先稳住这里的局势,那就还是自己说了算。 至于关二叔,来到荆州后自己可没少写信夸他。 什么义薄云天啊,什么天下无双的统帅啊,什么汉之紫金梁,什么国之擎天柱。 把那老头哄得不要不要的。 即便是知道自己在搞事,恐怕二叔也不过是呵斥自己太过急躁,然后想办法给自己擦屁股。 “终究是担心我太过年幼不通军事,而坏了大局,他们这也算是公忠体国。现在曹操还没从汉中退出去,二叔的压力没有那么大,派个得力助手前来帮我尽快处理后方这烂摊子事,或许更有利于将来的北伐。” 这次换霍弋疑惑,公子他怎么,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搁平时遇到这种自作主张,影响自己布置的人,公子可是二话不说就给人穿小鞋。 现在看来,公子布局的容错率提高了呀。 或许以后自己也可以试着多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嘶……算了,还是先看看谯周那小子怎么做。 “公子,除此之外,他们还担忧南方的蛮夷宗贼趁着我南郡不稳,可能趁机为祸。若是叛贼威胁南郡,他们便商议要将公子护送至南郡,并请傅将军回军公安。” 忠诚,真是太他妈忠诚了。 闻言,刘禅抿着嘴用死鱼眼看着霍弋。 你小子,从哪学的循序渐进法?讲话要先讲重点啊。 霍弋身子前倾,拱手做了一个告罪的样子。 不过这下刘禅确实不爽,他不允许别人拖后腿,尤其是这群士族高门。 “啧啧,吾对他们还真是放纵了。把公子亲军给我从城头调回来。绍先我给你再派些人手盯着他们,冲在前面的忠奸难辨,在旁边摇旗呐喊者定是奸臣,都得抓起来。” 嘴上喊着忠诚,但趁机搞事的肯定不是自己人。 在这个时代,天下的道理,都在这帮士人的嘴里,他们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 就孔融小时候让个梨这屁大点事都传的天下皆知,还不是世家大族为自己子弟打造金名片的造星手段。 但是吧,这个时代读书识字会治国的,就这么些人。 必须用他们,君主终究需要文人治国,而文人,便是士人。 刘禅有自己的用人原则,当发现对方是真能人后,刘禅便能给予非常高的包容,你当面骂我我都能忍,比如董允。 而对于一些沽名钓誉,只会装逼的废物,不把对方的帽子抢过来往里面撒尿就已经算是很有素质了,比如许靖。 但嘴上说着分忧,却在一心一意搞破坏的份子,一定是需要铲除的敌人。 为了防止这群士人做出破坏自己布局的蠢事,此后,刘禅特意搬到军营里居住,无论去哪都随身带卫队。 如今刘禅把很多事情都放权给信任之人,比如政务、粮草等事情董允、费祎等人可以自己处置,不必常常汇报,派人送个报表就行。 刘禅本人的重心则是放在了军事上。 “阿斗,你这高桥马鞍真是奇物。我敢断言,这解放双手的骑兵近战独步天下。” 训练场上,奚人义从一次冲锋便将所有假人击破,关银屏发出由衷地赞叹。 她自幼习武,武力高强,一些精锐老卒单挑也不能胜她。 而今,关银屏情绪高涨,自接手奚人义从之后,她便预感这支部队将来定然会建立奇功,成为像虎豹骑那样闻名天下的强军。 而她关银屏则将成为名留青史的女将,甚至更可能得到父亲的认可。 这种预感在来到荆州后越发强烈。 “自然,吾将来可是要靠着他们打穿曹魏呢。” 待我弄出马蹄铁,此骑兵将来更是能成为冷兵器时代的坦克,到时候让你们更加开眼。 正在刘禅洋洋得意的时候,黄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公子,可找到您了,来人了,公子您得去接见他们。” “来的谁?” “廖化将军,和左将军掾马良马季常。” 刘禅非常惊讶,卧我了个大槽,来了俩sr。 第51章 白眉最良 马良跟诸葛亮关系贼拉好,可谓是诸葛亮的一号小迷弟,马谡是二号。 马家也是荆州大族,从小就给自家子弟包装组团出道,名曰‘马氏五常’。 这是这个世代世家高门的常规手段,比如什么‘荀氏八龙,司马八达’这类都是这种玩意。 而马良又是五常中公认的才华最高,人称‘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在刘备入蜀的时候,马良任命为左将军掾留在荆州辅佐关羽。 刘备虽然身上有着豫州牧、荆州牧等一系列头衔,但其实老刘最看中的还是他左将军的名号。 无他,这是汉皇帝亲授的。 这就跟关羽非常珍惜自己的汉寿亭侯爵位的原因一样,别管汉皇帝自不自愿,反正这玩意是汉皇帝亲口承认的,天下所有人都得认。 所以刘备的左将军幕府一直是自己的政治核心,这也是诸葛亮因为是左将军府长史而被认为刘备手下文臣第一的原因。 幕府的编制是有限的,马良一个刚入伙的新人一开始是荆州从事,就是和潘濬一样的位置。 入蜀的时候提拔为左将军掾,这就是明确表达要重点培养的信号。 同时还给都督荆州诸军事脾气高傲的二弟提了个醒:看清楚,这我的人啊,是来辅助你的,别一脚踢一边去。 关羽也确实给予马良除了军事话语权之外的一切尊重。 马良成了高级别信使,除了向成都汇报工作,就是处理与东吴的外交事宜。 对于关羽的军事部署不能说没有参与吧,只能算是毫无建树。 但不能说马良不行,反而更能看出此人有着非常高的品行。 作为一个从小被夸到大的优秀青年,不仅不骄傲,不争权,不气馁,还踏踏实实地干好辅助工作。 这种谦逊的性子在这个名士动不动就鼻子朝天的时代可谓是难能可贵。 作为刘备占领荆州后第一波抬旗的老旗人,又有着强悍的家族底蕴,性格又好。 作为最会识人的君主,马良自然成为刘备重点培养的二代里面挑大梁的。 马良比诸葛亮还小九岁,按照这个刘备的一系列安排,刘禅知道,老爹这是准备培养好后留给自己的肱股之臣。 东州派的吴懿凭借吴夫人的关系,自己将来继位之后他就是外戚。 成都则是老早就定好的首府,益州本土派就是实力强大的京城派。 刘备的元老派关羽、张飞、赵云这些人则是通过子女从小就是刘禅太子党的形式入股。 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荆州派除了诸葛亮一个顶梁柱,还得安排几个帮手进入政府高层,马良就非常合适。 刘备作为走南闯北从底层杀上来的军阀,无论是跟各方大佬学还是无师自通,而今他的政治制衡手段也是相当炉火纯青。 对于二人的到来,刘禅表示非常欢迎。 虽然他们一个是带着关羽的斥责,另一个是带着诸葛亮的训诫。 但刘禅把这些全抛到脑后,久违地奢侈了一把,为二人举办了一场接风洗尘宴。 见刘禅热情,二人也不好拒绝。 宴席期间刘禅认真听取了二人意见,三方进行了坦率的交流,达成重要共识。 那就是,刘禅既不认错也不悔改,你们俩人还得留下来帮我干活。 既然这荆州现在这样是个烂摊子,那你们也不想看到你们的老家荆州的局势崩坏吧。 对于公子的道德绑架二人表示强烈谴责,但无可奈何。 公子的厚黑程度深深地刷新了二人的认知。 这真是诸葛亮教出来的学生?我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二人对视的时候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要不要提醒主公来个滴血认亲。 不管怎样,公子敬酒自己必须得喝。 最后,刘禅以果汁代酒把两位都灌醉了,然后让人将二人搀扶回给他们安排的住所。 住所里面的布置都和刘禅自己的规格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服侍的仆人男女数量都一样。 这种生搬硬套高祖和英布典故的行为能不能感动马良和廖化不知道,反正刘禅自己挺感动的。 第二天一早,廖化便找上马良:“公子这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马良想起床榻之上上好的蜀锦,又看到周边尽心服侍的侍女,摇头笑道:“性情任侠,颇为……颇有高祖之风。虽然有效颦之嫌,但却也见真诚。” “如此这般,我等要如何回去复命?” 廖化到底是关羽的下属,对于关羽的威信是非常敬畏的,因此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如何完成关羽的任务。 但马良不一样,他跟诸葛亮关系很好,而且诸葛亮比较信任他的才能,因此对于如何应对刘禅在荆州闹出来的事,让他回荆州后自行决断。 “关将军要求廖主簿立刻回去复命了吗?” “这,这倒没有。不过关将军说过,‘刘阿斗竟敢向我隐瞒消息,太过任性妄为,若是就此贻误大事又待如何’。关将军要求我严加约束公子,并且将一干事宜都向他汇报。” 说完,廖化一脸惆怅地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 马良点头,他理解廖化的苦衷,以公子的性子,也就关将军亲自来能约束,他廖化定然是做不到的。 又要事无巨细地向关羽汇报,有一种工作一塌糊涂还要提交报表的无力感。 “既然你我相遇与此,又得公子信重,不妨尽力协助公子做成此事。他傅君义也是倒行逆施,只有彻底解决此事,荆州才能真正安宁,否则即便我们劝阻了公子,他日也难保不会变生肘腋。” 听到马良这样说,廖化思考了足足十个呼吸,才开口道:“关将军曾对将士们说过傅君义之罪,并表示‘还当治之’。现在公子主事,某自当尽一份绵薄之力。” 二人约定此事,随后拜别刘禅,各自火速上岗。 马良去官府查阅了荆州最近文件,又回了趟家调查一些信息。 在他看来,虽然荆州同僚送到益州的书信有很多,但是自己必须亲眼看看真实情况才能做出正确判断。 第52章 那就比一比 所以先前他在来找刘禅之前,先到江陵调查了一下荆州的近况,这才正好碰到从荆北而来的廖化。 二人此前因为都是文职工作者,颇有交集,便携手同行。 一番调查下来,马良觉得这个十来岁的小公子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南郡官场确实是个泥潭不好处理,公子竟然用装病躲在岸上。 然后找准机会一出手就把桌子掀了,然后另起一桌,这操作着实有些另辟蹊径、独具匠心。 刚接触的时候,马良能看出公子也是真的求贤若渴,刚看到自己和廖化的时候扑过来的样子,就像饥饿的人扑到面包一样。 还有就是公子竟然安排自己去招抚五溪蛮首领沙摩柯前来帮忙。 刚听到这话的时候,马良非常吃惊。 公子竟然已经掌握情报到这种地步了吗。 马家作为荆州本地世家大族,生意做得很大,一回生二回熟地久而久之跟这群蛮族也颇有交集。 这个沙摩柯,马良稍微有点印象,应该是跟族里做过生意的汉化程度比较高的蛮族。 那时候刘备还没入主荆州呢,之后更无人会提起这种小事。 而且印象中沙摩柯好像不是首领,他爹死了?啥时候的事? 这种小事在族里无人重视,自己也就不得而知。 那公子是如何知道的这么细节的事情? 公子才来荆州一个半月,难道就已经把细作打进武陵的蛮夷内部了,真是恐怖如斯。 一个年轻有为的少主,何愁大汉不兴啊。 以前常听诸葛亮夸赞刘禅,还以为单纯是在鼓舞队伍士气。 现在看来,公子或许真的是个大才。 而傅士仁的情况,马良也是了解的,这就是个隐患,早晚会坏事,不如趁现在给他拔除。 因此,经过一夜的思索之后,马良认为自己或许应当帮着刘禅搞定这事,这才有了先前劝廖化入伙的场景。 其实,即便马良不劝,刘禅自己也会去劝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刘禅认为马良定然是个俊杰,给他安排任务后他一定会去做好。 而之所以让他去联络沙摩柯,则是因为刘禅记得这些蛮人在老爹夷陵之战的时候,就是马良拉出来帮帮场子的。 而且沙摩柯还忠心耿耿,战死沙场。 这事交给马良准没错。 而且马良用好了,还能稍微挽救一下自己在荆州岌岌可危的名声。 在原计划中,廖化就得刘禅亲自做思想工作了。 因为他对这哥们不熟,不知道廖化会是个怎样的脑回路。 廖化本名廖淳,世代为沔南的豪门世族,现在是在关羽的帐下担任主簿。 主簿纯文官,可见廖化虽然以武将名留青史,但其实人家有相当的文化水平。 同理,吕布也是如此。 关羽会派廖化来,刘禅并不意外。 一方面是这个廖化这个主簿没有带兵,方便调动,另一方面则是自己先前曾写信询问过关于他的事情,关羽有印象。 廖化的忠心也是经得起考验的。 历史上孙吴偷袭后,廖化归了孙吴。 但人家身在吴营心在汉,又考虑到徐庶旧事。 于是诈死,廖化趁机带着母亲昼夜西行,奔赴蜀汉。 这样聪明勇敢有力气的好同志,自然要好好培养重用。 所以,刘禅把他邀请到军营里。 因为常驻军营,这里专门为刘禅搭建了一个小的训练场。 有点像是练习箭术的靶场。 此外除了打熬力气的器具,便是一些练习刀枪的假人。 之所以单独划出这块区域,主要还是他年龄小,无法和那些成年士兵一块训练。 其实刘禅觉得自己读书练字,强身健体即可,若是需要自己亲自上前砍杀,那这季汉也差不多到头了。 奈何,刘备和关羽这些叔父动不动就要考教自己的武艺,不练也得练。 不得不说,刘禅的箭术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五十步的距离基本上百发百中。 射箭不仅需要臂力强悍,而且由于一直重视健康管理,体型也算是健壮。 目前所遇到的同龄人,刘禅可以骄傲地说没有他打不过的。 张星彩那是个意外,偷袭,习武之人偷袭那能算数吗。 廖化在前往公安城内军营之前,亲自去城外西北处的新兵营和城西南处赵统的千人军营。 两个营寨都是按照常规的办法修筑,中规中矩没什么纰漏。 但最大最明显的问题还是太分散了,明明只修一个就够,公子这样分兵违反用兵常识。 他在心中整理了几个掎角之势成功和失败的案例,准备正反论证地说服刘禅。 而一到军营,他还未开口,刘禅便将他拉到自己的小训练场内。 并让人摆出一桌子没见过奇怪的器具。 霍弋在一旁解说:“这个就是马鞍,那个就是马镫,还有我手里这个就是诸葛连弩。这些都是公子智慧的产物。” 刘禅在旁压了压手势,低调,低调。 名字是什么无所谓,关键是想搞清楚这东西干什么用的,廖化直接上手摸来摸去,但不得要领。 “哈哈,廖主簿初次看见此物想不通这些新型马具的作用也正常,不妨试上一试。不知廖主簿对自己的骑术可有信心?” 闻言,廖化转头有些生气地看向眼前的小辈,若不是刘禅在此,他估计立刻就会上前跟霍弋好好理论理论。 我跟关将军混的好不好,我前线回来的好不好,你问我对骑术有没有信心?这不废话嘛。 他放下手中物件,学着关羽的样子捋了一下胡子,有些傲慢地语气道:“某比之关将军自然不如,但是教导一些小辈骑术那决然是没有问题的。” 话里的意思是我的骑术当你师傅都绰绰有余,算是他的回击。 霍弋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明白对方这是误会自己了。 刚才自己太想展现公子的才华以至于说话的情绪有些激动,让眼前这位将军误会自己是想挑衅了,赶紧拱手道:“廖主簿骑术自然超群,我的意思是若是装上公子研制的这些新型马具,即便是骑术一般之人也能轻易驾驭马匹。” 廖家也是不小的豪强,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骑马是件轻易的事,真是大言不惭。 廖化感觉这个霍弋似乎一直在夸赞刘禅,心下警惕,这不会是个谗佞之臣吧。 他有心教训一番霍弋,便顺水推舟道:“好啊,不如这样,我看这军营中有不少骑兵训练。你我就来比试比试,看看这装了马具你能否斗得过我这个不装的。” “这……”霍弋有些犹豫地看向刘禅。 见他没反应,廖化抽出自己腰间的一柄镶嵌玉石的宝刀拍在桌子上:“你若胜了我,我便将此刀赠送于你。” 一旁吃瓜的刘禅看热闹不嫌事大,便示意霍弋答应他,让廖化好好感受一下新质生产力的铁拳有利于让他接下来老老实实的为自己做事。 “那好,我便以我的坐骑为赌注,若是廖主簿胜,便双手奉上。” 第53章 真的是神兵利器 廖化但凡多冷静地观察一会,也不至于这么不冷静。 当他看到霍弋骑着高头大马,竟然神奇般的配备双持长柄大砍刀登时就愣住了。 霍弋屁股底下的高桥马鞍很好地拖住了他的身体,而双边马镫又提供了很好的着力点。 而自己的双腿必须紧紧夹住马腹,并且还得有一只手抓住马鬃毛或者死死握住马绳才能维持在高速冲锋时的稳定。 他们要在一次来回的冲锋之中解决五十个稻草人,霍弋使用长柄大砍刀,天然就比自己手中只能用来刺击的长矛有优势。 看清这一切后,廖化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但很可惜,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赌约已经被公子传遍军营,此刻数百奚人义从前来围观此事。 每天高强度的训练虽然将他们的身体练就的强壮无比,但是精神上的空缺使他们不肯放过任何一点乐子。 众目睽睽之下,已经由不得廖化反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自己怎么说也是在关羽麾下待了好几年,骑术这方面也是从小就练习,还是很有赢的希望。 廖化握紧手中长枪,等待着比赛开始的信号。 场上一共四条通道,两人一人两条,需要各自从一条杀穿过去然后再转向杀回来。 看台上,刘禅双眼微眯他也很期待这场比赛,虽然结果已经注定,但他想看一看马鞍马镫究竟能将旧时代的骑兵碾压到什么程度。 这些数据都是以后的重要参考。 这年头骑兵对骑兵的比拼资料太少,自己将来可是要对付虎豹骑的。 犬父那里却只有被虎豹骑追杀的经验。 随着一阵鼓声,霍弋和廖化二人齐齐勒马而出。 在主人的催促下,两匹马在短时间内将速度踢得非常高。 因为沙漏时间很短,若是慢了在规定时间内便完不成这一来一回的冲锋。 廖化骑术确实惊人,只见他先于霍弋抵达第一个稻草人,然后挥枪便刺,直接贯穿稻草人的脖颈。 若是真人,必然一枪致命。 而后廖化扭动上身,将长枪拽出来,调整姿势准备刺击下一个目标。 与他不同,霍弋则是将砍刀横置握紧,借助马速,在抵达稻草人跟前的时候顺势一个挥砍的动作。 那稻草人的脑袋便飞了出去,随后便将砍刀调整位置,准备下一次挥砍。 第一次的稻草人在右侧,而第二次的在左侧,双方的五十个稻草人都是这样一左一右的交叉排列。 廖化每次都要动作幅度很大地调换搂住马脖子的胳膊,同时调换用另一个胳膊夹紧长枪,期间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不敢放松。 最开始的十余个稻草人,廖化凭借着充沛的体力都是进行了一击毙命的刺杀。 而到了后面,显然廖主簿已经放弃瞄准,多是刺在面积较大的胸腹,甚至有的只是刺穿肩膀部位。 而霍弋则是无此问题,每次调换左右,他只需双手握住刀柄转个圈就行。 而且由于马鞍马镫的存在,他的体力消耗比廖化缓慢得多,几乎每一个稻草人不是被枭首就是被砍穿胸膛。 冲锋穿过通道后减速转向,而后从另一条道路再冲杀回去。 廖化不知霍弋的成绩如何,但他知道自己第一条道路中只刺击了二十四个目标,有两个稻草人放的太近,他没来得及换手。 而且此刻他的额头和双手已经冒汗,频繁的换手动作让他体力消耗颇大。 以至于第二条道路上的稻草人,他只刺击了十九个。 廖化的马匹良与霍弋,因此先于后者冲到终点。 不过,霍弋也是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自有士兵检查宣布他们的战果,胜者无疑是霍弋,他竟然一个目标也没落下。 气喘吁吁的廖化不自觉地张大嘴巴。 实际上他心里是有预感的,但真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心底还是不自觉地一沉。 不是心疼自己的宝刀。 好吧,有一点心疼。 但更主要的是,霍弋竟然能做到全五十斩,这下他不得不相信这马鞍马镫真的是神兵利器。 尤其是看到霍弋虽然也微微脸红,但是明显仍有余力,在对比自己大汗淋漓的样子,他的震撼更加深了。 “愿赌服输,这宝刀是你的了。” 廖化说了这一句话后,便让霍弋将马鞍马镫装到他的马上。 随后翻身上马,再次杀向稻草人,解放双手后,长枪舞得虎虎生风。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爽了,这次是真的爽了。 打了半辈子仗,头一次这么享受马背上驰骋疆场的感觉。 廖化感觉他能打十个。 穿刺动作久了以后,廖化深深地感觉到,若是想更灵活的杀伤敌人,得把长枪换成砍刀。 不过在冲阵的时候,还是长枪更管用。 直到再次耍累了,廖化这才罢休。 面对刘禅,廖化的态度变得恭敬许多。 若是说先前仅仅是因为对方公子的身份而有礼,现在则是发自心底的敬佩。 若刘禅不是刘备的儿子,仅凭这两个军国重器恐怕也能得封侯的爵位。 “公子,此等神兵利器,推广于军中,这将大大提升我军战斗力啊。” 刘禅只是微微摆手,道了一句:“不急。” 马鞍马镫的科技含量并不高,制作成本和工艺并不复杂,短时间内便能大量制作。 但当下,蜀汉集团中没有对于骑兵作战的刚需。 若是流露出去,反而会便宜北方的曹魏以及游牧民族。 当下这个时期,还是自己在后方耍弄吧。 廖化还想再劝,但忽然想到关羽麾下好像没有骑兵部队,反而是北面的曹魏有一支闻名天下的虎豹骑,便立刻收了声。 现在拿出来反而会便宜敌人。 最好还是像公子这样,悄悄训练一支骑兵军队,以便将来成为战场上的一只能左右胜负的底牌。 廖化沉浸在先前的震撼,在心底感叹公子的智慧,忽然他瞳孔放大,脊背一阵发凉。 他似乎理解公子为何将新兵营布置在城外,以及为何城外会有两支部队了。 他诧异地看着走远的刘禅,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公子,您难道要将三千新兵当成诱饵……” 兵者诡道也,这种手段并不稀奇,只是公子用来当诱饵的人多了些。 廖化并不是反对,他只是想不到,小小年纪的公子,尤其是刘备的儿子,竟然能如此毫无顾忌地施行这般心狠手辣的计策。 有传令兵疾驰飞奔而来禀报:“公子,武陵太守之子廖忠传来军情,有匪寇冲破封锁,流入南郡。” 刘禅面色一动,立刻骑马离开军营,传令相关人等前来集合议事。 第54章 贼叩我境 “廖忠率部众屯驻濮水以东,澧县以西,就在此地。”霍弋一手撑着帆布地图,另一手伸出食指指向地图上一点。 “根据军情所言,贼匪是突然冲出山林,袭击廖忠营地。廖忠率领部曲奋力反击,然敌人后续部队紧随其后,接着就杀了出来,以至于廖忠先胜后败,退入澧县依托城池才稳住阵脚。” 闻言,围在两人周围的众人皆沉默,虽然说着是先胜后败,但实际上胜是小胜,败却是大败,所谓稳住阵脚的意思其实是收拢溃兵。 “公子,我建议立刻向零陵太守请援,我知零陵兵力紧缺,无需太多,只需让华容的驻军前去澧县驻扎,威胁贼匪侧后方即可。” “好,就按你的计策办。” 廖忠兵力有两千,能这么快就冲破他的营寨,那么这伙贼人的数量必然不小。 即便没上过战场的刘禅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看向霍弋:“哨所现在还没有传来消息吗?” 霍弋神色严肃地摇头:“没有,有几个哨所昨日没有上报消息,今日派人前去调查原因,想来不久便会回来。” 有些话霍弋并没有说全,这些哨所显然已经被消灭掉,直接说出来有些长敌人志气,所以点到为止让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刘禅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实事求是接下来才能做好防备。 这群匪寇的来历不清楚,但是之所以现在来,刘禅倒是能猜出一二,傅士仁在其中必然脱不了关系。 只是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驻扎在路口的吕蒙在幕后操作。 他语气非常平静地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布置的这些哨所很可能是被这群贼匪摸掉了。” 霍弋微微张了张嘴,而后点头默认。 廖化从军营一直跟在刘禅身后,也一块上了城墙,“此贼人只怕不下万人,虽说常有贼匪掠境之事发生,但为何荆南的这股贼匪要北上进入南郡?” 此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余光瞥向身旁的刘禅。 若说最吸引贼匪的,莫过于他这个左将军之子了。 这伙贼人既然不继续攻击躲入澧县的廖忠,非要北上,定然是看到南郡不稳想来趁机为祸。 此话其他人不好回答,刘禅却是直接开口道:“无非两种情况,南郡富庶,他们来劫财;南郡不稳,我又在此,他们来劫人。” 人群中,郭庆瞧了一眼面色和善但是眼中透露出阴沉的谯周,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谯周自从担任军正之后,执法严苛,三天办掉两个队率,都是郭庆的自己人。 他能感受到,谯周对自己的敌意。 一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上次装睡骗了他而怀恨在心。 后来往深了一想,若是没有公子的指示,这个谯周不会这么雷厉风行。 自己到底是个降将啊…… 郭庆看向刘禅,他在心底左右权衡,最后横下心来,深呼吸缓解怦怦直跳的心脏,上前一步道: “若如公子所言,劫财概率不大,所谓万兵驱驰,如此倾巢而出已然是本着攻城略地而来。但一群山野匪寇如何得知公安虚实,怕是有小人在反复,公子不可不防。” 此言一出,谯周一个激灵看向郭庆的眼神颇为不善。 咋地,你也想当特派员?挑战我在公子阵营中的唯一性,混蛋。 郭庆能感受到来自谯周的深深寒意,但是已经踏出这一步的他决然不惧,这是我郭庆的一小步,却是人生的一大步。 刘禅眯眼,看向弯腰拱手的郭庆,说实话,心中有一丝喜悦。 江陵那群豪强是经济罪犯,还是自己亲自带兵才得以问罪,即便有董允挺身而出也不过是让这些人花钱消灾。 但公安这一批,却是实打实的通敌叛变。 或许他们只是通了傅士仁,但是站在刘禅的立场上就是通敌。 只不过,造反这种罪肯定会引起激烈的反抗,尤其是极难搜查到确凿的证据。 再加上所谓的刑不上大夫,以刘禅的政治能量怕是无法治罪这群盘根错节的家伙。 现在有人肯舍得一身剐,敢于站出来化身酷吏主动成为刘禅手中杀人的刀,着实让刘禅欣慰。 有了这把刀,许多事就方便了。 “郭将军久在公安熟知本地人事,我现以你兼任南郡贼曹掾史,希望你能肃清一方不法之徒啊。” 南郡太守大印控制在刘禅手里,他任命郭庆这个贼曹掾史合法又合规。 贼曹掾史主盗贼事,俸禄三百石,虽然少,但也是释放了愿意将郭庆引为自己人的信号。 郭庆立刻单膝下拜,言必称舍身报效。 比起被谯周持续打压,从此边缘化默默无闻,还不如像这样拼一把,抱少公子的大腿,再搏一搏。 旁观的谯周想通郭庆的心思,心底默默向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还是你狠,背着得罪这群士大夫遗臭史书的风险也要搏这富贵。 当天,公安开始戒严,军士巡逻频繁,骑兵哨探四下奔出。 城外两座军营也是严阵以待。 郭庆行动效率很高,刘禅任命文书还没到他手上呢,他就已经开始率兵搜查一些有嫌疑的人家。 一时间弄得群情激奋,不少人高呼:敌人还没打进来呢,你就要屠城。 郭庆全给他们抓起来了。 宁可抓错不可放过,任由他们自由活动指不定搞什么事呢。 若是胆敢趁着这个时机越狱或者劫狱,那就更方便了。 战事紧急,狱卒们不用犹豫直接砍杀这群囚犯,到时候安一个作乱的罪名就好。 郭庆是个机灵人,知晓分寸,所对付的都是一些势力比较弱小的,那些高门大户他一个也没动。 因此,大家对他的行为还是停留在口诛笔伐,而没有落实到行动上。 第二天,潘濬等一批士人集结在一起,气势汹汹地赶到城门紧闭的城头。 看到刘禅身边数百精锐亲军甲胄鲜明,这群人认为还是讲道理为好。 “公子,贼叩我境,公子千金之躯不应坐危堂之下,应当及时动身前往江陵统筹全局,谋划应敌之事啊。” 刘禅正要说一段慷慨陈词感动一波这群士人,忽然身后一名亲兵出声引起刘禅注意。 回头一看,刘禅轻笑道:“呵呵,想跑也来不及了。” 只见远方一线天之处,一道又细又长的黑影逐渐变大。 万人的大军铺开,视野上颇为震撼。 刘禅没有害怕,体内的血液在不断翻涌,心跳加快,情绪激动而兴奋。 第55章 你怎么能先于我撕毁约定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当下,潘濬等数十名士人立刻请命守城,刘禅便让他们协助南城门的守卫。 与此同时,在公安西数十里外,松滋城南。 傅士仁行军到此,却遇到一支规模不弱于他的势力驻扎在此。 有传令兵徒步而出,抵达阵前高呼道:“我家统领请傅将军前来会话。” 傅士仁看清对方蛮族服饰后,心下了然。 做了一番安排后,他率领几十个亲兵前去会谈。 “傅君义将军,别来无恙。”大帐之中,一名披发纹身的蛮人挤出笑脸。 傅士仁心情并不好,此人在这里拦住自己,显然已经是违背了先前约定。 混蛋,你们怎么可以比我先违约,还有没有契约精神,呵忒。 他板着脸,带着责备的语气道:“曹卯没来,他这什么意思,让你相翀来这拦住我,然后他去攻打公安?” 相翀是与曹卯结拜的一个蛮族部落首领,此次被曹卯以巨资请来当打手。 “将军果然聪明,此番我大哥曹卯亲自都督众将,便是要试一试公安雄城。” “哼,就你们?痴心妄想,除了扛梯子你们还会什么攻城手段。你拉这么多人来这里阻拦我,他曹卯能带多少人攻城?” “哈哈哈,傅将军真是老糊涂了,”相翀首领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敢在这里拦你,正是因为我们有信心拿下公安啊。” 闻言,傅士仁立刻寒毛耸立,他现在确信事情已经失去他的控制,“曹卯这个混蛋找死。” 啪的一声,相翀抽出腰刀,“不准辱骂我的兄长。” 他跟曹卯的感情没有这么深厚,只是正好以这个理由来发难而已。 周围他的护卫以及傅士仁的亲兵也都跟着拔刀,两相对峙。 “傅将军,您真是老糊涂了,难道没听说过鸿门宴的典故吗?” 随后,蛮人守卫齐齐向前将傅士仁的亲兵三面合围,他们的人数是亲兵的两倍。 正当相翀想进一步嘲讽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喊杀声。 他有些惊慌地看向傅士仁,却见对方面色平静。 傅士仁笑道:“一个蛮人,还自大得在我面前自夸学问。哼,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的就来见你?” 此言刚刚话落,便听到远处传来喊杀之声。 傅士仁从来没有相信过这群贼匪,他们之间只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 所以在对方设计前来相见的时候,他便决定将计就计,令部下趁机发动突袭。 相翀虽然读了一点书,但只学了皮毛,满脑子想的都是把傅士仁骗进来杀掉,令他的军队群龙无首然后被自己杀得大败。 注意力全在傅士仁身上,却一叶障目忽视了他身后这五千人的军队。 人生第一次用计,以失败而告终。 以有心算无心,傅士仁的副将率军直接杀入蛮人营寨,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这时候的汉军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对蛮人形成压制。 很快蛮人的部队就被打得节节败退,四散而逃。 傅士仁的亲兵没有追逐,蛮人首领相翀的护卫太多,成功掩护相翀逃走。 山野之中出来的蛮人腿脚确实灵活,最后还真让他们逃出大半。 一直向东逃跑,直到潺陵以北遇到友军才能重新收拢溃兵。 相翀一脸狼狈的找到这支友军的统领:“樊将军,我没料到傅士仁背叛盟约,偷袭我军才有此大败。你我合兵一处,以逸待劳定然能击败傅士仁。” 樊姓将领笑着抚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败而已,不损大局。合兵一处,我正有此意,你就好好休息下去吧。” “哈哈,”相翀尴尬地赔笑,“我并不劳累,无需休……息……” 噗呲一声,樊将军忽然拔刀,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相翀满脸不可置信,嘴里发出呜呜的喊叫。 樊将军抽出刀来,相翀胸前鲜血喷涌,随后踉踉跄跄几步后摔倒在地,没了生机。 持刀之人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随后安排自己的部将陆续分管接收相翀逃来的溃兵,并组织对付傅士仁的第二道防线。 他的主帅曹卯,则是率领着中军在潺陵城东南向着公安城进军,并且已经能看到公安城头。 作为占山为王的曹卯,倾巢而出拉出一万三千人,这些人的成分也并不相同。 五千余是被他压迫的底层劳动力,平时从事生产劳动,打仗时拉来凑数的壮丁。 没有甲胄,只有一身布衣,然后一人一柄环首刀,十来个人才能分配一枚盾牌而已。 核心战力还是他平日里向外面展示的那八千人,这些才是真正杀人越货的悍匪。 人手制式汉军环首刀,伍长什长大多数都能穿上或新或旧的皮甲,也就是披甲率能达到两成以上。 曹卯根本就不相信相翀能挡住傅士仁,一开始就是照着吞并相翀的部曲来做出的安排。 安排自己的部将带着三千人,在潺陵以北接应相翀注定会来到的溃军,伺机进行吞并。 他这里则是整兵一万,兵临公安。 城头上的刘禅,也看到了这支大军。 将南城门交给潘濬之后,刘禅便转移到城墙西南的箭楼处。 因为敌人也是从这个方向出现的,所以此处看的非常真切。 刘禅原以为看到这么多人之后非常紧张,实际上心跳确实砰砰加快,但是大脑和思维却比平常还要清晰通透,仿佛开了慢镜头似的。 城内的民众皆被动员,纷纷在各将官的安排下布置在城墙上下。 一句“敌入,将屠我城”,便能让他们同仇敌忾。 一名斥候举着羽毛急匆匆地跑向刘禅所在,沿途之人皆让开道路。 “禀监军,贼众万余,无骑兵,披甲者十之二三。” 闻言,刘禅轻笑一声:“这是傅士仁给我的大礼吧。来这么多的劳动力,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乱世几十年,人口流失严重,通过战争大量土地收入军阀手中。 但是劳动力加上土地,才是完整的生产力,而这时候的官府却没有掌握足够的人口。 不是逃入山林,就是被世家豪强隐匿。 为了抢夺人口,诸侯才施行屯田,通过限制农户的人身自由来保障自己的生产力不被侵夺。 魏蜀吴三家诸侯都面临较为严重的人口问题。 蜀汉常常归化荆益两州的蛮人,孙吴常常进山抓越人,曹魏就厉害了,强制妇女再嫁,通过强制交配创造人口。 刘禅始终记得老爹刘备的教导:“夫济大事者,当以人为本。” 因此,这些蛮人既然来都来了,就别回去了。 第56章 能用人 曹卯虽然觉得自己面对刘禅这个战场菜鸟能够一战而下,但是他们并没有太过冲动,而是下令在公安城西偏南十里处安营扎寨。 并派出多股小分队不断骚扰城外两处营寨。 西南的赵统统帅的是千人精锐。 每次逮到机会,他便亲率五百人杀出营寨将靠的近的贼匪杀退。 数次后,被赵统以十比一的战损比砍杀了近两百人,贼匪便学聪明了,他们只在里营寨八百米开外的位置游荡。 进行所谓不咬人但恶心人的战术,赵统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没有机会的时候便按兵不动。 西北边的营寨则是不同,向宠知晓自己统帅的这三千人虽然人数多,但是无论是个人体力还是团队配合都不合格,只能依靠营寨进行防守。 人性总是会欺软怕硬,多股贼匪轮番对营寨进行骚扰。 虽然每次都在密集的箭雨之下被打退,但越是密集的箭雨越让贼匪的先锋曹辰看出营寨守军的训练度低。 随后他下令副将:“不要停止,每次就只派一屯士卒前去骚扰,将其消耗干净。” 副将看着前方一地箭羽,和零零散散的尸身,有些担忧道:“少主,我们每次上前都会有兄弟倒下,现在还不知其箭矢还有多少啊。” “不用怕,我们得到可靠消息,刘禅这小儿不知我大军将至,竟将公安所存箭矢北运。他这里存量定然不多,待其箭矢消耗一空,便是我等屠戮他们的时候。” 曹辰咧嘴一笑,傅士仁从公安城内得到消息后便传给他父子,所以曹辰是个知情者。 “我亲自埋伏在侧,若是敌人出来收拾箭矢,我们便直接杀出来与之肉搏,甚至能在父亲统兵开战之前我们便能拿下此营寨。” “那少主,我们是否将袭扰南边营寨的那一半兄弟也叫回来?毕竟肉搏的话,我们一千五百对三千人有些吃亏。” “不用,那会打乱父亲的部署。” 曹辰抽出钢刀,面色狰狞,粗壮的胳膊上青筋暴起,“就凭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新兵蛋子,别说以一当二,以一当三又如何。” 闻言,副将也是信心倍增,欣然领命安排人手不断上前消耗向宠营寨的箭矢。 一千五百的先锋军,盾牌足足三百枚。 副将下令将盾牌集中起来使用,这让上前消耗的贼匪信心大增。 几次之后,从营地中射出来的箭矢数量果然大减。 然而,负责指挥的副将心中却是颇为不安。 “虽然数量远比先前少了,但却是缓慢下降到足以防守的地步。比起箭矢消耗殆尽,更像是其主将安抚住了新兵躁动的情绪,能够依照指令放箭。” 随后他自作主张地安排两屯人手,分别从两个方向进攻,结果果然验证了他的想法。 看着两拨箭雨精准地洒落在两屯人手所在范围,虽然没造成太大伤亡,但显然无法更加逼近营寨。 副将眉头紧皱,手心都捏出汗来。 “少主啊,敌人这个主将有些本事,只怕不好对付啊。” 与越来越紧张的副将不同,营寨内,向宠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当一开始士卒失控疯狂攒射箭矢的时候,他便意识到,无论平日里训练的好的坏的都会被情绪裹挟。 为了安抚军心,向宠第一时间再次强调军纪,要求他们依照命令收放箭矢。 对听令行事之人当场发放钱财布帛的奖赏。 对于多次违反命令肆意放箭之人,向宠带着督战队亲自砍杀,一连杀了二十多人。 在这种‘威逼利诱’之下,短时间内便将混乱的军心抚平,重新建立对部队的指挥。 向宠立刻罢免无能之辈,安排沉稳冷静之人接任。 因为处事公正严明,大家都信服他,此后,盲目乱射的行为便绝迹了。 曹辰知道此事之后收起轻视之心,“这个守将是个能力的。刘禅虽庸才,但却能用人,看来我们要等到正式进攻才能拿下这座营寨了。” 随后下令回军,但依旧保持低频的骚扰。 向宠瞅准机会,率领数百人击退了敌人一个五十人的骚扰小队,大大提振了守军士气。 公安城头上,刘禅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个数量的敌人让刘禅心下疑虑,荆州这盘棋局之上,总是能看见江东吕蒙的影子。 他紧皱眉头看向霍弋:“绍先,江东那边情况如何,没趁机搞事吧?先前你向我索要江上防治之权,定然留下不少哨探吧。” 霍弋在关羽的基础上做了些许更改。 江上巡逻船要至少三条船结队而行,并且加强对船舱货物的检查。 江边的哨所要隔一段时间换一次位置,不再固定,多设置鹿角以防备偷袭。 “回公子,一旬之内,从江夏郡进入南郡的商船比以往少了三成。” 刘禅点头,这是可以理解的,商人重利但也惜命:“或许是觉得当下的南郡不太平,胆子小的便不来了。还有呢?” “之前江夏盛传有曹贼刺客流窜入境,但始终抓不到,偏将军潘璋曾领兵搜寻抵南郡境而还。” 这年头,除了军阀混战比拼军事实力,派刺客杀人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比如当年的曹操,以及想给曹操投毒的宫中太医吉平,以及派刺客刺杀曹操的马腾…… “莫不是想打着抓刺客的名头进境?此后怕是还会借着眼前这些贼匪打着帮忙的名义来,记得严令江上巡哨,拒绝江东一切入境要求。” “喏。” 虽然这样说,但这时候的边界防守警示敌方军队还行。 但对于一个人或几个人的小团体不能说一点用没有吧,只能说聊胜于无。 地广人稀,这漫山遍野的无人区都不会有士兵防守,若是有荒野求生的勇气,哪里都能去。 潘璋领兵大张旗鼓地与蜀汉士兵接触,真实原因其实是为了吸引注意力。 目的便是让那位刺客勇士带着数十人走州陵,过盐监,经云梦泽入公安。 没错,吕蒙动手了,无论蜀汉换谁来荆州这盘大棋吕蒙一定是另一个棋手。 曹卯虽然没有请求他起兵呼应,但是在出兵之前还是向吕蒙传递了消息。 吕蒙虽然不看好曹卯,但若是此人能将荆州局势搅乱,他当然也不会放过在其中浑水摸鱼的机会。 他下了两手准备,刺客是第一手是他派出去的,伪装成曹魏的刺客。 另一个便是安排虞翻这个堪比东方朔的男人,进入公安做敌后统战工作。 第57章 吕蒙行的是阳谋 作为三国版神行太保,虞翻很早以前便抵达江陵。 在吕蒙的主导下,数年前江东已经将夺取上游的荆州定为国策。 当下刘禅傅士仁交恶,曹卯趁机作乱,荆州乱局已经显现。 硕大的江陵城只有三千守军,前所未有的容易攻取。 需要顾虑的便只有公安城了,现在曹卯大军在外。 或许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江东决然不能放过。 尤其是公安城内有不少内应的情况下,只需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胜利的天平便能在一瞬间倒向江东。 事情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是真的有暴露风险,虞翻也要冒险一试。 因此在得到吕蒙指令后,虞翻立刻乔装一番,在戒严之前便混进公安。 虞翻字仲翔,孙策好友,东吴第一名嘴。 孙权任命他为骑都尉,但虞翻说话随心所欲,嘴上没个把门的,令孙权颇为不满。 同时诸多官员大臣都骂不过他,在这种众望所归的背景下,虞翻最终被流放到泾县。 然而吕蒙却发现了这个人才,吕蒙认为他不是一坨屎而是放错位置的金子。 这张臭嘴应该用来当说客,若是说服成功自然是好事,若是因为嘴臭失败被砍,我们还能获得宣战理由,也是好事。 因此虞翻被吕蒙聘请,成为首席策反大师。 吕蒙早先便是从虞翻这里得知了江陵城事变的整个过程。 说实话,吕蒙在一开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非常吃惊的。 “一个十三岁的童子,竟然能做出如此复杂周详的谋划,他难不成有甘罗之能?” 这年头神童并不稀奇,一些世家豪门家族子弟只要稍有过人之处便能得一个神童的名号。 其中水分有多大,吕蒙也是知道个七七八八,无非是学习能力过人、品德好或者口才好。 这些捧吹的名头都是虚的,不必在意。 但一个实干型的神童,古往今来虽然凤毛麟角但也确实存在,不可小觑。 在得知刘禅敢于放权,将荆州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后。 吕蒙忍不住拍着大腿赞叹道:“他刘玄德竟有如此德行,得一麒麟儿。” 只不过,吕蒙丝毫不慌,他只是对刘禅更为重视而已,并不担心对方会看透他谋划荆州的意图。 因为他图谋荆州的心思荆州上上下下早就一清二楚路人皆知。 大丈夫行事,阴谋诡计是长久不了的,奇谋本身就是阳谋。 吕蒙图谋荆州,行的是阳谋,下的是大棋局。 关羽现在已经使出各种手段,像防贼一样在防着他了,不仅把江陵修得非常吓人,还沿江设立大量哨所,军情传递能一日千里。 但是啊,阳谋是不怕被敌人知道的。 众所周知,豪强大族在不当人这方面很是敢为人先的。 曹魏虽然一直在打压,但也在不断对世家妥协让步。 而孙权,自上任之初就在努力的消除父亲哥哥跟士大夫敌对造成的影响,努力推进政权本土化,与世家们不说卿卿我吧,那也是天天送入洞房。 对士大夫群体最不好的就是蜀汉,刘备的元老都是底层杀上来的草根天团,而其治理手段又是严刑峻法。 最着名的就是《蜀科》,严明的律法保护了底层弱势的老百姓,但对与这群做惯了人上人肆意妄为的世家豪强无异于囚牢。 而正义感爆棚的关羽比刘备还狠,傲上而不辱下,二爷对老百姓很好,在民间很得民心,但是这群吸人血的世家可就没这么好命了。 我二爷的脾气能惯着你?不乖乖合作,那就往死里打压。 关羽在荆州的赫赫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实打实地杀出来的。 蜀汉底盘小人口少,与隐匿大量人口和土地的世家天然有着比其他诸侯更大的矛盾。 这是蜀汉本身属性的弱点,也是吕蒙发现并不断打磨的利刃。 吕蒙瞅准荆州生态位,不仅向孙权申请经费,还克己奉公将自己的钱财赏赐都拿来结交荆州上下。 此时的荆州世家已经被他渗透的跟筛子一样。 关羽知道吕蒙拉拢这群世家不怀好意,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加强提防。 比如将这些家族的子弟从重要岗位调离,晋升的时候也不考虑这些人。 但这些行为却进一步把这群世家推向吕蒙,而这些世家与吕蒙走的越近越是遭到蜀汉集团的排斥,恶性循环了属于是。 此外,明面上,吕蒙还非常积极的派遣商队做生意,因为价格公道颇受欢迎。 暗地里,吕蒙也是全力以赴,不断派遣各种间谍细作,他手里捏着一支能够覆盖荆州的巨大间谍网络。 这些细作在投诚世家的配合之下,已然摸清了关羽沿江布防的所有烽火台,所有的。 这也是原本历史上白衣渡江的时候,他吕蒙能够顺利绑缚所有哨兵的原因。 九层高台起于累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国战的胜利筹码从来都是一点一点积累而来的。 后人所津津乐道的白衣渡江其实不过是吕蒙数年积累下的临门一脚,是多年来不断积蓄胜势的爆发。 得知刘禅通过江陵事变成功夺权,成为荆州真正意义上的监军第一人之后,吕蒙便迅速布置起一条缠绕在刘禅周围的细作情报线。 通过出手阔绰等方式,不断发展布局,成功将下线发展到刘禅身边的一个重要人物身上。 贼匪叩境,公安城戒严之前,在刘禅身边被‘策反’之人收到了来自东吴的最近一次的指令。 “黄皓,怎么每次都传递刘禅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早饭喝的是什么汤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报。你这家伙,若是在拿这些没营养的内容哄骗我,那将一分钱也拿不到。” 没错,被‘策反’之人正是黄皓。 只不过,他刚被‘策反’,转头就跑到刘禅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诉:“公子啊,是他们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就范啊。” 刘禅慧眼识人,如何看不出其中端倪,直接揭穿黄皓:“你滴,衣服里面咣当咣当响的是什么滴东西?” 第58章 虞仲翔的名单 黄皓因为怕藏赃款的时候被人看见引起误会,所以随身携带第一时间来到刘禅跟前‘投诚’。 在刘禅的注视下,黄皓尴尬地取出两坨暗灿灿的马蹄金。 当时,刘禅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黄金越纯颜色也就越偏向暗黄色,这两坨马蹄金简直就是九九九足金呐。 随后刘禅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拍着黄皓的肩膀道:“以后我们一九分账。” 爷投吴了。 一开始是打算顺藤摸瓜清除隐患,没想着留着这条线做反间计什么的,但是奈何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 自此,刘禅成为‘埋伏’在自己身边的黄皓的下线。 二人不时编制一些内幕消息,送给吕蒙换取情报经费。 对于吕蒙送来的斥责讯息,二人脸颊发烫有些羞愧,好像送给吕蒙的情报确实配不上兼职的这笔薪水。 但此事在公安戒严之后便到此为止了,因为黄皓的上线在公安城戒严之前没混进来。 刘禅与黄皓二人暂时与组织失去联系。 不过东吴的‘校事’是一个非常成熟的间谍组织,自然不会单线程地渗透,而是一整张情报网的覆盖。 时间回到贼匪出现,公安戒严的前一天…… 虞翻的本体便乔装打扮一番后成功混入公安。 而明面上在江陵城养病的那个‘虞翻’只是他的替身。 虞翻看着约两丈半高的城墙,以及城门前井然有序的站岗军士后,忍不住称叹道:“刘玄德到底是个沙场老将,此城虽不如江陵之雄伟,却也当得起重镇之名。” 随后他寻到一处僻静无人之处,悄悄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 信封内装着吕蒙给他的绝密信件,虞翻仔细阅读数遍,确信自己将其中内容记在脑袋里之后,便掏出火折子将其焚烧殆尽。 “想不到吕子明竟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作为刘玄德曾经驻扎之地,竟然有十二人家愿意投效我江东。” 这十二家都是一些小豪强,虽不大,但若聚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尤其是公安这种菊花之地,若是暴起发难,定能让蜀汉势力痛苦非常。 看到这份投靠名单之后,虞翻对此次行动愈发有信心。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折下两根树枝,一根拿在左手里当拐棍,另一根夹在咯吱窝里向人群密集处走去。 良久,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噗通一声撞在他的背后,道了个歉便自顾自离开。 虞翻等了片刻,之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 最后抵达一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院,院里横七竖八躺着十来个底层‘苦力’。 这些人没有固定生计,干一些劳累的体力活。 比如扫大街、挑大粪,或者哪家需要人干一些体力重活,只要给他们些钱便能随意使唤。 因为身份低微,毫不引人注意,又能因为挑大粪等工作轻易出入一些达官显贵人家的后院。 与那些家里的下人便也混的熟悉,经常能打听到不少最新的八卦消息。 比如什么雨后小故事啦,夫人跟小叔子不可告人的秘密啦,甚至是主人家的人事变动以及工作内容,只要用点心思便能打听出来。 没错,此地便是吕蒙安插的情报站之一。 “小人元候,见过仲翔先生。”虞翻进入后院,先前那名乞丐郑重向他下拜。 虞翻赶紧伸手扶起对方:“老夫现在是白身,何劳下拜?快快起身。” “仲翔先生是吕子明将军的上宾,我等臣僚自当敬奉。” 虞翻笑道:“罢了,不多叙了,此番前来重任在身,吕子明既然让你们全力配合我,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 元候再次拱手道:“全凭仲翔先生吩咐。” “我这里有一个名单,需要一一联络上面投效我江东的人家,我要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的拜帖送到这些人家的家主手中。” “喏。”元候领命而去。 做这一行的有手段有人脉有路子,完成虞翻的任务并不难。 当天夜里,虞翻便得到元候任务完成的回复,“仲翔先生,每一家都说恭候先生的大驾光临。” 虞翻捋着胡子笑道:“哈哈,事可成矣。” 第二天,他梳洗打扮一番,拿出名士风范的样子开始一家一家的拜访串联。 与这些投诚之人见面,自然要展现出足够的气度,这样对方才会有足够的信心背叛原主。 第一家是城东姓霍的一户人家,因为家族主要经营冶炼产业,能立刻组织起几十名打铁烧炉的壮汉和百余帮工参与起事。 霍家主非常客气的接待了虞翻:“哈哈,仲翔先生莅临寒舍,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随后屏退众人关闭门窗,霍家主与虞翻二人的详谈外人无从所知。 只看到虞翻走的时候双方有说有笑做了拜别。 正当虞翻信心满满地要前往下一处人家的时候,忽然有一群穿甲持刀的军士冲过来围住了霍家。 而虞翻被当做正巧路过的无关人等,被军士驱散到一旁,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名士卒高叫道:“郭将军,我们到了。” 随后甲胄鲜明的郭庆在亲卫的簇拥下站到前面:“咳咳,我当官了,以后叫我贼曹大人。” 士卒立刻低头拱手致歉:“喏,郭将军。” 郭庆指着霍家的大门说道:“混账的霍家,每次卖给我们军队的铁器都这么贵,我早就怀疑他们是江东的奸细了,众将听令,冲进去抓人,敢反抗者,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军士们闻言立刻呼嚎着冲进霍家宅邸,碰见人不管对方反不反抗,直接就是打一顿再绑起来。 当然也是有分寸的,重打男的轻打女的。 霍家主做贼心虚,自己刚叛变就被抓了,看来是小瞧刘禅了,没想到对方对公安的把持竟然这么牢固。 逃跑失败后心灰意冷,满脑子都是对东吴做事不靠谱的愤恨,连带着心中对虞翻也是一阵怒骂。 “郭将军,我们真的有抓他们的证据吗?” 郭庆回了一句:“哼,贼曹掾史抓人不需要证据。” 随后收兵,将‘罪犯’押送监狱。 虞翻耳力过人,刚才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呼,原来是个巧合啊。只可惜霍家主运气不佳,遇上这不守礼法的佞臣酷吏。” 不能因为一点小挫折便放弃,收拾心情后,便走向了下一家。 “哈哈,仲翔先生莅临寒舍,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第59章 忠不可言 “为什么会这样?”此刻,虞翻深深怀疑自己。 算了大半辈子的卦,没说今天是个倒霉日子啊。 第二家倒是没在他刚出来的时候出事。 但在他即将敲响第三家大门的时候,元候传来消息,郭庆把那一家也抓了。 “嘿,我就不信了。” 虞翻猛地站直身子,不过是两次巧合而已,看我戳破这层窗户纸。 转身便去敲响了第三家的大门。 “哈哈,仲翔先生莅临寒舍,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 “将军,就是这了。” 虞翻不愧是神行太保,听到外面动静后第一时间从后院翻墙而走。 这家主人一脸懵逼的看着现实版的老翁逾墙走。 随后他就不懵逼了,一队军士冲进来三下五除二地把他撂在地上。 在被敲晕之前,他最后的思绪便是在怀疑,“虞仲翔,难道是你把他们引来的?” 这可就冤枉虞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进了公安城后就成倒霉催的,明明这里的风水显示不是这样的啊。 实在是这个时代的豪族实在是太猖狂,他们对当权者的不满毫不隐瞒,这些小豪族也是如此。 平日里说些关羽的坏话也就算了,刘禅掌权之后竟然说起刘禅的坏话。 忠不可言的郭庆自然无法容忍。 抓人都不需要调查,直接照着平日里嘴碎官府的人家抓就完了。 同时夹带一些自己的私货,哪家跟自己有仇就趁机搞了他。 虽然有冤枉的,但是对于准备投效江东的小豪强的覆盖率还是很精准的。 到了这时候,郭庆抓奸细的消息已经传开,心里有鬼的和心里没鬼的都大门紧闭。 虞翻竟然奇迹地收到了一些投效家族冒险送来的消息:“有内鬼,终止交流。” 虞翻和气地将人打发走后,气的原地跺脚,“用得着你们教我?” 随后他耐心地隐藏于暗处,时刻观察着郭庆的行动。 最后得出结论:“情报没泄露,这郭庆就是在瞎抓,顺便给自己泄私愤。” 因为抓到的十一户人家其中五家是在虞翻名单上的,而其余六家大概率是被郭庆冤枉的忠臣。 之所以先前倒霉的碰上三次,是因为虞翻在制定联络顺序的时候,是按照各家实力大小排序的。 巧了,郭庆抓人也是按照实力从大到小抓的。 想通此节的虞翻一阵无语。 “这刘禅用人……当真是不拘一格。现在各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行动只能暂时搁置。没关系,曹卯兵临城下,只要战事一起,定然会有机会的。” 随后,虞翻便蛰伏起来,时刻注意着局势变化,静待时机。 随着时间推移,曹卯大军抵达城外的消息已经传遍公安城。 敌人虽众,但是城内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太过慌乱。 城外有两座营寨,在没有拔除之前,敌人是不会糊涂地直接进攻城墙的。 接下来,攻守双方将围绕着城外两座营寨进行对垒。 在城内一方看来敌人缺少攻城器械,守城优势在我。 先前,曹卯派使者入城象征性劝降,准备侮辱刘禅一手。 “投降吧。” “投降?哈,我能守城到老死。” 然后使者被义愤填膺的军民斩首扔下城墙。 气得曹卯破口大骂:“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丫的,连蛮人都不会这样做。” 公安城本身是刘备当年屯驻的时候修建命名的一座军事堡垒,说来也是易守难攻。 古时候的城墙攻防战,双方的优势非常不对等,对于守城方来说要求要小的多。 古代的城池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大,并不是所有城池都像京城或者州郡治所那般庞大。 四面站不了那么多人,可供攻城方施展的空间非常有限。 即便是兵力优势,也难施展。 以公安城的体量来算,若是守城部队千人左右,站不满四周城墙,那肯定扛不住敌人进攻,三两天内就会陷落。 但若是有两千人的守军便能将前后城墙排满,将防御力拉满,便能抗下数倍敌人的进攻。 但是经不起消耗,在敌人持续进攻下,很快就会出现防御缺口,增大沦陷风险,也就能抵抗十天半个月。 如果是三四千人,只要主将操作得当,不断袭扰敌人阻碍攻城器械制作,便能逼迫敌人从更远的地方发起进攻,增加敌人消耗。 如此一来,便能坚守几个月。 若是超过五千人的守军,那就是跟敌人比拼粮草后勤,看谁先被吃穷。 所谓万兵驱驰,指的是在非兵家必争之地只有五六百守军的地方,属于敌人只要你肯来,就能攻破的类型。 而公安显然不在此列。 潘濬等城内文武官吏,都以为刘禅聚集在城内的一千五百士卒、五百骑兵义从以及北城门郭庆率领的一千五百的伏虎军是和他们一起守城的机动部队。 因此他们能从容不迫地协助守城。 城外贼匪营地。 曹卯站在军帐前的高地上,借着月光眺望远处城墙上微弱的火光。 身后站着几名副将和他的儿子曹辰。 军旅知识丰富的人,能够凭借火光数量,大致能判断守军巡逻的规模。 此时他们能判断出,潜入夜袭肯定是行不通的。 “主公,我们深入腹地,未免夜长梦多,当从速行事。” 一名副将耐不住性子,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立刻便引得其他人点头认同。 曹卯笑了笑没说话,这时曹辰明白父亲是要让自己表现,便一抖肩膀挺身而出。 “此事诸位不必担心,在我们出征之前,便已经制定好了方略。” 闻言,众人尽皆惊讶非常。 公安城是刘备当年和周瑜对峙的时候修筑的,他们这些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公安城前,而且刘禅的布防他们也是抵达之后才明了。 少主竟然说出发之前就制定了,这不是胶柱鼓瑟纸上谈兵吗,迷信兵书是要吃大亏的。 但又想到他们的主公曹卯也是打了十多年仗的人,安能不知兵,或许真的另有隐情。 带着疑惑先前那名副将再次开口:“敢问少主,是何等谋划?” 第60章 首战即决战 曹辰也没有卖关子。 “我们早先得到消息,刘禅驻扎城外的是三千名新征募半吊子,就是东北方的那个营寨。先前我亲自领兵测试,其言得之。” “此乃蛇之七寸,刘禅若派兵救援,我们便杀他援兵,以此消耗守军。若是不救援,那我们就在他们的注视下,吃掉这三千人,到时候他们的士气必然大崩。” “原来如此。” 众将纷纷惊叹,不断夸赞曹卯曹辰父子料敌于先,有古之韩信之风。 三千的新兵,攻打难度确实不大。 若是能逼迫守军跟他们野战,凭借人数优势,他们能不断蚕食守军力量。 即便对方是个胆小鬼,那消灭三千人的守军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战果。 在消灭新兵营之后,他们便能顺势将南边那个营地也拿下,如此一来,便能安心攻打这座守军士气低落的城池。 压力给得足够大,甚至有可能迫使城内动乱发生内讧。 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屡见不鲜。 这时,又有一将提出疑问:“若是我军进攻敌军营寨,南边那个营寨出兵袭扰该如何?” 曹辰轻笑一声:“我军人多,能施展的手段便多。在南边部署一支偏军,若是他们敢向北支援,无需与他们纠缠,直接扑向营寨,夺取他们的立身之基。” 救援友军的营寨还是保住自己的,这是对方需要思考的一个哲学之问。 想通此节之后,众人心下大定,而后分领各自任务。 先前曹辰的三千先锋袭扰两座大营,公安城内作壁上观全然没有派兵出战的想法。 对此,众将皆认为是刘禅这个童子非常胆小怕事的原因,看到他们大军压境后只会龟缩城内。 若是刘禅积极派遣出兵与他们交锋,或许他们还会高看一眼、谨慎对待。 但现在他们只有瞧不起,只想快快结束此战。 毕竟打赢一个不通战阵还胆小的小屁孩,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显赫战绩。 与此同时,城头之上。 刘禅等人也是深夜未眠。 这群贼匪来的突然,但是结合廖忠传来的讯息,加上斥候们的打探,刘禅及众人还是摸清了这群贼匪的成份。 廖化一手捋胡子,另一手指向西方道:“这群贼匪人数甚众,我们面前便有一万余人,经哨探证实在其身后西面三十里处还有一支约六千人的部队。” “城内有四千兵力,城外赵统部有一千,只要向宠部稳住,我们能赢。” “少公子有装备利器之骑兵,又有可连发弩矢之连弩,在敌人出阵进攻之时,可以骑兵之灵活袭扰敌方侧翼。” “敌人没有骑兵,防守阵型必然存在漏洞,可不断消耗敌之兵力。而我骑兵若退,他们也决然无法追上,如此消耗下去我军必然赢得胜利。” “廖主簿老成谋国之言。”刘禅鼓掌称赞,随后却是摇头:“但小子却不敢苟同。” “为何?”廖化通过短期的接触已然知晓刘禅确实有慧根,是他们这些忠于刘备之人的希望所在。 但他认为,一个小孩子必然没有多少战场经验,若是小觑敌人起了轻视之心那可就不好了。 他想知道刘禅的想法为何,但回答却让他疑惑起来。 “迟则生变。” 江东的吕蒙能把间谍发展到自己的身边人黄皓身上,那推己及人,这荆州上上下下该有多少细作。 城外大军压境,岂不是正好滋生这些人作妖的土壤。 若是迁延日久,保不齐哪天这些人玩一个里应外合什么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而且,内部这群蛇鼠两端的家伙是需要进行一波大清洗的。 众所周知,大清洗没有足够的武力威慑又是不行的。 因此刘禅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震慑宵小,宣告凛冬将至。 “更何况,两军交战,一开始总是你来我往的试探。若是我一上来便倾尽全力,或许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一阵寒风吹过,廖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缩了缩脖子:“公子这就有些主观臆断了,若是如此行事,我们便没了后手,一旦有变……” 后面的话不吉利便打住没说,但其意思已然明了。 没有后手,就是将自己逼入不成功便成仁的境地。 “任何变化都抵不上主将被斩,白天的时候,想必廖主簿也看到了敌方主帅的大纛。” 闻言,廖化忍不住出声惊叹:“公子想斩将夺旗?” 斩将夺旗是大军功,但何其难也,公子竟然将希望寄托于……等等,不对。 刘禅手里这支领先于时代的骑兵部队,敌人也确实没有应对的经验。 若是有足够人手,不计损伤代价为其开路,还真有可能杀到主将阵前。 廖化自认为,自己肯定是没有办法指挥贼匪步兵对付这支骑兵。 无论诸葛连弩攒射,还是长刀破阵,还真有可能创造奇迹。 只是,咱们缺的就是兵力啊。 想到这,廖化瞪大双眼,看向刘禅:“公子打算出动多少人马?” “城中士卒,全军出击。” 闻言,廖化瞬间浑身寒毛耸立,那样岂不是全靠那些民夫守城。 但凡野战失利便是一战而亡,这是真的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啊。 不过这种豁出去的股魄力,倒是颇像主公刘玄德。 “公子,兵事还是应当稳妥为上啊……” “廖主簿,本公子现在是监军。” 无论廖化如何劝说,都没有用。 刘禅若是会被他人的意志而左右,那他今天就不会站在公安城头。 一次次派遣偏军支援被进攻的营寨,很容易被敌人围点打援地消耗有生力量。 既如此,不如靠着精锐程度的优势打一场大战。 廖化眼看着自己就要被绑起来扔进监狱,致敬某位前辈田丰。 无奈之下遂请求加入骑兵与刘禅共进退:“先锋就让老夫来当吧”。 第二日,曹卯大军出动。 十数个方阵横向展开数层,在鼓声号角之中前进,旌旗飞扬,一场大战拉开序幕。 刘禅看着缓缓逼近的敌军,不断深呼吸调整心绪,拔出宝剑前指。 “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第61章 接战 坦荡的平原之上,两座营寨如同公安城伸在外面的两个拳头,与敌方展开的军阵形成对峙。 刘禅在观察曹卯的阵势,曹卯这边也在警惕着刘禅的反应。 “父亲,孩儿去也。”曹辰向站在高地大旗之下的曹卯一拱手。 “去吧,我儿此战定夺大功。” 曹卯大手一挥,锦袍被震的猎猎作响,显示出一股自信满满的气势。 他必须展现出这样的气势,将乃军之魂,这样整支军队才会受他感染而提振士气。 说实话,曹卯的内心并不是坚定不移的,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会这样孤注一掷。 自父亲曹寅开始,他们就是官府眼中的叛贼,十数年来自己劫掠郡县,攻破不少坞堡庄园,烧杀抢掠之下跟本地的士族豪强也是血海深仇。 手下除了当年跟随自己逃入山林的数百老卒之外,后来收拢的人马不是山贼土匪就是野人蛮人,这种组成成分的部队基本上失去了与官府讲和的可能。 为了能统领这些人,曹卯自己都是披发文身,平日里衣皮穿草。 为了自保而不断壮大势力,而势力壮大的同时却与本地势力仇恨越大。 眼下荆州的局势已经让曹卯看不到未来,因此才豁出去搏出一条活路,而傅士仁与刘禅的斗争正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时机。 关羽北伐声势浩大,若是得胜归来腾出兵力,到时候必然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或者荆州被吕蒙所夺,但曹卯并不认为吕蒙这个表面上跟自己称兄道弟的家伙到时候会优待自己。 荆州在关羽手里,自己是吕蒙拉拢的香饽饽,但荆州在吕蒙手里,自己对他来说就是需要铲除的不稳定因素了。 以吕蒙的手段,不是逼自己归顺就是吞并自己。 正当哀叹自己昏暗的前路的时候,刘禅出现在他的眼前。 关羽我是打不过,吕蒙我也打不过,但我还能打不过你刘禅? “若是拿下公安、生擒刘禅以投江东,凭这两份大功,我未尝不能得个太守当当。” 曹卯眯着眼看向公安城墙,他现在反而担心的是刘禅这个胆小鬼被他大军的气势吓到弃城而逃。 大军出营,在平原上展开阵势,曹卯亲自领五千人坐镇中军,跟在先锋部队后面缓缓向着北面的营寨进发。 儿子曹辰率领的前锋先前有些损失,曹卯给他补足三千人。 曹辰将前锋部队分成三个方阵,排布为一个‘品’字阵型向前。 所有的盾牌集中在最前面的方阵,清除路上的鹿角等障碍物,方便后面部队进攻。 在主帅找准时机下达进攻命令后,后面两个方阵就会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杀入营寨。 曹卯率领中军在后,与前锋保持一定距离。 但是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营寨,而是另一侧的公安城。 他派哨探时刻紧盯公安各城门,若是发现有部队出城救援,他便指挥中军杀将上去吃下援军。 暗合兵法所说攻其必救、围点打援。 另外还有两千人的偏军,由曹卯的一名副将统领,偏军分成两个方阵,一左一右往南边营寨靠过去。 若是赵统坚守不出,他就跟其对峙,若是赵统率兵支援北面,偏将便会让一个方阵迎上去纠缠,另一方阵则是以最大的速度冲过去抢占他的营寨。 说实话,对于接战的那个方阵来说,这样的战术的确是在玩命。对方无论是甲胄还是训练度都更精锐,显然是要拿命来为队友争取时间。 但是为了全局,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此时此刻,城池和营寨上汉军旗帜迎风飘扬。 在太阳光辉的照射下,宣示着大汉煌煌四百年的厚重历史。 城头上刘禅注视着眼前一切。 幸而这里视线开阔,若是在平地上只能看到对方黑压压一大片,容易产生对面怎么全是人的感觉。 刘禅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少胜多的战例古来就非常稀少了。 常言道人多力量大,这句真不是一句空话,即便站在眼前的是上万流民,也会给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刘禅现在能保持冷静,其心理素质已经相当可以了。 他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只不过先前两次,一次是埋伏张裕一次是被山贼偷袭。 那时凭借的是事先谋划,以及士兵超高的训练度。 而这种临阵指挥军团作战确实是第一次。 这方面他最多算是有玩全面战争游戏的经验,以及跟诸葛亮学习的一些理论知识。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紧紧握住手中剑,另一手则是扶着墙垛。 战前的筹算已然完毕,各将领的任务也已分发,接下来就只剩下相信这些将领的能力。 ‘咚,咚,咚’ 一阵鼓声响起,伴随着仿佛来自远古呼唤的号角声响彻平原。 曹辰指挥的前锋部队不断向前逼近。 “公子,敌人与向宠部营寨接战了。” 不用亲兵禀告,刘禅早就站在墙垛前死死盯着远处的情景。 战鼓擂响,号角吹响,曹辰麾下两个刀剑步兵方阵和一个盾兵方阵,三千人的规模阵势颇大。 营寨中令旗挥动,同样响起号角声,随后只见漫天箭矢飞射,倾泻在盾兵方阵之中。 当箭矢来临时,方阵停驻防守,推倒面前鹿角障碍后再次向前,每次只留下少量尸体。 看到如此情形,前锋指挥曹辰嘴角微微扬起,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只要盾兵贴近营寨将寨门和部分围墙摧毁,便是他挥军掩杀的时候。 不久之后沿途大半的鹿角障碍接连被清除。 他看着营寨上人头攒动,疲于奔命地抛射箭矢,忍不住轻哼一声:“真是一次无聊的……” 话还没说完,前方忽然传来阵阵痛苦的喊叫声,曹辰猛地看过去。 只见盾兵方阵中竟然燃烧起火。 原来向宠在上次看到敌人将盾牌集中起来使用后,便准备了火箭应对手段。 将引火物在猛火油中浸泡,使用时绑在箭矢上点燃射出。 前两次齐射没有使用火箭,一是因为距离太远,二是想通过两次齐射让敌人适应正面接下箭矢的习惯,然后忽然换火箭烧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见此情景,曹辰急切大喊:“散开,快速贴上去,打破他们的营寨。” 随后他亲自披坚执锐,率领另外两个方阵发起冲锋。 早在他下令之前,盾阵中的士兵就主动远离身上着火的同伴了。 得令之后,他们解散方阵在伍长或什长的带领下向营寨冲锋。 此时,被箭矢杀伤的数量明显变多,以至于他们更加拼命冲锋争分夺秒。 只要打破寨门,陷入肉搏战便是他们发挥优势的时候了。 城上密切关注此地情景的刘禅,眼见对方前锋全部投入战场,立刻下令。 “出击。” 第62章 曹卯,我要跟你赌命 虽然这些敌人不是刚造反的流寇,有着一定的战斗力,但跟真正的精锐部队依旧没法比。 更何况对方着甲率不过二三成,有的甚至只是衣皮穿草,而汉军在这方面是绝对的碾压。 传令骑兵将出击的命令送达后,郭庆率领着两千名伏虎军从北城门奔出。 出城后迅速组成一个大方阵,长枪林立,向着战场奔去。 此时北边的营寨前已经是喊杀震天,营寨前倒下大量尸体,同时营寨大门也在巨斧重锤攻击之下岌岌可危。 坐镇中军的曹卯立刻便发现这支从城中冲出来的部队,估摸着对方人数约有两千,他面露喜色。 想不到吧,我中军在此,埋伏的就是你的援军。 早先得到消息,城内守军只有四千人。 若是能一下子打掉两千人,那这场仗基本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曹卯凭借着多年的敏锐判断,立刻就发现这个能够直接奠定胜局的机会。 立刻便下令以两千人的步兵方阵迎击,同时又让另一个千人的步兵方阵立刻向汉军方阵的斜后方奔跑。 他要用两个方阵组成夹子夹住这支到嘴的肥肉。 士兵们挥舞着兵器大吼着冲锋,很快两支部队便正面撞在一起,霎时间鲜血飞溅,断肢残臂横飞。 伏虎军虽然原属于傅士仁,但到底是正经的汉军。 对上山匪蛮人组成的敌方阵线渐渐显露战斗技巧以及甲胄上优势。 贼匪依靠一开始的冲锋非常有气势,战斗时间一长章法就乱了。 反而汉军行伍之间默契配合,竟将敌人阵线打得摇摇欲坠。 这时,一名副将对着郭庆喊道:“将军,敌人从侧翼围上来了。” 郭庆立刻下令:“收缩阵线,向中间靠拢,结成圆阵。” 圆阵是敌人数量多于己方的时候最适合防守的阵型。 但是接战之时换阵,必然是要舍弃掉外围的士兵。 慈不掌兵,若是主帅认为换阵的收益大于舍弃掉的损失,就应当立即执行。 自此,双方陷入激烈的肉搏战,郭庆部被围无法行动只能原地防守,贼匪也无法攻破他的防御。 那么到这一步,此处的战局胜负手便是在此处之外。 曹卯站在高低上看着这一切,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对身旁的亲兵说道:“你看,再过片刻,我儿便能攻破那个营寨,之后便是一阵屠杀。” 随后又指向另一侧被围困的郭庆部:“夺下营寨之后,我儿再领兵出击此僚,定能再而破之。此战,我军胜矣。”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隆隆鼓声。 曹卯疑惑的回头,却见公安城城门洞开,又一支甲胄鲜明的汉军冲了出来,旌旗招展奔行速度极快。 曹卯大吃一惊:“这刘禅他是疯了吗,城内那么些心怀鬼胎之人,他就不怕压不住吗,竟然置整个城池的安危于不顾?” 其实原因是刘禅见曹卯身边除了护卫大旗的亲卫,还有两千的预备队始终不肯调用。 这样一来,自己的骑兵部队就不能放出去,无法施行斩首行动。 为了调离这支预备队,刘禅便令霍弋统领一千五百的益州兵出击。 出城之后,霍弋按照刘禅的安排,指挥着汉军儿郎一边行军,一边齐声大唱军歌: “为国羽翼,如林之胜,出车彭彭,旌旗猎猎,天子命我,征战四方,汉军雄武,威播四疆,壮哉三军,汉家儿郎……” 声音嘹亮而气势如虹,大声向整个战场宣告自己的到来。 刘禅双眼微眯,看向曹卯大旗所在:“如此一来,你的预备队总要调动了吧。不要再憋着了,梭哈吧,梭哈是一种智慧。” 曹卯实在想不通,刘禅为何如此之勇,很快他就没精力思考这个问题了。 他这边看着看着忽然发现因为这支部队的出现,自己这边包围郭庆部的士卒因为后面来敌而出现了动摇,顿时紧张起来。 “这种趋势决不能被放大。只要我儿攻破敌军营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没错,自己这里还有两千人,只要顶上去,敌人决然无法在我儿曹辰回军之前突破。 此刻,看到这支尽数着甲的精锐部队,曹卯已经认定自己这两千人的预备队顶上去也只不过是用来拖时间而已。 曹卯双手紧紧握住长矛,死死盯着各处战场,就在他要豁出去,将自己最后的预备队放出去的时候。 忽然他看到一个令他惊喜的情景,曹辰前部击碎了向宠的营寨。 随后,身旁的亲兵说的话也印证了此事:“主公,少主他攻破营寨杀进去了。” “好,好,我儿此次首功。”曹卯大喜,随后下令两千预备队一分为二,出一千人抵挡新加入战场的敌军。 同时又通过令旗的形式指挥南边与赵统对峙的偏军分兵一半,从后面发挥钳制作用。 战场之上能留一手是一手,虽然这样做很可能让顶上去的这支预备队损失惨重,但只要能稳住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么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老狗,”刘禅看到这一幕非常生气,一拳砸在城墙上,“没想到啊,这老东西竟然这么怂。” “公子,”黄皓看着一脸怒气的刘禅,瑟瑟发抖的问道:“公子,要不要现在竖起您的帅旗,令赵统公子出寨击敌?” 话刚说完,刘禅忽然转头盯着他抱着卷起来的监军大旗。黄皓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只能把头埋的很低。 是啊,我还有牌能出。 噌的一下,刘禅抽出宝剑,“亲军听令,随我出城杀敌。” 没错,身边这负责保护自己安危的三百公子亲军,也是可以放到赌桌上的筹码。 曹卯,押上你的性命吧。 “公子,不要啊,战场危险重重,您怎么能以身犯险啊。” 黄皓顿时惊慌失措,直接跪下来拉住刘禅的裤腿,鼻涕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你在这里替我看着,若我将敌人最后的预备队引出来,立刻令奚人义从出击,诛杀敌方主将。” “即便如此,您何必亲自去呢?” “城内有细作又有刺客,城外的敌人却是明了。我跟亲兵在一块更安全。” 随后刘禅便下了城楼。 城门之前,五百骑兵分成两队,分别由廖化和关凤统领,列阵而待。 刘禅抵达城门的时候,二人也是异常激动地劝阻。 “事到如今,还有比战败更危险的事吗?为了此次能一战而胜之,我愿亲自为你们开路。” 随后毅然决然地率领亲军出城而去,廖化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言。 当硕大的监军大纛在城外立起来的时候,敌我双方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了。 南方营寨中,赵统拔剑而出:“公子有令,见大纛时,弃寨击敌,众将听令,随我杀敌。” 第63章 哪个混账教他的兵法 营寨外,副将按照曹卯的指令将部队分出一部分去钳制霍弋,因为兵力减少便谨慎地后撤百步列阵。 结果转头就看到一个绣着金刀刘字的大纛旗赫然出现在战场上。 正当他极力想从震惊情绪中恢复的时候,猛然出现的喊杀声立刻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只见先前跟自己对峙许久的营寨大门洞开,大量汉军像是洪水出闸一般冲了出来,迅速在寨门前形成一个扇形。 随后相互配合着发起冲锋。 副将看着扇形的方向,忽然额头冒汗:“不好,他们是冲我来了。” 汉军冲的非常快,后撤已然来不及,只能就地防守。 贼匪聚集成密集方阵,林立的长矛放平面向气势汹汹的汉军,前面每个人都紧张无比,死死握紧长矛。 若不是后面有督战队看着,此刻定然会有人逃跑,并引发整支部队的溃逃。 在冲到,前方的数百汉军举起短矛,借助着奔跑的势能向敌人军阵近距离抛射而出,霎时间就对敌人造成一波杀伤。 随后,全军长矛放平撞向敌人方阵,展开长矛互捅的厮杀,刚一接触汉军就显现出明显的优势,贼匪伤亡人数不断增加。 那副将亲自带着督战队砍杀数十人才能堪堪稳住,直到这个时候,回防的兵力才加入战场。 只不过先前汉军对敌人造成大量杀伤,已经打出了气势。 即便是己方人数占优,但是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副将咽了口唾沫,目光向北面瞅了瞅,来的时候不是说让我抢营寨嘛,没说我得玩命啊。 最后他做了违背上司的决定。 若是自己这些兵马即将溃败还没有援军到来的话,他便立刻弃军而走,一个月这么点赏钱,没必要把命交代在这。 逃跑的时候向身后放两箭,也算对得起曹卯发给的军饷了。 此刻,站在高地上的曹卯也注意到了南边的形势变化。 但是现在,那里对他来说不重要,甚至全部牺牲掉也是可以的。 当刘禅的监军大纛出现在战场上之后,整个战局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相当于所有汉军的心脏,现在赤裸裸地暴露在自己面前。 不过这颗心脏在战场上跳动,确实让所有汉军士气大涨。 所有看到大纛旗的汉军爆发出更骇人的喊杀声。 被围困的郭庆甚至亲自握紧长矛,带着亲兵填入阵线,不断向外突围,并且眼瞅着就快要成功了。 看到公子率领亲卫从自己身后出现,霍弋立刻发现战场形势转变,镇静地做出部署。 将一千五百益州军平均分成三队,一队迎上曹卯中军赶来的一千人,另一队转头向南边钳制自己的敌人发起冲锋。 全都是以少对多,伤亡肯定不会小。 如此一来,剩余五百人便成了战场上可以支援任意一处的机动部队。 霍弋以另外两队人马将两拨敌人顶住,为自己亲率五百人杀向曹卯中军腾出空间。 没错,他放弃了支援郭庆的原计划,他要亲自带队去对上曹卯中军前的那一千人的方阵。 追随公子多年,霍弋太了解刘禅的秉性了。 大纛一立起来,霍弋便明白公子是想用自己为诱饵,好引出曹卯最后的预备队。 霍弋面色坚毅地看向敌军主帅所在,“公子啊,臣不能让你涉险。” 五百汉军用出最快的速度向着曹卯中军杀去。 其实他完全可以领着这五百人与刘禅合并一处,但那样敌人杀过来后,同样会让刘禅处于战斗第一线。 一瞬间,霍弋就想通这一切,并且立刻果断的做出自己认为最优的部署。 “疯子,这些汉军都是疯子。” 看到此情景的曹卯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他原本还想着要不要下令曹辰放弃营寨,与自己合兵一处去冲杀刘禅的大纛。 毕竟那营寨已然攻破,里面的汉军都是新兵,杀再多也意义不大。 这时却见一股汉军竟然冲自己中军来了,曹卯颇有一种被小瞧的感觉。 “主公,快看,营寨拿下来了,少主已经在营寨种竖起大旗。” 营寨之中有大量汉军逃出,虽然在营寨以北一里外有一些汉军被重新收拢,但显然已经构不成威胁。 曹卯打眼一看,营寨之上飘扬的确实不是汉旗,立刻大松一口气:“哈哈,快,传令,让我儿快快领兵出寨击敌。” 最北边的汉军解决了,那他这边就能腾出来兵力,以大军压境之势从北向南横扫整个战场。 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数百汉军,曹卯轻笑一声:“哼,找死,那便如你们所愿。” 令旗挥动,最后的预备队,离开高地迎着汉军对向冲锋。 “哼,刘禅这小儿倒是有几分气魄。不过,既然作为主将的他都自己都亲自上场了,可见这小子已经被逼无奈,没有任何后手了。等我抓到他,我定会好好……” 正当他得意洋洋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隆隆声响打断了他,只见公安城又又一次城门洞开。 “什么,还有骑兵?”曹卯一惊,随后立刻调整状态,不能让自己人看到他的怯场。 数百骑兵在冲出城门之后,分成两队,绕过各处战场,直奔曹卯中军而来。 “主公……” 眼见骑兵片刻就要冲到阵前,亲兵立在曹卯身前,询问是否要下令刚刚派出去的部队回防。 “不行,这支汉军冲的太快,现在掉头回防,可能会变成被追杀。” 战场上将后背交给敌人是绝对不能犯的低级错误,亲兵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主帅同样关乎胜败存亡。 “就请主公请立刻移步,与少主汇合。” 曹卯喉结动了动,他如何看不出来这支骑兵便是刘禅的杀招,而且是致命杀招。 一个未成年,出的全是险兆奇招,上来就玩命打,这踏马是哪个混账教他的兵法。 尽管心中开骂,死亡的威胁却不得不面对,他心中有些想法,但是不能由他自己说出来。 曹卯双眼微眯瞥了一眼那名副将,说道:“帅旗不可移动,若是士兵看不到帅旗,会军心动摇,以至于正在支撑的战线溃败。” 那名亲兵立刻单膝跪地:“请主公允许我换上主公的锦袍,替您守在这里。” 第64章 公安大捷 曹卯没有推辞,立刻跟他换了袍子和头盔,并从后面下了高地,他的帅旗则留在原地。 汉军骑兵冲的越来越近。 看到敌方中军近在眼前,廖化扯着嗓子大喊,“杀敌报国,封侯受赏,就在当下!诸君!杀!!” 曹卯的大旗被重重保护,廖化此刻剧烈喘息,斩将夺旗可是不小的功劳。 廖化最佩服的人是汉寿亭侯关羽,今天他又多了一个佩服的人,虽然年龄不大,却勇而无畏。 那么,此情此景自己也决然没有任何畏惧的理由。 廖化大脑飞速运转,算着双方距离。 一百步。 八十步。 “射!” 骑兵手持诸葛连弩,扣动扳机便有十发弩矢射出,一瞬间便形成箭雨倾泻在敌人头上。 护旗营几乎人人着甲,杀伤有限。 五十步。 “掷!” 骑手们摘下挂在马兜上的石斧、石锤,猛地向敌人扔去。 借助马速的巨大惯性,石斧、石锤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凡是被砸到的就没有不吐血的。 一瞬间,敌人的阵型便被砸的有些凌乱。 “杀!” 廖化大吼一声,手持长刀着杀向敌军,他的身边跟着的全是人马具甲的骑兵。 以刘禅目前的物力财力只能配齐一百余骑兵义从的装备,这些用在此次冲锋已然足以。 “骑兵义从,冲!” 百余骑兵大吼着纵马撞向敌人阵型,有人被直接撞飞。 骑兵挥舞长柄砍刀,借着马速势大力沉地劈在敌人头上。 断肢残臂横飞,甚至有倒霉的家伙当场被一分为二。 霎时间响起无数痛苦的嘶吼,只一个回合,整个护旗营便被冲垮。 连带着士气也被冲垮,所有人满脑子都是无数骑兵向自己冲来的恐惧。 一时间,也不管什么大旗不大旗了,纷纷大喊大叫着四散逃跑。 “杀!” 人的两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马,现场顿时变成了猎手围捕猎物的场景。 杀红眼的士兵根本不在意对方有没有喊投降,追上直接砍杀。 就这么些人,估计也就一人分一个首级,自己手慢了就可能被别人砍去。 至于多砍几个,别人会分不到,那只怪他自己手慢。 廖化猛地一劈,将站在大旗前穿着不凡的一人枭首,溅起一身血。 随后挥刀砍断固定大旗的几根绳索,与几人合力将大旗推倒。 而后翻身上马,参与追杀逃敌中去。 所有过程,远处的刘禅都看在眼里。 见敌方大旗倒下,刘禅立刻高呼:“贼将已死,敌军败了。” 随后是三百亲卫一起高呼。 随后是所有汉军齐声大喊。 “贼将已死,敌军败了,杀。” 在大旗倒下之后,曹卯即便没死,他在战场之上也是死了,看不到帅旗的贼匪战斗意志急速消散。 除了北营寨曹辰统领的贼匪还能保持建制从容撤退之外,汉军喊杀声所到之处,贼匪尽皆溃散。 从南到北,汉军全线大反攻。 刘禅也率领亲兵加入追击盛宴。 一名亲兵踹倒一个贼匪之后正要挥刀斩首,刘禅却凑了过来说道:“停停停,这个让我来砍。” 亲兵咂吧了一下嘴,公子你跑的又慢,俺们能捞到的军功可不多,这可是好不容易逮到的啊。 但是公子的身份摆在那,亲兵只得认栽,并且亲自帮着控制住贼匪的左胳膊。 就这样,在四名亲兵控制四肢的情况下,刘禅取得战场斩首一级。 “回去记得提醒一下史官,别忘了写上此事。” 汉军因为大胜而肾上腺飙升全速追杀溃兵,而贼匪因为生命危险同样肾上腺飙升拿出最大速度逃跑。 曹卯见到儿子曹辰之后,料到碰上那股骑兵他能活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根本没想着带着这支前锋部队杀回去,第一时间就带兵撤退。 因此,这支部队并没有与汉军纠缠,能够成建制逃离战场。 虽然还是有部分人被追上,但大多数是能够跑掉的。 此役,汉军大胜,是为公安大捷。 为了防止敌人卷土重来,刘禅没有约束追击的汉军。 没有人会用帅旗的倒塌来诱敌深入,所以贼匪是真的溃败。 成建制逃跑的敌人很快就引起了刘禅的注意。 他立刻派出传令兵,让各处将领留下部分士兵收拢战场后立刻领兵追击该敌人。 汉军一路杀,贼匪一路逃,一路尸体一路血,不少人因为杀人太多而成为血人,浑身上下都是红色。 因为有共同的追击目标,大量汉军渐渐汇集在刘禅的大纛之下。 霍弋、郭庆、赵广、廖化、关凤陆续带兵赶到。 唯有向宠没有参与追击,因为他所统领的新兵营损失近半。 不算之后能够收拢回来的逃亡的,保守估计此次新兵营被斩杀千人。 向宠将新兵营分成十几个编队进行分段阻击。 士兵互相不知道其他编队的伤亡比例,这才没有让军心一下子就崩溃。 敌人进攻的时候需要将十几个编队一个接一个的打崩溃,这样向宠便成功为其他友军部队的战斗争取到时间。 其实以向宠老实人的性格是难以下这个决心的,是刘禅亲自给他做思想疏导。 若是不肯主动付出这些牺牲,作战失败后,必然将付出更大的牺牲。 在刘禅看来,一个老实人在这个时代是很容易吃亏的,所以逼着向宠下定决心,让其锻炼一个冷酷的性格。 而且那些俘虏总需要有人看管,正好让向宠负责此事,其他人才能放心追击。 追击之时,刘禅依旧保持高度警戒,哨骑四散而出,探寻消息,全军没有人不做好随时战斗准备的。 此时,有人劝说刘禅穷寇莫追。 刘禅拒绝了他:“除了现在追击这伙,贼匪在西侧仍有五六千人,若我们不能一战灭之,待两者合兵一处,又是一个祸患。” “当此我们携大胜之威,敌人怯不敢战之时,宜将剩勇追穷寇。” 其实,刘禅咬着这伙贼人不放,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担心在自己大胜的威胁之下,傅士仁会与这群贼匪合作或者趁机吞并壮大。 贼匪为什么要留五六千人在公安战场之外,刘禅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这时候在南郡贼匪需要防备的也就领兵在外的傅士仁了。 所以那五六千的贼匪一定在跟傅士仁对峙,所以自己一定要追上去,绝不能给他们私下里‘幽会’的时机。 刘禅领着汉军追杀了整整一天,最后抵达距离公安数十里外一处山丘上的营寨前。 此处营寨便是与傅士仁对峙的贼匪偏军的营寨,刘禅则是领大军在山下扎营与之对峙。 这时,贼匪派出使者,给刘禅带来两个震惊的消息。 第一个是曹卯没死,被砍死的那个是替身。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第二个:“我们俘虏了傅士仁,想跟禅公子谈谈。” 第65章 受降得在打服之后 得知这两个消息的时候,廖化正在回归主簿本职工作统计军功,结果听到自己斩将夺旗的功劳只有夺旗是真的,但他来不及郁闷。 傅士仁竟然被俘虏了,这可是和关羽一样资格的元老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带着满头的震惊和疑惑,廖化匆匆向刘禅中军大帐跑去,来到门口的时候被霍弋拦在外面。 霍弋示意他在外面等候,而刘禅的中军大帐门帘并没有放下,站在外面也能窥探内里。 廖化这才驻足,踮起脚来尽可能凑近以听清里面的对话。 刘禅心下也是惊疑,但是面上却云淡风轻:“傅叔父沙场老将,怎么可能被你们这些流匪俘虏?你们真当我年幼好骗?” “这种事我怎么敢拿来诓骗禅公子呢。我们樊茂将军是带着诚意想与您沟通的。”使者见刘禅不信,随后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原来,曹卯为傅士仁准备了两道防线。 第一道是被重金收买而来的蛮人相翀,这家伙非要炫技摆什么鸿门宴。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的部队被傅士仁击溃,一路东逃碰上了统领第二道防线的樊茂。 樊茂本着友军有难落井下石的精神将相翀给刀了,然后吞并了他的蛮人部队,手下兵力膨胀到六千人。 傅士仁一路追一路受降,赶到樊茂营寨前对峙的时候兵力也达到六千人,其中只有一半的汉军,另一半不是先前受降的山匪流寇,就是相翀麾下的蛮人。 傅士仁见敌人早有准备,没有冒然进攻,而是扎营对峙。 问题就出在扎营上,新受降的这些人自然不会得到汉军的信任,所以营地里大致分成了两个区域。 樊茂得知此间内情之后,便派人散播汉军将会杀掉他们换取军功的谣言,半夜里派人去学狐狸、熊等野兽的叫声,弄得那些降兵人人自危。 傅士仁为了安抚这些人,立刻提拔了一些降兵做中低级军官,将缴获携带的财货赏赐大半,并且承诺之后会有更多的赏赐。 甚至学着白天跟他们一同吃饭以安抚人心。 但是吧,傅士仁的演技并不高明,虚情假意被发现后只会引得他们更加紧张。 汉军对降兵的戒备一直存在,在疑邻盗斧的心理暗示下,这些降兵越看汉军越觉得对方真的想砍自己脑袋换军功。 毕竟汉军的特色建筑物‘京观’远近闻名。 降兵的神经始终紧绷,不安定的情绪就像快要漫出堤坝的洪水。 终于在一天半夜里,樊茂派人将抓到的老虎驱赶到汉军营寨,声声虎啸彻底击破降兵们艰难保持的理智。 降兵高度紧张神经崩溃,爆发了营啸。 惊恐的情绪与失控的状态迅速传染身边的每一个人,一发不可遏制。 引发越来越多的连锁反应,整个群体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甚至自相残杀。 营啸对于任何一个将领来说都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平日里将领用严格的军纪指挥部队,就像牧羊人拿着鞭子,便能驱使庞大的羊群。 而一旦发生营啸,这些羊一个个都变成了狼,甚至这些狼之间也是互相仇杀,而牧羊人手里依旧只有一个皮鞭。 处于营啸之中的将领,能够保护好自己就能算是很了不起了。 哪怕还有士兵能保持理智,但平日里与其他人即便只有一点小矛盾,也会惊惧对方会趁乱报仇,以至于决心先下手为强。 周围都在拿刀乱砍,喊杀声震天,还夹杂着歇斯底里的咆哮,互相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只有拿起武器将身边的人砍杀才能让自己活命下去。 傅士仁立刻将亲兵聚集在大帐前,结阵抵抗营啸的冲击。 大竖火把,让还保持理智的汉军汇集到自己身边。 在天微微亮时候,噩梦终于结束。 营寨里尸横遍野,还活着的疯狂了半夜的家伙双目血丝精疲力尽地横七竖八地坐着躺着。 另一边,得知营啸动静的樊茂早已领兵向傅士仁营寨包围过来。 趁着汉军士气低落,且指挥混乱的时候发起冲锋,一番激战之后将汉军打崩,傅士仁便是在逃亡途中被俘虏。 能正面击溃汉军,使者显得颇有底气:“其营寨就在山后,其中惨状,禅公子派人一查便知。” “只要禅公子能赦免我们的罪过,我们愿意投效禅公子麾下效力。若是不行,我们希望用所有的俘虏换取请你撤军,放我们一条生路,回去之后再也不会与朝廷为敌,安心耕种等待朝廷编户齐民。” 呵呵,你们刚刚击破傅士仁,膨胀的不像样子隔这讨价还价。 即便想麾下效力,那也要等到我把你们打服之后跪求我接纳你们才行。 放你们跑就更是想都别想。 刘禅嘴角微微勾起,没有接话。 对方没必要编这么大一个谎话来诓骗自己,所以应该是真的,傅士仁真的被他们抓了。 说实话,刘禅反而放松下来。 这毕竟不是最坏的情况,他们没有合起伙来对付自己。 而且,在使者的叙述中,刘禅发现一个重要细节。 使者对那位叫做樊茂的匪首非常尊崇,而对曹卯却几乎只字不提。 而据刘禅所知,贼匪的首领是曹卯,但现在自己却像是在跟樊茂对话。 他怀疑,贼匪内部并不团结。 曹卯兵败一路退入营寨,却发现樊茂这个手下大胜汉军,并且手中兵力远超自己。 匪寇之间的忠诚难道是可靠的吗。 樊茂看着一败涂地的首领,而自己兵强马壮,难道会乖乖地被剥夺兵权束手待毙。 刘禅双眼微眯,看向使者。 贼匪之中现在还没有爆发火拼,大概率是因为自己带兵杀到给他们造成压力,他们这才才不得不团结一致对外。 使者被看刘禅盯着感觉颇为不自在,但又不明所以,只能拱手而立。 刘禅却是忽然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等等,他们会不会是故意引导我这样想。 其实他们内部上下团结,却装作矛盾重重的样子给自己看。 蒙骗自己信以为真,想看到他们互相残杀而撤兵后退,他们却趁机逃走。 哼,愚蠢的计策休想蒙骗我的智慧。 随后他向使者下达最后通牒:“所有人扔掉武器,袒右自缚而出,我便接受你们的投降。” 第66章 这样的猛将他竟有这么多 使者带回刘禅无条件投降的要求,贼匪自然不可能答应。 虽然樊茂很想劝刘禅年轻人不要太年轻,但当下他有更大的麻烦要处理。 实际上刘禅确实脑补过头了,曹卯兵败后一直极为警惕这个下属。 在退入寨中后第一时间安排儿子曹辰去夺兵权。 正常情况下,作为下属只得乖乖交权。 但是樊茂为人机敏,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便敷衍拖延,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刘禅追杀而来。 一时间,樊茂把事情前因后果想清了七七八八,感情这曹氏父子是大败而来。 樊茂索性不装了,摊牌了,直接将曹辰软禁起来。 樊茂所属六千人与曹卯两千余人隐隐同床异梦对峙起来。 狼王健壮的时候是狼王,狼王虚弱的时候就是猎物,若不是刘禅大军近在眼前,樊茂早就动手了。 现在面对汉军威胁,樊茂就需要跟曹卯同舟共济。 那么问题来了,软禁起来的曹辰要不要放,还有就是谁当话事人。 曹卯顶着首领的名头,但是兵强马壮的樊茂‘脊椎不好’,在残兵败将的曹卯面前弯不下腰。 而且在他看来,只要僵持下去,曹卯大概率是要对自己服软的。 因为除了抵抗,自己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砍了曹卯父子的脑袋当投名状。 不过这种行为需要背上太大的代价,无论是在道德方面还是下属人心方面。 因此除非走投无路,否则他也不会那样做就是了。 刘禅没有将大军铺开,而是集中兵力正面对峙,传令四方州县运送粮草,做出一番打算长期对峙、耗死敌人的表现。 同时广撒哨探,以保证在发现敌人要逃跑时第一时间追杀上去。 这时候,樊茂想要全须全尾地撤退已然不可能,而断尾求生的策略也很难实施,因为没人愿意当那个被舍弃的尾巴。 营寨中粮草有限,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因此,樊茂只能发挥都来了的精神,决定和刘禅做上一场,看看实力。 营寨内留置三千人马,以保持对曹卯的兵力优势。 三千人出寨进行骂阵,同时邀请曹卯出兵助战,结果曹卯只出了两百人意思意思。 樊茂越发看不起自己这个老上司,“待我此次取胜,你这老头便卸甲归田吧。” 他打算携胜逼曹卯就范。 此时的曹卯确实深感穷途末路,先败于刘禅之手,后夺权失败。 他感觉当下自己怎么走都是走不通,哪一条都是死路。 面对樊茂以下克上的野心他没有实力压制,以他的罪过投降汉军也是难逃一死。 思考到最后也只得出不停地逃,能活一天是一天的结果。 曹卯仰天叹息,决定找机会逃回老巢,然后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不管外面的事,哪天汉军杀来再投降。 因此他也关注着此次战斗,等待时机,他在心底已经认定樊茂会输。 列阵位置距离己方营寨不远,若是刘禅出动太多的兵力,那就立刻就能撤回来,拒绝交战。 因此刘禅若是想要打这场野战,便必须将出动的兵力控制在较低的水平。 远处,刘禅也开始派兵出战。 当看到出阵的汉军约两千人的时候,樊茂咧嘴轻笑一声:“哈哈,刘禅小儿,我知道你有些能耐,可你莫要小觑天下英雄。” 自己派出去的这三千人也是夺了汉军甲胄的精锐,更何况刚刚胜过汉军一场,士气正盛。 樊茂认为刘禅终究是欠缺阅历,太过小瞧了自己。 然后他就见识到一个神奇的一幕,两军远距离攒射的时候,汉军方阵竟然对自己方阵的士兵形成火力压制。 樊茂双拳重重地砸在营寨墙壁上,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知道,刘禅也是极其期盼自己能跟他打野战。 樊茂出动的三千人是一块足够大的蛋糕,刘禅索性不再留手,他将自己装备了诸葛连弩的三百亲卫全都放在应敌的两千汉军之中。 正面火力压制使得敌阵收到些许打击出现凌乱,汉军发起冲锋与贼匪展开激烈肉搏。 贼匪凭借人多的优势才稳住阵线,双方打得难舍难分。 樊茂死死盯着前线,若是发现己方有败退的迹象,便立刻出兵接应士兵退回营寨。 作战位置在双方营寨距离己方更近的三分之一点,樊茂认为,若是出了状况肯定是自己这边支援的更及时。 这时,身旁忽然有人焦急地出声:“将军,将军快看。” 樊茂循声看去,只见在远处出现一支百余人的骑兵,这是刘禅布置在外的巡逻骑兵。 “一群只会骑射骚扰的斥候而已,出五百人以弓弩驱逐之即可。” 随后,营寨中又冲出数百贼匪,他们人手一张长弓,护卫己方方阵的侧后方。 这时代,骑兵骑射依靠的马弓穿透力和射击距离都不如步弓。 但是樊茂不知道,刘禅的骑兵不仅装备的也是诸葛连弩,而且是可以冲阵的。 然后他就看到,这些骑兵并没有绕圈远距离袭扰,而是径直向自己派出去的这群弓手冲了过去。 虽然有部分骑兵在长弓的射击下落马,但是丝毫不能阻止整支骑兵的冲锋。 连弩箭雨之后,又是一阵石斧石锤砸在弓弩阵中,在骑兵冲到脸上之前,方阵中的贼匪已经出现避让逃窜。 随后便如同虎入羊群,骑兵们展开堪称疯狂的屠杀。 樊茂惊得嘴巴合不拢,一个照面,仅仅一个照面自己的弓兵方阵便被冲垮荡然无存。 刘禅是从哪里招来的这群人,这群骑兵为何能双手持刀,他们的骑术为何如此高超? 因为距离原因,他看不清这群骑兵屁股下的高桥马鞍和马镫。 在樊茂的认识里,一个能在马背上肆意挥舞长柄大刀的早晚成为一方猛将。 而这样的人刘禅竟然有一百多个,樊茂的自信心动摇了。 身旁再次出现惊呼:“将军,另一侧,又来一波骑兵。” 樊茂心下一突,转头一看,又见百余骑兵结阵冲锋,而他们冲击的方向,正是和汉军肉搏的己方方阵的侧翼。 他焦急的大喊:“快,鸣金收兵!” 然而,这并不是个聪明的决定,因为交战中的汉军怎么可能让敌人说走就走。 刘禅看到此情景之后,立刻下令,全军出击向敌方营寨进攻。 第67章 跟我来 其实若是樊茂再次派出援兵,是能够接引己方士兵回寨的。 但是当他看到又一队人马合一的双持骑士冲向战场后,他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以至于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这什么玩意,这怎么打? 还别说,一群人开着无双在战场上骑马与砍杀,割草一般收割敌人生命的场景还挺迷人,樊茂看呆了。 良久,他忽然意识到被砍杀的是自己的兵。 樊茂感到胸口一阵拥堵恶心,不断发出干呕,接着是一阵咳嗽。 身旁的亲兵吓坏了,一个劲地劝他赶紧战略转进。 “逃?能逃到哪去?”樊茂仿佛看到自己被骑兵追上然后一刀枭首的样子。 恐惧之下头脑反而陷入一种冷静状态,所有信息都涌现而出,大脑飞快运算最后得出结论。 反抗死路一条,逃跑下去是没有前途的,不过是晚死而已。 投降,对,曹卯才是首恶,自己又不是曹卯,是可以投降的啊。 我也可以忠于大汉,我也可以谈。 而且,自己手里还有傅士仁,禅公子不是与之有仇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来自己早就算是在帮禅公子做事了。 想通此节之后,樊茂立刻行动,拔出佩剑大喊:“打开寨门,迎王师入寨。众将听令,随我拨乱反正,诛杀首恶曹卯,杀!” 虽然手下们不明所以,但还是跟随着他杀向曹卯所在。 “哼。”远处,曹卯看着樊茂杀向自己的营帐,面无表情。 随后带着数百人从营寨后门夺门而走。 一路狂奔的樊茂气急败坏地砍翻帐篷,他像一个野兽一样咆哮道:“去哪了,狗贼何时逃了。” 扫视四周,他的眼神投射出弑人的凶光,忽然看到后营似乎有人影晃动随后消失。 “弃兵刃、伏跪在地者活!” 此刻,汉军前部已经杀入营寨,还有大量汉军疯狂向营寨内部涌入。 樊茂情绪激动一边挥手一边大喊:“我知道曹卯在哪,跟我来。” 立功,没错,只有立功才能保住自己。 汉军对这个变节的家伙并不信任,但其一直坚称能抓到曹卯,于是汉军便让他做了引路犬。 刘禅入寨的时候,汉军已经控制此处的各个角落。 霍弋等人则是被派出去向各个方向追逐溃逃的敌人。 亲兵用收缴的物资在一块地势较高的空地上铺上地毯,摆上蒲团、案几。 中军帅帐中有一些水果和食物,应当是贼匪酋首的,现在都摆在刘禅面前。 不一会,一个体型健壮,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头发黑白参半,却只穿了一身内衫的老汉被带了过来。 当他看到刘禅的之后,便一直低头不语。 现场无人说话,一时间气氛倒是有些怪异。 刘禅啃了一口苹果,随后叹了口气先开口道:“小侄军务繁忙,这才得空进些吃食,礼数不周还请叔父勿怪。” “我,”傅士仁想要说些什么,但抬头看见刘禅的目光后立刻又低落下去。 无论如何,自己败于樊茂,而樊茂又败在刘禅手里,在自己最自信的领域被打败,傅士仁破防了。 不说先前所犯的那些罪,眼下就有一个败军之罪,正好是在刘禅这个监军处置权力之内。 而先前所犯之罪,双方心知肚明,在此诡辩也没有任何意义。 死肯定是死不了的,但往后的日子里恐怕要活在懊恼和羞愧之中了,只是不知史书会如何记录自己,只怕名声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之所以认定自己死不了,是因为他的资历。 而这,却也正是刘禅头疼的地方。 傅士仁的资格太老了,他是在老爹起兵之前就追随过来的老人,真要算起来,资历并不比关羽张飞差。 刘禅不能处置傅士仁,就跟他不能处置关羽张飞是一个道理。 能够决定傅士仁命运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老爹刘备。 虽然对贼匪没有杀死傅士仁深表遗憾,但是面上刘禅还是拿出和善的态度说道:“叔父想必也许久没有用食了,且坐下一起吃些吧。” 傅士仁没有拒绝,在下首的一个案几前坐下。 抓起一块肉干就啃了起来,仿佛忙碌起来便能缓解尴尬似的。 片刻之后,刘禅摸了摸嘴。 他决定以贪污罪的名义卸掉傅士仁的一切职权,并派人将他送至成都。 撸成光棍后的傅士仁便失去威胁,沦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而以贪污罪卸职能给关二叔一个交代,毕竟他老人家早在军队物资紧缺是时候为了安抚军心说了‘还当治之’。 待傅士仁交代犯罪渠道之后,自己还得担任起荆益剿匪总司令的担子,顺藤摸瓜剿灭那些造反作乱的贼匪势力。 那些打着刘璋的名号作乱的大都是因为刘备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也不见得会听刘璋的话,还是得以剿灭为主,招抚为辅。 “我不是俘虏,松开。我为大汉流过血,我为禅公子立过功。” 刚吃完一顿饭,就有几名骑兵将捆住双手的樊茂带了过来,其人看到刘禅立刻狂热的叫喊起来。 “禅公子,禅公子,我投诚了啊,曹辰是我抓的,营寨大门是我开的,刚刚曹卯也是在我的指认下投江自尽的啊。” 恰巧,郭庆正要来做汇报,正好看见这一场景,立刻对樊茂警觉起来。 刘禅疑惑地问了一句:“樊茂?” “正是小人。大汉煌煌,小人一见到公子就知道天命不可违,立刻反了曹卯那厮,愿为禅公子牵马坠蹬。” 刘禅心下冷笑,面上却平静道:“虽然你先前抵抗王师,但总归功大于过,任你为军司马,以后勤勉任事吧。” 樊茂闻言,立刻大拜:“公子天威在上,勤勉,小人一定勤勉。” 然后精神亢奋地参与到打扫战场的工作中,亲自上手堆木材、搬尸体。 看到这,郭庆收了对樊茂的警惕。 猎犬和舔狗虽然都是走狗,但是生态位不同,构不成竞争关系。 “今日留营休整,明日回军公安。” 自有传令兵将刘禅的命令传到四方。 当夜,傅士仁向刘禅交代了自己倒卖军械的渠道,以及给他打下手的家族名单。 刘禅思索良久,随后给黄皓写了一封信:“给我安排个刺客……” 他要在公安行江陵旧事,先安个大罪名抓起来,不愁这些人不招供。 接下来,就是要顺手清除内部的毒瘤的同时与吕蒙进行一场间谍和反间谍战了。 第二天清晨,黄皓一脸便秘焦急等待在城门前。 他收到两封关于刺客刺杀刘禅的信,一封是公子写的,另一封是他的东吴卧底上线送来的。 第68章 玩得就是真实 刘禅率领全军击敌,城下大破敌军。 许多人虽然认为刘禅太过冒险,但也承认刘禅此举确实让城内人心振奋,民众不安定的情绪消散。 有人欢喜也有人愁,比如虞翻。 他预测,那些准备投效江东还没被抓的几个家族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变节了,甚至有可能反手把自己卖了。 因此他在公安借不到力,未免迟则生变,自己得早早离开公安。 但借不到力,不代表不能搞事,更何况自己也不能寸功未立就走。 他打听到汉军中使用一款连弩,能够弩矢连发,是能够克敌制胜的神器。 非常适合山地作战和水上作战,能对数量远多于己方的敌人形成火力压制。 江东几乎每年都要进山剿山越,有了这神兵利器将会大大提高他们江东军队的战斗力。 因此,他决定偷取此军国利器,带回江东。 他联系上吕蒙早先埋伏进来的刺客。 “人最得意地时候也往往是最容易懈怠的。刘禅既然得了如此大的战功,他定然要狠狠地夸耀一番,定然会显露人前。此次入城仪式必将万人空巷,你等瞅准时间……” 说到这,虞翻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些刺客拱手领命,退下埋伏去也。 虞翻面色阴冷地看着那群刺客离开,“最好是能刺杀成功,即便失败也要引得城中慌乱,老夫好趁乱摸进军营,偷取连弩。” 虞翻并不看好刺客的行动,自江陵刺杀案后,刘禅的安保系数便大大提高,身边的亲卫始终在百人以上,前后皆有暗卫随扈。 先前之所以对那些刺客这么说,不过是给他们洗脑打气而已。 刺客本来就是死士,干着九死一生的工作,在重要关头也可以当弃子来用。 无论如何,刺杀行动足以让整个公安高层陷入一时的混乱。 武库还有人看守,但是军营就只剩下看大门的了,凭自己的身手进出轻轻松松。 虞翻颇为得意:“拿到一个样本之后,以老夫的脚力,趁着城门守卫没反应过来之前定能出城。有此功绩,也不枉费子明对我的信重了。” 刘禅回军的消息早已传遍公安。 上下官民纷纷汇集到西城门内外,皆是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在入城之前,刘禅便派遣军士先行入城接管城门防务。 关门打狗的先决条件是先把门关上。 这时,刘禅才告诉身边人,自己入城后将会有人刺杀。 正当众人大惊失色的时候,樊茂立刻一个滑跪:“公子,是何人竟敢行此恶事。啊,我樊茂与此贼不共戴天,请公子在此暂歇,让臣领兵入城将他揪出来废掉他的五肢,让其断子绝孙。” “是黄皓。” “啊呀呀,狗贼黄皓,不识天命、背弃人性,臣定将他抽筋剥骨、挫骨扬灰。幸而公子英明神武,早早识破奸贼。公子,您把他交给我,我有九种办法弄他,九种。” “他是我的贴身跟班小厮。” 贴身跟班小厮怎么可能会刺杀主子,而且还能让公子知道此事……其中定有隐情。 来不及思考了,樊茂立刻五体投地趴在地上。 “公子神机妙算,未卜先知,臣对公子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也是他作为一个降将的生存手册。 看那曹辰,竟然敢骂公子,不识天命现在知道马力几何了吧。 五马分尸的场景令樊茂记忆深刻,久久不能忘怀。 对于那些嘲笑的眼神,樊茂只在心里感叹,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自从知道刘禅敢以三百人出城竖起大纛诱敌的壮举之后,樊茂跪舔起来已经毫无心理压力了。 禅公子这气魄,他是英雄啊。 天下还能算的上的诸侯的势力也就四个,曹刘孙,加上东北角的公孙家。 最后一个还是凑数的,舔谁不是舔,现在上船加入匡扶汉室,将来说不得能混一个从龙之功啊。 跟那相比,区区脸面算得了什么。 小插曲之后,众人分领任务,率领全军谨慎入城。 刘禅换上全套甲胄,甚至戴上了面甲。 亲卫团团围护,全员十二分精神警戒四周。 全军上下整装待发,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要说戒备到什么程度呢,只见着急忙慌地跑来想禀告有意外真有刺客的黄皓,直接被最外围的士兵给缉拿了。 众人没太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入城。 结果在刚出城门洞的时候,刺客分别埋伏在城门左右,见华盖车出现后立刻暴起发难。 士兵们及时警戒,但还是让刺客的弩矢射了出来。 “咳。” 刘禅胸前一阵撞击,踉跄地后退一步,诧异地看着自己胸前被射地凹了进去的护心铜镜。 “卧槽,居然玩得这么真实。” 士兵们冲上前,将大部分刺客立地诛杀,有两个逃跑的,两队士卒则分别追了上去。 民众一阵惊慌,随后刘禅立在马车上抬手高呼:“吾没事,大军继续进城。” 骚乱的民众这才渐渐平息,在士兵的催促下纷纷后退。 郭庆则是带着一部分士兵脱离入城仪式,按照傅士仁交代的犯罪名单去一一抓捕提审。 “违抗者,皆以谋反罪论处。” “是!” 经这么一事之后,郭庆抓人就得到民众的支持。 民众不会知道为什么抓,但会自动联想,现在抓那些人,肯定是官府掌握了证据,敢刺杀公子就该死。 与城西的热闹不同,城东倒是人烟稀少。 军营大门前,两个持矛守卫懒洋洋的站岗。 他们是底层士兵,没捞到上战场,现在被分配来此看大门。 无缘参加汉军大胜举行的入城仪式,而且汉军大胜,任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来军营闹事,所以站岗的时候颇有些意兴阑珊。 这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引起二人注意。 只见对方近前来打招呼道:“哎,小伙子,看你们站了一天了,辛苦了,来吃点东西吧。” 因为对方就一个老头,二人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威胁,于是没用长矛将其驱逐。 随后老头子便跟他们攀谈起来。 第69章 黄皓他没毛病 “老伯怎么没去看监军入城,场面肯定盛大。” “唉,老头子的儿子跟你们一样当兵,前不久刚刚战死,哪有心情去……” 虞翻编了个故事,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两人听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惨故事,联想到自己家中老父老母,皆是暗暗落泪。 纷纷拿出自己的一些钱财送给老人,劝他好好生活。 此时也没了戒备,看着老人觉得非常亲切,对老人再次递过来的干粮也不拒绝,拿在手里啃了起来。 不一会,也不知是不是太累了,二人竟然直接躺下打起呼噜。 “嘿嘿,”原本身形佝偻的老人忽然笑着直起身子,显出非常硬朗的躯体。 随后,轻易便混进军营。 此人足下生风,跑的非常快,营中零星的巡逻人员都被他躲过去了。 陆续翻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在一个设有靶场的小院找到一个长相奇特的弩。 虞翻拿在手里掂量掂量,随后若有所思道:“想必这就是连弩了。” 掏出布帛将其打包系在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出军营。 “哈哈,满招损谦受益,打了胜仗就得意忘形,非国之强军也。” 虞翻带着对刘禅手下汉军的嘲讽得意洋洋地走到东城门,结果得到一个悲催的消息。 “有刺客刺杀监军,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 虞翻双目圆瞪嘴巴张大,不对吧,老夫是第一时间来到这的啊。 按照推算,刺杀的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啊。 自己每一步的时间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 即便是刘禅刚被刺杀,骑兵就飞奔过来传信,也不可能比自己先到东城门啊。 虞翻愣愣地看着来来回回的城门守卫,理智仍在,闯刀山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自己身上还带着赃物呢,此地不宜久留,决不能被发现。 虞翻转头离开东城门,向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连弩此等军国利器,刘禅必定严防死守,时间一长定会发现被窃走。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公安城。” 当夜,在东吴细作埋伏的小院内,四个人秉烛夜谈。 除了偷连弩的虞翻,该情报节点的负责人元候之外,另两个人分别是刺杀刘禅受伤的刺客,以及先前趁收拢俘虏的时候混进来的元尘。 元候和元尘不是名字,而是他们行动的代号,一旦做了细作,就要和原来的身份完全分离。 元尘就是黄皓的上线,也就是刘禅的上上线。 他们四个虽然互不统属,都是与吕蒙单线联系,因为此次任务重要而一起合作。 元候看向包扎着半边身子的刺客,“今次刺杀失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能再有动作了。” 闻言,刺客握紧拳头,而后因拉扯到伤口而吃痛道:“刺杀本可以成功的,我亲眼看见弩矢射中了刘禅,只不过他穿着的甲胄非常精良,竟然将弩矢挡下了。” 元尘轻哼一声:“这说明我的线人黄皓他没问题,是你们刺杀无能。” “你,唉……”刺客本想生气,却发现对方说的无法反驳。 原来,先前因为刺杀失败,元候等人怀疑过黄皓有问题。 这可惹毛了元尘,黄皓可是他亲自发展的身份地位最接近荆州权力核心的线人,是他最重要成果功绩,为此还得到了吕蒙的奖赏。 同行相轻,这元候在这里经营这么久也没见得有什么功绩,而自己来到没多久就把刘禅的身边人策反,所以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高元候一等。 所以当元候表露出对黄皓的怀疑时,元尘言辞激烈的反驳了他。 现在刺客也说刺杀本能成功,只是因为刘禅套的盾太厚而已,便忍不住又嘴臭一句,彰显自己的功绩。 虞翻没心情跟他们扯皮,也不关心这些人内部有什么矛盾,他直接抢过话题。 “我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尽快回江东面见吕子明,而且是越快越好。” 虞翻的话,众人不敢怠慢,因为人家是吕蒙的上宾,而他们这些人是下属。 这种事,刺客没辙,而城门戒严下,元候也没了办法。 这时,元尘得意洋洋道:“虽说城内戒严,但并不是铜墙铁壁,必然有漏洞。” 稍一停顿,见其他三人全都看向自己,才继续开口道:“黄皓既然是刘禅身边之人,上下想要巴结他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只要能稍微影响几个守城小卒,仲翔大人便能趁机而出了。” 虞翻的谨慎让他依旧保持怀疑:“这黄皓当真如此可靠?” “我敢以性命担保,黄皓他没毛病。” 虞翻又看向那名刺客,只见对方点了点头,便说道:“好吧,便如此行事。” 另一侧,汉军士兵刚确认黄皓的身份,将他放了出来。 正赶路呢,忽然听到三声鸟叫。 随后他转身进了一旁无人的小院。 “……事情就是这样,组织需要你想办法让守城巡逻的士兵出现一个缺口,好让我们这边一个人夜缒而出。” 黄皓面露为难:“此事,怕是不好办呐,我跟军队里将士们不熟。” 元尘还以为对方这是在讨价还价,因为对方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就是视财如命,随后笑道:“此番必不让你白忙活,阁下最喜欢的金十斤,银百斤,您看如何。” 黄皓心惊,这得是多重要的人啊,公安还藏着这么大的人物吗。 虽然心惊,但是面上却装作为难的样子:“此事着实不好办,我试试吧。” “好,还请阁下越快越好。”虽然贵了点,但是那是组织的经费,事情办成他也会得到自己的奖赏,元尘心满意足地目送黄皓离开。 “……公子,事情就是这样。” 刘禅正在审批汉军将士们的奖赏公文,黄皓侍立在旁将此事和盘托出。 刘禅停笔,抬头看向对方:“这件事……” “公子放心,我没把话说死,只说可以试试。要怎么做,能不能做成都由公子决定。” “不是,我是想问你,他们给钱了吗?” “啊这,就给了银十斤。” 刘禅沉思片刻,叫来廖化、郭庆以及霍弋,给他们做了一番部署。 是时候收网了。 第70章 仲翔的救赎 黄皓再次联络自己的上线,与其约定好了时间地点。 “那时候,在这里巡逻的士兵将会被其长官叫走,只有半个时辰。能不能走脱就看你们的了。” 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不多也不少,更显得弥足珍贵。 这么重要的消息,元尘不敢怠慢,接头完毕后,立刻就向窝点赶去,争取尽早将此事告知虞翻。 全然没注意到,一伙伪装成民众的汉军悄然尾随在后。 “原来是这,我们快回去跟郭将军禀报吧。” “笨蛋,何须全回去。一个人去禀报,其他人在这里盯着,将每一个进出之人的脸都给我记清楚喽。” 这个情报窝点自此暴露出来。 当天,这些信息便抵达刘禅的案几上。 他不断地拍手叫绝:“啧啧,本以为这吕蒙将荆州世家渗透成筛子就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他不仅走上层路线,还走群众路线,竟然有这么一支细作队伍潜伏在公安城底层民众中。” 为了把这群人连根拔起,刘禅认为有必要把满清十大酷刑整出来。 当然,这般恶毒的酷刑自然与他这个英明神武的君主没关系。 古夏桀有妺喜,纣王有妲己,锅多不压身,这些酷刑就让黄皓想出来吧。 随后黄皓便被刘禅任命为南郡决曹掾史,负责断罪决狱。 宦官当权,可见刘禅继承的是正统大汉。 还别说,黄皓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果然很强。 经过他的审讯,仅仅一天的时间内,七家有六家承认了参与刺杀刘禅,还有一家的家主被送去抢救。 这些人全都表示他们是受江东吕蒙指使,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其实刺客刺杀这种事,很难有什么直接证据,有时候即便是心知肚明,却也无法问罪。 但是吧,刘禅做事最不在意的就是证据。 凭古代这种原始的司法体系办事,还不如拜拜老君管用。 现在好了,‘证据’有的是,大家都说是你干的,总不能是冤枉你吧。 刘禅将他们的罪行在荆州上层全方位公布报道,并且引导舆论批判江东背信弃义,不守盟约,不当人子等等。 名声是这些上流人士最重视的东西之一。 刘禅的行动成功在世家豪强群体中引发一场舆论动荡,这下子没人会在公开场合说东吴的好话了。 吕蒙多年来经营的亲善友好形象,被一支射向刘禅心头的弩箭而破坏。 刺杀盟友的帽子扣在吕蒙头上,一些与吕蒙交集不深的士人开始拒绝吕蒙的好意。 甚至有人表示会主动把吕蒙送的礼物退还回去,以彰显自己洁身自好、品性高洁。 由于刘禅把安排刺杀的罪名放在这些小豪强家族身上,那些潜伏在公安的东吴校事细作们就认为自己真的没有暴露。 时间很快来到约定的时候。 当天夜晚四更天,虞翻按照计划来到东城墙边。 他背着包起来的连弩,带着钩爪绳索,悄悄摸上城头。 城墙上,来来回回有汉军举着火把巡逻。 虞翻有些焦急,他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但他依旧不能完全相信黄皓。 只是现在事情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必须冒险一试。 不久,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来。 就在登上城头一会后,不远处的数十个火把聚集在一块,随后果然按设想的那样离开。 虞翻依旧保持谨慎,他等了一会后确信那些人真的离开后才开始行动。 将钩爪固定在城垛上,然后将绳索系在身上,手脚麻利地翻了过去。 然后用脚蹬着城墙,双手紧握绳索缓缓下降,期间保持高度紧张。 感觉整个过程非常漫长,当双脚重新踏在土地上的时候,心底像是有一块大石头落地。 “呼,回去后得跟吕子明多要一倍的幕僚费。” 再次检查了身上的东西,确保无误后虞翻踏上旅程。 也真是难为老爷子了,护城河不是谁都能游的,因为平时不少人都会随意地倾倒生活污水在里面。 他没有走大道去江陵先从替身那里拿回身份,再正大光明的去江东。 而是走小道,打算寻江边渡口摆渡潜行回去。 刘禅针对吕蒙的舆论攻势他也有所耳闻,时间长了未免会夜长梦多,因此争分夺秒。 更何况,江边渡口处也有他们东吴的细作,平日里伪装成普通的摆渡人,实际上干着间谍的工作。 只要接上头,就安全了。 他太紧张了,无时无刻都在怀疑会有人,或者野兽忽然从旁边的树林里窜出来把他逮住。 不断告诫自己,那都是假象,是自己吓自己而已,如此心理暗示之下才能保持冷静继续前进。 虞翻脚力真的过人,短跑长跑马拉松都行,要爆发有爆发,要耐力有耐力。 而尾随的汉军却累的一直眼冒金星,终于在天亮时分差点跟丢之前抵达了江边。 大清早的,摆渡人也没上班。 接头之人还没到,虞翻索性坐下就地吃了干粮。 或许是因为紧张了一夜,精神状态有些亢奋,看着缓缓流淌的江水,竟然引吭高歌起来。 天完全亮起来之后,有一些本地乡民也来到渡口,他们互相坐的挺远。 或许是被感染,他们也唱起歌来。 只不过与有文化的虞翻不同,他们唱的不是什么‘瞻彼洛矣,维水泱泱’。 而是底层百姓唱的山歌民歌,‘清早起来去拾粪~’什么的,雅俗共赏了属于是。 终于,几个摆渡的船公终于懒洋洋的上班了,他们慢悠悠地划船抵达并且高呼着一个人多少钱。 一般越大的船、越壮实的船公要的价钱越贵,毕竟更快或者更安全。 虞翻选的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船,而那名船公也是不高不矮,平平无奇。 任谁一眼看上去都不会觉得他是细作。 “呵,禅公子,我们日后再见。” 就在虞翻要登上船的时候,旁边几个大汉忽然暴起发难:“就是他,抓住他。” 一群人疯狂向他们扑来,虞翻眼疾手快躲了过去,他旁边的船公却是倒霉的被扑倒了。 “不好。”刚刚放松的虞翻神经再次紧绷。 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被算计的。 这些都不重要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润。 后面的汉兵根本追不上火力全开的他,不过这次虞翻没高兴太早,很快他就发现,刘禅竟然派了骑兵追他。 钻入山林四处乱窜,直到傍晚也不能完全逃脱。 瞅准骑兵包围的空档,他才走出山林。 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 左,乃陷大泽中。 第71章 收网捕鱼 虞翻一语成谶,他果然跟刘禅日后再见。 只不过,现在的他们之间已经有一层可悲的隔阂了。 一个在牢里面,一个在牢外面。 说来让人惭愧,刘禅直到这时候才知道对方竟然把诸葛连弩偷了。 其实,刘禅对于这些军械有进行严格保密的要求的。 每个武器都有专门的编号,与士兵是一对一的专门责任对接。 谁要是弄丢了,那是跟后世丢枪一般严重的罪过。 但是吧,虞翻这个连弩是从他在军营里的私人小院里偷的。 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刘禅,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会专门去军营中偷自己的东西。 总不能把刘禅给枪毙了吧。 所有抓捕虞翻的相关人等都自觉的规避这个话题。 当然,就细作的身份和盗窃重要军械的罪过,对于一个普通人已经够斩首的了。 不过,能够看出连弩的价值,能出口成章,还能健步如飞的一个老头,怎么看都不是个普通人。 刘禅知道自己这次逮到的是条大鱼。 说不定能从对方嘴里得到一些重要的东吴情报。 比如这些年来,吕蒙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陆逊其人又在哪里高就什么的。 想要展开审讯,首先一点就是要搞清楚对方的身份。 只可惜,这老头子并不配合,全程一副高傲睥睨的样子。 这年头的名士大都是这副臭脾气,仿佛谁架子摆的越大就越牛逼似的。 套路免疫的刘禅根本不惯着他,也不会被带入对方的节奏。 他就盯着对方看了会,什么也不说的就走了。 虞翻看到刘禅径直离开,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一副老神在在、仪态自若的样子。 其实,在刘禅眼里,这个老头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万一他懂木匠,看懂了连弩的构造,甚至能仿造出来怎么办,那放了他就是自讨苦吃的蠢事。 要知道东吴和蜀汉不会是盟友,而是敌人。 敌对的严重程度,只在于北面的威胁大不大。 要想两家真的团结成一家,除非刘备娶了吴太后,然后立孙权为太子。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刘禅划出底线:此人不能为我所用,必然为我所杀。 即便这老头嘴硬啥也不说,但不代表他那些同伙跟他一样坚贞不屈。 当时元尘得了黄皓的消息后马不停蹄的回老巢报信,被伪装成百姓的汉军特工一路尾随。 随后是整个情报站暴露,汉军对其进行层层埋伏。 每个从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派人专门跟踪,他们接触的那些人也被监督。 就在他们出现强烈不适感,觉得自己暴露的时候,汉军用实际行动验证了他们的感觉。 虞翻翻墙的那一晚,郭庆彻夜未眠。 他指挥着汉军进行全方位的收网抓捕,一共在十多个点,抓了三十七人,其中包括那名先前逃跑但受伤的刺客。 为了获得更多情报,尽可能挖掉更多吕蒙埋下的细作,刘禅下令让他们尽量抓活的。 但是那名刺客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拼死反抗,竟然砍伤两名汉军。 最后在十余个汉军的包围下,竟然拔剑自刎。 “倒是条汉子,”闻讯赶来的郭庆看着眼前一个壮汉伏剑自刎的场景感慨到。 以前,他跟着傅士仁屯住公安的时候,对吕蒙虽有重视,但只觉得那就是个知名大将。 只要依城而守不犯浑也就不怕他。 后来刘禅多次对手下强调要小心警惕江东吕蒙。 郭庆是有些不明所以的,只是因为刘禅的命令而积极行动。 现在,看到如此死侍能为吕蒙所用,而且还是在他们经营了十年的公安城内。 郭庆深刻地体会到了吕蒙的威胁。 心下警铃大作,但他并不感到惊恐,反而十分兴奋激动。 他朝着刘禅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哼,任你吕蒙手段不凡,我家公子早就识破你的奸计,看透你的为人。你这些阴谋早就在我家公子的慧眼下无处遁形了。” 郭庆现在越来越庆幸当初自己投诚投的干净利落了。 抱紧刘禅的大腿,那可就是正儿八经跳上了匡扶汉室的大船。 将来入关后,咱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老旗人。 幸好上的早,晚了多少人想上船还没这个机会呢。 就比如那个樊茂,现在就是扒拉着船边狂舔刘禅,想得个补票上船的资格。 “听说公子嫌抄家效率太低,想成立一个什么锦衣卫,也不知那个的前途怎么样,自己要不要争取争取呢。” 其实,郭庆不用争取,刘禅内定的就是他。 因为这活干到后面会成为被士大夫们谩骂的对象。 那些世家豪强出身的有洁癖,干不了这活。 而且郭庆的副手刘禅也物色好了,就是樊茂。 郭庆还是要护一手的,毕竟是半个自己人,太脏太累的活交给樊茂做。 在刘禅看来,虽然樊茂这家伙一直跪舔自己,但这种人一身反骨,最擅长以下克上之事。 就像一把弑血妖刀,正好用来对付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 不过现在,锦衣卫的事刘禅只是吐槽了一句,暂时还不打算真的建立。 自己现在还未壮,等壮了再有变吧。 先帝创业近半快要崩殂了,但毕竟还没崩呢。 储君出面搞个特务组织,那就跟非法组织似的。 会被解读出来无数政治信号,就像一个政治炸弹,很可能对刘禅自己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 所以,刘禅现在是先给郭庆贼曹的官职,建立一个草台班子。 人员未定,资金短缺,场地暂无。 虽然还是贼曹,但干的都是抄家抓间谍之类的事。 刺客自刎便不能指望他能提供什么情报。 不过,有的人虽然死了,但其实他还活着。 按照刘禅的要求,尸体送到江陵的医军营地,成为一名光荣的大体老师。 那些学子军医们一开始非常拒绝亵渎尸体的解剖学。 刘禅亲自跟他们辩论,最后以一句“医家条文的解释权在我这”的绝对优势说服了他们。 其余三十六人被汉军押送到新扩建的监牢。 有时候,活着不代表比死了更幸福。 那些押送东吴细作的汉军神色凝重,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恭恭敬敬甚至带着些惧怕的情绪向黄皓见礼。 待听到黄皓说:“退下吧。” 他们如释重负,走出监牢才敢大口呼吸,擦拭额头冒出来的冷汗。 “这位黄大伴当真是骇人啊。” “嘘,慎言,小心让黄大伴听了去,里面随便一个刑具就能让你生不如死。” “咦~,快走快走,一会那些犯人鬼叫般的喊叫听多了怕是会做噩梦的。” 第72章 界限突破黄皓 自从被派来审问犯人后,黄皓仿佛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公子传授他的十大酷刑令黄皓惊为天人,来自基因深处的某种枷锁忽然被打开。 “公子的智慧就是天授,世上哪有凡人能想出如此精妙的手段,这难道不是大汉天命所向的显现吗?这简直就是祥瑞啊。” 他对刑讯学产生了极强的求知欲,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在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钻研下,黄皓已经从一名求学者变成该领域的一个创造大师。 十大酷刑经过黄皓的创造与升级,总结变化出整整十八套不同的体系,一百多种可以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因人制宜的刑罚。 三十六名细作落他手里,那可是遭老罪喽。 当细作被抓后就会有叛变风险,尤其是一大群细作同时被抓,叛变的概率便是百分之百。 作为这个时代顶级的间谍大师,吕蒙深知这个道理。 吕蒙非常关注刘禅在荆州的一举一动,几乎所有相关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送到陆口。 算上消息长距离传输造成的时间延迟,刘禅遇到刺杀的消息传到陆口的时候,那边虞翻刚刚被逮捕。 当时,吕蒙作战多年,本来身体就不算好,这些天浑身伤痕又酸又痒,正难受地在榻上躺尸。 听到消息之后,吕蒙长叹一声:“事难成矣。” 之后便是一阵咳嗽,侍从赶紧给他送上汤药,吕蒙摆手拒绝。 “不过是一时气息不顺,不用服药。现在立刻去信仲翔先生,让他赶紧回来。” 刘禅入荆州后的一系列行动让吕蒙重视起这个对手,便想着多设置一层保险,多一些对付他的手段。 为此派去了刺客,但是并没有安排具体任务,只是让他们做一个随时能启用的暗手潜伏下去,但也给了他们关键时刻自行决断的权力。 现在竟然就会动手,吕蒙立刻就猜到公安城内必然出了大问题。 而虞翻又是为了执行吕蒙的策反任务而潜入公安,刺杀事件之后,刘禅一定会展开搜查,为免引火烧身应当立即撤离。 终于调整好气息之后,吕蒙在床边坐正,向侍从吩咐道:“咳咳,取纸笔来。” 说实讲,吕蒙与关羽这些年来如同龙虎相争,二人都将对方当做战略级别的对手对弈。 吕蒙一掷千金地将荆州上下渗透成筛子,同时关羽也将江陵城修得能吓死人般易守难攻。 这就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为何吕蒙一装病关羽就信了呢。 因为这位龙傲天性格的关二爷都忌惮的对手,他是真病,而其病的不轻,常年处于病中未愈的状态。 侍从恭敬地将书写所需取来摆在吕蒙面前的案几上,“将军可是要写信?” 吕蒙冷笑一声:“说起来,这位公子监军抵达荆州后,我们还未正式沟通一番,这难道不是对双方结盟事业的失职吗。” 没错,吕蒙决定正面与刘禅进行交流。 刘禅敌视江东的态度在荆州人尽皆知,吕蒙自然也清楚。 走了一个关羽,又来一个敌视江东的监军,这对于江东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吕蒙猜测,无论有没有证据,刘禅必然会把刺客的事情明示或者暗示是江东所为,甚至直接说是他吕蒙所为。 “幸而,我早有准备。” 先前,他在江东上演了一出追捕曹魏刺客的戏码,就是为了防备舆论不利于自己的情况出现。 而其那件事,他吕蒙以好心提醒的名义向许多人写信告知。 并且让偏将军潘璋带兵大张旗鼓地抓刺客,弄得人尽皆知。 所以只要自己将矛头引向曹魏,便能洗清嫌疑,毕竟曹魏才是大家明面上共同的敌人。 即便刘禅咬定是自己,那些与自己交好的士大夫也会认为刘禅是因为私心作祟而罔顾事实。 士大夫们重视名声,不在意事情真相,只要给他们一个能说出口的理由,便不会在谋求利益的时候畏手畏脚。 对于士大夫会站队谁,吕蒙非常有自信,毕竟,江东才是士大夫们的乐土。 这方面,刘禅则完全不同,作为受过良好素质教育的三好少年,刘禅对于这些站在累累白骨上的人上人是非常敌视的。 虽然不会像刘裕、黄巢等几位同志那么暴烈,但刘禅也是认可一定程度上的肉体消灭的。 “斩!” 三十六名细作经过黄皓一番亲切沟通交流、友好会谈后,三十人选择弃暗投明,争取宽大处理。 剩下的六人则是死不悔改,被宣判斩立决,同时被砍的还有先前承认参与刺杀的那些人。 当然,从宽了,他们的亲人没死,都被贬为罪人服徭役去了。 行刑场上,黄皓惋惜地看着刽子手挥舞大刀将犯人脑袋砍下,一阵扼腕叹息。 “多好的试验素材啊,可惜不能让我探究一下人体的极限。” 黄皓曾听刘禅说过一个词‘千刀万剐’,瞬间就从中得到灵感。 若是发明一种千刀万剐的刑罚,那岂不是比‘车裂’这种刑罚还要厉害的多。 在刘禅身边待久了,黄皓也学会了做事情要讲究科学化、规范化、标准化。 因此,他非常想确认一下人体究竟能抗住几刀,然后好规定一个数量,制定正式的刑罚。 但这就需要大量的实验素材,所以他非常珍视爱惜每一个被刘禅判处死刑的罪犯。 外面那些人说他杀人不眨眼,那都是纯纯的污蔑、谣言,人家黄皓绝对不会轻易杀死任何一人。 “是了,以公子的智慧,一定知道能砍多少刀。” 监斩完后,黄皓匆匆找到刘禅,以一个研究生面对导师般的谦卑姿态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问这个干嘛?”刘禅差异看向黄皓,黄皓竟然主动求教自己,这种事比走路时两只脚同时踩到大便还稀有。 “不过我还真知道,这玩意叫‘凌迟’……” 黄皓掏出纸笔,刷刷地开始记笔记:行刑者很容易就割到血管,很难做到把人割够上千刀而不死。 用渔网勒住可以避免刮到大血管,绑在柱子上也能避开血管以增加割的刀数,甚至能刮3318刀。 黄皓惊讶世间竟有如此奇思,同时在心中立下宏愿,自己将来一定要实现甚至超越这个刀数。 没有最痛苦的刑罚,只有更痛苦的艺术,只要你不停止探索的脚步,总能登上更高的山峰——大汉东缉事厂首任提举督东厂厂公黄皓,晚年在自己的回忆录里如是说。 第73章 顺民 在刘禅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下,公安的小豪强们基本上处于在濒危灭绝的边缘苟延残喘。 这些人但凡有一点反抗的办法也不至于一点办法也没有。 刺杀,以及勾结细作谋反的罪名扣上去很多人都会理智的退避三舍,以免引火烧身。 尽管他们发动人脉各种自救,但效果了了。 刘禅这么仁慈的人,大悲咒都得听dj版,怎么会跟他们太客气。 上层人也是划分不同阶级的,世家、寒门、宗室、豪强有时互相结合,有时泾渭分明。 一些因为姻亲或者关系交好等人脉链条,七扭八拐地找到官吏能够在刘禅面前说情的时候,便象征性地放一些不甚重要的妇女儿童。 次数多了,便不好意思再求情,毕竟大人物的脸皮都是有价的。 除了不能反抗,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敢反抗,大胜之后,刘禅的势力暴涨,可以用兵强马壮来形容。 他真的有三军。 廖化因为夺旗的功劳,刘禅请其暂代公安留守一职。 以郭庆原来的部队为核心,收拢傅士仁被打溃散的汉军同时新征募士卒,公安守军人数恢复到五千,名字还是伏虎军。 刘禅相信,关羽的练兵能力毋庸置疑是这个时代前三的存在,廖化只要能有他二叔一半的本领,便能将这支军队练成精锐。 此外,糜芳的南郡太守职位依旧保持,他识时务知道在刘禅离开之前他只是个吉祥物。 南郡的政务分给了董允,民政和粮草转运交给了费祎。 而江陵的军事则是交给了向宠。 经过战场的洗礼,老实人向宠变成了冷酷的老实人向宠。 原先的三千新兵营损失惨重,战后收拢回来的士兵只有一千八百余人。 刘禅将原来的三千江陵守军抽出一半,并且让向宠在降兵中挑选青壮。 人数最后补充到六千人,作为江陵守军,并且更名为龙武军。 如今向宠已经深刻的认识到纪律对于军队的重要性。 在跟刘禅做了一次深刻的思想汇报之后,刘禅给了他一份练兵手册。 据说是什么“戚家军练兵法”,向宠听不懂但是非常重视。 废寝忘食的研读直到能倒背如流的程度。 最后得出结论:除了让士兵知道自己是为大汉而战的思想训练外,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粮饷充足。 最后一军名为乾天卫军,由刘禅亲领。 人数八千,由刘禅手下益州兵、江陵守军为核心,挑选健壮降兵扩建而成。 刘禅公子府武备正式解散,这群良家子全被打散插入军队中当了中低级军官,这极大的提高了刘禅对军队的掌控力。 算上奚人义从和亲兵,也是实打实的两万兵力。 别管战斗力被稀释的不成样子,反正人数听着够骇人就行。 刘禅往那一坐,哪还有什么反动分子,全是大汉顺民。 当然,顺也只是表面上顺。 吕蒙多年来的经营打下了坚实基础,不会因为一次舆论风波而崩盘。 荆州有不少世家是真的倾心东吴,敌视蜀汉。 一些在野党常聚在一起讽刺时政,或者商讨一些掣肘手段给当权者找麻烦。 这些行动一直以来基本上都有吕蒙在背后支持,也是他削弱荆州实力的一个手段。 “别看现在监军气势如虹、鳌掷鲸吞,但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是啊,邓兄说的对。刘公子一下子收拢这么多人,未免也太穷兵黩武了些,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或者是因为族中子弟少有能出仕,或者即便做了官吏也被边缘化不受重用,他们对蜀汉政权并没有多少归属感。 邓家作为大世家自然也遵循着世家生存法则,多家投资下注。 但很不巧,他们遇上了一个不怎么守规矩的草根集团。 都督荆州诸军事的关羽、商贾出身的南郡太守糜芳、底层游侠出身的原公安留守傅士仁。 刘备在荆州的顶层设计完全打破了士族生存的舒适圈。 投的早的,或者跟投的早的沾亲带故的世家高门都融入了蜀汉的圈子。 但那些来的晚的,很不巧,客满无座。 尤其是以关羽那傲上的性格,能给这群士大夫好脸色才有鬼嘞。 刘禅更绝,来到荆州之后一副莫挨老子的样子。 “外戚当政,宦官擅权,而禁锢士人岂非不祥之兆呼?”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凛然。像,实在是太像了。 糜芳和总揽军械事宜的吴班可不就是外戚,在公安搅得人心动荡的黄皓不就是宦官嘛。 亲小人,而远他们这群贤臣,可不就是如同桓灵之弊政吗。 汉室倾颓果有天弃之啊。 想到这,众人心里反而轻松许多。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世家多头下注,俺们早早跟东吴勾搭上了。 大汉越没救,他们心理负担越小。 这时,主座上一人举起酒杯道:“不瞒诸位,今次邓某邀请诸位贤俊,其实有一要事相商。” “邓兄不必客气,但有所请无所不应。” 其他人也纷纷拱手:“是啊,邓兄请讲。” 邓姓男子见状微笑道:“诸位当知道,入夏以来,天少雨,颇有大旱之势。今年粮食恐有欠收。” 众人皆微微点头,自四月以来,荆北地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下过像样的雨了。 今年的气候,这很不寻常。 “北面关云长与曹子孝死战不休,南面刘公子又强行扩军,人吃马嚼之消耗不菲。” “故而,刘公子以重金自江东购粮。其粮自湘关交付。零陵蛮之猖獗不弱武陵之五溪蛮……”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若是借零陵蛮之手劫持这批粮食,不仅能让刘禅钱粮两空。 这么多士兵无粮饷可食,一旦闹出军队哗变,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仅凭零陵蛮是做不到的,但若是他们这些人倾力协助便大有可为。 不少人心有意动:“敢问邓兄,吕子明将军难不成在卖给刘公子这批粮食的时候,便布置了今日之谋?” 坐在上首的人看着他笑而不语,似是默认了对方的猜想。 见此情形,众人心下大定,原来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中,那做成此事就更有把握了。 宴会之后,各自回家都积极动用自家的资源人脉,努力地参与到吕蒙的谋划中。 第74章 摸金校尉 “公子,武陵零陵二郡郡守的回复到了,一些偏北的县也受到些许干旱的影响。只不过周遭水系发达,且郡下人口较少,皆向公子保证,必不会发生岁荒。” 行云流水打完一套八段锦的刘禅收起动作,转头看向来人:“如此,看来今年灾情不会太过影响南边的郡县。但我们南郡却要打起十成十的精力应对,毕竟我们这个维度的地区将是今年的重灾区。伯松兄,还需多多辛苦啊。” 诸葛乔拱手:“分内之事,必不让公子忧心。” 诸葛乔先前因为纠结自己在生父和亲父之间如何自处以至于心情低落,刘禅察觉到后便没有让他跟着前来荆州。 只是常常写信跟他介绍荆州风土人情,以及讲述这里发生的大事件。 经过一番自我心理疏导,诸葛乔开悟,只需勤勤恳恳做事即可,无需太过顾虑前程如何。 刘禅大破贼匪的消息传到成都,引发不小的舆论震荡,这更激励了诸葛乔。 他便向诸葛亮请缨前来襄助刘禅,后者非常高兴,总算来了一个能够总览所有事务的萧何型人才了。 刘禅特地给他创造了一个监军长史的职位,连刻章都弄了出来。 实话说,刘禅的监军是没有开府的资格的,所以这个监军长史是违法的。 但是凭借刘禅现在的威望,以及两万兵力赋予的权势,目前的荆州上下官僚体制内还是认可诸葛乔的权力的。 虽然有不少背地里的议论,但只要不影响政令的施行,刘禅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诸葛乔现在的主要工作便是统筹荆州各资源,预防极有可能爆发的洪涝瘟疫灾害。 五月仲夏时节,天气越来越干燥。 刘禅巡县的时候听老农说今年天气太旱,顿时警铃大作。 他知道,今年秋季汉江地区将会爆发史上百年难得一遇的洪灾。 天降暴雨、连绵十数日不绝,水位暴涨,一片泽国。 此天时甚至成就关羽水淹七军的辉煌战绩,打出‘羽,威震华夏’的史书评价。 在令人赞叹史诗般辉煌军事成就之下,是无数底层民众绝望无助的天灾。 江东和曹魏的许多名臣大将都是在220年221年离世,这还是有史书记载的。 那些千千万万的底层百姓不值史书一提,淹没历史尘埃。 而现在,刘禅来了。 他不断给荆州官吏强调:“大旱之后必有大涝,而洪灾之后便是瘟疫。” 要求他们尽全力预防水涝瘟疫灾祸。 除了市场收购,医军的很多人被派出去收集各类草药,甚至专门给他们划拨了一个屯田区专门用来种植草药。 同时他也通过行政强制力推行了新的卫生管理条例。 城市生活垃圾污染是霍乱爆发的重要原因,为此,他专门成立了一个组织专管城市卫生。 其名曰:摸金校尉府。 此刻的郭庆越来越脱离军队指挥系统,逐渐将特殊事务当成自己的主业。 火力全开,按照细作交代四处出击,顺藤摸瓜精准打击整个间谍系统的各个节点。 樊茂眼看着郭庆今天从江上抓了细作、明天又从烽火台上揪出卧底,心里多少有点紧迫感。 正当他坐在房舍前苦思前程的时候,十几名汉子扛着铲子,提着大桶,挑着扁担。 “樊司马,今日您还要一起开工吗?” 樊茂立刻高声回答:“开,这可是公子亲自任命的职事,我樊茂自然全力以赴。” “哈哈,樊司马又来了。”十几名汉子不拘小节,爽朗地笑了起来。 啧啧,这些话刘禅又不一定能听到,樊茂却依旧逮到机会就舔一下刘禅。 这些汉子已经见怪不怪,或者说,甚至还有些敬佩樊茂的毅力。 随后,樊茂穿好汉军服饰,在腰上挂上一捆麻绳,手里拿上皮鞭便跟着十几名汉子出去巡街了。 樊茂虽然被夺了军权,但并没有被弃之不用。 作为刘禅亲点的摸金校尉府事军司马,他手下管着百余名摸金汉子。 古代的城池卫生环境,真的是差到了能强jian人的意志。 各家大多都会直接将粪水、泔水等各类生活污水倾倒在各种巷道中。 除了城中主干道以外,几乎所有的支道小路都是臭不可闻,甚至能发现还有人随地便溺。 这时代没有监控,官府巡查形同虚设,那些巡街的衙役担心踩一脚屎,根本不会去偏僻小道里检查。 除非一些富贵人家集中居住地,其他地方仿佛居住在养鸡场或化粪池附近。 古人喜欢焚香沐浴除了高雅情操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掩盖这城中的气味。 污秽和臭气倒是催生了熏香产业的发达,这也是后世许多人去过巴黎之后便能理解为什么巴黎香水业发达的原因就在于此。 但现在,形势变了,刘禅亲自主抓卫生文明城市建设。 摸金校尉穿行于大大小小所有道路,带着专业的垃圾桶和铁锹等工具清除污秽。 对于随意倾倒污秽的、随地大小便的等一系列行为,处以鞭打、罚款甚至拘留的惩罚。 虽然脏了点,但是摸金校尉府的福利待遇好,不仅像普通士兵一样拿着粮饷,还有丰厚的工作补贴。 因此只要没有洁癖,这也是个不错的差事,对于普通人来说。 但是樊茂不甘心于此,自己也曾是指挥千军的人物,现在天天扫大街,这落差也太大了。 虽然每天拿着鞭子抽人很威风,而且城内变得干净后也确实有成就感。 但既然傍上匡扶汉室的船边,还是直接傍上了权力中心的储君继承人,大丈夫如何不想搏一搏封侯之位。 “兵法战事,我自认还是有些实力的,虽然对上公子这天授奇才名将之姿还差了点。但是能在曹卯手下独领一军,吞并蛮兵以及大破傅士仁,这些实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公子肯定是不能埋没人才的。”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一声:啪叽~ 樊茂顿时满头黑线,嫌恶的低头看去,“可恶啊,还是稀的!” 不行,我要去找公子主动请缨调岗,哪怕把我安排上前线降为屯长也认了。 这时忽然有几人捆着一人来到他面前:“樊司马,先前俺们路过邓家的时候,此人鬼鬼祟祟的躲着我们,我们怀疑他有问题就绑来了,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俺们不识字你瞅瞅。” “……泠道县县尉,愿为邓兄谋事之助力……” 泠道县是零陵郡的一个大县,一个外郡的四百石武官暗通南郡邓家,怎么想都有问题。 读完,樊茂猛地一拍大腿:“我就知道,公子留我在此别有深意。” 吓了周围人一跳,他们不知道樊茂为何如此兴奋。 “哈哈,公子原来是这样的安排。公子他早就料到这些人不老实定会行阴谋之举,便早早安排我这个毫无根基,与荆州势力无牵扯之人深入底层,潜藏于暗处,窥破他们的阴谋。” “可叹我没能早想通公子深意,”樊茂眼睛越来越明亮:“现在还不晚,得赶紧把此事告知公子,接下来定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第75章 都怪吕子明 樊茂急匆匆地寻到刘禅,却见公子正在送别傅士仁,便知趣的等在了一旁。 傅士仁的爪牙基本上被清理地干干净净,收购他盗卖军械贼匪的情报也交代清楚,最后一步便是送到成都等候刘备的处置。 仁慈的刘禅自然不甘心就这么便宜的放了他。 等候在旁的樊茂颇为诧异,因为眼前的傅士仁精神萎靡,甚至比先前瘦了许多。 作为公子需要喊叔父的人,肯定不会受刑,不应该是这副样子啊,好奇地上前凑了凑。 傅士仁虚弱地叹了口气,“公子啊,你就告诉老夫答案吧。” 刘禅坚定拒绝:“不行啊,叔父,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想出来才有意义啊。” 闻言,傅士仁面如死灰,作别后踉跄着登上前往益州的船。 看着岸边人影越来越小,傅士仁握着船栏杆仰天长叹。 “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啊!” 樊茂全程懵圈,什么样的问题竟然能让傅士仁憔悴至此,忍不住好奇开口:“公子,敢问傅将军所问何事?” “哦,”刘禅转头看向樊茂,“呃,你怎么就穿了一只鞋?” “这个,那个,臣路上碰到一只狗,他抢了臣的鞋叼走了。” 刘禅以手抚额一阵无语,随后问道:“你真的对傅叔父在思考的问题感兴趣?” 樊茂心里咯噔一声,回想起先前傅士仁那精神不振仿佛肾透支了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感兴趣了。 赶紧转移话题,将先前搜查出来的问题向刘禅禀报。 “零陵郡……需要我注意的也就只有湘关了吧。” 刘禅记得,东吴偷袭关羽,打出的开战旗号是‘关羽擅取湘关米’。 这纯纯就是实在找不到理由,但又需要一个理由而硬凑的。 得益于糜芳、傅士仁的监守自盗,荆州方面一直有从扬州购粮的传统。 擅取不是盗取,是付了钱买家要求提前取货。 这玩意也能当开战理由,这操作也真是没谁了。 “那个送信的,交给黄皓,让他好好审审。” 樊茂倒吸一口凉气,为那个送信之人默哀三秒。 此人说来也挺倒霉,从没见过城内有这么多人巡逻。 他带着县尉的密信赶来,自己心里有鬼,看到一群穿着汉军服饰的摸金汉子向自己走来,立刻慌乱而逃,这才被抓住。 但凡冷静点这些人也不会太注意他。 进入监牢后,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全招了,连私通县尉小妾的事都招了。 “公子,据交代,该县尉得了邓家请托,竟然私下许诺在本月放一伙零陵蛮夷穿州过境,为祸地方。” 樊茂非常兴奋,既然有紧急军情,那自己就有了用武之地。 正当他要向刘禅请缨带兵去拿下县尉防备蛮夷的时候,却见刘禅忽然面色一冷。 “月末?这群家伙,难不成是在打我的粮食的主意。” 军粮、邓家、零陵蛮……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凑一块,刘禅赫然想到大江另一边那人的身影。 吕蒙,这件事的谋划者绝对又是他。 这还真没冤枉他,吕蒙在得知自己安插在公安的细作遭受灭顶之灾后,非常震惊。 后来从其他细作传来虞翻被抓的消息后,更是惊怒交加。 随后又探听到刘禅穷兵黩武扩军,便判断先前埋伏在湘关粮食买卖中的计策可以实施了。 只要断粮,刘禅强行拉起来的军队不仅不会成为助力,反而会造成极大的反噬。 发觉吕蒙在搞事后,刘禅令郭庆分派人手盯住邓家。 传信在五溪蛮那里做政委工作的马良,让他说动蛮兵助战,以蛮制蛮攻打零陵蛮。 同时让诸葛乔加快普及‘间苗’手段,甚至让向宠和廖化派士兵下乡去强制要求农人间苗。 不会间苗,这是刘禅巡县的时候发现的问题。 农人对于种下去的粮食是有执念的,每一株幼苗他们都爱护非常,在他们看来拔除幼苗的行为简直就是在作孽。 但是原理这东西,短时间内很难跟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人讲清楚,讲清楚了对方也不会听,反而更相信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 “我种了一辈子的地了,能不能除苗我难道不知道吗?” 劝课农桑的吏员说的话常常被无视掉。 为了保证粮食增产增收,干脆派军队强行施行。 若是有农民闹事,立刻镇压。 原本,刘禅是打算用两年的时间,温和推广的。 待到秋收之后用事实说话,到时候这些农人就会主动求着学习如何间苗。 但现在,吕蒙既然朝自己动手,威胁到了自己今年的粮食安全,刘禅也不得不行此强硬手段。 所以,都怪吕子明。 间苗又称疏苗。 这时候的农人不懂科学种植,播种量都大大超过留苗量,造成幼苗拥挤,争抢阳光水分,结果每一株苗都长不大。 甚至会因为大量苗株挤在一块攫取土壤肥力,会大大加快土地质量衰减。 产量不高,还会使得良田变平田,平田变贫田。 为保证幼苗有足够的生长空间和营养面积,需要及时拔除一部分幼苗,选留壮苗,使苗间空气流通、日照充足,这便是间苗。 通过间苗手段大概能让粮食亩产提高一成半。 只要能在所有的屯田庄推广下去,到了明年秋天,荆州便能实现粮食安全,摆脱需要向扬州购粮的处境。 樊茂看着刘禅一个个命令发放出去,心下焦急:“公子,臣也想尽绵薄之力,还请予臣一立功机会。” 太难了,作为一个土匪出身的降将,需要面对着无数冷眼。 甚至被边缘到去干掏大粪的活,每天不得不以谗言般跪舔刘禅的方式彰显自己的忠诚。 他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毫无立身之基。 大汉最重军功,只有建立军功才能反击那些同僚的冷眼,才能获得安身立命的资本。 更何况乱世之中,军功封侯大有人在。 我樊茂研究了许多兵书,看了很多战例,感触颇深,我亦是有成为世间良将的潜质啊。 刘禅看着下拜的樊茂,抿了抿嘴。 刘禅并不自负到认为自己可以随意拿捏对方。 他看出了樊茂跪舔的虚伪,也明白对方身为降将的无奈,但他越是跪舔刘禅越是警惕。 所谓用人不疑,刘禅自认是做不到的。 即便是曹操,用人不疑这句话也就是说说而已,他可是把将士的家眷都迁到邺城当人质的。 所以,忠诚始终难保证的前提下,刘禅是绝对不能让樊茂独领一军的。 “南蛮、南郡士族、零陵郡的官吏、还有本公子在湘关购买粮食的详细时间……这些绝不是一般人能谋划的,我怀疑背后始作俑者乃是那吕蒙吕子明。” “我既以郭庆查点公安、油江口,现在仍觉不够。再以你为郭庆副,沿江巡查,修整烽火台,以备大战,如何?” 樊茂听得大喜,斥候也行啊,好歹是回到军队体系了,立刻大拜:“臣愿为公子效死。” 第76章 四六开 “公子料事如神,派我来,就是为了扫平江上诸贼啊!” 樊茂擦了擦脸上的血水,站在山崖边的一处烽火台前的一块巨石上。 原本,他觉得虽然刘禅公子确实称得上英明神武,总归是阅历有限,不能世事洞明。 但现在,看着脚下横七竖八躺着的好几具尸体,这些想法彻底消失。 转而变成对刘禅发自内心的佩服,他被公子的智慧彻底折服了。 关羽在之前为了防备东吴,已经在江上沿线修筑了大量的烽火台。 樊茂抵达这里之后,见这里的烽火台都好端端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每个烽火台上驻有士卒一伍到一什不等,彼此配合,能击退一些小规模水匪的袭扰。 若是遇到敌人大军,只需有一个人立刻燃起烽火狼烟为号,便能迅速通知远处。 沿江铺设的大量烽火台都会亮起,将敌人来袭的消息一日千里地传遍公安和江陵。 甚至经过霍弋加强之后,这些烽火台配备了强力的弓弩手。 作为传递敌情作用的烽火台,这些布置非常完美,甚至超纲到能集合起来组成小队作战的程度了。 樊茂实在不认为以刘禅的谋略,会让自己来这里无所事事的打酱油。 很快,他就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按理说,一般人就算好奇,也不会轻易接近这种地方惹人注意。 敏锐的樊茂很快注意到一个小细节:有一些客商常常游荡于各个烽火台之间。 有时候他们会壮着胆子靠近烽火台,向士卒兜售一些食物,或者草鞋麻衣等日常百货。 价格公道甚至可以说是廉价,渐渐地便与士兵们熟悉起来。 有时候还会花钱买下士兵们随手射猎到的鸟兽。 长期在这种商贸交易关系下,士兵们适应了他们的存在,甚至有时候会允许他们搬运货物而进入烽火台内。 怪不得公子叫我来沿江巡查,修整这些烽火台。 当下,公子正和东吴进行激烈的反间谍战。 他定然是根据城内被补下细作,而认定这大江之上也遍布东吴细作。 公子果然料事如神啊。 十数年的山匪生涯,他太清楚如何心怀鬼胎的接近汉军了。 樊茂经常带着手下小弟潜入周围村寨,或者与驻守当地的汉军接触。 购买食物、铁器、盐巴,价格公平,买卖公道。 所以常常能及时探听消息,趋利避害。 东吴这些奸细做的事情,跟他们当年做的太如出一辙了。 作为曾经的同行,咱发现你们的破腚了,就此化作我的军功化做我晋升路上的垫脚石吧。 发现此事后,樊茂心底颇为激动。 公子当真是知人善任,定然是看重我的这身本事才让我负责此事。 待调查一番这些伪装成小商贩的细作人数和分布情况后,他向郭庆请了援兵。 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歼灭战,其本人身穿铁甲一人当先,一连砍了整整十一个。 虽然穿着铁甲,但是没有防护的地方还是被奋起反抗的细作砍伤好几处,最严重的是左膝盖中了一箭。 面对实打实的功绩,刘禅也不得不承认这樊茂有点东西。 樊茂的成功,着实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自来到荆州后,白衣渡江的这个词始终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萦绕在头上,刘禅没有一天不为之忧患的。 他曾检查过关二叔沿江的布置,发现以自己的才学不能做的更好。 对于霍弋提出要加强沿江巡防的建议,刘禅都给予了全力支持。 但是他心底始终放心不下,因为白衣渡江时,整个烽火台系统没有发挥一丁点作用。 这不是简单地加强巡防就能解决的。 由于一直摸不清吕蒙的布置,无法采取反制措施,刘禅只能盲人摸象般操作。 就比如此次派樊茂去沿江巡查,修整烽火台。 本来是聊以自慰图个心安的。 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捣毁了整个地下犯罪团伙。 于是,除了金钱、蜀锦等财物的赏赐外,刘禅还给了他两个晋升选择:一是升两级,为摸金校尉,总管南郡摸金大业。 二是升一级,为骑都尉,还是做郭庆副手,给他配齐一千汉军的兵力,让他继续负责呼应烽火台、沿江巡查。 樊茂在纠结了不到一秒后,果断选择了第二个。 此次沿江袭杀东吴针对烽火台的细作,大获全胜,但还是免不了有几个情报人员跳江求活。 当然,即便无人生还,刘禅也知晓时间一长,吕蒙定然会知晓此事。 只不过,现在,刘禅已经不怵吕蒙了。 糜芳已经架空,傅士仁已经一撸到底弄去益州,公安城和沿江的间谍系统被捣毁。 还有一点就是,经过黄皓的审问,先前抓到的那条大鱼的身份也已经明确。 “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江东喷子,虞翻虞仲翔。”在黄皓汇报的时候,刘禅连连拍手惊叹。 即便没有后世的记忆,虞翻的名头刘禅也是知道的,曾经诸葛亮向他详细讲解江东风物人情的时候,虞翻可是占据不少篇幅。 更令刘禅兴奋的是,他知道,在吕蒙袭取荆州的时候,就是这个虞翻劝降的傅士仁。 “好家伙,这样的人竟然阴差阳错地被我抓到。” 虞翻是个大名士,杀是不能杀了。 一个处置不好很有可能引起天下士人的攻击谩骂。 虽然刘禅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但那是在自己攫取实际利益的时候。 没有任何好处,平白被败坏名声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刘禅对虞翻的处置便是,没有处置。 收拾一个干净的监牢关起来,用亲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 除了一些笔墨纸张,只保证一日三餐。 虞翻曾经要求给他看书,刘禅拗不过他。 然后虞翻就收到《季汉有十胜、孙曹有十败》 刘禅觉得,经过自己这种蝴蝶不断扇动翅膀,当下的局面已经从被吕蒙完全碾压变成三七开。 甚至再更自信点说,四六开也不是不可能。 江东再想袭取荆州,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既然如此,江东何必死磕荆州呢。 “看来,有必要跟江东好好探讨一下当下局势。”刘禅这么想着,“来人,备纸,吾要写信。” 第77章 公子策 当下对于孙刘两家来说局势简直不要更好。 夏侯渊死于西线,曹仁被打进重症监护室,曹操考虑迁都。 为了抵抗威震华夏的关云长,防止家业被爆仓,魏国会不断从全国各地调来军队疯狂加仓。 曹魏马上就要赔得倾家荡产,连合肥的张辽诸军都会调来。 孙权啊,张辽不在了哦,合肥是空城。 你要是瞅准时间北上,真的不单单是拿下一个合肥那么简单。 徐州、豫州、兖州全都脱光了等着你呢。 季汉这边因为兵力疲惫,顶多也就拿下襄樊地区、全据荆州而已。 只要孙权北上,所有势力中你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啊,远比当个大魏吴王爽的多啊。 咱们一起瓜分曹操他不香吗,何必死盯着荆州不放。 刘禅一口气写了足足六张纸。 不仅跟孙权详细地分析了当下的局势,中间还威胁了孙权一下。 强调了荆州固若金汤,暗示一番我不好惹。 “……江陵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公安内军民同心鱼水相得。 吾在大江上下率两万五千余甲士,每天与虎豹、蛟龙搏杀,不亦乐乎。 若吴主有意会猎于油江口,小子定欣然与陪。 他日与君泛舟于江东,还请不要吝啬美酒美食……” 言辞谦逊有礼,但其中真意不言而喻。 虽然实际上刘禅的兵马只有两万,但是多吹个五千人在这个时代挺常见,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并且这些并不都是甲士,大部分还仅仅是穿着汉军布衣而已,只有精锐部队才会多数着甲。 只不过,两万大军屯驻南郡,再加上一个敌视江东,始终把防备江东偷袭作为第一工作重点的监军坐镇。 已经足以让江东明白,此时偷袭荆州的胜算已经降到极低的程度。 想要攻克江陵、公安又变成了地狱级难度。 刘禅从孙权与合肥的爱恨情仇中已经分析出来了,这位东吴至尊吃硬不吃软。 跟季汉结盟背刺季汉,向曹魏称臣背刺曹魏。 但如果狠狠地揍他,这家伙立刻就怂,该服软服软该请降请降。 写完这些,刘禅在最后又强调了一番自己的立场。 “……愿与吴主戮力同心,并力吊民伐罪,北伐汉贼。 他日兴复汉室,黄金台上罢歌舞,云台宴饮话别时,小子定于下首,再拜请君饮杜康。” 写完之后,刘禅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酸透了。 将纸张摊开等待墨迹变干,并叫来了诸葛乔。 让后者来来回回检查数遍,觉得没有什么纰漏才满意。 刘禅重视江东,重视孙权、吕蒙,重视江东的那群江表虎臣。 但那只是战术层面上。 在战略层面上,刘禅看不起江东,甚至鄙视江东。 自建安二十二年那场席卷天下的大瘟疫之后,江东便丧失了在战略斗争的棋盘上与其他诸侯相争的能力。 距今两年半之前,大量的头面人物被那场大瘟疫收走。 比如司马家当时的顶梁柱,司马懿的大哥司马朗就是因为大疫死于军中。 建安七子中的五个,在这一年全部报销。 而在这一年中,江东也因为疫情损失惨重,大量将士因疫情病死。 比如29岁的虎将凌统。 但这都比不上其中一个人的离去,对整个江东政权的损失大。 四十六岁正值壮年的鲁肃,也病逝了,就是在那时候,吕蒙继承了鲁肃的军队并都督陆口。 继孙策、周瑜之后,江东最后一位顶级的战略大师离世。 江东再也没有一位够分量,镇得住,说的通的明白人了。 自此以后,孙权只要碰上战略性的问题,小脑袋瓜就跟夜壶似的,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此刻,刘禅再次明明白白讲局势,从战略层面跟孙权掰扯清楚利益得失,帮他指出与季汉维持盟约,趁机北上吞并半个曹魏才是正确的道路。 看完所有内容的诸葛乔对于刘禅的战略见识非常震惊。 这一刻,曾自诩神童的骄傲在面对刘禅的时候已经荡然无存。 尤其是刘禅竟然对未来局势信誓旦旦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并且根据局势判断规划出了一幅事业蓝图。 若是其推演的局势正确,其简直可以与自己亲父给刘玄德做的隆中策、鲁肃为孙权做出的榻上策相提并论。 或许将来的史书中也会有这‘公子策’的一席之地。 诸葛乔连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而后问出心中疑惑:“公子何以断定,合肥张辽诸军、兖州、豫州州军都被曹孟德调往襄樊战场?” 当然是后世记忆啊,但这肯定是不能告诉你的。 刘禅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南阳地区,中原腹心之地,千里平原,无险可守,唯一险要便是襄阳大城。” “谁能控制襄阳,中原便为谁所有。即便是守成如刘景升者,凭借占据襄阳,将汝南袁术打成淮南袁术,弄死江东猛虎孙坚,甚至凭借张绣让曹操在宛城险些丧命。” “于曹操而言,襄樊便是心脏,合肥不过四肢。从来只听说过舍弃手脚的人,诸葛兄难道听说过为了保住手脚而舍弃心脏的人吗?” 闻言,诸葛乔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再次看向刘禅所写书信,越看越觉得有理,越看越佩服不已。 诸葛乔也是相当聪明的人,他的思维发散,赫然发现,从历史和人心角度同样能印证公子的战略论断。 汉中地区毫无疑问会被主公刘玄德拿下,那里是什么地方,对于一个大汉子民来说简直不能更熟悉。 政治信号太浓了。 刘氏子孙占据此地,四百年前的那一个还定三秦的恐怖故事便会笼罩在所有天下人心头。 大汉太祖高皇帝刘邦将会庇护着他的子孙,向所有敌人释放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 而襄阳所在之南阳地区,两百年前走出了一个如同大魔导师般的位面之子,大汉的旗帜从这里走出去扫平了所有趁乱世而出作妖的魑魅魍魉。 云台二十八将所传唱的故事,激励着每一个渴望封侯拜相的有志之士。 若是季汉势力控制了这两个地区,那他就是与先汉和后汉站在了一起。 天命在汉的呼声将会响彻云霄,无数仁人志士会在命运召唤下奋起加入到匡扶汉室的大业中去。 会冒出来无数想当大汉征西将军的少年。 汉室忠臣将会在曹魏势力内遍地开花,甚至东吴内也…… 诸葛乔倒吸一口凉气:“公子此策若天人,若是江东依照此策行事,曹魏必将土崩瓦解,而孙权将会得到徐州、豫州、兖州这天下最富饶的三州,成为最大的诸侯。而我大汉则是能重拾天下人心。” 随后又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吴主孙权究竟会如何抉择啊。” 刘禅抿了抿嘴说道:“孙权有割据不臣之心,曹魏和大汉都是敌人,他如何选择都有可能。之所以写此策,是为了掣肘江东现在的战略部署。” “让他们从一心一意袭取荆州,变成纠结到底该怎么做。只要能动摇他们的决策思想,对我大汉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第78章 忆往昔孙尚香垂泪,致谢信吕子明迪化 给孙权的信写完,刘禅还打算再给吕蒙写一封。 先前吕蒙以陆口都督的身份给他这个监军写了一封问候的信,先是客气地重申了一下孙刘两家的友谊。 中间大篇幅夸赞了刘禅的才能,认为刘禅击破曹卯那一战有淮阴侯之遗风。 同时暗示先前的那些摩擦都是误会,最后讲述了一下孙夫人回到江东没有再嫁,常常因思念公子而垂泪。 说实话,刘禅一开始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中五味杂陈以至于迟迟不肯回信。 公安,这里是刘备军重要的驻军城镇,刘禅小时候在此地生活多年,留下过难忘的回忆。 故地重游,令人颇为唏嘘。 三岁的时候,孙尚香便成了自己的母亲,此后便一块生活了四年,算是度过了绝大多数童年时光。 除了不能满足口腹之欲外,孙尚香总体上对刘禅还是不错的,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职责。 刘备跟孙尚香的年龄差距太大,甚至可以说有代沟。 再加上孙尚香女强人的性格太过飞扬跋扈,二人的夫妻关系很僵。 刘备在公安城西又给孙夫人建了一座叫孱陵的小城,人称娘子城。 孙尚香和她的侍女以及那支女子卫队全都住在此地,夫妻两地分居。 虽然实现了嫁给英雄的愿望,但婚后的生活远不如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每天刀枪剑戟为伴,疯狂操练娘子军以发泄怨气。 幸而刘禅聪明早慧,常常弄出一些新奇的花活逗她笑,否则早就得抑郁症了。 但刘禅知道,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孙夫人都会孤独的落泪。 骂孙权这个兄长的残忍,骂刘备的无情,骂世道不公。 向自己逝去的父亲、疼爱自己的大哥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 父亲和大哥在的时候,他们就像擎天大柱一般为自己支撑起一片欢乐成长的天地。 他们会容许自己的任性,笑看自己诉说着要当女将军的梦想。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们都不在了,孙家的掌权人变成了她的二哥孙权。 孙尚香赫然发现,再也没有人为自己遮风挡雨了。 孙权虽然也是亲哥哥,但是他的眼里是精明的制衡与算计。在他眼中比起妹妹,自己更是能够拿来进行利益交换的政治筹码。 提出一句‘我只嫁给英雄’已经是自己最后的无力抗争。 十六岁的自己还是被嫁给了四十八岁的刘备。 四年的独守空闺里,只有一个肉嘟嘟的小家伙关心照顾自己。 会反过来给自己讲故事,虽然那些凹特曼、霉国队长什么的她听不太懂,但是总感觉那些故事很有趣。 还会在自己腹痛的时候给自己端热水,揉肚子…… 久而久之,孙尚香真的将刘禅当成自己的孩子。 倾心教导他读书、习字、练武,虽然小孩子很是笨拙,她却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和耐心。 有时候,她也想过就这样也不错,就当玩一场养成系游戏了。 我儿刘禅将来定会干出一番宏图伟业,当娘的也会十分欣慰自豪。 后来有一天,孙权来信,说母亲祭日到了,自己这个女儿应当省亲祭拜一番。 在出嫁之前,母亲最是疼爱自己,孙尚香也是个孝顺的,便立刻启程决定赶赴江东。 下意识地便要将刘禅带上,她那小脑袋里根本没想那么多政治博弈的事,单纯觉得就是母亲带着孩子回娘家省亲而已。 到了江上发现东吴来接自己的水兵有点多,但是她并没有想太多。 以为自己的二哥,是因为对自己愧疚而想通过搞大排场来缓和兄妹关系。 结果,当赵云忽然冲了过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不知为何,这些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 现在自己就剩下阿斗是体己的人了,你们竟然还要我们母子分离。 委屈至极的她情绪激动之下把赵云给骂了一顿。 赵云没有反抗任凭自己发泄地大骂,只要求将他的少主留下。 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视若骨肉的儿子,孙尚香哪一个都不想失去。 直到张飞也赶了过来,不由分说掏出长矛逼退吴军士兵,大喝一声:“嫂嫂自去,把我侄儿留下来。” 那可是当阳桥头呵退曹操大军的猛将万人敌,吴军士兵被吓的面无血色,她的一丝幻想也被击碎。 刘禅被领走的时候,她整个人全程都是懵的,呆呆地靠在船舫看着岸边的人影越来越小。 回过神来后,自己已经身在东吴。 二哥孙权面带笑容地过来迎接,但看到自己只身一人后面色一冷,随后便将她安置在一处院落,不许她再回荆州。 这年头,已婚再嫁并不是什么耻辱之事,但总还是会遭受不少非议,尤其是在孙权都不护着的情况下。 也不知道以孙尚香的脾气性格能不能受得住这些人的白眼。 刘禅隐约记得后世好像有个说法,这位孙夫人好像是在听说刘备夷陵战败亡故后,投江自尽。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没想到这吕蒙真的通人性,知道主动跟自己说说孙夫人的事。 刘禅叹息良久,“吕蒙至少明面上做的无可挑剔,给他写一封信,向他表达一下感谢吧。” 侍女很快又准备好了笔墨纸张,但刘禅下笔非常缓慢。 跟吕蒙说话一定要字斟句酌,言多必失。 万一不小心被他推论出自己的一些重要情报可就不好了。 犹豫半天,刘禅最后选择用大白话表示自己故地重游颇有感慨。 感慨无缘再见当年那雄姿英发、羽扇纶巾周公瑾之风采。 同时感谢吕蒙对自己家事的关心。 最后赞扬了吕蒙妙算神机、巧捷万端,希望自己将来有幸能得到吕蒙的亲自指点。 多读几遍后觉得语句通顺简洁,意思表达清晰明了,确认无误。 跟着信一起按照吕蒙送给自己的礼物规模,加倍回赠对方。 “若是可以,真希望能跟吕子明这古之名将化干戈为玉帛。” 吕蒙一直克己忍耐,等着出杀的机会。 刘禅始终如芒在背,发自内心地希望对方放弃荆州,最好是去打合肥。 数日后,病榻上的吕蒙收到刘禅的回信,听着侍从念到一半,立刻惊坐而起。 “刘禅小儿焉敢欺我!” 吓得侍从慌张跪地,不知所措。 第79章 他真要指点 陆口,吕蒙先前已经接到虞翻失陷的汇报。 由于被抓的时候他是隐藏身份的状态,跟他接触的那一股细作紧接着就被捣毁。 所以在吕蒙的视角中,虞翻是进了公安后直接失联的状态。 此前他一直派人寻找,经过一番弯弯绕绕最终确认了虞翻被擒的消息。 本就血色淡薄的双脸更加苍白。 被孙权贬斥到泾县,虞翻现在已经不属于东吴官吏。 再加上名士的身份,刘禅应该不会对名气这么大的他下毒手。 对于虞翻的生命安全,吕蒙倒是不太担心。 但这确确实实打击到了自己在荆州的布置。 更令吕蒙震惊的是后面,刘禅竟然精准地将自己针对沿江烽火台布置的细作组织给摧毁。 最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差点气吐血。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每一股细作都是直接向我汇报的,负责不同的任务,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信息。怎么会接连被端?” 吕蒙的间谍战非常高明,针对单个任务成立单个细作分队,这样即便是某一个方面出了问题也不会影响其他的布局。 多年的谋划,他已经将自己能做到的做得最好。 虞翻、公安、沿江烽火台接连出事,让病榻上的吕蒙心里憔悴。 刘禅控江陵、驱士仁、败曹卯、捉虞翻、灭细作等一系列成功之下。 吕蒙已经非常认可这个对手,决不掉以轻心,而是重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在他看来,刘禅智比甘罗,绝对是一个工于心计、精于算计之人,他的每一步谋划都是深思熟虑精心策划的结果。 他从最高深的方面揣测刘禅的心思,赫然发现前面的操作他还能看懂,后面捉虞翻、灭细作的行动竟然无法看透。 这样反而让他更震惊于刘禅过人的才智,连我都看不透,他究竟站在了多高的高度? 他不知道,公安的细作被捣毁以及虞翻被抓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给细作的经费太充足,以至于刘禅起了贪心,没有第一时间沿着黄皓的那条线展开反间谍行动。 沿江烽火台的细作,只是因为刘禅为求心理安慰而派人巡查,只不过正巧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原匪寇而已。 若是吕蒙知道这些内情,怕是会真的被气得吐血。 当下人禀报刘禅寄来亲笔书信时,吕蒙立刻紧绷神经。 他不禁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是佯装镇静道:“哈哈,看来刘公子已经一步步腾出手来,现在要来对付我了。” 他调整好坐姿,深呼吸调整心绪,而后吩咐侍从道:“念。” 侍从领命,打开信封之后,诧异了一下刘禅写的竟然不是章辞华句,而是大白话。 不用咬文嚼字,这样读起来更方便些,很快侍从就流利的读完一遍。 随后,侍从和吕蒙大眼瞪小眼。 就,这就没了? “不,绝不可能,刘公子此人心思缜密,从不做无用之功,此事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他让人呈上书信,顺着刘禅稚嫩的笔迹看下去。 良久,不禁勃然大怒。 “刘禅小儿焉敢欺我!” 侍从颤颤巍巍地问道:“将军此言何意啊?” “呵呵,你看这句,‘故地重游颇有感慨’不就是在炫耀自己在那边抓了我这么多的眼线。” “还有后面,他突然话锋一转,竟然感慨无缘再见周都督之风采,这不就是在暗讽我江东再也无人能攻克江陵了吗?” 侍从听着吕蒙的分析,再看信件竟觉恍然大悟,“这刘禅,当真心思睚眦。” “呵呵,他先抓了我这么多人,现在又夸我‘妙算神机、巧捷万端’,还有比这更浅显的明褒暗讽吗?” 侍从赶紧劝道:“将军,他这是故意在气您,这般粗俗的激将法,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哼,他行此激将法我又如何不知,”吕蒙摸着下巴看向最后一句。 “他最后说想要得到我的亲自指点,已经挑明了此番来信的意思。” 侍从顺着吕蒙的思路想下去,忽然眼珠一转,明悟内涵。 这都已经不是阴阳怪气了,分明是向吕蒙挑衅。 来,有本事来指点指点我,别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看着刘禅稚嫩的笔迹,吕蒙和侍从二人已经能脑补出一个面容阴沉的少年。 在昏暗地烛光下一边写信一边狞笑着安排鬼蜮伎俩的画面。 凉风吹动窗户吱吱作响,屋内时不时发出‘桀桀桀’的阴森笑声。 侍从不禁打了个寒颤。 “将军,此子阴险至此,我们要如何应对?” “哼,”吕蒙冷笑一声,“赢了一阵就如此猖狂,岂不知骄兵必败的道理。果然虽有些智慧但依旧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孺子。” 不过,这口气断不能就这么咽下。 “刘禅既然邀我指点,那我就好好指点指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吕蒙立刻下令,叫人传唤一员猛将入帐。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魁梧,精赤上身的汉子快步入帐。 此人一身横练的本事,一看就是个冲锋陷阵的勇将。 他看到吕蒙后,立刻恭敬地行礼道:“卑下参见将军。” 自称‘卑下’,可见此人在吴军中的地位并不高,连一个最低的中郎将的职位都没有。 这汉子披散头发,浑身湿漉漉一片,古铜色的皮肤上的刀剑挫伤如雕花般密密麻麻,显然经历过不止一次生死血战。 乱世里,贬值最快的就是名号,此人混的这么差,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没什么实力,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 要么就是出身底层,在孙权与士大夫共江东的体制下得不到上升渠道。 看他身上的刀剑伤疤,显然后者更为可能。 吕蒙微微点点头,他观察这名壮汉许久。 知道他有本事,地位又低,正是施恩拉拢为自己人的好苗子。 而且对方很像当初的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在军队里就是一个莽夫。 回想起当初,至尊孙权劝自己学习的往事。 吕蒙不禁甩起了文化:“兴霸曾论,手下诸将,骁勇善战,而以汝为最,其言得呼?”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对方对自身学问不足的认识,然后找个机会对其劝学。 壮汉冷笑一声:“不瞒将军,卑下自觉尤胜甘兴霸一筹。” “好,我这有一件大事,你可敢做?” “我若做了大事,可做得偏将军乎?” 吕蒙非常满意对方渴望进取之心,点头道:“能,但此去凶险,你需要从湘关潜入零陵郡……” 听罢,那汉子立刻拱手,声音洪亮:“好,这大事,我丁奉丁承渊接了。” 第80章 人可装傻,但不能真傻 丁奉离开后,侍从望着那汉子离去的背影,疑惑道: “将军,此次军粮那刘禅定然十分重视,丁奉此去即便成功,只怕会陷落在刘备军的包围之中,难以杀出重围啊。” “呵,耗材而已,”吕蒙冷笑一声,“乱世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想搏出身份地位的莽汉了。若是他不能活着回来,也就说明此人不过如此,就当我看走眼了。” “只要他能按照命令,将刘禅的粮食在荆州境内焚毁,哪怕全军覆没也是值得。不知到时候刘禅是否还能如此猖狂,哈哈……” 另一边,丁奉回到帐中,手下的士卒立刻就围了上来,焦急地打听消息,随后全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哥,您真的要替吕将军去办如此危险之事?” 原来,吕蒙打算让他们随着运送刘禅所买的湘关米,然后在季汉势力境内伪装成匪寇发难,烧毁这批粮草。 吕蒙先前已经针对这批粮草做了安排,提供粮草转运的情报,让那些身在汉营心在吴的家伙勾结零陵蛮袭取。 现在被刘禅一挑衅,他担心刘禅可能采取应对导致自己谋划失败,所以又打算加一层保险。 此次任务既需要胆大心细,又非悍勇猛将不可,而且派去的将领还必须没有什么名气。 所以吕蒙想到了甘宁交给自己的这支部曲。 甘宁此人,本事大,脾气差,心眼小。 他在江东的人缘不能说神憎鬼厌吧,只能说是千夫所指。 即便是一直修养儒将气质而不断锻炼宽广胸襟的吕蒙,都差点跟他成为死敌。 之前曾经甘宁因为很无聊的事惹怒吕蒙,要不是吕蒙他妈赶来劝阻,他已经被吕蒙带人砍死。 甘宁熟读诸子,曾任蜀郡丞,后来觉得刘璋无能,参与造反,失败后投奔刘表。 后来觉得刘表无能终将无成,便决定弃之,后成了江夏太守黄祖的部下。 孙权领兵西攻江夏,黄祖大败,狼狈逃溃。 甘宁将兵为其断后。 他沉着冷静,举弓劲射,射杀孙权的破贼校尉凌操,也就是另一个江表十二虎臣之一的凌统之父。 孙军不敢再追,黄祖性命这才得以保全。 甘宁立下救命的大功劳,可黄祖仍不重用,之后甘宁弃之转投东吴孙权。 颠沛流离历经沧桑后,甘宁也知道自己是个臭外地的,来江东要饭来了。 为了能够立足,必须打造一个强硬的人设。 越是没有底气越要装出拼命三郎的样子,否则这群人只会得寸进尺地欺负人。 若是不表现成一个剽悍不好惹的刺头,早就被这江东明争暗斗的各势力敲骨吸髓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了。 他虽然也是士人出身,甚至做过六百石郡丞,但是江东有自己的世家,他根本融不进圈子。 在江东没有任何立足的根基,无根浮萍,能依靠的就只有一身悍勇。 都是生活的无奈,配合别人演出那些细节当个演员而已。 也正是因此,物以类聚,甘宁的手下汇聚了一群同样整天好勇斗狠的莽夫,常常以身上刀疤为夸耀资本。 能在他手下混了多年不死的,各个都是桀骜不驯的怪才,跟特种兵营似的。 丁奉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般的将领根本压不住他们,去了别人那里准会炸营。 现在甘宁病重,索性把这些怪物都托付给了病友吕蒙。 甘宁已经快不行了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们这些甘宁手下的士卒不知道要划归谁来统帅,平日里最为悍勇的丁奉暂时成为了他们的大哥。 这些健儿本身就是陷阵冲锋的猛士,在江东这将领私兵部曲制下,也只有跟着陷阵冲锋的将领才能发挥作用。 吕蒙同样重病缠身,也不知能挺几年,肯定是不符合条件的。 迷雾般茫然不知的前途,让这些人很是焦虑。 现在忽然听闻丁奉接了一个急难险重的任务,既兴奋又有些担忧。 毕竟此次任务只有他们这三百人,而要深入敌境作案,想要全身而退恐怕艰难。 丁奉大大咧咧地说道:“若是能做成此事,他便保举我做偏将军。” 士兵闻言皆是惊呼:“我的天呢!还有这种好事!” 丁奉现在不过是一名部曲督,距离偏将军中间还有军司马、都尉、校尉、中郎将、裨将军等,相当于一下子连跳六级。 丁奉冷哼道:“好事是好事,但好事怎么会轮得到你我。” 历史上离开甘宁之后,丁奉又跟随陆逊、潘璋等人,四处征伐战功卓着才迁为偏将军。 丁奉身材魁梧,长相儒雅,但最重要的是他颇有心机。 甘宁曾经评价过,所有手下中最像自己的就是丁奉。这个最像不单单指彪悍,更是指为人处世的心机深沉。 “东吴还轮不到吕蒙做主,他这是把我们当成死士来用,若是能活着回来自然会被高看一眼,但最多做个中郎将。” “他吕蒙还能做一番礼贤下士的姿态施恩,让我对他感恩戴德。即便是死在敌境,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横竖不过三百人。” 在吕蒙面前的时候,丁奉装作一个眼里只有功绩的莽汉。 吕蒙全然不曾料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这是他的自保手段。 装的头脑简单,别人在算计利用自己时用的手段,自己就很容易看穿,不至于陷入别人的陷阱。 “我经常勇冠全军,每到作战时,常能斩将夺旗,也因为奋勇当先而时常负伤,但至今不过一小校。压制我等晋升之路的是他,现在却要用施恩的态度来邀买人心,却不知我早已看穿他的打算。” 手下众人各个皱眉:“既如此,我等是否真要为他卖命?大哥说吧,我等怎么做?” 丁奉握了握手里的刀柄:“吕蒙亲自找上门来,肯定是拒绝不了的,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相机行事、见招拆招。或许此行是我等的富贵也未可知。” 听到富贵,众人心中有些火热,这正是他们渴望的。 随后便退下收拾行装准备行动。 丁奉眯眼看着空荡荡的帐内,人可以装傻,但不能真傻,有一点他没有对手下说。 他其实也一直在关注刘禅的动态,赫然发现这个小公子居然有极其惊人的本领。 坐镇江陵以来频频用计,吕蒙多年谋划深受打击,强攻江陵就是天方夜谭,已然看不到建功立业的前景。 在东吴这鬼地方不知道什么年月才能出头。 另一边,刘禅有功必赏,手下郭庆、樊茂出身同样不高却颇受重用,后者甚至就是土匪出身。 最重要的是,刘禅他似乎非常敌视世家高门,常常提拔底层人士,这一点让出身低微的丁奉颇为心动。 我丁奉这样的大才,他岂能视而不见?得好好准备一下简历,万一跳槽成功了呢。 第81章 心力劳累的子明 丁奉需要先转去长沙经湘关入零陵,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征途。 在他出发不久之后,孙权的使者就来到陆口慰问吕蒙。 惯例的进行了赏赐和慰问。 孙权对吕蒙最慷慨,经常会进行大量的钱财赏赐,这是吕蒙为何能够维持庞大细作体系的重要原因。 这账走的,孙权吕蒙搁后世估计都得是高级会计师。 使者慰问后,吕蒙汇报了自己近期的工作。 虽然遇到些麻烦,但是他表示自己已经做好备用布置,不会影响至尊的大局。 最后请孙权放心,自己定能拿下荆襄,为至尊全据长江。 说完之后,使者并没有按照预料的那样离开,吕蒙察觉异样,立刻屏退众人。 使者这才表明真实的意图,原来孙权看到了刘禅的来信,对于其中对天下局势的分析感到非常惊异。 他虽然已经跟吕蒙定下了袭取荆州的战略,只是刘禅所描绘的前景蓝图也十分诱人。 攻取合肥为跳板,而后进军寿春,吞并豫州、徐州、兖州这天下最为精华富裕的三州,成为天下势力最大的诸侯。 这,不就是当年自己的大哥孙策所定下的方略吗,自己当时还是这个战略的先锋呢。 只不过,当年哥哥孙策派自己带兵攻打徐州陈元龙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没打下来。 当初,孙策派孙权领兵跨江进攻陈登所守匡琦城。 孙权兵力十倍于陈登守军。 陈登镇静自若,命将士们严阵以待,下令紧闭城门,偃旗息鼓,示弱于敌,成功迷惑敌人。 而后他登上城楼,仔细观察敌军,认为可以出击,突然打开城门,将士们如下山猛虎,奋勇杀出,向敌阵冲去。 孙权军猝不及防,被陈登军冲乱,溃不成军,失去指挥。 陈登亲自擂鼓,将士奋勇冲杀,吴兵登船不及,被杀死淹死者不计其数,大败而回。陈登取得全面胜利。 不久孙权军卷土重来,再次进攻陈登所在的匡琦城。 这次陈登反己道而行之,他不装弱改为装强。 暗中命人在救兵来援的必经之地聚集柴草,隔十步一堆,纵横成行,布列整齐,然后乘夜点燃,光照远近。 孙权军发现后,误以为救军已到,陈登见时机已到,亲率大军出击,再次击溃孙权。 孙策后来亲自讨伐陈登,孙策还未行至广陵与陈登军队对垒,率军行到吴郡丹徒时,大军需要等待粮草运输过来。 然后就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孙策生性喜欢打猎,等粮草的这段时间多次外出打猎。 然后,打猎时被刺客袭击身亡,孙权继位。 现在,刘禅的信件又一次将孙权拉回当年的峥嵘岁月。 回想起雄姿英发的大哥孙策,以及羽扇纶巾的义兄周瑜带着自己指点江山,粪土万户侯的场景。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尤记得当年父兄说过,徐州地方,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所以对于刘禅给江东规划的战略蓝图,孙权心有意动。 孤桌角战神孙仲谋,也是有问鼎天下之志的。 只不过,他并不会轻信信中的判断,两家合力,瓜分曹魏,然后自己带着江东子弟,跟汉中杀出去的刘备争夺天下归属。 这个愿景看着很美好,但有个非常重要的前提,自己这边得先拿下合肥。 这就是不得不考虑的变量存在。 自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能去攻取合肥,否则要是再失败,千百年后会有很多人喊孤‘孙十万’的。 于是,孙权便找上自己现在最为信重的谋帅吕蒙,来商讨此事。 吕蒙全程沉默不语地听使者说着,脸上神色一变再变,直到使者说完。 这才幽幽开口:“使者可有书稿信件?” 使者咂吧了一下嘴,今天的吕蒙咋这般不机灵了?平时这时候不是该给咱家送礼了吗。 但对方到底是至尊最信重的将领,收不到贿赂也不敢怠慢,使者立刻便拿出誊抄的信件副本递给对方。 吕蒙接过后,全神贯注一字不落地细细看下去。 典故用词皆有章法,更加印证了自己先前的猜想,刘禅那小子就是在阴阳怪气地讽刺自己。 只不过现在,那种事他已经不甚在意了,因为他有了更大的忧患。 “若此策果真为刘禅所出,旷世逸才、材剧志大,此人,日后必为东吴之患呐!” 使者笑道:“此事,诸多臣公也曾忧虑,至尊言,大势之下个人智气长短虽有小虑,不足称患。” 吕蒙一阵心悸,揉着胸口叹了口气道:“不可不慎重处之啊。” 看着手里那几张纸,吕蒙思索良久,叫来侍从,他要亲自给孙权写信。 他先是再次描画了全据长江的好处。 “如果能够让征虏将军孙皎据守南郡,潘璋进驻白帝,由蒋钦带领一万人的机动部队,沿长江上下巡察,敌人出现在哪里就奔赴哪里,而微臣我则为至尊向前占据襄阳。像这样进行布置,还担忧曹操什么呢?还依赖关羽什么呢?” 随后又想到关羽,再对比自己这个不知道还能撑几年的病体,便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关羽他们君臣,依仗其狡诈和力量,处处反复无常,怎么能将他们当作真心的好朋友啊!现今关羽之所以没有立即向东侵犯我们的辖境,原因就在于主公您无比圣明,我们这些将领还在世啊。如今不趁我们强壮时打他们的主意,一旦我们死了,要想在施展如今这般力量,还可能吗?” 孙权收到信后深感吕蒙说的对。 但是看着刘禅所描绘的大饼,心中多是不舍,再加上群臣党政之下,常有吕蒙政敌鼓吹北上之策。 于是孙权又派使者,对吕蒙反复说起攻取徐州的意图。 吕蒙被从病床上折腾起来,再次写信劝说。 “如今曹操在长安,安抚平定凉州和关中,没有空暇顾及东面,徐州境内防守的兵士据说力量微不足道,只要去进攻,自然可以攻克。” “现在关羽精锐正和曹魏大兵团激战,我们应当鼓励他们投入更多的筹码去互相消耗。至尊现在北上,就是在为其分担曹魏的兵锋,这就像是替别人偷取在火中的栗子啊。” “徐州的地势,只通陆路,是骁勇骑兵驰骋的地方,至尊您今日得到徐州,十天内曹操就会来争夺。不如攻取关羽,占据全部长江流域,形势就会更加壮大。我现在对于荆州已然有了谋划,请至尊耐心等待些时日。” 孙权被说服,并给刘禅写了回信,先以长辈的姿态夸赞刘禅才智品格。 随后态度诚恳重申两家盟好,言辞坚决表达与曹操不共戴天,自己这个大汉忠臣将整备兵马北伐曹操。 “玛德,这孙权还是要搞我。” 看完回信后,正领兵南下零陵的刘禅,气呼呼地弃信于地。 第82章 且看我超越之 因为得知吕蒙要对自己购买的粮草动手,刘禅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派军队前去把粮食接运回来。 南方的路不好走,即便是沿着官道消耗也不小,除了自备的粮草,主要依靠沿途各县供应补给,所以刘禅并不能带太多人。 从乾天卫军中挑选三千精壮,由自己亲自率兵南下,同时还将医军一半的人手带上,约两百余人。 额定医军是五千人,但实在是开支紧张,目前只有军医百余人,辅兵三百余人。 身体健康、没有残疾的成年人都拉去做正规军了,所以辅兵大多是十三四岁的童工。 当然,辅兵主要是做搬运伤兵、运送物资、包扎外伤、照顾病人等辅助性工作,并不需要参与一线治疗。 那些开方、取箭头、截肢手术等都是专业的医匠来做。 因为部队人太少,所以现在只有两个部曲督,分别是糜芳之子糜旸、张仲景的族孙张烨。 傅诚因为傅士仁的关系,只做了百人将,其人知耻后勇,反而是医术进步最快的那批人之一。 此次刘禅便将他们带上,除了做战场上的军医之外,顺道考察一下沿途野外各类草药的分布地点,以便后续派遣人手搜山检海屯草药。 此次所购军粮的行程是自湘水关卡启程,走益阳,经沅南,过澧县,入江陵,总之就是绕过整个云梦泽地区。 刘禅率兵抵达汉寿的时候收到了从江陵转送的孙权的回信。 孙权用一头大象做了回礼,大象留在江陵,信则是转送到刘禅手中。 说的虽好,但没有对等性地以长辈的姿态指出自己应该怎么做,没有对盟友提出什么协助要求。 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对方并没有对自己产生心理亏欠,也就说明孙权并没有接受自己的谋划建议。 所以刘禅得出结论,孙权还是盯着荆州不放。 烦躁之下,刘禅便带着一行侍卫在湖边射猎鱼鸟。 因为孙策先例在前,刘禅始终不会离开营地太远。 东吴使者郑泉,以及霍弋、关兴、张苞、谯周等人随行。 一开始,刘禅并没有亲自下场,而是看着士兵狩猎,他则是像一个评委一般点评众人的表现。 刘禅最初的弓箭老师便是被称为‘弓腰姬’的孙尚香,此后便是诸葛亮,期间刘禅还主动请教过赵云和黄忠。 再加上刘备若隐若现的大骨架遗传优势。 对于射箭一道,刘禅非常有自信,毫不客气的说,天下间,同龄人之中自己称第二,无人配称第一。 使者郑泉见此情景却以为刘禅是因为射艺不精才没有去射猎。 因为在他看来,这般年纪的公子少爷,正是热衷于声色犬马飞鹰走狗的时候,应该是那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形象。 郑泉似乎是孙权的近臣,于是他对刘禅夸耀起孙权射猎的事迹来。 “……当时众随从尽皆惊慌,而至尊却是沉着冷静,不慌不忙地拉开硬石强弓,瞄准那饿虎,一箭射出,正中其额,猛虎毙命。” 说完,郑泉得意洋洋地看向刘禅。 当然,若是只到这里,刘禅便打算敷衍着夸两句就得了,谁料,使者下一句话就听得刘禅有些不愉快。 “至尊武艺绝伦,天下少有。刘公子亦是少有英杰,勤学苦练,待加冠之后臂力成熟,未必不能望至尊项背。” 说完,甚至一旁的谯周也跟着面色一变,他看向使者。 你惨喽,公子可是非常小心眼的。 表面上这句话像是在夸赞刘禅,其实还是在夸孙权,甚至还暗暗踩了一脚刘禅。 意思还是在说刘禅只能跟在后面看见孙权的后背,无法超越对方。 刘禅摆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你要是把我跟一些知名猛将来对比,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射老虎还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孙权,我承认他也确实有本事。 但若是说我比不过他,那我肯定不服。 这跟实力没关系,是尊严问题。 不论是孙权、还是曹丕,刘禅都是要把他们比下去的。 汉朝时期多有古之豪侠风气,贵族之间也崇尚武艺,儒家六礼对于射礼也有较高的要求。 所以这个时期,通过射箭来夸耀武艺是世人所公认且看重的。 比如射虎入石的李广,辕门射戟的吕布。 刘禅面无表情问道:“不知吴主能开几石弓,可射多少步?” 郑泉咧嘴一笑,这不问到长处上了,“至尊先前便以一石八斗强弓,八十步外一箭射死一头犀牛。” 周秦两汉时代,一石约合60斤,一石八斗便是约108斤。 普通人缺乏拉弓发力的技巧,鲁莽去拉弦不但拉不开弓,还很容易伤到臂膀,能张开一石弓便能获得参军成为一名弓箭手的资格。 而能开一石半弓力的,那就是军中虎贲的标准。 孙权能开一石八斗强弓,不得不承认他着实有夸耀的资本。 这个份量的强弓想要开弓如满月并不容易。 但若能开满,确实可以用来射杀皮糙肉厚的犀牛和大象。 郑泉本以为刘禅闻言会流露出惊讶的表情,不曾想却见刘禅面色如常,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当听到刘禅说:“哈哈,此事易也,且看我超越之。” 郑泉更加一头雾水,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一个未成年如何能跟至尊比气力,难道不怕贻笑大方吗。 不过,他也想看到刘禅出丑,立刻就要坐实此事道:“公子竟然如此自信,我愿添个彩头,若是公子能做到此事,我便将坐下宝马送与公子,公子若败也不用输我什么。” 郑泉作为孙权的郎中,在江东也有一定地位,坐下良马着实不凡,即便在军马中也是上等。 白得的好处为何不要,刘禅轻笑一声道:“本公子不让你吃亏,若是我做不到,便送你一副铁铠。” 二人击掌为誓后,刘禅高呼:“拿我的弓来!” 立刻就有侍从抱着一把被帛布包裹着的大弓快步趋前,双手献上。 刘禅慢悠悠地解开了上面的绳索和帛布,露出了里面的漆黑色的弓体。 郑泉登时怔了一下,刘禅手里拿把弓,看似反曲角弓,却有些怪模怪样。 弓体是犀桑木制成,牛筋为弦,看那大小,居然真的差不多有一石七八斗的弓力。 他不由得大生疑窦,以刘禅的力量他张得开么? 一会可不要把双臂拉崩了,那才滑稽。 而且,这把弓身两端,居然镂空一条缝隙,安放了两个圆形的物件,看上去像是铁质纺轮。 而那弓弦也不太对劲,怎么有重复的两根,以独特的方式交叉绕在两个圆轮上,这花里胡哨的真的是弓? 第83章 没回来的就是敌人所在 弓凡取干之道七:拓为上,稳次之,犀桑次之,橘次之,木瓜次之,荆次之,竹为下。 其中犀桑木坚韧最足,所以它虽然是第三等材料,但却是制作复合弓的最佳材料。 郑泉忍不住问道:“这是何物?难不成是装饰用的弓?” 刘禅并没有解答,而是说了一句:“请君拭目以待。” 刘禅知道自己在射术上的优缺点:技巧、眼力都是顶级,唯有力气不足。 诸葛连弩能让他射得更快,射得更多,但刘禅并不满足于此。 他还要追求射得更远,射得更高。 秦汉不同于后世,依旧保持着贵族尚武的风气,大将冲锋在前的场景并不少见。 ‘跟我上’和‘给我上’对士兵的士气加成是截然不同的。 董卓、马超、孙坚、孙策、刘备、乐进还有徐晃等都是敢猛冲敌阵,在战场上开无双的狠人。 江表十二虎臣大多数都有冲锋陷阵的战绩。 战场之上,箭戈无眼,天下英才何其之多。 刘禅也保不准自己会不会碰上养由基之类的远程杀手。 而且这年头有一大群悍勇之士就喜欢搞斩将夺旗的事,比如自家某位关姓二叔。 为了自家性命,就得先发制人,追求更大的火力,更远的射程。 他手中弓箭上面的两个小部件,叫做轮轴。 在后世,这弓有一个很出名的名字:兰博弓。 作为第一代复合弓,没有现代比赛用复合弓那么复杂和高端精密,用传统工艺也能做出来。 可惜此弓造价不低,大规模装备兵卒恐怕不太可能。 或许以后可以花费重金少量制作,弄一支由全员射雕者、巴图鲁组成的特种兵部队,专门在战场上射将射旗。 该弓运用了基于复合滑轮原理的轮轴来省力,轮轴其实也不复杂。 可惜的是,希腊人阿基米德已经将此原理发表出来,否则刘禅说不得也能登一回物理教科书。 越往后拉弦,需要的拉力越小,处于满月状态后能让弓手省力地沉着瞄准。 而且,在偏心轮轴的作用下,拉距是固定的,每一箭的力度也是固定的。 经验丰富的射手,可以根据箭射出的曲线进行精确预测,调整方位使精度进一步提升。 士兵们在九十步开外的一棵大树上,绑住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蛟,也就是鳄鱼。 这是只未成年鳄鱼,但也不小,算是青年鳄鱼。 全体将士围观,由于复合弓做好后,刘禅并没有显摆的意愿,所以关兴、张苞等人也不知道刘禅的底牌。 郑泉更是屏息凝神,目不转睛。 一石七八斗的强弓,他自问自己肯定是开不了的,刘禅一个未成年难不成是天生神力? 这太离谱了,但若是真的,郑泉有感觉,自己今天怕是要见证历史了。 以刘公子的地位,或许将来史书上会提一嘴‘禅擅射’。 刘禅站定后,戴上了铜扳指,抽箭,弯弓,扣弦,一气呵成,显得轻松无比。 众将士倒吸一口凉气,郑泉更是惊得踉跄后退。 如此硬弓,居然真叫他拉开了。 咚,一声沉闷厚重的军鼓响起。 嗖! 箭矢迅如闪电。 众人眼睛轻轻一眨,再看弓弦已经空无一物。 一扭头,只看见八十步外的蛟身上,箭矢贯入其尾。 郑泉瞪大双眼。 此子,恐怖如斯! 刘禅看着这一情景,面无表情。 但是心中却是一紧,卧槽射偏了,我明明瞄准的是头啊。 鳄鱼并没有被射死,反而因为疼痛而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 这样一来赌约就难以判断胜负了,当然,刘禅知道若是强行宣布自己胜利,郑泉也不会反驳。 但做事,总得讲究以理服人不是嘛。 所以刘禅又取出一箭,射出,再取一箭,再射出! 两次命中的声音传来,鳄鱼依旧挣扎惨叫未死。 但是郑泉已经彻底承认,是自己输了。 原来,刘禅的三支箭矢,都精准地射中鳄鱼尾巴,而且距离极其接近,离得远看过去仿佛三支箭矢射在一起。 郑泉上前拱手:“公子天生神力,且有甘蝇之能,潘党之技,我愿赌服输。” 刘禅将复合弓重新包好,让对方不能看个真切,而后问道:“这世间,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自然也就人外有人,您说是不是?” 郑泉嘴角一抽,这句话论道理来讲自然是没问题的。 可结合刚才的情景与赌约,刘公子这是逼自己亲口承认至尊在射术一道上不如他啊。 看着少年模样的刘禅,郑泉眼珠一动。 说道:“那养由基也是凭借幸运才闻名于世,若是他跟公子生活在一个时代,如何做得楚国第一射手?无非是时无公子这般杰出之人而已。” 为了不堕至尊的威名,郑泉甚至愿意昧良心说养由基都比不过刘禅。 得了夸奖后,刘禅洋洋得意非常满足,这才放过郑泉。 连带着因一直被东吴惦记而烦心的情绪也大大消散,冷静下来后心境都豁达了许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你们要过招,那就来吧。” 随后,刘禅传信马良,要求他加快进军,务必钳制住可能跳出来搞事的零陵蛮。 对于马良提出的,因为不熟悉地形而难以找到敌军所在的问题。 刘禅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将蛮兵斥候分许多个小队向前探索,没回来的就是敌人所在,向那个方向进攻。 当马良收到信的时候,整个人的心态都不好了。 这个公子,当真是个狠厉的人啊。 他将此策告诉了蛮人酋首沙摩柯,对方竟然没反对,而是在思考片刻后表示自己会依令而行。 稍微一想,马良便明白了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一开始自己来到这里做少数民族同志们的思想工作的时候,沙摩柯部族虽然有较高的汉化程度,但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态愿意向朝廷效忠。 反而是想着趁刘禅军情紧急的情况下,进行讨价还价争取更多的利益。 结果这边正谈判僵持的时候,那边就传来刘禅大破曹卯的消息。 沙摩柯忽然发现再不上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也不管马良要什么利益了,立刻带着族人杀向曹卯老巢。 结果,他一个蛮人能得到的消息,武陵太守廖立早就得到了。 他刚去没多久,就发现汉军基本上已经打完。 最后沙摩柯也只是带着族人在山林之中,帮着汉军搜捕了百余名妇孺俘虏。 廖立对蛮人的态度强硬,自然没给沙摩柯好脸色,分了他一些战利品后便引军而回。 沙摩柯顿时感觉自己头上出现一个‘危’字。 当听说刘禅要他们进攻零陵蛮后,二话不说就带兵杀过来,都不用马良动员。 他将刘禅此次的计策当成对自己对大汉忠诚度的考验。 那没的说,回答就一个,忠诚,忠诚,还踏马的是忠诚。 第84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作为汉化蛮族,沙摩柯是知晓大汉的辉煌历史的。 虽说如今的大汉已经不复当年一汉当五胡的巅峰实力,但吊打四方蛮夷还是能做到的。 大汉就像是个破房子,外人踹一脚就会忽然蹦出来一群大汉把他暴打一顿。 所以从现实利益出发,沙摩柯是不愿与大汉为敌的。 而从其个人来说,沙摩柯从小学习汉家文化,历史典故,通晓仁义礼智信,是一个精神汉人。 有着一个标准蛮人模样的外形,身长六尺,十分精壮。 使一个铁蒺藜骨朵,也就是狼牙棒。 腰带两张弓,威风抖擞,一张是软弓,省力可对付较近的敌人,另一张是大硬弓,用来对付远处的敌人。 属于是勇武且有一定远见见识的蛮人酋首,他看出了跟朝廷作对是没有前途的,先内附再同化融入族群才有未来。 即便此次刘禅没有承诺金银、蜀锦和爵赏的赏赐,他也会主动勤于王事。 现在,面对零陵蛮,都是蛮人,战斗风格和手段都差不多,原本是破不了招。 虽然名字上被汉人分为武陵蛮、零陵蛮,但那只是因为朝廷将此地分为武陵郡和零陵郡的政治划分,但其实他们大多是同根同源。 得到汉军支援的武陵五溪蛮战斗力强得不只一筹。 沙摩柯的部下装备了大量汉军铁制武器装备。 蛮人所掌握的工匠技艺是落后于汉人的,所生产的刀剑与汉军制式环首刀对砍时容易出现崩刃等情况。 覆盖了铁片的皮甲也不是山林狩猎所用软弓能射伤的。 按照刘禅给出的探敌的办法,虽然损失了不少斥候,但五溪蛮的进军速度非常快。 沿途缴获大量俘虏,沙摩柯将其中精壮男女收编进自己的部族,而将老弱妇孺交给后面的汉军换取更多的资源和赏赐。 汉军不识路,在这荒野求生般的原始森林中多亏了蛮人引路,对于沙摩柯的一些行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出发的时候,沙摩柯的部族约有五千人,而当打穿零陵北部山林地区后,其能指挥的战士已经超过万人。 马良深刻地体会到了沙摩柯的贪婪,如此不加节制地吸纳俘虏,部落内部的忠诚度和稳定度很难保障。 万一这支部队出现动乱,甚至哗变,很可能就会误了刘禅公子的大事。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马良一边痛斥着沙摩柯的志大才疏,一边带着数十名有统筹能力的下属进驻沙摩柯蛮人部队之中。 帮着他整编所有俘虏,进行分化重组,申明军法,剔除俘虏中的刺头,以沙摩柯部族担任大大小小的军官,建立相对完善的管理体系。 沙摩柯乐见其成,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他主动胁迫马良的结果。 刘禅命令他来打零陵蛮,他来了,忠心已经可鉴,接下来自然是尽可能地给自己谋利益。 相处久了,沙摩柯看出来这个马良马季常是个君子,君子可欺之以方。 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吸纳大量俘虏有着极大的安全隐患,甚至可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过他也看出,刘禅给予的任务时间紧任务重,马良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这支部队原地爆炸,必然会施以援手。 现在果然如此,如此一来,他就白嫖了汉军的先进的组织管理经验。 由于汉人的帮助,蛮人中的不稳定因素渐渐消散,俘虏们很快地进入新身份,形成战斗力。 沙摩柯默默将马良等人的操作记在心里,打算之后将其作为整个军队建制的模版。 除此之外,沙摩柯还想获得汉军强弩的制作方法,弩的威力和低廉的列装成本可是弓箭完全不能比的。 弓箭手需要长期的训练才能成型,那些善射手除了天赋过人的,就得是从小就开始训练才行。 而弩兵不一样,有多少弩立刻就能列装多少弩兵,不用训练发射的弩矢就有致命的杀伤力,最多需要训练一下精准度。 他没有直接向汉军索要,甚至提都没提,因为他知道这玩意汉军肯定是不能轻易交给自己的。 “大汉朝廷最重军功,只要我立下足够军功,他们也就说不得什么了。” 他所想要的归顺是像乌丸、南匈奴那样的内附,在不断同化的时候还保持着自己部族一定程度的独立性。 而不是像山越人那样,被东吴直接编户齐民,敢反抗的直接沦为奴隶。 当然,这一切只是他自己的一个粗略规划,具体如何去做还要见识到对方何许人也之后再决定。 沙摩柯走出营帐,看向远方,“倒是想尽快看一看监军刘公子的风采。” 数日后,刘禅率军抵达资水,进入益阳。 这时,沙摩柯的部队才刚刚渡过沅水。 此次大批量的军粮除了少量士兵全程护卫之外,郡县还要在抵达自己境内的时候派州兵协助护送。 “所以,在行政边界进行交接时,便是这支粮队护卫人数最多的时候。” 自湘关而过后便脱队潜藏,尾随而行的丁奉对身边的汉子说道。 他打算先跟汉军打一架,让刘禅见识到自己勇武神骏再投降,那样才能引起对方的重视。 实在是无奈之举,虽然丁奉自认在江东是一等一的猛将。 但至今自己一直是籍籍无名,连个最低价的将军号都没有。 若是直接投过去,怕是会被刘禅当成无名小卒打发了那不就白投了。 干脆正面刚一波秀一秀肌肉,打出威名,彰显自己的实力,这样对方才清楚自己的价值。 等脱战离开后,再派人送信给刘禅表达投降意愿。 理由丁奉都想好了,就说自己来到荆州后,见到公子恩信大行,得道多助,且雄才大略不拘一格用人才,鄙人倾心来降之类的话。 总之就是先让对方知道自己虽然没有名气但是实力不俗,而后再主动夸赞捧对方一手,最后自己来一个负荆请罪。 刘禅再一手亲自松绑,得到君臣相得,皆大欢喜的结局。 许多礼贤下士的明君贤臣不就是这么名垂青史的吗,说不得自己这次行为艺术还能传成一段佳话呢。 为了保证这些汉子能打出威风来,丁奉并没有将自己的心里真实打算告诉他们。 不久之后,丁奉赫然发现:威风,确实打出来了。 但是,这股汉军也太踏马强了点吧。 第85章 吾令尔降 益阳以南十里,运输着百余辆粮草的车队队形凌乱。 车队不远处正在进行一场混战。 两县州兵和护粮队约两千兵力的汉军,忽然被一支不知从哪来的部队冲击。 这群人各个悍不畏死,而其主将非常擅长兵形势,专门突突想要集结的汉军。 哪里的汉军要结阵便冲击哪里,结果愣是凭借三百人就打得两千汉军不成阵型。 丁奉并没有按照吕蒙的要求带着大批引火之物而来,只是带着手下精兵一阵冲锋厮杀。 效果显着,他们马上就要大胜。 虽然借助了偷袭的开场优势,但是能凭借三百人打败六七倍的敌人,这般以少胜多的战绩已经足以夸耀了。 而就在丁奉因为自己即将大获全胜而欣喜的时候,赫然发现远处山头上出现一线人影。 待瞧了仔细后顿时眉头紧皱,那是一支旌旗招展、甲胄鲜明的精锐汉军,其中甚至有骑兵部队。 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所在交战之地冲锋而来。 “儿郎们,事急矣,随我冲出阵去!” 意外情况出现,赶紧风紧扯呼。 被俘虏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降将和主动来投的区别差的可谓是天差地别。 丁奉汇集士卒,瞅准汉军分布稀薄之处,挥剑前指:“冲!” 在他的预想中,这本应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突围。 狂奔之中,忽然感觉不对,原本零散地汉军竟然敢主动向己方汇集包围过来。 事态紧急,丁奉不得不撞上去跟汉军展开肉搏,准备撕开一条血路。 这一耽搁,支援而来的汉军骑兵便凭借速度优势迅速填补了阵线。 后面的步军同样狂奔而来。 丁奉抬头看到远处一面硕大的旗帜,上面赤赤地绣着一个金刀‘刘’字。 看到大旗,汉军瞬间振奋起来。 丁奉霎时间就感觉与自己对砍的汉军士气都不一样了,不由得心下一紧。 “难道那位公子竟亲自来了不成?” 远处,刘禅看到在不断形成的包围圈中,敌军人数不过三百,而战场上躺下的汉军尸体却已经不止三百之数。 再看向还在不断左冲右突的敌军,不由得心下惊叹。 原本以为吕布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猛,这是谁的部将? 刘禅看了一眼身旁的霍弋,后者立刻持剑而出,“军中战将,报上姓名!” 值此扬名时刻,丁奉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吾乃庐江丁承渊!” 霍弋转头看向刘禅,只见他一脸茫然。 丁承渊,谁啊?不认识。 见公子有些犹豫,霍弋想着,如此精悍猛将,确实军中少有。 公子连樊茂那样的人都能留下,此刻是否起了爱才之心呢。 “公子可要生擒此人?” 刘禅连连摆手,这种事他有经验。 “不要徒增我军伤亡,速速放箭,莫要走脱此人。” “公子有令,速速放箭。” “公子有令,速速放箭。” 汉军得了命令,立刻架起弓弩逼近,瞅准尽可能避免误伤友军的时机。 一番激射之下,丁奉手下汉子倒下不少。 数千汉军包围,并且尽全力不留手的情况下,任凭你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 损伤近半之后众人渐渐丧失抵抗之心。 丁奉还想挣扎,数十名汉军挺着长矛将他围住,但因为其人浑身浴血,煞气逼人迟迟没有人敢动手。 看着远处的刘禅,满脸都是不甘,不甘于自己的命运,不甘于世道不公。 他不是消极摆烂之人,不会因为遭受挫折而寻死觅活。 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而自己的前途又在哪里? 此番即便是降了,以他效力东吴的降将身份又如何能奢望得到重用呢。 远处的刘禅也盯着这个战场猛虎。 众将士屏息凝神,数千人都在关注着丁奉和刘禅。 唯一一个挺立身子不肯投降的敌将,以及一声令下全军都要依令而行的公子监军。 刘禅缓缓揭开配弓上的帷幔,站在监军大纛之下,抽箭,弯弓,控弦。 战场上,偃令旗,息军鼓,人无声,马停足。 丁奉自然看到刘禅引弓的情景,杀气腾腾的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 刘禅要干什么? 他与自己之间可是足足有一百二十步…… 丁奉不是个无知之人,他的见闻之中,天下英雄豪杰这么多,唯有辕门射戟的温侯吕布能做到此事。 而刘禅不过是一未加冠的童子。 “呵呵……”丁奉心头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 或许是觉得刘禅的举动太过荒唐,或许是嘲笑自己看走了眼,又或许是无奈于自己运气太差看不到出头之日。 随后,他竟然张开胸膛直挺挺站在那,脸上带着狰狞地笑容,似乎在嘲笑。 众汉军将士同样紧张万分地看着此情景。 嗖! 一声箭矢破空的声音打破宁静,吸引着所有人目光。 只听‘咣当’一声。 循声看去,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箭矢竟然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丁奉手中的钢刀。 由于突然受力,猝不及防之下,钢刀脱手。 刘禅心下一紧,和自己瞄准的目标有点出入。 但是气势绝不能输。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刘禅大吼一声:“吾令尔降大汉!” 先是刘禅的亲兵卫队反应过来,齐声大喊:“降!” 随后是所有汉军大喊:“降!降!降!……” 一百二十步,还能射中如此渺小的目标,这简直就是奇迹。 汉军兴奋了,尤其是乾天卫军的士兵。 平日里军官们教导的天命佑汉、忠君报国他们只当是口号,在此刻,他们亲眼见证具象化。 不由得声嘶力竭的呐喊起来,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丁奉彻底被镇住。 自己被缴械了,还是被在一百二十步之外一箭缴械…… 震惊之后,丁奉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激动万分,兴奋异常,全身的热血涌动。 刘禅,公子,是,英雄! 而我丁承渊追随的,就应该是英雄。 “我愿降!”丁奉大吼着向前跪倒,立刻就有好几个汉军上前用绳索七手八脚地将他捆起来。 丁奉全程没有抵抗,脸上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第86章 真千里马也 除了丁奉之外,一同被俘虏的有一百四十七人。 看着这群精壮的汉子,黄皓嘴角不由得流下贪婪的口水。 可惜他的刑具没带在身边。 当然,就算是带在身边,刘禅也没打算把这些人交给他。 当下,刘禅带着军队进入益阳城休整,俘虏尽数收押。 这些俘虏们并没有仗义死节的想法,很快就主动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前因后果。 刘禅听报后,不觉竟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有坏心思的世家盯住了,可能充当打手的零陵蛮也盯住了,樊茂在江上也没有传来什么异常消息。 自己甚至亲自带兵南下接粮。 本以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却不曾想吕蒙竟然还安排了这么一支奇兵。 这可是保证自己两万大军撑到今年秋收之后的重要基础。 若是真让他们一把火把这批粮食烧毁,对自己无疑是个难以接受的沉重打击。 虽然自己率兵前来,但明显还是有些迟缓。 幸好敌方派来的这名小将似乎对东吴的怨恨颇深,不愿替东吴做这九死一生的卖命事。 至于这批俘虏,各个都是堪比军中虎贲的精锐猛士,杀了着实可惜。 刘禅打算对他们进行一番改造后化为己用,于是便问道:“那个统领他们的小将,是叫丁承渊是吧,详细跟我说说,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根据这群吴军交代,他们的首领只是一个叫丁奉的无名小卒。 比起吕蒙阴谋火烧粮草来说,这种小事简直不值一提,所以负责审问的小校并没有将此事当做重点汇报。 现在刘禅问起,自然还是要详细说明的:“回公子,其人名为丁奉,字承渊,庐江安丰人。以骁勇善战为小将,先前从属江东折冲将军甘宁,现为吕蒙帐下一部曲督。” “等等,丁奉。”刘禅猛然一惊,随后兴奋地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吓了正在汇报的小校一跳,赶紧将更详细的信息汇报出来。 “是叫丁奉。据其自己交代,当年周公瑾围攻江陵时,他随甘宁数百人西进攻占夷陵。后来濡须口之战时,其曾跟着甘宁百人夜袭曹营,战果颇丰。” “四年前,吴军进攻皖城的时候,他跟随甘宁先登破城,俘虏了曹魏的庐江太守朱光。公子,这个丁奉说道前面这些的时候都还比较兴奋,但后面就兴致乏乏,一直在叹息了。” “哦,为何?”此刻刘禅已经平复激动的心情,便好奇地问道。 “当时我也问他了,他连连叹息之后,只说了一句当年在合肥逍遥津的时候,他们跟曹军作战表现的也很英武……” 哦,说到这刘禅便懂了,孙权从赤壁之战之后积攒起来的英明神武的形象在那一战直接崩塌。 整个江东所有武将现了个大眼,丁奉这显然是不愿意提起当年这伤心的往事。 但这并不影响刘禅对他的印象。 刘禅先前兴奋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丁奉是一员猛将,更重要的是此人非常长寿。 若是收入麾下,可以弥补季汉后期缺乏顶级虎将的空白。 刘禅看三国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后期魏国将星璀璨,而己方还得靠多依靠老卒上阵。 虽然老将很厉害,比如赵云叔依旧能表演一些五杀全家桶什么的,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自己麾下猛将自然是多多益善。 难得俘虏一个未来的名将,需要拿出诚意,好好招揽一番。 不过对方现在的地位太低,自己表现得太过了肯定也不好,所以这个分寸很重要。 按理来说,他这个级别部曲督,还没有资格见自己。 总不能因为对方打汉军打得很精彩而给他升官吧。 不过,对方既然不满于江东,看来是有跳槽之心,自己还是要找机会好好安抚一番的。 “他现在精神状态如何?” “禀公子,总体上看,其人精神颇佳,不像一般俘虏。公子战场神射折服众人,这位丁奉对您也是钦佩有加。以我观之,若是公子亲自招揽,他必定纳头便拜倾心而降。” 刘禅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手下对自己有些过誉,这是他们的私心影响而不能公正地做出判断,现实不会这么夸张。 刘禅正要起身离开,忽然看到自己案几上的一摞书信。 这些都是马良写的,全是请刘禅不要轻信沙摩柯。 他多次给自己写信,参酋首沙摩柯虽然作战勇猛,但性格贪鄙桀骜、刚愎自负、难以节制。 这时,刘禅嘴角勾起,双眼微眯。 “呵,我知道该如何收揽此人为我所用了。只是不知,丁奉能不能打得过沙摩柯啊……” 随后,刘禅摆宴,接见了降将丁奉。 他很知趣,立刻便单膝跪地拱手行礼:“罪将丁奉,参见公子!” 随后刘禅亲自把他扶起,让他入席。 以前甘宁参加宴席的时候,他都是搁门外站岗的,因此丁奉感到非常受宠若惊。 其他与会将士多有不解,为何公子会对一无名小卒如此礼遇。 甚至有的将领因手下被丁奉砍杀许多而愤愤不满。 但由于刘禅破曹卯、俘樊茂、百步神射等事迹,他在在汉军中的威望已经很高,所以无人敢出言质疑。 宴席期间,刘禅盛赞丁奉勇猛无畏,武艺超群,战功卓着,将他捧得很高。 极大地满足了丁奉被认可的心理,当然也让他有了一丢丢的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以降将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刘禅不断的夸奖终于使有的人沉不住气了,一名小校颇为不服气地跟身旁人冷嘲道。 “公子喜爱猛将极甚,竟一时难辨真假,若这丁奉果真如此,在江东安能籍籍无名直至今日?” 声音不大,但宴席从简,没有歌舞助兴,所以场上众人大多都能听到他这句话。 此话一出,丁奉的脸色都变了,大丈夫最见不得别人嘲弄自己碌碌无名,尤其是在那是事实的时候。 这时刘禅立刻站起来,佯装喝醉,一边唱跳。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庸人安能得千里马呼?” 跳着跳着便来到丁奉面前:“吾观丁承渊者,真千里马也!” 招揽之意溢于言表,丁奉就是个傻子也听明白了刘禅的意思。 不说自己本就有此意,现在刘禅对自己千里马的评价,更是极大满足自尊心。 丁奉立刻大礼而拜。 “孙权无道兼无谋,丁奉愿奉公子为主,扶保大汉,至死不渝。” “哈哈,好,吾现在只是一监军,无法立刻给你军职,便入吾亲兵卫队做一小校暂时安置如何?” 丁奉闻言兴奋道:“固所愿也!” 第87章 我让你把底线捡起来 所谓没有军职实际上只是个借口,真正原因是没有兵马给他统率,所以先将他安置在亲兵营。 众所周知,主帅的亲兵营其实就是预备役军官储备基地,里面虽然级别不高,但一旦外放肯定是拔擢任用。 丁奉观刘禅用兵,知道他不是兵形势的勇帅,而是更偏向于兵权谋和兵技巧的智帅。 主帅不会冲锋陷阵,那就需要猛将来弥补了,自己有的是用武之地。 丁奉被收入亲兵营颇引一番议论,这让他更急于建功立业,想要做出成绩来回击这些言论。 印证公子的慧眼识珠,印证对自己的‘千里马’之论实至名归。 在丁奉榜样的带领下,剩余一百四十多俘虏全部归降。 自此换上汉军服饰,脱下昔日旧枷锁。 翌日,刘禅引军北回。 回军之前,刘禅命令沙摩柯兵屯沅水以北,等候接见。 但是沙摩柯却以仰慕公子威名的名义,率领三千士卒南下数十里,正面碰上刘禅的行军队伍。 由于蛮人列阵于山林之中,其兵马数量看得并不清楚。 看着远处汉军排开阵势、如临大敌的样子,沙摩柯心底暗暗发笑。 刘公子啊,这下你知道我沙摩柯的重要性了吧。 没有我一路横扫零陵北部的各蛮族势力,今天在这里堵着您的可就是敌人了。 沙摩柯认为刘禅到底是个未成年的公子,有勇气谋略,但没有时间积累,想来并没有多深的城府。 所以想着通过这么吓唬一下,拉扯汉军情绪来彰显自己的功绩,之后自己再要求些赏赐的时候,对方也就没什么办法拒绝了。 这时,沙摩柯的弟弟,辛耶走到他身旁说道:“哥哥,既然是汉军监军公子当面,我们还是快些派遣使者表明身份吧。” 沙摩柯摆手:“不,等看到对面派出汉使后,我们再派人去问候。” 沙摩柯还有另一个目的:他想试探一下刘禅对自己的底线。 违背刘禅命令,没有等在沅水以北,对于一个并不是汉军体制内的蛮族酋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又不是造反,刘禅也不能拿自己怎么着。 汉人历来对这种事处理的底线是很灵活的。有罪无罪、罪大罪小没有什么制度,全在主帅一人的判断。 若是担心影响蛮人情绪而畏手畏脚,打个哈哈笑着翻篇,或者仅仅口头斥责一番都有可能。 若是汉军主帅是个硬脾气的人,非要治罪蛮酋,到时候认个错态度诚恳些,对方考虑到外族影响问题,顶多施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此事便算了结。 基于刘禅对自己这次冒犯之举的反应,沙摩柯便能试探出刘禅为人处事的习惯,以及对自己的态度。 然后自己便能采取有针对性的态度,在刘禅手中尽可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汉军结阵之后同样没有行动,双方隐隐对峙起来。 关兴领左军、张苞领右军、霍弋领前军。 刘禅则是坐镇中军。 谯周作为随军参谋,看着远处蛮兵却看不出所以然来:“这股蛮人何意,既不动,也不派人前来交涉?公子,我们是否派人前去问责?” “哼,不用,我知晓这伙人是什么成份了。”刘禅冷笑一声。 这时候从后方能过来堵在自己归路上的,也只可能是马良动员来的那支沙摩柯部落。 至于马良没有及时来此禀明消息,刘禅也是知晓内情的。 他带着汉军押送俘虏的蛮人老幼妇孺前往各县,各侯国去编户齐民了。 刘禅看出了沙摩柯的意思,对方这是来试探自己。 刘禅摩挲着佩剑:“这沙摩柯也忒胆大了些,难道没听说过好奇心会害死猫吗?” 既然你想试探我的底线,那好,我就把底线划得高高的,直接划到你脖子上! 噌的一声,刘禅拔出佩剑,剑刃泛出森森寒光。 “擂鼓,进军!” 正在盯着汉军等着使者出列的沙摩柯,听到战鼓后忽然大惊失色。 数千汉军,分成四个方阵,竟然齐刷刷地向自己所在杀来。 沙摩柯完全没料到,刘禅竟然强硬,你就不怕影响自己的国际形象吗? 刘玄德公的仁义之行你是一点也没继承啊,真就一朝天子一朝臣呗? 你刘禅公子今天这么对我,难道不担心以后其他蛮夷部落再也不会投靠于你了吗? 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得赶紧补救。 “不妙,辛耶你快带人前去觐见监军刘公子,替我告罪,态度一定要诚恳。就说我沙摩柯化外蛮夷不知礼数得罪公子,认罪认罚听凭处置。” 辛耶看到汉军向己方开战,同样惊慌失措,听到哥哥命令后,回过神来,立刻带着数十蛮兵走出山林,向着汉军奔去。 凑到近前的时候,齐声高呼:“我们是归附蛮人,我们无意与大汉天军为敌,特来向公子请罪,祈请公子停止进军,我兄长自当自缚膝行请罪。”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阵箭雨,一行人瞬间明白了火力覆盖的含义。 辛耶比较幸运,他和两名士兵没被射中要害,只是受了轻伤。 至于其他人,则是大多中箭身亡,没死重伤的也活不了多久。 汉军中立刻冲出一伙人,将他们死死摁在地上捆了起来。 这伙人甲胄精良,身形魁梧,汉军皆知,这是公子的亲兵。 为首者正是刚刚归降的丁奉。 “公子,公子我们错了,请您饶恕我们的无知,我们是真的倾心来降。” 被押送到刘禅跟前的辛耶连连跪地求饶,刘禅只是冷哼一声。 “本公子赏罚分明,既然你们不听军令,现在本公子治你们的罪,就给我乖乖受着。” 丁奉一脚将辛耶踹倒,后者吃痛倒地。 丁奉体型健壮,被压在地上的辛耶艰难求饶,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我不能呼吸了……” 在行军到距离合适的地方后,刘禅下令,全军冲锋。 沙摩柯惊骇非常,深知此次玩脱了,这个刘禅公子根本不是一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 早知如此,自己绝对不会触他这霉头的。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留在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奋起反抗,呸,那不成造反了,别说眼前这仗赢不了,真这样做了哪还有活路。 赶紧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第88章 南方已定 由于沙摩柯的带头逃跑,汉军将蛮人杀得大败。 尤其是丁奉,再次展现其悍勇冲锋的架势,一马当先,斩杀数十人。 刘禅当众夸奖了他,以此事验证他的才能,将士们认可了他的勇武并为其喝彩。 丁奉颇感荣耀,竟然谦虚的表示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希望以后和大家建立更大的功勋。 跟他一块投过来的众人见此情景都吃惊不已,以前在江东的时候,他们可是只会疯狂展示身上的刀疤夸耀自己的勇武。 丁奉看到他们脸上的疑惑,轻笑一声没有解释。 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丁奉,自己夸耀哪有别人众星捧月来的爽,从现在起咱便是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了。 此战,汉军俘虏两千余人,刘禅下令就地休整。 半日后,沙摩柯在百余人的簇拥下,自缚请罪。 “公子说,你击破零陵蛮有功,赏金二十斤,银百斤,钱千万,锦八十匹,保举爵位五大夫、忠公校尉,受武陵太守廖立节制。” 保举的意思是刘禅本人没有直接赋予爵位的资格,但这个五大夫就很巧妙了,这是两千石郡国之守可以用行政权力赋予的最高级别爵位。 也就是说,刘禅这个保举不是跟千里之外的老爹商量,而是跟武陵太守说一声即可。 乱世之中,各种爵位滥封滥赏贬值严重,非封侯的爵位在史书上根本懒得提,因为没啥含金量。 甚至只要花钱就能从朝廷手里买到侯爵以下的爵位。 要不是刘邦说‘非军功不能封侯’,后世皇帝连侯爵都敢卖。 季汉势力相对来说,对于爵位的赐予还是很严格保守的,但依旧免不了时代的影响。 而刘备以州牧的身份也封不了别人侯的爵位,最多封到大庶长。 对于给沙摩柯五大夫的爵位,只能说聊胜于无而已。 廖立疯了才会不给刘禅面子,所以沙摩柯的爵位很快就能办下来。 校尉一职同样是刘禅作为监军,所能给予的最高级别的武职。 但是这些都要写公文向老爹禀报,只要事实清楚,理由充分,刘备是会批准的。 所以沙摩柯可以先上车再补票走马上任,成为一名光荣的大汉校尉,自此也是体制内的人了。 忠公二字的的含义也非常明显,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沙摩柯听完这些话沉默良久,看来这是要对自己玩一手恩威并施。 现在赏了,接下来估计该罚了。 果然,使者的下一句便是罚的内容。 “然违背军令有过,故而本监军引军罚之,令笞二十。以后当尽忠职守,令行禁止。” 抽二十鞭子,这么轻? 沙摩柯有些傻眼,同时赶紧谢罪,“罪将领罚。” 啪啪得二十鞭子抽完,虽然受伤不轻,但是强壮的沙摩柯完全受得住,涂上疗伤膏药半个多月就能好利索。 打完之后再去面见刘禅,却见自己的弟弟已经换上汉军服饰站在刘禅身后,表情似乎很害怕旁边的一魁梧大汉。 沙摩柯顿时明了为何罚自己这么轻了,同时也醒悟使者先前那句‘本监军引军罚之’的含义。 感情自己那些被俘虏的部下被刘禅收编了,而且看架势肯定是要不回来的。 原来赏罚分明中真正的罚在这里,这下沙摩柯有些佩服刘禅的手段了,并且稍畏之。 怪就怪自己糊涂自以为能拿捏刘禅,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沙摩柯只得吞下苦果,上前再次跟刘禅告罪。 刘禅扶起他,表示已经过去,自此以后要勤勉任事做好大汉栋梁。 沙摩柯连连称是,虽然有波折,但自己好歹自此被接受纳入大汉体制内,不存在被剿灭的风险。 曹卯势力覆亡之后,在可见的将来,以廖立那强硬的手段,那些没被朝廷接受的蛮族部落可要惨喽。 刘禅指着站在丁奉旁边一个非束发之人道:“汝弟弟辛耶,是个人才,我想留他在我身边任事。” 人质嘛,咱懂。 沙摩柯连连称谢,说这是公子信重他弟弟。 甚至恬不知耻地表示自己这次来,本就是打算给刘禅举荐自己这个汉话流利、读书识字的弟弟的。 刘禅见对方这么上道,也不好再拿捏什么。 随后令他协助丁奉和辛耶,做通两千余蛮人俘虏的思想工作,整编为一支新的部队,番号飞熊军。 丁奉升任右军司马,辛耶被任命为左军司马。 名义上二人分掌飞熊军,但辛耶被丁奉打服了,完全不敢跟强壮的丁奉分庭抗礼。 所以丁奉实际上是飞熊军的统帅,辛耶算是他的副手,那些跟随丁奉一块投过来的猛士也被编入飞熊军。 五溪蛮能上山能下水,丁奉也是庐江人,自小在水上讨生活。 所以飞熊军填补了刘禅麾下缺乏水军陆战队的空白。 刘禅命令沙摩柯协助武陵太守荡平郡内不服王化之贼,后者谨受命。 “如此一来,也称得上一句南方已定了。” 刘禅带着重新整编的大军启程回南郡,在经过澧县的时候遇上了处理完俘虏事宜的马良。 马良为刘禅引荐了廖立之子廖忠。 虽然先前廖忠被曹卯打败、此次攻打零陵蛮也没什么表现,但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马良还是跟刘禅说了他很多好话,夸赞他的才能。 此次,廖立令他率领一千汉军助战而不是派其他人,自然还有他自己的私心。 虽然廖立位居堂堂两千石,但毕竟是远地,所以便想趁此机会让儿子贴近权力中央。 要是廖忠自己来,刘禅可能兴致乏乏,但他带着一千汉军来,刘禅自然表示热烈欢迎。 自此,刘禅手下兵力又多三千。 荆州南部的刘禅兵力越攒越多的时候。 荆州北部战区的汉军兵力却是非常紧张。 五月,曹操与刘备对峙数月,给养粮饷跟不上,兵士出现大量逃亡。 曹操从汉中败退,刘备率军衔尾追击。 刘备双持剑圣冲锋在前,汉军甚为鼓舞,曹操启用刚养完伤的徐晃率军殿后才成功退出汉中。 汉军俘虏数千魏军,代理校尉王平投降刘备。 曹操回到长安后,下令曹仁在樊城讨伐关羽。 樊城在汉水以北。 此时,樊城已经被汉军包围,曹操所谓讨伐关羽其实是让他拼命撑住的意思。 南阳大平原上,重重鹿角护卫的庞大军营非常惹人注目。 营寨中遍布着大汉旗帜,给予樊城守军巨大的心理压力。 主帅营帐前,绣着‘荡寇将军关’的大纛和‘襄阳太守关’的旗帜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第89章 襄樊方略 中军大帐内,十余名将领已经分列两旁,恭候在此。 众将虽然有些疲惫,但都士气昂扬。 偶尔有人对着主座旁的军事舆图窃窃私语,但大多数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军魂关羽前来主持会议。 帅帐正中间是大量斥候倾心尽力打探信息而制成的战场沙盘。 沙盘上,一条水道分割两座城池,东去后又直转南下。 北侧城池略小名为樊城,曹仁便领兵数千驻守在里面。 汉水南侧的稍大的则是闻名天下的襄阳坚城,由魏国平狄将军、卢亭侯吕常领兵数千驻守。 便是这两座高高的城墙如同王八壳般,让汉军迟迟无法吃下这两股魏军。 古代的城墙,大部分并非我们看到的紫禁城、南京城那种砖石结构的城墙。 那种城墙造价太高了,普及年代也晚。 三国时代的城墙构筑都是夯土墙,这种墙在秦汉时代技术就已经成型,扛冲城车击打,扛抛石机轰炸的能力已经非常强,是古代筑城城墙的主流存在。 唐宋时期,为了提高墙体的强度和稳定性,人们开始在夯土中加入稻草、麦秸等有机材料。 元明清时期,版筑夯土墙成为了主流,且结构更加稳定,具有良好的防水性能。 樊城就是最典型的夯土城墙。 襄阳的城墙稍微不一样,其内以土夯筑,外砌大城砖,如此构造便已经让襄阳荣获‘华夏第一城池’的美誉。 除了城墙高大外,襄阳城易守难攻的原因还在于其地理位置非常特殊。 一句话总结,就是山包水,水包山,极具地利优势。 从高远的视角来看,襄阳的东北是桐柏山,东南为大洪山,西北为武当山,西南则是险峻的荆山。 南部则是紧贴岘山建立,北边紧贴汉水,在群山之中汉水穿过流入长江,形成对襄阳的绝对保护。 三面环山,一面是水的格局,是它能成为中原千里平原定海神针的根本原因。 想要进攻襄阳,走南边的岘山根本不可能,贝爷来了都得脱层皮,更别说行走大军了。 唯有从北面汉水登岸列阵,正面进攻。 而要想在正面进攻的时候,不被背后的敌军包饺子,就得先把汉水北边的樊城打下来。 这便是汉军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这个时代工程手段十分匮乏。 低级点的是起土丘,云梯蚁附。 这基本上是找死,用人命堆,攻城方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兵力不够的情况下很可能反而把自己打崩溃。 中级点的便是借助大型攻城器械,如箭楼、冲城车、抛石机,或者人工挖地道。 很可惜,由于糜芳傅士仁拖后腿,即便是刘禅后来全力供给前线,但直到现在也依旧无法拿出足够的攻城器械。 至于挖地道,北方可行,但在这里也不可行。 樊城筑城距离汉水太近,土壤水分太大,根本撑不起来太长的地道。 最稳妥的办法便是将城池围困起来,耗光守城军的粮食,或者老天爷发威弄点洪水陨石什么的。 目前汉军对于拿下这两座城的战略主方针便是围困消耗守军粮草。 原本一开始的时候,前线汉军颇是人心浮动的,因为后方供应补给的状况是不悉相救的。 关羽甚至宣布回去就问罪糜芳傅士仁来稳定军心。 但现在,前线众将士军心稳定、士气高昂。 因为公子刘禅接手荆州事务后,咬紧牙关勒紧裤腰带地全力向前线输送粮草军资,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一次延误、短缺的情况。 关羽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夸赞自己这个侄儿堪当大任,自家大哥有个好麒麟儿。 守城的魏军被团团包围,他们只能吃存粮。 因此,前线汉军有底气,敢跟守军拼后勤。 只要他们能挡住魏国的援军,只要南边能源源不断的把后勤运过来,此战的结果必然是汉军胜魏军败。 然后,现在问题便出在粮草上了。 公子刘禅后方的供应量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在汉水以东,魏军有一支野外机动部队威胁汉军水路粮道。 经探查,该部队由曹魏南乡太守傅方与荆州刺史胡修统帅。 先前关羽曾尝试过消灭这支部队,但敌人非常狡猾。 若是派去的人多了,他们便撤退不与交战,但若是派的兵力少了又无法消灭这伙敌人。 其实问题的根源还是因为关羽手下汉军太少。 若是兵力足够,便能直接派一支偏军追着敌人打直到消灭之。 尽可能多摇点人来,已经成为前线诸将共同的期盼。 但现实中无法凭空变出军队来,只能用其他计策对付这伙贼人了。 这便是今天关羽召集众将的原因。 众将早早聚集在帐中,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当先一人身形高大魁梧,鬓角有些发白,但是身形硬朗非常。 步伐矫健,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气势磅礴,整个人不怒自威,任何宵小在其面前无处遁形。 他左手抚着长须,一双丹凤眼扫视帐中众将,微微点头后走向上首位置。 其人正是令魏军闻风丧胆的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 另有两人紧随其后。 其中一人是一个年轻将领,手扶腰间环首刀,一脸英气,模样与关将军有三分相似,乃是关平。 另一人手持长槊,体型健壮,虎背熊腰,一身横练的功夫非常明显,其名为周仓。 据说此人能硬抗赵云三枪,血厚抗揍也是战斗力的一种,所以军中将士颇认可他的实力。 随着关羽落座,所有人的目光向他看齐。 关羽傲然地一捋胡须,雄浑的嗓音响起:“伤兵集结完了吗?” 闻言,麾下众将中立刻站起一人,拱手道:“禀君侯,两千精锐士卒已经成功伪装成伤兵,另有一千精锐士卒参与护送,正在待命,随时可以出发。” “赵累!” “末将在!” “令你率一千精锐护送伤兵南下。” “末将得令!” 关羽缓缓点头,抚胡须的手一停:“关平!” “儿在!” “令你率领伪装伤兵之精锐,待敌人来袭立刻杀出,务必擒杀敌将!” “儿得令!” 第90章 曹征南之计 作为当今数一数二的水军陆战队,关羽的军队已经完全掌控了汉水的制水权。 所以与后方的沟通也主要依靠水路。 长期交战,汉军也有不少伤亡。 关羽善待卒武的名声在外,恩信远扬。 且其麾下将士皆是精锐的百战老卒,更该珍惜。 前线治疗条件差,送至后方养伤也在情理之中。 三千士卒数量不少,动静很大。 关平、赵累领兵出发的消息,瞒不住魏军,也没必要瞒。 樊城城头之上,副将牛金和常雕看到此情景后立刻便向曹仁禀报。 曹仁立刻登上城头,面有菜色的脸上复现生机:“总算动了。” 其实城内还存有一定的粮草,并没有落到忍饥挨饿的地步。 但曹仁先前跟关羽数次野战,胜少败多,损兵折将,已然不敢出城,只能龟缩城内防守。 看到关羽大军将自己层层围困后,便知晓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地对峙。 所以曹仁第一时间便将城中所有粮食进行物资管控,进行配给制,并且亲自为榜样节省饭食。 这样的饭量,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确实不够用。 不过由于他的以身作则,再加上敌军近在咫尺,将士们虽有议论但都接受了物资管控。 所以,城内粮草理论上能够他们支撑半年之久。 但城中人心并不稳定,关羽这段时间以来对他们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接连野战战败,曹仁的三万大军被杀得只剩下这数千人,士气极其低落,离崩溃只在一线之间。 尤其是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援军了,士兵们看不到希望很有可能扛不下去。 这也是曹仁最为忧惧的事情。 一开始他还守在城头,想着看出汉军的破绽,打两场小胜来提振提振士气。 结果看着汉军的营寨越修越易守难攻,周围的鹿角越修范围越大,里里外外竟然修了十重鹿角。 完全找不到破绽,甚至变得更加难打,看的曹仁心惊胆战,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了。 索性下了城墙,吩咐自己的副将替自己盯梢。 等了足足二十天啥动静也没有,直到今天终于看到汉军再次有了行动。 曹仁全神贯注地眺望着汉军营地,估测着此次离开营地的汉军约有三千之数,心下不由得有些激动。 关羽的兵力并不多,先前数次战斗也有损耗,亲自督主力围困樊城之前又分了一部分盯着襄阳。 所以樊城外的汉军满打满算为两万之众。 现在一下子离去三千人,很难再像先前那样将樊城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曹仁认定,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提振士气的机会。 只要打一场不大的仗,取得一场胜利,鼓舞全军,让将士们知道关羽是可以战胜的。 如此,曹仁便有信心带着他们一直守到弹尽粮绝。 曹仁一挥手,高呼道:“立刻传众将前来议事。” 一通鼓声之后,樊城中的将领齐聚大堂。 他们也听说了汉军有了新的动静,情知曹仁这是要有行动了。 众将纷纷落座,曹魏的立义将军、关门亭侯庞德也在其中。 若是按照次序依次落座的话,以庞德的身份,应该坐在曹仁下首靠前的位置。 但他却被挤到后边,而牛金、常雕等身份地位不如他的却坐在他前面。 这不仅仅是因为那俩人是曹仁的心腹副将,更根本的原因是他庞德在众多魏将眼里,是一个降将。 而且其原主被曹操所杀,哥哥又在蜀汉效力,因此庞德在曹魏内部颇受冷眼。 曹操一直表现的非常欣赏他,一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姿态。 其他同事则是黑脸,时刻怀疑他的忠心,始终担心他叛变的可能。 这让庞德深感曹操知遇之恩,并激起了庞德极大的自尊,想要驳斥这群同事证明自己。 曹仁跟随曹操多年,也学会了不少玩弄人心的手段。 他看透了庞德的为人,知晓如何驾驭这匹烈马。 曹仁首先称赞了诸位将士这些年来为曹魏做出的突出功绩,却独独没有夸庞德什么。 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庞德很得魏王欣赏就不了了之。 众将士集体憋笑的样子很是令庞德破防,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恨不得大吼一声,然后提刀出去跟关羽厮杀一番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曹仁见火候差不多了,便说出自己的打算。 他计划派出两员将领分不同方向突围,其中一路声势浩大为佯攻,另一路正常行军为主攻。 两者任务都十分艰巨危险,但相较而言,佯攻的危险系数小,主攻的危险系数大。 因为,佯攻者完成吸引敌军的任务后便可退回城内,而主攻者在突破关羽包围之后,要在城外安营扎寨,直面关羽那恐怖的野战军的威胁。 虽然危险重重,但是一旦成功,便能告诉全军将士,关羽的包围不是无懈可击的,能极大地振奋人心。 甚至可以形成犄角之势,城外营寨与樊城,遥相呼应。 曹仁不断地强调任务艰巨非常,不是真英雄豪杰难以完成,系全军将士安危于一身。 听得庞德心头火热,正在纠结之时,牛金立刻站起来请命带领一军。 庞德心里一突,两个职位还剩一个,赶紧起身拱手请命。 “末将请往!” “末将愿往!” 庞德抬头一看,另一人正是常雕。 两个人同时出声,瞬间引得众将注意。 这时不知谁呢喃了一句:“一个降将如何能独领一军?” 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晰地落入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庞德立刻脸色涨红,立刻大声地述说自己如何如何感念魏王知遇之恩,愿意为其效死力。 甚至痛斥自己的旧主马腾狼子野心不识天命,自己的哥哥有眼无珠屈身从贼。 随后又是大骂关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总之气势非常足,配合着大喇叭般洪亮的嗓音,震得诸将一愣一愣的。 曹仁心下轻笑,面上却是担忧,道:“立义将军忠心可鉴,然而,我担心你不是关羽的对手啊。” 庞德再次情绪激动,“那关羽擅射,我也擅射,关羽有刀,我也有刀。曹征南何不问那关羽是我的对手呼?” 于是曹仁壮其志,令引兵出城。 第91章 裱起来 曹仁副将牛金对于出城突突敌军一阵,再撤回来的战术非常熟悉,当年曹仁用这招对付周瑜时所用将领就是他。 他冲出城后,多竖起旌旗,先是向着汉军中军位置狂奔,做出一番直插心脏的架势。 就他这么点人马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他奔袭的方向毕竟是主将所在,驻守各处汉军闻风而动。 连续二十多天毫无动作,汉军士兵们早就摩拳擦掌、饥渴难耐了。 见汉军被调动起来后,牛金立刻下令转向,向着另一角冲去。 就像是布满铁屑的纸张上拿着一枚吸铁石晃动一般,汉军再次向他围拢过去。 见他人少,汉军战鼓擂响,多队人马杀出从三面夹击。 牛金向着人数最少的方向冲锋,并不恋战。 冲过去后并不回头,而是继续向前奔走,丝毫不在意伤亡情况。 他的策略很成功,很多汉军被他牵引,甚至关羽亲自出面指挥对他的围剿。 这时,樊城另一侧,又有一队人马杀出,这一支人数比刚才那支更多,有骑兵千人,步兵五百。 但是只打起少量旗帜,快速地向着汉军被调动而出现的空挡冲去。 行进速度奇快,当先一将身披铁甲,骑术惊人,只见他冲锋在前,逼近营寨,左右开弓,十中九矢。 庞德身后的骑兵是当年马超抵押给张鲁的部队,后来跟着一同投降了曹操,是纯正的西凉铁骑。 在主将英勇的鼓舞下,他们冲上前频频射击,竟然一时压制汉军。 后续部队立刻赶上去搬开鹿角。 争分夺秒之下,庞德竟然冒着箭矢,下马亲自去清理障碍物。 消息传到中军,关羽略一沉思便令周仓带千人去支援堵截庞德,自己继续围剿牛金。 等周仓赶到之时,正巧看到庞德军趁汉军防守薄弱,留下百余具魏军尸体的代价后成功穿过鹿角封锁区。 他领兵追杀一阵又留下几十具魏军的尸首,并十三匹战马,但是终究只能愤愤地看着魏军狂奔而走。 另一边的牛金则是情况不妙。 他在一开始摆造型耍帅的时候精力充沛,但是近段时间来只能吃半饱的后遗症出现了,体力很快不支。 被后面汉军追上来逮住一阵烫揍。 牛金身中三矢,最后被亲兵摁在马背上,率残兵五百退回樊城。 他一共带出来一千人,这一仗直接干没一半,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若不是汉军没有足够马匹,剩下五百人估计也回不来。 而汉军这边,即便算上庞德冲击的那边,总伤亡仅百人。 对于牛金,曹仁明里没有赏他什么,暗里赏了点东西。 对于庞德冲出重围的事情则是大肆报道。 全军上下一个时辰内全都知晓了庞德的英勇事迹,连路过的狗都得揪起耳朵听宣传队讲两遍。 庞德出城后向着樊城以北行军数十里,沿途强征了好几个村庄的劳动力。 当下整个魏国都是大动员,这些村庄里面基本上只剩下老弱妇孺。 即便如此,庞德还是将他们强征为民夫,并将所有能找到的吃的都带走了。 第二天庞德带着一千三百余士卒外加两千民夫回到樊城以北十余里处安营扎寨。 汉军仅仅派遣斥候警戒,并没有对这支魏军动手的迹象。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没有足够兵力。 在昨日走脱了庞德之后,关羽立刻领着众将反思了此次的不足,认为主要是大家胜仗打多了,急于求战的心理导致的大意。 于是,关羽再次重申了围城布置的方略,樊城和曹仁才是他们的根本目的,二者必须全都要。 走了一个庞德不要紧,就他那点人掀不起风浪,得空就能揍死他。 但是现在必须对樊城严防死守,不能再让城内有人突围出去了,必须把曹仁弄死在这。 汉军稍遇挫折,随即一个消息传来后,些许阴霾瞬间烟消云散,甚至士气再次高涨更甚从前。 关平、赵累南下后,果然遇到曹魏南乡太守傅方、曹魏荆州刺史胡修率军袭击。 赵累率领一千人抵御,佯装失败沉着后撤,敌军不辨真假仓惶追击。 而后两千伪装成伤兵埋伏起来的汉军精锐忽然暴起发难,大破之。 曹魏的南乡太守傅方和荆州刺史胡修都被汉军俘虏。 关平、赵累回军之后。 关羽亲自为俘虏的二人松绑,对他们述说曹操僭越不臣、欺凌汉室、虐待百姓的罪责,以及自己兴兵讨伐、匡扶汉室师出有名的正义。 二人深为之感动,决定弃暗投明,关羽将他们留在军中效力。 随后,关羽派遣赵累再次运送伤兵南下江陵。 不是要故技重施再诱杀某股魏军,而是关羽他这里,真的有两千伤兵。 这些都是常年跟着自己的老部下了,有的是赤壁之后招募的,有的是从新野入伙,更有的甚至是当年在徐州时期的老同志。 这些精锐老卒,关羽自然不忍心他们因伤而亡。 在听说刘禅在江陵大肆囤积草药之后,便曾写信让刘禅多向前线运送些草药来。 不过刘禅在运来一批草药以及百余名医军成员时,给他回信道:江陵不仅有草药,还有自己新成立的医军。 这里有不少懂医术的军医官,并且医军营地如同医院,有干净的病房良好的环境,最适合患者康复。 前线吃不好、睡不好,还因需要防备夜袭而时刻警戒不能安心,若是出现军情还得转移调动,非常不利。 建议关羽将伤兵运回江陵养伤。 关羽本就有意救治这些士卒,自然被他说动。 正计划着的时候,关羽忽然想到可以用伪装伤兵埋伏清除这股袭扰后勤水路的魏军的计策,便有了先前的行动。 水路安全后,关羽便令赵累带着真正的伤兵南下。 当夜,关羽再次亲自动笔给刘禅写信。 驿卒沿途毫不停歇,两天三夜后刘禅便收到了关羽的信件。 “哈哈,二叔夸我聪明之姿,等契往古。”刘禅乐呵呵地向诸葛乔展示道:“裱起来裱起来,到时候让三叔也写一个。” 诸葛乔咂吧一下嘴,看着洋洋得意的刘禅一阵无语。 是哪个公子吐槽自家二叔是个顺毛驴,一夸就尾巴翘上天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来着? 诸葛乔揉了揉脸,打断刘禅:“公子,信中嘱咐您小心江东孙仲谋、吕子明,并让您派援军北上助战这两件事才是重点吧。” 第92章 必须阻拦有大病的孟达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对于刘禅来说,小心孙权吕蒙完全不需要被人提醒。 没有人比他更小心江东。 而对于派援军北上的事情,刘禅也有一番规划。 只不过,不仅仅是派援军去那么简单。 南郡如今确实兵力充裕,刘禅打算亲自督军北上。 具体原因是他想到了老爹刘备拿下汉中之后,会派遣孟达去攻取上庸、房陵、西城三郡。 历史上孟达在进军房陵的时候,房陵其实没做任何抵抗,直接开城投降了。 这本是应有之义,刘备汉中击败曹操的余威之下,三郡西边是汉中平原,东边是关羽的舒适圈,孤立无援之下自然是季汉的囊中之物。 东三郡的官员只要不想死,投降是唯一选择。 但问题是,孟达极其不守规矩的将开城投降的房陵太守蒯祺给杀了。 孟达一下子犯了这个时代三个大忌讳: 一是杀降臣。投降不杀可是连曹操都会遵守的规矩,孟达此举无异于是狠狠地往刘备脸上抹黑。 二是杀世家士大夫。蒯家是荆州南郡望族,这个时代最顶级的世家望族之一。 对待这种家族的旁系远支都得客客气气的,更何况蒯祺是荆州蒯家的主家核心成员,家主的侄儿。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直接逼着世家跟季汉势力敌对。 三是挑起各派内斗。蒯祺是诸葛亮姐夫,投降过来后是正儿八经的荆州派核心人物,而孟达自己更是东州派二号人物。 刘备手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存在多个派别,各派别之下又分不同的体系。 这些派系在打天下的时候还能维持团结一致对外的微妙平衡,这种革命友谊本应再延续一段时间的。 更何况现在天下还没一统呢,肉体消灭已经超过了政治斗争的底线,孟达火急火燎地提前挑起派系之争,这在政治家们看来是不可接受的。 刘备听闻之后大怒,火速派刘封前去做他的顶头上司压制孟达,但已无济于事。 三郡人心浮动,各世家豪强并不归心,随时有叛乱的可能。 孟达更是因此遭到了刘备手下其他所有派系的厌恶和抵制,为其之后叛变埋下伏笔。 为了阻止犯大病的孟达,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刘禅必须参与进去。 而想参与进去有两条路,一是从荆州沿江逆流而上入成都,再入汉中,再将自己的影响力投射进东三郡,堪称千里大挺进。 另一条路便是率军北上抵达三郡东部比邻而居的襄樊地区。 只要刘禅脑袋没秀逗,肯定会选第二条的。 当刘禅刚说出亲自督军北上想法的时候,诸葛乔情绪激动,想要出言反对,但却生生压制住自己的表达欲。 他与刘禅相处不过数月,这个公子的智慧已经不止一次令他惊讶。 先是在远在成都时便看穿孙刘联盟之脆弱,而后千里行舟入荆州,与吕蒙明争暗斗而皆胜之。 尤其是先前刘禅给孙权写的足足六页的战略规划,更令诸葛乔叹为观止。 他曾多次尝试理解刘禅的所思所想,他为何会这般思这般想,以及他又为何这般行动。 刘禅的处事风格不同常理,在他身上看不到世俗的枷锁约束。 诸葛乔越是思考,越觉得自己不了解刘禅,对方的思想,仿佛处于一个自己无法进入的另一个时空。 他绞尽脑汁,用尽所学地去剖析分解刘禅的每一个言行举止,试图理解其中的前因后果。 结果他看到了刘禅身上,有墨家的工于器械精巧机关术,有法家的刑不重则不威,有农家重视农桑技艺,有兵家的疾如风侵掠如火,对百姓有儒家的仁,又有着道家的洒脱自然。 越是如此,诸葛乔越是好奇,心底泛起贪婪的求知欲。 刘禅好像是一本读不完的书,非常值得切片研究。 所以,刘禅说自己要亲自督军北上,诸葛乔在压下自己浅薄认知范围内的看法后,非常认真地开始思考刘禅为何要这么做。 刘禅不知道诸葛乔为何站在面前一言不发,甚至不问自己为何要亲自北上。 刘禅借口都找好了,若是他问,就说自己信重你们这些臣公,荆州后方交给你们我放心,襄樊前线二叔苦苦支撑,自己这个侄儿自当受任于危难之际云云。 可是对方就是不问,难道聪明人就喜欢自己揣测?刘禅颇感无聊。 当然,无论有没有人问,不管有没有人反对,理论上都不能阻止刘禅北上。 除了江东吕蒙。 当面对这个对手的时候,刘禅总是认为自己再小心也不为过的。 所以他在离开之前决定再次强化南郡的防御,公安和江陵两城的守军不动,依旧分别由伏虎军、龙武军驻守。 沿江烽火台除了原本明面上的哨兵之外。 还令郭庆安排眼明心亮手脚利索之人,伪装成商贾山民,往来于各哨所之间,进行传递消息和反间谍的工作。 靠近各哨所的,除了伪装起来的自己人之外,全都按照间谍处理。 江上防守的,除了樊茂的一千水兵外。再令蛮人司马辛耶,率领一千飞熊军也参与江上巡逻。 算是构成双重巡防系统,二人互不统属,若是战事一起,则都归公安留守廖化指挥。 刘禅则能督军一万,走五百里荆襄北道入襄樊。 做完这些之后,刘禅总觉得还有欠缺,但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直到马良提醒道:“公子,可否需要我出使一趟东吴,与之重申盟好之意?” 刘禅眼前一亮,对,就是这个。 自己竟然只顾着埋头强化己身,却忘了明面上也能进行博弈。 当即,刘禅书信一封,表示虽然有些小摩擦,但是两家结盟共讨曹贼的大局依旧,小子向您问好巴拉巴拉…… 同时给孙权准备了丰厚的大礼,总之姿态做得很谦卑恭敬。 孙权可是个装糊涂的高手,在外交上挑事简直是手到擒来,这点不得不防。 给吕蒙也准备了一份,毕竟人家给自己送来一员大将,总得答谢一番嘛。 “季常叔作为左将军掾,一定能将我的意思转达给东吴,维护两家的盟好。放心去吧,南郡屯驻的三万大军是你坚强的后盾。” 马良拱手作别,欣然走上出使江东之船。 数日后抵达江东,面见孙权。 “听闻刘公子在南郡操练兵戈,不知兵力几何?” “公子麾下有五万大军,皆是精锐敢战之士……” 第93章 病倒 马良此言一出,引得江东朝堂之上一阵唏嘘。 孙权捏着嘴角上方一侧胡须笑道:“季常莫不是想诓骗于孤。” 马良摇了摇头,笑着在堂上闲庭信步,对着众人侃侃而谈。 “江陵、公安守军一万有余,皆从公子。击破曹卯又得兵一万有余。” 马良面前东吴文臣群体被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微微点头,似乎认可他的观点。 随后马良又转向武将一侧,掰着手指头给他们算账。 “公子入荆州广施恩义,深得人心,募兵于四野,得兵一万,各豪杰举兵赢粮而景从,再得兵一万。” 众武将互相面面相觑,但无人出言反驳。 马良笑着向他们拱手一礼,而后直面孙权。 “公子南伏夷越,如蛮酋首如沙摩柯、辛耶者皆倾心来降,沐浴王化,得兵又岂止一万?” “如此已经是不止五万,吴主还以为我先前之言是妄言乎?” 朝堂上一阵哗然,坐在上首主位的孙权微微色变。 马良见此情景,向前一步决定再加把火。 “公子入荆州深感民众之疾苦,倾尽私财医治百姓,民众望之若恩父,皆欲结草衔环而报之。” “公子一声令下,便又能得五万民夫忠心效命。只是公子仁善,爱惜民力而不用之。”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得此十万之众,岂非多助?” 十万之数一出,文武群臣一阵骚动,频频窃窃私语。 孙权低头沉思,虽然对数量上有所怀疑,但其所凭借的依据好像都没有问题。 攻伐荆州恐怕真的变得极其艰难了。 片刻后,孙权抬头看着马良笑道: “季常所言有理有据,孤为之信服。两家盟好,共伐汉贼,今知刘公子兵强马壮,襄阳战局孤便不会为之心忧了。” 马良心下吐槽,搁这么远心忧襄樊,这种话也真能说的出口。合肥离你更近,你还是想办法搞这个吧。 孙权说这话的时候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就是在尽一个盟友的职责。 关羽即便是兵力不足,也不可能向孙权求援。 但孙权之前却是派使者跟关羽说要出兵帮关羽打襄阳。 这可把关羽恶心坏了,你来襄阳是不是还要借道江陵啊? 把使者臭骂一顿赶跑了,然后孙权说关羽破坏外交友谊。 这不是孙权第一次这么玩了,先前他派使者跟关羽说想给自己儿子娶对方闺女。 这是把关羽当成一个独立的诸侯,很难判断他是故意的还是故意不小心的。 即便是真要娶关羽的女儿,也得先跟刘备说一声再找关羽。 直接找上门来你让关羽怎么办,曹操离间马超韩遂的例子近在眼前。 为了表一下忠心,关羽必须摆出强硬姿态以彰显自己跟东吴毫无瓜葛。 臭骂一顿已经是最轻的回应。 在挑逗关羽生气这方面,对孙权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他低估了关羽跟刘备的君臣情谊,无论他如何作妖,刘备都没有对关羽进行任何掣肘限制。 关羽有着完全自主的军权政权财权,因此才能打出威震华夏,成为汉末三国独领风骚的存在。 既然找不到季汉内部的破绽,孙权自然不会撕破脸。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孙权十分亲切友好地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招待马良一行人。 随后写了一份文书,表达了愿意与刘备发扬光大昆吾、豕韦的结盟功业的意愿。 与此同时,陆口的吕蒙在一众侍从惊恐呼叫下两眼一黑直挺挺的后仰躺下。 “都督,都督……” “快,去请医匠!” 吴将潘璋惊骇非常,赶紧放下手中信件去确定吕蒙的安危。 在确定对方只是昏过去后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看向那封万恶之源的信。 信是刘禅写给吕蒙的。 今天潘璋气势汹汹地来找吕蒙理论。 甘宁病重之后,他原来那批部下被众将争抢,最后是潘璋脱颖而出。 也就是说丁奉那三百余精锐猛士基本上是属于他的财产了。 听说吕蒙把他们派出去的时候,他就有怨言。结果等了好久都没见到这伙人归来的消息。 这下,潘璋坐不住了,便来找吕蒙要个说法。 其实,这些天吕蒙也焦急万分,他用自己的渠道得知刘禅回到江陵的消息。 但是由于刘禅对江东进行消息封锁。 吕蒙一时半会并不知道刘禅南下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不断派人尝试重建情报网,探查丁奉下落,探查那批军粮到底毁没毁。 但得到的唯一消息是使者郑泉所说的,刘禅十分擅射。 潘璋冲进他的卧房的时候,吕蒙正在服药。 潘璋有着和其他江东将领一样的通病,做事大大咧咧的,猛得推门而进。 吕蒙呛了一大口药,一阵咳嗽。 潘璋告罪一声后等了一会,正想开口质问丁奉的事情。 这时,刘禅的书信送到,潘璋诧异,他听说过吕蒙跟荆州许多人都有交情,没想到竟然连刘禅也在其中。 潘璋立刻将信夺了过来。 侍从不知所措,见吕蒙微微点头便退在一旁。 潘璋得意看了一眼侍从而后展开信件读了起来。 一开始就是一些正常问候的话语没什么问题,潘璋读着也很随意。 但是渐渐的,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语速也越来越慢。 直到读到:“丁奉丁承渊不愿明珠蒙尘,感于公子信义,倾心而投……” 潘璋嘴巴张大,满脸不可思议。 丁奉他见过,是个罕见的勇武之士。他本打算将他做自己冲锋陷阵的尖刀来用,现在居然投敌了? 正当潘璋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却见吕蒙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十分痛苦的一阵咳嗽。 而且越来越激烈,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只见吕蒙语气颤抖的说道:“丁承渊既然投,投了……也就是说,我的计策失败了。怪,怪我没能及时看清他的面目,错信歹人,让那刘禅,刘禅……” 这二字刚说出口,吕蒙愤愤地向着江陵方向伸手抓握。 忽然,像是急火攻心般竟失去意识,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 幸有侍从及时接住他才不至于以头抢地。 医匠仔细诊断后叹息摇头。 “百日之内,都督需要安心静养,切不可再动怒。若是怒气冲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吕蒙病重的消息被快马加鞭的送报孙权。 孙权大惊失色,立刻将吕蒙接回建业,就在自己的宫殿里休养,派江东最好的医官日夜照看。 第94章 阿斗来了 五月末,正在跟吴班讨论配重抛石机的刘禅得到两个消息。 一个是好消息,他从江东传来的消息中得知自己竟然有十万兵力,真是令人惊喜。 可见江东群臣中已经出现不小的反对攻伐荆州的呼声。 另一个是更好的消息,吕蒙病重了。 但是一开始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禅立刻警铃大作。 他怀疑吕蒙是像历史上那样故技重施,用装病骗自己放松警惕、带兵北上后他好偷袭。 因此他令郭庆安排细作潜入陆口,同时安排官方商队去江东,双管齐下、打探消息。 然后就得知吕蒙被送至建业养病,接替他临时都督陆口的将领是江东的折冲校尉、临川太守朱然。 “不是陆逊?看来吕子明有可能是真的病倒。” 刘禅松了一口气,这才确定是个好消息。 朱然的名字刘禅有印象,但不大熟悉。 他翻出当初诸葛亮跟自己讲江东风物人情时记的笔记。 呼啦几下便找到了需要的信息。 朱然原本不姓朱,而是姓施。 兴平元年(194年),当时朱治未有子嗣,于是朱治请求孙策把自己姐姐的儿子施然作为子嗣。 孙策遵从朱治的意思,命令丹杨太守以羊酒为礼召请施然。 施然来到吴郡后,孙策厚礼相待,把他过继给了朱治,施然于是改名为朱然。 但朱然不是孙策的臣子,而是孙权的嫡系。 那时候他们年龄还小,朱然和孙权一同读书学习,友情颇深。 孙权承继孙策统领江东后,任命朱然为余姚长。后又被任命为山阴令,加折冲校尉,督领五个县。 朱然将五个县治理的井井有条。 孙权对他的才能感到惊讶,分丹杨为临川郡,以朱然为太守,授二千兵给他。 正值山贼四起,朱然出兵讨伐,约一个月时间便平定乱事。 看完之后,刘禅击节而叹道:“此人是个文武全才,未必不如陆逊难对付啊。” 于是让向宠、廖化多储备滚木礌石、猛火油以及箭矢。 同时又分三千乾天卫军在当阳以东埋伏起来,一旦有变,半日之内便可直达江陵。 刘禅将吴班所管理的军械制造班子并入自己的麾下,共有匠人数百,犯人两千余。 没错,刘禅要把生产队搬到前线去。 征发更多民夫以保后勤,关羽的补给系统已经很完善了,刘禅直接萧规曹随照搬照用即可。 于五月的最后一天统兵约一万,誓师出征。 都督霍弋、关兴、张苞、吴班、谯周、杜宏、赵统、赵广、丁奉、廖忠、傅佥诸将。 刘禅督军北上的消息,对于襄樊战场来说,犹如一个重磅炸弹。 关羽先是装作生气的样子稍微指责了刘禅一番,做事太冲动。 随后大笑着跟众将说:“等阿斗来到,我们就能腾出手来收拾北边的那个庞德庞令明了。” 众将欢欣鼓舞,纷纷摩拳擦掌准备要给庞德点颜色瞧瞧。 见众将兴奋离去,关羽一双丹凤眼缓缓闭上,气沉丹田宛若一座威严的雕像。 关羽的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与众将所认为的不同,他其实此次并不打算消灭庞德。 庞德是个勇将,但是关羽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还是那句话,关羽所想要的始终是弄死曹仁。 汉军缺少攻城手段,曹仁被打怕了,龟缩在樊城内拒绝野战,跟个王八一样难啃,很是令关羽头疼。 庞德冲出城并在樊城以北十余里处扎营,众将都以为这是件不好的事。 但熟读左氏春秋的关羽却有不同的看法。 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 曹仁被打颓了,他应该勇敢起来,因此需要给予他鼓励。 为了让曹仁支愣起来敢出来野战,关羽打算好好地利用一下庞德。 关羽扶了扶自己的兜胄,嘴角的笑意更浓。 没有什么比自己受重伤的消息更能激励曹仁。 这也是自己从周公瑾那里学来的计策。等等……为什么说也? 相比于汉军的跃跃欲试,魏军就显得非常萎靡不振。 樊城里将官和士卒都面无喜色,相顾无言。 曹仁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每天只想蒙头大睡,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睡。 幸好有满宠在不断给他做心理疏导。 “听闻魏王已经班师回到长安,正在调派大军前来支援。” “刘禅,乳臭未干的小儿也,魏王,天下无敌的英雄也。他难道能是魏王的对手吗?” “只要曹征南带着我们坚守,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曹仁听从了他的劝说,打起精神来,穿上甲胄巡视军营。 让全军上下都看到自己与他们同在,魏军士气这才止住颓势。 与樊城不同,襄阳内的魏军倒是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侍从汇报完一万汉军北上的消息后,吕常翻了个身,挠了挠屁股继续睡觉。 他在关羽打来之前就特地将襄阳城外的一切武装都收回城内,能搜刮到的粮食全都搜刮一空。 跟关羽打野战,那真是脑袋锈逗才会做的事。 襄阳城高池深、天下坚城。 而且由于地理因素的限制,无论来多少敌人,能展开的战场宽度就那么点,人数优势根本没法发挥。 他吕常能守城直到老死。 曹仁?哈,愿他长寿。 说起曹仁,饶是吕常个人修养不错,也恨的牙痒痒。 自曹仁再拜征南将军,假节,屯驻樊城,都督荆州军事后。 为了讨伐关羽,曹仁在荆州境内施加了大量的繇役。 吕常曾经多次出面劝他节制,要爱惜民力,但是全被他否定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吕常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仁倒行逆施。 结果,果然激发了宛城守将侯音与吏民共同反叛,抄掠附近郡县的百姓数千人,又与关羽连和。 然后大军围攻宛城,这一战足足耽搁四个月,曹仁甚至报复性地将宛城给屠城了。 正当大军需要修整一番的时候,起视四境,而关羽又至矣。 丫的曹仁,你是来讨伐关羽的,还是来帮关羽的? 关羽的前锋部队到来后,曹仁还要求吕常出兵协助夹击汉军。 吕常极其不情愿,但又不想被扣上叛变的帽子,只得硬着头皮出兵。 结果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三千儿郎被打得几乎全军覆没。 虽然这里面有特殊原因,谁也没想到关羽竟然亲自当大军先锋。 但吕常认为,那次战败曹仁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要不是曹操“想想你的妻儿”的政策,自己早打开城门喜迎王师了,还能给你曹仁卖命? 啊,呸! 第95章 来自二叔的安排和考教 最先抵达的是关兴、张苞统领的两千先锋部队,从扬水入汉水一路行舟北上。 二人前往主帐拜见关羽,关羽对他们的到来很是高兴。 虽然平日里常有书信,但时隔多年再次亲眼见到二子关兴和侄子张苞,关羽也颇有感慨。 看着张苞精神饱满、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义弟张飞张益德。 关羽闭着丹凤眼,捋着胡须回忆道:“说起来,我与益德已经足足六年没在一块饮酒了。” 自刘备攻打刘璋受阻,召张飞带兵入川助战至今已经六年多。 岁月飞逝之下,曾经还是个小毛孩子的张苞都成长为一个可靠的小将了。 关羽非常欣慰,夸赞了张苞有乃父之勇,勉励他要勤于职守、建功立业,并赠送他一套铠甲、一张宝弓。 然后,关羽把关兴揍了一顿。 理由是关兴在蜀中做的混账事他全都知道了云云。 关兴也不知老爹到底知道的是哪件事,但是老子打儿子嘛,有没有理由区别不大。 打完之后,关羽只觉得浑身舒坦。 “这些年没有盯着你,没想到你的武艺竟没什么长进,连左传都没温习,到了这里可不容许你这般贪玩了。” 随后他看向关平:“从现在起,你就跟着你大哥。关平,你多督促他习文练武,日后我还会考教,若是他做不好,你也跟着受罚。” “是!父亲。”关平立刻拱手,随后便带着屁股红肿的弟弟下去敷药了。 关兴所统领的一千先锋军也被关羽划归给张苞,并派遣了一名副将协助他,加入到樊城南边城墙的包围网。 无论是在身份还是辈分上,关兴、张苞都得服从关羽的安排,包括刘禅也是。 关羽是自己的二叔,又是顶级名将,而自己是什么货色刘禅颇有自知之明,所以出发之前他就告诉将士们都要听从关羽的调遣。 刘禅率军紧随先锋部队之后赶到,关羽亲自在寨门前迎接。 “二叔竟然亲自来接我了。”刘禅受宠若惊,跳下马来奔向关羽,来到近前就要一个飞扑扑向关羽。 关羽眼疾手快,闪身一躲,并伸手一把抓住刘禅衣服后背,转身卸力,竟将刘禅单手提拎起来。 关羽掂量着刘禅忽然大笑道:“哈哈,看来阿斗这些年伙食不错,颇重了些。” “呃,二叔,吾这是正常的长身体好吧。” 关羽将刘禅放下来,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回到中军营帐,随后便是一场规模不算大的宴饮。 宴席之上,关羽对刘禅麾下诸军都做了安排。 赵统、赵广、廖忠、傅佥四将分领三千人纳入关羽围攻樊城的布置之中。 关羽召回了在南边监视襄阳防止对方支援樊城的汉军。 而后将监视襄阳的任务交给刘禅,统领他带来的剩余五千人。 毕竟刘禅的公子身份在这,虽然他自己跑前线来了,但关羽不可能让他真的去冒什么危险。 不过刘禅此来,还得拿军功,所以他便将围困襄阳的任务分配给他。 与魏军作战多年,关羽早就摸清了这群魏国将领的脾气秉性,他看出来驻守襄阳的吕常已经铁了心当王八,待在城里不出来。 也就是说那里不会发生战事,刘禅只需要去襄阳城外营地里跟城上吕常每日聊聊天,等着自己这边拿下樊城即可。 所以在他看来,这么安排刘禅既安全,又有军功,完美。 处置完这些事宜之后,身为长辈的关羽又起了考教之心。 宴席之后,关羽留下了周仓、赵累,以及刘禅、关兴、张苞这些子侄。 抬出军事沙盘,挂上襄樊舆图,令赵累给他们讲解了一番当下局势。 赵累先是走到沙盘前,众人皆随着他的手掌看去。 “……汉水已经完全在我军掌控之下,魏军惧我而不敢野战,自此围城僵持。襄阳的吕常为官清正俭朴,深得民心,襄阳军民愿意为其驱使,是个难对付的敌人。” “不过他先前因徭役之事与曹仁生隙,宛城侯音将军响应朝廷起事之后,更是与曹仁交恶。后来又被曹仁要求强行出兵,败于我军,吕常便绝了与樊城的交流。” 刘禅等人频频点头,魏军屠城的消息汉军自不会帮着遮掩,所以荆州军民上下大多都知道曹仁屠宛城的残暴。 吕常既然有为官清正、得民心的名声,那他与曹仁不对付是非常正常可以理解的事情。 接着,赵累指着舆图上写着襄阳的一座大城道:“襄阳之内魏军不足四千,但吕常征发民夫数千,虽无战意但足以防守。因此君侯定下先樊城、后襄阳的策略。” “樊城内原有曹仁残兵三千,后又得魏汝南太守满宠三千援军。先前令庞德突围,牛金做饵,去兵两千有余,其城内兵马约四千之数。其兵力疲敝,不堪野战。” 赵累讲解完后,关羽一扶长须看向刘禅问道:“阿斗,你对此有何看法?” 刘禅在蜀中时勤奋好学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尤其是诸葛亮曾多次在信中夸赞刘禅的聪明才智。 因此,关羽想亲自看看刘禅到底能不能说出个三七二十一。 只见刘禅盯着沙盘看了片刻,随后捏着下巴道:“襄樊之战的胜负需要长期对峙,而我军当下的重中之重不在攻城,而在于围点打援。” 闻言,关羽眼前一亮,笑着鼓励刘禅继续说下去。 “襄樊在谁手里,中原就在谁的兵峰之下,我们进攻这里,曹操一定会不断地派遣援军。这便是《孙子兵法》中所说,攻击了敌人所必救之地。” 即便没有后世的记忆,以刘禅此世所学知识练就的战略眼光也能对曹操的处境分析出个所以然,略知一二来。 “既然曹操已经被父亲夺取汉中之地,那他绝对不愿意再失去中原之地。说不定就在此刻,曹操已经派遣援军朝着襄樊而来呢。” 失去了汉中,再失去中原,那么关中必然不能保全。 一统北方的曹操就要缩水成为河北袁绍加公孙瓒了。 对于刘禅的分析,关羽频频点头,认可了诸葛亮对刘禅才智过人的评价,但是他并不打算就此结束。 继续问道:“阿斗以为,曹孟德会派何人前来救援?” 第96章 试探 对于曹操会派谁来救援襄樊,在别人看来或许是个问题,但是在刘禅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纯透明的事情。 汝南太守满宠已经被派来,给曹仁当了一回填线宝宝后就一起缩在樊城。 第二波救援,也就是接下来汉军要面对的,是曹操一口气派于禁督七军共三万人来救樊城。 然后发生了那件在后世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事情,结果于老爷子一辈子的英名就搁这晚节不保了。 第三波则是兖州刺史裴潜、豫州刺史吕贡等人率领的兖州、豫州、徐州的地方军。 到这时候孙权已经在跟曹操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正因如此曹操才敢调走对东吴战略防御区的地方军。 第四波是徐晃徐公明,只不过他原来的部曲军队在汉中之战打光了,所统领的是重新征募的新兵。 第五波是驻守合肥的征东将军张辽,史书称‘悉还’,大概曹操让张辽把合肥守军全带来了,合肥成了一座空城。 这真的是曹操最后一点家底了,但凡他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把对东吴的边防军都调过去,这是置整个东部的国土防御于不顾了。 结果啊,唉。生子当如孙仲谋!说的多好啊!曹操生这一大堆儿子都没这孩子懂事。 聪明的人在自己的生活工作中,懂得千千万万要多夸别人!尤其是对手,要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在原本历史上,张辽走到半路,关羽就败退了,然后落在东吴手里。 两个河北老乡再次见面的时候,张辽就只看到了老乡的英雄碎片。 后面这些刘禅自然不会当众说出来,他只说出曹操接下来派来的援军统帅很可能是:“于禁!” 闻言,关羽有些诧异,于禁虽然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并不是自己所料想的最佳人选。 关羽一开始的假想敌是自己老乡徐晃,后来听说他的部队在汉中打得非常惨烈,部曲尽灭。 派出去的探子传回的信息也印证徐晃确实在编练新军,徐晃大概率真的成了光杆司令,关羽便把他排除。 接着探子探听到的消息是曹操有意让自己的儿子,曹植督军前来。 曹植非常受宠,如今爵位为临菑侯,拥有一万户封邑。 对比一下就知道这家伙多受宠了:张辽巅峰时期二千六百户、徐晃死前最高三千一百户。 曹丕即位魏王后,给叔叔曹仁加封,增邑二千,并前总数才达到三千五百户。 所以凭借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曹操派曹植统兵前来的可能性很高。 尤其是关羽在得到曹操让曹植担任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的任命消息后,更加认定曹植就是此次援军的统帅。 不过关羽没有驳斥刘禅的观点,毕竟是小孩子嘛,能分析出前面那些就已经很厉害了,对于一些人情事故了解不充分也是情有可原,甚至这样更真实可爱。 在他眼中能做出这些判断的刘禅,虽不是百年难遇的神童,但也是超过绝大多数同龄人的天才了。 他有意点拨一下,便开口道:“于禁今年已经六十岁,据闻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上阵。虽然官居左将军,可他日常的工作只是操练士卒,称得上久疏战阵。阿斗还认为曹操会派他来吗?” 啊?于禁这些年都是二线将领? 刘禅真不知道于禁这些年做的都是练兵和当吉祥物的工作,但他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水淹七军淹的就是他。 五子良将中唯一一个没有配享太庙的就是于禁。 刘禅自觉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毛病。 但是二叔肯定不会诓骗自己,一番沉思之后,刘禅喃喃道:“或许是发生了什么迫不得已的棘手事,导致曹操没有办法才启用这位二线老同志吧?” 关羽只是想启发刘禅多思多考,见其如此,便让他带着问题思考去执行围困襄阳的任务。 刘禅率军渡过汉水,住进汉军已经建好的营寨,而原本驻扎在此的汉军则在刘禅到来后回归关羽麾下。 刘禅没有如关羽所想的那样苦思到底是谁来救援樊城,当他看到襄阳坚固的大城之后,不由得为之吸引惊叹。 成都是刘禅见过的所有城池中最大的。 面积非常广大,巅峰时期能容下十数万户居民。 虽然襄阳没有成都那样占地广大,但是成都的城墙却不如襄阳这般城高池深。 真实实地看到此处地理环境后,刘禅一阵心惊,五千人几乎已经是进攻方在正面战场所能摆开的极限兵力。 即便有更多的兵力也只能放在汉水另一侧。若想替换进攻部队,需要先渡河,要玩什么车轮战都难以施行。 除非不要营寨,学项羽搞什么破釜沉舟。 但是人家霸王破釜沉舟打的是野战。 若是攻城敢搞什么破釜沉舟,那真是脚疼挂肛肠科——脑子有病。 襄阳城墙上排开两千人的守军,便能阻挡十倍以上的敌军。 “这才是真正的巍峨雄城啊。”刘禅带着亲兵骑马在城外视察,不断发出赞叹。 黄皓见公子满脸贪婪的样子,不失时宜地拍着禅屁道:“这样的城池就应该公子这样的英雄拥有。” “唉,英雄谈不上,”刘禅谦虚的摆了摆手,“不过这城,吾确实想要。从今天起,你去督促吴班,让他加紧制作配重抛石机。” “喏,奴婢领命。” 虽然二叔是让他来监视襄阳,但是刘禅最擅长的就是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刘禅继续绕城骑马,他对襄阳城志在必得。 抬起马鞭指着数丈高的城墙,刘禅对身后谯周等人说道:“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襄阳城的获取难度,比起城墙,更关键的是人心啊。” 闻言,谯周微微点头应和。 “公子所言甚是。当年刘景升果敢刚毅,凭此城强杀江东猛虎孙文台。后其子刘琮志气狭小,坐拥荆襄而不能守,以至于曹孟德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囊括九郡。此皆是人心定胜负。” 刘禅笑问道:“那谯兄以为,这驻守襄阳的吕常之心是何种?” 这超出了他的认识,谯周只得摇头:“回公子,周不知。” “哈哈,吾也不知,且让吾试一试。”说罢,刘禅忽然纵马向城墙奔去,惊得一众亲随惊呼赶紧跟上。 在进入城上射箭攻击范围的边缘后,刘禅勒马停足,而后令亲兵竖起自己的大旗,缓步在敌军射箭攻击范围内来回踱步。 城墙上,吕常看着刘禅这突如其来的行为艺术,一阵无语。 有部将请命出城击敌,被他拒绝了,“若其再靠近,便在城上引弓驱之即可。” 骑马逛了一炷香时间后,刘禅脸上笑意难消。 “哈,看来也不是大魏忠臣嘛,那就一起来匡扶汉室吧。” 第97章 夺嫡之争 魏王曹操从汉中退出来后,镇守在长安就不走了。 他的兄弟曹仁都快捐躯赴国难,盖魏旗挂挽联了,为何他还不走呢? 他担心刘备从秦岭杀出来搞一个还定三秦,会有一大群魏人褪去昔日旧枷锁喜迎王师。 此时的关中只有他有足够的威望能镇住,他不隔这镇守长安,那就连关中都保不住。 很可能会上演一个对于曹操来说非常恐怖的事情,姓刘的踏马的还于旧都。 曹仁的求援信一封接着一封的送到,曹操非常紧张。 后来不送了,曹操更紧张,因为这说明曹仁连求援信都送不出来了。 来到长安后,曹操根本来不及休息,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抓紧调兵遣将,全力部署着支援曹仁的工作。 跟着一同加班的丞相军司马司马懿,见曹操每日早起晚睡,对所有人都不信任,以至于事无巨细必躬亲之。 心中哀叹,食少而事烦,岂能久乎…… 早起打了一套五禽戏舒筋活骨之后,司马懿便带着文书前往曹操行营。 走到门口的时候被西曹属蒋济给拦住:“仲达,先等一会吧。大王昨日丑时才得安歇,且让大王多睡一会吧。” 司马懿拱手称是,走了两步后又回头对蒋济说道: “我还是将这些公文放在你这,先去处理其他事宜吧,等大王召见我的时候,我就不用再拿着过来了。” 当下整个长安城都处在一种荒凉的忙碌状态中,每天似乎做不了什么,但事情又处于做不完的情况。 因为曹操要求所有信息不得瞒报,即便是粮草的每日消耗都要专门汇报。 职场生存技能满级的司马懿自然知道,当领导都在加班的时候自己该如何做。 那自然是疯狂加班不掉队,当然,加班一定要让领导看到。 所以,他让蒋济先替自己保管公文,就是让别人尤其是让曹操知道自己很早就来上班打卡了。 蒋济倒是没这么多心思,顺手帮忙的事情没必要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正当司马懿迈开腿要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房内传来一句: “来者可是仲达?孤已醒,汝进来吧。” 曹操对司马懿很信重,司马懿侍奉曹操也很尽心尽力。 《晋书》所说司马懿不想屈节曹氏而拒绝出仕,甚至不惜压断自己的腿,这纯粹是胡扯的事。 他后面还直奔诸葛亮四轮车呢,怎么可能断腿? 其实司马懿真正拒绝出仕的原因,是当时举荐他出来做官的是一个叫魏种的小瘪三。 汉末三国的二元君主制下,举主可是相当于自己第二个君主的存在,是需要政治站队共进退的。 举主死了自己是要跪在亲儿子旁边一块守孝的。 河内司马氏虽然不是顶级一流世家,但也是二流世家中的顶点存在。 听说魏种这种货色举荐自己的时候,司马懿心里不说像踩了屎一样恶心吧,只能说跟吃了苍蝇般恶心。 司马懿当然拒绝,不过他只需要发表个拒绝声明即可,没人会为难他的。 曹操就对此表示非常理解。 司马懿的父亲司马防,起家郡官,历任洛阳令、京兆尹,多次赞扬曹操并举荐他。 曹操第一个官职雒阳北部尉就是他举荐的。 按照这个时代道上的规矩,司马防就是曹操的恩主。 曹操也一直念着他的恩情,所以对司马家主一直挺好的。 司马家族秉持着世家的传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司马防标榜自己是汉室忠臣,押注汉朝廷。司马朗出仕押注曹操。 司马懿也出仕,只不过他是站队的是曹操继承人曹丕,是曹丕的四友之一。 司马家原本还想再出一个人去站队曹植的,但是被弘农杨氏给捷足先登了。 太尉杨彪之子杨修成为了曹植的座上宾。 司马家与杨家的政治斗争核心便是曹丕、曹植的继承人之争。 两家对弈的棋子便是司马懿和杨修。 曹操从汉中撤退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生‘鸡肋’的事件,杨修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但他很快就不能活的这么好了。 只见司马懿在听到曹操唤自己进去的声音后,对着蒋济拱手一礼便带着公文进入房间面见魏王。 司马懿只是如常的汇报着自己的工作,他知道曹操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但是曹操不问,他不会主动去说。 果然,在司马懿汇报刚一结束,曹操便问道:“子健可已出发?若是趁早出发,今日应当能在蓝田扎营过夜。” 在杨修的出谋划策下,曹操对于曹植的表现非常满意,寄予厚望。 他把曹军的精锐主力三万交给曹植,郑重嘱咐他小心慎重,一定要解救曹仁于水火。 曹植当即郑重其事,发誓一定要跟关羽决一死战。 甚至吟诗一首,表达了自己‘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志向。 多日来,曹操已经四处筹措足够的粮草。 今日,便是原本定下的出征之日。 曹操又想到前不久听说刘备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子也去了襄樊前线,不由得心生攀比之意。 你刘备不过一织席贩履之徒,教出来的儿子不过是个平平无奇之辈。 我儿子健少年早慧,年十岁余,便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时人皆赞其有超世之才。 一想到这,曹操不由得放松了紧绷好几天的脸:“哈哈,纵使有十个刘阿斗能比得过子建乎?” 却见司马懿并没有顺着曹操的话应和,顿时令曹操起了疑惑,一股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 他上身前倾,眯着眼看向一直盯着自己脚边的司马懿: “仲达,可是子健出了什么差错?” 司马懿弯腰拱手:“回魏王,此臣不知。只是昨夜子健公子并未来找臣商量粮草转运事宜,今早也未听闻大军出发的消息。臣已经派人去询问缘由了,想必一刻钟后便能回来。” 闻言,曹操瞬间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他是知道曹植有放浪形骸的性子,但不至于胆子大到在这个时候耽搁军国大事吧。 只是司马懿的性子他也知道,此人做事滴水不漏。 刚才说的话虽然极其委婉,但已经相当于在跟自己告状了。 连司马懿都敢跳出来说的事情…… 曹操只觉得一阵心头绞痛,立刻暴喝一声:“许褚,去给孤把曹子建抓来!” 第98章 好嗨哟子健嗑药误事,生人妇文则主持公道 许褚离开后,司马懿压下心底淡淡的喜悦,面上却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是知道的,曹植昨天晚上真的喝的酩酊大醉,把一群等候多时的将领尽数鸽了。 或者说,从曹植被曹操委以重任的那天起,司马懿就谋算到了今日之事。 先前曹操做出任命之后,曹丕就找上司马懿,表达了对于曹操废长立幼的担忧。 司马懿只是淡淡地劝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聪明的曹丕当即明白了司马懿的计策。 凡敌人强大,未能必取,须当卑辞厚礼,以骄其志。候其有隙可乘,一举可破。是故,卑而骄之。 自那以后,曹丕做出一番豁达看开了的样子,甚至当众承认自己的才华不如曹植。 虽然确实不如,但之前他可是一直不服气的跟曹植争,夺嫡的竞争是全方位的。 所以当曹丕做出一番‘行吧,算你厉害,我抢不过你’的姿态后,曹植的虚荣心被满足了。 他终于看到自己这个一直硬气的哥哥低下了高傲的头。 曹丕的言行让曹植产生一种对方不再跟自己争夺继承人之位的错觉。 这个错觉在曹丕亲自前来恭贺自己的时候达到巅峰。 正是昨夜,长安上上下下诸多文武前去为曹植饯行,曹丕自然也去了。 曹丕言语之间充满对曹植千里远行的不舍,以及兄弟分别伤感之情。 说得曹植甚为感动,心底暗暗决定等自己将来继承大统之后,一定给这个哥哥一块好点的封地。 曹丕甚至亲口当面承认:“贤弟大才,为兄望尘莫及。待贤弟凯旋之日,为兄便禀告父王,当早立贤弟为世子。” 曹植听了非常感动,说:“人言兄长妒忌小弟之才,今日方知兄长一片诚心。兄长深情,小弟没齿不忘。” 曹植把曹丕的话当真了,他真当曹丕认输服软,默认自己成功拿到继承人之位了。 曹丕都懵了,他实在没想到跟自己斗了这么多年的弟弟竟然这般单纯。 这些年来,杨德祖真是辛苦了…… 饯行的众人离开后,曹植因为喝了酒,瘙痒难耐忍不住便要嗑药。 饥渴难耐之时,正巧就看到不知是哪位风流雅士给自己送了一盒上等的五石散。 瘾君子曹植能忍住才有鬼呢,当晚就嗑药嗑嗨皮了。 结果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觉得自己腾空而起,竟是飞一样的感觉。 宿醉让他的大脑迟钝,还没适应那飞行的爽感忽然,他看见自己老爹曹操一脸怒气的那张脸死死盯着自己。 瞬间浑身冒出冷汗,酒醒了。 看着外面天亮堂堂的天,他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确实完蛋,曹操勃然大怒,将他痛批了一顿,并将他身上一切官职全都撸掉。 他算看透这个儿子了,曹植或许是个非常好的诗人,但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自己的这些基业如果交给这个儿子,估计就会二世而亡。 自此,曹操彻底绝了立曹植为继承人的心思。 但他还不能立刻宣布曹丕为世子,曹植这些年在自己的纵容下聚集了不少党羽。 自己不能把这些麻烦留给曹丕,得趁着自己现在头脑还清醒得赶紧把他们铲除掉。 当然,在这之前,需要先把援救襄樊的事情解决掉。 随后曹操遍观诸将,终于找到一个既不是曹丕党,又不是曹植党。 完全没有参和进夺嫡之争,并且有着足够资历都督诸军的大将。 于禁! 虽然官居左将军,日常的工作只是操练士卒和当吉祥物,称得上久疏战阵。 但不是问题,于禁也是战功赫赫熟知军务之人,危难时刻,曹操还是想到了他。 于禁不是唯一合适的,但却是目前曹操身边唯一能调动的诸将中最为合适的。 而且于禁是很早就追随自己的老同志了,五子良将中比张辽那种降将根正苗红的多,深得曹操信任。 为了提高这位老同志的权力,彰显自己的信重,并壮大声威,曹操赐予于禁最高的军事权力,假节钺。 他在领兵出征之后就不必请示汇报,可以直接斩杀军中触犯军令的任何一名将士。 “文则,我把这些儿郎尽数交给汝,定要解樊城之围,让云长不敢再小觑我朝廷。” 于禁还是如往日一样沉稳,得到任命之后,立刻召集将士进行誓师。 校场上,他身披铠甲,手持节钺缓缓走入军中。 虎贲将士立刻停止交谈,下意识地肃立着看着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 “魏王赐我节钺,令我远征荆楚,驱逐逆贼关羽,逆匪狡诈凶悍,诸君并力向前,敢有违军令者,立斩不赦。” 接着便宣告了他们此次出征到哪里去,如何如何打败敌人,众将士们能得到什么什么奖励等等。 最后便是将士们誓死剿灭逆贼的山呼。 于禁见士气旺盛,认为士卒可用,便下令全军开拔。 关羽是名将不容小觑,行军途中,因此于禁一路都在全心全意地研究如何与关羽作战。 但是很快,夜晚扎营时,一件小事就闹到他的面前,让他无法全神贯注的思考。 一名身穿铁甲的小校,带人捆着一个只着半身甲胄的屯长经过中军营帐前的时候,被捆着的屯长忽然高声呼喊:“请将军主持公道!” 于禁被惊醒,便出帐查看情况。 身穿铁甲的小校立刻拱手:“将军,此人刺伤上官,安罪当斩!” 于禁一时好奇,问出了自己会后悔的一句话:“汝为何刺伤上官?” 谁料,这名被捆着的屯长身为一个大男人竟然啜泣起来。 “将军!”他语气哀伤的说道。 “将军,此番远征,乃是为国而战,我等自然责无旁贷。何以,何以征发我等妻女?” 说到伤心处,男人竟然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的妻子,她刚刚怀有身孕啊!”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周围一群魏兵感同身受,情绪低落。 “住口!军中要地,焉敢如此胡言,看我斩了这厮。” 于禁副将见此人竟然影响士气,便要拔剑砍死此人。 于禁伸手拦住了他,话已经说出去了,砍了此人只会起到反作用。 必须尽快妥善处理此事才能避免恶劣影响扩大。 于禁声音中略带几分焦虑问道:“汝家住何处?” “郑县。” “好,我以左将军的名义,保汝妻女无事。行发军文至各郡县,谁若是敢征我儿郎的妻女,我于禁便以魏王所赐节钺问罪于他。” 第99章 最拿得出手的人 曹操就任魏王后,因为人口短缺的问题,便将寡妇列为重要的战略资源。 各地的寡妇由郡守、县令统一造册,由官府出面发老婆,不要彩礼,而这些寡妇毫无人权,不想嫁人也必须出嫁。 若是出嫁之后丈夫又战死,自然也得再嫁别人,可再生资源了属于是。 而各项政策在施行的时候,很容易出现层层加码的问题,上面制定的好事,底下施行的时候却变成对百姓的坏事。 往下传达,工作量往往会越来越大。 下面的人又以多快好省为目标,以期讨上级的喜欢。 曹操的命令是征调寡妇,但落实到下面执行中的时候连生人妇都不肯放过。 曹操他知道吗?肯定知道。 他不仅知道,甚至非常乐见其成。 因为他的治下民众新生人口确实多了啊,人口增长带来更多的兵员劳动力,带来更多税收,何乐而不为。 人妻曹实至名归…… 于禁的承诺究竟能否真的发挥作用,说实话,于禁自己都不清楚。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士兵们信了。 他们果然开始欢呼,为于禁欢呼,为自己欢呼。 于禁不禁感到一阵唏嘘,不知何时起,这大汉天下竟然变成了这副令人讨厌的模样。 算了,不想这么多,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多建立些功绩好庇护自己的子孙将来不沦为这被鱼肉者就够了。 在于禁南下的时候,刘禅传召诸葛乔北上与自己会合的消息送到了江陵。 收到信的时候,他正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笑着与数十名农人打扮之人挥手告别。 他们不是真的农人,而是南郡摸金校尉府的官吏将士。 他们所做的事情也不是种地,而是按照刘禅传授的技艺进行的堆肥沤肥,批量生产制作明年农耕所需的肥料。 按照公子所说,这些肥料将来甚至还能卖钱,摸金校尉府将来能凭此物干成高盈利的国企。 诸葛乔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他从未想过,粪便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学问。 虽然他也学过这个时代豪强农业生产指导书《汜胜之书》,但这时代的人们并没有肥料这个词,都是用粪字代替,主要是土粪和草粪。 土粪大致就是河底的淤泥等肥土,铺到耕地上能增加土壤肥力,但这种几次之后就需要去河底挖新的淤泥。 草粪是田间自然生长的杂草,在播种前翻地将它们埋进地里也能增加土壤肥力,但是增加的程度非常有限。 这时的人们对粪便肥沃土地作用的认识非常有限。 他们多是直接将粪便铺在田地上,勤奋点的可能会埋进去。 实际上,没经沤制的农家肥通常带有大量的的细菌幼虫,非常容易造成植物根茎病害,并且还会持续环境污染。 甚至农家肥在土壤中历经微生物菌种溶解和发酵的时候会吸附很多的营养物,会导致禾苗短期内缺氮,反而抑制其生长。 而经过堆肥沤肥之后,农家肥便能转化为有机肥料。 使用有机肥料有益于推动土壤土壤胶体的产生,使土壤中气体和水的比率融洽,使土壤松散,提升锁水、隔热保温、透气性、固土的工作能力。 肥力长而平稳,能增加农业产量并大大提高土地持续输出能力。 太细致的知识刘禅也不懂,跟摸金校尉府的人讲解的时候用了许多道家万物相生之类的理论。 而这些知识的来源,刘禅则是归咎于他找到了战国时期农家先贤的遗作,以及古人托梦传艺。 书,战乱频繁搞丢了。托梦,无法证伪便是真,所以他们不得不信服刘禅。 诸葛乔就是深为这些知识所吸引,并且诸葛亮一直重视培养他的实践动手能力,所以他竟然能耐得住气味亲临一线化粪池。 要想彻底沤肥,需要四到六个月,诸葛乔怕是无法跟进观测其各阶段的变化了。 刘禅来信召他北上,跟襄樊战场没关系,而是想让他做出面,跟东三郡的官员进行沟通,主要是劝降蒯祺。 刘禅左思右想,发现自己所能用的人里面,算得上有头有脸有世家身份,且和东三郡郡守有关系的就只有诸葛乔了。 房陵太守蒯祺是诸葛亮的姐夫,那就是诸葛乔的姑父,所以没有比他更好的中间人了。 所以在与各郡县官吏交接完抗洪防疫的事务之后,诸葛乔连夜启程北上。 三日后便抵达前线,却发现前线的气味并不比农家化粪池的味道好多少。 诸葛乔赫然见到一个令他非常惊恐的事情:刘禅竟然收集了数百具魏军的尸首,堆积在襄阳城前,即便撒上石灰也难掩尸体的气味。 “公子难道是要筑成京观来震慑城中敌军?恕乔直言,魏军常有屠城之举,京观亦是司空见惯,只怕此举并不能起作用。” 刘禅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看了京观可是会睡觉做噩梦的,吾自己都害怕,岂能做此等骇人之事。” “再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用这么传统的方法,要懂得与时俱进,创新方式方法,不久之后你便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既然刘禅都这么说了,那诸葛乔也不好继续问。 一日后,关羽军终于扫清了阻挡在进入东三郡必经之路上的敌人。 刘禅为诸葛乔配备了五百名精锐士卒,并任命他为自己的全权代表,去劝降他的姑父房陵太守蒯祺。 这样,蒯祺就相当于是向刘禅投降。 虽然有争功的嫌疑,但孟达除非要跟身为储君的刘禅撕破脸,否则便不能再杀了蒯祺。 一路上沿着大道走即可,遇城则穿城。 东三郡的世家豪族这时候投降的心思基本上已经确定,不会阻拦身为使者并且同为世家的诸葛乔。 唯一需要小心的便是西南边的板楯蛮,诸葛乔并不经过他们的活动区域,但刘禅还是给他写了一个通关文牒,要求沿途的地头蛇给予保护: “吾,左将军之子刘禅,在您面前的诸葛公子乔,是我最信重之人,他有重要使命需要经过您的辖区,希望得到您的关照,吾将不胜感激,日后定有厚礼相赠。若是他出现任何闪失,吾将怪罪于在座的每一个人。” 诸葛乔非常感动,带着五百士兵便出发了。 …… 帝幼时,虽有少年任性之气,然才能天授,多奇智,善谋断,德高行善,仁义爱民,以至天下归心。——《新汉书》诸葛乔着 第100章 去隆中看看 谯周挺郁闷的,他可是比诸葛乔更早投效公子的。 但据他观察,在公子这里最为得宠的小将是向宠,最为信任的心腹是霍弋,最被重用则是诸葛乔。 谯周自己虽然顶着一个参赞军事的名头,但在刘禅真正独领大军独当一面之前,他这个参谋都只是个摆设而已。 “谯参军,您怎么也来军械监了?” 刚吃完东西正躺着晒太阳的黄皓,忽然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便迎了上去。 黄皓对谁都是客客气气,懂礼貌,只不过别人看他都已经有滤镜了。 虽然在刘禅眼里这是偶尔可以用来背锅的家养仆人,但在别人眼中,简直是披着人皮的妖怪。 尤其是亲眼看见过他动刑的人,变态形容他都算是个褒义词。 说实话,公子虽然令他来督促吴班尽快赶制攻城器械,但其实人家一直在加班加点地赶工期,自己来到这里也只是干杵着。 完全没什么事干,不去给他们添乱就得了。 不过看了几天的抛石机,黄皓忽然想到或许可以建设一种大型的审讯机器。 把人绑在杠杆上,利用配重将其猛地甩到天上挂着,那种惊骇欲死的惨叫想想就令人兴奋。 若不招供,那就多来几次。 甚至可以反着绑,这样杠杆竖直的时候,脑袋朝下,绝对够刺激。 谯周自然不知道对方脑袋里的胡思乱想,但见对方热情跟自己打招呼,便也笑着回应。 “原来是黄伴伴。我来是替公子传达新的命令,不用建造更多的抛石机,将人手集中起来赶进度,先造出第一批出来即可。” 饶是不懂军事的黄皓看着那雄厚的襄阳城墙也不禁疑惑,“即便是五台,对于如此大城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啊。” “公子言说他自有谋算,我等听令行事即可。” 谯周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的,但是那些想法他不能说也不会说出来的。 二人一同去见了正光着膀子抡铁锤的吴班,技巧熟练,抡得虎虎生风。 自从刘禅将军械制作交给他,并给他一些器械制作图纸之后,吴班也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看着在自己指挥下一群群干的热火朝天的工友,心底颇为豪情,我吴班亦是有成为一代匠人宗师的潜质。 刘禅的监军之职,有裁定军功的权责,他给吴班画的饼便是军械造好了亦是大功。 攻城成功之后,他们这些人有罪者免罪,无罪者厚赏。 他这个军械监都督更是会名列功劳簿第一页。 吴班非常感动,觉得这定然是刘禅在关照自己才将这么好的差事交给自己。 可算是享受到身为外戚的红利了,若不是自己人刘禅公子肯定不会给他这般好事。 吴班并不讨厌冲锋陷阵,拿军功嘛,不寒碜。 但如果有更安全的办法,谁又会不稀罕呢。 吴班有个族亲,叫吴兰,先前在汉中之战便是兵败被杀,给吴班造成了小小的心理震撼。 而如今他颇为踌躇满志,只要如此这般攻打上四五座城池,我吴班也能得一个封侯之位啊。 谯周跟他提及刘禅的新命令后,他虽然也感到疑惑,但还是恭敬领命。 立刻便将人手集中起来,保证三天内便能将公子所需五台抛石机造好。 “三天,好吧。不过,干等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听说襄阳城不远处便是诸葛军师当年隐居的隆中,去那里需要多久?” 得了回复后,刘禅正想着这三天假期该怎么做,忽然想到‘南阳诸葛庐’这句话,便起了参观革命圣地、重走前辈之路的心思。 谯周挠了挠头,公子,我益州人,不造啊。 他瞧了一眼旁边的霍弋,后者便拱手上前道:“禀公子,此去向西一路若不停歇,半日之内便能赶到。” “好,那便去一趟。”刘禅立刻拍案而起:“传令丁奉,令他引一千军为先锋,吾引军一千在后,咱们去襄阳城以西的中庐、隆中看看。” 刘禅现在真的要小心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或许会影响此次大战的结果。 除了蛮夷、山匪之外,还有不少逃入山林的溃兵都是需要警惕的。 谯周看着襄阳城,想到自己参赞军事的职责,便立刻出言提醒:“可是,公子,一下子调走两千人,若是襄阳生变……” “哈,”刘禅轻笑一声:“我们大张旗鼓地离开,他吕常是不敢出来的。” 这段时间以来,刘禅已经了解到二叔关羽用各种手段诱使魏军出城打野战,魏军频频上当后彻底龟缩,无论如何谩骂挑逗都不上当。 刘禅承认,自己这个判断有一定赌的成分,但即便吕常敢出城攻击,装备了诸葛连弩的汉军营寨也不是那么好攻破的。 命令下发后,大军当即出发,城墙上自然看到了这群汉军的动静,甚至看到刘禅的监军大纛都离开了。 但吕常果然如刘禅所料的那样按兵不动。 汉军先锋,丁奉身旁一名卫兵问道: “将军,公子让我们进军中庐、隆中所为何意啊?” 丁奉看着远处天边的阴云,微微摇头。 他也不知道公子为何忽然起了去隆中的心思。 不过,隆中此地的典故他是知道的。 当年诸葛亮高卧于此,刘关张三顾茅庐才请出这位大神,为后来季汉的创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下位者得到上位者的极度赏识,然后托付重任一展抱负,是许多人的梦想。 丁奉心道自己是没这个机会。 但刚刚加入刘禅麾下不久,便能独立领军,这在江东可是苦寻许久而不得的机会,足以彰显刘禅对他的信任。 既然公子让自己进军中庐、隆中,那便去。 并没有安排其他的事,丁奉也就没有多问。 他警告手下士卒,公子爱民如子,千万不要抢掠百姓,万一谁杀了诸葛亮当年的邻居,不用公子动手,我丁奉就会宰了你们。 不久之后,一名探路的斥候匆匆回来。 “大哥,不好……” “不要叫我大哥,要叫我司马!” “好的大哥,中庐的情况不对,有一彪人马提前进驻,不是魏军的装扮。” 丁奉眼前一亮,管他是不是魏军,现在能在这里出现的,只要不是汉军就是敌人。 他整了整身上的皮甲,想着等发达了一定得搞一身铠甲,随后抽出腰间环首刀。 “正愁没有立功机会呢,小的们,随我刀头饮血。” …… 帝自幼心机深沉,手段暴虐,然文足以饰非、武足以伐逆,是故非仁德之君,而能以霸道得天下。——《季汉春秋》谯周着 第101章 雨中奋短兵 “深呼吸……” “头晕是正常的,一会就好了。” 中庐谷内一处军营营帐内,一身铠甲沾着雨水和泥土的刘禅死死地搂住一个穿着魏军校尉服饰的老头的脖颈。 手中握着一把镶嵌了玉石的匕首,匕首刃上不断有鲜血滴落。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刘禅跟关羽待久了,道德水平略有提高。 染上了大刀不斩老幼的毛病。 可惜这里没有一个地毯给他包上,刘禅只得把他撂在地上。 那人不再挣扎,两腿一蹬,死了。 此人是吕常派来督归附魏国的蛮夷出兵助战的使者。 尸体旁边,一个夷人模样打扮的家伙磕头如捣蒜地投降,求着刘禅不要杀自己。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之前…… 天气颇为沉闷,空中有闷雷响起。 突然刮起大风,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很快连成一线,哗啦啦拉起一片雨幕,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豪雨之中。 夏天的雨总是来的又快又猛,丁奉率众摸进这伙人的营寨前的时候皆成了落汤鸡。 当然,这样也有好处,营寨里的敌人也变成了落汤鸡。为了避雨,甚至连巡逻放哨的人都缩回去了。 丁奉一行人直到大门前都没暴露行踪,直到他们用重斧劈开木制大门发出声响才引起注意。 不少蛮人好奇地从营帐中钻出脑袋,好奇的看看到底是谁这时候来串门。 结果就看到一群身穿汉军服饰的彪形大汉自大门洞开处涌入,手里拿着铮亮的环首刀,一脸狰狞地盯着自己的脖子。 “杀!” 丁奉在雨中大吼一声,士兵们跟着嚎叫着冲锋。 由于突然发难,这支蛮夷部队根本没有组织抵抗的机会。 好些个蛮人垂死梦中惊坐起然后就挨了一刀。 直到丁奉带人围杀住中军营帐,汉军才渐渐停止杀戮,开始接收降兵俘虏。 营帐中两名裸衣女子蜷缩在一名中年夷人身后,瑟瑟发抖。 中年夷人一脸惊恐的说着:“萨瓦迪卡哈喽偶哈呦达瓦里氏……” “说得什么鸟语,”丁奉上去就是一脚把他踹倒。 那人吃痛,但还是立刻转身跪下来,用略显生硬的汉话喊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投降,我投降!” “哟,这不是会说人话嘛。说,你是什么人。” “小人梅敷,乡野人,特奉命前来讨伐蜀贼。” 说着,梅敷悄悄抬眼看向丁奉:“敢问将军,您是?” “吾乃大汉左将军公子刘禅麾下,汉军军司马丁奉,丁承渊!” “……” 此言一出,梅敷一阵头皮发麻,恨不得撕烂自己那张嘴。 梅敷是蛮人,居住的地方叫做柤中,位于宜城和中庐之间的广阔原野上。 柤中地形平坦,水源充足土地肥沃。 他在此经营多年,部众已经有万人之多,是一方不可小觑的强大势力。 此人非常擅长游离于各大势力之间,八面玲珑。‘柤中夷王,见风而倾’说的就是他。 当年乐进想攻打吞并他的部众,但是因为各种事耽搁没来得及动手,他就跟南边的关羽示好。 后来吕常为将,开始使用怀柔政策,希望能得到这些蛮人的支持,双方也算相安无事。 这次关羽北伐,吕常自然动用一切可用兵力,便派了一名退居二线的校尉前来招抚督促其出兵助战。 这名校尉口才还是可以的,“我大魏天人将军曹仁亲自统兵数万,剿灭逆贼关羽指日可待,汝此时出兵还能混不少功劳赏赐。” 梅敷也非常给面子,亲自率领部众三千五百人,一路敲锣打鼓,摆出一副要跟关羽军团战斗到底的架势。 结果,来到襄樊战场以西后,赫然发现打听到的情况,和自己来之前的想象有一点小出入。 天人将军被打的半截身子埋进土里,魏军野外机动兵力已经趋近于没有…… 倒吸一口凉气之后,梅敷又想起了自己当年跟关羽的友谊,觉得自己不能背刺朋友,那样太不仗义了。 再说当年关羽广发印信的时候,自己也得了一个校尉的名头。算起来,自己早就是半只脚踩在匡扶汉室船上的人了。 所以便在中庐谷中扎营,每天饮酒作乐,把魏军校尉晾在一边。 后者虽然急切,但也无可奈何。 身为蛮王,梅敷有着自己的打算。 他就占据中庐、隆中这块地,这里距离襄樊战场非常近,同时又比较隐蔽,最适合坐山观虎斗。 如果关羽胜,他立刻绑了这个校尉,率军投靠关羽。 如果吕常胜,他就立刻打起魏旗,去追击关羽溃兵。 不管谁胜,他梅敷都会是朝廷的忠臣,忠不可言的忠臣。 原本他已经喜滋滋地想着将来自己会得到个什么将军号,每日酒色歌舞好不快活。 可是,怎么就突然……成了俘虏。 不久之后,几名下属匆匆来报:“大哥,发达了,大哥。”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不是啊大哥,粮食,堆满的粮食,就在后营中,得有上万石。” “真的?” “真的!” “哈哈,发达了,这下发达了。” “体统,体统,大哥注意体统。” 丁奉先前还疑惑刘禅为何要派自己这员悍勇之将为先锋,来这偏僻的小地方。 原来,这一切竟然都在公子的预料之中。 自家公子真是,恐怖如斯。 随后他一脸狞笑着看向梅敷:“公子托我给你带个话……” “敢,敢问公子想要告诉小的什么?” 丁奉一脸智珠在握的样子:“公子他早就猜到你会在此处扎营,特派我前来,就是要告诉尔等魏逆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你帮助魏逆实乃愚蠢至极。” 他将一干人等绑了看押,派人立刻将消息传出去。 刘禅得到丁奉击破数千贼人的消息后,冒雨前行率军前来汇合。 结果在提审那名魏军校尉的时候,那个老校尉可能是想着自己年龄大活不了多久干脆保一下晚节吧。 于是他拒绝合作,言辞激烈地骂刘备势力是忤逆朝廷的逆贼,不忠不孝的叛党。 最可气的是,这家伙竟然当面辱骂刘禅。 刘禅知道对方这是想着要求名声,所以连对方姓名都懒得问,亲自动手了解了他。 随后让人将他的尸体随便找个坑埋了,任何书册典籍都不会记录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梅敷则是连连求饶,但鉴于他先前亲口承认自己是来讨伐蜀贼的。 所以刘禅也不客气,把他们全俘虏了,粮食全都充公。 第102章 射羽中额 接着这伙蛮人的营地过了一夜,雨停之后,刘禅令丁奉率兵将这批俘虏押送回去交给二叔处置。 自己则是带着数百人前往卧龙隐居之处游历一番,不过那名蛮人酋首梅敷也被他带着。 刘禅听说这家伙非常富有,此次出征肯定不会是带着自己的全副身家来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刘禅认为自己这个君子这么喜欢钱财,那么取走梅敷的家产是非常有道理的。 梅敷也非常上道,连连说自己有两个弟弟,他们会交赎金赎回自己的。 刘禅便让他写信,先v五千石粮食看看实力。 信件寄出后不久,刘禅等人便来到卧龙岗。 “倒是幽静之处,闲云野鹤、山水田园啊。” 刘禅走走停停,颇为感慨。 很难将认识中一直案牍之劳形的诸葛亮与闲云野鹤的形象串联起来。 游览一番后,刘禅越发能体会到那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分量。 他令人清理了诸葛庐里面丛生的杂草,修缮了门墙,在诸葛亮曾经睡过的房间躺了一会。 “将来相父或许会想回来看看的。” 然后刘禅便用佩剑在卧室的墙壁上刻下:刘禅到此一游。 正当刘禅犹豫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的时候,忽然有汉军斥候策马狂奔而来。 见到刘禅后,他满脸慌张、一阵气喘吁吁:“公,公子,可,可算找到您了。” “不着急,先喝口水缓缓再说。”刘禅记忆中,这段时间并没有出现什么值得惊惧的大事。 总不能是那个江东朱然来攻打荆州了吧。 斥侯吨吨吨喝了一阵后,脸上慌张并未消散。 “公子,昨日,关将军整兵出营,北击魏军庞德部,庞德正被陷军绞杀,不料此人瞅准空隙,放冷箭射向关将军,竟然,竟然射中关将军额头啊!赵累都督遣我来禀公子赶紧回去。” 刘禅脑袋一阵翁,下意识地随对方跑出诸葛庐。 但忽然,他停住脚步。 庞德……庞德……等等,白马将军庞德! 他想起来了,确实有庞德射中关羽额头的历史记载。 但是那件事刘禅一直觉得十分蹊跷,关二叔快过六十大寿的老同志了,真要是让人一箭开天眼那还能活吗? 可是这段史料也是整个曹仁方面军在和关羽一年多的争斗中唯一的战况。 魏晋把这段史料删减到如此极致的地步留下的唯一记载,理应不是假的。 所以,刘禅得出结论,庞德射中的应该是关羽的头盔,被魏军吹成额头了。 想通了这点,刘禅平复心情后问道:“现在我军情形如何?” “赵累都督现在接掌指挥全军,下令各处警戒防备魏军偷袭。并让我们立刻寻公子回去主持大局。” “那,魏军可有行动?” 公子的镇静感染了斥候,他的情绪也稳定下来:“回公子,自我来时,樊城上未有任何行动。倒是西北侧赶来支援的魏军蠢蠢欲动。” 这下,刘禅明了,这大概是二叔的诱敌之计。 “知道了,这曹仁当真沉得住气。我们回去吧。” 随后便领着一行人踏上归途,半天的时间便抵达汉军营寨。 刘禅不停歇,直奔主帅中军营帐。 营帐当前只准郎中和关羽长子关平可以出入。 帐前一群军将等候着,关兴泪眼婆娑,若不是担心吵扰到帐中病人,只怕就要嚎啕大哭了。 张苞在一旁不断安抚着,但是效果不佳。 刘禅的视线在一众军将的脸上来回扫视。 发现那些官阶高的以及关羽的几名副将虽然表情严肃,但是看不出多少悲伤。 而那些官阶较低的则是满脸忧愁。 刘禅心底放松下来,二叔搁帐内一定没事,说不定还在脸色红润地读着《春秋》呢。 汉军的临时指挥赵累以交接军务的名义,主动上前将刘禅请到一旁准备避开其他人单独说明情况。 刘禅抬手制止了他:“你要说什么我已知晓,还是讲一下你们诱使曹仁出城野战的手段吧。” 赵累一愣,诧异地看向刘禅稚嫩的脸庞,发现对方并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早已知晓。 这,怎么可能,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派遣去请回刘禅的人是不知道内情的。 也就是说,刘禅公子是自己凭借仅有的信息推测出来的。 他看向刘禅的目光越来越炽热,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如此智慧之公子,汉室之幸、臣子之幸啊。 赵累对刘禅的态度顿时变得比先前更为恭敬起来: “回公子,君侯打算以自己重伤难治为饵,诱导曹仁出城,而后他再忽然现身,指挥我军掩杀之。只可惜,整整一日一夜,樊城内毫无动静。” 刘禅表示理解,这种事曹仁有经验,不上当是正常的。 “当年曹仁就是败在周瑜这招上的,只怕他只会等着城外援军先发起进攻且成功压制我军才敢出来。” 赵累摇头:“于禁也是个需要慎重对待的名将,不可让他找到破绽,能对庞德用的计策不能对他用。” 刘禅点头,但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对于禁做什么,那不过是个砧板上的鱼肉而已:“近期的降雨量有点不正常,于禁的兵马应当是驻扎在汉水边吧,或许不久之后,天时利我。” 刘禅脸上浮现自信,若不是当下营寨内气氛不对,他定然是要笑出来的。 赵累疑惑的看着刘禅,公子什么时候信的天地鬼神之说,该不会是在蜀中待久了信仰起来箴言谶纬学说了吧。 但心底又隐隐被刘禅的情绪感染,仿佛真的会得天时相助似的。 关羽还打算在装几天,看看曹仁是否真的能沉住气。 所以刘禅出了中军营帐之后,便命人将自己的监军大纛树立在帐前。 甚至亲自率领汉军中的骑兵部队前往城下做耀武扬威之举。 结果曹仁依旧认为刘禅这是‘反欲盖弥彰’之计,就是不出来。 丁奉上前替刘禅喊话:“满伯宁、曹子孝,不要再进行无谓的困兽之斗了,只要你们开城投降,公子保证,他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一个童子来劝降,曹仁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刘禅,休做口舌之争,有胆子你就上来试试,我替汝父刘玄德教训教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呵呵,曹仁汝若是有胆子就下来,不用公子出马,某就能击败你。” 曹仁见此人身材魁梧非常,但是从未在关羽军中见过,便知晓此人当是刘禅麾下勇将。 “好大的口气,有胆子你就上来!” “不怕死你就下来!” 满宠、刘禅:…… 第103章 士大夫的‘风骨’ 诸葛乔全力赶路数日,丝毫不怠慢。 他确实成功抵达了房陵郡,也已经成功见到自己的姑父蒯祺。 “曹孟德多行僭越,实非汉室忠臣,姑父何以一意孤行屈身从贼呢。” 诸葛乔一见面,便将自己当做说客进行劝说。 蒯祺对他的到来很是欢喜,设宴款待。 但是对于诸葛乔劝降的事情则是兴致乏乏,常常顾左右而言他。 大外甥啊,姑父不是不投。 投降这种事,他得按规矩来啊。 你要劝我投降,得先把军队拉到城下然后我再投,那才符合道上的惯例啊。 军队拉到城下,显得我是被逼迫无奈才投降的,这样说出去好听。 要是没军队来围城就投降,我这不成了主动叛变的贰臣了吗,咱以后还咋在世家圈子里混啊。 士大夫是要有风骨的。 诸葛乔不懂他的心思,还以为对方是铁了心当大魏忠臣呢,顿时急了,更是频频劝说。 “刘玄德仁义爱民,亲善贤才,定然会奉姑父为上宾……” “行了,行了,乔儿喝醉了,快扶他下去休息吧。”蒯祺强行令人将诸葛乔带下去结束会面。 此后,诸葛乔多次求见,都被他拒绝了。 蒯祺没有跟他讲明,而是想着进行身教。 等刘备的军队抵达城下后看到自己光速投降,以诸葛乔的聪明才智定然能明白其中道理。 到时候,还能给这个外甥弄一个劝降的功劳。 就这样,在近乎被蒯祺软禁的情况下,诸葛乔只能无可奈何得等待着汉军的到来。 只不过,他所等的汉军或许会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早到来。 这边,关羽见计策失败后索性不装了,重新以完全体的形态出现在众将面前,汉军士气恢复如初。 而城上的曹仁则是连连庆幸自己没上当,并且愤恨地怒骂关羽狡诈。 刘禅见樊城这里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便回到了汉水南岸的大营。 “公子聪明盖世,智勇无双,天下奇才,英明神武,器宇不凡。德行如同明亮的月亮一般挂在天上,让我们这些粗疏鄙陋的人都能看到;仁义则如太阳一般挂在苍穹,让我们这些生长在山谷里的野人也能沐浴光辉。” 梅敷这些天来,一直在学汉语。 学汉语好啊,现在他的人身自由多了。 关羽认证了梅敷校尉的身份,刘禅便接受他的投效,但是五千石的赎金还是要交。 梅敷自然毫无怨言,甚至表示愿意披坚执锐为朝廷贡献自己的力量。 自此便留在军营,但是并没有给他军权。 他便勤勤恳恳地学汉语,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没有什么比拍马屁更管用的。 刘禅甚至亲口说让他哪边凉快上哪待着去。 夏天这么热…… 公子这是在关心自己啊。 只不过,他今天看刘禅的面色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便问道: “公子所虑何事,或许我也能帮您分忧一二。” 刘禅抬眼看向他,竟然真死马当成活马医地问道:“你认为吕常是个什么样的人?” 噌得一下,梅敷立刻一跳脚。 大骂吕常无德无行,表示自己虽是蛮人,也不能忍受吕常这种坏的流脓的人。 “他简直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尿坑里的泥鳅,掀不起多大的浪来了;耗子尾巴上那疙瘩,没多大浓水啦……” 刘禅一阵无语,自己刚才真是鬼迷心窍还以为这人还真能说出点什么。 连连摆手阻止想要考研的梅敷。 后者微不可察的擦了一下额头冷汗。 嘶,这个公子真是的,动不动就拿这敏感问题考验干部的忠心。 聪明的梅敷自然不能让别人抓住自己的把柄,z治正确可是咱的立身之本。 刘禅一挥手,“得了,你去襄阳城下给我骂阵去吧。” 闻言,梅敷屁颠屁颠的就跑开了。 刘禅拿起桌面上的信件,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这个吕常,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先前刘禅让人将劝降信射入城内,而他手里的信件则是吕常写给自己的回信。 信中表达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己当为朝廷尽忠职守之类的场面话。 乍一看非常像一个非常有修养的忠贞臣子。 后面却话风又一转,强硬地表示大魏兵强马壮,征南将军曹仁是世间少有的名将,是不会被轻易打败的。 “……襄阳是天下雄城,刘公子您还是回头吧。” 信的大致意思刘禅算是看明白,这个吕常说明了自己不能投降的原因是担心自己的名声。 展现出士大夫是有风骨的。 但他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投降条件,那便是汉军拿下樊城、消灭曹仁。 “可若是如此,吾不就是白来了吗?” 刘禅抬头,帐外视线无遮挡,他能看到梅敷正带着一队人抵达城下。 “怎么会这样,梅敷这老小子从来是首鼠两端,于禁三万大军已经抵达,现在魏蜀两军并未分出胜负,他这次怎么会一反常态全面倒向刘禅?” 刚刚抵达城头的吕常一脸惊讶。 襄阳城内熟知梅敷的人不少,自他出现后立刻便有人禀告了吕常。 “梅敷……蛮夷果然无礼义廉耻。” 吕常非常愤怒,他是非常坚持怀柔政策的,因此治下的蛮夷生活比其他地方好的多。 就算两不相帮都可以理解,但现在你竟然帮对面的。 吕常深深地感到其对自己的背叛。 当然,这不是他生气的根本原因。 柤中肥沃富饶,积攒的粮草无数。而襄阳城内虽说还没有存粮见底,但毕竟是有数的。 如此相持下去……必败无疑。 旋即又想到一个心痛的事,现在要是投降,自己岂不是要位居此等卑鄙人之下? 吕常是有着灵活底线的人,反正自己是不可能为大魏捐躯的。 名声和妻儿确实是他的软肋不得不考虑,实际的投降利益、如何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同样需要考虑。 屈居于蛮夷之下是对他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吕常的纠结太耽搁时间,让刘禅不再耐烦。 他召集众将前往军帐议事,讨论如何攻打襄阳。 一众将士七嘴八舌说的大多还是老一套,其中以吴班所说的用抛石机轰击城墙最为可靠。 直到黄皓看着纸条念出一句话后,整个军帐鸦雀无声。 “抛石机也可以抛,炜,刃,德,师,体……” 抛魏人的尸体?! 众人震惊,满脸惊恐地看向他。 哦,是黄皓啊,似乎可以理解为啥能提出这种计策了呢。 第104章 谯兄真是我的子房啊 夏天天气又湿又热,尸体腐烂速度快,还会滋生大量蛆虫。 若是大量投掷入襄阳城,除了引起军民惶恐,还会污染城内环境,很可能爆发大疫,使之变成鬼城。 然后汉军可以不费兵力拿下鬼城,只不过这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也不能要了。 赈灾治理疫情的耗费绝对少不了。 众将士表情五花八门,对此议论纷纷,大多数是指责的。 黄皓一脸茫然,握着那张纸条不知所措。 但也有少数人表示也不是不可尝试。 所谓兵者诡道也,凡是能取胜的计策虽然能从道德层面谴责,但是从战争手段来讲无不可用。 孙子兵法,再断子绝孙的计策它也是兵法。 坐在下首的谯周瞅了瞅黄皓,随后又悄悄抬眼看向刘禅。 他先前心底的猜测果然应验了,那些魏军尸体果然不只是筑京观那么简单。 心底叹了一口气,自己现在毕竟担任着参军之职,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刘禅缺了大德。 别人是武将可以不善言辞,但谯周的参赞军事本就是用来出谋划策的,万一外人以为是他进献的此毒计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说刘禅自己的名声一落千丈,刘备也会受到影响,更重要的是他这个谋臣恐怕也少不了被世人诟病。 所以他跪直身子,拱手便要向刘禅言辞恳切地劝阻。 这时,眼见众人的目光渐渐向自己看齐,刘禅立刻表示:“我等兴仁义之师、王者之师,自然不能用此计。” 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自家公子总归是有道德底线的。 只有谯周还在跪直身子,在众将士间颇为惹人注目。 刘禅顺势看向他:“哦,谯兄有何计教我?” 谯周心底一阵无语,刘禅自己拒绝了,那自己准备劝阻的话自然没用,但众目睽睽之下,该如何缓解尴尬呢。 大脑思绪翻飞,谯周想起黄皓先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语速并不正常。 而刘禅虽然立刻明确地拒绝,但表现的并不是非常吃惊,仿佛早就料到此事一般。 谯周心下一突,好家伙,这一切怕不是刘禅公子自导自演的戏码。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公子既然提出了这个计策,虽然表面上拒绝了,但肯定不是做无用之功。 然后谯周便想到,可怕的计策除了使用,还可以作为威慑使用。 于是他立刻在众将的注视下,献出了刘禅想要得到的计策: “公子,此策恐损公子名声,我们自然不可用之,但可以以此威胁吕常,让城内之人认识到与我军顽抗下去的可怖后果。若其识时务自当皆大欢喜,若其冥顽不灵,我们便以巨石轰入城内以为威慑。” 此言一出,众将恍然,帐内气氛也轻松了许多,若是能不用此计而直接逼迫吕常投降,汉军也就不用背负什么道德枷锁了。 闻言,刘禅也是笑着击节赞叹道:“此计甚妙,谯兄真是我的张子房啊,很好,便依此计行事,请谯兄为我撰写一份劝降吕常的草稿吧。” 谯周拱手领命,重新坐好。 周围同僚皆对其投出钦佩的目光,若是城破,谯周少不得一个筹谋划策的功劳。 谯周面上古井无波,心下却忍不住吐槽,好家伙,公子你这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啊。 散帐后众将起身离开,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黄皓默默地把纸条吃了…… 先前有人跟公子举报自己在审讯犯人的时候收受贿赂。 黄皓他太爱钱了,同时也确实是个拿钱办事的人。 许多不紧要的犯人因此免于刑罚,而一些大罪之人只要钱交够也能不受折磨得以好死。 黄皓得知消息后立刻跑到刘禅面前认错,但是公子并没有惩罚自己,而是给了自己这张纸条。 这便有了先前的事情。 半日之后,再次有汉军的箭矢射入城头,箭矢上系着有字的布帛。 一连有几十封,大多数被捡起来给吕常送去,自然也有少数在城头传开。 吕常最近正因梅敷的事情而烦躁。 眼看着城下蛮夷士兵数量变多,便知晓这是梅敷的弟弟带兵前来助战,也就是说汉军已经尽得柤中。 形势对魏军非常不利,尤其是看到城外竖起五台大型投石机,那比魏军曾使用的还要大一圈,显然威力也是更大。 吕常心中越发恐惧,甚至开始不自觉地微微哆嗦起来。 敌军人多势众,自己这几千的守军连出城去破坏攻城器都做不到。 若是城外汉军再架起更多的投石机,襄阳绝对撑不住一个月的狂轰滥砸,说不得自己要比于禁和曹仁先盖魏旗。 吕常正在思考自己的前程的时候,忽然有十数名军士大跑来:“将军,敌人又有信件射入城中。” “又是劝老夫投降的吗,拿来吧。” 接过来后,吕常铺在桌面上仔细看了起来,只不过越看表情越严肃,越看身子越紧绷。 信上说如果他愿意投降,汉军是不会亏待他的。 但如果负隅顽抗,城破之日汉军自然是是要诛杀首恶的。 而读到后面一句的时候,吕常更是惊的站起身子。 “……你或许以为襄阳城高易守难攻,但想必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抛石机。长期以来两军交战,野外遗散着大量魏军的尸体,若是我们将他们还给你们而抛进城内,或许会造成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结果……” 他试着联想了一下成百上千的魏军尸体被抛进城内的场面,顿时被吓得冷汗直流。 “这,这跟屠城有什么区别,甚至手段更恶毒啊。”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地看向送信的军士:“这样的信件有多少,都给我拿来了吗?” 军士吓了一跳,赶紧拱手实话实说:“禀将军,我们没有细数,应当有数十封,大部分给您送来了。” “也就是说此信已经流传出去了。”吕常一手抚着额头面色惨淡,边深呼吸边缓缓坐下。 过了一会几声轰隆响声传来,吕常立刻带人出去查看情况,竟然是有巨石轰击在襄阳城头,惊得城上士兵一阵惊恐。 而后又有石块迸射进城内,远处传来民众慌乱之声。 第105章 无不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汉军的投石机果然能将巨石投入城内……” 能投石头,那也能投其他的东西,信中所言,他们真的能做到。 吕常犹豫片刻,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还是降了吧,当下的困境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了,何必在此枯守不动? 汉军的投石机只投了几轮之后便停止了,显然是展示威胁之后给吕常留出来思考投降的时间。 正当吕常带着一群侍卫要回府去写信投诚的时候,走着走着却忽然迎面走来一队人。 怎么回事? 这些人想干什么?当下城内人心惶恐,难不成是有人想…… 吕常大惊失色,赶紧让人上前沟通。 这些人是襄阳士族,多有子弟在魏国做官,现在却召集各家人马仆从聚在一处。 这些士族以蒯家为首,围绕着自己的下属章陵郡丞蒯奥聚集起来。 当年曹操南下的时候,蒯家主事的蒯越、蒯良认为曹操马上就要一统天下了,赶紧上船,几乎是全族投靠。 然后就碰上了周瑜…… 不过,曹操还是给蒯家不少回报,多有子弟在各处出仕,蒯奥便是蒯越的族中旁系的从侄。 知道是自己的下属后,吕常恢复冷静,上前问道:“子康,汝这是作甚!” 蒯奥则是上前拱手,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说道: “府君,蜀军猖狂至此,这是小觑我朝廷无人,他不过区区五台器械,我等军民合心出其不意定能一举毁之。” 吕常则是无奈地笑了笑,“子康忠心奉国之志我已知之,然此时不是最佳的出兵之机,权且等一等,诸位回去吧。” 蒯奥浓眉一挑,怒道: “先前汉军初至,我等请令出击,府君说不是最佳的出兵之机,以至于汉军安心筑起大营;后刘禅擅离大营,府君还说不是最佳的出兵之机,以至于收服蛮酋梅敷。” “今次他们将抛石机抬出来,府君又说不是最佳的出兵之机。但在我看来,我军久不出,正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摧毁他的器械壮我声威。” “府君现在却还是要劝阻,莫非府君是要等贼军广竖器械无力回天之时,迫使我等倒戈卸甲,投降逆贼乎?” 唾沫星子横飞,吕常被喷的哑口无言,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他的表现确实有些畏敌怯战,也确实有投降的想法。 但是眼前这些人多是世家子弟,是掌握舆论的群体,自己肯定不能出糗。 所以他佯装怒色道:“子康,汝这是什么混账话?吾深受魏王大恩,忝居章陵太守,又岂能阵前降贼?” “只是贼军奸诈非常,又得蛮人相助,而我等有兵微将少,吾不忍心看汝等平白牺牲这才劝住。只有守住城池,等待魏王来援方为正道啊。” 蒯奥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拔刀出鞘,高声喝道: “府君尽管畏敌如虎在后方安坐,我等自去,且看我等杀贼立功。” 随后他转身面向众人喊道:“大丈夫生逢国难,当披荆斩棘,报效国恩,岂能龟缩城中,任由贼寇欺凌乎?” 在他的激励下,一众士族子弟身披甲胄手拿利刃,纷纷热血翻涌大吼着簇拥蒯奥向城门杀去。 吕常一行人无法阻拦,只得被挤到路旁。 吕常瞠目结舌,心道这些平日里极其惜命的士族子弟,为何今日如此忠君报国成了热血男儿了。 再想着自己正筹算着向刘禅投降,把这些大魏忠臣给卖了……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愧疚羞赧之感。 但是,在利益面前,良心算个屁。 还击毁汉军抛石机,毁个毛线啊,不说此一去少不得遭受不小的损伤,之后他再抬出来抛石机又待如何? 不过是早晚而已,拖延时间没有意义。 吕常整了整衣衫,毅然决定立刻回去给刘禅写投降信。 咱可是士大夫,识时务者为俊杰。 走到半路,吕常猛然一惊,刚才被蒯奥一通输出脑袋断片了,现在他忽然想通了什么。 刚才过去的那批人,他们好像也是士大夫…… 是了,虽然曹操对蒯家不错,但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道德水平真的有这么高? 吕常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立刻带着众人原路返回。 他的预感是对的,蒯奥当然也没有捐躯赴国难的心思。 他带人直奔城门,魏军士卒没有防备被其突袭,竟然直接俘虏了大批城门守卫。 “郡丞您这是干什么?” 城门前巡逻的小校被蒯奥用剑抵着脖子,满脸惊恐。 “哼,你真看不出来吗,少废话,给我老实待着。” 随后他对着城上大喊一声:“开城门,放下吊桥!” 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去操弄绞盘。 然后就在城外汉军震惊的目光中,襄阳坚城吊桥放下、城门缓缓被拉上去。 襄阳城门大开,蒯奥单人匹马,擎刀在手,毫不犹豫地跃马而出。 他深吸一口浊气,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襄阳城,他甚至看到了远处正向此地狂奔而来的吕常。 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刘公子,我把襄阳城的大门打开了,快点来啊。” 不少其他士族子弟也纷纷涌出来大喊:“吾等心向朝廷,无不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远处一边骂阵问候魏军十八辈祖宗,一边聊着风土人情的梅敷和丁奉都是一愣。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有诈? 二人惊异不敢轻信,直到看到这伙人竟然将城门的门栓取下扔到城外。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群家伙是玩真的! 这时,汉军营中顿时响起隆隆的鼓声。 刘禅甚至来不及全身披甲就从军营纵马而出,挥剑前指:“全军进攻!夺取城门!” 身后便是大量汉军鱼贯而出。 丁奉大喜,立刻带人在前面发起冲锋。 梅敷反应慢了半拍,旋即立刻跟在后面冲锋。 只恨自己腿短,跑不过丁奉,这次先登之功只怕抢不到手了。 吕常远远看见此情景,立刻急地直跳脚,然后二话不说就当众脱衣服。 甚至慌张之下嫌衣服难脱,立刻抽剑而出将其砍烂。 原本惊慌失措的侍从们更加手足无措了。 “一群蠢货,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砍几根荆条,给我绑上啊!” 第106章 公子当为首功啊 作为荆北南阳博望人,吕常聪明了一辈子,当年曹操南下的时候他可是第一批投效的。 比蔡瑁、张允还早,可偏偏就是老了脑袋反应迟钝,竟然一时被蒯奥这些竖子诓骗误了大事。 这年头投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最高等的自然是双方摆好场子,自己携文武群臣出城纳符缴印请降,然后对方一把扶起自己称颂献城有功,然后一起携手回城皆大欢喜。 一般的,那也得是自己拨乱反正,指挥着打开城门喜迎王师才对。 结果现在被蒯奥这群混账一搅和,成了负荆请罪,真踏马是世事无常。 不同的投降方式权重比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被重视的程度也不同。 原本在吕常的设想中,献出襄阳大城,自己起码能保留将军号、两千石的身份,甚至可能会更进一步。 但是现在献城的功劳都被抢走了,甚至被迫成了负荆请罪的模样。 若不是还保持着理智,他甚至想扑过去咬蒯奥一顿。 面对吕常怒气冲冲投来的杀人目光,蒯奥只当没看见,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天空。 入城后,刘禅先接见了蒯奥,代表汉朝廷、汉军、广大汉民百姓对其致以诚挚的问候,请他协助约束投降的士卒。 后又接见了自缚请降的吕常,刘禅亲自解下他身上的荆条,为其披上锦袍。 并且以后辈礼节拜见,表达对其的尊重,感谢他对大汉革命事业做出的突出贡献。 吕常一阵哭泣,诉说自己早就倾心朝廷,奈何时局限制,又有妻儿人身安全被威胁只得委身汉贼云云。 一副大汉忠臣的样子栩栩如生,刘禅全程耐心的陪其演完戏。 并表示此次他也是功臣,朝廷不会亏待他的,请他出面安抚城中军民。 吕常为官清廉、深得民心,有他出面相信百姓很快就能安抚。 刘禅传令汉军四下安抚百姓,不准拿百姓一针一线,随后在汉军的簇拥下进入襄阳城内的太守府。 来不及享受成功的喜悦,紧接着便是一大堆令人头疼的事务要处理。 当先一个便是,拿下襄阳城的功劳该怎么算…… 蒯奥夺城门迎汉军入城到底是按照献城的功劳来判断,或者仅仅算是战中拨乱反正? 若是按照献城,那第一个冲进城门的丁奉还算不算先登之功? 吕常把自己绑了,是该问罪,还是算他俘虏了魏军最高指挥官呢? “诸葛乔兄啊,你现在要是在这里该多好。” 虽然纠结,但刘禅知道将士们的赏赐一定要及时,那是建设强军的基本原则。 所以权衡一番后,刘禅摊开功劳簿,在首页上写下五个人的名字: 献策之功谯周、献器之功吴班、献城门之功蒯奥、先登之功丁奉、反正之功吕常。 前两个都是先前就定好的。 本着应赏尽赏的原则,丁奉这个先登之功虽然有水分但也说得过去。 献城和献城门一字之差分量却完全不同,蒯奥作为主动做贰臣的投降派自然也清楚自己的生态位,不会奢望不属于他的功劳。 蒯奥对刘禅表现的非常恭敬,对于给自己所安排的任务非常积极。 赤壁之战之前,刘备已经几乎成了丧家之犬。 蒯家核心人物都懒得正眼看他,以为曹操一把就能把他彻底剿灭,所以玩了一把大的,梭哈曹操。 可没想到这几年曹操表现得有点不那么坚挺,而刘备却是一改疲软之态,重振雄风,这让蒯家坐不住了。 蒯家在刘备势力内是没有直接入股的,刘备越得势,蒯家越衰落。 幸而,蒯越和蒯良都挂了,当年在荆州搞刘备的人已经不存在,蒯家已经没有刘备的直接仇人。 这都是先人的过错,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蒯家内部已经决定,分一部分去投资季汉。 只要自己认错态度良好,投诚投的快,仁义着称的刘玄德想必是会接受他们的。 原本仅仅是关羽在北伐,他们还想着等樊城的曹仁败亡之后再投。 可现在刘禅督军一万加入战场,甚至还收服了数千蛮夷。 手快者吃肉喝汤,手慢者原地遭殃,于是决定提前起事。 至于吕常,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是他的身份地位在这里摆着。 没参与反抗就已经可以算是功臣,所以刘禅也把他放在前面。 但由于其投降方式,实际的权力是不可能给了,顶多做一些安抚民众的活。 至于给个什么官,就得上报后等着刘备的裁决。 召集众人宣布分赏事宜的时候,众功臣纷纷请命将刘禅的名字排在第一位。 “若无公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指挥若定,我等决然拿不下此城啊。” “是啊,是啊,公子内制攻城利器,外服夷越之众,才是真正的首功啊。” “公子当为首功啊……” 尤其是谯周,看到刘禅竟然把自己的名字列在第一位,各种历史典故全都招呼上来。 什么他们只是刀刃,操刀之人才是大功云云。 总之,刘禅才是众望所归的第一功臣。 开玩笑,公子监军的名字不出现在功劳簿上,那这功劳簿还能是真的嘛。 他们的功勋写的再花里胡哨又有什么用,根本拿不稳。 刘禅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诸葛亮没教他,出师表上也没写啊。 原来,论功行赏,还得把裁判加进去…… 既然是军中规矩,刘禅自然要遵守,于是大功之人变成了六个。 “这襄阳城内远比吾想象的荒凉啊。” 处理完封赏事宜之后,刘禅便起了巡视这座新拿下来的城池的心思。 说起来,这是自己攻陷的第一座城,没有经过激烈的厮杀战斗,成就感总觉得有些虚浮。 但现在他确确实实踏在襄阳的土地上。 “自然是比不上锦都城的,”吕常顺着刘禅的话说道:“公子或许不知,曹孟德最喜欢迁徙民众,凡是与其他诸侯接触的地界边境上的民众全部内迁。” “虽然这样增大了后勤难度,但更能疲惫敌人。兵法有云,食敌一石,当吾十石,便是这个道理。” 襄阳残破,一时难以供应军资,甚至反过来还需要其他地方输血救援。 刘禅叹了一口气,“怪不得原本历史上,襄樊之战打完,曹仁就把这里放弃了。” 如此一来,这襄阳人口太少,种不出粮食,经济也不行,收不上来税啊。 现在攻打襄樊已经几乎把后勤给榨干了,现在就襄阳这副吊样子…… 没钱怎么匡扶汉室。 第107章 拉投资 襄阳城在刘禅手中和在别人手中大有不同,因为他会建造配重抛石机。 若是将其建造在城头之上,射击范围甚至能囊括江边。 如此一来进攻方便很难再南岸建立营寨,即便建立也要面临巨石的轰击,只能祈祷城内弹药有限。 但是守城除了天时地利之外,还得靠人和。 很可惜,襄阳缺的就是人和。 要想恢复襄阳的人气,就需要发展经济,搞经济就得拉投资。 只不过,这里的士族豪强远比其他地方穷的多,被曹操涮了一波后又因为曹魏的政策而迟迟没有恢复的机会。 正是地主家也没余粮的状况。 再加上连年征战,荆州疲敝。 简而言之,百姓成穷鬼了,没油水可榨了。 刘禅也不富裕,一万军队可不是那么好养活的。 所以要搞产业,只能众筹,派一众人向黄皓筹钱。 刘禅知道,自己可能没钱,但这家伙一直是有钱的。 “公子啊……”黄皓大哭着抱着刘禅的腿。 刘禅一阵头疼:“你怎么跟个老顽固似的,本公子怎么跟你讲不明白呢。这不是抄家,这是让你投资,投资懂不懂?给你股份的。” “就凭你那点本事能捞多少钱,我告诉你,要想真正能挣大钱你得玩资本,用钱生钱明白不。你把这些浮财融入到产业中去更安全,对朝廷也有好处。” 刘禅拿着企划书给黄皓讲了半天这玩意肯定大赚,结果黄皓还是听不懂这些经济原理。 黄皓对积攒财富的认识始终停留在收礼收贿赂。 刘禅一气之下直接让人动手,全给他搬走,然后甩给他一张股权证书。 黄皓大部分的财产都在江陵。但这里也足足有黄金二十斤,还有一些别人贿赂的银器珠宝、丝绸等。 刘禅入襄阳后,许多士族见不到他,便想着从黄皓这里探听口风,积少成多之下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看着这些东西被搬走,黄皓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走了,而他的手里只剩下一张冷冰冰的‘南阳纸业制造局股权证书’。 没错,刘禅现在决定以他现在掌握的领先时代的造纸术为核心,开办南阳纸业制造局。 通过招商引资建设本土特色产业,以达到吸引人口发展经济的作用。 南阳纸业制造局性质上是国企,只不过大头的利润刘禅决定先自己留着,等自己当家做主后再交给朝廷。 刘禅出资一枚直百钱,占股百分之三十四,如此刘禅可以否决一切他认为不合适的经营手段。 黄皓需要出资九千万钱,占股百分之九,不足的钱先欠着等回去后再让他补上。 九千万,是刘禅掌握的情报中黄皓目前所能拿出的资金的上限。 襄阳郡官府持股百分之十七,这是落实产业本土化和产业官营的重要一步。 剩余股份则用来向本地人进行真正的众筹。 本地有头有脸的人家早就想着在新上司面前露个脸了,丝毫不敢怠慢,刘禅一说要见他们立刻就蜂拥而至。 与刘禅见礼的时候,从外貌到人品,从能力到修养能夸人的词都招呼上了。 刘禅不愿与他们废话,在众人落座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打算在襄阳开办造纸产业,现在邀请大家投资入股。 投资入股是什么意思,这些人都明白,就是让他们掏钱的意思。 纸是什么这些人也能听懂,即便不知道士族圈子里颇有名气的左伯纸,也应当知晓东汉蔡伦改进造纸术生产的麻纸。 但是,两个词放一块他们就无法理解了。 蔡伦那种麻纸非常难用,渗水、还很容易撕破。 擦屁股都嫌弃露一手,所以时人不怎么用。 而另一种以佐伯纸为代表的纸张,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 一尺方寸的一张左伯纸,可以换粟米十石,非豪富之家用不起。 若是真的能发展出这么个产业,那肯定是大赚特赚。 只是,这般纸张的制作技艺知道的人非常有限。 当下拥有纸张制作技术的就那么几家,都是他们家族机密绝不外传。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表示从未听说刘备势力下有能造纸的家族。 大多数人心下一突,该不会是这位刘禅公子想了个名头来敛财吧。 以入股的名义把钱收走,然后一句生意亏损就堂而皇之的将所有资金据为己有…… 不过,收钱也是好事,贪图些什么总比让他们费劲巴拉地猜测其喜好强的多。 既然贪财,喂饱他咱们这些人就安全了。 众人互相以目示意,似乎达成一致。 这时,一个年龄较大的老者开口问道:“不知公子想要我们出钱多少?” 先问个总数,然后他们各家再摊牌分配就行了,这是为大家买平安,谁也躲不掉。 刘禅见他虽然看起来年纪很大,但却如此上道非常满意,比黄皓这种木头疙瘩好多了。 随后刘禅竖起四根手指: “吾会拿出四成的股份,用来筹集四亿钱,可以是金银丝绸折算,当然最好是粮食折算。但诸位要清楚,这股份只有分红权,可没有管理权。” 后面的话大家都不甚在意,他们关心的只是刘禅要从他们这里捞多少钱。 “咳咳,咳……” 听到四亿钱,那老者一阵咳嗽。 众人也一阵骚乱,四亿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历史上,吕蒙替孙权拿下荆州居功至伟,孙权赐钱一亿,黄金五百斤,总价值约两亿钱。 刘禅所要求的四亿钱,放到在座的任何一家都是伤筋动骨的数目,但好在他们有十几家。 还是那名老者先开口道:“我赵家愿意认领两千万钱,以襄助公子伟业。” 听他这么说,众人顿时一阵骚乱。 两千万,二十分之一,老东西你这比例不对吧。以你们赵家的财力也是我们这些人中名列前茅的存在,应当分领十分之一才对吧。 但是来不及思考,留下的大窟窿可没人愿意补,众人纷纷发言认领一小部分。 结果所有人认领完之后,还足足有一亿八千万钱的缺口。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订立契约吧。” 刘禅对着外面一拍手,说:“拿上来吧。” 见刘禅没有生气,众人面色一喜,皆是翘首以盼,只见十余个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待看清托盘上的物件后,众人纷纷大惊失色。 “这,这不是布。” “白纸?那不成是左伯纸。” “不,左伯纸比较厚,不会这般轻薄。” 第108章 确定垄断,养身常识 “各位如何不写了,写下你们认购的股份,吾好给你们开股权证明啊。” 只是这些人拿着纸张左看右看的样子很是耽误时间,刘禅颇为不耐烦道: “各位,我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你们快点写。写错了无所谓,换一张就是,这些纸随便用,不值钱。这便是我们南阳纸业制造局的产品。” 不值钱?! 众人一阵骚动。 这纸张写上字后墨迹不散,而且柔软有韧性,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值钱! 这样的纸张若是当做商品售卖,直接就可以当做缣帛的平替物,甚至便利性更大于缣帛。 “敢,敢问公子,这纸张作价几何?比之缣帛如何?” “毕竟是我独自掌握的技术,咱们可以把价格定高一些,同样大小缣帛的价钱,可以一百张。” 一百张,这还算高?! 这成本……这里面的利润得有多高啊。 嘶……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不说别人了,听到这个价格,在座的这些人就想要大肆囤购一番。 在刘禅眼里,他定的价格已经挺高的了,足足是百分之一千的利润率。 刘禅甚至觉得这个定价都有点对不起良心了。 但是在这群人看来,刘禅简直就是世上最良心的商家,是他们的财神爷啊。 当今的文字的载体依旧主要是竹简和缣帛。 但是这两种载体,都有着致命缺陷,竹简太过笨重,一本书可能就是一大车,运输成本极高。 缣帛的话,产量太低,成本又太高。 毕竟如今的纺织工艺是非常落后的,那么用纺织品来作为文字载体,这显然无法普遍开来,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这么干。 虽然轻便的纸张被发明出来,但由于其昂贵的价格始终停留在豪门圈子里面,当做奢侈品来用。 在整个大环境下,世家、寒门对于知识垄断形成学阀,进而垄断官位、垄断经济、垄断一切。 甚至许多豪强虽然富庶但却因为没有师承渊源而无法做官,比如当年的徐州糜家。 读书认字对于广大底层人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尤其是动乱之下学术下移,有太多人想要挤进上层圈子成为新的世家。 市场对文字载体的需求是越来越高,就意味着其中的利润也越高。 而且当下对商业行为主要征收:市税(或称市租)和山泽园池产品的征课,以及关税。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关税,税率颇重,通过关卡要征收总值的十分之一。 这生意既然是刘禅公子亲自做的,还说要搞成什么官营,岂不是意味着不用缴纳关税,这又是省下一大笔钱。 “公子,我赵家深感汉室之艰辛、人心之不古。公子此物能大兴圣人文教,我赵家愿毁家纾难,贡献八千万钱襄助大业,教化世人。” 刘禅一阵战术后仰,还得是古人啊,搞钱都能扯到家国大义上去。 其他人却是坐不住了,赵老头,你丫的也太不要脸了。 然后又是争先恐后地争抢名额,只不过与上次不同,这次是抢着比谁多出。 刘禅亲自弹压才让他们恢复冷静,要求每家都收敛一些,这才顺利将所有股份顺利分配完毕。 只不过,这群人对刘禅提出了新的要求: 确定垄断,另外他们虽不参与生产,但要参与销售。 垄断才是获取真正高额收益的手段,剥x整个市场以收割超额利润。 对于这些人竟敢来教自己做事,刘禅很生气。 为了平衡一下心态,他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吾要在襄阳建造一座体育场,若是你们愿意捐献善款……” 原本以为又会是一场扯皮,没想到这群人竟然很快就答应了体育场的募捐,只为让刘禅保证纸业的垄断。 敲定完这些事项之后,留下足够的汉军守城,并分遣一部分士兵运送魏军俘虏南下江陵。 之所以要将俘虏运送到后方,一是担心这些人可能在战事焦灼的时候发难,二是想把他们整编训练为己用。 至于原先囤积的魏军尸体,则是令人刨了个大坑埋了。 这玩意若是不处理,肯定会滋生疫病的。 刘禅北上的时候,医军部队也跟来了。 这段时间他们医术没长多少,经常搬尸体和刨坑力气倒是长了不少。 倒是交给关羽的那一群医军长了不少救治伤员的经验。 先前跟庞德一战,关羽军多了数百伤兵。 若是按照以前缺医少药的处置方式,其中一半人需要自己硬挺过来,四分之一能得到救治,剩下四分之一则很可能伤情恶化而落下残疾甚至死亡。 现在,在足够军医官的及时清理包扎伤口,创伤药管够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得到救治。 伤兵中流传着对刘禅及医军的感激之情。 刘禅始终认为救治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其价值大于招募五个新兵。 在他的影响下,这已经成为医军所有军医官和辅兵的公认真理。 除了医军之外,刘禅还让其他许多将领属下都要学习一些医学常识。 比如不能喝生水、饭前便后要洗手、每天打一套八段锦健康又长寿等。 刘禅知道司马懿那老小子非常重视修身养性,从华佗那里学来五禽戏后天天练。 为了诸葛亮、法正这些人的健康长寿,刘禅便掏出了八段锦。 说起来在数字上还能压司马懿一头呢。 “说起来,诸葛乔好久没给吾传消息了。” 练完八段锦后,刘禅又想到曾常跟着自己后面一块练的诸葛乔:“也真是的,怎么进了房陵之后就没信了?吾明明让他每日都寄一封信回来。” 房陵是诸葛乔姑父的地盘,刘禅倒不认为会有不开眼的家伙敢动他。 只是一直没有消息,刘禅猜测很有可能诸葛乔是被他姑父给控制住了。 “实在不行,吾带兵亲自走一趟吧。听说东三郡的申家极其豪富,若是能说动他们捐献些许善款、共襄盛举,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啊。” 东三郡当地豪强和宗帅实力非常强大,申氏兄弟占据的上庸、西城两郡尤其如此。 第109章 申家抄不得 《魏略》记载:申仪兄名耽,字义举。初在西平、上庸间聚众数千家。 自他们归降曹操到现在又过去四五年,其家隐匿户数至少六千户起步。 刘禅虽然非常想抄了申家,这样能为民生凋敝的汉中直接释放三万人口的生力军。 但很可惜,他不能这么做。 先前刘禅抄中小型豪强抄得非常爽,但那都是建立在师出有名加上军队拥护,形成实力压制的条件之上。 首先一步作为顶级豪族的申家,他家实力太强,刘禅不一定干得动。 另外,就算是师出有名,刘禅知道若是自己敢对申家动手,必然引起蜀汉势力内部惶恐。 会有一大群的各地豪强兔死狐悲,起兵造反,化身宗贼渠帅,让勉强维持的局面立刻烽烟四起。 所以,目前这个情况下对于申家的态度必须是,也只能说友好求合作。 士族豪强侵占朝廷赋税、土地兼并、隐匿户口等一系列问题,是大汉四百年来不断积累的王朝弊病,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但这些问题不解决,季汉百年国运都堪忧,唉,慢慢来吧。” 刘禅再次回到江北的汉军大营的时候,发现关羽竟然又一次出营寨来迎接自己。 见到刘禅,关羽十分高兴。 “哈哈,阿斗不仅是吾大哥的麒麟儿,更是大汉的麒麟儿。” 当然高兴,这意味着汉军的战略目标一下子完成一大步,形势变得极其有利。 说实话,关羽一直有着很大的压力,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神武的万人敌了。 他知道自己此次北伐,几乎掏空了荆州,若是此战不能达成目的。 荆州需要数年时间休养生息恢复疲敝的民生。 可是自己真的还能等上数年吗? 大哥很早之前就任命自己为襄阳太守,可是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是顶着一个空名头。 除了北伐曹贼匡扶汉室的使命感,他其实多多少少对襄阳抱有一些执念,拿下襄阳,成为真正的襄阳太守。 现在,一切忧愁烟消云散,襄阳已收入囊中。 最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关羽大笑了足足半刻钟的时间。 夺下襄阳,意味着连通了汉水。 而只要汉中东三郡再被拿下来,从此地沿着汉水向西,就全都是自家占据的土地。 诸葛亮当年给刘备的入职报告《隆中对》里面的基本盘将彻底成为完全体。 接下来再拿下樊城,即使不那么快挥师中原,也可以将其据有的汉中、益州、荆州等地很好地整合起来,形成完整的有效防御体系。 这不仅对曹魏形成威胁,对东吴孙权也能形成战略上的优势。 一步一步匡扶汉室,按照诸葛亮那份ppt走下去,大汉三兴就指日可待。 关羽现在简直要把刘禅宠上天了,竟然将他抱起扛在肩上走回大营。 将士们看到此情景皆是啧啧称奇,关兴表示嫉妒,自己都没这待遇。 连一向不善奉承人的关平都拱手道:“听闻公子此次军功第一,少年英雄果然名不虚传。” 夸的刘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来到中军大帐之后,关羽让刘禅就坐在自己身边与诸将开会。 关羽坐在上首,看了眼刘禅微微点头而后面向众将。 “诸君,如今襄阳已下,攻守之势易也,然北方势大,非旦夕可破。曹孟德得此消息后必然大骇,恐其会倾国而来,当早做谋算。” 诸将纷纷出谋划策,有人说应当急攻樊城,在更多魏军到来之前占据城池,依城而守的。 但关羽认为那样伤亡太大否定了。 这时一名小将拱手说道:“听闻公子军中能制作一强力抛石机,何不在此多造抛石机用以轰城?” 此言一出,众将纷纷看向刘禅,连关羽也投来鼓励的目光。 刘禅见此情形,便站起来行了一圈礼。 位居高位得立大功而不骄,这样的公子给众将的非常好的印象。 “叔父、诸位将军,抛石机可以造,只是诸位当明白,这需要不少时日。依樊城的规模,我们至少需要十五座配重抛石机,这就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而夯土城墙扛轰击,若想轰倒城墙,又至少需要持续不断地轰击一个月。如此长的时间过去,魏军的援兵只怕早就到了。所以我认为,可以造抛石机,但更要做好其他应对手段。” 一个半月的时间确实太久了,想依靠抛石机破城确实不可能,众将对刘禅的观点纷纷表示认同。 这时,赵累像是想到什么出言道: “君侯、公子。既然襄阳已经拿下,我军兵力充沛,何不进攻西边驻扎在平鲁城的于禁部。” 他指着挂在营帐中的军事舆图说道: “诸君请看,此平鲁城乃是千年前周代的左右仲山甫所筑的封邑之城。 “其夯土版筑的技术不成熟,城墙并不如樊城坚固。若是我军能在曹操倾国而来之前,吃下这支部队,定然能重创曹魏,奠定此战胜利之基。” 刘禅猛一抬头,平鲁城,那不就是水淹七军的地方吗。 好家伙,于禁已经进去了啊。 那什么,这样就完全没有必要为其浪费兵力了,那家伙已经是等死状态。 刘禅立刻沉思,该如何劝解诸位等一等。 这时,关羽亲自出声道: “平鲁城虽不坚固,然于文则亦非等闲之辈,不可小觑之。若是我军攻打他的时候,稍遇挫折,给了樊城曹仁里应外合的可乘之机则就得不偿失。” 关羽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不想动于禁。 刘禅心下有些预感,他悄悄抬眼看向关羽,发现对方面色如常,神情淡定。 原来,二叔这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吗。 原来,他早就察觉到今年的气候不正常,进而想到水攻。 果然,所谓的运气其实都是全力部署好的结果,一切的偶然都是化了妆的必然,机会永远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刘禅对关羽的评价不由得更上一层楼,季汉有关羽真是季汉之幸。 既然关羽都已经发话了,那排除各种主动进攻方案后便是防守的方案了。 想要布置防御,就需要知道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敌人会从哪里来。 第110章 荆益疲敝 若是不知道敌人从哪里来,就需要处处提防,工程量多的不是一点半点。 以疲敝之师应敌是不明智的。 随后众将七嘴八舌地议论,渐渐地形成两股声音。 一是敌人来自东边青徐地区,那里还有不少驻守各州郡的地方军,虽然不如中央军和边防军那般精锐,但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另一波人则是认为敌人会从西边来,毕竟曹操正坐镇长安调动全局,很可能从并州、雍州、凉州等地抽调兵马。 甚至徐晃正在训练的新军有可能就是接下来的援军。 众将争论不休之下,决策权又回到关羽手中。 但显然关羽还并不想发表意见,众将便又将目光移向刘禅。 啊这,怎么又是我? 俺刘禅是武将,不善言辞…… 其实到这时,刘禅已经明了关羽的意思了,他这是在亲自给自己站台,以提升自己在这群骄兵悍将前的威望。 荆州军团久在关羽麾下,且多有大胜军功,在这支军团之中关羽的威望极盛。 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这支军团就是关家军。 当然,以刘备和关羽的情谊完全没有问题,这支军队是季汉绝对的主力部队。 但是以后呢……这是关羽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关羽一直在极力培一个能继承他的衣钵的统帅,目前为止表现最好的就是关平和赵累。 但在关羽看来,这两人的指挥上限都是一万人。 赵累是个智谋之将,可以在战术上出谋划策,也可以独领一军,却不能统领三军,在战略上与敌人对决。 儿子关平则是继承了自己的勇武,读书学习也算良才。 但更偏向于武将,更适合接受别人的指挥去执行作战任务,却缺少自己制定作战任务的才能。 一万人已经很多了,毕竟淮阴侯韩信评价那群大汉的开国功臣,大多也都是指挥一万人的才能。 但若是只有将才,没有帅才,到时候这支军团自然是要被分割然后交给多人统领。 人都是有私心的,重用自己人在所难免。 等刘禅上位之后,这些沙场老将精悍士卒与刘禅情谊不深,会不会被边缘化。 刘禅看懂了关羽的心思,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神。 自此,刘禅对这个二叔越发得感到亲切。 刘禅自认是尽可能地唯才是举、用人唯贤的。 但既然关羽有意撮合自己与诸将,那也没什么好矜持的。 于是他走到军事舆图前,指着樊城东面说道: “吾认为,曹魏得知襄阳沦陷的消息后,定然是要倾国而来与我们决战。而最先赶来的应该是兖州刺史裴潜、豫州刺史吕贡等人率领的兖州、豫州、徐州的地方军。”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刚刚便持此观点的几人洋洋得意,觉得公子果然才智超群,和自己想的一样。 而持其他观点的诸将则多是皱着眉头,他们担心刘禅公子到底是初生牛犊,有点太过小瞧曹操了。 曹操几十年来横扫北方,不得不承认虽是敌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天下枭雄。 他现在就卧在长安虎视中原,随时都有可能扑出来露出獠牙和利爪,不可不防啊。 有好心的将领认为有必要提醒一下刘禅曹操的威胁: “公子,曹贼先前入汉中带走了四万的军队,又接出来两三万的汉中军团。虽然让于禁于文则带来三万,然其手中可用兵力仍三万有余,当重视之啊。” “对,”不少将领纷纷应和,“即便曹贼需要派兵镇压关中,也应当还能派出一两万人的援军。” 刘禅拿下襄阳的事迹确实让众将深感震惊,但其原因主要还是城内出现反正投降之人,并非是军略军争之功。 对于料敌庙算、行军作战恐怕还是有欠缺,需要他们这些老将领着才不至于走偏。 刘禅知晓这些人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并不了解自己的想法,对他们行了一礼后继续补充道: “诸位所言有理,曹魏的汉中军团已经被彻底打溃,曹操将其打散重组并征募劳力,命徐晃编练此新军,这便是一支择人而噬的猛虎。然而,其在秋收之前不会将这支军队派过来的。” 眼见刘禅信誓旦旦,众将皆是惊讶,“敢问公子,您是认为曹操已经没有粮草从西面派更多的援军来了?” “不仅是曹操的粮草,还有我军的粮草,”刘禅昂首挺胸,自信满满道: “只要我父还驻军汉中,曹操就不敢离开关中,因为他担心我大汉天兵随时还定三秦,所以秋收之前,从西边不会再有曹魏援军了。” 此言一出,众将之中不少人神色激动。 刘禅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下一句便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王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北伐中原还于旧都是必然要做的。但很可惜,现在无法兵出数百里秦川。” “吾在益州是被恩师诸葛军师引为左膀右臂,深知益州的情况不容乐观,百姓疲累,四境皆有大盗。” 刘禅略一停顿,这时众将隐约便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讲的内容了。 “汉中虽是沃野,但被曹操把百姓迁徙走之后,汉中几近荒废,我军后勤完全依靠益州。以益州当前的粮草储蓄,若是秋收前不从汉中撤回去,将士们就要饿肚子了。” 这下众将皆是明悟,这种事情他们感同身受,因为荆州也是这个样子,同病相怜了属于是。 “既如此,我军便将防御重点放在东面。”关羽此时出声,一锤定音,显然是认同了刘禅的话。 “哈哈,阿斗天资非凡、才思敏捷。平儿、兴儿汝等要多多向阿斗学习才是。” 关平、关兴见父亲对自己耳提面命,立刻起身拱手:“是,孩儿定始终追随公子。” 敲定重点防御方向后,众将分领任务之后便退下执行军务去了。 帐中只剩下关羽父子三人、刘禅以及刘禅麾下的几名将领霍弋、张苞等。 “叔父,吾认为我军不应坐等曹操派援军来,我们也可以应当主动拉来更多的军队。” “哦?从何处来,阿斗莫不是想请江东碧髯儿出兵相助?” 关羽似是开玩笑般问出这句话。 第111章 再小心也不为过 刘禅坚决摇头:“不不不,怎么可能是他。我说的是西边,如今我阿父拿下汉中,唯有东三郡还未归顺朝廷,定然会派遣一支偏军平定。” “这支偏军便可以是我等的援军。无论是谁人领兵,只要是我出面请他来助阵,想必他定然不会拒绝。” “阿斗的意思,你是想去一趟东三郡?”关羽抚着长胡须,见刘禅点头后问道:“那你认为,大哥会派谁攻取东三郡?” 刘禅装作思考,片刻后答道: “法正为我父谋主,攻取东三郡并不困难,想必这笔军功应该是落到法正的结义兄弟孟达身上。” 关羽眼神微眯,不动声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数个呼吸后再次开口道:“就此连通汉中确实大有利于我军作战。既如此,便让关平做你的先锋吧。” 不管其中有何种政治因素的考量,对于二叔的安排,刘禅自然不会拒绝。 “除了拉援军外,吾还想着再多弄些粮草来。”刘禅苦笑着说道。 柤中那么点地方,梅敷又是个投机分子,能抠出五千石粮食已经很好了,再多征粮食就要激起民愤了。 “汉中还有粮吗?” “平民肯定是没有粮食的,但叔父应当听说过申氏一族,东三郡其一家便把持了两郡,豪富如斯定然是有粮的。” 关羽看了看刘禅没有再多问。 其实他是有很多问题想问的,比如如何让申家乖乖交粮,又能交出多少等等。 但他也意识到刘禅能提出来,定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划,便不再多问。 “另外,”关羽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 “阿斗你对江东严防死守的布置非常好,江东屡屡背盟,再小心也不为过。” “原本我在南郡有不少布置,一旦南方有变,便可率军南下驰援。然而现在我军既然占据襄阳,便不能轻易撤退了,汝当谨慎思量思量。” 闻言,刘禅连连称是,襄阳既然拿下,那便是自己家的东西,肯定不能轻易抛弃。 而若是江东倾国而来,不派大军南下回援是不行的。 若是看不到援军,吴军再散布谣言说汉军大败,会有很多人上当而开城投降的,毕竟以前发生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援军派少了,就无法冲破吴军的阻击,派多了,就会影响跟曹魏的襄樊对峙。 这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大问题。 这更加坚定了刘禅去汉中,将刘封、孟达军队带出来的想法。 这是蜀汉和曹魏的大决战。 曹魏输的起,他还能退居黄河以北,有着就像当年刘秀俯视天下那般卷土重来的机会。 蜀汉输不起,一输就只剩下彻底等死,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吾走之前,必须再针对江东,好好布置一番才行。” 刘禅当晚叫来谯周,与之商议此事。 谯周受宠若惊。 太悲催了,自己的麾下一个高智商谋士都没有,只能把这个搞文学的拿来顶一下。 好在谯周脑袋还清醒,告诉刘禅现在已经将针对江东的基础设施布置的非常完美了。 但是针对江东上层建筑的布置却有欠缺。 刘禅夜半虚前席,“请谯兄教我。” 然后谯周就告诉他,应当针对江东的‘人’施展更多计策。 “针对人的计策?” 这不是公子您的强项吗,带着这样的疑惑谯周认真地回答道:“没错。” 随后跟刘禅讲了许多相应的历史典故。 刘禅听罢茅塞顿开,从善如流的制定了三个计策,并请谯周帮着完善细节。 随后派人连夜南下,将三个锦囊送到江陵。 第二天,以关平率千人为先锋,刘禅亲率两千人为中军。 关兴、张苞领兵一千为后军共计四千人起兵沿汉水逆流而上,向着东三郡赶去。 与此同时,汉军拿下襄阳城的消息,被快马加鞭地往江东建业送去。 建业宫殿内,碧目紫髯异于常人的孙权,正背着手烦躁的走来走去。 已经好几天了,孙权的脸上一直笼罩着一层阴云。 自吕蒙回到建业养病就一直如此,他的病始终没有好转,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连一贯脾气刚直的张昭都不敢在这时候跟孙权抬杠,以免激怒了这个心机似海,锐气蓬勃的东吴至尊。 由于怕打扰了吕蒙养病,孙权特意在墙上凿了一个小洞。 每每听见吕蒙咳嗽就赶紧趴在墙上暗中观察。 “子明,孤的子明何时能痊愈。” 见医者走出,孙权一把将其抓住。 “至,至尊。将军病情已经稳定,我等定会全力救治。” 孙权知道为难这些医匠郎中也没什么用,松开对方后摆手让对方下去。 “荆州未定,子明,孤不能没有你啊。” 孙权嘴里喃喃念着,忽然听见隔壁有响声。 立刻蹑手蹑脚地赶紧过去趴在墙上,透过墙壁上的小洞观察隔壁的动静。 只见吕蒙咳嗽一阵后,在侍者服侍喝下药后,气息又恢复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自吕蒙吐血回到江东之后,孙权便安排他住进自己的宫殿,派最好的医官日夜照看。 后来听说江陵城有医圣张机的弟子在为人治病之后,孙权立刻派自己的亲侍带着重金前去把人请来。 只不过,吕蒙在听说是张仲景的弟子来给自己看病后,差点又一次急火攻心。 吕蒙一听说这个消息后,便立刻情绪激动地请孙权杀了那几人。 “至尊,万不可让他们知晓我如此病重。刘禅就是那张仲景的首席大弟子,这些人全是他的人。” “刘禅年少而狡黠,用心思计策深沉多变,未可轻信之。让这些人入了建业,他们便会化成刘禅的细作啊。” 吕蒙言辞恳切,孙权不得不慎重考虑。 但是人毕竟是孙权自己花重金请来的,若是把他们杀了,这传出去可不好听,以后请人来可就不好请了。 再说这群人被自己一路派兵护送,目前为止还没有当细作的机会。 所以这些医者来到建业之后,孙权是用也不是,杀也不是,索性找了个院落关了起来。 结果,其中一位名叫张烨的派人给孙权传信。 第112章 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我等知晓吴主所虑者,乃是我等荆益身份也。然我等医者只为治病救人,虽称不上悬壶济世,但一片丹心不容置疑。” “吴主今日既然不肯用我等,便应放我等离去。每耽搁一日,便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遭受病痛的折磨,甚至失去生命。” “这实在不是仁义之主所为之事啊。”侍从颤颤巍巍的给孙权复述了一遍张烨的话。 孙权对曰:“善。” 随后便请他们为平民、士兵治病,几天后又派军士将他们礼送回江陵。 吕蒙的病自然不会因这件小插曲而好转。 这会儿,孙权又趴在墙上暗中观察,忽然听见昏迷许久的吕蒙喃喃唤道:“至尊……至尊……” 他立刻一个激灵,撩起衣袖跑过去,屏退医官。 坐到床边用力握住吕蒙的手掌问道:“子明,孤在此……” 听见孙权的声音,半睡半醒好几日的吕蒙终于睁开了眼睛,被孙权握住的手也用力反握起来。 “至尊,刘禅此子断不可留,若其壮,必为江东之祸,宜应趁早图之。” “我常思虞仲翔陷落之失,方知此乃是刘禅诈取之。至尊小心,莫要中了他的毒计!” “其在南郡所为,欺上而宽下。施恩于斗升小民,而见恶于世家,本末倒置、不知要旨之所在,这便是我江东的机会啊。” 他拼尽全力才喊出这句话,话一出口,又开始连声咳嗽。 孙权急的手足无措,一边召唤医官,一边慌张地道: “子明之意,孤已知之。莫要再说,莫要再说,好生休息。” 吕蒙却握着孙权的手死死不放,“至尊,我有一策,不吐不快。” 孙权眼中常含泪水,点点头示意对方自己洗耳倾听。 “朱然有两千石的才能,也可以作为镇守一方的大将,但不适合作为全军的统帅。至尊若谋荆州,当另择一人。” 孙权心下一突,知道吕蒙这是认为自己的身体情况已经不能再回陆口督军,要向他推荐后继者了。 “好,子明所言甚是,孤答应。不知子明认为何人可替之?” 吕蒙喘了几口粗气后道:“陆议思虑深远,有能力担负重任,看他的气度,终究可以大用。” “其家在江东,且为士族,必然恶于刘禅,而且他没有大名声,不是关羽所顾忌的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如果信用他,应该要他在外隐藏锋芒,内里观察形势,寻找可乘之机,然后向敌人进攻,可以取得胜利。” 孙权心道吕蒙病中仍然心忧战事,定对自己倒下之后陆口守将的人选耿耿于怀,这个建议应该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有的。 陆议虽然资历不够,但也算得上是文武双全,既然子明对陆议期许颇高,那破格任用也不是不行。 吕蒙说完之后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或许是感觉太累竟然直接睡着。 孙权悄悄离开后,便令人召陆议前来问事。 陆议当前折正经的工作是都督会稽、鄱阳、丹阳三郡。 三郡地盘大、人口少、山越多。 陆议虽然没有领兵对外的战绩,名声不显,但这些年来频繁攻打山越,也立下不少战功。 而他的正式身份则是右部督,也就是孙权帐下亲卫部队的统帅,地位就像是刘备的陈到。 孙策跟陆家可是死仇,孙权却能把陆议当做心腹来用,其背后的曲折绝对耐人寻味。 陆议秘密回到建业,在那拜见了东吴的至尊孙权。 孙权只比陆议大一岁,可因为陆议娶得是孙策的女儿,所以算是孙权的侄女婿。 一见面,陆议还是以面见长辈之礼向孙权行礼。 孙权面色凝重地扶起陆议,低声道:“伯言远来辛苦,本应让汝稍作休息,但当下正值多事之秋,孤还得依靠你啊。” 闻言,陆议表现得非常激动,知道孙权这是打算重用自己的意思,立刻拱手道:“臣必当肝脑涂地以报至尊。” “子明病中常以陆口重任托付伯言,孤心中惶惶亦知其言得之,故而打扰伯言了。孤打算召回义封,着伯言赴任。” “至尊不可,”陆议心下高兴,知道自己以前在吕蒙面前频频刷存在感的努力没有白费,但他面上依旧严肃。 “而今蜀军关羽北伐,却也小心畏惧我江东,此时若是陆口有变动,定然引起其警惕。所以应当秘密行事。” 孙权闻言连连称赞陆议思虑周全,随后又问道: “如今南郡形势较之以往更加严峻,子明先前谋划多有受阻,不知伯言都督陆口之后,欲如何行事?” 陆议知晓孙权这是在问自己的战略规划,他早就想做这个工作报告了。 但双眼却是警惕的扫视,瞅了瞅周围。 孙权见状,立刻屏退侍卫,并让他们将门关上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接近。 “好了伯言,现在可以说了。” 陆议则是从袖口掏出一份地图,他早就为今日的问对做好了准备。 “至尊请看,蜀军虽强,以我观之,其有四乱,故而似强实弱。” 地图摊开之后,孙权仔细看去,却见是益州和荆州较为粗糙的舆图。 “刘玄德与曹孟德汉中苦战多年,财力萎缩、民力枯竭,此益州八郡听其令者仅北方四郡而已,且四境之内皆有豪杰起事反抗其暴行。此乱一也。” 如今天下精华主要集中在中原,南方的几个州面积非常广大,但是人口、农业、经济都不如中原。 益州最核心的地区便是被称为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刘备势力目前便是只掌控了这片区域所在的益州北部。 南方的郡县并未纳入统治,都是在当地豪族或者蛮族的把持之下,双方虽然没有大规模开战,但小冲突却是不间断。 北方广汉郡、蜀郡、巴东郡、巴西郡境内也是叛乱不断,皆有匪寇打起旗号反抗刘备,但刘备势力一直腾不出手来剿灭他们。 随后陆议又指向益州南部,说道: “南方诸郡敌视之,群蛮皆叛,汉人豪强或叛乱或中立,这都是我们能拉拢的盟友。此乱二也。” “雍闿,是益州郡的豪族,先前与士威彦多有勾连,其人心向江东。只要至尊许诺高位,其必然为我所用。” 第113章 汝就是孤的管夷吾 雍闿就是西汉什邡侯雍齿的后人,在地方上很有权势,平日里就不服管制,嚣张跋扈。 诸葛亮曾向南方的汉人豪情发出邀请,许出许多高官厚禄请他们效忠朝廷,有的人接受,有的人不接受。 而雍闿就是众多不接受势力中的领头羊,许多汉人豪强和南蛮势力以他为盟主与蜀汉分庭抗礼。 比如豪强孟获、越嶲夷首领高定元。 他其实归顺刘备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凭他的势力,蜀汉朝廷肯定得拿出本就不算多的高位安置他,少不得三五个封侯之位。 本地郡县官职也得在雍家内部父传子、子传孙。 也不知道是不是祖训,反正雍闿就是不服刘姓主公,就是要造刘备的反,为此宁肯投靠东吴做孙权的臣子。 当然,他并不是鲁莽的蠢货,雍闿也是一个玩弄手段的高手。 先前他便是派自己的族弟北上去撺掇别人搞事,自己充当幕后黑手。 此外,他还早早地就与东吴势力勾肩搭背。 益州南部与交州接壤,他与交州的豪族交好,尤其是吴交趾太守土燮,二人频频书信往来。 这件事也经过士燮和步骘传到孙权耳中,这件事在东吴内部高层并不是秘密。 陆议便将其当做自己战略中重要的一步。 接着他又指向荆州:“刘禅在荆州,政行高雅,民众对其多有不满,所畏惧者其兵多也,若是至尊携江东为其援靠,必不愿为刘禅欺凌也。此乱三也。” 在南郡,多有被刘禅抄家者,已经有几家豪强打算拖家带口迁徙到江东的了。 “另外,刘禅得罪的可不止辖下的各家族,”陆议咧嘴一笑。 “此汉中东三郡之申家,乱世几十年,先后历刘焉、张鲁、刘表、曹操而能屹立不倒,甚至越发强势,必是有过人手段。” “而蜀军在汉中根基不稳,若其听闻刘禅所作所为,定然难以与之亲善。只要我们从中或拉拢亲善,或挑拨离间,便能为我所用。此乱四也。” 说完,陆议后退,对着孙权大礼而拜: “有此四乱,则刘备可破、荆州可得,全据长江,指日可待。议在此提前恭贺至尊。” 孙权闻言也非常激动,早在两年前被张辽、臧霸暴打之后就已经遣使向曹操乞降。 这两年他一直坐山观虎斗,虽然很想趁着刘备进攻汉中再打合肥,可始终畏惧张辽悍勇不敢轻动。 作为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君主怎么会甘心就此碌碌无为,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干一票大的了。 孙权对陆议的谋划非常满意,他感慨地问道:“伯言啊,你我相识多久了?” “回至尊,自议入仕,迄今已经十六载。” “十六年了,孤今日才知伯言有一匡天下之才,汝就是孤的管夷吾啊。” “方今正是用武之时,孤拜汝为偏将军镇守陆口,谋求大业的重任就托付伯言了。” 陆议同样听得热血沸腾,他谦恭地下拜道:“愿为至尊驱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陆逊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六年。 陆家被孙策杀了一半的族人之后,几度处于崩溃的边缘。 陆议十几岁便担任了家主,小心翼翼做人、勤勤恳恳任事,最吃力不讨好的活他都抢着干。 终于在这十六年后,孙权肯给自己一个展现施展本领的机会了。 自己定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陆议回家后,正在收拾行囊,准备去陆口赴任的时候,忽然再次被孙权的侍从传唤。 因为侍从一直强调事态紧急,他来不及沐浴洗漱便又匆匆回到宫殿面见孙权。 “至尊。” 陆议拱手正要下拜,孙权上前拉住他阻止,语气有些焦急道:“伯言,襄阳城破了。” 闻言,陆议脑袋一阵嗡嗡作响,实在是这个消息信息量太多了。 襄阳坚城,按照他们先前的估算再撑三五个月完全没有问题啊,怎么可能现在就…… “至尊说的可是襄阳,而不是樊城?” 正常情况下,襄樊二城应该是樊城先破,这也是江东庙算的时候认为若是蜀汉取胜会发生的情况。 “不是樊城,真是襄阳,据说是刘玄德的儿子刘禅带兵攻下的。” 孙权此刻显然也觉得有些不现实,但他不得不面对这个消息,面色变了又变。 这种事肯定是不能让吕蒙知道的,否则他很可能因情绪激动而背过气去。 所以孙权立刻召会陆议前来商量对策。 “我们的人得到消息后快马加鞭送来,如此算来,刘禅拿下襄阳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情了。” 陆议面色凝重,左手大拇指不断扣着右手手心。 他看着自己主公孙权满面愁容,忽然他咧嘴轻笑:“哈哈哈,真天助我也。” 孙权一愣,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探一探陆议是不是发骚了。 “伯言何故发笑?” 陆议立刻精神抖擞的说道:“还请至尊立刻派出使臣,结盟曹操。” “蜀军拿下襄阳,于我江东有益。至尊想一想,蜀军拿下襄阳,这天下最着急的人是谁?” 这还用问吗,肯定不是辽东公孙渊啊,所以孙权脱口而出:“曹孟德。” 陆议立刻接话:“没错,蜀军既然拿下襄阳,曹操定然倾国而来与之决战,否则黄河以南不再为其所有。” “原本蜀军若是见势不利,还可从容撤退。但现在拿下襄阳定然不肯轻易放弃,大军只得留下与魏军死战。” “荆州后勤捉襟见肘,襄阳民生凋敝,蜀军得之虽喜,但却为其所累,所以议认为,这是天助我江东啊。” 关羽在江陵,一直在北拒曹操、恫吓孙权。 部队不停的调动,粮草的消耗量非常惊人。 幸亏之前出身荆州大族的马良还有三分面子,筹措粮草后勤还算够用。 但是关羽兴大军北伐战事一拖延,后勤跟不上,原本的储备也跟着暴雷。 然后就是刘禅竭泽而渔、杀鸡取卵才能撑到现在。 仅靠武陵、零陵和半个南郡支撑关羽北伐这大规模战事,想想都非常恐怖。 第114章 自选封邑 现在蜀军势如破竹击破襄阳,肯定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 为了争取襄阳民心,也为了构建襄阳防线与魏军对峙,还需要调集更多的粮草去前线。 荆州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你刘禅还能变出来粮食不成。 想到这里,陆议就越发想笑。 “至尊,等蜀军将最后的存粮都调往荆北之后,只要我江东倾国之力攻打油江口,蜀军必调大军回防。” 在陆议看来,只要江东全力出手,蜀军绝对不会冒着南郡被攻破的风险而无动于衷。 “到时候来回调动,粮秣损失颇多,再强的名将也不能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作战,只要坚持一阵,蜀军必然全军崩溃。” 如此一来,荆州便是囊中之物。 此战,稳操胜券! “至尊可遣使与曹公修好,力陈讨伐关羽之事。关羽势大,曹公定欣然应允。” “还真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啊。刘禅小子拿下襄阳,看似好事一件,背后却充满危机。” 孙权被他说动,决定按照陆议的计策行事。 自两年前被曹操打败而称臣之后,孙权确实一直没有再跟曹魏起过冲突。 现在,是时候兑现他良好的信誉了。 “想来曹公为了夺回襄阳,定然要竭尽全力。孤这就作书,与之结为盟好,同心协力,共伐蜀贼。” 说的好听,然而孙权所写的第一句话是: 臣权遣使拜谒魏王:…… 与此同时,江东使者渡过长江北上的时候。 刘禅正率军驻扎在后世保康县一带,处于襄阳和房陵正中间的位置。 南边便是临沮县,荆州南郡下辖一县,当年刘表遣蒯祺占据房陵时候便是从这里进军的。 刘禅见此地地势较为平整,土壤也算肥沃,且靠近汉水,明明是个不错的定居之地,却少有人烟而心生疑惑。 谯周告诉他,此地在刘表入荆州之时便是各方诸侯势力的边界焦点,处于争斗的漩涡,民众自然离散。 “而如今,我大汉全据汉中,此地便不再是边界了,自襄阳向西以来,也就此地适合建立城池。” 刘禅知晓自己此次南下襄阳,在老爹祭天进位汉中王后少不得论功行赏。 凭自己的世子身份,肯定是一步到位少不得一个封侯之位。 与其不知道老爹会从哪里划拉一个食邑,不如自己弄一个,这才是真真正正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资源。 刘禅现在的风光到底还是因为他是刘备的儿子的身份,若不是如此他也当不了监军。 吃穿用度全是朝廷供养,手下的兵马再多、实力再强,老爹一句话都能收回去。 当然,都是为大汉服务,没什么不好。 但真正掌握实权,更加海阔天空嘛。 有了一个自己实际控制的地区,便可以推出一些政策,尝试进行一番改革。 比如打着自己占有所有土地的伪装推行土地国有,推行一定程度的义务教育等。 而且,种田这方面,刘禅可是有着超越时代的科技优势。 打定主意,随后刘禅便决定四下考察此地一番。 当一行人骑马来到一处山丘之上时,谯周忽然欣喜的扬鞭前指:“公子,便是此处。” 刘禅顺着视线看过去,果然在远处看到一处旧城墙遗址,“走,我们近前考察一番。” 越靠近,众人便看得越清楚,那是一座低矮的夯土小城。 城墙仅两米高,但凡是个身手矫健的,经过一段助跑很容易便攀登上去。 而且由于荒废已久,城墙上多处出现塌落,木制的城门甚至早就因为腐烂而大门洞开。 纵马绕城一周回到正门之后,刘禅点点头:“东西长约二百步、南北长约三百步,倒是不算大。” 一步的意思是左脚和右脚各迈出一次,但作为测量长度的单位肯定有着更精细的度量衡。 秦制以六尺为一步,三百步为一里,汉承秦制,一里也就相当于后世的415米左右。 “公子此言却是难为此城了,”谯周回道:“昔日,尧帝子丹朱避舜于房陵。舜让弗克,遂封于房,是为房子国。此地当是房国东部边境上的一小城,在当时,这可已经是了不得的城池了。” “春秋,此地属麇国,后被楚国连同西国、庸国一同吞并,想必此地是从那时候废弃的。” 刘禅对谯周的话表示认可:“说来也是,当时城池主人所要对付的是一群野人,这也算够用了。但如今,却是难堪大用。” 言下之意颇有大兴土木的想法。谯周觉得自己有必要劝解一下。 “新筑城池太过耗费人力物力,公子,将此城好好修整一番也是足可一用的。” “确实可用,”刘禅点头,“各种生产作坊、仓储场地可以安置其中,旁边先修筑一座长期的营寨,待日后有余力便可修筑一座坞堡,二者便能相辅相成。” 谯周见公子已经想的很长远,并做出了规划,知晓对方是认真的,便也不自觉地开始思考如何开发此地。 “从我军一路走来可知,此地可开垦良田数万亩,两侧山林郁郁葱葱草木茂盛,桑竹遍野,然则最大的问题便是此地几无人烟,不知公子打算如何解决人口之事?” “此时说难不难,我们在南郡募来的这些兵中大多都是流民,让他们就此落户此地,带来家眷便是第一波人口。” “且汉中此地,除汉人之外,巴人、賨人甚多,多多招募安抚,让他们从山林里面走出来也能充实人口。” 提了两点之后,刘禅没有继续多说,其实他认为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 汉军之后会有大量俘虏,便有一个非常巨大安置问题,不如让他们就此来开荒。 有恒产者有恒心,刘禅打算推出农业产出官民四六开的仁政,用以吸引这些人归心。 这时期魏蜀吴都在大规模屯田,其中以魏国的成效最为显着,收获的谷物按比例分成。 原则上用官牛者,官六私四;不用官牛者,官私对分。 但据刘禅所知,北方曹魏境内无论用不用官牛,那些胥吏们全都按照六成的比例收税。 而耕牛一直是绝对的稀缺资源,大半数的农人是捞不到使用的。 相比而言,四六分配的政策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就决定是这里了,待打通道路,吾便会向父亲写信请封此地。” 第115章 算计 天下纷争,四方扰攘,被荒废的地方数不胜数。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是写实派,并没有夸张。 地广人稀的地方多的是,刘禅请封此地在别人看来绝对是谦逊的表现。 第二日晨曦之时,大军拔营启程。 刚走出没多久,忽有一名斥候飞奔而来。 “报,禀公子,先锋关将军差我来报,我们遇到了从秭归北上的另一汉军斥候,其主将乃是奉左将军之命进攻东三郡的孟达。” 闻言,刘禅皱眉,“孟达进军了?” 刘备在汉中,命令秭归的孟达进攻东三郡自然不需要通知襄阳地区,所以刘禅并不知道孟达的军情。 但他知道,原本历史上孟达会杀死投降的蒯祺定然不是一时冲动,绝对是早有预谋。 心下警惕,立刻下令:“汝回去告诉坦之将军,让他加快行军,务必赶在孟达军之前抵达房陵。” 斥候领命原路返回后,刘禅又觉得不放心,又立刻派人给孟达送信。 信中说自己已经派遣心腹之臣诸葛乔去劝说房陵太守投降,请将军合兵一处共同施压,到时候军功平分云云。 随后下令全军加速前进。 “按照如此速度,我军至少还需在野外扎营一夜,最快也要明日未时才能抵达房陵。” 刘禅虽与法正非常亲密,但与孟达接触不多。 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自己的朋友,虽然大概率孟达不会愿意得罪自己。 但若是那样得到的利益大于风险,依孟达那反复横跳的性子刘禅不认为自己的面子能压得住。 “还是得吾亲自出手,”刘禅下定决心,令霍弋接替自己统领中军。 他则是率领数百人轻装前行,准备追上先锋部队尽快赶往房陵。 与此同时,翻山越岭终于踏入东三郡领地的孟达自然也得知了刘禅率军前来的消息。 “公子为何会入东三郡?” 孟达同样不知道刘禅出兵西向的消息。 与传统印象不同,孟达不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人。 其实他自幼便精明强悍,有胆有识,且精通文史。 算是文武双全,并且长相也十分英俊。 这也是他投降曹魏之后,除了千金市马骨之外,深受曹丕信重爱护的原因。 曹丕直接拜其为散骑常侍,建武将军,封平阳亭侯,委任为新城太守。 之所以后世对他的印象不佳,是因为他夹在时代两大巨星诸葛亮和司马懿之间,给人一种被两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其实人家既有治理地方的才能,也有领兵作战的才能。 只不过,作为法正的好兄弟,他同样优点和缺点非常明显。 孟达非常自私。 但他却对法正很大方,同样,法正很小心眼,但是对孟达很大度。 这是因为建安初年,天下饥荒,小时候他俩一同从三辅地区逃入蜀中避难。 蜀道难蜀道难,一路上二人相互扶持、建立深厚友谊。 法正决定投靠刘备的时候,甚至都不用跟孟达通气,直接就默认其会跟自己一块跳槽。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知道法正站在刘备这里后,孟达二话不说率军来降。 但是在刘备跟曹操打生打死的时候,孟达为保存实力,并没有梭哈。 在法正的帮助下,他带着军队在秭归驻扎,没有上前线。 而现在,汉中胜负已分,刘备坐稳益州之主的位置,孟达自然不会再犹豫该如何站位。 在荆州待着,就要被关羽节制,回益州又是山头林立,也就只有去东三郡才能独领一军不受制约。 刘备之后定会派遣一员大将镇守汉中,自己进可争取镇守之职,退可将东三郡握在东州派手中。 所以孟达再次通过法正帮助,攻取东三郡这相当于白捡的功劳便落到他的头上。 在动身之前,他便已经树立了清晰的目标。 在心腹下属兼妹夫邓辅的出谋划策下,已经做好了最有利于自己的行动规划。 需要注意的势力有三,分别是作乱的板楯蛮、大豪族申家、以及刘表任命的后来又投降曹操的房陵太守蒯祺。 申家就是公交车,谁强谁就能骑,到时候谈好双方的利益分配就能安抚。 板楯蛮因为汉人在此地的实力萎缩,给他们空余出来很多生存空间,所以也比较温顺,常常跟汉人做生意。 只要注意分寸,便能好好相处。 至于蒯祺,孟达一开始是琢磨不定的,因为此人比较复杂。 他最希望出现的情况是蒯祺弃城而逃,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邓辅给他出了主意:“杀之!” 说实话,孟达刚一听这句话确实吓了一跳,毕竟他自己也算半个士大夫,这时代的规矩他自然是懂的。 但邓辅接下来的话说服了他。 “一则蒯家在玄德公麾下并无子弟出仕,且当年对驻守新野的玄德公多有轻视,杀之,玄德公虽有怒气然终会认下此事。” “二则明府手下兵马仅有数千,杀了蒯祺便能吞并他的兵马,更好的为玄德公镇守三郡,这是明府建立更大功勋的基石。” 当他说完这两条的时候,孟达就已经非常意动,邓辅乘胜追击。 “蒯祺乃是诸葛亮姐夫,一旦入了玄德公麾下,便是荆州派的核心。我听闻,玄德公有意重用魏延魏文长,欲以之镇守汉中。” “三郡乃是当年秦楚东西相争之地,若不杀之,明府即便入了三郡,东边被荆州的蒯祺扼住咽喉,西边被荆州的魏延捆住双脚。” 最后邓辅情绪激动、言辞恳切地劝说道:“到时候难道还有您施展才能的机会吗?我实在对此感到担忧啊。” 孟达被他说动,下定决心兵临之日杀掉蒯祺。 现在忽然听说刘禅亲自领兵入到来,他着实感到意料之外,立刻便传唤邓辅的前来商议。 邓辅心下纳闷,私下有些担心,“明府该不会又改变主意了吧。” 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劝动对方杀死蒯祺的。 孟达借着法正的关系,虽然不被刘备喜欢,但也会不断被提拔任用。 可自己呢? 邓辅自认是非常有才华的,可是寒门的出身让自己蹉跎了多少岁月啊。 好不容易娶了孟达的庶妹,攀上这层关系,他必须好好的抓住利用。 然后,这次刘备的命令让他看到了机会。 杀掉蒯祺,然后自己取代之成为房陵太守,跻身两千石! 在进入孟达营帐之前,他看向房陵方向,目光幽幽…… 第116章 苍梧故事 “不应该啊,襄樊战场激烈,若是为了安全,公子应该去江陵,而不是来汉中啊。” 入帐之后,孟达将刘禅的消息告诉了邓辅,后者一阵诧异。 随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大麻烦,面色有些扭曲的说道:“明府,我们必须比公子先到房陵。” “诸葛孔明是公子的老师,他一定会与蒯祺亲善,若是我等迟了,先前谋划必将功亏一篑啊。” 孟达眉头紧皱,摇头道:“此事我自然明白,可若是急行军,就必须撇下大部队,若是去少了无法迫降蒯祺,即便比公子先到又有何意义?” 邓辅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道:“明府可还记得步骘与吴巨的苍梧故事?” 孟达猛得一抬头:“你是说鸿门宴?” 当年赤壁之战后,孙刘联盟正处于蜜月期。 而交州士燮曾在曹操南下荆州的时候,眼看着刘璋、刘琮都投降了,于是也投了仿佛即将一统天下的曹操。 所以交州成了孙刘两家的瓜分对象。 苍梧太守吴巨是刘表当初争夺交州的桥头堡,刘备又与吴巨是好朋友,所以顺利地将手伸入交州。 孙权则是派遣步骘率领一千武射吏,也就是弓箭手从当时还属于刘备势力范围内的长沙郡、桂阳郡走水路入交州。 刘备想着吴巨手下有兵马五千,而步骘只有一千人,孙刘两家瓜分交州定然是自己主导,所以便礼送步骘。 步骘对刘备说:“我是徐州人,来到这万里南疆人生地不熟的,您跟吴巨太守是好朋友,请您写信为我引荐吧。” 刘备同意了,写信告诉吴巨,孙刘两家是同盟,步骘是孙权的外戚亲信大将,你好好接待他一起镇压交州的割据势力。 吴巨前脚收到信没多久,后面就听说了步骘入了苍梧郡。 为了彰显自己的主导地位,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他将军队拉到城外排开,数千人在气势上完全碾压步骘。 果然,步骘非常谦逊的表示自己是带着友谊来的,远来不知规矩,特地备下薄酒请您指教云云。 吴巨虽然不认识步骘,但他知道刘备是个讲仁义的,介绍来的人应该没问题,便不疑有他,亲自赴宴。 然后步骘在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将酒杯摔碎在地上,两侧忽然杀出一群刀斧手,将吴巨和随从全部斩杀。 随后步骘拿着吴巨的头收编了他的手下。 自此,威声大震,交趾太守士燮及其兄弟率众前来归附,孙权尽得交州。 邓辅提到这件事,意思已经明显,就是把蒯祺骗出城来杀。 邓辅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地说道:“当务之急便是要带着一支部队轻装前行、快马加鞭地赶到房陵城外。” “到时我们让士兵们拉动滚木石头扬起尘土,装作大部队到达的样子,定然能将蒯祺赚出城,设宴杀之。” 一想到这些年荆州派始终压在东州派头上,孟达一咬牙说道:“那便如此行事吧。” 随后他精选一千精锐,抛下辎重昼夜兼行。 与此同时,到了这个时候,刘禅攻破襄阳的消息已经被有意传播出来,房陵上下也都知晓了此事。 诸葛乔并没有再说什么劝蒯祺拨乱反正之类的话,这么长时间来他自然看出了端倪。 汉军天兵一到,姑父自然会大开城门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虽然这样效率慢了点,但确实维护了身为士人的面皮,这是这个时代非常重要的规则。 “姑母,此名为八段锦,乃是刘禅公子传授。练习无需器械,不受场地局限,简单易学,节省时间,作用极其显着,且效果适合于男女老少,可使瘦者健壮,肥者减肥……” 房陵城中,诸葛乔兴致勃勃地将八段锦传播给自己的姑母,也就是蒯祺的妻子诸葛氏。 夏天天气本就略热,诸葛氏练完一套后额头微微出汗,但感觉气息十分舒畅,于是便赞道: “祛病健身,效果极好,编排精致,动作完美,这位禅公子郎君当真是个妙人。” “不仅如此,姑母我跟你说,刘禅公子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多有涉猎,其见识之深、博闻之广,以乔之见闻,未有能过之者,而且……” 一说起刘禅的优点,诸葛乔便滔滔不绝起来。 直到开饭后诸葛乔才停止,毕竟世家规矩多,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 饭后,诸葛乔便跟着姑父前往官署处理政务。 蒯祺知晓诸葛家如今一分为三,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 这个狗不是骂人,而是忠心功狗的意思,大致是指忠于职守、有建功立业能力的人。 而诸葛乔便是蜀势力诸葛亮倾心培养的下一代诸葛家的话事人。 所以作为姑父,蒯祺认为自己有必要关心诸葛乔的锻炼。 只不过,诸葛乔总是提出一些在他看来非常无理取闹的治理政策。 “姑父,以房陵户数,只需百余人的摸金校尉编制便能让城内卫生焕然一新。城外二里外便有一块低地,正适合建立化粪池。” 随后他拍着自己的胸脯请缨道:“这是利民利农的大事,还请姑父施行此策。乔对此事如何做略知一二,若是姑父缺少处理此事的人手,可以将此事交给乔来做。” 听得蒯祺一阵头疼无语,你一个堂堂世家继承人整天鼓捣一些屎尿屁的事情成何体统。 也不知道这个外甥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奇怪的知识。 蒯祺只是听说过有人因为将粪便埋到田地里把禾苗烧苗了,从未听闻这些污秽之物能肥沃土地增加收成的。 正当他想要摆手拒绝诸葛乔的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卫兵进来禀报道:“府君,城东有扬尘,似有大队人马向房陵而来。” 闻言,蒯祺和诸葛乔同时抬头,可算来了。 二人立刻跟着卫兵登上城墙。 看着远处的烟尘飞扬,可见敌人数量可观。 蒯祺非常满意,天气非常不错今日宜投降。 等了许久,城外汉军的使者几乎毫无阻拦的进入城内,拜见蒯祺。 “左将军奉天讨贼,进派我家将军攻取房陵。太守若心向汉室,我家将军有薄酒相待,若负隅顽抗,我军不日便将攻城。” 蒯祺还施一礼,道:“为汉臣自当以匡扶汉室为业,左将军乃汉室贵胄,祺早有弃暗投明之意。请转告你家将军,我即刻便去赴宴。” 第117章 不欢迎我我也来了 蒯祺穿上朝服,腰挂佩剑与印信从百余骑出城前往汉军临时营地。 诸葛乔跟随其后,他们与巡逻士兵表明身份,士兵立刻回去禀报。 不一会,孟达、邓辅等人便出来迎接他们入营。 当二人看到诸葛乔的身影时,不自觉互相看了一眼对方。 先前他们收到了刘禅给他们传来的信件,已经知道了诸葛乔乃是公子刘禅的说降使者。 二人再次紧急商议,最后一致认为不能跟刘禅直接结仇,即不能伤害此人。 在宴会时想个办法支开诸葛乔,然后干掉蒯祺。 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不认也得认。 众人进入主帐,酒菜桌案已经摆好,双方一阵客套互相吹捧。 邓辅瞅准时机出言夸赞诸葛乔年少有才气、谈吐非凡有名士风范,而后话锋一转。 指着自己身后侍立的一名年轻人说道: “这是我儿邓贤,最是仰慕博闻强识之人,一直想与诸葛公子结交。还请诸葛公子赏三分薄面,若是能提点其一二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上了,诸葛乔又不是孔融、虞翻那样猖狂的名士,自然是谦虚客套的回应一番。 说这位邓贤少年英姿,也是同辈中少有的俊杰云云。 邓辅听了很高兴,便提出:“既如此,贤儿,你便为诸葛公子引路,参观一下我军军容吧。” 大人们要谈正事,支开小辈似乎非常合情合理。 蒯祺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冲着诸葛乔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诸葛乔刚刚起身,忽然有孟达的亲兵闯入主帐。 引得主位上的孟达有些不快,语气不悦道:“何事?” 亲兵立刻弯腰拱手道:“回将军,有一队汉军骑兵言说乃是监军公子刘禅麾下,因为口渴所以想来我营地讨口水喝。” 因为两股汉军并不是约定好一同出发,所以底下士兵担心可能是敌人的伪装。 但孟达等将领是知道怎么回事,再加上先前已经跟刘禅有沟通,自然知晓这伙人真是自己人。 此言一出,诸葛乔十分惊喜,眼中闪闪发光,“公子亲自来了?” 孟达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邓辅,见对方面色如常便说到:“既然是公子的麾下,此等小事自无不可,将他们引到后营饮水去吧。” “喏,”亲兵擦了擦汗迅速退出主帐。 诸葛乔也跟着追了出去,虽然不知刘禅为何要来,但他想自然是有要紧事的。 便要去问问这伙斥候,刘禅公子的军队已经抵达何处了。 见诸葛乔等人离去,孟达和邓辅相视一笑。 蒯祺不知道二人为何发笑,但出于礼貌也跟着笑着举杯。 不一会,孟达握着酒杯的手缓缓举高。 忽然,一声高呼惊扰到帐中众人。 “站住,你不能进去。” 闻言,孟达眉头紧皱,那个声音他知晓,是自己帐下执戟郎的声音。 但更令他感到意料之外的是,这时候谁这么大胆敢闯自己的营帐。 随即传来一声暴喝:“滚开!” “这里是中军营帐,尔等休要再靠近,擅闯者当斩。” 正当孟达示意自己身边侍卫出去看看什么情况的时候,又听到一声少年嗓音:“拿下!” 帐外忽然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甚至出现痛苦的喊叫声,有沙场经验之人都能听出来这是被刀剑砍伤的声音。 不到片刻,帐外便安静下来。 这时那少年的嗓音再次响起。 “好啊,原来子度将军这般不欢迎我的到来,很可惜,我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这时,帐中众人已经是纷纷起身,抽刀看向门帘。 只见门帘被两名甲胄精良的侍卫缓缓撩起,一张略显稚嫩的少年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孟达心下一突,手中环首刀跌落在地。 他虽然没见过刘禅,但立刻便反应过来,这时候敢如此作风出现在这里的,就只有刘禅了。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跨步绕过主座,站在帐中拱手道:“见过监军公子!” 众人见状,立刻向刘禅弯腰拱手见礼。 刘禅立刻笑道:“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赶了一路还没好好吃饭,就来蹭个宴席,孟叔父不会介意吧。” 孟达抬头看向刘禅,在其略带歉意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信息。 公子为何忽然出现在这,又为何不通报硬闯自己的中军营帐,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谋划? 不可能,此事自己只跟邓辅商量过,而且谋划制定之后自己便带兵前来,根本没有泄露的机会。 刘禅根本没有任何渠道得知自己的计划,除非是他自己推演出来的。 可若是这都能推演出来,那这位公子的智略也太可怕了些。 但若不是知晓自己的谋划,孟达又实在想不出对方究竟会因何抛却大部队,就只带着一队斥候匆匆而来。 头脑风暴的同时,孟达也没忘记回话:“公子来此,自当欢迎,稍等,这就为您添一张桌案。” 刘禅确是摆摆手:“不必麻烦了,我就与乔兄同案而食吧。” 说着便向着蒯祺身侧原本诸葛乔的食案旁走去,立刻便有侍从添了一个跪坐用的支踵。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刘禅身后的诸葛乔。 同案而食,这是关系非常亲近之人才会做的事情,刘禅此举在众人看来意味深长。 孟达出言安抚众人,宴会恢复秩序。 同时派亲卫出去呵斥刚刚有眼无珠阻拦刘禅的执勤士兵,实际上是让他去撤掉埋伏着的刀斧手。 前后也就片刻的功夫,邓辅除了跟刘禅见礼之外全程黑着脸。 他与刘禅全无一丁点交情,双方也从未见过对方,属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种。 但是自刘禅一出场,邓辅心头便一阵悲戚,甚至带着些许怨恨。 幸好这个公子做事太冲动,只带着数十骑的斥候,这跟只身前来有什么区别。 席间邓辅数目孟达,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孟达默然不应。 风险太大的时候,聪明的投机者是不会下手的,孟达犹豫了。 或许他这种聪明人总是会思考太多,顾虑太多以至于在需要做决定的时候就容易犹豫不决。 邓辅起,出,召李辅,令其舞剑,因击蒯祺于坐。 刘禅虽然看不出杀意,但感觉此事有蹊跷,便回头看向身后二将。 只见丁奉跃跃欲试,刘禅摇头。 这家伙不知轻重,别到时候把对方给宰了就蛋疼了。 于是他又看向站在丁奉身旁的关平,让他上去与李辅比剑。 关平武艺不凡,且知分寸,压制李辅使其意图终不可得。 邓辅见关平武艺高超,又见丁奉精悍无匹,便知事不可为。 宴罢,蒯祺降,汉军得房陵。 第118章 流言蜚语 “我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临时接手房陵军政事务的刘禅,在入城时身边所能指挥的汉兵不过八十人。 倘若真有人对他不利,这伙人能起多大作用很难保证。 针对蒯祺的阴谋他们三人心知肚明,但是谁都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刘禅虽说不出具体原因,但倒果为因便能知晓孟达二人的心思,自然小心警惕。 二人却无法猜出刘禅到底是针对他们而来,又或者有其他什么打算,猜不透便十分畏手畏脚。 也就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一心为公的样子。 攻取房陵的功劳自然人人有份。 不过刘禅是不会同意孟达带兵入城的,后者也想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二人相约一同西进攻取上庸、西城,孟达先行,刘禅率军在后为支援。 于是孟达从房陵获得一批粮草后在城外驻扎,等到后续部队抵达,休整一番之后便告辞进攻上庸去了。 刘禅去上庸是为了找申家谈谈生意,没有攻城掠地抢功劳的意思,便表示后续进攻的军事行动以孟达为主,自己全力配合。 孟达深感疑惑,但还是当众表达了对刘禅好意的感谢。 诸葛乔悄悄找到刘禅如是说道:“公子,我观邓氏父子皆有反骨,若不加遏制,久必生乱。” 这是来自世家子弟对寒门子弟的俯视与警觉,他看出了邓氏父子为了向上爬到更高位置,能够不择手段突破底线做出一些不可预料之事。 世家子弟官运亨通自然是要讲规矩、讲道德的,所以他们对此类人殊为敏感。 刘禅看不出来,他的官运更亨通且上限很高。 但出于警惕,他认为确实有必要采取些手段加强保险。 当得知邓辅曾有意介绍自己的儿子邓贤与诸葛乔结交的事情之后,刘禅便借着这个由头顺水推舟,将邓贤召到自己身边。 任命他为自己的监军主簿,跟诸葛乔的监军长史一样是刘禅私自设置的岗位,但总的来说也是有个职位不是。 刘禅甚至让诸葛乔亲自去邀请,对方总不会不给诸葛乔面子吧。 邓辅或许看出刘禅这是要个人质的意思,但他不能自己打自己脸,所以便让邓贤自此跟随刘禅。 父子分别时,邓辅还像模像样的告诫了一番自己的儿子,“以后在刘禅公子身边要少说多做、勤于职守。” 邓贤拱手回应:“孩儿谨记在心。” 对于诸葛乔,邓贤是比较佩服的,不仅因为对方是世家子的身份。 更是因为诸葛乔确实很有才华,而且其人低调能俯下身子结交他人,有着许多世家子弟没有的谦逊品质。 但对于诸葛乔非常推崇的刘禅,他却不以为意。 邓贤先入为主的认为,刘禅不过是有个好爹而已。 直到刘禅过来嫌弃他这个主簿筹算的速度太慢。 这可让邓贤气得不轻,自己可是从小就被父亲严格要求学习各种知识。 术算的算筹小棍子甩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同龄人中就没见过比自己算数更厉害的。 这公子这般吹毛求疵,他自己难道能厉害到哪去…… 结果,邓贤亲眼看着刘禅坐在那,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自己一整天的计算量给弄完了。 他嘴巴张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禅离开前还嘀咕了一句:“就是嫌你们算的慢,吾才一直没设置主簿啊。” 听到这句话,邓贤瞬间石化,心头仿佛插了一支箭矢。 他翻开刘禅的草稿纸一查,这草稿纸没有汉字,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奇怪字符。 晚上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精算! 随后他不断旁敲侧击,终于从诸葛乔口中得知刘禅公子所用的是一套名叫‘自然数字’的奇怪字符。 而其一行行的排列组合,名为乘法竖式计算。 “而且,公子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算数工具,名曰算盘,非亲近之人不可学呢。” 听得邓贤十分好奇,然后他跪求诸葛乔教他。 诸葛乔拗不过,只得将除了算盘之外的所有算术知识教给了他。 邓贤天资笨了点但还算勤奋,三天三夜总算学会了使用方法。 “我学会了,哈哈,我学会了。”他大笑着从自己营帐跑出来,差点撞到刘禅。 披头散发加上熬夜双眼布满血丝,吓了刘禅一跳。 抬腿一脚将邓贤踹倒之后,刘禅皱着眉问道:“啥情况,谁虐待你了?跟吾说,吾会帮你主持公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因为学会了公子的这种精算之法而兴奋,一时间情难自已。” “啊,原来如此,你好好干。”刘禅勉励一句后赶紧走开。 这个邓贤,怕不是脑袋有什么大病。 而目送刘禅离开的邓贤则是满脸敬佩。 与此同时,江东,陆口。 陆议得了孙权的任命,秘密来到陆口接任都督之职。 但是为了迷惑对手,朱然并没有被召回去,表面上陆口还是他在主持。 “有敢言陆议为将者,斩!” 正当陆议要开始实施自己的战略布局的时候,江东忽然传出一条流言蜚语。 有市井流民传言:“子明将军久病在床、朱然将军只剿过山贼,都很容易对付,蜀军并不害怕他们。” “蜀军最担心、最害怕的,就是吴郡华亭人陆议陆伯言,他们担心出身名门且有战功的陆议担任陆口的统帅啊。” 此消息一时间在多地不胫而走,吴军四下追查,得出消息的源头不是在水上,就是在陆地上。 即便抓住始作俑者也无济于事,反正消息已经传开,吴军象征性的抓了几个貌似间谍的人处死后便不了了之。 陆议十分郁闷,这踏马叫什么事。 自己肯定不能出面澄清,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 想着冷处理吧,但是自己身边的吴军将士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意味深长。 甚至还有不少悄悄话传入陆议耳中,不知那些人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不小心的。 建康的孙权也得知了此事,随后他便下令任命陆议为右都督、朱然为左都督共同驻扎陆口。 应该是想通过这个举动来彰显自己对陆议用人不疑的态度,以回击流言。 但是吧,一支军队两个都督,这能算是用人不疑吗。 孙权日后会后悔他今日这个决定的…… 第119章 反向渗透 廖化邀请郭庆、樊茂府中用餐,二人心照不宣的同意前来。 没错,江东最近出现的风言风语就是他们传播的。 屏退侍从后,廖化拿出一个打开的锦囊对二人说道: “郭将军、樊都尉,从江东传来的消息来看,公子第一个锦囊中要求的前半步确实起效果了。” 郭庆立刻点头道:“这个陆议果然出现在陆口,并且还站到了明面上。可见公子所料不差,江东谋我荆州之心不死,甚至更变本加厉,不可不防。” “正因如此,”廖化摊开锦囊中的信件,用手压在桌面上:“我们必须加快完成公子要求的后半部。” 郭庆与樊茂对视一眼,他们自然也知道后半部的任务是什么。 在江东建立自己的情报网,这是继捣毁吕蒙细作窝点后的反向渗透行动。 “先从简单的做起,不用太着急渗透。”廖化抬起头说道:“正好从蜀中来的一批蜀锦即将到来,安排你们的人替换掉其中一部分吧。” 为了加强朝廷财力,蜀汉不仅施行盐铁官营,诸葛亮更是看重了蜀锦的高经济价值而将其列为官营项目。 蜀锦这种大宗商品,在这个时代价格比黄金还贵,甚至可以直接充当货币,通行各地,为蜀汉带来巨大的贸易顺差。 同时,商队穿梭于各地,又是非常好的情报消息集散节点。 诸侯们常利用商队收集敌人境内的消息,几乎算是摆在明面上的细作。 “先前吴军抓了一回散布流言的细作,他们会如何抓、抓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们二位也有了初步了解,注意规避。” 先前是他们第一次派人在江东搞间谍行动,整个过程比较保守,散布流言引起民众议论之后便撤离或者换一个地方继续。 即便如此,吴军以细作的名义斩首的几十个人中,有九个真的是他们派去的人。 这对刘禅让他们在江东的布置造成一定的损失。 郭庆与樊茂拱手道:“此次是我二人举止失措,没有及时接应他们的撤离,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了。” “不不,我没有问罪的意思。”廖化连连摆手。 “我只是负责给你们提供财物支持,提个建议而已,具体如何做你们自己决定。” “你们二人都是直接向公子负责的,陟罚臧否都应公子来决定。” 话虽如此,廖化毕竟是关羽的主簿,是公子需要喊叔父的人。 二人作为刘禅的臣子自然要站好自己的位置,只要对方敬重公子,那他们也要对其表示恭敬。 “对了,先前吴主孙仲谋曾请公子麾下医馆的郎中去建业为人治病。你二人也可以试着从这方面入手,安排一些有医术的医匠在江东为我们收集情报。” “这……”樊茂有些犹豫。 “我观那名张烨是个正人君子,其一心一意只想治病救人,恐怕不愿意为我等做此类事情。” 他曾带兵护送过那批郎中的船队,对于那名叫张烨的领队有些印象。 “不,或可一试,”郭庆抢过话题,道:“张烨虽然在那些郎中里面颇有威望,但你要记住刘禅公子才是张神医的首席大弟子。” “虽然公子不在此地,但在江陵,我们还有一位首席二弟子!” 樊茂诧异:“您是说,征虏将军之千金张鸯?” “没错,就是她,你来的晚或许不知,只要我们以公子的名义请她帮忙,一定不会拒绝的。” 随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敲定此事,看的旁边的廖化有些懵逼。 首席?这玩意不就一个吗,哪来的首席二弟子? 懵逼的不止他一个,与此同时,一封信件送到汉中上庸城的申耽手中。 他也表示非常懵逼。 “陆议陆伯言?这哪位,我不记得自己结交过江东的这么个人啊?” 此时江东局势虽然有些不稳,但陆议一早便写信给上庸申耽,信送出后自不会受到江东变动的影响。 这年头,魏蜀吴之间世家豪族信件往来非常正常,甚至许多政府高官都互相通信。 比如诸葛亮就一直有与曹魏和江东士人通信交流的习惯。 陆议的信中并没有表示拉拢的意思,毕竟远在汉中,以蜀汉现在的气势,想想也知道对方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会想投靠东吴。 陆议除了在信中表示亲切友好之外,还具言刘禅在荆州欺凌豪族之事,以此给申家上刘禅的眼药。 按照陆议的分析,以刘禅的行事风格,只要申氏兄弟他们心生警惕,与刘禅有了嫌隙,必然引起后者不满。 自己派去的人再散播申家一心向曹、准备作乱的谣言,定然引起人心猜忌。 而以刘禅的性子,即便发现此事真伪,也说不得会将计就计抄了申家。 “他是这般贪心的人。”陆议如此断言道。 申家家主申耽看完这封信后,也大致理解了对方的意图。 刘禅在荆州所为之事他并不了解太多,但想来这个叫陆议的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欺骗自己。 “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豪强。刘禅公子此为着实太过贪婪了,若如此,我需得小心处之啊。” 大白天的,申耽点燃一根蜡烛,以烛火烧毁信件。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人心皆有私欲,此乃天理,一昧的逆天理而行岂能长久……” 申耽心下决定,多向名声在外的刘备靠拢,而与刘禅保持距离。 信件到达的第二天,孟达如申耽早就料想的那样,率军抵达上庸城下。 然而出乎意料让人想吐血的是,他听闻刘禅也来了。 汉军排开阵势做出一番将要攻城的架势,同时派出使者进行沟通。 其实除了郡治上庸城外,上庸郡还下辖北巫、安乐、武陵、安富、微阳五个县城。 但孟达知道,只要能拿下上庸城的申耽,以申家的影响力,其他五县便能传檄而定。 其实,他还是低估了申家的影响力。 实际上,只要拿下上庸城的申耽,其他五县不用传檄也能定。 刘禅将缴获的吕常的章陵太守官印交给了孟达,使者带入上庸城中展示。 城内众人便确信刘禅攻陷襄阳的消息不是传言是真的,再加上曹操败退汉中,他们全然没有任何理由抵抗。 一番讨价还价,大军所需粮草由上庸提供,但需要驻扎城外。 孟达本人只能率一千汉军入城,且不能收缴他们印信等。 孟达全盘同意后,申耽开城投降。 第120章 上庸久无兵乱 或许是担心孟达独木难支,正收拾汉中残局的刘备在下令孟达进攻房陵后不久,便派遣刘封领兵从汉中顺沔水南下去进攻西城的申仪。 按照原计划,二人将在上庸合兵一处,共同逼降申耽。 此时,孟达没有杀死蒯祺,所以刘备并没有用刘封压制孟达的想法。 所以刘封还是副军中郎将,没有升为副军将军。 刘封作战勇武,申仪本想派遣军队埋伏一手,结果被反打一顿。 待汉军兵临城下,申仪投降。 刘封征集西城的兵马钱粮,随后领兵东进准备与孟达合并一处。 他此时还没有收到上庸城已经被拿下的消息。 刘禅和孟达合兵一处,起到了同样的迫降效果。 识时务者为俊杰,申耽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见好就收,举全郡投降,最大限度的保存了自己的实力。 以至于孟达入城之后,对其也是客客气气的。 “在这乱世之中,上庸在申府君治理下,倒是难得一见的繁荣之地,可见申府君实乃良两千石。” 孟达看着城内人口繁盛,库房充实,由衷的发出赞叹。 实际上,这里能够保持繁荣还是得益于它独特的地理环境。 东西狭长易守难攻,当年刘表势力最具进取性的时候也仅仅是割下一块房陵。 刘焉时期对此地羁縻,继任者刘璋暗弱,此地便事实上独立。 占据汉中的张鲁搞宗教是个好手,但是军事能力方面,实在乏善可陈。 在他掌控汉中郡时,对东三郡的掌控,几乎为零。 所以申家其实就是本地的土皇帝,西城、上庸一直就是本地土豪自保的根据地。 即便是后来归顺曹操,整个汉中之战,申家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予除了实际支援以外的所有支援。 天下扰攘,此地一直处于各个诸侯势力的交接点,谁都没有足够的实力全据此地。 东三郡尤其是西城、上庸罕见地经历了几十年的和平发展。 而今不一样了,蜀军势力已经包围此地,自然不会容许出现国中之国的情况。 府库充实,申耽难道不怕露富而被惦记上吗? 当然怕,但没用。 因为申家的富路人皆知,完全藏不住。 就比如上庸连带郡治一共六城,其中被申家子弟完全掌控的便有五城。 另一城由姻亲盟友张家掌控,所以申家在那里也有非常大的话语权。 而西边的西城郡也掌握在申耽弟弟申仪手中。 既然藏不住,索性便展现出自己的强大,令他人不敢轻视,然后坐在谈判桌上好好交流。 对于孟达的称赞,申耽只是笑着谦虚道:“非我之能,只是上庸久无兵乱而已。” 几十年来,带兵打到这的,也就只有你们蜀军了。 孟达听出话中些许挖苦,语气淡然:“左将军玄德公天下英雄,自非张鲁之辈所能比拟。” 申耽点头,这话他确实认可,这些年刘备势力崛起之迅速让人瞠目结舌。 他们互相交谈时,一名换上汉军服饰的城门守卫跑来禀报道:“报,刘禅公子已率军抵达城外五里。” 申耽看了一眼孟达,面带些许歉意道:“竟然还劳烦左将军公子亲自跑一趟,这是我的罪过啊。” 后者笑道:“哈哈,申府君明大义归心朝廷,公子宽仁自不会计较。我们一同出城迎接吧。” 刘禅行军速度很慢,本应与孟达军保持一天的距离,但刘禅硬生生地拖成两天。 不是因为懈怠,而是他不断派遣兵士沿途四散,前往各乡镇探查地理环境、风土人情。 重新绘制了更为详细精密的舆图。 同时也算是亲身了解了本地的物产情况,以及百姓经济生活状况,基本心中有数。 在进行此事的时候,刘禅意外地抓到两名不似本地良民的家伙。 说来也是他们不走运,刘禅派遣的一队士兵正在村里访问,因为害怕村民担心便穿的便服。 这两人装作商人入村买东西的时候没看出来他们,私下与村民说悄悄话,趁机散播申家兄弟忠心曹魏、意图作乱的流言。 不一会就来到他们身旁,鬼使神差的便拉着穿便服的汉军士兵说起这悄悄话。 然后就被逮了,汉军将他俩扭送到刘禅跟前。 刘禅听完,忍不住摇头抚额:“真是意外啊,江东的手伸的竟然这么长,都到汉中来了。” 随后他又想到自己先前的布置,算算时间应该施行了才对。 “难不成我的计策没有效果,孙权他真的能对别人信任无间、推心置腹?” 随后刘禅将二人分开审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并告诉他们二人中谁先投诚和盘托出他们的任务与同伙,谁便能活,而另一人则会被处死。 这是审讯中常用的方法。 二人一开始都十分嘴硬,什么都不肯说,似乎对自己的同伴非常信任。 刘禅不愿浪费时间,便耍了个小计策。 他们正接受审讯的时候,忽然有汉兵闯进去,对负责审讯的人说:“行了,此人没用了,另一人已经交代,他们是受江东陆议陆伯言指派来的细作。” 突如其来的背叛瞬间击破细作的心理防线。 心底痛恨同伴的同时,立刻大呼饶命,并表示自己也可以谈,他也可以爱大汉。 结果,两名细作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随后二人在俘虏营中看见彼此之后,哼哧一声谁也不理谁的分道扬镳。 下属建议刘禅按照他们所招供的线索去抓捕更多的细作,刘禅拒绝了他。 “面对这股谣言,有人会比我们更急。” 看着二人的口供,刘禅微微点头:“这个陆逊,煽动人心的本事也不小嘛。” 这些能史书留名的,果然没一个好对付的。 不过,刘禅并不认为自己的谋划会全然无用。 陆逊即便如历史上那样继任吕蒙都督陆口,但孙权也应对其心有顾忌才对。 孙权确实动摇了,无论他外在表现的如何,除了他自己,孙权无法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 年轻的时候精力充沛还能用手段周旋,晚年的时候心力不支本性暴露,东吴政坛上杀得血雨腥风。 他甚至丝毫不能信任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子,多年的亲信臣子说杀就杀。 也不知如此猜疑的性子遗传的谁…… 第121章 公子,您不能饮酒啊 作为顶级的政治家,孙权仿佛天生便会制衡手段,不断平衡朝堂各方势力。 从一个少年继位,除了周瑜之外群臣孩视的君主,杀出重围成为实权领袖。 这般心性与能力绝对是守成之主中第一梯队的存在,是大多数创业之君心中理想的继承人。 只不过现在是乱世,更需要开拓。 制衡也可以叫内耗,有些不利于团结,就比如他在陆口的安排。 秦朝以左为尊,汉朝为了表现自己与暴秦不一样,规定以右为尊。 所以,在习俗上,陆议的右都督是高于朱然的左都督。 但是在实际上,无论是地位品级,俸禄还是话语权,二者不能算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无区别。 朱然是自己的同窗好友,是亲信;陆议是自己的侄女婿,也是亲信。 在孙权看来,用亲信监视亲信,就一个字,稳到家了。 而且陆议给孙权的印象一直是谦逊有礼心胸宽广,儒雅敦厚温文尔雅的名士做派。 当年任命他担任海昌县令时,海昌境内连年遭旱灾。 陆议开仓赈济贫民,组织生产自救,缓和了灾情,因此深得民心。 这就是为民做主的好官啊。 只不过他的好只针对汉人,非我族类则是采取堪称奴隶制般的手段。 山区越民若不能为兵卒的,则贬为农奴。 后来会稽太守淳于式因为此事状告陆议违法征用民众,所辖区域的百姓受其扰乱而愁苦不堪。 当然,这个时代背景下,奴役蛮越并不是什么值得上纲上线的罪责。 只不过孙权为了充实江东人口,曾出台过化蛮为汉的政策。 无论是什么人种,登记造册后全都按照汉人来缴纳赋税,因此淳于式才告陆议的状。 但陆议之后回都拜见孙权的时候,言谈之间,提到淳于式是个好官。 孙权感到疑惑,问道:“淳于式控告你而你却推举他,是什么原因?” 陆议非常谦恭地回答说:“淳于式的心意是想休养百姓,所以控告我。我不能再诋毁他以混淆圣听,此类风气不可长。” 闻言,孙权非常感慨:“这确实是长者才能做到的事,一般人是不能做到的啊。” 自此认定陆议宽宏胸襟,对其风范甚为佩服。 但孙权错了,天下英杰如过江之鲫,他不该忽略陆议也可能如他一样善于伪装自己的真实面目。 陆议同样是留名青史的人杰,又怎么会如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十六年的蛰伏,陆议一直在等待着一个独揽大权、大显身手的时机。 他要一飞冲天,如今好不容易等来这个人生崛起飞腾的机会,错过了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这时,忽然出现一个什么朱然来分自己的权,这是他的舞台,他如何能甘心别人掣肘? 从历史上夷陵之战那嚣张跋扈的劲头就可以看出,陆议这家伙掌权之后那唯我独尊的本性。 当时朱然、潘璋、韩当、徐盛等知名老将,他可是丝毫不给一丁点面子。 有些老将和贵族出身的将领不服约束,陆逊把他们全都军法从事了。 甚至敢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眼睁睁看着孙桓这个孙权的亲侄儿差点为国捐躯。 当然,也正是他这种性格才勉强维持住局面,顶住刘备怒火甚至成功反杀。 而现在,他要大权在握。 “权力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如何能被他人分割。” 既然自己的战略规划已经跟孙权汇报过了,那么自他来到陆口之后,他便下定决心扫清一切障碍。 原本应当配合自己伪装,现在却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朱然,显然已经成为障碍之一。 于是接下来,朱然惊奇的发现自己正渐渐被架空。 他自然不能再保持镇静。 你陆议算哪根葱?敢这么对你长辈? 我朱然是吴主孙权的同窗好友,你陆议是侄女婿,论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叔父。 其实二人年龄一个三十七、一个三十六,相差无几。 但是在众将眼中,陆议就是个后辈。 在古代,论资排辈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原本陆议对自己的态度很平淡,朱然也就忍下。 毕竟陆议是孙权派来的,都是为江东效力,自然可以相忍为国。 但现在,朱然发现,若任由陆议搞下去,除了自己的警卫排可以指挥外自己就要成光杆司令。 竟敢主动下手威胁自己的地位,这就忍不了了。 二人仗着自己是孙权亲信而有恃无恐地争斗起来。 而领导们的不和谐,底下的工作可就乱套不好开展。 最后的结果便是二人各自领一彪人马,谁也不能指挥对方的下属。 此消息很快传过江来,郭庆立刻安排人手。 开设酒馆,提供场地,通过酒肉钱财等方式笼络一些底层士兵,引导他们在酒馆肆意吐槽另一方的领导。 然后精心制造一场巧合,让另一方的士兵碰巧听见那些腌臜之语。 引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肉体冲突,死了七八个,伤了几十人。 虽然军法处置了两名底层军官,暂时压下此事。 但见血之后,陆议和朱然彻底对立,矛盾摆在明面上,谁也无法忽视。 吴军这里一阵扯皮内斗的时候,上庸的汉军却是一团和气。 无论心里真实想法如何,申耽表面上对于刘禅到来表现的非常热情。 不仅和孟达一块亲自出城里许迎接,之后还举办了豪华宴会为刘禅接风洗尘。 上庸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赶来赴宴,聆听刘禅的工作指导思想。 他还给刘禅所带来的汉军每人酒三碗、大肉一条、食物管够,让他们分润自己的热情。 孟达麾下的士兵也沾了光,不过这区别对待倒是让这位子度将军有些吃醋。 他知道申耽敬的是刘禅的公子身份,自己没必要不平衡。 但还是吨吨吨得喝了足足三坛酒,然后醉倒呼呼睡去。 刘禅一直注重养生,因为年纪关系几乎从未饮酒。 但当下这个场面,申家实在热情,自己又怎能开口扫兴呢。 所以当申耽请他饮酒的时候,他端起酒杯就要喝…… 这时,身旁的黄皓忽然出手拦住:“公子,您不能饮酒啊。” “先前您遭刺杀受了伤,北上襄阳又生了病,现在来了汉中水土不服,郎中们叮嘱千万不可饮酒啊。” 刘禅立刻怒目而视:“放肆!申家主待我以诚,轮得到你在此搅兴?” 第122章 坏了,这是有人在搞我 刘禅遭刺杀的事申耽曾从自己在荆州的友人提过。 而水土不服又是这个时代远行之人常有的通病。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申耽虽诧异,但只当是这仆人与刘禅主仆情深,不疑有他。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少年的外貌,让人以为是天真表露,从而放松警惕不以为有诈。 申耽赶紧传唤来下人,命其速速将刘禅的酒换成茶汤。 “不可!” 不想,刘禅竟亲自开口拒绝。 茶汤,顾名思义,粗茶淡饭,这时候的茶真就是能当汤喝的。 这时人们又将茶汤叫做茗粥,即是用茶树生叶煮成羹汤。 其内加上葱姜蒜,撒上盐,有条件的再煮上一些肉。 而且味道嘛……只能说介于难喝与不好喝之间。 不想喝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对申家的情谊比金坚啊。 刘禅推开黄皓,然后慷慨激昂地说申家守土一方,又能及时拨乱反正,解苍生避于倒悬之苦,使百姓免于兵戈之祸。 “……而我所凭借的,不过是父辈的余荫罢了,怎么能在大功之臣面前倨傲呢?” 说罢,不等他人反应过来,刘禅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父亲不能亲来汉中,但我绝不会让申府君的功劳被遮蔽,我一定会向父亲具言您的功绩。” 看的申耽一愣,这时,忽然有人鼓掌称赞起刘禅来,说他年少有为,谦逊有礼之类的话。 不少人被带着也跟着夸赞起来,纷纷赞扬刘禅识大体有德行,善待有功之臣什么的。 申耽作揖,说大汉被奸臣欺凌,自己早就想着匡扶汉室,为大汉鞠躬尽瘁了,而后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宾主尽欢,宴会上和谐的不能再和谐了。 刘禅趁机宣布,地方上应该靠乡贤教化治理。 那谁是乡贤呢,就是在座吃得满嘴流油的诸位啊! 所有人官职照旧,热闹过后,上庸还是你们的上庸,一切都回归原样仿佛没什么变化。 天还是那个天,地主豪强还是那一批人,佃户贫农也还是那一批人。 豪强们非常高兴刘禅保障了他们继续做人上人的利益。 不仅日常交谈中常称赞刘禅在宴会上谦逊有礼的言行,让刘禅的名声在本地传扬。 因为刘禅军纪严明,没有骚扰地方,所以更是有不少人主动拿出一些酒肉粮食来劳军。 端的是其乐融融,军民鱼水。 要说变化其实也有,城头上魏的旗帜被撤下当柴烧,换上了崭新的汉旗。 官员在人口中也一个个变成大汉纯臣。 这些就是细枝末节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宴会之后,在刘禅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之下。 很快本地上上下下大多数人都知道了刘禅是非常信重礼待申家的。 所谓君使臣以礼,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臣事君以忠。 这是规矩,也叫礼制,是世家门阀的道德准绳、立身之本。 申耽是守规矩的,他表现的非常勤恳,但是这时候,民间四处似乎传出一些不好的声音。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说他申家意图造反而已。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勾决死刑犯的申耽猛地一惊,毛笔掉在桌子上落下一滩墨水。 坏了,这是有人在搞我申家,然后他下令家仆赶紧去查。 只不过这些人好像被抓过似的,变得十分小心谨慎。 然后又有谣言说申家频繁有人进进出出,这不正常的调动是他们在集结人手准备作乱。 一时间风声鹤唳。 谣言传播汉军自然也知道了,这时有人将此事禀告刘禅。 刘禅则是义正言辞的警告他:“申府君待人以诚,深得民心,是品格忠厚的长者、德行高尚的名士,怎么会做叛国之贼呢,汝勿复言矣。” 然后这件事也被传开,刘禅的形象又成功拔高一筹,用人不疑的形象跃然纸上。 别人对刘禅歌功颂德,但此时申耽却深感头疼,他感觉此事有蹊跷。 他怀疑过自己在本地的仇人,但那些都被自己碾压,不会搞出这般动静。 然后就是怀疑这是曹魏或者江东的细作搞到鬼,目的就是搞乱上庸。 甚至还怀疑这就是刘禅在搞他,但自己找不到这是对方搞鬼的证据。 可同时也没有不是对方搞鬼的证据…… 而且,申耽其实他自己也不愿相信:“公子不过是个少年,真的有如此心机吗?” 然后为了洗清嫌疑,他主动封存府库,交给汉军清点。 刘禅没有拒绝,粮食没问题,但是武器甲胄大都是些老古董太过陈旧。 申耽解释说上庸几十年没有兵事,管理武库的都尉是个年龄很大的老人,才有此疏忽。 并主动提出罢免此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刘禅知晓这是申耽藏了一手。 将精良武器甲胄拿去武装自己隐匿户口而训练的私兵,却将半淘汰的残次品拿来交差。 这是在告诉自己,他申耽并没有要作乱的想法。 自己可以通过交涉从他这里攫取一些利益,但他也有自保能力,警告自己不要逼迫太甚。 想通此节之后,刘禅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者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笑了笑。 上庸的都尉肯定是申家的自己人,既然对方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不拿白不拿。 刘禅略一沉思说道:“既如此,那便让那位老者回家颐养天年吧。至于新都尉的人选,吾举荐邓良弼接任。” 以刘禅现在的军功地位,所谓举荐其实也就是任命了,只是需要走个流程而已。 东汉太守权力大大加强,掌军权为主将,都尉只不过是副将全方位受制于太守。 即便将此位置让渡出去,申耽也有信心压制住那个新的都尉。 随后自有人将刘禅的决议传达出去。 正在孟达军中处理公文的邓辅,忽然得知自己被举荐为比两千石的都尉的时候,脑袋先是一空。 随后十分兴奋的朝着刘禅所在虚空一礼。 他原本还因为自己的儿子被刘禅扣在身边做人质而唉声叹气。 现在一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绕了一圈,自己还是当上了两千石。 虽然不是一郡的一把手,但上庸到底是比房陵大多了,职级含权利可是不低的。 如此看来,多少人想送人质过去还没这个机会呢。 邓辅向孟达拜别,后者自然不会阻挠这个妹夫的升迁。 甚至送了他五百兵卒让他带去上任,如此不至于被申耽彻底架空。 刘禅慷他人之慨,将府库里面那些陈旧的武器甲胄全拨给了邓辅。 至于那些粮食,刘禅笑纳其中的大部分,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为了后续发展需要,他要从申家手中掏出大批粮草。 不多时,刘封领兵抵达上庸。 第123章 弓马邀名爵刘忠嗣 在外人看来,刘封和刘禅碰一块应该是非常尴尬的。 刘封本名寇封,原是罗侯寇氏之子、长沙郡刘姓人家的外甥。 刘备投靠荆州刺史刘表后,暂时安居于荆州,因为当时刘备未有子嗣,于是收刘封为养子。 养子不是义子,是有继承权能分家产的那种。 但不巧的是,就在刘备收养子的同一年,刘禅出生。 这就非常棘手了,总不能再送回去吧。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刘备的待机属性也展露出来,显然不太容易崩殂,刘禅的年纪顺利增长。 偏向自己的亲子,这是人的天性,刘备也不能免俗。 这些变化刘封自己肯定是能感受到的。 即便刘备一直在维持好父亲的人设,但关羽那句‘兄长既有子,何必用螟蛉’简直就是挑明了刘封的处境。 尴尬自然是有的,但畏惧吗,刘封表示决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己有文武艺傍身,功名利禄难道要依靠别人的赏赐吗? 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自当弓马邀名爵。 敬我者知我敢战,厌我者绝非同流。 所以一直以来,刘封从来都是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任凭流言蜚语吹打而不能动摇其本心。 他的副军中郎将是自己一刀一枪拼搏出来的,作战勇猛无畏,敢打敢拼,刘封是目前刘备麾下二代中唯二跻身第一梯队的将领。 另一个是关平。 刘禅会忌惮这个兄长吗? 当然不会,甚至绝无此种可能。 当年刘封随诸葛亮、张飞入益州而有战功,此前在汉中之战也有亮眼的表现。 对于志在天下的刘禅来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十个刘封他也能容下。 若是没有自信降服住这个性情刚猛的勇将,那自己干脆滚回成都等着乐不思蜀得了。 当时,刘封走到半路听闻刘禅入汉中,上庸已下的消息后,正打算带兵返回西城。 便遇到刘禅派来的使者,“忠嗣兄,请入上庸,有要事相商。” 以前为了避嫌,刘封刻意跟刘备的亲眷保持距离。 但若是别人主动找上自己,他也会按照礼节进行回应,就比如刘禅。 所以他与刘禅虽说不上太亲近,但也保持着普通的兄弟交情。 既然刘禅说有事,他便领兵继续向东来到上庸。 对于这个兄长,刘禅出城里许前去迎接。 “不愧是跟着父亲打汉中的军队,果然都是精锐之师啊。” 骑在马上看着远方旌旗飘扬的这支汉军,刘禅赞叹道。 这些士兵约有三四千之数,大多是南征北战的老兵,身上带着的杀伐之气不是新兵可以比拟的。 随后,刘禅带着数百亲卫迎了上去,在抵达军前百余步的时候停下。 刘封自然也注意到这股汉军,立刻出了行军阵列上前。 他着实没想到刘禅会亲自来接自己,待发现来者是谁之后,更是翻身下马,上前拱手。 刘禅随后翻身下马,跑过去扶起对方的胳膊。 “公子……” “兄长莫要见外,还是唤我阿斗吧。” 刘封顿了顿,随即觉得出门在外确实需要展现一下兄友弟恭,便微微点头。 “公……阿斗,上庸既然已经拿下,那父亲交待的任务便已完成。你却还让我来此,到底为了何事?” “兄长心急了些,”刘禅笑道:“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我军在襄樊将与曹魏决战,兵力上处于劣势,吾便想请兄长前往助战。” 襄樊地区……作为荆州本地人的刘封自然知道此地的重要性。 只是那里的具体战况如何他还不清楚,而汉中的情形却是了解。 “阿斗,我军攻西城时,申仪曾派兵阻挡,败后而降。申家势大难制,若是我们不留军镇压,恐生变故啊。” 刘封曾跟申仪交手,但后面对方投的太快,刘封总觉得对方没被打服。 事实也确实如此,历史上孟达降魏后,申仪便出兵堵住刘封撤入蜀中的退路导致其兵败。 刘禅认可了刘封的观点,“申家一家独大的格局必须打破,我们应当扶持一些人起来跟他打擂台。虽然短时间无法形成庞然大物,但可以以量取胜。” 矮刘封一头半的刘禅语重心长的说道:“世家的弹性很大,你强他就软、你软他就强,只要武力足够碾压,他们会主动提臀的。” 交待一番细节之后,兄弟二人携手入城,打击了外人对他们关系不和的谣言。 于是上庸境内便是有三股汉军,隐隐对郡治形成包围之势。 这很不寻常,有一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不久,果然问罪。 刘封以乡间传言问罪申耽,唱黑脸,颇有一番要动刀枪的架势。 申耽被吓到,坚决咬定这是敌人派来的细作在挑拨离间。 刘禅唱红脸,表示立刻动用军队来搜捕这些贼人。 不由分说,汉军四路频出,以搜捕细作的名义,下到各县乡。 果然抓到不少人,在诸多刑具的劝说下,他们有的承认是江东派来的,有的竟说是曹魏派来的。 但无论哪种,倒是都帮着申家洗清嫌疑。 但是申耽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一场简单的抓间谍行为,硬生生的被刘禅搞成了普法战争。 蜀汉施行盐铁官营,但是他们这些刚纳入版图的自然人人违法。 川蜀地区盐铁蕴藏量丰富,冶铁煮盐业在两汉时就较发达。 东汉时“罢盐铁之禁,纵民煮铸”,盐铁经营权落到了豪强和商贾手中,至今已经百余年。 他们这群豪强商贾凭借经济上的势力,“侯服玉食”,奢侈纵欲,自由自在惯了。 忽然大量的盐矿铁矿被查收、许多煮盐炼铁的作坊和器具也都被抄没。 因为事发突然,不少人本能地掀起反抗。 然后他们就见识到,什么叫做铁血强军。 打不了曹操还打不了你们了?刘封、丁奉、关平、甚至孟达也参与进来分一杯羹,带着汉军把他们全收拾了。 这些产业大部分都是跟申家有关系的,一大群人便跑到申耽面前告状。 泥人还有三分气呢,申耽自然也十分愤怒。 你是兵强马壮,可手段也太粗暴了些。 “那就让他们看看,上庸是姓刘还是姓申!” 第124章 确实有猖狂的资本 于是在申耽的授意下,各县本应转运到郡治的粮草全都被贼人劫走。 矛头指向本地蛮人和山野流寇。 或许其中一小部分真被劫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批粮草其实都被郡县官吏吞没。 行政权全部掌握在他们自己人手里,刘禅即便是心知肚明也根本查不了。 若是想要插手本地政务,下面办事的小吏,不是走路崴脚就是家里母猪生产,反正就是不干活。 一旦插手,本地行政就敢跟他玩瘫痪。 同时,申耽还向刘备上书。 先是言说自己倾心向汉才归顺左将军,然后称赞刘禅少年英杰。 最后请罪说自己以前不知道蜀科,触犯律法,愿意接受左将军问罪责罚。 责罚,刘备怎么可能责罚他,还得指望他化为蜀汉在此地的势力触角呢。 若是刘备清楚了此间缘由,要受责罚定然是刘禅。 因为他此次的行为真的是不教而诛。 不教而杀谓之虐,这可是孔夫子点名批评的事情。 申耽在信中话里话外暗示刘禅欺压百姓,导致民怨沸腾。 “重视名声的玄德公,定然会好好收拾他这逆子。” 想到如此效果,申耽很满意:“而今没粮食可吃,看你们这些军队还能在此待多久。公子啊,呵呵,赶紧离开上庸对你来说才是上上之策。” 若是刘禅敢让他们再重新征集粮草,申耽不介意将这些全都转嫁到本地普通农户头上,以此搞臭刘禅的名声。 不过,刘禅没有征粮,而是宣称要出城剿匪。 在申耽看来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的举动而已。 蛮人手里能有多少粮食,而且这原始森林如此广袤无垠,哪是什么想剿就能剿的地方。 申家管事恭敬地对申耽问道:“刘禅要举行什么阅兵来彰显武力,向本地大户募粮剿匪。府君,您要出席吗?” 闻言,申耽咧嘴一笑,“自然是要去看戏的,稚子弄琴,不识五音。最近我有在研究蜀科,此时他已经没有名目再对我们动手。” “以此子的性子,他若是真能动手,难道还会兜兜转转来耀武扬威吓唬人吗?传信各家,让他们看我眼色行事。” 你刘禅不是要筹粮吗,由我出面定一个很低的上限,申家各旁系、本地各家族跟随在后,看你能筹到几天的粮食。 汉军的效率很高,阅兵就选在城外空地上,用土垒起的一大块平地便是观景台。 申耽掐着时间点来,穿上绸缎制成的朝服。 身后跟着许多人,大多都来自申家旁系、本地依附申家或者与申家有姻亲关系的家族,算上仆人总共数百人。 气势汹汹,成功给底下许多摇摆不定的人打气。 只不过来到之后,眼前的情景让申耽有些诧异。 看台上已经站着百余名穿着各色各样衣服的民众。 当然,在他这个大豪强眼中的民众也不是底层人。 这些大都是一些处于末端的地主,有着一些田产盘剥十来户佃户,有一点小积蓄的。 其中一人与申耽对视后立刻将视线转开,但申耽还是注意到他。 申耽嘴角微微上扬,低声喃喃道:“张家的小郎……有意思。刘禅公子连这种人都引为盟友,还真是,礼贤下士啊。” 北巫县张家,是申家的姻亲盟友。 而申耽口中的张小郎便是张家上一任家主的儿子,本来是张家的少主,也是申家原本的联姻对象。 父亲去汉中做生意,回来之后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信起来那什么五斗米教。 不仅发动全家人信教,还主动接受张鲁任命的官职为他治理北巫县。 这触动了申家的利益,然后他在为五斗米送粮食的时候,成功的被意外掉了,他的妻子随后悲痛殉夫。 接着,申家便扶持其堂弟为新的家主并与之联姻,将北巫县也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位痛失双亲的原少主自然被排挤出来。 据说张家还算仁慈,没有剥夺他父母全部的遗产,给他留了五百亩的薄田度日。 申耽有些感慨:“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吧,没想到我还能一眼就认出这小郎。” 随后视线在一众人脸上扫过,发现大多都是差不多的货色,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有一件事他有些疑惑:“禅公子还没来吗?” “公子说他身为汉军监军,自然要与将士们一同参与阅兵。” 或许是贪玩而已,这是申耽的第一个念头。 随着一声‘呜呜’吹响的号角声传来,看台上扰攘的人群忍不住屏息凝视起来。 然后是一阵咚咚作响的鼓声。 当先是汉军大戟士方阵,一千名戟士列成方阵,肃穆严整。 长戟林立,走到城门前忽然一阵令旗变换,长戟放平竟然直接向着看台冲来。 看台前一圈执勤的汉军纹丝不动。 看台上不少人惊呼一声,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申耽也眉头紧皱,长袖里面的双手紧紧握拳,死死盯着这群戟士,竟然不退一步。 果然,这些戟士冲到五十步外后忽然止步,然后在令旗号角的指引下向左右两侧分成两队而走。 着实将在场众人吓了一跳,不过申耽竟然能临危不惧静坐不动也着实让人意外。 接着是两千名的刀盾手演练战阵变化,或防守或进攻,令行禁止的表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这是一支精锐强军,不敢轻视。 接着是千余名弓箭手,平射、抛射、齐射、速射等一阵阵箭雨看的人激动非常。 伴随着马蹄踏地的骑兵部队的骑射也很震撼人心。 阅兵开始后,看台上的议论纷纷就没停止过。 除了这支部队的精锐程度外,最令他们惊奇的便是这支部队竟然人人着甲。 展现出来的四千兵力皆是甲胄齐全,而且看过去这些都是精良甲胄,绝不是什么样子货。 这时即便是申耽也不得不承认,“刘禅……公子确实有猖狂的资本。” 但最吸引众人的,还是一身铠甲的刘禅,只见他带着数百亲卫缓缓走到场地中间。 腰挂宝剑,手持怪异长弓,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刘禅一挥手,立刻便有人跑出去很远,竖起一杆大旗,上面赫然写着一个‘魏’字。 “王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今国乱岁凶,四方扰攘,我父奉诏讨逆。” “王师所到之处,顺者昌逆者亡!” 随后他弯弓搭箭,瞄准那‘魏’字大旗。 看台上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嘶!以我观之这可是一百三十步以上啊。” “这,这可能吗?曾听闻温侯吕布曾有辕门射戟,难道刘禅公子今日竟要复刻飞将军故事乎?” 众人屏息凝视,随后只听‘嗖’得一声。 那大旗竟真的从旗杆上脱落掉在尘埃中。 而木制旗杆上头,一根箭羽正高频震动着。 申耽蹭的一下站直身子。 竟然真的射中了,他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第125章 其中利害 汉军的山呼震耳欲聋,听得看台上众人心惊肉跳。 军威之下,刘禅趁机抛出一系列公务官吏名额。 汉中的司盐、司铁校尉府,还有刘禅自创的摸金校尉府等组织拔地而起。 有现成的答案也不需要刘禅创新,直接照搬照抄诸葛亮在益州盐铁官营的制度建设。 汉中的盐业非常发达,上庸六城有好几处盐井盐场。 但是他们煮盐的手段却比较落后,而诸葛亮已经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在益州盐业方面改良出更先进的手段。 《异宛》就对此做出记载:煮盐火井经“诸葛亮一瞰而更盛”。 巧了的是,作为诸葛亮的弟子,刘禅对于改良的技法非常熟悉。 在刘禅的安排下,本地会有一批制盐工匠率先学会,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将该工艺落实汉中全境,使本地制盐产业更上一层楼。 这些官署中最高级别的几个职位留下空缺以自己或下面的人兼任,方便老爹以后派人来接管。 刘禅打算在老爹接手之前,将本地盐铁官营所获财赋贪掉。 短时间内摸金产业自然是入不敷出,但煮盐炼铁从接手的那一刻便能盈利。 悄悄的发财,打枪的不要,截留三五个月的收益就足够刘禅变成一方富豪了。 都是为了大汉,如此沉重的赋税刘禅愿意一肩挑之。 “大不了多挨一顿草鞋,债多不愁,老爹哪里估计都攒了几十次。”刘禅觉得自己铁腚行。 如此一来,汉中的盐铁、甚至包括粪便自此施行官营,随之会凭空出现众多大大小小官吏空缺。 没关系,看台上便站着百余名组织看好的新人。 诸多典曹、从事,郡、县、乡三级属吏,刘禅全部当场任命。 如此一来刘禅便是他们所有人的举主,虽然这些小地主可能对于这种上层玩法的归属感并不强。 但他们也清楚,原本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是绝对不可能做官的。 底层小吏或许可以做,但是有官身的职位在旧秩序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轮到他们。 现在刘禅给了,这便是恩。 给予是恩,废除就麻烦了,所以一开始就要让他们牢记规矩。 违反者先通报再罢黜,让大家知道惩罚此人理所应当。 如此他们就会懊悔是自己违反了规则,而不是怨恨上位者。 他们只需要能做到有技术能生产出优质的盐铁,然后再保证运输安全就可以了。 销售方面凭他们的人脉顶多也就是卖给家乡本地人,所以刘禅规定让他们出产的盐铁自销一小部分,大部分则是输送到房陵交由自己处置。 财富不一定以钱财的形式,物资积累也是财富。 襄樊之战后,会有大批有功将士需要赏赐,这些盐铁不一定够赏赐呢。 说不行等不到需要刘禅进行销售,老爹就派人来把这些产业收走。 虽然任命的这些人能力有欠缺,但只要能够严格遵守刘禅制定的经营手册,便不会出什么乱子。 这些人对上位者长年以来的自卑心理,让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低水平,所以听话是他们现在最大的优点。 至于亭和里的人员任命则需要他们基层自治,由这些人自己选帮手。 为了凑够目前这些人,刘禅已经把录取规定删减为最简。 只有三条:看申家不爽,能识字,会算数。 就这,刘禅也还是没能凑够人数。 没办法,总不能让文盲当公务员吧。 总之先把框架搭起来,机构能运行起来还要啥自行车。 宣读完之后,众人惊奇的发现:所有新任命的官吏,没有一个是申家的人。 申耽的面色变了又变。 刘禅今天这阅兵,剿匪是假,为这些人站台是真,给他申家示威是真。 不过这些人算什么阿猫阿狗,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只要刘禅一走,自己有九种方法拿捏他们,九种。 谁料,刘禅下一步就叫来新任命的上庸都尉邓辅邓良弼。 诸葛乔说出身寒门的邓辅有反骨,可是在刘禅看来,哪里有什么反骨啊。 人家这明明是积极进取,想身居高位的实干派。 邓辅啊邓辅,申府君多病,汝当勉励之啊。 “邓都尉,吾将今次讨贼之效托付于你。除再拨给五百精兵之外,丁奉、关平率领两千精锐也交由你指挥。” 此言如一记重锤砸在申耽心头,自己竟然忽视了刘禅已经在上庸给这些人留了一个靠山。 甚至不惜拨出五百精锐来加强其实力,这下,他们真能跟自己分庭抗礼了…… 而诸葛亮所制定的盐铁官署属于中央垂直管理的财政部门。 税收归中央,地方官府可以协助但无权管辖。 也就是说,该体系内部人员调动奖惩,申耽这个太守没有话语权。 若是其他郡守也就罢了,可刘禅如此行事,明显是要将申家排除在外,将这几个体系打造成一个反申家联盟。 虽然那个摸金校尉府申耽没太搞懂是个什么玩意,但众所周知,管理盐铁自古以来就是肥差中的肥差。 是最容易滋生新权贵阶层的领域。 申家在上庸的生存空间绝对会被新兴的豪强不断挤压,长此以往此消彼长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阅兵进入尾声,获得编制的各家纷纷积极捐献粮草。 献上家中余财,这是他们对刘禅帮助他们完成身份阶级跨越所给予的微不足道的报答。 每家都不多,从几十石到上百石不等,积少成多之下也挺可观。 令刘禅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那位申府君竟然毫无表示,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离开,身后一大群人如影随形。 看台上忽然传出一阵指责声音,现在他们已经是刘禅派的人。 这个申耽竟然不给公子面子,骂他就是自己这些人忠心可鉴的表现了。 刘禅并不认为申耽看不出其中利害,心下疑惑。 “都这样了还不来拜码头,他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随后邓辅率领丁奉、关平进山剿匪。 丁奉麾下飞熊军乃是五溪蛮士兵,他们跟汉中的巴蛮自从黄帝蚩尤时期以来就是仇人,打了好几千年的架。 彼此熟悉,所以汉军前期进展非常顺利。 后来他们藏匿山林,偷袭汉军。 邓辅眼见敌人不好剿灭,于是拿出所有猛火油放火烧山。 原始森林湿气比较重不好烧,火油用完之后便带着百余巴蛮俘虏率兵而回。 刘禅将丁奉、关平调回自己麾下,立刻就率军东归襄樊。 因为此时,申耽已被制服,遣妻子及宗族诣成都,并且狠狠地大出血了一回。 第126章 汉中王世子 申耽回去之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思考了一夜,思考家族的存续与发展。 最后分析出汉室将兴,大势不可逆。 于是第二天便再次上书刘备表示臣服,并将自己的妻儿和二分之一的族人打包送往成都。 迁徙到成都族人们虽然是去做人质,但肯定也不是去受苦的。 他们带走了申家隐匿的一千五百户佃户,到益州后在当地置办些田产继续收租过好日子。 送人质,这是先前投降曹魏的时候知道的政策,只不过当时他拒绝了。 天高皇帝远,曹操拿他申家也没什么办法。 现在东三郡已经被刘备势力包围,这人质就有送的必要。 而为了保持申家在本地的地位,他们必须参与到盐铁这国家经济命脉般的产业中去。 高调送人质,申耽表现得很有诚意,如此一来,对于这样的好同志好干部表率,蜀汉势力必须客客气气地接纳他。 刘禅也不能免俗,双方仿佛一夜之间新仇旧怨烟消云散。 双方笑口常开,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刘禅表示,只要申家拿出万石粮秣支援朝廷征战,自己立马率军离开。 言下之意便是先前种种可以一笔勾销。 申耽做出让步,他不做上庸的土皇帝了,但申家的权势必须得到保证。 他推荐了二十名识文断字的族人参与盐铁官营,同时拿出五千石粮食做敲门砖。 二十人虽然在目前占比较少,但以申家势力扶持之下足以跟那百余人势均力敌。 刘禅见对方竟然砍价砍一半,便将其中十人任命为摸金校尉府的下层小吏。 就在双方讨价还价的时候,忽然刘备的一纸公文送到上庸。 开头劈头盖脸地就将刘禅痛批一顿,还让传信的使者拿戒尺打了刘禅屁股十下。 还罚刘禅抄写十遍蜀科。 “公子别想着找人代抄,主公说您的字化成灰他也认得。” 这个使者是老爹麾下亲兵白毦军里的一名老将,刘禅不得不乖乖受罚。 这个白毦军的老将忠心耿耿只听刘备的命令,但很死板,十下戒尺丝毫不放水。 即便刘禅是屁股上有老茧的铁腚也被抽开了花。 打完之后敷上膏药,至少趴着休养半个月才能好。 原来,刘备看了申耽先前的上书之后,对于刘禅在上庸的跋扈行径非常生气。 于是专门来信责罚,但是刘备并没有下令纠正刘禅的所为。 朝令夕改会损害刘禅的威望,刘备自然是清楚这一点的。再加上法正在一旁为刘禅辩护,便停留在体罚层面。 使者走后,刘禅大怒。 扬言要找出诬告自己的家伙,抽筋扒皮吊在城门上滋滋放血! 申耽惊,奏表是他写的,下定决心,“得赶紧把公子这尊大神送走。” 主动找上正一肚子气趴着的刘禅,提出前线战事紧急,值此国家危难之际,我申耽愿毁家纾难报效朝廷。 不仅又拿出五千石粮秣满足刘禅的要求,更是捐出自己隐匿的佃农一千户,人数约四五千。 他申家在上庸和西城两郡隐匿的总户数约五千余,这是主家和各支脉的总数。 直接依附申耽这个家主的隐匿户数便是两千户,如此一来算是直接腰斩。 去成都的族人带走一千五百户,先前那些盐铁产业也被刘禅抄没。 如此算来,申家在汉中本地的势力可谓是大大削弱。 对于突如其来的慷慨,刘禅本能的觉得有蹊跷。 仔细思考一番后便明白了,原来是你小子。 申耽拿出来的赔礼刘禅全收下,不再说什么吊在城门上滋滋放血之类的事。 这都是自己屁股换来的血汗钱啊。 削弱申家,同时拉起一批人打擂台,上庸形成一超多强的局面。 制衡的手段虽然粗糙,但也能保证一时稳定。 连绵不断的大雨已经开始落下,汉水的水位不断上涨,来汉中的时间已经耗尽,刘禅必须回去了。 他说服刘封一块去,算是成功为襄樊拉来四千生力汉军。 刘封依旧担心西城的申仪,并且他表示自己不会耽搁军国大事,但不愿意受关羽的指挥。 二人的矛盾在蜀汉势力内人尽皆知。 刘禅认为申仪造反根本没有外援,他不会主动找死的。 至于指挥问题,刘禅保证其进入襄樊之后,作为客军独立率军作战,听调不听宣。 孟达没去,他是个投机分子,有自己的晋升渠道,非必要情况不会去前线厮杀挣军功的。 便以镇守的名义留在东三郡。 再次行进到房陵的时候,他们被刘备的使者追上。 这次来的不像上次打刘禅的那支那么寒酸。 而是一支庞大的使者队伍,有百余人,带着各色旌旗符节。 他们带来一个重磅消息:“东三郡归降之后,主公登坛祭天,晋位汉中王……” 老刘从此也能被人称一声大王了,从一个织席贩履到坐上王位,这人生也足以堪称传奇。 当然,对于刘禅来说,更重要的是后面几句: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 “孤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嫡子刘禅、日表英奇、天资粹美。载稽典礼、俯顺舆情,立为汉中王世子。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严格意义上讲,刘禅不是嫡子。 刘备本就没有嫡子,需要的人多了,刘禅也便成了嫡子。 然后使者下一句令刘禅有些懵逼:“世子刘禅讨贼有功,表为泗水亭侯,仍为监军。” 表的意思他知道,汉中王不是皇帝,不能直接封侯,需要给刘协写个贺表通知对方一声,也就是走个流程。 皇帝通知就行了,至于他本人的意见那不重要。 “但为毛是泗水亭,这怕不是有点远哦。” 其实老爹的小心思刘禅也知道,他的汉中王与当年刘邦的汉王虽然差了一个字,但给天下人的传达的信息很明确。 而刘禅这个侯,同样也是蹭一波高祖的流量。 只是自己已经选好了一块封地…… 刘禅忽然灵光一闪,树挪死人挪活,把自己之前选定的地方命名为泗水亭不就没问题了。 第127章 嘌呤半生啊明主 前来宣读封赏事宜的使者名为周群,刘禅对此人并不熟悉,只听说他也是个神棍。 不过并不像张裕那样讨人厌,反而被老爹举为茂才,算是给他许诺了一个锦绣前程。 “大王说蒯府君深明大义,归顺大汉,理当重用,由蒯府君继续领房陵太守职务。” 这是给予官方认证,其实使者一路走来,这些投降的官吏全都按照官复原职处理。 连曾略有抵抗的申仪也还是西城太守。 使者虽有上百人,但对于需要运输大量粮秣甚至还带着千余民户的军队来说,速度还是快得多。 所以在他们出了房陵城之后便分开,使者要前往襄阳前线。 去传达封关羽为前将军、假节钺,董督荆州诸军事的任命。 如此任命下,关羽成为蜀汉势力中仅次于刘备的最大实权者。 节和钺其实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节代表皇帝的身份,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行使极高的行政权力。 钺为斧钺,一种刑具,专属于君王。 只不过在晋朝以前,假节和假节钺区别不大。 都是君王极其信任的表现,具体能发挥多大作用主要还是靠其本人的身份地位与实力。 就比如关羽这个假节钺,若是刘禅敢捣乱,他就能将刘禅绑起来甚至揍一顿,完全不受监军掣肘。 而曹魏那边若是派曹丕做于禁的监军,即便于禁也有假节,但却会以曹丕的意志为先。 这时候,刘封颇有微词,不愿受关羽统辖。 但刘备对他只有许多财货与语言上的奖赏。 并没有提高他的官职,这让他又有一种抓住机会建立功勋的急切之感。 刘禅提了一个折中意见,刘封先暂归自己麾下,这样关羽指挥的是刘禅,而刘封也没有被关羽指挥。 “且我军中战将如云,关将军即便要从我麾下调兵遣将,我自会留下兄长。” 见刘禅如此说,刘封妥协,就当是给新任汉中王世子一些面子。 大军继续前行,再次路过旧城遗址的时候。 刘禅令士兵们在旧城旁边修筑营寨,并宣布此地名为‘泗水亭’。 留下一批粮草,令诸葛乔和邓贤带着一千汉军,领着那一千户的民户就此落户开荒。 松绑要一步步来,刘禅并不会因为自己受过高等素质教育就异想天开的施行什么仁政。 他只需要做到比其他人好就够了,然后缓缓释放政策红利,不断激发底层百姓的生产积极性。 营寨建设完毕,一千户民众共计四千三百余人被召集在空地上。 刘禅则是站在旧城的夯土墙上,身旁站着八个气息充足的大胖子,他们将充当喇叭的作用将刘禅的话传达给所有人。 “此地,就是我的封地,也就是你们以后要生存的地方,便要遵循我的政策。” 闻言,民众们虽出现一些议论,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大的反应。 依附于豪强,帮贵人们种地做工,贵人们保障他们全家的生命安全。 有时候还被当做礼物在各豪强之间被送来送去,给谁干活都一样。 他们已经麻木,今天无非是换个贵人罢了,谁是他们的主家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首先就是,户口登记造册,各户按照劳动力数量分配田地……” 后面又讲了些普通人听不懂的细节,第一,土地所有权是朝廷的,他们只有永久耕种权。 第二,地随人变,男子十六成年分田四十亩、女子十五成年分田二十亩,死亡销户的时候土地收回。 第三,除了十恶不赦大罪之外,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剥夺劳动者的土地。 这些细致的规则大多数人都没怎么理解,他们认为无论这位小公子说什么,反正不就是让他们种地,听不听得懂似乎也没啥关系。 “其次,便似乎税收,纯粹的农户只需缴纳地租,其他一切苛捐杂税全部废除,至于地租嘛……” 来了,租子是多少,才是这些人最为关心的事,这才是和他们戚戚相关的事情。 虽然听到苛捐杂税全部废除也有些心动,但贵人们最擅长巧立名目听听就罢了,万不可信以为真。 这是大多数成年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刘禅将要说出口的数字,这将关乎到他们以后的日子是穷还是非常穷。 “地租按照收成,四六开,灾年欠收则免租。” 闻言,众人纷纷放下心来,六成的租子啊,和以前给申家种地没什么区别嘛。 甚至还有些小兴奋,灾年欠收则免租,这可是从前并没有的福利。 那种情况下,真要遇上灾年,还得倒欠贵人一屁股债。 要是遇上连年遭灾的情况,就得卖儿卖女卖屁股了,现在好了,至少不用担心这种事。 “但我要求好粮上交,因此要由官府先挑走四成,剩下的六成才是你们的。” 先挑就先挑呗,等等……他说,六成是你们的? 六成…… 这些农户们脑子一阵嗡嗡的,只有这一句话在不断回荡。 在他们消化这些信息的时候,刘禅再次开口: “这里还有许多工作你们可以在劳动力富余的时候去做工,所有工作记录工分。工分可以兑换各种农具、盐和肥料等官府提供的物资。” “土城需要修整、军营也要扩建成一座小城镇。此外还有各官署、粮仓、手工业作坊,甚至还有官田的开垦与耕种,这些都是你们可以得工分的地方。” 众人彻底震惊了,场面顿时乱哄哄的十分嘈杂。 脑子笨的算不明白账,工分这种类似货币的奇怪概念他们不懂。 但是给贵人干活可以得到农具、盐和肥料他们听懂了,这又是一项福利啊。 以前给主家干活,贵人们都说那是天经地义,他们都是白干活的。 他们看向刘禅的眼神都变了。 公子在上,我们都是嘌呤半生未逢明主啊…… 刘禅的动员非常成功,所有人都非常愿意积极投入到开垦耕地的劳作之中。 当下已经过了仲夏,还能勉强种一次晚稻。 虽然收获绝对不理想,但能把荒地开垦出来,还能得到些许补充何乐不为。 “先种地,乔兄,你安排人在城西那边开出两千亩的官田,不种粮食种药材,此事务必重视。” 刘禅做出如此交代之后便登上坐船,顺汉水而下。 第128章 干净又卫生 “给我打,公子严令不许喝生水,你们竟然敢违背。” “安国,现在要改口叫世子。” “哦,抱歉,短时间还没适应过来。” 关兴张苞抓了一伙因为口渴而径直饮用生水的士卒。 这伙士卒是刘封手下,但现在名义上是刘禅麾下。 关兴、张苞被刘禅拉来兼任军正,掌管军法,抓住他们之后便要当众处罚,以儆效尤。 那伙人共十人,是一名什长带着自己手下一块饮的生水。 关兴大声宣告:“违令饮生水者隔离检查五日,每人鞭十,行刑!” 十人被其他士卒控制,脱下外套露出翘臀,然后自有人拿着马鞭抽打他们。 随后一声声惨叫声响起,很快就吸引了一大群围观者。 刘封得到禀报后立刻气势汹汹地跑来,因为喝水而被当众鞭刑还要拘留五日,这般奇怪的军法令刘封怀疑,这可能是有人在针对自己。 他和刘禅都知道双方虽不说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也是并无矛盾的正常兄弟情谊。 但外人看来他们是年长的哥哥为小将,而年幼的弟弟为世子,免不了有人会动歪心思。 “若真是如此,我刘封自不会放过你们。” 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关兴张苞正要将人带走隔离。 看到对方后,刘封的怒气消散大半,“安国、兴国,怎么是你们?” 以这两人的身份地位以及和刘禅的亲密程度,完全没有做幸臣的必要。 二人也是以勇武之名立足军中,不像是会行小人之事的人。 而且自己跟他们几乎没什么交情,无仇无怨。 “刘中郎,监军严令,不能食用生食生水,此为防止瘟疫滋生所必需之策。” 那什长见刘封到来,立刻大呼:“请将军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我军中欠缺柴火,熟水每天供应有限,兄弟们实在是渴了,何以受如此重罚?” 闻言,周围士卒窃窃私语,皆感同身受。 他们以前不怎么注意此类事情,但如今刘禅颁布的各项卫生禁令颇让他们感到拘束。 现在因为物资条件的限制,连喝水都不痛快。 刘封为士卒求情,关张却要依法处置,他们便闹到刘禅面前。 “法令颁布,就需要施行。而且将他们隔离五天也是对他们好,因为霍乱,也就是疫症的潜伏期通常为一到三天,少数能达到五天,早发现早治疗。若是没病,自然会放他们回去。” “不过兄长军中缺柴火这事也不能忽视,这样吧从我军中拨给一百铁斧,兄长也要督促底下将士勤快一点多砍伐些树木。我这里还有几名医军的好手,也调过去吧。” 如此,算是让此事得到折中的解决。 蜀军被刘禅严格要求卫生倒是平安无事,但是江东的吴军却是搞起了群体免疫。 “进去之后不许乱走乱看,你们只管看病即可,少不了你们的赏钱。” 身着吴军的士兵们守在营门,面色严肃带着些威胁的语气说道。 对要进入吴军营寨的一行人进行搜身检查后才予以放行。 一行人都是吴军最近从民间江湖上召集的医匠,其中有不少是西边蜀汉势力内来的,自然要小心谨慎。 这段时间吴军多有调动,一些被剿灭吞并的山越作为新兵抵达此地。 前些日子忽然出现一些人水土不服、呕吐腹泻等症状。 因为语言不通,以及东吴一贯亚于英吉利国的感人医疗体系,成功让数千人受到感染。 事情比较严重,若是再不治理恐怕会引发瘟疫,于是便有了这些医匠入营之事。 其实若不是担心引发瘟疫,吴军是不会多此一举的。 在江东部曲制之下,不是本将的士兵其死活本将不管。 若是本将的士兵,有了伤亡能扛过来的归队,扛不过再去抓山越补充。 什么你说治病?药材多贵啊,而山里的越人又好打,又多又便宜。 有了伤病,连将领们都得硬扛好不好。 比如当年大功臣黄盖没死在战场上,却差点死在自家伤兵营里。 当时他受伤被救起来之后,医德充沛的吴军将他绑成木乃伊,在的厕所旁边给他搭了个病床。 这样干净又卫生的环境下,伤口细菌感染都是轻的。 黄盖惟有自己大叫呼叫韩当的名字。 韩当发现他时,流着泪地解开他衣服,才得以保住性命。 还有周瑜病死、鲁肃病死、凌统病死、太史慈英年早逝、孙桓二十六岁英年早逝…… 再比如现在正重病等死的甘宁,按照其他将领的预测,若是他挺不过去就吃不到明年的新麦了。 而吕蒙比较特殊,重病能得到救治,主要还是因为他是孙权的心腹爱将。 现在竟然要给底下的泥腿子治病,真是积了大德。 该军营在洞庭湖畔。 孙权已经定下举国之力攻取荆州的战略,所以虽然陆议与朱然矛盾冲突激烈,但无法阻止兵员物资向前线集结,做战争准备。 巴丘洞庭湖一带,正是东吴操练水军、囤放粮草物资之地。 巴丘、陆口皆是东吴门户。 表面上其军事基地是陆口,但实际上陆口狭小,不适合大军驻扎。 而洞庭湖广大,无论是驻扎还是操练水军都大有裨益。 请示孙权,招募江湖郎中填补医疗空白为士兵治病这种事,是只有主将才有权力和资格做的。 一行三十名医匠被吴军士兵领着去见他们的主将,沿途吴军皆是目露凶光,仿佛随时就要动手杀人的样子。 一行人被吓的不行,唯唯诺诺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全都抱着药箱低头快步跟上领路的吴兵。 主将只是扫视了他们一眼,似乎并不想浪费口舌跟他们交代什么,而是转身看向一旁的年轻人。 “好,都到齐了是吧。周都尉,他们就交给你了,你带着他们去为那群新兵蛋子治病吧。” 周都尉名为周邵,目前的身份是吴军骑都尉,属于中层军官,但是吴军中无人敢轻视于他。 因为他的父亲正是大名鼎鼎的周泰,是东吴至尊孙权御前第一挡刀侍卫,是孙权的另一个心腹爱将。 而周泰身上的刀疤越多,周邵在吴军中的地位越稳、前程也越大,即便是主将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虽然小将很年轻令这些医匠很惊奇,但更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却还是那名主将。 第129章 吴军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么好的待遇 只见该名主将身材魁梧高大,虽然年过五旬,但看起来依然像一座高山耸立。 这时有人认出他来了,这位主将正是在江东有着响当当名号的韩当。 作为一名孙坚时期就领兵作战的将领,他在江东可谓是真正的三朝元老。 随着其他老将的逝去,资历和地位已经成为江东第一档的前排。 陆议资历不够,洞庭湖大军只有交给韩当才能协调诸将。 周邵得令之后便带着这些医匠出了主营,向着南侧水边一处营地走去。 此地吴军甚多,连营数里,互相分隔,倒是对抑制瘟疫扩散起到一定作用。 每名医匠身边都有两名精悍的吴军士卒左右护持,同时也做监视之用。 很快他们便来到目的营地,里面驻扎着刚归化不久的三千余山越新兵。 周邵没有进去,而是让吴军士卒左右护持着医匠一行人进去为生病的新兵做检查。 这时,一名医匠壮着胆子向周邵问道: “将军,能否给我们一些用沸水蒸煮的布帛?让我们护住口鼻再进去。” 周邵眉头一皱,他完全不懂医术,但毕竟是个年轻人,心性还不错不会对这些人太苛刻。 “很重要吗?” 那名医匠立刻回答:“若是真有疫病,此举可以减少被传染的概率。若是我等医匠都病倒,便无法为更多的将士治病了。” 闻言,周邵低头沉思片刻,而后问道:“绢布没有,桑麻布可以吗?” “这,”医匠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点头,“聊胜于无。” 周邵随后叫来数名亲兵:“你们到军需处取些桑麻布,用水煮沸后送来。” 亲兵立刻领命而走,等待间隙周邵有些好奇便主动询问刚才开口的医匠。 “尔的姓名是什么,哪里人?” “回将军,我叫张炆,祖籍南阳涅阳县。” 周邵更是有些好奇,南阳现在可是蜀魏激烈的交战区。 “哦,那你为何来此行医?” “先族祖张字讳仲景以医术闻名,我学了些医家本事,既然不能入仕,便做了医匠谋生。” 闻言,周邵立刻重视起来。 “原来是张长沙的族人,不过我听闻,张氏族人多被刘禅纳入麾下,足下莫非是?” “不不,我哪有幸得其青睐。”张炆立刻摆手。 “我先前一直生活在江陵,刘禅公子入荆州后在此开设医馆,我便去学了些医术而已。” 话虽如此,但张炆可能是刘禅细作的念头已经在周邵脑海里生根,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见状,张炆也知道对方已经生疑,心下轻笑,看来公子的任务很容易完成啊。 没错,他真的是蜀汉的卧底。 郭庆找到张星彩,说明了刘禅要在东吴建设情报网的任务,随后张星彩便将张炆举荐给他。 张炆不同于他的族兄那么死板只想着治病救人。 他认为医术也是工具中的一种,若是能用来建功立业为何不用? “如今我张家衰落,子弟难以出仕为官。兄长谬矣,若是不抱紧刘禅公子的大腿,何谈兴盛家族?” 不久,桑麻布取来,一众医匠进入伤兵营寨。 其内环境脏乱差,气味非常难闻,在一些边边角角充斥着可疑的排泄物。 说是兵营,简直就如难民营一般。 甚至能看到因兜不住而随地大小便的家伙。 接连诊治了十余名患者,张炆发现,他们大多皮肤干燥、眼窝凹陷,声音轻度嘶哑。 甚至还有一些人皮肤干皱,声音嘶哑之外,还眼眶下陷,两颊深凹,神志淡漠不清。 “这就是公子所说的霍乱啊。”张炆断定道。 霍乱细菌可长期在水中休眠,受污染的公共水是大规模霍乱爆发的常见原因。 这些山越士卒本就缺乏医学常识,生活作风随意,生活在拥挤的环境中而没有足够卫生条件,爆发霍乱风险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哎,真是可怜,你这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已经落下后遗症了。” 张炆用周围人听不懂的话对一名重症患者做出诊断。 患者是一名年纪偏大的山越,他沧桑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你,你会我们的语言?” 张炆轻笑一声,道:“越人、蛮人的语言我都会说一些。只是你这病,在这里很难治疗啊。” “唉,我这病还能治好吗?” 随后张炆跟他讲了一些治疗方法,比如需要补充大量洁净的饮用水以及食盐,各种所需药物,还要多吃肉蛋之类的食物保证营养。 “……最重要的是这环境需要整改,所有污秽需要清除,确保干净又卫生的环境。禁止食用生水、饭前便后要洗手。” 越说那患者越绝望,吴军怎么可能给他们这么好的待遇。 烧开的水那可是军官们才有的待遇,就这一条都不可能实现。 “若是你们是刘禅公子麾下的士兵,自然能治好。可你们这里缺食少药,卫生环境还这么差,难治好。” “呵呵,刘禅公子麾下的兵都能喝白开水吗?” 那名患者只觉得可笑,他已经觉得自己是熬不过去只能等死了,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帮这些非人哉的吴狗打仗。 不曾想,张炆却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是自然,在公子麾下,士兵们全都喝热水,住干净的营寨。” “而且公子非常重视军中医药,成立了专门的医军,士兵们凡是出现伤病者立刻便会得到医治,不会有人因为缺医少药而白白死去。” 患者感到非常惊异,真有这么重视士卒的将领? 但随后哀叹道:“有些不真实呢,我倒是有些想去看看,不过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 先后的十余名患者,张炆都与其进行了这样的一番交流。 最后,所有医匠给出了相同的结论:这是疫病,非常有传染性,需要尽快治疗。 听到非常有传染性,周邵高度重视此事,申请将军中少得可怜的军医官都召集过来参与治理。 按照医匠们的要求,清除营寨肮脏污秽,以及修筑更多茅厕,将患者进行隔离等。 但是,最重要的药材却没有得到足够供应,吴军药草有限。 在将领们看来,将珍贵的药材用在这些山越蛮人身上,简直就是浪费。 即便是主将韩当也不能违背众将的意愿。 第130章 大雨 然后就是全员禁生水、饭前便后洗手、衣物每隔一段时间要进行蒸煮消毒这些改善卫生条件的事情也做不到。 因为处于治疗阶段,对于卫生的要求更高一些,要做到这些事情需要大量的燃料。 几天后,问诊了百余人的张炆,找到周邵义正言辞的指出,若是不能真正改善卫生条件,这场疫病就停不下来。 但是周邵只觉得他聒噪,如今这群山越营士兵的条件已经和自己麾下士兵相当了。 若是给他们所有人供应开水,那自己的麾下要不要?继而全军将士们是不是都得要。 他如何能开这个头?只是答应会将张炆所反映的问题向上汇报之后便把他驱赶出去。 周邵扭头看向一旁的侍卫:“让你们盯着这个张炆,这些天来,看出来什么了吗?” 侍卫立刻拱手道:“回都尉,这些天来他都在为得病的士兵治病,并未有乱问乱看的现象,只不过……” “说。” “只不过,有其他医匠反应,曾听到他用听不懂的话跟兵卒沟通。” 啪的一声,周邵站起:“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不早报?他定然在谋划什么,尽快去给我查明此事。” 侍卫立刻慌乱的退出营帐,随后他找到先前告密的医匠。 “你去盯着重新诊断张炆看过的病患,打听出来他们之前谈论了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从军中寻了几个懂越人语言的士兵准备混进去偷听。 而张炆退出周邵之后,便带着几名吴军士兵以采摘草药的名义出了军营。 过了很久,却不见张炆回营。 按理来说,以张炆的体格,一个吴兵都打不过,更何况是数名,应该不会逃跑。 这时,先前告密的医匠匆匆赶来,对着侍卫说自己有重要事情要告发。 侍卫让他说,但他却坚持要亲自禀报。 “若是你没有要事,小心军法从事。跟我来吧。” 等见到周邵,医匠立刻下拜道:“将军,那个张炆不是单纯的医匠,他是蜀军的细作。” “究竟何事,速速说来,”周邵立刻激动的坐直身子,并吩咐一旁的侍卫道:“赶紧去带人将这个张炆抓回来。” 侍卫退出后,那名医匠详细地讲出了张炆是如何蛊惑山越士兵痛恨吴军,鼓吹刘禅爱兵如子企图诱降这群山越。 听得周邵十分惊异,“像他这样的有几个?” “禀告将军,只有他一人如此。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可不防啊。小人建议将军把所有不是江东出身的医匠全都控制起来,即便不杀也应当将他们驱逐出去。” “你倒是有些见识,能有这样一番考虑,叫什么?” “回将军,小人叫傅诚,曾是江夏一豪强家养的医匠,战乱之后便四处流浪以为人治病谋生。” 能举一反三,周邵对这个机灵的医匠很满意,且其人指出张炆为间谍,应当是个可靠的。 “傅诚是吧,好,我会请韩将军任命你为曲长。从现在起,山越营中所有医匠归你指挥,疫病治疗的事情交给你负责。” “好好做,到时候少不了你的赏。” 听了汇报,周邵对于学刘禅的做法有些意动,打算将傅诚纳入麾下建立一支自己的医疗队伍。 另一边,侍卫寻着张炆采药的踪迹一路追出去,在一处芦苇丛中忽然停住脚步。 他面色难看,愤怒道:“混账。” 只见他的面前躺着五名吴军士卒的尸体,身上插满箭矢,一看就是遭到埋伏…… 箭矢非常多,可见不是游侠所为,定是被正规军伏击了。 得知此消息后,周邵立刻将所有从蜀汉势力境内来的医匠抓起来。 然后把他们交给了韩当。 只是因为嫌疑而杀医者,多少是沾染业障的事情。 周邵虽年轻但也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动刀杀人。 “斩!” 韩当杀得人很多,不差这点。 宁杀错不放过,他将周邵扭送过来的这些医匠全杀了。 轰隆隆,天空传来一声巨响,闪电与雷鸣交织。 不一会,大雨落下,将行刑场上的血水冲刷…… “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世子我们需要立刻靠岸。” 谯周刚出船舱查看情况,直接就被倾泻而来的雨水弄成落汤鸡。 大雨中行船那就是提灯进厕所找屎,刘禅立刻下令船队靠边上岸。 将士们十分忙碌但却秩序井然。 “盖好,盖好,莫要让这些粮食被雨水糟蹋喽。” “那边的,营帐位置左移五步。” 刘禅的营帐自是由士兵们率先建造,地势抬高以防渗水。 建好之后刘禅第一时间坐进去,谯周、霍弋二人跟随在后。 他们一个是参军,一个是王世子舍人,俩人麾下都没有将士需要指挥。 世子卫率的职位果然是给了赵统。 费祎、董允俩人也同样是舍人,正式作为刘禅的东宫班底。 世子府班底最高的太傅,自然是诸葛亮担任。 而世子家令是来敏,荆州派;世子仆是尹默,益州派。 洗马有十几个,元从派、荆州派、东州派、益州派、凉州派的二代们都有。 其中最熟悉的是一个叫马承的家伙。 马承,马超之子。 脸盘狭长、眼窝深陷,鼻头高耸肩挑,颇有羌人风范,让刘禅印象深刻。 不过这时候这些人都不会来到前线。 谯周听着帐外哗哗的雨声,叹道:“不知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怕是停不了,”刘禅褪下被雨打湿的外套说道:“或许会一连下个十多天也停不下来,我们等雨小了继续赶路吧。” 闻言,谯周心下一突,说道:“若是一直下雨,这汉水水位暴涨,恐怕会有决堤的风险啊。” 刘禅微微一笑,说了一句:“事在人为。” 这不着边际的一句话令谯周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他也不好问,只好自己胡思乱想。 此时此刻,下游的汉水上,却有一支汉军的水军陆战队沿江逆流而上。 身材高大颇具威严的蜀汉前将军关羽正考察沿途地理。 贪多嚼不烂,掘开河堤水攻,威力最大的机会只有一次。 是冲平鲁城的于禁,还是冲樊城的曹仁,这是一个问题。 第131章 雨夜筑堤 “就在此地?” “就在此地。” 数日后,一路走走停停紧赶慢赶,刘禅终于碰上了正在修筑堤坝的汉军。 刘禅一行人登上高处,便能远远看到古韵气息浓厚的平鲁城。 此地位于平鲁城西南侧,但其实平鲁城最贴近汉水的位置是正南方。 那为何关羽会选择这里? 因为此地江面最窄,修堤蓄洪的工程量最小,同时水流速度快,威力更大。 如霍去病那种天生的天才在整个五千年历史中都是极其稀少的,大多数人都是经过一系列的考验与磨砺才能崛起的成长型人才。 只不过即便都是成长型人才,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速度和成长上限,所以成就也是千差万别。 有的人从事学,有的人直接学别人,比如张辽。 当初关羽阵斩颜良的时候,老乡张辽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从此再也无法忘记那场面。 后来张辽无论是万军之中阵斩踏顿单于还是突突孙十万,他的所有战绩似乎都在向偶像致敬、不断复刻当初的奇迹。 有练到极致的一技傍身,张辽能够进入武庙名副其实。 就现有的成就来看,张辽的上限是关羽,而关羽的上限在哪还没有展现出来。 关羽就无异于是成长速度和成长上限都奇高的人才。 大家都是北人,就他把水战天赋点满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此刻,关羽正身披蓑衣站在雨幕中,展现出与将士同甘共苦的姿态。 将士们全都任劳任怨地挑土或不断挥动工具。 现在不知道水位什么时候能达标,所以他们需要抢工期,以便在关羽判断出最佳时机下令决堤的时候能立即行动。 他们现在正在做的是加固堤坝以及修建水闸抬高水位。 想要发动洪水攻势先要加固堤坝,这听起来矛盾实际上的对立而统一的。 进攻方需要保证洪水只在自己需要的地方爆发。 平鲁城里汉水很近,近到不用修筑水渠引水。 夯土城墙如果长时间浸泡的话,墙体会逐渐瓦解崩塌。 但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平鲁城的岁数太大了,大水不必再起泡的作用,只要将汉水堤坝一撅开,大水就能直接化身撞城锤。 由于下方修建水闸,船队不好再通过,所以刘禅下令将所有物资从南岸下船,走陆路转运到襄阳。 如此一来,刘禅麾下便空出一大批船只可自由支配。 分了千余将士转运物资之外,刘禅带着剩余将士并入关羽麾下,成为关羽都督的诸军之一。 整个汉水之上只有一支水师,那就是我大汉水师。 为了接下来的战役,此地已经聚集了强大的战力,艨艟数百、斗舰千数。 “哈哈哈……” 自己赶来的正是时候,不仅能看到如此历史名场面,甚至还能亲自参与进去,阴雨的天气都让人神清气爽。 丁奉不明所以:“世子殿下何故发笑?” 刘禅扶着长剑,笑道:“我等只需安心在此,多备弓弩箭矢,以待天时便有名留青史之机。承渊自入吾麾下,多为陆战。不知水战之能可有疏忽?” 闻言,丁奉颇为激动,猛地一拍胸脯: “世子殿下放心,末将一身武艺陆上本事不弱于人,但要说拿手的还是这水战的本领。未学走路先学游泳,这二十几年的水上功夫自不是白练的。” 丁奉出身庐江,自小跟水打交道。 听公子这般说,汉军这是要水攻了,正是自己大展宏图的机会啊。 这段时间,为了迷惑魏军,汉军继续做出死死围困樊城的样子。 晚上的时候借助夜色的掩护,不断有汉军从围城营寨中撤出,消失在滂沱的雨幕之中。 白天的时候再派出一小部分大张旗鼓地回到营寨做出不断增兵的假象。 而大部队则是调往上游埋伏起来。 夜色本就是最好的掩护,再加雨幕遮蔽视线,何况雨天又不能打火把,曹军那边完全没能察觉。 刘禅甚至将自己的监军大旗让人带到营寨中高高竖起,以更加验证此事的真实性。 营寨中采取减人增灶的方式,先前是五六十人一个灶,后来是三四十人一个、二三十人一个,再到十几个、几个人用一个灶…… 樊城中的魏军因为看到城外不断有‘援兵’到来而诚惶诚恐,皆以为关羽依旧率领大军围城对峙。 曹魏中难道没人看出此时的危机吗?答案是否定的。 魏国中也有人看出了天降大雨的潜在危险,只不过那人虽然地位较高但却无法影响襄樊战局。 他便是扬州刺史温恢。 此刻温恢也是身披蓑衣站在雨幕中,他是前来迎接听闻孙权又发兵进攻合肥而前来支援的兖州刺史裴潜的。 温恢这个人,曹操的评价是晓畅军事。 二人见面刚寒暄一遍之后,看见温恢满面愁容,裴潜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在担心东吴的北伐。 但温恢听罢只是摆摆手,目光有些深沉地望向西方,雨水遮挡视线不能远眺。 “此间虽有贼,不足忧,而畏征南方有变。今水生而子孝县军,无有远备。关羽骁锐,乘利而进,必将为患。” “县军”并不是县大队的意思,而是“深入敌方势力缺乏后援的孤军”。 好家伙,在扬州刺史这个级别的封疆大吏的眼中,曹仁将军这都成了深入敌后了。 不过他这话多少有些埋汰堂堂吴大帝,但周围的魏军似乎并没有感觉有什么问题…… 孙权此次发兵北攻合肥,确实是雷声大雨点小。 做样子而已,主要是用来迷惑关羽。 老大北伐的决心不坚定,他都那样,麾下将领士兵更是无心卖命作战。 装样子般的往合肥跟前凑凑,人家稍微一打便风紧扯呼了。 张辽功绩加一。 只不过由于吴军已经轻车熟路,撤的又快又稳,魏军将士没能取得多大的战果。 在温恢的强烈劝说下,兖州刺史裴潜最后转向,带兵去了樊城以东。 因为只是地方军,所以只能策应曹仁,利则进不利则退。 此时,大雨已经连绵十余日,汉水暴涨。 这一天黎明时分,临时加固的堤坝眼看着就要不堪重负。 三军将士们整装待发,刘禅也手持长剑,身背弩箭,带着麾下将士登船备战。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一艘高大的指挥舰上。 高大威猛的关羽丹凤眼微眯,抬手向前一挥。 深吸一口气,副将大声传令: “泄洪!” 第132章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啊 天还未亮的时候,于禁便已经早早的醒来。 原因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太冲了。 这些天太过潮湿,衣服无法晒干,披在身上有些霉味。 嗅了嗅之后嫌弃地将自己的衣衫脱下。 “该洗个大澡了。” 起身之后发现外面黑灯瞎火的,便问了句时辰。 “回将军,已经五更时分了。” 于禁估算着,这个时候,伙房营的士兵也才刚起床准备为大军做饭。 “嗯,在巡营之前还来的及。去给我烧桶热水,并去支取一些木柴,将我另一套衣裳用火烤一烤。” 随后便静坐在帅帐之中等待着洗澡。 这段时间以来,说欣慰也是欣慰,说郁闷也真是郁闷。 欣慰的是这次魏王确确实实给予了自己足够的信任,完全将前些七军作战事宜交给了自己,后方从未有使者来指手画脚。 郁闷的是自己看着汉军那比城墙还难攻的营寨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 或者说其实是有办法的,那便是不顾伤亡的硬冲硬打。 不过那就是豁出去殊死一搏了,不是沉稳的统兵大将会做的事情。 魏王在关中还有兵力可以调配。 等待时机合适便会派往前线,到时候大军并进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关羽,必能破之。 而且,自己麾下这些三万健儿可都是百战精锐,是魏王麾下正儿八经的中央军。 虽说整个魏国有几十万大军,但像这样的精兵满打满算不过七八万之数,若是损伤太多,仗打赢了也是罪过。 于禁忽然轻笑一声:“呵,或许徐晃徐公明来此,定然会一头扎进去冲击关羽的营寨吧。” 唉,这就是为什么我于禁跟张辽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统兵大将,而你徐晃却始终只能在魏王帐下听令行事。 不一会,侍从手托搓澡巾,提着木桶进入营帐。 于禁刚一起身准备过去,忽然感觉营帐有些晃动。 头有些晕,他抚着脑袋说了一句:“起猛了。” 但这动静好一会也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甚至脚下地面似乎在不停地震动。 于禁立刻清醒了,这动静,如同千军万马来袭一般。 但熟悉军旅的于禁又感觉这跟千军万马的动静似乎有些不同。 轰隆隆,远处传来一阵低沉咆哮之声。 于禁赶紧匆匆披上外套冲出营帐。 只见,城墙上巡逻的魏军忽然全部陷入惊恐的癫狂。 “水,大水!” “洪水来了。” 他们有地瘫软在原地,有的竟然直接从仗余的城墙上往下跳,全然不顾这样会摔断腿。 远方视线尽头,赫然出现一道翻着花的水线,直奔魏军而来。 奔腾的洪水甚至比城墙还高,直接朝着平鲁城撞了上来。 轰隆一声,仿佛天上的巨灵神抡着大锤砸在城墙似的巨响。 城墙轰塌反而是小事,因为大水直接扑进来漫灌整座城池。 大量魏军从睡梦中惊醒,所有给养、兵器、盔甲全都来不及收敛,三万余人被瞬间打成金鱼。 就像小孩撒尿冲击蚂蚁群一样,大水将魏军冲的七零八落。 而这些北军汉子大多不会游泳,任何漂浮物这时候都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魏军全漂了。 秋,大霖雨,汉水溢,平地水数丈,禁等七军皆没。——《三国志》 后世《水经注》亦着曰:会沔水泛溢三丈有馀,城陷。 历经千年而不倒,但早已外强中干的平鲁城墙,此刻根本抵挡不住大自然的威力,轰然崩塌,在历史长河中只剩下遗址…… 幸亏有城墙卸力,否则洪水直接撞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于禁大帐本就在高处,大水来了之后他的亲兵也是不要命的保护他的安全,终于将他送到高处。 只是看着眼前的景象,暂时死里逃生的于禁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他的亲兵为了救他,一度放弃自己的生路,最后十之八九殒命于此。 站在高处没过膝盖的大水中,于禁身上甚至连给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滚滚大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淘得忒踏马干净了点。 城塌了,其他诸将也在亲兵的保护下登高望水。 有几人也殊途同归的来到此处高地。 看着一丝不挂的于大将军,他们心中只有悲凉。 平鲁城都被撅了,他们还能逃得掉吗? 于禁悲痛问苍天:“汉室已经享国四百年,天命何以如此眷顾刘氏乎?” “将军,有船!” 身旁一个亲兵忽然指向远处。 正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于禁举目望去,远方无数旌旗招展的战船,正借着大水驶来。 数丈深的大水已经让这里成为一片泽国,艨艟小舟畅行无阻。 汉军旗号高高飘扬,此刻的汉军士兵群情激奋,争先恐后,不断打捞着眼前的一切。 “俘虏一个,再俘虏一个……” “我靠,魏军伙食这么好,吃这么胖?” “曲长,他这是灌水灌多了……” “……” 一时间可谓千帆竞速,百舸争流。 真是个丰收的季节啊,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刘禅在坐船上不断弯弓搭箭,射杀极少的还有反抗能力的魏军士兵。 丁奉在前面开道,他身形健壮,水性又好,完全不晕船,许多魏军他直接提上船就给俘虏掉。 因为俘虏太多,他让麾下士卒将魏军俘虏的双手绑在船帮上,在水里被船拽着前进。 “大哥,大哥,不能再抓了,这都十几个了,再多来我们船就走不动了。” “不要叫我大哥,叫我丁都尉。” “好的大哥,不过真装不下了。” 丁奉回头一看,随后笑着拍着那人肩膀道:“我知你也是水中好手,你下去推着船走吧。” “好,额啊?!” 刘禅自然看到丁奉麾下船队渐渐落到后面,便让人给他传话。 “身为大将,怎么能因为眼前的小利而不能目光长远呢?” 随后驾驶坐船向着一处高地行去,那里竟有不少魏军渐渐汇集。 汉军的战鼓咚咚作响,关羽的坐船也在向那里行去,双方合兵一处。 数十战船之上汉军引弓待发,围住高地上的这股魏军。 他们的武器甲胄几乎都被冲走,只有少数人佩剑带在身上,大多数拿着木棍在当武器。 “文则,别来无恙啊。”关羽洪亮的声音响起。 一些魏军自动让开,一个用魏字旗帜盖着人中的裸露狂出现在视野之中。 关羽手放在嘴前轻咳了一声,随后跟于禁攀交情劝降。 “只要你肯投降,我保证你麾下儿郎的安全。” 面无血色的于禁看着己方惨状,累了,毁灭吧。 于是裸降汉军。 第133章 闯过这关今后就都是我们家亲戚 不是于禁一个人投降,是于禁和他督的各军领导们集体投降了。 由于军器、战甲、给养全部被冲走,汉军早有准备,二爷无缝对接的太突然,曹军失去抵抗能力非降即死。 众所周知,三万头猪抓三天是抓不完的。 但三万人就不一样。 自左将军以下的领导们都乞降了,数万被洪水围困的魏军成建制投降,再也无人抵抗。 “唉,可惜了这么多物资啊。” 刘禅叹息一声,仿佛损失了一个亿。 关羽听到他的叹息之后,训诫道:“身为统兵大将,怎么能因为眼前的小利而不能目光长远呢?” 嘶,好熟悉的话。 关羽命令大军将俘虏绑缚到汉水南岸看押,随后分下一部分兵力之后,准备带着航母战队群去攻打曹仁。 由于主攻点是于禁,所以决口处瞄准的是平鲁城,樊城并没有被冲垮。 “阿斗你带着一部分人马去看押俘虏,这是很重要的事,接下来的攻城之事就别去了。” 虽然汉军已经取得大胜,但是攻城到底是有些危险的。 而且于禁能降,但曹仁肯定是不会降的,必然拼死抵抗。 “你麾下那个叫丁奉的看着挺勇猛,让他带兵随我攻城去吧。” 丁奉水性非常不错,即便是在汉军水师陆战队中也是佼佼者。 先前抓俘虏的时候,他麾下的船队一马当先、速度最快,让关羽也稍稍注意到了。 不过,刘禅却是拒绝了。 “我知道这是叔父担心我逞能而陷入危险,是爱怜我的表现。” “不过看管俘虏别遣一偏将即可,将士们浴血奋战,吾身为王世子当为三军贺威。” 刘禅要求跟上去,不是为了蹭攻打樊城的功劳,而是为了樊城北边的庞德。 他知道,即便自己不帮忙,关羽也能成功斩杀庞德。 但是吧,刘禅记得历史上,庞德的儿子后来为了报仇,在蜀汉投降后,带兵将成都的关家灭门了。 这种事……唉。 反正刘禅是非常鄙视,且为关羽惋惜的。 虽然刘禅自认为如今这种历史不会再上演,但是心底总是有个疙瘩在的。 他想将这段因果揽到自己身上,如此才能念头通达。 就当是自己的小小任性吧,自己都是王子了,总不至于这点事都做不了吧。 果然,见刘禅坚持,关羽不再要求,但还是将丁奉要了过去。 但将关平放在刘禅身边,既是保护也是监督。 水流还在不断往外扩散,大军只要不是往河堤缺口开都是顺流,所以船队很快就开到樊城之下。 哦不能说是城下了,城不没者数板,城外与城墙的高度差也就勉强两米。 若是大船的话,基本上就是与守军平视了。 和当年晋阳一模一样,马上城就要被灌了,而且有很多地方的城墙已经出现崩坏情况了。 魏军众皆失色,上到曹仁下到底层士卒,全都面色惊恐。 他们又不是赵无恤,扛不住啊。 关羽下令将船队散开,将樊城四面合围,里里外外围了四五层。 城内魏军看着密密麻麻的汉军船只,理性值疯狂下跌。 在这种局势下,同志们开始劝曹仁:现在的形势已经不是咱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就能挽回的了。 趁关羽还没有完全合围,应该赶快夜里乘船逃走。 虽然城丢了,但至少咱们为国家保存住了最后的种子。 这是大多数将领的共识,甚至曹仁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他看着城外围上来的大军,以及城内因为渗水而几乎没有落脚之地的境遇。 曹仁感觉真的是五味杂陈,胸中一阵苦闷随后一阵呕吐。 酸水上涌再次深刻的提醒到他,这样一泡又得损失一部分粮食,城内已经没多少存粮了。 玛德,这仗没法打了,撤。 旁边一人看出了他面上的纠结,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臂,阻止曹仁下令。 在这种士气已经接近崩盘的时候,当初在袁绍老家汝南坐镇的狠人满宠站了出来。 “这大水来的快,退的也快。现在听说关羽已经派手下将战线推进到了郏县。” “之所以不敢长驱直入,就是因为怕咱这几千人袭他的后!” “现在要是真走了,洪水(也就是黄河)以南就不再是国家所有了。” 国家大义叫醒了曹仁。 是啊,自己姓曹啊,别人可以跑,但是自己得守住这份得之不易的家业,为此哪怕牺牲生命也应当在所不惜。 这个时代为了家族而牺牲个人的事情比比皆是。 曹仁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而且,刚刚满宠说出一个非常恐怖的细节:郏县,关羽的势力触角延伸到郏县了! 郏县在哪呢? 洛阳以南,许都以西。 目前这个郏县的关羽别将,并不是汉军的正规军,而是当地的豪强起义的反曹武装。 他们起义之后派人南下联络关羽,刻章狂魔关羽给他们都派发了蜀汉官方印章。 除了郏县之外,梁县、和陆浑的孙狼也全都闹起来了,争着当大汉忠臣。 什么校尉啊、将军啊,你能拉起来多少人,就直接封多大的官。 之所以满宠只提到郏县,是因为这三个地方中郏县距离刘协所在的许都最近。 曹仁自然听明白了满宠的暗示。 若是让关羽继续向北推进,万一刘协被抢走,到时候曹魏的人心就彻底兜不住了。 黄河以南不归朝廷所有算什么,若是兜不住这次的失败,他曹家九族难保。 曹仁下定决心:“我们死守樊城!” 随后曹仁和满宠为了激励将士,特地将自己的宝马坐骑拉来。 当着众将士们的面大声宣告: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咱们都别活啦!都别难过,有我这么高级别的王亲国戚陪着你们死,值了!” “兄弟们,咱跟关羽拼了。只要闯过这关今后就都是我们家亲戚!到时候你们不上桌,我曹仁的儿子哪个敢动筷子我就抽死他。” 并玩起了行为艺术,当众淹死自己的白马跟弟兄们盟誓! 此举成功为魏军略止颓势。 然后曹仁等将领就在一线,弯弓搭箭跟城外船只上的汉军弓箭手激情对射。 目前汉军大多都是艨艟斗舰的小船,刘禅和关羽的坐船稍微大些。 但就这俩个,不可能拿去一线厮杀,所以前线一时不克。 这时,汉军斥候来报,城北魏军大营也被冲垮。 大量魏军泡在水里,但其主将庞德聚拢了数百人在一个土丘东岗形成的水中孤岛上据守。 关羽立刻意识到,这是以极小代价吃下庞德部的机会。 他正要发兵前去的时候,刘禅忽然抢先一步请命道: “此次大水乃是天赐良机,叔父在此对阵敌方主将曹仁,庞德不过困兽犹斗,就让吾带着一支偏师去拿下他吧。” 关羽略一沉思便同意了,但还是叮嘱道:“庞德骁勇善战,射技超群,你指挥将士们搏杀即可,切不可亲自上前。” 并以目示意刘禅身旁的关平:(他若是逞强,敲晕了,你来指挥) 关平微微拱手:(好的,请父亲放心) 第134章 关门亭侯入鬼门关 此时庞德和诸将带着队伍正在东岗避水,在一片平坦的水面上视野非常开阔,很容易就被发现。 很快,刘禅开着舰队抵达,沿途俘虏了不少魏军士卒,甚至还有一些庞德先前裹挟来的老幼妇孺。 “这个庞德庞令明脑子有坑,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知道他断然是不会投降的。” “不用浪费口舌了,全军压过去,直接动手,弓弩狂射,全给我弄成刺猬。” 刘禅举起双手前压,身后旗手立刻挥动令旗,指挥着全军将此地包围。 四面围堤让庞德军享受到了全方位、立体环绕的无死角爆射! 庞德离着樊城有十里,水势并没有凶猛到冲垮他的地步。 他们及时装备了一定程度的甲胄武器。 庞德此刻还披甲持弓,部曲抵抗的时候还有弓箭和武器。 因为主将悍不畏死,竟然一直打了半天的时间。 庞德被甲持弓,弓箭技术高超,几乎箭不虚发,竟对汉军造成不少损伤。 连观战的刘禅都开口称赞道:“此人在弓矢一道,与我不相上下啊。” 关平:“嘶,嗯,对……” 汉军虽有损伤,然比之魏军不足十分之一。 除了庞德自己像打鸡血了一样,其他人军心士气早已不在,被汉军船上发来的箭矢射得死伤惨重。 不少人已经心生他意。 有吏士不堪压力,为了投降竟然跳水向汉军船只游去。 见状,刘禅放缓攻势,意图更进一步激发魏军的求生欲,以让魏军崩溃。 庞德见状,当机立断把跳水的那些人一个个全射杀了。 这时有人看不下去了。 “降吧,将军。” 说话之人乃是庞德麾下偏将军董衡。 此言一出,不少人皆有意动。 另一位部曲将董超也出言应和:“将军,此等抵抗已经是毫无意义,降吧,除此之外别无生路啊。” 庞德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吼一声:“尔等安敢乱我军心!” 操刀在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如是者二,拿下双杀。 麾下督战队的统帅成何,被这一幕吓得嘴唇发白,两股战战。 见状,庞德对成何说:“良将不怕死,不苟且偷生,烈士不毁大节来求活命。今天就是我死的日子。” 他已经心存死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自己哪里还有退路。 于禁可以降,因为曹魏内部没他是资格最老的一批元老,是五子良将之首,魏国第一外姓大将,曹操不会杀他的家人。 (于禁官居左将军,假节钺,张辽只是征东将军,乐进、徐晃、张合只是杂号将军。) 但是庞德的投不了,因为他是降将,曹操会毫不犹豫的杀光自己在邺城的全家。 不如轰轰烈烈求死,这样也能在汗青之上留下一笔…… 虽然力战半日有些疲惫,但庞德大着嗓子鼓舞士气,一时之间倒是震慑住剩余士卒。 庞德带着队伍打算继续抵抗,耗光了箭矢便捡起汉军射过来的使用。 这时,船上的刘禅也听到了这句话,于是大声问道: “足下的哥哥在汉中,汉中王也想请足下去做将军,为什么不快快投降呢?” 庞德闻言先是一愣,关羽竟然如此轻视自己,竟派一员不知名的小将来进攻自己。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立刻大骂道:“你这竖子,说什么屁话!魏王雄兵百万,威震天下,所向无敌。” “你们刘备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庸才罢了,哪里是我们魏王的对手!” “我庞德宁愿做国家的鬼,也不做贼人的将!” 闻言,刘禅鼓着掌从走上船头:“足下莫不是说笑?天下无敌,那先前为何被我父汉中王打得大败而归?” 我父汉中王?来人是刘禅! 庞德心下一惊,随后转为激动。 只要杀了你汉中王世子,我庞德就名扬天下了。 他估算着刘禅与自己的距离。 有点远,没把握杀之。 于是他出言感叹道:“刘玄德虽然侥幸胜了一阵,但魏王雄才大略,天下三分得其二,拥兵百万、战将千员,早晚混一寰宇。” 这次的语言与先前相比温和多了。 果不其然,刘禅又来劝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说曹孟德雄踞北方,不正是承认了他是乱臣贼子呼?” “太祖高皇帝曾作白马之盟,天下人非军功不得封侯,非刘氏不得封王,违者天下共击之。” “我父奉祖宗之命讨贼,才是真正代表了国家,代表了朝廷。你效忠的曹操,不过是还未簒逆的王莽罢了,若你真心忠于朝廷,难道不应该弃暗投明吗?” “这……”庞德似乎被怼的哑口无言,表现出面露难色的样子。 魏兵们大喜,看样子主将有投降的想法,他们不用死了。 这时,汉军的进攻也近乎停止,等待着两方主帅交涉出一个结果。 庞德似乎被说动了,他竟然单膝跪下,拱手而拜,做出请降的姿态。 但似乎是抹不开颜面而一言不发。 其他魏兵见状纷纷放下武器蹲在地上。 庞德微微抬眼,看向刘禅的坐船。 按照流程,你应该过来扶起我了吧。 他将地上的一柄钢刀悄悄挪到自己脚下,准备与刘禅同归于尽。 只要能杀了刘备的儿子,魏王起码给我几个儿子封为列侯。 然而,他有些傻眼,刘禅的船只竟然并没有移动。 “庞将军,对不住,您身上的甲胄沾满鲜血,煞气逼人,我家公子锦衣玉食有些晕血,请您褪去,好迎将军登船相拜。” 呵,原来就是个世家在温室里躺废了的公子哥。 先前他能拿下襄阳就听闻多有取巧,是那吕常反复小人不战而降才让其得手。 看来此子虽然废物,但却是运气不错的。 再加上关羽的暗中扶持,有先前那些许威名也是正常。 “好,某这就去兵卸甲。” 庞德干净利落地卸下身上甲胄,扔掉背着的弓箭,然后再次跪好。 这时,刘禅的坐船终于动了。 庞德心下一喜:“哈,刘禅小儿,这下你死……” “全军听令,速速放箭!” 啥?! 几乎所有人一瞬间都断片了,不过刘禅的命令清晰无误,汉军们肌肉记忆地搭弓放箭,反应倒是比魏军快了一步。 箭雨再次落下,魏军没有防备,全军覆没。 庞德更是身上只有内衫,身中几十箭,绝气而亡。 死前呼出最后一句:“此子,不当人子……” 刘禅看着东岗之上躺成一片的魏军,轻哼一声,懒得多看一眼。 “将庞德的尸体收殓,以侯爵之礼下葬。” “传扬出去,庞令明不识明主,咒骂朝廷,然能死节,本世子敬之,故而厚葬。” 就算死了,也得给我发挥点作用。 第135章 丁奉斩牛金,刘禅亲敷药 满宠说的没错,这大水确实来的快去的也快。 此时天已经放晴,积蓄许久的洪水在广袤的平原上肆意奔腾,然后又被广袤的平原卸力。 得益于曹操的迁徙百姓的政策,受灾的百姓并不多。 在刘禅回军樊城前的时候,此地的水位又下降了两米。 此刻若是再与城内对射汉军便处于劣势,所以目前汉军停止了猛攻,只是将樊城四面团团围住。 “世子殿下,末将,末将给您丢脸了。” 看到刘禅之后,丁奉一脸阴郁的说道。 丁奉此刻身上缠着好几圈绷带,隐隐渗出血泽,显然是经过了一场十分惨烈的厮杀。 身旁躺着不少类似的伤兵,其中不少是当初跟着丁奉一块投降过来的江东汉子。 “你很英勇,告诉我具体经过。” 刘禅知道这定然是激烈的攻城战所造成的结果。 随后丁奉一五一十地将刘禅走后发生的事情讲述出来。 原来先前关羽意识到水位开始下降,战局转瞬即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于是下令强攻。 此刻已经顾不上伤亡,汉军猛冲上城墙去展开厮杀,意图一举攻破魏军。 而对先登之功颇为渴望的丁奉自然冲在前面。 他带着一群猛士凭借矫健身姿跳上城墙,与数倍的魏军展开交战,不断为后续部队抢夺落脚空间。 关羽发现此处之后,立刻下令周围汉军船队全都向此支援,寻求突破。 而曹仁也立刻令自己的副将牛金带着本部人马顶过来与丁奉部厮杀。 汉军先冲平鲁城,后一路转进樊城,虽是大胜之姿,然期间不得休息。 疲惫的汉军与魏军战得势均力敌,一时间打不开局面,无法扩大战果。 而后续的汉军武艺比不上丁奉,跳不上城头,只能攀木板搭钩锁,这样的登城效率其实低于云梯。 厮杀约一刻钟之后,木板的长度都不够,只能靠钩锁,效率更低。 城上汉军得不到支援,渐渐被逼到墙角。 丁奉眼见先登破城无望,心有不甘,又瞧见魏军之中一个甲胄不凡之人。 于是心生一计,装作精疲力尽不敌的样子退至众人身后。 那人果然起了贪功之想,竟真的上前来企图亲手斩杀丁奉。 丁奉瞅准时机,突然暴起,逆转刀柄,猛地向上一挥。 刀刃直接砍飞那人的左臂,但随后竟然卡在他的脑袋上抽不出来。 当机立断,丁奉直接弃刀跳水,意图凭借过人的游泳技能回到汉军船只上。 而他这么一跳,城头上机灵点的自然跟着一起跳,不机灵的自然就被魏军斩杀。 跳水的众人也有不少人被魏军箭矢射死或射伤。 如此,汉军此次攻城失败,随着水位下降,之后便没有发起第二次强攻。 丁奉虽然确信自己将那名将领斩杀,但是情急之下无法带回其首级为证,这也是颇为郁闷的原因之一。 整个过程听完,刘禅并不认为丁奉有什么值得指责的地方,反而他觉得人家丁奉的表现很好。 关羽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他不太擅长宽慰人,便让军中医匠优先治疗他们这伙人,这其实就是认可他们的表现。 刘禅也理解丁奉为何说自己丢脸。 身为先锋,不为兄弟同袍断后,率先跳水逃生。 这确实会让一个常夸耀勇武的猛将有些抹不开脸面。 刘禅走上前从医匠的手里接过药膏,亲自为丁奉涂抹伤口。 “如何能让世子殿下屈尊,”丁奉立刻就要起身躲避。 当初刘禅一箭射落自己手中武器,古代百步穿杨之神射也不过如此。 自那以后,丁奉便认定刘禅将来必定是执天下牛耳的英雄人物。 可是世子的麾下文臣武将如云,霍弋、向宠、赵统、郭庆、樊茂…… 他常常思考自己该如何才能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刘禅麾下名列前茅的心腹大将。 最后,他认为应当立足于自身优势,走差异化之路,打造自己的独特竞争优势。 用人话来说就是做刘禅麾下冲锋陷阵之将,这本就是他区别于其他诸将的优势。 刘禅也常常当着众将的面夸赞他的勇武,称赞他为千里马,使他荣耀于将士之中。 如今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没有成功却得到世子的礼遇,这让他心下受之有愧。 但刘禅却直接按住其肩膀,让他再次坐回原处。 “常听别人说承渊你大字不是一个是个暴虎冯河的莽夫,但我一直认为承渊乃是大勇大智,总有一天能成为我大汉的征东将军啊。” 公子这是在许诺我前程吗? 征东将军!这可是四征将军之一啊。 曹魏那便战功赫赫的张辽便是这个位置。 那甘兴霸在江东奋斗了一辈子,也才是个杂号将军。 公子竟然对我如此信重。 想到这,在刘禅给自己上药时候,丁奉身体不自觉身体紧绷起来,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接下来不会强攻樊城了,但接下来曹魏定然还会派来援军,还有硬仗要打,所以承渊可趁此机会把伤养好啊。” 留下这句话后,刘禅便离开此地。 丁奉目光坚定的拱手,下一次一定要立个大功。 而刘禅出去之后直接找到关羽说出自己对于樊城的想法。 “咳咳,”关羽听完之后面色一变:“于文则毕竟是天下闻名的大将,不可如此折辱……他自归降之后,似有万念俱灰之感。” “不与人言语,问话不答,给饭就吃,其他时候一直发呆,若是你逼他去樊城下劝降,这是逼他自杀啊。” 刘禅赶紧摆手道:“叔父啊,不用他开口,去樊城下露面即可。还有庞德的尸体,我也带来了,等用完之后再给他找个风水宝地葬了。” “还是不妥,若是于文则被曹仁羞辱谩骂回头自杀,此事会严重损害你的声誉。” 唉,二叔啊,声誉于我何加焉? 不过拧不过,刘禅妥协。 最后找了一个身形像于禁的替身,再让数百俘虏拿上魏军的旗帜,穿着魏军的衣服到樊城。 大喊着伪魏气数已尽,于大将军已经弃暗投明,你们这些人还坚持什么呢? “投降吧,王师只诛杀首恶,除曹仁、满宠、常雕、牛金四人之外,所有人投降免罪。若是有人能斩四人中任何一人者,封侯赐金!” “王师,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再看这庞德,虽然忠诚可嘉,但却愚忠伪魏,如此行事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于禁的军司马东里衮、护军浩周都在这些人之中,不由得城上不信。 第136章 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 看着庞德那插满箭矢的尸身,再看看衣衫完整活得好好的降兵,城上魏军果然出现动摇。 曹仁见此情景,立刻弯弓如满月,射出一箭,箭矢落在城下一名汉军士兵的身旁。 随后破口大骂刘备,织席贩履之徒胆敢猖狂称王,辜负皇恩,一心为贼,天下有识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而刘禅也搬出来刘邦白马之盟、王莽篡汉的事情。 “曹操不过是一汉贼簒逆之辈,天下高德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刘禅不断用此次打败揭魏军伤疤:“违逆天命、妄行不法,已经神憎鬼厌,此次战败,乃天弃之,尔等莫要再以己命为其偿罪。” 曹仁听得大怒,气势上决不想弱于对方:“刘贼、奸贼、恶贼、逆贼,你只会逞口舌之力,休得猖狂,待大水退去,我定擒杀汝。” 闻言,刘禅咧嘴一笑,你可算吹牛放屁了。 随后大笑一声:“胆小如鼠曹子孝,你推脱大水,实则是拖延之策。我已经看穿了你,大水退去之时,你定然只会龟缩城中,不敢出城。” “若是大水退去很久之后,你忽然要出城,定然不是敢与我王师作战,而是用底下将士的性命为钳制,好让你一人逃跑尔。” 说完带着部队就走,全然不理会曹仁在后面如何狗急跳墙。 曹仁当然不敢野战,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因为气势不可被夺。 只是这时,曹仁忽然有些后悔刚才说出口的话。 他感觉刘禅跟自己对骂半天,就是为了引出自己那一句气话。 刘禅这是给自己做了一个局啊。 “好卑鄙的小子!” 数日后,地面再次显露出来,一小部分未及时撤退的船只搁浅。 不过没关系,这都是小船,可以人工扛着。 “起炮砸城!” 重新搭建起来的汉军中军大帐之中,刘禅语气铿锵有力。 如今他在这里的底气已经不仅仅是监军、王世子的身份了,他有着足以服众的军功傍身。 众将士无人再敢因年岁资历而有丝毫轻视。 这时有人就问了:“公子先前不是说即便用襄阳炮砸城,耗费时日吗?” “问的好,”刘禅向那人点了点头,随后解释道: “先前我不支持以襄阳炮为主攻手段,一是因为我军缺乏粮草,而今我入汉中,已经将房陵、上庸两郡府库粮草运来、申家等大小豪族又资粮两万余石,此问题已解除。” “二是因为担心樊城夯土墙抗轰击难以轻易摧毁,而今不一样了,大水一泡,城墙多有损坏,我们朝着损坏之处轰击,不出三五日,便能毁之。” 那人恍然大悟,向刘禅拱手称谨受教。 众将窃窃私语,多有赞同之声,随后关羽拍板道: “好,那就立刻修筑襄阳炮,毁了这樊城!” 确定大略方针之后,众将分领任务告退。 而刘禅以及几名核心将领则是继续留下,还有要事要讲。 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重要的事情不开会,几个领导一通气就能敲定。 首先是赵累拿着一本账目汇报道:“俘虏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共两万九千七百人。” 这种活原本应该是廖化来做的,但是廖化被刘禅扣下做了公安留守,于是赵累便兼任了他的工作。 “我军粮草依靠后方运输,虽水运远胜陆运,但路上损耗也不可忽视。” “这群俘虏绝对不能在前线,这样压力太大了。某建议,将他们运回江陵安置。” 闻言,关羽也有些意动,他想将这三万人纳为己用,可现在来说这些人却是累赘。 刘禅抬头看了一眼赵累,好家伙,历史线收缩是吧。 运回江陵确实大有好处,除了省粮食外还有其他的重要考量。 首先是关羽将江陵修得很大,而且是吕字双城,足以安置这么多人。 其次,这些都是精壮劳动力,若是化为己用则大有裨益。 只是,有一件事他没考虑到。 那就是,南郡也没有余粮啊。 刘禅知道尤其是被自己折腾一番后,前线的粮食是足了,可后方却是比原历史上更加匮乏。 他不相信经过自己的洗礼江陵还会出现不战而降之事。 但万一撑不到秋收,后方闹出饥荒可就刺激了。 “赵将军。” 闻言,赵累立刻向着刘禅一拱手:“殿下有何见教?” “称不上见教,只是想问,赵将军可知荆南三郡还有多少粮食?” “这,”赵累一时语塞。 董允、费祎等人替刘禅统筹后方无有疏漏,前线供给足额,让他下意识以为后方物资充沛。 被刘禅这样一问,赵累便也意识到,这一仗打下来,荆州已经被掏空了。 “可是,在野外看押需要派遣大量军士防止他们逃跑,这么多人需要用城池控制,而襄阳城虽高,但面积不如江陵,最多安置一万人。” 刘禅则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道:“赵将军岂不闻,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赵累在军中有着儒将的形象,自然知晓: “这句话出自《孟子·公孙丑下》,殿下涉猎广泛,末将佩服。” 关羽也点点头,随后怒视了一下关兴。 后者本就坐在角落,这时更是将自己蜷缩在大哥身后。 殿下,你干嘛装逼拽什么古文啊…… “不过是恰巧看到,当不得佩服,不过这句话我却认为其言甚是。我们用大城控制他们是担心他们的逃跑或作乱。” “而若是能得其心,不仅不用担心,他们反而会成为我军助力。” 人心归附,何其难也,若是能轻易办到,他们如何会为此纠结。 赵累正要出言提醒,却听刘禅继续说道: “所以最重要的是收他们的心。对此我有三点看法:第一,使之悲伤。曹魏施行寡妇再嫁制,这些降兵大多有亲眷在北,我们可以宣扬他们的妻女已经被曹魏逼着再嫁了。” “第二,给与希望。分给他们田地,约定低的赋税,鼓励他们在新的地方安家落户。想让他们立刻化为我军士卒很难,但可以设置一个过渡,先让他们成为民。” “第三,让他们安心过渡。于禁现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们可以优待之,名义上这些人依旧归他统领,让俘虏们认为自己还是原来的建制。” “阿斗此言有理,”关羽抚胡须道:“那你打算将这些人安置在哪里?” 刘禅颇有主观能动性,常有思计,关羽现在已经对这个非常能折腾的大侄子脱敏了。 “一万五千人向西,入房陵郡屯田。另一万五千人向南,在襄阳以南、汉水以西屯田。” 第137章 关某自然不会上当 三万降兵全都打散重组,原本聚在一块的乡里乡亲变成了陌生的同袍。 中上层的军官愿意合作的转为屯置司马、典农都尉、典农校尉等融入新秩序。 有些骨气不愿意合作的,保留待遇被替换出来押送襄阳看押。 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其他并无多少限制,这已经算是优待俘虏了。 他们或许是还心存幻想,等战争结束看清现实后还不愿低头的,就等着掉头吧。 于禁被任命为此次屯田的最高负责人,算是回归老本行了。 但其实只是用他们名头来安抚众人情绪而已,其本人精神状态不佳,也不愿真为蜀汉干什么活。 汉军也懒得管他,无非是养着而已,一日三餐也费不了多少钱。 一万五千人划分给刘禅安置,他将其分为五部,任命了十五名典农都尉。 其中五人是投效而来的原魏军将官,比如于禁的军司马东里衮、护军浩周就在其中。 剩下十人都是刘禅从汉军中提拔的有功勋者担任。 分批将这些人送到房陵郡保康一带,并在那里开始屯田。 不知从何时起,俘虏中便不断流传曹操痛恨你们投降,强征生人妇再嫁。 谁谁家妻子被官府强制改嫁,家里的财产被瓜分之类的话。 “于将军不是答应保下我们妻儿吗?” “说什么胡话,于将军不也投降了,他都自身难保,还怎么保我们的妻女?” 有人猛拍大腿:“哎呀,我的那个婆姨就是这么来的啊。她原来的丈夫跟着曹彰将军去讨伐代北造反的乌桓无臣氐,出发一个月官府就让她转嫁给我。 后来他丈夫活着得胜归来,发现此事后去官府告状,官府又给他找了一个妻子。这么看来,我那婆姨很可能被官府逼着再次改嫁啊。” 说完之后,当即不顾颜面地大哭起来。 走在俘虏营地中,常能听到有人暗暗啜泣,或者好几个大老爷们抱在一块痛哭。 这时汉军宣布让他们去屯田种地,作为降兵本就是要服从安排的,这些人便浑浑噩噩的出发。 后来听闻屯田的税租仅四成,忽然就刺激到这些人低落的情绪神经。 他们这些人大半参与过军屯,对于民屯的事情也颇为熟悉,知道曹魏内民屯大都收六成,甚至有的还收到七成的地步。 而若是只收四成,还灾年免租,那只要勤奋点,就能有粮食盈余啊。 不断有新任的典农都尉给他们宣传屯田政策:“收获两次之后,你们便能获得自己所种植的四十亩地永久的使用权。” “永久使用权?意思是这地就是给我们了吗?” “地是国家的,但只要你想种就可以一直种下去,别人都夺不走。任何人只要成年后,男子官府分配四十亩地,女子分配二十亩地的保底。” “若是你有本事开垦荒地,收获两次之后就能并入你的耕地份额中一直种下去。只要你们肯努力,就能吃饱穿暖,住大房子,娶漂亮婆姨,听懂掌声。” “这政策不会变吗?若是现在说的好好的,几年后又变了怎么办?” 典农都尉笑道:“这可是汉中王世子颁布的政策,世子与你们约定此政策不变,这可是要写在史书上的事情。而且你们也看到了,世子才多大啊,放心吧,至少未来几十年,这政策都不会变。” 随后在典农都尉的鼓动下,不少人纷纷幻想着家里粮食堆满的情景,不禁心情激动。 “彩!” “万岁!” 提起精气神后,他们赶往泗水亭的步伐都加快了。 在众多典农都尉上面,刘禅还设置几个典农校尉,其中之一便是诸葛乔,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管理屯田事宜。 刘禅有些理解老爹了,这个诸葛乔跟他爹一样,忠心可靠又好用。 有过人的才能能将事情处理好而不用主君操心,需要有人办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他,让人不知不觉地给他不断加担子。 “幸好先前将珠算法交给了他,并给他配置了邓贤等一批人做助手,希望不会被累倒吧。” 刘禅这么想着,丝毫没有因为诸葛乔抢走自己玛瑙算盘而想要报复的心思。 接下来还要面对曹魏大将徐晃,甚至张辽也可能来,所以刘禅并没有从前线离开。 襄阳在己方手中,前线也不算太过凶险,若是真出现战事不利的局面,他们可以直接凭借襄阳据守。 关羽虽然也想携大胜之威去给曹仁装个逼,但刘禅已经先一步在樊城下对着城内嘲讽。 作为长辈他不好意思再效仿晚辈,所以转而专心搞起了土木工程建设。 继丁奉之后,负责军械的吴班也被关羽调到自己麾下。 他令汉军团团围住樊城,外设鹿角十重。 并在城西面大量修建襄阳炮,曹仁寿命进入倒计时。 而水攻之后,东边的曹魏地方军全都退避三舍。 地方军打打土匪还行,碰上现在的汉军正规军只能是送人头,给人刷战绩的存在。 原本也只是让他们来做个策应,捧个人场,顺境上去蹭一波。 现在是逆境,更不能指望他们救场了。 看着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关羽心情颇佳: “形势一片大好啊,等这场仗打完了,关某一定要……” “咳咳,吭,叔父!”刘禅出言打断关羽。 “叔父不可大意啊,如今我军大胜,不仅曹操会继续加派大军前来,而且江东的孙权恐怕也会惧怕我军壮大而背刺。” 关羽却不以为意:“鼠辈安敢,关某定叫他有来无回。” 见此情景,刘禅决定换个语气,拱手道: “正所谓人到半山路更陡,船到中流浪更急,谨慎小心才是啊。若是我猜的不错,江东听闻此事之后,定然会以十分谦卑的姿态向我们表示祝贺。” “表面谦恭,实则包藏祸心,想让我们成为骄兵。当然,这些低劣的计策以叔父的智慧定然一眼就能看穿,只是下面的将士们还需您多多告诫才是。” “哈哈,孙权也就是会玩弄这些小伎俩,”关羽笑着抚须,道:“不过是雕虫小技,关某自然不会上当,一会我便升帐劝告诸将,让他们保持警惕之心。” 刘禅一摆手,啊对对对,您不会上当。 第138章 需要有大将才能挽狂澜于既倒 看着城外起炮,曹仁非常绝望。 但是有一件事更令他绝望。 那就是,自己副将牛金的坟差点让人刨了。 先前刘禅对城内的喊话起了作用,他列出了曹仁、满宠等几个不赦的名单,发出封侯赐金的悬赏。 让曹仁又是杀白马又是赌咒盟誓笼络起来的军心又出现了动摇。 牛金也在刘禅悬赏名单上,只不过他已经死了,就安葬在城中。 因为是为国捐躯,曹仁真的按照亲兄弟的礼仪去哭了坟。 结果两天后,巡逻的士兵竟然抓到两个想要刨坟的懦夫。 他们打算割下尸体的脑袋,夜坠出城投降。 曹仁愤怒地让人将二人乱刃砍死。 但泄愤之后他也意识到,人心要散了,队伍不好带。 反而刘禅所给出的悬赏名单,帮他筛选出现在能将后背托付彼此的可信任之人。 他目光幽幽地看向天边:“现在,只能靠魏王再派援军来了。” “魏王!魏王!” 年迈的程昱手拿紧急军情,跑出了他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速度。 沿途侍卫太监们看到是如此老资格的重臣皆不敢阻拦,任其穿行。 也正是因为他是老资格,是当年劝进曹操称公、称王的急先锋,这才成为给曹操报信之人。 关云长水淹七军,汉军擒于禁、斩庞德,我军大~~败! 这时候那些官吏全都不愿来触曹操的霉头,于是资格又老说话份量又重的程昱便成了最佳人选。 即便因为与中尉邢贞争威仪,遭到罢免,但程昱简在王心。 将来曹丕称帝也得靠他这样的人劝进。 没错,曹操对曹植彻底失望,将其废除只保留爵位,杀了杨修之后,已经正式册封曹丕为世子。 先前曹操一直在养蛊,想让二子竞争出一个更优秀的胜者出来。 在他的默许之下,出现两个集团,拥护曹丕的有贾诩、崔琰、司马懿、陈群、桓阶、邢颐、吴质等人。 拥护曹植的有丁仪、丁廙、杨修、孔桂、杨俊、贾逵、邯郸淳等人。 胜利者决出之后,其实曹植立刻就已经树倒猢狲散,他身边的这些文臣谋士大多在船沉之前就跳船跑路了。 比如孔桂因为的举主是跟曹操关系很好的杨秋而顺利脱身,杨俊因为和司马懿关系不错也成功退出。 但仍有人留下,比如坚定的反曹丕者丁仪、丁廙俩兄弟,他们是主动留下的。 还有杨修,他是被曹植央求着留下的。 虽然二人相交是因为弘农杨氏的家族利益,但二人到底还是因为才华而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这让曹操很不满。 丁仪之父丁冲与曹操是故交,而其已经死了,没什么势力反而曹操没有动他们。 但杨修不一样了,弘农杨氏能量太大,曹操不得已亲自下场将其诛杀。 随后,曹丕作为储君带兵去驻守大本营邺城,那里居住着众多曹魏外姓大臣的家眷,不可生乱。 同时也是让这些大臣要支持曹丕的意思。 立储之争解决了,但曹操并没有过几天安生日子,到处都有叛乱发生。 不断调兵遣将前往各处平乱,年龄本就很大的魏王更加苍老,每天却只能睡两三个时辰。 所以程昱到了曹操所休息的殿门前的时候,却被许褚拦下。 “虎痴,前线急报,不可耽搁。” 程昱如何不知曹操需要休息,可现在国家危亡只在旦夕之间,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许褚被他怒目一瞪,便知晓此事自己耽搁不得,便将他领了进去。 此时曹操刚刚睡醒,正在侍从的服侍下穿衣。 “魏王,于将军败了。” 程昱当先一步跪下。 他原名程立,是落魄寒门出身,四十多岁还没有做官,上升渠道似乎被这个世道封死。 是曹操发掘了他的才能,委以重任,才得以身居高位。 因此他改名程昱,意为自己的头上只有一个太阳,那就是曹操。 只跟曹操说于禁战败,是先从心理上先降低他的期望值。 让曹操不至于在看到真相后被一下子打击得昏过去。 果然,曹操面色严肃,正襟危坐之后,令程昱将详情禀报给他。 听完,差点两眼一黑的倒下。 曹操一手摸着头、一手抚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目眩良久,哀叹道:“于禁与我相知已有三十年,怎么面临险境,反不如庞德呢。” 接着竟然哭泣起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同志就这么哭了。 也不知是哀叹三十多年的友谊,还是伤心那三万大军。 侍从见魏王这般伤心,心下担忧其身体,出言劝告:“于禁七军是被水淹的,非战之罪,并不损害国家威严,魏王切莫伤心过度害了身子啊。” 不曾想曹操大喝一声:“尔等阉竖也敢妄议军国大事。” 随后拔剑斩之。 “仲德,集结群臣前来议事,切不可走漏消息。” 世家遍布朝堂,这时候,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了。 曹操所谓的不可走漏是指别让底层的百姓和士兵们知道。 “是!”程昱拱手起身。 正当他要走出去的时候,曹操补充了一句:“把徐公明也请来。” 程昱心下恍然,魏王这是已经决定再派援军,并且打算令徐晃为将。 很快,一众臣子便纷纷来到前殿。 这时曹操忽然痛哭流涕的感叹庞德公忠大义、为国捐躯,其声音非常悲伤。 “庞德为国捐躯,乃大丈夫也。传令下去,封其二子为列侯,赐其家绢布千匹、金百斤、银千金。” 群臣称颂:“魏王英明!” 一通爱国主义教育下去,前戏演完,就该上正餐了。 “今贼势大,需要有大将才能挽狂澜于既倒,不知诸位可有谏言?” 曹操精光如炬,扫视群臣。 武将前排,徐晃已经得到了程昱的提前暗示。 于是他立刻出列请缨,发誓要为国讨贼。 语气铿锵有力,气势如虹,曹操甚壮其气。 对徐晃说,你先带着本部的将士们先去打着。 不着急,我这有的是后手,你等着我会陆续给你派援军的。 殷署、朱盖等人正在北边练兵,到时候我把他们全调派过去让你指挥。 所谓练兵,其实是指正在带兵平叛。 徐晃掐指一算,北方叛乱平定的话,魏王应该还能给自己派遣整整十二营的兵力。 这下他觉得自己或许不仅仅是去救火的,甚至有机会击败关羽。 于是他慷慨激昂地表示一定会打出朝廷的威风,魏王瞧好吧您就。 随后曹操命徐晃挂帅出征。 君臣二人这样你来我往的演完一场戏后,朝堂上重拾信心,气氛也变得轻松许多。 第139章 曹孙联盟 又是厚待庞德家人又是徐晃主动请缨的,这一套搞下来败仗似乎影响不大。 一副魏国大军马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报仇雪恨的景象。 在维护部队士气这方面,曹老板简直天生是个演员,总是能演出那些细节,还总有人配合他的即兴表演。 比如以前粮食不够的时候,借军需官的头安定军心。 又比如先前听闻夏侯渊被砍,立刻下定论说夏侯渊不知兵才有打败,其他同志们都是好样的等等。 曹操每次演戏都是为了掩盖隐患,在更大的问题发生前争取补救的机会。 熟悉曹操风格的聪明人大都有了预感。 果不其然,曹操接着立刻就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天子在许昌,今贼兵势大,恐遭兵戈之险。孤欲为天子迁都洪河(今黄河)以北,卿等以为如何啊?” 迁都! 即便有心理准备的在真正听到曹操说出这句话之后也是心中一颤,更遑论其他人了。 一时间群臣竟议论不休。 其实曹操也没有拿定主意,以臣子的身份强迫皇帝迁都,致敬董卓了属于是。 某种程度上坐实汉贼的罪名,那些遗老遗少便又多了一个名正言顺讨伐自己的理由。 但是不迁都……万一刘协脱离自己的掌控,自己一生的功绩都会被否定。 史书上就会把自己记载为恶人,会像王莽、董卓一样遗臭万年,甚至整个曹家都不得善终。 那沉重的后果曹操认为自己顶不住。 而且迁都还是有一定基础的,自己麾下的派系按照广泛的地域进行划分的话,分为河南派、河北派以及关中派。 关中非常荒凉,不用考虑,河南派在自己晋位魏王的时候被狠狠地打压下去,甚至荀彧都被杀了。 如今河北派强盛,他们会同意将都城迁到河北的。 所以,曹操是真有能力将汉献帝迁到河北。 现在的问题是该不该迁都。 关羽势大,威震华夏,各地皆有乱匪起兵响应,曹操心里其实一直在打鼓,徐晃能不能打赢真不好说。 万一战败,自己提前将刘协迁走,也不至于局势一崩到底。 这时,群臣议论过后,不少人果然纷纷附议。 曹操扫视众人,发现出言附和的大多都是河北派,还有少量的关中派。 河南派的皆是默不作声,没有赞成,但也没出言反对。 若是这般下去,迁都之事便要议定了,这时群臣中站出一人,出言反对。 众人看去,正是楚国平阿人蒋济,正统的河南派。 “大王,臣以为此时万万不可迁都。” 在蒋济说完这句话之后,又站出一人来到蒋济身边,喊出一句:“臣附议子通所言。” 这更是一个异类,河内司马氏家的老二,司马懿司马仲达。 “嗯?”曹操看向自己的丞相府西曹椽和军司马二人,问道:“为何不可?” 在曹操眼中,在郭嘉去世之后,蒋济便是自己最贴心的心腹谋士,不会因为私心而影响自己的大事。 他出言反对,定是公事公论。 而司马懿出身河内郡,其本身就是河北派却出言反对迁都,定有隐情。 所以,曹操愿意耐心听其中缘由。 首先是司马懿回答道:“于禁等为水所淹没,并非战败,这点小损失并没有对国家伤筋动骨。” 他给曹操算了一下,曹魏大军有三十万,于禁之败损失三万不过是断指之伤,养个一年半载就能恢复。 而且,今次失败非是我军士卒弱于那关羽的荆州军。 汉军他没什么了不起的,若不是这次天降洪水,他根本打不过强悍的魏军。 陆战,我大魏天下无敌啊! 蒋济也从旁补充道:“倘若此时迁都,岂非示弱于敌?届时人心思变,于大局更为不利。” 兵法,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越是虚弱的时候越要装出强大自信的样子,才不会被敌人看出端倪。 二人一个从军事上,一个从人心上分析了不能迁都的道理,指出了问题。 但光指出问题是不行的,你们还得给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能得到领导青睐的好员工。 “那仲达、子通,你们可有良策,助我解樊城之围?” 司马懿拱手道:“刘备、孙权,看似很亲近,其实内心并非如此,关羽得志,这必不是孙权希望看到的。” “他久攻合肥不下,早已觊觎荆州多时。先前孙权便曾遣使来拜,希望与魏修好共讨关羽。” “之前关羽未大胜,或许有诓骗我等,伺机图谋淮南之意。但关羽大胜之后,已经成为其头等大患。” “魏王可以派人游说孙权偷袭关羽后方,再把江南包括襄阳在内的土地许诺割让给孙权,樊城之围自解。” 曹操同意了,生子当如孙仲谋,他知道孙权是个聪明人,一定能看出谁是更危险的敌人。 关羽虽然可怕,若是面对天下三分之二的两大势力联合围剿,也不是不能战胜。 为了让孙权能更加放心、全力以赴地攻打关羽,曹操决定给孙权再吃一颗定心丸。 “孙仲谋坐断东南,已历三世,非易与之辈,然则江陵城坚,江东非全力以赴难以成功。” “立刻传孤的令,命征东将军张文远率合肥诸军退出淮南,转进襄樊,将此事一并告知孙仲谋吧。” 兖州、豫州等地的地方军早已调走,而合肥的张辽是抵御江东进攻的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防线, 现在竟然撤走,这是将整个东部不设防地暴露在孙权面前啊。 此计策很险,但却竟然无人出言反对。 这便是关羽威震华夏的含金量,他已经让敌人疯狂。 曹操的信使一刻不敢耽搁,立刻就带着曹操给孙权的橄榄枝出发。 巧合的是,刚出发没多久,孙权的信使就来拜会曹操了。 建业的孙权比长安的曹操更早得到水淹七军的消息,惊惧交加之下立刻就派人来见曹操。 笺与曹公,乞以讨羽自效。 由这个‘乞’字可见,孙权这次的姿态放的极低,活脱脱一个主动为君分忧的好臣子。 “……臣愿受命于危难之间亲率大军讨伐关羽,请大王托予讨贼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 孙权的使者请求订立盟约,在孙权进攻荆州的时候不要偷袭江东。 曹操当即表示自己已经下令召回张辽,彰显他的诚意。 使者非常高兴,再拜之后立刻启程要将这个好消息带给孙权。 第140章 关羽小‘迷弟’陆议来信 江东不仅向曹操派遣了使者,还向关羽派来使者进行庆贺,重申了孙刘两家的友谊。 除了大加赞赏汉军取得大胜,关羽赫赫战功,世子殿下少年英雄之外,使者还暗示了两个消息。 其一,吕蒙病危,现在已经不能正常说话了,新上任的都督是个叫陆议的后辈,没什么功绩。 其二,至尊孙权先前讨伐合肥,张辽那厮太过狡猾,令吴军损伤惨重。 这两个消息使者都没明说,但却刻意地显露出来,表现出一种东吴现在损兵又折将无力开拓的假象。 得知此事的汉军将领们皆是冷笑。 哼,还想玩什么骄兵之计?你们这些雕虫小技我们关将军和世子早就看穿了。 经过刘禅提醒后,关羽先前召集众将说了他料想在大胜之后,江东可能耍手段阴我们,要求众将不要做骄兵,小心谨慎。 当时众将纷纷大感惊讶,竟然是关羽在告诫我们不要骄傲?! 关羽对江东一直是有防范的,刘禅甚至派了不少间谍入江东,所以这些消息稍微一验证便能知道真假。 吕蒙生重病本就不是什么机密,汉军近期也得到最新消息,孙权大张旗鼓地以重病为由撤掉了吕蒙的一系列实权职位,只保留了虚职。 不过关羽常说江东鼠辈,他是真的看不起孙权,平日里忌惮的也就只有吕蒙。 得知吕蒙病退,他就只开会提醒了诸将一次,然后自己依旧一副不相信东吴能翻起什么大浪的态度。 刘禅看不下去,决定接手思政工作。 他以监军的名义多次告诉众将士,江东非常狡猾,但我们已经看穿了他们的阴谋,越是示弱其实越是想要对我们动手。 不过大家放心,我们已经提前在南郡做好了万全准备,留下了大量精兵,若是江东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我们的城池非常坚固,廖化、向宠都是可靠的将领。 将士们在江陵的家眷十分安全,所以将来江东袭击的消息传到前线之后,不用惊慌。 只需要听从将领的指挥,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刘禅亲自出面,不断地给将士们做思想教育工作。 几乎全军将士们都知道了主帅们已经做好谋划,他们的家眷也非常安全。 累是累了点,但非常有意义,这样下来汉军士气高昂且军心稳定。 孙吴使者走后,仿佛此人就没来过似的,全军将士依旧各司其职,甚至干得更热火朝天。 “江东善使连环计,他们定还有戏要表演。”刘禅如是说。 果然,江东的新任陆口都督陆议写信问候关羽。 刘禅得到消息,此前陆议与朱然的争斗进入白热化阶段。而此刻朱然被孙权调回后方,陆议已经摆脱右都督身份,成为唯一的都督。 陆口的军务一度朝令夕改,甚至出现一些士兵私斗的事情。 孙权得知此事后大为恼火,斥责了二人。 病榻上的吕蒙在还能正常说话的时候,给孙权献上最后一个建议: “如果您认为义封太守有才能,就应任用他为统帅;若认为伯言将军有才能,就应任用他。” “以前,周瑜和程普为左、右部督,率兵攻打江陵,虽然事情由周瑜作决定,然而程普伏恃自己是老将,而且二人都是统帅,于是双方不和睦,几乎败坏国家大事,这正是现在要引以为戒的。” 孙权幡然醒悟,立刻召回朱然,并任陆议为陆口都督。 陆议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前方的关羽写信。 陆议名声虽不在外,却是江东四大家族中吴郡陆家的新一代掌舵人。 但却姿态摆的极低,这封信简直谦卑的令人发指。 功比乐毅、卫青什么的疯狂歌功颂德,用人话翻译翻译就是:关大爷您太牛啦,于禁这帮都让咱逮起来了,我这新来的晚辈小子,您将来可得多给照顾照顾呀。 信中反复强调自己对关将军的仰慕之情,绝不会与关羽为敌。 有点类似后世网络上那些脑残粉、小迷弟的言论。 关羽看了很有面子,传视诸将,简直就是把得意俩字写脸上了。 众将心下五味杂陈,因为刘禅已经给他们打了预防针,他们先入为主都认为此乃是陆议的骄兵之计。 可君侯这样子,呃,应该没有上当吧…… 信使离开之后,信件落在刘禅手中。 关羽几次想要,刘禅都投以怀疑的眼光。 结果关羽干咳一声:“咳咳,此乃陆议这小子的计策,关某刚刚只是将计就计,特意在信使面前那样表现而已。” 于是那封信便落在刘禅手里。 而后自然无人提什么从后方调部分守军来前线助战的事。 散会之后,刘禅招来黄皓,吩咐道: “找几个人,学着这封信上的字来练,谁先做到以假乱真,赏银十斤,此事绝不可泄露。” 黄皓捏着自己的嘴唇,示意绝对守口如瓶。 吕蒙是敌人,但也是最好的老师,以低成本办大事的间谍战非常符合刘禅的胃口。 通过与吕蒙进行的反间谍斗争,刘禅对这方面的操作也变得轻车熟路起来。 而且由于抓捕的细作很多,除了学会吕蒙间谍网建设的手段之外,刘禅还知晓了哪方面的细作易暴露,哪些地方的更容易隐藏。 比如治病救人的医生郎中,需要高超的技艺,受到别人信任,且能探知比较核心的情报。 “傅军侯,这些便是最近所有懂些医术想要做军医的人了,您考验考验,若是觉得合格便留下吧。” 周邵没有食言,他真的推举傅诚做了军医官的曲长。 一屯百人,五屯一曲,每五百人有一个曲军侯。 傅诚为山越营治理霍乱,效果显着,成功治愈的人数占四分之三。 有功,当然最主要的是周邵的举荐,他这才升官。 他的医术得到认可,洞庭湖全军那些不称职的军医官全都纳入他的麾下,学习进修。 还帮韩当等将领检查身体,处理了一些身体上的小毛病,所以他和吴军诸多将领的关系都不错。 在军中是有一定地位和话语权的。 除了管理军中医匠,还负责安排洞庭湖全军的草药的采买和管理。 现在就是觉得军医官数量还是太少,正在进行扩编。 傅诚一一询问了前来应聘众人一些医理知识,凡是能对上暗号的都留下来了,没对上暗号的也留下一些。 最后留下来的二十人中,有一半是荆州方面给他派来的助手。 第141章 为将者不要贪婪 傅诚虽有了一点地位,但目前还没有进入吴军核心。 江陵方面只得到了一些小消息。 比如吴军部署了多少兵力、有哪些将领、粮草物资存储情况等、士气状况、训练强度等。 曹操调走张辽,孙权便能专心致志的偷袭荆州了。 但此时此刻,孙权方偷袭荆州的思路仍然是减少江陵守军,集中全国之兵,准备砸下江陵。 结果无论是孙权的使者还是陆逊的书信,都没能成功诱导汉军放松警惕。 刘禅还不断给廖化和向宠,孙权马上就要偷袭,给我加强戒备。 与此同时,曹操不再坐镇长安,刘备早在一个多月前就退回蜀中,而且关中的叛乱终于平定。 所以他来到了更需要自己坐镇的地方,雒阳。 徐晃带的是新兵,不能立刻救援曹仁。 因为事态紧急,年迈的魏王决定亲征。 麾下许多群臣也进言说:领导您再不去就都他娘要殉国了! 这个时候桓阶拉住了曹操:您不能再去了!您要居中调度,显示自己还有余力!曹仁他们会拼死守城的。 他的深层意思其实是,大不了南阳不要了,但最高领导人魏王不能再给关羽击败你的机会。 桓阶是坚定的曹丕党,而且曹操觉得他的建议有道理。 于是曹操放弃亲征,并立刻让十二个营的兵力前去救援。 而曹操来到洛阳之后,孙权的使者又来了。 热情洋溢的说,江东这就准备偷袭他啦!魏王可千万替宝宝保守好秘密哦! 曹操下令群臣必须严守秘密,敢泄露者重重治罪。 这时董昭对曹操说:还保什么密!咱樊城里面的弟兄们不知道有救了,再等一段时间撑不住了咋办!别特么再考验同志们的当性了。 况且这消息不一定会让关羽退兵,江陵是他当工头亲自监制的,就十万那个尿性你认为关羽会当回事吗? 曹操觉得对,于是派使者告诉徐晃不等了,迅速进军,推进到樊城围处,把孙权要偷袭荆州的消息告诉到城中。 曹操使者南下的时候,汉军的襄阳炮的建设已经进入尾声。 “世子殿下,左边这一批今晚就能完成,右边那一批,明天辰时也能竣工,明日便可试射。”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看曹仁被飞石吓破胆的样子了,哈哈。” 此时,吴班正陪着刘禅走在汉军主营之中巡视。 只要调整好角度,就随时能在统帅下令总攻之后迅速的将已经被大水泡发的樊城摧毁。 按照常理,进攻方打造攻城器械的时候,城内守军应该冲出来搞破坏的,但他们办不到。 因为襄阳炮全都建设在汉军营地内部,曹仁有贼心但没那个贼胆。 此时刘禅有些踌躇,弄死曹仁是很轻松的。 见好就收落袋为安是最为稳妥的,是聪明人的做法。 而且孙子说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但刘禅此刻,心中却有一股欲望,一股拿着数万将士的性命赌上一场的欲望。 他想干掉徐晃所带来的新兵、以及他那十二营的援兵。 只是现在徐晃带着援军在好几十里开外与汉军对峙,连小规模的冲突都没有发生。 汉军好几次骂阵挑衅,想要刺激魏军出击,但徐晃一直耐得住气。 让人怀疑他是来打仗了,还是来旅游了。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刘禅知道,徐晃这是在等殷署、朱盖、徐商、吕建等人的援兵。 援兵一到,他就会发起进攻。 徐晃先前在汉中战斗太艰苦了,别征马鸣阁道战陈式,突破阳平关击高详,把老兵都打光了。 现在被派来支援,手里的都是新兵,驻扎在阳陵陂后就死活不肯往前走了。 关二叔始终在诱惑,派兵诱惑徐晃。 老徐呀,来呀,快活啊,立不世之功啊! 徐晃和二爷是河东老乡,哥俩私交非常好。 当年曹操获得关羽体验卡的时候,阵营中跟关羽交情最好的就是他跟张辽。 关羽虽然傲气,但也绝不会小瞧这个对手,一直想着趁对方立足未稳打击对方的士气。 而徐晃也是知己知彼,他知道自己麾下这群新兵虽然不是吃素的,但真要对上眼前的汉军那就真成吃素的了。 所以老徐那边意志坚定,此时他要是救樊城了,准得让二爷推沟里去。 而且魏军已经刚刚大败,不能再败了,否则士气就崩了。 所以徐晃知道,面对关羽这样天花板级别的对手,自己真正出手的几乎只有一次,那就是所有援军抵达之后,一鼓作气。 刘禅提议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扭扭捏捏,不如我们派人去给徐晃送女人的衣服?” 然后关羽给了他一记手刀…… 俩人英雄惺惺相惜,关羽非常尊敬徐晃,想的当然是堂堂正正战胜对手。 刘禅有些郁闷:“围点打援,可援军不来作战,难道只能干等着对方达到最佳姿态才交战吗?” 吴班一惊,世子所图甚大啊。 “殿下,若是想逼迫徐晃出击,我们可以用襄阳炮轰击樊城但不进攻,让曹仁处于危而不死的状态。曹仁为宗室,徐晃必不得不救!” 刘禅叹息道:“这个度不好掌握啊。我问你,若是我们将城墙摧毁,却阻拦战意旺盛的士兵进攻,难道不会影响士气吗?” “这……”吴班一时无言,城墙倒塌,敌人的心理防线也就崩溃,是最佳的消灭敌人的机会。 刘禅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你啊,要记住,为将者要心如止水,切不可贪婪无度,贪婪会让你堕落深渊。” 吴班一脸懵逼,咋成了我贪婪了?! 但还是答了一句:“谨受教。” 刘禅决定将此事交给天意,若是在樊城被摧毁之前,徐晃没有来救,那就算他命大。 而若是救曹仁,那就让他既来之则安之。 在关羽的安排下,汉军已经做好了防备徐晃进攻的准备。 关羽亲率八千精锐驻守主营,围住樊城西边。 原本是五千的,不过刘禅麾下也是有不少人的,也都交给了关羽。 第142章 大战爆发 此外汉军还分别驻扎在樊城北边的四处高地上,围困樊城以北,又称四冢。 主营有十重鹿角,北边有四座制高点屯兵,如此格局,徐晃不救曹仁必死。 刘禅记得原本历史上曹仁之所以能逃跑,就是因为这个徐晃攻破了二叔的包围圈。 因此,不再留手,他说动了刘封带兵去支援四冢。 如今四冢上的汉军守备力量加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由刘封、丁奉、关平、赵累四将分别防守。 第二日,天气久违地出现晴空万里。 大风吹过,汉军营地旌旗猎猎作响。 几十架庞大的襄阳炮被汉军拱卫在中间,旁边站满胳膊粗壮的大汉。 “放!” 随着关羽下令,身后令旗挥动,襄阳炮的杠杆在壮汉的操作下猛地翻动。 巨大的石块腾空而起。 轰隆隆的砸在樊城城墙之上。 有的直接砸出一个大坑,有的将城上的墙垛直接削平,甚至有倒霉的魏军抛头颅洒热血。 魏军惊骇欲死,但是汉军们却是兴奋异常。 有效,甚至比预想的更有效。 “继续轰击。”关羽再次下令。 眼看城墙崩坏,攻破樊城,就在今天,关羽决定落袋为安见好就收,如今吃下樊城这批魏军就可以了。 汉军的大动作自然没有瞒过徐晃。 此时他也得到魏王的最新指示,于是也不等了,带着新兵和到了三分之二的十二营兄弟南下开始进攻汉军。 抵达两军前线的时候,徐晃又是喊嗓子,又是给樊城里射箭。 反正就是到处嚷嚷江陵被人偷袭了,企图祸乱汉军军心。 汉军将士们对此嗤之以鼻。 哼,世子殿下早就告诉我们东吴会偷袭,上边早就有准备了,你们嚷嚷个啥? 关羽这时也告诫士卒:“江陵是我们修的,那坚城是什么样大家也都知道,孙权他打不下来,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或许有很少部分人心里嘀咕吧,但绝大多数将士在刘禅不断提前打预防针的影响下都是相信领导的。 眼见着城墙越来越破损,在这个时刻,徐晃攻营来了。 他详细地观察了战场形势,发现关羽的中军防御设施修的非常完备,而且守军众多,不好突破。 于是他打起自己的帅旗,亲自带着部队声势浩大地进攻关羽的中军营寨。 这是佯攻,实际上他带的大多数是新兵。 他将所有精锐都集中起来,派去猛打四座高地,打算从那里给曹仁打开突破口。 交战不久,关羽就发现,主营前的敌军虽然由徐晃亲自带队,但攻击疲软无力。 情知这是对方声东击西之计。 “他的进攻重点在四冢,阿斗,你在此指挥攻城。关某亲自去解围。” 不由分说,关羽便骑上赤兔马,带着兵马出营以攻为守。 他和徐晃的想法一样,都是用自己的帅旗吸引敌军火力。 关羽的想法是亲自带五千步骑出战徐晃,然后一路撤退入围,想把徐晃的火力引过来让其他地方的汉军缓口气。 但这时,没想到徐晃开启了惊人的操作,在关羽撤退的时候紧跟着追进了二爷的大营。 刘禅这边还在指挥着攻城呢,忽然就听闻大营北侧传来喊杀声。 “徐晃竟然这么厉害?杀进来了?” 若是原本的历史或许真的要让徐晃杀穿包围圈。 但现在他冲进来之后便会发现,营中还有汉军的埋伏。 “世子勿忧,徐晃一路追来已经是疲兵,而我军营中还有三千生力军。” 赵统拔剑带着亲卫围在刘禅身边,目视北方。 远处,霍弋大吼着指挥伏兵杀向徐晃军侧翼。 为关羽重整队伍争取了时间,“杀回去!” 这时,关羽一马当先。 虽为老将,箭矢尤锋,张弓搭箭,每每中敌。 在主帅的激励下,汉军杀了一个回马枪。 一直挺进的徐晃部彻底停住前进的脚步。 徐晃同样披坚执锐,带着亲兵冲锋陷阵。 他的亲兵是曹操亲自从上骑抽调的精锐补充而来。 上骑的前身便是大名鼎鼎的虎豹骑,魏王国建立之后给予了正式的中军编制。 虎豹骑皆天下骁锐,有损失则用部队中的百人将补之,战斗力自是这个时代顶尖的存在。 他们身上铠甲精良,被环首刀砍在身上只留下一道划痕,而挥舞的大刀却能击毙眼前的敌人。 虽然进攻的脚步被停滞了,但在徐晃看来,自己的声东击西的计划是成功了的。 而关羽想要为四冢解围的行动却被自己破坏了。 只要那边打开一个缺口,曹仁定然能发现时机,趁着这个机会从樊城中逃出生天。 厮杀许久,徐晃的眼前已经是尸体堆尸体了。 在厮杀的间隙,他抬眼瞥了一眼樊城,忽然心下一突。 为何……还不见城中突围。 难道四冢那里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确实出了差错。 殷署、朱盖、徐商、吕建四人带着四部精锐进攻四处高地。 但刚一交战,四名魏将就赫然发现,眼前的敌人比先前他们庙算估算的要多。 然而事到临头,他们也只能继续进攻。 打着打着,他们又发现一个意外。 有两名汉军将领非常勇武,甚至亲自带兵冲锋陷阵。 负责攻击最西边高地的殷署,看到其中一名汉将的旗帜后大为吃惊。 “刘字将旗?难不成是那刘禅,可他不才十三四岁,如何有这般勇武?” 他带着亲兵顶上魏军阵线,大喝道:“吾的大刀不斩无名之辈,军中战将,报上姓名。” 刘封闻言,举起滴血的环首刀指向殷署:“我乃刘封刘忠嗣,大汉副军中郎将!” 殷署心底咯噔一声,刘封他听说过。 先前在汉中之战表现亮眼,让魏军吃了些苦头的就是他。 “不是说他与关羽不和吗?为何会他会支援至此?” 很快,他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忽然遇到一个更大的问题。 侧翼的友军竟然开始溃败! 殷署震惊不已,明明自己这边打得不分伯仲,为何那边会被打崩? “那是,朱盖?他也是一员猛将,如何会溃败?即便是溃败,也不应该这么快啊!” 这支魏军的溃败很快就影响到其他三支魏军。 追杀敌人的汉军大喊着:“贼将授首!魏军败了!” 刘封也是十分诧异,眺望远处友军的旗帜,他喃喃道:“我记得,那是丁奉丁承渊的部队。” 丁奉此刻杀得兴起,浑身浴血。 除了建功立业的兴奋,脑海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世子殿下真是神机妙算、运筹帷幄。 原来,他在开战之前收到刘禅给他的一份手令。 当时他拿着手令左看看右瞧瞧,最后额头冒出冷汗。 “玛德,我不识字。” 然后他找了个识字的兵卒给他念出来:“防守一波!” 好的,世子放心吧,我丁奉保证完成任务。 第143章 斩将与虏将 丁奉为了完成刘禅的指令,他也一直在思考着该如何做。 历来兵形势闻名的将领都有着十分过人的战场敏锐嗅觉,他们总是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战机。 也许他们平时表现的很莽夫,但是在战场上他们比谁都机敏。 比如项羽、韩世忠就是其中的第一档,而丁奉虽然比不上那二人,但也是兵形势将领第一档的守门员。 开战之后,他将部队分成三部,第一部出寨浪战,不敌,撤退。 敌人追入寨门,第二部队顶上防止被迅速打穿。 而他则是亲自率领第三部从小门出寨绕过陷入肉搏的魏军,奔着敌军主将杀去。 朱盖当年跟随张辽一起讨伐叛乱的陈兰,那种勇将冲锋陷阵的战法他也学了一二,每战常披坚执锐激励全军。 看到丁奉杀出,他轻笑一声,自持勇武便带着亲兵上前捉对厮杀。 “哦,不是转身逃跑,反而向我走来吗?” 丁奉看着这名魏将,心底有些赞赏对方的勇气。 话说那丁奉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杀得兴起。 不少魏军士卒着了那柄钢刀,一刹那血肉成泥。 朱盖心下一惊,这厮好生了得,莫不是哪里的好汉新投了汉军,且待洒家来会会你。 只见朱盖手持一柄梨花开山斧,边战边进,有时杀了一敌,便哈哈大笑。 “端的使得好!” 朱盖听得,收住了手,看时,只见前边立着一个官人,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兜鍪,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折迭纸大刃朴刀。 那官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岁的年纪,口里道:“贼将,敢与爷爷耍否?” 朱盖大怒,提斧便直奔面门。 丁奉闪身一躲,但见他拨刀向前,甩出一道寒影,这寒影在天上晃了一晃,便直冲朱盖脖颈。 那朱盖长叫一声:“苦也。” 恨不得背生双翼,腿生八足,却是要躲但遭飞来横祸,血洒当场。 丁奉擒其首级挥军掩杀,便是后话了。 斩将为四大功之一,不仅是因为难,更是因为能极大的影响战局走向。 朱盖死后,他麾下这支部队很快就崩溃掉,连带着其他三支部队也受到影响。 同样在前线厮杀的刘封立刻就感觉到敌人军心正在动摇,当机立断,营寨之中一人不留,全军出击。 其本人更是直冲敌将所在,主将悍勇,士兵振奋。 士气此消彼长之下,魏军不敌,军阵开始摇摇欲坠。 殷署聚拢亲兵,但没有顶上前去稳住阵线,而是在观察其他两支友军。 他不能做第一个撤退的…… 巧了,其他两名将领也是这么想的。 而他们遇到的关平是个均衡型统帅、赵累是个儒将,率领汉军以防御为主。 所以压力最大的其实是殷署。 果然不久之后,因为主将迟迟不肯将自己的亲兵填线,魏军的阵线被击破了。 殷署第一时间带着几名亲兵撤退。 刘封怎愿意大功脱手,抢了一匹马后便追了上去。 先用弓矢射倒三人,随后长枪一掷又扎一人,最后抽刀在手催马直追。 敌众皆惊骇,跑得更快了。 刘封誓必要擒杀敌将,为了让麾下士兵们知道该追谁,他大喝一声: “穿长袍的是敌将!” 殷署看着自己甲胄上挂着的披风,目光坚定,将其解下扔掉。 “长胡子的是敌将!” 殷署看着自己精心打理多年飘逸的胡须,眼中带着些许不舍,但还是抽出佩刀将其割断。 刘封心下急切,猛夹马腹,拉近距离之后,将手中钢刀用力一甩。 也是该着他建功立业,此钢刀不偏不倚,扎在殷署坐骑的屁股上。 马匹吃痛受惊,殷署眼见不妙跳下马来,在地上滚了好几滚。 刘封大喜,也跳下马来。 浑身血煞之气竟然吓得殷署忘记自己手中还有刀。 刘封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面前。 殴之,夺其刃。 紧随而来的汉军三下五除二的将一脸鼻青脸肿的殷署给绑了起来。 汉军与魏军厮杀的景况自然被城上的曹仁看到。 “徐公明此次只怕不能尽全功了,我军必须趁此机会突围出去,如此机会实难再有。” 徐晃大军出击,与汉军绞杀在一起,吸引了大量的火力,让曹仁看到希望。 此番却不能攻破汉军营寨,失败而归之后恐怕很长时间不能组织起另一场进攻。 常雕非常认可曹仁的话:“这时不走,便真要死在樊城了。” 说实话,自从刘禅宣布了他们几人的悬赏名单之后,常雕没有一天不惊恐忧惧的。 眼下汉军从西边主攻,而北边的汉军又被拖住,这已经是几个月以来最好的脱身机会了。 为国捐躯,常雕没有这个觉悟。 他不是凭借自己本事做到如今的地位,而是靠着曹仁的宠信才不断被提拔而身居高位。 历来没有什么战绩,只是作为曹仁心腹而进入高层,历史上第一次独立领兵便被东吴的朱桓砍死了。 刘禅将他列为必死名单,看不到希望那就在樊城陪着一块殉国,还能在史书上捞点名声。 可现在看到生的希望……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期颐。 越是成天嚷嚷着求死的,心底越是对生充满渴望。 曹仁也不甘心就此登上魏国爱国主义教科书,他立刻招来满宠,商讨突围事宜。 本以为满宠会拒绝,但不曾想他同意了。 “先前我反对撤退,是因为魏王的大军没有到来,我们一撤关羽立刻就会尾随追杀上来。而今魏王的大军已到,便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三人很快就商量完毕突围策略。 他们各带一支兵马分三路突围,避开汉军主攻的西门,两个走北门,一个走东门。 一声声轰隆隆的巨石撞击城墙的声音传来,西门已经被摧毁大半,上面几乎不能站人防守。 城内的魏兵甚至已经能通过被砸掉大半截的城墙看到外门飘扬的汉军旗帜。 “进攻!” 目测那城墙被摧毁的高度已经达到搭个梯子就能冲进去的程度,刘禅立刻下令整装待发的汉军机动部队攻城。 夷人梅敷率领三千蛮人助战。 此刻无人理会汉军的攻城。 樊城城门洞开,三股魏军涌出城内,他们偃旗息鼓,看不出番号和主将是谁。 第144章 让精锐去打精锐,猛将去对猛将 魏军分成三个方向疯狂突围。 其中满宠率一队出东门,他们要强行闯过东边汉军偏军的封锁,突围之后去寻兖州、豫州的地方军汇合便能逃出生天。 这一队的任务极其凶险,他们要面对的是未加入战场的汉军生力军。 而常雕和曹仁则是率领两队人马,分别从北面汉军四个高地之间的两个缝隙穿过。 脱离战场之后要么去宛城休整,要么进入魏军营寨与徐晃军合兵一处,阻挡汉军北上。 人性天生是喜欢玩耍的,就像孩子会抓一些蛐蛐蚂蚱绑住腿甩来甩去,或者倒一瓢水淹蚂蚁窝,看着这些弱小的生命挣扎的样子而欢心。 蚂蚁在大水来临后会飞快的跑到干枯的地方,因为那是生的希望。 魏军也是如此,汉军包围圈的空隙就是他们生的希望。 汉军也开始行动,关平、赵累指挥士兵出寨列阵,去围堵那些空隙,看敌人会做出何种挣扎。 刘封和丁奉则是紧急收拢追击的汉军往回赶。 二人皆是马不停蹄,生怕魏军趁自己立足不稳而从自己所在方位突破。 所幸,曹仁和常雕并没有选择他们,而是向着关平、赵累军的侧翼冲去。 一是此地在更东边,距离西侧汉军主力更远。 二是他们后面的魏军退而未溃,还在北面不断游弋袭扰,不像西边那两军没了主心骨而全然指望不上。 所以刘封、丁奉的军营看似未能列阵,反而会陷入孤立无援更加危险。 不得不说,曹仁被称为‘天人将军’,是真的有一定水平的,战场上转瞬即逝之下还能看破表象,洞悉到最利于自己的策略。 果然,当发现曹仁向着自己所在突围之后,徐商和吕建二将不约而同地收拢士卒再次攻向汉军营寨。 一时间对汉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关平、赵累,你们一定要给我撑住啊。” 发现魏军弃城而逃之后,刘禅立刻鼓角传令大军向东北全速冲锋,并且亲自带着亲卫兵去追击敌人。 这边徐晃见樊城终于突围,又估计自己这边无法打穿关羽中军,于是便要退出汉军营寨。 徐晃横刀立马,率领亲兵亲自为大军殿后。 “公明,别来无恙否?” 关羽来到阵前,想要拖住徐晃,便开口与徐晃说起往日交情。 而徐晃边战边退,似乎并不想跟关羽一块回忆往昔: “云长,今日你我各为其主,莫要再说什么了。我知你是要拦下我,可我徐公明要走,你关云长拦得住吗?” 先前双方一番狠厉的厮杀,近乎以一比一的阵亡比进行兑子。 双方凶气盈盈,汉军杀得疯狂,魏军在徐晃大将亲自殿后下也是秩序井然。 眼看魏军退出寨门,关羽十分不甘心就这般放走对方。 或许是出于对徐晃敢为全军殿后的敬意,或者说关羽本就是这样的人。 他下令全军追出寨去,并且亲自带着五百校刀手冲在前面,誓要与徐公明决一雌雄。 大营之外,鹿角十重,先前的通道宽度有限,不能展开太多兵力,对于要掩护撤退的徐晃来说比较有利。 于是汉军攻之愈急。 如此情景,关羽知道,要想留下这股精锐部队,办法就只有一个。 让精锐去打精锐,猛将去对猛将。 一声令下,关羽的五百校刀手与徐晃麾下原身是虎豹骑的上骑精锐撞在一起。 若是平日里摆开阵势双方正儿八经做上一场,出身闻名天下虎豹骑的上骑或许更胜一筹。 但刚刚他们就一直没有停止厮杀,体力有不少损失,而关羽的亲兵这才是刚刚加入战场。 双方都是身披玄甲,手持大刀重盾,装备上相差无几。 眼见得自己亲兵一个个倒下,汉军不断推进,徐晃有些心焦。 随后看向逼迫自己甚急的关云长,心下有了个想法。 “对不住了云长。” 徐晃从身旁一士兵手里抢过弓失,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得一声,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数点樱桃绯红。 “啊,”关羽吃痛,右手紧紧拉住缰绳让自己稳住在马上。 而他的左胳膊上,中了一箭。 关羽脸色气的通红,大喝一声:“杀!” 汉军士兵见敌人竟然暗箭伤人,怒气更盛,一个个魏军士兵在狂刀乱舞之下倒地不起。 当自己的亲兵被砍的只剩下几十人之后,徐晃也不管什么殿后不殿后的了,赶紧跑。 关羽没有什么穷寇莫追的想法,汉军在默许下一路追杀十余里,力竭乃止,又留下千余魏军尸体。 算上先前在营中厮杀,此次徐晃亲领的这支部队至少损失两千多人,而且其本人的亲兵几乎再次全灭。 太阳西斜,大量汉军分散在平原上清理战场,收缴战利品。 “叔父何在,现在情况如何?” 听到消息的刘禅匆匆赶来,刚酣战一场,身上的血泽甚至都没来得及清洗。 身后跟着一群技艺最为精湛的军医官。 刚一来到中军营帐之前,就听到其内传来一句: “此乃弩箭所伤,其中有乌头之药,直透入骨;若不早治,此臂无用矣。” 刘禅脸色一黑,走进帐中。 只见一军中老医匠正端着关羽的胳膊砍伤势。 虽然心下清楚接下来的剧情,但刘禅还是决定不打破其固有流程。 就当沉浸式剧情体验吧。 于是,刘禅一脸关切的问道:“用何物治之?” 老医匠向刘禅一拱手而后说道:“某自有治法,但恐君侯惧耳。” “哈哈哈,”关羽笑道:“吾视死如归,有何惧哉?” “当于静处立一标柱,上钉大环,请君侯将臂穿于环中,以绳系之,然后以被蒙其首。吾用尖刀割开皮肉,直至于骨,刮去骨上箭毒,用药敷之,以线缝其口,方可无事。但恐君侯惧耳。” 关羽笑曰:“如此,容易!何用柱环?” 随后脱下上衣,左袒,并让人摆上棋盘。 “阿斗会下棋否?” “会一些。” “好,今日我就考教一下你的棋艺。” 于是,刘禅便走过去在关羽的对面坐下。 第145章 世子殿下,不能妇人之仁啊 这时那名老医匠叹了口气道: “君侯,小老儿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现在天又暗下,我可在旁指导。这操刀者还需另择他人啊。” 闻言,刘禅出言道:“我麾下有一人精通医术且动手能力颇强,当初在江陵没少动刀噶大体老师的腰子,请叔父用之。” “何人?” 刘禅转头,示意跟随自己而来的一人上前,“便是他,糜旸。” 关羽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可是糜子方之子糜旸?” 糜旸表现的非常恭敬,弯腰拱手回道:“正是小子。” 关羽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 随后老医匠就在一旁指点糜旸该如何操作。 “就是这里,下刀。” 糜旸乃下刀,割开皮肉。 “嘶……”关羽面色凝重,“阿斗这一步妙啊。” 刘禅眉头微皱。 叔父啊,我这刚走第一步,占了个角而已啊。 “啊……这一步也不错。” 不是,我都下在天元了,这是步臭棋啊二叔! “嗯!这一步就差了点。” 刘禅一阵无语,您既然这么玩,那等刮完再告诉您我这里其实是有麻沸散吧。 …… 整个治疗过程中,帐上帐下见者,皆掩面失色。 “倒是个年轻俊杰。” 疗伤完毕,关羽晃动着绑上绷带的手臂,对糜旸称赞道。 刘禅心中默默喊道:来人,上价值! 果然,先是老医匠说道:“某为医一生,未尝见此。君侯真天神也!” 随后其他军医官也都纷纷称赞关羽的勇武无惧非常人能及。 帐下诸将全都发自内心的表达着对关羽的崇拜之情。 关羽哈哈大笑,起身的同时装作不小心将自己即将输掉的棋局扫乱。 这点小事无所谓了,刘禅现在着实佩服自家二叔,竟然真的硬生生扛过来了。 关羽重重奖赏了糜旸等人后便让他们下去了。 帐中只留下刘禅等几名核心将领。 关羽抚着胡须问道:“阿斗,我将攻城之事交给你,樊城的魏军如何了?” 聊这个就不困了,刘禅的脸上笑容满面。 诸将心下安定,露出这个笑容,定然是战果颇丰。 果不其然,刘禅下一句便是: “我军将士抓住了曹仁!” 此言一出,众将纷纷长舒一口气,尘埃落定,我军胜了。 随后刘禅将原本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 原来,当时关平围住常雕,赵累拼命阻挡曹仁,他们都竭尽全力的堵住要突围的魏军。 以至于营寨被后方的魏军一度攻占,自己陷入危险。 刘禅则是率领着大部队从后方围杀过去。 本来曹仁自己仗着勇武,有机会冲出包围只身逃跑的。 可是当时身陷重围的魏军士卒大喊:“将军岂欲弃我乎?” 说好的当兄弟呢,什么山盟海誓,日月为证,难道你是要背叛许下的诺言吗? 你个渣男! 曹仁,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自然听不得这话。 大喝一声便又重新杀了回来,誓要将弟兄们带出去。 结果却难再次冲出,四面皆楚声。 自为诗曰:征不臣兮讨叛逆,时不利兮驹不逝,驹不逝兮可奈何…… 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欲与常雕合兵,向左而杀。 然行至半途,常雕被擒而降。 及至,乃有二十八骑。 曹仁豪气曰:“愿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 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向。 汉军围之数重。 曹仁持枪,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 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一将,又夺一旗。 汉军不知曹仁所在,分军四队,复围之。 曹仁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 骑皆伏曰:“如征南言。” 然久战力竭,马匹倒地吐息不止。 随后刘禅至,令士卒抄大网捕之。 刘禅说完,帐中诸将纷纷喝彩。 同时也对曹仁这个对手多了些敬佩。 “只可惜走了那满宠,其人向东突围,令副将穿其铠甲,自己则是装扮为普通士兵。” “我军将士围杀其众,斩首八百人,然漏掉十余骑,据俘虏言说,满宠在其中。” 帐中众人又是一阵扼腕叹息,当然,关羽只叹息,没有扼腕。 “阿斗打算如何处置曹仁、常雕二人?” 虽然关羽是假节钺的主将,但此二人毕竟是刘禅亲自抓到的,所以若是刘禅有想法很可能就会按照他的想法来办。 刘禅环视众人,说出一句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话: “吾打算放了常雕。”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 “世子殿下,不能妇人之仁啊。” “世子殿下,我等知您仁义,可这是国战,他们是敌人啊。” 仁义…… 随后刘禅解释道:“曹仁此前死战,身上大小创伤几十处,若不是我军医匠及时止血,他早就死定了。” “即便战时救下,也是奄奄一息命悬一线。而那个常雕,以我观之,实在是个废物,真不知道为何能领兵。” 刘禅话语之中充满轻蔑:“投降之后,他跪求饶自己性命,甚至亲手斩杀不愿投降的麾下士卒,贪生怕死至此,毫无将帅之风。” 听到这,关羽便知道刘禅这是又想搞事情,如此一来,该头疼的应该是曹魏。 “阿斗这般想,定然是有所谋划,可是想让这常雕做我军内应?” 刘禅摇头:“常雕此番若是能‘突围’出去,便有了非常厚重的资历在魏军立足。魏国多出一个不会带兵打仗的将军,对我们是有利的。” 当然,这只是表面理由。 他心中还有一个比较黑暗的谋划,只是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个表面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总是还能说出个理由,也不至于完全不能做。 关羽看着刘禅那自信满满的样子,没有说话。 放不放一个降将,这里面可是涉及到许多人的军功利益的。 若是……罢了,如今的大胜,阿斗也居功甚伟。 凭借阿斗的威望,再加上自己给他站台,自然能压下所有不和谐的声音。 关羽做出妥协,“他们便交给你处置吧。” 刘禅拱手而退。 是夜,俘虏营外一处帐中。 “汝不杀,今必死!” 常雕被一堆刀剑架在脖子上,跌倒在地,两股颤颤。 他旁边地上躺着一人,奄奄一息,面上盖着白绢,看不到五官。 第146章 贵族死刑的最高礼仪 要不要杀曹仁,刘禅也是思考了很久。 当军医官告诉他曹仁生命垂危,活下去的几率不足两成之后,刘禅才下定决心。 一定要充分挖掘曹仁的利用价值。 让常雕动手,以此为威胁让常雕为自己办件大事。 这是个交易,刘禅不指望能将常雕发展成自己的内应。 毕竟逼迫其杀死原来的上司,大概率会被其痛恨。 这个时代,不是人人都愿当吕布的。 要说诛杀曹仁的理由,那就是一抓一大把了。 仅仅屠城一项罪名就够他五马分尸的。 当年曹操屠徐州,曹仁可是主力部队之一。 初平四年从征徐州,仁督领军骑,与大军会师彭城,大胜陶谦军队。 初平四年,曹操击谦,破彭城……过拔取虑、雎陵、夏丘,皆屠之。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后汉书》 而当年刘备是三辞三让继任陶谦的徐州牧,所以刘备势力为陶谦讨公道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刘禅在此之前,特意让黄皓带常雕见识了一下十大酷刑,差点把常雕弄精神崩溃。 那简直就不是人能想出来的手段! 此刻,阴风吹拂下,一声尖锐难辨雌雄的声音响起。 “汝亲手杀了曹仁,便放你走。” 常雕听闻,只觉得浑身寒毛耸立。 双腿加紧,脑海里又想起那狼牙棒飞转后庭花的惊恐场景。 血肉模糊啊…… 良久,他忽然反应过来,这旁边躺着的,是曹仁? 常雕冷汗直流,当初汉军说可以放过自己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定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没想到这代价竟然是要让他手上沾上昔日上司曹仁的命,心中产生极大的抗拒之感。 那个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曹仁如今身上刀剑创伤几十处,且一直高烧不退,与其痛苦的在病痛之下而死,不如你给他一个痛快,也算个解脱。” 昏暗的烛火下,黄皓那张极其白净的脸出现在常雕面前。 “而且你不杀,有的是人杀。你身后两位,一个是侯音之子侯兰、一个是卫开的侄子卫胜,他们跟曹仁可是有杀父、灭族之仇。” 常雕脖颈僵硬没有回头看,但是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身后那浓浓的杀意。 当初为了讨关羽,曹仁在荆州境内施加了大量的繇役。 境内吏民不堪忍受,宛城守将侯音联合当地豪强卫开与吏民共同反叛,并抄掠附近郡县的百姓数千人,据宛城打起抗曹大旗。 二人派遣子侄南下联络关羽,关羽给他们派发印信,任命侯音为偏将军、卫开为都尉。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曹仁围城四月,攻破宛城之后屠之。 常雕心下发毛,作为曹仁的副将,他自然也是参与屠城的一员。 侯兰、卫开二人在得知刘禅抓住曹仁之后,跪在刘禅帐外请求为族人报仇。 刘禅考察了他们的才能,发现他们资质平平不堪大用。 且二人在军中不过是一个曲军候和一个屯长(百人将),便没有同意他们的请求。 “这是你们的家恨,但更是国仇啊。侯、卫二位将军是为了朝廷讨伐逆贼而殉国,他们是大汉忠臣。” “身为忠臣之后,你们应当以为朝廷讨逆为重,他日封侯拜相,灵前祭拜才能真正宽慰祖辈、光耀门楣啊。” 刘禅言辞恳切,并给予二人大量赏赐,说得二人感动非常涕泗流泪,发誓要讨灭魏国。 虽然二人不再执迷于手刃仇敌,但是对于曹仁及其麾下的仇恨并没有消失。 他们将三尺白绫从曹仁脖子上绕过一圈,而后将白绫的两头递到常雕手里。 绞死,是贵族死刑的最高礼仪。 杀死贵族的时候不应当让其血沾染在泥土上,这也是当年曹操斩首吕布之前为何要令人先将其绞死的原因。 同时这样还能保证尸身完整。(吕布死后被砍头,主要是曹操当时还有传首四方的需要) 汉朝极重视丧葬礼仪,下葬尸身的完整是非常重要的。 第二天黎明时分,太阳穿透层层云雾,斜射在大地上。 一束光辉正巧投射在樊城的断壁残垣,此时天色还有些暗,若是拉到远景,这古战场倒是非常的有诗情画意。 而发动俘虏起事,带着百余人杀出汉军包围的常雕全无心思欣赏此景。 这百余魏军士卒深信他们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杀出来,是因为汉军这次打了打胜仗之后骄傲自满而放松警惕。 唯有常雕知晓,这一切,不过都是在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汉中王世子刘禅的谋划之中罢了。 “为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曹仁是死于你手。” 昨晚,帐内身影如是说。 跪在帐外的常雕不发一言,但帐内之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无礼之举。 “南阳新野一带的民众被曹操迁徙去了汝南屯田,其中有不少邓氏族人。” “你为我寻一人,最好能连带着其家眷都给我送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刘禅吩咐完毕之后,这次常雕有反应了,他答应了刘禅的要求。 而后便是常雕回到俘虏营,发动一些魏军俘虏趁着五更时分最为放松警惕的时候暴起发难,杀死监管他们的汉兵夺路而逃。 虽然汉军立刻拉警报,但在支援部队赶到之时,仍有百余人突围而出。 便是常雕所带领的这一支。 汉军象征性的追逐一段距离之后便回去了,以至于所有人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唯有常雕心事满满,“邓艾,字士载,原名邓范,自幼丧父,说话口吃……” 邓氏是南阳新野一带的大族,但是大族之内也分核心与外围。 大量支脉小宗其实和佃户一样,都是被主家压榨的存在。 邓艾是云台二十八将邓禹的后人,只不过跟刘备这个中山靖王之后一样,家族繁衍上百年后他们这一支破落了。 这个时间段关于他的资料并不多,刘禅只是知道他担任着稻田守丛吏草一职,具体在哪个庄屯田便不得而知了。 但邓氏族人应当是聚在一块的,真要找的话也不至于大海捞针。 几天后,常雕带着他们辗转上百里,一路上啃野草、抓泥鳅、刨树根挺过来。 等遇上魏军大部队之后,一个个都跟野人似的。 “带我去见魏王,曹征南殉国之前有话要我传达。” 一听是曹仁的遗言,所有人都不敢阻拦,常雕被迅速引荐到魏王曹操面前。 第147章 一山不容二虎,水里也不能有两条蛟龙 “征南将军说,关羽的粮草已经耗尽,只要魏王派遣重军屯驻宛城,不用与他野战,久之敌自退。” 曹操听到曹仁在临死之前还在为自己谋划军国大事,不由得悲从中来,一阵酸苦涌上心头,竟然流下两行热泪。 又听到他说自己不能为国讨贼大罪也,请魏王不要为自己伤心,此时也千万不要为自己报仇。 “今天下三分,中原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当外以强将戍边,在内休养生息,以中原之广袤,他日携百万雄师过大江,孙刘必然束手。” 如今魏国确实被连年征战搞得民不聊生,为了回血,曹操甚至已经有全面向境内屯田民收租税七成的打算。 幸好如今孙权没有趁着魏国虚弱而北上,关羽的军队也被挡在宛城以南。 打了这么久,荆州也肯定很疲敝,接下来一两年的大局面便是大家坐下来各自舔伤口。 而当今经济重心在北方,南方的开发程度完全比不上,曹魏凭借着北方人口、土地资源等优势,实力恢复要快的多。 若是闷头闷头搞发展,孙刘两家加起来都比不过魏国。 而且关羽还要面对饿虎扑食的孙权,自己则是可以坐山观虎斗。 曹仁的建议与魏国接下来的大战略不谋而合。 想到这,曹操更伤心了,连连呼唤着:“子孝……子孝……子孝……” 雒阳宫殿内十分寂静,其实此处跪着很多侍从太监,但他们现在全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良久之后,曹操回过神来,看着一路逃难而出的常雕,叹了口气。 “巨鹰将军忠勇无双,且为子孝信重,孤便拜你为荆州刺史,下去吧。” 原荆州刺史已经投降了关羽,汉军势力再次占据新野地区,而现在魏国势力内的荆州只剩下洧水以西的宛城周边了。 这个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愿意竞争这个位置,不过对于底层寒门出身的常雕来说却是不可多得。 虽然这个刺史基本上有名无实,但到底是个封疆大吏,曹操也不算亏待他。 常雕谢恩领命之后便退下了。 十月秋收在即,汉军沿着洧水北上,前锋挺进新野一带。 曹操出动禁卫军和上骑骑兵,击破汉军先锋部队。 汉军登船与之对峙。 而后魏军骑兵做出南下截断汉军退路的样子,逼迫汉军退出洧水,重新回到汉水一带布防。 魏蜀双方划江而治。 樊城已经被摧毁,方圆百里全是大平原,在汉水以北驻军会完全暴露在魏国的骑兵的威胁之下。 蜀汉这边确实无法再出动大部队北上了,小部队可以。 关羽原本打算出两股偏军北上,一股向东北到新野,吸引曹魏注意力。 另一股向西北去声援在曹魏大本营邺城发生的叛乱。 其实关羽得到的消息延时有点多,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个叛乱已经被平定了。 九月时分,魏讽秘密纠结党徒,与长乐卫尉陈祎谋划袭击邺城。 魏讽是曹魏平定关中的大功臣、老干部锺繇手下的西曹掾。 理论上他应该是曹魏的坚实拥簇,因为他做的是魏国的官,没有汉朝的官身。 魏讽被评价为:颇有智谋,口才出众,善于蛊惑人心。 而且他是沛国人,属于曹操半个老乡,总之在邺城相当有影响力。 可惜,就在发动政变之前,陈祎害怕了,他转头向曹丕坦白此事。 曹丕文胜过曹彰,武胜过曹植,是个非常优秀的继承人。 然后曹丕展现了一个高明政治家的铁腕手段,第一时间诛杀了魏讽,随后兴大狱,被牵连处死的有数千人。 革命元勋钟繇因此案被免掉官职,整个官场从此焕然一新了。 在曹丕的铁血统治之下,邺城这个曹魏首都风声鹤唳。 不知是出于报复还是防微杜渐,曹丕将所有当初荆州投降势力全都清洗掉了。 比如张泉(张绣之子)、刘廙兄弟(刘表的故吏)、宋忠父子(刘表故吏)、王粲之子(刘表故吏)。 他们和荆州方面全都有着历史关系。 甚至有传言说刘琮本人也被杀了,只是此事不知真假。 魏国的骑兵在大平原上依旧占据绝对的优势,汉军前锋在新野碰壁之后便停止北上的步伐。 至于声援邺城的部队也一直没有出发,后来得知叛乱已经平定,则更没有北上的必要。 尤其是这时候,汉军前线收到了后方传来的消息。 “孙权,对荆州下手了!” 孙权已经整合了东吴上下的意识形态,之前因为“联刘抗曹”的重要性大于荆州的重要性,江东以鲁肃为代表的联盟派一直没有攻打荆州的动静。 而此时关羽攻打襄阳、樊城,进展颇为顺利,若置之不顾,刘备实力大增,足以和曹操抗衡,而东吴却要沦为最弱势的一方。 虽然进攻北方诱惑也非常巨大,但是江东的立国之本是因为他们有着当下最强的水师力量。 可现在,有人来抢他们的生态位了,关羽麾下三万多的水师陆战队,而且还是在他们的上游。 一山不容二虎,水里也不能有两条蛟龙。 所以孙权和群臣一致认为关羽的威胁更大,他占据着长江的中上游,顺江而下来吞并吴国是十分容易的事。 “联刘抗曹”的重要性已经小于了袭取荆州、全据长江的重要性。 根据时间差来算,在关羽他们得到准确无误的消息的半个月前,孙权就动手了。 由于关羽没有按照东吴设想的那样将后方驻军调往前线,东吴放弃了偷袭的战略,而是直接大军压境。 在此之前,陆议曾尝试伪装成商队运兵,结果先头部队被刘禅安排巡逻水上的樊茂发觉。 双方爆发大战,吴军水师战斗力更胜一筹,以八条船的代价换掉樊茂十几条船,甚至差点活捉樊茂。 幸好其他汉军支援及时,才将此敌击退。 随后孙权亲临前线,全军出击,将长江沿江狼烟大起的烽火台强攻下来。 幸而有汉军的眼线提前传递吴军的行动,汉军士卒且战且退,及时退入城中。 汉军水师算准吴军抵达时间,在水寨里做好陷阱,在吴军先锋攻占之后立刻放起大火焚烧。 大火从中午一直烧到晚上才停止,吴军被烧死烧伤近千人。 并且为了水陆两军齐头并进,吴军不得不重修水坞,这些行动延缓了吴军的进攻。 第148章 别让我逮到你 总之汉军沉稳转进、吴军仓惶进攻。 荆州的形势比原历史好多了,公安、江陵全都誓死抵抗,未有任何一将想要投降。 甚至那糜芳都带着家仆登城助战。 由于此前吴军几次行动都被汉军提前预料,东吴高层怀疑内部有敌人的细作。 尤其是他们从汉军手里缴获了一封密信,是先锋周邵亲自缴获的。 上面虽然被损毁大半,但仍有许多字迹可以辨认,显然就是吴军中的奸细在给汉军通风报信。 周邵是周泰的儿子,属于孙权亲信中的亲信。 这封信自然无需过其他人的手,很快就送到了孙权手中。 诸葛瑾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孙权道:“能知晓我军行动细则,而且可以通风报信,至尊,此贼在我军内部地位恐怕不低啊。” 其实诸葛瑾已经从此字迹上看出了些许猫腻,但是因为其太过匪夷所思而不敢相信。 这字迹与陆议陆伯言的字迹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只能说简直就是一个妈生的。 “是啊,”孙权抚着胡须道,目露凶光,“我军诸多将领各自分领任务,蜀兵却能知道不同将领的行动。” 孙权胸中生起一股无名之火,玛德自己麾下一群投降曹魏份子常常跳脚,甚至那张昭就是带头大哥。 这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又出现一支投蜀势力。 我孙仲谋坐断东南,如此英雄人物,你们竟然成天想着投降。 混蛋,瞧不起谁呢,别让我逮到你! 此刻,孙权说话一点也不客气:“要么,他们在我军各处都安插了细作,要么就是我军上层之中有人通敌。” 见孙权动了肝火,诸葛瑾赶紧劝道: “至尊,此时大战在即,只能秘密查处,不可张扬,否则会影响士气人心啊。” 至尊是知道陆议字迹的,看来至尊是信任陆议的,他将怀疑的对象放在其他人身上了。 陆议怎么会背叛至尊呢,而且真要是做间谍以他的才智难道会疏漏掉如此重要的细节? 所以这应该是真细作在陷害他啊。 大战之中不可影响士气,这般道理孙权自然是懂的,他还没有被气糊涂。 “子瑜,此事孤交给你处置,孤会派校事府的人协助你,务必揪出这害群之马。” 诸葛瑾拱手:“臣领命!” 孙权亲自领兵逆流而上,同时携带大量粮草。 综合来算,水运的效率是陆运的十倍以上。 长江下游水域开阔,能行大船,而自江陵分界之后,才会出现许多弯弯绕绕和暗沙。 所以孙权所率领的水师大船装满了物资,足以支持他们打一场持久战。 如今,因为汉军没有将三万俘虏送回江陵而导致后方粮草告急,出现所谓‘擅取湘关米’的事件。 于是孙权此次发动战争打起的旗号是:‘为大汉讨伐擅自称王的逆贼’。 东吴是一直没有承认刘备汉中王的合法性的。 曹操的魏王他其实一开始也没承认,后来在濡须口被打败之后便承认了。 曹操不姓刘,称王不合法。 刘备没有封王流程,称王也不合法。 历史上,孙权是魏国册封的吴王,且魏国也没有“非曹姓不能称王”的规矩。 所以原则上讲,只有大魏吴王合理又合法。 而且小孙这个战争借口非常好用,将来讨伐曹操的时候也可以拿来用。 若是不打,也可以解释说曹操的魏王是汉献帝封的不算擅自称王。 孙权站在坐船之上,身后便是浩荡长江,遍观本地地理,有感而发: “敌在淮南,而长江之险,吾与敌共;敌在上游,而长江之险,乃制之于敌矣。” 他可以用长江天险来抵御曹操的进攻,却无法抵御来自荆州的进攻,甚至反过来会被荆州威胁国土安全。 荆州正处在东吴的咽喉,南阳和襄阳在攻防上的唇齿相依之势,是长江天险本身固守的本钱,怎可反受他人钳制。 为了鼓动孙权讨伐关羽,曹操答应将大江以南的地区分封给他。 以汉天子的名义,这个江可以是长江、也可以是汉江。 孙权暗暗捏紧拳头,具体是哪个江,自然是要靠自己的实力去拿下。 他此番倾国而来,就是做好了跟关羽全面开战的准备,自然是要吞下最大的战果,拿下包括襄阳在内的荆州地区。 孙权亲率五万大军主力从江东支援前线,令蒋钦率领两万水军入沔水从水陆截断江陵和襄阳的联系。 他自己则是率领三万兵力隔断长江两岸的联系。 孙权已经学聪明了,他就待在船上不上岸,这下总没有人会突然杀出来突袭自己了吧。 此外还有陆逊的一万陆口驻军和三万洞庭湖水师。 其实若是吕蒙没有病危,而是偷偷回到陆口的话,他是可以统领韩当直接指挥四万大军的。 可现陆口都督依旧是陆逊,他资历不够,指挥不动韩当及其麾下的骄兵悍将。 所以孙权才会如此迅速抵达前线,就是为了调和诸将。 洞庭湖三万水师分别由韩当、徐盛、孙皎。 孙权令徐盛率领一万大军南下进攻零陵、武陵二郡。 与此同时,孙权还下令交州的步骘率领一万兵马北上助战。 韩当、孙皎二将则围困公安以及攻略周边地区。 此次,进攻荆州,总动员兵力十万。 “蜀兵真是狡猾,为了阻滞我军,竟然不惜烧毁自家船坞。” 陆议率军抵达油江口之后,看着被烧毁的渡口感到非常气愤。 随后他立刻给孙权上书。 “汉军不惜烧毁自己的渡口也要迟缓我军的进军,正是害怕我们兵贵神速啊,我们绝不能如他们的意。” “请至尊让我领兵去攻占枝江、宜都、秭归等地,屯兵夷陵,以断绝关羽西去归路,同时防备刘备援兵自西而来。” 孙权接到信之后询问诸葛瑾道:“子瑜,你怎么看。” 诸葛瑾倒吸一口凉气,至尊心底到底是产生怀疑芥蒂了啊。 陆议的策略没有问题,若是平常,至尊应该直接答应才对。 可现在在决定之前竟然会问自己的看法,这看法肯定不是策略有没有问题,而是陆议这个人有没有问题。 至尊,咱不至于这么多疑吧! 第149章 可用兵力两万六千 不得不说,孙权来犯的时机选择非常精明。 汉军围困樊城,且与徐晃对峙,一撤便要面对魏军撕咬不放的追击。 所以无论后方传来还是魏军泄露孙权偷袭荆州的消息,汉军将领们必须强行否认或者贬低孙权的进攻能力以安抚将士。 必须维持住将士们的士气打完眼前这场仗,而不是因为忧心后方的家眷而丧失战斗力。 尽管刘禅竭尽全力为他们做思想疏导,让将士们相信后方固若金汤。 但人性就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三月出兵,而今已经是十月。 离家大半年了,即便没有对亲人的担忧,这股思乡之情也极大的影响了军营里的气氛。 更遑论得知孙权真的兴大军来犯,将士们对于回援后方的呼声越来越高。 只是因为此前接连大胜将领威望极盛而没有出现什么骚动。 “更何况,如今曹魏彻底放弃襄樊地区,退守宛城一带与我军对峙,前线压力骤减,确实不需要全军驻守在此了。” 军帐中,一名都尉如此说道。 此言一出,不少人皆是点头称是。 其实汉军上层也一致认为需要立刻回援,因为后勤补给线被东吴切断了。 襄阳目前有了不少存粮一时间倒是不会出问题,但时间长了可就不一定。 坐在上首的关羽和刘禅等一言不发,他们知晓此人所说乃是大多数将士们的心声。 回军抵御孙权侵犯自然是势在必行,可决不能莽撞行动。 中下层的将领不清楚,核心将领们可是知道的,此次孙权出动了足足十万大军,决不可等闲视之。 若是放任将士们归家心切的情绪,很可能一头撞进东吴的埋伏之中。 如今汉军虽然大胜,但是除了士气之外的整体状态并不算好。 首先是主将关羽受伤,胳膊上中了一箭,短时间内需要养伤,至少一个月内无法开弓射箭。 其次就是先前徐晃攻入主营厮杀,汉军伤亡高达两千余人。 然后就是四冢发生的激战,刘封、丁奉损失不大,各自伤亡数百人。 但是关平和赵累所驻守的地方,由于是樊城魏军突围之方向,加上后面的魏军两面夹击。 激烈的死战之下,伤亡共三千余人。 集中在襄樊地区的汉军本有关羽的两万五千荆州军。(出兵三万,有损伤,且在刘禅北上之时运回数千伤兵) 刘禅率兵北上带来的一万兵力、收服夷人梅敷的三千蛮人、以及从汉中拉来的刘封麾下四千兵马。 总兵力有四万两千人,现在出现六千的伤亡,再去掉看管俘虏的六千兵力,以及襄阳城需要驻守的四千兵力。 赵累与刘禅和关羽对视一眼,随后看向诸将,将先前核心将领们开小会商讨出来的结果宣布道: “能够回援南郡的兵力最多两万六千,且需要徐徐图之,不可冒进。”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 他们虽然不知道东吴此来的具体兵力,但估算着绝对比两万六千的兵力多得多。 虽然他们并不畏惧,但是以少打多总归是有很大的压力的。 “诸位,不必太过担心,如今荆州秋收已经结束,江陵等城内粮草富足,可久持。”这时关羽出声安抚众将。 主帅雄浑厚重的嗓音立刻就让在场众人安静下来,关羽就如同军魂一般是汉军的定海神针。 巨大的威望加持之下,只要他开口,汉军将士无论心中有何顾虑都会选择无条件相信。 相信他能带着全军走向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这是有着一系列战绩做背书的。 “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孙权才大军来犯。诸位可知为何其会拖延至冬日,而不是更早动手?” 关羽问出此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刘禅。 显然,关羽在宽慰诸将的同时,还想借着这个机会给刘禅教导一番。 水战知识这方面,蜀汉文武百官之中,关羽说第二应该是没人会认自己为第一了,包括诸葛亮在内。 刘禅仔细一想,确实,身为师父的诸葛亮,确实没有教给自己太多水战相关的知识。 安营扎寨倒是学了不少,水寨自己也会扎,但是具体如何水上作战的经验则是几近于无。 眼见无人应答,关平站起来回应道:“父亲,儿以为,江东此举应当是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自古以来下游打上游天然地利上处于劣势,最为保险的办法自然是选择枯水期的时候进军。” 刘禅恍然,这年头是没什么天气预报的。 若是出人意料的上游突然来上几场大雨,在大江上里逆流行船可真是要人老命了。 先前自己从汉水上游往下游而来,顺流而下的前提下碰上大雨都不得不弃船登岸,更别说逆流而上了。 关羽面色颇为欣慰,“平儿所言甚是,尤其是今年,秋季之时天降大水,江河水量充沛,我水师可一日千里,江东鼠辈在长江枯水期到来之前无论如何都不敢动手。” 一日千里多少有些夸张了,不过从襄阳去江陵确实是顺汉水而下,虽然达不到千里江陵一日还,但全速前进的话两三日即可。 “如今他冬季而来,我后方城池坚固又有粮草,只要其无法攻城,后勤损耗远大于我军,最后定然劳而无功。” 此言一出,帐中氛围顿时轻松许多,不少人面无忧色。 攻城,就他?! 如果说关羽北伐攻城能力是战五渣的话,东吴的攻城能力就是一坨屎,鄙视链的最低端的存在。 这时,刘禅感觉自己猜出了关羽的战略布置,便试着提议道: “如此一来,我军大军回援,只需要向各城池宣告援军到来之后,不需要与东吴大军进行决战,而是以游击的方式,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使之疲惫。” “此计可行,”关羽抚须道,显然是认可了刘禅的猜测。 当年周瑜打江陵的时候,关羽绝北道,在这荆襄北道没有人比他们更会打游击。 说的好像是自己主动选择的这个办法,实则是因为实力不允许,打不了正面决战。 人数太少,只能利用本土作战的优势,通过游击战创造以多打少的局面,不断蚕食削弱敌人的实力。 “派出信使,让汉中的孟达率军前来支援,并给兄长去信,请他派兵出益州支援。” 到底是另一场国战,咬咬牙,尽可能拉来更多的援军才是上策。 军议最后,刘禅上书请封刘封为副军将军、丁奉为裨将军,关羽以假节钺的身份代替刘备同意。 关羽坐镇襄阳,同时养伤。 给刘封补足四千兵马为先锋走陆路南下,关平、丁奉率六千水师为水路先锋南下。 水陆并进、相互呼应。 在刘禅自己的坚持下,关羽最终同意他领一万兵力为中军,随后南下。 赵累则是率领六千兵力为后援生力军,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第150章 原来世子殿下早就料到今日 “公奕将军,此药当趁热喝。” 吴军汉江旁的一处营地中,一名身着朴素的医匠非常积极的将刚熬好的汤药送入主将营帐。 东吴大将荡寇将军、右护军蒋钦蒋公奕,奉孙权命令督领两万水军入沔水,作为抵御关羽回军南下的第一道力量。 作为孙策时期的老人,蒋钦资历老,而且是实打实的凭借军功做到今天这统兵大将的位置的。 早年曾随孙策平定丹阳、吴郡、会稽和豫章四郡。 平盗贼,迁西部都尉。 讨会稽贼吕合、秦狼等,徙讨越中郎将。 又与贺齐并力讨平黟贼。 只有在之前的合肥大战中拉了坨大的,只不过那一战是江东所有人集体窜稀。 相对而言蒋钦表现的还算不错,因此迁荡寇将军,后来又做了右护军。 为江表十二虎臣第四名,但与其他的骄兵悍将不一样,蒋钦的性格很好。 蒋钦是那种一诺千金,性情豁达之人,待人宽厚友善,在诸将之中风评数一数二。 比如当初徐盛搜捕到蒋钦手下一名屯守官,上表请求将他处死,但孙权没同意。 徐盛认为蒋钦会因此记恨自己,所以时刻小心提防着他。 但蒋钦常称赞徐盛的优点,并且在孙权求问贤才的时候,蒋钦举荐了徐盛。 孙权称赞他有着祁奚那样的品格,并且徐盛也自此敞开心扉,将蒋钦当成好友。 此刻,医匠进入主帐之中后发现,其内除了主将蒋钦,还站着另一人,他没记错的话此人名叫潘璋。 此次蒋钦率领两万大军北上,潘璋为他的副将。 潘璋本人是个桀骜不驯的,甚至吕蒙的面子有时候他都不给,但如果是蒋钦,他始终会给三份薄面。 医匠不敢怠慢:“公奕将军,药来了。” “咳咳,”蒋钦咳嗽一声,说道:“放下吧。” 随后摆了摆手,令医匠退下。 蒋钦的病在好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有苗头了,可惜江东的那些医生郎中就是治不好他。 此次孙权起兵之后,得知周邵在洞庭湖水师中编练了一支五百人的专业医匠队伍,便亲自下令挑几个医术高明的人去照顾蒋钦。 医匠在其汤药之中添加麻沸散,倒是让蒋钦近几日睡得安稳。 众人皆以为其医术高明,常有人寻其诊治。 潘璋撇了撇嘴道:“如今国战正是用人之际,倒是苦了公奕你了,拖着病体还要为至尊领兵。” 一方面是为蒋钦抱不平,另一方面则是埋怨自己没能独领一军。 蒋钦自然听出对方的话外音,便回应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为将者的本分啊,再说我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就习惯了不碍事。” “如今至尊令我北上与魏军协作牵制蜀军,可如今却得到消息,他们已经击破曹仁,攻陷樊城。我料定魏军会收缩到更北方的防线。” 说到这,蒋钦有些忧虑,他们知道关羽很强,汉军水淹七军已经是很大的战果了,没想到他们还能更进一步。 “接下来,我们恐怕会成为蜀军的进攻目标,而魏军不会施以援手,只会看我两家两虎相争而已。” 潘璋颇为不屑道:“魏狗也就这点伎俩了。不过面对我江东十万儿郎,就是那威震华夏的关羽也只会败北。” 蒋钦摇了摇头道:“还是莫要轻敌,我意再拨给你三千人,加上你的本部人马去攻占章乡,截断蜀军陆地上的道路,我则是继续率领水军截断水上的道路。” 闻言,潘璋眼前一亮,这是让自己能独立领军啊,于是便立刻答应下来。 他立刻就要领兵出发,但蒋钦却再次将他拦住叮嘱道: “据我军探报,章乡以南的麦城之中,囤聚着大量粮秣,而且刘禅北上之前曾令一个名叫杜宏的小将增兵此处。” “若是进攻章乡不利,便立刻撤回来,不要逞强,向至尊请援之后大军攻城而下之才是稳妥的办法。” 潘璋一拱手,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半日时间,他便点齐兵将,并接收了蒋钦派给他的三千人马。 “军司马马忠!” “末将在!” “令你率领两千健儿先行,去切断麦城与章乡之间的联系,我大军随后便到,此番定要一举拿下章乡!” “末将领命!” 蒋钦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汤药一饮而尽,随后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便和衣而睡。 不久之后,驻扎在麦城的杜宏收到一封密信。 “敌在东,六千攻章乡,潘璋为将……” 随后他将密信烧毁,走出屋外。 “公子,呃不对,世子殿下,早先令我率三千精锐守麦城,我原以为是为了让我守护此间秋收粮秣,没想到竟是为了今天之事。” 麦城是在江陵城西北的一座小城,周围全是平原,有着大量的耕地,秋收之后,囤积于此,无论是转运到江陵还是运往襄阳前线都很方便。 原本仅有五百的城防兵,后来杜宏又率领三千人驻扎在此。 章乡在麦城以北,更靠近襄樊前线,稍微大一点,有一千的民兵驻守在此。 当初杜宏询问过刘禅为何不让自己驻扎在章乡。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刘禅给了个莫名其妙的回答,“麦城这个地名令我心下有些悸动,只有让你驻扎在此我才安心啊。” 如今,他不再困惑了,“原来公子早就料到贼人会进攻章乡,便安排我驻扎麦城,是为了能够在外策应啊。” 随后他立刻召集两千人马,“将士们,我们同为世子殿下所创立之乾天卫军,而今不少同袍在襄樊大展拳脚,人人立下大功。” “而我们却在后方无所事事,每天吃的饱饱的,却只能对着一堆稻草人发泄力气。将来那些同袍回来之后一个个升官发财,你们甘心吗?” 这些将士一直在后方训练,因为刘禅给他们超过这个时代的优待,一日三餐,不少人肉眼可见的比当初健壮许多。 想到在北方建功立业的同袍回来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又怕兄弟过得苦,更怕兄弟开路虎…… 他们立刻面色涨红大喊道:“不甘心!” “大点声,听不见!” “不甘心!” “好,很有精神!” 随后杜宏带着很有精神的汉军出发北上,去章乡附近埋伏起来。 第151章 这是天要将荆州赐给我江东啊 关羽击败徐晃、刘禅擒拿曹仁的消息很快就被吴军所知。 孙权得知此事之后也十分紧张,长江以北太过广阔,吴军拦不住消息的传播。 但是长江以南就不一定了。 “若是这个消息传开,刘备势力下的各城池定然振奋,不会轻易被策反投降。” 孙权下定决心,尽全力封锁消息,他将三万水师沿江排布,为吴军拿下荆南地区争取时间。 而其本人则是带着亲兵登岸进入韩当的大营。 韩当、孙皎围困公安修建的营寨已经十分完善,立足已稳,理论上不会出现被突袭的情况。 周邵作为韩当下属,自然一同参与公安的围城。 孙权接手营寨指挥权之后,凭借其老爹的关系,周邵也能参与到中军议事。 “伯言进军到何处了?” 先前陆议主动请缨带兵去攻打长江上游的宜都郡。 只是当时有从蜀军手里缴获的密信暗示陆议被策反,孙权心中不安,就此事问过诸葛瑾,诸葛瑾回答说: “宜都郡位于上游,只有拿下这里我们才能安心攻打江陵和公安。” 巴东三峡巫峡长,只要堵住长江三峡的出口,便能堵住来自益州的蜀军。 “而且,唯有拿下此地,才能完成封锁长江全境的战略,请至尊早行之。” 拿下宜都郡是非常重要的战略步骤,孙权只能放下心中疙瘩令陆议进军。 但是此后他在陆议身边安插了好几名的校事府的精英,随时向自己禀报情况。 所以其实陆议现在到哪儿了,他其实一清二楚,只是在诸将面前装样子而已。 韩当向他拱手:“回至尊,陆将军得令之后一刻不敢停歇,在我军抵达接手围攻公安的任务后便立刻启程。算来,此刻应当正在攻打夷道县。” 立刻就有侍从将宜都郡的地图摆开,并在夷道县周围放上一些吴军小旗。 “夷道,是个有数千户人口的大县,只怕不好攻啊,诸将说一说,是否需要派遣援军去助战?” 孙权到底还是不愿将如此重要的任务全都交给陆议一个人,派个人去制衡一下他才安心。 只不过,纯粹从军事角度考虑问题的韩当并不认为陆议需要援助。 “至尊,宜都郡以陆城为治所,辖夷道、西陵、佷山三县。越向西地形越崎岖,城池越小兵力越少,攻打难度不大。” “夷道虽有户三千,刘备多行严苛法律,不得民心民不为其用,守城兵力不过千人。伯言麾下,有精兵一万,此诚不足为虑。” “刘备所任命的宜都太守樊友,并不是一个良臣良将,此人胆小怕事必不能守,待我大军兵临城下其人要不投降要不就会弃城而逃,至尊可以静候我军大胜的消息了。” 韩当的话有理有据,孙权没有理由不采纳。 尤其是那个宜都太守樊友,当初自己的心腹爱将吕蒙在做情报工作的时候就重点关注过此人。 其人没有什么才能,但是出身于刘备的部曲,属于亲信之人才被重用。 这个出身和被重用的过程与魏延相同。 都说刘备看人很准,但这一招似乎对于太过亲近的人就会失效。 或许是太过亲近便会自动忽略对方的缺点吧,反正这个樊友刘备就看走眼了。 “子明曾告诉孤,樊友此人治理宜都郡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政绩,在民间的名声也不好,甚至还贪污克扣士卒的粮饷。” “士卒、民众皆不能为之用,如此之人,刘备竟然将他安置在如此重要的地方,真是……天不佑刘啊。” 此言一出,帐中忽然一静。 天不佑刘,可以解释为天不佑刘备,也可以解释为天不佑刘皇汉室…… 自从刘备称王之后,至尊的心里就一直有一个疙瘩,甚至可以说有些心理扭曲。 北边一个王、西边一个王,自己一个吴侯夹在中间多尴尬。 是不是见面之后自己还要给他们行礼不成?尤其是刘备那个织席贩履之徒! 孙权很生气,所以平日里动不动就会脱口而出一些对于汉室来说大逆不道的话。 他们这些武将倒是无所谓,有的是从孙坚、孙策时期的老臣,有的是孙权自己从下面提拔上来的心腹,自然是他们孙家战船上的。 但是江东那些士族豪强,比如张昭为首的一大群士大夫根本不会理会孙权僭越的心思。 最后还是韩当打破僵局,出言道:“至尊,我军探子来报,在武陵北部一带出现一股蛮夷,兵力约有五千之数。” “与一般的蛮夷不同,这支部队多有装备制式兵器甲胄,多半是蜀军笼络的蛮夷。” “蛮夷重利而轻礼,末将建议,与其派兵清剿之,不如以重金诱之为我所用。” 这时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郑泉忽然开口道: “这莫不是蛮酋沙摩柯的部队?那此人确实有可能被我军拉拢。” 郑泉当初作为使者与刘禅接触过,就是刘禅南下收服丁奉那次,回来的路上还烫揍了沙摩柯一顿。 郑泉简洁的将刘禅与沙摩柯的过节讲了一遍,帐中众人皆是一阵唏嘘。 孙权拍板道:“这刘禅不仅攻杀其众,甚至掠夺其两千壮力,想来沙摩柯定恨之入骨。文渊,可愿为孤走一趟,收服这支蛮兵?” 郑泉拱手而出:“必不辱命!” 孙权甚为欣慰:“好,府中财货君可自行取用,便是将军之职也可许他。” 军议结束之后,孙权心情大好,看着远处大江滚滚。 眼前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让他颇有一番英雄气自胸中升起。 刘备用人不淑、刘禅倒行逆施,这刘氏父子将荆州经营成这样,这是天要将荆州赐给我江东啊。 然而他的高兴没撑过多久,第二日清晨,一名满头大汗的吴军斥候狂奔至主将营帐之前。 “蒋钦将军有战报送达!” 孙权心下一紧,若是我军胜了,这斥候会一路喊着捷报送来,现在显然不是捷报,那就只能是…… 不过他还是故作淡定的说道:“拿来吧。” 斥候恭敬地递上战报。 孙权打开一看,顿时眉头紧皱。 上写着:臣蒋钦派遣潘璋将军去攻打章乡,以封锁蜀军回援之路,然不料汉军竟有埋伏在此。 我军前锋军司马马忠遭遇伏击,身死殉国,部下两千士卒尽没。此臣之罪也…… 第152章 兵贵神速 给蒋钦治病的医匠是傅诚的助手细作之一。 医匠打听到了潘璋的出兵时间、地点以及兵力等信息。 其实整个过程也不麻烦,因为这是潘璋自己说漏嘴的。 在出发之前潘璋因为觉得自己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驻守在章乡,便向该医匠取用了一些祛湿的药物。 然后医匠便知道了他要去打章乡。 得知吴军行动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与潜藏在吴军营地周围的细作取得联系。 如今以郭庆为首、樊茂为辅的细作组织已经有了相当的章程和规模,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专业的正规组织从军队体系内脱离出来。 为此,他们请刘禅给取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六扇门。 当时杜宏得到他们传递的消息之时非常震惊,自己令将士们严格把守各处城门,你们刘禅门是如何混进来的? “要为尊者避讳,不是刘禅门,是六扇门!至于我们如何行事,恕不能告知。” 杜宏得到情报的这一刻才知道有这么个组织的存在,考虑到这是刘禅的亲自布局的暗手便没有再多问。 既然知道敌人要进攻章乡,那就不能束手旁观。 章乡为南北交通之要道,若是被吴兵截断,便会阻挡北方援军与江陵的联系。 吴军到处散播关羽和刘禅在前线大败的谣言。 若是南方正坚守的诸多城池长时间看不到援军的到来,恐怕会上当受骗开城投降的。 “我必须为世子殿下保障南下通道的畅通!” 援助章乡必须迅速行动,因为方圆很大一片区域内的秋收粮秣都囤积在麦城。 章乡的一千守军的军粮一直靠麦城的输送,存粮不足一月,坚守不了太久。 所以杜宏当即出发,前往敌人必经之路进行埋伏。 他已经知道敌将潘璋派遣了一支先行部队,目的是截断其他城池援助章乡的道路。 而所谓其他城池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西侧的临沮,一个是南边的麦城。 若是阻截麦城援军,吴军就需要在章乡以南当道扎营。 若是想要阻截临沮方向,吴军就需要从章乡以南绕路去西侧。 也就是说,只要知道了吴军的有进军的意图,吴军的进军路线其实就是透明的。 麦城距离章乡的比汉水近得多。 而这里周围的地形,杜宏早就摸透了,“便是此处。” 他指向手中舆图上标识的在章乡东南的一大片原始森林地区,此地人为开发较少,只有一些不得不开辟的狭小道路贯通。 长江流域附近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即便是初冬季节,树林依旧茂密,适合埋伏。 杜宏一行人先于吴军半天的时间抵达埋伏之处,吃过冷食之后,人人口中咬着枚片静候。 不久,埋伏在外围观察情况的斥候回来禀报:“将军,发现敌人先头部队,约五百人,似乎准备横穿树林。” 闻言,杜宏立刻吩咐道:“全军不动,放他们过去。” 五百人不过是先头部队,甚至是先头部队的先头部队,大概率是提前去勘探地形为扎营节省时间的部队。 这点兵力不值当他们暴露,让他们安然通过,反而能让后面的吴军掉以轻心,这样才能放长线钓大鱼。 他猜的没错,这伙人确实是马忠所率领的先头部队的先头部队。 此次吴军行动非常迅速,潘璋自得到蒋钦的授命之后立刻就动员起来,不断给麾下将士强调兵贵神速的道理。 从选兵到出发一刻也没有耽搁,为了能达到出其不意的突然杀到城下的震慑效果,吴兵全程急行军。 由于行动非常迅速,所以他们丝毫不认为汉军能发现他们的意图,撒出的斥候也只覆盖了前行路上有限的范围之内。 当五百先头部队顺利成功通过森林之后,马忠放下心来,率领一千五百的吴军士兵进入森林。 “潘将军催促甚急,加速前进。”进入森林之后,军队行进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此次吴军进攻荆州,还没有攻陷一座像样点的城池。 潘璋立功心切,作为潘璋心腹的马忠也颇为心急。 他不断催促士兵加速行军,由于动作幅度很大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就在他们持续行军的时候,忽然林中鸟兽惊散。 林中响起一阵摄人心魄的口哨声和鼓声。 马忠脸色顿时大变,大喊着:“敌袭,敌袭!快,列阵!” “杀!”汉军的喊杀声迅速从四面响起,吴军根本不知道敌人数量是多少。 地形限制,且吴军处于行军的长蛇阵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防御。 再加上体力损耗的因素,双方一接触开始厮杀,吴军就显现出颓势。 马忠竭力聚拢兵卒,可在他集齐足够突围的兵力之前,他就被杜宏锁定,大量汉军向着他所在位置冲杀而来。 无处可退之下,马忠甚至亲自披甲与汉军厮杀。 结果就是被汉军用人数给堆死了。 杜宏割下他的脑袋四处宣扬,吴军彻底溃败,最后汉军俘虏了还在抵抗的吴军四百人,另有三百多人逃掉。 由于潘璋带着大量吴军在后,杜宏也不敢耽搁,收缴的大量帐篷等扎营物资正好为己所用。 便拉到森林西侧外围就地当道扎营,用来阻击敌人。 随后杜宏带着大部队去追杀先前漏掉的五百人部队。 不出意外,在正义的以多打少之下,那支吴军部队根本不是对手。 敌人被击溃之后,杜宏对他们下令:“我没有时间俘虏你们,放下武器并且离开此地,去临沮城投降。” 投降的吴兵知道这支部队是从后方杀来的,目前没有援军会来救他们,如果不按照这名汉将所说的去做,就只有遁入山林当土匪了。 杜宏只留下了一百人去押送这七百多的吴兵去临沮城,随后便带着部队去营寨驻守准备与敌对峙。 潘璋得知先头部队被汉军伏击消灭的时候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混账马忠,废物,庸才误我啊!” “马忠,你还我部曲!” 再咆哮也没用,他只得停下进军的脚步,广泛派出斥候去探查这股忽然杀出的汉军。 “敌军只有两千人,必须击败他们才能撤军。” 此次攻城是无法再继续进行了,可若是大败而回,潘璋觉得自己这张老脸就没地方搁了。 得知汉军就在森林道路西侧出口扎营,他意识到不能横穿森林,便带着部队从没有路的森林外围绕行一天一夜,然后忽然从汉军北侧杀出。 杜宏见敌人人多,便放火焚烧营寨之后撤军回麦城去也,吴军扑了个空。 潘璋看着大火冲天的营寨,咬牙切齿的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第153章 陆议屠城 潘璋进攻章乡失利的消息被迅速上报。 孙权当即招来一众核心将领商谈。 “公奕的给孤上书言说,此敌在两千之数,算上其在麦城的守军,当不下三千之数。” 孙权将战报让众人传阅,他们脸上都露出惊诧之色。 虽说是伏击,但能将两千人的编制直接打没,这支部队绝对称得上是精锐。 可是为何会有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驻扎在此? 不少人心下吐槽吕蒙,做了这么多年的情报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疏忽。 其实这就冤枉人家了,这支部队是吕蒙病重被拉回建康之后刘禅临时起意而留下的。 因为乾天卫军直属于刘禅本人指挥,所以连许多蜀汉的荆州官吏都不知道此事。 战场经验丰富的韩当立刻意识到这支部队更大的威胁,他向孙权拱了拱手,随后看向诸将。 “此前得报,汉军攻陷樊城之后,又派出了军队继续北上,意图扩大战果。如今其军前锋应当在新野一带与魏军交战。” 韩当所说的便是关羽派偏师意图北上声援邺城叛乱的行动。 “我军此来,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本就应当在其回军南下期间断其归路,才能有条不紊的施展后面的战略。” 江陵城本就易守难攻,所以吴军的出兵之前庙堂所制定的战略便是隔断长江、平定南方、围困公安和江陵。 平定南方之后收拢兵力,以重兵先攻公安、后取江陵。 这个战略想要能达成最后一步的成功,最重要的便是阻拦汉军回援部队与江陵勾连。 江陵城本就易守难攻,要是再多上一两万的军队,那可就真是铜墙铁壁,令人绝望了。 而现在,仅凭蒋钦手里的军队已经无法构建江北的阻拦防线。 “如此一来,我军不能视而不见。章乡必须攻下,想要攻下章乡,必须先看住这支蜀军。公奕将军的兵力不够,我们必须派兵援助。” 章乡位于交通要道,对于韩当所言,众皆以为然。 看住而不是击败,是因为攻打一个有着数千人防守的城池非大军不可,而他们现在也不能调动太多的大军行动。 公安城收拢了沿江烽火台以及江上巡江的蜀军,城内约有六七千之数,非两万大军看不住他们。 守军人数多对吴军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公安城可不像江陵那么大,存粮定然有限,人越多吃的越快。 先前派进去劝降的使者探听到城内余粮不过四月之数。 只要能死死围住,数月之后这六七千的兵卒以及整座城池便会成为他们的战利品。 还能抽调的便是孙权麾下封锁长江的三万水师,只要挤一挤,出个几千人不成问题。 江陵城大,若要围困至少四万人才能做到彻底断绝内外。 所以吴军现在也在赶时间,等南方搞定之后,便能过江围城,并与将来回援的蜀军正面对峙。 见韩当看向自己,孙权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 “义公所言甚是,孤有意令义封率领五千水师北上,都督潘文珪之军,拿下章乡,若是有机会,便伺机将麦城也拿下。义封,也愿替孤走一趟?” 闻言,朱然立刻出列拱手,“固所愿也!” 因为辈分较低而坐在角落里的周邵身形动了动,没有说话。 虽然他也想建功立业,但是这统帅五千人甚至还需要都督潘璋的军队,他这个后辈资格不够。 说起来,他和统兵一万独当一面的陆议是同辈,这多多少少对周邵有些刺激。 只是他没看到,陆议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才坐在那个位置的。 军中一大帮老资历的轻视,暗搓搓的讽刺等没有一个强大的心脏是无法冷静面对的。 而今他能统领一万军队在外作战,是因为吕蒙的举荐和孙权的鼎力支持。 前者让他接受到吕蒙的遗泽(虽然没死,但也快了),后者让他获得大义名分。 即便如此,也只能别领一军,无法与诸将共事,更别说都督其他将领的部队了。 只不过,孙权的鼎力支持之下,却产生了一些不信任。 这个不信任连陆逊本人都感受到了,或者说他本就是非常精明的人,看穿了孙权对自己的不信任。 “你是什么时候成为我的亲卫的来着?” 夷道县外攻城的吴军营地中,陆议忽然对身后的一名亲随问道。 “回将军,七年前,您攻打山越的时候,认为小人作战勇猛便施恩小人做了您的亲卫。” “七年啊……”陆议摇了摇头,表面上没再说什么。 心底却是叹了一口气。 施恩?真要是念我的恩,那你还做为至尊的校事来监视我? 或许是自小便继任家主之位造成的心理创伤,他谁都不信任,因此对身边的人特别敏感。 不久前他便发现这个亲卫太过尽职尽责,始终跟在自己身边,正常的轮休也不去休息。 后来陆议又一次装作睡觉说梦话,将被褥故意踹下床。 此人竟然私自入帐为自己盖被子,可见他一直在偷听! 尽管心底非常不爽,但是陆议没有表现出来。 权力,只有权力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东西。 孙策因为有兵权,在江东肆意掀起腥风血雨仍能霸有江东,自己因为族长身份便能让所有陆氏族人俯首听命。 大丈夫必须一步一步的走到高处,攫取更大的权力。 那样才能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但自己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权力,所以必须隐忍。 他看向不远处的县城,大手一挥:“传令,攻城!城破之日,城中财货,将士们尽取之!”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吴军将士皆是振奋非常,他们的将军这是许诺他们可以屠城了! 果然,吴军的士气大涨,对夷道县城发起猛烈进攻。 之所以下令屠城,主要还是因为此城竟然在大军压境之下负隅顽抗,耽搁了自己的进军。 当然,除了泄愤还有震慑其他城池的意思,或许能用恐惧逼迫其他人开城投降或者弃城而逃。 而夷道县之所以负隅顽抗,是因为这里的百姓在报刘禅之恩。 宜都郡距离江陵最近的便是此城,自封医圣首席二弟子的张星彩为了扩大医馆为更多的百姓治病,便在周围的一些城池中开设分馆。 第一家分馆便开在夷道县,当然给百姓宣传的时候说的是刘禅所为。 夷道县底层民众多有喝生水的习惯,而此时南方的水系有点太干净又卫生了。 所以几乎九成的人都有湿气重或者寄生虫之类的病,医馆一开业就爆满。 张星彩又是个心善的,有的人因为没钱治病便让他们打欠条,但从未催要过。 为了抵抗吴军,城中官吏动员百姓的时候说了句这是在帮刘禅世子,百姓的热情一下子就起来了,非常积极的协助守城。 悲惨的是,淳朴的报恩行为将让他们在不久之后陷入一场人间悲剧。 除了百姓外,本地不愿投降的官吏也注定下场不好。 宜都郡毕竟在荆州最西侧,远离江东,所以大部分的长吏并没有被吕蒙腐化拉拢,在吴兵来临时愿意带兵抵抗。 第154章 步骘东吴的铁血将军 江东孙氏并不缺少屠城的事迹。 孙策就不用说了,那家伙如同天上降魔主、真乃人间太岁神,杀得江东人头滚滚。 孙权也不少,当初攻打江夏郡的黄祖,他至少屠了六座城。 如今江东的屠城不同于传统意义的屠城,他们已经形成制度化、专业化的流程。 破城之后,主将会尽可能的将城内人口迁出,士兵不得与诸将争抢活人。 这也是江东人口一直缺少而形成的从其他地方掳掠人口的方式。 当然,没有被主将救下的人,就会成为这些士兵的劫掠对象,他们将面临传统的三光式屠城。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吴军打得非常凶猛。 准备许久的大量攻城器械,如冲车、云梯一拥而上,顶住最初的箭雨之后,密密麻麻的吴军蚁附登城。 夷道城的夯土城墙并不高大,普通的攻城器械便能应付。 一开始凭借城墙,守军还能对吴军造成一定的有效杀伤。 可后来一旦陷入肉搏,这些由地方驻军和普通平民组成的部队根本打不过吴军正规部队。 当大量云梯搭建成功之后,很快城墙上便站上不少吴军。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的吴军登上城墙,战场上近乎碾压式的一边倒。 半天之后,城墙之上便不见什么抵抗,吴军的旗帜插上城头。 陆议迅速带着中军去将俘虏迁出城外,吴兵的疯狂宴会已经开始。 并不是所有百姓都需要掳掠,尸体、重伤和老弱之人将领通常并不会计较。 有时会看到一些士兵将妇女砍死拉到一旁趁热,将官们顶多斥责他们两句也不会给予太大的惩罚。 半个时辰之后,在陆议的刀兵威胁之下,数百青壮以及两千余老弱妇孺被带出城。 “看来,这城中人口户数应当为一千左右。” 陆议如此说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失望,自己竟然为这么一座小城耽搁许久。 巧合的是,在他抱怨自己掳掠人口太少的同时。 另一位吴军将领却在抱怨自己掳掠的人口有点多。 零陵郡,营道县。 东吴的交州刺史、平戎将军、广信侯步骘正面临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四千多的俘虏,杀还是不杀? 杀降不祥,可是自己因为至尊要求而尽快进军,已经与后方辎重部队脱节了。 当前,信奉兵贵神速,喜欢玩闪电战的步骘麾下兵力仅为四千之数。 后方还有六千的大部队携带辎重跟随。 营道县位于后世湖南宁远水市、九疑,道县柑子园、四马桥一带。 这个时代,此地可称得上一句蛮荒的化外之地。 营道县很小,城墙不过两米半的高度,城内民户千余,守城兵士五百。 步骘如同神兵天降的突然杀到城下,守军根本没来的及组织什么抵抗,很快就被攻陷了。 步骘杀掉县衙一部分官吏之后占据此地,然后派遣士兵四处抄掠周围乡村。 他要将这里作为自己的后勤补给中转站,从交州运送的物资经此地转运供给前线。 抄掠之后发现此地存粮没有多少,人口倒是不少,蛮汉兼半。 蛮荒的化外之地耕种不多,但是渔猎资源比较丰富,再加上蜀汉势力在荆州从未重视过南方的开发,故而此地存粮并不丰富。 这可就让步骘为难了,带着这群人只会成为拖油瓶。 放了他们又担心在自己继续北上之后,这些人会在自己背后作乱。 稳妥的办法便是等后续部队抵达,留下一批人和物资看押在营道县。 然后自己再率军去攻打零陵郡的郡治。 只是这样一来,就太耽搁时间了,会让郝普提前有所准备。 零陵太守郝普与东吴有仇,不会轻易投降。 而且零陵县与泉陵县隔着潇水对望,进攻其中之一的时候需要防备另一座城池。 若是让其有了防备,攻打难度将会大大提升。 慈不掌兵,步骘的眼神透露出一股狠厉:“杀!” 这么些年来,能震慑住文明之南极的交州,靠的可不是什么礼仪教化,而是将所有反对者杀得人头滚滚。 从杀吴巨开始,步骘就一直在交州给自己树立杀神的形象,以此来震慑不法,尤其是震慑交州士家。 前刺史张津故将夷廖、钱博之徒割据山头、称雄一方。 步骘铁血征讨,击败他们之后全都筑成京观震慑宵小。 如今自然能狠下心来,他绝不允许任何变故影响自己大军进攻的步伐。 他是孙权的铁杆忠诚派。 随着步骘的命令传达,吴军士兵迅速行动。 营道县城外俘虏营中,令人惊恐万分的惨叫声、求饶声,声声入耳。 血染红大地,最后将化作土壤里的养分。 战争,是英雄的史诗,却是百姓的悲哀…… 所有的荣耀光辉之下,都是累累白骨。 随后是大火焚烧,将所有人的尸体连同此处营地一起化为灰烬。 不久之后,当零陵太守郝普得知吴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感到颇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的是他知道东吴早晚会对荆州下手,意料之外的是吴军竟然来的这么快。 “吴军并没有渡湘水从东面进攻,而是从南面,看来这是步交州的兵马。” “可叹我布局失措,将两千健儿放在湘关驻守,以至于守城压力倍增啊。” 紧急收拢了城池周边的民众入城之后,郝普召集城内诸大姓。 “诸位,江东背信弃义、撕毁湘水之盟来伐我,这是无义之兵,普不愿屈膝投降,欲为汉中王守城。” “城中粮草可支数月,同时关将军和世子殿下听闻江东来犯之后定然派大军来救。” “今敌众我寡,请诸位施以援手。待粮草耗尽,或者若是朝廷的援军不能取胜,普则会自缚出城,所有罪责普一人挑之,多多拜托了!” 郝普是士大夫,有风范有才能,治理本地有政绩,得民心。 见他如此请托,言辞恳请,众人皆是应允。 步骘抵达之后便立刻开始修筑攻城器械。 但其后续大部队还没抵达,所以零陵城与外界的联系并未断绝。 不久,步骘屠杀营道县的消息传来,城内动摇者被郝普关押起来,并鼓励众人以更坚定的决心守城。 步骘派遣的劝降使者入城。 被郝普引经据典的痛骂一顿,脱了衣服赶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