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大明:风流公子哥,也太狂了》 第1章 死丫头怎么拿后背对着我 “公子快来抓我们呀。” “公子抓住谁,今晚就谁陪公子。” 明都应天,凉国公府后身的一个小院内。 三个不论相貌还是身材皆出类拔萃的丫鬟正围着一个年轻人打转。 他叫蓝昭,凉国公蓝玉的嫡长子,凉国公爵位的第一继承人。 “你们几个小浪蹄子今天一个都走不了!” 蓝昭顺着声音,朝一名女子扑了过去。 那女子娇呼一声,人就被蓝玉从后面揽在怀里。 怀中娇躯,温软如玉,呼吸间尽是少女独有的芬芳。 蓝昭不禁心绪一荡,顺势伸手握住某处高耸。 “来!” “让我猜猜这是谁……” 蓝昭贴着她的后脖颈,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应该是福蝶吧?今晚不要走,与我决战到天亮!” “奴婢还没说话,公子就猜出来了?” 那叫福蝶的小丫头惊奇的张大小嘴。 蓝昭握着山峰的手紧了紧,咬着她的耳垂说:“你们三个里,只有你是碗口形的……” 开始时。 福蝶还没明白碗口形是什么意思。 而等想明白,福蝶的一张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随即含羞带怯的娇嗔:“公子一定是作弊了,所以这,这不能算,奴婢不依!” 说完。 福蝶就挣脱了蓝昭的怀。 蓝昭也不气恼,反而嘿嘿的笑了起来。 “我能抓住你一次,就能抓住你第二次。” “要是再被我给逮住,我就捏爆你的小碗口!” 放完狠话,蓝昭便张开手摸索,找寻那道倩影。 惊鸿一瞥间,侧前方有一道人影正呆呆的站在哪。 蓝昭直接扑过去将对方揽在怀里,上下其手。 摸了两下。 蓝昭露出不悦之色。 “死丫头。” “怎么拿后背对着我?” 蓝昭不由分说,直接将对方翻了过来,找寻那两座小山峰。 但从上摸到下仍旧没有摸到山峰的影踪。 “咋还是后背?” 蓝昭怔了怔,终于觉察到不对劲。 他缓缓拉下脸上的眼罩查看。 而等看见了怀中人,蓝昭顿时打了个寒战。 被他抱在怀中的,哪里是娇柔小丫鬟,分明就是个身姿伟岸,相貌堂堂的壮年汉子。 “怎么着?” 汉子嗓音冰冷道:“我的好儿子这是唱哪出呢?” 此言一出。 这汉子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正是蓝昭的嫡亲老子,凉国公,蓝玉。 “您,您不是有朝会么?” 蓝昭向后退了两步,结巴道:“今,今天怎,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管得着吗?” 蓝玉凌厉的眼神在那些小丫鬟的身上扫过。 他可是正儿八经在生死之间走过的将军,手下不知沾染多少人命。 仅仅是一个眼神,便将这些个小丫鬟给吓得花容失色,接连跪在地上,娇躯颤抖的跟筛糠一样。 “都出去!” 蓝玉声音清冷道。 “诺。” 三个小丫鬟如释重负,纷纷走出屋子,顺便带上了房门。 这一时间。 屋内也只剩下了蓝玉与蓝昭这对父子。 蓝玉瞥眼看着蓝昭问:“今日为何没去国子监?” “今天国子监休沐。” “休沐?” 蓝玉歪了歪头,眯起眼眸,凝声道:“应该是被国子监给听课了才对吧……” 闻听此言。 蓝昭心头一颤,惊诧道:“这您都知道?” “废话?” 蓝玉指着蓝昭的鼻子喝骂道:“你当你老子是瞎的是聋的吗?” 今天他欢欢喜喜的去上朝。 结果刚行完礼,朱元璋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他蓝玉的好儿子叫国子监的祭酒宋讷给赶出门了。 初闻这话的时候,蓝玉都恨不得自己挖个地缝钻进去。 他蓝玉的功绩虽不如徐达与常玉春等人。 但好歹也是大明王朝的开国元勋之一。 可今时今日,他的儿子却叫国子监给赶出门了。 这不就是将他蓝玉的脸放在地上踩吗? “你个王八羔子。” “一天到晚胡作非为也就罢了。” “现在,竟然还敢跑到国子监去大放厥词,众辱骂师长。” “你还记不记得,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你的所作所为全都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 “早上陛下还与朝臣们商议,要不要褫夺你的世袭罔替,将你贬为庶人呢!” 蓝玉也是在搞不清楚。 他曾经那个听话又乖巧的儿子。 今日怎么就变成了这幅纨绔子弟的德行? 可饶是他想破头,只怕也不会想到。 他眼前这个人虽然表面还是他的儿子没错。 但内里的灵魂早就变成了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肥宅。 “贬为庶人?” 蓝昭忽而眼前一亮,挑眉问:“真的?” “你说呢?” 蓝玉以为他是害怕了,便沉声道:“咱大明一朝最重礼法,只你当众辱骂师长这一条,就足够让你当不成世子了。” “那太好了。” “爹,你快去找陛下。” “让他把我的世袭罔替收回去。” 蓝昭望着蓝玉,一脸兴奋的说道:“最好是再把我贬到哪个没人的山沟沟里,永世不能出来那种。” 第2章 暴躁老爹在线虐儿 蓝昭自己也没想到。 他会在加班猝死后穿越到大明,成为蓝玉的儿子。 作为一个穿越者,蓝昭当然知道,蓝玉接下来的命运。 不出意外的话,就在短短的四年后,大明就要发生震惊古今的蓝玉案。 届时。 凉国公府上下一个都跑不了。 全都要死在刽子手的屠刀之下。 也是因此,在来到了这个世界后,蓝昭直接选择躺平摆烂。 反正到头也是个死,还努力个der? 不如趁着现在有能力有命在,好好的把上辈子没享受到的都享受一遍。 而如今听闻蓝玉说,朱元璋要褫夺他的世袭罔替,蓝昭也是看见了生的希望。 若是现在能叫朱元璋把自己的封号给褫夺,再贬到山沟沟里,那他将来没准还能有个生的机会。 而见这货一脸兴奋的模样,蓝玉则是露出了黑人问号脸。 “???” 这货是疯了,还是吃就吃糊涂了? 这种话他也敢说? 想当初,他为了给这小子争个世袭罔替回来。 他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拼死搏杀多少次,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这小子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蓝玉沉了口气:“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 “若是把我赶到山沟沟里还不能让爹爹和陛下解气。” “那爹爹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以后再也不用管我的死活,让我自生自灭!” 蓝昭怕他不同意,还特意强调道:“反正我这么不成器的孩子,将来也不见得能挣回来啥功绩给您脸上舔光,还不如直接赶出门。” “而且爹爹还年轻,大不了重新生一个就是了!” 听闻此言。 蓝玉的脸都成了绿色了。 他环顾左右,最终落在墙角的一柄扫帚上。 而见蓝玉奔着扫帚走去。 蓝昭神经大条,道:“爹,我刚收拾完屋子,不用你帮忙扫地……” 可当他看见蓝玉倒提着扫帚朝他走来时。 他也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爹。” “你这是要干啥。” “你不会是要打我吧?” “爹,圣人云,君子动手不动口,啊……” 他话还没说完呢,蓝玉手里的扫帚头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 蓝昭疼的呜嗷一声,迈步就要往外跑。 可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在蓝玉面前哪里够看。 人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蓝玉一把揪回来放翻在地。 蓝玉抡起了手中的扫帚,重重砸在蓝昭身上。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 “啪!啊!” “还想跟你老子断绝父子关系是吧?” “啪!啊!” “还特娘的重新生一个,你当你爹是种马呢?” “啪!啊!” “圣人云,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子就特娘的没说过自己是君子,今天老子要是不打得你找不到北,老子跟你姓!” “啪!啪!啪!” 蓝玉是真的被气到了。 这小子的话,说的那真叫一个丧尽天良啊。 他一心一意的给这小子谋福,整日合计着给他多挣点功绩,让他能在自己百年之后,好好过日子。 可这货倒好,丝毫不领情不说,还特娘的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这种逆子,留之何用? 蓝玉此刻脑子里已经没了别的念头。 他只想让这小子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刻骨铭心的父爱。 …… 屋外。 听闻房间内的惨叫。 三个丫鬟面面相觑,皆是露出了惶恐与怜悯的神情。 别人打儿子叫教育。 可他们老爷打儿子那可就是奔着回炉重造去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 惨叫声方才平息下来。 接着,蓝玉推开房门大跨步走了出来。 等蓝玉走远。 三个丫鬟这才敢走进屋查看情况。 而此刻的蓝昭,可没了刚才那富家公子哥的模样。 浑身上下的衣襟破败不堪,活像是刚刚逃难过来的。 也得亏是蓝玉手下留情,没有打脸,不然这货非得破了相不可。 “公子,您没事吧……” 福蝶缓步上前,关切的询问道。 “你说呢?” 蓝昭满脸痛苦的哀嚎道:“特喵的,这个老毕登摆明是把小爷给当成北漠的蛮子,哎呦。” 蓝玉揍他,那是完全没留手。 稍微动一动,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你们三个傻愣着干啥呢?” 蓝昭目光扫向几个丫鬟,没好气道:“还不赶紧过来扶小爷一把?” 三个小丫鬟这才如梦方醒,连忙上前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接着。 福蝶又去府内的药室,找来了跌打药高,帮蓝昭涂抹在身上的伤患处。 看见蓝昭身上那些个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 福蝶眼含心疼,嘴巴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蓝昭也是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白了她一眼道:“这里又没外人,有啥话就直接说出来。” 福蝶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亲手从外面买回来的。 属于是第一个跟在他身边的人。 多年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 蓝昭同样也把她视作自己最信任的人,有什么心里话都会对她讲。 福蝶咬了下嘴唇。 “您明知国公爷是个暴脾气,却还敢惹国公爷不开心。” “还,还说什么要去山沟沟里,要和国公爷断绝关系这种浑话。” “您这简直就是……” 福蝶忽然顿住,没敢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其实。 她不说,蓝昭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无非是说自己是自讨苦吃呗。 可福蝶哪里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若是出身在别的家庭,他一定会发奋图强,努力向前,争取在这世界活的有滋有味。 偏偏,他是蓝玉的儿子。 面对那随时都有可能落在头上的晴天霹雳。 蓝昭也很惶恐,也很害怕,也想给自己搏一个活命的机会。 “公子,后背涂好了。” 福蝶轻声道:“您转过来,奴婢给您前面也抹些药膏吧。” “嗯。” 蓝昭听话的转过身。 福蝶便伸手将药膏轻轻柔柔的涂抹在他身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缓解了他身上的疼痛。 蓝昭舒适的呼出口气,抬眼前望。 此刻福蝶与他近在咫尺,专心致志的为他上药。 而那深不见底的沟壑以及那对雪白的碗口,正一览无余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蓝昭看的口干舌燥。 他舔了舔嘴唇,握住了福蝶的小手。 与此同时,人也朝着福蝶靠了上去。 第3章 总要让奴婢先将门窗关好 嗅着她身上那独有的芬芳。 蓝昭的心绪不受控的开始荡漾起来。 看见他眼中那熟悉的味道,福蝶羞涩的低下了头。 “公子别乱动,奴婢还给你没上完……” 福蝶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蓝昭一把压在了身下。 “上药等会再说。” 蓝昭眼含异色,望着她那娇柔纤细的脖颈,眼神玩味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 福蝶当然知道他口中重要的事儿是什么,一张俏脸顿时臊的羞红。 “现在还是白天,这,这不好,……” “白天怎么了?在这地方,谁能管得了我?” 福蝶本还想说几句,某处忽然被人拿捏住。 她咬紧了朱唇,声音宛若蚊蝇:“那,那公子总,总要让奴婢先将门窗关好……” “倒也是。” 蓝昭目光扫向站在床边的两个丫鬟:“翠叶,青梅……” 虽然他只喊了两人的名字,但两个丫鬟皆在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两人先将窗户关好,随后就一同走出了房间。 此刻。 房间之内。 两人一上一下,姿势暧昧。 蓝昭望着那娇羞的人儿,小声问:“现在好了么?” “嗯……” 福蝶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 这下。 蓝昭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火焰,俯身咬住了那亮晶晶的唇。 好似品尝这世上最好吃的食材一般,动作轻柔舒缓,久久不肯松口。 福蝶短暂的愣了一瞬,便也开始回应起来。 正所谓。 燕出明雀几时响,为有花香伴绿枝。 春香满色心如放,但却枝头回故人。 床榻摇曳,风雨如骤。 听见房间内,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两个丫鬟皆是羞涩的低下了头。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暴躁老子蓝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左思右想之下,他还是决定入宫一趟。 他儿子的世袭罔替,那可是他舍生忘死,拿命换回来的。 要是就这么被人家给摘了,他也着实是不甘心。 乘坐马车。 来到皇宫外。 迎面便遇上了锦衣卫指挥使毛骧(xiang)。 “凉国公。” 毛骧拱了拱手:“您不是回去歇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到家才想起来。” “有军务没跟陛下交代清楚。” 蓝玉将拜宫贴递给毛骧:“辛苦你传报一声。” 毛骧接过拜帖,递给了身边的侍卫。 随即,便与蓝玉闲聊起来。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 毛骧贴近蓝玉问道:“凉国公应该是为了你家老大来的吧?” 作为历史上的第一位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的智慧自然不容小觑。 自打朱元璋分封了诸王之后,天下军权,就皆被朱氏皇族所掌控。 蓝玉手中固然还有些军队。 但那也只是明面上拿来给别人看得罢了。 实际上,这些军队的指挥权都在太子朱标的手中。 所以,他那里会有什么军务与朱元璋禀报? 蓝玉沉默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别怪我多嘴。” 毛骧笑呵呵的说:“凉国公若是为了这事儿来的,那可真是有些多余了。” 闻听此言。 蓝玉挑起眼眉:“这话怎么讲?” “这个……” 毛骧抿了下嘴唇,道:“这个我说不太方便,想来等会您进去,陛下就会告诉您原委了。” 话音落下。 毛骧别有深意的看了蓝玉一眼,随即便走到了一旁。 见此情景。 蓝玉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难不成是朱元璋震怒,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儿子给贬为庶人?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朱元璋虽然是行伍出身的皇帝。 但因为早年的经历,他极为看重教育与礼法,更在不久之前,将礼法二字直接纳入了大明例律当中。 念及至此。 蓝玉的心头愈发沉重。 他的脑海中甚至都浮现出了,他的儿子被流放到偏远之地的场面。 也就在蓝玉胡思乱想的时候。 先前进去通报的侍卫,快步跑到了蓝玉的面前:“凉国公,陛下请你到御书房一叙。” 蓝玉没迟疑,挪动脚步,跟随那侍卫一同走进了皇宫之内,直奔御书房。 …… 此刻。 御书房内。 一名须发斑白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桌案之后。 不用说话,甚至不用抬头,便能给人带来一种十分强劲的压迫感。 放眼天下能有这般气势之人,除了那位重塑中华的洪武皇帝朱元璋,还能有谁呢? “你这个舅舅,真是沉不住气。” 朱元璋扭头对身旁太子朱标道:“上午才刚跟他说完,这会就又找过来了。” 朱标闻言,微微一笑。 “此事毕竟关系到小昭的前程。” “舅舅那么疼爱小昭,着急也是在情理之中……” 朱标的言语,随和儒雅,说话时不急不缓,直叫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呵呵。” 朱元璋也笑了,接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幽幽的说道:“之前只以为这小昭就是个二世祖。” “除了走鸡斗狗,喝酒食肉外,什么都不会。” “今日听闻他在国子监内的言语着实是吓了咱一跳啊。” “他的一些言语虽说有些偏激。” “但若仔细去想的话,他说的又何尝没有道理呢……” 朱元璋望着手里宋讷送来的奏本,眼中尽是说不出的意味。 朱标见状,嘴唇蠕动了两下。 他今日看见宋讷这份奏本的时候,其实也被吓了一跳。 当然。 吓到他的并非是蓝昭当着众人的面骂宋讷这位当代大儒的祖宗,而是蓝昭骂宋讷之前所说的话。 就在昨日。 国子监的课堂上。 祭酒宋讷用大明边境的问题对学子们进行问策答辩。 学子们的回答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要以战养战,以夷制夷,方能得到太平。 也有人说,要以和为贵,休养生息,恢复民力,等到国家强盛,再徐徐图之。 最后在学子们的询问之下,宋讷也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以汉朝与战国时期的赵国举例,说应对当今大明边患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陈兵边境,立法分屯,设立屯田地,遇敌则战,寇去则耕,长此以往。 这话当时宋讷也对朱元璋说过,并被朱元璋采用。 谁知。 就在满堂学子纷纷点头附和宋讷之时。 堂下忽然传来一声讥笑:“立法分屯,屁也不是!” 这话说出来。 宋讷当场就不乐意了,抬头望过去,正看见那不学无术的蓝昭。 但宋讷毕竟是当代的大儒,也算能沉得住气,直接就问蓝昭,是否是有更好的见解。 蓝昭答:“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掠地先掠城,掠国先掠民,南民北迁,北民南迁之!” 第4章 南民北迁,北民南迁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掠地先掠城,掠国先掠民,南民北迁,北民南迁之! 这段话其实并没有多高深的意境,就是简单的字如其意。 先攻城掠地,再将俘虏的百姓全部带回内地,之后从内地挑选百姓去北方安家落户。 然后。 蓝昭与宋讷便就此展开辩驳。 最后…… 俩人一言不合,就骂起来了。 据说当时的场面相当热闹。 蓝昭跳脚骂宋讷是腐儒,什么难听骂什么。 宋讷碍于面子与文学素养,骂不出啥难听的话,只能一个劲的骂竖子,又叫人将蓝昭给赶出国子监。 念及至此。 朱标转而看向朱元璋道:“父皇,您觉得,这北民南迁,南民北迁之策,如何?” “策略尚可!” “大明现在也的确需要换一种策略,去对付北元了……” 朱元璋眯缝着眼睛,喃喃道:“不过这奏本上写的应该也不全面,也不知如何实施……” 朱标闻言,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儿臣去凉国公府问问小昭?” 正当朱元璋要回答时。 一名内官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凉国公到了。” “宣他进来!” 朱元璋张手一挥道。 “诺。” 内官应是,转身离去。 不多时。 蓝玉便跟随内官一同走进了殿中。 随即,双膝跪地,叩拜道:“微臣叩见陛下,陛下圣安……” “安!” 朱元璋扫了眼蓝玉,问:“听说你有军务要奏报?” “是……” 蓝玉低垂着头道:“臣跟随陛下征战多年,身边一直有一支亲军相随。” “此军中,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战斗力十分强悍,逢战必登先。” “臣听闻太子殿下最近正在组建六率便想向陛下讨个恩赏。” “希望陛下能降旨将此军打乱充入东宫六率当中,为太子殿下效力。” 蓝玉毕恭毕敬的说道:“这也算臣与他们多年血战有个交代。” 他话说的是讨恩赏没错。 可实际上,他这明摆着是送人情给朱标呢。 一个将领做到蓝玉这个级别之后都会有许多死忠与嫡系。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一些只尊将令,不听皇命的。 而蓝玉口中的这些老卒,明摆着就是这样的人。 如今他这样说也就意味着,他要将自己的死忠与嫡系一口气全部送给朱标。 别说朱标没想到。 朱元璋闻言也是有些惊诧。 自古以来。 这些名将的亲兵都是让皇帝头痛的问题。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这些个锋利的长刀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砍在自己的头上。 可碍于君臣之间的关系。 皇帝又不能让这些将军解除亲兵的武装。 所以在很多时候,只能眼上看着,心里防着。 如今。 蓝玉主动上交亲兵,让朱标自行处置。 这对于朱元璋父子来说,可是能了却心病的良药。 不过,朱元璋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眯起眼眸问道:“这些都是你用惯了的老人,你舍得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你身边?” “陛下言重了。” “这些老卒都是大明的军卒,并非臣的。” “按正理,也是大明哪里需要他们,他们就应该出现在哪里。” 蓝玉态度恭敬,又看了眼朱标,道:“太子殿下需要他们,他们自然也要为太子殿下效命。” “好,很好。” 朱元璋点点头,笑着道:“你能如此为太子着想,咱心欣慰。” “明日咱便下旨。” “让你这些老兄弟,全部到六率服役。” “你也放心,咱一定给足你面子。” “这些人原来是什么官职品级咱不管。” 朱元璋大手一挥道:“等到了六率所任职后,一律官升一级。” “多谢陛下。” 蓝玉叩拜施礼,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朱元璋见此,故意装了个糊涂,故作不解的问:“凉国公可是还有事要与咱说?” “呃……” 蓝玉沉吟了一会,方才满脸尴尬的说道:“犬子前几日犯了糊涂,在国子监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甚至得罪了宋祭酒。” “臣希望能当面与宋祭酒道个歉,赔个不是。” 他嘴上说的是要跟宋讷赔不是,但眼睛看的却是朱元璋。 “这事儿……” 朱元璋砸了咂嘴:“恐怕是不太好办啊。” 闻听此言。 朱标神色怪异的看了朱元璋一眼,但什么话都没有说。 蓝玉却是脸色一变,道:“陛下,这,这事儿千错万错都是我家那逆子的错。” “我刚才回去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 “而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想着要给宋祭酒磕头赔罪呢。” “陛下,您看能不能……” 后面的话,蓝玉没好意思说下去。 此刻他心里面也是恨极了那个逆子。 甚至都开始暗暗盘算,等一会回去该用怎样的方式揍他一顿才能解气了。 而见蓝玉那焦急的模样。 朱元璋则是扭头对朱标使了个眼色。 朱标怔了怔,也立即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 “舅舅也无需担心。” “宋祭酒并非是小肚鸡肠的人。” “等回头去国子监时,让小昭给他买两坛好酒就是。” 朱标温和道:“若是他不肯原谅小昭,那就让小昭来找我,我亲自去找宋祭酒说!” “真,真的?” 蓝玉看了看朱标,又看了看朱元璋,脸上尽是欣喜。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蓝玉口中说的虽然是宋讷。 实则是在恳求朱元璋的原谅。 他蓝玉是什么人? 功勋卓着的开国元勋,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以及当朝国公。 要是没有朱元璋,他岂会将一个酸腐文人放在眼中? “当然是真的。” “小昭也是我的表弟。” 朱标道:“我当然也希望他能早日完成学业,为国效力。” 听他这么说。 蓝玉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意味着他儿子的世袭罔替保住了。 “多谢太子殿下……” 蓝玉朝朱标施了一礼。 几人又聊了会有的没的,蓝玉便起身告退。 “等等。” 没等他出门,朱元璋便将他叫住。 蓝玉心生狐疑,问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是太子找你有事。” 朱元璋别有深意的看了朱标一眼。 朱标愣了愣,明显没搞明白朱元璋的意思。 朱元璋用口型说:“南民北迁,北民南迁……” 朱标见状,这才反应过来。 “咳咳……” 朱标清了清喉咙道:“我也许久没见过表弟了,想去看看他,可好?” 第5章 忠君爱国的好孩子 蓝玉先是一愣,随即道:“殿下驾临,吾倍感荣幸。” 接下来。 朱标便与蓝玉一同乘坐马车,前往凉国公府。 …… 与此同时,凉国公府内。 屋内的风雨已然平息下来。 蓝昭枕着福蝶软软的腿,享受着福蝶的按摩。 翠叶为他扇着扇子,青梅剥着葡萄皮,一粒一粒的送到他的嘴里。 将葡萄吞下,蓝昭舒服的长长的出呼口气。 看着钟,掐着表,舒服一秒是一秒。 曾几何时的他也因为成为蓝玉的儿子惆怅过,迷茫过。 后来,他就想通了。 明天的事儿还没有到来,何必为了那些发愁? 只要现在舒服了就好…… 福蝶声音娇柔的问:“公子这回真不能去国子监读书了么?” 对她而言。 能在国子监读书。 是很帅气,很高贵的一件事。 毕竟有资格进入国子监读书的人,要么是当代大儒,要么就是贵族子弟。 她也打心眼里觉得,蓝昭不能去国子监读书有些可惜。 蓝昭却对此毫不在意,悠悠的说道:“宋讷被我骂的差点犯了高血压,他能让我去国子监读书就怪了。” “以后公子我,就在家里,哪也不去。” 蓝昭抬手捏了捏福蝶的小脸,笑着道:“就在家里陪福蝶!” 他口中的这个陪说的明显别有深意。 床边的两女纷纷抬头看向福蝶,掩面偷笑。 福蝶羞的俏脸绯红。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随即她也是发了狠,抓起蓝昭的手,咬了一口,嗔道:“公子再欺负人家,人家还咬……” 其实,她咬的并不重。 甚至还痒痒的,有些舒服。 蓝昭轻抚了下她的面庞,思绪不由飘到数年后。 若是蓝家真有那一天,他应该怎么安顿这些姑娘呢? 在这样一个时代里。 男子也就罢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女子的下场大多都不太好…… 他也着实不忍心,让这些无辜的女子,因为他们而遭受连累…… 念及至此,蓝昭连忙甩头,将这些负能量的东西强行忘掉。 说好了快乐一秒是一秒,想那么多没用的干嘛? 为了转移注意力。 蓝昭揉着下巴,道:“诶,你们仨无不无聊,要不我去弄点好玩的,带你们一起放松一下吧!” 闻听此言。 三个小丫鬟皆是眼前一亮。 她们都知道,蓝昭有很多奇思妙想。 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弄出一些稀奇古怪又好玩的东西来。 此刻听闻他的话,几女都是有些心动。 “嘿嘿。” “你们等着!” 蓝昭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 想到了什么东西,都是第一时间就去做出来。 现在也不例外,直接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袜,跑出了房间。 等她们跟出来的时候。 蓝昭这边已经自己一人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了。 福蝶出言询问道:“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带你们羽毛球!” 蓝昭捏着几根羽毛道。 “羽毛球?” 三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羽毛球是什么。 福蝶下意识询问:“那要不要奴婢帮你?” “要!” 蓝昭伸手将几个薄竹片递给福蝶。 “先将竹片弯成椭圆形。” “然后像我这样,用线一层一层的绑在这个竹片边缘。” 蓝昭边说,边亲自上手给几女做示范。 羽毛球的球拍,构造并不算复杂。 基本上看一遍就能学会。 见她们几个已经能熟练编织球网。 蓝昭这边便找来几个长竹竿,在院子正中架设起护栏来。 作为一个穿越者。 弄个羽毛球出来玩,对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不多时。 架子就被支起来了。 等到三女将球拍也做好。 蓝昭便带着三女在院中玩起了二对二,羽毛球大战。 …… 与此同时。 另一边,玄武大街。 蓝玉与朱标面对面坐在马车内。 这没了朱元璋在场,朱标也干脆就跟蓝玉说了实话。 “其实父皇并没有真的生气。” “他之所以在朝堂上说要收走小昭的世袭罔替,也只是想帮宋讷找回面子而已。” 朱标嗓音温和道:“毕竟当初可是父皇亲自请他出山来国子监做祭酒的,所以舅舅也不必太过挂怀……” 听闻此言。 蓝玉怔了怔,随即道:“只要陛下不生气就好……” 朱标转而看向蓝玉,问道:“那舅舅可会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不会。” 蓝玉摇摇头,道:“这件事本身就是我家那小子的问题,我这当爹的为他受罪也是理所应当。” 就是可惜了他那千余人的亲兵队。 一时间,蓝玉更是心中暗气。 都怪那个小兔崽子,要不是他在外面惹是生非,他岂会将亲兵队双手奉上? 作为一个将领。 没了亲兵,就基本上等于瘸了条腿,瞎了只眼。 只怕到时候他再领军出征,连个给他跑腿的人都没有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朱标微微一笑。 “其实小昭这次也不全是惹祸,他还是做了一件好事的。” 朱标看向蓝玉,道:“舅舅应该不知道,小昭是因为什么骂的宋讷吧?” 蓝玉摇了摇头。 蓝昭将这事儿隐瞒的很好。 他也是今天听朱元璋说起才知道,自家儿子在国子监里惹了祸。 但至于为什么,朱元璋没说,他也没敢直接去问。 朱标倒也没有犹豫,当即将蓝昭与宋讷之间的辩驳与蓝玉讲述了一遍。 “大明至建国以来与北元血战多次。” “可结果每次都是苦战无果,更有数次空耗钱粮,在大漠上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而面对这样的结果父皇当然也不甘心,同时也想换一种策略去对付北元,只是一直没想到。” 朱标一五一十的说道:“如今看起来,父皇似乎对小昭这个北民南迁的策略颇有兴趣……” 听闻这番话,蓝玉亦是惊疑不定。 “这……” “这只怕不妥吧。” 蓝玉道:“那小子没准就是浑说的。” 他倒也不是不想自己儿子出头冒尖为朝廷效力。 而是涉及到朱元璋的事儿,他不敢让自己儿子挨边。 毕竟他儿子那个德行他太清楚了。 那个贱嗖嗖的德行,要是胡言乱语几句把朱元璋给得罪了,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混不混说。” “一会问问就知道了。” 朱标话锋一转,问道:“小昭这几日都在家里忙什么?” “当然是看书学习了。” “这小子虽然顽劣了点。” “但也是个忠君爱国,更爱读书的好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蓝玉自己都有些心虚。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祈祷,这小子可千万搞什么幺蛾子。 不然让朱标看见,就要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第6章 公子,奴婢快不行了 “公子奴婢快不行了。” “公子,您轻点,那么用力干嘛?让我们歇一会儿,好累呀!” “在坚持一下,我还没尽兴呢!” 听到宅内的对话。 门外蓝玉的脸都绿了。 脑海中尽是一幕幕不堪入目的羞羞画面。 朱标面色尴尬,问道:“呃,舅舅,表弟真的在读书吗?” 蓝玉此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刚才还对太子殿下信誓旦旦说儿子在家里用心读书。 这么快就被打脸,让他情何以堪啊! 嘭! 蓝玉猛的一脚踹开了大门,怒气冲冲的闯了进去。 太子朱标也紧随其后。 害怕这货因为冲动做出什么让他追悔莫及的事儿。 然而。 就在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宅院大门时,都有些傻眼。 眼前的场景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蓝昭和福蝶站在一起,手中提着一个竹片网状之物。 对面的青梅和翠叶同样手提此物。 四人齐齐的看向门口,有些不明所以。 惊醒过来。 三个小丫鬟也皆是纷纷跪地行礼。 “国公爷……” 蓝昭回过神,转过头来看向了门口。 当看到满脸怒气,瞪大双眼看向自己的老爹蓝玉时,也慌了。 之前被老爹暴揍一顿身上还痛着。 现在,该不会又要挨一顿揍吧? 目光落在了太子朱标的身上,顿时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躲到朱标身后。 “表姐夫!” “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放肆。” “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蓝玉双拳紧握当即厉声喝道。 “无妨无妨。” 朱标摆摆手,侧头看着蓝昭问:“小昭,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打羽毛球啊?” “羽毛球?” 朱标有些狐疑。 蓝昭见他神情才反应过来。 “羽毛球是项运动。” “不仅能够强身健体,还能锻炼思维。” “如果每天坚持锻炼还可延年益寿哦!” “好处这么多?” 朱标听到还有这么多好处,顿时来了兴趣:“谁都可以玩吗?” “当然。” 蓝昭道:“只要是有手有脚都没问题。” 随后。 他又试探着问:“表姐夫要不要也玩一会?” 蓝玉闻言就要呵斥他。 朱标却摆手笑道:“时间还早,玩一玩倒也无妨。” 蓝昭见状,立即吩咐福蝶递来球拍。 羽毛球的规则简单,朱标就掌握了技巧,玩的很是认真。 蓝玉站在一旁,目光随着羽毛球的飞行弧度左右移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嘿嘿!” “表姐夫上手挺快的嘛?” 见朱标这么快就学会了,对面的蓝昭忍不住嘿嘿笑道。 “要不我在加点速度如何?” 朱标闻言笑道:“好!尽管放马过来!” 蓝昭也不犹豫,突然发力一拍挥出。 下一秒。 只听啪的一声。 羽毛球精准打在了朱标的额头上。 “哎呦!” 朱标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 边上蓝玉见状脸都黑了。 “太子,您没事儿吧?” 见朱标没受伤,他这才长松口气,接着阴沉着一张脸,对儿子厉声喝道:“逆子,你使那么大劲干嘛?还不赶紧过来给殿下叩首道歉!” “舅舅,没事。” 朱标急忙阻拦道:“我没这么矫情,就是万万而已。” “你先忙去,我跟小昭聊聊。” 蓝玉闻言一愣,接着拱手行礼:“那臣就先退下了。” 话音落下。 蓝玉狠狠地瞪了儿子,算是浸膏,随即便退出了门外。 朱标则一把扯住蓝昭的衣襟,将他带到凉亭。 等到宾主落座。 丫鬟便送上茶水。 蓝昭猛灌了口茶水,随即看向朱标,笑盈盈的问道:“表姐夫,是不是皇上答应将我贬去山沟沟了?” 朱标有些差异。 “为何这么说?” “我骂了宋讷啊。” 蓝昭眨眨眼道:“宋讷可是当初皇上亲自出面请来的,我骂了他,皇上说什么都得给宋讷一个交代的吧?” “表姐夫,您就别瞒着我了。” “您就直说,皇上准备把我贬到什么地方去。” 说话时,蓝昭的脸上也是有着说不出的兴奋。 要是真能因此被贬,那可就是天上掉馅饼砸他脑袋上了。 以时间线推算。 用不了几年,这应天府就会风云突变。 而他们蓝家也会首当其冲,受到朱老八的制裁。 如果他能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应天府,没准还能有条活路走。 朱标却被他一番话给说的傻了眼。 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想多了。” “我父皇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过来也不是兴师问罪,只是想问问你。” 朱标神色认真的望着蓝昭问:“之前你在国子监的那番言论,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还是信口胡言?” 蓝昭看着朱标,有些搞不清楚这家伙的态度。 不过。 他还是顺着朱标的话道:“这个就是偶然想到的,那天赶巧,就说出来了。” “那你就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朱标追问道:“北民南迁,南民北迁,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如果我猜的没错,可是要将那些鞑靼人迁入我大明境内?” 见到他已经想到了。 蓝昭也就顺势点头:“正是如此。” “可是此等作为……” 朱标又道:“是不是有引狼入室的嫌疑?” “引狼入室?” 蓝昭摇摇头,笑着道:“这个殿下可说出错了。” “我且先问问殿下。” “您觉得,一个人是为了什么活着?” 蓝昭道:“为了气节?还是为了尊严?亦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东西?” “这个……” 朱标一时间没想到答案。 蓝昭则是不急不缓道:“其实答案很简单。” “人活一世为的无外乎就是两个字,吃饭。” “鞑靼人之所以连年在草原上征战争夺丰满牧场,为的也就是一口饱饭而已。” “如若咱们大明能给他们这口饭吃。” “殿下觉得,他们还会想着回到草原上过那种苦日子吗?” 蓝昭摊开手道:“换句话说,让他们离开草原去过耕种的生活,他们还会有之前游牧时的那种攻击性吗?” 第7章 难道我这就要归天了? 听着蓝昭的一番话。 朱标略微沉吟了一会,随即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小昭。” “你这提议真的太好了,宋讷这顿骂不白挨!” “我就知道你虽然顽劣,但并非真的不学无术。” 朱标指着蓝昭兴奋道:“要是我父皇知道此事,一定会好好奖赏你,没准还会给你个官做!” 蓝昭一听,连忙拉住这激动的太子爷。 “姐夫。” “这些都是我这个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乱说的。” “你可千万别到陛下身前说这些啊,尤其是别提是我说的……” 在朱元璋手底下做官? 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朱元璋确实是一代雄主。 可在他手底下讨饭吃,那根本是脑袋捧在手上,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 别的不说,就说洪武年间的那些进士,总计有六百多人。 可就是这短短的十几年间。 被砍脑袋的有十几个,身上挂了罪名牌的,更是有四百多个。 由此可见。 在朱元璋手底下做事的危险性有多高。 朱标不解地看着蓝昭,疑惑道:“怎么小昭?听你这意思,你不想做官?” 此刻。 正蹲在外面听墙根的蓝玉已经急了。 要是朱标去说的话,就算这陛下不会封他做官。 也会抱住他的世袭罔替。 世袭罔替啊! 那可是他用命给这小子拼来的爵位。 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着呢! 蓝玉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混账小子,赶紧给老子住嘴吧!” 要不是朱标有令,让他在外面等着。 他怕不是现在就要冲出去,一顿大嘴巴子把这小子抽醒。 蓝昭则没想那么多,径直道:“常言道,大丈夫当持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 “当下,陛下赏赐我。” “那只因为,我是蓝玉的儿子。” “而不是因为,我是蓝昭,我为国家与朝廷做了贡献。” “所以,这个奖赏,我根本就不想要。” “因为我不想将来走到哪里,都被人说,这是蓝玉的儿子,是得了荫封才上位的。” 听见这番话。 朱标大为惊叹地,点点头道:“没想到,你竟然有此等理想。” “你表姐如果听到你这些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朱标的太子妃常氏,父母早亡,被蓝玉带大。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太子妃也同样一手带大了蓝昭。 听到蓝昭不学无术,声名狼藉,最急的不是蓝玉,而是这位太子妃。 平素里,为了蓝昭的事儿。 这位太子妃不知道叹了多少气,又在背地里暗暗帮了多少次忙。 如今,他能有这番成长,太子妃得知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 “你有报国之心是好事。” “但有些事,你还是要亲自去与皇上说。” “你且在家等着,我现在就回去通报。” “等你到了皇上面前,你可要好好说清楚!” 朱标说完转身就走,压根没给蓝昭拒绝的机会。 望着朱标的背影。 蓝昭欲哭无泪。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说真的。 他来到大明之后,他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做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不作奸犯科,不强抢民女。 如此一来,等到老朱清算蓝家的时候,没准能发发善心,将他当一个屁给放了。 可现在这么一看。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啊…… …… 另一边。 朱标回到宫里,直奔乾清宫。 见到还在处理政务奏章的朱元璋,朱标兴冲冲地说道:“父皇,爹,小昭有大才啊,小昭有大才啊!” 那神情,那高兴。 连父皇后面都情不自禁的加了一声爹。 朱元璋听到这成为,打心眼里的开心。 直从朱标做了太子之后,可从来没喊过他爹。 朱元璋放下了手中的奏本,张口道:“这老蓝家的小子是跟你说了啥?咋把你开心成这样?” 朱标来到近前,径直将蓝昭的对话全部告诉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闻言,表情也甚是精彩。 “毛骧。” “去凉国公府把那蓝家小子给带过来。” “咱有事儿要问他!” 毛骧叩拜一声便答:“是!” 凉国公府内。 蓝玉的眉头狠狠一跳。 尤其是看到毛骧竟然亲自来请人之后,蓝玉完全变成了苦瓜脸。 锦衣卫,毛骧,在这个时期,就是催命符。 可以说他去找谁,谁就得死。 看见他过来找蓝昭,蓝玉也是心如死灰。 世袭罔替蓝玉现在已经不想了。 他只希望朱元璋能给这小子留条命。 蓝昭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刻只觉得天昏地暗。 他才刚穿越过来,还没有享受够这快活日子。 难不成,这就要归天了? 乾清宫。 蓝昭顶着一张苦瓜脸来到朱元璋的面前。 见到这货的表情。 朱元璋也是有些不爽。 “混账羔子,你这是什么表情?” “咱家叫你过来,就是想问你几句话。” “咱家是会吃了你还是咋地?” 吃? 恐怕会比吃还恐怖吧…… 蓝昭苦笑一声,跪在地上,道:“那,那小人要是说错话了,陛下可不能砍小人的脑袋。” “你这想哪去了?” “咱跟你爹可是过命的交情,你小时候也是一口一个伯伯叫过。” 朱元璋大手一挥,道:“咱绝不可能会杀咱自己的侄儿。” 不能杀自己的侄儿? 蓝昭都有些无力吐槽了。 要知道,这位洪武大帝可是差不多将他当初那些把兄弟,连带着那些把兄弟的亲族屠戮一空啊。 不过,蓝昭也不敢太过得寸进尺。 等到他的保证之后,便道:“那陛下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就仔细说说如何实施这个北民南迁之策吧。” 朱元璋神色淡淡道:“咱对你这个观点很感兴趣。” 而这时候。 站在他身侧的朱标还特意咳嗽了两声,给蓝昭一个眼神,鼓励他放心大胆地说。 蓝昭思忖片刻之后,开始说道:“回陛下,若想要实施北民南迁这件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 “什么前提?” “继续和鞑靼打出去。” “而且还要等到我们将河套全部拿回来才行。” 第8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为什么?” 朱元璋满眼不解。 为何执行个政策还需要这么多的前提? “有河套,我大明就有自己的牧场。” “也唯有有了自己的牧场,我们才能有骑兵,才能有与鞑靼抗衡的资本。” “也只有能与鞑靼在正面战场上交锋几次,才能让他们惧怕我们大明。” “到那时,我们再许之以利,那些鞑靼的百姓也肯定会愿意来我大明生活。” “而北民迁移到南方之后,南方的土地就会空闲出来。” “我们再从南方,迁移一些百姓过去,进行填充。” “而这些南方的百姓都是受过我大明的教化的,等他们到北方落脚,用不了多久,便会让我大明的威势传扬各处。” “等到整个北方都响彻我大明的战歌之时,我大明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国!” 朱元璋原本还不当回事。 只当是这是小孩子信口开河。 而能让他过来,那也是因为给了朱标面子。 可现在,听闻蓝昭的一番话,朱元璋那也是觉得豁然开朗。 要知道这几年。 他可是为了鞑靼的事儿愁白了头发。 如今听见这小子如此说,朱元璋也是找到了新的方向。 两手狠狠一拍,兴奋无比。 “好,好!!” 朱元璋指着蓝昭笑骂道:“你小子真就和你老子蓝玉一样一肚子坏水。” “竟然想出这般阴损的招子对付那些鞑子!” 朱标无奈摇头。 仔细想想,这主意的确挺损。 毕竟他这计策要是实施好了,可就是奔着亡族灭种去了。 朱元璋看着蓝昭这小子,这个时候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 同时,心里面也暗戳戳的想到。 定是那宋讷自己没甚本事,反而被一群孩子给问得答不上来丢了面子,所以才恼羞成怒。 蓝昭见朱元璋的眼神,心里一阵发虚,不禁干笑道:“陛下,您能别这么看我么,我,我有点慌啊……” 被这样直勾勾看着,蓝昭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尤其是在朱元璋这种皇帝面前,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似得。 哪怕说错一个字,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固然心心念念想着被贬离,就怕弄巧成拙,把蓝家的死期给提前了。蓝昭甚至有些后悔,在国子监说出那般言论。 古往今来,得罪士大夫,能落着什么好? 要是宋讷非喊着要惩治自己,朱元璋就有可能顺势将蓝家连根拔起。 朱标察觉到气氛不对,开口打着圆场。 毕竟他也知道,自家父皇在臣子心里可不是什么仁君形象。 “小昭,我与陛下唤你前来,仅仅只是针对你在国子监的言论,不必过于紧张。” 闻言,蓝昭的紧张心情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凝重。 心里对宋讷这老夫子,更是恨到极点。 定然是这家伙又在添油加醋,说什么是祸国乱民之策,顺带把自己的好老爹蓝玉给带上,让朱元璋对蓝家的印象进一步恶化。 身处封建王朝,皇帝的主观看法十分重要。 要是皇帝觉得你是“忠臣”,哪怕胡作非为,都没人能够撼动的了。 反之,被钉上“反臣”标签,即便廉洁奉公,两袖清风,该死还是得死。 放眼中华历史,被冤杀的臣子难道还少么? 朱元璋似笑非笑道:“真不愧是蓝玉的儿子,看来你对北元的情况了解不少,比国子监那帮成日只会夸夸其谈的货色强上太多。” “只是嘛……” 话说到这里,朱元璋眼神再度变化。 “该如何对付鞑靼,又该如何收复河套之地,你心中可有良策?” 良策? 蓝昭心里冷笑一声。 要是直接说出来,多半就有了卖弄才华的嫌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现如今的时期里,朝堂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自己父亲,尤其是忤逆国子监祭酒宋讷之后。 说得多,错的多。 蓝昭没了往日的轻浮放荡,转而谦卑道:“这些都是小人所萌生的空谈想法,在军务大事上,还得交由兵部与陛下定夺才是。” 好心机! 朱元璋眼睛一亮,开始认真打量起了蓝昭。 换做其他纨绔子弟,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说得正确与否,都得狠狠卖弄一下自己的学识。 不为别的,就为能在皇帝面前刷个存在感。 蓝昭却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选择闭口不言。 “这小子,看着没有个正型,比他爹蓝玉要强多了。” 朱元璋微眯了下眼睛,突然开口。 “来人!” 这一下,蓝昭的心开始猛然震颤,仿佛命运的终点就在此刻。 “把蓝家小子送回凉国公府上,本以为他有什么高谈阔论,结果也是纸上谈兵,让朕大失所望啊!” 此话一出,蓝昭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猛然落地。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走到身旁,做了个请的姿势,便与蓝昭一同走出乾清宫。 等人走后,朱标不解问道:“父皇,小昭所说,或许有些缺陷,但未尝不可一试,您为何说他是纸上谈兵?” 朱元璋侧过头,反问道:“标儿,朝堂上一群人想要朕剥夺蓝昭的世袭罔替,在这种时候让他大放异彩,你觉得是帮他还是害他?” “父皇圣明……” 朱标反应过来,面色有些复杂。 打心底,他对蓝昭这个表弟并不反感,如今更是有些欣赏。 能为其争取点地位,对自己来说也有好处。 “蓝玉平日里嚣张跋扈,得罪的人本就不少,好在对咱父子二人还算忠诚。” “至于他的儿子,能够说出这番策略,实属罕见。” “咱认为,蓝昭定然强于蓝玉,等到合适时机,他所建立的功勋要比蓝玉强上百倍千倍。” 说着,朱元璋就拍了下朱标的肩膀。 “到时,咱可能就看不见了,但蓝昭在你手上,又是一个比蓝玉还要出色的名将!” 朱元璋承认了“南民北迁、北民南迁”之策。 他同样看的出来。 这绝非是蓝昭一时的灵光乍现,而是长期观察北方形势所得出的结论。 对此,朱元璋的评价只有四个字。 “精妙绝伦!” 同时,心底更是升起一股猜忌。 蓝昭超过蓝玉,世袭罔替接过了凉国公之位,当真是好事么? 未尝见得! 朱标了解父亲心中所想,微笑道:“儿臣能掌控好这个小表弟。” “不愧是咱的儿子。” 这场戏,犹如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朱元璋觉得适时打压蓝昭,逼着他彻底依附于太子朱标,才能令其心悦诚服。 第9章 你再打我,信不信我悬梁自尽? 凉国公府。 蓝玉负着双手,来回在院子里踱步,额头鬓角皆是汗珠。 “要是这狗崽子回来,老子打死他不可,成天给老子惹麻烦!” 正在蓝玉十分焦虑时。 府门之前,一辆锦衣卫的马车停下,指挥使毛骧亲自把蓝昭给送到家门口。 “凉国公,吾奉皇命送世子蓝昭回府,告辞。” 蓝玉眉间立马展露出笑容。 “辛苦毛指挥使了。” 等到外人走后,蓝玉抄起门后的棍子,顺手关上府门。 蓝昭见状,面目惊恐的满院子逃窜。 “爹!爹!你不是之前揍过一次了吗!我伤还没好呢!” 焦急担忧之后,便是一肚子火,这是天下为人父母的常态。 蓝玉没想到,这混账玩意跑的还挺快。 几圈下来,硬是没追到,反倒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父子之间,保持了好几丈距离。 蓝玉扶着腰,喘着气道:“呼……小子,你这次能够活着,就偷着乐吧,老子非把你三条腿都打断不可!” “别介呀,儿子还得给蓝家传宗接代呢,您可得手下留情。”蓝昭嘿嘿笑道。 “那好,就只打断你两条腿!” 蓝玉骂道:“你这小畜生,别跑!” 短短不到一刻钟,畜生、混蛋、王八羔子等称呼,都用在了蓝昭身上,足可见蓝玉之气极! 蓝昭依旧是没个正形,满脸玩味。 “爹,你仔细想想,毛骧刚刚称呼我为什么?” 蓝玉这时才回过神来。 “世子?!” 毛骧的言语不难理解。 如此说法,即是代表朱元璋并不想剥夺蓝昭的世子之位。 “特娘的!” 本以为蓝玉会消气,可没想到更是怒火翻涌。 刚刚缓过劲力,又作势要动手。 蓝昭本想着硬气一次,怒声道:“蓝玉,是不是给你脸了,你再碰我一下,我马上悬梁自尽,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混账玩意!老子还真就动你一下了!” 啪! 话落,蓝玉猛地冲过去,狠狠在这宝贝儿子屁股上抽了不止一下。 蓝昭疼得直跳脚。 “爹!爹!您停手!” “您打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儿子现在又没被治罪,太子也愿意帮我去国子监说和,您还打我做什么!” 蓝昭自己揉着屁股,畏畏缩缩地看着凶神恶煞的老爹。 “为了让你不被治罪,老子把亲军都送给了太子,那些可都是跟随老子南征北战的精锐!” “爹,说到底也只是一群骄兵悍将而已,难不成比你儿子还要重要?” 的确,与亲生骨肉比起来,那群兄弟算不得什么。 可这股气憋在心里实在不舒服。 蓝昭话锋一转,眼神没了原先的嬉戏,凝重道:“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同理,替儿子保住世袭罔替凉国公的资格,也未尝是一件好事。” 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蓝玉的粗犷心思无法理解 打仗,蓝玉是一把好手,可在揣摩人心上,却是一塌糊涂。 蓝玉更加气恼,怒斥道:“你在国子监读了几天书,就开始教导你爹了是吧?屁股不嫌疼?” “得得得,孺子不可教也!”蓝昭翻了个白眼。 见到儿子这般纨绔,蓝昭无可奈何。 “真他娘的不知道,这股泼皮无赖的性子是从哪里学来的,丝毫没有老子的英雄气!” 蓝玉自吹自擂了一句,只能把手中的棍子扔掉作罢。 好歹是亲生儿子,总不能真的给打死了吧。 …… 卧房中。 蓝昭趴在床上,屁股蛋上好几道红印子,都是蓝玉留下的杰作。 福蝶拿着药膏,小心翼翼地为其上药。 “嘶……轻点!” 药膏刚刚触碰到伤口,蓝昭疼得直吸冷气。 福蝶回想着刚刚院子里的情形,忍不住轻笑出声。 “公子呀,要奴婢说,在凉国公面前您还是听话些好,动起手来疼的还是您。” 蓝昭嘿嘿笑道:“难道你不心疼嘛?” “正是因为心疼,奴才才要提醒公子呀。”福蝶乖巧道。 蓝昭扭过头去,看着这丫头给自己认真上药的模样,属实可爱。 尤其是伏下身子的时候,那对雪白的碗口若隐若现,时而摇晃,时而静止,着实让人血气上涌。 “啧……趴着不舒服,硌得慌。” 蓝昭勉强翻了个身。 福蝶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道:“硌得慌?” 美眸往下瞥去,顿时就明白蓝昭所说是什么意思,脸蛋上的红润噌的一下就到了耳朵根子。 蓝昭眼神火热,伸出手将娇躯揽入怀中,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 这次,门窗都已经提前关好,房内也没其他人。 略显清秀的手指很是灵活,轻车熟路地解开遮蔽娇躯的衣衫,彼此之间都互相感受着对方的火热。 福蝶目含桃花,不再抗拒。 一时之间,卧房当中,春光旖旎。 蓝玉还想着来看望下儿子,刚走到卧房门附近,就听到那股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 “这完蛋玩意,就知道趴在女人身上,大白天的也不嫌害臊!” 第10章 爹,儿子来给你整个活! 嘟囔了一句,蓝玉甩了下袖子连忙离开。 要是直接闯进去,把蓝昭给吓个半身不举,那可真是天大的罪过。 来到府中前院,蓝玉刚想着喝口茶喘口气。 府外,一名宦官驾着马车停在门口,闲庭信步地踏入到凉国公府中。 杨管事见状,连忙来到蓝玉面前通报。 “国公爷,宫中来人了!” 蓝玉端着茶盏,眉头紧皱。 “这才把昭儿送回来多久,又有人找上门来,没完了是吧?” 蓝玉本身就是个暴脾气。 以为,来者又是找麻烦的,对着那宦官喊道:“所来何事?” “凉国公,陛下口谕,召您进宫议事。”宦官淡淡道。 “好,臣马上就去!” 既然是朱元璋口谕,蓝玉可不敢耽搁。 议事的地点,是上书房。 前往皇宫途中,蓝玉以为是自家那混账儿子又惹了什么麻烦,但等到了尚书房之后,发现在座的人不多。 朱元璋和朱标父子,还有一个人是兵部尚书秦逵。 看样子,是有战事。 “臣拜见陛下,拜见太子!” 蓝玉本就有些高傲,对朱家父子行礼过后,直接忽略了秦逵这位正二品大臣。 武将和兵部之间,矛盾着实不小。 蓝玉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朱标微笑道:“凉国公先落座吧,我与父皇召你前来,是因湖广都司下的施南、忠建两地南蛮叛乱。” 有战事?! 真正能让蓝玉兴奋的,也只有战事了。 不等朱元璋开口,蓝玉眼神坚定,正声道:“末将愿往平叛!” “好!” 朱元璋朗声笑道:“不愧是打到捕鱼儿海的蓝玉,咱没有看错你,凡遇战事,都是你一马当先。” “这次前去,必有恶战。” “先前你交给太子的亲军,朕也可以交回给你统率,人马尽数归你调遣!” 大明如今虽是明面一统,但南方土司蛮夷叛乱不断。 去年招抚,今年又因不满朝廷的供给开始闹事。 这次更是拥兵数万,作乱施南、忠建两地。 若按兵部的意思,即是满足那群蛮夷的要求。 朱元璋又岂是这般愿意退让的人? “咱已经赐给那群土司世袭罔替,以前什么要求都能够满足他们,只需要他们替朝廷治理好当地百姓。” “现在……却是给脸不要脸,次次对朕狮子大开口,如今更是兴兵作乱。” “蓝玉,切记,不可再让其有着作乱的机会!” 谈及战事,蓝玉就是一副面目狰狞的模样。 “陛下,您放心吧,末将在陛下的圣恩之中,必能平定叛乱,剿杀逆臣!” 打起仗来,朱元璋对蓝玉那是一百个放心。 朝臣皆言,蓝玉及其麾下党羽,都是骄兵悍将。 可若是兵不骄,将不悍,岂不是就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兵部尚书秦逵也表态道:“凉国公,兵部会提供全力支持,祝愿凉国公此番平叛,能够马到成功。” “你们兵部只需做好后勤,其余的事情就不劳兵部了。” 蓝玉根本看不上秦逵。 在他眼里,兵部就应该让武将前去任职,而不是把一群书呆子塞到里面,对战事指手画脚。 朱家父子在旁边较为尴尬。 帮秦逵说话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朱标好心提醒道:“凉国公,这里是上书房,注意仪态。” “太子,是臣失礼了。”蓝玉立马服软。 这大明朝里,除了死去的几个军中前辈,蓝玉最敬重就的是这对朱家父子。 朱元璋自然不必说,群臣听到他的声音,都会止不住的发抖。 朱标更是被誉为仁君之风范,让蓝玉这帮武将心悦诚服。 现在蓝玉心心念念的都是战事,主动开口道:“陛下,太子,末将先行告辞,天明之后立即开拔!” “去吧。”朱元璋摆了摆手。 蓝玉如获大赦,离开尚书房后,先是回到了府中。 恰好,看到蓝昭正在喝茶,真可谓是春光满面。 “蓝公子,挺有闲情雅致的嘛。” 蓝玉阔步上前,阴阳怪气了一句。 蓝昭还以颜色,调侃道:“哎哟哟,这不是凉国公嘛,听说您被陛下召进宫中,莫不是儿子又给您惹了什么麻烦?” “这次,是老子给你找麻烦了。” “明日率军,前往湖广荆州的施南、忠建两地平叛,反正你在国子监也读不进书,不如跟着老子在战场上多学点本事,以后也好建功立业,别等老子死后,人家说你这个凉国公是靠着爹的二世祖!” 本以为,蓝昭这种调皮捣蛋的性格,会向往战场的酣畅淋漓。 实际上,一听到这话,蓝昭就差把“不情愿”仨字印在脸上了。 “我不去!打死都不去!” 蓝玉怒道:“这事由不得你,没有老子看管,天晓得你会在京城整出什么幺蛾子?” “如果你非逼着我,明天你就能看到我的尸体!”蓝昭态度依旧强硬。 神情非常严肃。 转头又对着福蝶吩咐道:“凉国公都说了,要拿绳子来绑我,还不速速去?” “是……” 福蝶也搞不明白,自家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蓝昭咧嘴笑道:“爹,儿子来给你整个花活!” 第11章 堂堂凉国公,居然生了这么个倒霉玩意 等到福蝶拿了根麻绳过来时,蓝昭便将麻绳甩到房梁上,并且打了个死结。 “凉国公,看好了哟,儿子给您表演个当场暴毙!” 二话不说,蓝昭直接将脑袋伸到绳套里面去。 双脚一蹬,脸色顿时变得涨红。 蓝玉和福蝶都看傻了。 蓝昭也给自己留了余地,还能艰难开口。 “爹,你信不信儿子不会被吊死?” 蓝玉直白地摇了摇头。 “不信。” “不信……你特喵的还不给老子松开绳子!真想让你凉国公绝后啊!” 见状,蓝玉气极反笑,随手拿了把利器就将绳子割断。 蓝昭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断咳嗽着。 “咳咳咳……” 福蝶见公子这般模样,亦是忍不住捂嘴轻笑。 相伴已久,她很了解蓝昭的性子,不管怎么闹腾,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敢干出这种事,就肯定是做好了准备。 蓝玉无奈问道:“别人都恨不得建功立业,你倒是只会混吃等死!” 不知从何时开始,蓝玉发现越来越不了解这个儿子了。 简直是活脱脱的一个混账畜生! 要是哪一日凉国公府没被他折腾点动静出来。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玩意把凉国公府给卖了…… 面对父亲的质问,蓝昭嘿嘿一笑。 “上阵杀敌哪有在应天吃喝玩乐舒服呀。” “而且,您老人家南征北战,不正是为了给我们这些后辈,提供一个安稳的环境么?” “反正本公子都是世袭罔替了,不建功立业也是凉国公的继承人。” 蓝玉嘴巴一张一合,无言以对。 “行行行,老子算是栽你手上了!” “但老子事先说好,你别在京城给我搞出什幺幺蛾子。” “否则……等老子回来,你半年都别想下床!” 撂下这番话,等于是蓝玉向蓝昭妥协了。 要是非逼着这混账随军同行,搞不好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不如就丢在京城,还能安稳些。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还不到傍晚,蓝昭在家中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的权贵圈子。 这让蓝玉在一些同僚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他们的儿子,不是在读书,就是在经商,更有甚者在战事上也立下功劳。 唯独凉国公世子只知寻花问柳,前些日子还顶撞了国子监祭酒宋讷。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 “我蓝玉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杀的北元蛮子溃不成军。” “怎么就生了个这种完蛋玩意!” 身在军营时,蓝昭一直在为此长吁短叹。 一位随军参谋在身边路过。 此人原名徐承阳,父亲原是蓝玉麾下精锐,捕鱼儿海一战后战死,蓝玉便认其子为义子,赐姓为蓝。 曾经帮蓝玉出谋划策,后被其看中,认为义子,而且年纪和蓝昭也相仿。 蓝玉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承阳,这次你就别跟着平叛了,帮老子好好盯着昭儿!” “您是说……蓝昭世子?”蓝承阳满脸错愕。 “对!” “这……我怕是不行。” 蓝昭的臭名声在京城已经传遍,好在这家伙从不欺男霸女,可也绝非是个好伺候的主。 蓝玉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就这么定了!回来之后义父保你官升一级!” “但要是惹出什么事情来,义父可唯你是问!” “正好你们俩年纪差不多,相处起来,绝对不是问题!” 面对如同烫手山芋般的差事,蓝承阳只能哭笑不得的接受。 “那好,义父,明日我就去和世子会面。” 蓝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记住了,要是他真要胡作非为,你尽管可以叫自己的兄弟,动用一些粗暴手段。” 万一要是蓝昭在京城惹出其他麻烦。 自己又远在湖广,一时之间难以兼顾,必须有个人能兜底。 别等到凯旋班师,这小子已经蹲了大牢! …… 夜间,凉国公府。 蓝玉前往军营还没多久,估摸着今夜是回不来。 蓝昭就在院中,赏着月色,抱着美人,嘴里时不时的飚出几句荤诗出来。 逗得几个丫鬟脸色娇羞。 趁着其他丫鬟都去干活,福蝶一旁伺候倒酒,好奇道:“公子,这明明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您为何不愿意跟着国公爷前去啊?” 自从被蓝昭带回凉国公府,她便知道,这名蓝公子众人所见的纨绔。 “来!让本公子摸一下,本公子便告诉你原委!” 言语间,蓝昭便对福蝶上下其手,着实像个登徒子。 在这之后。 蓝昭的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他缓缓放下酒杯,语气沉重。 “据我所知,此次施南、忠建两地出现反叛,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当地土司,不满朝廷对他们的限制,纠集近十万兵勇作乱。” “老爹即便再顺利,也得要两三个月才能办成此事,那么长时间都在外面统兵,要是家眷都跟着去战场了,陛下会怎么想?” 蓝昭根本不眷恋所谓的军功。 一来,蓝玉本身的军功就足以威震朝野,再怎么立功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二来,统兵时间长,朱元璋必起猜忌,留个世子在眼皮子底下,朱元璋也能够安心。 蓝昭主动将自己变成质子。 要是真带去了,朱元璋又该如何设想呢? 福蝶当即就领会其中意图,俏脸展露出笑颜。 “公子高明!” 与此同时,蓝昭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也传到了朱元璋和朱标的耳中。 要是放在普通人家,只能说蓝昭是个不孝子。 可放在凉国公府里,却是个天大的笑话。 “咱们大明国公之中,也只有凉国公蓝玉,生了个这么倒霉玩意出来! 第12章 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调侃归调侃,朱元璋的直觉告诉他。 蓝昭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只是他想让别人看见的表象。 朱标对此有着不同看法。 “父皇,小昭已是凉国公世子,何须继续建立军功呢,您也就别猜忌了。” 朱元璋轻声一笑,意味深长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如果说,蓝昭依仗自己父亲,在京中求权或者求财,以后有的是办法压制他。 可他什么都不求,反而到处惹是生非,又保持着一定的尺度。 朱标领会到了朱元璋的言中之意。 “父皇,您的意思是……小昭是故意扮出这般二世祖的模样?” 朱元璋微微点头。 “这就让咱有些看不透他了。” “上次提出的北民南迁、南民北迁之计,时至今日仍是让朕记忆犹新。” “国子监的那帮才子想不出来,翰林院的状元榜眼们想不出来,就连三省六部的官员都没人给朕上过类似的奏疏,偏偏让这兔崽子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得不认真考虑。” 朱元璋实际上心里是在忧虑。 若是自身百年之后,朱标继位,压制这些老一辈的淮西勋贵定然是没有问题。 由于太子妃的关系,朱标对蓝昭几乎没有提防。 朱元璋则截然不同,连亲生儿子都在锦衣卫的暗线监控之下。 唯独太子东宫。 没有一个眼线。 哪怕众目睽睽之下穿上龙袍,老朱都得夸一句。 “吾儿朱标身穿龙袍的模样,可是要比咱要英武多了!” 更重要的是,淮西勋贵那帮老家伙,是坚决不敢忤逆朱标的意志。 朱标沉默依旧,似乎是在思索。 朱元璋好奇问道:“标儿,你在想什么?” “若是真如父皇所说,不如趁早把小昭召进朝廷,他越是想要脱离这场权力旋涡,就越不能让他逍遥自在。” 朱元璋却是摇了摇头,并不同意此事。 “现在还不行,最起码得等到蓝玉平叛凯旋之后再说。” “可以借着他立功的名义,征召蓝昭入仕。” 凡事都讲究个出师有名,让蓝昭直接进入朝廷为官,不但名不正言不顺,朝臣也会有意见。 蓝玉平叛立功,封赏无非是加俸禄,这位“悍将”多半也会心生不满。 不如一道圣旨,让蓝昭免去科举,直接为官,蓝玉心里只会感激涕零。 十年前,也就是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事发,诛杀了不少淮西勋贵,蓝玉当时牵扯其中,但因为战事正紧,朱元璋便留住了他。 现在老朱已然年迈。 可能随时都会驾崩。 蓝玉功劳越来越大,若能继续利用,则为手中一把利剑。 若是不能利用,则可将这柄利剑折断! 朱标的确仁慈,但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桓案都有他的影子。 三桩巨案,总共杀了十几万人! “这次蓝玉平叛,成功与否只是时间问题。” “那群土司,碰见蓝玉,就相当于撞到了阎王。” “但咱从锦衣卫中听说,韩国公李善长和十年前的胡惟庸案还有关联,蓝玉亦是牵涉其中。” 朱元璋瞥了一眼朱标。 近期,朝廷都死在朱标手上,这些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 尤其是在蓝玉出征前,还给李善长寄去了书信。 朱元璋提及此事,朱标惴惴不安道:“韩国公毕竟是淮西的老前辈了,近期又是他的生辰,蓝玉送去贺信也属正常。” “正常?” 朱元璋冷笑一声。 “五年前,他弟弟李存义和胡惟庸案有勾连,咱免了李存义的死罪,李善长却没有半个谢字。” “今年四月份,不在他的韩国公府中好好待着,帮着淮西臣子们开脱罪名。” “蓝玉出征,还不忘给他送去贺帖。” “如此老臣,威望甚高!” 武将与文臣来往密切,本就是朝堂大忌,特别是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 从三大案事发后,许多臣子上朝之前,都会在家中留有遗书,倒也算是洪武一朝的特色了。 朱元璋苍老的双眸中流露出些许怒意。 “告诉毛骧,盯住这帮淮西勋贵。” 朱标打心底不愿赶尽杀绝,奈何自己的身份是太子。 有些事情,不做也得做。 朝堂比起刀剑交锋的战场,还要血腥千倍万倍。 铲除这些淮西老臣,迟早都得轮到蓝玉头上,到时势必会牵连到蓝昭。 朱标为此忧心忡忡。 蓝昭却一时心血来潮,跑到魏国公府的院墙上,俨然一副偷鸡摸狗的模样。 福蝶、翠叶,青梅则在下面看着,美眸中满是担忧。 “公子,这可是魏国公府的院墙啊……” 蓝昭轻蔑一笑。 “魏国公府算个屁,我都敢在我爹头上拉屎!” 第13章 猴子偷桃,此桃非彼桃 魏国公,即是大明开国功臣徐达。 洪武十八年,徐达在应天府病逝,魏国公之位由其子徐辉祖世袭。 蓝昭来此,可不是来拜访同辈兄弟的。 他很有自知之明,目前还高攀不起徐辉祖。 偶然听说,魏国公府中有两棵桃树,结出的桃子吃上一口令人神清气爽。 “本公子倒是要尝尝,这桃子有没有传的那么玄乎!” 故此,才趁着白天府中没什么人,蓝昭打算上演一出“猴子偷桃”。 “公子小心!” 福蝶压低声音提醒着。 蓝昭刚在院墙上站稳,嘿嘿一笑道:“放心吧,这么点高的院墙算什么。” 下一瞬,蓝昭突然脚底打滑。 毫不意外的落在院中,摔了个狗吃泥。 福蝶听到里面的沉闷响声,与翠叶及青柳六目相视,三双美眸中尽显无奈。 “咱们的公子,估计摔得够呛……” 蓝昭身体确实结实。 从一丈半高的院墙上摔下来,仅仅有点眼冒金星。 蓝昭顺手摸到一个支撑物,勉强艰难撑起身体。 “特喵的,魏国公把院墙修这么高作甚,难不成还有小贼敢跑到这地方行窃?” “咦……” “怎么软乎乎的?” 蓝昭感觉手感有些熟悉,还捏了捏。 突然,面前传来一声尖叫。 “啊啊啊!” 啪! 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抽在了蓝昭的脸上。 这下就不止是眼冒金星,蓝昭感觉天上的太白金星在向自己招手。 简而言之,就是抽懵了。 脸上的阵阵火辣感,让蓝昭不得不清醒过来,并且恼怒道:“谁敢打本公子!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 抬眼看去,只见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面前,俏脸通红,捂着胸口,那双丹凤眼中满是羞怒。 “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潜入魏国公府!” 看少女打扮,一身青衫,相貌娇美,肯定不是府中丫鬟。 蓝昭一愣,连忙解释道:“在下乃是凉国公蓝玉之子,蓝昭,这完全是误会……误会!” “好啊!原来是你!” “臭不要脸的死流氓!” “看本小姐打不死你!” 看到少女如此暴怒,抄起扫帚就丢了过来,胸口还有一道“泥爪子”。 蓝昭这才明白。 怪不得人家一见面就称呼自己为登徒子呢。 敢情猴子偷桃没偷树上的桃,原来是偷错地方了…… “三十六计,溜为上计!” 见事情闹大,蓝昭眼珠子贼溜溜的转,刚想拔腿跑路,就撞到了一名男子怀中,随即像被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抬眼一看面孔,立马就认了出来。 魏国公,徐辉祖。 徐辉祖冷着脸,怒斥道:“世子,偌大的京城是没地方你玩了是吗?来我魏国公府中撒野!” “徐兄……我只是想来摘个桃子回去吃吃,这不听说你们魏国公府中的桃子很甜嘛。”蓝昭心虚至极。 “别徐兄徐兄的,你还没资格和我称兄道弟。” 话落,徐辉祖便把蓝昭给放了下来,转而问道:“妙清,这赖皮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徐妙清摇了摇头。 好在已经把胸口的泥爪子印给拍掉,要不然今日蓝玉不是伤筋就是动骨。 徐妙清? 听到这个名字,蓝昭回想起来。 徐达有好几个女儿,个个皆是美人。 长女徐妙云已经嫁给燕王朱棣作为王妃,其余三女皆未出嫁。 蓝昭当初想着。 徐达武将出身,女儿能有多好看? 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徐妙清脸蛋上的羞红尚未褪去,徐辉祖也并未在意。 蓝昭讪讪笑道:“徐兄,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小弟就先走了哈,改日再来登门赔罪。” “滚远点!”徐辉祖是半点都不客气。 这事本来就做的不体面,蓝昭只好拍拍屁股走人。 历史上,徐辉祖的结果并不是很好。 靖难之役后,他因反对朱棣称帝,可是被圈禁至死。 走出魏国公府门外。 福蝶三女连忙凑过来,关切问道:“公子,您这也太倒霉了,刚好魏国公从宫中回来,正好撞见您……” “不亏,血赚!最起码摘到桃子了。”蓝昭笑道。 “桃子?” 三双美眸疑惑至极,蓝昭身上除了泥巴和灰尘,空无一物。 别说桃子,连桃叶都见不到。 蓝昭神秘兮兮地坏笑道:“嘿嘿,此桃非彼桃。” 这下,令福蝶三人更加疑惑了。 走出去没有多远,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 “蓝昭。” “嗯?” 蓝昭转头看去,发现竟是徐妙清追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箩筐的桃子。 这个举动,让蓝昭很是不解。 “她怎么追了上来?莫非是还没打够?” 徐妙清走上前来,姿态清秀,冷冷道:“你不是想吃桃子吗?这些桃子够你吃的了。” “徐姑娘这是何意?”蓝昭满眼疑惑。 “我哥刚刚措辞有些无礼,还望蓝昭世子不要介意,他只是不喜欢有人擅闯公府,并非是对凉国公和世子不敬,这些桃子就当是做妹妹替他赔罪了。” 做人做事,都得讲究人情世故。 徐妙清不想因为几句话,给兄长在朝中惹来什么麻烦。 “那就多谢徐姑娘好意。” 第14章 蓝玉那厮难不成还有私生子? 送完桃子,徐妙清转身离去,半点都不啰嗦。 蓝昭低头看了眼桃子,心中暗自想着。 “桃子真软。” 回想着方才的手感,一把福蝶搂在怀里,准备过过手瘾。 福蝶红着脸,连忙把蓝昭的手从衣服中拿出去。 “在外面呢!”福蝶娇嗔道。 等回到府中没多久,屁股刚刚坐下。 府中的管事前去开门,见到来人,恭敬道:“原来是蓝公子来了,请进。” 还有公子? 蓝昭有点恼火,骂骂咧咧道:“蓝玉那厮难不成在外面还有私生子,还敢找上门来?” “他娘的!” “刚上演一场猴子偷桃,又要来一场弑兄杀弟是吧。” 蓝昭二话不说,从卧房中抽出利剑,气势汹汹的冲到来者面前。 “哪里来的杂种,敢跑到本公子的地头上撒野!” 蓝承阳见状,连忙解释道:“在下是凉国公的义子,义父出征前让我前来陪守世子,绝非是什么杂种。” “哦……敢情是误会了。” 蓝昭收起长剑。 这副身体的生母死的早,临死前还叮嘱蓝玉要好生对待自己,不管如何永远都只能自己是嫡长子。 蓝玉喜欢在外面胡搞,估摸着私生子和义子都不少。 好在从来没把什么野种带回来,一直过着清静日子。 这次却把蓝承阳派过来。 陪守是假,看管是真。 蓝昭心中冷笑着。 “哼哼……” “蓝玉,你以为找个人就能看住我?” 蓝昭打量着蓝承阳,二人一番交流,很快就熟络起来。 蓝承阳长得秀气,在行伍中一直担任着文职,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看起来就像是个书生。 “正好,兄弟我闲的蛋疼,你也刚来,请你喝顿酒如何?” “在下多谢世子好意,但国公说了,您最好还是少出门。”蓝承阳笑着婉拒道。 但是,蓝昭又开始了他的歪理邪说。 “别把我那老爹拿出来,皇帝都管不着,他管那么多干甚?” “咱俩正值青春年华,又不干什么欺行霸市的事情。” “而且,他要是哪天两腿一蹬死翘翘了,凉国公就是我,你以后还得跟着我混呢!” 蓝承阳听着嘴角直抽,艰难笑道:“世子还真是洒脱……” “京城新开了家酒楼,听说里边的酒水极为不错,今夜咱俩不醉不归。” 言语之间,便拉着蓝承阳就出了门。 正临夜间。 京城之中,繁华无比,街面上行人走马络绎不绝,处处都是才子佳人。 蓝昭则拉着蓝承阳就钻进了一家名为春啼楼的青楼。 见到里面的情形,蓝承阳神色一怔,惊疑不定道:“世子,这是酒楼?明明是青楼!” “难不成你没来过?”蓝昭戏谑道。 “从未……” “没想到啊,行伍中十有八九都是瓢虫,你倒是独树一帜。” 说着,蓝昭便招来老鸨,塞过去两锭银子,少说也有几十两。 “给这兄弟找个上等的干净货色,顺便上几斤好酒。” “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老鸨见到银子,那张浓妆艳抹的老脸立马笑成菊花。 “两位爷!请稍后!” 蓝昭咂吧着嘴,惭愧道:“咱俩还是来晚了,要不然兄弟我铁定给你安排个雅间,让你今天晚上玩的尽兴。” 蓝承阳初来乍到,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当几杯酒下肚之后,就被蓝昭忽悠的敞开心扉。 搂着这里的美艳女子,别提有多么畅快。 蓝昭捻着酒杯,眼神玩味。 “蓝玉那老玩意还想和我斗?派个人看管有个屁用!” “再怎么板正的人,在本公子手上,都得沦为美色钱财下的走狗。” “近期得在京城搞点大动作,正好缺个帮手。” 蓝昭视线当中,皆是莺歌燕舞,但心中与脑海都在想别的事情。 还有四年,蓝玉案事发。 其中有个很重要的环节与契机,那就是太子朱标薨世,太孙朱允炆上位。 朱元璋为了让自己孙子稳坐江山,便将一众功劳卓着的旧部全部诛杀。 如果太子朱标不死,凉国公蓝玉哪怕再怎么嚣张跋扈,十年之内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蓝昭自认为可没有给朱标续命的本事。 在此之前,既然无法脱离京城的权力旋涡,那就另辟蹊径,积攒一些民望抵消父辈留下的罪过。 思绪到此,隔壁桌的几个人突然谈论起来土司南蛮的反叛。 “当今陛下实在圣明,动手即是雷霆之势!” “那可不是,就是感觉杀鸡用牛刀了,区区土司蛮夷,居然派凉国公前去!” “要我说,用不了一个月,凉国公就得凯旋班师。” 一个月? 蓝昭嗤笑一声,不屑道:“那老东西打仗是厉害,可也仅限于对北元的战事。” “可对付那群南蛮兵,怕是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别说一个月,给他三个月时间,都未必能够平叛!” 可能是酒劲上头,蓝昭将心中所想,不知不觉间全部吐露出来。 坐在一旁的蓝承阳有些不满。 “世子,凉国公自征战以来,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您又未曾亲眼见过,如何能够下得了定论?” 第15章 阴损且缺德,平夷三策 “你知道什么是土司么?” “以为他们当真是没有教化的蛮夷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群土司蛮夷,比起北元铁骑还难对付!” 蓝昭眼眸阴冷。 这种眼神,蓝承阳只在凉国公蓝玉身上看到过。 “所谓土司,简单来理解即是另一种形式的世家大族。” “土司制度本意是‘以土官治土民’,反而让土司成了土皇帝。” “如果不从根源上革除土司制度,就得三番五次的前往平叛,朝廷次次动兵,难道不需要花钱?” “更何况,此次施南、忠建两地,有着将近十万蛮夷之众,” “打到最后,肯定又是半招安半剿杀的态度收场。” “结果就像是女人用过的茄子,只能满足一时,不是长久之计。” 噗! 蓝承阳从未听过这般粗鲁低俗的描述,一口酒水直接喷了出来。 “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才算是长久之计?” 言语听似很有道理,早前朝中就有人提出废除土司制度,可其中阻力显而易见。 触及当地土司利益,他们只会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朝廷。 压迫越狠,反抗也就越狠。 “长久之计嘛……不是没有。” 蓝昭抿了口酒,并不打算多说。 蓝承阳倒是起了劲,好奇问道:“还请您别卖关子了,您要有什么高见,咱俩互相交流下嘛。” 正当蓝昭打算粗略说一说时。 邻桌的一名文生打扮的男子,鄙夷道:“一个纨绔子弟,靠着那点浅薄学识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卖弄,你也好意思说有什么长久之计?” “凭着凉国公的战事能力,以及他麾下的骄兵悍将,北元蛮子都被其杀得喊爹叫娘。” “那群南方土司,又如何能在凉国公手上翻起风浪?” 大概是年轻气盛,加上酒劲上头。 蓝承阳刚想替蓝昭出头,就被他按了下去。 蓝昭蔑笑道:“你算哪根葱?” “我是大儒宋讷的门生,再过一阵我就能正式进入国子监!” 说起宋讷,这文生脸上就扬起了骄傲,还特地把声音拉高了一些。 旁边那些宾客无不投来羡慕的目光。 “大儒宋讷……好像就是国子监祭酒?” “没想到这位公子还是宋祭酒的学生!” “等会咱们得过去敬几杯酒!” 蓝昭不禁感叹,世风日下,趋炎附势。 先敬罗衣后敬人,杯杯先敬有权人。 正好。 被宋讷告黑状这事,自己还记在心里呢。 今日倒是要看看,宋讷教出来的学生,能有什么远见。 “那好,我问你,此次凉国公前去平叛的地方是施南、忠建两地。” “当地都司派不出什么人马,凉国公只能沿途筹措兵马,军心不齐,该如何解决?” “两地瘴气频生,将士前去必然身染恶疾,该如何解决?” “施南与忠建皆是山川峻岭,地势险要,将士并不熟悉地形,火器难以在战场上发挥作用,该如何解决?” “莫非……堂堂大儒宋讷宋祭酒的门生,连这点情况都看不明白,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这次,蓝昭可不是歪理邪说,而是拿出了实际情况进行论述。 反倒是宋祭酒门生,本来脸是不红的,现在连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那文生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的头头是道,那你又能想到什么方法解决?” “当然有!” 蓝昭正声道:“无非三个环节,若能执行到位,三年之内,土司之患必除!” “哪三个环节?”对方继续发问。 “其一,推恩令,土司的世袭罔替也是嫡长子继承,由朝廷下令让土司的其他子嗣也可以继承一部分土地和百姓,正如汉武帝遏制诸侯的手段。” “其二,以夷制夷,例如此次是施南与忠建两地反叛,朝廷只需告诉施南土司,只要他配合朝廷大军击溃了忠建土司,那么忠建一地的土地和百姓则归其所有,配合推恩令一起推行,效果不会差。” “其三,改土归流,也就是最重要的,将土司首领改为朝廷委派的流官,例如任上三年则进行撤换。在推恩令和以夷制夷的作用下,土司内部会立即开始分裂,朝廷适时派遣流官予以介入,激化矛盾或者平缓矛盾,即便土司制度仍在,也得跪倒在陛下圣恩之下。” 此时此刻,春啼楼大厅散台之中,已是鸦雀无声。 楼上的宾客们趴在栏杆上,目光都在直勾勾地盯着蓝昭。 能进入春啼楼玩乐之人,绝不是目不识丁的平头百姓,大多数都是京中权贵。 蓝昭说的很详细,稍微有点脑子都能够理解。 平夷三策,相当于把土司制度的根给刨了! “好!” “大才!此人有大才!” “敢问小兄弟师从何人呐?留个名讳,改日一同读书!” 蓝昭淡然一笑,不予理会。 第16章 锦衣卫镇抚司大狱,诏狱 对平夷有着如此之深的见解,十有八九不是池中俗物。 先前对文生谄媚,只是因为他的老师是国子监宋祭酒而已。 但要论起学识,却不及这位纨绔公子。 仔细想想,也不觉得奇怪。 京城当中,拿起一块砖头不知能够砸中多少才子。 众人也只不过是当做酒后的消遣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楼上雅间的几个宾客,将蓝昭所说都给记在了心底,其中还有一位兵部官员。 他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机遇般,连美人美酒都不顾。 急匆匆的跑回家中,将“平夷三策”写成奏疏。 次日一大早,就来到兵部尚书秦逵的面前,将奏书递交而上。 其中内容,完全就是照搬蓝昭在春啼楼中所说,几乎一字未改。 秦逵本来是不怎么在意。 可看到奏疏上的内容后,眼眸当即一亮,惊诧问道:“此等平夷方略,竟然出自你手?” “因凉国公出征平夷,属下昨夜在家中苦思冥想,翻阅史料后偶然得出此平夷三策,还请尚书大人斧正。” 那兵部官员无比谦虚。 “不错!真不错!” “其中言语虽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可也是有理有据,值得一看。” “此奏疏无需斧正,已是完美,稍后本尚书便呈到上书房,请陛下与太子过目!” “到时候,你跟本尚书一起前去。” 既然是兵部的官员,秦逵心情非常激动。 此次十有八九,凉国公平叛不利,那么兵部属员所呈上的“平夷三策”,就会成为朱元璋的依仗。 纵使没能位居首功,但举荐之功总归还是有的。 这位兵部属员,同样是满心炽热。 被朱元璋看重,不就象征着平步青云么? 秦逵带着属下,径直前往尚书房。 见到秦逵到来,朱元璋不咸不淡道:“秦尚书,一大早的就来找咱,莫不是蓝玉有战报前来?” “回禀陛下,战报暂无,但兵部有位才子今早呈上平夷三策。” “微臣觉得三策之中,句句切中要害。” “特此前来,呈给陛下!” 秦逵恭恭敬敬地将奏书交给朱标。 等到朱元璋翻开一看时,这对朱家父子的神色也有些变化。 朱标看到奏疏内容时,瞳孔有着明显的震颤。 “好方略!” “推恩令、以夷制夷、改土归流,三种方略环环相扣,直挖土司制度的命门。” 反观朱元璋,倒是要沉静许多。 “这奏疏,当真是出自你手么?” 朱元璋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那位兵部属员。 此人不过是一名兵部的员外郎,历来没有在本职上有什么建树,所以好几年都是六品官职。 能写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平夷三策,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陛下,微臣只是偶然所想之方略,针对眼下平叛战局提出,若有缺漏,还请陛下恕罪。” 朱元璋神色漠然,波澜不惊。 从内心上讲,朱元璋和朱标一样,高度赞扬平夷三策。 但他最厌恶的就是被欺骗! 谈及改土归流,那兵部属员就变得磕磕巴巴,半天都憋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言语。 秦逵意识到了不对劲。 心中猛地一咯噔。 “坏了……这混账不会是拿着别人的方略来冒名邀功吧?” 朱标眉头紧皱,还不等他开口询问。 一声巨响萦绕在上书房当中。 砰! 朱元璋一巴掌重重拍在书案,骂道:“在六品官职上兜兜转转三年,你要是真有与平夷三策相匹配的才华。” “兵部尚书就不是秦逵,而是你了!” “就你这种货色,还敢跑到咱面前卖弄学识?” 突如其来的震怒,让这兵部属员心崩胆裂。 此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疯狂磕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臣一时鬼迷心窍,想借别人的方略来升迁,绝无蒙骗陛下之意啊!” “还请陛下念在微臣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微臣一次吧!” 换做往日,朱元璋心情还不错的地方,顶多就是罚俸。 可好死不死的是,今早因几个淮西勋贵闹事的事情,就让朱元璋发过一次火。 门外的毛骧主动走进上书房,让手下将此人拖了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剥去官服,被送往锦衣卫镇抚司大狱。 也就是后人所熟知的,诏狱! 秦逵没有为其开脱,而是主动认错。 “微臣有罪,微臣并不知此人是在冒名邀功,只是认为奏疏对大明有利,才迫不及待带着他来到陛下面前请奏。” 朱元璋摆了摆手。 “行了,不知者无罪,你回去吧。” “微臣告退……” 秦逵战战兢兢地退出上书房。 在他前脚走后,毛骧后脚就被叫了进来。 朱元璋盯着奏疏,淡淡道:“仔细查一查,此等方略,究竟出自谁之手。” “谨遵陛下口谕。” 这件事情查起来并不难。 经过一轮审讯,那兵部属员直接就吐出了春啼楼。 其实,那时有不少宾客认识蓝昭,恰好他不认识而已。 经过多方走访。 毛骧还是查到了蓝昭身上。 得知是这位“二世祖”与人辩论时所说,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朱标情不自禁的喜上眉梢。 “父皇,果然不出儿臣所料,小昭才是真正的大才!” 第17章 世子入账房,犹如黄鼠狼进鸡窝 朱标的喜悦转瞬即逝。 因为,朱元璋的神色愈发凝重。 “蓝玉前脚出征,兵部还没有收到战报,蓝昭后脚就搞出什么平夷三策。” “不可否认,三策切中要害,哪怕是还没有实施,咱都能看到成效。” “正是因此,才更加让咱不安心。” 帝王之心,深如瀚海。 朱标能够领会老朱的忧虑。 “父皇,蓝玉战功卓着,又在淮西勋贵中颇具威望。” “其子蓝昭,装疯卖傻,在关键节点却提出了如此妙计,的确值得深思。” “可父皇不必过多忧虑,算起来蓝玉还是儿臣的舅舅,蓝昭又是太子妃一手带大,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犯上作乱。” 亲情,在权力面前非常可笑。 朱元璋阴狠道:“唐太宗李世民为了夺取皇位,还杀了他的亲大哥李建成,要是蓝玉做大,又有他的儿子作为臂膀,难道就不会对这大明江山起觊觎之心吗?” “别忘了,蓝玉有多么嚣张跋扈。” “洪武二十年,他攻打北元时,将北元王妃凌辱致死的事情,你没忘了吧?” 北元王妃固然是敌人,但该如何处置,应当交由朝廷审定。 蓝玉先斩后奏。 因其功勋在身,朱元璋当时只批评了几句。 原本,蓝玉的爵位是梁国公,但朱元璋心生不满,则把“梁”改成了“凉”。 朱标眉头一挑,语气稍微变得有些强硬。 “父皇,儿臣明白您的意思,但蓝玉出征在外,一旦小昭在此期间遭遇劫难,弄不好会出现军队哗变。” 朱元璋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最起码得等到蓝玉班师之后,再做定夺。” 朱元璋微微点头。 “真不愧是咱的好标儿,考虑事情永远是这么周到。” “好!为父就听你的!” “暂时放任蓝昭,为父相信你登基之后,有的是办法收拾蓝玉!” 朱标淡然一笑。 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奏疏上。 如果可以,他还真想去找一找蓝昭,将平夷三策尽早实行。 只是现在平叛战事尚未见分晓。 贸然推行平夷三策,只会适得其反。 …… 凉国公府。 昨夜蓝昭带着蓝承阳喝得醉醺醺,还是被府中下人给抬了回来。 蓝昭睁开眼睛时,只感觉脑子一阵刺痛,张开嘴巴都是刺鼻的酒味。 回想着昨夜在春啼楼的情形。 蓝昭不禁有些懊悔。 “喝酒果然误事,怕是说的那番话已经传到老朱耳朵里。” 看来以后得更小心了。 听到房内的动静,福蝶立马把熬好的醒酒汤给端了过来。 “知道公子喝酒后身体不适,奴婢给您熬好了醒酒汤,还请公子喝几口。” 福蝶本来是有些醋意的。 但仔细想想,凉国公之子,又岂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蓝昭本就有些口干舌燥,一口酸酸甜甜的汤水下肚,脑子顿时就清醒了不少。 “还是我家福蝶贴心呀。” “说,想要公子怎么奖励你?” 蓝昭将碗放到一边,一把将福蝶的娇嫩身躯揽入怀中 不知为何。 福蝶忽然脸蛋通红,还有些不自在的挪动了下身子,只是觉得坐在自家公子腿上有些硌屁股。 怀中美人紧紧攥着衣袖,随着蓝昭手上探索而去,娇躯竟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福蝶美眸已是忘情。 蓝昭在那水润的樱唇上点了一下,嬉笑道:“公子我还有正事要办,奖励暂且放在一旁。” “唔……那好吧。”福蝶满是失落。 简单用过早点之后,蓝昭叫来账房先生吴文。 当初在战场上,也是蓝玉手下的一名精锐,后被带入府中,凉国公府的产业都是他在经办。 进账房前,吴文还抬头看了下天上的太阳。 “奇怪了,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呀,世子怎么还会进账房呢?” 暗自嘀咕了一句后。 吴文大感不妙,怎么有种黄鼠狼进鸡窝的感觉。 蓝昭神秘兮兮地问道:“老头,咱们在京城有着多少产业啊?” “世子这是打算做什么……”吴文满眼警惕。 “问一问嘛,难道我不能知道?” 吴文暗自想到。 或许是世子浪子回头,想要在家中产业干出一番大事业呢。 吴文如实告知。 “回禀世子,凉国公府在京中,共有田地两千七百三十二亩,宅院二十六座。” “另在四家钱庄中持有商股,十二家纺织行,在盐铁、茶马贸易中均有涉猎。” “账本都在这里,还请世子过目。” 言语之间,吴文就找出来一沓账本。 蓝昭翻开过后。 看着上面的银两数额,眼眸中流露出不小的愁容。 吴文所说,只是冰山一角。 上面很多东西,都是民脂民膏。 朱元璋只要清算。 蓝家祖宗十八代的脑袋,估计都不够砍的! 吴文也觉得怪异。 凉国公府算不上富可敌国,和某些淮西勋贵比起来,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但也足够蓝昭挥霍了。 除去产业,府中地窖还存有不少真金白银。 为何蓝昭却展现出愁容,莫非觉得不够他挥霍的? 第18章 两千亩地契,彻底做实纨绔之名 “咱们凉国公府上,还有多少现银?” 蓝昭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眼珠子还在贼溜溜的转。 只见吴文干笑着。 “回禀世子,国公爷出征之前,给咱们留了几千两现银,说是用以这段时间府中的吃穿用度。” 一听这话,蓝昭脸色一黑。 恨不得用手中的账本,狠狠在蓝玉脑袋上敲几下。 几千两确实不少。 可放在京城地界,就差连呼吸都得花钱。 再者说了,每天府中上下几十张嘴巴要吃饭,月底还得给下人们开支,平日里自己还得闯点祸,还得拿钱出去善后。 用不了一个月,蓝玉留下来的银子就得见底。 吴文讪讪道:“凉国公说了,您要是把银子都用完了,接下来就得您自己想办法,不过府中下人们不必担忧,饿不死的。” “哼哼……” 蓝昭冷笑一声道:“蓝玉那厮如此抠搜,信不信本公子把凉国公府给卖了?” “您敢卖,也没人敢买呀……”吴文提醒了一句。 “这世上就没有本公子办不成的事!” 那些产业,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早前,蓝昭便已经给做好规划。 得想办法让凉国公,在最短的时间内脱离众矢之的。 真若吴文所说,府中只有几千两现银,蓝昭是万万不信。 “定是蓝玉那抠门玩意,生怕本公子败了家产。” “平日里贪墨收钱,不用老朱逼着你吐出来。” “我这个乖儿子,就得让你心如滴血。” 蓝昭暗戳戳的坏笑着。 这般神态,被吴文尽收眼底,他忽然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蓝昭伸出手臂,勾着吴文的脖颈。 “本公子再问你一次,府中当真只有这么多银子?” 吴文顿觉脊背发凉,谨慎点头。 “对!” “那就成,本公子前些日子赌钱,输给人家三四千两白银,估摸着明日就得有人上门要账,你得替本公子想想办法呀。” 蓝昭一脸邪魅,勾着吴文的手臂还在不断用力。 言语的确客气,但行为却是让这位账房先生胆战心惊。 “这这这……在下一时之间也筹措不出来如此多的银两啊。” 蓝昭继而问道:“地契呢?” “世子……您要卖地?!” 吴文面目惊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您万万不可这么做啊,这些田亩都是国公爷历年积攒下来的啊。” 吴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央求着。 “而且……而且国公爷要是知道我让您卖地,回来会打死我的……” 身在古代,无论是谁,看待土地比看待性命还重要,将土地售卖出去,都是那些败家子才会干的事情。 蓝昭见状,叹了口气。 本以为他把卖地的想法给放弃了。 结果,蓝昭拿起账本,敲在吴文脑袋上。 “哎呦!哎呦!” “世子轻点!” “我也是为世子考虑啊!” 吴文捂着脑袋,嘴里还在不断劝诫。 蓝昭面色冰冷,掂着手中账本。 “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们平日里不就是喜欢骂我败家子么?” “老子偏要败!” 话落,蓝昭又在吴文脑袋上重重敲了几下。 “说,地契在哪?” 这哪里还像是凉国公世子,简直是大逆不道的土匪! “再敢啰嗦,本公子就把你丢进粪坑。” 看到蓝昭这般纨绔模样,在场之人无不噤若寒蝉。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地契!” 蓝昭一脚踹在吴文的屁股上,差点让他摔了个踉跄。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拿,这就去……” 不得不说,凉国公府确实是家大业大,光是地契就有着一大叠。 吴文还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先卖一半……” 话还没说完,蓝昭狠狠一瞪。 “你想变成粪坑的搅屎棍是不?” “不不不!” 吴文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堂堂凉国公蓝玉,为何会生出这般惊为天人的败家子! 这可是两千多亩土地的地契啊!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蓝昭拿着地契走出账房。 尤其是吴文,真可谓是绝望无比,都想回去告诉家中老母给自己准备后事了。 如果蓝玉凯旋归来。 知道府中田地产业被蓝昭给卖了,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蓝承阳还在梦周公,被府中一群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承阳公子!承阳公子!醒醒!” “世子怕不是得了疯癫症,刚刚把府中的地契都给拿走了,说要去给卖了换成现银。” “您快起来,把世子给劝住啊,要不然等国公爷回来,咱们都得玩完!” 蓝承阳感觉脑袋阵痛发晕。 可听到这话,浑身打了个激灵,匆忙穿好衣服鞋袜从厢房中走了出来。 “世子人呢?” 翻遍了整座凉国公府,连蓝昭的一根毛都没有见到。 蓝承阳如遭雷击。 “糟糕……世子已经跑出去了,都去外面找找,务必把世子给拦下来!” 第19章 八百里加急战报,平叛初战失利? “三万两白银?你莫不是在坑本公子?” 京城一处典当行中,蓝昭不满地看向面前商贾。 宋魁金赔着笑脸,手掌不断来回揉搓,就像是苍蝇搓手。 此人是这家典当行的老板。 曾经蓝昭缺钱,把家里不少好东西,都拿到他这里来,可以说是熟客了。 “蓝世子,小的坑谁也不敢坑您呀。” “换做别人,谁敢收您这些地契。” “您想想,只要是您来,哪怕是一块破铜烂铁,小的都是给了上好的价格!” 宋魁金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位爷,口中所说尽是实话。 “有点少,要不再给加点?” 蓝昭翘着腿,眼神瞥了一眼宋金魁。 一咬牙,宋金魁心中都在滴血,强忍着肉痛继续开价。 “那要不再给您加二千两白银?” 蓝昭嘿嘿一笑:“三千两吧,就这么定了。” “得得得,看在蓝世子的面子上,那小的就再按照您说的价钱来!” 宋金魁表面为难的很,收地契的动作却是很流利。 随后,二话不说就命下人准备好马车。 这次,蓝昭要的是现银。 三万三千两白银,还得拉上好几趟才能运到凉国公府呢。 等到府中那些人找来,地契就已经落到了宋金魁手里。 大批的银子正在往马车上搬。 蓝承阳和一众府中人等,看到这一幕,险些吐血三升。 蓝昭咧嘴笑道:“承阳兄,这么快就找来啦?” “世子,您到底是要干什么啊,让国公爷知道,不得从前线回来要了咱们的命!”蓝承阳焦急道。 “本公子可是他的独苗,有种就弄死我呗。” 蓝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嬉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而且兄弟是要办大事,又不是花天酒地。” “大事?”蓝承阳目露疑惑。 蓝昭刻意压低声音。 “这几天你就跟着本公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三万两白银是个不小的数目,毕竟在这个时代,十两白银就够普通百姓活一年的。 换算下来,能够抵得上后世两三千万。 事已至此,蓝承阳也阻止不了,却仍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蓝昭看出他的担忧,大大咧咧道:“跟着本公子,有事我兜着!” 这一下,蓝昭的纨绔形象,在众人眼里算是刻骨铭心了。 凉国公身处京城之时,蓝昭还有些收敛。 出征不到三天,两千多亩良田就被他给卖的干干净净,连根杂草都没剩下。 好几辆马车从典当行出发,前往凉国公府。 库房中,看着白银堆成白花花的小山,府中其他人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本以为蓝昭就会就此罢休,突然扭过头去,看向吴文。 “府中还有什么可以卖的?” “还要卖?!” 吴文吓得浑身一抖。 蓝昭看向府中的那些名贵陈设,吩咐道:“把什么值钱的玩意都给拿出来,本公子要全部换成现银,谁敢从中作梗,老子就要了他的命!” 为此,还把京中六家典当行的老板都给请到府中,不到一个下午的功夫,哪怕是桌子椅子,都被蓝昭给卖了出去。 加上从宋金魁那里得来的三万两,总计也才六万两,才勉强达到蓝昭的事先预期。 看着空空荡荡的凉国公府,蓝承阳心都快凉透了。 跟着世子捅了这么大篓子,但他好歹是世子,自己还只能算是个义子。 隔日,蓝昭便拉着他,没日没夜的在京中挥霍潇洒。 来到一处赌场时,蓝承阳不敢置信地问道:“世子,这就是您说的大事?” “对啊,让本公子开心的事,怎么不算大事呢?” 蓝昭顾自地在赌桌上下起注,还扔了些银子给蓝承阳,摆出一副极其阔气的姿态。 赌桌之上,实在气势如虹。 “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 前一秒蓝昭把诗仙李白的诗句拼凑到一起。 后一秒就爆了句粗口。 “特喵的……” “居然是大!又输了几百两!” “来来来!继续继续!” 蓝昭的视线都在赌桌上,但心思早已跑到九霄云外。 谁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对……就应该这样。” “蓝昭,不断败坏你的形象。” “要让全京城……不,要让全大明的人都知道,凉国公蓝玉的亲生儿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 乾清宫。 “陛下,末将收到暗线禀报,凉国公世子蓝昭,大肆变卖家产,获利六万余两白银。”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端正站在龙案之前。 朱元璋正在批阅奏书,脸色颇为诧异。 “此事是否真切?” 毛骧正声道:“末将反复确认,的确如此,蓝昭世子拿着白银每日待在赌场和青楼,挥金如土。” 这不是一般的败家子能干出来的事。 两千多亩土地说卖就卖,连府中的陈设都没有放过。 让朱元璋意外的是,凉国公府竟然连供蓝昭挥霍的银子都没有? “夷民之计与平夷三策,真的会从这种纨绔子弟嘴里蹦出来吗?” 朱元璋百思不得其解。 很巧的是,就在当夜,兵部收到了从施南战场传递回来的加急军报,尚书秦逵连夜呈奏至乾清宫。 “初战落败,蓝玉损兵折将,死伤一千余人。” 秦逵眼睁睁看着朱元璋的脸色逐渐暴戾。 “陛下,还有一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20章 破天荒,老朱居然认错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蓝玉常年在北方征战,战事失利属于常态。 朱元璋却因此十分不满。 恰恰是在这种节骨眼上,秦逵却有种拱火的意思。 “信使向臣递交战报时,也禀告了一些凉国公在施南战场的情况。” “抵达施南之时,凉国公并未直接开战,而是先与当地土司进行交涉,期间谈了什么,貌似除他自己以外无人知晓……” 言中之意,显而易见。 朱元璋将视线缓缓移到秦逵的身上,老态龙钟的面庞则更为阴厉。 “什么意思,说清楚。” 在这种时候,从秦逵口中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党同伐异的导火索。 文臣与武将向来不对付。而且朱元璋在朝堂对凉国公的态度很是微妙。 时而亲近,时而疏远。 也就加剧了朝臣对凉国公蓝玉的孤立。 如果扳倒蓝玉,受牵连的必然都是淮西勋贵,到时候朝堂上会有很多官职空出来。 代表一方利益的士大夫们,则可顺理成章的影响朝政。 秦逵佯装恐慌,颤颤巍巍道:“陛下,此次凉国公平叛,约莫用了十万兵马,其中不少都是他的旧部。” “这些人的战力您是知道的,对付北元从未出现过意外,偏偏在土司叛乱上出现意外。” “京城中,凉国公的世子蓝昭,近期不也是在变卖京中产业吗,换取了好几万两现银,他一个世子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呢?” 这位兵部尚书秦逵所说,都是主观臆测,结论上有些太草率了。 就差把“蓝玉谋反”这四个字,直接说给朱元璋听。 群臣都知道,朱元璋性子最为多疑! 除了对马皇后和太子朱标,有着绝对信任。 不管是谁,看上几眼,心里都会有些猜忌,尤其是这些朝堂大臣和骄兵悍将。 朱元璋算是把“防人之心不可无”贯彻到了极致。 不过,他也知道,文臣和武将的关系,向来不大好。 蓝玉平日是很嚣张,虽说仅限于嚣张而已,密谋反叛的行迹从未见过,但此次出征初战就落败,还与当地土司交涉。 这种迹象,都值得多多注意。 朱元璋略作思索过后,把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叫了进来。 “陛下,请问有何吩咐?” 朱元璋沉声道:“让你的人,做好两手准备。” “派人前去施南,打探前线战况,要弄清楚蓝玉是否和当地土司勾结反叛,速速禀报于咱,只能由你们锦衣卫的人去办。” “再者,截留蓝昭所获之银两,将其下狱,待前线情况弄清楚之后,再作处置。” 秦逵见锦衣卫到来,并没有主动避嫌,事情本就是他挑出来的。 见到朱元璋动真格的,秦逵又急忙补充道:“陛下,微臣之见,都是依照现状进行判断,还望陛下兼听则明,切切不可误会了凉国公父子,好歹凉国公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 “呵……” 朱元璋轻笑一声,没有给出正面回应,心里却对秦逵生出了几分厌恶。 “好赖话全让他说了,恶人却让咱来做,可笑!” 秦逵也并不知道朱元璋是作何想法。 以为那道笑声,是对他的认可呢。 毛骧前脚出门。 朱标后脚闻讯赶来,并且还将毛骧拦了下来。 “父皇!慎重!” “您探查前线战况,这并没有错,儿臣也不会阻拦。” “可尚未有着确凿的证据,您便要对小昭下狱,此事如果传到凉国公耳中,他会是作何感想?” 朱标闻讯赶来,正好撞见毛骧,从他的口中得知事情原委。 还没等朱元璋表示态度。 秦逵则急不可耐道:“太子殿下,微臣认为陛下的部署并没有问题,蓝昭平日行事极其不着调,突然筹措大量银两。” “要是将银两秘密送往施南、忠建两地,凉国公有人、有钱、有军械甲胄,随时都可以和土司合谋叛乱。” “陛下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险起见。” 一向仁慈温和的朱标,忽然怒吼道:“你闭嘴!” 秦逵只能悻悻低下头去。 “父皇,请容儿臣说几句。” “战场之上,有胜有败,实属正常,不可因为一场败仗而猜忌蓝玉,更不能对其视若珍宝的儿子下手。” “朝堂本就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蓝玉统兵在外,身处京城的儿子被下了大狱,到时他即便没有反叛的迹象,十有八九也会被逼反。” 朱元璋顿时身形一怔。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貌似沉入到了猜忌之中,甚至潜意识里把已经把蓝玉认作乱臣贼子。 “咱有标儿这个好太子,比十个兵部尚书都管用。”朱元璋颇为欣慰。 同时,又看了眼秦逵,冷声道:“秦尚书,还不回去歇着,难不成要咱留你在乾清宫过夜?” “微臣不敢……” 秦逵行礼作揖之后连忙离开。 被朱元璋明着指责,要是再不识趣,继续攻讦蓝玉,还有可能连累自己。 乾清宫中剩下父子二人。 朱元璋竟破天荒的懊悔起来:“为父实在是老迈昏聩了,看来朝中大事还是得交给标儿决断,险些被秦逵给绕进去了。” “这群臣子,一旦开始争权夺利,连国家大事都不管不顾,儿臣也很无奈。”朱标面露苦涩。 “但你力保蓝昭,不止是因为蓝玉的面子吧?” 朱标选择默认。 这些日子,甚至连做梦都在想迁民一策与平夷三策。 第21章 世子体察民情,多半脑子缺根弦 京郊。 由于昨夜下了雨,乡间小道泥泞不堪,蓝昭却带着蓝承阳在这里闲逛。 蓝昭并不知道,昨夜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前些日子,一直都在花天酒地,今日一大早驾马来到京郊。 途中,蓝承阳满心疑惑。 “自家世子莫不是脑子缺根弦?跑到乡下来体察民情了?还是有着别的什么意图?” 依照蓝昭的性子,走路都恨不得让人抬着。 今日极为反常。 蓝承阳惴惴不安道:“世子,您可别再整幺蛾子了,要不然义父回来真没办法交代。” “玩了这么多天,终归是要干些正经事。”蓝昭笑道。 “你上次去青楼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蓝承阳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如今总算明白什么叫做近墨者黑。 本来在军营当中,闲暇之余的时间,蓝承阳都是拿来读书。 自打跟着蓝昭后。 现在走起路来,双腿都觉得发软。 蓝昭还不忘调侃道:“男人嘛,那么正经管个屁用,别看那帮读书人人模狗样,暗地里玩的比咱俩还花。” “不过今日,咱俩真得干点大事。” 一路走来,蓝昭看得清清楚楚,作为明朝首都的应天府何其繁华。 但在几十里开外的京郊乡下,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明立国二十余年,寻常百姓居住的仍然是黄土与茅草所构筑的茅屋。 百姓当然知道用砖石建造房屋。 可在这个年头,能有着几亩水田耕种,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蓝昭来到京郊,的确是在体察民情。 但有个更加准确的说法。 市场调研! 百姓是穷,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蕴藏着不定量的财富,也逃离不了衣食住行四个字。 蓝昭冷不丁地问道:“话说回来,你长期待在军营,知不知道咱们应天的铁矿,都在谁的手里?” “铁矿?世子想要干什么?” 蓝承阳更加警惕。 朝廷早有禁令,盐铁矿都在工部主管之下,民间不得私自开采,哪怕是购入都得让当地衙门向上报奏。 铁矿提炼之后,那就是能够铸造兵器和甲胄的材料,但也的确是一桩赚钱的生意,大多数都被权贵们的亲朋好友所占据。 蓝昭没有回答,而是指向那些破烂茅屋。 “承阳兄弟,本公子问你,百姓这些房子,你觉得如何?” 蓝承阳则回应道:“既不遮风,又不挡雨,冬冷夏炎,随时都有着坍塌的风险,但世子问这个做什么?” “本公子有个好手艺,能让百姓的房屋,变得比城墙还要坚固!” 说这话时,蓝昭自信一笑。 蓝承阳依旧怀疑,心中暗想:“世子的脸皮,那倒是比城墙要坚固一些。” “信不信在你,铁矿一时不急,咱们得先找个好地方,再弄点石灰和砂石过来。”蓝昭说。 铁矿,石灰,砂石…… 这三样东西,在蓝承阳看来压根没有关联 大明还没有能生产水泥的技术与能力,而这些材料则是制造水泥的材料。 水泥的作用,在后世同样发挥着极大作用。 生产难度低,制造价格低,又具备着很强的实用性,建房铺路等工程哪一样都脱离不了水泥。 蓝承阳如今才明白过来。 “世子,您将家中田产售卖一空,敢情是为了来做生意?” 蓝昭浅笑道:“不要以为本公子真是个纨绔。” 此事并非心血来潮。 蓝昭也不是想着要在百姓当中敛财。 他想要自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看似比谁都逍遥快活,但蓝昭却是比谁都要焦虑。 还有四年的时间,震古烁今的“蓝玉案”就会爆发。 届时,凉国公府上下所有人都得被送上刑场。 鸡蛋都得被摇三黄,蚯蚓都得被斩两段。 劝蓝玉这个倒霉老爹解甲归田。 丝毫不可能! 蓝昭记得很清楚。 大明开国元勋中,除了寥寥数人,基本上没有善终, 今年连位居国公之首的李善长,怕是都得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蓝昭不会什么都不做。 以民功,取代凉国公蓝玉建立的军功,是自救的办法之一。 那么以前学来的知识,就能够发挥起作用来了。 今日才算是真正的挥金如土。 朝廷对石灰矿和砂石的管制并不严,京郊又有着不少的石灰。 古代建筑通常以木质结构为主,几乎很少用到石灰。 这玩意的价格极其低廉。 蓝昭大手一挥,包下了三座石灰矿场,当日就请来附近的青壮劳力进行开采。 看着随身携带的银票逐渐减少,蓝承阳都觉得有些肉痛。 居即便是开采石灰,拿到外面去卖,可能连本钱都顾不上。 更别提一下包揽了三座石灰矿场。 蓝昭还让府中的人,尽量筹措现银,他不止要把这三座矿场包下来。 应天府周边的砂石与石灰生意,蓝昭都想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为别的。 只为这当中巨大的财富! 石灰和砂石的问题解决了,缺的就是铁矿了。 铁矿场都在工部手里,有银子都买不着,但不代表不能直接买到矿石。 第22章 水泥?是水里的泥巴吗? “铁矿确实是个麻烦事,本公子总不能直接闯到工部去吧?” 蓝昭自顾自地念叨着。 这句话也被蓝承阳记在心里,脑海中回忆着什么。 “世子,我有个远房表亲,好像在工部营造司当差,要不找他问问去?” 蓝昭双眸一亮,催促道:“那还浪费时间做什么,咱们快去找他!” 和朝中官吏打交道,最简单且直接的方法,就是银子。 蓝承阳所说之人,是工部营造司的六品小官,吕青。 一个六品官,在京中的宅邸却比某些四品官还要奢华。 来到此地时,蓝承阳还介绍道:“我这表兄是工部营造司主事,咱们自己人。” “那就更好办了!”蓝昭说。 关系归关系,钱还是要给的。 见到吕青时,他还疑惑地看向蓝昭,问道:“承阳,这位是……” “表兄,他就是凉国公世子,蓝昭。” 一听名字,吕青先是惊诧,旋即诚惶诚恐地行礼作揖。 “在下拜见蓝昭世子,不知世子到来,有失远迎,还请世子恕罪。” 蓝昭很自然地在椅子上坐下,不咸不淡道:“本公子来找你,是想从工部搞来一批铁矿,不知你能否帮忙。” “这……恐怕有些难啊。” 吕青没想到蓝昭如此直接。 这玩意不比寻常东西,搞不好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蓝昭从袖口中掏出一张银票,上面赫然有着“壹仟两”的字迹。 “你别管做什么,反正不会造反就是。” “这些钱,全当是你的辛苦费,铁矿你能弄多少出来,就给我弄多少。” “五千斤不嫌少,一万斤不嫌多。” “至于银两,我会如数交给工部,你也别担心会被追责。” 吕青看到这张银票,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好!既然世子如此痛快,那么在下也就不啰嗦了!” “我手上还有着六千多斤铁矿,正好工部侍郎说要把铁矿兜售出去,但还没寻找到买家。” “更何况我也是凉国公的人,这事铁定能给世子办好。” 铁矿的价格不算贵,工部负责开采,但到底该怎么用,还不是营造司说了算? 吕青有着拍板的权限。 而且,工部侍郎的意思,就是想把这批铁矿换成现银。 吕青委婉地提醒道:“世子,侍郎大人说过,这批铁矿的价格,最好是能在五千两白银左右。” 放在市面上,锻造好的熟铁差不多也是这个价格。 蓝昭没有讨价还价,直截了当道:“日落之前要把铁矿全部送到京郊,准确地点明日就会有人告诉你。” “得嘞,世子如此爽快,颇有国公爷的风范啊!”吕青见钱眼开。 “行了,告辞。” 办起正事,蓝昭讲究的就是一个雷厉风行,从不浪费时间。 …… 次日傍晚。 吕青如约将铁矿全部送到石灰矿场。 蓝昭递给蓝承阳一张纸,上面有着明确详细的生产流程。 生产水泥,其实在蓝昭眼里,难度并不是很大。 大明洪武年间,没有后世的机械设备与精良技术,靠着人力终归还是能够制造出来的。 “世子,您要制造的东西,叫做水泥?是水里的泥巴吗?” 蓝承阳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蓝昭没好气道:“要是水里的泥巴,本公子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从今日开始你来监工,步骤并不难,就是费力。” “首先,把石灰矿石和砂石打碎,混合黏土之后磨成生料。” “其次,将生料放进火中燃烧至全部融融的程度成为熟料。” “最后,把熟料与铁矿混合研磨,就能形成本公子所说的水泥。” 自从奉命看守蓝昭以来,蓝承阳都没见过世子有过非常严肃的时候。 每天都是嘻嘻哈哈,不是撩猫斗狗,就是寻花问柳。 当做起正事来时,举手投足之间所显露出来的气势,与以往截然不同。 蓝承阳没有再敢质疑,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世子,您所说的熟料,该如何和铁矿石混合呢,铁矿石即便要击碎,也得费不少的流程和力气,估计没什么人愿意干这种苦活。” 蓝昭解释道:“简单,把铁矿石烧到通红,往水里一丢,矿石就会爆开,矿石熟料会在水中脱落,然后静止沉淀,等到水变清之后,将底层的熟料捞出晒干,这些都是常识。” “没想到世子懂得还不少!” 看着蓝昭孜孜不倦地说了那么多,蓝承阳实在没有看出来。 被誉为京城第一纨绔公子哥,居然还有这般本事? 蓝昭懒得多费口舌解释,大摇大摆地走上马车。 “给你三天时间,出了问题,先拿你是问!” 此话一出,蓝承阳仿佛看到了蓝玉。 回到凉国公府,福蝶贴心的准备好换洗衣服。 “公子,这些天您都在外面奔波,辛苦啦。” 蓝昭淡然笑道:“此事若是能够顺利办成,也算是解决了本公子的一个心头之患。” 水泥之事,以前蓝昭就对福蝶提及过,当时还拉着她做了个小比例水泥。 水泥干涸之后,得用锤子反复敲打,才能敲的下来。 质量比不上后世的水泥,但最起码比起如今的建筑材料要靠谱的多! 最重要的是,廉价! 第23章 朝堂攻讦,已是罪不可赦 三天之后,如约而至。 蓝昭一袭锦袍华服,手持折扇,走起路来闲庭信步,不说话的时候挺像个文质彬彬的儒生。 “干的漂亮!” 看到矿场空地上堆成小山的灰色粉末,蓝昭声音骤然响起,犹如猿人返祖。 形象瞬间尽毁…… 蓝承阳蓬头垢面地凑了过来,忐忑不安地看向蓝昭。 “世子……” “您看,这三天按照您制定的步骤进行生产,不知道您说的水泥,是否就长这样?” 蓝昭咧嘴欢笑,拿起扇子敲了下蓝承阳的脑袋。 “不错!就是这样!” “质量比本公子想象的还要好,以后就按照这种标准来做。” “以最快的速度,把铁矿全部消耗干净,并且拿着咱们府上剩余的银子,把应天府周边的所有石灰矿场全部包下来,一斤石灰也别给别人留!” 得到蓝昭的承认,众多工匠和劳力心里顿时欢呼雀跃。 如果没有达标,那可是一文钱工钱都拿不到,只是听到蓝昭要买下所有石灰矿场,这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三天时间,他们都大致明白了水泥的生产流程,而最重要的材料是铁矿石,以及蓝昭制定的锻造熔溶技术,并非是石灰矿。 可为何避重就轻,不将银两花在购买铁矿石上,反而要去买最容易获得的石灰呢? 众人皆是满脸疑惑。 蓝昭熟练地抖开折扇,胸有成竹道:“过段时间,你们都会明白的。” 目前所制造的水泥成品,看起来就是一堆粉末,质感与面粉无异。 工匠们加入沙子与水进行搅拌,则成了泥浆。 凝固之后,其坚硬程度就像是山中的石头,费不少力气才能凿开。 蓝昭看着这一幕,自言自语道:“在水泥泥浆中加入碎石,再将金属放置其中,好像也能用来建造城墙,那可是连火炮都不一定能轰开的东西!” 可惜的是,现在铁矿管制过于严厉,别说是炼钢,就连炼铁都成问题。 前几日能从工部买来六千斤铁矿石。 以后能不能买到,就说不准了。 营造司主事吕青,估计也没那么大胆子,继续为自己截留铁矿石。 一旦被认真追究,多半就是得被老朱下旨,剥皮萱草! 至于铁矿石的紧缺,蓝昭倒也想得开,好似不足为虑。 将周边所有的石灰矿场购入之后,除去工匠和劳力们的工钱,府上还剩下不到二千两白银。 蓝昭不但一分没留,反而还将剩下的银子,购入了一座砖窑。 账房先生吴文都快哭了。 过了几日后,蓝昭又来找到他。 “世子……世子,您行行好,饶了小的吧……” “府上是真没钱了,能卖的东西已经卖光了。” “国公爷回来,看到这家徒四壁的样子,肯定会要了我的命……呜呜。” 吴文涕泪纵横,一只手还抓着蓝昭的裤脚,生怕他把凉国公府的地契也给拿出去卖了。 银子,才是当务之急。 蓝昭一脚踢开吴文,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不知道本公子在干大事?找你要点钱咋那么费劲!” “蓝玉那厮的书房,不是还有着什么文房四宝、书法名画么,都给拿出去当了。” “这家伙一介粗人,又欣赏不来那玩意!” 吴文着实无奈,抹去脸上的鼻涕和泪水,呜呜咽咽地走向书房,满不情愿地将还值点钱的东西都给拿了出来。 “对嘛,钱财乃身外之物,多花点没事的。” “反正蓝玉那厮够有钱,咱们也是在给他减轻负担。” “你们说,本公子说的对不对!” 福蝶等丫鬟们齐声道:“公子说的对!” 蓝昭趾高气扬的样子,实在令府中老人又气又怒,哪怕打小看着他长大,也从未想过会变成这般大逆不道的纨绔子弟。 又拿到些许现银之后,蓝昭则是雇佣了一大帮狗腿子,成日在京郊几个村落中闲逛。 这般姿态,与乡野恶霸几乎无异。 不到七天时间,蓝昭的名声,甚至都能够小儿止啼了。 朝堂更是因此吵得沸沸冲天。 许多臣子联名上书,请求朱元璋惩办蓝昭。 朝会之上。 朱元璋看着奏疏,那张老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咱们的凉国公世子实在出奇,青楼酒楼玩够了,也不像别人去购买田地,就在京郊买些石灰和砂石。” 一名监察御史朗声道:“陛下,蓝昭作为凉国公世子,陛下亲赐世袭罔替,不为国效力也就罢了,竟然在民间骚扰名声,实在有损朝廷威严!” “对啊,此般行径,成何体统啊……” “凉国公为了平叛,血战不休,怎么会有如此子孙作孽……” 一时之间,有人怒骂,有人长吁短叹,有人窃笑不断,但大多数都是想看个笑话。 锦衣卫们虽说一直都在暗地监视。 近些日子,蓝昭即便从工部营造司购入铁矿石,但也是拉到京郊,鼓捣一种叫做“水泥”的怪东西。 群臣还不知道水泥的作用,朱家父子也是一样。 非要惩办,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标则为其开脱。 “像蓝昭这般纨绔子弟,只要别顶着大明律法伤民害民,何须费力惩治呢,而且这些日子蓝昭雇佣了不少百姓,还足额给他们发放工钱,权当是凉国公府在做善事了。” 太子发话,朝臣们顿时偃旗息鼓。 继续弹劾攻讦,实在是没眼力见了。 “陛下!” “微臣有本要奏!” 本来即将沉静下来的朝堂,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挑头者,正是工部营造司主事,吕青。 朱标略显不悦,朱元璋也打算尊重太子的意思,不让人继续弹劾。 结果吕青却义愤填庸道:“陛下,微臣前几日遭到蓝昭胁迫,他先以银两诱导微臣将工部剩下的六千斤铁矿石售卖与他,微臣本不愿违背工部的规矩,但蓝昭却以凉国公作为威胁,逼迫臣将铁矿石兜售于他,至今也未向营造司交上一两银子,望陛下明察!” 文武百官皆是面面相觑,气氛没了之前的轻松活跃,反而变得有些沉重。 紧接着,又有一名工部官员开口弹劾。 “微臣接到地方衙门禀告,昨日蓝昭携带打手,强拆百姓房屋!” 第24章 本公子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什么?这混账竟敢做出此等勾当?!” “不顾朝廷体统,不顾凉国公颜面,在陛下脚下还敢伤化虐民,理应严惩不贷!” “陛下,此举绝不可姑息,请陛下速速下旨,缉拿蓝昭,发往刑部问罪!” 一群监察御史,再度活跃在朝臣的视线当中,他们巴不得早日惩治凉国公,现在蓝玉还没什么罪行,但他的儿子蓝昭胡作非为,便是大做文章的好时机。 太子朱标再怎么仁慈,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袒护蓝昭。 况且,还是在天子脚下。 朱标脸色阴沉,脑海中正在迅速思索,他始终认为蓝昭不会做出此等劣迹。 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太和殿中,人声鼎沸,许多文臣对此激愤不已,好似蓝昭伤害的就是他们的亲儿子一般。 实际上都是一些演戏的高手。 强占百姓田地,破坏百姓房屋,这些烂事,他们的狗腿子也干过不少。 轮到蓝昭头上,就变得像是青天大老爷。 朱标不好再多说什么,朱元璋也在等待着他的意见。 “父皇,还请给儿臣一些时间,让儿臣亲自来调查此事,以免造成冤假错案。” “毕竟……蓝昭是凉国公的儿子,不可轻易将其下狱处置。” “待儿臣查明真相,做实证据,再让刑部缉拿也为时不晚。” 朱元璋当即允准,群臣也随之安静下来。 “好!” “此案就交由太子主审,务必要查明真相。” “若是蓝昭真敢枉顾国法,则以国法严惩,蓝玉亲自来朕面前求饶都没用!” 上次,看到战报时,因秦逵诱导,险些铸成误会。 没有亲眼看到证据前,对蓝昭下手,实在不是什么明智选择。 这也仅限于蓝昭了。 换做其他人,太子根本就不会进行保护,而是会坐等事态发酵。 归根结底都是臣子之间们的争斗。 身为君者,理应调和,但也不可彻底站到某一方去,否则朝廷的权力生态就会失衡。 散朝之后,太子朱标着手准备查案,可他并没有动用三法司的人手,而是直接从锦衣卫中抽调出一队人马。 根据底下官吏的弹劾,强拆房屋的地点在应天府东郊的一处农乡当中。 朱标与随行人等,身着便装。 当从马车上走下来时,约莫七八个锦衣卫跟在身后,时时刻刻都在注意周边的环境。 很奇怪的是,周边百姓并没有所谓“民不聊生”的迹象。 反而脸上笑容都非常洋溢。 见到朱标带来,眼神中略有惊奇,随后开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最近不知抽什么风了,好多达官贵人跑到咱们这穷乡僻壤里面来。” “你还不知道啊?凉国公的世子,天天在拆咱们的房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拆到咱家!” “拆屋?那你还乐着呢?” “那世子善心大发,把咱们的屋子拆了之后,又用一种叫水泥的房子,帮咱们铺路建屋,比起那些达官贵人的屋子还要坚固嘞。” “不收钱?” “对,一分钱都没要,而且帮他干活的青壮劳力还能优先呢。” “嘿!太阳还真打西边出来了,咱们都能碰到这种大好事?” 百姓们簇拥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嘴的议论着。 朱标在不远处静静听着,脸色有些古怪,但真实情况是怎样,暂且还不清楚。 为此,朱标专门找到那些被拆房屋的几户人家里。 有着马车大批大批往此地运送着石砖,还有一些类似粉末状的东西。 更巧的是。 蓝昭本人就在不远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身旁还有侍女丫鬟在伺候着。 此地的乡长正在端茶倒水,嘴里一直在说着感激的言语。 “蓝世子,您真是活菩萨现世啊,还出钱帮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建了这么好的房子。” 蓝昭轻笑道:“空话少说,本公子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那世子您的意思是……” “从今往后,你们乡里的青壮劳力,都得在本公子的水泥厂干活,正缺人手呢。” “没问题!没问题!” 不管在什么时代,光靠着耕种,仅仅只能把家里糊个口。 年轻人都想去外面谋个差事,问题是没有渠道。 现在,蓝昭提供了渠道。 将京郊所有石灰矿场购置下来后,就需要人手进行开采,生产水泥也需要大量人手。 所有工匠,同工同酬,一个月一两二钱的银子,水泥厂还能包一顿午饭。 何乐而不为? 只要水泥产量能够上去,蓝昭就不信还赚不到钱。 最大的问题还是铁矿石,不尽快解决的话,之前所花费的数万两银子都会打水漂。 蓝昭内心很无所谓。 此举本就是为了赢得民望,好让朝廷对凉国公府少一些算计和猜忌。 蓝昭也秉承了一个宗旨。 “蓝玉继续贪,本公子就继续败!” “这也算是……取之于民,还只于民了。” “要不然积攒起来的家业,到时候都得被老朱家给收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前些日子拆掉了几家茅草屋,再用水泥和砖石进行建筑。 不敢说能与后世房屋的质量相媲美,而且整体外观非常简陋,实用性却是无比的强。 蓝昭前来,只不过是想看看进程如何,打算喝几口茶就返回凉国公府 眼角余光一撇,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太子?!” 蓝昭顿时虎躯一震,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远处的朱标面带笑意,与蓝昭视线对上之时,缓步走了过去。 “这就是你卖光凉国公田产的成果?” 太子朱标指向那些简陋的砖石房屋。 蓝昭讪讪一笑。 “小弟不才,想着天下百姓疾苦,便想着用家财来解决百姓的房屋问题。” “您别看着简陋,哪怕你用锤子砸,都不一定能够砸的开!” “以后百姓要是住上这种房屋,夏日不惧炎,冬日不惧寒!” 这番话,从蓝昭嘴里说出来,朱标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被全京城视为洪水猛兽般的蓝昭。 居然也能干出一件靠谱的事情来了? 朱标也回过味来。 “原来……小昭强拆百姓房屋,是别有用意啊。” 第25章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走进一间屋中,朱标抬手摸向墙壁,粗糙的触感令人很不适。 “这墙壁,确实够坚实,拿锤子来。” 身旁的护卫递过来一柄铁锤。 朱标猛地向墙壁砸去,只觉得手掌被震的发麻,而墙壁上只有一道痕迹而已。 其坚固程度,不亚于应天府的城墙了。 朱标心里一喜,赞叹道:“小昭,这种水泥,是不是还能用来建造城墙?” “的确可以,但水泥的作用仍然是粘合,用在城墙上肯定没有问题。” “目前的水泥,民用上绰绰有余,但在军事防御,却有些略显不足。” “铁矿是首要的问题。” 朱标并不知道蓝昭是有心还是无意,故意提出材料问题。 很显然,朱标听进去了,而他却没有接着往下说。 “很多地方的城墙都是年久失修,尤其是在北方,要是能够普遍应用,倒也真的能给大明解决一桩难题。” “北方入冬之后,甚为苦寒。” “百姓房屋难承风雪侵袭,每年光是在家里冻死的人,都不计其数。” 水泥所构筑的房屋,用在秦淮以南,的确能够有效抵御苦寒。 可放在北方的作用,能够抵得住风雪,可气温上的困扰,蓝昭还没有办法进行解决。 朱标有着推广“水泥”的想法,转而好奇问道:“小昭,你到底是怎么把水泥给制造出来的呢?” “这……不便明说。”蓝昭尴尬地挠着后脑勺。 “那我也就不多问了,但你散尽家财,究竟是什么意图?” 朱标眼神深邃,凝视着蓝昭。 本想得到一个靠谱点的回答,结果蓝昭满面忧伤,长吁短叹。 “唉……” “在下这些时日花天酒地,偶然发觉民生疾苦,实在是悔不当初,便钻研出这个法子,想要解救苍生于苦难。” “不为别的,只为大明能像这种水泥一样,长盛不衰,千年坚固!” 说着,蓝昭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差点把自己给感动哭了。 朱标无奈一笑:“打住,要是别人说这话,我还能信他三分。你小子若是真能做到兼济天下,蓝家祖坟都得冒青烟。” “既然我今天来了,不妨把话给你说明白。” “朝中大臣,对你此举非常不满,尤其是强拆百姓房屋,若非我阻拦下来,陛下非得拿你问罪不可。” 蓝昭满脸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始撒泼打滚。 “这太冤枉人了!” “什么叫强拆百姓房屋,那天是看到一户人家的房子,在风雨当中摇摇欲坠,我就让人拆了旧屋,又连忙让人给他们建造出这种房子,况且一分钱都没收。” “难不成……我还做错了吗。” “果然,这种世道,好人都会被说成坏人。” 说着,蓝昭还扒着朱标的裤腿,险些把他裤子给扒拉下来了。 朱标连忙握紧裤腰带。 “诶诶诶!把你的手松开!” “光天化日之下,扯我裤子,成何体统!” “知道你是在做好事,我和陛下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先起来吧。” 蓝昭这才抹去眼泪,眨巴着眼睛看向朱标。 “太子,小弟没别的什么要求,您要是觉得水泥真的有大用,那就帮我在工部打声招呼,别把铁矿卡的那么紧。”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铁矿。 朱标笑问道:“这才是你的真正意图吧?” “没办法,水泥的主要材料就是铁矿,现在都被朝廷管制。” “之前从工部营造司那里买来的六千斤铁矿,现在已经不到六百斤了。” “所以还想……” 蓝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标打断,但此刻他的语气有些严肃。 “谈及营造司,有件事情我就得向你确认一下了。” “营造司主事吕青,在太和殿中当众说你胁迫他,将六千斤铁矿兜售于你。” “并且,直到今日都没有向工部交付一两银子,可有此事?” 闻言,蓝昭当场愣住,旋即破口大骂:“吕青这个王八犊子,收了钱还在朝廷上大放厥词!”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朱标皱着眉头。 侵吞工部铁矿,而且还是六千斤。 非要治罪,再加上那帮与蓝玉不对付的文臣推波助澜,搞不好这次蓝昭得掉脑袋。 朱标好心劝说道:“小昭,说来,那六千斤铁矿也没多少钱,你从凉国公府挤一挤,先把这个窟窿填上。” “我已经付过一次银两了,为何还要我付第二次!” “我蓝昭是挥金如土,但不代表是个傻子!” “吕青在府中收了一千两银票,次日我就让他到凉国公府取走了五千两现银,现在跑来说老子没给钱。” 此刻,蓝昭的愤怒不是伪装出来的。 被人摆了一道,还在朝廷上攻讦。 蓝昭从错愕到暴怒,朱标都看在眼里,也就知道其中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话说回来,我记得吕青能当上营造司主事,还是凉国公打了招呼。” “按道理来说,他是凉国公的人,即便兜售铁矿有罪责,但也不至于在朝堂上把你给供出来,让你成为众矢之的,还将自己装作被胁迫的角色。” “多半,吕青是受人指使。” 朱标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蓝昭,似乎是在提点他。 凉国公蓝玉在朝中得罪的人都非常多。 一时之间,朱标也好,蓝昭也罢,都想不出来真正的幕后推手会是谁。 蓝昭拳头紧握。 千算万算,算漏了吕青这一环。 朱标抬起手,声音柔和道:“这件事情,你无需过多担心,让凉国公府的人去查。” “我也会如实向陛下禀告,但如何自证,就得你自己想办法了。” “还有,太子妃生前最为担心你惹事,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她想想。” 提到太子妃。 蓝昭的脑海当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道久违的身影。 早年间母亲早亡,是被太子妃一手带大,后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蓝昭是真挚地为这位亦姐亦母的女人感到高兴。 在这件事情上,蓝昭不会继续选择装聋作哑。 得让那群豺狼虎豹知道,蓝玉的儿子再怎么败家纨绔,也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第26章 幕后推手的构陷,持刀入吕府 人家的刀,已经架到脖子上。 什么时候装傻,什么时候反击,蓝昭有着极为精确的算计,但此刻在太子朱标面前,他还是刻意收起了戾气。 沉默了数秒后,蓝昭心怀感激道:“太子殿下,多谢这些日子,你帮我擦屁股。” 朱标露出一抹和睦微笑。 “我对你寄予厚望,凡事还是得慎重些。” “今日就到此为止,看到你没有枉顾国法,回去就能向陛下有个交代。” “工部之事,没有自证清白之前,希望渺茫。” 蓝昭认真地点了点头,目送朱标及其扈从离开。 旁人并不知道,这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就是居住在皇宫中的大明太子。 看到蓝昭对他如此尊敬,觉得颇为惊奇。 蓝承阳走近,与蓝昭一同目送,同时疑惑道:“世子,这位……” “你别管是谁,接下来的麻烦,和你脱不开关系。” 蓝昭眼神瞥向蓝承阳。 这股子气势,就好似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蓝承阳顿感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出什么事了?” “你的表兄吕青,在朝上颠倒是非,说本公子胁迫他兜售工部的六千斤铁矿石,而且没有给工部交付银两。” 当然,蓝昭没有责怪蓝承阳的意思。 这家伙估计也不了解内情,更不会预料到吕青会在背后捅一刀。 太子朱标给了明确提示。 吕青既然作为凉国公提拔上来的官吏,就不会无缘无故的对蓝昭做出不利之事。 选择在朝中弹劾攻讦,想来是有某位大臣在背后威逼利诱。 如何成功自证,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蓝承阳获悉情况之后,紧紧攥着拳头,咬牙道:“这个王八蛋……” “骂人能起到什么作用?” 蓝昭固然愤怒,神态却是波澜不惊。 “和工部营造司之间的铁矿交易,本就是上不得台面。” “吕青收受赃银一千两,外加购买铁矿的五千两白银,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但总不可能让他开个收据给咱们吧?” “所以,还是得从吕青下手,这些事情你来办,明日午时之前,本公子要看到准确答复。” 既然要弄清楚情况,就绝不能被愤怒影响到理智。 蓝昭的思路非常清晰。 首先抓住要害,但碍于没有人手,那么蓝玉出征平叛前,留给他的义子蓝承阳就起到作用了。 别看蓝承阳以前是个随军主簿。 可在蓝家旧部之中,颇具影响力。 “世子,请放心,哪怕吕青是我的表兄,我也不会让他在世子的头上作祟!” 蓝承阳坚定表态,不会因为有着亲戚关系,而又吃里扒外。 做事为人,总得对的起“蓝”这个姓! 蓝昭微微点头,吩咐道:“要想继续获得铁矿,咱们得把身上的麻烦都给剔除了,现在先回凉国公府吧。” “是!” …… 月朗星疏,夜凉似水,风吹草长,声若低啸。 约莫十几个人,突然闯入京城的吕府。 吕家人正在用着晚宴,看到这般模样,吕青的妻子连忙抱起女儿,看向蓝承阳的眼神中充满警惕。 二人当初见过几面,并不陌生,但吕妻已经感觉到了来者不善。 “承阳,你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蓝承阳很客气,轻声问道:“表嫂,不知我表哥今日下值,回家了吗?” “他应该还在工部办差……我不知道。” 吕妻非常紧张,眼前的十几个大汉,都是蓝玉在军营中的义子,个个面含杀气。 蓝承阳毕恭毕敬道:“就请表嫂让人给吕青表哥带句话,说我和十几个凉国公的义子就在府中等他,要是他今夜不回家,我们就等到天明。” “好……好,我这就去。” 吕妻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叫来管家去工部报信。 结果,蓝承阳直接抱过了她怀中的六岁女儿。 吕妻很不情愿,但看到蓝承阳脸上的阴冷笑容后,那双白皙的手掌都不由得打颤。 “表嫂,这事您就别管了,孩子就交给我们吧。” 吕妻何尝见过这般场面,被吓得六神无主。 最主要的是,这群人腰间还带着佩刀。 小孩子并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蓝承阳带来的冰糖葫芦,顿时喜笑颜开。 蓝承阳与跟随者,就带着吕青的小女儿在吕家客厅当中玩耍。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 终于看到吕青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爹!” 小女儿看到爹爹回家,自当是非常开心的,迈着小短腿就扑到吕青怀里。 吕青见状,额头上顿时渗出豆大的汗珠,连忙将女儿抱在怀中,当即怒斥道:“承阳,你什么意思,带着这么多人闯入我的府中,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表哥放在眼里!” “表哥,今天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么?” “当初要不是凉国公保举你,恐怕你现在还是一个九品芝麻官,又哪里来的这座京城宅院呢?” “做人得讲点良心。” 此话一出,吕青脸色僵直,只能先将女儿交给下人,并且关好了客厅大门。 扑通…… 吕青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 “承阳……承阳,我真的是无可奈何啊,有人逼着我颠倒黑白,我也不愿意构陷世子啊!” “凉国公对我有恩,世子又与我没有仇怨。” “这件事,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对,你帮我在世子面前说说情,别牵连我的妻女,好吗……” 蓝承阳不想过于啰嗦,冷冷道:“钱你也收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最清楚。明日午时之前,我要看到你去都察院自举,不然等到明日晚间的时候,到时候会不会牵连表嫂与表侄女,我就很难以保证了。” “自举?” 吕青瞳孔猛地收缩,满心惊惧。 构陷他人本就是重罪,更何况对方还是凉国公世子。 去了都察院,不仅饭碗保不住,脑袋有可能要搬家。 蓝承阳察觉到了对方的犹豫。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苦衷,凉国公出征前说过,谁敢动世子一根汗毛,就要了他全家的命。” 第27章 抵押凉国公府地契,乃大明开朝独一份! 刀尖,抵住了吕青的脖颈。 持刀人正是蓝承阳。 吕青咽了下口水,不敢置信道:“我们才是表亲!” “对,但我也是凉国公的义子,蓝昭世子是我的兄弟。”蓝承阳眼神坚定。 换种意思来理解。 不管凉国公让他们这些义子去做什么,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眼皮子都不会去眨一下。 蓝承阳不疾不徐道:“表兄,你得给我一个准确答复,要不然我没办法交差。” “好……好,只要别牵连我的妻女,明早我就去都察院!” 吕青的心理防线已然崩溃。 不管是谁,他都得罪不起。 即便继续硬着头皮构陷,蓝昭会不会被下狱还是个未知数,但他的家人一定会倒在血泊当中。 蓝承阳戏谑问道:“后悔吗?” “其实,你在被某人胁迫的时候,直接寻找世子的帮助,许许就不会有今日之结果。”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言语之间,蓝承阳将刀归鞘,毫无同情地看了眼面如死灰的吕青。 带着人坦然走出吕府。 蓝昭得到答复过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干的不错嘛。” 蓝承阳温和笑道:“还是多亏了那些义兄,要不是他们撑场面,吕青不一定会被吓破胆。” “看来蓝玉那厮多收些义子,还是有用处的嘛。”蓝昭笑道。 蓝承阳无奈叹气。 “唉……世子,您对义父还是尊敬些好,一口一个那厮,外人听着闹笑话……” 古代就是如此。 父亲对子女有着绝对的决策权,换做寻常家庭,别说出言不逊,哪怕就是稍微顶撞一番,都会被人骂作是不孝子孙。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思想,早已深入骨髓。 蓝昭可没这样的思想,嗤笑道:“要不是本公子打不过他,还得在他脑门上拉屎呢。” “这……”蓝承阳嘴角抽搐。 这就是亲儿子和义子的区别吗…… 不…… 仅仅是蓝家父子和其他父子的区别! “言归正传,你有没有从吕青嘴里套出来指使者是谁?” 谈及正事,蓝昭就好像变了个人,那种不苟言笑的样子,颇有蓝玉在战场上统兵征战的风范。 蓝承阳摇了摇头。 “吕青打死都不肯说,但可能是朝中某位大臣。” “义父出征前和六部尚书都发生过矛盾,甚至还把都察院左都御史给抽了一巴掌。” “还有国子监的宋讷,他们都有可能对世子您落井下石。” 能够怀疑的目标太多了。 既然如此,蓝昭就懒得追查下去,只要能够自证清白即可。 只有这样,太子才能在购置铁矿一事上帮忙。 蓝承阳试探性地问道:“世子,咱们所剩下的银两不多了,即便能从工部购置铁矿,未必能够拿的出钱来。” “小事。” 蓝昭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是无比赫人。 “本公子已经约好了通宝钱庄的庄主,拿凉国公府的地契作为抵押,借出五万两白银。” “这笔钱,足够咱们的水泥厂运转一阵了。” 蓝承阳忍不住惊呼道:“什么?您把凉国公府给卖了?” “听清楚,是抵押,不是售卖。”蓝昭纠正道。 “这可是五万两白银啊,而且……凉国公府邸是陛下御赐,您就这样给抵押出去了,以后要是被钱庄给收走了,怎么和陛下还有义父交代?一旦您被治罪,世子之位就真保不住了!” 苦心劝诫起不到半点作用,蓝昭反倒还哈哈大笑起来。 “我巴不得早一日把世袭罔替给夺了呢,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滚回祖籍。” 蓝承阳甚是苦恼,顿感太阳穴在直突突。 “真的不理解,您是怎么想的!” 生米已然煮成熟饭,谁都管不了那么多,蓝昭就等着太子在工部帮自己清除阻碍呢。 …… 翌日,早晨。 都察院的大门刚刚打开,吕青就来到此地自举,如同疯魔一般大吼大叫。 “我不是个人!我是个畜生!” “昨日朝会,我对凉国公世子的攻讦,都是构陷!” “蓝昭没有胁迫我!是我私吞了六千斤铁矿的银两……” 此话一出,许多官吏都跑过来围观。 都察院的人也坐不住了。 因为,只要将一名官员弹劾倒了,那就是他们都察院监察百官有功。 二话不说,都察院的人,就把事情呈报到朱元璋面前,正好太子朱标也在。 父子俩闻言,颇为惊讶。 朱标心中惊奇,暗想到:“小昭动作好快,昨日傍晚还让他尽快自证清白,今早就把吕青被逼的到都察院自举,看来这小子手段不弱啊。” 朱元璋面对此事,顺理成章地下达谕旨。 “工部营造司主簿吕青,构陷凉国公世子蓝昭,革去其一切官职,交由刑部严审,务必要还蓝昭一个清白!” 在这件事情上,吕青这个六品官完全是束手无策。 假设,在牢狱中选择攀咬,他的祖坟都会被人刨个底朝天,更别提保住家中妻女。 朱家父子并不担心会在朝中掀起惊涛骇浪。 只要吕青主动将所有罪责承担下来,也就不会让他人头落地,顶多就是监禁三五年,等到什么时候大赦天下再放出去。 这就是权力的潜规则。 善恶对错根本不重要,只有人与人之间的利益交换。 朱标长舒一口气:“呼……父皇,小昭果然是被陷害的,儿臣也和您说过,他强拆百姓房屋,是为了给百姓建造更为牢固的房屋。”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起码现在是做了件好事,没像他爹那样嚣张跋扈。” 朱元璋初次给了蓝昭一个正面评价。 “对了,小昭说想再弄一些铁矿,因为他所生产的水泥,最主要的材料就是铁矿。” 此事朱标可以拍板做主,但他觉得还是知会一声比较好。 朱元璋很是阔气,直接答应下来。 “蓝昭这兔崽子做点好事不容易,咱们得多支持他,这件事情就你来办吧。要是这个所谓的‘水泥’真能够解决百姓的居住问题,倒也是他蓝家的一桩功劳。” 第28章 垄断南直隶,败家子变奸商 “儿子在这替小昭,谢谢爹了。” 撂下这句话,朱标半点都没耽搁,立即跑到工部去询问铁矿余粮。 朱元璋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自从开国以来,朱标称为太子,就很少在他面前亲切的叫一声“爹”。 即便在臣子眼里,朱元璋有多么极端与霸道,但要是褪去大明皇帝的外衣,与寻常父亲并无不同。 如果没有这些国家大事,这位洪武皇帝,更想看到子孙满堂,而非是朝廷当中的人心鬼蜮。 “标儿,你或许高兴的太早了。” “若是蓝昭能够为你所用,为父倒也不会如此猜忌他。” “事事都在印证,蓝昭要比他父亲蓝玉,更加难以控制。” 望着朱标欢喜的背影,朱元璋思绪繁杂。 因为他更加确定,蓝昭所表现出来的败家子、纨绔公子、二世祖的模样,都是想让别人看见的模样。 一个真实且纯粹的蓝昭。 可能……连他的父亲蓝玉都没有见过。 朱元璋的猜忌没有因此而减弱,当看到太子对蓝昭如此重视,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就怕,蓝昭会蓄谋与其父谋反! 时任工部尚书沈瑨,看到太子到来,还以为是来追查铁矿案。 沈瑨按照规矩行礼后,恭敬问道:“臣拜见太子,不知太子驾临工部,有何旨意?” “工部之中,存有铁矿还有多少?”朱标直白问道。 “目前库房中还有一万八千斤,不知太子要作何用途?” “大概就这几天,凉国公世子蓝昭会来找你要铁矿,依照正常市价售卖于他即可,而且从今往后都不许在铁矿之事上刁难他。” 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营造司吕青在都察院自举之后,的确是让蓝昭免于治罪。 才不到半天时间,太子竟然亲自前来打招呼,让工部放开铁矿管制。 言中之意,即是要给蓝昭大开后门。 沈瑨心中百般疑惑,不解问道:“太子,容臣多问一句,难道您就不怕蓝昭会拿着铁矿铸造军械吗?” “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要想谋反,何必大张旗鼓?”朱标斥责道。 “是臣多疑了……” 沈瑨腹诽不已。 不得不说,有些人运气太好了。 生来投胎即是凉国公的长子,还被太子妃一手带大,做起生意还有着太子帮忙扶持。 “记得将此事办好。” 临走时,朱标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沈瑨不敢怠慢,弯下腰作揖道:“臣谨遵太子之命,恭送太子。” 能够扶持的程度仅限于此,以后会出现怎样的情形,朱标不可能次次都以太子身份来帮忙。 工部这边没了阻碍,材料上也就没了问题。 蓝昭得到消息,立即花了将近两万两白银,从工部将余下铁矿全部买走。 本身,这批铁矿是不值这个价的,但说到底还是要打通关系,定然少不了往外送银两。 跟在蓝昭身边的随从们,看到五万两白银花去了小一半,心脏都是在阵阵抽痛。 与钱庄那边的协定是三个月内,连本带息归还银两。 蓝昭依旧不为所动,但凡有点闲功夫,不是在家中与几个丫鬟玩耍,就是带着一大帮蓝玉的义子前往青楼玩乐。 府中许多下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每天只看到花钱,没有一两银子进账,照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凉国公府都得赔给人家。 京城里的许多权贵,也在等着看笑话呢。 三个月之后,通宝钱庄上门要债,他们压根不信蓝昭能够一口气还上几万两白银。 通宝钱庄不敢真正收了凉国公府。 即便如此,蓝玉凯旋归来,也在京师当中无地自容,到时候朱元璋定会因此事而治罪。 蓝昭看似没心没肺,但在这件事情上,有着极大把握。 当旁人问起此事,蓝昭的答复也很简单。 “过不了多久,整个南直隶的商人,都得跑到本公子面前跪下来央求!” 当然,没几个人信就是了。 …… 差不多半个月后。 京师之中,几个肥头大耳的商贾,带着大量白银拜访凉国公府。 其中不乏当初收购田产的宋金魁。 一个个都腆着脸,来到蓝昭面前。 “世子,您就行行好,把水泥卖给我们嘛,价格什么的都好说!” “对呀,现在全京城的百姓,都想要把家里的房子给返修一下,原来的材料狗都不用,就盼着您的水泥呢。” “您定的市价,不是六钱一斤水泥嘛,我们愿意加到八钱!” 面对众人的央求,蓝昭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嘴里呢喃着:“才八钱……有点低了。” “八钱还低?!”宋金魁惊呼道。 十天之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批商贾,从蓝昭的水泥厂购置了两万多斤水泥,几乎是将存货扫荡一空。 当时的市价还仅仅是五钱…… 光是这一笔,扣除一切成本,蓝昭就足足赚了九千多两白银。 商贾的嗅觉,与狗鼻子不相上下。 水泥到手,转手便可销往百姓当中,这不单单是能用来建造房屋。 官府所需修建的水利设施以及官道,都需要用到水泥。 最要命的是,水泥的货物源头,在蓝昭手上…… 商贾们也可以选择自主生产,他们的人脉关系并不弱,随时都能买到一些铁矿。 那么,必不可少的石灰材料,从哪里获得呢? 蓝昭先前将应天府周边的石灰矿场全部买了下来。 现在那些地方,全部都姓蓝。 凉国公府的产业,谁敢豪取强夺? 宋金魁这批商贾,已然是欲哭无泪,但依然是硬着头皮准备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 蓝昭面色变得有些为难。 “诸位,你们也知道,那么长时间以来,本公子都是只出不进,那么多工匠的工钱摆在那里呢。” “水泥的成本完全降不下去,八钱实在有些低了。” “要不这样,你们先按照一两一斤的价格买下来?” 一两?! 一盏茶的功夫,价格又涨了两钱。 宋金魁哭丧着脸,手足无措道:“世子……世子,您……您别再涨了。” “诶,不对,工部的铁矿比民间铁矿贵多了,好像一两银子的价格,还是有些便宜诶!” 第29章 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别!别!” 宋金魁一把握住蓝昭的手,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吃了苦瓜般。 “一两就一两!” “世子有多少水泥,我们就要多少,可否?!” “只求您别再往上涨了!” 随行的商贾更是连连点头。 除去带来的现银,他们还各自带了银票。 见此状况,蓝昭微微一笑,朗声道:“吴文,死哪里去了?进来记账!” 府中的账房先生闻讯,一路连滚带爬跑了过来。 看到这些银票和银子,激动的顿时涌出两行清泪。 简直是苍天有眼啊! 世子终于干了件人事! 蓝昭拿起折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吴文哪里还顾得了疼痛,有钱进账就代表以后能和凉国公蓝玉交代了。 否则的话,把他们这群下人的脑袋都给砍了,都抵不上凉国公府的窟窿。 按照人头和银两记好账目后。 蓝昭慵懒地摆了摆手:“行了,凉国公府没有准备午饭,明日你们自己带着人,前往水泥厂提货就行。” 下了逐客令,宋金魁等人便点头哈腰的离开,各自心里却恨不得问候蓝昭祖宗十八代。 走出凉国公府的那一刻。 宋金魁的满脸横肉都在抖动,破口大骂道:“蓝昭这个小杂碎,比他爹还要杂碎!这些年从他手上赚来的钱,不到半个时辰又给送了回去!” “他娘的,他爹蓝玉至少不会狮子大开口,他宰起人来,简直是连眼皮子都不眨!”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五钱变一两,狗东西,比咱们这些奸商还奸!” 要是怨恨能够杀人,此时此刻蓝昭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府中,吴文看着眼前的银票和银两,激动的痛哭流涕,险些都快晕死过去。 “世子……是小的门目光短浅。” “您这一笔,就足足有着两万余两白银进账啊!” “您简直就是天才!” 蓝昭不屑一笑,淡淡道:“本公子以前就说过,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钱怎么花出去的,就得怎么挣回来。” 这世上,没有人会和利益过不去。 类似的情况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水泥的定价权握在凉国公府手上。 只要朝廷不介入,水泥厂即是能够一直下金蛋的母鸡。 随后,蓝昭叫来蓝承阳,吩咐道:“这些时间,你派人去往南直隶各地,将已经发现的石灰矿场购置下来。” “明白!” 事实证明,蓝昭做的没有错。 蓝承阳没有半点意义,但他仍是很好奇,问道:“世子,咱们光是应天府周边的石灰矿场,就足矣满足水泥厂的运转,为何您还要继续购置?” “那我问你,不控制石灰货物的流通,如何能够保证不出现竞争对手?” “水泥最主要的材料是铁矿石与石灰矿,前者是在朝廷手中管控,难不成还想和朝廷作对?” “再者,铁矿在材料配比中占比较少,石灰反之较高,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蓝昭并不吝啬为其解惑。 之前大肆购置石灰矿场的目的就在这里,花再多银两都会觉得值。 现在就必须抓紧时间,将南直隶的货物源头控制住,地位才不会受到动摇。 蓝承阳彻底傻眼,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世子,我从未觉得您有如此远见……” 蓝昭则是笑骂道:“你就是狗眼看人低。” 做这件事情,还需要顾忌一个因素。 囤货居奇。 好在有着太子朱标作为靠山,要不然很容易会被人使绊子。 况且,只要有钱,交给朝廷的税赋,一分都不会少。 现在水泥的价格居高不下,蓝昭完全是想把那批奸商宰一顿,等到日后市场行情趋于稳定,价格又会跌回到原来的五钱银子。 如此一来,不但赚到了钱,还能够在民间收割百姓的歌功颂德。 说来也巧,就在次日,一群百姓来到凉国公门前,纷纷都跪在地上叩首。 这群人,都是被蓝昭下令强拆过房屋的农户。 蓝昭见到如此情形,本来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脑子就有些懵。 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在给自己叩头。 脑子更懵了…… “本公子莫不是成仙了,怎么一大群在对我磕头?” 蓝承阳上前询问过后才得知,他们都是前来感谢凉国公世子。 水泥厂周边的几个村落,都受到蓝昭的惠及。 农户家中的青壮劳力可以进去劳作,家中的茅草屋拆除过后,又替他们新建了房屋, 对于平头百姓而言,此举无异于仙人眷顾。 “世子真乃是神仙下凡,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我等草民意为世子立庙,年年岁岁,香火供奉!” “今日到此,就是为了感谢世子的大恩大德!” 一眼望去,前来的穷苦百姓不下于千人,街面上塞得满满登登,旁观者更是不计其数。 所有人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 臭名昭着的蓝昭世子,竟然还能受到这般待遇? 真可谓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蓝昭稀疏的双眼眯了眯。 “有人在捧杀。” 百姓感恩,确实是好事,这象征着第一次收割民望,得到了完美成功。 蓝昭却总感觉有股不对劲。 即便要感谢,又何必大张旗鼓呢,由当地乡长带头,每家每户派几个人来就好。 现在可好,还要给自己立庙。 这事要是传到朝廷里面,不知又会惹出什么大麻烦。 蓝昭转而展露出笑颜。 “诸位父老乡亲,还请快快起身,你们行此大礼,我非得折寿不可。” “其实啊,功劳最大的不是我,你们跪我,亦或者为我立庙,实在是做无用之功。” “所以,一切都还是免了吧。” 蓝昭的谦卑,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换做他人,恨不得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的为自己营造声势。 放在朝堂,那就是一笔亮眼政绩! 蓝昭却并不想接受。 人群中一名老者感激道:“蓝昭世子,您为父老乡亲做了那么多事情,功劳肯定是在您的身上啊!” “错!大错特错!” 蓝昭厉声反驳,旋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朝的方向正是紫禁城。 这个举动,令在场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第30章 收割民心之举,实乃自救 “吾毫无寸功!” “此皆乃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所赐!” “若无皇帝陛下允准,太子殿下又未前去工部为吾打开铁矿管制,尔等又岂有重建房屋之机会?” “尔等应该感激,而并非吾一介纨绔子弟!” 蓝昭的言语铿锵有力,话落之时还在地上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蓝昭扯着嗓子喊出这句话。 在场千人亦是目光真挚,皆向紫禁城的方向拜去,齐声呼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顶礼膜拜之声,宛如九霄雷震。 蓝昭起身时,面带和善微笑,缓缓道:“父老乡亲们,你们只需忠君、忠国、忠天下,皇帝陛下一定会让你们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所以……还请诸位请回。” “只有不断劳作,才能报答陛下圣恩!” 从内心上讲,蓝昭说这话的时候,都快把自己给恶心吐了。 要是劳作能够吃饱饭。 华夏的历史长河当中,就不会有那么多饿死的人。 百姓们将这番话听进去后,便不在凉国公府外逗留。 眼看即将到了午间。 蓝昭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府中几个下人叫了过来,交到他们手上几锭银子。 “去城中多买些馒头大饼,给这群返乡的百姓分发下去,就说是陛下圣恩眷顾,明白了吗?” 下人们茫然地点了点头,他们不知道蓝昭究竟是何用意,但还是照办了。 整个过程,正好被路过的魏国公二小姐徐妙清看在眼中。 扈从对着轿子询问道:“二小姐,还不走吗?” 轿中响起一道清脆空灵的声音。 “走吧,去一趟凉国公府,既然蓝昭世子能请百姓吃顿饭,相信他也不会拒绝我去凉国公府做客。” 婢女疑惑道:“蓝昭可是个登徒子,上次还进咱们府中偷窃桃子呢!” “无需多问,走就是了。” 许妙清走下轿子时,正好与蓝昭四目相对。 眼前美人,清丽脱俗,一袭碧青长袍,将那近乎完美的体型勾勒出来。 一眼望去,便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毕竟是徐达的女儿,又是如今魏国公的妹妹,燕王朱棣的小姨子。 蓝昭颇为意外,诧异道:“这不是徐二小姐么,怎么来凉国公府了?” “世子如此忠君爱民,既然看到了,当然要过来赞扬几句。”徐妙清微笑道。 “来者便是客,请吧。” “多谢。” 走进凉国公府时,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各处厅房简直就是家徒四壁,丝毫没有其他公府那么气派。 要不是还挂着牌匾,徐妙清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呢。 徐妙清嘴角抽搐,挤出一丝笑容。 “先前听闻世子散尽家财,还以为是外人流言,没想到还真是如外人所说。” 蓝昭苦笑道:“莫非徐二小姐来此,就是为了讥讽我不成?” “世子别误会,只是觉得世子在公府门前叩拜陛下的行径,有些太刻意了。” 徐妙清接过茶杯时,有心抛出这句话。 如果说,一个纨绔公子哥,能干出这种勾当,才是真正的反常。 与先前“猴子偷桃”之时,仿若两人。 蓝昭淡然笑道:“难道二小姐不觉得,百姓前来感激,更像是刻意而为么?” “哦?小女以为,还是世子故意招来这批百姓,来给你自己赢取声望呢。” 徐妙清的言语,好像是在试探。 今日之举动,被许多人都看在眼中,蓝昭承认的确非常刻意,但眼下除了用这种方法应对,实在别无他法。 蓝昭眉眼一挑,故作正经道:“本公子平日很是不务正业,可却也不屑于玩那些下三滥的勾当,大概在二小姐眼里,本公子是想借此举来恢复名声,好借着父辈福荫今入仕朝堂,对吧?” 二人的谈话,有些心照不宣。 徐妙清造访凉国公府,单纯是想来看看,那个登徒子般的凉国公世子,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寥寥数语间,她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极有可能……蓝昭一切的纨绔行径,都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 徐妙清浮起一抹温和笑颜。 “那就是小女太误会世子了,还请世子恕罪,今日有所叨扰,小女还是先告辞吧。” 蓝昭佯装客套,笑问道:“要不留着吃口饭?” “多谢世子美意,家中已备好午膳,来日有机会再说。”徐妙清推辞道。 “那好,慢走不送。” 说到这,蓝昭还补充了一句,脸上满是玩味:“二小姐,你们徐府的桃子手感确实不错,改日再来的时候,记得带一些。” 徐妙清的娇躯明显僵直了一下,脸蛋突然感觉有些火热。 纵然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但也明白蓝昭所说是什么意思。 徐妙清回头,狠狠瞪了蓝昭一眼,然后又迅速走出公府。 随行的婢女还在问道:“二小姐,蓝昭世子怎么莫名奇妙说咱们桃子手感不错,他难不成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捏的?”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登徒子!”许妙清娇声骂道。 很显然,婢女没有理解其中意思。 徐妙清特地造访凉国公府,主要是想获取更多信息,提供给自己的兄长徐辉祖。 现在的局势下,任何一个有关公爵的动向,都会左右徐家一家人的命运。 众所周知,凉国公蓝玉功高盖主,那么世袭而来的魏国公徐辉祖,一样在淮西旧部中有着极高威望。 朝廷一旦选择要削爵。 挨头一刀的,就是这些公爵! 返回魏国公府途中,徐妙清的心思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回想着蓝昭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具有反击性。 人家想要捧杀蓝昭,而他却又很巧妙的将“民功”转嫁到了皇帝和太子身上。 徐妙清头一次意识到。 这位臭名昭着的凉国公世子,竟然有着如此心机城府。 回去得告诉哥哥徐辉祖,还是尽量和凉国公搞好关系,这样在朝中几个公爵之间形成联盟,才能让地位更加稳固。 送走徐妙清之后,蓝昭觉得这娘们实在来者不善。 “罢了……反正出了这档子事,怎么都隐藏不住。” 第31章 生不逢时,将要面临三位执刀人 看着眼前的佳肴,蓝昭其实没有什么胃口。 蓝昭逐渐明悟了一件事情。 只要自己是凉国公蓝玉的儿子。 等到蓝玉案时,十有八九都逃不过脖子上那一刀。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蓝昭拿着筷子,时不时往嘴里塞几口饭菜,此刻却也是思绪万千的时候。 “首先要滤清思路,朱元璋为何要掀起蓝玉案,仅仅是因为蓝玉那厮嚣张跋扈吗?” “根据史料记载,是太子朱标薨世之后,太孙朱允炆被立为嫡子,而我爹却身怀战功,又是太子妃的舅舅。” “他不仅是战功赫赫的悍将,还是古代统治者最为忌讳的外戚。” “朱元璋担心朱允炆登基后,根本压不住蓝玉这帮骄兵悍将,干脆在自己死之前全部诛杀。” “破局之法,应该还有一条。” 蓝昭眼睛中再次闪烁着异样神采。 唯有不断积攒民望民心,以此来减少朱元璋对蓝玉的猜忌。 蓝昭也感觉,自己有些生不逢时。 即便挨过了朱元璋这一刀。 安然等到朱允炆上位,削藩对自己来说又是一刀。 重点是,在这之后还有靖难之役的一刀。 相当于有着三位执刀人,在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思绪千丝万缕之间,福蝶又端来一盘菜肴,柔声问道:“公子,您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蓝昭迅速转变状态,将那些烦心事抛诸脑后。 福蝶没有察觉到异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钦佩。 “公子,今日您在府门前的举动,实在是恰到好处,既没有让外人有了攻讦的机会,还将百姓的赞扬转移到了陛下和太子身上。” 其实福蝶很清楚。 蓝昭根本不是纨绔子弟。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营造假象。 有着一位战功卓着的父亲,这对自身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蓝昭不置可否地笑道:“连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嘻嘻,但这也是事实呀。”福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现在水泥厂已经初具规模,盈利不成问题。 与此同时,蓝昭又意识到了某些事情。 “衣食住行,乃是天下百姓最为忧虑之事,朝廷政令频发,却难以从根本上解决忧患。” “重点还是生产力与信息差。” “明朝的物资并不匮乏,而是能够利用的程度太低,连基本的衣食住行都解决不了。” 蓝昭脑海中灵光一闪,连没吃完的午膳都顾不上,独自快步走到书房。 拿起狼毫,在纸上挥洒着墨水。 旁人想要进来,也都被蓝昭给赶了出去。 差不多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书房地上到处都是被揉成球的纸张。 书案上,摆放着蓝昭所拿出来的“治国四策”。 “如今的大明,连百姓的衣食住行都解决不了,而我若是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种现象,光是所收割到的民望,就足够让我立于难以撼动的地位。” “对!就应该这样!” 所谓治国四策,即是衣食住行四策。 蓝昭嘴里喃喃自语道:“得想办法从北方搞来羊毛,这玩意有些比白菜还要便宜。” 衣服,最大的实用性在于御寒,古人不是没有想过用羊毛御寒。 由于技术原因,顶多只能连皮带毛割下,然后披在身上,丑陋至极。 山海关以南,本来就不是养羊放马的地方,就更别提有羊毛了。 朝廷为了打击北元,不仅仅是在战争上,在经济上也开展了手段。 例如,茶马互市。 但在内地,羊毛却是罕有人进行大批收购,因此也不值什么价钱。 对于互市,蓝昭基本上是睁眼瞎,具体情况都不知道,更别提去采购羊毛了。 好在有着蓝承阳,以及诸多义兄义弟,他们可是往北方草原走了好几次。 为此,蓝昭大摆宴席,将他们都给请到了酒楼当中。 之所以没有选择在凉国公府,一来是有着结党营私之嫌,二来则是有着培养私军的迹象。 更何况,那些义兄义弟都有着军职。 蓝玉不在,却和世子会面,很难让人不怀疑。 等人全部到齐之后,蓝昭开门见山地问道:“诸位兄弟,不知你们谁愿意去互市走一遭?” “互市?世子要在北方买些什么?” “北方鞑子在这个时节,根本没什么好东西。” “而且最近朝廷风声很紧,要是和北元鞑子接触,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 蓝昭浅浅一笑,将一箱子银锭给抬到桌面上来。 第32章 又一个巨大商机,肥皂! 有钱能使鬼推磨,眼前这群义兄义弟也不例外。 蓝昭出手很是阔绰。 “咱们都是自家人,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钱可以拿,不过事情照样得尽力去办。” “本公子相信你们,有办法从互市中搞到我想要的东西。” 看到实实在在的银子摆在面前,这群人怎能不动心呢。 一群人纷纷端起酒杯。 “世子如此诚心待兄弟们,兄弟们自然也不会让世子失望,这杯酒,我干了!” “我也干了!” 蓝玉的众多义子当中,大部分人蓝昭并不熟悉。 之所以能把他们都召集过来,还是多亏了蓝承阳在从中起到作用。 等到酒过三巡之时,众人基本上喝得烂醉如泥。 蓝昭吸取过教训,无论在什么场合。 能不喝尽量不喝,所以此刻的脑子还非常清醒。 蓝昭没有过多逗留,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起身离开,蓝承阳则跟在身边护卫。 返程途中,蓝承阳略有顾忌道:“世子,您与军中的兄弟来往密切,难道不怕惹来麻烦?” “有什么好怕的,兄弟之间喝顿酒,陛下不会因此事而治罪。”蓝昭神色坦然。 事实上,蓝昭知道大多数时候,都有锦衣卫监视着凉国公府。 也许今天设下的酒宴,也被锦衣卫的鹰犬们给记录下来,过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朱元璋所得知。 蓝承阳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就怕有人说您和北元鞑子私通。” 蓝昭嗤笑一声,不屑道:“蓝玉打北元鞑子的时候天下人都知道,连北元王妃都敢染指,本公子作为他的儿子,会和北元私通?” 一切顾忌都被蓝昭抛之脑后。 要想做事,则要彻底摒弃前怕狼后怕虎的心理。 “世子说的对,但这次您要购入羊毛,是想做什么呢?” 蓝昭淡淡吐出两个字。 “制衣。” 蓝承阳有些不太理解,内地大多数都是用丝绸制衣,虽说价格偏贵,但极少见到有羊毛制衣的。 主要是羊毛太过黏糊,不经过复杂处理,简直就是鸡肋。 除非像北元鞑子那样,连皮带毛披在身上,可这样又与内地的风俗相违背,不就是赔本生意吗? 可想到水泥厂的前车之鉴,身边几乎人人都在质疑蓝昭,现在却能够让其赚的盆满钵满。 蓝承阳不再多问,毕竟这次给他也分了一千多两银子。 以前在军中,得七八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这么多钱。 古代手工业生产效率低下,才导致羊毛所制成的商品难以普遍。 即便有,价格比名贵丝绸便宜不了多少。 重点是无法处理羊毛上的脂肪。 放在后世,自然很简单,往机器里面一扔,完全不需要操心。 身在古代,处理羊毛脂肪的过程会非常复杂。 采购羊毛还需要一些时间。 在此之前,得把准备做好。 回到府中,蓝昭在纸上写下一份清单,然后交给了福蝶。 福蝶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疑惑。 “肥油、牛油、烈酒、木柴、盐巴……公子,您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呀?” 蓝昭笑道:“明天买回来你就知道了。” 在思索如何处理羊毛的过程当中,蓝昭又看到了一个新的商机。 肥皂! 古人很早的时候,就知道用草木灰来清洁,但效果远远不及后世的肥皂。 这玩意制作起来,即便没有那些科技与狠活,照样能够通过手工业制造出来。 其清洁能力,比起现存一切方法都要好用。 福蝶依旧不明所以,拿着清单准备走出书房时,又被蓝昭给叫了回来。 “明天购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记得顺带买些你们女孩子喜欢的香料。” 单纯的肥皂,实用性很高,但却难以满足某些人的风雅心理。 加了香料之后,则能成为文人雅客的沐浴首选用品! 次日一大早,福蝶按照要求,将东西全部都给买了回来。 先前所提到的肥油,其实就是后世常见的猪油,但因“猪”与“朱”谐音。 为了避讳统治者姓氏,朝廷则下令将不准把猪叫成猪,而朱元璋还给它取了个很可爱的名字。 肥肥…… 沈炼看了下材料,基本上全部齐全,便叫上人来到厨房烧火。 制作肥皂并不困难,只是没有人发现而已,而且谁会傻到把荤油用来做手工艺品? 下人们看着都怪心疼,毕竟平头百姓连肉都吃不起。。 待到一锅液体沸腾之后,本来乌漆嘛黑的液体,居然出现了淡黄色的沉淀物! 沉淀下去的东西,就是后世才会出现的肥皂! 让人惊奇的是,这种东西完全凝固之后,完全没有荤油那种粘手的感觉。 第33章 打造产业链,妥妥的致富之路 关键在于,肥皂本身的去油污能力很强。 还有一部分荤油,已经差不多冷却下去。 蓝昭看向观摩的蓝承阳,嘿嘿一笑。 “来来来,承阳兄弟,帮我检验一下肥皂的效果。” 蓝承阳满脸茫然。 “怎么检验?” “简单!” 蓝昭直接将蓝承阳的双手,戳进了那腻乎的荤油当中。 这种触感,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蓝承阳顿感恶寒,等到再抽出手时,不管怎么用清水洗涤,双手上的油光依旧仍在。 估计都能放在锅里炒俩菜了。 蓝昭指向那坨乳黄色的肥皂。 “能管用吗……”蓝承阳幽怨道。 抱着试试的心态,将肥皂涂抹在手掌上,明显感觉到手上的油腻感减少。 蓝承阳还算是脑子聪明。 察觉到一前一后的变化,立马就意识到,蓝昭为何要从北境购买大量羊毛。 羊毛最难处理的就是本身所携带的油污。 如果用肥皂进行批量清洗,处理起来也就不成问题了。 通过手工纺织可以制成大量衣物。 一众人等皆是惊奇万分。 蓝昭记得,凉国公府下有着不少纺织工坊和沿街店铺。 制作肥皂,不至于在郊外建造工坊,随便找一家空店铺,买些器皿就能建立起一条完整的生产线。 拿到众人面前时,一阵阵惊讶声响起。 “这还是咱们的世子吗?” “赶紧看看,咱们的世子是不是被人给掉包了!” 几个下人非常惊奇,以往在他们眼里,蓝昭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平日最大的乐趣,要么是在府中调戏丫鬟,要么就是跑外面去寻花问柳。 可在这些天里,变化居然如此之大,不仅在外面置办了水泥产业,每日入账数千两银子,还能搞出来这个叫做肥皂的稀罕物。 一群丫鬟在蓝昭身上摸来摸去,非得看看蓝昭是不是和以前那里不一样。 蓝昭故意板着脸,轻喝道:“大清早的,在本公子身上摸来摸去,成何体统!” 丫鬟们只好依依不舍的拿开手,但心里也更加确定。 自家世子没有被掉包! 蓝昭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要想摸,晚上排队进本公子的卧房,让本公子让你们摸个够。” 刹那之间,府中的老家伙们羞的没眼看。 丫鬟们纷纷垂下头去,脸蛋陆续变得无比红润。 蓝昭对此一笑置之,然后看向蓝承阳。 “承阳兄弟,去外面找个铁匠铺,找人打造一些模具出来。” 要想让肥皂的受众面更广,外观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用模具来定型,再请来几个雕刻工匠,任何美轮美奂的样式都能呈现在视线当中。 依照现有的方法,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建造起了生产线。 铁匠铺那边速度也很快,严格依照蓝昭的要求,不到三天时间就将模具交付。 十几个下人,不断在店铺里面的工坊烧火提炼制造。 福蝶这些丫鬟则在店铺门面摆出样式。 恰好地段也不错,每天人来人往。 开业之时,蓝承阳则在门前,对着路人演示着肥皂的作用。 嘴里还在不断吆喝,着实有种推销员的感觉。 “嚯……这家店是在耍杂技吗?那么脏的手,用这玩意一下就洗干净了?” “这玩意是干嘛的……” “莫不是骗子?” 人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度普遍较低,但是也有人因为好奇凑了上来,被肥皂当中的花香味瞬间吸引住。 价格也相当低廉,普遍都在几十文钱,哪怕是穷苦人家都能够消费的起。 洪武年间,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文钱。 肥皂不至于像水泥那么暴利,但本身利润依旧较高,毕竟材料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百姓们在察觉到肥皂的实用性过后,不到半个时辰,柜台前便挤满了人。 夜间所生产的几千块肥皂,全部都被扫荡一空。 整整一天下来,店铺中的下人全部累瘫在地。 福蝶看着满满一大木箱子的铜钱和银两,头一次体会到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 可与水泥产业相比,仍是小巫见大巫。 福蝶兴致勃勃地算着账,惊喜地对着蓝昭喊道:“公子,咱们今天一天,要是全部按白银计算,也有三百两了!” 三百两白银,在权贵眼中不算什么。 如果放在民间,足够十户人口过上一年的富足生活。 第34章 好好给本公子赎罪 即便是将三百两白银,分发给下人和丫鬟,都能抵得上他们好几个月的工钱。 商业暴利,就在于此。 肥皂在百姓眼里,的确是稀奇物,但在达官贵人眼里,难道就不是吗? 只是这群人高高在上,看不上这些小东西。 蓝昭即刻着手扩张,在附近的店铺当中开设生产线。 先把产量给提升上去,钱自然就会越赚越多。 肥皂制作与羊毛纺织,都属于手工业,前者必须具有一定规模,才能与后者产生契合。 再者就是肥皂的价格,确实有些低廉。 好几日晚上,福蝶算着店铺的入账。 利润每天都会下降,福蝶显得有些苦恼,蓝昭却是不以为然。 “利润下降很正常,肥皂又不是一天就能够用完的,更何况有些人买起来就是几十块一买。” 蓝昭自己也知道,迟早有一天净利润会跌到不足百两。 随后,蓝昭问道:“对了,让你找的那些雕刻匠,愿意来咱们干活嘛?” “愿意啊,可是公子,您花高价请他们来,是为了什么呢?”福蝶问道。 “肥皂的质地很容易雕刻,要是能弄出更多样式,那群达官贵人,也就成了咱们的钱袋子。” 蓝昭随口说了一句。 福蝶立马就意识到其中的用意。 那群雕刻匠,手艺自然没的说,能把一根木柱雕刻的栩栩如生,更别提肥皂了。 “公子,要是能弄出一些新花样来,作为陈设摆件,他们肯定也愿意掏钱!” 蓝昭伸出手,轻轻刮了下福蝶的鼻梁。 “你这丫头真聪明,一点就通。” 福蝶娇羞一笑,谦虚道:“公子谬赞啦。” “就是最近这几日,奴婢在店铺中总是出错,还不小心没收钱,还请公子恕罪。” 现在肥皂店铺的生意依旧繁忙,负责卖货的几个丫鬟忙得昏天黑地。 出些错误,情有可原。 蓝昭躺在床上,佯怒道:“居然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确实应该惩罚一下!” 话原本翘着的二郎腿,在床上摊开,脸上还带着股玩味笑容。 “那行,好好给本公子赎罪吧。” 福蝶见到蓝昭这般姿势,娇躯不免一僵,顿感脸蛋发烫。 犹豫过后还是爬上了床,缓缓伏下身子,张开红唇。 …… 翌日上午,蓝昭搂着福蝶睡到日上三竿,这才带着她去往店铺。 那些雕刻匠已经来到店铺。 见到蓝昭后,毕恭毕敬地行礼。 “草民拜见世子!” 蓝昭摆了摆手,淡然道:“免礼吧,有件事情不知你们能够做得了否?” “何事,还请世子明示。” 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雕刻匠,看到了蓝昭手中的水墨画作。 其中所描绘的景象,都是一些景点建筑,例如江南三大名楼,亦或者紫禁城一类。 “你们只需按照上面的画作,通过肥皂来还原这些建筑即可。”蓝昭说。 这群雕刻匠看着有些头皮发麻。 要是雕龙画凤,他们可以说是手到擒来,若是要还原这些建筑,的确可以做到,但得花点功夫。 老雕刻匠面色为难,解释道:“世子,我们不是做不了,而是需要一些时间。” “几天?”蓝昭问道。 “七天左右吧。” “不行,最多给你们三天时间,做好了一百两赏钱。” 一百两?! 听到这个字眼,老雕刻匠连忙改口。 “世子,您放心,哪怕我们几个干死在这,也保证在三天之内拿出成品!” 旁人都是艳羡不已。 等到没人,福蝶美眸中满是不解,问道:“公子,您这未免也太阔绰了。” “先别心疼钱,本公子问你,今天是不是十月十七?”蓝昭反问道。 “对啊。”福蝶一脸茫然。 “那你知道四天之后,是什么日子?” “不知道……” 福蝶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蓝昭浅笑一声,语出惊人。 “四天之后,即是陛下的六十二岁生辰,按照规矩百官都得送去贺礼。” “可陛下的规矩是,贺礼不可过于贵重。” “现在蓝玉那厮在外平叛,而我作为世子,总得给那我老爹撑撑门面吧?” 寒酸的玩意上不了台面。 至于贵重之物,朱元璋最恨贪官污吏,朝臣俸禄本来就低,如果送了好东西,那就代表他是个巨贪! 估摸着,朝臣正因为生辰贺礼,急得发愁呢。 什么各地特产,名人书画,皇宫估计堆都堆不下,不如送些新奇玩意。 而且,还能让那群达官贵人,成为肥皂的销售目标。 那么寻常的肥皂就难以引起他们兴趣了。 若是经过雕琢后的肥皂,再用特殊方法进行处理,可以保证长久不变形,还能作为艺术品进行欣赏。 福蝶得知蓝昭意图过后,只觉得他胆子大。 “公子,您这算是让皇帝陛下,给我们在朝堂上赚吆喝嘛?” 第35章 老朱的生辰?当显眼包的机会来了! “哈哈!还是你懂我!” 蓝昭的笑声着实猖狂。 其实从内心上说,他并不在意朱元璋喜不喜欢这个礼物。 只要能够让别人眼前一亮即可。 况且送去贺礼,本就是应该干的事情。 还能替自己老爹解决一桩麻烦,又何乐而不为呢? 正好就在今日。 凉国公府收到了请柬。 蓝昭傍晚回家时,府中的管事走上前来,将请柬交予他手。 “世子,宫中来人了,说是四天之后陛下寿宴在武英殿举行,国公爷在外平叛,所以就请您代劳去一趟。” 府中管事的神情有些忐忑。 生怕蓝昭会在这件事情上闹腾。 如果在皇帝寿宴搞出什么幺蛾子,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蓝昭接过请柬,满脸喜悦。 “那可得好好准备!” “这……” 管事看着蓝昭的背影,嘴角不断抽搐。 世子越兴奋,他心里就越不安。 那群工匠也没有辜负蓝昭的期望,正好在限定期限的最后一日。 雕刻匠神色疲惫,见到蓝昭到来,艰难挤出笑容。 “世子,草民已经尽力,不知这般模样能否让世子满意?” 蓝昭盯着这些东西一言不发。 能够做到最大程度的还原,就已经很不错了。 尤其是紫禁城,六名雕刻匠师精心打磨,还找来当初修缮过紫禁城的工匠们来询问,连任何一座宫殿都没有放过。 俯瞰而去,就如同是在看真正的紫禁城一般! 效果出奇的好! 蓝昭旋即让福蝶递过来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这里面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多出的就全当是额外赏银。” 六名雕刻匠齐声道谢后,如获大赦般的逃离店铺。 “多谢世子!” 一座雕刻出来的紫禁城,能够给人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 蓝昭命人妥善保护好,不可使其受到半点损害。 明日,就指着这玩意应付朱元璋呢。 至于另外雕刻出来的江南三大楼以及山海关城楼,蓝昭准备单独送给朱标。 放在后世,都是极其惊艳之物。 …… 凌晨的时候,天还没亮,京城中就变得热闹起来。 仅仅是因为今日是朱元璋的寿辰,不少达官贵人都会进京,所携带的礼物不算贵重,但都是格外出奇之物。 街道之上,走马观花。 蓝昭提前令人打造好一个紫檀木器皿,正好把这座“紫禁城”嵌入其中,再以紫檀木打造的镂空木罩进行保护覆盖。 出发去武英殿之前,蓝昭还仔细检查了一遍,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没错!这就是由大明出品的紫禁城手办!” 由肥皂所雕刻的紫禁城,相较于一般贺礼,都非常庞大。 为了保险起见,蓝昭还是叫上八个人,准备把贺礼抬进武英殿。 一路上,如此大的阵仗,着实像个显眼包。 不少人都认出来,这就是凉国公府的马车。 “凉国公返京了?怎么他的马车也会出现?” “平叛战事正紧呢,凉国公怎么可能返京,多半是蓝昭那个二世祖替父赴宴!” “凉国公也真心大,让这种祸害去面见陛下,真不怕招惹他蓝家满门抄斩啊?” “管他那么多呢,咱们就等着看笑话就是了!” 在权贵们眼里,蓝昭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子弟。 一群人戏谑看着凉国公府的轿子。 直到行走到午门之外,外面停着一堆马车,而且外观都非常简朴,好似只有凉国公府的轿子最为华丽扎眼。 皇帝设宴,通常都在武英殿,进入午门后直接左拐就能够看得见。 宫殿之中,各级官吏都在端坐着,交谈起来颇具儒雅之风,而朱家父子则在最前方的主位上,身旁的大臣也都是一品级别。 带着贺礼进门,还得排队恭候。 排在蓝昭前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兵部尚书秦逵。 秦逵手中端着一尊青花瓷,外观看起来像是鱼缸,而里面装着半缸水,还有一条七彩颜色的锦鲤。 “陛下,微臣所献贺礼,乃是祥云锦鲤。” 祥云锦鲤? 蓝昭疑惑之时,嘀咕道:“世上有这种锦鲤么?莫不是秦尚书胡编乱造?” 站在门外,蓝昭很快就听到了秦逵对自己的贺礼的详细介绍。 只能说,确实是胡编乱造。 “前些时日,微臣闲暇之余,在应天护城河垂钓,不知不觉陷入睡梦之中,可却又似睡非睡,在假寐之中看见一条金龙,它现身之时携带七彩祥云,并对臣说当今圣上乃是祥瑞集大成之帝王,并称吾大明有着万年国祚。” “遂之便化作一道金光落入护城河中,等到微臣睁开眼睛时,发现这条祥云锦鲤正在鱼钩处盘旋,臣便将其小心打捞上岸。” “此并非微臣所献之贺礼,而是上天对陛下生辰的恭贺!” 第36章 拍马屁?本公子是专业的! 朝中官吏,治国平天下的能力或许勉勉强强。 若要论起拍马屁,那就是一流水准。 为了能讨的老朱欢心,什么话都能从嘴里蹦出来,听得人着实肉麻。 当然,蓝昭没有鄙夷。 说到底还是寿宴场合,更何况寿星还是皇帝呢。 朱元璋说是厌恶阿谀奉承,但在寿宴上也给足了臣子的面子。 无非一唱一和罢了。 “那也是秦爱卿忠君爱民,恪尽职守,这才引来上天眷顾。” “这道寿礼,咱甚是满意。” 多少年来,朱元璋什么玩意没见过,那玩意说破了天还是一条鱼,压根没什么实用价值。 武英殿外,还有许多人在等候着。 下一个人,即是凉国公世子,蓝昭。 门外的太监看向蓝昭,轻声细语道:“蓝昭世子,现在该轮到您献上寿礼了。” “抬上来!” 蓝昭振臂一呼。 武英殿台阶下的六名汉子,抬着如此庞然大物,随着蓝昭走进武英殿。 在这种场合下,蓝昭非常注重礼节,三叩九拜,一个不少。 众多大臣看去,眼眸中都带着惊讶。 “这是送的什么东西?” “呵呵……蓝玉平日里敛财无度,想来不会太差。” “陛下不是说,贺礼之事上百官应当节俭,蓝昭搞这么大排场,不是给他爹惹麻烦么?” 蓝昭所献贺礼,目测宽有六尺六寸,长有九尺九寸,外边还用紫檀木作为包裹覆盖,上方则是镂空形状。 乍看之下,雕龙画凤,着实精妙。 群臣却在对此窃窃私语。 “前些年,陛下六十大寿的时候,有个工部右侍郎非得显摆,用黄金给陛下打造了一柄如意,这事诸位还记得不?” “肯定记得,结果没出俩月,那位侍郎被下旨革去官职,贪墨数笔工部的银两,处以极刑,可以说是死无全尸。” “凉国公怕不是也得步其后尘。” 此物一抬进来,武英殿中顿时就弥漫着一股妙曼芳香,令人神清气爽,还说不上来是用何种香料制成。 香味并不劣质,造价也定不便宜。 朱元璋的反应,果然如臣子们设想的差不多。 “蓝昭,咱三令五申要在贺礼上低调节俭,你是把咱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朱标见状,连忙为其开脱。 “父皇,小昭也是头次来参加您的寿宴,不懂这些规矩嘛。” 本来想着就此作罢,暂且收下贺礼,以后再进行清算。 蓝昭反倒还不依不饶了。 “回禀陛下,小人所献贺礼,造价不过十两白银。” 朱元璋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旋即质问道:“你说不足十两白银,那便和朕好好讲讲,你献的寿礼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对于里面的东西,群臣确实很好奇。 前些日子,听说蓝昭在置办水泥产业,但总不至于弄几坨水泥来当做寿礼吧? 那样也太上不了台面了。 还不如去找人写幅歌功颂德的字画,草草糊弄一下朱元璋。 蓝玉在朝中的政敌们,都想看看这小子今天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打开盖子。” 蓝昭对着身边的汉子们吩咐了一句。 “好宏伟的建筑!” “蓝昭世子究竟献上来的是什么东西?” “洁白如玉,却又并非玉质,散发出来的芳香沁人心扉,而且上面的建筑雕刻,简直是出神入化,没有半点瑕疵。” 群臣议论纷纷,朱家父子亦是瞪大了眼睛,他们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蓝昭适时开口进行解释。 “陛下,太子,此乃小人用家中祖传之法,制出的草本香薰。” “所用材料,皆是民间常见之物,又以各种安神静气的药材研墨成粉,加入到香料之中调和,亦有养神之功效。” “相信此刻陛下应该能够看的出来,此物是仿造紫禁城雕琢而成。” “若是保管妥善,便能与大明国祚传世万年。” “至于寓意,并不玄乎,小人只是觉得陛下为国操劳甚久,多半身心疲惫。” “以此物进献于陛下,望陛下龙体圣安!” 朱元璋已是心花怒放,对着蓝昭展露笑颜,称呼也从直呼其名改成了小昭。 “小昭,这份贺礼咱很是满意,没想到你还能为咱花如此心思。” “甚好!甚好!” “来人,把小昭所献贺礼,抬进乾清宫去好生摆放,咱正好这几日睡不好,刚刚闻到这股芳香,顿觉精神焕发啊!” 朱元璋的欢喜模样,不是装出来的。 群臣眼睛尖着呢。 许多年来,寿宴办了那么多次,在寿礼一事上能让朱元璋说出“满意”二字。 着实罕见! 第37章 索要官职,着实是好高骛远之举 最让老朱满意的,其实并非是贺礼,而是出自蓝昭的说辞。 群臣总是说的天花乱坠,说什么大明国泰民安,国运昌隆。 究其根本,朱元璋也是个土埋半截的老人,没有臣子会主动去关心他的身体状况,甚至连自己那些儿子都不曾过问。 朱标因政务繁忙,亦是如此。 蓝昭所说的那句“望陛下龙体圣安”,着实是戳到心坎坎里了。 虽说有着拍马屁的嫌疑,但也只有这句话,让朱元璋听得最为舒心。 按照规矩来说,蓝昭的身份,是没资格在武英殿中落座。 这次,朱元璋却破了先例。 “给小昭赐座,就坐在太子身边。” 朱标很是乐意,可是群臣却有着不小意见。 礼部几个官员,本来还想来劝阻。 奈何,今日是朱元璋的寿宴。 带着蓝昭坐下之后,朱标颇为欢喜,问道:“小昭,今日你算是给你爹头回长了脸面。” “太子殿下实谬赞,这本就是小人应做之事嘛,能让陛下满意,就已经是小人的殊荣了。”蓝昭依旧谦和。 这与在紫禁城外的蓝昭,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言谈举止挑不出半点毛病,行为没有丝毫轻浮。 此般神态,犹如一位文质彬彬的君子。 朱标还亲自给蓝昭倒了杯酒,看着他那受宠若惊的模样,心中却是古怪的很。 从最初的国子监闹剧,再到今日的寿宴贺礼。 讲究的只有两个字,浮夸。 可总是能让自己从旋涡中脱身而出。 朱标把酒言欢之间,一直都在观察着蓝昭,他也终于想明白了。 如同蓝昭精心设计这座“紫禁城”一般,一切都是经过缜密斟酌。 纨绔归纨绔,但也能让人看到他的本事,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猜忌。 感觉酒喝得差不多了。 朱标冷不丁问道:“小昭,你今年好像也十八岁了,成日在京中无所事事,实在是浪费大好年华,不如入朝为官吧。” 蓝昭闻言,有些微红的脸颊有些僵硬,哪怕酒劲有些上头,但思绪却是无比清晰。 接下来的反应至关重要。 朱标可能是诚心,但也有可能是试探。 揣测他人心思,就像是一场没有底气的豪赌。 “太子殿下,此话当真啊?” 朱标一愣,旋即微微点头。 蓝昭连忙抓住他的手,感激道:“哎呦,太子,您知道我为什么在国子监待不下去嘛,就是这些年小人有着宏伟蓝图,在心里没能实现呢,找我爹让他给安排个官职,他只知道从军,我又是那种吃不得苦的人,如何能够从军呢。” “正好,太子殿下垂青,我怎能拒绝?” “就是七品官……有点低了。” 说着,蓝昭还摆出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转而又激动道:“太子,您想想,之前我在国子监说的计谋,比起那些儒生不知强了多少。” “说明小人不是没有能力,是没有发挥才华的平台。” “这样,官职品级稍微抬高一点嘛,工部都是苦差事,您给小人安排到户部去,小人保证好好给太子做事!” 这张桌子上,还坐着其他几位一品或者二品的大臣呢。 蓝昭声音虽低,可却也被身旁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连同太子在内,他们脸色齐刷刷的阴沉下来。 在座的哪一位,不是从芝麻官大小的职位一步步做上来的,而且都是经过科举选拔。 你一个凉国公世子,被蓝玉用关系塞到国子监读书,结果没读一阵子就顶撞祭酒宋讷。 这小子开口就要去油水最大的户部! 朱标怔神了一阵,旋即笑道:“小昭估摸着是酒喝多了,不小心说了些醉话,诸位爱卿不必当真,大家继续用膳吧。” “这哪里是醉话,明明是真心话。”蓝昭不服气道。 “行行行,入仕的事情等凉国公凯旋而归后再说,今日不提了。” 朱标是想耍个赖皮。 这种事情,就相当于“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主动要”。 等到寿宴尾声之时,大臣们很识趣的起身告退。 蓝昭不知是脑子抽风了,还是怎么想的。 临走时,还把桌上的俩鸭腿拿在手上,嘟囔道:“光喝酒去了,还没吃饱呢。” 顿时,惹得哄堂大笑。 朱元璋的心情颇为不错,并没有怪罪,反而笑问道:“要是没吃饱,就让太子带着你去御膳房再吃一些,如何?” “多谢陛下美意,小人还是回家吃去吧,吃完好睡觉,小人实在酒力不胜……” 蓝昭捂着脑袋,颇为头疼的样子。 朱标见状,连忙叫来几个太监,叮嘱道:“好生把世子送回凉国公府歇着!” “遵命。” 踏入家门的瞬间,那股迷醉眼神,当即消失。 第38章 日进斗金,羊毛出在羊身上 “跟本公子玩心眼,那就干脆顺你朱家父子的意。” 蓝昭冷笑一声,转身进入腹中,关好大门。 从被留在武英殿共进寿宴之时,蓝昭脑海中就设想了会发生的多种状况,在极短时间内也做好了应对准备。 太子朱标亲自征召入仕。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旁边还有其他大臣盯着。 直接拒绝,那就有些谦虚过头了,反而不是明智抉择。 相反,答应下来,但却嫌弃朱标提供的工部差事,来一次狮子大开口。 依照朱标的性格。 不会拿朝廷的官吏任命开玩笑。 户部每一个官职,都至关重要,毕竟是关乎国家财政的大事。 要是塞进去好高骛远的纨绔子弟,文武百官的非议暂且不论,但凡招惹出什么麻烦,凉国公蓝玉兜不住后果。 在朱标看来。 蓝昭不是不愿入仕,而是觉得一般的官职配不上他。 这样一来,只能用托词来应付,并且将好高骛远的形象深入人心,那么无论朱标的征召是出于真诚还是试探,都能平稳解决这个难题。 坐在家中,蓝昭重重吐出一口气。 “呼……” “与人斗心眼,着实不轻松。” “那群大官喝酒确实厉害,一杯接着一杯,实在遭不住。” 蓝昭揉着阵痛的太阳穴。 平日里,他可是青楼或者酒楼的常客,今日算是被折腾够了。 得知蓝昭归来,又是一身酒气。 福蝶惊诧问道:“公子,您不是去紫禁城送贺礼了吗?怎么喝成这样?” “陛下非得留着我共进寿宴,被人不断灌酒,都快给本公子喝吐了。”蓝昭无奈道。 幸亏是没吐,要不然定得御前失仪。 好在,这次目的已然达到,让朝中百官都得知了“肥皂”的存在。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对这种新兴事物很感兴趣。 福蝶连忙去厨房熬制了醒酒汤,蓝昭服下过后,便是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了次日。 毕竟这些天来,一直忙活着店铺上的生意,确实没有好好休息。 醒来时,刚好是巳时。 府中的下人们已经前往店铺干活,蓝昭则想去看看献上贺礼后的效果。 店铺所在的街面,此刻竟是人山人海。 柜台之中,丫鬟们按照蓝昭的吩咐,把工匠雕刻过后的肥皂摆放进去。 经过雕刻的肥皂价格不一,最高价格能有着一千五百两,但确实是工匠们花了心思进行雕琢。 价格仍然过于昂贵。 反正这种价格的商品,坑不到穷人,能被宰的只有那些达官贵人。 他们自然不是傻子,但与其类似的东西,已经被蓝昭送到了朱元璋面前。 关键是,朱元璋在武英殿中,对其有着高度评价。 今早在宫中还传来一则小道消息。 以往朱元璋夜间入睡,极为困难,即便睡着了也会常常惊醒,但在蓝昭献上的“草本香薰”作用下,居然睡得非常安稳。 朱元璋对此物,已是爱不释手。 的确,蓝昭在原材料当中放了些安神用的草药。 听到这道消息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 即便以后香味会消失,大不了再让人给朱元璋雕刻一个就是,说到底是个不值钱的玩意。 恰恰是因此,但凡口袋里有些银子的,都跑到店铺进行抢购。 不到一个上午的功夫。 货柜被扫荡的干干净净,生产效率完全跟不上,蓝昭不得已只能先关门歇业,起码得攒着些货才能继续营业。 普通肥皂赚不到什么钱,还是和往常一样赚个三四百两,但这次只用了半天。 工匠们雕琢后的“艺术品”,却是都卖出了高价。 总计入账将近五千两白银! 丫鬟和下人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的天呐,五千两……都能够我十年吃喝玩乐的了!” “要不是世子的好方法,咱们每个月还只能领那二两工钱呢。” “感谢世子大恩大德!” 蓝昭算是厚道。 赚到钱了,没有昧着良心,将这些丫鬟和下人的工钱都往上增长了些。 等到月底,会将利润的一成拿出来,作为他们的额外激励。 说什么空话都没用,拿钱出来最为实在。 肥皂同样是个新兴产业,具体配方都在蓝昭手中,别人想要复刻不是那么容易。 即便复刻成功,那时候产业早就已经覆盖南直隶了。 该赚的钱,都落在了蓝昭手里。 现在就等着从北方购入大批羊毛,到时候才是真正日进斗金的时候。 算起来,那帮义兄义弟们,应该差不多该往京师运送货物了。 …… 紫禁城,乾清宫。 又是一天夜间,朱元璋上榻之前,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按照惯例,向其禀报着近期重点监视的几个人动向。 “据末将探查,韩国公李善长,在胡惟庸案主政中书省期间,存在包庇不报等行径,胡惟庸密谋造反时,他亦是采取默认态度。” 这件事情,很早之前就开始调查,也在朱元璋的意料之中。 否则,开国六公爵之首,不会被他放在冷板凳坐这么长时间。 李善长年老体衰,已经翻不起风浪,更何况胡惟庸案过去了十年,丞相制也被废了十年,他在朝中的根基几乎荡然无存。 按道理来说,朱元璋不会继续在意,但他却对毛骧吩咐道:“继续盯着李善长,有任何动静立即向咱禀告。” “遵旨。” 这也象征着,十年前的胡惟庸案,并没有真正结束。 朱元璋之所以还在忍耐,是因为这起有关勋贵的大案当中,还缺少一个人没有回来。 凉国公蓝玉。 毛骧仍未有告退的打算,但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朱元璋不耐道:“还有事就说,别在咱面前扭扭捏捏。” “属下有一些意外情况,在陛下寿宴之前,凉国公世子召集他那些义兄义弟,前往北方互市,有着规模较大的茶马交易。” “并且,绕过了朝廷……” “他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借用着凉国公的名义,负责管制茶马互市的官员,也因此并不敢往上奏报。” 朱元璋淡然一笑。 “哪里是不敢奏报,明明是狼狈为奸!” 第39章 锦衣卫上门,请世子移步镇抚司大狱 每隔一段时间,蓝玉的义子们都会整出点麻烦事。 朱元璋本来见怪不怪,只要别做得太过分,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蓝玉还是凉国公,身上有着大将军的军职,更何况还统兵在外。 俗话说,打狗都得看主人嘛。 可这次却让朱元璋感觉到有些意外。 “等会……你是说,最初是蓝昭将他们召集起来的?” 朱元璋眉头一挑,面目不善地看向毛骧。 毛骧给了个准确说法。 “是的,而且还是蓝昭的授意,让他们前往北方互市买些货物回来。” 锦衣卫办事,很少会谎报情况。 况且,毛骧和凉国公府无冤无仇,没有必要从中添油加醋,所说皆是实情。 朱元璋若有所思道:“蓝昭这小混蛋……要从互市当中谋利么?他在京师开办的水泥工坊和肥皂工坊,这阵子以来可是给他赚了不少钱,为何还要把手给伸进互市,胆子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敢做,迟早会被人知晓。 毛骧试探性地问道:“陛下,是否要找蓝昭问一问情况?” “暂且不必,让你的人继续查下去,尤其是盯着蓝玉的那群义子。” “蓝昭身在京城,即便出事,任何时候都能控制。” “就怕那群杂碎和北元鞑子私通,一旦出现这般迹象,锦衣卫可先斩后奏,那时再拿蓝昭问罪也不迟。” 经过寿宴之后,朱元璋对蓝昭的印象有所改观,但不至于完全信任。 又从太子朱标那里听说,蓝昭本性太过好高骛远。 工部看不上,还非得去户部,征召其入仕的想法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可以从侧面证明,蓝昭好似没什么威胁。 哪怕蓝玉会功高盖主,但他的儿子是个废物,太子即可对其进行压制。 在民间赚钱,那也无可厚非。 蓝昭所弄出来的东西,又与军事没有太大关系,用于民生非常不错,年底还能给朝廷提供一些税赋,又何须处处针对呢? 锦衣卫查案的速度,确实没得说。 不到三天时间,把蓝玉那群义子的底裤都给扒了个干净。 再次来到朱元璋面前禀告时,毛骧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陛下,已经确认了,凉国公的那群义子在互市当中,与北元余孽的一些官员来往密切。” 这句话,就能够代表,他们都有着不轨之心。 朱元璋旋即问道:“那些人……现在状况如何?” “已被当地锦衣卫羁押,现已发往京师,预计这两日就能抵京。”毛骧沉声道。 “那好,速速缉拿蓝昭,不可在朝臣当中声张,务必要做的隐秘一些。” “末将明白。” 除了毛骧,知道这事的人只有朱标。 朱标听说自家父皇下令缉拿蓝昭后,连与六部尚书的合议都没顾得上,急匆匆赶了过来。 “父皇,您这是做什么,小昭一直在京城中很安稳,凭着那些义子的行径,就能认定蓝昭和北元有来往吗?” “小昭长这么大,连南直隶都没有出过,又如何能和北元私通。” “还请父皇叫回毛骧,待事情彻底查清之后再定!” 朱标的语气近乎命令,他不想看到蓝昭出事。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辜负太子妃常氏。 哪怕蓝昭犯下弥天大罪,朱标也会想尽办法,保住他的一条小命! 朱元璋面色古怪道:“你哪来的胆子,敢这么和咱说话?” “就这么说了!假若小昭真与北元私通,又怎会挑在这种时候?”朱标极力为其解释。 “蓝玉统兵在外,手上有着十万大军,一旦蓝昭与北元密谋,大明必受重创!” 猜忌,已经填满了朱元璋的心境。 事情本身没有那么复杂,只需查清此事就好,朱标坚持认为蓝昭不可能私通北元,更不可能蓄谋造反。 朱标态度强硬,厉声道:“父皇,您一直以猜忌眼光看待大臣,才导致朝廷之上风声鹤唳,有些大臣每日前来上值,都得提前在家中写好遗书,就是畏惧您!” “对,他们有些人是贪,有些人也确实该杀!” “可蓝昭向来不沾染朝廷之事,父皇仅仅是因为猜忌蓝玉,却将罪责牵连到蓝昭身上,有必要吗?” 朱标的声音近乎怒吼。 此刻,朱元璋愣在原地,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整座大明天下,也只有朱标敢和他对着来。 朱元璋无言以对,骂骂咧咧道:“咱不知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逆子出来。” “行!就听你的,不对蓝昭治罪!” “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没有事实之前蓝昭出不得诏狱,即便要救他出来,也只能你去救。” 父子俩人各退一步,在此事上达成共识。 …… 凉国公府。 蓝昭正在盘算着日子,再过一些时日,气候会变得愈发寒冷。 那群义兄义弟,得尽快把羊毛运过来。 只有这样,才能在年底之前,再收割一次民望。 银两还是次要,如果有着百姓的拥护,朝廷想对自己治罪也得斟酌在再三。 刚刚想到这里,凉国公府突然闯进来一群锦衣卫。 来者,蓝昭并不陌生。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蓝昭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身旁的几个丫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们也知道锦衣卫的名声。 朝中已经有了一种说法。 只要被锦衣卫盯上,不死也得扒层皮,尤其是被抓进镇抚司大狱之后,更是要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也导致,许多人看见锦衣卫,就如同看见了瘟神。 “公子……” 福蝶看到锦衣卫气势汹汹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抓住蓝昭的手掌。 蓝昭微微皱眉。 直到毛骧冲着自己走了过来,恭敬道:“蓝昭世子,锦衣卫衙门有桩案子,请您移步镇抚司大狱。” “案子?什么案子?”蓝昭满头雾水。 “暂且无可奉告,等到了衙门之后再说吧。” 如果蓝昭配合,锦衣卫完全不用动手。 反之,就得受些皮肉之苦了。 蓝昭不想牵连府中的几个丫鬟,叮嘱几句后,就跟着毛骧出门去了。 第40章 私通北元,合谋造反 “封了凉国公府的门,即刻起禁止有人出入。” 将蓝昭送上马车之后,毛骧下了这道命令。 朱元璋特地叮嘱过,此事不可走漏风声。 要是传到正在平叛的蓝玉耳朵里,多半会闹出不小的风波。 府中之人,全部傻眼。 谁都没想到,锦衣卫会突如其来,不讲任何理由就将蓝昭捉进镇抚司大狱。 那可是诏狱啊…… 福蝶的俏脸上充斥着担忧,但是现在门口有着锦衣卫把守,谁都出不去。 即便想要给凉国公蓝玉送去信件,让他来斡旋营救,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马车上的蓝昭,没有半点不安,还翘着二郎腿,手指还拨弄着身旁两个锦衣卫的衣服。 真正的锦衣卫,与后世的想象完全不同。 就拿人人皆知的飞鱼服来说,其实只有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能穿。 千户或者百户则只能穿青绿色锦绣袍服,至于锦衣卫小旗官就只能身着便服。 踏入诏狱之时,蓝昭依旧是不慌不忙。 毛骧跟在身边,好奇问道:“蓝昭世子,您不怕吗?” “人正不怕影子歪,本公子又没枉顾国法。”蓝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就请吧。” 毛骧指向一座空荡的牢房,里面还带着散发恶臭的血迹。 身处此地,蓝昭很听话,没有半点逆反心理。 锦衣卫折磨起人的手段,哪怕心智再怎么坚定,十有八九也抗不过去,倒不如好好听话呢。 隔着牢门,毛骧神色凝重,询问道:“蓝昭,三天之前,锦衣卫在北方边境抓获了一些凉国公的义子,他们指认是你让他们前往互市进行交易,可有此事?” 蓝昭一愣,旋即给出答复。 “是啊,难不成这也犯法?即便犯了法,也不至于让锦衣卫劳动大驾。” 朝廷近些年来,对北方各部是采取半安抚半剿灭的态度,茶马互市基本上名存实亡。 要想和北方有着商业往来,只有一种渠道——走私! 假如交易的是马匹、军械、铁器一类的东西,那基本上就是得上斩首台了。 毛骧亲自审问,也足矣证明此案牵扯很广。 “锦衣卫这边得到的情况是,那些受你指派的人,和北元余孽有着密切往来,并且有着合谋造反的倾向。” “现在,你得说说,你让他们前往互市交易,到底是交易什么东西?” “陛下特地叮嘱,这件事情要查个水落石出,你得实话实话。” 换做其他犯人,毛骧可不会亲自来进行质询,而是先扔到刑具上折磨几天。 到时候,问什么说什么,何须多费口舌? 可对蓝昭,太子也叮嘱过,锦衣卫绝不可动用刑罚。 除非…… 真的查出了蓝昭私通北元的证据。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其实也是朱标的态度。 谁都保不准,在地位增长到一定地步时,会不会有着谋权篡位的野心。 蓝昭慵懒地坐在地上,不咸不淡道:“他们私通北元是他们的事,又不是本公子非要他们与北元勾结。” “让他们前往北方,是想购买一些羊毛回来做生意。” “这个答复,毛指挥使可满意?” 毛骧疑惑道:“仅仅是羊毛吗?” “不然呢?难不成还从北元买来十万铁骑直捣应天府?” “你们能不能动动脑子,现在的北元就是在苟延残喘,我蓝昭贵为凉国公世子,何必要去造反呢?” “至于其他人,本公子就管不着了,反正和我无关。” 蓝昭心里其实有些气恼。 让那群杂碎去买些羊毛,拿走自家几千两银子,不但没见到东西,反而还和北元余孽勾肩搭背。 具体内情暂且不知,但依照他们的性格,多半是收受了金银。 可脑子也不想想,现在各地都有着锦衣卫卫所,尤其是在北方一些重要地区。 稍微有点动向,隔几天朱元璋就能得知。 毛骧见状,感觉蓝昭不像是在撒谎,而且根据那些人的供词,确实有种栽赃陷害的意图。 就在毛骧打算离去时,蓝昭突然叫住了他。 “对了……毛指挥使。” “我那群义兄义弟,是不是招供了?” “供词估计是说,奉蓝昭世子之命,前去采购羊毛,然后伺机和北元的某些人接触,并且还征得了凉国公的同意?” 蓝昭本来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与那些供词八九不离十。 毛骧面目更加严肃,沉声问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猜的呗……” 这股眼神,让蓝昭都有些心虚,暗自想到。 “不会真被本公子说对了吧?那群杂碎和我爹真和北元余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特喵的!” “见过儿子坑爹的,没见过爹坑儿子的!” 历史上的蓝玉,什么事情都做过,保不齐也会干出吃里扒外的事情。 自己不过是想从北方采购些羊毛。 如果因此而改变了历史进程,产生蝴蝶效应,怕不是得把蓝家灭门的日子给提前了…… 毛骧眼神冷漠,没有继续说话,转身径直离去。 能否确定此案的真实情况,还是得等到那些杂碎押解回京。 锦衣卫对此事密不透风,但即便如此,许多朝臣还是听到了些许风声。 一夜之间,朝野皆知。 群臣在早朝时,就如同沸腾的滚水般激烈,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上书弹劾。 “陛下,微臣早就觉得,蓝玉与北元私通……” “陛下,蓝昭那个小混蛋,还敢派人去与北元余孽接触,实在是罪大恶极……” “陛下,此事定要严查,切切不可让叛徒身居高位!” “还请陛下下旨,召蓝玉回京,将平叛战事交由魏国公徐辉祖接管!” 朱元璋皱着眉头,老态龙钟的脸上满是杀气。 明明已经给锦衣卫下过令,为何消息走漏的还是这么快? 看着底下“群情激昂”的臣子们。 太子朱标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朱元璋瞬间明白过来。 走漏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好儿子朱标。 这一点,也让老朱非常疑惑。 不让蓝昭下狱的是他,散播消息的还是他。 “这小子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 第41章 党同伐异?这是在借机公报私仇! 朝堂之上,任何一件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 朱标此举,相当于是把蓝玉父子二人,架在火上来烤。 在如此激烈的情况下,朱标没有再一次为蓝昭开脱,而是静静审视着太和殿中发生的一切。 朱元璋暗自猜测。 “莫非是蓝昭无意间得罪了标儿?” 群臣好不容易抓到机会,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秦逵更是直接建议,替换平叛主将,把蓝玉调回京师。 父子俩若是真的在此齐聚。 只有一种结果,灭门。 朱标事前没有和其他人商量,仅仅是授意一些官吏,让他们在朝中大肆散播消息。 “陛下,微臣请奏,由刑部彻查蓝昭私通北元余孽一案!” 说话的人,是刑部尚书杨靖。 朝廷目前的派系,基本上都是太子党的人,就连凉国公蓝玉都自认为是太子的铁杆跟班。 杨靖是通过科举入仕,但却始终瞧不起那帮骄兵悍将。 问题是,如果把蓝昭交给刑部,那么事情就变麻烦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吏部尚书詹徽却冷笑道:“杨尚书,你未免太心急了,陛下已经让锦衣卫彻查,何必继续让刑部操劳呢?” 历史上,詹徽属于淮西勋贵,在洪武二十五年时加授太子少保,但在蓝玉案中被牵连。 现在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詹徽和蓝玉的关系不浅。 太子朱标没有出面开脱,但他却突然蹦了出来。 “陛下,此案当中有着诸多疑点。” “凉国公世子蓝昭,近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京师安安稳稳的做生意,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相较于之前,他算是安分很多了,也根本没有理由与北元余孽私通。” “陛下赐其世袭罔替,难道蓝昭看不出来,以后当个凉国公,还是去当北元余孽的一条狗,被史书记录成叛国贼,臣相信蓝昭世子有着自己的判断。” “群臣之言,并非为国进言,而是借机党同伐异!” “凉国公在外平叛征战,而你却在战事的紧要关头,以其子作为要挟,逼迫凉国公回京,究竟是何用意?!” 詹徽的话说得极重,怒目圆瞪地看向兵部尚书秦逵。 一时之间,朝堂当中众说纷纭。 “对啊,一切还是以战事为重,凉国公平叛一月有余,不可因此事乱其心神。” “即便要治罪,也得讲究证据才是。” “蓝昭世子平日是有些嚣张跋扈,但也都是小打小闹,没有必要将其治罪。” 有着詹徽挑头维护,那些淮西旧部的子孙们,逐渐开始为其说话。 这便是太子朱标想要的效果。 准确来说,朝堂大致分为两派。 一派是淮西勋贵和他们的后辈。 一派是立国之后,从科举中选拔出来的人才。 两派都想让朝堂当中多一些自己的人,那么明里暗里就会形成争权夺利之风。 朱标的真正意图,是想要敲打蓝玉。 即便远在千里之外,但儿子的安危不得不顾,而蓝玉在朝中能够依靠的人,只有太子。 治国理政,要恩威并用才是。 借用臣子的手,不断对蓝昭发难,也好让其尝一下牢狱里是什么滋味。 朱元璋见气氛刚刚好,便开口问道:“杨爱卿,你们刑部是想从锦衣卫接过蓝昭的案子,对吧?” “回禀陛下,正是!” 只要蓝昭落在刑部手里,即便他没有私通北元的嫌疑,照样可以把他以前做的那些烂事挖出来。 如此一来,就太过火了。 朱家父子都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 詹徽的作用再次发挥,他冷笑不止地看向杨靖。 “谁不知道杨尚书有个侄子,当初在军中即将要晋升的时候,因触犯军规,被凉国公下令活活打死。” “杨尚书急于接过蓝昭一案,恐有公报私仇之嫌。” “陛下,若是要将此案交由刑部审查,微臣则想以都察院的名义共同审理此案,以免某人戕害无辜!” 某人…… 不就是在隐晦地告诉群臣,杨靖即是小人。 朱元璋没有做出决策,询问道:“太子,凉国公是你的娘舅,蓝昭是你的表弟,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儿臣感觉詹尚书的提议甚好,不如就将蓝昭移交刑部大牢,由都察院与刑部共同审办此案。” “是否公报私仇,亦或者是党同伐异,从查案当中就能看的出来。” “碍于蓝昭的身份,另令兵部发函询问前线战况时,将此案详情以书信告知凉国公,免得让他在前线多想。” 这下,朱元璋算是明白自己这好儿子的想法了。 彻底将水搅浑,即能起到压制蓝玉的作用,又能让蓝昭感觉到危机感。 新臣子与旧臣子之间的矛盾,也就会愈发激烈。 当皇帝的,其实最怕臣子一条心,唯有不断在朝中制造矛盾,才能保障皇权对臣民的稳固统治。 称为——帝王心术。 朱元璋旋即下旨。 “那好,就依照太子之见办理此案。” 散朝之后,杨靖憋着一肚子气。 本来依靠群臣,就能够让刑部将蓝昭拿捏死,顺带着把一帮淮西勋贵给拉下马。 半路又杀出来一个詹徽。 实在可恨! 锦衣卫速度也很快,第一时间便将蓝昭从诏狱中提了出来。 蓝昭也是一脸蒙圈,惊讶道:“这么快就要把我给放了?” “陛下谕旨,你的案子归刑部了。” 来者是一名锦衣卫千户,蒋瓛。 蓝昭对这名字并不陌生,四年之后的蓝玉案,这家伙可替老朱出了不少力气。 不过,最终也没有善终就是了。 蓝昭依稀记得。 今年才应该算是“胡惟庸案”的终结时间点,因为还有个重要人物没有落网。 韩国公,李善长。 从中起到重大作用的人,即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但因老朱诛杀李善长后牵连了太多臣子,得有人把这份骂名给担起来。 毛骧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在这之后,锦衣卫的一把手就成了蒋瓛。 蓝昭隐隐感觉,自己有可能成为了一颗棋子。 被移交到刑部,并不如待在诏狱。 哪怕身处民间,蓝昭对朝堂上的变动,也是掌握的清清楚楚。 “刑部尚书杨靖,可是蓝玉那厮的死对头啊……” 第42章 搞偷袭,这小子不讲武德 “落到他手里,本公子岂不是要饱受囹圄之苦了?” 蓝昭顿时心如死灰。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那群杂碎跑去互市,结果还是授人以柄了,才在今日酿成此般大祸。 蒋瓛有些不耐,催促道:“世子,该移步了。” 蓝昭心绪一度低落,脑海中浮现出了诸多猜测。 凡事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难不成是蓝玉那厮在前线战败了? 不对啊…… 蓝昭记得清清楚楚,哪怕没有采取平夷三策,以自己老爹的战力平施南、忠建两地的叛乱,也仅仅是时间问题。 仔细思索过后,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和胡惟庸案的结尾有关。 蒋瓛再三催促,蓝昭才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 “蒋千户,能否和我说说,到底是谁要把我移交到刑部呀?” 蓝昭瞪着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局势实在有些不妙,必须得想尽办法了解更多情况才是。 目前来说,蒋瓛最想要的,就应该是功绩,只有这样他登上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宝座,才更有把握。 面对疑问,蒋瓛一言不发。 蓝昭偷偷瞄了他一眼,忽然浅笑一声,悄咪咪开口。 走出牢房之前,蓝昭从衣襟处摸出来一张银票,直接塞到了对方手中。 “你这是做什么?” 蒋瓛看到上面的数字,壹仟两。 “这不是想知道更多情况嘛,您就行行好,告诉我一些事情嘛。” 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没有谁会和白花花的银两过不去,蒋瓛也是一样。 一千两,对他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 “世子,实话告诉你吧,与刑部共同审理的还有都察院,而且是太子建议的。在下能告诉你的,怕是只有这么多。” 蓝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脚步也停在了牢房门口。 看来,朝中要出大事了。 私通北元,多半是个幌子,太子朱标趁势利用而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多半就是走个过场。 否则,这件案子,都察院没有插手的资格,而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詹徽,与蓝玉那厮早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想到这里,蓝昭也不再犹豫,大步跟着蒋瓛走出诏狱。 等到进入刑部大牢,待遇可就没诏狱那么好,被几名小吏推搡着进入到牢房。 对方二话不说,直接扔过来一套恶臭的囚服。 “赶紧的,把衣服给换上,要不然得挨鞭子!” 牢房外的牢头趾高气扬地骂骂咧咧。 蓝昭眼神逐渐阴冷:“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 “能不知道吗?凉国公蓝玉的儿子嘛,但你知道老子在天牢里送走了多少官宦子弟不?” “咱们大明朝最后一位宰相胡惟庸,他的儿子在十年前,就是被老子一手给弄死的。” “你?算个屁!” 刑部大牢,也有个人人皆知的别称,天牢。 进了此地,是龙得趴着,是虎得卧着,而造就了这群狱中小吏的嚣张。 不管是哪一路达官贵人,除非上面打过招呼,否则都得在此地饱尝皮肉之苦。 杨靖的确打过招呼,但却是让小吏好好让蓝昭尝一下苦头。 “听说,您这位贵公子是从诏狱被送到这里的。” “不过瞧你身上,没有任何伤势,怕是在诏狱当中花了不少银子吧。” “来来来,咱们天牢的兄弟过了多少年苦日子,要不您也发发慈悲,捐点银子出来,接下来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对方说着,还真的伸出手来索要银子。 蓝昭倒也客气,笑呵呵道:“行啊,你先进来,本公子身上还有几锭银子。” “真的?” 牢头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进了牢房。 只见蓝昭从袖口处,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银锭,掂量着少说也有五六十两。 握在手里,那就是块银砖头! 砰! 正当牢头想要接过银子,蓝昭直接将这玩意敲在他脑壳上。 “特喵的……” “以往只有本公子敲诈勒索别人的份,就你这种货色还想来敲诈老子?” “别说老子没被定罪,就算被定罪了,也不是你这种狗奴才能够折辱的!” 一时之间,狱中其他小吏都涌了过来。 见牢头被银子给敲得头破血流,个个瞠目结舌。 本想着进去拉开二人,但蓝昭动作更快,已经用铁链把牢房门在里面锁死。 “啊啊啊!!!” “救命啊!” “杀人啦!” 牢头哪能想到,这小子根本不讲武德,上来就搞偷袭,用的还是银锭。 关键是,次次都对着脑门子砸,整个人就如同被泄了力般,丝毫没有反击余地。 哪怕外面的小吏不断呼喊,蓝昭压根没有停手的意思。 直到把牢头打的满头鲜血,才随手把沾着血的银锭往牢房外一丢。 蓝昭气喘吁吁时,还不忘阔气道:“拿着,正好本公子在牢中觉得无聊呢,拿你们的牢头出出气,这就权当是封口费了。” 众人都知道,蓝昭是凉国公的宝贝儿子。 平日里在京城当中,到处惹是生非,可没想到动起手来跟亡命之徒一样。 下手丝毫没有顾忌。 牢头仰躺在牢房当中,嘴里还在往外吐着血沫。 外面的小吏战战兢兢道:“世子……您下手太狠了,要不先把他送出来,否则真死了人,您也不好办呀。” “也对。” 蓝昭这才打开铁链,朝着那群小吏招手,示意让他们进来。 结果,没有一个人敢动。 生怕下一个银锭,会落在他们头上。 其实大家都不傻,上头说是要好好“招待”蓝昭,但又不是只有刑部在查此案,还有个都察院盯着呢。 滥用刑罚,反正又治不了刑部那些官老爷的罪。 要是以后蓝昭出去,随口说一句话,他们这群小吏就得遭殃。 牢头本来是想敲点银子出来,晚上好去青楼逛逛,自己反而遭了血光之灾。 这也得益于凉国公的教导。 读书写字,蓝昭学不下去,但要论起打架斗殴,除了打不过自家老子,能把京城权贵圈子的少爷们都给摁在地上摩擦。 更别提这种欺软怕硬的牢头了。 “在天牢伺候好本公子,银子有的是,就是别学这种狗东西,还敢来敲诈本公子!” 第43章 锒铛入狱的真相,太子蓄谋为之 “混账!” 此事传到刑部尚书杨靖耳朵里,这家伙气得吹胡子瞪眼。 “真以为天牢是他的凉国公府啊?” “当众殴打刑部大牢的小吏,还敢拿着银子明目张胆的贿赂!” “让刑部的小吏,去伺候他?!” 杨靖二话不说,亲自吩咐道:“告诉牢里的人,让蓝昭尝尝刑具究竟是什么滋味!” 话刚刚说出口,都察院就来人了。 “杨尚书,用刑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詹大人让我知会您一声,现在他要提审蓝昭。” 来者撂下这句话,径直走出刑部衙门,可以说是半点面子都没给。 说是提审,其实是保护蓝昭。 詹徽对于蓝昭的行为,也是深感无奈。 等来到大牢,二人四目相对。 蓝昭一改方才的嚣张模样,可怜巴巴道:“詹叔,您终于来救小侄了,您是不知道这群刑部的狗杂碎有多么嚣张,刚刚还想带人围殴小侄呢,好在小侄身手高强,才没能让他们得逞,您可得替我主持公道啊。” 此话一出,狱中小吏皆是心惊肉跳。 现在谁还敢为难蓝昭啊? 这家伙动起手来,跟不要命似的。 真正意义上的用银锭来砸人,还把牢头给砸的奄奄一息。 现在跑过来,又倒打一耙! 詹徽知道这个好侄儿的德行,不管到哪里,只有他欺负人家的份,还真没被别人欺负过。 “行了,我会和刑部打招呼,让他们别找你麻烦。” “而且……这是天牢,别一口一个詹叔。” “本官前来,是要审问你与北元余孽私通一事。” 话落,都察院的两名御史,将蓝昭从牢房带出,转移到了另外一处监牢之中。 此地别无他人,相处起来气氛更加轻松。 詹徽本身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官职本来是正二品,但今年又兼任了吏部尚书。 摇身一变,成了一品大员。 以前还经常来凉国公府做客,和蓝玉的关系宛若亲兄弟。 在历史上,詹徽正是因为“蓝玉案”被杀! 蓝昭干脆席地而坐,只得无奈叹息一声。 “唉……” “詹叔,就连您也认为,侄儿会与北元余孽私通密谋?” 詹徽面目不善,沉声道:“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今天实话告诉你吧,在牢中什么都不要告诉刑部的人。” “人家不是冲着你来,而是冲着你爹。” “这件案子,还牵涉了另外一起案子,只要你能管住嘴别乱说,我迟早能让你出去!” 这下,轮到蓝昭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案子,都牵扯了谁?” 詹徽略微斟酌,最终还是把事情告知给他。 “韩国公,李善长。” “起因还是与你父亲的军功有关。” “捕鱼儿海一战,你父亲一跃成为封公拜将,但在征战期间,他截获了胡惟庸与沙漠使者的密谋书信,然后将此事告知了李善长,本以为那老东西会禀报给陛下,实际情况是李善长密而不保。” “现在陛下和太子,都在怀疑凉国公,而你偏偏在这种时候和北元余孽扯上关系。” “实在是让局势雪上加霜……” 果然如此! 还在诏狱之时,蓝昭就在猜测,自己锒铛入狱就有可能是一场密谋。 詹徽明言告知,更加应证了之前的猜测。 大明开国功臣,李善长要完了! 现在最主要的是,如何不将罪责牵连到蓝玉身上,但其中最主要还是得看太子的态度。 蓝昭震惊之余,逐渐安心下来,笑嘻嘻道:“詹叔,您也别过多担心,只要保住侄儿,所有麻烦都能够迎刃而解。” “说的轻巧!” 詹徽走到蓝昭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那你知道,究竟是谁要把你从诏狱中带出来吗?” “谁?”蓝昭心里忽感不妙。 “太子!” 一听这话,蓝昭脱口而出,骂道:“朱标他脑子抽风了吧?我又没招惹到他,在诏狱待着好好的,非得让我在天牢走一遭!” 詹徽连忙捂住蓝昭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闭嘴!” “所以我现在根本不确定,太子的态度究竟如何。” “陛下的意思,是想保住你和你爹,毕竟北元那边还会有战事。” “太子现在的态度很是模糊,如果他认为你爹有着不臣之心,情况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了。” 此刻,蓝昭心中思绪万千。 通过詹徽提供的情况,基本上可以确定,李善长一家会死的不能再死,但此案势必会牵连到蓝家。 重点还是那封与胡惟庸的书信。 不久之后,李善长就会进入诏狱,假设他要是说书信是蓝玉所伪造,只会变得越来越麻烦。 詹徽看到蓝昭脸色凝重,便开口宽慰。 “小昭,你暂且宽心,我会尽力帮你洗清和北元余孽之间的嫌疑。” “那些罪责,就让你的那群义兄义弟来承担。” “你最好给太子写一封信,明日我会再来大牢提审,到时可以帮你把书信交给太子。” 詹徽已经说的够明显了。 蓝家的命运,握在太子朱标手里,而他这么做的意图,是想要折服蓝昭。 蓝昭无法理解。 在寿宴上的闹剧,难不成朱标忘了不成? 非得盯着自己不放干什么! “行了,今日到此为止,我送你回牢房吧。在这里忍耐几天,至于我对你说的话,也别告诉其他人。” 詹徽格外叮嘱,临走时还在天牢中留下了两名御史,就是怕刑部的人会对蓝昭不利。 都察院,本身就有着监察百官之责。 按照规矩,没有确定罪责前,刑部不得滥用刑罚,虽说这条规矩有和没有区别不大,但有了御史监督,刑部也不敢乱来。 蓝昭端坐在原来的牢房当中。 地上还有些血迹。 “朱标果真不是个善茬,动起手来比老朱要狠多了。” “多半还是他惦记着‘迁民之策’与‘平夷三策’。” “这次,想来是躲不过去了。” 再好的伪装,那也仅仅是伪装而已,没有人能够做到天衣无缝。 詹徽的意思是向太子示好,重新求得太子庇护,不但能够安然渡过此劫,即便诛杀李善长时,也不会让蓝玉那厮受到牵连。 第44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时刻 “太子,对不住了,本公子吃软不吃硬!” 蓝昭呢喃之时,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既然想让我在刑部大牢当中待着,那在下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思绪落定,蓝昭躺在牢房的硬板床上呼呼大睡起来,醒了就把狱中小吏叫过来,塞过去一些碎银子,托他买些酒肉回来。 当天夜里,蓝昭所住的牢房周边,每个囚犯和小吏都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刑部大牢一度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詹徽留在这里的两名监察御史,更是看的嘴角直抽抽。 许多年来,能在刑部大牢中如此放肆的人,也只有蓝昭这独一份了。 次日,詹徽如约而至。 本以为蓝昭会写好书信,但来到牢房前时,却看到他躺在床上打着鼾声,旁边还有着没吃完的酒肉。 压根没把昨日说的话放在心上。 詹徽叫来那两名御史,询问情况后才得知,蓝昭好像是把天牢当成家了…… 无奈之下,詹徽也没办法,天晓得蓝昭得睡到什么时候去。 哪怕刑部前来提审,蓝昭依旧是爱搭不理的样子。 但凡态度强硬一点,蓝昭就跪在地上,要死要活地哭喊着。 “老天爷哟,还有没有王法嘞!” “小人是被冤枉的啊,小人从来没和北元余孽有过勾结啊!” “都是有佞臣在构陷啊!” 不但如此,蓝昭还用着一种哭丧的腔调,听的人头皮发麻。 那帮子刑部官吏,只能不了了之。 都察院还有两名御史在这呢,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对蓝昭用刑。 而且,据说平叛前线传来战报,凉国公蓝玉重挫蛮夷土司,具体是真是假还暂时不得而知。 一旦蓝玉凯旋返京。 到时候,蓝昭十有八九得离开大牢,谁都不敢去得罪这位爷。 原本叫嚣着要惩治蓝昭的刑部尚书,今天也忽然变得无比安宁。 察觉到这些情况后。 蓝昭意识到,这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时刻。 —— 兵部衙门,尚书秦逵收到战报之时,当即就去往尚书房。 “陛下,太子,前线捷报!” “凉国公蓝玉歼敌八千余人,将忠建一地土司生擒,昨日就已经派人押解进京,此刻正在路上!” “战报上说,半月之内,即刻平定叛乱!” 平叛战事大捷,朱元璋的一桩心事总算落地。 朱标微笑道:“父皇,现在已经能印证儿臣的猜测了,按照蓝玉之前的战略,要想平了土司之患,所付出的代价会非常惨重。” “十天前,儿臣让兵部依照平夷三策作为宗旨,重新制定战略,效果显而易见。” “光是推恩令,就给蓝玉创造了极好的战机。” 这种情况,属实是在朱标的意料之中。 先前有着极深的刻板印象,他以为蓝昭所提出的“平夷三策”,运用到实战当中,会出现巨大差异。 当与兵部几个人反复推演施南、忠建两地的战事。 得出的结论无不例外,蓝玉一方大获全胜,土司一方毫无生机。 朱元璋收下战报,对着秦逵摆了摆手。 “你先退下吧,咱要和太子商量些事。” 秦逵毕恭毕敬道:“遵旨。” 没了外人,说起话来则更加方便。 朱元璋凝视着朱标,问道:“标儿,上次你说小昭有些好高骛远,这次你还是对他的策略有着高度评价,你自己不觉得矛盾吗?” “正是因此,儿臣才让人将小昭带出诏狱,转而交给刑部。” 朱标缓缓道出缘由。 “有着詹徽作为庇护,即便儿臣不出面,小昭也不会受到蓝玉那些政敌的侵害。” “一个能想出‘迁民之策’与‘平夷三策’的人,又岂会好高骛远之辈?” “其实可以假定,小昭在寿宴上要官的想法,不是伪装,而且非常真切,他想要那些重要的官职,以此进入仕途,与父辈那些人进行配合。” “用不了五年时间,他就可以从七品跃居至中枢权力的层面。” “一个人,是永远都无法抵挡权力的诱惑,将其下狱也是为了敲打一下小昭。” “正好,李善长也要出事了,同时给蓝玉一些敲打,以免凯旋而归之后,父皇封无可封。” 李善长的案子,都是锦衣卫在进行侦办。 如今,这位开国元勋当中的文臣,就像是鱼肉,而锦衣卫则是砧板,老朱则是那把快刀。 此事若是刨根问底,便和蓝玉有着莫大的联系。 没有李善长和胡惟庸,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朱元璋面露欣慰,赞扬道:“标儿,你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也是父皇耐心教导的结果。”朱标温和道。 “你以往不是最反对为父在朝堂上大开杀戒吗?为何最近变得如此具有肃杀之气?” 朱标的回应也很简单。 “百官哭,总好过百姓哭。” 立国以来,朱标不止在京中处理政务,更是实际到了各州府前去走访探查,他发现那些勋贵官吏的万恶行径。 逐渐发现,仁慈解决不了事情的根源。 乱世得用重典,大乱之后才有大治! 这句话,深得朱元璋心意。 “很好,你说的没错,大明从来都是与百姓共天下,而非与士大夫共天下。” “不过你也得顾忌一下亲情,小昭和太子妃常氏的关系不要忘了,别真把人家给逼死了。” “要是这次小昭不愿入仕,你怕也是束手无策。” 朱元璋料准了儿子的心思。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朱标在史书上的名字,与自己一样是个残暴之君! 朱标缓缓叹息一声。 “儿臣当然记得太子妃,小昭也是她一手带大,儿臣又何尝不爱护小昭。” “单从亲情上讲,他作为凉国公的世子,就不应该那么纨绔浮夸,而是应当为国效力!” “不断的伪装,让儿臣都有些看不透小昭,就如父皇所说,假设儿臣与父皇皆有不测,蓝家父子就有极大可能会权倾朝野。” 若是蓝昭也是一名悍将,朱标反而会非常放心,实际情况却大大相反。 蓝玉在军中有着极高威望,又是如今淮西勋贵的领头羊,而他的儿子同时具有深不可测的城府。 所有淮西勋贵,便会以蓝家父子马首是瞻。 第45章 死咬蓝昭不放,意在淮西旧部 身为君主,对臣子有着猜忌,可以说是人之常情。 如若将忠心耿耿的臣子,当做权力的假想敌,那就显得有些气量狭小,难以成就大事。 太子朱标有着绝对信心,能够压制和掌控蓝玉。 “父皇,从战报上来看,小昭比起那些国子监学子们,具有着真正的治国治军之才。” “这样的话,就形成了一个假设。” “一直以来,小昭都在隐藏自己,他大可不必惧怕儿臣,但未必不惧惧怕父皇。” 经过多方观察,朱标最终还是得出了这个结论,言语上可谓是一语中的。 朱元璋面色古怪,分析道:“标儿,你是指小昭是怕在为父的手上折戟沉沙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说句难听的,他所作所为好像都是在规避朝堂上的风险。” “看似混账王八蛋,给蓝玉招惹来了不少笑话,但恰恰也给蓝玉减少了许多麻烦。” “朝中权贵都一致认为,蓝家只能在蓝玉的手上昌盛,哪怕日后蓝昭世袭罔替,顶多就是有个公爵的名头而已,成不了大气候。” “这小子……藏的很深。” 仅仅从目前来看,朱元璋还没有要诛杀蓝玉的心思。 漠北之中,还残存着北元余孽,需要蓝玉前去征战,为大明扫清一切来自外部的忧患。 汉朝的匈奴之乱,绝不可在明朝重演。 换种意思来理解,只要太子朱标不出问题,蓝玉就是老朱留给他的一柄利剑。 朱标说这么多,主要还是想向朱元璋表示。 自己能够掌控好蓝家父子,即便惹出天大的麻烦,他也能够进行善后。 不要再向之前那样,毫无尺度的屠戮淮西勋贵。 “标儿,你是怕李善长的案子,真的牵扯到蓝玉身上吧?” 朱元璋眉眼一挑。 满朝皆知,李善长虽坐了冷板凳,但和许多淮西旧部之间,仍然保持着密切联系。 从朱元璋起兵反元开始,这位韩国公的资历就非常老,大明的最后一位丞相胡惟庸,还是他的学生。 只要李善长出事,朝野当中必然会再度掀起腥风血雨。 别人朱标管不着,但他真的不想蓝家父子出事。 这时,朱元璋亮明态度,正声道:“一码归一码,胡惟庸与外敌勾结的书信,是蓝玉截获的,但截留之人却是李善长。” “只要蓝玉没参与谋反,那么为父就不会对其下死手。” “这次,你也做的漂亮,李善长事发在即,许多淮西勋贵心神不宁,而他们目前能指望的人只有蓝玉,又将小昭下狱,即钳制了蓝玉,又敲打了旧部,做的漂亮。” 论及权谋手段,朱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某些方面比老朱做的还要漂亮。 原先是顾忌蓝玉统军之时会拥兵作乱,但现在凯旋在即,也是时候该动手了。 年底之前,务必要将李善长给解决掉,以免存留后患。 此举目的,亦是为了打压整个淮西旧部,归根结底还是他们在朝中的话语权,有些过于强悍。 本来话题应该到此为止。 朱元璋还是忍不住问道:“等事情落定后,你究竟想怎么处置小昭?” “如果他愿意入仕,那是极好,起码儿臣能够对其直接进行控制。”朱标回答道。 封建时代的皇权体系下,臣民的命运通常都握在皇帝手里。 就拿李善长来说,他为大明所建立的功劳,比起蓝玉只高不低。“胡惟庸案”事发已有十年,他早就该平安落地了,但朱元璋仍是觉得他极具威胁。 轻飘飘的一个念头,就在冥冥之中给李善长奠定了死期。 如若轮到蓝玉遭劫,情况只会更差。 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细声细语。 “陛下,刑部尚书杨靖求见,说是有事向陛下启奏。” 朱元璋闻言,和朱标相视一笑,多半又是为了那个小王八蛋的事。 “让他进来吧。” 得到允准,杨靖踏入上书房,完成行礼叩拜的一系列礼节过后,双手高高将奏本举起。 脸上的神情,更是饱含怒气。 “陛下,微臣有本要奏,臣弹劾都察院左都御史、吏部尚书詹徽徇私舞弊,阻挠刑部办案审查,还请陛下酌定!” 平叛战报的消息传播非常快。 朱家父子谈论期间,六部群臣基本上都得知了这事,也就象征着蓝玉不日返京。 届时,再想拿蓝昭开刀,事情可就要麻烦太多。 朱元璋接过奏本,疑惑道:“人家都察院和刑部一起办案,有些矛盾很正常嘛,为何要说詹徽徇私舞弊?” “他让两名御史进驻刑部大牢,专门庇护蓝昭,使得刑部难以提审,在私通北元一案中,未能获得任何有效证词,而都察院又在此案上大做文章,意欲让凉国公的那几名义子承担罪责。” 杨靖说的义正言辞,仿佛还很憋屈,摆明是想死咬蓝昭不放。 这不单单是刑部和都察院之间的矛盾,也将太子朱标的义子完全曲解。 不等朱元璋发话,朱标先开口怒斥道:“那你们刑部是干什么吃的?前些天的朝会上,就让你们刑部彻查此案。” “查到今天,除了一句蓝昭唆使凉国公的义子们前往北元,还有什么有力证据?” “都察院之举,也是怕造成冤假错案,刑部那就得继续查明真相。” “如若蓝昭真的有罪,哪怕我是他的表兄,也绝不会所谓的徇私舞弊!” “有点事情就来启奏陛下,你们这些大臣看来还是闲得慌,过几天有你们忙的。” 朱标并非佯怒,本来是想让刑部配合自己演好这场戏。 哪曾想,他们得寸进尺,还非得从蓝昭身上查出点事。 幸亏留了个后手,如果都察院没有介入,没准蓝昭还真被他们给法办了。 杨靖的奏疏被直接打回。 那么,借蓝昭攻讦蓝玉的意图只能落空。 杨靖只好灰头土脸的退出尚书房,他也知道近期陛下要对李善长动手。 新派臣子的想法,就是想借此机会,将淮西勋贵连根拔起。 眼下看来,局势变得愈发复杂。 第46章 命运几何,不过当权者一句话而已 刑部大牢。 牢狱,在常人看来,都是气氛极其压抑的地方,但自从蓝昭到了此地过后,就好似变成了酒馆。 前面几天,蓝昭还有些克制,现在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几十个牢房当中的囚犯,都在捧着酒碗,嘴里啃着肉食。 蓝昭正在和几个死囚划拳,隔着老远就看到人家碗底,还残留着一些酒水。 “你干啥呢?都是判了处决的人,喝酒还搁这养鱼呢?” “干净的!喝干净!” “感情深,一口闷!” 蓝昭骂骂咧咧地催促着。 那几个死囚面露苦涩,这些天来成日陪着蓝昭喝酒解闷,每天都被灌得不省人事。 如今实在是喝不下去,还得捏着鼻子继续吞咽。 突然有一名满脸麻子的死囚,舔着个脸嘿嘿笑道:“世子,您神通广大,给兄弟们弄来这么多酒肉,能不能再给咱们弄些女人过来。” “哪怕是死,兄弟几个也死而无憾了呀。” “等以后咱们去了阎王爷那里,也给世子您多多美言几句嘛,再不济还能在黄泉路上给您当引路的!” 蓝昭当即笑骂道:“去你娘的,想让本公子死,还早着呢?” “现在都把本公子当做许愿的灵龟了是吧,还帮你们找女人。” “信不信把你们命根子剁了拿去喂狗?” 牢狱中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时时刻刻都是暗无天日的气氛,好在有着这帮三教九流陪着解闷。 刑部的那帮官吏,看着只能眼睛直冒火,又不敢对其滥用私刑。 要再过一阵子,估计整座刑部大牢,都得被蓝昭搅得鸡犬不宁。 这时,大牢外又被送进来好几个人,他们看到天牢中竟是这般情形,心里也是忍不住一惊。 蓝昭见状,喊着人家过来喝酒。 负责押解囚犯的刑部官吏,顿时脸色一黑,怒斥道:“蓝昭,这里是刑部大牢,休得放肆!” “怎么?大牢中还不让人说话了?”蓝昭戏谑道。 “你……” 其中一人还想继续发难,但被身旁的同僚给制止住。 “行了,消消气,这二世祖待一阵子就能出去,没有必要得罪他,而且前线已经传来战报,凉国公快回来了。” 说来说去,人家还是有个好爹,哪怕是在刑部大牢,日子照样过的有滋有味。 刑部官吏只好作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们刚刚说的话,也被蓝昭和囚犯们听了进去。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马上就要离开这鬼地方了!” “这段时间,兄弟们可得多谢你了,让咱们死前还能做个饱死鬼!” “大恩大德,我们铭记在心,永生难忘!” 不得不说,蓝昭的交际能力强到离谱,无论是哪一方牛鬼蛇神,在他手里都走不过几个回合。 能用钱解决的绝不啰嗦,不能用钱解决的就用拳头。 新来的囚犯,也很快和蓝昭打成一片。 不过,看着他们的打扮,好像是佃户,更巧的是原来还是凉国公府的佃户。 蓝玉固然喜欢侵占良田,但对那些穷苦人家并不过分,每年都能让他们家中留有余粮。 蓝昭好奇问道:“你们不都是种地的么?怎么会被关到这种地方?” “世子有所不知啊,您前段时间把凉国公府的田产都给卖了,我们这些佃户也就跟着被卖。” “接手田产的东家,找我们索要租金,索要不成,就说我们强占田亩。” “被人家一句话给送到牢里来了……” 这种手段,在地方上的豪强劣绅层出不穷。 朝廷一直都在极力打击这些事情,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吃亏的最终还是这些底层百姓。 古代科技水平太低,农作物收成完完全全是看天吃饭。 年景好时,百姓尚且能活。年景不好,则饿殍遍野。 但凡要是能制造出化肥,粮产数量都会飞速提升。 看到这些佃户,蓝昭原本蓄谋已久的“食之策”,则有了一个初步雏形。 大规模制造现代化肥,毫无可能性,毕竟大明的工业基础无限等于零,现代化肥的一切原材料都无从获取。 最难的地方,在于从零跨到一这个过程。 粮食,放在历朝历代,都是至关重要之事。 与这些佃户交谈时,蓝昭发现当地的粮产并不乐观,可要是有了化肥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 再者即是土地问题,这里涉及到权力与朝堂。 蓝昭感觉,要是不想被别人左右命运,就必须要将命运捏在手里。 一切的前提,则是要达到无可撼动的地位。 造反?夺权? 这些事情,蓝昭在最初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在朱元璋手上做这种事,那就真的是在茅厕里打灯笼,找死。 反之要是替老朱,解决百姓的“衣食住行”等问题。 如此做法,虽不至于让自身立于不败之地,但最起码与之前相比,要安全许多。 身处狱中数天,蓝昭也并非是在虚度光阴。 被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人人心中皆有惶恐,他自己也不例外。 没有证据,没有罪责,就仅仅是因为当权者的一句话而已。 再拿四年后的“蓝玉案”来说,难道蓝玉那厮真的是蓄谋造反吗? 起码从现在看来,蓝玉对大明的忠心,天地可鉴。 却因为老朱的猜忌之心,蓝家九族全部受到牵连,所作所为说是为国为民,那也不过是为他的孙子朱允炆铺路而已。 相反,从后世记载的史料来看,朱元璋不但没有帮到朱允炆,反而是间接害了他。 假设蓝玉没有被诛杀,朱允炆大可放心削藩,继续加强皇权中枢统治。 再给燕王朱棣一百个胆子,他也未必敢从顺天攻到应天。 思绪之间,蓝昭缓缓捏紧拳头。 改变历史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可能会产生所谓的蝴蝶效应,也有可能太子朱标以后不会死,朱允炆也不会那么早登基。 蓝昭深知,自己赌不起! 因此,就必须假定蓝玉案一定会如时事发。 严格来说,现在只剩下四年不到的时间,必须要抓住一切机会,。 为自己,为蓝家,寻求生机! 第47章 胡惟庸案的最终节点,清算 又在牢狱中待了七天,蓝昭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依旧与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 每日除了带人喝酒吃肉,就是聊着那些男女之事,那群狱卒听着都感觉害臊。 什么一夜七次郎……什么夜御十女…… 说到后面,蓝昭还起劲了,还来一本正经的分析起女性的生理构造…… 思想封建的古人们,哪经得起他这样折腾。 外边的局势,已然是狂风暴雨,蓝昭却在此地无比安心,什么荒唐事都能做的出来。 直到,狱卒们闲聊时,蓝昭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件事情。 就在昨日夜间,锦衣卫的人马突然闯进韩国公李善长府邸,但后续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蓝昭忽然意识到。 太子朱标把自己从诏狱,毫无征兆地转移到刑部大牢,貌似是在换一种方法进行保护。 李善长,位列开国六国公之首,哪怕胡惟庸案事发,废了丞相制之后,依然是官居光禄大夫与太师,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这次因为蓝玉当初截获的一封信件,重新将李善长拉进了权力旋涡当中。 “可能有些误会太子了……” “李善长在朝中根基极深,胡惟庸已经死了,但我爹蓝玉还活着。” “这个派系,可能会以为是蓝玉那厮,故意将李善长扳倒,如果我此刻身在牢狱之外,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仔细想想,事情发生的过于巧合。 朱家父子前脚要对李善长动手,后脚自己就因为私通北元被下狱。 总的来看,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而是布局已久的阴谋! 史书上记载,李善长被杀的原因,还是在当初胡惟庸谋逆,而其得知实情,却没有向老朱揭发,被定了个“大逆不道”的罪名,最终被杀。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蓝昭找来那些狱卒,又掏出银子递给他们。 “几位兄弟,你们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最初的牢头,那些狱卒和蓝昭来往也很密切。 见到有银子,更乐意为其述说情况。 “世子,您也不必担心,韩国公的案子应该牵扯不到你,而且等凉国公回来了,您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蓝昭一脸八卦的样子,不以为意道:“本公子就是单纯好奇嘛,李善长可是被誉为大明开国以来,文臣第一人,连他都遭了大难,换做谁谁不好奇呀?” “反正是听说,韩国公前些日子还找信国公汤和借兵呢,估摸着铁定想要造反!” “瞎说什么呢,据我所知,借兵是为了建造府邸,怎么能说是造反呢?” “韩国公家财万贯,要想建宅子,去外面出钱找些人来不就行,何必要借兵?” 狱卒们众说纷纭,所有情况都是稀里糊涂,完全没有一个准头。 但是,借兵之事,却是已经发生的了。 在蓝玉出征前,韩国公也派人将其请了过去,多半同样是为了借兵。 蓝玉平日有些居功自傲,但不代表他就是个任人驱使的蠢蛋。 谈及借兵,说了些托词就拒绝了。 算起来,从前到后也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蓝昭最怕李善长临死之时会进行攀咬。 “李老头,你最好死快一点,要不然整个淮西派系都得受你连累。” 蓝昭在心里默默想着,目光看向牢房中那唯一的一点光亮。 …… 紫禁城,乾清宫。 锦衣卫都指挥使毛骧正站在朱元璋面前,嘴里不断述说着已经搜集到的罪证。 “陛下,韩国公李善长确有谋反之意。” “两个月前,他先是找到信国公汤和,又找到凉国公蓝玉,说是要借三百兵勇修建府邸,但这两位国公无一不是严词拒绝。” “至此之后,李善长并没有修建府邸,而是暗地里与许多淮西旧部进行联络,试图在朝堂中重新为其拉起声望,但效果明显不佳。” “陛下当初惩戒其弟李存义时,李善长也在家中颇有怨言,说自己为大明立下不世之功,却没得到应有的待遇。” “甚至近些日子,不断在说陛下……” 有些话,毛骧还没胆子一口气说出来。 朱元璋略有不满,冷声呵斥道:“有话就说,别支支吾吾。” “李善长说,陛下猜忌之心极重,哪怕日后要治罪,不止是他,现存所有国公都得被陛下所诛杀……” 此话一出,朱元璋本来还有些平静的脸色,忽然变得阴厉起来。 “很好……很好。” “借兵修建府邸,还只要三百兵勇。” “若是汤和和蓝玉借给他八百兵勇,岂不是就敢效仿唐太宗李世民,也来搞一场玄武门之变?!” 朱元璋的声音接近怒吼。 毛骧低着头,不敢再有任何多余动作。 那股子令人胆寒的杀气,几乎在转瞬之间,充斥在乾清宫的每一个角落。 “毛骧!去把韩国公请到这里来,咱要当面和他聊一聊,什么叫做猜忌之心!” 直到现在,朱元璋对李善长的杀意,仍然不是非常坚定。 毛骧战战兢兢道:“末将遵旨……” 恍惚之间,朱元璋忽然想起,当初与李善长初次相见的时候。 那时的朱元璋,还是在郭子兴底下的将军,带着十八骑攻下定远。 又在被郭子兴猜忌之时,李善长施以援手,始终不离不弃。 从起兵反元,再到称吴王,直到建立大明,这位臣子就像是一个老友,每当危难之时总能看见他的身影。 朱元璋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却是心狠手辣之人。 “唉……” 重重叹息一声,朱元璋拖着年迈的苍老身躯,端坐在那张无数人所向往的金黄龙椅之上。 半个时辰之后,李善长来了。 一袭大红官袍,头戴梁冠,着云头履,脸上的阴郁却是丝毫没有遮掩。 朱元璋下意识地露出一抹笑容。 未曾想,这位老友以极其冰冷的语气开口,同时也在行礼叩拜。 “罪臣李善长,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语气同样不善。 “起身吧,知道咱把你叫到乾清宫里所为何事吗?” 李善长淡漠地吐出两个字。 “清算。” 第48章 凉国公凯旋班师,牢狱中的欢呼 气氛一度凝滞,朱元璋脸色僵硬,依靠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掌逐渐握紧。 “陛下,老臣记得,那时相识不久,您问臣何时才能天下平定。” “老臣也告诉过您,以汉高祖为例,生性豁达、知人善任、不随意屠戮功臣,花了五年便成就了统一伟业。” “陛下当时确实是在效仿汉高祖,而天下最终落入到了你们朱家手里。” “如今的陛下,只不过是一介独夫。” 朱元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嘴唇也在颤抖。 “李善长!你这是在指责咱做错了吗!” 李善长戏谑一笑。 “难道不是吗?驱使锦衣卫的鹰犬,对朝中所有重臣进行监视,连你的那群儿子们都在你的监视之下。” “陛下叫老臣前来,相信不是为了问那些已经调查清楚的事情。” “老臣今日而来,不过是引颈就戮,还望陛下尽早赐死,但也求放过家人一条生路,只需将其削为庶民即可。” 今时不同往日,君臣二人也再也不是当初打天下时候的模样。 一人讥讽戏谑,一人怒不可遏,皆因猜忌而起。 朱元璋说不出半个字来,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可也正是因为对李善长过于猜忌,才酿成今日之局面。 对方声声质问,每个字眼都如同刀子戳进心房。 一切罪名,无需言说。 李善长看着这位“老友”的样子,初次在他这里体会到了畅快感。 “陛下,若您真要以谋逆罪名诛杀老臣,老臣还可以告诉你更多人。” “不说别人吧,正在为陛下平叛的蓝玉,历来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 “老臣觉得,他日后的下场,比起胡惟庸好不到哪里去,陛下不如尽早全杀了为好,那时便无人能威胁到你朱家的基业!” 这句话,算是彻底惹怒了朱元璋。 “毛骧!毛骧!” “把他给咱带下去!夷族!夷族!” 一众锦衣卫闻讯,冲进乾清宫中,强行将李善长带离。 走到门口时,李善长却突然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讥诮笑容。 “独夫,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也会等着蓝玉他们!” 朱元璋怒目欲裂,手掌抓着扶手,嘴唇紧闭,牙关紧咬。 看着李善长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过了许久,心中那股怒气才逐渐平息。 或许是因为残存着愧疚,朱元璋最终还是没有将李善长株连九族,给锦衣卫下了一道简单的谕旨。 “诛杀李善长,夷李存义一族,流放李善长之子三千里。” 当日,李善长死于诏狱。 在朱元璋得知这个消息过后,瞳孔中只有着一瞬间的失落,取而代之的则是阴狠。 “李先生,咱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 “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计,留着你们这群功勋,朱家子孙受不了,百姓一样受不了。” “为了大明,咱不得不这样做,道歉的话,到时候就在黄泉路上说吧。” 李善长之死,并没有在朝堂当中掀起太大波澜。 整个过程都是由锦衣卫执行,将波及范围控制到最小。 朱元璋同样害怕李善长会不断攀咬,到时这件事情就会成为继“胡惟庸案”后的第四大案。 狱中的蓝昭得到消息时,快悬到嗓子眼的心也随之落定。 …… 正好过了时日,兵部再次收到平叛战报。 兵部尚书秦逵,将战报拿到朱元璋面前时,老态龙钟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一抹笑容。 “蓝玉还是那个蓝玉!” “生擒忠建土司之后,又将施南土司擒杀,共歼蛮兵一万七千人,还顺带把周边的那些土司全部都给横扫了一遍!” “真不愧是咱大明第一猛将!” 朱元璋毫不吝啬夸奖。 秦逵也是个见风使舵的高手,跟着附和道:“凉国公带兵打仗果然强悍,不日他将会率军返回京师,微臣请奏为凉国公摆下几桌庆功宴。” “不但要大摆宴席,到时咱要亲自出城相迎!” 看着战报上的字眼,朱元璋想不高兴都难。 这次,蓝玉损兵折将总共也才不过五千余人,却歼敌将近两万人,更是缴获了不计其数的战利品。 秦逵连忙说:“臣这就去准备!” “去吧!” 没过多久,太子朱标不出意料的找了过来,他也是满面笑容。 “父皇,可喜可贺,蓝玉大获全胜啊!” “不过呢……蓝昭的案子也查的差不多了,那些义子们其实是想自己在北元鞑子手上赚一笔,完全没有和北元私通的嫌疑。” “父皇要不下个旨意,放了小昭?” 朱标试探性地问着,实际上也是做顺水人情而已。 朱元璋大手一挥,朗声笑道:“肯定要放,而且此次大胜,他们父子皆有功劳!” “儿臣遵旨,这就去给刑部打招呼。” 一直关着蓝昭,确实不是个事。 倒也不是怕他受委屈,而是现在刑部大牢已经成了鸡飞狗跳的状况。 这家伙在牢狱当中,觉得喝酒吃肉还是不过瘾,用银两唆使狱卒互殴,谁赢一次就能有十两白银。 十天里,刑部换了不下三批狱卒,今日是第四批! 朱元璋得知此事,哭笑不得。 “这混蛋玩意,在哪里都老实不了,赶紧让他滚回凉国公府,好好休息几日,等他老爹回来,一起来武英殿赴宴!” 消息一传到刑部大牢。 整座牢狱,欢呼之声连绵不绝! 先前被揍过的牢头,感激不尽地握着蓝昭的手。 “世子,您终于要走了,以后可千万别再回来,小的们真的是受不起啊!” 除了驱使狱卒互殴。 蓝昭还说,谁要是把牢头敲一闷棍,就能从他这里拿走五两银子。 光是这几天,牢头就被敲了七八棍子,脑袋上的伤还没痊愈,就快要被打死了! 刑部那群饭桶,又不敢替其做主,只能选择作壁上观。 蓝昭依依不舍道:“本公子是真舍不得这帮兄弟,要不我再闹点事情出来,让陛下再关我一阵?” “别别别……您还是赶紧走吧,凉国公凯旋班师就这几天的事了!” 第49章 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嘛 “怪不得!” 蓝昭恍然大悟。 怪不得会突然把自己给放出去呢。 原本还以为,是刑部受不了这般折腾,被迫无奈才让太子朱标开恩。 走出刑部大牢的一瞬,外面的光亮甚至有些刺眼,好一会儿才让视觉恢复正常。 大门口,福蝶独自站在那里,美眸中噙着泪水。 压根不顾蓝昭身上的腥臭味,直接就扑了上来,哭的梨花带雨。 “公子……您在牢房里受苦了……呜呜呜。” 这些天来,凉国公府一直在被锦衣卫封锁。 今日早晨突然传来消息,得知凉国公蓝玉即将凯旋,也恰好是在这一天蓝昭的案子查明。 福蝶便来到刑部大牢门口等待,生怕蓝昭会出现什么意外。 “本公子还没死呢,有什么好哭的,而且身上这么脏,你不嫌弃啊?” 纵然,蓝昭在牢狱当中,日子比其他犯人好过太多,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十几天没曾沐浴,都快腌入味了,此刻的打扮看起来就像是街面上的乞丐。 即便如此,福蝶仍是没有半点嫌弃。 “不管公子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您的!” 蓝昭宠溺一笑,柔声道:“好了,先回府吧。” 府中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蓝昭自己受不了身上这股味,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给洗了个干干净净。 此时此刻,蓝昭泡在浴桶当中,看似瘦弱的身躯浸泡暖水之中,福蝶则在一旁伺候着。 自始至终,美眸都在直勾勾盯着自家公子。 蓝昭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股眼神,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坏笑。 “一个人泡澡多没意思!” 言语之间,福蝶整个人就被扯进了桶里,身上的青碧薄纱长被水浸透,紧紧与肌肤贴合着。 “啊!” 福蝶不由得惊呼一声,娇躯稍有抗拒,但被那双有力的手掌握住腰肢后,挣扎力度逐渐变小。 不知是因为水蒸气,还是因为这种姿势太过暧昧,原本白皙地脸蛋迅速升温。 福蝶微微低着头,声若细蚊道:“公子……您才刚刚脱离囹圄,应当好好休息才是,还请不要乱来嘛。” “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蓝昭玩味笑道。 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水中娇躯正在剧烈颤抖,情不自禁地发出阵阵低吟。 瞧见身前的女孩这般模样,蓝昭顿感腹部下方愈发灼热。 随后,水中又传出一阵布料的撕裂声,娇躯微微有着挪动。 不知为何,福蝶咬着嘴唇,愈发迎合。 外边的翠叶和青梅,正说笑着朝着浴房走来,手中拿着换洗衣裳,压根没有注意到浴房内的动静。 直到随手推开门,就见到眼前令人呆滞的一幕,二女愣在原地,立马反应过来,连忙退出去将门关好,俏脸上更是同时浮现出些许红晕。 蓝昭丝毫不在意,福蝶却是变得更加羞涩紧致。 ……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浴房中那副春意盎然的景色才逐渐消逝。 蓝昭自然而然地陷入到了贤者时间。 “公子,奴婢来帮您更衣。” 福蝶很是乖巧,夹着双腿勉强跨出浴桶。 这毕竟还是白天,蓝昭还是压制住了没有发泄完的欲望。 下人们已经做好了饭菜,为蓝昭的出狱接风洗尘。 蓝承阳闻讯,也从外面赶了回来。 这些日子里,多亏有他,外边的水泥产业与肥皂产业才没有停止,依旧每天都有着大笔入账。 饭桌上,蓝昭并不吝啬夸赞。 “承阳兄弟,这阵子辛苦你了,眼看我爹马上就要回来,你干脆就别回军营了,就留在我身边做事吧。” 蓝承阳明显心动。 说到底,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金钱、权力以及女人么? 靠着那点军饷,十年都难以在京城购置一套房屋。 若是跟在蓝昭身边,暂且不论其他的,光是钱就少不了。 蓝承阳当即表态:“以后世子要做什么,兄弟我绝对无条件支持!” 单打独斗终究不是个事,身边有着帮手,能够解决不少麻烦。 蓝承阳也从外面打探到准确消息。 “世子,大概就在明天下午,义父就会抵达京师,咱们还是想想怎么瞒着吧,您这段时间可是变卖了不少家产,义父要是回来,您怕是又逃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蓝昭很是放肆地笑道:“蓝玉那厮说不准还得感谢本公子,拿着他侵占的那些田产换来金银,又顺利成章通过生意帮他把钱给洗白了,他要是再敢打老子,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儿子的敲他闷棍!” 敲闷棍…… 这种事情,蓝昭还真做得出来。 不过,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历年以来被诛杀的勋贵,都有一条共同的罪名——强占田亩。 现在凉国公府的名下,一亩田都没有,相当于间接为蓝玉减少了威胁。 更多的是,从水泥和肥皂上赚来的几万两白银。 按照这种速度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能连本带息地还上通宝钱庄的债务。 蓝昭却压根没有还钱的意思。 “人家要债的都不急,你这个欠钱的急什么?” “通宝钱庄家大业大,瞧不起那几万两银子。” “再者说了,蓝玉那厮即将返京,难不成他还敢跑到我爹面前要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没什么好说的。 蓝昭旋即反应过来,问道:“是不是这段时间,通宝钱庄找你要债了?” “对,他们得知您入狱之后,就跑到我面前发难,说是要立即归还五万两白银,外加七千两利息,否则就把这事告诉凉国公,甚至捅到朝廷里面去。” 蓝承阳将情况如实告知。 抵押凉国公府邸,换取五万两白银,这件事情本在权贵圈子狠狠丢了次人。 如果要债要到朝廷里,那就不是丢脸的事情了。 蓝昭猛地把筷子一拍。 “借银子的时候,说好三个月归还银两,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就急着催账。” “还说要七千两利息,真当本公子是傻子吗?” “承阳,等会吃完饭,叫上几个人,跟本公子去一趟通宝钱庄,围了他!” 第50章 通宝钱庄,比高利贷还要黑心 “世子……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而且义父明天就要回来,您带人围了通宝钱庄,这不是授人以柄嘛?” “况且,您才刚刚从刑部大牢里出来。” 蓝承阳颇为顾忌。 解决这件事情,有很多种方法。 可是,蓝昭选择了最为偏激的手段。 “特喵的!开口就要七千两利息,比民间高利贷还特么黑心!” “老子的钱又不是风刮来的!” “非得找通宝钱庄的庄主好好聊一聊,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众人此刻都有个共同想法。 这位混世魔王,又得惹出祸事。 哪怕蓝承阳不替他叫人,蓝昭照样能纠集一帮地痞过去闹事。 与其如此,不还是叫上那些可以信任的兄弟。 因为“私通北元”,被抓进去了几人,但架不住蓝玉的义子太多了。 简单在家中吃过午饭。 没过多久,蓝昭带着乌泱泱一大帮人,来到通宝钱庄大门口。 “把你们庄主给本公子叫出来!” 蓝昭一袭白衫长袍,踏入钱庄之始,便在大吼大叫。 钱庄的客人们如见阎王,不敢在此地过多逗留,生怕会招惹上什么麻烦。 钱庄掌柜认出了蓝昭,赔着笑上前问候。 “世子?您出狱啦!真是可喜可贺的大事!” “快,请坐!” “来人!奉茶!” 蓝昭压根不吃这一套,一脚踹在钱庄掌柜的屁股上,厉声骂道:“把你们庄主叫出来,要连本带息的把银子还上是吧,本公子今天就还。” “他要是不收,今天就把通宝钱庄给砸了!” 这话,蓝昭还真不是开玩笑。 什么样的利息,能不到一个月飙升至七千两银子。 真要等到三个月,岂不是把凉国公府彻底变卖都还不上了? 通宝钱庄的庄主沈云生听到动静,立马从阁楼走了下来。 说到底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见到有人寻衅,并没有勃然大怒,同样是以礼相待。 “这不是蓝昭世子吗,今日刚听说凉国公平叛凯旋,您就从刑部大牢来咱们钱庄做客,实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蓝昭脱口唾骂道:“恕你娘个老祖宗罪。” 话音一落,蓝昭直接伸出手,揪住沈云生的头发,痛的他龇牙咧嘴。 “世子……世子,您这是做什么,快松手啊!” 蓝昭冷笑不止,嘴里依旧骂骂咧咧。 “老子在狱中攒了十几天的晦气,刚刚出来你又给老子找晦气?” “以为和燕王朱棣有关系,我就不敢动你了?” “找你借钱是看得起你,一个月不到弄出来七千两利息?” 啪! 紧接着,又是一个反手耳刮子,把沈云生抽翻在地。 沈云生满目惊恐,慌张道:“世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咱们不都是按那时候商量好的来办吗,利息也是按照文书协定上写好的了呀!” “文书协定?有这一回事?” 蓝昭略显疑惑,记得当时签字画押的时候,一个月的利息是本金的一成,也就是百分之十。 三个月下来,连本带息总共就是六万五千两。 沈云生急忙让人拿来借银时的文书,指着上面的一行字。 “世子,您看,利息的确是一成,但通宝钱庄的规矩向来是以日来计算利息,而不是以月来计算利息。” “咱们一个月有三十天左右,得把这一成利息从三十天拆开来算。” “所以……” 沈云生很是心虚,这种事情上不了台面,哪怕闹到衙门里去。 双方各有背景,就只能依法办事。 说起来月息是一成,但实际上借贷五万两,每天最少都有一百七十两的利息,而且还会不断叠加到下一天。 这比起九出十三归要狠多了! 蓝昭没心思仔细算,但大致就能算的出来,三个月后最少都得还二十万两白银。 沈云生在手下的搀扶下,勉强从地上站起来,看向蓝昭的眼眸中充满怨恨,但转瞬间又变得和善起来。 似乎有着协定文书傍身,不管把事情闹得多大,他都不带害怕的。 大不了,就把事情捅到朝廷里面去。 凉国公算什么,反正地契是在通宝钱庄手里。 可惜,他碰到了个不讲规矩的人。 蓝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通宝钱庄是这样计算利息的,还是本公子眼拙了。” “那好吧,既然如此,只能说你们手段高明。” “但本公子可不管你背后是谁,本公子只知道你的儿子在国子监读书,你的女儿马上要嫁给京中的某位权贵。” “动不了你,难道还动不了他们么?” “如果不信,你大可试试。” 蓝昭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淡淡道:“承阳,通宝钱庄有些破旧了,带着兄弟给沈庄主修一修。” “遵命。” 世子发话,还有什么可说的。 带来的几十个人,都是军伍之人,一旦动起手来,就凭这钱庄里的看门狗,估计都得被打的满地找牙。 一看蓝昭要玩真的,沈云生更加心虚。 起初,在文书协定里做手脚,是他看上了蓝昭开办的水泥产业。 几乎在南直隶形成了垄断,每天都有着大把银子进账,后来又搞出个什么稀奇古怪的肥皂。 那些都是财源滚滚的来路啊。 换做谁,谁不眼红? 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肯定不能用在凉国公世子身上,通宝钱庄在借款上大作手脚,则是想以此来吞掉水泥产业和肥皂产业。 最主要的是听到风声,朝中对李善长下手后,下一个人就是凉国公蓝玉。 故此,通宝钱庄才敢肆无忌惮。 谁都没有想到,蓝昭比沈云生更狠,拿出了儿子和女儿作为威胁。 拦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这句话用在什么时候,都非常贴切。 沈云生也是个聪明人,连忙来到蓝昭面前赔礼道歉。 “世子,真的是对不住,在下就是想在您身上多赚点钱嘛。” “协定上的事,可以商量着改嘛,您千万别和在下动怒。” “大家都是在京城做生意的,互相给个面子,这件事就算结了,大不了这五万白银不算利息!” 第51章 借钱的成了大爷,简直是倒反天罡 “现在知道示弱了?早干嘛去了?” 蓝昭也露出笑容,伸出手揉捏着沈云生的脑袋,就像是在玩弄一个后辈。 沈云生的年纪,可是和蓝玉差不多。 被一个小辈动手动脚,简直是莫大的侮辱,但沈云生却连个屁都不敢放,脸上始终挂着讪讪笑容。 正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 “既然不要利息,那本公子就再赏你个脸,从通宝钱庄再借点银子出来。” 蓝昭嘴里蹦出这句话。 沈云生的心,转瞬之间,接近凉透。 “还要借?!” 蓝昭眉头一挑,不满道:“怎么?通宝钱庄不干借钱的买卖?” “不不不,世子愿意在通宝钱庄借银,实在是在下莫大的荣幸,但您旧债未结,又添新债,而且论道理是需要抵押物件的。” 与蛮横之人,半点道理都讲不通。 沈云生实在不想沾染上这尊祸神。 且不论,三个月后五万两白银能否收的回来,即便收回来还没有一分钱利息。 蓝昭还在得寸进尺,又想从通宝钱庄套出一大笔银子出来,换做谁谁能受得了。 “抵押物,本公子现在确实没有,但地契还在你的手里,就依照地契再次进行抵押吧。” “也不多要,还是五万两白银,这一笔则按照市面上的正常利息来算。” “到时候还账,多一两银子,就真把你通宝钱庄给砸了。” 蓝昭继而笑眯眯道:“首先,本公子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在通知你,这笔钱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历来,只有要账的能说出这番话来,还真没见过借钱的能够如此嚣张跋扈。 简直是倒反天罡! 沈云生欲哭无泪,看向一旁的掌柜,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好吧……” “掌柜的,去从银库中,清点出五万两的现银,直接交给世子。” 通宝钱庄设套在先,本来就是他们理亏,沈云生更加害怕蓝昭会对家人做出一些事情。 被迫之下,只得花钱消灾。 要是不把这位爷伺候好了,也许发点脾气,就真会把通宝钱庄给砸了。 事情一旦闹大,谁的脸上都没有光彩。 通宝钱庄的速度也很快,约莫过了一刻钟,钱庄的下人们则抬出五个装满银子的木箱出来。 查验过后,确定是五万两无误。 本想着能够就此送走这位“恶神”,蓝昭却咧嘴一笑。 “沈庄主,本公子的马车还带不了这么多银子,劳烦你派些人手送到凉国公府上去。” 沈云生咬着牙,心中怨恨万千,脸上依旧得带着笑容答应下来。 身为债主,被欠债的抽了耳光,事后还得毕恭毕敬送上银子。 做人做到这种憋屈程度,实在难以言说。 好不容易送走了蓝昭,沈云生只能在背后咒骂,别无任何报复的办法。 返程途中。 蓝承阳笑问道:“世子,您来通宝钱庄,讨还公道还是其次,是想借此机会再敲诈来五万两白银,对吧?”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做敲诈,明明是借银。”蓝昭纠正道。 借? 整个过程,只看到威逼,就像是通宝钱庄反倒欠他银子似的。 蓝承阳无可奈何,却也很喜欢蓝昭这股性子。 “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若是还忍气吞声,那就不叫隐忍折服,叫做软骨头。” “我蓝昭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败家子,但也绝不是任人揉捏的角色。” “通宝钱庄要是不拿出这五万两银子,本公子非得让他沈家家破人亡不可!” 蓝昭做事,一直都是这般独特。 有能耐就别招惹,敢来招惹就得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真到了某一日,皇帝老子过来找事,不管怎样都得留点东西在凉国公府。 至于这五万两白银,蓝昭是打算作为专门研制“化肥”的开支。 光靠着理论设计还不行,必须得有着白银进行支撑,否则原材料都购入不了。 回到府中,蓝承阳奉劝道:“世子,您这些日子还是安稳点,义父回来之后,可千万别给他找事。” “我做我的,他做他的,互不相干,有什么好怕?” 蓝昭依旧选择我行我素。 等到通宝钱庄的银子送过来后,蓝昭即刻就开始着手准备。 水泥产业与肥皂产业,现在都能够保证自给自足,俨然成了能够下金蛋的母鸡。 研制化肥的难度,可比前两样要高多了。 再者即是羊毛生意,蓝昭依旧不打算放弃,询问道:“承阳,你叫去的那几个人,因为私通北元被抓进诏狱,估计短期是难以放出来了,但还是得想办法购入大批羊毛,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亲自来办吧。” “其实……已经解决了。” 此事,蓝承阳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说。 十几天里,蓝昭在狱中,而蓝承阳在外面通过联络各方商人,还是想办法搞来了几千斤臭烘烘的羊毛。 目前全部囤在京郊的一座仓库当中。 蓝昭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在本公子身边,就属你办事最靠谱!” “嘿嘿,按照您之前吩咐的,我已经让人开始清洗羊毛,这几天差不多就能完成。” 蓝承阳揉着有些生疼的肩膀,脸上也是乐呵的。 诸多义子当中,蓝承阳是少见的“聪明人”,也正是因此蓝玉才没有带他上过战场。 军中许多事务,以前都让蓝承阳经手办理,还能处理的井井有条。 将其留在蓝昭身边,其本意就是想成为亲儿子的臂膀。 以后不管做什么事,身边总有个参谋能够出谋划策。 再不济,还能充当替罪羊。 眼前的一切麻烦事,基本上全部归零,那么生产化肥就得尽快提上日程。 蓝昭在脑海中回想着后世的技术资料。 “身在古代,想要制造出化肥,不是一件简单事,但也并非做不出来。” “后世的十八世纪,就出现过利用煤炭来进行生产,就是有些不太环保。” 转念一想,自己可是在大明的洪武年间,还管个屁的环保,又没人来罚款! 煤炭中可以提炼出氨气,但要想吸收氨气需要一个介质。 蓝昭想到了一种物质。 “硫酸!” 第52章 真正意义上的权贵公子,实乃衣冠禽兽 硫酸,常人认知当中,是一种极具腐蚀性的化学物质。 可要想制造成化肥,硫酸反而是最不具有技术难度的选择。 若是追根溯源,在东汉时期的炼丹术士,就经常接触硫酸的原材料,俗称绿矾。 煤炭矿产和绿矾矿产,着实是常见的很。 尤其是在以后的大明,会出现一个庙号为嘉靖的奇葩皇帝,大肆购买这些炼丹的材料,在紫禁城中当道士。 当然,蓝昭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都是一两百年后的事了。 开采绿矾,具有着一定危险性,所以市面上很少出现。 恰好大明最不缺的就是廉价劳动力。 蓝昭从府中账目上,拿了一张“伍仟两”的银票交给蓝承阳。 “这些天,水泥生意和肥皂生意,分别交给福蝶和翠叶来打理,你的任务就是尽快找到绿矾矿。” 所谓绿矾,古代还有个名字,绛矾。 在唐代本草古籍中有着明确记载,所以并不担心找不到。 蓝承阳没有多问,接过银票后便说:“放心吧,三天之内,给世子答复!” 总而言之,蓝昭所采取的化肥制造方法,是目前来看最为简单且高效的技术。 煤炭生产氨气,硫酸吸收氨气,形成化学反应,提炼过程也只需加热而已。 化学上叫做硫酸铵,也就是普遍意义上的化肥。 只要制造成功,大明的粮食产量会一年比一年高。 蓝昭最想做到的,还是在资本萌芽的时期,能够推动工业革命! 否则,等到崇祯年间,神州大地将会在异族手上陆沉三百年。 这点觉悟,蓝昭还是有的。 水泥和肥皂的生意,也不能落下。 交给外人,蓝昭并不放心,则把福蝶和翠叶给叫到房内。 俩丫鬟得知要让她们接管生意,纷纷摆手表示不行。 蓝昭故作怒斥道:“别的不会,算账总会吧?更何况女性能顶半边天!” 福蝶也好,翠叶和青梅也罢。 要是单纯是个花瓶,在凉国公府就只有打杂的份,更不会被蓝昭看入眼帘。 挑选女人,那种只会在床上咿咿呀呀叫的货色,实在是没什么大用处,也就闲暇之余能够发泄下而已。 在蓝昭的“威逼利诱”下,二女还是答应了下来。 翠叶脸蛋忽然有些羞红。 “公子,奴婢有个请求,不知您是否同意。” 蓝昭疑惑道:“什么请求?” “就是……以后……能不能让奴婢也侍寝一夜。” 翠叶的小手攥着衣角,视线不由得向下看去。 不知为何,自从撞见浴房中的一幕过后,几乎是时时刻刻,翠叶的小脑袋中总是冒出那种奇怪的想法。 福蝶虽有些醋意,但她很清楚自身身份,没有丁点争风吃醋的资格。 更何况,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只求蓝昭不要做个负心汉即可。 蓝昭一言不发,严肃道:“你这丫头,提的要求还真过分!” “但是……” “何必等到以后呢?” 言语之间,翠叶略显娇小的娇躯就被揽入怀中。 或是有了经验,福蝶面带羞红地叮嘱道:“公子,小心些,别弄疼了翠叶妹妹。” 说完,福蝶很是懂事地关好门窗,悄然退出卧房。 …… 翌日,依旧是日上三竿的时候,府中的丫鬟和下人们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凉国公蓝玉,就在今日抵京。 蓝昭却刚刚从卧房中走了出来,看到翠叶那一瘸一拐的模样,还是没能忍住笑声。 翠叶美眸幽怨,狠狠瞪了蓝昭一眼。 “坏蛋公子,明明福蝶姐姐都叫你温柔些,还是那么用力!” 蓝昭满脸无辜,嘿嘿笑道:“下次一定!” 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老朱早就下旨,要在蓝玉返京时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作为儿子要是不到场,确实有些过分。 将翠叶调戏一阵过后,蓝昭则在她们的伺候下换好衣物。 丫鬟们顿时眼睛里冒着精光。 平日里,蓝昭的打扮不算太过亮眼,但那张脸却是长得无比俊美绝伦。 这次穿着一身皓白花纹锦服,更是显得神朗气清,如同真正意义上的权贵公子。 俊雅且高不可攀,着实让身边的少女春心悸动。 青梅只是单纯觉得此刻的公子,比以往要俊美太多,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 至于福蝶和翠叶,脑海中不免联想起昨日情形,羞涩之情难以言表,但也头一次领会到了“衣冠禽兽”是什么意思。 蓝昭扫视了她们一眼,别有深意道:“好好在家里待着,等本公子回来。” “遵命。” 三个丫鬟都很乖巧,目送蓝昭出府之后,就来一起收拾卧房内的残局。 空气中弥漫的特殊气味尚未消散。 最显眼的还是床单上的一抹殷红。 未经人事的青梅立马就明白了,小脸蛋上也出现了些许醋意。 “好啊!不止是福蝶姐姐,就连你这丫头都捷足先登了!” 翠叶脸蛋愈发羞红,却也引起了另外俩人的好奇。 等到收拾完卧房,三女都面带红润走了出来,也对蓝昭达成了一致的评价。 “耕地的牛都没他这么猛!” 此时,蓝昭已经抵达城外。 文武百官皆排成两排,许多人见到蓝昭到来,态度从原先的不屑,变成了恭敬与客气。 可能是这次的打扮很是正经,着实难以让人反感,就连魏国公徐辉祖都对其正眼相看。 徐辉祖特意对蓝昭招了招手。 “蓝昭老弟,来我这里,给你留好位置了。” 蓝昭很是意外。 要是没记错的话,上次偷偷跑进魏国公府,还差点被徐辉祖给胖揍一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二人没有进行过什么过多交流,倒是徐辉祖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老弟,不知你现在可有心上人?” 蓝昭满头雾水,狐疑道:“魏国公,您这是打什么算盘呢?” “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 徐辉祖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板正状态,挺立在原地,就像是守门的将士。 本来群臣都在聊得热火朝天,都是在赞叹蓝玉此次功绩。 忽然,一名太监跑了过来,扯着嗓子喊道。 “陛下驾到!” 第53章 狗见了都绕道的蓝昭,还能干出人事? 群臣们迅速列成整齐的两排,俯首跪拜。 “臣等参见吾皇。” 看来朱元璋今日心情不错,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 蓝昭心里暗自想到。 “这老东西要是不乱杀人,看起来还是挺和蔼的,和后世画像上的鞋拔子脸完全不是一个人好嘛。” 让群臣平身之后,朱元璋看向兵部尚书秦逵,询问道:“蓝玉什么时候抵达?” “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秦逵说。 在寻常人看来,出征的猛将凯旋班师,是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向京师。 这就不是班师了,而是造反。 不管是哪个皇帝见到这般阵仗,估计都会被吓得腿哆嗦。 十万人,若是京师没有防备,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攻进城中。 蓝玉将所率兵勇,交还给沿途的军卫所。 等抵达京城时,身边不过百人,也都是跟着他上身厮杀过的英勇“义子”。 没过一会儿,不远处就传来阵阵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蓝玉策马而来,身着一品武官麒麟红袍,头顶乌纱帽。 真可谓是威风至极。 朱元璋欣喜过望,带着太子朱标上前迎接。 在老朱面前,蓝玉丝毫不敢造次,从马背翻身而下后,立马带着部众齐齐跪拜。 “臣蓝玉,叩见陛下,叩见太子!” 磕起头来,蓝玉是半点都不含糊,额头接触在地面上都能发出沉闷的响声。 朱元璋亲自将其扶了起来,还伸出手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沙土。 “蓝玉,你可想死咱了!” “此次出征,不到两个月,便将土司十万之众尽数瓦解。” “咱在军报上可是看的明明白白,不止是施南、忠建两地,周边那些土司现在丝毫不敢造次,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土司制度,向来是南方政治体系的隐患。 此次平叛,即是敲山震虎,起码短期内那些土司不敢再闹出乱子。 “这些都是依托陛下的福荫,才能让臣取得如此大胜啊,尤其是陛下让兵部叫臣更改战略,效果实乃立竿见影。” 战事还处于初级阶段的时候,蓝玉采取一味屠杀压迫。 调遣周边卫所,对施南、忠建两地进行围困,结果土司一方的反抗愈发激烈。 直到朱元璋以兵部名义发函,给了蓝玉一些战术上的点拨,这才使得平叛提前结束。 朱标颇有深意地看了蓝昭,又对着蓝玉说道:“舅舅,你知道陛下采取是谁的计谋吗?” “不知,但估计是兵部的某位大才。” 蓝玉不是没有情商,本来还想着把功劳分给兵部一些。 结果,朱标又看了眼蓝昭。 如此表现,哪怕是傻子都能够理解。 蓝玉惊诧不已,压低声音道:“太子,您的意思是那个小王八蛋?!” “正是,推恩令在前,以夷制夷在后,就是拜你家世子所赐。”朱标笑意盈盈道。 战事过程当中,蓝玉浑然不知。 他也知道,太子没有必要骗自己。 一股奇妙的情绪疯狂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蓝玉内心却是狂喜。 “苍天有眼啊!这小混蛋居然也能干出来一件人事!” 诸多在场臣子,都意识到了太子朱标指的是谁。 按照他的意思,此次平叛献计之功,压根不在兵部,而是这个被誉为“京城第一败家子”的蓝昭。 别人不清楚,秦逵可是清楚的很。 那时,蓝昭喝多了酒,在春啼楼中与人争论,才说出平夷三策。 被兵部一名属下听见,但也确实被朱元璋所采纳。 许多目光转移到蓝昭身上,有怀疑,有惊奇,但更多的却是蔑视。 这件事情,看起来是兜不住了。 毕竟春啼楼人来人往,那番话估计被很多人都记在了心里,传到朱家父子耳朵里也不奇怪。 可是,朱标在这种场合明着夸赞,就让蓝昭有些不太适应了。 朱元璋上下打量着蓝玉,感慨道:“一别两月,在战场上怕是过于操劳,都瘦了一大圈!” “咱在武英殿给你备好了酒宴,随咱一同进宫,今天中午让你吃饱喝足!” “而且,咱还要给你说一件重要的事。” 蓝玉毕恭毕敬道:“臣蓝玉,叩谢陛下天恩!” 说着,又在地上狠狠磕了个头。 在礼仪上,蓝玉是半点毛病都没有,做的不可谓不恰当。 朱元璋甚是满意,群臣也挑不出毛病。 等来到武英殿中,这次的规模不如上次寿宴,但也有七八桌的样子,而且能够坐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 只不过,今日的主角是蓝家父子。 蓝昭本来想找个偏僻的地方坐下,结果朱标朝着他招手。 “小昭,到这边来,你父亲凯旋而归,坐那么远像怎么回事!” 蓝昭脸色无奈,只能坐了过。 同席之中,除去朱家父子,还有魏国公徐辉祖以及其他几位朝中一品大员。 蓝昭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尤其是这帮人,对自己百般夸赞,不止蓝昭觉得受不了,就连蓝玉都觉得奇怪。 以往,自己这宝贝儿子,不是狗看见了都得绕道走,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受欢迎。 直到朱标说出缘由。 “之前的平夷三策,出自小昭之手,所以这次你能够凯旋,还多亏了小昭呢。” “而且啊,他把凉国公府的家产变卖了许多,搞出不少新鲜玩意,可是让他在南直隶大赚了一笔。” “舅舅,有这样的儿子,你就偷着乐吧!” 其中不乏客气吹捧因素,又有群臣的附和。 当听到“变卖家产”这个字眼,蓝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他狠狠瞪了一眼蓝昭,但也没多说什么。 不过,等到回家之后,就少不了一顿棍棒。 朱元璋很是突兀地笑问道:“蓝玉,你家这小子,今年多大年纪了?” “回禀陛下,犬子刚满十八。”蓝玉说。 “年纪不小喽,但他做事还是那么没准头,你得考虑给他找个媳妇。” 一谈娶媳妇的事,蓝玉就是满脸苦涩,还有着一肚子闷气。 恨不得把蓝昭当场给掐死! 朱元璋说这话,也让蓝昭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果然,身处古代,包办婚姻是逃不了的……” 第54章 政治联姻,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前两年,蓝昭刚满十六,蓝玉就忙着帮他张罗婚事。 毕竟是为儿子娶妻,寻常人家攀不上蓝家,公侯之家一听是蓝昭,打死都不肯把女儿嫁出去。 此事便一直搁置,蓝昭又从外面找回来几个姑娘。 蓝玉表示默认。 彼此都是男人,有些需求可以理解,但绝不可将丫鬟变成正妻。 这一点,蓝昭自己也同意。 即便是在后世,豪门公子哥看上草根姑娘,哪怕容颜绝美,还不是当个玩物? 更别提极其重视出身的古代了. 蓝玉听出朱元璋的言外之意,还以为他是要把某位公主或者是郡主下嫁。 “陛下,莫非您要赐婚?!”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蓝昭旋即又问:“是哪家姑娘?” “喏!他家的!” 朱元璋指向徐辉祖。 刹那之间,整座武英殿的气氛都沉寂下来。 谁不知道,中山王徐达育有三女,长女已嫁给燕王朱棣,次女与三女皆在府中,并且样貌都是个顶个的倾国倾城。 要是真嫁给蓝昭,未免是暴殄天物…… 徐辉祖心中苦涩,原本他是极其不乐意的,但为了此事朱标亲自过来商议。 知晓其中一些利弊过后,徐辉祖最终还是松了口。 中山王徐达已经过世,俗话说长兄如父,婚事自然是由徐辉祖说了算。 朱元璋笑呵呵道:“徐家有个二小姐徐妙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长相无需多说,虽说中山王长得五大三粗,但几个女儿却是生的精致。” “这桩婚事,辉祖没有意见,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此次商议,众人压根不管蓝昭是怎么想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古代乃是决策因素,个人向来没有选择的权力。 蓝昭不是不愿。 徐妙清长得漂亮不说,身材更是极品中的极品,换做哪个男人不动心,又是中山王徐达的女儿。 论家世,门当户对。 论相貌……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蓝昭刚想开口,蓝玉就厉声呵斥道:“你闭嘴!” “哦……”蓝昭悻悻垂下头。 皇帝赐婚,这要是不买账,那就太不识趣了。 朱元璋直接拍板,朗声道:“既然如此,凉国公和魏国公都没有意见,那就由太子做媒,今日就把婚事定下来,明日上午蓝玉亲自送上聘礼婚书!” “好嘞!” 蓝玉巴不得如此。 一来,自己和魏国公徐辉祖就成了亲家,大家又都是淮西出身。 二来,又能给蓝昭找一个正妻,约束他的放荡行径。 可这明摆着是一场政治联姻! 群臣闻讯而起,拱手作揖道:“恭喜凉国公,恭喜魏国公。” 其中眼红之人不在少数,但朱元璋乱点鸳鸯谱,他们又岂敢在背后搬弄是非。 现在最苦涩的人,实际上是蓝昭。 蓝玉催促道:“还不快叩谢陛下指婚!要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媳妇!” “爹……你儿子有这么不堪吗?” 说着,蓝昭不情不愿地叩了个头,有气无力道:“感谢陛下天恩浩荡。” 婚事无法主宰,那倒也罢了。 好歹给自己找个不是那么出色的啊! 徐达之女,这算怎么回事,加强淮西勋贵的紧密程度吗? 想到这里,蓝昭似乎明白了,眼睛余光偷偷扫视了下众人,尤其是那帮子淮西勋贵,乐得嘴巴都快贴近耳根了。 “蓝玉,爵位凉国公,官居大将军。” “徐辉祖,爵位魏国公,但他现在没有任何军职,挂着一个太子太傅的空衔,潜力却是无比巨大。” “前不久刚诛杀了李善长,朝廷臣子内斗处于失衡状态,淮西派系中需要几个能够撑得起场面的人物,徐辉祖是其一,我爹是其二。” “这场联姻,意味深长,想来也有些可悲……” 在这件事情上,蓝昭无法反抗,更是反抗不得。 这场庆功宴的目的已然达成。 蓝玉将蓝昭带回凉国公府后,得知他干的那些事,又看到府中变得空空荡荡。 下人和丫鬟站成一排排。 随时等着拦下蓝玉,免得又给蓝昭打的皮开肉绽。 意外的是,蓝玉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开始夸赞起来。 “好儿子!干的漂亮!别说你把那些田地都给卖了,就把公府给卖了,爹也不怪你!” 蓝玉伸出双手,揉着蓝昭的脑袋。 这时,蓝承阳补充了一句。 “义父,世子他已经把公府地契给抵押了……” 蓝玉身形一愣,但还是艰难挤出笑容:“没事,明天爹派人把地契给赎回来。” “抵了总共十万两白银……”账房先生吴文适时再次补充。 气氛再度陷入凝滞。 蓝玉实在是绷不住了,左右张望一下,发现没有顺手的东西,竟是直接脱下鞋子。 下一秒,整个院子乱作一团。 “你他娘的小畜生!连老子的凉国公府都敢抵押!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爹!爹!你下午还得准备聘礼呢!别在儿子身上浪费时间啊!” “没事,老子先揍你一顿,然后再去准备,来得及!” 蓝家父子,你跑我追。 下人们拦都拦不住,好在蓝昭学精了,直接爬到房顶上去躲着。 蓝玉站在院子中怒吼道:“小兔崽子,你给老子下来!” “老东西,你怎么不问问我赚了多少银子呢?”蓝昭不服气道。 这事,府中的管事才敢上前劝架。 “国公爷,您消消气,这段时间世子赚了起码有七八万白银,府中账面上还有着好几万现银呢,您可不能再打他了!” 一听这话,蓝玉变脸比翻书还快。 “哎呦!怎么不早说,差点冤枉我的宝贝儿子了。” “来来来,爹上去把你抱下来。” “屋顶上不安全,要是摔断了手脚,订婚的时候不得丢死人呀。” 蓝玉轻声细语地劝说着。 蓝昭没好气地骂道:“瞧瞧你那见钱眼开的德行!” 这点高度,根本难为不到蓝昭,轻而易举便平稳落地。 结果,蓝玉瞅准机会,一脚踹在宝贝儿子的屁股上,让他摔了个狗吃泥。 “妈的,田产和地契就不说了,还卖了老子那么多珍宝,不踹你一脚,老子心里憋屈的慌!” 第55章 坑爹小能手,唯我蓝昭是也! “蓝玉,你大爷!” “在你亲儿子身上还玩起声东击西了是吧!” “你等着嗷!本公子有的是办法整你!” 蓝昭破口大骂。 下人们看着汗颜不已。 蓝昭揉着生疼的屁股,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卧房,几个丫鬟也连忙跟了过去。 翠叶还很好奇问道:“公子,您真要整国公爷啊?” “放狠话谁不会!” 蓝昭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下意识地坐在床上,结果屁股疼的龇牙咧嘴。 “嘶……” “蓝玉那厮怕不是把吃奶的劲力给用上了。” 丫鬟们见状,连忙轻车熟路的找出外伤膏药。 蓝昭以前三天两头惹事,挨揍是常事,但挨揍了还不改,所以膏药是必备品。 据说,给凉国公府提供药物的那家店,都快在京师买房了。 蓝昭主动解开腰带,三个丫鬟顿时满脸通红。 “公子,您换个方向……” 福蝶羞的低下头,蓝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才转过身匍匐在床上。 被踹的地方已经浮现出淤青,估摸着这两天只能趴着睡觉了。 涂药时,福蝶想起刚刚院中的谈话。 “对了,公子,国公爷说要给您准备聘礼,这是怎么回事呀?” 蓝昭无奈道:“今日午间,在武英殿里,陛下非得给我赐婚,对方是魏国公家的二小姐,徐妙清。” 听到这话,三个丫头眼神都有些落寞。 以前心里还幻想过,成为蓝昭的正妻。 察觉到她们的情绪,蓝昭柔声抚慰道:“放心吧,哪怕以后娶了妻,本公子又不会把你们赶走,到时候也能给你们一个名分。” 女人,最在乎的不就是一个名分。 对她们来说,哪怕是个妾,也是极好的。 蓝昭接着说道:“即便是妾,本公子也会明媒正娶,这一点你们放心。” 好色放荡是一回事,有没有良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顿时,仨丫头的失落心情被一扫而光。 …… 教训完蓝昭过后,蓝昭便带着人准备聘礼。 殊不知,他累的要死要活,蓝昭在房内却是颠鸾倒凤。 蓝玉四处看了看,询问道:“小昭呢,一下午都没看见他,莫不是被老子给踹残了?” “回禀国公爷,世子正在房内与福蝶她们……”一名管事尽量压低声音。 “马上就是要成婚的人了,还和丫鬟玩的不亦乐乎!” 蓝玉本想骂几句,突然意识到管事说的“她们”,也就是说不指福蝶一个人。 随即,眼眸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嘴里还在不断夸赞。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蓝玉的儿子,完美继承了我的雄风!” 恰在这时,蓝昭精神抖擞地走了过来,调侃道:“爹,您可别自吹自擂,也别学我,小心死女人肚皮上。” 蓝玉脸色一红,默不作声。 中年男人,最大的痛楚就在这里。 以前年轻的时候忙着打仗,哪有时间和女人缠绵,现在有地位有钱财,却难以恢复当年英姿。 蓝昭岔开话题,问道:“爹,你是真想和徐家联姻?” “不然呢?聘礼都已经准备好了。”蓝玉说。 蓝昭让下人们全部退下,语气凝重道:“陛下此举用意颇深,和徐家联姻看起来好处多多,可到时候他要是清算起来,蓝家和徐家也就能连根拔起。” “你胡扯什么呢,陛下有那么小心眼?”蓝玉依旧不为所动。 “李善长,开国文臣功勋之首,前些日子说杀不就杀了?” 提及这事,蓝玉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狡兔死,走狗烹。 很多人都对自己说过这话,也是在奉劝他早些解甲归田,兴许能够安度晚年。 蓝玉对朱元璋,确实充斥着信任。 “小昭,不要多想,我是太子的舅舅,你是太子的表弟。” “这次平叛土司之患,赐婚即是陛下的恩典,要是因此而反悔的话,不止徐辉祖的面子上挂不住,就连陛下那边都难以解释,除非你愿意把自己命根子给剁了。” 蓝昭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哪怕是死,自己也要带着完璧之身去下葬。 蓝玉转而坏笑道:“更何况那徐家二小姐可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我又反抗不了这桩婚事,随便你们吧。” 对于婚事,蓝昭打心底不反感,只要那娘们嫁进蓝家之后,别整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不经意间,蓝昭看到了聘礼。 除了一些必备的东西,还有着一箱金子,一箱银子,其他的珍宝更是数不胜数。 蓝昭顿时来了劲,笑嘻嘻道:“好啊,蓝玉,你对你儿子还藏钱!” “本来还想自己还上通宝钱庄的十万白银呢,现在这副重任就交给凉国公了!” “嘿嘿,坑爹小能手,唯我蓝昭是也!” 第56章 来自豫王的怨毒眼神,截胡豫王妃徐妙清! “行!” “只要你能本本分分的把婚给成了,别说十万,二十万老子都给你还。” 蓝玉如此豪气,换做其他家的儿子,怕不是乐开花。 此时此刻,蓝昭的心里有着巨大负担,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 “爹,你的钱每一分每一厘,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父子未来的致命因素。” “这么多钱,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掏出来了。” “由此可见,你贪了多少!” 哪怕是亲儿子,蓝昭都想象不到蓝玉藏了多少金银财宝。 恐怕比自己预估的还要多上好几倍。 “行了,等会吃完晚饭就早些休息吧,明日还得去徐府呢。” 说着,蓝玉还不忘叮嘱道:“晚上别再折腾,要不然明天让人家看见你腿都哆嗦,肯定更嫌弃你!” 有一说一,下午确实累的够呛,三个丫头齐齐上阵,差点没把肾给榨出来。 等到夜间,蓝昭倒头就睡。 一大早就被强行拉了起来,不情不愿地洗漱着。 蓝玉看到自家儿子今日的打扮,点头赞叹道:“真不愧是我的儿子,那群酸儒还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明明和你爹长得一样俊朗!” “您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要真长你那模样,估计都得寒掺死。”蓝昭翻了个白眼。 这个评价,得到了府中下人的一致默认。 蓝昭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啧啧称奇道:“真不知道我娘长得有多么漂亮,和你生孩子能生出这般惊为天人的美男子!” 武将长期在战场上风吹雨打,样貌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真论相貌,蓝昭若是不轻浮,乍看之下就能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毫不夸张的说,走在街面上,那些花季少女看到之后,都会忍不住春心萌动。 但得知他是蓝昭时,又是嫌弃至极。 今日送上聘礼,搞得那叫一个声势浩大。 太子朱标已经提前在徐家等候。 政务繁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做媒,也足以证明朱家父子对这次联姻的重视。 不过,太子身边有个陌生面孔,身上还穿着藩王蟒袍。 “臣率犬子,拜见太子殿下!拜见豫王殿下!” 蓝玉一通行礼过后,朱标急忙说:“舅舅,不必多礼,今日聘礼准备的如此丰盛,看来舅舅您很重视啊。” 徐辉祖看到东西时,也是比较满意。 至少,能够看得出蓝家的诚意。 蓝昭看向徐妙清。 二人四目相对,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微笑,没有想象中的尴尬与腼腆。 看到蓝昭今日的打扮,徐妙清不免眼前一亮,与以前的纨绔公子哥相比,确实要顺眼的多。 徐辉祖忽然开口道:“妙清,还不快给你未来公公奉茶?” “蓝叔,请上座用茶。” 徐妙清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小心翼翼地奉上,仪态之端庄不是寻常女人能比得上。 蓝玉受宠若惊般的接过,连忙说:“妙清侄女客气了。” 今日,徐家已经请来卦师,为蓝昭与徐妙清算八字,占吉日。 这场联姻,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结果。 哪怕八字不合,卦师也会说成是天作之合。 卦师一顿掐指过后,满脸惊喜道:“魏国公,凉国公,世子与妙清小姐的八字实乃上天所赐啊,皆有不足但又可互相兼济,命中一路高官厚禄,虽有小灾却无大难,亦是白头偕老之相啊!” “在下选了几个订婚吉日与大婚吉日,还请两位国公过目。” 徐辉祖和蓝玉看着卦师写出的日子,二人交流了几句,决定还是尽早办下为好。 现在已经年底,明年还会有诸多军务缠身。 把这件事情办妥之后,家中便没了顾虑。 蓝玉试探性地问道:“那就十一月初一订婚,初七成婚,如何?” “妙清,你自己觉得呢?”徐辉祖则是看向徐妙清。 “全凭兄长决定。” “那好,就按照凉国公商定的日子!” 今日已是十月二十八,时间看似紧迫,但完全来得及。 朱标拱手笑道:“那就先在这里提前恭贺二位国公与二位新人了。” “三日之后,我会前往凉国公府赴宴,为新人证婚。” “今日就不在此地多留了,告辞。” 二人纷纷起身,众人紧跟着齐声道:“恭送太子,恭送豫王。” 临走之时,豫王不经意间怨毒地看了一眼蓝昭。 蓝昭感觉很是莫名其妙,但他很快就想了起来。 “豫王?” “洪武年间是有一个叫做朱桂的藩王,历史上徐妙清嫁给了他。” “怪不得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呢。” 想到这,蓝昭不经意地勾起一抹轻蔑笑容。 “原来抢别人媳妇的滋味挺爽啊。” 走上马车的豫王朱桂就对着朱标埋怨道:“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明明知道我想娶妙清小姐,居然还把她指婚给蓝昭那种纨绔子弟,气死我了!” 朱桂与蓝昭年纪相仿,如今还是豫王,过些年会改封成代王就藩。 “天底下漂亮女人多了去,你想娶谁不行,非得娶她?”朱标冷冷道。 “大哥,为了能博得妙清小姐的好感,我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朱标板着脸呵斥道:“闭嘴,妙清小姐马上就要和小昭订婚,你给我老实点!” 第57章 凉国公算个屁?我爹还是洪武皇帝呢! “大哥!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 朱桂极其委屈,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这般娇气模样,更是惹得朱标不耐烦。 “你好歹是个亲王,再过几年就要离京就藩了,摆出这般女子姿态,丢不丢脸?” 今日若非朱桂央求着要过来,朱标是真不愿意带着他。 实在嫌丢人! 要是彼此两情相悦还有的说,可人家徐妙清根本就懒得搭理。 有几次,还被赶出了魏国公府。 朱桂不依不饶道:“这明明就是你和父皇一句话的事情,蓝昭那个混账玩意,怎么配得上徐姑娘?” “人家配不配得上,至少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朱标厉声问道:“两个月前,你让豫王府的下人抢进两个黄花大闺女,还打死了她们的父母,对吧?” 提到这事,朱桂脸色煞白,根本不敢再次说话。 人人以为,皇帝的儿子个个知书达理,都是治国治军的大才,其中却也不乏嚣张跋扈之辈。 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良莠不齐是正常现象。 只要没参与谋反,朱标也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回到豫王府时,朱桂眼眸中的怨恨更甚。 王府的太监总管急忙走上前来迎接,谄媚笑道:“豫王殿下,您回来啦,徐家没能把女儿嫁给您,那是徐家的损失,绝不是殿下的遗憾!” “滚你娘的蛋!” 朱桂闻言,忽然暴怒,还把太监抽了一耳光子。 “赶紧的,给本王查!” “把蓝昭做的所有烂事都给本王翻出来!” “敢跟本王抢女人,找死啊!” 朱桂面目狰狞。 尤其是回想起在徐家时,徐妙清那个贱女人和蓝昭相视一笑的样子,心中更是怒火纵横。 太监总管捂着脸,泪珠蹭蹭往下掉。 “殿下……蓝昭可是凉国公的儿子啊。” 朱桂冷笑道:“呵呵,国公算个屁,我爹还是皇帝呢!” “是……奴婢这就去替陛下查。” 从这一刻起,朱桂几乎把徐妙清认定了是自己的女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玩物。 朱标并不知道朱桂的心思。 事实证明,他对自己弟弟了解的还是太少。 等和朱元璋谈及此事过后。 老朱气极反笑道:“朱桂要是稍微争点气,咱都替他去下聘礼了,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德行,配得上徐达的女儿吗?” “虽说小昭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至少能干出点人事。” “主要这场婚事,还是得加固淮西勋贵之间的联系,要不然他们被新臣打压,朝廷会失去平衡的。”。 朱标微笑道:“从今天小昭的反应来看,他对徐家二小姐颇为满意,最起码没有表现出抗拒。” “那就好,订婚那天你得过去镇个场子,以免出现意外。”朱元璋说, 这次,蓝昭真没想着惹出什么麻烦,老老实实就在家里待着。 顶多就是和仨丫鬟在房里缠绵。 送完聘礼之后,蓝昭刚回到家中,就掀起了一场大战,就跟磕了药似得。 看着身下的福蝶,满面娇羞,更是令人丹田处灼热难忍。 几个时辰下来,三个丫头都有些招架不住。 与此同时。凉国公府内已经开始置办订婚宴。 整个府院显得很是喜庆。 蓝玉为了彰显对儿子婚事的重视,还亲自操刀写起了请柬。 等到蓝昭完事,来到书房一看,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 “爹,要不你从隔壁抓几只鸡来,在鸡爪子上沾点墨水,估计都比您老写得好。” 蓝玉脸色一黑,当真正细看自己的字迹,简直歪七扭八,不堪入目。 正好蓝昭闲来无事,主动接过狼毫。 这让蓝玉都颇为惊讶,疑问道:“你小子连国子监都待不下去,什么时候练的一手好字?” “只能说明你儿子天赋异禀!” 第58章 订婚宴上不请自来,乃为不速之客 字迹,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上辈子经常给领导写材料,被迫无奈练得一手好字。 请柬上的楷书何其端正,比起朝中那些文官,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宴请的人,基本上都是淮西一派。 蓝昭则建议道:“老爹,办喜事就别那么小家子气,结个婚都感觉像是在结党营私。” “虽说是陛下赐婚,但陛下也没不准你宴请朝中同僚啊。” “把那些有头有脸的儒士文官都给请过来,要不然人家认为你凉国公瞧不起他们呢。” 蓝玉满不情愿道:“那群臭酸儒都是给脸不要脸的家伙,真要请他们,没准在背后说咱俩坏话!” 能在朝廷里安然待下去,不可或缺的一样东西,就是人脉。 哪怕身居高位,手握兵权,照样需要其他臣子的配合。 蓝玉依仗军功,已经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势。 面对文官非打即骂,这也是后来惹出蓝玉案的原因之一。 蓝家和徐家本就是政治联姻,但不代表皇帝默许了淮西勋贵的持续壮大。 一个团体对抗另一个团体,就不是寻常意义的争权夺利。 而是历朝历代皇权最为忌讳的存在——党争! 蓝昭继而叮嘱道:“酒宴上,你作为主家,就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蓝玉的客气,而不是你的嚣张跋扈。” “大明离开了你,又不是维持不下去,也别把自身看得太过重要。” “依照你的行事方法,咱们父子能不能活过未来五年还是个问题,即便不替你自己想,也应该替我想想。” 很显然,蓝玉还是没有把这番话真正当回事。 “行,这次爹就听你的。” 事情果然不出蓝昭的预料。 订婚宴当天,偌大的凉国公府中挤满了客人,其中不乏一些经常针对蓝玉的官吏。 蓝玉也按照蓝昭所说,客客气气地对待所有宾客。 哪怕是个六品小官,都被他安排的十分妥当。 前来证婚的朱标见到此状,对着蓝玉赞叹道:“舅舅,没想到您会请来这么多人,但我好像记得有些人当初还弹劾过您呢。” 蓝玉嘿嘿一笑。 “太子,您这就小瞧我蓝玉了,好歹我是个国公嘛,肚量怎能如此之小?” “长子大婚,要是忽略了同僚,那不就显得太小家子气嘛。” “以往有政见冲突,都是为了国家,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认识蓝玉,也不是一天两天,这家伙最喜欢按照喜恶办事。 如此言语,从他嘴里蹦出来,属实是见了鬼。 今日场合特殊,朱标也只能附和,起码是把人情给做到位了。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蓝昭的主意。 此刻,蓝昭正在和几个重臣聊得欢快,朱标循声看去,二人正好目光相撞。 朱标会心一笑,朝着他招了招手。 “小昭,现在看来,你比你爹要聪明太多。” 蓝昭深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肯定瞒不过太子。 本来就是想借着婚宴,能结识更多朝中官吏,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让他们帮忙。 行走于世间,最忌单打独斗。 恰逢这时,徐家人基本上都到了。 凉国公府中响起恭贺之声。 “恭喜魏国公!” “恭喜徐二小姐与蓝昭世子喜结良缘!” “恭喜……” 徐辉祖简单应付着,带着徐妙清走到蓝家父子面前。 “见过魏国公。” 在礼数上,蓝昭还是很认真的。 徐辉祖也没有了之前的排斥,笑呵呵道:“还这么生分呢,要改称呼了!” “啊?” 蓝昭显得有些错愕,旋即明白过来,毕恭毕敬的奉茶。 “见过大舅哥!” 说着,眼角余光还瞥了眼徐妙清,暗自在心里评价起来。 “啧啧啧!” “这娘们长得确实叫一个水灵,比起福蝶她们丝毫不差。” “再过几天,可得好好感受下上次的手感!” 或许二人思绪撞到了一起,徐妙清也忍不住想起来与蓝昭初见之时。 不由得有些脸蛋微红。 正当众人交谈之际,门口的人忽然喊道:“豫王府豫王到!” 豫王? 蓝玉有些茫然,依稀记得这次婚宴没有请来豫王,而且以前也没什么来往。 朱标则是忽有不安。 “这小子怎么来了?你请他了?” 蓝昭摇了摇头,苦笑道:“估摸着,是要和我来抢媳妇。” 上次在徐家下聘礼时,那股怨毒的眼神,蓝昭始终都没有忘记。 抽空也让人去查了下。 果不其然,豫王早前就求欢于徐妙清,久久未能得手,朱元璋也未曾让其成婚。 “看来是被豫王给嫉恨上了。” 徐妙清美眸当中,更是有股遮掩不住的厌恶。 可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至于把他给赶出去吧,更何况还是个藩王。 朱标径直走上前,毫不客气道:“今天你给我安分点,别在这里惹麻烦!” 第59章 妙清姑娘,本公子给你看个宝贝! “大哥,您放一百个心,我爱慕徐二小姐已久。” “虽有遗憾未能与其喜结良缘,但今日是她订婚的大喜日子,过来送些礼金喝杯喜酒不过分吧?” “莫非……凉国公府连杯喜酒都没有吗?” 豫王朱桂说出这番话,众人就意识到了。 哪里是来喝喜酒的,分明是来恶心人的。 朱标修养极好,镇定自若道:“你非要来找事是吧?” 这时蓝昭竟然主动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润笑容,客客气气道:“豫王能来,实在让凉国公府蓬荜生辉。” 本以为,他是想要调和这场矛盾。 “不过呢,据在下所知,豫王当初前往魏国公府,是去偷窥妙清小姐。” “你说说你,和太子一样都是陛下的儿子,为何太子被誉为仁义之君,你却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咱俩都属于败家子那一类的,但在京城的名声,您貌似还不如在下。” 朱桂脸色憋的涨红,怒斥道:“大胆,你竟敢侮辱皇家尊严!” “豫王,您是不是耳朵不太好使?” “在下已经说了,您不如太子,做的那些勾当让陛下丢人。又何曾说过,侮辱皇家尊严的言语呢?” “还是您敢做不敢认?” 蓝昭缓步走近,与朱桂之间的距离愈发接近,身材挺拔时极具气势。 “我蓝昭的确名声不怎么好,但最起码在京城做的事,都能够说得出口。” “反观豫王,那些事在下就不提了,免得让陛下与太子颜面无光。” “也就是你命好,是个藩王。” “换做别人,今天在下不把你屎打出来,就算你拉的干净!” 众人惊愕无比。 在性格上,蓝昭几乎完美继承了蓝玉的嚣张跋扈,但此刻却是感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蓝昭上前,阴阳怪气,讥诮嘲讽,顺便把陛下和太子一起带上。 讲究的就是一个“狂妄”! 朱桂气得半句话都吐不出来,紧紧攥着拳头,好似下一秒就要捶到蓝昭的脸上。 “行了,你还留在这干嘛?还不嫌给父皇丢人?赶紧滚回你的豫王府!” 太子朱标发话,语气极重。 朱桂不敢忤逆,只能耷拉着脑袋转身离去。 朱标无奈地看向蓝昭,低声道:“实在对不住,豫王做事没分寸,还是有些小孩子气,你别放在心上。” “无伤大雅,要是他真来喝喜酒,我还会奉为座上宾呢。”蓝昭坦然笑道。 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蓝昭主动拱手作揖,与刚才的猖狂模样判若两人。 “诸位叔叔伯伯们见笑了,今日是小侄订婚之日,还请诸位莫怪。” 该客气时,蓝昭绝不含糊。 这让许多人对他的印象,再一次进行刷新,其中也包括徐妙清。 看向蓝昭的眼神时,多了些好奇。 订婚宴的流程,无非是女方正式收下婚书聘礼,太子朱标作为证婚人,并向宾客告知正式大婚的日子。 国公之家,风光程度自然无需多说,就是多了个豫王朱桂的小插曲而已。 徐辉祖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蓝昭,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面对外人欺负到自家地头上,即便是皇室宗亲,也没有那么卑躬屈膝,是个有骨气的小子。” 在这种时候,必须要彰显出骨气才行。 朱标没有吝啬夸赞,赞叹道:“很好!男儿就应当直率行事,遇见不公便斩去不公,吃亏了当缩头乌龟,那不是隐忍,而是懦夫!” 徐辉祖旋即看向徐妙清,淡笑道:“二妹,看来为兄没给你选错人。” “兄长,您这说什么呢……” 徐妙清俏脸一红,显得很是娇羞。 不得不说,今日反击豫王之事,确实让徐妙清感觉到意外。 以往一直认为,蓝昭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没想到面对一个藩王还能如此硬气,换做自己兄长都未必敢这么做。 蓝昭在外向来强势无比,也才会被人认为是嚣张跋扈。 只有在家中,经常被蓝玉追的满院子揍。 蓝玉还凑过来附和道:“辉祖,我没说错吧,小昭平日里是有些德行不端正,但为人绝对还是不错的。” “的确不错,就看以后能否把放荡的性子给改过来。”徐辉祖说。 改性子? 这对蓝昭来说,绝无可能。 订婚宴接近尾声,难得有些空闲,长辈们很自觉地为这对新人创造空间。 独处之时,却感觉有些尴尬。 蓝昭受不了这种气氛,故意提及桃子一事。 “你家的桃子不错。” 徐妙清下意识回答道:“那明年开春,我再回去给你摘一些。” 话落,才意识到言语里的不对劲,可这次她却没有恼怒,而是有种羞恼的情绪。 “开个玩笑,妙清姑娘,跟我来,给你看个宝贝!” 第60章 就当是“偷桃子”的赔礼道歉吧 进入卧房之后,蓝昭转而从抽屉中拿出一尊小巧玲珑的玉雕。 从模样来看,是只兔子。 “上次卦师给咱们算八字的时候,我就记下了你的生辰年,如果没算错,你应当是属兔的。” “想必你也不缺首饰,便让人用上等汉白玉雕了个本命兔子送给你。” 徐妙清愣在原地。 哪怕是兄长和父亲,都未曾把自己的生辰记在心里。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将此事牢牢记住! 蓝昭没有察觉到美娇娘的情绪变化,自顾自说道:“聘礼归聘礼,这就当做是定情信物吧。” 仔细一看,徐妙清抿着小嘴,好似要哭出来。 蓝昭略有诧异,但很快就明白了。 女人大多数有两个特性,徐妙清这种大家闺秀也不例外。 其一,慕强,其二,注重细节。 蓝昭试探性地伸出手,慢慢将她揽入怀中。 起初,徐妙清还在微微挣扎,当嗅到蓝昭身上的气味时,心跳疯狂加速,浑身好似脱了力般。 徐妙清扬起小脑袋,脸蛋红的跟熟透的果子一样,真可谓是娇艳欲滴。 这时,内心忽然涌起一阵冲动,蓝昭伏下脑袋,在怀中美娇娘的粉唇上亲了一口。 一瞬间,迷离的美眸清醒过来,下意识推开蓝昭。 “还没成婚呢,登徒子!” 蓝昭淡然一笑,丝毫不在意。 徐府婢女走到门外,轻声细语道:“二小姐,我们该回府啦。” “好,走吧。” 临走时,徐妙清还不忘带走礼物,还狠狠瞪了蓝昭一眼。 蓝昭无辜地耸了耸肩,自顾自躺在床上哼着小曲。 “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像渣男了呢。” …… 豫王府。 “蓝昭这个王八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本王!” “让你搜集他的罪证,怎么到现在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本王养你干什么吃的!” 太监总管一副如履薄冰地模样, 他不是没有去探查,而是探查过后发现蓝昭太干净了! 蓝昭在京城,的确是臭名昭着。 可他做的事,无非是逛逛青楼,逛逛赌场,跑人家院子里偷鸡蛋,往人家锅里撒尿。 这能算是什么罪名嘛。 和眼前的豫王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豫王朱桂,只有在朱元璋和朱标面前,才会表现出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暗地里,为了追求刺激,带着一大帮人去打劫镖局的队伍,一夜之间亲手杀了七人。 至今官府都还没查出来行凶者是谁。 至于强占民女,也不是一回两回,都被朱元璋给压了下来。 朱桂实在气恼无比,上去就把太监总管踹翻在地,然后不断的拳打脚踢。 “你这个废物!本王非打死你不可!” 大多数朝代,太监地位很低,一般都是在皇宫或者王府伺候,即便被打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殿下!殿下!” “别打了……” “奴婢还有一计!兴许能帮您博得徐家二小姐的芳心!” 听到这话,朱桂才停止殴打,气喘吁吁道:“说!” 太监总管颤颤巍巍地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奴婢从春啼楼买来的药……” “听里面的老鸨说,哪怕是贞洁烈女,用了此药都会变得无比放荡!” “而且,奴婢打听到,徐家二小姐会经常前往城郊的慈云寺布施,身边常常只带两三个婢女!” 朱桂脸色变得兴奋无比,亲自把太监总管给扶了起来,还替他拍了身上的灰尘。 “哎哟,你怎么不早说啊,让本王白白打你一顿。” 太监总管有苦说不出。 这也没给自己机会开口啊! “既然如此,那这几日就让人蹲守在慈云寺附近。” “只要看到徐妙清那个贱人,就立即把她给带到豫王府!” 朱桂满面狰狞,阴冷笑着。 “哼哼……” “等本王把她玩成贱货,再扔给蓝昭那个畜生也不迟!” 太监总管仍然有些顾忌,心里甚至有些后悔。 “殿下,还请三思啊,徐二小姐毕竟是中山王的女儿,魏国公的亲妹妹,她的姐姐还是燕王王妃。” 第61章 山中遭劫,有恃无恐的一场部署 “那又怎样?不都是我朱家的一群狗?” 朱桂明摆着有恃无恐。 那双看似清澈的双眼,蕴藏着一股无边无际的贪婪。 “我与父皇乃是亲生父子,血脉之情大于天,即便把徐妙清和蓝昭一起宰了,我也未必会受到惩戒!” “只因为……本王是朱元璋的儿子!” “别把国法看的那么重要,这东西是用来约束臣民的,而非是用在我们这些上等人身上的。” 朱桂的确张狂,但他却将潜规则看得非常透彻。 况且,翻遍史书,无论是哪个皇帝,昏庸也好,贤明也罢,即便亲生儿子犯下滔天大罪,将其诛杀的例子屈指可数。 这就是命! 朱桂感叹道:“谁让本王命好呢,投胎成了陛下的儿子。” 将王府护卫统领叫到跟前,朱桂满脸淫笑地吩咐了些事情。 这群人心神一震,但仍然打算遵守王命。 朱桂尚未就藩,朱元璋仍是给他培养了许多护卫。 还都是从各军当中挑选出来的精锐,生怕自己儿子受到半点伤害。 十几个王府护卫,当夜便出发前往慈云寺,在必经之路上密切监视。 朱桂则躺在床上,身上衣衫不整,几名穿着暴露且妖艳的侍女都在床上服侍着。 动作很是小心,生怕会惹得朱桂不满。 短短不到一刻钟,朱桂那近乎销魂的神情从脸上显露,脑海中想得却是徐妙清的高洁身姿。 朱桂仍未尽兴,朝着一名侍女招了招手。 “拿药来。” 侍女们心里皆是鄙夷的很。 用药又能怎么样,连一刻钟都撑不过去的废物,要不是身为豫王,走在大街上都懒得看你一眼。 …… 魏国公府,西厢房。 徐妙清端坐在梳妆台前,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尊由汉白玉雕琢成的玉兔。 旁边的丫鬟打趣道:“二小姐,奴婢不是记得,以前您还挺讨厌蓝昭世子的嘛?” “以前是以前,是我太小看他了。” 谈及蓝昭,徐妙清心房中就有股莫名悸动,尤其是回想起他身上那股特殊气味。 听身边的小姐妹说,貌似只有在心上人身上,才能闻得到。 丫鬟提醒道:“二小姐,时间也不早,你应该休息了。” “也对,明日还得去一趟慈云寺礼佛。” 拂晓之际,徐妙清早早起床洗漱,心里还想着也给蓝昭这个未婚夫祈福呢。 徐辉祖一看便知道,满脸笑意地打趣道:“这么早就去慈云寺,怕不是为了蓝昭而去吧?” “哼!知道你还问!”徐妙清娇哼一声。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慈云寺位于山上,马车极难上去,因此还需要下来行走。 恰逢天气不错,徐妙清也没那么娇气,就打算步行上山。 每次都是如此,下人们习以为常。 本以为,此次与以往没什么差别,但在山腰半道上,却出现了一伙人。 徐妙清没有在意,打算饶过他们。 “站住。” 为首者向前一步,询问道:“您就是徐妙清徐二小姐?” 徐妙清美眸中满是警惕,没有直面回答。 下人们立即拦在身前,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刁民,敢拦我们徐二小姐的路!” “那就没错了,动手。” 为首者很是果决,不带半点犹豫,带着人亲身冲上前去。 下人们也没见过这般场面。 这伙人从腰间抽出利器,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徐妙清的随从,全部抹了脖子。 徐妙清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麻袋套了进去。 “走!” 他们速度奇快无比,从动手再到得手,仅仅只在须臾之间,手段极为干脆利落。 再加上这个时间点,慈云寺附近根本没有什么人。 山道之上,只躺着几具倒在血泊当中的尸体。 豫王朱桂行事,其实并不莽撞。 从选定时间与地点,都做过精密考量,返回豫王府的路线也是极其隐蔽。 没有外人察觉到的情况下,恐怕徐妙清只会被认作失踪。 很不巧的是,这一幕还是被人给看到了。 但更巧的是,目击者,是蓝承阳 “这下,麻烦大了……” 第62章 最坏的结果,灭门豫王府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蓝承阳迅速下山。 事发时,因为听附近的百姓说,慈云寺周边有着大量绿矾矿产,蓝承阳才会一大早到此带人发掘。 没有想到的是,正好撞见了徐妙清。 “从行凶者的身手来看,应该都是出自军伍,不像是山匪流寇。” “况且……这里是应天府的地界,天子脚下,没有山匪敢在此作祟。” “会是谁呢?” 蓝承阳赶路途中,回想着一切可以怀疑的目标,但他并不清楚其中有什么缘由。 只能先火急火燎地来到凉国公府。 这时,蓝昭已经醒了,但还躺在床上,怀中的福蝶满面桃红,红唇还微微喘着气。 “公子,您……” 福蝶媚眼如丝,刚想调整姿势奉迎上去,卧房大门就被粗暴敲响。 砰砰砰! 蓝昭顿时气恼不已,怒吼道:“谁啊!大早上催命啊!” “世子,是我。” 听到声音是蓝承阳,蓝昭忍着怒意,披上衣服后径直走了出去。 “有屁快放!” 好事被人打搅,蓝昭自然很不耐烦。 蓝承阳带着歉意低声道:“世子,约莫半个时辰前,我在慈云寺附近寻找绿矾,看见徐妙清小姐被一群贼人掳走,随从全部被杀。” “你说什么?” 蓝昭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重新又问了一遍。 “在下亲眼所见,绝对无误,并且那群贼人应当出自行伍!” 行伍,即是军队的别称。 蓝昭心绪一沉,脸色随之也跟着阴沉下来。 蓝承阳主动开口道:“世子请勿担心,途中我已告知一些我们的线人,正在调查徐妙清小姐的去向,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不用调查,我也知道是谁!”蓝昭冷声道。 “谁?” “豫王。” 蓝昭已经预料到豫王朱桂会报复,但没有想到的是,他竟会直接对徐妙清下手。 以为充其量是通过在朝堂上发难。 这下就有点玩过火了。 敢动手掳走魏国公的妹妹,即将嫁入蓝家的徐妙清。 思来想去,也只有豫王府有这个嫌疑。 蓝承阳惊诧道:“豫王朱桂?!” “如果真的是他,那世子还不快去找太子禀报此事。” “请太子出面,把徐小姐给要回来啊!” 蓝昭眼眸一凛,恶狠狠道:“你是嫌脸面丢的不够多吗?这事要是闹得满城风雨,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现在……” “叫上军中的兄弟,我们亲自去找豫王要人!” 蓝昭的态度非常坚决,但他此刻没有冲动暴怒,而是以极其冷静的思维在处理此事。 蓝承阳很是疑惑,问道:“世子,您为何不直接将此事告知太子,如果陛下知道此事,也绝不会容忍豫王的。” “此举无异于亲手把媳妇送到人家床上,懂吗?” 说着,蓝昭径直走向府中大堂,从蓝家祖宗灵位后面抽出来一把长刀。 迅速用黑布包裹,绑在后背之上,旋即与蓝承阳从院中牵了两匹马出门而去。 如果朱元璋得知此事。 那么,魏国公徐辉祖的面子上就挂不住了,到时候谁都知道徐妙清是一个被豫王玩过的烂货。 为了保全徐家的名声,朱元璋只能生米煮成熟饭。 干脆把徐妙清变成豫王王妃,皇室和徐家的尊严脸面都能够保住。 对外也可以说是徐妙清抗拒联姻,并与豫王朱桂私自定下终身。 到时候上哪说理去? 蓝昭很清楚,出了这档子荒唐事,靠着老朱和朱标来主持公道。 做梦呢? 蓝承阳领悟到蓝昭的意图过后,又生出了新的忧虑。 “可世子这般做法,岂不是彻底要和豫王撕破脸皮?” 蓝昭沉声道:“媳妇都被人家掳走了,还管什么撕不撕破脸皮,先把徐妙清救出来,再去谈其他的!” 不到半个时辰。 蓝承阳就从军中纠集了许多人,而且都是蓝玉所认的义子,也只有这群人能够值得信任。 这一刹那,蓝昭有些理解蓝玉了。 “爹,以前一直认为你收义子,是个很愚蠢的举动,但现在看来是小昭见识浅薄了。” “要想在朝廷立足,就不能少得了羽翼。” “要不然,出了事情都没有人伸出援手。” 那群兄弟并不知道召集他们所为何事。 蓝昭简单说明了一下状况,在场约莫二十余人全部怒发冲冠! “这个豫王,胆子太大了!” “他奶奶的,抢女人都敢抢到世子头上来!” “今日哪怕是死,我们也会替世子杀进豫王府,夺回徐二小姐!” 蓝昭面色阴厉的很,缓缓开口。 “先不说死不死的,这件事情毕竟是豫王理亏,所以不要怕把事情闹大。” “就怕事情闹不大,我们反而更加吃亏!” “假设,徐二小姐真要是遭到了玷污,那就也没有必要顾忌,今夜便是豫王府灭门的时候!” 第63章 近乎病态的心理,令人恶寒 豫王府。 护卫们陆续归来,护卫统领小心翼翼将肩膀上的麻袋放下,但里面已然没了动静。 朱桂走上前,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死了吗?” 护卫统领毕恭毕敬道:“回禀殿下,属下只是用了些蒙汗药。” “那就好。” 其实从心底来讲,哪怕徐妙清死了,朱桂也无所谓。 他仅仅是不愿意自己看上的东西,被别人给截了胡。 现在没死,自然更好。 朱桂亲自打开麻袋,梦寐以求的脸蛋出现在面前,瞬间令其心血沸腾。 众多护卫低下头去,不敢对其直视。 朱桂戏谑地说着,随即叫来太监,吩咐道:“把徐二小姐带到地室,别在王府内弄出什么动静。” 多年以来,从外劫掠而来的女子,都被他关押在此,并且蹂躏致死。 转头朱桂又看向护卫统领,板着脸问道:“路上有没有被发觉?” “请殿下放心,属下很是小心。”护卫统领信誓旦旦道。 “那就好。” 朱桂扔过去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大气道:“这些银子,就当做是犒劳兄弟们的,本王玩女人,自然也忘不了你们。” “我等多谢殿下!” 不过,令护卫们好奇的是,费了这么大劲劫来徐妙清,为何朱桂还不去享用呢? 实际上,不是朱桂不想享用,而是昨夜和几个妖艳侍女玩的太过火,今日实在没有精力。 哪怕内心灼热,命根子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豫王府中,在外人看来,还是显得安静无比。 约莫半个时辰后。 距离豫王府不远处的楼阁当中,蓝昭和蓝承阳正在顶楼。 俯瞰而下,即可看到豫王府全景。 蓝昭脸色依旧冰冷,行为举止中都透着一股杀气。 “你去一趟豫王府,以赔礼道歉的名义见到朱桂,顺便探查一下豫王府的情况。” 蓝昭考虑的非常清楚。 贸然闯进豫王府,如果没有找到徐妙清,反而还会被倒打一耙。 到时候,那可血亏到姥姥家了。 “是!我这就去!” 蓝承阳迅速下楼,径直走到豫王府大门,但一下子就被护卫给拦在门外。 “干什么的!这里是豫王府!滚远点!” 蓝承阳赔着笑脸说道:“兄弟,我是凉国公府的人,奉凉国公和世子之命,前来给豫王赔礼道歉。” “凉国公府?” 护卫也不是没有眼力见,要是寻常人拦在门外也就罢了。 对方既然有着来头,无论如何都得进去通报一声。 “等着!” 不得不说,豫王府的看门狗,比起其他狗腿子气势都要强上不少。 朱桂本来还在熟睡,得知是凉国公府的客人到访,心神瞬间兴奋。 太监总管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殿下,要不要见一见?” “可惜了,要是蓝昭来,那该多好。” 朱桂阴险笑着:“这样的话,就能让他眼睁睁看着未来的夫人,是怎样被本王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闻听此言,太监总管心底涌起一阵恶寒。 “客人来此,不见显得豫王府不讲礼数,让他在客厅候着。” “遵命!” 蓝承阳最终还是顺利进了豫王府,但是身边始终有一个下人在盯着。 直到朱桂走了过来,乍看之下还挺人模狗样,就是脸色看起来有点虚。 “你是哪位?” 面对询问,蓝承阳恭敬道:“豫王殿下,在下是凉国公义子,世子义兄,今日来此是为了订婚宴上世子与您冲撞赔礼道歉。还望豫王大人不记小人过,能够原谅世子,不要将此事记在心上。” “蓝昭自己怎么不来?” 朱桂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显得趾高气扬。 “世子今日有别的事情,所以才让在下前来代为赔罪。若是殿下肯赏脸,世子愿摆一桌赔礼酒,向殿下当面赔罪。” 蓝承阳将姿态放的很低。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朱桂的内心终于得到了一些满足,他就是喜欢看着别人向自己低头,尤其是作对过的人。 “你家世子也真是的,气量太过狭小,当时不就是在订婚宴说几句嘛,非得和本王当面呛声。” “这下好,又派人来赔礼道歉,好人坏人全都让他做了,本王岂不是太过憋屈?” “不如这样,也不必摆酒,等会本王让厨房做一顿饭,你让蓝昭世子过来陪本王喝几杯酒,这件事情就算了,如何?” 看到蓝承阳面色纠结,朱桂忽然厉声道:“本王就把话撂在这,蓝昭不来,此事没得谈!” 第64章 京师两大纨绔会面,以身做饵 “那……在下便回去告知世子。” 蓝承阳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朱桂展露出笑容,朗声道:“只要蓝昭肯来豫王府,什么事情都好说!” “多谢豫王殿下赏识,在下定会尽力劝说世子。” 话落之时,蓝承阳便弯腰行礼告辞。 从交谈当中的言语,已经能够猜测出来。 徐二小姐,就在豫王府。 朱桂却不断要求让蓝昭来此,目的显然只有一个,他想要当着这对“新人”的面,互相折磨彼此。 除了此举,别无其他可能。 将原话转述给蓝昭过后,蓝承阳劝说道:“世子,您最好还是不要去,以免遭遇不测。” “以身做饵,仿佛是个更好的选择。”蓝昭正在斟酌。 “您的意思是……您真要去?”蓝承阳瞳孔震颤。 蓝昭微微点头。 “不然呢? “朱桂不是没脑子的纨绔王爷,不引诱他露出马脚,咱们就没办法动手。” “袭击王府,与造反同罪。大明律你不是不知道吧?”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想要完美收场是不可能了。 为了蓝家的颜面,冒险一次又有何妨? 蓝昭卸下背后的长刀,交到蓝承阳手里。 “承阳义兄,若有不测,不必纠结太多,带着兄弟们一起杀进来。” 蓝承阳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也只好接过长刀,按照蓝昭的吩咐来行事。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 蓝昭孤身走向豫王府。 这次,门口的护卫没有阻拦,还对蓝昭的态度非常恭敬。 “世子,您果然来了,豫王殿下已经等你很久了。” 蓝昭没有回话,冷着脸踏进豫王府,在太监总管的带领下来到客厅。 二人再次碰面,气氛显得温和许多。 “哎呦,本王就是说着玩玩的嘛,没想到蓝昭兄还真来了!” 朱桂还专门给蓝昭倒了杯茶水,淡笑道:“蓝昭兄,本王真没把订婚宴的事放在心上。” 这家伙,是个妥妥的笑面虎。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怪不得许多年来朱元璋都没发觉他的劣迹。 伪装的本事,可谓一流。 但真要论及演戏,蓝昭比这位豫王殿下要高明许多。 蓝晓淡淡道:“豫王殿下言重了,我又岂敢怪罪您呢?” 朱桂还以为蓝昭是诚心来道歉的。 既然如此,那就顺着往下谈下去,而且他也看上了蓝昭的某些东西。 “那些话就先别说了,本王听闻蓝昭兄的水泥产业和肥皂产业,赚了不少钱啊。” “近些年来,朝廷给豫王府的钱越来越少,本王还想着自己弄点财路呢。” “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就是水泥和肥皂上的生意嘛……也让本王喝口汤,怎么样?” 朱桂暗地里派人调查过。 南直隶所有的修路工程,发现水泥的好处过后,大批量从蓝昭的水泥厂采购。 包括各地百姓建造房屋,也都是从水泥厂出货。 肥皂生意更不用提,这些日子那些肥皂店铺,天天排着长队等着购入,虽然没有水泥赚得多,但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蓝昭故作谦虚道:“豫王殿下是皇室宗亲,难道看得上我这点小打小闹的生意?” “皇室宗亲又怎么了,一样需要吃喝拉撒,哪一样不需要钱?” “说白了,本王真是穷,你看看这客厅旧的都舍不得花钱去修缮。” 明朝的皇室宗亲,从立国开始,每年对于财政预算都是一笔巨大的负担。 不但如此,还在民间鱼肉百姓,也怪不得朱允炆后来会削藩。 蓝昭面色很是为难,始终没给个准话。 朱桂则有些着急了,询问道:“本王要的对你来说又不多,一个月给个万把两白银就行,以后要是本王去就藩了,有什么好事肯定也会想着你呀!” 一个月万把两白银…… 也亏他说得出口! 不过,今天来不是谈生意的,而是另有所图,蓝昭干脆先口头答应下来。 “那好!以后每个月从产业分红中,拿出一万两给豫王殿下,但也望殿下能在陛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当然没问题啊!咱俩是兄弟嘛!”朱桂心里已然乐开了花。 现在不但蓝昭的未来媳妇在手里攥着,连他自己都得每个月上缴一万两白银。 正好,厨房的午膳做好了。 “蓝昭兄,别愣着了,与本王好好喝一顿。” 朱桂满怀期待地邀请,脸上还有股玩味,但转瞬即逝。 太监总管眼眸中则有股怜悯,似乎在说:“蓝昭啊蓝昭,得罪谁不好,你偏偏得罪这位爷,也是你活该!” 第65章 满面猩红,宛若出笼恶鬼 “殿下盛情邀请,在下却之不恭。” 蓝昭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人相继落座,侍女上前倒好酒水,娇躯上的阵阵香风让人意乱神迷。 胸前的饱满时不时还蹭着蓝昭的手臂。 朱桂都看在眼里,他就是要一步步瓦解蓝昭的戒心与防备。 “殿下真是好福气,连侍女都如此俏丽,着实让在下艳羡的很呐。” “凉国公府的那些丫鬟,在下倒是有些腻味了,不知殿下能不能舍得割爱,送几名侍女过来?” “当然,要是殿下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蓝昭那股子眼神,一直都锁定在侍女身上。 不管怎么说,蓝昭好歹是个世袭的公子,碰到女人怎么半点收敛都没有? 朱桂无法理解,身为豫王,徐妙清爱搭不理。 这个纨绔子弟,徐妙清却是乐意的很,订立婚约时一点反抗都没有。 朱桂心里愈发不爽,但暂时还是压制住了怒气。 “蓝昭兄,几个女人算什么呢,等会酒足饭饱,你把这些侍女都带回去都不成问题,权当本王送给你的新婚贺礼了。” 话说到这里,朱桂神秘兮兮地笑着。 “不止这个礼物,稍后还有大礼要送给你,而且保准能让蓝昭兄气血上涌。” 蓝昭眼睛一亮:“当真?!” “本王说话,岂能有假,咱们还是先喝酒吧。” 朱桂先行端起酒杯,将其中酒水一饮而尽。。 只不过,蓝昭的戒心还没有完全放下,压根没有喝酒的意思。 侍女见状,打算伸手来把酒水喂到嘴边。 蓝昭却制止了她,脸上带着坏笑,手也在侍女身上摸了一把,顺势将其揽入怀中。 手上的动作变得愈发肆无忌惮,眼睛却瞥向朱桂。 “殿下,就咱俩大男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呢?” “这里有着诸多美人,不妨让她们陪着,也好能够增添点乐趣。” “况且哪有大中午喝酒的,比起美酒,在下更喜欢美人!” 蓝昭的行为举止很是轻浮,还将酒水强行灌进了侍女嘴里。 “唔唔唔……世子……不要!” 侍女想要反抗,但哪里能抵得过一个男人的蛮力呢。 朱桂脸色旋即阴沉。 “蓝昭,这里是豫王府,不是青楼。” “当着本王的面如此放肆,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众人都以为是蓝昭放荡成性,调戏女人不分场合。 蓝昭冷笑一声,将侍女推到一旁,神情讥诮。 “豫王,究竟是本公子过分,还是你更加过分?” “光天化日之下,劫掠中山王之女,魏国公之妹,我蓝昭之妻,真以为你是陛下的儿子,就能够无法无天了啊?” “这件事情,你无需辩解。” “我也只给你一句话,要么放人,要么我便血洗豫王府!” 朱桂明显怔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彼此都彻底撕下了伪装,起初就有种感觉,蓝昭不是真心诚意地来赔罪。 刚刚被灌酒的侍女,爬起身后竟是摇摇晃晃晕厥了过去。 哪怕是傻子,都知道酒里有问题。 蓝昭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 计划被拆穿,朱桂有些气急败坏,怒吼道:“来人,拿下这个畜生!” 哗啦啦一阵甲胄碰撞声,诸多王府护卫涌进此地。 手中长刀,寒芒毕露。 朱桂更加有恃无恐,狞笑道:“放心,本王会把徐妙清还给你,但得玩烂之后再送回到你的府上!” 王府护卫们一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模样,确实有些唬人。 蓝昭仍然镇定自若,淡淡道:“本公子要的就是豫王这番话,以后哪怕闹到陛下面前,也好说理。” “我既然敢过来,就代表已经考虑好了结果。” “你没有选择了。” 刹那之间,蓝昭手腕一抖,身形迅速向门口退去。 在经过一名王府护卫身边时,手掌竟然捏着一把匕首,轻而易举便抹了他的脖子,顺手再劫去其手中长刀。 殷红的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溅射的到处都是。 侍女们哪见过这般场面,吓得惊恐尖叫起来。 恰恰是这种动静,引起了府外那些人手的注意。 朱桂怒目欲裂,咬牙切齿道:“蓝昭,你敢在本王的豫王府中杀人?!” “这世上,没什么本公子不敢做的!” 蓝昭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寒意,血液溅射到了他的白袍之上。 朱桂实在气极,抬起手推翻了餐桌,嘶吼道:“宰了他!宰了他!出了事情,本王担着!” 王府护卫蜂拥而至,他们的确都是从军中选拔出来的精锐。 与其相比,蓝昭不就是个成日沉浸酒色的公子哥? 哪里会是这帮兵勇的对手?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豫王朱桂瞠目结舌。 仅仅眨个眼的功夫,手中刀尖盯准了王府护卫统领,径直刺透其咽喉! 回眸之时,满脸猩红。 宛如出笼恶鬼! 第66章 血洗豫王府,令人双腿一寒的深刻记忆 “都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 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朱桂反复催促着王府护卫。 当真正看向鲜血淋漓的蓝昭时,却没有一个人敢持刀上前。 朱桂紧紧咬着牙关。 “谁……谁要是杀了他,赏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有着金钱的激励,这群王府护卫似乎克服了忌惮,挥舞着手中长刀劈砍而去。 蓝昭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空灵的双眸当中满是玩味。 一阵破空声骤然袭来。 只见一名王府护卫的脑袋,被一根弩箭直接贯穿,应声倒在地上。 王府院墙之上,出现了许多蒙面者,蓝承阳也在其中。 “你……你敢带人袭击豫王府!这是谋反!这是死罪!” 朱桂浑身打颤,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蓝昭阴恻恻地笑着。 “那又如何?是不是造反,你说了不算!” 这时,院墙上的人已经走到蓝昭身后,等着这位世子发号施令。 “解决掉那些碍事的狗腿子,不要留下一个活口。” 众人各自亮出利器。 这是一场毫不留情的屠杀。 整个过程,蓝昭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蓝承阳递上原来的那柄长刀,蓝昭继而拔刀出鞘,一步步走向豫王朱桂。 每每迈动步伐,对朱桂来说,仿若阎王正在叩着他的心门。 内心的恐惧逐渐达到顶点! 蓝昭微微抬手,刀尖抵着豫王朱桂的咽喉。 “徐妙清在哪?” 朱桂还在犹豫,但他咽喉处的皮肤已经被刺出鲜血,只要蓝昭稍稍用力便能使其瞬间毙命。 “别……别,蓝昭兄,徐二小姐就在豫王府的地室里……” “你放心,我还没对她做任何出格之举,徐二小姐保证还是完璧之身!” “若有半句谎言,我朱桂死无葬身之地!” 以往,朱桂从未感受到过来自死亡的威胁。 当看到护卫一个个倒在血泊当中,他真的不敢拿性命来赌! 蓝昭没有说话,但脸色依旧阴沉至极。 “地室……地室的入口就在我的卧房东边的书柜后面!” 砰! 话音刚落,蓝昭一脚将朱桂踩在脚下,扭头吩咐道:“去把徐二小姐接出来,护送返回凉国公府。” 蓝承阳走上前,看向惶恐至极的朱桂,脸上满是厌恶。 “那这个畜生呢?” 察觉到蓝昭起了杀心,蓝承阳又按住了他持刀的手。 “不过……世子您最好还是别杀他,要不然事情真的不好收场了。” 蓝昭忽然又温润一笑,像是往常那么温和。 “放心,本公子并非嗜杀之人,但这次算是差点让这畜生得逞了。” “就这么放过他,脸都要丢到姥姥家了。” “还是……给他留点深刻的记忆吧!” 蓝昭再次抬起长刀,反手倒持,刀尖所瞄准的位置,让在场所有男人双腿一寒。 蓝承阳刚想劝阻。 噗嗤一声,刀尖贯穿! 顿时,朱桂身下流出了许多猩红与透明交杂的液体,他捂着双腿之间痛苦嚎叫起来。 “蓝昭!本王这辈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等着!有种你等着!” “这件事,本王一定会告诉父皇!” 蓝昭收起长刀,玩味一笑,朗声道:“撤!” 外面已经备好了马车,徐妙清正在车厢之中。 蒙汗药的效果早已消失,她仍然惊恐地盯着眼前那帮蒙面者,直到蓝昭登上马车,她的那双凤眼里充斥着震惊。 “蓝昭!是你劫持了我?!” 从头到尾,徐妙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睁开眼睛就在一间封闭的屋子当中。 蓝昭略显无奈,幽怨道:“本公子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至于干出强抢良家少女的事。” “更何况,咱俩都已经订婚了,又何必动手去抢?” “二小姐,您还是看看,这究竟是哪里。” 蓝昭拉开车厢的帘子。 视线正好对着豫王府的牌匾。 上面明晃晃的三个金印大字,徐妙清又怎会不认得。 “豫王府?!” “劫持我的人……是豫王?” “他怎么会……” 蓝昭只能简短地解释了下事情缘由,徐妙清没有想象中的惊恐,更多的却是愤怒与庆幸。 现在这种模样,回了魏国公府有些不太合适。 蓝昭干脆将其带回了凉国公府。 途中,徐妙清不由得担心起蓝昭。 “蓝昭……你在豫王府闹出这么大动静,会不会引来陛下的怪罪啊。” “此事因我而起,若是陛下怪罪,我会出去承担罪责。” “免得牵连你……” 蓝昭满不在意地调侃道:“呦呵,这还没过门呢,就知道替本公子着想了,着实像个贤妻良母。” 徐妙清小脸一红,低头弱声道:“瞎说什么呢!” “此事无需你来操心,你只需等着大婚之日即可,其他的事情交给夫君来办,保证办的妥妥当当。”蓝昭自信一笑。 “好。” 徐妙清微微点头,这时才发觉蓝昭自称“夫君”,顿时又气又羞。 当真正看到蓝昭的模样时,徐妙清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脸上和袍服上都沾着鲜血,但对她来说,一点都不觉得吓人。 “你是不是受伤了?” 蓝昭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等会回府,你替我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登徒子!” 徐妙清直接扭过头去,感觉脸蛋越来越烫。 要是他真的受伤了,又怎么会这么轻松自然。 倒是豫王府中的朱桂,早就痛晕了过去,但依旧没有人能够发觉。 府中活口,几乎全部死绝,包括那些陪酒侍女。 直到朱桂的那些狐朋狗友,前来邀请他出去游玩,才发现了豫王府中的惨状。 这件事情瞒不住,蓝昭也懒得善后。 此刻的他,才刚刚抵达凉国公府。 带着满身血腥回家,府中下人们都吓了一大跳。 福蝶紧张兮兮地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宰了几条狗而已,没什么大事。” 蓝昭随即吩咐道:“你先带着徐二小姐去我的卧房,给她找身合适的衣裳,我先去洗一洗。” “承阳义兄,你跟我来。” “有点事情要单独嘱咐给你。” 第67章 咱老朱家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来到一处无人厢房当中。 蓝昭拿出几张巨额银票,叮嘱道:“把这些钱分给那些兄弟,让他们管住自己的嘴,别把这件事情乱说,知道了吗?” “放心,他们都是跟随过义父出生入死的人,绝对信得过。”蓝承阳笃定道。 蓝昭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这世上,对于寻常人来说,只要把钱给使够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出生入死的情义?在利益面前连个屁都不算。 蓝昭随后把身上的血污给洗掉之后,换了身墨黑金丝袍服,下意识地回到卧房。 脑海中一直在想此事该如何善后,浑然不知房中还有另外一人。 抬眼看去,二人怔神愣住。 蓝昭看着眼前的娇躯,险些鼻血差点喷出来。 白皙似雪的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 徐妙清眨巴着美眸,连忙拿起还没穿上的衣物遮掩住胸口的饱满。 “登徒子!滚出去!” 徐妙清红着脸,嗔怒呵斥。 蓝昭连忙退出房间,紧紧关好房门,心脏也是在砰砰直跳。 很快脸上却露出一抹笑意。 “没想到这娘们还挺有料的。” “和福蝶她们不同,确实像个饱满的桃子。” “啧……可惜了,应该再试试手感的!” 没过多久,徐妙清换好了衣物,不知所措地攥着衣袖。 最后干脆一咬牙,气冲冲地把蓝昭拉进房间。 看着徐妙清娇怒的模样,蓝昭觉得着实可爱,打趣道:“都快要和本公子成婚了,看一眼又能怎么样呢?” “那你不许在外面乱说!” 徐妙清竖起手指,然后化作粉嫩的拳头以作警告。 可看到蓝昭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徐妙清又有些自卑。 “难道是他对我不感兴趣吗……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可恶啊!” “占了便宜还这么居高临下,气死我啦!” 这时,蓝昭才颇为满意地赞叹道:“看来,徐二小姐的身材还是不错嘛,该长肉的地方长肉,以后铁定能给本公子生个大胖儿子。” “呸!谁要给你生儿子了!”徐妙清气呼呼道。 刚刚的场景一直在二人脑海当中潆绕。 蓝昭本就血气方刚,神情忽然温和下来,伸出手将面前的美人揽在怀中。 “生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今天把你给吓坏了吧?” 这次,徐妙清打心底不想挣扎。 从被蓝昭从豫王府中带出来的那一刻,好似就已经认定了这个男人。 “谢谢你……” 徐妙清弱弱地说了一句,但忽然娇躯紧绷,刚刚穿好的衣物又有些松弛感。 刚想让蓝昭住手,顿感眼前一黑,温润的红唇多了种柔软的触感,好似浑身被泄了力般酥软。 蓝昭逐渐攀上那对傲然的双峰,习惯性地捏了两下。 徐妙清这才反应过来,猛然将蓝昭推开,此刻她的脸蛋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你你你……简直太无耻啦!” “我要回家!” “不要在狼窝里待着了!” 徐妙清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衣服勒紧,但心里其实还有些失落的。 良好的家教在告诉她,未到洞房之时,绝不可有逾越雷池之举。 蓝昭温柔一笑,问道:“那我送你回去,可好?” “行……” 徐妙清没有拒绝。 在诸多下人的注视下,蓝昭堂而皇之地牵着她走上马车,但那三个丫头却是酸溜溜看着。 翠叶鼓着小脸蛋,娇怒道:“等公子回来,看本姑娘晚上怎么折腾他!” “哼!带我一个!”青梅附和道。 福蝶则是捂嘴轻笑道:“那今天晚上咱们姐妹齐心,好好惩罚一下这花心大萝卜!” …… 与此同时,豫王府遇袭的消息传进皇宫,豫王朱桂也被接到太医院进行医治。 将朱桂的裤子脱下来过后,那些医术高超的御医都倒吸了口凉气。 “嘶……这是谁下的毒手,岂不是毁了豫王殿下?” “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朱家父子听说此事,也是放下手中公务,马不停蹄跑到太医院中。 刚好,也看到了这一幕。 太医院院使范忱恭敬道:“陛下,臣等无能,豫王殿下的伤势是贯穿伤,已经没有医治的可能了。” “谁干的?” 朱元璋冷着脸,静静看着还在昏厥中的朱桂。 锦衣卫都指挥使毛骧已经调查出结果。 “回禀陛下,是蓝昭。” “锦衣卫的弟兄亲眼目睹了一切,但事出有因,还请陛下与太子借一步说话。” 豫王府中,一样有着锦衣卫的眼线。 那人只是一个打杂的下人,那时正在厨房帮忙切墩,但也记录下来了所有情况。 随后,三人来到太医院外。 毛骧脸色为难,支支吾吾道:“陛下……豫王殿下今早派人劫掠魏国公府的徐二小姐,将其关在豫王府的地室当中,欲对其下药行不轨之事。” “蓝昭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以赔礼道歉的名义进入豫王府。” “豫王先行派人对蓝昭动手,但未能成功,后蓝昭纠集一帮身份不明之人杀进豫王府,斩杀所有王府护卫,逼问出徐二小姐的下落之后,一刀刺在豫王的命根子上,至此才带着人离开豫王府。” 要是这件事情,不说还好。 一说,朱元璋现在就不是脸色阴沉了,而是气得跳脚。 “丢人呐!丢人呐!” “咱怎么生了这么个畜生玩意!他好歹也是个藩王!为何连这种勾当都能做的出来!” “而且,还敢掳掠徐达的女儿!” “多亏徐达早就死了,要是他还活着,非得一刀剁了朱桂那畜生不可!” 朱元璋无比气氛,年迈的身躯正在发抖。 朱标连忙劝慰道:“父皇,还请息怒,锦衣卫还要继续调查,也许有什么隐情呢?” “有什么隐情?不就是那小子垂涎徐家的二姑娘不成?见蓝昭与其订婚,便想出如此下作手段!” “哪怕他做得能够周全一点,咱也能替他收场!” “现在倒好,没能得逞不说,还被蓝昭剁了命根子,咱丢人简直丢到姥姥家了!” 第68章 暴怒!太子谏言严惩蓝昭! “父皇……” 朱标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一边是亲弟弟,一边是看好的表兄弟,内心里固然偏向蓝昭,但他知道自己是姓朱,是大明的储君。 在关于蓝昭的所有事情上,朱标的态度都偏向调和。 但这一次,他却是反常地提出了坚决的建议。 “父皇,蓝昭胆大妄为,竟敢袭击豫王府,并将十三弟造成了这般伤害,理应严惩!” 朱元璋声似低吼,反问道:“你还嫌朱家丢人丢的不够多吗!” “一个亲王,尚未就藩,便敢在京师当中强抢女人,抢的还是徐达的亲女儿,徐辉祖的亲妹妹!” “而且,和蓝家的婚事,还是咱亲自赐予。” “咱的好豫王却把她抢进府中,意图不轨。” “蓝昭舍身救妻,咱还要严惩他,你是想让天下人都骂朱元璋是个暴戾昏君吗!” 这是许久以来,朱元璋罕见的暴怒。 他恨十三子的不争气! 不是憎恨蓝昭的所作所为! 朱标不再吭声,他主动要求惩治蓝昭,就是想替年迈的父亲来承担起骂名。 哪个皇帝到了最后,不想多争取点好名声? 朱元璋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毛骧。 “听着,把安插在豫王府的眼线都给杀了,别让他们往外透露出半点消息。” “谁都不要去追究蓝昭的罪责,更不要在蓝玉和徐辉祖面前提及此事!”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这时,太医院内传来朱桂痛苦的呼喊声。 朱元璋闻声而至,本来眼神还有些心疼,但看到朱桂那张脸,满心皆是厌恶。 “爹……您可得替儿子做主啊!” “蓝昭带着人,把您赐给儿子的护卫都给杀了!” “还把儿子给……” 看着朱桂这般没出息的样子,朱元璋怒气涌上心头。 “别叫咱爹!你才是咱的爹!” “自己做的什么事情你自己不清楚?还在咱面前叫苦叫冤?” “只剁了你的命根子,心里就偷着乐吧!” “如果蓝昭将此事捅出去,群臣声讨,到时候咱也得下旨宰了你!” 朱桂脸色煞白。 作为父亲,朱元璋一刻都没有逗留,他只是想确认朱桂还活着而已。 训斥结束后,没有任何关切,带着朱标转身离去。 朱桂彻底绝望,躺在太医院的床上喃喃自语。 “凭什么……凭什么,本王是陛下的儿子,本王是皇室宗亲!” “凭什么连个女人都得让给蓝昭!” “到底谁才是那老东西的亲生儿子啊!” 朱桂独自在此嘶吼。 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太医院只负责治伤救人,不管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关乎到皇室宗亲,他们也不敢过问。 回到上书房后,朱元璋气得脸色铁青。 “标儿,你现在去一趟凉国公府和魏国公府,告诉蓝昭和徐妙清不要声张此事。” “代表朱桂那个小畜生,给他们俩赔礼道歉。” “这是咱最大的诚意了!” 朱元璋虽然愤怒,但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此事牵扯到两位国公,稍微处理不好会闹起一阵风波。 皇帝之子触犯律法,抢掠国公之女,到时朱元璋就不得不诛杀朱桂。 想到这,朱元璋叹息一声。 “唉,此事也多亏了蓝昭,如果他不这样做,事情就真没办法收场了。” 朱标表示赞同。 “小昭做事精明,亲自出面解决了麻烦,虽然伤了十三弟,但也情有可原。” “将心比心之下,如果换做儿臣,谁若是敢对即将过门的妻子动手,儿臣不但会报复,还会杀他全家。” “小昭根本不是报复,而是替我们也考虑好了。” “若是他忍气吞声,不去抢回许妙清,徐辉祖迟早会得知妹妹失踪的事,追查之下也会牵连到豫王头上。” “徐达叔叔虽死,但他的许多忠心耿耿的旧部还活着,到时军事上多半会闹出哗变。” “蓝昭特地毁了十三弟的命根子,也是彰显他的主权,不过与军队哗变相比,这个代价实在太小了。” 若真是发自内心来讲,朱元璋和朱标并不心疼豫王朱桂。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儿子太多了。 哪怕真的宰了他,朱元璋也会想尽办法压住此事。 况且,朱桂本就作恶多端,前几个月还抢了两个民女,将她们全家都给杀害了。 这件事情,本就让朱元璋心生不满。 “好了,别在这浪费时间,正好蓝玉和徐辉祖奉旨去安抚些淮西旧部了,他们也不知道这事。” 李善长死后,淮西内部人心不稳。 结成亲家的蓝玉和徐辉祖,则成了他们的主心骨,也幸亏因为安抚暂时回不来。 这俩家伙要得知事情缘由,恐怕事情会更加难以处理。 朱标换了身便装,遂之离开皇宫。 来到魏国公府时,恰好看到刚从里面出来的蓝昭。 朱标略感惊奇,问道:“小昭,你怎么在这?” “太子殿下?” 蓝昭也是一样的反应,但很快二人就都反应过来。 朱标沉声问道:“不必多说,我就问你,豫王府的事情有没有透露给不相干的人?” “放心,参与屠杀豫王府的人,我都给处理好了,但太子要是不把徐妙清给安抚好,迟早她会告诉徐辉祖的。”蓝昭说。 “你和我一起去。” “行吧。” 徐妙清方才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但在蓝昭的不断安抚下,心情逐渐缓解。 可看到太子前来,徐妙清又变得紧张起来。 “民女拜见太子……” 徐妙清作势想要叩拜,朱标急忙上前扶住,带着歉意说道:“妙清,不必拘礼,我来找你不是为了问罪。朱桂那个畜生着实过分,也幸亏没对你做出什么出格之举,今日前来也是想求得妙清的谅解。” “民女不敢!” 嘴上这样说,徐妙清都恨不得亲手杀了朱桂。 蓝昭其实也很好奇。 从被劫走到营救成功的空档期,为何徐妙清可以说是毫发无损,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 朱标到来之前,蓝昭还不经意地问过一次。 徐妙清当时表现的有些愤怒,怒声道:“蓝昭,你什么意思,怀疑我自愿和豫王苟合是吧?” “好!你等着!” “要是大婚那天,如果没有落红,我这辈子就给你蓝昭当个卑贱丫鬟!” 第69章 这香味,有点上头 说这话时,徐妙清美眸中还噙着泪水。 在她心中,被劫进豫王府中不算什么,但是被蓝昭怀疑才是天大的委屈。 蓝昭并不是怀疑,而是随口一问而已。 既然徐妙清能够笃定,那何必继续怀疑呢。 等到大婚的洞房花烛之夜,什么事情不都清楚了? 徐妙清的眼眶还略带红润,心中愧疚更甚。 说到底,豫王朱桂是皇室宗亲,还是他朱标的弟弟。 朱标连忙出声安慰道:“妙清,你放心,回去之后我定会严惩朱桂,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但是,也希望你不要把事情闹大,更不要传到你兄长的耳中。” “这样对陛下,对你们家,也是好事。” 徐妙清并非不识大体的女人。 更何况,蓝昭已经替她出过气了,自己仍然是完璧之身,太子朱标亲自登门道歉,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徐妙清温婉道:“太子实在言重,民女知道家丑不可宣扬,也定会守口如瓶。” “那就好……” 朱标又看了眼蓝昭。 这家伙不必提醒,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最不希望把事情闹大的人,就是蓝昭。 有一说一,蓝昭的手段确实生猛,带着人杀进豫王府,后面的情况就不必多说。 实在令人胯下一寒…… 该说都说了,朱标没有继续在魏国公府浪费时间,便打算先行告辞。 “那好,今日就到这里。” “小昭,妙清,还有六天就是你们大婚的日子,届时我再来喝你们的喜酒。” “这段时间,可得稳重些,别再惹出事情来了!” 二人旋即弯腰行礼,齐声道:“恭送太子殿下。” 朱标笑呵呵道:“你们俩还颇有举案齐眉的感觉。” 蓝昭嘿嘿一笑,徐妙清也没有反驳,但脸上不免又晕开一抹桃红。 毕竟还是青涩少女,被几句话都能逗得娇羞不已。 目送朱标离开过后。 蓝昭本打算也回府去歇着。 从早上折腾到下午,又拿刀砍了那么多人,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蓝昭,我哥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你能不能多留一会儿……” 魏国公府没什么人。 徐家三小姐被送到江宁游学,带走了不少仆从,仅剩下来的那些仆从也在前往慈云寺的途中被杀。 偌大的公府,也仅仅只有徐妙清一人而已,显得有些孤苦伶仃。 闻言,蓝昭心中狂喜,但还是装作腼腆模样。 “这怕是不太合适吧……还未成婚就留在大舅子家里,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说我蓝昭不自重,这万万不可!” 见到蓝昭这般做作模样。 徐妙清被逗得直乐,浅笑道:“以前只觉得你放荡,没想到你还这么有意思。” 蓝昭满脸委屈,还捏出了兰花指。 “你你你……怎能凭空污我清白!” 徐妙清翻了个白眼,哭笑不得道:“要走就走,要留就留,本小姐一个人也可以的!” “开个玩笑,既然娘子要我相陪,又岂能不识好意呢。”蓝昭嬉笑道。 “那我去给你做饭。” 看到蓝昭嘴唇干得起皮,徐妙清还特地给她煮了茶水。 堂堂千金小姐,亲自下了庖厨。 不到一会儿,便端上来几道家常小菜,不算精致,但极具烟火气。 蓝昭顿感耳目一新,赞叹道:“本公子可真是捡到宝了,居然能娶到你这种贤惠的婆娘。” “少耍贫嘴,快点吃饭。”徐妙清催促道。 用餐期间,徐妙清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好奇问道:“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被人劫进豫王府的?” “只能说你运气好,你被劫走时,义兄蓝承阳正好在不远处采矿。” “要是没有他,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事发,就不止是血溅豫王府那么简单了。” 蓝昭自己也感觉到庆幸。 前些日子,要不是让蓝承阳寻找绿矾矿产,可能这件事情就挽救不了。 徐妙清得知真正缘由,才恍然大悟过来,低声嘟囔道:“我还以为是你和豫王合谋,故意上演这一出英雄救美呢。” “瞎说什么呢,本公子可干不出来这么俗套的戏码。”蓝昭无奈道。 常人都会把朱桂和蓝昭联系起来。 一个是京城有名的纨绔藩王,一个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世子,所谓蛇鼠一窝,鬼知道他们会不会有着暗地勾结。 徐妙清没有看见豫王府当中的惨状,蓝昭也懒得与其慢慢解释。 吃饱喝足之后,蓝昭极其不注意形象的打了个饱嗝。 “这顿饭味道不错,给本公子找个地方歇着吧,为了救你,可是累了一天了。!” 身在魏国公府,蓝昭依旧是那副纨绔公子哥形象。 徐妙清并不介意,收拾着碗筷时,柔声道:“你先去我的卧房休息一会儿吧。” 虽说放荡成性,但蓝昭还是第一次进入到千金大小姐的闺房。 枕头旁,还有着自己送给她的两行礼物。 房内充斥着一股奇特香味,这是用任何香料都调制不出来的特殊气味,让蓝昭有些心神荡漾。 床上还有着几件徐妙清的贴身肚兜。 蓝昭鬼使神差的拿在手中,放在鼻尖上嗅了嗅。 “这味道……有点上头。” 刚打算放下,徐妙清便推门进来,刚好看到蓝昭“猥琐”的举动。 白皙脸蛋上又羞又怒,尤其是看到他脸上的陶醉表情,心中羞愤更甚。 今早上出门出的急,压根没来得及收拾,让蓝昭进来时把肚兜忘得一干二净。 徐妙清气呼呼地想要夺过,结果被顺势揽入怀中。 如此得天独厚的机会,蓝昭又岂会愿意放弃,坏笑道:“嘿嘿……上面还有股桃子香味呢。” “你去死!” 徐妙清刚想挣扎,那种熟悉的温润感再次从嘴唇传遍全身。 心底的羞耻感迫使徐妙清继续挣扎,奈何幅度越来越弱,好像身体不受控制般迎合。 蓝昭掰过那双修长玉腿,跨坐在自己腿上。 看着他那深邃的明亮双眸,徐妙清心房阵脚已乱,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要是真等到大婚那天,才能看见落没落红,本公子岂不是太吃亏了?” “不妨今日先行检查一番,到时再决定你是做正妻还是婢女。” “如何?” 第70章 真特喵刺激!差点被逮个正着!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徐妙清竟然鬼使神差地轻声应和。 “那……那好吧。” 蓝昭灵活的手指伸向衣带,手法很是熟练地将其解开。 从起初的抗拒,再到夹道迎合,也不过片刻钟头的事。 看着徐妙清略有痛苦的绯红面颊,贝齿咬着红唇。 似乎是一瞬间的事,徐妙清搭在蓝昭背上的玉手猛然发紧,指甲都快嵌进了肉中。 蓝昭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望着眼前的美人,心中亢奋达到极点。 谁都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皆是气喘吁吁地模样,徐妙清的娇躯犹如无骨般依偎在蓝昭怀中。 那双美眸当中,满是迷离柔情。 蓝昭看了眼床褥,点点殷红映入眼帘。 纵然知道徐妙清不是那样的女人,但看到这种迹象,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有种自豪感。 徐妙清银牙紧咬,脸上的红润尚未完全褪去。 刚想起身穿好衣服,但此刻却有股撕裂般的疼痛感,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徐妙清幽怨地看了一眼蓝昭。 这家伙看起来身形苗条,没想到差点被他给折腾死。 蓝昭搂着温润娇躯,轻声细语地问道:“疼吗?” “废话!” 徐妙清没好气道,可回想起刚刚的过程。 除去痛苦,还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蓝昭其实有些意犹未尽,但看到徐妙清这般香汗淋漓的模样,也不忍心继续折腾她。 意识到蓝昭那股不怀好意的眼神,徐妙清顿时又有些后悔。 这次才是真的引狼入室! 还是一只色狼! “看什么看,要是你敢悔婚,到时候本姑娘就把你那玩意给剁了!” 徐妙清嘟着嘴,还挥舞着粉嫩小手。 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模样,着实可爱。 险些让蓝昭没控制住丹田的灼热。 蓝昭一本正经道:“本公子又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呢?” “哼,谅你也不敢。” 嘴上虽有责怪,但身体很诚实,彼此贴近的距离越来越近。 仿若在那瞬间,徐妙清感觉心神彻底沦陷在这个登徒子身上。 雷池已越,休谈回头。 这一日,蓝昭都在魏国公府当中,连家都没回。 府中下人习以为常,而且也知道自家公子是和徐妙清小姐离开了。 三个丫鬟知道蓝昭秉性,只知道徐妙清估计也得遭其“荼毒”! 好死不死的是,次日拂晓之际。 魏国公府的大院传来一阵人声,听起来像是徐辉祖的声音。 本来还在睡梦中的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惊醒。 徐妙清下意识地坐起身来,也顾不得那股撕裂疼痛,压低声音不断催促着。 “你快穿好衣服啊!我兄长回来了!” 蓝昭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以极快速度穿好衣物。 徐妙清心乱如麻,她哪里知道兄长会这么快就回来。 早知如此,就不该留蓝昭在府中过夜。 蓝昭还不忘打趣道:“有什么好怕的,咱俩已经订婚,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嘛。” “你闭嘴!” 见到徐妙清接近生气,蓝昭很识趣地穿好衣物。 可是现在徐辉祖就在院中,和几个属下交代事情,肯定不能光明正大地从门口走出去。 徐妙清简单整理了下仪容,叮嘱道:“等会我去牵制兄长,你找个机会溜出去,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 “知道啦,放心吧。”蓝昭自信一笑。 这种事情,即便放在后世,确实也不是很光彩。 小情侣们逾越雷池是常事,但谁都不敢在老丈人府中如此乱来,尤其还被抓个正着。 其他的倒没什么,就是丢人…… 当看到徐妙清一瘸一拐地走出门时,蓝昭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徐妙清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慌张。 这家伙就像是累不死的牛,一晚上都没能让人好好休息。 真要等到成婚,恐怕被榨干的不是他。 徐辉祖也看到了妹妹的步伐有些奇怪,疑惑问道:“妙清,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昨天去慈云寺,不小心崴了脚。”徐妙清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着。 “哦……那些仆从呢,怎么都不见了?” 此事,蓝昭顺便让人帮其善后,所以谁都不知道山道上的尸体去哪了。 徐妙清则是编了个理由,说是仆从冲撞了她,昨日将其全部遣散。 徐辉祖没有怀疑,大不了以后重新再雇几个就是。 此时此刻,蓝昭躲在闺房当中。 好不容易等到了徐辉祖进入大厅,才找到机会翻墙离开。 落地之时,蓝昭咧嘴一笑。 “真特喵的刺激!差点被大舅哥逮个正着!” 等回到凉国公府,蓝玉就在门口等着,看到蓝昭“做贼心虚”的模样,就知道他昨天晚上做什么去了。 蓝玉意味深长地问道:“没被徐辉祖撞见吧?” “放心吧,儿子又岂会丢您凉国公的脸。”蓝昭脱口而出。 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 蓝玉嘴角抽搐,心中却也是无可奈何,提醒道:“承阳说有事情和你商议,在厅里等着呢。” “得嘞!” 蓝昭知道,大概是绿矾矿产的事情。 水泥产业和肥皂产业,交给福蝶她们打理,而蓝承阳则被指派寻找绿矾的任务。 今日差不多就有了些苗头。 蓝昭上前问道:“义兄,绿矾矿产的情况怎么样?” “世子,不出您所料,应天府周边有着不少绿矾,但在市面上出现的比较少,不足以满足需求。” “我在几座山上发现了矿产源,但麻烦的地方在于,那些地方都在私人名下。” “如果要进行开采,程序上会非常麻烦,而且还有些得不偿失,没有十几万两银子拿不下来!” 蓝承阳将情况说明之后,蓝昭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十几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 “不管多少价钱,先买下来再说。” 银子上面的事情,蓝昭有办法能够解决。 无非就是让蓝玉那老登爆点金币。 毕竟贪墨了那么多钱,给点儿子花花也不过分。 蓝承阳眼神复杂,又说出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世子,还有个更麻烦的事情。 “根据我的调查得知,那些地方,基本上都是豫王府的田产……” 第71章 主动发难,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场面何其寂静,蓝昭无言以对。 这些天来,蓝承阳只要有空闲,便会带着人四处寻找绿矾矿产。 好不容易能看到苗头,但这个结果实在让内心难以接受。 蓝昭仍然怀揣着希望,问道:“难道应天府没有一处绿矾矿产,可以让我们进行开采?” “可能有,但京师周边的矿山,早前都被权贵买下,想要从他们手中获取,我们所付出的成本就得翻倍。”蓝承阳说。 如果应天府中没有矿产货源,可以选择从外地进行购入。 只是这样一来,成本仍然居高不下,生产出来的化肥农户负担不起,而大门大户却又瞧不上这玩意。 哪怕成功研制化肥,到时候还是会砸在手里。 蓝昭永远不会干亏本生意。 蓝承阳面露无奈,叹息道:“要是咱们和豫王没有交恶,这件事情倒也好办。” “彼此和和气气地坐下来,无非就是花些银子,从他的手中购置一座绿矾矿产。” “但是现在,人家估计把世子恨透了。” 这一刻,蓝昭有些后悔,为何当时没直接宰了朱桂这个畜生。 现在的确麻烦的很。 蓝承阳随后劝说道:“世子,要不还是暂时放弃这桩生意,以后寻找机会从外地进行生产,咱们也不至于会因此而被饿死。” 水泥产业和肥皂产业处于垄断地位,每日都有着大把银子进账,无需来担心钱的事情。 蓝昭却知道,制造化肥的事情,半点都耽误不得。 时间逼近年关,明年就是洪武二十四年,距离蓝玉案爆发还有整整三年。 “不行!不能放弃!” 蓝昭态度坚决,眼眸中多了些阴冷。 “和朱桂好好谈生意毫无可能性,但不代表我们不能让他滚出南直隶。” 蓝承阳愕然道:“世子,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本来,我是想着和朱桂的仇怨到此为止,但既然他挡了我的路,那就没有必要继续容忍他。”蓝昭冷声道。 从性格上来说,蓝昭并非是睚眦必报之人。 当影响到了他的利益时,不管挡在面前的是谁,都会将其所携带的威胁抹除。 要是不能抹除威胁,那就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即是蓝昭的行事准则。 蓝昭冷不丁地问道:“义兄,我就问你一句话,是想一辈子受制于人,还是去享受荣华富贵?” “当然是倾向于后者。”蓝承阳果断回答道。 “那好,动用你的一切人脉,把豫王朱桂近些年来的罪证全部挖出来,我要让他在京城一天都待不下去!” 这次,轮到蓝昭主动发难了。 蓝承阳没有阻止,只因为蓝昭说过绿矾带来的生意,能够让其十辈子不愁吃喝,那么这种事情就值得去做。 搜集朱桂的罪证,难度系数并不是很大。 自从被册封为豫王,搬离出皇宫,朱桂在京师中的行事愈发大胆。 明面上,看起来和寻常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但在暗地里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权贵们都是有所耳闻。 久久以来没受到惩戒,还不是有着朱元璋的包庇? 一旦真的有人把罪证搬上台面,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蓝昭没打算从明面上发难,而是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将豫王朱桂推入绝境。 蓝承阳也仅仅花了半天时间,就拿到了许多确切罪证。 这就是有着弟兄的好处。 二人在卧房当中,蓝承阳列出三年内的许多疑案。 “世子请看,两年前,朱桂携诸多权贵子弟前往扬州,在一家青楼当中大开杀戒,但最后找了另外一人顶罪。” “一年前,京师的万氏钱庄有着十七万两白银进京,遭遇朱桂率护卫截杀,负责押送银两的镖局全军覆没。” “两个月前,江宁有两家农户的女儿被其劫掠而走,两家父母拼死抵抗,全部死在豫王府护卫刀下,当时刑部一名官员得知此事,也被朱桂派人灭口。” “……” 光是这些罪证,就足够让朱桂死个十几次了。 其实有很多都是被锦衣卫掌握,但在朱元璋的旨意下却密而不发。 朝中权贵知道内情,也都很有默契的不进行声张。 假设,事情要是闹大了,这密密麻麻的罪证都在这里,哪怕是朱元璋都保不住朱桂。 蓝昭缓缓展露出笑颜,玩味道:“以前京城里还有种说法,说本公子与豫王朱桂,是两个齐名的纨绔子弟。现在看来,本公子倒是不如他。” “世子顶多就是寻花问柳,时不时再偷个鸡摸个狗,哪有朱桂这样触目惊心。”蓝承阳笑道。 “说明本公子还是有些良心嘛。” “嗯……怎么说呢,至少良心比朱桂要好。” 随着长时间相处,蓝承阳也学会开玩笑了。 蓝昭甩过去一个白眼,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咱们还是先谈正事。” “这些天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造些声势出来,得让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豫王的罪证!” “我们没有资格从朝堂下手,唯独从坊间动手,才最不容易被人察觉。” 血洗豫王府,蓝昭不相信朱元璋会不记恨自己,只是他们朱家这次理亏而已。 就算要对朱桂发难,也不能用着凉国公府名义。 从民间造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蓝昭甚至还在纸上列出了计划步骤。 只可惜,不像是后世信息渠道那么发达,否则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让豫王身败名裂。 前提是没有人干涉。 蓝承阳接过纸张,满目震惊。 “世子……您这是打算把朱桂那畜生往死里整啊!” 蓝昭微微一笑。 “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至于能不能弄死朱桂还是个未知数,但必须要有着将其置于死地的心理。” “六天之后,就是我大婚的日子。” “义兄,你就不必准备贺礼了,把这桩事情办好,就是对我最大的祝贺!” 蓝承阳这下心里有了底气,信誓旦旦道:“请世子放心,保证给你办的妥当,但容兄弟说句大不敬的话,你比朱桂还要丧良心!” 第72章 世子手段,着实高明 “哈哈,多谢夸赞。” 蓝昭一笑置之。 在任何一个时代,往往经常吃亏的人,都是那些良心很足的人。 所谓,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就是这么个道理。 交给蓝承阳的计划步骤,也是经过蓝昭缜密思虑过后的成果。 考虑到古代信息渠道不发达,那就得换一种方式来进行舆论造势。 首先,选择的地点,即是茶馆、酒楼、青楼等地方,让人在其中不断传播豫王的事迹,因为出入这里的人都是些吊儿郎当之辈,平日没事就喜欢乱嚼舌根子,通过他们的嘴巴将传播效率最大化。 其次,即是让人制成民谣或者童谣,在应天府的大街小巷当中不断传播,底层百姓本就生活艰苦,得知皇室宗亲如此目无王法,则会引发他们的负面情绪,能够造成一定程度的动荡。 最后,便是要捏造事实,把一切能够想到的罪名,全部都往豫王朱桂身上安,大多数人没有自我分析的意识,只会去选择随波逐流,他们不会在乎事实真假,而是会在悄然之间将事头推波助澜。 因为所需要覆盖的范围并不大,仅仅是一座应天府而已。 重点是,要把这些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朱元璋的确会庇护朱家人,但他是个皇帝,不是一个纯粹的父亲。 胡惟庸案、郭桓案、空印案,这三桩洪武年间的大案,哪一桩不是牵连了成千上万人? 朱元璋说杀就杀,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等轮到他亲生儿子身上时,便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那么,朱元璋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大义灭亲。 假设非要包庇朱桂,他也能预见后果。 所有分封的诸王,都知道自己有个好父亲,在就藩当地就会迅速成长为土皇帝。 这会大幅度减少大明朝的寿命。 大臣也会意识到,在朱元璋眼里儿子比臣子更加重要,就会迫使各个派系的臣子团结到一起。 这便是后世所说的蝴蝶效应。 看起来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但经过诸多发酵流程过后,则会产生翻天覆地的效果。 蓝昭不想颠覆明朝。 目前来说,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解决眼前的阻碍! 大婚前夕,凉国公府每天都是热闹无比,上上下下都在准备婚事。 蓝昭趁此机会,淡出了许多人的视野。 同一时间点,由蓝昭作为幕后推手,蓝承阳作为执行者的“舆论推导”计划,正在以温水煮青蛙的效率缓慢推进。 短短不到两天,京师之中,所有茶馆、酒楼、青楼等地,就流传开来豫王朱桂的诸多事迹。 人们对此评价非常一致。 “目无法纪!” 但是,大多人都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可随着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效果就变得有些截然不同了。 许多郁郁而不得志的文士,对此般暴虐行径深恶痛绝。 这群人无需指使,他们自己编写文章,作诗吟赋,只为了讽刺豫王的罪恶。 胆子更大的文士,则是不断提出朱元璋分封诸王的弊端。 计划开始的第四天,应天府衙门就得知了声势有些不对。 应天府尹本来不想管,但由于牵扯到皇室宗亲,他则派出人手前往巡逻。 但凡有人敢说出对豫王不利的言语,当即抓进牢狱中惩治一番。 这也导致舆论无法遏制,百姓只会认为官府是在帮助豫王掩盖罪行。 蓝承阳一直都在密切关注舆论导向。 得知官府衙门插手,立即将情况告知了蓝昭。 蓝昭并不意外,淡然微笑道:“意料之中,这个应天府尹想拍陛下的马屁,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好声势,但他现在也成了置朱桂于死地的凶手。” “世子手段,着实高明,我们根本不必过多费力,就能搞出如此之大的声势,照这样下去,陛下可就没办法好好收场了。”蓝承阳说。 这件事情,没有牵扯到蓝家的可能性。 蓝承阳找的都是局外人,让他们散播着捕风捉影的消息。 哪怕让锦衣卫来追查,也查不到一丁点关于蓝家的蛛丝马迹。 恰好一阵冷冽寒风掀起,蓝昭脸上也有股冷冽笑容。 “朱桂,你若真的死了,可别怪本公子,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大婚日期逐渐逼近。 闲暇之余,蓝昭还是会和徐妙清偷偷幽会,但彼此长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婚前一天。 徐妙清还想去慈云寺礼佛,这次蓝昭主动陪同。 途中,二人有说有笑,当走到事发地点时,徐妙清还是回想起了当日的惨状。 那些仆从,服侍多年,就这么被一刀砍杀,但凡是个人都不忍心。 蓝昭安慰道:“我已经让人将他们好生安葬,你不用为此担忧。” “谢谢你。” 徐妙清美眸中满是感激,似乎待在这个男人身边,比待在父亲和兄长身边更安心。 “最近关于朱桂的流言越来越多,衙门还出面镇压了呢。” 徐妙清不经意地提了一嘴。 这也说明,舆论效果达到了,连闭门不出的女子都知道了风声,就更别提京城里的许多百姓。 徐妙清恨恨道:“这种禽兽,早就应该碎尸万段!” “也许真的会如你所说呢?”蓝昭笑着说了一句。 就是这句话,让徐妙清有一种直觉。 京城的风声,好像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但这也绝非好事。 蓝昭越来越期待事态会怎样发展了。 历史上,豫王朱桂改封代王之后,就藩大同,被称为明朝九大塞王之一。 朱允炆称帝后不久,就将其废为庶民,但在朱棣靖难之役后又恢复了王爵。 蓝昭是在好奇。 依照目前局势,朱桂极大可能不会被封为代王。 如此的话,直接导致历史产生改变的人,是自己! 那时,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蓝昭,你想什么呢?” 看到蓝昭陷入思虑,徐妙清喊了一声。 抬头看去,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徐妙清走到了慈云寺大门前。 蓝昭随口回应道:“本公子在想,明日婚宴上得少喝点酒,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第73章 大婚之日,差点把本公子给吓萎! “大白天的,你羞不羞啊!” 徐妙清娇嗔了一句,然后又叮嘱道:“这里可是寺庙,休要说那些污言秽语。” 蓝昭不再言语,一秒恢复正经。 踏进寺庙,看向诸多佛像,徐妙清虔诚地跪拜祈福。 蓝昭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不由得感叹。 “要是拜佛有用,天底下何来那么多人心鬼蜮呢。” 一直以来,蓝昭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鬼神之说,更别提礼佛了。 能够陪徐妙清来,就已经算是破天荒。 慈云寺住持闻言徐妙清前来,特地过来行礼。 这老和尚,看起来年纪虽大,但相貌却是有些脱尘不凡。 从二人的谈话得知,住持法号灵弦,京城当中不少达官贵人都与其有过结交,但这慈云寺却没有那么金碧辉煌。 如果有捐赠的善款,除去寺庙必须用度之外,灵弦通常都是用来接济穷苦之人 徐妙清每次前来,都会捐赠十几两银子。 灵弦从未拒绝,但这一次他却拿出了一块木质的平安符。 “听闻徐施主明日大婚,老衲身无长物,前些日子做了个平安符权当贺礼,还望徐施主笑纳。” 这礼物看似廉价,但有一份心意足矣,徐妙清也很乐意接受。 灵弦的目光转向蓝昭,还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但似乎眼眸里透着一股悲哀。 老和尚并未多说,而是客气道:“二位还请随意游览,老衲还要与诸弟子讲经,就不过多作陪了。” “大师请便。”徐妙清说。 山中寺庙向来没太多人,徐妙清喜欢来这里的原因,主要还是母亲以前经常带她来。 蓝昭也只能提起精力陪着她。 徐妙清伸出一双玉手,将那老和尚所赠的平安符戴在蓝昭脖子上。 蓝昭还打算摘下来,嘟囔道:“最不喜欢脖子上戴东西了。” “别摘呀,一直以来都说慈云寺的平安符很灵,我也只想让你平平安安。”徐妙清柔声道。 这段日子的相处,蓝昭什么秉性,她一清二楚。 以后估摸着还会整出不少事来。 戴上这个平安符,只能算是得到些心理安慰。 蓝昭没有再次摘下。 隐隐之间,他在徐妙清身上看到了太子妃的影子。 陪着徐妙清在慈云寺用过斋饭后,午间才慢悠悠地返回京城。 就在这半天时间里,京城有着不小波动。 街面上,到处都是巡街的衙役,只要听见有人议论豫王的事,上前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徐妙清掀开帘子,秀眉紧蹙。 “这群狗腿子,也太过分了,居然当街打人!” 蓝昭无奈笑道:“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豫王有个好爹,反正现在和咱们没什么关系,我先送你回家吧。” 看着街面上的动静,这种“舆论”效果已经远远超出蓝昭预期。 有句话说得好,压迫越深,反抗越深。 纸怎么包得住火呢? 来到魏国公府门口,许多下人也在准备着明日的婚宴,但蓝昭只是和大舅哥打了声招呼,便返回到自己府中。 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看得人有些审美疲劳。 蓝昭甚至对大婚都不那么关心,他只在乎这次的舆论能否扳倒豫王朱桂。 事情还没发展到最后一步,一切都说不准,谁知道老朱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夜间,蓝昭被早早催促睡觉,福蝶等丫鬟也很识趣地回到自己卧房。 毕竟明日还得去接亲呢,要是睡到日山三竿,那可真是不像话。 天色还没亮的时候,蓝昭就听见蓝玉在耳边催促,迷迷糊糊地从梦乡中苏醒过来。 蓝昭习惯性地骂道:“大早上的你叫个鸡毛的魂!” 啪! 蓝玉二话不说,一巴掌拍在蓝昭的脑袋上,给人瞬间拍清醒了。 睁开眼一看,蓝玉那凶神恶煞的脸正对着自己,倦意消失的干干净净。 蓝玉没好气地催促道:“赶紧起来,换衣服,等会还得去徐家接亲呢!” “差点忘了!” 由于昨夜没能释放一番,蓝昭便在梦里寻欢作乐,丝毫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刚刚进展到关键时刻,蓝玉就跑来搅和。 蓝昭一边穿着准备好的大婚袍服,一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特喵的……本公子裤子都脱了,还以为蓝玉那厮钻进梦里了呢,差点没给我吓萎!” 走到院子当中,蓝玉把那些义子都给叫了过来,乌泱泱一大群人组成了接亲队伍。 最为显眼的,便是门口那座八抬大轿,上面的装饰全部都是金镶玉,掰下来一块都是价值连城。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前来赴宴的宾客越来越多,凉国公府变得极其热闹。 蓝昭则是按照吉时,前往魏国公府接亲。 一路上好在都没出什么意外,直到看到此刻的徐妙清,实在让人忍不住耳目一新。 徐辉祖并未过多为难蓝昭,一切都是走个程序。 只要今日能够顺利成婚,以后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徐妙清身着凤冠霞帔,红盖头下的脸颊涂抹着精致妆容,朱红的嘴唇抿了又抿,直到蓝昭将其小心翼翼地背进轿子。 论及风光,此次婚礼规模不输皇家,蓝玉和徐辉祖算是在宾客面前赚足了颜面。 来到凉国公府,宾客们簇拥着这对新人,在向双方长辈行礼之后,这繁琐的仪式总算是宣告结束。 蓝昭作为新郎,自然得和蓝玉一起,不断地向宾客们敬酒。 太子也很信守承诺,哪怕皇宫里现在一团糟,他仍是前来参加婚宴。 看到蓝昭身上的大红袍服,着实喜庆,而他也是有些感慨。 “太子妃以前还对我说,想看到小昭早点娶妻生子呢,现在也算是圆了她一个念想。” 蓝昭闻言,眼眸中流露出些许苦楚。 不过,他没有接着话去说,而是察觉到了朱标情绪上的烦恼。 趁着有空闲,蓝昭故作关切道:“太子殿下,您今日看似有烦心事,是因为我的婚事耽误了政务吗?” “那倒不是。” 朱标摇了摇头,但貌似想到了什么,拉着蓝昭去了一处无人厢房。 “小昭,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话我不好说太重,但有些事情你必须如实回答!” 第74章 对比之下,两个纨绔子弟差距巨大 “流言?” 蓝昭疑惑着看着朱标,随即反应过来。 “哦……太子是说,关于豫王在京中的那些传言吧,但您怎么会认为和我有关系呢?” “这些日子,我可什么都没干,不是和徐妙清偷偷幽会,就是在家中待着。” “您可别冤枉人!” 关于朱桂的罪行,满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现在连那些幼童都在传唱童谣。 字里行间,皆是在讽刺朝廷包庇皇室宗亲,将百姓性命视如草芥。 翻阅史书,只有在历朝历代灭亡前,才会出现这样的迹象,但大明立国仅仅二十三年,就有了这种亡国之兆。 而且还是从京师散播开来…… 朱元璋责令锦衣卫彻查传唱童谣者,可时至今日没有查到真正的源头。 百姓众说纷纭,但也总不能把他们的嘴都给缝住吧? 蓝昭还很好奇地问道:“太子殿下,您和我说说,豫王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都是真的呀?” “行了,你还是快和舅舅去敬酒吧,这件事情你别管了。”朱标摆了摆手。 “好呗……” 看到蓝昭这满脸失望的样子,本来凝聚在他身上的嫌疑,也在朱标心里被打消了。 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朝臣对豫王已经有了极大不满,但碍于朱元璋没有表示态度,臣子们还是不敢彻查。 现在还有种更加离谱的说法。 朱桂当初追求徐妙清,是为了能和北平的燕王结成军事联盟。 毕竟,燕王妃就是徐妙清的亲姐姐。 不但本身就是宗亲藩王,还有着连襟关系,背靠中山王徐达在军中的声望。 这就不单单是骄狂放纵,而是意图谋反。 朱标看着蓝昭敬酒的模样,心中略有庆幸。 “幸亏是把徐妙云嫁给了他,若是真与豫王成婚,也许流言中的军事联盟会成为现实。” 平日里,朱标对弟弟们格外关爱,但他不相信有人能在权力面前抵挡住诱惑。 按照朱元璋原来的意思,是等朱桂及冠之后,再改封为代王镇守重镇大同,这也是历史的原本进程。 现在看来,就得另做考虑。 不少宾客借着敬酒,都在询问蓝昭刚刚和太子说了什么。 即便酒劲上头,蓝昭还是笑呵呵搪塞着。 “都是些家常事,诸位叔叔伯伯吃好喝好就行了,今天可是小侄大喜的日子呢。” 众人回过味来,举起酒杯纷纷附和。 “贤侄说的对,大婚的日子说那么多做什么。” “来来来,多喝几杯!” “贤侄,你也别愣着,一起干了!” 若论酒量,蓝昭不输给在场任何人。 有一次,在家中还把蓝玉给灌得上吐下泻,极其狼狈,好几天都没让他缓过劲来。 哪怕醉眼朦胧,蓝昭依旧能够保持理智。 倒是蓝玉,几杯马尿下肚,就和那些老朋友们吹嘘,自己平叛有多么厉害。 蓝昭翻了个白眼。 平叛初期,这老登可是被土司蛮兵给折腾的够呛,要不是平夷三策扭转战局,能不能活着回来还说不定。 凉国公府中满是吹捧之声。 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 凉国公府欢天喜地,乾清宫中死气沉沉,形成了强烈对比。 朱桂两腿之间的伤势尚未痊愈,就被朱元璋勒令跪在地上。 “父皇,那群刁民就是吃饱了没事干,到处在造儿臣的谣,您可千万别信!” 朱元璋端坐在椅子上,宛如一条老龙死死凝视着朱桂。 “谣言?” “哼哼……截杀镖局,强抢民女,这两行罪名就够咱把你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咱老朱也算得上是一代英雄,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狗杂碎!” 朱桂还很不服气,自顾自埋怨道:“我是狗杂碎,那你是啥……” “去你娘的!” 朱元璋本就在气头上,一脚踹在朱桂的脸上,半点都不留情。 当再度抬起头时,朱桂已是满脸鲜血。 太监连忙出面劝阻:“陛下息怒啊,豫王身上还有伤,您千万别动手。” 朱元璋把太监推开,仍然是怒意蓬勃。 流言四起,让他的脸上没有丁点面子。 朱桂连忙摆好跪拜姿势,不敢有半点动弹。 他知道老朱的性格,真要动起手来,非得把自己打死不可! 朱元璋眼神阴鸷,冷声道:“咱再问你,民间传言,你和燕王朱棣密谋在咱死后结成军事联盟,意图对抗朝廷,可有此事?” 一听这话,朱桂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儿臣绝不敢有如此悖逆之举!全部都是流言!父皇万万不可相信啊!” 自从马皇后离世后,朱元璋真正相信的人,只有太子朱标。 其他儿子,无论是谁,也都是他统摄天下的棋子。 朱桂原本还很镇静,但此时浑身颤抖不止,央求道:“父皇,儿臣打心底不想去就藩,求求您让儿臣留在应天,好不好?” 本以为说这话,能够打消朱元璋的猜忌。 奈何,老朱的反问,让他心底冰凉。 “把你留在京城,是想以后等咱驾崩了,你好和你大哥争夺皇位,是吗?” 朱桂彻底说不出话来,眸子里满是绝望。 为了减少对皇家的影响,朱元璋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让朱桂去河南就藩,在南方当个逍遥王爷,并且就在近期逐出应天。 归根结底,还是亲生儿子。 真要朱元璋动手惩治朱桂,可能性几乎没有。 这时,恰好朱标从婚宴上回来,见到朱桂过后,那股憋屈再也压制不住。 因为在返回紫禁城途中,他还听到了其他的传言。 豫王朱桂在淮扬大肆搜罗美女,依靠鱼肉百姓的银两,建了个名为百花阁的青楼,专门供养南直隶各地官吏玩乐。 藩王与臣子之间,也属于君臣关系,但朱元璋也很忌讳让两者有着密切往来。 朱标则是气急败坏道:“你简直把朱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你和蓝昭年岁相仿,看看人家做的是什么事,你做的是什么事?” “人家搞出的两行产业,不仅给户部纳了几万两的税,还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就只会搞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正在婚宴上喝酒的蓝昭,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第75章 再好的田,也禁不起牛一直耕 “皇兄……” 朱桂欲言又止。 当看到朱标那无比厌恶的眼神,朱桂已是泪流满面,咬着牙质问道:“父兄在上,容儿臣问一句话,究竟蓝昭是你们的儿子,还是不成器的朱桂是你们的儿子。” “为何处处要为了他而来贬低儿臣!” “好!请父皇下旨,褫夺豫王之位,赐死儿臣!” 砰…… 朱桂额头重重磕向地面。 事已至此,他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而是觉得父皇打下了江山,做儿子的张狂一些又有何妨。 那些臣民,不都是在朱家的庇护下才能苟活吗! 还有那个蓝昭。 他只是公爵之子,而自己是皇帝之子,凭什么能娶自己看中的女人! 当看到这一幕,朱元璋不免开始心软,语气稍微有些放缓。 “标儿,咱想着把桂儿送去河南南阳就藩,你意下如何?” 朱标略加思索,微微点头。 “只能如此了,继续留着他在京城,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难办。” 突然之间,流言四起,要是说背后没有推手,朱标万万不信。 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推手,竟是最不可能的蓝昭! 婚事逐渐接近尾声,宾客们在凉国公府喝得七倒八歪,蓝家父子便不断安排人将他们逐个送回去。 蓝玉也是喝得满脸通红,说起话来满嘴酒气。 蓝昭颇为嫌弃地摆了摆手,招呼来俩下人,吩咐道:“把这老登扶回去休息,你们把府中收拾一下。” 当院子中彻底寂静下来时,蓝昭抬眼看去,这才发觉天色已经黑了。 点点繁星点缀着夜空,阵阵寒风拂过发丝,有些单薄的婚袍抵御不住冬月的寒气。 蓝昭打了个哆嗦,脑子顿感清醒不少。 朝着自己那间卧房看去,里面的烛火还在没有规律地跳动着。 “啧……洞房花烛夜,果然有些牵扯人心。” 蓝昭自言自语了一句。 迈开步伐朝着婚房走去。 门口的陪嫁丫鬟很是贴心地将蓝昭扶了进去,相视一笑后便关上房门。 徐妙清静静坐在床边,纤秀玉手上捏着团扇,红盖头下的脸颊愈发在烛火衬托下,显得愈发绯红。 蓝昭拿过放在桌子上的喜秤,用另一端挑开红盖头。 昏暗的灯光下,徐妙清那张无可挑剔地绝美脸蛋展露在面前。 “夫君……” 徐妙清有些青涩地喊出这个称呼。 蓝昭不免有些心神荡漾,伸出手为其摘下沉重的凤冠,但接下来的手法很是熟练。 烧着暖炉的卧房中,本就有股燥热。 当再次看到这具雪白躯体展现在面前时,略有稀疏的眼眸中亮起精光。 “夫君……这次能不能温柔点。” 徐妙清朱唇轻启,眼神有些委屈,语气近乎央求。 反倒激起了蓝昭那股极为强烈的欲念。 门口的陪嫁丫鬟正在守夜,听着房内断断续续地奇怪声音,像哭声又不像哭声。 其中一个丫鬟皱起秀眉,低声道:“姑爷是不是在欺负我们家小姐?” “你还不懂呀?姑爷和小姐是在……” 这下,又多了个脸红的青涩少女。 房内的动静硬是持续了半个时辰,两个丫鬟都有点心疼自家小姐。 过了约莫一刻钟,那股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下就不是心疼了,反而有点羡慕! …… 翌日造成,金乌初升,有只鸟也跟着升了起来。 大红被褥中的徐妙清感觉到些许异物感,还很好奇的伸出手抹了一下,但下一秒就缩回了手。 水汪汪的凤眼忍不住看向蓝昭。 谁成想,这家伙也跟着醒了。 蓝昭脸上笑容很是邪魅,徐妙清弱弱道:“夫君,我……我不是故意想碰的。” 昨夜本来还想着强势一回,结果差点没把人给折腾晕过去。 徐妙清实在不敢再度造次,虽然还有些心痒痒,但再好的田也禁不起牛一直耕啊。 “暂且饶你一回!” 蓝昭得意一笑,主动说道:“来,夫君帮你穿好衣服,咱们去给蓝玉那厮奉茶。” “蓝玉……那厮?”徐妙清颇感惊奇。 难不成平常在家,蓝昭就是这么称呼他爹的。 蓝昭满不在乎道:“心情好的时候叫他爹,心情不好的还叫他老壁灯呢。” 徐妙清不清楚“老壁灯”是什么意思,但从语气上判断,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奉茶时,蓝玉都快笑开了花。 由于母亲早已离世,夫妻二人便上了香。 朝中还有些事务,蓝玉没在家中逗留,换上官服去了兵部。 新婚之后,与平常无异。 蓝昭带着徐妙清正在熟悉院子。 蓝承阳从外面跑了进来,先是毕恭毕敬地行礼。 “在下拜见少夫人,拜见世子。” 看到蓝承阳神情上有些不安,蓝昭知道外面估计又有了新的动静,便吩咐福蝶陪同。 二人则是来到院中茶亭坐下。 蓝昭不咸不淡地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朝廷里传出风声,要让朱桂去河南就藩,朝臣基本上对此没有异议。”蓝承阳说。 “那豫王府名下的那几座山地怎么处理?” “按照惯例,依旧不会被剥夺,而是会作为给藩王的供养。” 蓝昭砸吧着嘴,喃喃道:“啧……这就有些麻烦了,本来就是想着扳倒豫王,好让户部把豫王府的产业充公,我们就可以换个由头将其购入。” “看来,舆论还是不够强。” 这番言语,意有所指。 蓝承阳有些犯难,该捏造的事情他都捏造出来了,甚至把谋反的罪名都往朱桂身上安。 奈何人家就是不愿意惩治。 蓝昭眼神一寒,又在不经意间看了眼徐妙清,随即说道:“找个隐蔽的地方,帮我约见朱桂。” “世子,您要亲自下场?”蓝承阳惊诧道。 蓝昭态度坚决,沉声道:“朱桂就藩就在眼前,其实等他走了,我也有办法把那几座藏有绿矾矿的山给吞下来。” “不过程序上麻烦很多。” “既然如此,就趁着他还没离开京城,把此事搬到明面上来谈。” 至于朱桂会不会同意,那就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事情了。 要想活着离开应天府,就必须要让他主动放血割肉! 第76章 本公子是在帮你清心寡欲 蓝承阳二话没说,便起身前去办理此事。 蓝昭孤坐亭中。 此刻在他身上,看到不到一丝一毫的纨绔轻浮。 不远处的徐妙清走了过来,关切问道:“夫君,承阳义兄找你什么事啊?” “生意上的事,出了点小问题。”蓝昭转头浅笑道。 外面那些糟心事,蓝昭不想让徐妙清知道。 现在只需等待豫王朱桂的答复。 昨日在皇宫中被老朱和朱标训斥过后,他就已经回到了豫王府,又增添了一批新的护卫和太监。 还有几天,就得前往河南南阳就藩。 朱桂心中无比怨恨,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妖艳侍女,现在自己的命根子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拜蓝昭所赐! 朱桂高度认为,京城中的那些流言,也一定和蓝昭有关。 怨念达到顶峰之时,新的太监总管前来禀告。 “豫王殿下,外面有人求见,他说他叫蓝承阳。” 这个名字,朱桂并不陌生。 血洗豫王府之前,就是他假意为蓝昭赔礼道歉,实际来此探听情况,算是蓝家的一个忠实的狗腿子。 朱桂狞笑道:“好啊,让他进来!” 下一秒,朱桂叫来护卫统领,浑身上下杀气沸腾。 “等会找机会,宰了那个畜生!” 护卫统领有些犹豫,但考虑以后都得跟着眼前的新主子,很失望地点了点头。 再临豫王府,蓝承阳没有丝毫畏惧,而是坦然来到朱桂面前。 “豫王殿下,身体可好?” 言语之间,还用一种戏谑地眼光盯着朱桂的双腿之间。 朱桂勃然大怒,拔出侍卫的腰间长刀,嘶吼道:“你这个狗杂碎,未免太狂妄了!” “来人,把他宰了,拖到郊外喂狗!” 侍卫们已经打算动手。 蓝承阳从容不迫地笑着。 “殿下,要是我死在这里,您会有更多事情传出去,包括上次劫掠徐二小姐之事。” “世子让我前来,是为了和殿下谈一笔生意。” “不知殿下可有意愿?” 朱桂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可以这么理解。”蓝承阳坦然承认。 “蓝昭到底想要怎样?非得把本王逼死不可吗!” “都说了,是谈生意,要是您愿意的话,今夜世子会在醉花阴等你。” 醉花阴,应天府三大青楼之一,朱桂也是那里的常客。 朱桂压制着怒气,艰难吐出几个字眼。 “好!本王倒是要看看是什么生意!” 既然朱桂答应下来,蓝承阳也没有多留。 那些带刀护卫着实有些吓人,万一要是没谈拢,真的一刀砍过来,不就得下地府去和爹娘见面了? 走出豫王府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这件事情,朱桂不想继续闹大,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去河南就藩。 不过,在此之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绝不容忍! 新的王府护卫信不过,朱桂不打算让他们跟随,而是通过民间的一些关系找来了不少江湖游勇。 他们大多都是亡命之徒,经常干着刀尖舔血的事。 即便真弄死了人,换个身份离开南直隶即可,更牵扯不到自己头上。 …… 在这件事情上,蓝昭和朱桂有着高度默契。 蓝承阳返回报信之后,蓝昭也吩咐道:“提前在醉花阴布置好人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朱桂那个变态会不会鱼死网破。” “明白,十几个身手很强的兄弟都准备好了。”蓝承阳说。 傍晚时,蓝昭便打算出门。 徐妙清美眸中满是失落,娇声问道:“这才成婚一天,你晚上又要出去?” “娘子,我只是约见了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又不是去寻欢作乐,谈完事情就回来陪你。”蓝昭柔声安抚。 “那好吧,信你一回。” 得到徐妙清允准,蓝昭立马溜出门。 马车已然准备好,径直朝着醉花阴的方向而去。 距离天黑还有些时间,但这座青楼已经人满为患,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蓝昭习以为常,带着蓝承阳走进来时,浓妆艳抹的老鸨就凑了过来。 “哎哟喂!这不是世子嘛,听说您刚刚成婚,就来光顾我们醉花阴啦?” “好几个月没来,奴家和醉花阴的妹妹们都快想死世子了!” “正好,今天晚上几个头牌都在,要不让她们一起去陪您?” 看着眼前的摇钱树,老鸨笑的波涛汹涌。 蓝昭欣然笑道:“行啊,正好晚上还有个贵客,你也熟悉,在你这谈点事情。” “哪一位呀?”老鸨好奇问道。 “豫王。” “咱这醉花阴真乃是蓬荜生辉,能迎来两位贵客,楼上雅间请!” 与其说是雅间,不如说是豪宅,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见不到的。 没过多久,几个身姿与相貌绝美的头牌就走了进来。 蓝昭努了努嘴,打趣道:“义兄,看看喜欢哪个,趁着朱桂还没来,你自己先玩会。” “这……不太好吧。”蓝承阳还有些腼腆。 “真墨迹!” 蓝昭直接搂过一位顺眼的美人,抱在怀里就开始肆意上手。 蓝承阳也有些忍不住,褪去了正经外衣。 “别在本公子眼前乱搞,我没那种癖好。” 蓝昭指了指一间卧房,坏笑着抖了抖眉毛,叮嘱道:“多撑会哟,可别一刻钟就败下阵来。” 手上动作未停,怀中的美人也渐渐娇躯酥软颤抖,在蓝昭耳边吐气如兰。 “世子,要不咱们也……” 话音未落,大门被人推开,朱桂独自踏入房间,所携带的扈从都在门口站着。 看到蓝昭的举动,朱桂嘴角抽搐。 “豫王来啦?美人和美酒都给你准备好了,先玩个尽心再谈生意,如何?” 朱桂被这句话瞬间惹得暴怒,破口大骂道:“蓝昭,你信不信本王直接杀了你!” “哟哟哟,这就破防啦?你的心理素质可真脆弱。” “不就是少了个兄弟嘛,我是在帮豫王殿下清心寡欲呢,这样也许我会死在你前头。” “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遭到如此讥讽,朱桂只觉得气血上涌,但听到有一间屋子里面传来婉转啼鸣的声音时,更是让他心脏绞痛。 第77章 这哪里是在谈生意,分明是敲诈勒索 在一个没有命根子的男人面前,搞出这般动静,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朱桂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蓝昭踩在脚底疯狂践踏。 “蓝昭,你把本王约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本王吗!” 朱桂攥紧拳头,骨头嘎嘣嘎嘣响。 就在这时,里屋动静逐渐变小,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蓝承阳搂着一名女子走了出来。 蓝昭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但并没过多言语。 “好不容易约见一次豫王,怎能做出这等事情呢?” “更何况,我说的哪个字眼羞辱你了?” “只不过是你内心在羞辱你自己而已。” 蓝昭自始至终都是和善笑着,倒是朱桂感觉全世界都在针对他。 不到万不得已,朱桂不敢继续惹事,咬牙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听说豫王府名下,有三座山地,反正豫王都要去就藩了,不如把那地方卖给我,怎么样?” 蓝昭开门见山的提出要求。 这让朱桂很是意外,愣了几秒钟,神色怪异道:“你当真是和本王谈生意的?” “不然呢,真要羞辱你,本公子有的是办法。”蓝昭温和笑道。 “那好,在商言商,想要那些山地不是不行,三十万两白银即可!” 蓝昭惊呼一声,然后讥讽道:“嚯!你口气还真不小,敢开这种价码,但按照正常价格也才六万多两白银,一下子翻了五倍,趁火打劫呢?” “如果是别人要来卖,本王或许五万白银即可。但是你蓝昭,没有三十万,休想拿走一亩山地!” 朱桂态度坚决。 被恶心了这么多次,终于让他找到机会反击一次,又岂能轻易让蓝昭达成目的? 那些山地,说来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些耕种的田亩和果林而已,每年能赚个七八千两白银就算不错了。 不管怎么算,都不值三十万白银。 这对蓝昭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朱桂语气戏谑,意有所指道:“本王知道你拿不出那么多银两,但凉国公的家底可不止三十万。” “再者说了,你自己名下的肥皂产业和水泥产业,能赚更多的钱。” “本王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想要这三座山地,要么三十万两白银,要么把你京郊的水泥厂过度给本王,再补足五万两白银即可。” 水泥厂,是一个能不断下金蛋的母鸡。 从眼下的市场行情来讲,再过半年时间,别说三十万白银,就连五十万都有可能。 朱桂年纪轻,但也看到了其中的巨大财富。 虽说不知道蓝昭要那些山地做什么,在这种时候能顶着舆论进行约见,就说明他肯定是看中了山地中的某些商机。 不宰蓝昭一笔,实在说不过去。 本以为蓝昭会讨价还价,他却很乐意地点着头。 “好啊,本公子敢给你,就是不知道豫王殿下敢不敢接手。” 朱桂被弄得满头雾水,同时也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把话说清楚!” 蓝昭苦笑一声,无奈道:“呵……” “拜托豫王殿下,动一下你那从未用过的小脑。我蓝昭敢直接杀进豫王府,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若非顾忌你离开京城就藩之后,没办法顺利动手,又何必把你约见到醉花阴?” “本公子顶了天给你一万五千两,至于水泥工坊,你想都不要想。” 朱桂还以颜色,冷笑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想不想谈,在你意愿。” 看到蓝昭那满不在乎的神情,朱桂突然感到心慌。 突然想到,近期京城流传出来的风言风语,都和豫王府有关。 若非不是因为舆论太过负面,也不会考虑把朱桂去南方直接就藩。 蓝昭从袖口中掏出拟定好的文书,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桌子上。 “那些山地,本公子早就让人丈量好了。” “明码标价,一万五千两白银,爱卖不卖。” “只是不卖的话,豫王未必能去河南就藩。” 此刻的言语中,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蓝昭浅笑道:“除去外面的那些流言,光是您劫掠中山王徐达之女,我蓝昭之妻这件事情,真要是捅到了朝廷里,你该怎么办呢?” “你这是在威胁本王?!” 朱桂怒目欲裂。 要是可以,他恨不得上前掐死这个混账东西! 蓝昭欣然点头,坦率道:“您可别误会,这就是威胁啊,没什么别的意图。” “签下这份土地文书,拿走一万五千两的银票。” “从今往后,那些事情,我保证烂到肚子里。” 如今,朱桂没有继续和蓝昭较量的资本,连命脉都在人家手里握着。 光是朝廷中就有不少大臣,意图将朱桂留在京城绳之以法,还是太子到处游说平息舆论,才能让其免于刑罚。 朱桂仍旧觉得不甘心,恶狠狠道:“本王若是将此事告知父皇,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后果吗?” “知道啊,无非就是被太子训一顿嘛,倒是豫王殿下的小命就不保了。” “朝廷还得依靠我爹打仗,户部还惦念着水泥工坊和肥皂工坊的税银。” “这些因素糅杂到一起,您觉得是您自己重要,还是我对朝廷更加重要一些?” 说这些话时,蓝昭眼中的鄙夷不再隐藏。 如此场景,好似两人身份互换了一般,蓝昭才像是皇室宗亲,而朱桂就像是一个被任意揉捏的臣民。 蓝昭忽然厉声道:“签!还是不签?不签就滚远点,少在这里碍本公子的眼!” 耐心消耗结束,只在刹那之间。 朱桂一言不发,走上前来,拿出豫王府的印章在文书上盖下。 银票就在旁边放着。 朱桂气恼无比地拿起银票,重重甩了下袖子。 眼神要是能杀人,蓝昭估计都能被他给碎尸万段了。 “这次算你狠,但总有风水轮流转的时候,你最好盼着你爹蓝玉晚点死!” 话落,朱桂拂袖而去。 蓝昭则拿着文书,脸上的表情似乎还不是很满意。 一旁的蓝承阳都看傻了。 这哪里是谈生意,分明是敲诈勒索! 蓝承阳已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看着协定文书。 “世子,三十万白银的地,你就这样拿下了?” 第78章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这难道不是好事?” 蓝昭轻蔑一笑,淡淡道:“其实,我连那一万五千两白银都不愿意给。” “想想还是算了,权当喂狗。” 绿矾矿产的问题总算解决,那么生产连同制造化肥,就可以尽快提上日程。 蓝昭松开了怀中的美人,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当看到蓝承阳意犹未尽的样子,蓝昭则是一脸坏笑。 “义兄,还没玩够呢?” “不过还是先作罢吧,您可是刚刚一刻钟都没撑过去,以后得多练练。” 闻听此言,蓝承阳满面羞愧,嘴硬道:“这姑娘说了,男人起初几次时间都很短。” “她放屁,本公子当初可没这么丢人。”蓝昭颇为自豪。 刚刚被不断挑逗的姑娘又凑了上来。 千娇百媚的身躯贴近蓝昭,柔声细语道:“世子,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哪有逗了奴家就走的道理呀?” “滚。” 蓝昭轻轻吐出这个字。 怜香惜玉,也得分是谁。 青楼女子,何须爱惜? 蓝承阳很自觉地丢了些银两过去,正声道:“今天晚上不管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一个字也不许往外面说,否则小命不保。” “奴家明白……” 风尘女也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是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而已,哪敢有过多要求。 蓝昭走出雅间,并不打算在醉花阴中逗留。 换做以前,非得玩到天明再回家不可。 现在情况不同,家中还有个美娇妻在等着呢。 更何况,新婚第一天就跑到青楼中过夜,要是传到徐辉祖耳朵里,不得把凉国公府门楼给拆了? 蓝昭自认为脸皮厚,但也没到不要脸的地步。 蓝承阳则在后面紧紧跟随,顿时松了口气。 “世子,幸亏朱桂那畜生没耍什么花样。” 二人已经走到楼下的散台,蓝昭刚想开口回应,忽感气氛有些不对。 人声鼎沸的环境下,感官都会受到影响,但蓝昭依旧嗅到了一股纯粹的杀气。 “走!” 蓝昭迅速走向门口,本以为没什么事。 就在这时,有个醉鬼模样的书生迎面走了过来,左手还揽着一名风尘女的腰肢。 蓝承阳本想为其开路。 突然之间,对方抬起右臂,宽松的袖袍当中绑着一把袖箭! “世子!小心!” 蓝承阳率先察觉,下意识想要推开蓝昭。 可惜,没有来得及。 袖箭迸发,只在一瞬。 破空声在耳边响起的同时,一根箭矢就刺入了蓝昭的胸膛。 “有刺客!” 蓝承阳大吼一声。 醉花阴的一楼散台,当即乱做一团。 几个兄弟上前,将那醉鬼书生打翻在地,扒下他的衣物,右臂上的确有个明晃晃的袖箭! 可是,与想象中的情况不同,蓝昭并没有倒地。 蓝昭低下头看向胸口,轻而易举地拔出了箭矢,脸上没有丝毫痛苦。 只见蓝昭摘下戴在脖子上的木质平安符,上面有个很显眼的缺口。 很不巧,箭矢没能将其致死,而是钉在了平安符上。 蓝昭轻舒一口气,眼眸中满是庆幸,喃喃道:“娘子,这平安符可真灵啊。” 醉鬼书生还在地上不断挣扎,企图从腰间掏出刀子刺向蓝昭,但被一拳砸在肩胛骨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他只能痛苦哀嚎。 蓝昭坦然走上前,淡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噗!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吐出一口鲜血后,当场气绝身亡。 蓝承阳等人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以为是他咬舌自尽了。 蓝昭则是漠然道:“咬舌头死了不人,估计是在牙齿缝里藏着剧毒,没能得手,就得身死。” “很典型的杀手做法。” 话落之时,蓝昭扫视醉花阴大堂,大多数人都是在看热闹,但从中还有几个人在死死盯着自己。 不过,他们立即打消再次动手的想法。 提前布置的护卫,最终还是起到了作用,否则今夜死路一条。 蓝昭平静地跨过尸体,淡淡道:“走吧,尸体交给官府来处理,与我们无关。” “是!” 一行人簇拥着蓝昭走出醉花阴。 马车朝着凉国公府的方向前行,途中蓝昭不忘叮嘱道:“不要和任何人提及今夜之事,包括徐妙清。” “明白。”蓝承阳说。 蓝承阳偷偷看了眼自家世子,心中不禁掀起惊涛骇浪。 从刺杀到刺客死亡,蓝昭连一丁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冷静的过于离谱! 也让他想起了一句话。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这不像是一个被庇护的公子哥,更像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在进入到凉国公府大门时,看到徐妙清上前迎接。 仅仅一瞬间的功夫,蓝昭脸上的冰冷消失不见,转而便是一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徐妙清下意识挽住蓝昭的手,关切道:“我让厨房给你留好饭啦,要不要去吃一点?” “娘子越来越像一个贤妻啦,正好我还饿着呢。”蓝昭笑道。 徐妙清眨巴着美眸,故作不满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像良母咯?” 女人问起问题果然刁钻,脑回路和男人压根不在一个维度。 蓝昭一言不发,不经意间伸出手在桃子上捏了一把。 “当然不像,你又没给夫君生孩子,不过以后倒是饿不着孩子!” 蓝昭此刻脸上的笑容,与那些地痞流氓没有丝毫区别。 好在没让其他人看见这般行径。 素洁的月光正好印在徐妙清的绯红脸蛋上。 “你!坏死了!” 徐妙清松开手,气呼呼地走向厨房,把饭菜都给端了出来。 或许真的是饿了,蓝昭如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晚餐。 府中下人基本上都去休息了。 徐妙清还想起身去收拾碗筷,蓝昭却一把揽住她的水蛇腰肢。 “娘子,桃子手感不错,能吃几口么?” 徐妙清顿感脸蛋火烫,但看到蓝昭那期盼的小眼神,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凉国公府热火朝天。 豫王府中死气沉沉。 那些被请来的江湖游勇半跪在朱桂面前。 为首者面色阴鸷,语气强硬。 “豫王殿下,这也不能怪我们,谁知道蓝昭提前布置了护卫,强行动手与找死无异!” 第79章 不可污我清白,本公子是在做好事! “本王花了钱,哪怕是死,你们也应该杀了蓝昭!” 朱桂气急败坏地怒吼着。 这群江湖游勇本来还有些恭敬,却忽然陆陆续续站起身来,眼含杀意的盯着朱桂。 为首者毫不客气道:“豫王殿下,您付钱,我办事,这是理所应当。” “但要考虑到我们是杀手,不是死士。” “如果您执意如此的话,那在下就不能保证您能否去就藩了。” 面对这种阵势,朱桂的态度不免变得软了下来。 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 江湖游勇大多数都背着命案,什么勾当干不出来,即便杀了眼前这位豫王,也不过是多背一条性命而已。 家中无牵无挂,靠着接脏活花天酒地,日子别提有多么快意。 权势威胁,对他们起不到半点作用。 朱桂咬了咬牙,说道:“本王再给你们三千两,必须要在本王就藩之前,取下蓝昭的人头。” “不必,这笔钱,我们赚不得。”为首者直言拒绝。 他们的确是见钱眼开,但不代表不惜命。 身在醉花阴当中,清清楚楚地看见蓝昭的反应,提前布置好人手不说,还能极其冷静的应对刺杀。 哪像这位豫王,出了点事就咋咋呼呼,根本就没有成大事的样子。 蓝昭如果报复起来,比起朱桂要狠得多! 朱桂那点本事,欺压百姓还行,踢到铁板上就得遭殃。 “豫王殿下,告辞了。” 江湖游勇成群离去,朱桂很想让王府护卫将他们斩杀在此,奈何没这个胆子。 “嗷嗷嗷……” 在他们走后,朱桂忽然捂着某个部位,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王府太监们急忙上前。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低头一看,朱桂的指缝往外渗着鲜血。 好在王府中有着专门的御医照料,一看便知道是朱桂气血逆流,还没完全痊愈的伤口又崩了。 同一时间,梦寐以求的女人却在蓝昭身下婉转啼鸣。 次日上午。 蓝昭走出卧房,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脑海里正在琢磨生产化肥的事。 这时,陪嫁过来的春桃、秋雨俩丫鬟凑了过来。 论相貌,不如徐妙清那么惊为天人,但长得还算中等偏上,冬衣下的身材也格外窈窕。 蓝昭疑惑问道:“怎么了?” “世子,按往常少夫人应该起床了,今日怎么不见人影啊。”春桃担心问道。 蓝昭略显尴尬,搪塞道:“啊……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嘛,一边玩去!” 昨夜从戌时折腾到了子时,徐妙清实在累的够呛,故此才没能起床。 春桃还很不服气,傲然挺起那对小馒头。 “我不是小孩子!我都十八了!” 蓝昭还用手比划了下,撇了撇嘴道:“你可拉倒,自己去厨房拿个馒头比一比不就知道了?” “世子坏死了,不想和你说话!” 春桃低头一看,顿时气得牙痒痒,拉着秋雨就去了厨房。 还特地拿了个馒头进行对比,确实与蓝昭所说无异。 秋雨捂嘴轻笑道:“看来世子眼光很毒辣呀。” “呜呜……凭什么你们都那么大!”春桃自卑地噘着嘴。 这时,蓝昭走进厨房,本来是想找点东西先饱个肚子。 听到俩丫鬟在谈论这事。 蓝昭悄然走近,缓缓弯下腰,嘴唇凑近春桃的耳朵。 “本公子有个祖传秘法,用不了一阵就能得到显着改观,想试一试不?” 春桃眼睛一亮,问道:“真的吗?” “当然!” 秋雨也来了兴趣,眼巴巴看着蓝昭。 “来来来,趁着你家小姐还没醒,去本公子的偏房给你们试试效果!” 俩天真无邪的丫头以为真是什么秘法,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屁颠屁颠跟着蓝昭进了偏房。 不到一刻钟,春桃和秋雨都红着脸走出房门,衣衫还有些不整。 蓝承阳刚好从外面回来,与俩丫鬟擦肩而过,也没太关注。 但看到蓝昭从偏房出来,嘴里还在嘟囔。 “春桃的手感真一般,秋雨还算不错。” 蓝承阳走近,无奈道:“世子,您是连陪嫁丫鬟都不放过啊。” 蓝昭则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不可污我清白,本公子是在替她们解决烦恼,做好事呢!” 在这些事情上面,蓝昭总是能找出些理由,并且让人无法反驳。 蓝承阳干脆说起正事。 “世子,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好。” “我让人把刺杀者的身份调查出来,为首者也被一个义兄给逮住了,以及您让找的场地也找好了。” 蓝昭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承阳义兄办事,果然靠谱,咱们先去会一会那个不要命的。” 随后,蓝昭从厨房拿了俩馒头大饼,就在路上啃了起来。 人被关在城中一处茅草屋中,附近也没什么百姓居住。 眼前的魁梧大汉被五花大绑,脸上被打的到处的伤痕和淤青,嘴里还塞着个酸臭的袜子。 蓝昭故作严肃道:“赶紧给人家松绑,还把臭袜子塞人家嘴里,一点都不仁义!” 这汉子一听这话,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没想到,传说中的蓝昭世子,居然能如此仁义。 下一秒,他对蓝昭的形象完全颠覆。 “应该把命根子剁了,再塞到嘴里嘛。” 汉子被吓得脸色惨白,疯狂磕头求饶。 “世子……世子,在下就是收钱办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计较。” 蓝昭不吃这一套,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朝着他腹部重重砸去,语气也变得很是冰冷。 “收钱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是这副下场?” “说吧,收了谁的钱?” 汉子嘴里往外呕着鲜血与胃酸的混杂物,但也只能艰难开口。 “豫王……豫王殿下!” 蓝昭不觉得意外,只是想得个准话而已。 “要想活命,接下来就按照本公子说的做。” “别在我这里手上耍花样,出了半点差池,那就是真得去见阎王爷了。” “动用你们所有手段,要让朱桂认识到什么叫做恐惧,办成这些事情后,本公子重重有赏!” 话落,蓝承阳便丢过去一根金灿灿的小黄鱼。 汉子见到这玩意,顿时觉得挨的打真值得! 第80章 莫非是以前沾染的桃花?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 汉子连忙捡起金子,放在嘴里咬了下,直接揣进怀里。 蓝昭眉头一挑,不满道:“还不快滚?” “得嘞!小的这就滚!明日晚间给世子一个满意的结果!” 汉子连滚带爬地离开茅草屋。 蓝承阳忧虑道:“如果这群人下手没轻没重,把朱桂那畜生弄死了怎么办?” “这样最好不过。”蓝昭淡漠道。 “陛下下旨彻查,可能会牵扯到我们身上。” “那些都是朱桂死了之后的事情,但你要明白,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身在京城,已经将豫王朱桂得罪死了。 即便不久之后,朱桂会前往河南就藩,但彼此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得让朱桂把恐惧刻在骨子里,让他再也不敢出来蹦跶一次。 蓝昭继而吩咐道:“义兄,你派几个人,盯住这帮江湖游勇,等到合适的时候全部做掉。” “好,等会我就去安排。”蓝承阳说。 之所以继续对朱桂动手,完全是因为那一道箭矢是玩真的。 蓝昭抬起手,抚摸了下平安符。 也幸亏是有这个玩意,否则即便保住命,这具身躯也未必会像现在这样结实。 心脉之处但凡受伤,必定疾病横生。 蓝昭迈开步伐,走上马车,去往下一个地点。 场地就在水泥工坊不远处,面积上刚刚能够满足,只不过还是一片荒地。 来到此处,蓝昭巡视一圈,然后拿来笔墨纸砚,就地画了个立体草图出来。 上面最显眼的是十个大烟囱,外观与砖窑相似,但规模却是要比砖窑大上许多。 蓝昭将草图递了过去,蓝承阳勉强能够看懂。 “世子,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蓝昭解释道:“准确来说,得先把煤矿和绿矾矿炼好,应天府的绿矾矿产源头在我们手里,先把工坊建起来吧。” 由于水泥工坊带来的优势,基建工程难度大大减少,时间上的需求也变得轻松很多。 找来一些专业工匠,看到图纸过后,打包票说能十五天完工。 蓝昭随即便将“化肥工坊”的基建参数列出来,要求工匠们必须严格参照既定数据施工。 这对蓝昭来说真不是难事。 上辈子,每天都是对着图纸加班,才会导致猝死,也算是他的老本行了。 蓝承阳好奇道:“世子,您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啊,搞得玄玄乎乎,还挺像模像样!”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蓝昭故作沧桑姿态。 “……” 蓝承阳愣了一下,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当即脸色一黑。 自己今年二十,蓝昭今年十八,这不就是重新投胎的意思? 蓝承阳只得苦笑道:“世子,您这话说的,有点晦气……” “逗你玩玩而已,从今日开始你就留在此地监工吧,有什么情况再回去找我。”蓝昭说。 “没问题!” 蓝承阳很是乐意,虽说环境脏乱差,但也比凉国公府要自由些。 即便有事禀告,骑个快马也用不了半个时辰。 安排好了“化肥工坊”的事,蓝昭独自策马返回城中。 那些肥皂店铺已经挂上了金字招牌,颇有正规营业的样子。 大婚之后,蓝昭顾不上这边生意,一直都在由福蝶她们进行照看。 看到蓝昭过来,福蝶满面欢喜,立马迎了上去。 “公子,您来啦,怎么不在家陪少夫人。” 说这话时,语气还酸溜溜的。 蓝昭抬起手,轻轻捏了下她的白嫩脸蛋。 “这不来陪你了嘛?” 正好身在里屋,又没其他人,难免被蓝昭占些便宜。 不过外面生意忙着呢,一大早就有不少客人前来购买肥皂,销量虽不如以前那么多,但每日所赚取的白银依旧不少。 肥皂工坊只能算是一个附带产业。 前不久,蓝承阳解决了羊毛货源,肥皂工坊正在大量脱脂清洗,完全可以做成上品羊毛。 交给纺织工坊,依照后世模板进行仿制,在入冬时节抢手的很。 蓝昭到此,也不过是看看而已。 现在更没把心思放在生意上。 福蝶跨坐在蓝昭腿上,原先的青涩身姿如今显得有些妖娆诱人。 “公子……这里是店铺呀。”福蝶娇羞道。 蓝昭轻笑道:“你别发出动静就行。” 刚打算提枪冲锋,门外就传来青梅的呼喊声。 “福蝶姐姐,有个客人要调六百斤的货,您过来看看。” “来啦。” 福蝶美眸中尽是幽怨,很不舍地起身。 蓝昭也是埋怨道:“这小青梅,等有空非得好好惩罚一下她不可!” 打开门时,看到蓝昭也在,青梅同样惊喜的很,但看到二人眼神时,才意识到破坏了他们的好事。 青梅羞涩道:“公子……奴婢不知道您来啦,还望公子恕罪。” “没事,本公子宽宏大量,等会忙完了就来赎罪吧。”蓝昭笑嘻嘻道。 “好呀。” 青梅声若细蚊,她哪能不知道蓝昭所说的“赎罪”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客流量比较多,前台人手有些忙不过来,蓝昭便去帮忙算账。 没想到,那个大客户有点眼熟,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 从模样来看,应该是三十左右的年纪,相貌端庄标致,隐约还有些成熟妩媚,像是个少妇。 整体形象不算鹤立鸡群的那种,但有股贵气加持,衣着打扮也是绫罗绸缎。 莫非是宫中的妃子? 还没等蓝昭认出来,这位女子却叫出了他的名字。 “蓝昭?” “你认识我?”蓝昭疑惑道。 “臭没良心的小子!连姐姐都忘啦?” 女子再度开嗓,看到蓝昭这陌生的眼神,心里满是失望,像是被辜负了一样。 福蝶等人还以为是蓝昭在外面招惹的桃花。 蓝昭仔细盘算着碰过的女人,少妇级别也有几个,但没碰到这种贵气的呀。 女子更加不满,直接绕过柜台揪着蓝昭的耳朵。 “现在想起来了没?” 蓝昭虎躯一震,眼眸明亮,惊诧道:“镜静姐姐?” “诶!这才对嘛!” 朱镜静松开玉手,感叹道:“没想到在这能碰到你。” “实在久违,若是姐姐不嫌弃简陋,就里边请吧!” 第81章 大明长公主,朱静镜 里屋之中,方才的暧昧情形再次上演,唯一的区别则是眼前的女人不同。 朱静镜伸出玉藕般的手臂,环绕在蓝昭脖颈,眸中情丝流转,丰腴妖娆的身躯不断贴近。 “姐……姐,你先等等,咱能不能别上来就这么粗鲁。” “你是有夫之妇,我是有夫之夫,注意点影响与尺度!” “再者说了,您是大明长公主,这像是哪门子话呀?” 蓝昭自认为碰到任何女人,都能够应对的游刃有余。 唯独碰到这娘们,就如同老鼠见了猫般。 记忆中,还处于少年时期,蓝玉因在外征战,母亲早早逝世,一直都是由太子妃常氏将自己带大。 太子妃嫁入东宫之后,还把蓝昭带到宫中住了些时日。 那时,朱静镜作为长公主尚未出嫁,乍看之下便喜欢上了蓝家少年。 在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摩擦起一些火花。 年少意气,更不知雷池是为何物。 蓝昭依稀记得,这副身躯碰过的第一个女人,就是朱静镜。 回想起来,只觉得朱静镜实在过分,有事没事就把自己拉到御花园的小树林里! 不过也从未抗拒过就是。 后来战事逐渐停歇,蓝昭离宫回到蓝玉身边,二人逐渐断了联系。 多年未见,朱静镜不再是记忆中的稚嫩女人,身上多了些风韵。 朱静镜娇嗔道:“现在知道抗拒啦?那时候在宫里,你可是恨不得每天赖在姐姐身上呢。” 说着,洁白无瑕的手掌就顺着胸膛向下摸索而去。 蓝昭却一把将其拿住。 “打住!我记得你后来和谁成婚了来着?” 蓝昭的确喜欢女人,尤其是美女,但也是有原则的。 绝对不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 除非迫不得已! 谈及此事,朱静镜美眸中有些落寞,怪异道:“你莫非不知道韩国公李善长被诛杀,他的儿子李祺,也就是我的丈夫受到牵连,被流放至江浦。” “而我,还有着长公主的身份,父皇下旨将我接回宫中。” “今日难得清闲,本想来此买些香薰,没想到碰见了你。” 蓝昭恍然大悟,行为上则没有原先那么抗拒。 悄然之间,已然化被动为主动。 手掌逐渐攀上高峰,那种熟悉的柔软感觉又回来了! “别……小昭,姐姐……姐姐只是想逗你玩玩。” 随着动作逐渐放肆,朱静镜惊呼。 “这里不可以!” 朱静镜哪能想到,这小子还和几年前一样生猛。 可惜,言语上的反抗起不到作用。 朱静镜的脸上晕开些许嫣红,语气近乎央求:“下次可以吗……万一在这被别人发现了,姐姐还活不活啊。” “还以为姐姐有多大能耐呢,这样就求饶啦?” 蓝昭嘚瑟笑着,主动帮助朱静镜穿好衣物,也不忘再捏上一把。 “臭小子,就知道欺负姐姐。” 嘴上还在埋怨,但脸上的娇媚却骗不了人。 这些年来,虽嫁入李家,朱静镜向来与李祺形同陌路。 别说同房,连碰都不愿意让他碰。 将事情告知蓝昭过后,这小混蛋又开始蹬鼻子上脸,手又极为不老实的伸进了衣襟当中。 “那……我可以理解成,长公主殿下一直在为我守身如玉嘛?” 朱静镜傲娇地嘟着嘴唇:“你说是就是咯。” 当时被赐婚给李祺,朱静镜打死都不愿意,但她也不敢把逾越雷池的事情告诉朱元璋。 至今,都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内情。 奈何蓝昭也成婚了,堂堂大明长公主,总不可能嫁给国公之子当小妾吧。 蓝昭却是笑嘻嘻道:“这样岂不是更刺激?” “刺激你个大头鬼!” 朱静镜拨开衣服里的手,面色愈发潮红。 再让这小混蛋继续放肆,搞不好真得在这逾越雷池。。 朱静镜缓缓起身,顿感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好在蓝玉及时扶住。 “都怪你!” 蓝昭无辜地耸了耸肩,说道:“还不是姐姐自己惹火上身。” “好啦,小昭,改日有机会我再出宫找你,到时候姐姐好好补偿你。”朱静镜柔声道。 “自然乐意!” 彼此都与当初一样,除了体态上有些变化,其他并无差异。 蓝昭赠送了一些香薰,离开时眼眸中亦有不舍。 没有哪个男人,会忘记生平染指的第一个女人。 虽说,自己忘了一阵。 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蓝昭眉目间的情感,随之年少时的天真无邪一同飘散。 “长公主朱静镜的话语权,与太子朱标肯定没有办法比拟。” “老朱株连李善长全家,按道理来说她作为李祺的妻子,应当同为流放。” “但老朱却特意下旨,将她接回宫中,则代表她在老朱那里有着一定的地位,也许能成为我的一道保命符呢。” 心中思绪落定,蓝昭还有些惋惜。 早知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她就地正法,因为现在实在憋得慌。 蓝昭连灌了两杯凉水才冷静下来。 忙完店铺上的事情,蓝昭独自策马回府。 刚刚进门,就看见蓝玉在大堂里坐着,手里还杵着一根木棍。 蓝昭顿感脊背发凉。 只听蓝玉正声道:“关门!” 府中下人关上大门,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蓝昭。 蓝昭腆着笑脸上前问候:“亲爱的老爹,您今日怎么不去巡视军营呀?” “为父就问你一句话,关于豫王朱桂的流言,是否和你有关?” 蓝玉的言语之间,带着一股极为明显的戾气。 蓝昭深知“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道理,神态上很自然地转变成疑惑模样。 “爹,你说什么呢,京城流言跟我有个屁关系?” 啪! 蓝玉狠狠将木棍砸在手旁的桌案上。 力道之狠,看到桌案的裂痕即可得知。 蓝玉厉声道:“平日里,你骄狂放纵也就罢了,豫王虽说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也是陛下的儿子!” “朝中已有传言,你购入豫王府名下的三座山地,只花了一万五千两白银。” “这是不是事实?” 蓝昭则硬着头皮反驳道:“就是我购置的,那又怎么样,他出价,我出钱,这是很正常的买卖!” 第82章 没出息的玩意,上赶着给人家下跪 “你还嘴硬!” 蓝玉高高举起木棍,作势要打。 换做往常,蓝昭定然抱头鼠窜,而他这一次出奇的冷静。 不但没有逃跑,反而转身关上了大堂的门窗。 原本亮堂的环境,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须臾之间,蓝昭点亮一盏烛火,但依旧没有回答蓝玉的质问,并且反问了一句。 “父亲,你是怎么得知这件事情的?” 灯火不断跳跃摇曳,映射在父子二人的脸颊之上。 蓝玉沉声道:“你购置山地之后,朝臣就已经得知消息,陛下今日特地把我叫到他的跟前询问。” “虽然为父不知道那些流言,究竟是不是你有意而为之。” “在这种节骨眼上,你以低价购置豫王府名下田产,这不是给为父找麻烦吗!” 也就是说,现在满朝文武都怀疑,有关朱桂的流言,就是蓝昭一手在背后谋划。 更别提端坐在龙椅上的老朱了! 怀疑归怀疑,没有人能掌握证据。 蓝昭淡然道:“现在不购置那些田产,等到豫王就藩,就等于错失了一块肥肉。” “难道就不怕被冠上侵占田亩的罪名?”蓝玉再次质问。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觉得儿子是怕没有田产吗?那我也不会先前就把千亩良田给卖了。” “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蓝昭意味深长地笑道:“父亲,那三座山地的确有着不少良田,但儿子更看重的是山中的矿产。” “据我探查,其中含有绿矾矿、铁矿、煤矿及多类矿产。” “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但更关键的是,我要用这些矿产来做一番大事业!” 事实早就证明,不管过程如何,蓝昭鼓捣的肥皂工坊和水泥工坊,已经成为了蓝家的主要经济来源。 这让许多朝中同僚都非常眼红。 不贪墨,不纳贿,不枉法,每个月结余利润有着足足数万白银。 朝廷想查,也无处下手。 “你要做生意,为父不管你。” “可千万不要忤逆犯上!尤其是关乎到皇室宗亲的事情!” “流言止不住,陛下被迫让豫王前往河南就藩,这件事情他恨不得被幕后的人给碎尸万段,如果查到是你,这次你就真得完蛋!” 蓝玉平日里是有些张狂,但还不至于让人受不了。 对待皇室子弟,向来都是毕恭毕敬,就是怕触怒朱元璋。 蓝昭转而嬉笑道:“父亲,你也要想想,豫王本来就承受着舆论,马上就要就藩,恨不得把京中那些产业全部换做现银。” “等到了河南,他还不是得一样花天酒地?” “钱,才是他最想要的,所以贱卖给我很正常,您老就别多心了。” 对待自己儿子,蓝玉没有怀疑他说的话,但还是有些不安。 “你确定那些流言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蓝昭笃定道:“绝无关联!” 做人,还是得要学会撒谎。 连锦衣卫都掌握不到证据,更别提其他衙门了,蓝昭故此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些话。 关上门窗,也只是不想让别人听见而已。 蓝玉终于松了口气,叹息道:“唉,既然你不想入仕,也不想读书,做生意倒是也好,起码以后荣华富贵能够保住。” “只要你爹没死,就会在朝中为你铺好路。” “毕竟,我只有你一个亲生儿子!” 这番话,可以说是发自肺腑,他也是把蓝昭当成了整个蓝家的希望。 蓝昭却很不识趣地嘀咕道:“谁知道你在外面有没有私生子?万一哪天找到家里来,还得和本公子争抢家产,那就别怪儿子弑兄杀弟喽。” 语气听着像是半开玩笑,但还是给蓝玉惊出了一身冷汗。 满朝公侯,几乎个个在外面金屋藏娇,私生子多多少少都有几个。 蓝玉佯装不在意,大大咧咧地笑道:“乖儿子,爹怎么会有私生子呢。” “切……” 蓝昭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出大堂。 豪门争家产的戏码,永远不可能在蓝家上演。 一旦察觉到威胁,蓝昭不会管蓝玉怎么想的,连同他在外面的小妾及杂种一并做掉! 现在的蓝昭,满脑子都是在思虑化肥工坊的生产线。 按照计划,新年开春之前,就可以投放到南直隶各地,恰好遇到春耕时节。 化肥应用于水稻,等到七月第一次收获的时候,粮产必然比往年要高上太多。 起初可能收不回成本,但等到生产技术达到成熟阶段,成本只会越来越低,而化肥的拓展用途则会越来越宽。 粮食,历朝历代都将其视为命脉。 从“衣食住行”下手,不断收割民望,这样才会不断增大生机。 蓝昭也很清楚。 刀子在人家手里握着。 如果想要不被他人左右性命,就必须让自己也拿起刀子,但这就相当于明晃晃的造反了。 蓝昭重新把思绪放到矿产上。 “明初时期,火器就逐渐应用到军队当中,由于技术问题限制颇多。” “主要材料便是铁矿。” “要是能折腾个军工厂出来,那可真就是降维打击!” 军工产业不同于衣食住行,前者需要极大的资金投入与技术要求,即便蓝玉玩了命的贪,也未必能够满足资金需求。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通过肥皂、水泥、羊毛、化肥等产业,在未来半年积攒起来足够的资金。 军工工坊才有着出现的希望。 蓝昭正在院子里品茶思索,见到蓝玉又换上了大红武官袍服,问道:“又去朝廷?” “不然呢,关于流言的事情,总得老子去替你澄清吧?”蓝玉没好气道。 “去吧。” 蓝昭摆了摆手,心里却是嫌弃的很。 本公子在想着该怎么和老朱家分庭抗礼,你做老子的上赶着给人下跪。 没出息的玩意! 这种言语,蓝昭只在心里想着。 真要说出口,一顿蓝氏木棍按摩绝对逃不了! 因购置山地,所有人都把怀疑目标转向蓝昭。 更别提,朱桂断子绝孙,也是蓝昭亲手所为。 朱元璋正在考虑,要不要让锦衣卫从头到尾把这小子给狠狠查一遍! 第83章 以退为进的下饵方式,老朱这是在钓鱼! 还在斟酌之际,一名太监轻步来到乾清宫。 “陛下,凉国公蓝玉求见。” 朱元璋眉头一挑,疑惑道:“他又来做什么?还是宣他进来吧。” 上午早朝之后,针对有关豫王舆论一事,朝臣大多数都是怀疑蓝昭所为。 淮西一派,自然是偏向蓝昭。 双方各执一词,水火不容,因为没有实质性证据,这场争论最终被太子朱标掐断。 蓝玉突然跑过来,多半是为了给自家儿子辩解。 “臣蓝玉,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 话还没说全,朱元璋便不耐道:“有屁快放,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蓝玉讪讪一笑,犹如老鼠见了猫般。 “陛下,方才臣回家了一趟,把犬子狠狠揍了一顿,就是想从他嘴里问几句实话出来。” “您也知道,犬子是有些顽劣,但在大是大非上从来不开玩笑。” “被我打的遍体鳞伤之后,他还是在不断的喊冤,还说要亲自跑来面见陛下,故此臣也相信他没有做不利于豫王的事情,还请陛下明鉴!” 听到这话,朱元璋心中冷笑,直勾勾地盯着蓝玉,使得他心里直发毛。 有些事情,是还没搬到台面上来讲。 亲手剁了豫王的命根子,下手不带丝毫留情,这叫顽劣?! 朱元璋不想丢人,一直将此事隐瞒下来,但要说他能够视而不见,那是绝无可能。 这件事,算是记下了。 朱元璋忍着怒意,轻描淡写道:“咱虽老迈,却不昏聩,群臣所说皆无证据,你也不必紧张。” “况且朱桂所做之事,确实是在枉顾国法。” “咱已经决定,让朱桂前往河南南阳就藩,这件事情以后谁都不要再提,只希望豫王就藩之后,京城少些风浪。” 言中之意,则是在暗示所有人,他朱元璋主动让步。 都把亲儿子给赶出京城了,要是再不点到为止,那就真得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无论幕后推手是谁,都希望他能够识趣些。 蓝玉连忙夸赞道:“陛下英明!” 这时,乾清宫外走来一道窈窕身影,手中还端着些许餐食。 抬眼看去,蓝玉毕恭毕敬道:“臣蓝玉,拜见长公主。” “静镜?你怎么来了?” 看到大女儿前来,朱元璋不免露出一抹慈蔼笑容。 儿子当中,他最喜欢朱标,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在诸多女儿里,只有朱静镜最讨喜。 朱静镜乖巧道:“父皇,女儿听太监们说您不愿吃饭,便在御膳房亲手做了几个烧饼,还是要吃一点的好。” “行!女儿送来的,咱肯定是要尝尝的!”朱元璋开怀笑道。 由此可见,即便朱静镜出嫁数年,把她接回皇宫之后,心里的地位仍是没变。 朱静镜冷不丁地问道:“父皇,女儿刚刚听到,您和蓝叔叔在谈论小昭的事啊?” “你还记得他呀?”朱元璋诧异问道。 “当然记得!” 朱静镜心里不免想起上午的暧昧情形,被那小子弄得至今都心痒痒,怎能不记得。 她也知道,最近京城里关于十三弟的流言,再加上十三弟之前与蓝昭交恶。 即便是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朱静镜都不想偏向他,而是开口袒护蓝昭。 “父皇,小昭少年时,女儿还在宫中带着他玩呢。” “性子固然有些顽劣,但真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来,您就别总盯着他啦,小孩子禁不起你吓的。” 朱元璋苦笑道:“在你眼里,你父皇就是这般模样?” “哪有呀,就是小昭毕竟年纪还小嘛,你作为长辈多多宽容一下。” “您要是继续为难他,我就把这事告诉大哥!” “到时候,我们俩一起来找你麻烦!” 朱静镜在外面如何端庄雅致,但在朱元璋眼里,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 吃着香喷喷的烧饼,朱元璋满口答应下来。 “行,这件事情父皇就不追究了,把朱桂赶出京城这事就算结了。” “咱就是好奇啊,你们怎么都那么喜欢小昭这孩子?” “其他人看见他,头疼都来不及!” 朱标赞赏蓝昭,是有着太子妃常氏的关系,再加上之前的献计之功。 这完全可以理解。 至于朱静镜,和蓝昭数年未见,感情还是这般深厚? 相比之下,驸马李祺在她嘴里,简直是被贬的一文不值,但凡要是说几句好话,朱元璋也许会给他一条生路。 朱静镜从容不迫道:“喜欢就是喜欢呗,谁让当初蓝叔在外征战,我和皇嫂还带过他一阵呢。” “也对。” 朱元璋没有过多怀疑,他也永远想不到,大女儿和蓝昭曾经多次在皇宫逾越雷池…… 只不过要是说出去,仍然是老朱家丢人。 毕竟,那时候的蓝昭还不到十五岁,朱静镜都已经二十出头了。 蓝玉感激道:“多谢长公主美言!” “蓝叔叔客气了,说起来咱们都是亲戚嘛。” 长公主还是长公主,说起话来大方得体,不像是那些小家碧玉般扭扭捏捏。 朱静镜心里很是惋惜。 要是当初自己小几岁,或者蓝昭大几岁,或许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蓝家的儿媳妇了。 “凉国公,还在这干嘛,咱这里不包午饭。” 朱元璋下了逐客令,蓝玉很知趣地告退。 一桩心事总算是落地。 蓝玉回家后,也将朱元璋所说的言语转告给蓝昭。 “爹,你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么?” 蓝玉没好气道:“老子是有些莽撞,但也不是听不懂人话。” 蓝昭心中暗暗冷笑。 “你要是真能听懂,历史上也就不会出现蓝玉案了。” 那番话,看似柔和,实际上却是遍布杀机。 说是等到豫王去就藩,然后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而幕后推手则会浮现出水面解决舆论。 朱元璋这是在钓鱼! 鱼饵已经放下,就看自己这条大鱼会不会咬钩。 蓝玉还叮嘱道:“你以后最好老实点,春节过后,老子估计又得去征战,到时家里就靠你撑着了。” 兵部前些日子接到地方奏报,陕甘地区贼寇横行,目前已有成群之势,北元鞑子更是蠢蠢欲动。 在蓝玉眼里,战功又要来了! 第84章 一而再再而三的寻衅,自寻死路之举 “我已经够老实的了,您就放心出征吧。” 蓝昭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战功越多,越不是好事。 蓝昭当初不止一次劝过蓝玉,让他早些解甲归田,但这老壁灯死活要赖在朝廷里。 久而久之,蓝昭便不再阻止。 要是不讲良心,他巴不得蓝玉早些战死,自己做儿子的能够安全许多。 实在可惜,那些对手面对蓝玉,与跳梁小丑实在没什么区别。 中山王徐达死后,军权被北边的藩王掌握了一部分,但绝大部分仍然是在朝廷手里。 眼下,面对外部战争,朱元璋手里最好的打手就是蓝玉。 短期内,蓝玉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这也是他在朝中嚣张跋扈的资本。 现在距离开春,只有一个多月。 蓝昭不想过问朝廷的屁事。 当务之急,是要让化肥投产。 蓝承阳负责监工,一手建设工坊,一手开采矿产,每日忙得昏天黑地。 化肥工坊倒是完工的非常顺利,但是在山中采矿的劳工,却被应天府衙的衙役全部抓了进去。 理由很简单,未得工部与户部批准,擅自开采矿产违反大明律法。 蓝昭得知此事后,嘴里骂骂咧咧道:“交了那么多的税银,还得从中作梗,什么狗屁批准,无非就是看到咱们赚钱眼红!” “世子,人已经被他们抓进去,矿口都被府衙查封,要不您去疏通一下关系?”蓝承阳建议道。 平日里,蓝昭结交的达官贵人不少。 有着蓝玉这棵大树,谁都得给三分薄面。 肥皂工坊和水泥工坊能够顺利盈利,那是因为有着太子朱标支持。 这次,朱标并没有过问,应天府衙趁机发难。 说来说去,还是想多从蓝昭身上敲点银子出来。 蓝昭继而问道:“你们开采时,除了煤矿和绿矾矿,有没有开采铁矿?” “铁矿发现过,但按照世子吩咐,暂时没动。”蓝承阳说。 “那就好办了。” 铁矿,属于朝廷管制物品,民间通常不得私自开采,必须要拿到工部的批文才行。 这点法律常识,蓝昭还是清楚的。 只要先别触及铁矿,一切都好说。 本来是想打算找一找应天府尹,让他先把人放了,大不了多送些银子过去。 应天府尹品级并不小,而且一般都是由六部中的尚书或者侍郎兼任。 还没等蓝昭主动前去,对方倒是主动登门拜访。 来者名为陈恭,官职应天府尹,兼任户部右侍郎,妥妥的三品大官。 见他到此,蓝承阳还想去泡些茶水。 蓝昭却是没给丝毫好脸色,冷冷问道:“要钱还上门来要,有你们这样做事的?” “世子,您千万别误会,应天府衙只是奉命行事。”陈恭急忙解释。 “奉谁的命?” “您的人在山中采矿,并没有得到工部营造司的批文,府衙这边奉命查封抓人,并非是故意与世子作对。” 陈恭也是淮西一党,他特地前来不是为了发难,而是要撇清关系。 官大一级压死人,工部尚书点名督查,在没有得到合适结果之前,应天府衙必须照办。 蓝昭脸色稍有缓和,冷冷道:“本公子去找工部的人疏通,你们府衙先把那些劳工给放了,赚点血汗钱不容易。” “这事……怕也是不行。”陈恭为难道。 “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拿钱干活的,何必要羁押呢?”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工部怀疑,您购置三座山地是为了倒卖矿产。” 这句话,才是重点。 肥皂工坊和水泥工坊,只有户部和蓝昭本身授意,工部从中捞不到半点好处。 开矿采矿,正好归工部来管,随便安置个罪名进行调查,最起码能从蓝昭身上敲出几万白银出来。 蓝承阳急忙解释道:“我们是一斤矿产都没往外卖,而是要作为材料留置使用!” “行了,别着急。”蓝昭说。 自己说没卖,但工部说卖了,这种事情查十年也未必能查出个清白。 蓝昭想着花钱消灾。 不过,陈恭却突然神秘兮兮道:“世子,能否借一步说话,我得另外告诉您一些情况。” “跟我来吧。”蓝昭说。 二人旋即来到书房,陈恭语重心长道:“世子,开矿亦或者采矿,都不是问题的症结。” “这次,您是捡了个大便宜,花一万五千两白银就拿下了三座山地,且不论当中的良田值多少,光是山体中隐藏的矿产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有人很不甘心啊!” 陈恭就差把豫王朱桂的名字说出来了。 “若是依在下之见,您再给补足给三四万两,送点银子去工部尚书那,这件事情也很好解决。” 送银子去工部,蓝昭可以接受。 可要是再给朱桂补钱,说什么都不会乐意。 蓝昭漠然道:“你的意思是说,朱桂在背后指使工部来给我下绊子是吧?” “我可没这样说。”陈恭讪笑道。 “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你别管,本公子自己处理。” “在下告退!” 这笔生意,谁都别说谁无耻。 所有人都觉得是蓝昭趁火打劫,花低价强夺豫王田产,估摸着又是跑到朱元璋面前哭诉去了。 侵占田地一类的事情,一般只有权贵对百姓,现在却是权贵对权贵。 朱桂不敢闹大,所以只求能够再拿来三四万两银子就好。 工部得到授意,也想从中捞一笔油水,才导致矿洞被查封。 如此一来,化肥工坊的进度又得延迟。 蓝承阳随后找了过来,问道:“世子,要不您去找一下太子,说明情况,也许有用。” “太子日理万机,还是别叨扰他为好。”蓝昭说。 朱桂就藩在即,可以理解成是他最后的拼死一搏。 如果让太子插手,则会两面为难。 一边是亲弟弟,一边是表兄弟,不管倾向于谁,都很难做出决断。 严格来说,蓝昭的身份算是外戚,这在朝廷里是个忌讳。 非要太子掺和进来,也许会起到反作用。 蓝昭眼底尽是阴寒。 “一而再再而三的寻衅,那就让他连就藩的机会都没有!” 第85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搬出底牌! 唯一的顾忌,便是朱桂的藩王身份。 兔子急了尚且还会咬人,更别说从来不是善男信女的蓝昭。 蓝承阳眼神一凛,正声道:“世子说怎么办,兄弟们定会全力以赴。” “实在不行,可以挑选一名可信之人,在京城中做掉朱桂。” “若世子不信其他人,我亦可前去!” 蓝昭摇了摇头,当回眸看向这位义兄时,眼神里多了些感激。 直接动手杀人,实乃取死之道。 蓝承阳在等着他的准话。 “承阳义兄,帮我去准备些礼品吧,明日妙清回门,总不能空手去拜见魏国公。” 此话一出,蓝昭的心思昭然若揭。 准确来说,魏国公徐辉祖,是他对付朱桂最具杀伤力的一张底牌。 这么做,的确有着和陛下撕破脸的风险,但忍无可忍之下,则无需再忍! 蓝承阳毕恭毕敬道:“我这就去准备。” 事情的根本,是朱桂觉得太过憋屈。 三座山地,暂且不论数千亩良田,还有当中的矿产也是一笔财富。 朱桂迫于心虚,不得不以一万五千两的价格卖给蓝昭,但他依旧觉得很不服气。 非得从蓝昭这里再敲诈一笔白银! 要不然等到就藩之后,再想从京城中捞钱,那可就难了。 蓝昭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 之前固然答应过太子朱标,不会把“劫掠”一事往外透露半个字,问题是他朱家人不守规矩在先。 那就休要怪自己不守诺言了。 但凡太子要是讲点良心,也就不会让朱桂在矿产一事上作梗! “也对,人家都姓朱,我只不过是个外姓人,何必讲究情义?” 蓝昭心中思绪已定。 这时,徐妙清端着些茶水点心走了过来,柔声关切道:“夫君,刚刚是发生什么事了,感觉你脸色不太好。” “生意上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娘子不必担心。” 蓝昭接过茶水,放在嘴边抿了口,徐妙清便在身旁静静陪着。 此刻的思绪,还是放在矿产一事上。 看到徐妙清,蓝昭又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一旦将那件事情透露出去,受损的不止是豫王,蓝家和徐家的颜面都会受到影响,而且作为受害者的当事人徐妙清,更是要承受着一些骂名。 即便如此,蓝昭仍然没有改变想法,而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娘子,之前太子殿下说让咱们守口如瓶,你觉得委屈嘛?” 徐妙清俏脸一寒,牙关咬紧又松。 若按本心来讲,她恨不得将朱桂那畜生千刀万剐,当时太子却登门道歉,连蓝昭都让自己忍着。 故此,徐妙清才当做没有发生,否则早就告诉了徐辉祖。 “委屈……” “凭什么朱桂做了那么多恶事,还能逍遥法外!” “我们得自己忍气吞声!” 蓝昭温柔笑着,牵过徐妙清的玉手。 “放心,他嚣张不了多久的。” “明日是你回门的日子,到时大舅子在家,不妨将此事告知于他,我也会告诉蓝玉那厮。” “这委屈总不能让你白白承受!” 徐妙清心里一喜,她虽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可在半道上被人持刀劫掠,而且还险些堕入魔窟。 对她来说,此乃血海深仇,还是对已逝父亲的一种侮辱! 仗着藩王身份,连开国功勋的女儿都敢下手,不就是没把自己父亲放在眼里吗! 徐妙清又突然心生顾忌,担忧道:“夫君,但你答应了太子,不将此事透露出去,这岂不是毁坏了和太子之间的约定?” “呵呵……朱家人不仁不义在先,我们何须再管那狗屁约定?”蓝昭冷笑道。 “到底怎么回事?” “那我便和你长话短说。” 徐妙清在听完全部过程后,白皙的脸蛋上也浮现出怒火。 “简直是欺人太甚!” “我们不但没有告发豫王,他反倒想要来敲诈夫君,这就是所谓的皇家风范吗!” “岂有此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家夫君的权益受到侵害,徐妙清肯定是为其打抱不平。 在许多人眼里,包括徐妙清,都认为是朱桂一次次主动招惹,而蓝昭却是多次让步。 实际情况却是,蓝昭在暗,朱桂在明。 从蓝昭对其下刀的那一瞬开始。 彼此之间,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论起心计,徐妙清还是要单纯许多,她压根没能真正领会蓝昭的意图。 蓝昭看着气呼呼的娘子,一把将其抱在怀里,犹如蜻蜓点水般在那温润朱唇上贴了一下。 “娘子,你生气的时候别有韵味呀!” 刹那间,心中怒意尽数消散。 徐妙清挥舞着粉拳在蓝昭胸膛上轻轻锤了一下。 “大白天的!害不害臊!” 蓝昭别有深意地坏笑着,二话不说便将其抗回房间。 府中的下人们习以为常。 以前是福蝶她们遭殃,现在轮到徐妙清了。 从卧房中出来时,已经是次日早晨。 按照理解,回门之日应当只用成婚的新人前去,但蓝昭不同于常人,还把自己老爹给拉上了。 蓝玉不情不愿道:“老子还有一堆军务呢,你和妙清回个门非得让我跟着去干啥?” “叫你去,你就去,别那么多废话!”蓝昭硬气道。 “怎么和你爹说话的?” “怎么和你儿子说话的?信不信我让你五年抱不上孙子?” 一听这话,蓝玉立马怂了。 对付这种老顽固,以前拿不成婚作为威胁,现在拿延嗣作为威胁。 蓝玉不怕天不怕地,就怕这个亲生的小祖宗! 徐妙清在一旁看着,看着这对活宝父子,不禁捂嘴轻笑。 自己父亲在世时,徐辉祖在他面前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哪像蓝昭这样嚣张跋扈。 至于说到抱孙子,一般来说,成婚一年内就可以看到苗头。 按照蓝昭这种频率,没准五年能抱仨! 前往魏国公府途中,徐妙清坐在马车当中,而蓝家父子则在前面策马慢行。 蓝玉忍不住问道:“话说回来,福蝶那几个丫鬟跟你鬼混这么久,怎么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你身体出了问题?” “好儿子,这种事可不能瞒着爹,早治早好啊!” “我还想早点抱孙子呢!” 第86章 纠集淮西勋贵,联名参奏弹劾! 看着蓝玉那忧心忡忡的模样,这是蓝昭第一次感觉到了侮辱。 “作为大明的三好青年,本公子拒绝回答此等低俗的问题!” 在这件事情上,蓝昭还是有些良心的。 真要生了孩子,没准等到“蓝玉案”事发的时候,都得成为朱家人屠刀下的亡魂。 传宗接代,为时尚早。 蓝昭为了岔开话题,嬉笑道:“老爹,您要是真想抱孙子,我和妙清给您腾地方,您再找几个小妾嘛。” “滚蛋!”蓝玉笑骂道。 谈笑之间,一行人便来到魏国公府门口。 徐辉祖早早做好了准备。 身边还站着个小丫头,模样看起来很是水灵,但估计也才十二岁左右。 蓝昭微微眯了下眼。 从年龄和外貌判断,大概是徐家的三女,徐妙锦。 的的确确长着一副美人胚子,完全不输给她的两个姐姐。 历史上,燕王朱棣不但娶了长女徐妙云,还很是钦慕三女徐妙锦,但后来不知为何出家为尼,大概和朱棣脱不开关系。 小丫头眨巴着眼睛,很好奇地看向蓝昭。 “京城里不是说,蓝昭是个混世魔王嘛,看起来和二姐还挺般配的呀。” 徐妙锦默默在心里想着。 两家人见面,场面热闹的很,徐辉祖没想到蓝玉也会来,显得很是惊讶。 “凉国公,您也来了,快请进!” 蓝玉笑呵呵道:“辉祖,现在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惊讶之余,徐辉祖也有疑惑。 按照礼节来讲,回门的时候不必让婆家的长辈出面。 当问起之时,蓝玉却说:“也不知道小昭是怎么想的,今天非得我跟着一起来。” “可能是怕生?哈哈哈!”徐辉祖打趣道。 真要是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徐家姐妹俩有一段时间没见,此刻聚在一起聊天,长辈们聊的也都是军务上的事情。 蓝昭默默站在一旁端茶倒水。 等他们寒暄结束,冷不丁地开口:“父亲,大舅哥,有一件事情我想与两位长辈商议。” “何事?”徐辉祖问道。 “此地不方便说话,能否请两位长辈移步?” 蓝昭此刻的神情很是郑重,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早上出发前,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让蓝玉也颇感意外。 徐辉祖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二人怀揣着疑惑,带着蓝昭前往书房。 一进门,蓝昭紧闭门窗。 蓝玉呵斥道:“大白天的,你关什么窗户,像话吗!” “爹,大舅哥,这件事情本不应该和你们讲,但在我说出来后,你们切切不可暴怒。”蓝昭说。 “到底是什么事?你惹祸了?” “不止是惹祸,我还差点宰了豫王朱桂!” 此话一出,两位国公瞬间愕然。 蓝昭不疾不徐地解释来龙去脉。 沉寂的气氛当中,忽然间多了些阴冷。 蓝玉端坐在椅子上,那双久经沙场的粗糙双手紧握成拳。 徐辉祖紧紧咬着牙关,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双眸中已然显现出来血丝。 蓝昭沉默不语。 这种氛围,约莫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 徐辉祖再度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这个朱桂,辱我徐家太甚!” “太子与陛下明明知道实情,仍要力保这畜生!” “这就是大明的律法吗!” 蓝昭主动开口认错,言辞之恳切,态度之恭敬,将二人的心理完全拿捏。 “爹,大舅哥,对朱桂动手皆是我的授意,那时已与妙清订婚,我不可能看着她受这份委屈。” “这段时间,京城中关于豫王朱桂的流言,也都是我一手谋划。” “今日将事情告知给二位长辈,实在是朱桂咄咄逼人,我不得已而为之!” 说着,蓝昭假意下跪,徐辉祖连忙上前将其扶住,感激道:“小昭,你做的对,你不但保住了妙清的贞洁,还保住了我们两家的名声,我和凉国公都不会怪你。” “朱桂都要被逼的去就藩了,还要再从你身上割一刀。”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稍后便去朝中参奏弹劾!” 蓝玉这个莽夫,也终于开口了,言语里是藏不住的怒气。 “陛下天天说着天下为公,等到他自己儿子犯事的时候,不遗余力地进行保护。” “咱们那些淮西弟兄,不就是多拿了些银子,因此老一代人被杀的所剩无几。” “这次,我豁出老命,也要逼着陛下将朱桂置于死地!” 在这件事情上,蓝玉和徐辉祖的态度立即达成一致。 做事要守规矩,这没错,但朱家人连手都伸到了开国功臣的家中。 未免就太过分了些! 再者说,朱桂行此勾当时,蓝昭和徐妙清已经订婚,他都敢明目张胆的派人拦路截杀! 在怒气的驱使下,蓝玉和徐辉祖双双离开家门而去,但他们没有直接前往紫禁城,而是找了一些在朝中很有威望的淮西官吏。 府中人等看到他们俩都走了,心中纷纷起疑。 蓝昭站在院子中,没有进行阻止,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那双深邃的眼眸当中,涌起了些许玩味。 “朱桂能在朱元璋面前装可怜,难道我就不会在这两位国公面前装一番吗?” “虽说这么做风险性极大,会导致老朱彻底仇视淮西勋贵。” “可如果不这么做,那就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蓝昭在心中假定。 此次工部查封矿洞,一定有着朱元璋的明确授意,他不单单是为了朱桂找回场子,更是要试探一下淮西勋贵的团结程度。 假设,要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态度的话,就能够说明淮西内部并不稳定。 等到日后要铲除勋贵时,他则能毫无顾忌的下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君主和臣子在特定时候,是处于对立关系,而非是从属关系。 徐妙清走到蓝昭身边,疑惑问道:“兄长和父亲怎么出门去了?等会中午还得吃饭呢。” “我把事情告诉他们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蓝昭微微一笑。 事已至此,徐妙清没有多说,恨恨道:“希望陛下能够主持为我们主持公道!” “那我还是劝你把这个希望给打消了吧。” 第87章 群臣之谏,此举无异于逼宫 上书房外,二十余名臣工齐齐跪拜,蓝玉与徐辉祖领衔。 内宫总管太监见状,急忙上前问道:“诸位大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怎么都跑这里跪着,陛下正在上书房处理政事呢,有什么事情让奴婢通报转告就好,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王公公,劳烦你向陛下通报一声,臣等今日若是见不到陛下,便会在此长跪不起!” 徐辉祖率先开口,语气无比坚定。 摆明了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王公公很是无奈,只能小心翼翼来到朱元璋跟前,禀报道:“陛下……凉国公和魏国公带着一些臣子,说是要面见陛下。” 闻言,朱元璋执笔之手猛然停顿,眉头不由得一皱。 王公公见朱元璋没说话,连忙道:“要是陛下不愿见,奴才想办法把他们给打发出去。” “不必,今日让他们走,明日他们还会来,让他们都进来吧。” 朱元璋面目冷峻,淡淡道:“咱倒是要看看,这帮人究竟要做什么!” 二十多人一起进入上书房,但什么话都没说,都是面带愤怒地跪在地上。 朱元璋一手端着茶盏,缓缓问道:“你们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在咱面前跪着?” “陛下,臣请求诛杀豫王朱桂,以正国法!” 蓝玉挑头参奏弹劾,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下,朱元璋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但也是佯装糊涂,厉声问道:“吾儿朱桂怎么招惹你们了?上来就要将其诛杀?” 徐辉祖满腔愤恨,咬牙切齿道:“陛下,难道您还不知道?” “最近京城流言横生,全部都是关于豫王!” “这还不算什么,没有实质证据,但就在臣的妹妹徐妙清大婚前一日,却被豫王带人截杀劫掠,幸得凉国公世子及时相救,才没能让豫王得逞!” 咯噔…… 朱元璋神色剧变,老态龙钟的脸上多了些尴尬。 这件事情,朱标不是说已经处理好了吗? 为何还是被这群人所知晓?! 朱元璋质疑道:“可有证据?” “臣妹徐妙清,妹夫蓝昭,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人证,若陛下还是不信,可将豫王召来当面对峙!”徐辉祖说。 此事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朱元璋早已心知肚明。 一旦让豫王出面,蓝玉和徐辉祖非得把他撕了不可。 这件事情本就是皇家理亏。 朱元璋佯装镇定,沉声道:“咱对此事一概不知,诸位爱卿先回吧,傍晚日落之前咱会让人给你们一个答复。” “陛下难道要包庇豫王不成?”徐辉祖再度出声追问。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缓兵之计,起不到半点作用。 两位国公亲身前来,就是为了要朱元璋拿出一个准确态度。 来者当中,还有几位都察院的御史,他们随身也携带了些许豫王朱桂的罪证。 朱元璋见到此物,没好气地反问道:“既然掌握证据,都察院为何早早不报,还要等到今日,是要逼宫吗!” 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及吏部尚书的詹徽,此刻也终于开口。 “陛下,豫王毕竟是您的儿子,我等又岂敢对其不利?” “可是这次,豫王太放肆了!” “连中山王徐达的女儿都敢抢掠,那以后若让其就藩,当地百姓岂不是要民不聊生了?” 提到徐达,性质再一次变化。 徐辉祖抬头时,已然是涕泪横流。 “陛下,家父在世时,最为疼爱妙清。” “若是他九泉之下英灵有知,而臣却无法为臣妹讨回公道。” “哪怕是死,都无颜面对家父啊!” 朱元璋只感觉头皮发麻,脑袋阵阵眩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继续佯装糊涂,那就是真的没天理了。 朱元璋还不想承受如此大的骂名,抬起有些颤抖的手,吼道:“把蒋瓛叫来!” 一旁的太监连忙出了尚书房。 不到片刻,现任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出现在群臣身后。 看到这么多人,他心里也是惊讶的很。。 至于原来的指挥使毛骧,因为李善长之死是他一手操办,为了平息某些怨念,已经被朱元璋下旨入狱。 蒋瓛诚惶诚恐道:“陛下,请问有何吩咐……” “带着你的人,去豫王府,把朱桂那个小畜生押入诏狱!” 朱元璋强忍着怒意,脸上的涨红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暴怒。 听到这话,蒋瓛尚未反应过来。 直到朱元璋怒吼道:“还不快去!” “末将遵旨!” 等蒋瓛离去过后,朱元璋阴恻恻地问道:“诸位爱卿,咱已经让锦衣卫前去缉拿豫王,还要在咱面前跪着吗?” “陛下圣明!”群臣齐声道。 “都走吧。” 朱元璋挥了挥手,他实在不想看到这群臣子。 眼前一个个背影,险些将其气得吐血。 “在你们眼里,非得逼着咱杀亲儿子,才算得上是一个圣明的好皇帝吗?” “好……很好。” “蓝昭,这就是你的守口如瓶!” 知道内情者寥寥无几,除了自己以及两个好儿子,那就只有蓝昭那对小夫妻了。 撺掇这么多人来参奏弹劾,定然是蓝昭将秘密吐露出来。 朱标闻讯赶来,火急火燎地问道:“父皇,到底怎么了,消息怎么会泄露?” “还不是因为蓝昭!他把事情都告诉徐辉祖和蓝玉了!” 这一刻,朱元璋再也压制不住愤怒,责问道:“你不是说保证蓝昭不会泄密吗!这就是你办的好事?” “儿臣完全不知啊!” 朱标也是冤枉的很,他根本不知道今日会出现这档子情形。 “父皇,您先冷静,小昭不会无缘无故泄密,定是十三弟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对了……儿臣忽然想起来,前些天十三弟和工部尚书沈瑨见了一面,或许与此事有关。” “请给儿臣一个时辰的功夫前去调查!” 朱元璋没有说话,而是摆了摆手。 此事在朝廷里算是无法继续隐瞒。 皇家的脸,要因为朱桂这个畜生丢到姥姥家了! 朱元璋的确对亲儿子涌起了杀意。 但对蓝昭,亦是如此。 第88章 受邀进东宫,实则软禁 查明缘由,并不困难。 朱标再次来到朱元璋面前时,脸色一样阴沉至极。 “父皇,据儿臣所知,十三弟假借你我名义,给工部尚书沈瑨施压。” “以此让工部查封小昭的矿产,明里暗里敲诈白银数万两,小昭不愿拱手相让。” “看来是和此事有关系!” 朱元璋气得直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道:“咱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没出息的玩意!为了几万两白银,把咱的脸都给丢尽了!” “这下可好,银子没拿到不说,还让蓝昭把事情给捅出来了!” “真他娘的该死啊!” 恰好,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前来复命。 “陛下,太子,豫王殿下已被羁押至诏狱,请问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抉择摆在朱元璋面前。 于朝廷而言,最佳的处理方式便是革去其亲王之位,依大明律凌迟处死。 朱标知道父亲心中所想。 真让他杀儿子,实在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朱标则吩咐道:“蒋指挥使,你先在诏狱做做样子,但也不可伤害到豫王,先拖延时间吧。” 人已经下狱,朝臣顶多就是催促快点诛杀。 依照法律程序,总得有个说服力的证据吧? 那么,就还有缓和余地! 把蒋瓛斥退后,朱标沉声道:“父皇,十三弟固然顽劣可恨,但毕竟是您的亲儿子,也是儿臣的亲弟弟。” “同为朱家人,真要杀他,儿臣不忍心。” “早前,儿臣便劝你早些将他派去河南,而父皇却心软非要留着他过完春节,没想到却……唉!” 说着,朱标叹息一声。 言语中带着对朱元璋的责怪。 哪怕早几天让朱桂滚出京城,也就不会出这档子事。 朱元璋这次没有和朱标争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色上显得有些落寞。 “标儿,为父已是花甲之年,你的许多兄弟都在外地就藩,像桂儿他们还小,想着多留几年再去就藩难道有错吗?” “更何况,为父也活不了几年。” “临死之前,能否再见到你的那些兄弟,都预知不到。” 抛去皇帝身份,朱元璋也是一个爱子心切的父亲。 现在让他亲自下旨诛杀豫王,无异于让其自割血肉。 这番话的用意,则是在告诉朱标,他仍然想要保住豫王朱桂。 以前还可以让人顶罪,现在则是束手无策。 朱元璋或许是哀愤交加,说了一句气话,把朱标的魂都快吓掉了。 “如若非要咱诛杀桂儿,那咱就连蓝昭一并诛杀!” 朱标急忙劝阻道:“父皇,万万不可!小昭本无罪,若因十三弟将其连累,只会让朝廷百官人心四散!” “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办!” “事情终究还是因小昭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让人把小昭请进宫里来吧。”朱标说。 罪证无法抹去,那么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让百官闭上嘴。 等风声过去,再把朱桂派往河南,这是皇家能给出最大的让步。 之所以要把蓝昭给请进宫,也是要敲打徐辉祖和蓝玉他们。 别太得寸进尺! 朱元璋心里一喜,刚刚自己气愤过头,忘了这一茬。 把蓝昭“请进”宫来问话,说是请,实际上是软禁。 朱标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这相当于告诉淮西群臣,想要蓝昭安然无恙,你们就主动偃旗息鼓。 非得闹到最后,谁都讨不着好果子吃! 锦衣卫蒋瓛再一次被叫到跟前,朱标亲自吩咐道:“跑一趟,把凉国公世子蓝昭请进东宫,孤要找他!” “遵命。” 如果真是请,那就不是锦衣卫出动了,而是随便派个太监前去即可。 这么一折腾,时间步入午时。 本来回门是个好日子,此时此刻却显得很是冷清。 桌上只有三个人,蓝昭夫妻以及三妹徐妙锦。 徐妙锦饿的肚子咕咕直叫,眼巴巴看向徐妙清:“二姐,要不咱们先吃吧,我都快饿死啦!” “再等等,兄长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徐妙清说。 这一等,没等来徐辉祖和蓝玉,反而把锦衣卫给等来了。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亲自登门。 看到那身飞鱼服,两丫头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蓝昭却是笑呵呵道:“蒋大人,升官了啊,这么快就从千户成了锦衣卫的一把手,果真是前途无量!” “世子谬赞了,在下奉太子口谕,请您入宫叙旧。”蒋瓛恭敬道。 徐妙清上前冷声质问道:“叙旧需要锦衣卫来吗?” “二小姐,我等只是奉太子之命。”蒋瓛说。 徐妙清的小心脏正在怦怦直跳,她虽从未去过朝堂,但也知道锦衣卫上门绝非好事。 更何况,点名道姓要找蓝昭。 蓝昭温和笑道:“娘子,你和妙锦先吃吧,也许我等会就回来了呢。” “蒋大人,带路吧。” 蒋瓛看向门口的马车,蓝昭坦然坐了进去。 途中,蓝昭也不知道究竟是要带自己去哪,或许是东宫,或许是诏狱。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皇宫外停下。 蓝昭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随后在锦衣卫的带领下,来到太子东宫。 朱标恭候已久,看到蓝昭到来,带着笑容上前迎接,关切道:“小昭,吃饭了没?” “这不刚刚打算动筷子,锦衣卫的蒋大人就非得让我来。”蓝昭毫不遮掩的埋怨着。 朱标厉声呵斥道:“怎么办事的?不知道让小昭先吃饭?没眼力见的蠢货!” 蒋瓛面色苦涩,心里幽怨的很。 明明是太子催促着赶紧带蓝昭过来,反倒还挨了顿骂。 虽然说,是故意做给蓝昭看的。 “赶紧滚!” 朱标其实对锦衣卫没半点好感,并且心中立誓,登基之后裁撤的机构第一个就是锦衣卫。 “是……” 蒋瓛颤颤巍巍退出东宫。 这时,宫女们端上来几道简单菜肴,朱标主动邀请道:“小昭,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你先将就着吃。” “那小昭就却之不恭了。”蓝昭微笑道。 落座之时,蓝昭四处张望,希冀于能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许多年来,东宫依旧没变,仍是记忆中的样子,却早已物是人非。 第89章 若是没点血性,这一世实在枉为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坐下吃饭。” 朱标热情招呼,蓝昭便在餐桌前坐下,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太子妃过世,有好几年了吧。” 此话一出,两个男人难免显露出些许伤感。 太子妃常氏与皇长孙朱雄英在几年里先后离世,当时对朱标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份哀伤早已被时间冲淡。 对于太子妃常氏,蓝昭久久难以忘怀。 幼年与少年时期,若无她细心教导与照顾,今日坐在这的多半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 朱标岔开话题,往蓝昭碗里夹着菜,强颜欢笑道:“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们都别太放在心上。” “太子殿下,您也要保重身体啊。” 这句话,算是蓝昭发自肺腑。 朱标心中不免涌过一阵暖流,温和地笑了笑。 “小昭,我的身体好着呢,你不必过于担心。” “太子妃的临终遗愿是想让你好好长大,世袭凉国公的爵位。” “现在的你,有这个资格,也算没辜负她对你的期望,而且只要我在一天,你就不会出事。” 朱标之所以对蓝昭颇有好感,太子妃常氏在当中起了不少作用。 哪怕人已经死了,可那份情感在心中仍然占据着一些地位。 再者说,蓝昭所做之事,对朝廷对百姓都有利,这一点朱标看的清清楚楚,否则也不会在这场争斗中为其斡旋。 餐桌上的气氛较为和睦,但彼此都处于心照不宣的状态。 感觉吃的差不多了,朱标开口关切道:“东宫的饭菜怎么样,合不合你胃口?” “殿下赐宴,自当是极好,但殿下让在下来此,不单单是为了吃饭吧。” 蓝昭知道,朱标不好意思提那些事情,干脆自己主动来开个头。 朱标微微点头,长叹一声。 “唉……你也知道,豫王毕竟是陛下的亲儿子,我的亲弟弟。” “纵然劣迹斑斑,真要将其治罪,我等父兄实在于心不忍。” “而且,你上次不是答应过我,不将此事告知两位国公吗,为何没有信守你我之间的诺言呢?” 这次的语气当中,带着些许责怪。 遇到了委屈,完全可以直接来找他,何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呢? 现在可好,大家都下不来台,豫王朱桂还被关进了诏狱,老朱作为皇帝又怎能不记恨? 蓝昭坦然一笑,将心中所想全盘拖出。 “太子殿下,我本不想招惹是非,豫王意图染指妙清,命人半路截杀。” “民间都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道理。我若不进行报复,岂不是豫王日后还会继续对我与妙清发难?” “难道还要我亲手把妻子送到他的床上吗!” 蓝昭的声音逐渐加大,愤怒难以掩盖,继而怒斥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那我便断了他的命根子,此事就算结了,但他仍是屡屡发难!” “太子殿下,他在醉花阴中埋伏下刺客,险些将我一击毙命,那您知道这件事情吗?” “一万五千两的价格是有点低,但那也是朱桂活该只能得这些钱,而他却再一次反悔,借用权势压迫在下。” “在这种情况当中,假设换做是太子殿下,应当如何自处?” 男人,活在世上要是没点血性,那这一世便枉为人! 朱标沉默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替朱桂辩驳。 相比之下,一个是藩王,一个是国公世子,两者身份地位差距悬殊。 后者仅凭一己之力,便将前者逼得不得不求朱元璋进行庇护。 这种事,想着都觉得丢人。 朱标耐心安慰道:“小昭,说实话,我心里从未怨过你对朱桂动手,的确是他应该承受的结果。” “但是现在,得就事论事,陛下不想诛杀豫王,我也不想看到亲弟弟被处以极刑。” “这段时间,为了能让风波平息下来,你最好就住在东宫里,还是你小时候住的那间厢房。” 软禁的意图已经不再遮掩。 换种层面来讲,朱桂身死,蓝昭也得跟着陪葬! 留着他在东宫,朝廷随时都可以拿捏命脉。 这就是权力! 朱标的话哪怕说得再好听,他也始终是偏向朱桂,从未想过蓝昭所面对的压迫。 蓝昭没有抗拒,依旧选择坦然接受。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好意了。” 宫女们已经打扫好厢房,酒足饭饱之后,蓝昭没有半点负担,安安心心躺在了床上。 此事很快传遍朝廷。 淮西勋贵因此震怒,要是朱桂劫掠平头百姓家的女儿,掀不起半点波澜。 只是,徐妙清是中山王徐达的女儿。 不止朝中大臣,赋闲于凤阳老家的信国公汤和,也因此向朝廷上奏疏参劾豫王朱桂。 十几名淮西官吏或者将领的奏疏堆叠在上书房。 朱元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回在书案前踱步。 奏疏中的内容,无不是要求诛杀豫王! “他们这是要造反吗!” “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奏疏!” “那些臣子也就算了,就连汤和都一点都不体谅咱!” 太监和宫女们个个战战兢兢,全部跪在地上,生怕喘口气都会触怒龙颜。 朱标也从东宫赶了过来,他一言不发地翻看着奏折。 其中,汤和的措辞最为激厉,认为朱桂是在亵渎中山王之英灵! 并且还说,若是不加以惩治,日后藩王有样学样,反正犯了罪都有皇帝保着,大明还谈什么律法。 朱标心情沉重,面色复杂道:“父皇,要怪只能怪十三弟太过分了,一次次对蓝昭得寸进尺,这也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 “标儿,如果你是皇帝,不管是什么原因,臣子们要求杀掉你的儿子,而你为了公信与权威赐死。” “这么做,的确能获得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 “可也会让那群臣子们知道,只要他们联合起来,就能够逼得皇帝让步。” 朱元璋压根没有半点妥协的想法。 这才是他的真正意图! “标儿,哪怕以后你当了皇帝也要记住,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 “要杀朱桂也不是不行。” “得让蓝昭一起陪葬!” 第90章 这小子,有个不挑食的好习惯 一听这话,朱标顿时急了。 “父皇,您若真杀了小昭,朝臣必然怨声载道,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朱元璋原本有些嘶哑的声音,忽然变得洪亮起来。 “咱杀的人多了!胡惟庸是咱下旨杀的!李善长也是咱下旨杀的!区区一个凉国公世子,难道就能让咱退避三舍吗!” “记住,臣子都是贱骨头。” “咱杀的人越多,等你登基之后,他们就会更加畏惧你!” “恶人就交给咱来做!” 在这一刻,朱元璋的杀心彻底奠定。 扑通…… 朱标跪拜在地,态度也极为鲜明,沉声道:“父皇,若您要杀小昭,便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此举并非是威胁父皇,实乃不想让父皇来做恶人。” “想要保住十三弟,有很多种方式,而不是靠着滥杀无辜者来平息舆论。” 现在此案尚且没有定论。 臣子要求诛杀朱桂,完全是出于公愤,但还有部分人认为包庇朱桂,是给大明埋下了百年祸根。 只是,这种逼宫上奏的方式,让朱元璋极度不满。 朱元璋冷冷看着朱标,质问道:“在你眼里,一个蓝昭比太子之位还重要是吗?” “并不是,儿臣不想让大明重蹈秦朝的覆辙!”朱标直言不讳。 朱元璋顿时无言以对,气恼道:“滚远点,别来碍你老子的眼!” “儿臣遵旨。” 朱标也是对老朱甩了个脸色,头也不回的走出上书房。 宫中下人们习以为常,平日这对父子互骂都不在少数,放在历朝历代都是罕见的特例。 如果给老朱一个选择,他宁愿杀了所有的儿子,都不愿意废掉朱标的太子之位。 许多年来,朱元璋身为皇帝,但朝中大多数事务都是由朱标经手。 洪武开元盛世,有一半的功劳是在朱标身上。 因此,太子地位无人能撼动。 包括那些藩王,朱标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有丝毫不满。 这次的矛盾症结在于,淮西勋贵想让朱元璋低头,而朱元璋反过来想让他们低头。 看似不可调和,但也可另辟蹊径。 重点就看蓝昭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朱家父子吵的热火朝天时。 蓝昭却在东宫里四处转悠,除非是太子府属官,其他人还真没这待遇。 许多来自与太子妃常氏有关的记忆涌上脑海,心里面不由得多了些悲怆。 一处偏僻房间内,里面摆放着太子妃常氏的灵位。 蓝昭主动走上前去上香磕头。 等到再度起身时,一位妙曼女子站在身后。 “我艹……” 蓝昭被吓了一大跳,但看清楚对方的脸时,把说出一半的脏话给收了回去。 来者正是朱静镜。 蓝昭幽怨不已道:“长公主姐姐,你走路没动静,跟个鬼似得。” 说着,蓝昭便走了出去,并关好房门。 朱静镜没有提陈年旧事,而是柔声道:“听说宫女们说,太子把你请到东宫来,好像还要住上几日,对嘛?” “姐姐的消息可真灵通,”蓝昭咧嘴笑道。 “那可不嘛,一得到消息我就来找你啦。” 朱静镜正愁着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回到厢房时,朱静镜毫不避讳地跨坐在蓝昭腿上,颇具妩媚的美眸当中情丝流转。 仅仅对视一眼,朱红的唇瓣便吻了上去。 自从上次一别,每日每夜都是那时的暧昧情形。 蓝昭嘴角微挑,张开嘴巴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轻声细语道:“这里可是东宫,姐姐你胆子真不小啊。” “不仅胆子不小,你最喜欢的地方也不小呢。” 与其他女人相比,在朱静镜身上看不到半点青涩。 柔软的触感从胸膛传遍全身,蓝昭伸手攀附而去,耳边的喘息声再度加重。 看向朱静镜的媚眼当中,此刻多了些央求。 蓝昭正想伸手解开她的袍服。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隐隐约约还有宫女和太监的行礼动静。 “靠!太子回来了!” 朱静镜一愣,连忙从蓝昭身上下来,整理着身上的衣物。 果然,朱标来到厢房门前,抬手敲了下门。 当初好几个月没被逮住。 这下却被抓个现行…… 蓝昭硬着头皮前去开门,朱标一眼就看到了朱静镜,诧异道:“大妹,你怎么在这?” “皇兄,这不听说小昭来了嘛,特地来看看他,我们俩说会话嘛。”朱静镜很是自然。 “大白天关什么门啊……” 朱标察觉到朱静镜脸上残留的红润,又看了看略有紧张的蓝昭。 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标心中着实无奈,这小混蛋是个女的都敢碰啊,还真不挑食。 但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初太子妃在世时,就听她说长公主和小昭来往密切,那时蓝昭还是个少年,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再加上后来长公主下嫁韩国公李善长的儿子,这件事情早忘得干干净净。 朱静镜连忙说:“既然皇兄找小昭有事,那妹妹就先告退了,等会空闲再来。” “去吧。”朱标微微点头,并未责怪。 朱静镜迅速溜之大吉。 蓝昭更是尴尬。 上来就搞那么劲爆,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太子一来,她倒是溜之大吉,留着自己在太子面前凌乱。 不过,离开时,朱静镜偷偷对着蓝昭竖起三根玉指。 其中用意,显而易见。 朱标故意咳嗽了声,提醒道:“这里是皇宫,你小子最好稳妥点,等以后出去了,你不管和哪个女人来往,我都懒得管你!” “太子,您可别乱想,我和长公主姐姐好几年没见了嘛。”蓝昭厚着脸皮解释道。 “就此打住,我什么也没看见。” 对于那些弟弟妹妹,每一个朱标都清楚的很。 朱静镜对李善长的儿子,是半点好感都没有,对蓝昭却是主动投怀送抱,有些事情不必多说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而且,这种事又管不了她。 朱标把思绪放回到正题上。 “说正事吧,陛下现在的态度非常强力,已经对你起了杀心。” 蓝昭却是无所谓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我得赶紧给我爹写封信,让他给我挑个风水好的墓地。” 第91章 天下之辩,陛下永远都是正确的! “这种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你真想没命是吧?” 朱标厉声训斥。 蓝昭耷拉着脑袋,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陛下非得杀我,那能有什么办法,朝臣们又不会因此停止弹劾豫王。” “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祸!咱俩商量下该怎么妥善处理。”朱标说。 “行了,太子殿下,您就别担心,大不了我去见一趟陛下。” “你能行吗?”朱标满面怀疑。 蓝昭自信一笑,说道:“陛下所求无非是保住豫王的命嘛,只是现在缺个台阶而已。” 此事虽是因蓝昭而起,但由于身处东宫,实际上他不知道外界状况。 即便如此,仍是了解朱元璋所思所想。 朱元璋的脾气不用多说,一言不合就喜欢杀人,太子朱标则在中间充当和事佬。 这次连太子劝说,都没起到什么效果。 蓝昭可以断定,杀不杀朱桂不是重点,重点是淮西臣子试图以此来逼迫朱元璋让步。 当然,他的本意不想让朱元璋难堪,只是想守护好自身利益而已。 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也是在蓝昭的意料之中。 在这种节骨眼上,蓝昭要是当个缩头乌龟,再过几天就真没收场的机会了。 瞧见蓝昭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朱标斟酌之后,勉强同意。 “那好,我带你去见陛下吧。” 蓝昭抓住他的衣袖,劝阻道:“估计太子刚和陛下吵了一架,在这种情况下,陛下看你肯定是满肚子气。” “所以,你跟着去,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还会坏我的事。” “就请太子殿下耐心在东宫等待即可。” 惹父亲生气暴怒,但事后该如何处理,蓝昭比起朱标更有经验。 也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的道理。 朱标和朱元璋吵得最凶之时,还会互相问候爹娘。 现在再去老朱面前,那就是找削! 朱标只得答应,唤来一名太监,吩咐道:“把凉国公世子带到上书房去吧,要是出了什么事,马上回来禀报于孤!” “遵命!” 太监恭敬道:“世子,请跟奴婢来。” 蓝昭闲庭细步地跟了上去。 等来到上书房前,就看到几个大臣被骂了出去,奏疏被扔的满地都是。 太监很是惶恐,低声道:“世子,您要不改日再来吧,陛下估计正在大发雷霆呢。” “无妨。” 话落,蓝昭大步踏进上书房,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磕头。 “小人蓝昭,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没好气道:“有你们这帮臣民,别说万岁,咱能活过今年就算是万幸了!”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陛下龙体康健,再活三十年也不成问题呀。” 面对老人,自然要多多夸长寿命,听着也让人心里舒服。 朱元璋双手负在身后,来到蓝昭跟前,疑问道:“你这小家伙,怎么敢亲自来找咱的,咱的儿子被你剁掉了命根子,还被你逼进了诏狱,真不怕咱杀了你?” “此次能够面见陛下,已是小人三生有幸,性命则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蓝昭开口就是拍马屁 朱元璋气极反笑道:“呵……你还挺有意思,那就说说吧,来找咱做什么?” “首先请陛下明白一点,群臣要求惩治豫王,那是群臣的意图,而小人的意图仅仅是不想白白付出几万两银子。”蓝昭说。 报复,也要选对目标。 朱元璋冷声问道:“难道不是你将事情透露给蓝玉和徐辉祖的么?” “的确是小人,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蓝昭略显无奈。 “此事明明可以扼杀在摇篮中,而你却偏要给咱添麻烦,以前对你印象稍有改观,这次倒是让咱大开眼界。” 朱桂死,蓝昭也得死。 这个想法,已经彻底在朱元璋心里扎根。 蓝昭大概能够猜到,就想看他能整出什么花样。 “陛下,小人此次前来,不是要与陛下说谁对谁错,而是要向陛下讨论一次大明的千秋伟业!” “哦?” 朱元璋顿时来了兴趣,眉头一挑,问道:“你想说什么?” “陛下,您自称一介淮右布衣,青年时投身义军,义无反顾地起兵反元,即是为了能再造乾坤。” “您的确成功做到了,小人也相信陛下不愿大明重蹈旧元覆辙。” “时至今日,诸多弊端逐渐显现!” 朱元璋没有想到,蓝昭说话敢这么大胆。 大明立国二十三年,群臣都不敢说有什么弊端,他一个纨绔子弟倒是夸夸其谈,但朱元璋愿意听下去。 “继续说。” 蓝昭朗声道:“您出身于穷苦人家,若是当初若无官吏权贵压迫,也就不会选择造旧元的反。” “暂且不论豫王对小人及贱内的伤害,单单是其鱼肉百姓,便颇有元朝遗毒之风。” “准确来说,豫王糟践的不是皇家尊严,而是在糟践大明江山!” “他今日所欺压的百姓,日后有可能形成民变,此与陛下初心不符,理应以律法治罪,而不是因臣子几句话就给诛杀了。” “当然,陛下爱子心切,小人一样能够理解,天底下又有哪个父亲舍得杀子呢,这也足矣看到陛下对臣民的慈爱。” 所有事情的势头,都是蓝昭一手发酵而成。 只要能给朱元璋一个台阶,他也会主动走下来。 臣子那边,完全可以不管不顾。 蓝昭所说,依照大明律进行处置,里面还有着“议亲议贵”的律令,足可让朱桂免去极刑。 朱元璋的态度稍显缓和,淡淡道:“平身吧。” “多谢陛下。” 蓝昭撑起身体,劝说道:“陛下,您惦念豫王殿下,相信百官都能够理解,但您更应该惦念天下百姓,而不是拘泥于一人安危。” “您惩治豫王,是彰显律法威严,您诛杀豫王,是彰显大义灭亲,赢天下之美名。” “即便不惩治也不诛杀,也足可见陛下与豫王父子情深,所以不管怎么做,您都是对的。” 朱元璋此刻终于展露笑颜,称呼也变得极为亲切。 “小昭,咱早就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又岂会包庇朱桂那个畜生呢。” “倒是那满朝文武,非得逼着咱杀子。” “真够荒唐的!” 第92章 小心本公主治你祸乱后宫之罪 此次朱元璋之所以会勃然大怒,根本原因是群臣咄咄逼人。 恰是如此,激起了朱元璋的逆反心理。 朱元璋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个非常讲道理的人。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是说着玩的,但大明律法中的“八议律令”也摆在那。 洪武年间,律法多次进行过修改。 所谓八议律令,简单来说就是对权贵的一种保护,现在基本上名存实亡。 毕竟,要是这真有用的话,李善长和胡惟庸都不会死。 蓝昭以此作为借口,亲手搭建了一座台阶,让朱元璋安心走了下来。 本以为风波会逐渐平息,但这种时候朱元璋忽然问了一句。 “小昭啊,你觉得该怎么处置朱桂为好?” “说到底,是他屡次欺压于你。” “你先说说你的意见吧。” 这是一道妥妥的送命题…… “一切凭陛下处置,小人又岂能妄议政事呢?”蓝昭讪笑道。 朱元璋再度问道:“你不记恨豫王?” “记恨归记恨,但小人也明白不能因私废公的道理。” “况且,小人也报复了豫王。” “权当扯平了嘛。” 蓝昭的思路无比清晰,他根本就不想掺和朝堂上的事。 制造出来的一切舆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铺路而已。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随后问道:“小昭,那咱打算把豫王废为庶民,发往凤阳老家守陵三年,你觉得如何?” “极为恰当……” 蓝昭强忍着恶心,说出这四个字。 不管在什么世道,有个好爹比什么都强。 论起罪行,朱桂无恶不作,朱元璋口头上说着秉公执法,到头来还不是做做样子。 朱元璋转而笑呵呵道:“这次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咱明日早上就给工部下旨,让他们解了你的矿山。” “以后,只要你不枉顾国法,各级衙门谁再敢刁难你,直接去找太子。” 言外之意,即是在敲打蓝昭。 有事没事别到处造势,这回你是大获全胜,差点害得咱要砍了亲儿子。 朱元璋不可能对臣子让步。 如今能够松口,权当是对蓝昭的赏赐而已。 蓝昭揖礼道:“多谢陛下恩典,小人感激不尽。” “行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干脆就在太子那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吧。”朱元璋摆了摆手。 “小人告退!” 此刻还是不让蓝昭回家,大概是朱元璋想缓和和朱标之间的矛盾,让他去当个和事佬。 回到东宫之时,蓝昭总算是松了口气。 朱标急忙走上前来,问道:“小昭,情况如何?” “陛下说了,此事不会再追究于我,废朱桂的豫王之位。”蓝昭微笑道。 “你怎么做到的?” 朱标无比惊诧。 他了解自己父亲,犯犟的时候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蓝昭不以为意道:“陛下缺少一个台阶,恰好我的出现给了他这个台阶。” 朱元璋深陷两难抉择之际。 不处置豫王朱桂,百官那边无法交代。反之,手上就得沾上亲儿子的血。 换做谁都不会乐意。 朱标心情激动,赞赏道:“小昭,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要不然我都发愁该怎么办!” “太子谬赞了,您还是先去找陛下吧,免得让他怄气。”蓝昭说。 “行,你自己待在东宫,千万别乱跑!” “放心,我懂宫里的规矩。” 朱标顾不得其他,拔腿就跑出东宫。 蓝昭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此次之争,可以说是毫无损失,不但把朱桂从京师当中赶了出去,还在朝中积累了一定人脉。 以后的事情,好办多了。 “参见太子妃!”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行礼声,蓝昭下意识地放下茶杯。 门外走进一名端庄的美妇人,明眸皓齿,肌肤赛雪,实际年龄已有三十多岁,但看起来仍如少女般娇美。 蓝昭眼神微眯,缓缓低下头去,抬手作揖,恭敬道:“小人蓝昭,参见太子妃。” “你就是蓝昭啊?平身吧。” 此人便是太子继妃,吕氏,而她的儿子即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建文帝朱允炆。 谈吐之间,很是客气,但那双美眸中却是藏不住的轻蔑。 打了声招呼后,又径直离开。 常氏在世时,她只是个侧妃,而且并不受宠,见到和常氏有关的蓝昭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刚好,蓝昭对她也没什么好感。 …… 深夜,子时。 整座皇宫陷入到寂静当中,再加上外面寒风凌冽,压根没有人进行走动。 太子朱标忙于政务,有的时候根本不会回东宫。 蓝昭难以入眠,想起朱静镜竖起的三根玉指,这是只有彼此之间的暗号。 半夜三更! 纵然多年没在皇宫当中过夜,凭着脑海中的记忆,通过一条秘密路线,蓝昭还是摸到了一座宫殿的窗户外。 脚尖微微一点,轻松翻入宫殿,这里也是朱静镜的住所。 朱静镜已然恭候多时,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白纱睡袍,将那妖娆身姿勾勒的淋漓尽致。 听到脚步声,朱静镜循声看去,千娇百媚地脸蛋上展露出笑容。 “你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今天被皇兄发现了,还敢来找我呀?” 闻言,蓝昭摆出一副要走的模样,惋惜道:“也对,万一被发现,那可丢死人了!” “诶诶诶!” 朱静镜急忙抓住他的衣角,然后伸出一对白皙玉臂,紧紧将其抱在怀中。 “姐姐这些年都快想死你了!又怎么舍得你走呢……啊!” 或许是因为动作太过放肆。 朱静镜下意识地娇呼出声,守在门外的宫女贴心问道:“长公主,您怎么了?” “没……没事,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今夜天寒,不用守了。” 朱静镜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 门外的宫女满头雾水,但还是回应道:“多谢公主,奴婢告退。” 朱静镜伸出手,狠狠在蓝昭腰间捏了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 “嘻嘻,叫你那么放肆,小心本公主治你祸乱后宫之罪!” 蓝昭当即还以颜色,手掌在那对山峦上发力。 这下,疼得是朱静镜。 “长公主,知道以牙还牙是什么意思嘛?” 第93章 豫王朱桂被废,大获全胜! 上书房。 朱家父子对立而坐,炉子上的茶壶冒着热气,朱标伸出手为父亲斟茶。 正处于深夜,父子二人协同处理完政务,皆无倦意。 朱元璋端起茶盏,眼神仍然带着一股杀机。 “现如今看来,只能按照小昭所说,废了桂儿的豫王之位。” “这次算是让他好好得意一番。” “不过时至今日,他还是没有承认,京城中的流言究竟是不是他在操控和引导!” 先前与蓝昭之间的谈话,的确让朱元璋非常满意。 只能说,这小子藏得很深。 朱标轻轻抿了口茶水,淡然道:“父皇,既然您决定要废十三弟,流言则会不攻自破,那究竟是谁散播出来的,这还重要吗?” “标儿,你要明白,一个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操控人心,则一定会成为祸患。” 朱元璋的杀意,依旧来自于猜忌,但他内心也处于极其纠结的状态。 从这一系列的事件来看。 蓝昭好像毫无分寸,贸然闯进豫王府,剁了朱桂的命根子! 此事想起来,都会让人不禁双腿发寒。 偏偏是这个举动,最大限度保全了朱元璋和皇家的颜面。 如果说,蓝昭没有加以报复,事后被徐辉祖得知,他和那些淮西勋贵的报复手段会更加强烈。 两者之间,孰轻孰重,蓝昭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朱元璋想明白这一切过后,也能推断出来,流言定是蓝昭所为! 朱标则替其解释道:“父皇,眼下来看,小昭的确有种想把十三弟置于死地的倾向,但他更大的目的,是那藏着矿产的三座山地。” “谁让十三弟倒霉,招惹上了这么一尊煞神。” “说实话,所有事情怪不得小昭,要怪就怪十三弟过于鲁莽,您也别总是猜忌他,说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嘛。” 真正算起年龄,蓝昭也才刚刚十八岁。 堂堂大明皇帝,和一个小孩子过于计较,实在说不过去。 朱元璋轻笑道:“可他做的事情,根本不像是个孩子,或许你登基时还能压得住他,可要换做允炆登基的时候,未必就能让蓝家父子心服口服。” “他现在敢对藩王动手,难道以后就不敢对皇帝动手吗?” “况且,他爹不是文臣,是手握兵权的武将,一个能够打的北元支离破碎的猛将!” 放眼京师权贵圈子当中,所有新一辈的世家子弟,蓝昭最为纨绔,但同时也是胆子最大的存在。 朱标不得不考虑朱元璋说的话。 恍然之间,他仿佛看到了蓝昭权倾朝野时候的景象。 自己的儿子朱允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这一切都是臆测! 朱标沉下心来,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出去。 “蓝玉的确嚣张跋扈,但也只是依仗军功,并未做出什么过分之举。” “小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儿臣可以理解。” “还请父皇放下成见,不可继续猜忌蓝家父子,以免不反也得逼着他们反了。” 好不容易把关系缓和过来,朱元璋不愿再与朱标争执,无奈地叹息一声。 “唉,为父老了,你若能掌控好蓝家父子,一切都随你。” 朱标毫不客气道:“多谢父皇。” …… 翌日,拂晓之际。 蓝昭艰难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朱静镜。 “我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三十如狼的女人,这一晚上差点没把我榨干……” 感觉时间差不多,蓝昭迅速穿好衣物,悄然返回东宫。 未曾想,从东宫后院进入时,被朱标撞了个正着。 蓝昭脸色骤然僵硬,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太子殿下,您醒的这么早啊……” 朱标没好气道:“你小子玩的够花啊,这要是太子妃还在世,非得把你皮扒了不可!” 昨夜,朱标一夜未眠,就是为了等蓝昭回来。 蓝昭心虚不已。 毕竟,朱静镜又不是平常女人,好在朱标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 朱标故作严肃道:“以前你做的事情,我和陛下都不予追究,但最好还是安分一些。” “尤其是你和长公主之间的事,别以为陛下和我不知道!” “把那些鬼心思收一收!” 蓝昭连连点头,讪笑道:“太子殿下教训的是……” “昨夜我与陛下商量过,今日便可放你出宫,等会让人送你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朱标说。 “多谢太子殿下!” 言语上,朱标没有过多苛责。 反正朱静镜和李家长子的婚事,从李善长被诛杀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结束。 只要别乱来,便权当没有看见,前提是别太过嚣张。 临走之时,朱标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小昭,陛下还是没有对你和凉国公放下戒备,回去之后你也多劝劝他,平日里行事低调一些,切勿再惹麻烦。” 此次事件,也让朱元璋见识到了淮西勋贵的真正底蕴。 一场更为巨大的权力旋涡正在快速形成。 蓝昭能够切身体会到这种感觉。 之所以还能忍受蓝玉,是因为北元鞑子尚未处理干净。 狡兔死,走狗烹。 蓝昭微笑着点了点头,搪塞道:“太子殿下,我会尽力劝说。” “那好,先让东宫太监送你回去吧。”朱标说。 在离开紫禁城没有多久之后,一道旨意也传了出来。 朝野震动。 细数豫王朱桂十桩大罪,朱元璋废其藩王之位,发往凤阳守陵三年。 满朝文武人尽皆知。 豫王的倒台,乃是蓝昭一手谋划,但也有许多人认为这是蓝家的丧钟。 蓝昭抵达凉国公府时。 原本死气沉沉的府中,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昨日被请进皇宫,没有半点消息,所有人都以为蓝昭是被下了诏狱。 蓝玉连忙上前,生怕蓝昭缺胳膊少腿。 “乖儿子,你可算回来了,陛下没有拿你怎么样吧?” 蓝昭淡笑道:“爹,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但这一次确实是在走钢丝,你们玩的太过火了!” 哪怕再拖延几天,朱元璋没有顶住臣子的压力,诛杀了豫王朱桂。 一定会迎来朱元璋对蓝家的疯狂报复! 第94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此时此刻,身在凉国公府的人,还有一众淮西派系的成员。 譬如一品大员詹徽,魏国公徐辉祖,颍国公傅友德一干人等…… 看见这帮达官显贵,蓝昭顿感头疼无比,但还是强颜欢笑上前作揖行礼。 “多谢诸位叔伯兄长为小侄在朝中斡旋,幸亏有你们,否则我与妙清这次就真吃了哑巴亏。” 礼数上,蓝昭做的还算不错。 众人目露欣慰,都是在不断夸赞蓝昭的手笔。 开朝以来,他是第一个敢和藩王对着干的世家子弟,并且还干赢了。 给这帮淮西勋贵狠狠的争了一次脸面。 代价,就是惹来朱元璋的记恨。 别看昨天与其交谈时,朱元璋多么和气,以前他还和徐达称兄道弟呢,到后来不是赐了个烧鹅? 蓝昭正在想着,该怎么善后。 看到这帮子人齐聚起来,不用等到中午,再过半个时辰,就会被人传到朱元璋耳朵里。 为了给蓝昭接风洗尘,蓝玉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佳肴。 徐辉祖大概是喝了几杯酒,依旧不甘心道:“可惜了,没能把朱桂那畜生弄死,估计等他守灵三年,陛下又得重新封为亲王。” “当然,在陛下眼里,他的那群儿子,比咱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要重要多了。”蓝玉也跟着讥诮道。 这场酒宴,压根就不是为了给蓝昭接风洗尘。 在座的文臣也好,武将也罢,心中对朱元璋都是极为不满。 许多年来,从未见过朱元璋打压那些新派臣子。专门针对他们这帮淮西勋贵。 蓝昭默默观察着一切,不断陪着他们喝酒。 直到酒过三旬,因为酒精的作用,脸色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蓝昭找到机会,连忙赔礼道歉。 “各位叔伯兄长,小侄真的酒量不济,就先回房休息了。” 颍国公傅友德调侃道:“你怕不是想着你那美娇妻吧。”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但也没阻拦蓝昭。 回到卧房之时,蓝昭罕见地显现出怒意。 “这帮蠢货玩意!差点害死我不说,还在这里耀武扬威,吹嘘往日的功绩!” 此事能够平稳收尾最好不过。 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应该低调行事。 斗赢了朱桂这个废物藩王,实在没什么值得吹嘘,但在这帮老家伙眼里,就像是莫大的荣誉。 好像,把老朱和朱标扳倒了,也是一件可行之事。 徐妙清贴心地为蓝昭换了身衣裳,亲自煮好醒酒汤端到面前。 “夫君,以前从未见过你发火呀,到底是怎么了?” 蓝昭沉声道:“说句难听的,蓝玉那厮和你兄长,包括一系列淮西勋贵都太坏事了。” “这次要不是迫不得已,我还真不想让他们掺和进来。” “让他们参奏弹劾,不是让他们逼着朱元璋杀朱桂,这群人倒好非得往死里闹腾。” 其实,从朱元璋的上书房走出来时。 蓝昭的背上已经被冷汗浸透。 当时若是说错一个字,都会给自己招致灭顶之灾。 徐妙清知书达理,也将夫唱妇随贯彻到底,宽慰道:“以后咱们就做咱们自己的生意嘛,要是你不愿意入仕,就少和我兄长他们来往嘛,我也不会怪你的。” “而且,你也别太担心,太子不是一直都在袒护你嘛?” “陛下肯定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在这一大帮权贵眼里,都认为太子朱标是个真正的仁君,他们巴不得朱元璋早点死,早点让朱标登基上位。 可说到底,人家才是父子。 蓝昭无奈地笑了声,别有深意道:“娘子,太子袒护我,是因为看到了我的价值。” “假如哪一天我对他没有用处了,他下手会比陛下更为果决。” “包括这帮叔伯,都太过信任太子,不是一件好事。” 朱家父子,在朝堂上,始终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胡惟庸案、郭桓案、空印案牵扯的十几万人,在这些事情当中,朱标当真仁慈吗? 他手上同样沾染着无数淮西人的血! 蓝昭并不信任太子。 细细一想,历次所招惹的祸事,朱标永远是充当锦上添花,从未真正雪中送炭。 好名声全让他给赚去了! 简而言之,在蓝昭眼里,朱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徐妙清深有体会,静静坐在蓝昭身边,叹息道:“唉……的确如此,夫君做了这么多努力,到头来还只是让朱桂前往凤阳守陵。” “反观我们这些人,即便犯了一丁点错,都得惶惶不可终日。” “实在太不公平了!” 刀子在人家手中攥着,淮西勋贵就是待宰的羔羊。 理由也很简单,朱元璋怕他们凝结起来,共同对抗皇权。 蓝昭此时冷不丁地开口。 吐息之间,都透着一股寒冷刺骨的杀意。 “娘子,我可没说朱桂真能活下去。” “这是朱家人自己做的孽,就应该让他们自己承受,而非继续让你我忍气吞声!” 徐妙清玉手一颤。 蓝昭则淡笑问道:“你怕了?” “夫君,万万不可做傻事,陛下既不愿杀朱桂,你若亲自动手,岂不是自招祸事!”徐妙清美眸中满是恐惧。 “我也没说我要亲自动手,咱们等着好戏即可。” 蓝昭将徐妙清的娇躯揽入怀中,声音低沉呢喃。 “朱桂不死,我始终都难以安心。他派到凤阳守灵,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名义。” “到了凤阳,他还是藩王待遇,三年守灵之期已满,又会被重新册立为藩王,到时我们会迎来更加疯狂的报复。”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为了能够在这风声鹤唳的时代活下去,蓝昭会不择一切手段,扫除挡在眼前的障碍与威胁。 否则,只有两种结果。 其一,成为朱元璋屠刀下的一只冤魂厉鬼。 其二,彻底拜倒在朱家人的脚下,舔舐着他们的尊贵,变成一条听话的狗。 这两种结果,蓝昭都不愿意去选择。 当律法无法为自己带来公平正义时,私人报复则会变得极为高尚。 徐妙清依偎在蓝昭怀中,柔情脉脉道:“夫君,不管会面对何种后果,我都会支持你的决定。” 第95章 月黑风高夜,一剑穿喉时! 三日之后,豫王府。 朱桂悠闲地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下人们收拾着行装,嘴角还有股莫名笑意。 想到蓝昭废了那么大力气,还是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在他心里,以为蓝昭都快气炸了。 新派来的太监总管王亭端来茶水,谄媚笑道:“殿下洪福齐天,那群臣子刁民还想诛杀您,实在是不自量力。” “哼哼……” “想让本王死,还没那么容易呢。” “父皇亲口所说,让本王在凤阳待个三年,到时再改封为代王就藩!” 朱桂何其得意。 别看朝廷里闹得不可开交,他仍是过的十分滋润。 哪怕缺了个命根子,似乎也影响不到。 朱元璋密令锦衣卫,寻找南直隶的诸多神医,只要命根子保存完好,就有机会能帮其复原。 那些医师早已被送往凤阳的一座行宫。 现在朱桂只需亲身前去,重振男人雄风,亦不是梦! 一名侍女这时来到跟前,娇柔道:“殿下,行囊已收拾完毕,我们可以启程了。” “走吧。” 朱桂缓缓起身,闲庭信步地走向门口的马车。 上车之前,有些不舍的看了眼豫王府的金匾,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蓝昭,你给本王等着。” “三年之后,本王就藩之日,就是杀尽你蓝家之时!” 应天府距离凤阳并不远,仅仅三百多里的路程。 朱桂的阵仗,哪里像是被逐出京师,马车都是用八匹马在拉,身披甲胄的护卫更是多达五十人。 傍晚时分,便已经抵达滁州。 朱桂不想连夜赶路,对马车外的护卫统领吩咐道:“就在滁州歇息一夜吧,明日早晨再继续出发。” “遵命。” 别看这家伙没了命根子,还特地让人带着自己去了青楼。 整个晚上,一直都在抱着美人喝酒。 随从的护卫们不但眼馋,心中还很鄙夷。 连命根子都没了,还这么好色! 可还没到一刻钟,那群女子就被朱桂给打骂了出来。 风尘女们一个个撇嘴嫌弃。 “还以为是个阔少呢,原来是个小太监。” “哈哈,怪不得一摸他那里,跟其他男人完全不一样。” “这年头还真是稀奇,连太监都来逛青楼了。” 很可惜,这番话被朱桂听的清清楚楚,只见他夺门而出,怒目圆瞪。 “宰了这群贱人!” 身着便装的护卫统领稍显犹豫。 “殿下,陛下口谕,让您不要在途中惹事,还是算了吧。” 朱桂阴冷道:“再敢废话一句,信不信连你全家也得死?” “遵命……” 护卫统领不得已拔刀相向,当众便斩杀了这几名风尘女。 一时之间,场面乱做一团。 朱桂这才展现出笑颜,朗声道:“一群命如草芥的蝼蚁,还敢议论本王,找死!” 正当朱桂想把老鸨叫过来,再换一批女人时。 突然之间,两侧出现了一些生面孔的男子,朱桂下意识地以为是青楼豢养的打手。 护卫统领再次拔刀,警告道:“滚远点,这位爷不是你们能招惹的!” 对方压根不予理会。 直接冲上前来,手中匕首当即穿透了护卫统领的咽喉。 所携带的随从护卫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帮人下手很快,根本不像是打手! 朱桂眼眸中终于出现了慌乱,想要躲进房间里,但感觉后颈传来一股刺痛。 低头看去,剑尖已经贯穿咽喉! 朱桂想要开口呼救,发现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转头看去,只看到了一双饱含杀意的凶恶眼睛。 “豫王殿下,一路走好。” 对方冷笑着说出这句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青楼。 与朱桂一同倒在血泊中的还有十几名护卫。 太监总管王亭看到这一幕,急忙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刺客给抓回来啊!” “殿下!殿下!您醒醒啊!” “快把随行的医官叫过来!” 这太监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哪怕医官赶来,也已经无力回天。 长剑贯穿咽喉,一击毙命! 行刺者从动手到得手,流程上没有出现丁点问题,出了青楼之后四散而去。 靠剩下的三十几个人,如何能够抓得到? 太监王亭彻底傻眼,呆呆坐在原地。 回过神来,他也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 一处密林当中。 行刺者的首领带着十几名兄弟,一起来到此地。 蓝承阳恭候多时,手中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 对方笑呵呵道:“大人,事情已经办妥,朱桂那畜生被在下戳穿了喉咙,谁都救不回来。” “干的漂亮,一百两黄金,你的了。” 蓝承阳淡漠地说出这句话,随手将袋子扔了过去。 “拿着钱,好上路。” 行刺者首领似乎还没意识到威胁到来,看到满当当的金子,心中喜悦无比。 这些钱,足够兄弟们挥霍好几年的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密林当中又出现了一批持刀之人。 “你什么意思?黑吃黑?”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蓝承阳笑着纠正道:“你们杀了朱桂,本来就活不了,何谈黑吃黑呢?” 话音一落,十几道黑影急掠而来,蓝承阳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还不到一刻钟功夫,行刺者全部倒地。 蓝承阳踢了踢为首者的脑袋,淡淡道:“挖个深坑,把这些尸体全埋了,这样谁都不知道是我们动的手!” “是!” 这些人,都是蓝玉最为信任的一批义子,但他们并不知道朱桂死了,而是只负责善后。 蓝昭的布置极为缜密。 杀人与善后之间,完全分割开来,真正知道内情的人,也只有他和蓝承阳。 蓝承阳捡起那个麻袋,将当中的黄金平等分给在场的义兄义弟们。 “辛苦诸位兄弟了,返回京师之后,一个月内不可大肆挥霍,以免被官府衙门查到。” “你们也得记住,这件事情哪怕是死都得烂到肚子里。” “如果往外泄露半个字,不止是你们自己,家中父母妻儿都会受到牵连,明白吗?” 看到众人点头,蓝承阳独自转身离开。 次日一大早,他的身影出现在凉国公府内。 蓝昭刚好从卧房中走出来,随口询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妥了!” 第96章 朝廷礼法,各地藩王回京吊唁 “陛下!陛下!急报!” 乾清宫外,一名太监歇斯底里地呼喊着。 朱元璋猛然从梦中惊醒,连袍服都来不及换,径直夺门而出。 “发生何事?北方有战报?” 太监颤颤巍巍地奉上一封文书,解释道:“陛下……是豫王殿下,他……他薨了!” “什么?!” 朱元璋顿感脑瓜子嗡嗡的。 文书出自滁州府衙。 事发之后,滁州知府亲自到场验尸,确定是豫王朱桂无误过后,连夜命人将尸体护送返京。 文书上已经说明,豫王之死乃为江湖游勇的暗杀,至今未能找到行凶者的下落。 朱元璋年迈的身躯有着明显的颤抖。 “吾儿……吾儿怎么会死?他的尸体呢!” 太监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回应道:“回禀陛下,豫王殿下的尸身正在太医院!” 刹那之间,朱元璋双眸血红。 站在乾清宫两侧的侍卫也是为之一颤。 朱元璋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刀,不由分说地砍在了那太监的脖颈处。 当即人头落地,血液喷溅在他那一身的白袍上! 旋即猛地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跑去。 消息传遍紫禁城。 一路上,朱元璋几乎是见谁杀谁,宛如失心疯般癫狂,太监与宫女最为遭殃。 来到太医院过后,看着脸色煞白的尸体,咽喉处还有一个极为可怖的血洞。 朱元璋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御医们都跪拜在地,不敢吭声! “你们这群庸医!为什么没有救回咱的桂儿!” “来人!把他们全部拖出去砍了!” “全部砍了!” 朱元璋几近嘶吼,外面的甲士无可奈何,只能上前把御医们统统都给拉到外面去。 太医院院使哭喊求饶。 “陛下,臣等看到豫王时,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与臣等无关啊!” 朱元璋怒目欲裂,吼道:“放屁!肯定是你们没有尽力救治,才让咱的桂儿死了!” 一听这话,所有御医全部绝望。 马皇后当初病逝,杀了一批御医。 皇长孙朱雄英病逝,又杀了一批御医。 现在,豫王朱桂被贼人刺杀,还是得让御医们背锅。 幸好朱标及时赶来,拦下了甲士们,沉声吩咐道:“你们太医院的人,先各自回家去,陛下只是气话,不会杀你们的。” “多谢太子!” 众人感激涕零,连滚带爬的跑出紫禁城。 进入太医院时,朱元璋正抱着朱桂那冰冷的尸体痛哭。 朱标轻步上前,声音低沉。 “父皇,节哀。” “儿臣已责令三法司,彻查十三弟之死。” “定会揪出凶手!” 朱元璋缓缓抬头,眉目之间尽显凶狠,咬牙切齿道:“定是蓝昭所为!” 一听这话,朱标心房猛颤,连忙开口解释。 “父皇,万万不可臆测,十三弟平日罔顾国法,伤化虐民,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行凶者另有其人,但绝不是小昭!” “况且是小昭劝说陛下,不要诛杀十三弟,他没有理由再次暗害十三弟啊。” 朱元璋没有回应,而是死死看着朱桂的尸体。 此刻,他仅仅作为一个父亲,面对儿子被杀的极度悲伤。 朱标再次开口道:“父皇,儿臣亲自督查此案,定能将行凶者绳之以法!” “好……标儿,辛苦你了。” 朱元璋仍然处于愤怒当中,但他不会迁怒于朱标。 至于查案…… 朱标根本没有这个把握。 那帮刺客,来无影去无踪,杀了人之后就不知道逃窜在哪了。 存活下来的护卫们,虽然看清了脸,也让刑部在南直隶迅速布告通缉令。 只不过,朱标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行凶者同样没有被留下活口。 …… “哈哈!小昭天大的好事啊!” 午间,蓝玉从朝中归来,简直乐开了花。 蓝昭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事让凉国公乐成这样,难不成你在外包养的小妾,给你生了个龙凤胎?” 蓝玉没好气地骂道:“你这小子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时,蓝玉压低声音,悄咪咪地窃喜道:“为父刚刚得到准确消息,朱桂那小畜生在滁州被刺客杀了!” “真的?”蓝昭佯装诧异。 “当然,有人亲眼看见了尸体呢,陛下气得差点晕死过去!” 或许是蓝昭已得知情况,喜悦的劲头早没了。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谋划者。 蓝玉也不是傻子,心里涌起一阵不安,问道:“儿子,不会……和你有关吧?” “爹,麻烦动动脑子想一想,杀朱桂形同造反,我脑子有病都不会这么做!” 蓝昭的表现太过自然。 像蓝玉这种糙货,压根看不出来有什么端倪。 不过,这件事情对蓝家和徐家来说,实在是好好出了一口恶气。 没过多久,徐妙清也得知了此事。 美眸中尽是担忧。 “夫君,这件事情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吗?” 蓝昭笑问道:“如果有关系,你是不是打算要离开我了?” “不会!”徐妙清很是果断。 “早前就和你说了,夫君可不会让朱桂活着,有机会能够做掉他,何必要留存隐患呢?” 面对徐妙清,蓝昭还是选择坦然承认。 主要还是因为此事和她也有关系。 没有向蓝玉吐露实情,是怕那老壁灯哪天喝多了酒,一不小心把实话给吐露出来了。 那就是真的得遭殃! 徐妙清瞳孔一震,尽量平复着心情。 她从未想到。 曾经被誉为“京城第一纨绔”的蓝昭,竟然会设计出如此缜密严谨的布置。 现在与以往不同,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只因为蓝昭在朱元璋面前说过一句话。 豫王朱桂,罪不至死。 在旁人眼里,他想要朱桂死,就应该在声势最大时推波助澜,而不是在事后多此一举。 现在就苦了朱标了。 处理政务的同时,还得盯着三法司查案。 作为皇子当中的长兄,同时担起了“治丧”的责任。 尸体从太医院被送回豫王府后。 朱标又派出十几名信使,以八百里加急的效率送往各处藩王,让他们回京吊唁。 这毕竟是朝廷礼法。 诸多藩王当中,唯有燕王朱棣表现的最为痛心。 第97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豫王之死,京师震动。 尸体没有在太医院继续存放,朱元璋命人打造木棺,令太子朱标送回至豫王府。 丧事即起,豫王府上下皆是一片缟肃。 一位美妇趴在棺材上痛哭流涕。 朱标上前宽慰道:“惠妃姨娘,节哀顺变。” “太子,您一定要为桂儿做主啊,绝不能放过凶手。”郭惠妃哽咽道。 “孤已让三法司调查,会给十三弟一个公道。”朱标点了点头。 郭惠妃不仅仅是朱桂的母妃,身份更是大有来头。 滁阳郡王郭子兴的亲生女儿! 郭子兴无需多说,朱元璋发迹之前碰到的第一位贵人,因此在后宫颇为受宠。 故此,朱元璋宁可冒天下大不危,也要保住朱桂。 豫王府中吊唁人数众多,都是朝中的达官显贵。 蓝家父子,同样闻讯而来。 见到他们二人,朱标急忙迎了上去,语气略显焦急。 “舅舅,小昭,你们怎么来了?” 蓝玉淡然笑道:“太子殿下,豫王离世,我等父子前来吊唁,难道不可吗?” “孤不是这个意思,你来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带着小昭!”朱标对此极为不满。 事实上,蓝玉压根就没打算来吊唁。 还是蓝昭劝说,若不前来行使礼数,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诸多目光投射而来。 尤其是郭惠妃,看向蓝昭时,那双美眸中充斥着怨恨。 “一定是你!杀了本宫的桂儿!” 郭惠妃这般张牙舞爪的模样,着实像个泼妇。 好在身旁有着宫女阻拦,才遏制住了葬礼上的冲突。 朱标无奈道:“先让惠妃娘娘下去休息吧。” “遵命。” 被拉下去时,郭惠妃嘶吼道:“蓝昭,你就算杀了桂儿,本宫还有好几个儿子,他们会一个个的找你寻仇!” “这辈子,你都别想安生!” 众所周知,蜀王朱椿、豫王朱桂、谷王朱橞都是她的儿子。 朝堂里还有股流言,说是燕王朱棣才是郭惠妃的长子。 在这件事上,皇室从未出面驳斥,也从未进行过澄清。 蓝昭戏谑不已,心中暗想。 “蜀王朱椿成日吟诗作乐,对我构不成丁点威胁。” “豫王朱桂已经变成了死鬼。” “至于谷王朱橞,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孩,能翻起什么大浪花?” 思绪之间,朱标便开始催促道:“你们俩上炷香就赶紧离开,别在这里逗留。” “谨遵太子之命。”蓝玉揖礼道。 前来吊唁的朝臣,都不太相信此事和蓝昭有关。 连三法司都没能拿出证据,万万不可进行揣测。 临走时,蓝昭还是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能否解答小人心中的一个疑惑呀?” “说吧。” “燕王究竟是马皇后所出,还是郭惠妃所出?” “这些事情与你何干?”朱标不予回答。 蓝昭不再多问,会心一笑之后便与蓝玉一同离开。 后世诸多史料,对永乐大帝的生母记载并不明确。 也有史学家证明,朱棣靖难之后,为了能够让登基名正言顺,强行认马皇后为生母,让自己皇室嫡系的身份更加具有说服力。 返回凉国公府途中,蓝昭一直都在沉思这件事情。 “假设燕王朱棣和豫王朱桂真的是一母同胞。” “那么,多半会将我咬死不放了。” “这下麻烦大了,这家伙和他身边的黑衣和尚很难对付。” 蓝玉察觉到儿子的情绪不对,问道:“昭儿,你是不是担心朱桂和朱棣有关系?” “爹,你也知道内幕?”蓝昭反问道。 “除却郭惠妃,基本上就没可能了。” 解开蓝昭心中的疑惑后,蓝玉又告诉了他一个内幕。 人人都以为,藩王之间,都是兄友弟恭的模样,但北方的秦、晋、燕三王早已开始了明争暗斗。 这让蓝昭意想不到。 蓝玉还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 “秦王和晋王都是马皇后所出,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燕王也是马皇后所出,难道会和一母同胞的两个兄弟相争吗?” “由此可以断定,朱棣绝非嫡出!” 蓝昭不免调侃道:“老爹,没想到你也有心思缜密的时候啊。” “瞧你这小子说的,老子要是蠢蛋,能生出你这么聪明的儿子不?”蓝玉满脸自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蓝昭再度陷入沉思。 “单靠一人之力,对抗燕王的报复很不现实,他比朱桂强太多了。” “这样的话,秦王和晋王也许能成为我拉拢的对象。” “正好,他们都得回京吊唁,趁此机会探探口风。” 回到凉国公府时,发现徐妙清正拿着一封书信。 蓝昭凑近问道:“娘子,谁寄来的呀?” “是大姐,燕王因要回京吊唁豫王,她也打算回来祭祖,顺便探望一下家人。”徐妙清解释道。 为了不让蓝昭怀疑,她还把书信递了过去。 朱桂是怎么死的,徐妙清心里也很清楚,但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份。 书信上没有过于重要的信息。 蓝昭柔声道:“娘子,此次你若是能见到燕王与燕王妃,帮我试探一下她,如何?” “可以呀。”徐妙清爽快答应。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蓝昭有所求,理应为其分忧。 徐妙清随口问道:“夫君,你是觉得燕王会因为豫王的事记恨你吗?” “很有可能。”蓝昭说。 “怪不得大姐在信中提到,燕王得知豫王死讯时极其悲痛,而且早前他便想撮合我与豫王,这俩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徐妙清心如明镜,但她绝不会帮着朱棣对付自家夫君。 这一点,让蓝昭很是欣慰。 就在次日早晨,燕王一家皆从北平抵达应天府。 从表面上来看,他与其他前来吊唁的藩王没什么不同,就是为了走个过场。 朱家兄弟那么多,谁会去在乎一个朱桂呢? 在吊唁结束之后,燕王却悄悄来到了郭惠妃的面前。 二话不说,扑通跪下。 “娘!是孩儿不孝!未能救下十三弟!” 郭惠妃的泪水夺眶而出。 “棣儿,桂儿之死一定和蓝昭那个畜生有关,你绝对不能放过他!” 第98章 与燕王朱棣的初次会面 时年三十岁的朱棣,神情复杂地看着母妃。 前来吊唁之前,朱棣已经让京中眼线打探,根本没有证据指向蓝昭。 况且蓝昭和太子的关系讳莫如深。 毫无理由的报复,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朱棣只能宽慰道:“母后,若凶手是蓝昭,孩儿必会将其绳之以法。” 在此之后,朱棣例行吊唁,带着燕王妃直奔紫禁城。 “儿臣拜见父皇。” “臣妾拜见父皇。” 朱元璋见到四儿子到来,神色难得激动:“棣儿,妙云,快平身。” 除去平日的嘘寒问暖外,父子二人多年没有相见,心中都有惦念。 朱棣单刀直入,询问道:“父皇,十三弟之死,还没有一个调查结果吗?” “你大哥正在着手调查,为父感觉是蓝昭所为,奈何他不承认。”朱元璋对此颇为无奈。 言语所指,意味深长,并且语气中带着责怪。 朝中上下百官皆认为,蓝昭是最为可疑之人,但这件事情没有留下任何尾巴。 调查证据无从下手,况且还是太子朱标督办此案。 朱元璋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因为太子妃常氏的关系,太子很喜欢蓝昭,让他查能查个屁出来!” 一听这话,朱棣就明白了。 “父皇,儿臣此次返京,不止是为了吊唁十三弟,还想探望父皇与母妃。” “王妃也常常惦念家中姐妹兄弟,故此想在京师多留些时日。” “父皇不妨将此案交给儿臣督查,儿臣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给父皇一个答复!” 朱元璋没有半点纠结,直接答应下来。 “那好,办完此案,你再返回北平吧。” 这消息传到朱标耳中,脸色上已显愠怒。 明摆着要和蓝昭过不去! 此刻还在豫王府的葬礼上,朱标脱不开身,只能让应天府尹陈恭代劳跑腿。 “去一趟凉国公府,告诉蓝昭,案子督办人换成燕王了。” 陈恭点了点了头。 将事情告知蓝昭过后,只见他眉头紧锁。 陈恭见此反应,心中暗想。 “看来凶手还真是蓝昭世子。” “罢了,权当不知情就是。” 转达完太子的言语过后,陈恭没有逗留。 徐妙清恰好走到身旁,蓝昭则沉声道道:“你姐夫来了,并且他接手了豫王被杀一案。” “什么!?” 徐妙清显得很是惊诧。 燕王和豫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要是让他来查案,不得从蓝昭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而且,众所周知。 燕王与凉国公蓝玉之间,关系一直都很僵。 徐妙清一改往日温婉模样,美眸里透着股坚决。 “夫君,得想办法让燕王离开京师。” 蓝昭笑道:“这就相当于和你亲姐姐作对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母尚在才是一家人。” “她的夫君要对付我的夫君,我又岂会管她是不是亲姐姐。” “你要死在燕王手上,我岂不是就成了寡妇?” 人间清醒,莫过于徐妙清。 蓝昭心中颇感欣慰,也终于明白长辈常常说,娶妻要取贤。 当日,燕王朱棣便带着燕王妃徐妙云拜会魏国公府。 本来徐辉祖很是高兴,但徐妙云却忽然问道:“兄长,要不把二妹妙清和妹夫蓝昭也叫过来吧,我与燕王难得回来一趟,总得看一看这位妹夫才是。” “那兄长这就派人去送信。” 徐辉祖又岂能不知道京中风起云涌。 从内心上讲,他不喜欢朱棣这个妹夫,更不想让蓝昭与其碰面。 问题是燕王妃已经开口,拒绝不得。 约莫小半个钟头,魏国公府内响起了蓝昭那清朗之声。 “这就是燕王殿下嘛?果然英武不凡!小人拜见燕王!” 蓝昭对着朱棣行礼作揖,不忘上下打量一番。 后世称之为永乐大帝,如今也才刚刚三十岁,身上的确有股与朱元璋相似的帝王气。 朱棣也很客气道:“都是一家人,何须讲究礼数。” 这一刻开始,两位徐家女婿的争斗,就此拉开序幕。 蓝昭先入为主,问道:“听说燕王接手了豫王一案,但我记得好像是太子在督办吧?” “妹夫消息还挺灵通,这不正好回了京师,陛下见太子政务操劳,便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分担一些。”朱标有条不紊第回应着。 “我虽与豫王有过冲突,但此案与我无关,还请燕王殿下高抬贵手。” “一切秉公办理嘛。” 朱棣是个妥妥的人精。 三言两语之间,蓝昭就知道他打算盯死自己。 要是真彻查起来,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徐家姐妹那边,徐妙云同时在旁敲侧击。 “二妹,听说你在豫王那受了委屈,是不是蓝昭帮你出气了呀?” 徐妙云言语温和,心里却满是算计。 这让徐妙清很心寒,以往的姐妹情仿佛在这瞬间荡然无存。 “姐姐,您也别怪我家夫君,的确是豫王做的太过分了!”徐妙清稳步应对。 “我怎么会怪他呢,就是现在豫王死了,总得有个说法。” “那您和姐夫去找凶手呀,豫王得罪的权贵又不止一个两个。” 这番话就是告诉徐妙云,别想从自己这里套出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徐妙清正式反击,直截了当问道:“姐姐,你和燕王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返回北平?” “水落石出之时。”徐妙云说。 连襟相聚,应当是和和气气,此刻都是心照不宣的模样。 徐辉祖夹在中间,很是尴尬。 饭桌上,朱棣说起话来,变得阴阳怪气。 “妙清啊,早些你若是听姐夫的,与豫王成婚,也许就不会有这些糟心事了。” 小夫妻皆是一愣。 这不明摆着挖苦蓝昭吗? 徐妙清冷冷道:“燕王殿下,请您注意言辞,我与蓝昭已经大婚。” “再者说,豫王是什么德行,你这个做兄长的难道不清楚?”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非我家夫君及时相救,也许就真让您的想法得逞了呢!” 徐辉祖见情况不对,呵斥道:“你怎么和燕王说话的?” “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不敢说?” 徐妙清转头拉起蓝昭的手,声音清冷果决:“夫君,这顿饭没必要吃了,我们回家!” 第99章 联手二王,太子出面牵线搭桥 啪! 徐妙清把筷子一拍,拉着蓝昭径直走出魏国公府。 马车上,徐妙清浅笑道:“夫君,咱们打个赌,燕王估计脸都气绿了。” “真不至于,但没想到,温婉似水的娘子,还这么刁蛮呀?” 蓝昭当时还很诧异。 脑子中想着怎么损朱棣一顿呢。 结果,让自家小娘子捷足先登。 徐妙清坦诚道:“他挖苦夫君,不就是在挖苦我嘛?” “正如夫君所说,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咬牙憋着,那叫懦夫!” 言语之间,徐妙清笑脸上扬起一抹傲气。 蓝昭捏了下她的小脸蛋。 “看来,你才是本公子的平安符!” 事已至此,与燕王朱棣之间,没有丝毫缓和余地。 不过蓝昭也不在乎就是。 回到家中,顿感整个人都变得舒坦多了。 夫妻二人坐在卧房当中,商议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蓝昭神情严肃,缓缓开口。 “正如娘子所说,得尽快让朱棣那厮滚回北平去。” 徐妙清温婉笑道:“算计人这方面,夫君比我要内行。但我若能帮上忙,也会尽力去帮夫君。” 成婚之初,蓝昭对徐妙清还是有些提防的,但现在完全卸下防备。 夫妻二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蓝昭逐渐吐露出自己的想法。 “目前来说,身在北方就藩的藩王们,关系大多不太好。” “如果能争取到与秦王朱樉与晋王朱棡的协助,让燕王朱棣离开京师也就成了可能。” “得让太子牵线搭桥。” 在这件事情上,徐妙清帮不上忙,但蓝昭想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长公主,朱静镜。 现在的时间争分夺秒,必须要赶在朱棣查出苗头之前,迅速将其赶出应天。 当天下午,蓝昭就想办法联系到了朱静镜,独自约她在护城河相见。 “小昭,快来,让姐姐抱抱!” 看到河边矗立着的白衣俊秀,朱静镜不禁心花怒放。 蓝昭倒也不拒绝,狠狠感受了一把柔软,但这次是谈正经事。 “姐姐,我就不瞒你了,有事求你帮忙。” 朱静镜会心一笑,问道:“是关于豫王一案,对吧?” 豫王之死,闹得满城风雨,现在没有谁不知道。 朱静镜表态道:“从小到大,我和豫王都没见过几面,所以你尽管直言不讳。” “倒是你这小混蛋,简直让姐姐爱不释手呀!” 心中固然做好了准备,但听到蓝昭亲口承认,心中仍是忍不住震惊。 美眸当中,显露出些许担忧。 不过,朱静镜还是询问道:“小昭,你想让姐姐怎么做?” “你长居在宫中,与太子之间的来往比较方便。” “今日若看到太子,请他为我和秦王和晋王之间牵线。” “对付燕王,靠我一人,与找死无异。” 这对朱静镜来说不是难事,但她还是担忧道:“你确定太子会帮你?” “他不帮也得帮!”蓝昭自信道。 “那好,放心交给姐姐就是。” 临别之时,还不忘在蓝昭身上摸索一把。 …… 夜间,太子东宫。 “皇兄,这事你可不能坐视不管。” “十三弟本就该死,小昭这也算是为民除害!” “况且小昭是咱们看着长大的!” 朱静镜神情恳切,一双玉手抓着朱标的衣角,生怕他会拒绝。 朱标无奈道:“大晚上拉拉扯扯的像怎么回事?先把手松开!” 朱静镜悻然松手。 得知豫王朱桂之死的真相,朱标表现的很是镇定。 依靠寻常逻辑判断,蓝昭巴不得避免风波。 可要是换个角度去看,整个南直隶有能力且有胆子杀死朱桂的,并且还没有留下丝毫把柄。 除了蓝昭,别无他人。 若非燕王横插一脚,非得追根溯源,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事。 朱标面色沉重,缓缓开口。 “小昭的确聪明。” “他知道晋王、秦王与燕王不和,转而寻求二王合作。” “将燕王赶回北平,对二王也有利,还知道让你来吹耳边风,这小子但凡要是入仕,不知能给孤节省多少麻烦!” 朱静镜嘀咕埋怨道:“那你帮还是不帮嘛。” “行了,帮你这个小情人一回,秦王和晋王预计明天到京,孤来做中间人。”朱标点头答应。 朱静镜脸蛋一红,一副少女娇羞模样。 朱标另外叮嘱道:“你和小昭之间搞什么,孤都不会管,但别做的太丢人。” “给他做妾也未尝不可。”朱静镜大大咧咧道。 一听这话,朱标嘴角抽搐。 堂堂大明长公主给国公世子做妾…… 罢了,谁让她成过一次婚呢。 翌日午间。 秦王朱樉与晋王朱棡先后入京,吊唁之时嘴角都快裂到脑后跟了。 尤其是看到燕王朱棣那副丧气脸,心里无比得意。 吊唁之余,便去给太子朱标行礼。 朱樉顺便想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大哥,能不能和我说说,到底是谁干掉了朱桂。” “要有机会,我还真得请他吃顿饭!” “终于恶心了朱棣一次!” 朱棡低声讥诮道:“二哥,好歹是自家兄弟,干嘛要幸灾乐祸呀。” “也不知道是谁,在路上就笑个不停。”朱樉翻了个白眼。 看着眼前的两位兄弟,朱标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老朱这还没死呢,就有兄弟阋墙的端倪,但也不是他能够改变的事。 “行了,正好让你们做个顺水人情。” “探望父皇之后,孤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至于接下来怎么对付老四,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朱标并不愿针对朱棣。 这次,实在是为了保住蓝昭,不得已而为之! 秦、晋两王听到这话,眼睛都快放光了。 近些年来,藩王之间争抢功劳乃是常事。 尤其是在今年。 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本想联手招降北元太尉乃儿不花,即将得手时让燕王朱棣截了胡。 这事让他俩记恨已久! 朱樉还是没忍住问道:“皇兄,您说说,那人到底是谁啊?” “这是在豫王府,收起你们的好奇心。”朱标淡淡道。 等到傍晚会见之时,看到面前略显稚嫩的公子哥,秦晋二王当场傻眼。 第100章 朱棣有天子气象! 一座上等酒楼当中。 蓝昭面带微笑,看向眼前两位藩王。 “小人凉国公世子蓝昭,拜见二位殿下。” 蓝昭? 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很是陌生。 蓝昭在京师里搞事情的时候,两王早已前去就藩,自然不会熟悉。 但是,听说是他安排了人手,将豫王朱桂给弄死了,眼眸中的震惊久久难以消逝。 朱标此刻发话。 “孤就不在此作陪了,你们自己商量。” “但要切记,将老四赶回北平之后,此事点到为止!” 二王回过神来,齐声揖礼道:“我等谨记皇兄叮嘱。” 等太子走后,晋王朱棡立马就勾住了蓝昭的肩膀。 “小子,没看出来啊,长得白白嫩嫩,竟有如此本事。” “就冲着你这份胆量,本王就得拉你一把!” 话落,朱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王朱樉则是笑意盈盈道:“你能够悄无声息地弄死朱桂,也证明你有威胁燕王的本事。” “既然要对付他,本王与晋王不可能亲自出面。” “朱桂头七之后,大概就得离开京城,返回就藩之地。在此期间我们会在陛下面前替你斡旋,而你则得负责让燕王在京师待不下去。” 有着共同的敌人,什么事情都好说。 秦王和晋王,是两座新的靠山。 当然,他们也没有忘了潜规则。 蓝昭自然懂这些规矩,从地上搬起两个小箱子,微笑道:“两位殿下愿意帮忙,最好不过。” “这些都是些许土特产,还请笑纳。” 土特产? 朱棡本来还有些嫌弃,打开一看,心神瞬间兴奋。 满满当当的小黄鱼! 只要收了这钱,三人就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蓝昭随即落座,话锋一转。 “其实,请二位殿下前来,不单单是为了对付燕王。” “有桩生意,能让二位多赚些银子。” 水泥产业遍布南直隶,在南方已然打开销路。 运至北方,运输成本太大,即便成功进行产业化,也会导致入不敷出。 秦王朱樉就藩西安,晋王朱樉就藩太原。 借用此二人之力,将水泥产业衍生西北,形成垄断。 世上没人不爱钱,贵为藩王也是一样。 朱樉率先来了兴趣:“初入京城,就听说你在南直隶创立的水泥工坊赚了不少钱。” “要是能分点商股给本王,一年下来少说能有几万两白银。” “本王在西安,也就不指着朝廷那点银子过活了。” 蓝昭直白道:“两位殿下,南直隶的生意最好别插手,但在下可以前往西安和太原进行产业铺设。” “那么,就需要你们给在下打通一些关系。” “每座工坊的利润,分给你们两成,如何?” 人人皆知,南直隶的水泥工坊月流水高达数十万两白银。 一年下来少说几百万两。 哪怕是两成,都是一笔巨额数字! 晋王朱棡爽快答应,说起话来豪爽至极。 “小昭兄弟,届时你前往太原,直接来晋王府找本王。” “你只需负责赚钱,其他的事交给本王来办。” “当然,钱不能少。” 蓝昭淡然一笑道:“那是自然。” 随后,三人倒酒举杯,以此形成联盟。 由于身份敏感,确定好职责划分之后,便在酒楼中各自离去。 秦王朱樉评价道:“蓝昭这小子心机城府极深,好在得罪他的是朱棣,不是咱们。” “对,被他记恨上,不死也得扒层皮。”晋王朱棡点头附和。 “日后太子继位,有着蓝昭当中间人,我们和朝廷的关系就会更加稳固。” 这是朱樉最在意的因素。 一个国公世子,能让太子朱标出面牵线,足以可见他在太子心中地位。 …… 凉国公府。 蓝昭回来之后,徐妙清急切上前询问。 “夫君,情况如何?” 蓝昭脸上的神情轻松至极。 “这俩王爷见钱眼开,好办的很。” “以后,就该我来给燕王找麻烦了!” 这次付出的代价不少,总共一千两黄金,但能买来两座稳固的靠山就不算亏。 况且,当中还有隐形价值。 陕西和山西的水泥产业市场! 以及,未来军工厂的藏身点。 身在南直隶应天府,涉足关于军事的产业,势必会遭到疯狂打击。 可如果不这么做,刀子就一直在朱家人手里握着。 自从意识到脱离不了朝廷漩涡的那一刻起,便不会再去做个温顺臣民。 蓝玉案事发之前,竭尽全力,拼死一搏! 正好,蓝玉此刻正在家中,蓝昭想和他商量些事情。 未曾想,走到门口,里面传出来一阵令人不适之声。 “国公爷……不要嘛!” 蓝昭故意咳嗽了两声。 房内的动静戛然而止。 没过多久,一个面生的婢女红着脸走出卧房。 蓝玉没好气地骂道:“小混账,坏你老子好事!” “你又不差这一刻钟。”蓝昭戏谑道。 “有什么事说!” “听说,您老和燕王关系不大好啊。” 蓝昭已经关好房门,父子二人神情皆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准备对朱棣动手了?” 面对父亲的询问,蓝昭点头承认。 “不妨和你说吧,朱棣有可能会夺权篡位!” 这件事,蓝昭自然清楚。 朱棣要是不夺权,也就没史书上的永乐大帝了。 只是他很好奇,为何蓝玉会说出这种话? “当初,为父远征蒙古,班师之时路过北平府。” “发现燕王的行为举止,与皇帝没有丝毫区别,找了一位高人为其看相。” “你猜那高人怎么说?说朱棣有天子气象!” 放在往常,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蓝昭权当个笑话听。 现在截然不同,一句风言风语,就足矣致命。 蓝昭笑问道:“那这件事情,你和太子说过没有?” “说实话,为父没这个胆子。”蓝玉讪讪一笑。 “人家现在接管了豫王一案,您要是再不说,别让您儿子死人家手上。” 蓝昭的言语意有所指。 蓝玉哪怕再蠢都能明白。 “明日为父就去找太子!” 此刻的蓝玉,眼神里透着一股凶狠。 他没胆子在朱元璋面前跳脚,但丝毫没有把燕王朱棣放在眼里! 第101章 你能来应天查案,孤就能施压于北平 翌日,清晨。 天色尚未明朗时,蓝玉便找了过来。 朱标面色疲倦,慵懒问道:“舅舅,这大清早的,你又有什么事?” “太子殿下,今日臣来找你,并非军务,而是私事。”蓝玉说。 “直接说就是。” “此事关乎您的太子之位。” 言语刚从蓝玉口中蹦出。 朱标不以为意道:“莫非陛下还要废了孤不成?” “与陛下无关,与燕王有关。” 蓝玉神色何其严肃,半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为了避免隔墙有耳,二人随后前往书房进行密谈。 简而言之,直指燕王日后会造反! 朱标不置可否,笑道:“那些神棍的话你也信?” “臣知道,相面之术玄而又玄,但太子还是提防些的好。”蓝玉劝说道。 藩王与太子之间,关系向来都很不错。 故此,朱标在这帮兄弟当中,威望无人能及,但不代表一直都能受到尊敬。 蓝玉说的话很直白。 “太子,您要想想,当初将豫王改封为代王,也是燕王在陛下面前提出的建议。” “明面上说,兄弟齐心,为国戍边。” “可谁知道燕王心底打什么鬼心思?” 历朝历代,兄弟阋墙的例子不在少数。 朱标又岂会因为蓝玉的一番话,而对自家弟弟产生猜疑。 这种时候,蓝玉跳出来攻讦燕王,不就是想保住蓝昭么? 朱标端坐在椅子上,目光直视蓝玉。 “舅舅,你还不如直接说,燕王以后有造反的可能。” 蓝玉疯狂点头,笃定道:“不是可能,是一定!” “那么……孤就得好好查一查了。” 朱标明摆着不信蓝玉的话,但他仍是借机介入到此事当中。 不为别的,就为尽快将燕王赶出京师。 即便燕王真有谋逆之心,他也未必是蓝玉的对手。 这日上午,朱标将司天监监正王礼叫到跟前。 司天监,察观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明朝后期改称为钦天监。 “下官拜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有何吩咐。” 朱标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听说北平有帝王之气,司天监抽空查一查吧。” 闻听此言,王礼面色一怔,但旋即就明白了太子的意图。 北平,不就是燕王的就藩地? 查北平,不就是等于查燕王? 这要是风言风语倒也罢了。 朱标亲自下令,司天监又岂敢怠慢,迅速派出人手前往北平勘探风水,观测气象。 不到一个上午,朝廷百官皆知悉此事。 燕王朱棣接手豫王一案,是为了找到蓝昭杀害豫王的罪证。 那么,凉国公一家则不会坐以待毙,而他们最大的靠山就是东宫。 蓝玉回家后,便将这番动向告知给蓝昭。 “咱们的太子殿下动起手来,那是真的狠啊。”蓝昭意味深长地笑着。 蓝玉则表现的有些疑惑:“司天监是个闲职机构,又没执法的权力,跑去北平能起到什么作用?” 身处家中,蓝昭已然洞穿朱标的心思。 “但司天监如果说北平真有帝王气呢?” “这事传到陛下耳朵里,估计朱棣这辈子都离不开应天府了。” 其实也可以理解成朱标也在进行报复。 朱棣借着吊唁之名,跑到应天府来,第一天就把太子朱标的案子给截过去了。 那么,朱棣可以在应天府查案,朱标一样可以派人去北平府。 这次去的是司天监,下次去的就有可能是锦衣卫。 …… 应天府,旧燕王府。 “混账!” 朱棣面色涨红,已是一副怒不可遏的状态。 “本王刚刚查案查出一些苗头,太子就来横插一脚!” “他就这么怕本王查到蓝昭头上吗!” “狼狈为奸的货色!” 燕王妃徐妙云温婉开口:“殿下,您过激了,何时何地都不应当将这般字眼用在太子身上。” 有着妻子的提醒,朱棣逐渐冷静下来。 早前,坊间便有传言,燕王朱棣非其他藩王可比。 据说刘伯温在世时,也给了他一个较高评价——五龙同朝之像。 但凡派去的是锦衣卫,而不是司天监,朱棣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慌张。 他是真怕司天监那帮人看出什么来。 徐妙云眉头紧锁。 “殿下,那我们就只有两个选择了。” “立即放弃追查蓝昭。” “或者……在短时间内扳倒凉国公一家,尤其是蓝昭!” “这么做或许会让父皇很高兴,但相对而言也会让太子彻底仇视你。” “还请殿下好生斟酌。” 朱棣反问道:“蓝昭算起来是咱俩的妹夫,你真的忍心看妙清守活寡?” “她是她,我是我,燕王妃与凉国公世子夫人,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徐妙云是个极其现实的女人,这一点与她妹妹徐妙清也非常相像。 皇室不讲亲情,世家又何曾讲过? 都是为了利益而已。 蓝昭杀了朱桂,那是燕王朱棣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更是坏了他布局多年的大事。 夫妻二人商谈时,门外一名扈从悄然开口。 “燕王殿下,查到苗头了。” 朱棣淡声道:“进来说。” “属下已经查明,蓝昭身边有个叫做蓝承阳的,原本也是行伍之人,并且还是凉国公的义子。” “目前来看,此人为蓝昭身边最得力的鹰犬。” “动不了蓝昭,但未必不可动他身边之人。” 朱棣闻言,陷入到一种若有所思的状态,心里当即便有了对策。 转而看向徐妙云,露出一抹狡黠笑容。 “王妃,那我们不妨最后搏一把。” “从这个蓝承阳身上打开突破口,兴许能够找到蓝昭杀害十三弟的罪证!” 徐妙云没有反对,微笑道:“恭祝殿下马到成功。” 朱棣主办此案。 三法司也好,锦衣卫也罢,都得在一定范围内听从其命令。 屈打成招的事,后者最为擅长。 朱棣派人找来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并且直接说明目的。 蒋瓛面露难色,意欲推辞。 “燕王,打狗也得看主人,没有确切罪证去抓人,锦衣卫也很难办。” 身旁的徐妙云端上来一盘银子。 蒋瓛见此物犹见亲爹亲娘。 “蒋指挥使,这事就劳烦你了。” 第102章 袭击锦衣卫衙门,视同谋反 收了钱,蒋瓛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立马就答应下来。 “燕王,您的事,就是在下的事。” “等着好消息吧,一天之给您答复!” 朝廷中有个潜规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从接下银子那一刻,不管事情办没办成,都会让付钱的人有个满意的效果。 锦衣卫本就有着先斩后奏的特权。 尤其是关乎到豫王之死一案,就算捅到了朱元璋面前,蒋瓛也能够保全自己。 未过半个时辰。 蓝承阳便被锦衣卫给带进了诏狱,主审者为北镇抚司镇抚使柳正明。 还没等人喘口气,蓝承阳便被吊在了半空中。 柳正明身着飞鱼服,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看向此人。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杀掉豫王的?” 蓝承阳惊愕道:“豫王的死,跟我有个屁关系?” “早点把实话说出来,免得受那些皮肉之苦。” “锦衣卫敢抓你,自然是掌握了些许证据。” “现在,就等着你吐出供词,没准最后还能戴罪立功。” 这些都是锦衣卫的传统话术。 正如后世所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但是,蓝承阳也听过蓝昭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至于锦衣卫说掌握到了证据。 蓝承阳万万不信。 那一夜,参与袭杀豫王朱桂的人都去地府报道了,连尸体都找不到,更别说证据。 诱供,是很常见的审讯手段。 蓝承阳依旧嘴硬道:“我对此事一无所知,纵然和豫王有过过节,我也未曾对他下手。” “是啊,你没下手,但蓝昭有没有下手,你应该是知道的。”柳清正笑道。 “重申一遍,我只管蓝家生意上的事,其他事我都不知情!” 柳清正脸上的笑容猛然消失。 “死鸭子嘴硬,非得尝尝诏狱的刑具滋味是吧?” “来人!” “生火!” 片刻之后,蓝承阳的下方就出现了一个火炉子,里面都是烧得通红的木炭。 炙热感不断往上升腾,刺痛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柳清正冷笑道:“兄弟,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 “一个时辰之后,要是还不说,到时候会把你的脚底板给烤熟。” “然后,我会把上面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喂给你。” 这番话任谁听了都会头皮发麻。 蓝承阳怒声道:“你们锦衣卫这是在屈打成招!” “随你怎么理解,自己好好考虑吧。” 柳清正洒然离去,只留下来两个人控制着火势,免得把整个人都给烤熟了。 北镇抚司,是锦衣卫衙门中最具有恶趣味的地方,审讯手段千奇百怪。 也被誉为,人间炼狱。 蓝承阳被抓进诏狱的事情,很快传进了凉国公府。 来者是化肥工坊的工匠,他亲眼看到锦衣卫闯入工坊,不由分说的将蓝承阳押走。 锦衣卫抓人,大多只去往一个地方,诏狱。 蓝昭心里一咯噔,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装作满脸懵逼的模样。 “锦衣卫吃饱了撑得吧,没事抓他干什么?又找本公子敲诈要钱?” 骂了一句之后,蓝昭转身进了卧房。 徐妙清放下手中正在织的毛衣,她也听到了外面的谈话。 “你那位义兄,被抓了?” 蓝昭面色凝重,点了点头,脑海里迅速思索着对策。 徐妙清忧心道:“就怕他扛不住诏狱的刑具,万一把事情吐出去,那可就麻烦了。” “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蓝昭说。 在生死面前,多数人大概率会去选择自保,而非为了义气和情谊硬抗痛苦。 这就又得让蓝玉出马了。 当和他谈及蓝承阳的状况时,蓝玉大大咧咧道:“承阳嘴严实的很,等会为父派人去诏狱打个招呼就好。” “你别以为你说的话还管用。” “锦衣卫敢抓承阳义兄,十有八九是燕王在背后指使了。” “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将事情闹大!” 蓝昭眼眸中尽显凶悍。 蓝玉颇有兴趣道:“怎么闹大?” “爹,带着你的人,好好在锦衣卫衙门撒泼一阵。”蓝昭说。 “万一要是锦衣卫倒打一耙呢?老子岂不是栽了?” “没有掌握证据的情况下,把承阳义兄抓进去,这叫做枉顾国法。” 蓝玉满脸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锦衣卫没拿到证据。” “真要有证据,不就来抓我了嘛,你这脑子除了打仗的时候有点用,其他的时候就没见你用过。”蓝昭撇了撇嘴。 锦衣卫的确有着先斩后奏的特权。 前提是,有着实质性证据。 朱元璋默许了锦衣卫刑讯逼供,但也没让他们大张旗鼓的陷害忠良。 搞得跟洪武一朝是昏君当道一样…… 蓝玉早就想发泄下心中的怨气了,听到自家乖儿子这般解释,马不停蹄地带着一队亲兵就去了锦衣卫衙门。 门口的锦衣卫看到如此阵仗,心下一慌。 还没等开口询问,蓝玉便犹如猛虎咆哮。 “叫蒋瓛那个狗东西滚出来!” 这声音,二里地都能听得见。 锦衣卫都指挥使是正三品,而蓝玉不但是国公,武职上还有着大将军的名衔,妥妥的从一品。 不过由于蒋瓛是朱元璋的亲信,面对蓝玉时势头丝毫不虚。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蓝昭世子屡屡在京城中闹事,多半是从凉国公这学的。” “陛下也不止一次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 砰! 蓝玉走上前去,一拳头结结实实砸在蒋瓛的鼻梁上。 “陛下这么说老子也就算了,他是皇帝。” “你一个三品官,敢在老子面前大放厥词。” “信不信老子立马把你舌头割了!” 蒋瓛被砸的满面鲜血,怒目而视道:“你敢?!” “老子还有什么不敢的?连北元的王妃都得在老子胯下婉转啼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蓝玉狞笑道。 “放肆!这里是锦衣卫衙门,不是你的凉国公府!” 蒋瓛厉声道:“来人,蓝玉袭击锦衣卫衙门,视同谋反,给我拿下!” 与此同时,身后那队身披甲胄的亲兵,纷纷拔出腰间长刀。 第103章 脚踩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脉传承的狂傲! 锦衣卫与蓝家军的对峙,瞬间形成。 蓝玉双手负后,一袭锦衣华袍,神态趾高气扬。 蒋瓛身着飞鱼服,却显得狼狈至极。 看到这般场面,蒋瓛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态度逐渐软了下来。 “凉国公,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蓝玉冷笑道:“你们锦衣卫是越来越厉害了,老子的义子蓝承阳,是不是你下令让人抓走的?” “对……因为他涉及到豫王之死的案子。”蒋瓛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有证据吗?” 这下,蒋瓛沉默了。 啪! 尚未反应过来,蓝玉的一耳光接踵而至,扇得蒋瓛头脑发昏,摇摇晃晃跌倒在地。 蓝玉抬起脚,重重踩在其胸口之上。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 “锦衣卫又如何?也没有胡乱抓人的先例吧?” “你们即便要挑替罪羊,何必挑我蓝玉的义子,既然如此,那老子就带着你去陛下面前好好说一说!” 蓝玉做法极其粗暴。 抓着蒋瓛的衣领就地拖行,打算硬拖到紫禁城去。 恰好,北镇抚司的柳清正走出衙门,连忙上前劝阻。 “凉国公,万万不可,我们放人就是了!” “更何况蒋指挥使也是被迫无奈。” “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把事情闹到陛下面前,咱们脸上都不好看呀!” 蓝玉这才松开了手。 蒋瓛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心里骂骂咧咧。 “这帮子从战场上下来的莽夫,力道还真不小。” 若是蒋瓛此刻去照镜子,就会发现脸颊已经被扇歪了。 柳清正转而跑回诏狱,连忙让人把蓝承阳下方的火炉子扑灭,亲手把他从高空上放下来。 言语上,也变得极为恭敬谦卑。 “承阳兄弟,您别在意,本使也是奉命行事。” “刚刚查清楚了,这件事情与您毫无关联。” “这就放您出去!” 蓝承阳的脚底板由于受到炙烤,碰到地面就有股生疼感传遍全身。 见他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柳清正连忙让下属将其背在身上,毕恭毕敬将其送出锦衣卫衙门。 蓝玉上前关切了一句:“没事吧?” “放心吧,义父,这副身子骨还扛得住。”蓝承阳庆幸笑着。 “那就好!” 上了马车,不等蓝玉发问,蓝承阳主动道:“请义父安心,我在诏狱当中,没有说出半个对世子不利的字眼。” “真不愧义父看重你,稍后回去给你拿三百两银子,好生把脚上的烫伤治一下。”蓝玉说。 “多谢义父!” 这种时候,蓝承阳拎得清。 他认定蓝昭不会放弃自己,得到消息就会立马援助。 果不其然,还等来了蓝玉的亲自营救! …… 东宫。 一名小太监向朱标禀报着锦衣卫衙门的事故。 朱标愣了愣,旋即笑了声,苦笑。 “这对父子还真是一脉相承。” “一个敢血洗豫王府。” “一个敢袭击锦衣卫。” “也好,证明了蒋瓛是在屈打成招,这本就违反朝廷律令,孤倒是要问问他,究竟是谁准许他这么干。” 朱元璋喜欢折磨臣子,这一点不可否认。 但在折磨之前,总会先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安上罪名,再进行惨无人道的审讯。 很显然,这并非朱元璋的亲令。 狼狈不堪的蒋瓛,耷拉着脑袋来到朱标面前。 朱标冷笑道:“呵……毛骧入狱这才多久,你这个新上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就敢这么放纵?” “是不是等你怀疑起孤有作案嫌疑,也要把孤给抓进诏狱里去?” 扑通! 蒋瓛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末将不敢……” “说,谁让你抓人的?” “燕王……” 面对太子,蒋瓛是半点都不敢隐瞒,否则自己这个都指挥使就别干了! 朱标心中暗想,果然猜中了。 动不了蓝昭,就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愚蠢至极! 朱标摆了摆手,吩咐道:“你先退下养伤吧,孤去找陛下,撤了燕王的查案权!” “多谢太子。” 蒋瓛顿感庆幸,幸亏太子没有深究。 朱标本以为,将此事告知朱元璋过后,他真的会撤掉朱棣的查案权。 结果,朱元璋淡漠道:“查案时,碰到些阻碍,动用一些规矩外的手段也未尝不可。” “事事皆循规蹈矩,朝廷的事则毫无进展。” “标儿,这一点你得向燕王学学,朕无禁止即可为。” 最后的七个字,让朱标感触良多,旋即揖礼道:“多谢父皇教诲。” 打算告退之时,朱元璋忽然问道:“你派人去了北平?” “对,父皇不是一直在考虑迁都的事情吗,儿臣便派些司天监的人看下北平的风水。”朱标从容自若道。 “你看中了北平?” “还在考虑范围。” 立国之时,朱元璋本就对应天设立成京师不是很满意。 这些年来,朝中政务繁忙,又没来得及去考察城池。 北平,战略位置和地理位置都十分重要。 可惜建国的时候还没打下来,这也是将应天设为京师的原因之一。 朱元璋年纪大了,对迁都不是那么看重,自然当起了甩手掌柜。 “标儿,迁都事宜就由你全权处置,但这件案子还得让燕王来查。” 朱元璋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让朱标别再从中作梗。 豫王被废与豫王被杀,属于两种不同的性质。 前者属于利益让步,后者则有些谋反意味了。 今日敢杀藩王,明日岂不是敢杀皇帝? 朱元璋无法容忍这种可能! 不管凶手是谁,一定都得救出来,这是他的决心! 燕王之所以敢胆大妄为,也是有着朱元璋在背后支持。 可惜,朱标并不是一个温顺听话的太子。 “四弟怎么查都可以,但也请父皇转告他,别查到蓝家人的头上。” “要不然他以后造反,儿臣面对他的燕军,那就无人可用了。” 说这话时,朱标看似是半开玩笑的语气。 朱元璋身形顿时僵直,不敢置信道:“标儿,你说什么?” “父皇,那番话儿臣就不重述了,免得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 朱标浅笑道:“民间不是有句俗语嘛,亲兄弟,明算账。” 第104章 燕王殿下,那道白帽子您还有机会戴上 “儿臣告退。” 望着朱标离去的背影,朱元璋怔怔出神。 他最担心的兄弟阋墙,还是有可能发生! 须臾之间,朱元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对嘛,标儿。” “身在帝位上,就应当要扫除一切有威胁的障碍。” “打压藩王,也能避免今后像晋朝一样,出现八王之乱。” 从最初的情况来说,朱标不是很愿意被牵扯进去。 直到,蓝玉那天早上说的话,一直都在心中萦绕。 朝臣们大多以为,太子和燕王之间关系很好。 实际不然。 翻遍史书就可以知道,历朝历代没有一个有能力的藩王,是会安安心心在皇帝手下做事。 不到万不得已,朱标不会干出弑弟的事情,但敲打也得进行。 锦衣卫成了朱元璋和朱棣之间的沟通桥梁。 蒋瓛在事后找到朱棣,那张歪脸尽显无奈。 “燕王,不是在下不愿意帮你,蓝玉那厮过于生猛,带着人就杀了过来。” “锦衣卫要是和他的亲兵激战,传出去陛下面上无光。” “更何况,的确是锦衣卫屈打成招在先……” 朱棣笑呵呵道:“无妨无妨,让蒋指挥使受委屈了,这些薄礼还请笑纳。” 说着,朱棣从袖口掏出一根小黄鱼。 锦衣卫的俸禄本就不高,蒋瓛自然不会拒绝,笑问道:“那燕王殿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听说锦衣卫有着不少眼线,相信在凉国公府中,也被安插了一个眼线,对吧?”朱棣问道。 “……” 蒋瓛选择沉默。 上任锦衣卫都指挥使的第一天,他就看到了遍布大明的“锦衣卫暗线详图”。 朝中各个国公,侯爵,伯爵以及从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他们的家中都有着锦衣卫的线人。 皇子之中,除了太子,其余人无论就没就藩,身边都有一个暗线在进行监视。 他甚至在猜测。 朱棣问出这话,是不是想知道,北平燕王府中的锦衣卫暗卫是谁? 这要是说了。 明天脑袋就得掉! 朱棣见蒋瓛不肯说,便又拿出三根金灿灿的小黄鱼。 “蒋指挥使,本王是为了查案,锦衣卫安插在凉国公府的暗线,难道就没有丁点收获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但这也让朱棣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 蒋瓛坦然收下金条,淡淡道:“锦衣卫能耐还没大到这种程度,但是……在下可以继续帮你监视凉国公府。” “那就有劳蒋指挥使了。”朱棣温和笑道。 “在下先行告辞。” “慢走,不送。” 蒋瓛走出旧燕王府后,一名黑衣和尚出现在朱棣身旁。 “道衍,从蒋瓛的反应当中,你可以看得出来什么吗?” 被称作道衍的和尚漠然开口。 “可以确定,锦衣卫在北平的燕王府也安插了暗线,蒋瓛没有承认,说明他没有被我们彻底拉拢的机会。” 朱棣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凌厉。 “这样的话,追查蓝昭岂不是太不利好?” 道衍微微点头。 “但是,贫僧仍是建议,殿下要趁着这次机会将蓝昭抹杀掉,他坏坏事。” 朱棣心中的杀机从未改变。 目前掌握的各项线索,全部指向蓝昭,问题就是没有证据。 要是杀了其他藩王,朱棣也会像秦、晋二王一样感谢蓝昭。 问题是,这个人是朱桂,未来可以就藩大同的代王。 这样一来,就破坏了朱棣的“军事同盟”。 朱棣随即说道:“不止要杀了蓝昭,还得想办法让蓝玉跟着死。” “蓝玉不死,以后太子继位,本王半点机会都没有。” 道衍闻言,微笑道:“殿下心智坚定,以后那顶白帽子,还是有很大机会可以戴上的。” 这句话,很好理解。 白帽子戴到王的头上,不就是一个“皇”字? 朱棣侧头看向道衍,问道:“你觉得,太子有没有可能死在老头子之前啊?” 道衍没有作答。 这是最利好朱棣的局势。 太子一死,储君的位置就得重新考虑,古往今来都是兄终弟及的制度。 多年之前,朱元璋下令,在皇室中隐藏朱棣的生母身份,但也没明晃晃的将其认作马皇后的嫡系皇子。 这才导致朱棣的身世会被众说纷纭。 大概朱元璋也担心,万一要是太子朱标出了什么变故。 大明,终究需要一个能够撑起场面的储君。 道衍忽然开口道:“太子若薨,蓝玉必死,殿下只需谨记这八个字就好。” “本王明白。” …… 凉国公府。 蓝昭端坐在床上,徐妙清则在烛火前,织着手中的毛衣。 前不久,蓝昭的肥皂工坊,利用肥皂将从北境买回来的羊毛成功清洗脱脂。 蓝昭教给了丫鬟们后世的“毛线编织法”。 并凭着记忆,绘画出毛衣的多种版型。 恰好徐妙清也很感兴趣,平日里闲来无事便在家中编织,只是手法还很生疏,编了个四不像。 蓝昭无奈苦笑道:“娘子,还是算了吧,大晚上的伤眼睛。” “那好吧,明天再继续!”徐妙清兴趣盎然。 “这次锦衣卫亲自下场,肯定是燕王的唆使,他那狗东西是非得咬死我不可。” 蓝昭心中一样汹涌着杀机。 徐妙清柔声道:“夫君还请息怒,但燕王的图谋依旧落空,承阳义兄不是被救出来了嘛?”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就怕燕王和蒋瓛沆瀣一气,动用锦衣卫暗线。” 锦衣卫暗线? 这个字眼,对徐妙清来说很陌生。 蓝昭解释道:“据我所知,无论凉国公府还是魏国公府,亦或者是其他国公,家中都有一个甚至多个锦衣卫暗线,并且能够做到不让人察觉。” “夫君的意思是,府中下人有可能会是暗线中的一员?那我们岂不是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徐妙清略有惊诧。 “对!但我应该将那几个暗线都给派出去了。” 置办水泥工坊和肥皂工坊,府中的下人们几乎都被换了一批。 正是在此之后,锦衣卫与蓝家接触的更加频繁。 蓝昭猜测,也许是这些无心之举,帮助自己清除掉了锦衣卫的监视! 第105章 朝中掀起波澜,群起而攻之 徐妙清随之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夫君,你有想过,锦衣卫的暗线是谁吗?” 蓝昭微微点头,神情凝重。 “想过,但他们藏得太深,暂时还没露出马脚。” 被人密切监视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徐妙清却是莞尔一笑。 “夫君不妨换个角度想想,安插锦衣卫暗线目的是为了防止功勋造反。” “即便知道是谁,而又将其铲除。” “这岂不是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大家闺秀,也是有着大家闺秀的好处。 头脑清晰,聪明伶俐,绝非是那群花瓶女子能够比得上。 听她这样说,蓝昭则完全不担心锦衣卫暗线的监视了。 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大多数都在府外,并且最大限度规避着一切风险。 就拿“杀豫王”来说。 从头到尾,都经过缜密的布置,甚至连朝廷会有什么反应,都被蓝昭一一算准。 唯一的意外,即是燕王朱棣的到来。 借用吊唁之名,行使查案之实。 依照目前局势来看,朱棣在应天府待不长,就算朱元璋愿意支持他,也得经过太子朱标这一环。 可以确定,燕王朱棣在应天府呆不久,但蓝昭并不打算让他痛痛快快的回去。 蓝昭从来都不是忍辱负重的人。 圣人曾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蓝昭却自认为并非君子。 什么下作手段都能够用的出来。 徐妙清之所以能够倾心,正是看中了他这放荡不羁的特点。 先前,为了造谣中伤豫王朱桂,编造出军事同盟的流言,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掐住了朱棣的一根命脉。 蓝昭打算利用此事,继续向朱棣发难。 因为豫王已死,京师当中的流言逐渐陷入平息,总不能继续去攻击一个死者吧? 现在风声又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锋芒直指燕王朱棣。 朝野当中,都在议论朱棣查案的真实目的。 次日的早朝上,都察院左都御史、吏部尚书詹徽领衔参奏。 “陛下,都察院接到检举,燕王查办豫王一案中,存在枉法之举。” “私自窜通锦衣卫,构陷无辜者,以致于凉国公与锦衣卫发生冲突。” “此责应当在于燕王!还望陛下下旨严查!” 接踵而至的,便是诸多淮西勋贵。 锦衣卫刑讯逼供的构陷次数不少,但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臣子弹劾。 朱元璋还是选择袒护燕王,淡淡道:“咱让燕王彻查豫王之死,三法司与锦衣卫都可归其调遣,为了找出凶手,在手段上有些出格也未尝不可。” 言中之意,便是在告诉群臣,别拿这件事情发难。 可惜的是,有人不听话。 都察院一名四品御史再度开口。 “陛下,大明律在上,燕王在下。” “若是以后人人效仿燕王,查案不讲究事实与证据,仅凭怀疑便可抓人进入诏狱严刑审讯。” “一旦屈打成招,便是冤假错案,那岂不是朝中忠良都得受其戕害?” 换做以前,这帮御史是铁定不敢在朱元璋面前蹦跶。 稍微弄得老朱不爽,轻则革职,重则杖毙。 今日一反常态,朱元璋意识到其中有鬼,目光看向站在群臣之前的太子朱标。 臣子们看起来像是指责锦衣卫手段过激。 实际是在攻讦燕王朱棣。 当事人蓝玉终于开口,朱标提前帮他编好了一番话术。 “陛下,燕王仅仅因为犬子与豫王发生过冲突,便认定犬子为杀人凶手。” “为此授意锦衣卫,将臣的另外一位义子抓入诏狱。” “当时若非臣前去营救及时,臣的那位义子,就会被锦衣卫活活烤熟。” “这当真是大明律所允许的吗?” “还是说,燕王殿下,已经能够凌驾于大明律之上了?” 此时此刻,朱元璋内心的怒火开始翻涌,反问道:“那你蓝玉袭击锦衣卫衙门,难道就没有过错吗!” 朱标适时开口,为蓝玉挡下这道怒火。 “父皇,事急不得不从权。” “凉国公不但没有过错,反而有功。” “假设让燕王屈打成招成功,以后锦衣卫查案就不会再讲究事实,抓到谁就用刑罚逼供。” “至此,满朝上下定是颠倒黑白之相,而上梁不正下梁歪,则会影响大明社稷之根基,还望父皇明鉴。” “另外儿臣觉得,燕王不适合留在京师查案。” “儿臣已然决定,派遣六名御史随同燕王返回北平,彻查军事同盟一事!” 这下,朱元璋总算是明白了。 朝中容不下自己的四儿子。 在如此关键节点,一名太监来到朱元璋耳边,低声道:“陛下,秦王与晋王请求进殿觐见。” “他们来做什么?”朱元璋眉头一皱。 “奴婢不知……” “宣他们进来!” 朱元璋倒是要看看,这几个儿子,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自己还没死呢,就急着兄弟阋墙! 还闹到朝堂上来了! 秦、晋二王跪拜行礼过后,脸上神情皆是怒不可遏。 朱元璋神色古怪地问道:“你们俩这是要做什么?” “父皇,还请您为儿臣做主。” “儿臣先前意欲招降前元太尉乃尔不花,几乎用尽手段,绞尽脑汁。” “眼看只差临门一脚,燕王将乃尔不花接到北平,与儿臣争抢功劳,致使一年努力付诸东流。” 说这话的,是晋王朱棡。 秦王朱樉附和道:“父皇,自洪武二十三年初,儿臣与晋王一直致力解决前元祸患。” “本与燕王是自家兄弟,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不能让我们栽了树浇了水,到头来让他把果实给收走了,此事太不公平!” 群臣听闻此事,亦是惊呼不断。 朝堂当中,对于燕王的不满愈发增长。 朱元璋没有想到。 只是让朱棣查个案子,就掀起了如此之大的波澜,连最信任的朱标都宁愿牵涉其中。 目的也很简明。 不遗余力,保住蓝昭! 朱元璋又何尝不知道,都是蓝昭在四处游说。 通过太子结识秦、晋二王,又在京中不断散播流言进行施压。 不是京城容不下燕王,是蓝昭容不下他! 第106章 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竟然逼得陛下妥协! 这也从侧面证明,蓝昭心底有鬼。 若他清清白白,又岂会忌惮燕王留京查案? 朱元璋清楚的很。 可是现在,面对太子、秦晋二王、群臣的谏言,必须得考虑将燕王朱棣遣回北平府。 其他人或许信不过,但朱标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储君。 朱元璋在心里默默想着。 “标儿应该是看到了蓝昭身上更大的价值。” “正如他所说。” “日后,燕王亦或者其他藩王起兵造反,这些蓝家人就是他手中的利剑!” “只是标儿啊,你想的太简单了。” “蓝昭敢杀桂儿,难道以后就不敢杀你吗?” 朱元璋有心替朱标扫除阻碍,只不过人家现在不领情。 群臣急切需要一个结果,他们都不想让燕王继续待在应天府。 这里,是太子的地界! 燕王长期留在应天府,则会生出“变更储君”的流言,届时兄弟之间必将刀剑相向。 身在朝堂上,朱元璋没有表现出明确态度。 “看来今日无事可议,散朝!” 朱元璋窝着火,猛地从金黄龙椅上起身,在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下离开太和殿。 群臣见状,自当作鸟兽散。 朱标紧随其后,来到了乾清宫当中。 事情不出预料,朱元璋正在龙颜大怒,见到朱标前来,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咱就搞不明白了。” “朱棣是你的亲弟弟,朱桂也是你的亲弟弟!” “为何你宁愿胳膊肘向外拐,就是不愿意给他们让条路?” 朱标淡然道:“父皇,儿臣不是没有给他们让路,当初十三弟多次犯事,不都是儿臣在帮他擦屁股吗?” “现在死了,也是理所应当,这就叫做天理昭昭。” “至于燕王,身居前元京师,又在北境藩王中实力最强的一位,儿臣不得不提防他。” 史书上,朱标和朱棣的关系被描绘的很好。 实际情况却是,二人之间往来不多,反倒是朱标更喜欢和秦、晋二王交往。 朱元璋显然气极,质问道:“蓝昭屡屡从中作祟,这还不能说明,他就是杀害桂儿的凶手?” “只能说小昭的嫌疑越来越大,但归根结底是十三弟屡次寻衅,找死怪不得别人。”朱标依旧冷漠回应。 今日的大明太子,能变成这般模样,与朱元璋脱离不了干系。 龙生龙,凤生凤。 朱标完美继承了朱元璋的杀伐果决,正如蓝昭继承了蓝玉的狂傲一般。 在朱标看来,皇家之中,没有真正的亲兄弟。 这下,朱元璋沉默了。 朱标毕恭毕敬道:“父皇请放心,儿臣不会将四弟逼入死境,他只要老老实实为国戍边,儿臣还是能够容得下他。” “但是这一次,儿臣不会让步。” “太子妃去世前,多次叮嘱儿臣要照看好小昭,而且他的本事绝对强于凉国公蓝玉。” “他对儿臣来说,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朱元璋缓缓开口道:“你的心思,咱明白了,为父很欣慰。” “父皇,接下来便是迁都的事,儿臣打算在开春之时,巡视洛阳府、西安府、北平府等地。”朱标说。 迁都之事,父子俩早就议定。 朱元璋没有反对。 连群臣都认为,应天府在和平时期作为都城没有问题,但碰到大规模战争,就只能依靠那些戍边的藩王。 以后的情况,谁都说不准。 巡视考察是一个目的,再者便是朱标想要将北方诸王都巡视一遍。 特别是燕王朱棣! 朱标随即说道:“父皇,您最好亲自下旨,卸了四弟的查案权,否则他不愿甘心离开。” “这件事情,为父来办。”朱元璋点头答应。 “多谢父皇。” “你我父子,何须再说这些,但为父还是劝你一句,对蓝玉不必太过提防,但对蓝昭务必要小心谨慎。” 从与豫王朱桂的冲突来看。 蓝昭所使用的手段,简直是降维打击。 悄无声息之间,控制京城声势,数次冒险却能将风险摒弃。 例如,亲手剁了朱桂的命根子,还得让朱家人对其感恩戴德,不能明晃晃的治其罪名。 现在明着和燕王朱棣作对。 搬出了锦衣卫,都奈何不了他一丝一毫。 不乏有着太子朱标的庇护因素,但也说明蓝昭的真本事。 表面纨绔无比。 动起手来,却是能让人脊背发凉。 以前朱标还有些担心,但他现在对蓝昭是完全信任。 “父皇,无需忧虑。” “只要儿臣不出问题,蓝家人永远都是儿臣的附庸。” “蓝玉也好,蓝昭也罢,他们在儿臣的手上,翻不了天!” 在这一点,朱标何其自信。 朱元璋闻言,脸上终于展露出笑容。 这才是作为一个储君,应有的心机城府!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朱元璋对朱标没有半点反感,也是遵照其意见向旧燕王府传达圣旨。 朱棣还打算通过锦衣卫,挖出许多关于蓝昭的蛛丝马迹。 在这种时候,几名太监手持圣旨而来。 燕王朱棣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三子遇害,朕痛心疾首,幸得燕王不远千里前来协助,但本案疑难之处多且繁杂,耗费时日诸多,燕王应当以戍边为重责,即命燕王携家眷速速返回北平,钦此!” 这道圣旨,对朱棣来说,犹如五雷轰顶。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逼着蓝昭露出了破绽! 如此关键的节点,为什么要把自己赶回北平!? 朱棣险些没能控制住怒气,但他还没有抗旨的胆量。 “儿臣接旨,今日即收拾行装,明日清晨即会启程返回北平府!” 太监走后,道衍走到朱棣身旁,叹息一声道:“唉……蓝昭下手很快,他不但策动了太子和淮西勋贵,还在京城当中散播军事同盟的流言。” “没想到,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能逼得陛下妥协。” “燕王殿下,贫僧愈发觉得,不铲除掉蓝昭这个祸害,别说白帽子,连你这个王位都有可能保不住!” 道衍从未与蓝昭谋面。 可从这些事情就能够判断出来。 蓝昭十有八九,记恨上了自家的燕王殿下。 第107章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圣旨都来了,本王能有什么办法?” “赶紧收拾铺盖滚蛋吧!” 朱棣脸色阴沉,眼神中又带着些许悲怆。 “明明知道,杀害十三弟的人就是蓝昭,可就是找不出证据,更没办法将其绳之以法。” “而且他……坏了本王的大事!” “其他北境藩王,恨不得挤兑死本王,又如何能够重建军事同盟!” 道衍宽慰道:“殿下,车到山前必有路,这笔账暂且记下就是,以后终归是有机会的。”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朱棣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道衍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其实如果没了太子,蓝昭独木难支,这才是核心关键之处。” 说到这里,朱棣神色再变,给道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朱棣的为今之计,只有隐忍。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燕王朱棣被卸下查案权,勒令其速速返回北平。 说好听点,是让他以戍边为重。 说难听点,就是让他赶紧滚出应天府,这里不是藩王该待的地方。 以往每次藩王离京,太子朱标都会亲自出城相送。 这一次,朱标的身影没有出现过。 倒是秦、晋二王离京之时,朱标却出现了。 消息传到朱棣耳朵里,眼眸当中不免多了些苦涩。 仔细回想起来,小的时候在父皇身边惹祸,都是朱标这个做大哥的袒护。 儿时的欢乐,早已变成了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 马车上,徐妙云忽然说道:“殿下,这次您查案,犯了一个比较大的错误。” “什么错误?”朱棣疑惑道。 “认为蓝昭是凶手,这没问题,但打狗也得看主人。即便要查他,也不应该这么大摇大摆。” 徐妙云提醒道:“事以密成,事以泄败。” 这就体现出身边妻子的重要性了。 朱棣深刻地吸取教训,也暗自下定决心。 下次,若是再找到蓝昭的破绽,必会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 傍晚时分,凉国公府的氛围倒是要欢快很多。 一群淮西勋贵在此聚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都在庆祝成功将燕王朱棣赶出了京师。 这也代表着,豫王一案将会成为悬案,最终的结果那就是被皇室雪藏。 在大多数人眼里,都不太相信凶手是蓝昭。 甚至,有人认为,朱棣调查蓝昭,是为了借机党同伐异,顺势拔除太子朱标的羽翼。 蓝昭出了事,难道作为父亲的蓝玉,就能幸免于难么? 借着酒劲,詹徽在饭局上说了一句话。 “假如说,蓝昭世子被构陷成功,凉国公一家都会受到牵连。” “到时候,军权都会落到藩王手中,而陛下最为依仗的藩王即是燕王。” “为了能够让北边安定下来,他只能选择信任燕王。” “可若是等到陛下某一日驾崩,燕王起了不臣之心,试问朝中有哪位武官能够挡得住燕军?” 此时,蓝昭恰好路过,将詹徽所说之言语记在心底。 历史上,确实如此。 但凡蓝玉要是活着,朱棣就不可能有着靖难成功的机会,而建文帝朱允炆大概率也会削藩成功。 这让蓝昭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危机感。 转而,他回到卧房,将原话转告给了徐妙清。 徐妙清表示赞同,凝重道:“詹大人所说不无道理,看似是查案,但更像是一种报复。” “那就说明,我要与燕王不死不休咯?”蓝昭半开玩笑道。 “只能是这种局面了,燕王想必很清楚,公公只要活着,他就不可能有着起事的机会。” “更别说,夫君逐渐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压制力。” “杀豫王,逐燕王,这些可都是夫君一手策划。” 徐妙清打心底佩服蓝昭。 从头到尾,蓝昭出面的次数极少,就好像整个朝廷都被他玩的团团转。 在足不出户的情况下,把燕王朱棣逼得离开应天府。 这种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 徐妙清温婉笑道:“以往父母在世时,总是说我事事不如妙云大姐。” “倘若父母在天有灵,他们就应该能看得出来。” “我的夫君,能强过大姐的夫君!” 言语当中,还带着一股傲气,但衬托起徐妙清的脸蛋,却显得有些可爱。 在这丫头心里,蓝昭除了有亿点好色与花心外,简直是完美无瑕。 蓝昭笑问道:“娘子,先前你愿意嫁给我,而不愿意接受豫王,难不成早就看穿了我?” “对呀,本姑娘可不是小家碧玉,没有那种知足常乐的心态。” 徐妙清骄傲地扬起脑袋:“我的夫君,必须成为人上人,不得甘于久居人下。” 现在摆在蓝昭眼前的路。 只有不断的抗争! 与天争,与地争,与朱家人争,与天下人争! 争的就是一条安然无恙的活路! 自打拿起刀,刺进了豫王朱桂的命根子那一刻起。 蓝昭就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将再无回头路! 嘴里喃喃自语,念叨起了一首诗。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徐妙清心神一震,美眸尽是惊疑:“夫君,这首诗……杀气好重!” “以前从未听说过,你自己写的?” 蓝昭淡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以前偶然看到过,但忘记出自哪里了,不过却能诠释我如今的心境!” 这首诗,原名为《七杀诗》,出自明朝末期农民军领袖张献忠。 总不能把真正的来由和徐妙清说。 蓝昭在心中给自己提出了一个疑问。 “历史轨迹,已经开始逐渐在我手上进行偏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天下,朱家人能坐得,我蓝昭为何坐不得呢?” 蓝昭发自内心的佩服朱元璋。 能从一个放牛娃,走到洪武大帝的位置上,这个过程是不可复刻的。 可也给了蓝昭一种自信。 “即便再怎么样,我也比朱重八那个放牛时的处境要好上太多。” 蓝昭抬头看向窗外夜色。 “蓝昭,不遗余力的去干吧。” “只有一步一步走到最高,你才能保住整个蓝家人的性命!” “朱家人,不值得你彻底忠诚!” 第108章 迁都事宜,首选北平府 就在次日,新的转机出现了。 早朝之上,朱元璋头一次在明面上宣布迁都事宜,并且暂定了三个巡视地点。 分别是西安府、洛阳府、北平府,并由太子朱标代为巡视。 这件事情被提上日程。 最兴奋的人,是蓝昭! 原本正愁着怎么去往陕西,这下机会不就来了吗? 不等蓝昭主动去找,朱标就派人来到凉国公府。 来者,是一名太子府属官。 “蓝昭世子,太子有事请您去一趟东宫。” 蓝昭没有拒绝,揖礼道:“在下这就前去。” 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和迁都事宜相关。 去往东宫之后。 朱标盛情邀请蓝昭坐下,还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水。 “小昭,这次能把燕王逐出京师,你可是起了不少的作用。” 朱棣拿走豫王之死的查案权。 这一点,让朱标很是不爽,只不过碍于兄弟情面不好发作而已。 不过,朱棣要找蓝昭的麻烦,这就忍不了了。 蓝昭谦虚笑道:“太子实在谬赞,不知今日找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迁都之事,孤想问问你,那三座城池当中,你认为最适合作为都城的是哪里?”朱标问道。 按道理来说,这不应该让蓝昭来回答,他并非朝中官员,也并非东宫幕僚。 说到底,身份上还是一个纨绔公子哥。 蓝昭刚想避开这个话题,朱标先入为主,笑道:“让你说你就说,别遮遮掩掩,孤是真心想知道你的建议。” “北平。”蓝昭脱口而出。 二人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朱标却有些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单从地理位置上来讲,孤最倾向于西安。” 蓝昭也跟着摇头。 “西安不可,洛阳亦然不可,明朝不是唐朝,需要因地制宜的分析。” “在下之所以说出北平,有两个原因。” “其一,北境藩王势大,以燕王朱棣为首,迁都北平可削弱藩王对朝廷的威胁程度。” “其二,历朝历代,外患皆是来自于北方,北平东边是大同、宣化两座重镇,西边是山海关、宁远、锦州一线。” “迁都北平,即可压制藩王,亦可遏制北边的游牧民族,使得原先的‘迁民之计’能够顺利推行。” 单靠这番话,还不足以决定迁都目的地。 仍然是得实际进行考察巡视。 朱标笑问道:“小昭,不如这样,等到过了春节,孤即会开始巡视这三座城池,第一站即是西安,到时你跟着孤一起前去,怎样?” “好啊!” 蓝昭爽快答应下来,连忙说:“那太子千万不可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朱标说。 “就这样说定了!” 扩张水泥工坊与肥皂工坊的机会来了。 而且,春节之前,第一批化肥就能够生产出来。 西安是秦王朱樉的封地,有他进行配合,产业扩张定然不是难事。 顺势还可以联系晋王朱棡。 三项产业,足矣垄断西北! 只要不出现意外,半年之内,打造军工厂的启动资金就有了! 蓝昭心神雀跃,巴不得早点过去。 朱标看出了他的心思,问道:“你之所以建议迁都北平,除去方才所说的两个原因,孤感觉有第三个原因。” “你是想迁都北平之后,朝廷则会改封燕王朱棣去其他地方。” “这样一来,你的威胁便可荡然无存。” 蓝昭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太子眼光,果真毒辣。” “所以说,迁都北平不是一件容易事,这次或许是我们君臣二人的机会。”朱标说 这些时日当中,朱标一直在想。 父皇分封诸王,究竟是对还是错。 朱家人来守着朱家的大明江山,看似是很合理的事情,但朱家人一样心存私心。 谁都不敢保证,有没有哪位藩王会伺机夺权篡位。 随着朱元璋年纪越来越大,很多藩王都开始不老实起来了。 朱标对他们的压制力,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削弱。 蓝昭眉眼一挑,试探性地问道:“太子是想借机敲打燕王,进而震慑诸王?” “看来,孤的心思也瞒不过你。”朱标浅笑道。 “在下多言了,还请恕罪。” “孤没怪你。” 朱标本想拉拢蓝昭入仕,去不了朝廷,但能在太子东宫做个属官也很不错。 日后寻找到机会,再安插到重要位置上。 武官有蓝玉,文臣有蓝昭,这对蓝家父子,必能成为他新政路上的得力双臂! 只可惜蓝昭仍然不愿意。 因为他根本不清楚,朱标的邀请是诚心还是试探。 谋权乃是大忌! 蓝昭大大咧咧地笑着,解释道:“多谢太子好意,我就想做点生意,下半辈子保个荣华富贵就好了。” “你这小子,出息都不用在正事上。”朱标无可奈何。 这时,太子妃吕氏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 朱标眉头微皱,不满道:“孤在处理政务的时候,不是不让你进来吗?” “殿下,太医院刚刚送来汤药,说要趁热喝,要不然效果不佳。”吕氏温和道。 “放下吧。” 看着眼前乌漆嘛黑的药水,朱标胃部一阵翻涌。 蓝昭见状,心里不免游离着些许恐慌。 春节一过,就是洪武二十四年,而正史上太子朱标是在洪武二十五年病逝。 时间越来越少了。 蓝昭开口关切道:“太子殿下,您近些日子身体不适?” “政务过于繁重,京城又出了那么多乱子,属实是劳心劳力,头疼的很。”朱标苦笑道。 “那这药效果怎么样?” “还可以,喝一次,管个两三天吧。” 蓝昭顿时眼前一亮,询问道:“要不太子殿下分给我半碗,我最近也是头疼的紧,吃了好多汤药都不起作用呢。” 一听这话,吕氏厉声呵斥。 “蓝昭,休得无礼,这是太医院专门为太子熬制的,你怎么能喝?” 这反倒引起了朱标的不满,反斥道:“太医院是缺这半碗汤药吗?你身为太子妃,怎能如此小气!” “再拿个碗来!” 朱标很是豪爽地分了半碗,但蓝昭并没有喝,而是朝他索要了一个盒子,准备带回家里去。 第109章 吕妃送药,潘金莲给武大郎喂药的既视感 这个举动,让朱标感觉很是怪异。 喝药就喝药,为何还要带回家去?莫非是要偷太医院的药方不可? 还是说,别有用意? 蓝昭笑呵呵地解释道:“太子殿下,在下喝药有个习惯,没有上等蜂蜜润口,实在是喝不下去。” “你还挺挑……”朱标没好气道。 洪武年间,皇宫中的用蜜很是节俭,别说上等蜂蜜,连蜜糖都很少见。 朱标无法满足蓝昭的需求,只好让他把药给带回家去,心中并未过多起疑。 太子妃吕氏对此颇为不爽,蓝昭走后,不免说起了坏话。 “殿下,您未免太纵容这纨绔了。” “让他在东宫中来去自由不说,太医院为您熬制的汤药也要分一杯羹。” “好像就是来占便宜似得!” 朱标不以为然道:“孤看你是在嫉妒小昭吧?” “臣妾会嫉妒他?!”吕妃气笑了。 “纠正一点,你的确不是在嫉妒他,而是在嫉妒常妃,孤稍微对小昭好一点,你便有颇多言辞,这东宫到底是你当家还是孤当家?” 朱标语气里尽是厌恶。 若非吕妃生了个朱允炆,又岂能轮得到她坐太子妃的位置? 吕妃不敢说话,但那双丹凤眼中却有着转瞬即逝的怨恨。 蓝昭提着汤药,回到凉国公府。 他并没有喝下去,因为压根就没病。 刚好,蓝承阳和账房先生吴文计算着几个产业的利润。 蓝昭把他给喊到跟前,问道:“承阳义兄,你有没有认识的医师,而且擅长分析药理。” “认识啊,世子身体哪里不舒服?”蓝承阳目露担忧。 “不是让他给本公子看病,是要他把这碗汤药的药方给分析出来,而且我要知道这汤药的真正效果!” “行,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蓝承阳当初长期生活在军中,而被派往军中的医师,通常官职不高,本事却是极大。 毕竟军队那里人太多了,每天都会有人头疼脑热,医师要是本事不济,会白白损耗军队的战斗力。 古代没有后代的药理检验设备。 但对有些人来说,药物是采用何种药材,一尝便知! 这样便可反推出药效。 蓝承阳请来的医师很年轻,看起来比起二人大不了多少。 “世子,这位便是义父麾下的军医官,平叛忠建土司时,他的医术可是帮了大忙!” 蓝承阳生怕世子会怪罪。 一般来说,年纪越大的医师,医术才会更高明,但考虑到要进行药理分析,还是请了个靠谱的人前来。 来者毕恭毕敬道:“在下李誉,拜见世子。” 蓝昭没有多问,而是直接把从东宫带出来的汤药递了过去。 “李医官,能试的出来,此汤药是用何种药材,又有何种效果吗?” 李誉表现的很是自信。 打小便被父亲带着效仿神农尝百草,好在命大,一直没死。 时至今日,早已练就了一口知百味的本领。 李誉放在嘴边稍微抿了抿,汤药的苦涩味在味蕾泛滥开来。 “从基础药方来看,多半是出自太医院的御医之手。” “用于偏头疼,稳心神,调气血。” “只是,有几味药材用得过猛,还加了一些不该加的东西,具体是什么难以考究,但在下可以确定此药长期服用,不但无用,反而还会加重病情。” 蓝昭眼神微眯,心想还真没找错人。 最让蓝昭在意的,是李誉接下来的一番话。 “世子,如果是御医给您开的这番药方,多半是想悄无声息地致您于死地。” “短期内见不到效果,服用时间一长,则药效不可逆。” “届时,华佗在世,都不一定能救回您。” 药可救人,亦可杀人。 更何况,老百姓都知道,是药三分毒。 李誉算是受过凉国公蓝玉的厚恩,所以不会对蓝昭有丝毫欺瞒。 蓝昭再次问道:“你能够确定吗?” “回禀世子,在下祖辈自唐朝贞观年间开始行医,尝药之法锤炼了数百年,传承到在下这一代,早已是炉火纯青,若所说有半点差池,在下愿抵上李氏全家人头。”李誉显得很是自信。 蓝承阳也紧跟着担保。 “世子,忠建平叛战场上,李誉兄弟凭着一己之力,挽救了上千人的性命!” “他的医术,绝对可信!” 蓝昭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一个月在军营中拿多少银子?” “四两军饷。”李誉说。 “来凉国公府,本公子一个月给你二十两!” 收入翻了五倍?! 李誉明显很是心动,但他还想腼腆一下,说说什么医学之人的高尚情操。 结果,蓝昭预判了他的心理。 “你也别搬出行医是为了治病救灾这种空话。” “人生在世,所求所得无非功名利禄四个字。” “四两银子的军饷,够你干什么的?再做十年军医官,连京城一块地都买不起。” “本公子看中你,也是看中了你的医术,以后对蓝家有大作用!” 李誉从未见过如此坦率之人。 要是再拒绝的话,那就属实不知好歹了。 “在下愿意!” 蓝昭这才笑道:“以后就和承阳义兄一起做事吧,若有医学上的事情,我会派人叫你。” “多谢世子垂青!”李誉感激道。 “先别急着谢,尽量将那碗汤药的药材和效果写出来,并述明利弊,本公子有大用处。” “没问题。” 从看到吕妃送给朱标的那碗汤药时。 当时蓝昭便觉得,有种潘金莲给武大郎喂药的既视感。 再加上,平日里朱标身体康健,在正史上却是因积劳成疾,在置办迁都事宜时病逝。 朝廷前脚刚提出迁都,后脚朱标就开始暴露出身体上的不适。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迫不得已之下,蓝昭只能以最阴谋的角度进行解读。 朱标的病逝,绝非是因身体素质不行,而是有人长期在他服用的汤药中动手脚。 蓝昭在心里猜测着。 这个人会是吕妃吗? 感觉不太可能,朱标若是顺利继承皇位,她不就成了皇后? 转念一想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想自家的徐妙清一样,对丈夫有着同气连枝的感情。 第110章 春啼楼中邀约名医,品药大会耐人寻味 其中不知有什么缘由,但送给朱标的汤药,一定是有问题的。 这一点,不可否认。 李誉在书房中,按照蓝昭的吩咐,将汤药利弊尽数写明。 甚至推算出了吃多久会出现什么症状,都写的明明白白。 随后,将纸张交给蓝昭时。 李誉意识到了。 这汤药,应该不是蓝昭所服用的,而是另有其人。 李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世子,在下能否冒昧问一句,您要这个到底是做什么呢?” “不该问的别问,对你没好处。”蓝昭淡淡道。 “是……” “老实跟在本公子身边做事,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其他多和承阳义兄学一学。” 李誉显得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以往不是听说,这位蓝昭世子,是个没形象的纨绔么? 怎么乍看之下,居然有着比凉国公蓝玉相似的威慑力? 只能当做,虎父无犬子。 蓝昭拿着这份药理分析奏疏,再一次来到了太子东宫。 太监和侍女们见怪不怪。 朝中的大臣们,想要见太子都得提前通报,唯独蓝昭是个特例。 朱标提前吩咐过。 只要蓝昭前来,无需通报,径直进入即可,这也能说明蓝家世子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朱标正伏在书案上,批阅着六部呈上来的奏折。 看到蓝昭,朱标好奇道:“小昭,你怎么又来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太子殿下,您看看这个。” 蓝昭将奏书放到朱标面前。 此物虽不是蓝昭亲自所写,但仍然能够一眼看的出来,是药出现了问题。 “您可以当做在下多管闲事。” “先前找您要那半碗药,我不但没有喝,而是找人验出了其中药材的真实效果。” “药材有问题,药效一样有问题。” “简而言之,不但治不了病,还会危害到您的身体。” 东西都拿到朱标面前来,蓝昭干脆直言不讳。 不管会给宫中造成什么影响,但他必须尽力要替这位太子殿下,消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 这可是整个蓝家的保命符! 蓝昭也很清楚,在与豫王和燕王争斗期间,假设要是没有太子,估摸着早就被老朱找由头送上刑场了。 抱住朱标的大腿。 一切,皆有可能。 前提是朱标得活着。 万一死在巡视迁都的途中,总不能跑到阎王爷面前把他拉回来吧? 朱标摁下这份奏书,沉声问道:“小昭,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让孤早点死?” “殿下,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当时看到那碗药,我当即就感觉有问题,这才自作主张让人验药。” “那位医师,敢拿全家性命做保证,而这份奏书上面字字句句,皆为真实!” 言语之时,蓝昭眼眸中流露出来的担忧无比恳切。 此般眼神,只有当初在常妃眼中见过。 朱标心神动容,他相信蓝昭不是诓骗自己,可能真的是出于担心,也许是有别的目的。 最起码,从现在来看。 蓝昭私自命人验药,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但不可能仅凭一人之词就对此事展开彻查。 朱标思索过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小昭,你即日以太子府的身份,召集尽量多的医师聚集在一起。” “从今日开始,孤会留存太医院送来的汤药,每日你尽管过来取。” “三日过后,孤需要那些医师的验药结论!” 一个人的评判或许不准,可要是十个人,乃至于二十个人,都拿出了同样的结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蓝昭血洗豫王府还要恶劣。 蓝昭拱手作揖,没有拒绝。 “在下这就替太子殿下去办!” 朱标微微点头,温和笑道:“辛苦你了。” 以往有些时候,总是把蓝昭当成一个孩子,浑然不觉他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超乎寻常的敏锐嗅觉。 狡诈圆滑的内心性格。 以及堪比帝王手腕的杀伐果决! 朱标相信,只要能够利用的好,日后君臣二人定然能让大明国运再上一层楼。 验药,太医院的诸多御医都能做到。 只是朱标不愿意相信他们了。 蓝昭拥有着庞大的民间力量,而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民间医师,一样能够拿出可靠结论。 投靠在蓝昭麾下的李誉,与应天府一些名医关系都不错。 为此,蓝昭在春啼楼中,办了一场“品药大会”。 此事传至京城,包括朱元璋都认为,是不是这小子身体不行了,想要搞出更多的虎狼之药来供其玩乐? 也只有此举,才最符合蓝昭的形象。 春啼楼可是有名的青楼。 为了掩人耳目,不得已而选在此地。 因为此事牵涉到太子朱标,蓝昭总不能明晃晃告诉那群医师,说是要替太子验药。 而是拿出一些汤药样本,分好编号。 待到所有名医品药之后,再针对编号写出对药物的结论。 只要参加,就能获得二十两白银。 在那些汤药当中,蓝昭也混入了一些让人欲火难耐的春药,使得这场“品药大会”,更加耐人寻味。 连续三天下来,春啼楼的姑娘们,都被这群前来品药的医师折腾的嗷嗷叫。 正是在第三天。 蓝昭端坐在一处雅间当中,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几百份药理文书,被蓝承阳和李誉按照数字编号,分成了八个类别。 其中编号为“七”的药理文书,总共有着二十多名医师写出了结论,并且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因此,才最具有可信程度。 蓝昭翻着七号文书,上面的药理结论基本上大差不差,其中有个医师一针见血。 “开此药方者,无异于让病患饮鸩止渴!” 也就是说,初期会有效果,但到后来效果会越来越差。 至于其他的药理文书,基本上也都是这个意思,与李誉先前所出具的药理文书差别不大。 蓝昭忐忑的心神终于稳定下来,心中也在喃喃自语。 “总共二十七份药理文书,把这些东西拿到太子面前,已经足够具有说服力了。” “接下来,遭殃的便是太医院。” “我也很想看看,历史上究竟是谁在谋划,并且害死了他。” 第111章 查封太医院,腥风血雨的前兆 一手将自己带大的常妃死了,嫡长子亲外甥朱雄英死了。 史料上记载,就在洪武二十三年,这位表姐夫也得死。 为何他们就如此短命呢? 以前,蓝昭问过蓝玉,嫁入东宫的常妃究竟是怎么死的,但迟迟都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答复。 直到吕妃送来汤药的那一瞬间。 仿佛有根针刺入到了蓝昭的天灵盖。 让他彻底反应过来。 史料上记载的,难道就一定是真实发生的吗。 或许是。 或许不全是。 有些事情,是被隐瞒在历史长河当中的秘密。 唯有置身处地,方可探寻真相。 蓝昭自认为不是什么追求真理的伟光正圣人。 心中所思所想,皆是为了能在朱家人的屠刀下活下来。 看着堆叠起来的药理文书。 一个想法在蓝昭内心萌发。 “此次权当是为了救下朱标,但也可以顺势将常妃与朱雄英的死亡迷雾给拨开一部分。” “假如说,常妃母子真的是因病而亡,那倒也罢了。” “反之,我就得替我这如姐如母的亲人,好好清算一番!” 蓝昭拳头不禁紧握起来。 品药大会接近尾声,他将所有七号文书整理好,并且找到那二十七个医师,将他们安置在京城另外一处大宅院当中。 不但如此,还派人密切监视,以形成软禁态势。 在此期间,要什么给什么。 吃喝玩乐,一样不愁。 而蓝昭则带着二十七份药理文书,在第四日的时候进入到太子东宫。 这一日的早晨,天色昏暗,寒风萧瑟。 抬眼看去,见不得半点阳光,所营造起来的氛围很是死寂。 朱标早早起床,在书房中等候。 他知道,今天是蓝昭拿出真正结论的时候。 当看到这些药理文书。 朱标瞳孔不由得震颤几分。 “小昭,孤再问你一遍,这些东西真的有据可依?” 蓝昭微微点头,语气凝重。 “太子,您只需要记住,天下任何人都会害你,但我蓝昭绝不会对您做出半点不利之举!” “这些文书,出自不同的人。” “并且他们在评判药理结论时,都被分隔开来,无法交流意见。” “综上所述,每一份药理文书,都是一位医师毕生的经验判断。”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太医院的问题吗?” “宫中有人企图以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将您置于死地!” “这即是我的个人结论!” 看着蓝昭言之凿凿的模样,朱标心情格外阴郁。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几乎是辩无可辩。 上面的文字论述大差不差,综合观点都又极其相似,这就让人不得不慎重思虑了。 蓝昭拱手作揖道:“太子,刀已经架到您的脖子上了,正在一点一点割开您的脖颈。” “无论背后的人是谁,您都应当尽快肃清太医院。” “效仿陛下之雷霆手腕,扫除一切对您的威胁!” 朱标本来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彻查下去。 当听到蓝昭的劝说过后,当即便将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给叫了过来。 蒋瓛见蓝昭也在,显得很是错愕。 以为锦衣卫哪里又得罪这位凉国公世子了,内心惶恐不已。 朱标脸色阴沉如铁。 “蒋瓛,带着你的人手,即刻将太医院一切人员全部缉拿控制!” 蒋瓛更加愕然,惊疑不定道:“太子殿下,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朱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是陛下让你去做,你敢反问吗?” “不敢……” “还不速去!” 朱标这一声龙吟,震得蒋瓛魂魄几乎离体,连忙按照太子御令前去执行。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 太医院被锦衣卫查封,上至太医院院使,下至一个跑腿的,都被统统抓进了诏狱。 而那二十七份药理文书,则是太医院的罪证! 消息传的很快。 最震惊的人,是朱元璋。 朱元璋本来还在和六部尚书商议政务,得知此事过后,惊诧道:“标儿莫非是脑子抽风了?动用锦衣卫查封太医院,还把那么多人都给抓进诏狱了?” 前来禀报的太监不敢隐瞒,说出了具体原因。 “陛下,有人拿出了确凿证据,近半年以来太医院为太子熬制的汤药,十有八九皆是饮鸩止渴之药。” “太子得知实情后震怒不已,勒令锦衣卫蒋瓛彻查太医院。” “并且,也将太子妃吕氏与朱允炆在东宫软禁。” 朱元璋抓住了重点,问道:“是谁拿出的证据?” “凉国公世子,蓝昭。” 这话,在场的六部尚书都听的清清楚楚。 朱元璋很是恼怒,咬牙切齿道:“怎么什么事都和这混小子有关系!” 撂下这句话,朱元璋直奔太子东宫。 他倒是要看看。 这次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朱家父子会面之时,朱标准备的很齐全,他将那二十七份药理文书的缘由解释清楚。 朱元璋的怒气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变得更加膨胀。 傻子都能够看得出来。 太医院的那帮御医,是在谋害朱标! 向皇室宗亲用药,太医院有着严格的档案记录,并且每日都会派人复审。 如此严谨的管控之下,还是没能杜绝在汤药中做手脚。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太医院是被他人所操控,合起伙来欺上瞒下。 由于使用的药方短期不致命,且有明显药效,但长期服用势必会导致病症加重,最终步入死亡。 到时候,即便朱标死了,就连朱元璋都会认为,他是在政务上积劳成疾。 朱标心中颇为庆幸。 “父皇,儿臣这次得好好感小昭。” “若非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怕是儿臣会一直被太医院哄骗下去。” “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谁在背后操控太医院?” 朱元璋问道:“你自己的怀疑人选呢?” “原本以为是吕妃,但她应该没这么大胆子,或许是某一位藩王兄弟。” 朱标说的很隐晦了。 真正有能力在京城中留下根基的人。 除了燕王朱棣,还能有谁呢? 朱元璋当即表态。 “标儿,为父从不偏心,但此事若真与燕王有关,为父定然将其赐死!” 第112章 院使自杀,蓝昭再度亲身入诏狱 做一件事情,要看这件事的最后受益者是谁。 太子朱标离世,二子秦王朱樉与三子晋王朱樉难道就能安然无恙活下去吗? 这一样是不可把控的因素。 朱家父子不清楚,蓝昭却是清楚的很。 正史记载,洪武二十八年,秦王朱樉离世,洪武三十一年,晋王朱棡离世。 这样一来,唯一的长子,就只剩下燕王朱棣了。 蓝昭不可能明着告诉朱标,两三年后你就得死,再过几年你的俩弟弟都得下去陪你。 说出去,那就是妖言惑众! 离谱的是,这些事情在历史上是真正发生过的。 一切都像是为了朱棣营造机会。 自己头上的三个哥哥都死了。 太子之位总能名正言顺落到他头上吧? 朱元璋显然没有让其如愿,而是立朱允炆为皇长孙继承大统。 这只是朱棣的最后一道阻力。 蓝昭不会否认,此人在华夏历史上所建立的丰功伟业。 只是,彼此如今站在对立面,他可不想让朱棣以永乐大帝的姿态,矗立在自己面前。 蓝昭一直都在东宫中等待。 朱家父子交谈结束之后,也将其叫到跟前。 朱元璋态度柔和,没有对其进行斥责,而是夸赞道:“小昭,这次你做的很不错,帮咱的表儿清除了一个隐患。” “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官职?女人?金钱?咱都可以给你!” 蓝昭谦虚一笑,直接道明目的。 “多谢陛下天恩,太子说巡查迁都城池时会带上我,在下只求能在西北之地扩建水泥工坊与肥皂工坊。” “然后,从南直隶引进一些手工业,来补足西北地区的财政。” “而且在下绝无入仕之心,只想着多赚点干净钱,过个几年离开京城,找地方赋闲而已。” 话都说出口了,朱元璋自然拒绝不了。 “那好,咱允准你的请求,但你得帮着太子把此事给善后喽!” “要是你有本事揪出谁在谋害太子。” “咱必然还会大大的奖赏你!” 朱标是朱元璋的心头肉。 如果说,非得让他进行选择,他宁愿杀绝其他儿子,也不会动朱标一根汗毛。 朱标忽然开口道:“父皇,这批御医心思不正,不能再继续任用下去。” “小昭已经挑选好了许多民间名医,儿臣打算将他们召进太医院。” “这样的话,我们父子二人,以后要是头疼脑热的,吃点药也放心。” 朱元璋猛地点头,赞同道:“不错!就按照你说的办!” “这帮畜生,要是审不出来,就让蒋瓛把他们全部都给凌迟了!” “但是……吕妃毕竟是允炆的生母,也是你的太子妃,何必要牵连于她们母子呢?” 朱元璋何尝不知,自家这大儿子,心心念念都是常妃母子,向来不重视吕妃。 这次,好像是想借此机会,废了吕妃。 如此一来,朱允炆就会失去继承皇太孙的资格,而能够顺位继承的就只有常妃的第二个儿子,朱允熥(teng)。 朱元璋并不想看到这般情形。 因为正好有个外戚就在旁边站着呢。 蓝昭说不愿意入仕,难道就是真心话吗? 朱元璋能够看得出来。 他不是不愿入仕,而是不愿意在自己的手底下为官罢了。 以后,可就说不准。 朱标的态度很强硬,淡淡道:“父皇,一直以来,东宫的医药之事,都是太子妃与太医院在进行接洽。” “若是最后调查清楚了,儿臣自会解除她与允炆的软禁。” “父皇,公不管媳事,还请您避嫌! 朱元璋腹诽不已,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要保住朱允炆这个孙子。 相应的话,就得保全吕妃。 朱元璋也撂下话。 “不管怎样,咱是相信吕妃生性纯良,绝不会与太医院进行勾结,你好自为之!” 说完,拂袖离去。 朱标则看向蓝昭,问道:“你觉得吕妃是否具有可疑行迹?” “这是太子的家事,我不好多嘴。” 蓝昭懂得分寸。 有些事情,即便问了,也不能回答。 但有些事情,蓝昭还是想请朱标能给予解答。 “太子殿下,我想知道,当初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朱标不疾不徐道:“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难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没有怀疑过吗?”蓝昭追问道。 “行了,我们谈的是太医院的事,别扯出那些陈年旧事!” 朱标心中的痛处被提及,言语中已经夹带着些许怒火。 哪怕再喜欢蓝昭,也不会让他在这里肆意蹦跶。 蓝昭很识趣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但也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常妃姐姐与外甥朱雄英,绝非因病而死。 …… 诏狱当中,已是哀嚎一片。 太医院院使范忱跪在地上,不断对着蒋瓛求饶。 “蒋大人……那汤药与在下无关啊!” 蒋瓛冷笑道:“你身为太医院院使,给太子用了饮鸩止渴之药,这叫做与你无关?” “说吧,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主动交代,别牵连家人,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谋害太子,与谋害朱元璋就差了那么一丢丢。 范忱又岂能不知晓其中利害? 可他想到,如果将此事告诉锦衣卫,死的人会更多。 范忱仍然打算嘴硬到底。 只是在这天夜里,范忱在诏狱当中服毒自杀。 “他死了?” 朱标闻讯,显得很是惊讶,转而怒声质问道:“你们锦衣卫干什么吃的?把人带进诏狱,还能让他死了?” “太子殿下,末将有罪,将给范忱搜身时,没有在他身上看见任何毒药。”蒋瓛极力解释。 这件事情,还真怨不得他。 经过仵作验尸,范忱确实是死于毒药,但究竟是谁给的毒药,这就不得而知了。 蓝昭正好还没走,问道:“蒋指挥使,能否带我去一趟诏狱?我想看看范忱的尸体,兴许能知晓缘由!” “你行吗……”蒋瓛目露质疑。 朱标开口道:“不妨就让他去看看,也许会有新的收获。” “既然太子发话,那就委屈蓝昭世子与在下走一遭了。”蒋瓛说。 踏入诏狱之前,蓝昭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第113章 极度信任的表现,太子金令 “世子,在下自从做了锦衣卫,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踏入诏狱时,能够如此闲庭信步。” 蒋瓛全程都在观察着蓝昭。 以往不管是谁,朝中一品大员也好,九品芝麻官也罢。 但凡进来,都能从他们身上看到慌张。 唯独蓝昭,镇定自若。 哪怕诏狱之中哀嚎萦绕,都难以影响到其半分心境。 蓝昭淡淡一笑。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诏狱与其他牢狱并没什么不同。” “蒋指挥使,我来不是为了欣赏诏狱的风景。” “尸体呢?” 蒋瓛带着蓝昭来到太医院院使的尸体跟前。 伸出手掀开白布,一张乌青的脸映入眼帘,任谁看了都会有些生理不适。 蓝昭微微捂着口鼻,吩咐道:“拿根细小竹签来。” “竹签?” 蒋瓛心中起疑,但奈何人家是太子派来代为巡查,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只见蓝昭手持竹签,在尸体嘴里反复捅咕,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 直到松开手时,竹签被固定住了。 蓝昭这才看向蒋瓛,略有戏谑道:“你们锦衣卫可真粗心,人家把牙齿钻开,藏了剧毒在牙缝当中。” “如果哪一日东窗事发,无法保命,则可以悄无声息的赴死,保住幕后金主以及家人的性命。” “若是不信,蒋指挥使大可亲自查看。” 蒋瓛满脸的不可思议。 让手下端着烛台,亲自掰开尸体的嘴巴,的的确确在后槽牙上看到了一个孔洞。 单是发现这个踪迹还证明不了什么。 蓝昭好心提醒了一句。 “太医院中并非全部都是要谋害太子的人,但也绝非只有范忱一人想要谋害太子。” “蒋指挥使可以将每个人的牙齿都查看一番,这样即可找出同党。” 一听这话,蒋瓛心神鼎沸。 自己正愁着该怎么查下去呢! 蓝昭一来,就送了这么个大礼! 蒋瓛连忙拱手抱拳,感激道:“多谢世子提点!” 说完,蒋瓛招呼着手下,陆续将太医院其他人的嘴巴全部掰开。 心虚之人,打算咬破牙洞的“毒袋”企图自杀。 锦衣卫自然有着让他们合不上嘴的东西。 按照此种方法清查,范忱同党拢共九人,而且都是太医院当中的重要职位。 整个环节,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即便被戳破身份,他们仍是打算嘴硬到底。 蓝昭就在一旁观刑,同时默默思索着。 “那时在醉花阴,与朱桂谈判之后,刺杀我的刺客失败后,也是以这种方法自杀。” “典型的死士手段。” “看来,太医院和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连太医院的人都被培养成了死士。 试问天下,除了燕王朱棣,还有谁能有这般手段呢? 从现在就开始布局,怪不得靖难之役能够成功。 蓝昭亦是心有余悸。 但凡要是晚发现半年,朱标的性命可能就不保了。 再次面见朱标时,蓝昭没有道出猜疑,而是交给他自己判断。 “荒唐!” “堂堂太医院,竟然千疮百孔,而孤却浑然不知!” “究竟是谁,在暗地里控制了太医院!” 这同样成为朱标心头最大的疑问。 无数的人脸在他脑海中浮现。 思来想去,不免回想起了朱棣的面孔。 问题是,现在没有证据。 蒋瓛连番审讯,那帮人连半个名字都不愿意透露出来。 等到怒气逐渐平息,朱标看向蓝昭时,眼眸中多了些深沉的感激。 “小昭,这件事情孤得好好谢一谢你。” “固然没能找出幕后的策划者,但你为孤拔除了隐藏在身边的祸害。” “从今往后,只要孤在,就没人能动你蓝家半根汗毛!” 此乃救命之恩,朱标又岂能视若无物? 蓝昭要的就是这番话。 从今往后,蓝家的命运就得和太子死死绑定在一起。 朱标若有半点差池。 蓝家必然倾覆之灾。 这是一场豪赌! 悄无声息之间,蓝昭将太子朱标,变成了自己手上最大的一张底牌。 朱标转而露出忧虑。 “小昭,范忱等人所出具的药方,孤已经喝了好一阵,就怕身体会出现什么隐患啊。” 蓝昭微笑道:“殿下无需担心,我可以让人进宫为陛下诊脉。” “有劳你了。”朱标笑容温和。 为此,蓝昭将府中的李誉叫入东宫。 一顿望闻问切之后。 朱标悬着的心也总算稳定下来。 李誉跪拜在地,恭敬道:“太子殿下,您的脉象良好,只是操劳过度引起的头疼,四肢百骸并无大病。” 说到底,是个人身上都会有灾病,只需加以调养即可。 朱标本来还想让其开药,李誉却说:“是药三分毒,太子正当壮年,无需服药。” 对比之下,比起太医院那帮蛀虫要靠谱的多。 虽说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但最起码帮朱标铲除了一个隐患。 这样一来,自己保命的几率就更大。 送走李誉之后,蓝昭本打算也就此告辞,朱标却执意将其留下。 “小昭,你是不是在怀疑,太医院在被燕王所操控?” 蓝昭没有回答,权当默认了。 从各项事实进行推断,也只有朱棣有这个可能性。 正如他在京城查案时,非得将豫王之死的矛头集中到自己身上一样。 只能算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朱标眸中流转着一股杀意。 “此事孤暂且记下。” “太医院连同范忱在内的十人,孤会请奏陛下,尽数诛杀。” “到此为止!” 朱标看似是忍气吞声,但蓝昭心里很清楚。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总不能指着朱棣的鼻子说他在密谋害杀太子。 这样会引起皇室与朝廷的震荡。 关键是,自身深陷其中,事情闹大了一样不利。 也许燕王朱棣会利用此事进行反击呢。 蓝昭重新表现出一副谦卑姿态。 “太子殿下,若无其他要事,那我就先行告退。” 朱标没有继续挽留,在蓝昭临走之前,给了他一块金令。 “以后进出紫禁城,凭着此物,无需通报,有事直接来找孤就是。” 这是极度信任的表现。 第114章 黑衣和尚,姚广孝 “多谢太子。” 蓝昭坦然收下金令。 走出紫禁城时,他看了眼这金灿灿的玩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东西,比起朱元璋颁发的丹书铁券好用多了。” 蓝昭压根没有遮遮掩掩。 回到家中时,还在大堂处专门把太子金令给供了起来。 但凡以后有人造访,一眼就能看到此物。 蓝玉看着眼睛都快直了,不敢置信地问道:“乖儿子,这真的是太子给你的?” “废话!他不给我,难不成我还敢抢不成?”蓝昭翻了个白眼。 “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蓝玉欣喜若狂。 虽然不知道蓝昭做了什么,但朱标能够亲赐金令,则就代表蓝家已经进入到了他的庇护当中。 严格来说,他蓝玉已经不是淮西党,而是太子党。 朝堂上的那些门道。 蓝昭更加清楚,但他还不愿意前去搅和。 供奉起来的太子金令,应当要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蓝玉光顾着傻乐呵,压根没想到其中门道。 朱标不会随便施恩,出手这么豪爽,其中定然还有着其他目的。 “爹,您真以为这是什么荣誉啊?” “皇室当中的竞争,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激烈残酷。” “朱家人没有那么兄友弟恭,皇室宗亲的和睦都是假象。” “太子赐予金令,是想让蓝家人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能够为其做尽一切脏事的刀!” 蓝昭微微眯着眼睛,审视着自己这位贵为国公的亲爹。 有句话说的好,站得越高,跌得越惨。 看似太子朱标对蓝家有着大恩大德,但那是建立于父子二人对他还有利用价值的基础上。 哪天达成目的,狡兔死走狗烹的场面依旧会重演。 毕竟,一个能对亲兄弟下杀心的人,对待旁人又岂会露出脉脉温情? 蓝昭不想单方面被利用。 所以要在被朱标信任的期间,将能获得的利益最大化,以保证自身到最后能够不被撼动。 太医院的事情藏不住。 过了没几天,传遍朝野,所有人都知道是蓝昭看出了汤药的问题,并且举荐了大批民间名医进入太医院。 为此,久久以来因为“儿子不争气”的蓝玉,终于在朝堂上狠狠挣了回风光。 无论是太子党的新臣,还是淮西党的旧臣,都对其阿谀奉承。 蓝玉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待遇。 谁让现在蓝昭最为让太子青睐呢? 早朝之上,数名淮西大臣借势谏言,想要名正言顺的把蓝昭塞进东宫,做个太子属官。 朱标本就有此意。 可蓝昭提前打好招呼,宁死不入朝堂,这件事情也只好不了了之。 但是,朱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布了春节之后巡视迁都城池的人员名单。 蓝昭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并且临时代掌太子东宫亲军,负责全程护卫。 要知道,蓝昭今年才十八岁,便能承担如此重任! 有些文臣并不是很乐意,但朱标执意如此,连朱元璋都没有反对。 至于随从的其他人,都是太子心腹。 这些,都是能成为蓝昭能够利用的人。 迁都事宜已经是板上钉钉。 北平府那边,毫不意外的得到了消息。 …… 北平,燕王府。 道衍手中拿着几封文书,来到朱棣跟前。 彼此沉默了许久。 看到上边的文字,朱棣额头青筋暴起,沙包大的拳头重重拍在桌上。 砰! “这个蓝昭!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之前杀了十三弟不说,又把我安插在太医院的那帮人连根拔起!” “幸亏留了后手,否则得折在他手上!” 事实证明,朱棣的确居心叵测。 起初的他,倒是很想在朱标手底下做个乖弟弟,但自从与道衍接触之后,心中那股不安分的冲动就已经无法压制了。 道衍只是个法名,本名姚广孝,史称永乐一朝的黑衣宰相。 洪武十五年时,马皇后病逝,朱元璋挑选僧侣为其诵经祈福,姚广孝便是其中之一。 在此期间,姚广孝与燕王朱棣一见如故,遂之一同前往北平就藩。 说到底,他如今在世人眼里,就是个秃驴僧人而已,根本不值得注意。 实际情况却是,这么多年来,朱棣在京师当中的多项布置,大多数都是有着姚广孝参与谋划。 道衍依旧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 “殿下,何必跟一个小孩子动怒。” “朝廷已经确定,太子巡视西安、洛阳、北平三城时,蓝昭会一直跟在身边。” “他是个极大的祸害,若是不能为殿下所用,还是趁着这次机会,将其扼杀在北平为好。” 在这件事情上,朱棣没有犹豫,而是询问道:“你也觉得蓝昭会坏大事对吧?” “起初以为他杀死豫王,仅仅是为了寻仇牟利,但到现在来看还是贫僧肤浅了。” “此人有着超乎寻常的洞察力与缜密心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难道殿下没有发觉吗,好像所有人都在被他当做棋子。” 道衍从来没小看过蓝昭。 先前身在应天府时,只是没太把这位纨绔子弟当回事。 这次彻查太医院,算是对他的印象全面刷新。 且不论在南直隶进行的商业垄断,让其在短短时间内拥有着令人艳羡的财富。 再到后来算计豫王,逐出燕王,都与其有着紧密联系。 若以寻常眼光来看待,蓝昭就像是个置身事外的角色。 道衍却清楚的很。 这小子阴得很! 一直都在背后推波助澜,每次出手都非常致命。 道衍提醒道:“殿下,您要是想登临大统之位,要么要抹除掉蓝昭,要么就要将其收入麾下。” “有他在,为殿下做事,在很多环节上都能便捷许多。” “其实贫僧更倾向于殿下能与他握手言和。” 朱棣冷笑一声,问道:“你不会是怕了这个小毛孩子吧?” “有些怕。”道衍直言不讳道。 二人都非常了解彼此。 道衍从不会对某个特定的人与事进行惧怕,唯独谈及蓝昭,才有了退避三舍的心理。 但也给了朱棣另外一个选择。 “不可用,则可杀!” 朱棣沉沉凝吸一口气,目光凶悍。 “那本王就恭候着了。” 第115章 代掌太子亲军,鲜衣怒马,少年轻狂 洪武二十三年,腊月二十九。 凉国公府中,在这一天甚是热闹。 最显眼的,还是那堆积成小山模样的银两,下人们都在等着领工钱。 迄今为止,蓝昭所开办的肥皂、水泥、纺织、化肥四座工坊,前面三座已经在南直隶形成垄断规模。 扣除掉所有成本,最终仍能获利将近十万白银。 这笔钱要是用在战争上,估计都能够让蓝玉在漠北再打一个来回。 蓝昭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这时,福蝶等丫鬟凑了过来,她们负责着肥皂和纺织两座工坊。 与其说是丫鬟,不如说是蓝家手底下的一个经理人。 现在各自手上都握着近千两白银。 换做以前,想都不敢想。 三个丫头齐声乖巧道:“多谢公子赏赐!” “这本就是你们应该得到的东西,明年继续好好给本公子干!”蓝昭说。 一听这话,脸蛋不由得又显露出些许绯红。 蓝昭也才意识到措辞有些不对,故作正经地咳嗽一声。 “咳咳……本公子是说生意上的事情。” 自打和徐妙清成婚之后,和这群丫鬟的玩乐屈指可数。 当然,倒不是喜新厌旧,而是繁杂之事太多。 过年之后,还得跟着朱标去北方巡视。 福蝶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主动开口道:“公子,奴婢有个小请求,不知您能否答应。” “说吧,只要别太过分就好。” “我不想再做生意啦。” 对福蝶来说,她不在乎钱,只要能够天天见到这位公子即可。 哪怕是成日做一些杂活,心底都是乐意的。 蓝昭思索过后,微微点头。 “也好,我与太子巡视北方需要人手照顾起居。” “肥皂、纺织两座工坊的事,就交给翠叶与青梅来打理。” “福蝶到时跟着我一起去北方吧。” 巡视一途,山高路远,总不可能把徐妙清带着。 身边留个女人,有些时候还能打发无趣的时间呢。 一听这话,翠叶和青梅都快羡慕死了,奈何这是自家公子的吩咐,她们也只能遵从。 徐妙清此刻也走了过来。 三个丫鬟毕恭毕敬道:“拜见少夫人。” “几位妹妹免礼。”徐妙清温婉笑道。 对于蓝昭和丫鬟们之间的事,徐妙清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又何尝不知道,像蓝昭这种男人,根本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只要别做的太过分就好。 正妻到场,蓝昭还是很注意形象的,一脸正经道:“拿着钱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奴婢告退。” 徐妙清则是问道:“夫君,你和太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目前定下的时间是正月初五,先去西安,再去北平,考察完洛阳之后再度返京。”蓝昭说。 整个过程,搞不好得要一两个月。 这也是蓝昭第一次离开应天府。 见到徐妙清沉默不语,蓝昭打趣道:“莫非是舍不得夫君?” “这才成婚不到半年,你就得离家那么长时间。”徐妙清娇气道。 嘴上这样说,却也不会阻止蓝昭。 最主要的是,这次巡视,多半会无比凶险。 不少人都想要太子早点死。 至于蓝昭本人,则更别说了。 蓝昭轻轻挽住徐妙清的玉手,柔声道:“娘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千万别忘了,当初我是怎么把你从豫王府救出来的。” “而且,这次我代掌太子亲军,能遇到什么危险呢。” 说是巡视三地,但蓝昭不可能全程跟随。 去往北平之后,帮助朱标解决掉燕王府的一些祸患,则会立即返京。 把这些细节告知徐妙清过后,才渐渐打消了她的顾虑。 眼看即将又迈过去一年。 距离蓝玉案爆发,还有整整三年的时间。 “在此之前,我必须要争取到一切可以存活的机会。” “迁都北平,或许能够一劳永逸。” “这次得极力促成此事!” 身旁的徐妙清能够看出来,蓝昭所承受的压力,比任何人都要大。 年关将近,应天府中歌舞升平。 这大概是近些年来,最安稳的一次春节,可惜时间很短暂。 正月初一的时候,蓝昭就被叫进东宫,而他得掌控那些太子亲军。 好在其中有一些人手,都是原来蓝玉的旧部,对蓝昭自然也有着很强的认同感。 拢共算下来,也才不到一千五百人。 闲暇之余,蓝昭还不忘对朱标进行调侃。 “太子殿下,您还真放心把护卫都交给我呀?” 朱标笑道:“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可是蓝玉的儿子。” “我又不会带兵。”蓝昭很是实诚。 “你觉得孤会信吗?” 此刻,朱标的笑容意味深长。 事实上蓝昭也没有上过战场,谁都不知道他领兵的本事有几斤几两。 这一次,算是一种试探。 来到正月初五那一天,文武百官全部出城相送,蓝玉还特地跑到蓝昭跟前反复叮嘱。 “乖儿子,护卫太子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出什么差池!” 在这种节骨眼上,蓝昭宁愿自己被砍几刀,都不会让朱标掉半根汗毛。 蓝昭拍着胸脯自信道:“爹,你就放心吧。” 协助太子完成迁都之事,亦是从龙之功。 蓝玉作为国公,爵位上已经到顶了,他现在想要追求的是官职。 那些战功不足以支撑其晋升。 可要是蓝昭替他讨好太子,未尝不可在这些年里,在头衔上加一个“太师”的荣誉。 那便是真正的位极人臣了! 蓝昭又何尝不知,蓝玉这厮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真要等到加封太师那天,除非是他死了,然后老朱仁心大发进行死后追封。 况且,此次陪同朱标巡视,蓝昭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西北之地,有着大量矿产资源,还能得到秦王与晋王的支持。 赚钱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了。 蓝昭心心念念之事,是在西北开辟出一座军工厂! 随着吉时已到,巡视队伍开始出发。 如今的蓝昭,鲜衣怒马,少年轻狂,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也引得不少文武大臣瞩目,纷纷对着蓝玉夸赞。 “凉国公的世子,果然气质不凡,日后也定能成为柱国之臣!” 第116章 改道!以求避免伏杀之灾! 巡视三地的路线,在朝廷当中属于绝密。 寻常人以为是先抵洛阳,再去西安,最后一站才是北平。 原本朱标是这么想的,但是在蓝昭的劝说下,将第一站就改成了西安。 原因也很简单。 伏杀! 朱标端坐在龙轿之中,伸出手拉开帘子,喊道:“小昭,你也进来吧,和孤说说话。” “遵旨。”蓝昭恭敬道。 一般情况下,臣子不能与君主同坐。 即便发生了,也是在立了大功的情况下才可如此。 蓝昭的待遇,让随行的将士与臣子们无比羡慕。 龙轿即是天子銮驾! 里面的陈设不必多说,行走在官道上亦是如履平地,没有丝毫的颠簸感。 朱标拉着蓝昭坐下,低声问道:“小昭,你当真觉得燕王会在途中动手?” “虽说只是猜测,但不排除这种可能。”蓝昭说。 朱棣肯定不会亲自动手。 这么多年来,谁知道他培养了多少死士和杀手? 当然,如果途中真的遭遇截杀,朱标也不会就此打退堂鼓。 越是凶险,就越得完成这次巡视。 否则的话,各地藩王就会认定,太子朱标就是一个只会躲在紫禁城的怂货。 蓝昭同时也好奇问道:“话说回来,太子殿下,您对燕王真的没有半点兄弟之情?” “这帮藩王,不少都是孤看着长大的,怎能没有感情呢。” “只是身为储君,就不得不对他们有所提防。” “前些日子里京城还有传言,说孤就像唐朝的李建成,燕王就像李世民呢!” 每当在这种时候,都会有类似的流言无法控制。 要说不介意,那是假的。 尤其是提到李建成,总会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玄武门之变。 朱标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他并不愿意让这种兵变发生在自己身上。 蓝昭也试着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太子,在下冒昧再问一句。” “假如,我是说假如,要是某一天您真的死了,您是想让允炆继位,还是兄终弟及呢?” 这下,銮驾当中的气氛凝滞了。 朱标忽然笑了。 “小昭,你的胆子越来越大,巴不得孤早点死?” 蓝昭并不慌张,从容自若道:“我与太子一荣俱荣,又岂会有此等想法?” “从江山社稷的角度上讲,孤宁愿兄终弟及,也不愿主少国疑。” “只是这样做的话,前半生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最后,成了外人的嫁衣。” 多年以来,朱标在国事上操心劳力,不就是为了继位之后能够开启大明的中兴盛世吗。 做人终究都会有私心。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还是想把朱允炆给立为嫡子。 蓝昭得寸进尺道:“我感觉,允熥比允炆更加合适。” “只因为允熥是常妃的儿子,你才会这样说,对吧?”朱标反问道。 蓝昭没有否认,好在朱标没有对此产生反感。 朱标抬起手,在蓝昭脑袋上敲了一下。 “谁来继承大统,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 “这次帮着孤解决完麻烦之后,赶紧回去和妙清生个孩子,好让常妃的在天之灵能够安心。” “这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 蓝昭无奈一笑。 果然,在什么时代,永远都逃脱不了家里长辈的催婚生子。 在无法保证自身能够存活的情况下,将另外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 蓝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面对朱标的催促,他也仅仅是敷衍几句了事而已。 …… 两天后,北平城。 燕王府的一处地室当中,朱棣孤身在此,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地图。 目光锁定着朱标要巡视的三座城池,脸色无比阴沉。 道衍曾劝说他,在朱标没有抵达北平之前,不要有任何动作,避免节外生枝。 可朱棣打心底不愿让朱标进入北平。 只要这位太子踏入这座城池,就意味着多年以来的经营,都会因为迁都付之一炬。 为此,此次朱棣避开了道衍,进行另外一场布置。 协助他的人,只有王妃徐妙云。 摇曳昏暗的烛火下,徐妙云拿着一份文书走上前。 “殿下,太子已经动身了,此次携带了约一千五百人的亲兵护卫,统兵者正是咱们的妹夫,蓝昭。” 朱棣接过文书,冷声道:“这妹夫很让人不省心,从路线上来看,他们首先是要去往洛阳。” “那么殿下所思所想,便是让太子在洛阳殒命吗?”徐妙云问道。 “只能如此!” 起初,朱棣是想通过太医院,慢慢将朱标煎熬至死。 可惜还没起到成效,那帮人就已经被蓝昭给揪了出来。 事已至此,只能剑走偏锋。 徐妙云没有异议,即便太子出事,那也是在洛阳的地界上,距离北平还有着一千六百多里。 只要布置得当,成功的概率很高。 而且,这次的掌管亲军的人是蓝昭。 朱棣不相信,一个长期沉浸酒色的纨绔公子,能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有多好。 多半是朱标为了能让他混点资历,这才让他代掌亲军。 所以朱棣才认为,只要朱标抵达洛阳,那就是最好的机会! 徐妙云疑惑道:“难道不和道衍先生说一声?” “不必,如果他得知了本王的想法,一定会出面阻止。”朱棣摇了摇头。 “那臣妾这就去安排。” “本王亲自来选定人手!” 此事过于关键,朱棣连王妃都无法完全放心。 经过多方打探,再从朱标的路线方向进行分析,他断定第一站就是在洛阳。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最节约时间。 殊不知,出发之前,蓝昭料想到了一切可能在途中发生的意外。 并且成功劝说朱标改道,未曾从江淮直入河南,而是从淮南一路向西,直奔西安。 蓝昭所选定的路线,让那些随从们都很是不解,连他们都以为要先去洛阳,因为这也是去往西安的必经之路。 途中,却一直沿着河南与湖广交界进行活动,最终从规避掉洛阳,从襄阳一线进入陕西。 这种舍近求远的路线,在外人看来很没有必要,就连朱标都觉得蓝昭疑虑过头了。 直到临近西安时,他才真正领会到蓝昭的用意! 第117章 苍鹰传信,假太子遭遇截杀 为了能够印证心中猜想,蓝昭做了另外一手布置。 派出一队人马,伪装成太子及其护卫,大摇大摆地进入洛阳城。 而真正的太子朱标,也已悄无声息地踏入西安的秦王府。 此刻,正值深夜。 秦王朱樉率府中家眷前来迎接参拜。 “大哥!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朱樉心情激动,他生怕途中会出现什么意外,太子殿下无法如约而至。 最主要是担心途中会遭遇截杀。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而是负责护卫的蓝昭不想正面冲突,绞尽脑汁规避开了那些风险。 看到蓝昭也亲身到此,朱樉极为惊讶。 “大哥,您竟然把亲军交给了小昭?!” “这未免风险太大了吧……” 归根结底,蓝昭在许多人眼里,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足以承担大任。 太子出巡,应当无比慎重,却将亲军护卫全部交予他手,实在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朱标淡然笑道:“孤这不是没事吗?” “哥……不是我说,您这真不合适。” “即便要给小昭混资历,也得挑个合适的职位。” “万一在路上出个什么岔子,这可是动摇国体的事,以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朱樉并非针对蓝昭,而是诚心诚意地为亲大哥担忧。 蓝昭不服气道:“秦王,你这就有点狗眼看人低,为了护卫太子,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给押了上去,怎能如此说话!” “你小子说谁是狗呢!”秦王朱樉笑骂道。 “口误……口误。”蓝昭讪讪一笑。 早前在京城,彼此的关系就已经熟络起来,言语上的玩笑自然不会当真。 进入西安城时,蓝昭和朱标及诸多扈从全部进行过乔装,外人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抵达。 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迷惑燕王朱棣的视线。 造成一种太子直奔洛阳而去的假象。 派去洛阳的那批人如果遭遇截杀,就证明蓝昭先前的预测没有偏差。 朱樉面色铁青,拳头紧握,目露凶光。 “老四莫非真有反心?” 朱标苦笑道:“说实话,孤也不太确定。” “算起来,淮河以北的所有藩王当中,唯有四弟朱棣最为老实。” “可太医院中的变故,却让孤不得不对其进行提防。” 对待朱樉,朱标没有半点隐藏,而是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 从种种迹象来推断,疑点都聚集在这位燕王身上。 可惜,都是臆测,没有一丝一毫的有力证据。 况且这些臆测都是出自蓝昭之手,加上他和燕王之间的过节,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因此针对燕王,就需要更加慎重。 有些时候,朱标都无法确定,蓝昭是否想要借用自己之手,来铲除掉朱棣,以此清除掉威胁。 途中,朱标再度问起,豫王朱桂是怎么死的。 这一次蓝昭选择了默认。 纵然心中很是愤怒,但朱标不会问责蓝昭。 毕竟朱桂这个亲弟弟实在太不争气,尚未去北方就藩,便与燕王朱棣眉来眼去。 更让他介意的是,朱桂曾经多次对着心腹说过一句话。 “以后若是真改封成代王,并且就藩大同,那就得和四哥搞个军事同盟。” 意欲何为?显而易见! 问题是现在人已经死了,朱棣更不会承认“军事同盟”计划的存在,这些事情也就变成了真正的流言。 世间之事,真真假假,着实难以琢磨。 在这种情况下,朱标只能倾向于蓝昭,最起码他不会在自己喝的汤药当中动手脚。 秦王朱樉固然也很愤怒,却也是惨然一笑。 “现在这年头,连亲兄弟都难以信得过了……” 场面顿时陷入到沉默当中。 直到,窗外响起一道尖锐的鹰隼鸣叫之声。 蓝昭推门而出,一只苍鹰稳稳落在他的肩头上,爪子上还绑着一张大小的纸条。 看到上面的字眼过后,蓝昭重新放飞苍鹰,转头回了屋内。 “太子,秦王,你们看这个。” 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已遇袭,袭杀者口中藏毒。” 咯噔! 三人脸色皆是阴沉无比。 蓝昭派去洛阳的人,则是心腹义兄蓝承阳,他亲自伪装成朱标模样,坐在龙轿接近洛阳城。 遭遇袭击,属实是在意料之中。 但关键在于,袭杀者与那帮太医一样,牙洞中藏有毒药。 失手即自杀。 蓝昭再次打破沉默。 “咱们的燕王殿下,布局手段很是缜密。” “表面上是一位循礼守法、卫国戍边的藩王,可这也足矣证明他绝对培养了一个死士组织。” “只能说……其心可诛!” 朱樉旋即劝阻道:“大哥,北平您万万不能去!将西安巡视结束后,我会派重兵护送你返回应天府!” “尚在路上,朱棣那个畜生就敢这么大胆。” “真要去了北平,一旦他将你变成人质,连父皇都不能拿他怎样!”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这个道理傻子都明白。 朱标巡视北平,不就是将其当做了迁都的备选地? 但凡确认迁都,朱棣不会放弃经营多年的北平城,极有可能会在最后选择殊死一搏。 朱标不疾不徐地坐下,坦然道:“若是孤不去北平,不就恰恰证明,孤惧怕他了吗?”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要避其锋芒……” “待到日后搜集到朱棣的罪证,绳之以法,再做处置!” 朱樉打心底不愿让朱标去冒险。 奈何,太子殿下并不听话。 “老二,七天之内,孤会完成巡视西安,旋即带着小昭直接前往北平。” “明日你和当地衙门做好准备,孤要看到西安府的所有情况!” “今夜就在你的秦王府休息了。” 此话一出,朱樉只好低下头来,唯唯诺诺道:“臣弟遵命。” 朱标随后吩咐道:“你安置小昭他们都去歇着吧,有事明早再说。” 此刻已是半夜三更,继续叨扰确实不太合适。 秦王府比起凉国公府还要大上好几倍,朱樉还给蓝昭挑选了一间最为上等的客房,也足以表明对他的重视。 只是,朱樉留在客房中,久久没有离去的想法。 第118章 蓝昭,你未免狂傲过头了吧? 深更半夜,四下无人。 发觉到秦王朱樉那直勾勾的眼神,蓝昭顿感心里发毛,连忙捂住自己的衣襟。 “秦王……咱俩都是男的,你可千万别有什么想法!” “男女授受不亲!” “而且我也没有断袖之癖!” 朱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本王也没那种癖好。” “小昭,言归正传,本王来找你依旧是为了太子殿下。” “你们去往北平定然凶险,靠着那帮护卫不太妥当,但本王府中有一些江湖高手,必要时候能给你们保命。” 这番话,看似好心好意。 蓝昭却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反问了一句。 “秦王为何不直接找太子说呢?” 朱樉从容自若道:“亲军护卫本就是你在代掌,安插些人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何必劳烦太子呢。” “多谢秦王好意,护卫人手足够,无需再来锦上添花。”蓝昭断然拒绝。 不可否认,彼此之间的关系是不错,但也是建立在利益之上。 朱棣会对朱标不利。 难道朱樉就不会吗? 身处于这种错综复杂的环境下。 蓝昭认为,必须要以最恶毒的目光揣测所有的人和事,必要时候连朱元璋都不能信得过。 朱樉也不是傻子,他看出了蓝昭的警惕,干脆岔开这个话题。 “那咱们就来商量别的事情吧。” “先前在应天府,你与本王还有晋王商议的工坊生意,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太子巡视西安,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当时只是口头约定,朱樉也不确定蓝昭是否会在西安扩建工坊产业。 现在整个大明的权贵都听说了。 蓝昭在南直隶开办的工坊,简直是赚的盆满钵满,谁都想进去分一杯羹,奈何人家一口汤都不会让给外人。 朱樉则退而求其次,邀请蓝昭来到西安。 这也正好中了蓝昭的下怀。 蓝昭和善笑道:“谈生意就好说,这件事情在下已经考虑好,但需要秦王殿下帮我解决一些问题。” “诸如土地、人手、官府衙门的审批以及前期银两预算。” “在下相信,这些事对您来说,应该不会太过棘手!” 朱樉脸色变得有些僵硬,嘴角抽搐。 “你这是打算一点成本都不愿意承担啊……” 先前还以为,蓝昭起码会带着几万两银票过来,但没成想钱没拿到,还要自己出钱。 朱樉心里变得有些不乐意。 “秦王,在商言商,我所掌握的生产资料能够让你一年之内回本。” “三年之内,秦淮以北的所有藩王,都不会比你更加富有。” “我还敢拿项上人头保证,要是年底你拿不到五万两白银,我蓝昭愿意奉还十倍!” 看到蓝昭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 朱樉还是动心了,但还是有些迟疑。 “此话当真?” 蓝昭咧嘴笑道:“大可立下字据,签字画押!” 西北的工业市场,基本上没有豪强劣绅进行占据,只要能够成功开办出产业,赚钱那不就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 不说西安府,连陕甘地区许多官府,都得通过漕运从南直隶购买水泥。 即便如此,仍是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这些现象朱樉亲眼所见,肯定不会怀疑。 “那……小昭,需要本王出多少钱?” 蓝昭略作思索,回答道:“水泥、肥皂、纺织、化肥四座工坊,前期银两成本应当是在三万两白银,这笔钱需要由秦王府来承担。” 三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朱樉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道:“你特娘的还真以为秦王府是铸银的啊,朝廷给本王一年的俸禄也才不到一万两!” “您就别在我面前装穷了。”蓝昭似笑非笑道。 谁不知道,藩王贪墨起来,比起那些官吏要狠得多。 朱樉咬着牙,报出一个数字。 “本王最多承担一万两,其他部分由你自己负责!” 蓝昭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您最好一两银子都别出,到时候生意成了,也别跑在下面前索要钱财。” “既不想出钱,又想赚大钱,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才想拉秦王入伙,否则我一个人在西安招兵买马,一样能把四座工坊干起来。” 这话,还真不是开玩笑。 言语上说的非常直白,甚至开始不给秦王朱樉一点面子,这也让他的怒意开始显露在面容上了。 朱樉怒声质问道:“蓝昭,你未免狂傲过头了吧?” “本王请你来西安做生意,是给你一个机会。” “答应出一万两白银,也是本王的诚意,你怎么反而咄咄逼人起来了呢?” 蓝昭的眼神也变得很是漠然,不紧不慢道:“我已经说了,出不出钱在于秦王殿下,赚不赚钱也在你自己。” “让你入伙,才是给你机会。” “如果我拿着太子东宫的一纸文书,不比你的秦王王令有用的多?难不成你还敢从中作梗?” 与藩王对峙,蓝昭在气势上半点不输给朱樉,隐隐还有着稳压一头的趋势。 有靠山不搬出来,那简直就是蠢货行径。 蓝昭冷冷看着朱樉,那种眼神似乎就是在告诉他. “本公子背后的靠山是太子,有你没你区别不大,给你脸最好就接着,到时候大家一起吃肉。” “要是不接,那就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敢在工坊生意上动手脚,本公子敢对豫王和燕王动手,一样也敢对你秦王动手!” 不知不觉间,朱樉看到这股眼神,心里还真的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畏惧。 但细细一想,确实如此。 蓝昭手中还有着太子金令呢。 陕西布政使和西安知府,见了都得以礼相待,到时候蓝昭随便拿出二千两银子,照样能把他们打点好。 至于秦王府,别想尝到一点荤腥! 朱樉忽然露出一抹和善笑容。 “小昭,你说的对,在商言商嘛。” “不就是三万两银子嘛,本王挤一挤还是有的,只要你能确保每年都能让本王拿五万两的回报。” “打造工坊产业的前期成本,本王会帮你一口气全部解决!” 第119章 挖坟这种缺德的事你也干! “答应秦王的事情,在下一定会做到,合作共赢。” 蓝昭露出微笑,态度也转回刚刚的谦卑恭敬。 朱樉并不在意言语上的冲撞。 只要能让其牟利,那些虚礼又能算得了什么。 走出客房之后,朱樉神色骤然转冷。 身为朱家藩王,得对一个国公世子弯腰妥协,的确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 朱樉的胆子并不大。 想到蓝昭背后有着朱标这座靠山,无论怎样都得忍着。 更何况,人家也不是要得罪自己,但要到最后的收益没有达到预想。 翻脸那是必然的! 蓝昭独自坐在床榻边,之所以敢和秦王正面对刚,即是捏准了他的贪欲。 一年下来,五万白银,这笔数目对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对藩王来说更是一笔巨大收入。 最重要的是合法! 有钱,才能真正像个藩王。 四座工坊带来的收益,在蓝昭眼里还是其次,他想要利用西安府本身所存在的优势,在半年之内将军工厂的雏形打造出来。 太子朱标巡视西安期间,护卫都是由秦王府负责,身边一直都会有当地的父母官进行陪同。 蓝昭自然而然就空闲下来了。 当然,也并非是待在秦王府中睡大觉。 次日上午,假扮太子的蓝承阳从洛阳赶赴而来,身边也携带了一批亲信人手,蓝昭则将其安置在城中。 蓝昭开口问道:“遭遇袭杀时,有没有获得什么有利信息?” “那帮人有些恐怖……”蓝承阳心有余悸道。 “怎么说?”蓝昭面露疑惑。 “他们在刺杀的同时,为了保守秘密,简直做到了极致,稍有不对劲就会立即自杀,就好像根本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一样!” 蓝承阳记得很清楚。 昨夜,就在去往洛阳的道路上,遭遇了一批袭杀者。 交手激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见到无法成功得手,又无法全身而退。 仅仅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全部咬破牙洞中的“毒袋”,齐齐赴死! 那种十几个人一起自杀的场面,实在令人心有余悸。 这就让蓝昭非常好奇。 燕王朱棣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这群人为了毁灭罪证,宁可自杀,也不苟活? 其中缘由,让人费解。 既然想不通,蓝昭干脆懒得去想,反正目的已经达到。 可以确认当初在醉花阴中刺杀自己的人,以及太医院的范忱等人,还有埋伏在洛阳的这帮人,全部出自同一个势力。 看起来,比起锦衣卫还要鬼神莫测。 蓝昭拍了下蓝承阳的肩膀,劝慰道:“好了,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与太子有关的事情,就不必你们继续冒险了。” “把诸位叫到西安府,有着其他事情让你们做。” “期间务必保证不可泄密,谁敢往外吐出一个字,那就都别活着了。” 蓝承阳招揽来的人,大多数都出自军伍,而且还有个共同特征。 穷! 最佳之处在于,这帮人家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五六口人嗷嗷待哺,并且住址都在蓝承阳手中掌握。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泄密。 只要把钱使够了,照样也能将这帮人变成死士。 若是真有泄密可能,别说他自己,就连家人都会被牵连。 蓝昭可不会守什么“祸不及家眷”的规矩。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看似到处充斥着礼义廉耻与仁义道德,剖析根源与远古时代没什么区别。 几千年前,或许拥有着强大蛮力的人才叫做强者。 今朝今日,则是握有权力与金钱的人,才配站在食物链顶端。 最显着的区别在于,底层生物越来越像个人了而已,但本质上的差距难以改变。 众人皆是用一股期待的眼神看向蓝昭。 因为,这位蓝家世子从来不画大饼,让他们做的事情风险越大,那么后面的收益就会越大。 其他的保证不了,但是银子,保证能让人拿到手软! “承阳义兄,今天日落之前,在城中找到一些可靠的倒斗高手。” 蓝昭此话一出,众人脸色愕然。 倒斗?不就是刨人家祖坟? 光明正大的生意不干,去搞这种损阴德的事情? 不等他们提出质疑,蓝昭直接甩出一句话。 “此事事成,一人五百两白银。” 当即就有人表态道:“世子,兄弟几个定会好好给您做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刨个坟算什么呢!” 钱,才是最可靠的东西。 蓝昭淡然一笑,解释道:“不是让你们刨坟,而是要你们监督那些倒斗的贼人,最好能挖出一个大墓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蓝昭是想要墓中的那些陪葬品。 要是拿到市面上来卖,确实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但相应的风险也非常高。 被官府衙门抓到,那就是杀头的罪名! 蓝昭继而保证道:“放心,我会和衙门打好招呼,你们无需担心被抓,只需按照吩咐做事即可。” “承阳义兄,你跟我出来一下。” “有些事情,我得另行叮嘱。” 二人来到外面,找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 蓝昭开口之时,便透着股杀气。 “义兄,成功得手之后,将参与此事的人,除了你自己外全部抹杀掉,不要留下一个活口。” “从古墓中带出来的陪葬品并不重要,我想要的是古墓本身。” 古墓本身? 蓝承阳满头雾水,忍不住追问道:“世子,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你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即可。”蓝昭说。 “那……好吧。” 蓝承阳没有拒绝,他只明白一个道理。” 听蓝昭的话,金银财宝,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世子,我这就去着手准备。” 虽说盗墓挖坟这种事,的的确确损阴德,但也不是让他亲自去干,而是要找另外一批人动手。 只是,最让人疑惑的是,蓝昭的侧重点在于古墓本身,而并非那些陪葬品。 至于杀人善后,根本不是难事。 陕西甘肃一带,本就有着不少凉国公蓝玉的旧部。 身处此地,与身处主场无异。 第120章 一座古墓,即是军工厂的雏形! 后世对西安这座城池,有着独特的形容词。 地上人多,地下人也多。 简单来说,便是古墓的分布范围太过密集,可能脚下就是某位古时候的王侯将相之墓。 因此盗墓贼十分猖獗! 大多数都是为了寻求陪葬品,用以换取金银。 在那帮手下看来,蓝昭如今的行径,与盗墓贼没什么区别。 堂堂凉国公世子,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令人不齿! 蓝昭看上的自然不是那些陪葬品。 来历不干净,沾手还晦气。 他要的是一座庞大的古墓! 准确来说,是一片能够容纳“军工厂”的区域。 这个计划早已在蓝昭心中成型。 军工厂与其他工坊不同,前者就是以打造“杀人利器”为主,而不管是以任何形式存在市面上,都会被朝廷认定会意欲谋反。 在太子朱标和秦王朱樉看来。 蓝昭来到西安府,是为了能让自家产业垄断西北。 的确,有这个原因,但实际却是一个幌子。 谁都知道蓝昭要在这里置办工坊。 可谁又知道,他要在这里建造起一座“能让日月换新天”的军工厂呢? 地面上的工坊十分不合适,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察觉。 若是选择开凿地室,闹出的动静肯定也不会小,倒不如借着西安府的地利捡一个现成的。 蓝承阳办事十分利索。 不到两个时辰,就把当地一个倒斗老贼带到蓝昭跟前。 “少爷,这就是当地最有名的盗墓贼,吴九清。” 蓝承阳简单介绍了一句。 看到这老头贼眉鼠眼的样子,蓝昭便觉得极为靠谱。 从面相来看,天生的贼! 吴九清并不知道蓝昭的真实身份,腆着脸笑道:“不知这位爷看上了哪座墓,亦或者是什么东西。” “在老朽这里,只要把钱给够。” “三天之内,绝对能把您想要的东西送到您面前。” 蓝昭淡然道:“本公子要的是一整座墓,能弄出来吗?” “一整座?!” 吴九清以往接到过不少大活,他将蓝昭的话理解成,要将一整座墓的陪葬品全部吞下。 这么做,价钱自然也高。 “墓中的陪葬品你我五五分,但务必要将墓中所有机关全部触发。” “事成之后,本公子会给你五千两白银。” “工钱另算。” 听到这话,吴九清这老狐狸算是明白了。 眼前的小少爷根本不是冲着陪葬品去的,而是想要一座大墓。 以前也有某些权贵做过类似的事情,无非是想把长辈的偷偷迁进去,认为王侯将相的墓地风水能帮助他们升官发财。 倒斗贼们最喜欢干这档子事! 吴九清心领神会道:“公子,您可是找对人了,除了始皇墓老朽不敢进,其他不管是皇帝还是王侯,老朽都敢进去走一遭。” “这样,给老朽三天时间,保证给您找出一个风水极佳的好地方,并且帮您腾干净!” “能让公子的先人也沾一沾帝王之气!” 蓝昭闻言,神情一怔。 没想到这倒斗老贼还挺上道。 随后,蓝昭再次问道:“你确定只需要三天?本公子要的大墓,不得低于六十亩的规模!” “三天之后,还是这地方,不见不散。” 吴九清尖嘴猴腮的脸上满是自信:“到时若是公子不满意,我老头子愿意把定钱十倍返还!” “那好,先给贰仟两定钱。”蓝昭说。 看到银票到手,吴九清欣喜无比,立马就开始着手安排。 盗墓这种事情,毕竟见不得光。 蓝昭看向蓝承阳,淡淡道:“义兄,你同时也得做好准备了,到时候吴九清这老头办成之后,连同他和他的人手全部抹杀。” “明白,我已经和几个义父的旧部联系好了。”蓝承阳低声道。 蓝昭忽然笑道:“怎么感觉本公子越来越坏了呢。” “的确!”蓝承阳附和道。 二人相视一笑,眼眸中都流露着一股奸诈。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蓝昭独自返回秦王府。 三天里,基本上看不到朱标和那些扈从的身影,都在西安府各地巡视考察。 既然当真要迁都,任何方面都必须细致。 蓝昭懒得跟着朱标跑东跑西。 至于开办工坊,也得让朱樉先弄一块地皮出来才行。 就在等待吴九清答复的第三天。 秦王朱樉主动找到跟前,欣喜道:“小昭,今日本王已经和西安知府说好了,将城东的三十亩地全部给我们!” 四座工坊,最少也得需要三十亩地。 蓝昭慵懒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朱樉搓了搓手指。 朱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从袖口不情不愿地掏出几张钱庄银票。 “先给你一万五千两用着,权当是定金了!” 毕竟,现在连厂房都没看见呢,一口气拿出三万两白银,谁都不会放心。 再者说了,过些日子,蓝昭还得跟着太子朱标去往北平呢。 蓝昭坦然收下银票,笑嘻嘻道:“秦王殿下,您可真谨慎,现在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一码归一码,本王就等着你的分红养老呢!”朱樉正声道。 “放心,去往北平之前,我会安排人来接手产业安置,不会耽误咱们赚钱的。” “那就好。” 把朱樉应付过去后,蓝昭则悄然离开秦王府,带着蓝承阳来到三天前的会面地点。 看起来尖嘴猴腮的吴九清,还在原来的位置等着,并且是孤身一人。 见到二人前来,吴九清急忙上前。 “哎呦,公子,您总算来了,在下还以为你要爽约呢!” 蓝昭淡淡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您放一百个心,墓地全部腾空,足足有六十三亩,还是唐朝时期的墓葬呢!” “只是里面的陪葬品不多了,在下可是一个都没动。” “若是公子还有空闲,不妨去亲眼看一看,要是觉得满意,咱们今日就把钱给结了,怎样?” 吴九清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毕竟那是实打实的五千两!足够他逍遥快活一年半载的了! 只见蓝昭微微点头。 吴九清就跟条哈巴狗一样走在前方带路。 第121章 黑吃黑!人命在他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墓地地点位于西安城北郊。 沿途,蓝昭一直都在关注地形与路线,总的来说还是较为满意。 来到墓道口子,吴九清谄媚笑道:“公子,您看,这地方依山傍水,若站在山头俯瞰而去,则有猛虎吞龙之象……” 吴九清还打算好好介绍这座古墓的来历。 话说到一半,就被蓝昭打断。 “直接带本公子进去看看。” 吴九清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 墓道当中伸手不见五指,而其中还有着吴九清的那帮倒斗兄弟,拢共也才二十来个人。 墓中机关全部都被触发,陪葬品都被堆积在一处空旷地带。 蓝昭淡淡问道:“这座墓的出入口,你们都弄明白了吗?” “公子请看,这是在下亲自绘制的墓道图,保证准确” 吴九清从胸口掏出一叠纸。 蓝昭看都没看,直接交给蓝承阳,吩咐道:“按照图上的路线探查一遍,确定无误之后就可以付钱了。” “明白。” 蓝承阳快步离去。 这群盗墓贼们都是眼睛放光。 五千两白银,分到每个人手里也有好几百两,再加上这些陪葬品还能五五分。 这钱赚的是真轻松! 吴九清等人并未怀疑,但过了小半个时辰,蓝昭将墓中内部情况全部摸透,而仍然不见蓝承阳回来。 毕竟这座墓的规模不算太大,即便要确认出入口的准确路线,也没必要花如此之长的时间。 吴九清显得有些不耐,腆着脸笑道:“公子,您看,要不先把钱结了,咱先让这群兄弟回去歇会。” “这几天,为了您的事,大家可是没日没夜的干。” “还请公子行行好!” 干下三滥的事情,态度自然也要放低一些。 蓝昭目光一瞥,脸上神情看起来很是和善。 “难不成你还认为本公子会欠你的不成?” “万一你要是在墓中耍花样坏了风水,到时候本公子找谁说理?” “既然要探查,就得把所有地方摸清楚,这样你拿钱也安心,免得以后找你麻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吴九清只好闭上嘴巴。 长期以来,倒斗行当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意,所养成的直觉似乎在告诉他,眼前这位看似和善的公子哥藏着一股杀气。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吴九清愈发不安。 “公子,您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赖账的人。” “不如这样,我们先返回城中等待,到时候您确定无误后,再派人把银子送来即可,怎样?” 蓝昭微微一笑道:“急什么。” 此刻,那些倒斗贼都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吴九清神色骤然转冷。 “钱也不给,人也不让走,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老子警告你,别在西安的地界上找事,小心老子这座墓变成你的埋骨之地!” “现在,老子非要走不可!” 吴九清一挥手,所有倒斗贼都跟着他朝着墓道走去。 本以为,这件事情会不了了之。 即便出了古墓,也不担心会赖账,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蓝昭手腕上忽然多了把匕首。 只见他快步朝着吴九清走去。 掌中匕首寒芒一闪,猛然朝着其天灵盖刺去! 这一下力道极中,刀锋完全贯入头颅,待到拔出来时,还带出了不少血浆。 古墓里的光线,只靠着那几盏摇曳烛火。 其他倒斗贼们隐约看到了这一幕,都捏紧了手中的盗墓工具。 蓝昭阴森森地笑着。 “呵呵……诸位,你们今天一个都走不了。” 这帮倒斗贼们倒是也不惧,看到吴九清彻底没了生机,皆是暴怒无比。 “你他吗的敢黑吃黑是吧!” “兄弟们!上!” “做了他!给九爷报仇!” 吴九清的身份并不低微,是整个西北地区倒斗行当的魁首,威望极高。 他的狗腿子们跟疯了一样朝着蓝昭扑来。 蓝昭神色淡漠,仅仅靠着手中一把匕首,便可应对的游刃有余。 这得益于从小到大来自蓝玉的训练。 除去兵法上的理论知识外,还有接近实战的严苛训练。 刀枪剑戟,肉搏拼杀,就连如何杀人最为利索,蓝昭都学的炉火纯青。 倒斗贼们身手是不错, 可在墓葬当中,视野太过黑暗,他们只能依靠着听觉来寻找蓝昭的位置。 以多战少,如此环境下并不占优势。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有三人被抹了脖子,蓝昭仍是毫发未损。 同一时间,墓道那边亮起火光,但对倒斗贼们来说,那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蓝承阳带着一帮亲信涌进墓道,蓝昭则冷冷吐出一个字。 “杀!” 这场惨无人道的屠戮很快就宣告结束。 在此之前,蓝昭已经记下倒斗贼的人数,加上吴九清总共十六人。 蓝承阳清点过后,正声道:“世子,确定无误,十六具尸体都在这了。” “那好,在墓道里找个地方埋了吧。”蓝昭说。 “是!” 蓝承阳忍不住夸赞道:“世子,不过您是真厉害,一个人面对十几个亡命之徒,连根头发丝都没被伤到。”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不值一提。” 蓝昭单手负后,装出一副绝世高手的模样,但突然咧嘴笑道:“本公子是不是很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风范?” 这让蓝承阳等人有些难以接受。 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上过战场真正杀过人。 可每次将刀剑刺入敌人身体时,心中都会有种恐惧,甚至还会因此寝食难安。 杀人,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需要做出非常艰难的抉择。 这也是蓝承阳第一次见到蓝昭亲手杀人,而他还能风轻云淡地开起玩笑。 就好像被杀死的倒斗贼,在他眼里连蝼蚁都算不上。 这座墓葬,已经成为了蓝昭的私有物。 活口尽数被灭,不会有外人知晓此地的存在。 蓝承阳避开了杀人话题,而是问道:“对了,那些陪葬品怎么处置?” “先前听吴九清说这是唐代的墓葬,陪葬品应该值点钱,你们自己处理吧。”蓝昭不以为意道。 “多谢世子恩赐!” 第122章 敲诈到本公子头上来了? 在蓝昭等人离开古墓过后。 埋葬那些尸体的地方,泥土却出现了些许松动。 一位满身血腥的倒斗贼,竟然硬生生用手掌挖开了泥土。 若是有旁人在这,非得被这副情形给吓得丢魂不可。 此人是吴九清的关门弟子,徐昌。 被蓝承阳袭杀时,一剑贯穿了其心脏部位。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死。 常人心脏通常都长在胸膛左边偏中的位置,但徐昌异于常人,天生心脏长在右边。 加上长期倒斗,早让他练成了“假死”的本事,这才让蓝承阳验尸时没能察觉到。 徐昌捂着左胸伤口,艰难走出墓道,小心翼翼地走出这座墓葬。 发现那帮人已经全部离开,这才安下心来。 “师父被杀……” “我得赶紧把这事告诉秦王殿下!” “绝对不能让那帮人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人人皆知,西安墓葬诸多,而贩卖陪葬品带来的利润也十分可观。 吴九清之所以能成为西北倒斗魁首,也少不了秦王朱樉的支持。 代价就是定期奉送真金白银,亦或者稀世珍宝,以保证吴九清及其麾下那帮倒斗贼能够不被官府稽查。 现在吴九清被杀,相当于破坏了秦王朱樉的利益。 徐昌料定,秦王不会坐视不管,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如今的秦王,也得给凶手三分薄面。 徐昌返回城中,简单处理了下伤势,便悄然来到了秦王府当中。 朱樉刚好和朱标巡视城邑返回,正打算在书房休息会时,一名王府太监前来禀报。 “殿下,吴老贼的弟子徐昌请求面见。” 朱樉以为是又要送什么好东西,倒也没有阻拦,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看到朱樉之时,徐昌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并且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怎么回事?你师父呢?” 朱樉也看到了他身上的血迹。 徐昌哽咽道:“殿下,小人与恩师在帮一个客商寻找墓葬之后,被那客商伏杀在墓葬当中,您可得为小人做主啊!” “岂有此理!” 朱樉猛地起身,怒声质问道:“那人的姓名住处可都知道?” “小人不知,但看起来只有十八岁左右,面容俊秀脱尘,约有七尺身高,身着衣物像是个南方人,而且都是上等丝绸,但小人被杀伤时,隐约听到他的手下称他为‘世子’!” 徐昌尽力回忆着凶手的外貌。 从头到尾,凶手都没有说过真实身份。 朱樉瞳孔震颤。 根据这些描述的特征,他想到了一个人。 凉国公世子,蓝昭! 如果是他,做出这种黑吃黑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朱樉的怒意瞬间消散,但仍是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多亏你了,否则本王还不知道这事。” “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替你师父做主,近些日子你就住在秦王府吧,但不要随意踏出房门。” 徐昌感激涕零道:“多谢殿下!” 让人带走徐昌后,朱樉脸上却露出一抹奸诈笑意。 “蓝昭啊蓝昭,你胆子还真不小,来西安这才几天,就惦记上古墓生意了?” 这将是一个把柄! 若能够利用的好,没准就可以在蓝昭身上不断榨出油水。 为此,朱樉顾不得休息,径直走到蓝昭所在的卧房。 叩响房门过后,蓝昭前来开门,惊讶道:“秦王殿下,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进去说吧,是生意上的事。”朱樉笑道。 “请。” 蓝昭并未拒绝,以为朱樉是要和自己商议四座工坊的事情。 关上房门之时,朱樉开门见山道:“小昭,吴九清是你杀的,对吧?” 气氛陷入沉默。 蓝昭眼眸顿时流转着寒意,他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秦王殿下,您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呢?” “你留了个漏网之鱼,吴九清的弟子,徐昌。”朱樉解释道。 “多谢秦王提醒,那就把人交出来吧。” “那可不行!” 朱樉直白地摇了摇头,笑道:“咱们现在是自己人,本王也不会拿这事威胁你。” “吴九清这帮倒斗贼,一直以来都是本王的鹰犬,这些年来也送了不少金银财宝。” “你为了点陪葬品,就干出黑吃黑的事情,本王肯定要给他们讨要些公道嘛,起码得给家眷们一点安家费嘛。”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碎银几两。 蓝昭还以微笑:“要钱,可以,但秦王还是先把人交出来吧。” “那不行,万一你把他宰了怎么办,这样显得本王太不厚道。”朱樉依旧选择拒绝。 “你开个价。” “黄金五千两!” 蓝昭不免倒吸了口凉气,冷冷道:“要是我不给呢?” “这么不光彩的事情,你也不想被捅进应天府吧,权当花钱买个平安得了。”朱樉说。 “去你大爷的!” 蓝昭直接破口大骂道:“好你个朱樉,本公子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你特喵的连自己人都敲诈?” “给你脸了是吧?” “真当我蓝昭是软柿子?我敢杀朱桂,难道我就不敢杀你?” 这下,轮到朱樉慌了,他连忙捂住蓝昭的嘴巴,沉声道:“大晚上的你小点声!” 蓝昭直接拍开朱樉的猪爪子,口水唾沫喷其一脸。 “你敢说,我也敢说!” “堂堂藩王,和倒斗贼沆瀣一气,盗卖陪葬品!” “这事我要是告诉太子,究竟是谁丢脸?” “而且,我杀的是倒斗贼,又不是无辜百姓!” “即便告诉陛下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说本公子和倒斗贼起了冲突,一气之下纵容随从杀人而已,朝廷又不敢治我的罪。” “反倒是你,秦王朱樉,拿此事来威胁敲诈,开口就是五千两黄金!” “本公子非得把你皮扒了不可!” 朱樉彻底慌了神,连忙抬手抱拳求饶。 “小昭……小昭,你别误会,本王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嘛,你不会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吧?” “那个漏网之鱼,已经被本王留在了府中。” “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本王权当没有看见,以后这事也当做没有发生过,怎么样?” 第123章 打造军工厂,改天换日! 看着蓝昭的脸色逐渐平缓下来,朱樉也是松了口气。 这小混蛋,发起疯来,怕是阎王爷都得让他三分。 朱樉心有余悸,并且暗暗决定,以后哪怕是得罪自家老爷子,也绝不和这混蛋发生利益冲突。 不就是要点钱嘛,跟要了他命似得…… 蓝昭没好气地问道:“人在哪?” “客房里,本王带你去吧。”朱樉说。 “走!” 蓝昭出门之前,还从枕头下将匕首抽了出来。 那间客房外,有着王府太监专门看守。 朱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随即二人推门而入。 看到朱樉,徐昌眸子里满是惊喜,以为有了什么进展。 当看到蓝昭的那张脸,徐昌宛若雷击,愣在原地。 “秦王殿下,他……他就是杀害我恩师的凶手啊!” 朱樉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本王没办法,你恩师的确死的可惜,奈何本王与这位公子交情更好,总不能帮着你来对付他吧。” 明晃晃的匕首在蓝昭手里捏着。 徐昌已是满心惊恐。 他想要报仇,但他更想要活下去! 徐昌只能再一次跪下来,颤颤巍巍地央求着。 “殿下……殿下,小人不想死!” “小人很懂规矩,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求求您,饶了小人一条命,权当您积德行善了,好吗?” 此人的性命,朱樉决定不了。 不过仔细想想,许多年来,在吴九清手里收了也有上万两白银,而且都是盗卖陪葬品的脏钱。 这要是被朝廷查出来了,丢皇室颜面不说,还真得被治罪。 正好,借着蓝昭的手,铲除掉隐患。 朱樉没有想到的是,蓝昭竟然把匕首交给了他。 “秦王殿下,这事您也脱不开关系,您来动手。” “这次,盯准他的脖子。” “一刀即可毙命!” 说这话时,蓝昭脸上还挂着一抹淡淡笑意。 朱樉的算计仍然落空。 只要沾上血,彼此关系的就会被绑的越来越紧。 徐昌彻底绝望。 朱樉捏紧刀柄,缓缓道:“小子,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投个好胎。” “不要以为这世上真有公道可言。” “你的性命,在我们这帮权贵手上,其实和阿猫阿狗差不多。” “忍着点,也就只有一瞬间的痛苦而已。” 朱樉下手也极为果断。 抓住徐昌的头发,将匕首刺入其咽喉,鲜血溅射在他的藩王蟒袍上。 亲眼看着徐昌倒地抽搐,最终了无生机,蓝昭这才放下心来。 朱樉也是同样的笑眯眯。 “这下,咱俩都能安心。” “但本王仍然很好奇,你应该是不缺钱的,为何要急于染指倒斗生意呢?” 蓝昭敷衍道:“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想做?” “那倒也是,但这群倒斗贼每年都能送给本王三五千两的白银,这笔亏损你得给本王补上。” 这话可并非开玩笑。 蓝昭爽快答应。 “白银好说,黄金免谈,尸体就有劳秦王自己处理了,我回去歇着。” 蓝昭坦然走出这间屋子,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如此气定神闲,连朱樉都认为自己望尘莫及。 拿着匕首的手,还在颤抖。 …… 次日一大早,朱标仍然去巡查西安各地,朱樉作为藩王必须得陪同。 蓝昭有着大把的时间来进行产业安置。 为此,在城中客栈,重新召集蓝承阳等一众亲信。 军工厂的场地问题算是解决了,接下来便是材料问题。 仿造出现代枪械不是没有可能,其中机械原理算不上以人力可以实现,但是需要大量金属进行铺垫。 炼铁,炼钢,这才是头等大事,还得必须炼出有着高质量的钢铁。 铁矿则是必不可少! 问题是这玩意属于朝廷管制物品,就得需要依托其他四座工坊来打掩护了。 西安府的产业工坊,也需要有几个可靠之人来打理。 蓝昭看向蓝承阳,问道:“这群兄弟里面,你挑四个靠谱且信得过的出来,分别掌管水泥、肥皂、纺织、化肥四座工坊。” “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西安,所以必须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这帮亲信,原来都是蓝玉在军中旧部,都有着过命的交情。 并且都没有什么心机。 至于军工厂,蓝昭打算先完善雏形,逐步再进行全面产业化,整个过程还必须要做到悄无声息。 此次离开西安府之前,就得打好一切基础。 半年之内,得让第一条现代枪械现世! 只要完成了从零跨越到一的鸿沟,以后的事情可就简单多了。 打造军工厂的目的也很简单。 改天换日! 培植势力,豢养私兵,密谋造反,在朱元璋手上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倒不如祷告上天降一道天雷,把所有朱家人劈死。 蓝昭只能另辟蹊径。 造出大量枪械,形成军事产业上的垄断,逐步控制大明军事力量,进而取代朱家人的权威地位。 这种事,他不但敢想,还真的干了起来。 在军工产业完全成熟之前,蓝昭依然得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 朝中针对淮西勋贵的新臣一派。 藩王当中的燕王朱棣。 还有那位至高无上的洪武皇帝朱元璋。 这些还只是明面上存在的,暗中没有浮现出水面的势力也有很多。 稍有不慎,即会粉身碎骨。 工坊产业上的进展非常快,秦王朱樉与西安知府沟通后,立即开始了建造工坊。 蓝昭将所有的制作原理编纂成册,交给蓝承阳挑选的四个人掌管。 只要保证不泄露,垄断地位就无法被动摇。 产业只要进入成熟阶段,到时再泄露也就无伤大雅了,反而于国于民都有利处。 任何事物的进步都需要竞争。 正如国家的进步,需要用战争齿轮不断推动,而非“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么简单。 在不断了解洪武年间的时代,蓝昭才真正意识到那些圣人学说害人不浅。 不能说全部都是坏处,但在同一时代,世界上早已出现变革的苗头,西方已经出现文艺复兴。 大明纵然像历代王朝一样,屹立在世界之巅,仍需要一种变革进行推动! 否则,还是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根绳的情形。 第124章 只要本公子不造反,何须低调? 蓝昭作为后世者很是清楚。 大明灭亡,闯王李自成战败,清军入关,改朝换代,导致神州陆沉三百年,以至于在十九世纪遭到西方列强反复凌辱。 可若是能在明初掀起工业革命的浪潮,会是怎样的情形? 蓝昭认为还是一个疑问。 唯有真正推动变革,方可见得真知。 在考虑清楚一切过后,蓝昭将思绪拉回现实。 “承阳义兄,太子巡视西安结束,大概也就在这一两天的时间。” “你继续做好准备,随我一起前往北平。” “其余兄弟,皆留在西安,不必事事听从秦王,一切以我的意志为准!” 这帮人本就把蓝玉当做神明般看待。 对于蓝昭,自然是不敢轻视。 再加上留给了他们一大笔银两,必然会好好办事。 蓝承阳主动请缨道:“实在不行,就让我留在西安,先让工坊产业稳定下来再说。” “不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只有你。”蓝昭说。 听到这话,蓝承阳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以前在军中当个主簿,有着蓝玉庇护,就像是混吃等死的货色。 跟在蓝昭屁股后面,却能真正受到重用。 为了能让产业稳步发展,蓝昭特地找到朱樉,并且以一种极为严肃的态度进行警告。 “秦王殿下,在下与太子离开过后,你无需插手产业上的事情。” “但凡让在下发觉,我会立即撤掉所有产业,毁掉一切成品。” “这是不可触碰的底线!” 朱樉欲哭无泪道:“小昭,你放一百个心。” “为了能让四座工坊建立起来,本王把家底都快掏空了,就指着这些生意年底能回本呢。” “别说染指,本王连看都不敢看,生怕招惹祸事!” 工坊的产能足以覆盖陕西全省,赚钱回本不成问题。 年底收账之时,便可进军山西,彻底垄断西北一带。 生意上的事,朱标一直都在睁只眼闭只眼,但也有个前提条件。 按时足额向户部交税。 蓝昭安置好产业事宜后,巡视西安接近尾声。 这一日,朱樉在秦王府中摆了桌酒席,上边全部都是山珍海味,但能上桌的人除去他自己外,也就只有蓝昭和朱标了。 之所以如此铺张,实在是心里高兴。 只因蓝昭明天就得走了! 朱樉打心底不讨厌蓝昭,可看见他却心塞的慌。 酒桌上,朱标对此哭笑不得,同时也劝慰道:“小昭,你那股狂傲性子也该改一改了,平时做人做事都得低调些,对你有好处。” “我是凉国公世子,我爹是凉国公,我表姐夫是太子储君,魏国公是我大舅子,秦、晋二王是我的好兄弟!” “我开办的四座工坊,给朝廷交了多少税?又让南直隶数以千计的百姓有个稳定的收入!” “有着你们,我还做了这么多好事,只要我不造反,何须低调?” 这话说的,确实狂傲。 只是让朱标和朱樉都有些汗流浃背。 朱标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只要别做太出格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能容忍蓝昭。 蓝昭故意抛出这些言论,就是想看看,这两位朱家人的反应。 看来,生机变得越来越大了。 下一站,北平。 蓝昭心中已然决定,最好能一次性解决燕王朱棣这个祸患。 至于以后有没有永乐大帝这号人物,他不在乎。 “这天下,若是朱家人担不起,就由我蓝昭来担!” …… 北平府,燕王府。 现在巡视北平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导致朱棣麾下的一众心腹人心惶惶。 并且,还有股风声,说朱标巡视西安有些不满意,并不打算将其作为迁都备选。 由于时间紧迫,还会取消巡视洛阳。 那么北平就成为了迁都的最大可能。 这样一来,燕王朱棣就得收拾铺盖滚出新京师。 为了此事,朱棣几乎日夜都在和道衍进行商议。 道衍永远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让朱棣极为上火。 “姚广孝!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句话啊!” “太子要是真确定北平作为新京,到时候所有事情都会败露!” “咱们全都得下去和那群淮西勋贵作伴!” 道衍温和道:“殿下,您现在知道问贫僧了,安排人在洛阳袭杀太子,怎么不和贫僧商量?” 此事,让道衍最为愤怒。 败笔中的败笔! 朱棣不免羞愧道:“本王是觉得尽早处理掉太子,就能让天下仍然在我们的掌控当中。” “你能想到的,难道太子想不到?难道太子身边的蓝昭想不到?难道那群太子府属官想不到?当他们都是傻子啊?” 道衍忽然厉声责问,朱棣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王妃徐妙云就在一旁看着,朱唇抿了抿,想要开口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如果朱棣不派人进行刺杀,事情还有回旋余地。 这下,朱标奔赴北平,就不只是为了迁都事宜,更是为了铲除一切潜在祸患! 哪怕没事,也得揪出点事。 道衍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殿下,事情症结在于太子对您的怀疑与猜忌,您要做的就是证明清白。” “哪怕朝廷决定迁都,前前后后也需要三至五年的时间,仍然足够我们继续谋划。” “你不但要对太子低声下气,还得对蓝昭奉为上宾,借用王妃的关系尽量讨好这位纨绔公子。” “只有这样,才能安抚太子。” 以退为进,只能说是缓兵之计。 道衍也做了另外一手布置。 太子朱标绝对不能死在北平,但如果蓝昭死在北平,很多麻烦都会随之消失。 这也正符合朱棣的心意。 徐妙云却忽然问道:“杀了蓝昭,依照凉国公的性子,多半会产生军事哗变,这个后果我们该如何承担?” “他如果敢闹腾,那就是在推进淮西勋贵的灭亡,这样本王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稳。”朱棣自信一笑。 道衍也跟着点头。 “归根结底,蓝家人是臣,朱家人是君,君对臣本就有一种天然的压制,还请燕王殿下好好利用这股优势。” 第125章 绝不可让蓝昭活着走出北平! 杀心一起,覆水难收。 朱棣再次对着道衍拱手作揖,态度显得十分恭敬虔诚。 面对朱元璋时,这位燕王殿下都没有如此纯粹。 “先生,此事就有劳您进行布置了。” 道衍还以礼数,微笑道:“贫僧定会尽力而为,还请燕王殿下放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没什么难的。 关键是,能不彻底激怒朱标,还能让他心服口服。 朱棣不害怕蓝玉,但不代表他不害怕亲大哥朱标。 太子还没死呢。 作为储君,有的是办法让在外戍边的藩王吃尽苦头,更有甚者会让兄弟之间彻底决裂。 道衍却是认为,只要保证一个宗旨,此事便可平稳过渡。 不可让蓝昭活着走出北平府。 不可让太子朱标死在北平府。 至于报复,完全没有必要想太多。 朱棣缓缓坐下,眉目之间流露着忧愁。 “如果说,太子会因蓝昭之死,对本王进行清算,会不会太划不来?” 道衍却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看似风平浪静的北平府,实际上已是四面楚歌。 朱棣忽然意识到,自己悄然陷入到了绝境当中。 原本朝廷是不考虑将北平纳入迁都范围,但他从东宫中的线人嘴里听说,蓝昭极力建议北平府作为迁都首选。 杀了豫王朱桂,导致母妃一病不起。 又在应天府中捏造流言,将自己逐出应天府,以至于豫王之案变成悬案。 现在,还要毁了北平封地。 这三件事,不就是要和自己结下死仇吗? 朱棣想不明白,蓝昭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道衍一语道破玄机。 “杀豫王,大概是蓝昭为了清除祸患,但因此也会得罪您。” “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蓝昭此人,睚眦必报,他不会允许任何威胁存在。” “除非您愿意放弃替豫王报仇,然后拱手让出北平府,蓝昭或许才会真的安心,但到最后他一样会置您于死地。” 道衍的判断,极为精准。 虽然从未与蓝昭碰过面,但他却能感觉的出来。 此人是燕王道路上最大的阻碍,没有之一! 现在就等着蓝昭进入北平。 徐妙云很适时的提醒道:“殿下,蓝昭到来之后,你可得有个做姐夫的样子。” “明白。”朱棣玩味一笑。 无非就是要把这场戏给演好。 为此,朱棣可是下了血本。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太子朱标对自己的观感已经不是很好,但面子上的事情还得做做。 每日天色未明,朱棣便携带家眷来到城门外跪拜迎接。 还让不少文士对太子朱标歌功颂德。 此举目的,便是为了让朱标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对他无比敬畏。 更是在向朝廷展示。 燕王朱棣,永远是一个能为国守疆的老实藩王。 不但如此,朱棣还把燕王府中的陈设换成破烂玩意,特地找出那些缝着补丁的衣服穿在身上。 外面的藩王蟒袍完美无瑕,但里边的内衬有着显眼的补丁。 亦是彰显自己与其他藩王不同。 别说鱼肉百姓,连日子都过得非常清贫疾苦,和民间百姓比起来都没什么区别。 朱标抵达北平的当日。 见到这般情形,心中非常惊讶。 走下龙轿之时,朱棣显得很是激动,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上来就跪在朱标面前,情深意切地喊道:“大哥!” “老四!”朱标亦是热情回应。 蓝昭则在旁边负责护卫,不免暗自感慨。 亲兄弟还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朱标知道,朱棣可能有不臣之心,可说到底兄弟情义不是那么轻易被磨灭。 更何况,一直都没有找到朱棣的谋反证据,所有现象都是凭空臆测。 朱标不会一味听从蓝昭的意见,他也有着强悍的个体分析能力。 看着面黄肌瘦的朱棣,朱标难免心疼。 “老四,上次在京师见你,那时还是红光满面,怎么变得如此不堪。” 朱棣细心解释道:“春节的时候,北平下了场大雪,不少百姓的房子都被压塌,臣弟便将王府中的粮食和银两拿去赈灾了,这也好一阵没吃过饱饭了。” “不过既然大哥来了,臣弟无论如何都会让大哥吃饱。” “王府已经备好接风宴,大哥快快随臣弟进城,外面实在寒冷!” 在几个藩王当中,就属朱棣在百姓当中的声望最好。 前些年,当地官员向朝廷上疏时,也是说朱棣宁愿让王府上下饿肚子,也得去接济百姓和残疾军户。 今日亲眼一见,果然如此。 朱标也是看得清清楚楚,朱棣的衣领上还打着补丁,就连王妃徐妙云身上的衣物都洗的泛白。 与西安府的秦王朱樉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众人等来到燕王府之后,被里面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想象中,藩王府邸都是琳琅满目的珍奇陈设。 眼前的燕王府却无比寒酸,比起家徒四壁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接风宴,更别提了。 几壶烈酒,八碟小菜,四盘肉食,卖相还是极差的那种,仅此而已。 朱标神色复杂。 朱棣略显尴尬道:“大哥,您别介意,臣弟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您先将就吃。” “等过几日,把名下的那些粮食卖出去一些,到时再请大哥吃顿好的。” “还请大哥切莫怪罪!” 那帮跟随在身后的太子属官们,脸上都露出了羞愧神色。 不说朝中那些公侯,就连他们身在京中,每日不都是山珍海味? 曾经多次杀败北元的燕王朱棣,竟然过着这般清贫的生活。 朱标着实心疼的紧,叹息道:“北平既然有灾,为何不向朝廷禀报?” “臣弟与北平知府筹谋过后,觉得凭着当地财力能够为百姓扛过此次天灾,则不想为父皇与大哥徒增烦恼。”朱棣说。 “若天下皇室宗亲都能像你这样,孤与父皇也能省不少心。” 这一刻,燕王朱棣的清贫廉洁形象,算是刻在了众人的骨子里。 也让朱标内心产生动摇。 蓝昭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燕王真的会谋反吗? 太医院的变故真的与燕王有关吗? 第126章 初来乍到,接风宴上的交锋 潮水般的疑问涌上心头。 真真假假,皆在眼前,难以分辨。 蓝昭也好,朱棣也罢,手段上都能做到滴水不漏,单从行迹上来看二人都没有太大问题。 最起码,眼下仍然臣服于皇权之下。 这场寒酸的接风宴就此开始。 看到蓝昭还站在一旁,朱棣主动邀请,并且还极为亲切地称呼道:“小昭,你也别愣着了,快坐下吧。” “多谢燕王。”蓝昭浅笑道。 蓝昭倒也不客气,就在朱标身边的空位坐下。 对这桌菜肴,眼里有着藏不住的嫌弃。 蓝昭撇了撇嘴道:“我与太子在西安时,每一顿的珍馐花样百出,连面点都能雕出花来。” “当然,我也能够理解,毕竟燕王在北平的日子很是清贫。” “真可谓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啊!” 这八个字,通常情况下用于贬义。 在场之人,脸色全部变得僵硬。 朱标不满道:“小昭,怎么说话呢,注意场合!” “太子,您千万别误会,我是在夸赞燕王呢。” 蓝昭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指向朱棣。 此般无礼行径,换做往常非得被直接查出去不可。 “人人都以为,身为藩王乃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燕王却能克己奉公,济世赈民,此为金玉之象。” “至于败絮其中嘛,燕王与燕王妃除了外面一层华服,里边估计都是破衣烂衫,则对应着败絮之象。” “在下比不上那些文臣,能够夸得天花乱坠。” “只能引用‘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八字!” 讲歪理,属实是蓝昭的拿手好戏。 明明骂人的话,到他嘴里却成了夸人的,还没办法进行反驳。 并且,言语中还有股深深的讽刺意味。 朱标也听出来了。 蓝昭是在说,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燕王朱棣在逢场作戏而已。 “小昭,你不会心里还记着仇吧?” 燕王妃徐妙云忽然开口,还亲自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端到了蓝昭面前。 说起来,她还是蓝昭的大姨子呢。 徐妙云端起酒杯,柔情似水,温婉典雅。 “你与妙清成婚,说起来我们都是一家人。” “当初身在京城,燕王奉旨意查案,那不过是为了秉公执法,更何况是关乎皇亲国戚的死亡,而且那时你也和豫王发生冲突,怀疑你是凶手也在情理之中。” “查案手段上有些偏激,也是燕王迫不得已。” “若是小昭因此记仇,我这个做妻子的,先替燕王自罚三杯,以示歉意。” 蓝昭急忙阻止,嘿嘿笑道:“姐姐,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我不否认还在记仇,但男人做事总得让他自己承担起来。” “正如我当初剁了豫王的命根子,可没让妙清替我出去道歉挡刀。” “姐姐,你觉得这话有理不?” 这下,氛卫就朝着锋芒毕露的方向走了过去。 徐妙云没想到蓝昭会这么不给面子。 初来乍到,便要给燕王一个下马威吗? 如果真的在这种场合,朱棣亲自道歉,那么他的藩王威望就会被蓝昭一巴掌打散。 这小子,用意深远! 蓝昭阴冷一笑,暗戳戳地思索着。 “朱棣,别以为本公子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想要以藩王身份对我形成压制,好让你能够更加名正言顺的对付我。” “不好意思,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还得让你在我面前赔礼道歉!” 这与朱棣设想的局面完全不一样。 接风宴开始之前,他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蓝昭的那些烂事给曝光出来。 现在可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先入为主。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朱棣的反应,包括朱标。 蓝昭依旧选择步步紧逼,他从徐妙云手上接过酒壶,将三个空酒杯倒满。 “燕王,咱们都是男人。” “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我没杀豫王,而你却授意锦衣卫对我的义兄严刑拷打,这件事你不给个说法,岂不是欺辱凉国公府无人?” 蓝昭嘴里蹦出的每个字眼,都像是一把刀子横在朱棣的脖颈上。 朱棣咬着牙回应道:“那是为了办案!” “办案难道就能徇私枉法?太子主办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桓案时,哪一件案子没有讲究证据事实?” “怎么就到了燕王这,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事急从权?” “还是说,你真觉得我杀了豫王啊?” 蓝昭再一次发动攻势。 只见朱棣面色铁青,他甚至想直接拔刀砍了这个狗杂碎! 还是徐妙云感觉到不对劲,悄咪咪地扯了下朱棣的衣袖,低声道:“殿下,先退一步吧,太子还在呢。” 转瞬之间,朱棣展露出笑颜。 “对对对,都是本王的错,本王当时心急如焚嘛。” “小昭说的很对,一人做事一人当,又岂能让女人为本王赔罪。” “今日自罚三杯,以示本王对小昭的歉意!” 朱棣只好捏着鼻子喝下三杯烈酒,顿觉酒劲冲脑。 这也让蓝昭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中山王徐达一家,不论男丁还是女子,都是人中龙凤。 徐妙云其实不必多说,正史上难得的贤后,靖难之役中也发挥了极大作用。 自家的徐妙清,从姿色到能力,丝毫不逊色她的这位亲姐姐。 被蓝昭这样上下打量着,徐妙云浑身都感觉不自在。 朱棣看似不在意,心底却更为不满。 “咳咳……” 朱标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小昭,既然燕王赔礼道歉,这件事情就权当翻篇了,你也适可而止。” “得嘞!”蓝昭开怀笑道。 气氛重新归于融洽,但显得很是虚假。 接风宴结束后,由于时间还早,朱棣与北平知府带着朱标前去衙门,进行例行的巡查事务。 蓝昭则被留在燕王府中,并且还恬不知耻地找上了徐妙云。 对待蓝昭,谈不上厌恶,也谈不上喜欢,说到底也是自己妹夫。 此刻的蓝昭很是乖巧。 “姐姐,刚刚在饭桌上实在对不住,我并非故意为难你。” 徐妙云温婉一笑。 “无妨,不管是谁被冤枉了,心里肯定都不好受。” 第127章 能杀则杀,能和则和,以利诱之,以威逼之! 二人的交谈仅此而已。 蓝昭还想着跟徐妙云打感情牌,试试能否套出更多有用的情报。 看着逐渐离去的妙曼背影,蓝昭咂吧着嘴。 “这娘们可真警惕……” 既然无望,那就只能另想法子。 自从踏入北平府的地界开始。 蓝昭深知,与燕王朱棣之间,必然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最起码,得抱着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 回到燕王府中的客房后,蓝昭独自盘坐在床。 “历史上,朱棣是被削藩之后才开始造反,这是普遍认知。” “可这不符合常理,建文帝朱允炆登基之后,朱棣的军事实力也开始突飞猛进。” “从这个迹象就可以表明,他在洪武年间就已经开始酝酿了。” “只要掌握相关信息,兴许就能成为将其杀死的一柄利剑!” “对了……差点忘记一个人!” 蓝昭瞳孔一震。 燕王府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和尚,也是靖难之役的策划者。 黑衣妖僧,姚广孝。 蓝昭至今未曾和他碰过面,并不知道这位历史人物,是否和历史上所描述的一样。 如果真是相差无几,那么就麻烦了。 若无姚广孝的布局,朱棣也就不会成为后来的永乐大帝。 得找出这个人,予以抹杀。 蓝昭想过直接杀掉朱棣。 这么做,只会是惹火上身。 豫王朱桂死了还不到三个月,要是燕王朱棣再死了,哪怕过程做的再隐蔽,朱元璋也一定会进行疯狂清算。 到时候,朱标拦不住的。 杀一个僧人,除了朱棣这帮人,还有谁会去关注呢? 这是最为妥善且保险的选择。 蓝昭随即找了个借口,悄然离开燕王府。 朱棣提前安排好的跟踪人手,也在途中被蓝昭甩的干干净净。 带来的心腹们已经在城中安置好,蓝昭与他们在一座不太显眼的客栈当中会面。 “吾等拜见世子。” 约莫十几个人齐齐行礼。 蓝昭淡然道:“先谈正事。” “世子有何吩咐?”蓝承阳问道。 “燕王府中有一个黑衣和尚,不论你们用什么办法,得把他给揪出来,我要他死!” 黑衣和尚? 蓝承阳想起了一些事情。 因为朱元璋和马皇后笃信佛教,在那些藩王就藩时,会派出一些僧人进入王府为藩王讲经。 某些藩王借着这个机会,将那些僧人培养成心腹幕僚。 大多数是用来作为一个用来牟利的白手套。 可是,杀一个和尚,又能给局势带来怎样的改变? 蓝承阳没有多问。 蓝昭既然要这样做,就定然有着他的打算。 “好,我们即刻开始搜集情报,尽快动手!” 蓝昭微微点头。 “再者就是,联系身在北平的自家兄弟,让他们各自都做好准备。” “必要时,我需要他们的协助。” “最好是能找到一些身居要职的人!” 蓝昭越来越觉得,自家老爹收了那么多义子,反倒成为了最正确的选择。 这帮人都是一起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所建立起来的情谊非同寻常。 进而,才会出现只遵蓝玉的将令而不听皇帝旨意的现象。 蓝昭作为凉国公世子,也是蓝玉最合适的继承人。 在这帮亲信眼里,听蓝昭的也准没错! …… 燕王府。 “蓝昭这个小王八蛋!” “当着太子的面,要求本王给他赔礼道歉?” “哈哈……真是岂有此理!” 朱棣气得又怒又笑,手掌紧握成拳。 这一点,连道衍都没有预料到。 就好像蓝昭提前看穿了他们的设计一样。 完美规避风险。 这样一来,利用藩王身份给蓝昭施压,就不可能了。 要不然名声上实在不好听。 朱棣阴恻恻地看向道衍,询问道:“本王能不能直接派人宰了他?” “不可。”道衍说。 “本王实在不想让他活着!他太坏事了!” “若是让蓝昭无缘无故死在北平,太子那边无法交代,而且蓝昭就这么死了,太子就会认为他所说的话都是属实,您就危险了。” 朱棣无言以对。 突然有一种陷入到了死局的感觉。 进也不可,退也不可,只能看着蓝昭在眼皮子底下蹦跶。 最让朱棣愤怒的是。 这混蛋玩意还敢对徐妙云上下打量! 道衍劝慰道:“殿下还请息怒。” “现在您只需陪同好太子,尽量让他减少迁都北平的想法即可。” “如何对付蓝昭,就交给贫僧吧。” 以往不管面对何种棘手的敌人,道衍始终都是坐镇幕后,为朱棣出谋划策。 这一次,面对蓝昭,道衍竟打算亲自现身。 其实到了如此地步,连道衍都没有绝对把握能够拿下蓝昭。 但他必须要保全燕王。 无论如何,都得出面和蓝昭谈一谈。 朱棣忍不住好奇问道:“先生,你打算怎么对付蓝昭?” “能杀则杀,能和则和,以利诱之,以威逼之。”道衍说。 仔细想想,道衍考虑的并没错。 与人为敌,不如与人为善。 蓝昭身上蕴藏着很大的利用价值,若是能与自己化干戈为玉帛,对于计划有利而无害。 双方死斗,只能是两败俱伤,但这是最理想的局面。 朱棣感觉,要让蓝昭成为燕王府中的一员,有些不太现实。 道衍淡笑道:“所以不能放弃杀心。” “那就看先生的了。”朱棣说。 同一时间,蓝昭也在进行着谋划。 北平军中,不少人都是蓝玉以前的旧部,其中北平四座城门的守将,全部都是蓝家义子。 由于身份太过敏感,都是蓝承阳在进行接触,确定他们可信之后,在这天夜里就都被召集了起来。 此番举动,要是被朱元璋得知,恐怕以为蓝昭得造反了。 实际上是蓝昭想要知道,朱棣在北平进行的一切军事布置。 从中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洪武年间,藩王的权力不算小,除了不能直接干涉当地衙门的事务外,实际上也可以直接调遣军队。 本来蓝昭是想知道,朱棣有没有在私下打造军械或者甲胄。 但在这期间,得知了一个意外消息。 前不久,朱棣经常拜访一位号为柳庄居士的相师。 第128章 柳庄居士,袁珙 柳庄居士,真名袁珙,是一位颇有点水平的相师。 蓝昭记忆里还有着关于此人的典故。 永乐开朝之后,朱棣册立储君,在三个皇子之间犹豫不决,是袁珙说明皇长子朱高炽为天子命格,至此奠定永乐一朝的储君。 此人在洪武年间,与还是燕王的朱棣往来颇多。 从他身上,兴许能够打开突破口。 蓝昭来了兴趣,问道:“柳庄居士现在身在何处?” “北平一处偏僻道馆当中。”蓝承阳说。 “带本公子去见一见他,正好我也想算个命。” “行……” 蓝承阳很疑惑,自家世子向来不都是极其厌恶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吗。 道馆较为残破,而且十分寒酸,窗户都还露着风呢。 门前还有些积雪,袁珙拿着笤帚正在清扫。 见到有香客前来,袁珙头也不抬地敷衍道:“今日并非吉日,在下不为人看相。” “吉日有着吉日的看法,凶日有凶日的看法。” 蓝昭笑意盈盈地抛出这句话。 袁珙这才正眼直视。 不知为何,此人面相带给了他一股极为不安的感觉。 蓝昭拱手作揖道:“在下凉国公世子,蓝昭。近日陪同太子巡视北平,得知袁居士相面之术高深莫测,特来一试。” 听到这个名字,袁珙便意识到不安的源头。 只见其神色骤然转冷。 “阁下还是请回吧,说了今日不面相!” 蓝昭决心死缠烂打,走近后低声冷笑道:“袁珙,别给脸不要脸,你帮着燕王谋反,以为别人真不知道?” 此话一出,袁珙虎躯一震。 看到蓝昭身后跟着的那帮人,个个面带杀气,绝不是好惹的主。 北平的天气仍然还有些寒冷。 袁珙却渗出了许多汗珠,心中惶恐不已。 “难道燕王的事迹败露了?” “不对啊……前些天才给他算过一次命,最近这几年没有较大的灾患。” “难道是出了变数?” 袁珙的相面本事确实不弱。 在他看来,朱棣是铁定的帝王雄主之象,其命格仿佛就是老天爷专门为其定制的一样。 可为何会被眼前的蓝昭所知晓? “封了这座道馆,别让其他人接近,我来和袁居士好好聊一聊。” 蓝昭二话不说,直接伸出手来,揪着袁珙的衣领进入道馆。 如此粗暴的手法,更加让人惶恐不安。 袁珙死死盯着眼前的俊秀少年。 许多年来,他看到过不少惊为天人的面相,但这个蓝昭却是让其耳目一新。 蓝昭笑眯眯道:“其实你也不用给本公子看相。” “我可是根正苗红的忠臣良民。” “说说吧,近期朱棣和你说了什么,你又是怎么给他看相的?” 袁珙显然不愿意说,而且他也无法确定,现在燕王情况究竟是什么样。 是被软禁在燕王府,还是已经被押解进京了。 蓝昭开始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相师,都是靠着眼睛吃饭。” “给你一盏茶的功夫考虑。” “到时候不说,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噗嗤! 话落,蓝昭下手果决,直接将匕首钉在了袁珙的左手掌上。 “啊!!!” 袁珙痛呼哀嚎。 声音传至门外,蓝承阳他们都是一脸懵。 不是说来算命看相的吗? 怎么这就动手了? 蓝昭眼神阴冷,杀气不断翻涌,冷冷道:“说,朱棣究竟是不是要造反?”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看相的!”袁珙忍着疼痛,艰难开口。 “那你倒是交代,是怎么给他看相?” “嗯?” 一声声反复质问当中,袁珙彻底慌了神。 只能将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全部交代出来。 什么五龙同朝,什么天子气象,都是他描述朱棣称帝之后的景象。 蓝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要的就是袁珙这番话,要不然还没办法继续造势呢。 说到最后,蓝昭露出一抹笑容。 “袁居士,对不住了,今日的审讯就到这里,多谢配合!” 袁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混蛋,他好像是在诈供! 蓝昭没有继续对袁珙做出不利之举,带着人离开道馆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袁珙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跑到燕王府中。 一切还是与往常差不多。 这时,徐妙云正好看到袁珙,而且他手上的伤势非常严重。 “袁居士?你怎么了!” 袁珙连忙问道:“王妃,燕王在哪?” “就在书房,你这伤势……” “一会儿再跟王妃解释,劳烦带在下去见一下燕王!” 朱棣看到袁珙这般模样,也是忍不住惊诧道:“谁伤了你?!” “蓝昭!” 袁珙将整个事情脉络解释清楚。 砰! 朱棣彻底压抑不住怒火,咬牙切齿道:“这个杂碎东西,居然还能找到你那里,本王非杀了他不可!” “现在就怕蓝昭拿此事大做文章。”袁珙忧虑道。 “无妨,我可以出去顶罪。” 袁珙主动说出这话,让朱棣感觉到很是欣慰。 不过,他并不愿意让这位得力臂助离去,而是打算主动将事情告知朱标。 相面算命,玄而又玄,谁会把此事当真呢? 朱棣还将袁珙带到了朱标的面前。 “大哥,你看看,这就是蓝昭干的好事!” “他为了对付臣弟,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 “非得说臣弟要造反!” 朱标眉头微皱,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小人前些日子为燕王相面,只是说北平有五龙同朝之气象,就被蓝昭用匕首扎透了手掌,说小人与燕王密谋造反……” 袁珙的脑子很灵活。 当时相面,他仅仅是说朱棣有着五龙同朝的气象,与北平府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仅仅改变了一些字眼,就让整个事件变得无比复杂。 朱棣下意识地以为,朱标根本不会信。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还在应天府时,蓝玉就和朱标说过类似的话。 司天监的官员,觉得北平府比应天府的皇气更加充足。 要单单是袁珙所说,大可当做江湖流言,可那么多人都是这般说法,不正好就证明朱棣所带来的隐患吗? 第129章 五龙同朝,蓝昭实为其中之蛟龙? 朱标的眼神开始变化。 这些人的话,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 “袁居士,你倒是说说,北平府为何有龙气?” 从袁珙的言语来理解。 好似所谓的龙气,与朱棣息息相关,这么做不就相当于是把他给架在火上烤吗? 直到,袁珙道出缘由。 “北平为前元大都,聚有龙气本应常理。” “燕王亦是龙子,新龙斩旧龙,为大明龙斩前元龙。” “近日以来,北平气象大变,又有一蛟龙遁入其中,而太子殿下乃为真龙,这样算的话,便有三龙,余下二龙,却不知所踪。” “所谓五龙同朝,并非朝廷的朝,而是朝向的朝。” 言语之中,锋芒直接指向蓝昭。 袁珙说的非常笼统,从各个方面都能够进行解释。 蛟龙为恶。 不就摆明了是说蓝昭么? 越是这样,朱标的猜忌则更为沉重。 表面对蓝昭能够容忍,暗地里却一直在想方设法进行针对。 袁珙接着补充道:“北平府的龙气已然溃散,必成杀伐之地,不适合作为迁都首选。” 迁都,是出于各种方面的考量。 不会因为一个相士的言语,而去改变朝廷定下的计划。 朱标故意岔开话题,关切道:“伤势如何,让孤看看。” 袁珙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掌。 虽说已经包扎好,但血液早已渗透布料,隐隐还在往外滴血。 朱标嘴上责怪道:“小昭实在太放肆了,孤会好好惩戒他,还给你一个公道。” 不管怎样,故意伤人就是不对。 朱棣佯装面色为难。 “大哥,小昭是你的表弟,也是我的妹夫。” “做事有些不稳重,我可以理解,但殿下千万别治罪,免得惹起凉国公的不满。” “不如这样,还是让他返回京师,这件事情也就罢了。” 朱标一副正在考虑的样子。 “也好,一到北平,竟给孤惹事。” “还是尽快让他离开吧。” “等离开北平的时候,护卫就得交给燕王了。” 机会来了! 朱棣心中猛地掀起一阵波澜。 只要朱标亲自下令,无论如何蓝昭都得滚蛋。 在此期间,假设蓝昭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不好说了。 北平到应天,山高路远,谁都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哪怕到时候凉国公蓝玉要追究。 太子朱标,也是导致蓝昭身死的帮凶。 毕竟,如果他不下令把蓝昭赶回京城,这位凉国公世子则不会身死。 朱棣认为,这一次朱标是真的信了他说的话。 在这之后,蓝昭被叫到跟前来。 氛围上显得有些沉重,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余人皆是面带阴冷。 朱标指向袁珙手上的伤势,质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是呀。” 蓝昭坦然承认,并且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谁让这老神棍瞎说话呢,要换做是在京师,我非得把他舌头割了不可。” 朱标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闭嘴!” “孤把你带到北平来,是想让你好好长一番见识,以后能够为国效力。” “没想到,在西安的时候你就惹事,到了北平还是不安分。” “孤不想再看到你!” “现在立刻收拾行囊,自己滚回应天去,别在这里碍眼。” 朱棣这一帮人,脸上神情,尽显无奈和惋惜,但估计心底都快乐开了花。 其实被叫到这里的时候,蓝昭心里就大概猜到了朱标的用意。 只是,从袁珙嘴里套出来的那些“供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这一次,倒是让朱棣先入为主了。 朱标也不傻。 他敢断定,蓝昭手里现在一样掌握着重要信息,之所以不给机会开口,是因为要放长线,钓大鱼。 鱼饵,即是蓝昭本身! “太子好手段,将我逐出北平,就是在给朱棣创造犯错的机会。” “只有这样,才能在巡视期间找到漏洞,兴许还能拿到朱棣谋反的确切证据。” “但仍然不可抱太太大的希望。” 蓝昭目前最忌惮的,仍是那个黑衣和尚姚广孝。 面对发难,蓝昭处理的很是恰当。 “太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承担就是了。” 朱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蓝昭毅然转身。 带着随从回到客房,气冲冲地收拾着行囊,而此时此刻在他身边的只有福蝶一人。 福蝶忧心道:“公子,我们真的要走吗?” “不然呢,太子都发话了,继续留在这就是抗旨。”蓝昭说。 “也好,免得公子在北平也不安全。” 福蝶说的话,有些耐人寻味。 自从应天出发,把福蝶带在身边,是为了照顾生活起居。 期间所做的一切事情,蓝昭都没有和她提及过,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番话? 蓝昭假意随口问了一句。 “福蝶,你怎么知道我会不安全?” 福蝶美眸中闪过一丝紊乱。 “公子伤了那个相师,惹得太子发怒,奴婢是担心您会被治罪。” 这样解释,的确没什么问题。 蓝昭则没有继续多问。 二人收拾好行装过后,直接离开了燕王府。 蓝昭看向天色,估摸着一两个时辰后会下雨,干脆就在城中找了家客栈先行住下。 即便要走,也得等到明天才是。 躺在客栈的床上,蓝昭难得松了口气。 福蝶依旧是担忧道:“公子,燕王殿下会不会拿这事上书参奏你啊?” “如果他识趣的话,就应该让我安然离开北平,而不是继续找我麻烦。”蓝昭淡淡道。 “为何这么说?” “袁珙是个相师,说的话玄而又玄,不能作为证据,只能作为一种主观臆断,谁把神棍的话奉为圭臬,那才是愚蠢之举。” 蓝昭并不知道。 袁珙胡编乱造,在朱标面前,把他说成了五龙同朝当中的其中一龙。 好在朱标英明的很,压根没信这话。 也就造成了一种假象。 让朱棣认为,他是觉得蓝昭真的很不老实,打算先让他主动滚回应天。 等巡视结束之后再进行清算。 即便进行冷处理,这辈子蓝昭都别想有着崛起的机会。 至于他爹蓝玉,区区一介没脑子的武夫,这辈子的顶点也就是凉国公了。 第130章 这一次,已是十死无生! 窗外响起了滴滴答答的雨声。 这一场雨,直至夜幕降临,都没有减小的趋势。 蓝昭依靠在窗户旁。 福蝶很贴心地从行囊中拿来出裘绒,披在他的身上。 “公子,外面风雨太大,您别冻着了。” 蓝昭温和一笑。 “我是在观察,这家客栈的客人。” 从地段上来说,客栈的位置较为偏僻,平日里根本不会有太多人入住,更别提下雨天了。 偏偏这种时候,生意却显得络绎不绝。 事出反常必有妖。 福蝶一样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说出了蓝昭心中的顾忌。 “公子是担心被人再次刺杀吗?” 蓝昭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 眼下的情况着实复杂。 身处北平城,被朱标夺去了掌管亲兵之权,相当于自身被完全孤立。 他怀疑。 今日朱棣就要对自己动手。 蓝昭暗自做了个决定,忽然沉声道:“福蝶,这家客栈不能待了,我们得立即和承阳义兄汇合。” “好!” 福蝶没有提出疑问,她只知道,听自家公子的准没错。 先前在对袁珙动手之后,蓝承阳等人就被安排到了北平城外,就是避免燕王府对其发难。 定下的汇合地点是在西直门。 二人背着行囊,打着油纸伞离开客栈后,租了辆马车出城。 天色已经彻底黯淡,路面风雨交加,看不到一个行人,耳边只有雨水不断击打着地面的声音。 离开后客栈不久,那帮客人也就紧跟着蓝昭的行动路线。 一直追到了西直门外。 他们的打扮,看起来和客商差不多,但却策马奔驰在风雨当中。 “轰隆!” 一道雷霆撕破黑夜,出现了短暂的光亮。 蓝昭微微打开马车帘子,确定有人在跟踪后,让马夫加快速度出城。 很不巧的是,这个马夫,也是被提前安插好的人手。 在马蹄跨出西直门之时。 正在驾驭着马匹的马夫冷不丁地开口,语气中充斥着戏谑。 “蓝昭世子,您确实够警惕的,但您不会以为,出了城就安全了吧?” 蓝昭微眯着眼,低声道:“你也是来杀本公子的嘛?” “对!”马夫应了一声。 此时,马车已经走进一条泥泞小道,而马夫直接跳下。 早前便有人在这里等候。 车厢中的福蝶不免慌神,冰凉的小手攥着蓝昭的衣角。 “公子……我们好像被困了。” 透过帘子的缝隙,能够清楚看到许多人的身形。 蓝昭轻轻拍打着福蝶的手背,柔声宽慰道:“放心,我们会平安无事的。” “可……” 福蝶神色复杂,但蓝昭却将手指放在了她的朱唇上。 马车外,响起一道声音。 “蓝昭世子,下车吧。” 蓝昭从行囊中摸出一把匕首,起身时叮嘱道:“等会找到机会,你自己先去和承阳义兄汇合,我来为你争取时间。” 起初,坐上这辆马车,蓝昭还真没想到,对方能够在短时间进行如此缜密的布置。 朱棣全程都在朱标身边,没有时间进行插手。 那么就应该是那位黑衣和尚所为了。 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道衍端坐其中默默看着这一切。 眼睁睁看着蓝昭走下马车。 冰冷的雨水很快就将身上的裘绒浸透,周身皆是杀气凌冽之人。 蓝昭浅笑道:“燕王派你们来的?” “你管不着!” “兄弟们,上!” “解决这个杂碎!” 这帮人倒也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蓝昭亮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将距离最近的一名刺客率先解决,夺过其手中长刀。 趁机用刀背在马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马匹受惊,直接就窜了出去。 福蝶探出脑袋,眼睁睁看着蓝昭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公子!” 这下,蓝昭才算是真正没有后顾之忧。 为首者还想分出人去截杀马车中的福蝶。 唯有不留下活口,才能让事情万无一失,但蓝昭却毅然决然地拦在众人面前。 一人一刀,矗立在雨夜当中。 身上的雪白裘绒沾染着鲜血,雨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 蓝昭从容自若地笑着。 “诸位,想要从此过,得先留下点买路财!” 这种感觉,就好像不是蓝昭被围杀,反倒像是他们被蓝昭给包围了! 从气势上,就已经弱了几分。 为首者厉声道:“都别怂,他就一个人,抓紧时间解决他!” 周边地带过于空旷。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摆在蓝昭眼前的只有一条路。 杀! 约莫十几个人一拥而上。 刀光剑影之间,血沫与雨水混杂。 激战一刻钟有余。 蓝昭依旧没有受到半分损伤,但对方的人手却是越来越多。 这下情况变得更加麻烦了。 手中长刀,再次割下一人的脖颈。 蓝昭吐了口浊气,狞笑着看向道衍所在的马车。 双方距离过于远,选择向马车冲杀,前胸后背的破绽都会被暴露出来。 到时,也许就真的没命了。 道衍依旧没有选择离开,是因为他想亲眼看见蓝昭的生命被终结。 早前在豫王府,蓝昭就已经展示过身手。 孤身面对大量王府护卫且不落下风。 今日面对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刺客,还能应对的游刃有余。 这让道衍不禁怀疑,蓝昭到底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不但脑子好用,身手还这么强。 放在战场上,其战力比起蓝玉恐怕都还要猛! 道衍暗自叹息一声。 “如此珍宝,却不能为燕王所用,着实可惜。” “告诉他们,要不顾一切代价,杀了蓝昭。” 这帮刺杀者巴不得早些一刀捅死蓝昭。 奈何蓝昭就是不给半点机会。 道衍光下命令,起不到任何作用,但要是不断拉长时间,蓝昭的精力绝对跟不上,就怕他的那些心腹会支援过来。 这一点,道衍并不担心。 早前,他已经调查清楚,蓝昭的亲信蓝承阳就在西直门外的驿站中等候。 此时此刻,也被派出去的刺杀者阻截。 至于逃脱出去的丫鬟,实在不足为虑。 一个女流之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在毫无漏洞的设计下,道衍很自信的认为,这一次蓝昭已是十死无生! 第131章 劫后余生 刀剑再度交锋,蓝昭心理压力倍增。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耗也会被耗死。” “得想个办法抽身。” “但是……很困难!” 蓝昭咬了咬牙。 对方不急于进行解决,而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来取走自己的性命。 蓝承阳迟迟没到,多半也是途中出现了意外。 “还有一点希望!” 蓝昭意识到,自己落得如今这局面,是太子朱标一手造成。 伤了袁珙是件小事,甚至不值得一提。 现在就看朱标会不会出手营救了。 可能性虽然极大,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谁知道这家伙心里怎么想的,也许和朱棣达成了某种交易,代价就是献祭出自己的性命呢? 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 应对攻势的同时,许多繁杂思绪涌上大脑。 隐约之间,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众刺杀者的动作逐渐停缓,为首者看到道衍所在的马车,已经离开此地。 “他娘的!” “不是说蓝昭的支援被拦住了吗?” “怎么又有人过来?” 的确,蓝承阳依旧没能脱身,驿站周边足足有数十人进行围杀。 马蹄声愈发接近。 恰好一道雷霆划破天际,一瞬间的光亮让众人看清楚了马背上的人。 “飞鱼服?绣春刀?” “是锦衣卫!” “快走!不要逗留!” 这帮人眨眼间拔腿就跑,但那帮锦衣卫显然配合更加。 驾驭胯下马匹,在极短时间内形成一道封锁线,将刺杀者的绝大部分人围困在此。 一名千户打扮的锦衣卫来到蓝昭跟前,态度十分恭敬。 “在下北平锦衣卫卫所千户,黄骁,见过蓝昭世子。” 蓝昭松了口气,问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不知是谁派你来的?” “在下夜间在城外巡视,偶然听见打斗声,这才前来。” 很明显,黄骁说的是假话。 彼此在这之前素未谋面,黄骁却能直接指名道姓。 锦衣卫本就是如此,做任何事情都不能供出背后的发令者。 可能是老朱,也有可能是太子,亦或者是其他人。 不管怎样,这次算是被锦衣卫解了围。 蓝昭很懂事的没有多问,拱手道谢。 “多谢黄兄了。” 这时,福蝶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不远处,看到蓝昭安然无恙,踩着泥泞一路小跑过来。 或许是闻到了一身的血腥味,福蝶鼻子发酸,哭出声来。 “公子,您……您没事吧?” 蓝昭微笑道:“放心,没受伤,那帮下三滥的货色又岂能伤的到我?” 锦衣卫们清点了一下尸体,心中不免有些震惊。 这么长的时间,蓝昭周身群敌环伺,他硬是靠着一人一刀杀了八人,自身还能毫发无伤。 武艺上的精妙绝伦不必多说,毕竟亲爹是蓝玉,自霍去病之后的封狼居胥。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蓝昭在以一对多的情况下,能有如此战果,则能象征着他那近乎妖孽般的厮杀经验。 这一刻,黄骁打心底敬佩。 “世子,他们就交给锦衣卫来处理,在下派人护送您返回北平城。” 蓝昭意有所指地问道:“这是你自己的主张,还是有人特地吩咐?” “都有。”黄骁含糊不清道。 “问你也是白问!” 蓝昭翻了个白眼。 以往见到锦衣卫就感觉晦气,现在反而成了最可信的人。 等到城中之时,已是深夜。 随便找了家新客栈先住下,福蝶则在浴房中帮蓝昭洗掉身上的血污。 确定没有丝毫伤势,这才彻底安心。 蓝昭不经意地问道:“本公子不是让你去找承阳义兄吗,怎么跟着锦衣卫过来了?” “奴婢在途中看到了锦衣卫,以为是要对公子不利,心里实在担心。”福蝶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蓝昭没有过多怀疑。 劫后余生的松弛感,也让蓝昭变得有些疲惫。 许久以来,都没有经历过这般残酷的厮杀。 没有受伤,是因为精神的高度紧绷,蓝昭必须要保证自身损伤最小,才能最大限度的和刺杀者进行斡旋。 一股脑的以伤换伤,早就被人剁成肉泥了。 福蝶俏颜上逐渐展露出愤怒。 “公子,这帮人肯定是燕王派来的!” “表面上一口一个妹夫的叫着,下手却这么歹毒。” “要不是锦衣卫及时,今晚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蓝昭不置可否道:“这笔账,总有一天要找朱棣讨回来,他不是喜欢耍阴招吗,我就看看谁更阴。” “公子打算怎么做呀?” 福蝶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连忙改口道:“奴婢不该多问的。” 主要是蓝昭揉捏的力度加大,不免有些吃痛…… 当从浴房中走出来时,福蝶已是满面羞红。 最让她是没想到的是。 在城外激战一场过后,蓝昭还能在客房里又激战一场。 这体力,比耕地的黄牛还要强悍! …… 燕王府。 “这王八蛋,运气怎么这么好?!” 朱棣已经显得气急败坏。 这一次,把一切隐患都给解决了,到头来还是出现了变数。 就连道衍都没有预料到,锦衣卫会在这种时候出手! 故技重施断然是不可取,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朱标耳中。 那些人虽逃去了一部分,但绝大部分还是被抓进了锦衣卫卫所。 一向波澜不惊的道衍,此刻也表现出担忧之色。 “殿下,没能解决掉蓝昭,只会惹来更加疯狂的报复。” “豫王之死历历在目,我们依旧不能放弃。” “必须要解决这个隐患!” 朱棣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蓝昭不死,很多秘密都会被他亲手剥开。 假设,朱元璋非得彻查北平,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拿出最大的诚意和蓝昭进行和谈。” “殿下不妨和他私下约见一次。” “有什么话,搬到明面上来说,只要能够达成利益共识,没准会有意外的收获。” 朱棣暴怒道:“你让本王和一个杀了亲弟弟的凶手和谈?” “难道您还没意识到吗,锦衣卫为何会出现,还是留驻在北平的锦衣卫。” “仔细想想,除了陛下,还有谁能够调动?” 第132章 太子殿下,您可真是我的好姐夫 “太子!” 朱棣终于反应过来。 借着袁珙被伤的名义,将蓝昭驱逐出北平府。 当时以为,朱标真的厌恶这位纨绔公子哥了,但实际上却在暗中派锦衣卫保护着。 这不就是在下鱼饵钓鱼吗? 还被他给钓到了! 假如说,能够顺利杀掉蓝昭,这件事情就不会落下把柄。 现在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道衍之所以建议改变方式,正是觉得太子朱标察觉到了什么。 “殿下,不要因为豫王的死,而去打乱您本身的目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您与蓝昭其实是能够成为盟友。” “凉国公功高盖主,又是大明头一号骄兵悍将,日后定会遭到皇帝陛下反攻清算。” “而您意欲统摄天下,若是能在这方面与蓝昭达成共识,只会有利好,不会有坏处。” 之前选择伏杀蓝昭。 纯粹是朱棣认为,这家伙是铁杆的太子党。 又在京中杀了豫王,还将太医院的内奸连根拔起,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针对朱棣。 寻求报复,人之常情。 朱棣的怒火渐渐收敛,疑虑道:“可蓝昭不是和太子穿一条裤子吗?” “以前贫僧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一次却产生了新的观点。” “如果说,太子真的很爱惜蓝昭,就不会把他当做诱饵,用来让殿下上钩。” “归根结底,蓝昭还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必要时可以选择舍弃,而蓝昭想必也会意识到这一点。” 道衍的判断非常准确。 只需从中动一些手脚,便可让蓝昭和朱标的关系出现裂痕,而这样就给朱棣提供了一个争取的机会。 论起关系,朱标只能算是个表姐夫,况且太子妃常氏已经死了, 而朱棣却和蓝昭是连襟! 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不利用起来着实可惜。 为了能让朱棣下定决心,道衍主动开口道:“殿下,贫僧愿意去充当说客。” “那好,请先生尽力而为,若是蓝昭非要站在太子那一边,还是让他去见阎王吧。”朱棣说。 “贫僧明白。” …… 翌日,清晨。 一名随从护卫来到朱标跟前禀报。 “太子殿下,昨夜蓝昭世子在城外遭遇伏杀。” 朱标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迷糊。 听到这话,整个人立马清醒过来,追问道:“蓝昭现在情况如何?” “毫发未损,正在城中一家驿站歇息。”护卫说。 “具体什么情况?” 护卫将昨夜的细节全部告知给朱标。 最让朱标意外的是,北平府的锦衣卫卫所居然会出手相救。 这未免有些奇怪了吧? 假意将蓝昭逐出北平,的确是朱标的用意,但他所安排的人手是另外一批锦衣卫,而不是北平锦衣卫卫所。 难不成蓝昭还有着控制锦衣卫的本事? 或者说,是在离开应天前,朱元璋给他下了一道密旨? 这都不符合常理。 朱标忽然想到了一个东西。 锦衣卫暗卫。 也就是朱元璋埋藏在功臣身边的暗线间谍,负责监督那些权贵的行为举止。 这群人非常神秘。 除了朱元璋亲自见过以外,就连都指挥使蒋瓛都不能认全,而且他们在监视期间有着等同于都指挥使的权力。 可以调动各地锦衣卫卫所。 朱标让护卫退下后,独自在行囊中找出一本册子。 上面则是各地锦衣卫暗卫的名单。 翻找出来凉国公那一页过后,上面一共有着五个名字,则代表着有五个锦衣卫暗卫。 有四个人负责监视蓝玉,只有一个人监视蓝昭。 “怪不得,原来小昭身边的暗卫是他……” 朱标随即收起册子,换了身便装,叫上几个护卫前往蓝昭所在的客栈。 于是,离谱的一幕在客房中出现了。 “小昭,小昭,姐夫真的错了。” “姐夫真没想害你啊!” “你听我解释嘛!” 蓝昭捂着耳朵,不断摇晃脑袋。 “不听!” 朱标神色无奈,想要伸手抓住蓝昭,被他灵巧躲过。 最后实在不耐烦了,朱标怒声吼道:“蓝昭!你给我老实点!” 蓝昭依旧没给好脸色,阴阳怪气地挖苦着。 “哟哟哟,真不愧是太子呢,说起话来凶悍的嘞。” “您清高,您了不起。” “想要找出证据,把我给扔出去当诱饵,现在又来说什么你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 “我的好姐夫,要不把你给扔到二十几个人的围杀当中试试?” “也就是我天生福大命大,否则的话,今天你都能拿我的肉馅包饺子了!” 朱标面色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下一秒,蓝昭更加得寸进尺。 “幸亏我没死,我要是死了,天天晚上和常妃姐姐,再带上雄英,来梦里找你。” “让你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一旁的护卫和福蝶嘴角抽搐。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在大明太子面前这么说话。 朱标的脸都快成苦瓜色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蓝昭当做诱饵。 比三岁小孩子还难哄! “小祖宗,你别说了,再说姐夫真的受不住。” “等回到应天,你想咋样就咋样,杀人放火姐夫都不怪你了。” “只求你别计较了!” 福蝶看着朱标这般低声下气,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线。 就好像是气走了自家小媳妇,苦口婆心的又跑去给劝回来。 朱标还试着扯了扯蓝昭衣角。 “别碰我!” 蓝昭一把拍开,朱标畏畏缩缩地收回手。 朱标欲哭无泪道:“小祖宗,你到底想要什么嘛!” “从今往后,太子府亲军都交给我,否则这件事没得谈!”蓝昭直白地提出要求。 “没问题!” 朱标如获大赦,爽快答应道:“等会回燕王府,姐夫马上就拟一道旨,正式征调你为太子府亲军统领!正四品!” “福蝶,还不快给我的好姐夫准备笔墨,立字据!”蓝昭拉长腔调。 无奈之下,朱标只能写下白纸黑字。 要不然依照蓝昭的性格,得跑到常妃灵位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候整个东宫都得被闹得不安生。 主要还是这事自己做的确实不地道。 第133章 身家性命已交予你手,别再整幺蛾子了! 亲眼看见朱标在字据上签字画押,蓝昭这才展露笑颜。 “嘿嘿,这才是我的好姐夫嘛。” 朱标只感觉太阳穴正在突突。 太子东宫亲军统领,顾名思义,是负责东宫整体防卫,必须要用一个信得过的人。 朱标之所以答应下来,也是在和蓝昭表态。 “坑你是坑你,信你也是真信你。” “现在把东宫上下的性命都交给你,以后你就是东宫的人。” “别在整幺蛾子了!” 即便蓝昭不要求,朱标迟早都会这么做。 这一次,目的总算达到。 蓝昭前脚离开北平府,后脚在城外就遭到截杀,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即便蓝昭得罪的人很多,但在偌大的北平府中,他最为明显的仇人便是燕王朱棣。 不用脑子都能够想的出来。 是谁在背后指使。 蓝昭拿着字据,转头对着福蝶吩咐道:“你先出去吧,本公子要和这位好姐夫好好聊一聊。” “遵命。” 福蝶很是乖巧地走出客房,但没有离开,就在门口看着,避免有外人闯入。 朱标则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这丫头。 “小昭,你也是好福气,家中有个亭亭玉立的正妻,陪着孤巡视北平还带着一个美人,紫禁城中还有位长公主在等着你。” “艳福着实不浅。” 蓝昭笑嘻嘻地坦然承认,伸出手勾住朱标的肩膀,低声道:“扪心自问,我蓝昭可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好点色而已嘛。” 与那些京城权贵比起来,蓝昭感觉,自己算是很收敛的了。 这一点,朱标心里清楚。 不过他是在暗示一些事情,可惜蓝昭没有听出来。 朱标将话题拉回到正轨。 “小昭,昨夜之事不必多想,定是燕王所为。” “北平卫所的锦衣卫估计审不出什么来。” “他不敢对孤有所妄动,但接下来一定会想方设法对你发难,你自己要注意了。” 蓝昭微微点头,神情严肃。 昨夜,幸亏是锦衣卫派来的及时。 谁知道朱棣又会用什么手段? 再次离开北平,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要想安然返回到应天府,就必须要和太子朱标同行。 蓝昭忽然道谢:“不管怎样,还是多谢太子殿下派出的锦衣卫。” 朱标明显一怔,心中默默想到:“看来小昭还不知道有暗卫的存在。” “也好,至少能帮孤盯住他,免得出事还来不及救援。” “而且老四同样能看出小昭的价值,如果选择拉拢小昭,孤可就相当于断了一根臂膀。” 这也是朱标为何爽快地答应,将太子府亲军交给蓝昭的原因。 一来,其中一部分人,本就是蓝玉旧部,蓝昭进行控制则更为便利。 二来,则是稳住蓝昭的心态,避免他产生改换门庭的想法。 朝堂上的矛盾愈演愈烈,面对老朱的猜忌,蓝家上下肯定会有所应对。 要是因为那些破事,把蓝家父子推到对立面,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以前,朱标可能还有种无所谓的心态。 但是现在不行。 巡视迁都城池以来,秦、晋、燕三王,都变得很不老实。 三王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与蓝昭产生纠葛。 或好,或坏。 假设逼得蓝昭倒向某一位藩王,那可就变得大事不妙了。 考虑清楚之后,朱标叮嘱道:“这些日子你就住在客栈吧,有事情的话,孤会派人联络你。” “多谢太子眷顾。”蓝昭拱手作揖。 “那好,孤就先走了,这些时日你尽可拿东宫名义做事,但尽量别闹出太大的风波,否则不好收场。” “明白。” 朱标是个妥妥的人精。 明明心底正式怀疑起了朱标,仍是不肯明着说,非得用一种隐晦的方式来告诉蓝昭。 这样的话,即便以后出了事,作为太子也能撇的干干净净。 蓝昭又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呢? 重点是,身在紫禁城的朱重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挺看重燕王的。 目送朱标离开客栈时,蓝昭心中思绪万千。 手握太子金令,朱标还立下白纸黑字,将亲军禁卫都交予其手。 看似,在朝堂上已经没了威胁。 可也要知道,站得越高,跌的越疼。 蓝昭索要权力,也并非是为了私心,而是他要加大自身的筹码。 只有这样,才能让朱棣产生忌惮,老朱在处理淮西勋贵时,也会更加倚重于太子朱标。 无法离开北平的情况下,蓝昭自然不会闲着。 依靠太子金令,直接找到北平当地的卫所衙门。 外地锦衣卫不如京师的锦衣卫权力那么大,但也承担着相对重要的责任。 类似北平锦衣卫,通常情况下从事侦查、逮捕、审问等职责,战争时期参与搜集情报、策反敌将的工作。 昨夜前来营救的黄骁,即是北平锦衣卫的首脑。 见到蓝昭前来,黄骁毕恭毕敬,上前迎接。 “在下参见世子。” 主要还是这小子手上捏着太子金令。 蓝昭淡淡道:“免礼。” “黄千户,帮我个忙,怎么样?” 黄骁目露疑惑,问道:“什么忙?” “燕王府里有个和尚,法号为道衍,真名姚广孝。找出此人,然后把他交给我。” “这是太子的意思。” 黄骁满心无奈,锦衣卫权力是大,但也没大到能直接去燕王府抓人。 做事情,总得需要名正言顺。 那个叫姚广孝的和尚又没犯事。 贸然闯进去抓人,燕王不得把他剁了? 黄骁刚想吐露难处,蓝昭却笑嘻嘻道:“用什么手段我不管,这件事情也别扯到太子身上。” “重点是,本公子要尽快见到人。” “是生是死,也不重要。” 抹杀姚广孝,就等于是给了燕王朱棣一次重创。 在此之后,蓝昭还得让他彻底变得老实一些。 要不然,时不时的给自己找点麻烦,谁能受得了? 黄骁被迫无奈,只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那就请世子稍等些许时日,在下尽快办成此事。” 黄骁仍然面色复杂。 蓝昭看出了他的难言之隐,缓缓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 第134章 搜查燕王府,缉拿姚广孝 “世子,在下在北平干了四年,近些时日以来,身在应天的父母多病堪忧。” “听闻太子殿下与世子巡视北平过后,即可能返京。” “在下想请求调回应天,不说做个千户,哪怕百户也成……” 黄骁畏畏缩缩地说出这番话。 其实,也是在在赌。 昨夜之事,若从公理上讲,那就是履行职责。 反过来讲起来一些私情,对蓝昭便是救命之恩。 这世上,走到哪里都得讲些人情,黄骁不求什么高官厚禄,只想调回应天。 让一个锦衣卫调回京师,对蓝昭来说,仅仅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黄骁满眼期待,蓝昭却摆出一副严苛模样。 “话说的漂亮,不就是觉得京师能捞得到油水么?” 本以为,他会严词拒绝。 结果,蓝昭正经道:“看在你颇有孝心的份上,这事本公子替你办了,但到了京师,知道你是谁的人吧?” “明白!明白!” 黄骁圆滑的很,官场上那些道理他全都懂。 既然有求于人,事情办成了,也得相应地付出代价。 蓝昭已是家财万贯,他送上来的那点蚊子腿,还真就看不上。 重点是,锦衣卫能够提供的情报! 这对蓝昭来说非常重要。 “黄骁,你本来就千户,回到京师得降半级,到时候在北镇抚司给你谋个差事吧。” “在此之前,本公子需要北平锦衣卫卫所的全力配合。” “事情办得好,保住你这千户位置,也不是不行。” 天下之事,就是如此,说好听点叫调任,说难听点不就是利益交换? 蓝昭没有那么清高。 他需要一个可靠的班底,最好能够遍布各个衙门。 锦衣卫,是最难渗透的目标。 黄骁既然有求于己,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给扶持起来! 砰! 黄骁倒也实诚,感激涕零地磕了个响头。 “多谢世子垂青!在下定当竭力而为!” 蓝昭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话别说的那么漂亮,重点是做事。” “放心,您吩咐的事,在下立马去办。” 黄骁眼神坚毅,生怕辜负会辜负眼前的贵人。 去燕王府抓人,的确具有一些风险性,但谁让他们是锦衣卫呢。 吩咐好这些事情过后,蓝昭便不再逗留,堂而皇之地回到了客栈。 地点暴露也无所谓。 除非朱棣脑子坏了,才会继续派人进行刺杀。 出了昨夜的事情后,蓝昭所居住的客栈附近,处处都是太子朱标安排的护卫。 道衍本来就想找蓝昭进行和谈。 没成想,人家还主动找上门来了。 当日,黄骁带着锦衣卫造访燕王府。 王府总管见状,立马来到朱棣面前通报。 “燕王殿下,锦衣卫来了!” 一听这话,朱棣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道衍已经布置好。 昨天被锦衣卫抓获的刺杀者,早已变成了死鬼,按道理来说供词不会被锦衣卫所掌握。 突然找上门来,莫非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早前,朱棣就想拉拢北平锦衣卫黄骁,这样的话就能避开朝廷眼线。 奈何这家伙并不乐意,反而和燕王府的距离更加疏远。 “他来做什么?” 王府总管唯唯诺诺道:“好像是要找人。” 朱棣面露愠怒。 “大胆!找人都找到燕王府来了,让黄骁亲自来见本王!” “遵命。” 没过多久,黄骁身着飞鱼服,腰挂绣春刀。 从礼节上讲,面见藩王,应当卸下利器。 特殊情况除外。 黄骁恭敬道:“下官拜见燕王殿下。” “黄千户,之前多次请你,都不给本王面子,今日为何不请自来?”朱棣冷声质问。 “奉上头的意思,来找燕王要个人。” “谁?” “姚广孝。” 说出这个名字时,气氛沉默了。 朱棣满面疑惑,看向一旁的总管,问道:“咱们府上有这号人嘛?” “回禀殿下,奴婢不知。”王府总管说。 锦衣卫找上门来,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若是掌握了供词,应当就会直接带人围了燕王府,而不是拐弯抹角地前来要人。 事实证明,还有斡旋余地。 燕王府中,对于姚广孝的身份保护非常严密。 知道其真名的人,压根没有几个,而锦衣卫却能指名道姓,这就让朱棣有些不安了。 多年以来,都是姚广孝在幕后规划设计,才让朱棣看到了能戴上“白帽子”的希望。 如果被锦衣卫带走,打死都不会乐意! 见到朱棣装疯卖傻,黄骁微笑着提醒道:“姚广孝有个法号叫做道衍。” “据锦衣卫掌握的情况,他是当初就藩时,皇帝陛下派给为燕王讲经的和尚。” “燕王府不可能没有这号人!” 朱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本王还以为是谁呢,结果是那老和尚。” “不过,他现在并不在燕王府,半个月前就向本王告假,正在北平几个寺庙来回讲学呢。” “看这架势,莫非是他犯了事,不妨和本王说说?” 朱棣想要试探一下,锦衣卫现在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况。 至于把人给交出去,肯定是不可能。 即便要发生正面冲突,也要保住姚广孝! 这个和尚,可是他的命根子。 黄骁拱手笑道:“锦衣卫办案,还请燕王不要过问的好。” “我们也是奉命办差,今日必须得在燕王府先调查一番。” “如果人不在,下官则会带着人离去。” 意外的是,朱棣没有抗拒锦衣卫的搜查,坦率道:“黄千户请自便,想查就查吧。” 黄骁正打把燕王府翻个底朝天。 结果,朱棣轻描淡写的补充了一句。 “没有锦衣卫都司的搜查文书,擅自调查藩王府邸,怕不是坏了规矩。” “黄千户,你要是保住这身飞鱼服,自己就好好斟酌一番。” “别被某些人给利用了,到头来饭碗没保住,脖子上的脑袋也得搬家。” 黄骁的身形愣在原地。 此事是奉蓝昭之命,而他却是借用太子东宫的名义,的确没有锦衣卫都司的搜查文书。 除非太子朱标亲自下达谕令,否则朱棣可以视为擅闯燕王府! 第135章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文书要稍等些时日。” “事急从权,下官先行搜查,保证不会损害燕王府的一草一木。” “只需要确定一下,姚广孝究竟在不在。” 就这么走了,可没办法向蓝昭交代。 黄骁依旧面带微笑。 无论如何,今日非查不可。 朱棣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而是询问道:“你们锦衣卫到底是奉谁的命?”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黄骁淡淡吐出这八个字。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正是锦衣卫的办事风格。 之前,蓝承阳被抓,那是有着蓝玉出面力保。 况且是在天子脚下,做事肯定要规矩些,但身在北平就不同了。 但凡和锦衣卫有牵扯,黄骁都有权进行侦查。 燕王也拦不住! 否则,即是有着谋反嫌疑。 锦衣卫扣帽子的手段,也是出神入化。 朱棣并不打算让步,对着王府总管使了个眼神。 顷刻之间,王府亲兵就将那些锦衣卫团团围住。 “既无文书,又无谕令,这么大摇大摆的来燕王府找茬。” 朱棣戏谑道:“多半是近期锦衣卫没有什么活干,想来燕王府捞点好处。” “可惜了,燕王府家徒四壁,没什么财力打点你们。” “不过要是动起手来,当真以为本王怕你?” 一阵杀意,自朱棣的身上散播开来。 毕竟是真正打进过北元腹地的藩王。 气势上,又岂是一个锦衣卫千户能够比拟的? 朱棣深度怀疑。 锦衣卫的到来,多半是和蓝昭有关。 这小子记仇的很,从来不记隔夜仇,因为他会想方设法的立即进行报复! 黄骁没那么大胆子上门找事。 指名道姓的要找姚广孝,则佐证蓝昭肯定知道些什么。 不禁让人匪夷所思…… 黄骁苦笑一声,看了眼那些虎视眈眈的王府护卫。 “锦衣卫只是查案,而燕王如此抗拒,究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昨日夜间,北平城外出现一群江湖游勇,半路袭杀凉国公世子蓝昭。” “这件事情,太子殿下高度重视,特此勒令下官进行彻查,经过一些摸排,那个姚广孝有着很大嫌疑!” “莫非……这是燕王指使的?” 锦衣卫神出鬼没,知道一些事情,也无可厚非。 谈及此事,朱棣满面震惊,不敢置信地问道:“我妹夫被袭击了?他没事吧?” “凉国公世子毫发无伤,正在客栈休息呢。但这件事情出在北平的地界上,总得有个说法。” 黄骁一直都在观察朱棣的神态。 从头到尾,毫无纰漏,但他也知道,这件事和朱棣脱离不了干系! 那帮江湖游勇也确实厉害。 逃出去的那部分人抓不到,被抓到的进了监牢,莫名其妙就死了。 查不出丁点证据! 放眼整个北平,除了燕王朱棣,谁还能有如此本事呢? “不必找了,贫僧在此。” 一位黑衣和尚走到朱棣身边。 朱棣不免目露不满,似乎是在责怪道衍,不该在这种时候现身。 一旦被锦衣卫盯上,不死也得掉层皮。 黄骁上下打量了一番,疑问道:“你就是姚广孝?” “正是。”道衍微微点头。 “那就劳烦高僧与下官走一遭。” “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越是缩着,则代表朱棣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于道衍,朱棣是万分信任,即便被抓进去,他也不会吐露出半个字。 看着被锦衣卫带走,朱棣没有阻止,眼神却变得无比阴狠。 “蓝昭,你最好别让道衍出什么事,否则这辈子本王和你不死不休!” …… 锦衣卫卫所。 把姚广孝带到这里来之后,黄骁又立马派人给蓝昭送信,询问他该如何处置。 蓝昭的回答也很简单。 直接抹杀! 道衍似乎意料到了这一点,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半点慌张。 黄骁只能听命,正打算把这和尚带到监牢里处理掉时,他却忽然开口 “黄千户,劳烦你和蓝昭带个话。” “如果燕王有什么闪失,太子殿下唯一的威胁,就只剩下他和凉国公了。” “而且,贫僧还有一份厚礼送给他。” 黄骁深知其中厉害。 此次太子巡视北平,明面上是为了迁都,实际上就是为了打击藩王势力。 两边,谁都得罪不起。 蓝昭点名道姓要抓这和尚,也能从侧面证明,此人对燕王朱棣有多么重要。 贸然杀了姚广孝,蓝昭倒是痛快,自己能不能活着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黄骁没有拒绝,而是再一次找到蓝昭,将原话亲自告诉了他。 蓝昭眉头微皱。 黄骁试探性地问道:“世子,您若是不想见的话,下官可以替您处理掉此人,但您最好尽快弄来太子谕令,要不然就是我们锦衣卫滥杀无辜了。” “带我去见一见那和尚吧。” “我其实很好奇,他能送来什么厚礼。” 蓝昭斟酌过后,还是打算亲自和姚广孝见一面。 这家伙,掌握的情况实在太多,甚至连皇宫中的情报都了如指掌。 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 朱棣必有反心,淮西勋贵当中某些人也有反心,自己的老爹蓝玉可能也存在反心。 朱家父子做的一切,都似乎是在扫除自身的威胁。 解决掉朱棣,很有可能出现狡兔死、走狗烹之现象! 道衍已经被关押在了监牢当中,沉心静气地念叨着佛经。 直到蓝昭出现在面前,他才闭上了嘴巴。 “黄千户,让你的人都出去吧,我要和这和尚谈一谈。” “明白。” 黄骁很是精明。 这种情况下,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以免惹得杀身之祸。 监牢当中,纨绔公子与黑衣和尚席地而坐。 道衍那深邃漆黑的瞳孔看向蓝昭。 “袁珙说的果然没错,世子的确是一条蛟龙。” 蓝昭不耐烦道:“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从豫王之死后,针对我的一切事情,都是你在策划,对吧?” 道衍没有回答,相当于默认。 “那好,以前的事情就不多说了。” “你在京师当中,到底还留着多少后手?” “还有,你究竟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情况?” 第136章 道衍所献之厚礼,暗卫名册 “你觉得,贫僧会告诉你?” 道衍淡然笑着。 心中已然笃定,蓝昭绝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应当是明白的。 蓝昭最讨厌别人故弄玄虚。 尤其是卖关子! “和你这种人说话,真特喵的费劲!” “黄骁!” “拿棍子来!” 门外静候着的黄骁闻言一愣,但还是乖乖照办。 找了根手臂粗的木棍,通过监牢门缝递给了蓝昭。 道衍拨弄佛珠的手指当即僵住。 只见蓝昭脱下外衣,包裹在木棍上。 砰! 下一秒,木棍结结实实夯击在道衍的腹部。 “死秃驴!” “要不是你,老子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安心。” “天天策动燕王造反,非得把豫王之死清算在老子身上,老子想揍你很久了!” 砰! 言语落下,又是一棍。 道衍嘴里往外吐着酸水,同时嗷嗷叫着。 门外的黄骁不免感叹。 “这位世子,天生就是做锦衣卫的料,一言不合就上手打人,还特么玩真的!” 几棍子下来,这秃驴倒在地上蜷缩着。 原本慈眉善目的脸颊充斥着怨恨,嘴角还在往外溢出着鲜血。 蓝昭抬起脚,重重踩在道衍的脑袋上。 “老子不管你有多大本事,这就是和本公子作对的下场。” “燕王想要造反,随便他怎么折腾。” “但是,如果触及到我的利益,临死之前我也会拉你们垫背!” 道衍,是史书上的黑衣宰相。 此刻却被蓝昭踩在脚底,动弹不得。 道衍怎么都没料到,这混账东西会那么粗暴,连给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无论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棍棒伺候。 蓝昭冷声质问道:“要想活命,就把你要献上的厚礼拿出来!” 道衍忍着疼痛,艰难开口。 “难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太子妃常氏和皇长孙朱雄英,是怎么死的吗?” 此话一出,蓝昭缓缓挪开了脚。 眼眸当中,有着空前绝后的阴冷,仿佛整座牢房的温度都变低了许多。 当初,蓝昭就怀疑,这件事情和燕王有关。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道衍阴冷笑着。 “你现在自身都难保,即便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 “这件事情,只有贫僧知道内情。” “而我今天要送给你的厚礼,是这个。” 道衍从衣襟中拿出一本小册子。 封面上的字,也让蓝昭起了兴趣。 “锦衣卫暗卫详图?” 道衍沉声道:“自始至终,皇帝和太子对你们蓝家的提防就没有减少过。” “你帮助太子解决了燕王,有没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办?” “这样的确能让太子欢心,可你先命人杀了豫王,后来又与秦、晋二王勾结,假设让你顺利扳倒燕王,太子或许能够容你,皇帝陛下会容你么?” “你很有能力,但在洪武皇帝手上,你只会成为一个威胁。” “不妨思考一下另外的出路,而这本册子,即是燕王向你示好的诚意。” 翻到蓝家那一页时,蓝昭眼眸中有着不可掩盖的震惊。 他没想到,藏在自己身边的暗卫,居然会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这本册子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不能任由道衍自说自话。 道衍缓缓撑起身体,目光冷漠地看向蓝昭。 “即便你帮助太子完成了迁都北平,一直待在太子身边,未必能够长久安稳。” “古往今来,被诛杀的权臣有多少,你不会不知道。” “还请世子认清现实,不要继续与燕王作对,也许他会是你最后一条生路!” 蓝昭收起册子,心中思绪万千。 狡兔死,走狗烹。 这句话一直都在心头潆绕。 自始至终,蓝昭从未对朱家人有过完全信任。 道衍的反应,就足矣表明,此次确实是把燕王逼入到了绝境。 否则,也不会考虑在半路截杀,更不会在截杀失败后,授意道衍进行和谈。 现在蓝昭最想知道的是,这份记录着暗卫身份的册子,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 许久以来所做的事情,都会暴露在朱元璋面前,反倒会让蓝家处于险境。 道衍因此提出了一个建议。 “世子,您要是想安然无恙,最好是解决掉那个暗卫。” “燕王与贫僧,都能够提供帮助。” “从时间上来讲,那个人应该是没有机会奏报给陛下的,所以您还有机会!” 蓝昭晃了晃手中的册子。 “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 “要想活着走出卫所衙门,也得等我印证册子的真假。” “否则,你和燕王,谁都别想活!” 话落之时,蓝昭拆下棍棒上的怀疑,径直走出监牢。 黄骁并不知道二人交谈过什么,只看见蓝昭脸上的阴冷神情,也没敢多问。 走出卫所时,黄骁还打算亲自送他回去。 蓝昭却拒绝了。 这么来看,昨天晚上进行支援的锦衣卫,并非是太子朱标派出去的,而是来自暗卫的命令。 为此,蓝昭直接找到太子朱标,将册子扔到了他的面前。 脸色冷峻如铁。 “太子,要是你们朱家人眼睛里真容不得沙子,何必要留着我和蓝玉那厮呢?” “现在你先解决了我,等返京之后让陛下下旨,诛杀凉国公九族!” “为了打消你们父子俩的猜忌,我蓝昭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到头来就换来了这个?” 朱标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翻开册子,他才发觉问题所在。 这次,朱标神态平稳,不疾不徐道:“这册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路上捡的。” 说起谎话来,蓝昭脸部红心不跳,朱标自然是不会信,但也清楚他不会告知实情。 朱标坦然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孤也就不瞒你了。” “这册子的确是真的,但陛下出于为了维护皇权,使用一些手段也未尝不可。” “许久以来,你做的事情有目共睹,返京之后孤会请奏陛下,撤掉你身边的暗卫,如何?” 蓝昭冷笑不知道:“呵呵……要是我今日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你们朱家父子,就打算这么一直监视着我对吧?” 第137章 假若主少国疑,大明会当如何是好? “小昭,你也转念想想。” “监视的确是事实,但孤与陛下何曾做过伤害你的事情?” 这次,朱标没有让步,而是打算摆事实讲道理。 “凉国公蓝玉,结党营私,贪赃枉法。”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出征北元时,强暴北元王妃。” “凯旋班师之后,途径喜峰关,此关夜间从不开门,而蓝玉一言不合便率军攻打关隘。” “这些事情,孤从未想过惩治,陛下也从未以此来惩罚过他,难道我们还不够仁义吗?” 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立场。 蓝昭并不否认,这些是蓝玉所造下的罪行。 且就事论事。 强暴凌辱北元王妃,确实有辱仁义之师,可远征漠北杀的人够多了,还存在什么仁义? 北元王妃本就是战俘。 当初老朱征伐张士诚、陈友谅时,他纵容部下屠杀的战俘不在少数! 再者说,攻打喜峰关一事。 蓝玉当时率大军凯旋班师,事前对兵部有过奏报,并且专门上书朱家父子。 可那喜峰关守将,硬是不开城门,让打了胜仗的数十万大军在关外风餐露宿。 换做稍有骨气点的统帅,又岂会忍心将士们继续挨饿受冻? 入关之后,蓝玉照样很守规矩,未曾破坏关中一草一木。 何曾有过造反行迹? 这也是事实! 蓝玉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维护朱家人的统治。 时至今日,朱标仍是将其行径视为罪行。 可笑至极! 蓝昭深深地凝视了一眼朱标,淡淡道:“太子殿下,那我还得感谢你了。” “多谢陛下与太子眷顾,特意安置暗卫保护在下。” “叩谢天恩!” 砰砰砰! 蓝昭跪拜在地,毫不犹豫地给朱标磕了三个响头。 “小昭,你这是何苦……” 朱标伸出手,将蓝昭扶了起来,柔声宽慰道:“这里没有外人,孤对你说句真心话。” “即便没有常妃的因素,孤一样很欣赏你和你父亲。” “再信孤一次,返京之后,孤会劝说陛下,撤掉你们父子身边的所有暗卫!”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 这种虚伪的方式,让人不禁反胃作呕。 君臣从未交心,又何谈推心置腹。 蓝昭只是微微点头。 “希望太子殿下说到做到,没有人会喜欢一直被怀疑。” “如果要反,我父亲有很多机会可以反。” “至于他的那些贪赃枉法行径,我这个做儿子的会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蓝昭开办的四座工坊,针对穷苦百姓有着独特的照顾。 这一点,就足矣掩盖蓝玉的罪行! 朱标闻言,哑然失笑。 “怪不得那些时日,你变卖家中田产,敢情是担心我们会对凉国公进行清算。” 朱标说着,还露出一丝惋惜。 “要是你也姓朱,那该多好。” 蓝昭心中暗想:“要是我真投胎到老朱家,你就得担心你的太子之位稳不稳了。” 当然,这话不可能说出口。 身处帝王家,又何谈亲情? 纵然是唐太宗李世民,还不是沾着兄弟的血走上千古一帝的宝座。 蓝昭是想当个咸鱼世子,有钱有女人,这辈子不愁吃喝,大不了混吃等死就是。 奈何人家不信。 非得一次又一次的找麻烦,现在倒好,连锦衣卫暗卫都用上了。 朱标所说的话,更不能全信。 成为太子党,也是因为目前时局下,朱标必须要保住蓝家。 朱元璋肯定不会动他的太子之位,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其他藩王就说不准了。 谁不喜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呢? 朱标再次将话题扯回正轨。 “这本暗卫册子,是我们家老四给你的吧?” 蓝昭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他,但和他有关。” “踏入北平之初,其实孤以为,燕王是在最让人省心的一个。” “上马能征战,下马能治政,也是诸多藩王当中最为出色之人。” “没想到,当真有着反心,但苦于一直没有找到确切罪证。” 巡视期间,朱标发现了许多苗头。 例如朱棣先前所表现出来的穷苦廉洁,绝对是一种伪装。 这也导致朱标下意识地认为,北平无比疾苦,不如繁华宜人的应天府,还得时时刻刻面对北方鞑子的威胁。 转念一想,这不正是朱棣想让自己看见的吗? 迁都北平的想法,在朱棣心底愈发强烈。 蓝昭提出了一个致命问题。 “太子,如若当真迁都北平,怎么安置燕王?” 朱棣反问道:“孤如果没有记错,是你建议孤考虑北平府作为迁都首选的吧,所以你多半有个成熟的想法。” 蓝昭坦然承认。 “有是有,但是很缺德。” “迁都之前,必须要将燕王解决掉,可是没有罪证的情况下,太子不可能将其下狱或者诛杀。” “不妨请奏陛下,并借陛下名义拟旨,将燕王的三个儿子带去应天府。” 这何止缺德,简直是在挖人心窝子! 燕王的三个儿子,分别是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而且都是人中龙凤。 朱高炽不必多说,身处永乐一朝,生了个好圣孙朱瞻基,其性质与懿文太子朱标相差无几。 朱高煦与朱高燧,在靖难之役中大放异彩,都不是好对付的主。 幸运的是,这三个人尚且年幼,不足为患。 真要等他们成长起来,只会徒增劲敌。 朱标明显不愿意,毕竟自己也是做父亲的,况且还能算得上是他们的大伯。 蓝昭看出了朱标的顾忌,笑意盈盈地问道:“太子,您知道五龙同朝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嗯?”朱标表示大大的疑惑。 “五龙,分别是指陛下、太子、皇孙朱允熥、燕王朱棣、燕王世子朱高炽!同朝即是洪武一朝!” 这下,朱标的神情就有些不对了。 再度开口时,语气中带着斥责。 “小昭,你一向不喜欢这种玄而又玄的说法,为何在孤面前说出此等妖言?” 蓝昭苦涩地叹息一声。 “唉……” “假若您若是遭遇不测,陛下只会选取您的一个儿子作为储君。” “届时,主少国疑,您觉得大明会当如何是好?” 第138章 老朱旨意抵达北平,此乃釜底抽薪 “再假设,朝中奸臣作祟,藩王起兵勤王……” 话还没说完,朱标厉喝道:“住嘴!” “这种妖言惑众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蓝昭揖礼道:“在下谨遵太子谕令。” 看起来,朱标好似已经怒不可遏,但蓝昭就是要让他把这话听进去。 所谓的五龙同朝,确实没啥毛病。 不过,蓝昭从中稍微改变了一下。 原本的说法当中,不存在皇孙朱允熥,而是建文帝朱允炆。 这么说的用意也很简单。 朱允炆是吕妃所生,朱允熥是常妃所生。 做事,自然得想着亲外甥嘛! 算起来,朱允熥也是嫡子,只不过年纪比朱允炆小而已。 只可惜皇长孙朱雄英夭折了,要不然事情好办的多。 朱标缓和一阵过后,叮嘱道:“小昭,你的心思,应当放在协助迁都事宜上。” “给陛下的奏疏,孤亲自来起草。” “你做好准备,到时将孤的那三个好侄儿一并带回应天!” 本来,朱标是不想让燕王父子分隔两地。 当听到五龙同朝这种话,他就不得不进行提防了。 这也让蓝昭更加确信。 帝王之家,没有丁点亲情可言! 朱棣更是没有想到,虽说他藏住了那些证据,但朱标却会在临走之前,玩这么一手。 带走三个侄儿,还有好处。 那就是返京之时,没有哪一股势力敢继续从中作梗。 两日的功夫,奏书便呈送到朱元璋面前。 “嘶……” 看着奏疏中的内容,老朱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标儿为何要将那三个孙儿带回来呢?” “古怪……真古怪。” “还要咱给燕王下旨,说咱想三个孙儿了,莫非此次巡视北平,找到了什么燕王的谋反证据?” 朱元璋没有过多怀疑,一拍大腿,喃喃自语:“标儿这么做多半是有自己的用意,当爹的怎能不支持他?” 随后,朱元璋以内廷的名义向北平发去圣旨。 等送到燕王朱棣手中时。 这家伙当即气得跳脚! 圣旨上,绝口没提是朱标的意思,都是在说朱元璋自己有多么想念孙儿。 脸色最难看的人,还是王妃徐妙云。 徐妙云胸口起起伏伏,玉手捏着圣旨,看向朱棣。 “这肯定不是陛下的意思!” 朱棣阴沉着脸,牙关紧咬,脸部肌肉不断颤抖。 “圣旨的确是从内廷发出,没有人敢进行伪造。” “大哥宅心仁厚,不太可能想得出来这种节制本王的法子。” “多半,又是那个蓝昭提出的建议!” 杀心再起,难以抑制。 如果可以,朱棣现在就想亲自提着刀,把蓝昭的狗头剁下来当球踢! 与此同时,蓝昭印证了暗卫册子的真实性之后。 让锦衣卫黄骁将道衍从监牢中释放出来。 道衍看出了圣旨的玄机。 “殿下,王妃,这个蓝昭用意深远。” “带走三位王子,迁都北平之后,则能名正言顺的将殿下赶到南方。” “翦除殿下羽翼之后,再以雷霆手段镇杀,您可就逃不脱了。” 无奈的是,圣旨已经到了。 要是不把三个儿子交出去,那就是抗旨不遵。 此事可大可小,但也是授人以柄,日后清算的时候或许还会成为最致命的把柄。 毕竟,做爷爷的想孙子了,这没什么毛病! 朱元璋也确实喜欢燕王世子。 朱高炽长得圆滚滚胖乎乎,十分符合老朱的审美。 王妃徐妙云忍不住流下泪来。 “殿下,此去应天数千里,高煦与高燧还好,高炽从小体弱多病。” “一旦在路上沾染风寒,又得大病一场,臣妾真怕他……” “还请殿下能够为臣妾考虑,别让三个儿子沦为质子!” 朱棣同样是不忍心,轻轻握住徐妙云的白皙玉手。 “妙云,圣旨已经到了,本王也已接旨。” “抗旨不遵,乃是重罪。” “我们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做母亲的,谁不是把儿子视为心头肉? 而且当中年岁最大的朱高炽,今年也才十三岁而已,就得与父母分隔两地。 这与死了爹妈有何区别? 道衍照样无可奈何。 将暗卫册子送给蓝昭,就是想让他给燕王朱棣留点余地。 结果这个小王八蛋,收了东西还不办事! 反倒要从朱棣身上挖下一大块血肉! 欺人太甚! 既然无法阻止圣旨,蓝昭又不按照规矩办事,便继续从他身上动刀。 道衍正声道:“还请王妃勿忧,三位王子乃是陛下的亲孙子,太子的亲侄儿,定然不会受到伤害。” “但此举绝不可一味容忍。” “蓝昭出此毒计,让殿下与王妃骨肉分离,万万不得让其好过!” 朱棣想法与道衍一致,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洛阳暗杀时失手,前几天暗杀又未能得逞。 再一次使用同样的手段,怕是就再也藏不住了,太子朱标更不会让自己成日活在刀光剑影当中。 打算开口时,道衍却有些心虚地看向徐妙云。 “此事,怕是得委屈王妃一下了……” 徐妙云娇躯一震,询问道:“那……那本妃该怎么做?” “还请王妃以自己的名义,摆下一桌家宴,请蓝昭赴宴。” “只要他敢来,就得在北平身败名裂!” “贫僧或不该提出此法,过于奸毒,且有损点殿下与王妃的名声,但已别无他法。” 道衍并未把话说透,实际上也就是一种美人计。 全天下都知道,蓝昭好色到了极致。 更有传闻,他与大明长公主朱静镜有染。 这其实不是传闻,而是事实。 因此,哪怕故意给蓝昭送上一百个美人,他依旧能够照收不误。 至于别人的看法,无非就是说他风流成性放荡不羁,难以起到身败名裂的效果。 可要是王妃徐妙云出马,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也许有着极大可能,能将整个蓝家连根拔起! 见朱棣夫妻二人没有反应,道衍连忙跪地叩首。 “贫僧言语有失,还请殿下与王妃恕罪。” “若是觉得此法不合适,则另觅其他方法,但贫僧可以保证三位王子不会出事!” 朱棣与徐妙云对视了一眼,似乎拿定了主意。 第139章 燕王妃设下家宴,蓝昭孤身赴宴 “先生,不必惶恐,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朱棣说着,深深看了眼徐妙云。 纵然心底不是滋味,但为了能够保住三个儿子,不得已而为之。 况且,仅仅是一场家宴而已,重点不是美人计。 是栽赃! 手段上阴险奸毒,但朱棣很无所谓。 他要的是,自身利益不会受到侵害,更不会容忍三个儿子被蓝昭变成质子! 道衍感慨道:“殿下能有王妃此等贤内助,实乃三生之幸。” “先生谬赞。” 徐妙云谦虚了一句,随后说道:“殿下,先生,明日午间,我便拜下以赔礼道歉的名义摆下家宴,请蓝昭入燕王府。” “就劳烦先生替本妃准备一些虎狼之药。” “此物必不可少。” 气氛陷入沉默,道衍只是微微点头,朱棣则是神色复杂。 徐妙云虽然生了三个孩子,并且年近三十。 但天生美人骨,相貌无需多说。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徐家三姐妹,就没一个丑的! 乍看之下,徐妙云仍如及笄之年的少女,还带了些温婉端庄,着实是一等一的绝色佳人。 待到道衍走后。 徐妙云担心朱棣会吃醋,轻柔牵住了他那无比粗糙的手掌。 “殿下,切勿担忧,臣妾自知尺度,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朱棣柔声道:“妙云,我相信你。” 真到了这种地步,只要别突破底线,朱棣必须得咬牙忍受。 当天,徐妙云以私人名义,给蓝昭送去了书信。 客栈的客房内。 蓝昭看着纸张上的清秀字迹以及署名,眼神无比狐疑。 身旁的福蝶也忍不住看了几眼。 “公子,燕王妃为何又要请你前去赴宴啊?” 蓝昭摇了摇头道:“估计还是没啥好事。” 联想起来,应该是和圣旨有关。 经过蓝昭的谋划,太子朱标上书朱元璋,成功求来了一道旨意。 返京之时,带走朱棣的三个儿子,人家肯定不乐意。 这件事情,蓝昭也告诉了福蝶。 福蝶思索过后,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可能是燕王妃知道,此事出自公子之手。” “她不想母子分离,这才摆下家宴,想请求公子能够收手?” “这样的话,那公子去还是不去呀?” 明日太子朱标和燕王朱棣,得去北平府下辖的几个县城进行巡视,估计得有两三天回不来。 如果是一场单纯的家宴,去一下又有何妨。 究其根本,燕王妃是自家正妻徐妙清的长姐。 不去的话,显得太不讲礼数。 反正圣旨已经到了,三个儿子必须要让朱标带走,这事没得商量。 福蝶还是略有担心。 “纵然明日燕王不在,但奴婢还是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公子务必得小心谨慎。” “面对燕王妃,尤其是礼数上,万万马虎不得。” “不然的话,容易贻人口实,回去之后和少夫人也没办法交代。” 算起来,福蝶是跟在蓝昭身边最久的女人。 对于这位公子,她再熟悉不过。 能够抵挡的住万般诱惑,却最容易在女人身上栽跟头。 蓝昭嘴角一歪,玩味道:“你这丫头,是不是认为本公子对燕王妃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奴婢怎么敢!就是……据说燕王妃有倾国倾城之姿,您还是小心些好。”福蝶轻声细语道。 “那这样,本公子还有个保险的方法,保证能让我不犯错误!” 福蝶单纯地眨了下美眸,问道:“什么方法呀?” “得需要你进行配合。”蓝昭微微一笑。 “这……” 福蝶本就粉扑扑的脸蛋,霎时间变得愈发红润。 还未等反应过来,娇躯就被揽入怀中。 那双熟悉的手掌,游走于各处肌肤之上。 福蝶不免娇羞道:“原来公子所说,是想让奴婢把您先给榨干呀?” “还是得看你自己的本事。”蓝昭意味深长地笑着。 往往大风浪被掀起之前,都会有一阵疾风骤雨。 …… 临近次日午时,也就是赴宴前。 蓝昭整个人目无神采,走起路来,脚步都显得虚浮。 至于福蝶,下床对她来说,都成了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来到燕王府门前,蓝昭停住脚步。 “就我现在这状态……” “要是朱棣那厮埋下几十个刀斧手,不得分分钟给本公子砍成肉酱?” “罢了,晾他也不敢!” 王府太监总管已经恭候多时。 见到蓝昭前来,急忙热情迎接。 “奴婢拜见凉国公世子,燕王妃已经摆好宴席,就等着您呢!” 蓝昭明知故问道:“今日燕王府冷清的很。” “因为燕王和太子同行巡视,带走了不少护卫。”王府总管解释道。 随后,带着蓝昭来到餐桌前。 这与朱标在时截然不同,满桌的佳肴珍馐,随便挑出来一道菜,都能抵得上给朱标吃的一桌。 尤其是酒水,陈酿的女儿红。 还没入口,便已闻到酒香。 徐妙云缓步走来,一身锦绣华服,看起来端庄典雅,不可亵渎。 蓝昭下意识地起身行礼。 “在下拜见燕王妃。” 徐妙云温婉笑道:“妹婿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二人相继落座后,气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你们都先退下吧。” 一旁的侍女毕恭毕敬地离开。 蓝昭见状,便半开玩笑道:“燕王妃,咱们孤男寡女的,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吧?” “……” 徐妙云无言以对。 这小子,平日里不是没个正形,现在倒是顾忌起来孤男寡女的了? 徐妙云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此次家宴,与燕王无关,是本妃专门请妹婿。” “毕竟,你和妙清成婚后,而我作为长姐,迟迟没有表示也不符合礼数。” 言语之间,徐妙云再度起身,还亲手给蓝昭斟满酒水。 蓝昭受宠若惊道:“燕王妃,这万万不可,长姐如母,您是长辈!” “不必拒绝,先喝下这杯酒,你我再谈其他事情。”徐妙云说。 “那好……” 蓝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徐妙云亦是如此。 “其实,请妹婿此次赴宴,还是想请你帮忙,将我的三个儿子留在北平。” 第140章 酒色头上一把刀,身败名裂! “我帮不上忙。” 蓝昭很明确拒绝,神情极为真挚。 旨意是从内廷直接传达,即便要进行沟通,一来一回都得好几天时间。 即便愿意帮忙,朱标现在未必会同意。 这位太子殿下,看似宅心仁厚,但论起心机城府,绝对不输给他爹朱元璋。 五龙同朝的说法一出。 没有直接派人围了燕王府,就算是朱标沉得住气了。 徐妙云眼神落寞,玉手攥着青瓷酒杯。 “小昭,按照亲戚关系来算,你是徐家的女婿,也是燕王的连襟。” “太子殿下,不过是你的表姐夫而已,更何况常妃已经驾鹤西去,你何苦要执着于追随太子?” “燕王与你又无死仇……” 不等她把话说完,蓝昭开口笑道:“燕王妃,您先打住。” “如果真的没有死仇,那燕王何必要在前些天,派人在北平城外截杀在下?” “若不是锦衣卫救援及时,怕不是你们燕王府都得放炮仗庆祝。” 说是家宴,出口即是如此虚伪,蓝昭也懒得管那些礼仪了。 把所有言语,都给搬到明面上来来谈。 徐妙云仍是想要狡辩,脸不红心不跳的驳斥道:“小昭,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锦衣卫已经查明,那些人都是江湖游勇,而你又是家产万贯,未必不是想要劫财。” “怎能将此事怪罪到燕王头上?” 徐家女子都有个共同特性,那就是护夫。 完全帮亲不帮理。 这一点,在徐妙清身上也有着很大体现。 大概是觉得剑拔弩张,徐妙云态度缓和。 很快又展露出笑容,给蓝昭倒了第二杯酒。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是真的想求你帮忙。” “次子高煦和三子高燧倒也罢了,可长子高炽向来身子骨弱,禁不起长途跋涉。” “还望妹婿能够看在妙清的面子上,帮我一把!” 徐妙云美眸中带着深切的央求。 这个想法,可能是真,也有可能是假。 可惜,她找错了人。 蓝昭做事向来不会心软,更不会被感情左右理智。 “燕王妃,不是我不想帮,而是这件事情陛下已经决定。” “更何况,沿途三位王子都是跟着太子同行,也会被保护的非常好。” “若是燕王妃实在担心,也可前往应天,到时再让宫中派人送您返回北平嘛。” 闻听此言,徐妙云白皙如玉的双手猛地一颤。 她没想到,蓝昭竟然还有此等想法。 三个儿子不放过,连自己这个燕王妃也不放过吗! 如果自己去了应天。 朱棣哪怕有着通天的本事,也只能任由太子拿捏。 这也是蓝昭设下的一个套。 担心儿子,却不愿与儿子同去应天,那就是证明她是忌惮某些事情,则显得自相矛盾起来。 徐妙云再次端起酒杯,忍着不适笑道:“小昭,你当真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吗?” “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蓝昭眉头紧锁。 “不必多说,喝下这杯酒,你就可以走了。” 或许是因为酒水的原因,徐妙云脸颊略有泛红。 蓝昭亦是如此。 见事情没得谈,蓝昭也不客气,再次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起身打算离开之时,却感觉头晕目眩,迈开脚步都觉得十分困难。 蓝昭下意识扶住桌子,眼神看向徐妙云,心中无比震惊。 她……她居然在解开衣衫?! 一股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但更为强烈的却是一种倦意。 来不及走出这间客厅,蓝昭直直倒在地上。 徐妙云的香肩暴露在空气当中,泛红的脸蛋浮现出些许愧疚。 “妹婿,为了燕王,只好对不住你和妙清了。” “唉……” “要怪就怪你非得追随太子,而不选择顺从燕王!” 酒水中的药物逐渐发挥作用。 徐妙云强忍着不适,伪造出了被凌辱的现场。 为了能够更加真实,徐妙云将在蓝昭脑袋旁敲碎。 即便要调查,也能说是自己在抗拒蓝昭时,失手用酒壶将他打晕。 道衍准备好了两种药。 一种是蒙汗药,给蓝昭所用。 另外一种,则是虎狼之药,用于徐妙云自身。 徐妙云顿感口干舌燥,但还是保持理智,对外呼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那些侍女和太监闻讯而来。 看到这一幕,全部变得无比慌张。 侍女上前关切道:“王妃,这是怎么了啊?” “这个混账东西!” 徐妙清银牙紧咬,恨恨道:“本妃好心设下家宴,他却在酒中下药,骗本妃喝下酒水!” “什么!?” 众人无不惊愕。 早前就听说,凉国公世子风流浪荡,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 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敢对燕王妃下手!? 太监总管立即喊来好几个太监,厉声道:“将这个登徒子打入大牢,立即派人前去禀告燕王,等燕王回来之后再行处置!” 主要还是徐妙云身上的衣物很是凌乱。 谁都不知道,这场家宴到底发生了什么过程,他们看到的只是“蓝昭欺辱燕王妃”的结果。 在侍女的搀扶下,徐妙云前往浴房。 命人打来一桶桶冷水,迅速褪去身上袍服,妙曼身躯浸泡在冷水,以此驱散虎狼之药的药性。 思绪逐渐恢复冷静。 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徐妙云对蓝昭的愧疚之心更甚。 她宁愿为丈夫付出一切,可想到此等手段的卑劣程度,还会祸及亲妹妹徐妙清。 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徐妙云躺在浴桶当中,喃喃自语道:“妹婿,对不住,若是能为燕王渡过此次难关,若是能保住三个儿子不成为质子,我会为你出面澄清。” “别怪我……真的别怪我。” 两行清泪从徐妙云眼眶中流淌而出。 这也是她最后的良心。 …… 北平府牢狱。 蓝昭艰难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昏暗,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霉臭味。 借着微弱的烛光,蓝昭这才看清楚这里哪里。 监牢! 回想着晕厥前的情形。 蓝昭迅速反应过来,拳头不由得紧握起来。 “特喵的……给本公子下药?” “朱棣,你真是舍得啊。” “连自己的燕王妃都能够奉献出来,就是为了让我身败名裂?” 第141章 三尺白绫,火上浇油 蓝昭笑了,气笑了。 在这一点上,感觉自己比朱棣还是要逊色。 最起码,不会把徐妙清给拿出来当诱饵。 蓝昭属实是没料到,徐妙云会以身做饵,连燕王妃的名声都不顾了! 缓缓收敛起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阴冷。 “这事还真是麻烦……” “欺辱燕王妃,还是自己的大姨子。” “只希望太子不要相信此事。” 蓝昭深刻意识到,酒水误人。 至于绝色美人,那倒是另当别论。 事已至此,再怎么慌张都没有用,蓝昭还是像往常一样,保持着大大咧咧且乐观的心态。 燕王府中已然是鸡飞狗跳。 蓝昭欺辱燕王妃一事,所有下人都知道了。 徐妙云则在卧房中以泪洗面。 太子朱标和燕王朱棣得知此事,顾不得巡视城邑,马不停蹄赶回燕王府。 途中,朱标感觉其中应该有着某种隐情,当看到徐妙云一副悲愤欲绝的模样,这次是真的勃然大怒! 旁边的侍女则在陈述过程。 “太子殿下,燕王殿下,原本是王妃设宴款待蓝昭,想让他在回京路上多照顾照顾三位王子。” “但据我们亲眼所见,蓝昭得知燕王与您不在王府,便偷偷在酒水中下了虎狼之药,意欲对燕王妃不轨。” “而燕王妃拼死抵抗,不小心用酒壶砸晕了蓝昭,他已经被押入北平府监牢。” 朱标暴怒之余,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朱棣振臂一呼,厉声吼道:“王府护卫都跟本王走,本王非得去宰了那个蓝家畜生不可!” “等等!”朱标开口阻止。 转过头时,朱棣亦是满面泪水,愤恨道:“大哥,亲大哥啊!蓝昭如此欺辱我的妻子,我又岂能忍受?” “孤要燕王妃亲口说出那番话。”朱标沉静道。 徐妙云银牙紧咬,哭的梨花带雨,着实是人见犹怜。 这么做,朱标是想看看,会不会是栽赃陷害? 徐妙云重述时,朱标直勾勾盯着她,不肯放过每一个神情细节。 可惜的是,没有观察出丁点破绽。 朱棣紧跟着怒声道:“蓝昭身在应天便是浪荡成性,今日之举实乃辱我皇家!” “大哥,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杀了他!” 于情于理,朱标都不该进行阻止。 众人印象当中,蓝昭的确是浸淫酒色的纨绔之徒,而且王妃徐妙云确实长得倾国倾城。 当时的家宴,也只有他们二人。 孤男寡女之下,难免某一方会产生些许悸动。 从逻辑上讲,很是完美。 蓝昭执掌太子府亲军,返回京师的途中,徐妙云让他帮忙照顾三个儿子,这也属于常理。 朱标心房一震。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确容易引起干柴烈火。” “为何徐妙云那么急不可耐,而不是等到孤与老四回来,再来举行家宴?却是单独宴请小昭?” “难道她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应当避嫌的道理吗?” 徐妙云又不是什么贫苦人家出身。 中山王徐达的女儿,从小就受着良好教育,当初更是以才女姿态嫁给燕王,不可能这点礼仪都不懂。 通常情况下,女流之辈不能成为宴请的东家。 家务事牵扯起来极为麻烦,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朱棣浑身的杀气无比沸腾,此刻再也不管朱标的阻止,带着一队亲兵就想离开燕王府。 朱标又岂会让他真去宰了蓝昭? 杀人简单,手起刀落的事情而已。 人死了,那就真没了。 朱标厉声吼道:“父皇诛杀罪臣,尚且还得经过三法司定罪,你身为藩王,难道要因一己私愤而枉顾大明律法吗!” 朱棣呆滞在原地,缓缓转过头来。 “妙云,如若此事当真,孤定不会包庇蓝昭,会亲自向父皇上书将其诛杀!” “而孤再问你一句,你是亲眼看见,蓝昭把你的衣服给撕开了吗?” “即便你没有看见,旁人有没有看见?” 问题,这就出来了。 徐妙云方才只是进行大概重述,只说了蓝昭意欲不轨,但是否真的上手了,那就是个未知数。 “太子殿下,此等侮辱,臣妾又岂会记得清?” 徐妙云的美眸中泪水打转,似乎有着天大的委屈。 她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展现出自身委屈,引发旁人的侧重瞩目。 朱标愤怒归愤怒,但作为储君,他知道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得保持着冷静思绪。 顾左右而言他的情况只要出现。 十有八九,其中有鬼! 朱标不想再浪费时间,带着太子府护卫前往牢狱,亲自审讯蓝昭。 望着这位大哥的背影。 朱棣彻底心寒。 他知道,自己夫妻二人是在陷害蓝昭,但已经做得这么真实了,朱标仍是不愿为自家兄弟出头。 第一反应,永远是关注蓝昭的安危,生怕这混账出现什么意外! “也好……” “大哥,既然你不讲兄弟情义,非得帮着一个外人。” “以后等我打进应天时,就不会有那么多愧疚了。” 朱棣暗自想着,在许多下人的眼皮底下,温柔地牵起徐妙云的手,带着她回到房间。 夫妻二人的愤怒与委屈,在关上门的瞬间烟消云散。 徐妙云拿起手帕,擦拭掉眼泪,语气比起先前要沉稳的多。 “我这个好大哥,看起来宅心仁厚,实际上狡诈伪善。” “蓝昭对他有用,连兄弟都不顾了,都得力保。” “妙云,看起来,光做这些还不够,得再来一次火上浇油。” 朱棣眼底满是阴鸷。 如此神态,让徐妙云都不由得感觉到一股生疏。 她知道,自家夫君从来都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好藩王。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颠倒黑白。 只要咬死蓝昭非礼,不管有没有证据,都能让他不得安生,最不济都得滚出北平城。 到了这一步,应当是足够了。 朱棣从床底抽出一条三尺白绫。 “这东西,原本是为布局败露而准备的。” “妙云,做做戏就可以,千万不要怪本王。” “本王只想弄死蓝昭!” 徐妙云接过白绫,绝美的容颜上显露出惨然一笑。 “燕王殿下,连臣妾都是你达成目的的棋子吗?” 第142章 兄弟之争,正式拉开序幕 北平府监牢。 朱标亲身踏入此地,对着身边的护卫吩咐道:“把牢狱中的无关人等全部清出去!” “遵旨。” 连同衙役和囚犯在内,都被暂时转移了出去。 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牢狱是个很适合密谈的场所。 隔着栅栏,朱标面无表情地盯着蓝昭。 蓝昭没好气道:“这么看我干啥?” “你是不是非礼燕王妃了?”朱标直白问道。 “拜托,我的太子殿下,您动动脑子好不好?” 蓝昭满脸无奈:“您想想,燕王妃是我家妙清的亲姐姐,要是没嫁人也就罢了,嫁人了我还上手非礼,我脑子有坑啊?” 朱标顿时无语…… 敢情要是没嫁人,你小子还真敢染指是吧? 朱标暗戳戳地想着。 “回京之后,得让孤的几个女儿离这小子远点!” 朱标随即问道:“当时你真的是被砸晕了?” “放屁,我脑袋硬的很,燕王妃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当时我都没意识到。”蓝昭没好气地骂道。 “她可是说,你给她下了虎狼之药。” “……” 这下,轮到蓝昭无语了。 平复好心中的怒气后,蓝昭义正言辞道:“太子,我敢保证,我碰过的所有女人里,都是靠着人格魅力折服,从未用过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你还有脸说!” 朱标更是来气,训斥道:“平常你要是收敛点,别总是寻花弄柳,想栽赃都栽赃不到你头上。” “行行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爱咋咋地,大不了就被砍脑袋。” 蓝昭直接开摆,躺在监牢的地上翘着二郎腿。 朱标很想拂袖而去。 奈何又觉得对不起太子妃常氏,再加上这小子帮自己肃清了太医院的威胁,手底下的产业又给户部交了那么多税银。 确实是不忍心抛弃。 “小昭,在监牢里什么都别说。” “孤先以交给三法司审理的名义,把你安全送回京师,尽量把这件事情化解开来,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你也别太较真,有孤在,燕王不会继续对你发难。” 蓝昭翻了个白眼,说道:“行吧。” 只要离开北平的明争暗斗,才能逐渐使得风波平息。 但朱标万万没有想到,和蓝昭之间的谈话还没结束,燕王府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门外的一名心腹急匆匆跑来禀告。 “太子殿下,燕王妃上吊了!” 朱标和蓝昭异口同声道:“什么?人死了吗?” 二人旋即互相对视一眼。 “回禀殿下,及时被人救下,暂无性命之忧。” “燕王妃已是悲愤万分,燕王打算直接上书朝廷。” “这些,都是最新传出来的消息!”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如果朱标再继续阻拦的话,那么仁义之君的名声,可就全部毁了。 朱标还是很在乎名声的。 关键是,放纵蓝昭侮辱燕王妃,让父皇听见了该怎么想? 蓝昭神情凝重,提醒道:“太子,您必须要有所动作了。” “不管怎样,只要燕王的奏疏一到京师,陛下就会认为您脱离了他的视线,就是一个目无法纪的昏君!” “以往您怎么忤逆陛下,都是为了国家民生,陛下心里都清楚。” “可是现在,燕王上疏,在陛下面前先入为主,您再选择庇护我的话,那就是颠倒黑白,宠幸奸佞!” “这势必会影响您太子之位的稳定!” 蓝昭此言,并非是危言耸听。 人的主观臆断非常可怕,尤其是掌握了极端的权力之后。 后世关于明朝历史的段子,常说朱标如果造反,朱元璋都会把自己捆起来送给他。 这种话,当个乐子听听就好,当真了那就真是蠢货。 亲眼见识到权力之间的斗争过后,才知道当中会有多么恐怖残酷! 要是真的造反,就会改变身为太子的形象,从而导致主观臆断产生偏差。 文武百官推波助澜,那么多儿子,心里都想当太子。 更何况,朱元璋已经老了,没有年轻时那么清晰的头脑。 假如,朱标在朱元璋的印象当中,从一个治世仁君变成了宠信奸佞的昏君,还会那么信任这位太子吗? 用膝盖想都知道不会! 单是朱标一人,破局之法非常简单,那就是把蓝昭献祭出去。 他照样还是那个不可撼动的大明太子! 可这种局面,也是朱棣最想看见的,不用亲手将死对头置于死地,并且完全抽身在复杂的局势之外。 蓝昭笃定,朱标不会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朱棣必有谋反不臣之心! 为了这点破事自斩臂膀,那才叫愚蠢。 可要是保住蓝昭,难度系数几乎是成倍增加! 得拦住燕王朱棣奏疏的同时,还得彻查此次事件的真实状况,当事人蓝昭帮不到忙,只能在牢狱里待着。 所以说,这一次,得让朱标亲自操刀。 蓝昭叮嘱道:“太子殿下,如果缺人手,我的义兄蓝承阳完全可以信任!” “另外,我答应过北平锦衣卫千户黄骁,能帮他调回京师,此人也值得信任!” “利用好这两个人,说不定能减少你的许多麻烦!” 朱标微微点头,沉声道:“小昭,姐夫都记住了,但你也得完全信任我,知道吗?” “你我君臣,已是同气连枝。”蓝昭给出准确答复。 “那好!” 朱标不再啰嗦,带着心腹迅速离开牢狱,前往他在北平的另外一处据点。 既然要争斗起来,继续居住在燕王府根本不合适。 为此,他也按照蓝昭所说,将蓝承阳和黄骁都给叫到面前,并对后者许诺。 “只要此次蓝昭能够渡过劫难,跟随孤前往京城之后,孤保你做个四品的指挥佥事。” 黄骁激动万分道:“叩谢太子殿下垂青,多谢世子赏识!” 至于蓝承阳,被蓝昭钦定的心腹,他则无需许诺。 当一众心腹全部知悉内情之后,皆是怒不可遏。 “承阳,你尚未完全暴露,负责监视燕王府前往京城的人。” “如果发现有人敢向京师递交奏疏,格杀勿论。”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得放过一个!” 这是朱标头一次泄露出无比纯粹的杀意。 第143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太子朱标这边开始部署。 燕王府那边,也在马不停蹄地追加许多手段。 朱棣在一间密室当中,召集六位心腹,其中就有着道衍和袁珙,其他四位则是燕王府的属官文臣。 姚广孝亲自草拟奏疏。 其中大意,锋芒直指蓝昭与朱标。 并且和蓝昭预测的一模一样! 不但是要扳倒这位京师第一纨绔,还想以此撼动朱标的地位。 只要趁着朱标返回京城前,将奏疏呈送到朱元璋面前。 这场仗,他们就赢了。 至于代价,可以说是非常低。 用徐妙云的贞洁名声,换来日后统御天下的机会,这笔生意怎么算都划得来。 道衍提醒道:“殿下,不要太乐观。” “太子今日见过了蓝昭,而他们势必会心生提防,多半会不顾一切代价阻止奏疏抵达京师。” “所以,贫僧提前准备好了一批人,持有同样的奏疏,以不同路线前往京师,同时也要阻止太子将蓝昭发还返京。” “这就要看燕王您自己的了,态度必须强硬,要将蓝昭留在北平审理。” “如此一来,太子一样不会走,而他的心思也不会放在巡视北平上了。” 道衍亲手做好周密布置,其余人等全力配合,心神皆是沸腾无比。 一旦朱棣能够登临九五之尊,在场之人都具有从龙之功。 朱棣一样很期待,但他仍然心有不安,便看向袁珙。 “袁居士,你的卦术最为精准,不妨来为本王卜一次吉凶。” 袁珙点头答应:“好,臣这就起卦!” 刚拿出一个龟壳和几个铜钱,就被道衍一脚给踢了出去。 向来不发火的道衍,如今却怒火中烧地看着朱棣。 “燕王!” “难道这次卦象为凶,我们就不做了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闻听此言,朱棣神色一凛,眼神坚毅。 “先生教诲,本王谨记。” 其余五人也被这句话点醒。 如今就是要有着破釜沉舟的心态! 这么好的机会,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有了。 密谈结束后,朱棣来到卧房探望徐妙云,但此刻她已经不愿意搭理所敬爱的夫君。 “妙云……你还在生本王的气吗?” 徐妙云漠然道:“臣妾不敢。” 白皙的脖颈处,有着一道清晰可见的红印子。 栽赃是假,上吊是真。 那一瞬,徐妙云对蓝昭的愧疚到了极致,甚至都想一死了之。 对朱棣的心寒,更是不可压抑。 为了达成目的,竟然主动让自己上吊,来让这次的荒唐事件变得更加荒唐! 以前的朱棣,不会这样。 朱棣伸出手企图碰一下徐妙云,却被其下意识地避开。 这让他有些恼火。 “妙云,事已至此,本王不得已而为之!” “本王也知道你受了委屈,可那是蓝昭造成的!” “我们是夫妻,理应同气连枝,不要再因为此事和本王赌气,成吗?” 徐妙云苦涩笑道:“自从嫁给燕王之后,臣妾哪一刻不是与你同气连枝?” “为了对付蓝昭,臣妾从中出了多少力?” “燕王让臣妾栽赃蓝昭,臣妾做了,燕王让臣妾上吊,坐实蓝昭的罪名,臣妾也做了。” “怎么?现在臣妾耍一点小性子都不允许了吗?凡事都得顺从您是吗?” “您还没成为统御万方的皇帝呢!” 言语之间,徐妙云的委屈与无奈达到顶峰。 这次的泪水绝非伪装。 可惜,朱棣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在他看来。 天下万物皆可为己所用,正妻也仅仅是个女子罢了。 毕竟这是古代,不是后世,得考虑现实条件。 皇家也好,民间也罢,与其说女子是人,不如说是利益交换的工具。 朱元璋和马皇后恩爱,那是因为共同经历过生死,而他们俩还没到经历生死的时候。 这也是历史轨迹被悄然改变的象征之一。 “燕王殿下,臣妾纠正你一点。” “从头到尾,蓝昭没让臣妾受过丁点委屈。” “而你却能说出那般话来,难道你连这点愧疚都不敢直面应对吗!” “你太自私了!” 徐妙云话音刚落。 或许是恼羞成怒,朱棣扬起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她那白皙的脸颊上。 “你放肆!竟敢这样和本王说话!” “从今往后,燕王府的事务都无需你来管了,你只负责带好三个孩子即可。” 朱棣甩了下袖子,头也不回的走出卧房。 徐妙云麻木地躺在床榻上。 这一巴掌,疼进骨髓。 道衍在听说此事过后,连忙劝说道:“殿下,您怎能如此对待王妃?” “王妃为了您,可谓是掏心掏肺,不体谅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动手?” “还请殿下能够诚心给王妃赔礼道歉。” 朱棣冷冷地反问道:“她是你姚广孝的妻子,还是我朱棣的妻子?” “……” 道衍无话可说,心中暗自叹息:“胜算又弱一成……” 当日,北平城外,举办庙会,大批百姓都出城去凑热闹去了。 朱棣借此机会,将携带奏疏的那批人,全部隐蔽地送出城,按照道衍制定的路线先后去往京师。 在这之后,又来到按察使司衙门,太子朱标正在此地。 按察使司,主管司法事务,也就是刑狱之事。 朱标正在和一把手按察使商量,考虑到蓝昭的身份,交由京师的三法司审理。 这样的话,燕王府就无法从中干涉,太子一方则能更加安稳。 按察使自然不敢忤逆朱标,也就是走个流程的事。 可朱棣不愿意了,他径直找到按察使,不顾朱标就在一旁。 “绝不可将蓝昭交给三法司!” 朱标眉头一皱:“老四,蓝昭是凉国公世子,又是孤征调的太子府亲军统领,属于京官,此案岂能在北平审理?” “若是一般案件,臣弟定会听从太子,但蓝昭侮辱臣弟之妻,以至于妙云不堪欺辱寻了短见。” “幸亏没出什么大事,否则臣弟真的不会顾及律法!” “北平,是臣弟的藩地,无论如何也应当考虑臣弟感受。” 朱棣态度很是强硬。 至于按察使哪敢说话。 一个太子,一个燕王,都是能左右其性命之人。 第144章 你祖宗十八代都肾亏! “如果太子殿下非要将蓝昭送还京城,那就我们各自上一道奏疏给父皇,请父皇做出圣决!” “但在此之前,蓝昭必须留在北平!” 听到“奏疏”二字,朱标就觉得头大。 心底又何尝不知,朱棣已经开始动手了。 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只要奏疏抵达京师,对蓝昭和自己都是极为不利。 在这件事情上,朱标没有半点底气可言。 太被动了! 朱标只得以退为进,沉声道:“那好,此案就由按察使司审理。” “孤与燕王府都不会进行干涉,务必要查明一切罪证再上奏三法司。” “审理的每一份口供,孤都要亲自过目,若是以刑讯逼供的手段,孤可以视为屈打成招!” 朱标就是摆明了要搞双重标准。 前脚说不会干涉案件,后脚就是赤裸裸的插手。 官大一级压死人! 朱棣不免怒意横生,但他也没办法,人家是储君。 无论如何,朱标不会让蓝昭吃亏。 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因素,实在怕这小子会倒向燕王府,否则此次迁都之行就真的是鸡飞蛋打。 虽说可能性比较小就是了…… 城外,除去蓝承阳和黄骁,还有太子府的一些身手强悍之人,全部都在几条前往应天的要道上蹲守,但人手还是显得捉襟见肘。 朱标做了个最大胆的举动。 以太子府名义,密令南直隶的心腹,他们全部都是地方大员,要让他们在本地盘查从北方而来的人。 只要发现携带奏疏,当即秘密扣押。 观察事态发展程度,再做生死予夺的处置。 要不是怕动静太大,他都想直接调遣军队封锁南直隶了。 朱棣派出去的人,其实就是姚广孝为其培养的死士,只负责将奏疏带到京师,再交给可信之人呈奏至朱元璋面前。 从明面递交奏疏,他还没蠢到这种地步。 朝堂当中,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九品芝麻官,绝大部分都是太子的人。 不多做几手准备,奏疏根本到不了朱元璋面前。 此时,按察使毕恭毕敬道:“太子殿下,燕王殿下,下官这就开始着手审理。” 这对朱家兄弟微微点头,但彼此之间没了之前的和气。 朱棣敷衍行礼告退,朱标也懒得理会。 监牢中,按察使看到蓝昭,只感觉头皮发麻。 一上来,这家伙就塞来一张银票。 “大人,监牢的伙食真的太差了,劳累您出去多买些酒肉,也好让我填饱肚子。” 按察使满脸黑线,厉声呵斥道:“大胆!欺辱燕王妃,身在牢狱还敢如此放荡!” “你都知道我欺辱燕王妃了,还审个屁啊?”蓝昭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承认了?” “承认你奶奶个腿,本公子喜欢美女,这没错,但燕王妃是我媳妇的亲姐姐,我还不至于对亲戚下手!” 蓝昭继而补充道:“漂亮女人多的是,我蓝昭财色俱全,哪个少女见了本公子不怀春?” “要想玩女人,我一天晚上能换十个不重样的。” “至于去欺辱燕王妃?” 话是这么说,但这件事情已经定性,除非自证清白。 按察使毫不客气道:“少在这里油嘴滑舌,此案虽存在诸多疑点,但那时只有你和燕王妃在场。” 这一刻,蓝昭无比想念后世。 要是有个监控摄像头,哪能出这档子事? “疑点在于,那些虎狼之药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女儿红的酒壶真的能把你给砸晕吗?” “这些都是要好好考虑的事情。” 按察使的倾向很明显,他宁愿得罪燕王,都不愿意得罪太子。 前者管不了他的升迁,对后者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番言语,是在提醒蓝昭,或许可以从这些方面下手自证清白。 蓝昭立马领会了言中之意,但他觉得不太可行。 姚广孝那个秃驴,绝对能想到这些漏洞。 不久之后,燕王府的人捉到一个药贩子,还带到了蓝昭面前进行指认。 “就是他!就是他!” “昨天晚上,他还给了我十两银子,说最近肾亏的慌,说要买些虎狼之药!” 蓝昭当时就怒了,破口大骂道:“你全家都肾亏!你祖宗十八代都肾亏!” “你他娘的栽赃陷害也就罢了,不要凭空污本公子的名声,本公子从来不肾亏!” “有种把你家的女眷叫过来,太老的不要!本公子让你亲眼看着,老子到底肾不肾亏!” 众人嘴角抽搐。 这位凉国公世子思路还真是清奇…… 别人关注的是怎么洗脱罪名,他关注的是怎么证明自己腰子的强悍。 审理案子这边毫无进展。 按察使找到的几个漏洞,迅速被道衍在暗地里补上。 最有意思的是,那药贩子当夜就死在了牢狱里,但死因并非是服毒,而是气血攻心而死。 后世称之为心梗。 作完证就死了,很难不怀疑是不是蓝昭的人手所为,燕王府趁机再次施压。 真要是这样,按察使司衙门无法继续拖延,必须要以证据确凿的状态判个斩刑! 此时此刻,朱棣何其得意,心情大好。 从外面回来时,还特地买了些糕点带给徐妙云。 徐妙云并不领情,而是问道:“蓝昭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北平府大狱里关着呢,本王督促过按察使,不出意外的话,蓝昭就得被斩立决。”朱棣开怀笑道。 徐妙云忽感悲哀。 这就是权力斗争,杀的还是妹妹的丈夫,但她隐隐感觉绝对不会这么顺利。 太子那一关,是个巨大阻碍。 唯有奏疏送到京师,才能真正稳妥! 徐妙云没有继续与朱棣谈话,也没有接过那些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独自前往侧厢房休息。 静静躺在床上,每当想起蓝昭在自己面前倒下的那一瞬间,徐妙云心脏便是一阵抽痛。 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个更加极端的后续事件。 此事一旦捅到京师,被诛杀的绝对不止蓝昭一人,整个蓝家都会受到牵连。 徐妙云喃喃自语。 “前有蓝玉凌辱北元王妃,后有蓝昭欺辱燕王王妃。” “父子二人,皆是如此。” “燕王这是要把他们蓝家往绝路上逼!” 第145章 截杀遇阻,蓝昭即将成为弃子? 与此同时,北平城外。 三五人伪装成客商商队,借着月色悄然赶路,而他们怀中各自揣着一封密奏。 这东西,要是送到应天府,不止蓝昭的脑袋得掉。 整个淮西勋贵所构建的利益集团,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负责截杀的蓝承阳与锦衣卫黄骁,深谙其中利害道理,在各个要道进行埋伏。 凡是要经过之人,无论何种身份,都得接受盘查。 一处官道当中,蓝承阳身着锦衣卫飞鱼服,与一众手下就此拦截。 这样的话,起码就有了身份支持。 要不然就变成拦路抢劫朝廷信使。 看见人马上前,蓝承阳朗声道:“锦衣卫巡查,下马受检!” “大人,我们是北平的客商,现在得急着赶路,您行行好。” 其中一位领头者从怀中掏出些许碎银子。 蓝承阳漠然看了一眼,转而吩咐道:“把他们身上的衣服全部扒了。” “遵命!” 古代不比后世,夜间赶路的人非常少,把守起来难度并不大。 蓝承阳身后的锦衣卫逐步上前。 这帮商队之人,立马就变得有些慌张。 按照道衍吩咐,他们将密奏缝进衣物,结果锦衣卫不由分说地就要扒衣服。 定然是行动被发觉了。 道衍也给他们下了另外的命令。 此去应天,途中无需循规蹈矩,他们只负责把密奏交到应天府的线人手里即可。 如果非要杀人,那也无可厚非。 蓝承阳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杀气,缓缓抬起手。 锦衣卫们神情皆是一变。 “兄弟们,宰了这帮锦衣卫!” 领头者低声吐露这句话。 拢共算起来只有五个人,但行动速度无比之快,眨眼间就从身后马车中抽出利器。 这也算是在意料当中。 蓝承阳淡淡道:“留一个活口就好,其余的格杀勿论。” 锦衣卫身形犹如鬼魅,手中或持绣春刀,或持雁翎刀,以人数优势形成碾压不成问题。 五个人相继倒地。 唯一的活口,四肢被刀尖穿透,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他们身上,都搜查出了密奏。 现在逼问是谁授意已经没有意义,毕竟燕王朱棣有资格直接奏报朝廷。 以密奏途径,也不是罔顾国法。 “老实交代吧,除了你们,还有多少人出城递送密奏?” 蓝承阳直接了当的询问。 对方想要自杀,但牙洞里的毒药已经被锦衣卫给掏了出来。 本以为,这样还能问出点什么,结果他们有着极为缜密的安排。 一旦事败,必须要想尽办法自杀。 只见此人狞笑一声。 “想知道啊?那就跟我一起去阎王殿,到时候什么都告诉你!” 蓝承阳突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低头看去,这家伙胸口居然在泛着火光! 蓝承阳大声吼道:“都躲开!” 锦衣卫们的反应力很强,察觉到异常之后,立即拉开安全距离。 “砰!!!” 仅仅是眨个眼皮的功夫,被钉在地上的那人,整具身躯被火光瞬间吞噬。 蓝承阳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这群死士为了寻死,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无法以毒药自杀,就把火药绑在身上。” “这根本不像是是死士,而是活人傀儡,燕王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如果说,有着这么多心甘情愿为自己赴死的人,绝对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而不是草率赴死。 常人都想求生,可他们个个视死如归。 蓝承阳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再度凑近观察时,彻底化作焦炭,毫无生机可言。 这时,又有一名锦衣卫策马疾驰而来。 “蓝大人,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我们太缺乏人手了!” “黄千户总共发现了十几队人马,这还只是明面上,暗地里跑出去了多少人根本无从知晓!” 闻言,蓝承阳心下一沉。 “回去转告黄千户,发现一个杀一个,哪怕追到应天,都得将这帮人杀绝!” “坚决不可让密奏进入紫禁城!” “这是太子的意思!” 态势比起朱标想象中还要难掌控。 为了能够让密奏安然抵达应天府,道衍派出大量人手来消耗锦衣卫的精力。 到时候,总有几队人马能够进入应天府。 这样的话,太子朱标就没有时间余地,为蓝昭洗脱罪名。 蓝承阳与黄骁全力截杀,奈何还是有漏网之鱼。 城外的情况,也都派人如实告知给朱标。 这一夜,朱标难以入眠。 看到二人穿回来的情报,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好在很快就恢复过来。 “真麻烦啊……” 朱标脸上浮现出愁容,心底默默盘算着其他的补救措施。 “直接给五军都督府下令戒严南直隶?” “不行,这样做的话,父皇肯定会直接介入,还会认为孤有造反嫌疑。” “关键是孤不在京师,父皇或许会认为,孤是受了小昭的谗言,这样的话只会更加被动。” “要不……动用锦衣卫暗卫?” “他们应该能从中得知一些情报,只要能掌握到老四派出去的人手路线,就能给孤和小昭争取一些时间。” “还是不行啊,暗卫只会听命于父皇,发生任何情况他们都不会隐瞒。” 错综复杂的局面摆在眼前,令朱标无比烦闷焦躁。 其实对他个人来说,有个很简便的处理方法。 那就是向朱棣妥协,在奏报抵达京师之前,勒令按察使司以大明律法处置蓝昭。 这样的话,自身地位不会受到影响,蓝昭可就人头满地滚了。 朱标再怎么喜欢蓝昭,他也不会拿自己的太子之位,来为其保驾护航。 想到此处,朱标在心底做出了一个决定。 “如果天亮之前,蓝承阳和黄骁没能将所有怀揣密奏的人杀干净,孤就不得不抛弃小昭了。” 朱标暗自叹息,喃喃自语。 “唉……小昭,你也别怪姐夫。” “若是到时你真要带着常妃与雄英来找我,我也只能说是尽了全力。” “早知如此,那时就不该把你留在北平,早早把你送回应天府该有多好。” “在你人头落地之后,我也只能保证,尽快让老四一家下去陪你。” 第146章 朱家人用心之自私,昭然若揭! 局势被动到这种程度,朱标必须要考虑及时止损。 究其根本,他也是人。 这世上,无法左右的事情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也太多了。 身为储君,应当要拿得起,放得下。 朱标坐不住了,带着两名护卫,来到北平府监牢当中。 看着正在熟睡中的蓝昭。 “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遭遇牢狱之灾。” 朱标眼神落寞。 他感觉,这有可能是君臣二人最后一面。 蓝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逐渐从梦乡中苏醒过来。 “太子?” 揉了揉稀疏的眼睛,蓝昭慵懒行礼,问道:“现在有什么进展了吗?” 朱标很想把实情告诉他,又怕他直接倒向燕王。 纠结了一瞬,朱标做出了一个很自私的决定,选择报喜不报忧。 “放心吧,黄骁和蓝承阳正在全力截杀,天明之前应该能将所有密奏拦下。” 蓝昭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区区一句话岂能糊弄的过去? 真要是没事,太子殿下又岂会再度亲临牢狱。 即便身陷囹圄,蓝昭大概能够猜到,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蓝承阳和黄骁的确是在截杀,但凭着北平锦衣卫那点人手,恐怕效果不佳。 密奏,多半是拦不住。 蓝昭深深凝吸一口气,他知道朱标可能要放弃自己了。 可是事到如今,他仍然拿着好话进行糊弄,而不愿意讲述实际情况。 其用心之自私,昭然若揭! 蓝昭不疾不徐地吐露心声。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太子殿下,您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次如果在燕王手上落败,以后能否扳回一城,那就是个未知数。” “您好自为之。” 蓝昭缓缓转过身去。 这次,他与朱标之间的矛盾,没有像前面几次歇斯底里,彼此都非常平静。 蓝昭更加认识到。 做人做事,都万万不可把身家性命交予他人之手。 望向窗外的遥遥黑夜,蓝昭心如止水。 这一夜,将是真正决定自身命运的时刻,而他不打算依靠任何人。 仅信天命二字! 背对朱标之时,蓝昭轻声道:“太子殿下请回吧。” “小昭……” 朱标嘴唇抿了又抿,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愧于说出口。 可能连上天都料想不到。 这位大明太子,只因一个念头,就在冥冥之中给大明帝国埋下了不可逆转的祸根。 从朱元璋到朱标,乃至于所有朱家人。 所造成的冤屈血债,终究需要朱家人来进行偿还。 这是因果! …… 拂晓之际,黄骁与蓝承阳仍是紧追不舍。 一路上,他们截杀了十余人,但仍旧于事无补。 迄今为止,所有怀揣密奏之人,已经离开了北平地界。 如此一来,再继续进行追杀,更是难上加难。 蓝承阳知道,对方的路线应当是从北平进抵河北,继而转道山东,最快的快明日傍晚就能抵达南直隶。 后天早晨,密奏就会出现在朱元璋的龙案之上。 杀死眼前最后一个人过后,黄骁犹如泄了力般,无望道:“承阳兄弟,放弃吧,杀不完的。” “不行!此事关乎我家世子性命!”蓝承阳咬牙道。 “继续追杀,那就进了河北地界,即便我们用锦衣卫的身份沿路杀人,当地衙门也不会忍气吞声。” 黄骁深谙朝堂之道。 执行此事,太子朱标没有给予手令,继续追杀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黄骁不打算继续商量,而是打算直接撤回北平,向太子复命。 “要走你自己走,大不了我一人追杀!” 蓝承阳双眸血红,不顾一切地向前方策马而去。 那帮锦衣卫都留在原地,眼神纷纷看向黄骁,等待着他发号施令。 黄骁亦是不甘心,但他必须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 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对得起蓝昭了。 “随便他,我们走!” 黄骁淡漠地说出这话,带着一众锦衣卫原路返回北平府。 天色仍然黯淡。 蓝承阳独自穿梭在官道与山野小道当中,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但是,也被那帮人发觉到了。 一处山道当中,有六个燕王府死士停顿下来,发觉蓝承阳还在追杀,顿时恼火不已。 “这狗娘养的蓝家畜生!追了老子一晚上!” “连黄骁都知难而退了,他非得死死咬着不放!” “妈的!直接干死他!” 六人调转马头,向蓝承阳正面袭来。 确定只有他只身一人过后,杀气骤然间变得无比沸腾。 “小畜生,之前顾忌你,是看到你身边有锦衣卫。” “现在你孤身一人,老子非得把你剁成肉酱不可!” “上!活剐了他!” 蓝承阳当初在军伍中虽是文官,但不代表他真就是个文弱书生。 只可惜,本事和身手都没有蓝昭那么强。 一对六的情况下,无比吃力。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浑身上下都显现出了刀伤,但即便如此仍是干掉了两个人。 此时,已然力竭。 当中一人面目狰狞:“你先去给你家世子探路吧!” 蓝承阳实在无力挣扎,半跪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身上的飞鱼服都被鲜血染红。 “义父,此行未能护住世子,孩儿先行一步。” “但在赴死之前,也会给世子拉几个垫背的!” 本应坐以待毙毙的蓝承阳,在生死一刻奋起反击。 手中几乎砍卷刃的雁翎刀,朝着面前死士头颅砍去,刀锋却也死死嵌在头骨当中。 余下三人,齐齐发动攻势! 蓝承阳露出一抹苦涩笑容,不再反抗。 就在以为即将毙命的时候,那三人居然全部人头落地! 一帮头戴斗笠,身着百姓服装的人出现在蓝承阳身前。 手中,全部握有绣春刀。 绣春刀与雁翎刀,属于锦衣卫的制式武器。 蓝承阳诧异地看着他们。 “黄骁不是说要撤回吗?怎么又跟上来了?” “不对……他们不是黄骁的人!” 蓝承阳眼神警惕,由于斗笠遮挡,根本看不清面容。 其中一位男子开口道:“兄弟,这里没你事了。” “回去转告太子,我们会收拾残局,不会让密奏进入南直隶!” “但请他务必多争取一些时间,别让按察使司真把蓝昭给判了!” 第147章 暗卫救场,峰回路转 “好!” 事态紧迫,蓝承阳没有询问太多,而是翻身上马立即离开。 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足以表明不是敌人,而是助力。 看到蓝承阳走后。 那名男子转头看向一名女子,问道:“你能否保证,此事当真有陛下的旨意?” “有。” 女子缓缓开口,并且从袖袍中拿出密旨。 众人看过之后,这才逐渐放心。 “的确是陛下的字迹,那就无后顾之忧了。” 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锦衣卫暗卫! 昨夜突然接到召集命令,于北平城外汇合,他们已经截杀了不少出自燕王府的人手。 还掌控了燕王府死士的所有行动路线。 只不过,其中一人很是疑惑。 “依照陛下的性子,恨不得把所有淮西勋贵给杀干净,又岂会在暗地里阻止燕王府的行动?” 女子有条不紊地解释道:“从旨意上就能看出来,此事把太子牵扯太深,陛下这才会下旨。” “也对。” 事实上,这份旨意的真实性有待考量。 但暗卫之间,其实只知道都是属于暗卫,而不知道彼此属于哪里。 燕王府的暗卫提供了诸多有效信息。 从路线再到人数,都探查的清清楚楚。 卯时之前,他们便在河北与北平交界一带,将所有燕王府死士剿杀殆尽,旋即作鸟兽散。 但各自又起了一封奏报,阐述其中流程及细节,以秘密渠道呈送至朱元璋面前。 同一时间,蓝承阳带着满身伤势回到朱标面前。 “太子……” 见到蓝承阳,朱标心有不满。 如果蓝昭死了,他的心腹,也得跟着去见阎王。 半个时辰前,朱标还在责怪黄骁,为何没在撤回之前解决掉蓝承阳。 现在活口回来了。 善后之事上,又是在徒增麻烦。 蓝承阳并不知晓朱标的想法,而是将遭遇另一批锦衣卫的事情禀报于他。 朱标顿时大惊失色。 “承阳,你确定他们身着斗笠配有绣春刀?” 蓝承阳笃定道:“对!” 在他和黄骁看来,应该是周边的其他锦衣卫卫所,但绝不可能是太子下的命令。 朱标巴不得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怎么会让其他锦衣卫掺和进来呢。 当然,这俩人,并不知道锦衣卫暗卫的存在。 朱标眸中担忧更甚。 “锦衣卫暗卫竟然会直接参与,难不成说父皇早就得知了此事?” “想来也不奇怪,暗卫八百里加急,一天时间足可在北平和应天之间打个来回。” “但即便是暗卫,也应该不知道小昭侮辱燕王妃是栽赃陷害,那样的话父皇又怎么会帮小昭呢?” 许多疑问在心头潆绕。 朱标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 “可能父皇早就知道老四有造反之疑,因此才会在危急时刻拉小昭一把。” “这样的话,便能说得通了。” “也好,又替孤争取了一些时间。” 朱标沉重的心情终于得到缓解。 暗卫既然肯出手,就表明有着足够能力进行兜底, 短期内,蓝昭最起码不用死,但危险仍然没有完全解除。 …… 整整三天过去,朱标一直在和燕王府与按察使司之间周旋,硬是拖着不让他们对蓝昭进行律法上的审判。 这下,朱棣则变得有些急不可耐。 道衍一样心中存疑。 “从时间上来说,奏疏应当是呈送到了陛下面前,为何今日还是没有回复?” 朱棣猜测道:“不会是陛下非要袒护蓝昭吧?” “绝无可能,陛下信任太子是一回事,但对淮西勋贵的忌惮又是另一回事。” “蓝玉凌辱北元王妃在前,蓝昭欺辱燕王王妃在后。” “事情只要捅到陛下面前,蓝昭必死无疑!” 道衍料定此事不可能妥善收场。 可当等到夜间,京师那边还是没有人前来传旨,这下连道衍都稳不住了。 直到,有一位递交密奏的死士返回。 “先生!暗卫出手了!” “他们在途中,就已经将我们的兄弟全部剿灭!” “密奏一份都没有送出去!” 暗卫?! 听到这个字眼,朱棣和道衍皆是一惊。 道衍瞳孔发散,光秃秃的头顶竟然也渗出了汗! 朱棣沉声问道:“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那帮暗卫,只留下了小人一个活口,让在下回来告诉燕王,适可而止……”死士颤颤巍巍道。 “你也别活着了。” 朱棣亲自上手,扭断此人脖颈,将尸体抛进后院的粪坑当中。 他们俩都以为,是朱元璋得知了此事。 “先生,是不是死士当中出现内鬼?” 面对朱棣的疑问,道衍摇了摇头:“不可能,那些死士都是用苗疆蛊虫控制了心神,无法泄密。” “贫僧怎么感觉,暗卫其实没有得到陛下的授意,而是他们自作主张呢?” “就算京师那边有动向,我们也能在第一时间洞悉察觉。” 这一瞬间,道衍意识到攻守易形了。 暗卫如果真是自作主张,那么他们就有可能先入为主,呈送给朱元璋的文书当中则会说明,这场闹剧是栽赃陷害。 到时候事情可就麻烦了。 道衍眼神一凛。 “殿下,您得亲身去一趟京师!” 朱棣立马急了:“可是藩王不得旨意,无法离开封地啊。” “事急不得不从权,您是孤身进京,最多带几个护卫随从,难道这样的话陛下还会认为您会造反吗?” “您唯有亲自出面,向陛下说明蓝昭的罪行。” “而且,现在必须瞒着太子,立刻马上,不得耽误!” 道衍语气更加焦急。 容不得朱棣思考,当即换上便装,深夜之时便悄然离开北平。 朱标依靠太子身份的威压,从一名燕王府暗卫口中,获悉到了部分情况。 “太好了!” 朱标欣喜无比。 “果然与孤预测的没错,父皇亲自下旨,要求保住小昭。” “而那帮暗卫递交过去的文书,也是说明此次是老四在栽赃陷害!” “老四,你可是搬起石头在砸自己的脚。” 但是,让朱标意外的是,朱棣竟然凭空消失在燕王府。 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得逼着徐妙云亲自吐露实情,彻底洗清蓝昭的罪名。 第148章 这手感,不是在做梦! 不管徐妙云会不会老实交代。 这一次,总得试试。 朱标也在猜测。 大晚上的,朱棣不在燕王府,恐怕也是得知了暗卫的行径。 最有可能是秘密前往京师,想要以自身来坐实蓝昭的罪名。 事实上,证明朱标预测对了,但他不打算阻拦,这是最为严重的错误。 朱标满心想着是想让徐妙云实话实说。 还不等其发问,徐妙云竟然主动找到按察使司。 朱标得到消息,当即赶了过去。 “臣妾拜见太子,敬请太子万福金安。” 徐妙云极为恭敬,这种态度,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弟妹此是何意?” 徐妙云抵达按察使司之后,只说了想要见太子朱标。 除此之外,没说一个字。 “能否请太子借一步说话。” 朱标没有直接同意。 毕竟,有着蓝昭的前车之鉴,万一再把自己名声败了,上哪说理去? 表面上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朱标对徐妙云却是厌恶透顶。 身为女子,不知礼义廉耻,连自己妹妹的丈夫都能下手坑害。 还用的是这种卑劣手段。 朱标淡淡道:“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好……” 徐妙云面色明显为难,犹豫许久,才吐出第一句话。 “臣妾感觉,与蓝昭之间的事情,可能有些误会。” 在场之人,除了朱标,还有主审此案的按察使。 君臣面面相觑。 实在没有想到,徐妙云竟然会主动“招供”! 朱标声音更冷,逼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臣妾因药效缘由,意识本就不清,但隐隐约约想起来蓝昭并没有与臣妾有过接触。” “依稀记得……他好像是喝了酒之后,不知为何突然倒地不起。” “而臣妾当时意识到酒中被下药,才会下意识地认为是蓝昭做了出格之举。” “有可能不止是臣妾被下药,蓝昭也是被下药的人……” 场面顿时变得寂静无比。 朱棣想要去京师告御状。 这一跑,跑的真是好啊! 朱标心底别提有多么乐了,他知道这绝对是徐妙云编出来的瞎话。 明摆着是他们夫妻二人构陷蓝昭。 事到如今,还得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又不想被责问治罪,只能去说明一部分事实。 总不能明摆着说出来,从头到尾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就是为了借太子的手,名正言顺弄死蓝昭吧? 这番话,既然说出口,那就收不回去了。 朱标压住欣喜,故作愤怒模样。 “徐妙云!你为何早前不将事情说清楚!” 这声怒吼,徐妙云差点没抗住,抑制住惶恐的同时,思绪也在飞速运转。 “回禀太子,臣妾当时实在记不清,这些天来一直都在回想,更不想因此事而戕害忠良。”徐妙云说。 愿意出面,替蓝昭洗清罪名。 不是因为徐妙云善心大发,而是她意识到这局势变得愈发紊乱了。 再不适可而止,燕王本身也得受损。 主动前来说明,是想让朱标不要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否则的话谁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徐妙云旋即补充道:“太子殿下,臣妾把府中下人盘查了一番,大概知道些许苗头。” “问题还是出现在那些酒水上面。” “可能是太监在外采购时,将那些不干不净的酒水买了回来,而当时家宴又正好用上了酒水,这才导致闹剧发生。” 要想收尾,就必须要有个说的过去的借口。 徐妙云提前想好措辞,就是想主动示弱,以免连累无辜。 “那你为何要说,蓝昭撕扯你的衣物?” “而且,是你亲口说,用酒壶砸晕了蓝昭!” “这些该怎么解释!” 朱标是真的怒了。 陷害时,是她一手造成,现在又想撇清自身的罪责,好让荒唐闹剧彻底收场。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几天,朱标也是够憋屈的! 按察使一直在旁边记录着徐妙云的“供词”。 徐妙云缓缓跪在地上。 “还请太子降罪,臣妾愿意承担一切骂名!” 朱标冷眼看着她,厉声道:“你应当去向蓝昭赔罪!” “事情既然已经查明,此事纯属子虚乌有,按察使司应当立即释放蓝昭,还他一个清白。” “孤会将此事禀报内廷,请陛下决断!” 现在临近半夜子时,蓝昭还在牢狱里睡得忘乎所以。 按察使亲自到此进行解释。 “世子,燕王妃出面,说其中有误会,您的罪名被澄清啦。” “现在赶紧出去吧。” “太子殿下还在衙门里等着您呢。” 蓝昭此刻还是睡眼朦胧,简单“哦”了一声,继续倒头就睡。 而按察使和一帮属下在旁边尴尬不已。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蓝昭才缓缓坐起,迷迷糊糊地问道:“本公子是在做梦吗?” “不是做梦呢。”按察使谄媚笑道。 蓝昭朝着一名衙役招了招手,那人也乖乖走到跟前。 哪成想,蓝昭抡圆了巴掌扇过去,顿感手掌发麻。 “嗯……这手感,不是做梦。” 被掌掴的衙役懵了。 只见蓝昭坦然起身,径直走出监牢,但他却是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 “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蓝昭来到衙门当中,看向徐妙云没有半点好脸色。 朱标如今则是充当和事佬。 “小昭,你看,现在误会都解除了,燕王妃还给你赔礼道歉,何必和一个女人记仇呢?” 蓝昭反问道:“要是某人说太子扒了燕王妃的衣服,还要对其行不轨之事,您作何感想?” “这……” 朱标尴尬地没办法接茬。 名声,谁都会在乎,拿这种事情构陷,比下三滥还要下三滥。 “小昭,看在妙清的份子上,还请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 蓝昭冷笑一声,讥讽道:“咬死我非礼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是一家人?” 上一秒,朱标被怼的说不出话,下一秒,徐妙云也只能闭上嘴巴。 “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太子殿下,您看看,果然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货色。” “除了下药,就不会用点更加高明的手段是吗?” 第149章 伪造圣旨?假传圣意? 蓝昭这是明摆着在阴阳怪气。 当初,豫王朱桂还没死的时候,就对徐妙清下过药。 现在,燕王朱棣效仿其弟,手段上简直如出一辙,可惜就是都没能成功得手。 “小昭,适可而止,不要死死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对你没好处。” “燕王妃已经低头,你要是想和孤安然离开北平,就老老实实把这件事放下。” “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心胸开阔,凡事走极端定会招致恶果。” 朱标又开始孜孜不倦地讲道理。 一旁的徐妙云始终微微垂着头,美眸中的眼神颇为心虚,甚至都不敢直视蓝昭。 蓝昭慵懒地回应道:“是是是,太子殿下说的对,我应该感谢燕王和燕王妃,能及时证明我的清白。” 表面如此,心里面对朱标的不满更甚。 他不相信,眼前的太子殿下,一直以来都偏向自己这一方。 情况最为紧急的时刻,朱标一定考虑过,要将自身作为弃子抛弃掉,以换取他作为太子的贤德之名。 做人,还是得要现实一点。 把希望寄托在感情关系上,得到的结果往往都会非常令人失望。 谁让是在洪武皇帝的时代呢? 蓝昭偷瞄了一下朱标。 “太子殿下,这应该是你能接受的最好局面,对吧?” 朱标没有回答,就全当他默认了。 既不会损害名声,又能保住蓝昭的性命,至于朱棣前往京师进行参奏,完全可以不管不顾。 毕竟,暗卫都出手了,不就相当于朱元璋已经知晓内情? 这场荒唐闹剧,是时候该彻底结束! 朱标不打算继续在北平逗留,接下来几天收拾下巡视西安和北平的文书,拿回朝廷里交给大臣们商议。 今年之内,明年开春,便可彻底将迁都的事给实施起来。 “小昭,燕王妃已经为你证明清白,这些天你就先回客栈。” “最多不超过三天,孤会让人去接你。” “到时,一起重返京师。” 蓝昭微微点头,拱手作揖,随后告辞。 临走时,徐妙云还带着愧疚看了他一眼,蓝昭却是直接选择忽视。 等到只剩下朱标和徐妙云时,气氛显得又有些尴尬。 “太子殿下,若是没有其他要事,臣妾就先告辞了。” 徐妙云也打算离去,但朱标却叫住了她,问道:“妙云,为小昭澄清一事,你应该是自作主张,对吧?” “是……臣妾没有与燕王进行商量。”徐妙云坦白承认。 “他能有你这个好妻子,是他的福气。” 朱标不再多说。 徐妙云朱唇轻启,忽然跪在地上,恳切央求道:“太子殿下,臣妾还有一事央求,请太子不要携带臣妾的三个儿子前往京师。” “他们年纪尚小,离不开父母,前往京师难免孤苦伶仃。” “而且,长子高炽向来身弱,还请太子开恩!” 这一刻,徐妙云是单纯作为母亲的央求,不掺杂任何利益因素。 朱标同为人父,又岂能不理解她的心情。 虽说朱元璋下了圣旨,但这实在不是问题。 带走三个孩子,的确可以威胁到朱棣,却也会加大藩王与朝廷之间的恶化关系。 大明,不止只有燕王。 其他藩王都在观察着北平的动向。 一旦燕王有变故,他们未必还会像以前那样的温顺。 退一万步来讲,朱标还是和这帮藩王保持着血肉亲情,只要他本身不出问题,就绝对能够压得住这帮兄弟。 朱标没有继续拒绝,而是选择妥协。 “那好吧,此时孤来做主,让三个侄儿继续留在北平,但父皇年纪越来越大,春暖花开之后,你和燕王可携带他们入京探望父皇。” 徐妙云感激涕零,重重叩首。 “多谢太子殿下!” 朱标温润笑道:“都是一家人,何谈谢字,免礼平身吧,早些回去歇息。” 直到徐妙云走出按察司衙门,朱标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 …… 燕王府,地室之中。 道衍手端烛火,站在徐妙云身后。 “燕王妃手段高明。” 徐妙云声音清冷,问道:“你觉得燕王会怪我吗?” “肯定会,但大概率会感激燕王妃的所作所为。” “虽说是贫僧鼓动燕王进京,却也是做最后的有效搏斗,而您在北平为燕王铺出一条后路。” “假如,真的咬死蓝昭不放,多了凉国公这个劲敌不说,整个淮西勋贵都会仇视燕王,最重要的是太子会更加提防燕王,您还保住了三位王子。” 道衍嘴中,尽是好话。 北平这些天的乱子,全部都是他一人所策划。 徐妙云缓缓回眸,冷声道:“那如果燕王从京师回不来呢?” “贫僧可以确定,燕王一定能够回得来,还会是风风光光的回来!” 道衍的神情中就透着一股自信。 因为,他掌握了一项意外情况,而这对蓝昭来说会非常致命。 徐妙云面露疑惑:“此话怎讲?” “据贫僧所知,暗卫出手剿杀我们的人,多半是没有得到陛下旨意。” “是有一位暗卫,伪造圣旨,假传圣意。” “正好可以让我们从此事中剥离开来,把蓝昭的对手从燕王变成陛下!” 之所以道衍敢那么笃定,就是徐妙云在按察司期间,他又调查到了一些新情况。 那个暗卫,以为这样就能救下蓝昭。 反而是害了他! 兴许,在太子朱标返京之后,京师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徐妙云长叹一声。 “蓝昭也是个可怜人,凭着一己之力要和藩王与陛下对抗,就是为了从中求得一线生机,时时刻刻都不愿意彻底妥协,倔强的很。” 道衍笑问道:“燕王妃这是在为蓝昭惋惜吗?” “怎能不惋惜?能以臣民身份,害杀豫王又逼得燕王数次吃亏的人,着实是个英雄!” 徐妙云毫不吝啬评价。 但道衍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燕王妃,贫僧是在说假如。” “假如蓝昭斗赢了燕王,熬死了太子,控制了皇孙,你觉得他还可怜吗?” “陛下没几年活头了,这是必然的,但蓝昭今年满打满算才十九岁!” “哪怕是熬,都能把我们这帮家伙全部熬死!” 第150章 朱家,才是这座大明天下的主人! “真到了那时候,朱家的皇室宗亲,能活下来几个还犹未可知。” 从道衍的言语上来看,徐妙云感觉是在耸人听闻。 她不否认,蓝昭的心机城府很深,手段上比起燕王还要杀伐果断。 究其根本,他只是一个臣民。 朱家,才是这座大明天下的主人。 道衍心中仍在惋惜。 若是从徐妙云的角度来看,她做的没错,可并不利于整体大局,只能说是较为保险。 千算万算,就没想到她会率先扛不住。 否则,京师那边的发难,再加上北平这边的罪名。 这一次,蓝昭十有八九会走进死路,并且没有任何回头的机会。 “唉……妇人之仁,果真碍事。” 道衍只能暗自叹惋。 事已至此,挽回无用,就看京师那边会起到什么效果了。 朱棣并不知道北平发生的情况。 离开北平府之后,他与四名护卫马不停蹄奔赴应天。 在一日后的傍晚,便已抵达紫禁城。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朱元璋没有怪罪,而是将风尘仆仆的朱棣秘密召进乾清宫。 看着龙榻上的父皇,朱棣颤抖发软的双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弯曲跪地。 “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一身纯白睡服,手中拿着一柄玉如意,自己敲打着酸痛的后背。 而他的手边,却是一叠密奏。 “老四,说清楚吧,这次把蓝昭往死里逼,是不是想借此机会扳倒你大哥?” 朱元璋语气平淡,但吐息之间却透着一股寒意。 据锦衣卫暗卫的禀告,他已得知其中实情。 以燕王妃徐妙云的名声为代价,将蓝昭逼入极端风波当中,导致朱标陷入两难之地。 看似只想对蓝昭下手。 在朱元璋的理解当中,是自己的四儿子开始不老实了。 可惜,没办法身临其境,更不知朱棣心中所想。 朱棣此刻愈发惶恐。 “父皇,儿臣万万不敢对大哥有异心!” “一切皆因蓝昭而起,要不是他杀了十三弟,要不是他欺辱儿臣的王妃,儿臣何须至此啊!” 朱元璋脸色一沉,怒骂道:“放你奶奶的猪屎狗臭癞蛤蟆屁!” “真以为咱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些密奏,你自己看看!” 哗啦啦一阵响声,许多文书被朱元璋扔到朱棣身前。 其中内容,全部出自锦衣卫暗卫之手,也包括了他让姚广孝写的密奏。 朱棣颤颤巍巍翻看起来。 最后一咬牙,硬着头皮直率道:“父皇,做这些事情,儿臣就是为了杀死蓝昭!” “儿臣不能让十三弟白白死去!但绝无危害大哥的意思!” “还请父皇明鉴!” 藏是藏不住了,继续嘴硬没有丝毫意义,还不如将错就错,把一切原因都引导至豫王之死的事情上。 这件事情,朱棣的确还在记恨。 最重要的是,蓝昭破坏了他的根本利益。 所以就得好好利用这段父子之情了。 朱棣跪在地上,不敢直视朱元璋,但泪水却像不要钱似得流了出来。 “父皇,十三弟尚且年幼,他的死至今还是个悬案。” “大哥需要凉国公一家的辅佐,儿臣可以理解,他可以包庇蓝昭,但为何就不能让儿臣替十三弟伸冤呢!” “此乃血仇啊!” 话说到这里,朱元璋不免动容。 在他的印象当中,朱标向来和这帮弟弟没闹过什么矛盾,而且在兄弟之间威望极高。 甚至,这群儿子惹了祸,不敢来见自己,而是首先跑到东宫求太子庇护。 朱棣初出茅庐之时,顽劣起来比起蓝昭丝毫不差。 被责罚时,都是朱标出面求情。 而且,当初给朱棣选封地的时候,也是朱标力主北平,认为他有着镇国戍边的扎实能力。 朱元璋不再动怒,缓缓从龙榻上起身,语气稍显柔和。 “棣儿,这次从北平过来,跑了多久?” 朱棣哽咽道:“两夜一天……” “辛苦你了,小十三的案子是查不下去了,但咱相信你大哥心里有数。” “你也得相信你大哥,不要以为他宁愿宠幸外臣,都不愿意相信自家兄弟。” “这天下,只有我们朱家人最靠谱!” 豫王朱桂的死,朱元璋一直都在耿耿于怀。 奈何锦衣卫实在找不到证据,此事只能偃旗息鼓,见到朱棣还在为此事悲痛,心里也挺不是个滋味。 朱元璋便想岔开话题。 “对了,棣儿,你大哥说要把高炽他们带回京师,是他自己的意思?” 谈及此事,朱棣眼睛一亮。 “父皇,此事绝非大哥本意,而是蓝昭在他身边蛊惑,说是儿臣有着谋反迹象。” “要将高炽带回京师,作为质子,以此来挟制儿臣!” “可儿臣又怎敢谋反啊!” 朱棣手上还有着几万兵马,可那点人也得依仗朝廷的供养。 别说造反,只需要一道圣旨,就能彻底失去战斗力。 朱元璋面目凝重,他没有继续怀疑朱棣,而是对蓝昭的猜忌更加疯狂。 “咱相信你大哥会做出正确的判断,但奸臣长期在吹耳边风,即便是咱也受不住。” “就好比当初胡惟庸和杨宪,都有欺君罔上的迹象,咱反而成了他们谋利的手段。” “只是……你和蓝昭在那明争暗斗,着实让人为难。” “而且你并没有蓝昭高明。” 朱棣闻言一愣,疑惑道:“父皇,此话怎讲?” “你知道你的密奏为什么送不过来吗?” “难道不是父皇下旨,让锦衣卫处理掉了那些人?” 朱元璋摇了摇头。 “咱从头到尾,除了召三个孙儿来应天府,没有下过其他旨意。” “那帮锦衣卫,已经被蓝昭所渗透。” “有人在当中伪造咱的旨意,以咱的名义来破坏你的布置,那个人已经被咱下旨押解回京!” 此话一出,朱棣心惊胆战,已是汗流浃背。 他知道,自家父皇指的是锦衣卫暗卫。 暗卫都是精挑细选,都有着极大的可信度,而且自从设立暗卫以来,从未出现过反水的迹象。 可蓝昭做到了…… “最有意思的是,蓝昭做了那么多事情,咱想给他挑几项好罪名都挑不出来,你说这个小子厉不厉害?” 第151章 返京!福蝶凭空消失! “至于这些事情,你不用去考虑。” “京师里有咱和你大哥,凉国公一家翻不起大风浪。” “而你,休息一夜过后,明日就返回北平。” 朱元璋的态度也很明确。 应天府的事情,你朱棣别来掺和。 即便自己死了,太子也死了,还有着几个皇孙在这,轮不到你头上。 再不济,还有秦王和晋王呢。 这俩人,可都是实打实的马皇后所出。 朱棣明白了言中之意,但仍旧是不甘心,试图想要再加一把火上去。 彻底把蓝昭给烧死! “父皇,蓝昭明明有不轨之心,您为何迟迟不肯对其下手啊!” “他蛊惑大哥是事实,还在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日后等其做大,对付起来岂不是更加困难?” 朱元璋刚刚平复的怒火,再一次涌上心头。 “咱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 “这些就不是你燕王该考虑的事情,你该考虑的是如何镇国戍边!怎样将蒙古王庭彻底摧毁!” “还需要咱再和你说一遍吗?” 这次的语气,接近怒吼。 朱元璋此刻亦是心烦意乱。 动静闹得太大了,他最为相信的暗卫,都因蓝昭而出现了漏洞。 正是因此,朱元璋极为不安,那股杀意正在心底不断蔓延。 很早之前,他就想将蓝玉抹杀掉,可思来想去并不合适,还得靠着人家打仗。 过不了多久,北方估计又有战事,到时候还是得靠着蓝玉带着那帮淮西武将。 可他的儿子又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 这就不得不令人忌惮了。 更为重要的是,朱标向来不赞同对蓝家动手,而他是最为迫切需要蓝家的那个人。 许多淮西老将逐渐离世,如今朝中在军事上的扛鼎之人还有一些。 等到十年之后呢? 蓝玉也才五十多岁,他的儿子蓝昭也成长起来了。 只要利用的好,则是朱标继位后的得力臂膀,等到什么时候时机合适,再找个由头灭了蓝家就是。 这才是朱标的真实想法。 想杀,又不敢杀,朱元璋纠结的正是这个问题。 眼前的朱棣也能作为军事上的臂助,可要是将军权全部交予他手,皇帝未必就是朱标了。 朱元璋为此头疼不已,只能等朱标回来,再和他好生进行商量。 最起码,不能让蓝昭像现在这样嚣张狂妄! 朱棣只得起身拜别。 “父皇,那儿臣就告退了,还望父皇珍重龙体,遇事切勿动怒啊。” 朱元璋摆了摆手,不再开口回应。 …… 次日清晨,北平府。 朱标在完成了巡视的尾声阶段后,即日打算返京。 蓝昭以亲军统领的名义,亲率一千余名甲士在燕王府外等候。 这次北平之行,总归来说不算亏。 捞了个四品武官,在太子东宫的地位再次上升,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事,但蓝昭脸上却带着一股愁容。 朱标走出燕王府,身后的属官们抱着一大堆文书。 “小昭,都准备好了吗?” 蓝昭回过神来,禀报道:“回禀太子,随时可以启程。” “那好,返京吧,你也坐到龙轿中来,陪孤在路上说说话。” 时至今日,朱标对蓝昭还是非常信任。 这种待遇,太子府的其他属官,可是从未有过。 蓝昭没有推辞,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燕王府外,燕王妃徐妙云带着一众家眷及下人前来恭送。 原本说好的要带走朱棣的三个儿子。 谁承想,朱标在最后阶段生出恻隐之心,又不打算这么做了。 蓝昭属实无奈。 龙轿之中,只有君臣二人,蓝昭干脆直言不讳。 “太子,我就搞不明白了,留着质子在手中,燕王不是也能老实很多?” “这次来到北平,难道您还认为,他是个温良恭俭让的乖弟弟?” “不是我在挑拨离间,事实就摆在这里!” 朱标又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其中利害,但徐妙云真正来到面前央求时。 着实是不忍心! 对此,蓝昭只把丑话说在前头。 “下次燕王找麻烦的时候,您就知道有多么头疼了。” 朱标不以为意地笑道:“但此次北平之行,你可是让我家老四吃了一肚子亏。” “再看看你自己,不但捞了个四品武官,还把北平锦衣卫中的黄骁给带回去了。” “这下,你的班底算是初具规模!” 在朱标的安排下,最不济也能给黄骁继续当一个千户。 关键是,他不会听命于太子东宫,而是以蓝昭马首是瞻。 如此一来,就在锦衣卫中安插进了属于自己的人。 蓝昭还是满脸的幽怨。 “太子,我还差点身败名裂呢!” 朱标笑骂道:“那是你活该,以后可别那么好色了,色字头上一把刀!” “切……你还不是有着好几房嫔妃。” “咳咳……” 男人嘛,要是不喜欢女人,那还是男人么? 龙轿外忽然传来蓝承阳的声音。 “世子!” 蓝昭拉开帘子,问道:“何事?” “能否请您下车一谈?” “行。” 朱标假装不在意地问道:“有什么事连孤都得瞒着?莫不是你们俩要密谋造反?” 这话,听着是开玩笑,但绝不能当做玩笑来对待。 龙轿外面,还有不少随从呢,实在不适合说话。 朱标看出了蓝昭的顾虑,大气道:“承阳,你也上来吧,反正都是自己人。” “多谢太子!” 这也是蓝承阳第一次进入龙轿,当即被其中的装饰给震惊到了。 当然,他来不及欣赏,而是压低声音进行禀报。 “太子殿下,世子,有个突发情况,世子的贴身丫鬟福蝶凭空消失,我派人寻找多处不见踪影,只有她的包裹。” 蓝承阳知道,在蓝昭诸多红颜当中。 除去正妻徐妙清,只有福蝶跟他的时间最长。 蓝昭微微皱眉。 自从进入北平府大狱之后,就再也没和福蝶见过面,这些天忙着返京的事情也没来得及找她。 朱标似乎得知了某些情况。 “小昭,不必担心,她大概是已经返回应天府了,孤也派人打好了招呼,还能保住她一阵。” 第152章 拿得起,放得下,一切听天由命! “太子……她会怎么样?” 蓝昭问出了这句话。 朱标无法给出准确答复,缓缓道:“孤只能保证,我们返京之前,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能否救下她,就看你自己了。” “从锦衣卫的规矩上来讲,暗卫只要暴露身份,必死无疑。” “其实吧,依照你的长相和身家,回到京师想要多少女人就能有多少,何必拘泥于此呢?” 朱标了解蓝昭,以他的性格,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改变什么。 只不过,福蝶性质不一样,她就是藏在蓝昭身边的锦衣卫暗卫! 说出这番话后,蓝昭不但没有轻松,反而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姚广孝赠予暗卫名册之前,他怀疑过许多人,福蝶当然也在内,但当时更倾向于身边的蓝承阳。 在得知暗卫就是福蝶后,蓝昭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依稀记得,好像是前年冬天,那种情形十分俗套。 蓝昭打算去青楼暖暖身子,刚好撞见福蝶被强行带了进去,当时见她长得姣好,身姿又是上佳。 大手一挥,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她赎身,带回凉国公府成了丫鬟。 实际却是锦衣卫蓄谋已久,就是为了能在凉国公府再安插进一个暗卫。 回想起与福蝶的点点滴滴。 有暧昧,有温情,但也万万没有想到,她才是那颗棋子。 正如朱标所说。 为了一个女子,继续与皇帝陛下斡旋,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以前常妃找人给你看过相,说你眉间桃花骨,瞳中桃花眼,这辈子怕是有不少女子会折在你手里。” “那时候你年纪还小,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身为暗卫,为了你却敢伪造旨意,调遣其他暗卫来截杀燕王的人马,硬生生将这盘死棋给下活了。” “让你放弃她,未免有些泯灭人性。” 朱标不禁感慨。 生于世间,作为男人,有这样的女子愿意舍命相救,也算是一桩幸事。 蓝昭淡然回应道:“我拿得起,放得下,一切听天由命吧。况且,我救过她一次,也让她过了一年半载的安稳日子,权当她对我报恩了。” “但孤从另外一名暗卫口中听说,福蝶怀有身孕。”朱标冷不丁地说道。 “……” 霎时间,龙轿当中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蓝昭顿感太阳穴在直突突。 算起来,好像还真是这个时间点。 自从应天府出发,时至今日也过了一个多月,路上和她缠绵过不少次。 朱标继而笑意盈盈地看着蓝昭。 “小昭,这段时间你跟着孤颇为操劳,总不能到最后还逼着你干出抛妻弃子的事情。” “常妃离世之前,就想看见你娶妻生子,妻子是娶了,可这第一个孩子要是没了,未免就太过可惜。” “此事,孤来帮你办,一定能保住福蝶的性命。” 蓝昭眼神闪烁:“太子殿下,此话当真?” “孤又何曾骗过你?” 要论良心,所有朱家人当中,朱标最甚。 纵然手上也沾着不少无辜者的血,但关乎亲信心腹的人和事,他也绝对不会马虎。 这是收拢人心的最佳机会。 福蝶在蓝昭身边,看似是个无足轻重的丫鬟,但她肚子里却是蓝昭的种。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信蓝昭会真的不在乎。 救下这对母子。 则赢取了蓝昭更加稳定的忠心! 蓝昭的双眸之中,流露出些许感激。 “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 镇抚司诏狱。 指挥使蒋瓛亲自来到福蝶面前,来拿取她这几天的口供。 监牢当中,看着这个小姑娘,蒋瓛无法理解。 “你说说你,安心做好暗卫不好么?为了蓝昭伪造旨意,这下触怒了陛下,何苦呢?” 福蝶盘坐在地上,神情比起在北平时要憔悴不少。 她知道,篡改旨意的事情瞒不住。 可如果不这么做,自家公子这一次怕是真要大难临头。 蒋瓛高高在上,戏谑道:“自以为痴情,人家指不定回了京城,又找几个漂亮姑娘当丫鬟。” “指挥使大人,我已死到临头,何须挖苦我呢?”福蝶洒脱一笑。 作为暗卫,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失职! 进入诏狱之后,虽未被用刑,但该说的她都说了,没有半点隐瞒。 蒋瓛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替眼前这个女孩感到悲哀而已。 第一次伪造旨意,调遣北平锦衣卫营救蓝昭。 第二次伪造旨意,调遣北平周边所有暗卫剿杀燕王麾下之人,也是为了营救蓝昭。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痴情? 福蝶再次重申道:“指挥使大人,我所做的一切和我家公子无关,他可能还不知道我是暗卫,还请不要连累蓝家。” “我会如实告知陛下,告辞了。”蒋瓛说。 同为锦衣卫,这也是对同僚之间的照顾。 独处在监牢当中,福蝶看向铁窗外的一缕月色,思绪不禁被拉回与蓝昭初次相识之时,以及与他相处的诸多日夜。 福蝶自记事起,一直都活在锦衣卫的阴影之下。 每日睁开眼,就是要接受锦衣卫的教育。 如何搜集情报,如何监视目标,在各种情况下应当做出怎样的处置…… 这对福蝶来说,太过痛苦,活的就跟一只傀儡没有丝毫区别。 只有在蓝昭怀里,她才意识到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 福蝶的思绪始终都是与蓝昭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这也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直到,诏狱的锦衣卫送来一个餐盒,里面的菜肴很是丰盛。 福蝶意识到,这是断头饭。 福蝶愣了愣。 积攒了许久的泪水逐渐涌出,她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她也想好好活下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福蝶忍着泪水,毫不在意形象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本来挺好看的一张脸,糊的全部都是饭粒和油水。 当再次抬起头时,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公子……” 蓝昭倚靠在监牢外,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温润笑容。 “慢慢吃,别着急,吃完本公子就带你回家。” 言语之间,蓝昭拿出从朱元璋那里得来的手谕。 第153章 翦除一个暗卫,多了一个子嗣 “公子……” 这一刻,福蝶的心境瞬间崩塌,泪水犹如决堤般从眼眶中涌出。 蓝昭神色动容。 脑海里记得很清楚,还在北平府的时候,福蝶仍是自己身边那个娇媚丫鬟。 数日不见,变得却如此憔悴。 纵然没有受刑,身处诏狱,对身体和心灵都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蓝昭叫来一名锦衣卫打开牢房大门。 什么话也没说,牵着福蝶的手,一步步带她走出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狱。 此刻正值午间。 如果没有这份手谕,就是她处斩的时候。 不算强烈的阳光,在福蝶看来却是无比刺眼,直到蓝昭拿出手帕为其擦拭脸上的泪水。 “以后不要在惦念着什么暗卫,你现在就是本公子的一个小妾,和我回凉国公府吧。” 福蝶抿着嘴唇,声音嘶哑。 “公子……你不怪我一直都在瞒着你吗?” 蓝昭坦然笑道:“有什么好怪的,即便你当初是暗卫,也没做过不利于本公子的事情。” “北平两次进入险境,也都是你在背后运作,才能让我峰回路转。” “更何况,你肚子里还有本公子的儿子呢,回到京师又岂会抛下你不管?” 话说的是轻巧,可福蝶明白,能从皇帝陛下手里要来这份手谕,不知蓝昭又为自己付出了多大代价。 见福蝶没有回应 蓝昭带着一种怀疑的目光问道:“莫非你肚子的孩子,不是本公子的种?” “奴婢发誓!这辈子没有除了公子之外,我连其他男人的手都没有摸过!”福蝶急忙解释。 “行了,我相信你,和我回家吧。” “好……” 二人同乘上马车,从锦衣卫衙门直接回了凉国公府。 大致是得知福蝶有了身孕,蓝玉那厮看起来比蓝昭还要激动。 当然,只是因为蓝家有后而无比欣喜。 见到俩人走进府门,蓝玉急忙上前关切。 “福蝶啊,这几天在诏狱,那帮锦衣卫有没有对你用刑?” “如果有,告诉爹,爹马上去找蒋瓛要个说法!” “这要是把老子宝贝孙子伤到了,非得把锦衣卫衙门拆了不可!” 福蝶毕恭毕敬道:“多谢国公爷关切,奴婢没有大碍。” “什么奴婢奴婢的,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小昭的妾室,是我蓝家的儿媳妇!” 在得知福蝶有身孕之后,蓝玉和蓝昭这对父子,心虚至极地找到徐妙清。 好在徐妙清足够通情达理,也知道蓝昭那放荡不羁的性格,搞出人命来是迟早的事,心里早已做好准备。 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蓝昭“纳妾”的想法。 蓝昭没好气地骂道:“赶紧的,一边凉快去,福蝶刚出囹圄,让她回房好好休息吧。” “翠叶,青梅,这阵子就由你们来贴身照顾。” “李誉,给福蝶诊脉,看看有没有在诏狱落下什么病根!” 一众下人亦是欣喜道:“遵命!” 蓝家有后着实是件喜事,蓝玉把府中下人全打赏了一遍,一人十两白银。 蓝昭安置好之后,便来到徐妙清身前。 那张俏脸上,还是有些醋意。 “恭喜夫君,贺喜夫君。” 蓝昭尴尬笑了笑:“娘子,你就别阴阳怪气了,反正我把话撂在这里,以后你生了孩子才是嫡长子。” “真的?”徐妙清脸色这才缓解。 “不然呢。” 立嫡立长,也代表着母凭子贵。 徐妙清的确不介意蓝昭有更多的红颜知己,但无论如何都得保证她正妻的地位。 蓝昭可不想因为女人,而导致后院起火。 “夫君,你放心吧,既然同为一家人,我不会去为难福蝶的。” “再者说,自从嫁给你之后,又何曾苛刻对待过你那三位贴身丫鬟?” 在这一点上,徐妙清做的着实不错。 其实还有件事情,让她耿耿于怀。 夫妻二人来到卧房后。 向来脾气温和的徐妙清,竟然在这里大发雷霆。 “我姐姐和我姐夫真的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这种事情都敢往你身上栽赃!” “要是我爹还在世,非得把他们杀了不可!” 小脸蛋顿时气得通红。 蓝昭出声抚慰道:“你姐最后还算是唤醒了良知,如果她非要咬死,我还真的难以逃脱险境。” “那话说回来,你有没有对我姐做出什么非分之举?” 徐妙清竖起玉指,指向蓝昭鼻尖,那双杏眼中也是带着怀疑。 毕竟那种时候孤男寡女,谁知道当中实情? 蓝昭气笑了。 “你刚刚不是还说我是被栽赃的嘛?怎么又怀疑我?” 徐妙清撅着小嘴,嘟囔道:“谁让你平日里沾花惹草,我哪知道你会不会逾越雷池……” 啪! 蓝昭伸出手,在徐妙清的翘臀上狠狠拍了一下。 “你夫君还没好色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真要做了非分之举,性质就完全不一样,没准都走不出北平府。 徐妙清娇呼一声,眼神幽怨的很。 “啊!说话就好好说嘛,打我做什么呢?” 蓝昭忽然坏笑道:“正好,你姐姐做的错事,就让你这个妹妹来偿还!” “夫君,你这才回京不到两个时辰,真的不要歇一歇嘛?” “歇个屁!” 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蓝昭褪下,徐妙清嘴上这样说,身体却是没有抗拒。 所谓小别胜新婚,正是如此。 应天府已然如春,房内亦是一片春意盎然。 约莫半个时辰后,蓝昭才在床边穿好衣物,顺手还在徐妙清身上摸索了一番。 徐妙清微微喘着气,口吐幽兰道:“夫君,你是真不累啊……” “嘻嘻,谁让你怀疑我的?” 蓝昭收回手,旋即走出卧房。 正好李誉从外面提着些许药材回来。 “世子,在下为二少奶奶诊脉后,并未发现什么病根,只是脉象稍显虚弱,调养一阵便可,不会影响养胎。” 蓝昭只是微微点头。 为了能把福蝶从诏狱中带出来,太子朱标从中起到了不少作用,更为重要的是蓝昭愿意藏下此事。 否则老朱哪有那么好心? 这下可好,翦除了一个暗卫,多了一个子嗣。 算起来虽说不算亏,但蓝昭心里颇为无奈。 燕王府闹剧算是彻底结束,但也让太子与他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第154章 东宫之中风波起,蛊毒之祸! 从整体来看,此次是让燕王朱棣吃了血亏。 在朱标那里,燕王府彻底失去信任。 也让朱元璋对外围藩王产生戒心。 在北平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如果只是来针对蓝昭,那就显得太过牵强。 所部署的手段,哪一样是对太子朱标有利? 朱元璋不愿在明面上惩戒朱棣,还有一个原因,则是需要有人能让凉国公一家有着忌惮。 毕竟,蓝昭还捞了个四品武官的职位。 太子府亲军统领。 也象征着,他从今往后都有着自由进出紫禁城的权力,也是太子府的心腹之一。 “蓝统领!” 蓝昭正打算和李誉了解一下福蝶的身体情况。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名东宫太监,只见呼喊了一句,然后快步走到蓝昭身边。 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彼此能够听见。 “太子殿下头疼欲裂,请您立即带着李院使去一趟。” 简单的言语,却在蓝昭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返回京师的全程,朱标比起任何人看起来都要精神,根本没有丝毫的病状显现。 怎么刚刚返回东宫,就出了这档子事! 蓝昭不敢耽搁,叫上李誉直奔东宫。 东宫和太子府其实是两个地方,前者就像是朱标的私宅,后者才是他的办公场所,但都在紫禁城的一片区域当中。 刚刚进了东宫大门,就听到朱标衰弱的惨嚎声。 吕妃正在精心照料,清秀的面颊上满是担忧,一众太监宫女都在忙前忙后。 看到蓝昭,朱标就像看到了救星。 “小昭!孤的头……好疼!就像是有千万根针刺入一样啊!” 朱标双眸血红,死死抓着蓝昭的手掌。 “李誉!” 蓝昭看向身边之人,李誉面色凝重。 若论医术,整个应天府中,李誉都能名列前茅,而他也被塞进太医院当了个副院使。 御医们不管是施针还是用药,对朱标的痛苦都没有太大缓解。 反倒是李誉出手,立竿见影。 只见其拿出随身银针,进行同样的针灸治疗,不到一会儿朱标的疼痛大大缓解。 其实李誉已经看出病因,但无关人等太多,他不想说出口。 蓝昭会意之后,看向吕妃,语气还算恭敬。 “太子妃,能否请你带着下人们先回避一会儿?” 吕妃当即不乐意,双眸瞪着蓝昭,不满道:“本宫是太子妃,为何还要回避?” “就按小昭说的,除了他和李誉,其他人都给孤出去!” 朱标缓过劲来,颇为恼火的呵斥了一句。 吕妃见状,也只能乖乖听话。 等到只剩下君臣三人时,李誉说出的话,连蓝昭都觉得不可思议。 “太子殿下,刚刚为您诊脉,脉象稳定,气血畅通。” “头疼症状,应该不是病症,而是有外物所导致。” “十有八九是被下了蛊虫……” 这话,李誉是挺着胆子说出来的。 古往今来,皇宫禁中之中,巫蛊之祸层出不穷,但每次事发都能砍掉一大批脑袋。 朱标诧异道:“难道这世上真有巫蛊?” “巫术是巫术,蛊术是蛊术。” 李誉说着,便从朱标脑袋上拔下一根银针。 尖端那头呈现墨黑色,肉眼都能看得出来。 “准确来说,应当是太子殿下被下了蛊毒。” “臣的祖辈就碰到过类似状况,在留下的医书当中有过记载。” “对手段高超的蛊师来说,下蛊毒的过程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也有可能是控制了宫中的某位太监或者宫女,在接触陛下的一瞬间即可完成蛊毒的种植,而且是直逼大脑。” “这种蛊毒短时间内无法致命,但发作极快,三五天则能让人濒死。” “为今之计,只能找出蛊师,迫使他解除蛊毒。” 蓝昭闻言,即刻走出门去,以亲军统领的身份下令封锁东宫与太子府。 即刻开始,禁止任何人员进出。 立即排查两个时辰内与朱标有过接触的人。 蓝昭则在一处偏房当中等待,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太监与宫女都被关押了进来。 “李誉,你来看看他们体内是否有残留的蛊毒。” “遵命。” 李誉深知蛊毒原理,即便是蛊师收回蛊毒,在被施蛊人的体内,一定时间里还会有着残留。 用银针刺入心肺处,若银针没变色,则代表没有被下过蛊毒。 很可惜,这一批太监和宫女都没有痕迹。 那么,剩下接触过太子的人,就只有太子妃吕氏了。 蓝昭对着一名亲军护卫吩咐道:“看住这帮人,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遵命!” 随后,蓝昭带着李誉走出房门,而吕妃正在细致的照顾着太子,从行为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小昭,有眉目了吗?” 朱标随口问了一句。 只见蓝昭摇头,继而看向吕妃,恭敬道:“回禀太子,臣与李副院使查验过太监和宫女,他们并没有被下蛊毒的痕迹,但貌似太子妃也是接触太子最为频繁的人。” “你什么意思?” 吕妃已经无法忍受,压着怒意质问道:“蓝统领,莫非你是觉得本宫是谋害太子之人?” “试试不就知道了?”蓝昭一点都不客气。 李誉亮出银针,淡声道:“太子妃,只需将此针刺入心脉,便可知道您有没有被下蛊毒,对您没有半点伤害。” 其实从常理来看,吕妃绝对没有谋害朱标的动机。 如果朱标能够安然登上皇位,那么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可事已至此,不得不进行怀疑。 朱标缓缓开口道:“吕妃生性纯良,蛊毒之事绝不是她所为。” “小昭,疑心不要太重。” “你现在身为亲军统领,应当彻查的再深入一些,别光盯着宫中,孤返京之后在城外顺便巡视了一圈,接触过不少流民。” 蓝昭心思敏捷,当即便明白了朱标的意思。 “臣这就前去城外彻查流民。” 彻查流民只是一个幌子,吕妃说到底还是太子妃,要是她真的是蛊毒之祸有着牵扯。 紫禁城,就不得安宁了。 近些时日以来,朱元璋也在考虑,要不要重新立一个皇太孙。 第155章 强烈的危机感,吕妃心生忌惮! 走出东宫时,李誉不解问道:“世子,太监和宫女都查遍了,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太子妃。” “那又怎么样?太子殿下又不愿意动自家媳妇,咱俩只能作罢。”蓝昭很是洒然。 “可是……不及时找出蛊师,太子体内的蛊毒就无法完全拔除,三五天之后他的身躯会被蛊毒彻底侵蚀,到时哪怕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 李誉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早年间,跟随父辈们在云南和贵州一带行医,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蛊毒。 趁着现在发现的早,及时解决根源,尚且还有的救。 稍微拖延几天,后果不堪设想。 蓝昭当然明白其中利害,但他需要考虑的更为周全。 假如说,真从吕妃体内验出了蛊毒残留,那也无法确定她就是蛊师。 因此在紫禁城闹出蛊毒之祸。 再等三五天,朱标濒临死亡,那参与此事的人都得下去陪葬。 刚刚开口为吕妃解围,也是朱标在表达一种态度。 信任吕妃。 可这种信任,是真是假就难说了。 支开蓝昭,只是一个幌子,但他和李誉都知道原因是出在蛊毒身上。 把事态范围压缩在东宫之中,避免让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朱标的考量没有错,而蓝昭也会配合他的意图。 接下来,对他施以蛊毒之人多半会坐不住。 蓝昭心里也在疑惑。 这次,想让太子朱标赴死的人到底是谁呢? 可能吕妃也是无心。 李誉说过,手段高超的蛊师能够通过一瞬间的接触,嫁接蛊毒甚至传播蛊毒,而他也有提前预防的方法。 二人返回凉国公府途中,李誉顺便在药材铺里面买了几味药。 拿回府熬制一番,成了黑乎乎的一坨浆糊。 尤其是那刺鼻的苦涩味,闻着都有点反胃。 “世子,您可别嫌弃这玩意,蛊毒无孔不入,此药服用过后蛊毒入体即死。” “但只能用来预防,太子殿下的蛊毒就必须要找到蛊师了。” “究其根本,蛊毒可以顺着经脉流通至四肢百骸,而此药的作用仅仅是阻挡而已。” 蓝昭忍着恶心强咽下去。 整个过程,面部接近扭曲,完事后喝了不少水冲刷掉嘴里的苦味。 蓝昭问道:“难道没有什么药,能够彻底扼杀蛊毒吗?” “蛊毒来自于蛊虫,而蛊虫又是蛊师以自身精血滋养,如果真的有药可治,先人们早就把蛊师一网打尽了。”李誉道出原委。 偌大的应天府中,藏着不少奇人异士。 能有蛊师存在,并不奇怪。 在东宫中闹出那么大动静,既然是为了要致太子朱标于死地,就得把知情人全部抹杀掉。 蓝昭,也就成了那位蛊师的眼中钉,李誉故此才会为其配制抵御蛊毒的药物。 发生这档子事,蓝昭自然不能长期待在家里。 身为亲军禁卫统领,要是太子朱标真有什么不测,到时候真得下去陪葬了。 在家中嘱托了徐妙清几句,便重新带着李誉再一次进入太子府。 不但如此,还将太子府所有属官,全部都查验了一遍,结果都是没有蛊毒残留。 这样就更加增大吕妃的嫌疑了。 等到和朱标独处时,蓝昭将已经掌握的情况如实告知,不过言语上却没有针对吕妃的倾向。 倒是吕妃,晚上准备侍寝之时,嘴里面一直都在说蓝昭的不是。 “太子殿下,不是臣妾小心眼,蓝昭此人狂妄无礼,行事又目无规矩。” “臣妾再怎么说都是太子妃,他居然要查验臣妾是不是携带蛊毒的人!” “呵呵……实在可笑!” 吕妃冷笑两声后,劝诫道:“太子殿下,虽说有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但臣妾还是得提醒您,蓝昭为人心术不正,还请陛下能够远离奸佞!” “他怎么心术不正了?说给孤听听?”朱标轻描淡写地问道。 “在北平的事情臣妾也听说了一些,若不是他,您与燕王之间又怎会产生间隙?” “而且,上次还导致太医院的那帮人全部都被凌迟处死。” “如今刚刚返回京师,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在宫中说什么有蛊毒作祟,臣妾感觉是他这个奸佞在作祟!” 论及气量,吕妃比起常妃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也算是性情温良的女子。 马皇后离世过后,也是她一直在操持内廷事务,在朱元璋那里颇得重视,还说她有马皇后的遗风。 地位着实不低。 朱标显然听不进别人说蓝昭的坏话。 “好了,你不就是在意小昭是允熥的舅舅吗?” “允熥是常妃嫡出,但你现在是太子妃,允炆也算是嫡出。” “巡视西安和北平之前,父皇偶然间和孤说过,想尽早把允炆给立为皇太孙,册封允熥和允熞为藩王。” 吕妃面目一喜,惊讶道:“真的吗?” 朱标点头承认。 一般来说,皇室子弟满了十岁就得册封,但最近几年国务繁忙,朱标和朱元璋都懒得考虑这事,反正留在紫禁城也就是多几双筷子的事。 除去逝世的长子朱雄英外,朱标还有三个儿子。 如今的皇长子朱允炆,常妃所生的朱允熥,以及吕妃所生的朱允熞。 唯一对皇太孙位置有威胁的,就只有朱允熥了,而蓝昭又是他的亲娘舅。 势头越来越大,又深得朱标信任。 吕妃有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感! “太子殿下,臣妾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哦?什么消息?” 朱标心里还是在想着蛊毒一事,但吕妃却好像跟个没事人一样,还能乐呵呵的谈起其他事。 “臣妾又有身孕啦!” “……” 朱标先是一愣,略显疲惫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抹喜色。 “真的?” 时至今日,吕妃小腹其实有了隆起的迹象,朱标忙于政务没察觉。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都快四十岁了,还能有着如此雄风,心里怎能不高兴! 古代皇室,最乐忠于生孩子,要不然现在的大明怎么会有十几个藩王? 多了个儿子,朱标欣喜是欣喜,但他也看出了吕妃的端倪。 第156章 半天时间,身躯已成白骨! “那岂不是你这几个月,都不能与孤同房了?” 朱标嘴里忽然蹦出这句话。 吕妃娇羞一笑,嗔言道:“太子一向端庄,怎么也变得不正经,是不是和蓝昭学坏啦?” “好了,不必多说,该到入睡的时候了。” 朱标的确是个男人,但他却是能完美克制欲望。 别的藩王,向来都是妻妾成群。 自从大婚之后,朱标所经历的嫔妃只有二人。 逝去的常妃和现在的吕妃,自那之后再未纳妾。 这一点,连老朱都感觉到佩服。 夜深人静之时,夫妻却是同床异梦。 朱标逐渐入睡,似乎没有因为蛊毒之事而忧心忡忡。 反倒是吕妃,静静躺在朱标身侧,美眸当中不免显现出几分焦虑。 约莫在三更之时,吕妃起夜,来到房外。 此刻东宫内没有多少人进行走动,只有几名负责巡夜的宫女与太监。 吕妃漫无目的地在后花园中踱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之间,一名身材高挑的宫女出现在身后。 “太子妃,这么晚了还不睡?” 声音在背后响起。 吕妃心房一颤,但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又逐渐安定下来,旋即压低声音。 “蓝昭身边人才济济,一下子就看出太子不是病症,而是蛊毒。” “原来本宫还很奇怪,为什么燕王对付蓝昭,会那么无所不用其极。” “此人太过碍事!” 话语之间,吕妃不免展露出一丝杀意,问道:“能不能想办法解决掉蓝昭? 身后的宫女,即是蛊师,她没有拒绝。 因为她现在也无法确定,蛊毒是否还会继续发挥着作用,最起码朱标现在没有蛊毒发作的症状。 重新施加一遍蛊毒,也得解决掉蓝昭之后才行。 “那就请太子妃明日帮我出宫。” “在太子府对蓝昭动手,动静肯定不会小,我会想办法把他引出宫外。” 在她的判断里,蓝昭应当是要查出蛊毒根源,这样才能为朱标清除身边的隐患。 光是拘泥于宫中,能查出个什么来? 既然敢下蛊毒,就不怕会有痕迹。 吕妃点了点头。 “今夜到此为止,本宫先回去休息,天亮之后的卯时本宫会派你出宫。” “明白。” 事实证明,蛊毒和吕妃脱离不了干系。 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皇太孙的位置很不稳定。 朝中现在有种风向,淮西勋贵力主常妃之子朱允熥为皇太孙,虽说生母逝世,但也不能改变其嫡系血脉的现实。 朱允炆年纪稍长,这是优势,但在朱家的皇权体系中,嫡优于长。 再加上,朱标过于宠幸蓝昭。 吕妃没有办法左右朝政,她想如果朱标“病危”,那么皇太孙的事情大概就能进入稳定阶段。 蛊毒发作的后期,还能想办法给朱标吊一口气。 那时,也能将其变为傀儡太子。 只要能够将朱允炆顺利变成皇太孙,而吕妃的地位则能够无人撼动。 回到床榻上时,朱标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起夜干什么去了?” 吕妃柔声回应道:“臣妾口渴,喝了些水。” 朱标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伸出手搂住吕妃的娇躯。 不能同房,过过手瘾总归是可以的。 …… 次日午间,太子府。 蓝昭如今贵为四品武官,朝廷那边送来了为其定制的绯红素花虎豹官袍。 换上之后,还特地跑到朱标面前转悠一圈。 朱标也是眼睛一亮。 “不错!小昭生的俊朗,穿起武官袍服,比凉国公要体面多了!” 蓝昭得意笑道:“太子实在谬赞!” “要是常妃看到你这模样,估计晚上都乐得睡不着觉。” 想起故人,朱标目露惋惜。 在他心里,即便常妃逝世多年,也远远不是吕妃能够比拟。 蓝昭早已看开,开口安慰道:“斯人已矣,太子殿下切莫过多思虑,您要是实在想女人,什么时候臣给你挑选几个来。” “前脚刚刚夸你,后脚你就越来越像一个奸臣了。” 朱标无可奈何地笑骂着。 蓝昭却是理直气壮道:“太子殿下,您辛苦这么多年,总归要享受享受,连陛下的后宫里都是嫔妃无数呢。” “行啊,但得把蛊毒之祸给解决了再说,现在有苗头吗?”朱标问道。 “臣只能说尽快。” 这种事情,来无影去无踪,别说苗头,连痕迹都没有。 李誉的针灸法虽说为其压制了蛊毒,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朱标生怕哪一日蛊毒爆发,而自己则会暴毙。 “北镇抚司千户黄骁,拜见太子殿下!” 忧心之际,黄骁带来了一个消息。 “蓝统领,你托下官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昨日,黄骁跟随朱标返回京城后,立马就到北镇抚司顶上一个千户的位置。 自然而然也就成为太子府的心腹。 更为准确的说,是蓝昭的心腹。 “北镇抚司那边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在城外一处村庄当中有着蛊毒散播,有六名百姓在几个时辰里,化作了白骨!” “确有此事?” 蓝昭眼神绽放出一抹光芒,只见黄骁猛然点头。 “那好,叫上你在锦衣卫的人,我在调遣出一队禁军,亲自去那边看看。” “要是可以,兴许能够查出蛊毒之祸的根源。” 太子朱标就在旁边盯着,蓝昭也不敢耽搁,迅速带着人马前往村庄。 李誉闻讯,随后而至。 村庄规模不算小,但如今正是春耕时节,村子里见不到半个人影,气氛显得无比死寂。 蓝昭带着人敲开一家农户的门。 一个农夫看到蓝昭身后的许多甲士和锦衣卫,惶恐的不能自已,连忙在地上跪下。 “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蓝昭开口问道:“听说你们村子里死了人?” “对……” “带路去看看。” 意识到这帮人不是来找麻烦,农夫很乐意在前面带路。 有几户人家里面传来哭声。 蓝昭一行人等在门前驻足。 “大人,他们家死了两个,村东头的老李家也死了四个,而且死相极其凄惨呐!” “您是没亲眼看见,比瘟疫还要吓人!” “不到半天,身上的血肉就像凭空消失一样,整个身躯就变成了白骨!” 第157章 这不是疫病!而是蛊虫所致! 出现这档子事,导致整个村庄人心惶惶,都以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大疫要来。 农户们连春耕都顾不上,家家紧闭门窗,生怕招染疫病。 等到打开门一看,院中摆放着两具白骨,而家中余下活口都在堂屋躲着。 见到官府的人到来,仿佛就有了主心骨。 从堂屋宗走出来时,个个手上捏着艾草,脸上裹着麻布。 这也是古代百姓应对瘟疫的方法。 蓝昭身穿绯红官袍,这一家百姓扑通就在他面前跪下。 “大人们,还望高抬贵手,救救我们这帮草民啊!” 洪武年间,官吏在百姓心中,还是有着一定的正面形象。 纵然没什么文化水平,他们也都知道穿着红袍的是大官。 不断磕头,无非就是想求点药材能够渡过这场“大疫”。 李誉正在查验尸骨,随后悄然来到蓝昭身边,低声附耳道:“世子,不出我们所料,这并非疫病,而是蛊虫所为。” “在下曾经在蜀地见过类似的蛊虫,蛊师可以控制它们啃食活人血口,以此来达到增幅蛊虫的效果。” “我们得小心了,蛊师应该就藏在这座村庄里,打算用此地的百姓来炼制新蛊!” 查验其他四具尸骨,李誉也拿出了同样的结论。 整个村子的百姓都很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疫”,能让活人在短时间内变成白骨? 这种事情,说出来只会让应天府变得人心惶惶。 蓝昭略作思绪,把李誉叫到身边,问道:“你之前给我吃的那个药,还有吗?” “有,而且我连夜给制成了药丸,方便吞服。” 说着李誉从行囊中掏出一袋药丸。 没想到,蓝昭扬起巴掌,毫不留情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能制成药丸!还让我把那坨浆糊给咽下去!该打!” 蓝昭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李誉只能讪讪笑着:“当时不是还没考虑到嘛,还请世子恕罪嘛。” “正好,你是太医院副院使,把此事当做疫病来处理。” “这些药,免费发放给村中百姓,我不想因为蛊虫之事再增添死亡。” “揪出蛊师才是重中之重!” 村子差不多有几十户人家,人口也几百口人,控制起来较为简单。 李誉判断,蛊师应该就藏身在百姓之中。 找来本村的村长,让他召集所有村民在晒谷场集合。 一听到官府要免费发药,个个趋之若鹜,生怕落后就拿不到了。 这玩意还真用不了多少钱,而且只能浴房蛊虫或者蛊毒侵入体内,其实并没有治疗的作用。 服用过后,寻常百姓还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蛊师本身却有着极大损害。 如果哪个村民没来领药,不就表明其心中有鬼? 等到百姓们聚集的差不多,禁军甲士则来清点人数,确定村中人口全部到齐过后,李誉才开始发药。 并且,还要他们每一个人,都要在当场吞下去。 蓝昭端坐在一旁,看着百姓们感激涕零的表情,以往官府只找他们要东西,如今还得白白送药。 属实稀奇。 为了能让百姓打消心中疑惑,李誉也当场吞下了药丸,免得让他们误以为是什么毒药。 问题是,从头到尾,村子的百姓都非常配合,没有一个表示抗拒。 看来蛊师并不身在其中。 这时,村长来到李誉面前,脸上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大人,我家里有个表亲,因为卧病在床无法起身,能不能让草民给他带一粒药啊?” 李誉眉头紧皱,冷声道:“村子里有外来人口,为什么你不早和我说?” “您别生气,他昨天晚上刚到,今天村子里就出现了疫病,我这不是怕是他被乡亲赶出去嘛。” “他还是我亲娘舅的儿子,我不能看着他不管呀。” “您大人有大量,赐一粒药成不?” 蓝昭在得知这个情况过后,又立即派人前去村长家中。 可那男人,也不是蛊师。 盘问过后,才知道是个肺痨鬼,从外地跑带应天求医。 蓝昭看向李誉,提出了一个疑问。 “会不会是蛊师已经离开了?” 李誉感觉不太可能。 因为,他在村子里几个地方都看到了正在活动的蛊虫。 蛊虫这玩意要想存活,必须要和蛊师保持着一定距离,如果相隔太远就会迅速死亡。 这也是李誉笃定蛊师还在村子里的主要原因。 蓝昭前来盘查,人家肯定是想尽办法不肯出来。 “世子,请您别着急,让禁卫甲士把守村庄。” “蛊师归根结底也是人,也得吃喝拉撒。” “他藏不了太久的。” …… 恍然之间,夜幕降临。 蓝昭等人在村子里找了间空房子住下。 李誉观察到,那些细小蛊虫的行动轨迹越来越频繁。 这一刻,他也明白了蓝昭的用意。 如果能够确定蛊师就在村中,而自己却是当做疫病来处理,蛊师肯定会趁着夜间再度对活人下手。 蛊虫啃食血肉需要有一个过程,蛊师在这期间也会显露出水面。 蓝昭却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李誉,你说,那蛊师会不会是故意把咱们给引过来?” “世子的意思是说,蛊师的目标是您?” 蓝昭微微点头。 从宫中发觉蛊毒的存在过后,他是当着朱标和吕妃的面直接挑明。 朱标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下蛊。 这也能间接证明,吕妃极有可能参与其中,而她也必须要将知情者尽快抹杀。 从一开始,黄骁带来的消息,可能就是蛊师故意释放出来的。 李誉后背顿时渗出冷汗,面目的惊恐无法遮掩。 “世子,咱们最好尽快撤离!” 蓝昭却是不以为意道:“你调制的药丸不是能够抵御蛊虫和蛊毒吗?干嘛又要撤出去?” “蛊师的手段千奇百怪,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李誉回想起,当初和祖辈在云南和四川的时候,有些蛊师还能通过蛊虫来控制活人。 况且,药效也是有时限的。 随着时间推移,药效会越来越弱,经不起蛊虫的反复侵入。 门外的黄骁突然冲进来。 “世子,情况不对劲,村子里的百姓都在朝着咱们这边来!” 第158章 村庄已成火海,逼出蛊师 看向门外,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禁卫甲士们立即点燃手中火把,拦在屋子门前。 或许是察觉到来者不善,随行的副统领厉声呵斥。 “都给我停下!大晚上的来这里做什么!” 甲士的手掌纷纷摸向腰间佩刀。 通过那些摇曳的火光,蓝昭也看清了那群百姓的面孔。 瞳孔呆滞无神,七窍当中隐隐还有蛊虫攒动。 李誉当即看出端倪。 “世子,他们应该是被蛊虫占据了身躯,我的药还是没能起到作用。” “最开始我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蛊师杀人,根本不是为了要炼制新蛊,而是要将您从紫禁城引诱至此。” 李誉满心懊悔。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医师,喜欢用既往的观点来看待事物。 蓝昭对于蛊虫一知半解,只能依靠李誉那半吊子的分析。 哪怕察觉到不对劲,短时间内也很难拿出有效的反制办法。 蓝昭没有责怪李誉,淡然道:“事已至此,懊悔无用。” “起码有一点我们可以确定,对付蛊师就得找出他的藏身位置。” “在此之前,得先把这群百姓给解决了!” 李誉闻言,大惊失色道:“世子,他们只是被蛊虫给控制了,您这么做岂不是滥杀无辜?” “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他们已经被蛊虫操控,还得继续留手,那咱们还活不活了?” “少在本公子面前耍那些医者仁心,找出蛊师才是首重之事,同时还得保住我们自己的性命!” “动手!” 蓝昭一声令下,禁军甲士们腰间长刀出鞘。 屠杀百姓,的确是重罪,但这么多人都明晃晃看见了。 实在是出于自保,必须要这么做。 禁军甲士,每一个都是从前线军队中抽调出来的精锐。 按道理来说,随从的禁军甲士和锦衣卫,约莫有着六十余人,对付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自然不成问题。 此时此刻却显得极其吃力。 哪怕长刀劈砍在他们身上,这帮百姓就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样,如同行尸走肉般又扑了上来。 蓝昭微微眯着眼,镇定自若地观察着整个过程。 那群被蛊虫控制的百姓早已没了神智,而他们的作用则是为蛊师传递蛊虫而已。 每当接触到一名禁军甲士,百姓的身上就会出现大量蛊虫钻入甲胄,继而开始它们的贪婪啃食! 已经有好几个人倒在密密麻麻的虫子当中。 而且,他们的身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白骨! 李誉看到这一幕,被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 “我是按照祖辈的方子配制的药丸,即便无法完全阻挡蛊虫,但不至于一点效果都发挥不出来啊!” “难道是出错了?” 其实,压根没有出错。 李誉认为一颗药丸,便可一劳永逸的抵御蛊虫,可他似乎忘记了一个道理。 此消彼长。 药效会随着时间削弱,而蛊虫的数量比想象中还要多。 就像是一座城池,经得起万人攻城,可如果敌军派来了十万人呢?破城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都退下!” 言语之间,蓝昭捡起一根掉落在地上的火把,竟是直接冲出门去。 而那群被蛊虫控制的百姓,视线也一直都在蓝昭身上。 残存的甲士和锦衣卫全部愣在原地。 李誉已是心惊胆战。 应天府的季节早就入春,但夜间仍是觉得寒冷刺骨,而李誉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冒着冷汗。 “果然没错……” “那个蛊师,就是冲着世子而去。” “到底是谁,能请出手段如此高超的蛊师啊!” 事情没有超出蓝昭的预料。 那群百姓就在身后跟随,而且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蛊虫。 蓝昭目光转向一处草垛,嘴角微微扬起笑意。 “任你是什么虫子,终归还是碳基生物,本公子还不信烧不死你!”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方法。 蓝昭点燃草垛。 一时之间,火光冲天。 不管是什么虫子,天性永远惧火,这一点是必然的。 那群被蛊虫控制的百姓,见到这般强烈的火焰,追杀的脚步也逐渐停止。 试图攻击蓝昭,但对火焰产生了极大畏惧。 这片村子十分贫瘠,家家户户都是茅草屋,而蓝昭意识到这一点后,竟然肆无忌惮地在村中放火! 但凡只要是能点燃的东西,都没能逃得过他的魔爪。 不到一刻钟,半座村子尽成火海。 蓝昭不了解蛊师的手段,只能凭借常识进行判断。 “蛊虫惧火。” “从李誉的说法来判断,那么蛊师还在村子范围内,而且每一只蛊虫都是蛊师的心血所在,” “只要敢在正面出现,这场较量,本公子就已经赢了!” …… 村子当中的一处地窖当中,盘坐在地的女子感知到蛊虫数量正在锐减。 “怎么回事?” 女子怀揣着疑惑,打开地窖抬眼看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乃是一片冲天火海,而她自身也在火海当中。 怪不得刚刚地窖突然就变得那么闷热! 而且,还能看到蓝昭的身形在火海外穿梭。 这家伙就好像疯了一般到处点火! 女子气得银牙紧咬! “蓝昭,死到临头,你还要如此苦苦挣扎!” “好!” “我就亲自出手,解决掉你!” 想到那些蛊虫,女子感觉心里都在滴血。 许多年来,那些东西可都是自己一点一滴喂养起来的成果! 被蓝昭的一把火,焚去了十之七八! 这女子倒也确实有些手段,就像变戏法一般使出妖术,让蛊虫遍布全身每一寸肌肤。 在蛊虫的保护下硬生生冲出火海! 很不巧的是,和蓝昭撞了个正对面。 蓝昭愣了下神,旋即脸上展露出笑容。 “看来,你就是蛊师了。” 随着女子身上的蛊虫逐渐脱落,蓝昭以为会是什么丑八怪,没想到在火光照耀下的肌肤很是白皙。 那张小脸蛋,长得也是格外水灵稚嫩。 从年纪来看,应该比徐妙云还要小个一两岁。 身上所穿衣物,也与寻常女子相差无几,但女子没有选择在这里动手。 今夜风大,火势会不断蔓延。 对一个蛊师来说,太过致命。 第159章 登徒子!你真该死啊! 仅仅是瞥了蓝昭一眼,女子那灵活的身形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这小妞的腰肢可真细啊。” 蓝昭眼里闪过些许玩味。 没有犹豫,果断拔腿跟了上去。 身着绯红官袍,左手所执火把,右手所执长刀,犹如一道血色长虹不断在山野之间穿梭。 看到脱离了火势范围。 女子显露出一抹阴冷笑意,妙曼身形猛然停顿。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纤秀玉指从袖口中探出,回身一掌击向蓝昭胸口。 未曾想的是。 蓝昭以刀背抵挡,反而一脚踹在女子的腹部,使其连连倒退。 这力道很是结实,不带讲半点怜香惜玉的。 蓝昭举起火把对着她。 在彻底看清这张面孔时,确确实实被惊艳到了。 放在宫里,也是艳压群芳的存在。 “本公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开太子身上的蛊毒,也许还能留你一条命。” “如果非得等我把你打趴下,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你这副娇嫩身躯,可就得饱受折磨。” 对付女人,蓝昭有的是办法。 无需用刑讯逼供,都能让她们心甘情愿的去做某些事情! 发觉蓝昭用那股不怀好意的目光审视着自己。 女子羞恼不已,银牙紧咬。 “当上了禁军统领,还是这副登徒子的臭德行,今天必杀你!” 女子周身蔓延出诸多蛊虫,看的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蓝昭只是后退一步,神情仍是镇定如初,还不忘调侃道:“挺漂亮一个女孩,怎么成天和虫子作伴,可惜了。” 话落,蓝昭点燃脚边的杂草。 所处地带本就是山野,的确利于女子动手。 可是应天府已经好一阵没下过雨,山野中的树木枝叶一点就着,蛊虫手段会被大大限制。 蛊虫根本无法近身,这就成了极大的问题。 女子顿时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混蛋!” 只要蓝昭手上捏着火把,蛊术手段就起不到半分作用。 “应天府中传言,蓝昭只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可他的身手看起来十分不俗。” “近身肉搏,我不一定是对手……” “也罢,只要能够碰到他,我就赢了!” 女子在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将蛊虫收回之后,娇小玲珑的身躯再次开始行动。 蓝昭森然一笑。 “你这可是自斩臂膀!” 女子不甘示弱。 “狭路相逢勇者胜!” 依靠蛊术,女子认为只要碰到蓝昭的肌肤,能在一瞬间将蛊虫种植进他的身体。 即便承担重伤的风险也值得。 蓝昭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没有选择近身肉搏,而是采取了一种很卑劣的方法。 “刺啦!” 就在最近距离时,女孩伸出手探向蓝昭脖颈,以为马上就可以得手。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蓝昭居然丢了右手的刀,同样伸出手,只不过他瞄准的位置是胸口而已。 衣襟处的衣物被蓝昭强行撕开,他的右手掌心被攥着被撕裂的布料。 女子扑了个空,阵阵凉风吹向胸口,白皙脸蛋比蓝昭身上的官袍还红! “登徒子!登徒子!” “你真该死啊!” “居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女子捂着胸口,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杀意。 蓝昭笑嘻嘻道:“身材和长相都很不错嘛,就是那地方有点小,估计手感比馒头都好不到哪里去。” “我杀了你!” 话音刚落,一股窒息感就从咽喉处传递到全身。 好似就是眨眼之间,蓝昭就来到了她的身后。 “小妹妹,以后动手之前,先认清对手是什么层次的存在。” “我爹可是凉国公,一个能在漠北战场上厮杀而毫发无伤的存在。” “作为他的儿子,身手比你这种蛊师不知要强上多少。” 蓝昭的手臂勾着女子的脖颈,那道阴冷声音在她耳边潆绕着。 “那么,现在言归正传,太子体内的蛊毒是不是你下的?” “如果是,就点一下头。” 这股致命的危险非常真切。 大概是身材比较娇小,她的双脚已经离地,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女孩疯狂摇头。 “不……不是我!” “我的任务,只是杀掉你而已!” “给太子下蛊毒的另有其人!”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其实没有多少人能够扛得住,而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就很稚嫩。 而且,以前在东宫里,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面孔。 蓝昭乍见之时,就觉得不是面前的小女子。 听到这话,他干脆松开了手臂,让她顺势掉落在地上。 为了防止其再次施展蛊毒。 只见林山脱下官袍外衣。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认输还不行吗!” “我求求你……不要……” “而且我也是被胁迫动手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你麻烦了……” 这小女子眼圈泛红,娇躯颤抖不已。 此刻,她其实用不出来蛊术。 在村子里操控那么多百姓,又被焚烧死了诸多蛊虫,再加上方才的几次发难全部失败。 对她而言,已经到了极限。 如果蓝昭真要做什么,她是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脱官服的目的是要死死包裹住这女子,要不然半路发难也得够吃一壶的了。 而且,刚刚还把她衣襟给撕烂了。 胸前的大片雪白暴露在外面,着实是有辱斯文。 返回村庄途中。 二人进行了简短交流,而蓝昭也得知她的名字,唐婉。 今年也才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你说你也是被胁迫的,怎么回事?” 面对蓝昭的提问,唐婉没有隐瞒。 “那个人是我师姐,五年前她把我从蜀地挟持到京师,在我体内种下原始蛊,一直让我帮她做事。” “这次,她说,只要杀了你,就解除原始蛊,放我返回蜀地。” 现在都沦落到蓝昭手上,唐婉是真的不敢撒谎。 她知道,这个公子哥在京城的名声! 要是一句话没说好,还有可能被其挑断经脉,然后卖到妓院里去…… 蓝昭听到这些言语,不免脸色发黑。 “本公子何时干过这种龌龊之事!简直是胡说八道!污我凉国公府的清白!” 第160章 原来是个小财迷,招揽蛊师唐婉 “哼哼!你还有清白?” 唐婉不屑的笑了声,她记得非常清楚。 应该是在蓝昭成婚之前,和几个狐朋狗友走在街上,那时自己正在店铺旁买东西呢。 这家伙,居然在自己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蓝昭却是满不在乎地笑道:“本公子摸过的女人多了,你这又算个什么?” “不要脸!” 即便被扛在肩上,唐婉一路上都是在唾骂。 此时此刻,村庄的火势依旧在泛滥。 好在村民们没有被波及到,要不然死太多人,蓝昭还真没办法向朱标交代。 把唐婉放下之后,蓝昭询问道:“有办法收回那些人体内的蛊虫吗?” “已经收回了。” 控制蛊虫,对唐婉来说实际上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现在还没办法大规模施展蛊术,但收回还是没有问题。 本身只是打算利用那些百姓,先来消耗掉蓝昭身边的禁军甲士和锦衣卫,再伺机将其灭杀掉。 理想很美好,可惜就是难以实现。 唐婉同时好奇问道:“你为什么知道用火来对付蛊虫?” “废话,你见过哪种虫子遇火不死的?”蓝昭不耐烦答道。 其实,在这之前,蓝昭还真没有想到。 禁军甲士和被蛊虫控制的百姓交战时,意外发现他们都有些惧怕火光,蓝昭也是由此断定。 唐婉看起来稚嫩,的的确确让禁军吃尽了苦头。 一个蛊师,要是能利用后,以后必能起到极大作用。 唐婉此刻认为,蓝昭带自己回去,多半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李誉等人看到唐婉,都不免好奇发问。 “刚刚追击蛊师失利,在山中捡到了个野姑娘,看见她长得还算不错,准备带回去当暖床丫鬟。” 众人全部愕然,眼中都是羡慕嫉妒恨! 在山里还能捡到这么漂亮的丫头? 凭什么自己捡不到?! 唐婉也是同样的反应,她本以为这次九死一生,但蓝昭却刻意隐瞒了事实。 这就是别有用意了。 李誉追问道:“世子,您怎么还用官袍包着她啊?” “人家姑娘的衣服都被树杈给勾破了,不包着难道让人家裸着?”蓝昭一脸的理直气壮。 众人眼神更是古怪。 他们感觉,蓝昭撕破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凉国公世子的历来行径摆在那里嘛。 这时,蓝昭把几个心腹叫到一旁。 “没有抓到蛊师,但本公子得到了一个意外情况。” “给太子下蛊毒的,是另外一名蛊师,而且是东宫的老人了。” “我们还是要从东宫下手。” “把村中百姓转移到安全地带过后,然后各自散去回归本部,不要把事情往外透露,一个字都不要说。” “一切事宜,等天亮之后到太子府再谈!” 蓝昭打算即刻返回凉国公府,先把唐婉给安置好。 这个姑娘,他还真不打算放过。 找黄骁要了一匹马之后,蓝昭便带着唐婉立即返回应天府。 途中,唐婉忍不住问道:“你明明可以说我就是蛊师,为什么没有把我给供出来?” “简单啊,因为我需要你。”蓝昭很是实诚。 “真要找女人,又何必找我这么危险的,没准哪一天就用蛊术把你给杀了!” “行了,别动不动就开口杀人,但你要知道,本公子是唯一能够救你的人。” 从先前的交谈当中得知,唐婉并不是很愿意跟着她那位师姐,而且身体里还有个隐患,称之为“原始蛊”。 也就是说,唐婉的生杀予夺之权,都在她师姐手里。 蓝昭随即问道:“怎么样才能帮你解开原始蛊?” “杀了我师姐。”唐婉说。 马背上的蓝昭微微一笑。 “你看,咱俩目的一致,那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而且我又不会拿蛊虫控制你,事后还能给你一大笔银子。” “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谁能拦得住你?” 唐婉早就想摆脱师姐的控制。 奈何,有着原始蛊的遏制,无法对其下死手,反而会时不时的被其折磨。 蓝昭的提议,的确值得考虑。 关键是有银子! 这一下算是命中唐婉的命门。 原本以为她在犹豫,结果开口就是问道:“那你能给我多少银子?” “你说多少?” “五十两?” 唐婉试探性地说出了一个数字。 蓝昭沉默了。 让唐婉误以为自己开价太高,连忙改口道:“三十两也行,能让我在应天生存几个月就行,” “你是瞧不起本公子么?事成之后给你五百两银子!但这笔钱不是白拿的,得帮我解决几个人。” 蓝昭记得,在锦衣卫暗卫名册中,蓝玉身边还有四个暗卫。 直接将其抹杀形同造反,而唐婉的出现则是帮了他的大忙。 蛊虫能够悄无声息地控制一个人的神智。 只要唐婉不主动收回蛊虫,那四个暗卫就算是废了! “五百两?!你没有骗我吧!” 自打记事起,唐婉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蓝昭懒得废话。 来到凉国公府后,直接从库房中拿出了一袋沉甸甸的碎银子,以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到了唐婉手里。 “本公子从来不画大饼!” “办好了那些事情,留在凉国公府也可,想走也没人拦你。” “不过,在我解决你师姐之前,绝对不要走出凉国公府大门一步!” 蓝昭神情严肃。 唐婉的注意力都在银子上面,小脸蛋上快乐开花了。 “嘿嘿!世子大人!我保证都听你的!” “只要你别再对我做那些下流的事情,在凉国公府当一辈子丫鬟都成!” 敢情是个小财迷…… 这样,反倒让蓝昭安心很多,否则还怕不好控制呢。 他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 蓝昭伸出手,解开她身上的官袍。 霎时间,眼前的香艳一幕让彼此都愣了神。 唐婉急忙捂住胸口,牙齿要的吱吱作响。 “我刚刚才说过!不许对我做下流的事情!” 蓝昭尴尬笑道:“这不是忘了嘛,你跟本公子过来吧,先给你安排住处。” 凉国公府有着不少空房,把唐婉安置好之后,还打量了下她的体态。 “嗯……看起来和翠叶的体态相差无几,本公子去给你要身衣服过来吧。” 第161章 遍撒雄黄粉,蛊师手段皆会尽废 此刻时间也不早了,临近深更半夜。 翠叶的房门被敲响,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一看,竟然是自家公子。 翠叶的娇躯当即就贴了上去,还顺势把他拉入到了房内。 “公子?你不是说今天晚上不回来嘛?” 蓝昭抬手刮了下她的小鼻梁,宠溺笑道:“回来了你还不乐意?” “那你不去少夫人房间呀?怎么来我这里?” 翠叶满是好奇。 自从公子和徐家二小姐成婚后,就没再临幸过自己与青梅,顶多是抽空上手而已。 作为丫鬟,这点本分还是懂的,哪里敢和少夫人争风吃醋。 蓝昭四处张望,问道:“你还有多余的衣服嘛?” “有呀。”翠叶点了点头。 “拿一套给我。” “行……” 翠叶拿衣服时,暗自嘀咕道:“公子要我衣服作甚?” 纵然心中不解,但还是把衣服递给了蓝昭,只见他径直转身出了房门,压根没有逗留。 这可让翠叶郁闷至极,娇哼一声后,干脆关上门睡大觉。 另一处厢房当中,唐婉依旧裹着绯红官袍。 蓝昭拿来衣服直接丢了过去。 “你自己换上吧。” 虽说唐婉长得不错,但喜欢玩蛊虫,蓝昭是万万接受不了。 即便要进行染指,也得以后确定彻底没有危险才行。 要不然,死在她肚皮上可就划不来…… 经历过在北平的陷害,蓝昭算是深刻领悟到什么叫做色字头上一把刀! “多谢世子!” “就是……能不能请世子转过身去?” “我……我不喜欢别人看我换衣服……” 唐婉微微垂下头,模样很是腼腆羞涩。 蓝昭无可厚非的耸了耸肩,随即转过身去。 反正是大晚上的,房间内光线昏暗,即便直勾勾盯着她,也未必能够看出什么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唐婉已经换好衣物,还折叠好官袍,恭敬地奉送到蓝昭面前。 蓝昭拉了把椅子坐下。 “现在你该和和本公子说说,你师姐长什么模样了。” “另外,你也应该知道,她有哪些弱点。” “最好全部说出来。” 在这些事情上,唐婉没有隐瞒,凡是知道的情况皆是如实告知。 片刻钟头过后,蓝昭悄然离开凉国公府,独自前往东宫找到朱标。 “太子!” 蓝昭来到朱标床前,大晚上的手上只拿着一盏烛火。 朱标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脸盘子,差点没把他魂给吓的离体! “你有病啊!大晚上的在孤床头做什么!” 朱标的倦意瞬间消失殆尽,向来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嘴里也开始飚起了脏话。 蓝昭嘿嘿笑道:“太子,我已经让禁卫甲士完全封锁东宫。” “这么说,你是知道了蛊师是谁?”朱标眉头一挑。 “就在吕妃身边,此事也和吕妃脱离不了干系!” “等等……” 朱标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小昭,蛊毒之事,孤会记你一功,但此事能不牵扯吕妃就最好别牵扯,毕竟是孤的家事。” 这话说的,有些妇人之仁。 吕妃的确是太子妃,但都想谋杀你这位太子了,还想护着她? 换做老朱,等会就得把她给剥皮萱草,放在后宫吊着示众。 朱标此刻展现出所谓的妇人之仁,属实是不应该。 借着这个借口处死吕妃,无非就是丢一阵子人而已,那群大臣巴不得把自家千金给嫁进东宫。 常人难以理解朱标的脑回路。 蓝昭却并非是常人。 他没有劝说,更没有多问,而是满口答应下来。 “请太子放心。” “去吧。” 走出太子寝宫的一瞬,蓝昭身形停顿,原本恭敬的目光霎时间变冷光。 回眸看了眼朱标所在的位置。 “太子啊太子,你还是无法完全信任我。” “本想着借此事干掉吕妃,如此一来朱允炆就没了成皇太孙的机会。” “我那表外甥朱允熥,则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而你考虑到这一点才不让我牵扯吕妃,对吧?” 蓝昭完全可以自作主张,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而是遵从朱标意愿。 现在扳倒吕妃轻而易举,可必须要考虑事情发生后的结果。 照现状推断,吕妃会因蛊毒之祸被凌迟,而其所生的朱允炆会在皇太孙位置的竞争力大大减少。 最合适的孙子辈继承人是谁?定是朱允熥无疑! 其中得利者是谁? 不是太子朱标,也不是坐在乾清宫中的朱元璋,只会是自己。 只需把这对朱家父子熬死,又为朱允熥在争夺继承人的事上立下奇功。 各种因素糅杂到一起。 不用等到蓝玉案事发,吕妃什么时候死,蓝家全族都得跟着去陪葬! “又是一道死局。” “本公子怎么就没投胎到朱家的命!” “草!” 蓝昭想明白这一切后,暗自气恼的骂了一句。 即不能让吕妃受牵连,还得拼尽全力去护住朱标的性命。 回想起整个过程,着实让人恶心透顶。 “回头得问问唐婉,把本公子搞烦了,把你们朱家父子全都给用蛊虫做成傀儡!” 蓝昭心里默默想着,本意也是气话。 朝廷司天监中高人不少,这种歪门邪道的秘术,在他们眼里定有破解之法。 到时候被揪出来,下场更惨! 黄骁轻步走到蓝昭身边,禀告道:“世子,东西都准备好了,那个蛊师也在锦衣卫的掌控范围之内。” “很好,即刻开始动手!” 蓝昭面色阴冷,神态果决。 “是!” 东宫之中,深夜之时,东宫中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 那帮锦衣卫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不断在地上撒着一种鲜黄粉末,也称之为雄黄粉。 其功效在于解毒杀虫,但出自于矿物,而且经过高温之后就会变成人人闻之色变的砒霜! 唐婉亲口所说,蛊师不但惧火,还很惧怕雄黄。 遍撒雄黄粉,蛊师手段皆废,反而自身还会被蛊虫反噬。 至于为什么不用火,原因很简单。 这里是紫禁城,但凡要是出现半点火势,那就是九族消消乐的罪名。 用雄黄是最为保险的方式。 不到半个时辰,几乎整座东宫,都弥漫着雄黄的刺鼻味。 蛊师对这种味道最是敏感! 第162章 恭喜太子,蛊毒已解 一间偏房中,十几个宫女都挤在一个炕上熟睡。 唯有那位身材高挑的宫女猛然起身。 本不就算出众的面貌,在嗅到雄黄粉的气味过后,突然变得狰狞。 大量蛊虫从袖口中涌出,爬动在其他宫女身上。 “哎呀!怎么那么多虫子!讨厌死了!” “这还没到夏天呢……” “唔……我这里也有好多虫子。” 宫女们陆续从睡梦中苏醒,但脑子依旧迷糊。 有人抬起手在眼前看了看,借着昏暗的月光,看清了手上密密麻麻的虫子。 睡意当即全无! “啊!!!” 一阵阵尖叫声从这间偏房中传出。 那位高挑宫女此刻面目狰狞,因为她完全控制不住蛊虫的流通。 “是谁……是谁撒了那么多雄黄粉!” 不到片刻功夫,整间偏房当中,几乎都被蛊虫所掩盖。 她为了避免被自己饲养的蛊虫伤害,干脆驱使蛊虫,去啃食其他宫女的血肉。 房门外,则是无比浓厚的雄黄粉在等着她。 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哀嚎与尖叫齐齐响彻。 黄骁带着锦衣卫和禁卫甲士,就在门口恭候着。 直到高挑女子一脚踹开房门。 看到眼前的阵仗,当即就明白过来。 “一定是蓝昭那个混账东西!” “坏老娘好事不说,还敢用雄黄粉来对付我!” “那好!今夜我便在这紫禁城杀个痛快!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面对蛊师,黄骁坦然自若道:“唐清,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休要在此负隅顽抗!” “你在找死!” 唐清的高大身形猛然掠动,纵身一跃便是数丈,直逼黄骁面门而来。 奈何,脚下都是雄黄粉,这也导致愈发难以控制体内的蛊虫。 要是一星半点还好,但现在空气中都是雄黄粉的味道。 尚未真正动手,唐清嘴角就已经溢出黑色淤血。 黄骁微笑道:“看来世子说的果然没错,雄黄粉对你这种歪门邪道乃是天性克制。” “宰了她便可解开太子体内的蛊毒!” “兄弟们,动手!” 蛊毒的形成原理来自蛊虫,而每一只蛊虫都是蛊师的心血。 只要蛊师本身死了,那些被散播在外的蛊虫,都会依靠本能返回宿主的身体。 锦衣卫们下手极为痛快。 一刀又一刀砍在唐清的身上,溅射出来的却是腥臭无比的黑色血液,以及混杂起来的大量蛊虫。 甚至,血肉之下的骨头都是残缺状态。 这就是蛊师的真正面貌。 为了追求蛊术的精妙绝伦,不惜以自身血肉进行喂养,即便蛊术再怎么高明,到头来仍是不得好死。 众多锦衣卫看着都开始反胃作呕。 黄骁亲自拔刀,斩落唐清头颅! 在这一瞬间,还躺在床上的朱标开始疯狂呕吐,大量恶臭的黑色液体从他嘴里涌出。 其中还夹杂着几只眼珠子那么大的虫子! 朱标心惊不已,下意识地呼喊。 “来人……快来人啊!” 禁军护卫们迅速前来,而蓝昭紧随其后,还拿着一袋雄黄粉,撒在那些虫子身上。 蓝昭拱手作揖道:“恭喜太子,蛊毒已解。” “这……这就是蛊虫?!” 朱标不敢置信地看着地面上的脏东西。 在雄黄粉的覆盖下,那些蛊虫很快就失去了生命力。 蓝昭欣然点头。 “蛊师唐清被黄骁与诸多锦衣卫斩杀,但也有十几名宫女被蛊师啃食成了白骨,没有其他伤亡。” 说着,蓝昭瞥了眼那群禁卫,他们很懂事的走出太子寝宫。 只剩下君臣二人时,蓝昭主动开口。 “太子,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知道蛊师和吕妃的关系。” “纵然您不想惩治她,也不可让其如此肆意妄为!” 朱标不愧是朱标。 短时间内,能够快速脱离惊恐,只回给了蓝昭一句话。 “这是孤的家事,你无需过多插手。” 随后,朱标又变了张脸,柔声道:“小昭,算起来你救了孤很多次,一时之间还想不到别的方法奖赏你了。” “请陛下为你封爵?那也不行啊,你本来就是凉国公的世袭罔替之人。” “升官?你这才当禁军统领几天?频繁调迁也并不合适,不妨你自己说说想要什么?” 蓝昭干脆就坡下驴,还很大胆的坐在朱标床边。 “好姐夫,咱们都是一家人,说的这么生分干嘛呢。” “不如这样,您干脆把一部分锦衣卫交给我,如何?” “偶尔为太子办事,也能方便一些嘛。” 在这件事情上,朱标没有犹豫,表现的还算厚道。 “你说的没错,指挥使蒋瓛,孤不太能信得过。” “这样吧,明天孤找陛下说一下,让你兼任锦衣卫衙门指挥佥事,掌北镇抚司事,正四品。” “怎么样?” 依照蓝昭那放荡不羁且狂傲无比的性格。 朱标认为,他去干锦衣卫或者都察院的事,着实是贴切合适! “多谢太子殿下!臣叩谢!” 蓝昭叩谢的方式也很独特,大大咧咧地在朱标的床榻上叩头。 其姿势撅着屁股,实在滑稽。 朱标哭笑不得,故作呵斥道:“赶紧下去,你一介武官,爬上孤的床榻像是怎么回事?” “那改日给太子殿下送几个美人过来。”蓝昭嬉笑道。 “你知道的,孤不喜女色,女人还是算了。” 朱标摆手拒绝,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蓝昭不依不饶道:“那几个暖床丫鬟总成吧?” “也好,应天府入春以来也着实湿冷,睡一晚上被褥还是凉的。” 朱标最终还是勉强接受。 装模作样谁不会? 况且,这是古代,就连宋朝的包青天都有好几个妾室。 蓝昭自己也是男人。 上至朱元璋,下至穷苦百姓,谁不想床榻上多些女人? 朱标亦是同理。 这就是继续推进关系的好方式。 朱标平日里生活节俭,直接送钱肯定不行。 吕妃早已人老珠黄,朱标很早之前就没了感觉,送几个暖床丫鬟无疑是给了他一种心理和身体上的抚慰。 “小昭,实话和你说吧,不让你牵连吕妃,还是因为她怀了身孕。” “再怎么样,她肚子里是孤的骨肉。” “东宫里还有允炆,允熥,允熞三个儿子,总得需要母亲才是。” 第163章 标儿,你越来越像个皇帝了 蓝昭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朱允炆和朱允熞是吕妃的亲生儿子,她肚子里怀的那个,一定是历史上的朱标第五子朱允熙。 正好是在洪武二十四年出生。 下药堕胎这种事,蓝昭干不出来,而且也没意义。 重点是朱允熥和朱允炆之间的竞争。 前者常妃所生,可惜常妃已死,名义上还是嫡子,实际上和庶子没什么区别。 蓝昭是想把他推上皇太孙的位置! 把那蠢猪般的建文帝朱允炆,彻底扼杀在历史长河当中! 为了能够打消朱标疑心,蓝昭摆出一副玩味笑容。 “太子殿下,怪不得您拒绝不了暖床丫鬟,原来是吕妃怀孕了呢。” “这件事情,明天臣就替您去办,保证找几个身家清白的,不会让您失望。” “今天天色已晚,再委屈您忍一夜的湿冷。” 朱标笑骂道:“没正形的小混账,赶紧滚蛋!” “得嘞!” 蓝昭坦然走出寝宫,盯着锦衣卫们收拾完残局,确定没有遗留什么后患才带着人离开。 下半夜,朱标根本睡不着。 能从蛊毒之祸中脱离险境,打心底感激蓝昭的作为。 为此,特地来到朱元璋所居住的西宫。 朱元璋也得知了东宫的动静,询问道:“标儿,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父子二人,向来都是坦诚相待,彼此都不会进行隐瞒。 朱标将情况如实告知。 朱元璋略有怒意,冷声道:“吕妃如此胆大妄为,连同蛊师意欲谋害,蓝昭说的没错,你应当将她及时处死!” “父皇,您是真老迈昏聩了吗?”朱标毫不客气道。 “你又骂咱干甚!咱也是为了你好!” “父皇请仔细想想,如果吕妃出事,她所生的长子允炆还有被册封为皇太孙的机会吗?” 闻言,朱元璋有些怔神。 刚才是被怒意冲毁了些许理智,现在的脑子却是无比清晰。 权谋家,向来是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允炆不能被册封为皇太孙,允熞则更无机会。” “那么,就只剩下允熥了。” “允熥是常妃所生,常妃虽已离世,但她的亲哥常茂是世袭儿臣岳父常遇春的郑国公,她一手带大的小昭又是凉国公的世袭罔替。” “这就已经是两个淮西出身的国公,更别提以詹徽为首的淮西文臣。” “的确,这一帮人都很尊敬儿臣,但儿臣也有死的那一天,若是允熥继承大统,若是他们或者他们的后代凝结起来,外戚专权必然由此产生!” 一直以来,朱标不愿意册立太孙的原因就在这里。 册立朱允炆,淮西那帮子货色一定得跳起来骂娘。 册立朱允熥,又给了他们擅权乱政的机会。 两边为难,着实可恨! 朱元璋眼神欣慰,拍了下朱标的肩膀。 “标儿,你越来越像个皇帝了,等再过两年咱干脆当个太上皇享清福得了。” 这番话,是真心话。 朱标还真不介意直接继位,算起来自己已经三十六岁了,正是当打之年,反正朝廷都在自己手里。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父皇,您当太上皇的事情还别急,儿臣还怕压不住他们呢。” “有您在,淮西勋贵自当惧怕天威,儿臣还能把更多的精力用在民生政务上。” “等再过几年允炆长大,您再考虑当太上皇也不迟。” 朱元璋大手一挥道:“实在不行,咱替你把淮西勋贵全杀了嘛,骂名咱来担!” “您可别!” 朱标按住自家老父亲的手,劝阻道:“要杀,也得让儿臣来杀。” “儿臣得先利用他们,把宗亲藩王们都给打压一遍,该废的废,该削的削。” “允炆日后继位之前,儿臣再杀一批淮西勋贵,为其铺好道路,而且到了那时,也能让朝中的新臣们上台,利于允炆一朝之后的新政。” 这就是帝王家。 张口闭口,皆是利益。 朱元璋很乐意这样做,顿时笑的无比欢快。 “对!就应该这样!” 朱标淡然道:“但那些都是以后的事,儿臣得和您让您办一件眼前的事。” “小昭数次救下儿臣,不给点表示说不过去,免得让他心寒。” “父皇明天在早朝上宣一道旨意吧,让小昭兼任锦衣卫指挥佥事,主管北司之事。” 这件事情,朱元璋爽快答应下来,但也提出了心中的顾忌:“那小子今年才十九岁,位居四品武官,会不会太快了?” “霍去病还不是年少时就开始建功立业?”朱标说。 父子二人一拍即合,所做的一切部署都非常正确,利于他们朱家。 唯独,没能拿定册立太孙之事,也恰恰埋下了隐患。 …… 春和殿。 吕妃获悉唐清被杀,心中一度惶恐至极。 “不行……不能就这样!本宫还怀着孕!” “而且本宫要是受到株连,允炆的太孙位就彻底无望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 以往,都是唐清在她身边出谋划策,才助其登上太子妃的位置。 如今唐清被活活砍死,身边无人可问。 吕妃的目光转向一个封闭的瓷器,眼中再度泛起光芒,立马起身把瓷器给拿了下来。 随之,又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紫檀木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已经发臭的腐肉。 “这也是唐清留给本宫最后的底牌!” “用它来杀蓝昭,实在划不来。” “不如,就对朱允熥下手吧,这样一来常妃生的儿子就死绝了,谁都没办法和允炆争夺太孙位!” 吕妃神色阴险无比。 打开瓷器之后,一条约莫有三四尺长的巨大血红蜈蚣从中钻出,而它仿佛有灵性般啃食着那块腐肉。 吕妃没有惧怕,而是语气温和地开口。 “你应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吧?” 蜈蚣啃食完腐肉,顺着墙壁爬出春和殿,直奔朱允熥所居住的偏房而去。 天色实在太晚,负责护卫的禁军压根没有看见。 直到,房内传出朱允熥的哭声! 两名护卫推开房门,只见一条巨大蜈蚣趴在朱允熥的被褥上,而他的手臂上有着两个淤点。 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朱允熥居然开始不断抽搐! 第164章 皇孙脉象微薄,已是命如悬丝 “宣御医!宣御医!” “把李誉给孤叫到宫里来!” “快!” 深更半夜,朱标的嘶吼声回荡在整个东宫,而紫禁城也因此变得一团糟。 一群御医围在朱允熥床边,个个额头头上都渗出豆大的汗珠。 “太子殿下,皇孙脉象微薄,已是命如悬丝!” 太医院院使吴之英说出这话,朱标险些当场晕厥过去,他扶着椅子时身体也在摇摇晃晃。 外面紧接着又有一人走进来。 “臣等参见陛下!” 朱元璋神情急切,走到床边,怒声道:“咱的皇孙怎么样了?你们这帮御医有没有想到法子!” “回禀陛下,皇孙体内的蛊毒已经流向四肢百骸,臣等实在无力回天!” 吴之英说的是实话。 行医许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蛊毒。 比砒霜还毒! 朱家父子都呆滞在原地。 直到,蓝昭和李誉双双来到此地,看到他们俩,朱标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李誉压根没搭理朱家父子,径直走向床前。 诊脉过后,脸色铁青。 “好阴损的蛊毒……” “来人,捉几只活的公鸡过来!要快!” 在场之人,几乎都是一脸茫然。 唯独蓝昭什么都没说,一会儿便提着还在扑腾的大公鸡走进来。 只见李誉用刀给公鸡放血,往朱允熥嘴里灌去。 吴之英见状立即阻止。 “李誉!你在做什么!为何要给皇孙灌血!” “滚开!” 情况紧急,李誉懒得解释,把顶头上司一脚踹了出去。 朱允熥能不能活就在这一刻。 要是起不到作用,明天就得在东宫准备后事。 万幸! 本是抽搐状态的朱允熥,竟然睁开了眼睛,嘴里也在不断往外呕着黑血。 众人见状,顿感惊奇无比。 那帮御医都没明白,鸡血竟然能够治疗蛊毒! 李誉终于松了口气,目光则看向蓝昭,但神态却依旧悲观。 “陛下,太子殿下,蛊毒已经侵入皇孙的五脏六腑,此法只能暂缓蛊毒蔓延。” 朱元璋纵然对臣子残暴,对自家孙儿不论嫡庶都十分疼爱。 闻听此言,朱元璋匆忙道:“李御医,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说,咱保证能全部找来。” “请陛下恕罪,臣暂时不知根除之法,还请能给臣一些时间回家查阅祖辈的医书,兴许能够为皇孙保住性命!” 李誉这是在实话实说。 进门的时候,他看见了那条已经被砍成两截的蜈蚣。 这与已经接触到的蛊术不同。 蜈蚣本身的毒性可以挽救,但那条蜈蚣大概率是从“五毒蛊虫”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所谓五毒,即为毒蛇、蝎子、蜈蚣、蟾蜍、壁虎。 有些蛊师为了追求蛊毒极致,会将这五种毒虫关在一起,让它们自相残杀。 活到最后的那只毒虫,便是佼佼者,毒性也是最强的存在! 可以说是蛊师的杀手锏! 李誉没有想到,蛊师唐清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是会有蛊虫出没? 或者说,宫里有另外一位精通蛊术的人? 蓝昭获悉情况过后,脑海中浮现出了吕妃的身影。 “一定是她!” 蓝昭拳头紧握,问道:“照现在这种情况下去,允熥还能够活多久?” “臣只能用祛毒药物为其吊命,能活多久全凭天意了,但臣祖辈留下的医书当中或有破解之法,请陛下和太子能给臣一些时间。”李誉说。 朱元璋急忙问道:“多久?” “最多不会超过一天!” “速去!不要耽误时间!” “遵旨!” 李誉作为蓝昭的心腹,在这件事情上不会有任何保留,也会尽到一个臣子的本分。 于是,这间偏宫当中,就只剩下蓝昭、朱元璋、朱标、朱允熥四人。 朱允熥彻底恢复神智之时,首先喊的人不是爷爷或者父亲,而是表舅。 他今年才十三岁。 也正是在他出生的那一年,太子妃常氏暴薨。 或许天意使然,朱允熥自打记事起,就喜欢和蓝昭相处。 蓝昭眸中罕见的流露出心疼,只因为朱允熥是常妃的亲儿子! “表舅在呢!” 朱允熥伸出手紧紧攥着蓝昭的衣袖,委屈巴巴道:“表舅,那条蜈蚣真的好大,咬的我好疼。” “没事的,表舅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对待朱允熥,此刻蓝昭没有任何心机,只想着该怎么样保住他的命。 朱家父子也绝非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朱允熥仍是命悬一线,要是李誉找不出来根除之法,就只能看着他死了…… 蓝昭抚摸着朱允熥的小脑袋、 此刻的眼神和语气,比对待那些女人还要温柔,但内心当中却已是怒火翻涌。 把朱允熥重新哄睡着后,蓝昭跟着朱家父子来到门外。 “陛下,太子,容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此事定是吕妃所为!” 不等朱元璋开口,朱标却驳斥道:“吕妃久居深宫,又岂会控制蛊虫来伤害允熥?” “她之前就是在和唐清勾结!难道唐清不会给她留后手吗!” “不要妖言惑众!” 朱标彻底怒了,手指指着蓝昭,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孤警告你!别把这事扯到吕妃身上!也许是锦衣卫收拾残局的时候没打扫干净!” “呵呵……” 蓝昭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当时,附近都撒满了雄黄粉,无论什么蛊虫都存活不了。 蜈蚣的出现是在清扫之后。 这还不能说明情况吗? 朱标内心里也知道,只有吕妃会暗害朱允熥,反正又不是她亲生的。 他让蓝昭闭嘴,是不想因此让吕妃母子被打入冷宫! 朱元璋在旁边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太子殿下,允熥是常妃唯一存活在世的亲生儿子,也是您的亲生儿子。” “臣不敢让您惩治吕妃,但求您别害自己的骨肉。” “常妃对臣而言是似母似姐般的女人,她已离世,臣无法报答恩情,但也绝不会看着她最后一个儿子就这样死去!” 蓝昭在这一刻,彻底戳破朱标的心思。 “如果您担心允熥会和允炆争抢皇太孙之位。” “那好。” “您与陛下可以下一道旨意,将朱允熥废为庶人,我蓝昭辞去一切官职,不要凉国公的世袭罔替,带着他回定远老家!” 第165章 立国以来,呛声皇帝和太子的第一人 “你这是在威胁孤吗!” “臣不敢。” 蓝昭的眼神依旧淡然冷漠,但十分坚定。 他可以抛弃一切。 绝对无法抛去常妃带给自己的温情。 蓝昭漠然道:“太子殿下,臣不妨把话给您说明白一些,允熥最好能够转危为安。如果他要是死了,臣一定会让吕妃跟着去陪葬,至于以后怎么办,我不想管。” 这句话,朱元璋在旁边也听得清清楚楚。 来自洪武大帝和太子朱标的杀意非常真切。 蓝昭反而冷眼看向他们,不带半点示弱。 “陛下,太子,你们要是真害怕的话,那就不妨现在亲手剁了我。”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到时候带着允熥在地底下见了常妃,我也好有个交代。” “我的态度就是这样,如果你们心里有气,那就给我憋着!” 话落,蓝昭重新走进房内,丝毫不顾朱家父子的冷眼目光。 他也算是真正明白民间说的一句话。 死了娘的孩子,最为可怜。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蓝昭和朱允熥都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迄今为止,立国二十四年。 数以万计的臣民当中,敢同时对朱元璋和朱标呛声的人,蓝昭算是独一份。 朱标是很生气,但不至于失去理智。 最起码,他在蓝昭身上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重情义! “小昭……” 朱标重新走近,语气柔和很多:“孤也有孤的苦衷,孤也不愿意看到允熥变成这个模样。” “能救下他最好,若是救不下,孤也会惩治吕妃。” “在李誉找到补救办法之前,我们都冷静一些,好吗?” 惩治? 蓝昭心中冷笑。 朱标所谓的惩治,大概率是把吕妃那个贱人关在冷宫几天,等过一阵找几个宫女出来当替死鬼,然后又继续让她做太子妃。 这种戏码,用膝盖想都能想的出来。 蓝昭依旧保持强硬态度。 “我说了,允熥若亡,吕妃必死。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对常妃有个交代。” 朱标气得脸色涨红,再一次发怒。 “你非要犯倔是吗!” 蓝昭则是冷声道:“你这个亲爹当的可真不称职。” “媳妇没保住,你没吭声。” “长子没保住,你还是没吭声。” “现在允熥马上就要保不住,你仍然要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而不吭声,作为太子你似乎很称职,但作为男人你真是怂到姥姥家了!” 这一刻,朱标彻底失去理智。 那些言语犹如一把把刀子扎着他的心。 朱标浑身颤抖不止,呼吸急促。 “来人……来人!” “把这个逆臣押进大理寺天牢!” “让他知道,什么才叫做忠君!” 一帮禁军侍卫前来,蓝昭没有反抗,而是任由他们脱去身上的绯红官袍。 在被带出去之前,蓝昭仍然是冷冷看着朱标。 他对这个伪君子,最后一点的好感都没了。 这种眼神,对朱标而言,比刚刚的话语更加具有杀伤力。 “噗!” 蓝昭的身形彻底离开视线的那一瞬。 朱标只感觉嘴里腥甜的很,猛地吐出一大口鲜红血液。 “逆臣!千古以来罕见的逆臣!” 朱元璋一直都在冷眼旁观,他很明智的没有掺和进去。 因为,他也是头一次对自己的长子产生了反感。 归根姐弟,父子俩都很自私。 嘴上说的是为了江山社稷,不如说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 如今,蓝昭站在人性立场,而他们则站在权谋立场,怎么可能进行调和? 朱元璋走上前,拿出一个手帕让朱标自己擦拭嘴角的鲜血。 他没有关切,而是留下一句话便返回了西宫。 “标儿,此事万万要慎重,为父不插手了。” 朱标孤零零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可能愿意看着亲生骨肉身死啊……” “小昭,那些事情,我也忍了十几年!” “你就一点都不能体谅我吗!” 朱允熥其实一直都没有睡着,他忽然开口:“爹爹……” “允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朱标听到声音,连忙抬手眼角泪渍。 “爹爹,你不要把表舅关进天牢好不好,我还想活下去,我不想这么早就去找娘亲和大哥……” 朱允熥还是很委屈。 自打记事起,他从来都没得到过什么,甚至连娘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血脉亲人说来也就那么几个。 亲爹朱标忙得昏天黑地,亲爷爷朱元璋也很忙,亲舅舅郑国公常茂为了避免惹上外戚专权的名声,更是视他为无物。 唯一能得到关爱的地方,只有偶尔蓝昭和蓝玉前来探望,会给他带来一些情感寄托。 朱标又何曾不知。 看到朱允熥衰弱病态的模样,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允熥……爹对不起你……但为了大明江山,爹不得不这样啊!” 朱允熥央求道:“我只是想让爹爹不要杀表舅,他是忠臣,不是逆臣。” “好,爹答应你,不会杀他。” 其他的,朱标不敢保证,但这件事情他一定会保证。 把蓝昭关进天牢,也是一时气急。 毕竟这小子说话太气人了! 朱允熥白皙圆乎的脸蛋上终于露出笑容。 “那爹爹能放了他吗?” 朱标笑了笑,搪塞道:“等你什么时候痊愈了,爹再放了他。” “好!一言为定!我一定会痊愈的!” “一言为定……” 回想起蓝昭临走时的眼神,朱标感觉到了深深的畏惧。 他真的很怕。 一旦朱允熥死了,吕妃也得跟着死,到时候朝堂局势就会彻底崩坏。 大明江山实在不稳啊! 即便朱标和朱元璋全力压制此事,但蓝昭被关进天牢的事情压不住。 朝臣们都不知道内情究竟怎样,却也听说了是东宫中发生蛊毒之祸。 一帮御史言官,第二天早上就纷纷上奏处死蓝昭。 结果,朱元璋当朝就用廷杖打死了六个言官,并且发话:谁再敢说蓝昭蛊毒之祸的始作俑者,咱就砍了谁!” 此话一出,朝中那些老狐狸就猜到大概情况。 蓝昭被关押进天牢,可能是别的原因而导致。 第166章 徐妙清谋划救夫!劫天牢! 真正的始作俑者,吕妃。 还在春和殿中享受着宫外送来的糕点呢。 从昨夜事发到现在,她就跟没事人似得。 朱允熥命在旦夕,蓝昭身在牢狱。 最大的两个威胁都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要不是得顾忌仪态,吕妃都恨不得把嘴角咧到脑后跟去。 “可惜了……没能弄死太子。” “不过也无所谓,他就那么几个儿子。” “等朱允熥彻底死了,其他儿子都是本宫所生,这个皇太后,本宫是当定了!” 这些心中所想,吕妃不会和任何人说。 上午的时候,朱允熥又开始癫痫抽搐,只能依靠公鸡血和一些药物进行吊命。 生存的希望全部都在李誉身上。 李誉是蓝昭的心腹,也是唯一能救朱允熥的人。 朱标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并没有对其发难。 也正是在这天中午,李誉在祖辈医书上终于看到了相关的记载,正打算去宫里呈报好消息时,黄骁却找上门来。 彼此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黄骁大致说了下情况,李誉不敢置信道:“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昏庸?!” “你赶紧闭嘴!”黄骁急忙捂住他的嘴巴。 “不是……那个蛊师是世子解决的啊,而且他还是皇孙的表舅……” “鬼知道太子怎么想的,我都替世子感觉到憋屈,咱们得替世子想个法子啊!” 李誉攥着手里的医书思虑良久。 “这样吧,我们俩先去找蓝承阳,他和世子家里关系最近,也非常可靠。” “行!” 自从北平回来之后,蓝承阳一直都在经营水泥工坊和肥皂工坊的事,最近也没什么他能帮上忙的。 见到李誉前来,蓝承阳颇感诧异。 “你怎么来了?” “简单和你说一下情况……” 宫中之事,包括蛊毒之祸,都如实告知了蓝承阳。 蓝承阳气愤的要骂娘。 “妈的!” “太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在北平的时候,不是世子绞尽脑汁进行保护,他能这么安然快活?世子帮他翦除了蛊毒之祸反遭下狱,真他妈的没天理啊!” 李誉焦急道:“所以说啊,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或者说直接告诉凉国公,请他出面周旋!” “不行,找少夫人吧,世子和我说过,少夫人比国公爷可靠。” 自从成婚之后,蓝昭凡有大事,都会和徐妙清商议,而不是找蓝玉那个莽夫。 去往凉国公府途中,蓝承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救下皇孙的办法?” “有,但必须要有人去一趟四川,而且得非常可靠。” “原本我是想着和世子还有太子商量,让世子亲自奔赴一趟取回解药。” “现在看来,事情变得更麻烦了。” “唉……” 李誉叹息不止,惹得蓝承阳和黄骁心烦意乱。 …… 凉国公府。 徐妙清以及福蝶、翠叶、青梅都在打量着那位新来的丫鬟。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唐婉很是不自在。 徐妙清为人温婉大方,并不在意府里多个丫鬟,而且唐婉才十六岁,身世也是可怜的很。 “少夫人……” 唐婉腼腆地打了声招呼,她以前也给几个达官贵人做过丫鬟,但被其他女眷非打即骂。 以为来到凉国公府也是一样。 没想到的是,这位少奶奶为人极好,说起话来很是和气温柔,从不刁难丫鬟。 几个女孩很快打成一片。 正聊得欢快之际,三个大男人火急火燎走进院子。 徐妙清秀眉微皱,呵斥道:“大白天的急什么?” “少夫人,二少夫人,急事,让丫鬟们先退下吧。”蓝承阳说。 翠叶和青梅拉着唐婉离开。 见到没有其他下人,三人将已经掌握的情况告知给这两位夫人。 徐妙清粉拳紧握,还不忘叮嘱福蝶。 “你别动怒,小心动了胎气。” 转而,恨不得问候朱家祖宗十八代! 徐妙清思绪敏捷,她也很快想到了问题的症结。 “我们现在必须要假定一件事情。” “太子不会无缘无故关押我夫君,他这么做的原因大概是想保住吕妃,而皇孙朱允熥就得作为牺牲品。” “此事恐怕在朝中已经传开了,但无论如何太子都会倾向吕妃那一边,所以搞不好这次允熥和我夫君得一起死!” “换言之,只要允熥能够活下来,那么吕妃也就会没事,我夫君自然能够脱离囹圄。” 徐妙清知道蓝昭和太子妃常氏的关系,他对朱允熥就会极为看重,绝不会放弃救治的机会。 可这样一来,与太子朱标的利益相违背。 朱允熥只要活着,日后一定会清算吕妃,则会导致皇室内乱。 徐妙清是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很有可能,太子为了维护皇室稳定,而将允熥作为弃子丢掉,因此产生的连带效果即是我夫君也会被诛杀。” “而且,包括我们在内,一切和蓝家有关系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诸位,此事与我们的命运息息相关,半点都马虎不得啊!” 利弊彻底摆在三个人面前。 福蝶很适时地补充道:“少夫人说的没错,但我纠正一点,不要低估皇室的狠心。” “说到底,太子之后还会有储君,而考虑到允熥和夫君之间的关系,允熥最不可能作为储君。” “他们活着,对吕妃及吕妃的儿子都是一种威胁,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依照目前情况来判断,蓝昭极有可能会在狱中被杀。 哪怕李誉把治疗方法告诉了朱标,他也不会让人前往四川寻找解药。 “诸位,我先来说说最佳的处置办法吧。” 徐妙清说着,看向黄骁,并且问道:“你是锦衣卫对吧?” “对!” “那好,就得需要你做最冒险的事情了,从天牢中把我夫君强行救出来。” 黄骁瞳孔猛地一震:“少夫人,您的意思是要劫狱吗?” “没错,不但要劫狱,还要把允熥也给带上,把他留在东宫,太子和吕妃都不会让他活着!” “别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人饿疯了还会易子而食呢,此乃同理。” “我知道难度很大,但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第167章 自古无情帝王家,庞大的利益集团 针对眼下的情况,徐妙清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之所以只能选择劫狱,完全是因为朱标做事太绝了。 不论是凭公理,还是凭私心,他都应当最先处置吕妃,而不是蓝昭。 恰在蛊毒之祸事发后,只见蓝昭下狱,不见吕妃受损。 这就足以说明,朱标害怕吕妃被扳倒,而所生的朱允炆无法被册立为皇太孙。 虽说朱允熥的身份也很适合,其母常妃在朝堂当中,更是深得百官之心。 人死了,名声还在。 关键是朱允熥背后站着一帮淮西勋贵。 有这个因素在,不到万不得已,朱标是不会考虑朱允熥作为储君,而那位至高无上的洪武皇帝也能想到这一点。 朱家父子俩,始终穿着一条裤子。 蛊毒之祸的事情肯定压不住,届时百官势必会掀起非议。 对朱标而言,不如狠点心。 彻底让朱允熥失去生机,到时无论如何太孙的位置是属于朱允炆的。 那么,淮西勋贵就没有擅权乱政的机会。 自古无情帝王家。 徐妙清从小到大读了那么些书,大家闺秀的品质终归不是装出来的。 蓝昭身陷囹圄,无法与其商议,蓝玉一介莽夫,当不得如此大事。 “诸位,不要犹豫,就听我的。” “速速安排劫狱之事,尽快从宫中带走朱允熥。” “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否则我夫君一死,咱们都得被连带诛杀!” 为了防止手底下的人起异心,徐妙清只能这么说。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黄骁,如果他愿意鼎力相助,劫狱成功的概率会变得非常大。 蓝承阳和李誉不必多说,恨不得把性命都交给蓝昭来处置,自然能够绝对信任。 黄骁深深凝吸一口气,正声道:“少夫人,请您放心。” “我能从北平到京师,一切都多亏了世子保荐。” “若世子有任何不测,在下亦是难以保全自身,劫狱之事就由我来办吧。” 徐妙清那双美眸当中,流露出一抹欣赏之色。 “那好,现在各自分工。” “黄千户,带着锦衣卫假借提审之命,伺机将我夫君从大理寺天牢中带出。” “承阳义兄,李院使,劳烦你们在城外准备好人马,主要负责接应我夫君与黄千户。” “至于如何从宫中带出允熥,件件事情很是棘手,容我思量思量……” 沉默的福蝶冷不丁开口:“此事,交给我来办吧。” “当暗卫那么多年,终归是学了点本事,悄无声息潜入宫中不成问题。” “今夜子时,我会带着允熥,在城郊的马帮驿站和你们汇合。” 徐妙清目露担忧。 “可是……你还有着身孕。” 福蝶淡然笑道:“才一个多月,没什么太大影响,而且我会避免与禁军的正面冲突。” “那好,就这么定下来。” 徐妙清对着众人抬手行礼,微微弯腰,正声道:“还请诸位不遗余力,务必救下我夫君。” “汇合之后,立即前往四川,京师之事交由我来善后。” “以保证你们从四川返京时,能够不被清算!” 此次之举,太过冒险,基本上就形同造反了,但与造反又有着实质性区别。 四人各自离开,着手进行准备。 徐妙清独坐在院中,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满是愁容。 “善后……该如何善后?” “救下允熥,就等于得罪太子,又是身陷死局之中。” “该找谁呢?” 思绪之间,徐妙清的眉眼舒展开来,她回忆着蓝昭所做的一切事情。 那时杀了豫王朱桂,还不是逼得朱家父子让步? 这次,还是为了救下他们的朱家子孙,则更不应该身死。 “夫君之所以能够安然活到现在,那是他将局势利用到了极限。” “夫君,我不知道我能否做到你那一步。” “但我总得为你试试……” 徐妙清回到卧房,换了一身外出穿的袍服,带上几个丫鬟直奔娘家而去。 很巧的是,三位国公以及一位重臣,都在此地聚集。 魏国公徐辉祖,凉国公蓝玉,颍国公傅友德,还有头号文臣詹徽。 的确,他们都是铁杆的太子党,之所以愿意全力支持朱标,并不是因为他的仁德,而是感觉日后朱允熥有机会被立为储君。 淮西勋贵的凝结,就是靠着不断联姻而结成的庞大利益集团。 彼此之间,个个沾亲带故,又怎么会愿意让外人来分一杯羹? 徐辉祖看向徐妙清,疑惑道:“妙清,你怎么来了?” “诸位长辈都在啊。” 徐妙清顾不得礼仪,而是直接询问,他们在商议着什么。 今日在朝中,他们已经得知了蓝昭被下狱,也大概清楚到底出现了何事。 现在聚在一起想法子,看看如何救出蓝昭。 既然如此,徐妙清没有隐瞒,而是将自己的布置和知道的情况全部告知。 归根结底,大家都是同党。 面临大事,要是再继续有所保留,等于是在拿着蓝昭的性命开玩笑! 徐辉祖拍案而起,心中已是怒意翻涌,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 “妙清,你怎能如此胡作非为!还敢让人去劫天牢!还想从宫中带出允熥?” “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造反!”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感觉到心惊不已。 徐妙清直白问道:“兄长,那你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处境吗?” “允熥若有什么好歹,最好的替罪羊是谁?不就是我家夫君?” “那你们呢,能够独善其身吗?” “太子一直不愿意将允熥册立为皇太孙,不就是因为忌惮你们这帮淮西勋贵吗。” “如果以后朱允炆登基,我们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不得好死的结果!” 这下,四人也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詹徽深谙朝堂之事,又岂能不明白这些浅显道理,随即出口问道:“妙清,你作此安排,难道就不怕事后被清算吗?” “当然怕,所以我来找诸位前辈请给太子施压。” “而蛊毒之祸本就上不了台面,太子更不会承认是吕妃在幕后所指使。” “只要劫狱成功,救活朱允熥,这盘棋也就活了!” 第168章 君臣情谊,临近于支离破碎 “在下支持妙清所说。” “事已至此,撕破脸皮,则可毫无顾忌。” “借此机会,推波助澜,废了吕妃及其子嗣,将允熥推上太孙之位,等到他登基之时,我们的好日子才会来。” 詹徽是当中看的最为透彻一人。 官至吏部尚书,并且兼任都察院左都御史。 若是没点眼光,他还真坐不稳这两个位置。 此话,一语中的,让原本摇摆不定的徐辉祖和傅友德立即定下心神。 徐辉祖神色颓然,无奈叹息道:“唉……这么做,岂不是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咱们在陛下手底下做事,什么时候能回头了?”詹徽半开玩笑道。 大家现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蓝玉缓缓起身,他作为蓝昭的父亲,肯定不会愿意看着亲儿子赴死。 如今,又代表着淮西勋贵的整体利益,就必须带着他们,首当其冲前往太子朱标面前。 徐妙清却选择阻止。 “诸位长辈,现在不要去找太子,而是要等到事发之后进行阻拦。” “你们要在太子和陛下面前说情,说明我家夫君的意图只是为了挽救朱允熥,并非是造反。” “在此之前,谁都不要有明显动作,以免造成泄密。” 徐妙清的思路亦是无比缜密。 原先对朝堂之事接触的不多,却在这件事情上能发挥极大作用。 詹徽不禁赞叹道:“蓝昭娶了你,简直就是娶了个天物。” “詹叔叔谬赞了。”徐妙清坦然道。 “那好,这次我们这帮老家伙,就听你的安排,只要能够把允熥推上未来的皇位,大家就都有好处。” 徐妙清正是算准了这一点。 朱允熥只要登基,整个淮西勋贵,就会从骄兵悍将变成外戚集团。 至于天下会被祸害成什么样,她是半点都不会在乎。 日后,自己的夫君是凉国公,甚至还有可能更进一步。 大明天下被勋贵祸害,也祸害不到自家头上。 再者说了,难道只有那帮臭酸儒才能把大明江山治理到繁荣昌盛? 走到今天这一步,不都是朱家人无情无义? 徐妙清深知,做人得先摆正位置,马上连命都保不住了,还管个屁的大明江山? 放眼历代王朝,不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徐妙清没有在娘家多留,交代完这些事情后,毕恭毕敬地行礼告退。 “诸位前辈,还请切记,此事暂时不要大张旗鼓。” “最好是等到危机彻底解除之后,再对吕妃及其子嗣进行清算。” “现在重点是得保住我家夫君!切记!切记!” 话说到最后,徐妙清把姿态放的很低,就是怕这群老家伙会把握不住尺度,提前把蛊毒之祸的内情给暴露出来,那这样的话就真的是和朱家不死不休了。 四人神情皆是无比严肃,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情开不得半点玩笑。 蓝昭只要死了,一众淮西勋贵都会受到打压,到时候他们四个谁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暂且不论朱元璋会不会进行大规模清洗。 单单是其他淮西勋贵,都能把他们给活活撕了。 重点是,朱允熥就真的没有被救活的机会,而他们在新帝登基之后,最佳的结果就是坐冷板凳。 谁又会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呢?这东西比女人还要具有诱惑性啊! …… 东宫,春和殿。 啪! 向来温文尔雅的朱标,巴掌狠狠落在吕妃的白皙脸颊上。 “爹!爹!你打娘做什么?” 时年十四岁的朱允炆连忙上前,想要劝阻朱标,但被自己亲爹一脚给踹了出去。 “滚远点!” 吕妃看着很是心疼,但此刻朱标已经是怒火冲天。 大概是一巴掌还没解气,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吕妃没有反抗,而是跪在地上。 “殿下,你这是在冤枉臣妾。” “允熥虽说不是臣妾亲生,但臣妾一直将其视为己出,常妃姐姐离世之后,臣妾又何曾亏待过他?” “如今……您竟然说臣妾对其下蛊,实在是冤枉!” 吕妃目含泪水,面颊通红。 朱标冷笑不止,最让他气愤的不是给朱允熥下蛊,而是这个贱人在和蛊师联手,居然打算谋害自己! 当时,蓝昭急于为其解开蛊毒,干脆没有留下活口,直接命人将蛊师唐清斩杀。 说是吕妃所为,都是靠着线索推断而已,并没有实质性证据。 吕妃定然不会道出事实。 她也知道,只要自己抗住,不要把实情吐露出来,这件事情一定会不了了之。 表面看着楚楚可怜,内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模样。 “太子殿下,您就算打死我又能怎么样?” “朱允熥必死无疑,那么继承大明江山的人,只能是我的儿子朱允炆。” “要怪就怪你自己优柔寡断,早些将允炆册封为太孙,不就没了这些事,一直以来你又宠幸那帮外戚,也怪不得我心生忌惮!” 连续擢升蓝昭,让吕妃误以为,朱标是想将朱允熥册封为太孙。 这让她无法接受。 好不容易把常妃和朱雄英给折腾死了,自己也熬成了太子妃,就只差那么临门一脚,朱标却迟迟没能满足。 册立太孙的事,提了也不止一次两次,可他的态度就是模糊不清。 才导致今日恶果! 朱标也清楚,一味逼问,吕妃不会说出半句实话。 抽两个耳光,只不过是为了泄气而已。 当吕妃再次嘴硬的时候,心头的怒火再次翻腾。 朱标死死掐住她的下巴,冷声道:“贱人,别以为孤什么都不知道。” “常妃和雄英的死,和你脱离不了干系。” “知道孤为什么把蓝昭给下狱了吗?完全是看在你生了允炆的份子上!” “他如果得知那些内情,你活不了,朝廷也别想安宁,但这一次你捅了太大的篓子!” 要是可以,朱标恨不得现在就把吕妃碎尸万段。 早前,他本就想把朱允炆册立为皇太孙,但一直以来都没机会和她明说。 结果这个贱人耐不住性子,非得在最紧要的时刻搞出这档子事,几乎打乱了朱标的所有计划。 也让他和蓝昭的稳固关系,变得接近支离破碎…… 第169章 东宫禁军大乱,被逼上贼船的朱标 下蛊毒谋害朱允熥,实在是多此一举。 吕妃哪怕什么都不做,朱允炆的太孙之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想到这些,朱标更是来气。 现在搅乱的东宫不得安宁,朝廷那边也已经得到风声。 “你还在嘴硬是吗?” 啪! 这一下,朱标扬起巴掌,几乎倾尽全力。 吕妃被扇倒在地,嘴角处也已经溢出血液,但她仍是倔强开口:“殿下,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臣妾是清白的!” “清白你老祖宗!” 朱标破口大骂,作势还想继续动手。 朱允炆却扑到母亲身前,嘴里也在哭喊。 “爹!你不要再打母妃了!” “即便母妃有错,那也是为了孩儿啊!” “您要惩治,就惩治孩儿,何苦为难于她呢!” 气愤的源头,在于事情把朱标变得两边都不好做人。 不把蓝昭下狱,他一定会找吕妃的麻烦,但也会得罪整个淮西勋贵。 下狱了,朝廷又会流言四起。 要想终止流言,朱标只想到了一个办法。 让蓝昭和朱允熥一起死,再借此机会与父皇杀一批淮西勋贵,彻底稳固住朝廷局势。 方可使得此次风波,能够平稳渡过。 朱标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拉了把椅子坐下,冷冷看着母子二人,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厌恶与反感。 吕妃正抱着朱允炆痛哭流涕。 俨然一副受委屈的白莲花模样。 也正是吕妃当初在常妃死的时候,哭的比谁都哀痛真切,这才让他决意将其变成太子继妃的原因。 未曾想,这女人竟有一副毒蝎心肠。 吕妃哽咽开口:“太子殿下,您若是真觉得臣妾是凶手,大可将臣妾打入冷宫!” “闭嘴!” 朱标恼怒不已,暴喝道:“你要是真进了冷宫,以后允炆又岂能名正言顺的继位?” “即便继位了,朝廷百官以及镇守各地的藩王,都会觉得他得位不正!” “你怕不是正好就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对允熥下蛊的吧?” 吕妃闻言,抿了抿朱唇,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敢开口。 “孤警告你,以后要是再敢在宫里摆弄蛊术,孤一定会想尽办法废了你的四肢!” “这次,是孤对你最后的容忍!”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允熥和蓝昭都不能留了,得想个法子把罪名安到蓝昭身上。” 朱标极其狠辣果决。 虽说有着被逼上贼船的因素,可不就是为了守住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生怕外姓人染指?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朱允熥。 可一个中了蛊毒的皇孙,能不能救活还是两说,即便救活了能否有着正常人的思维? 这些都是未知数。 朱标只能选择及时止损。 一切的祸根,都是因吕妃擅做主张,否则局势好控制的多。 “殿下,您可以在狱中处死蓝昭,对外宣称是其以蛊术祸乱内廷,意欲迫害皇长孙。” “单凭这个罪名,就足够诛其九族了。” “您看怎么样?” 此刻,吕妃说出这番话,恰好与朱标心中所想一模一样。 朱标浑身犹如泄了力般,瘫坐在椅子上。 “罢了,只能如此……” 刚打算喘口气,一名太监敲响春和殿的门。 “太子殿下,刑部尚书杨靖求见,他已经在太子府等着了。” 朱标本来没当回事,漫不经心地起身走去。 目前处于傍晚,杨靖在府堂中来回踱步,神色略显焦急。 见到朱标前来,急忙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是否下旨将蓝昭从天牢转进诏狱?” 朱标微微怔神,摇了摇头。 “孤和陛下都未曾下过旨意,你们天牢出了何事?” 一个时辰前。 锦衣卫千户黄骁,拿着太子府手谕来到刑部大牢,说是奉太子之命将蓝昭转入诏狱待审。 既然有手谕,当时杨靖没怎么怀疑,而且他也不想掺和进去,则是直接将人交给了锦衣卫。 再加上刑部也忙,下值之后才感觉到不对劲,特地前来询问。 “孤从未写过什么手谕!” “那东西是伪造的!” “你难道连这都看不出来?!” 朱标此话一出,杨靖立马跪拜在地,解释道:“殿下请恕罪,臣当时反复查验,确定手谕的字迹与印玺皆无问题才敢放人啊!” 此时此刻,朱标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原来留在蓝昭身边的暗卫福蝶,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誊录功底。 之前,在北平伪造圣旨,能够做到和朱元璋的笔迹一模一样,甚至还能伪造皇帝印玺的印记。 完全可以做到瞒天过海。 这是明晃晃的劫狱! “来人!叫蒋瓛、秦逵、蓝玉、徐辉祖、傅友德进太子府议事!” “要快!” 不到一刻钟,上述人等全部到齐,加上杨靖一共六名重臣。 朱标首先看向秦逵。 “让五城兵马司调集人手,和锦衣卫一起追回蓝昭!” “魏国公,凉国公,颍国公,今夜你们就在太子府住下,不必回去了。” “这件事情,你们也无需插手。” 这是软禁!根本不是议事! 三位国公面面相觑,但他们没有和朱标进行争执,因为蓝昭已经被救出天牢,继续拖延时间没有意义,而且他们也得置身事外,否则无法在朝廷中施压。 秦逵试探性地问道:“太子殿下,让谁带兵呢?” “曹国公,李景隆。” 事已至此,朱标不可能信任那三位国公,只能另选贤能。 李景隆得到太子手谕之后,迅速调集五千人马,配合蒋瓛所率领的锦衣卫进行缉捕追击。 朱标孤坐在太子府中,已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没有想到,蓝昭竟然敢离开天牢。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安放罪名,也有可能导致消息外泄,到时候吕妃可就真的完了! 此时此刻,朱标的心脏都在发颤。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东宫禁军变得纷乱无比,等到镇定下来时,发现居住在偏宫中的皇孙朱允熥消失不见…… 朱标得知消息,整个人如遭雷击。 回过神后,心中愈发不安。 “蓝昭!你太放肆了!” “带走允熥,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啊!” 第170章 太子手谕,勿留活口 此时此刻,朱标只觉得气血上涌,脑袋愈发眩晕。 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提笔写了一份手谕,交到兵部尚书秦逵手里。 “把这份手谕,转交给李景隆,让他出城之后行事定要遵守谕令,不可有半点差池。” “臣谨遵太子殿下之命!” 秦逵接过手谕,大步流星地走出太子府,刑部尚书杨靖适时行礼告退。 剩下的三位国公,还想看看谕令上写的什么。 可惜没有机会…… 朱标没有和他们过多言语,而是让宫女安排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三人住下。 门口还有着禁军看守。 蓝玉的火爆脾气,又岂能忍受的了如此委屈。 “他奶奶的!” “为了防止咱们庇护小昭,连软禁的手段都用上了!” 颍国公傅友德连忙劝说道:“行了,事已至此,别在太子府里乱说话。” “我们只需耐心等待消息,即便软禁,也软禁不了太长时间。”徐辉祖说。 三人陷入沉默,心中都有着同样的忧虑。 与此同时,朱标再次密令锦衣卫,监视所有淮西出身的官员或者武将。 若是在暗中保护蓝昭,可行使先斩后奏之权! 这一次,动用李景隆,也仅仅是因为他不是淮西出身。 李景隆亲率五千轻骑出城。 途中也已经和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会合。 “曹国公,锦衣卫已经查到,蓝昭带着他的鹰犬离开应天府之后一直在往南走。” “他们离开不过半个时辰。” “今夜,一定能够追上!” 李景隆没有回应,而是再次看了眼太子手谕。 上面只有四个字。 “勿留活口!” 出发之前,李景隆问了一句。 “蒋指挥使,蓝昭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不到二十人!” “这么点需要动用五千轻骑?” 李景隆诧异的很,但现在情况紧迫,容不得多想,必须立即出发。 …… 马帮驿站,位于应天城南郊外。 朱允熥水灵灵的眼睛看向福蝶,他倒是也不怕生,反而直白询问道:“姐姐,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呀?” “皇孙殿下,纠正你一点,你应该叫我表舅娘!”福蝶温和笑道。 “表舅娘?” 朱允熥又不是呆子,一下就反应过来:“你是表舅的媳妇!” “对呀,你表舅说要带你去治病,让咱们在这里等着。” 朱允熥年纪的确小,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他隐隐能够感觉到,身为太子的父亲,好像不愿意救自己…… 这时,驿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福蝶循声看去,欣喜道:“你表舅来啦。” 没过多久,蓝昭带着一大帮人走进驿站,朱允熥直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表舅,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呀?” 蓝昭直白道:“四川,只有在那里,才能解开你身上蛊毒。” “等治好蛊毒,表舅再送你回紫禁城,好不好?” 没成想,朱允熥居然摇了摇头,可怜兮兮地问道:“我可以不回去吗?” “不可以。” 蓝昭从来不惯着小孩子。 再者说了,以后还得指望朱允熥呢。 时间有些紧迫,蓝昭看向福蝶,眸中多了些柔情。 “福蝶,期间没受伤吧?” 福蝶笑着摇了摇头:“夫君还请放心,妾身没有大碍。” “此次前往四川路途遥远,一路上凶险之极,你最好返回凉国公府养胎,不要跟着我长途跋涉。”蓝昭说。 “好,我听夫君的!” “趁着追兵还没到,你最好立即出发,不要耽搁。” 动手之前,福蝶知道蓝昭肯定不让自己跟着,所以提前规划好了回城路线。 毕竟当了暗卫那么多年,这点事情对她来说还是轻轻松松。 福蝶没有多说,留下一道不舍眼神翻身上马。 如果在路上出现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黄骁这时走上前来,禀告道:“世子,追兵据此不过五里路,约莫有四五千人,我们得赶紧走了。” “领兵者是谁?”蓝昭问道。 “曹国公,李景隆!” “哈哈!” 蓝昭突然一笑,把在场的人都给整不会了。 李誉神色古怪道:“世子,莫不是你在牢里被关傻了……” “李景隆这个死废物,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他给派出来!” 蓝昭脸上的喜悦难以言表。 他人或许不了解,认为李景隆还是有些本事的。 自从五年前其父李文忠去世,李景隆世袭曹国公后,一直都在为朝廷在各地练兵,去年还被太子朱标正式带进了左军都督府。 虽说没真正上过战场,但也是个值得忌惮的主。 即便瞧不起李景隆,总不能瞧不起他带来的五千轻骑吧…… 蓝昭这边,除了蓝承阳、李誉、黄骁三人,就只剩下十六个军中的蓝家义子。 人数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蓝昭依旧是笑眯眯道:“五千人又怎么样,得看统兵者能不能发挥好,这家伙就是个铁打的废物。” “如果李景隆真的追上来了,那就不妨与其厮杀一场。” 但凡朱标要是换个人过来,蓝昭都得心惊胆战。 偏偏是李景隆! 他人或许不理解,可蓝昭清楚的很。 历史上,建文元年,燕王朱棣起兵靖难,李景隆奉建文帝旨意携大军五十万兵临北平,结果被朱棣摁在地上狠狠摩擦,被迫退回山东德州。 次年,也就是建文二年,朝廷增兵至六十万北伐,在河北一带又被燕军大败,朱棣攻克德州,李景隆退至济南。 到后来还特喵的向朱棣投降! 想到这里,蓝昭心里就止不住的乐。 蓝承阳等人却是心理压力极大,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五千轻骑踩成肉泥。 “何必如此担心?” “说到底,五千轻骑放在战场上,还有点威胁。” “但在这种环境下,阵型无法展开,五千轻骑就是个唬人的数字而已。” 蓝昭很是自信,抱着朱允熥上了马背。 从此地启程,距离四川足足有着三千里,他也不信李景隆能一路追到四川。 出发之时,蓝昭还是有些惋惜。 情况太过紧迫,如果能带上蛊师唐婉,途中能够减少很多麻烦。 第171章 曹国公李景隆,铁废物! “报!” 一名军中斥候快马而来。 “禀报李将军,前方不到五里,发现蓝昭等一共二十人,皇孙朱允熥在其马背之上!” 皇孙朱允熥? 李景隆虎躯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蒋瓛。 “蒋指挥使,太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蒋瓛大概能够猜到朱标的用意。 蛊毒之祸的最大隐患,就是蓝昭和朱允熥。 这两个人,不管是谁活着,都会对朱允炆产生威胁。 蒋瓛选择沉默,没有回答。 李景隆再次拿出手谕,并且压低声音提出质疑。 “太子说,勿留活口,也是包括皇孙吗?” 蒋瓛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的确,李景隆目前在军事上,没什么太亮眼的建树,更没实质性的军功,但不代表他真就是个蠢蛋。 杀蓝昭还好说,无非是得罪凉国公蓝玉罢了。 自己又不是淮西勋贵。 可要是杀朱允熥,他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 蒋瓛催促道:“曹国公,不要再耽误时间,我们各自带出一队人马进行追击。” “不管是活捉还是就地解决,我们到时候在一起商议。”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蓝昭活着!” 李景隆又开始犹豫起来。 如果,朱允熥在此战中真要出现什么闪失,那自己该怎么办? 立下功勋的父亲李文忠已经死了。 李景隆在朝中的关系并不过硬。 到时候非要治罪,太子朱标真的会出面保住自己吗? 那毕竟是太子的亲生骨肉,还是陛下的亲孙子。 李景隆实在没有这个胆子。 甚至,都想带着人撤回应天,让朱标再一次另选贤能。 蒋瓛看出了他的犹豫,语气略显焦急。 “曹国公,太子谕令就相当于圣旨,这四个字实打实摆在这里,您还在怕什么?” “这是太子的意图,即便要治罪,也治不到你头上!” “你只是奉命行事!” “如果真要让蓝昭带着皇孙跑了,那才是死罪!” 此话一出,李景隆才下定决心,朝着身后将士喊道:“抽调出一队人马,跟本将军先行追击!” 蒋瓛也带上一队锦衣卫。 两股追击力量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个五十多人。 余下人手,则从其他路线进行搜寻包抄。 万一蓝昭要是选择改道,还能进行补救。 蒋瓛心里同时也在骂骂咧咧。 “这个李景隆……简直就是一头蠢驴,非得让人把话说透才肯动,跟这种人做事真他娘的费劲!” 途中,李景隆突然说道:“蒋指挥使,如果真的要对皇孙下手,能否请锦衣卫动刀?” “什么意思?” “陛下与太子皆对我有恩,我不忍杀其血脉啊……” 实际上,李景隆还是怕担上罪名。 蒋瓛一度气得想要吐血三升,忍着心中怒意,还得好声好气地进行劝慰。 “曹国公,别想那么多。” “我们只是在执行太子的命令,就像是在战场上杀叛贼一样。” “算在下求你了,先抓到蓝昭再说,行吗?” 蒋瓛已经欲哭无泪。 别说李景隆怕担罪名,自己也怕啊! 前任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就因为查了李善长一案,就被朱元璋下令秘密处死,他也不想步其后尘。 这一刻,蒋瓛有种直觉。 追击蓝昭,十有八九会无疾而终。 …… “世子!世子!” “发现李景隆了,随行者还有锦衣卫蒋瓛。” “拢共算起来,才不过五十人!” 一名蓝家义子前来禀告。 蓝昭勒住胯下马匹,嘴角勾起一抹弧线。 “正好,那就不用急着跑了,先行解决了李景隆。” “二十人对五十人,不知诸位有没有信心?” 蓝昭笑着扫视众人。 李誉主动躲在一旁,讪讪笑道:“我只会治病救人,不会杀人,别看我……” “本来就没指望你,照看好允熥就好。”蓝昭没好气道。 “没问题!” 李誉抱过朱允熥。 这孩子生性温和,明明十三岁了,看起来还跟七八岁一样单纯。 不过也好,以后便于控制。 蓝昭看向两侧树林,从行囊中拿出一根麻绳,扔给了蓝承阳。 “系好绳子。” 蓝承阳当即会意,与黄骁一起将绳子横在道路上,两端则系在树木上绷紧。 夜间视线不佳,马匹只要冲过,必定会被绊倒一大片。 在没有甲胄护具的情况下,面对装备全面的轻骑,就如同后世的步枪对上rpg。 纯纯找死! 除去没有厮杀能力的李誉和朱允熥外,其余连同蓝昭在内的所有人都隐蔽在树林当中。 不到一刻钟,李景隆和蒋瓛就已经来到此处。 正因晚上实在看不见,他们浑然不觉有一条手臂粗的麻绳在路面上拦着。 李景隆此刻正在疑惑。 追击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还是连蓝昭的影子都没看到? 思绪刚刚冒出,胯下马匹忽然猛地啸叫起来,而李景隆只有一股失重感。 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蒋瓛亦是如此。 当然,一根绳索不足以绊倒五十多个轻骑,但至少能够减缓一部分的厮杀压力。 李景隆反应太过迟钝,还是蒋瓛意识到情况不对。 “小心!” 果然,树林当中,寒光闪烁。 十几道黑影从中窜出,以极快的速度对其身后骑兵进行刺杀。 蓝昭此刻也开口了。 “轻骑灵活性很强,优先解决还在马背上的人,不要留手!” “是!” 总共二十个人,配合极为清晰。 蒋瓛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还是有些本事的,立即拔出腰间的绣春刀进行应战。 那股眼神,一下子就锁定在了蓝昭身上。 蒋瓛也不指望李景隆能起什么作用,冲向蓝昭的同时,还不忘叮嘱道:“曹国公,皇孙应该就在附近,你去解决他!” 密林当中,朱允熥还在李誉怀里。 他看的很清楚,说这话的人是锦衣卫蒋瓛。 而他也很清楚。 锦衣卫,只会遵从皇爷爷和父亲的命令。 朱允熥的小拳头紧紧握住,他终于理解,为什么福蝶舅娘要把自己从宫中带出来了。 “爹爹……” 朱允熥抬起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 “李叔叔,爹爹真的要杀我吗?” 第172章 刀刺锦衣卫,凌虐李景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的确如此。” 事实就摆在眼前,李誉不想欺瞒朱允熥。 朱允熥也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表舅为了我和爹爹决裂,岂不是就会担起反贼的名声?” 李誉嘴巴张了张,只得欲言又止。 这个问题,无法给出准确回答,但他也知道什么叫做立场。 常人看来,大概是蓝昭为了报恩,才会冒着风险救下朱允熥。 最起码身边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转念一想,又替蓝昭感觉到不值得,依靠太子朱标对他的信任,如果选择扶持朱允炆的话,日后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 李誉认为,蓝昭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层。 “恐怕……世子不是为了报常妃恩情那么简单。” 李誉久久以来皆是行医,但也不代表他不懂人心鬼蜮。 看向怀中的朱允熥,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誉最终还是给了朱允熥一个回答。 “皇孙殿下,他永远都不会是反贼,是属于你的忠臣。” “不要辜负你的表舅。” “若是这次你能活下来,务必要和你大哥争一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个道理,李誉照样明白。 只要蓝昭能够执掌朝堂,这帮跟在他身后的人,又岂会受到亏待? 归根结底是与太子朱标的利益导向不同。 只是,现在看来,蓝昭要更加具有良心一些,最起码没有干出“杀子之事”。 朱允熥露出一抹释怀神色。 “我知道。” “表舅是娘亲带大的,他一定会向着我这一边!” “爹爹已经不像那个爹爹了。” 或许是朱家的血脉遗传。 让朱允熥在这一瞬完成了蜕变。 看着那些身穿甲胄的轻骑倒在血泊中,他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变得愈发高兴。 与此同时。 蓝昭刀尖指向蒋瓛,而他身边已经所剩不到十名锦衣卫,且个个负伤。 蒋瓛怒目欲裂,手掌还在不断滴着鲜血。 “蓝昭!你这是在造反!” 蓝昭冷笑道:“造反?带着二十个人造反?你开什么玩笑?” “你最好立马回去告诉太子,让他不要再派追兵,否则我真的会把事情捅出去。” “给彼此都留点体面,我只想救活允熥!” 这场二十人对五十人的厮杀,蓝昭毫无悬念取得了最终胜利。 李景隆属实是个铁废物。 别说让他找人,自己都被蓝昭的随从围在死角,他带来的小股部队死伤殆尽。 蒋瓛见此状况,很不甘心。 蓝昭倒也不啰嗦,反手一刀刺入其腹腔,冷冷道:“半个时辰内,你能返回锦衣卫衙门处理好伤口,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要是没能赶回去,那就算你太过倒霉。” “本公子动刀,除了蓝玉那厮,还真没怕过谁!” 拔出长刀时,还从蒋瓛腹腔带出大量鲜血。 这种伤势不及时处理,确实是会死人。 蒋瓛紧紧咬着牙关,此刻连起身都非常痛苦,只能靠着那帮锦衣卫把他给抗在马背上。 至于李景隆…… 蓝昭虽然知道他废物,但没想到能废物到这种程度。 带着五千人,还能被逼入绝境。 见到蓝昭持刀走来,李景隆额头冒出冷汗,颤声道:“蓝昭……不要胡来,如果你真杀了我,那就是真的在造反!” “本公子比你清楚的很。” 蓝昭用刀把狠狠敲在李景隆的脑袋上,只见他浑身瘫软在地上。 还剩下五六个轻骑,蓝昭处理也很果断。 “全部宰了,一个不留。” 蓝昭亲手在李景隆身上,搜出了朱标的手谕,讥诮道:“咱们的太子殿下,字写得果然不错,勿留活口!” 这东西,他也给朱允熥看了。 “允熥,你今年也十三岁了,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 “这四个字,是你爹亲手写的。” “自己留着,好好琢磨吧。” 蓝昭直接将这张纸塞到了朱允熥的衣襟中。 朱允熥抬头问道:“表舅,你不会这样对我的,对吧?” “废话,你娘当初怎么对我,以后我就会怎么对你,记住了吗?”蓝昭说。 常妃到死都不会想到。 本家的两个常姓兄长,在儿子遇难时没有出现,反倒是表亲弟弟蓝昭挺身而出。 不过,倒也怪不得他们,谁让他们比李景隆更废物呢。 世袭郑国公的常茂,在北征的时候闹出军队哗变,被朱元璋派到龙州和土司作伴。 年初之时,还闹出了不少丑闻。 至于常家老二常升倒是还有点本事,但也是个怂包货色! 蓝昭算是发现了。 自从老一代名将陆续离世,洪武年间的武将就出现了颓废趋势。 后来燕王靖难,才让武将水平进行回升。 蓝昭不由得感叹道:“相比之下,我好像比同辈人都强多了!” “那……这个李景隆怎么处置?宰了吗?”蓝承阳问道。 “杀了,那咱们还救个屁的人,到时候朝廷就是派大部队围剿!” 蓝昭从行囊中又找出一根细麻绳,微笑道:“把他绑在马匹身上,一直拖行到绳子断裂为止。” 此话一出,众人心惊胆战。 等到李景隆苏醒的时候,蓝昭等人已经打算再次启程。 察觉到自身异样,惊得不断大喊大叫。 “蓝昭!蓝昭!你疯了吗!” “快把绳子给我解开!” “这样真的会死人的!” 蓝昭回眸一笑,淡然道:“曹国公,你好歹也是名将之后,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你大胆!” 李景隆眼神无比惊恐。 只见蓝昭扬起马鞭,狠狠抽击在马匹的屁股上。 马儿犹如脱弦之箭,径直向前奔驰而去,而李景隆整个人在地面上被不断拖行。 不到一刻钟,身上的衣物被磨得稀巴烂,表皮更是血肉模糊。 任凭其如何呼喊,蓝昭等人仍是没有勒住马匹。 直到,绳子彻底断裂,李景隆才得以解脱,但也因为剧烈疼痛导致晕厥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负责在其他路线进行阻截的轻骑过来支援,才发现李景隆竟然变成了如此惨状! 当夜,他就被送到了太医院进行救治。 朱标看着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废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173章 五千轻骑,追上二十人难道很难吗! “太子殿下,末将无能……” 李景隆有气无力地开口,还想起身跪拜请罪。 此刻的朱标,极度心烦意乱,不耐烦道:“赶紧躺着吧,休要在这里装模作样。” “带着五千人,连二十个人都没能拿下,亏你还整天把你爹挂在嘴边!” “孤都替你觉得丢人!” 正在为其处理伤势的御医们抿着嘴,尽量控制不要笑出声。 五千人围捕二十人,就算随便拉个小卒过去,没准都能稳稳拿下蓝昭。 反倒让人家给弄成这个模样。 李景隆无比委屈,他在事前根本不知道情况有那么复杂。 等到太医离去时,李景隆才敢解释当时的情况。 “太子殿下,实在是臣十分为难啊,皇孙在蓝昭的手上,末将又怕刀剑无眼伤到了皇孙。” “只能与蒋指挥使一起带着少量人马进行追击,大股部队则在其他路线进行搜寻。” “我们都没有想到,蓝昭胆子居然这么大,敢对末将进行反击!” 朱标无言以对。 手谕写的明明白白,让他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五千轻骑,追上二十人难道很难吗! 朱标意识到了。 不是很难,是一定可以做到,但李景隆是在担心杀了朱允熥之后,会遭到清算。 这就得益于朱元璋的种种行径了。 大明立国以来,被杀的臣子数不胜数,李景隆不想留下任何罪名与把柄。 人家是在大智若愚。 朱标顿感脑袋大了好几圈,再次派兵追杀,肯定是追不上蓝昭了。 在应天府调兵,那么大的动静。 一旦走漏风声,自身在朝廷建立起来的仁义形象就会彻底崩塌。 作为父亲,为了扶持所谓的嫡长子朱允炆,宁愿派兵杀害朱允熥,以及对他有过数次救命之恩的蓝昭。 这种事情怎么都说不过去。 一味追求杀戮,只会使得人心尽散。 李景隆试探性地提出一个建议。 “太子殿下为何不将蓝昭以谋反治罪?” “他挟持皇孙是事实,带人与末将所部攻杀也是事实。” “还将末将用绳子帮助,让马匹拖行了好几里路,这不就是形同谋反吗?” 朱标已经不想再和这个废物对话下去。 拉着一个中了蛊毒的皇孙,只带着二十个人。 这叫造反? 李景隆做事,果然不动脑子! 可他为什么不想想,只要把这件事情办成了,虽然的确成了把柄,但那也是奉太子谕令,而且以后有好事难道不会想着他? 朱标拂袖而去,走出太医院时,忍不住唾骂一句。 “蠢货!” 李景隆只能悻然闭嘴。 人家是太子,就算问候李家祖宗十八代又能怎么样,李景隆还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与其同行的蒋瓛待遇要好上太多。 如今身受重伤,几个御医极力施救,才把他从阎王殿中拉出来。 朱标照例进行探望,也没有过多责怪。 蒋瓛为了推卸责任,装出一副无奈模样。 “太子殿下,真不是臣在推卸责任,曹国公自从看到手谕之后一直都在犹犹豫豫。” “如果他能够果断一点,也不会让殿下忧心。” “当然,臣也有失察之罪,还请太子降罪。” 朱标不吃这一套,淡淡道:“那要不在你身上补一刀?” “这……”蒋瓛脸色尴尬。 “好好修养吧。” 朱标已是心力交瘁。 不知不觉间,整个大明朝廷已经了文武失衡的迹象。 有能力的人,不会去帮朱标干这种脏事,因为他们也需要体面。 没能力的人,就如同那个李景隆,铁打的废物。 在对李景隆的评价上,朱标和蓝昭非常一致。 朱元璋早已表态,有关东宫蛊毒之祸的事情,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介入干涉。 朱允炆是他孙子,朱允熥也是他孙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朱元璋对待臣子残暴,可对待有血脉亲情的人却是另外一番仁慈模样。 在他看来,事情既然发生,而朱标身为储君,理应凭着自身来妥善处理。 这一刻,朱标想念起燕王朱棣了。 “要是老四在京师的话,也许孤就不会如此头疼。” 朱标心力交瘁地回到东宫。 唯一的寂静之地,只有吕妃的寝宫春和殿。 见到朱标到来,吕妃十分恭敬温婉,贴心地为其煮好茶水。 朱标接过茶盏,忽然开口问道:“看起来,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殿下,只要您愿意将允炆册立为太孙,臣妾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吕妃说。 “别得意的太早,蓝昭没死,允熥也没死。” “蓝昭或许死不掉,但允熥必死无疑。” 吕妃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那张脸上满是自信。 朱标抿了口茶水,目光瞥向吕妃。 “别高兴的太早,蓝昭把李誉也给带走了。” “这个人医术高明,虽说无法根除蛊毒,但也能做到为允熥吊命。” “到时候,真要让他们找到了破解之法,你可就真完了。” 吕妃心里一咯噔,连忙问道:“蓝昭他们准备去哪?” “目前不太清楚,但从方向来看,是往西南那边走。”朱标说。 “西南……四川……” 意识到这一点,吕妃开始有些慌张了。 朱标此刻也提出了一个问题。 “之前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宫女,也就是被蓝昭下令斩杀的,说起话来好像带着些西南口音,也是四川人?” 吕妃缓缓点头,面色无比凝重。 “那就说说吧,你的蛊术从哪里学来的,而蛊术源头又在哪里?” 朱标这次没有动怒,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吕妃。 “殿下,宫女姓唐……” “这和蛊术源头有什么关系?” 刚说出这话,朱标忽然想起了什么。 洪武四年,汤和领军攻向川蜀,灭明夏政权。 不过,鲜为人知的是,期间有一个名为唐门的势力重创汤和所部。 后来彻底占据西南之地后,汤和在刘伯温的点拨下击溃唐门,但未曾将其连根拔起。 朱标记得很清楚,曾经唐门与朝廷约法三章。 其一,不谋害皇室宗亲,永忠大明。 其二,不得圣旨,一人一马不得出川。 其三,听调不听宣。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唐门早已成为朱元璋的私兵。 第174章 百官观望,册立太孙之事一拖再拖 另外,唐门也和锦衣卫暗卫有着莫大的关联。 譬如福蝶这种暗卫,并非是锦衣卫衙门进行培训,而是由唐门收养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进行训练,然后交到朱元璋手上作为暗卫使用。 朱标是万万没有想到,吕妃居然和唐门有着如此深的勾结。 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似乎察觉到了朱标的猜忌,吕妃急忙解释道:“太子殿下,请不要误会。” “臣妾与唐清结识,是在十三年前,而她只是一个脱离唐门的蛊师。” “臣妾敢以性命发誓,除了她以外,从未与唐门的其他人有过接触!” 闻言,朱标才算是松了口气。 以前多少对唐门了解过一些,其实在唐朝时期就产生了。 一群江湖聚集起来,依靠杀人越货为生,后逐渐成型转变成有秩序的杀手组织,而且整体实力不容小觑。 成型之后,从原来的滥杀无辜,逐渐转变成了给钱办事。 也就是说,只要钱给的足够,除了朱家人不能杀,其余之人皆可杀! “从蓝昭离开的方向来看,极大可能是想前往唐门,为允熥寻求蛊毒解药。”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让唐门出手,让蓝昭埋骨川蜀。” “允熥也已经十三岁了,该明白的迟早都会明白,留着他也等同于给允炆造就后患。” 朱标思绪之间,已然做好决定,随即起身离开春和殿。 望着他的背影,吕妃大概能够猜到,这位太子殿下要去做什么。 那张脸上的笑容不免又显现出得意之色。 “蓝昭,你当真以为凭着自己,就能够斗得过朱家吗?” “你也好,朱允熥也罢,都只会重走常妃和朱雄英的老路。” “解决了你,就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本宫和允炆。” 形势所迫之下,朱标手段狠辣。 从直属禁军中调遣出少量人马,他们无需再去截杀蓝昭,而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唐门。 朱标从袖袍中拿出五千两银票,以及一箱子小黄鱼。 “这些财物,是孤从内帑中取出。” “去往唐门之手,要足额交给唐门门主,现在立马启程,不要耽误。” “只要他们杀了蓝昭和允熥,立即带着尸体回来复命!” 半跪在朱标面前的,约莫有十几个人,算是禁军中最精锐的一部分军士。 当然,朱标可以选择大张旗鼓的调遣军队。 可凡事总讲究出师有名。 文武百官是惧怕朱家父子的威严,但特么一直拿强权压迫,谁能受得了? 朱标还没蠢到如此地步。 无法以名正言顺的手段解决问题。 那就玩阴的。 做事太讲究规矩,只能是一事无成。 三千多里的路程,这帮人没有累赘,绝对能抢在蓝昭之前抵达四川。 蓝昭带着朱允熥,期间指不定还会出什么意外。 时间上,对他非常不利。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朱标重新回到春和殿,主动和吕妃商议起册立皇太孙的事宜。 朝廷礼制,皇室子孙满十岁即可进行册立,朱允炆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朱元璋对此没有异议。 早些定下皇孙的位置,免得让淮西勋贵有望可图, 让朱标意外的是,次日早朝宣布册立太孙事宜时,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提出反对。 那些平日里最爱出头的御史言官,也是闷不做声。 不管朱家父子说什么,负责操持册立典礼的礼部官员都是唯唯诺诺。 可当真正办起事来时,官僚的“拖字诀”展现的淋漓尽致。 事情得办,但办的快慢还不是礼部起决定因素? 朱家父子总不至于为了这点破事找麻烦吧? 要是朱允熥死了还好说,他们大不了贯彻皇帝和太子的意志就行。 问题是现在人还没死。 只要礼部敢极力推进,淮西勋贵非得把他们撕了不可。 现在草原各部又起刀戈,西北之地又有战事冒起,朱元璋不可能大规模屠杀官吏或者武将。 朝廷又需要淮西勋贵进行战争。 真要一次性杀绝淮西集团,那就等着草原重新入关。 连续几天下来,礼部是半点进展都没有。 一会儿说近期没有吉日,一会儿说户部不批银子,一会说预算又不够。 大多数文武百官都在观望。 他们都想等到,朱允熥彻底死的那一刻,才会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朱允熥要是没死,册立太孙也就不用想了。 立嫡立长是规矩,朱允炆的确是嫡长子,但那是太子继妃生的。 朱允熥是小一岁,但人家是常妃生的。 常妃离世又怎么样,那也是实打实册封的太子妃,人家老爹是常遇春,人家舅舅是蓝玉,不比吕妃有脸面的多? 朱允熥依旧是嫡子! 除非,朱元璋把淮西有生力量全部诛杀,到时候没人给朱允熥站台。 到时候不管册立谁为太孙,文武百官都不会进行非议。 奉天殿中的众人,哪一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否则又岂会能与皇帝陛下面对面? 恰恰是这样一帮人,最会考虑利弊得失。 在没有准确结果前,他们又岂会为了朱允炆,而去得罪所有淮西勋贵呢? 散朝之后,朱家父子面色都是一致的阴沉。 这也更加坚定了朱元璋肃清勋贵们的想法。 “标儿,蓝昭那边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朱标疑惑道:“您不是说不管这事吗?” “情况有些出乎咱的意料,那几个国公和詹徽联起手来,着实令咱头痛。” “但是,允熥毕竟是咱的孙子,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要不要这么残忍?” 残忍? 就连朱标都觉得,这个字眼从朱元璋嘴里蹦出来,属实是破天荒! “父皇,您既然说不插手,那就别过问了吧。”朱标说。 “反正咱把话撂在这,你心里最好有点数,多几个儿子没坏事!” 朱元璋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万一以后朱允炆继位,要是在皇帝位上出了什么意外,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兄终弟及。 朱标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那是以后的事情,得必须考虑到当下。 蓝昭手中所掌握的事实,足矣让朱允炆这辈子永无出头之日! 第175章 唐门据点,唐家堡 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重庆府。 被朱标派出来的那批人,日夜兼程之下,终于来到了一处山沟沟当中。 此地四面环山,道路崎岖难行。 一行人可谓是累的精疲力尽,才堪堪看到唐家堡的真容。 “终于到了……” 看到眼前的城墙,众人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尚未缓过劲来,不知何时身边就出现了一大帮人,而且个个手持刀剑。 “你们是谁?” 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不禁让宋正武浑身一颤。 “兄弟,别激动,我是太子禁军副统领,宋正武。” “这次是奉太子之命,前来拜会唐门门主。” “如若不信,腰间有太子东宫的金腰牌!” 来者抱着怀疑的目光,但也的确在宋正武身上找到了腰牌。 确定真伪过后,并未继续为难。 将腰牌递过去后,冷冰冰道:“都进来吧。” 宋正武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心中更是无比惊讶。 这才刚刚到,唐门的行动速度竟然快到这种地步。 也就是说,在他们翻越山头的时候,就已经被察觉到了。 唐家堡内,一座座楼阁矗立在此,而且现在是白天,到处人来人往。 “没想到,传说中的唐门,居然如此生机勃勃!” 从服饰和外观上,唐门之人与外界的百姓基本没有区别。 就是面对外来人,敌意都是非常的充足。 唐家堡最里边有一座竹屋,宋正武一行人到此门口。 刚刚带路的人,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通报。 “门主,京城来客。” 没过多久,从里边走出来一位身姿妖娆的绝美女子。 宋正武看的都快几乎,迟迟都没有回过神来。 对方毫不客气地赏了一巴掌,瞬间给宋正武扇清醒了。 身后的属下勃然大怒道:“贱人!还敢动手?” 话音刚落,人头落地。 还是刚刚带路之人,拔出了鞘中长剑,削落了他的脑袋。 并且,那股杀气令宋正武脊背发凉。 这下是半点都不敢造次。 宋正武急忙低下头,抬手作揖道:“在下是太子禁军……” “不必多说,看见你的腰牌了,知道你是东宫的人,直接说正事吧。”女子淡淡道。 宋正武拿来那个装满黄金的箱子。 “这些是太子给予的赏金,里边的密信则是要您做的事。” 女子微微点头,随后吩咐道:“先安排他们几个住下,财物照例入库,把密信给我。” “遵命。” 宋正武被带走之时,还偷偷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那个女子。 “难道这就是唐门门主?看起来也才二十来岁的样子诶!” “啧啧……这身姿,比妖精还妖!” “恐怕一般男人驾驭不了,我还是别打那些歪主意了。” 主要是这帮唐门之人都太过恐怖。 一言不合,就砍了自己的手下。 女子拿着密信回到竹屋,看到其中内容过后,那张几乎无暇的脸蛋上略显诧异。 “太子这是怎么想的,连自己亲生儿子也要杀?” “京城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罢了,收钱办事而已。” …… 三日后的傍晚,蓝昭一行人才抵达重庆府。 走进一家客栈当中,蓝昭吩咐道:“封门。” “是!” 客栈掌柜一脸懵逼,以为这架势是山匪下来抢钱。 本想着花钱消灾,结果蓝昭先拿出了两块马蹄银。 “掌柜的,从即日开始,你这家客栈我包了。” “如果还有住在这里的人,全部都给本公子赶出去。” “还有,若有人问起来,就说闭店歇业,懂了吗?” 看着柜台上的大银锭,客栈掌柜都快乐疯了。 一块马蹄银,就是五十两! 一年到头都未必有这种生意! “得嘞!客官!正好现在客栈没生意!诸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蓝昭懒得继续搭理,带着朱允熥去了最好的那间房。 其余人等,则各自随意挑选。 随后,蓝昭把李誉叫了过来,问道:“你能确定唐门据点就在重庆府?” “绝对是在这里。” “我的祖辈曾来重庆府行过医,亲自进入过唐门。” “至于路线,您也不用担心,唐门在当地还是有些名头的,本地人应该知道。” 李誉拿出祖辈留下来的医书。 上面的内容,已经将唐门的基础情况概括清楚。 简而言之,就是一批见钱眼开的亡命之徒。 蓝昭瞥了一眼李誉,吩咐道:“你和承阳义兄出去打探消息,务必速去速回,允熥不能再继续拖延了。” “明白!我们这就去!” 途中,朱允熥蛊毒发作了六次,显现出来的症状一次比一次严重。 再这样下去,恐怕这几天就得给他准备后事。 殊不知,朱标的密信当中,已经告诉唐门,无论如何都不得给予救治。 而且,还包括了蓝昭、蓝承阳、黄骁、李誉四个人的画像。 蓝承阳和李誉刚出门打探消息,客栈附近就出现了一批人手。 “没错了,就是他们。” “现在动手吗?” “等到晚上吧,现在城里人很多,动手容易犯规矩,不如再等几个时辰。” 早在三天之前,唐门门主就已经派出人手在重庆府等待。 自打蓝昭进城之后,就暴露在了敌人的视野当中。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蓝承阳和李誉才返回客栈,手中还拿着一份重庆府的地图。 “世子,我们找人确定过,这张地图上的路线最为准确。” “如果现在要过去的话,怕是有点受不住,期间山路无比崎岖。” “即便我们受得了,皇孙也未必能够受得了!” 中了蛊毒之后,朱允熥的身体素质明显不如从前。 这些天里,更是没有好好歇息过。 “那好,在客栈中再歇一个晚上,天明之后再次启程。” “记得留两个人值夜。” “毕竟我们路上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在陌生的环境下,蓝昭无比警惕。 朱允熥大概是太过劳累,躺在床上就熟睡了过去。 在外面的天色彻底进入夜间之时。 蓝昭也有些倦意,自己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奔波三千余里实在疲惫。 屁股刚刚坐在床边,一股杀意忽然席卷而来。 “真他娘的畜生啊!果然抢在前头了!” 第176章 一人斩十余人,这还是原来的公子哥? 人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身体与情绪都会受到影响。 久久以来,心境中所压抑的怒火,已经将蓝昭的负面情绪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群畜生!本公子就想好好睡个觉!这都不得安宁!” “好!” “老子不舒服,谁都别想舒服!” 蓝昭骤然起身,从床底抽出一把黑布裹着的明军战刀。 走出房间之前,仅仅是看了眼熟睡的朱允熥。 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蓝昭孤身走出客栈。 街面上,还有少量行走的路人。 蓝昭揭开黑布,宛若发狂般,径直朝着一人脑袋砍去! 一抹鲜血溅射在蓝昭的脸侧。 蓝昭所处的位置,正好是素洁月辉最为明亮之处,似乎是天意要将他那血腥狰狞的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 众多行人循声看去,瞳孔当中皆有惊骇之色。 蓝昭收回长刀时,刀锋与头骨摩擦的“咯吱”声,大概就像是后世指甲挠黑板的声音。 在场之人不禁头皮发麻,牙齿发酸。 可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恐慌,反而都以一种看待敌人的眼神看着蓝昭。 其中一名男子还很是讲究礼数,拱手作揖道:“在下唐门器字门弟子,唐……” 话音尚且未落,又有一道寒芒闪过,亮色长刀贯穿其咽喉。 转而蓝昭迅速抽刀,攻向余下唐门弟子。 在场约有十余人,涵盖唐门器字门、毒字门、蛊字门的弟子,都不是好对付的主。 一时之间,唐门三种手段尽出。 蓝昭压根不予理会,他只想好好的宣泄下心境中的杀意! 客栈外的打斗声实在激烈。 除去值夜的两名随从外,其余人等也陆续察觉到动静,迅速从床上爬起来冲出客栈。 但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们呆滞在原地。 地面上处处都是血迹,而蓝昭左手掐着最后一名唐门子弟的脖子,右手的战刀捅入了他的心脏部位。 蓝昭平日最喜欢身着洁白袍服。 此时此刻,全身几乎都被鲜血染透。 解决掉最后一人。 蓝昭回首看向随从们,声音与气息都非常平稳。 “都回去歇着吧。” “是……” 随从们皆是脊背发凉,大多数人都是头一次看到蓝昭持刀杀人。 从未想过,当初的纨绔公子哥,竟然还会有如此强的身手。 从察觉到杀意到现在,拢共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 蓝昭孤身一人全部解决,回到客栈后走进浴房,洗刷着身上的猩红血渍。 浴桶之中,浓郁雾气上升,蓝昭浸泡在水里,而那桶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 蓝承阳和李誉担心他也受伤了,心想着过来看看。 蓝昭毫不避讳地起身。 白皙且健硕的身躯,完美无暇的展露在二人面前,但看到命根子时,不禁让他们感觉到自卑…… 二人心中都有个同样的想法。 “怪不得世子那么招女人喜欢呢……” 至于受伤,他们俩看的清清楚楚。 别说伤口,就连一道血痕都没有。 外面的街上还有着十几具尸体呢,这也是蓝昭一人所为。 唐门弟子,个个身手高强,还有着本门技艺傍身。 蓝昭在没有甲胄护具的情况下,仅凭一把战刀,则能让他们全部奔赴黄泉,自身还能毫发无伤。 如此惊世骇俗的战力,哪怕扔到战场上,都能造就出神话般的功绩。 蓝昭直直站在二人面前,拿起换洗衣服套在身上。 “都看见了吧? “本公子没有受伤,所以就不用担心了。” “都回房歇着,明日估计还有恶战!” 蓝昭倒也是心大,回到客房中倒头就睡。 次日早晨。 百姓们看到街面上的尸体,吓得那叫一个魂飞魄散。 那帮人死相无比凄惨,还有几个人脑袋都被砍成两瓣。 当地官府闻讯而来,查验死者身份,发现是唐门子弟,也就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周边的官府衙门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凡是唐门之人,不管是怎么死的,官府都不会进行追查,反而还会开口叫好。 一般雇凶杀人,都是穷苦人被迫无奈才干的事,而目标则是地方上的豪强劣绅与达官显贵。 他们巴不得唐门早点死绝,这样的话也不必提醒吊胆过日子。 要是知道“行凶者”是谁,反而还会以礼款待。 蓝昭倚靠在窗户边,默默观察着街上的情形。 这些信息,都是街面上的百姓所议论,十有八九都比较靠谱。 “原来是这样,趁着还有时间,可以去找重庆知府谈一笔生意了。” 从眼下情况可以得知。 朱标先行一步通知了唐门,否则那帮人也不会昨夜就开始袭杀。 杀十几个人,蓝昭感觉不到丝毫压力。 可要是凭着二十个人和二十把刀,冲进唐家堡内,那简直和找死没区别。 既然当地士绅豪强都很厌恶唐门,不妨就借用他们的地方力量。 蓝昭相信,朱标还没有告知重庆府当地的官吏。 这种事情说起来也很丢人,他是巴不得把事情最小化处理。 蓝昭则要利用“山高皇帝远”的优势,来抹平太子殿下对自己所造成的劣势。 街面上的尸体被官府收敛之后,他们则相继离去。 蓝承阳前来询问道:“世子,现在要去唐家堡吗?” “别急,等会带着允熥,我们一起去见一趟重庆知府。”蓝昭说。 “这会不会具有风险啊……” “没什么风险,本公子身上还有这个呢。” 蓝昭从行囊中拿出太子金令。 这玩意是朱标亲手所赐,被关进天牢之前并没有被收走。 大概率是朱标政务繁忙,早把这块金令给忘得干干净净。 凭借此物,蓝昭绝对能在重庆府横着走。 知府好歹也是个四品官,他们又不了解东宫情况,只会遵照金令办事。 再者说,蓝昭与地方官的利益一致。 蓝承阳也回过味来,这种事情太子朱标就不会通知地方官员。 朝廷,一样需要脸面。 真要到了那种地步,就说明朱标身边无人可用,必须依靠地方势力来处理自身问题。 “简单收拾一下,我们立即出发。” 第177章 调集五千六百卫所兵,进军唐门 重庆知府衙门,二十人策马而来,可谓是雄赳赳气昂昂。 “你们是什么人?” 衙门的那帮小吏无比警觉,今天早上刚发现十几具尸体,上午就有人来府衙。 蓝昭等人都身着便装,被衙役们误以为是唐门前来讨要说法。 “把你们知府叫出来!” 蓝承阳径直上前,不等小吏质疑,直接掏出了太子金令。 这玩意,一看就是真的。 毕竟伪造这玩意,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小吏见状,不敢耽搁,连忙跑到知府刘治楚面前进行通报。 “知府大人,外面来了一帮人,手持太子金令说要见您。” “太子金令?” 陈治楚一点都不敢耽搁,起身就朝着府衙外走去。 看到蓝承阳手中的令牌,毕恭毕敬上前作揖行礼。 “下官重庆知府刘治楚,拜见大人!” 蓝承阳指了指还在马上的蓝昭,解释道:“那位才是大人。” 顺着所指方向看去,陈治楚满脸怀疑。 这小子,看起来还不过二十岁,毛都还没长齐呢,手上就有太子金令? 蓝昭又从腰间掏出凉国公府的腰牌,直接扔了过去。 “刘知府,现在应该打消你心中的怀疑。” “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府衙议事吧。” 蓝昭翻身下马,把朱允熥也给抱了下来。 行为举止之中,的确带着一股贵气,隐隐还能感觉到有股痞气。 刘治楚不是京官,但也是洪武八年的进士,又怎会不懂识人之法? 众多随从进入府衙,迅速腾空大堂,紧闭门窗。 对方手中同时持有太子金令和国公府腰牌,刘治中一个四品地方官还真不敢抬头。 刘治楚只能试探性地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蓝昭,凉国公世子,太子府禁军统领兼领锦衣卫指挥佥事,奉太子之命前来蜀地办事。” “此行目的,是为了身边这孩子。” “按照规矩,你应该对他叩拜行礼。” 蓝昭端坐在原本属于知府的红木椅子上,一副居高临下的仪态。 刘治楚依旧面带疑惑。 直到,蓝昭道出身份:“他是太子殿下的嫡子,皇孙朱允熥。” “刘知府,实不相瞒,宫中发生蛊毒之祸,皇孙身染蛊毒。” “我等携带皇孙,来此寻求解救之法。” 言语之间,蓝昭拉开朱允熥的左边衣袖。 原先的两个淤点周边已呈墨黑之色,还是李誉不断施救才将蛊毒暂时遏制住。 否则,早就去见他娘了。 刘治楚清清楚楚看到,朱允熥的内衬是金缕线衣。 这绝对只有皇家之人才敢穿在身上! “臣叩见皇孙!” 朱允熥见此,犹豫了一下后,回想着皇爷爷和爹爹面对臣子时候的样子。 脸色故作威严,声音平稳。 “平身吧。” 蓝昭见状,忍不住捏了下他的白嫩脸蛋。 “表舅!”朱允熥只得鼓着脸,表示不服气。 单从称呼上,刘治楚就能断定身份,接下来无需再进行怀疑了。 可还是提出了一个疑问。 “蓝统领,下官冒昧再问一句,为何您手中没有携带谕旨呢?” 蓝昭从容不迫道:“你应该是进士出身,读过的史书应该不少吧?” “历朝历代,面对巫蛊之事,谁不想隐蔽处理呢?” “更何况关乎皇孙性命,有了谕旨那就是招摇过市,你是嫌皇孙死的不够快吗!” 最后一句话,语气中带着些许阴厉。 这帮官员最怕扣帽子,诚惶诚恐地摇头,连忙进行解释。 “下官只是疑惑颇多,还请蓝统领恕罪!” 蓝昭脸色淡然,示意让刘治楚坐下谈话。 “昨夜我与皇孙在客栈居住时,已经遭到过唐门子弟的袭击。” “那十几具尸体,相信你也看见了。” “现在需要的是你来做出一些协助。” 刘治楚是半点都没意见。 “您说,下官一定全力而为!” 且不论太子金令,单单是蓝昭的官职,就足矣证明他是太子府的心腹。 再结合他的年龄与背景,着实能压得刘治楚喘不过气来。 虽然同为四品官,但刘治楚知道得抱紧大腿! 办起事情来,只要博得这位大人物欢心。 人家回京之后在太子面前提上一嘴,也许能够让自己升迁至承宣布政司的衙门里! “联系四川都司下的重庆卫所指挥使。” “调遣现有人手,随我一同前往唐家堡。” “能不能做到?” 蓝昭看到刘治楚的为难脸色,还不等他开口,主动提出了一个条件。 “这件事情办好了,我会在太子面前好好嘉奖你一番。” “还有啊,吏部尚书詹徽和我爹是挚交,来重庆府之前还和他喝过几杯酒呢。” “要不是嫌路途远,我就不找你了,而是直接去找都司指挥使。”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如果刘治楚还不肯配合,那就只能用强权来压人了。 太子金令背面还刻着八个字呢。 “见此金令,如孤亲临。” 刘治楚再也没有犹豫,而是立马答应下来。 “还请蓝统领放心,下官马上把卫所指挥使找来!” 蓝昭微微点头,吩咐道:“承阳,你带着几个人跟刘知府去一趟吧,我带着皇孙在衙门里等着。” “遵命!” 不到半个时辰,卫所指挥使沈焕前来拜见,途中刘治楚已经和他说明了大概情况。 在明朝的行政体系中,卫所属于都指挥使司管辖,而知府则属于承宣布政司管辖,两者就像是后世的军队与政府之间的关系。 刘治楚无法直接命令沈焕,但可以请求他进行协助配合。 考虑到是皇孙出了事,沈焕也不敢耽搁。 但凡要是出点差池,整个重庆府官吏的乌纱帽都得不保! 一个卫所,大抵有着五千六百人,也都是正规军。 沈焕立即表态道:“请统领大人放心,末将会立即调遣人手。” “还有一件事情,此事必须要密而不发,不要告知都司。” “一旦出现泄密,我有权对你与刘知府进行处置。” 大家都是老油条,又岂会不明白其中道理? 刘治楚想要升迁,沈焕也一样想要升迁,哪怕能升个半品也乐意。 “末将谨遵统领大人之命!” 第178章 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 在这件事情上,沈焕非常出力。 半年前,给都司的人送了一千两白银,就想在四十岁前升个半品。 人家钱收了,这件事情硬是拖着。 沈焕心中本就有怨气。 蓝昭的到来,让他又谋见希望! 正四品的指挥使,相对于平民百姓而言,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可若放在应天府的那些权贵眼里,如果是京官的话,还能高看几分。 地方官? 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而已。 刘治楚运气还算比较好,赶上了开科取士的红利,才能一路从九品芝麻官做成一地知府。 沈焕本就是军户,沿袭父辈的百户之后,花了将近二十年时间才成了指挥使。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如若再不争取,这辈子怕是都没升迁的希望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蓝昭实际上是从天牢里逃出来的。 当然,身上没有任何罪名,官职和世袭罔替的资格也没有被革除。 只不过这件事情,如若没处理好,蓝家人的脑袋就得在刑场上满地滚了。 得罪朱标,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其中有两个因素。 其一,朱允熥是常妃最后的亲生儿子,常妃厚恩情谊在前,蓝昭并非冷血之人。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朱允熥只要死了,朱允炆册立太孙就是板上钉钉之事,那么就有了合法继承权,即便朱元璋和朱标不会对蓝家怎么样,等到朱允炆上位蓝家一样逃不了。 暂且不说朱允炆连亲叔叔都敢逼死。 光是自己在洪武年间做的这些事,都会被朱标当做把柄送到朱允炆手里。 到时候,还得继续给朱家忍气吞声? 想都别想! 利弊摆在眼前,蓝昭必须要考虑对自身最有益的选择。 午时之前,沈焕集结了五千卫所兵。 通常情况下,需要四川都司批准,但现在有太子金令,则可完全忽略这个环节,更不用担心会被治罪。 蓝昭带上自己的人手前去会合。 有他在,沈焕作为卫所指挥使,自然而然就成了副手。 开始朝着唐家堡进军时,蓝昭也没有想到。 平生第一场军事战役,居然会是进攻一个隐世势力。 唐门地处重庆府,而沈焕手中也有着一些相关情报。 “统领大人,唐门的地形图在卫所中有过留存,而唐家堡四面环山,正面进攻会非常难。” “再者,唐家堡外围都有着大量机关和陷阱,我们大规模行军很容易被发觉。” “你看……能不能想个更加周全的法子?” 由于时间紧迫,行军之前并未做过军事规划。 趁着行军途中,沈焕还是想做的周全一些,毕竟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 蓝昭接过地形图,一言不发地审视着当中每一个细节。 过了一会儿,才冷不丁问道:“这张图是什么时候的?” “大概三四年前。”沈焕说。 “时效性太久远了,谁知道这些年里唐门有没有新的布置。” 蓝昭眉头紧锁,心情也并不轻松。 五千六百人的确不少,放在战场上都能充当前锋军了,可作战必须要考虑到天时与地利。 如今还是春季,天时上没有问题。 可地利上,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唐家堡之所以选在那种位置,就是为了防止朝廷大规模清剿。 即便要清剿成功,也得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缺点在于,长期围困下后勤资源会迅速枯竭,问题是蓝昭也没有时间耗下去。 必须要在明日天明之前,攻破唐家堡! 地形图上的每一处细节,都逐渐烙印在蓝昭的脑海当中。 一路行军,一路沉默,沈焕也不敢多问,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做好一些前期部署。 直到蓝昭再次打开地形图。 “沈指挥使,看好了。” “我们的位置是在唐家堡以西,相当于战场正面方向,正面进攻会非常吃力。” “立即把重庆左卫、重庆右卫两个部分的军力调开,从此刻就开始绕过山路,进攻唐家堡北面与东面。” “你率领重庆前卫与重庆后卫合流一处,进攻唐家堡南面。” “最后,我亲自率领重庆中卫,直逼唐家堡门户。” 地形实在复杂,蓝昭想不到更好的战略部署。 又不像后世那样,大不了用火箭炮犁地。 这种部署,只能说是豪赌。 四个方位齐齐发难,势必能够突破唐家堡的防御线,但这么做风险性会非常大。 但凡要是成了。 这一战,不说荡灭唐门,最起码也能让他们元气大伤。 以诉诸战争手段,也是为了让唐门能够妥协。 唐家堡里那么多蛊师和药师,总有人能拔除朱允熥体内的蛊毒。 蓝昭还不相信,宗族观念极强的唐门子弟,会为了让朱允熥死,宁愿付出唐门被灭绝的代价。 “统领大人,末将这就前去部署!” 沈焕能看出来,蓝昭并非夸夸其谈之辈。 此番部署,典型的围杀做法。 正面战场,可以当做是佯攻。 等到另外三面攻势取得成果时,佯攻也可以变成真攻。 正当沈焕想要打算去传命,蓝昭又叫住了他。 “还有一件事情,记得提醒各个部分,抵达既定位置时准备好火种,此战优先用火,避免扩大我们自身损伤。” “明白!” 在战场上,最难以提防的是那些无孔不入的蛊虫。 蓝昭目光转向唐家堡的位置。 “允熥,今日你可得好好记住战争是什么样子。” 朱允熥明显还很恐惧。 “表舅,那些先生们不是说,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吗?” 蓝昭却是微笑道:“对啊,我们已经到了不得已的地步,而且你是要做皇帝的人,又怎么是圣人能够比拟?” “好好学着点吧,以后对你大有裨益。” “要是你记不住这番场面,以后你都没有机会去争一争皇位了。” 朱允熥缓缓垂下头去,语气坚定道:“舅舅,我会记住的!” 或许是天意如此。 恰在此时此刻,坐在东宫中的朱允炆,正在接受国子监四名大儒的学识熏陶。 浑然不知,他最强有力的竞争者,即将完成第二次蜕变! 第179章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唐家堡,一处阁楼内。 身为门主的唐鸳端坐在此,绝美且妖娆的面颊上尽显冷色。 几个弟子半跪在她的面前,根本不敢直视,都在垂着头陆续进行禀报。 “门主,目前可以确定,前些日子派出去的师兄弟全军覆没。” “蓝昭调集重庆府卫所的所有兵力,总计五千余人,正朝着唐家堡的位置进发。” “意欲强攻唐门……” 唐鸳脸色微变,她怀疑自己被坑了,冷声道:“把宋正武那帮人带过来!” “是!” 宋正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被带到唐鸳面前时,每个人脖子上都被横着一把利剑。 “唐门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宋正武满头雾水。 唐鸳不想废话,而是让弟子告知他现在的情况。 调兵,没有朝廷允准,蓝昭敢这么做? 太子密信当中,只是让唐鸳收钱办事,抹除掉蓝昭和朱允熥即可。 初次动手便让十几个弟子奔赴黄泉,紧接着又是军事行动。 唐鸳认为,京城里边发生的幺蛾子,多半是和唐门有关。 蓝昭这股架势,更像是要灭了整个唐门! 宋正武的表情无比错愕,极力解释道:“唐门主,您千万别误会,调兵既不是陛下的意思,也不是太子的意思。” “那你说说,没有旨意和兵部文书,蓝昭怎么能调兵?”唐鸳冷声问道。 “这个……” 宋正武很清楚,蓝昭是从天牢中逃出去的,身上不可能有什么旨意。 “唐门主,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当初太子赐给蓝昭一块金令,而被下狱时并未收走,他会不会是借着金令的名义调兵?” “但在下敢以性命保证,朝廷绝无覆灭唐门之意!” 阁楼之中,已是杀气腾腾。 也许,一句话没有说对,那帮亡命之徒般的唐门弟子,会毫不犹豫地割破他的喉咙。 唐鸳的脸色这才堪堪缓解,转而便让弟子收起利剑。 宋正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只要没有朝廷旨意,这就很好办了。” “区区一个卫所而已,还不足以威胁到唐门。” “宋统领,到时候你可得在太子面前说清楚,不是唐门故意要全歼重庆卫,而是蓝昭假借旨意发难,唐门不得已而为之。” 这番言语当中,透着一股自信。 听到这话,宋正武内心里其实颇为不爽,因为自己也是行伍出身。 南方兵固然不如北方边军那么强悍,但近些年来也是经过战争磨炼。 反观唐门,只是一群亡命之徒聚集起来的杀手组织,又如何能够与正规军进行对垒? 如果真刀真枪拼杀起来,即便唐门占尽地利,未必能够在那些卫所兵手上占到好处! 宋正武好心提醒道:“唐门主,要不在下先行返京,将此事告知太子,以免横生乱象?” “不必,你就安心待在这里。” “万一要是从唐家堡走出去,被蓝昭抓到了活口,岂不是得不偿失?” “只要解决了蓝昭,乱象即会终止,唐门也承担得起责任!” 唐鸳的言行举止之间,始终都带着一种极强的自信。 起初是以为朝廷派兵围剿。 在确定是一场误会过后,心中再无忧虑。 别说蓝昭是蓝昭这个纨绔子弟。 即便是他爹蓝玉亲身前来,唐门照样不会有半点惧色。 宋正武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只负责监督唐门,其他的事情根本插不上手。 出于好意,宋正武再次张嘴提醒。 “唐门主,他表面看似是个纨绔子弟,但向来受得太子器重。” “此次如若不是站错了队,迟早也会位极人臣。” “纵然是假借太子名义调军,但那也是实打实的五千人,切勿轻敌。” 唐鸳显然没有听进去。 包括一众唐门弟子,闻听此言后脸上都露出了一种不屑笑容。 唐鸳淡笑道:“呵呵……宋统领实在多虑,唐家堡外围皆是崇山峻岭,到处都是器字门的机关以及蛊字门的蛊虫。” “五千人的大股部队无法施展开,即便冲到了唐家堡外围,战力也会损失大半。” “我不妨把话说得再狂妄些。” “除非来五万人,否则休想接近唐家堡!”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正武只好闭上嘴巴。 这些天来,他也看到唐家堡内的情形,要是能把暗器、机关、蛊毒三项绝技利用好,可能还真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效果。 唐鸳缓缓起身,正声道:“告知门中所有人,即刻起准备御敌。” “务必要监视好蓝昭的一举一动,不可让其率军接近唐家堡。” “若有一兵一卒突破围困,参战者皆按家法处置!” 自从唐门真正成立以来,让外敌打进正门的次数少之又少。 信国公汤和当初征西时,若不是刘伯温从中算计,将许多本事高强的唐门先辈坑杀,如今的唐门则不会委身于朝廷。 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唐门如今再度显现出了香火鼎盛的情景。 也算是唐鸳继任门主以来,第一次对外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 在山中驻军之后,蓝昭带着些许随从,来到了一处山峰之上。 往下看去,那座极具规模的唐家堡已被视野囊括。 此刻临近傍晚,光线很是昏暗。 单从肉眼来看,唐家堡已经没有多远的距离,但这只是视觉效果。 有句俗话叫做,望山跑死马。 也就是说,看着距离很近,当真正行动起来时才知道有多么劳累。 尤其是在这种山川地带。 没有地图上的路线指引,反而容易会在其中迷路。 蓝承阳站在身边,问道:“世子,您把四个卫所都给分出去了,咱们只剩下一千人,从唐家堡的正面攻入会非常难。” “我当然知道会很难,所以没打算强攻。”蓝昭说。 “那您到底打算怎么做?” “效仿一下三国时期的陆逊,火烧连营!” 蓝昭对着空气伸出手,感受着山野之间的风向,又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淡薄星月。 嘴里还在说着战术部署。 “承阳义兄,你和黄骁去挑选九十个人。” “每三人一组,将本部所有火油分发给他们,以潜行姿态秘密接近唐家堡。” “我们只差一场东风了。” 第180章 火矢如雨落,唐门据点尽成火海 战争是达成目的的直接手段,战术则是其中的重要过程。 蓝昭十分具有自知之明。 与唐门之众进行利器厮杀,胜算可能不到两成,还得承担不可预估的风险。 在这种情况当中,就得另辟蹊径了。 蓝承阳没有多问,带着黄骁前去进行布置。 蓝昭依旧在感受着风向,嘴里喃喃自语,脸上还有着欣喜。 “西风渐弱,东风渐起,实乃天助我也!” 被抽调出去九十人过后。 蓝昭独自率领本部继续朝着唐家堡进发。 采取的路线没有进行隐蔽,而是大摇大摆地从山道中进入。 这个举动,也被唐门收入眼底。 诸多唐门弟子已经开始出动,唐鸳已经下了门主令。 阻截敌军,擒杀蓝昭。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天色变得越来越暗,而所处的山野之间也愈发阴冷。 蓝昭看向身侧的蓝承阳,吩咐道:“传令本部,点燃火把行军,注意提防袭击。” “这……” 在他们眼里,夜间行军点燃火把是大忌讳,这相当于主动告诉敌军,自家军队的所处位置 即便要防备蛊虫,雄黄粉比起明火更加安全,连蛊师本身都受不了这股气味。 蓝承阳以前好歹跟着蓝玉在外征战过。 自认为,军事上的门道,比起蓝昭应该要强上不少。 更何况他读过的兵书,与蓝昭读过的艳书应当是相差无几。 “世子,现在点火未免不太合适吧?” “既然选择要打个出其不意,动静和规模应当越小越好。” “还请世子认真斟酌。” 蓝承阳也凭借着兵书,与过往的战争经验进行建议,但蓝昭既然作为本部统军者,采不采纳就是他的事情了。 趁着战端未开,应当考虑周全,以免到时乱了阵脚。 蓝昭却是反问道:“那我问你,千人规模的军队如何能够做到秘密接近?” “既然如此,为何不主动报出位置,让敌人产生误判呢?” “出其不意,不一定要偷偷摸摸,大张旗鼓也能让对方猝不及防。” 一直以来,大多数人都认为蓝昭大肆用火,是毫无军事经验的表现。 当大片火光在山中亮起的时候,而另外三个位置的军队都能够看见。 指挥使沈焕见状,正好一阵微风从身后吹过,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东风?!火种?!” 这两个字眼,在沈焕脑海中同时浮现,脸上逐渐显露出些许笑容。 “我明白了……” “这位从京师而来的凉国公世子,一早就知道正面交战十分不利,他是想借用天时与地利营造出一场巨大的火势。” “如此的话,唐家堡的防守优势就会荡然无存,而他们引以为傲的蛊术也无法施展。” 事已至此,沈焕满心钦佩。 从接触到地形图开始,再到身临其境,总共还没超过六个时辰。 既没有通过事先布置,行军的同时还能够进行如此周密的布置,就像是每一处布置都是在扼住唐门的命脉。 这场仗,想输都难! …… 唐家堡。 约莫一千余名青壮男子聚集起来。 从打扮上看,他们与民间农夫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却是唐门器字一脉的中坚力量。 器字门,擅长机关、暗器两种技艺。 把他们放过去阻截蓝昭,最合适不过。 蛊字门与毒字门的手段,在战事上只能起到辅助性作用。 即便如此,能够用起来的战力,堪堪抵达两千人,其他全部都是唐门的老弱病残。 唐鸳见到此状,心中不免有股悲凉。 二十年前,战乱不休,却也是唐门最鼎盛的时期。 外界死的人越多,唐门的生意就会越好,自然就会让这个家族逐步兴盛。 在和平时期,则显得无比艰难。 毕竟没生意了嘛。 现如今,唐门都是靠着皇帝陛下的恩赐,才能够一直苟活到现在。 太子送来的那一箱子金条和银票,属实是给唐门减轻了极大压力。 这也是唐鸳为什么宁愿和五千人搏命的原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唐家堡里几千口人,每天睁开眼就得吃喝拉撒。 真要让他们重新男耕女织,压根没几个人愿意,毕竟接一单杀人的活就有好几十两银子。 祖祖辈辈皆是如此。 门主唐鸳的想法则更为高尚一点。 维持唐门,是想将蛊术、毒术、机关三门技艺给传承下去。 前提条件是得存活下去。 而且,唐鸳还有个心结未能解开。 只要这次帮太子解决了祸患,也许还能够借用他的力量。 “门主,弟子们已经准备就绪。” 两男一女走到唐鸳面前,神情无比恭敬。 唐鸳正声道:“立即出发,截杀蓝昭!” “遵命!” 话音刚落,一道带着火光的箭矢,从漆黑的天际当中划过一道弧线。 唐鸳下意识地看去,秀眉微微皱起。 “不好!门主!他们不止五千人!” 不知何时,周边山峦之上的火光变得密密麻麻。 这也代表着四面八方全部都是敌人! 蓝昭所部,居高临下,但他们在半山腰上就没有再继续行军。 第一根箭矢,是蓝昭亲手搭弓射出,稳稳落在唐家堡内,而其他三处的军队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开始拿出弓箭效仿起来。 尚未等唐鸳派出人手,就有铺天盖地的“火矢”涌来。 不到半个时辰,唐家堡内不少地方都被火焰所吞噬。 别说去阻截军队,为了保住那些老弱病残的命,唐鸳不得已让人先行救火。 再者说了,火势只要大规模蔓延,历代先辈们积攒下来许多技艺成果,都会因此而灰飞烟灭。 第一阵“火矢”落下时,好死不死又刮起东风。 救火根本无望! 唐门之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唐鸳站在安全区域,那张绝美脸蛋上尽显狰狞。 “不能再继续留在这了!我们必须得撤出去!” “大事不好!火油库已经被引爆!堡中南侧尽成火海!” “诸位!真得撤啊!” 大部分目光都凝聚在唐鸳身上。 她不开口,谁敢走? 唐鸳只得转身看去,她不是在犹豫,而是在思虑如何才能减少损伤。 而蓝昭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继续命令本部兵勇张弓搭箭。 “放箭!” 第181章 全部斩首,一个不留 密密麻麻的火矢从四面八方射来。 已然是避无可避。 唐鸳纵然恼怒,但更让她气愤的是,对方居然会用这么缺德的法子! “听好了,不要再去管那些老弱病残。” “但凡还能够走动路的,全部撤出唐家堡。” “进山,厮杀!” 要是继续被其他因素拖累,唐门之人不被箭射死,都得被火给烧死。 厮杀之余,也可寻找出路。 蓝昭带来的毕竟是一个卫所的正规军。 在据点化作火海的情况下,原本信心十足的唐鸳,此刻已是六神无主。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蓝昭等人还在半山腰上,戏谑地审视着唐家堡内的情形。 不少唐门子弟来不及撤出,身躯都已经被火焰完全吞噬。 众人处于半山腰,都能听见其中的凄厉惨叫之声。 朱允熥静静看着这一切。 对他来说,这只是战争当中的冰山一角,而他也真正领悟到了什么叫做狠辣。 明明都作为人而活在世上。 仅仅因蓝昭心中的想法,那么多的人都无缘无故葬身在火海之中。 朱允熥没有同情,而是对蓝昭产生了些许仰望。 “表舅,因为我,而要杀这么多人,值得吗?” 蓝昭淡笑道:“允熥,你要记住,古往今来死去的无辜者很多。”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让自己作为无辜者而死去。” “别对他们抱有同情,做人自私狠毒一点没坏处,知道吗?” 若论起仁义道德,蓝昭是连个皮毛都不沾。 若论起狠辣果决,他都能贯彻的淋漓尽致。 亲眼所见到的鲜活例子,比起读圣人书,要有用的多。 蓝昭抱起朱允熥,让他能够看得更高更远。 “允熥,你可得看仔细了,这就是无法自主掌握命运的那帮人。” “也许一个时辰前,他们活的很好,但因为我的命运权重比他们更强,也正是因为我的一个念头,这帮人就全部都得化作冤死的鬼。” “所谓的命运权重,就是靠山,就是父母,就是权势!” “你要记住,只有成为皇帝,你才能左右自身命运,否则这辈子只会被你爹和朱允炆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就像是火海中的那些焦尸!” 这些言语,让朱允熥产生了些许慌张,扭头看向蓝昭,问道:“表舅,那我该怎么做?” “先保住命再说吧,这是争取太孙之位的前提条件。”蓝昭说。 火势持续蔓延,唐家堡几乎都化作焦土。 除去蓝昭本部外,其余三个部分纷纷开始下三,从左右侧翼进行攻击截杀。 本就刚刚脱离险境的唐门子弟,此刻根本凝聚不起来。 重点是,蓝昭先前派出去的九十人,分成了三十个小队,把守着山里的那些要道。 但凡看见唐门子弟,都是直接格杀勿论。 而目标人物只有一个。 唐门门主,唐鸳。 蓝昭手中还拿着她的画像,瞳孔中不免有些贪婪与觊觎。 “这娘们长得果然是不错。” “但还是以允熥为重吧。” “只要她能够救下允熥,放其一马也不是不可!” 这时,黄骁押着几个人走到跟前,禀报道:“这几个人说也是太子府的人,不知道您认识不?” 蓝昭微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不免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能不认识,原来是本公子的副手,宋正武。” “太子把你给派到唐门来传信,足矣说明对你的信任。” “不过这般场面,也怪不得你,谁让唐门的据点在这种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位置呢?” 说起来,在巡视北平期间,二人关系其实还算不错,但也只能说是点头之交。 宋正武见到蓝昭,张口就是怒骂。 “你居然敢假借太子之命调遣军队!你已经是在造反了!” “你和你爹一样,都是乱臣贼子!” “迟早有一天,你们蓝家一定会被诛九族!” 啪! 黄骁是半点不客气,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其实要是宋正武不说这番话,蓝昭还会直接放了他。 结果,这家伙不知好歹。 蓝昭倒也没动怒,从随从手里接过火把,淡淡道:“把他的嘴掰开。” “是!”黄骁亲自上手。 任凭宋正武如何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只见蓝昭将火把硬生生捅进了他的嘴里。 刹那之间,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阵阵肉香味漂浮在空气当中。 没有人会同情宋正武,只因他单纯站在“忠君”的立场上。 在蓝昭等人眼里,不过是一条温顺听话的家犬而已。 宋正武捂着嘴在地上惨嚎时,黄骁紧接着问道:“世子,要不把他给推下山崖?” “千万别,人家好歹是太子府禁军副统领,从四品呢。” “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杀他的人,又得说本公子不给他面子了。” “这样吧,割了这帮人的舌头,挑了他们的手筋脚筋,扣了他们的眼睛。” “让他们这辈子都说不了话,免得回京的时候告黑状。” 唐门之人死再多,都不会引起太大波澜。 宋正武只是个跑腿传信的,但人家身份是实打实的军职,也是太子一党的心腹层面。 死了,性质可就变了。 但只要不让他死,到时候返京就会有个交代。 蓝昭亲眼看着整个过程。 实在是惨绝人寰! 宋正武多次疼得昏迷过去,又被疼的苏醒过来,从心灵到肉身都要接近崩溃。 短短一刻钟,面目就变得血肉模糊。 为了不让他死,蓝昭还让李誉给他用药,只要能活着回到京师即可。 对宋正武这么狠,还要带他回京师,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因素。 就是要告诉那些死忠太子的人,是时候要考虑该支持哪位皇孙了。 否则,日后只要自己得势,你们这些铁杆太子党,下场比起宋正武好不到哪里去。 除此之外,还抓到不少唐门的活口。 蓝昭对他们还是很客气,把朱允熥带了过来,将蛊毒淤点给他们看。 “诸位,今日之举,实乃本公子迫不得已。” “只要你们帮这孩子拔除蛊毒,本公子立即下令撤军,不再伤害唐门一草一木。” 一名唐门子弟很是硬气,勃然大怒道:“别说我们不能解,就算能解也不会帮你!” 对此行径,蓝昭颇为厌恶。 “说实话,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软硬不吃的贱骨头。” 蓝昭摆了摆手,轻飘飘吐出一句话。 “全部斩首,一个不留,” 第182章 娘子,你的平安符又救了我一次 一众唐门活口,皆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面向山崖。 人头落地之时,顺便踢上一脚,即会坠下悬崖,还节省了收尸的功夫。 蓝昭就这么风轻云淡地看着。 他知道。 暗地里应该还有不少唐门之人眼睁睁看着。 将这一批活口屠杀殆尽后,蓝昭再次下令。 “凡是捉到唐门活口,无需向上禀报,一律就地处死。” “然后,可以拿着人头来找本公子领赏。” “一个人头,五两银子,但万万不可杀良冒功!” 人命就是这么不值钱。 五两银子,在蓝昭手里只不过是喝杯酒的钱而已。 对于那帮兵勇来说却是莫大的诱惑。 距离此地的不远处,唐鸳带着些许唐门残部,将这一幕幕残忍行径看在眼里。 唐门之人,个个都咬着牙关,恨不得立即将蓝昭碎尸万段! 可周边到处都是兵勇,一旦暴露踪迹,很快就会身首异处。 一名蛊师实在无法忍受,正打算利用蛊术解决蓝昭时,却被唐鸳阻止。 “蓝昭随身携带着雄黄香囊,蛊虫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包括其他弟子,都不要妄动。” “就在此地等待!” 弟子们却是无比愤恨。 “总不能让他就这么屠戮我们的同门师兄弟啊!” 唐鸳已经从袖袍中掏出了一根细长铁刺,紧紧握在玉手之中。 美眸当中,尽显阴寒。 “我既身为门主,就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忍气吞声。” 众多弟子神情愕然。 唐鸳脱离蹲伏姿态,在密林中缓缓起身,沉声道:“最起码,也会和蓝昭一换一。” “到时,你们则借机离开,等到风声过后再返回唐家堡,另外推选新门主即可。” “这是门主遗命!” 状况过于糟糕,唐鸳不得不做出最坏的设想。 性命,在这一刻,已经变得轻如鸿毛。 纵然还有愿望未能了结,但必须要给唐门留下传承的火种。 否则哪怕死了,都无颜去面对唐家的列祖列宗。 唐鸳的妙曼身形,仅在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唐门弟子的视野里。 再度出现时,已经距离蓝昭不过二十步的距离。 而且,蓝昭没有半点察觉。 唐鸳的身形被黑夜所遮蔽,并且没有泄露出半点气息。 “这个混账……还真是警惕心十足。” 唐鸳一眼望去,不免银牙紧咬,她实在找不到下手的空隙。 蓝昭周边都有兵勇护卫。 这就没有办法做到一击毙命。 究其本源,唐门都是杀手出身,压根不擅长持久战,否则唐鸳也不会考虑一换一了。 再度握紧手中铁刺,身形蛰伏在暗处耐心等待。 蓝昭对此浑然不觉,只是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奇怪……” “怎么感觉有个人在盯着本公子呢。” 朝着唐鸳所在的位置看去,肉眼看不到丝毫踪迹,心中却是愈发不安。 故此,蓝昭吩咐道:“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 “遵命!” 正是在这一瞬,唐鸳美眸一亮,显露出些许欣喜。 “机会来了!” 等到周身负责护卫的兵勇离开后,蓝昭身边就只有一个朱允熥。 这对唐鸳来说,无疑是绝佳机会。 杀手不愧为杀手,不肯放过一丁点的破绽。 兵勇前脚拔腿,露出身位空隙,唐鸳再次开始行动。 那股切实的杀意袭来。 蓝昭心脏一跳,迅速摸向腰间佩刀,依靠着肌肉记忆回身斩去。 “铛!” 铁器碰撞之时,二人眼前皆是火花四溅。 蓝昭看清眼前之人的面貌后,脸上满是轻浮笑容。 “据传,唐门门主是个身姿、相貌、手段三绝的大美人。” “名为……唐鸳。” “就应该是你了吧?” 唐鸳不曾回应,左手摸向腰间,抽出一把短剑。 没有刺向蓝昭,而是直指他身侧的朱允熥。 与此同时,握住铁刺的右手开始发力,即将刺中蓝昭命门。 “川渝女人,果然凶得很!” 蓝昭半点不慌。 先行确保朱允熥的安全,右臂挨了一剑,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使得唐鸳攻势落空。 但手中的长刀,也使其腹部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蓝昭不想缠斗,顺势伸出手死死扼住其脖颈。 唐鸳满心杀意,不曾退怯,亦是用铁刺刺向蓝昭胸膛。 只要中了。 铁刺上淬的毒液,就足矣令他毙命! 蓝昭其实有点反应不及,他想要给唐鸳留下活口,逼着此人给朱允熥拔除蛊毒。 但这娘们着实凶悍。 只要出手,皆是死手,非得把人往绝路上逼。 “得手了!” 唐鸳心中不免一阵得意,但铁刺所传递而来的手感,却让她有些慌张。 “有内衬护甲?” “不对……” “这手感,是木头!” 唐鸳还没反应过来,蓝昭抬手打掉其手中的短剑与铁刺。 与此同时,那些兵勇已经全部归来。 唐门门主的暗杀,彻底宣告失败。 蓝昭掏出胸口的平安符,如今已经有着碎裂的痕迹。 “娘子,你的平安符又救了我一次。” 上一次,与豫王朱桂在醉花阴谈判,面对刺杀,挡住一根袖箭。 这一次,又挡下了这道淬毒铁刺。 蓝昭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重新将平安符塞进衣领当中,而唐鸳则被兵勇们死死摁在地上。 趁此机会,蓝昭泄了她身上的所有利器。 “把手都给松开,人家好歹是唐门门主,又怎能这般凌辱?” 有求于人,态度上终究还是得客气点。 唐鸳深知无法逃离,干脆坐在地上,冷冷看着蓝昭。 “唐门主,咱们来做个交易吧。” “帮我拔除这孩子体内的蛊毒,我会即刻下令撤军,保住唐门。” “否则,这片山野,将是你们唐门所有人的埋骨之地。” 蓝昭的条件已经说出来了。 答不答应,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天下蛊术,四成出自唐门,六成出自苗疆,而此蛊与死去的唐清有关。 唐鸳不可能不知道解毒之法。 “那我该如何相信你?” 唐鸳不想再继续拉着整个唐门冒险。 山上山下,到处都是蓝昭的人。 再不进行妥协,唐门极有可能就此覆灭。 蓝昭淡然笑道:“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反正你们都是赌徒,也不差赌这一次。” 第183章 局势再一次峰回路转,余孽反扑 唐门之人,向来都是做刀尖上舔血的事情。 说直白点,就是赌命。 唐鸳能够被推选为门主,说明她赌命赌成的概率还是挺大。 命脉在人家手中捏着,的确没有叫板的资格。 唐鸳不得不妥协,目光看向蓝昭身后的朱允熥,瞳孔中丧失了恶意。 “小屁孩,过来让老娘看看。” “你才小屁孩呢!坏女人!” 朱允熥此话一出,唐鸳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 蓝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然消散,朱允熥还是乖乖伸出右臂,把衣袖给捋了上去。 见到手臂上的两颗淤点。 唐鸳的娇躯忽然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蓝昭,惊疑不定地问道:“是谁对他下的蛊毒?!” “你没有必要知道,只需帮他拔除蛊毒即可。”蓝昭说。 唐门之中,所有蛊毒的解法,唐鸳都了然于胸。 她一眼便可看得出来,此毒是唐门早已列为禁毒的“千足虫”,也就是俗称的蜈蚣。 大概十三年前,唐鸳初登门主之位。 认为诸多蛊术过于恶毒,违背天理人道,并禁止门中蛊师以活人血肉养蛊,更将五毒蛊术彻底封绝。 在那之后,有一名年轻蛊师叛离唐门,还将她那三岁的女儿带走。 至今不知所踪。 这也是唐鸳为什么要进行追问! “你如果不告诉我,就休想让我来解毒!” “那个人,究竟是谁!” 唐鸳的双眸衍生出许多血丝,一双玉手死死揪住蓝昭的衣襟。 在这种场合下,不可能把太子妃吕氏给供出来。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事情可就压不住了。 就真得和朱家父子不死不休! 况且,吕妃早前就嫁入东宫,应该是那个蛊师唐清留给她的后手。 李誉也是用尽了办法,才勉强遏制住蛊毒流散。 “实话和你说吧,事情因一个叫做唐清的蛊师而起,这人你应该认识吧?” 在蓝昭说出这个名字后。 唐鸳的神态愈发激动,语气变得无比急促:“那她身边,是不是还有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对啊。” 蓝昭点头承认,随即补充道:“但那女孩现在被我养在凉国公府里。” 听到这话,唐鸳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两行清泪。 这倒是把蓝昭给整懵了。 她什么话都没说,把头发上的银簪取下。 蓝昭见状,警惕心瞬间拉到极限。 刚刚忽略了这个细节,要是她以银簪发难,在这种近距离下,自己和朱允熥之间必定要死一个! 结果,是误会了。 唐鸳以银簪刺开朱允熥手臂上的淤点。 朱允熥很是配合,期间没有喊过疼痛,因为那块血肉已经没了痛感。 紧接着,唐鸳袖口中爬出两只蛊虫,从淤点钻入到血肉当中。 一股钻心般的疼痛传遍全身。 朱允熥疼得满地打滚。 蓝昭眉头紧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用蛊虫来吸收千足虫的蛊毒,疼痛可能会持续一刻钟到一个时辰不等。”唐鸳解释道。 “在这之后,即会安然无恙?” “对,也幸亏你们遏制的及时,要不然大罗神仙也难救。” 唐鸳这是在实话实说。 此时此刻,朱允熥手臂上的淤点,正在往外流着黑血。 前去治疗伤员的李誉也赶了过来。 见此状况,还以为是朱允熥的蛊毒又发作了,但把脉诊疗过后却发现蛊毒正在逐渐减弱。 得知原委过后,李誉也是松了口气。 得知唐鸳是唐门门主过后,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说起来,李家和唐门之间还有世仇呢,有几个祖辈就是死在他们手里。 李誉试探性地问道:“世子,我可以杀了她吗?” “请便。” 蓝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可当真正拿起刀时,看到唐鸳那副淡漠的眼神,李誉却没胆子下手。 毕竟,他是个医师,不可能像蓝昭那样做到杀人不眨眼。 唐鸳无心反抗。 得知女儿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生死与否,并不重要,还请你能履行承诺,放过其他唐门弟子。” 这是唐鸳最后的恳求。 蓝昭却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再继续痛下杀手。” “生死与否,由你自己决定。” “李誉,你要是下不了手就放下刀,别整的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烦得很。” 啪嗒…… 李誉还是没胆子亲手杀人,手中长刀掉落在地上,但也不想和唐鸳面对面,便抱着朱允熥去旁边歇着。 既然如此,唐鸳也打算就此离开。 就在这时,密林中忽然有一颗镂空铁球被丢了出来,滚落在蓝昭脚边。 蓝昭顿感不安。 唐鸳瞳孔一缩。 “这是……我们唐门的雷空弹!” “啥玩意?” 蓝昭对那些暗器实在不了解,但其中所弥漫出来的硫磺味,却是让他反应过来。 不就特喵的是和破片手榴弹同一种东西吗! 唐鸳知道,是那群器字门弟子耐不住性子了! 可她更清楚。 如果蓝昭有事,唐门不会被留下一个活口。 “躲开!” 唐鸳虽是女流之辈,手劲却比青壮男子还要大,强行拉着蓝昭离开“雷空弹”的杀伤范围。 砰! 霎时间,一阵爆炸声响起,其威力之巨大,连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那些兵勇们尚未反应过来,距离最近的一人,居然直接被炸成了焦尸。 而密林当中冲出来许多唐门弟子。 为首者,是器字门长老,唐保。 唐鸳从地上艰难起身,怒骂道:“老不死的东西,我不是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吗!” “门主,您这是投敌了?”唐保淡声道。 “我已与蓝昭商量好,就此休战!” “休战?呵呵……可笑!” 唐保指向已经化作火海的唐家堡,厉声道:“你不妨看看,唐家堡现在成什么样了,您居然想着休战?” “这一切,都是蓝昭亲手所为。” “不杀了他,怎能对唐门的列祖列宗交代?!” “而且,唐鸳,你已不再是唐门门主,而是个叛徒!” 大量唐门余孽正在往这里聚集。 除去唐鸳外,唐保则是其中资历最老之人。 “杀了他们,包括朱允熥!” 局势再一次峰回路转,但这次并不利于蓝昭。 第184章 大火之后必有大雨,算尽全局! 人手回拢需要一定时间,而还得保护朱允熥。 蓝昭看向不远处的李誉,仅仅是一个眼神,他就明白该做什么了。 二话不说,抱着朱允熥拔腿就跑,连头都不带回的。 面对如此困境,蓝昭表现的极为乐观。 “看到没,你调教手下没我调教的好,我压根不用开口,人家就知道说什么。” 唐鸳是半点都轻松都不下来,她知道这帮人的本事有多强。 要不是蓝昭耍了场“东风助火”。 山野之间作战,唐门能以非常小的代价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当然,马后炮没有用。 唐保摆明了是想篡位。 蓝昭则是戏谑道:“老不死的,一个门主之位有什么好篡的,有胆子去紫禁城里蹦跶几下?” “……” 唐鸳已然无语。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挑衅敌人。 蓝昭手中捏着长刀,掏出一把匕首扔给唐鸳。 “大美人,咱们现在可算是患难与共,得先想办法逃离出去才行。” “而且我感觉这个老不死的,很不对劲。” “他应该是受了太子之外的某人指使。” 唐鸳脑子可没蓝昭那么灵活,只是单纯的认为对方想要泄愤。 换做往常情况,门主在唐门之中,属于绝对权威。 谁都不敢忤逆。 可在这种情况下,唐鸳为了给唐门争取生机也没错,而唐保却能策动大量弟子前来反扑。 背后要是没有推手,蓝昭万万不会信。 只是现在不是思索谁是幕后主使的时候。 保命要紧! 唐保同样手执铁刺,面色阴冷。 “解决这两个人,然后立即下山,会有人出手保住唐门。” “遵命!” 唐门处置叛徒非常果决,压根不会讲什么情分。 一时之间,三门手段尽出。 大量暗器袭来,甚至空气中还弥漫着毒雾与蛊虫。 唐鸳无需多虑,她本身就对蛊虫和毒雾免疫,只需跟着蓝昭一起躲避那些暗器即可。 附近的兵勇们正在迅速赶来。 好死不死的是,这种时候居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导致山道变得无比泥泞,支援速度大大减缓。 “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这时候下雨!天杀的老天爷!” 最先破防的人,不是蓝昭,而是唐鸳。 但凡要是早点下雨,唐家堡也不至于会化作火海! 事实上,这场雨是必然的。 蓝昭没心情解释,而是拉着唐鸳试图冲出围困,和其他兵勇进行会合。 对方显然不会给这个机会,堵住了各处要道。 只要露头,就是一堆暗器扑面而来。 蓝昭二人只能依靠树木或者石头作为掩体。 唐保率部众仍在步步逼近。 摆在蓝昭面前,只有一条路了。 那就是,跳崖! 说出想法过后,蓝昭牵住唐鸳的手,朝着山崖处走去。 唐鸳奋力想要挣脱,嘶吼道:“你想死别拉着我!” “这里的山崖坡度不足以摔死人,还有那么多树杈子呢,抓紧我就行。” 蓝昭很是果断,强行带着唐鸳从山崖不断滑落。 这种行为,十分冒险。 其实,连蓝昭都无法确信会不会被摔死,但赌一把终归还有活着的机会。 周身的兵勇几乎都被杀死,二人面对那么多唐门弟子,继续留在那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两相权衡,跳崖也就成了最优选择。 好在唐鸳不是什么柔弱女子,依靠身手倒是能在山壁上来去自如,反倒还得分心来观察蓝昭的安危。 直到,看见蓝昭被挂在了一颗树杈上,而身下即是数十丈的悬空。 下方还都是大量碎石! 唐鸳稳稳站在一根树干上,笑眯眯地盯着他,戏谑道:“蓝昭,现在轮到老娘来羞辱你了吧?” “求我,我就救你。” “要不然别怪我落井下石哟。” 蓝昭撇了撇嘴,淡然道:“这辈子,除了老朱和太子,本公子还真没对别人低过头。” 话落,毅然决然斩断树杈,身躯猛地坠落下去! 唐鸳见状,芳心不由得猛地一紧。 “他这真是要玩命啊!” 当再次定睛看去,蓝昭居然又抓住了一根树杈,随随便便便跳进了旁边的山坡上。 这片山脉,越在低处,坡度则会更小。 唐鸳不由得松了口气,也顺着树干来到安全区域。 雨水仍然还在不断浇灌,二人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 蓝昭侧目看去,啧啧称奇道:“刚刚还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挺有料!” 唐鸳一身碧色单薄长袍。 可能质量不怎么好,被雨水浸湿过后,紧紧贴附在肌肤上面,将那妖娆且妙曼的身姿完美体现了出来。 “登徒子!” 唐鸳羞恼怒骂道:“再看,老娘把你眼睛挖了!” “你还不一定打得过本公子呢。”蓝昭一脸的有恃无恐。 “死流氓!” 从先前的交手中,就已经能够体现彼此之间的武艺差距。 唐鸳专修暗杀,讲究一击毙命,但持久不了。 蓝昭打小练得是边军武艺,在家里闲来无事就会和蓝玉练上一阵。 迄今为止,除了打不过蓝玉,还真未碰到过敌手。 二人逐步来到山崖下,身体与心神都开始松懈下来。 雨势渐渐微弱,最终化作虚无。 唐鸳至今都搞不明白,此地好几个月不曾下雨,为何今日偏偏下了场倾盆大雨。 蓝昭心里非常清楚,但解释起来非常繁琐。 为此,蓝昭提出了一个例子。 “大美人,听没听说过诸葛亮和司马懿的上方谷之战?” 唐鸳疑惑道:“这和下雨有什么关系?” “慢慢悟去吧,懒得和你废话。” 在明初的时候,后世三国演义的前身《三国志通俗演义》就已经开始在民间传播。 唐鸳自然看过,回忆起上方谷之战的情节过后,结局却和唐门的景象颇为相似。 大火之后,就是大雨。 用后世的科学角度解释,是大火导致气温升高,空气中的水汽又会凝结成云雾,最终导致这一场大雨倾盆。 火烧唐门一战,蓝昭算尽全局,并不会真正重演上方谷之战的结果。 唐鸳神色呆滞,痴痴看向这个比自己小一轮的男人。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蓝昭露出一抹微笑,直白道:“被唐门余孽反扑,这倒是没有算到。” 第185章 吊额白睛大虫,本公子还得来一场武松打虎? 无论情况再怎么糟糕,蓝昭总是能够平稳应对。 好像,唐门的反扑,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唐鸳重新捏紧匕首,语气中带着一种威胁。 “蓝昭,是你亲口所说,只要能够救下朱允熥,就会给唐门弟子一条生路。” 蓝昭并不否认说过这话,他也的确打算履行诺言。 “凡事一码归一码,你救下了朱允熥,我对你很感感激。” “当时,我已经表达态度,会放过所有唐门弟子。” “可那些杂碎又来了一场飞蛾扑火,这就怨不得我了,而他们究竟是生是死,现在你我也左右不了。” 山野中还有着大批重庆卫的兵勇。 他们只会误以为,自己已然遇害,唐门余孽必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唐鸳神情落寞,将匕首还给了蓝昭,算是彻底放下杀心。 “蓝昭,我再问你一件事情,被你养在凉国公府的那个小女孩,现在状况如何?” 蓝昭脸色古怪,反问道:“与你何干?” “我是她的生母。” “……” 蓝昭明显不相信,眼前的唐鸳看起来也才二十来岁,而家里的唐婉也才十六岁。 古代女子结婚是早,可也没早到那种地步。 唐鸳只能慢慢进行解释。 “我今年三十六岁,二十岁生了唐婉,而她也应该和你说过,是被唐清劫出唐门。” “十三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她们俩的下落。” “你能解决掉唐清,还能保护好唐婉,我只会对你有感激,所以不必担心。” 唐门,能否在川蜀存续尚未可知。 再者说,自己这个门主,已经被那群弟子给当成了叛徒,则没有必要为他们考虑太多。 现在就事论事,能够找到失散十余年的女儿,更是一桩幸事。 蓝昭知晓缘由过后,心中顿感庆幸。 那一日,幸亏没杀了唐婉,否则就得和眼前这娘们死磕到底了! 想到这里,蓝昭还是带着一股异样眼光,肆意打量着唐鸳的身躯和脸蛋。 “长相的确和唐婉那小丫头有几分神似。” “还有这副身躯,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少妇。” “啧啧……不过我想知道,你丈夫呢?” 唐鸳直白道:“早死了。” 听到这个回答,蓝昭的眼神变得更加怪异。 多年以来,什么形形色色的男人没见过。 可面对蓝昭这股不怀好意的眼神时,唐鸳心中居然有些惧怕。 更何况,孤男寡女,在这荒山野岭当中…… 思绪之间,蓝昭早已移开目光,在附近寻找没有被雨淋湿的干柴。 此刻走出山野不太可能,更何况身上还带着伤。 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尚且能用,在一处平地生火之后,蓝昭将衣物褪下放在火堆旁烘干。 至于身上,只有一条亵裤。 古代女性还是思想保守,唐鸳就在不远处看着,还不敢将目光直视过去。 “大美人,还愣着干什么,山中瘴气颇多,染上风寒可是要命的!” 蓝昭喊了一句,唐鸳这才迈开腿走过去。 “不脱衣服的话,很难干。” 蓝昭本来是好心提醒,吓得唐鸳急忙捂住衣襟,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拉倒吧,本公子还没饥渴到对一个玩虫子的女人感兴趣!” 表示好意,倒不是真的对唐鸳有什么想法。 最让他记忆犹新的是,唐门制造出来的雷空弹。 杀伤效果,与后世的手榴弹相差无几,而还有许多炼器的法子,唐鸳都了然于胸。 将其招揽进麾下,应该是不成问题。 走出山野之后,再将唐鸳带回京师,将这对母女就放在凉国公府里豢养。 必要时刻,兴许能成为自己的强大助力。 蛊术、毒术、机关术、铸器术…… 诸多冷门技艺,都可以进行利用。 想到这里,蓝昭抛出橄榄枝。 “大美人,想不想和你女儿唐婉相认?” 唐鸳微微一怔,但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找了那么多年,终于得知了女儿的下落,又何曾不想相认。 只是她心里清楚,跟着蓝昭去了京师,就等于羊入虎口…… 犹豫许久,唐鸳才点头答应。 说起来,母女二人的命,都是蓝昭亲手救下。 这份恩情摆在那里,只要蓝昭不做的太过分,稍稍屈服也未尝不可。 毕竟,也没有了更好的去处。 即便重新回到唐门众人面前,也是会被当做叛徒来对待。 衣服已经差不多烘干,蓝昭撕下布料,裹在右臂的伤口处。 当然,也没忘记唐鸳腹部的伤口。 那时下刀留了手,只是一道皮肉伤而已。 蓝昭倒也不吝啬,亲手为其包扎伤口。 唐鸳还没反应过来,一时之间还有些惊慌失措,但并未进行抗拒。 美眸目光微微下垂,蓝昭蹲伏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裹好布料。 起身时,鼻梁与胸前那对柔软稍有摩擦。 借着火光,还能看到她脸颊上的些许红润。 唐鸳朱唇轻启:“谢了……” “真要想道谢,那就你来值夜,本公子累了,歇会!” 蓝昭大大咧咧在地面躺下。 连续的行军激战,身体着实疲惫,没一会儿就熟睡了过去。 看见他这般模样,唐鸳不免银牙紧咬。 “这混账!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明明我的伤势更重!” 川蜀之地的山野当中,豺狼虎豹非常多,时不时还有百姓被老虎叼走的事情发生。 选择在野外生存,危险系数比后世翻了好几倍还不止,所以必须要留个人进行值夜。 现在二人没有精力继续赶路。 要么等到天明,要么等到大股部队搜寻过来。 唐鸳蹲坐在火堆旁,听着蓝昭的微微鼾声,倦意涌上大脑。 环顾四周,发现没什么异常动静,唐鸳抱着侥幸喃喃自语。 “今夜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我也歇会吧。” 眼睛闭上后不久。 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步行走。 唐鸳睡得很死,还是蓝昭先行苏醒,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第一眼,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再度看去,一只硕大的吊额白睛大虫,也就是后世灭绝的华南虎。 正在朝着自身所处的位置走来! 尤其处于夜间,那双瞳孔还在泛着些许翠光。 蓝昭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抽搐。 “本公子还得来一场武松打虎?” 第186章 亲姐夫,蜀王朱椿 两双瞳孔对视的一瞬,那吊额白睛大虫的九尺兽身犹如脱弦之箭。 径直猛掠而来。 同时伴随着一股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蓝昭下意识摸向身侧,本想捡起战刀,和这畜生来一场殊死搏杀。 可掌心传递而来的柔软感,却是让他气得要骂娘。 “靠!” “她什么时候也睡了?!” “本公子的刀呢!” 定睛一看,战刀被唐鸳放在了旁边,而她感受到胸前被揉捏了一下,也从睡梦中惊醒。 蓝昭右臂上还有伤势,只能以左臂捡刀。 猛虎的袭掠速度无需多言。 几乎是眨眼之间,距离二人不过咫尺之遥,关键是那几百斤的壮硕兽身。 蓝昭实在想象不出来。 武松究竟是怎么样打虎的! 唐鸳亦是心惊不已,但她也知道此刻容不得发呆,那股倦意被吓得干干净净。 以往唐门为了捕杀野兽,需要多人进行配合,还得加上机关,才能捕杀一只猛虎。 与蓝昭进行躲避的同时,脑海中也在快速思索。 “别愣着!用你的蛊虫试试能否影响这只畜生!” 蓝昭的话语,也让唐鸳的心境变得冷静下来。 大量蛊虫从袖口蔓延而出,朝着那畜生迅速爬去。 可那家伙皮糙肉厚,蛊虫居然一时之间还啃不穿,反而更加激起了它的怒气。 “蛊虫起不到作用……” 唐鸳已是心惊肉跳,拿着匕首的手掌也在颤抖。 逃窜之时,还牵扯到了腹部伤口,那股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的动作变得更加缓慢。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抛弃唐鸳,也未必能够逃脱虎口。 而且,自己对这里的地形不算太过熟悉,如果大股部队没能找过来,就必须要让唐鸳带着自己走出这片山谷。 否则很大概率会埋骨于此…… 蓝昭凝神看去,那只畜生距离唐鸳越来越近。 “既然如此,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本公子还真想试试能不能砍死这畜生!” 绝境之时,往往都能够激发人的潜力。 蓝昭左手持刀,拔腿绕至吊额白睛大虫后方,一刀劈砍至脖颈。 “糟糕……” 看着已经得手,但刀刃嵌入到了骨头里,根本拔不出来! 这畜生放弃唐鸳,比人脸还大的虎爪朝着蓝昭拍来。 但凡要是碰到,不死也得掉下一大块血肉。 唐鸳见状,予以配合,忍着腹部的疼痛跃向其后背,以手中匕首刺入其脖颈。 大量鲜血喷涌而出。 这种猛兽本就皮糙肉厚,短时间内难以将其彻底杀死,好在让蓝昭成功躲开了虎爪,而唐鸳自身则陷入到了危险当中。 正是如此,她才有机会让蛊虫通过伤口,钻入到这畜生的体内。 即便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蓝昭还是想趁热打铁,重新握住刀把同时拼尽全力拔出刀身。 蛊虫也在不断发挥着作用。 趁此机会,蓝昭再补上一刀,彻底将整个虎头砍落! 大量鲜血喷涌而出,而这九尺虎身与虎首完全分离。 唐鸳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看向蓝昭。 “真他娘的惊险啊……” 蓝昭实在想不通,水浒传里的武松,是怎么赤手空拳能打死这种猛兽的。 手上单单有刀还不够,若无唐鸳的蛊虫进行配合,怕是真得成为这畜生腹中的食物。 蓝昭弯下腰捡起虎首,模样着实狰狞至极。 “蓝玉那厮最喜欢这些玩意。” “正好,就拿虎首和虎皮给他尽尽孝心。”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蓝昭心底无比气愤。 取回一些战利品,正好能值回本钱。 察觉到蓝昭无从下手,唐鸳竟主动上去帮忙,轻而易举就割下了一张完整的虎皮。 蓝昭颇感惊讶:“大美人,你这手艺不错啊。” “虎皮在城中还值点钱,唐门子弟有时会进入山中打猎,杀死猛兽后则会取下兽皮前去售卖。”唐鸳解释道。 “等到了京城,本公子再赏你。” “那可就多谢公子了。” 唐鸳对着蓝昭温婉一笑,只是满身血腥的模样,与脸上的笑容格格不入。 恰在这时,不远处亮起火光,大批人手正在迅速奔来。 带队者,乃是蓝承阳。 看到蓝昭安然无恙,差点就直接哭了出来。 “世子!” 蓝昭倒也没怪他来的晚,毕竟地形过于复杂,找一条准确路线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行了,把虎首和虎皮拿着,早点离开这里吧。” 众人看到这副情形,皆是瞠目结舌。 蓝承阳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世子……这大虫是您杀的?” 此时此刻,蓝昭和唐鸳非常疲惫,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二人身上都是鲜血。 更何况,这地方也没其他人,何须多问? 蓝承阳咽了下口水。 自家世子,未免猛地令人发指…… 反正现在人多,蓝昭干脆让他们把整个虎身给抬回去打打牙祭。 这是明朝,不是后世,杀野兽,不犯法。 此时,众人看向蓝昭的目光当中,都带着一股异样神情。 在京城中臭名昭着的凉国公世子。 仅凭二人之力,便能在山中杀虎。 若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谁又会信…… 途中,蓝承阳禀报着山中的情况。 “世子,那些唐门之人大部分都被剿杀,小部分已经逃窜出去。” “皇孙已经苏醒,李誉正在贴身照料。” “还有一个意外情况,蜀王和四川都司指挥使都到了,全部都在山外等着您。” 蜀王? 蓝昭回忆了一下,豫王朱桂的同胞兄弟,还是自己的亲姐夫,蜀王朱椿! 为常人所不知的是,蓝玉其实还有个亲生女儿,早年间就嫁给了朱椿,而朱椿在就藩之后,便跟着他来到了成都生活。 多年未见,都快忘了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长什么模样。 可在这种时候,朱椿的出现,并不是一件好事。 蓝昭悄然叮嘱道:“承阳义兄,等会找到机会,你让咱们原来的人马保护好李誉和皇孙。” “千万千万,不能让他们俩落在蜀王手上。” “保不齐,蜀王是受了太子的指使前来发难!” 蓝承阳也想到这一点,所以他已经提前把李誉和朱允熥送回重庆府。 “这样一来,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第187章 给蓝昭一个台阶,他自然就会走下去 山外,数百名精锐甲士林立在此,而一辆王府马车就在前方等待。 四川都指挥使司的长官,指挥使彭兴在马车外卑躬屈膝,一同在此的还有重庆府卫所的沈焕。 “沈焕,你挺厉害啊,没有都司军令居然敢私自调兵,是想配合蓝昭造反吗!” 沈焕双腿弯曲,跪倒在地,颤颤巍巍道:“指挥使大人,末将绝无此等悖逆之心,是蓝昭手持太子金令,要求我等进攻唐门……” “哼哼,京师那边传来消息,说蓝昭是从天牢当中逃窜离京,还挟持了皇孙。” “你这次算是栽了,配合蓝昭这个贼子在山中掀起如此大战,戕害唐门之人!” “来人,将沈焕押入牢狱待审!” 彭兴一声令下,只是为了接替重庆卫所的指挥权。 否则放任自流,这家伙随时都有可能和蓝昭再次闹出动乱。 转头看向马车时,彭兴的脸色又变得何其谄媚。 “殿下,咱们只需在这等着,蓝昭已然插翅难逃!” 马车帘子被一名身着藩王蟒袍的年轻男子掀开。 从面相上看,与蓝昭相差无几,还颇具几分秀气。 朱椿不管是就藩之前还是就藩之后,向来都是采取与世无争的态度。 谈到蓝昭,清秀的脸颊浮现出些许怒意。 就在昨夜,有一名谍报人员来蜀王府报信,说是蓝昭身在重庆,是为了营救朱允熥。 朱椿二话不说,叫上都司的人,以及三百名王府甲士行军至此。 实际上,没有旨意支撑。 约莫半个时辰后,蓝昭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抬过来的虎首与虎身,着实把朱椿吓得脸色煞白。 他成日在蜀王府中舞文弄墨,又怎见过这般情形…… 不止是朱椿,一众都司之人都是愣在原地。 蓝昭看向朱椿,咧嘴笑道:“姐夫,算起来咱们有五六年没见了吧?” “休要在这里攀亲带故,给我拿下!” 说这话的,是都司指挥使彭兴。 朱椿冷眼看向他,疑问道:“本王有说过要拿下蓝昭么?” “可是……殿下,您不是说他是假冒太子谕令吗?” 彭兴有些摸不着头脑。 行军途中,朱椿对蓝昭的态度非常厌恶,让他误以为是要将其缉拿至成都,然后再交还给京师。 这份情报,也不是来自应天,而是燕王朱棣的谍报人员。 朱椿动手也是按照朱棣的意思,把他和朱允熥都留在成都府进行控制。 这就是朱棣手段的强悍之处。 相隔数千里,却能够在短时间内获悉情况,还能从中发挥着作用。 可惜,朱椿不会完全听话。 再者就是没有圣旨,朱椿不敢对蓝昭轻举妄动。 再者说,自己也是凉国公的女婿,但对蓝昭的厌恶非常真切。 豫王一案,至今都没有结果。 朱椿心里清楚,凶手定然就是眼前的小舅子。 “小昭,既然来了四川,就别急着回去。” “此案本王已经呈报京师,接下来该如何处置你,就得静静等着旨意了。” “不知本王的那个好皇孙去哪了?” 不久前,彭兴派人外出搜寻,但没能找到踪迹。 朱椿既然参与了此事,他也知道不管朱允熥是死是活,自己都要负点责任。 要是完全听朱棣的言语,那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 他要的,只是报了朱桂的血仇,不会傻到去刻意针对朱允熥。 问起来也只是想确定下侄儿的安危而已。 蓝昭坦然道:“山中纷乱,和皇孙走散之后,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呵呵……” 朱椿心神逐渐安宁,他不在乎朱允熥死不死,但别死在四川就好。 现在可以印证心中的猜想,朱允熥脱离险境,被蓝昭的人提前放在外面安置了。 “既然如此,那你更得和本王回成都了。” 朱椿看似和气,但眼眸里的那股杀意实在难以遮掩。 如今,蓝昭身边,只有蓝承阳和唐鸳二人。 在数千甲士面前闹腾,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蓝昭微笑道:“多谢蜀王好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朱椿提前准备好了另外一辆马车,让蓝昭三人上去过后,即刻启程前往成都。 …… 隔日,四川这边的情况,已经以文书形式呈送到了紫禁城。 朱家父子端坐在上书房中。 朱元璋脸色尚可,朱标脸色却是阴沉无比。 “标儿,蓝昭还是有些手段,允熥在他手上活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情上,咱还是信任蓝昭的,你反而进了牛角尖。” “现在怪异的是朱椿那小子,把蓝昭带去了成都府。” 朱元璋审视着文书上的内容,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对于蓝昭此举,不责,不怪,不罚,也不赏。 仅仅因为,朱允熥是他的亲孙子! 朱标哀叹一声。 “父皇,儿臣是担心他会把吕妃往死里整,那样的话允炆就没有机会了。” 朱元璋漠然道:“册立太孙,不过是咱一句话的事情,蓝昭还左右不了。” “知道咱为什么一直不闻不问吗?就是想看看蓝昭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现在来看,人家比起朝臣要忠诚的多,为了咱的孙子,不惜冒着‘乱臣贼子’的名声进行营救,还敢深入唐门腹地,这还不能说明他的忠心么?” 从表象来看,的确如此。 即便换做蓝玉,都只会看着朱允熥等死,而不会有任何动作。 朱标的脸色这才略有缓解。 “朱椿那小子,多半是为了朱桂的案子要为难蓝昭。” “标儿,如果你想保住吕妃和允炆,这无疑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咱知道,你还想挽回和蓝昭的关系,不妨就以你自己的名义拟一道旨意,借机升迁蓝昭。” “他是个很会考虑利弊的小贼娃子,给他一个台阶,他自然就会下来。” “回到京城之后,还会主动把吕妃闹出来的事情隐瞒住。” 朱元璋之所以要这么做,保护皇家名誉是一个因素。 更为重要的是陕甘一带又冒出了战事,而那里正好是蓝玉的封地! 这种时候,要是动蓝昭一根汗毛,蓝玉非得跳脚不可,于国而言实在得不偿失。 “那好,儿臣便擢升蓝昭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让他负责陕甘平叛的情报一事。” 第188章 辗转成都,蜀王朱椿发难 事情已经做到这种地步,继续对蓝昭发难,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 朝中文武百官的眼睛都在盯着呢。 蓝昭在四川那么拼命,难道是为了求得自身的荣华富贵吗? 在他们眼里,这次蓝昭算是把“仁义”二字给贯彻到了极致! 什么叫做仁义?无非是知恩图报! 太子妃常氏的养育之恩,太子朱标的赏识庇护之恩,而他却冒着被冠以重罪的风险,带着朱允熥奔波三千里。 凡事讲究论迹不论心。 从行迹上看,蓝昭此举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救之人,是你朱标的亲儿子,是你朱元璋的亲孙子! 这还不够对你朱家忠诚吗? 别说蓝昭在四川遇害,就算他返回京师被坐了冷板凳,都会有一大帮人为其打抱不平。 朱家父子又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 朱元璋感叹道:“怎么有种被蓝昭卖了,还要替他数钱的感觉?” “没办法,谁让他那么忠君仁义呢,这件事情终归是做的没瑕疵。”朱标露出一抹苦笑。 想尽办法围追堵截,硬是没能把蓝昭给拦下来。 这一次,连杀心都起了,还是被他完美规避过去。 朱元璋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标儿,圣旨你自己写吧,咱先回宫歇着。” 朱标起身恭敬行礼:“恭送父皇。” 重新坐在龙案之前,除去圣旨外,还另外写了一封私人书信。 圣旨内容,无非是夸赞蓝昭的行迹,然后再把他从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升到从三品的指挥同知。 书信当中,则是截然不同,有着一种低头示弱的意味。 也在恳求蓝昭,不要将此事扩大化。 书信与圣旨落成之后,朱标叫来专人护送,吩咐道:“八百里加急,尽快送到蓝昭手里,他现在人应该是在成都府。” “末将这就去办。” 随后,朱标又叫来蓝玉。 毕竟出了这档子事情,蓝玉脸色也并不好看,行礼过后一言不发。 “舅舅,陕甘一带的战报你应该看了,什么时候打算带兵平乱?” 朱标低头处理着政务,嘴里还不忘分心军务。 蓝玉淡淡道:“臣身体抱恙,无法出征,还望太子殿下能够体量。” “别在孤面前说这话,你八百年不带生一次病,又怎么会在这种节骨眼上身体抱恙?”朱标说。 “心病。” “那孤就替你好好治一治。” 朱标拿起之前写好的两份草稿,塞到了蓝玉手中。 “舅舅,圣旨已经送往成都府,这次无需你强行带走小昭,孤已令他从四川直接前往甘肃。” “到时你们可就真是上阵父子兵了。” “这样难道还治不好你的心病?” 蓝玉先是一愣,看清楚上面的字眼过后,笑容在脸上暴露无遗。 “哎呦!太子殿下,您怎么不早和臣说呀!” “臣等会就回家收拾行装,立马前往甘肃平乱!” “这一次,保证不会辜负太子与殿下的厚望!” 这老莽夫,态度立马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朱标也是哭笑不得。 作为君主,可以妥协,但绝不能认错。 朱标内心承认,自己这件事情做错了,给蓝家父子一个下台阶的机会,他们就必须接着。 本以为蓝玉祛除心病,就能够好好带兵,没想到他这种时候开始起劲。 “太子殿下,不是臣在抱怨,允熥是常妃的亲生骨肉,您此次做的确实残忍了些。” 朱标脸色一寒,厉声道:“够了!此事到此为止,无需再度提及!” “臣明白……” 蓝玉畏畏缩缩地低下头。 整个朝廷,他不怕任何人,就怕眼前的朱标和老态龙钟的朱元璋。 儿子的性命也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 蓝玉告退之时,不经意间冷眼看向朱标。 他也知道,朱家父子想册立太孙,而最佳人选是朱允炆。 蓝玉与一众淮西勋贵都不会愿意。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能彻底站在淮西派系身前的皇帝。 最好,能够玩弄于股掌之间。 …… 成都府,蜀王府。 初来乍到之时,蓝昭目光在院中四处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蜀王朱椿笑问道:“你是在找蜀王妃吧?” “我姐人呢?” 彼此对话之时,瞳孔里没有半点善意,那帮王府护卫都在直勾勾盯着蓝昭。 朱椿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端坐着。 “先别急着找她,不妨和本王说说,朱桂究竟是怎么死的。” “既然来了蜀王府,这件事情你就必须要有个交代。” “那可是本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朱椿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也是包藏心机之人。 此乃血仇,当初吊唁时没有机会发难,而现在蓝昭落到了自己手里,无论如何都得揭开这桩悬案。 蓝昭依旧保持原来的言辞。 “蜀王,这件事情连太子都不敢找我麻烦,你怎么还蹬鼻子上脸?” “三法司一直都在查,但就是没有证据指向不我。” “凭着你那点臆测,就想给本公子安个杀害皇亲的罪名,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朱椿突然起身,从护卫腰间拔出佩刀,架到了蓝昭的脖颈处。 “小子,这里不是京师,你那帮叔伯兄弟都帮不上忙。” “找不到证据没关系,本王大可直接杀了你,为死去的十三弟报仇。” “而你,只是我们朱家的一条狗!” 蓝昭抬起手,紧紧捏着刀背,眼神淡漠地看着朱椿,讥诮道:“你要是真敢动手,就不会把本公子带到蜀王府。” 气氛已然变得剑拔弩张。 面对众多王府护卫的威吓,蓝昭不但没有露怯,反而一把从朱椿手里夺过长刀。 将刀尖对准朱椿面门。 望着眼前的锋芒,朱椿不免有些紧张。 刹那之间,王府护卫拔刀出鞘,生怕蓝昭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朱椿,以唐保为首的唐门余孽,应该是你一直在幕后在支持对吧?” “这件事情,京师中的陛下和太子应当还没知晓,但要是声张出去的话,您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再者就是,你怎么知道本公子身在重庆府,还能第一时间带着大批人手进行截杀。” “是不是有另外一位藩王,也参与进来了?” 第189章 姐弟重逢,再一次对朱家藩王起杀心 面对质问,朱椿表面的神态仍是从容不迫,心脏却是猛地一抽。 “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警觉到如此地步!” “可不能把四哥给供出来,到时候谁都没的玩了。” “但这样杀了他,怕是会在朝廷里引起公愤,还是暂时软禁在王府当中,等到父皇的旨意抵达后再说吧。” 通过燕王朱棣的情报,朱椿知道了京师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这一次,连太子朱标都不愿意庇护蓝昭。 朱椿平日里喜好读书,很清楚其中利害。 现在不少人都盼着蓝昭早点死,却又十分忌惮他背后站着的那些人,而且他立下的功劳实实在在。 他们巴不得谁能出手,一刀把蓝昭劈成两半。 朱椿纵然反感蓝昭,但也绝对不做出头鸟,干脆写了份密奏,以八百里加急送到朱元璋面前。 现在只需等着回复就好。 至于蓝昭,在四川人生地不熟,身边又只有两个帮手,在蜀王府里翻不了天。 说起来还是自己的小舅子呢。 “大胆!把刀放下!” 王府护卫统领此时一声暴喝,将二人都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蓝昭猛地将刀刺入地面,他还没蠢到非得逞英雄不可。 落到人家手里,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无非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朱椿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蓝昭,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院子。 蓝昭三人,则被分别关进了一间厢房,门口还有王府护卫进行看守。 朱椿特地吩咐,若想逃走,格杀勿论。 蓝昭看似安然自得。 端坐在床边,微微垂着头,处于一言不发的状态。 “过了这么久,朱椿还要拿着朱桂出来说事,非得把我往死里整是吧?” “那好。” “既然你们那么讲究兄弟情谊,那到时候你们在地底下见了面,可得好好叙叙旧。” 杀心再起! 已经杀了一个朱家人,蓝昭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只是这家伙比起朱桂要难对付的多。 自身现在处处受制于人,在蜀王府还是被软禁的状态。 蓝昭沉思之际,房门被人推开。 门口的护卫毕恭毕敬道:“属下拜见蜀王妃。” “免礼,把门打开吧,我来送些吃食。”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 旋即房门被护卫打开,而蓝昭看到那张久违的面颊时,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姐……” “小昭……” 关上房门,女子紧紧把蓝昭拥入怀中,声音略显哽咽。 此人便是蓝玉的长女,蓝昭一母同胞的姐姐,蓝灵。 “嘶!” 蓝昭忽然痛呼一声,蓝灵急忙松开手,看到了他手臂上的血渍。 望着他这副憔悴狼狈模样,蓝灵再也忍不住泪水。 姐弟二人,数年未见。 这哪里还是记忆中那个白白净净的弟弟! 蓝灵放下餐盒,柔声抚慰道:“小昭,姐姐先去给你拿药,有什么事情等会再和我说。” “好。”蓝昭微微点头。 这大概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蓝灵十五岁就嫁给朱椿,迄今已有七年之久,在这期间姐弟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记忆仍然停留在少年之时。 约莫片刻过后,蓝灵带着几个侍女走了进来,为蓝昭处理好伤势。 只是,她的脸侧多了些许红印子。 蓝昭眼神一凛,问道:“姐,朱椿打你了?” “没有……他对我还不错。” 蓝灵语气很是生硬,但能见到亲弟弟,心里那也是真的开心。 古代女子地位普遍低下,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得忍受着在夫家的一切不公。 即便是这些药物,还是蓝灵求来的。 蓝昭上下打量着她。 依稀记得,出嫁之前,蓝灵体态匀称,是个标准的小美人。 当时找蓝玉提亲的公侯不在少数,但被朱元璋大笔一挥,与蜀王朱椿订婚。 蓝玉自然是乐意至极。 殊不知,这些年来,在蜀王府姐姐过的是什么日子。 朱椿看似是个翩翩君子,在藩王中的名声也还算不错,可他宁愿对青楼中的女子温情脉脉,却不愿对发妻有半点好脸色。 平日里非打即骂已是常事。 即便蓝灵没说,蓝昭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除了脸颊上的红印子,还有手臂上的淤青以及脖颈下的血痕。 等到侍女出去之后。 蓝昭阴沉着脸,把蓝灵的袖子和衣襟打开。 白皙胜雪的肌肤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蓝昭深深凝吸一口气。 要是可以,他真想现在就剁了朱椿。 “姐,这么长时间,你为何不对家里说,难道他连家书都不让你写吗?” 蓝灵整理好身上衣物,拉着蓝昭在床边坐下。 “朝中一直对父亲的风评不算好,让他知道我在蜀王这里受了委屈,多半又得去找皇帝陛下折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想给父亲惹麻烦。” “倒是你,怎么不好好在京师待着,跑来四川做什么,身上还有刀伤!” 蓝灵语气中有着责怪,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蓝昭对此却避而不谈,故意岔开话题,并且压低声音。 “姐姐,朱椿如此对你,真当我蓝家无人?” 言语之中,裹挟着极强杀气。 蓝灵生怕他又闹出什么动静来,连忙劝阻道:“小昭,姐姐这边你不用管,这几天我会想办法让蜀王放了你。” “别指望他大发善心,他巴不得早点弄死我呢。”蓝昭冷笑道。 “可我总得试一试!我就你一个亲弟弟!” “行了,别做无用之功,我就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走? 难不成还让朱椿休妻? 蓝灵露出一抹苦笑,无奈道:“姐姐怎么走得了啊。” “先听我说。” 蓝昭缓缓低下头,嘴唇贴近蓝灵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 在这之后,蓝灵美眸当中已是惊愕无比。 “你还真敢这么做?” 蓝昭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蓝灵。 不彻底弄死朱椿,自己就别想完好无损的离开蜀王府。 为今之计,只能依靠唐鸳的蛊术来搏一把了。 如果她能通过蛊虫,将蜀王朱椿变成活死人,事情可就好办的多。 “姐,朱椿对你这般恶毒,你不会还惦念着夫妻之情吧?” 第190章 伙同蛊师,侵袭蜀王府,意欲加害本王! 夫妻之情? 这个字眼,听起来非常可笑。 成婚七年以来,朱椿又何时讲过夫妻之情,蓝灵在这里只有无尽的屈辱。 一个从青楼接回来的妓女,都比她更像蜀王妃。 见蓝灵没有回答,蓝昭也猜准了她的心思。 “姐姐,你只需帮我传话即可,其他事情我来办。” 蓝灵最终还是点头答应,美眸中却稍显忧愁,问道:“可如果东窗事发,你岂不是毫无生机?”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也不可能待在这坐以待毙!”蓝昭神色果决。 与此同时。 一间书房当中,朱椿看着跪在眼前的唐保,淡淡问道:“你们唐门还剩下多少人?” “青壮年不足千人。” “还望殿下能够为我做主,诛杀蓝昭,诛杀唐鸳!” “只要能看见他们俩死,这辈子我将会以殿下马首是瞻!” 回想起唐家堡的那片火海,唐保就恨不得把蓝昭碎尸万段。 最让他气愤的是,唐鸳居然也选择背叛唐门。 朱椿轻描淡写道:“这件事情,本王可做不了主,但你要是能够出手杀了蓝昭,本王还能替你善后。 唐保又不是傻子。 如今,蓝昭和唐鸳都被软禁在蜀王府中,真想要他们死,朱椿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他并没有这样做,明摆着要借刀杀人。 “不敢动手就别那么多废话,早点收拢唐门剩下的人,本王会帮助你坐稳门主的位置。” “在这之后,好生为本王做事,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蜀王府的事情,也不要再继续参与下去。” 朱椿脸色已有不耐。 就藩以来,他一直都在和唐门部分弟子来往密切,唐保便是其中首脑,从中为其提供了不少便利。 唐保好心提醒道:“殿下,您要小心唐鸳,她的蛊术非常可怕。” “即便不杀了蓝昭,也应当先处理掉她,以免夜长梦多。” “杀她,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朱椿对此,另有打算。 从见到唐鸳的那一刻起,心里就有种耐不住的悸动。 比起外面那些妖艳贱货,更加具有韵味。 唐保想要她死,无非是担心门主的位置受到威胁。 朱椿微笑道:“本王做事,难道还要你来教不成?” “在下不敢……” “不过你说的也对,暂时让你先留在蜀王府吧,万一要是唐鸳发难,至少你还能进行解救。” 这时,蜀王妃蓝灵从门外走过,朱椿忽然开口叫住她。 蓝灵娇躯一僵,鼓起勇气走到朱椿面前,毕恭毕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灵儿,你和蓝昭都说了些什么?”朱椿问道。 “一些家常之事,还请殿下不要多虑。” 蓝灵听见这种称呼,只觉得恶心至极。 平日里,朱椿对自己百般折辱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谋害自己的亲弟弟。 朱椿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问道:“还疼吗?” “不疼……” 蓝灵身形刻意回避,这个举动让朱椿很是不满。 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得保持藩王的形象,否则又是一记耳光。 他盼着蓝玉早点倒台! 这样的话,就有机会向朱元璋提出休妻。 归根结底,二人没有丝毫感情基础,当初成婚也不过是父母之命。 朱椿收回手,冷冷道:“滚,别在本王面前碍眼。” “是……” 蓝灵已经习惯了这种喜怒无常的态度,只得缓缓转身离去。 走出书房门时,心中最后那点愧疚也荡然无存。 在此之前,她以送药的名义找过唐鸳,将蓝昭的言语一字不落的转达过去。 女儿唐婉还在凉国公府里,唐鸳无论如何都会站在蓝昭一边。 现在只需等到日落了。 …… 半夜三更,唐鸳端坐在床边,大量蛊虫从袖口处爬了出来。 通过门窗缝隙游动至室外,悄无声息地爬到那些王府护卫的身上。 不到片刻,便已经完成了对所有王府护卫的控制。 唐鸳走出房门,把蓝昭也放了出来。 “现在只剩下朱椿了,但你真的要将其变成活人傀儡么?” 蓝昭笑问道:“难道你做不到?” 与唐婉初次相逢时,那个小丫头凭着一己之力,就能利用蛊术控制整个村子的人。 作为唐门门主,唐鸳的手段应当更加强悍。 “对我来说,这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朱椿是蜀王。” “如果让外人发觉,乃为死罪!” 唐鸳担心的是这一点。 天下之中,能看穿蛊术的人不在少数,就连蓝昭身边那个小医师李誉都能有着遏制之法。 蓝昭心意已决,淡淡道:“无妨。” “那好,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唐鸳倒也果断,目光看向朱椿所在的卧房。 驱使大量蛊虫朝着那个位置爬去,但到了一定距离时,唐鸳脸色骤然大变。 蓝昭有所察觉,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雄黄粉,蛊虫接近不了。”唐鸳脸色一寒。 此时,唐保从中推门而出,笑意盈盈地看着唐鸳。 跟随在其身后的,便是朱椿。 “还好本王留了个心眼,把唐保带在身边,要不然还真着了你的道。” “蓝昭,知道为什么把你软禁在蜀王府嘛?知道为什么会允许你姐姐和你见面么?” “伙同蛊师,侵袭蜀王府,意欲加害本王。” “这个罪名,杀了你全家都足够了!” 话落,唐保的袖口也涌出大量蛊虫,重新钻入到了那些王府护卫的体内,以此来抵消唐鸳的蛊虫效果。 论起蛊术水平,二人相差无几。 唐鸳的额头渗出了些许汗珠。 “蓝昭,你最好想个办法先行逃走,我只能护住你和蓝承阳不被蛊虫侵袭。” “对上唐保,没有半点希望。” 唐鸳是在实话实说。 二人手段同出一门,弱点和缺陷都心知肚明。 蓝昭脚步微微挪动,看向不远处的蓝承阳。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要走,干脆直接杀了朱椿就是。” 这么做,风险性也是极大。 之前杀了豫王朱桂,朱家父子忍了,毕竟没有找出证据。 要是再杀一个,后果可想而知。 关键在于,身处绝境,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第191章 为弟杀夫!臣妾可是凉国公的女儿! 有唐鸳在身边,做到悄无声息且不留痕迹的杀人,难度不大。 眼前还挡着一个唐保,难度系数可就变太大了。 除去那些被控制的王府护卫以外,屋檐、房顶、地面,还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各类毒蛇。 任人看了都会头皮发麻。 蓝昭与朱椿,见到这一幕,各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川蜀之人,闻之唐门蛊术,则会脸色大变。 “蓝昭,不要怕,有我在。” 唐鸳眉眼低垂,拿起先前蓝昭所赠匕首,割开手臂血肉。 大量鲜血喷涌而出,顺着手掌滴落在地面上,而无论是蛊虫还是毒蛇,见到她的血宛若见到了宝。 唐保却是笑意盈盈道:“唐鸳,你能有多少血供它们吞食?” “为了你,老夫可是准备很是齐全。” “即便你能短暂控制它们,也难保蓝昭周全。” 朱椿倒是打算给蓝昭一个机会。 “只要你主动交代杀害豫王的证据,让本王对母妃有个交代,便可下令放你们离开蜀王府。” “在此之后,一别两宽。” “如何?” 事已至此,蓝昭冷冽道:“豫王,不是我杀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没有亲手杀豫王,而是指派他人前去动手。 说出这句话,实在问心无愧。 只是,不管做什么事情,蓝昭从未愧疚过。 朱椿逼着他主动坦白罪名,不是顾忌自己还是蓝玉的女婿。 唯独以此种方法,为弟弟朱桂报仇雪恨,才不会招致淮西集团的疯狂反扑。 证据确凿之下,谁还敢在朝堂上跳脚? 那才是找死! 蓝昭无奈一笑,抬眼直视朱椿。 “蜀王殿下,您可真执着。” 此话一出,朱椿脊背发凉,仅仅是看到了蓝昭那股极具杀意的眼神。 长期在温养之中的皇室宗亲。 在气势上,又岂会比得过心狠手辣的凉国公世子呢。 唐保护在朱椿身前,恭敬道:“殿下,您先回房,这里交给老夫便是。” “辛苦你了……” 朱椿不敢逗留,毅然决然走进屋内。 可在屋内,迎来的却是另外一种危险。 看向坐在床边的蓝灵,朱椿微微皱眉,厌恶道:“本王不是让你不要再穿素白袍服吗,丧气的很!” “是啊,臣妾这是为了殿下而穿。” 蓝灵那凉薄的嘴唇缓缓打开,略显瘦弱的身躯从床边站起。 朱椿还不明所以。 他之所以厌恶蓝灵,就是因为在应天初见之时,她也是一副素白长袍。 论起姿色,放在权贵子女当中,也是一等一的好。 偏偏是这身衣服,让他厌恶将近十年。 “殿下,这些年您不管怎么欺辱臣妾,臣妾只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臣妾之弟为救朱家皇孙远道而来,而你身为朱家人,不念及恩情,却与蛊术加害于他。” “此事,臣妾忍不得!” 听到这话,朱椿轻蔑一笑:“那你又能如何,你只不过是个贱妇!” “三天没打你,皮就痒了是吧?” “要不是你还是蜀王妃,本王今日非得让你和蓝昭一起去见阎王!” 蓝灵默不作声,只是一步步朝着朱椿走来。 房内昏暗无光,而天意使然,一道春雷划破成都府的夜空。 那一霎的雷霆敞亮充斥卧房。 朱椿清清楚楚地看见,蓝灵的手中攥着一根簪子! “贱妇!你想干什么!” 蓝灵依旧是默不作声,而朱椿只觉得咽喉有着一瞬的刺痛。 再想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 阵阵热流从咽喉处淌出,而蓝灵那一袭素白长袍上,却多了些许鲜血。 “殿下,臣妾是凉国公的女儿,打小便喜欢跟着弟弟舞刀弄枪。” “一直以来,在你面前,臣妾温婉怯懦,那是不想得罪朱家。” “今日,是你在自寻死路。” 蓝灵的言语中毫无情绪波动。 杀朱椿,对她来说就好像是随手刺死一个奴仆。 这位蜀王殿下的咽喉与后颈,有一处细小血洞,而他却只能倒在地上不断吐血。 蓝灵镇定自若地打开房门。 正在与唐鸳对峙的唐保,还以为是朱椿又走过来了,立即厉声道:“殿下,速速回房,以免这些蛇虫误伤了您!” 身后之人,没有回应。 还是同样的手法,但这次却是一根簪子贯穿头颅。 这一幕,连蓝昭都看呆了! 在他的记忆里,逢年过节家中杀牲畜,她都会害怕的避而远之。 为何今日跟变了个人似得! 唐保被一击毙命,身躯直直倒在地上,而被其控制的蛊虫和蛊蛇却在迅速消失生命力。 蛊物与蛊师性命相连。 只要蛊师身死,蛊虫则会知道宿主已经死亡,以后它们也没有了血肉来源,会在短时间内化作死物。 果不其然,那些王府护卫的控制权,重新被唐鸳夺走。 至于那些蛊蛇,全部在地上翻着肚白。 蓝昭连忙走近,蓝灵却是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 “小昭……” 哽咽哭泣之声响起,久违的身躯也在剧烈颤抖,但手里还是死死攥着那根簪子。 蓝昭往前看去,朱椿倒在血泊当中,眼珠子瞪得老大。 但是,还没有断气。 此刻又是一道春雷打响,蓝灵愈发恐惧。 她至今仍是惧怕杀活物。 今日动手,只因蓝昭陷入生死之际,而她无法忍受蜀王朱椿对其弟的迫害! 因此,杀夫! 若是没有此事,她这辈子都会守住纯贞之道。 偏偏事与愿违…… 蓝昭温柔地抚摸着蓝灵的后背,轻声道:“姐,别怕,我还在呢。” “姐姐给你惹麻烦了,对不住。” 蓝灵很清楚,杀死蜀王朱椿的后果。 人已经死了,永远都无法挽回。 不过,蓝昭已经想到补救之法,他松开手看向唐鸳。 “大美人,你有办法吗?” 唐鸳微微点头,将一只特殊蛊虫驱使出来,钻入到朱椿脖颈处的那颗血洞当中。 顺着经脉,径直入脑。 “人之神思,在脑不在心。” “以蛊虫控制大脑,便可将其完全变成一具活死人。” “在外人来看,他还活着,但已经变成了傀儡。” 唐鸳对自身蛊术非常自信,绝对能保证蛊术控制不被中断。 前提是别被人看出来。 第192章 那世子岂不是得叫我丈母娘了? 咽喉被贯穿,朱椿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样多多少少会与真正的活人不同。 想到这里,唐鸳苦笑着看向蓝昭。 “我怕是无法跟你返回京师了,如果长时间离开,蛊虫可能会无法控制。” “到时候,朱椿的死就会败露,你我皆会有灭顶之灾。” “若是唐婉想与我团聚,就劳烦世子能够派人护送至成都,我母女二人定会终生对世子感恩戴德,反之就劳烦世子多操些心了,也恳求你不要过于为难她。” 相识以来,这是唐鸳头次对蓝昭用上尊称,也是在表明忠诚的态度。 眼下的情况,只能如此。 蓝昭眸中稍有不舍,他需要蛊师为自己做一些事情。 这次,唐鸳算是帮了大忙,蓝昭又岂会继续对其进行算计。 做人终归还是要有些底线,无仁无义则无人相帮。 “那好,返京之后,我会让唐婉来见你,但也请你让她待一阵就返回凉国公府,我需要她。” 需要? 唐鸳似乎有些误会了,心中正在猜测,莫非流落多年的女儿,已经被这公子哥所荼毒? 仔细想想,那倒也罢了。 自己当初不也是十六岁成婚,可惜丈夫死的太早。 蓝昭在正经事上从不浮夸,应当也不会亏待女儿。 唐鸳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随后释怀笑道:“那世子岂不是得叫我一声丈母娘?” “……” 蓝家姐弟同时沉默无言。 本来充斥肃杀之气的氛围,刹那间就变得有些滑稽。 蓝昭没好气道:“大美人,你瞎说什么呢,那小丫头才多大,而且刚把她带回凉国公府,我就被下狱了!” “我刚刚的意思是,我需要你们母女俩的蛊术!” “既然你无法进京,那就只能把唐婉留在身边,必要时能起到大作用。” “而且!” “本公子不喜欢玩蛇虫鼠蚁的女人!” 闻听此言,唐鸳面露尴尬。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误会世子还望见谅。” 从内心上讲,要不是真的讨厌那些虫子,真不介意多个暖床丫鬟。 身处大明,多几个女人又不犯法,怕个球! 蓝灵在一旁听着,忽然开口问道:“敢问唐前辈,能否将蛊虫交予我手控制?” “这样一来,你既可与小昭返京,又能毫无后顾之忧。” “而且,我更了解朱椿的日常起居,在外人面前能够控制的更加完美。” 这下蓝昭不乐意了,诧异道:“姐,你不和我返京?” “你又不是小孩子,我还身为蜀王妃,孤身与你返京,让外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蓝灵一语中的,也透露出了与蓝昭相似的心机城府。 “有姐姐在蜀王府,以蛊虫控制朱椿,这个藩王实际上就是你。” “姐姐会对朱椿有异心,但绝不会对你有异心。” “你我之间,一母同胞,血浓于水!” 话是这么说,但想学会蛊术,实在有些难度。 而且,应天与成都路途遥远,自己也不可能隔一阵子就奔波数千里,亲人之间再想相见也就难了。 蓝灵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抚摸着蓝昭的脑袋,只不过现在需要微微掂着脚。 “你都已经成婚了,莫不是还想像小时候那样,让我和表姐轮着抱你睡觉?” 蓝昭脸色微红,这是在除蓝灵外的女人面前,从未有过的表现。 “那好吧,就得看她愿不愿意教你了。” 在这件事情上,蓝灵选择为弟弟让步。 而且,多年以来,在蜀王府受尽委屈,也是时候该找回来了! 唐鸳爽快道:“没什么不愿意的,用蛊虫控制一个人,的确只需要蛊术的入门水准,教你两三天,你应当就能熟络。” “那对我姐姐身体有没有不利影响?”蓝昭问道。 “好几年前,我就对唐门蛊术进行过改良,以牲畜血肉就能够饲养喂食,无需伤人伤己。” 这么做的目的,也是想给唐门之人积攒点阴德。 “当然,以人之血肉喂食,效果会更加强力,但一具尸身也就足够了。” 唐鸳意有所指,目光转向地上的唐保尸体。 蓝昭没有意见。 要不是这老混账在山中反扑,哪至于被逼的从山崖求生,还差点死在老虎嘴里! 至于那些被控制的王府护卫以及奴仆,等蓝灵学会蛊术之后,再将他们体内的蛊虫收回,则无需担心会被泄密。 当然,蜀王府中的暗卫,也被一口气全部用蛊虫控制了。 蓝昭手上,还有着姚广孝先前所赠送的暗卫名单。 以名字来排查,能够对得上号。 将唐保尸体存放在王府密室后,蓝昭顿感疲惫,随便找了间房间睡下。 王府之事,还有着蓝承阳代为协助。 唐鸳则在教授蓝灵蛊术,并将随身所携带的蛊术秘籍交予其手。 恍然间,天色已经显现出鱼肚白。 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后,唐鸳亦是困倦不已,但刚躺倒床上,身躯却是一阵阵的刺痛。 额头渐渐渗出些许汗珠。 “怎么回事……蛊虫为何有些难以控制?” 技艺绝顶的蛊师,向来都是以自身豢养蛊虫,唐鸳也不例外。 她的体内,光是不同效果的蛊虫就接近三十种。 最要命的是,此刻最难压制的蛊虫,居然还是情蛊! 蛊虫如果反噬宿主自身,其作用也会影响宿主。 情蛊,在普遍认知当中,是能让对方死心塌地爱上施蛊者的蛊虫,但实际上效果另有说法。 身躯的疼痛感逐渐被一股燥热所替代。 自主意识正在飞快流逝,而唐鸳接下来的举动,便是被情蛊所促使的本能欲念! 唐鸳推开房门,直奔蓝昭所在的厢房而去。 蓝昭尚在熟睡,只感觉一具柔软身躯压在自己身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差点没把魂给吓出去。 “卧槽!” 唐鸳此刻跟疯了一样,不断撕扯着蓝昭身上的衣物。 想要反抗,这娘们却摁住他的双手,说起话来语气十分急促且焦躁。 “不要挣扎!帮我解蛊!” 蓝昭一脸懵逼。 “怎么解蛊?” 唐鸳没有回答,而接下来眼前的一幕却让这位公子哥猝不及防…… 第193章 圣旨到!擢升锦衣卫指挥同知,从三品! 清晨时分,天色从鱼肚白已经变得彻底明亮。 蓝灵亲自从厨房做好餐食,准备端到蓝昭房内,好让他醒来垫垫肚子。 刚走近门口,里面的声音却是让她面红耳赤。 “这小子!不是说不喜欢玩虫子的女人吗!口是心非……” 蓝灵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端着餐食转身离开。 要是闯进去,把他给吓坏了,没准蓝家就真绝后了! 约莫片刻钟头过后,房内已然是攻守易形。 唐鸳那张绝美脸蛋上尽显媚态,嘴里还在微微喘着气。 瞳孔中虽说恢复了正常神智,但疲惫更甚。 蓝昭躺在身边,也是一脸的怀疑人生。 唐鸳看到他这副表情,满是不爽道:“瞧你那脸色,到底是你吃亏还是我吃亏啊?” “这不是吃不吃亏的事,你要是个正常女人也就罢了。” “年纪虽然大了点,好歹长相身姿也是上佳。” “但你偏偏是个蛊师……万一要是虫子钻到我体内,想想都膈应!” 唐鸳冷笑两声。 “膈应?一个时辰下来,我还真没见到你膈应过!” “但你放心,在我没有自愿释放蛊虫的情况下,没有一个蛊虫会从我体内跑出来!” “你要真觉得膈应,那我们俩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话落,唐鸳拿起衣物,穿好打算离开房间。 蓝昭还很不服气道:“那你怎么还要我帮你解情蛊?” “那是身体过于疲惫,情蛊难以压制,反作用于我自身的结果!”唐鸳冷冷道。 “哦……” 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唐鸳刚刚系好衣带,正准备起身离开时,而衣带再度被蓝昭那灵活的手指解开。 “我这个人从来都是有仇必报。” “欺负本公子一个时辰,拍拍屁股就想走,这未必也太简单了吧?” 欺负?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半个时辰前,情蛊就已经解开,是他一发不可收拾! 唐鸳刚想开口论理,顿感眼前一黑,心中幽怨无比。 “得!衣服又白穿了!” …… 房门被打开时,已经是午时。 蓝昭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厨房看看有没有垫肚子的食物。 顺便吩咐蓝承阳,去重庆府把朱允熥他们接过来。 过几天一起返回应天府。 至于唐鸳,更加疲惫,连床都下不了。 临走之时,蓝承阳还不忘打趣道:“世子,您可真猛!” “滚!”蓝昭笑骂了一句。 “不是兄弟说你,家里还有一个小丫头呢,到时候你到底是她后爹还是她的世子爷?” 小丫头,自然指的是唐婉。 “……” 蓝昭砸吧着嘴,这个问题还真没来得及考虑。 当接盘侠?不存在的! 蓝昭随即岔开话题,催促道:“赶紧去把允熥接过来,再磨叽一句,小心我把你逛青楼的事告诉嫂子!” “还不是你带我去的……”蓝承阳一脸幽怨。 “那嫂子敢找我麻烦不?” “我马上去!” 蓝承阳的妻管严心理被拿捏,只留下了一道落荒而逃的背影。 次日,朱允熥便被安然接了过来。 体内蛊毒尽数拔除,再无性命之忧。 当看到唐鸳时,还略感诧异:“这个坏女人怎么还跟着?” 唐鸳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小子,你说什么呢?信不信老娘再给你下蛊?” 蓝昭捏着朱允熥的脸蛋,纠正道:“什么坏女人,这是你表舅娘,还救了你的命,堂堂皇孙连礼仪都忘了?” “表舅娘?!我到底有几个表舅娘?” 面对朱允熥的疑问,蓝昭掰着手指,一本正经道:“有名分的是两个,没名分的四个。” “以后记住了,别张口就坏女人,叫唐鸳舅娘!” “要不然,她抽你,我拦不住!” 川渝女人的脾气,实在是有口皆碑,与江南女人形成鲜明对比。 朱允熥立马乖巧道:“唐鸳舅娘!” “这还差不多。” 唐鸳转而瞪了眼蓝昭,细声嘀咕:“还没进门呢,就敢让皇孙这么叫?” “迟早的事。”蓝昭理直气壮道。 等到独处之时,那副火爆样子已经烟消云散。 “在别人面前耍耍性子可以,本公子喜欢温顺听话点的,懂了吗?” 纵然唐鸳已有三十六的年纪,羞愤起来比起少女更加动人。 怪不得后世都喜欢少妇呢! 争取主动地位,在蓝昭这里只能败下阵来,最终不得不屈服于煌煌之威。 接下来的三天里,除去陪蓝昭的时间,唐鸳一直都在细心教导蓝灵蛊术,并且以唐门技艺将朱椿尸身的咽喉修补好。 顺便,还将其内脏改为彻底的傀儡形质,这样更方便于操控。 傀儡制造也属于唐门机关术的一种,配合蛊术进行运用,效果极佳。 在蓝灵彻底掌握蛊术之后,蓝昭一行人等便打算离开蜀地,返回应天。 姐弟相见,本就艰难,蓝灵设下酒宴送行之时,一队从京师而来的人马来到蜀王府院中。 “太子禁军统领、锦衣卫指挥使佥事蓝昭接旨!” 带队之人,乃是羽林卫指挥佥事,以前在紫禁城中有过几次谋面。 蓝昭率众跪拜接旨,蓝灵则娴熟操控蜀王朱椿一同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臣必出于孝悌之门,尔父凉国公蓝玉为国屡立战功,今尔为救吾孙不惜奔波三千里入蜀,赤诚忠贞之意,朕已得天听,念尔与尔父劳苦功高,擢升尔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兼领太子禁军统领,并赐持太子府金令。蓝卿见旨无需返京,率部众可直入兰州府,与尔父所部汇合,全权负责当地平叛战时情报一事,钦此!” “臣蓝昭,领旨!” 蓝昭双手接下圣旨,起身之后,对方又递交来一封书信。 “蓝大人,这是太子殿下嘱托末将交给您的书信,还请验收。” “哦。” 蓝昭神色淡漠,对待圣旨还有几分敬意,书信则是随手拿过揣进袖子。 按照圣旨上的口吻,绝对也是出自朱标之手,老朱下旨最喜欢下白话文。 一听便可辨别。 至于书信,猜都能猜到是什么内容。 打发走羽林卫后,蓝昭回到厢房,独自拆开书信。 其中言辞无比恳切,但说来说去也就一句话。 “还望吾弟小昭能够体谅表兄苦衷,空闲之余望能将允熥派专人护送回京,日后等吾弟凯旋,孤必设下家宴款待!” 第194章 既身为皇孙,就别跟个怂包软蛋一样 字里行间,情真意切。 蓝昭只觉得浑身发麻,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冷笑。 “嘴上说的好听,一口一个吾弟,先前不是还骂本公子是乱臣贼子么?” 当然,这些都是其次,重点在于要把朱允熥送回应天。 蓝昭身边倒是不缺人手,但他并不愿意这样做,便拿着书信再度来到院中。 “允熥,收拾好行装,等会我就派人把你送回应天。” 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想法。 在老朱和朱标眼里,朱允熥自幼丧母,懦弱无刚,不堪大用。 多年以来,算是被吕妃给养废了,否则也不至于略过他,直接考虑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如果朱允熥真想回去,蓝昭也不可能拦着。 在这之后,就得用其他方法进行控制了。 从朱标的表现来看,其实打心底也不愿意让朱允熥回京。 如果真想接回亲儿子,就会直接在圣旨当中说明,而不是额外写一封密信。 蓝昭不禁替这外甥感觉到些许悲哀。 连最亲的父亲都在算计他。 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会进行偏袒保护。 朱允熥性子的确有些软弱,但那也是长期遭受到的刻意打压,但绝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孩。 “表舅,我不想回去!” 朱允熥毅然决然地说出这句话。 蓝昭眼睛微眯,故意厉声道:“你不回去还能去哪?” “表舅不是要去兰州府一带平叛嘛,我可不可以跟着你……” 此刻,朱允熥还是有些畏畏缩缩。 蓝昭态度更加严厉,呵斥道:“什么可不可以,想跟着就跟着,别跟个怂包软蛋一样,又没人拴着你的手脚。” “以后把你那性子改一改,你爹是太子,你爷爷是皇帝。” “即便捅破了天,谁能拿你怎么样?” 朱允熥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可当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众人感觉有点不大对劲,这特喵的是想把朱允熥也给带到战场上去啊! 李誉急忙上前劝说:“世子,您千万要慎重,皇孙病体初愈,应当静养才行,万万不可让他冒刀兵之险!” “是我逼着他去的嘛?”蓝昭笑眯眯道。 “李叔叔,不必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现在已无大碍。” 朱允熥眼神坚毅,显然下定了决心。 “许久以来,我一直都待在紫禁城中,从未真正审视过这座大明天下。” 没有明确旨意,只有一封书信。 朱允熥还真就壮着胆子,来忤逆一次所谓的君父。 蓝昭在中间,只起到了引导作用,他就是要让朱允熥认清自己的位置。 算起来,朱雄英夭折之后,朱允熥才是实打实的嫡长子。 朱允炆年纪虽长一岁,但也是吕妃被扶正之后的后来者。 “那好,所有人无需返京,准备车马,直奔兰州府!” 此事已然决定。 在用完蓝灵准备的送行宴之后,蓝昭等人正式出蜀。 —— 三日之后,一封家书送到了太子府。 朱标刚刚结束与大臣之间的商议,门外的太监便呈上家书。 “嗯?” 朱标颇感惊讶,在臣子的注视下拆开书信。 跃然出现在眼前的,乃是朱允熥亲笔所书。 作为父亲,又怎么会连儿子的笔迹都认不出来。 等到他放下家书,旁边的詹徽好奇问道:“太子殿下,这是谁送来的书信啊?” “允熥。”朱标面带笑意。 “按照日子推算,应该是快到京了,要臣等出去迎接一下嘛?” “不必,他和小昭去兰州府了。” 此话一出,众臣皆惊。 詹徽面露怒色,俨然一副焦急模样。 “不是让他早点把皇孙给送回来吗!他怎么把皇孙带去兰州了!” 朱标开口解释道:“不是他想带,是允熥不愿意回来,非得跟着小昭去见识一番。” “也好,待在紫禁城成日面对那些圣贤书,着实是不堪大用。” “就让他体会下西北的民生疾苦与战争残酷,以后才能够成大事。” 一众大臣只得面面相觑。 换做别人,敢带着朱允熥前往兵戈之地,那绝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件事情放在蓝昭身上,却没有丝毫违和感。 只有他,能做出此等行迹。 谁都不知道蓝昭打的是什么主意。 朱标也在猜测,按照朱允熥的性子,见到自己那封书信后,肯定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 此去蜀地,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朱标反而没那么担心。 朱允熥在蓝昭身边,一时半会不会返京,东宫也能够安宁一阵子。 要不然还是会担心吕妃会下毒手。 詹徽嘴里还在训斥着蓝昭的不是,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这小子手段真是高明,把皇孙裹挟在身边,太子和陛下就不会继续对他发难。” “而且,还能把皇孙拉到战场上历练一番,最起码也能混点军功,增加在太孙位上的竞争能力。” “最好是趁着此次机会,把皇孙的懦弱性子改掉!” 这消息很快传遍朝野,那帮淮西勋贵已经巴不得把蓝昭当个宝贝供着。 一次又一次的带来惊喜! 家中的徐妙清听说夫君安然无事,久久牵挂的心情终于变得松懈下来。 朱元璋更加没有怪罪,他最想的就是让朱家子孙,都能够去战场历练。 成天读那些破书,都怕给读成书呆子! 蓝昭等人启程后,直出四川进入陕西,进入陕西后秘密来到西安府。 也就是秦王朱樉的就藩之地,但却没有去秦王府。 在城中找家客栈住下,蓝昭把朱允熥给扔进了蓝承阳的屋子。 “晚上别来找我,知道不?” 朱允熥年纪尚小,但也明白男女之事,噘着嘴道:“我才不去呢。” 另一间客房内,唐鸳端庄地坐在床边。 进入陕西之前,实在找不到机会。 蓝昭打开门时,便是一副猴急的样子。 唐鸳面色娇红,白皙的手掌放在蓝昭的胸膛前。 “奔波这么久,你是一点都不觉得累?” 蓝昭却是极其不老实。 在路上憋了好几天,终归是找到了机会。 这就叫做,在最猛的年纪遇到了最猛的你! 第195章 再临西安府,郊野之中偶遇秦王 约莫半个时辰后,被褥下的唐鸳有气无力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我现在都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想要我的蛊术,还是只想贪恋我的身体。” 细细回想,这些年来,十六岁成婚,二十岁生女,二十一岁丧夫,在唐门当了十五年寡妇。 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皆是难以入眼。 从最开始,压根就没瞧上蓝昭这个二世祖,奈何当时情蛊难以压制,跟他歪打正着…… 面对唐鸳提出的疑问,蓝昭坦然给出回答。 “先前想招揽你,的确是为了蛊术,哪成想你强行玷污了本公子的清白。” “那好吧,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将你收入麾下。” “但其实还有一样东西我惦记着呢。” 唐鸳娇嗔了他一眼,轻声细语道:“反正整个人都是你的了,想要什么就说吧。” “唐门机关术。”蓝昭说。 唐门机关,闻名遐迩,但重点不在于机关有多么厉害,而是其中的制造原理与锻造工艺。 从成都府前往兰州府,如果不从西安府经过,选择其他路线的话,会节省几天时间。 蓝昭却偏偏要经过西安府,还不让秦王朱樉知晓。 旁人认为,可能是为了安置在西安的四座工坊,意图从中谋利。 实际不然。 那些工坊早已正常运转,由蓝家心腹在看管,定期会往应天府送去大批钱财。 蓝昭是为了那座还是雏形阶段的军工厂。 一直以来,都在为锻造工艺所纠结。 自己能够独立画成后世的枪械图纸,可锻造工艺跟不上图纸水平。 进攻唐家堡期间,蓝昭发现了那些在山中埋藏的机关。 从制作原理,到锻造工艺都十分巧妙。 虽说赶不上后世的工艺水平,但最起码符合最低标准。 唐鸳也是满心疑惑,机关术过于繁杂,可比蛊术难学多了,蓝昭怎么惦记上这门技艺了? 这又不是在床上打架,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辰就能搞定。 “大美人,咱俩现在歇着吧,明日陪你出去转转,正好领略一下长安城的风光。” 话音刚落,耳侧就传来蓝昭的微微鼾声。 唐鸳气得直翻眼珠子,只能自己先去把身子给洗干净,再回到蓝昭身侧休息。 次日一大早,见到蓝昭和唐鸳要离开客栈。 蓝承阳追上后问道:“世子,听说义父他们都到了兰州府,咱们还要继续在西安府逗留吗?” “没了我这个锦衣卫指挥同知,当地锦衣卫卫所就干不了事了?”蓝昭反问道。 “可咱们也算是有军务在身啊……” “大明缺了谁都能转,在四川就累的要死,让兄弟们都好好歇两天吧,我要和你嫂子忙古墓的事情。” 古墓? 蓝承阳明白了,当初来到西安府,古墓一事就是他和蓝昭亲手所办,旋即不再多问。 只不过,嫂子的称呼有点奇怪…… 按照辈分来说,不应该叫做弟妹么? 蓝承阳一时之间思绪无法捋顺,脑子都快冒烟了! 唐鸳听到蓝昭这样说,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二人随后来到一处衣裳铺,唐鸳好奇问道:“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身上的唐门服饰老气横秋,在外行走太过惹眼,而且实在拉低你的美感。” 蓝昭指向几件绫罗袍服,出手很是阔气。 人靠衣装马靠鞍,唐鸳在铺中换上衣服过后,的确更加让人赏心悦目。 以前的穿着,实在像个农村土妇! 要是让蓝玉看见了,还以为自己品味低到饥不择食呢。 打扮一番之后,从身姿到相貌,确确实实与二十出头的女子无异,眉眼当中还夹带着那股成熟风韵。 要不是得办正事,蓝昭还真想拉着她回一趟客栈! 走出衣裳店之后,唐鸳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上马。”蓝昭说。 二人共乘一马,飞速离开城区,来到了一处郊野之地。 附近杳无人烟,正当蓝昭打算前往古墓时,居然有着大批人马涌了过来。 从他们身上的装饰来看,好像是秦王府的人。 蓝昭微微皱眉。 莫非这次还被朱樉给发觉了? “本王还以为看走眼了呢,果然是你,蓝昭兄弟!” 朱樉亦是策马而来,见到蓝昭之后很是欢喜。 蓝昭则是不满道:“你跟踪我?” “本王哪会做这种事情,刚好在附近春猎,看到你经过便来打声招呼嘛。”朱樉笑道。 身后的随从手上还捏着野兔。 蓝昭也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朱樉,得先把他给支开。 朱樉的目光却在唐鸳身上,惊奇道:“蓝昭兄弟,这位是?” “怎么?你也想像朱桂那样断子绝孙?”蓝昭毫不客气道。 朱樉双腿一寒。 他可没那么大胆子,对蓝昭身边的女人起觊觎之心,只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艳福不断。 朱樉命人就地支起一张桌子,倒上茶水。 “小昭,既然来了,正好咱们哥俩叙叙旧。” “这次你在四川闹得动静不可小啊,调动一个卫所的兵力猛攻唐门。” “还真把皇孙给救下来了,佩服佩服!” 场面中的客套话还是要讲,而且朱樉也很好奇,自己那几个侄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最期盼的就是朱允熥这一辈人全部死绝。 最好,朱标生一个死一个! 按照辈分排序,太子没有子嗣,即便顺利继位,驾崩之后就得兄终弟及。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写在皇明祖训里的规矩。 蓝昭猜到了他的心思,笑呵呵道:“秦王殿下,您还是别打歪心思了,允熥是我的亲外甥。” “他出了事,我自当会全力营救。” “至于这次来西安府,不过是顺路而已,兰州一带有战事,我奉旨前去协战!” 西北战事,朱樉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但让他感觉很意外的是,这次自家大哥居然让蓝家父子齐齐上阵,难道真不怕他们功高盖主? “如果秦王没什么事的话,那今日之聚就此结束,我还有事情要办。” 面对朱家藩王,蓝昭只是略行礼数,一点都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朱樉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先别急,正好你来了,原本我还打算派人去京师请你,四座工坊出了点问题。” 第196章 藩王之中,名声最臭者莫过于朱樉 西安府的四座工坊产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来源。 出了问题,蓝昭也会肉疼。 朱樉面色凝重,缓缓开口道:“不久之前,你派来掌管产业的人里出现了内鬼,水泥和肥皂的配方被泄露了出去。” “现在陕西的市面上,出现了不少竞争对手,本王也让官府前去遏制,但成效甚微。” “这件事情,本王是在尽力,但问题根源还是因你识人不明。” 配方泄露? 当时安置产业时,蓝昭和蓝承阳做了周密安排,掌管配方的人就那么几个,还都是以前蓝玉的心腹,绝对值得信任。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不但会影响自身利益,还会让朱樉产生动摇。 话早就说的明明白白,等到了年底必须要给秦王府一笔分红。 这笔钱如果拿不出来,就得从凉国公府里支取,不利于长期的产业发展。 蓝昭淡然道:“敢和本公子抢生意,那帮人多半也大有来头吧?” “是山西的晋商,老三的人。”朱樉说。 “晋王?” “没错,你没去太原找他,这家伙心里憋屈的很,但本王和他作为兄弟又不好撕破脸皮,所以……” 朱樉的鬼心眼昭然若揭。 自己不想得罪人,把脏事交给蓝昭来办。 蓝昭笑呵呵道:“反正你们是自家兄弟嘛,分点钱给他也无所谓,这件事情干脆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年底本王要拿到属于秦王府的三成分红。” “如果你是这般态度,本王也就不管了,但银子必须如数到位!” 为了布置四座工坊,秦王府可谓是大出血,朱樉因此过了好一阵苦日子。 再让他退步妥协,绝无可能。 平日里,秦王和晋王的关系是不错,还没到真正穿一条裤子份上。 四座工坊受到影响,那就是动辄几千两的银子流失出去,一年下来怕是得有几万两白银进入晋王府。 朱樉又怎么会忍气吞声? 蓝昭更不会愿意拿凉国公府的钱来补足亏空。 最麻烦的点在于,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晋王也非常清楚,而且逐燕王朱棣离京时,他也出了不少力气。 两边都不能得罪,事情一下子就变得麻烦起来。 看到蓝昭皱着眉头,朱樉转而又和气笑道:“小昭,太子把你当做亲弟弟看待,本王又何尝不是呢?” “这件事情也好办,先把你的那帮内鬼给揪出来。” “然后,带着你的人,杀了那批晋商!” 如果说,藩王之中,谁的名声最臭,定是朱樉无疑。 当初朱元璋气得险些废了他的王位,还是朱标从中调和,才能让他继续在西安就藩。 由此可见,朱樉手段不差,只是不愿意把蓝昭这位财神爷得罪太死。 现在也提出了解决办法。 蓝昭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秦王,内鬼我来揪,要杀人的话,你自己想办法。” “得罪晋王的事情,我不干!” 蓝昭彻底表明态度。 既然是维护彼此利益,那就不能单单是一人费心出力。 朱樉是真怕事情闹大,然后捅到紫禁城里,万一老朱因此震怒,没准王位还真就不保了。 这下,轮到朱樉犯难了。 蓝昭莞尔一笑,神情很是阴险。 “解决麻烦何须动刀,秦王不妨和布政司衙门说一声,控制石灰矿和铁矿石,无非就是多花点钱的事情。” “让布政司衙门抬高两种矿石的价格,由四座工坊的名义以空头银票购入。” “在这之后,再让布政司衙门压下价格,以正常市价购入,这样的话对上对下都能够交代。” “我们的利益即不会受损,又能维持在陕西的垄断地位。” 朱樉顿时眼眸明亮,他一直都没有想到能这么做! 物以稀为贵,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 布政司衙门完全可以自主决定价格,哪怕抬到十两银子一斤矿,秦王府都能想办法把原材料送到四座工坊。 而那帮晋商就无法在陕西立足! 这么做,的确是罔顾国法,但至少不用见血。 晋王朱棡那边,蓝昭会进行另外的安抚,人家无非也是想赚点钱嘛。 朱樉问道:“那配方就不管了吗?” “水泥配方本来就需要优化,过阵子就没了竞争力。” “肥皂的商业群体,是面对穷苦百姓,成本低,利润小,全靠数量来赚钱,配方根本没有必要藏。” “至于内鬼,还是得揪!” 蓝昭最忌讳的是身边出现叛徒。 朱樉立马变得喜笑颜开,说道:“本王立即返回王府,就按照你说的来办。” “那我也就告辞了。”蓝昭说。 “等等,小昭,你打算带着这位美人去哪?” “你管得着么?” 蓝昭与唐鸳再度翻身上马,二话不说便消失在了朱樉的视野里。 在这荒郊野岭,又逢盛春时节。 朱樉猜测,这小子肯定是想带着美人踏青,然后在这地方来施展他的淫威。 嗯!一定是这样! 朱樉没有逗留,迅速带着所有人手返回秦王府。 蓝昭二人也来到了古墓当中。 借着四座工坊的名义,已经将大量铁矿购入其中,已经有不少人手在其中干活。 负责军工厂之人,也是蓝玉的义子,蓝奉。 曾经在应天见过几面,为人较为老实可靠,见到蓝昭亲自前来,连忙上前行李。 “属下参见世子!” “不必多礼,起来吧,先说说这边的情况。” 蓝奉从仓库中,拿出了一把铁器,与后世的手枪很是相似,但处于十分粗劣的程度。 这是按照图纸进行制作的样品,可以击发,炸膛率却高的吓人。 有几个劳工,还被此物给炸断了手,无法真正运用到实战当中。 蓝昭接过之后递给了唐鸳。 “我感觉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材料上,我们无法锤炼出高强度的钢铁。” 唐鸳明白了。 把自己带到这里来,是想借用唐门的那些技艺来解决前期工艺上的难题。 除了实物,还有图纸。 蓝昭只能全力还原后世的枪械,肯定存在不少缺陷,但他相信这帮工匠的智慧。 唐鸳拿着实物与图纸对比。 “世子,这东西和以往的所有火器都非常不同!” 第197章 揪出内鬼,当场斩杀 要是相同,得国最正的大明朝,也不会只延续了二百七十六年。 从洪武立国,再到崇祯灭国,穷尽一朝都未能解决北境鞑虏之患。 蓝昭心里清楚,其中不乏很多原因,不单单是军事上的问题。 从后世角度来看,最为显着的便是明朝皇帝几乎个个奇葩,还都是永乐大帝朱棣的血脉。 当然,蓝昭自认为这不是自己该考虑的事情。 人这一辈子,能把自家日子过好,就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唐鸳此刻对着图纸连连称赞。 后世之人,可以低估古人的能力,但也不可低估他们的智商。 把图纸放在专业对口的人眼里,照样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明白原理。 难点在于工艺。 “这些图纸到底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唐鸳看向蓝昭,已是蔓延期待。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和那位高人交流一番心得。 “是世子亲手所画。” 蓝奉说出这话时,唐鸳不敢置信地凝视着蓝昭。 这……怎么可能? 相识以来,也有一阵子了,在她的印象里。 蓝昭是切切实实的纨绔公子哥,做起事情来倒是很有特点,身手也是非常的强悍。 而且,极度好色! 唐鸳无法想象,此等火器竟然出自蓝昭之手。 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蓝昭见她这副表情,没好气道:“在你眼里,本公子就不能干点正经事了?” “那倒不是……” 唐鸳摇了摇脑袋:“只是觉得很超乎预料。” “没什么好惊讶的,现在难点在于诸多部件无法满足工艺需求,而我看你们唐门的机关工艺却是要强上不少,兴许能够达到标准。”蓝昭说。 “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怎么?你不肯帮忙?” 从原则上讲,唐门技艺绝不外传,但之前已经破过例,不差再破这一次。 再者说了,别说原则,守了十几年的贞洁都被蓝昭夺走,何须顾忌那么多? 唐鸳当即表态道:“帮忙肯定没问题,但是你在这里偷偷制造火器,要是被朝廷发现……” “没有这种可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蓝昭插嘴打断:“这里的每一位劳工,都值得信任,而且我现在有你,则更加无所顾忌。” 我现在有你…… 仅仅五个字,仿若一块石头丢进了唐鸳沉寂已久的心境之中。 “世子,我会用唐门技艺尽力帮你解决难题。” 唐鸳找来纸笔,将唐门历代先人摸索出来的铁器锻造技艺写下。 最起码,能够将眼前难题解决。 等到走出古墓时,已经临近傍晚。 唐鸳则没了先前的神采,脸色上显得疲惫不堪。 蓝昭一直都在担心,军工厂会不会被泄密出去,唐鸳再次帮他解决了心中的忧患。 偷偷将蛊虫驱使进所有劳工体内。 只要他们敢泄密,则会被蛊虫夺去性命。 蓝昭扶着唐鸳上马,坐在其身后策马缓行。 “今天着实是把你给累着了,本公子今夜就让你好好休息吧。” 唐鸳回眸狠狠剜了他一眼,娇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不过,你确定蛊虫不会出现意外吗?” “蛊虫与蛊师心念相通,这还真不是难事,我对很多人都用过,至今没有发生过无法控制的情况。” 蓝昭半开玩笑地问道:“那你会不会对我用蛊?” “不会。”唐鸳回答的很是果断, “为什么?万一本公子哪天辜负了你呢?” “那也无所谓,反正你身边的女人够多,辜负了我,你迟早也会辜负她们,所造下的孽,你迟早都会要还回去。” 唐鸳这话说得很轻飘飘。 心里实际是在笃定,蓝昭浪荡好色,但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即便真的要分离,权当一场萍水相逢。 唐鸳也很期待,蓝昭能说出什么让她心神荡漾的言语。 可惜,沉默了。 返回客栈时,天色已经全黑。 蓝昭招来蓝承阳,吩咐道:“义兄,把西安府四座工坊的负责人都叫过来,我要请他们吃顿饭。” “行,我马上就去叫!” 蓝承阳没有过多怀疑。 就在附近的一家酒楼,蓝昭带着随从前去包了个雅间,桌上摆放着好酒好菜。 约莫一刻钟后,四人陆续到场,态度何其恭敬。 蓝承阳本以为,是想犒劳一下他们,然后说些激励的话语。 哪成人还没坐下,负责水泥工坊和肥皂工坊的两位负责人,就被旁边的随从给抹了喉咙。 些许鲜血溅射到蓝承阳脸上,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的惊恐。 “世子……您这是做什么……” 蓝昭不咸不淡的瞥了眼蓝承阳,漠然道:“你挑的人真不错。”今天我从秦王口中得知,这俩杂种把配方给卖了出去。” “虽说没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事先是不是已经说好,有关配方之事必须严格保密?” “真当本公子说的话是放屁啊?” 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说要是贪墨点钱财,蓝昭倒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涉及到泄密之事,就得以雷霆手段进行处置。 否则,以后照样学样,事情还怎么做? “还有你们两个,化肥产业和纺织产业即便泄密,其他商人也效仿不来。” “这次只是给你们打个样,老老实实做事,本本分分做人。” “本公子亏待不了你们。” 蓝昭说着就扔过去两张银票,微笑道:“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要钱就直说,没必要冒风险。” “是……是,我等二人谨记世子之恩,绝不敢将您的话当做耳旁风。” 望着地上的鲜血,那俩人着实吓得够呛。 蓝承阳倒也没埋怨蓝昭,之前让他来置办产业,本就是一种信任,却把事情办成这般模样。 “承阳义兄,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责怪你,明天再挑几个可靠的人,接管水泥、肥皂两座工坊即可。” “是,这次绝不会让世子失望!” 蓝昭的脸色终于变得和善许多,对随从吩咐道:“把尸体收拾一下,都来喝酒吃肉吧。” “多谢世子!” 雅间很快就被打扫干净,一群人似乎忘了刚刚的血腥,喝得那叫一个欢天喜地。 第198章 进抵兰州府,蓝家父子汇合! 酒过三巡,蓝昭手中捻着酒杯,眼神审视着这帮义兄义弟。 于他们而言,最迫切的无非两样东西,金钱以及归属感。 这帮人穷苦出身,小小年纪便跟着蓝玉南征北战,在战场上都是纯粹的过命交情,大多都值得信任。 只需略施小力,便可使得他们心悦诚服,还得注重相处方式。 他们的命贱如蝼蚁,换做其他公侯根本不屑于同桌饮酒吃肉。 蓝昭却能混迹成一片,毫无权贵架子,这就更加深得人心了,也会让他们做事的时候更加卖力。 通俗点讲,实乃驭人之术。 反过来对待那些权贵,蓝昭态度大多数都十分强硬,还敢冒着天下大不韪血洗豫王府。 做了此事之后,在他们眼里的形象,比起蓝玉更加高尚。 而且,大张旗鼓的做这些事情后,让那帮原本看不起蓝昭的淮西勋贵纷纷刮目相看。 促成凉国公蓝玉在淮西武将中威望更甚。 一来一去之间,蓝昭没有刻意去引导过什么,亦可做到聚集人心。 抽了朱家一巴掌,杀了朱家的人,借着朱家的手来办事,临了还得让他们感恩戴德。 这正是蓝昭所想要的局面! 而自己现在要做的,是得表现出绝对忠诚,造成一种若即若离的现象。 朱标的行径足以证明,他们朱家父子快中套了。 否则,又怎么会故意造出一道台阶,让蓝昭安然走下来呢。 蓝昭回想着所做的一切过后,缓缓放下酒杯。 “诸位兄弟,我已不胜酒力,今夜你们好吃好喝好玩,一切开销我包了!” “多谢世子!!” 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这法子确实好用。 蓝昭起身独自返回客栈。 唐鸳还在床榻上等着,见他一身酒气,特地打来温水为其清洗。 少妇所带来的温柔乡,与其他女人颇为不同。 大概是从小丧母所带来的情感缺失,确实让蓝昭对唐鸳的感觉迅速猛增。 今夜,蓝昭在唐鸳怀中缓慢入睡。 唐鸳则审视着这位贵公子。 唇红齿白,俊秀清朗,什么都不做的时候确实惹人喜欢。 翌日清晨。 蓝昭早早醒来,坐在书案前书写着什么。 唐鸳睁开美眸,恰好一缕金光透过窗户,映射在他那严肃的侧脸上,显得整个人更是温润贵气。 似乎有些情不自禁,唐鸳悄然下床,娇躯主动贴了过去。 “世子……” 耳边阵阵幽兰之气,不禁让蓝昭头皮发麻。 本来唐鸳只是想单纯的亲昵片刻,找回少女时期的芳心悸动。 只见蓝昭将手中狼毫放在笔洗中,手上的动作忽然放肆无比。 刚刚睡醒眼神还很朦胧,现在陡然又多了些迷离媚意。 这次,连微微的抗拒都没有。 唐鸳轻声叮嘱道:“世子,记得关窗呀……” 蓝昭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清晨时分,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更何况这里又没摄像头。 有何可惧?! 在这场春日之中的耕种结束后,蓝昭将书信补完,交给专人送往山西太原晋王府。 信中内容,即是约法三章。 陕西的生意归秦王,陕西的生意则归晋王,此次西北战事结束后,自己会派人前往太原安置产业。 以此来稳住晋王朱棡。 免得为了那点银子,在后方闹得战线崩裂,实在得不偿失。 晋王朱棡在收到信件过后,心里顿时舒坦许多,也不再去庇护那些身在山西的晋商。 实际情况是是那帮商人见利润太大,想要从中掺和一脚, 以此撺掇晋王在背后撑腰,让他们涌入陕西抢生意。 还不到三天,陕西境内所有晋商皆被官府羁押,四座产业再度恢复到垄断地位。 蓝昭则率部众进抵兰州府。 早在好几天前,蓝玉率亲信精锐已经抵达,并统领兰州府下辖的七个卫所兵力。 战争尚未真正打响,军队尚在休整。 蓝玉听说宝贝儿子来了,二话不说就从中军大帐跑了出来,脸上笑的比菊花还要灿烂。 一众人等齐齐参拜。 “吾等拜见凉国公世子、指挥同知大人!” 蓝玉还当众炫耀道:“吾儿年仅十九,位居从三品,当年封狼居胥的霍去病未尝不过如此!” “老东西,你能不能低调点?”蓝昭翻了个白眼。 迄今为止,除了火烧唐门稍微能拿得出手,还真没别的什么亮眼战绩。 拿自己和霍去病比,不但令人腹诽,还特喵的晦气! 封狼居胥,乃是武将最高荣耀,这没什么好说的。 可霍去病死的早啊…… 虽说是病亡,但蓝昭还是不愿步其后尘。 当然,除了霍去病,自己老爹也是封狼居胥的一号人物。 不少部下借着蓝玉的话进行吹捧。 “世子年少有为,定能继承凉国公武风,成为咱们大明的霍去病!” 蓝玉喜笑颜开道:“说得好!当赏!” “昭儿,这帮兄弟可都是对你寄予厚望啊,以后等到你真正统军征战的时候,可千万别丢你老子的人!” “正好你也借着此次机会,好好跟老子学一学,是怎么打翻那帮畜生杂碎!” 蓝昭记得较为清楚。 史书上记载,洪武二十四年,蓝玉率兰州府卫所兵追杀逃寇祁者孙,遂之攻取西番罕东之地,但大多数史料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起初以为,可能是什么小规模战役,但这次调集的兵力并不少。 兰州卫及周边府县的卫所兵都被调动起来,约莫在三万人上下。 还特地下旨,让锦衣卫参与侦查情报。 蓝昭还在思索战事,蓝玉却对着他身边的美人给打量起来。 “小昭,这位是?” “你的准儿媳。” 凉国公府里,还有着一妻一妾,青梅和翠叶俩丫鬟也在翘首以盼。 蓝玉脸色僵硬。 去一趟四川,又带了个媳妇回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唐鸳很懂礼数,恭敬道:“民女拜见凉国公。” “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随后,蓝玉拉着宝贝儿子来到旁边,悄咪咪问道:“这女子哪来的,身家清白不?品性如何?” “丧夫带一娃。” 第199章 四兽飞鱼服,銮带绣春刀 吐出这五个字后,蓝玉的脸色不再僵硬,而是阴晴不定。 “你这小王八蛋!” “平日里胡搞瞎搞也就罢了,还把成过婚的女人带着!赶紧给老子送回去!” “你不嫌丢人,老子还嫌丢人呢!” 蓝昭笑嘻嘻道:“您可别说我,您在应天的另一处宅子里,不也是藏了十几位美人么?” 论放荡,蓝昭自认为不如亲爹。 只是贵为国公,又是朝中武将之首,这些事情不能像自己那样张扬。 蓝玉尴尬不已。 “老子打了半辈子仗,快活快活不行么?” “倒是你,别被美色迷昏了头!” “你非得带在身边也不是不行,但坚决不能给名分,老子还要面子呢!” 蓝昭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件事情您可管不着。”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她女儿就在咱们府里。” “所以说,不进家门,那是不可能滴!” 此话一出,给蓝玉脑子都干懵了。 难不成是这完蛋玩意早年间留下的桃花?人家还怀了个女儿送回府中?现在又找上门来了? 唐鸳长得确实年轻,或许还有这种可能! 蓝玉只好妥协。 “行吧,你都给老子搞出一个孙女来了,还能怎么办呢?” “……” 蓝昭陷入沉默,张口准备解释,可缘由实在麻烦,干脆选择闭上嘴巴。 总不能告诉蓝玉,是因东宫中的蛊毒之祸和母女俩结缘。 依照他那脾气,没准哪天酒一喝多,就把唐鸳母女的蛊师身份给暴露出去了。 蓝昭连忙岔开话题。 “咱爷俩还是言归正传,把心思都放到战事上。” “我先去一趟兰州府的锦衣卫卫所,调动人手进行侦查刺探,看看敌军接下来会有什么动向。” “有了消息,再进行联络。” 蓝玉忽然板正道:“既然谈战事,你应当称呼老子为大将军,别一口一个爷俩,没规矩!” “行,蓝大将军,末将告退。”蓝昭敷衍道。 会合只相当于拜个码头,锦衣卫和军队并不隶属于一个体系,相当于协战关系。 走出军营时,唐鸳却有些闷闷不乐。 蓝昭知道她在想什么,柔声宽慰道:“我都没嫌弃你,你又何必忧虑呢。” “世子,凉国公说得对,名分之事我就不奢求了,以免坏你的名声。” 这话听着像赌气,却是唐鸳内心真实所想。 若论身份,一个是上不了台面的唐门之人,一个是凉国公府的世子,从三品武官。 其中悬殊,显而易见。 在这种极其重视尊卑上下的时代,哪怕是纳为妾室,说出去都非常丢人。 蓝昭略作思虑后,想出了一个折中办法。 “等返京之后,我给你们母女俩在京师置办一套新宅,到时搬进去也好。” 唐鸳旋即问道:“那你呢?” “放心吧,本公子会常常去临幸的。”蓝昭笑嘻嘻道。 “去你的!” …… 兰州府锦衣卫千户所衙门。 蓝昭身着四兽飞鱼服,銮带绣春刀,带着随从踏入其中。 那帮锦衣卫早前就得到消息,说是京师那边有位指挥同知大人前来,专门负责战事情报。 “属下拜见指挥同知大人!” 千户王风携诸多下属半跪参拜,态度颇为恭敬。 蓝昭淡然道:“免礼。” 当抬起头看清蓝昭之时,每个锦衣卫心中都冒出了疑虑。 从面相上看,这位指挥同知大人未免太过年轻,好像二十岁都不到。 王风实在怀疑,是不是真正的指挥同志在途中遇害,被人冒充了身份?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万一要是把贼人当做上司,千户所里所有人都得掉脑袋。 王风直白道:“大人,能否出示一下凭证?” 蓝昭倒也不啰嗦。 将圣旨放在桌案上,又甩出了太子金令与凉国公府腰牌。 面对怀疑,蓝昭并未责怪。 放眼历朝历代,年岁不满二十便位居三品高位,实在屈指可数。 即便有,大多数都是个职衔,手上没有多大权力。 蓝昭属实是个特例。 指挥同知,位居从三品,到了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够直接调动当地锦衣卫。 一众锦衣卫皆是羡慕嫉妒恨! 自己累死累活,几年都见不到升迁的希望。 蓝昭跟着太子巡视迁都事宜,回来之后摇身一变凌驾于他们之上。 换做谁,都不会服气。 蓝昭堂而皇之坐在公堂主位,书案上摆放着一些收集到的情报文书。 草草审视几眼过后,蓝昭冷声道:“胡编乱造!” “王千户,本大人没来之前,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战事在即,这份情报文书上,没有半点有价值的东西,朝廷养你们白吃干饭的?” 王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地解释道:“祁者孙过于奸诈,率部众在兰州一带四处逃窜袭扰边民,而我们能力有限,还请大人能够给予点拨。” 表面上,这帮锦衣卫很客气,不敢有半点忤逆。 但真正办起事情来,就是阳奉阴违的模样。 归根结底,是想给蓝昭造成困扰,他要是来镀金的话,王风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要是真想做什么实事,他们绝对不会配合。 “再给你们六个时辰的时间,务必要摸清祁者孙所部的军力布置、大营位置。” “若到时再没有准确情报,本大人以军法进行处置。” “尤其是你,千户王风。” 王风依旧是傻乎乎地点头:“是,属下这就前去侦查!” 片刻过后,衙门当中的人手被抽调的七七八八,只有几个小旗官在蓝昭身边待着。 趁着还有时间,蓝昭则熟悉了下当地情况。 “大人,在两个月之前,祁者孙以罕东出兵,一度逼近兰州府,杀百姓九百余人,掠走大量牛羊马匹,边民苦不堪言。” “据民间所说,兵力其实没有多少,好像还不足两万人。” “难点在于,他们经常在边境游走不定,伺机而动,实在难以尽数剿灭。” 蓝昭了解这些情况过后,也只是微微点头。 朝廷派蓝玉前来,不止是要稳定边境,而是想要攻取罕东,否则就是在大材小用。 蓝玉的确也能够做到。 重点在于,该如何让边境安稳下来呢? 蓝昭想起了自己当初所提出的迁民之计。 “这是实施迁民的大好机会!” 第200章 你不愿干有的是人愿意干!杀千户立威! 当初在国子监和祭酒宋讷对喷,才将此计提了出来,但一直以来都没能得到朝廷重视。 太子朱标的确重视,问题是大明如今的整体国策,更加偏向于休养生息,对北元余孽的战事逐年减少。 想要实行,却没有机会。 蓝昭的目光落在书案上的地图当中,手指在兰州府至罕东之地一线摩挲着。 洪武三十年,大明朝廷才在此地设立军卫所,也就是六年之后。 在此期间,西北匪患不断,罪魁祸首即是寇首祁者孙。 迁民之计原本是用来对付北元的,但做事情得讲究因地制宜,拿这帮西北匪寇来试试水也未尝不可。 法无禁止即可为! “世子。” 蓝承阳带着一众心腹前来参见,人人都换上了锦衣卫的袍服。 在古代极其讲究尊卑上下,飞鱼服也不是谁都可以穿,四品以上的武官才能穿上飞鱼服。 不是像后世的电视剧或者电影那样,一帮锦衣卫穿着威风凛凛,实际上只是粗制滥造的棉麻袍服,在上面绣写用来装饰的图案而已。 既然跟着蓝昭来到前线,他们自当也被纳入锦衣卫的范畴。 只是,混入了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小屁孩。 蓝昭随口问道:“允熥,你怎么也换上这身衣服了?” “世子,我已经劝过皇孙,让他不要混迹进来,奈何皇孙非得换上锦衣卫的衣服。”蓝承阳面露无奈。 朱允熥却是义正言辞道:“既然要跟着表舅来长长见识,就不能一直活在诸位叔伯的庇护之下,我不但是朱家子孙,还是蓝大人手底下的一名锦衣卫!” “丑话说在前头,真要干起锦衣卫那些脏活,性命也许就真的不保了。”蓝昭淡淡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朱允熥满脸的少年意气。 十三岁,放在古代年纪也不算小了,按照皇家规矩明年就得给他成家立业。 “那好,蓝承阳领百户职,将你编入他的麾下。” “黄骁还是沿袭北镇抚司的千户职,暂掌兰州锦衣卫卫所衙门。” “等王风拿回情报,再进行下一步布置。” 做起正事,蓝昭比任何时候都要正经,没有半点轻浮姿态。 众人拱手齐声道:“谨遵同知大人之命!” 至于唐鸳,暂时还用不上她,蓝昭便给了一些银子让她在兰州府城中暂歇。 毕竟,在战场上要是带个女人,面子确实有点不太好看。 给千户王风规定的时间是六个时辰,也就是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的清晨,蓝昭在衙门还是没见到那帮人,直到上午才看见王风归来。 王风刚刚走入公堂,感觉后背拔凉拔凉的。 蓝昭端坐在前,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温度。 “王千户,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 “本大人给了你多长时间?” “六个时辰……” 王风知道耽误了不少功夫,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大人,西北正处于风沙季节,那群贼寇本就狡猾,属下是费了不少心思才侦查些许情报,还望大人能够恕罪。” “放你娘的屁!” 蓝昭直接破口怒骂:“马上就要入夏,你说西北有风沙?把老子当三岁小孩子耍呢?” 在常人眼里,蓝昭这种官宦权贵之后,向来是不解民生地情,可能连杂草和稻谷都分不清,又怎么会分得清天时和地利呢? 说是去侦查敌情,实际上是王风拉着一帮兄弟,在酒楼中逍遥快活。 最让他们愤愤不平的是,凭什么蓝昭十九岁,就能位居从三品,而他们还得听这个小崽子的命令! 面对辱骂,王风略有不快,但还是不敢直接顶撞蓝昭。 “大人,您久居江南肥沃之地,自然无法知晓西北天势疾苦,一年四季皆是风沙不断,耽误了些时间也属正常。” “还望大人能够体谅兄弟们难处,切莫怪罪。” “这些都是已经搜集到的情报,还请大人过目。” 说白了,就是不愿意给蓝昭做事,明明只需要六个时辰,非得拖个一夜。 这帮老油条心里很清楚,即便做的再漂亮,到后来还是捞不着军功,全成了蓝昭的陪衬,至于自己顶多就是得到几两银子的嘉奖, 该摆烂就摆烂,该敷衍就敷衍,何必那么认真? 朝廷也好,地方也好,官吏或者将领都喜欢拉帮结派不是没有原因。 不是自己的人,根本使唤不动。 这也是蓝玉每次出征,而不从当地卫所调遣将军,非得带上那些亲信的原因。 蓝昭冷声道:“靠你们这帮猪做事,比登天还难。” 话落,王风还是默不作声。 但接下来蓝昭吐出的一句轻飘飘的言语,却让他猛地瞪大眼睛。 “来人,千户王风贻误军机,斩立决!” 王风顿时暴怒无比,怒声质问道:“蓝昭,你凭什么斩我!” “就凭本大人手握圣旨!” “无需啰嗦,立斩不赦!其妻女家眷,全部发往教坊司为奴!” “若再有贻误军机者,从严处置!” 这本身就是蓝昭的权限,以锦衣卫衙门的指挥同知身份来到地方,相当于另一种层面的朝廷钦差,手握锦衣卫体系的生杀大权。 战事就在眼前,王风敢如此敷衍。 若不从严处置,规矩何在? 原本跟着王风的副千户、百户、小旗官都纷纷低下了头。 说斩首,又不是闹着玩,人直接被推到院子中砍了脑袋。 蓝昭端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审视着众人。 “咱们都是锦衣卫,也都是聪明人,王风死有余辜,你们也别觉得气愤。” “本大人话就撂在这里,想当锦衣卫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们这几根葱。” “即刻起,由黄骁统掌卫所,蓝承阳统掌战报,衙门内一切人手听他们的调遣,今日日落之前务必要摸清楚贼寇祁者孙的所有情报!” 王风呈上来的文书,与昨天没什么区别,彻彻底底的狗屁! 蓝昭也不心疼时间,反正蓝玉那边的整军还没结束呢,最快也得明日才能进军。 等到夜间,把情报送到自家老子的面前即可。 第201章 图谋西北,蓝家父子的军事才能 战前情报,往往是决定先机优势的重要因素。 世人普遍认为,锦衣卫监察百官,臭名昭着,尤其是在洪武年间的三大案之后,令人闻风丧胆。 但也正是因此,让他们的情报搜集能力无比强悍。 黄骁之前就是在北平当千户,所以蓝昭才会让他主掌兰州锦衣卫衙门,蓝承阳及其他人都相当于协助。 事实证明用自己人会靠谱很多。 蓝昭照样是限定六个时辰,但不到四个时辰,黄骁等人就已经回到了衙门。 一行约莫三十多个锦衣卫,全部拿出了随身的小册子,当中记录了贼寇祁者孙本部的军力情况。 黄骁气喘吁吁道:“呼……大人,祁者孙得知凉国公率军前来后,一直都在兰州至西宁一线游荡。” “聚集起来的部众,约有一万余人,但军事水平参差不齐。” “据我们现在侦查的情况来看,祁者孙是打算绕开兰州,继续劫掠西北边境。” 在史料上,征西北这一战没有太多记载,祁者孙也只是史书上的一个小喽啰而已。 单从整体力量讲,还不够蓝玉正眼瞧的。 再结合锦衣卫搜集到的情报,蓝昭了解到了许多新的情况。 祁者孙,西北马贼出身,十几年前就在罕东一带进行活动。 烧杀辱掠,无恶不作。 兰州卫所及周边卫所,数次想要派兵清剿,但祁者孙将北元余孽那套学的是淋漓尽致。 如今大明还没有完全掌控罕东地区,也就是兰州的西北方向,祁者孙劫掠之后又迅速向罕东退去。 罕东之后,便是蒙古,才能让他一直这般逍遥。 蓝昭立即整合现有情报,以最简明最直接的方式写成一份文书,独自策马前往军营。 此刻临近夜间。 蓝玉正在大帐里喝酒吃肉,那叫一个痛快潇洒。 “哟!我的宝贝儿子来了,快坐下陪爹喝几杯!” “喝死你这个老不死的!”蓝昭毫不客气道。 蓝玉只得不情不愿地放下酒杯,那张饱经沧桑的脸颊满是无奈。 说起话来,语气近乎央求。 “这里是军营,你老子是主帅,能不能注意点礼数?” 蓝昭一脸嬉笑道:“咱俩父子谁跟谁,讲那些破礼数做什么。” 换做其他国公,要是有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儿子,非得拖出去打三十军棍不可! 不但如此,还把蓝玉从帅位推开,自己堂而皇之坐了上去。 蓝玉只能让人再搬来一个椅子。 这时,蓝昭已经拿出了情报文书,问道:“爹,现在朝廷对祁者孙是什么态度?” 谈及战事,蓝玉不得不认真起来。 “兵部的意思自当是想肃清贼寇,保住西北一线的几年安宁。至于陛下和太子,似乎是想让我彻底拿下罕东之地。” 蓝昭沉声道:“不是似乎,陛下与太子是想控制罕东,以此来威胁鞑靼,让大明在北方战事当中具有更大的优势。” “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确实困难。” “祁者孙不是一般的流寇,击溃他很容易,但也只能保证短时间的安宁。” 父子二人在这件事情上观点相似。 只要到了战场,蓝玉那股狂傲性子无人能够压制。 “流寇始终都是流寇,这次就看着你爹怎么收拾那帮畜生,非得杀的他们一个不剩!” 蓝昭则是提醒道:“你先看看情报文书再说。” 锦衣卫的存在,为战事提供最为完整的情报支撑,上边写明了祁者孙本部的整体军力及行军路线。 只要蓝玉出动,确实能给予其重创打击。 能否歼灭,却是个未知数。 蓝玉并不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思,反而朗声笑道:“哼哼,才不过一万余人,三天之内就得让他们有来无回!” “那你有几成把握?”蓝昭继续问道。 “十成!” “很好,如果祁者孙不与你进行力战,而是退回罕东,等你撤军之后又来袭扰兰州府?” 历年都是这般情形,都快让祁者孙玩上瘾了。 借着西北地形优势,打完就跑,回头再打,劫掠一番就能够为其补足元气。 鞑靼那边,还在暗地里为其提供些许资源。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西北恶心大明。 时不时过来骚扰一番,还无法将其全歼,简直令人厌烦透顶。 毕竟,蓝玉也不可能一直都在兰州府待着。 面对蓝昭的质问,蓝玉没有说话。 纵然身经百战,可现实问题摆在眼前,脑海中却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 “那你的意见呢?” “不是意见,是建议。” 蓝昭目光转向地图,拿着棍子指向凉州卫的位置:“爹,不妨让凉州卫指挥使宋晟出兵,直接攻向赤斤。” “那里还是蒙古人的地盘。”蓝玉说。 “那你觉得祁者孙和蒙古人有没有来往?如果对赤斤进军,蒙古人会怎么做,祁者孙又会怎么做?” 在战事上,蓝玉的脑子发挥的淋漓尽致。 仅仅是一瞬间,便明白了蓝昭用心之险恶! “让宋晟进攻赤斤,祁者孙多半会离开兰州府,转而图谋宋晟所部的后背。” “这样的话,贼寇集中到一起,则更好进行战略上的全歼。” “不但能摁死祁者孙,顺带还能攻克罕东,让大明西北边境再往外延伸几百里,西北匪患彻底灭绝。” “如若以后要对鞑靼用兵,从兰州府调军,沿着祁连山一线,过凉、肃两州事半功倍,即便打不垮鞑靼也能做到军事封锁。” “关键是,陕甘两地,尽归大明,朝廷也不用年年为了剿匪大花心思。” 兵部只想着肃清匪患,蓝昭所想更加深远。 蓝玉还是有点担心,主要是兵力不够,怕稳不住西北局势。 “爹,不止咱们,西安府的秦王,太原府的晋王,他们又不是吃屎长大的。” “陛下让藩王戍边,不是让他们在王府中吃喝玩乐。” “兵力不够就找两王借调,彻底拿下罕东,于国有利!” 从最开始,蓝玉其实对剿匪没有太大兴趣,功劳小不说,还费心费力。 现在却是突然间变得心血沸腾! 第202章 放眼公侯子弟,已然无人能出蓝昭其右 攻克罕东,封锁鞑靼。 这一桩功劳,足可让他蓝玉在朝中更进一步。 兵部其实早已议定,要在五年之内完全控制西北,但现在看来无需五年了。 看到蓝玉这副高兴劲,蓝昭紧接着又泼了盆冷水。 “爹,做儿子的好心提醒你一句,功劳越大越不是好事。” “你也看见了,李善长和胡惟庸是什么下场,他们还只是文臣,而你是已经封狼居胥的武将。” “如若此次能够大胜而归,回到听天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交出所有兵权,不可有半点犹豫!” 提及这事,蓝玉就觉得来气。 身边的弟兄都是跟着自己浴血沙场的亲信。 为大明立下大功,还得把他们交给皇帝,然后又被老朱分发给那些藩王。 到头来,除了加点俸禄或者头衔,连个屁都没有! 蓝玉不耐烦道:“老子做事,还需要你来教?” “反正历朝历代杀功臣的事情不在少数,你自己掂量着办,到时候抄家的时候咱可不顾父子之情。”蓝昭半开玩笑道。 此话一出,蓝玉脸色涨红,骂骂咧咧道:“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孝子!” “嘻嘻,反正话放在这里,你不交兵权,回去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这同样也是蓝昭的算计。 父子军功加身,从表面上来看风光无限,但一定会让老朱更加忌惮。 交了兵权,然后老老实实在应天待着,他才会彻底安心。 而且,蓝昭的算计不止如此。 “行行行,到时候听你的就是,但前提是咱们父子俩真能攻克罕东!” “只要宋晟肯配合,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蓝玉自信道:“兰州府周边七个卫所,如今都在你爹的麾下,凉州卫的宋晟若是不听调遣,那便是违抗军令!” “不妨儿子替你走一遭凉州?”蓝昭笑问道。 “你亲自去?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蓝玉明显不太乐意,自家儿子现在是从三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而那宋晟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卫所指挥使。 依这莽夫所见,直接发过去一道军令。 若是宋晟敢抗拒,则撤了他的指挥使位置,另换心腹去凉州卫上任! 蓝昭没好气道:“临阵换将本就是大忌,宋晟又没得罪你,这么做会让弟兄们心寒。” “主要是进攻赤斤确实很危险,你把你亲儿子都派出去了,人家才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你凉国公。” “做大事,就别那么小家子气!” 蓝玉似乎被说的有些恼羞成怒,扬起巴掌作势要打,但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以前总是觉得,自家儿子不如其他国公的儿子,现在却是刮目相看。 短短一年时间,从一个狗见了都绕道的纨绔子弟,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朱标身边的红人。 官职跃居从三品! 放眼同辈的公侯子弟,除去那些已经世袭爵位的人,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蓝昭? 蓝玉是不懂权谋中的弯弯绕,但最基础的道理他也明白。 朱标从不会去器重一个无用之人,连他都对蓝昭寄予厚望,就说明自家儿子在很多方面确实发挥着不小的作用。 “那好,我等会就写一道军令,你连夜送往凉州卫交给宋晟。” “我的好父亲可真听话!” 蓝昭咧嘴笑着,还伸出手揪了下蓝玉的胡子。 旁人看着嘴角直抽抽。 因为从未见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人! 蓝昭心中却是在冷笑。 “这就叫做大逆不道?再过几年本公子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拿到军令后,蓝昭回到锦衣卫衙门,吩咐道:“黄骁,从衙门里选出几十个身手可靠的兄弟,跟着我前往凉州卫!” “大人,您这是要去做什么啊?”黄骁好奇问道。 蓝昭有着正式职务,又是在衙门里,心腹们都主动将称呼从“世子”换成了“大人”。 这样更加显得公正。 称呼世子,那锦衣卫到底是他蓝昭的家臣,还是朝廷的军户? 传到朝廷里,又得被那帮言官戳脊梁骨。 宦海之中本就是如此,行为举止都得谨慎,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蓝昭头也没抬,收拾着一些重要文书。 “传递军令。” 黄骁惊诧道:“您亲自去?这事交给在下来办就行!” 凉州卫距离兰州府并不远,一夜时间足矣赶到,明天中午还能立马赶回来。 “不必,我得亲自去才行,你去调集人手吧。” “是!” 黄骁没有多问。 既然要离开兰州府,自然是得把蓝承阳和朱允熥都给带上。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唐鸳亦是随行。 看到这架势,明眼人都知道,短时间内蓝昭是不打算返回了。 夜幕降临之时,蓝昭一众人等策马出城。 …… 应天府,紫禁城。 朱家父子坐在上书房中,政务商议结束之后,则开始了军事上的事情。 朱元璋手捧茶盏,问道:“标儿,你还真放心把允熥交给蓝昭那小子?” “有什么好担心的,人家比儿臣更看重允熥呢。”朱标说。 “也对,否则也不会豁出性命进行援救,在这件事情上,咱还是很感谢蓝昭。” 朱标没有回答,而是翻阅出一份文书。 “父皇,这个是四川那边的锦衣卫传递过来的。” “现任都指挥使彭兴过于无能,坐视土司作乱,儿臣打算换个强有力的武将过去。” “瞿能,这个人父皇感觉怎么样?” 朱元璋却是无所谓道:“你看人比咱看的准,你自己决定。” “那好,就他了。” 历史上,瞿能在靖难之役中效忠朱允炆,当时跟随李景隆对北平发难,也是他第一个打破北平城门。 把镇守北平的朱高炽吓个半死。 奈何李景隆那个怂包玩意,得知朱棣援军即将到来,下令让瞿能撤军,导致其战死战场,引发全线溃败。 在现阶段,大明的西北和西南都不安稳,一边是匪患,一边是土司。 决定将瞿能派过去后,朱标心里又冒出了一个想法。 “父皇,儿臣觉得应当把小昭再次派去四川,毕竟当初的平夷三策是他所提出的。” 朱元璋闻言,破天荒地心疼起蓝昭。 “那小子去了四川,又去陕甘一带,你又把他派去四川,是真不怕他累死啊?” 第203章 这世上,人人都想当皇帝 朱元璋平日里也很喜欢压榨臣子,但偶尔是会大发善心,好让他们有个喘口气的功夫。 “父皇,儿臣又不是现在就让小昭去四川。” “最起码得等到西北战事有了苗头之后再做决定。” “先把瞿能派过去稳住局势,要是他不能解决,再把小昭派过去也不迟。” 朱标并非故意折腾蓝昭,只是朝廷现在能用的武将比较少,而且都要各司其职。 动一个人,其他位置就会出现空缺。 不断任用蓝昭,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谁让他是蓝玉的儿子,又年纪轻轻展现出这般能力,比起其他国公之子要强多了。 正所谓,能者多劳嘛。 朱元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标儿,你至少要记住,如果蓝家父子都立下了赫赫战功,再想动他们可就难了。” 现阶段的朝廷里,淮西勋贵以及诸多武将,都是以蓝玉为尊。 在武官体系中,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没有办法干涉朝政,威望却是无比庞大。 从四川中发生的事情来看,蓝昭绝对有着统军作战的本事。 父子俩相得益彰,大可一人为攻,一人为谋,在具有兵权的情况下以坐镇西北,随时都具有裂土称王的可能性。 朱标微笑道:“父皇,大可不必这么担心,即便蓝玉有谋反的心思,但小昭却是聪明的很。” “天下人心皆在大明,不在淮西勋贵。” “他们胆敢生出异心,兴许还无需朝廷来出手,秦、晋、燕三王就能将他们扼杀!” 这便是来自于皇权的自信。 况且,在没有触及到底线的情况下,朱标不会把蓝家父子往死路上逼。 但凡出现苗头,也就不会给他们继续存活的机会。 谋反即是底线! 朱元璋目露赞赏,拍了下朱标的肩头。 “为父相信你,等你登基之后,能将大明治理的更为繁荣昌盛。” “蓝玉打仗的确是一把好手,但蓝昭作为他的儿子,在治国上应当也能发挥出不小作用。” “标儿,你可得好好斟酌利用,如果未来允炆果真不如允熥,也可以考虑更换太孙人选。” 朱元璋言语上似乎做出妥协,实际是对自家儿子的一种试探。 立国还不到三十年,就得依靠外戚来维持朝廷稳定。 这一点,朱元璋绝对不会允许。 大概是从胡惟庸案开始,他不会再去彻底相信任何一个臣子。 原来的老兄弟徐达、常遇春、刘伯温、李善长这些人都死了,而他作为大明的开国皇帝,或许过不了几年也得和他们一样成为冢中枯骨! 在去见阎王爷之前,他很想看到朝廷稳定,国家繁荣,百姓安康的景象。 可惜,他心底也清楚。 洪武一朝是做不到了,靠着那帮不法勋贵、贪官污吏也绝无可能。 只能等着后继之君来做到远迈汉唐的盛世! 朱标登基继位前,蓝玉这帮人要是能够老老实实,还会留着他们的活口。 反之,屠灭全族,一个不留,包括朱标最喜爱的蓝昭! 立太孙的事情,朱家父子倾向于朱允炆,但朝堂的声音却是支持朱允熥。 朱标又何尝不明白父亲用意呢。 “父皇,若因朝臣反对,便肆意改变太孙人选,这和自取祸乱没有区别。” “臣子们就会认为,只要他们不听从皇权旨意,和我们父子俩耗下去,就能够达到想要的效果。” “那么还要皇帝的权威做什么。” “所以儿臣决定,太孙之位无限期搁置,等到允熥和允炆都满了十八岁之后再作考量!” 朱标此举做法,是让朝廷从风波中进入稳定阶段。 明示文武百官,不要再想着册封太孙的事情上做文章。 即便不立太孙,日后新朝来临,太子肯定还是要立的,而在此之前你们这帮人最好打消妄念。 再者就是进一步安抚蓝昭。 如果真立了朱允炆做太孙,势必会引发蓝昭的极度不满。 未来几年,还得靠着他和他爹做事情呢。 权力的诱惑性就在这里,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要不然怎么人人都想当皇帝呢。 当了皇帝,只有上天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即便蓝家父子能力再强,为大明剿灭鞑靼,横扫草原,再一次犁庭扫穴。 到最后,还不是要被朱家父子决定命运的走向? 人家在紫禁城坐着挥斥方遒。 与此同时,蓝昭率百余人夜奔凉州卫,抵达时天都快亮了。 凉州卫指挥使宋晟得知,带着一些心腹部众前来迎接。 “末将宋晟,拜见指挥同知大人!” 蓝昭急忙上前,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客客气气把宋晟扶起。 “宋将军实在多礼,抛开官职,我还是你的后辈呢。” “大人言重了,奔波一夜还请里边喝杯茶,解解路上的困乏。” “请!” 正经姿态下的蓝昭,实在难以惹人厌烦。 哪怕先前从未谋面,宋晟还是对其好感十足。 一同走进卫所练兵场的大营时,宋晟还主动把主位给让了出来。 蓝昭坦然接受,从胸口拿出一份军令。 “宋将军,这是家父凉国公的军令,让我连夜送过来。” 宋晟面色凝重,一字不落地看完内容后,脸上却是止不住的惊愕。 “凉国公这是打算做什么?” “让末将去攻打赤斤?那里距离蒙古只有咫尺之遥!” “只要出现危险,凉州卫五千多名兄弟,都得葬身于黄沙之中啊!” 宋晟拿着军令的手正在颤抖。 稍微有点脑子都能看得出来,这道军令非常要命。 蓝昭温和笑道:“宋将军,所以我亲自来了。” “实话不瞒你说,这道军令,是我建议凉国公发给你的。” “你在凉州卫的时间也不短了,也很清楚西北匪患的源头在哪里。” “罕东长期无法攻克,匪徒们则联合草原各部,经常性南下劫掠,我意图从根源上解决掉西北之患!” 光听他这样说,宋晟还是不愿意。 “大人,如果非要末将执行军令,那就请凉国公再派五千人马过来,末将绝对不会推辞。” “不管是生是死,末将都愿意去!” “反之我宁愿顶着违抗军令的罪名,都不会离开凉州卫半步!” 第204章 罕东之战拉开序幕,六千轻骑出凉州 “凉国公抽调不出那么多人手。” 蓝昭仍然直言相告,宋晟则面带歉意道:“那不好意思,末将宁愿拒接军令!” 这次,蓝昭本来就没打算以权势压人。 毕竟凉州卫都是宋晟的亲信,即便把他换下去了,手底下军心不齐,照样会影响到大局。 “宋将军,我只和你说一句话。” “风险与收益永远是正正比。” “不妨与我来看看地图!” 蓝昭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向罕东地区,正声道:“这一块区域有着非常大的战略纵深,兵部早就议定,五年之内要将罕东收入囊中。” “可五年时间太久了,我现在只想争取朝夕!” “我与你共同率军,奇袭赤斤,这样就能伪造成要进攻蒙古的趋势,而凉国公会随即率主力大军攻入祁连山脉一带。” “祁者孙则一定会进行回援,来攻击我们的后背,凉国公则顺势进入罕东,形成两面合围的局势。” 宋晟显然听进去了,但提出疑问:“这样的话,我们就是腹背受敌,前面是蒙古部落,后面是西北匪患。” “别说五千人,哪怕带着五万人过去,都有可能造成全军覆没的凄惨结局。” “这实在太过冒险了,末将实在难以遵从!” 蓝昭耐心劝慰道:“一味守成,又怎么能干的成事情呢,难道你真想等到五年之后再掌控罕东?白白在这贫瘠之地浪费五年时间?” “宋将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也要想想自己有几个五年。” “假如在这一个月内,我们与凉国公协力清剿西北匪患,彻底做到封锁罕东,那将是不世之功!” “以后等班师回朝,最少能封你一个侯爵,子子孙孙世袭罔替,还有你那宋家族谱,都得给你单开一页!” 不得不说,蓝昭忽悠人的本事实在高明。 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宋晟的态度变得松软下来。 蓝昭继而补充道:“而且又不是只让你冲锋陷阵,我会和你一起马踏连营,在罕东后方搅他一个天翻地覆!” “大人……您先让我考虑考虑,成吗?” 宋晟死死凝视着地图,手指不断在几条路线上摩挲。 脑海中也在认真思考,蓝昭的战术到底是否可行? 从凉州一线直逼赤斤,假攻蒙古,真攻罕东,只要成了的确能够让西北一带尽归大明,败了那就是粉身碎骨。 这也会为日后进攻鞑靼提供一些优势。 有着西北的战略纵深,四川、陕西、山西三地的兵就不用往东北走,而是直接从西番罕东之地进军。 中间得节省多少时间与精力啊! “宋将军,还有一点你也得考虑清楚。” “西北常年匪患不断,皆因祁者孙与罕东首领哈昝沆瀣一气。” “攻克罕东是迟早的事,但彻底剿匪不但是军功,还是民功。” “到时候,陕甘一带的百姓都会念及你宋将军的恩情,毕竟是你的一念之间,让他们再也不必担心匪患!” 该捧高帽子的时候,蓝昭是半点都不含糊。 宋晟被哄得心花怒放。 哪个武将不想着浴血沙场,然后为国为民建功立业? 蓝昭之所以这么客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宋晟,在历史上就是明朝初年的名将,靖难之役前就和自己老爹有过多次配合,将明军的名声远扬西域。 按照道理来说,这家伙在蓝玉案的时候,也会遭到清算,但最后还是活到了永乐年间,被朱棣十分器重,封侯爵位,拜平羌将军,领命镇守凉州。 就连他的两个儿子,到后来都娶了朱棣的女儿,死后更是被追封为宁国公。 说明宋晟的确有些真本事。 蓝昭则要借着此战,将其完全变成蓝家的心腹。 大帐之中,陷入沉默。 宋晟咬了咬牙,终于彻底狠下心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人,末将这次与你走一遭罕东腹地!” “入夏之前,我们一起将大胜战报送到朝廷,这也好告慰我父兄的在天之灵!” 闻听此言,蓝昭拱手作揖,朗声道:“将军实在明智,我此行也会将周边的锦衣卫都给调集过来,满打满算能在凉州卫的基础上凑齐六千人。” “以急行军规模,沿着祁连山脉攻袭赤斤。” “如果可以,不妨也可以和鞑靼来一次正面厮杀!” 言语之间,蓝昭不自觉地透露出一股杀气,脸上还带着一抹狞笑。 这让宋晟看着有些发愣,不由得暗自感叹。 “真不愧是凉国公的儿子,那股悍劲简直如出一辙!” “奇袭赤金还不够,都想进入蒙古和鞑靼厮杀。” “言语虽狂,但似乎不是不可行。” 大明立国以来,北方战事十场有九场是大胜,明军战斗力明显强于那些北方鞑子。 这就完全没什么好怕的了。 二人敲定好行军路线和战术过后,宋晟即刻开始调军,蓝昭则在军中写明战报,派人快马加鞭送到蓝玉手上。 情报是战争不可或缺的一环,自己这边任何动向都得让友军知道,否则无法进行最有效的配合。 当天上午,六千人全部调集,宋晟也想尽办法拉凑足了六千匹战马。 完完全全就是一支机动性极强的轻骑部队。 蓝昭破天荒地脱下身上袍服,在军营中换上了甲胄铁盔,武器也从长刀变成了长枪。 以前在家里,经常偷着穿蓝玉的铠甲,这种沉重的感觉早已习惯。 当出现在唐鸳面前时,不禁让她眼前一亮。 “世子,一直以来都觉得你像个贵气少爷,没想到你换上甲胄还挺英气的嘛!” 蓝昭自信笑道:“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的儿子!” 虽说蓝玉没其他国公那么体面,但他的战绩和军功,的确值得让蓝昭引以为傲。 唐鸳凑近问道:“那……要不要带上我?” “前线凶险,刀枪无言,你还是留在凉州吧。” 蓝昭柔声说着,伸出手抚摸着她那三千青丝。 唐鸳心里一暖,很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世子,务必小心,我不想到时候再对着丈夫的尸体哭丧!” 第205章 首次披甲上阵,孤军深入,骑兵对冲! 军营当中,响彻着那些大嗓门。 “都听好了,午时造饭,未时拔营,申时进军!” “贻误军机者,立斩不舍!” 眼看就要午时了,蓝昭还得去准备其他事宜。 本来是想着让唐鸳带着朱允熥前往城镇,但这小家伙非得随军同行。 蓝昭倒是也没拒绝,笑问道:“就你这小身板,连刀都估计提不起来吧?” “表舅,你太小看我了!” 朱允熥很不服气地提起一把战刀,的确是轻轻松松。 以往在皇宫,除去读书外,朱标也会给两个儿子安排武艺训练。 朱允炆倒是文雅的很,从来不喜欢刀戈之事。 朱允熥性格软弱,但巴不得每天都能摸到刀枪,故此十几岁就颇有身手。 既然如此,蓝昭干脆就把他带上,偷偷叮嘱蓝承阳。 “承阳义兄,一旦上了前线,你得让兄弟们多多照看允熥,千万不能让他出事。” 这么做,也是要为朱允熥树立起属于自己的自尊心。 否则以后又怎么当皇帝呢? 蓝承阳苦笑道:“战场上过于复杂,保险起见还是把皇孙留下来吧。” “人家自己非得跟着去,你要是不带着,没准就偷偷跟着呢。”蓝昭说。 “也对,到时候出事了更麻烦。” “就这么决定,各自回去准备!” 日落黄昏,申时已到。 蓝昭与宋晟二人率前锋,还不到半夜便走出了将近三百里! 按照现如今的效率,天亮之后就能进抵赤斤。 半夜子时,寻到一处合适地带,宋晟便下令全军休整。 长途奔袭,人可能还受得了,但马儿也得歇歇,要不然还没到赤斤就得累死一大批。 宋晟看向蓝昭,打趣道:“大人,听说您在京师那叫一个纨绔,这种高强度的行军,能够受得了吗?” “你觉着呢?” 蓝昭神态上非常轻松,比起那些战场老油条都显得神采奕奕。 宋晟着实佩服,连忙改口赔礼道歉。 “那就是末将狗眼看人低了,说明那帮人都是在污蔑大人清白嘛!” 蓝昭笑道:“这话说得对,我蓝昭是有点好色,但还真没到软脚虾的地步!” “不过,是强是弱,还得战场上见分晓。”宋晟说。 “宋将军,你完全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到时候可别让我去分心救你。” “绝无可能!” 蓝昭等人行军的同时,蓝玉也从兰州府率军出发。 而他在清扫周边匪患的同时,又派出了一支五千人的前锋部队杀入罕东腹地! 这个举动,也被祁者孙看在眼里。 一众匪徒都待在附近山上的老本营里。 原本是想着借机再去陕甘一带劫掠些女人和财物回来。 这下,祁者孙是万万没这个胆子了。 祁者孙的确是流寇,但也知道什么叫做战争。 “兄弟们,情况怕是有些不对,蓝玉从兰州府出兵根本不像是剿匪,他是想攻克罕东之地啊!” 没过多久,一名谍报探子来到祁者孙面前。 “老大,情况又有变化。” “据可靠消息,凉州卫的宋晟率大批骑兵正朝着赤斤进发。” “首领哈昝令我们速速回援,他也派人去了鞑靼部请求援兵!” 祁者孙的军事感官不算弱,当即就意识到明军的动向非常不对劲。 起初以为,朝廷派蓝玉前来,顶多就是盯上了罕东之地,照现在看来不但想啃下罕东,还想顺便来痛击一次鞑靼部! 从西北开始,对蒙古草原进行封锁强化。 如果说,哈昝是罕东首领,祁者孙就是他手底下的头号大将。 这对主仆相得益彰,一直与鞑靼部眉来眼去,持续性在西北恶心明朝。 祁者孙忧虑道:“要真是这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老大,有什么可麻烦的,宋晟前往赤斤必定走祁连山一线,那就相当于孤军深入!” “我们大可先行回援,与首领合流之后先猛攻宋晟,让在赤斤有来无回!” “六千轻骑,就相当于是六千匹战马和数之不尽的粮草军械!” “只要宰了宋晟那个王八蛋,到时候再回过头来劫掠陕甘一带,我们岂不是更加容易了?” 听到手底下的人说出这话,祁者孙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明媚笑容。 “说得对!” “告诉兄弟们,不要在兰州府逗留,更不要和蓝玉主力激战。” “即刻返回罕东腹地!” 祁者孙这边的一万余流寇行动起来,规模也是相当的大。 这也没能逃过蓝玉派出去的眼线。 刚在兰州府外围露面,就遭到前锋军的围攻。 匪徒的战斗力,自然无法与正规军相比拟,但祁者孙就是不顾一切的回撤。 他们将游牧民族的特性学得淋漓尽致。 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嘛? 反正西北的战略纵深够大,有种就把主力部队分散开来,他们也可乘机进行反攻。 可惜的是,这一次蓝玉亲自率军,就是一股脑地朝着罕东腹地打杀而去! 次日凌晨。 蓝昭和宋晟所部,距离赤斤已经不足百里路程,这种行军速度实在强悍。 比起预想的时候还快了一个时辰! 罕东首领哈昝的反应速度也很快。 就在轻骑部队的正前方,出现了一批鞑靼骑兵。 宋晟对此习以为常,笑道:“大人,果然与你猜想的没有错,哈昝那老畜生请来了鞑靼人。” “这不正中咱们的下怀嘛。” 蓝昭冷冽笑着,从马背侧边取下长枪:“宋将军,我先上了!” 话音刚落,胯下马匹疾驰而去。 蓝昭出动过后,身后十几名骑兵紧紧跟上。 宋晟同样不甘示弱,正声道:“传令全军,骑兵对冲,杀翻那群鞑子!” 两股骑兵瞬间交织在一起。 蓝昭率先冲入鞑靼骑兵的战阵,手中长枪径直穿透一人咽喉。 拔出之时,空中飘荡着清晰可见的血花! 这帮膘肥体壮的鞑靼骑兵也是战意十足。 在他们眼里,孤军深入的明军就是行走的粮草辎重,只要能够击垮他们,又能带回去一大批资源! 奈何,事与愿违。 纵然面对十余人的冲杀,蓝昭的心境依旧稳如泰山。 “这是本公子初次披甲上阵,不杀他百八十号人,那就是有辱凉国公世子的名声!” 第206章 声势之浩大,前所未有! 激战一刻,蓝昭连杀七名鞑靼骑兵。 这哪里像是初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尤其是那满身鲜血的狰狞模样,即便是宋晟看见了,心里都在打怵。 开战之前,还以为要分心护住蓝昭,结果人家杀得欢快着呢。 此刻俨然已经杀红了眼。 不顾骑兵阵型,盯准一名身披甲胄的鞑靼骑兵。 从装饰来看,应当是个将军。 自从大明在边境对北方部落进行茶马管制过后,鞑靼部的披甲率逐年降低。 明军的轻骑,个个身披甲胄,气势磅礴。 鞑靼的轻骑,那就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轻骑,手中握着残破的马刀或者长矛,大部分人身上穿着破布烂衫,靠着一身蛮力来劫掠大明边境。 对付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尚且还能游刃有余,对上大明边军。 和找死几乎无异! 鞑靼人见到蓝昭这般不要命,嘴里面喊着汉人听不懂的言语。 但从表情上来看,已然是怒不可遏。 “杀了他!杀了他!” 蓝昭几乎不管不顾的冲杀着,一枪刺入那鞑靼将军的面门。 这种行为,确实冒险。 胯下马匹也被鞑靼人斩断马腿。 蓝昭不得不脱离马背,双脚稳稳落地,环视四周的鞑靼骑兵。 不远处的宋晟见到这一幕,不禁心脏发紧。 “你们几个跟我来,支援蓝大人!” 那帮鞑子也是杀红了眼,蓝昭自然陷入到了群起而攻之的地步。 即便如此,靠着手中的一杆铁枪,仍是能够在战阵当中杀的鲜血淋漓。 宋晟急于营救,但也有不少鞑靼骑兵冲上前来,企图阻断和他和蓝昭之间的联系。 “他娘的!” “杀!杀绝这群鞑子!一个不留!” 此战本就是要速战速决,没有其他的方法,只能靠着硬实力进行拼杀。 明军队伍依旧井然有序,每一次冲阵,都能带走大批鞑靼人的性命。 蓝昭落地之后,又是杀了不知多少人,身上的甲胄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甚至,那些血污覆盖在脸上。 哪怕是亲娘来了,都认不出他是谁! 可蓝昭终究是肉体凡胎。 换气之时,一名鞑靼精锐骑兵冲来,手中马刀挥舞着砍向蓝昭的天灵盖。 处于战阵后方的朱允熥瞧见这一幕,很是熟练地张弓搭箭。 一根箭矢,脱弦而出。 将那鞑靼骑兵射翻马背! 蓝昭听到动静,循着箭矢的源头看去。 朱允熥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笑容,而他也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 不到半个时辰的交织厮杀,负责阻截大明轻骑的鞑靼兵就接近溃败。 主将见状,只得下令原路撤退。 蓝昭再度翻身上马,语气急促道:“宋将军,继续追击,不要停歇!” “明白!传令全军!继续追杀!” 这种战事本就难得,对于所有明军将士而言。 一个鞑靼人的头颅,就是一份军功。 再不济,也能换回几两银子补贴家用。 鞑靼部盯着明军,就是那些甲胄、军械、粮草等资源。 反之,明军盯着鞑靼,那就是一堆行走的金银! 蓝昭与宋晟率军,马不停蹄追击将近二百里路程,沿途到处都是倒下的尸体。 大多数都是鞑靼人。 至于收尸,等攻下罕东,自然会将那些明军将士厚葬。 蓝昭没有半点怜惜。 他只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份荣耀与痛快,只属于自己,不属于任何附庸之人! 在抵达赤斤之时,天色已经彻底明亮起来,而那帮鞑靼人逃的逃,死的死,大部分都越过赤斤,撤回了蒙古境内。 蓝昭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目光阴狠地转向罕东之地的方向。 “让全军不要停歇,从后方猛攻罕东。” “如果蓝玉那厮顺利的话,今天我们就能拿着罕东首领哈昝的脑袋庆功了!” 宋晟微微喘着气道:“蓝……蓝大人,真的不要歇一歇吗?兄弟们从凉州急行至此,一路上大战不断,人受得了,马儿也受不了啊!” “早前就说过,赤斤非常危险,我们现在没有退路,唯一的选择就是背水一战!” 连续奔波激战,不管是谁都感觉无比疲惫。 蓝昭的言语铿锵有力,跟打了鸡血一个样! 宋晟咬了咬牙,再次下达军令。 “全员继续西进,寻找罕东首领哈昝!” “生擒哈昝者,升三级!” “斩杀哈昝者,升两级!” “……”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现在别说精疲力尽了,哪怕是伤员,都忍着伤痛再次踏上征途!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背面就是鞑靼部。 如果他们得知只有一支孤军,势必会不顾一切的扑杀过来,到时这支轻骑部队就得折在赤斤。 正打算起兵时。 蓝昭又再次看向宋晟,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 “宋将军,我要调一千人走。” 宋晟惊声问道:“现在又要调军?” “没错,你带着剩下的人寻找哈昝,及时和蓝玉本部军马会合。” “我只要一千人!” “攻入蒙古!” 这个尝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胆。 宋晟立马明白了蓝昭的用意,眼神中除了惊讶,又多了些钦佩。 早前制定的计划,本就是佯攻蒙古,席卷罕东。 要是不给鞑靼部制造压力,他们会派出大批主力进入罕东,到时不单单六千人马得全军覆没,连蓝玉那边都会受到牵制。 反而会弄巧成拙。 第一次的险已经冒了,也不差这第二次。 宋晟没有犹豫,立即点头同意。 蓝昭叫上蓝承阳,迅速从军中抽调出一千人。 好巧不巧的是,这帮骑兵当中,起码有六成以上的兵卒,都是以前跟过蓝玉征漠北的! 实打实的虎狼之师! 蓝昭获悉情况过后,脸上笑容变得愈发灿烂。 一千轻骑,只在赤斤这地方补了点水源,歇息还不到片刻,就再次上马进行冲击! 其声势之浩大,的确让人误以为是明军的主力到了! 赤斤这个地方,如今归鞑靼部和瓦剌部交替控制,而他们下意识认为蓝玉率主力前来,迅速纠集将近万人兵马扑向赤斤。 蓝昭要的就是这般效果,但也是前所未有的凶险! 第207章 席卷西北,大大缩短战争周期 只要堵住赤斤这个口子,不管是瓦剌还是鞑靼,都休想干涉到罕东之地。 望着从草原而来的骑军。 这一千人马,人人热血沸腾。 蓝昭紧握长枪,狞笑朗声道:“兄弟们,看到那些人头了吗!” “这些年来,他们不断袭扰我大明边境,致使无数边民家破人亡!” “你们都是军户,兄弟也有不少是死在他们的手中!” “今日,就在这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千人齐声怒吼。 “杀!” 赤金战场再一次爆发骑兵冲锋,而在两个时辰之后,祁者孙与首领哈昝刚刚会合,企图与北边的鞑子合流一处。 很不巧的是,宋晟率本部兵马奇袭后方,致使哈昝一部溃乱。 祁者孙率人马冲击不成,便再度向着西北逃窜。 不久之后,蓝玉亲率大军抵达,沿途寻歼西北匪徒将近万人。 宋晟与其会合之后,立即将蓝昭独自留在赤斤的事情告知给他。 蓝玉当场吓得脸色煞白! “宋将军,请你立马再抽调五千人,立即前往赤金把那小子给我带回来!” 宋晟正有此意。 出发之时,已经是当天的午时过后了。 还没走出去十里路,就看见蓝昭率军慢悠悠地从赤斤的方向进入罕东。 原本的千人规模,已经不足五百人。 宋晟见状,仍是惊喜万分。 “大人!大人!” 蓝昭在马背上缓缓抬起头,有气无力地问道:“罕东战事如何了?” “祁者孙和哈昝全部溃逃,罕东之地已尽归我等之手。” “估计过不了多久,凉国公就能生擒这两个贼种!” “可是大人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晟倒不是巴不得蓝昭死,而是很好奇他能这么快从赤金脱身? 先前的实际情况是,第一次交锋过后,瓦剌部就受到了巨大冲击。 基本上,被蓝昭打了一比三的战损。 这也让他们更加确定,明军主力就在附近,瓦剌部担心被围歼则选择主动撤回,鞑靼部本就在祁连山一带被杀了一千余人,也是没胆子继续硬磕。 见两部人马全部退却,蓝昭并没有深入蒙古,直接从赤金进入罕东。 当然,如果他不这么做。 两部骑兵就会进入罕东,西北匪患还是会层出不穷。 不把蓝玉本部人马算在内,这一次只用了不到两千人的战损,换来了如此大的战果。 可这实在是太过剑走偏锋! 护送蓝昭返回大营之时,宋晟回想起来整个过程,后背满是冷汗。 但凡中间出现了半点差池。 蓝昭即会尸骨无存…… 收拾罕东残局的事情,蓝昭实在不想掺和。 抵达大营后,李誉急忙前来为其卸下甲胄,等到脱下衣服时,看到他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瞳孔中满是惊恐。 “世子……你……” 蓝昭忍着疼痛,咬牙道:“少废话,赶紧给我处理!” “好……好!” 处理伤势的过程中,李誉细细还数了一下,光是刀伤就有六处,枪伤三处。 有两处接近心脉…… 要是再深点,怕是蓝昭都无法活着回来了! 李誉看着都觉得心里发酸。 这时,外面一名护卫进帐禀报:“世子,军营外有一名女子策马而来,她自称是您的妾室,名为唐鸳。” 闻听此言,蓝昭略显错愕。 “让她进来吧。” “遵命。” 唐鸳飞快冲进营帐,正好看到李誉正在为蓝昭包扎伤口。 满身鲜血淋漓的模样,顿时让她眼眶泛红。 “世子……” 蓝昭淡然笑道:“我又没死,哭什么哭?” 唐鸳不敢妄动,静静等着李誉将伤势处理好,才敢小心翼翼地坐到身边。 “世子,在下先告退了。” 李誉非常识趣,没有丝毫逗留,走出营帐后,还吩咐那些护卫不必继续看守。 没有外人,说起话来很是方便。 唐鸳忍着泪水,实在心疼的紧:“明明前些天身体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多了这些伤口!” “放心,又没伤到命根子,委屈不到你。”蓝昭嬉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唐鸳已经听说,孤军奇袭赤金不说,还和蒙古那边的瓦剌干了一仗。 傻子都知道,这是蓝昭在拿自己的命来搏战果! 如果他不这么做,罕东之战的周期会被大大拉长,蓝玉本部的损耗也会更大。 现在只需清剿匪患,请奏朝廷,设立卫所及行政机构。 西北之地,则再无忧患! 蓝昭回过神来,问道:“不是让你好好在兰州待着吗,怎么突然找过来了?” “昨天夜里,我就感觉到你身体蛊虫的不对劲,以为你要死了……” 唐鸳很是心虚,不敢抬头直视。 “你还真对我下蛊了?!” “世子,你别误会,就是那天情蛊发作,有一只不小心钻进你的身体里了,我能够通过蛊虫大致感觉到你的方位,所以……” 唐鸳是在实话实说。 一直以来,都忘记收回蛊虫了,但蓝昭也有责任。 唐鸳低声嘟囔道:“还不是你一有空就折腾我,把这件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否则我早就收回蛊虫了!” “啧……要不是本公子伤势疼得很,要不然你铁定得遭殃!”蓝昭没好气道。 话音刚落,唐鸳袖袍里又跑出一只蛊虫,径直钻入到了蓝昭体内。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身上的疼痛减弱了许多。 唐鸳柔声解释道:“蛊术如同医术,可杀人,也可救人。” “虽然没办法让伤口快速愈合,但最起码能够止痛,世子这样休息也能舒心一些。” 连夜赶路到此,唐鸳就是怕蓝昭会有性命之忧。 必要时候,能用蛊虫为其保住性命! 蓝昭站起来活动了一番,果然疼痛感几乎没有。 随即就将唐鸳揽入怀中。 “嘿嘿,大美人,这样的话可就是你自讨苦吃了!” 唐鸳嘴角微微上扬:“反正又不是我受累!” 相处多日,她算是把蓝昭的性子摸透了。 但凡还有点余力,就恨不得在就花在女人肚皮上。 简直让唐鸳无语至极。 好就好在,身体的疲惫没让他一直连续征战下去。 第208章 若有功劳十成,蓝昭此战独占八成! 五天后,罕东首领哈昝及祁者孙等一干匪首,全部都被活捉至军营。 蓝家父子得到消息,跑到营帐外进行查看。 确认身份无误过后,父子俩相视一眼。 蓝玉笑道:“祸害西北这么多年,可不能让他们痛痛快快死了。” “将这些人全部剥皮萱草!挂在城墙之上!” “让当地百姓看看,明军有能力护佑他们的平安!” 这一刻,罕东便算平了。 蓝玉在军营中大摆庆功宴,也派人将战报快马加鞭送往应天府。 当兵部收到战报过后,整座紫禁城变得无比沸腾! 恰好这个时间点,还是在早朝期间! “启奏陛下,罕东战报已至!” 朱元璋闻言,惊奇道:“哦?这么快?快宣!” 一名身披甲胄的副将跪拜在地,行礼叩首之后,便将战报文书递交给了太监。 “陛下,罕东大捷!” “贼首哈昝及祁者孙,被凉国公下令于军营中处死!罕东已被平定!西北再无匪患!” 奉天殿中,一时之间陷入到了寂静。 尤其是兵部那帮官员,脸色变得无比僵硬。 “我好像没有记错吧,凉国公出兵到今日,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啊……” “罕东这就平了?这战报到底是真是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战报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蓝玉胆子再大,也不敢拿战事来糊弄朱元璋。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彻底压不住了。 甚至,还当着群臣的面哈哈大笑起来。 这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朱元璋随手把战报交给了身侧的朱标,低声道:“标儿,好好看看,蓝家父子这次可是真立了大功!” “围歼匪徒将近两万人,斩获鞑靼人首级两千余颗。” “蓝昭亲率凉州卫奇袭赤斤,又率一千骑兵阻挡瓦剌与鞑靼的合流军。” “依靠凉国公本部军马,与凉州卫一部配合,封锁西北,席卷罕东……” 乍看之下,朱标瞳孔猛地一缩。 战况写得十分详细,这根本不可能有假! 奉天殿中的喜悦之声根本压制不住,就连朱家父子都恨不得立马把蓝家父子叫回来,狠狠在他们脸上亲几口! “父皇,这次的功劳若有十成,八成归小昭,一成归蓝玉,一成归宋晟!” “要不是他的奇袭策略,鬼知道罕东之战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既然这样的话,就不调他去四川了,直接召小昭回京,西北那边的事就交给蓝玉来处理!” 朱标心情感觉到莫名的畅快。 这起码证明,自己用对人了! 散朝之后,六部都在商讨此事,不少臣子放下手中事情,来到兵部的沙盘上反复推演,争的那叫一个急赤白脸。 声音最大的人,就是蓝昭的大舅子魏国公徐辉祖。 不少臣子都觉得蓝昭是运气好,被徐辉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这帮臭酸儒!见不到别人立功是吧?” 兵部尚书秦逵辩解道:“魏国公,话可不能这么说,蓝昭率军奇袭成功,那也是因为凉国公在正面牵制啊!” “放你娘的屁!战报你没看是吧?” “蓝昭抵达赤斤时,凉国公本部还没动静,期间他就已经和鞑靼人厮杀了一场!” “再者就是,没有他调遣宋晟从背后奇袭,哈昝又怎么会溃败?” “我最不认同他的地方,就是他太冒险了,即便换成我爹,都未必敢这么做!” 徐辉祖不禁设身处地的思虑起来。 但凡差了一环,瓦剌骑兵和鞑靼骑兵冲过来,局面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原本只是剿匪的战役,就会变成以西北为战场的骑兵战役,到时候战争周期会被拉长,蓝玉本部会无比吃力。 现实情况是蓝昭赌对了。 悄然从凉州卫出兵,等到哈昝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朱标这时也跑来凑热闹,给了一番极高的评价。 “其实,从中山王那帮老将离世过后,凉国公就担起了大明的军事重任。” “但凉国公也有老的时候,孤担心在他无力为国征战时,大明二代武将当中,无人能够扛起大旗。” “现在来看,无需担忧,凉国公生了个好儿子,孤也有个好表弟!” 先开始酸蓝昭的那帮文臣,立马改口道:“太子圣明!” 旁边的武将见状,都在齐齐撇嘴嫌弃。 朱标拍了下徐辉祖的肩头。 “辉祖,你也是国公之子,以后也得和你这妹夫多学学。” 徐辉祖谦虚笑道:“臣谨记太子教导!” “来,再把战况推演一遍给孤看看。” 朱标来此,并没有别的目的。 无法亲临战场,心中也想领略一下其中的风采。 整个过程下来,讲究的就是两个字,迅猛! 事后徐辉祖还夸赞道:“要是给那小子五万人马,我估摸着他都敢直接打到瓦剌头上去!” 朱标点头表示赞同。 “可惜现在国库吃紧,没办法发动大规模战役,不然孤也想试试。” 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前线将士杀的爽,后方朝廷直骂娘。 动辄几万人出兵,每天的人吃马喂就是一笔巨额数字。 打仗是需要钱的。 当然,朱元璋不会因此而放弃北征。 朱标心中默默斟酌着。 下一次北征,兴许可以让蓝昭统领一支万人部队,再让他去试试水。 此次罕东大捷,也自然传到了燕王朱棣的耳中。 当天夜间,便在地室当中,与妖僧姚广孝席地而坐。 “殿下,贫僧没有猜错,凉国公并不是你最大的对手,他的儿子蓝昭才是!” 面对明军的胜利,这一次他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朱棣面色阴郁,沉声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冒着风险杀了他!” “后悔也没用了。” “前阵子在四川,蜀王为何就是不肯狠下心!” 那时,蓝昭抵达四川之前,朱棣就派去了人手,并反复叮嘱朱椿要下死手。 可惜事与愿违…… 姚广孝淡笑道:“人家也得自保,怎么可能会替燕王殿下承担风险。” “从眼下来看,蓝昭的崛起已然不可阻挡。” “我们还是只能从太子身上下手!” 第209章 最坏情况下的选择,南下擒龙 应天奔波三千里入蜀,火烧唐门一战,救下朱允熥性命。 携带部众出川进抵西北,又是转战千里之遥,协助蓝玉平定匪患,攻克罕东。 两桩功劳,若不是蓝昭本就是凉国公世子,此次回京铁定能获得一个侯爵的封赏,而且在淮西所构成的利益集团内,蓝家父子的地位也会更稳。 继续明目张胆对其发难,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好在姚广孝为燕王朱棣留了许多后手。 究其根源,蓝家这棵大树之所以能够坚韧不倒,不还是因为朱标还活着吗? 只要他死了,什么事情都很好说。 朱棣目光阴狠,再度看向姚广孝时,语气恳切有力。 “先生,这一切可就拜托您了!” 姚广孝淡然笑道:“殿下,贫僧会尽力的。” “如若不成,最不济还能保住您的燕王位置。” “当不成皇帝,做一个藩王,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境界嘛。” 话是这么说,可朱家人没有一个不想当皇帝的。 姚广孝看似是在安抚,实际上也是在试探朱棣。 要是他真肯安分。 明天天亮,燕王府就会少去姚广孝这号人物。 不出意料的是,朱棣脸色更加阴沉。 “凭什么?我也姓朱!我也是朱家人!” “老头子让我来卫国戍边我就得来?岂不是以后大哥登基,让我死我就得死!”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一边说着能者居之,一边说着立嫡立长,都是他娘的放狗屁!” 所有皇子当中,除去太子朱标,其实就属朱棣最为亮眼。 就藩北平以来,多次与徐达、汤和、蓝玉等名将进行过征战,打的北元蛮子溃不成军,也是在他的极力治理下,多年来让北平周边的百姓民生改善不少。 真要论起功劳,他自认为够格继承大明江山。 姚广孝原先的设计是,悄无声息地让朱标、朱樉、朱棡三个嫡子夭折。 按照皇明祖训,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朱棣则是顺位继承的最佳人选。 哪怕到时候让朱元璋得知了真相,那也无可厚非。 毕竟,朱元璋已经没了选择,只能让能文能武的朱棣继承大统。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可惜现实往往与理想有着更大的出入。 蓝昭的出现,让姚广孝的布局上出现了差池,而他也必须要保住朱标。 接下来,那便是互相间的暗自攻杀。 见到朱棣这般怒不可遏且不服气的态度,姚广孝满意地笑了笑。 “燕王殿下,这样最好。” “人这一生有很多选择,只是大多数人没胆子做出来而已。” “原先的布置,我还是会继续进行下去,但您也要做好准备,切勿懈怠。” 姚广孝也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到那时,该死的人如果没死,朱棣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位燕王只有一个选择了。 南下,擒龙! 只要他想,终归都能找到造反的理由。 朱棣此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反问道:“先生,你为什么愿意帮本王做这么多事情?” “你来到燕王府之后,给你金银你不要,给你女人你也不要。” “本王说给你在燕京修建一座寺庙,你也不乐意,就这么待在燕王府里,到底是图谋什么呢?” 姚广孝有条不紊地吐出一句话。 “为了实现我自己存在的价值。” 姚广孝没什么治国齐家平天下的宏大理想。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心中那点念头。 什么叫做价值,他想试试毕生所学能不能将燕王朱棣推上皇位。 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后来的事,他不想管,也管不着。 只是感觉,一个新皇由自己来塑造,这便是体现出了常人所不具有的价值。 姚广孝不止一次和朱棣说过。 也是在告诉他。 自己永远都不会离开燕王府。 除非,他真想当个忠君守国的好藩王。 朱棣问出了一个立意深远的问题。 “先生,难道你不觉得让我造反,会让天底下无数的人死去吗?” 姚广孝淡然道:“该死的人都会死,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情。” “民生安乐,国家安康,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是你当皇帝之后才该考虑的事情。” “而我要考虑的是,如何帮你抹杀一个个挡在你登基路上的敌人。” 这种思想,要是放在朝中,那就是铁打的逆流乱臣。 姚广孝继而说道:“估计过不了多久,蓝昭就会返回京师。” “他应该着手要办的事情,应当是扶持朱允熥上位。” “我们可以先看这场好戏。” 事情果然如同姚广孝猜想的一样。 圣旨抵达西北,蓝昭奉昭携皇孙朱允熥返京,蓝玉暂留西北募兵练兵,在西北设立罕东卫。 将罕东之地,在年底前彻底变成大明版图中的实控范围。 临行前,父子俩在营帐里喝酒。 蓝玉开心的不得了,几杯烈酒下肚,对蓝昭吐露着心声。 “你爹这辈子的愿望啊,就是想谋个太师的头衔。” “但爹迟早也有去见你娘的那一天,拜相封王的事情,还是得靠你自己。” “说实话,你没做出那些事情之前,我都想把你给掐死,然后再生一个了!” 当然,蓝玉没朱家人那么狠心。 杀儿子,绝对干不出来,也就是一时的气话而已。 蓝昭喝了口酒,笑道:“爹,凭着你现在的功绩,死后绝对和徐达疼一样,能被追谥为郡王。” “拉倒吧,死后被追封管个屁用,又不能世袭。” “像徐辉祖,还不是个魏国公。” “日后太子继位,你可得好好帮着太子做事。” 帮他做事? 蓝昭心底暗自蔑笑,自己老爹还是过于单纯了。 一个连亲儿子都能狠下心杀死的人,杀一个臣子又有什么难。 蓝昭的想法也很简单。 只要把朱允熥的地位给稳固下来,那么朱标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反而死了对他更好。 这些都是后话,但也是蓝昭认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朱元璋也好,朱标也罢,在他们手里就像是被捏住了命脉。 夷灭九族,也就是皇权体系下的一句话。 第210章 奉诏返京,朱标出城迎接 “好了,咱爷俩喝得也差不多了,抓紧时间收拾收拾,准备回京吧。” 蓝玉摆了摆手,眸中似有不舍。 算起来,从蓝昭出生到现在,父子俩是处于聚少离多的状态。 幼年时丧母,蓝玉在外征战,只能交给太子妃抚养,如今成年父子俩还得各司其职。 蓝玉是对外征战的大将军,蓝昭俨然成了锦衣卫鹰犬。 “父亲,西北风沙大,多多珍重。” 起身时,蓝昭极其罕见地对蓝玉行了个礼。 平日虽说对他很不尊敬,但心里十分清楚。 天底下所有人都有可能对自己不利,唯独亲爹蓝玉不可能。 将蓝昭送出营帐时,蓝玉还叮嘱道:“回去之后,别光顾着朝廷的事情,家里也得处理好。” “不管你带多少女人回去,妙清的感受一定要照顾到。” “人家是大家闺秀,徐达的亲生女儿,即便对你再怎么顺从,也是有些小性子的。” 当官最怕后院起火,这一点蓝昭也明白。 蓝昭自信笑道:“爹,军事上我可能还得和你学学,但对付女人的话,八个你都赶不上我。” “你这臭小子,赶紧滚,见你就烦!” 蓝玉笑骂着,作势还踹了一脚。 军中众人习以为常,谁不知道这对父子,平日相处起来跟亲兄弟似得。 行囊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蓝玉已经让人准备好马车,现在即刻启程返京。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 也是花了将近十天时间,才抵达应天府周边,在距离不到三十里时,消息就已经传到了紫禁城。 朱标闻讯,把正在和自己商量事情的六部尚书扔到一旁。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立马对着太监吩咐道:“快点,备车,随孤一起去城门口迎接小昭!” 恰好在这时,吕妃也从春和殿中走了出来。 略显风韵的脸上满是担忧,特地把朱标拉到一旁低声询问。 “殿下,蓝昭和朱允熥没死?” 朱标横眉冷对,呵斥道:“闭嘴,你最好安分点,别让孤下令软禁你!” “是……” 这件事情,朱标的态度已经变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权当没有发生过。 他相信,蓝昭能够领会自己的心意。 奈何现在吕妃很不得意,即便朱标答应她要将朱允炆册立为太孙,对待朱允熥仍然是充满了忌惮。 朱标意识到说的话有些不对,干脆带着吕妃回到春和殿。 夫妻二人独处一室,既然没有外人,不妨把话说的直白点。 “孤实话和你说,册立太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朝臣基本上都在反对,而且孤还没有正式继位。” “你最好把心思放老实点,别在东宫搞出什么事情,否则孤真的保不住你和允炆!” 淮西勋贵的势头,经过连年打压,现在变得老实很多。 随着蓝昭发迹,他们又有了崛起的势头。 朱允熥是常妃所生,常妃又是常遇春的亲生女儿。 纵然父女俩都死的早,但不影响他们在淮西勋贵当中的威望。 谁会傻到不支持朱允熥,而去支持朱允炆呢。 吕妃的父亲当初虽然也官至礼部尚书,但在十年前也病亡了。 形势不对,强行册立太孙,只会引发淮西勋贵的强烈反抗。 总不可能因为朱允炆,要把这么一大批功臣和功臣子弟全部斩杀殆尽吧? 吕妃不依不饶地问道:“殿下,您真的会立允炆作为太孙吗?” “废话!” “不立允炆难道立允熥?等着以后一帮淮西勋贵来把持朝政?” “他那软弱性子,蓝昭没准说句话,都能吓得屁滚尿流!” 在朱标印象里,朱允熥大概就是这样。 平日里被训斥一言不发,就只知道躲着哭鼻子,实在是不堪大用。 闻听此言,吕妃的脸色才缓解过来。 “恭送太子殿下!” …… 应天府内城,朱标乘太子金辇来到仪凤门外等待。 不到半个时辰,蓝昭率部众策马而来。 先前从应天府带走了多少人,今日就带回了多少人。 只不过多了一名风韵绝佳的女子而已。 朱标远远眺望,看见了蓝昭的身影过后,脚步下意识地向前走动。 直到蓝昭近前,带着自己的人翻身下马,按照礼节半跪在地行礼。 “臣蓝昭,拜见太子殿下!” 这次的相逢,远远没有想象中的热情。 蓝昭语气平淡,明显还在生之前的气。 朱标笑脸相迎,亲自搀扶他起身。 “诸位劳苦功高,都免礼平身吧。” “来,小昭,先上金辇,孤已经安排人在东宫给你备了场家宴。” “日后等凉国公凯旋返京,陛下也会在武英殿为你父子俩办庆功宴!” 蓝昭依旧平淡道:“多谢太子隆恩,还请太子稍等,臣安置一下兄弟们。” “去吧。” 蓝承阳他们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么就只剩下唐鸳了。 蓝昭从袖袍中掏出一袋银子交到她手中。 “你自己先在城中找家客栈住下,完事之后我再去找你。” 唐鸳微微点头,没有多言。 这一切,都被朱标看在眼里,但是心底也不意外。 早前就有看相的说过,凉国公世子天生桃花骨,这辈子脱不了女人。 安排好这些事情之后,蓝昭带着一个身材瘦小的锦衣卫回到朱标跟前。 但这锦衣卫迟迟没有抬头,朱标还没有认出来。 直到,他喊出了一声“父亲”。 朱标连忙伸手抬起他的脑袋,惊诧道:“允熥?!” 在东宫中,嘴上嫌弃,但亲眼见了还是有种藏不住的惊喜。 蓝昭不咸不淡道:“皇孙已经安然无恙,以后还劳烦太子殿下多多费心照顾,别再像之前那样了。” “这是孤的亲儿子,孤又怎么不知道照顾?” 朱标实在欣喜,拉着他们俩就上了金辇。 返回紫禁城途中,蓝昭讲着祁连山脉那一战。 “太子殿下,说起来还得好好谢谢皇孙。” “要不是他那一箭,也许臣就会被鞑靼人的马蹄踩成肉泥。” “身处赤斤的时候,皇孙虽未亲自上阵,但也持弓射死三个瓦剌兵。” “你生了个好儿子!” 第211章 连个奖赏都没有,还来找我要女人? “哦?还有这回事!” 对此,朱标颇感意外。 从未想到,懦弱无刚的朱允熥,在战场上竟然还有这样一番神采。 朱标拍了下朱允熥的肩头,并不吝啬夸赞。 “好小子!看来是爹以前小看你了!你两个哥哥都没能做到呢!” 朱允熥也不欣喜,毕恭毕敬道:“多谢父亲夸赞。” 谈吐之时,很是平稳,眼神里还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毅。 好像从西北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朱标同时在心里暗自思索。 “如果允熥能够改掉那副软弱性子,立为太孙也不是不可行。” “只要能掌控好那批淮西勋贵,未尝不可成为新朝的助力。” “但还是为时尚早。” 三人来到东宫当中,家宴已经准备好了,吕妃正在亲自端菜上桌。 见到蓝昭和朱允熥时,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热情。 “小昭,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太子殿下经常念叨你和允熥。” “也多亏了你,才能挽救允熥的性命。” “本妃在这里谢谢你了!” 吕妃实在是言不由衷,但还是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来。 在宫中混迹的女人,有几个不会演戏的? 蓝昭懒得把事情拆穿,还以微笑道:“这也是臣该做的事情,允熥毕竟是常妃所生,而常妃对臣又有抚养恩情,臣一定会全力以赴的营救!” 吕妃强忍着心里的不满,还得装装样子进行夸赞。 “小昭如此重情重义,实在为忠臣典范。” 朱标连忙开口打圆场道:“小昭奔波很是疲惫,先坐下来吃饭吧。” 在这期间,为了能让蓝昭安心,他还特地吩咐把朱允熥的住处,从偏宫改到了一处侧宫。 等家宴结束后,朱标把蓝昭带到书房。 “关起门来,你我就是兄弟,别再以君臣相称了,怪生分的。” 朱标神态柔和。 既然没有外人,蓝昭也懒得给面子了,冷笑道:“派人截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咱俩是兄弟。” “不妨把话说难听点,要是没有我,你怕是早死在吕妃那个毒妇手上了。” “还担心我会扶持允熥上位,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怕,已经能够左右朝政的地步?” 蓝昭直接摆烂,一脸无所谓道:“真要忌惮,赶紧罢官削爵,让我滚回定远老家种田岂不是更好。” “一边想让我替你做事,一边又怕我擅权乱政。” “你们朱家人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这一顿连环炮般的质问,瞬间让朱标无所适从。 “变卖家产做生意,都以为我是在给蓝玉准备谋反的军饷。” “救下允熥,又以为我是想介入太孙之争。” “说实话,要不是我是蓝玉的儿子,真不想掺和你们那些烂事,赶紧罢官,我还不想干了呢!” 朱标并没有生气,而是双手环抱胸前,依靠在书案边看着蓝昭。 等他说完,便直接欣然点了点头。 “行啊,想被罢官也可以,但你在离京之前还答应过我一件事情。” 蓝昭一脸茫然,问道:“什么事情?” “你不是说,要给我送几个女人过来么,这件事情还没办呢。”朱标玩味道。 “……” 蓝昭顿时炸毛,气极反笑道:“给你办了那么多事情,你不给点奖赏也就算了,还找我要女人?” “知道现在行情多贵不,一个姿色上佳的女子,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 “再者说了,选秀女的事情你让礼部去办,我懒得管!” 见他这模样,朱标也忍不住笑道:“行了,逗你玩玩而已,罢官我是真不舍得。” “再者说了,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被你一刀捅伤,至今还下不了床,锦衣卫衙门很多事情都搁置着。” “蒋瓛的重伤是你所导致,所以你也得负责。” 蓝昭撇了撇嘴说道:“还不是你派他和李景隆截杀我?反倒还怪起我来了?” “放心,没说要治你的罪,锦衣卫不同于其他机构,我和陛下都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 “这次你能奋不顾身救下允熥,就足以表明你是忠君爱国的好孩子。” “在你返京前,我就和陛下商量过,升任你为锦衣卫都指挥使,正三品!” 蓝昭彻底坐不住了,惊愕道:“你们要把整个锦衣卫衙门交给我?” “这道旨意明天的朝会上就会宣布。”朱标说。 “得嘞,太子殿下,过几天我就把女人给你送过来!” 蓝昭立马喜笑颜开,勾着朱标的脖子,低声问道:“说吧,喜欢什么样的?” “是喜欢丰满一点的还是窈窕一点的?年龄上有没有什么要求?” “实在不行,明天晚上我找个机会接你出宫,让你去醉花阴里挑一圈,我来给你付账!” 朱标翻了个白眼,一把拍掉他的手,没好气道:“我好歹是太子,你带我去青楼是什么意思?” “咳咳……言归正传,对于女人,我要求不多。” “长得过去就行,要身家清白,性情温顺,最好会读书写字,毕竟是纳妾室,总得上的了台面吧。” 蓝昭嘴角抽搐:“你这还要求不多……” “那你能不能办?”朱标问道。 “抽空给你找一找可以吧?今天我就先回去歇着!” 连续几天的赶路,是个人都受不了。 朱标点头允准,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些都是云南布政使进贡的老人参,拿回去好好补补。” 蓝昭满眼嫌弃,不屑道:“我用不上这个!” “要不你照照自己什么模样?” 朱标拿来铜镜,镜中的蓝昭很是倦怠。 可能是长期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但唐鸳也必须要占一部分原因! 蓝昭尴尬一笑,还是收下了人参。 “那就多谢太子恩赐了!” 朱标摆了摆手:“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别忘记来上朝。” “遵命!” 走出书房,蓝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但打算离开时途径吕妃身边。 这娘们冷冷看了他一眼,连句话都没说就径直走开。 倒是她儿子朱允炆,见到蓝昭时还会行礼。 “允炆拜见表舅。” 第212章 咱俩各论各的,白捡一个女儿! 虽然经常出入东宫,但和朱允炆的碰面少之又少。 朱允炆,也就是后世的建文帝,被自家四叔夺了皇位的那个废物。 蓝昭对其没有丁点好感可言,也不寄希望于他能对自己有什么好感。 “我可当不起你的表舅。” 撂下这句话,蓝昭径直离去。 朱允炆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十分想要成为太孙,成为这座大明帝国的储君。 得知母亲无法杀死蓝昭,特地前来试试能否博得一些好感。 可惜,还是让人无比失望。 朱允炆看似清澈的眼睛里,透着一抹怨毒之色。 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径直去了吕妃所在的春和殿。 对蓝昭而言,走到今天这一步,单纯想要保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以全力辅佐朱允炆,助其登上太孙之位。 等到朱元璋和朱标死后,朱允炆登基时,再辞官回乡,激流勇退,什么事情都和他无关了。 这样的话,重活一辈子,还不是就跟狗一样吗? 蓝昭不会这么做。 人生的乐趣在于探索那些未知的事情,恐惧亦是会隐藏其中。 离开东宫后,蓝昭没有返回凉国公府,而是来到了一家客栈当中。 唐鸳正在卧床休息。 妙曼身躯侧躺在床上,眉眼稀疏不已,想睡又不敢睡。 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唐鸳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蓝昭的身形时,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抹欣喜。 “世子!” 蓝昭拿起她的行囊,顺便牵起她的手,说道:“走吧,跟我回家。” “不过和你说好,既然你不愿意在凉国公府待着,我就在京师另外给你们母女找个住处。” “进门前,别表现的太过亲密。” 唐鸳很懂事地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只是不想给蓝昭制造额外的麻烦而已。 凉国公府中,徐妙清得知自家夫君要回来,整个府邸都变得热闹起来。 这一次离开京师,算下来接近两个月了。 每天睁开眼睛或者在梦中,徐妙清都在担心蓝昭,而且还不见他送回来一封家书。 只能日日夜夜苦等。 直到蓝昭踏进凉国公府时,整个人都变得极其兴奋。 但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时,脸色不由得僵了一瞬。 徐妙清仍然亲密地上前问候。 “妾身恭迎夫君回府!” 蓝昭拉着徐妙清的玉手,柔声道:“这阵子担心坏了吧?” “对呀,也不见你的消息,都愁死我了。”徐妙清眉眼低垂,委屈的很。 “是夫君不对,应当给你寄一封家书的,不过以后没什么大事,就不会离开京城了。” 徐妙清是情不自禁地开心。 只要蓝昭能够安然回来,就代表大部分事情都已经平稳落地。 原本还发愁,如果蓝昭回京,遭到朱标的报复该怎么办。 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唐鸳就在一旁默默站着,她那窈窕妙曼的身姿,以及绝美的脸蛋,很容易引人注目。 徐妙清主动问道:“夫君,这位姐姐是谁啊?” “应该是唐婉那小丫头的生母,在四川遇到的,带她回来认亲。”蓝昭说。 “这么巧?” “对,把唐婉叫出来吧。” 这些日子,唐婉一直都在凉国公府中,平日里和几个姐姐相处的很是融洽。 有她在,其实蓝昭也不担心,最起码凉国公府是安全的。 唐婉正在后院,听到生母来找自己,迈着小步伐一路小跑而来。 看到的第一眼,唐鸳就可以确定,这就是失散十三年的亲生女儿! 因为,埋藏在她体内的那只原始蛊,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 “娘……真的是你吗?” 唐婉试探性地朝着唐鸳走去。 其实仔细辨别,母女二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眉眼到鼻梁都非常相似。 唐鸳已经激动的说不出来,眼神感激地看了一眼蓝昭。 蓝昭也松了口气。 生怕中间还会出现什么意外,既然唐鸳是这种表现,也就代表着没有找错。 古代可没有什么dna认亲,但多年以来唐婉想要找到母亲,而唐鸳也想找到女儿。 如今才算是得偿所愿。 这样的话,就能牢牢把这对蛊师母女握在手里。 以后会有大用处! 蓝昭看向徐妙清,柔声道:“娘子,你先回房等我,夫君先把她们给安置好。” “好。” 徐妙清很是懂事,不但自己离开了,还让下人们全部退下。 院中只剩下三人,唐鸳感激涕零道:“多谢世子成全!” “举手之劳,现在你们母女俩也没地方去,我在应天南城还有套空闲的小宅子。” “不过今天还是留在凉国公府吧,那地方还需要收拾打扫,明天我再派人过去。” “当然,如果非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凉国公府地方够大,容纳的下两个女人。 至于徐妙清那边,再另外想办法安抚就好。 蓝昭自信能够做到,不会亏待身边任何一个女人。 母女二人齐声道:“多谢世子!” “你娘可以这么叫,你却不能哟。”蓝昭玩味笑道。 唐婉的稚嫩脸颊上满是疑惑,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女。 说这话时,母亲的脸上多了些许红晕。 傻子都能明白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至于生父,好像是在自己出生不久后就死了…… 非要讲究称呼的话,岂不是要对蓝昭叫一声“爹”? 唐婉看着蓝昭的脸,明明比自己没有大几岁, “无法接受……真的无法接受!” “可这关系真的好乱啊!” “我到底应该叫他什么呢!” 唐婉在内心里不断询问着,小脸蛋不到一会儿就涨得通红。 而且,这男人还把自己浑身都看了个遍! 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 唐婉当即觉得,这母女还是不相认的好,以后岂不是得尴尬死…… 可认都认了,难不成又来断绝母女关系,又实在太刻意了。 蓝昭见她这般模样,觉得可爱至极,继续逗弄道:“这样吧,称呼方面别太拘束。” “咱俩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女儿,这不就成了嘛!” “白捡个十六岁的女儿,还免去了那么场时间的抚养,大好事呀!” 第213章 妻妾会审,你特喵又带女人回家!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唐婉满脸苦相。 她实在没想到,从小活的跟孤儿似得,到头来居然还会为这种事情忧心烦恼。 唐鸳拉着女儿的手,美眸瞪了蓝昭一眼。 “行了,你再敢欺负我女儿,我对你不客气了!” 玩笑适可而止,蓝昭也就是打打趣而已,转而温和笑道:“称呼这方面随意,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但也别真的叫爹,受不起!” 唐婉如果接受了这个称呼。 那么…… 蓝昭心底的罪恶感将会爆发到极致! 毕竟二人初次见面,实在有些不大体面。 安置好母女俩后。 蓝昭本想回到卧房,和徐妙清好好亲热亲热。 刚刚进门就看见,不止徐妙清,福蝶也端坐在床边。 算起来,怀孕应当有三个月了,肚子已经变得很是明显。 “哎呦,本公子的二娘子也来了,不过今天有点累,一龙战双凤还是免了吧。” 看见蓝昭这副没正行的模样。 徐妙清和福蝶都是翻了个白眼。 一回来脑子里就想着那些事情,敢情没有女人活不下去了是吧? 徐妙清指向窗外,语气上带着些许娇怒,质问道:“那个唐鸳,到底什么来头?” “就是唐婉的亲生母亲啊。” 说这话时,蓝昭讲究的就是一个脸不红心不跳。 福蝶毕竟是锦衣卫暗卫出身,立马就看出了自家夫君身上的端倪。 “夫君,话可别这样说,你身上带着她的味道。” “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形成的,还是老老实实交代吧。” “要不然从今往后都别想碰我们!” 很明显,二女在蓝昭到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 之前那些女人倒也作罢,可这次千里迢迢跑去四川,还不忘带个女人回家。 要是说什么身家清白的姑娘也就算了。 关键还有个女儿! 说出去凉国公府还要不要面子? 蓝昭不免咂舌道:“啧啧……你们俩这是要搞三堂会审啊,都感觉出来了还问我干嘛?” “夫君,你要想继续纳妾,我们俩也不拦着。” “府中的翠叶和青梅,身家都很清白,相貌身姿也是上佳,给她们名分不比找外面的女人要好?” “只是唐鸳带着女儿,实在不合适!” 徐妙清从不会干咄咄逼人的事情,她了解蓝昭的性子。 断然不是喜新厌旧之人,也不会去做那个负心汉。 要是说,他是什么商贾之家的儿子,事情还算好办,可是公侯之家就必须要顾及体面。 蓝昭苦笑着解释道:“人家丈夫死了十几年,和女儿失散也有十三年。” “实话和你们说吧,唐鸳母女来历不简单,留着好处肯定比坏处要多。” “若论品行,还算正大,也不是什么毒蝎心肠,这一点你们放心。” 徐妙清无奈叹息道:“唉……就知道你这个花心大萝卜会有这德行。” “既然你要留,我也不拦着,也别把人家往家门外推。” “搞得跟本小姐没肚量似得!” 福蝶轻笑一声道:“妙清是正妻,只要她允准了,我也没意见。” “但是夫君,我还是冒昧问一句。” “你不会看上了这对母女吧?” 蓝昭脸色一黑,缓缓说道:“福蝶,你可真冒昧,但你觉得我会对一个十六岁小女孩感兴趣吗?” “哼!当时我和你来到凉国公府,还不是才十七岁?”福蝶嘟着小嘴唇。 “好像是诶……” “不想和你继续掰扯,我先回房歇着了。” 福蝶缓缓起身,徐妙清还不忘搀扶着她。 有些时候,作为正妻,徐妙清也想看看蓝昭的第一个孩子长什么模样。 先体会一次当娘的感觉,以后轮到自己时,也不至于没有经验。 所以平日在府中,对待福蝶,徐妙清是关切有加,她们之间的关系更是突飞猛进。 待到卧房中只剩下夫妻二人时。 蓝昭腆着脸凑上前去,手掌极其不老实地到处游走着。 “娘子,别生气了嘛。” “这件事情的错过的确在我,毕竟也是我把唐门烧了个一干二净。” “人家母女俩也没地方去。” 徐妙清娇气地哼了一声:“所以你就把自己补偿给她了?” “咳咳……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叭。” 蓝昭低下头,脸上写满了心虚。 事实证明,从看到唐鸳的第一眼,难免就对她的美貌起觊觎。 纵然与她之间的初次磨合不是那么自愿,但后来每一次谈不上自愿,完全是自己主动。 徐妙清醋意四散。 自己在家里天天忧愁,还帮蓝昭去娘家找兄长,甚至不惜独自前往凤阳找信国公汤和,卖一卖父亲徐达的老脸面。 这帮老一代的淮西勋贵,彼此的感情就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算起来,蓝昭还是汤和的半个女婿呢。 蓝昭本以为朱家父子的松口,是得知了朱允熥被自己救活的事情,才不得不作罢。 这件事情只能算是一个因素。 更为重要的是,徐妙清不但求了自家兄长,还亲自到各处公侯家里登门拜访。 蓝玉出征西北,蓝昭迟迟未归,蓝家唯一能够当家做主的人,就只有徐妙清。 放在古时,能逼得一个女子去走亲戚求情,那就是家里没有顶梁柱了。 蓝昭获悉这些事情后,心中顿时变得愧疚无比,立马把徐妙清搂在怀中。 “娘子,委屈你了。” 徐妙清憋着嘴,泪珠正在眼眶里打转。 说起来,她今年也才十八岁,放在后世还是个在读书的小姑娘呢。 蓝昭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不禁感叹道:“古人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娶妻要娶贤,幸亏是有你。” “夫君,你别误会,我和你说这些事情不是为了赶走她们母女。” “就是……想和你闹一下情绪。” “谁能受得了自家夫君两个月杳无音信!” 说白了,还是思念担忧过久,换做任何一个人情绪都会崩溃。 况且蓝昭还带了个陌生女人回来! 徐妙清不发火,就算是她脾气好了。 蓝昭低下头,在她的朱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口。 “回来的急,没给你带礼物,那夫君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你好不好呀?” 第214章 位居从三品,擢升为锦衣卫都指挥使 听到这话,徐妙清忍不住破涕为笑。 “那到底是奖励我还是奖励你自己呀?” 蓝昭轻声一笑,握着纤细腰肢的手掌变得极其不老实。 片刻过后,房内春光乍现。 府中几个丫鬟只知道,自家世子走出卧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天色尚未明亮,徐妙清找出绯红官袍,并为蓝昭穿戴好上朝所需要的一系列配饰。 在他出门之前,还不忘叮嘱道:“夫君,在家里对我们轻浮也就罢了,上朝可得注意下行为举止,别让那帮御史言官抓到把柄。” “放心吧,你家夫君做事很有分寸和尺度。”蓝昭说。 分寸和尺度? 徐妙清感觉,蓝昭压根就不明白这两个字眼是什么意思! 话又说回来,即便再不注意分寸,朱家人还是得依靠他来办事。 要不然又怎么会把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交给他? 蓝昭也不拒绝。 官职越高,才能更好的利用朱家的权力,来为自己办事。 锦衣卫的影响力,在朝中不可忽略。 蓝昭乘上马车,独自来到紫禁城。 一众大臣都在奉天殿外等候宣旨,而蓝昭站在其中很是亮眼。 那帮淮西出身的文武大臣,此刻嘴都快笑歪了,一直都在和蓝昭进行攀谈。 徐辉祖走上前来,称赞道:“小昭,这次干的属实漂亮,你可是立下了大功!” “多谢大舅哥夸奖!”蓝昭坦然接受。 包括颍国公傅友德,还有吏部尚书詹徽,都对其百般称赞。 至于那帮通过科举走上来的新臣,一个个心中都不是滋味。 原本就被淮西勋贵压得喘不过气。 这下可好,又冒出来个立了大功的蓝昭,以后还怎么和他们争权夺利啊…… 等进入到奉天殿中。 文武百官依照礼节进行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端坐在在龙椅上,一副极具威严的模样,正声道:“诸卿平身。” “今日朝会先不商议政事,咱先宣一道旨意。” “念吧。” 随后,朱元璋看向身侧的朱标。 只见朱标打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锦衣卫指挥同知蓝昭立下汗马功劳,都指挥使蒋瓛伤重未愈,着令蓝昭领都指挥使一职,总掌锦衣卫事,钦此。” 这道旨意很是简短,但却像是一道晴天霹雳轰击在奉天殿中。 事前就已经和蓝昭打过招呼,对他来说并不意外。 “多谢陛下垂青,臣定当竭力而行,忠君报国!” 立功,提拔,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可放在蓝昭身上,纵然是那些淮西勋贵都觉得太梦幻了。 蓝昭今年才十九岁啊! 让他位居三品?还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 这未免离谱到姥姥家了吧? 首先提出异议的不是那些新臣,反而是詹徽。 “陛下,臣有一言要奏,蓝昭年轻德薄,让他承担如此大任,会不会有点太过草率了?” 徐辉祖紧跟着附议道:“陛下,詹尚书说的在理,锦衣卫都指挥使需要老资历的人才能担任,让蓝昭掌管整个锦衣卫,实在不妥!” 有些时候,反对不是真的反对。 詹徽这帮人故意贬低蓝昭,把那些持有反对意见的臣子们的嘴都给堵上。 只有这样,事后才不会被人说闲话。 朱元璋还得配合他们做戏,但也是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蓝昭此次率军奇袭赤斤,封锁西北,扫荡罕东,功不可没。” “为朝廷节省了不知多少钱财兵马,理应得到封赏,但他即是凉国公世子,咱也不能封他个爵位,只能进行提拔了。” “正所谓,英雄出少年,霍去病不也是这般年纪得到重用的吗?” “咱也想看看,蓝昭是否能和霍去病还有和他爹一样做到封狼居胥!” 朝堂之上,把霍去病的例子都搬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有臣子只能闭上嘴巴。 詹徽等人强憋着欣喜。 锦衣卫在蓝昭手里,他们以后要是犯了事,找蓝昭说句话就行,何必向以前那样麻烦? 散朝时,奉天殿外的大广场上,一帮人簇拥着蓝昭进行吹捧。 当天晚上,就有不少人往凉国公府送着金银珠宝。 蓝昭简略清点了下数目,总共价值约有六七万两白银,全部都是来他这里拜码头的诚意。 徐妙清还很惊讶。 “夫君,你这才回京第二天,就有人给你送礼?” 蓝昭笑着解释道:“在朝会上,我被提拔成了锦衣卫都指挥使,这帮人上赶着巴结呢。” “什么?!” 徐妙清事先并不知道,自家夫君会在这种时候被提拔。 半年之内,连跨三个品级。 代掌太子禁军兼领锦衣卫指挥佥事,正四品。 罕东之战前,被擢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从三品。 回京第二天,再次被擢升,锦衣卫都指挥使,正三品! 自己的兄长徐辉祖,现在也不过是个从二品的武官。 按照这种晋升效率,不出三年,兴许蓝昭都能位居一品了! 蓝昭看着满地的金银珠宝,心中不免感叹。 “老朱是历代皇帝当中,诛杀贪官污吏最狠的一个皇帝。” “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人敢进行贪墨,出手还极为阔绰。” “七万两白银,要是全部换做粮食,都够全京师的穷苦百姓吃上一阵子了。” 徐妙清这时提醒道:“夫君,晋升太快未必是件好事,而且这帮人是想拖你下水。” “我知道,所以劳烦娘子把数量都给记录下来,明日我呈报给太子,这些财物全部充入国库。”蓝昭说。 这么做的话,会将得罪一大批臣子。 要是不想收,完全可以退回来嘛,但蓝昭却偏偏没有这样做。 退回去就等于在老朱面前装清廉。 可要是主动上交过去的话,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也能敲打那些人别再想着来行贿! 次日一大早,蓝昭就带着人,把这些金银财宝都拉到了国库门口。 朱标问询赶来,而蓝昭还交给了他一份名单。 “太子殿下,请您过目,人名后面都是他们各自送的银两财宝,臣是一文钱都没截留,足可让臣当朝中的清廉典范了!” 第215章 清正廉洁!百官哭好过百姓哭! 上任都指挥使第一天,蓝昭就在国库门口搞出这么个动静。 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朱标不禁有些汗颜。 “小昭,你跟孤过来一下。” 来到僻静无人的地方,朱标神色上略显无奈。 蓝昭面露怪异,问道:“太子殿下,臣难道做的不对嘛?” “你守清廉之节,这是没错。” “可即便不收那些礼,也应当直接退回去才是。” “怎么大摇大摆的给送到国库里来?明摆着得罪人啊!” 臣子眼里,朱标纯良柔和,仁义厚德,但实际上对于贪墨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提是不要做的太过火。 蓝昭此举,是等于把行贿者给架在火上烤。 锦衣卫本就做着得罪人的差事,蓝昭年纪轻轻位居都指挥使,文武百官的眼睛都在盯着他。 以后如果被找到破绽,则会被群起而攻之。 见蓝昭没有回应,朱标劝说道:“趁着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孤不会让户部接收这批钱财。” “这份名单,孤也会当做没看见。” “要留着便留着,不留着就如数给人家退回去,孤不会追究你的罪责。” 这话能从朱标口中说出来,属实是破天荒了。 前不久,朝廷还在加强对贪官污吏的惩治措施,现在又劝说蓝昭收下这一笔巨额赃钱。 明摆着是一番试探。 蓝昭咧嘴笑道:“太子殿下,您觉得臣缺钱吗?” “不缺……” 朱标对蓝家产业的事情心知肚明。 四座工坊,每个月都能来到巨额收入。 工部近期又提出了“官道工程”,在蓝昭的水泥工坊不断进货。 民间的钱他在赚,朝廷的钱他也在赚,关键还都是干净钱,完全没有收受贿赂的必要。 腐蚀官员,无非是钱财和女人。 前者,蓝昭不缺。 后者,就更别提了…… 凭着蓝昭的相貌和家世,如果再想纳几个美妾,朝廷那些重臣巴不得把女儿献出来给他。 朱标依旧以“得罪人”为此次谈话的切入点。 “为官不同于从商,做什么事情都得留三分余地。” “你把这批钱财上交给国库,那孤要不要下令彻查这些官员?他们是会记恨孤还是记恨你?” “还有,到时候各个衙门都会出现空缺,影响的还是大明的江山社稷,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朱标话锋一转。 “当然了,孤让你收下钱财,不是逼着你受贿。” 看起来朱标的态度很无所谓。 其实从内心上讲,他还是想让蓝昭收下这批钱财。 昨天夜里。 朱标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仅仅针对蓝昭而言,自己手上根本没有能威胁到他的把柄! 这样并不利于控制与打压。 蓝昭仍然保持原来的态度,朗声道:“太子殿下,臣平日里是作风不端,多年以来在京师当中臭名昭着。” “可是现在,您与陛下让臣来当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行使监察百官之责,臣又岂能监守自盗?” “若连锦衣卫都敢这般欺上瞒下,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蓝昭的回应滴水不漏,看向朱标的目光中端正且坚毅,可谓是一脸的少年意气。 “太子,臣不妨说一句。” “那帮贪官污吏的钱财,都是从哪里来的?” “究其本源,皆是百姓的汗水与血泪,如今还有着陛下与太子威慑,他们尚且都敢直面行贿,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正如太子以前所说,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百官哭好过百姓哭。” 朱标无可辩驳,蓝昭将君臣间的谈话,拉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假设要是执意不让户部收下这批钱财。 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太子,也成了保护贪官污吏的靠山了? 朱标露出一抹苦笑。 “小昭,你说得对,但你确定要做个孤臣吗?” 蓝昭坦率点头,一脸的朝气蓬勃,朗声笑道:“臣不怕得罪人!” “那好。” 朱标不再多说,即刻下令让户部进行接收。 至于名单上的行贿者,正好就交由锦衣卫来查办。 一时之间,朝廷风波再起。 无数官员都恨不得问候蓝昭十八辈老祖宗! 给他送钱是为了示好,这小混账居然那么不识趣。 蓝昭回到锦衣卫衙门,没有急着先抓人,而是打算把指挥佥事以上的人,全部变成自己的心腹。 为此,拟出一份名单,交到上书房当中。 今日倒是没见到朱标,而是朱元璋亲自在这里处理政务。 “臣蓝昭,叩见陛下!” 朱元璋淡淡道:“免礼吧。” 简短交谈了几句,朱元璋便把目光放在名单上。 前任指挥使蒋瓛任用的人手,全部都被蓝昭所否定。 南北镇抚使、指挥佥事、指挥同知,属于锦衣卫体系中的高层领导。 朱元璋稍微看了几眼,红笔一挥写了个“准”字。 这倒是让蓝昭颇感诧异。 “多谢陛下恩典!臣告退!” 正当蓝昭打算起身离开时,朱元璋却叫住了他。 “蓝指挥使,你知道咱为什么让你当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吗?” “是因臣在罕东之战中立下战功?” 朱元璋摇了摇头道:“凭你的资历与能力,不足以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 “是太子对你多次力荐,想让你早登殿堂,日后能成为王佐之臣。” “咱也看在蓝玉为国多次血战的份上,才同意了他的央求,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这要放在后世,妥妥的职场pua。 蓝昭满脸的受宠若惊,再三叩首谢恩。 “请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不会让您和太子失望!” 朱元璋微微点头,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还有件事情,咱想听听你的意见。” “朝廷百官一直在为册立太孙的事情有分歧。” “当初咱家是定下了雄英作为太孙,可惜他幼年早夭,否则咱也不会像今天这么纠结。” 不管是在什么朝代,掺和立储之争乃为臣子大忌。 蓝昭却有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心态。 “陛下,臣本不应该在这件事情谏言,但既然陛下问起,臣就斗胆说一说。”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 “臣都觉得,允熥是太孙的最佳人选!” 第216章 外戚擅权,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管做人还是为官,必须得有个态度。 在朱元璋面前耍那些小心思,属实是班门弄斧,不妨道出心中想法。 “陛下,您切勿当真,这只是臣的个人想法而已。” “不管日后您与太子立谁为太孙,臣都不会有意见。” 真要立朱允炆作为储君。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相当于把蓝家逼入到了死路上。 正史上,朱标英年早逝,朱元璋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为其登基铺好了一条毫无阻碍的道路。 一众淮西勋贵皆遭清算。 从时间上算起来,距离蓝玉案爆发,还有两年半的时间。 可能朱标不会像正史一样死去,可他也照样会有死的那一天。 到时候,也许会做出和朱元璋同样的举动。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如果本分在朝廷中做事,蓝昭自信能在十年内位居一品,蓝玉死后还没名正言顺世袭凉国公。 朱标死前,照样还是会为朱允炆铺路。 那该怎么办呢? 杀权臣! 综合一切因素来看,蓝昭无论如何都得扶持朱允熥上位。 在朱元璋面前,自然是不能将想法透露一丝一毫,蓝昭只是表明自身的态度立场而已。 朱元璋半开玩笑地问道:“允熥这孩子懦弱无刚,立他为太孙的话,怕是难以担得起大明江山这份重责。” “不过咱也很好奇啊,你支持允熥,应该不只是出于常氏的原因吧?” “是不是还想仗着娘家舅舅的身份,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咯噔! 蓝昭的心脏情不自禁地猛跳一下,神色上却没有丝毫异常。 “陛下,到时候臣可就真成了乱臣贼子,天下人不得把我生吃了啊?” “再者说了,陛下定下的皇明祖训,若有奸臣作祟,藩王皆可进京清君侧。” “臣可万万受不住!” 蓝昭同样用开玩笑的语气进行回应。 上书房中,响起了朱元璋的轻笑声。 “行了,咱知道你和你爹一样,都是咱的忠臣良将,就不拿这件事情逗你了。” “不管以后的皇帝是允熥还是允炆,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辅佐。” “这样的话,你蓝昭的名字,一样能够随着大明国运流芳百世嘛。” 这才是真正的笑话。 朱家人嘴上一套,行为上又是一套,要真吃了他们画出的大饼,非得被活活撑死不可。 蓝昭对此,只能抬手作揖。 “臣会谨记陛下教诲,为大明尽忠!” 朱元璋这时又从书案上抽出一本名册,亲自交到了蓝昭的手中。 “其实你救下允熥,咱就知道你肯定没什么坏心思。” “所以,咱把凉国公府的所有暗卫全部撤掉。” “从现在开始,那些暗卫也都交给你来统领,切莫让咱失望!” 虽然说手中有一本一模一样的册子,但蓝昭毕恭毕敬地接过来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震惊。 甚至,还装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上书房里的情形,俨然就像是贤臣遇到明主那般和睦,实际上却是心照不宣。 蓝昭踏出大门的瞬间,脸上的神情骤然转变。 回到锦衣卫衙门时,独自端坐在指挥使值房当中,脑海中则在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很好,已经在老朱那里初步取得了一些信任,也能确定他对朱允熥并不反感。” “摆在眼前的阻碍,只有两个,其一是吕妃,其二是朱棣。” “解决前者,势必会和太子朱标撕破脸皮。” “解决后者,在老朱心里建立的信任基础,也就会彻底崩塌。” “两边都是很难办啊。” 思绪之间,黄骁推门而进,半跪在书案前。 “属下千户黄骁,拜见指挥使大人!” 蓝昭淡笑道:“你不是千户了。” “啊?属下犯了什么错吗?”黄骁一脸茫然。 直到看见那份朱批。 黄骁的表情立马从茫然转变成了惊愕。 “指挥同知?!” 这其实没什么好意外的。 譬如一个知府到地方上任职,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撤掉一些官员,然后再任用另外一批。 毛骧当初倒台,蒋瓛接手锦衣卫,不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对黄骁这种小人物来说,实在是天大的惊喜! 指挥同知,相当于蓝昭的副手,在整个锦衣卫体系里算是二号人物了。 明朝锦衣卫官制,指挥同知有两名,另外一人自然就是义兄蓝承阳。 锦衣卫衙门中的职务变动,不会经过六部进行商议,都是由指挥使报奏朱标或者朱元璋。 只要他们同意。 蓝昭都可以把锦衣卫塞满蓝玉的义子。 话是这么说,事情却不能这么做。 蓝昭端坐在椅子上,神态没有了往日的轻浮。 身居高位,就得有个样子。 “要高兴等下值之后再慢慢乐呵,让你查的事情都查到了吗?” 黄骁连忙递交上文书,正声道:“回禀大人,情况暂不明显。” “但是,凡是可能与燕王以及吕妃有关系的官员,都已经在我们的密切监视当中。”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 昨日走马上任之后,这才是蓝昭办的第一件事情。 每次京师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北平当中的燕王府总是能得知消息。 蓝昭猜想,京师当中怕是有不少人,都是朱棣就藩前留下来的爪牙。 通过锦衣卫,悄无声息地全部拔除,相当于把朱棣的眼睛给戳瞎了一只。 至于监视吕妃,不单单是为了给朱允熥争取机会。 更是为了要找出一些真相。 常妃和朱雄英的死! 在这件事情上,朱标向来闭口不谈,但蓝昭猜都能猜的出来,一定是吕妃所为。 反正迟早都要对她下手,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得罪朱标,也在所不惜。 “对了,大人,还有一件事情。” “太子府那边发来文书,说是要彻查对您行贿的那批官吏。” “您看该怎么处置……” 那帮人有不少都是淮西勋贵。 看在蓝玉的面子上,蓝昭不会认真彻查,他重新拿出名单,从上面圈出了几个名字。 这些人,基本上不是淮西出身,而是通过科举进入朝廷,依附在淮西人身上的蛀虫。 “今天就带着兄弟们过去,抓紧诏狱,依律处置。” 第217章 皇太孙之争,吕妃意欲再次下蛊 蓝昭的认知非常理性。 身在朝中,淮西集团才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从朱标下令,派出李景隆和蒋瓛截杀开始,二人之间的隔阂至今仍然存在。 现在表面上相处的非常融洽,关系还是和以前那样亲密,那都是蓝昭忍气吞声的结果。 好比与挚友合伙做生意,在最紧要的关头,需要他拉一把时,而他却为了利益反倒踩了一脚。 即便事后安然无恙,但心中的成见却无法被抹除。 蓝昭不会蠢到,把两边都给得罪死。 锦衣卫办事,朱元璋不会事事都进行过问,所以从中玩点手脚还是没问题的。 黄骁也明白蓝昭的意思。 “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这么做也是在给淮西勋贵们表达态度。 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蓝昭纵然已经身居高位,但也不会随便动你们。 对付新臣一派,则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礼部与户部的六名官吏,在两个时辰后就被抓进了诏狱。 淮西一派的人也很机灵,立马把脏水全部都往他们身上泼。 而这六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部是从太子府进入六部之中任职。 得知消息过后,太子府属官们就变得极为不满。 朱标临时有事,去往南直隶的几个县城巡查粮产,他们想要找朱标喊冤都没机会。 恰好在这种时候,吕妃的身影出现在太子府属官们的面前。 “臣等拜见太子妃!” 吕妃莞尔一笑,和气道:“诸位免礼,本妃刚刚听见你们在议论诏狱,出了什么事情?” “新上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简直是在胡乱抓人!” “臣早就对太子说过,那蓝昭生性顽劣,不可予以重任。” “送礼的淮西勋贵不抓,偏偏去抓咱们太子府出去的官吏!” 一帮人在这里七嘴八舌,对着吕妃宣泄着锦衣卫如何不公。 吕妃秀眉紧皱,但并没有说话。 毕竟,后宫禁止干政,她也只是听听而已。 直到有一名属官提醒道:“太子妃,那六个人曾经是您父亲,也就是国丈爷举荐的,要是严格来算,还是国丈爷的门生。” “无需多言,等太子殿下回来,本妃会和他说的。” 吕妃的不满,已经跃然于脸上。 原本,太子府给锦衣卫发去公文,是想借着蓝昭的手来打击一次淮西勋贵。 哪成想这小子是在明目张胆的包庇,纯纯的选择性执法! 吕妃则带着一股阴郁心情,独自回到了春和殿。 她下意识地认为。 蓝昭针对自己父亲的门生,就是试图来打击自己。 先前还让朱允炆对蓝昭示好,结果也没能讨到好脸色。 反倒是朱允熥,在东宫的地位越来越重。 太子朱标出城前,还特地嘱托魏国公徐辉祖,带着朱允熥前往军营校场游练。 不但如此,还让朱允熥和朱允炆一起接受国子监大儒的教导。 朱标这么做的本意,是想看看两个孩子,谁能变得更加出色一些。 到了吕妃眼里,就成了偏心! “娘,你怎么了?” 朱允炆踏进春和殿,看着吕妃的脸色不大好,随口关心了一句。 看到亲儿子到来,吕妃才露出些许真挚笑容。 “没什么大事,就是蓝昭做事太不靠谱,现在惹得天怨人怒。” 朱允炆捻起桌子上的糕点,放在嘴里缓慢咀嚼着,眼神中似乎还有轻蔑。 “古人说过,少年得志不是什么好事,以后迟早会遭到清算。” 朱允炆心底的想法非常坚决。 即便爷爷和父亲都不对蓝昭动手,只要他登上皇位,首要便是要将蓝家连根拔起。 朱允炆起初并不仇视蓝昭。 现在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仅仅因为他是朱允熥的亲表舅。 吕妃面露无奈,叹息道:“唉……现在册立太孙的事情算是夭折了,陛下和你父亲都打算搁置。” “说实话,娘都不敢保证,你是否能够成为储君。” “实在不行,便再对朱允熥下一次蛊!” 自从接触蛊术以来,吕妃满打满算才四次,但只成功了两次。 那便是让吕妃和朱雄英毙命! 朱允炆却急忙劝阻道:“娘,您可千万别这么做,如果允熥又出事了,父亲坚决不会再容你!” “也对……” 吕妃脑海中正在迅速思虑,而她只想到了女人的常用伎俩。 耳边风。 “允炆,你要有空就别在娘这里待着,多去陪陪你皇爷爷,知道吗?” 朱允炆瞬间会意。 正好,他在那帮大儒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拿过去卖弄一番才华也不是不可。 朱允炆刚走到上书房时,就看见朱允熥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比他更快一步踏入了上书房。 走到门旁,朱允炆没有直接进入,而是默默观察起来。 朱元璋看到孙儿,充斥着老态的脸上开怀大笑。 “哎哟,允熥,你怎么知道来爷爷这了?” 朱允熥跑的满头大汗,缓了口气后说道:“爷爷,魏国公带着孙儿在军营骑马射箭,这不回来路过一家烧饼店,孙儿感觉到有点饿了,买了几个饱饱肚子,但知道皇爷爷也喜欢吃,也给您带了几个。” 说着,朱允熥从衣襟当中掏出烧饼。 “爷爷,您别嫌弃,外边风大,孙儿是怕烧饼冷了不好吃。” 这一瞬间,朱元璋的神色变得有些恍惚。 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还是一个大头兵的时候。 那天,马皇后好像也是怀揣着烧饼来找自己。 朱元璋不禁感觉到鼻子发酸,颤颤巍巍地接过还有热度的烧饼。 目光转向朱允熥时,发现他那块皮肤都给烫的通红。 朱元璋立马吩咐太监:“去太医院拿点烫伤药过来!” “遵旨!” 转头又对朱允熥是一副慈爱模样。 “傻孙儿,可别把自己烫坏了!” 朱允熥天真无邪地笑道:“没事,表舅和魏国公都说孙儿皮糙肉厚呢,这算得了什么!” 朱元璋满眼宠溺,还拉朱允熥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男子汉就应该皮糙肉厚,以后多跟他们学学。” “别和你二哥似得,整天就只知道读死书。” “估计现在连把刀都拿不起来!” 门口的朱允炆听到这句话,立马快步离去,没有半点逗留。 但那眼睛里的怨毒,却是到了无法遮掩的地步。 第218章 出自春和殿的盟约,孤注一掷 朱元璋啃着烧饼,脸上的笑容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一样的无邪,一样的开怀。 就连跟了他几十年的老太监,都觉得这种场景很是罕见,尤其在马皇后离世后,真正能让朱元璋开心的事情屈指可数。 朱允熥也没有在旁边干看着。 拿着空荡荡的茶杯,倒了杯热茶过来,放在朱元璋触手可及的地方。 “爷爷,您慢慢吃别噎着,要是喜欢明日孙儿还给您带。” “好!好!咱的乖孙儿可真是懂事!” 朱元璋连连称赞。 大概是一高兴,还专门把平日把玩的平安玉赏给了朱允熥。 这东西说起来并不珍贵,用银子在外面也能够买得到,但关键是朱元璋亲赐。 前些日子,朱标还打算要过去,朱元璋硬是抠搜的不肯给,现在反倒给了朱允熥。 朱允熥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欣喜道:“谢谢爷爷恩赐!孙儿给您磕头了!” 砰砰砰! 这小家伙,磕的还挺实诚。 起身的时候晕头转向,险些跌倒在地,一旁的老太监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朱元璋被逗得哈哈大笑,朱允熥则是捂着额头撇着嘴。 爷孙俩的氛围其乐融融。 朱元璋一高兴,对着老太监吩咐道:“等会你找间大点的宫殿,多派些宫女和太监,日落之前得把咱的好孙儿给接进去。” “东宫那地方小,吕氏又不待见咱家允熥。” “咱这个做爷爷的以前粗心,没能照顾好,以后可得好好护着!” 老太监连忙道:“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办!” 朱允熥倒也没拒绝。 在东宫住的非常不适应,和吕妃还有朱允炆抬头不见低头见。 而且,吕妃还有可能是自己的杀母仇人! 想到这里,朱允熥心里都膈应的慌。 目前还没办法报仇,但也不想天天看见他们,搬出去正好! 朱元璋此举,也是怕朱允熥会再遭谋害。 当初要不是朱标不愿意,早就一道旨意发往东宫,废了吕氏! 敢在紫禁城里玩蛊毒,活腻歪了是吧? 从军营校场回来,朱允熥也觉得累得慌。 “爷爷,孙儿就不打扰您处理公务了,先行告退。” 朱元璋笑着点点头:“回去把身上也给洗干净,一身臭汗,都快酸死爷爷了!” “好嘞!” 嘴上嫌弃,心里却是越看越喜欢。 白乎乎的脸蛋,还有那股眼神里的纯净与坚毅,越看越比朱允炆顺眼。 朱元璋独处时,自言自语地感叹道:“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 “常氏生的雄英和允熥,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倒是吕妃,原本看着挺纯良,结果也是个毒蝎心肠,咱怎么当初就同意标儿把她给扶正了呢?” 语气中稍有懊悔,但朱元璋也不可能去改变。 况且吕妃现在也有身孕,况且还是朱标的正妃,皇家还是要讲些人情的。 事实上,给朱元璋送烧饼,朱允熥最先开始就没有想到。 而是想起了蓝昭在返京路上叮嘱的一番话。 “允熥,真正决定册立太孙的人,不是你爹,而是你爷爷。” “有机会多做点让他高兴的事情,别和朱允炆一样捧个书,一点都不接地气。” “要是有机会,你就去城中买点烧饼给他带回去,这比进献珍宝要强得多。” 朱允熥直到今日才明白过来,蓝昭说出这话的真正用意。 烧饼能值几个钱,但能博得朱元璋的欢心,那是万两黄金都买不来的。 一次小小的印象改观,能为朱允熥带来极大好处。 这可比吕妃的枕边风管用多了。 吕妃看到朱允炆回到自己面前,那双看似温润,实际刻薄的双眼中显露出不满。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朱允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老朱说的话逐字转达。 吕妃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娘,儿臣是真不想把太孙位给让出去,您才是太子妃,我才是嫡长子!” “凭什么皇爷爷对朱允熥那么喜欢!” “还说我只会读死书,不是他和父亲非逼着我读书的吗!” 人的主观喜恶,向来都能够改变事情的走向。 朱允熥要是一直在东宫默默无闻。 亲爹不重视,后娘不待见,他怎么适合作为储君,都不会进入朱元璋的考虑范围。 现在不同了,朱允熥背后站着蓝昭,站着一大帮淮西勋贵。 从原来的懦弱无刚,变成了聪慧敏捷。 朱允炆反倒要得处处惹人嫌! 名义上,他是嫡长子没错,但以前是个庶子。 朱允熥才是纯粹的嫡系,法理上一样说得过去。 “一定要杀了蓝昭!” 吕妃放在大腿上的玉手紧握成拳,母子俩都是眼含怨恨。 要是没有蓝昭,朱允熥就不会具有竞争太孙位的优势! 朱允炆心烦意乱道:“真要让朱允熥成了太孙,咱们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娘比你要清楚!” 吕妃冷冷道:“允炆,你最近就好好读书,不要被外界的事情影响。” “剩下的事情,交给娘来办。” “哪怕是死,娘都会把你给扶上太孙的位置!” 吕妃自认为,手里还握有两张底牌。 其一,是身怀六甲的身子。 其二,则是从北平送过来的一封盟约。 朱允炆没有多问,自顾自地起身离开。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所居住的春和殿中寂静无比。 朱标还是没有回来。 即便回来了,也未必会来春和殿中过夜。 直到一名宫女推门而入。 “太子妃娘娘,请问有何吩咐?” 吕妃端坐在床榻边,拿出一封亲手所写的信件,嘱咐道:“素月,你是本妃最信任的侍女了。” “明天找机会出一趟紫禁城,把这封信交给通宝钱庄的沈老板。” “要切记,不要暴露行迹,现在锦衣卫在蓝昭手里,没人会替咱们隐瞒!” 被称作素月的宫女微微点头。 “还请娘娘放心,奴婢为您办事,从未出过差池。” 吕妃松了口气,缓缓躺在床榻上。 “去吧。”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也不敢继续动用蛊术。 身边唯一的外援,就是投来橄榄枝的燕王朱棣! 第219章 反监视,寻找合适的人选 后宫嫔妃,与臣子接触都是大忌中的大忌,更别提是在外就藩的亲王。 吕妃敢这么做,也是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蓝昭返京之前,朱棣的密信比他更早一步抵达京师,由留在京中的某些亲信秘密送到吕妃手中。 如果非要追根溯源的话,早在十三年前,吕妃就和朱棣有着来往,当时他还没前往北平去就藩。 在朝廷中,执掌过一段时间的锦衣卫,也是经常出入太子府与朱标议事。 留在吕妃身边的蛊师唐清,即是朱棣亲手送过去的。 杀害常妃与朱雄英的凶手,朱棣是其一! 吕妃记得很清楚。 当时的自己,日日夜夜为了成为正妃绞尽脑汁。 有一日朱棣前来找朱标禀报事务,恰逢朱标不在,吕妃与其谋面,相谈甚欢。 交谈期间,吕妃无意中透露出了想法,朱棣看似没有放在心上,但也帮她刻意隐瞒了下来,没有给朱标透露半个字。 在不久之后,蛊师唐清以宫女的身份进入东宫,专门伺候还是侧妃的吕氏。 约莫过了半年时间,常妃诞下朱允熥,当月血崩而死。 又过了四年,朱雄英突染恶疾,太医院上下束手无策,暴病而亡。 吕妃因生性纯良,温良恭俭,父亲又是一品大员,被名正言顺的扶成正妃。 那时开始,吕妃就盼着成为大明皇后和太后的日子。 甚至,有想过成为太皇太后! 从某种层面来理解,吕妃不但杀了常妃与朱雄英,还想亲手杀夫乃至于杀子。 否则的话,她无法达到所期望的顶点。 娶妻要娶贤,这句话终归没错。 吕妃躺在床榻上,双目空洞无神,但想到自己隐忍了那么多年,才换来太子妃的位置,又怎能在这一刻变得烟消云散? 于是,下定决心再度与朱棣结盟。 只要蓝昭身死,这盘棋就活了。 吕妃这边在忙着应对,蓝昭那边也没闲着。 就在次日,蓝昭从锦衣卫衙门回到凉国公府。 院中,徐妙清正在和唐鸳乐呵呵的交谈。 “唐姐姐,您没开玩笑吧?您真的三十六岁了?” 唐鸳微微点头。 徐妙清则是美眸发亮,一把抓住唐鸳的手掌,眼神无比殷切。 “姐姐,您用的是什么方法,能不能教教我啊?” 除了她,一众女眷全部都簇拥在旁边,个个脸色期待的很。 唐鸳神色尴尬,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蓝昭以前也没问过,为什么她能保养的那么好,但绝对和是蛊术有关。 为了防止泄密,蓝昭主动上前解围。 “都围在这里干嘛呢,人家显得年轻,天生就是这样,哪有什么法子!” 徐妙清不服气道:“我们永葆青春,享福的不还是你?” “要不然以后等我们人老珠黄了,你又得往家里领女人。” “到时候,也不知道蓝指挥使能不能养活呢!” 蓝昭无可辩驳,但嘴上占不到便宜,那就用手来占便宜。 也不顾其他人都在,一把就将徐妙清的腰肢揽住,嘴唇狠狠亲了上去,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才松口。 好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徐妙清恨不得把脑袋给埋进地底。 脸上的红润,更加显得娇艳欲滴。 蓝昭轻声笑道:“你这小嘴是用来亲的,不是用来和本公子顶嘴的,知道吗?” “知道啦……” 徐妙清微微垂下头,声若细蚊,娇羞的很。 陪嫁丫鬟春桃气呼呼道:“世子,你不许欺负我家小姐!” “不欺负她,那欺负你?”蓝昭笑嘻嘻地问道。 “不要!” 春桃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想起上次被蓝昭用什么祖传手法按摩,春桃就感觉害臊的慌。 而且,一点用都没有,根本没有长大的趋势。 此时此刻,整座凉国公府,那叫一个莺歌燕舞。 “行了,娘子,你带着丫鬟们先去后院,我有正事要办。” 蓝昭随后说道:“福蝶,唐鸳,你们俩跟我来。” “诶诶诶,福蝶还怀着孕呢。”徐妙清提醒道。 “娘子,你想什么呢,我说了是正事!” “哦……” 徐妙清转身离去,但蓝昭又叫住了她:“娘子,你也过来。” 随后,蓝昭带着三个女人进入一间无人厢房。 徐妙清问道:“夫君,你要妾身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放心,没想着折腾你们。” 三女闻言,脸色一红。 蓝昭一本正经道:“太子让我给他找个女人,要身家清白,要知书达理。” “这两个要求又不难,妾身认识不少家世好的大家闺秀,可以让她们进宫。” “不过夫君找我们商议这事,大概不是找女人那么简单,对吧?” “您是想,找个能监视太子的人。” 徐妙清果然聪慧,一下子就猜准了蓝昭的心思。 女人好找,只要有钱,一抓一大把。 蓝昭想要的是,像福蝶这种暗卫出身的女子。 够漂亮,够灵活,能让男人神魂颠倒,也能完成主人的任务。 唐鸳沉声道:“世子,唐门如果没被灭,这件事情很好办。” “但是现在,即便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也得花上一段时间进行教导。” “否则很容易露馅。” 现在明面上,朱家父子是不监视凉国公府了,但蓝昭却有了反监视的想法。 徐妙清俏脸凝重,分析道:“夫君,你才成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不久,这么快就对太子下手,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我只觉得越快越好,谁知道太子会不会罢官了。” “他们想一出是一出,把我的腿脚溜着玩。” “今日得到的是信任,明日或许就是屠刀。” 蓝昭本身的顾虑没有问题。 获悉朱标的一举一动,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唐鸳于是提出了个新的想法。 “实在不行,我来给太子下蛊!” 此话一出,立即遭到蓝昭的强力否决。 “不可!” “首先你不能保证能否长期控制,蛊术出现偏差那就是抄九族的大罪,我以往的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其次你也无法接近太子,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女人送给他!” 听到这话,三女嘴角都扬起了些许笑意。 第220章 南直隶八大名楼之一,青云楼 “夫君,请勿担心。” 开口的人是福蝶,只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 “我知道一个地方,扬州府,青云楼。” “这里一定有合适的人选!” “而且我相信夫君,应该听说过这个地方。” 徐妙清和唐鸳都表示非常疑惑。 蓝昭咧嘴笑道:“何止听说过,还去过呢。” “那是个妓院。”福蝶适时补充道。 这下,徐妙清的目光就变得不太友善了。 蓝昭急忙为自己澄清,竖起四根手指头,言之凿凿道:“娘子,你放心,当初是和几个狐朋狗友过去喝酒,绝对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哼……鬼才信你!”徐妙清娇哼一声。 成婚前的事情,她也懒得去追究,起码没有真正看到过蓝昭进妓院。 福蝶莞尔一笑道:“青云楼表面是妓院,实际上是个销金窝,但里边的女子都是专门豢养起来,给南直隶的达官显贵们进行享用。” “世子不妨从中挑选几个,凭着您现在的职权,可以替她们伪造清白身家。” “然后……送进东宫。” 蓝昭走上前去,伸手抚摸着福蝶的孕肚。 “对嘛,这可比下蛊要靠谱多了。” “大美人,你可得多学着点,别动不动就下蛊。” “要是蛊术真有那么厉害,历朝历代的皇帝,不都成了你们唐门的傀儡?” 唐鸳偏过头去,撇了撇嘴巴,细声嘟囔道:“用蛊术救你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开个玩笑。” 蓝昭倒没有贬低蛊术的意思,只是具有一定上限,很多场合无法达到理想效果。 青云楼,的确可以作为一个选择,但也得先行调查才能动手。 蓝昭了解大概情况过后,便重新走出凉国公府,返回锦衣卫衙门。 家中女子倒也体贴,从不在正事上闹心。 临走时,徐妙清还从厨房中拿出餐盒。 “夫君,你昨天不是和我说,锦衣卫衙门的伙食很差吗。” “我给你装了些餐食和糕点,还有二两酒水。” “太累的话就垫垫肚子,回家我再让人给你做。” 蓝昭接过餐盒,眸中浮现出一抹真挚柔情。 碰过不少女人,各自有各自的优点,但像徐妙清这样处处贴心细致,也是其他女人赶不上的。 “娘子,你对我可真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夫妻之间,还说什么报答!” 徐妙清略有责怪道:“难道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嘛?” “那好,等夫君晚上回来,好好陪你。”蓝昭坏笑道。 徐妙清颇为娇羞,叮嘱道:“那你晚上可得早点回来,别又拖到深更半夜,打扰本小姐睡觉!” 这几天在锦衣卫衙门,基本上日日夜夜都是子时才到家,足可见洪武年间的工作压力。 蓝昭还生怕自己会猝死呢。 回到锦衣卫衙门后,正好黄骁和蓝承阳都在,蓝昭则把他们叫到值房当中议事。 “承阳,你带着北镇抚司的人,便装去一趟扬州府,查一查青云楼。” “我这边收到消息,说青云楼有大批官吏出入,干得都是伤化虐民的勾当。” “明天日落前,回衙门复命,能做到吗?” 蓝承阳自信道:“还请大人放心,时间完全充裕。” 扬州府距离应天府,仅仅才两百里路程,带着人立马出发,不出三个时辰就能抵达。 “黄骁,你这边得准备好人手,承阳那边一旦有消息反馈,立即派人扑向扬州府。”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 不到三个时辰,蓝承阳便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青云楼。 跟在蓝昭身边久了,身上自然而然就沾染上许多不良气息,进妓院跟回家一样自然。 正好是傍晚时分,青云楼的客流量都非常大,蓝承阳还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都是应天府中的权贵或者富商。 刚刚踏入门槛,便有老鸨凑上前来。 蓝承阳掏出一块马蹄银,吩咐道:“找几个漂亮货色,陪我们兄弟伙喝喝酒。” “客官楼上雅间请!” 南直隶有八大名楼。外来人大多都以为是什么名胜景点,实际上就是八家规模极大的妓院。 青云楼则是其中之一。 比起京师中的醉花阴和春啼楼,是半点不差! 所送过来的女子,个个绝艳倾城,让人看了都想提枪激战三百回合。 蓝承阳想到是来办正事的,还是压住了心中的欲念,单纯和姑娘们喝着酒,从她们嘴里套出一些情报。 “这青云楼果真不错啊,就是不知道你们这帮美人,长得倾国倾城,怎么就干起这下三滥的勾当呢?” 一旁的妖艳女子娇嗔道:“还不是怪你们这帮臭男人?” “俗话说,你们男人最喜欢干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拉良家妇女下水,第二件事情,则是劝我们这帮风尘女从良。” 蓝承阳半开玩笑地问道:“敢情你们不是自愿的啊?” “如果有能养家糊口的营生,又何必来做这种事情呢?” “官人,我是家里穷,被爹娘卖到青云楼的。” “这几个姐妹可就是惨得很,别看着光鲜亮丽,都是被拍花子卖到这的。” 说着,她们还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无非是想多谋点赏钱。 蓝承阳倒也阔气,拿着几两银子塞到身旁美人的衣襟当中。 行为上很是轻浮,有着蓝昭的三分韵味。 言语则是别有图谋。 “照这么说,青云楼还和人贩子有关系了?” 拍花子,也被叫做人贩子。 大明律在这方面非常严苛,只要被官府抓到,杖刑一百。 即便没被打死,扛过去了杖刑,还得被流放三千里。 只是青云楼背后有着某位大人物,否则又岂会这么猖獗? 那些女子一个个的面露无奈神色。 “官人,全扬州的百姓都知道,青云楼就是最大的人贩子。” “这地方不但收女人,还往京师卖女人。”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青云楼的老板是通宝钱庄的沈庄主,扬州官府哪敢查?” “等会又有一批姑娘被送过来,而且还没十四岁呢,但还不是得乖乖在这里伺候客人?” 第221章 幕后老板,通宝钱庄沈云生 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但属于不举不查。 能在南直隶,光明正大的做娼妓生意,背后要是没个大人物,非得把剥皮萱草不可。 朱元璋和朱标的确爱民如子,这一点无可厚非,也污蔑不得。 可天底下的青楼妓院,即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景象。 开国之时,朱元璋不知查封了多少,但后来不是开的如火如荼。 这也是江南地区,为什么会成为文人墨客的梦寐以求的地方。 蓝承阳喝着酒水,同时也没有放过风尘女们的言语。 逐字逐句,全部都记在心里。 蓝昭指名道姓要彻查青云楼,即便是锦衣卫,查案也得讲究证据。 更何况,这家青云楼的老板,来头还很真不简单。 通宝钱庄的沈庄主,也就是京师里的沈云生。 当初因为四座工坊的生意,蓝承阳和他有过数面之缘,后来还在蓝昭身上玩高利贷那一套,差点没把命给丢了。 据说,沈云生有个亲生妹妹,是燕王朱棣的一个侧室小妾。 多年以来,通宝钱庄越做越大,都成了南直隶的第一钱庄,和朱棣脱离不了干系。 获悉到这些情况,就足以回去给蓝昭复命。 蓝承阳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而是想要看到更为切实的罪证。 等喝得差不多了,蓝承阳随便找个理由,说是去外边上个茅房,但却悄然来到了青云楼的后门。 这地方隐蔽的很,专门供那些达官显贵逃窜。 扬州的官府衙门不会查,但有些人家里面的正妻会过来捉奸,她们可比北边的北元鞑子还要彪悍。 听到门外有女孩的哭喊声,蓝承阳反倒没有躲躲藏藏,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总共三辆囚车,每一辆囚车里面都关押着十几个女孩,从年纪上来看绝对不超过十六岁! 如果说是被父母卖过来的,那倒也罢了。 但在南直隶的地界上,绝对不可能出这种事情。 天子脚下,又不是大灾之年,如果出现百姓卖儿卖女换取生机的事情,朝廷和皇室都会颜面无光。 蓝承阳敢断定,这些女孩,都是被拍花子卖过来的。 囚车中有个小女孩畏畏缩缩。 借着月色,蓝承阳勉强看清了她的脸庞,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脑海中也在迅速回忆。 突然在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人,并且浑身都炸出了冷汗! “没有认错……就是她!” “少夫人的亲妹妹,徐妙锦!” 蓝承阳只感觉头皮发麻,再次看了几眼过后,确定就是徐妙锦无疑,但仍然没有进行声张。 此行前来,目的是为了调查。 要是把动静闹太大,则会打草惊蛇,到时候自家世子再派锦衣卫过来,岂不是就会扑了个空? 蓝承阳的打扮很是华贵。 那帮人看到他,以为是哪里来的官人,所以也没有进行驱赶。 毕竟,能到青云楼中吃喝玩乐的,压根没几个有着良心。 蓝承阳还装作一副兴趣满满的样子,绕着囚车走了两圈。 “你们青云楼的货色果然很不错啊。” “看起来身子都很干净。” “这样,把她给我带出来,少不了你们的赏银!” 蓝承阳指向徐妙锦,但那帮狗东西却是面露尴尬。 一个男子尖嘴猴腮,赔着笑脸说道:“官人,您别生气,这批小丫头都被那帮大官给订下了。” “要不您再等等,过几日来青云楼,小的保证找几个新鲜货色。” “到时候,只要您能把钱给够就成!” 蓝承阳面露不悦,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谁先看见就是谁的,老子今天非要她不可!” 如果说,坐视徐妙锦被送进青云楼。 等返回锦衣卫衙门,蓝昭非得把自己皮剥了不可,必须要不动声色的把她给救出来。 至于其他女孩,也就顾不得太多。 蓝承阳强行打开徐妙锦所在的囚车门,强行把她给提溜了出来。 这丫头大概也是恐慌至极,根本没认出来蓝承阳是谁,还在不断的进行挣扎。 那帮狗腿子还想过来阻止。 蓝承阳抬脚就踹翻了一个,随后扔过去一袋银子。 “识趣地就都当做没看见!” 撂下这句话,蓝承阳就打算作势离去,但没成想里边又走出来一批打手。 为首者见到这一幕,眉头紧皱,怒骂道:“你们这帮狗杂种,把沈老板的话当做放屁是吧,今天这批女孩一个都不能动!” 转头看向蓝承阳时,语气倒是客气不少。 “客官,要不您先把这女孩放下,等会我让人给您找个好货色,行不行?” 蓝承阳很直白地摇了摇头:“钱已经给了,这女孩老子要定了!” “兄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里是青云楼。” “老子管你是青云楼还是黄云楼,死一边去!” 蓝承阳的态度很是强硬,把徐妙锦抗上肩头,试图强行离开此地。 那帮打手却是不依不饶。 “给我上!把小丫头给抢回来!” “敢来青云楼闹事,活腻歪了是吧?” “弄死他!” 肩头上的徐妙锦还在挣扎,蓝承阳实在不好动手,只能拔腿朝着外边跑去。 雅间中的那帮锦衣卫,发觉蓝承阳很久都没回来,陆续都走出青云楼,开始在周边进行搜查。 结果,这位指挥同志,被几个打手追的满街跑,还扛着一个少女。 模样确实很滑稽,但也总不能看着他真被人给追上吧? 这帮锦衣卫干脆拦在打手身前,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把这一个个都给揍得鼻青脸肿。 蓝承阳缓缓停下脚步,依旧是不露声色的神态。 “钱,老子已经给了,再敢来找麻烦,老子就让青云楼在扬州开不下去!” 此刻的蓝承阳,宛如一位地痞恶霸,的确很是唬人。 打手们见到这种状况,哪里还敢继续动手,只能目送这一帮人安然离开。 等走到无人的地方时,蓝承阳才把徐妙锦给放了下来。 徐妙锦小脸上尽显惊恐,而且年纪也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妙锦小姐,你还认识我吗?” 第222章 孤寂一夜,实在空虚寂寞冷! 徐妙锦只是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蓝承阳的态度很是恭敬。 “在下是凉国公世子蓝昭的义兄,方才情势所迫,才强行带走妙锦小姐。” 这下,徐妙锦终归是回想起来了,小脸蛋上满是惊喜:“是我姐夫让你们来救我的吗?” “算是吧。” 蓝承阳压根想不到,徐妙锦会被卖到青云楼。 先前,徐妙清遭到豫王朱桂掳掠,也是自己偶然发现。 这一次徐妙锦险些落入魔窟,又是自己偶然发现。 不过非要追根溯源,两次都是因为蓝昭的安排,才能恰巧救下徐家女。 事情查到这种地步,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扬州府了。 蓝承阳等一众锦衣卫,迅速带着徐妙锦返回应天府。 途中,也询问了缘由。 徐妙清出嫁之后,魏国公府只剩下一个徐辉祖,但是兄长又得忙于军务,成日成日地不在家。 徐妙锦又喜欢到处游玩。 前几日,带上几个下人,就来到扬州府,才被当地的拍花子给盯上,属实被卖了个好价钱。 这种事情,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蓝承阳也叮嘱了手下,必须要把这事烂在心里。 如果蓝昭没有亲口发话,以后谁都不能提及此事! 青云楼,可是牵涉到了南直隶的通宝钱庄,这便又和燕王朱棣扯上了关系。 进入应天府后,已经是临近拂晓之际。 蓝承阳没有前往锦衣卫衙门,而是来到凉国公府。 蓝昭的卧房,烛火还亮着,说明他也是刚刚从衙门回家。 “世子!世子!” 房内的蓝昭还打算和徐妙清亲昵一番,听到蓝承阳的声音,连忙穿好衣物前去开门。 “这么快就回来了?” “世子,你看看这是谁?” 天色实在太黑,蓝昭只知道蓝承阳带了个小女孩回来。 哪成想,这丫头快步走入卧房,直接扑到了徐妙清的怀里。 憋了一路上的泪水,终于在此刻释放。 “姐姐!” 徐妙清也是一脸惊骇,连忙把徐妙锦拉到烛火旁仔细辨认。 “妙锦?!你怎么了?” “为何变得这么狼狈!” “到底出了何事!” 徐妙锦将大致情况说了出来,徐妙清的脸色因此变得铁青。 蓝昭连忙叫来春桃和秋雨,吩咐道:“你们先带着妙锦小姐去沐浴。” “是。” 两个丫鬟原先也是魏国公府的人,见到徐妙锦到来,心中都颇为疑惑。 蓝昭随后将谈话地点从卧房转移到了书房。 徐妙清满脸阴沉,缓步跟上。 “承阳义兄,刚刚没来得及问你,妙锦真的是被卖到青云楼的吗?” 蓝承阳猛地点头,笃定道:“是我亲眼所见,妙锦小姐当时被关在囚车中,除了她还有几十个年龄相仿的女孩!” “行,你先回去歇着吧,醒了之后来衙门。” “到时候,你我亲自前往扬州府。” “清查青云楼!” 起初蓝昭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女人,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还和燕王朱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徐妙清脸色依旧没有缓解,不过在礼数上做的很到位。 “承阳义兄,当初我遭难的时候,也是你率先发觉。” “现在妙锦遭难,又是你出手相救。” “日后我一定会告知兄长,铭记你的大恩大德!” 徐妙清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蓝承阳受宠若惊道:“少夫人实在言重,这是在下应做之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世子,少府人,有事的话随时吩咐!” 心腹办事,终究还是牢靠。 换做其他人,也许就不会救下徐妙锦了,即便回来通报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到时候,徐妙锦早就被那帮狗杂碎给荼毒残害! 书房中只剩下夫妻二人时,徐妙清眼含央求,问道:“夫君,我娘家那边现在也没个长辈,妙锦年纪才十三岁,能不能把她留在凉国公府照顾几年,要不然我实在不放心!” 这件事情,蓝昭不会拒绝,但徐妙清也没有自作主张。 平白无故塞个人进来,哪怕关系再亲密,也应当和夫君商议过后再作决定。 即便是夫妻,为人做事都需要把持尺度。 蓝昭欣然答应下来。 “没问题,就让妙锦住下吧。” “等我忙完了扬州府的事情,再把大舅哥请来吃顿饭,估计他对此不会有什么意见。” 近期以来,徐辉祖都在忙着中军都督府的事情,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家中事务。 要是得知亲妹妹就差一点被卖到妓院,估计又得气个半死。 这件事情虽然和朱棣没什么关系,但青云楼的老板沈云生,也算得上是他一个小舅子了! 徐妙锦沐浴过后,一直待在徐妙清身边。 蓝昭无奈笑道:“妙锦,今夜你就和你姐姐睡吧,我换地方。” “早点休息,明天你还有的忙呢,别折腾太晚。”徐妙清隐晦地提醒道。 蓝昭权当没听见,但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去哪里过夜。 主卧是徐家姐妹,东厢房是还在孕期的福蝶,西厢房是唐鸳母女,翠叶和青梅最近忙着肥皂和纺织生意,也是累得晕头转向,折腾她们那就太没良心了。 “啧……本公子居然也会为了女人而苦恼?” “要不去皇宫找长公主?” “算了,一来一去天都快亮了,免得真成了祸乱后宫!” 于是乎,在蓝玉还没死的情况下,蓝昭提前享受了一把凉国公的卧房。 反正那厮在罕东还没回来。 这一觉,蓝昭就睡到了临近午时,悠闲地在家里吃着午饭。 饭桌上,除了蓝昭一个男人,全部都是清一色的女子,但就是没几个能碰的。 想到昨天晚上孤寂一夜,实在空虚寂寞冷,心里也莫名的不得劲。 蓝昭一本正经道:“娘子,下午有空让人把几间卧房都给收拾出来。” “妙清年纪也不小了,还有那个小唐婉,都安排个独立的房间。” “成天都挤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嘛!” 徐妙清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应和了几句。 自己又怎能不明白自家夫君的小心思呢? 第223章 沈庄主,好久不见 说简单点,不就是夜夜都想有个暖被窝的么? 吃过午饭后,蓝昭便打算前往衙门,徐妙清把他送到大门口时,还不忘叮嘱道:“娘子,千万别忘了夫君的事情哟。” “行啦,你赶紧去上值吧,别总是满脑子想着女人。”徐妙清娇嗔道。 没有正事的时候,不想女人想啥,想着造反啊? 蓝昭独自策马来到衙门。 北镇抚司的人手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前往扬州府。 衙门内的事务,蓝昭则交给了黄骁代为处理,他是打算亲自去一趟扬州府。 敲山震虎! 也可以试探一下,北平的燕王会做出何种反应! 蓝昭在衙门里褪下官袍,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锦色飞鱼服,亲自带着百人规模前往扬州府。 这次,故意没有隐藏动静,消息也很快传到了皇宫中。 对上面的交代很简单,蓝昭只是说和“拐卖人口”有关,可能还是一桩大案,朱元璋也没有过多询问。 清查妓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朝臣们得知后,更是不敢吭声。 真正算起来,文武百官当中,最起码有九成的人都进过妓院,都清楚里边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抵达扬州府时,已经临近傍晚。 这个时间点,青云楼中来来往往的人流络绎不绝,不到一会儿就人满为患。 蓝昭懒得玩什么心思,一声令下道:“把青云楼给围起来,不要放出任何一个活口!” “遵命!” 锦衣卫的行动速度奇快无比。 青云楼中,诸多达官显贵听到动静后,想要从后门逃走,但看到的只有清一色的锦衣卫。 蓝承阳再次带人踏入大堂。 老鸨诚惶诚恐地走上前来,战战兢兢地问道:“这位官爷,不知道小店是哪里得罪你们了,现在正是生意好的时候,你们把店给围了,还让我们怎么做生意嘛!” 处于顶楼的沈云生也急忙走出来。 要是一般的官府衙役很好说,无非是花点银子打发过去。 只不过,看到那些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沈云生的心境霎时间凉了半截。 沈云生咬了咬牙,还是走到蓝承阳面前。 还不等他开口,蓝承阳主动笑眯眯道:“沈庄主,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你是……凉国公府的人?”沈云生瞳孔猛地一缩。 “错了,我现在是锦衣卫指挥同知。” “原来是蓝大人,失敬失敬,不知大人到此是要做什么呢?” 蓝承阳冷笑道:“做什么?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来人,把沈云生拿下!押回诏狱严审!” “另外清查青云楼中所有人,凡是有官职在身之人,一律押进诏狱!” 除此之外,青云楼所有风尘女子被迫赎身。 从她们嘴里得知,被拐卖而来的女孩都被关押在底下的地室当中。 此时,沈云生来到门外,看到马背上的蓝昭,立马跪下来磕头求饶。 “世子,救救我!” “您看在以前我借给您十万两银子的份上,饶了在下这一次成不?” “只要您肯发话,明天回到应天府,在下一定再奉上万两白银!” 蓝昭毫无兴趣地摆了摆手。 审讯沈云生,那也得等到回京后再说,今夜还是要办好正事。 没过多久,蓝承阳从中走了出来,禀告道:“指挥使大人,所有女子都在里边了。” “知道了,让兄弟们都撤出来吧,我们俩进去就好。”蓝昭说。 “明白。” 除去那些官吏,其他客人都被放走,毕竟诏狱也装不下那么多人。 彻查青云楼,没什么好说的。 罪证确凿,死罪难逃。 到时候给朱元璋上一封奏报,该杀的杀,该罢官的罢官。 蓝昭走进大堂。 那帮从地室中释放出来的姑娘,一个个都待在这里。 这批女人都没有接过客人,身家清白的不能再清白,可以带回去合适的人选,再让福蝶和唐鸳教导几天,便能为己所用。 蓝昭审视女人的能力,已然是出类拔萃。 一眼挑中了一个女孩。 脸型和身姿,与离世的常妃有着几分神似。 蓝昭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语冰。” “好名字,就你了。” 夏语冰的身躯还在颤抖,她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 当夜,则被专人悄悄送入凉国公府。 蓝昭还留下来做了件好事。 青云楼现在没了,在这里的大多数女人都没了去处,尤其还有一批小女孩,都是被拐卖至此。 思来想去,蓝昭决定全部带回应天府,交由衙门代为处理。 次日上午,锦衣卫将青云楼的财物扫荡一空,记录在案后立马返回京师。 应天府尹陈恭立马找了过来,但却是一脸的苦瓜相。 “指挥使大人,您不能这样做事啊!” “在下知道,您是体恤民生疾苦,想要给那些女人提供一个去处,但你也应该交给扬州官府,而不是带到京师里来。” “现在让应天府衙门来处理,在下实在束手无策!” 说白了,陈恭是嫌她们是烫手山芋。 拢共算下来,除了那些可以自谋生路的女人,还有七八十个,也不能靠着官府养着吧。 每天的吃喝拉撒都得花银子! 蓝昭淡淡道:“衙门要是不管,应天府又得多一批风尘女,名声实在不好听。” “咱们当官,是为了百姓着想,女人也是百姓。” “蓝家的纺织工坊和肥皂工坊,有着不少的人手空缺,我可以安排她们进去做工,用劳动换取报酬,到时候就劳烦陈府尹派人送她们过去。” 一听这话,陈恭立马又变得笑呵呵,嘴里面不断夸赞着蓝昭。 “指挥使大人简直是义薄云天啊!” “救下了那么多女人不说,还给她们想好了出路!” “实在让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蓝昭轻笑道:“先别拍马屁,等会从你们衙门抽调点人手过来,把那帮青云楼的狗腿子押进应天府大牢。” “这事好办,在下马上就去安排!” 这次前去扬州府,真正要抓的人只有寥寥几个,现在全部都在诏狱里蹲着。 审讯的事,则交给黄骁来主导。 蓝昭则伏案写着奏报,半个时辰后,亲自送到了朱元璋面前。 第224章 情报中转站,实乃意外的收获 紫禁城,上书房。 蓝昭到此,亲手将奏报递交至龙案。 朱元璋目光惊奇,一边打开奏报,一边问道:“从扬州府查案,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还请陛下过目。”蓝昭恭敬道。 奏报中已经将情况大致写明。 当然,涉及徐家和夏语冰的那部分,被蓝昭刻意隐瞒不报,朱元璋也无从知晓。 在看到青云楼的幕后老板,是通宝钱庄的沈云生过后。 皇帝陛下的龙颜,已经能够看出些许怒意了,主要还是写明了沈云生的背景。 沈云生的亲生妹妹沈云柔,是北平燕王府的侧妃。 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嘛? 没有一定的权势支撑,通宝钱庄在京师开不起来,沈云生也不敢在扬州府进行娼妓生意。 单单要是娼妓生意那也就罢了。 根据锦衣卫探明的情况,近五年以来,沈云生与扬州官府合谋,在南直隶各地购买贫苦人家的女儿,然后销往南直隶各个有名的青楼。 定期还会找来一批新的女孩,邀请当地官吏或者京师高官,来到扬州府进行享乐游玩。 粗略统计,被拐卖的女孩就足足不下一千五百人,还不是一个准确的数字。 朱元璋最恨的其实并非贪官污吏,而是官商勾结,伤化虐民! “蓝昭。” “臣在。” 看完整篇奏报过后,朱元璋问道:“这件事情有没有对外透露?” “并没有,但臣当时搞得动静有点大,估计过不了几天朝臣都会知晓。” 蓝昭也是在实话实说。 所以,必须要在声势发酵之前,尽快解决掉沈云生。 至于通宝钱庄的生意,蓝昭足够有能力进行接收。 随着接触的事情越来越多,蓝昭可以确定一点。 世上的公平正义或许存在,但只是以外衣的形式。 外衣之内,即是利益与权力。 这件事情要不是自己捅到朱元璋面前,再过十年都未必会被官府查处。 朱元璋沉思片刻,缓缓道:“蓝昭,依大明律,你觉得该怎么处置沈云生?” “拐卖人口,开办娼妓,单单这两行罪名,依大明律就应该斩立决。从犯者一律杖刑,流放三千里。” “但臣觉得,光这样做无法敲山震虎,更无法平扬州的民愤,当地人对沈云生,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臣建议,将青云楼一案有关之人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历年所获脏银,由锦衣卫进行收缴,上交国库,用以民生。” 这个建议,很符合朱元璋的口味。 朱元璋再度看向蓝昭时,已经是龙颜大悦。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此案由锦衣卫主办,三法司不得参与!”朱元璋说。 “陛下圣明!” 话说到这里,朱元璋语重心长道:“不过,你得记住一件事情,燕王是咱的儿子,可别让他从中受到波及。” “臣会把握好尺度,不会将此事牵扯到燕王殿下。” 在朱元璋面前,说什么就是什么。 蓝昭暂时不会主动找麻烦,查青云楼一案,只是想看看燕王朱棣会有什么反应。 而且,青云楼算是个意外收获。 要说和朱棣关系不大,蓝昭万万不信。 青云楼涉及销赃、娼妓、放贷、赌局多种黑色产业,往来门前无白丁。 这种地方,大概存在两个性质。 可能是朱棣的摇钱树,也有可能是他在南直隶安置的“情报中转站”。 在京师中埋下棋子,用以监视朝堂百官和紫禁城,那就太过招摇过市了。 选择在距离京师不远的扬州府,来笼络地方官员和京师官员,是一个很合理的选择。 这次,蓝昭反倒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假设真和臆测的相差无几,那就表示朱棣在就藩之前,就准备好了随时谋反。 大量的情报支撑,让他对南直隶的情况了如指掌。 朱元璋的态度又很微妙,好似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自家老四受到戕害。 自古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放在老朱身上,实在不太恰当。 先前,要不是狠下心来,把豫王朱桂给弄死了,事情还真就没有今天这么顺利。 一步步完成产业布局,在合适的时机博得信任,跃居朝堂三品官位。 这也是天底下九成九的人,一辈子都无法望到的起点。 对蓝昭而言,仅仅是起点罢了。 朱元璋对蓝昭的态度很是柔和。 “说实话,蒋瓛办起事情来,还不如你精明。” “起初太子保举你做这个指挥使,咱还是有些担心,怕你承担不起锦衣卫的重责。” “现在看来,属实是多虑了,等你在锦衣卫再干上一段时间,咱就把你放到更重要的职位上。” 蓝昭如今是妥妥的实权派,带着太子党的因素,又有淮西勋贵为其站台。 身处朝中,好似无懈可击,根本不必担心会再次被攻讦。 恰好又年轻有为,能力足够强,很符合朱元璋对“黑手套”的理想情况。 在其他人面前,包括太子朱标,蓝昭都是一副张狂至极的模样。 但是,在朱元璋面前,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白兔。 因为老朱发起火来,那是真得要死人了! “多谢陛下谬赞,臣愧领了。臣定当尽忠职守,为陛下分忧解难!” 朱元璋温和笑道:“行了,回去办正事吧,不要担心杀太多人,有咱给你撑腰呢。” “臣这就告退。” 锦衣卫诏狱当中,沈云生已经被折磨的遍体鳞伤。 蓝承阳亲自审讯,将所有罪证全部都逼问了出来。 事前,蓝昭叮嘱过,如果沈云生攀咬燕王朱棣,一定要把这部分的供词给抹除掉,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片刻过后,蓝昭亲自到场。 沈云生哭喊着央求道:“蓝大人,求求您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成吗!” “我保证,以后您要多少钱,通宝钱庄就能给您多少钱!” “小人还能把那十万两白银还给您!” 四座工坊步入正轨过后,蓝昭一口气就将债务窟窿给填上了,就是怕会给自己造成什么纠纷。 也幸亏早早把钱还给了通宝钱庄,否在这案子自己还得避嫌。 蓝昭微笑道:“本指挥使来此,是来宣读陛下口谕。” “扬州府青云楼一案,凡是涉案者一律处死。” “主犯沈云生,依大明律,夷族!” 第225章 君臣议事,蓝昭怒喷户部尚书茹太素 纷杂吵闹的诏狱,逐渐变得安宁下来。 沈云生神情呆滞,甚至感知不到身上的痛苦,他始终都没有想到,这一刻会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蓝昭!我妹夫是燕王!你不能这样做!” 蓝昭神情讥诮,玩味道:“你妹夫是谁,都改变不了你枉顾国法的事实。” “这么多年,在扬州府坑害了那么多百姓。” “天理昭昭,法网恢恢,逃逃不掉的。” 半个时辰后,沈家十几口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部都被带进诏狱。 午时一到,尽数被押赴至菜市口问斩,这也是朱元璋的意思。 蓝昭亲自监刑。 此案,约莫有三四十个人头落地,视觉上的冲击感十分强劲,百姓们对此亦是欢呼雀跃! 但是最有意思的是,得知被处斩的人是沈云生后,不少百姓跟发了疯一样往通宝钱庄跑。 这种状况,也在蓝昭的意料之中。 不少百姓都在通宝钱庄存了银子,而庄主沈云生被诛杀,他们担心存进去的钱财全部都被充公。 当天,通宝钱庄就被挤爆了,但没有一个人能取出半分钱。 整座钱庄,处于停摆的状态,有些百姓还因此想寻短见。 要是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那也就罢了,可这里是京师,凡事都得讲究体面。 恰好这天朱标在外巡视归来,朱元璋重新当起甩手掌柜。 获悉事情缘由过后,一道太子谕令,把蓝昭叫到太子府中。 除了他,还有户部尚书茹太素,就是史书上,那个上奏《万言书》把朱元璋气半死的那位。 这人看起来刚正不阿,但和淮西勋贵走的很近,尤其是吏部尚书詹徽。 来到朱标面前,蓝昭明知故问道:“太子殿下,召臣前来,可有何事吩咐?” “孤不在这几天,你捅的篓子不小啊。” “查案就查案,但凡事也得考虑下后续影响!” “现在通宝钱庄的庄主被杀,那些在钱庄中存银的百姓怎么办,让他们活活饿死?” 朱标最先考虑民生问题,角度没有错,但这种质问的语气让蓝昭很不爽。 蓝昭直接呛声道:“沈云生拐卖人口,还都是那些没有十六岁的女孩,难道臣杀他杀错了?” “这件事情,臣和陛下商量过,陛下也觉得该杀!” “更何况,通宝钱庄是没有钱了吗,百姓要取就让他们取走就是了,现在跑来责问我不该查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户部尚书茹太素怒斥道:“蓝昭,休得在太子面前放肆!” “茹尚书,怎么,现在的朝廷连真话都不让人说?” “把我从锦衣卫衙门叫过来,就是给太子拍马屁的?这到底是治国还是陪着你们玩君臣礼仪的游戏?” “要商议事情,就得让我说话,你少在这里装清高!” 蓝昭丝毫面子都不想给,反正自己这件事情没有做错,何必要接受责问。 有种,就把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职位给撤了。 朱标巡视农耕情况,已经是操心劳力,回来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碰到这种事情,心里难免有些火气。 内心里,也不想责问蓝昭,但事情总得要有个了结。 朱标看向茹太素,问道:“户部那边,有没有什么法子?” “这个……通宝钱庄在户部的存档备案,几乎涵盖了应天府八成百姓的储蓄,几十万两白银都打不住。” “而且事发突然,臣也没能去查看通宝钱庄的银库,所以不敢打包票让所有百姓都能拿到钱。” “这件事情,还是得妥善处理的好。” 茹太素当初在朝中,因“万言直谏”被朱元璋下令廷杖,好在没把他给打死。 自那以后,威望直线提升,做事也可圈可点,但还是带着那种官僚气息。 碰到事情,先拖一阵,再进行处置。 天下大事坏就坏在这里,百姓的事情不骄不躁,权贵的事情趋之若鹜。 朱标也在苦思冥想。 牵扯到经济上,的确是非常严重,朝廷没能处理好,也会导致朝廷和民间的经济信誉坍塌。 蓝昭适时提醒道:“太子殿下,那些储户的银钱,大多数都是百姓的血汗钱。” “能尽快处理就不要拖沓,几千户百姓要是活不下去,那就是流民。” “流民一旦造反,朝廷就要派兵镇压,到时候亏的钱更多!” 这也恰恰是朱标正在思虑的事情,但他已经是心乱如麻,目光继续看向茹太素。 “你是户部尚书,朝廷的财神爷,赶紧想个周全之策出来!” 茹太素试探性地说道:“太子殿下……要不给臣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一定能想出一个妥善办法!” “拉倒吧,要真按照你说的做,到时候百姓都不知道自尽了多少。” “你这纯纯就是把朝廷和百姓放在对立面!” “庸官!” 茹太素好歹是个老资历,被蓝昭这样训斥辱骂,也是气得脸色涨红。 “蓝昭,事情是你惹出来的,户部是在替你擦屁股,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蓝昭冷声讥讽道:“行了吧,别在那里自作多情,谁让你帮忙擦屁股了。” 二人在太子府里就开始互喷,唾沫星子满天飞。 朱标只感觉太阳穴直突突,怒吼道:“都给孤闭嘴!” “蓝昭,你要有办法,就直接说出来,孤会认真考虑。” “现在要以百姓为重,而不是在这里争执!” 蓝昭显然有所准备,恭敬道:“太子殿下,请以户部名义,对通宝钱庄的所有银库进行查封。” “并以应天府衙门的名义告知百姓,无论如何都会保障他们的存银不受损害。” “查封期间,户部进行银库清点,我会带着锦衣卫全程监督,避免户部官吏中饱私囊。” “我们一定要弄清楚,通宝钱庄还剩下多少现银,能否和百姓的存款达成正比。” “如果不能,从赃款中抽出一部分来弥补空缺,再另寻可靠之人再出一部分钱,替朝廷代管通宝钱庄。” “如此一来,两难自解。” 朱标原本混乱的思绪,在听到蓝昭这番话后,逐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今日就办!不要拖延!” 第226章 吞并钱庄,让大明遥遥领先几百年! 太子府外,蓝昭和茹太素同行。 “小侄子诶,你是半点都不给叔叔我留面子。” “说骂就骂,好歹我也是你的前辈。” “难道你在家里,也是这么和你爹凉国公说话的?” 蓝昭欢快笑道:“茹叔叔,你还真猜对了。” “在朝中做事,别那么卖力,最后得到好处还不是陛下。” “咱们这帮人稍微多拿点钱,就得提心吊胆,还不如就在朝中尸位素餐。” “不过你能想到法子,倒也是给户部解决了一桩难题。” 茹太素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在朝中受尽了折磨。 起初入仕为官时,巴不得每天为百姓做点好事,所以才总是给朱元璋上书。 能被采纳的没有多少,有时候还得挨揍,他不否认自己有些繁文缛节了,可也不应该说几句话就被打。 再加上,朝中发生了许多大案,让众多官员如履薄冰。 逐渐才发现,一腔意气卖给朱家,都不值二百两银子。 上奏万言书之后,被贬为御史。 这些年,才有了逐渐发迹的趋势,恰巧去年年初,户部需要一个老成持重的人。 吏部尚书詹徽举荐茹太素,将其调回户部担任尚书。 重获重用,茹太素算是学聪明了。 该贪就贪,事情也是能办则办,不能办就拖着,无非是被太子训斥几句而已。 反正这辈子都当了户部尚书,再往上升,也轮不到他。 蓝昭可以理解,但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 “茹叔叔,咱们别在这怨天尤人,还是抓紧办正事吧。” 茹太素点了点头。 随后,让户部侍郎李进,带着一众户部官员,跟随锦衣卫前往通宝钱庄银库。 整个过程,都有蓝昭在进行把持。 清点银两的事情,也是锦衣卫在办,而户部官吏则是在打下手。 即便把整个银库掘地三尺,和账目上进行对比,还是有着足足十二万两白银的缺口。 对朝廷来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户部侍郎李进来到蓝昭跟前。 “蓝指挥使,我带着人反复确定过了,这十二万两白银是被沈云生挪用,具体去向不明。” 蓝昭淡淡道:“意料之中,让人封存好银库,咱俩带着账本找太子复命。” 得知账目上有这么大的缺口,朱标的心情变得更加焦虑。 国库里的银子,大多数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要是真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早就发兵把蒙古王庭给犁成耕田了。 可如果没有这十二万两银子,会有一部分的百姓无法拿出自己的银钱,而这相当于亲手埋下了造反的种子。 蓝昭提醒道:“太子殿下,从青云楼那边可是收缴了不少脏银呢。” 朝廷对于银两,有一个铁打的规矩,好进不好出。 朱标也亮明态度,无奈道:“朝廷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好不容易有一笔进账,还没捂热乎就送出去。” “别说是孤,连陛下都不会同意。” “即便要出,顶多拿出五万两来弥补钱庄的亏空。还是有七万两的空缺。” 这时候,朱标想起了蓝昭之前说过的话。 让人代替朝廷,管理通宝钱庄,只要能凑足这笔银子,通宝钱庄仍然是一座摇钱树。 肯定会有不少富商愿意参与其中。 这的确是个解决燃眉之急的好办法。 蓝昭却悄咪咪地说道:“太子,肥水不流外人田,朝廷出五万两,我来出七万两。” “通宝钱庄,由蓝家来接受,替朝廷代管。” “不过,我可没什么坏心思,只是盯上了这颗摇钱树而已。” 朱标恍然大悟。 怪不得蓝昭会愿意办好这事呢,敢情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百姓将钱存进钱庄,就是盯着每年的那点利息,庄家则是想要用现银去钱生钱。 这个逻辑很是简单,但其中的门道却是复杂的很。 朱标面带怀疑地问道:“你能拿的出七万两吗?” “我敢说,就敢拿。”蓝昭笑道。 “但朝廷有规矩,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可不能去掺和生意上的事情。” “蓝家又不止我一个人。” 朱标闻言,点了点头:“那好,把银两补足之后,去找茹太素走下流程,这件事情,孤信你!” 靠着四座工坊,蓝家早已是赚的盆满钵满,再加上蓝玉以前贪墨的银两。 并下这家通宝钱庄,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今日下值后,蓝昭早早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就钻到卧房里,搂着徐妙清的腰肢。 徐妙清娇羞问道:“一回来就这么腻歪,夫君不要休息会嘛?” “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实在是过于思念娘子了嘛。”蓝昭嬉笑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妙清拨开蓝昭的手,端坐在椅子上,笑问道:“说吧,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夫君的?” “娘子果然冰雪聪明,家里的钱一直不都是你在管嘛,我想拿出七万两银子出来。”蓝昭说。 “多少?!” “七万两!” 要是七千两,徐妙清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但这么一大笔银子,未免有点太过恐怖了。 蓝昭将来龙去脉解释给徐妙清,神色也很是严肃。 “单靠着四座工坊,钱还是赚的有点慢。” “先吞并通宝钱庄,蓝家才能继续进行产业转型。” “而且,娘子会算账,我打算把钱庄交给你来打理。” 其实说白了,拿出这七万两白银,是为了稳住那些储户的心神,要让他们知道钱庄垮不了。 徐妙清追问道:“那如果百姓都把钱给取走了呢,钱庄不就成了空壳子?” “首先咱们要明白,百姓为什么会在钱庄存钱,不就是想要每年的利息吗?” “这样就很好办了,我们接手之后,提高一点点利息,但也不要阻止百姓们取出现银。” “别以为百姓很蠢,他们很会算计,但凡有利可图,他们就不会那么慌张,这几十万两银子仍然会在钱庄当中!” 蓝昭笃定会是这种现象。 至于现银,还能拿来去干别的事情。 工业上急躁不得,得一步一步来,同时也不能耽误赚钱。 譬如,可以效仿后世的做法,将金银和房子结合起来,不就成了房地产么? 只要做成了,那就是让大明遥遥领先几百年! 第227章 钱财与人脉,是成大事的基础 在任何年代,想要做成事情,最不可或缺的无非两样东西。 钱财,人脉。 蓝昭自认为,这两样东西都不缺,但还远远不算够。 接手通宝钱庄,是一次由盛更盛的机会。 不仅仅利于自身,还利于朝廷困境,更利于朱家人。 在与徐妙清商量好之后,这笔高达七万两的银子,就从蓝家银库中被支取出来。 户部尚书茹太素亲自验收,太子朱标进行御前批示。 再度议事时,朱标询问道:“既然你想要这座通宝钱庄,那你得想好让谁来管理。” 言外之意,则是在告诉蓝昭,千万别把自己掺和到生意当中去,对他的前程大为不利。 再者说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属于皇帝和太子身边的亲信心腹。 万一闹出什么丑闻,丢的可是老朱的脸面。 蓝昭早就想好保险措施,淡笑道:“太子殿下,茹尚书,这件事情无需多虑。” “在下已经和贱内商量过,她反正在家里闲来无事,浪费了那一身的冰雪聪明。” “倒不如帮忙做做事情,也算是替徐家和蓝家为朝廷效力了。” 明明是财富资源之间的私相授受,却让蓝昭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朱标和茹太素都找不到什么驳斥的理由。 茹太素还是顾忌,但顾忌的理由极具歧视性。 “徐家的妙清小姐毕竟是个女子,让她来掌管打理钱庄产业,会不会不太妥当。” “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池,岂不是鸡飞蛋打。” “朝廷的五万两白银亏了,你的七万两白银也亏了,到时候对上对下都没办法交代。” 蓝昭脸上挂满自信,傲然道:“在下的正妻,可是中山王徐达之女,魏国公徐辉祖之妹,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茹尚书,你可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女子成事,古往今来可有过不少例子。” “再者说了,大明朝选皇后或者嫔妃,都只重视品行德行,再者就是家世清白,你莫非比陛下的要求还要苛刻?” 茹太素算是彻底无言以对。 明明是钱庄的事,蓝昭都能引到选妃的事情上,还把皇帝陛下给扯了进来。 朱标趁机打圆场,温和笑道:“小昭做事的确不符合常理,但效果往往拔群,茹尚书不妨信他一次。” “妙清小姐嘛,虽是女子,但她也是国公之女中罕见的绝才之女。” “最重要的是咱们自己人,不必担心吃里扒外。” 蓝昭身边的其他心腹,都在各司其职,根本抽不开身。 家中倒是一大圈女子都闲着,不用白不用嘛。 这件事情就被三人迅速敲定下来。 等到茹太素走后,蓝昭也打算告辞。 可刚刚起身,朱标却吩咐道:“小昭,把门关上,咱俩说说私事。” “私事?” 蓝昭心存疑惑,但还是照办。 朱标故作正经,轻咳了两声:“咳咳……” “这些天,孤自己在外巡视,也没看到什么能够进宫的女人。” “你前阵子不是说,能给孤找个合适的吗,结果怎么样了?” 果然,男人在某些事情方面,都是同样的上心。 朱标会怀疑蓝昭的任何能力,但绝对不会怀疑他挑选女人的能力。 就拿凉国公府那帮美娇娘来看。 哪一个不是美韵绝艳之姿?多少女人可遇而不可求!全成了这小子的金丝雀! 有时候想想,朱标都感觉自己这个太子,当得那叫一个憋屈。 “诶嘿嘿……” 蓝昭的笑容忽然变得略显猥琐,这让朱标心中感觉到一阵恶寒。 “太子殿下,看吧看吧,本性还是暴露了吧!” “以前觉得你比谁都正经,敢情私底下也很闷骚。” “放心,再给我几天时间,保证送个符合你口味的大美人过来!” 英雄向来难过美人关。 别说朱标,就算是朱元璋对马皇后那么深情,也不妨碍他有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前些日子还听太医院的李誉说,西宫的太监找自己要什么虎狼之药。 太监用不上这玩意。 整个后宫,也只有朱元璋能够用得上。 朱标能有类似的想法,并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严格来说,登上太子之位以来,除了逝世的常妃,他也只临幸过吕妃。 哪像老朱,足足生了二十多个儿子,女儿也有十几个,比特喵的母猪都能生! 朱标仍然正经道:“那你就尽快,孤最近烦闷的很。” “得嘞,最多三天!” 蓝昭打下包票。 先前在扬州府,秘密把夏语冰从青云楼中带出来,身世也是出乎意料的悲惨。 人家是被拐过来的,她是被拍花子杀了父母,从苏州强行劫掠至扬州。 两地官商勾结,申诉无门。 蓝昭让人悄然宰了那批拍花子,收敛安葬其父母尸骨。 在夏语冰眼里,他就是天大的恩人! 同时也在唐鸳和福蝶的双重教导下,正在迅速成长一个足够有能力的“暗卫”。 而这个眼线,是要被安插在太子朱标身边。 不但要满足他的口味,还得要负责收集一切相关动向。 身份上,蓝昭尽力做了美化,好让能够名正言顺地被纳入东宫。 只要再过三天,该学会的东西都能学会,届时便可送到朱标面前。 谈完了这些事情过后。蓝昭就此告辞,回到府中换了身素洁常服。 看到这种打扮的蓝昭,徐妙清眼眸里都快冒出桃花。 “夫君,你还是穿常服要好看一些!” 蓝昭笑着问道:“穿官服和飞鱼服难道就很丑么?” “妾身可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很长都没看见你穿常服,觉得新鲜嘛。” “穿官服的夫君,就像是权压朝廷的的权臣,特别具有气势。” “穿飞鱼服嘛,难免会让家里人有些紧张,但好看还是真好看。” 蓝昭相貌在同龄男子中,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要不然当初第一眼也不会看上他这纨绔公子哥。 换上常服,是得陪徐妙清去一趟通宝钱庄。 百姓的存银问题总得解决,但最让蓝昭感觉到惊喜的是。 大多数百姓,原本在通宝钱庄当中的存银,沈云生没给他们算半点利息! 第228章 平息百姓怒火,天下钱庄拔地而起! 百姓的最大诉求,即是能够见到现银。 这样处理起来,那就简单太多。 来到通宝钱庄时,里里外外已经人满为患,百姓手中拿着银票,嘴里唾沫星子满天飞。 钱庄内,只有寥寥几个掌柜。 哪怕把嘴皮子磨破了,仍是不能平息百姓们的担忧与怒火。 蓝昭带着大批人手到此,那些掌柜跟见到救星一样。 “蓝大人!您可来的真是及时!” “您要再不来,这帮刁民非得把钱庄拆了不可!” “您快管管!” 一个掌柜迎面而来,张口刁民,闭口刁民。 蓝昭是半点不惯着,一个耳光子抡过去。 “啪!” 极其清脆的响声,让这股纷杂吵闹的氛围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那人被扇翻在地,脸上赫然一个红彤彤的手印子,比拮据上的还要红。 蓝昭冷声道:“往上数三代,谁家祖上不是刁民?当今圣上还是穷要饭的出身呢,难道他也是刁民?”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收拾东西,赶紧滚蛋!” 蓝昭继而转向百姓,面色和睦,语气亲和。 “诸位父老乡亲,通宝钱庄庄主沈云生,因犯下多桩大罪被陛下下旨夷族,但陛下亲口说了,人死账不消。” “即日起,通宝钱庄由朝廷接手,更名为天下钱庄,并由徐家二小姐代管!” 百姓们根本不认账,立马又开始怒声吼叫。 “我们才不管谁接手!还钱!” “几年辛辛苦苦的血汗钱都在这里,通宝钱庄说垮就垮,一两银子都取不出来!”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大人物,我们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今天要是见不到钱,老子把你也给一起拆了!” 在场少说也有上百人。 不管换做谁,心里都会慌神,但蓝昭却是镇定自若道:“想取钱的今日就能取,但徐二小姐接手过后,天下钱庄会有一项新的福利。” “以前在沈云生手上,你们不管存了多少钱,始终还是那个死数目。” “现在不同了,只要你们存进来一两银子,一年就能多给你们七文铜钱,存十两,即是七十文铜钱,一百两则是七百文铜钱!” “诸位也都是干体力活的,都明白聚沙成塔的道理,几文钱虽然不多,但给家里人吃顿饱饭终归是够。” 百姓们顿时面面相觑。 以前只知道,把银子存进钱庄,到了年底要是没取出去,钱庄还能送来些许粮食。 现在倒好,直接给钱!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蓝昭继而补充道:“天下钱庄还有另外一种存银方法,叫做定期存银。” “假如这位伯伯存进来一百两银子,那么从存银日开始计算为一年期,一年之后则能有着一千四百文铜钱的利息。” “简单来说,存的越多,得的越多。” “诸位要是不信的话,也可以就此取钱离开,但天下钱庄今后每年的利息都会往上涨,到时候再来存钱也不迟嘛。” 这种欲拒还迎的姿态,不仅是在男女之事上好用。 人情世故上,也是同样的效果。 简单来说,银子想取就取,不想取就拉倒。 有个男子挥着手中的通宝钱庄兑票,问道:“那……大人,我们拿着这兑票,也能在天下钱庄存钱吗?” “我再说一遍,通宝钱庄是天下钱庄的前身。” “只要有兑票或者银票,取银子和存银子皆可。” “通宝钱庄那批算账的靠不住,我已经让一批账房先生赶来,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就能把这件事情给你们办妥!” “没有办妥,我还不走了呢!” 一听这话,原先的愤懑声变得极为欣喜,不少人还对着蓝昭直接下跪叩首。 “大人!您就是我们这帮穷苦百姓的恩人呐!” 他们的下跪,理由也很简单。 长久以来,官府衙门都不能为其真正做主,反而也是在帮助权贵或者商人,不断压迫这帮人。 如今得到了本就应该属于他们的诉求,还得这么感激涕零,不免让蓝昭感到阵阵唏嘘。 果然还是应了那句话,太阳底下无新事。 蓝昭也很清楚,自己这个屠龙者,终究也会化作恶龙。 现在站在穷苦百姓的立场上,是因为需要利用他们,等到以后目的达到,这帮人就是割一茬长一茬的韭菜。 至于那些夸赞称颂,蓝昭不想接受。 “诸位实在言重,我只是替当今圣上办事!” “你们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圣上恩赐。” “来来来,都跟着我向紫禁城的方向叩拜!” 蓝昭还是那副老伎俩,下跪,叩首,喊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句话。 完事! 打着朱家人的名义,来办自家的事,唯一失去的就是屁用没有的好名声。 事先也和蓝承阳打过招呼。 找一批会算账写字的账房先生,实在不是什么问题,通宝钱庄的账本都在自己手上,按照数目进行缜密核对即可。 等到账房先生一到,的确有不少百姓来取银子,但大多数都是没几个子的货色。 取走也就罢了。 凡是存银超过百两的人,都只是将通宝钱庄的票据换成了天下钱庄的票据。 一文钱都没取走,拍拍屁股就离开了。 他们只要确定,天下钱庄不会垮台即可,心中也是盯着那些利息。 一群人忙活到夜间,最后开始算总账,今日支出的银子还不到三千两。 这么点钱,对蓝家来说,属实是九牛一毛。 徐妙清看到账目,脸颊上满是惊讶。 “夫君,还真和你的预料没什么出入,大批银子都没有流失!” 蓝昭悠闲笑道:“看着吧,接下来几天会有人往咱们钱庄存大把银子。” “可话又说回来,一百两银子的利息就是一千四百文。” “钱庄帮他们保管钱财,还得给这么高的利息,一年下来不得多好几万两银子的支出啊?” “岂不是赔本生意?” 后世人的有些思维,古代人确实难以理解。 单单这样搞确实要亏大钱,而钱庄的盈利渠道无非就是放贷,外加存银子获得的手续费。 这些都是小头,根本不够看! 第229章 这时候找老朱要钱,不是给他上眼药么? “娘子,咱们的四座工坊已经成了规模,但盈利方式还是太过单一。”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拆了百姓的房子,又替他们重建了一批?” “现在为何不能继续这样做呢?” 蓝昭没有把话说太满,他相信以徐妙清的脑子,绝对能够理解其中用意。 不管做什么生意,前期总是赔本赚吆喝。 房子拆了建,建了拆,需要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大批银子。 现在天下钱庄握着几十万两白银,放在银库里只能等着发霉。 可要是拿出去建房子,然后转手卖给百姓,而说到底蓝昭根本就没出什么钱,用的都是百姓的存银。 徐妙清彻底明白了。 “夫君,如果百姓买不起,钱庄可以提供借贷。” “这样的话,这几十万两白银,就成了我们蓝家的基本盘。” “南直隶的房子,也根本不愁卖!” 蓝昭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致计划就是这样,效仿后世弄出“金融房地产”,扼住大明经济咽喉。 说到底,从长远来看,只要控制得当,能够大大促进大明经济。 在朱元璋重农抑商的国策下,该穷还是得穷,想要使得朝廷脱困,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百姓每年就那么点粮食,哪怕赋税再低,也只够刚刚活下去的。 可要是拓宽思路,以房地产拉动内需,创造就业,则就有着打开海运、工业的两项基础。 只要能够让朝廷明白其中的经济思路。 这件事情,做起来不算难,但要想建大批房屋就得进行圈地。 朱元璋最恨权贵圈地。 那么,蓝昭又开始转变思路了。 我作为权贵,肯定不会圈地,但我会让你老朱主动圈地! 想明白一切过后,徐妙清以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自家夫君。 “夫君,妾身感觉你不应该做锦衣卫都指挥使,户部尚书倒是更适合你。” 蓝昭不置可否地笑道:“茹太素那老东西也不肯让位呀!” “妾身也只是开玩笑嘛,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可以办。” “夫君可以先和太子进行商议,此策短期利于国家,利于百姓。” “而我们有着水泥,光靠这一种材料,就足以再次垄断南直隶!” 只要成了,大头给朝廷,小头给自家。 光是这笔银子,就能够把军工厂做大做强。 即便想要造反,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蓝昭看向窗外月色,牵着徐妙清的手,柔声道:“娘子,今日天色已晚,要不咱们早点回府歇息吧?” “好呀。”徐妙清自然很是乐意。 人终究是肉体凡胎,成天忙来忙去,蓝昭也确实疲乏。 在府中征战三场,临近子时,倒头便睡。 次日硬是接近午时,才从床上爬起来。 锦衣卫衙门,光靠着蓝承阳和黄骁两位指挥同知在忙活,那忙得叫一个昏天黑地。 以往不管是毛骧还是蒋瓛,那才是真正的恪尽职守。 蓝昭从不喜欢按时上值,除非朱元璋的旨意亲临。 这不刚打算在家里吃口饭。 宫中跑来一名太监,蓝昭只得放下碗筷,跪地接旨。 “陛下口谕,你小子速速滚进宫里来,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睡到日上三竿不见人影,像什么话!” 蓝昭讪讪笑道:“臣接旨!” 太监也是满脸无奈之色,好心劝慰道:“蓝指挥使,您还是多多注意吧,上午的时候陛下派了三趟人去衙门找你,都不见你的人影,正发着火呢。” “哎呦,那我得赶紧去。” 要是朱标发火,蓝昭还想拖延半个时辰。 朱元璋发火,就是飞也得飞进紫禁城。 蓝昭策马来到紫禁城午门处,一路快步走到上书房。 刚刚进门,一份奏折就朝着面门袭来。 蓝昭灵敏躲过,转而心虚笑着。 “陛下,什么事让您老人家发这么大火呀?” 朱元璋指着地上的奏报,怒目看着蓝昭,这让他误以为是天下钱庄的事情。 实际不然,那是从罕东传回来的战报。 就在前几日,蓝玉亲率大军,从西北再次攻入瓦剌部。 双方血战,各有死伤。 这倒也罢了,他还上书给朱元璋,说要朝廷再次调拨钱粮,增兵买马。 国库财政本就捉襟见肘。 现在要钱,不就等于给朱元璋上眼药嘛! 蓝昭也是气得无语。 “陛下,您千万别理蓝玉那厮,下旨让他老老实实在罕东守着,先把卫所部署好再谈攻伐瓦剌的事情。” “这老东西,打起仗来跟得了羊癫疯一样!” “不过还是望陛下多多谅解,毕竟他也是为了早点为大明剿除外患嘛。”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这个道理,连百姓都能明白。 蓝玉是摆明了不想听兵部的,找到机会就去攻杀瓦剌部,但打仗一定需要钱! 朱元璋发火,是因为蓝玉打乱了朝廷的部署。 原本是打算半年之内,设立卫所,彻底实控罕东地区。 他这一打,让不少银子都打了水漂。 但凡要是能打残瓦剌也就罢了,偏偏是僵持状态。 归根结底,还是钱的事情。 把蓝昭叫过来,大概是想在他头上敲一笔。 现在蓝昭也不乐意,为了能够拿下钱庄,自己已经出了七万两银子,几乎把家底都给抽空了大半。 继续出钱,财神爷都遭不住! 不过,这个问题还是需要解决。 “陛下,您必须要在旨意中告诉我爹,立即停战,回防罕东。” “要是再敢打,就拿他治罪!” “我爹虽然蛮横,但还是很听您老人家的话,您也消消气,为他动怒实在不值得。” 劝慰人的本事,蓝昭也是一流。 朱元璋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摆了摆手道:“你来拟旨吧,咱懒得动!” “啊?!” 蓝昭有点蒙蔽,自己是锦衣卫,又不是秉笔太监。 朱元璋的信任,都到这种程度了吗? “少在那里磨磨叽叽,你最能拿捏你爹的性子,不让你来拟旨让谁来?” “然后,从锦衣卫里找个专人,立马给蓝玉送过去。” “要么回防罕东,要么滚回京师,咱亲自把他脑袋卸下来当夜壶!” 第230章 国库告急,地产兴国!蓝昭递上奏疏! 在那帮士大夫眼里,朱元璋确确实实残暴无比,但也不至于胡乱杀人。 但凡引起大案,都与朝廷当中的权力洗牌有关。 蓝玉现在只是贪功冒进,所造成的损失还在可接受范围内,朱元璋说的仅仅是气话而已。 真想杀人,就会好声好气的劝蓝玉回京,卸下他的兵权,随便扯个罪名处死。 蓝昭笑嘻嘻地赞同道:“陛下实在是英明,臣这就来帮你拟旨!” 拟旨,相当于打草稿,一般都是由秉笔太监,或者皇帝身边的文臣来办。 锦衣卫直属皇权,蓝昭也属于近臣。 但以前的都指挥使,毛骧也好,蒋瓛也罢,都没能得到这般待遇。 亲自接触龙案上的笔墨纸砚,即便是蓝昭,心绪都不不由得紧张起来。 脑海中,回想着以前那些圣旨的口吻,落笔时一笔一划都非常谨慎。 在最后一个字落成之后,蓝昭将草稿拿到朱元璋面前过目。 朱元璋嘴角上扬,笑道:“你小子平日里很不着调,没想到写起字来,比起那些科举的状元郎还要漂亮。” “多谢陛下夸赞!”蓝昭谦虚道。 “写得不错,就按照这样发给蓝玉。” “遵旨!” 这件事情算不上特别严重,更影响不到蓝昭在朝中的地位。 以后等到蓝玉回京,朱元璋还是得笑脸相迎。 恼火的地方在于国库没钱,经不起大规模的连续征战。 蓝玉想要北征,朱元璋更想。 自从当年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大明彻底对北方部族形成了碾压态势,问题是就是无法彻底打服他们,始终都在北方边境为患。 历史上,为了剿灭北元余孽,明太祖朱元璋发动十三次北伐,可还是没有达到理想中的效果。 现在又不是三百年后,北方部族也确实是大明最大的祸患。 蓝昭偷偷瞄了眼朱元璋。 “老朱,你要是知道,以后大明有个皇帝,还被瓦剌给掳走了,你不得现在就气得吐血?” “不过那是朱棣一脉的后人。” “说来,朱棣一脉的皇帝,十个有九个是奇葩!” 蓝昭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其他事情。 北方战事,有蓝玉在前面顶着,轮也轮不到自己。 从朱元璋的态度可以得知,国库可能到了十分困难的时候,朱元璋也是一天多次给户部下旨,要让他们尽快找出一个能让国库充盈的方法。 国库那帮蠢材,说来说去就只是在农户头上加税,朱元璋又死活不同意。 一时之间,户部也没有其他办法,谁让重农抑商的国策在这里摆着呢。 倒是还有个方法。 杀贪官,抄家产,绝对是来钱最快的一条途径,还能赢得民心,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但后果就是,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给朱家真心做事。朱元璋也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 蓝昭突然觉得。 现在貌似是提出“地产兴国”的最好时机。 单单靠建房子管个屁用,但要是把钱庄变成后世的银行,再以后世的管理思想进行调整,也能为朝廷解决经济上的忧虑。 可能经济条件上有些差距,在实际应用上,却是无伤大雅。 蓝昭还在思虑,朱元璋抬头问道:“你小子还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臣这就告退!” 蓝昭毕恭毕敬地退出上书房,立马回到锦衣卫衙门当中,并对黄骁吩咐道:“衙门的事情你和蓝承阳全权处理,我有份奏报需要准备,别让任何人来打搅我。” “是,属下一定谨记!”黄骁说。 进入值房后,蓝昭紧闭房门。 这一待,就差不多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在着期间一丁点米水都没吃进去。 黄骁中途还想送饭,结果被狠狠训斥了一顿,但也生怕蓝昭会在里边出什么事情。 直到第二天傍晚,蓝昭才从值房中走出。 整个人变得极其颓废。 值房地面上,到处都是废旧的纸张,而他那锦衣卫的官袍上满是墨污。 书案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叠奏疏。 黄骁顿感惊讶。 平日里在衙门处理事情,蓝昭连个“准”字都懒得写,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上心? 蓝昭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门外。 “备马,我要去太子府,找太子殿下禀报公务。” 黄骁忧虑道:“要不您还是先回家休息着吧,明天再去见太子也不迟,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熬不住!” “我就去一趟东宫,把奏疏送过去即可。”蓝昭说。 单看厚度,少说也有几十张纸,谁都不知道蓝昭在上面写了什么,但绝对是个大手笔。 虽临夜间,太子府中亦是灯火透明。 朱家父子都是工作狂,属官们看到朱标也在值房,也不敢早早就下值回家。 蓝昭怀揣奏疏,一路快步来到朱标面前。 看到他那副憔悴脸色,朱标的神色都是猛然一惊。 “小昭,你这是多长时间没好好休息了?” 蓝昭从怀中抽出奏疏,拍在这位太子殿下的书案上:“殿下,这是臣专门针对户部写的一封奏疏,您要是有空,今夜最好就看看。” “臣所提出的几项举措,绝对与国有利,与民有利。” “现在臣实在是扛不住了,得先找个地方歇着!” 蓝昭嗅觉十分敏锐。 从朱元璋那里得知国库告急,大部分臣子只会跟着干着急,在他看来却是一个实施计划的好时机。 蓝昭虽是锦衣卫,但对于他的奏疏,朱标从来都不敢轻视。 “你也不用回去,东宫里有个女人在等你。” “女人?” 蓝昭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长公主姐姐。 也对,自从上次夜间幽会过后,一直以来就没再找过她,现在多半幽怨的要死。 蓝昭只好硬着头皮找了过去。 朱镜静本来还想耍耍小女子脾气,当看到蓝昭这副神态,也是心疼的不行。 “小昭,你这是怎么了,是父皇和皇兄又给你增加压力了吗,锦衣卫再忙,也不应该会把你给忙成这样啊。” “来,趁着现在没人,去姐姐寝宫睡一会儿。” “明天再回家也不迟!” 第231章 本应是兴国之策,却遭强烈反对! “啊?现在就去呀,合适吗?” 蓝昭一脸错愕,还有些腼腆。 见他这般模样,朱静镜的美眸笑成月牙状,低声道:“放心啦,走老路线,不会有人看见的!” 时间的确也晚,返回凉国公府,路途上都得折腾半个时辰。 蓝昭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高强度工作下身心俱疲,现在满脑子只想扑到床上好好睡一觉。 而且,朱标默认同意,那还怕个屁! 刚刚走进寝宫,朱静镜便贴心的为其褪下身上官服,见他那么疲惫也不忍心撩拨。 这天晚上,二人什么都没做,在凤榻上相拥入眠。 直到次日上午,蓝昭才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里满是陌生又熟悉的环境,猛然想起来还睡在皇宫。 当然,不带一点心慌。 朱静镜的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似有责怪,似有幽怨。 小情人就在眼前,朱静镜自然是满心欢喜,但表面还是娇气不已。 “这么长时间,要是姐姐不主动找你,是不是就得把姐姐忘得干干净净?” 蓝昭连忙解释道:“怎么可能嘛!实在是忙,你朱家人把我当牲口用,抽不出时间!” “而且……静镜姐姐,你住在皇宫,我住在凉国公府,平日幽会也方方便呀。” “还望姐姐多多体谅嘛。” 朱静镜娇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哼,可我听说,你从四川又带回来个大美人,宁愿在外面再找一个,都不愿意来找我是吧?” “啧!” 蓝昭顿感头皮发麻。 女人这种生物,确实不好对付,好似随时随地都能被她们找到破绽。 从言语上解释起来,费再多口舌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不如直接动真格的! 蓝昭缓缓伸出手,将锦绣凤被当中的温热娇躯揽入怀中。 朱静镜还想挣扎,但下一秒眼前一黑,原本那股幽怨气顿时消失殆尽。 这一刻,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朱静镜面色绯红,但脸上有一种“得逞了”的神色。 娇躯没有半点抗拒,熟练地迎合着这位阔别许久的小情人。 一整天下来,蓝昭连宫门都没出。 不是不想离开,而是白天到处都是丫鬟和太监,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从长公主的寝宫里走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待在宫中,又得时时刻刻面对这位极品尤物。 直到深更半夜,蓝昭一直都在雷池上方反复横跳,朱静镜也是半点气话都不敢讲。 正好整整一天的时间,从一位高贵傲然的大明长公主,成了蓝昭怀里的温顺小娘子。 眼看时机正好,蓝昭缓缓收回在娇躯上的手掌。 “姐姐,今夜真不能留了,再不回家的话,别说娘子那边说不过去,陛下那边也没法交代!” 要是以前倒也罢了,现在有着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职务。 幸亏今日没出什么事。 但凡出了事,蓝昭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朱静镜美眸中尽显媚意,身躯侧躺在凤榻上,无比妖娆迷人。 “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让父皇承认你这个女婿嘛!” 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不现实。 保持着地下恋情还可以,但要是给自己做妾,不得把皇室的颜面丢尽啊。 “行了,姐姐,别开玩笑,有时间我会再来找你的。” 言语之间,蓝昭将官袍穿在健硕的身躯上。 朱静镜虽然疲惫,但眸中的不舍还是很强烈。 要是可以,恨不得每天都把蓝昭留在这里。 “那姐姐就不送你了,自己出去小心点,别让太监和宫女们发现了!” 蓝昭自信一笑,洒然翻窗离开。 不到片刻,身形重新出现在紫禁城外,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把身上那股女人味给洗的干干净净。 女人的直觉往往都很敏锐。 蓝昭自认为,反侦察已经做到极致。 刚刚进门,就被徐妙清看出了些许不对劲,但她还是没有点明。 也许这几天是衙门事务比较忙呢。 天下钱庄刚刚成立,奏疏也才递交上去不久,很多事情都是千头万绪。 蓝昭脸色上还是稍显虚弱。 谁又能知道,他是在长公主的寝宫里征战呢。 徐妙清好奇问道:“夫君,怎么连续两夜没回家呀?” “还是为了‘地产兴国之策’呗。”蓝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 “太子那边有何回复?” “暂时不知。” 实际上,朱标看完这份奏疏过后,立马就给定性成“非正道之法”,无异于在国策上杀鸡取卵。 简而言之,相当于用百姓的负债,来换取国家的繁荣。 风险实在太高! 这份奏疏也被朱标给摁了下去,没有找任何属官进行商讨,而他也知道蓝昭身在朱静镜寝宫,不好亲自叨扰。 只能等着明日,蓝昭前来上值,再和他好好说一说。 蓝昭也万万没有想到,朱标这次居然会否定他的奏疏! 次日上午,来到太子府。 朱标当着蓝昭的面,将这份奏疏丢进了火盆当中。 “小昭,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大明现在是穷,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怎么增加国家财政经济,那也是户部要考虑的事情,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不是户部尚书!” 在思想上,朱标还是保守了。 蓝昭在奏疏中,甚至已经写明在“地产兴国”的策略下,大明在未来十年会变成什么样。 的确,他不否认,这就是在杀鸡取卵,用子孙的钱来填补眼下空缺。 可时代终究是要发展的。 靠着一味种田,和那些小手工行业,每天朝廷岁入就那么几千万两银子。 就像是一户人家,赚的钱确实不少,但经不起大事的冲击。 但凡北方战争要是激烈一点,天灾要是多一点,九州大地必然又是饿殍遍野。 “太子殿下,臣知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臣也只是拿了份奏折给您,可您连试都不愿试,立马就给进行否决,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 “这事但凡成了,给朝廷赚钱不说,又能解决多少百姓的温饱?” “成天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还得供养那么多藩王,大明家底迟早要被败光!” 第232章 太子朱标被气哭,老朱却是笑呵呵 “孤说了,这件事情是户部要考虑的事情,与你又有什么关联?” “恪尽你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职守,这才是头等大事!” “而不是受到器重,就到处挥斥方遒!” 朱标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孤把丑话说在前头,别试图染指国家的财政事务。” “让你占据一座钱庄,就算是孤最大的容忍了。” “在女人身上得寸进尺也就作罢,别在孤这里得寸进尺!” 凡事都得有个限度。 朱标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按照蓝昭奏疏上面的做法。 不出三年,南直隶必然会有着巨大改观,同时还能够带动数万户百姓的生存。 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至于害处,蓝昭在奏疏里说明,还列出了解决办法和遏制办法。 准备工作做的这么完善,朱标就是不愿意采纳。 原因很简单,防止世家门阀的垄断。 如果同意了这件事情,蓝昭势必会再次膨胀,相当于掌控了南直隶的经济命脉。 那以后岂不是朱家人都得听他的了? 蓝昭逐渐明白朱标的想法。 他哪里是怕什么杀鸡取卵,是怕自己威胁到朱家人的地位! “我算是服了……” “国家缺钱,我拿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策略,又怕我从中获利。” “敢情到最后受益的不是你朱家是吧?” 这件事情,蓝昭自己不能办。 整个策略实施下来,需要户部和工部的绝对配合,但凡差了一环,都有可能惹来灭顶之灾。 原来的奏疏思路是用不上了,朱标一定会否决。 但蓝昭可不打算放弃。 奏疏的原本被焚毁,这倒是无伤大雅,蓝昭参照先前的思路进行改良。 这次,没有呈奏到朱标面前,而是拿到了朱元璋面前。 整个奏疏当中,不提及百姓好处,不提及天下好处,仅仅针对“朱家人获益”这个重点而围绕展开。 毕竟大明朝最大的世家,就是朱家。 蓝昭算是把朱元璋的心理给拿捏死了。 但凡能让朱家人有好处,他都有兴趣去看一看,并且这次还给了高度赞赏。 “小昭,你的策略很不错,但有没有给太子看过?” 蓝昭实诚回答道:“回禀陛下,太子强力否决此事,所以臣才会拿过来给您过目。” 朱元璋也不是傻子。 能让朱标表现出这般态度,其中确实有很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表面上,是为了为国谋利,手段上是缺德,但只要整体都能够发展起来,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蓝昭拿下钱庄,多半就是为了此事做铺垫。 可他说的不无道理,光靠种田,也只能让百姓堪堪活下去,资源只会向权贵越来越集中。 性格上,朱家父子截然相反。 处置事情上,亦是如此。 朱元璋摁下奏疏,缓缓道:“你也先别急,即便咱同意了,太子也同意了,国策实行也需要时间。” “这件事情,咱会和太子重新商量,到时候要是一旦推行,自然记你首功。” “在此之前,不要声张。” 蓝昭缓缓低头,沉声道:“臣明白!” 此事传到朱标耳中,却是惹得他勃然大怒。 “这个蓝昭!非得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吧!” “孤已经和他说过,此策祸国殃民,实为奇技淫巧,所建立起来的经济体系风险极大。” “只能满足于一时,难以让大明长治久安!” “他居然还直接送到了陛下面前!” 朱标气极反笑,他倒是想看看,蓝昭现在翅膀有多硬。 跃居三品过后,这家伙开始变得更加不一样了,但朱标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专门把蓝昭叫到跟前。 “小昭,孤和你怎么说的,不要再提此事,你又是怎么做的?” 蓝昭有条不紊道:“利国利民的事情,难道臣不应该和陛下说?” “该说!但别以为只有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 “用百姓存进钱庄的钱,来一次空手套白狼是吧?” “你的四座工坊已经能赚很多钱了,为何还是要继续掺和这些事情!” 朱标的确说明了蓝昭的心理。 目的很简单,就是赚钱。 四座工坊带来的利润,与房地产成熟之后的利润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蓝昭反问了一个问题。 “太子殿下,您是真想看见,每一年朝廷都是过着紧巴巴的日子吗?” “灭掉北元余孽,开运河,修长城,赈民生,哪一项不需要钱?” “还有你们养的那些藩王,一年得吃掉朝廷多少收入,我替你们着想反倒还有错了是吧?” 这已经不是蓝昭头一次对朱标提出质疑了。 朱标脸色涨红。 大明的财政状况,他是最清楚不过,但凡多出现几场战事就会扛不住。 蓝昭所说的藩王也是个问题,所以朱标打算登基过后,开始着手削藩。 这倒是和他儿子朱允炆的理念差不多。 但现在蓝昭提供了一个更好的选择,他却不想去选择,未免就有点可笑了。 “太子,臣与您继续争论没有意义。” “这道兴国之策行不行,那也得真正试过才知道!” “即便鼓了我蓝昭的腰包,难道就不会分给朝廷?” 蓝昭仍然是一副忠臣的模样。 只是,他比其他忠臣,更加邪性。 为了达成目的,什么缺德方法都用的出来。 这场争论差不多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太子府不少属官全部都来旁观。 蓝昭始终恪守君臣礼仪,挑不出半点毛病。 反倒是朱标,逐渐变得气急败坏,主要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进行驳斥。 不管说什么,蓝昭总能找到漏洞,拆了他的理论体系! 到最后,竟然还把朱标给气哭了…… 朱元璋得知消息过后,反而笑的合不拢嘴。 主要是朱标以前和他呛声,也是类似的情形。 有一次,恨不得拔剑砍了这不孝子! 朱元璋实在想要银子,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发动北征,不断压缩北元余孽的生存空间。 历代王朝,都没能灭绝来自北边的忧患。 朱元璋也很清楚,要是不及时剿灭,再过三百年,可能中原之地又会受到荼毒。 蓝昭所提出的兴国之策,也恰好能够解决他的难题! 第233章 长公主朱静镜出宫,只为调和矛盾 这份奏书,不出意外的得到了朱元璋的认可。 “很好!咱会让人将奏疏转交户部,择日召集太子与六部尚书共同议事,依此奏疏尽快拿出可行之法。” 朱元璋亲口所说,即相当于拍板了。 蓝昭心中不免窃喜。 只是这么做,相当于打朱标的脸。 被他否决的奏疏,又被他老子亲口同意,放在以前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标见和蓝昭理论无果,干脆径直找到上书房。 心态与情绪,都变得很不平稳。 “父皇,小昭这次是在一味的迎合圣意!” “您难道没看出他的意图?他是想圈地!他是想敛财!” “儿臣所说,可能有些过激,但儿臣仍然要说,这道奏疏乃祸国殃民之策!” 朝廷事务,自从废除中书省、丞相制过后,都是由朱家父子共同处理。 向来朱标占六成,朱元璋占两成,而余下两成则是分担给六部尚书。 这不代表朱元璋忘了怎么处理朝政。 “标儿,为父没几年活头了。” “在死之前,不求彻底剿灭北方的残元余孽,也是想为你登基之后少一些苦恼。” “为父也知道,蓝昭提出的‘地产兴国’风险极大,可只要实施得当,十年之内大明国力将会空前强盛,二十年之内远迈汉唐。” “到时候,受益的不还是你?” 朱元璋当乞丐时,过够了苦日子。 当皇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奢靡,更是深刻领会到治国的不容易。 但凡能够解决“钱”带来的问题,就已经算功德一件了。 好处明晃晃在那里摆着,朱标不愿意接受的原因,就是他带着一种预见性的目光去看待。 有时候,看的太远,不是什么好事。 朱元璋的态度也很简单。 “咱们父子俩,现在还需要让蓝昭去办事。” “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在朝外,他都能替咱们解决不少麻烦。” “这件事情可以尚且试一试,即便日后感觉到不对劲,也就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这便是皇权的恐怖之处。 可真要到了下旨赐死的时候,朱标又会变得很不忍心。 事已至此,没办法继续挽回,但朱标还是想劝蓝昭主动放弃“圈地造房”的想法。 俩人刚刚大吵了一架。 朱标也拉不下脸面再去找蓝昭,而是去了妹妹朱静镜的寝宫。 “皇兄?你怎么来了?” 朱静镜略感意外,端庄地站起身来行礼。 朱标温和笑道:“妹妹免礼,兄长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情。” “你和小昭的关系素来不错,能否帮兄长劝劝他,别把路给走的太死。” “他想要实现心中抱负,不管是作为兄长还是作为君主,我都会选择支持他,但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朱标知道。 只要这道国策推行下去,大明的经济体系就会得到变革。 如果翻遍史书,就会找到共同点,向来掀起变革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譬如商鞅变法,到头来却是被车裂…… 说明内心想法过后,朱静镜苦涩笑道:“皇兄,我又不懂朝堂的事,让我出面去劝说,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只需要向小昭表达出兄长的态度即可。”朱标说。 “那好吧,我便抽空出宫一趟,但是否能劝成小昭,我可不敢有着绝对把握。” “尽力即可。” 既然都是姓朱,朱静镜也不会马虎。 一个是骨肉同胞的兄长,一个是心上小情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从中进行调和。 后宫当中,任何女子想要出宫,必须要得到太子妃吕氏的批准。 这原本是皇后的权利,但马皇后早已立誓,后宫事务自然都由吕妃决断。 朱静镜想要出宫,一样得过去打声招呼。 踏入春和殿时,见到朱静镜到来,吕妃热情起身迎接。 “长公主,您可是稀客,怎么突然来皇嫂这里了呢?” 朱静镜温婉笑道:“皇嫂,我有点事情要出宫一趟,能否请您写张条子,以作为凭证?” “当然可以,还是老规矩,写明长公主要去的地方,何时返回紫禁城即可。” “多谢皇嫂。” 这件事情并不难办,吕妃也很痛快。 朱静镜的理由只有两个字,游玩。 吕妃并未起疑,在条子上盖好印玺后,则交到了朱静镜手上。 在这位长公主离开后没多久。 宫女素月来到吕妃跟前,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言语之间,吕妃的神情变化非常快。 从愕然变成惊讶,最终化作惊喜。 “你确定没有看错?!” 素月微微点头,笃定道:“太子妃,奴婢跟在您身边接近小十年,什么时候眼睛出过错?” “就在昨天晚上,奴婢亲眼所见,锦衣卫都指挥使蓝昭从长公主的寝宫离开。” “他一个外人,能够出入后宫,会不会太坏规矩了?” 当时素月起夜前往茅房,恰好看到蓝昭的身形,而且从他的步伐可以判断出来。 绝对不是第一次进出后宫! 这并不奇怪,毕竟前太子妃常氏带着他在宫中生活过几年。 但是从长公主宫中走出来,那就不止是奇怪了。 吕妃差点压制不住心中的欣喜,语气急促道:“你赶紧弄清楚,长公主此次出宫到底是要去见谁!” “即便是要和蓝昭幽会,也要拿出切实的证据!” “要不然,太子殿下又得说本妃,是在戕害忠良!” 自从蓝昭从西北归来过后,声势如日中天,连带着朱允熥都变得更加受宠。 吕妃完完全全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一日不拔,如坐针毡! “奴婢这就去安排,还请娘娘放心。” 苏月缓步退出春和殿,在朱静镜离开紫禁城后不久,她也跟了出去。 依靠在城中的情报网,轻而易举便锁定了朱静镜的行迹。 朱静镜没有前往凉国公府,而是来到一座私宅当中。 原本是在与李善长之子李祺成婚时,朱元璋亲赐的宅院,现在已经无人居住,只有一个老太监在里边看家护院。 朱静镜随即吩咐道:“日落过后,派个人去凉国公府,把蓝指挥使请到这里来。” 第234章 别有用心的讲和,遭到秘密跟踪! 凉国公府。 蓝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卧房。 徐妙清还是像往常一样,为其褪下官袍,换上常服。 “夫君,奏疏的事情怎么样了?” 蓝昭干脆实话实说,神情略显无奈:“太子过于保守,宁肯固步自封,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奏疏。” “好在符合陛下口味,总算是转交到了户部。” “只要放在朝堂上议事,在淮西勋贵的推波助澜下,不出三个月应该就能实施!” 事情终归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代价嘛,无非是再一次得罪朱标,但蓝昭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当初还想着等到朱标登基,日子就能好过起来。 从一系列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 太子殿下,比起朱元璋更难对付。 后者至少能让人看出端倪,朱标出手简直是悄无声息。 屡次命悬一线,皆是朱标所致,对自己又进行着反复的敲打,好像要培养成他手底下一条听话的狗。 徐妙清轻声抚慰道:“皇家不就是这样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依我看,除非夫君能够熬到大明的第三位皇帝,才能过上安然无恙的日子。” 第三位皇帝,指的就是朱允熥! 这件事情还远着呢,而且还无法确定,他能否在“太孙之争”当中胜出。 最近吕妃也变得老实很多,没整出什么幺蛾子,蓝昭也不好继续发难。 思绪刚刚想到这里,春桃的声音在卧房门外响起。 “世子,少夫人,有客人求见。” 蓝昭不耐烦道:“不见!大晚上的来拜访什么?” “她说她是受长公主之托。” “长公主?” 听到这个字眼,蓝昭就有些坐不住了,立马起身快步走去。 一个宫女正在前院坐着,见到蓝昭到来,先是毕恭毕敬地行礼。 “奴婢拜见世子,长公主请您前去相见,不知世子是否有空?” “这……” 蓝昭看了眼身侧的徐妙清,直到她点头后才给出准确回复。 “那行,现在就去吧。” 以前徐妙清就听说过,蓝昭和大明长公主的关系很不一般,但基本上没有几个人当真。 毕竟,朱静镜原来嫁给了韩国公李善长的长子。 徐妙清没有过多起疑,以为是朱静镜受朱标所托,前来和蓝昭重新商量。 事情也和她的猜测没错。 蓝昭跟随宫女,来到朱静镜所在的私宅过后,二人都是极为正经的神色。 朱静镜的眼角余光瞥向众多宫女。 “你们可以出去候着了,本公主与凉国公世子有事要谈。” 没了外人,朱静镜方才的端庄荡然无存。 蓝昭见她这模样,玩味笑道:“静镜姐姐,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特地出宫就为了见我?” “才不是呢!” 朱静镜傲娇地扬起脑袋,表面是这样,娇躯却在刻意接近蓝昭。 蓝昭顺势搂住腰肢,让她稳稳坐在自己腿上。 身上的淡雅芳香钻钻入鼻腔,着实沁人心肺。 朱静镜轻笑道:“到底是谁耐不住寂寞呀?还没说几句话就开始上手了?” “啧……那还是说正事吧。” 即便是正事,蓝昭的手掌也没停下来过。 朱静镜保持不住脸上的笑容,贝齿紧紧咬着朱唇,幽怨道:“等会行不行,我是替太子来讲和的!” “讲和?太子让你来的?”蓝昭略感诧异。 “对呀,你们俩之间只是政见分歧,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他是君,你是臣,别总是和他呛声,得不到好处的。” “以后要是皇兄登基,不得把账都给算到你的头上?” 言中之意,则是在告诫蓝昭,该低头时就要低头,别到时候撞得满脸鲜血可划不来。 朱标又给了一个台阶。 朱静镜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小昭,你多次立下大功,但这也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底气。” “我不希望看到你和太子之间,再出现任何矛盾。” “有什么事情,你们坐下来好好商量,既然是为国为民的好事,皇兄自然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嘛。” 朱静镜向来不沾染朝廷事务,又岂会明白当中的水会有多深。 上嘴皮碰下嘴皮,说起来容易。 可往往政见分歧的开始,即是利益冲突的导火索。 蓝昭只得敷衍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改日闲下来,我会前往东宫给太子殿下赔礼道歉。” “半年里,能够从一个纨绔公子哥,变成锦衣卫都指挥使,也多亏了他的提拔。” “这份恩情,我还是会记在心里的。” 见蓝昭说得那么真诚,朱静镜才露出一抹柔笑,在他那温润的双唇上点了一下。 二人肢体间的动作却变得愈发出格。 “小昭……要不还是去卧房吧,这里是会客厅,我不习惯!” 蓝昭刚想点头答应,隐隐听到门窗外有阵轻盈的脚步声。 二话不说,蓝昭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当即就给投掷了出去。 刺破窗户纸过后,却扎进了院中的泥土当中。 朱静镜还没反应过来,问道:“怎么了?” “有人在监视我们!”蓝昭眉头紧皱。 话落,蓝昭放下朱静镜,立即将门打开。 随行的几名宫女,正在另外一处厢房中等着,院中却是空无一人。 朱静镜缓步走近,毫无瑕疵的脸蛋上显露出担忧。 “小昭,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有点风吹草动都觉得是监视?实在不行,我可以在父皇面前和你说说,批你几日假期好好休息。” 但凡要是幻觉,蓝昭都不会那么紧张。 重新拔出匕首时,上面还沾染着一股微弱的血腥味。 血迹在泥土中被抹除掉,显然是命中了对方,但没能刺中命门。 至于踪迹,地面的灰尘上有几道浅薄脚印,多半已经离开了这座府邸。 朱静镜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蓝昭一直盯着手中的匕首,忽然心脏感觉有些惴惴不安。 “姐姐,这不是幻觉,的确是你被监视了。” 蓝昭面色阴沉,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朱标本人。 要想讲和,亲自出面并不费力,但却让朱静镜来当说客。 第235章 你小子,把主意都打到咱女儿身上去了? 蓝昭心底,突然浮现出来一种猜测。 朱标故意安排朱静镜来讲和,是不是想趁机利用此事进行威胁? 感觉也不太可能…… 堂堂大明太子,又怎么会拿皇室的尊严来开玩笑! 朱静镜同时也开始心慌。 “小昭,万一咱们俩的事情,要是被父皇给知道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蓝昭咧着嘴笑道:“那到时候我就给姐姐一个名分嘛!”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开玩笑!” 朱静镜脸上显现出些许怒意。 的确,她内心不在乎是妻还是妾,若能真的和蓝昭成婚,名分上的事情则没有那么重要。 朱静镜不如那些才女,但也知道作为大明长公主,又怎么会给一个国公之子来当小妾? 说出去的话,皇室颜面不得丢尽? 还有一件事,丈夫李祺虽被流放,但朱元璋仍然没有说要解除婚约。 单单从法理上讲,朱静镜还是李祺的正妻。 即便和蓝昭多次逾越雷池,朱静镜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夫妻俩就像是住在屋檐下的陌生人。 许多年来,被李祺碰一下手,朱静镜都会非常反感,所以这场婚事早已变得名存实亡。 蓝昭将匕首捡回清洗干净后,堂而皇之地躺在朱静镜的凤榻上。 事情已经发生,亡羊补牢起不到什么作用,还不如早些进入正头戏呢 会客厅的氛围变得愈发暧昧。 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派来监视二人的人,即是吕妃的贴身宫女,素月。 返回春和殿途中,素月以左掌捂着右肩的伤口,步履飞快的来到吕妃跟前。 “太子妃,奴婢已经能够确定,蓝昭和长公主之间,一定有一段见不得光的感情!” “蓝昭乃是有妇之夫,家中小妾数量也不少。” “是您能把这事告知陛下,或许能够让蓝昭直接进入死地!” 吕妃正好是这样想的,立马拿着那些所谓的证据,来到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目露厌恶,淡漠道:“你来做什么?” “父皇,妾身有一事请奏!” “说吧。” 吕妃佯装神情复杂,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无奈道:“算了,父皇,这件事情臣妾权当没有看见,还请陛下切勿责怪。” “到底出了什么事!” “据臣妾所知,蓝昭和长公主,有着常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且臣妾的宫女,昨亲见他在长公主的寝宫中离开。” 朱元璋一脸惊诧道:“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父皇,臣妾又哪敢在您面前说假话,若是您不信的话,可以将蓝昭和长公主一起叫来对峙。” “重点是,蓝昭能够悄无声息地进入后宫!” “还请父皇能够严查!” 吕妃叩首在地,语气和神态都十分恳切,但朱元璋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 他万万想不到。 曾经的宝贝女儿,竟然和蓝昭有来有往,这未免有点太不合适了! 朱元璋反问道:“你又是怎么得知这件事情的?” “今日傍晚,长公主说是要去见个朋友,而臣妾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所以安排了不少人手。” 看着朱元璋的脸色,吕妃心中别提有多么得意! 这次,终于找到了好机会,能够狠狠的给蓝昭来一次重创。 “来人!” “老奴在!” 门外的贴身太监急忙走到跟前。问道:“请问陛下有何吩咐?” “传令御林军,把长公主给咱带回来!” 想到这事,朱元璋心里就在持续抽动,头皮也在持续性的发芽。 要是丑闻被暴露出去,可能谁都不好收场。 吕妃忽然正声道:“父皇,蓝昭依靠权柄,不知天高地厚,还请陛下能够严查!” “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无需你来管。”朱元璋漠然道。 “可是……蓝昭有着祸乱后宫的嫌疑啊!” “难道要咱把话和你说第二遍吗?” 再度开口时,怒气已经彻底压制不住,朱元璋宁愿不知道这个消息! 假设说,要是蓝昭还没有成婚,大可将朱静镜嫁给他。 现在情况不同,蓝昭早已和徐妙清成婚,他们俩才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朱元璋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疼爱的女儿,居然会喜欢上蓝昭这个小屁孩? 御林军前来请命。 “陛下,人手已经准备好了,除了活着带回来长公主的耳机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要带吗?” 朱元璋摇了摇头。 “务必要保证长公主的安全。” “至于蓝昭,暂时都不用管。” “他还年轻,难免会犯些错误,但咱绝不会允许亲生女连家都回不了!” 得到朱元璋批准过后,御林军迅速出动,直奔蓝昭的所在地而去。 抵达时,已经是临近深夜。 蓝昭本来还打算夜间在这里过夜,但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刚刚和徐妙清准备去往卧房。 一大批羽林军忽然涌了上来。 带头者,乃是羽林卫指挥使,叶沧。 看到蓝昭和朱静镜并肩而行时,是个男人心里都会冒出一些怨言。 家里有那么多美人暂且不论,还对长公主打起了歪心思! “蓝指挥使,陛下口谕,再度宣您进宫。” “还有,长公主,陛下让您尽快返回紫禁城,不要在其他地方逗留。” “而且陛下也说了,您要是抗拒,属下等即可使用强硬手段!” 朱静镜还真就打算反抗到底,但蓝昭却牵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姐姐,别那么莽撞,咱们还是去见陛下吧。” 口谕都到了,要是朱静镜执意而为,反而会坏事。 二人来到尚书房后,一言不发,就在朱元璋面前跪下。 朱元璋气得吹胡子瞪眼,颤抖的手指指着蓝昭,冷笑不止道:“哼哼!你们俩挺厉害啊,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做那些不要廉耻的事情。” “蓝昭,你是不是也有点爱得寸进尺?” “咱信任你,才会把锦衣卫交给你,你倒好,打起咱女儿的主意了是吧?” 如果说,蓝昭没有娶妻,这件事情朱元璋还会忍忍。 要是他们情投意合,倒是可以进行撮合,可现在无法拥有这种想法。 让自己的女儿去蓝家做妾,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第236章 咱女儿的清白,就是被你给玷污了! 上书房中,气氛变得无比微妙。 朱元璋将无关人等全部逐出,想给自己和女儿都留点颜面。 “好啊,真好!” “没想到你临近三十岁,还能梅开二度。” “真是咱的好女儿!” 言语中,带着极为明显的阴阳怪气, 朱静镜不想解释,态度还是比较恭敬。 “爹,当初女儿就和你说过,不想嫁给韩国公李善长的儿子,可您偏偏执意赐婚。” “在李家这么多年,我与李祺之间,只有夫妻之名,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女儿心中所想,只有小昭!” 一听这话,朱元璋的怒气彻底压不住,怒吼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偏偏要在暗地里和蓝昭苟合,很刺激是吗!” 这倒不是为了寻求刺激,而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如果能够光明正大进行幽会,又何必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 朱静镜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该如何作答,眼眶中已然泛红。 “你还有脸哭!” 朱元璋显然已经气急败坏。 在他眼里,朱静镜和那些不守妇道的荡妇女人,没有丁点区别。 幸亏生在皇家,否则定然会被拉出去浸猪笼。 也不幸生在皇家,连选择喜欢的人的权利都没有。 蓝昭默不作声,不是因为不敢说话,而是在脑海中思索着该如何巧妙应对。 本来以为,还能在朱元璋面前多瞒一阵子,结果还是东窗事发了。 朱元璋大袖一挥,重重坐在椅子上,目光打量着俯跪在地的蓝昭。 开口之时,言语当中满是讥讽。 “让一个女人来替你回话,你这个都指挥使当得挺有骨气啊?” “是不是再过一阵子,都要跑到咱的后宫里,去宠幸咱的嫔妃了?” “久闻蓝昭世子风流成性,今日亲眼所见,还真是让咱耳目一新!” 蓝昭直白回应道:“臣绝无此等天诛地灭的想法!” “连咱的女儿你都敢碰,还有什么你不敢的?”朱元璋冷声质问。 “陛下,臣与长公主自少年时相识,互有情愫实乃正常,而自从她嫁入李家过后,臣未与其有半点联络。” “幸得陛下圣恩,韩国公事发过后,以舔犊之情召长公主回京,这才有了重逢的机会。” “臣没什么好辩驳的,少年时不懂情字何意,已辜负长公主一次,但这次陛下要杀要剐,臣也绝不会再辜负长公主第二次。” 为了女人,要死要活,蓝昭还真不是这样的人。 只是思来想去,这种时候要是畏畏缩缩,反而会让朱元璋瞧不起。 倒不如直接把话说明白点。 朱元璋再一次被气笑了。 “什么事到你嘴里,都能说的那么好听。” “照你这意思,还是咱无意间成全你们了?” “好,你说能不辜负静镜,那你能怎么样,休了徐妙清?” “只要你敢休,这件事情咱就不追究了,马上把静镜嫁给你们蓝家,让你也当一次咱大明的驸马爷!” 朱元璋发难的角度十分刁钻,当然其中不乏有说气话的因素。 朱静镜及时开口解围。 “爹!你不要逼小昭了好不好,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 一直以来,朱静镜看不得蓝昭受半点委屈,尤其是在这些事情上。 朱元璋倒也不是真的想责罚蓝昭。 出了这种丑闻,心里自然有气,但他反复质问是想看看从蓝昭嘴里,能不能套出一些有效的处置办法。 蓝昭明白朱元璋的心思,语气平淡地说出一句话。 “陛下,长公主是受太子殿下之托,劝臣在政事上莫要太过激进,却被歹人如此非议,有辱皇家颜面。” 和朱静镜之间,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做了,但蓝昭偏要颠倒黑白。 朱元璋立马明白,眼神中的寒芒开始闪烁。 丑闻传到朝堂上,那就不是丢脸的事情了。 朱元璋看向朱静镜,呵斥道:“滚回你自己的宫里去,从今往后没有咱的口谕,别想踏出宫门半步!” “爹……” 朱静镜还想争取一下,但蓝昭给她示意了一个眼神,她很是乖巧地闭上嘴巴。 随后,缓缓起身走出上书房,在宫女的陪同下返回寝宫。 现在只剩下君臣二人,说话比起刚才要方便很多。 朱元璋年纪上来了,发一次火就感觉身心俱疲。 “蓝昭啊蓝昭,你让咱怎么说你,当初你要是说喜欢静镜,直接让太子打声招呼就好,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朱元璋有很多女儿,自然也有很多驸马。 论能力,没有一个人能赶得上蓝昭,都是些酒囊饭袋般的货色! 蓝昭讪讪回应道:“陛下,那时候的臣还不到十五岁啊,即便说了,您未必也会同意。” 年龄其实不是问题,当时的蓝玉还没有被封为国公,李善长却是开国元勋。 在女婿之间,选择李善长之子还是蓝玉之子,不管怎么样都会倾向于前者。 蓝昭即便没有说明,朱元璋心里也会明白。 “好了,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影响到你自己和长公主的名声,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置!” “尽快让非议之声平息下来。” 蓝昭还是一脸严肃道:“请陛下放心,我一定还长公主一个清白!” “你还有脸说清白二字,咱女儿的清白就是被你给玷污的!”朱元璋怒骂道。 “臣不说了……” 蓝昭羞愧地低下头。 朱元璋气得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赶紧滚出去,别在上书房碍眼。 踏出门槛时,朱标就在外边站着,脸上还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态。 蓝昭神色古怪,问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也跑来看笑话了?” “叫你小子好色!这下吃到苦头了吧?”朱标幸灾乐祸道。 “您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最起码孤没捅出篓子。” 调侃归调侃,朱标此行前来,还是为了给蓝昭擦屁股,但见他处理的还算不错,就懒得再进上书房了。 去往太子府的路上时,朱标忽然问道:“小昭,你就打算和静镜保持这种关系?” “那还能怎么办呢?”蓝昭实在无奈。 “孤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想不想听?” 第237章 我可不惧内,想在哪睡在哪睡! “这种事还能怎么两全其美?” 蓝昭实在想不出来,要不然就直接找朱元璋提了。 朱标微笑道:“平妻。” “那不是商人才有说的说法吗?”蓝昭说。 平妻,是封建时代的一种特殊说法,虽说和正妻一样都是“妻”,但前者在法律上的地位仍然是“妾”,只不过名头好听些而已。 朝中权贵有不少人,都是这么做的。 为了保全名声,又能让蓝昭变成朱家的女婿,这才是朱标的真正想法。 蓝昭的思维灵活多变,当即便接受了这种说法。 “太子殿下,这种事情,我自己对陛下说不太好。” “况且,婚嫁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蓝玉那厮还在罕东没回来,怕是也办不了。” “要不还是拖一阵?” 朱标则是笑骂道:“你小子永远都是难过美人关!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你也别想把静镜娶进门!” “此事虽然是吕妃告诉陛下的,但最好还是不要牵连到她。” “权当,看在孤的面子上。” 朱标相信,自己的面子在蓝昭那里,还是有着一定的权重比例。 但在眼下这种情况,必须得揪出一个罪人,得把事实变成虚无。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到半天功夫,朝中文武大臣,都知道了蓝昭和长公主朱静镜“苟合”一事。 由于牵连到皇家,谁都不敢拿到明面上来提,暗地里却是有事没事拿出来遛一顿。 傍晚时分,蓝昭回到凉国公府。 今日家中的氛围,变得很不对劲,徐妙清没有往日那么热情,而是自顾自坐在书案前看着账本。 即便蓝昭来到近前,依旧是头也没抬一下。 恰好春桃端着茶盏过来,徐妙清却是没理由地呵斥道:“难道我没和你说过,别在我干正事的时候过来吗!” 春桃一愣,小心翼翼地将茶盏放下,连忙退出卧房,但脸上的小表情委屈的很。 来到丫鬟秋雨身旁,春桃嘀咕道:“明明是少夫人让我倒茶给她,怎么无缘无故训斥我……” “你不知道啊世子和长公主的事?少夫人因这事正生气呢。”秋雨解释道。 “啊?世子风流到这种地步了?连长公主都敢染指?” 春桃大感惊讶。 不止是她,府中一众女眷都是如此。 卧房中,蓝昭苦笑道:“娘子,你也听说了?” “别在我这里碍眼!” 徐妙清一改温婉常态,毫不客气道:“以前只觉得你风流放荡,没想到你胆子大到这种地步,还敢跑到皇宫里和长公主苟合!” “我们几个在家里给你操持着家业,你在朝中当个三品大员,时不时带个女人回来,对得起我吗?” “是不是再过一阵,就得把我给休了,然后迎娶长公主进门,当个响当当的驸马啊?” 泥人都还有三分火气呢,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极其难以接受的程度。 徐妙清无法继续心平气和的交流。 如果是寻常女人也就罢了,类似唐婉或者福蝶,根本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但是,朱静镜不一样。 虽说成过一次婚,但还有着大明长公主的身份,又是朱元璋最为宠溺疼爱的女儿。 徐妙清实在担心,这个正妻的位置保不住。 蓝昭也看出了她的忧虑,转身前去关好门窗,恬不知耻地搂住徐妙清的娇躯。 “娘子,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吗,不管有再多女人,你永远是我蓝昭的正妻!” “这件事情,我不否认是我做错了,但实在是事出有因。” 徐妙清冷笑道:“事出有因?难不成人家以长公主的身份,逼着你和她苟合了?” “嗯……这倒没有。”蓝昭说。 “你还挺实诚!” 徐妙清本以为,可能是流言绯闻,但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打碎。 绝望倒不至于,只是情绪有点压不住而已。 想到蓝昭刚刚说的话,徐妙清的心情逐渐舒缓。 说起话来,还是冷冰冰的。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蓝昭缓缓开口道:“我和太子还有陛下都商议了,按照流言蜚语来处置吧,谁敢乱嚼舌根子以侮辱皇族治罪。” “哼!原来你也有在乎名声的一天啊?”徐妙清娇哼道。 以前是无所所谓,当个破世子还得担惊受怕。 现在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则不得不顾忌影响了。 讥诮归讥诮,徐妙清还是没忍住关切道:“那你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情透露出去的吗?” “吕妃。”蓝昭说。 “太子妃?” “就是她,这娘们是和我杠上了。” 千防万防,没有防住吕妃,她亲自把事情捅到朱元璋面前,还间接将事情传播了出去。 消息出自东宫,文武大臣自然深信不疑。 徐妙清满脸苦恼。 “那这件事情还怎么查,我甚至都怀疑是太子授意。” 蓝昭摇了摇头道:“这次还真和太子没关系,他巴不得撮合我和长公主,又岂会做出不利之举。” “现在看来,吕妃身边还是有不少人人,在为她提供情报。” “可能是某些时候,不小心被她们发觉了。” 一听这话,徐妙清的俏脸又挂上了一层冰霜。 蓝昭察觉到过后,嬉笑道:“娘子,你就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天天晚上回家,成不?” “谁稀罕你回不回来,我一个人又不是睡不着!” 面对蓝昭的亲昵,徐妙清傲娇地转过头,语气冰冷道:“从今天开始,不管你回不回家,不许再碰我了!” “行呗,那我去碰别人。” 蓝昭也是一脸的无所谓,随即松开手走出卧房。 徐妙清不禁气恼地跺了下脚,心中颇为后悔。 “早知道就不耍脾气了!可恶!” 当然,也拉不下脸面,去求蓝昭回卧房里睡觉。 约莫小半个时辰,蓝昭身着常服,再一次踏入卧房。 徐妙清下意识地露出欣喜笑容,但转瞬即逝。 “你不是说不回来睡么?” 蓝昭伸了个懒腰,漠然道:“我可不惧内!想在哪睡在哪睡!” “哦,那你也别碰我。” “不碰就不碰!” 第238章 锦衣卫入东宫抓人,翦除一切吕妃心腹 等夫妻俩都钻进被褥里,那又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徐妙清那玉藕般的双臂轻轻勾在蓝昭的脖子上。 妙曼酥软的娇躯微微迎合,但那双美眸却是泪眼模糊。 蓝昭还以为是把她给弄疼了。 再度开口时,语气比起先前要温柔许多。 “娘子,怎么了?” 徐妙清嘴唇颤抖,哽咽道:“我害怕……” “怕什么?” “蓝昭……” 这是徐妙清少有的直呼其名,但语气近乎央求。 “答应我,不管怎样都不要休了我,可以吗?” 以往不管蓝昭和谁亲密,徐妙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就是吃一会儿的醋。 这次情况截然不同,那阵揪心般的疼痛仍然在持续。 刹那之间,蓝昭的愧疚膨胀到了极点。 蓝昭缓缓俯下脑袋,在她那白皙的额头上轻吻一下。 “妙清,你我是结发夫妻,即便我蓝昭再没良心,也绝不会做休妻的事。” “我还是那句话,你永远都我蓝昭的正妻。” “永远都不会变!” 不管做什么事情,蓝昭从来都不会把话说太满。 可对于徐妙清,是头一次给出真正的承诺。 无需什么振聋发聩的海誓山盟,行为举止即可看见本心。 徐妙清在这一刻彻底安心,绝美的脸颊上布满红晕。 春光更甚! …… 翌日清晨,徐妙清从卧房中走了出来,府中丫鬟和下人都巴不得避着她,生怕会惹来训斥。 陪嫁丫鬟春桃也只敢唯唯诺诺地行礼。 平日里,徐妙清和她们,相处的和小姐妹差不多,突然之间就变得生分不少。 “少夫人,奴婢已经做好早饭了,请您和世子前去用饭。” 徐妙清却是温和笑道:“干嘛那么谨慎,昨日是我心情不好,才对你发了脾气。” “瞧瞧你这衣衫,破了几个洞也不知道去换身新的。” “马上就要入夏,等会你去账房拿些银子,给府中每个姐妹都买身好衣裳!” 春桃欣喜道:“多谢少夫人赏赐!” 蓝昭刚好也从房内走出来,嘴角不免露出一丝笑意。 女人嘛,还是很好哄。 言语上行不通,那就打一架,谁赢听谁的。 反正……自己没输过! 在家中和一众女眷吃过早饭后,蓝昭独自前往衙门上值。 刚刚踏进衙门,黄骁和蓝承阳都极为谨慎地看着他。 想要开口说话,又不敢吐出半个字。 蓝昭不耐烦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大人,听说您和长公主之间,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啊?”蓝承阳试探性地问道。 “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这事有可信的地方吗?” 想起蓝昭以往的风流行径,这两个心腹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并齐声吐出一个“信”字。 蓝昭翻了个白眼。 “懒得和你们掰扯。” “黄骁,去查查谁在背后非议长公主,依照侮辱皇亲进行治罪。” “上至六部,下至京师各级衙门,谁都不要放过,此事关乎我与长公主的清白!” 黄骁恭敬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文武百官本来就在锦衣卫的监视下,查到他们的言行举止很是轻松,无非是找暗卫们询问一番。 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在吕妃身上。 蓝昭带着蓝承阳进了值房,问道:“咱们在宫中还有人手吗?” “有是有,但真的要对吕妃进行反击吗,太子应该不会同意吧……”蓝承阳满心忌惮。 “我又没说要对吕妃下手,先拔除她身边的那些鹰犬!” “属下明白!” 蓝昭愈发认识到,在朱标身边安插棋子的重要性。 否则,对于东宫的情况,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蓝承阳还算靠谱,不到半天时间,就拿过来一份名单。 “大人,这些宫女和太监,都是和吕妃往来比较密切的。” 蓝昭看都没看,从腰间摸出太子金令,甩到蓝承阳面前。 “带着金令和人手,去一趟东宫,把这帮人都给抓到诏狱审问,看看是谁一直都在替吕妃办事。” “是!” 蓝承阳带上金令和北镇抚司的两个千户,以及十几个锦衣卫。 太子府中,那些属官们纷纷避之不及。 按照规矩,是得先跟朱标知会一声,但蓝昭提前通过气,也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蓝承阳只是在按照名单抓人。 约莫七八个太监和宫女,都被押了出去。 蓝承阳看向名单,还差最后一个人。 宫女,素月。 询问过后,得知她正在吕妃的春和殿里,蓝承阳毫不避讳地就在花园中等着。 毕竟不可能直接冲进去抓人。 春和殿中。 吕妃神情冰冷,叮嘱道:“素月,进了诏狱过后,你应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咱们做的那些事情,比杀头的罪还要重!” “记住了吗!” 素月也有些惶恐,但还是点了点头。 吕妃转而又露出笑容,安抚道:“本妃会全力救你出来,而且会让御医去一趟你的家中,把你父母的病给治好。” “多谢太子妃厚恩!”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躲在春和殿起不到任何作用。 锦衣卫亲自上门抓人,没有被禁卫阻拦,代表朱标默认同意,吕妃又岂敢过多干涉? 素月刚刚走出宫门,一众锦衣卫的目光就锁定在她身上。 蓝承阳上前问询道:“你就是素月?” “对,不知各位是有何事?” 素月长相姣好,身材娇小,配上她那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是个男人都会生出恻隐之心。 可惜,在锦衣卫面前不管用。 “那就请姑娘去锦衣卫衙门走一趟,有桩案子牵扯到你身上了。” “诏狱吗?” “锦衣卫也只有诏狱。” 素月闻言,深深凝吸了一口气,跟在蓝承阳身后,而周身被一帮锦衣卫给围着。 带走的宫女和太监,都是近半个月来,和吕妃有过言语交流的人。 或许还有漏网之鱼,但蓝昭下定决心,今日日落前,要把吕妃的心腹彻底翦除干净! 为此,蓝昭亲自在诏狱中等着。 直到人员全部到位,蓝昭淡漠地扫视这帮宫中奴才。 “无需盘问,直接用刑。” 第239章 堂堂三尺男儿,敢做不敢认? 以往,不管是毛骧还是蒋瓛,在审讯上都各自有着门道。 可是像蓝昭这样,一上来什么都不问,直接就开始用刑还真是少见,而且按照规矩是得把每个人分开审讯。 蓝昭却特意将他们都放在一起。 鞭笞,在诏狱当中,算是最为稀疏平常的刑罚了。 这帮宫女和太监,在宫中地位低下,经常被嫔妃们打骂,但那种的痛苦与现在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鞭笞持续了一刻钟,几乎人人身上布满血痕,嘴里都在鬼哭狼嚎。 “都说说吧,是谁在长公主身上造谣?还敢对本指挥使进行污蔑!” “现在老实交代,就可以回去歇着了。” “我只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等会的刑具就不是鞭子,都去滚钉床吧。” 言语之间,蓝昭目光看向一侧的钉床。 上边还有着没有洗净的血肉,在牢房这种昏暗的环境下,看得人更是心里发毛。 有几个人根本扛不住,立马把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出来。 “指挥使大人!我说!我都说!” “是她……最先是她嘴里说出来的,也是她告诉吕妃的。” “说在某天夜里,看见您从长公主的寝宫中出来,事情才从宫里传开。” 一名宫女指向素月。 素月头颅低垂,死死咬着牙关,目光怨毒地看向那位指证自己的宫女。 在场所有人的背景,都被锦衣卫调查的明明白白。 这个素月,可有点不简单。 幼年就在宫中生活,从一个浣衣局丫鬟,逐渐成了吕妃的贴身宫女,可自由出入东宫。 放在宫女当中,地位属实不低。 蓝昭笑意盈盈地看了过去,好声好气地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素月很是硬气,一点低头的想法都没有。 既然进了诏狱,横竖都是一条死路,又何必向蓝昭屈服! 可惜,碰到蓝昭这种人。 “给这位姑娘换一间刑房,本指挥使亲自审讯。” 蓝承阳目光怪异,难不成自家世子这时候色心发作? 不过身在诏狱,一切都是由蓝昭说的算。 蓝昭扫视着其他宫女和太监。 “至于他们,继续严审,务必要拷问出一切有关吕妃的信息。” “包括在宫中和哪些人来往,又做过什么可疑的事情。” “都不要放过!” 除去这次的“造谣”以外,蓝昭还想弄清楚十几年前的某些事情。 纵然朱标提醒过他,不要把吕妃牵扯的太深。 阳奉阴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满身伤痕的素月被推进一间单独牢房,到处都摆满了五花八门的刑具。 光是看到那些刑具的外观,不禁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素月压制着心中的恐惧,主动开口讥诮道:“蓝昭,你堂堂七尺男儿,与长公主苟合,居然敢做不敢认?” “我没什么不敢认的。”蓝昭淡淡道。 “那也就是说,你主动承认了?” “对,承认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惹得陛下、太子、长公主都不高兴,还不如一直隐瞒下去呢。” 许多事情,即便揭开真正的面貌,并不代表能够万事大吉,因为伤及到了权贵的本身利益,还会让自身处于水火之中。 蓝昭没有继续用刑,而是端坐在椅子上,审视着眼前的素月。 单从相貌来平叛,素月在女人中不算太过出色,走在街面上都不会被正眼瞧的那种。 不过,较为耐看,身姿也算是上佳。 蓝昭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苏月面露疑惑。 “帮吕妃做了那么多事情,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锦衣卫查过你的家底,父母重病,就靠着宫中的那几两银子过活,有时候连买药都不够。” “这种情况下,你还愿意替吕妃卖命,真是忠心啊!” 看似夸赞,但语气中的贬低显而易见。 素月在吕妃身边,做了将近十年的宫女,所得到的赏赐并不多。 拢共算起来,还没超过千两银子。 素月之所以忠心耿耿,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家中父母需要银两过活,如果她不依靠吕妃,每个月连那几两银子都没有。 全家人都得被活活饿死! 而且,素月也不敢造次。 吕妃身为太子妃,想弄死她和她的家人,也就是说一句话的事情。 这次既然她答应下来,会请去御医为父母治病,素月才会选择扛下所有罪证。 现在俨然是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神态了。 蓝昭还是没有发问,缓缓起身走向素月,伸出手抚摸着她那还算白嫩的脸蛋。 素月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未曾想,蓝昭眼眸中居然多了些柔情,说起话来也温柔不少。 “刚刚的鞭笞很疼对吧?” 看着眼前这位唇红齿白的俊秀公子,素月点了点头。 蓝昭的手掌顺着脸颊向下滑去,停留在她的衣襟上方,素月却是半点不敢动弹。 谁知道挣扎过后,会遭受怎样的皮肉之苦。 在宫中,她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面对大人物,永远都不能反抗。 反抗的越厉害,被打的就会越狠。 “素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锦衣卫把你的情况都给查清楚了,要是你愿意,这张银票可以先收下。” “白银一千两,抵得上你二十年的工钱。” 蓝昭从袖袍中拿出一张银票,塞到了素月的手里。 这娘们满脸错愕。 “别寄希望于吕妃会请御医给你父母治病。” “她贵为太子妃,又岂会为了你这个低贱宫女去太医院,去浪费自己的人情和权威?” “做事情脑子得想明白点,人家是想让你扛罪名,自己在宫中过得逍遥快活。” “哪怕你死了,都不会让吕妃有半点动容,她随时又能找个宫女过来伺候。” 蓝昭说这么多,是想从言语上击垮素月的心理防线。 这个女人,肯定掌握着不少关于吕妃的情报。 不断用刑折磨,也是在暴殄天物。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氛围正在变得愈发微妙。 蓝昭竟是再度伸出手,解开了她身上的衣带。 宫女袍服从肩头滑落,将那一身猩红的伤口完美展现在自己眼前。 第240章 本公子好像越来越坏了! 蓝昭那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在一道伤口处抚摸着,给素月带来了些许疼痛。 刑房当中,本就寒意凛然,使得这副娇躯微微颤抖。 素月不敢反抗,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任君采撷。 直到蓝昭收回了手,她的紧张才逐渐缓解。 “我给你一个机会吧,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告诉我,这些年里都帮吕妃做过哪些事情。” “如果说不出口,我也为你准备好了笔墨。” 蓝昭眼神依旧温和。 素月穿着衣服的动作还是颤颤巍巍,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 “说出来的话,我的家人都会死。” 蓝昭微笑道:“不会的,在这之后我会放你离开诏狱,重新回到春和殿,去继续伺候吕妃。”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 素月立马反应过来,蓝昭这是想策反自己,替他去监视吕妃。 对付女人,蓝昭的办法层出不穷,无非是软硬兼施,万变不离其宗。 “只要你能在我手上乖乖听话,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包括你父母的疾病,我也会让人去给治好。” “素月,抉择就在眼前,是死在诏狱,还是活的更像个人样,由你自己决定。” 但凡有点脑子,就一定能够做出最为明智的选择。 素月的脑海中,已经在回想吕妃这些年,瞒着太子殿下做的那些事情。 敛财、结党、养蛊…… 只要罗列出罪证,足够她死上几十次了! 吕妃做事向来很谨慎,从来都不会在外面留下把柄,素月也仅限于知情而已,拿不出半点切实证据。 不过,这已经满足了蓝昭的期望。 “最近一次,太子妃和北平的燕王,密信来往非常密切。” 素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将这句话说出口。 蓝昭微微点头,笑着夸赞道:“真听话。” “你……不觉得惊讶吗?” “这个毒蝎女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何必为此惊讶?” 吕妃与燕王密谋,属实是在意料之中。 蓝昭追问道:“十三年前,前太子妃常氏和皇长孙朱雄英的死,你知道多少内情?” “这些事情,我不知道……”素月摇了摇头。 从她的神态变化来看,应该是没有撒谎。 吕妃自从入宫以来,一直都在东宫经营,想要给予其致命一击,还存在着些许难度。 关键是,朱标始终存在庇护心理。 要不然分分钟能送吕妃去见阎王爷! 太子的权威,必须得顾忌。 “该说和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 “如果你真能为我父母治好病,我愿意替你去监视吕妃。” “但是,又该怎么让离开诏狱,又不让吕妃心生怀疑呢?” 对于这些问题,蓝昭避而不答,而是关切起她的伤势了。 特地走出刑房,让人拿来了一些药膏。 此刻,蓝昭的神态无比温柔。 “先不管那些事情,先帮你把伤口处理下,要不然以后留疤很难看的。” 不等素月同意,衣衫再次被解开,而她也被蓝昭摁在椅子上坐着。 粘稠的药膏涂抹在伤口处,火辣辣的疼痛得到极大缓解。 素月仍然是非常紧张。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虽然是涂药,但那种感觉实在令人不适。 尤其蓝昭的手,时不时地还会有着揉捏动作,不禁让她面红耳赤。 处理好伤口后。 蓝昭并不打算罢手,而是捏着素月的下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凝视着她。 “既然要返回东宫,事情就得做的真切一些。” “让你受刑,还不够。” “得让吕妃知道,你在我手上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是费尽了心思才安然走出诏狱。” 此时此刻,蓝昭的眼眸中不单有柔情,还有贪婪。 素月一样是久居深宫,虽然未经人事,但也明白这位浪荡世子想做什么。 …… 约莫半个时辰后,蓝昭独自从刑房中走了出来。 素月则衣衫不整地瘫倒在地。 那双杏眼当中,神态迷离。 直到那股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才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才能堪堪撑起身体,把衣服重新穿好。 蓝昭随后找到蓝承阳,吩咐道:“就让素月在那间刑房待着吧,从此刻起,除了我谁都不能进去。” “属下明白。”蓝承阳一脸板正。 “你明白什么了?” “以您的性子,那姑娘十有八九惨遭荼毒了吧……” 蓝昭嘴角扬起些许弧度,没有承认,也没有辩驳。 有一说一,确实很润。 在这刹那间,蓝昭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本公子以前好歹还算有点底线,怎么感觉变得越来越坏了呢?” “也罢,人家也没抗拒,似乎挺乐意的。” “权当是你情我愿。” 蓝昭迅速打消那所剩不多的负罪感,坦然回到值房当中。 已经审讯出来的口供,足够能把外边那些流言给澄清了。 所有供词大差不差,都是承认在东宫胡乱造谣! 蓝昭还脸不红心不跳地拿到朱元璋面前。 不管怎样,终归是保住了皇家颜面。 恰好朱标也在,而他只在乎有没有牵连到吕妃。 蓝昭信誓旦旦道:“太子殿下,请您放心,臣在审讯时非常谨慎,不会牵连到太子妃。” “那就好,太子妃还有身孕,万一受到惊吓伤了胎气,那便是你的罪过了。”朱标满意地笑道。 母凭子贵,这话还真没说错。 朱元璋也笑呵呵道:“咱又能多个小孙儿,实在是件喜事!” “父皇,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朱标说。 皇室家事,蓝昭本不应该插嘴,但他却鬼使神差地说道:“太子无需多虑,一定是个小皇孙!” 身处古代,民间也好,皇室也罢,都有着重男轻女的想法。 蓝昭说这话不但没被责怪,还被朱元璋夸了几句。 再多一个儿子,吕妃在东宫的地位会变得更加稳固。 蓝昭早已起了杀心。 谈及这事,朱标忽然心血来潮,问道:“对了,你家福蝶是不是再过四五个月也要生了?” “对。”蓝昭说。 “那就和太子妃的孕期相差无几,咱俩不妨定桩娃娃亲?” 第241章 太子殿下,这也算是对你以牙还牙! 朱元璋一听这话,也来了兴趣。 朱家父子俩,在册立太孙的事情上,心底仍然是偏向于朱允炆 现在是没有得到淮西派系的支持。 假如说,蓝昭的妾室福蝶生了个女孩,而吕妃又生了个男孩,正好可以指腹为婚。 到时候和吕妃成了亲家,也增加朱允炆在太孙之争上的权重! 换做其他臣子,巴不得和皇室攀上姻缘。 蓝昭却是个特例,就差把“不愿意”仨字写在脸上了。 “但凡咱俩生了一男一女,那就干脆定下姻亲。” “年纪一到,立马成婚。” “小昭,你觉得怎么样?” 朱标越说越兴奋,巴不得让他立马答应下来。 以前蓝昭还没成婚时,朱标想过把自己那些十几岁的妹妹挑一个出来。 只可惜,那时候的蓝昭纨绔到了极点,什么烂事都能干的出来,在京师的权贵圈子丢尽了人,最终朱元璋那一关没过去。 最后赐婚蓝、徐两家,也是因为李善长被杀,为了保持朝廷平衡才促成的婚事。 现在就更别提了。 根本无需朱标来牵线搭桥,蓝昭自己就把长公主给稳稳拿下。 蓝昭苦涩地瘪着嘴巴。 “太子殿下,这样的话关系太乱了……” “您想想啊,过阵子风波平息,您要把长公主嫁给臣作为平妻,太子妃常氏又是臣的表姐。” “如果和臣的妾室指腹为婚,别说礼法上过不去,臣都无法接受!” 朱标纯粹就是脑子一热,完全没想到其他因素。 娃娃亲的事,只能作罢。 主要还是蓝昭瞧不上吕妃一脉的子嗣。 有一个算一个,都和废物差不多,以后扶持朱允熥上位登基,他是不打算留下任何活口。 如果福蝶真生了个女儿,岂不是让自家的掌上明珠成婚后守寡? 朱元璋对朱静镜以平妻名义下嫁的事,也没有太大意见。 但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阻碍。 “小昭,有件事情你得上心,驸马李祺还活着呢。” “咱只是下旨将其流放,可没将其和静镜的婚事作废。” “要想迎娶静镜,这件事情必须解决。” 朱元璋的言中之意很简单。 杀了李善长之子,李祺。 不等蓝昭开口,朱元璋再度补充道:“这件事情没办好,以后你也不用和静镜相见。” “过阵子,咱就让人把她送回江宁,和李祺夫妻团聚。” “你要是不怕丢脸,尽管去江宁找她幽会,可要是再闹出什么丑闻,你的都指挥使就别当了。” 朱标在旁边默不作声。 默认,即代表赞同。 废了和李祺的婚事还不简单,只要朱元璋下一道口谕即可,但他不这么做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李善长因罪被诛杀是事实,但他身为开国元勋也是事实。 朱元璋再怎么无情,也不能亲自来做这件事情,会让许多老兄弟寒心。 让锦衣卫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还能让淮西勋贵的内部产生分裂。 朱元璋算是摸透了蓝昭的性子。 任何事情,他都可以退步,但在女人这件事情上坚决不会! 当初为了徐妙清,敢杀进豫王府捅了豫王的命根子,足够证明他的心性。 只要李祺死在锦衣卫手上,而身为都指挥使的蓝昭,势必会招致部分淮西勋贵的仇视。 这是妥妥的阳谋! 本以为蓝昭会面露难色,结果他欣然笑道:“那好,臣定会将此事办好,早日将长公主变成堂堂正正的蓝家儿媳妇。” “咱拭目以待!”朱元璋玩味笑道。 君臣二人,已经是处于一个心照不宣的状态。 蓝昭认识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可现在不做也得做。 真要让朱元璋把朱静镜送回去,自己不得憋屈死? 杀人很简单,手起刀落而已,但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不在淮西内部引发仇恨。 在朱元璋面前告退过后,蓝昭跟着朱标回到太子府。 再度谈及此事,蓝昭埋怨道:“太子殿下,您也不知道帮忙说说,非得把人家置于死地?” “先搞清楚,是你抢了李祺的媳妇。”朱标说。 “怎么能叫抢,我和长公主的感情,少说也有七八年了!” “呵呵……” 朱标不想继续为难蓝昭,提醒道:“要是你能让李祺主动下一封休书,事情不就变得简单了?” 闻听此言,蓝昭眼睛一亮。 “多谢太子殿下提点!” 朱标无奈叹息道:“唉,你迟早要栽在女人手上,到时候别怪孤没提醒你。” “绝对不会!从来只有女人栽我手上的份!”蓝昭自信一笑。 “哦?那你在北平怎么被徐妙云阴了一次?” “咳咳……旧事莫重提,丢人!” 蓝昭尴尬地挠着后脑勺。 朱标顺势旁敲侧击,又提醒了一句。 “别忘了,你答应孤的事。” 看来,朱标也有点急不可耐。 从时间上来算,福蝶和唐鸳,应该把夏语冰那丫头训练的差不多了,明日就能送进东宫。 在言语上,蓝昭没有给出准确答复。 “太子殿下,好饭别怕晚,我总不能把臭鱼烂虾往东宫里送吧?” 朱标也懒得继续追问。 傍晚在锦衣卫衙门下值过后,蓝昭回到府中。 恰好,福蝶亲自在帮夏语冰打扮。 经过几日训练,她与在扬州时的姿态宛若两人。 要不是得送给太子,蓝昭都想自己先享受一番。 夏语冰见到蓝昭前来,很是自然地行礼。 “民女拜见凉国公世子。” 蓝昭审视过后,转头问道:“福蝶,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她天生就是做暗卫的料!” 福蝶给了一句最为精准的评价。 短短几天时间里,就基本上能够掌握许多要素技能。 夏语冰也很自信。 “请世子放心,进入东宫过后,民女不会露出半点破绽。” 蓝昭漠然道:“你自己明白就好,切莫辜负本公子对你的期望,明日就带你去见太子,今夜好好休息吧。” “民女告退。” 这样一来,朱标身边的棋子就安插好了。 再者,便是吕妃身边的那根暗桩。 只要将他们夫妻俩监视好,整座东宫便可成为蓝昭的囊中之物。 “太子殿下,这也算是对你以牙还牙了。” 第242章 八分神似,量身定制的美人计! 再度看向夏语冰时,蓝昭总感觉欠缺了些什么。 当初在青云楼挑中她,只有一个原因。 乍看之下,蓝昭脑海中则浮现出常妃的身影,面孔也与常妃较为神似。 被蓝昭这样直勾勾盯着,夏语冰略显腼腆地垂下头。 “把头抬起来。” “是……” 蓝昭继续仔细打量,手掌撑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沉思。 福蝶露出疑惑,问道:“夫君,你是不是还觉得差点神韵?” “对!就是差了常妃的神韵!” 蓝昭旋即回到卧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最下层的一个柜子,装着不少女性衣裳,但尺寸并不适合徐妙清的身材。 徐妙清听到动静,缓步走了过来,俏脸上的神色变得很是古怪。 “夫君,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这里还有女人衣服?” 蓝昭随口解释道:“这是常妃嫁入东宫前穿的衣服,这些年来一直没舍得丢。” 摩挲着衣服布料,那股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少年时期。 目光转向门外,眼眸中情不自禁地蒙上一层雾气,耳畔旁隐隐还能听到常妃呼喊自己的声音。 “小昭,别乱跑呀,小心摔跤……” “瞧瞧你,又在外面和别人打架,姐姐又得给你去赔罪……” “给我听话点,要不然舅舅出征回来,又得拿竹条抽你,到时候姐姐可不护着你……” 那些在记忆中逐渐淡漠的言语,此刻又变得无比清晰。 是啊,自己的灵魂是从后世而来,但也能体会到少年时的美好与关爱。 成婚许久,这还是徐妙清第一次见到蓝昭哭过。 徐妙清伏下身子,拿出手帕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 “夫君,如果常妃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过了这么些年,你还会如此悲伤。” 蓝昭微微点头,轻柔地捏了下徐妙清的手。 “好了,就是有点睹物思人而已。” 蓝昭随后从中挑选了几套衣服,都是常妃生前比较喜欢穿的。 拿到夏语冰面前,让她先换上一身锦白丝绸长袍。 约莫片刻过后,她再次出现在蓝昭的视野当中时,却发现这位凉国公世子的眼眸里,居然有泪水在打转。 蓝昭走近时,鬼使神差地张开双臂,紧紧把夏语冰拥入怀中。 夏语冰的娇躯瞬间紧绷,但她也清清楚楚的听到蓝昭的一声叹息。 “唉……再怎么神似,你终究也不是记忆中的她。” 蓝昭很快便松开怀抱。 再度看向夏语冰时,原来的悲怆与柔情消失不见,语气淡漠地叮嘱道:“送你进入东宫,心底也千万不要忘记,是谁给了你第二次做人的机会。” “民女谨记在心,永远不会让世子失望。” 夏语冰发自肺腑地说出这句话。 把自己从青云楼的魔窟中救出,还替自己报了父母的血仇。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蓝昭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都下去歇着吧,明日我亲自送你进东宫。” 独自回到后院,蓝昭坐在石凳上,常妃的身影与声音,在脑海和心境当中挥之不去。 尤其是想到,自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心脏则是在阵阵绞痛。 不知何时,徐妙清来到蓝昭身边,主动把他揽入怀中,毫无瑕疵地玉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她什么也没说。 这种时候,说再多,不如安安静静地陪在蓝昭身边。 过了良久,蓝昭才有所动作,反过来将徐妙清抱在怀里。 在神似常妃的夏语冰身上,蓝昭没有找回以前的感觉。 但是,在徐妙清身上,却能得到同样的安慰。 “嘿嘿,娘子,你怀里可真软,好像长大了不少呢。” 蓝昭再一次露出那抹坏笑。 徐妙清就知道,这家伙从负面情绪中脱离出来了,手掌还在身上肆意侵略。 脸蛋上的绯红迅速晕开。 “夫君,要不我们回房吧,外边怪热的……” 徐妙清开口时,已是声若细蚊的状态,美眸当中媚态尽显。 蓝昭将其拦腰抱起,快步走进房间,一脚踢上卧房大门。 …… 翌日,清晨。 蓝昭提前联系好了,东宫那边派来一辆马车,戴着面纱的夏语冰被安然送了上去。 这也是规矩。 既然是送给太子的女人,又岂能让旁人目睹。 蓝昭骑马随行,进入紫禁城后,则是一路步行来到东宫正殿外。 正殿大门缓缓打开,总管太监从中走出。 “蓝指挥使,您可以回锦衣卫衙门了。” “臣告退。” 蓝昭抬手作揖,头也不回地离开东宫,但在夏语冰踏进正殿时,眼角余光却是瞥了过去。 与此同时,心里也在喃喃自语。 “太子殿下,这是我为你专门准备的美人计。” 常人认知里,美人计大概就是派个骚货进行勾引。 当然,这样属于美人计的范畴,却是最低级的手法。 谁都知道,常妃离世多年,朱标仍然是在念念不忘。 那就为他量身定制一个相似的女人。 攻的是心,重点在计。 美人只是蓝昭达到目的的工具而已。 东宫正殿内。 朱标还在处理昨夜剩下的政务。 总管太监轻声提醒道:“太子殿下,蓝指挥使为您选好的秀女已经送来了。” 朱标抬眼看了一下。 “怎么还戴着面纱?摘下来吧。” “民女遵命。” 夏语冰伸出手,将面纱取落。 朱标本来还没放在心上,让蓝昭送个女人过来,无非是图个新鲜感。 可当真正看清她的面庞时,朱标如遭雷击。 “思柔……是你吗?” 常思柔,即是常妃的全名。 夏语冰神态腼腆,语气娇弱,回应道:“回禀太子殿下,民女姓夏,名语冰。” 朱标身躯一震,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你和太子妃长得很像,怪不得小昭会选中你。” 话落,朱标看向总管太监。 仅仅是一个眼神,这老太监带着所有宫女太监离开。 殿外,也不让任何人进行停留。 朱标的确是个翩翩君子,要是换做蓝昭,兴许就直接上手了。 彼此还隔着一些距离,朱标只打算多看一看。 心中的惊喜与悲怆交加。 喜的是,常妃离世多年,还能碰见和她如此神似的女人。 悲的是,仅仅是神似而已。 第243章 极端恐惧,等待燕王的回信 反复端详之下,朱标只觉得太像了。 思绪不由得被拉到了大婚之前,那一日奉朱元璋的旨意,前往蓝府探望凯旋而归的蓝玉。 常思柔正在追逐调皮捣蛋的蓝昭,一不小心便撞进了自己怀里。 “好像那天,思柔也是穿着身素洁白袍。” 再度看向夏语冰时。 朱标更加觉得,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能是初来乍到,夏语冰显得很不适应,行为举止上都有些扭捏。 朱标神态温和,亲自起身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太子的德行还是较为不错,始终保持着距离。 “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孤住在正殿。” “等会孤就会让礼部准备,将你纳为太子嫔。” “你觉得如何?” 夏语冰微微点着头,模样还是腼腆至极,但这也恰恰符合朱标的口味。 这一刻,蓝昭的美人计就算成功了。 太子纳嫔有很多规矩,夏语冰的家世都得往上查三代。 不过,蓝昭已经为她编造好了身世。 父母双亡,家中又无兄弟姐妹,也绝对是完璧之身。 朱标要纳嫔的事情,当天就传遍紫禁城。 连朱元璋都感觉到惊奇的很,连忙看向正在协助自己处理政务的蓝昭。 “你给标儿送了何等美人,能让他这么快就定下纳嫔的事?” 这件事情,朱元璋略知一二,但也没过多参与,所以心底还是很好奇的。 蓝昭没有明着回答,而是浅笑道:“到时候陛下亲自去看看便知道了。” “罢了,咱可没那闲工夫。” 朱元璋摇了摇头,随即问道:“那姑娘家世怎么样?” “祖上六代都是农户,父母都已经亡故,略懂些诗书,生性也较为温和。”蓝昭说。 “还不错,那你是怎么找到的呢?” “臣托了几个朋友,广撒网肯定就能找得到符合太子要求的。” 朱元璋没有多想,感叹道:“最好能给咱多添几个孙子!” 对于老人而言,抱孙子算是最大的喜事了。 蓝昭顺势说了些吉祥话,讨得朱元璋很是欢心。 这世上,终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朱标纳嫔的消息传到春和殿。 几个宫女正在给吕妃按腰捶腿,但听到太监说这话时,她的面目近乎扭曲。 一股郁气涌上心头。 吕妃的目光落在一名相貌姣好的宫女身上。 忽然伸出手掌,摸向她的脸蛋。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太子殿下这么喜欢,还不到半天时间就决定纳为东宫嫔妃。” “你觉得,有没有你长得漂亮?” 那宫女顿感不妙,颤颤巍巍地回应道:“奴婢不知……” 吕妃牙关紧咬,手指捏住她的脸蛋,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给用上。 宫女疼得眼泪直掉,硬是不敢吭声,其他人也不敢开口阻止。 等到松开手时,半张脸已经变得肿胀。 吕妃还是觉得不解气,厉声道:“来人,把这贱人拖下去,在她脸上剐上三刀!” 看似残忍,实际上是宫中的常态。 吕妃身为太子妃,却并不真正得宠,长期独自深居宫中。 自从蛊毒之祸后,更加不受朱标待见。 如今的怨气,可比厉鬼还盛! 正好闲来无事,吕妃换了身体面衣裳,走向朱标所在的正殿。 经过半天的相处,朱标与夏语冰之间,已经变得熟络起来。 吕妃踏入之时,看到朱标和那个女人,正聊得不亦乐乎。 这种状态,在春和殿中屈指可数。 吕妃忍着怒意,胸口一起一伏,还是强行挤出笑容。 “太子殿下,这位就是新来的妹妹啊。” “长得……” 话刚到嘴边,无论如何却说不出口。 在彻底看清夏语冰的面容时,吕妃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常妃离世已有十三年。 但她的长相,一直在吕妃心里挥之不去。 看到夏语冰的第一眼,一种极端恐惧涌上心头。 朱标面露不悦,呵斥道:“不在春和殿好好待着,来孤这里做什么?” “殿下,臣妾得知您要纳嫔,便想过来看看而已。”吕妃说。 “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朱标对待夏语冰,立马就变得无比温柔:“语冰,这位就是太子妃。” “太子妃万福金安,民女有礼了。” “妹妹实在客气,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不必讲这些礼数。” 吕妃压着恐惧,但说起话来毫无感情,十分生硬。 “那臣妾就先告辞了!” 正殿,她是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回到春和殿后,吕妃的呼吸变得非常急促,此刻满心都是恐惧! “这个女人,和常妃长得太像了!” “不……不,一定不能让她活下去!” “只要她活着,太子妃的位置,迟早都是她的!” 吕妃反复地说着这些话。 可是现在,北平那边仍然没有回信。 那些可信的宫女和太监,也都被蓝昭抓进了诏狱。 吕妃也终于明白,什么才叫做孤家寡人。 碰到难事,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错!这肯定是蓝昭故意为之!” “那女人是蓝昭带给太子的,他就是想趁机废了我!” “混账东西!” 吕妃把自己关在春和殿,一直都在无能狂怒。 最终,还是将目光转移到了那些蛊虫器皿上。 正当吕妃想要把里边的东西取出来时,手就如同触电般缩了回来。 “不行……这是我的底牌,用在这个贱人身上,实在划不来!” 吕妃眼眸中闪过一丝阴厉。 “还是等着燕王回信吧,暂且让蓝昭再得意一阵。” 纳嫔一事,吕妃身为太子妃,没有半点异议,始终都保持着非常配合的态度。 这倒是让朱标较为满意,难得关切了她一次。 “你还怀着孕,纳嫔的事情不必太过操心,让总管太监来操持即可,你好好养着身体就行。” 吕妃表面答应,看起来温顺的很,心里却在不断冷笑。 “呵呵……” “要不是我还有身孕,你又怎会有这般态度?” “只要熬到允炆被册立太孙,那就谁都威胁不到我了!” 第244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男人的梦想! 在吕妃心里,仍然对册立太孙一事抱有希望。 事实上,也确实有着很大希望,但蓝昭却不会让希望继续存在。 在上书房帮助朱元璋处理完政务过后,蓝昭抽空回了一趟诏狱,径直走入到刑房当中。 素月见到蓝昭前来,心里面不免有些惶恐。 “指挥使大人……” 素月怯生生地开口,不敢在蓝昭面前有半点多余动作。 本以为,今日还会遭受一顿特殊刑罚,结果蓝昭什么都没做,就在她身边坐下。 “明日就该放你回东宫了,到时候知道该怎么做吧?” 素月轻轻点了点头,唯唯诺诺道:“请指挥使大人放心……我不会出岔子的。” “我相信你。” 话落,蓝昭的手掌搭上她的肩头,略显松垮的衣物渐渐滑落。 娇躯上的伤痕仍然醒目。 蓝昭从袖口中掏出两罐药膏,柔声叮嘱道:“今日就不折磨你了,回到东宫后记得擦药,这样才能好得快。” “多谢指挥使大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柔情,素月感觉很不适应,接过药膏的手还在颤抖。 当然,蓝昭也没有为她穿好衣物。 “说实话,你长得很漂亮,要是没有那些事情的话,我也不介意多你一个红颜知己。” 闻听此言,素月心房一颤。 昨日的事情如果严格来说,其实并非是蓝昭强迫。 试问天下哪个少女不怀春? 素月的年纪也才十八岁,刚好是春心萌动的年龄,蓝昭又是个撩拨女子的高手。 只要没有太重的反感心理,无需借助那些虎狼之药,任何女子在他手里,都撑不过一刻钟。 未等素月回过神来,她那樱唇上就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行为上,还是有些抗拒。 蓝昭还真的不强迫,而是在她耳畔微笑道:“等你回了东宫,以后这种日子可就少了,确定还要拒绝我吗?” 接下来虽然还是有些半推半就,但身体是欺骗不了人的。 小半个时辰后,素月还是那副衣衫不整的状态。 这次,蓝昭帮她穿好了衣物。 “只要能让吕妃倒台,我就能把你从东宫接出来,以后也不用干那些伺候人的事。” 素月破天荒地问道:“我能相信你吗?” “除了我,你还能相信谁?”蓝昭反问道。 是啊…… 自己没有半点选择余地。 与吕妃相比,蓝昭最起码还能带来一些希望。 回想着蓝昭亲口所说的那些情话与承诺。 素月干脆心里一横。 这辈子,都活成这样了,不妨就拿命来赌一次。 就赌蓝昭不会辜负自己! 蓝昭系好腰带,缓缓起身,柔声道:“好生歇着吧,明日会有人送你的。” “好。” 望着蓝昭离去的背影,素月发现自己心里,竟然还有点不舍。 从诏狱放人,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要么拿到刑部的批文,要么则是御前直批。 蓝昭回到值房,统计了下要赦免的钦犯名单。 人数倒也不多,就十几个人,而他在最不显眼的位置上,加上了素月的名字。 次日一大早,结束朝会后,他便早早来到上书房外等候,这也是朱元璋的意思。 御前司那帮蠢材,办事情又极为不牢靠,还不如蓝昭一半灵活。 朱元璋前脚踏进上书房,蓝昭后脚就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今日,朱元璋还特地让人给蓝昭准备了一张书案。 “小昭,以后要是锦衣卫衙门事情不多,你就过来帮着咱处理政务。” “近期太子府繁忙,咱的标儿也抽不开身。” “正好让你也多接触些事情,以后调任六部的重要职务,也不会觉得生疏。” 蓝昭表面很是欣喜,毕恭毕敬道:“多谢陛下赏识,臣一定尽心尽力!” 可是心里,却又是另外一种想法。 锦衣卫衙门就没有闲过,天天都有一大堆案子等着。 不但得帮你老朱做脏事,还得给你充当秘书。 真特喵的是把人当牲口使! 至于器重,那完全就是两说,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把自己边缘化呢。 开始干活之前,蓝昭拿出诏狱的赦免名单,放到朱元璋面前。 “陛下,这是近期要赦免的钦犯,还请您过目批阅。” 朱元璋看都没看,直接又给推了回来。 “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感觉能放就放,不必报奏于咱。” 说着,朱元璋指向一旁。 “朱批和印玺就在那里,自己写个字盖个章。” 这也是蓝昭第一次接触到皇帝印玺。 遗憾的是,上面没有“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字。 这八个字,大概是天下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期盼。 手中这颗印玺,只有“御玺”二字而已。 真正的传国玉玺,如今仍然还在北元余孽手中。 蓝昭小心翼翼地盖下印玺,签下一个“准”字。 朱元璋也不过多询问。 这即是代表绝对信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都已经把蓝昭提拔到锦衣卫都指挥使了,继续猜忌他没有半点意义。 不如先好好利用,还能为自己解决不少烦心事。 朱元璋不知道的是。 名单上,有着一个能让东宫不得安宁的重要人物。 这天下午,素月就被诏狱中释放出来,并且以极其狼狈的状态回到东宫。 吕妃闻讯时十分惊讶,但看到素月回来,仍然是惊喜无比。 不过,等冷静下来后,她的眼眸中充满警惕。 素月跪在春和殿的地面上,吕妃就站在身前,眼眸中也带着些许杀意。 “老实告诉本妃,你在诏狱中到底吐露了多少事情,蓝昭才会放了你?” 素月声音哽咽。 “奴婢什么都没有说……” 吕妃明显不信,冷笑道:“那他又怎么会让你活着离开诏狱?” 素月抿着嘴唇,俨然一副屈辱至极的模样,将在狱中的遭遇告诉了吕妃。 “太子妃,这两天奴婢在他手里受尽委屈,还被迫失去了贞洁……” “正是因此,他才会让我出来。” “也只有这样,奴婢才会机会重新见到娘娘!” 再度抬起头时,素月已是涕泪纵横。 吕妃的眼神稍显柔和,亲自搀扶着她起身。 “原来是这样,是本妃多虑了。” “既然你能回来,本妃还是会把你留在身边。” “以后,蓝昭对你做的事情,我们会让他一桩一桩的还回来!” 第245章 春秋笔法,这纯属就是在激化矛盾! “奴婢叩谢太孙妃!” 素月在春和殿重重磕头,磕的极为真切,而且行为举止上看不出半点端倪。 倒是吕妃,看见她这狼狈模样,眸中似乎还带有嫌弃,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你先下去沐浴吧,收拾干净了再来找本妃。” “还有,以前你不是每个月六两银子的俸禄么,本妃给你提到十两银子。” “再者就是你父母的病症,本妃会和太医院打招呼,让他们派个御医过去瞧瞧。” 吕妃认为,自己这样做已经够彰显仁德了。 素月的确非常感激,再一次叩首道谢,心中却是在凄凉一笑。 “太子妃,您可真仁厚啊。” “奴婢跟着您也有小十年了,替您干了那么多脏事,每个月就给十两银子打发我……” “蓝昭的确对我做了混账事,可他出手便是好几百两银子,还真正把我父母的病症放在心上。” 两者相比之下,素月叛离的心思愈发坚定。 活在世上,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是围绕着利益而走下去。 说再多,不如拿点实际的出来。 十两银子说起来也不少,但与蓝昭的付出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 素月沐浴过后,小心翼翼为自己涂着蓝昭赠予的膏药。 浴房外,一名宫女前来催促。 “素月,动作快点,太子妃有事找你。” 素月不得已放下药膏,应声道:“我这就去。” 换了身新的宫女衣裳,来到春和殿后,吕妃还是像以前那样交给了她一封密信。 “老规矩,找机会出宫送到北平府。” “奴婢遵命。” 素月接过密信,装入衣襟当中。 从吕妃的行迹上可以表明,她果然没有起太大疑心。 能让自己去送信,表明信任还在。 走出春和殿时,素月顺手关上宫门,眼眸中闪过一丝阴冷。 “太子妃,这次奴婢真得辜负您的期望了。” 素月在宫中,不算是普通宫女,而是尚宫局一个正儿八经的办事女婢。 尚宫局相当于后宫的“工部”,负责做工添物。 为此,找到尚宫局的女官禀报。 “张尚宫,太子妃那边嘱托奴婢出宫添置些器具,还望批准。” “听说你才从诏狱里回来,又得出宫?” 张尚宫也知道,素月是吕妃的贴身丫鬟,行动相对自由一些。 不过,后宫女人天生喜欢八卦,什么事情都得问一嘴。 素月无奈苦笑道:“哈哈……没办法,太子妃非要我去,连歇息会的功夫都没有。” “辛苦了,这是出宫令牌,不过得尽快回来,最近宫里查得严。”张尚宫提醒道。 “多谢尚宫大人。” “去吧。” 素月的种种表现,符合蓝昭先前的预期。 虽说是个不入流的奴婢,但由于是吕妃亲信,在宫中办事要方便很多,可以完美充当“暗卫”这个角色。 朱标那边的“暗卫”,也在步入正轨。 只是这两个暗卫,是瞒着朱家父子而存在的。 素月出宫后不久,没有去采购器具,而是来到一家衣裳铺当中。 这也是蓝家的行当,由府中侍女翠叶打理。 走到柜台前,素月低声道:“劳烦通告一声世子,宫中来人。” 翠叶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 “那就里边先请吧,库房里还有不少衣服呢。” 身处外界,谁知道会不会有尾巴跟着。 昨夜,蓝昭已经和翠叶打过招呼,凡是听到“宫中来人”四个字,则将来者带进店铺库房。 翠叶看了眼天色。 这个时间点,蓝昭应该是在锦衣卫衙门,她让店里的一个丫鬟前去通报。 不到半个时辰,蓝昭的身影也出现在库房中。 素月连忙起身,从衣襟中拿出密信。 “世子,这是吕妃要送到北平的密信。” 蓝昭接过之后,没有拆开,而是观察着上面的封签痕迹。 古代的防伪造假技术,也是不容小觑。 要是拆开,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原状,但蓝昭观察痕迹后,却是很粗暴地撕开了。 信件内容,言简意赅。 吕妃将宫中变动如实写下,并且要求燕王速速回信,给予答复。 并且,还在督促他要抓紧时间做掉自己。 蓝昭有些大失所望。 “可惜了,还以为吕妃会让朱棣对太子动手呢。” 嘀咕一句过后,蓝昭将信件撕碎。 素月欲言又止。 如果信件还在,她还会想办法重新封好,让人送去北平府,这样的话最起码能减少被怀疑的可能。 蓝昭看向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 “信件,你还是得照常让人送往北平。” “刚刚我已经记住了信封口的痕迹,伪造出来一份不成问题。” “不管是燕王,还是吕妃,都看不出差异,但信件的内容得改一改。” 能够入仕为官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春秋笔法。 吕妃在信中只是说,太子朱标纳嫔,乃为蓝昭所荐秀女,疑有美人计之嫌。 蓝昭在原有基础上添油加醋。 朱标纳嫔,是为了废太子妃作为铺垫,蓝昭则在不断推波助澜,并在信中阐明吕妃的孤立无援,要求燕王予以协助。 改动的内容实际上并不多,但效果却是截然不同。 蓝昭随后找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信封,将信件装入进去,又毫无差别的做好痕迹。 整个过程,素月都看傻了。 还能这么玩?! 这完全是在激化矛盾! 蓝昭坦然承认,他就是要让朱棣快点介入此事。 只有这样,才能拿到更多的事实证据,进而让朱标认识到东宫究竟是什么状况。 现在这些证据,根本不足以成为扳倒吕妃的杀器。 人家可以说纯属子虚乌有,然后跑到朱标面前哭一顿,没准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更何况,朱标屡次敲打自己,不要再对吕妃做不利的事情。 这种状态下,暗地里搜集证据,即是明摆着要和吕妃死斗到底,再次掀起太孙之争。 不但会让朱标反感,可能连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都保不住。 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间节点。 只要走错了一步棋,那就会让“蓝玉案”提前爆发! 第246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也算是礼尚往来 对吕妃动手,就等于是在对朱允炆动手。 母妃受损,太孙的位置自然就没了指望。 那么对朱标而言。 只能立“名正言顺”的朱允熥为太孙,到时候朱元璋也会迅速反应过来。 蓝家上下,谁都活不成了。 反之,要是在朱元璋身边老老实实,到头来还是无法改变历史轨迹。 朱标身边处处都是危险。 一个朱棣,一个吕妃,还有许许多多虎视眈眈的藩王,哪个不想让他早点死? 放眼华夏历史,得国最正莫过于大明。 这确实没的说,都是朱元璋一点一滴打下来的基业,可究其根本也是造反出身。 他从一个放牛娃,成了洪武大帝。 所生出来的儿子,又岂会是老实货色? 以前,蓝昭只想着保住朱标的性命,借着太子妃常氏的情分,再为大明做些利于国家社稷的事情。 等到朱标正式继位,谋求一个合适时机功成身退。 可自从巡视北平后,蓝昭跃迁从四品,又迅速升迁至正三品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在这期间,与太子朱标的关系,就已经产生了一条无法弥补的裂痕。 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只会让这条裂痕越来越大。 无数个日夜当中,蓝昭已经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心中也更加确定。 唯一的活路只有八个字。 擅权摄政!造反求生! 还是那句话,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绝,这条路既然走上来了,那就干脆走到黑。 蓝昭将信封交予素月。 “按照吕妃的途径,还是将这封信送到北平。” 素月轻轻点了下头,忍不住多看了眼蓝昭。 此刻的他,神态淡漠,浑身上下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就好像是矗立在面前的一座高山。 不过这种状态很快就消散了。 蓝昭笑问道:“怎么还不走?舍不得本公子?” “没……没有,我这就走。” 素月眼神闪躲,连忙转身准备离开库房,但蓝昭却从身后将她抱住。 “好好替我办事,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一点可得谨记。” 言语间,蓝昭的手掌从素月的小腹处往上方攀去,完事了还不忘夸赞道:“手感不错,改天有功夫多让本公子感受一下。” 占完便宜就走,向来是蓝昭的行事风格。 素月僵在原地,低头看去。 就在蓝昭刚刚占便宜的时候,在衣襟当中塞了张一百两的银票。 素月脸蛋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绯红,牙关咬了又松,面色羞愤不已。 “在诏狱那两次,你感受的还不够么!” 想起蓝昭的手劲,素月就感觉胸口在隐隐作痛。 这家伙,半点都不怜香惜玉! 素月尽量让心情平复,镇定自若地将这封“亲笔信件”送到线人手上,旋即在街边随便买了件瓷器便返回东宫。 既然是外出采购,空手而归会让外人起疑。 拿着东西回来,也好能够掩人耳目。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吕妃笑着夸赞道:“还是你办事牢靠机灵,这是十两赏银。” “接下来的几天里,有机会就出宫,多和那些线人接触。” “只要收到燕王的信件,立马拿回来交给本妃,不得耽误!” 跟着吕妃,风险和收益根本不成正比。 仅仅是把这件事情告诉蓝昭,还给了自己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看到那十两赏银,素月只觉得很是滑稽,即便如此还得装模作样地叩首谢恩。 “多谢太子妃赏赐,奴婢这就告退了。” 素月起身离开时,吕妃却忽然让她站住。 “你先回来,让本妃好好看看。” 素月心中涌过一阵慌乱,以为是被她看出了什么破绽。 吕妃仔细打量着素月的面孔。 “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身上就多了种韵味,这怕也是蓝昭带来的吧?” 素月仍然是佯装出一副屈辱至极的模样,咬牙切齿道:“太子妃,奴婢恨死了那个混账!” 的确,对蓝昭恨意居多,但不代表没有那种奇怪的情愫。 “那混账确实风流成性,连长公主都敢染指呢。” “不过呢,你在诏狱能被他看中,说明你的姿色也是上佳。” “蓝昭能对太子使用美人计,本妃恰好可以还之彼身!” 吕妃笑意盈盈地看着素月,温和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反正你已经被他给破身了,找个机会把你送给蓝昭,那也无妨嘛。” “在凉国公府当个妾室,也总比在宫中当个宫女要强。” “而且,到时候你还能帮本妃多多监视他嘛。” 说这话时,吕妃眉眼一挑。 素月浑身冷汗直冒,还伴随着一阵哆嗦。 “不可能吧……这么快就被她看出来了?” “蓝昭让我来监视吕妃,吕妃又让我去监视蓝昭……” “她到底是在陈述心中意图,还是在故意敲打我?” 事实证明,是素月想多了。 吕妃看到她这般恐惧模样,以为是在诏狱里留下了心理阴影,连忙开口宽慰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等把燕王之间的情报处理好,本妃再为你打算。” “不……奴婢不想离开太子妃……”素月央求道。 “你终究是得嫁人,难道让你嫁给蓝昭当妾室还委屈你了?更何况你的完璧之身,本就是被他给夺走的。” 吕妃笑着调侃道:“再给你找另外的夫君,岂不是让人家心里憋屈。” “这事办起来倒也不难,本妃和太子打声招呼即可。” “人家给东宫送了女人,以你来还礼嘛,免得又欠蓝昭人情,也算是礼尚往来嘛。” 说这些话的时候,吕妃始终都带着笑容。 妥妥的笑里藏刀! 三言两语之间,就决定了一个宫女的婚嫁命运。 换做以前,素月并不在乎这些事情,只要有地方能够给她吃口饱饭。 可是,真要把自己送给蓝昭当小妾,那岂不是对他而言就没了利用价值? 留在吕妃身边,蓝昭就还需要自己提供情报。 为此,素月挤出几滴眼泪,再一次诚恳央求。 “太子妃,奴婢真的不想重新落入魔窟,奴婢宁愿在东宫伺候您一辈子!” “哪怕每天为您做脏活累活,奴婢都愿意啊!” 第247章 密信送抵北平府,变换思路,转攻蓝玉 “好啦好啦,本妃知道你忠心,大不了换个宫女送给他。” 大概是看到素月这情真意切的模样,吕妃竟然破天荒的心软了。 其实,也是在坐着权衡利弊。 这么忠心的宫女,可很难找到第二个,留在身边显然作用更大。 从宏观命运的角度上来说,如果吕妃坚持把素月送到凉国公府,兴许能在冥冥当中救她一回。 偏偏心软了。 在诏狱的三天两夜里,这位看似忠心耿耿的心腹宫女,已经被蓝昭变成了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 素月逐渐收住眼泪,万分感激道:“多谢太子妃开恩!” “今夜就别回你那歇息了,就留在本妃这侍寝吧,反正太子在正殿也不想过来,一个人孤寡的很。” 吕妃年愈三十,长期不得宠,又身在孕期,难免会空虚寂寞。 有些时候,恨不得在宫里养些野男人,但也只是有色心没色胆。 给吕妃侍寝,也不是一次两次,无非是给她按摩松骨。 只是在这期间,她却冷不丁地问道:“你觉得蓝昭怎么样?” “不怎么样,实打实的一个坏家伙!”素月恨恨道。 “本妃说的不是他的为人,而是……你懂的。” “这……” 宫女之间经常会开些荤段子的玩笑,素月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吕妃的语气。 如果以那些禁书中描绘的为标准。 蓝昭绝对是罕见的超标! 得知了大概过程后,吕妃的眼眸中竟然流露出了些许羡慕。 “那小子艳福不浅,家中妻妾成群,宫里还有个长公主日思夜想。” “长了一副俊朗的好皮囊,又在某方面那么出众,怪不得那么多女人都喜欢他。” “要是本妃以后能够垂帘听政,还真想把他给召进宫中专门伺候本妃,不过就得看他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了。” 听到这话,素月心里忽然很是不满,按摩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啊……!” 吕妃痛呼一声,恼怒道:“不知道轻点?!” “奴婢刚刚走神了,太子妃请恕罪!”素月连忙求饶。 “算了,继续吧。” 吕妃也是疲惫的很,不知不觉间陷入熟睡,而素月只能在床边静静站着,半点声响都不能发出。 封建时代,不管是给男人还是女人侍寝,都不是一件容易干的事情。 直到次日早晨,吕妃苏醒过后,才能让人安生歇息。 也正是在这时候,东宫又开始忙活起来。 夏语冰昨夜在给朱标侍寝后,原本是打算封为太子嫔,但他脑子一热决定封为太子侧妃。 在整座后宫,地位仅次于吕妃之下! 吕妃虽然有着很重的危机感,但没有明面上和朱标唱反调。 她认定了一件事情。 只要蓝昭倒台,一切的威胁都会荡然无存。 只能说,女人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蓝昭不但保护了朱标,还保护了吕妃。 毕竟在历史上,靖难之役过后,建文帝朱允炆失踪,而那时候的吕妃已经成为皇太后,却被朱棣给废了太后尊位,然后赶到朱标的陵墓边上凄惨而死。 吕妃始终有着一种莫名自信,她知道朱棣的野心,但认为自己获得权力之后,一定能将朱棣压制下来。 浑然不知,她才是朱棣手中的棋子。 …… 约莫三四天时间过后,信件送到北平燕王府。 首先拿到信件的人是道衍,他仔细检查信封,确定没有被拆开的痕迹,才送到朱棣面前。 今日难得清闲,朱棣和徐妙云正在院中围炉煮茶。 见到道衍到来,朱棣热情邀请道:“先生,正好来一起喝口茶。” “殿下,还是谈正事吧。” 道衍亮出信件,夫妻俩瞳孔中的神态略有变化,风轻云淡地起身走进地室。 只有在这里,才能避开那些锦衣卫暗卫的监视。 地室的入口有两处,一处是在道衍的经书房,一处则是在朱棣的卧房。 在外人看来,没有半点异常。 仔细看完信件上的每个字眼,朱棣的心理压力陡然增大。 “蓝昭这下玩的很厉害,他给太子送了个女人。” 徐妙云疑惑道:“女人而已,能掀起什么波澜?” “吕妃在心中说,此女与前太子妃极为神似,蓝昭看似是在用美人计,实际是在攻太子的心。” “而且,已经得手了。” “有着这个女人在太子身边,他几乎能立于不败之地,可能还会导致吕妃被废,如此一来我们的希望就会更加渺茫。” 朱棣巴不得吕妃的地位能够稳固。 这个女人,看似生性温良,实际上却是一副毒蝎心肠,而且手段又极为低劣。 当初要不是自己出手帮忙,这辈子她都别想染指太子妃的位置。 道衍一针见血地说道:“吕妃母子只要身在东宫,就仍然没有偏离我们的计划。” “吕妃如果被废,朱允炆就没了太孙位的竞争能力,而蓝昭也会趁热打铁扶持朱允熥上位。” “而我们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道衍早前就能看出来,吕妃母子色厉内荏,徒有其表。 谋害太子、秦王、晋王成功之后,即便朱棣不能顺位继承大统,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朱允炆有继承资格了。 到时候,朱元璋一死,稍微找点理由便可谋反,成功率极大。 蓝昭的出现,却增加了极大的变数。 原先以为朱允熥没有资格竞争太孙,但现在情况截然不同。 那小家伙在罕东之战中的表现,让朱元璋和朱标非常欣赏,近期让朝中几个大将轮着教导,还让国子监的大儒们为其讲学。 重点在于,蓝昭护着呢。 道衍继续凝视着信封。 “殿下,我们千里迢迢对蓝昭动手,实在是困难重重。” “继续介入宫中事务,也并不合适。” “俗话说得好,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妨换个思路。” 朱棣眼神一亮,问道:“先生有何良策?” “蓝昭能够受到重用,凉国公占了不少因素。” “如果蓝玉出了意外,淮西派系群龙无首,靠着傅友德那个老家伙也成不了事,徐辉祖年纪轻资历浅,也没什么话语权。” “淮西勋贵,很快就会分崩离析,则会导致蓝昭独木难支!” 第248章 算尽天下者,唯你与刘伯温啊! 从整盘棋局上来说,朱棣和道衍都没有要针对蓝玉的意思。 因为在蓝昭声名鹊起之前,他们只是算准朱标一死,连同蓝玉在内的大批淮西勋贵,都会跟着过去陪葬。 道衍的意思很好理解。 趁着蓝玉还在罕东卫,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永远都回不了应天府。 即便回去,也得必须是以尸体的形式。 朝廷中能打的武官,除去凉国公蓝玉外,其实也就那么几个。 颍国公傅友德,还有镇守云南的西平候沐英,余下的武将大多数都是二代,要么就是一帮老掉牙的家伙,实在造不成什么威胁。 如果非要说二代子弟中,谁最具有威胁,定是蓝昭无疑。 不单单是他的心机城府,还有在战场上的绝佳表现。 前些日子,西北那边的线人,将罕东之战的详细战报送了过来。 光是这份胆大心细的魄力,朱棣自愧三分! 带着一个卫所的兵,就敢顶着瓦剌兵和鞑靼兵对冲,还特喵的真让他成了! 这是运气吗! 在朱棣看来并不是,而是算计到了极致。 料准敌军的每一步,将暴露出的破绽以蛮力撕开,进而迅速扩大优势,扼守住赤斤这个要点稳住胜局。 放眼史书,都是极为罕见的例子。 若非与蓝昭过节太深,朱棣还真想好好找他聊一聊军事上的事情。 这种机会,恐怕以后不会再有。 二人只要面对面,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尤其是在朱棣对蓝玉起了杀心的情况下。 朱棣看向道衍,态度恭敬。 “先生,接下来还得请您来布局落子了。” 杀心暴起之间,道衍仍是保持着慈眉善目的样子。 “殿下静候佳音。” 杀蓝玉,靠着那帮杀手段断不可行,也没办法在朝中进行构陷。 那么摆在眼前的唯一一个选择,即是战争。 蓝玉在罕东并不安宁,数次想要仿照蓝昭之前的路线,出赤斤,进蒙古,把瓦剌部搅得天翻地覆。 再来一次饮马瀚海! 北平与罕东远隔千里,道衍还是能够了解到那边的情况。 布局多年,为朱棣埋藏下的这张情报网,已经非常成熟。 大明全境的大动向,凡是有可能影响到朝廷局势,都会在第一时间往燕王府中传递。 最高明的地方在于,连朱元璋的锦衣卫都察觉不到。 还是蓝昭担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后,把扬州府的青云楼给荡灭了。 除此之外,别无影响。 只见道衍拿出一张地图,手指从罕东的位置移到蒙古诸部。 “马上入夏,以瓦剌部为首的蒙古诸部,会再次南下劫掠,来谋求他们渡过洪武二十一年过冬的物资。” “贫僧会在暗中给他们提供情报,不从大同一线进抵大明境内,而是从赤斤入罕东,转战兰州府。” “并且,策动鞑靼部同时南下,兵锋直指罕东,他们大概会聚集六万兵力,够蓝玉吃一壶的。” 这是明摆着内外勾结。 放在朝廷里,是绝对不允许的。 可是啊,山高皇帝远,谁又能管得着呢? 朱棣询问道:“那西北的秦王和晋王进行支援,那帮北元鞑子也会迅速败退。” “所以得从现在开始,在京师不断挖出西北二王的罪证,全部摆在陛下面前。” “让他们无法抽身,朝廷也只能让蓝玉挡着西北战事,他则会孤悬罕东。” “而且,朝廷对蓝玉下达的政令只有一条,北民南迁,南民北迁,这也是蓝昭当初提出来的建议,还给罕东输送了不少物资,贫僧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瓦剌和鞑靼两部能够沉得住气!” 朱棣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先生,算尽天下者,唯你与刘伯温啊!” 道衍则是笑而不语。 一旁的徐妙云孤零零站在那,心中五味杂陈。 非要算起来,蓝玉是自己亲妹妹的公公,曾经也与父亲徐达有过同生共死之时。 徐妙云很清楚,这是为了生存。 不是蓝家亡,就是朱家亡。 这场谈话后的半个月里,西北边境出现小股北元骑兵,时不时地劫掠百姓。 蓝玉迅速予以打击,并且将战报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应天府。 奏报抵达紫禁城时,蓝昭却在诏狱办案。 上书房中,只有朱家父子。 朱元璋看着战报,眉头紧皱,问道:“标儿,户部还能拿出来多少钱?” “足够支撑凉国公打一次大仗。” 朱标说出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要是说户部钱饷充裕,以朱元璋的性子,不但要让蓝玉北征,还得一道谕旨发到北平,让朱棣也开始北征。 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造! 可瓦剌和鞑靼再次劫掠边民,不打回去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 只能一句话解决朱元璋的疑虑。 户部有钱,我也同意出兵,但顶多只能允许蓝玉北征一次,打跑那帮鞑虏就此作罢。 继续在罕东卫贯彻迁民国策! “那好,标儿,你来拟旨。” “令蓝玉统西北诸卫北征,秦王与晋王相互配合!” “务必要痛击残元!” 朱标揖礼道:“儿臣召集兵部属官商议战事,晚间将文书呈给父皇,随后便开始拟旨。” “去吧。”朱元璋说。 战事来临,消息率先在六部蔓延开来,而东宫春和殿中的吕妃也得知了消息。 至于燕王朱棣的回信,至今仍未送来。 实际上朱棣为了谨慎行事,根本就没往应天府送信。 他知道吕妃不算聪明绝顶,但也是判断时局的高手。 吕妃在察觉到朝廷异动过后,发现事情又与凉国公蓝玉有关。 当即就意识到,是北边的朱棣开始反击了。 吕妃的心情逐渐缓解,脸上也紧跟着露出些许笑意。 “朱棣还是有点本事,知道动不了蓝昭,就从蓝玉下手。” “是啊,蓝玉要是死在战场上,那可是朝野震动的大事。” “蓝昭同时会失去来自父辈的庇护,淮西勋贵也不会认他这个十九岁的小毛孩子,这世上处处都是人走茶凉的景象。” 思绪间,宫女素月从外走来,告诉了吕妃一个新的情况。 “太子妃,京师中又有不少流言,这次好像和秦王还有晋王有关。” 第249章 头顶大诰,沿途衙门与官员皆不可阻拦! 吕妃来了兴趣,玉手摆了摆,示意让素月把殿门关上。 “那就详细说说吧。” 素月像是往常那样,给吕妃倒了杯温茶。 “今日出宫,街面上到处都在议论秦王和晋王的坏法之事,风声还闹得挺大。” 吕妃轻蔑一笑。 “朱家的那帮狗男人,根本就没几个好德行。” “那些藩王,做的坏法之事还少吗,唯一死的豫王,还是被蓝昭所杀。” “再说太子,人人夸赞他有仁君风范。” 说到这里,吕妃冷笑不止道:“呵呵……也只有本妃知道,天下伪善之人,无人能出太子其右!” 关上宫门,什么话她都敢说,但素月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本来应当情绪上的不满发泄。 吕妃忽然意识到了某些关键信息。 “朝中刚刚传出要蓝玉北征的消息,这种时候秦王和晋王的丑闻就闹出来了,属实有点蹊跷啊。” “素月,让外边的人,盯住了城中的动向。” “有任何情况,都必须详细记录下来,尤其是关于西北二王的事情!” 素月唯唯诺诺道:“奴婢谨记。” 当日,朱标还在兵部,和一帮官吏商议战事,制定北征路线时。 数名衣衫褴褛的穷苦百姓,头顶“大诰”来到紫禁城午门外。 有一形神枯槁的老人,毅然决然地走向戒晨鼓。 看似无力,拿起鼓槌敲响鼓声,并且反复如此。 动静大到整座紫禁城都能听得见。 禁卫们还不敢阻拦,就是因为他们头上顶着的“大诰”! 朱元璋登基之后,颁布大诰,并以此诰命天下,凡是百姓遭受冤屈,皆可进京告御状。 只要头顶大诰,沿途衙门与官员皆不可阻拦! 阻拦的结果,以前也有例子。 洪武三年时,大诰初颁,嘉定县的百姓押送当地县令进京,当地巡检以官威压之,逼迫百姓停止进京告状,后百姓拿出大诰,巡检半点不敢阻拦。 再后来,案子审结,那位县令被夷灭三族,巡检被砍断双腿,游街嘉定全县。 近些年来,朱元璋对贪官污吏的打击非常狠,进京告御状的人少了很多,几乎到了没有的地步。 另外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贪官污吏也不跟百姓多啰嗦,凡是发现要去京师告御状的,看见就杀! 反正朱元璋只说不能阻拦,又没说不能杀。 更何况,杀了,他住在紫禁城也不知道。 朝中文武百官,都觉得朱元璋残暴过头,那是因为他们没站在百姓的立场上。 可如果他们是受苦受难的穷苦百姓,都会觉得朱元璋乃是万年难见的明君! 午门鼓被敲响。 许多官吏听到这久违的声音,几乎个个浑身炸出冷汗,包括太子朱标都是如此。 兵部议事堂的朱标连忙吩咐道:“找几个人去午门,先把擂鼓的百姓带到刑部严加看管,孤议事过后再去问询。” 很显然,朱标在某些时候,也是在站在官吏的立场上。 这其实很正常,朝廷的所有机构里,十个官吏有九个是他亲手提拔。 毕竟大明江山,不是他一把血一把泪在战场厮杀得来的,他是坐享其成者! 不过呢,大多数时候还是很爱民如子的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陛下有旨,请擂鼓者入中和殿等候!” 兵部外,一个太监扯着嗓子喊着。 朱标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 那帮官吏齐齐看向他,眼神里还带着祈求。 谁都不知道,这次鼓声敲响,又有多少官吏人头落地。 准确来说,是贪官污吏与不法豪绅,他们可都是代表着两拨人的利益集成团体。 朱标身边的扈从试探性地问道:“太子殿下,还要把那帮人带到刑部吗……” “还带什么?该议事议事,该干活干活,谁都别去露脸!”朱标恼怒道。 …… 中和殿。 朱元璋一身的粗布麻衣,从外表来看,和那些耕地的农夫差不了太多。 前来告御状的百姓也是初次见到,还以为是皇帝陛下派了个小官过来应付。 直到朱元璋身边的太监呵斥道:“还不速速跪下行礼,这位便是当今圣上!” 数名百姓惶恐不已,连忙跪下磕头。 朱元璋神情和善。 “都起来吧,赐座!” 朱元璋早就定下规矩,凡是百姓要见自己,尤其是农户,都不许跪着! 百姓们也实在没有想到。 传说中的洪武皇帝,竟然和他们穿着差不多的衣裳,还能让他们在皇宫中坐下。 可仍然是如坐针毡的状态。 朱元璋笑着问道:“诸位从何而来啊?” 那形似枯槁的老人连忙回应。 “回禀圣上,草民是西安府蓝田县的农户,这些都是草民的儿子辈。” “蓝田?!” 朱元璋惊疑不定道:“你们怎么来到应天府的?” “回禀圣上,草民携他们怀揣大诰,一路步行进京,途中躲躲藏藏,走了二十多天啊!” “为何要躲藏?” “有些官老爷根本不让百姓进京告御状,他们只要看见头顶大诰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囚禁殴打,更有甚者会下死手。” 这就是大明地方衙门的现状,尤其是偏远穷苦的地方。 听到这话,朱元璋的脸色就开始变得铁青。 “那诸位这次前来,是要告哪个官老爷的状,细细说来,咱定会帮你们伸冤!” 说到这里,那老人却不敢说出来。 还是身边一个十几岁的愣头青奋勇开口。 “禀告圣上,草民是要告秦王的状!” 朱元璋愣住了,但他身边的太监却是脸色煞白,只觉得脑子阵阵眩晕,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要是可以,他恨不得帮朱元璋宰了这些刁民! 告官吏的状也就罢了。 连皇帝儿子的状都敢告! 朱元璋阴着脸,淡声问道:“秦王做了什么事?” “他授意蓝田县令,圈占良田!巧取豪夺!我们家的几亩水田全成了秦王府的了!也从农户变成了佃户!” “不但如此,草民的一个侄女才十四岁,也被蓝田县令的儿子奸杀,其父告至西安按察司,被按察使活活打死!” “还有诸多不法之事,皆在这张白布上!” 第250章 令人惊骇的六尺血书!圈禁秦王朱樉! 带头告御状的老人,当着朱元璋的面,从自己的破衣烂衫当中抽出一张白布。 足足有六尺长!上面赫然都是鲜红的字眼! 朱元璋一路都是在血腥中走过来。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朱砂墨,而是百姓的血与泪! “圣上!这张白布上,有着我们全家二十几口人的名字,愿意以此担保,句句属实,绝无诬告!” “草民不敢让圣上惩治秦王,只求圣上能让秦王归还良田,还草民死去的侄女一个公道!” “草民在此叩谢陛下了!” 一行人等,已经是涕泪纵横。 他们根本不识字,也不知道该怎么写字,而是散尽仅剩的家财,才请来一个教书匠为他们写下血书。 那些名字,也都是教书匠手把手一笔一划教的。 朱元璋尽量压制着心中的滔天怒意,转头看向身边的老太监。 “从内帑中给每人支取十两银子,安排到户部驿站暂歇。” “奴婢这就去办!” “还有,把蓝昭给咱找来,咱有事要吩咐他。” “遵旨!” 在这帮百姓离开之前,朱元璋走到近前,牵着那老人的枯瘦手掌。 “老人家,最近几天就在应天歇着,咱会立马让锦衣卫彻查此事。” “那些贪官污吏,奸恶之徒,咱一个都不会放过!” “到时候,就让锦衣卫护送你们回去!” 众人已是感激涕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草民叩谢圣恩!” 在他们彻底离开后,朱元璋独自返回上书房。 这时候,一条狗路过他身边,都得挨上两巴掌。 蓝昭正在十几里开外查案呢。 得到谕令后,连忙赶回上书房,只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刚刚进来,一大沓文书扑面而来。 蓝昭敏捷躲过,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这是出了什么事啊,让您发这么大的火?” “你们锦衣卫都是吃屎的吗!” “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二十几个人,从西安府跋山涉水,带着大诰来到咱面前告御状!” 朱元璋气急败坏地骂道:“西安府的锦衣卫卫所为何不报?为何要让那些不法官吏如此为非作歹!” “你是不是帮着秦王一直都在隐瞒?!” “还是说,你也是不法之人的当中一员?” 说这话,蓝昭可就不乐意了,正声解释道:“回禀陛下,臣接任锦衣卫都指挥使之职,还不到两个月,臣日日夜夜尽心尽力,但的确没有接到西安府卫所的上报。” “包括秦王府里的那些暗卫,也没有向臣禀报过秦王的坏法行径。” “因为暗卫的规矩是每隔两月奏报一次,现在还不到时间,望陛下恕罪!” 锦衣卫衙门管着整个大明的锦衣卫事务。 蓝昭即便有三头六臂,也未必能够在短时间内获悉所有情况。 如果当地锦衣卫真的奏报了,他会毫不犹豫地告知朱元璋,询问该怎么处置。 非要怪罪,他也只能怪罪自己。 生了那么多好儿子,一个个看起来人模狗样,背地里什么脏事都敢干! 现在反倒怪到自己监察不力? 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当初徐妙清差点折在豫王朱桂眼里,若非自己部署动手,那家伙估计还活的比天下九成九的人还滋润! 那份六尺长的血书,蓝昭也都看在眼里。 有意思的是,写得很有水平。 罪证全部指向蓝田县县令及旁属官吏,只是说秦王朱樉在背后授意,明显是在避重就轻。 日复一日的农户可写不出来这份血书,就算是翰林院的学子们亲自动笔,都不一定能写得这么滴水不漏。 蓝昭刚想给朱元璋分析。 朱元璋却怒吼道:“马上给咱拟旨,夷灭蓝田县县令三族!凡是牵涉此案的官吏,一律斩首!此案由锦衣卫全权经办!” “还有,让朱樉那个狗杂种,赶紧把圈占的良田归还给百姓!” “锦衣卫全程监察,但凡有半点遗漏,唯你是问!” 靠! 蓝昭心里直想骂娘。 你儿子圈占良田如果不退给百姓,反倒让我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担责? 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蓝昭硬着头皮接下差事,正打算离开时,朱元璋又叮嘱道:“抽空把那几个人,从户部驿站接出来,由锦衣卫好好护送返回蓝田,别让那帮不法官吏给谋害了!” “臣遵旨!”蓝昭说。 这事可耽搁不得。 蓝昭刚走出紫禁城,正打算回锦衣卫衙门,吏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却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 “小昭,过来!” “詹徽叔叔?” 蓝昭面带疑惑,跟着他上了马车。 詹徽凝重问道:“陛下是不是让你查秦王的案子?” “对啊,蓝田县的百姓都告到陛下面前了,要是不查,别说职位,连脑袋都会不保。”蓝昭说。 “那你知不知道,北边又有战事,兵部原本定的计划是让秦王和晋王配合你爹,北征元蒙诸部!” 蓝昭心思灵敏,立马就反应过来。 在这种时候,出了这种惊天大案,别说让秦王统兵,朱元璋恨不得把他所有军权都给削了! 事情已经发生,没有挽回余地。 要是百姓没来告状,秦王会带着西安五卫兵马前去与蓝玉主力汇合。 如今希望着实渺茫! 关键在于,百姓确确实实不是在诬告,秦王做的那些烂事在西安府人尽皆知。 锦衣卫根本无需认真调查,罪证一抓一大把。 蓝昭顿感头疼不已。 “行了,詹徽叔叔,我爹打仗没问题,大不了我劝说陛下和太子,把西安的兵马交给他来调遣,现在时间紧迫,我得赶紧回去安排查案的事。” 詹徽微微点头,没有继续挽留。 一时之间,连他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 蓝昭前脚回到锦衣卫衙门,朱元璋在宫中实在气不过,又另外增补一道圣旨。 对秦王朱樉暂时圈禁,王府护卫由锦衣卫接替监管! 朱元璋所考虑的是百姓的苦难。 看似只有十几个人过来告状,也在侧面说明,蓝田县的土地兼并情况,已经到了不得不严肃处理的地步了。 要想把土地都还给百姓,首要之事便是得圈禁朱樉! 第251章 徐妙清的一语成谶,秦晋二王接连搞事! “嘶……” 蓝昭看到圣旨,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秦王朱樉要是出了问题,虽说不至于影响到那座军工厂,但安置在陕西的四座工坊产业,或多或少都会出现问题。 在利益相关的情况当中,蓝昭不得不细细斟酌。 接过圣旨后,蓝昭看向那位老太监。 “王公公,陛下现在状态怎么样?还是在生气吗?” 经常在朱元璋面前晃悠,蓝昭也和他身边的宦官打好了关系。 问点事情,应该问题不大。 王公公凑近蓝昭的耳朵,低声道:“陛下暴怒难止,这次秦王爷怕也是难逃厄运了!” “行,多谢王公公告知,还请回吧。” 蓝昭在不经意间塞过去了一张二百两银票,这也是和宦官打交道的规矩。 对他们来说,钱比什么都靠谱。 王公公眉眼舒展。 朝中大臣都抠的要死,也只有蓝昭会出手这么阔绰,反正只要给他带话,出手最少一张百两银票。 临走前,还很郑重的提醒蓝昭。 “蓝指挥使,听说你和秦王走的很近,不过你要想清楚,他和李世民都是秦王,两者之间相差甚远。” 这话明显是朱元璋让王公公转达过来。 此案只能由锦衣卫来办,而蓝昭和秦王关系好,人尽皆知。 蓝昭如果犯蠢,定会在暗中包庇。 如果没有犯蠢,则会铁面无私地搜集罪证,最终将秦王朱樉推入绝境。 蓝昭毕恭毕敬道:“在下谨记王公公的提醒,还请回去转呈陛下,臣定当回竭尽全力,绝不徇私。” “告辞。” “不送。” 幸亏秦王朱樉不是秦王李世民,要真的相差无几,自己第一个弄死的朱家藩王就是他! 正史上,洪武二十八年,朱樉因作恶多端被他人下毒害杀。 朱元璋没有半点怜心,让礼部将其谥号定为“愍”,还削减其葬礼规模。 要说,朱元璋是最疼爱子孙的性格。 偏偏对秦王朱樉这般厌恶,足可见其行径之残暴恶劣! 就算朱标死了,储君的位置也轮不到他。 这次朱元璋是真动了杀心! 蓝昭不会去忤逆圣意,旋即叫来蓝承阳。 “承阳,带上些可信的兄弟,拿着圣旨秘密前往西安府。” “到了之后,立马以圣旨密令陕西都司,带兵围了秦王府,锦衣卫则彻查此案。” “上至承宣布政司、按察司、都司,下至西安府的各个县衙,一个都不要放过!” 蓝昭说话的时候,手中狼毫在纸上迅速书写,将整件事情的脉络清晰写下,交到蓝承阳的手中。 就差仔仔细细的教他该怎么做了。 当然,蓝承阳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秦王朱樉,非诛不可。 这有可能是因为历史轨迹改变,而产生的另一桩大案,秦王案。 回想前面两任锦衣卫都指挥使的结局。 毛骧被下狱囚禁至死,蒋瓛被边缘化,迟早也会被牵连诛杀。 这种时候,怎么样都镇定不下来! 蓝承阳接过圣旨,正声道:“请指挥使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往西安去!” “快走吧,到了之后一切情况,让人八百里加急传回来!”蓝昭说。 “是!” 蓝昭正在思虑,该怎么样让此事不影响到自身。 自从四座产业在西安开始运转以来,与秦王府之间的账目来往,接近六十万两白银。 虽然说自己拿的都是干净钱,但难保朱樉和手底下的人,会不会存在巨额贪污。 回到家中,蓝昭不知为何,一直都是忧心忡忡的状态。 徐妙清看出了他的状态,像往常一样褪去他身上的大红蟒袍,还贴心地倒了杯降火的凉茶过来。 “夫君,朝廷里出什么事了?” 蓝昭如实相告。 “朱樉那个混账东西,在西安府联合地方官员兼并土地,十几个百姓给陛下献上了六尺血书!” “陛下的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出身,他现在恨透了朱樉!” “把我骂一顿还不算什么,又增补圣旨让锦衣卫圈禁秦王!” 徐妙清置身事外,在某些角度看的比蓝昭更理智。 “夫君,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是在西北战事即将爆发时,出现了这档子事呢?” “秦王作恶多端又不是一年两年,就藩过后就时常闹出人命,以前为什么没有人来告御状?” “多半是有只幕后的手在进行推动,否则那十几个百姓怎么可能从陕西走到南直隶?” 蓝昭的思绪瞬间清晰。 看似是针对秦王,实际上是要切断西北战事的后援。 把这桩案子闹得越大越好,那么陕西诸多卫所的兵谁去统率? 陕西诸卫的精锐兵力,不下于十万,并且当地粮饷充裕。 要是全部交给蓝玉,那他岂不是在陕甘地区控弦二十万之众?朱元璋又岂会乐意? 陕西的兵顶多给蓝玉调拨一小部分,大部分都得在那里待着。 况且,北征不能停! 总体兵力看起来仍是明军占优势,可真正开战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战场厮杀,瞬息万变。 这还只是切断了一部分兵源补给。 山西的晋王朱棡,也随时可以通过关中进入陕甘,对蓝玉后方进行支援。 徐妙清随口说道:“如果晋王不出事的话,父亲应该也不会出现太大问题,陕西诸卫动不了,那还有山西诸卫做保底。” “就怕他别又闹出事情来!”蓝昭说。 这次,徐妙清可真是一语成谶。 就在第二天,蓝昭刚在锦衣卫衙门坐下,新任北镇抚司镇抚使孙淮前来禀报。 蓝昭不耐烦地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大人,山西的两名锦衣卫千户前来,有要事向大人禀报。” “哪里来的?” 蓝昭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镇抚使孙淮再次重述道:“山西。” “草!” 蓝昭猛地爆出一句粗口,喷的孙淮满脸口水,随即追问道:“那两个千户人在哪里?” “他们奔波了一天两夜,正在锦衣卫驿站暂歇。” “现在,立刻,马上,把人给我带过来!” 看到蓝昭暴怒在即,孙淮半点都不敢耽搁。 不到半个时辰,那两个千户就被提溜到蓝昭面前。 第252章 最好能把老朱直接气死,便可万事大吉! “说!山西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眼下这种复杂情况,蓝昭实在没心情和他们和和气气说话。 两个千户面面相觑,又看向北镇抚使孙淮,还是没有开口。 蓝昭指向值房大门,面对孙淮冷冷道:“你,出去,谁敢接近,杖责八十!” “是……” 孙淮连忙走了出去,把值房所有的活口都给清空了,连个野猫也没剩下。 其中一人连忙呈上一份文书。 “指挥使大人,这是当地锦衣卫搜集到的罪证,全部与晋王殿下有关,请您过目。” 麻了…… 真麻了…… 蓝昭顿感头皮阵阵酥麻,文书就摆在面前,百般不情愿翻开。 除去文字,还有锦衣卫绘制的画像。 很生动,很活泼,很写实。 上面画着晋王朱棡,趾高气扬地站在一处校场中,将许多人用绳子拴住四肢以及头颅,配上五匹骏马。 后边还有文字赘述。 仅仅是其巡视校场时,有几个兵卒未能及时叩拜行礼,便下令对他们实行车裂之刑…… 蓝昭看着看着,嘴里还莫名其妙赞叹起来。 “好一幅五马分尸图!” “不得不说,你们山西锦衣卫的画工确实很不错,让你们在卫所待着属实屈才!” “全都给我滚!” 这一声厉吼,让两名千户不知所措,只见蓝昭拿着文书夺门而出。 他们二人还跪在地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是孙淮过来提醒道:“两位兄弟有所不知,昨天刚刚有人告了秦王的御状,害的咱们指挥使在陛下面前挨训。” “那事还没处理好呢,你们二位又送上这份大礼,属实是在火上浇油。” “现在都回驿站歇息去吧,过几天我再安排两位何去何从。” 二人慌乱不已,连忙拿出随身盘缠。 孙淮笑着轻轻推开。 “送礼就免了,蓝指挥使主政锦衣卫衙门以来,惩治贪腐的力度很强,二位这是在害我。” “还请大人救我们!” “你们只需记住两点,别乱跑,别乱说,定可保住性命。” “多谢大人提点!” 孙淮也是蓝玉原先的旧部,曾经在五城兵马司任职,被蓝昭调到北镇抚司当一把手。 当官嘛,总得为自家主子多考虑。 蓝昭拿着文书,一定是去找朱元璋了。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庇护晋王朱棡,但那是无比愚蠢的选择。 秦王出事的事情,已经是朝野皆知。 山西的文书送到锦衣卫衙门,蓝昭心底非常清楚,如果选择隐瞒不报,等到日后东窗事发,老朱非得劈了自己不可! 哪怕今日还得被喷个狗血淋头,也得把这份文书送到他跟前。 两个儿子连续出事。 蓝昭都盼着能把老朱直接气死。 这样最好不过,转头朱标继位,首要的事就是废了北平的那个朱家老四! 哪怕用膝盖想都知道。 搞垮秦王和晋王,不仅能让蓝玉在西北战场独木难支,还能让他在北方藩王当中独树一帜,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情! 这是蓝昭头一次对朱棣恨得牙痒痒! 蓝昭一路快步,来到上书房外。 王公公也在门口候着,他没让蓝昭直接进去。 “蓝指挥使,陛下和太子正在商量军务呢,要不你再等等?” “让他进来!” 朱元璋耳朵尖得很,王公公连忙打开尚书房的门,蓝昭径直踏入。 这对父子,目光如炬地盯着蓝昭。 此刻,蓝昭是真的心慌,并且衍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朱元璋心平气和地问道:“圣旨发出去了吗?” “回禀陛下,臣昨日就让指挥同知蓝承阳奔赴西安,还请陛下放心!”蓝昭说。 “那好,今日来又有什么事?” “这是山西锦衣卫送来的文书,有关晋王的罪证。” 话落,上书房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朱标的眼眸中有无奈,也有苦涩,他此刻的心情比蓝昭更加烦躁不安。 两个亲弟弟,都出了这档子事。 蓝昭甚至都怀疑,朱标到底是不是朱元璋的种,虽说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但最起码看起来温良敦厚,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不法之事。 其他儿子一个个的跟脑残相差无几…… 朱元璋亲手拿过文书,看到上边的内容后,脸色从涨红转至煞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畜生……畜生,一群畜生!” “他们都是在给咱丢脸!咱怎么会生出这种畜生!” “来人……来人,拟旨,杀了那两个杂种!杀!” 朱元璋的身躯变得哆哆嗦嗦,瞳孔中毫无神采可言。 蓝昭感觉到不对劲,一句话都没说就跑出尚书房,立马冲到太医院把李誉给拉了过来。 果不其然,朱元璋真的被气晕过去了。 李誉迅速诊疗施针。 “太子殿下,蓝指挥使,还请放心,陛下龙体仍然康健,只是方才气血攻心,现在只需歇息片刻即可。” 朱标悬着的心缓缓落下,沉声道:“你也先别走,就在上书房伺候着。” “遵命。” 朱标随后感激地看了一眼蓝昭。 他比自己反应还快。 察觉到朱元璋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离开尚书房。 要是晚点,谁知道会成什么样。 急病十分要命! 蓝昭也很佩服朱元璋的命格,从小讨饭长大,经历过起起伏伏,尸山血海,好不容易收复中原问鼎天下,立国之后不是被臣子气就是被儿子气,还能活到六十多岁,属实命硬! 都有点心疼他老人家了。 约莫片刻过后,朱元璋渐渐苏醒,蓝昭倒了杯温水过来,亲手为其送服。 朱元璋和朱标皆是目露欣慰。 这小子除了性子风流,做起事情来还是讨人喜欢。 “都说说吧,朱棡那个畜生该怎么处置!” 朱元璋有气无力的吐出这句话。 蓝昭和朱标异口同声道:“保!” 事前,二人没有一句沟通,在这件事情上却是有着极高默契。 蓝昭很快就给出理由。 “陛下,罪证或许属实,但昨天是秦王,今天是晋王,事情终归是太过蹊跷。” “二王牵涉极广,定是底下的贪官污吏在作祟。” “还请陛下明察秋毫!切勿胡乱杀子!” 第253章 巡抚制度提前诞生,洪武年间第一位封疆大吏! 这话属实是说到朱元璋的心坎上去了。 气愤归气愤,他气的是两个儿子作恶多端,丢皇家的颜面,刚刚也的确起了杀心。 蓝昭三两言语便将其宽慰下来,极喜人心。 朱标趁热打铁,安抚道:“父皇,您别在为那两个畜生动怒,天下百姓都在您身上担着,务必要以身体为重。” “此案,交由儿臣来处置,绝不徇私,绝不枉法!” “定能还陕西和山西百姓一个公道!” 朱元璋微微点头,随后看向蓝昭,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太子要处理朝廷政务,又得分心二王之案,你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也得为太子分忧才是。” “是!臣必定全力辅佐太子!”蓝昭语气坚定。 “你们俩都退下吧,让李誉留下照料即可。” “遵旨!” 二人走出尚书房,并肩同行前往太子府。 朱标亦是一副如获大赦的神态,苦笑道:“小昭,今日多亏是有了你,要不然陛下非得被气个好歹不可。” “太子,那些话先别多说,您到底对秦王和晋王是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蓝昭迅速将话题拉到正轨上。 既然要处置,那就必须要让朱标拿定主意,而且得让他表达出明确态度与指令。 蓝昭有的是惩治手段,但他不会头脑一热,就跑去陕西和山西为百姓主持公道。 就算要背黑锅,也得让朱标亲自把黑锅放在自己的背上。 要不然日后一旦被清算,连根救命稻草都没有! 朱标陷入沉思,须臾过后才开口。 “孤也恨不得杀了这两个弟弟,为百姓伸冤除害,可他们毕竟是与孤一母同胞。” “只是照这情况来看,陕西和山西的贪腐,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了。” “案子肯定要查,也得减少秦王和晋王身上的罪责,我们坐在京师,是办不到的。” 蓝昭挑明朱标的意图,问道:“您是想派人过去,接管陕西与山西两地,顺便彻查此案?” “对,就是这个意思,孤是想派你亲临两地,但你也是人,又不是铁打的。” “近期以来你也是忙得够呛,再让你奔波起来,孤于心不忍。” “可现在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朱标这话说得很好听。 蓝昭腹诽不已。 罕东之战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还想把自己派到四川去平土司的叛乱,现在却来说于心不忍。 好赖话全让他说了! 可蓝昭已经动了前往陕西的念头,朱标也是这么想,但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太子殿下,臣亲自去查案,肯定是没问题。” “但是,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我一个人怎么管得了两省事务。” 蓝昭在和朱标斗心眼,不但要职权,还得要帮手。 朱标微笑道:“太子府人才济济,人手不成问题,大可让你们一个去陕西,一个去山西。” “不过,单靠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使,在地方上难以行使职权,地方衙门也不会全力配合。” “那么问题就来了,该给你们什么样的职位呢?” 蓝昭脱口而出道:“巡抚!” “巡抚?大明立国以来,可从未设过这样的官职。”朱标略感诧异。 历史上,明朝的巡抚制度实际上是在永乐年间出现,宣德帝朱瞻基在世时得到强化,发展到嘉靖年间时,巡抚基本上成了一省或者一府的独裁者,三司衙门都得受制于巡抚。 巡抚官职,最早出现在南北朝时期。 朱标遍读史书,也知道巡抚的职权。 顾名思义,代替朝廷,巡视安抚地方,也称为封疆大吏,这是最简略的概念 广义上的概念,即是掌握一省一地的行政、军事、监察、司法等各项权力,取缔地方衙门的独立性,加强皇权统治。 只不过到了明中末期,成了文官集团结党营私的工具,这个朱标就不知道了。 两省情况较为严重,不处理好二王事宜,极有可能激起民变,关键还是西北的两个省份,西北又有战事来临。 的确需要两个人去稳固地方局势。 巡抚制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朱标做事果决,立马拍板。 “好,孤稍后就给陛下提交奏疏,任命你兼领陕甘巡抚一职,从二品!” 蓝昭继而问道:“那山西呢?” “太子府里有个叫李进的属官,和你年纪相仿,学究天人,是个安抚地方的好人选。” “他虽是前些年的新科进士,既不属于淮西一派,也不属于新臣一派。” “原本孤是准备留给储君做太子少师的,既然你要用,就先给你吧。” 朱标很清楚,派个老家伙过去,多半是会和当地官吏沆瀣一气,反而会坏了大事。 也正好历练下未来的肱骨之臣。 蓝昭对此没有异议,但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太子,李进资历浅薄,仅仅给他山西巡抚一职,难以压住地方。” “兵部正好缺个右侍郎,让詹徽明日早朝上书,提拔李进为兵部右侍郎,您再宣旨巡抚一事。” “这样的话,群臣就不敢干涉两省事务,而我们在两省相互配合,确保‘二王案’平稳落地!” 经过短暂思考,朱标点头同意,并且拍了下蓝昭的肩头。 “还是你考虑周全,就这么办!” 半个时辰后,奏书已经到了朱元璋跟前。 朱元璋不假思索地写上一个“准”字,圣旨当夜就被朱标拟好,盖上帝玺。 蓝昭则令指挥同知黄骁代管锦衣卫衙门,直至巡抚回京! 随后,蓝昭回到家中收拾行装。 一群女眷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蓝昭只能宽慰道:“我是去地方任职,又不是去赴死,都这样看着我干嘛?” “可你又得好几个月不回来!”徐妙清声音哽咽。 “这次,带你去。” “真的?!” 徐妙清很是惊喜,蓝昭再次微笑点头。 福蝶委屈巴巴道:“那我呢……” “府中事务和京中产业总得有人操持,而且你还怀着孕,得安心养胎。” “我答应你,在你临盆之前赶回京师,为孩子取名。” “还有你们这帮丫头,本公子回来的时候,谁的名分都跑不了!” 第254章 二王案!继洪武三大案之后的第四大案! 临走前,总得给女眷们留点念想。 徐妙清此刻高兴的很,自当是没什么意见,即便今夜没和蓝昭同床共枕,也是睡得极其安稳。 不过,有人睡得着,有人却睡不着了。 上半夜在青梅和翠叶房间里聊理想,后半夜在唐鸳房间里聊人生。 临近早朝时间,才扶着腰穿好官袍,拖着略有疲惫的身子赶往紫禁城。 往日早朝,蓝昭都是显得神采奕奕,今日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得。 魏国公徐辉祖凑过来,一本正经地询问道:“瞧你这模样,又是一夜没睡吧,年轻人要注意节制!” “大舅哥,您就别操心了,别到时候我先给中山王添了个外孙,你还没给徐家延后。”蓝昭打趣道。 “去去去,瞎说什么,马上要早朝了,注意仪态!” 徐辉祖还是没忍住问道:“话说回来,你和妙清成婚快一年了吧,她怎么还没动静?” 古代对延嗣极为重视。 即便是权贵之家,如果不能生育,还是会有休妻的风险。 燕王朱棣那边,已经给徐辉祖添了三个亲外甥,徐妙云自然无需担心。 徐妙清久久没有身孕,着实让徐辉祖担心。 尤其是在看到蓝昭越爬越高的情况下。 众所周知,蓝昭的一个小妾已经有了身孕,就足可说明他本身是没问题的。 万一要是徐妙清身有暗疾,无法生育。 那就让徐家丢了个大脸面! 而且,前阵子还有传闻,说他与长公主朱静镜有染,并意欲休妻重娶公主。 蓝昭机灵的很,哪怕一夜激战,脑子还是很清醒。 “大舅哥,您就别担心了,这辈子妙清都是正妻,谁都比不上。” “至于那些传闻,你也别当真。” “我蓝昭固然风流,还不至于要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 徐辉祖满意地笑道:“我还真没看错你小子。” 近期繁忙,也只有早朝的时候能和蓝昭碰面,徐辉祖只是为了多了解情况,别无他意。 对于今日即将发生的事情,除去蓝昭与朱家父子外,其余朝臣皆不知晓。 时辰一到,王公公站在奉天殿的台阶上,朗声道:“上朝!” 群臣纷纷列队,有序进入奉天殿,对着金黄龙阶上的朱家父子叩拜行礼。 今日早朝的氛围有点不对劲。 按照以往惯例,都是六部尚书先行奏报,然后轮到那帮御史。 此刻,不等六部尚书开口,朱元璋便正声道:“诸位爱卿,今日早朝,咱先让太子宣一道旨意。” “标儿,念吧。” 朱标拿出圣旨,目光冷峻如铁,完全没了往日的慈眉善目。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秦晋二王枉顾国法,就藩以来,虐害陕西、山西两省百姓,虽为朕之宗亲,却岂有知法犯法之理,今朕为两省百姓计圈禁二王;另责令锦衣卫都指挥使蓝昭,兼领陕甘巡抚,总掌军事、吏治、刑狱,另擢升太子府主事李进为兵部右侍郎,兼领山西巡抚,均为从二品,即日起彻查二王之案,以求正本清源,肃正两省!” “钦此!” 文武百官都知道,自从唐朝之后,巡抚制度基本上就没出现过。 因为这个职位权力太大了,相当于把一个省的军事、财务、人事、行政都交到一个人的手里。 比藩王的权力还要庞大! “陛下!臣有本要奏!” 一名御史立马就蹦了出来,接踵而至的便是六部的新派臣子。 他们不是容纳不了巡抚的存在,而是无法接受派遣过去的巡抚,不是由他们而指定。 朱元璋此意,即是将部分皇权下发给蓝昭和李进,让他们分别巡视安抚两个省份。 说是彻查“二王案”,实际上是为了清扫贪官污吏! 朱元璋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许奏!” 那些文官的表情,顿时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朱元璋重申道:“记住,这是咱的旨意,不是咱在和你们商量议政。” “谁敢在此事上奏,视为抗旨。” “廷杖八十!” 一般执行廷杖的人,都是锦衣卫的人手,现在锦衣卫衙门又是蓝昭当家。 八十杖,真能被活活打死! 淮西派系的文武臣子,巴不得蓝昭高升,这样他们就能获得更多私利。 朱元璋自然知道巡抚制度的弊病,但不经过六部,则为皇权所用。 想升想废,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两位巡抚前去两省,直接对皇权负责,京师所有衙门都干涉不了,也就象征着蓝昭可以放开手去干! 这场朝会结束过后,紫禁城比以往要喧嚣太多。 新派臣子们恨不得直骂娘! 要设立巡抚制度,既不召六部议事,又不透露半点征兆,实在是令人气愤。 淮西勋贵当中,不管是老一代公侯,还是二代子弟,都对此大为欣喜。 蓝昭是真正成为了封疆大吏! 至于那个李进,是太子府属官,突然受到擢升调任,也算是鲤鱼跃龙门。 这种升迁速度,以前可是闻所未闻。 但在洪武一朝,出现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六部三法司及紫禁城的各座衙门,散朝后都意识到了,这次怕是又得血流成河。 文官之首詹徽,说了一句极为恰当的话。 “继胡惟庸案、郭桓案、空印案之后,二王案怕是要成为我们洪武朝第四大案。” 此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在告诫淮西勋贵,如果在陕西和山西两省有不法勾当,赶紧把屁股擦干净。 有些人不以为然,毕竟他们和蓝玉关系好,这次去的是蓝昭和李进。 李进可以忽略不计,他虽然也是巡抚,但相当于蓝昭的副手。 要真查到什么罔顾国法的事情,蓝昭肯定能够提供庇护。 詹徽对此却是阴冷一笑。 “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别指望蓝昭会冒着风险给你们遮掩罪证。” “这次,陛下和太子是要玩真的。” “圣旨说了正本清源四个字,则足矣表明要一查到底,不管是谁牵涉进去,都难逃头上一刀!” 好在这帮淮西勋贵还很听劝。 京师之中,俨然成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局面。 第255章 权力性质的改变,两省重担尽在吾身! 朝会过后,两位封疆大吏同行走向尚书房。 李进的年纪,比起蓝昭要大上好几岁,论辈分应当叫他一声李兄。 但走起路来,气势浑然不同。 蓝昭身着大红蟒袍,锦衣卫都指挥使的气势摆在那里,李进则是一身的书生气。 以往和他接触不多,对此人不算太过了解。 不过,能让朱标委以重任的人,想来不会很差劲,多半也是有可取之处。 蓝昭还打趣道:“李兄,这次要是咱们巡抚两省干得好,不出五年,你也能位居六部尚书的器重一位了。” “蓝指挥使谬赞了,还是您和太子殿下举荐的功劳,让在下受宠若惊!” 李进很是谦虚。 算起来,他现在和蓝昭的品级是一样,兵部侍郎兼领山西巡抚,从二品! 妥妥的朝廷重臣! 蓝昭淡然一笑,不再多说,带着他来到上书房前。 朱家父子此刻已经换上朝服,见到二人站在门口,朱标轻声细语道:“别傻愣着了,都进来吧。” 二人异口同声道:“臣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朱元璋淡漠地摆了摆手,随即说道:“咱和太子帮你们解决了朝中的麻烦,去往陕西和山西之后就不必再有什么顾忌。” “咱的治下,绝不允许出现贪官污吏为非作歹的景象!” “大明立国才二十多年,也绝不能效仿秦朝与隋朝做个短命鬼!” 话语说的慷慨激昂,闭口不谈二王罪行,只谈贪官污吏。 在朱元璋的内心里,还是不想看见两个儿子出事。 蓝昭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可是这一次,事情闹得太大,除了秦王朱樉,没人能担得起这次的责任。 所以,朱元璋还抱着侥幸,看看能否将罪责都推到那群贪官污吏上。 问题是群臣不会答应啊。 他们心里面反对朱元璋,谁敢在表面上说出来,想法大致都差不多。 “你朱元璋口口声声说着天下为公,很好。” “我们做臣子的,不拦着你派人去查贪官污吏。” “可查了官,却让你的儿子逍遥法外,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两省官员,关系网可谓是错综复杂,不少人在应天府都有着靠山。 到时候就算蓝昭不对秦王朱樉下死手。 朝廷里这帮新派臣子和淮西勋贵,也会联合起来共击秦王! 所谓的“天下为公”,求的就是公平二字。 只是每个群体的定义不同。 百姓们认为的公平,即是大家要穷一起穷,要富一起富。 官吏权贵们的公平,则是想分割权力,能够制约皇权,让他们贪墨起来更加安全,不受朱元璋的惩戒,这就叫做公平。 等到老朱死后,文人还能称颂他是个仁义之君。 在后世史书上,按照那帮文人的说法,老朱都快变成华夏的千古罪人了! 事实证明,朱元璋很多地方做的不对,但从时代宏观角度来看,最起码他心里还有着天下苍生。 蓝昭又想起了朱标说过的话。 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百官哭总好过百姓哭。 不管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场面话,至少态度上是没错,贪官污吏的存在极大激起了百姓的不平衡心理。 因此,才会产生民变。 陕西即是关中,那地方曾经被誉为龙兴之地。 西安这地方又是十三朝古都,万一因为秦王朱樉的事,冒出什么陈胜吴广的人物出来,在民间说自己才是真命天子。 虽说影响不到大明的根基,但看着着实恶心人! 朱元璋这次是真正的妥协了。 “蓝昭,重点在于秦王,如果他的罪证不可辩驳,便从西安府送到应天府,咱要当面问问他!” 蓝昭其实等的就是这句话。 反而最怕老朱让自己就地处置。 再怎么说,朱樉还是秦王,在西安府将其诛杀,岂不是就让朱元璋借刀杀人了? 晋王朱棡那边事情不算太大。 压一压,查一查,应该是能够平息下来的,就是得苦一苦前线的凉国公。 二王案要是没点苗头,蓝昭纵然有调兵的权力,也不敢擅自调兵前往战场,顶多保证自己老爹的后勤能够舒服点。 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朱元璋也没什么好说的。 离开上书房前,朱标叮嘱道:“你们俩分别抵达陕西和山西后,要记得每日一奏,两省情况也得及时沟通。” “李进,尤其是你,初出茅庐,位高权重,如果决断不了的事情就发函给蓝昭,让他代为决断。” “记住,慎独!”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再一次改变蓝昭所掌握的权力性质。 原本是陕甘巡抚,现在实际上是陕晋巡抚,而李进真正成了他的副手。 相比之下,蓝昭年轻,但在权谋手段上要强的多。 李进不敢有半点忤逆,这也是他的优点。 忠心的前提下,还能好好办事,不受新臣一派和淮西派系的影响。 李进再次叩首,正声道:“臣谨记太子教诲!” “好,都回去收拾东西吧,午时过后孤会亲自去城外相送。” “臣等告退!” 二品大员外出巡抚,着实风光无限。 礼部还为他们准备了崭新官袍,六梁犀带绯红锦鸡绣纹袍,以及专门的钦差车驾。 太子朱标身着金色袍服,在应天府仪凤门外相送。 以及,两支禁军精锐卫队,足足四百余人。 蓝昭回到家中,带着徐妙清以及一些行装来到仪凤门,时间也是刚刚好。 朱标见状,打趣道:“你这是不打算从陕西回来了啊?还把妙清也给带上了?” “太子殿下,您这得体谅体谅,此去又得小半年时间,成婚过后都是聚少离多,您总不能一点都不讲人情味吧!”蓝昭说。 “孤又没怪你的意思,只是别有美人作伴,就荒废了正事!” “还请太子放心,臣心里有数!” 朱标此刻心里还有点不舍,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唉……你这一走,孤还挺不适应,到了陕西过后要珍重啊。” 抛去一切不利因素,单从人格魅力上来讲,蓝昭无疑是个很好的知音。 蓝昭重重点了下头,带着徐妙清上了车驾。 “太子殿下,保重!” 第256章 锦衣卫到场!圈禁秦王府! 西安府,秦王府。 府院当中,约莫十几个窈窕女子正在欢歌笑语,秦王朱樉衣衫不整,怀里左右都搂着一个,嘴里还在不断吞着送过来的酒肉。 这番场景,用来酒池肉林来形容,实在不为过。 正当朱樉玩的尽兴时,秦王府总管太监和一名属官快步跑来,满脸皆是慌张。 朱樉顿时眉头一皱,怒喝道:“你们跑来做什么?坏本王的雅兴!赶紧滚蛋!” “殿下……殿下别喝了,都司好像调兵了!” “调兵?没有本王的王令,都司调兵做什么?” “好像是冲着秦王府而来!” 闻听此言,朱樉的酒劲瞬间醒了大半,立马推开身上的美娇娘。 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地表情。 “都司要造反?!” 这时,一名身着锦衣卫服饰的男人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份金黄圣旨。 “错了,不是造反,是要圈禁!” 朱樉抬眼看去,隐约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 来者,正是蓝承阳。 “秦王殿下,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在下锦衣卫衙门指挥同知,蓝承阳。” “此乃陛下旨意,秦王还不速速跪下接旨?!” 一听到圣旨二字,朱樉就觉得双膝发软,不自觉地朝着地面跪去。 秦王府中的其他人,也紧跟着纷纷下跪。 蓝承阳将圣旨打开,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西安府蓝田县十余百姓为朕送上一份大礼,是为秦王所写之六尺血书,朕获悉时已是触目惊心,就藩以来尔竟如此鱼肉百姓,致使蓝田县百姓无地可耕!” “接旨之时,便为圈禁之时!钦此!” 这道圣旨非常简短,但其中口吻显而易见。 朱樉只感觉天都快要塌了…… 他最怕的就是百姓去京师告御状,当初还以为做好了准备,只要有人敢去京师,一律杀无赦。 结果,还是捅到了朱元璋面前! 朱樉很清楚,自己在西安府做的那些事情。 如若按照大明律法处置,五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即便如此,还是得乖乖接下圣旨。 蓝承阳淡淡道:“您可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圈禁的藩王。” “狗东西!你敢这么和本王说话?” “你不过是蓝昭手边的一条狗!” “让你来宣旨,真以为你自己算个货色了?” 朱樉怒目欲裂,但蓝承阳身后的那帮甲士,却是一个个气势汹汹。 此时此刻,秦王府里里外外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蓝承阳懒得理会,而是让人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专门用于审讯朱樉。 彼此落座过后,朱樉的双手双脚已经被戴上镣铐,期间仍然是在不断挣扎。 “你他娘的凭什么给本王用镣铐!” “本王是有罪!但本王是陛下的儿子!” “蓝承阳,你等着!只要本王恢复自由身,第一个弄死的人就是你,别说你背后站着蓝昭,就算是蓝玉来了,本王也丝毫不客气!” 蓝承阳端坐在椅子上,漠然道:“依照现在这架势,您怕是恢复不了自由身了。” “我的人,已经去往蓝田县取证,这是陛下的意思,也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 “所以,您老老实实配合一下,兴许指挥使大人会救您呢。” 在锦衣卫干了有一段时间,蓝承阳也学会了诱供的手段。 这时,朱樉的态度变得缓和许多,他也认为自己和蓝昭有着利益来往。 即便被人告了御状,只要锦衣卫查案,肯定就能洗清罪名! 无非是在秦王府找几个人出去顶罪嘛。 对蓝昭而言,这不是小菜一碟? “承阳啊,刚刚是本王过于激动了,你仔细和我说说,蓝昭那小子什么时候能来?” 蓝承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追问道:“这些事情,与秦王殿下无关,您还是想想怎么说明情况吧。” “先前,你是如何授意蓝田县县令侵占百姓良田的?其中牵涉了省、府、县多少官员?” “你只需负责说名字就好,我来记录!” 在赶来西安府的途中,蓝昭就已经以巡抚身份出发,派了几个快骑追上了蓝承阳。 让他先在西安做好准备。 该抓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朱樉还是在心存希望,问道:“那是不是本王说出了那些不法官吏,就能够解除圈禁了?” “解除圈禁,是陛下考虑的事情,到时我会如实上书。”蓝承阳说。 “好!本王全都告诉你!” 说白了,还是朱樉私欲爆发,他嫌弃这座秦王府有点小了,让西安知府和蓝田县令一起,在蓝田县圈占了四千亩良田。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造一座行宫。 对百姓的说法是用银子来买田,结果银子没给多少,蓝田县衙一直说欠着,朱樉也不愿意给钱。 一个多月前,蓝田县有几家农户实在不堪其苦,纠集了上百人来秦王府闹事。 死的死,伤的伤,凡是家中有妙龄少女的,都被朱樉这畜生给抓了过来。 到后来,还特地派兵前往蓝田县,专门去圈占土地! 建造行宫还缺钱,便授意蓝田县令提高“税赋”,搜刮的百姓叫苦不迭。 田被占了,还得交粮食。 蓝田县总共也才六千多户人家,已经有两千多户被逼的逃难去了。 当然,整座西安府,不止蓝田一个县。 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地方官吏借着这个机会,在民间疯狂敛财,什么事情都能够干的出来。 朱樉为了避免败露。 还特地让人时时刻刻监视着离开陕西的道路,还派人去了晋王朱棡那里打招呼。 要是碰见告御状的,就在路上给宰了。 事成过后,兄弟俩赚的盆满钵满,大不了再把田交给百姓耕种,每年再从他们那收点租金嘛。 直到现在,朱樉都觉得自己太过仁义。 他所说的情况,一一都被蓝承阳记在纸上,还有所牵连的官吏名字,果然涵盖了好几个衙门。 只要杀起来,能杀的空空荡荡! “承阳,本王和小昭的关系你也知道,而且本王还是陛下的嫡系皇子。” “一定要帮本王找个替罪羊啊!” 第257章 这样的大明,又与元末有何区别? “您大可放心,这一次替罪羊还真不少。” 蓝承阳将供词整理好,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圣旨实在来的太过突然,事前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朱樉这一次是被自己亲爹打了个措手不及。 蓝承阳拿着供词走后没有多久,回想起他的行为举止,朱樉变得更加慌张,心脏开始猛地发颤。 圈禁是真圈禁!不带半`点包庇性质。 “坏了……” “他们是要玩真的!” “那份名单上的人,怕是都得遭殃!” 朱樉意识到,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已经变成了临时牢房。 西安府尚未入夏,但屋子里还是较为闷热。 回想起圣旨上的口吻,朱樉不禁联想到自家父皇的龙颜大怒,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透着寒意。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 “本王是陛下的亲儿子,我的母亲是大明第一位皇后,我的哥哥是当今太子!” “我绝不会被惩戒!绝不会!” 若是其他藩王面临圈禁,兴许还不会太过慌张。 就拿当初豫王朱桂的事情来说,他还是庶系皇子,在京师里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还只是发往凤阳老家守陵。 即便在途中遇害,那也不是朱元璋下的命令,而是蓝昭一手策划。 朱樉之所以慌张。 是因为就藩期间,他被朱元璋警告过多次,之前是朱标一直护着,才没有受到真正意义上的惩戒。 这次,上来就是圈禁,着实让他心神不宁! 朱樉此刻非常后悔!为什么要把那些名字告诉蓝承阳! 可说到底,西安府是他的地界。 想要在此查案,没有那么简单。 蓝承阳前往陕西都司衙门时,消息就已经开始传播,这种事情想藏也藏不住。 调兵,也不可能没有动静。 省、府、州、县各级官吏,短短一天时间内,都得知了秦王朱樉被圈禁的动向。。 正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在全力抹除罪证。 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多年以来,在秦王朱樉的庇护下,上至承宣布政使司衙门,下至县府衙门,哪一个官吏不是满手的民脂民膏? 尤其是西安府下辖的几个县,土地兼并的情况最为严重。 光有名单还不够,在蓝昭抵达西安府前,蓝承阳花了两天时间秘密走访蓝田县。 针对名单上的那些人,从百姓口中了解情况。 他们的罪行,比想象中还要惊悚。 没错,就是惊悚! 蓝承阳好歹是个指挥同知,很清楚宦海当中是个什么情形,只是地方上过于严重了。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看不到的。 他甚至还发了句牢骚。 “西安府这般光景,与元末时期又有什么区别!” 身边的属下连忙提醒道:“同知大人,您千万可得注意,现在是国泰民安的大明朝,不是已经覆灭的前元朝了!” 蓝承阳是忍不住愤慨一句。 话说出口时,心脏也跟着猛跳一下。 幸亏这里不是京师,万一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又得在朝廷上大做文章。 自己被罢官治罪还好说。 一旦要是牵连到蓝昭身上,后果就会变得不堪设想。 好在,身边都是自己人。 蓝承阳调查过后发现,六尺血书上的事情基本属实,他也亲眼看到了那座尚未修建成功的秦王行宫。 一眼望去,规模比起紫禁城里的奉天殿是丝毫不差。 先前来西安府,置办四座工坊的时候,让朱樉多拿点银子,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修建起行宫,却是变得极为阔绰。 蓝承阳到此还有另外的目的,即是稳住蓝家产业下的工坊。 照常生产,照常出货。 为此,蓝承阳还特地叮嘱部下,凡是涉及到四座工坊上的事情,一律予以规避。 “兄弟们,有个原则性问题必须要注意。” “案子归案子,指挥使大人当初办的四座工坊,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咱们做事得格外注意,也千万别伤到自己人,明白了吗?” 以前无论如何,蓝承阳都说不出这般虚伪的言语。 朝廷是一座黑色染缸。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进去了,再想爬出来,身上都会变得肮脏无比。 可能会有出类拔萃者,但那也是少数中的少数,比任何事物都要稀有。 蓝承阳叮嘱完这些事情过后,便带着人回到了锦衣卫卫所衙门。 在这里,陕西承宣布政使与西安知府,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布政使,可以说是一省的行政长官,品级与巡抚相当,从二品,知府则为从四品。 蓝承阳身为指挥同知,官职品级为从三品。 可以说,都是大明最拔尖的那一批人,在此地进行汇聚。 “在下陕西承宣布政使,程临昌。” “在下西安知府,杨秋荣,见过指挥同知大人。” 蓝承阳官职品级虽比承宣布政使要低,但奈何是出自京师的锦衣卫衙门。 大明有个规矩,京官转任地方官,一定要高个半品。 如果是来办事,一样得遵循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还会因为其本身职务受到影响。 锦衣卫,乃是皇帝二十四亲卫之一,负责监察百官,妥妥的实权衙门。 所以,这两位父母官,才会对其恭恭敬敬,在礼节上不敢有半点逾越。 “刘使,杨知府,其实我还想主动去找你门,不过既然主动来了,那就进衙门里一叙吧。” “好,大人先请!” 人家已经上门来示好,直接拒绝显得太不近人情味。 程临昌也算是老狐狸了。 得知圈禁秦王的消息过后,他就立马领略到朝廷那边的意思。 暂且不论秦王的后果会怎么样。 他们这批地方父母官,是率先遭难之人,但既然如此,就把脏水全部都往朱樉身上泼。 蓝承阳不管问什么问题,他们俩就咬死是秦王朱樉威逼利诱,然后不得已而为之。 最后,程临昌搬出太子。 “指挥同知大人,说起来我与指挥使应该是同出一门。” “他深得太子信任,而在下又是太子府属官出身。” “迄今为止,在下也当了两年的布政使了。” 第258章 当面叫板!布政使张临昌的底气 这番话语中,貌似带着一种警告外加威胁的意味。 蓝承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后眼神怪异地看向程临昌。 “布政使大人,究竟是您眼神有问题,还是我眼神有问题?” “我今天的衣服好像没有穿错吧?” “敢这么和锦衣卫说话?” 连续的质问,带着一股强烈杀气。 蓝承阳在锦衣卫衙门,很少做那些沾染血腥的事情,基本上是从事文书工作。 审讯查案,基本上是由黄骁代劳。 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本就是军伍出身的蓝承阳,又跟着蓝昭做了那么多脏事,身上要没点血腥气,还真镇不住锦衣卫的场子。 程临昌的确位高权重,但仅限于陕西境内。 在这里,凭着他的关系与人脉,外加手中的权力,配合着秦王朱樉的意图,就像是皇帝身边的丞相。 当然,在大明所有藩王内,这也是少数例子。 其他藩王可没这么大胆子,敢和地方官走得那么近。 面对蓝承阳的反击,程临昌并不怯场,微笑道:“在下知道有些刁民,跑到京师去告了御状,他们的话又怎么可以全信。” “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治下歌舞升平,国泰民安,我等奉承陛下圣意治理民政,手底下可能会有些害群之马,但不至于闹的太大,秦王殿下多半也是冤枉的。” “不如这样如何,您在西安府好好玩乐一阵,想要什么在下可以最大限度满足。” “女人也好,银子也好,只要您开口,那便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免得查案劳心劳力,回到京中又没什么封赏,还容易得罪人。” “至于如何向陛下交代,在下也替你想好了。” “诛了蓝田县县令,退还一部分耕田给百姓,然后在下自罚三杯,您则可返京禀奏陛下!” 蓝承阳有点想不明白。 现在朱樉已经被圈禁,程临昌是哪里来的底气这么说话?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长期担任地方官,又和藩王关系亲近,即便朱樉处于圈禁状态,单靠锦衣卫查案,还是会遭到地方多股势力的阻滞。 乡绅、士子、商贾、地主、豪门…… 牵涉起来极为广泛! 这与先前的三大案不同,那是在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现在是在地方上出现了问题,还和他亲儿子有关。 复杂程度,不亚于三大案。 藩王制度的弊病已经体现出来了。 盛世万人嫌,乱世万人盼。 借着嫡系皇子的身份,在地方上培养势力,皇帝老儿又岂能管得着? 就算知道了,那又怎么样,自家的亲儿子嘛! 然后,就闹出“六尺血书”,西安府各县的耕田被当地达官显贵占尽九成。 民变在即! 真要发生了民变,秦王朱樉还可以临危受命,调兵予以镇压。 写成奏报,呈送到朱元璋面前,反而成了他的平叛功劳。 细细想来,着实可笑。 那么,巡抚制度的优势就能够完美体现。 蓝承阳漫不经心地瞥向程临昌,语气淡漠平稳。 “布政使大人,你不会以为只有我来了西安府吧?” 程临昌轻笑道:“指挥使大人难道也来了?” “今日夜间,即能抵达,还带来了一道新的圣旨,到时候就准备接旨吧。” “你我谈话,就此结束。” “既然不愿意老实配合,过几天有的是办法让你交代。” 蓝承阳毫不客气道:“送客!” 一群手执绣春刀的锦衣卫围了上来,卫所衙门中当即杀气翻滚。 程临昌面色转冷,带着杨秋荣快步离开。 望着二人背影,蓝承阳眉目中蕴含着一股怒意,问道:“刚刚他们说的话,都记录下来了吗?” “回禀大人,一言一行,全部记录在案!” “很好,另外派人把卫所衙门打扫一下,多腾出来几个房间,等指挥使大人到了要用。” 说着,蓝承阳还拿出一张银票,交给一名属下,吩咐道:“你去城中找个大宅子,先租下来,让指挥使大人能够有个落脚的地方。” 蓝昭前来担任巡抚,可不是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少则三月,多则两年。 因为不仅仅有“二王案”,西北方向的战端一触即发,朝廷也不会那么快调他回京。 所以还是很有必要先租个宅院。 傍晚时分,蓝承阳前往西安府城垣外迎接。 大批卫队先行抵达,蓝昭从车驾帘子处探出脑袋,对着蓝承阳招了招手。 蓝承阳走过去后发现,车驾内除了徐妙清,还有她的亲妹妹徐妙锦。 实在是这丫头太能闹腾,不愿意跟着那些姐姐待在凉国公府,要死要活得跟着。 徐辉祖那边没有半点意见,正好让自己省点心。 除了她们俩,还有徐家的陪嫁丫鬟春桃和秋雨,其他家眷全部留在应天的凉国公府。 这样也是为了能让朱元璋放心。 要是把家眷全部带走,那岂不是象征着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故此,蓝昭才只带上少量家眷。 “承阳义兄,情况都弄清楚了吗?” 蓝承阳接下来的表述,很是言简意赅。 “世子,整个西安府,乃至于整个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真正清白者十不存一!” 这显然是在蓝昭的意料之中。 他不否认,官吏中存在清流,譬如嘉靖年间的海瑞。 可放眼华夏五千年,也只有一个海瑞,与其相似的人物也有,但确确实实是凤毛麟角。 蓝昭淡然道:“行,我知道了,现在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我已经让人给您置办了套宅院,您只需先去歇息即可。”蓝承阳说。 “那好,今夜让咱们的人都歇一天,明日天亮后知会藩司、都司、按察使司的头头,全部都在藩司候着。” 藩司,也就是承宣布政使司的别称。 “明白,等会我把您送去宅院后,就去通知他们。” 蓝承阳将蓝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谨记在心,安排非常妥当。 不管在什么衙门,什么地方,有自己的人在,的确要轻松许多。 从应天府奔波至此,一路舟车劳顿,蓝昭才懒得着急忙慌的干活呢,毕竟驴都有歇息的时候。 第259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三司衙门尽在其手! 翌日,藩司衙门。 蓝昭身着二品绯袍走进此地。 初见之时,程临昌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按照朝廷礼制,蓝昭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应当穿的是武官三品袍服,为何现在是穿着文官二品袍服? 难道他在京师又升迁了? 这根本不可能啊! 蓝昭满打满算,今年也才二十岁,为何能够位居二品大员的位置? 不止是他,都司都指挥使和按察使都十分疑惑。 蓝昭手捧圣旨,站到三人面前,朗声道:“圣上有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锦衣卫都指挥使蓝昭,兼领陕甘巡抚一职,统掌三司衙门,钦此!” 巡抚?! 大明朝何时出现过这种官职? 三人心中已经不是疑惑了,而是惊讶。 这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钦差大臣,代表皇权,节制陕西。 不仅仅是要替朱元璋办事,还能从地方的三司衙门接管一切权力。 昨天还是陕西行政体系的首脑,今日就成了蓝昭的副手? 程临昌心里是万般不乐意。 但随之而来的,而是一种极致的不安! “三位,分别交出各自的大印吧,这也是陛下的意思,等到本巡抚返京时再做处置。” “是……” 即便再不情愿,他们还是只能乖乖配合。 随后,蓝昭堂而皇之地坐在藩司衙门的主位上,目光率先看向布政使程临昌。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锦衣卫何在?” 蓝昭忽然开口。 还站在衙门外的那帮锦衣卫,瞬间就涌了进来。 这阵仗,比昨日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革去程临昌的官职,剥去他身上的官袍,即刻打入按察司大狱,另着人查封程府!” 轰隆! 蓝昭说出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刚刚上任的从二品巡抚,上来就罢免同品级的布政使。 开朝以来,还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程临昌再无昨日的镇定,已是满脸恐慌。 “巡抚大人……巡抚大人,您为何要罢在下的官职,在下做了何种错事啊!” 蓝昭甩了两张纸过去,漠然道:“第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你的所有行径。” “第二张纸,是你昨天拜会锦衣卫卫所时说过的话。” “欺君罔上,伤化虐民,结党营私,贪墨横行,这难道不是错事?” 所有人都明白了。 朱元璋临时设立巡抚制度,意图就是为了搞垮秦王朱樉。 把蓝昭给放进陕西,先拔除掉藩司当中的阻碍。 至于都指挥使司和按察使司,暂时可以不用动,但那也只是暂时而已。 主要呢,都司指挥使赵礼是蓝玉的旧部,论起辈分还得叫他一声叔叔呢。 按察使司主掌刑狱律法,但有自己这个巡抚在,治他与否都无伤大雅。 手底下,也得留几个办事的人。 蓝昭目光瞥向赵礼,脸色从容平淡。 年纪虽轻,但那股从上至下的压迫感,就足够让赵礼喘不过来气。 “赵指挥使,这里没你的事情了,回都司衙门干活吧。” “下官告辞……” 赵礼非常心虚。 都指挥使司,作为地方上的最高军事机构,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听命于兵部。 这些年来,他贪墨了不少军饷,还在都司中倒卖粮草,手脚比谁都脏。 按道理来说,除去巡抚职务和锦衣卫指挥使外,应当还得给他加个兵部侍郎的职衔。 这样对地方军事,才能够控制的更加彻底。 但蓝昭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凉国公世子。 有没有兵部的职衔,对他来说都影响不大。 因为陕甘诸位,不少人都和蓝玉有着关系,并且对其极为推崇,而作为凉国公世子的蓝昭,只要到了陕甘地区,就有一种不可忤逆的权威! 赵礼走后,还在面前的就只有按察使江鸿雁了。 “按察使大人,是你主动承认,还是本巡抚也把你抓进大狱也审一番?” “别别别……” 江鸿雁没有丝毫胆子,敢和蓝昭正面呛声,连忙说:“巡抚大人,您想知道什么,卑职全部都可以告诉您!” “秦王这些年来,做过什么事情,想必你也清楚。” “他已经被圈禁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查清事实,然后送往京师发落。” “先说说吧,从哪个地方开始查起?” 这些事情,其实蓝昭都了然于胸,他是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挖好了一个大坑,等着江鸿雁主动跳进去。 “蓝田县!” “卑职建议,从蓝田县开始查起,秦王在那里修建行宫,蓝田县也是土地被侵占最多的地方!” “只要从那里入手,定能揪住不少罪证!” 江鸿雁实在想保住自己的官职。 好不容易走到正三品的位置,下一步就盼着能够调进京师,去六部当中做个美差。 这种时候,他知道只有全力配合蓝昭,才有避免被治罪的可能。 一味抗拒,绝对没有好下场。 蓝昭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那蓝田县就交给你来查,明日午时之前,本巡抚要看到调查结果。” “另外,把你们按察司的近两年的案卷文书全部都送过来。” “本巡抚要过目!” 江鸿雁不敢有半分忤逆,明明是三品官,此刻却和一条哈巴狗差不多。 官大一级压死人,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衙门里的事情,不到一刻钟,便处理的差不多了。 实权尽在蓝昭手中,要是再干不成事,那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刘阿斗。 接下来,就是秦王朱樉了。 蓝昭看向蓝承阳,询问道:“他还被关在秦王府,对吧?” “对,属下派人日夜监视,但秦王一直都说自己是冤枉的,还在秦王府闹起了绝食。”蓝承阳哭笑不得道。 “他还冤枉?他要是真冤枉,那世上处处都是好人了!” 蓝昭没好气道:“准备车驾,我亲自去一趟秦王府。” “是!” 蓝昭抵达陕西之前,朱樉一直都是米水未进,整个人都饿脱相了。 在见到这位“好兄弟”的第一眼,朱樉就跟饿虎扑食般扑了上来。 “小昭!你终于来救本王了!” “快!快让他们解除圈禁!” “本王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第260章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秦王殿下,您言重了。” “我要是能有解除圈禁的权力,您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般下场。” “圈禁您,是陛下与太子的决定,我作为臣子又岂能干涉呢?” 听到蓝昭说出这番话,朱樉仍然不肯绝望。 潜意识里认为,蓝昭一定有办法能为其洗脱罪名。 事实上,的确可以这样做。 朱元璋对如今的朱樉,是憎恨加上厌恶,但究其根本是他和马皇后的亲生儿子,朱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虎毒尚且不食子,不到万不得已,又岂会做出杀子的行径出来? 可这样的话,来到陕西就不是为了查案,而是为了能够奉迎圣意,在朝中会开一个很不好的头。 其实,在同一时间里,朱元璋都不知道怎么做是最正确的方式。 才会允许巡抚制度的初步设立,将西北军政大权暂时交予蓝昭。 看似是重用,而是把“二王案”这个烫手山芋,从他自己手上转嫁到了蓝昭身上。 不管蓝昭是秉公执法和徇私枉法,对于皇权而言,都不吃亏。 秉公执法之下,以蓝昭的狠辣手段,陕西的贪墨官吏都会遭到清除,而他也会以全力保障百姓的土地不受侵害,然后将秦王朱樉发往京师,交由锦衣卫衙门处置。 朱元璋到头来,除了损失一个儿子,反而还获利不少。 若是徇私枉法,则是另外一种光景。 把陕西的部分官吏依律处置,寻找替罪羊承担所有罪责,蓝昭以有力手段保障秦王朱樉不被惩治。 那么,朱元璋仍然是获利最大的一个人,还死死将蓝昭拿捏在了手中。 作为二品钦差大臣,头上顶着皇帝的金口玉言,跑到陕西手握军政大权,亲爹率领十万大军还在前线征战,结果藩王沆瀣一气。 这种话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等到以后朱标登基,亦或者孙子辈的人登基,把这个把柄拿捏好。 蓝昭下半生要想苟活,就只能安安心心当朝廷的一条听话的狗。 有什么脏事和得罪人的事,都可以让他去做。 等到朝廷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时,再下道旨意诛了蓝昭,又能恢复朝廷的制衡状态。 再者,即是蓝昭的敛财能力极强。 万一什么时候出现大灾大难,他的钱财就是朱家的内帑。 前前后后的因果利弊,蓝昭自己考虑的比谁都清楚。 他之所以愿意接受这个烫手山芋,不是想争权夺利,而是想要保住蓝玉的后方! 秦、晋二王被圈禁,西北那边和蒙古诸部的战事,势必会陷入僵持状态,以至于变成劣势的一方。 掌握军政大权过后,情况那就完全变得不一样了! 即便蓝玉会败,也不会败的太难看,更不会让西北战局出现巨大动摇。 这才是蓝昭的真正目的。 当然,这桩“二王案”该如何处理,也是得细细考量斟酌后才能决定。 蓝昭把旁人全部支开,独自留在这座“牢房”当中。 手边,还带着一份餐盒。 餐食很简单,一壶热酒,几个面馍外加二两酱牛肉。 “秦王殿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据说你绝食好几天了,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别做这种傻事,陛下对你厌恶的很,要是就这么死了,估计你的名字在皇家族谱上都得被抹去,死后还得给你加个恶谥。” 蓝昭劝人吃饭的方式,实在是独树一帜。 绝食的真正意图,是想以自身性命作为威胁,逼着蓝承阳不准去查那些官吏。 现在蓝昭以二品大员的姿态驾临。 真要饿死了,那就如实呈奏朝廷,还是改变不了他的凄惨结局。 朱樉肯定是不愿意死。 作为藩王,此刻吃起东西来没有半点仪态可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餐盒里的所有东西吞了下去。 朱樉眼巴巴地看着蓝昭,问道:“还有吗?” “有个屁你吃不吃?” 蓝昭没好气道:“以前就知道你名声比朱桂还臭,没想到臭到了这种地步。” “东西也吃了,现在该和本巡抚好好说话。” “能不能保住性命,不是在于我,而是在于陛下,你的罪证无法抹除,但你知道是谁把你的罪证捅到京师里去的么?” 转移矛盾,是蓝昭的常用手段。 朱樉一脸茫然,说道:“难道不是那帮刁民偷偷跑去告御状?” “被关了这么多天,你是一点脑子都没动啊?” 蓝昭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蠢货!几个平头百姓,没有谁在背后支持,他们能从蓝田县走到应天府吗?” “陕西和山西两地,到处都是你和晋王的官吏,他们也不会允许告御状的事情发生。” “既然百姓到了京师,就可以证明,一定有更加厉害的人物在做推手。” 朱樉恍然大悟道:“有人在构陷本王!?” “呵呵!” 蓝昭毫不客气地冷笑道:“你还需要构陷?那些罪证没有一桩是假的!” “重点不在这里,你可以自己分析一下,谁有这种能力送百姓去京师告御状?” “我相信,你能够想的出来。” 平素在西安府,朱樉得罪的人都不少,但那些都是跳梁小丑,影响不到他的性命安危。 要是把眼光再放远点,就能知道,自己得罪最狠的人,就只有自家老四,燕王朱棣! 朱樉感觉有点不太可能,连连摇头道:“不会的,老四身在北平,和西安隔着上千里地呢,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策动刁民告御状?” “秦王殿下,你以为他像你一样,每天只知道浸淫酒色?虽然我对朱棣没好感,但不得不说,他比你要强多了。”蓝昭说。 自从相见以来,朱樉一直都在被蓝昭贬低。 彼此关系是不错,但他心里也很不舒服,开口讥讽道:“那你怎么不去投靠老四,他还和你是连襟呢!偏偏和本王还有老三玩的欢快?” “你又不是不知道,燕王的亲弟弟朱桂,是我一手策划弄死的!跑去投靠他?我再蠢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说这话时,蓝昭无比坦然。 朱樉也是因此,再次耍了个鬼心思。 第26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小昭,这样你就更得救本王于水火之间了呀!” 朱樉勾着蓝昭的脖子,阴恻恻笑道:“要是本王被送往京师发落,到时候在陛下和太子面前,要是把朱桂的死不小心给吐露出来,那你岂不是要遭大殃?” “你是吃饱了不记疼是吧?” 蓝昭还以微笑,目光径直转向朱樉。 四目相对之下,这位秦王殿下竟然还很心虚,只得悻然松开胳膊。 这的确算是蓝昭的把柄。 可问题是,自从朱桂身死直至今日,将近一年的时间,三法司和锦衣卫都在查,没有一个衙门能够找得出证据。 朱樉跑到朱元璋面前攀咬,又有谁会信一个将死之人的供词? 再者说了,朱樉也有儿子和女儿。 要是他真要被治罪,根本不能指望朱标和其他兄弟兜底,必须得有一个信得过的人进行托付。 蓝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此刻要是再威胁他,不止自己要出事,还会连累儿女。 “秦王殿下,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你没有必要抱着洗清罪名的侥幸心理。” “您是嫡系皇子,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陛下也未必真会杀你。” “可要是不解决掉问题根源,你和晋王还是会有大麻烦!” 蓝昭逐步亮明意图。 亲自动手去对付朱棣,吃力且不讨好,但要是朱家兄弟内斗,场面就变得好玩起来了。 现在朱樉心底也很清楚。 要不是朱棣那个王八蛋,自己还在搂着美人睡大觉,数银子数的手抽筋。 结果,现在还被圈禁! 就算丢不了性命,也足够丢人的了。 朱樉沉声问道:“你想要本王怎么做?” “二王案我得继续认真查下去,那群贪官污吏,你也别进行庇护。” “把你知道的事情,在今日日落前全部写下来。” “我得在陕西进行一场阎王点卯!” 点卯,简而言之,那就是点谁的名,谁就得死。 先行平息陕西内部局势,避免百姓受到刺激,真的发生民变,到时候局面就一发不可收拾。 朱樉心有顾忌道:“那些土地又该怎么处置?” “全部还归农户。”蓝昭说。 “不行!本王就指着那些田地发财呢!” “命都快没了,还想着银子,不过这样也行,到时候每年给你上坟的时候,我就多烧点纸钱给你。” 闻听此言,朱樉彻底说不出话来,脸色阴晴不定。 陕西百姓苦秦王久矣! 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他纵容地方官吏和商贾进行勾结,任由地头蛇到处横征暴敛。 也就是没什么天灾,百姓还能吃上几口饱饭。 但凡要是吃不上饭,那便是成千上万的流民。 再者说了,西安府可是十三朝古都,实打实的龙兴之地,甚至还在朝廷考虑迁都的范围内。 只要有人扛起旗子,那些流民就会迅速转化为叛军。 贪官污吏,一定要查! 倒不是因为蓝昭正义感爆发,而是朝廷斗争导致的相互结果。 蓝昭将准备好的笔墨放在桌子上。 最终,拍了下朱樉的肩膀。 “秦王殿下,抓紧时间吧。” “你死不死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秦王的爵位会不会被世袭下去。” “没记错的话,今年秦世子朱尚炳,也十一岁了吧?” 提到儿子,朱樉哪怕再不情愿,都得听从蓝昭的安排。 短短一天时间,再次写了一份全新的名单,几乎涵盖陕西承宣布政使司下辖的所有州、府、县。 晚间,这份名单也被呈送到了蓝昭面前。 审视几眼过后,蓝昭圈出了约莫七八个名字,那些都是关系比较相近的蓝玉旧部。 既然作为凉国公世子,总不能亲手将那些跟随亲爹征战的兄弟们处死吧。 人情味,终究还是要讲一讲的。 现实就是这样,不管在什么时代,只要上头稍微有点关系,哪怕犯下死罪都能免于株连。 随后,蓝昭在一张空白纸上写着几个名字。 “承阳,带着都司和锦衣卫,优先把这些人都给羁押起来。” 蓝承阳接过纸张。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二十几个名字。 六个知府,十三个知县,还有不少其他衙门的官吏。 这东西,就像是阎王的生死簿。 蓝昭手中的狼毫,犹如一根阴曹地府的判官笔! “是!属下这就去办!” 蓝承阳走后,西安府中疾风骤起。 蓝昭站在藩司衙门大堂的屋檐下,感叹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没想到啊,洪武第四大案,真从蓝玉案变成了二王案。” “不过,这场大案,也是我一手布置策划,实在有些梦幻!” …… 当夜,西安府诸多达官显贵的府邸,都响起了凄惨的哭喊声。 首当其冲的是西安知府杨秋荣。 一队锦衣卫强行破开府门,他所豢养的家奴手持棍棒进行反抗。 带队的蓝承阳上去就是一刀,血沫溅射的到处都是。 杨秋荣听到动静,还没来得及下床,卧房的门就被蓝承阳踹开。 他的身下,正压着一位娇媚不已的妙龄少女。 看起来,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 蓝承阳不禁羡慕地看了几眼,但面色迅速转冷,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拿下!”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 杨秋荣挣扎时,嘴里也是怒气冲天:“蓝承阳,我好歹也是西安知府,抓人总得有个凭证!” “纠正一下,应该说是罪证。” 蓝承阳甩出一份纸张,上面都是杨秋荣这些年收受的银两数额。 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和三个侄子,在西安府犯下的多桩命案。 蓝承阳随后带人,开始清点起杨府的财产。 女眷二十余人,没有一个超过二十岁的。 搜刮出来的现银,就足足有着三万多两,还没有把银票和各类珍宝计算进去。 杨家众人,都被带在院子里。 “啧啧!杨秋荣真是好福气啊,年纪那么大还这么多女人!” “真他娘的畜生!老子攒了三年的俸禄,都没能娶上媳妇,这家伙简直是妻妾成群!” “咱们巡抚大人,和杨秋荣比起来,还是要逊色几分!” 第262章 夷灭三族?不不不!得夷灭九族! “说话都给我注意点,巡抚大人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蓝承阳开口时,众人都跟老鼠见了猫似得,纷纷站在原地微低着头。 “巡抚大人的意思是,夷灭杨秋荣三族。” “都别愣着了,动手吧。” “早点完事,早点收工!” 只要出现大案,那么只有一个原则,事急从权。 该杀就杀,无需讲究证据。 一把把绣春刀被拔出刀鞘,紧随而来的便是令人脊背发凉的惊悚惨叫声。 约莫片刻过后,杨家上下,再无活口。 尸体被锦衣卫一具具抬上驴车,送往大狱尸库当中存放。 除了杨府,这座偌大的西安府,还有好几处类似的情形。 始作俑者,蓝昭已经下旨回到宅院中,就像是还身在凉国公府一样,吃着徐妙清亲手做好的饭菜。 门外时不时会有一阵匆忙的马蹄声经过。 蓝承阳带着满身血腥气,来到蓝昭面前。 借着昏暗的灯光,也能看到那锦衣卫袍服上的血迹。 徐妙锦年纪尚小,哪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跑到花园里不断作呕。 蓝昭仍然是自顾自地吃着饭菜。 “大人,杨秋荣被送往按察司大狱,其三族已尽数诛灭,总计四十二人!” 面对蓝承阳的禀报,蓝昭头也不抬地淡然道:“明日午时,羁押在大狱中的所有人,全部送至刑场斩首。” “不过有个特例啊,布政使程临昌,不要诛他三族,也不用斩首。” 蓝承阳疑惑道:“那……那该如何处置啊?” “夷灭九族,剥皮萱草。” “是!” 本来以为,蓝昭突然善心大发,要留着程临昌为自己所用呢。 结果他是把朱元璋那一套给学的淋漓尽致! 对付那帮贪墨之徒,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办法,只能以雷霆手段镇杀。 仅仅调查“二王案”的第一天。 被处死的人,就已经接近五百人。 蓝昭以藩司衙门下令,在民间征召大量屠夫,主要是还是刑场的刽子手不够用。 从这天开始,每一日都会有大量官吏被塞到囚车当中。 百姓们亲眼看到,一个个连审都懒得审,都是被直接推往刑场。 不管当天是什么情况,蓝昭都是如实写成奏报,按时派人送往京师。 在五天后的一次早朝上。 朱元璋把来自陕西的奏折,展现在文武百官面前,嘴里面对蓝昭那叫一个大为赞赏! “诸位爱卿,你们看看,这些就是那些贪官污吏的下场!” “迄今为止,已有一千余人涉案,尽数被蓝昭下令斩首!” “那个陕西布政使,也被剥皮萱草,挂在西安城的城头上,要不是实在太远,咱还得过去看看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朱元璋笑着说出这番话,群臣只觉得在听鬼故事。 清正者,自然无所畏惧。 可那些有过不法行径的官吏,此刻双腿发软,要不是在奉天殿中,恐怕都会直接倒在地上。 当然,他们只会对朱元璋和朱标产生敬畏。 举起屠刀的人,仍然是蓝昭。 尤其是新臣一派的官吏们,更是恨不得将蓝昭千刀万剐! 这帮文官,门生故吏遍布大明,比如那个西安知府杨秋荣,是当今刑部尚书杨靖的同乡发小。 前些年,若不是他在户部打招呼,杨秋荣也当不上西安知府。 与这相似的情况还有很多。 只要是六品以上的陕西官吏,和奉天殿的文武大臣,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那帮淮西老家伙,倒是没怎么怪蓝昭,毕竟算是侄子嘛。 但也觉得,这次做的太过火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被诛杀的一千多人,还只是一盘开胃菜而已。 蓝昭此行巡抚陕甘,是为了彻底贯彻朱元璋的意志。 二王案,不会就此结束。 就在次日,又有一封奏疏从西安送到京师,蓝昭以“辅佐不力”的名义,清扫了秦王府所有属官。 同时,身在山西太原的李进,也抓了一大批官员,但他的手段较为柔和,还是在循规蹈矩的审讯。 上书房中,朱元璋对比着两位巡抚的奏疏,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 “标儿,要是大明多几个蓝昭,咱以后处理政务都要轻松很多了。” “太子府的那个李进,学识不错,手段欠佳。” “给他回一封书信,让他多学学蓝昭,别怕杀人。” 朱标的仁慈在此刻又展现出来了。 “父皇,山西的情况比陕西要好一些,老三也没有老二那么骄纵,干脆就让李进以自己的方式处置吧。” 朱元璋还是摇了摇头。 “这次就听为父的,反正无需你我父子来承担骂名。” “主办二王案的人,是蓝昭。” “这小子适合做那些脏事,虽说杀的人多了,但死的都是那些贪官污吏和不法之徒,只要不戕害百姓即可。” 朱标微微点头,说道:“那好,儿臣这就去回信。” 这才是朱家父子面对大案时的真正态度。 但凡动起真格的,从他们身上只能看得到杀气,没有半点仁慈。 或许,死的官吏里面也有无辜者。 可朱元璋是一介放牛娃出身,天生对官吏就没什么好感,他巴不得杀的越多越好。 至于会不会让两省陷入瘫痪,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翰林院和国子监里,一帮年轻书生都在吃白食,正好让他们滚去西北好好历练。 是时候该让年轻人掌握权柄了。 以前是没有找到机会,现在朱元璋也开始为子孙真正考虑。 二十四年来,朝廷和地方官吏被换了一批又一批,可以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景象。 朱元璋这么做,是想扶持蓝昭,成为未来朝廷的扛鼎重臣! 这样的话,自家标儿继位之时,能够减去不少烦心事。 时至今日,朱元璋对蓝家的杀心越来越弱,但这未尝是一件好事。 持续将蓝昭推向高位。 照此升迁速度,二十五岁之前,便可位极人臣! 朱标也很乐意看到这般景象。 自家父皇还有许多老臣可以用,等到了自己继位时,也需要一个类似李善长和胡惟庸的心腹臣子。 最好,还能结合徐达那帮武将的优势。 从眼下来看,蓝昭无疑是最佳人选! 第263章 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吏不如无吏 将蓝昭派往陕西,不单单是为了清查二王案,也是想看看他在地方上的本事究竟如何。 短则三月,长则一年,便能将蓝昭的秉性摸透。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在地方上任职,可比在京师中任职要复杂的多。 朱标每每看到从陕西送来的奏报,都会为蓝昭捏一把汗,那也是发自内心的担忧。 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考虑到地方根基薄弱。 照此下去,二王案定会成为洪武年间第四大案。 先前的三大案,都是在朱元璋身边发生,还有着自己掌舵,才不至于发生大乱子。 蓝昭身为臣子,成了朱元璋的操刀鬼。 万一,地方势力反扑,朝廷和皇室不会受损,而蓝昭本身可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朱标打算派人送过去一封密信,劝说蓝昭要留点余地,没有必要真正做到正本清源。 适当的时候,可以选择性惩戒,以免对局势造成不测的危害。 可惜,蓝昭接到信件后,看了几眼便随手塞进一本闲暇时看的禁书中。 除了他自己,还有蓝承阳接触过信件。 “大人,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蓝昭脸上的笑意很是轻蔑,说道:“太子殿下担心我会出事,让我查案的时候保留些手段,别惹得陕西境内天怨人怒。” 其实,朱标出现这种态度也正常。 搭台唱戏,总得有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他还得在朝中保持自己的“仁君”形象呢! 蓝承阳面露难色,又从身上掏出一份名单。 “这是临潼县的名单,县府衙门人人贪墨,经锦衣卫和按察使司调查,与秦王府牵扯的银两数目,七年以来不低于十五万。” “其中大多数都是田地租金,以及向外地商人索贿。” “另外则是税赋问题,朝廷譬如要一成的税,他们连续三年层层加码,并且在去年临潼大旱时,逼得数百户百姓举刀起义,也是秦王派兵镇压。” 介绍完那帮人的罪行过后,蓝昭笑问道:“那你觉得,这帮畜生要宰了吗?” “属下认为,不管是于公于私,此等丧尽天良之举都不得姑息。” “问题是太子都打招呼了,不就是暗示您找几个出头鸟,免去大部分人的罪责吗?” “要是全部惩戒,临潼县府将无官可用!” 就在昨天,蓝承阳亲自监刑,处决了蓝田县衙的八成官吏。 刑场之上,血流漂杵,他杀人都快杀麻了,晚上回想起来也是心惊胆战的很。 决策命令都是出自蓝昭的口中。 真正的屠夫,便是这位曾经臭名昭着的凉国公世子,与朱元璋的手段如出一辙。 蓝昭不疾不徐道:“孟子曾说过,尽信书不如无书,治政也是同理。” “难道处决了所有官吏,那几个县就会混乱吗,我看未必,尽信吏不如无吏。” “百姓该种田就种田,该行商就行商,影响不到半点民生,我们只需保证贼寇不横行即可。” 现在这种局势下,整座西安府连带周边几个城镇,日日夜夜都有卫所兵进行巡逻。 贼寇如果敢露头,那么只有一个结果,斩首,反而使得西安府变得安稳许多。 蓝昭作为陕甘巡抚,也是勤勉的很。 几乎一个人担下了承宣布政使司的所有工作。 一天十二个时辰,最少也得在衙门里待上八个时辰,回家时也基本上倒头就睡,和徐妙清都没进行过深入交流。 衙门里还有一位右布政使,名为尚永,相当于衙门的二把手,但他手中的权力基本上被卸了个干干净净。 纵然有贪墨的行迹,但考虑到他是詹徽的得意门生,蓝昭这才手下留情。 蓝昭到来前,尚永还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除了被诛杀的程临昌外,所有人的面子都不用给。 现在虽然没被治罪,但他的职权,俨然变成了给蓝昭端茶倒水,顶多再给他处理一点简单事务。 看起来,比凉国公府的家奴还要卑微…… 倒不是蓝昭强行要求他这么做,而是这人聪明的很,宁愿当一条狗,也不愿意参与任何事务, 反正,罪责都推到程临昌身上去了,大不了以后降个品级就是。 蓝昭与蓝承阳交谈时,也没避着此人。 听到那些大胆的言语,尚永实在羡慕。 开国公侯的二代子弟果然不一样,连太子殿下都敢非议。 他当即便认准了。 只要给蓝昭好好当个奴才,以后升迁机会有的是! 尚永打算再次给茶盏添水,蓝昭却对着他说:“别整天干些杂活,朝廷给你发俸禄不是让你来摸鱼的。” “大概就在明天,朝廷指派而来的翰林院学子们就到了西安府。” “先把下面几个县的县令位置安排好,继而填补那些空缺位置,等处置的差不多了,我就得忙着西北战事。” 尚永仍然是不情不愿道:“巡抚大人,下官实属有心无力啊。”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明天就撤了你,让你到下面看茅厕去!” “这……” 尚永不是没有本事。 藩司的所有官吏中,他还是属于那种较为清廉,且愿意干活的官吏。 奈何上头压着一个程临昌,始终担任着右布政使的位置。 蓝昭打算委以重任,要不然事情都靠着自己来干,就算不被地方势力反扑致死,也得活活累死! 蓝承阳则在旁边劝慰道:“尚大人,说起来咱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您的恩师是詹尚书,这是公开的秘密,论辈分的话,巡抚大人也是詹尚书的侄子。” “想要升迁,就得把事情给干好,成天在这混吃等死,像什么话嘛。” 尚永知道,他人生最大的机会来了。 从原来的不情愿,变得很是积极。 “好,巡抚大人,下官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就是不知道您还有什么指示?” 蓝昭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那批翰林院学子当中,有一部分是前些年的新科进士。” “优先任用那些穷苦出身的学子,其次则是有着淮西背景的人,再其次便是新臣一派。” “我要让他们的人,这辈子郁郁而不得志!” 第264章 倒卖十七万石军粮!你们仨兄弟玩的挺花! 新臣一派一直以来,都是朝廷上的压力源头。 淮西派系只要被打压,他们的人就会立马填充上某些重要职衔。 如今朝堂上,文臣之首虽是詹徽,但实际上接近被架空的状态,淮西派系的重要性正在被逐渐替代。 这也是朱元璋和朱标默许的结果。 当然了,不可能完全抹除淮西勋贵的存在感,这次重启巡抚制度,首次便给予蓝昭军政大权,还能带来极多利好。 起码淮西勋贵会认为,老朱家还对他们有着忌惮。 现在京师当中,不少勋贵们又开始变得张狂起来。 京师的事情,蓝昭暂时还不想管,能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就谢天谢地了。 但是,也不忘遏制新臣派系的发展。 可能简简单单一个念头,就会改变许多人的大好命运。 蓝昭却是半点都不在乎。 现实就是这样,得势者往往能够压得那些蝼蚁们抬不起头。 一句话之后,狼毫一挥,这辈子他们就永无出头之日。 即便京师里有靠山又能怎样? 现在主政陕西的不是程临昌,而是蓝昭! 尚永得到明确指示过后,不带半点犹豫,立马贯彻来自蓝昭的意志。 这种人,哪怕是个废物,只要肯听上司的话,想不升迁都难。 等他走后,蓝昭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茶水。 见到蓝承阳还没离去,便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 “大人,都司那边的前线探子回来了,凉国公亲率大军,在罕东以北与瓦剌部进行初次交战。” “昨日傍晚,凉国公本部主力斩敌八百,擒获四百俘虏,首战告捷。” “另外,凉国公说前线粮草、饷银均未到位,后勤告急!” 开战前,兵部从甘肃调拨了一批粮草和军饷,用以驰援还在雏形的罕东卫。 二王案还没爆发时,又让陕西都司协调藩司,尽快满足前线需求。 蓝昭到任时,也查过粮草情况,均已出发前往前线。 从时间上来算,哪怕是再慢,都能把饷银和粮草给送到蓝玉的军营里。 “奇怪了……蓝玉那厮怎么还来催粮饷?莫非粮饷被人吞了?” 蓝昭心有疑虑,转头吩咐道:“你派人亲自去问下前线的情况,得到结果后迅速回报于我。” 这事查起来并不难,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次日晚上,蓝昭忙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打算下值回府,蓝承阳却带着都司衙门的都指挥使走了过来。 蓝承阳面色阴沉,还没等他站稳脚跟,推搡着来到蓝昭面前。 “怎么回事?” 蓝昭眉头微皱,问道:“前线粮草有答复了?” “对,我们的人亲自询问过凉国公以及相关粮官,陕西都司的确运过去了一批粮草!” “当时都司衙门的人说,陕西贫瘠,先行给予三成定额的粮饷,半月过后筹措之后再进行补救。” “凉国公当时考虑到本部还有剩余,便答应下来,但现在接近二十天,仍然不见一斗粮草和一两银子!” 蓝承阳此刻心中怒意翻涌。 十四岁时,他就待在军营里,也经历过粮草短缺的情况。 没有后勤补给,时时刻刻都非常要命! 要是在南方还好说,环境不至于那么恶劣。 罕东之地,常年大风席卷,黄沙漫天,方圆百里都找不到水源与食物,都是依靠朝廷开辟出来的粮道线进行补给。 如果不能及时运输,很有可能造成战局失利。 不止是他,蓝昭的面色也骤然转冷。 在前线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爹! “粮草呢?” 蓝昭轻飘飘吐出这三个字,却将这位都司的指挥使给吓得满头大汗。 “巡抚大人……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前些日子,秦王要钱修建行宫,逼着三司衙门筹措银两。” “正好那时候,朝廷下旨要增拨粮饷,秦王便逼我倒卖军粮,还介绍了一批晋商给我。” 事情都已经败露,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只能实话实说。 蓝昭不想浪费自己的情绪,眼神冷漠地盯着这位主掌军事的都司指挥使。 “来人,拖下去斩了,命都司所有官吏将领前来观刑!” “将都司所存粮草,有多少就调拨多少,并将此人首级随同粮草一并押运至前线。” “传示三军!” 都司倒卖军粮的事情发生的非常频繁。 可在这种节骨眼上,朱樉那个狗杂种还敢这么干,属实是让人大开眼界! 盘查过后,都司依照秦王的意思,以比市价还低的价格,卖了十七万石粮食给山西的晋商。 相当于蓝玉所部半个月的开销! 看到这个数字,蓝昭眼神愈发冰冷。 此刻,右布政使尚永前来,告知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消息。 “巡抚大人,您知道那批晋商,转手把粮食给卖到哪里去了吗?” 蓝昭没有应声,而是冷冷盯着他。 “北平府。” 听到这个字眼,蓝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二话不说,带着几个扈从直接冲到秦王府,并且一脚踹开朱樉的房门。 这些天,他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说是圈禁,但蓝昭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允许让人送去酒肉,还让秦王府的女子们为其消遣。 蓝昭到来之时,朱樉的衣服都快脱得差不多了。 被打搅了好事,他十分恼怒地看向蓝昭。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大晚上的来找本王做什么!” 砰! 蓝昭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上去一拳就砸在了朱樉的脸上。 “殿下!您没事吧!” 一旁的美娇娘还想着上前扶起朱樉,蓝昭抢先一步,抽出腰间绣春刀,将那女人一刀毙命。 身后扈从们很自觉地把尸体拖了出去。 朱樉被那一拳砸的满脸鲜血,牙齿都掉落了不少。 说起话来,口齿变得极为不清晰。 即便如此,仍然是怒视着蓝昭! 蓝昭阴沉着脸,伸出手揪着他的衣领,声音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 “你们朱家几个兄弟玩的厉害啊!” “把陕西的军粮卖到山西,又从陕西卖到北平!” “你们仨兄弟玩的挺花啊,把我爹当猴子耍呢,非得把他坑死不可?” 第265章 晋王朱棡跳反?疑似与燕王朱棣勾连! “不是……你没搞错吧?” “本王什么时候把粮食卖到北平了?本王和朱棣那死杂种都快势不两立了!” “就算你要栽赃,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 朱樉此刻是既错愕又愤怒。 莫名其妙挨了一拳,还被打掉了好几颗牙齿。 蓝昭比他更加愤怒! 亲爹在前线死战,后方军粮在倒卖,这不是一般的畜生能干出来的事! 而且,涉及到陕西、山西、北平三个地方。 不就相当于同时牵扯秦王、晋王、燕王三位藩王吗! 蓝昭甚至在怀疑,是他们朱家三兄弟在给自己父子俩设套!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要不然哪怕我们父子俩就算死,也会拉着你们三个垫背!” 蓝昭的话,无异于下达最后通牒。 朱樉只能硬着头皮说出实话。 “没错,军粮是本王在倒卖,但那些晋商是朱棡介绍的,说是能以一个合理的价钱全部购入。” “当时本王是想着,先拿点现银救救急,把那座行宫的材料买好,等到年底一家子都能住进去嘛。” “至于军粮的窟窿,就让程临昌加点税赋,大不了苦一苦陕西百姓,还是能够挤出来的……” 换做别人,可能还有点心虚,朱樉却是说的极其坦然,没有丝毫负罪感。 苦一苦百姓…… 这种字眼都能从朱家皇亲嘴里蹦出来。 蓝昭突然感觉,大明朝存续二百七十六年,可能还是有点长了。 “小昭啊,你比本王的本事大多了。” “现在你主政三司衙门,弄点粮草给凉国公,肯定不成问题。” “反正事情都到这地步了,无非你就动用些赃银,再从山西把粮食的窟窿给补上嘛。” 啪! 话音刚落,蓝昭又是一耳光抽了过去。 幸亏他还算理智,要是换做蓝玉在这,多半会一刀劈在朱樉的脑袋上。 朱樉被抽翻在地,整个人都感觉天旋地转。 等缓和过来后,只看到蓝昭那阴狠无比的眼神。 “狗杂碎!” “你最好盼着西北战事不会出岔子,但凡要是我爹战败,你贻误军机的罪责连陛下和太子都洗不清!” “还有那十七万石粮草的窟窿,我会用你的那座行宫抵上!” 蓝昭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朱樉仍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他自己心里清楚会是什么后果。 这件事情处理不好,要是被老朱知道了。 一道圣旨下来,他将会是大明朝第一个被赐死的藩王! 走出秦王府后,蓝昭步伐与心情一样急促,蓝承阳在身后唯唯诺诺跟着。 “即刻开始,都司由你亲自接管。” “每日派遣两道探子,前往前线打探消息,并且必须要在次日天亮前返回!” “再者派可信之人前往太原,和李进开始接洽,查清景王朱棡有没有和燕王朱棣有勾结情况!” “如果有,让李进如实向太子奏报!” 此时此刻,蓝昭思绪万千。 朱樉的确没有和朱棣勾结的嫌疑,但朱棡却难以进行保证。 平日里这几个朱家兄弟关系虽然不和,究其根本都是朱家的血脉。 要是朱棣舍以重利,朱棡未必不会跳反! 好巧不巧的是,李进在太原府正好查到了来自陕西的十七万石军粮,当日便在文书上写明情况,连夜让人快马加鞭送至西安府的藩司衙门。 看到上边的内容,蓝昭松了口气。 “万幸……” “那些晋商没来得及将余下的十万石粮草转移至北平。” “李进让都司进行截留,从山西的粮道送往兰州卫,我再补上七万石粮草即可。” 紧绷的心弦在这一瞬松弛开来。 蓝昭浑身疲软,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随后强行打起精神,写了封亲笔书信,让人送到李进手里。 …… 次日,太原府,临时巡抚衙门。 李进的手段十分温柔,只是架空了三司衙门,从下至上慢慢彻查,效率远远不及蓝昭。 收到蓝昭的书信过后,他也没有耽搁,立马带着人前往晋王府。 书信中,蓝昭要求立即彻查晋王朱棡,只因怀疑他和北平的燕王有着勾连嫌疑。 意欲在西北战场,让蓝玉陷入两难境地。 其实非要说起矛盾,蓝玉和朱棣的矛盾由来已久。 当初远征漠北,朱棣跟在屁股后面打酱油,一直以来都是受到蓝玉的压制,当时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玩的最过火的一次,朱棣孤军深入漠北王庭。 直到陷入危机之时,蓝玉才派兵救援,而这位燕王殿下认为是蓝玉故意拖延,导致他所在的战局产生落败。 蓝玉当时就赐了他六十军棍,杀了一批朱棣的心腹,自那以后,他们俩就基本上到了决裂地步。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严格来说,李进仅仅听命于太子与皇帝,不会对蓝昭的指令进行遵从。 但出发前,朱标叮嘱过,遇到事情以蓝昭的想法为准。 不要质疑,不要反抗,无条件执行即可。 李进很是听话。 来到朱棡面前后,先是毕恭毕敬行了君臣之礼。 朱棡的圈禁生活,一样非常难过。 晋王府中,除了他自己,其余人等都被清除了出去,每天被幽禁在此,心里实在憋屈的很。 面对李进,没有半点好脸色。 “李巡抚,昨天不是审过本王了吗,该交代的罪行都交代了。” “要么,你就把本王送到京师处置。” “要么,你就去找隔壁的蓝昭,他有办法为本王洗清罪名!” 李进淡漠道:“晋王殿下,先不谈治罪的事情,有桩案子得和你确认一下。” “你是否授意六名晋商,从陕西购入十七万石粮食,并且转卖至北平府?” “请实话实说。” 咯噔! 朱棡明显慌了一下神。 这件事情说起来,十有八九得掉脑袋。 主要是北平府那边的几个人,说是要筹措征北的军粮,想从民间渠道购入,价格比市价还高。 其中足足有十几万两白银的利润。 朱棡不但卖了山西的粮食,还从陕西购入大批军粮,让自己的人去倒一下手。 结果,银子还没拿到,圈禁的圣旨就到了。 最让他恐慌的是,这件事情居然这么快就查到了自己的头上! 第266章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谋反的帽子扣上! 朱樉转念一想,自己是洪武皇帝的儿子。 这天下,是朱家的! 要是换做那些官吏们倒卖军粮,或许能来个九族消消乐。 即便老朱想要下旨惩治,还能怎么惩治,无非就是暂时圈禁,然后削去护卫以示警告嘛。 这些年来,不知道被削了多少次护卫,到最后依旧安然无恙。 仅仅是一瞬间的慌神,朱棡重新恢复镇定,笑意盈盈地看着李进。 “李巡抚,本王奉劝你,查案归查案,点到为止即可。” “你曾经是太子府属官,这次被擢升为兵部右侍郎,还让你兼领山西巡抚,真可谓是鲤鱼跃龙门。” “但你要明白,陛下和太子为什么要这样做,本王是他们的血亲!” “让你来,是为了保住本王!不是来彻查本王!” “即便你把本王送上斩首台,到头来也只会害了你自己!” 在自己的地界上,朱棡从未讲究过低调二字,这是在明晃晃地进行挑衅。 李进并没有因此动怒,心态也是平稳的很。 “陛下与太子能够器重下官,下官自当是要恪尽职守,惠及百姓。” “下官并没有得到什么旨意,说是要为您洗清罪名,现在也不是在陪您谈心,而是审讯!” “而我只想确定一件事情,您将粮食卖到北平,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李进紧接着抛出几个疑问:“牟利?还是想和燕王一起积攒粮食,会同山西与北平的兵力,威胁朝廷?” 扣帽子,几乎是所有文官的看家本领。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也不管你三七二十一,先把帽子扣上再说。 “放你娘的屁!” 朱棡脸色涨红,猛然从椅子上坐起身来,但带来的几个扈从立即将其摁了回去。 李进眉头一挑,从袖口抽出几份供词。 “负责倒卖军粮的晋商,已经全部都被山西锦衣卫抓获,目前下官已经让他们送往西安府受审。” “此事关乎西北战局,半点都马虎不得,所以请您权衡利弊。” “到底是谁,让您把粮食卖到北平,只需要老实回答即可,切莫顾左右而言他!” 言语之间,朱棡的眼神已经开始躲避,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说起话来也变得磕磕巴巴。 “本王不否认,是北平的粮食不够,老四让本王看在兄弟情分上,帮他筹措一点军粮。” “不止西北有战事,北平一线照样也时常遭到鞑靼部威胁,所以他也要整军备战。” “而且,还说能以高价购入,本王想着中间利润很大,才打算这么做,而且事后大不了从民间回购一批粮食,再还给陕西都司。” 相较于朱樉。 朱棡敢做,也想的出手善后的办法。 前者完全就是想一口气吃干抹净,完全不顾当地百姓的死活。 朱棡心虚地看向李进,说道:“李巡抚,这些就是全部实情,你可别在里边添油加醋!” “放心吧,下官不是那样的人。”李进说。 这份供词,也被李进给记录下来,装进信封里盖上山西巡抚大印,旋即吩咐道:“把此信速速送至西安府,交到陕西藩司衙门。” “是。” 朱棡见状,变得有些得寸进尺。 “李巡抚,要不这样吧,你把本王送到西安府,交给蓝昭来处理,怎么样?” 凡事有着人情起作用,那可就好办多了。 在朱棡的认知当中,以调查倒卖军粮为理由,送到西安府也不算太过突兀。 到时候,让蓝昭找几个替罪羊,自身罪责完全可以洗清。 反正那些官吏,大多数都是朝廷委任的,顶多与晋王府中有着利益牵扯关系。 即便死再多,朱棡也是半点都不在乎。 李进压根就没搭理,起身径直离开。 这种无理要求,怎么可能答应下来? 倒卖军粮的事情还得查下去,接下来就看蓝昭会给什么答复了。 …… 收到信件时,已经是次日拂晓。 蓝昭看到上边的内容后,心情又变得轻松不少。 “看来,还真没有和朱棣有过太大的关系。” “就是朱樉和朱棡这俩不止坏,还特喵的巨蠢无比!” “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虽说被李进截留了十万石粮草,但还是让七万石粮草流进北平!” 粮食,是从陕西出去的。 蓝昭不想就这么白白给朱棣吃干抹净。 一道奏疏,以八百里加急的效率送往京师,而且规避掉太子府,直呈御前。 由于是在家中写的奏疏,徐妙清在旁边为其研墨,事后问道:“夫君,这样做陛下会不会认为,你在撺掇三王内斗啊?” “陛下比谁都聪明,所以就别想着欺瞒他,是不是内斗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朱棣近些年来,在北平一直在搞军屯,根本就不缺粮。” “他是想,利用秦、晋二王掏空陕西和山西的军粮,只要这边发生战事,势必会出现意外。” “陛下若要问责,也只能问他们俩这蠢货东西!” 道理很简单,燕王买粮食用于北平各个卫所。 这有毛病吗?没有! 北平那边有没有战事?有! 不用朝廷出钱,也不用朝廷运粮,朱棣解决了一部分户部的负担,老朱和朱标笑歪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问责呢? 一切都显得十分正常,但只有益于朱棣所统率的北平诸卫。 两省粮食出现缺口,而主要责任人是当地都司以及秦晋二王。 朱棣大可以说,他又不知道两省情况,买粮又不是没给钱。 要怪,只能怪朱樉和朱棡财迷心窍! 如果蓝昭在这种时候,上一道奏疏的话,情况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其中附上了二王关于倒卖军粮的所有口供。 但最终要告诉朱元璋的是,自己以巡抚的名义解决掉了粮食窟窿,请他在宫中不必过于动怒。 事情办了,麻烦也解决了,朱元璋照样无法继续为难。 那么,最终的怒火只会转向身处北平的燕王朱棣。 徐妙清逐渐理解蓝昭的真正用意,小脸蛋上也浮现出一抹玩味笑容。 “夫君,你这是想搅得朱家人鸡犬不宁呀,难道你真不怕把陛下给气死?” 第267章 蓝昭只是一位屠夫,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如果朱元璋那么容易被气死,他就不是朱元璋了。 一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开国皇帝,手上还沾着十几万人的鲜血,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两个儿子在地方上作孽。 唯一能够影响朱元璋的,大概只是觉得丢人而已。 蓝昭可不关心朱元璋的龙体如何。 他要是死了,自己还得偷偷放两挂鞭炮庆祝呢。 将二王的情况如实告知朱元璋,这既是作为臣子的本分,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徐妙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夫君的做法确实没太大问题,你在二王案中留足了尺度。” “贪官该杀的杀,该撤的撤,陛下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处置二王的决策权,仍是要还给陛下,而你在从中保持着一种暧昧态度,好像要保住二王,又得要秉公执法,又通过军粮之事把矛盾引到了北平,让我那姐夫也掺和进来。” 蓝昭无奈地笑道:“谁让你那姐夫爱多管闲事,是他非得撺掇百姓上京师去搞御状,要不然绝对没有这些烂事!” 如果从全局角度来看,陕西许多官吏,都是被蓝昭下令处决。 其行径,无异于屠杀! 蓝昭本身并不愿意这样做,百姓是死是活,过的多么水深火热,也与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没多大关系。 即便天塌下来,还有朱元璋顶着,朱标也还没死呢。 有他们俩在,大明就不会倒。 可朱棣千不该万不该,让蓝玉的处境变得那么危险。 时至今日,仍不肯罢休,还要在军粮上动手脚。 蓝昭采取反击手段,于情于理都是理所应当。 不能因为他是朱棣,是朱元璋的儿子,就要退避三舍。 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徐妙清忽然询问道:“夫君,你与燕王之间的关系,大概是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若你在这场斗争中落败,我绝不会苟活,可如果你要赢了,我只求你答应一件事情。” “是你姐姐对吧?”蓝昭说。 “对……她毕竟和我一样,都姓徐。” 蓝昭没有含糊其辞,而是将徐妙清揽在怀里,轻笑道:“看在你的面子上,到时候会给你姐姐留一条命。” “可现在这时局,不是姓什么能管用的,除非咱们都姓朱,那倒是可以肆无忌惮。” “问题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夫妻二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有姓朱的人,才能在这座大明江山当中过得逍遥自在。 蓝昭说出这番话,也是想告诉徐妙清。 反攻清算,势必会牵连身边最亲近的人,到时候迫于形势,指不定会有什么控制不了的变化。 得让徐妙清做好心理准备。 再者说了,徐妙云出嫁多年,姐妹二人的关系变得愈发淡漠。 上次在京师中碰面,各自都有着鬼心思,根本不像一个亲姐妹。 徐妙清只是想起父亲徐达临终前说的话。 任何时候,徐家人都要紧紧连成一条心,切莫效仿皇室闹得同室操戈的景象。 徐妙清并非是让蓝昭一定非得那样做,而是仅仅想保留一点人情味而已。 父亲死都死了那么多年。 活人的事,他也管不着。 蓝昭与朱棣间的明争暗斗,其实也相当于徐妙云和徐妙清两姐妹的较量。 各自选了不同的夫婿,走向了相反的道,并且都以才女在京师中闻名遐迩。 徐妙清不知道的是,她姐姐在正史当中,可是享有美誉的徐皇后,她却显得黯淡无光。 蓝昭的出现,让她也能在今后的史书上,增添些许光亮。 最起码,不会比徐妙云的美誉弱上太多。 今日难得清闲,蓝昭懒得往衙门里跑了,干脆就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军粮的问题彻底解决,并且都已经在运输途中。 陕西一省的局势,也在趋于稳定状态。 当然,依旧每天都有大量的贪墨之徒被送上刑场。 城内风声鹤唳,但这座宅院中,倒是多了些春日温情。 大概是暧昧过头,夫妻俩都忘记这里是内院。 徐妙锦那小丫头起床时,正好撞到自己姐姐和姐夫在院中暧昧,噌的一下小脸蛋通红,连忙跑回房间。 徐妙清轻轻捶打了下蓝昭的胸口。 “叫你回房!让妙锦看到多不好!” 蓝昭满不在意道:“她以后又不是不嫁人,权当提前学习了。” “没正经的家伙,她才十四岁诶!” “民间女子不都是十四岁出嫁嘛?” 说到这,蓝昭感觉有点失言,连忙解释道:“你放心,我再怎么放荡,也不会对小姨子起什么歪心思的。” “哼!这还差不多!” 徐妙清缓缓起身,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蓝昭自然紧随而至。 …… 深夜,子时,紫禁城。 内官太监王公公将奏疏呈到上书房,朱元璋并未休息,但身边多了个人。 朱允熥。 近些日子,朱标繁忙,蓝昭巡抚陕西,身边压根没有个能协助处理政务的人。 朱元璋避开了深受大儒熏陶的朱允炆,将成日和武将厮混的朱允熥给叫到跟前。 帮助处理一些六部事务,空闲时正好对他亲自教导。 不管以后是立为太孙,还是封为藩王,对朱允熥个人而言都是大有裨益。 王公公来到御前,毕恭毕敬道:“陛下,这是陕西巡抚蓝昭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奏疏,请您过目。” “先给允熥看看吧。”朱元璋说。 “皇孙殿下,请。” 朱允熥本来疲乏的很,见到是表舅的奏疏,兴头立马来了,倦意顿时全无。 仔细将奏疏过目后,那小眉头紧皱起来。 “皇爷爷,二叔和三叔胆子未免太大了些,他们暗中窜通,将用于前线的十七万石粮草倒卖至北平。” “不过您别急着生气,表舅救回了十万石粮草。” “但是,二叔和三叔,为什么会把粮草卖到北平去吗,单单是为了赚得那些银子吗?” 朱允熥的声音很是稚嫩,但也是一眼就洞穿了奏疏当中的重点。 “倒卖军粮不是小事,尤其还牵涉了三个藩王。” “皇爷爷,孙儿感觉,就好像是三位叔叔联起手来,在针对舅爷一样。” “希望是孙儿的错觉……” 第268章 察觉大案端倪,三位藩王已有阋墙迹象! 奏疏中,蓝昭呈现的文字,表达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 倒卖军粮的事实摆在眼前,偏偏还是在前线战事正紧的时候,但凡有点脑子都会怀疑。 朱允熥久居深宫,不代表他不知道舅爷蓝玉和自家四叔的关系不好。 在这种时候,跑去挖粮草的墙角,实在让人觉得可恨! 虽然同样姓朱,但实际上朱允熥对朱家人,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母亲死后,吕氏被扶成正妃,自己就像是没人要的玩意,就差狗看了都嫌弃。 看到奏疏时,主观情绪涌上心头,开始为蓝玉打抱不平。 朱元璋心中已有怒意,不过在朱允熥面前,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好孙儿,现在都能看得懂奏疏了,这几天长进不小。” 朱元璋摸着朱允熥的脑袋,对着王公公吩咐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带着允熥回宫休息吧。” “奴婢遵旨。” 王公公很清楚朱元璋是什么意思。 不仅送走了朱允熥,还去了一趟东宫。 以往这种时候,朱标也还在太子府处理事情,但最近倒是早早就回了东宫正殿,正在与太子侧妃夏语冰谈人生理想呢。 王公公丝毫不避讳,来到殿门外时,还能听到他们俩的欢声笑语。 “太子殿下,陛下请您去一趟尚书房。” 刹那间,正殿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公公说完之后,毕恭毕敬在一侧站着。 朱标走出来时,面目很是严肃,但衣衫确实是有些不整,脖子上还有胭脂印,身上还有着阵阵香味。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正事来了,朱标也是丝毫不松懈! 上书房中,朱元璋仍然在看着蓝昭的奏疏。 最近一桩桩麻烦扑面而来,足够让人心力交瘁。 他算是明白几个儿子的秉性了。 尤其是秦王和晋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干的! 盘剥百姓还是小事,敢拿着十七万石军粮去倒卖! 朱标过来之后,看到上面的数字,满心错愕! “你的这两个好弟弟,咱非得把他们宰了不可!” 朱标脸色也是同样的阴沉。 要知道,去年朝廷的财政收入,也才两千五百多万石。 底下这帮朱家兄弟,一个个的鱼肉百姓还不够,对军粮都打起了主意! 朱樉与朱棡由于是嫡系皇子,每年朝廷给他们的供养,比其他藩王都要多上好几成,生怕亏待了他们。 现在却是如此万恶行径! 当看到奏疏中,还提及了北平府,朱标立马就嗅到了其中的意味。 在这些事情上,依照蓝昭的性子,他绝对不会胡编乱造,肯定是拿到了切实证据,才会呈上这份奏疏。 “父皇,小昭在奏疏中没有直接提及老四,但话里话外都是在告诉我们,倒卖军粮的事情,有可能是他一手策划。” “而儿臣近些日子,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为什么让凉国公北征时,老二和老三就都被告发了,这件事情会不会也和老四有关系?” 此话一出,朱元璋的脸色更不好看。 他可以接受儿子们为非作歹,但绝对不愿意接受儿子们会兄弟阋墙! 朱标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的意思是,老四攻讦老二老三的真正意图,是想让凉国公在西北孤立无援。” “这可能就会导致瓦剌部重新夺回罕东,重新威胁陕甘边境。” “最大的问题还不在这里,就怕凉国公会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小昭可就危险了。” 回想起事情脉络,朱元璋的思路逐渐变得清晰。 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原本只是以为,是朱樉和朱棡把两省搅得天怨人怒,才设立临时巡抚制度。 可能蓝昭比自己还早察觉。 否则,他也不会那么痛快就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这个王八蛋!” 啪! 朱元璋彻底压不住怒气,将手边的茶盏摔了个粉碎。 平日里,朱元璋宁可杀人,都不愿意损坏宫中的任何物件。 因为这老头子抠门的很,杀人不用花钱,让太监们拖出去喂狗即可。 摔个茶盏,还得花几两银子重新购置。 但也足以证明,朱元璋愤怒到了极点! 朱元璋气得身躯发抖,咬牙切齿道:“连蓝昭都知道以大局为重,他们三个跟丧心病狂一样!” “老四再怎么仇视蓝玉,也不应该在他身负战事的时候发难!” “这下可好,让咱里外不是人!一群混账东西!” 愤怒归愤怒,朱元璋的脑海中迅速出现了“二王案”所导致的多种结果。 其一,蓝玉顶着多方压力,重创瓦剌诸部,大胜凯旋,与蓝昭一起回京述职。 其二,蓝玉战败,铩羽而归,但朝廷无法将其治罪,因为后勤出现了太大问题。 其三,蓝玉战死,蓝昭得独自面对二王案,朝中的淮西勋贵会迅速溃散,导致局势失衡,但也有补救办法。 除了第一种结果,朱元璋可以接受以外,其他两种结果对他来说都是打击。 明面上是二王案,实际上是和西北战事有关,还演变成了同室操戈的局面。 朱标当即谏言。 “父皇,给小昭下一道旨意吧,必要时可让他率陕西诸卫驰援凉国公!” “二王案仍然得继续查下去,绝不可轻易放过老二老三,他们做的事情实在太过分!” “而且,必须要给老四一点敲打,他也太过得寸进尺了!” 一手保住战局,一手肃清二省。 前者关乎大明边境安危,后者关乎两省百姓,这才是皇帝和太子该考虑的事情。 事急从权,朱元璋没有犹豫。 这次,他就像当初信任徐达和汤和那样,将军权真正交给了蓝家父子。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自家老四已经变得很不老实。 以前还认为,他是除去朱标外,所有儿子里最为出色的藩王! “标儿,必须要给老四一点颜色瞧瞧了。” “以迁都事宜,带着太子府属官,重新前往北平巡视考察!” “在此期间,削了燕王府的护卫!” 朱元璋很清楚,坚决不能让蓝玉出事。 只要蓝玉有什么好歹,蓝昭绝对会进行疯狂的报复。 到时候,三个儿子可能都保不住了! 第269章 相机决断!这个字眼含金量很高! 自始至终,哪怕蓝昭没有被重用时,朱家父子都认为蓝玉不能出事。 最起码,现在不能。 这座大明帝国需要蓝玉和他的骄兵悍将们南征北战。 现在父子俩各自占据一部分权力,朱元璋更加不得不选择力保他们。 蓝玉但凡出现什么意外,蓝昭身在陕西,手握重兵,随随便便就能闹出一场骚乱。 哪怕到最后会失败,一样会给朝廷带来不可磨灭的创伤。 再有一点,自从捕鱼儿海一战过后,残元势力一蹶不振,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历朝历代,边境大患都是那些游牧民族。 蓝昭随时可以去投靠他们。 这种人,要么自己留着,要么一刀剁了,绝不能送到敌人手里。 朱家父子深知蓝昭秉性。 京师里的那些家眷锁不住他,就好像世上没有任何能够牵挂的事物,想想都觉得后怕。 朱元璋不得不做出有利于蓝昭的决策。 指派太子朱标再次前往北平,并且再发一道圣旨前往陕西、山西两地。 将二王送到京师审办! 如此一来,蓝昭就完全能空出手,去关注西北战局,同时遏制朱家老四的发难。 这两颗烫手山芋,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朱元璋自己手里。 一肚子憋屈气完全没地方发泄。 确定接下来该做什么时,朱标很是果决,当即回到东宫收拾行装。 一直居住在东宫正殿中的夏语冰,见他神色实在焦急,柔声问道:“殿下,这是出了什么事啊?” “朝廷的事,你无需过多询问。” 说完,朱标脑海中快速闪过一道思绪,轻笑道:“语冰,要不你也跟着孤前往北平吧,身子骨应该受得住吧?” “啊?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权当带你去游山玩水一次。” 朱标温和笑着,看不出半点坏心思。 他知道,把夏语冰独自留在东宫,十有八九会遭到吕妃戕害。 当初没能救下常妃,心里已是追悔莫及。 如常妃有着八分神似的夏语冰,俨然成了他的心头肉,更不会允许她受到半点伤害。 夏语冰没有拒绝。 朱标在那收拾一些重要文书,而她则在收拾路上需要用的行装。 临走前,还把朱允熥和朱允炆二人叫到跟前。 “允熥,允炆,为父此次要前往北平巡视,你们谁愿意跟着?” 从内心上讲,朱标还是更想带着朱允炆。 身在皇家,就不能单单只讲父子亲情,还得讲究朝堂影响。 他一直以来都想立朱允炆为太孙,时至今日仍是这种想法,带出去见见世面也是不错。 朱允炆本想开口,但朱允熥抢先一步,可说出话却很是惊人。 “父亲,儿臣不想和您去北平,儿臣想去西北!” 朱标眉间略显喜意,诧异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表舅和舅爷都在那里,儿臣想要再看一看明军与草原诸部的战争!” “原来是这样啊,但你的年纪还小,不宜再次冒险。” 朱标没有同意朱允熥的想法。 主要是不想让他和蓝玉父子走的太近,这绝不是什么大好事。 朱允炆灵机一动,在旁边撺掇道:“父亲,弟弟大致是想在战场上学些本事,日后也好像皇叔们那样卫国戍边,而且他先前在罕东就有过杀敌的战绩。” “您就圆了弟弟的念想吧,儿臣跟着您去北平就好。” “这样一来,以后我们兄弟俩共守大明江山,他主外,儿臣主内,定可让大明国泰民安!” 漂亮话在朱允炆嘴里,说出来一套一套的。 朱标赞赏道:“你有这份心,让为父很是欣慰,但你还是老老实实留在紫禁城吧,别跑到前线去添乱。” “哦……” 朱允熥满不情愿地撇嘴。 即便朱标皱起眉头,他也满不在乎,反正是亲儿子,有什么好怕的。 朱允炆沉声提醒道:“在父亲面前注意仪态,不要摆出这副样子。” “脸是我自己的,想怎么摆就怎么摆,用你管?”朱允熥毫不客气道。 “你!” “父亲,告退。” 朱允熥见去战场无望,甩了下手径直离开,压根没把这所谓的大哥放在眼里。 自己的大哥,只能是朱雄英。 自己的母亲,只能是常妃! 更何况自己出生落地的时候,朱允炆还是个庶子呢。 朱标没有责怪,吩咐道:“行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计较那些表面功夫,你回去收拾行装吧,两个时辰后来找为父。” “遵命。” 朱允炆的态度恭恭敬敬,有些时候还会觉得生分。 做父亲的,看到儿子这般模样,其实心里挺不是滋味。 朱标也终于领会到,每次和朱元璋说话时,摆出的那副仁君架子。 那老头也肯定不好受。 出发时,吕妃前来恭送,朱标看见她挺着孕肚,眼眸中的厌恶收敛了些。 “好好养胎。” 撂下这四个字,带着夏语冰和朱允炆就出了紫禁城。 偌大的东宫,只剩下吕妃一人。 丫鬟和宫女,在紫禁城里,他们其实算不上真正的人。 更为贴切的叫法是奴仆。 吕妃其实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整座后宫都是自己说了算,没有任何人能够进行钳制。 了解到西北那边的状况过后,心里比谁都高兴。 尤其是看到蓝家父子吃瘪,恨不得放点鞭炮庆祝一番。 太子朱标走后没多久,她立马又修书一封,让京师中的线人秘密送往北平府。 从二王案事发以来,彼此的书信交流越来越多。 信件经手的人,只有素月,她也掌握了当中所有的有效情报。 汇总过后,找机会命人送到西安府。 现在的紫禁城,已是处处人心鬼蜮。 朱元璋的圣旨,在次日来到西安府的藩司衙门,这里也成了蓝昭的办公场所。 圣旨自然而然落到蓝昭手中。 其中的重点,只有两条。 其一,押送二王返京。 其二,让蓝昭以西北民生战局为重,相机决断。 “相机决断……这四个字含金量很高嘛。” 等宣旨使者离开后,蓝昭独自看着圣旨,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有了这份圣旨,就相当于朱元璋亲手为自己背上黑锅! 第270章 朱樉的遗言,本王得把女儿送给你! 如果非要使劲查下去,根本无需等到这道圣旨,蓝昭就足可将秦王及晋王逼入死境。 只有这样,才叫做秉公执法,大公无私! 蓝昭始终只采取对官吏的打压手段,将二王尽量从案件中剥离开来。 终于等到了朱元璋这一道圣旨。 先前的巡抚之职,也是总领陕甘一带的军政,但缺乏了来自朝廷的支持,所以只能做做军事的后勤工作。 现在情况截然不同了。 有着朱元璋的金口玉言,尤其是“相机决断”四个字,不就是让他参与到边陲战事当中嘛? 陕西诸卫,都在蓝昭手中。 完全可以用都司的名义进行调兵。 当然,动手前得把二王的事处理好。 动身前往秦王府之前,蓝昭特地写了封密信,让人送到山西太原,也就是李进的手里。 明日派遣人手,各自押送秦王与晋王返京! 包括两座王府的所有家眷,都得统统去应天府待着。 看似是惩戒手段,那是朱元璋不愿意看到兄弟阋墙,才选择这么做。 来到秦王府后,蓝昭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朱樉。 圈禁,改为送往京师审办! 朱樉心里一喜,但看到蓝昭的凝重表情,那股欣喜又转变成不安。 “小昭……朝廷的事情你比本王清楚,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蓝昭沉声道:“反正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晋王可能不会有太大的事情,但你在陕西确实是作恶多端。” “在这种情况下,你家老四如果要逼死你,也不过易如反掌。” “当然了,杀不杀你,朱棣决定不了,那是陛下才能决定的事情。” 那股恐慌的情绪,快速蔓延到整个心境。 朱樉一双手死死抓着蓝昭的衣角,恳求道:“兄弟!你是亲兄弟!帮我想想办法成吗?” “我说了,我无法决定你的生死!” “那封奏疏,已经让陛下认识到,二王案是燕王在幕后策划。” “目的不单单是针对你和晋王,还想在战事上遏制住我爹,进而将你们三个全部抹除!” 此次风波,蓝昭没有和朱棣有过任何碰面。 从种种迹象可以判断,这朱家老四手段越来越高明,自己根本不用出面,就折腾的西北两省风起云涌。 二王案发生到今日,蓝昭总共杀了不下于五千名官吏,几个府县全部都是血流漂杵的景象。 这才是官不聊生。 朱樉牙齿咬的吱吱作响,此刻也是一脸的愤恨。 “这个王八蛋!别让老子找到机会,要不然非得弄死他全家不可!” 能说出这番话,哪里还有血亲兄弟的感觉,分明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想想,也觉得挺可悲。 蓝昭轻飘飘地说道:“想要报复,也得你自己活下来再说。” 话里话外,他都在提醒朱樉。 作为二王案的中枢人物,他是处在最危险的地带。 蓝昭可以保住自己的亲爹,而晋王朱棡被送往京师过后,考虑到他的行径不算太过伤天害理,肯定不会有太大波澜。 秦王朱樉的罪行,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看不到的。 不止是地方势力,就连朝臣们都开始攻击朱樉,想要以此扳倒朱元璋定下的藩王制度。 或许真正感觉到了死期。 朱樉的愤怒,很快变成了落寞。 “小昭,不管生死,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有件事情你得帮我办!” 蓝昭没有直接答应:“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秦王府中的家眷,应该是会随我一同前往京师受审,那几个出身正当的儿女倒是不用担心。” “就是……本王在府外有个小女儿,今年才十六岁。” “你如果有闲心,帮忙找个好夫婿嫁了,实在不行也可以带在身边,做妾也好,做婢女也罢,别让她被某些人给弄死了。” 朱樉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人。 府中的几个子女,都是王妃所生,朱元璋再狠也不至于杀亲孙子。 在外边的那些野种就不同了。 秦王血脉的身份,对野种来说很是危险。 关键,那是朱樉和一个风尘女所生,事情传出去了,皇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蓝昭自认为足够放荡好色,但是宁愿拉一个乡野村妇生孩子,都不会和妓院里的货色沾染上半点关系。 现在朱樉明言相求。 该帮,还是要帮一把。 朱樉道出那个私生女的所在地后,笑问道:“小昭,你知道我为什么信任你吗?” 蓝昭摇了摇头。 “和你真正结识,也有一年多了,期间你做的任何事情,本王都在关注。” “以前还想着,要有机会做皇帝,肯定得把你弄到身边当个柱国大臣。” “你这个人,自私又自利,脑子也比一般人清醒,还能讲点仁义道德,把女儿交给你,本王放心!” 蓝昭咧嘴笑道:“你这岂不是白白把女儿送给我?” “那丫头长得还算标致清秀,送给你,总比以后流放的好。” “再者说了,我即便被诛杀,秦王之位也未必会被褫夺,照样得由我的儿子继承。” “以后他会继续来到西安就藩,就得靠你多多帮助扶持。” 严格来说,朱元璋的儿子,压根没几个真正的蠢货。 朱樉看起来蠢得要死,却还能替子孙考虑。 着实难得。 蓝昭好心宽慰道:“行了,别跟交代遗言似得,感觉挺晦气的。” “不过呢,你要是以后继续能活着就藩,你那长相标致的私生女,我可就不退回来了哈!” 见到他这副没正形的模样,朱樉直翻白眼,没好气道:“那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岳丈?” “滚蛋!总想着占我便宜!” 蓝昭骂了一句后,头一次对朱樉认真的行礼作揖,语气恳切。 “秦王殿下,保重!” 朱樉目光闪烁,浅笑道:“大哥能有你这种心腹臣子,实在是他的万幸。” 一直以来,蓝昭替朱标解决了不少麻烦事,明里暗里都有。 说他忠君爱国,这并不准确。 朱樉能看出来,蓝昭之所以会全心全意的办事,他的目的也很简单。 想要在这雄伟无比的大明江山活下去! 第271章 太子府属官,齐泰与黄子澄! 但凡朱标能够真心为蓝昭考虑一次,他就不会介入朝廷之事,更不会成为今日的陕甘巡抚。 一切的根源,皆是来自于朱家的压力。 蓝玉案在前,杀朱桂在后,蓝昭不得已而沉浮宦海。 若依照他凉国公世子的身份,这辈子都能在应天府过的逍遥快活。 二人在分别的时候,朱樉缓缓开口,诚心提醒道:“小昭,你要小心太子,他比燕王好不到哪里去。” “知道了。” 蓝昭微微点头,随后直接走出秦王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也象征着朱家皇子间的争斗,秦王朱樉率先败下阵来。 次日,蓝昭调派军卫,将其带出秦王府,押送京师。 与此同时,身在山西太原的李进,也在着手安排晋王朱棡进京待审的事宜。 二王案看似就要落下帷幕。 但蓝昭并不知道的是,朱标重新以考察迁都事宜的名义,再一次进入北平府的地界。 燕王朱棣得知消息,与北平众多官僚及燕王府属官,来到城垣外进行跪拜迎接。 在看到朱标从车驾上走下来时,他的眼睛里布满泪花。 感情牌,终究还是要打一打的。 不管现在的关系怎么样,至少在孩童时的感情基础无法磨灭。 自从上一次离开北平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朱标对朱棣其实有些不满。 所以,面对朱棣的泪水,心里没有半点动容。 “老四,你也是当爹的人了,为何动不动就是涕泪纵横?” 朱棣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已有许久没能见到大哥,心情实在控制不住,还请大哥见谅!” “称太子!” “是……太子殿下!” 朱标的态度就表明,他这次来到北平府,绝对是来者不善。 西北两省闹得腥风血雨,实在是没心情和朱棣装作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身后的朱允炆毕恭毕敬地行礼:“侄儿拜见四叔。” “臣拜见皇孙!” 朱允炆尚未册封,但从礼制上讲,也是属于“君”的存在。 朱棣始终没有逾越规矩。 看似,他比任何人都要谨小慎微! 进入北平府之后,朱标淡漠道:“燕王,北平战事在即,孤此次前来巡视,你就无需进行作陪,还是要以战事为主。” “明白,臣弟这就告退!” 朱棣根本不会在朱标身边死赖着。 做好了场面上的事情,他马不停蹄回到燕王府。 这时,道衍拿来了几份文书。 “殿下,西北两省有新的情况。” “秦、晋二王被发往京师待审,蓝昭与李进两位巡抚完全掌控军政大权。” “军粮的事情,被查了个底朝天,太子这次说是巡视迁都事宜,但实际上是冲着您来的。” 朱标亲自坐镇北平,根本不是为了迁都。 整个过程,就好像是是临时起意。 朱棣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太子殿下想怎么查都可以。” “不管如何,蓝玉都必须要死,而且本王也不打算放过老二和老三。” “而且,太子和朱允炆都在北平,主动权仍然在我们自己手上!” 朱棣眼眸中有着一股阴厉。 兄友弟恭,只是想装装样子而已。 道衍微微点头,赞同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燕王好决断!” “先生,按照原先的计划稳步推进,现在局势对我们有利。” “这次太子来到北平,还没带着蓝昭,本王也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他敢来,就休想安然无恙地回到应天!” 在朱棣原先的规划当中,其实是把朱标排除在外的。 奈何,朱元璋有了一瞬间的心慈手软。 朱元璋察觉到兄弟阋墙的迹象,可他没有以雷霆手段进行处置,反而是想以调和手段来解决矛盾。 潜意识里,他仍然认为,朱标在一众兄弟当中,还是有着极大威望。 可自从十一年前,朱棣从应天府来到北平府就藩后,就一直都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威望,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道衍突然问道:“燕王殿下,那个小皇孙怎么处理?” “吕妃生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好货色?” “如果是朱允熥的话,本王兴许还会忌惮一二。” “朱允炆……呵呵。” 朱标眸中满是轻蔑,道衍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身在北平藩司衙门的朱标,一直都在调阅军粮文书档案,他想要从中找到关于朱棣的罪证。 奈何,没有半点收获。 朱标略显苦恼,喃喃自语道:“北平的军粮用度情况都很正常,从购入到支出,每一笔都有详细记录。” “之前从陕西购入的七万石军粮,仍然还在军粮库当中,可以说没有半点漏洞。” “想要逼迫老四就范,怕是没那么简单。” 为此,朱标还秘密调集了北平的锦衣卫暗卫,将近期朱棣的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 和其他藩王进行对比,朱棣简直是最老实的那一个。 十年下来,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论起德行,比起自己这位太子,可以说是丝毫不差。 要换做以前的话,朱标会为朱棣感到欣慰,但现在情况实在不同往日。 蓝家父子以前就说过,朱棣可能有反心。 这一点,朱标心有提防,随即看向身前的齐德和黄子澄。 此二人都是太子府属官,另外在礼部当中也兼任着职务,也都是五年前的科举进士。 历史上,他们俩可很有名。 黄子澄无需多说,后世只要稍微了解明史,就知道这个臭酸儒做过什么事。 至于齐德,也就是与其并列的齐泰。 这个名字,史书上的记载也很有意思。 说是因为齐德入仕过后,在朝中为官九年,未曾做过任何错事。 有一次,紫禁城的三大殿遭到雷击,朱元璋以为是上天的怪罪,便在朝中选中一个毫无过错的臣子陪同祭祀,便是齐德。 事后,朱元璋的心理得到极大安慰。 一高兴,就给齐德赐了个“泰”字。 这对臣子来说,那便是无上殊荣,齐泰也在太子朱标死后,正式活跃在大明的朝堂上。 眼下还是洪武二十五年,朱标就对他们极为器重。 这两个人,与燕王朱棣的第一次交锋要开始了! 第272章 奇怪!朱允炆给朱棣打抱不平? 察觉到朱标的烦忧,齐德刚想开口。 嘴巴这才微微张开,黄子澄抢先一步,提出了他所谓的建议。 “太子殿下,凭着现有的一切事迹,我们大可确定,二王案即是燕王一手挑唆,以至于让西北的局势变得纷乱不已。” “看似只是针对凉国公,但实际上是想翦除您的羽翼。” “秦王与晋王,是您一母同胞的藩王,他们对您有着万分敬畏,有他们在也可制约北平。” 黄子澄就差把“燕王要造反”这几个字给说出来了。 造反,还真没到那种地步。 现在普遍的观点是,燕王是为了打击蓝家父子,顺势恶心一下处处和自己作对的秦、晋二王。 黄子澄认为,朱棣是在为谋反进行铺垫。 再加上他从西北两省买粮,难道北平真的很缺粮吗?他要这么多现粮做什么? 问题这就出来了。 朱标眼神一凛,说道:“不必遮遮掩掩,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吧。” “殿下,臣建议立即圈禁燕王!” 如果说黄子澄很蠢,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只是做事手段上要偏激很多,不懂得什么叫做循序渐进,但因他办事牢靠,朱标才会选择带上。 齐德连忙否决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圈禁!” “我们首要考虑的应该是陛下的感受。” “迄今为止,已经圈禁了两位藩王,再圈禁一位藩王,不就是在象征着陛下立下的分封制度出现问题了吗,以后让陛下在朝堂上得面对更大的压力!” 当初朱元璋对朱家子孙大行分封,引起了淮西勋贵极大不满。 他们为朱元璋拼死拼活的打下江山。 到头来,夺了免死铁劵不说,还想着法的惩治自己。 再加上朱元璋一手掀起的三桩大案,朱标作为执行者,有很多人对此怨念极深,只是没敢说出来而已。 齐泰的说法,也更加符合朱标的心意。 其实稍微有点脑子就能知道,分封诸王到底是好是坏。 这些年来,朝廷的大部分战事,还是由淮西那帮骄兵悍将来主导,藩王只是起到了配合作用。 唯独燕王朱棣,还自主打了几场漂亮战役。 可大明藩王从北到南那么多,又有几个人有着亮眼的功绩? 打仗半吊子,更别说治政了,能不祸害当地百姓,就算是谢天谢地。 如果以后世的角度来看。 藩王制度,从大明建立,再到明朝灭亡,在每次危急的时候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吗? 很显然,并没有。 每年还要吃掉朝廷的大量财政,致使朝廷的日子越过越紧巴。 朱标很想削藩,但现在也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亲爹还在龙椅上坐着呢,哪怕总掌朝廷六部,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做这种“兄友弟恭”的事情。 正如齐德刚刚所说,必须要考虑到陛下的感受。 否则,就是给臣子们施压的机会,到时候也许会有一帮犟种,拿着这些事情来攻击藩王制度。 逼迫朱元璋裁撤藩王制度,那么就会产生权力真空。 权力就和银子一样,永远都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手里转移到另外一个人的手里。 没了藩王,地方军政机构,就都会落在臣子手里。 朱元璋又是很忌惮臣子们掌权的皇帝。 至于蓝昭,是个特例,他是奉着朱元璋的旨意办事。 可这也不能保证,每一位巡抚都能做到蓝昭那样。 真要出现了那种情况,洪武五大案,六大案,甚至十大案都会出现。 想一想,比秦朝和隋朝的景象还要恐怖。 朱标看向齐德,询问道:“你觉得该怎么做?” “就得看殿下是否还顾忌兄弟情义了。”齐德说。 “现在不是家里兄弟论长短,皆是公事,哪有情义可言?” “那就可以找找燕王谈迁都的事了。” 迁都到北平,朱棣的燕王就当不下去,他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 倒不是真的要迁都,而是拿这件事情进行敲打警告。 这件事情,朱标不好出面。 齐德主动请缨道:“臣愿意走一趟燕王府。” “臣愿同行!”黄子澄附和道。 “那好,有劳二位了。” 朱标摆了摆手。 此次和朱棣碰面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异常。 自家老四,对自己好像没了以前的敬畏,倒是那涕泪纵横的模样,比以前更加真实。 朱标没有因为这些小事而心软。 国事,必须要讲究公理。 齐德和黄子澄走后,朱允炆来到跟前,问道:“父亲,如果四叔对迁都毫不在意的话,也能说明一个问题。” “你有何种见解?” 朱标聊有兴趣,想看看儿子能看出些什么来。 “四叔一切都是为了大明考虑。” “凉国公父子功勋卓着,但为人实在狂傲放纵,迟早会成为祸患。” “二叔与三叔知法犯法,作恶多端,若是他不将此事捅出来,岂不是两省百姓要一直被他们盘剥鱼肉?” 朱允炆说这些话时,似乎还有点为朱棣打抱不平。 单从表面来看,没什么太大问题,但所看到的东西太过片面。 朝廷和皇家的事,向来不能讲究公理与正义,不是做了好事,就代表那件事一定是对的。 杀人,也未必是错。 朱棣在幕后策划,导致二王被圈禁,现在还被送到京师去了。 的确,救了百姓,可对西北局势造成了多大的负面影响? 代价就是,上千官吏人头落地,军政大权被迫交到蓝昭手中,而蓝家父子俩在一定时间内,谁都撼动不了。 换种说法,要是蓝家父子不愿意返回京师,他们可以一直在西北赖着。 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就是了。 朱标原先也打算重用蓝昭,但从未想过让他成为外派臣子,而是一直留在身边,做个运筹帷幄的近臣。 事态变成这般模样,也不得不让他主政山西,还得去操控军事。 源头,就在于朱棣搞的祸患! 麻烦的重点在于,接下来对朱棣的行径无法预测,还没办法对他进行直接管制。 北方的游牧民族,已经再次越过长城袭扰边疆了。 北平一线,能够统兵的人,只有朱棣! 第273章 藩王制度的弊病显现!直接威胁皇权! “父亲……” “行了,你不要继续多说,好好跟在为父身边学着。” 朱标不愿意听朱允炆的言语。 为自家人打抱不平,听起来不是坏事,可他那点小心思,做父亲的又岂会不明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朱允炆和朱棣的目标一致。 蓝家父子,是他们俩的敌人。 朱允炆能为朱棣说话,并不让朱标感觉到意外,无非是有着相同的利益出发点罢了。 越是这样,就越不能让他们得逞! 只不过朱标不知道的是,这个所谓的“嫡长孙”,和她母亲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包括这些年的信件来往,朱允炆比朱标还要清楚。 此事,朱标一直都被蒙在鼓里,没有丁点察觉。 派过去的齐德与黄子澄,径直来到燕王府门口,被一名身披甲胄的甲士拦在门口。 齐德抬手作揖,不疾不徐道:“劳烦给燕王通报一声,我等是奉太子之命,前来与燕王商议要事。” “等着吧。” 按照礼节,官吏前来,应当要请进去喝口茶水才是,但二人就被晾在府门外。 齐德倒不怎么在意,黄子澄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斥着责怪。 “哼!燕王现在架子不小!” “我以前可是听说过,哪怕是个九品官过来,他都会以礼相待,咱们俩不算什么大官,但也是跟着太子的人。” “到了燕王府,不说奉茶,还得让在门口干等着,这是没把太子放在眼里!” 齐德淡淡道:“别扯上太子殿下,人家是不欢迎咱们。” 约莫等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有一名王府太监走了过来,将他们带到会客厅中。 又是半个时辰,朱棣这才姗姗来迟,嘴上的言语倒是说的好听。 “两位大人,本王实在是军务繁忙,和那几个臭丘八讲起道理来实在费劲,但又怕耽误了战事,只好多花了些时间,二位久等了吧?” 黄子澄冷笑道:“呵呵!拢共算下来,都快一个时辰了!” “哎呦,本王考虑不周,还请两位大人见谅。”朱棣浅笑道。 “我们还是直入主题吧。” 黄子澄开口时,就带着一种极强的攻击性,厉声道:“朝廷打算重新考虑迁都,而六部共同商议的结果的候选地是北平,燕王您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就是不知道会把本王又给分到哪里去?” 朱棣满不在乎道:“但本王还是想留在边疆,这样也能和那群北元鞑子多打几场血战。” “打仗的事情,暂时先不要考虑了。” “这次北征结束后,您大概就要有所准备,年底之前改封地的事情就会露出苗头。” “北方几个重镇,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燕王可能就得去江南的膏腴之地了。” 迁都,朱元璋只是决定要迁都,但还没想好究竟迁到哪里。 六部给出的态度也很简单,国库存银很是捉襟见肘,根本不支持迁都。 要是迁到北平,紫禁城得仿造应天进行建造,又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开销。 故意这么说,是想让朱棣感觉到危机感。 每每想到朝廷要迁都,朱棣都会难免心烦,但他还是强压着不满。 “两位大人,这是太子殿下让你们来转告的?” 黄子澄默不作声,而齐德紧接着补充道:“太子殿下千里迢迢来到北平,自然不是为了游玩,这次得把迁都的事情定下来。” “如果北平一旦要成为新的京师,燕王殿下也可以考虑下其他的封地。” “太子殿下和圣上,会根据您的意愿进行考虑,最终再为您挑选新的封地!” 朱棣沉默了。 改换封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在北平经营了十年,这里到处都是自己的心血。 说难听点,朱棣根本不愿意把北平交还给朝廷,更不愿意给朱标做新京师! 当然,稍微用脑子想想,即便要迁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改换封地。 这是朱标在敲打自己。 他随时可以用迁都作为借口,把燕王改封到长江以南。 十年心血,尽成飞灰! 朱棣也知道这个亲大哥是什么意思。 不要再继续为难秦、晋二王,更不要为难身在西北战场的凉国公,要不然真的就不顾兄弟情义了。 齐泰和黄子澄端起茶盏,眼神始终都停留在朱棣的脸上。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给出回应。 “两位,迁都是朝廷要考虑的事情,不是本王的职责所在。” “如果说非要改换封地,本王自当尊崇圣意,尽快前往新地就藩。” “但现在军务缠身,本王也没精力去考虑。” 话音刚落,一名将军前来禀告道:“燕王殿下,兵部的文书到了军营。” “真不巧,本王得去军营了,二位要是想留在燕王府转悠一会儿,就请自便吧。” 说着,朱棣起身离开。 齐德和黄子澄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明白了朱棣的态度。 他是非得赶尽杀绝不可! 将谈话结果告知给朱标过后,他没有半点犹豫,立即提笔写上奏疏。 明言劝说朱元璋,给朱棣改换封地。 这份奏疏只要到了朱元璋面前,等到此次北征过后,朱棣就得立马滚到江南。 朱标根本不想和他浪费时间。 到了南方过后,朱棣根基不稳,随时都可以收拾掉他。 另外,写了一份绝密信件,以锦衣卫的渠道送到西安府。 督促蓝昭要尽快为蓝玉稳定战局,旋即统领陕西诸卫和山西诸卫,将兵锋对准北平。 如果真到了要改换封地的时候。 谁都无法保证,朱棣会不会起兵谋反! 藩王制度的弊病显现出来,朱标为此很是苦恼。 看到朱允炆在那。朱标有心提醒了一句。 “允炆,如果你是皇帝,那些叔叔们不听话,该怎么办?” 朱允炆愣住了,脑海中也在快速思索。 “先礼后兵,先私后公……” “打住,是个人都知道这么做,但人家不跟你玩那些仁义道德,直接动兵又该如何处置?” 这种要命的问题,朱允炆的脑子还不足以让他说出完美答案。 朱标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为父要告诉你的是,有些时候外人比亲兄弟更好用。” 第274章 朱标身处险境,实乃节外生枝之举! “儿臣谨记。” 朱允炆的态度很是恭顺,心里却是别有所想。 “父亲,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果蓝玉是我的舅爷,蓝昭是我的表舅,我当然知道抱着他们的大腿,战事根本无需我来操心。” “可他们偏偏不是!可他们又偏偏是朱允熥的舅爷与表舅,您让我该怎么相信他们!” 凡事都得讲究个利害关系。 对朱允炆而言,他的选择没有错。 隔绝外戚,联合血亲,不断为自己在立储的道路上创造优势。 朱允炆年纪是小,可他的心机城府,在吕妃的长期培养下,早已变得极为阴暗。 妻不贤,则家不和! 朱标现在没心思替他想那么多。 即便朱允炆难以堪当大任,还有一个朱允熥能够供他选择,在朝廷局势的倾斜下,兴许后者才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当然,一切还要看事态的发展。 密信送出去后,次日晚间便到了西安府。 …… 今日难得清闲,蓝昭检查完送往前线的诸多辎重过后,早早就回到了家中,免得又落得徐妙清的埋怨。 不过,宅院中多了个妙龄少女,即是秦王朱樉的那位私生女,柳珏。 大概是为了避嫌,才随了母姓。 白天抽空的时候,蓝昭就让人找到她,带到府中先做个丫鬟。 坐着吃完饭时,徐妙清还有意无意地打趣道:“夫君,您的桃花运怎么就没断过呢,每隔一阵家里就添个女眷。” “看来啊,等咱们以后回到京师,还得把凉国公府再扩大一点。” “要不然的话,姐妹们都没地方睡了。” 徐妙锦那小丫头也跟着附和道:“对呀对呀!免得以后姐夫还不敢把其他的女人带回来呢!” “你们俩这是联合起来对付我?”蓝昭哭笑不得。 “我说的是实话!” 徐妙锦噘着嘴,一脸的理直气壮。 蓝昭无奈道:“秦王被送往应天前,都开了金口恳求,这点情分为夫总归是要讲的。” “好啦,我们俩又没怪你,反正我也想通了,只要你自己受得住就好。”徐妙清娇声道。 “看!我姐多体谅你!姐夫你可不能喜新厌旧!” 徐妙锦年纪虽小,但懂得也不比大人少,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蓝昭不禁感叹。 徐家这几个丫头,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 “啧!你这妮子,把你姐夫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你不信问问你姐,成婚以来,又何曾亏待过她?” “说的我跟负心汉似得……” 蓝昭撇着嘴,一脸的幽怨。 天下男人,有几个不喜欢美人的,但最起码自己没有始乱终弃。 更没有去特地偏心某个姑娘,都是一碗水端平! 徐妙清柔和笑道:“妙锦,你姐夫的品性,除了难过美人关,其他地方没得挑剔,以后等你挑选夫婿的时候,也可以找个这样的。” “我才不要嫁人呢!” 此话一出,徐妙清也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自家妹妹的个性强得很。 蓝昭倒是想起了一些史书上的记载。 徐家三女徐妙锦,似乎终生未嫁,还出嫁当了尼姑。 这样也好,斩断尘缘,少了几十年的烦心事。 蓝昭没有太放在心上。 有些时候觉得,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顿饭,也是一种美事。 最起码,不会玩那些令人反胃的心眼。 刚想好好享受这种安逸氛围,蓝承阳又很不知趣地找了过来。 蓝昭一脸的嫌弃,说道:“有事你自己决断成不?别总是来找我禀报!我又不是不相信你!” “世子……是太子殿下的密信。”蓝承阳面露尴尬。 “拿来吧。” “是。” 蓝昭拆开信封,稍微看了几眼,徐家姐妹俩还在细嚼慢咽。 砰! 突然之间,蓝昭猛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整的她们俩一脸错愕。 徐妙锦嘀咕道:“姐姐,姐夫这又是咋啦?” “我也不知道……”徐妙清摇了摇头。 通常情况下,蓝昭不会有这种反应,恐怕又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承阳义兄,跟我来!” 蓝承阳关切道:“你不吃饭啦?” “吃个屁!” 二人来到书房,蓝昭把信件拍在桌子上,怒骂道:“真他吗的蠢!陛下是脑子坏了还是怎么着!把太子派到北平去!这和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就太子身边那不到千人的禁军精锐,如果朱棣想要动刀,灭了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呈上奏报,都已经告诉了他们,我只要一道能够自主调兵的圣旨,陛下偏偏得节外生枝!” 准确来说,是朱元璋好心办了坏事。 二王案本就趋于稳定,无需他们进行插手。 蓝承阳也很疑惑,问道:“太子殿下在信中督促你尽快稳定西北战局,然后调两省的兵马节制北平,他这是想做什么?” “太子心里清楚,要是陛下介入的话,留给朱棣的机会就不多了。” “势必会逼得朱棣狗急跳墙!” “他让我调兵,是担心压不住北平的乱局!” 蓝昭迅速洞悉了朱标的意图,可他明明可以稳坐在东宫里,什么都不用做。 这些麻烦,自己都能够顺利解决。 现在可好,蓝玉那边的情况尚未得到有效缓解,朱标在北平府又成了一个质子。 蓝承阳默不作声,等待着蓝昭的决策。 “从西安左卫调出五百轻骑精锐,立马前往北平,我得把太子给带出来!” “您要亲自去北平?” 蓝昭沉重地点了下头。 现在的态势太过严峻,不亲自出马,难以掌控确切局势。 真要等到朱标出事,到时候追悔莫及! 如果人数太多,一路行军目标太大,五百轻骑则是一个适中的规模。 星夜兼程,明日就能潜伏进北平府。 最好,趁着朱棣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将朱标带出来。 蓝承阳走后,蓝昭紧跟着走出书房,把院子里的马给签上,一言不发地出门去了。 这种状况,徐妙清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认为衙门里出现了紧急事务。 徐妙锦也是一脸茫然。 “姐夫这是要去做什么啊?” 徐妙清微微摇头。 “谁知道呢。” 第275章 迫不得已的做法,兵锋直指南直隶! 是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人知道。 徐妙清没心情继续用餐,独自走到一处小偏房中,里面供奉着观音菩萨的雕像。 玉手执香火,忧心如火焚。 只见她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朱唇一张一合,言辞何其恳切。 “愿菩萨保佑我夫此行无忧无难,民女叩谢。” 徐家女子,个个信佛,这也是徐老夫人在世时留下的规矩。 每次当蓝昭遇到事情,徐妙清都会雷打不动地礼佛。 她知道,漫天佛神若真有灵,天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天灾人祸,自家夫君就更不会为了那些事情焦头烂额。 虔诚供奉,只是想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做妻子的,没有办法为蓝昭排忧解难,可能此举没什么意义,但她只是想自家夫君能够平安归来。 蓝昭亲率五百轻骑出西安。 提前派人急速奔赴太原府,让山西巡抚李进做好准备,以确保能够顺利渡过山西全境,而不被燕王朱棣的那些眼线发觉。 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李进在全力遮掩消息,但很遗憾的是,蓝昭次日出现在太原府时,还是被那帮出自燕王府的眼线给盯住了。 朱棣在北方布局十年,又有道衍为其助力,早已完成了对一些重要地方的情报控制。 毕竟,蓝昭和李进,如今都是位高权重的存在,但还是属于初来乍到,自然没有朱棣的消息来得灵通。 蓝昭的做法是,在动身之时,以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名义同时调动锦衣卫。 调查情况,综合情报,在途中就得了解清楚北平府的情况。 与李进再次会面时,他没有明说要去北平府做什么。 李进也不是傻子。 能让蓝昭亲自动身,势必是身在北平的太子出现了风险。 说难听点,朱标此刻的处境很糟糕,纵然他的权威没有谁能够撼动,但性命只有一条。 一把剑,就能把他从大明太子,变成人间飘荡的冤魂。 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蓝昭再次启程前,李进只问了一句话。 “这件事情,要告知给陛下吗?” 蓝昭本想点头,但仔细想了想过后,却是摇头。 “万万不可,绝对不能让陛下知道太子的险境,这样会让局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李进好心提醒道:“如果你这次没能救下太子,事后陛下问责,你难逃斩首台上的那一刀。” “听天由命吧。” 蓝昭极其坦荡地吐了口气,神态上没有半点慌张。 他很清楚现在该做什么,也想好了事态发展的最坏结果。 朱标死,万事皆休! 如果真出现了这种情况,便是历史轨迹的巨大改变,也和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 那么摆在眼前,就只有最极端的那条路了。 入关中,取川蜀,攻山西,破北平,擒朱棣! 然后,兵锋南下,直指南直隶! 最极端,同样极其具有风险性! 朱元璋不是昏庸无道的皇帝,这座大明帝国,是他一手铸造起来的。 严格来说,这种做法不算是谋反。 还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关中兵变! 这是迫不得已的做法,眼下的时局不适合掀起兵变或者造反。 但蓝昭知道,对自己而言,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目前来看,最佳的局面是把朱标带出北平府,将他送回南直隶。 蓝昭认真思虑过。 如果太子朱标“无缘无故”死在北平,自己的坚固后盾就没了,朱元璋大概率会立朱允炆作为皇太孙。 朱棣会不会受到惩戒,同样是个未知数。 朱允炆母子俩,一直都在和朱棣眉来眼去。 有些时候,蓝昭甚至怀疑,朱允炆是不是朱棣的种!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会彻底联合起来,转而增大朝中的文臣一派的力量,对淮西勋贵全体进行肃清围剿。 所产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都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局面。 蓝昭一边在思虑,一边策马奔腾。 这时,蓝承阳喊道:“世子,我们已经到了河北境内,马上就能看到北平了!” “好,不要停歇,继续赶路,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北平城下。”蓝昭说。 “明白!” …… 燕王府。 与此同时,朱棣看着线人们送来的情报,随后又交到了道衍手中。 “先生,按照时间推算,蓝昭应该很快就会到北平,本王已经下令让城门戒严,任何人都休想进入北平府!” 道衍轻笑道:“殿下,这难道不是一石三鸟的好机会吗?” 朱棣立马回过味来,无需让道衍过多解释。 所谓一石三鸟,石头就是二王案,三只鸟分别是蓝玉、蓝昭、朱标。 第一只鸟,蓝玉,这位梁国公的状况无需多言,虽说后勤补给跟上了,但前线战事压力巨大,瓦剌部跟不要命似的攻击罕东,这些天来血战不断。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蓝昭脱身西安府,他就无法及时对西北战事做出有效部署,蓝玉仍然是独木难支的状态。 朱棣还在幕后兴风作浪。 他不止想要蓝玉败,更想要蓝玉死! 那么,第二只鸟,便是蓝昭了,本来他是被暂时排除在计划之外,既然主动送上门来,还只带着五百轻骑。 朱棣完全可以视作起兵造反! 不管动机是什么样,只要人死了,谁还能查得出来什么? 山高皇帝远,朱元璋看不到北平的景象。 至于第三只鸟,便是朱标。 他的生死,已经被朱棣牢牢捏在手里,藩司内外都有他的亲信。 今夜,将会燃起一场熊熊大火。 蓝昭进入河北地界过后,一直都在被燕王府的眼线进行监视,他的所有动向也都被道衍掌握在手中。 朱棣听从道衍建议,只需看住藩司衙门,大开北平所有城门,无需限制人员出入。 只要蓝昭敢踏进来,明日燕王府就得出钱,给他打造一副好棺材! 事到如今,不管是朱棣还是道衍,都十分具有自信。 捏着朱标的命脉,所有事情都变得轻松许多,就连最让人头疼的蓝昭,都已经逐步到了他们的计划当中。 简直是意外之喜! 第276章 火烧藩司衙门,计划落空! 首先是藩司衙门,此地到处都是御林军在把守,的确是戒备森严的状态。 可惜,依旧架不住里边有内鬼。 站在大门口的御林军校尉,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火油味,步伐开始到处走动,试图寻找到火油味的源头。 直到藩司衙门内,有一道惊呼声突然响起!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循声看去,院内的确有着火光在跳动,在场所有御林军都是心脏猛跳,下意识地朝着衙门内跑去。 几乎是眨眼之间,火势几乎吞噬了整个内院,而朱标所居住的房间就在火势最凶猛的地带。 纵然有着熊熊烈火,在场所有人只感觉浑身冒着寒意! 御林军校尉双眸血红,竭力呼喊道:“打水来!救火啊!太子殿下就在里面!” 一时之间,藩司衙门乱作一团。 今夜正好风势巨大。 火借风势,愈发狂妄,哪怕一桶接着一桶的水,同样也是无济于事。 藩司衙门起火时,朱棣还在燕王府,打算搂着徐妙云入睡呢。 夫妻俩坐在床榻边,徐妙云知道他的计划,忧心忡忡道:“殿下,如果陛下要彻查此事,我们该如何自处啊……” “妙云,我们大可不必担心那么多,有人会来充当这个替罪羊。”朱棣淡然笑道。 “谁?” “咱们的好妹夫,蓝昭。” 徐妙云顿觉有些不可思议,蓝昭不是在陕西担任巡抚吗。 火烧藩司衙门,又怎么能和他扯上关系? “实话和你说吧,蓝昭得知太子在北平后,立即带着五百轻骑冲了过来。” “估摸着,半个时辰内,就能进入北平府。” “他一个陕甘巡抚,二品大员,不好好留在那里查二王案,却在这种时候跑到北平,又恰恰是在这个时间点,咱们的太子殿下出事了,你觉得陛下会最先怀疑谁?” 如果蓝昭没有来,朱棣还会为此苦恼,该怎么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现实情况是他来了。 很多麻烦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徐妙云即便知道了实情,心绪仍然是沉重的很。 且不说做此事的巨大风险,单是想起妹妹徐妙清,总会觉得过意不去。 上次栽赃构陷,徐妙云愧疚至今。 原本以为,蓝昭会受到惩戒,但那也是朝廷该做的事情,不应该让自家夫君来做。 这样的话,心里还能少点罪恶感。 朱棣看出了徐妙云的心思。 “我知道你在为妙清忧心,她虽是蓝昭的正妻,但她也是岳丈的亲生女儿。” “父皇再怎么样,也要看一看岳丈的往年情分。” “而且,凭借家世,以后未尝不能再嫁个好夫君!” 徐妙云闻言,只好轻轻点了下头,但她心里的那股难受劲还是没有缓解过来。 燕王府很安静,北平城中却是乱作一团。 动手之前,道衍算计好了一切,半个时辰的火势,足够把整座藩司衙门烧得干干净净! 而且,到时候蓝昭会带着轻骑闯进北平城。 事情不出他们的所料。 蓝昭的身形,的确出现了北平的城垣下,可仅仅是逗留了一刻钟,却有了回撤的趋势。 没有半点进城迹象。 这些举动,也都被谍报探子观察的清清楚楚。 朱棣本来已经抱着徐妙云安然入睡,但在半夜子时的时候,道衍突然扣响房门,连续呼喊了几声,让他从睡梦中惊醒。 下床打开门过后,一抹月色把道衍的秃头,映照的锃光瓦亮,而他那张脸却是阴沉的很。 朱棣迷迷糊糊地问道:“先生,藩司那边有结果了?” “火势还没停,御林军已经有不少人自杀了。”道衍说。 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因为他们知道,返回南直隶也是一条死路。 还不如就地自尽,以免牵连家眷。 朱棣没有察觉到道衍的脸色,只听到他缓缓吐出一句话,整个人瞬间清醒! “蓝昭没有进北平城,而是带着五百轻骑退到了二十里开外。 这时,徐妙云也从床上爬起来,来到了朱棣身边,那张脸蛋也是惊愕的很。 朱棣下意识认为,蓝昭有所察觉,他可能会做出殊死一搏。 利用本身职权,调动陕西和山西两省的卫所兵,在北平展开一场大战! 那样的话,就真成了谋反。 朱棣反而觉得,这种局势更加有利于自身。 “另外,燕王殿下,北平诸卫所有将领,在半个时辰前全部失踪,贫僧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 “您这些天调集的兵力,全部都自主回到了五座卫所。” “而且,藩司衙门里的那些太子府属官,今夜也都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们的计划可能失败了!” 一字一言,都如同一把刀子,扎进了朱棣的心底。 徐妙云只觉得天要塌了。 整个过程可以说布置的非常严密,不可能有半点消息泄露出去。 这还不是最让朱棣感觉到惊惧的事情。 此刻,又有几个谍报探子来到燕王府进行禀告。 “殿下,火势停了,但根据我们观察,藩司衙门内外除了那些御林军,就只有一些值夜的小官。” “太子所居住的那间屋子已成灰烬,但却是空无一人的状态。” “剩下的御林军,此刻也在迅速离开北平府。” 种种情报结合到一起,朱棣立马就意识到了。 自己的大哥,根本没有死! “先生,莫非太子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朱棣的神色阴晴不定,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在他看来,这场计划根本没有败露的可能! 朱棣旋即快步走回卧房,迅速穿好甲胄,提起曾经朱元璋御赐的宝剑。 “先生,事已至此,别无选择。” “本王亲自去军营,调集现有军力,先行封锁北平府。” “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道衍没有反对。 趁着治罪的圣旨还没到,能调来多少人是多少人,哪怕流亡天涯,都比坐以待毙要好得多。 就这么死了,实在不甘心! 可当朱棣准备走出燕王府时,齐德和黄子澄居然出现在大门口! “燕王殿下,大晚上的披上甲胄,就要准备出征了?” 第277章 太子还是那个太子,手段极其高明! 看到此二人,朱棣的手掌摸向剑柄,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放下了手。 约莫上百名锦衣卫站在齐德和黄子澄的身后。 腰间的绣春刀格外显眼。 齐德拿出了一份手谕,朗声道:“太子手谕,燕王不顾亲族安危,为一己私利任性独行,即日起圈禁在府,闭门思过!” “来人!给燕王卸甲摘剑!” “除燕王妃和三位王子,一切人等押入按察司大狱,严审!” 齐德一声令下。 锦衣卫上前,毫不客气地强行扒下朱棣身上的甲胄,随即冲入王府当中。 将所有的太监及侍女全部带出。 但是,那位秃驴,却被徐妙云提前藏到了地室当中。 朱棣只得乖乖就范,看着锦衣卫把人全部带走,并且关闭了燕王府大门。 隔着门,还能听到他们用铁链栓门的声音。 此时此刻,朱棣反而不害怕了。 独自站在院中,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抹笑容,长舒一口气后喃喃自语道:“呼……大哥不愧是大哥,经营朝堂二十余年,我还是小看他了!” “从头到尾,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就是在等着我作乱!” 想到这里,朱棣心中又是怒火上涌,紧紧咬着牙关,捏紧拳头砸在燕王府的院墙上。 徐妙云缓步走了过来,看见他那血肉模糊的手背,美眸中闪过了一丝冷漠。 来到朱棣身边时,低声道:“先生已经进入地室,无需担心。” “知道了,我们俩回去歇着吧。”朱棣淡声道。 “好。” 对于朱棣手上的伤势,徐妙云是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 若是在战场上留下的伤势,她还会亲自动手为其处理。 既然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那就要自己承担后果,毕竟脉脉温情也治不好伤。 有些方面,朱棣大不如蓝昭! 当初被关进大牢,蓝昭也从未有过消极的态度,更没有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愤恨。 这种静若止水的心态,实在令人佩服。 反观朱棣,仅仅一次失败,还和当初成婚时一样,用蛮力来发泄心中的怨气。 属实幼稚的很。 事情已经做了,如果朱标真想惩治,就不会下圈禁的谕旨,而是以作乱名义予以诛杀! 所以朱棣只是愤恨,而不是感觉到恐惧。 简单处理下了伤口,朱棣坦然躺在床上,没心没肺地再度陷入睡梦中。 倒是徐妙云,迟迟未能入眠。 她甚至开始怀疑,依照朱棣现在的行事方法,到底能否成事? 倒是蓝昭的种种行径,让她刮目相看。 每当遇到事情,蓝昭总是首当其冲,尤其是这次的奋不顾身,妥妥的忠臣典范! 要把蓝昭换做朱棣,他敢带着五百轻骑连夜奔袭吗? 他不会,也不敢。 想到这里,徐妙云在心中苦涩一笑。 “妙清,从小到大爹娘都说你不如我,现在看来真未必啊。” “也许你的夫君,能强过我的夫君呢?” “可现在还没走到最后,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 …… 北平府以南二十里外,有一座专供锦衣卫休憩的驿站,四周皆是密林。 驿站门口,有着一处空地。 朱标身着常服,矗立于此,而他面前跪着十三个人,都是北平诸卫中跟随过朱棣的将军。 至于蓝昭,也在旁边站着,嘴里还在打着哈欠,慵懒道:“太子殿下,您现在连我都信不过了,给燕王下套好歹提前知会一声,害的我从西安府跑到这里来,都快累死了!” “等以后你回京述职,孤再好好补偿你。”朱标温和笑道。 不管怎么说,蓝昭的行径确实让朱标感动。 有着血亲关系的亲弟弟对自己起了杀心。 蓝昭察觉到过后,带着五百轻骑就敢冲过来。 朱标早有预料,提前安排人在路上堵着蓝昭,免得他真冲进北平府一通乱杀! “这帮人打算怎么处理?” 蓝昭随口问了一句,朱标漠然道:“就地斩首,就地掩埋。” 此时,朱标的身上,多了股与朱元璋极为相似的杀气。 锦衣卫前来操刀。 十三个人头陆续落地,不远处已经刨好了深坑,尸体被扔了进去。 但首级,朱标打算留着。 “小昭,这次辛苦你了,现在你应当以西北战事与陕甘民生为主,别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带着你的人返回西安府。” “北平府的事情,孤亲自来处理。” “在这里,孤向你保证,短时间内燕王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蓝昭咧嘴笑道:“那以后如果他再找麻烦呢?” “孤会给你做主。” “行呗,那我可就走了,您自己小心点。” 接到密信时,以为是朱家父子犯了蠢,结果人家才是下饵的高手。 以自身为饵,诱导朱棣开始作乱。 只有这样,他才会乖乖听话,否则会一直利用“二王案”大做文章,搅得大明鸡犬不宁! 作乱之事,朱棣已经做了,这是辩无可辩的事实。 蓝昭了解朱标的性子,他不会对朱棣进行反攻清算。 离开这座锦衣卫驿站过后,蓝昭坐在马背上,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 由于连续奔波,确实疲惫的很,人和马匹都受不了。 走到一处野湖旁,蓝昭下令就地休整一夜,明日天亮后再返回西安府。 这时,蓝承阳拿着一壶酒走了过来,递到蓝昭的手中。 “世子,喝点酒解解乏吧。” 蓝昭猛灌了一口,顿时感觉身心舒畅。 蓝承阳却在旁边忿忿不平道:“太子殿下仁慈过头了,燕王此举与造反何异,他居然仅仅只下令圈禁!” “等着吧,再过两天,连圈禁都会解除。”蓝昭淡笑道。 “那您怎么满不在乎的样子。” “改变不了的事情,有什么好在乎的,而且太子有着他自己的考量。” 蓝昭很清楚,要想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比停止一场战争还要困难。 若从朱标的角度进行分析,很容易就能得出理由。 他和朱元璋都不想看到,兄弟阋墙愈演愈烈,所以要软硬兼施逼迫朱棣停手,这样的话被送往京师的二王才会安然无恙。 再者,北方战事,除了朱棣,没有人能继续坐镇。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藩王需要遏制,臣子也需要遏制! 第278章 不出意外的话,蓝玉会死! 朱标究竟是怎么想的,蓝昭早就不怎么在乎了,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要保障自身利益不被损害。 旁人却想不通,朱棣想要谋害他的行径这么明显,为何他还能继续忍让? 蓝承阳提出这个疑惑后,蓝昭给出了最完美的解答。 “人家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做事情肯定也要以皇帝的角度出发。” “杀人的确是解决事情的最好方法,但那是迫不得已才会选择的手段。”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仁义的时候是真仁义,伪善的时候也是真伪善,他是担心大肆打击藩王,会让朱家人的权重在大明江山里持续走低,最终会演变成臣子把控朝政的态势。” 古往今来,只有少数皇帝才会真正信任臣子。 如果从后世角度来看,从明初的洪武皇帝朱元璋,到明末的崇祯皇帝朱由检,每一个皇帝不是在和臣子对抗,就是在和臣子对抗的路上。 这也导致,臣子走向高位,大多没什么好下场。 蓝昭十分清楚,自己要是老老实实做个忠臣,不死在朱元璋手上,也得死在朱标的手上。 所以压根就没打算老实过。 蓝昭以一种较为舒适的姿势坐在湖边,看着湖中倒映的涟漪月色。 回想从一个人人唾骂的公子哥,成为了大明朝廷的二品大员,期间所经历的凶险陆陆续续浮现在脑海中。 “这种命运被别人捏着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明明身居高位,心里总是在担心未来该怎么活下去。” “朱家人,即是我的祸根!” 蓝昭那股谋逆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尤其是在经历这件事情后,他真正见识到了朱标的手段,心中的危机感再一次加重。 不费吹灰之力,把计划筹谋已久的朱棣耍的团团转。 还有那股释怀的气量。 这一点,比老朱强上太多! 酒壶里的酒逐渐见底,但思绪却没有被酒水所影响。 蓝昭缓缓撑起身体,目光朝着北平府的方向眺望过去,眼眸中却闪过一丝阴冷。 “承阳义兄,传令将士,继续赶路,尽早返回西安府。” “是!” 在路途上,蓝昭没有半点倦意。 前来设想此次风波后,该会以什么样的景象来收场。 朱标此举,是想逼着朱棣妥协,暂时让二王案的态势进入缓和阶段,最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有人的利益都不会受到侵害。 毕竟,此次大案,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蓝昭是受益最大者。 捞了个二品官位,还让他在地方上建立起了根基。 也正是在案发期间,将陕西大批重要官职,都让给了与淮西勋贵有关的人们。 二代弟子中,蓝昭已经具备成为“领头羊”的所有因素。 国公之子,官居二品,治政和战事上都有亮眼建树。 重要的是,他才十九岁! 蓝玉那批开国勋贵,迟早都会去地府里报道,而未来朝廷中的扛鼎之人,只能是他。 …… 北平府郊外,锦衣卫驿站。 朱棣没有返回城内,而是继续待在这里。 拂晓之际,齐德与黄子澄前来复命,看到驿站门口的血迹过后,这俩文臣也情不自禁的心惊肉跳。 十三个人头,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案前。 朱标还在镇定自若地看着文书。 “殿下……燕王已被圈禁。” 齐德颤颤巍巍地说出这句话,朱标则是轻描淡写地问道:“他作何反应?” “没看出来,但并不慌张。”齐德答复道。 “这才是朱家人该有的状态,处变不惊,成大事者必然具备的条件。” 啪嗒! 朱标放下文书,起身坦然走向门外,吩咐道:“让人把这十三颗脑袋装好,孤要给这个弟弟送上厚礼。” “齐德,黄子澄,你们二人暂时代掌北平一切事务,直至燕王圈禁结束!” “来人,备车,去燕王府。” 夜间的动静闹得很大,但并未影响到北平的民生。 即便战事在即,北平周边的卫所兵力,更没有因此出现哗变。 只要朱标在,局势就乱不了。 半个时辰后,他的身影出现在燕王府门口。 朱棣携徐妙云及三个儿子跪拜迎接。 朱标坦然走进,身后的扈从们还想跟着,但却遭到了斥退。 “全部都在门外候着!” 齐德面露忌惮,担忧道:“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都出去!” “臣等遵旨!” 燕王府中,此刻非常冷清,朱标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朱棣。 “妙云,你带着三个孩子先回房歇着吧,孤要和老四说一说话。” 听到这话,徐妙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最起码,太子殿下没有惩治自家夫君的趋势。 朱标坦然坐在院中的椅子上,眼角余光瞥向朱棣,问道:“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大哥……我错了!” 朱棣走到朱标身前,微微低着头,脸上明显带着一些恐惧。 火烧藩司,这件事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再怎么狡辩也没有作用。 朱家人,或多或少都有着想当皇帝的想法。 身为藩王,谋害太子,单单这一个罪名就能把他带到应天处以极刑! 朱标却没有这样做。 “别那么害怕,火烧藩司的事,我这个做大哥的会帮你擦好屁股。” “至于你是什么意图,我也不会多问。” “现在只要求你做一件事情,停止在二王案上的动作,不要以任何形式或者手段戕害凉国公父子!” 朱棣咬着牙,试图在这件事情上再争取一下。 还没开口,朱标厉声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要求你必须这么做。” “看在兄弟情分上,我会既往不咎,让你继续好好做这个燕王。” “你的那点小心思,没人比我更清楚。” 此刻的朱棣,感觉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只是在有些事情上,还处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状态。 朱棣硬着头皮说道:“大哥,我答应你,不会再谋害老二和老三,但蓝玉那边已经收不住了。” “从时间上推算,我的人已经抵达西北前线。” “不出意外的话,蓝玉这次会死!” 第279章 通敌卖国!这种事连本公子都做不出来! 啪! 看似文弱的朱标,手劲不是一般的大,一巴掌就将朱棣抽翻在地。 朱棣还不敢有半点怨言,连忙摆好姿势,跪在这位亲大哥脚边。 “你好大的胆子!” “蓝玉纵然有罪,也轮不到你来处置!” “他在为国杀敌,你身为朱家子孙,却还要在后方玩着阴谋诡计!” 朱标仍然觉得不解气,抬起一脚将朱棣再次踹翻。 这与他平常的温和形象差别极大。 要是手上有把刀,绝对会一刀砍在这混账身上! 朱标气得胸前一起一伏,直接伸出手紧紧抓着朱棣的头发,怒声道:“我问你!如果杀了蓝玉!蓝昭会善罢甘休吗!” “不会!但我必须要这么做!” 朱棣仍然表现的非常硬气,布满血丝的双眸看向朱标,忍着疼痛说道:“大哥,朝廷一直都是你在把持,你难道不知道蓝玉在淮西勋贵当中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吗!” “不尽早将其铲除,以后他们父子俩,绝对是祸国殃民的权臣!” “对!我不否认!我是想尽可能削弱你的党羽,但想当皇帝的藩王,不止我一个!” 最后一句话,才是朱棣真正的心声。 反正计划败露,朱标想怎么处置,全凭他自己的意愿。 大不了,便是斩首而已! 朱标的怒火无法遏制,又是一巴掌扇在朱棣的脸颊上,力道比刚刚还要重。 朱棣抬起头时,嘴里都是血沫,还吐出来了两颗大白牙。 这一刻,他的眼神没有半点怨毒,只有惊惧与温顺。 “蓝玉只要身死,你以为就能撼动蓝昭?” “凭着他的本事,世袭凉国公的爵位过后,会迅速成长为比李善长和胡惟庸还要难以对付的臣子!” “更何况,人家根本不需要凉国公的爵位,他现在总掌陕甘军政大权,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调动十万重兵,到时候借着蓝玉身死的名义起兵谋反,你该怎么办!” 朱标的一声声质问,仿佛在直击朱棣的心灵。 他自认为,和道衍的谋划会非常周全,可却忽略了蓝昭的成长速度。 不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没有被真正惩治,而是只被圈禁在府中。 朱标显然是考虑到了后果。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蓝昭如果起兵谋反,他能够拉动朝廷大量淮西勋贵。 到时候,真正能够信任的人,只能是朱家人。 从罕东之战的表现来看,蓝昭绝对能够接替蓝玉,成为一名合格且优秀的主帅。 朝中那些文臣武将,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和蓝昭掰手腕。 藩王当中,又只有朱棣的军事才能最佳。 朱标来到北平府更深层次的用意,是想调和蓝昭和朱棣之间的矛盾,让两者能够形成一种制衡态势。 妥妥的帝王心术! “孤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的人从西北前线召集回来。” “所有事情,既往不咎!” “在这之后,你安心做着燕王,他在陕西做着巡抚,两不相干!” 朱标的意思非常明确,要是继续折腾下去,谁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在他看来,蓝昭不会有不臣之心。 但是,这是建立在能够正常继承凉国公爵位的前提下。 重点是要正常! 如果蓝玉“战死”在西北战场,蓝昭回京述职,继任凉国公之位,那将会是和朱棣不死不休的局面。 造反,便是迟早的事情。 朱标不想与蓝昭刀戈相见,所以必须要全力保住蓝玉的性命。 反之,就要以另外的手段让此事收尾。 朱棣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道:“太子殿下,要是臣弟非要让蓝玉死呢?” “那接下来死的人就是你!” 说出这句话时,朱标没有半点犹豫。 因为蓝玉要死了,蓝昭就会谋反,那么就失去了制衡的工具,已有反迹的朱棣就必须也要死。 还能起到平息蓝昭怒火的作用。 等到态势彻底稳定,再找机会掀起大案,诛杀蓝昭! 在登基前夕,扫除一切有威胁的存在。 代价就是少了两颗较为强力的棋子而已。 在任何情况下,朱标只会选择对自身最有利的做法。 朱棣终于妥协,硬着头皮看向朱标。 “好!臣弟遵旨!” “最迟后天,那帮前去袭杀蓝玉的人,就会返回北平府!” “到时候,臣弟当着您的面,把他们全部都给宰了!” 听到这话,朱标的神色才有所缓和,淡声问道:“除了这些,还有你安插在凉国公麾下的内奸名单,现在主动写出来交给孤。” “解决了所有后患,孤再来解除的你的圈禁。” “在此之后,你把心思都给孤放在北征上面,若再敢异动,孤亲自废了你!” 朱棣唯唯诺诺地叩首,恭敬道:“臣弟绝不敢再有异动!” 朱标不再多说,转身走出燕王府。 藩司衙门已经被烧毁,而他则转移到了按察司衙门继续处理政务。 两日过后,一批从西北归来的人马进入北平府,刚刚走进城内就被锦衣卫拿下。 从他们嘴里得知,西北战局处于僵持态势。 最大的原因,不是蓝玉攻伐不利,而是瓦剌部似乎了解明军的一切动向。 比如,蓝玉要在明日进行大规模进攻,在今夜瓦剌部则会改变据点,让明军扑了个空,并且还能反过来进行围杀。 以至于在这段时间,明军死伤不下于五千人! 这场仗,是蓝玉打的最憋屈的一场仗,最大的原因就是朱棣安插的内奸太多。 大量军事情报被出售到瓦剌部,他们自然能做出有效的应对战术。 也正是在今日,朱标先前拿到的那份内奸名单,也从北平府送到了西安府。 蓝昭亲自过目之后,脸上逐渐浮现出怒意,但看着看着居然笑出声。 “真他吗的可笑!” “我都没有干出通敌卖国的事情,朱棣那个狗杂种连这种事都敢干!” “朱家人,一个个的真是人才,活该代代夭寿短命!” 气愤归气愤,蓝昭立即派人将这份内奸名单送到蓝玉的本部大营。 回过头来,只觉得万分庆幸。 这也是蓝昭头一次打心底感激朱标! 第280章 西北大捷!蓝家父子于陕西都司会面! 名单送抵前线大营,为了防止蓝玉出现差池,蓝玉还在书信中千叮咛万嘱咐。 以往,要是碰到这种事情,蓝玉都恨不得大张旗鼓的来做。 这一次,仅仅是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处决了所有内奸。 就在半个月后,瓦剌部在罕东溃败,蓝玉亲率先锋杀敌六千余人,并令大军持续进发。 眼下基本上就是两天小胜,三天大捷。 蓝昭感觉要适可而止了。 陕西都司,无法进行长久的辎重粮草供应,往京师送去的奏疏也是在找兵部要粮。 问题是十几天下来一点回音都没有。 被迫无奈之下,蓝昭只好以陕甘巡抚的名义命令自己的亲爹,退回罕东,整军休战。 从职权上来讲,他的确有这个权力。 先前的圣旨意思非常明确,蓝昭可以在战事上相机决断。 朱元璋发出的每一道圣旨,乃至于上面的每个字眼,都需要细细思虑与考量。 决断,则代表着决策权! 再者说了,陕甘军政大权,也都在蓝昭的手里。 休战手令送到前线大营后,蓝玉刚好从外面回来,正在和麾下的几个猛将侃侃而谈。 “老子猛不猛?一口气砍了十几个鞑子!要不是刀嵌进骨头里拔不出来,老子非得再杀十几个!” “凉国公的勇猛不减当年,末将实在佩服!” “哈哈!只是可惜,不能继续深入蒙古腹地,要不然非得来一次犁庭扫穴!” 蓝玉一直都在畅快笑着。 直到一名部下前来禀报道:“国公爷,陕西巡抚发来手令,要求您退回罕东休战。” 蓝玉洒然仰躺在主帅的椅子,双脚还放在帅案,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一听这话,下意识地骂骂咧咧道:“陕甘巡抚?他算个球?老子会听他的?” “那个……您忘啦?陕甘巡抚就是世子啊,陛下前阵子赐他总掌陕甘军政大权,对战事可以相机决断。” 营帐当中,霎时间变得很是沉寂。 蓝玉的脸色略显尴尬,没好气地骂道:“那你不早说?害的老子的宝贝儿子挨骂!” “……” 众将更加无语。 这家伙完全是把心思放在战事上,对于后方的人事变动一概不管。 当看到手令内容后,蓝玉没有半点犹豫,朗声笑道:“既然现在瓦剌部已经退回蒙古,况且他们此战死伤将近万人,没有余力继续再来骚扰边境。” “明日开始,兰州七卫的兵马先行返回,罕东卫则留在前线负责清扫战场。” “稍后本将军便让人书写奏报,为诸位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请功!” 此次西北大捷,蓝玉只感到格外畅快! 不单单是赢了战事,主要还是亲儿子在后方运筹帷幄,才让自己打了胜仗。 这种感觉,无比微妙。 三日后,蓝玉带着一部分亲信人马来到西安府,这也是朝廷的规矩。 每次战事结束后,主帅都应当来到都司等待朝廷旨意。 来到西安城墙下,只有蓝承阳在迎接,蓝玉感觉颇为不爽。 “蓝玉那臭小子呢?” 蓝承阳讪笑道:“回禀义父,世子现在可不是什么臭小子,是二品陕甘巡抚,一省重担都在他肩上压着呢,一天下来繁忙的很!” “照他那秉性,指不定要在陕西开满青楼!”蓝玉打趣道。 众人对此哄笑不断。 蓝承阳也不好多说什么,因为就在前一阵子,蓝昭还真考虑过,但感觉有点有辱斯文,干脆就不了了之。 将蓝玉等诸将带到都司过后。 没过多久,蓝昭身着二品绯红官袍,堂而皇之地走了过来。 见到蓝玉,蓝昭那副正经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则是一脸的轻佻笑容。 “哟!这不是西北大捷的凉国公嘛?真是可喜可贺呀!” “说实话,你真得好好感激本巡抚,要不是本巡抚在后方为你做好后勤,你哪来这次的大捷?” “这样吧,磕俩头,说一句拜谢巡抚大人就成!” 蓝玉笑了,气笑了。 “巡抚大人,我感觉你是皮痒了,敢让老子给你磕头!” “把老子的马鞭拿过来!” “老子要看看,到底是谁给谁磕头!” 看到蓝玉要玩真的,蓝昭连忙笑嘻嘻道:“好爹爹,儿子和你开个玩笑嘛,磕头的事情以后再说嘛。” 这般情形,旁人看着都在憋着笑意。 在他们印象里,蓝昭位居巡抚,平日里都是极具威严的模样,很少表现出轻浮的模样。 父子俩相见时,仿佛当初那个狗见了都嫌弃的公子哥,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随后,蓝玉习惯性地坐在主位上。 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蓝昭推了出去,呵斥道:“没大没小!我才是巡抚,将军的位置在下边!” “老子还是你爹呢!” 蓝玉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明明没见到蓝昭时,几乎是日思夜想,等真正见到了,恨不得立马把他塞回到娘胎里! 可当察觉到蓝昭脸上的疲惫,蓝玉心里阵阵酸楚。 有些时候,在部下嘴里能够听到一些关于陕西的事情。 二王案爆发,局势变得很是混乱,蓝昭需要处理民生政务,还得为前线操持后勤。 只有真正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才知道得承受多么大的压力。 玩笑归玩笑,蓝昭吩咐道:“承阳,你先带着那些兄弟,找一家好酒楼歇着,钱从我的私账上出,别动用衙门的钱。” “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蓝昭看向蓝玉,轻笑道:“爹,这次大捷,陛下非常高兴,估计明天圣旨就会抵达都司,到时候你大概率要奉旨返京。” “那你呢?”蓝玉问道。 “我现在是陕甘巡抚,最起码要把二王案收尾,才能回京述职。” 蓝昭对自己的仕途有着很清楚的判断。 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不会丢,朱元璋和朱标信不过别人,但必须还要挂一个从二品的职衔。 最有可能的是兵部左侍郎。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西北大捷过后,蓝玉的功劳不可忽视,他身为国公已经封无可封。 这份功劳也会转嫁到自己身上,有可能会因此直接升至正二品! 第281章 蓝玉开口要田,这不就是道德绑架? 由于知道圣旨要来,蓝家父子早早便在陕西都司衙门等候。 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在门外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嘹亮的呼喊声。 “圣旨到!请凉国公接旨!” 兵部的人还没进来,蓝玉扑通就在院内跪下,神态何其诚恳,语气也是毕恭毕敬。 在战场上的骨气,面对圣旨时荡然无存。 蓝昭嫌弃无比地瞥了眼自家老子,然后也跟着跪拜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的内容还是老一套,蓝昭听着都快起茧子了。 至于封赏,圣旨上一个字都没有提及,但要从这次的战果来说,朝廷必须要有所表示。 接旨过后,蓝玉朝着蓝昭搓了搓手指,意思非常明显。 “我算是服了,只见过儿子找老子要钱的,没见过老子找儿子要钱,还特喵的是给人行贿!” 蓝昭暗自埋怨了一句,从袖口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交给前来宣旨的兵部官员。 这也是朝廷的潜规则。 大老远地从应天府跑过来,要是蓝玉没点表示,那就会显得他太不体面。 惩治贪官污吏,到现在仍是收效甚微。 把前来宣旨的一众人等送走过后,蓝玉还嘟囔道:“你好歹也是主政陕甘的巡抚,出手才二百两银子,老子都替你觉得丢人!” “二百两银子不是钱?抵得上他两年俸禄了!” 蓝昭没好气地骂道:“你这老厮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幸亏没让你当文官,要不然老百姓非得被你折腾死不可!” “嘿嘿,我哪有我好儿子厉害呀。” 前脚还在责怪,后脚又是一脸媚态。 见他这般模样,蓝昭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父子俩拿着圣旨走进屋内,等到把下属都给斥退之后,蓝玉又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蓝昭猜也能猜到,他接下来想说些什么。 “昭儿啊,圣旨你也看见了,我带着那么多弟兄出生入死,陛下在圣旨上半点没有提封赏的事情。” “陛下可以装糊涂,无非是还是应那句话,不聋不瞎,不配当家。” “可咱们父子俩不能这样啊,你现在是陕甘巡抚,这里的军政大权都归你管,父亲就替你那些义兄义弟要几亩田地,明天我回京之前,你把事情给办妥了。” 话说到后面,几乎是带着一种命令的语气。 在前线的时候,蓝玉就听说,蓝昭在陕西杀了不少不法权贵,空出来万亩良田! 现在打算全部清退,还给那些无地可耕的百姓。 肥水不流外人田,先让自家人吃饱,蓝玉觉得理所应当,要不然这二品大员可就白当了。 蓝昭微笑道:“爹,你知道都司大门在哪吗?” “不就在哪吗?”蓝玉满头雾水。 “那你就赶紧从大门走出去,滚回应天,别在这里惹我心烦!滚滚滚!” 蓝昭丝毫不遮掩嫌弃。 蓝玉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鼻子训斥道:“平日里让你在老子头上拉屎也就罢了,这件事情你必须要答应!” “那帮兄弟可都是爹的义子,你的义兄义弟!” “他们在前线打了胜仗,朝廷不给赏赐,爹总得给点吧?” “你到底是不是我蓝玉的儿子?” “如果是,那就把这件事情办好,让那帮生死弟兄能够有个归宿!” 这种时候,蓝玉还玩起“道德绑架”那一套,拿亲情关系来说事。 蓝昭却压根不打算妥协,淡漠开口问道:“爹,你是打算让儿子死,还是让你那帮义子去死?” “不就让你给点田地,至于要死要活的吗?”蓝玉说。 “你好像还没理解我的意思。” 蓝昭沉声道:“二王案的起因,是因为陕西各州府县的土地,被权贵们侵占了大部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彻查此事。” “你打了胜仗,让我来赏赐,到底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巴不得咱们父子俩早点和我娘团聚是吧?” 蓝玉仍然是不解地问道:“现在不是空出来一万多亩土地吗,你分出来两三千亩,朝廷哪里会查的那么细致,不都是走个过场的事情?” 果然,这老莽夫的确该死,朱元璋杀他杀的不冤。 蓝昭不想多费口舌,干脆亮明态度。 “说实话,你是我亲爹,要不然等会砍的第一个人肯定是你。” “田地的事情休要再提,你不怕落把柄,我还怕呢!” “这种行为无异于监守自盗,一旦被某些有心人察觉,你我父子俩都得玩完!” 侵占田土,在权贵圈子里是常有的事,而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蓝昭宁愿得罪亲爹,都不愿意显现出半点把柄。 不单单要顾忌这些,还要考虑到朱元璋的感受。 打了胜仗,怎么封赏将士那是兵部该考虑的事情,而不是蓝玉在这里自作主张,让亲儿子给生死弟兄们封赏田地。 到时候事情要传出去,朱元璋会不会多想? 肯定会! 蓝玉这才逐渐回过味来,面色变得羞愧不已。 其他国公,巴不得早点把自家亲儿子推上去,倒是蓝玉独树一帜,在这种时候来扯自家儿子的后腿。 “爹给你认错,行了不?” “但是,那帮兄弟家里实在贫苦,你该帮还是要帮,别那么不近人情。” “以后等爹死了,你成了凉国公,那帮人可都是你的心腹啊!” 蓝昭满不在乎道:“就凭那帮莽夫,还想成为我的心腹,做梦呢?” 沉浮宦海,一定要把自私贯彻到底! 被道德仁义束缚,这辈子难成大事。 他们过的再贫苦,也和自己无关,顶多是来拜见的时候赏几两银子,蓝昭还真没把那帮人放在心里。 反之,要是把土地还给百姓,赢得了好名声不说,朱元璋那边也很好交代。 这样的话,就是自己和朱元璋双赢。 蓝玉叹息一声,看着蓝昭,问道:“昭儿啊,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 “爹,我一直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我只想让咱们父子俩能活的久一点。”蓝昭说。 “你的意思是,陛下对爹还有杀心?” “不是还有,是一直存在!” 第282章 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必参商! 以前,蓝昭还会认为,朱元璋是出于忌惮,才会大肆屠戮那些开国功勋。 当真正离开京师,主政地方的时候。 他才明白,该杀! 一个放牛娃出身的草根皇帝,若无气量,怎能坐拥天下包罗四海,难道真是上天注定的真命天子吗? 并不是。 人人都知道看到了朱元璋的起点与结果,却从未想过这一路上经历过多少生死离别。 洪武三大案,连同还未结束的二王案,前前后后诛杀官吏不下于十万人。 可以理解成朱元璋无法通过正常手段,去遏制官吏对百姓的侵害,他只能以极端权力实行杀戮。 历史上的蓝玉案,有朱标离世的原因,也有他自己过于嚣张跋扈的原因。 侵占田亩,是最为明显的罪名。 蓝昭早前将京师的田产兜售一空,现在蓝玉还想在陕西置办田产。 绝无可能! 只有这样,才会逐渐减弱朱元璋的杀心,然后逐渐建立起信任。 蓝玉看起来像大老粗,他也不是不懂这些道理,而是一种不公平心理在作祟。 认为自己给朱家卖命,不求什么同坐天下,只求荣华富贵即可。 单单是这一点,老朱都不能满足,那么自己便私下里来盘剥鱼肉。 看起来没什么毛病,可与世道人心不符,迟早都会因此走入绝境。 想到这里,蓝昭再次叮嘱道:“爹,此次返京,你一定要切记,不得主动要求封赏。” “哪怕那帮骄兵悍将,天天找你叫苦叫难,都得离他们远远的!” “不要有点半点牵扯,你记住了吗!” 此时此刻,父子俩就像是身份互换,蓝昭成了苦口婆心的那个人,而作为父亲的蓝玉,还得听着他在那孜孜不倦的教导。 蓝玉最讨厌说教,颇为不爽道:“老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那以后你就别说是我爹!”蓝昭厉声吼道。 “你这小畜生!胆子越来越肥了啊!” “我这小畜生还不是你生的?” 蓝玉愈发气急败坏,破口骂道:“三纲五常乃是天理,哪有儿子教训老子的道理!” 身在古代,无法规避这种事情。 君父之命大如天,哪怕忤逆一个字,都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偏偏蓝昭就是这样的人。 “去你娘的三纲五常,你还跩起圣人学说了。” “那你知不知道,三纲五常后面说的是什么?” “光记得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这些字眼,那我今天就好好和你讲讲圣人是怎么说的!” 蓝昭怒声道:“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必参商!” 参商,不是要去从商,而是两颗永不相见的星辰,比喻父子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说到最后,蓝昭紧紧揪着蓝玉的衣襟。 “爹!你已经功劳卓着,还要去追求什么荣华富贵!” “府里的那些银子,足够你一辈子逍遥快乐!” “要是你晚年还想入土为安,就听我的,从今往后多学学信国公是怎么做的!” 历史轨迹被改变太多,但蓝昭仍然无法确定,洪武二十六年的蓝玉案会不会发生。 所以,趁着还有两年时间,得把一切风险都给规避掉。 蓝玉看着亲儿子的眼神,心里面震惊不已,他从未想过那个从来都没正形的蓝昭,今日会有这般狰狞模样! 可仔细想想,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有一件错事吗? 不谈远的,就说近的。 如果没有蓝昭在后方保证粮草供给,蓝玉带着的那几万人,根本不足以能够进行远征,更别提这次的西北大捷。 蓝玉抬起巴掌,但这次没有抽在蓝昭的脸上,而是轻轻把揪着自己衣襟的手给拿开。 “昭儿,你长大了。” 蓝玉仿佛在这一瞬间释怀,转而目露欣慰:“你比你爹要强,从今往后爹就听你的。” “早这样不就结了么?非得我跟你发火!” 蓝昭转而催促道:“爹,别在都司耗着了,赶紧收拾东西尽快返京吧,你在这里待着,陛下难免会多想。” 父子俩同掌兵权,还握有一省的财政资源,随时随地都能变出十万大军出来。 多留一日,朱元璋的忌惮就会多重一分。 蓝玉能够释怀,是突然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随便拎出来几件,都是杀头的罪名。 前半生,有着太子朱标在进行庇护。 后半生,有着亲儿子保驾护航。 做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桩幸事,而且蓝玉要田,也确确实实是为了手底下的兄弟们,他是没心思再继续折腾下去了。 当天下午,蓝玉带着几十人准备返京。 至于蓝昭,要等到田地之事处理好才能回京述职,便只送到了城门口就返回衙门。 蓝承阳拿着一份密信在书案旁等待。 “世子,北平的书信。” “谁送来的?” 蓝承阳低声吐出一个字:“夏。” 夏语冰? 蓝昭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女人的名字,然后连忙拆开进行审阅。 就在昨日,朱标已经返京,但在返京之前解除了燕王朱棣的圈禁,让他继续率部众进行讨伐。 这个结果并不能让蓝昭满意。 奈何,谁让人家是太子,谁让人家都姓朱? 朱家人不帮朱家人,那可真是天理难容。 蓝昭看完书信,随后点火烧成灰烬。 “太子真是好气量啊,不对朱棣进行清算也就罢了,还让他继续带兵北征,真是独一份!” 蓝承阳笑着调侃道:“太子被誉为百年难见的仁义之君,自然要以德报怨。” “狗屁,他是怕宰了朱棣,以后朱家的藩王,就没有人能够压制武将构成的利益集团了。” “换言之,他是怕我造反,要不然也不会留下朱棣。” “很常见的制衡手段而已。” 蓝昭满脸无所谓,反正后果是要由朱标自己承担。 他不相信,朱棣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蓝承阳神色一冷,拳头猛地捏紧。 “自古无情帝王家,世子做了那么多事情,太子还是要搞这一套,生怕抢了他朱家的江山!” 蓝昭淡然一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停留。 人家也许担心对了呢。 第283章 说文解字有云,昭字,日明也! 湖广承宣布政使司,武昌府。 为了能够早日返回应天府,蓝玉干脆直接南下,准备从长江流域乘船,这样途中能节省不少时间,也免去在陆地颠簸的劳累。 没想到的是,刚刚打算带部众进城歇息,一队王府护卫迎面走来。 蓝玉眉头一皱,但想了想,自己手上有返京的圣旨。 结果,对方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行礼。 “在下楚王府护卫统领刘定清,拜见凉国公。” 蓝玉疑惑道:“楚王让你来的?” “是太子殿下让我来接您。” “太子?!” 一听这话,蓝玉感觉脑子都快烧了,朱标不是从北平返京吗,怎么会跑到武昌这边来? 去往楚王府途中,刘定清顺便解释道:“太子从北平巡视完,正好南边的土司又生叛乱,就想着过来巡视一眼。” “原来是这样啊,那正好我可以陪着太子一起返京。”蓝玉说。 这位凉国公是莽,但不代表他是真的蠢。 从北平绕路到武昌,绝对不只是巡视这么简单,大概是别有意图。 蓝玉没想出来朱标是什么用意。 武昌府,也是朱元璋第六子楚王朱桢的封地。 来到楚王府后,朱标和朱桢已经备好宴席,刚刚进门就遭到热情款待。 原本的计划是,先找湖广都司安排个地方暂歇一夜,等到明日天亮再去乘船。 不过这样也好,还能白白蹭楚王朱桢的一顿饭。 一直令蓝玉不解的是,为什么朱标又会出现在这里。 “臣蓝玉,拜见太子殿下,拜见楚王殿下!” 朱标笑意盈盈道:“凉国公无需多礼,孤昨日还在想,你会不会路过武昌府呢,所以就打算在这里等一天,没想到还真等到了你。” “皇兄此次返京,有着凉国公做护卫,要安全太多了,这样臣弟也能安心一些。”朱桢也跟着附和道。 “先别多说,凉国公在西北打了一场漂亮仗,又在连天奔波,还是快快入席吧,喝几杯酒解解乏。” 此刻,对于蓝玉,朱标还真没什么别有用意。 只是为了某些事情,得来一次南方,得把这帮皇家兄弟都给稳住。 首冲之地,即是武昌府。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连续圈禁了三个藩王,单单靠书信解释的话,难以让朱桢这帮南方王爷安心。 朱标为了避免生出事端,这才辗转来到武昌府,顺带巡视下当地民生,以确保下半年的税赋能够收上来。 他也知道,蓝玉正在返京途中,要是想取捷径,也只有走湖广水路了。 在酒桌上,朱标道出缘由,这才让蓝玉安下心来。 “凉国公,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毫不夸张的说,此次你能够西北大捷,你儿子蓝昭起码占一半功劳!” 朱桢说着还看向朱标,央求道:“皇兄,要不你把蓝昭派到湖广来吧,这里的布政使废的要死,搞得臣弟打仗都费劲!” “老六,小昭四处奔波,孤可不忍心再把他那样折腾,你还是别打小昭的主意,他是孤的人。” 这番话,明摆着是在敲打朱桢。 在某些人眼里,蓝昭就是个宝,只要用好了,那就是大有裨益。 也确实是南方战局复杂,但凡生出叛乱,尤其是湖广这边,都得让朱桢前去应对。 湖广藩司过于无能,后勤经常出问题,导致战事不利。 今年开春以来,朱桢上了三道奏疏,朝廷就是不给换人,整的他都不想去平叛了。 去年施南和忠建两地出事,也是靠着蓝玉才能平了土司。 朱桢是在说真心话,没有半点歪心思。 朱标斟酌过后,说道:“这样吧,过阵子在朝中,孤给你挑选几个有力的帮手,来作为你楚王府的幕僚,怎么样?” “但是,小昭是真不行。” “他不但是陕甘巡抚,还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孤和父皇都需要他,而且这次他立下大功,回去之后还得封赏。” 这话,就有点带着针对性了,明显是说给蓝玉听的。 蓝玉立马急不可耐地问道:“太子殿下,这次打算怎么封赏小昭啊,说起来咱们也是一家人,您先透个底嘛!” “小昭已经是从二品了,再怎么封也不可能低于二品,孤目前是想把那个软弱无能的兵部左侍郎给换下来,让小昭顶上去。” 朱标根本不会吝啬。 因为他很清楚,这次圈禁朱棣,又放了朱棣,会让蓝昭十分不满。 为了能让蓝昭继续听话,自然需要给一些好处。 兵部左侍郎,要是再往上走一步的话,那就是六部尚书之一了。 朱桢大概是酒喝多了,朗声笑道:“凉国公,说你有福气吧,自己就是国公,儿子十九岁就位列从二品。” “要是他再争点气,没准就真成了大明的霍去病了!” “再过两年,兵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他的!” 在说出这番话之前,酒桌上的氛围还算不错。 朱标忽然厉声呵斥道:“放肆!朝廷官吏的任命,岂容你来指手画脚?” 扑通…… 朱桢连忙跪在地上,一脸的惶恐不安。 “是臣弟失言了,臣弟不该妄议!” 朱标捻起酒杯,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蓝玉,淡然道:“你先起来吧,小昭年轻有为是好事,孤也没说不让他当尚书。” “具体怎么样,还得看他能否忠君报国!” 报国不重要,忠君才重要。 凭着蓝昭的本事,如果他能好好听话,的确能和霍去病一样在史书上流芳百年。 想到这里,朱标意味深长地说道:“凉国公,你给小昭取的名字很不错。” “说文解字里面说,昭字,日明也,和咱们大明国号有着不浅的关系。” “但是呢,他和晋文帝,只差了一个姓氏。” 蓝玉就算不读书,也知道晋文帝是谁。 司马懿的儿子,司马昭! 不过呢,司马昭在史书上的名声并不好。 当街弑君! “太子殿下,您忘了,这个‘昭’字,是小昭落地时常妃亲自所取,臣当时只觉得好听便用了,绝无其他意图!” 提到常妃,朱标的脸色变得很不一样。 “看来是孤多想了,小昭是个好孩子。” 第284章 凉国公世子,颇具霍去病之遗风! 北平一行,朱棣和朱标说了很多,但基本上都是关于蓝昭的,而且没有一句好话。 都是在说,这混账东西以后会对大明造成怎样的威胁。 甚至以藩王身份谏言,诛杀蓝昭! 朱标的态度很是微妙,没有给出准确答复。 其中不乏有三个原因。 其一,常妃在世时,多次让朱标关照蓝昭,不说给他个官位,最起码得性命无忧。 其二,蓝昭年纪轻轻,屡立奇功,又身居二品大员的位置,独掌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很多脏事都需要他来经手。 其三,朱允熥和朱允炆之间的太孙之争尚不分晓,若是废了蓝昭,等于给前者失去了一个臂助。 朱标不知道的是,若没有这位凉国公世子,他大概率早就下去和马皇后团聚了。 可惜,他把这些“恩情”忘得干干净净,脑子里光想着权谋与利弊。 人就是这样,好事不放在心上,坏事却总是耿耿于怀。 “太子殿下,臣愿以性命担保!” “吾儿绝不会效仿司马昭之举。” “即便要做,他也只会做大明的霍去病,但臣也求太子,切莫让他做大明的韩信!” 以往不管在什么时候,蓝玉这个大老粗,是说不出这番话的。 霍去病无需多说,打的匈奴王庭溃不成军,至今他的兵法还在被诸多将士所运用。 当初祁连山一战,奠定了罕东之战的胜局。 那个时候,蓝昭的行军策略与战术,就被朝中武官大为赞赏,魏国公徐辉祖更是直接说他颇具霍去病之遗风。 朱标淡然笑道:“凉国公,孤和你说实话吧。” “孤不想让小昭做司马昭,更不想让他做霍去病,毕竟霍去病死的早。” “当然,只要你们父子俩能够始终忠贞不渝,孤也敢以性命保证,蓝昭与你绝不会步韩信的后尘,毕竟孤不是汉高祖刘邦。” 兵仙,韩信,落得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被一群女人用竹签活活刺死。 何其可悲…… 既然没有外人,朱标不妨把话说直白些。 等日后大明再无内忧外患,只要蓝昭的要求不太过分,那就让他以国公之尊带着那帮娇妻美妾荣归故里。 得到准确答复,蓝玉连忙放下酒杯,重重跪在地上叩首。 “臣蓝玉,叩谢太子殿下圣恩!” 砰砰砰! 这头磕的非常实诚,朱标连忙把他扶起,笑道:“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要为了点破事闹得不愉快呢?” “这次回去,肯定是要给小昭升官,但这还不符合他的功劳。” “孤打算,和陛下商量一下,再给小昭办桩婚事。” 蓝玉这下就有点满头雾水了。 凉国公府中,几乎满院都是那臭小子的女人,还要给他赐婚? 可自家儿子已经和徐妙清成婚,就算要赐婚,那也是纳妾啊。 朱标见他这般模样,玩味笑道:“看来凉国公并不知道,你那乖儿子和长公主之间的事。” “什么?” 蓝玉此刻是带着一股迷惑的眼神。 “实话和你说吧,他们俩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你出征西北期间,事情还闹得沸沸扬扬。” “皇家丢不起这种脸面,陛下已有将长公主重新嫁出去的意思,但是除了小昭,没有更好的人选。” “况且,这次你和小昭都立下功劳,我们总得有所表示,对吧?” 这件事情,已经在朱标心里做了决定。 蓝玉却是怒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破口大骂道:“这个小畜生,居然还敢和长公主胡搞!” “没猜错的话,他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和长公主有染了。”朱标补充道。 “……” 蓝玉瞬间无语。 至于楚王朱桢,独自喝着酒,同时还憋着笑。 蓝玉神色复杂,试探性地问道:“太子殿下,可小昭已有正妻,还是中山郡王的女儿,这成婚才刚刚一年,我总不可能让他休妻吧?” “谁说要让小昭休妻了,名分孤都替他想好了,平妻。” 平妻,就是与正妻地位平等的妻室。 蓝玉依旧心有顾忌,说道:“可李祺李驸马那边……” “他不是驸马,他是罪臣之子,不把他处以极刑就算是皇家留情了。”朱标纠正道。 狠! 再怎么说,李祺是李善长的长子,又与长公主成婚多年。 这么做,蓝玉都觉得不太好意思。 “妙清小姐那里,孤也替小昭想好了,将她封二品诰命夫人,年俸五百石。” “长公主依旧袭用公主尊位,让她们俩平起平坐。” “以后要是小昭袭了凉国公的爵位,再立世子的话,就看谁先生了个长子,孤相信这对小昭来说,难度不算大。” 得知朱标想的如此周全,蓝玉嘴都快要笑得合不拢了。 “好好好!太子殿下圣明!臣先替犬子叩谢圣恩!” 说着,又磕了个很实诚的头。 儿子的前途是没问题,蓝玉却还是有点企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朱标观察到了他的神态,淡淡道:“有话就说,别藏着掖着。” “太子殿下,您看,臣为国征战这么多年,还是顶着一个大将军的职衔,这不也想再多加个殊荣嘛。”蓝玉腆着脸笑道。 “你想要什么?” “臣也不瞒你,太子太师的位置不还空着嘛……” 朱标闻言,脸色僵硬。 太子太师,虽说在大明朝是荣誉职衔,没什么实际权力,但名义上是太子的师父。 蓝玉的确战功赫赫,可他那德行和名声与常遇春如出一辙,臭的要死! 讲心里话,朱标宁愿封蓝昭为太子少师,都不愿意加封蓝玉。 朱标佯装思虑,一脸为难道:“这件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太子太师的位置是留给宋国公冯胜的,孤已经和陛下商量好了。” “好吧……” 蓝玉表面失落,心里面却是有股愤嫉。 近十年来,大明大大小小的战事,绝大多数都是自己一马当先。 宋国公冯胜一直都在招兵屯田,可以说是寸功未立,他凭什么能封太子太师? 就算让儿子娶了公主,那还不是一个二手货? 拿这个作为奖赏,朱家真他娘的够恶心人! 第285章 乘船返回应天府,船底漏水! 蓝玉只能在心里怨艾不已,一点不满都不能表现出来。 说白了,不是朱标别有用意,是纯粹看不上蓝玉的德行。 若按军功,不少国公都不如他,但个个不是左柱国就是右柱国,再者就是太子太师、太子太傅一类的荣誉职衔。 唯独蓝玉,当初封狼居胥过后,从永昌侯加封为凉国公,又拜为大将军。 除此之外,别无他衔。 朱标转而露出一抹微笑,把称呼从凉国公改成了亲戚的称呼。 “舅舅,不是孤觉得你德不配位,而是你确实有点难尽人意。” “在战场上杀降就不说了,这也不能否定你的军功。” “主要是朝廷对你非议太多,强暴北元王妃,夜攻喜峰关,再者就是你纵容手底下的骄兵悍将胡作非为,把你封为太子太师,实在说不过去。” 朱标不是在故意揭蓝玉的短。 是在暗示他,那些事情都可以作为罪行来处置。 没治你的罪,还把你封为国公,已经算是给你天大的面子,还想要加封太子太师。 行啊,可以加封,但得等你死了之后,还必须是正常死亡! 蓝玉不再多说,猛地喝了一杯闷酒。 “那好,太子殿下,臣会继续尽心竭力为国征战,我也不求什么太子太师了。” “只求太子,能为小昭多考虑一下。” “他还年轻,性子虽说有些顽劣,但在正事上绝不马虎,以后定会成为您的得力臂助!” 作为父亲,蓝玉知道自己不称职。 从小到大,都是把蓝昭丢给别人来带,征战归来后又总是对他棍棒相加,心里属实是懊悔不已。 现在却必须要给蓝昭争一争。 财富,只要想要,那便是应有尽有。 可权力就不一样了,必须要得到朱元璋和朱标的授予! 朱标又给蓝玉倒了杯酒,笑道:“孤把小昭一直当做亲弟弟看待,肯定是对他寄予厚望了。” “多谢殿下垂青!”蓝玉说。 “好了,把这杯酒喝了,等会就在楚王府歇下,明日早晨我们一起乘船返京!” “遵命!” 与蓝玉的漫长谈话,朱标起码确定了一件事情。 蓝家父子,确实没有反意。 如果有,他就不会说出要官的话来,而是会默不作声地忍受一切。 只要有欲望,那就非常好控制了。 蓝玉还算不上是位极人臣,没有战事的时候,他调动不了多少人,大将军也只是个空衔。 那么就得为子孙考虑了。 蓝玉舍弃加封,就是为了能把蓝昭稳稳扶上正二品。 别谈什么朝廷的官吏升迁制度,不过是朱标的一句话而已。 真要讲究,蓝昭还没参加科举,从禁军统领擢升至锦衣卫都指挥使,还不是照样就给办了? 再到首任巡抚,不都是一道旨意的事情? 这次提拔过后,就得看蓝昭又能整出什么花活了。 战功也好,政绩也罢,但凡只要过得去,扶上正二品又未尝不可。 正好,可以给大明的年轻一代做个表率,只要他们勤恳为国,照样能和蓝昭一样年纪轻轻身居高位。 以此来牢笼那些民间志士! 究其根本,蓝昭同样有个好爹,要是出身再低一点,也根本轮不到他。 …… 次日,清晨。 武昌府衙已经安排好了船只靠岸。 一眼望去,这艘船只足足有十几丈的高度,可乘士兵千余人。 这不是什么夸张的规模,在汉朝时期就有类似规模的战船。 不过,这只是一艘单纯的花船。 二人登船过后,被里边的情形彻底震惊到了。 许多窈窕女子陈列两排,穿着极为暴露养眼,相貌更是个顶个的姣好,说起话来柔软酥骨,听得蓝玉头皮发麻。 蓝玉心中还在窃喜,这次可算是来着了! 朱标却是神情骤冷,对着身边的扈从吩咐道:“把武昌知府和楚王都给孤叫来!” 没过多久,二人来到朱标面前。 这艘花船,原本是给湖广地区的达官显贵们在长江上玩乐,经常有各地美人会被送到上面来。 楚王朱桢想在朱标面前卖个乖。 昨夜和武昌知府一商量,就决定用这艘船送朱标回京。 本以为能讨好,结果却被朱标痛斥一顿。 无非是说他们盘剥百姓,以此民脂民膏造出此等花船,不知得耗费多少财力民力。 朱桢只好让那些女子上岸。 蓝玉却突然扯了扯朱标的衣角,低声道:“太子殿下,要不您给臣留两个嘛,回应天府可得十几个时辰呢。” “毕竟,在前线的时候,连根女人毛都见不到。” “您当发发慈悲……” 朱标神情更冷,拂袖而去。 “随你的便!” 蓝玉倒也不客气,说是留两个,一下子留下来七八个。 反正这艘船够大,相当于在江面上移动的豪门宅院了,什么东西都是应有尽有,行走在里面如履平地! 朱桢倒也大气,还给蓝玉凑了个整,送上十个美人! “凉国公,你可得注意身子骨喽。” 蓝玉嘴硬道:“嘿嘿,臣身子骨健壮着呢!” 除此之外,船上就只有那些负责护卫的扈从们了,总共也就七八百人,完全能够容纳的下。 朱标则是带着夏语冰住进了最好的一间屋子。 随行的朱允炆,则是被扔给太子府属官照顾。 近日风调雨顺,水路确实要比陆路要舒服很多,一路上平稳的很,完全没有坐在车驾里的那种颠簸感。 蓝玉嘴上叫的凶,结果不到一刻钟就败下阵来。 到头来,还得让医师配药,才能勉强再战。 朱标也没好到哪里去,和夏语冰这种绝顶美人独处一室,自然也按捺不住心中躁火。 要是走陆路,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权贵们玩的花样,是老百姓根本想象不到的奢靡。 唯一正经点的人,只有皇孙朱允炆,觉得在屋内读书太过无聊,干脆来到船舱顶欣赏江景,和几个太子府属官坐而论道。 本以为,会安然抵达应天府。 可当船只行驶到黄州府时,却出现了异样情况。 操控船只的人们忽然变得慌张无比。 “快!快让船只靠岸!船底漏水了!” 第286章 沉船案!湖广地区,风云大变! 听到这股动静,朱标和蓝玉同时穿好衣物,不约而同地从各自房间走了出来。 原本平稳的船只,此刻已经出现了剧烈颠簸! 船舱内外,已成骚乱! 一名扈从前来禀报道:“太子殿下,船底破了一个大洞,江水正在往船舱里面涌!” “那你还不让船只靠岸!” 一听这话,最先急的人是蓝玉。 “回禀凉国公,船只正在靠岸!” 舵手们正在极力调转方向,但船舱进水的速度非常快。 现在不但是颠簸,还有着沉船的迹象! 甲板上的那些卫兵,都是从步军精锐,根本没有应对水上事故的经验。 见到这般情形,他们比谁都慌乱。 偏偏在这种时候,老天爷忽然刮起大风,倾盆暴雨毫无征兆地降临。 一些会水性的人,毫不犹豫地跳船入江,朝着岸边游去。 朱标和蓝玉见到此状,心情无比沉重。 “太子殿下,现在江面风浪小,我们别在船上待着了,早些跳船还能够游到岸边!” 蓝玉目测,船只所处的位置距离岸边,大概有着两里的距离。 他会水性,游过去不成问题。 朱标却是面色纠结,难为情道:“孤不会水……” “而且,夏妃和允炆都在船上,孤又怎么能弃他们而逃?” 蓝玉焦急道:“太子殿下乃是储君,自当要以您自己为重啊,臣有把握能把您安然无恙的带到岸边,至于其他人就先别管,船上还有其他卫兵!” 现在的情况,完全是性命攸关。 朱标没有半点纠结,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 “哐嘡!” 突然,船体猛烈震荡,脚底都已经渗出了水,而且明显能感觉到船只倾斜下沉。 还在甲板上的朱允炆,最先察觉到异常。 一群太子府属官早就和他一起跳进了江水里,而且正在迅速朝着岸边游去。 他们的速度,比谁都快! 朱标想要跳船,但根本维持不住身体的平稳,只能死死扶着旁边的支撑物。 由于船舱是完全封闭,想要跳船就必须要前往甲板。 “太子!我带你走!” 蓝玉一把背起朱标,忍受着颠簸朝着船舱外跑去。 在这种时候,数名船工迎面而来,蓝玉下意识地以为他们是要来搭把手。 但是,察觉到他们的神情有所不对后,警惕心瞬间提到极致。 蓝玉眼神一凛,低声道:“太子,这帮人不正常。” 船工们没有一句废话,从腰间摸出匕首,迅猛攻来。 “果真有猫腻!” 蓝玉放下朱标,当即迎面而去,一拳头便将其中一人砸的晕死过去。 奈何环境太过颠簸,再加上对方人多,匕首从蓝玉后背划过。 “杀千刀的畜生!你们是想死是吗!” 船工们个个面色阴冷,面对蓝玉的怒吼,半点不为所动。 他们又何尝不知道,敢对朱标动刀,那就是杀九族的死罪。 可惜,他们不在乎。 蓝玉孤身一人,还得照看朱标,根本无法和众人放开手搏杀。 一柄匕首深深刺入其后背,又被踢回了船舱。 想要再度爬起,已经毫无气力。 朱标眼中有藏不住的惶恐,但仍然强作镇定,厉声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对方仍然不予作答,也将朱标踢回船舱,旋即用木板封上船舱,洒然跳江离去。 …… “胡总兵,那艘大船好像要沉了。” “过去看看。” 此人乃是湖广水师都督府总兵,胡永德。 今日奉命在黄州府一带的流域操练水师,这也是水师都督府的惯例。 纵然没有水上战事,每隔半月操练一次。 刚刚下水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了这一幕。 当战船驶近的时候,他们看到水面上还有不少人在朝着岸边游去。 甚至,里面还有穿着官服的人。 最为显眼的,便是穿着金色袍服的一个小男孩! 胡永德曾经有幸进京面圣,他见到此人,瞳孔猛地一缩。 “坏了!这不会是太子乘坐的那艘船吧?” “传令水师各营,立即下水!” “左三营负责协助水面上的人上岸,右三营随我一起下水,把船舱里面的人都给救出来!” “其余的人,就在船上待着,负责打捞!” 胡永德当机立断,立马带着部下跳水,朝着大船疯狂游去。 船头已经倾斜了一半,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坠。 要是再不救人,整只船都会落在江底! 最麻烦的是江面上狂风暴起,救人实在非常艰难。 胡永德接近过后,看见船舱口被人用木板钉住,硬生生用拳头给砸开。 朱标正抱着浑身血水的蓝玉,发现船舱再度被打开,下意识地猛烈呼喊。 “快来救人啊!” “我这就来!” 砰! 船舱再度下沉,江水猛地涌进船舱,几乎是一瞬间! 一股窒息感传遍朱标全身,意识正在迅速模糊,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隐隐能够感觉到在被人拉扯着。 不到片刻,整艘船彻底被江水吞没,江面上已经是乱作一团。 万幸的是,朱标被胡永德亲自带上小船,还未彻底丧失生机,而蓝玉也被几个水师兵卒拉上了战船。 整艘船下沉太快,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几个女人被带出水面。 至于其他人,都在船舱里面待着。 胡永德看到救上来的人,穿着金黄袍服,心情变得十分忐忑。 好在还有鼻息,完全可以救得回来。 他敢确定,这个人就是太子朱标! “胡总兵!这个人是凉国公!但他受了伤!” 胡永德顿时感觉脑子嗡嗡的,连忙问道:“还有气吗!” “有!” “快点靠岸!找军医官!先把命给救回来,要不然咱们都得玩完!” 一个太子,一个国公,要是在水师地界上出了什么意外,上至水师都督,下至水师旗官,都得脑袋搬家。 这些战船被迫中止操练,以最快的速度靠岸,凡是带上来的活人,全部都被送到医馆。 岸边开始聚集大量军队,黄州知府亲自到场。 两个时辰后,楚王朱桢、湖广布政使、武昌知府以及沿途所有知县,都齐齐奔赴黄州府。 四个时辰后,太子落水的消息,传至应天府紫禁城。 第287章 密召两位国公,又以密旨调离蓝昭! 拂晓时分,紫禁城,西宫。 王公公一路小跑,额头上满是密汗,手上捧着一份密信,来到朱元璋的龙榻前跪下。 “陛下!出事了!” 那双苍老且沧桑的双眸缓缓睁开,朱元璋缓缓从床上起身,问道:“蓝玉和蓝昭起兵造反了?” “不……不是。” “是太子殿下和凉国公,从武昌府乘船从长江流域返京,船只行驶在黄州府时沉没。” “但他们已经被营救上岸,太子殿下高热不退,凉国公的身上也有数处刀伤,楚王已经带兵前往黄州府拱卫!” 朱元璋伸出手夺过密信,上面已经将情况写的明明白白。 一股杀机,瞬间在西宫蔓延开来。 朱元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神态沉着稳定。 “召信国公汤和入京,接管兵部及五军都督府,总领京畿军政。” “令魏国公徐辉祖即刻前往黄州府,接替楚王军权,护卫太子。” “给蓝昭也发去一道密旨,让他彻查沉船一案!” 获悉事故全程后的第一反应,朱元璋是认为蓝家父子蓄意而为。 可在信件当中,有个非常关键的地方不能忽略。 蓝玉在前往武昌府时,并不知道朱标也在那里,所以他没有策划这场事故的嫌疑。 蓝昭正在给二王案收尾,也没有去关注朱标的行踪。 仔细想想,蓝家父子不可能是沉船案的罪魁祸首,恐怕是另有其人,还有可能是姓朱的人。 楚王朱桢,成了朱元璋最大的怀疑对象。 大动京畿地区的军事变更,那是朱元璋完全信不过别人。 一旦储君有失,天下纷纭。 所有具有兵权的藩王都会盯着这个位置。 朱元璋将手中的密信攥成纸团,眉目之间终于显现出来些许怒意,但更多的却是忧切。 消息封锁不住,等到天亮之时,在朝堂里边已经传开了。 今日早朝,文武百官都变得非常安静。 他们不敢有半点妄言。 此事牵扯到太子朱标的性命,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当做一无所知。 最有意思的是,向来都是朱标陪同朱元璋上朝。 今日,却换成了常妃之子,朱允熥。 朱元璋看向身边的孙子,语重心长道:“允熥,以后可别光顾着和那帮武将打交道,你也得学会和这帮文臣打交道,知道爷爷是什么意思吗?” “回禀皇爷爷,允熥明白。” 这种态度,就能说明一些事情了。 沉船案内情尚未明朗,但那是蓝昭该做的事情。 眼下,得先弄清楚朱标的实际情况,徐辉祖已经从京师出发,带走了五千兵马。 信国公汤和,也在今日从淮西老家抵达京师,坐镇兵部。 那道密旨,在深更半夜抵达西安府,送到了蓝昭的手里。 情况开始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 西安府,藩司衙门。 蓝昭刚刚看完几个州、府、县的田土名册,打算半个月内完成田亩清退。 丈量田土,阻力很大。 不止是许多权贵不愿意,就连乡绅地主都在百般阻挠,因此当夜又有大批人员被押入大狱。 结果自然是血流成河的景象。 临近子时,蓝昭正打算回家歇着,京师锦衣卫衙门的一个老部下,刚好出现在藩司衙门门口。 蓝昭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大人!密旨!” 听到这人说的话过后,蓝昭眉头微皱,低声道:“进来说。” “是!” 来者是一名千户,原先就是在负责情报传递,经常会游走于衙门和内廷之间。 如果在正常情况,朱元璋要发密旨,只会从御前司挑选出人选。 现在却直接把锦衣卫给派了过来。 看来,事情颇为严重。 说是密旨,实际上是密信,从字里行间中就能想象出来朱元璋的神态与口吻。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上面的内容,让蓝昭脑子有点发蒙,就像是被某种重物狠狠捶打了下天灵盖。 “陛下口谕,说是让您速速前往武昌府,以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名义调查此案。” “并且,务必要和魏国公一起,保障太子殿下的安全。” “他的态度是,陕西这边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现在不急于一时。” 蓝昭收起密旨,表现出来的状态非常冷静,吩咐道:“那好,你先去暂歇一夜,明日早晨和我一起前往武昌府!” “是!” 今夜,看来都难以入眠了。 蓝昭没有半点啰嗦,立马召集藩司衙门的心腹官吏,将田土之事叮嘱好过后,带着蓝承阳直接返回府中。 徐家俩姐妹已经入睡,也被他叫了起来。 “妙清,起来收拾东西,我们得换地方。” “啊?大晚上的去哪啊?” 蓝昭简单进行进行了解释。 此次前往武昌府查沉船案,不但牵扯了太子朱标,还把自己亲爹也给牵扯进去了。 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 二王案接近尾声,余下的事情交给右布政使江鸿雁即可,抽空再给朱元璋上一道奏疏,把他扶正即可。 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现如今全部都是蓝昭的人,根本不用担心政令会推行不下去。 蓝昭大可放心转移阵地! 原本还以为,能在陕西做个半年的巡抚,结果出了这档子事。 不管沉船案结果是好是坏,都必须要返京。 简单收拾了一些行装,车驾和人马已经准备好。 带来多少人,就得带走多少人。 在最后节点,秦王朱樉的私生女来到蓝昭跟前,纤秀玉指紧紧攥着衣角。 “世子,那我呢……” 蓝昭轻声道:“你跟我一起走,你爹还在京师里边,现在结果尚且不明朗,你独自留在这里也不安全。” “多谢世子垂怜。” “好了,快去收拾行装吧,车驾马上就准备好了。” 忙活一场下来,天色已然破晓。 主要是还得调集人手,毕竟也不知道沉船案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 朱标从北平一路南下,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偏偏到了湖广地界出了事,还是和自己亲爹一起出事! 考虑到其中凶险,蓝昭一口气调集了三千人马,全部都是跟随蓝玉征战过的骄兵悍将,随行前往武昌府! 第288章 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未必是一件好事! 有着旨意傍身,陕甘都司的军印虎符也在手里,调兵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果蓝昭愿意,甚至能倾尽陕甘之兵南下。 虽说事情严重,却还没到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地步。 蓝昭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朱标。 以前总是认为,朱标只要活着,蓝家便可高枕无忧。 当接触了许多事情过后,才真正发现朱标生死与否,和蓝家能否存续下去,关系实际上并不大。 若是依照蓝玉以前的行事风格。 就算朱标不死,也会落得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再加上他那些罔顾国法的事实,到时候谁都救不回来。 只是,自己还活着,就不能看着父亲被戕害致死! 奔赴武昌府的途中,蓝昭一直在想,此事究竟是谁在幕后策划? 如果说,是单纯的意外,傻子都不会相信。 朱标要乘船返京,当地藩司衙门会让人对船只进行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风险后才会让船只下水。 由此可以断定,船只从码头出发时,肯定不会存在问题。 唯一有可能的,那便是船上有内鬼,导致船破沉江。 蓝昭心里已经有了两个怀疑目标。 燕王朱棣,楚王朱桢。 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而且还没有一定的情报进行支撑。 究竟是谁,蓝昭也说不准。 坐在车驾当中,徐妙清也在替他分析着这件事情。 “夫君,你不妨想想,如果太子和公公一起身死,谁受益会更大?” 蓝昭脱口而出道:“不就是那些个藩王,他们就能重新竞争储君的位置了。” “你说的没错,但夫君想来是太过疲劳,没有考虑到其他因素。” 徐妙清轻笑道:“太子一旦身死,公公作为忠臣随同赴死,势必会被传唱成一段佳话。” “而夫君您,是凉国公唯一的嫡系血脉。” “世袭凉国公后,陛下会念及这段情分,对你进行格外重视,不出三年,你就会成为柱国大臣!” 这一次,徐妙清看的比蓝昭还要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要是朱标和蓝玉死在长江里,因此获益的人会有很多。 只不过最为显着的获益者。 那便是蓝昭。 因为蓝玉那嚣张跋扈的形象,从他和朱标一同赴死的时候,就变成了忠臣良将的典范。 作为国公之子,受得父辈福荫,再以蓝昭自己的本事,势必会让凉国公这个名号,凌驾于大明所有国公之上。 朱元璋没有几年活头。 下一个储君,蓝昭甚至有着左右决策的能力。 从整体来看,受益最大,难道真的就是好事吗? 徐妙清那张绝美脸蛋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语气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夫君,虽然我不知道策划此事的人是谁,但他可能想的比你我还要长远。” “让你无缘无故成为众星捧月的人物,但随之而来的便是诸多猜忌。” “以陛下的性子,难道真的会容下你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凉国公吗?我看未必!” 徐妙清是在作为旁观者的角度,来审视沉船案事发后的所有细节。 所谓,旁观者清,她能够发现蓝昭发现不了的隐患,属于正常现象。 蓝昭却是完全都没想到这一点。 万幸的是,朱标和蓝玉都还活着,但至于接下来能活多久,就说不准了。 蓝昭心情激动,把徐妙清搂在怀里,狠狠在她软嫩白皙的脸蛋上啄了一下。 “哎呀!让别人发现了多不好!” 徐妙清娇嗔着推开,脸蛋迅速浮现出一抹红润。 纵然成婚已久,但那股子青涩少女的味道还在,着实让蓝昭难以自拔。 蓝昭继续搂着娇妻,笑道:“娘子,不得不说,你们徐家姐妹几个,都有着母仪天下的潜质呢。” “那你会不会让我母仪天下呢?”徐妙清眨巴着眼睛。 蓝昭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 “这个字眼,虽说是用在皇后身上的,但未必不能用在你的身上。” 得到徐妙清的这番提点,蓝昭的心情也变得安稳多了。 有些时候,一位贤妻,胜过千军万马! 她把风险提出来过后,蓝昭就能想出办法进行规避。 如果她没说,也许命运轨迹会在这一刻,往绝路的方向拐去。 蓝昭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许多。 这样一来,到了湖广,就不至于像无头苍蝇那般乱撞。 彻查沉船案,也会更有把握。 还在车驾上,蓝昭找出笔墨,迅速写出一份奏疏,并让人迅速送往京师,呈到朱元璋的面前。 蓝昭的意图很简单,找朱元璋要官。 以锦衣卫指挥使的名义查案,的确非常合适,可湖广地区不是南直隶,对于锦衣卫的认同感很低。 查案期间,势必会受到很多阻碍,所以必须要有个兼任职务。 在奏疏上没有提及,但朱元璋肯定会明白,要让蓝昭留住从二品的职衔。 另外,他也针对沉船案进行了主观判断。 这就会让朱元璋认为,他永远都是站在皇权那一边,所以你大可放心封官,咱们君臣都得能因此而得利! 只要蓝昭抵达湖广的地界上,一场由沉船案掀起的腥风血雨就会到来。 就在当夜,蓝昭携带三千甲士及家眷进驻武昌。 他没有直接前往朱标所在的黄州府,而是来到湖广按察使司衙门和湖广藩司衙门,找出了那艘船只的“监造纪要”。 并且,召集武昌府锦衣卫卫所的人,对两座衙门实行封锁。 楚王府那边,有着大舅子徐辉祖坐镇。 蓝昭抽空去了一趟,徐辉祖前来迎接。 二人关系属实不错。 徐辉祖见到蓝昭,比见到燕王朱棣还要乐呵。 “我的好妹婿,你可算来了,楚王在那哭天喊地呢。” 蓝昭没好气道:“他还有脸哭,那艘船我已经查过了,是三年前楚王从战船改造而来,这件事情他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船只监造纪要上面记录的明明白白。 楚王出钱,买下了那艘船,说是用以军事漕运,结果成了他和一帮达官贵人吃喝嫖赌的水上青楼。 蓝昭继而冷声道:“搞不好,就是他让人在船上动手脚!” 第289章 哪怕有藩王参与其中,皆可依大明律处置!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 王府院内,朱桢听到蓝昭这样说,立马就开始哭嚎起来。 由于府门被彻底封闭,如今处于圈禁的状态,他只能不断叩打着大门。 “大舅哥,把门打开吧,正好我要问几句话。” “行。” 湖广地区的兵权,已经被徐辉祖接管,王府所有护卫都在他的手里。 楚王朱桢,此刻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见到蓝昭,眸中也有着藏不住的惊讶。 虽说知道他很年轻,但乍看之下跟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一样,那皮肤比女人还白净,身上一袭锦衣华服,怎么看都像是个贵公子。 朝中那些文武官员,哪怕是科举进士,一个个都是饱经沧桑。 哪像蓝昭这样光鲜亮丽? “你就是蓝昭?” 蓝昭微笑着作揖行礼,恭敬道:“下官锦衣卫都指挥使蓝昭,拜见楚王殿下。” 朱桢脸上还带着泪渍,还有着很明显的惶恐不安。 当和蓝昭对视时,眼里还有怨毒,似乎在埋怨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什么叫自己安排人在船上搞事情? 一点证据都没有,凭什么这么说! 他的一句话,不知道要夺走多少人的性命和前途! 朱桢怒不可遏道:“蓝昭!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太子是本王的亲大哥,本王又怎么会有谋害他的心思?” “没办法,谁让太子和我父亲是在湖广地界上出事,船只是你和藩司衙门安排的,自然得先找你问话。” “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船只也好,船工也罢,都和你有脱离不了的牵连。” “您也别在王府待着了,换个地方吧。” 蓝昭看向身后的一众锦衣卫,淡漠道:“请楚王殿下去按察司大狱走一遭。” “遵命!” 徐辉祖急忙抓住蓝昭的手臂,神色上略显急切,低声提醒道:“小昭,你可别忘了,楚王也是陛下的儿子。” “旨意上说,暂时圈禁!” “就算要审讯,在府中审讯即可,为何又要把他带到大狱里面去?” 蓝昭笑问道:“大舅哥,我问你,查案的事是你来管还是我来管?” “你……” “那不就结了?你管好湖广的军事即可,沉船案我来主办,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开口。” 蓝昭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更不会对身边的人过多解释。 沉船案范畴内,他有着几乎无限大的权力。 在抵达武昌府之前,还给朱元璋上了一道奏疏,估计很快就会得到回复。 朱桢被带走时,更是气得破口大骂。 “蓝昭!你这个混账东西!” “老子和这事没关系!” “你要是敢构陷老子,哪怕变成鬼,老子都不会放过你!” 蓝昭仍然是一笑置之,随后看向徐辉祖,玩味道:“看到这帮藩王是什么德行了嘛,不是我说,哪怕把他们凌迟都不算死有余辜。” “唉,你这么做是真不怕把他们得罪死啊。”徐辉祖无奈道。 “有什么好怕的,查案而已嘛。” 蓝昭俨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在这之后,他也没去大狱提审楚王朱桢,因为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和朱桢没有关系。 绝对另有其人! 蓝昭又是彻夜未眠,带上人马前往黄州府。 朱标和蓝玉都住在一家客栈当中,里三层外三层,处处都有着护卫。 即便是蓝昭到来,都被禁军统领拦下。 “蓝指挥使,还请稍等,我们需要搜一下身。” “随意。” 负责护卫的人,也是徐辉祖从京师带过来的,原来那批护卫逃的逃,散的散,根本不敢再次聚集起来。 他们似乎很清楚,在江面上没有保护好朱标,即便再回来,也是难逃脖子上的一刀。 蓝昭也很好奇,朱标和蓝玉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进入客栈后,到处都能看见矗立的甲士,手掌还握着腰间的长刀,犹如一尊尊神像。 极具威严! 蓝昭来到一处房间门口,抬起手扣响房门。 很快,里边传来朱标那有气无力的声音。 “进来。” 蓝昭轻轻推开门,像往常那样跪拜在地。 “臣蓝昭,叩见太子殿下。” 朱标脸色煞白,满身病态,身边的朱允炆手里正端着汤药。 “平身吧,千盼万盼,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蓝昭一脸忧切,连忙问道:“太子殿下,医官们怎么说的啊,身体有没有大碍?” “放心,就是落水过后风寒而已,在此休养几天就好。”朱标说。 “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让允炆和你说吧,孤实在疲惫。” 朱允炆放下药碗,毕恭毕敬道:“蓝指挥使,当时船底破漏,江水倒灌,父亲和凉国公那时候还在船舱,准备跳江的时候却出现一群歹人,将凉国公杀伤。” “父亲与凉国公未能迅速离开船舱,幸得水师总兵相救。” “而那群歹人,至今官府衙门都没有抓到,但据说是船上的船工。” 蓝昭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问道:“那皇孙为何没有一点事情呢,当时您应该也在船上吧?” “对,我与几个太子府属官那时候正在甲板上,发现船只有问题过后,他们带着我直接跳船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啊。” 在表情上,看不出来蓝昭是什么态度,心里却对朱允炆腹诽不已。 绝境求生是人的本能,朱允炆逃走看似没什么问题,但却丝毫没念及他的亲爹朱标。 自顾自跳江离开。 朱标现在一身病态,倒不是他弱不禁风,而是在水里呛了一会儿,这怕不是普通的风寒。 “小昭,事情你也知道了。” “此案交给你来办,孤很放心,涉及此事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哪怕真的有藩王参与其中,只要掌握到证据,尽可依照律法处置,出了事情,孤给你担着!” 朱标终于表现出了一个明显的态度。 绝境逢生,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庆幸,只有愤怒! 蓝昭正声道:“臣一定竭尽全力,查清此案!” “那好,你去看看凉国公吧,他的状况可比孤要坏多了。” “是……我这就去。” 蓝昭心房一颤,连忙转身离开。 来到蓝玉的门前时,凝吸了好几口气,才敢推门而入。 第290章 棋子跳反,意欲成为东宫第三位女主人! “嘿嘿嘿,小美人,来给爷摸摸!” “哎呦,你推什么呀,爷又没用力,还想不想要银子啦?” “国公爷,您手劲太大啦,轻点嘛!” 蓝昭刚刚推开门,就看到了这么劲爆的一幕。 女子声声娇嗔,蓝玉那猥琐的笑声回荡在房内,二人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蓝玉估计都得提枪上阵了。 “咳咳……” 蓝昭故意咳嗽了两声。 那香艳女子听到动静,吓得花枝乱颤,下意识地把凌乱的衣衫给整理好。 蓝玉眼珠子瞪得老大,那张老脸可谓是丢的干干净净。 “啧啧,凉国公,你这金枪不倒啊,是我小看你了。” 蓝昭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亲爹。 这位战功赫赫的凉国公似乎有些羞恼,怒骂道:“臭小子,进来也不知道敲门,老子以前教你的礼数都忘了?” “搞得跟你教过似得,不都是表姐一手把我带大的嘛?” 蓝昭随即看向那名女子。 一看就是青楼货色,浑身的风尘气。 蓝玉好就好在这一点,从来不会去强迫良家妇女,要么去青楼寻欢,要么是用钱砸。 这都快成了蓝家的“优良传统”了。 “你先出去吧。” “民女这就告退。” 女子娇羞地低着头,快步走出房间。 蓝昭走到床边,看到蓝玉背上的伤势,虽说已经被医官处理好了,但还能看到那猩红的血渍。 “原本还有点担心你这老混蛋,现在看来没什么大事,都能和女人玩的那么起劲。” “说实话,我感觉那人捅错了地方。” “要是把你那命根子剁了,以后怕是会老实不少!” 蓝昭一脸似笑非笑地模样,把蓝玉气的吹胡子瞪眼,骂道:“你这小畜生,要是没有老子,你能在这里说风凉话?” “那倒也是。”蓝昭表示赞同。 随后,语气开始变得正经起来。 “言归正传,幸亏你和太子是有惊无险,要不然我可就麻烦了。” “这段时日就先好好养伤吧,沉船的事情我来操持,最起码能保障你们的性命不受侵害。” “再者就是,说话做事都低调点,别在眼下的关头惹祸,我可不想提前世袭凉国公的爵位。” 蓝玉没好气地骂道:“老子看你这小畜生巴不得我早点死!半点没见到你的担忧,还在这里调侃老子!” “我就算关心你,伤势能迅速好转么,咱们父子俩少搞虚情假意,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希望你长命百岁。”蓝昭一本正经道。 “这话还说的算有点良心。” 亲儿子到场,蓝玉再无后顾之忧。 当时差点以为,要和蓝昭他娘去地底下再续前缘了呢,好在水师总兵救人救的及时。 于公于私,胡永德都算的上是一位恩人。 蓝玉很重情义,不忘叮嘱道:“那个胡永德在水师总兵的位置上,待了好像有好几年了,这次找机会提拔一下,别让他人抢了先机,这可是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呦呵,你这大老粗还能想到这一点,看来长进不少啊,是不是跟我学的?”蓝昭笑道。 “滚你娘的蛋,要学也是你跟我学!” “拉倒吧,跟你学,咱们父子俩脑袋早就搬家了。”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确实需要一个熟悉情况的人在身边待着。 胡永德,是个不错的人选。 确定蓝玉没什么大碍过后,蓝昭便打算离开这间客栈。 期间,发现夏语冰在另外一间房间,他却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夏语冰还以为是生人,刚想出声呵斥。 当看清蓝昭的面容后,态度瞬间就变得恭敬起来。 “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昭淡淡道:“刚刚探望完太子和我爹,本以为你死在江里了呢,没想到还活着。” “你还是赶紧走吧,等会被别人发现了!” “放心,这一层没有其他人。” 蓝昭上下打量着夏语冰,与先前相比,她早已褪去了那股青涩。 行为举止,比原先更为得体,也与常妃更加神似。 看到她时,脑海中总是会忍不住代入常妃的容貌。 蓝昭大大方方地在她的床榻上坐下,问道:“说说吧,从北平府到武昌府,太子接触过了哪些人,又说过什么话,挑选一些有价值的和我说,尽量精简点。” 夏语冰抿了抿嘴唇,没有开口回答。 她知道很多事情,可突然心底不是那么愿意告诉蓝昭。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亦或者说,她好像把朱标当成了真正的丈夫。 “世子,对不起,我不能说。” “太子一直以来对我真心相待,我又怎么能出卖他。” “实话告诉您吧,自从给您送过几次信后,我的良心都会很不安!” 说出这话,夏语冰以为蓝昭会愤怒,但他却是异常的沉着冷静,还笑着点了点头。 只见他缓缓起身,走向房门。 夏语冰以为他要离开。 未曾想,房门被其关的严丝合缝。 夏语冰尚未回过神来,她那雪白的脖颈就被蓝昭的手掌死死扼住。 “夏妃娘娘,你到底知不知道是谁对你的恩情如同再造?” “要是没有我,你就得在扬州当一个万人骑的妓女!” “现在却说你要履行忠贞不渝,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建一座贞洁牌坊啊?” 蓝昭神色幽冷,手掌的劲力愈发加大,夏语冰那小巧玲珑的双脚已经悬空,白皙的脸蛋上已然涨红。 那双玉手也在不断拍打着蓝昭的手臂,试图挣扎。 结果,还是徒劳无功。 “你长得像我那如姐如母的常妃姐姐,可你终究不是她。” “杀你,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但我会让你死的更加凄惨,你信吗?” 话落,蓝昭随之也松开了手,夏语冰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美眸中已经噙满泪水。 “世子……可我只想好好做个人,而不是做一颗棋子!” 蓝昭冷冷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借着我的手弄死吕妃。” “然后,利用关系,把你从太子侧妃的位置扶正,让你成为第三个东宫的女主人?” 第291章 自己这个主子人傻钱多,值得跟! 夏语冰脸色惊愕。 “我……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心思!” 蓝昭说的没错。 这个女人,把学来的本事都用到自己身上了,甚至忘记自己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存在。 本来只是想诈一番,结果她这么快就暴露出马脚。 蓝昭冷笑更甚。 “有野心,很不错,你如果能老老实实听话,我或许能够满足你这个期望。” “可你哪里来的自信,想要舍弃我这个主人,来独自去争一争东宫正妃的位置呢?” “谁给你的勇气?” 夏语冰此刻看向蓝昭,心里只有恐惧。 可她并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活着都是为了朝着更高的位置走去。 换种层面来说,只要掌握知识,大部分人的最终想法都是权倾天下。 这不是想不想做的问题。 因为欲念,无法克制。 蓝昭曾经也想保住命就行,然后当个逍遥的纨绔公子哥,可时间是会改变人的。 他可不想一辈子看人脸色。 正如夏语冰那样,不愿意一直是以棋子的状态苟活! 所以,才有了脱离蓝昭的想法。 可彼此之间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夏语冰只有依附在蓝昭身上,她才有可能会在东宫活下去。 要不然随便说几句话,也许不需要蓝昭动手,她就会不明不白死在东宫里。 夏语冰非常聪慧,比起徐妙清来说丝毫不差。 一点就通。 “世子……不,主人,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我错了!” “以后有关太子的所有重要情报,我都会想尽办法如实告诉您!” 除了示弱乞怜,夏语冰没有任何其他选择。 哪怕她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朱标,也照样撼动不了蓝昭的地位,顶多就是产生隔阂而已。 更何况,君臣二人产生隔阂,又不是一次两次,最终还不都是重归于好? 再者说,朱标能够稳坐太子之位,难道就因为有仁君风范? 从手腕到心机城府,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蓝昭就像是左膀右臂,而这个女子则是一个花瓶。 为了花瓶,砍掉左膀右臂。 傻子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 换一种层面来理解,把她送到东宫,对朱标造不成任何损害,反而大大有利。 就算蓝昭知道更多的情况,难道会卖给其他藩王吗? 肯定不会! 他掌握所有情况,是要对某些人进行压制。 夏语冰思考到了这一切,也明白想要重新获得信任,不是单单摇尾乞怜就能完事的。 她看着蓝昭的冷峻神态,心房一阵阵地颤抖。 很快,她也明白该怎么做了。 夏语冰缓缓解开自己的衣带,以最为完美的姿态展现在蓝昭面前。 “还请世子安心,民女永远都只是你的一枚棋子。” “从今往后。” “再也不会有半点忤逆之心!” 蓝昭伸出手,将这副娇躯搂入怀中,态度瞬间变得和善很多。 “那就看你表现了。” 此刻,夏语冰面色绯红,唯唯诺诺地点着头,怀揣着忐忑迎合着这位最为可靠的主人。 ……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蓝昭才离开客栈。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和蓝玉父子相叙,就连朱标都没有怀疑。 蓝昭心底没有半点罪恶感。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况且,他们兄弟几个,哪一个不是对蓝家满心算计。 出来混,就别谈什么仁义道德。 这四个字,有些时候,二两银子都不值。 蓝昭随后带着人来到水师都督府,点名要见胡永德。 水师都督汪万昌半点不敢耽搁,把那位“恩人”连忙叫到蓝昭跟前。 “胡总兵,这位就是凉国公之子,锦衣卫都指挥使兼陕甘巡抚,此次全权彻查沉船案,你可得好好配合!” 胡永德连忙作揖行礼,恭敬道:“末将拜见蓝大人!” “免礼,锦衣卫北镇抚司这边缺个正千户的位置,来不来干?” “啊?” 胡永德不过是黄州府水域的总兵,从品级上来讲,相当于一个锦衣卫百户。 提拔成锦衣卫千户,跨过了副千户这道门槛。 对于胡永德这种没背景没关系的人来说,绝对是天降恩赐! 胡永德显得非常错愕。 水师都督非常着急,催促道:“你还啊什么啊!你不是一直想升迁吗,这机会不就来了,还不快快拜谢蓝大人!” “末将叩谢!” 胡永德非常上道,哪怕年纪比蓝昭大一轮。 不带半点犹豫,立马跪在地上叩谢! 蓝昭笑了笑,看向湖广水师都督,问道:“劳烦都督把那些参与营救的将士们都给叫来吧。” “好!我这就去!” 一口气要走那么多人很不现实,但谢还是得谢的。 等人到齐,随行的蓝承阳打开一个木箱,里面装满了马蹄银。 蓝昭拱手抱拳,朗声道:“诸位将士在江中营救我父,我无以为报,备此薄银以作谢礼!” “每人一块马蹄银,管够!” 水师都督汪万昌脸色顿时就绿了。 他还想着,蓝昭会让自己代为分发呢,到时候正好克扣一半下来,又可以买好几个暖床丫鬟回来。 结果,人家亲自谢礼,半点捞油水的机会都没有。 汪万昌心里正在怨艾,蓝承阳悄然凑近,往他手里塞了二百两银票。 “都督,蓝大人查案的时候,你们水师可得好好协助,这权当是辛苦钱了,还请收下。” 这也是蓝昭提前吩咐的。 将士们拼死拼活救人本就不容易,要是让上头的人代为发放,不知又得被克扣多少。 还不如多出二百两银子,买那帮水师将士的好感。 这样,汪万昌也不会过多计较。 四座产业替蓝昭赚了不少干净钱。 人家在江里救了自己亲爹,自己懂得知恩图报,没什么问题吧? 要是不来送上谢礼,水师都督府未必会完全配合,到时候耽误的时间,可不是这几百两银子能补回来的。 花小钱,办大事。 计较一时得失,实在没有意义。 这也能让新招揽的胡永德觉得,自己这个主子人傻钱多,值得跟! 第292章 沉船案,要开始认真查了! “胡将军,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胡千户了。” “今天好好歇着吧,明日一大早去锦衣卫的卫所上值。” “沉船案,要开始认真查了。” 听到蓝昭这样说,胡永德连连点头道:“是!属下绝不会耽误时间!” 一帮人对着他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也就是跟晚了,要是早点碰到蓝昭,或许就能和蓝承阳一样,从军中主簿变成从三品的指挥同知。 前途简直是不可限量! 与此同时,在湖广地区率先出现了“蓝党”的称呼。 这与淮西派系和新臣派系不同,被当地士绅们归化为锦衣卫体系当中。 换种说法,就是朱元璋手底下的鹰犬。 嘴里一个个骂的挺欢,但说白了不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嘛? 蓝昭对此,置若罔闻。 次日,在锦衣卫卫所中,胡永德换上了锦衣卫装束,看起来都比原先年轻了好几岁,也和蓝承阳一样在身边跟着。 蓝昭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好像三十七岁了吧?祖上在和陈友谅的决战中是不是立下军功了?” “对,我父亲和我叔父当时还是个小兵卒,也就是靠着他们俩杀了几个汉贼,大明立国之后才混了个水师小旗官的位置。” “这么多年了,也才做到一个小总兵。” “有幸得到蓝大人垂青,让属下能够更好的为大明效力,从今往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胡永德的神情非常恳切,因为这确实是翻身的一次好机会! 草根出身,要么有着逆天的运气,要么就得跟对人,要么就等着埋没一辈子。 至于他口中的“汉贼”,是陈友谅当时立国号为汉,属于朱元璋的对立面。 手下的人,自然得称其为汉贼。 其实论本事的话,胡永德绝对算得上是有勇有谋。 当时风雨交加,长江流域水流湍急,胡永德是第一个跳进水中救人的人,还能够安然无恙地把朱标从水里带出来。 然后指挥着其他手下,硬是从船舱里救出了十几个人。 可居首功! 光是这份胆识与魄力,寻常人就不会有。 “胡千户,当时你救人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其他什么可疑的存在?” 面对蓝昭的询问,胡永德正在仔细回想。 当时心情急切的很,没有太过关注江面上的情形,而且暴雨倾盆的情况下,实在看不清。 “大人,如果是可疑的人,倒是没有见到过。” “但有个比较奇怪的地方,像太子和凉国公乘坐的那艘大船,最起码需要十几二十个船工来运转。” “不管是我们在救人之前,还是在救人之后,一个船工都没有看见。” 胡永德的指向非常明确。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船工,大船也不可能从武昌府行驶至黄州府。 蓝昭继而问道:“一般情况下,船工好像都得从外雇佣对吧?” “对,就算是水师都督府,需要船工都得从市面上叫人,要不然一直养着他们得花费不少钱粮呢。”胡永德说。 “那好,就从船工开始查起,这件事情你来办,午间之前必须给我答复!” “啊?这么急啊!” 蓝承阳解释道:“锦衣卫办事向来讲究效率,你既然当上了千户,那就得把握住机会,别叫苦叫难。” “是!属下一定在午时之前调查清楚!” 胡永德本就是武昌府人氏,对于当地情况十分了解。 那艘大船目标不小,当地船厂也就那么几家,来来回回走访一遍,很快就能查出线索。 还不到午时,胡永德就来到蓝昭面前复命。 “大人,查到了!” “武昌府一共有七家船厂,而那艘船上的船工,都是一家名为两江船行的人。” “现在那些人全部失踪,杳无音信,至于两江船行的金主和相关之人,都被属下押进了按察司大狱!” 事情不出所料。 船工失踪,大概率是死了,但能够揪出一点线索就很不错。 从两江船行当中,可能会找出雇主。 这条线,还没有断。 蓝昭正打算去大狱提审,还没一会儿,藩司衙门的右布政使张宗福就亲自找了过来。 手上还带着一大堆礼品,身后还跟着几个商贾。 蓝昭没给什么好脸色,不等他们开口就讥诮道:“张布政使,你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官吏,位列士农工商之首,身后跟着一帮铜臭之人,不觉得有辱清廉?” “蓝指挥使,您说笑了,下官只是代为引荐。” “这些商贾,可都是湖广的缴税大户,每年会给朝廷上缴不少税粮呢。” “下官也顺道来看看沉船案的情况。” 蓝昭微微点头,问道:“说吧,什么事?” “蓝大人,两江船行是我们几家商行一同建立的,在漕运上给朝廷解决了不少麻烦。” “这不马上就得往南直隶运粮,您抄了两江船行,这就导致我们无船可用。” “还请大人行行好,以朝廷漕运为重,这些薄礼还请笑纳!” 一帮商贾连忙拿出各类珠宝金银。 蓝昭看都没看一眼,冷声道:“来人,全部拿下,打入大狱!” “还有你,张宗福,最好别来插手这事!” “更别拿朝廷漕运来压我,小心你的乌纱帽不保!” 在地方上做事,这帮地头蛇最为恶心人,仗着天高皇帝远胡作非为。 上头派下来人,只要冲撞到了他们的利益,就疯狂在中间阻挠。 就算是从西天取来的真经,到他们嘴里都会唱歪! 譬如朝廷要求每户收粮三石,等落到武昌府的各个县镇,立马变成十五石甚至三十石。 这只是一个比方。 他们可不管什么大案要案,妨碍他们赚钱,就得从中作梗,即便和太子有关的案子也不能耽误盘剥民脂民膏。 张宗福顿时怒了。 “蓝昭!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案子和两江船行有屁关系,你就算抓人也得讲罪证吧?” 蓝昭反问道:“急着帮人家澄清,你收了多少银子?” “本官一两银子都没收!” “行,那就连你一并拿下,这也是锦衣卫的职权。” 随后,蓝昭吩咐道:“去几个人,到张布政使的府邸中好好搜一搜,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多清廉。” 第293章 残暴不仁!第一个因为尿裤子被杀的人! 张宗福被扒下官袍时,满脸震惊,转而暴怒,对抗着锦衣卫的强制手段。 结果就是被一杖重重夯击在胸口,鲜血从口中喷吐而出。 倒在地上,嘴里仍然在嘶吼怒骂。 “蓝昭,你这是在戕害忠良!”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佞!” “在陕西杀了那么多人,又想来荼毒湖广,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和你斗到底!” 张宗福看起来很具有文人风骨。 此刻纵然狼狈,但那股气势还在。 骂起人来不带脏字,还能把话说的非常难听,锦衣卫门听不下去又加了一杖,打的他彻底说不出话来。 包括那些商贾,一个个怒发冲冠,恨不得上来生撕了蓝昭。 问题是,蓝昭穿着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袍服。 锦衣卫直属皇权,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他们的职权。 “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在司法范围内,权力大到令人发指。 除去那些特定的公卿大臣,凡是活在大明国土上的人,蓝昭都可以用一句话来决定他们的未来。 或许无法让他们飞黄腾达,但可以让他们跌入万丈深渊。 蓝昭任由张宗福在此地叫骂,有几名锦衣卫已经去往张府,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带着一辆马车前来复命禀报。 “指挥使大人,我们在张府中发现一间地库,其中约有现银八千余两,黄金七百余两。” “珠宝、丝绸等等珍贵物品不计其数。” “初步估计,总共价值约在四万两白银左右,这个数额只会少,不会多。” 张宗福以及他带来的商贾,此刻的气势似乎又变弱了很多。 蓝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说时候,我有的时候很佩服你们这帮文官。” “能不能教教我,做了亏心事,还能表现的这么坦荡。” “口口声声说这清廉为民,可那些民脂民膏盘剥起来却是丝毫不留情面。” 蓝昭走上前,一脚踩在张宗福的脸上,讥笑道:“刚打算查一查两江船行,你们这些地方官就跑出来闹事。” “刚刚让你别插手,你反倒还起劲了。” “那好,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蓝昭转而厉声道:“将此事禀告御前,张宗福欺君罔上,横征暴敛,请奏陛下诛其三族,其人剥皮萱草,悬挂于长江码头!” “是!” 算起来,张宗福算是湖广藩司衙门的二把手,还兼着一个漕运御史的官职。 若要惩治此人,寻常规矩下是要报奏朱元璋,让六部进行商议后再决定怎么处置。 蓝昭懒得走那些破烂程序。 以最为雷厉风行的手段,来一次敲山震虎,外加杀鸡儆猴。 张宗福,便是那只从三品的鸡。 不用点狠辣手段,沉船案就查不下去。 太子朱标在湖广地界上出事,不管他有没有去地府报道,这帮地方官就应该要做好脑袋不保的准备。 蓝昭看向那帮商贾,脸上还带着笑意。 “诸位,衙门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移步按察司大狱。” 其中有一个人,可能是恐惧过度,竟然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蓝昭嫌弃地瞥了一眼,怒斥道:“什么狗东西,跑来脏我的眼睛,拖出去砍了。” 嗯…… 那位商贾,是沉船案第一个因为尿裤子被杀的人。 用这个理由,就连锦衣卫们都觉得很牵强,但他们仍是听命遵行。 蓝昭并非胡乱杀人。 两江船行有着漕运背景,或许还有京师的一些靠山。 此案必须要尽快查实,不能像以前那样循规蹈矩,杀人是最简单利落的方式,也能让朱元璋最快平息怒火。 看似死的无辜,实际上这帮达官显贵,一个都不无辜。 死了,也就死了。 在常人眼里是位高权重的官吏,也是手握万贯家财的显贵,在朱元璋眼里则是一条条不听话的家犬。 此事过后,两江船行彻底被查封,湖广漕运陷入停摆状态。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应天府。 淮西勋贵也好,新派臣子也好,对蓝昭多有责备。 次日朝会,十几名四品以上的官吏联名弹劾,他们知道可能没什么用,但必须要在朱元璋面前表现出一个态度。 “陛下,蓝昭辗转陕西、湖广两省查案,其狠如毒蝎,致使无数无辜之人惨遭冤杀!” “还请陛下降旨,革去蓝昭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另选贤明前去查案!” “臣附议!” 朱元璋幽冷地盯着他们,心里也更加确定,皇帝和大多数臣子永远不可能是一条心。 皇帝本身有着自己的利益诉求,而臣子的利益诉求则与自身悖逆。 两江船行停摆,湖广漕运被迫停止,也会影响长江流域诸多府、州、县官吏的总体利益。 锦衣卫的奏疏上写得明明白白,两江船行和沉船案有着莫大关联。 蓝昭拿此事开刀,朱元璋认为没有问题。 刚刚正式查案,从地方上再到京师,压力接踵而至。 漕运生意实在赚钱,淮西派系也好,新臣派系也罢,都有不少人牵涉其中,所以这次连詹徽都没有站出来给蓝昭说话。 渐渐的,蓝昭在朝中成了一位孤臣。 这也是朱元璋想要的局面,他对蓝昭的心理出现了一种病态。 蓝昭越是被孤立,他就越信任蓝昭。 “诸位爱卿,你们也都知道,太子沉船落水,此事定有蹊跷。” “除了蓝昭,没人能适合调查此案,手段上有些偏激那也无可厚非。” “这件事情无需再议!” 此时此刻,朱元璋说话还算和气,没有绽放出太多的杀机。 臣子们则得寸进尺,认为他对蓝昭还心有顾忌。 两次三番的谏言,把自己说的多么忠君体国,再把蓝昭贬的一文不值。 朱元璋要是信了,那就真有鬼了。 恰恰,反而激怒了朱元璋。 “这帮臣子……一个个可真是好样的啊。” “朕的儿子,大明的储君,在长江莫名其妙落入水中,他们一个个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 “蓝昭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查案,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反应竟然这般激烈,还有来脸说什么忠君体国!” 第294章 暴君!权臣!大明江山迟早会倾覆! “够了!” 一声龙吟,响彻殿堂。 众大臣一脸愕然地看着朱元璋,但随即却纷纷低下头跪拜在地,尤其是刚刚“谏言”惩治蓝昭的那帮人。 最为心虚! 他们是利益既得者,也是利益集团的代表人。 朱元璋深知,贪官污吏是杀不尽的,只要不是太过张狂,都会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现在则完全不同。 蓝昭在他眼里没有成为逆臣,反而这帮忠君体国的臣子,让他极度厌恶。 只有一个原因。 朱元璋阴沉着脸,缓缓吐出“锦衣卫”这个字眼。 “将刚刚弹劾你们指挥使的官吏名字记下,廷杖五十,活活打死!” “遵旨!” 一众锦衣卫涌入奉天殿,很快殿外就响起了一阵阵的哀声惨嚎。 朱元璋看向刑部尚书杨靖。 “杨尚书,前阵子你不是说,你们刑部的左侍郎办事很蠢吗?” “好,今日咱就替你罢免了他。” “着锦衣卫都指挥使、陕甘巡抚蓝昭,兼领刑部左侍郎一职!” 朱元璋的视线再次开始转换,落在了吏部尚书詹徽的头上。 “詹天官,你可有异议?” “臣绝无异议!蓝昭忠勇体国,大公无私,实在是彻查沉船案的不二人选!” 詹徽实际上并不赞同蓝昭的激进做法。 奈何,朱元璋喜欢他的这种作风。 动不动就对底下的人处以极刑,实在符合这位洪武大帝的口味。 办事简单利落,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结果。 要是继续反对重用蓝昭,那就相当于和朱元璋作对。 最大的问题在于,群臣没有摆清自身位置,他们对蓝昭的不满是出于利益,却忽略了朱元璋的感受。 平时也就罢了。 这次太子朱标沉船落水,险些因此而丧命。 蓝昭彻查沉船案,可能做法上是有些错误,但在朱元璋看来他就是最英勇的忠臣! 谁敢唱反调,那就是逆臣! 詹徽十分识趣,立马打消心中的所有不满,乖乖夸上几句好话。 朱元璋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缓和。 “那好,詹天官,就由你来拟旨。” “臣谨遵圣意!” 这下,蓝昭可就真是铁打的从二品了,位列公卿大臣之一。 再过十几天,也就是他的二十岁生辰。 朱元璋真是送了一份大礼! 朝会结束后,满朝大臣陆续散场,看到奉天殿外的十几具尸体,都是觉得头皮发麻。 有几个那些人的好友,含泪打算为其收尸。 锦衣卫指挥同知黄骁走来,淡淡道:“诸位大臣,陛下有旨,尸体扔到地里沤肥,胆敢为逆臣收尸者,斩!” 蓝昭身在湖广,蓝承阳同样作为指挥同知也在身边跟着。 京师里的锦衣卫衙门,都是黄骁在进行处理,暂时代替蓝昭行使职权。 他的认知非常清楚。 做事情的出发点,永远是保护自家主子。 大臣们认为自己位高权重,全是依仗着自身才华与功绩,才会不把朱元璋放在眼里。 他们似乎忘记了,官职与权力究竟是谁赋予的。 朱元璋固然残暴,但并没有忘记,这个皇帝位是靠着自己打下来,要想坐稳就必须要依仗天下百姓。 权力的构成就是如此复杂。 黄骁依仗蓝昭,蓝昭依仗朱元璋,朱元璋依仗天下,大致就是互相保障利益的关系。 众臣只能看着往日同僚的尸体,被锦衣卫粗暴地拖走。 有一名都察院的御史实在看不下去,在奉天殿外的广场仰头长啸。 “独夫!暴君!权臣!” “大明朝!迟早要亡!” “我等臣子为朝廷已是呕心沥血,今日居然被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毛孩子欺压在了头上!天理何在啊!” 詹徽心里直想骂娘,怒斥道:“闭嘴!这里是奉天殿!你想死是吗!” “死又如何!陛下宠幸蓝昭此等奸佞,迟早会陷入江山倾覆,民不聊生的景象。” “今日,我要以死相谏!” “如若陛下不罢免蓝昭,我便一头撞死在奉天殿的门柱上!” 这人不但敢说话,还敢做出真事。 不为别的,还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再者就是,妒忌! 凭什么蓝昭不用科举就能位居从二品,凭什么他能手握大权,凭什么他能赚钱赚的盆满钵满? 凭什么自己在都察院做了好几年的御史,一直都得不到升迁的希望! 凭什么贪个几百两银子,还得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凭什么他能凌驾于自己的头上! 他就应该像孔圣人和朱圣人说的那样,老老实实遵循尊卑礼制,不能压在自己这些前辈们的官帽上! 众人眼睁睁看着,都察院御史洪咨重新跪在奉天殿门前,重重叩首,嘴里嘶吼着一句话。 “请陛下为大明江山计,罢免蓝昭,诛杀权臣!” 这句话,仿佛在紫禁城当中回荡。 黄骁眉头紧皱,刚想下令将洪咨带入诏狱,未曾想这家伙竟然真的撞在了奉天殿的门柱上。 等锦衣卫赶过去时,人已经断了气。 此事,激起了一大群文臣的愤慨之心,纷纷都朝着奉天殿跪拜。 其中大部分人,都是通过科举入仕的新臣,但也有一部分人选择旁观。 六部尚书跑得最快,生怕惹上祸事。 连值房都不去了,一溜烟的跑回到各自府中躲避。 黄骁冷静地拿出随身的小册子,将跪在奉天殿外的人全部记下名字、官职。 总共,三十二个人。 一刻钟后,这份名单出现在了朱元璋的上书房当中。 由皇孙朱允熥转呈到了书案前。 朱允熥对此很为不满。 一来是反感这种逼宫态势,二来是这帮人是为了针对自己表舅。 “皇爷爷,他们好像是想造反。” 这句话,连黄骁都感觉惊讶。 朱元璋尚未对此事定性,朱允熥居然先入为主。 “允熥,造反还不至于。” “这帮人不过是保不住自己的利益,想着法子逼咱妥协,以后你要是成了皇帝,文官们也会用这种事情来逼你。” “他们真正信奉的,不是皇权,不是孔圣人和朱圣人的学说,更不是什么礼制。” “他们只是在嫉妒,为什么掌握大权的人不是自己。” 第295章 孰忠孰奸,只能由皇权来进行定义! 事实上,的确如此。 朱元璋始终坚信,这世上存在那些拥有崇高理想的士子。 正如宋代的张载所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是,在洪武一朝,他只能看见贪官污吏与不法之徒。 这帮文官,有一个算一个,手上握着点权力就忍不住横征暴敛。 杀了,倒也不冤屈。 “黄骁。” “臣在。” 朱元璋略作思虑,淡然道:“名单上的人,革去官职,打入诏狱,你自己看着办吧,咱不想在明日朝会上,再听见他们啰嗦的声音。” 这一日,六十余名文官命丧黄泉。 消息与圣旨,都在次日送抵武昌府。 蓝昭毕恭毕敬地接下旨意,听着来者述说着京师当中的情况。 他便知道,做对了。 经过此事,调查沉船案期间就会顺利的多。 成为刑部侍郎的一个时辰后。 蓝昭下了一道命令,凡是与漕运有关的官吏,都被带入按察司大狱待审! 许多人都很不理解,明明是要查案,为何又要对那些官吏动手。 最先提出疑问的,还是蓝昭身边的蓝承阳。 蓝昭也给出了最完美的解释。 “承阳义兄,你要明白此次受害者是谁,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国公。” “敢在他们所乘坐的船只上动手脚,难道真的会是区区几个人策划的?” “从头到尾,肯定有不少人牵扯其中,即便没有确切的罪责,但最起码有连带罪责吧?” “不把事情闹大点,该怎么和陛下交差?” 蓝承阳也听出了蓝昭的言中之意。 他没有把握彻查出真正的凶手,但必须要让事情有个完美的结果。 死再多人,蓝昭照样不在乎。 蓝承阳轻笑道:“大人,您天生就是一个玩权谋的高手。”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对付那些人不过是在查案期间受到了阻碍,跟权谋没关系。” “主要是地方势力确实难以对付。” “两江船行,是当地几个商会组建起来的产业,搞不好和谋害太子的人有关。” 锦衣卫一直在调查两江船行,从中发现了不少疑点。 这个产业相当于后世的商业集团,存在十几个或大或小的股东。 有官吏,有商贾,近些年一直在垄断民间的漕运生意,十个码头有九个是他们出资所建。 如此庞大的一座商业帝国,从中必然是错综复杂。 蓝昭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快刀斩乱麻,先把浮现在水面的保护伞全部打掉,并以查案的名义来封锁漕运。 一步一步的抽丝剥茧,迟早都会把策划者揪出水面。 再者,蓝昭也有私心。 培植地方党羽,增强在京师的影响力,这的的确确算是结党营私,但做事终归是要讲究目的。 蓝昭敛财的手段和朱元璋如出一辙。 杀贪官! 今日上午,将张宗福三族夷灭过后,发现这家伙的亲戚们占了不少上好的耕田,约莫有着五六千亩。 再次深挖下去,查获将近十三万两白银。 张宗福为了藏住这些财富,还让自己做生意的表兄买下一座茶山,专门在里面开凿山洞,将所有财物存进了里边。 妥妥的巨贪! 谈及此事,蓝承阳嗤笑道:“那老畜生还说自己为官清廉,简直笑死个人。” “所以说啊,我佩服那帮文官的心性,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来标榜自身,一点都不觉得羞耻。”蓝昭无奈笑道。 在贪墨这件事情上,蓝昭自信心尤其的强。 四座产业带来的利润仍然可观,甚至这几个月以来,京师衙门的锦衣卫俸禄,都是从蓝昭的私账上进行支取。 也就是说,给锦衣卫发工资的人是蓝昭。 因为锦衣卫是皇权直属机构,户部不负责他们的财政,都是由皇室内帑负责。 内帑前阵子压根就没钱。 蓝昭适时解围,拿出了几万两银子交给太子府,专门用于锦衣卫平时的开支。 这件事情,得到朱家父子的同意,而且他们还很高兴。 毕竟凭空变出几万两银子,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正是因此,蓝昭在朱元璋那里的信任,才会一次次被提高。 就好比那帮文官是家中的悍妇,找他们要钱得问东问西,到头来只给几两银子打发了。 蓝昭就像是一个出身极好的白月光。 出手阔绰,体贴人心,一有事情总是冲在前头,还不给他们惹祸。 这特么的才叫忠臣! 从朱元璋内心上讲,即便蓝昭此刻犯了死罪,只要不是造反,都得好好留在身边。 蓝承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家世子做事,变得越来越大开大合。 “怪不得那帮文官骂你是奸佞,陛下还会暴怒无比。” “照着架势,世子您再过几年,估计都得比国公爷还要高了。” “到时候,您就是朝堂上的第一号臣子!” 蓝承阳心里是真期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只有这样,跟着蓝昭的这帮人,都能够鸡犬升天。 蓝昭微笑道:“别得意太早,先把沉船案给办好吧,这件事情要是办砸了,我就得考虑辞官。” “啊?辞官?为什么?”蓝承阳疑惑道。 “站得越高,摔得越疼,陛下愿意捧我上位,那是因为我能查清真相。” “凶手敢谋害太子,难道就不敢谋害他嘛?” “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沉船案比二王案的牵涉还要广。” 某个势力策划沉船一事,若是事后还能想逍遥法外,朱元璋就得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 对蓝昭,肯定会颇有责怪。 那些被打压的文臣,更会借着办事不力大为攻讦。 蓝承阳明白其中道理后,面色很是凝重,说道:“还请世子放心,我们的人正在全力追查。” 蓝昭微微点头。 “另外你们要记得,目光别都放在两江船行身上。” “在船上失踪的船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再者,仔细查一查朱允炆。” 这一句话,又把蓝承阳给干懵了。 朱允炆是什么人?如今名义上的嫡长孙! 查他?不要命了? “没让你明面上查,查查他母系那边的亲戚,我总感觉这件事情和他脱离不了干系。” 第296章 请皇孙前去调查,太子朱标病势愈发严重 被朱家人折腾了那么多次,蓝昭都感觉自己有了疑心病。 他不止怀疑朱允炆,甚至还在怀疑亲爹蓝玉。 毕竟,当时乘坐在船上的人就那么几个。 开船时没事,却在江面上行驶时出了事,偏偏还出现了狂风暴雨的景象。 在说出自己的想法过后,蓝承阳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大人,你觉得会不会真和什么玄门异术有关系啊?” “事情巧到了这种地步,就会显得古怪频出嘛。” “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在那种时候下了倾盆大雨,要不是水师那帮人营救的及时,太子和义父就真得进江里喂鱼了!” 蓝昭看向天色。 如今正值夏季,湖广本就多雨,更何况有没有天气变化,就连庄稼汉一眼都能够看得出来,跟什么狗屁的玄门异术有个屁关系。 再者说,要是玄门异术那么厉害,朱元璋干脆不用起兵反元了。 纠集一帮能人异士,从老天爷那里唤下来几万道天雷,把元朝轰个稀巴烂不就成? 就拿蛊术来说,也是需要蛊师经年累月的喂食与饲养,才能得到她们想要的效果。 所有事情,并非一日能够促成。 倒是蓝承阳的这番话,让蓝昭意识到了一个并不浅显的问题。 暴雨行船,本来就不是什么太安全的事,朱标身边那么多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天气恶劣。 却仍然要在那天早晨就从码头出发。 恰好行驶到黄州府时,就撞上暴雨。 想到这些,蓝昭找出湖广布政使司的地图,问道:“承阳义兄,太子他们沉船的具体位置在哪?” “这里。” 蓝承阳指向一处。 从地图上就可以看出来,这里的江道要比其他地方略宽一些,而且由于常年洪水,当地衙门没有好好治理,导致这片水域的两岸地带很是荒芜。 在这里出事,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承阳,调查的事情交给胡永德去办,你亲自去一趟黄州府,把所有太子府属官以及皇孙朱允炆,一并带到锦衣卫卫所里来。” “我要逐个问话!” 说实话,蓝承阳没这个胆子,但既然蓝昭发了话,再大的风险都得遵从。 蓝承阳正声道:“属下这就去办!” 也就是说,除了太子与蓝玉之外,一切在船上的随行者都得接受锦衣卫的调查。 为了此事,蓝承阳从都司调了两个营的人手,当日策马奔赴黄州府。 路途没有多远,跑得快的话,一个上午足够打个来回。 带兵前来,自然得惹出不小动静。 负责护卫的甲士,都归徐辉祖统领,归根结底都是自己人。 站在客栈门口的将军见到蓝承阳,也得毕恭毕敬的行礼。 “指挥同知大人,请问来此何事?” 蓝承阳微笑道:“奉指挥使大人……不,现在应当是刑部左侍郎蓝大人的命令,前来请皇孙与一众太子府属官前去调查。” “可有手令?”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能够证明的信物。 蓝承阳亮出一份文书,上面盖着刑部印章与锦衣卫印章,甲士们自当不敢阻拦。 那些太子府属官倒是非常配合。 倒是朱允炆,却是百般不愿意,还搬出了要照顾朱标的借口。 “我父亲近些日子病体未愈,其他人照顾我不放心,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就在这里先问吧。” 朱允炆就站在朱标居住的房前。 时不时的,里边还能传出一阵阵咳嗽声。 蓝承阳毕恭毕敬地问道:“在下去对太子行个礼吧,询问一下他的意见,若是太子要留你,那我便让侍郎大人亲自前来,如何?” “医官说过,我父亲需要静养,不可叨扰。” 朱允炆仍然回绝,身体挡在门前。 这个举动,确实可疑。 朱标曾经为了办事效率快点,定了一条规矩,不管自己是处于什么状况,从四品以上的臣子皆可直接面见。 蓝承阳过去行礼,并不逾越规矩或者礼制。 “皇孙,那在下有正事要向太子禀报,总可以吧?” 原本,蓝承阳还真不想叨扰太子殿下,现在无论如何都得见一面。 回想起蓝昭的安排。 查案的事情交给胡永德,而跑到黄州府来抓人,的确是一桩难办的活,必须要让一个信得过的人前来。 那么,蓝昭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见一见太子,得到他的亲口允准之后,才能够把朱允炆给带回去调查。 估摸着,胡永德那边,已经开始在调查两江船行,有没有皇室外戚的背景。 蓝承阳直视起朱允炆。 说起来,他也才十四岁,但身上实在没有朱家人的那股威严气势。 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残龙。 空有其表,却无其形。 朱允炆也是冷冷看着蓝承阳。 “我已经说过,我父亲正在静养,不可叨扰,难道非要我让人把你给打出去吗?” 蓝承阳纠正道:“不是叨扰,是禀报。” “滚!” 朱允炆怒声缓缓吐出这个字眼。 蓝承阳淡然笑了笑,转身对着身后的锦衣卫部下使了个眼神。 正当朱允炆以为他们要离开时,蓝承阳竟是直接伸出手,摁住他的肩膀往后拽去,顺手推开朱标的房门。 朱允炆当即勃然大怒,呵斥道:“蓝承阳!你竟敢目无君父!” “皇孙,对不住了。” 蓝承阳丝毫不惧,坦然走进房间,跪在朱标的床榻前。 “臣锦衣卫指挥同知蓝承阳,叩见太子殿下。” 被褥中的朱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得劲的地方。 听到声音后,习惯性地撑起身体。 “是你啊?蓝昭怎么没来?” 朱标脸色苍白,身上的病态非常明显。 按道理来说,这几天一直都在服药,就算是落水后染了风寒,也应该有些好转迹象。 怎么还是这副鬼样子? 蓝承阳如实回答道:“指挥使大人让我前来探望太子殿下,顺便把皇孙和那些太子府属官带去武昌府进行问询。” “咳咳……太子府属官和其他人可以带走,皇孙还是等一等吧。”朱标有气无力道。 “臣明白,臣这就告退。” “你回去过后告诉蓝昭,把太医院的院使李誉叫来,孤怕孤的旨意到不了京师。” 第297章 两江船行的金主之一,太子妃的亲表兄! 换做常人,心中会立马冒出疑问,为何朱标不亲自下旨? 跟在蓝昭身边那么久,一直都能够受到重用,不仅仅是蓝承阳办事牢靠,能够为其解决麻烦。 重要的是,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很强。 蓝承阳压低声音。 “请太子殿下放心,我会立即返回,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 这种回答,可以说是前言不搭后语,朱标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蓝承阳随后起身走到门外。 朱允炆脸上带着一股阴恻恻的笑容。 “你叫蓝承阳对吧,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明摆着就是警告。 只要朱允炆被册立为太孙,有关蓝党之人,都会受到清算。 蓝承阳先前的举动无异于忤逆。 朱允炆很清楚,那是因为自己只是皇孙,而不是太孙。 可是,这帮人面对朱允熥时,一个个的毕恭毕敬,生怕在礼数上有什么错漏。 对待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正眼看过。 蓝玉是这样,蓝昭是这样,就连他们手底下的一条狗,都是这样! 朱允炆越想越憋屈。 紧接着,蓝承阳将客栈中的所有太子府属官全部带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股庆幸,至少没落到蓝昭手里。 回到房间时,朱允炆那股阴郁的脸色瞬间变成温润的笑容,将桌子上的汤药端到朱标嘴边。 “父亲,您以后可别操心那些事情了,现在还是要以养好身体为主,先把药给喝了吧。” 朱标抬起手毫不客气地给推开,冷声道:“孤的身体孤自己清楚,无需喝药。” 闻听此言,朱允炆“啪嗒”将药碗放在桌子上。 此刻看向朱标时,眼眸里没有半点敬畏与分寸。 “父亲,儿臣其实有点无法理解,我哪一点做的不如你的意,就连皇爷爷都对我夸赞有佳,您为何就是不能给我一句肯定!” 朱标态度还是很冰冷。 “你是什么德行,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光捧着几本圣贤书,就真以为你自己能做太孙了?” 事实上,朱标对朱允炆一直都非常不满意。 无数个日夜当中,他觉得自己就应该学一学父亲,此生不再娶妻。 偏偏在常妃死后,看重吕妃和他生的朱允炆,觉得这小子以后也能成为一名好太子。 故此,才将吕妃扶正。 当时的朱允炆年纪尚小,看不出品行和德行,随着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他的那些小心思暴露的愈发明显。 问题是现在吕妃还是太子妃,朱允炆也是名义上的嫡长子,比起朱允熥刚好大了一岁。 要弃这个嫡长子而不顾,再去立嫡子为皇家太孙,又怎么能够说的过去? 朱标并非是在优柔寡断。 自始至终,他就不想把朱允熥立为太孙,因为那样朱家基业就有可能被权臣乱政。 将朱允炆立为太孙,继位过后则可成为太子,自己也可清除朝中的那些隐患,再为其敲打藩王。 等到大明第三个皇帝登基时,则必然是高枕无忧的局势。 现在对朱允炆苛求,是想让他改掉那些不端正的德行。 为君者,是应当要有心机城府,可那毕竟不是正道,要让人看见他有成为“君主”的潜质! 朱标浑然不觉。 朱允炆的手掌紧握成拳,但他还是松开了拳头。 “父亲教训的是,儿臣定当铭记在心,不过您还是喝点药吧,要不然身子骨可熬不住。” 说着,朱允炆再度端起药碗。 朱标恼怒道:“孤说了!孤不想喝药!” 外边的这帮医官,朱标一个都信不过。 当初在宫中,那批御医闹出来的事情,至今让朱标心有余悸。 除了蓝昭举荐的李誉,不论是谁开的汤药,他都不敢下口。 皇帝也好,平头百姓也好,到头来都会惧怕死亡。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朱允炆竟然直接捏住了他的脸颊,强行挤开嘴巴。 任由朱标如何挣扎,都只能感觉到汤药被灌入口中,顺着咽喉流入胃中! 朱允炆的双眸中阴冷无比。 “父亲,良药苦口,这药你非喝不可!” “你不喝,我怎么当太孙啊?” “大明朝,下一个皇帝,也只能是我,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 两个时辰后,蓝承阳已经带着人返回到武昌府,带来的那些太子府属官,都被羁押到了狱中。 蓝昭依旧保持着诏狱的审讯流程。 不管是假冤还是真冤,进去的人得先受一轮酷刑,在这期间什么都不用说。 想说,也不会给机会。 大概相当于后世的服从性测试,从对方心理上先奠定一种未知的恐惧。 再进行审讯的时候,也就会变得更加听话。 蓝承阳安排好那些事情后,独自找到蓝昭。 “大人,太子让您在京师那边知会一声,把李誉从太医院先调过来。” 蓝昭不以为意地问道:“黄州府那边不是有医官吗?” “有啊,但是太子貌似信不过。” “他现在谨慎管个屁用?” 蓝昭嘴里在埋怨,手里却已经拿起狼毫,挥挥洒洒地写成一封密信,盖上印章过后就交给身旁的一名文书。 “把这东西直接送到太医院,八百里加急。” “是,属下这就去办。” 蓝承阳随后解释道:“还有,皇孙朱允炆我没能带过来,这也是太子亲口所说,要把他留在身边。” “意料之中。” 蓝昭也只是想赌一赌。 若是朱允炆落在自己手中,完全可以用查案的名义进行打击,到时候他背后的那些人应该就会主动蹦出来了。 正好在这时候,胡永德火急火燎地赶来。 “大人,我查到了一个新的情况!” “两江船行有个金主,是前礼部尚书吕本的外甥,当今太子妃的亲表哥!” “那个人现在是安庆府知府,名叫马鼎尚!” 大明洪武年间,安庆府隶属于南直隶,但和湖广行省相邻,从黄州府一路东去就能抵达。 蓝昭当机立断,吩咐道:“你亲自带着锦衣卫,前往安庆府抓人,谁敢阻拦,杀无赦!” “明白!” 沉船案已经变得非常明朗了,和吕妃和朱允炆都脱离不了干系。 当然,也不排除这对母子,和某位藩王进行勾结,一手策划此等大案。 第298章 小妙锦,帮姐夫一个忙好不好? 就在当夜,一队甲士冲到锦衣卫卫所门前。 带兵之人,乃是徐辉祖的心腹,只见他面色阴冷,手中拿着一把脱鞘长剑。 “把蓝昭给本将军叫出来!” 这一嗓子,二里地都能够听得见。 蓝昭尚且还没回到住所,听到动静过后立马起身,随行的还有一大批锦衣卫,个个腰间别着绣春刀。 对方也是个个全副武装,身披甲胄,手持刀剑。 气氛当中,已然充斥着火药味。 没见到真人之前,那位将军的嗓音颇为霸气,见到身着红色官服的蓝昭过后,迅速下马行礼,动作一气呵成。 可谓是把“先敬罗衣后敬人”演绎到了极致。 “在下五军都督府左卫营副将廖惠民,奉魏国公之命,来找蓝大人要个人。” 蓝昭淡然问道:“谁?” “锦衣卫指挥同知,蓝承阳。” “可有事由?” “无可奉告。” 蓝昭很懂事的没有多问,而是对身边一人低声道:“去把蓝承阳给找回来,在路上问问是什么情况。” 此时此刻,蓝承阳还在大狱,正对那些太子府属官进行审讯。 他的效率非常高。 综合多人供词,获得了一个很微妙的情况。 当时在开船过后,皇孙朱允炆没有在船舱待着,而是以欣赏江景的名义,与一群太子府属官讨论圣人学说。 在赶路的时候还能想着勤奋好学,看起来没什么毛病。 问题就在于,有沉船迹象过后,朱允炆是最先跳下江水的人,而那群太子府属官见他跳了也跟着跳。 好在还是夏季,要不然人人都得说水太凉。 这个情况非常重要,蓝承阳刚整理好供词,准备去给蓝昭禀报。 一名锦衣卫前来寻找,脸色上稍有急躁。 “指挥同知大人,黄州府那边过来一批甲士,说是要来抓你的!” 蓝承阳满头雾水,问道:“抓我做什么?” “不清楚,但是侍郎大人让我问你,面见太子时有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忤逆皇孙算吗?” “还有呢?” “没了!” 朱允炆还是皇孙,又不是太孙,再加上又不是同一派系的人,干嘛要对他那么敬重? 要知道,蓝昭有的时候还敢和朱标呛声呢,这算个屁的大事? 不过人家找上门来了,还是要做做样子配合一下。 蓝承阳将整理好的供词交给那名锦衣卫。 “这东西收好,一定要送到侍郎大人的面前!” 他们口中的侍郎,自然是已经兼领刑部左侍郎一职的蓝昭了。 沟通好过后,蓝承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卫所衙门。 这里的阵仗,着实吓人一跳。 廖惠目光瞥向蓝承阳,随即恭敬道:“蓝大人,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把人带回去复命了。” “来人,上镣铐!” “即刻押赴京师!” 这句话,也是廖惠民给的提示。 蓝昭瞬间回过味来,应该是身处黄州府的朱标出事了。 蓝承阳眼神呆滞。 “不……不是,我到底犯了什么事,总得说明白吧?” 廖惠民冷冰冰道:“到了京师,自然会有人和你说。” 咔嚓。 沉重的枷锁套在了蓝承阳的脖颈上,双手双脚都被拴上铁链镣铐,他身上的锦衣卫飞鱼服也被剥的干干净净。 蓝昭就在那干看着,心情也是变得极其沉重。 命令是徐辉祖下的,锦衣卫也好,刑部也罢,都不可能去干涉五军都督府的命令。 前阵子,徐辉祖被朱元璋任命为中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在那里相当于一把手,品级也是正一品。 中军都督府,只是五军都督府的一个分支,而这一整个机构,在洪武年间能够节制中外诸军事。 至于兵部,属于文官集团的地方,也就是撑着后勤的职能部门。 要说五军都督府的没落,那得是明英宗朱祁镇搞出来的土木堡之变,导致武官集团断层,也导致兵部真正压在了五军都督府的头上。 “能让我大舅哥下令抓人,这得是出了多大的事啊。” 蓝昭表面镇定自若,实际上都快慌成老狗。 他二话没说,直接返回住处。 来到武昌府后,也是租了间小别院,徐妙清和徐妙锦姐妹俩都在这里,还有春桃和秋雨两个丫鬟,以及秦王朱樉的那个私生女柳珏。 蓝昭穿着官服,火急火燎地拉着徐妙清进了房间。 徐妙清娇怒道:“你是不是有毛病,官服都没脱,就拉着我进房,就算要发春你也得换身衣服不是?” “娘子,你想什么呢,我有正事要和你说!”蓝昭神情严肃。 “哦……敢情是我误会了。” “让妙锦去找一趟你哥,帮我探探你哥的口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徐妙清疑惑道:“我亲自去不就行了,黄州府又不远,坐上车驾一来一回也就大半天的事。” “承阳义兄被你哥下令抓了。” “重点是,他是在见了太子过后没多久才被抓的!” “我怀疑是太子出了事,现在我不方便出面,你更不方便出面,我们俩都得避嫌!” 现在并不知晓具体情况,蓝昭也解释不清。 徐妙清聪明的很,立马就提出了一个假设。 “会不会是太子薨世了?” 蓝昭微微点头。 “有可能。” 徐妙清没有继续询问,而是立马把徐妙锦叫到跟前,让春桃和秋雨两个丫鬟跟着她,再派了些锦衣卫作为护卫。 连夜赶往黄州府。 至于那边的情况,非常复杂。 整个黄州府的医师都被叫了过来,全部聚集在朱标所居住的客栈当中。 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甲士。 徐辉祖亲自在此坐镇,蓝玉也被送往别处安置。 与其说是安置,不如说是软禁。 在半夜三更的时候,一辆马车突然靠近,许多甲士立即围了上去。 徐辉祖眉头紧皱。 直到,马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哥!” “妙锦?” 徐辉祖脸色这才缓解,连忙迎了上去,一脸惊诧地问道:“你不是在你二姐那里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突然很想你呗,难道不允许我来看看呀?”徐妙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这丫头,怕是是替你那二姐夫来探我口风吧?” 第299章 伪君子也是君子,总比真小人要好得多! “嘻嘻……” 看到自家妙锦妹妹的反应,徐辉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徐家养的几个女儿,怎么现在都胳膊肘向外拐。” “妙云就不说了,妙清嫁给了你二姐夫,你还替你二姐夫说话。” “之前不是还骂他是个浪荡公子么?” 徐妙锦跳下马车,嘟着嘴撒娇道:“圣人说过,君子论迹不论心嘛,大姐夫看着人模人样,还是个藩王,但远远没有二姐夫来得讨喜。” “照这么说你那大姐夫在你眼里还不是君子喽?”徐辉祖笑问道。 徐妙清略作沉思,大大咧咧地说出了一句话。 “二姐夫好歹是个伪君子,大姐夫那就是纯小人了。” “伪君子,也是君子。” 徐家三女当中,温婉敦厚莫过于徐妙云,冰雪聪慧莫过于徐妙清,而那满腹坏水之人,那就莫过于徐妙锦了。 年纪虽小,看人那叫一个准。 好似不管是谁,在她眼前走过一眼,她都会去揣摩那个人的心思。 之前对蓝昭的印象不好,也是他成日在应天府闹得鸡飞狗跳,不是去青楼就是去赌局,这不是浪荡公子是什么? 只是长期接触下来,印象进行大大改观。 说大姐夫朱棣是“真小人”,倒也不是没有徐妙锦的理由。 有野心,只敢在幕后图谋,却不敢在昭昭乾坤之下现身,就像是一条蛰伏起来的毒蛟。 二姐夫蓝昭性格是非分明,手段残暴狠辣,却也分得清公理与私义。 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治政,女人虽多,可那些女人又有几个在他手上受过半点委屈吃过半点亏? 人格魅力摆在那里。 徐妙锦,自然更加喜欢二姐夫蓝昭。 正是因此,二姐徐妙清一句话,她就会屁颠屁颠地跑来给二姐夫探口风。 徐辉祖倒是没有责怪,对着身边的几名部下吩咐道:“你们继续看好客栈,哪怕是只鸟都不要放进去!” “末将明白!” 徐辉祖带着徐妙锦去往一处偏僻之处。 身后的人,只有春桃和秋雨,以及那帮锦衣卫。 徐辉祖脸色凝重。 “妙锦,如果你二姐夫不让你来,我也会想办法把内情传递给他。” “既然你来了,今日就实话和你说,你回去也得实话转告给你二姐夫。” “太子命悬一线,已经是风中残烛!” 徐妙锦瞳孔一缩,声音有些颤抖,问道:“和二姐夫的那个义兄有关吗?” “应该是没有关系,但是现在查到的情况是,蓝承阳面见之后,太子已经毒发。” “那太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徐辉祖脸色悲悯地摇了摇头:“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几十个医师聚集在客栈,想尽一切办法进行救治,但也只是堪堪吊命而已。 徐辉祖已经将消息传回京师。 怕是过不了多久,京畿地区将会有大规模的军事调动。 一旦没有查出是谁下的毒,蓝承阳必死无疑,而他死了还算不得什么,也一定会牵扯到蓝昭。 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件事情,不是蓝昭在幕后策划。 谁都想让朱标死,唯独他不会。 徐辉祖所求,无非中山王临死前的训诫,忠贞不渝。 在他眼里,太子也好,太孙也罢,他只认嫡传的那批人。 对于蓝昭,确实认为他的性子讨喜,再加上彼此都是为朱家父子做事,自然也会明里暗里提供一些支持。 人家搞政治联姻,大致都是有些目的性,要么娘家有求于夫家,要么就是反着来。 蓝昭和徐妙清成婚后,在仕途上还真没沾过徐家什么光。 二代子弟中,徐辉祖自认为比起一大帮人都要强,却不如蓝昭。 人家可还没世袭凉国公的爵位呢。 就算是提拔升迁,也没有让蓝玉去吏部和太子面前拉拉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蓝昭能走到如今从二品的位置,都是靠着自己在把握机会。 徐辉祖没有半点瞧不起蓝昭。 这一次,才会将实情全部告知,让他尽早获得情报,在布局上及时做出调整。 “妙锦,我等会找家客栈先让你歇息,明早直接返回武昌府,不要进行逗留。” 徐妙锦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焦急。 “哥,我还是现在就回去吧,免得又耽误几个时辰的功夫。” 徐辉祖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道:“那小子连你这丫头都折腾!都已经半夜了,还让你赶夜路!” “这和二姐夫没关系,本小姐乐意!”徐妙锦傲然道。 “行行行,你就胳膊肘向外拐吧!“ 徐辉祖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 重新将徐妙锦送上马车过后,还特地派了一支人马进行护送。 女孩子家家赶夜路,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徐辉祖脸色变得沧桑不已。 “这下可好,俩妹妹都栽在蓝昭手里,我徐家怕不是要和他绑死了……” 作为过来人,又何尝不知道三妹徐妙锦的心思。 先前实在抽不出空闲来进行照顾,那时候干脆就让徐妙清带着徐妙锦,身边有个长辈看着终归能好点。 哪成想,这丫头还竟然迷上了蓝昭! 张嘴闭嘴就是为他说着好话。 这还真没人教,蓝昭也没刻意做过什么,完全是徐妙锦在自愿维护这个二姐夫。 徐辉祖目送之时,客栈中走出来一位甲士。 “魏国公,太子殿下请您进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 徐辉祖虎躯一震,连忙跑进客栈,走到朱标的房门前时,刻意放缓了脚步,主要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打扰到他。 当推进们走进去时,朱标还躺在床上,朱允炆在旁边涕泪纵横,一帮医官皆是面色复杂。 乍看之下,还以为朱标驾崩了呢。 可现在这状态,和驾崩又有什么区别! 看到徐辉祖时,朱标变得非常激动,伸出手招呼着他走过来。 “太子殿下,臣在!” 朱标把他拉到身前,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辉祖……辉祖,带我回京,带我回京!” 光说这一句话,就好似耗费掉了朱标的所有力气! 第300章 太子朱标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话音落下,朱标只能瞪着眼珠子,但瞳孔里的愤怒与悲切,却是无比真实。 他很想说话,可嗓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样。 而且,半截身子近乎瘫痪! 徐辉祖咬着牙关,他从未想过,当初那个翩翩君子般的朱标,会落得如此这般境地。 脑海中的记忆,仿佛停留在父亲逝世的那一天。 朱标前来吊唁,并对徐辉祖说出了一句话。 那时的他,还叫做徐允恭,后来因为要避开皇孙的名讳,改名为辉祖。 “允恭,生死自有天命,陛下已经决定追谥魏国公为中山王,而魏国公的爵位由你来袭承。” “从今往后,你我不止是君臣,还是亲兄弟。” “大明的未来,就在你我这些人肩上,切莫过于悲伤。” 徐辉祖知道,那些话都是场面话。 可正是有着朱标在,徐家才没有落得一个人走茶凉的景象,自己今日更不会身居高位。 开国那一代的情谊,在朱元璋手上磨损不少。 可朱标也是一直在致力于修补。 杀归杀,可也要在二代子弟当中,构建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大明天团。 可惜,终究成了梦魇。 “好!太子,臣带你回京!” 徐辉祖起身准备离开,朱标却猛然抓住他的衣角,又给拽了回来。 抬起颤抖的手指,在徐辉祖的掌心当中,歪歪扭扭写了一个字。 “昭?” 徐辉祖有所领会,俯下身子压低声音。 “太子殿下,您是想把小昭也给带回去吗?” 朱标点了点头。 “那您是认为小昭是谋害您的人吗?” 朱标摇了摇头…… 这下,意思终归是明确了,他要带走蓝昭,不是要进行加害,而是只有蓝昭在身边,他才能真正安心。 朱标很清楚。 每一次周身危机四伏,只有蓝昭待在身边,自己才能够毫无顾忌地做任何事情。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自己偏偏要把“二王案”那个烫手山芋交给蓝昭,致使他不得不离开应天府,也间接导致藩王人心不齐。 回味过来,已是种种错误。 那时候为了名声,又不想强保秦、晋二王,就必须要派人前去调查。 蓝昭无法及时从陕西抽身。 为了稳定藩王人心,朱标只得亲自南下安抚,又牵扯沉船案爆发。 从那时候开始,再想让蓝昭前来,已经晚了。 此刻朱标的心境当中,只有悔恨二字! 他也很清楚。 谋害自己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儿子。 那个满脸泪水的朱允炆! 朱标更加清楚,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 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重新彰显出太子的权威,能够依靠的只有那些心腹臣子。 思来想去,除了蓝昭与徐辉祖最为可信,其他人都是难堪大用。 前者是常妃临终托付的人,后者是朱元璋为其留下的二代班底核心。 至于提拔上来的那帮文官,都是无足轻重之人。 眼下,还是处于危机四伏的状态。 就算要死,也得回到京师后再死! …… 拂晓时分,马车在蓝昭的住宅前停下。 徐妙锦火急火燎地跑进门,一夜未眠的蓝昭听到动静急忙出门,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非常不好!” “姐夫,我哥让我转告你,太子命悬一线,因为是蓝承阳是他最后面见的一个人,也就成了嫌疑最大的人。” “问题关键还不在这里,这件事情可能会牵扯到你!” 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 太子朱标命悬一线…… 也就是说,沉船过后,还有人在继续谋害。 徐妙锦没机会见到太子,而徐辉祖也不方便透露更多情况,光是说这些话,就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万一有人跑到朱元璋面前嚼耳根。 徐辉祖也好,蓝昭也好,都有可能难逃脖子上的那一刀。 “妙锦,你先去陪着你姐收拾东西吧,我得去一趟衙门调人手,我们今日返京!” “好!” 事已至此,蓝昭认为必须先入为主,立即返京找到朱元璋,将事情情况全部说明。 而且,必须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 沉船案还得继续查,但不能由自己亲自查。 那么最可信的人,那就只有先前在江水里救下太子朱标的胡永德了。 此人胆大心细,值得重用。 衙门中,胡永德刚想禀报情况,没来得及开口,蓝昭却说:“胡千户,从现在开始,沉船案得全权交由你来查办。” “那大人您得返京了吗?”胡永德问道。 “对,你在查案期间会遇到许多困难,我现在能够提供的帮助很有限,三司衙门都不会全力配合你,而你能够驱使的力量只能是锦衣卫。” 胡永德陡然心理压力倍增。 这相当于,要他一个人来对抗地方上的达官显贵,可内心里又不想辜负蓝昭的信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蓝昭给出许诺。 “这件事情办好了,我会直接调你进京。” “即便调不了,你也可以继续升迁。” “另外,我会全力为你争取爵位。” 加官进爵,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胡永德照样不例外。 蓝昭飞快写成一道手令。 “我会把原来那些锦衣卫的人手都留给你,也会让你掌控湖广锦衣卫卫所。” “务必要尽快查明沉船真相!” “我的要求,只有这一个!” 胡永德铿锵有力道:“请大人放心,属下定不会辜负您的重托,会在最短时间内掌握证据!” 听到这话,蓝昭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胡永德着实聪明。 查案是其次,证据才最重要,而且是要针对某位皇孙的证据。 只要成了,危机自解,还能废了他图谋太孙之位的希望。 蓝昭急于返回京师,是要给朱元璋一个安心,并且要极力证明自己在沉船案当中的清白。 而且,这也是太子朱标的意思。 蓝昭安排好衙门中的事情过后。 徐辉祖的一名秘使找来,将密信交予其手。 “蓝大人,信中是太子殿下要交代您的事情,还请您速速返京,不可拖延。” “凉国公那边无需担忧,魏国公派了专人看护。” “请您放心。” 第301章 弑父杀兄!这件事情你可是真真切切的做了! 拆开密信,上面的字眼果然不出蓝昭预料。 只有一个字。 “炆!” 蓝昭将纸张攥成纸团,再次展开时,神情冷漠地放在烛火上燃成灰烬。 嘴里,似乎在呢喃。 “太子殿下,我不止明示或者暗示过你一次。” “可你不听,落得今日下场怪不得别人。” “你当初宁愿为了所谓的江山,对常妃和雄英的死亡选择隐忍,可你隐忍了这么多年,现在才醒悟过来吗?” “晚了!” 此时,忽然刮过一道微风,将那灰烬吹得飘散。 蓝昭孤身回到住处。 徐家姐妹二人已经收拾好行装,马车也已经备好。 徐妙清轻声问道:“夫君,我们现在出发吗?” “出发!先去黄州府办点事情,然后立马返京!” 蓝昭坐在前头策马。 车厢当中,则坐着五个女人。 一路上畅通无阻,抵达黄州府时,刚过午间。 城垣外已经戒严,但徐辉祖已经打过招呼,见到蓝昭即刻放行。 把徐妙清她们安置在一家客栈中后,蓝昭又去见了徐辉祖,二人皆是面色阴沉。 徐辉祖首先发问。 “你现在打算做什么?还要继续在黄州府耽误时间吗?” 在徐辉祖看来,蓝昭迅速返京,这才是正事。 明日,若是太子情况稍有好转,他则会率军护卫随后回京。 这地方,不能待了! 蓝昭缓缓摇头,沉声道:“在离开前,我得见一见那位好皇孙。” “朱允炆?”徐辉祖诧异道。 “你应该也知道了,沉船过后,太子殿下又被下毒,除了离他最近的朱允炆,谁又能做到这种事情?” “可这种话,陛下会信吗!” 蓝昭自然想到了这一点,但他要见朱允炆,不是为了要获得什么证据。 而是,要来一次明晃晃的警告。 任由这小子胡作非为,要是没点态度,岂不是让他认为这大明天下,他就真能做主了? 将想法告知徐辉祖过后,他也同意了。 “现在朱允炆就在太子身边,不过到处都是我安排的人手,他应该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而且,今天早上我和太子又有过交谈。” “他似乎不愿意放朱允炆回京!” 朱标有这个想法很正常。 他知道,一旦朱允炆离开自己身边,回到京师将会面对一堆豺狼虎豹,非得将其生撕了不可。 朱标最担心的倒不是自己,仍旧是那所谓的大明江山! 几乎是把“一家天下”的思想体现到了极致! 生怕朱允炆死了,朱允熥被立为太孙,到时候就会被外戚擅权。 一直以来,都在为了此事而牵制蓝昭。 可惜这次已经无力牵制,他必须要放蓝昭回京,得由自己和朱元璋看着他才可以。 蓝昭询问道:“大舅哥,你如果护送太子返京,大概需要几天时间?” “依照太子的状况,一路上都需要慢行,怕不是得要七八天功夫。”徐辉祖说。 “时间足够了。” “你想干什么?” 蓝昭眼神幽冷,缓缓吐出两个字:“清账!” 朱允炆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就坚决不能让他再活下去。 朱标还想要庇护朱允炆。 可以!没问题! 但是,正在东宫里的吕妃,可就没那么好的情况了。 常妃常思柔和嫡孙朱雄英的血账,是时候该和她算一算,就算是要得罪朱家父子,也得这么做。 依照眼下情况,朱标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不管以后自身会落得怎么样的结果,都必须要清算吕妃,以此来提升朱允熥在朝臣的心目地位。 “好了,大舅哥,就帮我这一次吧,把朱允炆给请出来。” “小昭,你这是拿我徐辉祖的性命在赌博啊!” 蓝昭转而露出笑容,问道:“难道你甘愿被朱允炆凌驾在头上?” 这一句话,直击徐辉祖的内心。 如今完全可以看出来,朱允炆根本就没有成为皇帝的器量。 他要是当了太孙,以后做了皇帝,自己这个魏国公怕是吉凶难料。 可如何彻底扶持朱允熥。 淮西一党,都会得到庇佑, 别说是他们二人,就算是朝廷当中,在太子沉船落水过后,淮西派系和新臣派系就开始划清界限。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 假如太子薨世,太孙之位就得尽快确立,而这个人选只能在朱允熥和朱允炆之间产生。 而两位皇孙,也代表着两股不同派系的利益争斗。 从此刻开始,朝中已经是波涛汹涌,党争的苗头已经兴起,闹得朱元璋是心烦意乱。 尤其是在知道朱标的真实状况过后。 朱元璋只感觉,天塌了……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要保持稳定,要以最理智的状态来制衡朝堂。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 仍然觉得,朱标只是得了一场重病,只要医官全力医治,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很可惜,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良好。 蓝昭跟随徐辉祖来到客栈,就在一楼大堂坐下,身在此地的护卫甲士都被调出门去。 徐辉祖则来到朱标的房内。 这里除了朱允炆,还有一些医术较为高明的军医官,而这小王八蛋也不敢继续做什么。 徐辉祖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太子殿下,臣有些事情要询问皇孙,失敬了。” 在对朱标行过礼后,徐辉祖直接伸出手,揪着朱允炆的衣领强行带他离开这间屋子。 手段粗暴程度,令人发指! 朱允炆明显受惊,怒喝道:“徐辉祖!你想干什么!我是皇孙!” “你是个屁!” 徐辉祖就像拽小鸡一样,把朱允炆给拖到楼下。 蓝昭端坐在此。 朱允炆看到那股冰冷的眼神过后,浑身犹如被浇了一桶凉水。 “皇孙,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要对你怎么样。” “我不管你在背后是在和谁勾结。” “从今往后最好老实点,要是太子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管那么多,而是会直接杀了你和你娘!” 朱允炆惊怒不已,但他没有底气和蓝昭叫板。 “你在胡说什么!” 蓝昭冷笑不止。 “呵呵……别在这里装纯良,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的德行?” “弑父杀兄,这件事情,你可是真真切切地做了!” 第302章 父亲,你若能早下决心,又岂会出现今日乱局? “你这是在离间天家骨肉!” 朱允炆义正言辞的怒斥道:“蓝昭,别以为他人都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心思,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捧朱允熥那小子上位吗,然后你好作为外戚,擅权乱政!” 这四个字,分量极重,搞不好九族都得掉脑袋。 旁边的徐辉祖脸色一白。 哪成想,这位皇孙开口这般生猛。 蓝昭脸色依旧淡然,说道:“你说的没错,于公于私我都应该让真正的嫡长孙成为储君,而不是你这个从庶子变成嫡子的残次货。” “今日我就把话说明白了,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染指储君的位置。” “我也再警告你一次,太子必须活着回到京师,要不然大家都别玩了,我在被清算之前,会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蓝昭说话干脆利落,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言语之间,还带着一股真切杀意。 朱允炆脊背发寒,但这种对“臣子”的畏惧,让他内心里的自卑转变成了恼怒。 从袖中掏出一把金色刀柄的匕首,奋尽全身力气,朝着正在离去的蓝昭后背刺去。 徐辉祖反应不及,下意识地想要去阻止。 “砰!” 一声沉闷响声回荡在客栈当中。 “啪嗒!” 金刀匕首掉落在地,朱允炆整个人踹得人仰马翻,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嘴里还在往外呕着酸水。 足可见蓝昭这一脚的力道有多重。 蓝昭重新转过身来,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位史书上的“建文帝”。 单从史书上来看,不讲后世的众说纷纭,大致意思是说此人太过可惜,主要是他在登基过后,和“江南士族”达成了利益基本盘。 那些儒生史官,自然会在史书上说点好听的名声。 不能说朱允炆百无一用。 最起码,人家还能匹夫一怒,执刀刺来,的确勇猛的很。 朱允炆怨毒地盯着蓝昭。 “你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让你蓝家所有人,都要饱受屈辱而死!” 蓝昭满不在乎地捡起地上金刀,淡漠道:“放狠话谁不会,我还敢现在杀了你呢,你信不信?” 说话的时候,刀尖就抵住了朱允炆的脖子。 这家伙也是贱。 刚刚还凶得很,现在却被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那股强硬的态度已然消失不见。 要么,就硬到底。 要么就乖乖当一条水沟里的臭虫。 一会儿彰显的自己多么威武,一会儿又变成这种怂包样,不止蓝昭瞧不起他,就连徐辉祖都目露鄙夷。 蓝昭又不同于寻常臣子。 这家伙说动手,那就是玩真的。 抡圆了巴掌,结结实实抽在他的脸上,那白嫩的脸蛋上立马显现出红印子。 “你不是你爹,更不是你爷爷。” “对于他们俩,我还能稍做忌惮。” “可你……呵呵,算了,现在杀你,还不如留着你有益处!” 朱允炆顿时觉得,这比杀了自己还要羞辱人啊。 堂堂大明皇孙,被一个纨绔公子哥给拳打脚踢,到头来以为他要下死手的时候,结果人家根本不屑于杀人。 不是怕,是觉得没有必要。 朱允炆从蓝昭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轻蔑。 就好像捏死自己,随时随地都可以,也就是说压根没把自己这个大明皇孙放在眼里。 蓝昭临走前,洒然道:“好好和你爹感受一下父子情分吧,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真看不见你爹了。” 至于那把金刀,被蓝昭精准地扔到朱允炆面前。 刀尖结结实实地刺入地板。 上边的寒意,格外让人发怵。 朱允炆恐惧过后,则更为恼怒,他的怨毒眼神只能和徐辉祖对视。 换来的,仍是一股不屑与鄙夷。 等回到朱标身边时,他只能将怒火发泄在这个无法动弹的父亲身上。 他指着自己泛红的脸颊。 “父亲!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器重的臣子!” “他是怎么对我的!他自始至终就没瞧得上我!” “这个皇帝!我非当不可!” 朱标反而松了口气。 原来,看着朱允炆,心里还觉得有些讨喜,但现在满是厌恶。 可再厌恶又有什么办法? 他是自己的亲儿子! 是比朱允熥更适合作为大明储君的人! 朱允炆惨然一笑,身体靠坐在朱标的床榻前。 “父亲,你以为我愿意对你下毒,把你变成这副半身不遂的模样啊?” “依照皇明祖训,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可以册立皇太孙,可你一直拖延,我和母妃只能理解成你想立允熥为太孙。” “在那时,你要是能下定决心,又岂会有今日的乱局呢?” 朱标很想反驳,可他嘴里就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天底下没有几个父母不为子女着想,皇家也不例外。 那时候没有册立太孙,是因为朝堂局势过于繁杂,而且李善长还没有死,他还代表着淮西官吏的利益。 淮西派系,就不会同意朱允炆成为太孙,反而会力捧朱允熥。 关键在于,朝堂普遍认为,立嫡立长。 嫡在前,长在后。 从法理上讲,朱允熥一母同胞的亲大哥朱雄英是嫡长,这是得到了朱元璋以及所有臣子的承认。 就算朱雄英和常妃全部都死了,嫡长孙的位置也应该轮到朱允熥。 朱标恰恰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淮西勋贵集团,迟早要被全部拔除,所以无论如何就不能立朱允熥为储。 或许,他早就料到这么做,自己作为太子难以善终。 得罪了臣子,得罪了亲儿子。 可没有办法,那帮人手上掌握着太多资源,哪怕被削了兵权,大明朝从上至下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从胡惟庸案一路至今,杀了多少人,可就是杀不尽! 该贪还是贪,并且愈演愈烈。 朱标不止一次和朱允炆说过其中利弊,但他也是无法完全理解,只是认为自己在眷恋常妃的旧情,迟迟拖延不立太孙,就是为了给朱允熥留位置。 看着暴怒的朱允炆,朱标没有激动,只觉得心中悲凉。 “允炆啊,我不只是你的父亲,我还是你爷爷的儿子,也是大明的太子。” “我做事不能只考虑一家一姓,还要考虑到朝廷、天下、百姓。”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我呢?” 第303章 拉拢徐辉祖,以确立自身优势地位! 黄州府外,徐辉祖亲自相送。 “大舅哥,就送到这吧,你安心护着太子即可,京师那边有我扛着。” 蓝昭脸上始终挂着温润笑容,与方才在那家客栈当中判若两人。 徐辉祖缓缓抱拳,眼中似有不舍。 “小昭,咱们现在可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徐家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绑着。”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在接触朱标。 假设朱标一旦薨世,整座大明都会因此而生出震荡,势必又会牵连一大批人头落地。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淮西勋贵,尤其是那些有着姻亲关系的人。 蓝昭此行急于返京,正是为了避免这些事情发生。 “这样,大舅哥,借一步说话。” “行……” 徐辉祖实在不知道,蓝昭现在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附近正好有一处凉亭,趁着还有时间,二人在其中落座。 蓝昭身着绯红官袍,徐辉祖身披甲胄。 一个是凉国公的儿子,一个是中山王的儿子。 一文一武,各自手握大权,并且处于实质性的联手状态。 蓝昭半开玩笑地问道:“大舅哥,如果我让你带着人拱卫京师,你敢做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 徐辉祖的身子就像是触电了般,还一脸认真地追问道:“你不会真的想要造反吧?” 在说出这句话时,他还在心里默默盘算,自己究竟能够调动多少兵力。 结果,蓝昭咧嘴笑道:“造反无异于自寻死路,还是先谈谈现状吧。” “二王案也好,沉船案也罢,哪怕现在太子被人下毒,都可以把症结归总到一个人身上。” “皇孙,朱允炆!” 徐辉祖感觉很不符合常理。 朱允炆今年才十四岁,手头上没有任何权柄,太子府那帮属官也未必会听他的。 毕竟,直到现在朱允炆都没有暴露出什么踪迹。 就算说他给太子朱标下毒,总得拿出证据来吧? 要不然可就真成了“离间天家骨肉”了。 即便能够拿出证据,以朱元璋的性子,也不可能会从事实角度出发进行处置。 他只会将错就错! 抹除一切知情者,强行扶持朱允炆上位来稳定时局。 否则,皇权将会败给臣权。 以后的大明皇帝,也会成为臣子手中随意摆弄的傀儡。 徐辉祖能想到这一点,蓝昭自然不会忽略。 “所以我此次回京,不是为了针对朱允炆,而是要把二王案和沉船案重新提到台面上。” “我要让陛下知道,我们这帮臣子,对于皇权是忠心耿耿。” “问题,是出在他们朱家内部,与我们无关!” 简而言之,蓝昭这次不会做朱家人手中的刀,不妨在心中凝结成一个大胆的想法。 好好利用一次朱元璋! 让他成为自己手中那把屠尽一切阻碍的“天子剑”! 徐辉祖听出了言中之意。 蓝昭的锋芒直指自己的另外一个妹婿。 燕王,朱棣。 “大舅哥,你不妨和我说说,岳丈在世时是怎么交代你的,尤其是关于燕王的事情?” 蓝昭的语气,就像是在对家长里短的闲聊而已。 徐辉祖面色低沉,他不是很愿意回答。 要知道,攻克残元大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人,那就是徐辉祖的父亲,中山王徐达! 从私心角度上来看,他对大女儿徐妙云最为看重,还送给了朱家藩王当媳妇。 更关键的地方是,当初朱棣能被封为燕王,前往北平就藩,他从中可是出了不少力气。 至今,北平一线的许多边防将领,都是原先跟随徐达征战过的旧部。 要说其中没有权力的私相授受,蓝昭是万万不敢相信。 徐辉祖此刻也是实话实说。 “我爹临死前交代过我,要多和燕王进行走动,有什么事情也得让两家商议着来。” “除此之外,没有说过太多。” “毕竟燕王是亲王,而我还是个国公,大概父亲是觉得燕王以后必定能成大事吧。” 徐达的眼光确实很不错。 他死的早,也能看出朱棣的器量。 在华夏的历史长河当中,朱棣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样享有盛誉。 蓝昭摸了把下巴,笑问道:“要是岳丈还在世,不知道他是更瞧得上我这个二女婿,还是朱棣那个大女婿。” “你也不瞧瞧你那满肚子坏水,但好在不害自己人,当初陛下赐婚,我是觉得妙锦更配你一点。”徐辉祖实诚道。 “那你怎么还同意把妙清嫁给我呢?” “废话!妙锦才多大?” 蓝昭笑道:“行了,别答非所问,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场面顿时陷入沉默。 这不是在问徐达,而是在问徐辉祖,是要他在两个妹婿当中做出抉择。 既然谈及利益问题,那就说点现实的。 徐辉祖反问道:“小昭,你们都是徐家的女婿,在亲情上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可你非要和前途牵扯到一起,那我就把话说难听点。” “我效忠的只有陛下与太子,不会去选择任何一方势力。” “眼下是出现意外,我才会选择帮你一把,更不至于要到结党营私的地步!” 历史上,徐辉祖也是这样一个人。 任何势力都不沾染,只忠于皇权,而朱棣靖难的时候,差点没把这个大妹婿给揍死。 正是因此,靖难成功后,大概率是徐妙云出面力保,徐辉祖才没能丢掉性命。 朱棣一登基,就把徐辉祖从头撸到尾,国公爵位和官职都被卸下,在永乐年间又企图拥立建文复辟,还没起事就被锦衣卫发觉,继而被勒令自裁。 蓝昭也无法保证,这种事情会不会发生。 要是自己能够活到最后,大舅哥自然也能享点福。 至少,结局比原来要好得多。 “大舅哥,我只需要你一句话准话,到底帮我还是帮朱棣?” 徐辉祖面露无奈,叹息道:“唉……朱棣远在北平,你成天在我面前转悠,你觉得我会帮谁?”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蓝昭笑道。 “反正你是认定,沉船案也有朱棣的影子,对吧?” “不然呢,要不然我急着拉拢你干什么?” 第304章 二王案在前,沉船案在后,实在耐人寻味! 徐辉祖嘴角抽搐。 “你还真是从来都不做没意义的事,现在连我都怀疑了是吧?” 眼下局势过于繁杂,文臣武将的势力过于庞杂,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变化。 谁知道,徐辉祖会不会倒向燕王?眼下是逼着他表态的最好机会! 两个妹婿,总得挑一个帮。 徐辉祖其实心里非常纠结。 蓝昭此时给了一个保证。 “大舅哥,只要你能老老实实的,别的不敢说,最起码不会有辱你徐家门楣。” “你如果做出其他选择,那就真成了乱臣贼子!” “这话半点玩笑都开不得。” 蓝昭的表情非常凝重,并且带裹挟着一种压迫感。 太子身边,只有他了。 要是徐辉祖再出现什么问题,朱标则再无依仗,朱允炆可以利用他大做文章,有可能会导致淮西全线覆灭! 蓝昭缓缓起身。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明日护送太子回京时要格外小心,切切不可让贼人得逞!” 徐辉祖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要是太子再有什么闪失,这个责任我们谁都担当不起。” 目送蓝昭走上车驾后,徐辉祖带着人马返回黄州府。 朱允炆被敲打一番过后,确实是老实了太多。 从此刻开始。 不管是做什么,都无需朱允炆来插手,全程都是由徐辉祖的心腹们在进行操持。 凡是进入到朱标嘴里的东西,都会有专人先行试毒。 蓝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把朱标毒成这样,最大的嫌疑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亲儿子。 徐辉祖即便知道实情,眼下也只能忍着! 他更清楚。 连自己亲爹都能狠下心去杀的人,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之所以为何没把朱标毒死,也能进行解释。 凡事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那种毒药,大致是让人失去正常的行动能力与语言能力,再加上朱标本身落水受惊过后,好几天下来高热不退。 用那群医官的话来说,那就是“偏瘫”。 能够保住性命,已经非常不错。 能不能治,医官们也不敢下定论,只有送回京师过后,交由太医院进行诊治。 徐辉祖不禁也替朱标开始悲悯起来。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和朱家。 到头来,惹得儿子起了杀心,还把与蓝昭之间的关系搞得那么糟。 重要的是,太医院上下所有人,都是蓝昭安插进去的医师。 即便朱标能够安然回京。 能不能活下去,也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了。 朱标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看到徐辉祖再度来到跟前,嘴里发出的声音很是奇怪,抬起手指指向门外。 “太子殿下,您是说要让夏妃来照顾您吗?” “是……是。” 朱标艰难地点了点头,吐出的字眼仍然模糊。 医官们不知用了多少药,也只能堪堪吊命而已。 夏语冰看到朱标这般模样,眼眸中也是不禁涌过一阵心疼,可她始终在提醒自己要认清身份。 不可被儿女情长所左右…… 即便流露出感情,也只能当做是伪装出来的模样。 谁让,她只是蓝昭手中一颗随意拿捏的棋子呢。 那一日与蓝昭偷偷相见,为了表示忠诚,将自身毫无保留地展现到了蓝昭面前。 蓝昭仅仅是淡漠瞥了一眼,没有做出什么逾越举动。 停留了些许时间,仅仅保持着语言交谈而已。 对夏语冰而言,朱标毕竟是人生中的第一个丈夫。 若全部都是虚情假意,那自然是不现实。 眼泪也在不受控制的流出眼眶。 徐辉祖见状,不好继续逗留,带着无关人等全部离开房间。 朱标心中已是五味杂陈。 他看向夏语冰,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恍惚之间,好似出现了些许幻觉。 一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来到床前。 “常妃……雄英,你们终究还是来了吗?” 眼神一闪,母子俩消失的很快,重新把朱标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因为他现在还不想死! …… 应天府,紫禁城。 傍晚时分,金乌西落,禁中之地显得格外死寂。 凡是在其中行行走走的人,无不是噤若寒蝉,不敢闹出半点动静。 蓝昭抵达午门时,一路轻步进入,而他返京的消息迅速传遍所有朝廷机构。 不少人因此而欣喜。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特别是那帮新臣,一个个恨不得他和太子一样都死在湖广才好! 朱元璋正在上书房中格外忧愁。 王公公前来禀告道:“陛下,蓝指挥使回来了……” “人到哪了?!”朱元璋急忙问道。 “已经在紫禁城,马上就来见您。” “好……好,他回来了,咱就安心了!” 朱元璋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不少,他眼下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巴不得蓝昭早日回来。 问题是,沉船案还没有苗头,二王案尚且没有结案。 就这么明面上把蓝昭调回来,会惹起朝廷震荡,也会让人认为他已经束手无策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朱元璋却只能强撑着。 此刻的他,不再是洪武大帝,而是一个为了家事无比忧心的老父亲。 蓝昭一路畅通无阻。 进入上书房后,扑通跪在朱元璋面前。 “免礼!免礼!” 蓝昭刚打算行礼,朱元璋就亲自把他扶了起来。 那张本就苍老的脸上,又增添了不少憔悴,可那股气势仍然是半点都没有退怯。 “小昭,现在关上门,咱和你谈的是家事。” “咱的标儿,情况究竟如何……” “又是谁在背后策划,是外人还是……” 朱元璋眼巴巴地看着蓝昭,等待着他的回答。 进入紫禁城之前,蓝昭已经想好措辞。 “陛下,太子被下毒后的状况很不好,魏国公明日将会护送他回京。” “至于究竟是谁,还请陛下弄清楚一个顺序,二王案在前,沉船案在后。” “二王案已经进入尾声,但太子前往湖广是为了安抚南方藩王们的心,而在他返京前夕突然沉船落水,就足够表明有人不想让他活着回京。” “这些天,臣也派人接触过那些南方藩王,他们对太子却没有半点恶意,这种状况很值得耐人寻味。” 第305章 赐上书房行走,另拜太子少师! 话里话外,锋芒都是在直指朱家内部所出现的问题。 朱元璋怒目圆瞪,瞪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从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其实已经有过预料,也认为藩王之间并不是兄友弟恭,许多人都在盯着太子的位置。 作为老父亲,他不愿意看到这一幕,而潜意识中带着逃避。 二王案发生至今,接近两月时间,从未想过该怎么认认真真的处理此事。 只想着怎么平息风波,保住朱樉和朱棡两位藩王。 从头到尾,朱元璋就像是甩手掌柜,所有事情都放权给蓝昭,让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来处理这些事情。 的确,蓝昭处理的漂亮。 将二王案带来的负面影响最小化,又协助蓝玉猛攻西北,打的北方游牧民族再度退回蒙古。 在当地惩治屠杀贪官污吏,丈量田亩,还耕于民。 可这并不能完全解决朱家的问题。 清官难断家务事。 虽然说,朱家的家事,也是国事,但究其本源仍旧是家事。 群臣看出了问题,但碍于朱元璋的惶惶天威,谁又敢出来冒死谏言? 就连现在都没人敢说! 早年间封王戍边时,那些饱读诗书的臣子们就提出过藩王制度的弊端。 于国于民,皆无大用,反而会成为朝廷的巨大拖累。 朱元璋大概也清楚。 只是从几桩大案走下来过后,第一代的大明开国将领被杀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那部分人又年老体衰,只有少数人能够带兵打仗。 蓝玉在捕鱼儿海一战荡灭了元庭。 若想彻底根绝边患,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恰逢这时,二代将领又难堪大任,除去蓝玉和寥寥几个名将外,就只能把军国大事压在那些藩王身上。 增长了藩王权力的同时,也增强了他们内心的欲望。 现在还敢直接对朱标动刀! 蓝昭微微抬头,瞄了一眼朱元璋的神态。 惊愕、愤怒、恐慌还有悲切…… “老朱啊老朱,要是让你知道,你的好孙子和你的好儿子勾结起来,谋害你最喜欢的太子,你会不会和太子一起一命呜呼呢?” “想来是不会的……” “我还希望你能多活几年,只有你活着,我才绝对安全!” 这仅仅只是蓝昭的心声。 以前总是认为,老朱死了,朱标上台,什么事情都很好办。 可当经历过一些事情,仅限于史书上的观念也会随之改变。 人的生死,往往都不会由某个特定的人去改变,而是通过眼下的局势来进行最佳选择。 归根结底,生死永远是在手中掌握。 大人物也好,小人物也罢,无非就是在种种变化当中,寻求出最适合自己的那条道路,以此来确保能够活到最后。 假如真和以前那样,当个上不了台面的公子哥。 那么,命运前途都会交到别人手上,想争一争都没有余地。 蓝昭知晓一切大明会发生的事情,具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不敢说会推动这个封建帝国走向辉煌,但要让自己走向辉煌的人生顶端。 机会很大! 朱元璋走了大半人生,经历过无数波澜壮阔的局势。 临了临了,在儿孙子女之事上百般忧心,而他看向蓝昭的目光很是微妙。 “小昭,现在该当如何是好啊……” 蓝昭已经有了一套胸有成竹的应对方案。 而且,是要站在朱元璋的角度来处理事情,不能让自己有在此事中半点获利的嫌疑。 也就是说,继续在朱元璋面前包装出“忠臣良将”的形象。 “陛下,最大的问题在于太子性命堪忧,此事坚决不能向外透露半点消息。” “锦衣卫目前由臣掌管,许多事情臣可以代为处置,每日夜间向陛下禀报,为陛下解忧。” “凶手,也根本不用查,因为只会是那些藩王中的其中一位,但查出来了陛下反而更加难办。” 朱元璋眼眸中闪过些许明亮。 “对……对!你说的没错,眼下是要以大局为重,不可让大明再出动荡!” 就算查出来了,也确实不能怎么样。 藩王手中,有兵有钱,又在藩地经营多年,真要把这件事情拆穿了,人家就会觉得死期不远了。 朱家人个个不是善茬! 到时候只会逼得人家狗急跳墙,就算朝廷派了一次兵进行镇压,万一要是再有藩王觊觎太子的位置继续闹事呢? 难道还得接着镇压? 反复动用武力,只会闹得全国皆反的景象! “陛下,要开始收缴几个藩王的兵权了,尤其是北边的。” “您也不必用太过暴戾的手段。” “一个月后将是孝慈高皇后的祭日,陛下可发出一道旨意,让诸王妻眷子女进京祭礼,而诸王则留守藩地,不必来京。” 此举,相当于是在分化他们。 有些藩王可以狠下心来,不管自己的家人,但不会每个藩王都是这样想的。 圣旨一到,就必须进京。 不遵圣旨,即是目无君父,削减惩治也就成了名正言顺,也可以分辨出那些人的心思究竟是好是坏。 朱元璋当即表示赞成,没有半点犹豫。 蓝昭暗自笑道:“果然,在他那里,朱标才是亲生儿子,其他朱家皇子跟捡来似得。” 没错,朱元璋就是这样的想法。 皇家里边就不可能一碗水端平! “小昭,太子一直以来都没有看错你,咱家以前是对你太过轻视,到头来你比那些纸上谈兵的文官要强多了。” “从今往后,朕赐你上书房行走,若要面见无需通报!” “另封你为太子少师,太子患病期间,代为处理太子府一切事务!” 蓝昭双膝一软,额头碰地,受宠若惊道:“叩谢皇恩!” 锦衣卫都指挥使,刑部左侍郎,太子少师…… 掌管着监察百官权力,又是刑部的二把手,现在又成了太子府的文官领袖。 朱元璋的用意很简单。 他不想让蓝昭改换门庭。 哪怕朱标死了,也得继续好好辅佐朱标的儿子。 这种人,落到任何一个藩王手里,都是会策乱天下的存在。 该赏厚恩时,朱元璋不会有半点吝啬! 第306章 皇家的担忧,也是蓝家的担忧! 许多事情,都需要蓝昭亲自操办,封一个太子少师并不过分,又不是太子太师。 在品级上,也会有些改变。 原来挂着刑部侍郎职衔,位列从二品,现在则是实打实的正二品。 当蓝昭抬起头时。 真真切切看到了朱元璋那无比真挚的期望眼神。 抛去那些利益因素,大致君臣相重,也是不过如此。 蓝昭缓缓起身,毕恭毕敬道:“臣能得以陛下器重,实乃三世福分,此生定当忠君体国。” “大明,就在你们这代人身上了。” 朱元璋从头到尾,就没讨厌过蓝昭。 一直以来,反而觉得他较为讨喜,要不然当初常妃嫁进东宫,幼时的蓝昭无人照看,也不会允许朱标夫妻俩带进东宫。 先前的忌惮是因为蓝玉军功太甚,平日做事太过枉顾国法,还和自家老四有着很深的过节,才会起了杀心。 想法会随着时间改变,这是定律。 君臣相谈结束后,外边已经漆黑一片。 朱元璋总算松了口气,轻声道:“小昭,这些时日你也够累的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陛下珍重,臣告退。”蓝昭说。 回到久违的凉国公府。 那些女眷看到蓝昭的身影,一个个皆是欣喜无比,倒是还在孕期的福蝶最为安静。 约莫还有一个多月,差不多就到了临盆的时候。 蓝昭平日繁忙,却也没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首先便是来到福蝶身边,眉目之间多了不少柔情。 看到她那挺着孕肚的模样,少女的青涩几乎完全褪去。 说起来,她还是跟着自己最早的一个女人,见证了自己的所有变化。 从浪荡公子,变成今日的达官贵人。 蓝昭柔声关切道:“我离开的这段时日,身体怎么样?” “不怎么样,肚子里的小家伙到了晚上就和你一样,成宿成宿的折腾。”福蝶娇羞笑道。 旁边众女都在捂嘴轻笑。 徐妙清也跟着调侃道:“这么看就肯定是个儿子了,以后要是我生孩子,最好是个女孩!” “嗯……,我喜欢男孩一点。” “我也是,女孩子太金贵啦!” 一群女眷都在商量,蓝昭感觉自己都快成了播种小能手了。 这种事情,随遇而安。 再度看向福蝶的孕肚,蓝昭也感觉颇为梦幻。 一眨眼,怎么就快成当爹的人了呢? 福蝶轻声开口,喊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 “公子,您比以前成熟多了。” 说这话时,美眸中略有酸楚。 倒不是觉得被冷落,而是想起蓝昭以前那无忧无虑的模样,现在整个人却像是压了千斤重担。 无论何时何地,身上的那股忧愁气很是明显。 蓝昭淡笑道:“人嘛,终归是要成长的,一成不变多没意思。” “妾身只是心疼你。”福蝶说。 这一句话,牵动了众女心弦。 此刻的蓝昭,身着绯红官袍,属实是少年英气,让人眷恋不已。 可能走到今年这一步,其中又经历了多少艰辛与凶险? 蓝昭露出一抹无奈神色。 “那也没办法啊,这不陛下又加封了个职衔,太子少师。” 闻听此言,氛围寂静。 满打满算,蓝昭今年才二十岁,这个名头连许多老臣都得不到。 自家国公爷,更是对太子太师梦寐以求,蓝昭居然还走在了他爹的前面。 徐妙清微微怔神,回过神来后,温婉笑道:“妾身恭贺夫君。” 在她们眼里,的确承担了不少风险,但蓝昭距离位极人臣又近了一步。 说到底,又不是什么坏事。 以后她们所生的孩子,出生就能站在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晚间,府中做了一顿丰盛的晚宴,为蓝昭接风洗尘。 蓝昭没有继续和众女把酒言欢。 如今国事繁杂,哪里来的心思在女人身上消耗精力。 回到卧房之后,徐妙清像往常一样,给蓝昭倒了杯温茶。 蓝昭忽然问道:“娘子,对了,东宫那个吕妃的孕期是不是和福蝶差不多?” “好像是,夫君是想让我过去送个礼嘛?”徐妙清问道。 “东宫添丁,自然是件喜事,到时候你出面送点礼物。”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官员妻眷来操持。 看似只是平常的人情来往,但实际上饱含深意。 越在高位,越得表现的毕恭毕敬,一言一行都得符合礼制。 狂傲不羁,不去循规蹈矩,那才是真正的蠢货。 蓝昭是狂。 在底下人面前狂狂也就罢了,在皇室面前狂,找死呢? 要是没个态度,别人还以为凉国公府要凌驾于东宫太子府之上了呢。 长久以来,吕妃能够稳坐东宫,就是因为她还有身孕。 可要是等到临盆过后,情况可就大为不同了。 到时候,再动起手来,朱元璋和朱标对这个吕家儿媳妇,都不会手软。 母凭子贵,可也不代表能让母亲凌驾于皇权之上。 死了娘的朱允熥都让人忌惮。 更何况,还没死娘的朱允炆? 徐妙清坐在蓝昭身边,心情似乎有点低落。 “怎么了?” “皇家的事情繁杂,我感觉我们家也挺繁杂的,你那些红颜知己都想着生个男孩,我也怕以后我们家出现类似的事情。” 家务事往往最过愁人。 蓝昭咧嘴笑道:“我不是答应过你嘛,立嫡立长,你的儿子才是嫡子。” “那也没见你要和我生儿子啊……”徐妙清嘟着嘴,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你不是想要个女儿嘛?” “说说而已……” 蓝昭玩味一笑,低声道:“你们怎么都喜欢口是心非啊?” 一群女眷平日里相处融洽,可要真到了利益争夺的时候,谁都不会心软。 徐妙清是担心,以后万一要是没给蓝昭生个孩子,被休了又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在豪门大族比比皆是。 忧心的念头刚刚起来,就感觉到蓝昭的手又攀上腰肢。 下一瞬,腰间的衣带掉落。 徐妙清娇躯骤然紧绷,小脸蛋蹭的一下就变得红润无比。 “生儿子,本公子还是很擅长的,所以娘子根本无需担心。” 看到蓝昭那副坏笑,徐妙清只得羞涩的偏过头去,美眸中的媚意却是格外强烈。 第307章 赐封二品诰命夫人,大明朝二代子弟的佼佼者! 拂晓之际,蓝昭在家中换上官服。 既然已经回京,每日的早朝还是要去。 徐妙清昨夜被折腾的够呛,此刻仍然还在熟睡,蓝昭蹑手蹑脚地走出凉国公府,坐上车驾前往紫禁城。 今日还是太子朱标返京的特殊日子。 早朝过后,还有一堆麻烦事呢。 群臣在奉天殿外等候时,见到蓝昭到来,一个个的纷纷上前打招呼。 开口就是在询问太子的真实情况。 蓝昭笑着回答道:“诸位,太子落水是真,重病是假,你们也不要多想。” “大侄儿啊,咱们自己人就说点真话成不成?”颍国公傅友德面露焦急神色。 “友德伯伯,我干嘛要骗你呢?太子好得很,今日就得返京!” “真的?” 一群人都是抱着怀疑心理,他们所得到的消息是太子命悬一线。 朱标的生死,关系着许多人的命运前途,所以他们急切要得知结果。 蓝昭坦然笑道:“我是从湖广查案回来,期间一直在和太子商议,我之所以先回来,是得让陛下安心。” “太子尚未返京,是他在南方坐镇,那帮藩王也能够老实点嘛。” “要不然,你们以为陛下把魏国公调过去干嘛?” 先前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消息根本封锁不住,臣子们有所想法都很正常。 蓝昭遮蔽事实,是要为了给朱元璋解决问题。 等把隐患都给清除了,到时候朱标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臣子们都能够接受。 “咳咳!” 这时,一名老朽走了过来,众人都毕恭毕敬地作揖行礼。 “信国公。” 蓝昭自然也是如此。 信国公汤和的目光落在蓝昭身上,赞赏道:“怪不得陛下和太子都那么倚重你呢,蓝玉生了你这个好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 “多谢信国公夸赞,晚辈愧领了。”蓝昭说。 “老朽作为过来人嘱咐你一句,别成日和他们鬼扯。” “是,晚辈谨记。” 要论权威和资历,在朝堂中无人能出汤和其右。 一直以来,汤和都处于“解甲归田”的状态,居住在淮西老家,从来不干预京师事宜。 这次是事出有因,朱元璋一道圣旨把他召了回来,总领京畿兵马。 可以说是临危受命。 历史上,汤和也是少有的善终之人,足以可见朱元璋对他的信任。 “小子,我们俩借一步说话。” “是。” 蓝昭在汤和面前,倒是显得唯唯诺诺,极其恭敬,被他拉着袖子来到一旁。 汤和沉声问道:“你和老朽说实话,太子到底怎么样了?” “不太好。” 这一次,蓝昭是在实话实说。 汤和目露悲怆,继而问道:“还能活吗?” “全看天意!”蓝昭说。 “你昨夜面见陛下,他的状态怎么样?” “也不太行。” 朱元璋大概也是情绪负面化到了极点,才会显得那么平静。 人,终归是有个极限的。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再怎么悲伤和愤怒,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汤和不再多问。 他只是在关切朱标这个侄儿,没有掺杂任何目的与利益。 “小昭,以前和你没什么来往,这次咱们可算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 “教你几招好的。” “别光顾着京师内的事情,不妨大胆一点,把手伸到京师外去。” 汤和即不是淮西党,也不是太子党,而是“保明党”。 认真算起来,能打下大明江山,他也有一份功劳在里面。 汤和绝不愿意看见天下乱局! 那些事情,不方便自己出面,而蓝昭作为现在“皇党”的核心人物之一,上一代人的希望就压在了他的身上。 做事办事,都得让蓝昭来动手。 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军权! 南直隶内有汤和亲自坐镇,统领京畿军队,可外边的那些军力大多都掌握在藩王手里。 这一点,蓝昭也想到了,昨天没和朱元璋说,是怕被他认为是借机揽权。 汤和和蓝昭不谋而合。 削兵权,制藩王! 蓝昭面露苦涩,说道:“信国公,这就得靠您来说了,毕竟分封藩王是陛下一手促成,我人微言轻不敢谏言。” “你小子古灵精怪的,这时候也不忘自保!”汤和没好气道。 蓝昭对于自身的界定非常清楚。 深受器重归深受器重,以前胡惟庸不也是被朱元璋看好的很? 结果呢? 又不是托孤重臣,说话做事都得谨慎些。 对藩王动刀,首先要考虑到朱元璋的想法,他知道害处在哪里,也有削减藩王权重的意思。 关键之处在于不能让皇权受损。 如果明面上表态削减藩王,群臣保证会非常配合,这件事情也会非常的顺利。 但在这之后,皇权就会失去些许威严。 日后朱元璋但凡有什么重大决策,文臣集团就会拿“藩王之策”出来说话,来佐证他作为皇帝是不完美的。 朱元璋又不是真正的暴君。 不可能因为臣子几句话,就又闹得满朝的腥风血雨,他也很在乎以后在史书上的名声。 故此,在手段上就要变得巧妙一些。 即要翦除风险,还得保证皇权不受损。 蓝昭十分清楚,只要做成了此事,从正二品蹦跶到从一品,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了。 时辰一到,群臣来到奉天殿中。 按照礼制三叩九拜之后,朱元璋正声道:“诸位爱卿,今日先不议事,咱考虑到太子沉船患病,太子府事务堆积成山,加封刑部左侍郎、锦衣卫都指挥使蓝昭为太子少师,代为处理太子府内一切事宜,你们觉得如何?” 这话的意思,听起来好像还是要商量一阵。 群臣立马齐声道:“圣上英明!” 现在要是出现半点反对的声音,谁敢露头,谁就得死。 “那好,还有一件事情。” “蓝家父子为国立下了不少功劳,蓝昭年纪又太轻,继续往他身上压担子,倒是显得咱不够仁义。” “这样吧,加封蓝昭之妻徐妙清为二品诰命夫人,赐金五百,年俸七百石!” 众臣皆是惊愕无比。 这他妈是打算把蓝昭往“宰相”的方向去培养啊! 第308章 狂妄!从刑部大狱捞人,不过一句话的事! 五品以上的官员,如若功绩超群,且在一个时间点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为了避免让人觉得皇家小气,则会改官员的正妻或者母亲。 诰命夫人,只有俸禄,没有实权,这个封赏只相当于名誉性质。 可要知道,除去开国那一批的文官过后,朱元璋从未对臣子的妻眷们进行过封赏。 封了蓝昭一个太子少师,又给他的妻子进行封赐。 朱元璋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群臣。 “从今以后,咱最依仗的心腹臣子就是蓝昭,别看他只是一个正二品,你们这帮老家伙做事都得看他的脸色!” 品级还是其次,关键要想到蓝昭手中掌握的实权。 锦衣卫自然无需多说,监察朝廷百官,连都察院都在他们的管辖范围。 也许今日得罪了蓝昭,明日就会被冠上罪名,后天则会被送到诏狱问斩。 这种说法,一点都不夸张 再者就是刑部左侍郎,或许是朱元璋顾忌着蓝昭的年纪太轻,直接提拔成尚书并不合适,但在他锦衣卫的权力上又增加了权重。 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 即便是刑部尚书杨靖,现在也不过是和蓝昭平起平坐的地位。 奉天殿中,羡慕较少,嫉恨居多,而他们只能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无妨……无妨,站得越高,摔得越疼!” “哼哼!放眼史书,无数英才少年得志,终究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蓝昭,现在别得意,小心和李善长还有胡惟庸他们一样,被陛下亲手送去见了阎王!” 心里这么想,可要是把这份“殊荣”加到自己身上,可就是另外一番不同的状态。 众人寂静之时,蓝昭叩拜跪谢,显得较为突兀。 “臣蓝昭,叩谢吾皇厚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温和一笑:“蓝卿可当继续勉力,切莫生出骄纵之心。” “臣谨记陛下教诲!”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道:“散朝过后,诏书就由礼部拟定,尽早送到凉国公府中。” 封赏就这么被敲定,蓝昭跃居正二品,成为名副其实的中枢大臣。 他的值房,也从锦衣卫衙门,改到了太子府衙。 身后,就是那座东宫。 值房的邻居,也就是太子朱标平日处理事务的地方,只是现在显得冷冷清清而已。 蓝昭入住其中,一大帮太子府属官前来献媚。 其中不乏年轻人,但也有不少年纪比蓝昭大一轮的货色,腆着脸过来溜须拍马。 太子府,其实相当于先前的中书省。 按照朝廷规制,六部文书、各地承宣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及下属各个衙门的文书,都需要经过太子府。 朱标不在,才可以直接呈送上书房。 现在蓝昭主掌太子府事务,毫不夸张的说,他手中的权力相当于半个“太子”! 坐好过后,蓝昭率先问道:“那个被羁押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现在被关押在何处?” “回禀大人,您指的是蓝承阳蓝大人对吧,他现在被关押在刑部大狱,陛下的意思是让您来处置。”一位刑部主事禀告道。 “知道了。” 蓝昭写出一封手令,交到那人手中,淡淡道:“近期太子府事务繁忙,我无暇去处置锦衣卫衙门的事情。” “锦衣卫那边也缺人手,若是刑部没有什么证据,就先把蓝承阳放出来,免得耽误锦衣卫的事情。” “刑部做事,得讲究‘疑罪从无’的原则,不要错杀一个好人,也不要放过一个坏人。” 蓝昭的做法,与以往都是大相径庭。 以前是疑罪从有,现在成了疑罪从无,还不是为了包庇自己人? 这还真算不上是包庇。 蓝承阳是被冠上“谋害太子”的帽子,才会被羁押入狱,事实上没有半毛钱关系。 放人,理所应当。 …… 刑部衙门。 手令文书被送到尚书杨靖的面前,他看到上边的字眼,嘴角都在抽搐。 其中口吻就像是他的上司一样。 “狂妄!狂妄!” “那小子在太子府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敢对老子指手画脚!” “真他娘的倒反天罡!” 杨靖一介文官,很少爆粗口,这次是忍不了了。 下属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 以为杨靖能用什么办法反击呢,结果他一把拍下文书,厉声道:“赶紧的,把蓝承阳放出来!” “……” 众人无语。 刚刚那股暴脾气呢?这样就消散了? 杨靖之流,向来欺软怕硬,遇到事情左右摇摆,哪里来的风骨可言。 如果碰见好处,都是恨不得挤破脑袋。 要说人家真没有本事,也做不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来,只是与他们成天在嘴边挂着的圣人言语差距太大。 蓝承阳走出大牢时,亦是被折磨的遍体鳞伤。 只有他的妻子陈荔前来迎接。 蓝承阳还想回衙门,陈荔满眼心疼,劝说道:“世子和我说了,让你回家歇息几天再来上值,位置一直都会给你留着。” “还有,他往家里送了一千两白银,还让太医院的人给你送了几剂汤药。” “世子真仁厚啊!” 被送到刑部大狱时,蓝承阳几乎时时刻刻都惶恐至极,以为这次谁都保不住自己。 毕竟,是牵扯到了太子的安危。 蓝承阳有着数次自尽的想法,只是终究没有这个胆子而已。 未曾想,蓝昭返京的第二天,就能够伸出援手。 蓝承阳发自内心的感激不尽! “世子和国公爷对我们实在不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 蓝承阳对着妻子陈荔说着。 陈荔却宽慰道:“世子现在已经成了太子少师,救你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别说的那么理所应当,这份恩情我们世代都得铭记在心!”蓝承阳说。 蓝承阳也很懂事。 在大狱当中,死死咬着牙关,一个字都没有往外透露。 杨靖那个死杂碎,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笔血债,得好好记下! 等他落入到锦衣卫诏狱,只会以千倍百倍的手段还过去。 不过,还必须要考虑到杨靖背后站着的那位大人物。 第309章 太子朱标返京!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单从派系党羽上来讲,杨靖能成为刑部尚书,是靠着太子朱标一手提拔上来的。 在狱中,杨靖亲自审问了几次。 提出的问题都是针对蓝昭,但这种行为就是一个二五仔。 要是单纯的争权夺利还可以理解,可他好似是在帮别人办事。 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彻底扳倒蓝昭,但也绝不可能是朱标进行授意,他自己也不可能一意孤行。 越处于高位,就越会珍惜羽毛。 杨靖敢在明面上发难,说明背后还有一位靠山。 如果用更加准确的说法,应当称之为“同党”! 包括兵部尚书秦逵,还有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现在都是这种状态。 六部之首,吏部尚书詹徽,那是铁杆的淮西派系,就算蓝昭的品级凌驾于他之上,不但不会嫉妒,反而会非常高兴。 至于工部尚书沈瑨,先前被打压了几次过后,现在变得老实许多。 从朝堂整体来看,朱元璋是想削弱淮西勋贵在文官集团中的影响力,逐渐以科举来取代他们的地位。 詹徽也是在诸多老臣的推举下,才坐上了吏部天官的位置。 蓝昭上位,他乐呵都来不及呢! 单从朝堂来看,淮西勋贵已经是处于弱势,主要还是他们太过排外,看不起那帮从科举上来的士子。 只会去信任那些老兄弟老朋友的子弟。 就像是蓝昭这种公侯出身的二代,是他们任用提拔时最喜欢的人选,也被新臣派系骂作是太子党。 没错!就是骂! 这里的太子非彼太子,单纯的是指权力传承,仿若皇权更替那般。 比如詹徽以后要下野,他不会把位置交给科举出身的寒门士子,而是会交给其他国公或者侯爵的子弟。 淮西勋贵们的想法已经达成一致。 不管怎样,大明高层,必须要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以保证千秋万代的荣华富贵! 此次朱元璋擢升蓝昭,不但是臣子们惧怕洪武大帝的威势。 还有那帮淮西勋贵,一直都在给新臣派系施压。 敢闹腾,那就再来一次党争! 李善长和刘伯温,分别代表着淮西勋贵与浙楚士子,后者逐渐演变成如今的新臣。 两位利益代表人先后死去,终究需要一个新的扛鼎之人。 詹徽年岁渐长,迟早要辞官返乡。 他的位置,也得交给一个可靠的人。 蓝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期间,不知又要经历多少变数,尤其是现在太子朱标的安危情况并不明显。 假如他要是真的死了。 再立储君,可能就是两位皇孙当中的一位。 也有可能,是其他嫡系皇子。 淮西勋贵就会陷入彻底弱势,因为朱元璋一定会觉得,下一任储君没有像朱标那样强的掌控力度。 为此,抹除是最佳手段。 可能会留下些许几个人,但大部分都得遭殃。 蓝昭跃居高位,对整个淮西集团来说,都是一颗极具药效的定心丸。 朱元璋的确到了没有多少人可以信任的地步。 他必须要选择信任蓝昭。 再者,也得需要这个年轻人,来拴住那些淮西勋贵对自己的忠诚。 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朝廷的平衡。 …… 午时过后,一艘巨船停靠在应天府码头,大量甲士开始肃清街道。 蓝昭奉诏而来,携带大量锦衣卫配合护卫。 那艘船上,不止有朱标,还有自己的亲爹蓝玉。 现在整个京师都知道,沉船落水的太子朱标要返京,谁敢保证去往紫禁城期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万一涌出一些亡命之徒,真要给朱标捅了一刀,那可真是天崩地裂的局面。 蓝昭和徐辉祖碰面过后,询问道:“大舅哥,太子现在情况如何?” “还是那样,仍然无法开口说话,但人还没变傻。”徐辉祖低声道。 “先送回东宫吧。” “对了,凉国公现在送到哪里去?” 蓝昭斟酌过后,觉得还是让蓝玉和朱元璋见一面较好。 最起码,也得把事情说清楚才是。 那次沉船,蓝玉舍身护朱标,即便没有成功,但也间接挽救了朱标的性命。 当时船上还有贼人。 若是没有蓝玉,此时此刻朱标怕早就去和妻儿团聚了。 一路上,气氛都格外凝重。 凉国公蓝玉与魏国公徐辉祖,同行前往上书房复命,而蓝昭则独自护送太子朱标返回东宫正殿。 在他们抵达京师之前,东宫从太监到宫女,基本上都被换了个遍。 原来那些嫔妃,也都被安置到了其他地方。 除了吕妃和夏妃。 一个是正妃,一个是侧妃,在东宫的地位还是举足轻重的。 同行的朱允炆,也被送进了他原来的寝宫当中,但是现在门口都有锦衣卫在进行看守。 哪怕拉屎撒尿,都得经过蓝昭点头,才能够离开宫门。 一切事宜,都得以朱标的安危为重! 安置好这些事情过后,东宫陷入到了难得的寂静当中。 朱标的床榻前,站着数名御医。 蓝昭叮嘱道:“从即刻开始,你们哪里都不用去,就待在这里照料太子,务必要想尽一切办法救治!” “大人……卑职有些话,想和您单独说一说。”李誉使了个眼神。 “你跟我过来吧。” “是。” 二人来到宫外,李誉神色忧愁,说道:“世子,不是我叫苦,太子的状况十分不好,现在不管用什么药都是在吊命,就算能活下去,后半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卑职要和您说的是,无论如何,得请您保住太医院上下的性命!” 哪一天,要是朱标真的驾崩,太医院所有御医,都会被送去殉葬。 这真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李誉心中苦涩,以前还觉得是份美差,能够好好发挥自己的医术,现在感觉随时都会丢掉性命。 “放心吧,你是我举荐到太医院的,其他人管不着,但无论如何也会保住你。” “但你实话和我说。” “太子究竟还能活多久?” 这才是蓝昭最关注的问题。 刚刚他亲眼看到了朱标的状态,几乎和将死之人没有区别。 李誉抬起右手,竖起了三根手指。 “最多最多,三个月!” 第310章 三份名单,蓝昭皆是榜上有名! 事实上,李誉说的还是很保守。 从朱标回到东宫过后,他就和那些御医来回诊脉,每个人所判断的结果都大差不差,脑海中也都有一致的观点。 将死之人! 就算寻来长生不老药,也是屁用都没有。 五脏六腑皆有所伤,脑中亦有毒结扎根,能够吊住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蓝昭深深凝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话。 李誉连忙道:“世子,我们会尽量为太子殿下延长性命,但也请您能够做好准备,大事就在眼前。” “我知道!” 蓝昭略显不耐。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在几个太监的簇拥下,已经是花甲之年的朱元璋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走来。 蓝昭迅速为其打开宫门。 朱元璋脸上有着藏不住的急切,踏入东宫正殿,一眼就看见了在床榻上的朱标。 朱标见到父亲,原本面如死灰的神情终于出现了波澜。 嘴里面还在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但勉勉强强还能听得清,他喊了一声“爹”! 旁人见状,颇感酸涩。 朱元璋的眼眶开始泛红,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朱标的手。 “儿啊,爹在!爹在!” “这下回家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爹会召集全天下最好的医师为你诊治!” “太子府那边也不用忧愁,爹已经让小昭代为处理政务,你只需安心养病就好!” 朱标微微点头,目光迥异地看向蓝昭,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最起码,对于蓝昭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蓝昭和李誉走到身旁,朱元璋连忙问道:“太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够治好!” “这……” 李誉很想说出实话,但他怕刚刚说出来,自己脑袋就得满地滚。 仅仅是犹豫了一瞬,朱元璋的瞳孔中就绽放出一股强烈杀机,李誉只感觉如坠冰窟。 扑通! 李誉跪倒在地,额头冒出阵阵密汗,身躯颤颤巍巍,带着一股祈求目光看向蓝昭。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可能直接告诉朱元璋,要替太子殿下准备后事了吧? 真要把这话说出来。 明天自己家里就得准备后事! 蓝昭的心脏也在狂跳,但仍然主动开口。 “陛下,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太医院所有御医都在全力救治,但病症之事老天爷都说不准。” 话没有说的太明白,朱元璋也听出了蓝昭的意思。 死局已定…… 朱元璋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竟像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朱标的意识非常清醒。 他却只能伸出手,轻轻拍打着父亲的手背,似乎是在宽慰他莫要悲伤。 能够重返东宫,这已经了却了朱标的一个愿望,自己能够感觉到大限将至。 还保持着些许生机,是要安排好身后之事。 随后,朱标艰难抬起手挥了挥,示意让御医们全部离去,无需继续待在东宫正殿里面。 这里也只剩下他们父子俩与蓝昭。 朱标又拍了拍床榻。 朱元璋不明所以,只能满眼泪水地问道:“标儿……” 蓝昭很快就领会。 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在床底下看见几捆纸张。 打开过后,映入眼帘的一行字让朱元璋身躯一震。 “国之大事,唯嗣与戎。” “戎者,可用之人蓝玉、徐辉祖、耿炳文、李景隆、瞿能……蓝昭。” 这份纸张上面的字眼,从痕迹上来看,是很久之前就已经写下。 唯独“蓝昭”这两个字,很是崭新。 大概是朱标在巡视北平前,又给增添上去的人名。 朱标原本不打算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他是想记住这些臣子,等到自己登基过后逐一利用。 戎者,即为兵者。 大明边患屡屡不绝,而要想彻底杜绝,迟早必须要以大军荡灭草原部族,只有这样才能治标治本。 上面那些将领,都是可用之人。 至于文臣,他拟定好了两份名单,其中一份是重用,另外一份则是诛杀。 总共三份名单,蓝昭皆是榜上有名。 “诛杀我?” 蓝昭心底一寒,并不感觉到惊讶,他早就知道朱标对自己有着提防。 可是今日,能让自己看到这东西,足以证明太子殿下放弃了杀心。 朱元璋同样明白朱标的意思。 婆娑泪眼看向蓝昭,杀意渐渐减弱。 名单上,大多数都是二代子弟,大明内外之事未来都需要依靠他们,这是经过长久观察下来,朱标拿出最可靠的一套班底。 自己没机会用上,就得留给后继之君。 嗣者,只有三个字,朱允炆。 朱元璋咬着牙关,哽咽问道:“标儿,你是说要立允炆为太孙吗?” 朱标却摇了摇头。 泛白的指甲压在朱允炆的人名上面,用尽了全身力气,划出了一条锋利的痕迹。 “爹……以前的我,别无选择,为了避免外戚专权,只能立允炆为嗣。” “久久以来,因朝堂阻碍,无法真正立嗣。” “可经历过这些事情过后,大明不能让一个满腹歹毒的人来继承帝位,也不能让允熥来继承,主少国疑啊!” 这些都是朱标的内心想法。 可惜,他说不出来,只能在朱元璋的掌心当中,陆续写出“二”与“三”的字眼。 朱元璋同样明白,朱标是想兄终弟及! 问题是,朱元璋并不乐意。 二,即代表秦王朱樉。 三,即代表晋王朱棡。 他们都是马皇后所生,实打实的嫡系皇子。 朱标眼神中略有犹豫,但最终在朱元璋的掌心中又添了一个“四”字。 “老四……燕王,朱棣!” 蓝昭始终低着头,眼角余光瞥见了那些细微举动。 即要避免外戚专权,又要避免主少国疑,兄终弟及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朱标看到满头花白的父亲,何尝不明白他迟早也有入土之时。 到时候,大明江山要交到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手里。 不是天底下的每个少年,都如同蓝昭那般具有着绝佳的心机与手腕。 朱允炆也好,朱允熥也好,都不如这位蓝家少年。 纵然自己今日这般模样,与那帮藩王脱离不了干系,可为了大明基业的千秋万代,朱标不得不做出这般抉择! 第311章 一生悲剧,这就是得天下的代价吗! “太子,你已经奄奄一息,还要这么防备我吗?” “为何你就不仔细想想,从头到尾是谁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这一边。” “仅仅怀疑我会以外戚的身份‘专权’,宁愿把储君的位置让给别人,也不让自己儿子沾得半点光吗?” 蓝昭不是不能理解朱标的想法,只是感觉到愈发心寒。 如果说,君主与臣子当真能够推心置腹,未尝不可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忠臣。 可朱标非常害怕大明江山会被改名换姓! 他心里是记挂着天下苍生,但更在乎的却是朱家人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 这番遗言,朱标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朱元璋。 究竟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他自己已经无法左右,也无法决定。 正是在此时此刻,朱标的身上,出现了“天人五衰”的迹象。 所谓天人五衰,指的是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也是佛家中寿命将尽时的具体表现。 李誉等各路名医,明知救不回来,也在想尽办法为其延寿。 这不但是朱元璋的意思,更是蓝昭的吩咐。 探望完朱标过后,蓝昭陪同朱元璋回到尚书房。 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怅然失神,仿佛又衰老了好几岁,眼中一直都有泪珠涌动。 “小昭……” “咱知道,太子大事在即,可偏偏为什么这些破事都让咱给撞上了!” “难道这就是得到天下的代价吗!!!” 朱元璋的声调,从哽咽渐进到悲愤。 这一阵龙吟,着实让蓝昭振聋发聩。 蓝昭毕恭毕敬道:“陛下,命中自有天数,臣能够理解您的哀愤。” 回望往昔,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是为了保住朱标的性命。 蓝昭当初想要改变这种历史轨迹,手段层出不穷,煞费苦心已久。 仅仅出了一次疏漏,就没能护得住朱标的性命。 扪心自问,蓝昭其实在早前就不想护了,因为已经能够看的出来,这位太子殿下不会过多念及旧情。 在他眼里,朱家统治者的地位,永远都不可被动摇。 为了能够保证长久统治,则要以帝王心术来做执棋者。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哪怕能让他顺利登基,哪怕没有死在朱元璋手上,蓝昭都能预见自己的未来。 或许,朱标某一日会下达一道圣旨,罢黜掉自己的所有官职与爵位,发往祖籍守灵。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途中不明不白的死去。 蓝昭没有半点悲悯。 现在显露出来的哀惜神色,也是半真半假。 真的是,朱标薨世,自己的靠山就会荡然无存,许多麻烦都会扑面而来。 假的是,他要死了,许多事情反而变得方便许多。 朱元璋已经对自己没有半点猜忌。 忠臣良将的形象,还得继续保持,直至在这座大明天下当中,再无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人与事物的时候。 至于靠山,眼前这位洪武大帝,才是更为合适的人选。 蓝昭其实内心里有着三分悲悯。 早年丧父丧母,中年丧妻丧孙,晚年丧子丧友,所有的悲剧模板都套在了朱元璋的身上。 “是啊,陛下,这或许就是夺得天下的代价。” “你的成功,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复刻,即便是我,也不可能。” “同理,你的悲剧,也是这世上最为惨重之事。” 蓝昭在心里默默想着。 另立储君,此事目前不好过多议论,而且朱标还没有真正薨世。 只要他没断气,他仍然是大明太子! 换做其他皇帝,大概会为了国家更换太子或者储君。 可朱元璋不同。 他对朱标,是纯粹以父亲对待儿子的感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朱标的登基铺路。 朱元璋沉浸在悲切当中无法自拔。 一夜时间,来来回回从上书房去往东宫十几次,蓝昭只能在旁边陪同护卫。 这样也好,能够第一时间掌握第一手情报。 留在东宫照顾朱标的人,则是太子侧妃夏语冰,她也越来越具有常妃的神采风韵。 只有她在,朱标的心情才能好过一些。 李誉等数十名太医,时时刻刻都在东宫外候着,几乎是想尽了延寿之法。 奈何,朱标的状态一日不如一日。 局势似乎因为朱标返京,进入了一段平歇时期。 原来跟着朱标的那些太子府属官,基本上全部都被罢黜流放。 仅仅一个罪名,护主不力。 锦衣卫负责押送,在途中就已经秘密斩杀,这也导致太子府人手不够。 蓝昭以太子少师的身份来到先后来到翰林院与国子监。 “我等学子,拜见太子少师!” 望着那些学富五车的才子们,一个个向自己卑躬屈膝,难免会让人感觉到有些得意。 国子监新任祭酒前来拜见。 “下官汪陵,拜见太子少师。” 蓝昭本来是有点诧异的,记忆里祭酒不是宋讷嘛? 询问过后才得知,那老东西在去年就已经病死了,还活到了八十岁。 蓝昭随即微笑道:“汪祭酒,太子府现在缺人,我来要走你的几个学生,没意见吧?” “没意见没意见!” 汪陵赔着笑脸,而他的年纪和蓝玉相差无。 明明是蓝昭父辈的人,却在他面前这么卑微,这让那些年轻学子见了很是不服气。 要知道,蓝昭当初是被国子监祭酒宋讷给停课了,然后又被逐出国子监。 这才不到两年时间,爬的比他们还要快! 心里在骂骂咧咧,等到蓝昭挑中了自己的时候,笑的比谁都开心。 没错,这就是文人风骨。 蓝昭看着那帮人,压根就没几个亮眼的,实在难以满意。 “汪祭酒,把你们国子监的名单拿过来。” “好!我这就去拿!” 蓝昭一身绯红官袍,端坐在祭酒的专属位置上,手边还有着汪陵亲自奉上的茶水。 其他属官以及学子,一个个都恨不得上前献媚。 现在全京师都知道,太子患病期间,太子府事务都由他来处置。 毫不夸张的说,要是他姓朱的话,几乎与储君无异。 没过多久,汪陵拿来一份名单,包括各大功臣的子孙以及近些年科举的才子,他也在旁边不断举荐,想把自己的几个得意门生塞进太子府。 第312章 夏原吉,史书上历经五帝的名臣! 一个个名字从汪陵的嘴里蹦出来,都没有引起蓝昭的太大兴趣。 倒是名单上的一个人名,把他的视线给吸引了过去。 “夏原吉……” 听到蓝昭念出这个名字,汪陵却连忙说:“少师大人,这个夏原吉是今年考入国子监的,文采尚可,但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怕是不堪重用。” “这话,是你一个祭酒该说的吗?” 蓝昭横眉冷对,手指敲了敲夏原吉的名字,淡淡道:“就他了。” 众多属官和学子都颇为不解。 夏原吉出身寒门,父辈还是元朝的官,论出身他在国子监里是最低等的,难道是提前给蓝昭塞了钱? 这明显不符合逻辑。 蓝昭家财万贯,身居太子少师的高位,手握锦衣卫和刑部权柄,又怎么会收一个学子的钱? 更何况,夏原吉来到国子监还不到两个月,根本没多少人认识他。 蓝昭挑选此人,应该是用意极深。 许多出身显赫的世家子弟,亦或者大儒门生,都没能被选进太子府。 反而是那些出身贫寒的人,都得到了机会。 汪陵举荐的学子,一个都没有被蓝昭看中,但他还是得跟在后面拍着马屁。 “少师大人肯定是想给天下士子做个表率,出身穷苦方可知天下弊病!” 蓝昭淡然笑道:“那倒不是,要是我不捞那些人一把,以后怕不是得在国子监读半辈子的圣贤书,至于你举荐的那些子弟,自有他们的父辈师友去捞。” 这一番话,让那些出身寒门的士子们心神猛震,眼泪立马就在眼眶里打转。 他们都认为自己有泼天的才华,就是没有被人赏识,才一直待在国子监或者翰林院,做着那些破事。 现在蓝昭能把他们捞到太子府,无异于再造之恩! 可是呢,在蓝昭眼里,他们实际上就是一帮喽啰。 要是人人都有天大的本事,蒙元诸部早就被荡的一干二净,倒是某些关键人物确实具有才华。 就是他格外重视的夏原吉! 此人在后世史书上享有盛誉,洪武年间通过科举进入国子监,后负责撰写诏书,被朱元璋看中擢升为户部主事。 建文帝朱允炆继位过后,将其升为户部右侍郎。 朱棣靖难过后,再次重用夏原吉,擢升户部尚书,并且奉命治理苏州一带的水患,后又同时执掌兵部、礼部、都察院事,但因反对朱棣北征被下狱圈禁。 明仁宗朱高炽继位过后,又将其从狱中释放,拜为少保、太子少傅,重新任其为户部尚书。 明宣宗朱瞻基时期,参与了平定汉王朱高煦叛乱,离世后追谥“忠靖”,追赠光禄大夫与太师等荣誉职衔。 此人,总历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五帝,且每一个皇帝都对其大为赞誉,足可见其本事有多么大。 蓝昭回想着史书对夏原吉的记载,就不会把这种人才再一次放给朱家人! 留给自己来用,岂不是更好? 蓝昭也能断定,夏原吉即便崛起,也不会彻底忠于朱家。 像这种文人士子,心里装着的永远不是一家一姓,而是天下苍生。 他不是忠臣,而是良臣。 朱棣攻破应天府时,他还提醒朱棣要先去祭拜祖庙,以此来彰显靖难的合法性。 如果真的很忠贞不渝,那就该跟着建文帝一起被埋没在历史长河当中。 谁能给他带来大展拳脚的机会,他就会忠于谁。 这种人,很好拿捏。 现在的夏原吉,不过是一个穷酸寒士,在被蓝昭选中的前一刻,他还在找同学借着烧饼。 这也是大多数寒门士子的写照。 朝廷每个月就给那么点钱粮,还得寄回家赡养老人,饿肚子是常有的事,但好在饿不死。 夏原吉整个人都在发蒙。 昨天还在担心这个月伙食该怎么办,今天就迎来了人生的转机? 蓝昭面带微笑,说道:“夏先生,收拾你自己的东西,换地方吧。” “敢问少保大人,这是真的吗……”夏元吉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太子府缺一个主事,官位从五品,愿不愿来?” “愿意!” 夏原吉疯狂点头,连忙去收拾了自己的笔墨纸砚,与许多学子一样跟着蓝昭进入太子府。 增添人手,自然是有要紧的事得办。 六部文书都得从太子府经过,其中涵盖了大明帝国的方方面面,蓝昭一个人又怎么能处理的过来。 原来那些旧班底,让他们充当锦衣卫抓人尚可,处理起政事来那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夏元吉最为认真端重,不到三天时间,就为蓝昭减轻了许多压力。 这一日,将整理好的文书送到蓝昭的书案前,每一件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蓝昭只需要批个准字即可。 用对了人,简直省心又省力。 今年的夏原吉,也才二十四岁而已,正是当打之年。 蓝昭审视着文书,笑道:“夏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先在我身边好好干着吧,以后有你大展宏图的机会。” 其中一封文书,是关于浙东水患的情况,夏原吉给出了最为合适的处理办法,与蓝昭本来的想法几乎是不谋而合。 夏原吉听着话,诚惶诚恐道:“少保大人直呼其名即可,卑职不敢在您面前称兄道弟……” “褪去这身官服,从年纪上你本就是兄长嘛,没什么好在意的。” “过阵子太子府这边,我可能难以兼顾,到时候就得苦了你们多操劳一些。” “还有,听说你母亲病患缠身,家里还有两个弟弟?” 蓝昭忽然关心起夏原吉的家庭状况,并没有什么恶意。 夏原吉无奈点头,自己也是囊中羞涩。 不过,等到下个月领俸禄的时候,就能缓解一部分压力,毕竟太子府这边的待遇要比国子监好得多。 蓝昭拿出一张天下钱庄的银票,上面赫然写着“一百两”! “原吉兄,钱不多,先收着吧,权当是我预支给你的俸禄,以后有闲钱了再慢慢还。” 夏原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银票。 “多谢少师大人!卑职感激不尽!” 第313章 背靠皇权!任用寒士!以二品节制六部! 天底下任何人,都想吃上一口饱饭,都得有三灾六病。 朱家父子也好,王公将相也好,士农工商也好,都无法避免这种铁律! 夏原吉捧着这一百两的银票,心中百感交集,嘴里情不自禁地呢喃。 “母亲的病有救了……弟弟们的口粮有着落了……他们也能继续读书了……” 扑通! 夏原吉跪地叩拜。 “卑职……叩谢恩人!” 蓝昭俯下腰,伸出手把夏原吉扶起,温和笑道:“原吉兄,我也得仰仗你,你我也是在抱团取暖。” 文人风骨,道德仁义,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值钱。 可附加在上面的才华,一万两黄金都买不来。 百两银子,换来一代名臣的倾心,有何不值呢? 下值过后,夏原吉取出现银,托朋友送了九十两银子回家,三两银子作为报酬。 余下七两银子,即是两个月的口粮钱。 蓝昭闻讯,又派家仆送去了二十两白银,相当于朋友之间的赠予。 夏原吉连连推辞。 “请阁下回去禀报少师大人,不是卑职不愿接,实在是愧于受此银两啊!” 凉国公家仆笑道:“世子说了,京师开销大,夏大人初入太子府需要银两傍身,否则寸步难行。” 在大明当官,处处都有掣肘。 某些官吏很是清贫,升迁过后还得攒上几个月的俸禄,才能在礼部买一身新的官服。 没错!就是得买! 朝服与官服还是分开的,五品官最便宜也得十两银子。 夏原吉想到这些天在太子府,那些同僚们虽然穷苦,但家里买官服的钱还是有。 自己不但没钱,还得供家里的开销用度。 一直以来,都是穿着破衣烂衫,实在是难以抬头。 没钱可不就是寸步难行吗? 夏原吉收下银子,感激道:“麻烦阁下替我谢谢少师大人,卑职定会尽心竭力为其做事!” 次日,他下定决心走进礼部,结果礼部的人给了一套朝服和官服,一两银子都没收。 “夏大人,太子少师给您付过账了。” 夏原吉一脸错愕,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早上,太子少师亲自过来,出钱给你们这批太子府属官都买了官服。” 这种事情,其实在朝廷机构里屡见不鲜,也是那些文官用来收买人心的手段而已。 至于朱元璋,对待此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什么好在意的。 夏原吉被关照了那么多次,已经是诚惶诚恐。 他或许也不知道,自己会造就出怎样一番辉煌的事业。 正是依靠着这帮人,蓝昭才在短时间内,完全掌控了太子府。 区区一个二品官,背靠皇权,任用寒士,顺利节制了六部事宜,俨然成了朱元璋身边最为受宠的官吏。 主要还是做事确实符合朱元璋的心意。 一切以改善民生为出发点,作风雷厉风行,又能调和六部之间的矛盾,让自己的政令推行起来少了太多阻碍。 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 连那些老臣们都自愧不如! 可也得罪了不少人,但这是朱元璋最想看到的状况。 蓝昭性子本就狂傲,有时候指着几个尚书的鼻子骂,逼着他们配合太子府进行处理事务。 别说那些新臣派系,就连詹徽那帮淮西文臣,还不是一样被骂的狗血淋头! 朱元璋有时也会来六部巡视。 有一次,正好撞见蓝昭怒喷茹太素,就是这老东西写文书经常扯淡,他正在逐字逐句地反驳训斥。 茹太素被骂的脸色涨红。 刚想抡起袖子对骂,就看见朱元璋走了过来,连忙跪在地上行礼。 蓝昭后知后觉,刚想跪下时,朱元璋就已经走到身旁,扶着他不让下跪。 “行了,你就免礼吧。” 蓝昭讪笑道:“多谢陛下。” 朱元璋饶有兴趣地问道:“茹尚书一把年纪了,你这么骂他,咱都觉得过意不去。” “浙江沿海倭寇进犯,六天前就催着户部拨军费,户部一直都在拖延,我这边都不知道收了多少份八百里加急了!”蓝昭说。 茹太素急忙解释道:“陛下,不是户部不给钱,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 “可也分轻重缓急,军饷延误要是导致将士们剿匪失利,这责任是兵部担还是户部来担?” “好,退一万步来讲,没有军饷,将士们的口粮从哪里来,让他们去海里捞咸鱼吃?” “倭寇的威胁虽然不如北方的鞑子,但屡屡袭扰致使浙江渔民无法出海捕鱼,当地百姓又该怎么过活?” 茹太素顿时哑口无言。 户部也不是没有钱,就是想留着下崽,毕竟一块猪肉就算不去吃,摸一把都是满手的油水。 茹太素只能选择妥协。 “蓝少师,你就别催了,今天马上把军饷发到浙江!” 蓝昭这才停止了嘴上的连环炮,没好气道:“早这样不就结了吗,非得跟我顾左右而言他,我就不信户部掏不出来四万两银子!” 真要逃不出来,朱元璋又得杀人。 茹太素心虚不已,连忙安排下属去办。 朱元璋也最烦文官们拖延,事后还对蓝昭大为夸赞。 “小昭,这些天只有你能让咱省点心,那帮老不死的该骂就骂,别耽误了国家大事!” 蓝昭无奈一笑。 自己资历浅薄,太子府和锦衣卫又是事务缠身,实在没心思和他们弯弯绕。 正面硬刚,整治朝堂! 蓝昭想到还有点事得去兵部一趟,连忙说:“陛下,您自己先转悠着,我得去和秦尚书纠正一下东南剿匪的事宜。” “行,快去吧。”朱元璋摆了摆手。 蓝昭前脚刚迈出户部,迎面跑来一位凉国公家仆,神情上略显焦急。 “怎么了?” “世子,你先回去一趟吧,国公爷在家里突发恶疾!” 轰隆! 这一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蓝昭愣了愣,朱元璋再次走来,眉头紧皱。 “小昭,你先回去看看你爹,有什么情况派人给咱说一声,咱等会吩咐太医院的人,让他们也过去看看。” 蓝昭连忙说:“多谢陛下关切,臣就先告辞了!” 返回凉国公府途中,蓝昭也从家仆嘴里听到了缘由。 第314章 一模一样的毒痈!中山郡王的真正死因! “世子,家里的医官给国公爷看过了,说是旧伤复发导致的恶疾,目前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听到家仆这样说,蓝昭心情沉重,回家的步伐不由得快了些。 赶回凉国公府,处处乱做一团。 先前被送回应天府时,每天还过得有滋有味,跟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突然患病,属实令人匪夷所思。 蓝昭此刻不止有着担忧,还有着疑惑。 走进家门,徐妙清立马迎了过来,神态上也有些焦急。 “夫君,你快进去看看吧,爹的状态很不好。” 蓝昭点了点头,随即推门而入。 只见蓝玉趴在床上,而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尽是满目疮痍的伤痕,但最为显眼的还是脊背处的那道伤口。 之前还在湖广的时候,蓝昭就看到过,但当时还处理的较为不错。 本以为没有什么太大事情,结果家里的医官却说:“世子,国公爷的这道伤口并未妥善处理,伤口附近的血肉已经被毒素侵蚀形成毒痈,随时都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有什么办法能够诊治吗?”蓝昭问道。 “在下医术不济,只能先给国公爷用些汤药……” “行了,你先退下!” 蓝昭摆了摆手,矗立在床边审视着那颗毒痈。 医官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就是那次沉船替朱标挡刀遗留下来的伤口,症结也在那里。 徐妙清在一旁静静看着。 美眸之中,隐隐有些愁容,而且这颗毒痈看着非常眼熟! 蓝昭侧过头去,恰好对上了她的眼神,问道:“夫人,你在想什么?” “夫君,这颗毒痈,几乎和你岳丈身上的那颗毒痈一模一样。”徐妙清说。 岳丈,即是已经离世的中山郡王,徐达。 徐妙清曾经见过,对于亡父的死因,她也最清楚不过。 年老体衰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那颗毒痈,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折磨他。 皇宫里的御医也好,民间里的名医也罢,见了过后都是束手无策。 用尽药物,只能起到缓解痛苦的作用。 最终因为一顿烧鹅,以至于毒痈破溃,彻底失去性命。 那时候,大姐徐妙云已经嫁到燕王府,一直都是徐妙清在照顾徐达,对父亲的死因最为清楚。 烧鹅,也的确是朱元璋所赐,可并非是世人所说非要徐达死。 实际上的情况,是徐达已经感知到大寿将至,想在临死前再吃一顿烧鹅。 朱元璋于心不忍旧日兄弟还带着遗憾上路。 那些记忆重新涌现在徐妙清的脑海当中。 如今自己嫁入蓝家,又面临着同样的状况。 毒痈暂且不致命。 放在后世,治疗的方法有很多,可在医疗技术落后的明朝,就算是李誉来了,估计都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蓝昭知道,素未谋面的那位岳丈,从长出毒痈再到病亡,也就一两年的时间。 “陛下到!”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蓝昭连忙带着徐妙清走出去跪拜行礼。 朱元璋眉目之中满是严肃。 “免礼!” 他没有停留,而是直接来到蓝玉的卧房,看到这位替自己重创北元鞑子的名将倒在床上,一时间心里也是苦涩的很。 那颗背上的毒痈,朱元璋同样看到了。 随行的诸位御医来到床榻旁,朱元璋连忙吩咐道:“李誉,好好替凉国公看看,不可马虎!” “是!” 李誉自然不会有半点松懈。 若无蓝玉赏识,当初自己不可能成为一个军医官,后来更不会被蓝昭看重,摇身一变成了太医院的院使。 这份恩情,早已铭刻在心。 看到毒痈时,李誉不免倒吸了口凉气。 一名御医建议道:“李院使,先用银针试一试毒吧。” 李誉微微点头。 从随身携带的器具当中抽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到蓝玉脊背部位的毒痈当中。 银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陛下,凉国公的病状不容乐观,此毒痈已经扎根骨髓。” 朱元璋急忙问道:“那可有医治的办法?” “臣只能尽力试试,真的不敢保证能否根除毒痈。”李誉面露无奈。 作为医师,不是说医术高明就能够药到病除,天底下有着数千种疑难杂症,大多数手段都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要是什么病都能够治好,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长寿百年千年? 李誉也颇为愧疚地看了一眼蓝昭。 他不是不想治,而是水平有限。 李誉当即和太医院的同僚们商议,他是想直接切除掉那颗毒痈,不少御医都提出了反对意见。 原因很简单,毒痈所处的位置,也对应着人的心肺。 行医和当官一样,宁可什么都不做,也绝不能犯错。 万一要是失手,凉国公没被毒痈折腾死,反而还死在了这帮医师手里,谁都担不起责任。 治病的事,蓝昭和朱元璋都插不上手,只能让他们来进行决定。 朱元璋脸色阴郁,沉声道:“凉国公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你们一定要全力救治,需要什么药品全部都从宫内支出!” “臣等明白。”众御医齐声道。 “小昭,你和咱出来一下。” 朱元璋带着蓝昭走出房门,二人脸色非常相似。 刚刚御医们的交流,全部都听到了耳中,相当于给蓝玉宣判了一种慢性死刑。 朱元璋坐在院子的椅子上,重重叹息一声。 “唉……” “小昭,咱要好好和你吐一番苦水了,跟随咱当初南征北战的几个猛将,死的死,老的老。” “信国公汤和一样是年老体衰,西平候沐英又在抚治云南,前些日子还给咱上书说要请辞,他的身体确实不好,常年都在患病,剩下的老将,都难以担当大任,” “太子现在又是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你爹又突然患上恶疾。” “你们这帮二代子弟,除了你和徐辉祖还有点德行,其他人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替咱想个法子吧。” 如果说,朱标的状态良好,哪怕死再多臣子,朱元璋都不会在乎。 问题是朱标也是濒死境地! 听闻蓝玉患病,朱元璋感觉到无比糟心。 这样一来,朝廷局势,就会彻底失衡! 第315章 孝慈高皇后祭礼,大明藩王再次于京师会面! 后世出现了一种谬论,说是大明实亡于朱元璋,是因为他订立的一系列制度,将封建皇权推到了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顶端。 还有便是,指责朱元璋一介放牛娃出身,认知和眼光都太浅显,把所有错误都归结到此人身上。 这一类的谬论层出不穷。 反之,朱元璋的认知层面,比起那些满腹经纶的士子要更高。 他能看得到局势失衡后的结果。 要么放权给藩王,制衡朝廷文官集团,要么放权给文官集团,拉拢他们来维护皇权统治。 前者,有可能会导致叛乱层出不穷。 后者,大明就会成为门阀世家控制下的帝国。 遭殃的是谁?天下苍生! 朱元璋知道,自己是一介放牛娃出身,经历过百姓们所经历过的一切水深火热的苦难。 而且从未忘记,为什么要起义造反。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大多数臣子,根本没有心怀天下的理想,他们所图谋的东西倒也简单。 无非四字,升官发财。 朱元璋早就看清了一切,他把权力分给藩王,再以“皇明祖训”约束,又以“儒家学说”来禁锢思想,想逼着他们为天下百姓而活。 再在现有制度上不断修补,所求正是为了大明强盛不衰,百姓安居乐业。 只能说,他已经陷入了失败的边缘。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朱元璋的种种举措伤害到了许多人的利益。 在死之前,尚且能以铁血手腕压制。 在死之后,大明会变成什么样,只有天知道了。 朱元璋将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朱标身上,可是现在这种希望也在濒临破灭。 那么,眼前还有一个足可开天辟地的人。 这是二代子弟当中,唯一的亮眼者! 蓝昭开始正面回应起朱元璋的问题,只是说起话来,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敢问陛下,您当真不会再猜忌我吗?” 朱元璋脸色一沉,说道:“咱在你们这些人眼里,难道真的就是一个多疑的皇帝?” “当然不是,但臣是想让陛下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蓝昭坦白道。 “那你想要什么?” “权力!”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又何必再藏着掖着,朱元璋心里跟明镜似得。 而自己只需要做到忠君二字即可! 现在朱、蓝两家都陷入到了悲剧当中,也处于互相依靠的状态。 朝廷的均衡态势需要继续维持,还得防止藩王造反,就必须要有权力傍身。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眼下的蓝昭,距离那种层次还有一段距离。 朱元璋深深凝吸了一口气。 “标儿危在旦夕,你爹也这副模样,咱已经是内外交困。” “小昭,咱不会再猜忌你。” “可现在需要你发自内心地回答咱一个问题!” 蓝昭毕恭毕敬道:“陛下请讲。” “如果真有一日让你掌权,大明还会是朱家的大明吗,这天下还是会天下人的天下吗?” 蓝昭略作沉思,给出了一个明确回答。 “朱家人,永远都会是大明的皇帝!” 朱元璋骤然起身,伸出苍老的右手,拍了一下蓝昭的肩膀,随后不再多说,起身走进屋内。 此刻,蓝玉已经从昏迷中苏醒。 见到朱元璋前来探望,连忙想要撑起身体。 朱元璋轻声道:“别起来了,好好躺着休养吧,近期朝廷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在家安心养病即可。” “有什么事情,你儿子会处理好。” “咱还想盼着你多活几年,到时候再替咱去一趟关外,荡灭鞑虏!” 自己是什么状况,蓝玉非常清楚,他也露出一抹苦涩笑容。 “陛下,臣此生怕是无望了。” 其实,蓝玉的年纪,早已迈进了老年,再加上连年征战,那副身躯早已是千疮百孔。 如今和徐达一样,背上长了个毒痈,又如何能够去得了关外。 朱元璋眼神落寞。 “是啊,你也老了。” “不过,你生了个好儿子,最起码不会让咱无人可用。” “咱回宫了,好好养着吧,要是能下床,就入宫来和咱说说话。” 蓝玉,是朱元璋对付关外部族的王牌,也是他在朝中吸引仇恨的靶子。 抛去那些利用因素,君臣常年共事所结下的情谊,亦是难以衡量。 蓝玉急忙说道:“昭儿,你快去送送陛下!” “好。” 蓝昭把朱元璋送到门口时,他却回过头来说道:“小昭,你现在是太子少师,储君的问题你也应该替咱考虑一下。” 这件事情,无需考虑。 蓝昭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选,常妃之子,朱允熥。 至于朱标所交代的“兄终弟继”,或者立朱允炆为太孙,他都无法接受。 此事过后,蓝昭在朝中的权重比例,正在日益渐长。 手头上,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操办,孝慈高皇后的祭礼。 此事雷打不动,朱元璋勒令皇室子孙,每年这个时候都得进京参拜。 最初的打算是,不让藩王进京,让他们的妻儿子女前来即可。 朱元璋突然又改变主意。 正值此时,又趁着各地都没有战事,召集所有藩王进京,也在这时解除秦、晋二王的圈禁。 祭礼事宜,则理所应当地交给蓝昭进行操办,包括接待藩王的一系列事情。 蓝昭心里非常不情愿。 他原本是想借此机会,把藩王的妻儿们留在应天府,作为钳制他们的手段。 藩王亲自来了,这场戏还怎么唱的下去。 到时候祭礼结束,还不是一样要把那些妻儿带走? 万一在这期间又出乱子,岂不是坐视他们胡作非为? 问题是,此事是朱元璋决定的,蓝昭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先行遵从他的旨意,看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除去北方那几个藩王以外,南方的所有藩王也紧跟着进京。 在祭礼前十天,基本已经陆陆续续进京。 蓝昭忙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不但得提防着藩王,还得应付他们那些歪心思。 在这期间,还有一件事情,蓝昭非常担心。 那就是从成都府赶过来的蜀王夫妇。 第316章 架空刑部尚书,权倾朝野的前兆! 在应天府,所有皇子在就藩之前,朱元璋都为他们建造了一座王府。 不得不说,朱元璋对自家人还是不错的。 每一座府邸,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仅仅是为了那些皇子返京有地方能够落脚而已。 蓝昭还得派人挨家挨户的打扫。 完事了,还得和礼部尚书郁新一起巡视各座王府。 郁新埋怨不断。 “蓝少保,那帮藩王来一次京师,礼部就得忙得昏天黑地,等祭礼结束后又拍拍屁股走人,把我们礼部这帮人当狗一样使唤!” 蓝昭浅笑道:“那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是藩王,咱们是臣子呢?” “罢了罢了,再忙也就这一阵!” “有劳郁尚书,蜀王府那边也都安排好了吧?” 谈及此事,郁新没有继续埋怨,和和气气道:“蓝少师放心,那边我派人精心布置了。” 办事,一样得讲究关系。 人人皆知,蜀王妃蓝灵,是蓝昭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如今蓝昭又是太子少师,深得朱元璋器重,凡是和他有关的人和事,都得着重注意。 郁新和蓝昭的官阶乃是评级。 不过呢,郁新干个几年,也许就得回老家种田过活。 蓝昭还年轻,前途一片光明,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要好好巴结他。 即便巴结不了,也不能得罪。 这家伙手段确实厉害的很,兼着刑部左侍郎的官职,把尚书杨靖完全架空,他现在才是刑部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同时还掌控着锦衣卫。 大理寺卿是淮西派系,都察院左都御史又是詹徽兼任。 经过一段时间的运作,蓝昭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让淮西派系再一次在朝堂中占据上风。 至于郁新,能够当上礼部尚书,也是有着淮西派系在背后支持。 准确的说,是蓝昭在背后支持。 郁新原来是在户部担任北平部郎中,简而言之是管着北平府的财政情况,但那是个虚职。 因为要准备马皇后的祭礼,蓝昭向朱元璋建议,把原来的礼部尚书换了下去,让郁新暂时掌任礼部事宜。 说是建议,实际上就是由他和詹徽来决定朝廷的人事。 詹徽是吏部尚书,又称之为天官,话语权自然不必多说。 蓝昭总掌太子府、锦衣卫、刑部三个衙门,近期又在负责六部过半事宜,而他的权力来源和淮西无关,乃是朱元璋亲自赋予。 深度信任,是建立在蓝昭能为朱元璋解决麻烦的前提上。 朱标患病在床,朝廷那些破事,又没有一个“丞相”能够为朱元璋周旋,蓝昭却能够处理的井井有条。 关键是,人家是真的忠诚,在朱元璋面前不玩半点心思。 平级状态下,郁新就像一个跟班,但凡礼部有什么决策,都是拿到蓝昭面前过目。 今日的事情忙完过后,郁新海送上了一份礼物。 蓝昭眉头微挑,问道:“郁尚书,你这是什么意思?” 礼物很简单,一块金镶玉材质的琉璃玉坠而已,市价约莫在一千多两白银。 “蓝少保,这不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嘛,我还得多谢你的提拔,略备薄礼,以示心意嘛。” 蓝昭淡然拒绝道:“拿回去吧,别来害我,提拔你是詹尚书的意思,我顺口给陛下提一嘴而已。” “这……” “别废话,拿走!” 郁新下意识的以为是人家瞧不上,咬了咬牙又从袖口中掏出一张银票 数额并不小,三千两。 蓝昭脸色愈发不满,冷冷道:“你们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非得把我送进牢狱里才甘心?” “不不不!您千万别误会,这不是您给朝廷做了那么多事,又提携了在下,这就是一些心意嘛。”郁新讪笑道。 “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收过礼?” 蓝昭目光深邃,死死盯着眼前比自己大一轮的郁新。 压迫感油然而生。 郁新额头渗出一阵密汗。 的确…… 蓝昭在应天府,什么烂事都做过,但在金银珠宝方面,只有他送给别人的时候,没有别人送给他的时候。 人到了这个境界,财物的确成了虚无,收不收礼都影响不到他的荣华富贵。 性格一向嚣张跋扈的蓝昭,在朝中反而成为最为“两袖清风”的官吏。 着实讽刺的很! 主要是人家确实不缺钱,西安府和太原府都有他的产业,南直隶这边的产业照样风生水起。 在权力的影响下,凉国公府名下的一切产业,都被蓝昭洗的白白净净。 就算朱元璋想要治他的罪,现在都找不到半点理由。 为了给郁新留点面子,蓝昭语气缓和不少。 “你自己家里也不宽裕,多给父母妻儿添置点东西,别在外面干这些丢人的事。” “在朝廷做事,也得时时刻刻想着百姓。” “懂了吗?” 郁新也是老油条,连忙把礼品和银票都给收了回来。 恰好,这时一名礼部属官前来,禀报道:“蓝少师,所有藩王及家眷已经全部抵京,陛下说明日要在武英殿宴请他们。” “行,我知道了。” 蓝昭随后召来锦衣卫衙门的两位指挥同知,让他们即刻开始对应天府进行宵禁。 另外,还要统计藩王带来的人马,免得有在京师作乱的机会。 锦衣卫办事着实效率快。 当天夜里,就将所有藩王的情况弄得清清楚楚。 蓝承阳和黄骁来到蓝昭面前。 地点,则是在凉国公府。 黄骁禀报道:“世子,大部分藩王都比较正常,但燕王夫妇却没有带来他们的子女。” 蓝昭闻言,心里颇为不爽。 之前朱元璋发出去的旨意是自己所拟,上边写的明明白白,必须要把所有家眷都给带来。 朱棣倒是独树一帜,他没有这样做,岂不是更加显得心里有鬼? “世子,会不会是燕王殿下,怕您会借着祭礼的名义来制约他?”蓝承阳说。 蓝昭眸中显现出一抹轻蔑。 “他现在心有防备,想要制约也未尝可行。” “不过既然我那大姨子来了,事情一样好办。” “让暗卫们盯紧,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藩王的言行举止!” 第317章 武英殿中,那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一直以来,锦衣卫暗卫的存在就没有断过,而在上一任指挥使蒋瓛倒台过后,蓝昭接管锦衣卫衙门。 针对暗卫,又进行了一些手段上的加强。 包括但不限于对诸多藩王的秘密监视,尤其是北边那些权力过甚的藩王。 有意思的是,他们在那之后,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尤其是燕王朱棣。 其他的藩王暂且不清楚,但蓝昭敢断定,朱棣一定知道暗卫的存在。 否则的话,当初为了利益交换,道衍也不可能把暗卫名单当做贺礼。 在自己当上锦衣卫指挥使过后,燕王朱棣应当是最紧张的一个,但他却表现的格外沉寂,这也显得更加反常。 蓝昭长长舒了口气。 “也许,朱棣无无数个日夜当中,亦是在为此事而担忧呢。” 朱家老四确实很谨慎,许多大事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惜始终都没有拿到确切证据。 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能跑到朱元璋面前和他说:“你家老四有不臣之心!” 到时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可能就会因为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迅速崩塌。 事实上如同蓝昭所猜测的一样。 这一次进入应天府,与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自打跨过城门,朱棣的掌心都在冒汗,他身边除了王妃徐妙云,就只剩下随从而来的王府护卫。 进入旧燕王府后,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徐妙云察觉到朱棣的不佳状态,拿出手帕为其擦拭。 朱棣不想露出畏惧,强装镇定道:“妙云,这应天府要比北平府燥热的多啊。” “是啊。” 徐妙云附和了一句,可她又怎么不知道夫君的心思。 自打从北平出发,一路上心不在焉。 以往每次返回京师,他是众多藩王中最雀跃的一个,这次表面乐意,心底却是百般不情愿。 出发前,圣旨写的明明白白,要把燕王府的孙子孙女们都给带上。 朱棣却是明晃晃的抗旨不遵,只有夫妻二人前来。 徐妙云提醒道:“殿下,今日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些休息,明日父皇要在武英殿宴请诸王,我们还是以原来的措辞应对吧。” “只能这样了,希望蓝昭那个混账东西不要纠缠着不放。” 朱棣眼眸中显现过一丝阴狠。 他曾经无数次想要杀死蓝昭,半年下来派出去的死士少说也有十几批,可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蓝昭的个人战力,在几场战事当中都有体现。 以及,他对自己的安全也非常重视,但凡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身边都是一大帮护卫。 在陕西也好,在湖广也罢,所居住的宅邸,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锦衣卫。 想要暗杀,根本没有丝毫合适的机会。 朝中攻讦更是起不到半点作用! 那些御史言官,以及三法司的某些官吏,一直都在搜寻蓝昭的罪证。 结果呢? 人家遵循礼制,遵循国法,以前好歹还去青楼妓院里面潇洒,现在连那种下三滥的地方都不去了。 相比之下,那些“两袖清风”的文臣们,更加显得其罪可诛。 此次孝慈高皇后的祭礼,也是蓝昭一手操办。 以前的惯例是,在外就藩的王爷们,让王府属官写几封祭表送上京师,表达一下诚意即可。 现在却是一反常态,不得不让人提防起来。 想到那些破事,朱棣难以入眠,每当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蓝昭的那张脸。 要是可以,恨不得立马带人杀进凉国公府,直接把他碎尸万段。 入京之前,道衍只告诫了两个字。 “冷静!” 换言之,便是隐忍。 蓝昭势大,必须得避其锋芒,仗着自己是藩王就去正面交锋,到头来一定会吃亏。 当初费尽心思策划西北乱局,就差一点点就让秦、晋二王粉身碎骨,差一点点就让蓝玉战死西北。 到头来,被蓝昭见招拆招,没达到理想中的效果,反而间接促成他身居高位。 想到这些事情,朱棣就一肚子气。 唯一让人值得高兴的事情,那就是朱标陷入了半死不活的状态。 也就证明,道衍的策划并未偏离控制,一切现象仍处于可接受的范围! 眼看着天色渐明。 朱棣在床榻上待不住,夫妻俩在侍女的伺候下穿好衣物,整理仪容仪表,在清晨便进入紫禁城的武英殿。 看到那些久违的“亲兄弟”们,朱棣也高兴不起来。 一声声“四哥”响起,他也只是礼貌应付。 倒是秦王朱樉走来,朗声笑道:“老四,二哥可想死你了!” 说着,朱樉就把朱棣紧紧抱在怀中,双臂却在不断发力,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在咬牙切齿。 丢人的是,被朱棣轻而易举地就给挣脱了。 朱樉长期浸淫酒色,身子骨被掏的七七八八。 朱棣除了王府的嫔妃们,从来不去沾染外边的女人,虽说即将步入中年,但身子骨还是强健的很。 身体才是争皇位的本钱,这个道理朱棣始终没敢忘记。 朱樉略显尴尬,但仍是阴冷笑着,附耳低声道:“这次,你差点是把二哥给折腾死,不过你放心,正逢母后祭礼的日子,二哥不会找你麻烦的。” 朱棡的目光更加阴厉。 这俩人,已经彻底对朱棣动了杀心。 以前的争端,无非是军功,现在既然闹的不死不休,那就看看谁的手段更高超一些了。 朱棣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问道:“二哥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那帮陕西刁民送给父皇的血书,是你在背后让人撺掇的对吧?” “亲兄弟都玩这一套……不对,你和本王不是亲兄弟,一个庶出的杂种而已。” “和朱桂一样,都该死!” 朱樉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朱棣的脸色也随之开始变化,目光中绽放出的那股杀意,竟然让这位秦王殿下有点胆寒。 “二哥,这话你也敢说?” 朱樉再次以笑容掩饰尴尬,手臂勾着朱棣的脖子,俨然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庶出,始终是朱棣的一块心头病。 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马皇后所出! 第318章 唱反调!哪壶不开提哪壶! 即便如此,也是第一次被人骂作杂种。 这个字眼越听越扎耳。 要是单纯的辱骂也就罢了,朱樉脸上的那种讥诮,鄙夷,高傲。 仿佛是在彰显他那无与伦比的嫡子身份。 朱棣心如刀割,一度愤恨至极! 可处于武英殿之中,又能怎么样呢? 外人不清楚,自家兄弟都是清楚的很,朱棣的生母之所以不明不白,也是和皇宫中的陈年旧事有关。 朱棣出生时,大明尚未建立,朱元璋仍是在以“吴王”身份南征北战。 陷入困局之时,朱棣正好出生。 朱元璋无心顾忌,反而一度认为,偏偏在这种节骨眼上出生,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连他们娘俩的死活压根不顾。 生母郭惠妃正逢体弱,根本无法抚养朱棣,还是马皇后心软将其接到身边亲自抚养,直到大明立国之后,才进行了一场私底下的认亲。 单从这件事情上来讲,说马皇后是朱棣的亲娘,倒也没什么毛病。 可皇家是讲究血脉的,不讲究恩情。 朱棣在马皇后膝下,也格外受到宠爱,朱元璋见他年纪渐长,在军事上又颇有造诣。 其实,是想将其写入族谱中的嫡系。 马皇后正有此意,但是那时候郭惠妃又跳了出来,觉得这种做法是在让她们母子分离。 朱棣当时也没有当皇帝的想法,所以并不在乎嫡庶之分。 此事,也因此搁置到了现在,并不是朱元璋刻意而为之! 最初的时候,皇室感情非常纯粹,兄弟就是兄弟,父子就是父子,哪里像是现在这样人心鬼蜮。 只能说,权力和时间会一起改变人。 被骂作杂种,朱棣心里自然不好受。 以前有矛盾,身边还有几个兄弟会出来帮腔,朱标也会出来打圆场,现在就像是被亲兄弟孤立在了一旁。 朱棣单独坐在一个位置上。 其他藩王则是聚在一起,说着各自藩地的趣事。 两相比较,相差巨大。 这也怪不得别人,除了和秦、晋二王不和以外,朱棣和其他藩王的关系倒也不错。 主要是,这家伙太会做藩王,在北平享有盛誉,百姓也对他赞不绝口。 一系列政令,确实大大改善了当地百姓以及北平十七卫的窘迫景象,其他藩王与其对比,就显得格外庸弱和荒唐了。 每次被训斥,朱元璋都会拿朱棣出来说事。 久而久之,其他兄弟心里肯定会不爽。 “就特喵的你会做好人啊?” “把那群刁民当爹一样供着?就为了博那点好名声?” “老老实实盘剥你藩地的百姓不就结了?” 藩王想法,大多如此。 从小到大他们的确经历过不少教育,但学的都是表面功夫,根本忘记了封王时朱元璋的初衷。 朱棣的手段不管怎样阴险,对待治下百姓确实不错,把朱标那一套学的淋漓尽致。 再加上身边有个道衍辅佐,只要做到兼听则明,形象肯定不会太差。 朱棣不在乎这些。 在武英殿中独自坐了大半个上午,面前的茶盏换了一盏又一盏,终于等到朱元璋亲临! “儿臣拜见父皇!” 藩王们齐齐下跪叩拜。 朱元璋难得展露笑容,语气慈蔼,说道:“都起来吧,自家人就别搞这些虚礼了。” 他的身边,还站着蓝昭。 藩王的目光,全部都凝聚在这位大明最年轻的正二品官员身上。 朱樉对着身边的几个兄弟吹嘘道:“你是不知道,小昭有多么厉害,当初罕东之战的时候,一个人带着凉州卫的那点兵马,杀的鞑靼和瓦剌屁滚尿流!” “当然了,也不看看人家是谁的儿子。”朱棡附和道。 “也多亏了小昭,才能证明我们俩的清白,要不然可得冤屈一辈子喽。” 朱樉这话,不止是说给朱棣听,还要说给朱元璋听。 那些破事,真要按大明律治罪,的确是罪无可赦,但他们是朱元璋的亲儿子。 绝对不可死在律法之下! 蓝昭在陕甘左右支绌,治政同时又在维持战事后勤,功劳自然天大。 最让朱元璋高兴的一点,是他利用惩治贪官,逐步剥离了秦、晋二王身上的罪责。 到头来,也不过是“驭下不严”的罪名而已。 留在京师圈禁了那么多天,二王案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那些被株连的陕甘官吏,前前后后足足有上千人,至今西安府的护城河里都能闻到血腥味。 周王朱橚却唱了个反调。 “二哥,三哥,别吹的太过,人家后来调查沉船案,查到了个什么呢?” “说起来,今日怎么大哥没来?” “落水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没有露面。” 朱橚此话一出,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元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 蓝昭主动开口解释道:“太子殿下患病需要休养,近期病状接近痊愈,但陛下念及太子殿下为国事操劳许久,让他就在东宫好生休养。” “哦,本王最近的医术颇有长进,在凤阳给不少百姓治好了痹症,下午本王去东宫探访一下。”朱橚说。 说来,朱家这帮人,从明初到明末都出了不少另类人物。 朱橚在大明历史上并不出名。 这家伙喜欢研究医学,还喜欢去野外找草药,效仿神农尝百草,差点没把自己给吃死。 最初,他是被封为吴王,但后来改封为周王,一直都在掌控宗人府,但在前年不知因为何事被朱元璋问责,一度要被贬到云南。 还是太子携百官求情,让他滚到老家凤阳以练兵的名义待着。 蓝昭也感觉奇怪,自己以前好像没有得罪过这位周王殿下。 无仇无怨的情况下,他怎么跳出来唱反调? 朱元璋不想让别人知道朱标的真实状况。 蓝昭明白他的心思,立马开口婉拒道:“太子殿下还需休养,近期不喜让人叨扰,而且东宫吕妃即将诞下圣子,也不宜有外人造访东宫。” 拿出事实,朱橚也没起疑。 皇宫本来就有这种规矩,任何妃嫔临盆前夕,所居住的地方都严禁外人接近,就算是藩王都不行。 万一要是动点歪心思,朱标这一脉就有可能会少个男丁! 第319章 朱元璋的疑心,父子俩各怀鬼胎!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继续强求。 邀请诸王赴宴,无非是朱元璋要听他们在藩地的各种作为,想看看能否与当地锦衣卫呈上的奏疏有多少符合程度。 那些已经就藩的王爷们,除了朱棣还算符合事实,其他人都是大肆夸赞功绩。 譬如赈济灾民时,施了几碗薄粥,就说救了多少灾民。 蓝昭则在旁边负责记录。 时不时的,还会用悄咪咪地观察一下朱元璋的无奈神态。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朱元璋无法理解。 为什么自己生的这些货色,能上台面的屈指可数。 再看看身边的蓝昭。 平日里是轻浮,可顶多也就是玩几个女人,天底下但凡喘气的男人都会好色,这些都可以理解。 办起事情来,着实让人省心。 有些时候,他甚至都想把蓝昭改个姓。 “要是蓝昭是马皇后所生,要是蓝昭也姓朱,他绝对是继标儿之后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蓝昭也能理解。 为什么朱元璋那么嫌弃其他儿子,独宠朱标一人。 这帮王爷的德行,在地方上没有掣肘,几乎是胡作非为。 毕竟,朱元璋赋予他们的权力非常大。 地方行政机构,做事需要听从王令,而他们又握着卫所兵权,几乎是成了土皇帝。 也怪不得后来建文帝会削藩! 谈话期间,御膳房也在将那些佳肴端在桌上。 归根结底,这一场毕竟是皇家家宴。 蓝昭意识到这一点后,主动说道:“陛下,太子府还有点事情需要臣去处理,先行告退。” “不用,耽搁一会儿死不了人,你昨天晚上到现在米水未进,坐下来吃点吧。”朱元璋说。 “多谢陛下厚恩!” 朱元璋直接伸出手,拉着蓝昭就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种殊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周王朱橚顿时肠子都快悔青了。 自己刚刚怎么就脑子一抽,非得来拆蓝昭的台呢? 这小王八蛋,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介风流子弟成了父皇身边的近臣,还能如此深得信任。 朱橚不是无缘无故看不惯蓝昭。 说起原因,还得追溯到四年前,蓝昭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在街面上游荡,经常调戏路过的小姑娘。 但是有一次,有个叫做冯丹的姑娘,被那帮纨绔子弟堵住。 蓝昭见那姑娘的长相格外惹人怜爱,心一软就放人家过去,但身边其他的纨绔子弟不乐意,非得调戏一阵。 后来才知道,冯丹是宋国公冯胜的女儿,不久后就嫁给了周王朱橚。 蓝昭因此还挨了蓝玉一顿毒打…… 这事本是小事,朱橚依旧记在心里,所以一直对蓝昭很看不上眼。 让他最愤恨的,是每每谈及此事,冯丹都会给蓝昭解释开脱。 在酒宴上,其他藩王对蓝昭的态度非常恭敬。 朱橚后悔归后悔,但仍然没给蓝昭一点好脸色。 朱元璋懒得管那些破事。 等到酒过三巡,氛围上来了,朱元璋忽然笑道:“等会吃完饭,你们把各自的妻儿都带进宫来,时辰一到,为父带着你们去孝陵进行祭礼!” 诸王也没有忘记来京的正式,正妃和子女们都在宫外候着。 朱棣不免有些心虚。 “父皇,儿臣有罪!” “高炽、高煦、高燧三子在北平接连染了风寒,不宜长途奔波,儿臣擅作主张让他们留在北平休养,只带了王妃前来京师。” “还请父皇责罚!” 往小了说,没什么罪责可言,往大了说,那就是抗旨不遵。 朱元璋又不是不通人情,淡然道:“既然患病那就好好养病,没来也就罢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来吧。” “多谢父皇!” 患病,用来作为借口最合适不过。 话落之时,朱棣还看了一眼蓝昭,然后立马收回眼神。 蓝昭也是显得非常淡然。 既然朱元璋都没说什么,自己干脆就当做没听见,免得惹来一身骚。 好死不死的是。 在这场宴会结束后,诸王陆续离开武英殿,要把那些王妃和王子们都给叫过来。 这下,也就给了朱元璋和蓝昭独处的时间。 “小昭,你说这大热天的,怎么有人会染上风寒啊?” 朱元璋有意无意地提及此事,也代表着他在提防朱棣。 有些话,不好亲自说出来,干脆借用蓝昭的心思。 蓝昭猜想道:“回禀陛下,北方不比南方,那边在八月就经常会时冷时热,三位王子年纪幼小,患病也符合常理。” “三个孩子,一起患病,这就不太符合了。” 朱元璋话锋一转,吩咐道:“小昭,抽空让人去一趟北平,看看咱那三个孙子的真实情况。” “遵旨。” 朱元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父子俩已经是处于各怀鬼胎的状态。 半个时辰后,藩王及其家眷,陆续来到朱元璋面前。 看到那些年纪尚小的孙子们,朱元璋难得开心,还一人赏了一件珍宝,氛围看起来比在武英殿里要好上太多。 如同一副阖家团圆的景象。 人群当中,周王朱橚看向自己的王妃冯丹,意有所指道:“喏,你的心上人不就在那,怎么不过去打声招呼,人家现在可是手握实权的二品官,声势比本王还大,是不是有点后悔嫁到周王府来了?” “殿下,臣妾和您说了很多遍,蓝昭和臣妾没有关系,那一日的确是他在为臣妾解围!”冯丹不耐烦道。 “那就是人家英雄救美?”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话都说这么多,要不然找父皇评判一番公道?” 周王妃冯丹的性子继承了他爹宋国公冯胜,向来认死理,说话又直率的很。 朱橚冷笑一声,不再多说。 冯丹心里也委屈的很,十六岁的时候就给朱橚生了个儿子,到现在还怀疑自己和蓝昭有染。 从那次过后,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位凉国公世子! 眼下,还是第二次。 蓝昭也正好飘了过来,仅仅是礼貌性地笑着点头。 时隔多年,这位宋国公之女,也是长得落落大方,比起那时的青涩娇美,显然又增添了几分人妇的韵味。 第320章 孝陵哭坟,那哭的叫一个情真意切! 众目睽睽之下,蓝昭迅速收回眼神。 祭礼时辰将至,此次规模浩大,朱元璋带着众皇子及其正妃、子女前往孝陵祭拜,蓝昭则带着礼部诸多官员随从同行。 谁都不知道老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把那么多藩王都给聚集到京师当中来。 途中,礼部尚书郁新再度提及此事,问道:“蓝少保,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孝慈高皇后的祭礼虽说年年不辍,但把藩王们都留在京师,难道还是和太子有关?”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好好在礼部当差。”蓝昭淡漠道。 “是……” 人都是忍不住八卦。 时至今日,东宫那边的情况,真正知情者非常少,可能屈指可数。 除去朱元璋本人外,可能只有蓝昭了解。 朝堂众说纷纭,但大多数人的猜测,都认为是朱标命不久矣。 朱元璋想借着祭礼名义,把藩王们笼络到京师,留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这样的话,如果朱标薨世,另立储君的时候就不会出现太大的乱子。 也有人认为,这是蓝昭提出的建议。 的确,蓝昭不否认和自己有些关系,但他只想着把那些藩王的家眷带到京师,然后加以控制,根本没往“立储”的方面去想。 现在看来,也许是朱元璋有着单独的打算,连蓝昭都无法看透。 众人陆续抵达“孝陵”过后,在礼部官员的操持下开始祭拜。 朱元璋则亲自动手,擦拭着马皇后的墓碑,时不时的长吁短叹,而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有着难以遮掩的悲伤之情。 “妹子,你这一走,已经快十年了……” 如今的时节,乃是洪武二十四年初秋,马皇后也正是九年前的这个时候驾崩,然后被葬在紫金山南麓。 因其谥号为“孝慈高皇后”,朱元璋则将这座皇家陵墓命名为“孝陵”,也是华夏历史上面积最大的皇陵之一。 祭礼期间,大多数藩王都没什么情绪波动,氛围显得沉静压抑。 唯独朱棣,跪拜在地,只有他那里传出了哽咽抽泣之声。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此刻可谓是哭的情真意切。 其他藩王见状就头疼,现在只能假惺惺的硬挤出几滴泪水,要不然实在太不像话。 这一幕幕,也都被朱元璋看在眼里。 心中的气愤与无奈反复交织。 马皇后所生的几个嫡系子女,除了因病没能到场的朱标,诸如老二朱樉、老三朱棡、老五朱橚,以及两个女儿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 两个丫头还算有点良心,被朱棣的情绪感染过后,也忍不住哭出声。 另外三个哥哥,只能硬挤眼泪。 这也让朱元璋对朱棣增添了些许好感。 藩王之中,恶行莫过于秦王朱樉,德行莫过于燕王朱棣。 不管朱棣是抱着什么因素,最起码态度摆在这里,难道说他哭母还哭错了不成? 情到深处自然真! 到后来,朱棣痛哭不止,朱元璋见状不忍,来到跟前安慰。 “老四,皇后当初没白养你那么多年,几个儿子里就属你最有良心。” 朱棣哽咽道:“爹……儿臣知道,我虽不是母后亲生,养育十几年的恩情却是终身难忘,只是想到没让母后临终前见到最后一面,心中满是懊悔啊!” “莫伤心,以后你的日子还长着呢,有机会就多回来看看。” 朱元璋的言语当中,也带着一股悲切。 他们父子俩的交流,被其他藩王看在眼里,尤其是那三个嫡子,几乎眼睛里都在冒火。 心中对此颇为不屑,给出了同样的评价。 “装模作样!” 想来也是讽刺的很,朱棣并非亲生,却能哭的这么情真意切。 他们几个,一个个显得狼心狗肺。 主要是死了那么多年,内心里实在掀不起太大波澜。 更何况,整整十年,人心一定会变! 马皇后驾崩后的前几年,的确会因为思念母亲而悲伤,可到后来就逐渐没了感觉。 朱棣还能保持这种情绪,伪装的可能性很大。 可惜,他们装都装不出来。 这场祭礼,因为朱棣的哭声,焦点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诸多官员也对其大为赞赏。 毕竟“孝”字,可是一个美名。 蓝昭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在旁边观察着。 好不容易熬到祭礼结束。 夜间,在武英殿中,还有一场家宴。 许多藩王都在此刻提出想要返回藩地。 朱元璋确实没有同意。 “咱们一家人难得相聚,不妨就在京师多留些日子,藩地没了你们,百姓照样能够安居乐业,兴许还能够过的更好。” 一时之间,那些做了亏心事的藩王脸色僵硬。 以前朱元璋可不是这种态度。 哪怕做了错事,都不会拿藩地百姓来说事,这不是明摆着指责他们在鱼肉百姓吗! 留在京师,这和圈禁有什么区别? 宴席期间,蓝昭依旧坐在朱元璋身边。 朱元璋低声嘱咐道:“小昭,这段时间帮咱盯紧这帮兔崽子,他们越想离开京师,咱就越不能让他们离开。” “太子的情况你也知道,万一大事发生,也免得他们再从藩地跑过来。” “到时候,咱处理起来更加麻烦,明白了吗?” 朱元璋已经是在明示了。 他怀疑,藩王当中有几个人,到时候会非常不老实。 趁着祭礼名义,全部带入京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管着,就算要闹腾,也翻不起什么太大风浪。 反之,要让他们回到藩地,手上都会握着兵权。 到时候,只要立了储君,不管是兄终弟及,还是子承父业,都会引起纷乱。 还不如就在眼下扼杀掉隐患! 蓝昭轻轻点头,旋即问道:“陛下,监视目标,包括燕王殿下吗?” “小昭,你还是在认为,所有事情都是他在幕后策划?”朱元璋眉头一挑。 “臣只是怀疑而已。” “燕王是有嫌疑,但老二老三他们嫌疑更大。” 就算朱标死了,按照立嫡立长的规矩,也该轮到朱樉或者朱棡,再不济还有一个朱橚。 朱棣的继承权,排在最末位。 从这个逻辑上去解读,朱元璋才会觉得朱棣嫌疑是最小的。 第321章 当爹的可以这样想,做儿子的却不能 再加上,朱标是在湖广地界上出的事,而在北平期间安然无恙。 通过已经发生的事情进行判断,朱元璋的观点很容易产生错误,而蓝昭为了维持君臣之间的信任,自然不能说太多对朱棣不利的言语。 稍有不慎,就会被冠上“离间天家骨肉”的嫌疑。 而且,以前屡次北征,蓝玉与朱棣之间十分不和,重点在于战争期间,还差点把朱棣害死在战场上。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最终都是不了了之。 让朱元璋在意的是,蓝昭之前也和朱棣交恶。 一直以来,朱棣始终认为,蓝昭是害杀豫王朱桂的凶手,他们俩可谓是针尖对麦芒。 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法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 因此,蓝昭说出的话,朱元璋需要花更多心思去考量,尤其是关于朱棣的。 兼听则明。 纵然信任蓝昭,但不代表要实施对其言听计从。 朱元璋忽然想放个漏洞出来。 “燕王大可不必进行监视,就让他在京师好好待着吧。” “遵旨。” 圣意已决,无需多说。 蓝昭懒得继续给朱元璋陈述利弊。 反正,在眼下这种情况,谁都救不回朱标,该死的人终究还是得死,不管付诸多少努力,都难以保住他的性命。 蓝昭自己身后也是一堆破事。 朝廷压着重担,蓝玉又在家中卧病不起,那颗毒痈越长越大,御医们都是束手无策。 简单来说,现在和朱标一样,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陪着朱元璋用完这顿家宴。 太子府难得没什么重要事宜,蓝昭干脆下值回家。 刚刚进门,就看到几个御医准备离开。 蓝昭随口问道:“诸位,我爹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等医术不精,只能遏制毒痈伤及心脉,眼下仍是无法根除,但还请少师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医治。”御医说。 “有劳了。” 御医不敢把话说太死,只能对蓝昭表示出态度。 一刻钟前,才给蓝玉施过针。 现在虽说能够下床行走,但和以前根本没法比。 院中,蓝玉孤零零坐着。 见到蓝昭回来,脸上才勉强展露了些笑容,关切道:“昭儿,今天高皇后祭礼,把你给累着了吧。” “还好,就陪着陛下到处转悠而已。”蓝昭说。 蓝昭嘴上这样说,神态上尽显疲惫。 父子俩也很长时间,没有坐在一起说说话。 应天府入秋过后,晚上较为阴冷,蓝昭脱下身上的外衣给蓝玉披上。 “爹,你怎么不回房歇着,小心在外边着凉。” 听到这话,蓝玉心中涌过一阵暖流,笑道:“你小子也懂得关心起老子来了。” “没办法,谁让看一眼少一眼呢,也许再过两年,我也得去陵墓前祭拜。” 蓝昭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可父子俩都清楚,日子确实不远了。 蓝玉长长叹了口气。 “唉……爹死了,或许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吧。” “这辈子,我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但最让我这个凉国公骄傲的,不是什么封狼居胥,是生了你这个儿子。” “当初以为你这辈子,混混也就完事了,哪想到两年时间,都快赶上老子了!” 蓝昭苦涩一笑。 要不是情势所迫,自己还真想混一辈子。 做了那么多,倒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并不算亏。 让人遗憾的是,没能改变蓝玉的命运。 在蓝玉背上长出毒痈开始。 蓝昭就意识到,再怎么算计,也算不过命运二字。 一个小小的纰漏,导致朱标和蓝玉皆是面临死境。 却也正如蓝玉所说,他要是驾鹤西去,未必会是一桩坏事。 做父亲的可以这样想。 做儿子的却不能。 蓝昭轻笑道:“爹,别说那种胡话,你活的越久,做儿子的肯定不会嫌弃。” “爹没和你在开玩笑,老子在朝堂有着不少政敌,北边那几个藩王也和老子不对眼。” “现在身患重病,太子又是那副模样,詹徽那帮文臣以后未必会帮你。” “你在朝中费尽心思,可哪一天要是把我那些罪行搬出来,到时候受到戕害的还是你,所以爹才会觉得早死早好。” 蓝玉说的没错。 可在洪武一朝,并没有人死账消的规矩。 蓝昭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起身想要搀扶蓝玉回房。 “您老就好好歇着吧,朝廷的事,有我处理。” “再者说了,您就算死了,凉国公又不会死。” “还有我在呢。” 父子俩的交流方式就是这样,外人听着直皱眉头。 蓝昭的想法也很纯粹,想让蓝玉好好养病,尽量能多活些日子。 毕竟是亲爹! 这番景象,与紫禁城中有着巨大差异。 那帮皇子有一个算一个,巴不得朱元璋和朱标早点死。 尤其是秦、晋、周三王。 这仨兄弟,都聚集在应天的秦王府中,深更半夜在这里把酒言欢。 朱樉重重摔了下酒杯,骂骂咧咧道:“朱棣这个死杂碎,今天让咱们兄弟几个丢尽了人。” “跑到母后的墓碑前痛哭一顿!” “这下倒好,害的咱们被父皇骂作狼心狗肺!” 晚间的家宴结束后,朱元璋把一群皇子叫到跟前,几乎是指名道姓的骂。 以前好歹有着朱标在旁边唱白脸。 现在倒好,除了朱棣,其他人都被训斥了一顿,并且在回藩过后,都会被削去一部分的护卫,以作为惩戒。 晋王朱棡冷哼一声。 “二王案的帐,必须要和朱棣算算。” “老五,现在就差你了。” “咱们和太子一母同胞,太子现在卧病在床,估计沉船案和朱棣那畜生也脱离不了干系!” 朱橚默默喝着酒,却把锋芒放到了另外一个身上。 “臣弟感觉,沉船案和四哥关系不大,可能和蓝昭有关。” “你们仔细想想,太子死了,谁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 “之前朝廷不还是因为册立太孙的事情吵得沸反盈天吗?” 这两件事情相隔并不长远。 争斗的重点,在于朱允炆和朱允熥,淮西派系和新臣派系各执一词,而蓝昭又是朱允熥的亲娘舅。 细细想来,着实耐人寻味。 第322章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简直可笑! “你的意思是,沉船案是蓝昭在策划?” 朱樉眸中寒光闪烁。 朱橚则是耸了耸肩,淡然道:“臣弟只是说说自己的观点嘛,就算大哥死了,本来就轮不到咱们来做太子。” “人家还有俩儿子呢。” “朱允炆虽是庶长子,但人家母妃早已经扶正了,朱允熥又是纯粹的嫡系血脉,背后还有一大帮淮西勋贵。” 兄终弟及,放眼史书,可谓是屈指可数,也容易让人联想到宋朝的“烛影斧声”。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除非,朱标的儿子死绝了。 朱樉和朱棡都不相信蓝昭会这么做,他当时还在陕西办案,哪里来的空闲在湖广策划布局? 从逻辑上就不成立。 朱橚见两个哥哥那么维护蓝昭,忽然笑了笑。 “臣弟知道你们俩和蓝昭有着不少利益牵扯,但胳膊肘千万别向外拐。” “抛去一切因素,蓝玉是不是常妃和太子的嫡亲娘舅?是不是朱允熥的亲舅爷?蓝昭是不是朱允熥的亲表舅?” “朱允炆,和朱棣一样,都是庶出的杂种!只要大哥死了,蓝昭只需要在朝堂上运作几年,就能把储君变成朱允熥。” “不管你们信不信,臣弟是信了。” 单从人际关系来看,朱橚所说的确有理有据。 做一件事情,要看最后的受益者是谁。 太子朱标薨世,储君的位置就是空着,再加上朱允熥现在也颇受朱元璋的喜爱。 那么,朱橚的怀疑就能够成立。 可他们都太过小瞧了另外一个人,朱允炆。 朱樉眉头紧皱,不满道:“今天晚上,我这个做二哥的请你过来,是想一起对付朱棣,没事往蓝昭身上扯干什么?” “我这个做弟弟是在提醒你们,尽快和蓝昭进行切割,这家伙迟早要出事!” “针对老四,和臣弟无关。” “究其根本,燕王府和周王府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但我愿意来,也是给你这个亲二哥一个面子。” 朱橚的态度很是坚决。 自家兄弟手足相残,他是万万不愿意掺和进去,谁敢保证下一个会不会针对自己、 争不了皇位,独善其身总没问题吧? 朱樉和朱棡也相继陷入沉思。 这时,朱橚缓缓起身,说道:“不管你们俩是怎么想,这件事情别从中作梗,明日臣弟会再去找一找父皇,非得把蓝昭那厮给扳倒不可,看见他在朝堂上蹦跶,我心里就烦躁的很。” 丑话已经说在前头,要是两位兄长还是要维护蓝昭,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话落,朱橚径直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周王府中。 没有想到的是,燕王夫妇竟然也在这里。 “四哥?四嫂?” 朱橚略显诧异。 朱棣坐在客堂当中,桌子上还放着几件礼品。 “老五,今天四哥不是故意要显摆,真的是想起母后了,实在控制不住心里的悲伤,害的你们几个都被父皇训斥。” “这不,带了些东西,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还望五弟别把此事放在心上。” 大晚上的过来赔礼道歉,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朱橚精明的很,坦率笑道:“咱们都是兄弟嘛,说那些生分话干什么,不过四哥大晚上的过来,肯定是有要事相商,还请直说。” “大哥一直在东宫休养,咱们兄弟几个想去拜访,也被蓝昭阻隔在外。” “我在北平的几个名医手里,要来了些许滋养的丹药,打算送给大哥。” “主要呢,现在进不了东宫,要不你把这些东西送过去,也算是咱们做弟弟的一份心意嘛。” 朱棣面带笑颜,还拿出了一个紫檀木礼盒。 打开过后,里面只有两颗黑色丹药。 朱橚本就懂得药理,警惕心瞬间拉满,问道:“四哥,这些丹药是用什么调制的?” “我也不清楚,但那些名医说能够滋补五脏,洗骨伐髓。” “还别说,我之前吃过几颗,确实感觉身子骨都有劲了。” “想着对大哥或许有用,就从北平带了些许。” 丹药,稍有不慎就会吃死人。 朱橚感觉有点奇怪,为什么他自己不送过去,让自己送呢? 万一要是什么毒药,送到东宫过后,朱标一命呜呼,这笔账不得算到自己头上? 朱橚连忙推辞道:“四哥,既然是好东西,就得由你亲自送到东宫。” “主要是现在风声鹤唳,我实在是怀疑,大哥眼下怕是性命垂危,但我和蓝昭的关系你也知道,虽是连襟,但和仇人没什么区别。” “而你懂得医术,要是你对父皇说,想去帮大哥瞧瞧病,父皇肯定不会拒绝。” “这样一来,岂不是也能接触到大哥了?” 朱棣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还有,这份丹药,绝对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话落,朱棣将其中一颗吞入口中,用清水送服,确确实实没出现问题。 朱橚把剩下一颗放在鼻尖嗅了嗅。 几乎是眨眼间,他就能分辨的出来这丹药是如何配制的。 “确实不是毒药,药材也都是大补之物。” “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吧。” “明日我再去探望一次父皇,到时候看看能否进入东宫。” 朱橚收下丹药,没有继续对朱棣起疑,随即问道:“对了,四哥,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吗?” “是指大哥患病的事情么?”朱棣面露疑惑。 “对。” 朱橚点了点头,把之前对老二和老三说过的那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朱棣。 并且,还在孜孜不倦地分析着。 “四哥,你想想,大哥在黄州府落水获救后,那时的病状并不严重。” “迄今为止,休养快一个月了吧,怎么还没痊愈?” “他和母后感情最深,今日祭礼就算是拖着病体,也一定会前来参加,现在不但是蹊跷,还很反常!” 朱棣还没给出回应,他的王妃冯丹却出声喝止。 “殿下,您未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为什么任何坏事都得往蓝昭头上压呢?” “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仅仅因为我和他的一面之缘,你就要如此针对?简直可笑!” 第323章 致使太子重病的毒药,出自妖僧道衍之手! 啪! 大致是觉得颜面无光,朱橚扬起巴掌,干脆利落地在王妃冯丹脸上抽了一巴掌。 朱棣在一旁连忙出声劝阻。 “胡闹!一家人动什么手!” 朱橚面无表情,指向客堂门外,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眼:“滚出去。” 冯丹眼眶泛红,咬着牙离开此地。 燕王夫妇皆是面色无奈。 毕竟是朱橚的家事,也不好进行插嘴,说一句也就完了事。 朱橚转而又笑着说道:“四哥,让你见笑了,圣人说得果真没错,这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嫁入周王府还替外边的男人说话,实在该打!” “不是四哥说你,自己的王妃应当要好好爱护,别动不动就出手打人,咱们是自家人,要让外人看见了,岂不是闹笑话?”朱棣说。 旁边的徐妙云脸色一沉。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在北平栽赃构陷蓝昭时,自己也是说了类似的言语,也是挨了这样的一巴掌。 现在朱棣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话,实在有点讽刺。 朱橚还是一脸不爽的样子。 “闹笑话?哪一天惹烦了我,直接把她赶出周王府!” 朱棣笑问道:“难道你不怕宋国公找你麻烦啊?” “那个老不死的和父皇一样,活不了几年,怕他作甚?”朱橚不咸不淡道。 朱棣没有接话。 这种言语,也就是兄弟之间说说,要让外人听见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但朱橚说的没错。 开国的那些国公,就算没有被诛杀,眼下都是处于黄土埋脖子的状态,这也促使大量权力开始交替。 朱棣再次把话题引到了蓝昭身上。 “可惜啊,那些前辈们都已老迈,才让蓝昭这种跳梁小丑登上了大雅之堂。” 这句话很对朱橚的胃口,附和道:“四哥,你说的没错,那小混蛋简直是大明的祸害,真不知道父皇和大哥是怎么想的,居然会那么信任他!” “大伪似真,大奸似忠。” 朱棣意味深长地说出八个字,继而解释道:“借着凉国公和大哥的关系,常妃没死的时候,又经常带着他去东宫,早就在大哥面前混了个眼熟。” “现在年纪稍长,立了几次功劳,顺理成章的提成正二品,算是在情理之中,可并不代表这属于正常现象。” “五弟,你仔细想想,假如真是蓝昭谋害了大哥,他还能在父皇身边深得信任,岂不是咱们朱家的天下,以后也会成为蓝家的私产?” 周王府的氛围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朱橚对此浑然不觉,脸上还显现出了一股怒意。 “他是想做第二个胡惟庸?!” 朱棣漫不经心道:“难说,也许是我们产生了误判,蓝昭再怎么狡猾,但他立的那些功劳终归是实打实的。” 一番交谈下来,更加坚定了朱橚要去面见朱元璋的想法。 他也丝毫没有意识到。 自己,已经成了燕王朱棣手中的一把刀。 朱橚别无追求,他只想扳倒蓝昭。 “四哥,明日一大早,我就进宫面见父皇,到时候你最好和我一起去,我们俩一起发难,终归还是有些力道的。” 朱棣摇头拒绝,还是摆出一副苦笑模样。 “千万别,父皇知道我和蓝昭关系不好,要是跟着你过去,岂不是就成了结党争权了?” “你单独过去,向父皇陈述利弊,也别把意图暴露的太过明显。” “得让父皇意识到,蓝昭会构成什么样的威胁!” 今夜造访周王府,朱棣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他要把自身从被孤立的状态剥离出来。 争取到周王朱橚的支持过后,局势就会产生微妙改变。 这也会让其他皇室的兄弟们,产生些许动摇。 其实最重要的,是要把那颗丹药送进东宫,并且能顺利给病重的朱标服下。 接下来的事,就让朱橚自己决定怎么做吧。 半夜子时,燕王夫妇才从周王府离开,坐上了自己的车驾。 朱棣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 徐妙云问道:“殿下,你确定那颗丹药会有用吗?” “那你知道,那颗丹药究竟是什么吗?”朱棣反问道。 徐妙云摇了摇头。 朱棣微笑道:“先前在大哥在黄州府患病,当时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朱允炆那个小王八蛋真对大哥下了毒。” “那副毒药,是原先道衍先生的内线交给吕妃的。” “这娘们动手也不和我商量,就让朱允炆策划了沉船案,又想把大哥悄无声息的置于死地,但道衍先生有所保留,那副药毒性虽重,一时半会要不了人的性命,这样的话就算大哥死了,也只会被当做一个病死的太子。” “给朱橚的那颗丹药,即是解药!” 这些事情,以前一直都没有听朱棣提起过,尤其是他在秘密和吕妃进行接触。 身为燕王妃,竟然丝毫不知! 徐妙云忽感不安,紧紧抓住了朱棣的手掌,颤声问道:“殿下……如果这件事情被发觉了,我们全家都会出事啊!” “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境地。” “就算大哥服下了解药,也顶多就是多活一阵而已。” “不过,我反倒认为,现在最不想让大哥活下去的人,其实是蓝昭!” 朱棣之所以敢下这种断定,也是通过局势分析出来。 其中有个很显着的特征。 蓝昭在掌权过后,是在缓慢排除朱标原先提拔的某些官吏,要么换做淮西一派的人,要么就是从寒士中进行提拔。 整座太子府,都快成了他的私人机构了。 短暂的救回朱标,也是想通过他的手段,来将蓝昭推入深渊。 只要人还没有断气,威势仍在。 燕王朱棣造访周王府的事,也被锦衣卫的暗卫记录下来,但具体他们说了些什么,暗卫并未知晓。 当夜,那份文书记录就送到了蓝昭手上。 蓝昭还在府中歇息,获悉此事过后,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 “朱棣那混账玩意跑周王府干什么?还想笼络其他藩王来对付我?” “我倒是要看看,他接下来还能耍出什么手段。” “等到太子咽气,你们几个,就可以一个个的收拾了。” 第324章 皇室联姻,当驸马未必是件好事! 这份出自暗卫的文书,蓝昭没有扣留,在次日早晨如实转交到了朱元璋手里。 当中有件事情,倒是让蓝昭出了一身冷汗。 “朱橚那混账玩意,一点都不像咱。” “咱这辈子,别说打了,对皇后可是连句重话都不忍心说出口,他倒是一巴掌打的响。” “冯丹那丫头也是,都已经是我朱家的媳妇了,还来替你说话,你女人缘挺不错啊。” 听到这话,蓝昭嘴角抽搐,连忙开始为自己澄清。 “请陛下放心,臣与周王妃之间,断然没有联系!” 朱元璋浅笑道:“哈哈,瞧把你给吓得,咱又没说你俩有事,正好来谈谈你和咱家大女儿的事。” “静镜虽然不是皇室嫡女,但咱的众多女儿中,她的年纪最大,也最懂得体贴人心。” “咱想了想,等过段时间闲下来了,就把你和静镜的婚事给办了,你觉得怎么样?” 蓝昭不敢在朱元璋面前说出半个不字。 他也终于理解,为什么当初会封给徐妙清一个“二品诰命夫人”,敢情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臣叩谢陛下圣恩!若能迎娶长公主,臣必会倾注心血,相濡以沫!” 这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毕竟,这位大明长公主,是平生第一个女人,要是让她孤零零的待在皇宫,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朱元璋的意思是以“平妻”名义迎娶进蓝家的门,相当于和皇室联姻。 也是为了维护朱静镜的名声! 朱元璋眸中不禁闪过一丝哀色,叹息道:“先前,这还是标儿为你想的两全之法。” “妙清那丫头出身不俗,让你休妻再娶公主,实在置你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就让咱找个机会封个二品诰命夫人,这样即便你娶了咱的长女,她也不会受委屈。” “咱以后要是驾崩了,去找中山王的时候还能有个交代嘛。” 皇室和诸多国公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诸多藩王都和国公之女有着姻亲。 认真算起来,亲戚遍地都是。 联姻是一种政治手段,掺杂着无数人情世故,这到某种时间节点会成为负担。 蓝昭仍然是毕恭毕敬的感激道谢。 “你小子有福气啊,这辈子妻妾成群,得多多注意身体,别被女色掏空了身子,以后可没心思放在国事上。” 听朱元璋的语气,他其实还有点羡慕。 人已老迈,在男女之事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到蓝昭每日神采奕奕,能不羡慕嘛! 蓝昭脸色尴尬。 上书房的那帮太监,也都在捂嘴偷笑。 “额……臣尽量控制!” 朱元璋随后看向身边的太监王敏,吩咐道:“改天抽空,去探望一下凉国公,要是能下床就来宫里和咱商量,要是不能下床,咱就亲自去找他谈谈婚事。” “奴婢稍后就去。”王公公说。 不管怎么说,这桩婚事是蓝家高攀了。 消息被太监知道,很快就能传的朝野皆知。 早朝过后,一帮文武大臣对着蓝昭恭喜。 “少师大人,好福气啊!” “到时候和长公主的婚宴,可别忘了在下!” “如此一来,少师大人在朝中,那就是独一份了!” 各类的吹捧之声不绝于耳,蓝昭早已习以为常。 看着态度都很好,指不定心里也在偷笑。 其实,那些达官显贵,但凡儿子有点出息,都不愿意让儿子娶了皇室公主。 在民间,或许很多人都会认为,娶妻要是能娶到公主,那将是飞黄腾达的预兆,一堆穷小子做着这种美梦。 这倒是也没错,但仅仅只对中低层有利。 娶了公主过后,自然而然就成了驸马,而通常会封一个“驸马都尉”的职衔,但不出意外的话,整个人生也只能停留在这里。 一个女婿半个儿,那是民间的说法。 到了皇室,却是实打实的外戚! 蓝昭已经位居正二品,和朱静镜成婚过后,也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降职。 就怕,会遭到边缘化。 朝会期间,蓝昭一直都在担心这个问题,但回想起和朱元璋的交谈,这种顾虑又被迅速打消。 “陛下是说,这主意是太子出的。” “可是现在太子就是一个活死人,就算知道了我和长公主成婚,他也用不出后续手段。” “白担心一场……” 蓝昭的心态忽然轻松很多,应付掉那些阿谀奉承过后,又回到了太子府办公。 他前脚刚走,后脚周王朱橚带着一大堆礼品进宫面圣。 上书房内,朱橚表现的很是乖巧。 “父皇,这些是今年凤阳老家的第一茬秋粮,每一颗谷子都是粒粒饱满,儿臣给您带来了一些,让父皇尝尝鲜!” “还有,这些丝绸也选取凤阳老家的蚕丝,虽说比不上江南的丝绸,但也是上品。” “还有……” 朱元璋不耐烦道:“行了,别在你爹面前卖乖,凤阳要是能产出好粮食来,咱当初造的什么反?” 那些礼品,都是就地在应天府购买。 专门提及凤阳,无非是想说的亲切一些。 “有事直说,别在这里啰里啰嗦的!” 见朱元璋催促,朱橚连忙说:“父皇,儿臣近期在医术上颇有精进,近日听说大哥还在休养,就想着进东宫探望一番,顺便也看看大哥的病症。” “哦?” 朱元璋还以为,朱橚今天来是为了找蓝昭的麻烦,没想到还惦记起亲大哥来了。 说着,他还真的哭出了声。 “儿臣听说大哥落水过后,一直心急如焚,即不得父皇诏令,又不敢轻易离开凤阳。” “这次得以进京,又难以探望大哥。” “父皇,儿臣与大哥乃是一母同胞,还望父皇允准,能让儿臣看大哥一眼!” 在朱元璋面前打感情牌,还是挺有用的。 最起码,会让他心软嘛。 朱元璋刚想同意,朱橚显露出了些许锋芒,但指向的人却是蓝昭。 “父皇,儿臣始终担心大哥,不止是因为他落水患病,还有蓝昭这个祸害!” “他当了太子少师过后,根本就没几个人见过大哥!” “这些事情都太过可疑,难道父皇一直不怀疑他才是谋害大哥的凶手吗!” 第325章 一颗丹药,竟让太子殿下有痊愈迹象? 朱标落水之后,朱元璋怀疑过很多人,但始终都没有怀疑过蓝昭。 原因很简单。 蓝昭需要朱标作为靠山,来支撑着他在朝廷当中的权势。 除此之外,别无依靠。 再者说了,事发时蓝昭人在陕西,正在给二王案收尾,而且蓝玉也和朱标同行,根本就不可能是他。 不让其他人进入东宫,实际上是朱元璋的意思。 主要是为了保障朱标的安全。 现在看来,应当要放松一些,要不然一直藏着掖着,外界也容易怀疑。 朱橚是嫡系皇子,身份上也合适。 只要他到时候不在外边乱嚼舌根,不会出现什么太大问题。 朱元璋看向太监王敏。 “小敏子,你带着周王去东宫探望一下太子。” 王敏当即会意,毕恭毕敬地把朱橚从地上扶起来,二人随后离开尚书房走向东宫。 途中,王敏轻声细语地提醒道:“周王殿下,一会儿不管看见太子殿下是什么样子,您离开东宫之后,千万不要在外边散播消息。” “哦?王公公,太子究竟怎么了?”朱橚好奇问道。 “等会您就知道了。” 朱橚忽然心有不安。 上一次进入东宫,还是去年的时候,但与当时的情况截然不同。 东宫之内,每隔十步,就有禁军在进行看守,几乎是时时刻刻不间断。 不管是谁到此,除了朱元璋外,都得接受搜身。 禁军统领章鼎辉,也是蓝昭的人,原来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镇抚使。 “周王殿下,请把礼品放下,我们需要挨个检查。” 朱橚不慌不忙道:“请便。” 带来的礼品,大多数都是一些药材,没有什么可疑的。 保险起见,章鼎辉还叫来太医院的药师来进行分辨,看看是否存在毒药。 朱橚带来的那颗丹药,倒是引起了药师的注意。 “周王殿下,此丹药是为何物?” 面对药师询问,朱橚便解释道:“本王亲手配置的丹药,所用药材尽是大补之物,对太子殿下的病情有缓解作用。” 这东西,只是朱棣顺手让带的。 朱橚只敢保证,不是要命的玩意而已。 只要带过去,就没自己的事了。 药师反复检查过后,确定不是什么毒药,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完成一切搜身,章鼎辉便把朱橚给放进正殿。 朱标仍然躺在床上,侧妃夏语冰在这里照顾,而太子妃吕氏也是刚才前来探望。 说来也奇怪,她先前可是从来都不想来正殿。 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朱橚并不关注她们,目光转到了朱标身上。 一眼便能看的出来,自己的亲大哥,已经是“天人五衰”的状态! 朱橚微微一怔,猛地一个滑跪来到榻前,双眸噙着泪水。 “大哥……大哥,这才一年不见,你怎么就成这样了啊!” 之前所得到的消息,是太子正在养病,不日就会痊愈。 可现在,明显就是将死之人! 十六岁前,朱橚一直是在朱棣的教导下成长,就连婚事都是他一手操办。 对待其他兄弟,朱橚或许还会有所保留。 但对于朱标,绝对是万分之万的敬重与爱慕。 看到朱橚前来,朱标的目光中难得显现出了些许神采,下意识地想要开口,但喉咙发出的声音无比嘶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医术上,朱橚称得上是一把好手。 立马开始为其把脉。 所得到的脉象,与那些御医相差无几。 “天人五衰之下,五脏皆有病灶,这副躯体,比起七十岁的老头子还要糟糕!” “唉……” “确实是病入膏肓了,只能依靠着那些滋补药物吊命,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朱橚今日带来的礼品,也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都是提前派人在山上采的药材,昨夜就一直在精挑细选。 还有,燕王朱棣让带来的那颗丹药。 不管怎样,为了秦大哥能够多活些日子,那些东西终归能够起到作用。 朱橚从礼品中找出那颗丹药。 “大哥,这丹药是好东西,对你的病情或许有点作用。” “王公公,劳烦倒碗温水来,太子殿下无法口服,只能用水来送服!” “太医院那帮庸医,也不知道多想些法子,一群蠢货!” 看到朱橚那急切模样,朱标内心颇有欣慰。 几个弟兄里,也只有朱橚较为纯良,对待自己的心思也没有那么坏。 朱橚用温水化开丹药,小心翼翼地给朱标喂下。 心里还在想着,离开紫禁城后,还得找朱棣多要一些,最起码能让病榻上的朱标好受一些。 的确。 一碗药进肚之后,朱标甚至都感觉,原本沉重无比的身体忽然变得轻快许多。 试者再次开口,竟然能够发出声音了! “老五……” 朱橚闻言,虎躯一震,惊喜万分道:“哥!你能说话了?!” “你的药……果真是好东西。” 朱标的声音仍然嘶哑,可他也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自己能变成现在这样模样,就是自家那小畜生强行灌的汤药所致。 为什么,区区一颗指甲大小的丹药,能给病情带来这么大的改善? 朱橚惊喜过后,便是惊恐,他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朱标忽然伸出手,拉住了朱橚的手掌。 “老五,今日就留在这里,陪孤多说说话,咱俩是亲兄弟,你不用担心什么!” 大太监王敏亲眼看到了这一幕,神情也是惊喜的很。 王敏欣喜若狂道:“太子殿下,奴婢这就把消息告诉陛下!” “王公公,你先等一等,不要急。”朱标有气无力道。 “为何……” “周王什么时候走,你也什么时候走。”朱标说。 王敏无法理解朱标的意图,但跟在朱元璋身边已久,对这对父子的秉性很是了解。 在不清楚究竟该怎么做的情况下,听他们的吩咐准没错,最起码能保住项上人头。 “吕妃,夏妃,你们俩先出去。” 两位妃子,皆是面带惊愕,她们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情离开正殿。 吕妃却是很快就意识到,当中究竟有什么隐情了。 朱橚却是扑通跪在地上。 “大哥,你千万别误会,沉船案不是我策划的,这药其实也不是我配置的!” 第326章 松手吧,孤现在不需要你来扶着了 这种行为与言语,可以说是不打自招。 朱橚有点脑子,但不多。 他意识到了某些问题。 区区一颗丹药,用水化开给朱标服下,竟能给病入膏肓的朱标带来如此大的好转。 这根本不是什么滋补药物,而是解药。 朱橚对朱标,既怀揣着弟弟对哥哥的担忧,也抱着想在朱元璋那里卖弄一番的心思。 最起码得让自家父皇看见,自己对待兄长那绝对是诚心诚意,没有半点不利的想法。 亲手给朱标喂药,仅仅是想做戏给旁人看。 到时候,这种美名自然会传到朱元璋耳中,那么印象肯定是会大为改观,也许一高兴就能留在紫禁城,把手给伸进朝堂里面呢? 凤阳虽好,是他们那群藩王的乐园。 究其根本,像是一座充斥着各种柔软手段的“牢笼”。 人人心中都有抱负和野心,朱橚也不例外,他一样想要在朝堂中大展宏图。 像亲大哥朱标一样,统御六部,位居禁中! 哪曾想,一颗不起眼的丹药,却是让境况变得很是被动。 朱橚下意识地想要吐出丹药来由,好在他还有些脑子,没有把事情全盘托出。 朱标端坐在床,拍了拍床沿。 “你先起来吧,来孤的身边坐下,和孤好好说一说,那丹药究竟是怎么来的?” 朱橚唯唯诺诺的起身,仍是不敢接近朱标。 脑海中的思绪正在飞快旋转,脸不红心不跳地编出了一个理由。 “大哥,这丹药是凤阳一个老乡医所赠,平日里臣弟和他来往密切,他便赠了这颗滋补丹药。” 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朱标当然不会相信,但他很清楚,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想将错就错。 从他的神态表现上来看。 可能连他本身都不知道,丹药会发挥出这么好的作用。 一切,都显得太过意外。 一颗丹药不足以让朱标完全恢复,但最起码能够开口说话。 “行了,那些事情孤不会再进行追问,说说现在京师中是什么情况吧。” 朱标卧病已久。 六部也好,太子府也好,亦或者其他衙门机构的情况,他现在都是一无所知。 仔细算下来,返京至今,约莫有着将近两个月了。 朱橚言简意赅道:“大哥,您重病过后,父皇一直对蓝昭格外宠信,不但封了他一个太子少师,还给他的妻子封了个二品诰命夫人。” “现在,蓝昭以太子少师的身份代掌太子府,六部三法司及诸多衙门的文书,都得从他手里经过。” “整个刑部和锦衣卫,也都是在他手里掌控。” “这个小兔崽子现在非常难对付,而且您在黄州府落水,势必和蓝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还望大哥能够明察,切莫让奸臣戕害我们朱家的江山!” 朱标轻轻点了下头。 “孤知道了,那蓝昭有没有什么违背国法之举?” 朱橚哑口无言。 “这……暂时还没有,也可以说我们还没查到。” 听到这话,朱标就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了。 经过一番折腾,即便还没死,朱标仍是清楚自身的身体状况。 再怎么样,也活不了太长时间。 至少比起以前要好的多。 长久未能下床,浑身血肉酸痛的很,朱标缓缓伸出手来。 “老五,扶孤起来。” 朱橚紧张兮兮道:“大哥,你这才刚刚好转,还是静养为好啊!” “已经静养够久了,孤也得出去见见光。” “好……” 再一次接触到地面,那种踏实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 朱标试着迈动步伐,走出东宫正殿。 此时此刻,临近午间。 初秋时的阳光略有燥热,朱标在朱橚的搀扶下,站在光芒最为强盛之处。 朱标身上的病气,貌似弱了几分。 “做人也好,治国也好,还是要堂堂正正来的舒坦。” 话落,朱标的目光转向朱橚。 “老五,松手吧。” “孤现在不需要你来扶着了。” 咯噔! 朱橚知道,朱标这是下了“逐客令”。 “是……臣弟不再叨扰,告退!” 朱标沉默无言,转而目光扫视向那些宫女、太监、禁卫。 一个个的,皆是面带震惊,继而跪拜在地。 “恭贺太子病愈!” 这道声音,响彻东宫。 东宫前的太子府中,隐隐约约还能够听到。 蓝昭从值房中起身,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便继续埋头处理公务。 不到片刻,一位宫女前来,语出惊人。 “少师大人,太子有请。” 蓝昭面露错愕,惊疑不定道:“太子?你没搞错?” “是的,请少师大人移步,太子正在花园中等待。” “好!我这就去!” 蓝昭顾不得手头上的事情,连忙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正值午间,不知是因为气候燥热,还是因为走路太快,蓝昭的额头鬓角处都渗出了汗珠。 踏入东宫花园时。 只见朱允炆跪在朱标面前,而这位太子殿下矗立在那,手中提着一把金色长柄的剑刃。 朱允炆吓得浑身发抖。 蓝昭刚想走近,剑尖却直接指向了他。 “小昭,来,拿着这把剑。” 蓝昭并不畏惧,但也很不明所以。 抑制住心中的震惊,一步步走近,接住了朱标的手中长剑。 朱标神情冷漠,语气铿锵有力。 “杀了他!” 蓝昭更是满头雾水,拿着剑不为所动,并且直接提出了质疑。 “太子殿下,您没开玩笑,这可是你的亲儿子!” 朱标反过来质疑道:“你不是一直想立允熥为太孙吗,那就今日在此杀了允炆,明日孤会昭告朝野,皇长孙朱允炆在东宫病逝,如何?” 从整体言语来看,像是在询问蓝昭的意见。 经过短暂思索过后。 蓝昭意识到了,朱标的确是在询问意见,他的杀心也非常真切,没有掺进去半点虚假。 父亲再怎么样都不忍心杀子。 朱元璋是如此,朱标亦是如此。 就算要杀,也不可能亲手杀,必须要选取一个操刀鬼。 蓝昭询问道:“太子殿下,皇孙哪怕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至于就此将其处决,这事陛下知道吗?” 第327章 你们朱家的事,老子不掺和了! “知道又如何?” 朱标凝神看着蓝昭,嘴唇微张,催促道:“还不动手?” 蓝昭却是笑了笑,以剑杵地。 “皇孙再怎么样,也是君主,而我是臣。” “古往今来,以臣杀君者,又有几个好下场。” “太子殿下,你觉得臣会做这样的蠢事吗?” 朱标继续问道:“那孤的弟弟,朱桂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蓝昭仍是微笑应对。 说一套,做一套,这种人很多。 朱标随后一脚踢开跪在地上的朱允炆,步伐稳固地走回东宫正殿,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继续逼问。 蓝昭则是捡起地上的剑鞘,将剑刃重新归鞘过后也跟着走进正殿。 将这把“圣君剑”重新交还到朱标手里。 “关好宫门,你我再来推心置腹一场。” “是。” 蓝昭关闭宫门。 回眸之时。 那位身穿素衣的朱标,已是披头散发之像,再一次拔剑出鞘。 “小昭,孤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孤也没有在开玩笑。” “杀了允炆,太孙的位置就是允炆的。” “可你自己没把握住,那现在你就得面临另外几个选择了。” 朱标剑指蓝昭,杀心比先前更重。 许久以来,蓝昭将他的才华展现地淋漓尽致。 所谓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无数人想要摧毁他,可又有谁能够成功? 朱元璋做不到,自己也做不到,难道后继之君就能够做得到吗? “孤会尽快让陛下将允熥册立为王,而你继续以太子少师的身份辅佐允炆,孤会继续允许你的一切存在。” “以后,孤如果能够顺利登基,必让你登临人臣之极。” “若孤终究难以位居九五,便交予托孤柱国重任,可好?” 话语当中,杀气与柔气并存。 那份杀气,是为了江山。 那份柔气,是忘不了常妃临终前的嘱托。 曾经朱标无数次设想过,要是蓝昭也是自己的亲弟弟那该多好,兄弟二人坦诚相待,推心置腹,共掌天下。 等到哪一日真要去地底之前,他也会效仿朱元璋,为这个亲弟弟扫清一切障碍。 因为朱标很清楚。 凭借着蓝昭的种种手段,只要他一心一意放在正道上,就会使得大明像这正午时分的光芒一样耀眼到了极点! 可惜,他姓蓝,不姓朱。 朱蓝朱蓝,皆为颜色,未尝不可调和。 蓝昭接下来的一句话,把朱标堵得哑然失言。 “太子,您如果决定立允熥为太孙,我一样会全心全意的辅佐,不会有半点异心,为何偏偏选定允炆呢?” 这个原因很简单。 朱允炆的身后太干净了,除了一个吕妃,空无一物。 朱允熥的身后,站着那么多的淮西勋贵,勋贵死了还有子弟,他们会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如此一来,定会出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现象。 简而言之,皇权就会成为那些门阀世家的掌中玩物,而立朱允炆为太孙,这些现象就可能不会出现。 说到底,朱标还是无法完全信任蓝昭。 一个人的手腕城府能强到这种程度,让人爱恨交织。 刚刚让蓝昭杀了朱允炆,是想亲手塑造一个致命把柄,这样立朱允熥为储君也无可厚非。 蓝昭的性命,就会永远在朱家手上捏着。 可他没有这样做。 朱标甩出第二个选择,蓝昭仍然是无法接受,原因就是因为朱允炆不是常妃亲生。 忤逆君主意志,这是作为臣子的大忌。 蓝昭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做人,终究要讲究些良心,常妃在蓝昭心里永远是正妃,而她的孩子也必须是这座江山的主人。 但朱标偏偏就是不肯信! 朱标拿着长剑的手掌开始颤抖,语气中已经开始带着怒意了。 “蓝昭!你为何就是不能让孤如意!为什么就是不让孤完全相信你!” 蓝昭冷冷道:“太子殿下,自始至终,我对你们朱家的忠心天地可鉴,所作所为哪一件事情不是为了维护你们朱家人。” “秦、晋二王是我保下来的。” “你的性命,我也救了很多次很多次,而我所求就是让常妃之子登临大宝,可你偏偏要以为我是要借机擅权。” “既然朱蓝无法调和,也无法打消你心里的顾忌,那么现在就很简单了。” “我会辞去太子少师、锦衣卫指挥使、刑部左侍郎三职,带着我爹和我的妻眷,与那帮吃空饷的藩王一样待在老家,这样终归是对国家没了威胁。” “你我,恩义已绝,两不相欠,朱家的事,我不掺和了!” 蓝昭解开身上的绯红官袍,内衬仍是一身素洁白衣,似乎是在为他这短暂的仕途送葬。 至于那身禽兽官袍,被他扔在朱标面前,随即转身离去。 朱标愣在原地。 俯下身子捡起官袍,拍打着上面的灰尘,眼眶不禁开始泛红。 收拾好情绪,朱标进入浴房,把这身病体给洗的干干净净,重新换上属于他自己的那身金黄龙袍。 以最为端庄的模样,出现在朱元璋的面前。 朱元璋恍然失神,瞳孔中满是震惊,颤抖不止道:“标儿,你……你痊愈了?” “父皇,儿臣病情已有好转,这段时间让父皇担心了。”朱标温和道。 “好!好!好!” 三个字,足以可见朱元璋的情绪有多么激动。 看见朱标这神采奕奕的模样,仿佛整个人生又有了希望。 大概人生就是这样,总得经历几次大起大落。 朱元璋此刻欣喜无比。 “标儿啊,病状好转,也要好好珍重身体,别像以前那样玩命的扑在国事上。” “现在蓝昭是你的太子少师,以后就让他帮你减轻点负担,有空你就多歇歇,他还是能够信得过。” “肯定是你母后在天之灵保佑!此真乃我大明之幸!” 朱标看着老父亲如此兴高采烈,心中苦涩顿时难以遏制。 人人皆知,当今圣上生性多疑,可他对蓝昭却是实打实的信任,而蓝昭是自己当初极力推举上来的人才。 反而,现在成了猜忌他最重的人。 朱标刚准备说说和蓝昭的情况,这时大太监王敏走来,手上还拿着一份奏疏。 “陛下,太子殿下,太子少师有本要奏……” 第328章 辞官又如何?六部三法司处处都是蓝党! 闻言,朱元璋颇感疑惑。 “有事为何不直接来上书房,还得上奏疏,谁拦着他了?” 王敏神色复杂。 “少师说,他要辞官……” 朱家父子二人皆是身躯一震,朱标急忙夺过奏疏。 一行行整齐清秀的字体跃然在眼前。 “臣蓝昭有一本上奏,今父重病难以自已,唯有解甲归田一愿,另臣在朝中左右支绌,已是举步维艰之境,言尽于此,望陛下隆恩准许臣辞去锦衣卫都指挥使、刑部左侍郎、太子少师之职,臣蓝昭叩谢再拜!” 这份奏疏,寥寥不过百余字,可那字里行间满是坚决,笔迹上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 朱元璋方才的欣喜荡然无存,怒声道:“王敏!给咱查,到底是谁在给蓝昭下绊子,竟敢把他气得递上辞呈!” “是……奴婢这就去查。” 王敏正准备离开,朱标哀叹一声道:“王公公,留步吧。” 那太监确实停下了脚步。 可是,真正要走的人,留不住。 朱标前往书案,熟练地拿起狼毫,在这份奏疏上写了个朱红色的准字,另外又拟了一份手谕。 “准许辞官,保留品阶俸禄,另在定远县赐田百亩,赐金千两,赐国公宅邸一座。” “王公公,拿着手谕和奏疏,交给蓝昭吧。” 朱标对此,已是无可奈何。 朱元璋反应过来,欺负蓝昭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儿子。 询问后才得知,蓝昭辞官起因,是在东宫中和朱标争执了一番。 双方无法达成妥协,蓝昭气愤不已,为证忠心,才选择辞官。 朱元璋不敢置信地问道:“标儿,你这就打算把蓝昭放走了,你难道不知道他在太子府,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吗!” “是啊,有好处也有坏处。” “父皇,此事无需过于纠结了,让他走,也让他好好歇一阵吧。” 蓝昭心意已决,朱标也是心意已决。 他要证明,没有蓝昭,自己照样能和那群豺狼虎豹斗上一斗! 朱元璋面露遗憾。 “何必呢。” 朱标没有多说,回到太子府时,那些许许多多的生面孔,都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属官。 每个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还有蓝昭坐政两月的值房中,许多文书堆叠在书案上,大多数是在纠正六部处理国事上的错误,争取为朝堂减少更多麻烦。 促使吏部整顿吏治,逼得户部不得不丈量田亩,还有着催促兵部针对蒙古诸部的会议纪要,所提的意见个个一针见血。 在工部事宜上,利用自己开办的几座产业,为百姓解决就业问题。 身为刑部左侍郎,又提出“慎杀之说”,要求大明各级刑事衙门要在死刑处决上多多考量,并在逐渐将“死刑权”收回到朝廷。 对礼部,为了能让国事能够快速推进,也在极力削减那些繁文缛节,短短一月便造就了一种开明之象。 所作所为,无不是脚踏实地! 所作所为,没有把朝廷的一两银粮往自己腰包里装! 朱标见到这一张张文书,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收拾起来,带回自己的东宫正殿。 “小昭,赐给你的那些金银、田地、宅院,算是孤对你的临别赠礼。” “这些国策文书,也就当做是你给孤的礼物吧。” “共事一场,好聚好散。” …… 凉国公府,已经是变得热闹非凡,家眷们都在笑眯眯的收拾行装。 蓝昭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躺在院子的睡椅上面,翠叶和青梅俩丫头一人端着茶盏,一人端着鲜果。 这种滋味,比起在朝堂里要美上太多。 徐妙清刚刚打包完自己和蓝昭的衣物,见他这般自在,没好气道:“我们累的要死要活,你倒是在这里美人作伴!” “娘子,带那么多干什么嘛,等回了定远老家,咱们买新的不就成了?”蓝昭笑嘻嘻道。 “就你钱多!” 徐妙清言语责怪,心里却是欣喜的很。 她想让蓝昭越走越高,但其实更加期待的,是能够一生平安无事。 辞官,就相当于卸掉了身上的所有危险。 蓝玉嘴里则是在埋怨。 “本来还想着你能够位极人臣,给咱蓝家光宗耀祖呢。” “算了,你也不容易,爹也不怪你。” “也好,好几年没回定远老家了,老子在沙场上征战多年,是该歇一歇了。” 蓝玉自始至终就不愿意放弃手上的权势。 因为他见到过人走茶凉的景象,心中对那种情形有着深深的恐惧。 蓝昭淡然一笑。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没什么好可惜的,这阵子权当给您老养病了。” 蓝玉吐了口气,他现在能够理解儿子的想法。 与其成日活的提心吊胆,不如急流勇退,可他只能理解最浅显的那一些。 在洪武皇帝手底下做事,辞官过后还能保证全家不受损,已是非常难得。 蓝昭辞官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野。 当夜,那些被他提拔过的人,陆陆续续到来凉国公府拜访。 太子府、锦衣卫、还有六部三法司,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果换做其他的二品大员辞官,他们都会避之不及。 共事许久,他们都知道蓝昭有着雷霆手段,可每时每刻不是秉着天下为公的思想。 在诸多派系势力当中周旋,又能维持住朝廷的糟糕景象,怎能不令人钦佩。 徐妙清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她已经能够意识到,自家夫君为什么能够毫不犹豫的辞官了。 上至六部三法司,下至那些下属衙门,到处都是蓝昭提拔的人。 这份恩情,他们只会记挂在蓝昭身上,而不是记挂在朱家身上。 面对众人,蓝昭抬手作揖。 “诸位,我走后务必恪尽职守,以国事与百姓为重,切莫搞那些窝里斗的丢人事,天地自有正道!” 众人齐声道:“我等谨记世子教诲!” 到了次日,府中东西收拾的差不多,车驾也早已准备好,蓝昭却迟迟还不肯启程返回定远老家。 徐妙清问起时,他只回答了一句话。 “再等等吧,还有一个人没来呢。” 第329章 保留官阶俸禄,这根本就不是失势! 一辆出自紫禁城的车驾姗姗来迟,旁边还有宫女与太监随行,后方则有着一队禁军护卫。 带头的人,是后宫的一位女官。 蓝昭偶然见过几次,上前互相作揖行礼。 “少师大人,陛下口谕,将长公主交予你手,务要好好珍重对待,朝中事务繁琐,婚事从简从宜,切勿劳心伤财,嫁妆已在车驾当中备好,择日礼部定好婚期过后,则派皇室亲眷代为主持。” 女官只是负责把话带到。 那位大明长公主朱静镜,伸出玉手拉开车驾的帘子。 蓝昭叩谢圣恩过后,抬眼望去,看着她那温婉笑容,则主动起身把她牵下车驾。 称呼,也从原来的静镜姐姐改成了夫人。 院中女人,除了徐妙清外,其他人都是过来行作礼数。 徐妙清早已料到,蓝昭和她说过,陛下将赐婚的事情做了定数,长公主朱静镜嫁入蓝家,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原本,皇家那边还是打算延后一些。 朱静镜得知蓝昭辞官的消息,毅然决然找到朱元璋,拿出了女人最擅长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 朱元璋宠爱这个大女儿,干脆先行让她跟着蓝昭回到定远老家。 正好,远离京城是非的同时,顺便把婚事给办了,其他事情慢慢来即可。 徐妙清对朱静镜更没有恶意。 没有像别人那样毕恭毕敬地行礼,而是像是朋友之间那样行了个万福礼。 “长公主……不对,您的年纪比我要大一些,以后我就以姐姐称呼您了。” 朱静镜柔声道:“这样最好,你我从今往后便是一家人,可千万不能有了隔阂。” 徐妙清一样善解人意。 “自当如此。” 古代奉行一妻多妾制,但那大多数是限制在中层或者底层的人身上。 但凡身居高位,名义也就成了名义。 这世上,算起来其实没有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事。 如果有,那就是权势不够大,财富不够多,本事不够强。 妻妾成群,对于蓝昭这种层次的人来说,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而已。 辞官过后,朱标亲口所说,官阶俸禄保留,朱元璋也得继续赐婚。 因为他们还得继续制衡朝堂。 也是在告诉群臣,蓝昭根本就没有倒台,只是短暂的被边缘化了而已。 所以,那些淮西勋贵和“蓝党”派系,对此根本没有半点紧张,顶多就是感觉到有些惊讶而已。 高位通常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这也让人较为期待与好奇,到时候蓝昭要是返回京师,又会坐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呢?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不会低于正二品。 现在人已经到齐,蓝家上下总共六辆车驾,声势较为浩大,朱静镜带来的禁卫负责护卫,一路驶出应天府,朝着凤阳府的定远县而去。 对待太子朱标,这只能算是不告而别。 蓝家一行人前脚出城,后脚消息就传到了各方人物手上。 尤其是那些藩王,有人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们不打算争权,但也有些人觉得很可惜,其中包括燕王朱棣和周王朱橚。 当然,这俩哥们,不但觉得可惜,还在这件事情上打了一架。 结果显而易见。 朱棣常年征战,养了一身的腱子肉,朱橚身体素质也很不错,但一对一的情况下只能被摁在地上摩擦。 在燕王府中,朱橚灰头土脸的起身,嘴里还是止不住的骂骂咧咧。 “朱棣!你这个畜生!” “坑大哥也就算了,连我也跟着一起坑!” “我哪里得罪你了?让我过去给大哥送解药,知不知道差点把我给害死!” 朱橚一把抓住朱棣的衣领。 朱棣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这里并没有其他人,所以不妨把话说开。 “老五,四哥确实对不住你,以后肯定会想方设法补偿你。” “大哥吃了药过后好转太多,他一出手,就把声势滔天的蓝昭逼得辞官,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难道,你想看着蓝昭权倾朝野?” 这一次,朱橚没有中套,他对蓝昭有成见,但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就算想要蓝昭倒台,也应当采取更合适的方式。 而不是自己会沦为朱棣这个杂种的棋子! 朱橚咬牙切齿,怒意盎然,反手抬起拳头想朝着朱棣的面门砸去。 朱棣却是轻而易举捏住了他的手腕。 “朱棣!你下毒害的大哥重病,现在又借我的手给他送解药!” “大哥现在认定,是我在给他下毒!” “可下毒的是你,我凭什么要给你当这个替死鬼!” 当时,朱橚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也终于理解,朱棣为什么不愿意去直面朱标,是怕会暴露出他的贼子野心。 朱橚仍是镇定自若道:“老五,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不能单单看着表面,你以为你看穿了四哥的心思?” “错了,四哥从来都没有给大哥下过毒,下毒者另有其人,我反倒是挽救大哥的人。” “而且,这一次,我不止救了大哥,还救了你们这些藩王,信不信?” 这话朱橚显然是不信的。 朱橚沉声道:“母后祭礼,父皇起初是家眷过来祭拜即可,后来又发来一道圣旨,让所有皇子归附京师,其中用意可能就是为了一网打尽。” “蓝昭,是父皇手里最锋利的刀。” “如果不把他给弄出去,我们这帮人没有几个能完好无损的走出京师,你还得好好感谢我呢。” 朱橚微微怔神。 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个可能。 来到京师过后,他们的藩王护卫几乎都被收归兵部,而且据小道消息称,那些亲信护卫都被打散放到了京师各营,基本上难以有着重聚的可能。 藩王的活动范围又很广,只要不出应天府,怎么样都可以。 假设,要是朱标再不好转,过不了多久就得参加他的葬礼,太子之位空出来后,藩王们必定会产生争执之心。 蓝昭意欲扶持朱允熥。 借着此事,利用朱元璋的悲愤,收拾掉这些藩王,让自己在内的所有朱家皇子,都没有继续竞争储君的可能性。 哪怕以后回到藩地,怕是只有亲王的名头,而会彻底丧失实权! 第330章 二王密谋,你来对付三位哥哥,我来对付蓝昭! 朱棣依旧面露惋惜。 “是啊,蓝昭辞官了,我们的威胁暂时解除,可他只是辞官,并不是罢官!” “不但如此,大哥亲自开口,说要保留他的官阶和俸禄,也没有夺夺徐妙清的二品诰命夫人,还把大姐朱静镜下嫁给他作为平妻!” “这算什么?就足可象征着父皇和大哥仍然不肯放弃蓝昭!” 朱橚冷笑道:“还不是你自己做下的孽?还不如等着大哥死了呢,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救活他。” “可如果不让大哥活过来,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朱棣反问道。 事实都摆在这里,朱允炆基本上失去了争权的基本盘,朱允熥又有蓝昭在背后猛力支持。 太子朱标一旦薨世,太孙之位十有八九会落在朱允炆手里。 要命的是,此次回京,朱棣造访大舅哥徐辉祖,被人家拒绝于千里之外。 理由也很简单,京官不与藩王来往。 这句话,就基本上断了关系,但徐辉祖在朝中对蓝昭那却是个顶个的支持。 态势已经非常明显,只要朱标死了,蓝昭便可稳操胜券。 藩王们,一丁点争储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没别的办法了,谁都别想再对储君的位置打主意,让朱标活过来总可以吧。 对于亲大哥的态度,朱棣非常清楚。 朱标不想立朱允熥为太孙,自始至终都是这样,因为要防止外戚擅权, 储君的位置,要么自己来做,要么兄弟来做。 朱橚已经被拉到了一条贼船上,心里的那些想法,朱棣干脆如数告知。 朱橚再度提出疑问:“四哥,既然你说毒不是你下的,你为何会有解药,下毒者究竟是谁?” “这重要吗?” 朱棣不想回答,笑道:“你只需要知道,要是大哥死了,老二老三也跟着死了,我就是父皇的庶长子,你才是真正的嫡子。” “这样的话,储君位置不就是你的了?” “蓝昭辞官,其实并没有达到我心中的理想情势,我是想让大哥亲手把他打的翻不了身,不过辞官也比在京师碍事要好,我就可以放开手来干了!” 最起码,这一次争取到了时间。 蓝昭没有官职,手上也就没了权力,又回到定远老家。 手再长,也伸不到京师。 朱橚问道:“干?怎么干?” “救了大哥第一次,就不能再救第二次,他还是得尽快赴死。” “然后,就是老二和老三。” “现在大哥醒了,我们可能都要回到藩地,所以顺序要调换一下,得让老二和老三先死才行,另外也不能让蓝昭在定远过的太舒服,得给他找点麻烦,这件事情就交给你。” 朱棣说出了心中大致所想。 看似兄弟情深,在权力的诱惑下,亲情一样会变质。 朱橚心底也清楚,都上了一条贼船,必须要和朱棣相互依附,才有机会争取到更高的位置。 前面有着明晃晃的三座阻碍,陆续拔除即可。 自己,可是马皇后的嫡子! 朱棣玩味笑道:“老五,给蓝昭找麻烦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 “没问题,四哥尽管回北平策划,你来对付三位哥哥,我来对付蓝昭。”朱橚爽快答应。 兄弟二人前脚还打的热火朝天,后脚就开始握手言和。 只能说,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朱橚又何尝不清楚,朱棣有着狼子野心,与其说是互相依附,不如说是互相利用。 以后时机成熟,连他也可以一并摘去。 二人都明白一个重点,蓝昭辞官过后,他的那些鹰犬都还在朝中身居要职。 朱橚原本还打算,把锦衣卫的权柄给要过来。 结果,蓝昭辞官的第二天,朱元璋就任命了一位新的锦衣卫都指挥使,蓝承阳。 锦衣卫那边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只好找那些御史言官的帮助。 这帮人看着刚正不阿,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但要是贪墨起来,比起户部那帮货色还要凶猛。 朱橚不缺银子,御史言官们却很缺。 花了些许银钱,转而又来策划一场新的大案。 朱橚也算聪明,和朱棣合谋之后,更是把他那点阴险手段展现的淋漓尽致。 回到周王府后,叫来一名亲信,吩咐道:“去一趟江宁县,找到李善长的那个儿子李祺,让他去找蓝昭闹,之后该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了吧?” “殿下,属下明白!” 赐婚一事,朝野皆知,但许多人都很好奇,对前任驸马李祺该怎么处置呢? 李善长虽然被处以极刑,可那份分量和恩情,被许多淮西勋贵都记在心里,而朱元璋也是惦念着些许情分,才把李祺“流放”到了江宁。 江宁县,归属应天府管辖。 这算个狗屁流放!顶多就是换个偏僻地方给他安家而已! 平日里,许多淮西勋贵,还经常会给他送些银两,算是报答李善长当权时,对他们的庇护和提携的恩情。 皇室的处理也很简单,直接褫夺了李祺的驸马,任其在江宁等死。 除了这辈子不能当官,过的倒是还算不错。 不过,至今李祺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重新嫁为人妇的消息。 周王朱橚的人抵达江宁县,立马就悄悄找到李祺。 锦衣卫也没那么闲,不可能盯着每一个人,所以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个动向。 李祺闻讯,先是一愣,旋即暴怒! “凭什么!凭什么!我又没有写下休书!陛下凭什么把长公主下嫁给别人!” 李祺跟发了疯一样在这里嘶吼。 来者只是无奈笑道:“李公子,您已经不是国公之子,皇室也把你从驸马名录当中剔除,差不多就在这几天吧,长公主会和凉国公之子蓝昭,在定远县举办婚事。” “京师里的有些老朋友,得知消息后,觉得不告诉你实在过意不去。” “这不正好,在下要来江宁县办事,顺嘴告诉您一声,还望李公子能够放下往事,好好在江宁待着吧。” 这番话,没有起到丝毫的劝慰效果。 反而,更加激起了李祺的心性。 “我李家被那朱重八杀的只剩下我一个了!他还要这么羞辱人吗!” 第331章 成全婚事,是朱标故意埋下来的绊子! “公子!公子!噤声啊!这可是掉脑袋的话!” 来者连忙低声劝阻。 李祺却是冷笑不止。 “我父亲乃是开国国公,当初的国公之首,头一号的文臣功勋!” “就算被杀,也不能如此折辱人!” “既无诏书,又无手谕,那么长公主就仍然是我的妻子!” 李祺显得十分硬气。 可他也不想想,自从成婚以来,连朱静镜的一根指头都没碰过。 几次想要霸王硬上弓,险些没被她把命根子踹折。 二人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 李祺只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等等……你说长公主嫁给了谁?” 来者再次回答道:“凉国公之子,蓝昭。” “怪不得!怪不得!” 李祺双眸血红。 当初嫁入李家之初,朱静镜每日心不在焉,还会拿着几件男人衣服,独自在房间里睹物思人。 多年以来,朱静镜实际上都快心思成疾。 数次想要自尽,但好在被人及时发觉,而李家不想丢人,也没把此事告知朱元璋。 干脆,就像是搭伙过日子,基本上就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但是,妻子就是妻子。 想到这么多年来,朱静镜一直都在想着别的男人,李祺心里更是堵得慌。 “贱人!终归是如了你的愿!” “临了,还让我李家丢了一次人!” “好!反正这辈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老子得去一趟定远,当面问问她到底是谁的妻子!” 对于蓝昭,李祺非常陌生,当初在京师也没什么来往,但也知道此人臭名昭着。 来者不再多说,他本就是奉周王朱橚的意思,来到这里激化矛盾。 李祺要是肯主动去找麻烦,倒也少了一些事情。 当然,李祺不单单是空放狠话,他在江宁豢养了不少家奴,也在这里圈占了几千亩良田,也算得上是个富翁了。 比不上当初,日子却过得风生水起,还有在家中养的娇妻美妾,比起那些正经国公之子是一点不少。 只是觉得此事有辱亡父颜面,心里憋不住这口气。 蓝玉,身为凉国公,当初还不是也有着自己父亲的庇护,才能够嚣张跋扈到现在? 说起来,蓝家还得感谢李善长! 淮西勋贵,向来是一脉接着一脉,谁和谁都有或多或少的利益关系。 李善长确实对蓝玉有恩。 立国之初,蓝玉还是个侯爵,就和一群骄兵悍将惹了不少的祸事,有事就找胡惟庸,而胡惟庸又来找李善长帮忙。 一来二去,几个人都熟悉了。 现在李善长和胡惟庸都去地府报到,蓝玉还在位居国公,还是朝堂武将的头号人物。 想起来,李祺心里更憋得慌! 受了李家的恩情,还来抢李家的媳妇,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来者继续述说着一些情况。 “现在凉国公自己也患了重病,那个蓝昭仗着太子信任,爬上了正二品的位置,眼下又因涉及储君之事辞官回乡。” “说起来,境遇比李公子好不到哪里去。” “可他和长公主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据说由来已久,也许……” 这些话,越说越扎人心。 李祺紧握着拳头,脸色憋得涨红。 当初,自己想要求个正儿八经的官来做做,别说知府这种地方父母官,就连个县令都不肯给。 同为国公之子,凭什么差距这么大! 早前就和自己的妻子搞到一起,刚到二十岁就位居二品,真他吗的恶心人! 李祺愈发嫉恨。 “明天……明天就去定远,我还真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货色!” “要是没个说法,大不了玉石俱焚!” “反正都是人,挨一刀就死!” 来者听到这话,顿时心神一震,他也只是个传话办事的。 在这之后,立马回到周王朱橚面前,把李祺的态度全部都告诉了他。 朱橚显得兴奋不已。 “这样可太好了!最好闹出人命来!给本王狠狠的闹!” “李祺再怎么说也是李善长的儿子,凭着他那点本事,估计得被蓝昭摁得死死!” “但这样的话,那帮淮西出身的老不死,肯定会对蓝昭颇有成见,而且要是死了人,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朱橚转而吩咐道:“马上!在江宁县找几个可靠的人,帮着李祺去找蓝昭的麻烦!” “行!小的这就去办!” 起初,朱橚的打算是想造出风声,然后动用一些手段弄死李祺,再把脏水泼到蓝昭身上。 可现在这般情况,完全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如果李祺主动找过去的话,情况就大不一样。 此事的确是皇家做的不对,没有任何书面上的通知,就把长公主改嫁他人。 皇室中,还有不少公主嫁给了勋贵。 这事要是没处理好,蓝昭受损,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亲爹一样得受损! 人人都会将心比心。 就好比,宁国公主朱静树嫁给了汝南候梅思祖的儿子,要是哪天把这位公主也给改嫁了,梅家不得气炸? 这不单单是脸面上的事,还是礼法上的事。 那帮御史言官得疯狂跳脚! 淮西勋贵更会因此生出猜忌。 本来就被朱元璋压得喘不过气,要是都来这么一遭,谁受得了? 媳妇被抢走,自己还被诛杀。 不如起兵造反来的痛快! 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 在安排好那些事情过后,朱橚意识到了某些事情,他连忙马不停蹄来到燕王府,把大概情况告诉了朱棣。 朱棣也觉得是桩好事,但他不打算过多掺和。 此事,还是让朱橚全权去办,反正到最后承担责任的人是他。 “四哥,我怀疑啊,这是大哥故意给蓝昭埋的绊子!” “说是成全大姐和蓝昭的旧情,偏偏又不在明面上解除大姐和李祺的婚事!” “但凡出了乱子,淮西勋贵不敢把矛头指向大哥和父皇,只会去找蓝昭发难,毕竟谁都受不了夺妻之恨,而且李善长死了,他的恩情也都还在那摆着呢。” “如此一来,大哥打压蓝昭,而蓝昭能求助的人就只有他了!” 朱棣闻言,眼眸顿时亮了不少。 “老五,你这些年来,长进实在太多,咱们这位大哥玩驭人的把戏,也真是高明啊!” 第332章 七品县令,在车驾前仿若一条家犬! 回想起来,朱橚不但对朱标五体投地,甚至还有点心有余悸。 什么叫做人心鬼蜮? 这位大明太子,哪怕刚刚患病好转,照样能够玩的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怪不得他能深得自家父皇器重,稳坐太子之位且没有半点动摇。 皇帝唱红脸,太子唱白脸,大多数时候都能把那帮文臣武将玩的团团转。 体会最为深切的人,其实不是朱橚,而是一旁的朱棣。 上次在北平府,自以为烧了藩司衙门,就能让朱标命丧火海。 哪曾想,朱标一直都在提防,还提前做好了安排,让道衍的谋划扑了个空。 反倒把致命把柄,乖乖送到了他的手上。 到最后,还展现出一副仁义道德的模样,当时可谓是把朱棣感动的不得了。 准确来说,不是感动,而是不敢动。 再特么的在朱标面前玩心思,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件事情,从朱元璋赐婚开始,蓝昭其实就被朱标算计在内,说起来还是很早之前就定好了的。 实际上连朱元璋都不知道,此事是朱标刻意而为之。 要不然,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答应让蓝昭辞官呢。 燕王朱棣和周王朱橚分析过后,一致决定要开始借着此事推波助澜。 朱棣玩味笑道:“大哥想把蓝昭逼回他的身边,让其成为太子府的家臣,那我们就偏不能让大哥如意。” “老五,四哥相信你的手段。” “把握好这次机会,一鼓作气扳倒蓝昭,而蓝玉现在也是一只病老虎,根本不足为患!” 朱橚也半开玩笑道;“说起来还是四哥要心狠一些,再怎么说蓝昭还是你的连襟。” “他是个狗屁,徐二小姐嫁给他,简直是瞎了眼!” “呵呵……” 对于某些陈年旧事,朱橚了解过一些。 朱棣和徐家长女徐妙云的关系,就像是青梅竹马,而他几次领兵征战,都是在中山王徐达麾下。 当初,朱棣还想把未满十六岁的徐妙清收入燕王府。 徐达那时还没死,敲打了一番朱棣过后,此事则不了了之。 后来朱棣想撮合朱桂和徐家的婚事,又被蓝昭从中截胡,还间接导致这位豫王殿下惨死,至今死因不明。 这才会发生后续的一系列矛盾。 蓝昭从中周旋,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介生性浪荡的风流公子哥,抬成了手握大权的二品大员。 借着许多机会,在西北的罕东之地立下战功,保住秦、晋二王的性命,又帮着朱元璋解决了陕西、山西两省的土地兼并问题,同时调和淮西勋贵与皇室之间的关系。 只能说,此人手段超群非凡。 这次还在众多藩王头顶上,悬了一把要命的“天子剑”! 也就是幸亏朱棣手段较多,让病入膏肓的太子朱标好转,蓝昭顺势急流勇退,交还太子府大权,才赢来了那么一丁点喘息的机会。 总体来看,蓝昭并不吃亏,反而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敢在朱元璋面前这么强硬的递上辞呈,最后还能够全身而退,在许多文武大臣眼里,他已经是个英雄般的人物了。 重点在于,蓝昭已经确定,朱元璋和朱标对自己,已经产生了依赖心理,否则也不会使绊子。 更不会在定远县,赏了一座足足五亩地的豪宅府邸。 …… 南直隶,凤阳府,定远县。 蓝家刚刚步入此地,当地县令王桓之就带着县衙一众官吏前来迎接。 “卑职定远县令王桓之,拜见凉国公大人,拜见世子大人!” 众人深深弯腰作揖参拜。 蓝昭坐在领头的那辆车驾当中,左右两侧则是坐着翠叶与青梅两名丫鬟,左手还在一女的衣襟中摸索。 直到帘子被完全掀开,他才缓缓抽出了手。 “王县令,有劳你在此迎接了,我蓝家的祖宅是否看护好了?” 王桓之从未见过蓝昭,但看到这位风流浪荡的公子哥,还有那身上的锦衣华服,便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凉国公世子。 “回禀世子,每年都会有当地商贾捐赠银两,由县衙负责修缮打理,至今仍是蓬荜生辉!” “但是呢,太子手谕,在定远县赐了另外一座宅邸,要比原来的宅子要好上许多。” “我等前来接引,则是为了向世子和凉国公禀报此事,也好为您带路!” 县令虽然是七品官,但在定远县这种地方,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要不然也不会被称作父母官。 成千上万人望尘莫及的存在,在蓝昭的车驾面前,也得毕恭毕敬的跟条家犬一样。 蓝昭放下车驾的帘子,手掌重新钻进了翠叶的衣服当中。 翠叶面色绯红,娇艳欲滴。 “世子,这都快到家啦,晚上奴婢再好好伺候您可以嘛,真的好羞耻啊……” 蓝昭轻笑一声,自顾自地享受着白棉花般的柔软手感,惹得翠叶银牙紧咬,娇哼不断。 “王县令,那就带路吧,去新宅子看一看。” 占地五亩,可能大多数人没什么概念,一亩地约莫相当于后世的六百五十平方米。 就算是县城,也是九成九的人一辈子都想不到的住处。 在县令王恒之的亲自带领下,车驾陆续抵达。 这里早已被人打扫好,蓝昭下车看去,大门门匾上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蓝府”牌子。 宅邸风水,很是考究,应该是出自大师手笔,也都是混仕途最喜欢的清静雅韵之地。 蓝昭打记忆里就在京师生活,回定远县的次数少之又少。 没想到,这个县城,还有这么好的宅邸,肯定也有着不小的来由。 王桓之拿出宅邸地契,毕恭毕敬道:“世子,这是地契,请您收好。” “要往朝廷上书时,替本公子谢谢太子,我懒得费笔墨心思。”蓝昭说。 “是,卑职谨记!” “对了,王县令,这座府邸原来的主人是谁?” 王桓之老实答道:“是原来的那位奸相胡惟庸,当初他被处死过后,一切家产都被抄没归朝廷。” “这座府邸,建成过后,一直都没有人居住,但县衙也是常常派人打理。” “此次太子亲令,让我们定远县衙把这座府邸收拾出来,特赐给您和凉国公。” 第333章 奸相胡惟庸的豪门宅邸,已然更名换姓! “胡惟庸的宅邸啊……” 蓝昭呢喃了一句。 旁人还以为他是在嫌弃,要是不住进这里,县衙可没办法对上头交代。 王桓之急忙解释道:“世子,您放心,这座府邸从建成至今,没有一人在里面住过,更没有染上什么血腥气。” “据卑职所知,这实际上也不是奸相胡惟庸建的,而是当初的几个富商为了能见胡惟庸一面,斥巨资买下这块地,最后把地契送给了他,房子也是那些富商出钱建的。” “但胡惟庸事发时,那帮人已经被株连处死,所以请您放心,这座宅邸清白的很!” 蓝昭倒不是在意这些。 自己妻妾成群,确实需要一个大点的宅院。 倒是没想到,华夏历史上最后一位宰相没享受到的东西,倒是让自己享受到了,确实让人感觉到颇为梦幻。 察觉到王桓之在那颤颤巍巍,蓝昭笑呵呵道:“别紧张,这座府邸,本公子很是满意,你们打扫的也挺干净,当赏!” 随行的翠叶从袖口中拿出一张银票,随手就递给了王桓之。 王桓之不敢拒绝,连忙接下。 银两数额也不大,抵得上他五六年的俸禄而已。 蓝昭随后把蓝玉从车驾上搀扶下来。 此刻,蓝玉脸上也挂着笑容。 “胡惟庸那畜生贪了那么多,到头来还让老子享受了一番,还是老乡来的情谊好啊!” 这句话,明显是对死去的胡惟庸进行讥讽。 胡惟庸不但是那时的宰相,还是蓝玉以及诸多淮西勋贵的同乡。 胡惟庸案事发时,实际上已经把蓝玉的诸多不法行径咬了出来,但当时有着朱标和太子妃常氏力保,才让他幸免于难。 所以,清算胡家人的时候,蓝玉也出了不少力气。 得知是太子赐的府邸,蓝玉心里更加高兴。 “看来,就算咱俩都回乡了,太子以后还是得仰仗咱们父子,真是痛快!” 蓝昭立马让蓝玉打住,提醒道:“爹,别以为回了定远就安全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养病。” “咱们先进院子里歇着,东西就让下人们搬吧。” “这些日子,我也能好好歇一阵了。” 自从先前被临时担任陕甘巡抚开始,蓝昭就像一罐万金油,哪里缺了就抹哪里。 北平、陕西、陕西、湖广、京师。 两年下来,这四个地方来回转悠,就算回了京师,锦衣卫和太子府还有刑部的事情在头上压着,实在让人喘不过气来。 蓝昭算是领会到了。 朱元璋是把人当驴在用! 放在后世,绝对能把狼性文化发挥的彻彻底底。 蓝昭收敛起思绪,带着蓝玉和家眷进入府邸内部。 大大小小的厢房有着几十间,分里三层和外三层,其中奢华程度比京师的凉国公府有过之无不及。 桌椅床榻,皆是用红木打造。 整个宅院,没有几万两银子是难以拔地而起,比起祖宅不知要强上多少。 蓝昭把身边每个女人,都给安排的妥妥当当,不带半点疏漏。 至于家奴和丫鬟,用之前在凉国公府。 毕竟,住在这地方,长则两年,短则几个月,以后终究是要回京的。 把家里的事收拾好,眼看天色就要落了下来。 定远当地最大的酒楼济云楼送来一桌酒宴。 济云楼的掌柜前来示好。 “世子,定远的诸多乡绅士子,听说您与凉国公荣归故里,特地奉送一桌晚宴与诸多美酒,为您与凉国公接风洗尘。” “得知凉国公还在养病,自知不可贸然叨扰,特让在下前来代为行礼。” “还有这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世子与凉国公有机会时,能够稍做提携。”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 每每走到一个地方,有的是人过来拍马屁。 也正应了一个道理,穷苦之人越活越穷,富庶之人越活越富。 就不说那些高大上的权势,单从日常起居来论,蓝昭要是不想在家里开火造饭,有的是人送来做好的山珍海味。 也许,一道菜能买一个人的命。 反观那些穷苦百姓,首要想的事就是把肚子填饱,才能去想其他的。 蓝昭仍然照单全收,但也递上了银子。 “本公子多谢那些老乡的好意,但要是一顿饭钱都付不起,还谈什么荣归故里。” “另外,我爹病情未愈,等以后有所好转,再来表示对诸位的好意。” “今日就此作罢,蓝府要闭门谢客了。” 蓝昭根本不想因为一顿饭落下把柄,吃饭不给钱,那是土匪才干的事。 做人,还是要点脸面。 只要付了银子,这顿晚宴就和外人无关,维护自身颜面,也给他们留了面子,没有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 这一夜,难得清闲。 晚宴上,蓝玉辈分最高,坐在主位上,其他女子也纷纷落座。 在明朝,由于马皇后的原因,女子地位比其他朝代要高一些,上桌吃饭还是可以的,毕竟也没外人。 不过因为奔波一天,蓝玉稍稍动了下筷子,便在几个下人的搀扶下回到卧房休息,毕竟病情在身。 现在除了蓝昭,其他全部都是女人。 徐妙清有意无意地端起一杯酒,笑道:“夫君,这次辞官回乡,你可得好好歇着,千万别把身体整坏了呢。” “咳咳……”蓝昭面颊一红。 一双双美眸盯着自己,确实有点不太自在。 说起来,也只有徐妙锦和唐鸳的女儿唐婉没被自己糟蹋,余下女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亲密接触。 长公主朱静镜捂嘴轻笑道:“妙清妹妹何须担心,夫君壮得像头牛,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对吧?” “姐姐这话说得实在。“ 徐妙清笑着点头,还和朱静镜互敬一杯美酒。 一路上,蓝昭需要安静的环境,则让她们几个坐在同一辆车驾里,徐妙清和朱静镜相聊甚久。 或许是因为出身都较高的缘故,在许多话题上较为谈的来,并不会出现什么矛盾。 主要还是徐妙清的性格,温婉娴静,柔和似水,对谁都是笑脸相迎。 除了和蓝昭初见时,主要是这家伙太流氓了! 哪有直接往人家胸口上抓的! 第334章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和朱静镜谈及这事,徐妙清仍然觉得又羞又怒。 但她也很好奇,自家夫君当初是怎么和这位大明长公主搅合到一起的? 酒过三巡时,蓝昭正在和几个丫鬟喝得自在。 朱静镜偷偷瞄了他一眼,面色略显红润,朱唇轻启,压低声音。 “你是不知道,这小子胆子有多大!” “当初,他年纪还小,被常妃带到东宫抚养,几个太监告诉他说后宫美人多!” “他倒好,还真信了,晚上偷摸摸跑到我寝宫外偷看,被我逮个正着,但看他长得白白嫩嫩,比小姑娘都好看,就留在了自己宫中悄咪咪的养了几天……” 说到这,朱静镜尴尬笑道:“当时把常妃嫂子急的不行,把我也给弄得够呛……” 朱静镜记得很清楚,少年时期的蓝昭,简直能要女人的命! 听到那些陈年旧事,徐妙清乐得咯咯直笑。 “怪不得夫君向来不和我详细说呢,原来他那时候就色胆包天了!” 朱静镜俏颜上尽显绯红:“谁说不是呢……” 几圈酒下来,那帮姑娘被喝得不省人事,蓝昭自己也是醉醺醺的。 徐妙清还不忘打趣道:“夫君,你当初不是说要戒酒嘛?” “没事,喝完今天再戒,我已经戒了很多次了。”蓝昭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二女相视一笑。 徐妙清嘴角扬起,好心道:“姐姐,夫君今天晚上可就让给你了,我不急。” “好啊!求之不得呢!”朱静镜一听这话,乐得自在。 徐妙清抿着嘴憋着笑意,和另外几个丫鬟,把喝醉酒的姑娘们都陆续送回房间。 至于蓝昭,则被朱静镜带去了自己的厢房。 要是真正喝醉也就罢了,偏偏蓝昭是喝得半梦半醒的状态。 朱静镜只知道,这小混蛋比磕了药还要凶! 深耕至半夜时,才有着擦枪休战的趋势。 徐妙清反正是领会过了。 再者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差这一晚,还不如大度些,能够睡一晚上的好觉呢。 众多姑娘中,次日起床最晚的人,是那位大明长公主,还是扶墙而出。 蓝昭倒是睡到日上三竿。 只要没正事可干,这便是他的常态。 直到礼部来人,他才不情不愿地换好衣服起床,主要是还得商量和朱静镜的婚事。 没想到的是,礼部尚书郁新,竟然亲自来了。 蓝昭颇感诧异,才让人端上茶水。 纵然辞去了官职,郁新对他仍是恭敬的很,嘴上也是以世子称呼。 在礼制上就是这样。 蓝昭是国公之子,有着世袭罔替的资格,便可被称呼为世子,但绝不可自称为世子。 古代极其讲究尊卑,世子是亲王或者君王的嫡长子,经过册立过后才能自称。 在蓝昭这里,“世子”只是一个显得身份地位颇高的尊称。 “郁尚书,本公子身上已无官衔,你不必那么讲究尊卑,算起来你还是我的长辈呢。” 郁新连忙笑道:“世子这说的是哪里话,要不是您点将,也许我还在户部当个小官呢,哪有执掌一部的机会呢。” “那就说正事。” “行,您和长公主的大婚,必须要以皇家礼法,该有的一样不能少,礼部都可以帮忙解决,就是得辛苦世子劳累几日了。” 礼仪繁杂,劳神又劳心,当初和徐妙清的大婚,进行一些仪式都把人累的不行。 蓝昭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就按照礼部说的办吧。” 郁新说:“那好,在下就留几个礼部属官操持婚事,尽量减轻世子的心神负担,也免得叨扰凉国公养病。” “还有,就是皇室那边会派来些许家眷。” “因为太子殿下的病情刚刚好转,又得处理国事,陛下自然也不太可能亲临定远县,大概会是秦王、晋王、周王三位王爷,以及郭惠妃这些皇室家眷前来出席。” 听到这么繁琐,蓝昭就感觉头皮发麻。 尤其是听到“周王”和“郭惠妃”这几个字眼,只觉得又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蓝昭目露无奈,问道:“周王也就罢了,他是皇室嫡亲,郭惠妃凭什么过来?” “您忘了?长公主的母妃在洪武七年就已经薨世,目前后宫辈分最高的嫔妃,就只有郭惠妃,而且她较为得宠。” 这件事情,郁新是真想帮,但皇室的事他不敢多嘴。 他也知道,当初豫王之死,郭惠妃恨蓝昭恨得透顶,一直认为豫王朱桂是他杀的! 蓝昭的态度也很简单粗暴。 “行,皇室血亲不管谁来,要是喝喜酒,本公子欢迎。” “既然是本公子和长公主的喜事,可谁要是来上眼药,那就别怪本公子找她麻烦。” “这话,你尽管带回去。” 后宫就是母凭子贵,郭惠妃生的那几个崽,豫王朱桂被自己干掉,蜀王朱椿被自己变成了活人傀儡,谷王朱橞还是个小屁孩,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燕王朱棣,至今还不敢在明面上相认。 连太子妃吕氏,蓝昭都敢正面呛声,更何况一位人老珠黄的嫔妃呢。 郁新点头答应,他也是真佩服蓝昭。 换做其他人,别说位居二品,哪怕是一品大员,也得对皇室血亲恭恭敬敬。 想来并不觉得奇怪,连太子朱标都被他骂过。 郭惠妃?算个鸟! 商议了其他细节过后,郁新也不打算留下来用过午宴,得回京师进行禀告。 蓝昭让身边的青梅过去送送。 刚送到门口,郁新还没完全踏出门槛,当面冲来一个陌生男人,揪住了他的衣领。 “说!蓝昭那不要脸的东西在哪!” 郁新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 眼前此人,也根本不认识。 结果人家倒是生猛的很,见郁新没立马回答,又是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青梅见状怒斥道:“哪里来的刁民!知不知道这是哪里!知不知道这是谁!” “老子管他是谁,赶紧把蓝昭叫出来,老子今天就和他论个理!” “来来来,街坊乡亲都来看看!” “就是住在这里的凉国公世子,在朝中都做到了太子少师的位置,却是好色浪荡,连别人娶进门的媳妇都抢,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第335章 我乃陛下亲封的驸马都尉李祺!谁敢动我!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围观吃瓜的人确实多了起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韩国公李善长之子,李祺。 郁新被踹了一脚,顿时怒发冲冠。 此次前来,为了不叨扰到蓝家父子,特地让随从在定远驿站等着,自己独自前来拜访商议,身边根本没有什么随从! “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郁新怒指叱骂,李祺却是不以为意,冷笑道:“你又算是哪根葱?” “我乃礼部尚书,郁新!” “去你娘的!” 李祺根本不信,见郁新嗓门那么大,上去又是一个耳光子,还指挥着身后的那些狗腿子们上来殴打。 “就你还礼部尚书?穿的破衣烂衫,老子身上一块布,能买你全家的命信不信?” “狗东西!给本公子打死他!” “今天,蓝家人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子就血洗了这座府邸!” 这份声势,着实浩大。 青梅哪见过这般阵仗,吓得小脸煞白。 附近的街坊邻居都在看着,李祺还在不断诉说着自己的“冤屈”和“耻辱”。 直到,一个个真刀真枪的甲士从蓝府当中走出。 李祺心中微惊,但旋即心神安定。 “我今天来是要回媳妇的,有什么好怕的,朝廷还没下旨夺去我那驸马都尉的名衔呢!” 禁军校尉将那帮狗腿全部斥离,毕恭毕敬扶起礼部尚书郁新。 郁新也没想到,来者会那么生猛。 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一脚一巴掌直接把自己给打蒙了! 想到这里,郁新心里也是憋屈的很! 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遭到如此非人般的对待。 禁军校尉冷眼扫视。 “将府外闹事者全部拿下,送往县衙大牢审办!” 这帮禁军,是朱元璋专门拨给朱静镜的,就是为了她在夫家能有话语权,千万别遭外人欺负了。 李祺嘴里还在嚷嚷:“我乃陛下亲封的驸马都尉李祺!谁敢动我!” “哦?你就是李祺?”禁军校尉眉眼一挑。 “正是!” “很好,胆子不小,被流放到江宁县,还敢跑到定远县里来,是谁给你的胆子?” 外边的事情,蓝昭已经听到动静。 这种小杂碎,根本不值得他出面。 至于禁军,是朱静镜亲口下令派出去的。 待在蓝昭身边时,朱静镜面带歉意。 “夫君,实在对不住,妾身以为皇室那边处理好了李祺的事,就一直没有特地去关注,没想到他会找上门来。” 蓝昭知道朱静镜没有撒谎,不咸不淡道:“没事,让外边那帮人处理好吧。” 禁军出面,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会主动退怯。 哪成想,李祺简直没有一点脑子,还让手底下的人直接和禁军动手! 带来的刀枪棍棒,几乎是应有尽有。 禁军校尉防备不及,被一把长刀砍在脖子上,当场血流如注,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那些旁观的百姓们吓得胡乱尖叫。 “啊!!!杀人了!!!” 蓝昭和朱静镜在内院听到动静,连忙起身朝着门外快步走去。 府外的情形,已经十分混乱。 李祺手提长刀,竟然亲自和那帮禁卫厮杀起来,一刀一刀砍得极为欢快。 朱静镜厉声呵斥道:“都给我住手!” “哟?这不是夫人吗?你可算愿意出来了,该和我回江宁县夫妻团聚了吧?” 李祺脸上挂着血渍,狞笑不止道:“哼哼……只要你跟我回去,今日这件事情就作罢了,我李家虽然没落,但我还是驸马,我李家也不是随意任人欺辱的小门小户!” “谁是你夫人?你我婚事早已作废,你也不再是驸马了!”朱静镜正声道。 “好,这话是你说的,但不是陛下说的,那你可有圣旨或者手谕?” 面对李祺质问,朱静镜面色一僵。 在皇宫时,朱元璋就亲自答应过,等抽空发去一道旨意,让李祺在江宁县自生自灭,夺了他的驸马名衔,以后也不是李家的儿媳妇了。 现在看来,旨意还没有到江宁县。 被打的有些鼻青脸肿的郁新冷不丁地开口。 “世子,长公主……陛下昨夜才给礼部下旨,卑职当时就让人去了江宁县去作废婚事,但没想到李祺今日就到了……” 算起来,李祺昨日就从江宁县出发了。 礼部的那些人,恐怕现在也是满头雾水 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难不成飞回应天府去请来一道圣旨? 李祺却是半点不信。 放眼史书,驸马地位相对于公主的地位要低上许多,可被休者也是寥寥无几,先前李善长被诛杀时都未曾取消婚事。 这次,倒是出了奇! 李祺认定,一定是蓝昭在生性浪荡,勾搭自己媳妇还不够,还想明晃晃带进自己的府中。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李祺晃着手里的刀,一脸凶恶地说道:“朱镜静,少在这里唱双簧,要么今天和老子走,要么今天我就宰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到时候,抄灭九族也好,剥皮萱草也罢,我李祺都是孤身一人!” “反正,老子是不亏的!” 朱静镜见这混账东西已经疯癫,连忙想把蓝昭给带进府内。 万一要是伤到了,那可不值当。 蓝昭站在原地,忽然笑道:“李祺,你爹当初好歹是六国公之首,纵然被诛杀,你也得给他老人家留点面子。” “你敢找上门来寻衅,还杀了一个禁军校尉,这件事可就没得玩了。” “圣旨什么的先不谈,当街杀人,乃为重罪,最次也是个斩首,我不妨就吃吃亏。” “汝妻子,吾养之!” 众人皆是一惊,李祺状态本就不稳定,蓝昭还拿话来激他? 李祺怒吼道:“老子先宰了你!再去伏诛!” “那就来呗。” 蓝昭一脸无所谓。 看着李祺持刀冲来,缓缓伸出手,抓住了他拿刀的那只手。 稍微用力,李祺吃痛,刀柄瞬间脱离手掌。 却被蓝昭接过。 一刀结结实实劈在他的脖颈上。 这力道,致使其头颈分离,脑袋滚落下了蓝府门外的台阶。 现在才叫做血流如注! 第336章 享卧美人膝,算尽天下权! 蓝昭那身素白金纹长袍,仍然是一尘不染,贵气十足。 “你们几个,记得洗地,把尸体和头颅扔给县衙的王桓之处置。” 话落,蓝昭轻轻牵着朱静镜的凉冰冰小手,还摸了摸青梅那煞白的脸蛋。 “都别怕,天塌下来有本公子顶着,死两个人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朱静镜呼吸变得很是急促。 她不是在乎李祺生死与否,对于此人,半点感情都谈不上。 归根结底,仍是自家父皇亲封的驸马都尉,没有圣旨的情况下肆意诛杀,这算怎么回事啊…… 长公主毕竟是见过世面的。 青梅这小丫头被吓得不轻,蓝昭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在院子里哄了好一阵才缓和过来。 朱静镜抿了抿嘴,主动开口道:“夫君,要不妾身还是回一趟京师,向父皇奏明此事,以免朝堂上的人要找你麻烦。” “不是朝堂的百官要找我麻烦,是你亲大哥要找我麻烦,想用这种卑劣手段逼我回京而已。” 蓝昭笑意盈盈道:“这种快活日子,我还没过够呢,还把我的小青梅吓得惊慌失措。” 说着,手掌撩拨着青梅的发丝,原本煞白的小脸被逗弄的红润至极。 青梅神色羞涩,不敢抬头直视,只能弱声道:“公子……长公主还在呢!” “放心,昨天晚上她被折腾够了,不会吃你的醋。”蓝昭轻笑道。 的确,昨夜动静不小。 朱静镜翻了个白眼,娇声嗔怪道:“这才回想第二天,你就杀了人,万一事情闹大可不好收场呀!” “没什么不好收场,皇室不取消你和李祺的婚事,就是等着我亲自来动手。” “从之前的几桩事情来看,太子知晓你我二人的情事却秘而不言,又在陛下面前促成我们俩的婚事,后来陛下又封了妙清一个二品诰命夫人,就将此事成了定局。” “总体来说,不是陛下的意思,是太子想要借用此事套牢我,到时候是逼着我给你那侄子当辅臣呢。” 从李祺闹事的那一瞬起,蓝昭不依靠任何外来情报,基本上就能洞悉其中缘由。 让朱静镜回京周旋,实在没有必要。 “咱们的太子殿下,打的一手好算盘,早前就等着这一天了。” “可惜,时机不对,为我们俩空做嫁衣。” “他大概也是想让我杀李祺,我也杀给他看,要不然怎么证明我那忠诚的态度呢。” 蓝昭笑谈之间,把朱标的心思摸得无比透彻。 所说时机,另有缘由。 那么多人都盯着自己,肯定会抓住此事不放,开始大造声势。 到最后,如今手无权柄,能够求助的人只有太子朱标,因此再来达成新一轮的利益交换。 目的很简单,要让自己主动低头,愿意重新进入太子府,辅佐皇孙朱允炆。 这件事情,万万没有商议的余地,更不会有妥协的可能。 杀李祺,是眼下的最优解。 朱静镜被绕的云里雾里,在她看来,还不如隐忍一时,以后再找机会废了李祺就是。 蓝昭笑着解释道:“夫人,你有时候还是要和妙清多学学,这些事情别想的太浅显。” “今日要是不杀李祺,人家就会以为我蓝昭真的怂了,到时候一股脑的上来扑杀,怎么可能受得住呢。” “李祺那么想死,干脆也成全他就是,韩国公一脉,算是绝喽。” 朱静镜明白了。 蓝昭是在故意授人以柄,趁此机会引诱出更大的那条鱼。 间接或直接,能让太子殿下明白,他的谋划会被人当做一把刀,到时候就算不妥协,他也得乖乖收回锋芒和算计。 力保蓝家上下无忧。 牵一发而动全身,蓝昭要是倒了,现在又有几个人能够帮着朱标稳住局势。 真到了那时候,朱元璋也不会愿意。 朱静镜顿时心里轻松许多,就在蓝昭身边的石凳上端庄落座。 “当初就觉得你古灵精怪,现在这几年比原先长进太多,也怪不得我那么喜欢你!” 蓝昭空出一只手,攀附上她的腰肢。 左拥右抱,尽是美人。 已是享卧美人膝,算尽天下权的景象。 人生到此,看似福禄已满,实际上却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以退为进,也是一种进步的手段。 蓝昭揉捏着手中的柔软,脑海里还在若有所思。 怀中的青梅银牙轻咬,鼻息愈发火热沉重,时不时发出一阵悦耳的娇哼声。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啊……” “要是没有人策动,李祺怎么敢离开江宁县,跑到定远县来找事?” “会是谁呢?” 朱静镜见状,扑哧一笑,说道:“你还是先带着青梅回房吧,别把这小丫头逗坏了,府中事情我和妙清处置就好。” “还不谢谢长公主这孔融让梨的举动?”蓝昭故意用了些力。 青梅羞涩到了极点:“谢谢长公主……” “天生坏种!还专门坏女人!” 朱静镜给了一句最中肯的评价。 本来蓝昭是没什么想法,结果青梅这小丫头想要腻歪,不妨满足一下这小丫头的坏心思。 此次最为吃亏的,还是礼部尚书郁新。 不明不白挨了一顿打,目睹杀人全程。 不过,朱静镜亲自出面安抚,还带来了一张银票和两块金锭。 “今日让郁尚书委屈了,这些钱拿着,世子说让你买身干净衣服。” 买身再好的衣服,也花不到几两银子。 郁新诚惶诚恐地接下。 “多谢世子和长公主恩赐,卑职感激不尽,就是不知回京过后该如何呈报此事……” 拿不准就多问问,在宦海当中,多问几句话是解决难题的最佳方式。 在那瞎猜,不如直截了当来的痛快。 朱静镜看向门外,尸体和血迹都清理干净了,便微笑道:“无需刻意隐瞒,如实告诉陛下即可。” “卑职明白了,这就返京为长公主和世子筹办大婚事宜。” “慢走。” 府中重归安宁。 杀人,对蓝昭算不得什么,影响不到他的状态。 完事后,蓝昭惬意地躺在床榻上,青梅的妙曼身姿来回在眼前摇曳,处理着事后工作。 “青梅,你说,本公子今日的做法如何?” 第337章 国公之子,亦有差距,朝堂交锋由此展开 “国公之子,亦有差距,世子您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都不失英武正直风范!” 青梅眼含媚态,话落时再一次被蓝昭揽入怀中。 “在你们这帮姑娘眼里,本公子倒是成了大圣人呢。” 青梅娇声道:“才不是……最起码在床上不是,但您与圣人又有何种分别,施政时惠及百姓,征战时杀敌建功,就连太子和陛下都得仰仗您,那些儒生嘴里的圣人也未必能赶得上您!” “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得看本质。” “从本质上讲,本公子就如长公主所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种。” “就拿李祺做的事情,他做错了吗?实际上并没有,婚事没有解除,他来要回妻子也是理所应当,本公子却把他头颅砍落,这种行为和那些豪强劣绅没有区别。” 越是这样,就越要做。 蓝昭从不逃避内心中的黑暗,更不会去包装成什么清正之人的形象。 此举,如若放在明面上说,绝对让人难以启齿。 可在李祺动刀杀死禁军校尉开始。 事情的性质就开始变化了。 蓝昭其实早就听到了动静,而是坐视事态继续发酵。 殴打礼部尚书郁新,当街斩杀禁军校尉,这两件事情在前,自己再来出手将其斩首,一切就显得那么理所应当了。 这可不是包装黑暗,而是要利用技巧来做事。 忍耐,一样得讲究时机。 李祺杀了人之后还继续忍耐,那不叫隐忍,叫绿头龟! 此时此刻,包括李祺带来的那些随从,已经都被县衙缉捕进了大狱。 外面风起云涌,诡谲不断。 蓝昭的卧房当中,却是二度花开之景。 李祺被杀死的消息,随着郁新抵达京师,也被传了出去。 反正,迟早都是要被人知道的,郁新作为“蓝党”成员,不如尽早说明,还能顺带引导一下舆论。 “不是我说,凉国公世子实在杀得好,李祺那个蠢货,带着一大帮人从江宁来到定远,在蓝府门前杀了一个禁军校尉,连我都被他无缘无故殴打了一顿!” “凉国公世子要是不杀人,怕是今日他都得遭到无妄之灾。” “所以说,不能全怪世子,要怪就怪那李祺疯了,擅自逃离流放之地,跑到定远县去杀人,这就应该剐了他的三族!” 郁新也是一肚子气。 有个同僚还捂嘴轻笑道:“郁尚书,您消消气,李祺的三族早就被夷灭了。” “差点忘了,他爹是李善长。”郁新说。 “咳咳!” 礼部众人聊得正欢,内宫来了一名太监,咳嗽两声后说道:“郁尚书,陛下召您觐见。” “是!臣这就去!” 郁新半点不敢耽搁,稍微整理了下仪容仪表,一路快走到上书房。 朱元璋独自待在这,问道:“李祺死了?” “对,由凉国公世子亲手斩杀,但也是李祺先行寻衅杀人,罪有应得!”郁新说。 “咱知道,那个扶不起来的烂泥,早该去和他爹团聚,一直以来在江宁作威作福,死了也算是好事。” “还请陛下放心,世子与长公主皆是毫发无伤,就是臣被李祺揍了一顿……” 必要时候,卖卖可怜是没问题的。 朱元璋险些笑出声,但为了表示对臣子的爱护,还是憋住了笑意。 “哎呦,那就是真该杀,害的爱卿白白受了一次皮肉之苦,等会让太医给你瞧瞧。” “但是,这件事情你要继续保持你的口径,别坏了长公主的名声,也别坏了皇家的名声。” “明日早朝,怕是有不小的动静,到时候就需要爱卿你来舌战群儒了。” 现在李祺去找李善长团聚了。 解除婚事的圣旨,总不可能发到阴曹地府,那么就需要郁新这帮人来偷换概念了。 不事先解除婚事,就把长公主许配给别人,这是皇家的过错。 李祺上门讨要说法,蓝昭一刀杀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也带有三分责任。 重点是,国公、侯爵、伯爵三个行列当中,大多数都是淮西勋贵,而且有不少人的儿子也和皇室公主有着姻亲。 他们感同身受,要是再有人在背后策动,配合着御史言官,朝堂上会闹出不小的风浪。 郁新走后,朱元璋回过神来。 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标儿设下的套,逼着蓝昭往里面钻,所以他也开启了“和稀泥”的状态。 心中也开始好奇起来,蓝昭到最后究竟会怎么破局? …… 次日早朝,百官叩拜行礼过后,一大帮御史言官就跳了出来。 “臣工科给事中范洪有本要奏,参凉国公之子蓝昭,擅杀国公之子,玷污皇家威严,望陛下明鉴!” 给事中,看似只是一个七品官,却能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都察院的御史互为补充。 朱元璋最恨的就是这帮人。 但是,朝中又少不了他们。 成天吃饱了没事干,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不管是否弹劾成功,年底还得在这上面计算起政绩。 谁弹劾的官越大,谁就更有面子! 短时间内,六部诸科的给事中全部以这理由进行弹劾。 郁新果断出头驳斥。 “尔等皆是妖妄之言!” “驸马都尉李祺,奸臣李善长在世时嚣张跋扈,其父死后仍是不改其行径,依仗驸马身份在江宁县鱼肉百姓,豢养家奴!” “此次,陛下体贴长公主疾苦,另寻良人为其赐婚,早已拟好旨意解除婚事,礼部却因种种事情耽搁传旨,此乃臣郁新一人之罪,臣愿罚去三年俸禄!” “再论此事,凉国公世子又有何罪?臣当时亲眼目睹,李祺率众多家奴上门寻衅,禁军校尉前来阻止,遭其一刀砍在脖颈,当场丧命,而他仍然打着陛下的旗号胡作非为!” “并且意欲僭越礼法,凉国公世子不得已而将其斩杀,此乃为国为民除害,何错之有?” 话落之时,又有几个人陆续跳了出来。 “臣太子府主事夏原吉附议。” “臣锦衣卫都指挥使蓝承阳附议。” “臣吏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附议。” “臣中军都督府指挥同知徐辉祖附议。” “臣户部尚书茹太素附议。” 这帮人开口说话的分量,可比言官要强上太多。 第338章 朝堂交锋,夏原吉与燕王朱棣的初次相见! 朱元璋之所以喜欢上朝,不单单是因为他勤政,还喜欢看着文臣武将们吵得唾沫横飞。 人人都有着看热闹的心态,洪武大帝也不例外嘛。 双方各执一词,御史言官搬出礼法、公道、正义来攻讦。 “归根结底,李祺驸马和长公主之间的婚事,根本就没有解除,此举违背皇家礼制,有辱人伦!” “李祺固然有错,可那也是为了替自己要回公道,若天下没有公道可言,何谈治世?” “若李祺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还会这般维护蓝昭吗!” 言官们说得确实在理。 但是,听他们的语气,就好像皇家有错,蓝昭有错,唯独罪人之子李祺没有错。 这场争执已然变味。 今日朝堂的主将郁新再度发起猛烈攻势,只听他冷笑两声,便开始把话题往致命的方向去引。 “在下从不觉得此事谁对谁错,长公主贵为陛下长女,那在下便借用你们刚刚说的那句话。” “如若长公主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还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犯下滔天大罪的罪臣之子吗!” “谚语有云,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此乃陛下为子女考虑,为慈;蓝昭杀李祺,为正国法!” “李祺擅离流放之地,此乃罪一。” “李祺持刀斩杀禁卫,此乃罪二。” “李善长在世时,李祺借用权势大肆敛财,鱼肉百姓,买官卖官,此乃罪三!” “他又如何不该死?” 郁新的话术确实漂亮,首要撇清皇家的关系,还给朱元璋戴上了“仁慈”的帽子。 如此一来,就立住了场子。 御史言官再怎么犯贱,也不敢拿朱元璋来说事,除非他们不要脑袋上的乌纱帽。 非要拿伦理来说,朱元璋的确有错,再怎么样也应该先解除婚事,再把女儿嫁给别人。 可他没有这么做,就需要臣子来出面替他维护名声。 郁新做到了。 古往今来,与孝字最亲密的字眼,便是仁字。 这话,朱元璋肯定乐意去听,他又何尝不想被人称作仁君呢。 御史言官哑口无言,他们都是斗嘴的高手,此时此刻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言语,可就是不敢说出口。 倒是周王朱橚,忽然开口驳斥。 “郁尚书,你说的很对,陛下对待臣子自然是秉持仁义之道,本王不会反驳。” “可你说,蓝昭为正国法,正的是哪门子国法?” “他又哪里来的名义来正国法?” “刑部新颁布的条文,乃是他担任刑部左侍郎时亲自拟定,凡处决人犯皆要交由刑部审定,并由三法司进行决议方可处以极刑,可他自己却在家门口擅斩李祺,这岂不是知法犯法?” 郁新立马辩解道:“李祺当时持刀,并已经杀了一个禁军校尉,嘴中还嚷嚷着要侵害蓝昭与长公主。” “事急从权,岂可迂腐行事?” “蓝昭杀人,不只是正国法……” 朱橚再次发难,打断了郁新的言语,质问道:“等等,你既然说了,当时有禁军在列,蓝昭又不是蠢货,难道不能让禁军拿下李祺,交由县衙关押,再让三法司来审定?” “由此可见,杀人就是杀人,此乃逾越国法之举!” “若碰到事情就说事急从权,那岂不是只要杀一个人,就能拿这四个字作为借口,还要大明律做什么?” “陛下,儿臣请奏,将蓝昭羁押回京,严审此案,为正国法,明正典刑!” 朱橚,也是一个玩诡辩的高手。 御史言官们立即开始附和起来,就犹如恶狼看见了羔羊,不断撕扯着它的躯体。 这道破绽,裂的越来越大。 郁新一个人已经应对不了,其他那些人面面相觑,脑海中也在想着对策。 夏原吉挺身而出,谏言道:“陛下,此事关乎长公主名誉,切切不可草率行事,李祺已然伏诛,人死不能复生,正如郁尚书所说他本就该死!” “凉国公世子固然有些罪过,但亦是事出有因,若依照周王殿下所奏,那便是苛政!” “微臣建议,让三法司派人前往定远县了解实情,着重调查李祺持刀行凶前后状况,若真是情势所迫,那也无可厚非。” “这就像是北边鞑子侵扰边境,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给予有力重挫,怕也是徒增血光之灾。” 这场争执,处处都是偷换概念。 朱橚嘴巴张了张,但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他知道,自己说一句,夏原吉有一百句等着呢。 也好,只要三法司介入了,事情就好办的多。 由于诸王都没有返回藩地,都在奉天殿中议政。 燕王朱棣带着一抹异样眼光看向夏原吉。 “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口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先拿出长公主的名誉说事,又牵扯上苛政二字,接着又以缓兵之计提议让三法司调查此案,让老五无话可说。” “他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大部分淮西勋贵都对此事心存芥蒂,一味维护蓝昭,只会适得其反。” 朱棣看上了这个太子府的小官。 留在京师太过可惜,不如带回北平委以重任,以后或许能成为自己的臂膀。 争执逐渐落入尾声,朱元璋终于表态。 “那好,散朝过后,三法司各处派出几个人前往定远调查此案。”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情要议?” “若是没有,那就散朝!” 众臣陆续跪地参拜,齐声道:“臣等恭送吾皇!” 散朝过后,一群大官簇拥着夏原吉,都在夸赞他的那番言论,着实解决了个大麻烦。 要真按照周王朱橚的提议,蓝昭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夏原吉苦涩笑道:“诸位大人谬赞了,属下也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此话从何说起?”郁新疑惑道。 “诸位好像都忽略了一个真正的重点,李祺为什么会去定远县,他哪里来的胆子敢擅离流放之地,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撺掇,属下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这八个字并非绝对。 旁观者们都不知道具体内情,身为当局者的蓝昭,反而比大多数人都清楚其中利害。 第339章 唱戏,自然要有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 夏原吉嗅觉敏锐,抓住了这个重点。 所以,他才会提议让三法司进行调查,一来是为了缓和时件,二来也是为了能够查清谁才是唆使李祺的人。 另外则是朝堂形势所迫。 除了那些与蓝昭关系非凡的人,大多数淮西勋贵都没有仗义执言。 毕竟,有些人的家中也有驸马,立场决定态度嘛。 三法司要查案,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蓝昭虽然辞官,但分量还在那里,而且蓝玉还没死。 他在军中,威望甚高。 真要从蓝昭身上刮肉,很多人都不会同意,最起码没有那么顺利。 接下来,就只能见招拆招。 众人在散朝过后各自回归本职,三法司里的某些人,在针对蓝昭的事情上格外卖力。 锦衣卫即便想要插手,也得有着圣上谕令才是。 现任都指挥使蓝承阳,自然是蓝昭的铁杆鹰犬,来到上书房门口时,大太监王敏拦住了他。 “蓝指挥使,现在陛下在与燕王殿下商议事情,请您到院外等候吧。” 蓝承阳诧异道:“燕王?” 不过,他也很懂事的没有多问,耐心在外边等待着。 至于上书房内的情形,照样是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燕王朱棣,和自家世子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怨。 朱元璋看着眼前的四儿子,问道:“刚刚散朝就来找咱,如果是攻讦蓝昭的话,你还是不用开口了。” “父皇,儿臣虽与蓝昭与凉国公都有过节,但还真不至于处处都针对他。” “此次前来,是为了北平的些许事宜。” “北平的那个布政使过于孱弱,做事迂腐陈旧,影响当地民生,儿臣想着换个有见识有脑子的才子过去。”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意道:“行,你是燕王,觉得谁合适?” “太子府的那个夏原吉不错,年轻轻,有锐劲,放在地方上重用才能发挥出他的能力。” “窝在太子府当个主事,实在屈才。” “不妨就交给儿臣,到时返回北平,一并带回去就好。” 明初期到中期,明朝藩王都有着较大的举荐权力,朱棣在洪武一朝也不是那种被边缘化的藩王。 调换一个地方大员,不算什么麻烦事。 朱元璋略作思虑,迟疑道:“那个夏原吉,刚刚还在奉天殿给蓝昭仗义执言,好像也是蓝昭调进太子府的,你能掌控好吗?” “父皇能掌控好即可,儿臣只负责人尽其才。”朱棣微笑道。 “说的有道理,有机会咱和你大哥商量一下,毕竟是他太子府的人,咱不好随意动弹。” “儿臣可以先去探望一下大哥。” 朱元璋不满道:“有什么好急的,就这么巴不得早点把蓝昭的班底挖空?” “父皇误会了……”朱棣心虚不已。 说实话,他这次只是看上了夏原吉的才能。 一地布政使,也算是封疆大吏,真要调过去了,就相当于改换门庭。 要说没有私心,绝对不可能。 过节归过节,抛去那些恩怨,朱棣对蓝昭的整体评价较为正面。 夏原吉,是经过蓝昭的首肯,才能从太学转进太子府,他代掌太子府时,此人又协助处理了不少机要事务。 品阶虽低,能力却是很强。 看到这件事情有希望,朱棣不再多说,而是就此打算告退。 “老四,连你都觉得那个夏原吉很有本事,那咱就放心了。” “这样吧,调他去北平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这桩案子要谨慎处理。” “三法司的那帮人,估摸着只想扳倒蓝昭,这很坏事,得派个可靠的人平衡一下,让夏原吉跟着三法司的人去定远县查案吧,案情不必报奏于上书房,交由太子府处理。” 朱元璋随后拟了一道手谕。 朱棣则是脸色僵硬。 刚刚不是才说好让夏原吉担任北平布政使吗!怎么改口这么快! 朱棣心中更加不满,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悻然道:“父皇圣明。” “朝中才子一大堆,北平布政使另选人才吧,别光盯着夏原吉,那是你大哥的人。” 朱元璋的言语中,颇具敲打的意味。 越想要,就越不给! 夏原吉既然是朱元璋说要派过去的,权重比例会非常高,但又作为太子府的属官。 这也会导致,其他人能够搅合的机会变小。 朱棣很清楚,自己不应该把注意力放在这桩案子上。 想要借此扳倒蓝昭,可能性极小,而且那是朱橚应该做的事情。 自己则是要对付秦、晋二王。 这俩货色,也很碍事。 朱元璋抽空定好了诸王回藩的日子,朱棣的机会来了。 朱棣离开上书房后,和蓝承阳擦肩而过。 见到这条蓝昭的狗,嘴角不禁上扬,但什么话都没有说,那股笑意颇为讥讽。 蓝承阳神色淡漠,连礼数都没有行,径直拜入上书房。 “陛下,此事需要锦衣卫介入吗?” 朱元璋吩咐道:“让北镇抚司的人,盯紧定远县,别让蓝昭陷入太深,也别让他轻易脱身。” “你也得记住,你是大明的臣子,不是蓝昭的家臣。” “其余的事,就得靠你恪尽职守。” 先前,蓝承阳本就是指挥同知,又是蓝昭的得力臂助。 辞官过后,把他扶正,也是理所应当。 蓝承阳自当唯唯诺诺的点头。 可会不会这样做,就不一定了。 做事归做事,忠诚归忠诚,他很清楚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靠朱家,而是单纯的靠着蓝昭而已。 若是没有蓝昭,怕是今日还在军营里面,当个默默无闻的军中主簿。 做人得分清楚,恩情究竟在谁身上。 和蓝昭的关系那么亲密,他要倒台,拔出萝卜带出泥,朝中一大批人的脑袋都会像割草般掉落。 朱元璋默许了锦衣卫介入。 也是担心,事情到最后会兜不住,必要时他们可以采取非常手段予以保全。 朱标那边的意思,是想把蓝昭借着此事逼入绝境。 朱元璋自当是会向着自己的儿子。 明晃晃的逼迫,只会适得其反,必须要有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否则这场戏又怎么能唱的下去。 朱元璋原本是打算唱红脸。 不过呢,现在周王朱橚主动跳了出来,那恶人就让给他来做,自己和朱标来做好人! 第340章 装可怜,表忠诚,诉苦言! 这已经非常明显了。 那么多藩王,都接到了返回藩地的通知,唯独朱橚还能留在京师。 为此,他还特地找到朱棣。 朱棣笑了笑解释道:“父皇的意图非常明显,今日早朝声势闹得那么大,你又促成了三法司稽查蓝昭,父皇肯定得把你留下来。” “之前咱们兄弟俩也说过,大哥是想逼着蓝昭妥协,父皇和大哥是想利用你做这个恶人。” “这不正好水到渠成?到时候弄死了蓝昭,父皇就不会让你去凤阳练兵,而是让你去开封就藩。” 周王的封地,是在开封。 近些年来,许多淮西勋贵都被追查,则需要一批新的军事人才来接管。 凤阳老家,是个练兵的好地方,朱橚在内的几个藩王被派遣到那里。 一来学习军事能力,二来让他们掌握一些军权。 只是朱橚更加想回到藩地。 在那里,可就真是天高任鸟飞了,谁都掣肘不了自己。 到了开封,就可以配置属于自己的党羽。 虽远离京师,但也更加具有话语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都得看人脸色做事。 这也更加坚定了朱橚想要扳倒蓝昭的决心。 说起来,他还很羡慕朱棣。 就藩北平,手握十七卫的兵权,还能时不时出关去打一回鞑子,自己还得苦哈哈地待在凤阳。 当然,这些都是其次。 他一样想争一争那太子之位。 立嫡立长,顺位继承,上头还有三个嫡系兄长,至于朱棣根本不足为虑。 以后有了机会,找机会废了他不就可以? 朱橚虽说有点想当然,但这是常规手段,现在能够联手,无非是利益相同而已。 蓝昭已经成为京师皇权的代表人,把持着朝堂中的大量人事任命。 他得死,三位兄长得死,只有这样阻碍才会消失。 仔细想一想,道阻且长啊! 朱橚和朱棣没有说太多,凡是关于藩王事宜都很少谈及,还是得防备隔墙有耳。 互相交换了一下情报后,就此分别。 朱棣也得准备返回北平了。 当天下午,在夏原吉的带领下,诸多三法司的官吏离开京师,前往凤阳府定远县。 与此同时,也有十几名锦衣卫,换上便衣随后而至。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指挥同知黄骁亲自带队,而且还有一件事情得当面向蓝昭禀报。 傍晚时分,三法司官吏抵达。 定远县令王桓之热情招待,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那么多京官来到定远县,自然想上去混个眼熟。 刑部给事中吴问河刚迈入县衙,便厉声问道:“王县令,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还不将人犯缉拿归案?” “人犯?哪里来的人犯?”王桓之一脸懵逼。 “废话!那位大名鼎鼎的凉国公世子就是人犯,别啰嗦了,速速让捕快前去拿人,送入大牢,三法司即刻开始会审!” “不……大人,为何要抓凉国公世子啊?他犯了何罪?” 王桓之说着,还给身边的县丞使了个眼神。 虽然品级低,这帮小人物颇有眼力见,县丞找到机会就离开县衙,直奔蓝府而去。 …… 蓝府。 一名本地的名医正在院中给蓝玉诊脉,然后开了个方子给蓝昭。 “世子大人,您只需按照药方抓药,一日三服,国公爷背上的毒痈病情就会有所缓解,虽然无法根除,但也能让国公爷睡一阵好觉。” 蓝昭拱手道:“有劳了。” 身侧的青梅递上一块马蹄银,吓得那医师连连拒绝。 “世子,在下出诊一次,并没有那么贵!” 蓝昭笑道:“以后每日来替我爹诊脉一次,权当是这阵子的费用了,无需推辞。” 对于任何医师,不管医术如何,蓝昭永远是端着客气礼遇的态度。 他们救人的本事可能不咋样,可要动起害人的念头,绝对可以杀人于无形。 权当是花钱买个安心。 医师走后,蓝玉骂骂咧咧道:“天天喝这些破药有个屁用,还不如拿把刀来,把那毒痈给割了!” “行啊,青梅,去拿刀,本公子亲自动手。”蓝玉笑嘻嘻道。 “臭小子!你玩真的啊!” 蓝玉连忙起身后退,说道:“青梅,别听他的,老子埋怨几句而已!” “国公爷,您安心吧,世子就是调侃您而已。”青梅浅笑道。 蓝昭把药方交给青梅,吩咐道:“你先出去买药吧,我和国公爷说几句话。” 这颗毒痈,来历不俗,和当初徐达背上的一模一样。 蓝昭夫妇一直都怀疑,当初徐达的死,会不会也和那次沉船案的凶手有关。 此事,蓝昭一直惦念在心上,但没有认真去查。 “爹,这几天你就继续安心养病,府中的事情有妙清处置,什么都不用你管。” “我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是你无需担心,儿子心里有数。” “还有啊,要是有皇宫里的人来,一定要记住九个字。” 蓝玉茫然问道:“哪九个字?” “装可怜,表忠诚,诉苦言。” 蓝玉又不蠢,除了在战场上脑子好用,平日里脑子大多时候根本转不过弯来。 如果有人提点的话,还是能够理解其中意思。 果然,话音刚落,定远县丞刘亦寿就跑了过来。 “世子……世子,不好了,三法司全来了!” 蓝昭表现淡然。 蓝玉却是勃然大怒,恶狠狠道:“还真敢来抓人是吧,回去告诉那帮杂碎,要是敢来我蓝家抓人,老子马上写奏疏参他们一本!” “行了,爹,忘记我刚刚和你怎么说的了?” 蓝昭看向一旁的几个侍女,说道:“先把国公爷扶回去休息。” 这件事情,蓝玉插不上手,也没有必要惊动他这位国公。 刘亦寿惶恐道:“世子,三法司来势汹汹,差不多有十几个人呢,就是冲着李祺之死而来!” “意料之中的事,也无需他们来抓人了,本公子和你走一趟。”蓝昭笑道。 “啊?” “废什么话,带路!” 蓝昭堂而皇之地走出蓝府,身后没有带一位扈从,可以说是孑然一身。 进入县衙大门时,十几道眼神投射而来。 看到夏原吉也在,蓝昭还笑着打了声招呼。 “夏主事,你怎么跑到此地来了?” 第341章 三法司会审,齐聚定远县! “回禀太子少师,卑职前来监审李祺之死一案。” 夏原吉很是恭敬。 在他心里,蓝昭便是如同伯乐一般的人。 不管如何,他仍是那位代掌太子府事务的太子少师。 几个随同前来的三法司官吏,皆是面色一震。 刑部给事中吴问河纠正道:“夏主事,他已经不是太子少师了,注意言辞!” “用不着你来提醒,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谈及凉国公世子时仍然是以太子少师进行称呼,况且他只是辞去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和刑部左侍郎的官职,太子少师默认是要保留。”夏原吉说。 这也是朝堂的规矩。 起码在本朝,没有出现任何一位褫夺太子少师职衔的先例。 就算要卸任,也得要有着吏部公文,并且得让朱元璋和朱标共同批红。 锦衣卫属于皇权直属,都指挥使只需要朱元璋点头。 刑部左侍郎的职务,有着吏部公文,这也算是真正辞官。 可太子少保是个荣誉职衔,吏部无法决定,更没有权力去批准。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蓝昭还有着一道太子少师的身份。 众多官吏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他们都表示无所谓。 此次,是奉着皇命前来稽查案情。 别说蓝昭是太子少师,即便是太子太师或者太师,都得老老实实予以配合! 除了那帮带着言官性质的官吏外,真正的主审官,分别是刑部右侍郎郑六甲,都察院佥都御史陈文徽,大理寺少卿蒋愈。 基本上,三法司的二把手齐聚于定远县衙。 最慌的人其实不是蓝昭,反倒是知县王桓之和县丞刘亦寿。 毕竟,他们才是定远县的父母官,在自己地头上出了这档子事,属实是让人很是糟心。 万一要是没查出一个满意结果,他们俩都得上去挨一刀。 夏原吉到此,更像是兜底的人物,必要时来替蓝昭和三法司周旋。 案子要查,还得查出一个明确结果,可又要把持着不能让蓝昭真的被冠上杀人罪名。 这可比上战场杀敌要难太多了。 三位主审官相继落座,他们对蓝昭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刑部右侍郎郑六甲。 虽然说,蓝昭担任刑部左侍郎期间,没有把他给赶出刑部,可由于不听话,就被放在了冷板凳上面。 刑部的事,是半点都插手不了。 现在终于找到机会,肯定少不了要耍威风。 郑六甲端坐中间,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二把手则坐在两边,只见他猛拍惊堂木。 砰! “来人,将嫌犯戴上镣铐受审!” “遵命!” 衙役刚想动手,蓝昭却是微笑道:“我记得很清楚,三法司乃至于整个大明的刑名衙门都有一条规矩,没有定罪之前,不可动用镣铐。” “这么说,三位大人是将蓝某定罪了?” “如果没有,那就速速搬来座椅,凭什么你们几个小官在上面堂而皇之的坐着,本公子一个太子少师,还得站在你们面前听你们问话?” 官大一级压死人,蓝昭就算只有一个太子少师的空衔,所具有的分量也不是三法司的二把手能够媲美的。 郑六甲面色涨红,怒斥道:“大胆!你现在是嫌犯!先摆清自己的位置!” “嫌犯?你们到底是来了解案情的,还是来抓人的?” “要抓人,就拿圣旨过来。” “要审案,就老老实实搬来座椅,别那么多废话!” 蓝昭神情冷峻,那双眼眸里所蕴藏的凶狠,着实让人心里打怵。 还是都察院佥都御史陈文徽开口。 “少保大人说的没错,我们是来了解并且稽查案情,即无定罪,也无罪证,先让少保大人坐下吧。” 知县王桓之很有眼力见,立马就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蓝昭身后。 蓝昭端坐在此,脸色却是没有半点缓解。 “很好,郑右侍郎,你们可以开始问了,要了解什么案情,蓝某必定知无不言!” 郑六甲一时语塞。 蓝昭到来之前,他已经想好该怎么问了,可看到人时脑子瞬间紊乱。 原先准备好的措辞,居然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主要还是畏惧蓝昭的威势! 这帮自恃靠读书上来的官吏,大多数都是这番德行。 欺软怕硬,唯上瞒下,做实事没见到有什么建树,搞起斗争手段却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陈文徽和蒋愈不再开口。 此次本就是要刑部主办,都察院和大理寺就是个陪衬。 要是能扳倒蓝昭还好说,要是没有扳倒,这笔账肯定会被记在心里。 等他重回朝堂,不得被狠狠清算? 少说话,也就少得罪。 郑六甲稳住心境,故作厉声道:“本官问你,李祺究竟是不是你所杀!” “是。” “你承认了,那就好办,李祺被你杀死时,固然有罪责在先,但那时他仍是驸马都尉,你却当街将其斩首,这便是罪证!” 郑六甲是冲着来给蓝昭定罪,否则他不会主动承担起这份差事。 蓝昭淡然笑道:“相信你们也知道,李祺杀禁军校尉在前,蓝某杀李祺在后,如果非要拿这件事情来定罪,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而且,你说的很不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礼部已经往江宁县送去了解除婚事的旨意,从旨意拟定的那一刻起,李祺就不再是驸马,而是一个罪徒。” “李祺来到定远县后,上门寻衅,殴打礼部尚书郁新,纠集大批家奴对抗禁军,斩杀禁军校尉。” “这些事情,你是半点都不想提,光想着给我定罪?” 蓝昭上来就打算进行一次反击,目光转向佥都御史陈文徽那里,质问道:“陈御史,蓝某在刑部担任过左侍郎一职,与郑侍郎有同僚之嫌。” “依照刑部条例与大明律,应当让郑侍郎开始避嫌,不得参与此案!” “如果他不进行避嫌,从现在开始,蓝某一个字都不会说,你们想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案子全由三法司来决定。” “当然了,那份口供,蓝某也不会签字画押。” 此时此刻,郑六甲的脸色和吃了屎似得…… 第342章 明明是过来审案,怎么感觉是在被蓝昭审? 明明是过来审案,怎么感觉是在被蓝昭审? 更换主审官,陈文徽和蒋愈也犯了难,这件事情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蓝昭说的并没有错。 办任何案子,都得考虑到避嫌问题。 可蓝昭原先担任过刑部左侍郎,岂不是刑部一大半人,都不能参与到这件案子当中来?还算什么三法司会审? “砰!” 郑六甲再拍惊堂木,勃然大怒道:“蓝昭,休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你已是杀人嫌犯,李祺就算是罪徒,处决他也轮不到你!” “立即画押认罪!免受皮肉之苦!” 说起来,郑六甲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办事半点都不过脑子。 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巴不得把案情再往后面延,这家伙却是要立马给蓝昭定罪。 口供绝不能签,签了那就没有回旋余地。 反之,就算是六部九卿共同审案,蓝昭照样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对于郑六甲的言语,蓝昭根本不予回应。 “陈御史,你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请立即让郑侍郎避嫌,并呈报御前,请求定夺,你有这个权利。” “要是因为此人贻误案情,责任你可担当不起。” “人就算是蓝某所杀,那也是李祺该死,非要说我杀人,我担任陕甘巡抚时,杀了也有几千人,真要算起来,不得把我凌迟了?” 陈文徽正在思虑。 的确,蓝昭是在提醒他,跟着郑六甲在这里一唱一和,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定夺不了的事情,应当立马呈报圣上,这才是最为正确的处理方式。 就算朱元璋不肯明面上表态,最起码也会给个准确回复,而不是听一个刑部右侍郎在这里指手画脚。 稽查二品大员,他郑六甲还没这个本事! 陈文徽看向蒋愈,低声道:“蒋少卿,我们借一步说话。” “好。” 二人起身离开。 蒋愈立马拿出了自己的观点,分析道:“陈御史,从整件事情来看,杀李祺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是刮一阵风,过了也就过了。” “这次,那么多御史言官带头攻讦,周王殿下又跳起来参了蓝昭一本,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如果配合郑六甲那个莽夫,给蓝昭定罪的话,可能会让其倒台,但可能性不会很大。” 陈文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而且,我们俩还要考虑到一点,蓝昭今年才二十岁,就已经位居二品。” “纵然辞官,他在陛下和太子的心里分量还是很重。” “但凡再往上走个半步,那就是从一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终结你我二人的仕途,所以坚决不能和郑六甲在那里胡闹。” “我以佥都御史的名义,向陛下上奏疏,让郑六甲避嫌吧。” “此人,太过坏事!” 三法司各自都有着利益诉求,都察院的顶头上司是詹徽,大理寺卿又是詹徽的门生,詹徽还兼着吏部尚书。 朝中皆称之为,天官! 真要那么卖力,詹徽就不会饶了他们。 二人做出决议,但没有理解上头的真正用意,毕竟大多数人都意识不到,此事根结在于太子,而不在于案情究竟如何。 郑六甲正好是秉承着太子的路线来办案。 只是,他的道行还是太浅,被蓝昭几句话就给堵了回去。 奏疏当夜就到了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看都没看,让太监转交太子府,最终落到了朱标的手里。 …… 东宫正殿。 朱标躺在床上,奏疏由夏语冰逐字念给他听,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 “这小子为什么就是不愿意低头!” “非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他只要给孤写一封信,孤马上就能洗清他的罪名,一定要和孤反着来吗!” 夏语冰连忙宽慰道:“殿下莫要急躁,此事情有可原,少师大人未必是要和您唱反调,他可能不愿意受这种委屈,亦或者没有理解殿下您的意图。” “呵呵……” 朱标很了解蓝昭,要说他那么愚笨,还没有洞悉事情本质的话,那是万万不可能。 现在,不但没有服软,还开始了反击! 以避嫌的名义要求郑六甲回避,理由也很简单,二人在刑部就有过过节,又有一层同僚的身份摆在那。 如果非要郑六甲留在定远县查案,朝廷司法的“回避原则”就算是废了。 以后但凡有大案,都相当于监守自盗。 “夏妃,孤来说,你来写。” “回复都察院佥都御史陈文徽,遵循回避之制,即令郑六甲回京,案情暂由其与大理寺少卿苏愈审办。” “此案主审官,明日即会到任!” 朱标想到了一个新的人选,非常适合作为主审官,也大概率能逼得蓝昭低头。 周王,朱橚。 曾经没有就藩之前,他也在锦衣卫里待过一段时间,审办了不少大案要案。 这下算是回归老本行了。 夏语冰神色复杂,拟好太子手令过后,习惯性地盖上印玺,封装好过后则交给门口的太监。 朱标语气阴冷。 “他要是再不肯妥协,就在定远县待一辈子吧!” 这只是气话。 真要埋没蓝昭,不止心里过意不去,就算死了也没办法对常妃交代。 儿子朱允熥,还时常惦念表舅蓝昭。 况且,蓝昭和朱静镜的婚事已经定下,就算他对抗到底,最终也只能把他压在定远县。 除非哪一日蓝昭想通了,愿意低头认错。 分分钟让他返回京师,委以重任! 可眼下的架势,朱标像是要把蓝昭往死里搞。 朱橚在接到太子谕令过后,惊喜的都快蹦上了天! “太好了!太好了!天赐良机!” “蓝昭,你总算是栽在本王手里了!” “这次,本王非得整死你不可!” 恰好,周王妃冯丹就在身边,再一次好言相劝:“殿下,您与蓝昭之间并无死仇,为何不能秉公办案,非要用那些阴险手段来进行针对呢?” “与人交恶,不如与人为善。” “蓝昭年纪轻轻位居正二品,和淮西派系关系密切,又和长公主有着姻亲,与太子一家都有着亲戚关系,太子让您去查案,明显是别有意图。” “臣妾只是提醒您,切莫被嫉恨冲昏了头脑!” 第343章 主审官被更换,来了一个更加难缠的主! “呵!本王会是陛下嫡子,大明周王,会去嫉恨一个国公之子?” 朱橚表现的很是嘴硬,但转而又冷声质问道:“是不是你当初就对蓝昭暗生情愫,至今对他仍具有好感,一碰到和他有关的事情,就得跑到本王面前说好话?” “真要是这样,不妨实话实说。” “明日,本王就给你写下一封休书,滚去给蓝昭当个妾室,也许过一阵本王斩了他的首,你可就没机会了。” 意气用事。 朱橚将这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冯丹为自己辩解道:“殿下!臣妾对您从无二心,更不会对其他男人暗生情愫!” “说出此言,是以妻子的名义提醒殿下,做事应当光明正大,不可被嫉恨驱使!” “若在此案栽赃构陷,旁人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到时受损的仍然是殿下!” 朱元璋对儿媳妇,有一个不可或缺的标准——贤! 不奢望她们人人都能像马皇后那样,但从目前来看,几个王妃都符合贤妻的形象。 除了东宫里的那个吕妃。 可惜,朱橚并不为此买账,他对当初那件事情心生芥蒂。 最为重要的是,当初与冯丹成婚当夜,她并没有落红。 这也让朱橚认为,是在成婚之前,冯丹与蓝昭早就有了逾越雷池之举。 否则,为什么那天蓝昭会出面替冯丹解围? 之所以一直忍着,是觉得此事太过丢人,说出去就是家丑。 怨气埋藏在心底,原来的发泄目标只有冯丹,而现在回到了京师,则可以将目标转向蓝昭。 一来,是为了那些破事。 二来,也是为了争夺储君的位置。 扳倒蓝昭,势在必行。 蓝家不倒,皇孙朱允熥的地位就会日益渐长,而在蓝昭的把持下,朝堂权柄都会被其紧紧握在手中。 到时,他们这些藩王,谁都没有机会! 最主要的是,蓝昭掌权过后,短时间内大量任用文臣,而那些文臣还传出了“藩王误国”的说法。 不整倒蓝昭,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冯丹仍然在身边劝诫。 “殿下,到了定远,您一定要记住秉公办案,切莫戕害无辜之人啊!” 朱橚彻底不耐烦了,暴怒之下,重重甩了冯丹一个耳光。 “有多远给本王滚多远,你还是个王妃就敢这么多嘴。” “幸亏你不是皇后!” “否则,我们朱家男人是不是都得听你的了?这大明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冯丹的眼眶逐渐泛红,只得缓缓低头,遮掩住自己的委屈。 她只是想劝说自家夫君能走正道。 看来,说再多也没有用了。 冯丹起身后,大大方方道:“好,殿下,从今往后你说什么,臣妾都不会再多嘴了。” “此生,就做你周王府的金丝雀!” “天下公道,自在人心!” 朱橚最看不惯地就是她那坦坦荡荡的模样,反而更加激起了内心的怒火。 “你这个死贱人!给你脸你就接着,在本王面前装什么装?” “是不是非得本王把事情说破?” “成婚那天夜里,你为什么没有落红?” 这件事情,冯丹解释了无数遍,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每每想起,都觉得羞愧不已。 可惜明朝不是后世,出现这种现象,其实非常正常,不是所有女子在初次同房时,都会有那么明显的迹象。 冯丹不想继续解释,漠然道:“殿下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臣妾等着你的休书。” 话落,冯丹径直转身回了卧房。 为人坦荡,何惧污蔑,到最后无非是以死证明清白。 朱橚懒得继续搭理。 让人收拾了几件衣服,天还没亮就带着一些扈从离开应天府,次日辰时就已经抵达凤阳府定远县。 谁都没有想到,新派来的主审官,居然是周王朱橚。 由于蓝昭是此案的核心人物。 昨日进入县衙过后,一直都被留置在此,但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 除了没有女人,其他待遇和在家中没有区别。 在此期间,都察院的陈文徽和大理寺的蒋愈,也另外调查了一些人。 基本上可以确定,绝大部分罪责,都在李祺身上。 也可以判定成,蓝昭杀人纯属是为了自卫,而并非蓄意而为之,毕竟当时有着不少人都目睹了。 见到周王朱橚抵达衙门,二人立马也是感觉到非常诧异。 行过礼数过后,朱橚淡淡道:“审的怎么样了?” “少师大人已经全部交代,他承认他是亲手杀了李祺,但事出有因,也确实是被迫自卫。”陈文徽说。 “自卫?你见过谁自卫会把脑袋砍下来的?” “这……” 朱橚拿来供词,逐个过目,但却一把甩到旁边,冷冷道:“将蓝昭押入县衙大狱,严审!” “不可!” 夏原吉此刻走上前来,恭敬道:“周王殿下,刑不上大夫,此乃开国祖制,况且少师大人并无罪责,为何要将其下狱?” “你是那个太子府主事对吧?”朱橚疑问道。 “对,卑职夏原吉。” “太子的人,就应该向着太子,别胳膊肘向外拐!” 夏原吉义正言辞道:“如此办案方式,既不符合大明律,亦不符合三法司条例。” “周王殿下,请勿知法犯法。” “若您真要就此将少师大人下狱,卑职会立即写奏疏,参您一本!” 嘶…… 在场所有官吏,除夏原吉本人外,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朱橚哭笑不得道:“你一个主事,那么较真干什么,成天把那些律法条例奉为圭臬,是能帮你升迁还是能帮你加俸禄?” “本王看在你是太子府的属官,不想和你计较。” “再来阻碍办案,本王先斩了你!” 外边,又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来者所穿的衣服,不免让人心烦意乱,那身锦衣卫袍服确实让许多臣子看着犯恶心。 “卑职锦衣卫指挥同知黄骁,前来听证此案。” “本案有可能牵涉朝中其他官吏,锦衣卫行使监察百官之权。” “周王殿下,这总没有问题吧?” 黄骁笑意盈盈地说着。 朱橚面色阴沉,傲然道:“随意,但你们要是想包庇蓝昭,本王饶不了你们,陛下也会拿你们的脑袋开刀!” 第344章 这顶“罪臣”的帽子,绝不能让蓝昭摘下来! “如若少师大人真的有罪,锦衣卫自当不会袒护,必上承圣意,下正国法,以求正本清源。” “反之……若是少师大人无罪,锦衣卫也不得让三法司胡来。” “陛下圣明,太子仁贤,他们俩都不想看见,在洪武一朝会出现忠良之臣被戕害的状况。” 黄骁话里话外都在敲打。 朱橚下意识地拳头紧握,眼眸中闪过些许厉色,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本王是在戕害忠臣了?” “卑职可没说。”黄骁浅笑道。 “本王看你就有这个意思!” “随您怎么认为,锦衣卫只是在履行监察百官的职权,三法司官吏也在监察范围之中。” 明面上掺和案情,肯定是说不过去。 一直直勾勾盯着,三法司的人审案需要更加小心谨慎,稍微出现了些许漏洞与破绽,都会被锦衣卫记录下来。 也许,到最后会成为夺走他们性命的刀子。 锦衣卫的做法,代表了一部分朱元璋的态度。 可能不完全,但也会让周王朱橚投鼠忌器。 坐在皇宫中的朱家父子,对此处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模样,他们都想逼蓝昭低头,也都知道某些人会借机公报私仇。 所以,先是派出夏原吉,后又派出锦衣卫,就是为了保证这条船不要翻。 翻了,那就太过可惜。 锦衣卫跑来施压,朱橚内心当中的压力陡增不少,但他的思绪很快就冷静下来。 “黄骁到此,无非是想替蓝昭争取时间。” “依照朝中那帮杂碎的本事,从江宁县要是挖出李祺的什么滔天罪证,那可真是易如反掌。” “本王得抓紧时间,尽快定罪,尽快定案,得让蓝昭这顶‘罪臣’的帽子摘不下来!” 朱橚可没胆子当着锦衣卫面前,对蓝昭进行刑讯逼供。 所以,他把目标转向了别人。 在此之后,朱橚下令,将蓝府周边的街坊邻居全部带入大狱,并命人逐个进行审问。 当时李祺过来寻衅时,不少人都看见了。 旁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众目睽睽之下,李祺持刀砍杀禁军校尉,那是铁打的事实,但蓝昭“自卫”杀人也是事实。 朱橚抓住这个关键信息,始终都不肯放手,非得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他让属下,从那群百姓里面,挑出了几个软柿子。 严刑拷打一番,又施以重利。 软硬兼施之下,终于逼着那帮百姓写出了一份供状。 大概内容,便是阐述当时的情况,李祺带着些许朋友讨要说法,在门口跪求长公主出来相见,而郁新因言语讥讽不断才遭到殴打,后蓝昭派遣禁卫进行驱逐,李祺一怒之下才持刀杀人。 看着这份供状,朱橚满意的笑了笑。 身处牢狱当中,他又看向那些饱受折磨的几户百姓,和声和气道:“诸位父老乡亲,今日苦了你们,但本王向你们保证,从今往后你们都不用再受苦了!” 闻听此言,那帮手无寸铁的百姓一个个感激涕零。 朱橚带着一叠口供转身离开,身边跟着的是县丞刘亦寿。 走出牢狱时,朱橚有意无意地说道:“凤阳府衙的那个同知即将卸任,办好这桩差事,顺利的话把你提成凤阳府的府衙同知,比起你这个县丞要好得多。” “就算再不济,也不用跟着王桓之屁股后面打转,本王最少能给你谋个七品官的差事。” “好好干吧。” 刘亦寿欣喜若狂。 这件事情,是刘亦寿瞒着知县王桓之所做,并且越过了三法司。 所借用的名义,是为了彻底了解当时的情况。 当然,是朱橚派人主动找到他,二人利用银子很快就达成了利益共同体。 在此之前,朱橚把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送给了他做小妾,还顺便附上了五百两白银的嫁妆。 刘亦寿没有半点犹豫,立马跪拜妥协。 朱橚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对了,本王给那帮街坊答应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忘了,务必要把事情做的干脆利落。” “做起事情来,也不要害怕,得学着怎么大刀阔斧。” “你的能力很不错,一直以来就是得不到赏识,才会当个八品县丞,现在本王看重你,以后可是前途无量。” 种种利益诱导下,定远县丞刘亦寿接连表态,坚定不移道:“下官愿为周王殿下效死力!那帮刁民,卑职也会让他们乖乖去地府里报道!” “对,就应该这样,罪名别自己担着,把脏水都往蓝府身上泼。”朱橚提醒道。 “下官明白!” “和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本王很是开心。” 朱橚笑了笑,将这些供状收到袖袍,带着几个扈从扬长而去。 当然,他不会把供状拿到县衙,继续和蓝昭对簿公堂,而是要交到都察院的一位御史手里。 明日早朝,当着老朱的面,把供状公之于众。 这一下要彻底把蓝昭的罪名给定死! 就算朝廷再派人来查,写供状的人已经死了,那究竟是怎么死的也会成为谜团。 供状上的内容,对蓝昭可是大为不利。 文武百官下意识地会怎么想? 会不会是蓝昭担心罪行败露,不得已而杀人灭口? 大明朝,可没有后世那种“疑罪从无”的法律条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疑罪从有”,更别提是在这种高压状态下。 至于其他的看到全程的人,朱橚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一一改口。 定远县内,此事已经成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闲谈。 说什么的都有。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风声导向开始朝着对蓝昭不利的方向发展。 当天傍晚,蓝府的春桃和秋雨两位丫鬟出门买些东西,听到有人在议论此事,小脸蛋上气得涨红。 “还别说,这位凉国公世子手段高明啊,当街杀人自己还能在县衙吃好喝好!” “那个李祺也不简单,原来也是国公之子,想要找回媳妇,到头来落得这般下场!” “没办法,谁让他爹死了呢,要是他爹还活着,凉国公见到韩国公,都得毕恭毕敬的磕头行礼呢。” “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蓝家回了定远,咱们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第345章 应对舆论导向的最佳方法,反其道而行之! 秋雨气愤不过,立马想上前辩论。 春桃却拉住了她的手,低声劝阻道:“别招惹麻烦,我们先回府,把这些风声告诉夫人和长公主。” 自家世子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在他们嘴里,就好像变成了无恶不作的豪强劣绅。 根本就没有那回事! 回到府中,恰好徐妙清和朱静镜正在商议。 这位长公主有点耐不住性子,无奈叹息道:“唉,实在不行我先回一趟应天,把事情给陛下说清楚,总不能一直把夫君关在县衙,这算怎么回事啊!” “姐姐,此事急躁不得,事情是因婚事而起,和皇室脱离不了干系,你要是出面,未必会有好的作用。” 徐妙清聪慧通透。 嫁给蓝昭以来,明白了许多朝堂中的险恶,也明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道理。 从表面来看,此次事件就是朱家的家务事没处理好,放到朝堂上那就是天大的国事。 与礼法、伦理、道德有着无法摆脱的关系。 朱静镜出面没有什么用,既不能真正让蓝昭变清白,还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到时候,朱元璋究竟是该怎么下旨? 放蓝昭,百官那边过不去。 不妨蓝昭,女儿这边又无法交代。 手心手背都是肉,让朱元璋陷入到两难境地,到最后他最反感的人,只会是蓝昭。 听到徐妙清的这番解释过后,朱静镜恍然大悟。 “妹妹,也怪不得夫君什么事情都和你商量,你颇有孝慈高皇后的风范啊。” 朱静镜还真不是在阴阳怪气。 女人的知情达理,温柔贤德,机敏聪慧,徐妙清几乎全占了。 从她身上,看不出任何缺点。 大家闺秀这个称号,配不上她。 徐妙清受宠若惊地笑道:“姐姐实在谬赞,我哪敢和孝慈高皇后相比,能够为夫君守好蓝家,已是心满意足了。” “在这些方面,姐姐应该和你多学学。”朱静镜说。 两个女人对蓝昭死心塌地,不仅仅是因为他那比起九成男人都要好看的皮囊。 更是本身所蕴藏的潜质。 徐妙清不是小白兔般的女人,朱静镜身为大明长公主更不是。 心中都明白一个道理,以后要是给蓝昭生了个儿子。 若是蓝昭有朝一日权倾朝野,她们的血脉也会因此而传承下去,后代子孙皆能得到福荫。 听从皇家安排,除了一个公主名头,日子比其他女性要好过一些,还能得到什么? 不过还是庸碌一生而已。 这时,春桃和秋雨回来,将外边的传言告知给她们。 朱静镜不为所动道:“坊间流言而已,何须在意,任由他们去说,清者自清。” “姐姐,这话说的不对,流言不会无缘无故散播出来。”徐妙清纠正道。 “妹妹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引导?” “对,夫君杀李祺是不对,但不至于落得一个人人唾骂的境地,要是没有某种推手在引导,风声又岂会变成现在这样?” 有一桩类似的事情,让徐妙清印象深刻。 当初,蓝昭与豫王朱桂明争暗斗,就是依靠着流言将这位大明藩王推入绝境! 一环接着一环的算计,以致于朱桂之死,至今都没能大白于天下。 相似的手段落在蓝昭身上,不得不小心防范。 府外风声,难以改变。 徐妙清思索过后,看向秋雨,吩咐道:“你即可出去一趟,找一家可靠的粮商,从府中支出一些银子购买粮米。” “明日,带着府中下人,开粥棚在县城以北施粥,赈济灾民!” “原因也很简单,入夏时定远县暴雨不断,大量农田被淹,百姓没了收成,上一任知县也因此被杀,至今还有不少百姓是讨饭为生。” “别的事情,我们做不了,但务必要以世子的名义赈灾。” “不管怎样,先博得一个好名声再说,公道自在人心,也在行为举止上面。”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终归是没有问题。 县衙没钱安置灾民,蓝家荣归故里后来出钱安置灾民。 如此天大的善事,不敢说能解决掉那些对蓝昭不利的风声,最起码能够起到滞缓的效果。 百姓又不是人人都是傻子。 谁让他们吃饱了饭,谁就是好人,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次日,蓝府动作很快,从夜间散播消息,一大早就有大量饥民携家带口而来。 粥棚当中,十座大缸,里面都是厚厚的白粥,保管他们人人都能够吃饱! 目的也很简单。 就是要告诉百姓,蓝昭绝不会做祸害他们的事! 徐妙清再度对外放出风声。 大意便是说,蓝昭在返回定远之初,就了解到当地民生疾苦,近些日子在筹措银两准备赈灾。 不但如此,帮助百姓渡过灾年过后。 明年的稻种,蓝府来帮着搞定! 舆论上怎么说蓝昭有多么恶,徐妙清就会做的有多么善,就是要和那帮杂种反其道而行之! 反正,蓝家有的是钱。 京师里边,还有一座钱庄呢。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朱橚捏造出来的供状,也被一名六品御史带到了奉天殿中。 …… 紫禁城,奉天殿。 “陛下,微臣有本要奏!罪证在此!” 供状被直呈御前,朱元璋审阅之时,眉头不禁挑动,目光转向下边的礼部尚书郁新。 “郁尚书,这份供状是昨日刚刚审出来的,而你当时也是身临其境,自己看看是否符合事实。” “要看清楚,供状下边还有那些百姓的署名。” “千万别在奉天殿里撒谎!” 这份供状的真实性仍然存疑,可既然拿到了奉天殿,就不得不公之于众。 趁着百官正在讨论,朱元璋对身旁的大太监王敏吩咐道:“去一趟锦衣卫衙门,让蓝承阳查查那些供状究竟什么来历,是真还是假。” “假若,李祺当真是被冤杀,就把蓝昭带回京师,押入诏狱。” “反之,就告诉太子,让他敲打一下朱橚那个臭小子,别在这种大事上耍心眼!” 王敏轻轻点头,转入龙椅后方的屏风。 此时,所有文武大臣都看到了那份供状。 武定候郭英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蓝昭不但当街杀人,还敢如此颠倒黑白!” 第346章 让太子服软?还真是倒反天罡! 郭英,亳州人,淮西出身,和徐达、第一代淮西老将,战功卓着。 历史上,朱元璋和朱标多次清洗淮西派系,此人都能够幸免于难,足可见其有多么忠贞。 今日之所以会跳出来,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他也有个儿子,他的儿媳妇也是皇室公主,朱元璋第十二女永嘉公主朱善清。 做人将心比心,供状上写得明明白白,是李祺上门祈求长公主跟他回家,郁新对其冷嘲热讽,蓝昭又指派禁军对其加害,这才逼得李祺不得已而杀人。 郭英早前就对此事不满,但当时还是忍住了。 自己的儿子也是驸马。 要是哪天,以蓝昭的风流德行,身居高位之后,哪天看上了永嘉公主,自己的儿子岂不是就成了第二个李祺? 这帮武将打仗确实还可以,可在朝堂上压根就没什么脑子,简直就是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 “陛下,臣请诛蓝昭!问罪蓝玉!” 郁新当即喝止道:“郭侯爷,这份供状的真假尚且存疑,又如何能够证明上面所说是真?” “还有什么存疑的?七八个百姓都在上面署名,他们都是见证者!” “倒是你,郁尚书,到底收了蓝昭多少银子,次次都出来为他站台?” “这件事情,你也脱离不了干系!” 郭英气愤无比,厉声道:“陛下,郁新实乃奸臣,臣请求连同其一并查处,以还公道!” 的确,许多不满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郁新身上。 他是蓝昭举荐的礼部尚书,事发时又在蓝府。 郁新义正言辞道:“陛下,臣敢以性命担保,此番供状,句句虚假,还请陛下能够明鉴!”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虚假了?” “蓝昭是没有杀李祺吗?李祺现在还活着吗?难道那么多人,都会跑出来做伪证?” “郁尚书,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和蓝昭关系不浅,但证明清白的事,不是你礼部的职责!” 郭英看似冲动的很,但言语上很有分寸。 所有锋芒,尽数用在攻讦蓝昭,对郁新的攻讦却是点到为止。 在这当中,还有更加深层次的矛盾。 上次征伐西北,郭英数次找到蓝玉,想要让他带自己去前线,仅仅因为位置满了,蓝玉断然回绝。 因此,少了一次捞战功的好机会。 郭英嫉恨在心,可碍于蓝玉位居国公,又有着“大将军”一职,自己又不敢得罪。 这次正好,找到机会好好恶心一次蓝昭,也算是发泄下心中的怨气了。 郁新面无表情道:“郭侯爷,你开口就是在袒护李祺,莫非你和他爹李善长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你放屁!” 提到李善长这个名字,朝中不少文武大臣脸色瞬间惨白。 郭英顿时变得慌张无比。 “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与罪臣李善长没有半点干系!” 郁新刚打算继续发难。 信国公汤和忽然厉喝道:“够了,奉天殿不是你们互相攻讦的地方,要吵等会散朝之后你们关起门来吵,别脏了陛下的耳朵!” “是。”郁新唯唯诺诺地闭上嘴。 郭英畏惧汤和,也是乖乖噤声。 朱元璋最乐意看这种情形,笑道:“供状是否真实,还得派人调查,现在处置蓝昭并不合适,万一要是冤枉了忠臣呢?” 听到这话,不少臣子心中腹诽不已。 “你老朱冤枉的臣子还少了?” 朱元璋继而正声道:“此案的主审官是周王,咱会立马给他发一道旨意,让他查清供状是否真实。” “如若是真,自当以国法严惩罪臣。” “如若是假,诸位可得做好准备了。” 某些臣子的脸色,此刻已经白的和尸体差不多! 稍微动动脑子,都知道这份供状的来历不简单,摆明是要把蓝昭往死里坑,而且还带着非常明显的倾向。 朱元璋是借用此事,来分辨出哪些人是在借机党争。 那帮急于扳倒蓝昭的,大多数都是新臣派系,亦或者某些和皇家有着姻亲的淮西勋贵。 后者可以理解,毕竟他们的儿子也是驸马。 前者,就得好好提防了。 万一要是被他们折断蓝昭这把利剑,到时候杀再多人都弥补不回来。 还有,就是那帮藩王。 今日虽然还没有离京,但态度也很明显。 除了秦、晋二王外,其余人等对蓝昭的态度都非常凶恶。 让朱橚继续调查,与监守自盗没区别,老朱心里也很清楚,但他偏要这样做,而且是在告诉蓝昭。 “你应该对太子服软了!再不服软,有你苦头吃,到时候咱可保不住你!” 可是,自始至终,蓝昭都没有低头的想法。 …… 定远县衙。 当天下午,蓝昭通过知县王桓之和夏原吉,知晓了朝中情势。 夏原吉神色凝重,劝慰道:“大人,现在陛下和太子的态度都很微妙,他们似乎想保住你,又想给你吃点苦头,要不您去给他们俩服个软?” “服软?笑话,本公子又没做错什么,凭啥服软?还是说,你也觉得李祺不该死?就应该让他继续恶心本公子?”蓝昭冷声问道。 “不不不,卑职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无需多说,继续等着,会有转机出现。” 蓝昭盘算着日子,今天晚上应该差不多了。 待在县衙这三天,期间蓝昭受到了一封密信,出自锦衣卫都指挥使蓝承阳。 锦衣卫已经往江宁县派去了人手,挖掘李祺生前的那些罪证。 以及,和周王朱橚的勾连细节。 只要是个人,身上就不会干净,就得看脏的地方多不多而已。 蓝昭示意让王桓之先出去,把夏原吉独自留了下来。 “原吉兄,不妨和你透个底。” “此次周王那王八蛋,想把本公子往死里整,这笔账不会就轻易算了。” “你在外边,得保护好自己,别到时候溅你一身血!” 夏原吉心房一颤,惊疑不定道:“大人,你不会还要对周王动刀吧?” “不然呢?恶心本公子这么多天,是时候该让这只跳梁小丑滚蛋了。” “但眼下的关键在于,得让太子向我服软。” “你应该明白该怎么做吧?” 第347章 三思,思危,思退,思变! 服软?让大明未来的储君向皇帝服软? 这是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洪武一朝,皇权如天授,皇权大于天,但凡刚刚的话要是让外人听见,谁都救不回蓝昭。 夏原吉惊出一身冷汗。 “大人,慎言啊!” 蓝昭轻描淡地笑了笑,解释道:“让人服软有很多种方式,给别人服软也是同理,不是明面上磕头赔礼道歉这才叫服软。” “如果说,与太子一母同胞的周王朱橚出了什么意外,譬如犯下了滔天大罪。” “到时候,太子会不会迫于形势,把注意力从我的身上转移开呢?” 这便是言语上的艺术。 夏原吉有些发愣,呆滞地看着蓝昭。 “原吉兄,我对你的才能大为赞誉,可在这些事情上,我不妨托大,你最好学着点。” “混仕途,无论如何都不能忘掉三思。” “即为思危、思退、思变,要是将这简单的六个字参悟透彻,不敢说把命运交给自己掌控,最起码不会过的那么难受。” 蓝昭拍了下夏原吉的肩头,把他从惊撼中拉回现实。 论起辈分和年龄,蓝昭的确该称一声兄长,而夏原吉只感觉相对而言,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白读了! “多谢大人教诲!” 夏原吉深深抬手作揖,以示尊敬与敬佩!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 蓝昭的人格魅力,在夏原吉眼里正在逐渐展现。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夏原吉此刻觉得,卖给蓝昭这种极致的“利己者”,恐怕价格要比帝王家要高得多。 蓝昭笑道:“不过,圣人书还是要读的,要不然连八股文都写不来,在仕途上那可是真丢人。” “可是……大人,您当初不是被国子监给停课了嘛……”夏原吉试探性地问道。 “那又能证明什么呢,被踢出国子监,难道就代表我肚子里没有学识,难道就证明我没有办法把那些学识学以致用?” 蓝昭打小与诗书作伴。 论起学识,他不输给参加的科举的任何一位才子。 读过的书,怕是连整个县衙都放不下。 当然了,其中有不少都是那种不堪入眼的“禁书”。 蓝昭想要告诉夏原吉的是,要想在这纷乱复杂的局势存活下来,就必须要敢想敢做。 胆量、魄力、手段缺一不可! “原吉兄,你十三岁丧父,十六岁开始当教书匠,走到今日不容易。” “如果说,觉得跟着我蓝昭很是凶险,今日大可离去。” “本公子对你说的话,你也可以如实卖给帝王家,给你自己换取一个大好的前程。” 蓝昭摆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需要的,不是什么才子,而是一个极具手段的心腹手下。 夏原吉正声道:“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您对卑职有提携之恩,卑职又岂会背信弃义!” “那好,事情就交给你来办,锦衣卫里的某些人,应该是会配合你。”蓝昭说。 “卑职明白!” “来吧,让本公子看看,你除了在政务上较为出色,在其他地方是否能够让人委以重任!” 夏原吉凝重点头,缓步离去。 手中权力相对于三法司而言,的确很小,跟周王朱橚更是没得比。 小人物,照样也有自己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与蓝昭密谈后不久,夏原吉在县衙中,像往常一样审阅着案件卷宗。 在朝堂上出现的那份供状,并没有收入到卷宗当中。 他已经看到了纰漏。 为此,夏原吉让属下请来周王朱橚。 朱橚倒也没摆架子,来到跟前还笑问道:“夏主事,你的官威不小啊,一个区区的太子府主事,还敢让本王来见你!” “周王殿下,请肃静!” 夏原吉神情严肃,搞得朱橚一愣。 “周王殿下,属下发现卷宗当中,并无你提交给都察院的那份供状,是何缘由?” 话落,他又看向身边的另一名太子府属官,朗声道:“对周王殿下接下来所说的一切言语,要记录在案!” 朱橚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这份供状太过关键,本王作为主审官,有权力直接呈上御前!” 他那脸部红心不跳的模样,确实可笑。 夏原吉抓住漏洞,再次发难。 “可殿下并没有提交御前,而是交给都察院的一名六品御史。” “据我所知,那位御史,曾经在周王府当过半年的属官。” “洪武二十一年时,不知因何缘由,周王殿下同意让他调回京师都察院,你们二人关系很是密切。” 连续逼问,朱橚立马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已经无法自洽。 朱橚嘴巴微张,刚想开口脚边,夏原吉声线高涨,语气中带着逼迫。 “另外,属下已经派人去大狱看过,为何签字画押的几个证人,此刻已经烟消云散?” “人证若不在,那您呈上去的那份供状,究竟是真是假?” “亦或者说,供状就是假的,而您是想借机公报私仇,意图戕害忠良。” “周王殿下,您究竟是何种意图?” 从夏原吉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如同钢刀一般刺入朱橚心脏。 朱橚怒目圆瞪,指向夏原吉鼻头,破口骂道:“你这个臭腐儒,一个五品官敢来审讯本王!” “没错,属下是只有五品官阶,可属下也是奉陛下旨意前来督查案件。” “对于查案期间,一切疑点都可以提出质询。” “也包括主审官!” 夏原吉脸上没有半点惧色,而朱橚的怒意已经转变成杀意。 这种针锋相对的气氛僵持不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完美的解释。 夏原吉忽然合上卷宗。 “属下也明白,少师大人得罪了太多人,也有很多人想置他于死地,朝中还传出了‘蓝党’派系的风声。” “我呢,好不容易混了个官位,并不想因此事而被拉下水。” “所以,周王殿下,请您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朱橚立马就明白了,夏原吉好像有着改换门庭的意思。 那帮文官,都是如此德行。 平日里喊着什么仁义道德,朋党要是碰到事情,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 在朱橚看来,夏原吉好像也一样。 第348章 周王朱橚,倒在我手上的第三个朱家藩王! 卷宗,在夏原吉手中捏着,他的神情从淡漠又显露出些许谄媚。 “周王殿下,属下不是故意要冒犯您,而是很好奇您在当中做了什么事。” 朱橚这次的回答也很简单。 “审案。” 夏原吉再次问道:“如何审的案?” “夏主事,行了,大家都是明白人,装得那么深沉干什么。” “这张银票,抵得上你五年的俸禄。” “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当个吉祥物,事后本王保你无事!” 朱橚非常自信,他开始认定夏原吉就是想改换门庭,想拿卷宗上的纰漏来要挟自己。 如此做法,可以理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官吏们最在意的就是前途。 夏原吉在太子府中,已经是享有盛誉,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要是他真的是个聪明人,就知道不应该把希望都压在蓝昭身上。 眼下,朝中局势,已经对蓝昭非常不利! 他的那些鹰犬党羽,大多数都得作鸟兽散。 朱橚也很欣赏夏原吉。 要是彼此能在这件事情上,达成共同的利益目标,仔细想想也未尝不可。 夏原吉推开银票,并不想收。 “周王殿下,属下只是想从你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案卷上的纰漏,如果刻意忽视掉,会不会让属下遭到无妄之灾?” “如若不会,我便睁只眼闭只眼,并将此事在案卷当中圆上,因为以后回京,是要呈送到陛下和太子面前过目的。” 朱橚此刻笑的跟山花般灿烂,勾住夏原吉的脖子,压低声音道:“你早来找本王不就行了嘛,何必还搞得那么麻烦,你圆上卷宗的纰漏,本王保你青云直上。” “举荐官员,这点权力,本王还是有的。” “你是科举出身,拜入太学,现在又在太子府任职,此事过后保你做一个正四品的官!” 夏原吉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没看到过那份供状,只是听到了京师当中的风声。 现在可以确定,由供状引起的纰漏,对朱橚将是非常致命的一击。 所谓改换门庭,无非是佯装出来的模样而已。 要是不如此表现,朱橚会不会相信还是两说。 只是他不知道,看待蓝昭手底下的这帮人,绝对不能以常理度之,毕竟每一个都不是池中之物! “供状有问题,证人也有问题。” “不出意外的话,那帮证人已经死了。” “好,就从这里下手。” 夏原吉心中已然有了定数。 在与朱橚洽谈过后,他的态度开始变得很是微妙,并且在事后当着朱橚的面,将案件卷宗上的纰漏补足。 可惜,朱橚还忽略了一个重点。 从最开始,夏原吉就留了心眼,他另外准备了一份卷宗,以确保每件事情都到达最高的真实性。 内心里也只秉承着一个想法。 要让太子殿下,为这位和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着急! 可又不能让太子怀疑起蓝昭。 朱橚的行径,给夏原吉提供了一个方向。 当天夜里,他秘密地与一位锦衣卫千户接洽,互相交换了手头上各自的情报。 “夏主事,按照指挥同知的意思,我们从江宁县查出了不少李祺的罪证,物证人证全部都准备好了。” “这些是一些罪证副本,您收好,必要时候可能会起到作用。” “还有,李祺在从江宁县出发前,和一个京师商贾有过接触,而那个商贾管着几家纺织行,和周王关系不浅。” 有些事情,对其他衙门来说,可能很难查得到。 在锦衣卫手里,简直易如反掌。 夏原吉默默记下了一切。 “很好,那就劳烦诸位再继续查两个人。” “其一是定远知县王桓之,其二是定远县丞刘亦寿。” “在奉天殿出现的那份供状存在巨大疑点,而周王能拿得出来,势必和某位县官有所勾连,一定要稳稳抓住其中的罪证。” “不但要定死李祺的恶名,还要确保在必要情况下,能够一击打翻周王,就算他是陛下的儿子,也得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锦衣卫虽是朱元璋直接掌控的机构。 要知道,蓝昭担任都指挥使期间,基本上掌握了所有大权,而因他办事牢靠,朱元璋默许其替换掉锦衣卫的大量人手。 至今,那帮人还是稳稳占着锦衣卫的位置。 千户以上,个个都是蓝昭精挑细选的人才,而他们所偏向的人,自然也是这位真正的主子。 在某些重要事情上,蓝承阳和黄骁都只会交给绝对信任的部下。 比如夏原吉眼前的这位锦衣卫千户。 曾经跟随过蓝玉北征,与蓝承阳有过生死交情,其父亲病死时没有银钱置办丧事,还是蓝承阳替他从凉国公府借的钱。 后来,又找了个机会从京营百户调入锦衣卫北镇抚司当副千户,蓝昭顺势又给提成千户。 这种履历,那就是铁打的心腹! 办起事情,也会更加放心。 夏原吉临走时还凝重地叮嘱道:“千万要记住,任何事情都不要往少师大人身上牵连,最好让一切都变得非常自然。” “明白!” 从这一刻起,朱橚的命运就在冥冥之中,走向了最为极端的那个方向。 他从踏入京师开始,就是在被人当做棋子利用。 利用他的,还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 锦衣卫的动作非常快,没到两个时辰,就摸查到了县丞刘亦寿的身上。 至于知县王桓之,可以说是半点毛病都没有,就是晚上吓得睡不着觉。 毕竟,蓝昭刚到定远时,这位王知县是最先上前奉迎的。 要是蓝昭出事,不止官帽保不住,性命也许一样难保。 王桓之和刘亦寿的关系,表面是正副手,但实际上处于政敌。 前者偏向民生,后者偏向乡绅,彼此互相掣肘,导致定远县是一塌糊涂。 王桓之巴结蓝昭的原因,也是想让他动用关系,早点把刘亦寿调到其他的地方去。 只是现在的局势,已经脱离了王桓之的想象范畴。 拂晓之际,一队锦衣卫忽然冲进刘亦寿的家中,查抄出白银四千余两,以贪墨之名将其下狱待审! 消息传到蓝昭耳朵当中,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朱橚,倒在我手上的第三个朱家藩王。” 第349章 那份供状,实为颠倒黑白,栽赃陷害的伪证! 第一个,豫王朱桂,从应天府前往凤阳府途中被截杀。 第二个,蜀王朱椿,被变成一具活人傀儡,要是用更加准确的方式进行描述,那便是亲姐姐蓝灵手中的提线木偶。 在蓝昭最原本的计划当中。 他是想先行解决朱棣,没想到这次让朱橚抢了先。 蓝昭并不在意顺序。 “无所谓了,到了最后,朱家这帮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了。” “太子殿下,不是我想当佞臣。” “如果你能对我辅主全部信任,又岂会有着今日这般局面?” 大明朝以忠孝治国。 可要想要将这两个字贯彻执行,却不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种种因素交织,把满心摆烂的蓝昭,硬生生逼成了一个手握屠刀的刽子手。 要是当初朱桂不找麻烦。 要是当初蓝玉愿意在捕鱼儿海一战后回乡。 要是当初朱标能够把自己真正当做心腹。 要是朱雄英和常妃都没有死。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蓝昭仍然是世人眼里的那个放荡不羁的风流公子哥,而不是今日沉浮宦海当中的太子少师! 但究其根本,还是出在猜忌上面。 蓝昭的诉求只有一个,立朱允熥为太孙,让他成为未来大明的皇帝。 很简单。 只有朱允熥登基,蓝家才能够得以保全。 而且,对于有着养育之恩,并且如姐如母的常妃,才算是有了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否则就算是死了。 在地底下告诉常妃,她唯一在世的孩子是那般凄惨光景,到时候再怎么羞愧也没用了。 假设,朱允炆被立为储君。 靖难之役还是会发生,蓝家满门还是会遭到清算,朱棣还是会发动靖难之役。 到时候,朱允熥还是会和历史上一样,在朱棣进入应天府后,被以“未能匡扶其兄”的罪名废为庶人,禁锢在凤阳府。 后来不知因何缘由,遭到谷王朱橞算计,冠上了意图谋反的罪名,至此暴卒。 蓝昭之前能够笃定,若是朱标不死,朱家老四就不会有半点机会。 可他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次了。 之所以又能捡回来一条命,能够继续存活多久,尚且是个未知数。 蓝昭不可能把全家的性命和朱允熥的性命,押在这个随时会薨世的太子身上。 当然,朱允熥也姓朱,他难保日后会不会对自己这个表舅产生猜忌。 蓝昭设想好了一切最为糟糕的结果。 拿出的应对措施非常简单。 “如若能够控制,便效仿后世史书上的张居正。” “吾非相,乃摄也!” “如若无法控制,司马昭那种行径学不来,李世民倒是可以学一学。” 未来的事,以后还长着呢,谁知道当中会出现什么变故。 蓝昭仍然端坐在县衙当中。 对于外事,不管不问,却能一直牢牢掌控在自己掌心里。 …… 县衙大狱,来了一位新客人,县丞刘亦寿。 面对众多锦衣卫,刘亦寿浑身战栗。 “诸位上官……卑职知道拿了不该拿的钱,但咱们同在大明为官,能不能放卑职一马啊……” “那些钱,卑职愿意全数奉出,给诸位上官当做买酒的钱!” “还望诸位上官能够行行好,卑职入仕以来做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八品的职位啊!” 从明初到明末的整个时期,锦衣卫可以说是所有官吏的噩梦。 但凡和他们打起交道,向来不死也得扒层皮。 这次,黄骁是主审官,他客客气气地笑问道:“刘县丞,不必紧张,只需要老老实实交代一些事情就好,锦衣卫从不会冤枉好人。” 言语的意思很明白了。 交代事情,那些贪墨的事情,这次也就会不了了之。 反之,要是嘴硬到底,新账旧账一起算。 刘亦寿打算死扛一阵。 黄骁却不急着动刑,看着书案上的纸张,若有所思道:“刘县丞,你是洪武十二年的举人对吧,现在是洪武二十二年,入仕正好十年。” “可你,十年才只有一个八品职衔,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可你也要明白,你背后的人再怎么神通广大,会为了你一个八品芝麻官出头吗?” 闻听此言,刘亦寿如同遭到五雷轰顶。 黄骁摆了摆手。 “他既然不主动说,那就先赏二十杖,让他的屁股先开一次花。” “遵命!” 杖刑,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木棍子打屁股,而是在木棍子的一端镶满铁钉。 一杖见血,两杖皮开,三杖肉绽。 洪武三大案时期,有不少官员身死,是因为连二十廷杖都没扛过去,而执行者就是锦衣卫。 近期没什么当廷打死人的情况发生。 但是呢,跟着蓝昭在陕西办案之时,锦衣卫照样杖杀了不少贪官污吏。 刘亦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棍子。 下身传来剧痛,疼得他惨嚎不断。 “上官!上官!您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您倒是问啊!” 刘亦寿急忙开口,满脸糊着泪水和鼻涕。 黄骁神情冷漠,说道:“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自己交代!” 死到临头,刘亦寿才醒悟过来。 也怪不得他花了十年时间,才当上一个八品县丞。 就这种愚笨的脑子,就算不被杖杀,这辈子的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上官……您是指关于太子少师的那份供状对吗?” 黄骁等人没有开口,神情依旧淡漠。 既然没有继续动刑,便是在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那份供状,的确是亲眼目睹少师大人斩首李祺的目击者所述。” “但是,与事实有着极大差异!” “供状之中,颠倒黑白,实为构陷栽赃的伪证!” 黄骁好奇问道:“你是怎么能够确定的呢?” “因为那些百姓,就是卑职下令羁押而来,逼着他们在这座大牢签字画押!” “上官,我什么都愿意说,还望上官能够手下留情!” “就算是死,卑职也愿意,但请求千万别牵连卑职的家眷啊!” 这时候,刘亦寿倒是聪明了一回。 在锦衣卫面前,可没什么“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说法。 第350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着被摁在板凳上的刘亦寿。 黄骁目光阴鸷的很,毫无征兆地从腰间拔出雁翎刀,刀尖抵着他的两腿之间。 没有男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命根子。 刘亦寿脸色惨白。 “刘县丞,刘大人,你好像不是那么愚笨。” “可你一个小小县丞,又怎么敢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构陷一个位居正二品的太子少师呢?” “说说吧,是谁唆使你这么做的,只要说出来,锦衣卫不但不会为难你的家人,还会把你送到京师衙门里保护起来,风头过后你还是回来做你的县丞,贪墨的银子也就此作罢。” 黄骁纯纯就是在威逼。 现在没什么好利诱的,锦衣卫手里已经掌握到了部分信息。 只要能够撬开刘亦寿的嘴巴。 这桩案子,很快就能出现转机。 刘亦寿被吓得颤抖不止。 “上官……算卑职求您,卑职愿意一个人抗下所有罪责,请您不要再继续逼问下去,好吗!” “卑职可以马上去京师的三法司衙门作证,说少师大人是被诬陷的!” “这件事情,真的不能再问下去了!” 黄骁没有理会,而是侧头看向一名千户,问道:“他说的话,都记录好了吗?” “回禀指挥同知大人,已经记录在案。” 黄骁继续逼问道:“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样的顾忌,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吐出那个人的名字,主动交代算你还有点功劳,要是顽抗到底,锦衣卫能灭了你三族信不信?” 常年混迹仕途的人,都应该明白派系与党羽的复杂关系。 刘亦寿接触不到那么高的层面,他也能够分析出来,周王朱橚亲自来到定远县,就是为了对付蓝昭。 锦衣卫又是蓝昭的爪牙党羽。 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是一个县丞能够得罪的。 当初愿意帮朱橚伪造供状,有贪欲发作的因素,也有着迫不得已的关系。 藩王派人亲自找上门,手段上软硬兼施,又岂是他这个没有背景的小县丞能够拒绝的? 为官不易啊…… 刘亦寿很后悔。 若早知今日情形,那一日打死也不会投靠周王朱橚。 他明白了。 一个藩王,不会因为一个八品县丞而仗义执言,在他眼里自己就和蝼蚁无异。 一名锦衣卫适时提醒道:“横竖都是死,不妨拉个垫背的,最起码锦衣卫不会祸害你家里人。” “好好配合,至少在大狱当中,能够过上几天好日子。” “我们不会干卸磨杀驴的事!” 刘亦寿的牙关紧了又松,仿佛在心中做了天大的决定,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 “周王……” 诸多锦衣卫眼眸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黄骁有所预料,但在刘亦寿亲口说出时,心境当中还是情不自禁掀起了波澜。 刘亦寿如实交代实情。 “那时,周王见案情推进不下去,便以威逼利诱的手段,让卑职抓来了蓝府周边的街坊邻居,从中选了几个软柿子伪造口供。” “而他们,也在卑职的眼皮子底下被杀死,尸体被绑着石头扔进了定远县南郊的吴家河中。” “周王想制造出一个死无对证的假象,并且能够保证在此案结束后让卑职升迁。” 刘亦寿所说的每个字眼,都被锦衣卫记录在了随身的小册子里。 可以说是一字不差! 黄骁拿出腰间的印章,在册子上盖下印记,以证明“口供”是最为真实确凿的。 那些尸体,在两个时辰后也被锦衣卫打捞上岸。 整个过程,动静非常大,想要保密是没有可能了。 有意思的是,这个消息,是由夏原吉亲自告诉周王朱橚。 这家伙到了定远县,每一夜都泡在青楼中。 初次来到此等腌臜之地,夏原吉还是有些不适应,朱橚见他大晚上的找过来,不满道:“你脑子有问题是吧?大晚上的不睡觉来扰本王的雅兴?” 什么狗屁雅兴!单纯在这里放纵而已! 夏原吉不屑地瞥了眼房内。 好几个妖艳姑娘躺在床上,但夏原吉没有多看,而是凝重道:“周王殿下,有个突发情况,县丞刘亦寿被锦衣卫抓了。” “抓就抓呗……等等,你说谁被抓了?” 朱橚的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但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夏原吉。 夏原吉重复说出那个名字。 “定远县丞,刘亦寿。” 朱橚强装镇定,脑海中霎时间思绪万千。 起初就已经料到,刘亦寿迟早会被锦衣卫盯上,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京师局势还在发酵阶段。 如果在这种时候,刘亦寿把情况都告诉了锦衣卫,这场戏就唱不下去了,自己都会受到牵连。 夏原吉还额外提供了一个新的情况。 “还有,锦衣卫去了江宁县,挖出了不少关于李祺的确切罪证,目前正在整理阶段。” “属下认为,周王殿下得尽快回京,当面向陛下与太子禀报,以确保那份供状能够发挥出它本身的作用。” “只有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朱橚彻底慌了。 他的算计,远远不如蓝昭,手段上的差距犹如小巫见大巫。 朱橚透过窗户,看向青楼外的天色,已然蒙蒙亮。 太阳要出来了! 朱橚厉声喊道:“来人!” 话音刚落,一些护卫从其他房间快步走出,等待着朱橚的吩咐。 “备车!立即返京!快!” 夏原吉还问道:“殿下,不打算把属下带回去吗?” “夏主事,你先别急,等本王把京师的态势稳定下来后,一定让陛下调你回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次,多谢你告诉本王这些事情。” “否则还真的要被蓝昭摆一道!” 朱橚原本对夏原吉,还存在着巨大怀疑。 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要是他继续忠诚蓝昭,就应该将此事密而不发,而不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告诉自己。 假亦真时真亦假。 朱橚还是错了。 相反,他要是待在定远县,兴许还会有着扭转亦或者僵持的机会。 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岂不是证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夏原吉看着车驾逐渐远去,不禁轻笑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您果然和少师大人没有较量的资格。” 第351章 玩脱了!事态好像有点控制不住! 午时,紫禁城,上书房。 几个太监从御膳房端来几样小菜,搭配上仨馍馍,这便是朱元璋的午餐,比起寻常农户好不到哪里去。 嘴里吃着,眼里和手上还不忘处理着公务,这也是洪武皇帝的常态。 登基以来,除非是有天大的喜事,否则绝不会进行铺张。 贫苦出身的朱元璋,更加明白粮食的来之不易,就算是碟子里剩下的渣滓,都得捧着倒进嘴里。 身上的穿着也是一身麻布衣裳, 乍看之下,压根不像皇帝,倒是像个在田地里耕种的农夫。 见吃的差不多了,朱元璋便吩咐道:“把碟子都撤了吧,别放在书案上碍事。” “奴婢遵旨。” 大太监王敏亲自动手,但他很快就从外边回来了,碟子还是没有送回御膳房。 朱元璋眉头微皱,问道:“怎么回事?” “陛下,周王殿下请求觐见……”王敏说。 “老五?他不是在定远查蓝昭的案子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朱元璋没有过多思索,淡淡道:“先让他进来吧。” “奴婢这就去传旨。” 很快,朱橚快步走来。 应天府即将步入初冬季节,他却是满头大汗,这模样显得很是不稳重。 朱元璋训斥道:“你好歹也是个藩王,做事能不能稳重点,火急火燎的像怎么回事!” “父皇训斥的是,但儿臣从定远返京,是有要事禀报父皇!” 朱橚语气急促,说道:“父皇,那份供状您和大哥应该看见了,蓝昭的罪证已经成了铁打的事实,三法司在那边死死拖延,锦衣卫又如同虎狼般环伺。” “还请父皇下旨,即刻将蓝昭押解进京,以平群臣愤意!” “毕竟,咱们有那么多亲家,还都是带着功勋的人,要是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怕是朝中会党争不断啊。” 此事性质极为恶劣。 蓝昭擅杀驸马李祺,将长公主“霸占”在府中。 在许多人看来,他是仗着自己和蓝玉的功劳,随意践踏皇家礼法与国戚颜面。 朱元璋清楚,归根结底是皇家做的不对,责任其实不在蓝昭身上。 臣子们不敢对皇权有半点怨言,却是想借此机会,要硬生生拽倒蓝家这颗大树。 自家的老五,也是同样的想法。 朱元璋其实很好奇。 说起过节,朱橚和蓝昭之间不算太深,要是因为周王妃那点事,完全不至于闹得今天这种地步。 可在此案上,朱橚表现的过于积极了,几乎到了奋不顾身的地步。 朱元璋饶有兴趣地问道:“老五,和爹说说,蓝昭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父皇,连您也认为,儿臣是在公报私仇吗?”朱橚反问道。 “爹可没这样说!”朱元璋一笑置之。 “父皇,在您和大哥看来,蓝昭或许是年少有为,但这并不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情,此人心中必定藏着大大的奸佞,日后定会对大明江山大为不利,早早翦除有百利而无一害!” 朱橚说出的理由太过牵强。 朱元璋并不会全信。 事实证明,蓝昭确实不简单,时至今日他没有做过任何祸害大明和百姓的事情,反而做的事情堂堂正正,揪不出半点毛病。 倒是这帮藩王,个个劣迹横生,除了朱棣还让人省心。 其他的……呵呵…… 朱橚,作为马皇后最后一个嫡子,打小就在身边转悠,要说不喜欢那是假的,好歹是亲儿子嘛。 朱元璋态度还很柔和。 “老五,案子你就好好查下去,要是蓝昭真有什么问题,父皇和你大哥都不会姑息。” “这件事情办好了,以后你就别在凤阳待着了,去开封吧。” “咱还打算,这些天让工部的人商议下,把开封的那座周王府给你修缮一下。” 朱橚此刻变得更加急躁,声线不免大了几分:“父皇,口供已经那么确凿了,为何让蓝昭伏诛的旨意迟迟不肯下达!” “朝臣吵的沸反盈天,诸多国公侯爵对此极为不满!” “哪怕是为了人心,您也应该处置蓝昭,而不是在这里袒护!” 上书房中,还有几个太监,他们都是脸色僵硬。 许久以来,除了朱标,还真没有人敢这么和朱元璋说话。 朱橚,是第二个。 朱元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老五,跟咱说实话,你急于把蓝昭逼入绝境,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了?” “现在好好和咱说一说,别藏着掖着。” “等到事发的时候,你就没办法回开封就藩了。” 这种一反常态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生怀疑。 “小敏子,把太子给请过来,要是周王殿下不愿意和咱说,就让他亲大哥来审!” “是……” 王敏一路快步离开。 此刻,朱标还在太子府梳理国事,得知朱橚也在上书房,不带半点犹豫,立马就赶了过去。 朱橚正跪在地面上,其他太监都被骂了出去。 气氛也是格外压抑。 朱标茫然问道:“父皇,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这个好弟弟,咱的好儿子,不知在定远闯了多大的祸。” “非得把蓝昭往死里逼!” “难道,查案查这么久,你是半点都无法体会咱的心思吗!” 朱橚出发之前,朱元璋多次暗示。 有些事情,适可而止,非得较真的话谁都没有好下场。 如今还是应验了。 要不是他没把持好尺度,蓝昭又岂会开始反击? 朱橚感觉,事情好像有点超出控制的范围。 朱标沉声道:“老五,孤和父皇没心思陪你在这里耗,说!” 最后一个字眼,格外凌厉。 朱橚浑身一抖。 “大哥,臣弟承认,那份供状确实有问题,是臣弟动用了一些卑劣手段。” “可臣弟也是为了您和父皇着想。” “要是不扳倒蓝昭,如何对那些公侯们交代,朝野更是会因此生出非议,届时皇室威严荡然无存啊!” 朱标的语气愈发沉重。 “也就是说,有关供状的证据,已经被蓝昭掌握了?” “对,锦衣卫一直在暗自调查,臣弟也是迫不得已才返回京师,请求父皇发一道旨意!” 第352章 宋国公冯胜,大明开国六国公之一! “你当真以为圣旨是想发就发的吗!” 这一道来自朱元璋的龙吟传至耳中,朱橚只觉得振聋发聩。 “可……可罪证已经确凿,蓝昭当街杀人,侮辱皇室,罪无可恕!” 朱橚还是挺着胆子,保持着原来的口径。 他有种预感,就这么来到自己亲爹面前,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此举,无异于逼宫。 “你亲儿子的把柄在蓝昭手上。” “现在,你要做出选择。” “要么诛杀蓝昭,要么放弃掉亲儿子!” 朱橚想要蓝昭死。 最大的原因,是他想争一争储君位置,正如朱棣所说,此人才是眼前最大的阻碍。 什么狗屁铲除奸佞,伸张公道,都是狗屁话而已。 朱元璋再一次陷入两难境地。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想放弃掉这么好用的臣子,朱标一样不愿意。 朱橚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儿臣朱橚,请斩蓝昭!” 朱元璋终于忍不住了,怒骂道:“你闭嘴!” 在这位洪武大帝看来,真正败坏皇家颜面的,不是蓝昭,而是这帮自己的亲儿子。 一个接着一个,好事没做几件,泼天的坏事却是层出不穷。 有些时候,他也在怀疑,自己设立“藩王分封”制度是不是一个错误。 可做皇帝的人,又岂会有错可言? 这种纠结的心理让朱元璋很是憋屈,只能把怒火全部发泄在朱橚身上。 抬起一脚,将其踹的人仰马翻。 朱橚还不敢有半点怨言,连忙调整好姿势,重新跪在皇帝和太子的身前。 朱标显现出了那副仁君仪态,俯下腰将朱橚扶起。 “老五,你能实诚的把这话说出来,事情就还有回旋余地。” “无非是让大哥再找蓝昭卖次脸面。” “这桩案子,查不下去了。” 事情已经超出有效掌控的范畴,朱标略显哀色。 再怎么歇斯底里,再怎么绞尽脑汁,都无法改变此事定局。 下达圣旨,诛杀蓝昭。 这不是朱标想看见的情形。 他很清楚,这帮弟弟或多或少都心有不轨,他们也很聪明,都看见了蓝昭身上的潜质。 老二老三上赶着巴结,老四又与其有仇怨未解,如今老五又想要死磕蓝昭。 都有各自的小心思。 朱元璋看向朱标,询问道:“标儿,你怎么看?” “父皇,就这样吧,让老五留在京师,不必返回定远,案子让锦衣卫接管,儿臣来做个顺水人情。” 朱标低头了。 此案深究下去,蓝昭损两分,朱橚却一定要损伤八分。 还不如点到为止,谁都能够安然无恙,但真正的失败者只有朱标。 他想要以此事逼迫蓝昭低头服软。 无奈的是,人家就没有这种想法,反倒将了朱橚一军。 这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朱标不会坐视不管,更不会把他当做一颗纯粹的棋子去利用。 “哥!我很不理解!要蓝昭死那么简单!就是你和父皇的一道旨意而已!” “为什么就是不肯让他死!” 朱橚拳头紧握。 很显然,他已经红眼了。 朱元璋又是一脚,恼怒道:“怎么和你大哥说话的?明明是你自己棋差一着,反倒被人家算计,现在反倒怪起老子和你哥了?” “没用的东西!别在这里碍眼!” “滚!” 刚刚还有点硬气的朱橚,转眼间就变得畏畏缩缩,半点不敢在上书房逗留。 但朱家父子不知道的是,今日若是对朱橚有点耐心,或许会让事情变得大不一样。 朱标满眼遗憾。 “父皇,我与小昭之间,怕是只能到此为止了。” 朱元璋眼神亦是动容。 “如果真的杀了他,对于大明实在是个损失。” 朱标没有否定这个说法,而是赞同地微微点头,却也只能强行挤出些许苦涩笑意。 “自从小昭当初被我带进东宫,一路走来做了不少事情。” “也好,让他歇一阵。” “没有必要继续为难了,强扭的瓜不甜,让礼部好好置办他和静镜的婚事吧。” 父子二人,就此达成共识。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能够让君臣之间冰释前嫌。 …… 离开紫禁城后的朱橚,一脸不服气地回到周王府。 院子里,宋国公冯胜正在和他的女儿冯丹相谈甚欢。 朱橚微微怔神,疑问道:“岳父,您怎么来了?” 冯胜也是一样的疑惑。 “周王殿下,你不是在定远查蓝昭的案子吗?” 谈及此事,朱橚一脸晦气,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蓝昭那个畜生,手段阴狠至极,刚刚去宫里见了陛下和太子,他们俩打算把此案交给锦衣卫来办。” 冯胜面露不悦,埋怨道:“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锦衣卫里到处都是蓝昭的鹰犬,能查出个什么来?” “父亲,您年纪也大了,就别在掺和这些事。” 说话的人是冯丹,她一向不喜欢父亲和兄长介入战事以外的事情。 有冯胜在此,朱橚不敢再对冯丹有什么粗暴言语或者行径。 没错,就是不敢。 冯胜位列开国六国公之一,资历比起蓝玉还要老得多,但近些年来在朝堂中处于边缘化的地带。 尤其是在蓝玉捕鱼儿海一战大胜过后,在朝堂中的声势逐渐压过了冯胜。 即便如此,朱橚还是得对他毕恭毕敬。 面对女儿的劝诫,冯胜笑呵呵道:“丹儿说的对,那些破事老夫才懒得掺和。” 话是这么说,但目光还是转到了朱橚身上。 “你要明白,蓝昭和他爹都是一样的坏种,这次你要是不下点狠手,以后人家来找你麻烦,就算不能把你怎么样,也足够恶心人的。” 淮西勋贵,并非是铁板一块。 派系当中,还有派系,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在大明朝堂当中盘根错节。 平和时期见不得什么迹象,稍微有点乱子出现,就会逐渐涌出水面。 冯胜,即是国公,也是很隐晦的“周王党”。 谁让朱橚是他女婿呢,而且他还没有亲儿子。 在朝中的资源,基本上都押在了朱橚身上。 此次生出争锋,冯胜无论如何,是要和蓝玉那帮淮西“乡党”唱一次反调! 第353章 做事简单点,能动手就别吵吵! 话中之意,显而易见。 冯胜想让朱橚继续把此事做下去,他一样能够洞悉朝中局势。 不管再怎么复杂,都能归结到一件事情上。 立储! “周王殿下,有件事情你应该还不清楚吧?” “请岳父明示!” 冯胜端起茶盏,神色深沉道:“此事由皇家而起,现在看来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太子故意而为之。” “太子为何要这么做?他想让蓝昭死,就会有一百种方法,偏偏却没有这样做。” “是想把蓝昭逼入绝境,重新倒向太子府,去辅佐一个特定的储君,朱允炆。” 这种观点,和朱棣提出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因为朱允熥根本就无需动用手段。 只需要朱标表个态,蓝昭就会亲手扶着他坐上皇位,这也是大部分臣子们臆想出来的局面。 朱允炆,如今名义上是嫡长子,可他的母妃吕氏是被从侧室扶成正宫的,也就导致在礼法上有着巨大缺陷。 迟迟没有册立太孙,这些事情关系最大。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理解了。 为什么扶持朱允炆,还需要特地来为难蓝昭呢? 原因很简单,要是不逼着蓝昭当着群臣表态,究竟支撑哪一位皇孙,他就可以明捧朱允炆,暗扶朱允熥。 朱元璋已经一年比一年老。 朱标患了一场大病,能活多久尚且还是个疑点。 到时候,他们俩要是相继死去,有宋朝的“烛影斧声”作为前车之鉴,兄终弟及绝无可能,连苗头都别想有。 储君,只能从两位皇孙当中选出一个。 冯胜还是有私心的。 “周王,做这些事情和打仗,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在做之前,就要想好。” “扳倒蓝昭,朱允熥就算是废了,谁都不会再去帮他,而咱们大明第二位或者第三位皇帝,就必然是朱允炆,这局势对你大有利好啊。” 历史上,冯胜在洪武二十八年遭到清算诛杀。 理由就是猜忌,而原因却是因为他和周王朱橚私自相见。 现在看来,朱元璋猜忌的还真没错。 别说洪武二十八年了,现在还是洪武二十四年初冬季节,他们就已经开始密谋。 冯胜的指向性很明显。 “除了蓝昭之外,你还有两个障碍,那就是秦王和晋王。” “他们若是相继离世,就能够轮到你。” “朱允熥失势,朱允炆登基,而他到时候多半会效仿当今太子的仁君之风,一改洪武一朝的穷兵黩武,你到时候就是先皇唯一一个嫡子,对付他岂不是事半功倍?” 冯胜始终想不到,他活不到那时候。 的确,假如冯胜没死,朱橚绝对会起兵。 毕竟冯胜的军事才能毋庸置疑,否则也不会被列为开国六国公之一。 届时即便要打,有冯胜及其麾下悍将领军,登临九五之尊的机会则会变得非常大。 想到这些,朱橚的心情愈发激动,紧紧握住了冯胜的手。 “多谢岳父点拨,小婿感激不尽!” “既然现在明面上干不掉蓝昭,那就不妨再耍点阴招手段。” “不过岳父还在朝中任职,接下来的事情您老切莫参与,以免让您遭受陛下猜忌。” 这也是冯胜的意思。 今日来到周王府,无非是想看看自己女儿过的怎么样。 既然看见了朱橚,不妨就多说几句,能搞死蓝昭最好,而蓝玉也会受到波及。 要是以后还有战事,冯胜就又有机会重掌兵权。 蓝玉只要还能动弹,一旦发生战乱,他永远都是朱元璋心里的第一人选。 现在,蓝家父子俩的命运紧紧相连。 冯胜已经准备离开,临走时还提醒道:“老夫有个侄儿,今年年初从云南回来,现在五军都督府任职,你还记得吧?” “冯诚?”朱橚疑惑道。 “对,他的本事不错,如果要动手,可以作为你的臂膀。” 冯诚,其父冯国用,也是冯胜的亲大哥,曾经在攻打集庆,也就是现在的应天府,以迅猛势头率先登上城头,又亲率大军连克周边诸多城池。 那时候,真可谓是朱元璋的心腹爱将,可惜最后染病死于军中,但在大明立国之后照样是追封了国公。 冯诚也是运气差了些,没有混到个世袭罔替的资格。 先前跟随沐英镇守云南,或许是家族血脉传承下来的军事基因,让冯诚在云南战事当中屡立战功。 目前被调回京师的五军都督府,专职司理云南军务,算是个闲差事。 朱橚回想这些时,冯胜已经离开。 冯丹此刻极为不乐意,但她不想再挨打了,干脆闭口不言,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当天夜里,冯诚就被朱橚请到了酒楼当中。 “舅哥!”朱橚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冯胜没有儿子,一直把冯诚当做亲儿子对待,也经得起这个称呼。 冯诚笑道:“哎呦,周王殿下可千万别这么叫,臣可受不起啊!” “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受不起的,我到京师这么长时间,你也不知道来府中坐坐。” “谁不知道周王有国事在身,臣不敢叨扰!” 二人以前的关系也很不错,但多年没见还是有些生分。 男人嘛,几杯酒下肚就能够熟络起来。 当然,他们也保持着理智。 酒过三巡,朱橚说出心中苦闷。 “舅哥,这件事情你真得帮帮我,那个蓝昭不弄倒,我这次怕是真的要栽了。” “死是死不了,我是陛下的嫡子。” “可这辈子,多半就回不到开封,在朝中更没有威信可言,到时候对你对岳父,都是一种重创啊!” 冯诚倒也坦率,放下酒杯后问道:“周王殿下,你说吧,想要臣怎么做?” “简单点,能动手就别吵吵了。” “我是藩王,随从都被带回京师,而且都是正儿八经的王府护卫,动手杀人实在不合适!” “而你就不同了,民间人脉要比本王广的多,找些人尽快抹了蓝昭的脖子!” 朱橚的判断确实没错。 蓝昭一死,万事皆休。 现在就等着冯诚的态度了,但他也想要一点“报酬”。 朱橚自然明白这些人情世故。 “舅哥,黄金五百两,区区薄礼还请收下。” 第354章 此案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朱橚死,要么蓝昭倒! “来人!” 随着朱橚的一声呼喊,门外有名扈从,搬进来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 金灿灿的小黄鱼就在眼前摆着,属实是乱花缭乱迷人眼。 冯诚轻描淡写地看了一下,便移开了目光,笑意盈盈道:“周王殿下,臣在乎的不是金银。” “哦?你到底想要什么?” 朱橚明知故问。 不要钱,那就是要权了。 冯诚实话实说,并没有半点腼腆,笑道:“右军都督府的都督位置,臣想要的是这个。” “行吧,以我和岳父的分量,举荐你应该是问题不大。” 朱橚立马答应下来,补充道:“过阵子会有兵部议事,主要便是针对五军都督府中的官职调整,我应该能够参与进去,所以还请舅哥放心。” “但是,事情一定要办好,要不然我可没脸面开口。” 任何关系,都需要利益进行维系。 想要马儿跑,又想要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就没这种好事。 就拿蓝昭来说吧,他为什么肯替皇权做事,不就是有着权力的驱使吗? 冯诚浅笑道:“周王殿下,您就等着好消息吧,蓝昭既然不在京师,弄死他可是好办的很。” “最多不过三天,臣就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还能保证做的滴水不漏!” 冯诚虽然也是二代子弟,但在“定边之战”中,却是在沐英手下完美发挥了他的才能。 兵者,诡道也。 看着冯诚那么自信,朱橚终于松了口气,但随后又问道:“这些薄礼,你真不要了?” “周王殿下,这礼可不薄,抵得上臣十几年的饷银呢!” 到最后,冯诚还是收下了这五百两黄金。 彼此一笑置之,都是贪财贪权的货色,谁也别讥讽谁。 金银,是利益最直观的表现。 这场密谈,没有他人知晓,就算朱橚和冯诚相聚,也引起不了别人的怀疑,毕竟关系摆在那里。 但他突然返回京师,却引起了不少非议。 难道案子查完了? 许多官吏都在打探消息,得知蓝昭却被释放出了县衙,安然返回到了定远县的蓝家府宅当中。 有一部分人彻底安心。 朱橚返京,蓝昭返家,这个现象足矣表明,此案过不了多久就会尘埃落定。 可这也只是表面的宁静而已。 …… 定远县,蓝家。 一众妻妾丫鬟皆在院中迎接。 徐妙清主动上前,为其褪下身上的袍服,用竹叶轻轻拍打着,寓意着以正气驱散晦气。 蓝昭笑呵呵道:“娘子,你还信这些啊?我又没进牢狱,这些天都是在县衙待着呢!” “县衙里也是晦气的很,谁知道那里发生了多少冤案?”徐妙清说。 蓝昭无言以对。 进行了竹叶的洗礼过后,在翠叶和青梅的伺候下完成了沐浴,换上一身崭新袍服。 家宴已经备好,气氛显得很是热闹。 蓝家马上就要迎来一桩喜事。 怀有身孕的福蝶即将临盆,也象征着蓝家马上就要添丁进口。 蓝昭以往的确不愿意延嗣。 可是,在即将为人父的时候,心里竟然还有点小期待! 饭桌上,福蝶柔声道:“幸好夫君回来了,要不然我都担心,到时候孩子落地他都不在家呢。” “这小鬼头,谁能为难的了他?”朱静镜笑道。 事实就是这样。 此次周王朱橚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得灰头土脸的离开。 现在蓝昭手里还捏着他的罪证呢。 擅杀百姓,就这四个字,就能让朱元璋废了他的亲王之位! 蓝昭并没有如此做。 倒不是忌惮什么,而是还不到时候。 朱静镜提醒道:“夫君,我这个五弟性子很是狭隘,就算他回了京师,你也得多加防范才是。” “我倒是希望他多闹腾点事情出来呢。”蓝昭说。 “为何这样说?” “吃饭呢,别问那些糟心的事情。” 蓝昭把这个话题点到为止。 这些妻妾女伴,自然没有什么坏心思,但某些事情还是少让她们知道的为好。 至于罪证,有着更大的用处! 用过宴席过后,蓝昭独自来到蓝玉的卧房。 经过一阵子的休养,蓝玉的精气神要比先前好的多,虽说背后的毒痈没能拔除,但要是能维持现在的状态,多活几年应当是不成问题。 蓝昭笑问道:“爹,刚刚一桌子菜,你怎么不去吃,还自己躲在房间里?” “算了,那么多娘们围着你,为父过去怪不自在的。”蓝玉幽怨道。 “那要不把你送回京师的凉国公府?” “真的?” 蓝玉目光闪烁,好像还真有这个意图。 定远这地方,他是待的很不适应。 养病养到现在,长期都在府中转悠,也不符合蓝玉的性子。 蓝昭笑着点了点头。 “明天,我派些人送你回凉国公府,也许朝中有事情要你帮忙。” 蓝玉没好气地骂道:“敢情你是让老子回京替你周旋麻烦事是吧?” “差不多,但我可没想着对你吸骨榨髓,但你别忘了周王的岳父是谁,你不去镇场子,那老东西非得屡屡对我发难不可!”蓝昭说。 “冯胜?” 论辈分,蓝玉还得尊称他一声宋国公。 埋怨归埋怨,可儿子真要出了什么事,蓝玉非得把冯胜的皮给扒了不可! 蓝玉立马挺直身子,正声道:“那好,反正病也养的差不多,明日我就回京!” 相较于之前,蓝玉已经变得低调很多。 或许是蓝昭的“教导”起了作用,让这位依仗军功且不可一世的凉国公,终于明白该怎么谦虚做人了。 让他回京,蓝昭其实还有另外的打算。 估摸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定远县不会太过安宁。 蓝玉在身边待着,反而会徒增顾忌,倒不如让他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能够稍稍让人放心一些。 再者,凉国公回京,有些淮西勋贵就有了主心骨,更不会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 这桩案子尚且没有收尾,风声仍旧在持续。 蓝昭看似轻松,心里却一点都放松不下来。 有些话,不能和蓝玉明说,只能自己慢慢想。 “要么斗倒朱橚,要么我被朱橚斗倒,此案只有这两种结果!” 第355章 凉国公返京,扳倒蓝家父子已然无望! 这句话,被蓝昭藏在心底,没有真正吐露出来。 约莫是父子之间,有着某种心灵上的共鸣,蓝玉看出了自家儿子的难处。 蓝玉神采奕奕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肩头。 “昭儿,别人家都是父亲给儿子擦屁股,从小到大你也的确给老子惹了不少麻烦事。” “这段时间在家里养病,我这个做父亲的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人活一辈子,终究是要为年轻时的骄狂放纵付出代价,而这种代价却要你来承担,老子心里又何尝能够过意的去?” 如果把根源都归咎到朱家身上,其实显得并不是很准确。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句话确实很让人感觉到恶心,在某种意义上却是至理名言。 假如蓝玉立下赫赫战功过后,能够及时做到激流勇退,不和那帮淮西勋贵搅得那么深,就不会在朝野当中树立起那么多的敌人。 长期以来,受着父为子纲的影响下。 蓝玉高傲的心气未能低头,向蓝昭好好的道一次歉。 今日蓝昭所做之事,非要追溯本源,是在弥补父辈以前的过错。 同时,为自己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蓝昭从未怪过蓝玉。 凉国公世子,这个起点已经比天底下九成九的人都要高。 单单这一份恩情,就抵得上千言万语。 蓝昭嬉笑着勾着蓝玉的脖子,没大没小道:“哟,你这老犟种还能说出这些话来,太阳难不成打西边出来了?” “我看你是真欠揍!” 蓝玉脸色一黑。 他算是了解自家儿子的德行了,简直是得寸进尺的高手。 对国事如此,对家事如此,对女人更是如此! 也怪不得他能网罗来那么多美人,勾的一个个女人对其倾心不已。 蓝昭松开胳膊,玩味笑道:“凉国公,您老现在未必打得过儿子,所以还是省省心吧。” “言归正传,回到京师过后,日常起居还是要听从医师安排。” “朝堂的事,替儿子周旋一阵即可,等时机合适了,你就留在凉国公府养病吧,以后的重担儿子替你挑了!” 看到蓝昭那么自信的模样,蓝玉抱有怀疑地问道:“要是北边再有战事,你敢领兵出战?” “为何不敢,虎父无犬子!” “好!现在只希望我们父子二人对大明尽忠,最后能落得一个好结果了。” 蓝昭继续笑而不语。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随后安排人手收拾东西。 到了次日,蓝玉如约返回应天府。 京师那边得到消息后,同样是不敢怠慢,朱元璋派了些锦衣卫过去迎接。 外人本以为是要清算,结果安安稳稳的把蓝玉送回凉国公府。 不但如此,朱元璋正在和朱标以及诸多大臣议事,当着众人的面吩咐道:“凉国公二十年来,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 “标儿,你虽是太子,也得叫凉国公一声舅舅。” “他既然返京,改日有空带着允熥过去探望,切莫让皇家失了礼数。” 朱标恭恭敬敬道:“儿臣议事结束后就去。” 那些言语,还真没有什么其他用意,就是单纯的探望而已,顺便再去试探下蓝昭的态度。 再者,蓝昭和长公主朱静镜之间的婚事,还需要继续商量。 朱标让人从宫中拿出了不少好东西,在议事后带着诸多太监与宫女来到凉国公府。 关键是身边没有一名护卫。 所释放出来的信号,也让众臣都明白了。 想要扳倒蓝玉一家,几乎无望。 要是想要动手,又何必这样客客气气的呢,派锦衣卫过去抄家封门,把蓝玉打进诏狱。 身在定远的蓝昭,也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此次大案,别说伤到蓝昭的根基,连他的皮毛都没有损到。 朱标带着朱允熥前来。 蓝玉诚惶诚恐起身迎接。 “臣蓝玉,叩见太子殿下,叩见皇孙殿下!” 砰! 患病在身,在礼数上,蓝玉还是格外实诚。 朱标见状,心中愈发愧疚,连忙起身把蓝玉搀扶起来,轻声道:“舅舅,上次你在湖广救了孤一次,小昭先前也救了孤许多次,孤卧床不起期间,小昭又在太子府里劳心劳力,今日过来只是单纯的探望,您不要过于紧张,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吾皇天恩浩荡,臣蓝玉感激不尽!”蓝玉受宠若惊道。 “好了,都是自家人,马上就要亲上加亲,何必讲究这些虚礼呢。” “太子殿下,您是指犬子和长公主的婚事吗?” 朱标点了点头,说道:“礼部那边暂定是冬月初九大婚,要是小昭愿意,就回京来置办婚宴,这样也好再为您长一次脸面。” “好,臣就替犬子答应下来,过段时间定远的事情结了,就让他带着长公主回京。” 话是这么说,但最终的决定权仍然是在蓝昭自己手上。 寒暄结束后,朱标也问起了正事。 “对了,舅舅,小昭最近在定远怎么样?” 看似是明知故问,是朱标想了解蓝昭的动向,如果他把那些罪证捅到朝廷里来,周王朱橚可就麻烦大了。 蓝玉的回答也很耐人寻味。 “小昭从县衙回家后,整日闭门不出,天天跟着他那群妻妾玩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把那事放在心上。” 朱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 若依照以前,蓝昭非得铆足劲报复不可,这次竟然出奇的忍耐下来了? 从另外一种方面去理解,是不是蓝昭在向自己低头呢? 捏着罪证,密而不发,像个没事人一样。 朱标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那就最好,此次案件可以平稳落地。 去往江宁的锦衣卫,已经挖出了李祺的诸多罪证,可以说是罪恶滔天。 臣子们要是再想拿此事攻讦蓝昭,也基本上不可能成立。 只不过,册立太孙的事情,就得再往后拖一拖。 朱标已然认定。 如果不想要兄终弟及,那么册立朱允炆为太孙,将是大明最好的选择。 因为他也没有自信,是否能扛到自己登基的那一天。 更不敢笃定,蓝昭是否会一直对朱家忠诚下去。 第356章 定远县突发民变,七百农夫起事! 蓝玉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 随行的朱允熥,很是亲切的叫了声“舅爷”。 蓝玉顿时高兴的不得了! 这毕竟,是常妃唯一在世的儿子。 常妃嫁进东宫前,大多数日子都是在蓝家生活着,在蓝玉眼里她和亲女儿蓝灵没什么区别。 在他心里,朱允熥才是正儿八经的太孙人选。 蓝玉也明白,蓝家立储之事,臣子还是少插嘴的为好,今日权当做亲戚造访。 朱标在凉国公府逗留了很久。 直到,太子府来了一名属官,说有事情要禀报,神色上却显得有些忌惮。 朱标坦然道:“凉国公是自己人,不必过多避讳,直说就是。” “禀告太子殿下,兵部发来公文,说是定远县被激起民变,请您回太子府议事,兵部尚书秦逵以及魏国公徐辉祖都在太子府等待。” 民变? 听到这个字眼,朱标第一反应是疑惑,而蓝玉却是震惊。 不等蓝玉多问,朱标主动邀请道:“舅舅,您现在病情如何,能和孤去一趟太子府么?” “当然可以!”蓝玉说。 “那好,回紫禁城!” 途中,朱标和蓝玉同乘车驾。 蓝玉不敢置信道:“太子殿下,臣在定远养病期间,那里的百姓苦是苦了点,但绝不至于会被激起民变!” “兵部既然说是民变,就说明动乱着实不小,否则也不会叫上徐辉祖了。” 此刻,朱标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以前那些淮西勋贵的老家,时常出现类似的事情,但他们却称之为“刁民作乱”。 还不是被地主豪强欺压的受不了,报官的时候又官官相护,走投无路才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 朝廷给出的解决方法,向来都是由凤阳府衙带兵镇压。 十次有九次,都捅不到朱元璋或者朱标的面前,但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情况。 这次却是越过了凤阳府,由兵部主动提出议事。 看来,麻烦不小。 叫上蓝玉,其一因为他是定远人,其二他还是朝廷的大将军。 如果真是大规模民变,就必须出动军队镇压。 蓝玉多多少少能提供一些意见,而且定远当地有不少豪强,都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弹压民变是一回事,问责根源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此,蓝玉必须到场。 太子府议事房,兵部尚书秦逵,以及中军都督府同知,也就是魏国公徐辉祖,但有个人很不合事宜地出现在这里。 周王,朱橚。 朱标眉头紧蹙,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禀告太子殿下,周王殿下得知定远县生出民变,他也掌握了些许情况,想要与会来向您禀报。”秦逵解释道。 这么说,在这场会议开始前,兵部尚书就和朱橚搞到一起去了? 朱标有种直觉。 此次民变,恐怕和之前的那桩案子有关。 把徐辉祖叫来,是要准备出兵弹压,到时候从五军都督府中挑选人手,就要经过他这个中军都督同知了。 朱标略显不悦,催促道:“还是说正事吧,定远那边情况怎么样?” “就在昨夜拂晓,定远一处名为陈家庄的村落,有六个农户持锄头砸死了当地的乡长,定远县衙欲派人将六名罪人捕获,但县衙衙役刚到时就被陈家庄的那群刁民扣押,并且乱棍打死。” “根据定远知县王桓之的急报,今日上午陈家庄聚集了约有七百余名男丁,皆持农具朝着县城进发,沿途每经富户,便是烧杀抢掠!” “这份急报,也是两刻钟前到的紫禁城。” 朱标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现在快临近傍晚,时间上确实符合急报上说的。 “既然说是民变,总得有个缘由,别一口一个刁民!” 秦逵忌惮地看了一眼蓝玉,又把话语权交给了朱橚,说道:“其中缘由,周王殿下应该知道一些。” 朱橚适时起身,恭敬道:“太子殿下,臣弟在定远查案期间,对于当地民生有过些许了解。” “那个陈家庄,历来民风彪悍,掌管那片地界的乡长,似乎看上了陈家庄的一个闺女,平日里欺压乡里惯了,便将那闺女抢回家中强暴。” “臣弟当时以为是流言,并没有放在心里,但此事事发过后则回想起来,恐怕与这个原因有关。” 实际情况,的确如此。 可为什么朱橚会和秦逵勾搭到一起,收到急报后他也会立马赶来,这是个疑点。 朱橚立马给出解释。 “太子殿下,当时兵部要梳理开封的一些军务,有些遗留问题没得到解决,正好臣弟还在京师,秦尚书便邀请臣弟去兵部议事,正好遇到了这份急报。” 解释很完美,挑不出半点毛病。 朱标懒得继续猜疑,解决民变之事更为要紧。 “急报是上午到的,七百人拿着农具,如此威势不可小觑!” “辉祖,你从五军都督府挑选出兵马,亲自带队前往定远县,但要切记不可擅杀百姓!” “孤再说一遍,百姓是大明百姓,他们绝不是刁民,首要之事便是稳住动乱!” 以血腥手段弹压,那是昏君才干出来的事情。 激起民变,只能说明地方官治政不力,地方豪强过于嚣张跋扈,百姓本身即为无罪。 在这种情况下,派去军队是为了威慑,而不是镇压。 手段上必须要分清楚,否则就是在激化朝廷和民间的矛盾,到时候好名声都让士大夫赚去了,朱家白白空落一阵骂名。 徐辉祖本想领命。 秦逵却忽然开口插嘴。 “太子殿下,让魏国公过去未免有些屈尊了。” “臣推荐一个人,右军都督府云南司参将冯诚,他回到京师已经闲着很久,不如给他派桩差事。” “而且,您前些天批的奏折,不是也想把他给擢升至右军都督府的都督嘛,办好这事之后,正可以理所应当的升迁。” 遇到这种事情,兵部的言语不可忽略。 朱标简单思虑了下,便点头答应下来。 冯诚,宋国公冯胜之侄,开国功臣冯国用之子,在云南的沐英手底下的表现可圈可点,而且和定远那帮豪强没什么勾连, 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第357章 一次善心,蓝家府邸成了唯一的幸免者! 太子谕令从太子府中发出,由秦逵亲自拿到了冯诚的面前。 “冯将军,要好好领会太子的意思,百姓不可镇压,只可安抚,务必要牢记在心!” 冯诚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接下谕令。 拿到兵部批文过后,立即从京营中调遣出三千人马,直扑定远县。 与此同时。 定远县中的蓝府,里里外外都有禁军把守。 从陈家庄奔涌而出的农夫们。 不…… 准确来说,是一支农民军的军队。 七百人,各自分工明确,其行径犹如土匪般粗暴。 定远县城当中,但凡是富家富户,全部遭到了他们的清洗! 县衙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知县王桓之及其手下衙役,尽数被剥下官服,被赤果果的吊在树上羞辱。 那些商贾、士绅,只要碰见就会杀! 可唯独蓝府能够幸免于难。 仅仅是因为那些禁军吗? 长公主朱静镜带过来的禁军,不过区区五十余人,即便甲胄齐全也无法和七百人硬碰硬。 更别提,这支农民军已经杀红了眼! 好在他们还有良心,寻常百姓不去骚扰,专门针对富人。 不但如此,沿途还在拉拢其他穷苦百姓。 正是在这短短半天时间,七百人激增到了一千七百人,有农具的拿农具,没农具的拿棍子。 嘴里所喊出来的口号,有着文艺复兴的味道。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这二十个字,当初朱元璋、徐达、汤和、常遇春他们都喊过。 蓝府院外,处处惨嚎尖叫,已是糜乱之象。 院中却是安宁无比,从未遭到过骚扰。 蓝昭对此还存疑呢。 外面那么骚乱,自家庭院在定远县算是第一大的,却没能够遭到侵袭。 属实是奇了个大怪! 那些女眷们慌得不行,下意识地认为“刁民”会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真到了那时候,大不了自刎归天,绝不让歹人染指半分! 徐妙清本来也是这种想法。 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为了平息风声,以蓝昭的名义连续赈灾施粥好几天。 那时候,陈家庄百姓几乎日日前来讨饭。 徐妙清看向蓝昭,疑惑道:“夫君,他们会不会是惦记着这份恩情,才没来侵扰咱们家啊?” “只有这种可能了。” 蓝昭意识到问题后,笑着捏了下徐妙清的白嫩脸蛋,夸赞道:“夫人,你误打误撞之下,还给全家免了一次灾难呢!” “就怕他们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可是形同造反啊!”徐妙清仍然忧心忡忡。 蓝昭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夫人,诸位小娘子,都无需过于担心。” “朝廷对此,不会坐视不管,这场动乱最晚不过明天,最早就会在今夜彻底结束。” “咱们安心等着就是。”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禁军的怒斥声。 “都滚远点!此乃当今太子少师府邸!胆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来者,正是那帮所谓的“刁民”。 领头人是一个年轻汉子,他浑身上下全都是鲜血,但很听话的没有继续走近,而是就在门前扑通跪下。 “替草民转告太子少师,草民一家已经断炊半月有余,父母本以即将饥饿身死,幸得太子少师施粥救济,父母才得以续命!” “今日到此,便是想请太子少师安心。” “吾等草民,只为活命,绝不侵扰蓝家府邸!” 说罢,那汉子起身带人离去。 跟在他身后的许多人,十个有九个都接受过布施,而他们把锋芒转到了另外一条街的富户。 片刻过后,富户已是家破人亡。 财宝、粮食、布匹……但凡是值钱的东西,全部都被劫走。 女眷们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真要兵戈相见,就这些禁军根本不是那帮人的对手。 用不了一刻钟,则会全部被剁成肉馅! 蓝昭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心里只有四个字。 “干得漂亮!” 他并不知道事情缘由在哪,但猜也能猜的出来。 这帮百姓,大概率是被当地豪强逼得活不下去。 徐妙清布施时,少说也有着七八千人前来讨饭。 一个定远县,出了不少勋贵豪杰,为什么当地百姓会变成这样? 压迫! 最为严重的便是土地兼并,那些百姓只能以替豪强耕种为生,年景好的时候尚且能吃口饱饭,夏季时定远县刚好遭了灾,这下连饭都没得吃。 再加上豪强行事本就屡屡践踏国法,草芥人命的事情不在少数。 欺压到了最后,怎么会不激起民变? 蓝昭猜想,背后还有更大的隐情,只是现在出不去家门,也没办法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定远县当中并没有多少军队。 出了这档子事,当地卫所不敢轻易动手,必须要等到京师那边发出号令。 当天夜间,三千京营人马抵达定远。 主将冯诚看到县城内的情形,瞳孔中满是惊惧。 “怎么会……” 处处都是尸体,百姓皆是闭户不出,整个县城显得死寂沉沉。 冯诚稳住心神,吩咐左右副将。 “你们俩,各自带着五百人马分头搜寻叛民,遇见即杀,无需多言!” 左边的副将忧虑道:“可是太子手谕上说,应要安抚为主,擅杀百姓必有重惩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要是那帮刁民肯好好商量,我们自然奉陪。” “可你们看看,光是我们看到的尸体就有十几具,谁知道他们在县城里杀了多少人?” 冯诚凝神扫视四周,语气铿锵有力,说道:“本将军再次重申一遍,此次只为剿灭叛民!” “是!” 军权在手,怎么做还不是自己决定的? 定远县都这副模样了,还和他们好好商量,到时候老朱要砍头就不会好好商量了! 不管如何,先把局势稳定下来。 冯诚也没忘了来这里的另外一件事情。 蓝昭的人头! 正好事情闹大了,到时候伺机宰了他,再把责任转嫁到叛民身上,万事便可大吉。 冯诚亲领两千人马,在县城中开始搜寻。 在去往县衙周边探查时,一根箭矢从正面射来,正中冯诚胸口! 第358章 平定叛民是要事,宰杀蓝昭是正事! 冯诚低头看去,箭矢的尖锐一端刚好刺入甲胄。 他试着伸出手,大口大口呼吸着,将那箭矢拔了出来。 “还好……还好!” 一刹那,冯诚已是满头大汗。 惊恐后的情绪瞬间转变成暴怒,他拔出腰间长刀,指向前方的黑暗地带。 “杀过去!杀过去!” 而那里有着数百人正在蛰伏着,响彻着些许骂骂咧咧的声音。 “靠!那些老爷家里的箭矢还有假货?这一箭没把那王八蛋射死!” “狗娘养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动手,狭路相逢勇者胜!” 一名汉子振臂一呼,所有人熙熙攘攘地冒了出来,挡在冯诚所部的面前。 双方从军事素质再到身上的甲胄,可谓是天差地别。 即便如此,脸上皆没有露出惧色。 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今日在定远县闹成这样,已经是毫无生路可言。 不如…… 拿出性命来搏一搏! 大家都是只有一条性命,无非也就是一刀的事情。 对于他们而言,除了使出浑身解数用以反抗,没有更好的方式能够支撑着性命的延续。 起因,就是从他们吃不饱饭的那一刻。 令人耳熟能详的八个字再度响彻。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只见一名光着膀子的汉子冲在最前头,手上拿着已经卷了刃的钢刀,不顾一切的劈砍而去。 冯诚一样是手持钢刀。 后者,却是真正在战场上历练过的将军! “狗刁民!还敢造反!本将军必要将你生擒,押送京师!” “还有你们!” “一个一个,都别想跑!” 冯诚可谓是怒发冲冠。 那汉子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们这帮权贵逼得我们没饭吃,何至于此!” 靠着那股种田得来的力气。 汉子以极重的一刀再次砍去,竟然硬生生劈中了冯诚的肩甲,血水立马从中溢出。 旁边的甲士则持长枪,朝着汉子身躯刺去,给他捅了个透心凉。 冯诚感受到右肩的剧烈疼痛,因此愈发暴怒,嘶吼道:“给我杀!杀绝这帮畜生!” 双方实力,自然差距极大。 这出支自陈家庄的农民军,没有成熟的军队建制,没有可靠的军事参谋,注定他们会走向失败。 仅仅半个时辰,此地的四百余人尽被剿杀殆尽。 冯诚所部,总共死伤七十余人。 这可不是什么很光彩的战损比,他们对垒的不是西南蛮军,更不是北方鞑子,而是自家的大明百姓。 都打出了这般战损比…… 实乃可笑! 战后,冯诚卸下盔甲,军医官正在为他包扎肩头的伤势,副将前来禀告道:“将军,我们的探子已经摸清楚了,定远县内估计还有一千多人的叛民。” “刚刚袭击您的人,名为陈中良,陈家庄农户。” “此次民变叛乱,正是此人撺掇而起,另外聚集起来的叛民,则跟随其弟陈中仁返回陈家庄,意图将那座村落营造成一座堡垒。” 冯诚闻言,冷笑道:“哼哼……这是打算和老子顽抗到底!” “先行肃清县城内的所有叛民,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拂晓之前,全部人马直扑陈家庄!” 几名副将齐声道:“遵命!” 他们各自准备离去,冯诚却留下来了一名心腹副将。 等伤势包扎好过后,对着他低声道:“等会把那些从云南带过来的心腹弟兄留下来,本将军还有要事要办。” “末将明白!” 如果说,平叛是要事。 那么砍下蓝昭的脑袋,那就是自己的正事了。 陈家庄,说到底也就只是个村落而已,随便派个副将过去,都能将其灭绝。 冯诚打算在拂晓前,杀绝蓝府上下人丁。 正好今夜月黑风高,乃是杀人的好时机。 这样一来,对周王朱橚、对宋国公都有个交代了。 实际上。 冯诚是最早知道定远县会有民变的人之一,有人提前和他打过招呼。 究其根本,闹出这种乱子,不单单是针对蓝昭一人,还是要针对已经回京的凉国公。 成败,就在今夜! 唯一需要忌惮的地方,在于蓝府当中的五十多名禁军。 那些才是实打实的精锐。 稍做休整过后,冯诚亲自率两百人前往,说是为了探查蓝府的情况,所作所为却是奸险至极。 …… 蓝府。 虽说已入深夜,但凡是个活口,今夜都睡不着,其中也包括着蓝昭。 毕竟在这种情势下,谁知道会不会有不可控的状况发生呢。 那帮禁军还算尽职,不敢有半点松懈,死死守在门口。 现在的禁军校尉樊铁如同门神一般,眼珠子瞪的老大,任何动静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他下意识地心弦紧绷。 手掌摸向腰间长刀时,还不忘喊道:“所有人戒备!” “是!” 禁军长刀陆续出鞘,可对方抵达时,樊铁看清过后渐渐松懈下来了。 看来着的制式甲胄,像是京营将士。 “我乃右军都督府云南司参将,冯诚!” 冯诚先是报上姓名,先后亮出太子手谕和腰牌,以证明身份没有被伪造。 樊铁终于完全松懈,连忙走上前问道:“冯将军,现在县城中情况如何?” “本将军已经剿灭了四百多名叛民,拂晓之前会扑灭所有叛乱!”冯诚自信道。 “那就好……可你来蓝府做什么?” “来看看太子少师大人有没有惨遭叛民杀害啊。” 樊铁下意识地回答道:“当然没有。” 但就在下一瞬,他感觉到了冯诚语气中的不对劲。 “你想干什么!” 樊铁再一次握紧长刀。 未曾想,冯诚身后的一人下手更快。 由于夜间视线并不清晰,那人上来就在樊铁脖颈处狠狠来了一刀。 几乎是眨眼之间,头颈分离! 冯诚淡漠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杀了他们。” 余下禁军一时心惊,纷纷出言怒斥。 “冯诚!你大胆!” “此乃杀头的大罪!” “你竟敢袭击禁军!” 冯诚根本不予理会,亲自上阵搏杀。 在数量上,自己这一方占据着绝对优势,而那帮禁军不过区区五十余人。 只要别留下一个活口,今夜的事就会化作永远无法被解开的谜团! 第359章 接管京营人马兵权,剿灭叛民! 刀剑的碰撞声…… 那些声音传到院内,蓝昭毅然起身,徐妙清却抓住了他的手。 “夫君,你要去做什么!” 蓝昭冷冷道:“来者不善,你去告诉其他人,都躲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尤其是福蝶,别让她惊扰了胎气。” 徐妙清只见蓝昭朝着大堂走去,取出了一柄通体银亮的长剑,步伐稳稳走向大门。 她没有跟过去,而是听从蓝昭的安排,强作镇定的安抚好其他女眷。 这种时候,谁又会知道出什么事…… 蓝昭打开大门时。 不少目光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少师大人!快回去!别出来!” “我们替你挡着!” 禁军甲士们正在死战,而这一眼望去全部都是人头,足足有两百人左右的规模。 蓝昭面色更冷。 他不知道来的人究竟是谁,他也不想去问。 冯诚已是满脸鲜血,狞笑着看向蓝昭,问道:“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太子少师?” “你敢主动走出来,那也最好不过了。” “先宰了你!” 冯诚何尝不是杀红眼的状态,猛地向蓝昭冲来。 他是国公之子,自己也是国公之子。 今日也就不比别的,就看谁的命更硬! 事实证明,冯诚的命果然软的很。 蓝昭骤然出剑,一剑刺中其面门,然后迅速拔出再度刺向其咽喉。 紧接着又是极为沉重的一脚踹中他的膝盖。 冯诚跪倒在地,手中的长刀掉落在地,一只手捂着被穿透的面门,一只手则捂着脖颈。 鲜血跟不要钱似得往外喷涌。 蓝昭捡起地上长刀,反手狠狠斩去! 这是第二个被他亲手所斩的国公之子! 冯诚已倒。 他带来的那帮人皆是惊愕万分。 蓝昭原本以为,是那些刁民突然要回来找麻烦。 没想到的是,来的居然还是京营军马! 蓝昭俯下身子,提起冯诚的头颅。 “还要继续在我蓝府门前厮杀吗?” “若是全部放下刀剑,褪下甲胄,我便当做今夜什么都发生。” “除了此人,你们谁都可以活下来!” 冯诚一死,他们全部都停手了。 他们也很清楚,今日是在跟着冯诚搏命,成了大家都能够得到荣华富贵。 败了,恐怕就是身首异处。 但是蓝昭给了他们第三个选择。 该不该选呢? 这时,徐妙清从中走了出来,带着几个丫鬟,手里捧着无数金银珠宝。 “诸位,只要此刻能够罢手,这些东西全部都是你们的!” 徐妙清亲自开口,并命人将金银珠宝撒的遍地都是。 果不其然,那帮人一个个丢掉刀剑,褪下甲胄,跟疯了一样抢夺着地上的珠宝。 蓝昭懂她的意思。 随后,蓝昭给身边的禁军使了个眼神。 压低声音,吐出一个“杀”字! 蓝昭率先动手,目标是那些已经褪下甲胄的人。 左手持剑,右手持刀,一身雪白素洁衣裳不到片刻,染得尽显血红之色! 余下不到四十名禁军,看到蓝昭的行径过后,也跟着展开这场出其不意的屠杀! 甲士,最麻烦的就是身上的甲胄。 单纯搏杀,必败无疑。 只要他们的护具被卸下,四十人对杀两百人,未必会输! 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蓝昭也不是第一次做。 徐妙清察觉到门外状况时,经过短暂思考,拿出对蓝昭最有利的方式来处置此事。 财力,无疑是最好的手段。 这帮杂碎或许对蓝昭的承诺不相信。 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子,他们又如何能够抵得住诱惑。 徐妙清的用意,仅仅是想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没想到,这群见钱眼开的杂碎,还真把甲胄给脱了。 事情立马就变得好办起来。 禁军人数少,可他们也是精锐中的精锐。 当初在祁连山一战中,早已印证的蓝昭本身战力,绝对可以称得上以一当十! 两百人又如何? 在这种狭长街道,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脱甲胄容易,穿甲胄却是无比困难。 蓝府门前的一场激战,持续了约有半个时辰,两百人全部都被屠杀殆尽! 蓝昭浑身每一寸都被鲜血浸染。 站在那里,就连徐妙清都分辨不出来到底谁是谁! 直到蓝昭抬起手,抹去脸上的血迹走到跟前。 “夫人,回去吧。” “好……夫君,你身上的伤势……” 蓝昭毫不在意道:“皮肉伤而已,我先去把身上的血洗干净,你去帮我把太子金令找出来。” “好……” 徐妙清已经傻眼,只得颤颤巍巍的回到院中。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那股惊恐情绪里脱离出来,在卧房中翻箱倒柜,才找到了被遗忘许久的太子金令。 门外的那些禁军,正在收拾着尸体,干脆拖到了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放着。 不知过了多久,蓝昭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当他再次走出府门时,看向那些禁军,沉声道:“留下十个人,其余人跟我去和京营人马汇合!” “少师大人,您这是想做什么?”一名禁军甲士问道。 “冯诚到此,本应该是剿灭叛民,却意图攻袭蓝府,多半与叛民之间互有勾结,而将此事禀告朝廷一来一回得花费不少时间,那本少师手握太子金令,若是对此坐视不管,岂不是有违‘公忠体国’四字?” 一众禁军顿时神采奕奕。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军功! 如果不跟着蓝昭去干,则白瞎了这次的大好机会! 他们想着功劳。 蓝昭却是想着,若不把定远县的民变处理好,此次则无法完全破局。 对于朝廷,只能事后再进行解释了。 必须要赶在天亮之前,彻底扑灭这场民变! 冯诚带来的其余人手,都还在县城当中休整。 那些副将还在疑惑,冯诚说去探查一下蓝府的安危,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正好就在此时,蓝昭率领禁军而来。 不等对方多问,直接亮出太子金令。 京营将士见此物更是不敢忤逆! 只不过,蓝昭说出的话,让他们有些无法接受。 “主将冯诚因受急召返回京师,本少师接替掌兵之权。” “从此刻起,若有违抗本少师军令者,立斩不赦!” “休整结束,立即出发,务必要在拂晓前剿灭叛民!” “延误军机者,亦斩!” 第360章 此举无异于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场面寂静无比,没有人敢发出动作或者声音。 冯诚带来的那几个副将,一个个带着震惊与怀疑看向蓝昭。 沉寂良久,其中有一人忍不住开口询问。 “敢问少师大人,冯将军因何事回京,他不是去了您的府中探望吗?” 蓝昭冷眼看去。 “你是想尝尝本少师的剑是否锋利吗?” 那位副将立马悻然闭嘴。 此次来到定远县,是奉着兵部调令,接受右军都督府的指挥,但蓝昭捏着的太子金令,显然要比前两个衙门要高得多。 蓝昭跨坐在马背上,扫视了一眼在此地休整的人马。 “休整结束,立即出发!” “遵令!!” 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绝对权威进行支撑。 要是连区区不到三千人马都掌控不好,自己也配不上这个“太子少师”的职衔! 短时间内,蓝昭迅速了解清楚叛民动向。 半个时辰,率军抵达距离陈家庄五里开外的一处河沟处。 人马在此驻足,指派一队探子前去探查情况。 约莫片刻过后,探子便来回禀。 “禀少师大人,与您所料无误,叛民企图从陈家庄开始逃窜,但因所劫掠金银财宝过多,行动速度极为缓慢!” 蓝昭淡声道:“传令斥候营,先去放出风声,若是能够交出劫掠而来的财物,对其罪责既往不咎。” 一听这话,那些副将又变得不乐意了。 “少师大人,冯诚将军的意思是要全数剿灭,一个不留啊……” 蓝昭眼眸中略显不耐,他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进行解释了,厉声道:“拖下去,斩了!” 从府中带来的禁军队伍,把那名说话的副将拉下马背。 一刀下去,干脆利落! 闹出军队哗变?绝无这个可能! 行军途中,蓝昭已经猜想到朝中对此是什么态度了。 朱元璋和朱标大概率不知道定远叛民的行径,而他们最有可能提出的解决方案是以安抚为主。 毕竟,整座凤阳府都是龙兴之地。 带有局外因素,朱元璋势必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冯诚所说,尽数剿杀,多半是他个人意志,算不得数。 蓝昭临时掌军,就算有太子金令,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必须要把此次民变推入到一个好结果的局面当中。 首要重点,便是得让朱元璋满意。 自己所面对的敌人,无非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冯诚带来的人马,也不知道他们的主将已经身死,否则一定会在定远生出哗变。 动静那么大,事情迟早都会暴露。 因此,蓝昭才想速战速决,太阳升起之前,务必要解决掉定远县的所有麻烦。 让探子们先过去放个消息,不过是为了瓦解人心而已。 蓝昭再次率众前行,直扑陈家庄! …… 陈家庄,此地已经乱作一团。 如今的首脑陈中仁,端坐在家中面色无比严峻,屋里屋外都站满了人,可以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了主心骨。 “仁哥!仁哥!大事不好了!” “朝廷派来了京军人马,良老大和他们打起来的时候被杀了!” “现在……现在还有两三千人马在朝着咱们村子扑过来!” 陈中仁虎躯一震,眸中满是愤恨。 这种局面,纵然是已经料想到的结果,可听到亲大哥战死的消息,心中仍是忍不住一阵阵抽痛。 其余人等,皆是拳头紧握! “仁哥,别犹豫了,咱们夏季遭灾以来,朝廷对咱们不闻不问,任由那些地主豪强欺压!” “今日之反,已是迫不得已!” “杀出定远,席卷凤阳,那皇位朱重八坐得,你陈中仁为何做不得!” 此时此刻,外面又响起一阵阵喊声。 “村子里面的人听着,只要把劫掠来的金银财宝放下,不要继续进行反抗,吾等绝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 这句话,被反复喊了无数遍。 有一些少量叛民,经不起诱惑私自带着钱财离开村子,已经被外围的京营将士捕捉。 即便如此,也只是被五花大绑,没有对其进行任何处置措施。 陈中仁闻讯拍案而起! 提起从定远一家大户中抢来的钢刀,带着人手快步走出门去。 可在村庄外边,蓝昭率领京营人马已经抵达。 那些被生擒的叛民,都被绑在阵前。 “都看见了吗!只要放下武器,朝廷和少师大人都不会再追究你们的罪责!” “此时过后,该种地还是种地,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没有田地,朝廷给你们,每一人的冤屈朝廷都会给你们伸张,若是一味负隅顽抗,定是会落得家破人亡的景象!” 正如蓝昭所说,这群叛民口号喊得震天响,勇气和胆量也是出奇的大,结果都是人心不齐的乌合之众。 可惜,这是明初,不是元末。 朝廷拥有极其完备的军事体系,任何反叛势力都会被迅速扼杀在摇篮当中。 看到那帮铁甲林立的京军人马,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慌了。 陈中仁见状,更是大感不妙,他的思绪也是格外清晰。 “大家伙,这辈子种田也是给他老朱家种,难道你们甘心一辈子种田吗!” “今日就在这里搏一搏!只要能够杀出一条生路,以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要是束手就擒,别说种田,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乌合之众再次开始蠢蠢欲动。 阵前的蓝昭微微一笑,称赞道:“这个陈中仁还是个人才,种了大半辈子田,也知道该怎么糊弄人心。” “听好了,要是叛民愿意妥协,那就不可伤及半根汗毛。” “但凡要是敢冲过来,一律格杀勿论!” 将士们都知道,往上数三代,谁家都是以种田为生。 这帮叛民,要是没到吃不饱饭的地步,就不会以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满足诉求。 能不杀,则不杀。 蓝昭对此事的处理方式,满足了大多数人的期望。 陈中仁的确带着一批人进行冲阵。 此举,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在第一批叛民相继倒下过后,双方差距根本无法弥补。 击败叛民很简单,可要是怎么安抚叛民,着实是要难上太多! 第361章 叛民首脑,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被杀者当中,有不少是存活者的朋友、父亲、兄弟。 见到这一副血淋淋的景象,他们的恐惧越来越小,心中的愤恨却是越来越强。 起初,面对雄赳赳的京军人马还有些忌惮。 现在反倒毫无顾忌。 只是那位首脑人物,陈中仁,已经在阵前被生擒。 蓝昭跃下马来,直面那群满怀仇恨的“叛民”,展露出来的形象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 反而,带着客气与礼遇。 蓝昭看向陈中仁,轻声吩咐道:“先放开他。” “是!” 众人眼睁睁看着,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陈中仁,此刻竟然恢复了自由身。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这位太子少师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蓝昭却是笑呵呵道:“陈兄弟,看看这满地的尸体,你心里真的毫无愧疚?” “愧疚?我凭什么愧疚!” “这些人都是你下令杀的!” “我们只不过是为了吃一口饱饭而已!” 陈中仁满面猩红,声音嘶吼,显得那么义愤填膺,那么大义凛然,让人不由得自惭形秽。 有些京军将士会心生恻隐,这很正常。 那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他们的兄弟,至今都还在家中耕种。 若不是家里有个在外当兵的男丁,也许会被地方上的豪强和地主,欺压的连饭都没得吃。 蓝昭忽然讥诮道:“你要是带着这些兄弟,第一时间逃出定远县上山为匪,我蓝昭还会敬你是一条汉子。” “你的确聪明,能够和你兄长陈中良策动那么多人,跟随你们劫掠定远县,打的当地府衙一个措手不及,说明你们的确有些本事和头脑。” “而且,做事还很有底线,只抢富的,不抢穷的。” “可是啊,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以为靠着一腔热血就能够抵抗朝廷,让那么多父老乡亲为你的欲望付出血的代价!” “他们要想吃饭,当今圣上会从自己嘴里扣出饭来让他们吃饱,而你却以为让他们送死,你就能够效仿当今圣上从淮西起家席卷天下?” “自己想想,难道不觉得可笑?” 陈中仁那泛黄的脸颊瞬间显得惨白。 蓝昭说的一点都没错。 他就是想谋反,他就是想用那些人的性命,成为自己翻身的垫脚石! 他也很清楚,只要自己坚持的够久,这份声势就会像瘟疫一样传播到各地,到时候从淮西地界上乱起来,能够在几年时间里腐蚀掉大明的根基。 到时候,也许他陈中仁,将会是第二个朱重八! 可惜,天命在朱而不在陈。 二十三年前,也就是大明开国前夕,那场鄱阳湖之战已经印证了这句话。 蓝昭继而看那些聚集起来的叛命,朗声道:“都听好了,朝廷要治罪,也只对陈中仁一人治罪,尔等百姓如若能放下手中器械,本少师以项上人头担保,对你等罪责绝不追究!” “这也是最后通牒!” “如若不遵,半个时辰后,陈家庄中不会再出现一个活物!” 陈中仁却是嘶吼道:“乡亲们!不要信他的!到时候我们全都会死!趁着现在能杀一个是一个!” 对于此言,蓝昭不恼不怒,反倒是笑出了声。 “你们也知道,我好歹是个太子少师,还是凉国公蓝玉的儿子。” “说出的话,不敢说一言九鼎,但一定会全力兑现!” “至于他,一介匹夫而已,连绿林好汉都算不上,他说的话只是让你们白白送死而已。” 利弊就在眼前,百姓们是目不识丁,不代表连道理都不懂。 第一个人主动丢下农具。 陆陆续续的,村庄内的活口开始罢手。 陈中仁双眸血红,想要趁机对蓝昭发难,仅凭赤手空拳就扑了过来。 “砰!” 身旁的禁卫再次将陈中仁放倒,将其跪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有种就把老子放开!老子和你打一场!” 蓝昭讥讽更甚:“你也配?” “早知道,当时就该杀进蓝府,把你全家都给宰了!” 对此,陈中仁后悔莫及。 蓝昭沉默了。 倒不是他感觉到有些愧疚,而是在思索一些事情。 陈中仁,用后世的话来讲,实际上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并且只有三分脑子的那种。 当时没有对蓝府动手,还真不是陈中仁记得施粥的恩情,他是力主要洗劫蓝府的那批人。 他的大哥,也就是陈中良力排众议,对众人说:“蓝府对我等皆有米粥之恩,我等既不能报恩,也绝不可报怨!” 这一句话,才避免了蓝府遭到洗劫。 无奈的是陈中良死在冯诚手里。 要是此人还活着,交涉起来要过于省心。 其实,陈中良最初的诉求没有那么复杂,他只是想把事情闹大,闹到连朝廷都兜不住,到时候皇上一定会派人下来彻查定远县,将那帮地主、豪强、士绅都给清算掉。 这样一来,定远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代价无非是自己一家被诛杀而已。 换来全县贫苦百姓的好日子,值得! 等到陈家庄中的人彻底投降过后,蓝昭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陈中良在乡野间的风评后,心中才是实打实的敬佩。 为人敦厚,待人和善,宁可苦于自身,绝不苦于他人。 在路面上看到乞丐,都会将所剩不多的银钱施舍出去。 此次民变的起因,是因陈中良的亲妹妹,遭到此地乡长的欺凌强暴,最后在家中自杀。 陈中良父母因此气愤暴病而亡。 陈家兄弟一怒之下,揭竿而起,村中七百青年壮汉跟随其起事。 蓝昭了解全程情况过后,心中除了敬佩,还有对陈中良的同情与怜悯。 该死的人不是他! 更不是这些所谓的叛民! 蓝昭将这一切,如实记录在案,并派出一队人马即刻出发,将奏书送至紫禁城! 对于陈家庄里的所有人,蓝昭让所有京军人马将村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朝廷给出回复之前,一个活口都不能出来。 至于叛民首脑陈中仁,蓝昭可以当场处以极刑,但却是命人严加看管,将处置的权力重新交还到皇权手中。 第362章 老五啊老五,你这次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应天府,紫禁城,上书房。 朱元璋的贴身大太监王敏送来急递。 “陛下,定远县急报!” 伏在龙案上审阅奏疏的朱元璋缓缓抬头,漫不经心地接过信封。 只不过,信封上的那行字,却是让他原本慵懒的表情瞬间消失。 “臣太子少师蓝昭奏文!” 朱元璋既感诧异,又觉疑惑。 蓝昭这小子不是待在蓝府玩女人么?怎么还有心思给自己上奏书? 怀揣着这股心情,朱元璋拆开信封,映入眼帘的字眼让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臣蓝昭恭请陛下圣安,冯诚率军抵至定远县时斩杀叛首之一陈中良,遂无故携约二百人攻杀臣之府邸,臣为求自保领禁军将冯诚及随从尽斩,并擅自以太子金令临掌京军兵权,现已平定定远民变,生擒叛首之二陈中仁,并令京军人马围困叛民据点陈家庄,诚待陛下旨意。” 整篇奏疏仅仅一百余字,蓝昭做到了言简意赅,让朱元璋知道了大概情况。 许多事情,不是在纸张上就能说清楚的。 朱元璋摁下奏书,面色阴晴不定。 他看的出来,这就是蓝昭的笔迹,绝无伪造的可能。 朝中没有第二个人能写的出他那种锐气! “蓝昭不会骗咱……” “冯诚为何要攻袭他的府邸?” “冯诚是冯胜的侄儿,冯胜又是咱家老五的岳丈……” “兵部尚书秦逵举荐冯诚平叛,而冯诚却借此机会,攻袭蓝家府邸,要是被他得手,咱恐怕也会认为是叛民所致!” 朱元璋心里想明白了这些情况后,低声呢喃道:“橚儿啊橚儿,你这次可是踢到了铁板上,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猜到了。 宋国公冯胜没这么大胆子! 自己的亲儿子,周王朱橚,极大可能是此次“定远民变”的策划者。 朱元璋愈发觉得。 自己不仅设立藩王制度是错误的。 就连让藩王和勋贵们结成姻亲,都是一次巨大的错误决策! 他自己可以这么认为。 别人,绝不能提出来,更不能对此表现出半点不满。 朱元璋本以为,把朱橚召回京师,此次事件就会不了了之。 没想到这个狗崽子,给自己找了一桩更大的麻烦! 蓝昭又岂是那种愿意咽下苦水的人? 豫王朱桂,是一次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小敏子,去把太子叫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朱元璋语气极重,王敏不敢耽搁。 不到片刻,朱标从太子府赶来,一进门就问到:“父皇,是定远那边有结果了吗?” “标儿,你自己看看吧。” 朱元璋把蓝昭的奏文递了过去。 朱标看完全文,第一反应和他爹没有半点区别! “老五他好大的胆子!” 朱元璋语气阴冷,且饱含杀意。 “标儿,你的这些弟弟是越来越忤逆了。” “仅仅为了对付蓝昭,就敢策划出一场民变出来。” “要是他们想坐上皇位,岂不是还敢直接杀进紫禁城?” 奏文当中,并没有提及民变的具体情况,而且蓝昭已经平定了局势。 朱元璋了解他。 性子上再怎么狂傲不羁,面对军国大事是万万不会马虎,更不会在这上面做什么手脚。 可越是这样,朱元璋就越担心定远的状况! 朱标也意识到问题所在,立马拿出一个方案。 “父皇,现在应当以民变之事为主,老五等事后再教训。” 朱元璋微微点头,说道:“得派个可靠的人去定远,但现在朝中的淮西派系也好,新臣派系也罢,谁都不可信,你那边有什么好人选吗?” “昨日山西巡抚李进回京述职,他与蓝昭交际不深,又是儿臣一手培养起来的臣子,让他立即改任南直隶巡抚,并兼都察院佥都御史,以此名义进入定远县。” “先行确定民变状况,如若蓝昭真的控制好了,那就让李进接替接下来的事情,并召蓝昭回京。” “反之,让李进和蓝昭联手,先行处理定远事宜,抽出空来再让蓝昭返京!” 朱标所说,乃为眼下最为合适的处理方式。 看见朱元璋点头,他也不再啰嗦,立马让人召李进进宫,同时拟出旨意。 没有宰相的好处就在这里。 皇权独大,对于一切臣子任命,朱家父子可以任凭想法进行决定。 裁撤谁,提拔谁,都是一个年头的事情。 要不然还得跟那帮迂腐文官掰扯半天,到最后还是要拿出皇权威严,才能够让旨意传达出去。 另外,朱标召来锦衣卫都指挥使蓝承阳,令锦衣卫护送李进前往定远县,同时如实记录当地情况,而且必须每日一奏! 李进的动作也很快。 接下旨意过后,连行囊都没收拾,直奔定远县而去。 午时过后,就已经抵达。 县城内的惨状还没收拾,知县王桓之及诸多县官被杀,派来查案的三法司官员也被杀了不少,包括另一位都察院佥都御史陈文徽和大理寺少卿蒋愈,全部惨死在叛民的锄头下。 那群叛民当时根本不管,只要见到是穿官服的,能打死就直接打死,如同疯狗! 好在,太子府主事夏原吉还活着,他得知动静过后立马藏在柴火灶里才躲过一劫。 定远民变,对当地的官僚士绅、豪强地主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夏原吉此刻正带着剩下人手,清理着县城街道上的尸体,并且同时也在安抚当地百姓。 李进到来过后,各自互相行礼。 “夏主事,在下南直隶巡抚,都察院佥都御史李进,这是旨意。” 夏原吉看到旨意过后就明白了,连忙毕恭毕敬道:“卑职拜见巡抚大人!” “不必多礼,你我乃是同辈,又同为科举出身,现在先劳烦夏主事代管县中事宜,本官得去一趟陈家庄了解民变情况,帮本官找几个本地人带路吧。” “好,大人这边来。” 朝廷来了,残余的官吏以及诸多百姓就有了主心骨。 等李进到了陈家庄外时,看到这里的情形,着实是令人瞠目结舌! 数千将士正在造饭,而村庄内的那些“叛民”,拿着锅碗瓢盆正在等着热饭出炉…… 李进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这真的是民变? 第363章 什么叫做忠臣?这就叫做最完美的忠臣! “来来来,大家吃好喝好,都别客气!” “都跟你们说了,我蓝昭说话肯定守信,绝不诓骗你们!” “今天能吃饱,明天就能活命,以后就老老实实种田,咱们大明的皇上是圣君,父老乡亲也别怪他,一个人撑着这么大个国家实在难得很啊!” 每出炉一锅米饭,蓝昭都是让人端到百姓面前。 以前别说吃饭,连口白米粥都喝不上。 昨天晚上是凶神恶煞的叛民,今天就成了和善淳朴的百姓。 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能否吃饱饭! 百姓们笑哈哈地齐声道:“吾皇圣明!吾皇万岁!” “对喽,要怪就怪那些贪官污吏,把你们的粮食都给贪了,陛下的每一道国策,都是为了百姓着想,明白不!” 蓝昭再一次强调朱元璋的圣明,当着那么多京军将士的面。 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先把此次民变的责任全部推给贪官、士绅、豪强,把皇帝给撇的干干净净。 什么叫做忠臣? 这就是符合朱元璋心中完美的忠臣形象! 李进和随从而来的锦衣卫已经看傻了眼…… 想象中如同洪水猛兽的民变,在蓝昭这里就成了皇权下乡,与民共乐! 真特喵的离了个大谱! 蓝昭自己也是饿得慌,让人盛了碗饭,配上些许咸菜就盘坐在地上吃了起来,还吃的津津有味。 “嗯!不错!大鱼大肉吃多了,这些玩意还是挺爽口的!” 蓝昭胃口大开。 不远处的叛首陈中仁直咽口水,怯生生地问道:“少师大人,能不能也给我吃一碗饭……” “你想吃?” 蓝昭起身走了过去,陈中仁连连点头。 他现在被五花大绑捆着,如同蚕蛹一般,能动的只有头。 啪! 蓝昭二话不说就赏了个耳光,冷冷道:“昨天晚上不是挺硬气的么,现在也知道想要饭吃?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啪! 又是一个耳光子! 那帮陈家庄的村民可都看在眼里,但是谁都无动于衷,眼睛里只有白皙的米饭,丝毫不顾这位带着他们劫掠金银珠宝的叛首。 人心便是如此。 不是人人都像朱元璋和刘邦的那套穷苦班底。 大多数人,都是因利而来,因利而去,指望他们的义气不如指望老天爷。 蓝昭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厌恶地看了一眼陈中仁。 “但凡你要是学学你兄长,本少师好歹会对你有点好待遇。” “现在,想要吃饱饭就得等到京师了。” “到时候,大狱里会给你送上断头饭,有酒有肉,保你吃的欢!” 厌恶陈中仁,有两个原因。 其一,他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体现到了极致,为了自己将那么多人蛊惑的和朝廷作对。 其二,要不是这家伙折腾,冯诚根本就没机会来到定远,自己差点就死在那杂碎手上! 假如在面前的人是陈中良,蓝昭绝对会以礼相待,起码他本心是好的。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保不住命,几顿饱饭总归是可以的。 这时,李进走了过来,先是对蓝昭作揖行礼。 “在下拜见少师大人!” 蓝昭闻声看去,略显诧异道:“李进?你不是还在山西吗?” “昨日在下刚从山西回京述职,二王案总算了结,所幸是有着少师大人先前的作为,才能让在下捡了一回功劳。”李进温和笑道。 山西和陕西两省的情况很是复杂。 蓝昭先前在陕西开了个好头,对贪官污吏大开杀戒。 山西那边,则担心李进会效仿此举,许多官吏纷纷自首,交出了大量脏银,当地豪强势力没有了庇护,李进顺利完成了丈量土地,将那些宝贵资源重新分配给了百姓,为皇权一方赢得美名,为自己赢得政绩与功劳。 李进把圣旨给蓝昭看了,到此不是为了审他,而是了解情况。 现在看来,连情况都不用了解,最麻烦的事情已经解决,自己只需重建定远县衙即可,另外调些人手过来充当县官。 再者,定远县的诸多豪强被叛民杀的喊爹叫娘,正好借此机会丈量田亩,再一次还耕于民。 说到这里,李进连忙补充道:“少师大人,这些功绩,是您营造出来的,百姓和陛下都会看在眼里,在以后的奏疏当中,在下会多多提及您的名字。” 蓝昭没有拒绝。 这些事,本来就是自己做的,不可能把好名声让别人捡去。 蓝昭随后说道:“你此次改任南直隶巡抚,还兼着都察院佥都御史,虽说还是正二品,但性质已经不同了。” “还请少师大人指点。”李进毕恭毕敬的请教。 “民变已经平息,风声会被压制下去,接下来的重点要放在银子上面,我离开京师前看过户部的账目,也看了皇室内帑的账目,基本上都处于束裤腰带的状态,这次叛民杀了那么多豪强,许多金银财宝成了无主物,你最好是把那些财物都给统计起来。” 蓝昭的话,让李进再度提出一个疑问:“是上交国库吗?” “并不是,国库归户部管,文臣们正在缺钱用,但一锅饭终归是要分开吃的,陛下也正缺钱呢。”蓝昭说。 “在下明白了!多谢少师大人提点!” 内帑和国库,是两个不同性质的存在。 前者可以理解为皇家的私家银库,百官无权过问,由司礼监进行打理,用于皇室一切开支。 后者则是朝廷乃至于天下的财库,用于六部及地方布政使司衙门或者军备。 假如说,要是户部死都不肯拿钱,朱元璋又想动兵打仗,军饷军粮就得从内帑中支出。 所以,出自定远县的这批“银子”,势必会成为朱元璋和文臣集团之间竞争的香饽饽! 先前在陕西查抄的那批脏银,蓝昭得到允许过后,截留了四十万白银留给布政使司衙门用以民生,另外分出四十五万两白银则上交给了朱元璋,给了十二万两送去国库,聊表心意而已。 那一阵子,朱元璋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这次必须得照葫芦画瓢,而且一分都不能给户部。 在此事上,蓝昭对李进反复叮嘱。 那些言语,也都被随从的锦衣卫都给默默记在心里。 第364章 如果解决不了麻烦,那就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多谢少师大人,在下受教了!” 李进打心眼里对蓝昭佩服。 这件事情尚未完全结束,仅仅通过一份旨意,便做出了对皇权最为有利的举措。 明明自己比他还大几岁。 在国事上,与他相比,却是显得稚嫩许多。 蓝昭微笑道:“教导谈不上,咱们都是为了给陛下给大明尽忠,互相扶持而已。” “您实在谦虚,但废话在下也不多说,陛下和太子的意思是,如果定远县情况过于糟糕,就让咱们联手处置,反之您就得返回京师当面呈报。”李进说。 “明白,我回家一趟收拾收拾就动身。” “那这个叛首呢?” 蓝昭淡然道:“让锦衣卫带走,跟着我一起回京师!” 让锦衣卫跟着过来,本就是为了此人,而且看到他们,蓝昭就能领会朱元璋的意思。 在此之前,他还不忘回家洗了个澡,还和娇妻美妾们腻歪了一阵。 一众女子见到蓝昭回来时,个个眼眶泛红,着实担忧的很。 锦衣卫则在门外候着。 徐妙清噙着泪水,责怪道:“你快吓死我了,从昨夜到现在,你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哎呦,这不没事嘛。”蓝昭大大咧咧道。 “你至少应该把我给带上!”唐鸳亦是在责怪。 蓝昭则笑着安抚道:“你可是我的杀手锏呢,让你出去冒险,本公子可不舍得。” 言语间,还不忘在她身上摸索一把,唐鸳顿时脸色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蓝昭转而看向挺着孕肚的福蝶,柔声道:“小福蝶,你可得好好养胎,也许肚子里是本公子第一个儿子呢!” “夫君放心,妾身听话着呢,说来也巧,孩子昨夜折腾一宿,妾身都以为要生了呢……”福蝶说。 “好像也快了,但希望这小家伙过几天再落地吧,我得立马返京,尽量早去早回!” “妾身恭祝夫君一路平安!” 交托好了家里事,蓝昭再一次踏上返京路途,但也不过区区三百里而已。 走得快的话,晚上就能抵达紫禁城。 第一件事,蓝昭就是让锦衣卫把叛首陈中仁先扔进诏狱,自己整理好仪容仪表后立即进入紫禁城。 朱元璋还在尚书房等待。 蓝昭刚刚踏过午门,太监一路传信至大太监王敏那里。 王敏则连忙来到朱元璋跟前,欣喜道:“陛下,少师大人到了!” “快!直接让他进来,赐座!” 朱元璋同样欣喜。 不管怎么样,蓝昭终究是给他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来到久违的上书房,蓝昭还没来得及行礼,朱元璋抢先开口:“小昭,不用磕头,先坐下来,和咱说说定远那边的详细情况,务必要详细仔细!” 反复强调,则代表了此事的重要性。 蓝昭将全城情况如数详细告知,并且以项上人头保证,那帮百姓再也不会作乱! 前提是,得让他们有田可种,有粮可吃。 现在还把叛首带来了,事情自然没什么可追究的。 朱元璋连连称赞道:“好!好!好!” “你真就是咱的霍去病,解了咱心头的一桩心病啊!” 蓝昭浅笑道:“陛下实在谬赞。” “那你对此事有什么怀疑吗?”朱元璋忽然话锋一转,开始旁敲侧击起来。 蓝昭则立马开始装傻。 “什么怀疑啊?那些叛民是因为当地官吏和豪强勾结,欺压的他们不得不起事谋反,不过说来那帮官吏属实恶心人,贪朝廷的钱还不够,还贪百姓的粮。” “不止如此,欺男霸女,欺行霸市!” “其罪行,真可谓罄竹难书!” 蓝昭这一套饱含正义感的发言,立马让朱元璋心领神会。 不管民变背后是什么隐情,都和我蓝昭没关系了,陛下你要查就自己查,别扯上我! 蓝昭是要告诉朱元璋这个意思而已。 朱元璋彻底松了口气。 “那好,你来拟旨。” “着锦衣卫即刻前往凤阳府,缉拿凤阳知府及府衙一切官吏,治下之地生出民变,此乃御下不严之罪,就地斩首处决!” “定远县中的县官、豪强、地主全部斩首!” “叛首陈中仁,凌迟!” 朱元璋还是那个朱元璋,杀起人来,根本不带半点含糊的。 从凤阳府到定远县,两级衙门,一道旨意要杀的干干净净! 蓝昭拟旨的速度也很快。 宣旨,却是另有其人。 朱元璋拍了下蓝昭的肩头,和善道:“这次把你也给累的够呛,宣旨就另找别人,咱还得想办法给你个奖赏。” “说吧,想要什么,六部三法司的官职任你挑。” “还是说,想要宅子,美人,金银,只要你说,咱就会满足你!” 朱元璋还真没有别的意思。 一直以来,把蓝昭当驴在使,又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事,奖赏是肯定要有的! 蓝昭倒也不客气,笑嘻嘻道:“陛下,臣还想再歇一阵呢,而且家中小妾马上就得生了,那可是臣的第一个儿子。” “还有啊,就是我和长公主的婚事,您能不能让礼部尽早定下来呀?” “要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每天晚上都感觉愧疚的慌……” 朱元璋没好气地笑骂道:“你还愧疚?当初祸害咱家大闺女的时候怎么不愧疚,杀李祺的时候怎么不愧疚!” “那您答应还是不答应嘛!”蓝昭弱弱问道。 “成成成,等会就让小敏子给郁新传去口谕,三天内必须办妥你和静镜的婚事,咱再追加一些嫁妆,但咱还想和你商量下,婚事就在京师办吧,咱和太子离不开你,咱赏给你一座堪比王府的宅子,怎么样!” 说白了,还是想让蓝昭回归朝廷做个正经官职。 蓝昭不是不想回来,眼下的时机并不合适。 况且,朱橚那混账玩意还蹦跶着呢,不让他付出点代价,这件事情还真没完了! 对朱元璋说惩治朱橚,这无异于找死。 蓝昭依旧打算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麻烦。 如果解决不了麻烦,那就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多谢陛下美意,婚事全听陛下安排,毕竟您是长辈嘛,但朝廷之事实在累人,臣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 话说到这份上,朱元璋也不好再强求。 他知道,蓝昭还对之前和朱标的争吵耿耿于怀! 第365章 朱元璋的猜忌,径直指向宋国公冯胜! “你既然不愿意重返朝堂,那也就罢了。” 讲起良心来,朱元璋并没有强人所难,而且的确像个慈眉善目的长辈,但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现在能好说话,完全是因为蓝昭替他解决了那些糟心事。 朱元璋满面慈爱,笑道:“但该赏你的还是要赏,凉国公府地方太小,你又养了那么多娇妻美妾。” “这样吧,应天府神策门的鸡鸣东巷里有座空置出来的王府,原本是准备给湘王置办,但京师的湘王府还能继续住人,那座王府咱就赐给你了!” “等会就让太监们过去换个牌匾,你和你爹先搬进去,你留在定远县的那些女人,咱也会派人一一替你接过来。” 这一次蓝昭返京,朱元璋已经不想再让他离开。 就算不在朝中做事,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心里终归能够安稳些。 而且,万一要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又能把蓝昭给推到前面去。 这小家伙,比起蓝玉可是要好用的多! 一座王府,算不得什么,这也是太子朱标的意思。 继续加官进爵确实不合适。 蓝昭年纪相对于其他官员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今年满打满算才二十岁,已经位居正二品,再往上走就是六部九卿的位置。 那些可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蓝昭要想上去,就必须要有人下来! 朱家父子纵然有意擢升,但也要考虑到朝堂局势,最起码得有个合适的机会。 朱元璋不断释放好意,蓝昭自当以欢喜姿态接受。 “多谢陛下恩赐!臣叩谢陛下!” 砰! 真要磕起头来,蓝昭也很实诚。 听到那股沉闷响声,朱元璋格外舒心,笑呵呵道:“行了,平身,你先回凉国公府歇着,剩下的事情由宫里来给你办。” “如果有冤屈,就来和咱说,咱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明白了吗?” 蓝昭自然明白朱元璋是什么意思。 还是怕自己像对付豫王朱桂那样,用相似的手段去搞倒周王朱橚。 朱桂也就罢了,是没有就藩的亲王,还是庶出皇子。 朱橚身份不同,获封周王,藩地开封,又是马皇后在世时生下的最后一个儿子。 关键是“周王”这个封号。 放眼华夏历史,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周天子。 另外两个嫡子,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封地和封号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由此可以判定,嫡系皇子在朱元璋这里,才能叫做真正的儿子,对他们的特别关照也比其他皇子要多的多。 就算犯下滔天大罪,能保则保,能不杀则不杀。 蓝昭对此,心领神会。 要不然的话,朱元璋怎么会那么豪气的赏赐一座王府规格的宅邸? 与其说是赏赐,不如说是给他儿子的买命财。 蓝昭照单全收,但认不认账就是两回事了。 临走时,还不忘对朱元璋说道:“请陛下放心,此次绝无冤屈可言。” “那就好,回去歇着吧。” 朱元璋还让贴身太监王敏送一送,亲自把蓝昭送了出去。 明初时期,尤其是在洪武一朝,宦官的存在感并不强,司礼监虽然已经建立,但没有明中后期那么大的权力,相当于宫廷内务机构。 不过,那也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 身份再怎么低贱,六部九卿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王公公。 一路送到午门外,蓝昭这才驻足,客客气气道:“王公公,请回吧。” “少师大人慢走,奴婢不送了。”王敏一样客气。 尊敬都是相互的。 很长时间里,蓝昭在上书房中进进出出,当然也有其他官吏。 可看待他们这帮宦官时,后者表面恭敬,可神态上总是会带着些许鄙夷,这让王敏及一众司礼监宦官都很不舒服。 蓝昭是个特例,好像还真正把他们当做人在看,从未显露过半点轻蔑。 回想起一些细节,王敏感觉和蓝昭此人相处,确实有种说不上来的舒服。 比起那些文臣武将,要好得多。 回上书房中的途中,王敏喃喃自语了一句。 “怪不得陛下和太子,都把他当做宝贝一样捧着呢,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他便是陛下钦定的辅政大臣了。” 王敏来到朱元璋面前禀报,但此时朱标也在这里。 朱元璋淡然问道:“把那小子送出去了?” “回禀陛下,少师大人已经离开紫禁城。”王敏板正道。 “行了,你也退下吧。” “奴婢告退!” 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宦官能听的了。 王敏对得起这个“敏”字,再次离开上书房时,主动关上大门,并且斥退外边一切宫女与太监,以确保朱家父子的谈话不会泄露出去。 不但如此,还得时时刻刻在外边等着。 只要朱元璋一喊,立马就得回到跟前伺候着。 当官不易,当太监更是如此,门道实在太多,稍有不慎就什么都没了。 朱标其实一直都在。 蓝昭前来阐明情况时,他就在龙椅后面的屏风里躲着。 不愿意出来,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顺理成章的冰释前嫌。 “标儿,你说说,小昭会不会继续给老五找麻烦?” 朱元璋心头还是有着些许顾虑。 朱标却摇了摇头,说道:“小昭为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这次老五把他得罪的太死,但他既然当面向父皇装傻充楞,背地里就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手段。” “眼下,儿臣反倒不担心小昭,倒是担心宋国公冯胜。” “冯诚在定远被杀,还是蓝昭亲手所杀,我们大可让李进说是叛民所杀,但宋国公会不会信就是两回事了。” 冯诚和冯胜虽不是父子,但彼此感情亲如父子。 再者说,冯胜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周王妃冯丹。 这次定远平叛,让他冯家的独苗也没了,冯胜亦是年入花甲,根本没有能力再来造小孩。 朱标猜想,冯胜十有八九会因此豁出性命。 “标儿,这件事情,冯胜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他如果非要继续掺和,那就别怪为父不记情谊了。” “和老五勾搭那么深,还和兵部尚书秦逵有着密切来往,咱还想知道他是在玩什么心思呢!” 第366章 麻烦找上门,国公与兵部尚书的会面! 宋国公府。 蓝昭受诏返京,定远民变平定,这两桩消息已经在京师朝野传播开来,而宋国公冯胜无疑是最关注此事的人之一。 只是,他的脸上充满急切。 “李管家!快!备好车驾!我要去秦尚书家里一趟!” 冯胜顿感大事不妙。 现在谁都知道,蓝昭到京后没多久,朱元璋就赏赐了一座王府宅邸。 大明开朝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任何国公,都没有这般殊荣待遇,蓝昭一个国公世子,所获得的恩赐居然比他爹都要强。 严格来说,冯胜不算是莽夫。 他还不知道定远那边的具体情况,但隐隐有种直觉。 此事恐怕已经脱离了掌控范畴…… 因此,冯胜才想着去找秦逵,想获悉定远平叛的内情。 作为兵部尚书,秦逵一定知晓! 此刻已经彻底进入黑夜,秦逵早就从兵部衙门回到府中。 冯胜刚到门前,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迎了上来。 “宋国公,我家秦大人身体抱恙,今夜概不见客,还请回吧。” 冯胜这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一个管家,又岂能拦得住他? 抡圆了巴掌就是一耳光,把那管家抽的眼睛直冒金星! 冯胜本就焦躁,怒骂道:“给老子滚开,一个尚书敢在老子面前摆架子,赶紧开门,让秦逵来见我!” “是……是,小的这就去通报!” 秦府管家实在不敢招惹这尊煞神,带着红彤彤的脸颊来到书房。 秦逵一看就明白,麻烦亲自找上门来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得强颜欢笑出去迎接。 冯胜冷笑一声,问道:“秦尚书,你不是身体抱恙么,怎么看起来还是红光满面的?” “还不是宋国公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把在下的病气都给驱散了。” 这种时候,秦逵还是不忘拍马屁。 冯胜不耐烦道:“赶紧的,说正事!” “院子里也不是说正事的地方,随我来吧。”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干脆实话告知,秦逵把冯胜带到书房当中,并将一切闲杂人等驱赶了出去。 秦逵亦是忧虑不已。 “宋国公,此事在下不敢瞒意,今日傍晚我去面见了一次陛下,从陛下口中得知,令侄冯诚已经身死。” “定远平叛的功劳,也不在他的身上,而是在于蓝昭。” “陛下没有明确说出冯诚的死因,似乎有种想把此事压下去的意思!” 冯胜已经彻底怔神。 冯诚……是自己亲大哥唯一的儿子,是冯家下一代的唯一的男丁! 这样说来,有着两位国公的冯家,要绝后了…… 冯胜忽然面目狰狞,伸出手抓着秦逵的衣襟,怒声质问道:“那我侄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在下已经说过,知道内情的人只有陛下和太子,尸体大概会在明日送回京师。”秦逵说。 讲心里话,秦逵是巴不得冯胜老实点。 可现在瞒也瞒不住,如果不告诉他实情,怕是今天晚上秦府会被拆的干干净净。 到时候,谁都没好果子吃! 秦逵自认为在此事当中,根本没有什么牵涉,无非是起了“举荐冯诚”的作用。 即便事情闹大,到时候找太子求个情,顶多就是处一个失察之罪,影响不到什么。 殊不知,他的想法太过理想化了。 冯胜再一次质问道:“你和我说实话,我的侄儿是蓝昭所杀,还是死于平叛期间!” 秦逵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说到底定远民变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冯诚在云南跟着沐英身经百战,又怎么会倒在那种地方?” “再者说了,您难道还不清楚,冯诚到定远去是真的为了平叛吗?” “事情就摆在这里,您自己判断,在下不多说了。” 周王和宋国公之间谋划的烂事,秦逵是半点都不想掺和,搞不好还会惹来杀头的祸事。 作为同僚,还有着共同的对手,秦逵才会告诉他那么多。 接下来冯胜无论怎么做,都已经不想再去插手。 听到秦逵这种回答,冯胜一句话都没有多说,霎时间拂袖而去,大步流星地走出秦府上了车驾。 “走!去紫禁城!我要亲自去问一问陛下,我的诚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现在已经是戌时,紫禁城早已进入宵禁状态。 没有急召,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闯入。 来到午门外,冯胜变得老实了很多,他强装镇定来到午门守将跟前。 “劳烦将军派人通报一声,臣有要事面见陛下!” “明白,末将这就去。” 来者又不是什么小官吏,乃是大明国公之一。 等待了约莫片刻,内宫传来消息,让冯胜前往尚书房。 勤勉的朱元璋还没有入睡。 正好在听着一些锦衣卫的汇报。 “陛下,少师大人在平叛时,以很巧妙的手段将仇恨都转移到了那些贪官污吏身上,并命将士们在陈家庄外造饭,也是由他私人出钱,叛民因此就没有继续闹腾。” “还有一件事情,少师大人在安抚叛民期间,没有将功劳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还对陛下歌功颂德。” “这些册子,上面记录着他的一言一行,请陛下过目。” 一名锦衣卫千户毕恭毕敬地奉上手册。 朱元璋百无聊赖的翻阅着,脸上逐渐显现出了一抹笑意。 大太监王敏就在身边伺候,眼角余光也将其中内容收入眼底。 “小敏子,咱重用蓝昭果然没错,比起那些朝中的迂腐蠢蛋要强上不知多少!” “陛下圣明,用对了臣子,就像是医师治病用对了好药,治起病来事半功倍!” 朱元璋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没错,要是以后大明生了顽疾,倒是需要蓝昭这种医师来给大明治病,幸亏当初没有头脑一热宰了那小子!” 王敏则继续进行着吹捧。 锦衣卫也在不久后离去。 等会,上书房里还要再来一个不速之客。 朱元璋举手投足之间,开始散播出了些许凌冽杀意,说话的语气却仍然平和。 “小敏子,先去泡杯茶过来,咱今夜估计要和冯胜掰扯好一阵。” “他要是识进退,那就把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都是共过患难生死的老兄弟,不到万不得已,咱也不想让冯胜步李善长的后尘。” 第367章 最后的硬气,冯胜临死前的破口大骂! “陛下真乃仁义之君!” 王敏昧着良心又拍了次马屁。 大明开国以来,他就开始伺候着朱元璋,这位主子的秉性,不敢说全部了解,但最起码了解个七七八八。 将茶水倒来过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上书房外传来。 宋国公冯胜扑通就跪在朱元璋面前。 “臣冯胜,叩见陛下!” 朱元璋忽然哀叹道:“唉……老冯,免礼平身吧,有什么话坐着说,赐座!” “不……臣不坐,臣夜间叨扰,就为了一件事,还请陛下明示!” 此时此刻,冯胜可谓是涕泪纵横。 这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冯胜将冯诚一直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朱元璋也是人父,当初朱桂死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难过了好一阵。 将心比心之下,朱元璋还是流露出了些许情感。 “咱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冯诚的确死的很可惜,但不管是谁杀的,他也活不过来了。” “咱答应你,明日冯诚尸体抵京,咱会给礼部下一道旨意,将他以国公之礼下葬,并追封平南将军。” “你看这样可好?” 朱元璋好声好气的说话,他也知道人死都死了,就算封一字并肩王都没有用。 但是,作为皇帝,愿意耐着性子安抚,已经是给臣子很大的面子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过。 “冯胜,咱已经给了给你一个台阶,你最好主动走下来。” “你和秦逵,还有咱家老五串通之罪,咱还没打算找你捋一捋呢。” “非要揪着此事不妨,咱就先揪了你的脑袋!” 这些话,朱元璋只在心里想想,具体要拿出什么措施,还得看冯胜接下来的反应。 冯胜猛然抬头,明明六十岁的人了,哭喊道:“陛下,看在往年的情分上,您能不能给臣一个准话,臣的侄儿究竟是不是蓝昭所杀!” “如果是,这笔血账臣自己来清,绝不波及您和太子,更不会影响周王!” “还望陛下开恩!” 朱元璋面色一寒,冷冷道:“如果咱说不是蓝昭呢?你信吗?” 冯胜无声地张了张嘴巴。 他不知道,为什么人的变化会那么大。 当初,朱元璋还是吴王的时候,对待身边的兄弟亲如手足,不管是谁都当他是个能够依靠的好大哥。 几十年过去了,那些情分在他眼里已经狗屁都不是! 一个蓝昭,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 朱元璋竟然要如此袒护! 难道,我冯胜为大明建立的功劳,还换不了区区一个蓝昭的性命吗! 答案显而易见。 冯胜缓缓起身,声音略带哽咽,但很是坚定。 “陛下,臣膝下无子,只有一女,还嫁给了周王做王妃。” “我的兄长冯国用,当初给您献策攻取集庆,因此才奠定了大明江山伟业的基础!” “冯诚是臣的侄子,也是我兄长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在蓝昭手里,您却宁愿包庇罪人,不念及往日君臣情谊,何来公道可言!” 说到最后,冯胜的声音越来越大。 太监王敏当即怒斥道:“宋国公!这里是尚书房,休要对陛下无礼!” “你这个狗阉人闭上嘴!老子跟陛下打天下的时候,你他娘的命根子还没掉呢!”冯胜反过来怒怼了回去, “大胆!此乃御前失仪之罪!” “滚!” 一声厉吼,让朱元璋的神色越来越冷。 他知道,冯胜是非要找死不可! 冯胜再次跪下,摆出逼宫的架势。 “陛下,俗话常说,文死谏,武死战,臣本是武将,但今日定要学一学那些文臣!” “臣冯胜,请求陛下诛杀蓝昭,惩治蓝玉,以澄明朝堂社稷,抚慰百官勋贵之心!” “否则,臣今日便叩死在上书房中!” 朱元璋笑了,是被气笑的。 “难道你非要咱把你最后那点脸皮给撕破不可?” “那好,咱就告诉你实情!” “那位秦尚书举荐冯诚平叛,他到了定远第一件事情,不是去平定叛乱,而是带兵攻杀蓝家府邸,蓝昭将其斩杀又有什么问题?” “在这件事情,咱就得好好问问你了,冯诚和蓝昭无冤无仇,他是哪里来的动机,又是哪里来的胆子?” “蓝昭不止是蓝玉的儿子,还是咱亲封的太子少师,位居正二品!” “带兵袭杀朝廷大员,可以视同谋反,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朱元璋还是打算再给冯胜一个机会,轻声道:“当年的情谊,我朱元璋从未忘记,现在开国的几个国公,就剩下你和汤和了,以前你不管和咱家老五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咱都可以既往不咎,明日你就告老还乡吧,咱也会给你一座大宅子,配足佣人伺候你,这是咱的真心话!” 本以为,冯胜会买账,然后接受这场交涉的结果。 没想到他吐出的八个字,实在是惊为天人。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朱元璋彻底暴怒,骂道:“你他娘的油盐不进是吧?咱杀了那么多人,是不是也得给他们偿命!?” “再顶一句嘴,今天晚上你就进诏狱里待着!” “好话已经说尽,这是你自找的!” 冯胜此刻已经是怒发冲冠,硬着头皮辩驳道:“冯诚是我冯家的独苗!蓝昭这是让我们冯家断子绝孙了!” “陛下,要么他死,要么臣死!” “要断子绝孙,臣也要拉着蓝家一起!” 至今,冯胜仍然认为,只要自己坚持到底,朱元璋就一定会再次让步。 可他还是不了解这位洪武大帝。 朱元璋抬起头,指向门外,面色阴郁。 “来人,将宋国公押入诏狱伺候,即刻派人查封其府邸,查抄家财!” 门外涌过来大量禁军,冯胜被按倒在地,他傻眼了。 冯胜回过神来,嘴里唾沫星子满天飞。 “朱元璋!你真他妈的是个畜生!” “史书上就没有你这样的皇帝!” “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不记恩情!你他妈的根本就不是想保蓝昭,你早就想搞死老子了!” “好!反正冯家断子绝孙了!老子也不怕死!” “今天老子就把话撂在这里!” “就算是死,老子也要咒你朱家断子绝孙!” “最好老天爷能开眼,让你这个暴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全部死尽!” 第368章 兔死狐悲,凉国公蓝玉的担忧! 砰! 只见朱元璋怒而起身,一股杀气席卷全身,而他的脸色变得涨红无比。 此刻,硬是被气的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冯胜见他这般模样,嘴里还在不断哈哈大笑,也是带着极端的嘲讽! “朱重八,你等着看吧!” “你朱家的报应迟早会来,我们兄弟几个都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到时候,再找你好好算账!” 锦衣卫正在把这位宋国公给拖离上书房。 随着他的声音与身影逐渐远去,朱元璋的怒气却是仍然没有消退。 “王敏,把蓝承阳给咱叫来!!!” 朱元璋此刻的声音接近嘶吼。 王敏就在旁边站着,能够清楚感受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是……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不到半个时辰,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蓝承阳赶来,他已经知道宋国公冯胜被下狱的消息,并且还秘密派人把此事告知给了蓝昭。 来到尚书房后,二话不说,扑通跪在朱元璋面前。 “请陛下吩咐!” 朱元璋语气冰冷,说道:“与冯胜一切有勾连的人,都要给咱查个底朝天,谁都不要放过!” 一场腥风血雨,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降临在了大明朝堂。 蓝承阳欣然领命。 当夜,锦衣卫四散而去,京师好些官吏府邸都在被他们清查,连周王府都不例外。 蓝承阳亲自来到周王府。 而那位周王朱橚,亦是急的睡不着觉,而周王妃冯丹见到锦衣卫前来,霎时间面如死灰。 “周王殿下,卑职到此,并非是冲着您和周王妃而来。” “王府中的有些人,貌似和宋国公有些关联。” “卑职奉陛下旨意进行清查,还望周王殿下不要阻拦,以免给自己和周王妃招惹祸事。” 话落,蓝承阳拿出一份名单。 其中大多数都是周王府护卫,他们原来都是冯胜的旧部。 现在冯胜出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都躲不过去! 朱橚彻底傻眼。 他起初得知蓝昭返京的消息,心里面就已经慌得不成样子。 现在就算不问,他也该明白,自己的好岳父宋国公冯胜,怕是在皇城当中触怒了自家父皇。 周王妃冯丹急忙走上前,眼泪婆娑地问道:“指挥使大人,能不能告诉我,我父亲现在究竟如何了!” “王妃,此乃朝中之事,您还是不要掺和为好。”蓝承阳淡淡道。 “我父亲到底是有何罪啊!” “过些日子,您自然会知道。” 周王府的人,已经抓的差不多,蓝承阳丝毫没有在此地进行逗留,带着属下和嫌犯一并离开。 与此同时,兵部尚书秦逵的府邸,也有一帮锦衣卫踏入门槛。 锦衣卫指挥同知黄骁,在见到秦逵时,笑着拱手作揖。 “秦尚书,有请去诏狱里面走一遭吧。” 秦逵本来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旋即变得煞白无比。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被锦衣卫用麻袋套住了脑袋,直接推上车驾。 抓他,原因也很简单。 举荐冯诚的人是秦逵,在此之后又与周王朱橚和宋国公冯胜有着密切往来。 一个兵部尚书,他是真正能够调动京师兵马的人之一。 要是想要谋反,顷刻之间就能让数万大军围了紫禁城,也不怪朱元璋会在此事上那么忌惮! 如今,只有一个太子少师空衔的蓝昭,却能够在第一时间获悉所有情况。 …… 凉国公府。 一名锦衣卫的心腹前来禀报。 “少师大人,宋国公冯胜、兵部尚书秦逵二人已经进入诏狱待审,其各自党羽也在全力缉拿!” 蓝昭轻轻点了点头。 目光看向正在喝茶的蓝玉,微笑道:“爹,原本让你提前回京师,还想着让你替儿子周旋一阵,没想到冯胜这么快就倒了台。” “昭儿,此事是你算计好的吧?”蓝玉一脸怀疑。 蓝昭却是无辜的很,笑嘻嘻道:“儿子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把你送回京师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定远会出那么大的事。” “更不知道,周王、冯胜、秦逵三人会突然勾结,对孤身在定远的我进行发难。” “这次只能说是歪打正着,不但成就了我的功劳,他们也一起走向了绝境,这样的话也给我省了不少事情,要不然又得冒些风险了。” 定远那笔账,蓝昭始终都没有忘记。 一度将自己逼入绝境。 周王朱橚,即是始作俑者! 今夜还没查到他的身上,是朱元璋在进行刻意保护,但他能不能活下去,就不是朱元璋能够决定的了。 蓝昭更不打算,把那些证据给公布于众。 没办法,朱元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按照常理来说,淮西勋贵当中,如今在朝中能够压住蓝玉的人,无非只有两个人。 其一是汤和,在徐达死后,他的威望仅次于朱元璋。 其二便是冯胜了。 可是,蓝玉脸上没有半点开心,反而有种兔死狐悲的情绪。 “昭儿,冯胜这次真的九死一生了吗?” “差不多吧,陛下容不得他。” 蓝昭对此十分笃定。 一个开国勋贵,还是个国公,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眼下居然和藩王还有兵部尚书一起勾结,并且在凤阳府的地界上闹出了民变之乱。 他不死,那可真就是天理不容。 “唉……” 蓝玉忽然长叹了口气:“陛下大可将冯胜的爵位官职全部革去,让他滚回祖籍加以圈禁便是,为何要赶尽杀绝呢!” 这还真不是他突然善心大发。 同为国公,同为勋贵,蓝玉也很担心有朝一日,自己全家也会落得这种下场。 蓝昭却还不忘调侃道:“哟,您老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啊?以前带兵攻打自家关隘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玷污北元王妃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谈及这两件事情,蓝玉老脸一红。 “你这兔崽子,能不能闭上嘴,老子也要面子的!” 蓝昭嬉笑道:“嘿嘿,爹,你就放心吧,有儿子在,一定能够保你善终!” 如今,朝廷局势已经尽在手中掌握。 别的不敢保证,最少能够让蓝玉最后过几年安生日子。 可在那之后就说不准了。 保得住蓝玉,保得住自己吗? 第369章 历史轨迹可以改变,但总体局势却难以撼动! 那些事情,谁也料不准。 要说心里没有担忧,那是假的。 蓝昭越来越确定,历史轨迹可以被改变,但历史上发生的某些事情,就好像是命运注定了一般。 想要朱标不死,但他还是走进了命悬一线的节点。 想要蓝玉不死,他背上也长了一颗毒痈。 眼前,还在切切实实的发生着一个现象。 那就是宋国公冯胜,在史书上的记载,他是在洪武二十八年被朱元璋借故赐死。 其中一个理由,便是私自接触周王朱橚。 从人情上来说,这没什么问题,冯胜是朱橚的岳父,来往密切好像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在那个时间节点,朱标已经死了,朱允炆也已经被册封为太孙。 为了能够让孙子在继位后,不受到勋贵威胁,朱元璋毅然决然地拔除了冯胜这根尖锐的寒芒。 如今,却是洪武二十四年初冬季节。 冯胜的死亡会提前吗?现在看来很大可能! 蓝昭愈发确定。 轨迹可以改变,事情也可以改变,但总体局势不变的情况下,哪怕是开了上帝视角,仍然难以真正去改变什么。 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 蓝昭向来是追求“独善其身”。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朱元璋对蓝家的杀心越来越小,在此事过后连朱标都有着服软的意思,总体局势仍是没有改变。 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也许,刀子会被朱元璋递给下一任皇帝,甚至还是会传到朱棣手上! “对!朱棣!” 蓝昭忽然想到了这个人,脑海当中顿时思绪万千。 “局势没有那么简单,就算我和周王妃之间会被人误解,朱橚也绝不至于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搞死我,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撺掇!” “定远民变,大概率是也有人在幕后策划推动,但绝对不是秦逵或者冯胜。” “朱橚如此针对我,不单单是为了泄怨,更像是为了扫除障碍。” 想到这里,蓝昭的眼神变得明朗许多,他连忙搀扶起蓝玉,劝说道:“爹,你先回房歇着,儿子还有几件要紧的事情办。” “今天晚上京师定然是风声鹤唳,你还要出门?”蓝玉面露担忧。 “此事关乎我们全家性命!” 蓝玉不再多问。 那些人心鬼蜮之事,实在不是自己这种莽夫擅长应对的,交给儿子来做最合适不过。 一路走来,许多事情都可以证明。 蓝昭没有犯过什么致命性错误,不断游走于皇权和淮西之间,从中所获得的利益可谓是惊为天人。 真要是对比起来,蓝玉不得不打心底佩服这个小兔崽子。 总感觉,打消朱元璋的猜忌,比封狼居胥要难上太多。 蓝昭离开凉国公府后,去往的地方是锦衣卫衙门。 那些锦衣卫,见到这位前任都指挥使,既感觉到惊讶,又感觉到欣喜。 “洪佥事,过来一下。” 蓝昭堂而皇之地坐在指挥使的位置上。 那副姿态,与原来没有太大区别。 指挥佥事洪盛源快步上前,恭敬道:“少师大人有何吩咐?” “现在锦衣卫暗卫是你在管辖对吧?”蓝昭说。 “是的。” “给你一个时辰,查清楚定远民变前后,周王和哪些人接触过,又说过什么话,包括他那段时间的所有行迹都要弄清楚!” 洪盛源显得有些为难,毕竟蓝昭现在不是指挥使。 他不是不愿意去办,而是怕擅做主张,会让这位原来的顶头上司招惹麻烦。 道出心中所想过后,蓝昭却说:“你尽管去做就是,天塌下来有我顶着,陛下说要查宋国公,我这也是为了帮陛下分忧而已。” “那……好吧,卑职这就去,还请少师大人稍等。” 洪盛源也是蓝昭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其他的不敢说,能被他看中,能力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流。 不到半个时辰,洪盛源从周王身边的暗卫,已经拿到了专门记录“被监视者”的行迹谱。 上面记录的清清楚楚。 定远民变之前,朱橚与朱棣接触的非常频繁,但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全部都把暗卫给规避开了。 这一点并不奇怪。 朱棣在北平府时,就能在暗卫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这已经印证了蓝昭心中的猜测。 行迹谱中,出现的每一个人名,都在蓝昭的意料之中。 “冬月十一,周王外出,在外设宴,邀请右军都督府云南司参将冯诚。” “冬月十二,周王入紫禁城,离开时与兵部尚书秦逵有过交谈,回到王府时又与宋国公冯胜接触。” “……” 简而言之,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在朱橚和朱棣秘密商议后发生。 无论他们说了什么,那也和朱棣脱不开关系! 蓝昭合上行迹谱,交还给洪盛源,叮嘱道:“记得如实呈交给蓝承阳,让他及时给陛下禀报。” “还有,转告蓝承阳,审讯冯胜和秦逵期间,侧重点要放在定远民变上,务必要挖出其中内情,并且不可打草惊蛇,亦不可声张。” “如果不这么做,到最后只会惹得陛下龙颜震怒,到时候谁都没好果子吃。” 蓝昭认定,朱元璋是想力保朱橚。 自己也必须这么做。 要想搞死朱橚,还有着另外的法子。 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姿态,还是一心为皇权考虑的忠臣。 种种行迹,都会被朱元璋看在眼里,而君臣间的信任正是因此而不断上升! 嘱托完这些事情后,蓝昭还像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家中。 简单收拾了点东西,毕竟明日就得搬进新房子里去,外界的事情不管怎么发展,都和自己无关。 蓝昭也知道,自己前往锦衣卫衙门,朱元璋很快就会知道。 他也没打算隐瞒。 只是让蓝昭没有想到的是,他还在家里睡懒觉,而在奉天殿中,朱家父子和文武百官正在商议一项新的官吏任命。 朱标率先提议。 “诸位臣工,兵部尚书秦逵昨夜已经伏法,已被羁押至诏狱,那么兵部尚书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现在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恰好蓝昭返京。” “依孤之见,兵部尚书的位置,就交给他来做,诸位觉得如何?” 第370章 享有本朝霍去病之美誉,加兵部尚书衔! 大部分臣子,对此腹诽不已,都在心中暗戳戳地骂着。 “你们朱家父子都已经决定了,还搬出来商议做什么,非得走这个过场不可?”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又是吏部尚书詹徽,率先跳出来表示赞同。 “陛下圣明,太子英明,蓝昭固然年纪较轻,但他已经是功勋卓着。” “他在罕东之战的战功有目共睹,在陕西治政时又是政绩斐然,代掌太子府期间,对于六部三法司的事务又是处理的极为恰当。” “臣认为,蓝昭担任兵部尚书,除去年龄之外,并无不可!” 二十岁的尚书,就算是霍去病,进步也没快到这种地步啊! 可规矩是人定的,也能由人来打破。 不过,朝中的确没有人愿意接下兵部的烂摊子。 朱元璋每年都要对北元用兵,秦逵经常为此焦头烂额,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朱标才决定要再把蓝昭给推上来! 朱元璋淡声问道:“其他人呢?有没有意见?要是觉得不妥现在就提出来,别到时候又在背后嚼舌根子。” “臣附议!” 意见?谁敢提,就等于上了朱元璋的生死簿。 哪天他要是心情不好,立马可以来一次点卯。 点到谁,谁就得死! 见百官没有反对意见,朱元璋脸色好了许多,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么詹尚书就来拟旨吧,早朝过后去凉国公府宣旨。” “另外,冯胜与秦逵勾连一案,由锦衣卫衙门处置,此案也让蓝昭来主审。” “他要是没发话,三法司别来插手!” 勾连?! 群臣听到这个字眼过后,几乎每个人都在面面相觑。 照朱元璋的意思来理解,岂不是他们俩要联合起来谋反? 奉天殿中,一尘不染,众人却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难道要再一次杀的人头滚滚吗! 而且,这也意味着,大明开国的几个国公,只剩下了汤和一个人! 朱元璋昨夜为了此事,已是一夜未眠。 “诸位爱卿,还有何事要奏,要是没有的话,即刻退朝!” 气氛沉寂许久。 又是詹徽挑头,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恭送吾皇,恭送太子!” 群臣也只能跟着行礼叩拜。 这次的早朝非常简短,却给许多人带来了不安。 甚至,那些和秦逵还有冯胜有过密切来往的官吏,散朝过后立马写好遗书,并且着手安排家人开始逃难。 整座京师因此而变得人心惶惶。 此次事件的核心人物之一的蓝昭,却仍然还在家里睡大觉。 詹徽亲自前来宣旨。 只看到蓝玉,并未见到蓝昭,便好奇问道:“凉国公,小昭侄儿在哪呢?” “咳咳……还睡着呢。” 蓝玉属实觉得丢人。 圣旨都到了,那小子还在梦里抱着美女乐呵。 詹徽面露尴尬,说道:“那就劳烦凉国公去催一催,圣旨已经到了,赶紧出来接旨吧,是一件大好事!” 蓝玉点了点头,阴着脸一脚踢开卧房大门。 蓝昭自然被这股动静惊醒,骂骂咧咧道:“你有病啊?大早上的踹什么门!” “小兔崽子,赶紧穿好衣服,接旨!”蓝玉没好气地骂道。 “有旨意?” 在正经事上,蓝昭向来积极,三下五除二就穿好衣服,并且整理好仪容仪表。 可当听到旨意内容时,整个人的心气瞬间垮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之大事,唯嗣与戎也,蓝昭实乃忠君体国之能臣,足有本朝霍去病之美誉,历年来为国献策无数,所立功勋不弱其父,朕深知蓝昭劳苦功高,特加兵部尚书衔,即日赴任,钦此!” 这特喵的算哪门子好事? 好不容易辞官,这还半个月都没到,又被套了进去! 蓝昭却也只能乖乖接旨。 詹徽笑呵呵道:“小昭侄儿,兵部尚书虽然也是正二品,但只要你好好干下去,也许能在二十五岁之前拜一个太子太师的职衔,到时候你就是史书上第一个三十岁都不到的从一品官员了!” “也许,还有可能成为本朝第一个活着的太师!” “那可是实打实的正一品!” 宰相制被朱元璋废除过后,洪武年间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正一品了。 就连蓝玉,挂着一个大将军的武官职位,至今仍是从一品,否则他也不会心心念念盼着太师的职衔了。 但用位极人臣来形容现在的蓝家父子。 毫不夸张! 蓝昭无奈苦笑道:“詹叔,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啊,小侄好不容易歇息一阵,又被陛下给整回去抗胆子,真不把我当人呗!” “诶!话可别这么说,陛下是器重你!” 詹徽丝毫不觉得嫉妒。 这就是命。 谁让蓝昭运气好呢,有个当国公的爹,有个当太子的姐夫,自己还那么能折腾。 想不升官都难! 蓝昭刚刚起身,詹徽微笑道:“还有一道口谕呢。” 闻言,蓝昭只好再次跪在地上听宣。 “秦逵与冯胜勾连一案,交由蓝昭主审!” 蓝昭正声道:“臣谨遵圣谕!” 他本来就打算主动请缨,要来办案权。 在定远的时候,朱橚和那帮王八蛋,来回审讯折腾,这口气必定要给找回来! 再者而言,此案若是交给其他人来办,自己还不放心呢。 就趁着这个机会,弄死朱橚! 顺便来搞清楚,如今的朱棣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好了,旨意已经传达,我就不过多叨扰了,告辞!” “有劳詹叔了。” 将詹徽送出门外过后。 蓝玉当即就在院子里欢喜无比的笑着。 “我蓝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老子是大将军,儿子是兵部尚书!” “真他娘的畅快啊!” “现在,我蓝玉就是当之无愧的淮西之首!” 蓝昭翻了个白眼,说道:“瞧你那出息,都黄土埋脖子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秦逵!” “你这王八羔子,说话怎么那么晦气,再说这种话,信不信老子抽你?” 蓝玉扬起巴掌,蓝昭如今却是丝毫不惧。 “要打就打,再过几年,想让你打都打不到喽。” 第371章 君臣二人,终究难以冰释前嫌! 曾经那位在捕鱼儿海叱咤一时的蓝玉,如今已入暮年。 扬起的巴掌悬停在空中,凶戾的视线忽然变得茫然,到最后只能缓缓放下。 以前不管蓝昭做过什么事,立下的天大的功绩也好,在蓝玉眼里他不过还是自己的儿子而已。 这种感情,非常纯粹。 蓝玉释怀地笑了笑,伸出手拍向蓝昭的肩头。 “昭儿,爹不如你,大明以后就在你的肩上担着了。” 对于朱家,对于大明,蓝玉自始至终都怀揣着一种赤诚忠心。 张狂不羁,目中无人,那只是为人的外在表现而已。 蓝玉本就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存在。 成长的环境,让他无法像其他人那样深思熟虑,他只知道只有表现的凶悍,才能不受别人欺负,才能在朝堂上始终占据优势地位。 俗话说的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蓝昭显然很好地遗传了这一点。 可蓝玉仍是想要提醒他。 “昭儿,不管陛下怎么器重你,你都应当要谨记八个字。” 蓝昭本以为,自己这肚子没几滴墨水的亲爹,会说出“少年得志,不是好事”。 但真正吐出来的字眼,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小时了了,大未必然。” 蓝昭没有用那种嬉笑的态度去对待,而是凝重回应道:“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蓝玉看过无数淮西兄弟在朱元璋的屠刀下死去,也很清楚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再加上,自己儿子深陷宦海,经历过那么多生死境地,更加清楚一时的巅峰绝对称之不上巅峰。 做父亲的现在已经帮不到什么了。 极少数能做到的事情,就是不给儿子招惹麻烦,或者以旁观者的角度来提醒他几句。 父子二人在庭院中坐下,手边就是圣旨。 蓝玉端起茶盏,问道:“现在陛下把冯胜的案子交给你来主审,你打算怎么做?” “爹,听你那语气,你不会是想让我给冯胜留一条活路吧?”蓝昭反问道。 “你爹我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他那侄子差点在定远把你给逼死,我这个做父亲的想法,肯定是不死不休,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对你最为有利,所以想得知你的想法。” “其实很简单,我目前能走到这种地步且难以被扳倒,只有一个根本原因,依附皇权!” 朝堂中大多数人都认为,蓝昭的势头正猛,是依靠着大量淮西勋贵的支撑,外加他爹凉国公在背后保驾护航,又和太子朱标有着亲戚关系。 实际上这些都是旁枝末节的因素,起不到决定性作用,更不可能让蓝昭走到兵部尚书的位置。 蓝昭认准一点。 只要朱元璋还活着,就不能在他手头上蹦跶,做事就必须要考虑到这位洪武大帝的感受。 如何处置冯胜,其实朱元璋非常犯难。 他也不想在史书上,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所以,才会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蓝昭,他相信这混小子有办法能够漂亮的解决此事。 从定远民变入手,事情就能够简便很多。 “爹,胡惟庸……好像也是咱们的老乡,对吧?” 一听这话,蓝玉有些发愣,他没能理解蓝昭的意思。 蓝昭轻笑道:“那就让我好好利用这位大明最后一个宰相的名头,来将此事处理的滴水不漏。” 说完这些,蓝昭便起身准备离开。 圣旨已经到了,按照程序还得去朱元璋面前谢恩一次,然后说说对兵部的工作规划,都是走个过场罢了。 但在这种时候谈及胡惟庸,那也只是效仿朱元璋的手段而已。 自从十一年前,胡惟庸案事发,在这期间整治官吏,朱元璋如果找不到什么特别好的由头,就会拿胡惟庸来说事。 拿不准的,就冠上胡惟庸逆党的名头。 这也是为什么胡惟庸一案的死亡人数,是郭桓案和空印案的数倍不止。 “定远民变,我就不信和你冯家没关系。” “你冯胜不是在定远动手脚么?还敢借着平叛之名来袭杀我。” “那我就得好好查一查,这背后还有什么隐情了。” 蓝昭拿定心思,嘱托下人们照顾好蓝玉后,径直出门去往紫禁城。 刚刚抵达午门,就有一名东宫太监在等待。 见到蓝昭时,那太监急忙上前,低声道:“少师大人,太子殿下请您去东宫一叙。” “好。” 蓝昭没有拒绝,同时心里也在怀疑,朱标这次找自己又有什么事? 莫非也是为了冯胜的案子? 君臣二人,许久未见,前嫌尚未冰释,再次相见之时,在气氛上还是略显尴尬。 “臣蓝昭,叩见太子殿下,恭请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蓝昭规规矩矩地行礼。 朱标习惯性地想要上前把他扶起,但还是仅仅让他平身。 会见的地点,是在东宫正殿。 “夏妃,赐座,用云南进贡来的那茶叶给蓝尚书泡杯茶。” “臣妾遵旨。” 蓝昭却是丝毫不给面子,婉拒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繁琐,臣稍后还得去面见陛下,您有事直接说就可以。”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生疏,而且蓝昭根本就没打算和他冰释前嫌。 原因也很简单,稍微说点好话,朱标就想把他往朱允炆身边塞! 在这件事情上,蓝昭绝对不会让步! 朱标面露无奈,只得说起正事。 “宋国公此次虽说犯下大错,但为大明还是立下了不少功绩,此次定远民变不要过于深究,毕竟冯诚已经被你杀了。” “之前,李祺也被你杀了。” “两位国公之子,都死在你的手上,你还当上了兵部尚书,审案的时候要酌情办理,切莫过于锱铢必较。” 蓝昭淡淡道:“宋国公被下狱,最大原因不是定远民变,而是冲撞陛下,以臣犯君,且有与兵部勾连谋反的嫌疑,臣若在此案酌情,岂不是与逆党也有勾结的嫌疑?” “但你别忘了,冯胜是周王的岳父,周王是孤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这句话,实在是恶心透顶。 敢情朱标是为了不让自己亲弟弟受损,才特地把自己邀请到这里来! 第372章 亲手给朱标披上龙袍,那只是一个笑话! 朝廷的事情难办之处就在这里。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处处说着公正无私,处处都是结党营私。 冯胜如果倒台,就算不牵连到周王朱橚,他这辈子也就算是废了,不可能再进入权力的中枢层面。 哪怕回了藩地,他一样会受到非常大的限制。 这是朱标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他需要帮手。 他似乎清楚,自己可能活不到继位的那一天,而到时候需要有人来扶持朱允炆。 那些嫡亲皇弟,再怎么样都是朱家人。 只要施以厚恩,他们就能够对朱允炆忠心不二。 蓝昭就不同了。 他会死死站在朱允熥那一边,可朝廷又需要他来做事。 这种情况下,就要考验统治者的制衡能力了,依靠杀戮维持不了平衡,只会让某一派系出现一边倒的情况。 朱标此次出面,想要保住冯胜,无非是想施恩给他。 到时候,让冯胜和周王这些派系,成为朱允炆背后的羽翼。 现在朱元璋还在气头上,朱标不敢当面去说,因此才会把蓝昭找过来,让他酌情办案。 不管怎样,先拖延时间。 等到朱元璋消气,再好好和他说一说,这件事情兴许就有了机会。 蓝昭自然不会干得罪太子的事情。 面对方才蓝昭提出来的问题,朱标给予了明确答复。 “酌情办案,不是让你进行包庇,原兵部尚书秦逵即已成勾连事实,那就从他身上下手!” 蓝昭欣然点头答应。 “那成,到时候陛下问起,那臣就用这套说辞应对,万一要是陛下怪罪起来,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像为宋国公说话这样,也为臣说话一次。” 朱标心里也是委屈的很,没好气道:“你历年来闯的祸还少了,哪一次不是孤给你擦屁股?” “一码归一码,那些都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蓝昭理直气壮道。 “赶紧走,看见你就不烦别人!” 这场谈话的氛围倒是变得轻松不少,朱标也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纵然还有矛盾,但他也不是没有良心。 数次劫难,皆是蓝昭在身边护佑,而他对自己对朱家的忠诚毋庸置疑。 严格来说,只是政见不同。 借用李祺被杀一事,想要逼迫蓝昭妥协,就算失败,朱标也不打算再对他用什么手段。 哪怕闹到君臣决裂的地步,只要蓝昭不叛国,还是会留他一条性命。 这也是朱标现在内心的真实想法。 蓝昭在离开东宫过后,立马前往上书房面见朱元璋。 朱元璋漫不经心地问道:“圣旨传过去那么久了,怎么现在才来?” “回禀陛下,臣先去了一趟东宫,与太子商议了些许事情,这才耽搁了些许时间。”蓝昭说。 “你们俩又在商议什么?” “有关宋国公冯胜之案,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想保住他,以求不伤及周王殿下的声誉!” 砰! 朱元璋的心情本来还很平和,听到这话立马拍案而起,嘴里唾沫口水满天飞。 “就他会装好人?冯胜那混账东西就该死!拿着以前的功劳来要挟咱,咱恨不得把他活剐了!” 每次都是这样。 当初,处置胡惟庸时,朱标出来求情,处置李善长时,朱标出来求情,现在处置冯胜,他还要出来求情 朱元璋但凡想杀的人,他都要出来求情。 但到最后,还是没有改变被杀的结果。 可情况就不同了,群臣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坏人都是朱元璋在做,好人都是朱标在演。 或许,朱标是出自真心。 这次朱元璋是万万不会同意! “小昭,你好好听着,把这案子给咱往死里查!” “不管是查到谁,周王也好,天王老子也罢。” “查到一个杀一个!” “谁敢找你麻烦,把这东西砸他脸上!” 朱元璋拿起书案上的一块金令,让身边的太监交到蓝昭手里。 蓝昭毕恭毕敬地接下。 “臣谨遵圣旨!” 没到上书房之前,蓝昭以为朱元璋是真的还在气头上。 实际上,他是杀心难以退却。 这一次,冯胜绝对难逃脖子上的那一刀。 令牌上的字眼也很简单。 “如朕亲临!” 可有些话却不能当真,周王是朱元璋的亲儿子,这个重点坚决不能忘记。 擅自生杀予夺,那是皇帝是权力,不是臣子的权力。 有了金牌,也不过是有了行使部分权力的机会而已,还不是真正的皇帝呢。 蓝昭试探性地问道:“陛下,太子殿下那边如果追问起来,臣该如何应对?” “让他自己来找我!如果他实在受不了,咱把京师的兵权全部给他,让他登基做皇帝!”朱元璋厉声道。 这话,就不像是在开玩笑。 后世有不少关于这对朱家父子的笑话。 最令人耳熟能详的是,假如太子要篡位,皇帝会怎么办? 秦始皇嬴政和唐太宗李世民大概率会轻蔑一笑。 其他大多数皇帝,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太子给痛打一顿。 唯独朱元璋,会亲手给朱标披上龙袍。 事情当真会是这样吗? 绝不是! 朱元璋的确把朱标当做最合适的继承人,从这位太子的手段来看,整个大明朝确实没有能够替代他的存在。 中意归中意,但有句话叫做,朕给你的你才能接着,朕不想给你你却要来拿,那就叫做坏规矩了。 大明朝,缺了谁都能转,更何况一个太子? 朱元璋在上书房大发雷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宫当中。 朱标意识到,此事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干涉的了。 当他在了解,冯胜对朱元璋说了什么过后,突然觉得这个老不死的,不杀的话,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为了保住周王朱橚。 朱标立即顶风上书,请求朱元璋让朱橚返回开封就藩,以此远离京师的权力漩涡。 可事情还没有查明白。 谁敢保证,朱橚到了开封,就一定会变得老老实实的呢? 朱元璋让御前司驳回了这道奏疏。 甚至,拒绝朱标的面见。 无法进入上书房,对朱标来说,实在是屈指可数的情况,他又转头去往兵部,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好似要找蓝昭问罪! 第373章 新官上任必要立威,先拿兵部的左右侍郎开刀! 看着礼部送来的崭新二品文官袍服冠带。 蓝昭只是用手摩挲了一番,换上过后走出兵部尚书的值房。 数十位兵部属官,皆是在毕恭毕敬地行礼作揖。 “我等拜见尚书大人!” 蓝昭淡笑道:“诸位无需拘礼,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之前在太子府的时候,就和你们打过不少交道。” “如今执掌兵部,其一是为了整肃军备,其二是为了查一查秦逵。” “现在就各自说一说情况,主动交代罪行,免得进诏狱受皮肉之苦,还会祸及家人。” 到了一个新衙门,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威。 此话一出,许多人脸色煞白。 尤其是兵部的左右侍郎,他们先前跟在秦逵屁股后面,阿谀奉承的事情可谓做尽,期间还干了不少贪墨军备银两的事情。 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许多人都有着类似的贪墨行径。 蓝昭可不是要治罪,而是单纯收集罪证,顺便看看哪些人才是秦逵的党羽,以后好把他们给坐冷板凳。 刚打算来一次兵部审讯,衙门外就传来声音。 “太子殿下到!” 蓝昭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埋怨,但仍是自顾自地“审讯”着诸多兵部属官。 哪怕朱标已经走到身边,他的目光仍是在这帮属下身上。 “都不肯说是吧?” “那好,两位侍郎大人,你们先去诏狱里走一遭吧。” “来人!” 来到兵部之前,蓝昭已经叫上了一队锦衣卫,就是为了能够及时抓人。 而且,完全不给狡辩的机会。 现在没有罪证,在诏狱里审讯几番,罪证自然而然就会蹦出来。 蓝昭冷冷道:“至于其他人,明日上值前,都把文书放到本尚书的书案上,务必要写明秦逵担任兵部尚书期间,一切罔顾国法的行迹!” 案子,必须要做实。 也要让这帮宦海老油条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朱标对此不置可否。 兵部属官一个个微微抬起头,抱着期望的眼神看向太子,想让他出面来调和一下情况。 朱标却说:“一切遵照蓝尚书的意思来办,秦逵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罪大恶极,凡是涉及此案者,皆没有好下场。” 这话,也是说给蓝昭听的。 随后,兵部属官回到各自的值房开始办事。 蓝昭则和朱标进行了第二场密谈。 “太子殿下,你也看见了,不是臣不想酌情办案,陛下是铁了心要杀冯胜。” 朱标缓缓摇头,质问道:“那为何陛下不准周王前去开封就藩!” “你这就得问周王自己了,他为何要在定远民变前夕,突然约见冯诚?”蓝昭微笑道。 原因就在这里! 一场约见,导致定远民变横生,当地官府被烧得干干净净,九成官员被杀,大理寺少卿和都察院佥都御史亦是被杀。 这笔血账,总不可能去找百姓去清算,也不是朱元璋的风格。 最终,还是要是算在京师这些达官显贵身上。 再有一个关键之处,是朱元璋也在怀疑,定远民变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激化矛盾。 要是查清了此事,性质就又变了。 百姓要是单纯因为吃不饱饭而造反,朱元璋一定可以理解,因为他也是因为吃不饱才造反! “太子殿下,如果说,百姓们本就吃不饱饭,而他们只是为了吃饱饭。” “在这种时候,有人告诉他们,只要造反闹事,就能够吃饱饭。” “那您觉得,陛下会不会雷霆震怒?” 闻听蓝昭此言,朱标神色愕然,惊疑不定道:“你的意思是,是周王在策划百姓谋反?” “我可没说,案子还得继续查呢。” “不过做臣子的劝您一句,此事别再干涉,让臣来办好,您和陛下都能省心。” “继续掺和,可能会伤及自身。”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朱标也应该明白,就算他的太子之位再怎么稳固,也不能在朱元璋的逆鳞之处反复横跳! 蓝昭为得就是让朱标不再插手此事。 要不然束手束脚的,着实让人糟心! 朱标重重吐了口气,面露无奈。 “小昭,此事孤就不再过问了,你也不必向孤禀报。” “锦衣卫到处都是你的人,你现在又是兵部尚书,任何事宜可以直呈御前。” “不过,孤还是希望你能记住,周王是孤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和已经死去的豫王权重不同。” 蓝昭一本正经道:“请太子放心,臣绝不会戕害无辜之人。” “那就好。” 送走朱标过后,车驾已经备好,蓝昭以主审官的名义进入诏狱。 目前,锦衣卫抓了不下于百人,并且涉及朝廷六部大大小小的官员。 最高者,即为位居二品的秦逵。 蓝昭没急着去审讯,蓝承阳此时送来了几份罪证。 “大人,您看看,这就是李祺在江宁县的罪行。” “圈占良田两千余亩,家中藏有现银三万七千两,以及各类珠宝珍馐,锦衣卫大概计算了一番,其家产市价约莫是在六万两白银上下。” “另外还有一桩新的情况,锦衣卫调查走访得知,李祺当初在去往定远县前,和一位周王府的奴仆有过接触,具体是谁锦衣卫正在查。” 早在几天前,蓝承阳就查到了那些情况。 但当时情况紧迫,也没有机会和蓝昭见面,这些罪证就被积压在自己手中。 今日得以相见,蓝承阳第一时间全盘拖出。 从李祺到冯诚,再到冯胜和朱橚,以及正在诏狱里受审的秦逵,这帮人都是串联在一起的货色。 说出去,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蓝昭陷入沉思,手指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承阳义兄,你不觉得这事情很奇怪吗?” “一个藩王,一个尚书,一个国公,两个国公之子,联起手来就是为了扳倒我,这未免太过雷声大雨点小了。” “锦衣卫要继续深挖下去,得搞清楚他们到底是打着什么意图。” “而且,也要了解清楚,北平的燕王有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 “如果有,我们锦衣卫可得秉公处置,绝不能畏惧权贵,而将此事欺瞒不报,明白吗?” 第374章 诏狱中的攀咬!某些人的殊死一搏! “卑职明白!” 在这些事情上,蓝承阳半点都不敢马虎。 蓝昭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纠正道:“你现在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陛下身边的红人,比我也只不过低了半品而已,不必对我那么毕恭毕敬。” “世子这是说的哪里话,于公您是兵部尚书,又是太子少师,于私你是我的兄弟,又对我有着大恩,卑职又岂敢不尊敬您!” 蓝承阳确实是个聪明人。 兄弟情谊是一码事,但无论何时何地,都需要对蓝昭保持最为顶峰的忠诚。 如果没有蓝昭,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一定会交还到蒋瓛手里,怎么样都轮不到他这个蓝玉的义子。 权力,向来具有极其强的传承性。 任何时代,都是如此。 再者说了,尊敬是必须的,自己头上还有着一大堆达官显贵呢。 蓝昭走到今天这种层次,他的上头无非两个人。 朱元璋和朱标。 哪怕就算是藩王,面对总领军机大事的兵部尚书,还不是照样得给三分薄面? 看到蓝承阳的反应,蓝昭无奈笑道:“行了,在外保持尊卑没问题,各自褪下这层官皮,我们还是兄弟。” “赶紧去把事情办好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务必不可马虎!” 蓝承阳拱手作揖,一脸郑重,说道:“卑职遵命!” 片刻过后,蓝承阳的身影出现在了诏狱的一间牢房当中。 没过多久,原兵部尚书秦逵,就被一帮锦衣卫推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数十斤重的镣铐枷锁。 原来身居高位的气势与仪态,来到诏狱过后,已经被折磨的烟消云散。 看着眼前穿着飞鱼服的蓝承阳。 秦逵目露轻蔑,但还是有气无力地行了个礼。 “罪臣秦逵,拜见指挥使大人。” 蓝承阳满脸厉色,端坐在前,俨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你受刑也受了大半天了,还是不肯把事情都给交代出来吗?” “到底是谁,让你举荐冯诚前往定远平叛。” “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得吐出一个名字来!” 秦逵无所谓道:“罪臣就算是不说,你又能怎么样,而且就算是说了,你敢查吗?” “你们这帮锦衣卫,自大明立国以来,与陛下脚边的一条家犬有何区别?” “蓝指挥使,你这条狗,难道会去咬自己家的主人吗?所以说还是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要杀就杀,悉听尊便!” 踏入诏狱那一刻开始。 秦逵就知道,自己怕是永远都无法出去了。 原先的靠山,宋国公冯胜,一样也被羁押到此,即便贵为国公,那帮锦衣卫用刑起来也是半点都不留情。 还有一座靠山,也是处于自身难保的状态。 时至今日,秦逵终于理解了那句话。 “靠山山倒,靠树树摇。” “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有什么用?家财万贯有什么用?” “到头来,性命还是保不住,贪墨得来的那些金银财宝,最后还是都会充进朱家的内帑。” 这些话,秦逵没有藏在心底,而是直接说给蓝承阳来听,顺带还讥诮道:“至于你,罪臣有个更准确的描述,你还称不上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顶多就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而你身后的那个人,才算得上是一条家犬。” 牢房中有着一处隔间,蓝昭在其中坐着,能够听清秦逵说出的任何言语。 他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愤怒。 倒是觉得,此人说的没错。 在朝为官,除了那些真正拥有理想的人,哪个官吏不是像狗一样苟活着,今日谄媚这个,明日奉承那个。 谁都是半斤八两,谁也都别笑谁。 秦逵无非是想激怒蓝承阳,好早日把他送到斩首台上。 蓝承阳也没中套,而是淡然笑道:“这么想死是吧?但在诏狱,你想死都难!” “本来依照你的罪行,只需要对你一人进行依律论处,身后事也无需再担心。” “但是,听说你有个儿子,你家里的儿媳也怀有身孕,大明律载有明文,身怀六甲的女子除非亲犯大罪,一律不杀,可要是你牵连到了谋反大罪当中,你的三族可就危在旦夕了。” 秦逵自从当初以国子生的名义考取进士,一路历任都察院、工部、户部、礼部、兵部,又沾染着些许淮西出身,在朝中以新臣清流自居,深得朱元璋器重。 半生仕途,顺风顺水,再干几年就到了退休的日子。 如果非要算起来,他是十八年的进士,六年时间走到兵部尚书的位置,这种升迁速度不比蓝昭慢上多少。 而在这六年里,贪墨的家财不计其数,有些被锦衣卫查到了,有些还没有,但足够让三代子孙用之不竭! 现在,眼前的威胁摆在这里。 只要说出是谁指使,那么自己一人获罪,家人都不会受到波及。 “蓝指挥使,那罪臣就不妨说一说。” “定远民变,看似是以天灾引发百姓食不果腹,无奈之下起事造反,实乃人祸所致!” “当地淮西勋贵横征暴敛,圈占良田,致使诸多农户被迫变成佃户,可这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 “而此次民变,实际上是蓝昭蓄意谋划!” 在秦逵说出这个人名的时候,蓝承阳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民变的确和蓝昭有关系,但他是平叛的功臣,又怎么成了他谋划的? 蓝承阳当即怒斥道:“休要在这胡乱攀咬!” “罪臣可没有攀咬,不妨请指挥使大人想一想,为何蓝昭一家在返回定远前没有激出民变,他回去没有多久就有民变了呢?” “为何他到了哪里,哪里就有大事要发生,而他永远都是以一副功臣的姿态来结束纷乱呢?”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你再想想,蓝昭向来狂妄,杀了李祺过后,便可明目张胆与长公主偷情,而他为了能让此事安然落地,又在定远策划了一场民变。” “我举荐冯诚,就是他在背后指使,而冯诚抵达定远没多久就被杀了,这也是蓝昭干的事。” “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接过这次的功劳,又能堂而皇之的返回京师,成为冠冕堂皇的兵部尚书!” 第375章 这舌头要是不割,那就是抗旨不遵的罪名! 一句句话从秦逵嘴里蹦出来,他脸上的表情满是戏谑。 “蓝指挥使,该说和不该说的,罪臣都已经说了,你这颗棋子敢查他嘛?” 陪同审讯的,还有其他锦衣卫。 蓝承阳并没有当场发作,但已经暗暗捏紧了拳头。 那些言语,纯属子虚乌有! 可偏偏这是供词,任何字眼都不能漏,记录下来过后还得交到朱元璋面前。 蓝承阳咬着牙时,脸颊都在颤抖,随即瞥向身边的锦衣卫属下。 “把他的话,记录在案!” 那名属下茫然道:“指挥使大人,这些真的要记吗?” “记!” 秦逵嘴角翘起,赞叹道:“蓝指挥使看来真是人中俊杰,这些话要是送到圣上面前,你家主子可就难逃一死了。” 锦衣卫衙门,属于皇权直属机构。 蓝承阳不否认和蓝昭的亲密关系,但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是不敢对朱元璋有着半点欺瞒。 尤其是眼下的案子,牵涉国公、藩王以及朝中的二品大员。 任何细节,都必须要精准清晰地呈现到朱元璋面前。 该记就得记,半点徇私舞弊都不能有。 至于说的是真是假,那根本就不重要,更何况朱元璋也未必会信。 蓝承阳的愤怒,完全是源自于秦逵对蓝昭的污蔑! 这场审讯,要是再继续下去,天晓得他嘴里还会蹦出什么荒唐字眼。 等到供词记录完毕过后,让秦逵摁下手印,蓝承阳便吩咐道:“先让他滚回牢房,我去面见圣上!” “遵命!” 等到所有人离去过后,蓝承阳还是没有离开这间牢房。 直到,隔间的门被蓝昭推开。 蓝承阳急忙将供词奉上,并且说道:“少师大人,只要您一句话,卑职不会让这份供词离开诏狱,大不了让秦逵尽早死在这里!” “不必那么麻烦。” 蓝昭捻起供词,审视着上面的字眼,微笑道:“不得不说,那帮文官编故事的能力真的很不错。” “说的有鼻子有眼,已经把我编排成了一个其心可诛的大奸臣。” “按照正常流程,呈交陛下审阅。” 蓝承阳心有顾虑,满不情愿道:“可万一陛下要是信以为真,您岂不是……” “你以为咱们陛下是谁?会信这种一面之词?” “要是他那么容易被人诓骗,又如何斗得过那帮文臣?” “尽管呈上去,人正不怕影子歪!” 见到蓝昭态度这般坚决,蓝承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关来到上书房前。 供词,也映入到了朱元璋的眼帘。 朱元璋没有愤怒,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逐渐露出些许笑容。 “蓝指挥使,你其实有点不太称职。” “这种供词,就不应该拿到咱的面前来脏咱的眼睛。” “秦逵那混账明显是想拉蓝昭当垫背的,连这个你都看不出来?” 蓝承阳解释道:“回禀陛下,此事并非臣没有眼力,而是考虑到臣与少师大人的关系,若是留下供词,多半会有徇私舞弊的嫌疑,因此才呈至御前,请陛下圣裁!” “嗯,这就对了嘛,既然秦逵要耍舌头,那就先割了他的舌头。” 话落,这份供词,也被朱元璋撕成碎纸。 蓝昭就不可能如同供词上说的那样,一手策划定远民变,更不会做出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谋求重回京师朝堂。 先前朱标三番五次想要他回来做事,蓝昭断然拒绝。 自己也明里暗里说过不少次,蓝昭就是没有回来的意思。 这一次,是牵扯到了定远民变当中,蓝昭才不得不接受兵部尚书这个职位,要不然查起来案来很不方便。 蓝承阳得到答复,又立即返回诏狱。 朱元璋看着太监们捡起地上的碎纸,苍老的双眸中满是幽冷,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秦逵,你倒是说了句实话,定远民变实乃人祸。” “把此罪栽赃到蓝昭头上,也是一个好想法。” “咱现在很好奇,是谁在背后策划呢,你恐怕也不是知情者吧?” 秦逵的确不知道,他也是依靠着现有线索推断出来的结果。 …… 锦衣卫衙门,诏狱。 秦逵再一次被带入刚刚那间牢房,这次蓝承阳什么都没问,而且蓝昭就在身边站着。 见到此状,秦逵眼眸里已经有了恐惧。 他故意说出那些供词,无非是想恶心一下蓝昭。 要是运气好,兴许能让朱元璋降罪于他。 可蓝昭还能穿着一身绯红官袍站在这里,情况已经显而易见了。 搅混水的手段,已然失败。 蓝承阳讥笑道:“陛下口谕,秦逵那混账东西喜欢玩舌头,那就先把他舌头给割了。” “那么,就由本指挥使亲自动手吧。” “拿刀来!” 属下很快就递过来一把寒芒乍现的刀刃,并且挤开了秦逵的嘴巴,让其无法闭合。 嘴里发出的声音,也变得呜呜咽咽。 “不……不不!我说!我说!” “是周王!周王让我举荐冯诚去定远平叛!” 这时候,蓝承阳才停下手。 蓝昭亲自审讯,质问道:“也就是说,周王一直都知道,定远民变是有人在背后谋划推动?” “罪臣并不清楚,但周王当时和冯胜一起来找罪臣,并且奉上重金,名义是给冯诚一次立功的机会,然后把他擢升成右军都督府的都督。” “至于其中内情,他们一个字都没有给我透露!” “还请诸位能够高抬贵手,让陛下饶了罪臣吧!” 先前秦逵还表现的极为硬气。 可是现在,他最后的手段已经失败,那股恐惧迅速占满整个心境。 有了这几句话就够了。 定宋国公冯胜的罪名,也就具有成熟条件。 蓝昭看向蓝承阳,问道:“你刚刚说,割舌头是陛下的口谕对吧?” “是的。”蓝承阳说。 “要是不割的话,那就是抗旨不遵,你还是割吧,免得祸害自身。” “好嘞!” 蓝承阳阴恻恻地笑着,再次拿起刀刃,一步步走向秦逵。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随后,这间牢房当中充斥着杀猪般的惨叫,场面也变得血腥不已。 蓝昭目睹全程,抬起手捂着口鼻,看着满嘴鲜血的秦逵。 “把冯胜换过来吧,本尚书亲自来审!” 第376章 你这个小畜生!做起事情来比朱重八还要畜生! 被割了舌头的秦逵被拖出牢房。 后世史书上,对于这位兵部尚书的记载寥寥无几,在洪武二十五年时主动辞官,其中缘由也没有过多记载。 蓝昭忽然感觉,有着上帝视角,局限性仍然不小。 脑容量就那么大,想要记住大明朝所有细枝末节的事情,显然不可能。 从时间线上来推算。 洪武二十五年,是一个关键节点,在这一年朱标真正薨世。 大量官吏因此惶惶不可终日,而身居高位的秦逵能够激流勇进,毕竟他今年也才四十来岁,宁愿放弃高官厚禄也要辞官。 足以可见,这家伙还是很聪明的。 可惜的是,这次不知是磕了哪门子药,居然和周王那一派系搅和到一起。 否则,还真没机会把秦逵拉下马。 只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说出那些供词的意图,完全是秦逵明知无法避免杀头的罪名,想要在临死前把蓝昭拉去垫背。 但在事实上,他是真不知道冯胜和朱橚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在定远县策划起民变。 自己收了点好处,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 这下倒好,跑诏狱里来蹲着。 现在割的是舌头,再过一阵子,也许就是割的是脑袋。 秦逵心里百感交集。 但最多的情绪,还是绝望! 被送回牢房途中,正好和冯胜擦肩而过。 “你他妈的放开老子!老子是陛下亲封的宋国公,对大明有着不世之功!” “一群小兔崽子!有种等着!” “要是老子能出去,把你们一个个全都给杀了!” 嘴上的言语很硬气,锦衣卫们已经习惯。 这种威胁,听得耳朵里都快起了茧子。 不过,冯胜看到秦逵满口鲜血的模样,那股嚣张神色僵在脸上,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推进了专门用于审讯的牢房。 端坐在这里的人,只有蓝昭。 光线虽然昏暗,但那身绯红官袍,极为显眼。 蓝昭微微一笑,说道:“冯伯伯,好久不见。” “嘿嘿!小畜生!你凭什么能在这里!” 冯胜上来便是出言不逊。 毫不意外的是,负责押解他的锦衣卫,二话不说就狠狠踹了冯胜一脚。 其中一人怒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蓝尚书说话!” 冯胜被踹倒在地,愤怒地撑起身体,还想继续和锦衣卫互殴。 可惜,这里是诏狱,不是军营。 那位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名将冯胜,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被押入诏狱后,冯胜水米未进,整个人接近虚脱。 动起手来,轻而易举地就被锦衣卫摁在地上。 蓝昭缓缓起身,脸上还挂着笑呵呵的表情,但他却是毫不尊重地抬起脚,踩在冯胜的脑袋上。 “若是论资排辈,我确实该叫你一声冯伯伯,那是在给你面子。” “一口一个老子,你算个球?真以为现在还是你们这些蛀虫的天下?” “私自串通藩王,借以皇亲勋贵名义四处敛财,鱼肉百姓,欺君罔上,你早就应该死了,知道吗?” 蓝昭脚上的力度越来越重,冯胜的半张脸正在和地面亲密接触。 这位大明开国名将,何曾遭受过如此羞辱。 冯胜竭尽全力想要挣扎,还有余力在那里怒吼。 “小畜生,你有种,就让老子爬起来,老子非得把你生撕了不可!” 蓝昭轻笑道:“我还真信。” 他的脚,跟着言语一起落下,还示意让锦衣卫把冯胜搀扶起来。 这老东西还真的径直就扑了上来。 结果却是被蓝昭结结实实地一脚踹中腹部,整个人连连后退,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身躯瞬间泄力,嘴里不断往外呕吐着酸水和血水的混合物。 “宋国公,现在不是十年前了,你也不是当打之年的年纪。” “现在,你也好,我爹也好,都已经迈入老迈昏聩的阶段。” “要是还想留一条命,就交代你和周王的密谋,定远民变是不是你们二人策划,背后究竟还有什么意图。” “说出来,保你不死!” 最后那句话,连蓝昭自己都不信,诱供的手段而已。 冯胜艰难挤出一丝笑容,那个粗鄙称呼还是没有改。 “小畜生,你就狂吧。” “你今日如此对我,日后也有他人如此对你!” “为老朱家卖命,谁都逃不过被清算的结局,说起来大明有那么多国公,但实际上都只是淮阴侯,你也不例外!” 淮阴侯,指的是汉朝的韩信,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狡兔死、走狗烹”这些。 蓝昭不否认冯胜所说言语的正确性,只是现在不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 “我成不成淮阴侯,与宋国公无关。” “还是说说你和周王的密谋,为何要在定远策划民变,意图究竟是什么?” “是想以此诽谤陛下的治国国策,引发大明动乱,然后伺机让周王裂土称帝?” “还是说,周王是被你蛊惑,才陪着你干这些事情?” “无论如何,今日得把这些事情交代出来,而你也别指望周王能救你,他现在自身都难保!” 与其说是审讯,不如说是在给冯胜一个选择。 要么,自己把罪责全部担下来。 要么,则是拉着周王夫妇下水,他们一家子好在黄泉路上作伴。 如果真正稳住了谋反罪证,纵然朱橚是亲儿子,以老朱的铁血手腕大概率不会心软。 但很有可能会后悔。 冯胜仍然嘴硬的很,狞笑不止道:“哈哈哈!你要杀就杀,别扯那么多由头,老子现在就这一条命,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还怕死不成!” 锦衣卫们审过不少达官显贵。 自始至终,能像冯胜那么硬气的还是少数。 蓝昭面露无奈。 “那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等会我就去问问周王。” “在你死后,国公爵位和功劳全部都会被褫夺,而在史书上对你的记载,也不过是一介乱臣贼子而已。” “哦,如果你没有九族,锦衣卫很有可能会撅了你的祖坟。” 祖坟,对于古代人而言,其地位堪比神明。 在蓝昭说出那些话过后,冯胜的情绪明显有了异常变化。 “你他娘真是畜生啊!比朱重八还要畜生!怪不得他那么宠信你!一丘之貉!” 第377章 国公硕果,提前迎来了属于他的屠刀! “唉……” 蓝昭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重新坐了下来。 冯胜只见他拿起笔墨纸砚,放在身前的那张简陋桌子上,不知在挥毫着什么。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一篇供状,欣然落成。 蓝昭指尖夹着纸张,朗声读出上面的内容。 “罪臣冯胜,居功自傲,因不满国公爵位,怂恿周王朱橚策划民变,并以重金贿赂兵部尚书秦逵,并在府中鹰犬的建议下怂恿定远百姓造反起事,企图以凤阳府为据点席卷南直隶,并意图捏造奸相胡惟庸被冤杀之事,以此引诱其他淮西勋贵进行勾连……” 内容很多,但每个字眼,都把冯胜形容成了乱臣贼子。 蓝昭脸上带着一抹笑意。 “宋国公,我的笔墨功夫,比起那些科举才子是半点不差,现在就等你签字画押了。” “其实你招不招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担这个罪名。” “来人,让宋国公签字画押!” 听到蓝昭的声音,门外走来两名锦衣卫,二话不说就给冯胜的指头摁上红印子,强行把他的手印摁在了供状上。 冯胜疯狂挣扎,脸色涨红如血,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蓝昭!你这个小畜生!你竟敢伪造供词!” “老子没想谋反!老子只是想杀了你!” “老子是不纯良,但绝对没有谋反的心思,老子把冯诚派过去,是想拔除掉你这个奸臣!” 蓝昭饶有兴趣地问道:“哦?那请问我哪里招惹到了宋国公呢,你为何要对我有那么大的杀意?” “因为你奸!老子是在为国除害!”冯胜厉声吼道。 “放屁!” 蓝昭唾骂了一句,笑着看向身旁众人,问道:“我奸吗?我奸吗?我做的事情,哪一项不是忠臣之举,又何时贪墨过朝廷和百姓的一两银子?” 锦衣卫们都笑了。 说实话,单从蓝昭的种种举动来看,可以说他狂,但绝不能说他奸。 一名锦衣卫小旗官笑道:“如果连少师大人都是奸臣的话,那岂不是满朝廷乃至于满天下都是奸佞了,宋国公这话可是严重失实,一点逻辑都讲不通呢。” “嗯!你说的很对,那就表明宋国公还有实情没有吐露出来。” 蓝昭说着,开始书写第二份供状。 这次只有着简短几句话。 “罪臣欲杀蓝昭,实为意图削弱皇孙朱允熥声势,继而为周王铺垫争储事宜,若周王登基,罪臣即为国丈,又位居开国国公之位,届时便可摄政统权,临驭万方!” 蓝昭嘴里轻飘飘地说出这番话。 奇怪的是,冯胜没有继续挣扎,而他脸上的涨红血色已经消散,现在则是呈煞白色。 宛若死人! “不……不可能,他为什么知道我心中所想?” “难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吗?” “还是说,朱橚那个王八蛋已经扛不住,把事情都给交代了?” 冯胜知道,他进了诏狱,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可也绝不愿意在死后留下乱臣贼子的骂名! 更不愿意让冯家祖坟都被刨了个干干净净! 冯胜的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不……你是在污蔑老子,这些供状都是你伪造的!” 蓝昭微笑道:“等宋国公摁上手印,就不是伪造的了。” 啪! 第二个手印油然而生。 蓝昭看着两份供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无需再审,我即刻拿着供状去见陛下,你们看好这个乱臣贼子!” 蓝昭直接转身离去。 身后,一直响彻冯胜的破口大骂,其言语只能说是不堪入耳。 锦衣卫其实都在以为蓝昭是想诈供。 那两份供状,也绝不会出现在朱元璋面前。 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真拿到上书房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 朱元璋气得直接掀翻了龙案。 蓝昭见状,都是心里一惊,暗戳戳地想着。 “这龙案是红木制成,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老朱都快七十的人了,力气还这么猛?” “要是铆足了劲一拳砸我脑门上,脑袋都得开花!” 上书房中的太监,吓得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朱元璋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蓝昭急忙说:“陛下还请息怒,此二份供状乃是臣擅自所书,宋国公在诏狱中并不承认。” “但是,最重要的是,之前不管以任何形式进行审讯,他都是不为所动。” “唯独在臣写出着两份供状,他就像变了个人似得,表现出来的状态很是心虚。” “供状内容,十有八九是臣臆测。” “但恐怕……臣臆测对了!”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也是老朱治政向来秉承的原则之一。 大多数被他猜忌的人,就算真的有冤情,都不会有好下场,但能让他引起猜忌的人,大多数都确实有点不老实。 朱元璋没有责怪蓝昭,反而给出了嘉奖。 “小昭,你做的没错,跟那种老畜生来耗就得用非寻常手段!” “立刻……你带着咱的口谕,在京师圈禁周王朱橚,削去其所有护卫,由你严加审讯!” “一定要记住,有关此案一切动向,不可传至朝野!” 蓝昭拱手揖礼道:“臣谨遵圣谕!” “还有,秦逵也好,冯胜也罢,凡是与他们有关的人,都不要活着离开诏狱!”朱元璋说。 意思已经很简明了。 杀! 开国六位国公,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郑国公常遇春,曹国公李文忠,卫国公邓愈,还有便是宋国公冯胜。 这位仅存的国公硕果,在洪武二十四年冬,就提前迎来了属于他的屠刀。 什么都没变,唯一变化的是,他死的更早了。 在去往周王府前,蓝昭回了一趟诏狱。 蓝承阳上前询问道:“大人,陛下现在怎么说?” “凡是与二人有关的人,一律诛杀。”蓝昭说。 “明白!” “立刻验明正身,立刻杀!” 诏狱当中,也有一间密室,那是专门用来处决犯人的地方。 不到一刻钟,约莫几十人都被聚集到此,连断头饭都没有。 数十名锦衣卫持斩首大刀前来。 蓝昭手中也拿了一把。 看着锃光瓦亮的刀锋,蓝昭不免有些感慨。 “我也成了执刀人!” 第378章 我朱元璋再造华夏的功绩,一定能够抹平那些骂名! 数十个脑袋满地都在滚。 蓝昭挥刀过后,提起冯胜的脑袋,见他还是死不瞑目,嘴角却是扬起一抹弧线。 “宋国公,现在你骂不动了吧?” 那双空洞的死人眼当中,似乎又涌现出了一股怒意。 不知为何,那些杀人如麻的锦衣卫,突然之间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以前每次处决犯人,都没有类似的感觉。 细细感知,还能清楚感觉到那股寒意的源头,来自于宋国公冯胜的头颅。 蓝昭单手提溜着他的首级,感受最为切实。 “死了还敢出来唬人!” “你们几个,等会找几根桃木过来,削成木刺,钉死在他的尸身当中。” “本公子,倒是想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站在蓝昭的角度与立场,他的做法没有半点毛病。 本来在定远老家,抱着美人活的自由自在,那天晚上差点没被冯诚搞死! 那种死后余生的愤怒感,属实难以压制! 源头,就在冯胜身上! 要是以德报怨的话,那蓝昭也就不是蓝昭了。 身上的绯红官袍,变得比先前更红,而且湿漉漉的。 蓝昭干脆就在锦衣卫衙门沐浴。 把身上洗干净后,换了身常服,蓝承阳也调集了三百名锦衣卫在衙门前聚集。 “少师大人,人手已经备好。” 蓝昭淡然道:“你就不用去了,稍后你要去皇宫给陛下复命。” “明白,但这些人手用来圈禁周王府,会不会不太够?”蓝承阳问道。 他主要是在担心,万一朱橚要狗急跳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王府护卫和锦衣卫只要厮杀。 到时候事情一闹大,蓝昭兴许还会被朱元璋责罚。 蓝昭自信道:“放心吧,朱橚没这个胆子。” “那好,卑职就不说了,卑职随后就去面见陛下。”蓝承阳恭敬道。 朱元璋得到答复过后。 脸上的凝重神情,终于松懈了一丝。 恰好朱标就在身边,得知冯胜已经被处决的消息过后,脸上布满震惊。 “父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算宋国公有罪,你也不应该这么随便就杀了他啊!” “他是开国国公,功劳卓着……” 朱标此刻也很愤怒,带着一种质问的语气问道:“哪怕要杀,父皇你也应该和儿臣商量一番再做决定,而不是让小昭在诏狱里就把人给处决了!” “现在你还不是皇帝,咱怎么做,还要和你一个太子禀报吗?”朱元璋满不在乎道。 “那你考虑过老五吗!” “咱考虑的只有你!” 朱元璋脾气再次涌上,反过来问道:“如果不杀冯胜,日后他与老五结党谋逆,你该如何自处?” “允炆又该如何自处?允熥又该如何自处?” “如今,五军都督府乃至于山西和陕西的兵马将士,有不少都是他的旧部,他本身也是百战骁将,真要起兵攻了应天府,你难道想靠着小昭一个人来抵挡这千军万马?!” 这一刻,朱标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只想给自己的亲弟弟留出一条路。 回想起许多事情,朱元璋感觉对淮西勋贵还是太过宽容了,必须要再一次加强皇统集权! “承阳,你先退下吧,去协助你的兄弟圈禁周王府。” “遵旨!” 朱元璋随后亲自给朱标搬了把椅子,好声好气道:“标儿,此次乱象根源,在于放纵自流,以前许多臣子说咱封王封错了,就算是要封,也不应该赋予他们那么大的权力。” “老五前些年犯了错,被咱削了兵权,从开封召了回来,在凤阳又待了两年。” “但他仍是能够和兵部尚书进行密谋,轻而易举掀起了一场千人民变,你是真不觉得害怕吗?” “当时如果小昭真的被冯诚杀了,你能预料到是什么后果吗?” “蓝玉能不能忍下这笔血仇?他麾下的那些义子会不会集结作乱?” “依仗小昭发财的老二老三能坐视不管吗?” “允熥会不会因此加剧和允炆的争斗?” “你有没有仔细想过,那么多人巴不得小昭死,难道是因为他行事狂傲不羁?” “小昭你是太子府的门面,他手头上掌握的资源能够协助你和你的儿子坐稳皇位!” 朱元璋还是那个朱元璋,具有着极为强悍的洞察力。 经过无数个日夜的思索,他完全在心里确立了蓝昭对于朱家皇室的重要性。 一个懂得知进退,晓人心,且能上马能征战,下马能治政的臣子,无异于上天赐予的瑰宝! 朱标彻底沉默,他只感觉身心俱疲,没有精力继续和朱元璋辩驳。 而且,也找不到能够辩驳的角度。 “父皇,儿臣知道你的苦心,可你……” 朱元璋打断了他言语,沉声道:“你是想说为父过于残暴了,对吧?” 朱标没有说话,相当于默认。 “脏事由为父来做,美名尽由你来享。” “你,还有你的儿子,你的孙子,当上皇帝之后,都会铭记为父今日所做的一切!” “至于是非功过,那就大大方方的记录在史书上,任由后世评价,哪怕杀了再多的功臣,我朱元璋再造华夏的功绩,也照样能抹平那些骂名!” 朱元璋对于手上所沾染的血腥,也有愧疚,也有不舍。 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理解了。 他只能说出那些言语,来宽慰自己那近乎空洞的内心,并且掩盖住脆弱的情绪。 朱标缓缓起身,说道:“父皇,儿臣累了,先回东宫歇着,儿臣也只希望老五能够活着,母后的几个儿子当中,也只有他最像个人样。” “爹知道,所以爹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小昭去做。” 不到万不得已,朱元璋都是不愿意杀儿子的。 蓝昭去了,事情就好办很多。 他也能理解自己的心情,肯定能找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来将此事善后。 蓝昭确实是这么想的。 锦衣卫布满周王府后,蓝昭也站到了朱橚面前。 “臣蓝昭,拜见周王殿下。” 蓝昭稍做礼数,便开始宣读朱元璋的口谕。 圈禁的字眼,对朱橚而言十分扎心。 这也意味着,恐怕此生都无法返回藩地开封了。 朱橚忍住心中的愤恨,抬眸看向蓝昭,问道:“本王的岳父,是否还活着?” “那你是希望他活,还是希望他死?” 第379章 竭力一箭,接近支离破碎的平安符! 当朱橚看清蓝昭的眼神过后,心中犹如千万根银针刺入般疼痛。 那种居高临下的蔑视,鄙夷,讥讽。 朱橚只得暗暗咬紧牙关,几乎是在转瞬之间,眸中布满血丝。 “本王是在问你,我岳父究竟是死是活!” 蓝昭坦然道:“奉陛下口谕,罪臣冯胜及秦逵等一干逆党,皆在诏狱伏诛。” “在下前来,也是为了宣读陛下谕旨。” “周王朱橚,虽遭逆党蒙蔽,亦有失察昏庸之嫌,朕念及父子舐犊之情,即日起圈禁在京,钦此!” 这种事情,不可能规规矩矩用圣旨来宣读,大多数时候都是用一道口谕来进行处理,也是为了给皇家留点面子。 朱橚面色苍白,七尺高的身躯略有颤抖。 “儿臣朱橚,接旨……” 的确,他对王妃冯丹有着成见,但不代表夫妻之间没有感情。 对于岳父冯胜,长久以来都视为心腹臂膀,而现在就这么倒在蓝昭的手上! 朱橚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知为何呼吸竟也变得急促起来。 蓝昭能够理解他此刻那孤立无援的心情。 但这也是朱橚该有的下场! 只不过,没有想到朱橚会因这件事情,而当场昏厥了过去。 蓝昭的神态没有太大变化,镇定自若地吩咐道:“把王府医官叫出来,看看周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是!” 王府医官诊脉过后,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大人,周王殿下这是心火内盛,以至于气血攻心,怕是得好好调养一阵。” “死不了就成。” 蓝昭态度很是漠然,在他眼里,朱橚已经不是什么藩王,而是一个任由自己拿捏的罪人而已。 反正,朱元璋是处于默许状态。 别说朱橚谋反,假设是朱标谋反,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拿下。 大明朝立国以来,以“孝”治天下,这是礼法根基。 造反,则意味着大不孝,则会失去继承大统的法理支撑,朱橚因定远民变被牵连,他在很多人眼里都成为了一颗弃子。 而他的死活,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朱元璋还算是有人情味。 换做其他皇帝,秦皇也好,唐宗也罢,自己儿子搞出这么大的篓子,还和开国勋贵以及朝中大员勾连,策划出了一场千人规模的民变,极大可能会直接杀头。 朱元璋是残暴不仁,但对自家儿子,还是有着不少恻隐之心。 圈禁是一回事,事情不可能就此结束。 蓝昭凝视着昏迷过去的朱橚,再次陷入思虑状态。 “最有威胁的宋国公已然归西,周王派系的党羽被清理干净,那就仅仅是时间问题了。” “至于朱橚本身,还是得死。” “得想个恰当的方法,既让他死,还不能让我自己受损,但想必现在有人比我更希望朱橚赴死,再等等看一看吧。” 通过眼下所掌握到的所有情况。 整个事件当中,还有一个人被忽略了。 燕王,朱棣。 他的势力在事件脉络当中,根本没有出现的迹象,但在事前和周王朱橚接触了很多次。 期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朱橚的一切行径和朱棣有关,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一定会想办法补救。 最佳方式,就是让朱橚闭上嘴巴。 现在就看锦衣卫和燕王府的手段,谁能更高一筹! 晕厥过去的朱橚,已经被下人抬回卧房。 蓝昭把黄骁叫到身边,嘱咐道:“等会我要回一趟紫禁城,周王府这边要务必看好。” “千万千万,别让外边的人混进来。” “明白了吗?” 黄骁重重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卑职跟着你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不会让朱橚死的,最起码眼下不会让他死。” “对,要让他再吐出一些关键供状,这不是为了给陛下做事,是为了给我做事。”蓝昭说。 “卑职明白!” 单单捏住朱橚的生死还不够。 只有让他亲口承认,整件事情是和朱棣一起策划,才能让自身立于不败之地。 届时,朱家那几个强力藩王,都会活在自己的掣肘之下。 稳住现有优势,则一定可以避免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譬如,朱棣的靖难之役。 自从前几次吃瘪过后,朱棣表现的越来越谨慎,越来越老实,让人找不到半点漏洞。 明知道他有反心,眼下却对其无可奈何。 蓝昭也想对朱棣直接发难。 可在兵部一些的战事规划,明年必有一次大规模北征,到时候老朱还得靠着朱棣深入漠北,犁庭扫穴。 这种时候,和朱棣对着干,就等于和老朱对着干。 蓝昭只能先搜寻把柄,紧紧握在手中,一步步的稳扎稳打,所以就必须耐住性子。 谁先忍不住,谁就得完蛋。 朱棣这次也学聪明了,自己早早离开燕王府,直接置身事外。 朱橚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沦落到将死境地。 “大人,返回紫禁城的车驾已经备好。” 一名锦衣卫来到跟前禀报。 蓝昭轻轻应声,转身朝着王府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道呼喊声。 “蓝昭!” 蓝昭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不知何时,冯丹从屋内走了出来,那双白皙胜雪的手捏着一把硬弓,双眸之中满是愤恨。 见到蓝昭转身,她毫不犹豫地拉开弓弦。 一道箭矢,激射而来! 众多锦衣卫还没反应过来,蓝昭看着愈发接近的箭矢,这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 下一瞬,箭矢射中胸口,那一处肌肤有着轻微刺痛,却没有真正进入皮肉。 黄骁迅速上前,夺过冯丹手中硬弓,并命属下将其紧紧束缚。 至于蓝昭,他缓缓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就将箭矢拔了出来。 蓝昭从衣襟中,取出了一枚接近支离破碎的平安符。 “这东西,救了我三次。” “第一次,与豫王朱桂谈判后遇刺,挡住了一根袖箭。” “第二次,灭唐门之时,挡住了唐鸳的致命一击。” “第三次,又替我挡下了这根足可夺命的箭矢。” 蓝昭记得很清楚,这枚平安符,是当初与徐妙清前往慈云寺礼佛之时,赠给自己的礼物。 第380章 咱现在很怀疑,你究竟是不是蓝玉的儿子? 见到这一幕,冯丹的眼睛睁得很大。 “怎么可能……为什么没有让他一箭穿膛!” 蓝昭小心翼翼地将破碎的护身符收好,但也没有因此事而动怒。 冯丹更加恼怒,不断挣扎着锦衣卫的束缚。 “放开!放开!我是周王妃!” 的确,也就是周王妃的身份能够保护她,否则以刚刚的行径,锦衣卫的绣春刀就会落在她的脖颈上。 冯丹挣扎之余,还用着一种狰狞的眼神凝视蓝昭。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蓝昭现在还能够笑得出来,讥诮道:“把周王妃给放开吧,小心人家跑到陛下面前告御状,到时候说你们非礼她,咱们都得掉脑袋,我还吃过这样的亏呢。” 几个锦衣卫闻言,只好缓缓放手。 冯丹站在原地,她很想砍死蓝昭,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运气真的很好!这样都弄不死你!” “蓝昭,有种你就等着!” “只要我一日不死,我就会想方设法让你蓝家家破人亡!” 冯丹没有丝毫顾忌。 眼下,她的冯家人,基本上都死在了诏狱当中。 刽子手,就是站在面前的蓝昭。 蓝昭却是一脸无所谓。 “放狠话之前,掂量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落,蓝昭洒然离去。 仿佛刚刚那惊心动魄的情形,似乎根本算不得什么。 唯一让蓝昭觉得惋惜的是。 自家娘子送的平安符,就这么变成了碎渣渣…… 冯丹银牙紧咬,眼眶中噙着泪水。 她知道,要是自己丈夫和父亲,不那么针对蓝昭,根本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父亲的确是在自寻死路。 冯丹可以接受,父亲被朱元璋下旨处死,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被蓝昭手刃! 起初她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即便锦衣卫前来圈禁,她还是非常沉着,可在几个锦衣卫的私下交谈当中,听到了几句话。 “咱们那少师大人真的猛啊,在诏狱里斩宋国公的头颅,比刑场上的刽子手还要干脆!” “当然,你也不看看少师大人是什么出身,凉国公的儿子,还亲身在祁连山和瓦剌骑兵对冲,早就已经杀人如麻了好嘛!” “啧啧……少师大人这次收获颇丰啊,两个国公之子,一个开国国公,都折在他手里,大明开朝以来,他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做的!” 冯丹的杀心,正是因此而起。 她承认。 那次被蓝昭解围,的确是对这个男人有了一丝丝情愫,可在嫁入周王府过后则再无眷恋。 再次相逢之时,见到曾经的纨绔子弟,已经成长能够独当一面的中流砥柱,心底更是为其感到高兴。 如今却变得物是人非。 望着蓝昭离去的背影,悲愤的泪水让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恍惚之间,仿佛能够又看到了那位为自己出头解围的蓝家少年。 冯丹抬起手抹去泪水。 最后的眷恋,彻底消失! 她现在只想要蓝昭死,来报这一场父兄之仇! …… 紫禁城,上书房。 蓝昭在回禀期间,将周王妃袭杀自己的事情,一并告诉了朱元璋和朱标。 朱标眉头紧皱,目光锁定在蓝昭衣服胸前的那颗破洞上,隐隐还能够看到血迹。 朱元璋怒声道:“真他娘的放肆!” “杀冯胜的旨意是咱下的,她是不是还要连咱一起杀!” “标儿,立马让吕氏以内廷名义休了冯丹,速令锦衣卫就地正法!” 听这语气,朱元璋好像是要为蓝昭出头。 朱标则再次展现了他的仁君风范。 “父皇,五弟已经这样,圈禁期间也有人要照顾,难不成您要休了冯丹,还要再给他娶个王妃不成?” “再者说了,冯丹给您也添了两个孙子,罪臣冯胜谋反是没错,但他开国前后立下的功劳也是不可磨灭!” “皇家再无情,也不能无情到这种地步!” 蓝昭紧跟着说道:“陛下,太子说的没错,臣禀报此事并非是要喊冤叫屈,只是让陛下多掌握些许情况。” “更何况,又没有伤及到臣的性命,仅仅一些皮肉伤罢了。” “要是真对冯家赶尽杀绝,那帮腐儒们又该阴阳您堪比秦皇汉祖了,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有些时候,秦皇汉祖还真不是什么褒义词。 秦皇,以暴政着称, 汉祖,代指刘邦,开国后杀的功臣也不少。 朱元璋也不是在故意演戏。 在他眼里,蓝昭比起区区一个王妃要重要的多。 幸亏是没出什么大事,否则冯丹就算有十条命,也弥补不回来蓝昭身死的损失。 “行了,你们俩都这样说了,那就暂且留下冯丹的性命。” 将周王朱橚圈禁,此事本就应该落下尾声。 接下来还要商议一件事情。 定远民变的善后工作。 南直隶巡抚李进还在定远,在蓝昭安抚叛民的基础上,又妥善处置好了当地的一些问题。 重点是,确实是死了太多的人。 对文武百官,需要有一个交代。 朱家父子齐齐看向蓝昭,朱元璋率先问道:“小昭,你的鬼点子最多,先说说明日早朝,该如何将此事风波彻底平息下来。” “陛下,说来也很简单,定远不止是臣的老家,还是胡惟庸的老家呢。” “把罪名全部往冯家人身上安,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臣让锦衣卫调查到了一些情况,陈家庄那块地方,里边有不少人和胡惟庸有着亲戚关系,而贼首陈中仁的妻子也姓胡,大可说是胡惟庸逆党余孽趁机兴风作浪,这样至少能够说得过去。” 胡惟庸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死了十多年的情况下,还会被人拉出来顶罪。 这种处理办法,正合朱元璋的心意,朱标也没有表示出反对态度。 朱元璋笑眯眯道:“小昭,叛首押赴进京也有一阵子了吧,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处置他,你是不是就等着今天呢?” “陛下英明,一下子就猜中了臣的打算,这就叫做君臣相知!”蓝昭嘿嘿一笑。 “咱有的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蓝玉的儿子,要是蓝玉能像你那么机敏,咱早就把朝廷大权全放给你爹和太子,自己找个好地方安度晚年得了!” 第381章 福蝶诞子,双喜临门,朱元璋亲赠长命锁! 言语之中,带着很明显的敲打意味。 无非还是想告诉蓝昭,他的一切权力来源,是源自于皇家。 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 让朱元璋放下权柄,找个清闲地方当太上皇,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爱朱标,胜过爱所有儿子。 他爱权柄,胜过爱于天下。 这便是朱元璋! “至于君臣相知,你说的没有错,但最先咱对你还是挺瞧不上的。” “不过,真正的君臣相知,或者君臣相惜,就留给你和太子来证明。” “我和你爹都已经年迈,是否能活过这几年难以预料,大明天下终究是要交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手上。” 定远民变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已经逐渐尘埃落定。 朱元璋还是想让蓝昭和朱标冰释前嫌。 君臣之间,要是有了隔阂,就别提什么相知或者相惜了。 蓝昭神情恳切,跪拜在地。 “臣始终铭记陛下与太子的厚恩,此生定当为大明鞠躬尽瘁!”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朱标,问道:“听见了吗,小昭都这样说了,你这个当太子的,有些事情别和他斤斤计较。” “古人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国士亦是如此。” “再用个通俗的比喻来说,君臣的关系就好似民间夫妻,要是总是打媳妇骂媳妇,到时候媳妇跟人跑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朱元璋早就观察到了。 自从巡视北平过后,朱标对于蓝昭有着一种压制趋势。 在这种情况下,蓝昭还是能尽心尽力为朱家做事,每一件事情都做的漂漂亮亮。 还有什么好说的? 手握大权,却从不欺上瞒下,事实是什么样,他就会如实呈送上来,关键在于办事还非常牢靠。 这种人才,不来做官很可惜。 万一要是哪天把蓝昭逼急了,带着一大帮人起兵造反,那也是够朝廷吃一壶的了。 另外,蓝昭跑到北边去投靠蒙元诸部。 搞不好,又能成就下一个成吉思汗。 朱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所做一切都是想更好的掌控蓝昭。 可是现在,发现自己有点太想当然了,就好像潜意识里认定蓝昭一定会对大明不利。 事实却在不断证明,他的潜意识陷入错误的泥潭当中。 朱元璋认定,蓝昭就是千古难寻的忠臣、良臣、能臣! “行了,小昭,再过两日,就是和你和静镜的大婚,咱已经派人去了你的新宅邸开始置办婚事。” “这两天好生在府中歇着,其他的事情就交给锦衣卫来办,有空你盯着就行。” “剩下的心思,就好好陪着媳妇孩子。” 这时,太监王敏端来一件礼物,是一个由黄金打造的长命锁。 王敏解释道:“少师大人,陛下和太子得知您即将添丁进口,命尚工局连夜赶制了这道长命锁作为赠礼。” 赠礼,而不是赏赐。 就足够说明朱家父子想要冰释前嫌的诚意了! 蓝昭浅笑道:“长者赐,不可赐,臣便收下这道礼物,陛下与太子的厚恩,臣此生不忘!” 人家已经给了脸面,再不接的话就是自己不要脸。 狂傲,也得有个限度。 朱标温润笑道:“快快平身,孤还有一件事情要你来办。” “太子殿下吩咐就是,臣定当竭尽全力。”蓝昭说。 “吕妃正好也快生了,小皇孙的名字还没有着落,礼部选的那几个字,孤和陛下都不太满意,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熞字,如何?” 朱家取名向来都有规律,必须要沾上阴阳五行,而且在拟定皇明祖训的时候,还给所有皇子都定下了足可延用二十代的辈分字。 比如朱标这一脉,为“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 只可惜,允字辈过后就成了绝脉。 再者令后世熟知的,便是燕王朱棣那一脉,则为“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 “朱允熞……” 朱标嘴里呢喃着这个名字。 蓝昭也是依照史书上所记录的,顺嘴来告诉他而已。 朱标则感觉到很是奇妙。 昨夜,他也是恰巧在一本书籍中看到了这个字。 “宋朝的集韵,对熞字有着明确解释,经天切,音坚,灼铁淬之!” “臣斗胆认为,这是个好字。” “但小皇孙的名讳,还是要请陛下与太子定夺才是。” 听到蓝昭的解释,朱家父子很是心动。 朱元璋干脆拍板,笑道:“好,那就叫朱允熞!” “还有啊,要是你小子生了个女孩,咱就提前说好,到时候长大成人可别嫁到别人家!” 很可惜,此事违了朱元璋的心意。 话正好说到这里,外面跑来一名太监,禀告道:“陛下,凉国公府传来音讯,蓝家二少夫人临盆,已经生了,请少师大人速速回府!” 生了?! 君臣三人,脸色愕然。 朱标率先反应过来,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小昭,这次你可是双喜临门,迎娶长公主不说,家里又添丁进口。” “只可惜,常妃没能亲眼看到,她要是能看到,不知心里得多么高兴啊。” “现在就别在皇宫留着了,快回去抱孩子吧!” 蓝昭脑子还在发蒙,其实也是欢喜的不得了。 “好!臣先告辞!” 朱标叮嘱道:“王公公,去送一送吧,神策门那边离紫禁城有好些路程呢,派人护送小昭回去。” 现如今,蓝昭一家都搬进了那座王府规格的新宅子当中。 福蝶前脚刚到,后脚羊水就破了,所幸母子平安。 蓝昭还下意识地要回原来的凉国公府呢,差点绕了弯路。 刚刚进门,蓝昭就听到那嘹亮的婴儿哭声,心神忐忑地踏进卧房。 一群妻妾都在其中帮忙照顾。 福蝶躺在床上,状态十分虚弱,见到蓝昭回来,情不自禁地显现出一抹笑容。 孩子已经清洗干净,还在稳婆手中抱着。 蓝昭看都没看,而是直奔床前。 此刻,福蝶声音嘶哑的很,但语气还是有些委屈。 “夫君,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呢……” 蓝昭鼻子一酸。 “福蝶,辛苦你了。” 第382章 玉石之美,昭阳之明! “快去看看儿子吧。” 福蝶神情虚弱,美眸中却蕴含着期待,似乎还有一些小骄傲。 稳婆这时已经把孩子抱了过来。 以往蓝昭不管碰到任何状况,都是显得极其沉稳冷静,可面对这个屁大点的小娃娃,完全是变得手足无措。 “别别别,还是你抱着吧,我生怕抱不稳给摔了……” 众女闻言咯咯直笑。 徐妙清打趣道:“哎呀,在朝中呼风唤雨的夫君,竟然连个孩子都不敢抱。” “我做了二十年儿子,这还是第一次当爹呢,总得有个适应过程叭……” 蓝昭嘴上这样说着,但眼神还是忍不住朝着襁褓中的娃娃看去。 嚎哭已经停止,那眯眯眼好奇地看着这个亲爹。 蓝昭紧张兮兮地从稳婆怀中接过孩子,心境当中已是掀起万丈滔浪。 “我竟然也是当爹的人了?” 蓝昭眉目间显露出些许柔笑。 想必,当初自己落地的时候,蓝玉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蓝昭随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回到福蝶身边。 “爹知道这桩喜事吗?” 徐妙清回应道:“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爹了,我可从来都没见过他那么乐呵过,嘴里还一直念叨,蓝家有后了!” 身处古代,传宗接代比天还大。 有如此激动的心情,自然很是正常。 福蝶轻声开口:“夫君,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这……得等我翻翻书,我还没想好!” 蓝昭深吸了一口气。 第一次当爹,实在不熟练,平日里忙着朝廷国事,家里的事完全没记挂上。 “太子少师何在?” 院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蓝昭循声看去,是朱元璋上书房里的一名太监。 蓝昭上前问道:“公公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太子记挂少师大人,特让奴婢前来传话,说是若是您未给子嗣想好名字,便赐‘玉明’二字以作为名!” 玉字,说文解字有云,玉有石之美,且有五德,蕴含仁、义、智、勇、洁。 明字,则为国号。 其中用意显而易见,有对蓝昭的褒奖与器重,也是想再尽君臣情分,以作为彻底冰释前嫌的诚意,也是作为太子的还礼。 蓝昭双膝微微弯曲,行五体投地大礼,正声道:“臣蓝玉,叩谢太子殿下为犬子赐名之恩!” “少师大人平身,奴婢话已带到,这就告退。” 等到传话的太监走后,徐妙清走到身边,喃喃自语道:“蓝玉明,是个实在的好名字。” “娘子,你放心,长子是长子,嫡子是嫡子,太子赐名又如何,规矩不会乱。”蓝昭说。 大明礼法,嫡在前,长在后。 皇家也好,民间也罢,皆是沿用此种礼制。 徐妙清轻笑道:“夫君,我可没说定立咱家嫡长子的事,臣妾只是好奇,为何太子会赐名,这一份恩情可不小啊。” “因为我也帮小皇孙选了个字。”蓝昭坦然道。 “怪不得,这可比免死铁劵要有用的多。” “娘子果然聪慧。” 今日府中大喜,蓝昭懒得去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连忙去把这个“好名字”告诉了福蝶。 福蝶也觉得是个好名字。 “玉石之美,昭阳之明。” 福蝶不经意间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蓝昭忽然一愣。 当初年少时,常妃带自己进东宫的时候,那是第一次和朱标相见。 朱标说了一句类似的话。 “舅舅这儿子长得好俊俏啊,相貌犹如玉石之美,双眸亦有昭阳之明!” 回想起来,已有将近十年光阴。 君臣二人的关系,在悄无声息之间,再次连接成了一道纽带。 其他时候可以不论,但最起码这一次,朱标释放出来的情谊比任何时候都要赤诚。 说起来,这个孩子和朱家还有着不浅的渊源呢。 要不是朱元璋刻意安排暗卫,让福蝶来到凉国公府,也许就不会有这个孩子。 细细一想,似乎每一桩婚事,都和朱家有关。 福蝶早已解除了暗卫身份。 可她也是十七岁就跟在身边,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 蓝昭坐在床边,抚摸着她那有些凌乱的发丝。 这也是头一次面对和朱标同样的纠结。 手心手背都是肉。 未来,徐妙清也一定会诞子,朱静镜也会,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嫡长子却只有一个。 “罢了,反正我家又没皇位要继承,一个凉国公的世袭罔替而已。” “真要考虑这些,还早着呢。” …… 紫禁城,东宫,春和殿。 洪武二十四年,冬月十五,朱标第四子朱允熙出生,朱家皇室再添子孙。 在史书上,朱允熙和朱允熥的经历较为相似,在靖难之役过后,被朱棣一口气给发往凤阳,终身禁锢至死。 朱标当夜也只是过来看了一眼。 把“朱允熙”的名字定下过后,稍做慰问便借故离开。 春和殿的氛围,则显得极为冷清,与凉国公府简直天差地别。 吕妃本来还很高兴。 最起码,朱标还惦念着孩子的名字,可当从宫女口中得知,熙字居然出自蓝昭之口,本来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如铁。 “什么狗东西,敢给本太子妃的儿子取名字?!” 宫女解释道:“回禀太子妃,据说是太子殿下请少师大人取的,而且这也符合皇家礼法。” “用得着你来说?把她给我拖出去,掌嘴四十!” 因为此时,吕妃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可她不知道的是,朱允熙就应该叫这个名字,这也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已。 最让吕妃气愤嫉恨。 不是蓝昭以前的所作所为,而是他送来的那个夏语冰,简直迷得朱标神魂颠倒! 先前外出巡视,都得把夏语冰带在身边。 自己以前不管是作为太子嫔还是太子妃,都没有这种待遇! 现在,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要交给蓝昭去取! 吕妃的手指攥紧身上的锦被,嘴里的银牙咬的咯吱作响。 “蓝昭,当初常妃带你来东宫的时候,我就该把你一起给弄死!” 这时外边的一名宫女前来复命。 “娘娘,掌嘴事毕。” 吕妃忽然厉声吼道:“杖毙那个嘴贱的东西!” “是……” 第383章 劝说朱橚自尽,蓝昭必死无疑! 半个时辰过后,后花园中出现了一具宫女尸体,被裹了裹就被丢到冷宫一处深井当中。 吕妃对此毫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自己。 先前数次在东宫搞事情,都没有受到惩戒,完全就是因为自身怀有身孕。 如今,肚子当中空空如也,她的平安符也因此而消失。 “素月!” 吕妃对外呼喊了一声,素月来到近前,轻声细语地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去查一下,蓝昭最近都有什么动向,还有……等本妃坐完月子,想办法找来一个精壮汉子。” 吕妃语出惊人,素月不敢置信地问道:“太子妃……您这是要……” “你也想像刚刚那个宫女一样是吗?” “不……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查!” 紫禁城又不是不透风的墙,特定时候从外边找来一个男人,对吕妃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内廷诸多事务,她都能够做主,譬如遴选打杂的小太监。 要男人,目的无非是还想再结“龙胎”,以此续命! 吕妃非常清楚,希望不能寄托在朱标身上,他迟早有一天会放弃掉自己这个太子妃,这种迹象也是越来越明显了。 还有一件事情,让吕妃非常忌惮。 常妃和朱雄英的死,迟早会被蓝昭查出真相,而他要报复起来,定然会不择手段! 如果再有身孕,就能继续争取十个月的斡旋时间。 不仅性命不能寄托在朱标身上,就连男人那方面都不能。 上次朱标重病濒死,早已伤了身子骨,能不能继续进行造人计划还是两说。 就算能,多半也不愿意留在春和殿过夜,更不会有什么亲昵举动。 吕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 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就在次日出宫过后,素月将此事以书信形式,呈送到了蓝昭的手中。 拆开一看,蓝昭眼眸一寒。 此刻,蓝昭正在厢房陪着福蝶。 福蝶察觉到他的神态变化,询问道:“夫君,又出了什么事吗?” “对,还是天大的事!” 蓝昭对此,也给出了八个字的评价:“吕妃之人,贱如鸡犬!” 同为男人,在此事上能够将心比心。 朱标这还没死呢,吕妃就想在东宫养起男宠,把外面的杂种给带进皇室。 福蝶对此不予评价,但提醒道:“夫君,太子对我们一家都有庇护之恩,如今你们已经冰释前嫌,于公于私你都得心里有个度,不能让吕妃这么肆意妄为。” “让你留在吕妃身边的那个女人,继续做好监视。”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正好捉贼要捉脏!” 福蝶本就是暗卫出身,这种事情她比蓝昭更清楚该怎么处理。 就这么告诉朱标,则就有了离间嫌疑。 按照福蝶的建议,蓝昭立即撕毁书信,扔到火炉当中化作灰烬。 “此次,不为利益!” “替太子除了这个祸害,也算是给常妃和他报恩。” “我也该是时候,该清算常妃和雄英的血账了!” 福蝶轻轻伸出手,握住了蓝昭的手掌,柔声告诫道:“夫君,也得注意近期吕妃的动作,务必要小心她会先发制人。” 的确,她已经开始安排素月调查,鬼知道会不会又藏有什么手段。 面对这种事情,蓝昭只能以静制动,多加防范。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毕竟堂而皇之地将此事捅大,朱标不但不会感激,还会记恨。 素月现在算是蓝昭的人,让她调查查不出什么来。 但也正是在这几天,一封书信通过其他渠道,来到了吕妃的春和殿当中。 因为诞下了皇孙,朱元璋给了很多赏赐。 并且,吕妃说生下朱允熙过后,夜间入睡时常遭受梦魇困扰。 朱元璋特地从应天府的通福寺中请来一名尼姑,为其讲经驱逐梦魇。 而那封书信,正是由那尼姑夹带而来。 “贫僧法号道空,拜见太子妃娘娘,即日起将由贫僧为您讲经,为您驱逐梦魇,消除噩运。” “此封经文,定有奇效。” “还望太子妃娘娘能够熟记于心。” 说是经文,实为书信。 吕妃本来还很诧异,什么经文那么薄? 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却是让她欣喜若狂,但也告诫她别做有辱皇家颜面的事。 署名只有两个字,道衍。 吕妃不知道这个道衍是谁,只能确定他和燕王关系很近,而他说的话,即是燕王的意志。 信中大概内容,便是说蓝昭即将大难临头,吕妃只需在宫中略施手段即可。 定可让其粉身碎骨! 同样的是,有一封有着相同署名的书信,出现在了京师周王府当中,但没有落在朱橚手上,而是落在他的王妃冯丹手上。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劝说朱橚自尽,蓝昭必死无疑!” 自从被圈禁过后,冯丹几乎积郁成疾,每每闭上眼睛,她都能听见父兄的声音在耳边潆绕。 对于蓝昭的恨意,亦是在愈发膨胀。 冯丹却还没有失去理智。 她也不知道道衍是谁,但正在认真揣摩这句话。 “为什么要让朱橚自尽……” “我明白了……” 冯丹缓缓起身,她将这封书信塞到自己的袖子当中,随即走向朱橚所在的卧房。 现如今的朱橚非常惶恐。 他无法预测身为周王的命运,会是怎么样。 谋反罪名已定,罪证且全部都在蓝昭手里,只要他愿意,随时都会让自己身死魂灭! 身边能够说话的人,也只有身为王妃的冯丹。 见到冯丹走来,朱橚脸上的表情才有变化,显现出了些许愧疚。 “王妃,或许我在早前,就应该听从你说的,不去为难蓝昭,也就不会沦为今日这般情形。” “还害死了岳父,害死了冯诚……” “到头来,没争到储君的位置,连性命都要不保。” 冯丹眼眶中噙着泪水,痛哭不止道:“殿下,事已至此,难道我们还要每日活在心惊胆战当中吗!” “我的父兄都死了!如果你被治罪,妾身又岂能独活!” “与其被蓝昭这种宵小之辈戕害致死,不如……” 冯丹似乎没有勇气说出最后的字眼。 朱橚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坚决。 “是啊,我是陛下的儿子,又岂能被一个臣子凌虐致死!” 说着,朱橚从床底抽出了一把利剑。 第384章 结果差强人意,过程却能够谬之千里! 眼前剑锋寒芒闪烁。 朱橚脸上没有半怯懦神色,轻轻抬起手指,在剑锋上飘然划过。 一阵刺痛感袭来,殷红的鲜血在指尖冒出。 “丹儿,一直以来,是本王亏待你了。” “不……是本王亏待你们冯家。” “岳父与冯诚堂兄,在外也好,在京也好,无时无刻不在为本王考虑,而本王却将他们害的身首异处,连尸体都还在诏狱中,至今无法下葬。” “本王亦是愧对父皇!愧对皇家!” “坐视奸佞于朝中作祟,蒙蔽陛下与太子,却对此无能为力!” “唯有以死谢罪!” 朱橚没有半点犹豫,抬起剑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万念俱灰之际,只要手中用点力气,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可气绝身亡。 冯丹亦是满脸泪水。 “殿下,愿在来生,你我二人亦是夫妻!” 朱橚呆滞在原地,脑海中回想着前半生的一切,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先前和朱棣的那番谈话。 几乎是刹那之间。 朱橚忽然放下剑刃,双眸之中,寒意流转。 “不……本王不能死。” “此事好像怪不得蓝昭,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因为四哥先前的唆使。” “坏了!二哥和三哥也要出事!” 朱橚记得清清楚楚。 朱棣离开京师之前,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老五,蓝昭就交给你来对付,老二老三则交给我来对付。” “事成过后,你为圣君,我为辅王。” “此为大明兴国之上策!” 若是认真回想,即便忽视蓝昭所做的一切,于自身根本就是无伤大雅。 为何要一直那么针对他? 根源在于,朱棣的撺掇! 此时此刻,朱橚终于意识到了,他彻底沦为了朱棣的棋子。 冯丹看着他逐渐放下剑刃,心中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丹儿,就算要死,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死。” “我要面见父皇!” “哪怕父皇以谋反治罪,也要把老四给拉下水,给我当垫背的!” 绝境时的醒悟,实在是太晚了。 冯丹骤然眼神一凛。 “殿下,您怕了?” 朱橚摇了摇头,沉声道:“本王根本不怕死……” 话落,他意识到冯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四目对视之下,这位周王妃周身竟有股切切实实的杀意。 “殿下,您说的没错,臣妾的父兄因你而死,你应该去地底下给他们赎罪!” “至于臣妾,杀夫乃为天理不容,人神共愤之举!” “但在臣妾报了父兄之仇过后,也会下去与你长相厮守,以尽夫妻恩情。” 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冯丹伸出右手,轻而易举从其手中掠过剑柄。 朱橚瞳孔中瞬间被惊惧填充。 “来人……” 一句话尚未完整说完,顿感咽喉失声,且伴随剧烈疼痛。 朱橚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咽喉处飚射出来的殷红鲜血,已经根本止不住。 冯丹冷漠地看着逐渐倒下去的丈夫。 “夫君,臣妾为将门之女,从小跟随父兄修习武艺。” “一剑砍在哪里,用多少力气,会立马让人毙命,臣妾要比你清楚的多。” “你在黄泉路上等着臣妾吧,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但不是现在。” 血泊中的朱橚经过短暂抽搐过后,彻底没了气机。 冯丹再度抬起剑刃,抹向自己的脖子。 会不会真正伤到性命,就看运气了。 事实证明,她的运气要比朱橚好上太多。 门外的锦衣卫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连续呼喊了几声。 “周王殿下?周王殿下?” 房内,根本没有任何人回应。 透过房门缝隙,似乎还能看到些许血迹。 那名锦衣卫心头一震,抬起脚猛地将门直接踹开。 映入眼帘的情形,让其头皮阵阵酥麻,险些直接晕厥过去。 周王夫妇双双倒在血泊当中! “来人!来人!周王夫妇自尽了!” 还在院中的黄骁听到动静,拔腿猛掠而来,随后大量锦衣卫涌来。 黄骁看到第一眼过后,断然吼道:“快!叫医官过来!” 在此期间,他俯下身子,伸出手指探向周王夫妇的鼻子。 冯丹似乎还有口气。 在这一瞬,黄骁心中不免有些欣喜。 但在下一瞬。 他的心,比起朱橚还要凉。 “周王……断气了……” 黄骁环视众人,众多锦衣卫如遭雷击。 他们是在负责圈禁周王府,同样也要负责周王夫妇的安危。 锦衣卫们全都懵了。 更有甚者,回过神来之后,掏出身上的笔墨,开始写着遗书。 因为再不写就没机会了! 医官很快前来,语气非常急促。 “快!快!拿药来,王妃还有得救!” 黄骁仍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追问道:“王医官,那周王呢?” “已经气绝,尸身都没血色了,活不了!” 朱橚,被真正宣判了死刑。 黄骁的身躯摇摇晃晃,只感觉脑子发晕,旋即连忙朝着周王府外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保住性命。 但这件事情,绝对不敢隐瞒。 大致是脑子糊涂了,黄骁最先没有去往紫禁城,而是来到了凉国公府,选择面见蓝昭! 蓝昭见他突然找过来,心脏莫名开始怦怦直跳。 “周王府出事了?” 黄骁满头冷汗,道出实情:“大人,周王夫妇自杀了,周王妃暂且被医官保住了性命,而周王……” “闭嘴!” “快!” “你立即紫禁城,将此事禀告陛下,不可有半点隐瞒!” 蓝昭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吼,把黄骁的思绪打通。 人在极度慌乱之下,判断力会丧失的非常快。 蓝昭没有过多责怪,只能先给黄骁指一条明路,他只有好好说出实话,才有机会能够保住性命。 自己,也必须得去一趟朱元璋的上书房。 蓝昭盘算着,等风头过去后,再想办法压制朱橚。 若是有合适时机,则让他直接去地底下见阎王爷!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混账东西会自己找死!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我很想让朱橚死,虽然结果一样,但过程不同,反而会给我带来巨大的麻烦。” “他这是被逼无奈,想要拉我一起上路吗?” 第385章 风波再起,周王自刎薨世! 如果非要置朱橚于死地,蓝昭有着更为巧妙的方式。 可惜,用不上了。 黄骁前脚离开过后,徐妙清从身后走来,询问道:“夫君,是出事了吗?” “对,周王殿下薨了。”蓝昭沉声道。 “什么?!” 徐妙清很是惊诧,这才圈禁不到五天,人就死了? 蓝昭的神情比他的声音更加凝重。 “妙清,去把官服给我准备好,我得立马进宫。” 徐妙清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蓝昭旋即回到卧房,一言不发地换好官服,戴好冠梁,在铜镜前整理好仪容仪表,徐妙清也在旁边帮忙梳理,直到外形一丝不苟。 “夫君,此去紫禁城,应要多加防备才是。” “妾身觉得,周王殿下薨的有点太蹊跷了,黄骁刚刚说是自尽。” “若真是如此,文武百官都会认为是圈禁所致,而夫君你是圈禁的执行者,陛下和太子怕是会因此而记恨上你,他们不会记恨自己的。” 徐妙清从来不想涉足朝堂之事。 即便当初被赐封为二品诰命夫人,也只管着家中事务,以及打理蓝家诸多产业。 在这错综复杂的时候,徐妙清总是把“贤妻”形象体现的淋漓尽致。 短短几句话,切中要点,也正是蓝昭最为忧心的一个关键。 徐妙清也知道,眼下没有什么太好的应对措施。 “夫君,希望陛下和太子能够目光如炬,不会因此事迁怒于你。” 蓝昭轻轻牵着徐妙清的手,柔声道:“好啦,妙清,好好替我守着家里,福蝶还在坐月子,平常多照顾照顾她和孩子,有什么事我会让人从宫里回来告诉你的。” 徐妙清眼神复杂。 所承载的权力越大,每一次有大事发生,连凉国公府这一方小天地都透露着哀色。 “愿夫君能够逢凶化吉,百无禁忌。” “借夫人吉言。” 蓝昭温和一笑,起身出门而去。 朱静镜已经在门口等着,不管怎么说,她是大明的长公主,虽与朱橚不是一母同胞,但有个共同的爹。 出了这档子事,也必须要回一趟紫禁城。 二人乘坐在车驾当中,朱静镜心绪低落,她虽然不是马皇后所生,但和马皇后一脉的子女关系都较为不错。 朱橚身死,不同于先前朱桂身死。 “夫君,我冒昧问你一句,周王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沉默良久,朱静镜终于开口,但她没有责问蓝昭的意思,语气中蕴含着担忧。 她对朱橚的有着哀伤,却也很是在乎蓝昭的未来。 蓝昭轻声道:“如果没有关系,那是不可能的,圈禁的口谕是我代为传达,圈禁也是我下令让锦衣卫执行。” 得到这种回答,朱镜静就算放心了。 最起码,可以证明不是蓝昭在背后动手脚。 更何况以他的性子来说,绝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故意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出来。 现在最想收场的人,就是他! 加兵部尚书的职衔过后,大明的大部分军事重担,就压在了这个二十岁年轻人的身上。 前些日子有一场密谈,朱元璋显现出有削减各地藩王兵权的想法。 也问过蓝昭,可不可行。 蓝昭的回答很有意思。 “不可行,削减藩王兵权,会使皇权受损!” 分封藩王,是朱元璋立国初期就定下的国策,持续了二十多年忽然开始削减,会导致大量权力出现真空。 谁来接替权力? 世家?勋贵?只有这两股利益集团能够接手。 就算要削,也不应该让朱元璋来削。 蓝昭的意思说的很明确,那就是应该让下一任皇帝来削。 事实上就是这样,明初北边的几个藩王,在地方上的权力大的可怕。 朱元璋明确告诉蓝昭,要开始筹备此事。 另外,还得协助太子朱标完成对新京师的选定,以及准备对北边用兵的具体部署,与户工两部沟通协调军饷、粮草、军械来源。 浙江、福建外加南直隶东南一带,时常又有倭患横生。 云南那边的“攘夷”尚未完全结束。 太孙之事,又因两位皇孙之争迟迟未立。 这些事情,都需要蓝昭或多或少进行经手,而且大多数事情与地方士族、各地藩王、京中权贵的利益互相纠葛。 偏偏在节骨眼上,朱元璋的嫡子朱橚死了。 局势何止复杂,简直千头万绪,根本找不到一个能梳理的线头。 就像是围棋棋局的中盘阶段。 棋子相互攻杀,每一寸地界都得往死里争,形成锱铢必较的态势。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朱静镜叹息道:“也是苦了你了。” “但夫君放心,如若父皇真的要因此事责怪你,妾身不会坐视不管。” 闻听此言,蓝昭心里一暖。 朱静镜或许没有徐妙清那么机敏。 但若真遇到麻烦,她会不顾一切的维护自己。 蓝昭笑道:“静镜姐姐,真要到了那时候,你就做好一个女儿该做的事情,别来陛下面前求情,更别来主动维护。” “陛下真要想惩治我,别说是你,太子都拦不住。” “以前或许有。” 蓝昭指向很明确,那就是孝慈高皇后,马皇后。 马皇后仙去之时,帝恸哭,遂不立后。 但有人比皇帝朱元璋哭的更伤心,那就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 自那过后,朱元璋但凡杀起人来,基本上都是人头滚滚的景象,谁都遏制不住。 现在,死的死,没死的也是自身难保。 谁都依靠不了。 能靠的,只有自己。 “吁!!!” 车驾缓缓停止,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来者,还是锦衣卫。 蓝承阳带队前来,急匆匆道:“少师大人,陛下与太子已经前往周王府,召您同去!” 蓝昭掀开帘子。 “改道,去周王府。” 与此同时,其他官员也都得知了消息,但十有八九都躲在府中。 敢亲临周王府的人,寥寥无几。 车驾行驶到周王府门口,里面响彻着极其扎耳的哭嚎之声。 蓝昭走下车驾过后,深深凝吸了一口气,脸上迅速挂上一层哀色。 走进内院,二话不说,跪拜在地。 他也不知道,下一瞬迎来是雷霆,还是雨露。 第386章 这一剑,为蓝昭斩去了所有麻烦! “臣蓝昭,拜见圣上,拜见太子殿下。” 语气很是平淡,却又能听出两三分的哀切,听起来不算太过漠然。 朱元璋和朱标站在客堂当中。 他们俩都是死死凝视着朱橚的尸体。 隔着两三丈距离,蓝昭看的清清楚楚,父子二人皆是泪珠啪嗒嗒的往下掉。 父子之情,兄弟之情,终究还是摆在那里。 朱元璋已经经历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是皇帝,但他也是人。 儿子正在壮年,自刎于家中。 朱元璋是打心底后悔。 自己若是不给朱橚下那一道圈禁旨意,他是不是就不会在府中寻了短见…… 朱标抬手抹去眼角泪水,声音哽咽。 “小昭,你先平身吧,近前来看看。” “臣遵旨……” 蓝昭轻步走去。 空气当中,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迫使他情不自禁皱了下眉头。 “致命伤……好像是剑伤。” 不远处的地面还有一块白布,上面放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剑。 脖颈处那道伤口,有些不太正常。 就算是自刎,也不会有约莫一寸的割裂状。 蓝昭心中起疑。 正在盘算着,要是朱家父子同意,先找仵作来进行验尸。 却在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冲到跟前,撕扯着蓝昭身上的衣物。 “就是你!就是你!” “是你害死了我爹!” “我要你偿命!” 那孩子身着蟒袍,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男孩,分别是朱橚的几个儿子,长子朱有炖,次子朱有爋,三子朱有烜。 朱标见状,当即呵斥道:“有炖,休要无礼!” 言语之间,他强行把朱有炖给拉开了。 朱有炖满脸泪水糊着鼻涕,但嘴里所说出的话,极为触动人心。 “大伯……我爹死了啊,我没有爹了!” “就是他,带着锦衣卫来圈禁我爹和我娘,逼得他们自刎!”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连我的外公都死在他的手里,我要他死!” 朱有炖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稚嫩。 如今,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眼眶还在不断往外涌出着泪水。 朱标心乱如麻。 “有炖,此事和他没有关系,切莫污蔑了好人,你先带着弟弟们下去歇着。” 朱有炖生性倔强,直接甩开朱标的手,提起那把白布上的血剑。 二话不说,双手捏着剑柄,朝着蓝昭劈来! 蓝昭就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避。 朱标瞳孔一缩,再次呵斥道:“住手!” 客堂当中,没有一个护卫,能站在这里的除了蓝昭,都是朱家的人。 朱元璋还沉浸在丧子之痛当中。 见到孙子如此暴戾,也是下意识地一惊。 朱标的喝止,完全不起作用。 朱有炖的这一剑,实实在在的砍在了蓝昭手臂上。 本想继续发力,朱标却赤手将剑刃握住。 “啊!” 朱有炖见自己伤了大伯,吓得浑身一颤,整个人如同触电般松开了剑柄。 这一下,朱元璋的神情从惊诧转变成了阴寒。 “来人!把周王世子和几个皇孙都给带下去,找人好好看着。” 朱有炖傻了。 他是想杀蓝昭,但却因此伤到朱标,整个人如遭雷击。 被带下去时没有挣扎和反抗,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于蓝昭和朱标的伤势,朱元璋没有过问,他现在只想再看看这个儿子,亲自拿着绸布擦拭着尸体上的血迹。 见此情形,蓝昭和朱标皆是忍着伤势,在旁边静待吩咐。 良久过后,朱元璋才嘶哑开口。 “小昭,带着太子去找医官,把你们的伤势都处理一下。” “臣遵旨。” 蓝昭松了口气。 而且,打心底感激朱有炖这一剑! 要是他不闹点事情,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下好了,不可能再有什么威胁。 处理伤势期间,朱标无奈道:“小昭,有炖年幼,又突遇丧父之事,望你能够多多包含,等周王丧期过后,孤让周王妃带着他给你上门赔罪。” “太子言重了,臣也是人子,能够理解。”蓝昭说。 “那就好,可那一剑,你明明能够夺的过去,为何不避呢?” “臣奉旨圈禁周王,却未能起到保护周王之责,此乃过错,周王世子以剑惩戒,臣若避了,那便是罪。” 蓝昭心底也很无奈。 大明朝,奉承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蓝昭轻声关切道:“太子殿下,话说回来,您为何要上前触及锋芒,您明明可以不这样做的。” “还不是怕那小子胡来,真把你伤到个好歹,孤就真是悲上加悲了。”朱标说。 “多谢太子施救。” “何必那么客气,你也是自家人,只希望你真的别和小孩子计较。” 蓝昭大大咧咧道:“伤势不过半寸而已,比起那次祁连山一战,这算不得什么。” 旁边的医官也跟着说道:“太子殿下放心,少师大人伤势并不严重,您的伤势也无大碍,皆是皮肉伤。” “二位这些日子,得避免伤口碰水,如今天气渐冷,也得多加保暖,刀剑伤才能痊愈的快。” “微臣给二位写了个方子,需外用,一日两次即可。” 这医官也是太医院的人。 蓝昭随口问道:“周王妃现在如何了?” “回禀太子,周王妃已经在太医院进行诊治,据副院使郑悟大人说,还影响不到性命,但由于失血较多,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了。”医官说。 “她还有身孕?!” “是的。” 朱标面露惋惜,哀叹道:“唉……我朱家又少一脉。” 蓝昭对此也是表示同情。 “行了,你先下去吧,孤要和蓝少师商量些事情。” 等没了其他人,朱标问道:“小昭,接下来就是周王丧事,孤想让詹徽出面治丧。” “再者,收敛宋国公冯胜的尸骨,送归祖籍安葬,这些事都由你来沟通。” “还有……周王之死,还是得交给你来查,务必要做到不动声色。” 蓝昭微微点头,说道:“臣稍后就去办。” 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话落之后,嘴里吐出的字眼让朱标感觉到大为怪异。 “周王殿下自刎而薨,周王妃追随殉情也属正常,为何她偏偏能活下来呢?” 第387章 太子还是那个太子,朱标还是那个朱标! 这番话声音很小,但还是能够清清楚楚传到朱标的耳朵当中。 “小昭,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在朱标看来,丈夫自刎,妻子殉情,这是符合人伦道德礼法的美名,而周王妃冯丹能够保住性命,也只能说是她命不该绝。 “这话你说给孤听也就罢了,若是传到陛下耳朵当中,小心脑袋不保!” 朱标的语气很是不悦。 按照常理,蓝昭会立马跪下来磕头求饶,但他依旧陷入到一股思虑当中。 “太子殿下,是臣失言了。” “臣只是觉得这事很怪异。” “周王的尸体也有问题,臣现在是在怀疑,他不是自杀!” 空口无凭之下,蓝昭却能断定。 朱标心绪一沉,问道:“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其一,是直觉。” “其二,则是周王妃居然没死,但她却是一度陷入濒死境地,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再者说,臣感觉周王脖颈处的致命伤,有些不太对劲。” 话说到这,蓝昭斗胆请求道:“太子殿下,臣想请仵作验尸,查明周王真正死因。” 仵作,可以理解成后世的法医。 朱标断然拒绝道:“万万不可!” “人死为大,停灵过后应当立即入土为安!” “小昭,你也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想要验周王的尸,就算孤同意了,陛下难道会同意吗?” “退一万步来讲,验尸过后,不管是不是自刎,结果都对你非常不利!” 君臣二人考虑的角度不同,也都处于较为冷静的状态。 朱橚,是朱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从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直至前往开封就藩。 兄弟情谊,自然不必多说。 可是在他的认知里,人死不能复生,应当尽快压下这场风波,不要再牵扯到任何一个人。 近些年来,朝野之中,在一桩桩大案当中死去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朱标最恐惧的是。 假设,把蓝昭牵扯进去,继而招致杀身之祸。 到时候,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朱元璋的屠刀! 蓝昭的观点截然相反。 “太子殿下,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我也知道你在忌惮什么。” “周王世子那一剑,的确砍的很妙,但并不足以让我能够安然无恙!” “周王自刎的消息,迟早都会传出去,重点还是在于锦衣卫圈禁,非要论真格的,我的确也有渎职之罪。” “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借着此事发难,如若我还是对此无动于衷,陛下会怎么想?” “您也说了,让我暗中调查,验尸也是调查的一环。” 蓝昭很有把握。 只要能够接触到朱橚的尸体,一定能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上至锦衣卫都指挥使,下至百户,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蓝昭的人。 查案,并不难。 难点在于,需要有人站在身前,挡住朱元璋的愤怒! 朱标感到颇为头疼。 “小昭,你先别急,按照皇室礼制,周王最少需要停灵七天方可下葬。” “你让孤先斟酌一番,究竟该怎么和陛下交代此事。” “稍有不慎,即会弄巧成拙,孤已经失去两个兄弟了,不想再失去第三个!” 凡遇大事,谨慎一些,终归是没错的。 蓝昭的指向非常明确。 总体来看,朱橚自刎的可能性非常小,先前策动民变的事情暴露,都仅仅只是迎来了圈禁的旨意。 他应该能够感觉出来,朱元璋绝无可能要诛杀自己这个马皇后生的儿子。 哪怕是硬抗,也能扛到风声过去。 大不了,以后就是没了藩地,在凤阳当个闲散王爷。 周王妃冯丹紧跟着自刎,从表面上来看没有半点毛病,而且她的父兄全部都死了,但她偏偏就是没跟着朱橚一起去见阎王爷。 这很值得耐人寻味。 蓝昭的推测结果只有两种。 要么,是锦衣卫中有内奸,意图谋杀周王夫妇,但由于一时差错,没能让冯丹毙命。 要么,是冯丹亲自动的手,先杀朱橚,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再来自刎,却又能以很恰当的手法来保住自身性命。 蓝昭倾向于后者。 朱标的潜意识里是不愿意相信这些。 但若是仔细一想,蓝昭说的不无道理。 那么,朱标在这种时候,提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冯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想借着周王的死,来彻底将你扳倒吗?” 蓝昭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定远斩杀了她的堂兄冯诚,又在诏狱斩杀了冯胜,办案期间将冯家有关的人全部连坐,对冯丹而言是一桩实打实的血海深仇。” “但我怀疑,策动周王谋划民变,勾连冯胜及秦逵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唆使冯丹的人。” “具体是谁,我相信,太子应该心里有了人选。” 朱标眸中杀机一闪,目光朝着北边眺望而去。 孝慈高皇后祭礼期间,朱橚和大多数藩王的来往并不密切,唯独和燕王朱棣三天两头的相聚。 “这样,小昭,你仍然在暗中顺藤摸瓜,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一切等待孤的谕令!” “你也要记住,在此期间,不要给陛下透露任何风声,他老了,孤怕他身子骨受不住……” 朱标已经嗅到了兄弟阋墙的气味。 两年当中,连丧两子,自己又患了一场重病。 还有,朱元璋赐死了李善长和冯胜,两位开国国公。 一个个他无比熟悉的人,都依旧随之远去。 在这种时候,要让他知道,造成今日悲怆情形的人,也是自己的儿子,这大明江山指不定会成什么样。 朱标手腕更强。 身为太子,监国二十年,他跟着朱元璋见识过无数风浪。 面对任何复杂情形,都必须要保持理智,这也是朱标驾驭朝堂的准则之一。 以静制动,以待时变。 蓝昭忽然试探性地问道:“太子殿下,如果我真把罪证挖到了燕王身上,您会怎么处理?” “当断则断。” 朱标给出的准确答复,让蓝昭松了口气。 最起码,朱标没有变。 从本质上讲,这位看似仁慈敦厚的太子殿下,和朱元璋是同样的人,只是相较而言没有那么残暴而已。 第388章 文武百官,只有信国公汤和敢接触朱元璋! 事已至此,蓝昭知道自己不适合再在周王府待下去。 朱标亲自把他送到门口,宽慰道:“回去吧,周王府……以后也别再来了。” “臣谨记。”蓝昭揖礼道。 “镜静,你也先跟着小昭回去,只可惜你们的婚事又得暂时搁置。” 朱标面带歉意。 起初,他想撮合朱镜静和蓝昭,是想完全掌控后者,那是出于对大明的考虑。 可如果从私心上来说,一个是家中姐妹,一个是手足兄弟,亦是知心臣子。 若能永结同心,也是一桩美事。 礼部那边,其实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是周王朱橚已经身死,再去置办他们二人的大婚属实不太合适。 送走二人过后。 朱标回到朱元璋身边。 此时,周王府的大堂已经被装饰成灵堂,已是处处缟素的景象。 宫中迅速命人打造了一副棺材,当天就送到了周王府来,紧接着便是文武百官前来吊唁。 在即将把朱橚尸身放进棺材中时。 朱元璋忽然走上前,泛红的眼眶再度涌出泪珠。 “让咱……咱再看看咱的儿子。” 尸体就在眼前,朱元璋伸出手抚摸着朱橚已经僵硬的脸颊,嘴里迷迷糊糊念叨着什么。 “妹子……咱对不住你……” “咱没看好老五,才让他寻了短见……” “对不住……对不住!” 朱元璋咬着牙关,泪水奔涌。 前来吊唁的百官,看见这位手上沾着无数鲜血的洪武大帝恸哭不止。 有人窃喜,有人同情,也有人怜悯。 信国公汤和,便是怜悯朱元璋的那个人。 “陛下,人死不可复生,让老五入棺为安吧,别在折腾这孩子了。” 在场之人,只有汤和敢主动凑到朱元璋身边。 同为人父,又为生死之交。 见到朱元璋这般悲伤模样,汤和也是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还是汤和搀扶着他走出灵堂,前往旁边的一间厢房暂歇,丧事有着治丧使徐辉祖和朱标主持。 在那间厢房当中,在几十年的老友面前,朱元璋才敢放声痛哭。 “鼎臣,你说是不是咱杀了太多的人,冤孽都冲着咱的儿子来!” “先前是小十一桂儿,现在又是老五,期间老二和老三又在陕西和山西闹出大祸患,标儿又患了场重病!” “老天爷要想替那些人伸冤,为何不直接冲着咱来,为何要为难咱的儿子!” 汤和叹息道:“唉……陛下,这与你又有何干呢,既为臣子,又为兄弟,我从来都没觉得你杀错了!” “那些贪官污吏,就是该杀,你做的没错!” “人活在世上,各自有着各自的命数,或许从老五策划民变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他会落得这般下场,你作为父亲已经尽了全力。” 朱元璋摇了摇头:“咱压根就没想杀他!咱圈禁他只是想给他一个敲打!” “老五不如标儿聪明,不如老四勇猛,更不像是老二和老三那般鬼机灵,但他应该看的出来,咱圈禁他是为了保护他!” “对……圈禁,咱就不该让蓝昭圈禁他!” 汤和问道:“难道你还想把这件事情怪罪到蓝昭头上啊?” 先前闹出的那些烂事,汤和从来都不愿意掺和,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其中内情。 不管怎么看,蓝昭算是做的仁至义尽了。 朱橚先前去往定远县,调查斩杀李淇一案,那么为难蓝昭,这小子选择忍耐。 回到了京师,还是不肯老实,又在到处找蓝昭的麻烦。 蓝昭手上捏着罪证,可从来都没有往外透露出半点风声, 能做到这一点,汤和对蓝昭的印象,再一次进行了改观。 朱元璋垂着头,哽咽不止道:“咱从来都没想怪过蓝昭,可咱让他圈禁周王府,这次为何连他的性命都救不回来!” 说来说去,因为此事,还是对蓝昭有着些许怨言。 “陛下,臣冒昧提醒你一句,蓝昭做的还不够吗?” “他一直都在帮你和太子保护周王。” “在定远县,老五让冯城差一点要了他的命,到最后还是是忍下来了,即便查到罪证,也从未拿到明面上。” 朱元璋自然明白其中经历。 在许多事情上,蓝昭都能够做的滴水不漏。 朱元璋此刻终于吐露心声。 “你放心吧,蓝昭是标儿的一道杀手锏,咱不会冤杀他的。” “但老五的事情,他也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朱元璋与汤和之间,有着相似的想法。 朱橚死的太过蹊跷了。 被圈禁的这几天里,他一直以来都非常老实,待在王府当中认认真真琢磨着药书。 突如其来的自刎,打了朱元璋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次,让他彻彻底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丧子之痛,能够让他倾诉的人,也只有汤和了。 朱标此时走到门前,轻声细语地问道:“父皇,要不要给几个弟弟发去一道旨意,让他们回京奔丧?” “不必,除去还在京师的皇子和皇孙,都无需前来参加祭礼 “拟一道旨意,让他们在各自的藩地守着。” “没有咱允准,谁都不能进京!” 朱标说:“儿臣遵旨。” “还有一件事情,周王妃已经醒了,太医院的李院使,刚刚说她伤势已无大碍,静养一段时间即可。” “臣想先去探望一番周王妃,还请父皇允准。” 说是探望,不如说是探口风。 朱标的脑海当中,一直都在回想着蓝昭先前所说的那些话。 “去吧,让她好好养着身子。” 得到允准过后,朱标亲自带着几名护卫,来到了太医院当中。 冯丹重新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朱标过后,几乎涌出了满腹的委屈。 “罪臣之女冯丹,恭请太子殿下圣安……” 躺在病榻之上,冯但并没有忘记礼数。 朱标怜悯说:“弟妹,医官说了,你得静养,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在等着你呢。” 冯丹脸色苍白,说起话来也很是嘶哑。 脖子上那块绸布,还在往外渗着些许血迹。 “请太子殿下放心,罪女会安抚好他们的。” 朱标还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模样。 “弟妹,就在今日,有炖那小子差点杀了小昭。” “一直认为,是蓝昭害了老五。” “当时你和老五待在一起,他为何要选择自尽,能否给孤一个准确的答复?” 第389章 以圈禁之名,实为戕害皇族之举! 一听这话,冯丹下意识地就想要撑起身体。 可是,脖颈处的剧痛,几乎是在瞬间传遍全身,迫使她不得不重新躺回病榻上。 朱标急忙开口说道:“你先别急,有炖也是一时激动,目前还在周王府,父皇也没打算治他的罪。” “太子殿下……” 泪珠在冯丹的眼眶中打转,两行清泪从她的苍白脸颊滑落。 “臣妾……臣妾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臣妾当时与周王,已然是万念俱灰。” “周王他深知自身罪孽深重,被圈禁以来时常惶恐不安,生怕蓝昭会唆使锦衣卫报复他……” 冯丹的言语,看似没有明确指向,是在说朱橚畏罪自杀,但却又把蓝昭给牵扯上。 现在有些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 冯胜之侄冯诚,为何会攻杀在定远的蓝家府邸,是周王朱橚在背后授意。 朱橚认为,蓝昭的存在,极大增强“太子派系”的势力。 他想要争储。 他想要当皇帝! 这些话,朱橚不止一次当着冯丹的面说过。 要想当上皇帝,就必须要先削弱太子势力,而蓝昭声势最大,自然首当其冲。 事已至此,冯丹没有任何隐瞒,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朱标。 “因为这些事情,周王被圈禁过后非常惶恐。” “就连做梦,都是梦见蓝昭在父皇身边说他的坏话,说他有弑父杀兄之心!” “久而久之,就好像魔怔了一般,成日把自己关在卧房中……” 按照冯丹这么说,朱橚的死,完全是在咎由自取。 可她的话,真的能全部相信吗? 朱标很了解这个弟弟。 从小到大,性情温润,很少做偏执之事,又岂会被这种事情所唬住? 最让人纠结的是。 冯丹也自刎了,但是没有成功而已。 她说的话没有半点毛病,从中看不到任何锋芒,但如果传到外面去的话,不少人都会将矛头指向蓝昭。 以圈禁之名,戕害皇族!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足够要了蓝昭一家老小的性命! 冯丹卧躺在床上。 “太子……臣妾知道,臣妾的父兄,臣妾的丈夫,都有谋反之实。” “若按大明律,他们的确该死。” “臣妾无话可说,如今家中三子已经年岁见长,臣妾为罪人之妻,亦是罪人之女,还望太子殿下能够成全,赐死臣妾!” 闻听此言,朱标心中很是不耐,却还得忍着脾气轻声道:“不要胡说,你是朱家选中的周王妃,既然嫁到了朱家,那就和冯家没关系了。” “更何况,你对皇族也有延嗣之功。” “好好养伤,切莫乱想,等伤势好转过后,孤再派人送你回周王府。” 眼下这种情况,必须得讲点人情味。 朱标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在此之后,将冯丹所说以文字形式记录下来,写成了两份文书。 一份,呈到了朱元璋面前。 另一份,则是派专人送到了凉国公府,交到蓝昭手中,让他了解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 凉国公府。 蓝昭端坐在书房当中,徐妙清则在旁边陪着他。 乍看之下,文书上的字眼并没有什么问题。 冯丹所说,即阐明了朱橚、冯胜的罪恶,又没有带有很明显的锋芒,提及有关蓝昭的部分时,也带着一些私怨情绪。 这很正常。 蓝昭看向徐妙清,问道:“夫人,假设,如果岳父和大舅哥犯了事,我亲手把他们给砍了,你会怎么看我?” 徐妙清的回答也很迅速。 “如果从天下为公的角度,我只会说你做的对。” “但我是个人,是人就会有私心,而且一介女子要考虑什么天下为公?” “那么,我会把你视为不死不休的仇人,反正父兄都死了,丈夫也死了,现在孑然一身,拿命来和你搏!” 蓝昭欣然点头,表示赞同,说道:“夫人,你说的很对。” “以前倒是小瞧了冯丹。” “这种时候,能玩出这么一手高明的苦肉计,借用外势想把我往死路上逼!” 的确,圈禁周王一事,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更加细思极恐的是,如果周王朱橚真是冯丹所杀,她还能扮出这副模样,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徐妙清俏颜一寒。 “夫君,不得不承认,同为国公之女,我要比冯丹弱上三分。” “最起码,我干不出杀夫的事情。” 蓝昭咧嘴笑道:“当然了,也不看看我平常对你有多好。” 言语之间,还伸出手揽过徐妙清的腰肢,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蓝昭分析道:“我从暗卫嘴里听说,当初因为我救了冯丹一次,朱橚那小心眼就对她时常非打即骂,还经常拿此事来羞辱她。” “夫妻不能坦诚相待,更别提什么相濡以沫了。” “哪像我,平常连你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 徐妙清面颊绯红,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昨天晚上差点没把我折腾死,还说你没碰!” 蓝昭无辜地撇了撇嘴巴。 “性质完全不一样的好嘛!” 徐妙清简直无语…… 大难临头的关键节点下,这家伙还有心思撩拨自己。 “夫君,你态度端正点好不好,这摆明了是给你设下一道阴谋。” “你跳也跳,不跳也得跳!” “就算验尸,万一要是验不出个所以然来,陛下不知道又该怎么记恨你了!” 蓝昭神态淡然,手掌在娇躯上缓缓游走:“夫人,凡事皆有破局的法子,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必留一线生机。” “那万一一线生机都没有呢?” 徐妙清满目担忧,下一瞬却是娇躯一紧,银牙情不自禁地紧咬起来。 腰间衣带不知何时,已经缓缓脱落。 徐妙清眸中的担忧逐渐转变成幽怨,娇嗔道:“哼!你最好死在我肚皮上,要不然到时候你被拖去凌迟,我看着都觉得受不住……” “那就得看夫人的表现如何了。”蓝昭玩味笑着。 本来,书房中的书香韵雅之气十足,但从此刻开始,被一股浓郁春意所替代。 约莫小半个时辰。 这抹春意,才有着退散趋势。 第390章 小姨子别怕!姐夫护你一辈子!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扣门声响起,跨坐在蓝昭大腿上的徐妙清顿时惊得花容失色,连忙把身上的衣衫穿好。 徐妙清还强装镇定地喊道:“谁啊?” “姐,是我,姐夫不在家么,锦衣卫指挥使来了,说有事情找他。”门外的徐妙锦说道。 “噢噢,他在忙呢,等会就去。” 说着,徐妙清还幽怨地看了一眼自己夫君,压低声音道:“还搂着我干嘛,赶紧去办正事!” “哎哟,缓口气嘛。” 蓝昭不紧不慢地整理好外表。 随后坦然走出书房。 其实一听到动静,就知道是徐妙锦那丫头,凉国公府上下也只有她敢那么风风火火。 蓝昭无奈道:“妙锦,以后敲门,少用点力气。” “知道啦。” 徐妙锦乖巧地点了点头,小眼珠子朝着书房内瞥去,看着自己姐姐那很不自然的样子,以及还有些凌乱的发丝和衣裳,还有那很是显眼的绯红脸颊。 纵然年纪还小,也不代表徐妙锦什么都不懂。 意识到刚刚蓝昭说的话,这丫头的脸蛋蹭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内心里甚至还有些小愧疚…… “哎呀……好像打搅到姐夫和姐姐的好事了呢。” 念叨时,徐妙清轻步走出房间,状态与平时无异,但脸颊上的红润仍然没有褪去。 姐妹二人,四目相对,氛围忽然就变得微妙起来。 见她还没有走,徐妙清轻咳一声,率先打破这种尴尬,旋即问道:“妙锦,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就是好奇而已。”徐妙锦声若细蚊。 “好奇什么?” 徐妙清本来还在疑惑,忽然想起来自己这般模样,肯定是被这丫头看出什么来了。 抬起手,在她那白嫩的脸蛋上捏了下。 “没事别那么好奇!” “还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平日行为举止稳重些。” “有事敲门,力度小点!” 刚刚确实把徐妙清惊得够呛。 万一那模样让别人看见了,脸面不得丢的干干净净。 虽说是自己妹妹,可也让人难以接受。 徐妙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嘻嘻,姐姐,这又不能怪我,谁知道你们在书房里……” 徐妙清白了一眼自家妹妹。 “你再乱说话,我就和大哥大嫂商量,给你找个夫家,把你给嫁出去!” “我才不要呢,就和二姐待一辈子,哪都不去了!” 闻言,徐妙清柔声笑了下。 徐家姐妹三人,徐妙云出嫁的早,后来都是她们俩在家中,感情自然要好一些。 当初是徐妙锦一个人喜欢偷偷往外溜,徐辉祖压根管不住,只能扔到徐妙清这里。 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每每谈及此事,徐妙锦都很不乐意。 正好闲来无事,徐妙清询问道:“难不成你还想真跟着姐姐一辈子啊,你姐夫自然不会拒绝,家里也就是多了一双筷子而已。” “姐姐也不是嫌弃你在凉国公府待着。” “主要是父亲和母亲临终前交托过,一定要给你寻个可靠的夫家。” 徐妙锦也不知是懵懂无知,还是有意为之,洒脱道:“那我感觉姐夫挺可靠的呀,等什么时候他腾出手了,把我也给娶进门不就得了!” “瞎说什么!” 见徐妙清脸色不对,徐妙锦立马闭嘴。 大明朝姐妹同娶的例子数不胜数,皇室和权贵当中都有人开了先河。 徐妙清伸出玉指,戳了下徐妙锦的额头。 “把你那点小心思收回去!” 徐妙清嘟着嘴道:“哼……姐夫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多一个又怎么了嘛!” “你是中山王的女儿,魏国公的妹妹,是家中的嫡女!” 权贵联姻,本就有着陪嫁女子的说法,就像是徐妙清带过来的春桃和秋雨,在凉国公府还不是小妾般的待遇? 要是徐妙锦是庶女,那也就罢了。 更何况现在风声鹤唳的,蓝昭和长公主的大婚尚未进行,这小丫头要是继续折腾,岂不是火上浇油? 徐妙锦并非一时兴起。 “姐姐,实话和你说吧,你就算给我找个夫家,顶天了也就是藩王。” “也不瞧瞧,朱家那些子孙,有几个上的了台面?有体量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如果是国公的话,兄长就是国公,还需要加上这一层关系么?” “大姐夫我看着就头疼,讨厌他!” “二姐夫平时虽然不太正经,但确实让人看着舒心,长相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他的潜质,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 徐妙锦也干脆撂下话,坚定不移道:“要是这事没希望,我就真出家了。” 寻常人婚姻,都得讲究利弊,更别说权贵之间了。 话说到这里,蓝昭从前院走来,问道:“出家?谁要出家?” 刚刚蓝昭并没有听到姐妹二人前面的交流。 还以为是徐妙清为了敲门的事,把徐妙锦给斥责了一顿。 “夫人,妙锦正是活泼的年纪,手脚重点就重点嘛,说两句就行了。” “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出家了多可惜。” “凉国公府又不是容不下她!” 蓝昭还真对徐妙锦没什么歪心思,倒是这丫头确实机敏可爱,平时像个活宝,一直以来都是当做亲妹妹对待。 此刻,徐妙清言语中还略带醋意。 “行,以后你就护着她吧,我看你能不能护她一辈子!” 在此事上,徐妙清无可奈何,她是真不愿意自己妹妹做妾。 蓝昭还没想到那方面,直白道:“我以前还埋怨过爹,他怎么不生个妹妹出来,我其实还挺享受当哥的那种感觉。” “平常也没把妙锦当小姨子,完全是在当做亲妹妹看待的,护她一辈子又怎么了嘛。” 听到这样说,徐妙锦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蓝昭丝毫没察觉到徐妙锦的态度变化。 “行了,你们姐妹俩聊着吧,我去卧房换身衣服,得前往一趟锦衣卫衙门。” 徐妙清下意识地问道:“还是因为周王的事吗?” “是宫中有一批宫女失踪了,司礼监让锦衣卫衙门查一查,承阳义兄又不知道其中水有多深,只能让我去主持局面。” 第391章 四十余名宫女失踪,内廷禁中有妖邪作祟? 还没等徐妙清开口,徐妙锦就颇为不满。 “锦衣卫现在是没人能当家了吗,屁大点事都得让你去办!” 徐妙锦鼓着脸。 这模样,属实把蓝昭给逗笑了。 “哈哈,小妙锦,你还气呼呼的,老实在家陪着你姐。” 捏了下她的小脸蛋,蓝昭便朝着卧房走去。 不到一会儿,便换了身干净的二品绯红官袍。 一直以来,徐妙锦都很反感这身衣服,就算是父亲和兄长,在没褪下官袍前,她都不太愿意搭理。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唯独蓝昭是个特例,每每他换上官袍,眼睛都快看直了。 直到徐妙清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徐妙锦才回过神来。 “别思春了,跟姐姐过来,我和你好好说一说。” 徐妙清仪态端庄,徐妙锦紧随其后,二女一同进了卧房。 具体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只是到最后,姐妹二人有了争吵的架势,徐妙锦突然负气离家,其他人还打算拦住。 徐妙清却是冷冰冰道:“不用拦,随她走!” 众人悻然让开一条道路,徐妙锦双眼泛红,气呼呼地走出府门。 唐鸳上前询问道:“夫人,这妙锦小姐怎么了?” “太过骄纵!” 以往徐妙清对这个妹妹,向来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众人都觉得很是怪异。 唐鸳担心女孩子家家独自在外面出了意外。 特地把自己女儿唐婉叫来,让她跟着徐妙锦,免得真有什么麻烦。 在府中,其他女子年纪稍大,只有唐婉和徐妙锦年纪相仿,但算起来前者还得叫蓝昭一声“爹”。 事后,徐妙清坐在院中,神情很是复杂。 唐鸳没打算继续掺和此事。 当初和蓝昭来到京师过后,在凉国公府中,大多数时候都带着女儿唐婉,处于默默无闻的状态,与其他女子相处还算融洽,但与其他人相对而言,还是有些孤僻了。 徐妙清主动邀请,让唐鸳就在身边坐下。 “鸳姐,以前我最愁夫君带女人回来,现在最愁丫头片子在他身边作祟。” “现在我们是一家人,我也不怕和你直接说。” “妙锦那小丫头,想要嫁给夫君做妾室,你说我怎么受得了?” 在此事上,徐妙清很是苦恼。 本想让徐妙锦打消这个念头,但她死活就是不乐意,还拿出家来威胁。 唐鸳乍听之下,感觉还没什么问题。 权贵家族当中,有不少姐妹同嫁一夫的事迹,而且算来徐妙锦也到了婚嫁的年纪。 可仔细一想,确实不太对劲。 唐鸳脸色为难,说道:“夫人,这事我不好评价……” “鸳姐,我倒不是争风吃醋,夫君把你们带回来,我也没说过什么重话,更没在府中为难过你们。” “毕竟和其他国公之子相比,他已经算是很有良心的了。” “可妙锦是我亲妹妹,若是她嫁给夫君,世人会觉得我们俩辱没了徐家门楣,也会觉得夫君是个毫无道德之人!” 唐鸳能够理解。 徐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婚嫁之事极为注重。 放在民间,可以接受,毕竟女人是只吃不入,巴不得早点嫁出去,家里还能节省点粮食。 可到了上层,性质就不同了。 就好比以后蓝昭要是有两个女儿,哪怕夫家是朱家皇族,他也不会嫁给同一个皇子。 唐鸳宽慰道:“我已经让婉儿过去跟着她,先把人找回来,好好和她说,实在不行让夫君亲自和她说一说,先断绝了这个念头。” “也只能让如此了。”徐妙清一脸无奈。 在这件事情上,依照蓝昭的性子,大概率不会用下半身来思考。 徐妙清想着,等着夜间蓝昭返家,就和他好好商量一番。 万一日后铸成大错,那还得了! …… 锦衣卫衙门。 已经不是指挥使的蓝昭,仍然坐在那张椅子上。 蓝承阳递上来一叠文书,上面盖着司礼监的印章,蓝昭随意瞥了一眼便让他先落座。 “少师大人,其实卑职也不想麻烦你,实在是太蹊跷了。” “我翻遍了锦衣卫的案牍库,都没能找到类似的记录。” “一夜之间,少了四十多个宫女,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那些宫女现在连个尸体都找不到!” 紫禁城中,宫女约有七千人,四十多个只能说是沧海一粟。 而且内廷那种地方,每天都会死人,放在以前肯定不会觉得蹊跷。 蓝承阳阐述着大概情况。 “现在,宫中因此事传出了一种谣言,说是有妖邪作祟,还把周王的死也和妖邪扯上!” “以至于内廷之中,人心惶惶。” “卑职和内务府还有司礼监的人都沟通过,现在内廷当中不管是谁,乱嚼舌根子一律发往诏狱处置!” 蓝昭眼前的文书,有着较为详细的情况记录。 事发突然,司礼监、内务府、锦衣卫三个机构都没能调查的太过清楚。 眼下又正值周王丧事期间,与皇家有关联的衙门,都忙得天旋地转。 蓝承阳是担心因此事闹出大乱子,才把蓝昭给请过来。 蓝昭淡然道:“诏狱地方也不大,要是宫中数以千计的宫女太监都在嚼舌根子,你难不成还要把人都给抓到诏狱去?” “从事发到现在,也有三个时辰,失踪宫女的出处还没有查出来。” “压制消息,你做的没错,但遇到这种事情,应当要追根溯源,而不是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蓝承阳有些汗颜,干笑道:“大人教训的是。” “我可没教训你,先去把那些宫女隶属给整理出来,看看在失踪前都有什么动向。” “再和司礼监沟通一下,把宫中的刑罚之事交给他们,诏狱插手进去不符合规矩,已经抓来的宫女和太监也全部放回去。” “另外要注意的是,妖邪作祟虽是流言,往往这种事情也会闹得满朝风雨,抓紧一切时间去办吧。” 蓝昭合上面前文书,蓝承阳起身前去干活。 真要查起来,对锦衣卫来说根本不算是事,前提是别自乱阵脚。 不到半个时辰。 所谓的妖邪作祟一事,霎时间变得明朗许多。 第392章 医者难自医,也治不了心中的贪念! “少师大人,卑职已经调查清楚。” “四十余名宫女,出处基本不一,但有个共同点。” “她们在近些年来,在宫中或多或少都犯了些错,地位是最为低下的一批宫女。” 面对蓝承阳的阐述,蓝昭继而问道:“她们失踪前的动向呢?” “锦衣卫查了个遍,她们就好像是在宫中凭空消失,而在失踪前与平常无异。” “因此,宫中才会生出传言,说是她们被妖邪附了身,被吃的连根毛都不剩!” “但紫禁城实在太大了,有些地方连锦衣卫都进不去,卑职现在也不敢去找陛下,毕竟要全面搜寻内廷,需要得到皇命允准,而且动静也会不小。” 蓝承阳的顾虑没有问题。 真要闹成那种地步,哪怕是流言都会被人当做真相。 可照他所说,此事无法继续查下去了。 蓝昭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此案先搁置一段时间吧,在宫中多留些内线盯着,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妖邪’作祟。” “记住,是搁置,不是放弃。” “宫中情势,可以不插手,但不能不管。” 蓝昭的意思非常简明。 为了防止流言继续扩大膨胀,锦衣卫必须要采取非常规手段。 人不用抓到诏狱里来。 谁敢嚼舌根子,直接杀了就是。 宫女或者太监,只要不是六宫六局,亦或者是司礼监的那批人,性命和人格都贱得很。 “卑职明白!” 蓝昭还没有打算离去,问道:“周王的事,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有着些许苗头,当时在周王府的锦衣卫并不少,也有很多兄弟听到动静。” “现在最可疑的地方,已经被挖掘出来了。” “有些兄弟在周王的书房当中,找出了一些书写出来的药方,从上面的墨色程度来看,应该是近两天写出来的,笔迹也和周王能够对得上。” “我还找李誉看过药方,那些药方是治肝火内盛,周王两天前还让人去太医院帮他抓药,与药方很是吻合,说是给自己服用。” “您想想,区区一个肝火内盛,他都知道喝药调理。” “为何他会想不开寻了短见呢?” 人如果真想死,就不会有自救倾向,蓝承阳在锦衣卫衙门办过不少案子,这些经验还是有的。 问过些许相关的人,甚至在前几个时辰,周王朱橚还催促下人快点熬药。 短时间里,从自救变成自弃。 这是极其不符合逻辑表征的行为。 在此期间,也只有周王妃冯丹和朱橚有过交流,二人忽然选择自刎,其中缘由虽说还是不得而知,但凸显出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 蓝昭若有所思道:“照这么说,周王朱橚确实不太可能主动寻了短见。” “他或许有过一百次想死的念头,但却没有一次敢真正赴死。” “而且,会治病的人,都很惜命。” 朱橚,也是藩王当中的一个奇葩。 要是爱好琴棋书画,那也就罢了,但这家伙爱好医药,年纪轻轻便着成了医书,得到了不少医者的高度认可。 朱元璋还为此感到欣慰。 足以说明,朱橚主业是藩王,副业是医师。 蓝昭感慨道:“医者难自医,也治不了心中那股贪念。” “大人,要是继续深挖下去,我们就只能查验尸体了,还有一条路就是找周王妃询问,但卑职和其他锦衣卫兄弟,都没这个胆子。”蓝承阳说。 周王妃冯丹,还在太医院里面躺着呢,谁敢过去问话,朱元璋估计就会砍了谁。 蓝昭的沉重心情忽然缓解很多。 “辛苦你们了,还是继续秘密探查吧,有任何情况先记录下来,不要采取措施。” “最好,等着太子的答复。” “只要能够开棺验尸,事态就会更加简明,也对我更加有利。” 蓝昭缓缓起身,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已经到了夜间。 现在手头上还真没什么要紧的事,便直接回到了凉国公府。 院中,几个女人聚在一起,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徐妙清神态上还带着些许焦急。 唐鸳则是安抚道:“夫人,先别担心,婉儿还是有些本事的,兴许是和妙锦小姐在外边玩呢。” “现在都两三个时辰了,还不见回家!” 徐妙清很是后悔,早知道就好好和她说话,也不至于连人都找不到。 蓝昭眉头微皱,问道:“怎么了?” “夫君……我们进屋说吧。”徐妙清说。 “行。” 夫妻二人来到卧房,徐妙清开口就是语出惊人。 “今天你去锦衣卫衙门后,我打算和妙锦商量婚嫁的事,准备过阵子给她找个夫家。” “可……可,可她说要嫁到蓝家来。” “我训斥了她几句……她就负气离家了,鸳姐让婉儿跟着,现在也不见回来……” 蓝昭满脸错愕,惊诧道:“啥?那丫头片子想嫁到咱家来?她能嫁给谁啊?” “你……”徐妙清银牙紧咬。 “咳咳!” 蓝昭随手端起茶桌上的茶盏,刚喝下一口茶,咳得满地都是。 “不是……她脑袋坏了吧?” 蓝昭承认,徐家女儿长得确实都不错,可说到底是自己小姨子。 自己可以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但实在无法接受这种关系。 做人,还是要有点底线。 徐妙清心中苦涩,蓝昭柔声安慰道:“行了,这是在应天府,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兴许是俩丫头觉得府里闷得慌,跑到外面找个地方玩乐去了,更何况她们俩身上也不缺银子。” “我派人出去找了,也去兄长家找了,就是没看到踪影。”徐妙清说 京师的确安宁,可两个十六岁的女孩,万一要是碰到什么歹徒贼人,天晓得会出什么乱子。 蓝昭无奈地摇了摇头。 “再等等吧,要是还没有消息,我等会让承阳义兄派一队锦衣卫出去找找。” 徐妙清担忧道:“找回来之后,你得和她说一说,别总是惦念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知道,不过你也放心,我对妙锦可从来没歪心思。”蓝昭一脸正经道。 听到这话,徐妙清才算完全放心。 这时门外传来春桃的声音。 “夫人,有消息了,听守城校尉说,一个时辰前有两个女孩出城了!” 第393章 旧部秘密进京,沉船案再次被提及! “出城?都已经晚上了,她们还出城干什么?” 徐妙清心中很是不安,连忙问道:“是不是看错了?” “回禀夫人,奴婢询问过守城校尉,那两个女孩的打扮与妙锦小姐和婉儿小姐很像,可以确定就是她们。” 这种事情,春桃实在不敢马虎。 在没有打听清楚之前,绝对不敢来找徐妙清禀报。 俩女孩年纪说小不小,而且有手有脚的,现在又不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外出一趟没有必要太过杞人忧天。 徐妙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担心。 “夫君……万一要是两个丫头出了什么事……” 此时,蓝昭已经换上常服,轻声道:“好啦,娘子,你无需担心,我这就去叫点锦衣卫的人手,一起出城寻找,到时候我亲自把她们俩带回来。” “途中切记要小心啊。” 不知为何,近些日子,徐妙清总有股不好的直觉。 发生在身边的每一件事都极为棘手。 蓝昭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有些时候,还是得相信直觉,否则真到了出事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徐妙清做的也没错。 像那些歪心思,就应该及时扼杀在摇篮里,否则对蓝昭不利,对于徐妙锦本身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望着蓝昭出门的背影,徐妙清不免有些心疼。 春桃也是如此。 以前觉得蓝昭活的没心没肺,成天围着姑娘们转,一副完全浸淫酒色且无法自拔的模样。 现在不管是朝廷里,还是家里,一有事情他永远是首当其冲的角色。 蓝昭本身倒觉得没什么所谓。 出门时,唐鸳也换了身衣服跟上。 “夫君,我和你一起去吧。” 蓝昭微微点头。 身边几个女人,就属唐鸳身手最好,本事最强,还在坐月子的福蝶则是其次。 带在身边,有些时候还能帮到大忙。 再次来到锦衣卫衙门。 蓝昭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胡永德?” “诶?少师大人?” 胡永德,就是先前在黄州府的长江流域,破船救出朱标和蓝玉的人。 被蓝昭留在湖广都司,调查沉船案的一些隐情。 其实在白天就已经抵达应天府,原本是在驿站歇着,晚上才到这里来拜会码头。 主要也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 按照规矩,沉船案的案情,只能禀报给指挥佥事以上的上司。 胡永德只能在衙门内等待。 蓝昭询问道:“现在还能跑的动吗?” “能!”胡永德说。 “那好,带着你的人手,和我出城一趟,路上边走边说。” “遵命!” 蓝昭抽调出了十五名锦衣卫,一同策马奔驰出城。 途中,胡永德与他并驾齐驱。 “少师大人,经过属下在湖广各地摸排,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负责监造太子所乘船只的两江船厂,背后几个金主和太子妃吕氏有着密切关系。” “其中有两位商贾,和吕氏是同乡,在吕妃之父吕本尚未去世前,来往都很是密切。” “在太子沉船事发过后,他们跑到了广东承宣布政使司,说是做漕运生意,但路途太过遥远,我们无法过去追查。” “而且,在调查期间,我们莫名其妙死了两个锦衣卫兄弟。” 这些事情,都属于绝密。 胡永德迟迟没有上报,就是怕被泄露出去。 比较,锦衣卫衙门也不是铁板一块,谁知道在输送情报途中会不会被他人截获? 为了保险起见,在掌握到一些证据过后,胡永德才选择秘密进京。 蓝昭面色凝重。 “果然和预料的没错,朱允炆那个畜生玩意,勾结自己的母妃企图暗害太子。” “证据呢?” 胡永德拍了拍胸口。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将文书全部缝进了自己的内衬。 既然现在能够见到蓝昭,就不必再继续担心。 胡永德这时问道:“少师大人,咱们现在出城是要干什么?” “找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继女,一个是我的小姨子。”蓝昭说。 “继女?!” “说来话长,以后你就明白了。” 蓝昭也属实无奈。 自己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爹。 通过守城校尉提供的信息,能够确定俩丫头去往的方向。 由于她们俩是步行,最快最快也走不出三十里路程。 蓝昭随即吩咐道:“你们十五个人分成四个部分,沿着城外四条小路寻找,看到踪迹立即控制住,用哨箭来互相知会。” “明白!” 一行人分头散去,蓝昭和唐鸳独行,朝着第五条路奔马而去。 唐鸳此时也是疑虑的很。 “夫君,妙锦小姐突然出城,是不是事出有因啊?” “还把婉儿给带走了。” “依照婉儿的性子,她最起码会先回来和我说一声。” 母女重聚已经有一段时间,唐鸳也摸透了这个女儿的性子。 内敛,乖巧。 徐妙锦的性子就有点桀骜不驯了,和她的两个姐姐大相径庭。 蓝昭疑惑道:“事出有因?先不管了,找到人再说吧。” 走到应天府十里开外时,借着些许月色,蓝昭看清了地面上的一些痕迹。 “有打斗的痕迹!” 唐鸳定睛一看,翻身下马,走到一处树根旁边,从中找到了一根被斩断的铁刺。 这根铁刺,她认得出来,是女儿唐婉的贴身物。 蓝昭近前审视,眉头微皱,一眼便能看得出来。 “大美人,从斩断痕迹来看,应该是长剑所为。” 若是在行伍中,长剑一类的武器,很少用来搏杀,大多数用于战事指挥,或者身份象征。 只有江湖游勇,才会时常使用长剑。 唐鸳的心瞬间悬到嗓子眼。 自家女儿的本事能有几斤几量,她再清楚不过。 要是碰到劲敌,能够自保就算谢天谢地,更别说身边还有一个徐妙锦! 蓝昭想到这里,脸色也是愈发凝重。 “咻!” 不远处,一道细微火光摇曳升天,伴随着低沉的呼啸声。 这是锦衣卫特有的哨箭声音。 “走!我们先过去看看!今天晚上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蓝昭忽然有些庆幸。 如果没有当回事,兴许这俩丫头,没有丝毫活路,起码现在还有一点希望。 第394章 真乃天大的笑话,奉杨朱为祖师的贼人! “真他娘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在武昌没找到这个姓胡的,倒是在应天找到了!” “你们这帮锦衣卫还真鸡贼!” 胡永德等人被团团围住。 对方,却有不下于二十个人,且个个手持刀剑。 从外观打扮来看,和普通农夫无异,但眼睛里那股凶悍,比起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兵卒有过之无不及。 为首者身材矮小,凶狠狰狞中又透着一股奸诈。 胡永德沉静应对。 拔出腰间雁翎刀,俨然一副丝毫不退让的模样。 “兄弟,都是为了混饭吃,何必把人往死里逼,今日我出城不是来找你麻烦。” “那两个姑娘,到底在哪?” “你必须得给出一个交代!” 那人把玩着手中匕首,阴冷笑道:“哼哼,那俩妮子杀了老子三个兄弟,先宰了你,再去搞死她们。” 闻言,胡永德稳住心神。 最起码可以证明,蓝昭要找的两个人还没死,自己那就得想着先脱身。 毕竟身边才三个锦衣卫弟兄。 人数上本就处于劣势,所面对的对手来历不明,从身手上来看,绝非是寻常的江湖游勇。 那个矮小男子明显不想啰嗦。 “兄弟伙,赶紧了,哨箭已经放出去了,等会要是其他锦衣卫围过来,咱们怕是得交代在这。” “谁先干掉那个姓胡的,那俩妮子就归谁。” “这话,是我说的,头头就算怪罪下来,也有我担着,你们尽管放开手去干!” 其中另一位汉子讥诮道:“张先生,您一个私塾的教书匠,又怎么能担得起这个罪名?” “那个唐姓姑娘倒也罢了。” “徐妙锦,是中山王的女儿,也是燕王妃的亲妹妹,况且她那俩姐夫要是知道这事,怕不是得剥了咱们的皮!” 矮小汉子冷声道:“怕事就别动手!” 在湖广的时候,胡永德就已经见过这帮人的德行。 做起事情来,极少顾忌情况,完全是秉承着自己的心意行事。 杀人越货,奸淫掳掠,几乎什么恶事都干。 表面来看,是一群恶匪。 再往深处去探究,就可以发现他们有着极强的组织力,做事目的不求什么利益,仿佛只追求三个字——不稳定。 能把局势搞得多糟就有多糟。 查案期间,胡永德在他们手上吃尽了苦头,就连做梦的时候都担惊受怕。 关键在于,这帮人身手诡异,残忍且暴戾。 “啊!!!” “胡千户!救我!” 仅仅是恍了个神的功夫,身边的一名锦衣卫兄弟就被一根绳索套中脖颈。 话音刚落,就被拖进了道路两侧的树上。 胡永德抬眼看去,还有个人在那边潜伏,而被套中的人瞬间断气,而他还不紧不慢地把绳索在树干上系好。 “吊命鬼……” “我想起来了,在湖广的几桩命案,就是他在暗地里作祟!” “死者每一个都是上吊自杀的模样。” 胡永德尽量控制心境不乱。 可面对群体攻杀,他是半点应对的余地都没有。 眼前,一阵寒光袭来。 反应过来时,胡永德只感觉视野瞬间漆黑,一把长剑刺入眼眶,剧痛感传遍全身。 胡永德身前站着一名持剑男子。 此人,他也认识。 曾经是武当山的一个道士,后来从道观下山,无缘无故宰杀了一家四口,成为当地官府的要犯。 消失许久,前阵子在武昌府再次出现。 没想到,他也和这些恶匪是一丘之貉。 “嘿嘿,还记得吗?” “半个月前,在湖广的时候,有个娼妓被你们锦衣卫逼得跳江。” “知道她是谁不,爷养了四年的姘头,这笔账得找胡千户好好算一算,先挖你一颗眼珠子,暂且留你一颗,让你也看看身边的人被杀时的景象。” 敌众我寡,实力悬殊。 胡永德捂着疯狂涌出鲜血的右眼。 左眼还能看的很清楚,跟在身边的三名锦衣卫,相继被这帮“恶匪”肢解! 没错! 就是肢解! 手段残忍到了极点! 胡永德已是怒火中烧,疯了般朝着他们跑去。 “你们这帮畜生!” 皎洁月辉之下,有着一根肉眼极难察觉的细丝被绷直,绑在两棵树木之间。 他们看着胡永德朝着自己跑来。 他们看着胡永德的头颅,被那根细丝毫无压力的给割落。 “哦豁!终于死了!真解气啊!” “这死贱狗,在湖广差点没把咱们给逼死,老子想杀他想很久了!” “收工,撤!” 那名矮小男子发号施令,可其他人并没有离去的打算,一个个都直勾勾盯着他。 “张先生,这次是你带队来应天府,你说的话我们应该听。” “按照门中规矩,你既然许诺了,那就得兑现。” “清河道长能干掉胡永德,兄弟们都有功劳,可那只有俩丫头,怎么分?” 说话的,是那手持绳索的吊命鬼,季洪,同样也是湖广按察使司通缉的重犯。 被称作张先生的矮小男子淡笑道:“那就让清河道长先享用一番,反正那个蓝昭家里有的是女人,这次事成了,兄弟几个都有份。” “那好,徐妙清我先预定了!” “我要唐鸳!” “哈哈哈!你胆子是真不小啊,那用蛊的婆娘你也敢要?” “嘿嘿,唐门第一美人,死在她的石榴裙下,也值得嘛!” 此处地带,响彻着令人脊背发寒的笑声。 他们不知道的是,暗处正有两双眼睛在盯着。 一处石墩后方,蓝昭与唐鸳蹲伏在此。 “夫君,别冲动,这帮人有八成我都认识,全部都是不好惹的主!” “就凭我们两个,去了也是死!” “一定要冷静!” 蓝昭缓缓吐息,压低声音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夫君听没听说过,有个叫做杨朱的人?” 杨朱? 蓝昭稍作回想,立马就回忆了起来。 杨朱,战国时期的人物,开创杨朱学派,能与儒、墨两学并驾齐驱,所主张的思想很简单——不拔一毛。 “这帮贼人,奉杨朱为祖师,将不拔一毛四字奉为圭臬。” “但他们似乎不知道,不拔一毛,且不取一毫。” “这帮人的作为,没有实质性目的,就像是单纯要作乱!要发泄欲望!” 第395章 祸乱天下,这帮恶匪多半是妖僧门徒! 从他们的行迹,蓝昭能够看的出来。 当初,明里暗里的许多人,都和她们有相似之处。 唐鸳还在唐门时,甚至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越过唐门机关,直接来到唐家堡中,邀请她入伙。 目的,也很简单,同样也只有四个字。 祸乱天下! 这让蓝昭不得不和一个人联想起来。 燕王府幕僚,道衍。 也可以叫他,妖僧姚广孝。 在历史上,如果没有这个死秃驴,朱棣或许根本不敢造朱允炆的反。 事实也证明了,朱允炆的能力绝对没有朱棣强,却也一定是个守成之君,只要他遵循朱元璋的嘱咐。 保持大明百年稳定,不成问题。 很无奈的是,朱允炆在当时遇到了一个能对他降维打击的对手。 种种史料的记载,姚广孝在成功帮助朱棣完成靖难之役过后,拒绝了一切高官厚禄的封赏,重新回到寺庙当中,直至在八十四岁时死去。 这种结局,和他的作为很不符合。 也能够说明,姚广孝目的不是为了位极人臣,而是为了祸乱天下。 蓝昭的理解是。 此人明明是僧,却能将杨朱学派的理念,以另外一种极端方式实现,也被后人誉为是屠龙术。 念头到此,蓝昭基本可以确定。 在眼前行使畜生行迹的恶匪们,即是姚广孝的门徒。 在杀死胡永德等人过后,那帮人已经相继离去,转向了另外一处。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我了。” 蓝昭心如寒铁。 看到他们彻底消失过后,才和唐鸳现身。 迈开步伐,朝着胡永德等人的尸身走去,而他的头颅却被抛在几丈开外。 蓝昭眸中,已有愧疚。 “唉……” “胡兄弟,对不住,把你害成这样……” 蓝昭不想让他死。 在锦衣卫衙门看到胡永德时,当时的内心很是欣喜,想着此事了结过后,身边又能多上一个得力臂膀。 蓝昭伏下身子,捧起胡永德的头颅,又捡起雁翎刀在身上的袍服割下一块布条,暂时将头身重新结合。 旋即,抱起尸身,放在树下。 包括其他几个锦衣卫弟兄的尸体,都是如此。 蓝昭声音低沉,说道:“大美人,刚刚总共有二十一人现身。” “如果你我联手,你觉得能有几成把握,能让他们尽数歼灭?” 说话时,他的目光还看着地上的尸体。 那股杀意,极为真切。 明明他穿着一身素洁白色常服,在唐鸳看来,却像是浑身挂满了鲜血。 “不遗余力并且做好重伤的准备,应当在八成往上。” “那些人,手段确实残暴,身手却实不及你我。” “把其他锦衣卫纠集过来,便可稳杀!” 唐鸳,作为曾经的唐门门主,也有蜀中女子第一人的美誉。 从蛊术到杀人术,无不是一流水准。 蓝昭握紧拳头,此刻的目光,比起那些恶徒更加凶狠。 “那好,你我先以汇聚人手为主,沿途若是发现恶徒,伺机歼杀。” “解决了他们,妙锦和婉儿自可获救。” “但是,大美人,无论如何你得以自身安危为主。” 蓝昭最后的那句关切。 让唐鸳那满是愁容的神情逐渐开始缓解。 “嗡!” 话落,蓝昭手腕翻转,手中雁翎刀隐隐有股颤鸣之声。 杀意更甚! …… “嘿嘿,又是锦衣卫,这下可有十二个呢。” 吊命鬼季洪狞笑道:“兄弟几个,现在都别光看戏,真得一起上,要不然很容易栽跟头。” 其余十二名锦衣卫,在听到哨箭声响过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胡永德的方位赶来。 能和他们撞见,这帮恶匪并不觉得意外。 那位张先生提醒道:“还差两个人,按道理来说,蓝昭和唐鸳也应当会赶来,他们还没有现身。” “急什么,解决了这帮锦衣卫,再去找他们。” “然后,咱们悄然进城。” “血洗凉国公府!” 季洪的想象很美好,但能不能顺利推进,那就是两回事。 张先生不置可否地笑着。 “看你本事能不能做到了。” 十二名锦衣卫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感知的清清楚楚,这帮恶匪身上的血腥气非常强。 不像是山匪,不像是流民。 更像是那些长期在刀尖上舔血的杀手! 他们前脚刚到,蓝昭和唐鸳其实已经在后脚跟上。 两方也在此时迅速结束对峙。 季洪既不执刀,也不执剑,就靠着手中那根手臂粗的麻绳到处挥舞。 有一名锦衣卫不慎被抽中。 整个人竟然被抽翻在地,口中不断往外喷涌着鲜血。 季洪见状,还不忘得意洋洋道:“嘿嘿,诸位锦衣卫大人,小的向来是在街头上靠着鬼把戏卖艺谋生,练了三十年的绳子功夫,抽一下那就是伤筋动骨。” 众多锦衣卫心里一惊。 可再怎么说,作为皇权鹰犬,又岂会愿意在恶徒面前面露惧色!? 季洪正欲甩出第二根绳子时。 一根漆黑铁刺从背后袭来,而他没有丝毫察觉。 手中挥舞的动作猛然僵直。 铁刺贯穿咽喉。 旁人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铁刺……是唐门之物!” 张先生率先察觉,惊骇道:“务必小心蛊虫,快撒雄黄粉,唐鸳到了!” 众人很是听话,纷纷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往周身倒着雄黄粉! 暗处的唐鸳见状,不禁冷笑道:“他们准备做的还真是齐全,但我未免太被看轻了吧,能被人忌惮的,就只有蛊虫么?” “大美人,其实还有一桩本事让我忌惮的很。”蓝昭还不忘调侃道。 唐鸳俏脸一红。 平日里,要是没事的话,她也会和府中姐妹交流一番。 相互对比之下,能够在床上降服蓝昭的人,无人能出己身其右! 唐鸳轻哼一声,不再理会蓝昭,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这场厮杀当中。 蓝昭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娘子,其他人无所谓,那个道士打扮的人,让我来杀!” 不为别的,就是那个道人先行布下细丝,以此割落了胡永德的脑袋。 蓝昭紧握雁翎刀。 “我要是不把他脑袋割下来,还真对不起胡兄弟!” 第396章 无法避免的郊野恶战,形势扭转!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这群恶匪也只看着同伴直直倒下,压根无动于衷。 那位道士打扮的男人,眼神正在四处寻找,嘴里还在嚷嚷。 “唐门主,在下仰慕你很久了。”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见?” “等会也好让你们母女团聚呀!” 此时此刻,夜幕已然降临,周边环境较为昏暗,单靠肉眼视线观察不到什么,只能判断出大概方向。 身处阴暗地带的唐鸳,再次从腰间摸出一根铁刺。 原本被包围的锦衣卫们,也开始重新稳住心神。 人数上虽说还有些差距。 既然唐鸳来了,那就表明蓝昭已经到了。 这位锦衣卫真正的首脑,同样是他们的主心骨。 现在尚且没有现身。 最起码,让锦衣卫有了底气,否则面对这帮凶神恶煞,属实是有点惶恐。 恶匪的为首者,便是那位姓张的教书匠。 “行了,既然蓝少师和唐门主都到了,咱们不妨就给他们一个面子。” “今日就此作罢,没有必要为难这帮锦衣卫。” “反正,我们也没亏到哪去,起码干掉了胡永德。” 他实在是不太确定。 蓝昭有没有带更多人手过来。 毕竟,这里是应天府城邑外围,动静闹大了,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还会坏了正事。 跟在身边的那些人,确实有点不乐意了。 “咱们大老远地从武昌赶到应天,就宰了个胡永德就得罢休?” “张先生,兄弟几个挺你,是因为有主子在给你背书。” “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先行宰了蓝昭,难道你觉得咱们没有这个本事?” 张先生漠然道:“那就随你们的便,我就先去办正事了,这里先交给你们。” 话落,此人不急不慢地转身离去。 似乎所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了。 还在暗处观察的唐鸳,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位张先生的脸。 总感觉有点眼熟。 以前,应该是见过几次面。 具体是谁,想不起来。 在接触到蓝昭之前,唐鸳一直都是在干刀尖舔血上的事,认识这帮牛鬼蛇神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从眼下来判断,他们来到应天,应该是有多重目的。” “应天又正值多事之秋。” “伏杀夫君,应当也是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这时,唐鸳再次凝神看去。 两方人手,结束对峙,已经开始围攻剩下的十二名锦衣卫。 蓝昭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边。 “那就……给夫君创造一次能够稳稳得手的机会吧。” 唐鸳猛然掷出手中铁刺。 正在与锦衣卫缠斗的恶徒都有感知。 这根铁刺的目标,正是那个狗道士! 对方有着防范,那也无所谓了。 蓝昭的身形忽然从侧边一处草丛中窜出。 这一刹那,肉眼只能看到黑影,就像是在其中蛰伏良久的毒蛇。 出手那就是要命! 道士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防范唐鸳身上。 对于蓝昭,丝毫没有察觉,也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从其他方位窜出来。 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月光照耀之下,雁翎刀闪过一抹寒芒,但这把刀的锋利程度已经大不如前。 从后脖颈砍入,并没有直接砍断咽喉,而是卡在了中间。 那道士的气机没有立马断绝,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蓝昭,下意识地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奈何,嘴里却是不断往外喷着血液。 蓝昭松开刀柄,目光阴冷。 正好有一名锦衣卫距离不远,蓝昭迅速夺过他手中的雁翎刀,再在那道士的咽喉处又补了一刀。 这一次,头颅与身躯分离。 死相与胡永德格外相似。 蓝昭抖了抖刀锋上的鲜血,视线转到了余下匪徒。 还有二十三人。 那帮人见到蓝昭,没有太过惊喜,神情反而变得更加凝重。 “兄弟几个,要不要撤?” “还是撤吧,这个蓝昭名不虚传,原本以为是徒有虚名的酒囊饭袋,看来还真有点本事在身上。” “真他娘的晦气!” 众人立马理解了,张先生为什么提前选择撤退。 对于蓝昭,这帮人幕后金主可谓是了如指掌,也将情报如实交给了他们。 动手可以,但前提是必须要有确切把握。 在这应天外围的郊野当中,其实已经违背了最初的计划。 其中一名糙汉子挺身而出,恭敬道:“蓝少师,现在咱们都不算亏,我们这边死了四五个兄弟,你那边算上胡永德也才死了三个。” “咱们今日就此作罢,来日再会,如何?” “当然了,您要是想来痛痛快快厮杀一场,小的们奉陪到底!” 面对蓝昭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这帮人心里实际上非常打怵。 那帮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唐鸳那个阴招频出的娘们,至今还没有现身。 怪不得张先生会提前选择撤退。 恶匪们认为,只要气势不输,没有显露出太多恐惧,蓝昭绝对不会冒险死磕。 可惜,他们判断错了。 蓝昭弯曲左臂,将雁翎刀放入臂隙当中,擦拭掉刀身上的血迹。 “一群狗杂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真当应天府是你们的贼窝?” “还有,那俩丫头,人在哪里?” 蓝昭出城之时,也没有料到今日还会有一场恶战,准备的并不充足。 若是早知道是这般情形,胡永德也不会死。 人,还是要救。 一个是继女,一个是小姨子,总不可能看着她们落入魔障且视而不见吧? 其中一人笑呵呵道:“我们还真不知道,令千金与徐三小姐,是被那个教书匠出手抓住的。” “要问,您也应该问他。” “不如这样,咱们各自分道扬镳,半个时辰后在城南的那家驿馆见面,到时候再进行商谈,如何?” 这摆明了是想做交易。 蓝昭却是摇了摇头。 唐鸳已经说过,这帮人来历不简单,再从行径来判断的话,只能用恶匪来形容。 从他们口中蹦出来的字眼,一个都不能相信。 很遗憾的是,蓝昭也是从来都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我好歹也是大明的太子少师,官居兵部尚书,又岂会与匪徒商议?” 第397章 城外枯塔,恶匪的藏身之所! 商议,大多数时候,都代表着蕴含妥协。 对付这帮亡命之徒,没有别的技巧,凭着拳头和刀剑来一较生死。 就算妥协了。 也未必能够询问出俩丫头的下落。 “这么说,蓝少师还是要和我们死磕一场了?” “我不否认,您很厉害,锦衣卫也很厉害。” “但我们这帮人,向来都是干打家劫舍的事,几年来同样杀过不少锦衣卫,像您这样的朝中大员,倒也不是没有杀过。” 蓝昭微微眯着眼。 的确,不能把这帮人定性为恶匪,有点太低估他们了。 看似不具有任何整体性,却在真正的厮杀时刻能够互相兼顾,行事作风也非常直接。 这不比以前的那帮江湖游勇。 眼前的恶匪,更像是唐门那种有着整体性的一个团体。 从他们身上,隐约能够看到“明教”的影子。 不过那都是大明立国前的事情了。 蓝昭淡然开口。 “无需啰嗦,各凭本事!” 对面的众人陆续发笑,并且还很期待这一场恶战。 “嘿嘿,反正咱们都是贱命,就算全死了,换了蓝少师这副千金之躯,怎么算是一笔划算的生意啊!” 所谓,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这些人还真不是虚张声势,他们干脆放弃对那些锦衣卫的攻杀。 二十多双眼睛,全部都凝视在蓝昭身上。 这种方式就像是街头斗殴。 瞄准一个人揍,以为其他帮手见到就会害怕,导致的结果就是破绽百出。 且不论那些锦衣卫,都是经过多次迭代挑选出来的行伍人才。 暗处还有个唐鸳当伏地魔,时不时扔一根铁刺出来。 劣势,仅仅在于人数。 蓝昭不但擅长出其不意的袭杀,还很擅长在复杂环境下进行持久战。 这一点,唐鸳领教过了。 只要没受到重创,找到斡旋的机会,蓝昭就能将劣势在短时间内转变成优势。 以少胜多,也不是第一次了。 仅仅不到片刻时间。 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蓝昭手中的雁翎刀再次砍得卷刃,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把刀刃从一个恶匪的嘴巴里拔出来。 旁人见了,牙齿都有点发酸…… 锦衣卫杀人的手法,向来是攻击命门,尽量确保能够延续厮杀状态。 蓝昭纯纯就是在虐杀! 当初在祁连山的那一战,也和现在格外相似。 在击杀敌人的同时,并对敌人尸身造成破坏。 好处在于,有着不小的威慑作用。 坏处在于,消耗的气力比较多。 眼看一众恶匪只剩下三个活口,蓝昭将手中雁翎刀刺入泥土,半点都不嫌弃地坐在地上。 “呼……” 蓝昭微微喘着气,询问道:“还不肯说吗?” 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不愿意说,而是真的不知道那俩小丫头身在何处。 “蓝少师,事到如今,我们又何必骗你呢?” “我们来应天府,的确是想搞点事情出来,对付令千金和徐三小姐,也属实是意外。” “谁让她们俩,正好撞见了我们这帮人呢,这才不得已对她们动手,人早就被那个教书匠带走了,具体被留置在哪,我们实在不清楚! 唐鸳此时也从暗处走了出来,来到那三人身后。 二话不说,解决了其中两个人的性命。 活口,也就只剩下一个。 唐鸳沉声问道:“那你也应该知道,那个教书匠的藏身之处在哪里吧?” “当然知道,可告诉了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 “让你死的痛快点。” 不知何时,唐鸳指尖处出现了一只小蛊虫,只见她任由蛊虫钻入此人的皮肉。 须臾之间,那人倒在地上不断翻滚,双手不断在胸膛处抓挠,很快就抓的血肉模糊,嘴里还在不断发出着哀嚎。 蓝昭并不觉得惊讶。 锦衣卫们却是一个个脸色煞白。 唐鸳冷冷道:“要么起来带路,要么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蛊虫啃食掉血肉。” 大多数人,都无法经得起生理上的疼痛折磨。 蓝昭非常笃定。 在锦衣卫的诏狱当中,他见过不少硬骨头,最硬气的人充其量能撑个两三天。 在反复折磨之下,问什么,就会说什么。 “好!好!” “我说!” “唐门主!求您停手!行吗!” 那人跪倒在地,面目变得无比狰狞。 对于他而言,此时此刻简直是生不如死,仿佛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在被虫子撕咬! “从这里一直向南走,有一座枯塔。” “那里……那里是我们在应天府附近的临时据点。” “那个教书匠,十有八九是回了据点,如果不出意外,令千金和徐三小姐也是被关在了那里。” 唐鸳能够随意控制蛊虫的啃噬效率。 仅仅是心念一动,体内的蛊虫就会进入安定状态。 蓝昭撑起身体,默默走向这最后一个活口,左手摸向他的额头,右手摸向他的下巴。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极为干脆利落。 蓝昭淡然道:“等到蛊虫把他弄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等会直接出发。” 另外,蓝昭从身边的锦衣卫中抽出五个人来。 一是让他们回去再次调集人手,二则是收殓胡永德等人的尸骨。 一名锦衣卫目露担忧。 “大人,这样的话,我们拢共也才九个人,就这么去那座枯塔,万一路上再遭遇袭击,岂不是十分凶险?” 继续等待支援,一来一去搞不好又是一个时辰。 蓝昭不想再浪费时间。 “你们要是怕死的话,那就全部回去吧。” “不……卑职等不是这个意思。” 蓝昭面无表情道:“那就别那么啰嗦,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即可。” “遵命!” 这片区域,以前来过几次。 应天府周边都是平原,很少有那种崇山峻岭,塔类的建筑物会非常显眼。 按照恶匪所说,策马急行约莫十几里后,的确就能看见那座枯塔,附近也没有什么村落,大多数都是耕田。 唐鸳及时提醒道:“夫君,要小心了,毕竟不知道对方到底带来了多少人。” “万一要是再被围杀,我们可就真是凶多吉少。” “你刚刚那一场厮杀费了不少气力,还是暂且在此等待,我带两个人进去看看。” 第398章 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蓝昭摆了摆手。 “你家夫君还没虚到这种程度,直接过去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归根结底,蓝昭也是人。 身手再怎么强悍,精力也不是取之不尽,更何况这次面对的对手也并非俗人。 其中有个拿着绳索的汉子。 对付起来着实费劲,武艺招法处处都是野路子,也就是索幸技高一筹,要不然这次真的会栽。 同时,蓝昭也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如果说那帮人,全部出自妖僧道衍麾下,要是时不时地过来骚扰一番。 哪怕能够应对,也会被折腾的身心俱疲。 必须要想办法刨了他们的根! 最关键的一个东西,还在胡永德尸体上的衣服当中。 这个细节,蓝昭没有给任何人透露,包括唐鸳。 前来寻找俩丫头的途中,胡永德已经明言告知,他查到了沉船案的诸多隐情。 那也怪不得对方会这么不遗余力的追杀。 从武昌府一路追到应天府。 回想起这一切过后,蓝昭只觉得是失算了。 不对…… 严格来说,不能说是失算,反而像个浑然天成的巧合。 如果徐妙锦没有那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就不会和徐妙清赌气,然后离开家里。 更不会和这帮恶匪牵扯上。 自己也就不用带着胡永德过来寻找。 这件事情能怪徐妙锦吗? 也不能。 连她都不知道,跑到外边来会是这么一副凶险情形。 借着月色,行动起来较为便利。 蓝昭一行人等,已经距离那座枯塔不足一里路程,但在这旷野当中,行迹也是暴露的干干净净。 毕竟,附近没有什么可以借用的遮挡物。 在那座枯塔的最高处,则能观望到蓝昭等人的所有行径。 “张先生,他们果然来了!” 塔中,仍是有着四十余人,这些全部都是从湖广赶过来的人手。 基本上都是客商、农夫的打扮。 如果走在街面上,绝对看不出来有什么怪异举动。 这位张先生走到枯塔外围的平台,眸中透露着些许无奈。 “看来我的劝说是没错的。” “可惜,他们不听,好言难劝该死鬼。” “白白折损了性命,搞得我还没办法向主子交代!” 旁边一人提议道:“徐妙锦和唐婉在咱们手里,拿着她们作为威胁,蓝昭难不成还能跳翻天?” 张先生摇了摇头。 “你太不了解这位太子少师了。” “一个能在二十岁的年纪,在宦海当中走到如此地步的人,又岂会因为两个女人而被威胁到呢?” “那个唐婉,是唐鸳的亲生女儿,徐妙锦又是中山王的女儿,燕王妃的亲妹妹。” “若是真在我们手里出了意外,谁都走不出应天府。” “当然,即便回去了,主子也未必会让我们活着,做事还是谨慎些好。” 搞事情归搞事情,明知可以不用走到绝境,谁都不愿意在应天府丢掉性命。 张先生回眸看去。 两个丫头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还被塞着布条,模样倒是都有些娇小可爱。 那些恶匪,时不时就会看过去。 若非这位张先生拦着,怕是早已遭了毒手。 徐妙锦满眼愤恨,仍是在不断挣扎着,可听到他们的谈话,说是蓝昭已经接近,瞳孔中瞬间被惊惧所填满。 这座枯塔,凶险无比! “张先生,那该怎么办,总不可能把这俩丫头就这么放了。” “就算你想这么做,也得问问兄弟们答不答应!” “傍晚的时候,她们俩可是杀了咱们两名弟兄,无论如何都得留点东西下来!” 众人显得愤慨无比。 张先生却是讥笑道:“你们不就是想放纵一下兽欲么?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朱元璋还杀了你们那么多亲族,你们敢去找他要说法么?” “……”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张先生现在正处于纠结状态。 他没有太大把握,能够在这座枯塔中取走蓝昭的性命。 以锦衣卫的行动效率,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把枯塔围的水泄不通。 摆在眼前的最好选择,那就是交出徐妙锦和唐婉,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兴许能够打消蓝昭的一部分杀心。 最让他纠结的地方还不是蓝昭。 是身后这帮豺狼虎豹! 每一个人,都把“杨朱”奉为祖师,嘴里喊着“不拔一毛,不取一毫”,却只将前面四个字贯彻到底。 简单来说,那就是自身可以去侵害别人,而别人不能侵害自己。 那么就形成了一种规矩。 只要获得的利益足够,祸乱天下又有何妨,他们比起唐门的那帮刺客杀手,更加没有原则和底线! 这次能来应天府,有雇主给出了巨额酬劳。 取下蓝昭项上人头,每人能得黄金二百两。 灭了蓝家满门,再追加二百两。 这帮人中的大多数,利益诉求很简单,那就是金银珠宝,没有别的什么意图。 现在张先生要选择退怯。 那就等于,是把几千两黄金拱手让给别人! 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张先生手里的确有着掌控权,可要想让他们完全听话,一样得许诺利益。 假如事后没有实现。 无需背后的主子动手,这帮人就能把他剁成饺子馅。 于是,他又开始了画大饼环节。 “这样吧,先说好,要对蓝昭动手也可以,但必须要把控好时间。” “最多不过半个时辰,锦衣卫的援手就到了。” “为了保险起见,派出几个人手出去打探情况,其余的人进入密道,这俩丫头就留在塔中,让蓝昭来救!” 这座枯塔不算高,约有五丈,总共五层。 至于密道,是在最底下的那一层。 眼下,蓝昭还在枯塔外围,没有莽撞闯入其中,而是在小心谨慎的观察形势。 身边的唐鸳缓缓蹲伏下来。 “夫君,先别着急,我用蛊虫进去看看,应该能够找到婉儿和妙锦的位置。” “也能探查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 蓝昭微微点头。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唐鸳原本凝重的神情忽然变得松弛起来。 “还好,她们俩还是活着的。” “塔里除了她们二人,应该是没有其他人了。” “感觉可以直接进去!” 第399章 围杀变追逐,始终难以脱离虎口! 在这种环境下,蓝昭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 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枯塔当中传出来的“呜呜”声。 身后的锦衣卫点亮火把,主动走到蓝昭身前,随即推开了这座枯塔的大门。 循着火光照亮的地方看去。 果不其然。 徐妙锦和唐婉就在这里,但浑身被绑的结结实实,嘴里面还塞着布料。 唐鸳见状,心下一喜。 但是,出于本能,她没有立即接近,而是在观察周边有没有其他动静。 两个丫头的瞳孔中还蕴含着惊恐。 见到蓝昭等人到来,反应变得更加激烈,且是不断在摇头。 蓝昭观察到了。 怕是,这座枯塔当中,怕是还隐藏着重重危险。 那帮恶匪,十有八九没有撤退。 可现在来都来了,只能先把人给救出去。 蓝昭转头看向唐鸳,沉声道:“大美人,你和锦衣卫做好防备,我去救人。” “记住,别进来,就在门口守着。” “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也不至于谁都走不出去!” 外边的地形很是空旷。 只要能把两个丫头给带出去,那就确实是万事大吉了。 这种状态下,要是说枯塔里没有埋伏,蓝昭万万不会信。 蓝昭从一名锦衣卫手里接过火把。 没有半点犹豫,径直跨入枯塔。 看到这一幕,徐妙锦和唐婉心凉了半截,而在蓝昭走近时,俯下身子帮她们拔掉嘴里的布料。 徐妙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姐夫……快走,这里还有人,他们在暗处!” 塔内环境更加昏暗和空旷。 仅仅一根火把,就像是杯水车薪,而两个丫头所处的位置是在最内侧。 人家压根就不想把她们俩当做要挟。 人,可以让蓝昭救。 但再想要走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蓝昭没有理会徐妙锦,而是有条不紊地为她们解开身上的绳子。 一阵阵脚步声响起。 处于塔外的唐鸳也意识到了,两袖蔓延出大量蛊虫,想要驱使过去拱卫蓝昭。 奈何,人家一样做好了防备。 地面上,处处都是雄黄粉,蛊虫根本无法侵入。 此时此刻,两个丫头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但周边已经出现了十几个从未见过的恶匪。 徐妙锦见到此状,小脸上满是恐慌。 “姐夫……姐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给你惹祸的。” 蓝昭轻声道:“好了,不用说这些,他们本就是冲着我来的,你们俩先出去吧。” 从眼下的情况来推断。 徐妙锦和唐婉落在他们手中,只能算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事件。 不止出乎了蓝昭的意料,也出乎了这群匪徒的意料。 所以,正主到了,俩丫头要走,那就完全不用留,免得招致太多麻烦。 能把蓝昭的性命留在这里。 就足够了。 一双双眼睛看着她们二人走出枯塔,而枯塔大门也被人直接关上。 那位张先生,挺立地站在蓝昭身后。 “蓝少师,您会过来,在下真不觉得意外。” “但有一件事情,比那两个姑娘的事情更让我觉得意外。” “您那么凉薄的一个人,为何会因她们俩,而舍身犯险呢?” 蓝昭从容道:“那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包括怎么活着走出这座枯塔,我也极具把握。” “你大可理解成盲目自信。” “也可以理解成,我一个人,能宰了你们所有人。” 不管能不能杀绝他们,气势终归不能输。 但凡露出半点企怯色,任何事都会没了希望。 与此同时,那帮人讥笑不已。 “靠着您手里那把卷刃的雁翎刀?这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兄弟们,都出来吧。” “一人砍上他一刀,我就不信,他还能像现在这样镇定!” 此刻的蓝昭。 一人一刀,面对着这四十多头野兽。 门外的唐鸳,意识到情况非常不妙,企图直接破门,但根本无济于事。 锦衣卫的援手即便再快,也得半个时辰才能抵达。 真等到那时候,就只能给蓝昭收尸了。 隔着大门,她能够清楚听到当中的厮杀声音。 唐鸳紧紧咬着牙关。 女儿唐婉面带愧疚。 “娘……” 唐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实际上已是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枯塔的第二层平台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别让他走了!” “都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宰了这个混账!” 那些嘶吼声听起来很是愤怒。 蓝昭站在平台,看着追杀过来的恶匪,没有半点拖延,直接从第二重跃下。 这算是脱身了吗? 并没有。 枯塔大门被人打开。 拢共四五十人全部涌了出来。 这时,蓝昭已经稳稳落地,喊道:“你们先走,我来垫后!” 在狭小的环境下,并且没有甲胄护具。 一个人对杀几十人,哪怕身手武艺再怎么好,想要杀尽他们根本不现实。 想博得脱身的机会,那就只有最大化的拖延时间。 那帮人原本以为,在塔中能够把蓝昭砍死,哪成想这家伙动起手来,跟特么杀神附体似得! 连续杀了三四个国后。 蓝昭倒是没有胆寒,他们却是先胆怯了。 围杀战,已然被蓝昭扭转成了追逐战。 人数上的差距暂时无法弥补,他们也不是傻子。 那位张先生见没能成功,已经有了作罢的想法,但手底下的人死活都不愿意。 明显是杀红了眼! 转念一想,要是不能宰了蓝昭,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推进下去的可能。 在这旷野当中,没有藏身的地方。 连续经历了两场恶战的蓝昭,迟早都会进入筋疲力竭的状态。 机会还是很大的。 蓝昭一方抓住机会迅速撤退。 恶匪一方几乎是疯狂追逐! 地点,又重新回到了城外的那片渺无人烟的密林当中。 这里还有着先前厮杀的血迹。 四十多个人分散开来,基本上能够完全掌控这片区域。 蓝昭等人只得重新找一个暗处藏身。 最近的几个匪徒,距离自身所在的位置,不足五丈距离! 如果再走几步的话,很大可能就会发觉。 唐鸳见状,意欲再用蛊虫进行遏制。 蓝昭摁住了她的手,冷不丁地问道:“大娘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火油味?” 第400章 预判了我的预判,难道这就是棋差一着? 火油? 唐鸳的白皙鼻尖嗅了嗅,那双晶莹剔透的瞳孔当中,有着火光正在闪烁。 不远处,已经亮起了火焰。 身处附近的几个恶匪,相互对视一眼过后,迅速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蓝昭缓缓起身,眉目凝重。 “我们……应该走不出去了。” 蓝昭环视四周。 带来的锦衣卫,以及唐鸳母子和徐妙锦都在身边。 方才,从枯塔里逃出来,其实是知道难以逃脱追杀,便想着重新把他们引入地形稍做复杂的密林。 这样逐个击破的可能性会更大,也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蓝昭摩挲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沉思。 视线当中,火势越来越大。 应天府自从入秋以来,可以说是滴雨未落,现在又正值初冬季。 秋冬交替之际,树木杂草一点就着。 眼下又是风势正大的时候。 那帮恶匪,在追杀时,还不忘带上火药。 利用天时地利,造出了这场火势。 想到这里,蓝昭呢喃自语道:“这是预判了我的预判啊……” “那个人知道我想转到此地,利用地形进行缠斗斡旋。” “啧……是个懂算计的高手!” 前方有着火势,而那帮匪徒又在四处搜寻,这片密林就屁大点地方。 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甚至,人家无需追杀,就在密林外等着,自己以及身边的人就会葬身火海。 到时候就算锦衣卫的援手来了,照样无计可施。 谋划者,正是那帮恶匪的首脑,姓张的教书匠。 正如蓝昭所想。 他没有继续让人追杀。 费心费力的事情,何必要继续干。 恶匪都被收拢到了张先生的身边,一个个不解地看向他。 “先生,放把火就完事了,万一蓝昭要是再跑了,下次再想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先生淡笑道:“一味追杀,你觉得你们真是蓝昭和唐鸳的对手?而且那帮锦衣卫本事也很不错。” “搞不好,还会再次全军覆没。” “蓝昭的心思无非是逐个击破,而我们就不能随他的愿,用火势来封锁他的行动范围。” “只需派人藏在密林外围,等着他被烧死即可。” 在枯塔当中,所有人都很有把握,能把蓝昭摁死在那里面。 这小子表现出来的强悍战力。 比起他爹蓝玉,已经可以说是丝毫不弱,并且有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捏着一把刀,硬是杀的这帮亡命之徒不敢近身。 换种意思来理解。 如果是以一对十之内,蓝昭会毫无压力地从困境中脱身。 一对二十,才能让他感觉到压力。 这也是武将们能够抵达的极限了。 除非是像楚汉之争当中的项羽,亦或者东汉末年的吕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万夫不当之勇。 “张先生,原先还挺瞧不起你的,看来主子把你当做他最得意的门生,还是有原因的。” 闻听此言,张先生笑容淡然,没有进行回应。 一切赞名,皆无用处,到头来只是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而已。 一个国公之子,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太子少师,一个能够截断主子布局的人,若是能够死在自己手里,这种感觉已经无法用畅快来形容了。 张先生抬眼看向蓝昭所处的大概位置。 “蓝少师,这次在下侥幸占据了天时地利,您还是棋差一着啊。” …… 密林中的烟雾越来越大。 本就处于深夜,视线极为不清晰,现在眼前除了雾,什么都看不见。 蓝昭被呛得眼泪直流。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光是捂住口鼻,根本没什么用。 由于风势较大,一阵阵热浪接踵而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这片地带并没有什么水源。 蓝昭身上的衣物被血水和汗水几乎浸透。 义无反顾地扔给了身边的徐妙锦。 “妙锦,捂住口鼻!” 身处火海当中的人,绝大多数不是被火给烧死的,而是被燃烧物产生的颗粒物和烟雾活活呛死。 这衣物,的确很脏。 但只要是湿的,用来捂住口鼻,至少能够多出一丝生还的机会。 蓝昭没有解释太多。 徐妙锦很听话,也没有半点嫌弃。 此地烟雾过于缭绕,唐鸳母女也不知去了哪里。 蓝昭四处张望,没有找到她们的身影。 “唉……” “生死有命,暂且顾不得她们了。” “妙锦,你从身后冲出去,至少还能够保住性命,照这么烧下去,我们全部都会死在这里。” 徐妙锦噙着泪水,她刚刚迈开步伐。 可看到蓝昭那不断咳嗽的模样,更是于心不忍。 就在此时,徐妙锦忽然想到了什么。 在被那帮恶匪绑来途中,也经过了这片密林,附近好像有条小水渠。 是应该是附近的农户,为了灌溉农田挖出来的。 徐妙锦常年喜欢在外云游,脑海中所积攒的学识也并不差,通过周身环境来分辨具体方向也能够做得到。 “姐夫!我们还有救!” 徐妙锦立马拉着蓝昭,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此地的温度越来越高,火势越来越近,甚至跑起来都能感觉到阵阵灼痛。 不知走了多久。 徐妙锦清楚的看见了那条小水渠,而且还有着活水在流动! 可是,此刻蓝昭意识越来越模糊,也已经到了走不动道的地步。 徐妙锦只得以娇小身躯,背负着他走进水渠,随后把他推了进去。 冰凉刺骨的寒意迅速遍布全身。 蓝昭猛地打了个激灵。 再度睁开眼睛,感受到周身有着流水,同样惊讶的很。 徐妙锦见状松了口气,俏脸上展露出了些许笑容。 这条水渠不过三尺宽,整个人坐在里面,水位刚好能到腰间。 那么也象征着火势无法蔓延到这里来。 蓝昭捧了把水,把口鼻给清洗干净,那股窒息感也在逐渐减弱。 “呼……” 只见他重重吐了口浊气,满脸无奈地看向徐妙锦。 徐妙锦的俏脸上,也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大大咧咧地坐在蓝昭身边。 缓过些许劲力来之后,蓝昭下意识地问道:“妙锦,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条水渠?” 第401章 老天爷,这一巴掌你可打的真响啊! “以前偶然来过这里踏青,稍微注意了一下嘛。” 徐妙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满是血污的小脸蛋上仿佛还挂着一种自豪。 火势刚起的时候,情绪上太过着急,这也只是突然想起来的。 蓝昭浅笑道:“你们姐妹俩,还真是我的福星啊。” 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徐妙锦指引,这次十有八九会葬身火海。 徐妙锦俯下身子,把脸上的血污给清洗干净。 看了看蓝昭先前的外衣,她倒是并不嫌弃。 如果没有捂住口鼻。 恐怕,走不到这条小水渠。 徐妙锦把衣服放在水渠当中,简单清洗了一遍,小手铆足了力气拧干水分,然后重新交还到了蓝昭手中。 蓝昭则是顺着水渠流向看去。 火势仍然汹涌,但要想安然走出去的话,只需从这条水渠一直走即可。 当然,眼下绝不可这么做。 徐妙锦对此还抱有疑问。 蓝昭解释道:“火是人家放的,他们不会这么快就走,现在就这么出去,那才是真的找死!” “那我们就在这等着吧,等到火势熄灭,援手应该也差不多会到。” 徐妙锦相信,蓝昭敢来救人,就一定会准备好援手。 事实也的确如此。 耐心等待,保住性命不成问题。 蓝昭眉眼之间,又增添了些许愁容。 徐妙锦看到了,询问道:“姐夫,你是在担心鸳姐和婉儿吗?” “对,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蓝昭微微点头。 现在密林当中的烟雾还是非常浓重。 即便身处水渠,也得频繁地用水清洗口鼻,否则一样会有被呛死的风险。 想要寻找,也是力不从心。 蓝昭目露哀色。 “这次,倒是害了她们娘俩……” 徐妙锦神色低落,眼眶再次泛红:“姐夫,这是我的错,我如果不负气离家的话,也不会让你们出来寻找,更不会撞到那帮恶匪。” “好了,事已至此,你再怎么愧疚也没用,还不是救不回她们?” 说到这里,蓝昭不想责怪徐妙锦,长叹一声后说道:“唉……听天由命吧。” 徐妙锦自言自语道:“要是能够老天爷能开开眼,下一场瓢泼大雨,那该多好……” 应天府三个月未曾下雨。 朝廷里的司天监官吏算过,最起码也要等到明年开春,才有可能迎来雨水。 那些关于天象的文书,先前代掌太子府的时候,蓝昭已经亲自过目。 想要老天爷下雨,没有太大可能。 但是,老天爷打脸来的非常快。 恰在心绪忧愁之时,一滴豆大的雨水砸在额头。 蓝昭忽然脸色一僵,旋即一喜。 “老天爷!这一巴掌,你给我打的可是真响亮啊!” 啪嗒! 雨水真的来了! 徐妙锦有着明显感觉,一滴滴雨水落在脸上。 仅仅是须臾之间,一场倾盆大雨不问自来! 这场雨,比唐家堡的那场雨下的还要好! “姐夫!真的下雨了!” 徐妙锦亦是无比惊喜。 要是她是徐妙清的话,蓝昭非得上去狠狠亲一下她的小嘴! 真他娘的灵啊! 雨水越下越大,火势有着明显减弱,这也代表着唐鸳她们有救了。 蓝昭从水渠中起身,脸上的欣喜很快退去,再一次被忧虑取代。 “坏了……” “要是下雨的话,那帮恶匪可不会干看着,他们会进来的。” “妙锦,跟紧我!” 蓝昭迅速在脑海中权衡利弊,也在极短时间内做出了选择。 现在去找唐鸳会合,并不明智。 火势退却,暴雨降临,恶匪们准备的雄黄粉起不到作用,唐鸳和唐婉母女都可以用蛊术杀敌。 不求全歼,自保有余! 倒是自己和徐妙锦,就有点危险了。 最好的出路,就是顺着水渠,离开这片区域,然后转入应天府,这场危机才能算真正渡过。 …… “坏了!” 密林外的那帮恶匪看着这场大雨,一个个脸色和吃了屎一般难看。 为首的张先生脸色更是阴沉。 “蓝昭,你的运气可真好啊,这种绝境还有老天爷来救你!” 在他们看来,若是没有突如其来的雨水,蓝昭必死无疑。 张先生毅然决然道:“诸位,不必等待了,直接进入密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今日无论如何要让他死!” 起初,他并不想偏离提前设定好的计划。 徐妙锦的出现,意外偷听到了他们的谋划,才不得已将她掳走。 蓝昭前来营救,又不得已与其交手。 在死了十几个弟兄的情况下,他想再退一步,免得坏了大局。 结果,身边这帮人根本不愿意。 非要在这里解决掉蓝昭。 要是强行阻止,以他们的秉性,非得把自己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不可。 没办法,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一次次的不顺利,早就让这位张先生有了恐慌感。 要是再次失手,此次谋划,十有八九会夭折。 趁着蓝昭还没离开,锦衣卫援手还没到,抓住最后的机会,得手后立即撤退,结果仍然可以让人满意。 众多恶匪涌入密林,处处都是泥泞。 而他们也看到了,蓝昭正带着徐妙锦走在一条小水渠旁。 “我看到他了!” “别犹豫!动手!” “他娘的!这次看他还怎么跑!” 双方距离,不过百丈。 蓝昭听到动静过后,脚步依旧没有停止。 此刻火势已经完全被大雨浇灭,到处都是出路,他只是凭直觉找了一个方向。 前方的不远处,还有三个匪徒在挡着。 身后还有追杀。 徐妙锦心里一紧,下意识地问道:“姐夫,现在该怎么办?” 蓝昭没有回应。 松开徐妙锦的手过后,不带任何思索,拿着手上这把接近断裂的雁翎刀径直冲了过去。 以身中两刀的代价,夺走了三人性命。 徐妙锦的脚步也很快就跟了上来。 蓝昭问道:“妙锦,能找出应天府城邑的方向吗?” “不能!” 徐妙锦四处张望。 如今天上乌云密布,月色早已被遮掩的严严实实,哪里能分辨的出来方向,而且附近到处都是树木和杂草。 “那就一直向前走,能走到哪里是哪里,先保住命再说!” 第402章 大不了,你让我怀孕就是了! 蓝昭默默在心里祷告。 “老天爷,你最好再给点脸,本公子是真没力气砍下去了!” 人力终究有穷尽时,蓝昭照样不例外。 或许真的是老天爷眷顾。 没有看到应天府的城邑,倒是看到了一座村落。 徐妙锦见状,欣喜不已道:“姐夫,你看!有村子!” “走!别停下来!” 蓝昭回眸看去。 远处,那帮恶匪跟野狼似得,始终不肯放弃追杀。 蓝昭也顾不得那么多,带着徐妙锦进入村庄,暂且找了个牛棚作为歇脚的地方。 由于天色还没亮,村子里没有人活动。 估摸着,现在还是寅时,还没到起床劳作的时候。 蓝昭重重倒在牛棚的稻草上面。 “呼……” “这比在罕东战场还要凶险!” 徐妙锦也是大口喘着粗气,也直接倒在了蓝昭身边。 现在最起码不用担心性命问题了。 只要不露头,哪怕熬到天亮,那帮恶匪也应该会离开。 蓝昭稳住心境,问道:“妙锦,你没受伤吧?” “放心吧,姐夫,我没事。”徐妙锦说。 “那就说说,为什么会落在那帮人手里?” “原因想必你也知道,和姐姐吵架了嘛,实在气不过就想着出来转转,正好婉儿也跟了上来,我就撺掇她,和我一起去苏州玩几天。” 说到这里,徐妙锦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在应天府城外,就碰到了那些人,他们正在密谋如何攻杀凉国公府!” “我打算回来报信的时候,已经被他们发觉。” “和婉儿联手杀了俩杂碎过后,实在走不脱,才被他们逮进了那座枯塔……” 这实在是真的倒霉! 徐妙锦压根就没想到,会让自己亲眼撞到。 蓝昭笑问道:“你还敢杀人?” “哼,姐夫,你瞧不起我!” 徐妙锦一脸的不服气,噘着嘴说道:“我好歹也是中山王的女儿,要是连人都不敢杀,岂不是羞于自称将门之后?” “更何况那帮人是想杀你,我也忍不下这口气。” “反正当时都无法离开,都打算和婉儿拼死一战了呢。” 听她这么说,原本心里还有着些许责怪,但现在反而还得感激徐妙锦。 如果不是她负气离家,就不会撞见这场密谋。 也许,明天晚上,凉国公府真的会受到一场袭杀。 到时候的局面,恐怕还不如现在。 唯一值得惋惜的事,那就是胡永德死了。 想到这里,蓝昭眼眸中闪过一丝凶光。 “如果明日他们还是没有离开,那就都别想活着走出南直隶!” 这时,徐妙锦打了个哆嗦。 蓝昭还以为把她给吓到了。 徐妙锦摇了摇头,怯生生道:“冷……” 如今的集结已经是初冬,再加上大晚上的,下了这么一场大雨,俩人身上都如同落汤鸡一般。 或许是娘胎里就长得好,蓝昭向来不惧冷,并没什么太大感觉。 徐妙锦不自禁地往他身边贴去,主动抱住了他的手。 “姐夫,你身上好暖呀!” 蓝昭没好气道:“姑娘家家的能不能注意点,我是你姐夫,又不是你的小情郎!” 意图抽出手时,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些许柔软。 结果,这丫头还越抱越紧。 徐妙锦哼唧了一声。 “哼!那你就忍心看着我染了风寒,然后病死嘛?” 蓝昭脸色略显尴尬,强作镇定道:“染风寒不会死人,回去之后我找李誉给你开几个方子就行!” “但是我现在很冷!”徐妙锦满脸娇气,就是不愿撒开手。 蓝昭无可奈何,瞬间沉默无言。 这小丫头见状,还更加得寸进尺。 蓝昭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心思,一脸严肃道:“妙锦,不管怎么样,你我之间还是要注意分寸。” “一直以来,我都是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 “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这话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 蓝昭并没有心思去遐想她那曼曼的青涩娇躯。 “你是觉得我不如我二姐吗?” 徐妙锦沉默良久,问出了这个问题。 蓝昭淡然回答道:“这和你二姐无关,你是你,她是她。” 做人,无论如何,都是要有一些底线。 从大明的礼法制度来说,姐妹同娶还真不是什么道德败坏,也不违反大明律。 朱元璋不但娶了马皇后,还娶了郭子兴的亲女儿呢。 至于徐妙锦。 蓝昭承认,她长得不比她两个姐姐差,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在大明正好是要嫁人的年纪。 “蓝昭,你有那么多女人,多我一个又怎么了?” 麻了…… 蓝昭对这丫头,实在是服了气。 找问题的角度永远是那么刁钻! 蓝昭实在有点手足无措,说道:“我娶了你姐,然后又娶了你,就不说中山王的在天之灵会不会骂死我,你哥估计都得和我翻脸!” “他敢!” 徐妙锦鼓着脸蛋,正声道:“他自己还不是娶了一对姐妹作为小妾,至今还在魏国公府养着呢。” “……” 蓝昭彻底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徐妙锦却是死缠烂打起来,再次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姐会不高兴?” 这只是一个细微因素。 如果真担心的话,蓝昭就不会领那么多女人回家。 蓝昭没有回答,徐妙锦突然语出惊人。 “大不了,你让我怀孕就是了,难不成她还会逼着她亲妹妹堕胎不成!” 闻听此言,蓝昭嘴角抽搐,稍微平复心情后反问道:“你这丫头到底是看中我哪了?”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对于蓝昭的每个问题,徐妙锦都能够直面回答。 蓝昭实在头疼,摆了摆手说道:“以后再说吧,你还小。” “不小啊。” 徐妙锦低头看去,还故意蹭了蹭蓝昭的手背。 蓝昭咬了咬牙,差点习惯性地捏上一把! 见他这般模样,徐妙锦嘴角扬起,娇躯再一次有了动作,竟是直接坐在了蓝昭的腿上。 二人之间就这样直面着。 映入蓝昭眼帘的,是那身湿漉漉的衣服,以及带着些许红润的脸颊。 “蓝昭,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愿不愿意娶我!” 第403章 纯粹的恶行!已与禽兽无异! 徐妙锦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蓝昭。 看似坦然,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但蓝昭的视线也没有半点偏宜。 “你这丫头,还来劲了是吧?” 言语之间,徐妙锦的小娇躯忽然发紧。 蓝昭的手落到她的腰间,柔声道:“是否娶你,以后自然会给你答案,现在给我乖乖的,起码渡过今夜再说。” “哼……” 徐妙锦能够明显感觉到,这家伙手上的动作愈发放肆。 牛棚外的瓢泼大雨一直都没有停止。 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下,孤男寡女几乎接近负距离接触,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蓝昭看向怀中的娇小美娇娘。 隐隐还能在她身上嗅到一股独特幽香。 当徐妙锦再度抬起头时,见她那副羞涩模样,腹部就有股止不住的躁火。 蓝昭缓缓俯下脑袋,不急不躁地吻上了这张樱唇。 徐妙锦愈发紧张,双眸情不自禁地闭上,只感觉浑身犹如泄了力般,恨不得让每一寸肌肤都依附在蓝昭身上。 不知不觉间,原先所感觉到的寒冷,已经荡然无存。 蓝昭的手指灵活解开她腰间的衣带。 情窦初开的少女,又如何经得起这般撩拨,只得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当然,这也是徐妙锦所期待的景象。 正当蓝昭准备褪去她身上那湿漉漉的衣裳时。 附近,却是响起了一阵匆乱的脚步声。 蓝昭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眸中的柔情瞬间消逝。 徐妙锦感觉到嘴上的温润消逝过后,满眼尽是失落。 “姐夫……” 蓝昭凝声道:“先别说话,有人来了。” 牛棚外的脚步声非常明显。 从频率来判断,少说也有十几个人。 徐妙锦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往蓝昭身上贴去,仿佛只有在他怀里,才能找到那种梦寐以求的安全感。 这座牛棚已经废弃,除了稻草外,到处都是杂物。 隔壁几间屋子,都是农户的住所。 这场雨下的实在是太大,在土地上留下的脚印很快就被冲刷了。 蓝昭猜想。 只要不主动露头,就还能争取到一些时间。 蓝昭看向手旁的雁翎刀。 刀刃主体基本上全部崩开,不足以造成有效杀伤,根本没办法用! 现在甚至不如砖头好用。 继续拼杀,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还不如就在这里好好待着。 “给我挨家挨户的找!” “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蓝昭给找出来!” “今夜无论如何,都得见到他的尸体!” 外边传来很清晰的人声。 蓝昭心下一沉,透过牛棚的缝隙,还能够看到外边的情形。 有两个恶匪,已经钻进了第一家农户当中,直接将门踹开,其他人则是去了附近几户当中搜寻。 里边一家四口听到动静,连忙出来查看,被他们给吓得够呛。 来者无不凶神恶煞。 手上,还提着明晃晃的刀刃。 那位年近六十的农夫神情惶恐,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家就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老头,有没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来你家?” 农夫连连摇头。 “两位大爷,老头子一家都在睡觉啊,从来都没见过什么生人!” 既然是为了找人,没有问到下落,这一家人以为他们会立马离开。 可恶匪们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 确定没有找到蓝昭,这才打算离开。 临走时,却看见了那农夫的小孙女,看起来也有十八九岁,长相水灵灵的。 “嘿!没弄到徐妙锦,在这里却是碰见了另外一个小丫头!” “兄弟,要不来消遣消遣?” “反正其他人正在搜寻,等完事了,咱们再跟上就是了!” 另外一名恶匪正有此意。 那个老农夫闻言,当即就慌了神,央求道:“大爷……大爷,我这小孙女再过几天就要嫁人了,二位可千万别坏她清白啊!” “那不正好?免得她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受罪!” “对喽!我们兄弟俩是在做好事!” “你要是识相,赶紧滚进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咱哥俩玩完自然会走!” 恶匪之所以称之为恶匪。 完全纯粹的恶! 牛棚中的二人看到了这一幕。 徐妙锦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他看的清清楚楚,任由那个年迈农夫如何哀求,此二人根本不为所动。 女孩的父母也在家中。 见此状况,与两个恶匪扭打起来,可人家根本不经过丝毫考虑。 一刀一刀劈在这一家的无辜者身上。 这种视觉冲击,比起在旷野厮杀时,让人更加心惊肉跳! 蓝昭皱着眉头,身体已经有了动作。 “姐夫!你要去做什么?” 徐妙锦连忙拉住蓝昭的手。 蓝昭目露凶光。 “百姓终究是无辜的。” “已经死了三个了,不能再继续牵连无辜。” “我去宰了那俩杂碎!” 话音刚落,蓝昭就已经起身离开牛棚,手中拿着的仍是那把雁翎刀。 恰好这时,一道冬雷划破天际。 轰隆! 那个姑娘已经被摁在地上,衣物也被撕扯的不成样子。 雷声滞缓了两个恶匪的行动,把他们给吓了一大跳。 被打搅了好事,嘴里自然是在骂骂咧咧。 “这个狗老天爷,真他娘的不识趣!” “不该下雨的时候下雨!不该打雷的时候打雷!” “要是没有这场雨,蓝昭早就死了,咱俩兄弟俩还能逍遥快活一阵!” 被他们压在身下的女孩哭喊着。 此刻,又是一道冬雷,两个恶匪却是不管不顾,将他们的恶行展现的淋漓尽致。 女孩不断哭喊。 雷光映射之下,她看的很清楚,院中又走来了一名男子,手上还提着一把刀。 “救我……救我!求求你了!” 两名恶匪似乎意识到了异常。 同时回过头去。 第三声冬雷响起。 雷光彻底照亮了蓝昭的脸颊。 未等二人反应过来,手中刀刃挥砍而去,正正好好命中一人脖颈,但刀身再次被卡住其中。 蓝昭顺势捡起地上的另一把长刀。 反手斩杀另一人! 蓝昭低头看去,地面上有着明晃晃的五具尸体。 那个女孩已经彻底被吓得呆滞在原地。 蓝昭凝吸了一口气,对着她说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第404章 锦衣卫援手抵达!李景隆率军而至! 女孩依旧茫然。 她不知道蓝昭为何要道歉,只知道自己的家人死绝了! 蓝昭眼眸中流露出些许哀色。 这时,徐妙锦从后面走了过来,急匆匆地喊道:“姐夫,你快看,锦衣卫的援手到了!” 村庄外,有着大量人马。 从服饰上来看,确实是锦衣卫。 领头的人,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蓝承阳。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村庄内的恶匪有所察觉。 蓝昭走出门去,就在雨中迎接。 蓝承阳匆忙上前,看到满身鲜血的蓝昭,心脏怦怦直跳。 “世子!您没事吧?” 蓝昭无奈道:“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身上总共四处刀伤,所幸影响不到性命。 蓝承阳满脸愧疚。 “世子,对不住,我们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蓝昭微微摇头,轻声道:“不怪你们,先去干正事吧,村子里的恶匪有多少抓多少,抓不了的也要务必剿杀干净。” “明白,兄弟们已经全部到位!” 另外在途中,蓝承阳已经遇到了唐鸳母女,目前已经在锦衣卫的护送下返回凉国公府。 最后一件让蓝昭忧心的事也得到妥善解决。 剿杀恶匪之事,则可全权交给锦衣卫。 蓝承阳目露惋惜。 “那个从湖广过来的胡兄弟,实在可惜。” 他如果不说,蓝昭差点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随即问道:“尸体放在哪了?” “卑职让人妥善送回锦衣卫停尸房,并命专人缝好头颅。”蓝承阳说。 “那就好。” “现在您和妙锦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负责护送的人手也已经准备好了。 身处此地,确实不太安宁,谁知道那帮恶匪会不会在临死反扑。 沿途而来的不止是锦衣卫。 还有五军都督府的兵马。 毕竟,城外这场厮杀,动静实在不小,消息怕是早已传到了紫禁城。 在锦衣卫的护送下,蓝昭二人走出村庄没有多久。 迎面而来的,又有一支队伍,面孔看着还很熟悉。 “李景隆?” 蓝昭略感诧异。 李景隆身披甲胄,翻身下马,神情戏谑。 “蓝少师,你也有今天这般狼狈模样啊?” 当初,蓝昭带着濒死的朱允熥前往四川,就是李景隆带着五千轻骑在后边追杀。 结果追杀不成,自己差点没被搞死。 这件事情,一直让李景隆耿耿于怀,在那之后蓝昭的升迁速度又是奇快无比。 如今,更是站在了他的头上。 李景隆一直都在五军都督府供职,蓝昭所兼领的兵部尚书一职,不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么? 大家都是国公之子,父辈都是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人。 凭什么蓝昭能够坐在那么高的位置! 李景隆不但心里不服气,还敢在这里出言挖苦。 蓝昭没有直接给出回应,而是朝着李景隆勾了勾手指。 李景隆不明所以,迈开步伐走近。 结果,蓝昭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了他的胸口,当即踹的人仰马翻,身上的甲胄沾满泥水。 单从外表来判断狼狈,现在彼此之间也没区别。 李景隆懵了一下,立即撑起身体,怒声道:“蓝昭!你有毛病是不是!”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月负责应天府军防的人,是你对吧?”蓝昭脸上神情尽显阴冷。 “没错!” “那为何将近百名恶匪,在应天府周边来回活动,你一直都没有察觉呢?” 蓝昭质问道:“如果不是锦衣卫带回去消息,是不是你永远都不知道,应天府周边乱成了这个样子?” 要是这家伙不跑到面前来嘚瑟,还可以权当他是个空气。 还非得来彰显一下存在感,这就是纯纯在给自己找麻烦了。 蓝昭挺立身躯,直视李景隆,冷冷道:“我即便再怎么狼狈,也杀了不少恶匪。” “而你,肩负护卫应天重责,恶匪如此肆意妄为却姗姗来迟。” “你这已经不是失职,而是渎职了!” 李景隆半点不为所动,坦然笑道:“难不成你还想去陛下面前参我一本?” “参你?你也配?” 蓝昭讥诮道:“回了兵部,你这身甲胄就别想穿在身上了。” 话落,蓝昭二人在锦衣卫的护卫下洒然离去。 李景隆却是满脸通红。 一名副将近前询问道:“将军,咱们还要不要和锦衣卫合流围剿恶匪啊?” “废话!赶紧动手,别再让蓝昭那小杂种找到机会发难!” 李景隆气愤不已。 他还真不想让蓝昭抓到把柄。 毕竟,人家才是兵部尚书,对五军都督府有着直接的管辖权力。 这次返回应天府途中,倒是没有再遇到什么状况。 等到抵达凉国公府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家中妻眷都在府中等待,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彻夜未眠。 听到府外有动静。 徐妙清撑着油纸伞急忙迎了出来,见到蓝昭和徐妙锦,布满愁容的俏脸终于显现出笑容。 “夫君……” 蓝昭温和笑着,宽慰道:“夫人,不必担心,我可是好好把妙锦给带回来了。” “你身上的伤……” 徐妙清看的很清楚,四五道血痕格外显眼,心脏都是止不住的绞痛。 蓝昭大大咧咧道:“屁大点事,又伤不到性命,等会叫医师来处理一下就好。” “先进屋子里来,外面冷的很,我先帮你把伤口清理一下。” 徐妙清忍着泪水,拉着蓝昭进了卧房,顺便吩咐春桃去外边找医师。 府中状况顿时变得繁忙起来。 浴房内,徐妙清褪下蓝昭的衣物,肉眼所看到的伤势更加清晰。 “啪嗒……啪嗒。” 清理伤口期间,徐妙清的眼泪实在止不住。 蓝昭有所察觉,柔声道:“夫人,不用担心。” “都怪我……”徐妙清哽咽道。 “行了,这次属实是你们姐妹俩歪打正着,还帮我翦除了一个大麻烦呢!” “啊?” 徐妙清并不了解城外是什么情况。 她只知道,徐妙锦被恶匪掳走,蓝昭几度陷入绝境。 “如果不在城外解决掉他们,照样是躲不过去的,到时候兴许还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呢。” 第405章 好啊!你还敢在外边养女人! 这么说,也是为了给徐妙清减轻心理负担。 再者,不把事情说清楚,还会影响姐妹俩的关系。 事实就是这样。 徐家二女,实为福星。 徐妙清心里的确轻松了不少,可看到那血淋淋的伤口,难过也是真的难过。 “还难过呢?” “不然呢,你自己看看,这道伤口要是再偏移点,你命就没了知道吗!” 最要命的,是肩胛处的那道刀伤。 清理伤口时,徐妙清实在是心惊肉跳。 蓝昭则大大咧咧道:“谁让我命大呢,有你们俩这对福星姐妹,老天爷都得帮我!” “油嘴滑舌的……”徐妙清娇嗔道。 “来,亲一口。” 以往,徐妙清还会拒绝,这次主动俯下身子,在蓝昭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可这家伙的手实在不老实。 负伤在身,还不忘捏一把桃子! 徐妙清抿了抿嘴,倒也没说什么,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放肆。 这伤势清理的时间实在太久。 春桃早已请来医师,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后,夫妻俩才从浴房中走了出来。 徐妙清面颊绯红,脚步还有些虚浮。 蓝昭倒是神采奕奕。 春桃不禁在心中遐想起来。 “世子还真是比牛都精壮,身上四处刀伤,还能和夫人……” 这时,医师稍做检查过后,伤势不重也不轻,毕竟又两处刀伤深入两寸。 要是不好好处理,万一发展到化脓的症状,很有可能会要了性命。 医师上药过后,劝诫道:“世子,这些伤势深入皮肉,近些日子可得好好静养,最好是戒酒戒色,进食也应当挑选一些温补之物。” “除了外用的方子外,老朽还给您开了一副内服的方子。” “一定要记得按时服药。” 蓝昭淡笑道:“有劳先生了。” 看着这位老医师写下的医嘱,蓝昭压根没往心里去。 戒酒可以,戒色不行。 况且唐鸳那边,还有专门治疗伤势的蛊虫,等腾出手来让她再来处理一番即可。 徐妙锦这时也换了身衣裳走到身边,但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去看徐妙清。 徐妙清见她这副模样,即好气又无奈。 另外,她也观察到,自家夫君看向自家妹妹的眼神,已经变了。 “妙锦,你跟我过来。” 面对徐妙清的言语,徐妙锦瞄了眼蓝昭,直到这位“好姐夫”点头,她才敢跟在自家姐姐的身后。 二女前往后院,不知道在说什么。 唐鸳这时搀扶着蓝昭回到卧房,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从中爬出来几颗指甲盖的蛊虫,很有灵性地钻进蓝昭的伤口处。 蓝昭略感刺痛,不免倒吸了几口凉气。 “嘶……大美人,上次你给我治伤的时候,可没这么痛!” 唐鸳解释道:“在豢养蛊虫的时候,略微改变了下方法,但效果会更好。” “伤势现在不成问题,我就得和你说说那帮恶匪了。” “这次的为首者大有来头,当初我唐门子弟接了暗杀他的生意,但连续三次都失败了。” 蓝昭眉头一挑,疑惑道:“他又是哪路神仙?” “其实是个教书匠,全名为张俨,保定定兴人,洪武十八年的举人,但当初考完乡试过后又回到老家私塾教书。” “洪武十九年,杀了岳父一家九口人,窜逃至河南又杀了三十多个人。” “洪武二十年,我派了几个唐门的高手去暗杀,没一个人活着回来。” “这次跟着他的人,身份都很相似,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唐鸳掌握的情况只有这么多。 唐门原本在暗中接受皇权管辖,性质上和锦衣卫差不多,但要更脏一点。 有些事情,连锦衣卫都不好出手去办,则由唐鸳指派唐门的人去做。 和那些人打交道,也是常有的事。 蓝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唐鸳提醒道:“夫君,你还是小心些为好,要是蓝承阳和李景隆没能把他们剿杀干净,依照他们行事的性子,估计会对你进行疯狂报复!” “没事,一群跳梁小丑而已。”蓝昭漠然道。 “府中这边有我在,夫君大可放心。” “对你,我一直都很放心。” 蓝昭说着,就把唐鸳揽入怀中,话锋一转,问道:“婉儿现在怎么样?” 唐鸳眼神微妙。 “夫君,别对婉儿打什么主意,她可是你女儿!” 蓝昭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我就问一句!” 单从人伦关系来论的话,这小丫头已经是自己的继女,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想法,单纯的关切一句而已。 “啧……主要是夫君的行径,很不可靠啊。”唐鸳嘴角微挑。 如果单论敏锐,众多女眷当中,唐鸳能属第一人。 毕竟是刺客出身。 唐鸳冷不丁地问道:“我们分开过后,你和妙锦小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不重演一遍给你看看?”蓝昭笑问道。 “行啊。” 此话一出,蓝昭再次复刻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唐鸳又羞又怒,轻轻拽出自己衣襟里面的手,满眼幽怨道:“我看你到时候这么多女人,你该怎么办!” “多吗?” 蓝昭在心里盘算着,鬼使神差道:“也不多啊,才八个而已。” “你也不看看,其他国公家里养了多少,就不说别人,那个李善长七十多岁的时候还娶小妾呢!” “还有,我那大舅子徐辉祖,家里八个二八年纪的小妾。” “朝中四品以上的大臣,哪个不是这样,有些人比我多了两三倍呢!” 唐鸳笑骂道:“你这登徒子还攀比起来了是不?”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你们都放心,本公子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一个人。”蓝昭语气坚定。 “这还差不多!” 唐鸳似乎想起了什么,暗自思索之后嘀咕了一句,疑惑道:“夫君,除去长夫人和长公主外,那就是福蝶夫人,还有翠叶和青梅,算上我和妙锦小姐,也才七个而已,哪里冒出来的第八个?” “你外面偷偷养了?” 众女对蓝昭的要求,可以说是低到发指。 不进青楼,不养外女,就这么简单,另外就是别把下三滥的货色往家里带即可。 蓝昭面色尴尬。 “该怎么说呢……第八个的确是在外边。” 第406章 本公子可是很有底线和原则的! “嗯?是谁?” 唐鸳满心的好奇,非要把这件事情问个明白。 女人嘛,多多少少会有点小心思,哪个不想蓝昭在自己房里多待几夜? 在这件事情上,蓝昭始终保持神秘的态度,笑了笑便敷衍道:“哎呦,大美人,你问那么多干嘛!” “那我找个机会,可就把这事告诉大夫人咯?”唐鸳玩味一笑。 下一瞬,随着蓝昭手上的动作加重,唐鸳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受了伤的蓝昭,仍旧磨人的很! 唐鸳连忙让他打住,娇声道:“医师都和你说了,要戒酒戒色,这些天你还是好好忍着吧。” 蓝昭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她衣服里不情不愿地抽出手。 唐鸳重新系好衣带。 “不告诉大夫人也可以,但你这么遮遮掩掩的,莫非是真招惹上了什么不干不净的女人?” “亦或者说,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捏着?” “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蓝昭见她一直在追问,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太子妃吕氏身边有个贴身宫女,当初在诏狱牵涉了一桩案子。” “这不……落在我手上了嘛。” “长得漂亮,人也懂事,杀了确实可惜,所以想办法塞回太子妃身边,充当一个东宫眼线。” 唐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打趣道:“夫君,我还以为是你送去东宫的太子侧妃呢。” “瞎说什么,你家男人还是有点底线的。” “送给太子,那就是太子的女人,我还真不至于见了女人就脱裤子!” “再者,夏语冰和常妃长得太像了,我也下不去手。” 蓝昭一脸深沉,没有半点轻浮。 在这一点上,唐鸳还是比较相信的。 自家这位夫君,固然好色,在人伦上还是颇为顾忌,把夏语冰安插进去,也不过是为了最大程度掌控东宫的内部情况而已。 蓝昭拍了拍唐鸳的翘臀。 唐鸳很懂事地起身,把身上的衣物给整理好。 “话说回来,我爹去哪了,今天怎么不见他?” 蓝昭忽然想起来这事。 唐鸳回应道:“昨天半夜,国公爷奉诏进宫,当时陛下的口谕也是叫你一同前去,但你不在,国公爷自己就去了。” “可能北边又有战事了。”蓝昭说。 “那你现在要不要也去一趟宫里?” “算了,太累了,让我歇会吧。” 一整夜下来,几乎时时刻刻都是恶战不断,自己身体又不是铁打的。 要是长期如此,非得变成大明的霍去病不可! 该摆烂就摆烂,万一身子要是垮了,后续的事情也就不用再说。 有些时候,朱元璋颇具人情味。 通过锦衣卫,他和朱标已经了解到,昨夜在应天府外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应天府城池内没有受到影响。 因此,朱元璋并没有太过震怒,确定蓝昭安然返回国后,更没有对此事表现出明确态度。 时间刚刚步入卯时,蓝玉便返回了,但这次朱标却也跟了过来。 蓝昭只好撑着疲惫的身体,再度前往院中行礼。 “臣蓝昭,拜见太子殿下。” 蓝昭身上的白色常服,上边隐隐还有渗出的血迹。 死战一夜,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 朱标亲自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关切道:“身上伤势如何?” “无伤大雅,还劳烦太子殿下关切,臣实在是受宠若惊。”蓝昭说。 “行了吧,你我之间还说这些虚的干什么,回屋子说话吧,外边冷得很。” 君臣三人来到会客厅。 家中女眷倒来茶水。 蓝玉还不忘调侃道:“还以为你小子挺厉害的,为父可从锦衣卫嘴里听说了,被人追的漫山遍野的乱窜,丢不丢人啊?” “爹,您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对方少说准备了一百来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我就带着十几个锦衣卫,还死了一部分。” “别说是你,就算是中山王来了,兴许都会栽在那里,也就是老子命硬!” 蓝昭没好气地回应着。 蓝玉板着脸训斥道:“在太子面前,你自称什么老子,当了兵部尚书就更没规矩了?” “你闭嘴,既然知道我是兵部尚书,你还得听老子调遣呢。”蓝昭更显硬气。 “哎呦呵!” 朱标看着这对父子斗嘴,乐得直笑道:“舅舅,小昭,你们这对冤家父子暂且歇会,人没事就好。” “小昭昨夜也不算丢人,救出了徐三小姐和他的继女,还杀了那么多恶匪,且能够全身而退。” “陛下特地让孤过来慰问一下。” “再者,是想问问你,那帮人什么来头?” 蓝昭直率道:“不确定。” “不确定?也就是说你有怀疑目标了?”朱标追问道。 “对,可能会牵涉到某些权贵吧,眼下没有实质性证据,查也查不动,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帮人来应天府有多重目的。” “其一,是为了截杀沉船案的关键人员,锦衣卫千户胡永德,他们成功了。” “其二,是为了杀我,但计划也被打乱了,因此而失手,要是真让他们进了应天府,也许我全家都得死!” 这话真不是开玩笑。 在城外交手,对那些人的整体战力有了明确认知。 一旦确立中心思想,协同作战的能力会大大提高,应天府的巡守人员也发现不了。 只需要一个夜晚,就能够清洗掉凉国公府。 这次,蓝昭自认为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对于徐妙锦和唐婉的出现也很措手不及。 可以说是福祸相依了。 但不敢确定,对方会不会发动第二次袭杀。 朱标斟酌过后,面色凝重。 “这样吧,孤把羽林卫调拨出三百人,给你专职护卫凉国公府。” “你以兵部尚书的名义,给五军都督府下令,对应天府进行宵禁制度。” “查不了就先别查,关键是你不能出事。” 蓝昭笑道:“宵禁还不至于,对方怕是准备了两批人马,一批在城外,另一批在城内。” “也许,五军都督府也有他们的人呢。” “派点人手过来就好,其他的无需太子殿下劳心。” “但还有件事,臣想问问您,陛下对周王丧事,现在是采取何种态度?” 第407章 北边再起战事,缺银子就来蓝府敲竹杠? 此事,一直都在蓝昭心头挂着。 昨夜又出了那档子事,蓝昭隐隐有种感觉,他们像是和周王朱橚有关的人,雇佣而来。 杀胡永德,也是类似雇佣。 “太子,不止我要小心,你也得小心。” “这帮人手段不算弱,行事没有明确目的,也就导致会产生一种诡异的错觉。” “一定要多提防身边的人!” 蓝昭是在暗示。 有些话,身为臣子不好说太多,久而久之可能会被认为离间天家骨肉。 就拿周王朱橚的死来判断。 不管他是被杀还是自杀,蓝昭事前掺和进去了,朱元璋潜意识里肯定会有些责怪。 可出于利益关系,蓝昭又不得不提醒朱标。 朱标淡笑道:“东宫很是安全,你保护好自己就好,至于周王的尸体,后天就得下葬。” “明天晚上,孤会亲自前去守灵。” “你要是愿意,那就明天晚上过来,但携带的人手也必须要可靠一些!” 蓝昭内心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能验尸,什么话都好说。 由于不能摆到明面上来,就必须要偷偷摸摸的完成此事。 经过朱标的劝说,朱元璋松了口。 做父亲的,也想知道,自己儿子的死因究竟是什么,但他又怕牵涉到其他重要的人,只能默许验尸。 蓝昭目的很简单。 撇清自己的关系。 免得这事成为一个致命隐患。 万一哪天有人拿出来旧事重提,到时候尸体都接近腐烂,那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再者,就是战事上的商议结果。 谈及此事,朱标语气中有着些许愤怒。 “起因还是三年前,脱古思帖木儿被也速迭儿杀死,而他在其后自称蒙古大皇帝,几年来策反了不少我们不少残元降将。” “一个月前,又在边关开始打草谷,劫掠边民,攻袭城池,” “现在临近年关,陛下决定于年关过后发兵讨罪,现在关键问题在于钱粮不足,户部那帮老爷们并不同意再度出征。” “昨夜,孤和陛下,还有舅舅做了次商谈和战事推演,可以确定的是这一仗不打不行,蒙古诸部又有做大的趋势了。” “你当初所力主的迁民之计有效果,但必须要在边境安定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效用,要不然前脚迁,后脚掠,终究还是百无一用。” 每当谈及战事,蓝玉都有些摩拳擦掌。 京师,他待不住。 蓝玉也劝说道:“昭儿,你是兵部尚书,可别站在户部那帮人的立场上,要知道兵部的职责是怎么打,而不是该不该打!” “这次要打也轮不到您呀,你背上的毒痈好了?”蓝昭问道。 “那倒没有……但眼下并不反感你爹我上阵杀敌啊。” “我自然是极力赞成荡灭北元的,主将人选另做商议,你给我好好在京师待着!” 蓝玉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休养一阵过后,他觉得身体已无大碍,巴不得再去北边厮杀一场。 朱标见此状况,忍不住笑道:“两年前,舅舅还总是对你拳打脚踢,现在摇身一变,你倒是成了舅舅的顶头上司。” “太子,这事臣就得埋怨你了,哪有儿子凌驾在老子头上的,还让他当这个兵部尚书!”蓝玉不服气道。 “你儿子你还嫉妒啊?” “嫉妒倒不是,你看他,都累成啥样了!” 归根结底,当爹的还是心疼儿子。 有些时候看见蓝昭那四处奔走的样子,都觉得不如让他卸下官职,好好在京师声色犬马。 好比昨夜那桩意外,要是多来几次,蓝玉感觉自己都得被吓死! 蓝昭笑呵呵道:“爹,您老就别操心了,要是真打起来,兵部自然会把您这位封狼居胥的猛将请过去布局。” “现在要解决的是钱粮问题。” “户部不肯拨钱,陛下的内帑里也不够一次大军深入漠北,我还真得好好想想,该从哪里谋筹出这笔银子。” 朱标眉眼一挑,笑眯眯地问道:“孤从户部那里听说,你原先的几座工坊,今年又赚了不少银子啊。” “还有,妙清夫人管的那家天下钱庄,光是存银就有两百多万两。” “要不,你先替内帑把钱给出了,明年朝廷税赋收上来了,孤再想办法还你?” 蓝昭嘴角抽搐。 敢情探望的目的,是找自己敲竹杠? 蓝昭并不否认,银子确实是赚的盆满钵满,可大部分银子都得投入到那座军工厂当中去。 哪里来的余钱给朝廷? 钱庄里边的钱,都是百姓的存银,在徐妙清的经营下也是有着各自的去处。 出征动辄几十万两白银,这么大的窟窿,指着朱标来年再补? 怎么可能! 蓝昭断然拒绝道:“太子殿下,该交的税赋,在上个月已经全部交给户部了,一文钱都不带漏的!” “您再找臣来借钱,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呀。” “这事,你容臣几天想想法子,等我挑个巨贪出来,抄出来的银子越过户部,全部交给内帑,怎么样?” 蓝昭给朝廷赚钱,向来就是这么一套手段,还是从朱元璋那里学来的。 内帑没钱?好办! 查贪官! 朱标只好点头同意,叮嘱道:“这个法子也行,但你要分清楚,哪些人可以查,哪些人不能查。” “锦衣卫没结的案子很多,随便抽出来一个就是。”蓝昭说。 “那好,银子的事交给你了,除夕之前,孤要看见五十万两白银到位!” “臣尽量做到。” 出征用不了五十万两白银。 只能说,皇帝和太子,多多少少也需要点钱来花花。 蓝昭在兵部的时候就估算过。 明年开春的战事预算,应该是在二十万两到三十万两,粮草从北边那几个藩王手底下抽,朝廷只需管着饷银和军械即可。 事情商议到这种地步。 朱标从椅子上起身。 “好了,今日你就好好歇着吧,孤先回宫了。” “孤也和兵部打过招呼了,一些基本事务提交太子府处理,减轻你身上的负担。” “先把眼下的事情办好就是。” 蓝昭起身作揖行礼。 “多谢太子殿下眷顾,臣感激不尽,但您应该奖赏点什么吧?” 第408章 难以预料的大事,太子究竟能活多久? “奖赏?兵部尚书都让你当了,还想要什么奖赏?” 朱标满脸疑惑。 就算再往上升,还能升什么? 上柱国?光禄大夫?还是太子太师? 这三个职衔…… 蓝昭貌似还不够格? 爵位的话,他本就是凉国公世子,等蓝玉哪天归天了,他直接袭承不就完事了? 朱标本来还想说点托词。 蓝昭却是幽怨道:“赶紧的,把长公主还回来!” “啊……你说的这事啊,等会孤回宫就让专人护送过来,婚事等丧期过后就来办。”朱标略显尴尬。 周王朱橚死的时候,长公主朱静镜是以皇亲名义前去吊唁。 按照礼制,既然身在京师,她也得守灵一夜。 没有返回凉国公府,主要还是怕皇室那边有人会说闲话。 蓝昭想的是,自家媳妇肯定得尽早回来。 长公主朱静镜,不只是最早的朱砂痣,还是一道护身符。 至于职衔或者爵位,现在根本没有必要急躁。 兵部尚书,暂且够用。 朱标很守信用,在返回紫禁城后没有多久,就让太监和宫女护送朱静镜返回凉国公府。 再者,也如约派来了三百人的羽林卫! 羽林卫相当于皇城禁军,只负责朱元璋和朱标的安全,能够来凉国公府进行护卫,也算是一桩罕见之事了。 蓝玉看到那帮羽林甲士,心里直犯怵。 “昭儿啊,你说太子是不是想借机监视咱们?” 蓝昭没好气道:“爹,麻烦动一下你的小脑,他要是监视派锦衣卫过来岂不是更好,人家摆明是在释放好意。” “毕竟,太子那边真正能依靠的人不多。” “咱俩要是出事了,太子以后日子可就苦咯。” 暂且不说蓝玉在对外战事上的重要性。 边关许多将领,十有六七都跟着蓝玉征战过,他手头上还捏着大将军的虎符,能够实质性地为朱标贯彻军事意志。 蓝昭身为兵部尚书,统辖军务,又几乎完全掌握了锦衣卫。 手上权力很大,但还算不上是权臣。 紫禁城里的很多事情,朱家父子都需要蓝昭去办,才能有一个稳妥的结果。 蓝玉犯怵,主要是以前做的亏心事太多。 譬如玷污北元王妃,攻打自家关卡什么的…… 随便挑出来一件,都是杀头的大罪。 这些事情,其实算是彻底翻篇了,目前朱家父子的重心都在蓝昭身上。 再者而言,在朝廷中。 真正能够做到“忠君体国”的臣子寥寥无几,蓝昭算是其一。 那些公卿大臣,基本上各自都有鬼心思,且对朱元璋颇有怨言。 要不然,也不会借着诸多名义,一次次阻挠朱元璋发动北征。 打仗需要钱。 皇帝多用点,臣子只能少贪点,然后他们从中盘剥的银子少了,就会拿什么劳民伤财,穷兵黩武说事。 可能有一定道理,但每次打完仗,内帑并不算亏。 比如罕东之战,蓝玉在北边缴获的牛马以及俘虏送到内地,能够抹平不少军事支出,这笔钱却落不到户部口袋里。 这次内帑银子不足,又得需要蓝昭去搞点银子回来。 除了他,还真没人能够帮朱元璋完成此事。 说明这些理由过后,蓝玉安心许多,但他又冒出来一个问题。 “要是太子能够顺利继位,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们这帮老家伙死的也安心。” “可如果太子无法继位,你一个人顶得住吗?” “到时候,你不止要面对陛下,还要真正的去面对两位皇孙,不管是帮谁,依照陛下的性子,哪怕再需要你去做事,也会毫不犹豫地……” 言语之间,蓝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蓝昭惬意一笑,起身伸了个懒腰。 “爹,到时候的事情,那就到时候再说。”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正是要把忠臣的形象,彻底烙印在陛下心里。” “正要是到了那种地步,陛下懂得权衡,也许他会明白,没了儿子在,不管是哪个皇孙成为储君,位置都坐不稳。” 蓝昭敢笃定。 时至今日,朱元璋已经意识到,自己封的那些藩王,对朝廷政权开始产生威胁了。 朱标继位,照样能够压得住。 问题是他还能不能继位? 别看着方才在凉国公府生龙活虎,几乎每日都脱离不开汤药。 是药三分毒。 朱元璋一年到头都不喝一口汤药,朱标却是把汤药当饭吃了。 这种身子骨,难以预料啊…… 朱标的身子是这样,蓝玉的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年纪上来了,不止背上的毒痈,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的伤势病根,对他来说每日每夜都是一种折磨。 蓝昭不奢望他能活多久。 只求,能让蓝玉安度晚年。 “爹,昨天半夜在宫中待着,估计你也没好好休息,先回房歇着吧。” “走,我扶你回去。” 蓝昭看似不太正经,对蓝玉根本没有对父亲的尊重。 真需要他的时候,也几乎是任劳任怨。 那几天蓝玉状况最不好的时候,夜间蓝昭经常偷偷过去看,生怕哪天夜里这老东西一声不吭的死了。 这也没什么目的。 仅仅是一个儿子想让父亲多在身边多活几年而已。 蓝昭打心底不想碰见“子欲养而亲不在”的场面。 回房途中,蓝玉笑呵呵道:“果然,生个儿子比收再多的义子都靠谱!” “昭儿,你自己也得多多注意伤势。”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等以后你到了爹这个年纪,旧伤要是复发起来,恨不得吞一口砒霜死了算了!” 面对父亲的唠叨,蓝昭也像百姓家的儿子一样敷衍着。 “知道啦知道啦,赶紧躺下歇息吧,我也疲倦的要死!” 蓝昭随后独自回了房间。 脑海里还在盘算着那些国事。 恰在这时,徐妙清姐妹俩同行进入。 “夫君,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丫头害得你步入险境。” “这几天,就让她来照顾夫君的起居吧。” “本夫人也懒得争抢。” 蓝昭满脸错愕。 这娘们态度怎么转变的那么快? 徐妙锦此刻却显得有些腼腆。 “姐姐……你当真允许我留在这里吗?” 第409章 徐家姐妹花,享尽齐人之福! “不然呢?” 此刻,徐妙清的心情其实非常复杂,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对自己的夫君,能执着到这种地步。 要是逼着她离开的话。 这辈子,姐妹二人恐怕都会成为仇人,蓝昭也未必会乐意见到这般场面。 还不如放开手,成全这段缘分。 蓝昭也是一样的不可思议。 “夫人……” 徐妙清忍着心中苦涩,挤出一丝笑容:“夫君,今日就让妙锦来照顾你吧,福蝶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挺累的,我去帮把手。” 说完,徐妙清退出卧房。 这个态度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徐妙锦眼神有些落寞,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任性了,心里多多少少感觉有些对不起姐姐。 房门,也被徐妙清顺手带上。 而房内的氛围,逐渐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蓝昭缓缓起身,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徐妙锦,笑问道:“在外边的时候,不是一个劲的往我身上贴?” “怎么?后悔了?” “要真是这样,那可再好不过,留着清白之身嫁给别人去呗。” 徐妙锦立马反驳道:“才没有后悔!” “只是……觉得愧对二姐。” “但我真的除了你,谁都不想嫁!” 蓝昭伸出手,捏着这小丫头的下巴,微笑道:“的确,貌似这偌大的应天府中,年轻一辈当中,也无人能够出我其右了,说明你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啧啧,早知道当初成婚的时候,一起把你给纳了。” “但估摸着,那时候大舅哥得剁了我!” 瞧着蓝昭那自恋的模样,徐妙锦“扑哧”一笑,娇嗔道:“原来你早就对我有心思了!” “不然呢,你们徐家姐妹仨个,都长得那么漂亮。” “我是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心思?” “可惜你那时候太小了。” 言语之间,蓝昭俯下身子,轻而易举地把徐妙锦抱在怀中。 徐妙锦也很配合地像水蛇一般缠着他的腰肢。 粉扑扑的脸蛋愈发红润,对着蓝昭轻声细语道:“那我现在总归是不小了吧?” “嗯!确实长大了,大的恰到好处!” 蓝昭满眼赞赏,尽是情意,随即转身走向身后的床榻。 徐妙锦不免有些胆怯。 “姐夫……不,夫君,医师说过让多多注意伤势的……” 蓝昭咧嘴笑道:“戒不了一点!” “坏蛋!” 在唐鸳的蛊虫疗养下,伤势基本上没了大碍,又何须在意那些医嘱。 人生在世,难得快活。 蓝昭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感受着怀中少女的幽幽体香,原先的疲惫一扫而空,气血也因此变得亢奋不少。 应天府虽是已进入冬季,但这间屋子里,却是显得春意盎然。 直至次日拂晓,那抹春意才逐渐消散。 …… 天色正处于蒙蒙亮的时候,蓝昭在房内换了一身蓝锦袍服。 恰好,徐妙清从另外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从蓝昭面前经过时却是未曾搭理。 蓝昭挠了挠后脑勺,决定还是跟上去劝慰一番。 徐妙清亲自走进厨房煎制着药材。 不过,蓝昭闻不到半点药味,钻入鼻腔的满是醋味。 徐妙清故意冷着脸。 毕竟遇到了这种事情,哪个女人不会有点小情绪? 蓝昭嬉皮笑脸地问道:“夫人,还生气呢?” “不然呢?”徐妙清冷声道。 “你放心,就算是这样,我绝对不会亏待你还有妙锦的!” “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 对于蓝昭,徐妙清耳根子向来很软,也不求他能够一心一意的陪着自己,别彻底丧失了良心即可。 其实在昨夜,徐妙清也想明白了。 平日里和徐妙锦关系最好,能一直生活在一起未免是桩坏事。 既然他们俩情投意合,又何必强行拆散。 再者,如果不把妹妹留在这里,很大概率是会被朱元璋赐婚,嫁给其他的朱姓藩王。 徐妙清吐了口气,轻声道:“夫君,我现在其实不怪你。” “只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我们姐妹几个,妙锦年纪最小,父亲和母亲也去世的早,大姐也早早出嫁了,都是我和兄长把她拉扯大,以后在家里,你可不能让她受委屈。” 蓝昭正声道:“绝对不会,而且你看看,哪个女人在我手上受过委屈?” “哼,你还有脸说,总是让我担惊受怕!”徐妙清气呼呼道。 话说到这里,徐妙清是发自内心的担心。 就拿营救俩丫头的事情来说,仅仅是少做了一点准备就差点丧命。 蓝昭宽慰道:“夫人,你夫君我福大命大,现在还有你和妙锦俩福星在身边,以后做事定会一帆风顺!” “好啦,少油嘴滑舌,把药给喝了。” 徐妙清小心翼翼地把煎好的汤药倒进碗中。 这是昨日那位医师开的方子。 蓝昭只得捏着鼻子喝下,实在苦涩至极,面部表情接近扭曲。 “不行……太苦了!” 徐妙清微微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这样还苦嘛?” 蓝昭嘴角微挑,紧紧把徐妙清搂入怀中:“夫人,这辈子,能遇到你,简直是莫大的幸事!” “我蓝昭就算对不起天下人,都不会对不起你!” “这是真心话!” 徐妙清亦是柔情脉脉:“夫君能说出这些话,对我来说已然足够,我也从未怀疑过你的真心。” 夫妻之间,无需多言。 徐妙清坚信,妾室再多也撼动不了自己的地位。 蓝昭慢慢地松开手。 “好了,等会我还得去一趟锦衣卫衙门,夫人要是有空就去看看妙锦。” 徐妙清秀眉一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忽然有点心疼自家妹妹。 蓝昭随后离开家门,真可谓是春光满面。 在进入到锦衣卫衙门过后,那股压抑死寂的气氛扑面而来。 昨日下午,蓝承阳才带着锦衣卫从城外返回。 那些被剿杀的恶匪,尸体也都拖回了锦衣卫衙门。 见到蓝昭到来,蓝承阳和黄骁立马上前迎接,齐声道:“属下参见少师大人!” 蓝昭开口,即是单刀直入。 “昨日杀了多少恶匪?” “回禀大人,卑职等实在无能,仅仅剿杀十余人……” 第410章 胡永德尸体携带的秘密,白莲教重现! “尸体呢?” “都在停尸房!” 话落,蓝承阳便带着蓝昭,去审视那些被白布遮掩着的尸体。 蓝昭掀开一张张白布,眼神中不禁显露出了些许遗憾。 “啧……可惜,没宰了那个王八蛋。” “哪个啊?” 蓝昭没有过多解释。 前日,在唐鸳口中得知,此次恶匪的为首者名为张俨。 所谓擒贼要擒王,没抓到真正要紧的人,杀再多恶匪都没用。 蓝昭转头问道:“对了,胡永德的尸体放在哪了?” “在隔壁,请大人随我来。”蓝承阳说。 对于锦衣卫的弟兄,蓝承阳已经让人打造好了棺材。 尤其是胡永德,确实很可惜。 当时沉船期间,要不是他,恐怕蓝玉和朱标都得在长江里喂鱼。 蓝昭掀开白布,看着彻底僵硬的尸体,心里不免有着一些愧疚。 蓝承阳在旁边劝慰道:“还请大人节哀顺变,卑职已经让人给胡永德的父母妻儿寄去抚恤银。” “他的儿子,今年十四岁。” “再过两年,等年纪大了,卑职便安排他袭承千户一职,以尽同僚情谊。” 蓝昭微微点头,叮嘱道:“别忘了,等这件事情过后,把胡永德的尸体送回家乡厚葬,也代我对父母赔个礼。” 做人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再者而言,人死不能复生,哪怕有再多的愧疚也没有用处,能够全力弥补比什么空话要有用的多。 “对了,承阳,拿把剪刀给我。” “是。” 蓝承阳并不知道蓝昭要做什么,但还是选择照做。 将剪刀递过去之后,蓝昭蹲在胡永德尸体旁,小心翼翼剪开他尸身上的衣服。 从中,取出了一个用着荷叶和牛皮缠绕包裹的书册。 蓝承阳和黄骁瞳孔一缩。 “大人……这是什么?” 蓝昭淡淡道:“胡永德此次返京,是为了向我禀报沉船案的一些调查结果。” “在城外的时候,他已经告诉我,有些证据就在这里。” “一直没有透露风声,也是怕人捷足先登。” 蓝昭拆开外边的包裹物。 书册上记录的内容,仍然是清晰可见。 蓝昭眸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哀色。 “你们先出去吧,给胡永德找身干净衣服换上,然后装进棺材里。” “记得多用防腐的东西,尽快送回他的老家。” “一切支出,从凉国公府头上出,毕竟他是因我而死!” 二人齐声道:“卑职明白!” 借着停尸房里的微弱烛火,蓝昭审阅着书册当中的所有字眼。 “两江船厂的数名金主,皆是太子妃吕氏的远房表亲。” “太子所乘之船,由两江船厂督造,随行船工也是由那些金主指派,但实际却为江湖游勇伪装,以此企图谋害太子及凉国公。 “江湖游勇,皆为白莲教徒!” 看着上面的每行字眼,蓝昭实在感觉出乎意料。 白莲教由来已久,在元末时期,这个组织就已经存在,并且成为首批反元的武装力量。 譬如韩山童、刘福通、徐寿辉、邹普胜这些元末名人,背后都有白莲教的影子。 大明立国之后,朱元璋深知白莲教其害,下旨严禁白莲教,但他们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货色,仍然是在暗中苟活。 最让蓝昭没有想到的是。 这事还真能和吕妃还有朱允炆扯上关系。 想来也真是巧,史书上的洪武年间和永乐年间,对白莲教都是采取打压态势,唯有朱允炆在位的四年里有着松弛倾向。 这很难不让人有所怀疑。 念及此处,蓝昭又想到了一个细节。 在和那帮恶匪交手时,他们却是奉承杨朱理学,既为不拔一毛,不取一毫。 “也对……白莲教内部向来派系众多。” “有人信奉佛学,有人信奉道学,有人信奉孔夫子,奉杨朱为祖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他们壮大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蓝昭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在朝廷全面打压下,这种威胁统治者的组织理应没有存活余地,偏偏他们都能够闷声发大财。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钱。 像唐门那样,接取暗杀任务赚取酬金是一个渠道。 可白莲教这些年来,在四川、湖广、江西等地都闹出了大大小小的叛变,那点钱根本不够让他们折腾的。 背后定然有着更大的金主。 也怪不得,胡永德都跑到应天府了,他们还要铤而走险地进行追杀。 这份书册,太过重要。 蓝昭却并不打算交给朱元璋或者朱标。 走出停尸房后,蓝承阳和黄骁在外边等待,蓝昭坦然道:“这本书册,只有我们三个看见,但要记住,绝对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书册的存在。” “您这是不打算交给陛下吗?”蓝承阳压低声音问道。 “没错。” “万一陛下要是查到了,咱们岂不是……” 蓝昭却是摇了摇头。 如果朱元璋事前知晓,依照他的性格和手腕,就不会让局面变成今日这般糟糕。 就算告诉了他,又能怎么样? 而且也没办法开口。 总不能说,你儿媳妇和大孙子和白莲教有勾结,打算先杀你儿子,再去杀你,然后篡位登基? 这不纯找死? 蓝昭并不想在鬼门关前反复横跳。 至于沉船案,完全可以借着胡永德被杀的借口,让它成为一桩悬案。 内情嘛……自己心里有个数就行了。 蓝承阳和黄骁都是心腹,他们俩也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蓝昭端坐在椅子上,把话题顺势引开。 “不说这事了,兵部应该给了你们新的指令对吧?” 蓝承阳说:“对,蒙元残部意图进犯,我们已经派人星夜兼程赶了过去,配合北边的几个锦衣卫卫所,先行调查战前情报。” “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最多不超过十五日!” 蓝昭算了下日子。 现在是冬月三十,也就是腊月十五能有回音,这样兵部制定进军策略也就还有时间。 再者,就是给战士弄银子的事。 “另外啊,查查秦逵的党羽,还是以搜刮银子为主。” “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亲自去办。” “黄骁今夜跟着我,去一趟周王府。” 第411章 兵部偶遇徐辉祖,尴尬至极! 今夜在周王府,太子朱标亲自守灵,无疑是验尸的最佳机会。 听到要验尸。 黄骁也顺便禀报了一个新的情况。 “大人,这些天您没去上朝,朝廷里的御史言官对您颇有非议。” “不断唆使陛下彻查周王之死。” “与其说是彻查,不如说是想借此机会扳倒您,而最大的由头就是您负责圈禁周王,却未能保护好他,还有人重新把豫王的死拿出来说事,导致陛下的态度有着明显动摇。” 御史言官出来蹦跶,是在蓝昭的意料当中。 出乎意料的是。 豫王朱桂都死了两年了,还有人拿他出来大做文章? 这确实值得提防。 每当谈及此事,蓝承阳都会有些心虚,那时正是在蓝昭授意下,由他亲自策划,让朱桂去了地府报到。 当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可就怕被人误打误撞查了出来。 蓝昭看出了他的担忧,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淡然道:“只要咱们验尸有了结果,什么都很好说。” “那好,卑职这就去把仵作请来。”黄骁说。 “去吧。” 黄骁转身离去。 对于豫王之死,黄骁并不了解,当时他还不在应天,而是在北平府当锦衣卫千户呢。 “承阳义兄,跟我来吧,问你几件事情。” “好!” 二人重新回到停尸房。 蓝昭一脸凝重,问道:“当时你确定杀朱桂的时候做的很干净?” “世子,我从来都不敢欺瞒您。” “当时的情况,是我用了两批人,一批是我们自己人,一批是雇佣来的凶手。” “凶手在途中截杀了朱桂,而我们的人对此并不知情,只负责将那批凶手斩杀殆尽,人马全部都是分开的。” “在这两年里,我也多次去了埋尸的地方查看,没有半点被发掘的痕迹。” “因此,根本没有泄密的可能!” 蓝昭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朱桂在生前,和自己结下的梁子太大,他的死没有查出个所以然,导致流言横生也是正常现象。 蓝承阳更没有出卖自己的可能。 一来,彼此的命运前程,都是绑定在一起的。 二来,蓝承阳生性忠义,就算自己把他卖了,他未必都会卖了自己。 蓝承阳蹲坐在地上,满脸惆怅。 “世子,你说,咱俩当初在应天府花天酒地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仅仅两年时间,就都变成了这般模样。” 蓝昭最初的确是想当条咸鱼。 可没办法,做什么都和别人有着利益冲突,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恐怕死的会更早。 蓝承阳原本只是个行军主簿。 进入锦衣卫以来,沾染了无数血腥,杀人都快把自己杀麻了! 蓝昭感慨道:“我们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再熬几年吧,熬到陛下驾崩,兴许就有着转机。” “到时候,我让你携家带口离开应天,在西安府给你置办一座大宅子,好好陪着媳妇孩子。” 蓝承阳此刻心情有所缓解,半开玩笑道:“世子,你会不会和陛下一样,狡兔死,走狗烹啊?” “你不是走狗,是我蓝昭的生死兄弟。” “包括黄骁他们。” “只要愿意跟着我走下去,我以性命立誓,以后你们都能够善终。” 蓝昭的眼神很是坚毅,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谎言。 这些言语,打天下期间的朱元璋,不止一次对着淮西勋贵们说过。 蓝昭相信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朱元璋! 最起码,不会对身边的兄弟动刀。 走出停尸房过后,蓝昭抽空把书册焚烧成了灰烬,而黄骁找来四名仵作,都是锦衣卫衙门里的好手。 进入周王府,还不能以锦衣卫的名义。 毕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尤其是冯丹和她的几个儿子。 为此朱标还派人送来几副羽林卫的甲胄。 负责送东西的人,是夏原吉。 夏原吉来到蓝昭跟前,低声道:“少师大人,太子的意思是让你们乔装打扮一番,酉时周王府会有一次换防,到时你们直接混进去即可。” 验尸就是这么麻烦。 如果明晃晃的过去,且不说朱元璋会不会同意,朝堂上的那些老夫子会认为这是在侮辱周王朱橚,又得搬出君臣礼法出来说事。 关键是,验尸的消息泄露出去,真正杀害朱橚的人,难道就不会有所应对? 眼下距离酉时还有很久。 趁着空档期,蓝昭带着夏原吉去了一趟兵部。 在这里,正好碰见了大舅哥徐辉祖。 徐辉祖还笑呵呵地上前打招呼。 “呦呵,你小子命挺硬啊,前天晚上被砍了那么多刀,今天还能跑来兵部上值呢?” 蓝昭苦笑道:“大舅哥,你就别挖苦我了,当时你怎么不知道来营救一番?” “别误会啊,我当时跑去扬州那边的军营,昨天晚上才回来呢,还打算今天去看看你。” “话说回来,我还得好好谢你一次,妙锦两次出事,都是你救下来的。” “那丫头确实不像话,到处惹祸,等有空我还是给接回去吧,早点找个夫家嫁了,咱们都省心!” 徐辉祖自顾自地说着。 蓝昭略显尴尬,问道:“那你想把妙锦嫁给谁?” “以前陛下和我说过,湘王尚未成亲,想把妙锦嫁给湘王,你觉得怎么样?”徐辉祖随口问道。 “我觉得不大行……”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在徐辉祖心底,除了大妹夫朱棣和太子朱标,其他朱家藩王,在他眼里根本不入流。 兵部大堂里还有其他人,蓝昭实在不好明说,只得把徐辉祖拉到一间无人的屋子当中。 “大舅哥,有件事,我得和你知会一声,你千万别动怒啊。” “说呗。” 对于蓝昭,徐辉祖以前确实有点厌恶。 这两年,看着他一点点蜕变,早已从反感变成了好感,对自己妹妹徐妙清也是无微不至。 除了有点好色,貌似没有其他缺点。 蓝昭显得有些扭捏。 “就是……关于妙锦的事,要不把她让给我?”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凝滞。 徐辉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你小子是玩真的?娶了我徐家一个女儿不说,还想娶第二个?” 第412章 徐辉祖的深远用意,两头押宝! “娶不娶得,这都不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嘛……” 蓝昭微微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弱,俨然一副心虚至极的样子。 这件事情,单拎出来没什么毛病,毕竟是你情我愿,也没用什么强迫手段。 放在权贵当中,说是蓝昭好色,实际上却并不算荒唐。 就拿眼前的徐辉祖来说。 这家伙,看着一本正经,魏国公府养了几个女人,外边还不是也养了几个。 食色,人之本性也! 只是在徐辉祖面前,蓝昭可不敢那么理直气壮。 蓝昭偷偷瞄了徐辉祖一眼。 那双凶悍的眼眸里,有愤怒,有无奈。 还有沙包大的拳头摆在那里,好似下一秒就要砸在自己头上。 “来,小昭,你坐下。” “嗯?” 徐辉祖也找了把椅子,此刻的神情却是出奇的凝重。 看这架势,好像不打算责怪。 徐辉祖无奈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妙锦放到你家吗?” 蓝昭记得,当初是徐妙锦惹祸,徐辉祖忙于军务,根本没办法照看,家里的下人们也约束不住她。 丢到凉国公府,让徐妙清看着,倒也省事些。 在这当中,还有另外一重用意。 徐辉祖沉声道:“妙云嫁给了燕王,如果没有你,妙清也得嫁给朱家藩王。” “今日,我不妨把话说的难听些。” “燕王倒也作罢,是父亲一手调教出来的藩王,带兵打仗的本事不错,为人品行端正,配得上妙云。” “至于其他朱家藩王……呵呵。” 这道笑声,很是鄙夷。 蓝昭却是万般赞同。 当然,不能一棒子打翻一船人,朱元璋的那帮儿子或者孙子,不能说全部都是酒囊饭袋,但不是酒囊饭袋的人,屈指可数。 徐辉祖接着说道:“原本我还觉得你不如那些藩王,后来才发现曲解了你。” “那好吧,妙清落在你手里,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放心。” “而把妙锦交给你,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要是没有那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说来说去,徐辉祖就是瞧不起藩王,但又不能明显表露出来。 身为兄长,自然想让自家妹妹以后的日子能好一些。 蓝昭,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舅哥,你这用意挺深远啊?” 世家姻亲,本就带着利益性质,徐辉祖已经觉得在朱家藩王头上押宝不值得。 就算把徐妙锦嫁出去,未必能有太好的收益。 可要是交给蓝昭,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能让这层关系变得更加坚固。 不管以后朝廷格局变成什么样,只要蓝昭不倒,徐家子孙都能够因为徐妙清和徐妙锦而获得福荫。 再者,北边还有一个燕王朱棣。 蓝昭早就能看出来。 这是在两头押宝,但也不能把这位大舅哥想得太功利。 毕竟,靖难之役末期,连李景隆都对朱棣投降,而他仍然是护着建文帝,以至于在永乐五年时就莫名其妙死在了府中,连徐妙云都没能保得住他。 想到这里,蓝昭浅笑道:“大舅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妙锦这丫头,我可就愧领了。” “你愧领个屁!糟蹋老子徐家俩姑娘,当初你偷桃子的时候,就该教训你一次!”徐辉祖转而又气愤至极。 “诶?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行了,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对妙清和妙锦好点,别的就不说了。” 徐辉祖紧接着又问道:“现在来说正事,你啥时候给我生个亲外甥啊?” “急个什么!”蓝昭撇嘴道。 这事,还真是他不情愿。 蓝玉明的出生,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福蝶既然怀了,那就不可能让她流掉。 真要这样做,未免太丧良心了。 继续诞子,现在还真不是时候,就怕哪天出了意外,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何必呢? 徐辉祖也懒得再说。 “我徐家俩丫头都交到你手里了,这几年趁着年轻抓点紧。” “要是我爹我娘还活着,非得一天催你八百道不可!” 蓝昭笑着敷衍道:“大舅哥,您就别操心了,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以后妙清所生的儿子才算是嫡长子,这么基础的礼法制度我又不会忘。” 徐辉祖实际上要是这句话。 凉国公府,这偌大的家业,还有接近顶天的爵位,徐辉祖肯定是想让亲外甥承袭。 这样的话,魏国公一脉,也能够得到眷顾。 蓝昭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朱元璋和朱标都那么警惕外戚。 屁大点事都得进来掺和。 蓝昭在心里淡然一笑。 “外戚之事,那是朱家该担心的事。” “陛下能制得住我,太子未必制得住,未来的太孙则是一定制不住我。” “但我,一定制得住徐家外戚。” 徐辉祖缓缓起身,说道:“家事就谈到这里,你自己也上点心。” “再者,我在兵部等你还有一件事。” “你现在是兵部尚书,中军都督府明年开春的军饷预算,你是不是得给我了?” 谈到钱,蓝昭瞬间没了好脸色。 “大舅哥,太子找我敲竹杠,你也来找我敲,当老子是铸钱的钱范(铸钱的模具)啊?” 徐辉祖还理直气壮道:“秦逵那老王八蛋拖了仨月了,再不拨点军饷下去,中军都督府的将士都得造反!” “你再扛一阵子,我现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蓝昭说。 “多久?” “我不清楚,但尽量在春节前给你。” 这种财政支出一般是找户部要,徐辉祖去要过了但没下文,只好来找兵部哭穷。 现在的户部尚书是茹太素。 那老东西,实在抠搜,但不能说他有错,户部要考虑的不止是军事,还有百姓民生,每笔银子都有着专门用途,这是在年初就定下来的。 蓝昭也不可能去找户部要钱。 事已至此,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用点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创造收入了。 二人随后回到兵部值房。 看着堆叠在书案上的公文,蓝昭就感觉头大。 徐辉祖临走时还得催促道:“一定要尽快把银子搞到位啊,军饷拖欠不得!” “行了!你别啰嗦,这事我比你清楚!” 第413章 仵作验尸,周王朱橚果然不是自刎! 等把兵部的一些要务处理过后。 前往周王府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蓝昭首先回到锦衣卫衙门,带着黄骁以及仵作换上禁卫甲胄。 事前,朱标已经安排妥当,让蓝昭等人毫无违和感混进了换防的队伍里边。 酉时一到,开始换防。 重新踏入周王府时,只能闻到那股刺鼻的香烛纸钱的焚烧味。 灵堂当中,摆放着一副浩大的金丝楠木棺材。 周王妃冯丹,以及她的三个儿子,仍旧是在灵堂当中。 在太医院救治了几天,她的性命不成问题,但如今跪在蒲团上,时不时地烧着纸钱。 原本还算俏丽的面颊,如今已经哭的变了像。 说起话来,声音嘶哑。 蓝昭微微眯着眼。 单从表面来看,一切很是正常,毕竟她的丈夫、兄长、父亲都死了,一个女人遭受这般打击,自刎不成且侥幸活了下来,能够扛到今日算是很不错了。 蓝昭没有过多观察,免得提前暴露。 几人就像是其他禁卫那样来回在府中巡视。 直到,太子朱标前来。 朱标亦是一身缟素,走入灵堂过后,搀扶起冯丹。 “弟妹,节哀顺变,时间也不早了,早些用些晚膳回房休息吧,今夜孤来守灵,送五弟最后一程。” 冯丹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嘶哑。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但臣妾还想多看一看周王,明日他就得下葬了啊!” 见她这般模样,朱标实在于心不忍。 可今夜有正事要做,冯丹绝对不能留在灵堂,否则就无法验尸,事情还会继续闹大。 朱标接着宽慰道:“斯人已矣,继续这样也只是徒增伤悲,五弟如果在天有灵,也不想看见你是这般模样。” “好……那有劳太子殿下了。” “臣妾想问一句,何时才能诛杀蓝贼?” 冯丹眼泪婆娑,朱标愕然道:“为何要诛杀他?” 本是跪着时朱有炖忽然起身。 “大伯!是蓝昭那个混账,害死了我的父王!” “还杀了我的外公!我的舅舅!” “我周王府,变成今日这般景象,皆是拜他所赐,若不杀他,侄儿就自己来动刀!” 冯胜和冯诚,本就参与谋反,诛杀那也是名正言顺。 周王朱橚的死,真不能往蓝昭头上扯。 现在满朝文武,都对此事颇有非议,那些御史言官认为必须要治蓝昭的罪。 最起码,不能再让他身居高位。 真要如他们所愿,就等于开了一道口子,那帮虎豹豺狼会毫不犹豫地把蓝昭吃干抹净! 事实证明,一旦动了蓝昭,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有人再能制约朝廷的几个派系,也没有人再能对那些藩王起到压制效果。 太子府,也一定会受到威胁。 所以必须要进行验尸,拿出一个可靠的结果出来,才能堵住众人的嘴。 朱标不好明面上袒护蓝昭。 “此事有待商榷,以后再说吧,你们都先回去休息,此事孤会和你们的皇爷爷好好商议。” “还有啊,有炖,你即是周王世子,过些日子你皇爷爷会下旨让你承袭王位,这段时间可不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懂了吗?” 这话,明显带着威胁意味,亲侄子归亲侄子。 真要闹翻了天,谁都没好果子吃。 冯丹听出了言中之意,起身拉扯朱有炖的衣服。 “有炖,你还小,这些事情就不要过多参与,你皇爷爷和你皇伯伯会替咱们做主的。” 朱有炖重重点头,眼含泪水而去。 灵堂之中,霎时间变得空空荡荡,朱标单手扶着棺材,长长哀叹了一声。 “五弟,你死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朱标说着,正好穿着甲胄的蓝昭从附近走过。 二人四目相对,又同时看了看天色。 尚未完全泯灭,不是验尸的最佳时机。 直到,彻底进入黑夜时。 朱标再一次走出灵堂,对着蓝昭招了招手,他们一行人才真正开始验尸。 金丝楠木的棺盖,已经被钉子钉住,费了不少力气才撬开,而且棺盖极为沉重。 六人铆足力气,才把棺盖挪动开。 尸体展现在蓝昭眼前。 皇室有着法子,能让尸体在短期内不进行腐烂。 也正是因此,没给仵作们增添难度。 朱标专门替他们放风,低声提醒道:“你们快点,让外人看见了,这事就真不好办了!” 仵作们合力把尸体抬出棺材,用一道白布垫在地上。 朱标不忍直视,那毕竟是他的亲弟弟。 蓝昭在旁边看着朱橚脖子上的那道致命伤口。 仵作们查验的手段很是熟练。 “大人,尸体伤口不对劲,不像是自刎。” “你看,若是自刎,伤口深度应该是在半寸左右,但这足足有一寸!” “而且伤口弧度太长了,几乎绕了小半个脖子,有点像是有另一个人进行砍杀……” 其他三名仵作都点了点头。 他们当了几十年仵作,查验过无数具自刎而死的尸体,能够从中找出相同点。 要是乍看之下,的确像是自刎。 重点在于,伤口割裂程度太过异常,有点违反常理。 其实查到这里,完全就可以定性了。 仵作们拿出随身的笔墨,记录着尸体上暴露出来的线索。 任何细节,都必须要详细清楚,否则无法呈现给朱元璋。 蓝昭自己也杀过不少人,但没有仵作们观测的那么精细。 脑海中,幻想着周王朱橚死前的种种可能出现的景象。 疑点,仍然是聚集在周王妃冯丹身上。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她为什么敢这么做? 蓝昭感觉,事态有点超乎想象。 以冯丹的性子,做出这种事情来不算奇怪,但在这之后还能伪装成一种受害者的模样,就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了。 如果说,她背后要是没人撺掇,蓝昭是万万不信。 片刻过后,仵作们将尸体全貌都给用笔墨记录了下来。 蓝昭低声道:“把尸体抬回棺材,钉好棺盖,别让外人查出异常!” “那些册子,现在全部交给我。” “还有今日之事,务必要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能往外透露,明日我便安排你们离开应天府!” 第414章 突发变故,周王府遇袭! “是!” 四名仵作毕恭毕敬奉上册子。 随后,将朱橚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回棺材,也恰恰是在这种时候,一身缟素的周王妃忽然走进灵堂。 正正好好看到了这一幕。 冯丹先是一愣,旋即暴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仵作们正抬着尸体,还没来得及放进去呢,此刻也都是僵直在原地,不敢动弹。 蓝昭凝吸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看向朱标。 “太子殿下,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和周王妃把话说明白些。” “这四个人,是我请来的仵作。” “你不是怀疑,周王自刎是被我逼迫的么,那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周王不是自刎而死,而是被杀!” 蓝昭很是坦然。 冯丹仍旧暴怒,破口大骂道:“蓝昭,你这个畜生!” “直到现在,你还想在我夫君身上大做文章!”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在欺君罔上!” 欺君罔上倒不至于,以下犯上倒是真的,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蓝昭晃了晃手中的小册子。 “仵作们已经写得清清楚楚,如果要对峙,那咱们现在就去找陛下吧。” “还是说,你不敢?”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您,就算是周王自刎,当时您不是想陪着他一起死么,为什么你没死,他死了?” 冯丹眼神中有着明显的惶恐。 她根本就没料到,蓝昭会潜入周王府,带着人进行验尸。 这个问题,之前在朱标面前已经解释过,表面上看是福大命大,实际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朱标站在灵堂另一侧,沉声道:“弟妹,你是该重新解释一次了。” “四名仵作,都是同样的说法,五弟的伤口并非是自刎,而是来自于他人砍杀。” “有没有这种可能,他不想求死,而是你把他给杀了?” 朱标又不是傻子。 到了验尸这一步,基本上就能看出许多漏洞,之前被这娘们糊弄的团团转,什么责任都往蓝昭身上推。 原本以为,她是因为哀痛激愤。 现在看来,充斥着太多针对性! 冯丹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猛地开始痛哭流涕。 “太子殿下,臣妾绝无此狠辣手段!” “对臣妾而言,活着就是一种煎熬!” “若非家中还有三个孩儿,臣妾定会再次追随周王而去!” 朱标神色愈发阴冷。 “现在问你的不是这些,孤只想知道,五弟的究竟是否被你砍杀?” “你又为何要下此毒手?” “要是今日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孤有的是办法逼你吐出实情。” 当时的情况谁都知道,周王夫妇自刎,而事发时除了周王本身,也只有冯丹在他身边。 验尸得到的结果是他杀。 从这里就可以判断出来,冯丹即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朱标不想过多废话。 “来人!” 此话一出,外边哗啦啦的甲胄声响起,禁卫随之而来。 “找一间空旷的屋子,将这个女人关押起来,没有孤的手谕,谁都不能放她出来!” “遵命!” 冯丹再怎么狡辩,都难以再次获取信任。 见此状况,蓝昭稍微松了口气,最起码证明周王的死,和自己的关系并不大,更没有蓄意报复的意图。 朱标此刻心中无限悲凉。 “小昭,继续把尸体抬进棺材吧,你我就在这里好好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弄完那些事情过后,蓝昭让黄骁带着仵作们先行离开,把后面的事情处理干净。 这并不至于杀人灭口,但他们待在应天府,要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盯上,用威胁或者利诱的手段改变了一些措辞,到时候还是麻烦不断。 等到灵堂只剩下君臣二人时,朱标忽然说道:“小昭,等会你离开的时候,给黄骁追加一道命令,让他做了那四个仵作。” “他们活着,此事就有着暴露出去的嫌疑。” “冯丹杀夫,消息一旦传出,孤和陛下会非常难办,所以务必要做的滴水不漏。” 蓝昭轻轻点了点头。 这事也不难,传一句话的功夫而已。 蓝昭理解朱标的心情。 冯丹身为周王妃,杀了周王,这事不管怎么处理都有损皇家威严。 若是堂而皇之的诛杀,她所生的几个儿子,都没有袭承周王的资格,相当于朱橚这一脉就彻底断了。 如果不处死,那就是开了一个先河,朝廷就真得纲常沦丧。 其他勋贵之女,不就可以照样学样? 朱标尽量让心情平复下来。 “小昭,如果单从动机来理解的话,冯丹那个贱人杀了周王,是想栽赃到你的头上。” “可她起初应该是不会有这么大胆胆子,孤猜测背后应该有人唆使。” “你觉得会是谁呢?” 朱标心里有着很多猜疑目标,但他实在拿不准,想从蓝昭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蓝昭也摇了摇头。 “我也不太清楚,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杀了冯胜和冯诚,冯丹单纯的想找我复仇?” 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解释,都好似能够解释的通。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没有查下去的必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做了冯丹,然后对外宣称是过于悲痛,在周王下葬时寻了短见,还能顺便让二人合葬。 处理起来,会更为保险,这件事情就相当于翻篇了。 朱标征询道:“小昭,你觉得呢?” “只能如此,我让锦衣卫来动手吧。”蓝昭说。 “好,孤也即刻返回紫禁城,和陛下把此事解释清楚。” “但你也别急着动手。” “具体杀不杀冯丹,得看陛下的决断。” 朱标随后便离开了周王府,蓝昭紧随其后。 一人去往紫禁城,一人去往锦衣卫衙门。 周王府中,只有几百名禁卫而已。 蓝昭顺道让黄骁处决了那些仵作,找到蓝承阳后,让他带上一队锦衣卫,跟着自己再次进入周王府。 不过,踏入周王府大门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死寂。 灵堂位于王府内院,前院见不到一个禁卫。 众人踏入内院过后,却发现那些禁卫居然一个个都倒在了血泊当中! “大人……大人。” 蓝昭顿感茫然。 这时,地上一名禁卫艰难地发出声音。 “大人……有一批人,在你们离开后,袭击了周王府!” 第415章 李景隆就是一头猪!一头坏事的猪! 从周王府离开前往锦衣卫衙门的期间,顶天没有超过半个时辰。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遇袭了? 身在周王府的禁卫,大多数都已经被砍杀,余下存活者基本上也都是处于重伤状态。 根本救不回来。 蓝昭对身后的锦衣卫吩咐道:“你们先去看看有没有其他活着的人,另外派两个人回一趟衙门,把医官全部都给请过来!” 说完,蓝昭快步朝着关押冯丹的房间走去。 那间屋子,房门已经完全破碎,门外的禁卫倒在血泊当中,里边则是空无一人。 见此状况,蓝昭忍不住破口骂了一句。 “真他娘的狠啊!” 至于朱橚的那三个儿子,也已经消失不见,灵堂内的棺椁完好无损。 蓝昭只感觉心脏在怦怦直跳。 他没有在周王府中逗留,而是选择再次离开,直接前往左军都督府,直接找到左军都督指挥使李景隆。 腊月时节之前,应天府的安防与巡戒,由左军都督府轮值。 蓝昭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让李景隆戒严应天府! “蓝尚书,你脑子没毛病吧?” “就算你是兵部尚书,戒严应天府照样需要陛下的手谕!” “你还是先去面见陛下,请来谕旨,末将便马上调兵戒严。” 李景隆看着蓝昭那火急火燎的模样,自己却显得风轻云淡。 蓝昭催促道:“事急从权,谕旨我随后就去请,你现在得立马下令,戒严应天府所有城门,只可进,不可出!” “有什么责任,兵部来扛着。” “轮不到你!” 李景隆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淡然笑道:“这不是责不责任的事,本月是左军都督府轮值应天府,擅自戒严有着谋反嫌疑,没有谕旨末将又怎敢动兵?” “而且,戒严全城总得有个理由吧?” “就凭蓝尚书几句话,我就听你的安排,万一要是出了事,我岂不是也成了反贼?” 蓝昭面色凝重,所吐出的言语,让李景隆心脏猛跳不止。 “好,那我实话告诉你。” “周王府在半个时辰前遇袭,周王妃与三名皇孙皆不知所踪,府中禁卫已是全军覆没。” “你如果再不戒严,让贼人逃出了应天府,到时候兵部先斩你的脑袋!” 原本蓝昭是不打算说这些的。 主要还是因为李景隆不值得信任,他并不清楚这位勋贵之子,是否和某些势力有着关联。 毕竟,在后世史书上,这家伙带着几十万大军先败后降。 就算他是一头猪,也干不出这种蠢事。 后世有人认为李景隆是单纯的军事蠢材。 但更多的声音,却是认为他是燕王朱棣在应天府埋下的卧底。 好死不死的是,这个月偏偏还是他在轮值应天府。 要是掌管中军都督府的徐辉祖来轮值,事情可就变得好办多了。 李景隆连忙起身,神情很是急切。 “好……好,蓝尚书,末将这就去让全城戒严,但你最好是去一趟紫禁城,把谕旨给拿到手!” 蓝昭冷冷道:“这些事情,你觉得我需要你来提醒吗?” 出了事,首先要想的是该怎么解决事情,太过墨守成规只会火上浇油。 蓝昭感觉李景隆实在不靠谱。 随后再次改道,前往中军都督府找到徐辉祖。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抵达深夜。 好在徐辉祖还没下值,见到蓝昭到来,还颇感诧异。 “小昭,你怎么来了,被妙清和妙锦赶出家门了?” 蓝昭此刻没心情开玩笑,直接道明来意。 徐辉祖当即便坐不住了,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不去找李景隆?他所掌管的左军都督府,才是本月负责应天府的轮值啊。” “找过了,但我怀疑他有里应外合的嫌疑。” “这样吧,为了保险起见,你去一趟中军军营,让你的人做好准备,等着兵部的指令!” “如果李景隆能把那帮恶匪关在应天府,自然是最好不过。” “反之,就得需要你来出马进行追杀,而我也会派锦衣卫协助。” “不管如何,一定要把冯丹给抓回来,还得保证三名皇孙不得受损!” 蓝昭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这不是在和徐辉祖商量,而是以兵部的名义直接给中军都督府下达命令。 洪武年间,兵部是除了朱元璋,集军权最大者。 蓝昭有这个权力! 再加上彼此关系,徐辉祖不敢耽搁,立马带上几个人前往城外的中军拱卫营。 蓝昭随后直奔紫禁城而去。 …… 紫禁城,上书房。 朱家父子正在详谈周王之死。 “标儿……你和小昭真的能确定验尸没有问题吗?” 朱元璋眼神空洞,苍老的双手颤抖不止。 如果真是这样,就是他亲手把朱橚推进了死亡的深渊当中。 朱标哀切地点了点头。 “父皇,四名仵作同时验尸,不可能出现问题。” “冯丹在此事上辩无可辩。” “她的意图,是想利用五弟的死在朝廷当中施压,借用群臣之势将蓝昭扳倒,给她的父兄报仇。” “这也仅仅是儿臣眼下的推断。” “具体冯丹是在打什么心思,还得继续调查。” 朱元璋只觉得脑袋阵阵眩晕,身体左摇右晃,若不是朱标搀扶着,怕是都得倒在地上。 “标儿,听着,让蓝昭派人弄死那个毒蝎心肠的女人!” “咱……咱要亲眼看到她的头颅!” “把冯胜全家的尸体都给拉出来!全部给咱剥皮萱草!让他们冯氏一族永世不得超生!” 朱标故意显现出一副仁慈姿态,询问道:“可冯丹也生了给五弟生了三个儿子,如果他们的母亲被诛杀的话,按照礼制周王这一脉就得绝了……” 朱元璋沉默了。 不管怎样,朱有炖他们还是自己的亲孙子。 冯丹有罪,罪不及儿。 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难道还要让孙子们一起赴死吗! 朱元璋此刻已是愤怒到了极点,他想不出什么较为妥善的处理方式。 “在周王府的时候,小昭提出了一个建议。” “他说,杀了冯丹过后,对外宣称冯丹为情寻死,再让内廷下一道殉葬的旨意,此事便可瞒天过海。” “也不会影响到有炖承袭周王之位。” 第416章 白莲恶匪,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说蓝昭,蓝昭到。 大太监王敏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陛下,太子,少师大人在外求见。” 朱元璋连忙说:“快让他进来!” 朱标则是心里存疑。 蓝昭不是应该还在周王府审讯冯丹吗? 难道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等到蓝昭进入上书房后,只见他面色阴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杀气。 这架势,有点不大对劲…… 不等朱家父子发问,蓝昭主动说出了眼下状况。 “陛下,太子,周王府在我们离开的空档期遇袭。” “冯丹被救走,三位皇孙不知所踪。” “臣已责令左军都督府的李景隆戒严全城,并令徐辉祖在城外整军以防不时之需。” 这个消息,只会再一次火上浇油,但蓝昭其实不太担心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那帮人玩脱了。 朱元璋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朱标,咬牙切齿地问道:“究竟是谁,敢在应天府里这么肆意妄为!” “大概率是在城外袭杀臣的那批恶匪。” “他们已经有一部分人进入了应天府。” “重点是,那群恶匪可能和白莲教有关。” 白莲教!? 听到蓝昭嘴里蹦出这个字眼,朱家父子瞳孔中都流露着忌惮。 大明正式立国,将近二十五年。 在立国之前,朱元璋和白莲教的来往非常深。 多年以来,他利用锦衣卫和诸多民间势力,明里暗里都在清剿白莲教,可这个教派总是能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至今,都没能找到教授是谁。 此事本来蓝昭还想瞒一瞒,但现在是瞒不住了。 朱元璋厉声质问道:“你又如何确定是白莲教的人在作祟?” “回禀陛下,锦衣卫有一千户名为胡永德,他曾在湖广武昌监察沉船一案,此次他秘密返京前来禀报,带回来了一些情报。” “他能够确定,当时太子所乘船只行驶至黄州府的长江流域,突然沉船就是因为白莲教的人伪装成船夫,意图谋害太子与臣父。” “但很可惜,此次胡永德返京,在城外被白莲恶匪所杀,他没有来得及和臣交代所有情况……” 说到这里,蓝昭也是一脸哀切道:“臣有过错,还请陛下降罪!” “你无罪!” 此时此刻,朱元璋的杀气犹如烧开的沸水一般,那老态龙钟的脸上一根根青筋暴起。 “好啊……照这么说,咱亲自为橚儿挑选的儿媳,还和白莲教有关。” “被咱视为巩固之臣的冯胜,也能和白莲教扯上关系。” “咱杀他,还真没错杀!” 朱元璋已然气极,身旁的朱标其实更为愤怒。 他知道,在湖广沉船和自己的好儿子朱允炆脱不开关系。 照这么说,朱允炆也和白莲教有着来往? 还有他的母妃,吕氏。 向来不是什么寻求安稳的主。 正是因此,上书房的每个角落,都已经被君臣三人的杀气所填充。 朱元璋从龙案上拿起一道金印,随后直接扔给了蓝昭。 此物乃为皇权信物。 拿着它,便可代为行使皇权。 “小昭,咱给你两天时间,不管你在此期间用什么手段,咱都不会怪你。” “咱只要,你把这些白莲恶匪全部肃清干净!” “包括冯丹!拿着她的脑袋,再来找咱交还金印!” 蓝昭接下金印,正声道:“臣领命!” 这东西,比旨意还管用,相当于给自己打消了所有限制。 也就是说,只要想做,两天之内可以调集南直隶所有兵马。 朱标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在蓝昭离开尚书房过后,朱标对朱元璋说道:“父皇,儿臣也告退了。” 朱元璋没有说话,他的脸上如今没有半点表情,可瞳孔里杀意仍在流转。 这种不怒自威的模样,朱标看着都心里发怵,也只得默默离开上书房。 走到外边时,他发现蓝昭还在院子里等着自己。 朱标迎面走去,问道:“小昭,还有什么事情吗?” “太子殿下,臣提醒您一句,这阵子离吕妃远点,必要时可以找个理由把她打入冷宫。”蓝昭说。 按照道理,太子家事,作为臣子不该过多掺和。 可现在不说不行了。 许多人都和白莲教有着牵扯,吕妃很有可能是其中一人。 她是东宫名义上的女主人,也能随时随地接近朱标。 如果再有谋害之心,那就真的是防不胜防了。 好在,朱标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除了前往太子府外,要不就是一直待在东宫正殿和夏语冰独处。 吕妃的春和殿,踏入的次数屈指可数。 要是打入冷宫,实在没什么合适的理由,毕竟吕妃已经生下了第三个皇孙。 必须要考虑母凭子贵。 而且,她眼下还没做什么错事。 朱标内心还是有些纠结,蓝昭也不再多说。 “当然了,太子殿下,臣只是提醒您而已,您多加防范即可。” “臣打心底不想让你出事。” 朱标温和一笑,说道:“小昭,你安心去办自己的事情吧,东宫这边孤会做好防范,也会好好保护允熥,你大可放心。” “那好,臣告退了。” “办事的时候,要以自身安全为主,孤也不想让你出事。” 君臣早已冰释前嫌,现在都能够把后辈交托给对方。 蓝昭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长期以来,所建立的优势地位就会荡然无存,没有人再能替自己和父皇解决那些极为麻烦的事。 望着蓝昭逐渐远去的背影。 朱标满眼无奈,心里只觉得越来越对不起常妃。 在她临死之时,答应过要让蓝昭好好活下去,可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亲手把他推入险境。 朱标缓步独自返回东宫。 这一夜,他没有去往正殿,而是在摆放着常妃灵位的那间小屋子里枯坐着。 同一时间,蓝昭走出紫禁城,先是去往左军都督府。 李景隆显得格外心虚。 “蓝尚书,末将已经戒严全城,麾下部将正在城中密切巡视。” “但并没有找到带走冯丹和三位皇孙的人。”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啊,中间被您耽误的时间太多,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应天府?” 第417章 燕王只是允准,下令者另有其人!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想到周王府会遇袭。 第一时间,蓝昭立马就让李景隆戒严城池。 那帮白莲恶匪能把周王府的禁卫杀的那么干净,人手肯定不少,而且还带着冯丹和三位皇孙,活动起来目标会非常大。 如果出城,守城的卫士一定能够察觉。 李景隆突然说出这话。 看似是在推卸责任,实际上很耐人寻味。 蓝昭对他,一向没什么好脸色,直接把金印拍在书案上。 “李将军,今夜要是找不到人,我看你以后也别在五军都督府任职了。” 李景隆看到金印,瞳孔一缩,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敬畏。 论品阶,他比蓝昭差不了多少,而且还有着“曹国公”的爵位。 可无论如何是大不过这块金印。 蓝昭冷声道:“身为轮值守将,白莲恶匪进城你没察觉,白莲恶匪屠戮周王府你没察觉,白莲恶匪出城你还是没有察觉。” “本尚书究竟是该说你蠢,还是该说你坏呢?” “亦或者说,你和白莲恶匪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话明摆着是在扣帽子! 李景隆的确很心虚,但他的确没有进行勾结。 即便如此,疏忽渎职的罪名,是逃不了的,除非他能在城中找出白莲恶匪,兴许还能够将功赎罪。 “咕咚……” 李景隆咽了下口水,态度也变得很是恭敬:“蓝尚书,咱们做事千万别那么武断,我已经让手底下的所有将士在城中盘查。” “如果白莲恶匪跑了出去,哪怕是豁出性命,我也一定给给抓回来。” “还望蓝尚书能够高抬贵手!” 权力在人家手上,随便在朱元璋面前说一句话,就能断了李景隆后半生的前途。 纵然他是李文忠之子又如何? 蓝昭忽然厉声道:“那就别在这里废话,两个时辰内我必须要看到一个妥善的结果!” “如果人真逃到了城外。” “我先斩你!” 李景隆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在蓝昭面前啰嗦半句,麻溜地离开左军都督府,亲自到外面督促部下搜查城池。 蓝昭手底下的锦衣卫,也全部都被派到了城外和徐辉祖汇合,为得就是防止会出现遗漏。 城内,则交给李景隆。 各自分工明确,那帮白莲恶匪纵然没有现身,但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逃不了的。 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直到后半夜,接近拂晓之际,李景隆还是一个人都抓不到。 城内所有百姓的房屋,都被他们给搜查了一番。 这种做法,效率实在太慢,几座城门要道那边也没有发现人员出入。 搜查期间,身边的一名副将埋怨道:“曹国公,这定然是蓝昭在为难你啊。” “您想想,那帮恶匪袭击周王府,中间起码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道理,他们从几个城门分散离开,我们根本找不到。” “这摆明是想把罪责,全部交给我们左军都督府来担,他自己倒是坐在那里悠闲自在!” 李景隆也对此颇为不爽,冷笑道:“呵呵……此人是仗着陛下和太子宠信,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扣帽子。” “依我之见,他才是白莲恶匪!” “他圈禁周王府,周王薨了,然后今夜又闹出这么大的动乱,怎么总是能和扯上关系?” “指不定,是想杀人灭口!” 自始至终,对于蓝昭的存在,李景隆一直都感觉到忿忿不平。 明明彼此的年纪都差不多大,凭什么他能在仕途上走的风生水起。 再论父辈,自己的父亲李文忠,比起蓝玉也要更加具有威望。 只可惜死的早。 李景隆暗暗咬着牙关,恨恨道:“要是我父亲尚在,今天主政兵部的人,就是我!” “轮不到蓝昭这种货色,跑到我的头上来耀武扬威!” “行了,现在都别发怨气,老老实实干活,就算没找到人,到最后也得有个交代。” 属下们在那忙得累死累活。 在这寒冬夜间,李景隆干脆找了一家酒楼,带着军中几个酒肉兄弟吃吃喝喝,丝毫没有把蓝昭先前的警告放在心上。 就算最后要治罪,顶多就是扒了这身官服而已。 酒楼当中,还有不少客人,都是晚上出来寻乐子的。 戒严归戒严,但不代表不让一切经营活动停止,只是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进入应天府。 酒楼掌柜地见到李景隆,连忙上前赔笑道:“各位军爷,要喝点什么?” “上几斤热好的黄酒,五斤酱牛肉,再找个雅间。”李景隆很是阔气。 “得嘞,军爷请随我来!” 不到半个时辰,李景隆喝得醉醺醺,把本职要做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大概是喝多了,忽然感觉尿急。 李景隆起身走向酒楼茅房。 刚刚打算解开裤腰带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景隆浑身打了个寒颤,脑子也变得清醒不少。 “你是谁!” 身后的人低声道:“曹国公,算起来咱们都是自己人,帮个忙,如何?” 自己人? 李景隆当即意识到了,心绪变得沉稳不少。 “什么忙?” “蓝昭在哪?” “左军都督府衙门里。” “很好,想办法让我们出城,再把蓝昭引出城去,在城外杀了他,我们都能安宁。” 李景隆眉头紧皱,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对方调整了一下手上动作,刀刃贴近他的脖颈。 “如果不答应,过不了多久,会有人在皇帝面前揭开你的老底。” “你也好,你的家人也好,都会死。” “此事,是燕王的授意,明白了吗?” 李景隆眸中有着很明显的震惊。 他知道,身后的人定然是白莲恶匪,但他万万想不到,会和燕王朱棣有关! 李景隆问道:“燕王亲自给你们下令了?” “只能说,燕王允准了此事,下令者另有其人。”对方回答道。 “那好,你们现在就从江浦方向离开,那边的守卫最为薄弱,我会给那边的守将下令放你们出城。”李景隆说。 话说到这,脖子上的刀刃终于收了回去。 等李景隆转过身时,对方已经消失不见,而再次回到酒楼大堂时,原本在这喝酒的客人已经少了一大半! 第418章 借酒浇愁愁更愁,恶匪反扑! 李景隆有些怔神。 等到回过神来时,那股酒劲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地却是无尽的惶恐。 原本,就算事情闹得再大,自己要么是失职,充其量就是渎职。 靠着父辈功劳,坐在尚书房中的陛下,顶多就是责问几句而已,再找太子求求情,不会有什么大事。 可是现在,性质已经开始转变。 茅房外寒风一阵接着一阵的吹过,李景隆却是满头大汗。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 可如果不这样做,北边的燕王不会放过自己,还有这帮凶残如豺狼虎豹的白莲恶匪,也会在应天府内来一次困兽犹斗。 届时,身为兵部尚书的蓝昭,难道会出面来担责吗? 大概率不会。 李景隆稳了稳心神。 “对……我这样做,没有错。” “白莲恶匪出了城,应天府就不会被闹出太大动静,接下来就是蓝昭和徐辉祖的事。” “不管后果如何,那帮人只要不把我吐出来,那就万事大吉了。” 李景隆依旧跟没事人一样,回到雅间和兄弟们喝酒吃肉,心理素质属实是强。 这仅仅只是表面现象。 李景隆内心里左右为难。 起因有很多。 少年时期,朱棣尚未去就藩,而李景隆和他关系最为要好。 各自长大成人过后,朱棣前往北平就藩,而李文忠死后,李景隆迅速承袭了曹国公爵位,并得到诏命在多地为朝廷练兵。 在此期间,收了大量的黑钱,还做了不少脏事。 也是在朱棣的帮助下,躲过锦衣卫的监视,他自己也清楚这些都会成为把柄。 必要时,就得站在朱棣那一头。 假设,今天非得把白莲恶匪困在城里,造成的恶劣影响暂且不论,但估计过不了十天半个月,往年那些贪赃枉法的铁证,立马会被送到锦衣卫衙门里。 想到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李景隆满心惆怅与感叹。 他也不傻。 他能料到,此事过后,蓝昭必然会死揪着不放。 可那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是朱元璋眼下最宠爱的臣子,是朱标的心腹,甚至未来有可能成为柱国大臣的存在。 同为勋贵,同为国公之子,却难以交融。 在当初出城追杀时,就注定彼此要不死不休。 李景隆看似在没心没肺的喝酒。 也可以说,他是在借酒浇愁,可也阻止不了愁更愁。 临近拂晓之际。 李景隆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李祺和冯诚,他们俩都是国公之子,都死在了蓝昭手里。 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三个? 念及此处,李景隆又猛灌了一碗酒。 按照时间来估算,那帮白莲恶匪,应该都已经离开了应天府。 李景隆甚至觉得。 要是那帮人能够全力反扑,一刀把蓝昭的脑袋劈成两半,那就真的是万事大吉了。 可惜,事与愿违。 …… 应天府城外。 蓝昭早前便让锦衣卫在城外全面布控,所有城门都有着锦衣卫的人。 徐辉祖在中军指挥大营,总共调遣了将近三万人马。 离开了城池,不代表就能够离开包围圈。 蓝昭早已离开左军都督府,带着一些人手来到城外的大营和徐辉祖汇合。 徐辉祖此刻郁闷的很。 “小昭,这都快天亮了,怎么一个恶匪都没见着?” 蓝昭淡然道:“那帮人鬼精鬼精的,做事想来来无影去无踪,估摸着是知道咱们布防围困,还在某个角落里躲着呢。” “一百来个人,要是分散开来,目标就会变得比较小。” “还有李景隆那个废物,半个晚上都不知道在干什么,直到现在都没给我一点成效。” 徐辉祖闻言,苦笑道:“当初你带着皇孙出城,把李景隆搞得那么狼狈,人家自然不愿意听你指挥。” “也许,正在阳奉阴违呢。” “真要追究起来,人家也有保命符。” 单论交情,二代子弟,没有多少人和蓝昭交恶,当初只是看不起他的风流行径。 现如今蓝昭身居高位,对他更是百般巴结。 唯独李景隆,得罪的最深。 徐辉祖的言语意有所指,人家老爹虽然死了,但功劳还摆在那里,李景隆本身也有一些功劳,同样属于太子那个派系的心腹武将。 在这个派系当中,蓝昭显然权重占比更高,但如果他要杀李景隆,太子未必会同意。 徐辉祖劝慰道:“容我这个做大舅哥的多说一句,只要李景隆没明着和你作对,就算他阳奉阴违,你干脆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别真的把人家砍了,到时候谁的面子上都挂不住。” “他如果只是单纯的阳奉阴违,我还真不会计较,就怕这小子满肚子坏水。”蓝昭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来也巧,上个月应天府是其他的将军轮值,为什么白莲恶匪不来搞事情?为什么一到李景隆轮值,类似的事情就层出不穷?难道不会有人在大开后门么?” 蓝昭目前仅仅只是猜测而已,这也引起了徐辉祖的忌惮。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俩可能就危险了,中军大营当中现在没有多少人马。” “李景隆在暗地里配合白莲恶匪,把他们放出城来。” “下一步,他们要是攻杀大营,我们未必来得及进行防守。” 除了蓝昭带来的几十个锦衣卫以外。 中军大营的所有人马,都被调遣出去布防,营中所剩不到五百人。 单单是护卫的话,倒也足够,就怕恶匪们会在此刻殊死一搏。 而且,谁都无法保证,白莲教应天府周边,会不会安插更多人马? 见蓝昭没有回应,徐辉祖赶忙补充道:“你权当我是在瞎扯,反正一声调令,布控出去的人马都能收回来。” “你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蓝昭神情凝重,看向身后一名锦衣卫,吩咐道:“立即前往右军大营,找右军都督调遣五千人马过来。” “是,卑职这就去!” 在那名锦衣卫离开中军大营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却又折返了回来。 并且,右肩被一根箭矢贯穿。 “大人!那群恶匪现身了!正在往中军大营的方向杀来!” 第419章 空气中的异香,源头竟是乌香! 闻听此言,蓝昭脸色微变,但是没有太大反应。 目光转向徐辉祖,吐槽了一句。 “大舅哥,你这张嘴可真灵。” 徐辉祖则是面露尴尬。 蓝昭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先去找军医官,把肩膀上的箭矢给取出来。” “既然主动找来,那就免得调遣人手。” “无非再来厮杀一场就是!” 徐辉祖关切道:“你身上的伤势应该还没好全,就在我的大帐中待着,那帮杂碎交给我来对付!” “不必,区区小伤而已。” “更何况,我得亲手斩了冯丹的头颅,否则还没办法向陛下复命。” “取刀!” 蓝昭脸上没有半点惧色,很是熟练的褪下身上的绯红官袍,找了一件甲胄重新套上。 军营中的人手已经全部调集过来。 根据锦衣卫的观测,恶匪数量约莫是在一百三十人左右。 两相对比,数量有着绝对优势。 在战场上,这就是一场毋庸置疑地小规模厮杀,但对方并不是北元鞑子,而是一帮纯粹的恶匪,会不会有什么诡异手段还很难说。 在经历东宫蛊虫之祸前,蓝昭从来都不相信,世上还真有蛊虫的存在。 万一要是再蹦出什么奇人异士。 惨败可能不至于,但绝对会付诸很多无谓的牺牲。 蓝昭提醒道:“大舅哥,注意防范,切莫轻敌!” 近些年来,徐辉祖没有一次真正踏入过前线,和李景隆一样都在各处藩地为藩王或者朝廷练兵。 眼看能够酣畅淋漓的厮杀一场,徐辉祖压根没有把蓝昭的提醒当回事。 “小昭,一群杂碎而已,半个时辰我就能杀绝他们!” “诶!” 蓝昭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徐辉祖带着本部的几百人急掠而去,只给他留下了少量人马。 为了以防万一,蓝昭抽调出十几个能够骑马的士卒,再让一些锦衣卫进行协助。 “拿着我的调令,前往右军大营,让他们立即派遣骑兵前来支援。” “务必要快!” “一点时间都耽搁不得!” 蓝昭忽然变得这么谨慎,在许多部下看来,根本不像是他的风格。 迄今为止,这位凉国公之子,最拿得出手的一场战绩,便是在祁连山和瓦剌部的骑兵对冲,然后一路沿着祁连山而上,都快杀进了草原。 所讲究的便是一个一往无前。 眼下具有着数量优势和建制优势,却显得这么保守,实在令人不解。 当然,上司的命令不是让他们理解,而是要执行。 调遣援手,最为保险,以确保徐辉祖本部不会受到重创,布防在应天府外围的兵马最好也别收拢回来,免得又被那群杂碎钻了空子。 望着部下们策马远去过后,蓝昭带领余下人马也一并冲出营去。 此时此刻,徐辉祖已经和百余名白莲恶匪厮杀起来。 双方压根就不讲什么技巧,单纯的步兵厮杀,而且徐辉祖一方有着明显优势。 蓝昭却仍是深感不安。 他看见,在那帮白莲恶匪的后方,有些人似乎是在焚烧着什么,呼吸的空气当中多了一种怪异的香味。 蓝昭本能地捂住口鼻。 身后一名部下问道:“大人,我们难道不上吗?” “先别动,静观其变。”蓝昭说。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蓝昭察觉到了怪异之处。 那帮厮杀的将士,包括徐辉祖在内,从本身状态来看,他们似乎变得更加兴奋。 用后世的理论来解读,这并不奇怪。 人在搏斗厮杀时,由于肾上腺素的作用,变得极为亢奋属于正常现象。 不对劲的地方来了。 蓝昭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将士的确很兴奋,但厮杀起来已经不分敌我,甚至出现了互相乱砍的情况。 包括徐辉祖,亦是如此。 蓝昭见状,大喊道:“全部后退,退回大营!” 现在自己距离他们还有些距离,闻到的味道并不明显,而徐辉祖却是深陷其中。 众多部下依旧不理解,但他们仍然照做。 蓝昭从身上的衣摆处割下一块布条,随后迅速蒙住口鼻。 “都别愣着,各自想办法堵住口鼻!” 这下,身边的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空气中那股异香,也变得愈发明显。 蓝昭再度凝神看去。 远处的徐辉祖,身躯有着明显的摇晃不定,照这样下去,非得被人剁成饺子馅不可。 只见蓝昭把手中的长刀换成长枪,当即拍马而去! 那些蒙住口鼻的部下随之跟上。 蓝昭径直朝着徐辉祖奔去,而他整个人已经变得非常迷糊,身边那些恶匪趁机挥刀砍来。 万幸的是,蓝昭及时赶到,以长枪刺杀周边恶匪,又立马将徐辉祖扯上马背,独自带着他返回中军大营。 其他将士,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徐辉祖脸色苍白,眼眸中布满血丝,嘴里也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蓝昭环顾四周,见到旁边有一处水缸,强行拖着徐辉祖把他脑袋摁了进去。 “咕咚!咕咚!” 徐辉祖不断挣扎,可论起蛮力,他还真不如蓝昭。 军营中,还有少量杂役,他们见到此举纷纷上前阻止。 “少师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啊!” “魏国公会被呛死的!” “快住手啊!” 蓝昭不为所动,让徐辉祖呛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扯了出来,沉声道:“给他往死里灌水,灌到吐为止!” 原本,蓝昭不知道空气中的异香从何而来。 可观察到许多人的状态过后,就已经能够断定异香的源头是什么了。 乌香! 此物在后世有个人人皆知的名字——罂粟。 大明本土只有少量种植,最主要的源头是周边几个邻国的特产。 并且在太医院中,也有不少医师用此物配制创伤药物,毕竟有着极强的止痛效果,但副作用就是一旦过量,就会产生令人难以摆脱的致幻性。 根据后世史书记载,到了万历时期,民间阶层和权贵阶层,就已经形成了吸食乌香的癖好。 让蓝昭没有想到的是。 那些白莲恶匪门道会这么多,居然能想到在外焚烧乌香,来影响徐辉祖他们的战斗力。 直到现在,空气中的异香仍是在变得愈发浓重。 第420章 幸亏不是乌香提纯物,要不然都得吸嗨了! 数量上的优势,因此而变得不复存在。 蓝昭凝神看去,那些将士一批一批的倒下,白莲恶匪事先早已做好了准备。 每一个人都蒙着口鼻。 纵然有影响,但也比将士们要好得多。 如今真正能够参与厮杀的人,已经不足两百人,而蓝昭先前派出去的人手正是救命稻草。 “哕……” 此刻,倒在水缸旁的徐辉祖不断呕吐,意识也变得清醒不少,但浑身总有一股想要抓心挠肝的瘙痒。 徐辉祖强撑起身体,艰难开口问道:“小昭……我这是怎么了?中了他们的妖术吗?” 本来厮杀的还挺亢奋,忽然状态变成那样,是个人都能意识到问题。 只是徐辉祖想的太歪了! 真要有妖术,五百人分分钟都得全灭,这就是没有普及教育的现象。 蓝昭解释道:“不是妖术,是乌香焚烧过后的效果。” “你应该听说过吧?” “这玩意点燃焚烧过后,吸入所产生的烟雾,会给人带来前所未有的畅快感,你刚刚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对吧?” 徐辉祖点了点头:“确实……” 幸亏不是像后世那种提纯物,要不然全军营的人都得吸嗨了。 蓝昭并没有慌张,镇定自若道:“我已经让人去右军大营调遣人手,援军一到,白莲恶匪必然会全灭。” “就是不知道,冯丹是否身在其中。” “要不然我还得费劲去找。” 右军大营那边的反应速度也很快,仅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已经派出了一支千人轻骑,从白莲恶匪的后方袭杀而来。 可这帮恶匪不知是否是吸的太嗨。 不但没有半点恐惧,还敢在这种绝境下殊死一搏。 蓝昭无法理解那些人的脑回路。 静静看着局势逐渐扭转。 徐辉祖大感庆幸,不免羞愧道:“还以为能够顺利剿杀这群杂碎呢,结果差点在阴沟里翻船。” “不怪你,我也是临阵才意识到的。”蓝昭说。 “不得不说,那味道还挺好闻的……” 徐辉祖打心底觉得意犹未尽。 蓝昭则是笑眯眯问道:“大舅哥,要不我再来呛你一次?” “别了……”徐辉祖满脸畏惧。 这玩意虽然没有经过提纯,但吸多了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甚至会直接要了性命。 蓝昭在此事上留了个心眼,打算等骚乱平定过后再去调查一番。 在轻骑的冲击下,那帮白莲恶匪总算是没了反抗的余力。 半个时辰,和事前计算的时间相差无几,他们已经几乎全部倒地。 死的死,伤的伤。 至于乌香的焚烧源头就在他们的后方,借助风势吹向中军大营,所幸及时扑灭,现在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此时,右军数名参将来到蓝昭跟前。 “禀告蓝尚书,白莲恶匪已经全部伏诛!” 蓝昭波澜不惊道:“去看一看,还有没有活口。” “是!” 徐辉祖敬佩地看了一眼这位妹夫。 如果不是他事先留手,今日也许会出现更加惨重的伤亡。 “小昭,是我太莽撞了,这事千万别往外声张,成不?” 严格来说,徐辉祖此次是吃了一次败仗,还是在占据人数优势的情况下,说出去确实很是丢人。 蓝昭笑道:“放心吧,会给你留面子的,但陛下那边我仍是得如实禀告。” 乌香的泛滥,不管如何都不是一件好事,就怕白莲恶匪在应天府中也有一处窝点。 在右军将士的清理下,在死人堆里揪出不少恶匪活口,差不多也有二十来个人。 可惜的是,没有找到冯丹。 他们被陆续带到蓝昭面前,眼神一个个怨毒的很,恨不得把面前的人生吃活剐了。 蓝昭直截了当地问道:“周王妃冯丹在哪?” “呵呵……反正没有逃出去,你们慢慢找就是,迟早有一天能找到她的。” 一名恶匪嘴还是硬的很。 蓝昭微微点头,又换了一个问题。 “那好,说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吧。” “为何袭击周王府?集结大批人手在应天府周边究竟想干什么?” “你们在附近还有多少余孽?” 对方回答的也很干脆。 “很简单啊,我们就是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所作所为,没有明确目的,单纯的为了搅乱局势而已。” “很可惜,没能如愿。” 蓝昭没有接下他的言语,再次问了其他事情。 “你们是怎么离开应天府的?” 在这个问题上,所有恶匪都沉默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 蓝昭也懒得逼问,叫来一名锦衣卫,淡淡道:“叫上几个人,把这些杂碎都给用渔网绑起来,凌迟。” “明白!” 他们的真实意图可以不管,就算是单纯的为了唯恐天下不乱,蓝昭也不相信他们会经得起这般折磨。 鱼鳞剐,是锦衣卫审讯经常使用到的一种手段。 换种意思来理解,即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刀万剐。 把人身上的衣服扒干净,用渔网勒出皮肉,再用小刀逐个割落。 恶匪们看着硬气,在第一个恶匪在被鱼鳞剐时,他们的心理就已经无法接受了。 “别!别!” “我说!” “冯丹现在也出了城,她就在城外东北方的一个废弃驿站里藏身,那边还有我们的几十个弟兄!” 蓝昭欣然点头。 这帮人,也就没有存活下去的必要了。 蓝昭轻描淡写道:“挖个坑,活埋了他们。” “是!” 这些白莲恶匪实在没有审讯下去的必要,浪费时间不说,还占据着诏狱的空间。 蓝昭看向徐辉祖,嘱咐道:“大舅哥,你继续坐镇中军大营,本部人马先不要收回,等我消息。” “知道了,你也务必要小心啊。”徐辉祖说。 现在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那帮人再怎么蹦跶,也禁不起数千轻骑的冲击。 应天府东北方向,确实有一座废弃驿站,蓝昭迅速带着右军轻骑靠近。 沿途,还发现了不少新鲜的踪迹,恶匪余孽可能也是近一个时辰才逃到这里。 可要是想继续逃出去,那是绝无可能。 在那座破旧驿站当中,冯丹带着三个孩子,以及零零散散地几十名白莲恶匪。 他们都听到了愈发接近的马蹄声。 即便如此,仍旧是不为所动。 第421章 想坏老子心境?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娘……” 冯丹怀中抱着小儿子,世子朱有炖眼巴巴地看着她,眸中已经被恐慌所填满。 这位周王世子,原先在周王府中的气势,已经不复存在。 冯丹神色平淡,轻声安抚道:“你们不要害怕,你们是陛下的孙子。” “蓝昭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众目睽睽对你们怎么样。” “是娘对不住你们……” 冯丹深深凝吸了一口气,把怀中的小儿子交给朱有炖,神态变得很是温柔。 “有炖,你要带着你的弟弟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给你父王,给你外公,给我报仇雪恨。” “记住了吗?” 朱有炖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他年纪和朱允炆他们差不多,在良好的皇家教育下,早就明白什么叫做道理。 他也知道,母亲一定会死。 那些白莲恶匪确实不愿意了。 “周王妃,事已至此,难道咱们就要这样束手就擒吗?” “还不如拿这三个孩子作为人质!” “我们还有机会能杀出重围!” 白莲恶匪,做事只求极端,根本不问利害。 要说他们没脑子吧,还能在应天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能够在悄无声息之间屠灭整座周王府,把自己给带了出来。 在这种关头,无论再怎么挣扎反抗,终究是在做无用功。 冯丹声音清冷。 “就算活着走出去了,我们照样活不下去。” “朝廷容不下我们,北边的那位爷也容不下我们。” “好了,我先带着三个孩子出去,至于你们,要逃就逃,要留便留。” 冯丹已是心如死灰。 起身打开驿站大门,不远处已经出现了大量骑兵的身影,马蹄声也变得愈发嘈杂。 三个儿子都躲在身后,根本不敢抬头直视。 蓝昭率先而至,他没有先去拿下冯丹,而是将手中长枪指向驿站之内。 “扑杀所有白莲恶匪。” “是!” 这场屠杀,毫无悬念。 冯丹抬眼看着马背上的蓝昭,脸上没有半点惧色。 蓝昭也知道。 冯丹是冯丹,三个皇孙是三个皇孙,不能混为一谈。 不管如何,后者还是朱家骨血,这也是朱元璋和朱标的意思。 “把三位皇孙带下去,派专人送至周王府安置。” 朱有炖仍然是在不断挣扎。 几个将士干脆把他们扛在肩上带走。 于是,此地就只剩下冯丹一个活口。 蓝昭微笑道:“周王妃……不对,冯姑娘,这样做你觉得值得吗?” “我没什么和你要说的。”冯丹冷冷道。 蓝昭闻言,翻身下马。 伸出手扼住了冯丹的雪白脖颈,强制带着她重新进入驿站。 外边的将士们,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在这充满血腥的环境中,冯丹被重重推搡在地上。 “冯姑娘,我倒是要和你说一说了,冯胜和冯诚触犯国法,那是铁的的事实。” “我把他们俩以正国法,这符合人情,也符合天理。” “可你却将此事归咎为私仇,杀害周王,并企图嫁祸于我,你为何还能如此坦荡?” 冯丹冷笑道:“呵……血仇就是血仇,何必讲究坦荡?” “假如你是我,我对这种血仇表现的漠然吗?” “你爹也是国公,你杀我父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爹未来也会有这么一天!” 蓝昭的确坦荡,淡然道:“只要我活着,他就不会和你爹是一样的下场。” 不可否认。 朱元璋对那些淮西勋贵实在刻薄寡恩,但这只是仅仅其中一个因素而已。 如果他们真的能奉公廉洁,一心为民,想必朱元璋大概率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可这帮人,绝大多数,有一个算一个,大明的蛀虫! 躺在功劳簿上,什么也不做,今日争权,明日敛财。 杀他们,绝没有杀错。 冯丹双眸布满血丝,银牙紧咬。 “现在还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大可杀了我,拿我这颗头颅去找朱元璋复命!” “但是,哪怕变成鬼。” “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蓝昭露出一抹轻蔑笑意。 这话,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自己说过,结果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了。 “行了,少说这些废话,我把你单独带进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你在白莲教中,究竟处于什么地位,而白莲教的实际掌控者又是谁,杀周王又是谁给你的出的主意?” “最好别嘴硬,否则你会失去最后一次给你三个儿子积攒福报的机会。” 冯丹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蓝昭,其实造成今日局面,原因不在我,而在于你。” “当初要是你任由那些地痞流氓凌辱我,我就没有资格嫁给周王,我的父亲也就不会有那么大的野心。” “这是你亲自种下的因。” 蓝昭笑了。 纯纯是被气笑了。 死到临头,还有这么多的歪理,敢情自己以前做好事做错是了吧? 蓝昭将腰间崭新的雁翎刀拔刀出鞘,目光幽冷至极。 “或许你说的没错,我当时就不该救你。” “那我也承认,救下你是个错误。” “这不,今日来弥补错误了?” 想坏老子心境?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冯丹的最后一道攻势没有得逞。 她太过低估眼前的男人了。 心狠手辣,超乎想象。 蓝昭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径直斩落冯丹头颅。 一道鲜血溅射在他的脸颊上。 蓝昭抹去血渍,骂骂咧咧道:“临死还要恶心我一把,真有你的!” 换做一般人,可能真会因为冯丹的那番话而有所动摇。 蓝昭却是一手拎着脑袋,一手拖着尸身,坦然走出驿站。 这架势,纵然是那些真正上过战场的将士,看着都有点心里发毛。 蓝昭漠然道:“来几个人,把尸体收敛好,找个东西把脑袋包裹住,送往诏狱。” “你们几个看见尸体的人,以后务必要管好嘴巴。” “传出半点风声,也得进诏狱吃口牢饭。” 几名参将脸色一白,纷纷点头。 此次因周王所牵扯的灾祸,仍是在蓝昭手上所终结。 唯一值得可惜的是,没能挖出关于白莲教的更多情报。 第422章 位极人臣,赋予蓝昭无法限制的权力! 至少,眼下能给朱元璋复命了。 周王的死,再也和自己扯不上关系。 消息通过锦衣卫,迅速传至紫禁城尚书房。 多日以来,这是唯一一件能让朱元璋舒心的结果。 可无论怎样,死去的朱橚无法复生。 哪怕掘了冯家十八代祖坟,仍是难以解开心头之恨。 朱标宽慰道:“父皇,人各自有命,还请节哀。” “如今三个侄儿已经安然回到周王府,冯丹及一众白莲恶匪全部伏诛。” “在此事当中,小昭受害最深,功劳最大。” 朱元璋沉声道:“咱当然知道小昭有功,此事咱也不会牵扯到他的头上。” “那就好……” 得到了朱元璋的明确态度,朱标也逐渐安下心来,随即问道:“对了,父皇,那对冯丹死后的处理事宜,是否按照小昭所建议的那样做?” “杀了咱的儿子,怎能和咱儿子合葬?” 朱元璋咬牙切齿,怒声道:“告诉锦衣卫,把冯丹的尸体给咱沉到长江里去,让她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这仅仅是一个父亲在发泄仇恨。 朱标神情复杂。 在他看来,冯丹无论如何,还是为朱家添了三个子孙。 功过相抵,找个地方掩埋也就作罢。 朱元璋提醒道:“别忘了,橚儿和你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是她杀害了你的兄弟!” “仁慈,也要分对谁。” “例如蓝玉父子俩,对他们仁慈只会给你带来好处,前提是你能够压得住。” 朱标恭敬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只是儿臣年纪也大了,总是想着少死点人,为子孙后代积攒些福报。” “哼……咱自追随郭子兴起兵起来,杀了不计其数的人,难道说会导致我们朱家子孙,从今往后再无福报可享?” “收起你那套没有半点用处的仁义!” “该狠时,哪怕是你的亲兄弟,亲姐妹,也得毫不犹豫地挥动屠刀,只有这样你才能坐得稳皇位。” “儒家那套礼法和仁义道德,是说给天下人听的,不是给你用的!” 朱元璋说这么说,是想让朱标日后在治国上能把控一个度。 自己已经无法挽回了。 现在就像是和面,水加多了就加面,面加多了就加水,不断的恶性循环。 可能,到驾崩那一天,恶性循环才会结束。 “标儿,言归正传。” “小昭说的没错,为了保住皇家颜面,对外必须得宣称冯丹是意外死亡。” “还得告诉那些编纂史书的史官,也必须这么记录。” “但凡差了一个字,咱要了他们的脑袋!” “余下的事,你自己酌情处理吧。” 朱元璋叮嘱完这些事后,苍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疲惫!。 此刻的天色已经完全明亮。 朱标将朱元璋送回西宫安睡,然后前往锦衣卫衙门探望蓝昭。 昨夜,城外实在不太安宁,他心里也很在乎蓝昭的安危。 好在这小子没受到什么损伤。 蓝昭上前揖礼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昨夜辛苦你了。”朱标说。 “太子言重,这些都是臣应尽之责。” “方才在尚书房中,陛下对你此举大为褒奖,但也要戒骄戒躁,别和你爹那样有着不世之功傍身,就引得祸水横流。” 朱标十分担忧,蓝昭会走蓝玉的老路,他身上的功劳越来越多,能力也发挥的愈发明显。 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假如,蓝昭生在朱家,反而要安全的多。 蓝昭笑道:“太子殿下,臣这些年来,除了做事有些浮夸外,可从未骄躁过。” “孤都看在眼里,但以后你未必会继续这样。”朱标说。 “行了,太子殿下,你大清早的跑锦衣卫衙门来找臣,不是就为了教导臣几句吧?” “还有白莲教的事,有新进展了吗?” 蓝昭很直白地摇了摇头。 那帮人嘴巴确实严得很,抓回来的活口,一个个的宁死都不肯说。 所以,继续审讯下去没什么必要。 蓝昭打算,抽空全部宰了喂狗。 朱标神情严肃,说道:“有关白莲教一事,务必要深挖下去,此等组织极有可能威胁到大明的江山根基。” “别人,孤和陛下都信不过,还是全权交到你手里。” “你既身为兵部尚书,又有太子少师的职衔,我们还会给你最大化的权力,那块金印也暂留在你这里。” 用通俗的话来讲,这和位极人臣没区别。 蓝昭总感觉有点不大对劲。 与其说是授权,不如说是一次最深沉的试探。 在获得几乎无法限制的权柄过后,大多数的人的本性都会迅速暴露出来。 胡惟庸和杨宪,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至于蓝昭,在某些事情上的风格,和这两位罪臣十分相似,带着酷吏性质,以至于到最后目中无人,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蓝昭没有在权力的话题上过多停留,而是借机把话题重新牵引到白莲教上。 “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和那帮白莲恶匪来回斗法,臣其实也感觉到了一些危机。” “唯恐天下不乱,是描述他们的最准确方式。” “白莲教做事不追求明显目的,只求把乱子搅得越大越好,其中每一个恶匪都有着无法扭转的贪欲,他们聚集起来所产生的破坏力会非常强大,在这种情况下,又具有一定的组织性,的确应该要尽快连根拔起。” “可单靠臣,实在难以办到。” “臣不是说权力不够,而是锦衣卫的人手太少,且具有局限性,臣需要增添人手。” 朱标欣然应允,说道:“你尽管扩张锦衣卫的规模即可,陛下那边孤会替你交代。” “还有,皇城二十四卫,但凡你需要,都可以凭着金印调动。” “在地方上,孤也会增加锦衣卫先斩后奏的权重,足可让你凌驾在百官之上。” 蓝昭微微一笑道:“这样再好不过了。” “不出三年,臣会让大明境内,再无白莲教的踪迹。” “请殿下拭目以待。” 朱标眉头一挑,问道:“难道不能再把时间缩短一些么?” “这……” 第423章 浙江海禁案,乌香因此而流入! 蓝昭脸色已经不是为难了,明摆着不情愿。 “殿下,不是臣对你叫苦。” “手握这么大的权柄,臣又岂能只把心思投入在剿灭白莲教的事情上?” “你和陛下,平常都把臣当驴使,三年没准还不够!” 闻言,朱标有些哭笑不得。 事实的确就是这样,自从当初代掌太子府开始,蓝昭几乎是顶着紫禁城中所有衙门的事务。 眼下也差不多。 动不动就六部合议,身为兵部尚书又不能不参加,还得想办法和那帮迂腐的老王八蛋周旋。 锦衣卫大量案子,都需要蓝昭亲自过问。 再加上,北边又得打仗,筹措银子的事情压在肩头上。 五军都督府那边,徐辉祖也跑来要饷银。 朱元璋倒好,自己当个甩手掌柜,没出大事永远不用他来操心。 朱标只得点头同意。 “行,三年就三年,希望你到时候能给孤和陛下一个好的结果。” “其他的事孤也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分得清轻重缓急。” “早点回府歇着吧,孤先回宫。” 蓝昭把朱标送出锦衣卫衙门,想着手头上暂时还没什么要紧的事,干脆也回到了府中歇着。 一进家门,徐妙清眼神一喜。 对她而言,能够见到蓝昭完好无损的回家,那就是最大的满足。 蓝昭不免有些愧疚,轻声道:“夫人,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 徐妙清说着又埋怨道:“太子和陛下真是的,朝廷的官难道都死绝了吗,什么事都要你打头阵。”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蓝昭无奈道。 “行了,我给你备好了热水,去沐浴解解乏吧。” “你和我一起呗!” 蓝昭拉着徐妙清的手,光天化日之下便走进了浴房。 这一折腾,又是将近半个时辰。 等到走出来时,徐妙清也换了身干净衣服,那张绝美脸颊的红润迟迟没有褪去。 夫妻俩随即便回了卧房。 现在蓝昭确实没什么心思,躺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直到次日,仍不见他从起床。 蓝承阳午间前来拜访,徐妙清脸色上颇有不悦,倒不是对他这个人,而是知道又有公务找上门来了。 “少夫人……在下是哪里得罪您了嘛?” 蓝承阳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徐妙清摇了摇头。 “不是得罪的事。” “承阳义兄,你也知道,夫君自从在定远返京过后,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照这样下去都得被你们折腾死。” “你们不心疼,我这个做妻子的难道能不心疼吗?” “以后有事,派人过来传个信,去衙门里解决就是,总是上门像什么话,凉国公府又不是办事的衙门!” 这倒不是徐妙清在拖后腿。 而是手底下的人,有些过于依赖蓝昭了。 譬如蓝承阳,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在很多事情上拿不准,就得让蓝昭亲自过问。 明明有诸多事宜可以自主决策,哪怕出了差错,事后补救照样来得及。 只是他们自己不觉得而已。 此时此刻,蓝昭已经睁开眼睛,听到院子里的谈话声便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我家夫人说的还真没错,以后就按照她说的办吧。” 蓝承阳讪笑着点头:“是……今日保证是最后一次,但不是我不愿意抗责任啊,是这事非得您来过问不可,牵扯到了几个浙江官员。” 当谈起事情来的时候,徐妙清很主动地离开了,并且还让其他女眷都去前院或者房内待着,创造了一个绝对私密的环境。 蓝昭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蓝承阳送来的文书。 “浙江右布政使梁琬和杭州知府方德,在一起海禁走私案行使包庇。” “并且,有着勾结海盗和倭寇的嫌疑。” “浙江那边的锦衣卫弟兄已经坐实证据。” 听到蓝承阳这样说,蓝昭便问道:“证据都坐实了,你完全可以直接下达缉捕文书,把人逮进京师即可。” “世子,重点不是证据,是银子啊。” “您打过招呼,要尽快筹措五十万两现银,这两个人牵扯了大大小小诸多官吏和商贾,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家财万贯。” “最重要的是,您昨天离开锦衣卫衙门前,让我们着重查一下乌香的来路。” “我立马让人去了杭州,昨夜带回来消息,在应天府出现的乌香,是通过海路运输而来。” 此话一出,蓝昭的脸色瞬间变了,继而问道:“有没有牵扯到藩王或者淮西勋贵?” “暂时还没发现,浙江是浙楚党的地界,咱们淮西出身的士子很难进去,估计也没有从中谋利的可能。”蓝承阳说。 “那就好,先把那两个人缉拿进京,现在就办,不得拖延。” “是,就等着您这句话呢!” 此事牵涉甚广,掺杂着诸多因素,单靠锦衣卫还不可行。 蓝昭稍加思索过后,决定把大舅子徐辉祖派过去。 近些年来,因为海禁出现的贪墨案并不少,无非是一些民间商贾,借着当地权贵的保护,偷偷出海从海外运输一些稀奇玩意回来贩卖,所产生的利润可以称之为暴利! 大明出口的丝绸布匹和瓷器茶叶,也同样可以卖出海外,赚钱比铸钱还快。 民间早就有着不少声音,想让朱元璋打开海禁,这样能够缓解内部一部分的经济压力。 是朱元璋的没有眼光么? 并不是,明面上实行海禁,但仅限于民间,而这是皇室独享的牟利渠道。 那些权贵们,也可以稍微涉猎,只要别影响到皇室的根本利益,朱元璋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 等到忍不下去了,那就开杀,又能收归回来大批银子。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东南一带的倭寇之患。 从大明立国,再到大明败亡,不管是北边的鞑虏,还是东南的倭寇,都没有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平定。 在嘉靖到万历年间,确实安宁了一阵,但那是因为有着戚继光的存在。 戚继光离世过后,对于东南的威慑愈发减少,倭寇再度横生,而他留下的戚家军,也在蓟州兵变中被彻底毁灭。 有些时候,蓝昭真觉得,朱家皇帝不配坐着皇位。 当然,责任不全在朱家皇帝一人身上。 第424章 朱元璋,一个最清醒的皇帝! 如果要认真剖析大明史书,从洪武再到崇祯,盛世也好,衰世也罢,皇帝与臣子的私斗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并且,有迹可循。 就拿朱元璋和朱棣来说,两位从马背上下来的皇帝,光靠着自身权威就能够压制群臣。 可在朱棣之后,所谓的仁宣之治漏洞百出,洪熙皇帝朱高炽再一次阻滞了海上贸易,宣德皇帝朱瞻基丢了交趾及诸多北方重镇,他们本意或许不想这么干,但他们自身并没有前面两位皇帝那么强悍。 为了维持内部统治,也就是所谓的朝堂制衡,明仁宗和明宣宗不得不向臣子舍弃点什么,以得到他们的极力拥护,但也导致内部格局产生变化,文官有了压制旧勋贵的倾向,也埋下土木堡之变的祸根。 大明由此从盛转衰,中间起起伏伏,张居正变法再造中兴,却在万历三大征过后一衰再衰。 蓝昭认为,皇帝有责任,但那是后世的事。 现在要想的是浙江的案子。 蓝昭只不过在内心当中以史为鉴。 眼前又发生了这种案子,愈发觉得朱元璋简直是最清醒的一个皇帝! 直到他临死时,都保持着这种清醒! 杀臣子,是保持江山稳定的最佳方式,朱标死后就没有多少人理解他了。 蓝昭察觉到了。 此次浙江海禁案,只要彻底办好,自己的地位在未来十年内,将无人能够撼动。 一直为之忌惮的“蓝玉案”,也不可能发生! 根本原因就在于,在许多世间当中,正在不断和朱元璋进行绑定。 满朝文武都会和他作对,而自己永远不会。 处于清醒状态的朱元璋,会杀死一个能让他无比舒心的“忠臣”么? 断然不会! 想到这里,蓝昭深深凝吸一口气,嘴角微微挑起,脸上有着一种若隐若现的笑意。 “世子,我这就去着手办理此案,先行告退。” “去吧。” 蓝昭点了点头,目送蓝承阳离开后,转头回到书房。 一脸严肃地完成了一篇奏疏,随后对外喊道:“妙清,帮我把官服拿来,我要进宫。” “你在家里是半点都闲不住是嘛?” 徐妙清嘴上不乐意,但还是拿来了官服,细致地为蓝昭整理着外形。 出现这种状况,主要是蓝昭最近冒险的次数太多了。 作为家人,作为妻子,担心实属正常现象。 她也知道,蓝昭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伴君如伴虎。 如果蓝昭不愿意做,朱元璋随时可以换一个听话的人,还会对他进行反攻倒算。 “夫人,这次的案子牵涉到海禁,我必须得和陛下当面呈报。” “必要时,还得去一趟杭州。” “你在家里大可放心,只要陛下没动杀心,你家夫君就永远不会出事。” 话落,徐妙清还是有些依依不舍,但她很少显现出小女人脾气。 在正事上,从未拖过后腿。 夫妻俩在书房中稍做腻歪,蓝昭把徐妙清逗得满脸娇红,然后才肯撒手离家,气得她直咬牙。 蓝昭抵达紫禁城时,早朝刚好结束。 这家伙确实是个特例。 按照礼法,四品以上的官吏必须要在奉天殿参加朝会。 蓝昭向来不把朝会当回事。 没有重大事宜,亦或者朱元璋和朱标没有另行通知,向来是在家中睡到日上三竿才姗姗来迟。 朱元璋也无所谓,反正有事直接把人叫到跟前来就行 当然,那些御史言官,压根就不敢拿此事攻讦,毕竟蓝昭手上的锦衣卫是真会打击报复,人家可懒得玩那些言语手段。 蓝昭在上书房外等着,直到朱家父子从奉天殿回来。 “哟,你小子还知道来啊,咱还以为要你要罢官呢。” 朱元璋半开玩笑地说着,显然他今天心情很不错。 一些烦心事,基本上都被蓝昭或者他手底下的人处理干净。 蓝昭干笑道:“这阵子实在太累,臣便想着稍做歇息嘛。” “该歇就歇,咱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朱元璋走进上书房,让太监给蓝昭搬了把椅子,问道:“说吧,你今日来找咱,想必是有什么要务。” 蓝昭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进行禀报。 “陛下,太子,北征的五十万两白银,用不了多久就能筹措出来。” “据锦衣卫禀报,浙江右布政使和杭州知府,包庇海运走私一事,涉案银两会非常巨大。” “臣已经让蓝承阳抓人去了,现在来跟您和太子打声招呼。” 一个布政使,一个知府,官阶品级都不算小,而且背后在朝廷里都有靠山。 朱元璋也没当回事,想着蓝昭全权处理就好,银子到位即可。 “但是,众所周知,陛下立立“寸板不可下海”的度度,是为了减轻东南沿海的倭寇海盗之患。” “臣让魏国公徐辉祖去往杭州,以备不时之需。” “此次可能会和沿海倭寇打一仗。” 面对蓝昭的禀报,朱元璋很是淡然:“你是兵部尚书,打仗的事是你分内职责,让咱知道大概情况就行,不必说的那么细致。” “主要是此次海运走私,有着大量乌香流入大明境内。”蓝昭说。 乌香? 这玩意,朱元璋和朱标都很清楚它的效用,以前就有许多太医说过,此物要是好生控制,用来治病绝对是个好东西。 如果泛滥成灾,绝对会让民不聊生成为一个形容词。 朱元璋的神态果然变了。 “今日如果蓝承阳从杭州把人给抓来,臣就想着去一趟杭州,杜绝乌香产生的隐患!” “此物若是不加以遏制,定会威胁到大明国本。” “还望陛下允准。” 蓝昭主动说要亲身前去,说明事情真的有些严重了。 朱元璋没有意见,就得看朱标的态度。 北境战事在即,需要有个可靠的人进行控制。 依照惯例,蓝昭身为兵部尚书,不能随意离开京师。 蓝昭随口补充了一句。 “前天夜间,在城外剿杀白莲恶匪时,他们焚烧了大量乌香,致使中军大营两百余名将士惨死。” “这才是臣去往杭州的意图。” 第425章 再次擢升夏原吉,准备杭州之行 单纯查海禁走私,朱家父子觉得派蓝昭亲临,完全是在大材小用。 可和白莲教扯上关系,事情的严重性再一次凸显。 蓝昭的意思也很清楚。 此次走私,不单单是地方上的官吏贪墨,还牵涉了倭寇和白莲教。 如果只是为了筹措军费。 锦衣卫先抓人,然后抄家产,五十万两白银妥妥的有,可一些藏在暗地里的事就未必能挖的出来了。 蓝昭担任兵部尚书以来。 浙江和福建好几次往兵部呈折子,说是想让朝廷调兵平定倭患。 正好,趁着此次机会,一并解决了! 这也符合朱元璋的意图。 眼前的洪武皇帝,曾经写过一首名为《倭扇行》的诗文。 其中有两句为:君臣跣足语蛙鸣,肆志跳梁干天宪。今知一挥掌握中,异日倭奴必此变。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倭寇从君臣到子民都像跳梁小丑,畏威而不怀德,日后必成华夏大患。 后世证明,朱元璋说的真没错。 白莲教在大明四处为患,要是这种组织和倭寇勾结起来,还腐蚀了地方上的官吏。 局势就不能用严重来形容了。 最终,朱家父子同意蓝昭前往浙江。 只说了八个字。 “速战速决,务必清之!” 蓝昭郑重道:“臣领命!” 在这之后,蓝昭回到兵部,调阅了浙江、福建两地近些年的海防情况,以及各个卫所记录下来的倭寇情报。 明初的倭寇没成气候,后来之所以会愈发危险,也不只是他们自身逐步强大。 还有,汉奸的出现。 浙江和福建两地,有着不少百姓以捕鱼为生,朱元璋大行海禁政策,寸板不得入海,断了渔民的生路。 这也催长了汉奸的诞生。 为了活命,光靠着耕地那点粮食,连朝廷的税赋又不够,浙江和福建这俩地方又多是世家。 不少有本钱的百姓,选择迁移内地。 但是,那些活不下去的,只能暗地里和倭寇勾结,成为所谓的海盗。 这些情况都在兵部文书中有着大量记载。 朱元璋近些年来,也放开了一些有利于民的政策,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渔民们成了汉奸,发现劫掠其他人来钱更快,还种个屁的田,还打的屁的渔? 打不过朝廷水师,难道还打不过那些百姓? 除此之外,一些浙江商贾为了谋取利益,经常对外出海走私,这也是海盗和倭寇们劫掠的目标。 即便被劫,他们也不敢声张,朝廷不但不会保护,还会加以打击。 久而久之,倭寇和海盗就会彻底凝结成利益共同体,倭寇吃大头,海盗吃小头,到了嘉靖年间就诞生了一位大海盗,汪直。 让胡宗宪和戚继光颇为头疼。 如果能在洪武年间,解决了这些隐患,后世子孙就能少些负担。 对于倭寇。 蓝昭心底有着不可磨灭的成见。 此次前去,最终目的是为了维护朱元璋的海禁政策,以提升自身在他心里的权重地位,这是私心。 若论公心,也要为天下百姓做些好事。 借着走私一案,或许可以让朱元璋对海禁政策表现出宽松态度,这也是在为大明的海运打下基础。 决意前往杭州,也不可能孤身一人。 除了锦衣卫那帮心腹外,还得带点明面上的人手过去。 蓝昭写了一份文书,叫来一名兵部属官。 “把这份文书交给吏部,让詹尚书尽快敲定。” 一看,是一份人事调动文件。 “兵部请调太子府主事夏原吉,即擢升为兵部右侍郎,望吏部呈报御前司允准。” 这种级别的人事调动,也就是詹徽大笔一挥的事情。 不过还是得走个程序。 御前司,相当于朱元璋身边的秘书机构。 四品以上的官吏调动,都得经过吏部和御前司,但基本上只要詹徽同意,御前司那边也没什么难度。 更何况,这是蓝昭的意思,事情办的更加顺畅。 半个时辰过后,夏原吉立马到任。 蓝昭打趣道:“原吉兄,兵部右侍郎可是从三品,你这升迁速度比我都快!” “大人,您又说笑了,我知道是您自己调的。”夏原吉笑道。 “哎呦,吹捧你,你还不乐意?” “那倒不是,卑职只是觉得愧领了。” 夏原吉从未想过,自己的仕途会如此顺利,想着得再熬两三年才能从太子府调出来呢。 蓝昭可没那个耐心。 “此次擢升你为兵部右侍郎,也不是让你在兵部坐着,得跟我去一趟浙江。” 夏原吉问道:“是有关倭患的事吗?” “对,你还有半天时间,挑选一个可靠的将军,我会让他转任浙江都司都指挥使。”蓝昭说。 蓝昭在公务上,大多数时候都采取独裁手段。 调来夏原吉,只是想让他在浙江之行中,充当一个参谋的角色。 兼听则明嘛。 武将上也需要再加上一个人手。 把徐辉祖派过去,主要是为了压制地方势力,并且兼领浙江按察使一职,但并不打算让他参与到军事当中。 那么,就只剩下浙江的藩司衙门,也就是布政使司。 蓝昭自身会以浙江巡抚的名义直接控制。 如此一来,大局在手。 夏原吉那边动作也很快,给蓝昭呈上了一份武将名单。 其中,有一个很是显眼的姓氏——戚! “戚瑞?” 蓝昭嘴里念出这个名字,夏原吉略感诧异,问道:“大人,您认识这位将军吗?” 蓝昭摇了摇头。 “觉得耳熟而已,你先说说他的来历吧。” “戚瑞也是一名二代子弟,其父戚祥,原本是陛下身边的一名亲兵,在洪武十四年时跟随颍国公傅友德和凉国公征战云南时战死。” “陛下念其功劳卓着,追封为明威将军,并可世袭罔替。” “戚瑞承袭这个武官职位过后,历年来和凉国公打过几场打仗,表现倒也可圈可点,论履历和资历的话,可以担得起浙江都指挥使一职,但目前是在前军都督府供职。” 名单上的其他人,其实更为耀眼,也都跟着凉国公蓝玉征战过。 本以为蓝昭会多考虑一下,他却立马拍板。 “好,就用戚瑞,马上让他来见我。” 第426章 戚继光先祖,明威将军戚瑞 “末将戚瑞,拜见少师大人!” 一名身着武官袍服的汉子走近前来,五官端正,略显沧桑,但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英气。 看向蓝昭,眼睛里满是敬畏。 认真算起来,他爹和他都是蓝玉的旧部。 对于蓝昭,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重点不在于这些人脉关系,蓝昭看中他的原因,说出去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 眼前的戚瑞,正是名将戚继光的先祖。 戚继光生于嘉靖年间,离现在还远着呢,而对这位民族英雄的先祖,蓝昭对他的好感自然要比其他人要高。 蓝昭温和笑道:“戚将军免礼。” “叫你来是有个好差事给你。” “我想让你担任浙江都指挥使,等会就回去收拾行囊,明日就得出发。” 戚瑞原本那板正的表情,瞬间就绷不住了。 “啊?” “这这这……末将有点猝不及防啊!” “末将才疏学浅,向来是个粗人,哪里能干得了这种差事啊,末将感激少师大人的器重,但还请少师大人另选能人!” 戚瑞的履历并不差。 但在他的认知里,都指挥使的职位,向来是留给那些公侯子弟,还是浙江这种油水大的地方,怎么能轮到自己? 蓝昭简单说了下原因。 “这么说吧,大多数有资历的武官,大概率都不会服我的管制。” “你父亲死的早,又和我的父亲征战过,你也有过相似历历。” “除了你,还真没有其他合适人选。” 这个理由还算正常。 戚瑞仍是犹豫,一旁的夏原吉泽劝慰道:“戚将军,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殿,少师大人的时间很紧,如果要拒绝最好把话说明白,我也好继续找其他的将军履职。” “那……末将斗胆愧领!” 戚瑞想了想,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自己也打了那么多仗,当一个都指挥使又算得了什么。 蓝昭欣然笑道:“那就回去收拾东西,旨意晚间就会下达,在家等着就好。” 都指挥使司,是一个地方的最高军事机构,其中事宜文官集团难以插手,也不必拿到朝会上来商议。 蓝昭敲定过后,就让人往御前司送去了文书,旨意也随之传达。 把那帮浙江出身的文官气得半死。 原因也很简单,浙江的都司不用浙江人,居然用淮西派系的人,那他们背后的世家势力在地方上又少了一层保障。 不满归不满,谁都不敢出来蹦跶。 紧接着,另一道旨意下达,让徐辉祖暂时兼领浙江按察使一职,并让蓝昭以太子少师的身份巡抚浙江。 能在朝中混的,大多数都是聪明人。 这种阵容配置,就是打算在浙江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不想被牵扯进去,那就都闭上嘴! 恍然间,已经到了傍晚。 蓝昭正琢磨蓝承阳怎么还没回来复命。 从应天到杭州,一天时间足够打个来回,莫不是在途中出现了什么意外? 刚想到这里,锦衣卫中的黄骁就来禀告。 “大人,指挥使回来了,两名要犯已经验明正身,押入诏狱待审!” 蓝昭眼睛一亮。 “带我过去!” …… 诏狱。 浙江右布政使梁琬与杭州知府方德,被关在同一间牢房当中,身上的官服已经被扒了个干净,脖子上的沉重枷锁依旧没有被解开,脸上则是充满惶恐。 他们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片刻过后,梁琬被锦衣卫直接提溜了出去,二话不说就绑在了刑架上面。 蓝昭前来亲审。 梁琬看着眼前穿着二品绯红官袍的年轻人。 立马就知道他是谁。 “蓝大人,卑职冤枉啊!” “卑职只是收了些黑钱,根本没有参与走私,更没有包庇倭寇!” “还请大人明察!” 蓝昭冷冷道:“在诏狱里少说废话,说说那批乌香的来历。” “乌香……是一个商贾从海外偷运回来的,杭州知府方德从中包庇,目前已经全部卖了出去!” 梁琬是在实话实说。 那就说明,他知情。 知情即存在包庇! 但至于卖到了哪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蓝昭没有继续问下去,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好好审,让他把这些年来贪墨的赃银全部吐出来。” 随后,他来到方德所在的牢房当中。 这位杭州知府也很有觉悟,二话不说就把参与走私的人全部都给供了出来。 根本不需要动刑。 蓝昭就喜欢这种听话的人。 拿着名单,到了浙江国后,基本上就可以一锅端了,五十万两银子唾手可得。 可惜的是,方德对于白莲教一事并不知情,他也确实没有撒谎。 所以就必须亲身前往浙江调查一番了。 这两个人的事,蓝昭懒得继续掺和,让黄骁写份文书呈送到上书房,给朱元璋一个答复即可。 明日还得出发前往杭州。 蓝昭今日便早早回了凉国公府。 一群妻妾颇感诧异,笑问道:“夫君,今日回来的还是挺早嘛!” 望着一双双期盼的美眸。 蓝昭头一次感觉到有些纠结。 “额……美人们,别围着我嘛,我得收拾东西,明天得去杭州。” 这句话,属实是在徐妙清的意料当中。 朱静镜打趣道:“姐妹们,夫君这一走,又不知得多少时日,今夜别放过他!” “正有此意。”唐鸳嘴角微挑。 徐家俩姐妹也跟着点头。 就连抱着孩子的福蝶都颇有此意。 蓝昭深深凝吸了一口气,喊道:“让厨房今夜多煮点黄酒,多加枸杞!” 一听这话,几个丫头俏脸上都露出了惧色。 青梅和翠叶率先打算不掺和,徐妙锦直接逃离现场。 蓝昭笑着看向朱静镜。 “我的长公主,这事可是你挑头的,等会你来打头阵?” 朱静镜咬了咬牙,无所畏惧道:“行啊,谁怕谁!” 这一夜,凉国公府到了下半夜,才真正地陷入寂静。 次日早晨,锦衣卫的车驾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负责护送的蓝承阳疑惑道:“世子,你这脸色好白啊,身体不舒服吗?” “别问,让我睡会。”蓝昭说。 “懂了……” 蓝承阳幸灾乐祸道:“幸亏我没娶那么多。” 第427章 抵达杭州,浙楚党派的恐怖之处! 应天府距离杭州府,不过五百里的路程。 紧赶慢赶,大半天终归是能到得了,要是急行的话,一天之内足可打个来回。 这也是蓝昭敢亲自来的原因之一。 即便京师有什么变故,上午传来消息,下午就能即刻返回,无非就是要反复奔波而已。 一行人抵达杭州城外时,当地大大小小的地方官,早已在此地恭候。 浙江按察使和浙江都指挥使,已经被调回京师,而留在这里的人,只有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布政使,杨光莲。 这个人背景来历有点大。 曾经是诚义侯刘伯温的门生,但为官确实清廉,治政也确实有一套本事。 正是因此,蓝昭亲自巡抚地方,才没有把他给拿掉。 再者而言,刘伯温生前是实打实的浙楚派系的领袖,地位和淮西文臣领袖李善长相当,而他的死造成了浙楚和淮西之间的强烈冲突,进而引发胡惟庸案,致使大批淮西勋贵被诛杀。 但朝堂势头就是起起伏伏。 不可因水浊而偏废,不可因水清而偏用。 如今淮西派系因为蓝昭的崛起,再次有了压制浙楚派系的倾向,而那些新晋的新臣派系,因为信奉的是朱熹的圣人学说,而朱熹又被浙楚这帮人奉为圭臬,因此可以被纳入到他们的派系当中。 简而言之,淮西就像是后世一家公司的原始股东,浙楚则相当于公司上市过后的投资人。 后者想赶走那些原始股东,让真正接受圣人学说的士大夫走上殿堂。 诸多因素糅杂起来,此刻杨光莲面对着蓝昭,表面很是尊崇,心里却有股世人的高傲。 “浙江左布政使杨光莲,拜见太子少师,拜见魏国公。” 一行人中,也只有蓝昭和徐辉祖的官职品阶,能够压的过他。 蓝昭微笑道:“杨布政使还请免礼。” “诸位大人,布政使驿站已经打理好了,还请诸位能够先行下榻休息。”杨光莲说。 “不必了,我们自己选一家客栈居住即可,杨布政使带着其他官员各自回归本职,若有要务,本少师会召你的。” 撂下这句话,蓝昭一行人径直进城。 蓝昭还是第一次来浙江,而且没有多少淮西亲信,任何地方都得小心谨慎。 尤其是落脚的地方。 万一,要是哪天人家动了杀心,指不定夜里又来放一次大火。 毕竟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蓝昭能够料到,此次前来浙江彻查海禁走私案,势必会牵连大量官吏、豪绅、士族,别看他们手上都没什么武装力量,逼急了没准还真会狗急跳墙。 并且,白莲教在暗中的威胁也得顾忌。 做事小心些终归没错,现在还没到大开大合的时候。 查案,更不需要杨光莲来帮忙,自己有的是人手。 在城中找了一家稍微冷清的客栈住下,蓝昭随后把戚瑞叫到跟前。 “你先去都司赴任,带着人手探清倭患虚实,尽快拿出一个结论给我。” 戚瑞的神色一丝不苟,半点不敢怠慢。 海禁走私,自然和倭寇脱离不了干系,接下来就是锦衣卫和按察使司的事了。 前者在地方上,纯纯就是暴力机构外加谍报机构,而按察使司衙门,便是普遍意义上的司法机构,由徐辉祖亲自过去掌控。 至于夏原吉,擢升他为兵部右侍郎,不如说是一个管财政的。 主要是盯着藩司衙门,也就是承宣布政使司。 蓝昭在路上颠簸,属实没怎么休息好。 安排好事项过后,往床上一倒,再把被子一蒙,再次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几人看着哭笑不得。 把他们安排的团团转,自己却在这里梦周公。 徐辉祖无奈道:“咱们该干活了,让他多歇会吧,估计昨夜被女色掏空了身子。” 事实上确实如此。 反正,府中那些个妻眷,蓝昭是谁都没放过! …… 藩司衙门。 杨光莲孤身坐在值房当中,心思完全放不到公务上。 地方官,最厌恶上头来人! 但凡出现这种状况,都不会有好事发生,而且在半个月前,工部刚给浙江压了一笔担子。 八万大军的军服和盔甲打造,务必要在年关前完工。 这种时候,派人来查走私案,等于是在把人架在火上烤。 对于走私案,杨光莲自认为从未牵扯进去,更没有从中拿过一分一厘的黑钱,那些都是梁琬和方德财迷心窍干的蠢事。 蓝昭突然到来,又得让许多人被推上刑场。 这必然会影响到藩司衙门。 到时候,军服和盔甲交不上去,担责的还是自己,而蓝昭查完案子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地烂摊子。 杨光莲越想越气愤。 平日里温润儒雅的模样完全保持不住。 猛地把身前的书案给掀翻了。 一名属下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杨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给我查!” “看看是谁,在这场走私案中牵涉最深,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杨光莲的想法也很简单。 找个豪强劣绅,威逼利诱让他把罪名全部顶了,以免影响到浙江的整体状况。 藩司衙门这边动作也很快。 半个时辰后,便有人来给杨光莲答复了。 “大人,已经查清楚了,杭州金运商行牵涉其中。” “近两年来,他们的走私最为频繁。” “以往都是梁大人和方大人在进行包庇,但他们现在已经被抓到京师诏狱里去了……” 砰! 被扶起不久的书案,又挨了杨光莲一巴掌。 杨光莲脸色涨红,咬牙切齿。 “这两个混账东西!” “两年了!对我一声不吭!” “现在倒好,蓝昭亲自来查案,他们俩在诏狱里等死,还得我来擦屁股!” 杨光莲属实是气愤至极。 但很快,他平复了心情,沉声道:“金运商行,是杭州吴家的产业对吧?” “把那吴家老头子给我叫过来!” “我要好好和他说一说!” 吴家,毫不夸张的说,是杭州的聚宝盆。 但凡能赚钱的生意,这个家族就没有不涉猎的。 比如藩司衙门要织造的军服和打造的盔甲,也都是交到吴家手中来办。 第428章 吴正清,沈万三曾经的马仔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的老人,杵着拐杖走进藩司衙门。 先前还怒气冲天的杨光莲,见到他时,态度立马变得毕恭毕敬,还亲自上前搀扶。 “哎呦,吴老,您怎么不让家仆送送您啊?” 杨光莲假意关切。 这老头淡淡笑道:“身子骨还扛得住,这不听说杨大人想见老朽,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此人,全名吴正清。 年轻时在浙江名商沈万三手底下做过事,后来出来单干,虽说是商人贱籍,但在浙江分量的地位可不低。 凡是浙江出身的士子,只要进京科考,都能去他家里领二十两银子。 而且,这老头是出了名的仁善。 那些读不起书的学子,只要找到吴家门前,都能得到施舍眷顾。 经过长达二十年的经营。 吴家门庭日益兴盛,而现在朝中不少浙江籍官吏,都得到过他的恩惠。 杨光莲,曾经参加乡试时吃不起饭,也在吴府门下蹭了几天。 不管抱着何种意图,表面恭敬还是要有。 杨光莲扶着吴正清坐下,长吁短叹道:“吴老,现在世事变迁好快啊,您老当初那么健壮的一个人,现在也是满脸花白。” “对哟,老头子我时日无多了,以后还请杨大人多多照顾我的家人啊。”吴正清说。 “这是自然,但也得渡过眼前的劫难。” “劫难?您还有劫难?” 吴正清是个妥妥的人精,他知道来藩司衙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越是在这种时候,彼此都要来装着糊涂。 只有让杨光莲亲口把话说出来,事情才有讨论的余地,不可能一开始就表露出弱势。 杨光莲无奈地摇了摇头。 “朝廷派下来了一个人,您应该略有耳闻。” “凉国公蓝玉的儿子,蓝昭,目前已经身居太子少师之位,并兼领兵部尚书一职。” “有战功,也有民功,是个实打实的少年英才。” 吴正清笑呵呵地问道:“那他是咱们的人吗?” “不是。”杨光莲直白道。 “他是淮西人,来杭州多半是为了找麻烦。” “说来说去无非是为了银两。” “多半是朝廷缺钱,这样吧,无非是花钱消灾,杨大人可以抽空和蓝大人说一下,吴家出钱把朝廷窟窿给补了,这件事情尽量不要牵涉太深。” 大多数商人,在官吏面前,向来是显得卑微至极。 这个吴正清的口吻,却实像在命令杨光莲。 很简单,他能和京师的一些权贵说上话,他手里也捏着这些官吏的把柄,态度上肯定是要硬气一些。 杨光莲面色为难。 吴正清看出了他的心思。 “杨大人,你不会是想,从我们吴家挑几个人出去顶罪吧?” “蓝昭到来是为了查走私,他为什么要查,不就是朝廷要打仗,户部不肯给钱,当今圣上就只能从内帑里支出。” “在浙江查案查出来的赃银,直接归入内帑。” “老朽认为,何必这么麻烦,让他直接说个数,要多少吴家就给多少!” 不得不说,吴正清确实是财大气粗。 杨光莲只得点头。 “那好,那就请吴老先回吧,我即刻来安排此事。” 吴正清笑道:“要是可以,请允许老朽和蓝大人见一面,老朽很想和这位少年英才来谈一笔生意。” “生意?您和他之间有什么生意可谈?” “水泥!” 前年的时候,蓝昭折腾出来的这个新奇玩意,已经给大明带来了不少变化。 尤其是南直隶周边深受影响。 工匠们逐渐抛弃原来的粘合材料,转而采用更廉价也更方便的水泥。 尤其是各地官府。 修路是他们最苦恼的一件事情。 可现在就不同了,直接在应天府进货水泥,运输过来稍做处置便可铺路,再配合一些工匠的奇思妙想,也在不断改良水泥的坚韧程度。 像杭州这种偏富有的地方,八成路面都成了水泥铺设。 可所产生的利润,全都进了蓝昭一个人的腰包里去了,他还能定期给户部缴纳大批税银。 这么好的生意,至今仍然有不少商人眼红,想要挤进去分一杯羹。 吴正清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主动表示出好意,不但用钱来满足蓝昭此行目的,再用钱买来他的授权。 在浙江设立多座水泥工坊,产生的利润再来进行分成。 单纯从生意层面来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杨光莲也觉得颇有道理。 能够平和解决此事再好不过,何必要闹得整个浙江腥风血雨的呢。 “吴老高见!” “这样吧,您就先别回去了,我立马去找一趟蓝大人。” “晚间在太白楼设宴邀请他,好好来谈一谈此事!” 这两个人都太过理想化了。 看到的层面,很是浅薄。 杨光莲随后找到蓝昭所在的客栈。 在这里,外围都是锦衣卫在把守,没有通行令牌,谁都不能踏入半步。 一名千户拦在杨光莲身前,诧异道:“杨大人,您怎么来了,蓝大人似乎没有召见你。” “我知道,但我有要事和蓝大人商议,烦请通报一声。”杨光莲说。 “还请稍等。” 入睡不到一个时辰的蓝昭再次被吵醒。 面对杨光莲的求见,他有些不耐烦道:“如果不是公务,就让他滚蛋,别来叨扰本公子!” “明白……” 锦衣卫千户下去,以原话告知。 杨光莲站在客栈门口,面色上稍有怒意。 “杨大人,还请回吧,不必在此逗留。” 锦衣卫紧接着也下了逐客令。 杨光莲顿感颜面无光。 他也没想到,蓝昭会这么不讲规矩,就算他是朝廷派下来巡抚地方的钦差大臣,自己一个布政使的面子总得给吧? 恰恰是这种态度,让杨光莲愈发不安。 回到藩司衙门后,吴正清也是一脸严肃。 这和他们以前见到的大官都不一样。 杨光莲猜测道:“吴老,我在怀疑,蓝大人根本就不打算谈。” “他来了杭州,是想搅浑浙江的水。” “不单单是为了钱财。” 如果只为敛财,大可让锦衣卫来查抄就是,可带了那么多人手过来。 有可能,会让浙江变成上半年的陕西! 第429章 成瘾事小,要命事大! 陕西二王案,宦海当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蓝昭的主持下,整个环节下来,杀的人数以万计。 正是因此。 在很多人眼里,蓝昭是朱元璋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如果相似的情形出现在浙江,后果会更加严重。 倒不是民生会受多大影响。 朱元璋大可换一批官吏前来赴任。 就是…… 当地的士族、豪绅、地主都会遭到屠戮,而他们积攒起来的家业就会彻底化作虚无。 最起码一百年内,江浙闽一带的士族,不可能再在仕途上有什么太大作为了。 吴正清这老头子倒是自信的很。 “人家这是在故意吊你胃口呢。” “他初来乍到,手上什么证据都没有,直接和你谈的话,得到的好处会较少。” “但他要是查出点什么来。” “你再去找他,情况或许会大不一样。” 商人的目光具有非常大的局限性,尤其是这种纯纯大地主性质的毒瘤。 对于社会经济增长的帮助几乎为零。 他们只知道增长私人财富,垄断权力。 吴正清的想法,正是如此。 给子孙们积攒财富和人脉,等到以后他们不管要做什么,都会有非常多的选择。 去当官,在杨光莲他们的帮助下,在仕途上能够一帆风顺,然后再把这种资源转嫁给下一代。 也许,某一代人能够出个宰相级别的人物呢。 到时候自己不也可以青史留名? 可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从京师而来的人,根本没把地方上的势力太当回事。 杨光莲对此忐忑不安。 可他现在处处被掣肘,根本没办法施展拳脚,总不可能当面和蓝昭对着干吧? 人家手上,拿着一把尚方宝剑呢。 实际情况却是,蓝昭没把杨光莲放在眼里,哪怕他有再多后台作为支撑。 杨光莲的头上还有人。 自己头上,可没多少人了。 就在次日,蓝昭终于把身体给调整了回来,在十几个锦衣卫的护卫下,来到按察使司衙门。 徐辉祖端坐在书案前,很是认真。 蓝昭元气满满地打趣道:“大舅哥,没看出来啊,你一个长期在军营里混迹的武官,做起文官的事情来还挺像模像样的。” “你又在拿我开涮!” 徐辉祖笑道:“我虽是武官出身,但小的时候,你岳丈可是逼着我读书,按察使司这点事情还是弄得清白的。” “那查出什么苗头了么?” “查到了。” 徐辉祖从诸多文书中抽出一张来,递到了蓝昭手中,介绍道:“小昭,海运走私的源头是这个金运商行。” “而它的背后,是目前杭州最大的商贾世家,吴家。” “朝中几个浙江出身的一品大员和二品大员,都和这个世家有着莫大联系。” 蓝昭淡然道:“早就料到了,要是没点背景,他们也不敢走私。” “现在证据什么的都能落实,就得看你敢不敢直接动刀了。”徐辉祖说。 “你的建议呢?” “我建议再查一查,昨日咱们一到,金运商行就开始有了动作,应该是想把证据都给毁灭了,而且他们背景确实很大,动刀的话得谨慎。” 朝中上层官员,大多数都是淮西人,但那些扼守各个衙门的重要位置,大多都是浙楚派系或者新臣派系。 比方说户部,作为尚书的茹太素,说他是淮西人吧,又和那帮浙楚党混在一起。 户部其他官员,也都是浙楚出身。 就连蓝昭所掌控的兵部,十个属官里面有六个是浙江人。 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 徐辉祖觉得要是对吴家做了什么,不管有没有证据,都会逼得他们跳脚。 到时候,在朝堂上不断施压攻讦,对蓝昭终归是不利的。 换做以前,蓝昭或许还会动点心思和他们周旋。 现在就是要直接深挖下去! 不止是为了给朱元璋筹措银子,还有一件事情让蓝昭心底非常膈应。 乌香! 这种玩意,那帮浙江商人都敢大肆走私,为了赚钱是半点良心都不讲! 提到乌香,徐辉祖又告知了一个新情况。 “昨夜,我派了几个人走访杭州城。” “一些青楼和酒馆,都有乌香的出现。” “百姓们是把这玩意碾成粉,然后装在器皿里面焚烧,吸的不要简直太销魂!” 话说到这里,徐辉祖情不自禁地蹙了一下鼻子。 蓝昭微微皱眉,问道:“大舅哥,你不会又吸了吧?” “绝对没有!”徐辉祖连忙摇头。 对于乌香,御医也好,民间医师也罢,都在告诫他人不要随意使用,就连用药都得控制剂量。 蓝昭继而问道:“那你刚刚蹙鼻是怎么回事?” “这不杭州太干了,鼻子有点痒。” 说着,徐辉祖又蹙了一次。 蓝昭不再过多询问,说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成瘾事小,要命事大。 如果因为此物,徐辉祖哪天一命呜呼,去地底下和中山王徐达团聚了,自家那俩徐家婆娘不得哭的死去活来的。 这毕竟是她们的亲哥哥。 徐辉祖笑道:“你就放心吧,上次在大营里被你折腾了一番,我是真不敢碰那玩意了。” “那就好。” 蓝昭此刻放下文书,开始对接下来的工作做出安排。 “即日起,你以按察使司的名义,查封金运商行名下所有产业。” “包括仓库和船只。” “另外,还要着重查一查,吴家人及相关人和倭寇之间的来往,但凡发现,一律以叛国处置!” 徐辉祖微微点头,说道:“好,我等会就安排下去。” “给我备几匹好马,我得去戚瑞那边看看。”蓝昭说。 戚瑞在都司到任过后,立即前往台州一带,查看倭防军务。 倭寇但凡要袭扰,首选之地就是台州,但也有五百多里的路程。 在军务上,蓝昭必须得亲自过目。 万一出现了差池,再让倭寇偷袭成功,那就不止是丢人的事了。 徐辉祖没有耽搁。 送走蓝昭过后,他又回到了按察使司衙门,过了一会儿却又偷偷摸摸去了一个小隔间,从衣襟中掏出一包黑色粉末。 拿出火折子点燃的动作,一气呵成! 第430章 天下兴,百姓苦,天下衰,百姓苦 台州府东南九十里处,有一座兵源卫所,名为海门卫,归浙江都司管辖。 这还是前两年,信国公汤和亲自前来奉旨修建的,就是为了能够抵御倭寇侵扰。 戚瑞以都指挥使的身份来此。 此时此刻,他正带着大批兵马,不顾一切地缉拿当地百姓。 在几个时辰过后,蓝昭亲自抵达。 刚刚进入台州城门,就看到台州知府宋远在等着,神情上略显焦急。 由于蓝昭身着绯红官袍,身边还有锦衣卫进行护卫。 宋远一下子就能认得出来。 当即上前,扑通跪地,不由分说的涕泪纵横,整的蓝昭满头雾水。 “下官台州知府宋远,拜见太子少师!” 蓝昭疑惑道:“宋知府,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下官有冤情,要替台州百姓诉一诉!” 宋远义愤填庸道:“昨日,都指挥使戚瑞抵达海门卫,调集大批兵马鱼肉百姓。” “至今,已有数百人被他抓进牢狱!” “还望太子少师能够出面做主!” 戕害百姓? 这未免说的有些夸张了吧? 蓝昭淡然道:“戚将军来此是为了巡视倭寇防务,即便做了这种事情,也定当是有着缘由。” “既然你要诉冤,本少师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走,跟我同去一趟海门卫。” 浙江这帮父母官,有一个算一个,没有几个是真正清白的。 包括眼前的宋远。 他好像事先就知道自己会来,干脆就在城门附近等着,专门来呈奏戚瑞的“恶行”! 宋远没有拒绝,反而显得更是坦然。 一路上,都在述说着详细情况。 昨日戚瑞一到,就以清查“串通倭寇”的名义,让部下带着兵马四处稽查。 一天之内,将大半个台州府都给搜了一个遍。 目的就是要查出倭寇窜流的踪迹。 宋远的话说到这里。 蓝昭打断了他的言语,质疑道:“清查倭寇难道不是好事?我在兵部看了你们台州这边的情况,近些年来一直都在遭受倭寇侵扰,本少师让戚瑞前来,不也是为了专门解决这个祸患吗,你为何还要说他的不是?” “唉……少师大人,一两句根本说不清楚,还是等到了海门卫,当着戚将军的面才能说明白!” 宋远实在无奈,他心里也有苦衷。 台州这地方,没有几个官员愿意来,当地油水都被豪强劣绅捞走了,主政的父母官还得担着责任,将近万户百姓的生计也得操心。 戚瑞这一来,搅得满城风雨,宋远想死的心都有了。 最主要是他抓的那些人,也确实有着和倭寇窜的嫌疑,可那没有办法! 蓝昭眉头紧蹙,厉声道:“那你为何不直接说清楚?” 宋远苦笑一声。 “大人,您长期待在京师,又身居高位,我们这些地方官都知道您的威名。” “可您又何曾当过知府?当过知县?” “台州七万百姓,光靠着耕地根本就无法过活,朝廷又有禁令,寸板不得下海,以前没有开启海禁的时候,尚且能够以捕鱼为生,与耕地、纺织并行,百姓倒是能够安居乐业。” “现在呢,不能出海打渔,耕地又被那帮豪强劣绅占了个遍,纺织更是无从谈起。” “连饭都吃不饱,还有哪家哪户愿意种蚕?” 宋远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并且继而道出了百姓和倭寇串通的原因。 “倭寇和海盗常年在海面肆虐,他们劫掠的货物需要再销赃到内地。” “这也给了台州百姓一条生路。” “百姓替他们销赃,从中赚取微薄钱银补贴家用,如果连这个都不允许的话,那百姓们真的无路可走了!” 戚瑞的到来,在宋远眼里,就是断了台州百姓最后的生计。 没有那些销赃赚取来的银两,明年开春就没钱去买稻种,台州当地粮食产量必然会锐减。 找上头要钱,他们也不会给,自己都没吃饱,哪里还管得了下面? 这种趋势,势必会逼得百姓离开故土,而在此之前,就得把田地卖给那些豪强劣绅。 豪强劣绅短期内,又会反哺一下百姓,让部分人留下来耕种纺织,而那些豪门家里肯定能出士子,而士子能免去税赋。 如此一来,就成了不可遏制的土地兼并,等到了百姓要爆发的极点,又得派下来人对地方上进行清洗。 和陕西二王案如出一辙。 再过几十年,又是一个轮回。 天下兴,百姓苦,天下衰,百姓苦。 在这种情况下,宋远不得不欺上瞒下。 他也彻底无所谓了。 在任期间,能多帮一户百姓是一福,与倭寇勾结更没有所谓,只要能让人吃饱饭就行。 至于到最后会不会被绳之以法,就看命了。 抵达海门卫国后。 戚瑞得知蓝昭亲身到此,急忙出来迎接,但看到宋远也在身边,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昨日,为了彻查倭寇,二人之间发生过激烈争论。 戚瑞知道,宋远在当地享有盛誉,多半是个好官,可他来到台州是为了打击倭寇,其他的事情自己管不着。。 今日敢和倭寇勾结,明日就敢和倭寇谋反。 这是封建王朝的武装力量的劣根性,只唯上,只唯命。 蓝昭及时开口。 “戚将军,先别急着和宋知府吵架,你抓的那些百姓都在哪?” 戚瑞毕恭毕敬道:“回禀大人,都在卫所内关押,根据他们供述,一直都和倭寇有着来往。” “有些人也确实贩卖了一些情报给倭寇。” “末将已经如实全部记录。” 求生是人的本能,要是单纯做销赃生意,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蓝昭思索过后,吩咐道:“戚将军,这样吧,把抓来的百姓分为三批。” “第一批定为汉奸,指的是那些为倭寇袭扰大明领土出力的人,格杀勿论。” “第二批定为疑民,单指和倭寇做销赃生意的人,罚除他们获利所得即可。” “第三批定为善民,只在海上捕鱼的百姓,不予治罪,发还回家。” 戚瑞立马领会了蓝昭的意图。 他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431章 出口转内销?古人玩的比后世还要花! 凡事若求极端,只会适得其反。 戚瑞没有多问,按照蓝昭的吩咐去办。 抓来的百姓,差不多有两三百人 其中,有商贾,有农民,也有苦工,这才是要真正定性的批数。 蓝昭所说,只不过隐晦了些。 戚瑞明白其中用意。 杀商,留农留工,以平民愤。 跟随而来的宋远也是个聪明人。 毕竟和倭寇之间的销赃生意,只有那帮商贾才能吃得到大头,而且也只有他们能够做到贩卖内地情报。 比如告诉倭寇,今日海门卫的将士在哪里巡守,海盗们就能避开。 亦或者告诉倭寇,这几天会有哪些商船,会偷偷从台州出海。 然后,倭寇和海盗负责劫掠,到手由商贾们来销赃,得到的银子六四或者三七分成。 最可笑的是。 那些商贾,正是浙江本地的富商,他们还能借着走私大赚一笔。 两头赚! 台州知府宋远知道内情,可他没胆子戳穿。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豪强劣绅手上,为台州百姓挣点苦命钱。 他如果敢戳穿。 过不了多久,上头那些人,轻则让他卸职滚蛋,重则离奇死亡,再过一阵子,尸体也许会在台州的海岸线上飘着。 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眼下看到蓝昭发话,把大部分百姓都放回了家中。 宋远拱手作揖,感激道:“少师大人,多谢了!” “百姓的事处理完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蓝昭微笑道:“宋知府,你在台州主政两年半,左右支绌,实属不易。” “本少师知道你是个好官,把责任怪在你头上,确实不太合适。” “可是啊,如果说销赃生意,你没有参与进去,本少师是万万不信的。” 宋远面露惶恐,跪倒在地。 他的回应,也证明了蓝昭猜的没错。 宋远颤颤巍巍地摘下头上的乌纱帽。 “下官愿辞官谢罪!” 大明的官,狗都不当。 这家伙玩的精啊。 趁着这股石头,立马拍拍屁股走人,以后再怎么样都不关他的事了。 蓝昭笑道:“行了,少玩这套。” “最起码你是称职的。” “以前的事,本少师既往不咎,但你要知道我们这么多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别再和倭寇搅和到一起。” 辞官? 还真没那么容易。 一时半会,自己上哪找另外一个台州知府。 他的要,只是宋远转换门庭,拜在自己的脚下而已。 宋远神情恍惚,但仅仅犹豫了一瞬,便说道:“下官愿为少师大人效死力!” “行啊,那就看看你的表现。”蓝昭说。 “大人,实不相瞒,台州还有一处金运商行的仓库,他们从中存储了诸多货物,意图在最近这段时间内出海。” “他们还让下官和倭寇打好招呼。” “把货物运出海过后,让倭寇劫掠三成下来,然后再通过台州的销赃路线转卖到内地。” 出口转内销? 蓝昭已经有点绷不住了。 古人玩的,比后世还要花啊,门路一套一套的。 不直接卖到内地,那是因为金运商行不敢,在浙江的地头上尚且有人庇护。 如果到了外省,一查一个准。 可如果走销赃的路子,那么就是以倭寇的名义进行售卖,货物会被当地衙门扣留,而浙江藩司衙门再出面协调,以低成本换回货物,然后这批货物就被洗白了,堂而皇之的拿到市面上卖,衙门想查都没有由头。 余下七成货物运出了海,又转交给海盗到其他国家售卖。 简直他娘的精妙绝伦。 刑!太刑了! 怪不得大明朝能迸发资本萌芽呢,照这么玩下去,指不定还能走向君主立宪的道路。 仔细想想,确实有这个倾向,但在张居正嘎了过后就不太可能了。 熬到大明朝寿终正寝,清军入关下江南,杀的那些士族都快断了层。 别说君主立宪,那些资本萌芽都被掐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眼下损伤的却是百姓的利益,也是皇权的利益。 还有,倭寇的侵略。 这是原则性问题! 宋远将所有知道的情况如实告知。 蓝昭沉思片刻。 “这样,宋知府,咱们的事就别往外传了。” “你继续按照原先的布置,和倭寇进行串通勾连。” “本少师保你不会被治罪!” 宋远惊了,惊疑不定道:“大人,为何要这样做啊?” “金运商行现在无法运输货物,你把这个消息告诉倭寇,让他们进入台州,到那座仓库里面去劫掠。” “让他们能劫走多少是多少。” “我也会让戚瑞放开一道口子,让他们进来,来一场关门打狗!” 倭寇要打,那些货物,蓝昭也想要。 全部攥在手中,就不止五十万两白银了。 起码能满足两三次北征的军需! 这对朱元璋来说是意外之喜,也会让他知道,除了自己,没人能替他搞到那么多银子。 其实这是站在蓝昭本身就不缺钱的基础上。 南直隶和陕西那么多工坊。 每日赚的银两,都是一笔巨额数字。 朱元璋要做的,便是保住自身不受损,而他就能从更多渠道搞到钱来,还能够名正言顺。 总而言之,一个明君若是能和能臣彻底合力。 办任何事情都很容易。 宋远却是显得很惶恐。 蓝昭拍了下他的肩头,画了个大饼。 “宋知府,宋大人。” “此事过后,浙江官场得死不少人,你这本事当个台州知府属实屈才。” “我会抹去你所有的劣迹,让你顺利登上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位置,也把你身上的青袍换一换,换成红袍怎么样?” 明朝在官服上很讲究。 宋远是从四品的知府,但他不是京官,只能穿青色袍服。 听到这话,宋远也低头看了看。 他的内衬和官服,都有着不少补丁,是该换一换了。 宋远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将此事接下来。 “还望少师大人放心,下官绝不会让您失望!” “最多三日!” “三日之内,下官必将此事办的妥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蓝昭也不在乎宋远会玩其他心思。 像这种好官,背后的靠山很不稳定。 而他要想升迁,只能选择抱自己的大腿不撒手。 第432章 良心,不如一口饱饭来的实在 安排好这些事情过后,宋远悄然离去。 蓝昭则来到戚瑞跟前。 戚瑞二话不说,也半跪在地。 “大人,末将行事有些鲁莽,还望大人恕罪!” 蓝昭摆了摆手。 “无伤大雅,你也是尽职而已,接下来的几天里备好军务,你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对于像戚瑞这种纯粹的武官而言。 打仗,是他们最为期盼的事。 但戚瑞以为,要出海去围剿那些倭寇海盗,心里不免有些打怵。 “少师大人,末将向来是在陆地上行军打仗,对水师战法还真没琢磨过。” “末将想着,要不从京师调个水师副将过来协助一下?” “这样的话也保险一些嘛。” 蓝昭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的后代戚继光,在浙江沿海把倭寇干的抱头鼠窜,你还是他老祖宗呢,这点自信都没有? 当然了,这些话心里想想就行。 以后世的角度来批判古人,实在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戚瑞说的也有道理。 蓝昭微微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行,等我回杭州的时候和夏原吉说一声,让他从应天水师给你调个可靠的副手过来。” “这些日子,大旗还是得由你亲自扛着。” “切莫出现变故!” 戚瑞拍着胸脯,咧嘴露出那一口大白牙,笑道:“嘿嘿,大人放心吧,只要不出海干仗,其他的事难不倒末将!” “放心,不用出海,就在台州打。”蓝昭说。 “大人的意思是,倭寇要来?” “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 趁着还有时间,蓝昭干脆带着戚瑞,秘密进行了一场军事部署。 两个人将这几天会发生的情况,全部都推演了一遍。 选定多种方案,以备不时之需。 只要解决了此事,蓝昭可以立马打道回杭州,清算掉浙江藩司衙门的那帮毒瘤过后,即可向朱元璋复命。 前提是,宋远那边能够安然推进。 宋远在离开海门卫国后,转头来到了台州市舶司。 市舶司,负责管理海外诸国朝贡和贸易事务,置提举一人,从五品。 台州是大明重要的出海口之一,也是朝贡贸易的火热往返点。 但是,各地市舶司都归布政使司直接管辖。 台州市舶司的提举洪文,自然也就是布政使杨光莲的心腹了。 洪文见到宋远到来,客客气气地上前迎接。 二人很是熟悉。 一些走私业务,洪文需要亲自介入,当然就得让宋远包庇。 宋远一脸阴沉,找了把椅子坐下,见到洪文那笑呵呵的模样,没好气道:“你还笑得出来,梁布政使和杭州知府全都倒了台,估计杨大人也不远了,到时候咱们都得玩完!” “哎呦,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蓝昭来了嘛,说白了还是淮西和浙楚之间党争,朝中那帮大人们又岂会坐视不管?”洪文无所谓道。 “朝中的事情先不管,咱们的事得先办一下了,金运商行放在台州的货打算什么时候出?” “现在难办啊,金运商行被按察使司全部封了,一条船都难以出海,昨夜杨光莲杨大人还让我尽快想办法弄出去呢,而且那帮倭寇也等不及了。” 台州这边,是由洪文来主导走私,货物无非是大量的瓷器、茶叶、布匹。 洪文此刻很是犯难。 要是全部弄出去,一趟差不多就有着几十万两白银的利润,自己手上也能落个两三万两。 不止倭寇急,他也急。 关键是都指挥使换了人,现在海防格外严谨,一条私船都出不去。 宋远轻描淡写地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防守再严密也有着出现漏洞的机会。” “这样吧,让那帮倭寇直接上岸,明天晚上把货物全部都给劫掠出去。” “然后,用咱们以前的销赃路线,把货物分散到浙江以及内地,这样的话利润更大,但风险也会更大,你觉得怎么样?” 洪文仔细一想,的确是个好办法。 只是这样一来,就避免不了和海门卫的恶战了。 宋远嗤笑道:“那帮倭寇袭扰海防的次数还少了?大不了打一场大仗,除非他们想开春饿肚子!” “宋大人言之有理。” “那就这样,明日中午,我约见俩倭寇头头出来喝顿酒,把这事给定下来。” “后天晚上,直接动手!” 洪文满脸阴狠。 这批货如果不销出去,蓝昭迟早会查到,让倭寇劫走了,银子还能接着赚。 宋远略感诧异。 “他们还在台州?” 洪文说:“不然呢,他们难不成还真的每天睡在海上啊?” 海盗和倭寇,其实是同一种性质的东西,他们赚了钱照样是去内地进行消费。 这也是为什么台州穷,但有着大量风月之地的原因。 女人们没有纺织活路,就只能去青楼妓院过活,倒是让倭寇们便宜了。 洪文回过神来,问道:“宋大人,以前你不是挺厌恶走私的吗,现在怎么还主动催我了呢?” “很简单,我也需要钱。” “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都换了人,鬼知道蓝昭会不会一撸到底?” “做完这一笔,台州百姓靠着销赃,也能维持一年半载的生计,那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捞个万两银子,早些辞官,回山东祖籍抱媳妇孩子去。” 宋远的解释很恰当。 洪文不免感叹道:“咱们俩都是洪武十八年入仕的,我是早就丢了书生气,你还剩下点良心,实属不易啊。” “在台州待了将近三年,看尽了无数人吃不饱饭,现在觉得良心不如一口饱饭来的实在。”宋远说。 “行,这次兄弟我让你大赚一笔,足够你回老家养老了。” “多谢。” 把事情谈妥过后,洪文即刻就去安排,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满脑子想着这次走私能赚多少钱,什么时候能把桃花楼里的老相好给赎出来。 宋远离开市舶司过后,又是辗转来到了蓝昭面前,将商议的结果告知于他。 “大人,明日洪文会和倭寇头子约见。” “如果谈妥,后天夜间,倭寇会直接动手。” “下官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第433章 倭寇头目,石川一郎 这正是蓝昭最想看到的局面。 “对了,宋知府,那个倭寇头子是谁啊?又是什么出身?” 对于倭寇的详细情况,目前还没来得及了解。 宋远知道一些,但并不多。 “回禀大人,那些倭寇大多数都是岛国上的落魄浪人和武士。” “大明立国前夕,他们就已经和张士诚和方国珍的残部勾连,迄今为止内部经历过多次变革。” “现在的倭寇头子,好像是叫什么石川一郎?” 以前但凡是走私生意,宋远都不会过多接触,顶多就是过问一下。 石川一郎,此人早已上了兵部打击倭寇的重点名单。 根据兵部那边掌握的情况,除了石川一郎本人外,他身边都是汉人在出谋划策。 哪朝哪代都少不了二鬼子。 蓝昭没有太过愤怒。 愤怒无用,该做的是让他们死! 宋远主动说道:“大人,明日午间,我应该也会一同赴宴,到时若有什么新情况,下官会想办法传递给您。” “那就有劳了。”蓝昭露出一抹和睦笑容。 “就是大人……您真能确保我事后不被清算吗?” 在这个问题上,宋远需要有个准确答案。 不是那种含糊其辞的答复,只要蓝昭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 蓝昭明白他的心思。 “无需担心,有我在,没人能清算的了你。” 宋远彻底安下心来。 毕竟,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在串通倭寇。 如果真要清算,被治罪倒也罢了,可还会牵连身在山东老家的父母妻儿啊。 但他没有选择。 要么死,要么就把信任都交给蓝昭。 在官场上,许多人都对这位大明最年轻的二品大员议论纷纷。 有些人说他是朱元璋的御用刽子手。 有些人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 众说纷纭,有善有恶,可在和蓝昭接触过后,宋远内心对他的评价也是颇高。 固然没有正规的科举出身。 最起码,人家也是做了不少实事。 换做其他钦差大臣过来,也未必敢这么大刀阔斧的干。 宋远有种直觉。 蓝昭能为台州百姓开出一条明朗的道途。 到了次日约定的时间,市舶司提举洪文,主动来到宋远家中。 宋远故意推辞,笑道:“你们谈生意,我就没有必要过去了吧?” “宋知府,您既然想要赚钱,就肯定要出面呀。”洪文说。 “怕不是想让我出力?” “差不多,到了再说吧。” 喝酒的地方在台州府城中一处寻常酒楼。 洪文提前安排好了雅间,把宋远带过来时,里边还坐着两个男人。 “石川先生,程老弟,这位就是宋知府宋大人了。” 石川一郎率先起身,嘴里讲着一口流利标准的汉话,作揖行礼,一个不少。 “在下石川一郎,拜见宋大人。” 在他身边那位,也就是这个倭寇集团的参谋,程俞。 此人原本是方国珍麾下的一名小将,而方国珍降明过后,他有许多旧部不愿跟随,从那过后便出海为寇,程俞便是其一。 关键是石川一郎,从外表来看,他打扮的和汉人一样,看不出任何区别。 如果走在街面上,没准还会认作是哪个家族的文士呢。 这样一个人,偏偏是荼毒浙江沿海数年的倭寇头目。 宋远脸上没有半点好感,根本没给半点好脸色,径直坐下。 “行了,少说客套话。” “咱们直入正题,我和洪提举都知道,金运商行那座仓库当中有着不少好东西。” “金运商行和他背后的吴家,如今自身难保,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你们进入台州,把那批货物劫走想办法转入内地销赃。” 石川一郎笑问道:“那如何分配呢?” “老规矩,你们五成,洪提举三成,我两成。” 面对海盗,宋远显得极为硬气。 以往类似的情形,也差不多都是这样。 程俞倒是不乐意了。 “宋大人,您根本无需出多少力,一下子就抽走两成,未必有点过分了吧?” “事先洪提举可是说过。” “你顶多只是要个万两白银,这事就算完了。” 宋远觉得,要是那么容易就松口,让对方察觉出来,那就有点坏事。 所以,不管如何,得咬死自身利益不放手。 没想到石川一郎却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 “宋知府,我甚至可以让出自身的一成给你。” “但你得再帮我们一个忙。” 宋远愣了愣,问道:“什么忙?” “我这里有批好东西,大概会在内地的销路会非常广,你自己要不先试试?”石川一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随后,他示意程俞把东西拿了出来。 很简单,一颗拇指大小的丹药而已。 洪文连忙劝阻道:“诶诶诶!别乱搞,这玩意会要人命的,宋知府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你们想害死他不成?” 宋远一下就明白了。 这东西是乌香丸…… 有些时候,可以低估古人的哲学思想,但绝不能低估他们的动手能力。 不少人都知道乌香具有极强成瘾性。 直接焚烧,然后吸入,根本不过瘾,于是某些方士就想出来萃取的法子,然后混合其他药物变成药丸。 一口吞入腹中,那就不是上头能够形容的了。 石川一郎微笑道:“只是给宋知府看看而已。” “这批东西,我们船上有很多。” “卖到内地,一颗乌香丸最少能卖五两,你只需要找个人按照不低于这个价格兜售至内地,赚的银子你十辈子都花不完!” 宋远看着这玩意,背后冒出了一阵冷汗,但他仍是稳住心神,问道:“那你有多少?” “两千斤,全部都是药丸成品。” “最初可以按照五两银子一颗来卖,但到后来价格可以逐步下降,我们自己来掌控浙江和福建的销路,慢慢扩展到内地。” “而且,这是一笔长线生意,在下背后还有货源。” “只要打开了内地销路,什么事情都好办了,不管是谁吃下一颗,都离不开这玩意。” 宋远既惊恐又好奇,捻起这颗软塌塌的药丸。 与其说是药丸,更像是一种药膏揉圆过后的成品。 放在鼻尖嗅了嗅,整个人感觉都精神了不少! 第434章 试药!令人后怕的恐怖药效! “我能带回去试试么?” 宋远语出惊人,场面氛围陷入寂静。 石川一郎表情微妙。 “宋大人,话我可说在前头,乌香丸吃上一粒,这辈子或许就离不开了。” 洪文也跟着劝阻道:“宋大人,千万别啊,我们是赚钱,不是要送命!” “无妨,这颗药丸的异香,确实让人垂涎欲滴。” 如果不是理智在克制。 宋远现在就想吞下。 石川一郎没有多想,微笑道:“那就请宋大人随意了。” “至于我们要谈的事情,那就按照洪提举的建议,明日晚间趁着海门卫换防的空隙潜入。” “我们进入仓库,抢出那些货物,劳烦宋大人和洪提举,能在台州为我们做好准备。” 见到两位大明的官员都点了头,事情就算成了。 宋远则是收起乌香丸。 洪文神色复杂,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能把宋远死死绑在自己的船上,以免他以后又耍什么心思。 这场酒宴,宋远没有过多参与,而是找了个理由离开。 他也没傻到众目睽睽地去海门卫找蓝昭。 而是乔装打扮过后,找了辆商人车驾,到了傍晚时分才来到蓝昭面前禀告。 并且,将乌香丸奉上。 蓝昭看到此物,眉头紧蹙。 宋远实诚道:“大人,这种药丸,对于国家,对于百姓,都是天大的祸害。” “石川一郎说他那里仍然有着两千斤这种东西。” “并且意图全部销往内地!” 两千斤? 按照一粒一两重来算,那岂不是有两万颗? 要是销路打开,基本上能够覆盖浙江、福建、山东、南直隶了。 蓝昭想了想,眉头继而舒展。 找了个小盒子,把乌香丸封存好,并在开口处贴上写着“验”字的一个纸条。 随后,唤来一名锦衣卫。 “拿着这个东西,速回京师,找太医院的李誉李院使。” “让他看一看,这玩意的危害到底有多大。” “拿出来的结果立即呈奏陛下,然后快马加鞭送到我这里来。” 锦衣卫凝重地点了点头,拿上盒子立即出发。 宋远满脸担忧。 “大人,此物若是蔓延开来,比瘟疫还要骇人啊!” 蓝昭却露出一抹淡然笑容。 “宋大人,你们这些文人,是不是认知有点匮乏了?” “我不否认这乌香丸很实在。” “但是,乌香的各项成本不得忽略,凭凭石川一郎那点家底,干得起这么大的生意么?” 这样一说,宋远似乎被点醒了。 大明境内,除了云南那边能产出少量乌香,其他地方压根就是零产量。 真正源头,是暹罗、爪哇、榜葛赖这些周边国家。 且不说价格有多高,光是运输成本和制造成本,他们就承担不起。 石川一郎要是真有这么大魄力,做这么大的生意,就应该回到岛国本土南征北战,而不是干这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不出意外的话。 石川一郎手里只有少量乌香丸,而他只想赚一点块钱,故意夸大货物量。 到时候,把大量假货和真货混着卖。 就算卖不出去,对他来说,仍然是一笔血赚的生意。 可乌香的祸患确实摆在这里。 不根除,就等于是在给子孙后代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后世华夏国门被坚船利炮打开,和这玩意脱离不了干系。 蓝昭称赞道:“宋知府,你还是有着不少良心的,最起码没掉进钱眼里。” “大人谬赞了……” “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定下,那明日夜间等着收网即可,到时候捉了石川一郎,也能弄清楚他手上到底有多少乌香丸以及相关货物。” 蓝昭重新坐回椅子上,宋远也没有长久逗留,行礼之后便告退离开。 从今夜开始,海门卫的防守就变得薄弱了不少,这也是蓝昭故意而为之,因为他让戚瑞带着兵马,在台州及周边城池彻查汉奸。 留在海门卫的兵力,不足千人。 这些情报,也是他故意放到外面去的。 实际上,海门卫当中,有着足足五千六百人,并有一支八百人的火铳营。 今夜开始,便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那位派出去的锦衣卫,在拂晓之际就已经抵达太医院。 夜间,他刚给朱元璋的一名小宠妃治完病,刚刚回到太医院值房,屁股还没坐热呢。 一名锦衣卫就径直入门而来。 李誉不满道:“你们这帮锦衣卫越来越没礼貌了,进来不知道先敲门?” “大人,我是从浙江来的!”那锦衣卫气喘吁吁道。 听到“浙江”这个字眼,李誉立马打起精神,也没有继续责怪,问道:“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他心里挂念着蓝昭。 毕竟,这才是自己的靠山。 锦衣卫拿出了那个盒子。 “少师大人……让您把这颗药丸看看,搞清楚到底有多大的危害,然后立即呈奏陛下,继而也写一份文书给他。” “好,你暂且就在太医院歇息!” 李誉接过盒子,吩咐道:“来人,给这位锦衣卫兄弟倒碗暖身子的汤药!” 现在已经是深冬季节,一路奔波,满身风雪,做人还是要有点人情味。 李誉也没耽搁时间。 独自带着药丸来到一处小房间当中。 在这里,他还养了不少老鼠,专门用来试药,他小心翼翼地将乌香丸切下一丁点,又在笼子里掏出一只老鼠,把药喂给了他。 李誉观察的清清楚楚。 老鼠立马变得亢奋不已,把它放开过后,在屋子里到处乱窜,没有半点方向感可言。 李誉拿起笔墨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亢奋与致幻并存。” 刚刚写完,老鼠僵直在地上,彻底断绝了生机。 “好重的药性!” 具体用在人身上,暂且不得而知。 李誉想了想,决定还是拿刑部大牢的重犯来试试药,剂量也是和给老鼠的差不多。 用在人身上,表征出来的现象几乎没有区别。 一样的亢奋,一样的没有方向感。 但令人后怕的是。 在药效末期之时,那个重犯仍是意犹未尽,意识逐渐恢复清醒,但又直接朝着李誉扑过来。 “我还要!给我!给我啊!” 第435章 关门打狗,以求肃清倭寇! 好在还有刑部牢头和衙役在身边,将那重犯一棒子打翻在地。 李誉漠然看着,继续记录着药效发作的全部过程。 这一天下来,他都在刑部大牢待着。 将一颗乌香丸分成多份,分别用在三个重犯身上。 每一次用药过后。 他们的表现就会愈发狂烈。 其中还有一个人,经不起这股药效,直接呜呼而亡…… 李誉仍然冷漠地看着这些现象。 “这颗药丸的乌香纯度,高的令人发指……得赶紧禀告给陛下!” 李誉并不清楚蓝昭为什么要自己这样做。 可常年配药治病的他,也能明白这玩意是个实实在在的祸害玩意! 一颗药丸,实际上能给多个人服用。 在药效最巅峰的时候,服用者会有超乎寻常的快感。 这和心境没有关系。 完全是针对肉身的效果! 如果说,乌香丹在民间大量泛滥,所造成的后果比一场大疫还要严重。 李誉稍做整理。 写了两份简单的文书,直接拿到了上书房当中。 对于这位年轻的太医院院使。 朱元璋还是颇为喜欢的。 医术高明,药到病除,用来形容他不为过,而且还是蓝昭的人,用起来也安心的多。 “臣李誉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 朱元璋笑呵呵地问道:“咱那小妃子病状如何?” “回禀陛下,陈贵妃病状已有好转现象,最多再服两日汤药便可好转。” 李誉说:“但这次臣觐见,并非是为了陈贵妃的病症,而是按照少师大人的吩咐,向陛下呈送一份结果。” “蓝昭让你来的?” 这下搞得朱元璋满头雾水。 那小子不是在浙江么? 接过李誉手中文书,朱元璋瞄了一眼,而其中所蕴含的危险,也被这洪武大帝给嗅到了。 “这个乌香丸,真有这么狠?” 李誉重重点头,沉声道:“少师大人让锦衣卫连夜送来药丸,臣花了一天时间,才将此药的药理摸清。” “而少师大人也让臣先将结果告知陛下。” “多半,是想请陛下定夺。” 朱元璋凝重道:“他的确是这个意思,但应该是想让咱将乌香列为禁品。” “这样,李誉,天下所有药品都归你们太医院管。” “你回去立马写一份奏书,然后立即提交给咱,咱要彻底禁了这个祸害人的玩意!” 一刀切…… 乌香有害是有害,但控制好用途方法,绝对是利大于弊。 譬如在战事时期,前线将士需要外伤治疗,而乌香的药效比麻沸散要更强,对于将士而言是个减少痛苦的好东西。 可朱元璋不管这些。 他只知道,与乌香有关的东西都是祸害。 大明江山,就不应该有这种祸害出现! 李誉试图解释, 但朱元璋没有给他机会。 “李院使,别啰嗦了,天下治伤的药那么多,不缺这一样。” 李誉颇为无奈。 典型的外行领导内行,且不自知。 “罢了,这事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还是乖乖听命吧。” 朱元璋的办事效率确实很高。 李誉的奏疏一到,他立马让御前司传示各级衙门,严禁乌香及衍生物在民间有一丝一毫的流通。 违者,只要查到实物,无需交由司法衙门审定,可直接斩立决! 不能说朱元璋的行为是坏的。 他只是认为,乌香丸在民间有泛滥的风险,而到时候百姓们都磕药去了,谁还去种田,谁还去劳作,大明天下不就得完蛋了吗? 对于医学的发展就有点不利了。 李誉随后又将此事写成文书,得到朱元璋允准过后,派锦衣卫快马加鞭送往台州。 与此同时,蓝昭那边正筹谋着关门打狗呢。 …… 台州府,海门卫。 此刻已经深临夜间,台州虽是沿海,但一样会下雪。 那帮倭寇如果放在后世,绝对能评得上劳动典范,在这种风雪天气下,仍然冒着风险在海面游荡。 在一处哨塔当中,蓝昭拿着一个类似后世望远镜的东西,眺望着海面的几艘船只。 戚瑞就在身边站着,赞叹道:“那些西洋的玩意就是好用哈,隔着老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再过几百年,你坐在家里,也许洋人都能看见你穿什么颜色的裤衩子。”蓝昭淡然道。 望远镜在元朝时期已经出现,都是海外商人前来华夏通商传入的。 如果不是权贵,也接触不到这新奇玩意。 朱元璋并不保守,他知道这东西在战场上能发挥多大用处,早年间在和西洋进行贸易时,就让市舶司的人大量购入,分发到一些重要军队用以侦测敌情。 戚瑞感觉蓝昭说的有点夸张了。 那岂不是以后和媳妇在炕上造娃,都被外人看的清清楚楚? 蓝昭脑海中不免浮现出一行字眼,就是有点污秽而已…… 譬如——明の猛将军情热の瞬间。 蓝昭收回思绪,放下望远镜。 “那些船都是倭寇用来接应的,他们大概率都是要停靠在几十里开外的岸边。” “戚将军,做好准备。” “倭寇不在外,而在内。” 这一点,戚瑞心里有数。 倭寇行事手段向来是这样,要是真有动作,他们会提前派一批人进入台州,等到真正要打起来的时候,来一场内外呼应。 这把上一任浙江都指挥使折腾的要死要活! 关键是抢完了就跑,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概是戚瑞本身所携带的军事天赋,他早早便想好了应对策略,蓝昭加以修正改良。 此次绝对能够万无一失。 戚瑞摩拳擦掌,嘿嘿笑道:“大人,要是这次活捉了石川一郎,那末将是不是能居首功啊?” “怎么,你还怕我抢你功劳不成?”蓝昭说。 “那倒不是……” “行了,没人抢你功劳,但你要确保不得出现意外。” 戚瑞忽然狞笑一声:“大人,您可把心放肚子里,这次末将要把这帮倭寇全部肃清!” “看你的了。” 蓝昭端坐在哨塔之内,打算静静审视着这场纷争。 都成了兵部尚书,要是再让自己动手,未必也太掉价了些。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戚瑞随之离去。 那些海面上的倭寇船只,也在陆续靠近台州海岸。 第436章 五千斤的乌香丸,吴家的大手笔! 如今已是深冬季节,海岸一带狂风呼啸。 兵士们进行巡逻,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而且哪怕人就站在身边,能够听见的也只有风声。 恰恰是这种季节,走私最为频繁,因为海务防守有着不可抵抗的缺口。 这一次,倭寇们大致还是这般认为。 的确,他们能看见的,只有稀稀疏疏的兵勇在各个停靠港口巡逻。 倭寇头目,石川一郎,身在台州府内。 但他已经带着人,靠近了那间看似破烂不堪的仓库。 金运商行为了掩人耳目,早些年在海门卫七八里外,建造了一个纺织行,直到现在每天都有不少女工在里边做活。 可到了特定时间,那座纺织行就会变成一座仓库。 专门用于走私或者销赃。 市舶司洪文,已经把准确位置提供给石川一郎,并且告诉他。 “接下来,你们什么都不用管。” “带着人能抢走多少货物是多少货物。” “杭州的吴家要倒台,他们连命都保不住,这是我们能在他身上发的最后一笔横财!” 石川一郎也有自己的情报网。 相互结合印证过后,也和洪文说的没有出入。 因此,石川一郎把在台州附近的倭寇,全部都给纠集了过来。 这帮人很有意思。 平日里,以汉人身份活动在浙江各地。 有了脏活干,立马化身倭寇,其中不但有倭寇本土的人,也有不少浙江本地人。 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不干抢掠勾当,连口饱饭都吃不起,只是他们更加没有原则。 一旦动起手来,哪怕是看见了一斗粮米都得抢走,还有沿海的百姓居民,家中但凡是个女的都会被他们糟蹋。 今日亦是如此。 石川一郎早已传下话去。 只要能把那些货物送出海,接下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他始终认为,在这种恶劣天气下,没准等所有事情干完了,海门卫的人依旧反应不过来。 蓝昭也好,戚瑞也好。 都是活在应天的权贵。 又岂能真正掌控的住这片海域呢? 石川一郎也得到情报。 海门卫在今夜子时,会有一次长达半个时辰的大规模换防。 他很耐心。 硬是等到了夜半子时。 海门卫一开始换防,他这边也迅速得到消息。 蛰伏起来的数百海盗开始活跃。 目的就是眼前的这座伪装成纺织行的仓库。 石川一郎压低声音,用一口鸟语来发号施令。 “呦西……准备动手!准备动手!” 随之,纺织行的大门被强硬破开,数百倭寇涌入其中,而仓库就在这地底下。 他们看到近乎满仓的货物,眼睛都开始发亮了。 石川一郎嘴里不断飚着鸟语。 像是在催促着他们加快速度。 “石川先生!” 他的军师程俞忽然喊了一声,面色有些惊恐:“这……这里都是乌香丸啊!” “什么?” 石川一郎明显不信,走到程俞身边。 一股浓郁的乌香香气钻入鼻腔,整个人不由得虎躯一震。 这里是一处小隔间。 除了用在行走的狭窄道路,其他地方都在存放着一箱箱的乌香丸! 从成色来看,运进这座仓库,应该还不足一个月! 石川一郎很兴奋。 生理上和心境上都很兴奋! “那帮浙江商人,比我们还要狠啊!” “我们卖的都是假货!” “他们居然玩真的!” “这么多,可不止两千斤,少说也有五千斤!” 程俞说到底是身为汉人。 他是为了赚钱,可这么多害人的东西摆在面前,他的惊恐发自内心。 程俞急忙劝阻道:“石川先生,我们最好是把这批乌香丸全部焚尽,如果我们给运走的话,势必会触怒大明朝廷!” “届时,可能会招致灭顶之灾。” 近些年来,倭寇行径固然猖獗,可还没到能动摇国本的地步,由于臣子不断阻止,朝廷也不愿费力出海远征,还将日本定为了不征之国,但这不是朱元璋的意思。 朱元璋是恨不得把日本给灭了! 作为军师的程俞,时常关注朝廷那边的动态。 此次明面是让蓝昭来查走私,结果是奔着打击倭寇来的。 乌香丸的祸害之处,很多人都知道。 要不是石川一郎把这玩意,真的把大规模散播到内地。 如此一来,谁都保不住他。 即便逃回日本本土,朱元璋该打还是打,因为此事过后,他的内帑里就有钱了。 程俞把利害关系告知给石川一郎。 结果,石川一郎却是讥诮道:“你们汉人不是经常自恃地大物博么,难道连这区区五千斤乌香丸都消化不了?” “放心吧,洪武皇帝不会这样做的。” “也许,他也会利用乌香丸来控制百姓,维护他的朱家天下呢。” 程俞脸色一沉。 心里只觉得,完蛋了! 石川一郎随后招呼人手,把这些箱子全部抬了出去,并且让手下人全部运往用于出海的港口。 程俞其实很想烧了这些玩意。 但他也明白。 真烧了,台州百姓都得吸嗨了! 他也没办法阻止石川一郎,只能任由其把乌香丸搬运出去。 除此之外,这仓库当中,还有大量茶、盐、铁、布、粮等刚需货物。 石川一郎不禁感叹道:“汉人敛财的本事,够我们日本人学十辈子的。” “一个吴家名下的仓库,在浙江聚拢的资源,估计都能让日本打造一支万人部队!” “可惜啊,太多了,没办法全部带走,但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石川一郎总共只聚集了七百多人。 如果按照市价折算,他们劫掠走的货物差不多就值将近二十万两白银。 实际可能更高。 石川一郎在撤退时,脑海里还在做着数钱的美梦,而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洪文为他们提供的出海港口。 那里有着不少船只正在等待。 货物只要上了船,就能立马出海,就算到那时海门卫反应过来,无非还是四处逃窜,和以前劫掠完就跑。 如出一辙罢了。 可当石川一郎来到港口附近时,他愣住了。 乌压压的甲士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而那位市舶司提举洪文,被押在阵前,浑身上下的衣服被扒的精光。 石川一郎迅速反应过来。 “坏了,中套了!” 第437章 升职加薪!领太子太师衔,加封右柱国! 戚瑞同样站在阵前,以剑杵地。 头盔下的那张脸,在这呼啸狂风当中,显得更加阴沉。 “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简简单单吐出一句话,身后的明军将士犹如海中潮水般涌动起来。 与此同时,一支千人步卒营从侧面杀出。 石川一郎见状,嘴里再度飚出鸟语,听着就让人很是厌烦。 这场算不上战役的战役,毫无悬念可言。 他们的逃窜路线,早已被蓝昭下令封锁。 至于蓝昭本身。 已经来到附近的一处了望塔中,百无聊赖地观察着战役形势。 步卒与火铳手相互配合。 已然形成碾压势头。 可惜,时间略有紧迫,蓝昭也懒得准备骑兵,否则能在一刻钟内,将所有倭寇全部扑杀。 身旁的锦衣卫千户称赞道:“少师大人实在高明。” “让倭寇们带着货物逃窜,这样增加了他们的负担,也可以让戚将军更加方便的围剿。” “石川一郎,此次必死无疑!” 锦衣卫早已在坊间了解清楚,在台州沿海一带,都是这个畜生玩意在作祟。 每每他带着人上岸劫掠,都会闹出一阵腥风血雨。 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 前任都指挥使与当地豪绅沆瀣一气,海门卫的指挥使也是个铁废物,都是成日忙着捞钱的货色。 蓝昭很清楚。 明初的倭寇之患,与明中末期相比,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彻底平定,不算太过困难。 偏偏是这样,仍然是闹得民不聊生,根源还是内部出了问题。 商人和官吏勾结,为了利益又和倭寇串通,真正付出代价的只是当地百姓。 蓝昭倒是觉得。 做成了此事,没什么值得夸赞,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手中而已。 “没意思。” 蓝昭随后下了了望塔,等他赶到戚瑞和倭寇交战的地方时,这场战役也差不多结束了。 双方互有死伤。 倭寇基本死绝,明军倒是有俩步卒受伤了,还是被自家火铳手打的…… 这纯属是失误! 蓝昭走到那火铳手面前,笑眯眯道:“兄弟,好准头啊,扣你半年军饷,给那俩步卒兄弟当汤药费了。” “这这这……”火铳手面色尴尬。 戚瑞急忙呵斥道:“还不谢恩?” “多谢少师大人宽恕!” 蓝昭淡然笑道:“扣军饷归扣军饷,这次仍是会论功行赏,明日我会给陛下上书,为诸位兄弟庆功!” “反正,现在陛下不缺钱了。” “你,还有你们,都不会缺军饷!” 这次,将士们的欢呼声盖过了狂风的呼啸声。 蓝昭看向戚瑞,问道:“石川一郎呢?” “带上来!” 戚瑞大手一挥。 已经被砍断双腿的石川一郎被一名步卒给拖到蓝昭跟前,还有他的诸多随从和军师。 严格来说,这批人都算是倭寇的高层人物了。 蓝昭审视了一眼,脸上略微有点不大满意。 “啧……” “恶名远扬的倭寇头目,也不过如此嘛。” “全部押回卫所,严审!” 戚瑞诧异问道:“大人,不当场诛杀嘛?” “你以为你是谁?” 蓝昭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 这事最好是等朱元璋发话,擅杀贼首,容易落人把柄。 当臣子的,什么时候都得把皇帝放在第一位,尤其是朱元璋这种皇帝。 蓝昭回到卫所。 立马亲手写了一份军报,让锦衣卫五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 次日。 紫禁城,奉天殿。 早朝刚刚开始,此刻天色尚未完全明亮,而朱元璋刚刚坐在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叩拜行礼。 朱标依旧在龙椅旁矗立着。 恰在这时,奉天殿外,响起一道激昂之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台州军报!” 朱元璋的脸上本来有点倦怠,听到这个字眼后,脸上神色也变得欣喜无比。 军报落在他的手中过后,朱元璋急忙翻开来看。 群臣也是满怀期待的目光。 看完过后,朱元璋朗声笑道:“蓝玉,你替大明生了个好儿子啊!” “浙江那边三年没能弄死的倭首石川一郎,让你儿子不到七天就给活捉了!” 蓝玉有些惊讶,连忙谦虚道:“陛下谬赞,犬子怕也是侥幸而已。” “什么犬子犬子的,你注意点规矩,人家现在是兵部尚书,能直接指挥你这大将军呢。”朱元璋打趣道。 “哈哈哈……” 一阵哄堂大笑响起,蓝玉也跟着笑。 他并不觉得尴尬,脸上也有着骄傲。 朱元璋神情热烈,正声道:“海门卫一战,以两伤无一死的代价将剿灭近千倭寇。” “此战过后,浙江沿海倭寇将再难掀起风浪!” “蓝昭功劳卓着,且升无可升,咱觉得得给你蓝玉升一下了。” “标儿,宣旨吧。” 朱标拿起一封提前准备好的圣旨,宣读出上边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凉国公父子功劳卓着,因其子已升无可升,着凉国公、大将军蓝玉领太子太师衔,加封右柱国,加俸八千石,钦此!” 太子太师…… 心心念念的名衔,终于还是来了。 蓝玉有些恍惚。 朱标微笑道:“凉国公,还不接旨?” “臣蓝玉,叩首领旨!” 蓝玉跪下磕头,一气呵成,再度抬起头时,脸上的神情很是激动,朱标亲自把圣旨送到他的手里。 现在,他是实打实的正一品官员! 位极人臣! 以詹徽和汤和为首的淮西勋贵,也紧跟着对着蓝玉拱手道喜。 “恭贺蓝柱国!” 对于詹徽的奉迎,蓝玉坦然接受。 可对于汤和,蓝玉毕恭毕敬道:“信国公实在客气,在下可不敢在您面前托大。” “哟,你小子也懂得谦虚了啊?”汤和笑着调侃道。 他还真有资格叫蓝玉小子。 当初起家的时候,蓝玉不过是常遇春屁股后面的一介小将。 再者,朝中活着的臣子当中,除去刚刚赐封右柱国的蓝玉,只有汤和顶着左柱国的头衔了。 也就是说,能压得住蓝玉的臣子,只有汤和。 以蓝玉的功劳,早就该得到这般殊荣。 但这次属实有点倒反天罡。 以前只听说过儿子借着父亲的名义升职加薪。 到了蓝玉和蓝昭父子,却反了过来! 第438章 毒痈发作,寻死的心都有了! 因为蓝昭是没办法再升了。 他这个年纪,兵部尚书已经是顶点。 如果他不是蓝玉的儿子,朱元璋还可以给他封个侯爵。 早前就定下了蓝昭的世袭罔替。 总不可能把世袭罔替给褫夺了,然后再去封吧? 朱元璋昨天和朱标商量许久。 要是此次剿倭顺利,该怎么封,如果不封的话那也太不像话了。 朱标力主赐封蓝玉。 如此一来,既显得皇权施以恩惠,又能给蓝昭的未来铺路。 蓝玉若是死了。 蓝昭承袭凉国公爵位,连同他的所有职衔,也可以一并承袭。 这么做的话,也能满足蓝玉的一个念想。 朱标记得很清楚,蓝玉打赢捕鱼儿海一战后,面对凉国公的加封赏赐,还说过一句话。 “我难道当不起太师名衔吗!” 当时把朱元璋气的够呛,差点要剁了蓝玉。 太子太师,也是太师。 至于去掉太子俩字,蓝玉是没机会了,除非等他死了,还得正常死亡。 群臣都很聪明,不会提出半点异议。 单从军报来看,这次战役的表现,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蓝昭亲临海门卫,还有戚瑞作为主将。 要是再打不赢倭寇,还不如把他们俩砍了,就算事后要赏,也不应该赏这么大。 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剿倭能让朱元璋非常高兴,但让他最高兴的是,银子! 与其说这是军报,不如说是对朱元璋的文书。 其中内容还有很多。 包括走私细节,以及浙江当地的整体情况,并且蓝昭在从中已经说定。 返京过后,最少能给内帑带回来二百万两白银! 朱元璋高兴之余,也松了口气。 开春北征,终于能打一场富裕的仗了。 要不是浙江的事还没结尾,他都想立即把蓝昭给叫回来。 朱元璋稳住了心思,对朱标说道:“标儿,散朝过后,给蓝昭发去一道谕旨。” “让他尽管对将士进行赏赐,别太过分就行。” “还有啊,让他自己也注意点,台州海风凌冽,别仗着年轻总是亲力亲为,要珍重身体才是。” 朱标点了点头,心情却有点复杂。 这些话,本应该自己去对蓝昭说。 朱元璋实在是太高兴了! 因为自从胡惟庸死后,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搞钱,且能忠心耿耿的臣子! 朝会仍在继续。 等到散朝过后,蓝玉便直接返家,早上出门时,自家那大儿媳妇正在院子里忧心,生怕蓝昭在浙江会出什么意外。 事实证明,她们都多虑了。 回到家中后,徐妙清急忙上前,问道:“父亲,在朝中得知夫君那边的情况了吗?” “妙清,无需担心,昭儿剿倭大胜,估计不到半月就能返京。”蓝玉温和笑道。 “那就好……” 悬在心头的石头缓缓落下。 蓝玉没有和她过多交流,看见福蝶抱着孙儿蓝玉明在院中,走过去和这大孙子玩了会,随后便回了内院,到自己卧房里歇着。 独自坐在床边,脸色略有苍白。 “这副身体啊,上个朝都感觉疲惫的要死,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呕……” 蓝玉拉出床底的痰盂,猛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门外的老管家听到动静,急忙近前来伺候。 “国公爷,我这就去把李院使叫来!” 蓝玉抬起手,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千万别,告诉李誉的话,他转头就会告诉昭儿,还是去民间医馆找个高明点的医师过来吧。” 早年间的狂傲,早已被岁月和病痛消磨的干干净净。 蓝玉不想再给蓝昭添堵。 老管家连连点头,急忙从外边请来一名医师,这也被徐妙清看在眼底。 作为儿媳,也应当前来探望。 蓝玉叮嘱道:“妙清,昭儿在浙江事务缠身,你莫要将此事告知给他,明白吗?” “父亲……” 徐妙清顿感鼻尖酸涩。 蓝玉此刻的心情,也不免让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模样。 一样的苍白无力,一样的衰弱…… 他们也都是曾经在北境战场上,立过功勋卓着的人。 医官进行诊治,脸上神情愈发严肃。 “国公爷,您背上的毒痈病根,已经散播至五脏六腑,不可再对病情懈怠了!” 这医师以前也为蓝玉诊治过。 所开具的药方较为有效,比起太医院还高明一些。 他知道。 蓝玉起码有一阵没服药了! 再照这样下去,能不能扛过明年,尚且还是个未知数。 蓝玉轻蔑一笑,神色上恢复了些许狂傲。 “把老子惹烦了,老子就拿把刀,把那毒痈给割了!” 医师怒声道:“糊涂!这样只会危及性命!” “管他的,老子有儿有女,现在还有个大孙子,已经加封至太子太师,这辈子已经没什么可求的了,死了就罢!” 医师无可奈何,只得闷头写着药方,交到老管家手里。 随后,和徐妙清来到院中,嘱咐道:“少夫人,世子不在,你可得盯住了国公爷,毒痈现在是还没发作,发作时痛不欲生,若是国公爷寻了短见,到时后悔莫及!” “我明白。”徐妙清俏脸上满是凝重。 家中事务,向来是由她来操持。 依照蓝玉的性子,还真有可能这样做。 送走医师后,徐妙清让家中下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进行伺候。 当天夜里,服药过后,便沉沉睡去。 可忽然在半夜,毒痈发作,疼痛钻心,蓝玉这犟脾气上来硬是一声不吭,最后硬生生疼晕过去。 还是老管家及时察觉,又把医师叫到府中进行救治。 使尽浑身解数,仍是难以止住蓝玉的疼痛。 徐妙清听到动静,也急忙从卧房中走了出来。 医师使尽浑身解数,只让蓝玉苏醒过来,但还是疼的他满地打滚。 这模样,让徐妙清心里阵阵绞痛。 自家父亲徐达,毒痈发作时,也是这般模样。 徐妙清轻声问道:“刘医师,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但在下不敢用。”刘医师说。 “先给父亲缓解病痛吧,用什么药都可以,再贵的药都可以!” “好吧……” 刘医师从随身行囊中,拿出来了一个小罐子,从中拿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给蓝玉服下。 奇妙的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蓝玉竟然真的没事了! 第439章 有贼心没贼胆!真他娘的杂碎! 蓝玉有了明显好转,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那位刘医师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 “国公爷,您好生歇着,在下告退了。” 刘医师离开的步伐很是匆忙。 徐妙清的狭长眼眸微微眯起,等到刘医师走到前院时,轻声开口道:“刘医师,还请留步,今日的诊疗钱还没给你呢。” “多谢少夫人好意,在下承蒙凉国公府眷顾,此次就不收钱了……” 刘医师显得很是心虚。 徐妙清淡声道:“家奴何在?封门!” 砰! 凉国公府的大门被关上。 徐妙清莞尔一笑道:“刘医师,请移步会客堂,先把事情说清楚再走也不迟。” 在家奴的凝视下,这位医师不情不愿地走进会客堂。 众多妻妾当中,徐妙清年纪不是最长,但那股诰命夫人的气势摆在那里。 纵然温婉,面若寒霜的模样,仍是让人望而生畏。 徐妙清冷眼凝视。 “刘医师,你究竟给我父亲用的是什么药?” 她不懂医术。 可也知道,诸多方法都没办法缓解蓝玉的痛苦,一颗指甲大小的药丸,就能立马得到好转。 这未免有些太过诡异了些。 再加上近期,在应天府中,有一种名为乌香膏的玩意在权贵中逐渐流行。 据说,一两乌香膏,抵得上一两黄金。 重要是所带来的效果,几乎让人流连忘返。 面对质询,刘医师扑通跪倒在地。 “少夫人,在下无错啊,在下实在是见凉国公疼痛的难以忍受,不得不以乌香丸进行救治,还望少夫人宽恕!” 徐妙清面色愈发阴冷。 “那你为何急于要走?” 刘医师已是胆战心惊。 “少夫人,在下知道乌香丸的坏处,生怕日后凉国公有所察觉,会以此来治罪……” “这东西,但凡服用一次,必须长久服用。” “副作用……便是短则夭寿,重则一命呜呼!” 他也清楚。 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完好无损的走出凉国公府。 徐妙清那纤秀白皙的手掌紧紧攥着椅子扶手。 绝美无瑕的脸上充斥着怒意。 “谁让你这么做的?” 刘医师疯狂摇头,颤颤巍巍道:“无人指使!在下也是情急,不得已想用乌香丸试试。” “当时想着,若能遏制凉国公的痛苦再好不过。” “事后才想起来,乌香丸具有非常强的成瘾性……” 徐妙清银牙紧咬。 敢情,是拿凉国公来试药了是吧? 药已经服下,有效归有效,但这个刘医师的心思,未必有这么简单。 徐妙清压住怒气,温和笑道:“刘医师,还请在会客厅暂坐。” “世子正在浙江办案,难以顾及家事。” “本夫人要和其他姐妹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但你放心,本夫人会让你活着走出去的。” 这是徐妙清头一次起了杀心。 不过,做事不能被怒气驱使,杀刘医师很简单,叫家奴过来杖杀即可。 可江湖游勇都知道,医师不可擅杀。 名声一旦传了出去,前来诊治的医师人人自危,万一要是在汤药里动点手脚,那又该如何是好? 就这么放过他,也未必显得凉国公府太过懦弱。 徐妙清走出会客堂。 此刻已经夜深,朱静镜和唐鸳以及福蝶闻讯而来。 徐妙清说了下大致情况。 四女皆是面目阴沉。 不管是作为蓝昭的妻子也好,妾室也罢,蓝玉就也是她们的父亲。 朱静镜杀心最重。 不愧为朱元璋的女儿。 唐鸳提出了一个建议。 “夫人,叫锦衣卫来办此事吧,先将那个姓刘的审讯一通,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这家伙心思不正啊。” “搞不好,是想以这个玩意控制父亲,挟制我们和夫君。” 福蝶的意思也是最差不多,她们俩都是搞谍报和暗杀出身的女人,在这方面直觉非常敏锐。 徐妙清点了点头,随后把春桃给叫了过来,让她前往锦衣卫衙门去找蓝承阳。 不到半个时辰,蓝承阳亲率一队锦衣卫前来。 将那个姓刘的老杂种逮进诏狱。 蓝承阳亦是担忧无比,徐妙清走到跟前时,他火急火燎地问道:“夫人,我能去看一看义父吗?” “明日再来吧,父亲应该已经歇息了。”徐妙清说。 “好,那我就不叨扰了,天亮前一定会把实情给逼问出来!” 说完,蓝承阳便打算告辞。 徐妙清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 “承阳义兄,此事没拿到一个准确结果之前,切莫给夫君透风,以免乱了他的心神。” “明白!” 徐妙清最担心的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真如果是那样,蓝玉这辈子就废了! 同时,心底也有些后悔,当时就不该让刘医师喂药! 可看到蓝玉那般模样,更是难以忍下心来。 蓝承阳带着人直接回了诏狱。 刘医师哪见过这场面。 刚抽了几鞭子,把实情全部都给吐露了出来。 “大人!大人!饶命啊!” “在下的确是有歪心思,但也仅仅只想多要点钱!” “原本是想着把乌香丸给凉国公服下,要是他日后上了瘾,我就能从他手里捞出大笔金银,可在服药过后心里也是后怕的很,所以才想着赶紧离开搬离京师。” 这种人,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但凡当时要是表现的自然一点,徐妙清也看不出来。 锦衣卫又岂会不知道乌香丸是什么? 浙江那边有任何动静,京师这边在短时间内就能得到情报回馈。 蓝承阳看着刑架上的刘医师,狠狠在他脸上抽了一鞭子。 “你就是个杂碎!” “拖下去,腰斩!” 蓝承阳及时将情况告知给徐妙清。 只要没人在背后捣鬼,事情就没有那么麻烦。 等到天亮过后,徐妙清不得已将院使李誉请来,如果连他都信不过的话,全天下就没有再能可信的医师了。 恰好在李誉抵达凉国公府时。 蓝玉病状又有了发作倾向。 但是,最棘手的一点,是他对昨夜的那颗药丸,有着极强的渴求表现! 李誉得知原因过后,顿感一阵头皮发麻! “怎么连国公爷都沾染上了这玩意啊!” 第440章 徐妙清的家书,字里行间的担忧! 李誉急的直挠头。 先前蓝昭让他试药,乌香丸的危害已经无需言喻,御前司已经通告各级衙门,将乌香及其衍生物列为禁物。 偏偏在这种风头下,蓝玉也挨到了这玩意。 李誉只能采取最极端的方法。 “少夫人,下官不妨把话说明白些,吞服乌香丸过后并不会形成明显病症。” “并且,凉国公还算是少量的,如果进行强制控制,日后不再进行接触,兴许能够拔除药瘾!” “可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凉国公府怕是不得安生。” 徐妙清秀眉紧蹙,问道:“难道没有其他药物,能帮父亲减缓病痛吗?” “中山王生前对此可有办法?”李誉反问道。 “没有……” “凉国公也就是一样,但下官会尽全力而为,绝不会有所保留。” 李誉身为太医院院使。 不管是死去的勋贵大员,还是仍然存活的人,凡是有过病症的,在太医院都有记录,他都能调阅出来。 针对毒痈一症,李誉想过不少办法。 最终只能起到缓解,无法根除。 眼下,那个没医德的狗杂碎,给凉国公喂了一颗乌香丸。 这等于就是在火上浇油。 若是凉国公身体康健倒也罢了,无非就是进行一些强制措施。 现在就像是对已经要熄灭的烛火,再轻轻吹上一口气。 让凉国公的病症处理起来更为棘手! 李誉事后询问道:“这事要不知会世子一声?” “告诉他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他添乱,既然浙江剿倭大胜,他也快回来了。”徐妙清说。 “明白了,下官会留两个御医在府中日夜照看,若是情况紧急,随时叫下官过来即可。” “好,辛苦你了。” 徐妙清仍然担忧,随后回到书房过后,写了一封家书,让专人送往浙江。 内容很简单,是想询问蓝昭在浙江的具体状况。 另外,也想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沾染上乌香丸。 蓝昭今日还在台州。 光是清查出来的走私仓库,足足就有五座,蓝昭再从其他地方调来兵马。 能销的货物绝不留。 不能销,或者销不出去的货物,则派兵押送回京。 至于那些走私要犯或者倭寇,朱元璋的谕旨当中有着明确态度。 八个字。 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把台州这边的事情落定了,蓝昭在海门卫所中设下一桌稍微简单的宴席,专门来宴请宋远。 “宋知府,此次你功不可没,本少师先敬你一杯。” “大人实在谬赞,下官很是惶恐啊!” 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宋远的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帮着蓝昭干掉了石川一郎,把倭寇高层基本杀绝,让海防军务大大减轻压力。 还有,那数以万计的货物,都被蓝昭收入囊中。 仅仅一天的时间,在市面上就套取了十五万两白银。 蓝昭动用了一些人脉。 把正常的货物,以御前司的名义兜售到内地,白银就是在哗哗进账。 还有,浙江本地的一些富商,他们苦吴家久矣,陆续给蓝昭送来投名状。 台州查出来的货物,基本上见底。 除了那批数量巨大的乌香丸。 蓝昭命兵士严防死守。 严禁一粒外流! 在酒桌上,宋远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苦涩笑道:“少师大人,其实如果您没来,下官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藩司衙门的官和商人勾结,我一个四品知府,实在无能为力。” “这下终归是解脱了!” 蓝昭捻着酒杯,赞赏道:“你是个好官,也是个可用之人,好好在浙江干下去吧。” “下官一定恪尽职守!”宋远说。 “那好,藩司右布政使的位置,是你的了。” 这件事情,蓝昭能够直接拍板。 无非是给御前司打声招呼,再给吏部发去一道文书即可。 对于左布政使杨光莲,宋远还是有些顾忌。 蓝昭玩味道:“你是想从本少师这里,套出杨光莲何时倒台的情报对吧?” “对……”宋远讪笑道。 “就算倒台,依照你的履历,不足以担任左布政使,大概率还是从朝廷另外派下来,你再熬几年吧。” 人的本性,多多少少有点爱得寸进尺。 宋远抱住了这根粗壮的大腿,想着一飞冲天,总掌一省行政,哪有那么容易。 在京师里,蓝昭还有不少党羽呢。 这种好事,轮不到宋远。 右布政使,也是他这辈子的顶点。 要是不乐意的话,那就只有去牢狱里待着了,毕竟宋远串通倭寇也是事实。 经过一番敲打,宋远顿时老实很多。 蓝昭喝完最后一杯酒,淡淡道:“宋知府,有靠山,也不是你这样用的。” “下官明白……” 宋远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了,只得自罚三杯。 蓝昭无视了他。 此人能力只能说尚可,不足以真正作为党羽心腹来使用,安排个位置让他安度此生也就罢了。 至于以后,若是不能带来足够大的利益,蓝昭也懒得管他。 这场宴席结束过后。 宋远被打发出海门卫所,一名锦衣卫和他擦肩而过,转而来到蓝昭跟前。 “少师大人,京师家书!” 蓝昭饶有兴趣地看了过去。 自己这才离开几天,家里那帮小娘们就耐不住思念了? 接过信封,一看便知道是徐妙清的笔迹。 清秀韵丽,宛若其人。 字里行间皆是关切,但重点提及了乌香一事。 信中,徐妙清并没有告知蓝玉的现状,蓝昭看完整篇家书过后,并没有发觉到不对劲。 现在朝野上下,视乌香为洪水猛兽。 自己又在浙江,专门调查此事,徐妙清担心实属正常。 短期内肯定是回不去了。 蓝昭提笔回了一封,想让徐妙清安下心来,以免在家中胡思乱想。 台州这边的事情接近尾声。 次日早晨,蓝昭带着大量现银以及诸多货物,在两千人的护送下返回杭州。 这次,杨光莲仍是前来迎接。 蓝昭没有像初到杭州时那么冷漠,反而显得热情洋溢。 “恭贺少师大人剿倭凯旋!” 蓝昭笑了笑,问道:“杨布政使,看来你很高兴啊,但为什么那么多年,你们这批官吏就是没能剿成呢?” 第441章 收网开始,布政使杨光莲倒台! 倭寇之患,不单单是军事上的事,当地行政和司法都有问题。 地方上对朝廷的禀报,永远是报喜不报忧。 如果不亲自来看一看,朱元璋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单靠锦衣卫又如何能够监视的过来。 剿倭是容易,上下一心即可。 蓝昭知道没办法和当地官吏和势力同仇敌忾,所以自己带了一套班底过来。 要是孤身来此,别说剿倭,一件小事都很难办的成。 杨光莲此刻显得心虚不已。 蓝昭面色冷峻。 “一省民生尽在你的手中,本少师不过多做评价了,你好自为之吧。” 撂下这话,蓝昭径直前往藩司衙门,进行全面接管。 走私案的态势基本明朗。 杭州吴家是首犯,大量官吏牵涉其中,涉案银两总共不会低于三百万。 蓝昭抵达藩司衙门的半个时辰后,杭州吴家则被直接查封。 家中所有财物,全部充公。 上至吴正清。 下至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都被押入到了囚车当中。 谁都没有放过。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京师诏狱。 此案牵涉太广,但还有一个谜团没能查出来,白莲教的踪迹。 杨光莲必然知情! 一天下来,到了傍晚时分,蓝昭才有时间,真正和这位杨大人谈一谈。 地点就在藩司衙门。 但这次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坐在最高位上的人是蓝昭,而杨光莲穿着一身红袍,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 杨光莲心情忐忑。 即便如此,还得嘴硬问一句。 “少师大人,您这是在审讯下官么?” 蓝昭欣然点头,笑道:“不然呢?” “杨大人,你和吴家的关系无需多说,和吴清正那糟老头子,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至于你背后的靠山是谁,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担任浙江左布政使以来,走私、倭寇、海盗愈发猖獗,这次还闹出了乌香一事,作何解释?” 杨光莲坦然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下官也是人,能够管好民生之事已属实不易,实在难以兼顾全局。” “民生?你还好意思说?” “就不说其他地方吧,台州那么多百姓,都逼得要举族迁徙了,这就叫做管好了民生?” “你也无需解释,本少师派人查了一下,台州过半田亩,都在吴家及其附属势力的名下,这么多年来你难道没有半点察觉?” 所有关于杨光莲的罪证,就在蓝昭身前的书案上摆着。 此事辩无可辩。 只见杨光莲主动摘去乌纱帽,眼神中却带着轻蔑。 “蓝昭,你的父亲是凉国公,我的父亲不过一介穷书生。” “即便如此,如果你真正站在我的位置上,也未必能比我做的更好。” “你只是有个好爹而已。” 蓝昭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们这帮人,怎么一走到绝境,就爱拿家世说事。” “最起码,本少师没真正做过鱼肉百姓的事。”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懂了吗?” 杨光莲讥诮道:“你在陕西杀的那么多人,难道没有百姓?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冤屈的?” “那还真没有。”蓝昭说。 株连法的存在,自然是有着他的道理。 就拿眼前的杨光莲来说。 主政浙江三年,他的亲朋好友们,利用其手中权力大肆敛财,若是依照那些贪墨者的说法,这些人全部都是无辜的。 可事实上并不无辜。 他们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财富。 不断挤压穷苦百姓的生存空间。 成为了一群抱团取暖的蛀虫! 再退一万步来说,吴家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和他母亲被押进囚车时,脖子上还带着纯金的长命锁,脚上和手上各有两只雕花金环。 就这几样东西加在一起,不知能养活多少百姓。 蓝昭知道,自己亲爹也干过类似的事。 但这些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替蓝玉赎罪。 杀了一万人,能换来十万人乃至二十万人的生路,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这次在浙江,亦是如此。 直到现在,杨光莲仍是满嘴讥讽。 “你和朱重八那个畜生,不过是一路货色,怪不得臭味相投。” “也罢。” “史书会留下你们的罪行。” 蓝昭越看此人越像一个小丑,跟他论这种道理,属实没有什么意义。 “你可真絮叨。” “还是说说白莲教的事吧。” “那么多乌香丸,究竟是哪里来的,我不信你不知道内情。” 杨光莲笑道:“肯定知道,但我就是不愿意说,凌迟都不会吐出一个字。” “也行,满足你的心愿。” 蓝昭冷声道:“来人,将杨光莲扒去官服,押赴京师诏狱严审,其家眷亲友一律捕拿,候杀!” 候杀…… 这个字眼很好理解,等候杀头。 杨光莲神色微变,在被拖走的前一瞬,忍不住破口骂道:“蓝昭!你他妈是个畜生!” “难道你就不怕,终有一日你的九族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吗!” “都是在大明为官!何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在杨光莲的认知里。 士族和权贵就应该互帮互助,做些违反圣人道德的事情又怎么了,天下又乱不了,百姓又不是活不下去。 最恶心的是,这帮人信奉圣人学说,却难以知行合一。 贪墨时,又拿出了另外一套道德标准。 等到被诛杀时,又有着新的一重标准,就算真到了被杀头的时候,也只会觉得自己运气不好,或者是后台没有对手的强大。 永远都无法对自身错误进行明确认知。 蓝昭不想在这些事情上白费心思。 已经帮朱元璋搞到了大批现银,足够他派兵去北征好几次的了。 再者,就是白莲教的事。 杨光莲不说,那也无妨,愿意说的人有很多。 这桩案子,已经接近尾声。 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后,蓝昭觉得要去一趟按察使司衙门,和徐辉祖沟通一下接下来的办案进程。 结果,在衙门里压根看不见他的人。 还是一名属官禀告道:“少师大人,魏国公说和几个朋友出去吃个便饭,他说是要晚点回来。” “一堆事务压在身上,他还有心思去潇洒玩乐?” “速去把人找回来。” “就说我在衙门里等着他!” 第442章 有辱门楣!押赴徐辉祖至诏狱! 离开杭州,前往台州,满打满算也才四天四夜的时间。 等待期间,蓝昭在一些官吏口中,得知到了徐辉祖的近况。 平日里待在衙门的时间很少。 通常都是借着查案的名义外出,而且经常找不着人,很多事情都是夏原吉帮着办的,对于按察使司衙门完全处于撒手不管的状态。 这次,也是一样。 蓝昭在按察使司衙门,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见到徐辉祖姗姗来迟。 “小昭,刚刚实在有点事耽搁了,还望恕罪。” 徐辉祖打着哈哈,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看到蓝昭板着脸,不免有些心虚。 “魏国公,你好逍遥啊,这几天都干嘛去了,按察使不想当了是吧?”蓝昭忽然冷声发问。 徐辉祖干笑两声。 “哪有,期间我也一直在查案的。” “查案?我看你是连按察使司衙门在哪都忘了!” 蓝昭脾气也上来了。 徐辉祖更不服气,直面开始嚷嚷:“我不就是玩了会么,至于这样?” “反正事情不都快查清了吗?” “倭寇剿了,银子也收了,有我没我都差不多,干嘛在这里逼问我?” 闻听此言,蓝昭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徐辉祖一脚,给他踹的人仰马翻。 徐辉祖彻底怒了。 “蓝昭,你反了天是吧?老子是你大舅子,位居国公,你还敢对我动手!?” 蓝昭眼神幽冷,语气中满是失望。 “说真的,如果你不是中山王的儿子,不是妙清和妙锦的兄长,我现在就会砍了你的脑袋。” “还在这里和我装模作样。” “自己去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国公气概?” 此时此刻,蓝昭看的清清楚楚。 徐辉祖面色苍白,双唇发紫,眼眸空洞无神,双颊接近塌陷。 整个人看上下去,犹如形同枯槁。 他在自己离开期间,究竟做了些什么,看到面相便可想而知。 蓝昭亲自去取了一面铜镜,扔到徐辉祖的面前。 “来,你自己看看,看清楚了!” 徐辉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这副模样,把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这……这,怎么可能!” “我只不过是吃了点药丸!” “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徐辉祖不敢置信地摸着双颊,他在此期间,根本就没有认真审视过自己的模样。 他只记得。 在杭州几个老友的介绍下,他在一家青楼当中玩了一阵,对方还提供了一些丹药。 服用过后,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蓝昭满是失望。 临走时,就已经有所察觉,但以为是徐辉祖上次留下的后遗症,并没有放在心上。 结果,到了杭州,这副德行愈演愈烈。 真他娘的是个笑话! 蓝昭走到跟前,这次他直呼名讳,并且声音格外阴冷。 “徐辉祖,朝廷已经下达对乌香及衍生物的禁令,你身为魏国公,又是中山王之子,却在这里无视朝廷法度。” “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我会革去你的官职,立即送你回京师,去诏狱里待一阵吧。” 蓝昭没有沾染过乌香丸。 但很清楚,这东西的实际效果,浊心削志,蚀骨销魂。 “来人!拿下!” 听到蓝昭的声音,一队锦衣卫涌了进来,直接将徐辉祖用麻绳束缚住。 徐辉祖彻底慌了。 “小昭……小昭,别!” “我一定可以戒的!” “我以后再也不会碰那种东西的!你信我!我保证能够做到!” 蓝昭眼神复杂。 先前在应天城外围剿白莲恶匪时,徐辉祖实际上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乌香的魅力。 来到杭州之前,蓝昭原本以为,他能克制这股药瘾。 实际上,徐辉祖利用特殊渠道,还是搞到了乌香,但当时没有找到乌香丸这样的萃取物,所以一切都显得很是正常。 让人找不出半点毛病。 来到浙江过后,蓝昭去了台州巡查海防军务,身边就没有人能掣肘徐辉祖。 在心中欲念和药性的双重催化下,根本没有办法挡得住乌香丸的诱惑。 此刻,徐辉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小昭,我真的可以戒,我不想进诏狱啊!” “而且……” “你真把我送进去了,世人会怎么看我徐辉祖,我这辈子就毁了啊!” 蓝昭实际上并不愿意这样做。 可没办法。 任由徐辉祖这样下去,丢人倒也罢了,他是真的会死! 蓝昭深深凝吸一口气。 “这事没得商量,滚吧!” 徐辉祖不断挣扎着锦衣卫的钳制,怒吼道:“蓝昭,我变成今天这样,你也有责任!” “要不是你,我就不会去城外围剿白莲恶匪,更不会闻到乌香!” “要不是你带我来杭州,我也不会碰到那种药丸!” 蓝昭眉头微蹙,但他没有辩驳,坦然道:“或许我有错吧,但我是在尽全力救你,随便你怎么说。” “还愣着干什么,让魏国公进囚车里,好好清醒清醒。” “什么时候,他彻底对乌香没有念想了,再把他从诏狱里放出来!” 实际上,蓝昭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 一个人的欲念控制不住,又怎能怪到别人身上? 若是今日不狠下心来。 岳丈的名声,怕是得被徐辉祖给败光。 关押诏狱,也不是为了惩戒他,而是要替他戒除乌香之瘾。 要是禁足在魏国公府。 徐辉祖有一百种方法从外边搞到乌香,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万一哪天一命呜呼,到时真就没脸面给徐妙清和徐妙锦一个交代了。 此事确实涉及到名声。 所以,蓝昭也让锦衣卫务必要将此事保密,不得往外透露出半点风声。 押送回京,一样得秘密进行。 由于徐辉祖是魏国公,也执掌着一定的兵权,蓝昭另外起了一份奏疏,让人直接呈送御前。 按察使司的事,只能由自己亲自处理。 浙江的案子,还差最后一个问题。 乌香存量。 凡是与此案相关的人,要么是在被押送至诏狱的途中,要么已经在按察使司大牢里蹲着。 一份份供词因此而生! 第443章 朱元璋于武英殿设宴,只邀一人! 蓝昭亲自坐镇按察使司。 直至拂晓。 交上来的供词,只是为了能够给杨光莲等一众浙党确定罪名。 蓝昭审视一眼过后,便归类为锦衣卫密档,不由朝中三法司进行管辖,只能由锦衣卫衙门或者御前司调阅。 简单来说,六部都无法干涉此案。 也相当于,把最终决策权,都交到了朱元璋和朱标的手里。 夏原吉前来禀报时,感叹道:“大人,这次浙江怕是又要血流漂涌了。” “他们该杀。” “为了利益,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 “杀再多人都不为过。” 蓝昭说着,将一份纸张拍在书案上,神情阴郁至极。 “夏侍郎,你看看,这是锦衣卫在浙江查出的所有乌香存量。” “以吴家为首,大大小小九家商行,都囤积了将近四千斤。” “如果这个口子一开,天下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问题的严重性显而易见。 夏原吉更好奇的是,那些商人是哪来这么大门路,能从海外搞来这么多乌香? 蓝昭也很好奇。 事情发展到现在,有些情况已经很明朗了。 “贪官、商人、倭寇、海盗,这四种人其实是一丘之貉。” “他们大概率是想利用乌香发大财,我们暂且可以这样认为。” “可他们背后的人,未必是想这么做。” 夏原吉猜测道:“大人,您是指白莲教吗?” “对,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出的损主意,企图用乌香来搅得天下大乱。”蓝昭说。 “最好别让我们查出来!” 夏原吉一介文生,如今也有着很明显的锐利杀意。 乌香这玩意,绝对是祸害子孙十八代的玩意! 夏原吉随即询问道:“那么多人,这么多乌香,我们该如何处置,是找个地方全部焚毁了吗?” “焚毁?呵呵……” 真要是那样做,怕是整个浙江,都得变成人间炼狱。 蓝昭凝重道:“找个合适的地方,运来大量石灰加水掩埋。” “明白了。”夏原吉说。 “等等……帮我个忙。” 夏原吉原本是打算按照蓝昭的意思去做。 蓝昭所说的话,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存留一部分,划归到皇室内帑的名义下,而且要妥善保存。” “这玩意,害人归害人,却也是真的赚钱。” “下次朝贡贸易就快来了,这次我们弄的银子迟早会花完,我会劝说陛下对外输出货物,这批乌香绝对是个大好的财源!” 缺德! 缺大德! 不过具体该怎么做,还是看朱元璋自己的意思。 朝贡贸易,向来是皇室得利,六部吃亏,真这么做阻力非常大,一时半会也办不成。 销毁一部分乌香,是为了能够掩人耳目。 将此事拿定主意后,夏原吉也明白该怎么做。 当日带兵销毁了一千斤乌香。 其余乌香,都被派兵分批次运往京师。 再者要处理的事情,便是大批现银了。 夜里,蓝昭和夏原吉,另外叫了诸多能打算盘的官吏前来,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才把浙江这笔账算明白。 刨去一切必要支出外,还能给朱元璋上交一百九十三万七千两白银。 纵然累的半死,但在场所有官吏,在得知这个数字过后,基本上都笑开了花。 夏原吉最擅长的就是算国家账。 “大人,这批银子只要进入内帑,未来五年对北方远征的财政压力,就会极大地减小!” “对我们而言,也是一桩天大的功劳!” “唯一需要忌惮的是会死很多人。” 蓝昭一脸无所谓。 反正死的都是不法商人和贪墨之徒,死了也就死了。 这笔银子,仍然是没有达到预期的计算,原本还以为能超过二百万两白银呢。 不过也好,完成了朱元璋交给自己的任务。 蓝昭缓缓起身,正声道:“诸位这些日子辛苦了,回到京师过后,本少师惠奏请陛下,为诸位加些俸禄。” “即日起,可以准备回京事宜。” “当然了,我们只是来走一圈,但浙江本地名声切记不可忽略,务必要为浙江百姓考虑。” 每一次权力动荡,都会给当地带来冲击。 不少以务工为生的百姓,短期内没了生计,大量钱财又被蓝昭以皇室名义抽走。 事后,却要各级衙门来承担责任。 这便是皇室与臣子的对立,朝廷与地方上的矛盾,永远无法调和。 蓝昭并不会撒手不管。 返京之前,针对浙江近些年的状况,与同僚及当地一些知府和知县,外加许多百姓,硬生生琢磨出了一个方案。 可惜还是有着不少局限性。 蓝昭能做的仅限于此。 打开海禁,朱元璋没死之前,想都别想! 花了两三天时间,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后,蓝昭带着夏原吉也踏上了返回应天的路途。 按察使司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也都完成了官吏替换。 从原来浙楚党掌控的状况,转变成了淮西派系的掌控,勋贵集团再一次站在了新臣集团的头上。 朱元璋其实很无所谓。 他喜欢看臣子斗,越是这样,新臣就会跳的越狠,朝堂上保证会变得热热闹闹。 大概在朱元璋眼里,除了最亲近宠幸的几个臣子,其他臣子都是坏人。 此次,得知蓝昭返京,朱元璋便在武英殿设下宴席。 也只宴请他一个人! 蓝昭都没来得及回家,只能先去武英殿赴宴。 氛围倒是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压力,毕竟除了自己和朱元璋,那就只有朱标了。 菜肴不算太好,但也不简单。 朱元璋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好酒拿了出来。 朱标还调侃道:“小昭,你是不知道,陛下原本还抠抠搜搜的,孤劝了他好久才肯把这酒拿到武英殿里来呢!” “瞎说,咱哪有这么小气!” 朱元璋狠狠瞪了朱标一眼。 蓝昭浅笑道:“陛下实在客气,但最近实在有点疲乏,臣不太想饮酒,怕伤了身子骨。” 在这种场合下,哪怕氛围再好,一滴酒水都不能沾。 万一脑子发蒙说了什么糊涂话,那可就真完蛋了。 朱元璋并不强求。 “小昭,你也不必紧张,今日只是单纯给你准备的家宴,咱和太子都得好好感谢你呢。” 第444章 一场家宴,再以太孙储君之事! 蓝昭搞来了将近二百万两白银。 这真没什么好说的。 家宴就是家宴,朱元璋没有其他的意思,单纯想要犒劳一下蓝昭而已。 朱标也跟着劝说道:“小昭,此次你功劳最大,无论如何得和陛下与孤共饮一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蓝昭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看着斟满的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多谢陛下,多谢太子!” 家宴之上,也得谈些国事。 朱标放下酒杯,问道:“白莲教的事,查到了吗?” “暂无眉目。” 蓝昭很是实诚。 有一说一,那帮人做事隐蔽的时候真隐蔽,锦衣卫就差把浙江翻了个遍,只能说有迹可循,但谁在背后筹谋,实在是挖不出来。 浙江左布政使杨光莲那批人,在诏狱中受了刑罚。 不是他们不肯说,而是真的不太知情。 蓝昭可以确定的是。 白莲教,一定和倭寇有染。 乌香一事,也只有他们能够做得到。 朱元璋猛地捏紧酒杯,那股难以言喻的杀意再度涌起。 “这还是唯恐天下不乱!” “真他娘的后悔,没在立国之初就将他们全部剿灭。” “还得留给你们这些后辈处置……” 朱元璋是恨不得自己这一代人,把所有事情都给做了,让子孙万代都能够享受洪武一朝的福荫。 他这个人,似乎不明白人力终究有穷尽时的道理。 可也不知道,后世子孙,会如何推翻他在洪武一朝定下的规矩。 朱标却是淡然笑道:“小昭可是说了,三年之内,必将白莲教连根拔起。” “父皇,您就无需过多杞人忧天。” “这些事情,大可全部交给小昭来办,他信得过。” 若是此刻连蓝昭都信不过,朝中将再无可信之人。 朱元璋情不自禁吐露了一些心里话。 “小昭,咱这一代人都已经老迈昏聩,这大明江山迟早得交到你们这代人手里。” “以后鬼知道天下会变成什么样。” “你可得好好辅佐太子,如此一来,大明兴盛,你蓝昭的名字不也可以在史书上光耀千古吗?” “咱经历过胡惟庸的事,实际上起初对你是不太信任的。” “但你做了很多事情,咱也看的出来,你是觉得咱对你爹有猜忌,才做了那么多想消除猜忌,可你实在是想多了。” 如今,朱元璋对蓝家父子确实没了什么戒备。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蓝昭不断示好。 所做的一切,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野心,在朝中是忠臣,在朝外是孝子。 这种人,难得。 蓝昭主动自斟一杯,恭敬道:“臣蓝昭,能得陛下与太子眷顾,实乃三生有幸。” “至于猜忌,以前或许有,现在也没了。” “对于大明,臣只要一日不断气,便会竭尽全力效忠大明!” 朱元璋眉头低垂,冷不丁地问道:“仅仅是效忠大明吗?” 这个字眼,可以进行很多解释。 效忠朱元璋是在效忠大明,效忠朱标也是在效忠大明。 效忠其他朱家人,也是在进行效忠。 蓝昭知道朱元璋是什么意思。 但接下来的话,又造成了一番合理的解释。 “陛下,切莫多虑,臣定会忠诚到底。” “但臣仍然是原先的态度。” “若立太孙,臣最期盼允熥皇孙,可若陛下与太子真决定立允炆的话,臣也会尽力辅佐,所以才会说出效忠大明四字。” 朱家父子相视一眼,眸中皆有满意神色。 朱元璋转而却又叹息一声。 “唉,在太孙一事上,咱和标儿斟酌许久,仍是难以拿定。” “允熥逐渐有了出息,可允炆也是咱的孙子,他娘吕氏现在也是太子妃。” “礼法上,都算是嫡子,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好比你家那个福蝶,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以后要是妙清再给你生一个,你会立谁为袭承凉国公之位的世子?” 蓝昭没有丝毫犹豫,回应道:“定是立妙清之子。” “哈哈。” 朱标笑了一声,手搭在蓝昭的肩头上,说道:“小昭,你还是有些年轻了,事情没到那一步,你恐怕也会和我们一样。” “假如福蝶之子贤明,妙清之子暴戾,想必你也很难取舍。” “再者而言,两子若是皆为贤明,一长一幼,一嫡一庶,若是不处理好,多半会内院起火。” “你也总不可能,杀了一个儿子吧?” 站在朱家父子的角度来看,确实就是如此。 可蓝昭是站在后来者的角度来看。 朱允炆,实打实的废物皇帝,也是一个被文臣耍的团团转的傻皇帝。 就算让自己成为辅政大臣,多半会在朱允炆手上憋屈死。 可也不能直接和朱元璋说,你家老四到时候会篡你孙子的皇位,还废了他的年号,踢出族谱,还把朱标一脉杀绝吧? 自家,也不过是一座凉国公府而已。 有几个儿子都无所谓。 只要徐妙清生的儿子别太离谱,第三个凉国公,就是他。 到时候,也未必是凉国公了。 蓝昭陷入沉默,朱标以为他是陷入纠结,便开口打圆场。 “太孙的事不必急着考虑,陛下福寿万疆,孤也年轻力壮,以后再商议此事也不迟……” 话音刚落,朱标猛地捂嘴咳嗽不停。 朱元璋目露担忧。 朱标连连摆手,起身走往武英殿的精舍。 “小昭,你自己先吃,咱家去看看标儿。” “遵旨。” 蓝昭心中无奈。 这场打脸,来的真快。 再过一阵,那就是洪武二十五年了,历史上的朱标正是在这一年死亡。 朱元璋的寿元,还有六年。 蓝昭看着满桌菜肴,却是没有丝毫胃口。 有些事情不谈不行。 就算朱标想要拖延此事,自己也必须要在他死之前,把朱允熥推上太孙的位置。 否则,什么都改变不了! 就算能够安然活到朱元璋驾崩,蓝昭也不愿在这个废物手里当臣子。 那间精舍当中。 朱标扶着墙,嘴里不断往外滴着粘稠血液。 朱元璋见状,担忧更甚,但和蓝昭一样,更多的却是无奈。 “标儿,你这身体,一直都没有好转吗?” 朱标用手帕擦拭掉血水,艰难开口:“爹,对不住了,孩儿怕是难以撑过明年。” 第445章 最好的选择,难道是兄终弟及? “切莫说这种胡话!” 朱元璋的老迈身躯,在肉眼可见的颤抖。 语气固然凌厉,可那也是充满担忧。 朱标笑着摇了摇头。 “爹,不必担心,人终归都是要走的。” 历年来,朝廷政务都积压在朱标身上,再加上“沉船案”所导致的后果,以至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朱标知道。 再怎么样也扭转不回来乾坤。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立太孙的事情得尽快办,并且要为下一代,翦除掉所有威胁,正如朱元璋这些年掀起的诸多大案一样。 朱元璋顿感鼻尖酸涩无比。 许久以来,都没有听到过朱标能叫一声“爹”。 那种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对于朱元璋来说,已然成了奢望。 朱标缓了口气后,仍然是强撑着回到酒宴上。 蓝昭看出了他的状态。 朱标倒酒时,轻轻摁住了他的手。 “太子殿下,您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过度饮酒。” “臣知道您和陛下今天是什么意思。” “即为大明臣,理应忠君体国,您和陛下以后再安排就是,臣必然遵命。” 蓝昭将杯中剩下的酒水饮尽。 算是当给朱标的敬意。 言语和行迹上也表明了他的心思。 立储之事,要办就光明正大的办。 不管立朱允熥还是朱允炆,效忠大明的想法暂且不会变,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蓝昭也打算在朱标死之前搏一把。 必要时刻,一定要给朱允熥争一争,因为他是常妃留在世上唯一的一个孩子。 如果连自己都不帮他的话。 朱允熥身边就没有任何人了。 他那两个亲舅舅…… 根本不用提,常妃生前就对他们极其厌恶,靠不住也就罢了,简直是纨绔中的纨绔。 常遇春大将军的名声,被他们俩已经败的差不多。 宴席接近尾声,朱标也谈及了这两个人。 “小昭,近期和常茂还有常升有来往吗?” 蓝昭回应道:“没有,常妃生前叮嘱我,让我少招惹他们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常妃还真没说错,要是他们俩稍微争点气,孤也不必如此犹豫不决了。”朱标说。 归根结底,还是立储之事。 朱标非常清楚。 下一代皇帝所要面对的对手,其实并不是朝廷中的勋贵,而是朱元璋早前就埋下的祸根。 藩王。 他们一个个手中握着的权力太大了。 要是能够好好活下去,且能压制藩王三十年,慢慢来减弱他们对江山的负面作用。 可是现在,这副接近衰败的身体,不允许朱标这么做。 时间有限,强行对藩王进行打压,只会在数年过后激起更加难以压制的动乱。 立朱允炆为太孙的好处,在于他能够推行文政。 再给他留一批人中俊才,制衡好朝廷与藩王的关系,倒也是一桩美事。 立朱允熥,则是象征着要拔高淮西勋贵的地位,取代藩王所占据的权重,也许大明接下来好几代江山,都得在淮西勋贵的控制下运转。 前者弊端则在于万一要是没有制衡好关系,八王之乱大概率会在大明重演。 后者弊端则是会滋生权臣,皇权旁落。 只能说各有利弊。 在这场宴席结束过后,朱标派人把蓝昭送回凉国公府,他仍旧和朱元璋在武英殿中待着,说出了内心的纠结想法。 朱元璋叹息道:“唉……若是小昭能够心甘情愿的辅佐允炆,倒也不必如此忧愁了。” “绝无这个可能,他一直都惦念着常妃的死因。” “此事和吕妃有着牵扯。” “简而言之,小昭和允炆之间的关系,根本无法调和,更不可能成为一对能够推心置腹的君臣。” 朱标越想越纠结。 甚至,恨不得劝说朱元璋,在自己死后另在皇子中择选一个,立为太子! 可做人终究是有私心的。 自洪武元年起,直到今日,自己已经做了二十五年的太子。 为大明朝呕心沥血,宵衣旰食。 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到头来要拱手送给旁系的弟兄吗? 朱标打心底也有些不愿意。 另立太子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 凉国公府。 得知蓝昭今日返京,徐妙清让厨房准备了一桌接风宴,府中顿时又变得热闹起来。 蓝昭一进门,就把这小娇妻搂在怀里。 “夫人,你可真贴心,我在武英殿灌了半肚子的酒,实在没吃饱。” 徐妙清柔声道:“我就知道,所以提前准备好饭菜,也为了庆祝夫君此次在浙江凯旋而归!” “还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礼部那边定下来你和长公主的婚期,这两天你可又得有了忙的了呢。” 蓝昭打趣道:“你不吃醋了?” “有什么好吃醋的,你又跑不了。”徐妙清很是洒脱。 与长公主朱静镜大婚一事,很早之前就定下,但期间实在遇到太多麻烦,被皇室那边无限期搁置。 蓝昭此次在浙江立下殊荣。 这不正好朱元璋感觉手上有钱了,干脆就让礼部把婚事早给办了,免得缺失名分。 饭桌上,女眷们还跟着起哄。 “夫君,你可是好福气,娶了两个国公之女不说,还能迎娶长公主。” 朱静镜坐在蓝昭左侧,笑意盈盈道:“咱们的夫君,在娶女人的事上,绝对是大明第一人!” “啧……怎么感觉你们在阴阳怪气呢?”蓝昭说。 “这本来就是事实嘛,难道你还怕了?” 朱静镜用着一副挑逗的眼神看着蓝昭。 这眼神,蓝昭始终忘不了。 当初在紫禁城,就是这双眼睛,差点把自己的魂给勾走,还在一天月黑风高,暴雨倾盆的夜里,夺走了自己的清白身子。 朱静镜被赐婚时,还消沉了好一阵呢,天天泡在青楼里无所事事。 本以为没了交集,她却在李家守了数年活寡,现如今总算是修成正果。 蓝昭不免有些愧疚,主动斟满酒水。 “静镜姐姐,这些年,苦了你了。” 朱静镜眉眼微微舒展,神态上满是柔情。 “那一日偶然相见,其实我很害怕,我怕你会嫌弃我。” “但你却没有。” “那一刻,什么苦都没有了。” 第446章 大婚!又一次洞房花烛夜! 洪武二十四年,腊月二十三,大吉之日,武英殿。 依照朝廷礼制,蓝昭与朱静镜的婚事,纵然名义上也是娶妻,却不可在武英殿中举办婚宴。 昨日,还有不少礼部的官员跳出来反对。 老朱让锦衣卫杖毙仨人,才算把此事办妥。 也在奉天殿中撂下一句话。 “咱女儿嫁人,没用你们一分钱,轮得着你们在这指指点点?” 大婚全部是由内帑支出,谁让现在老朱财大气粗呢。 把所有开销放在一起,那就是二十万两白银。 当初,朱静镜嫁入李家的时候,朱元璋倒没有这么大手笔。 现如今嫁给蓝昭,讲究的就是一个阔气。 不但如此,还在武英殿中大摆宴席,宴请群臣。 状态不佳的蓝玉也在场。 朱元璋和朱标,和诸多老公侯坐在一起。 汤和拍着蓝玉的肩头,笑道:“小子,我是真没想到,你蓝家现在是亲上加亲,你女儿蓝灵嫁给了蜀王,你儿子蓝昭娶了长公主,一家子的好福气啊!” 类似的情况出现过很多,皇室和权贵本来就是这样,儿女就像是一种资源来回交换,都是为了巩固自身权力。 蓝昭和朱静镜是个特例。 想起他们俩的起因,朱元璋还有点生气,埋怨道:“你家这儿子厉害啊,早些年就把咱的女儿给忽悠的团团转。” “要是早告诉咱,何必嫁给李善长家里的那个废物?” “当初直接嫁给蓝昭,岂不是更省事?” 话是这样说,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责怪意味的。 在紫禁城里偷偷越了雷池。 荒谬! 正在给宾客敬酒的蓝昭满心委屈,长公主朱静镜捂嘴轻笑。 “真没天理了,明明当初是你把我忽悠到了你的床榻上,现在反而成了我的锅了!” “气煞我也!” “今夜,非得在你身上找回场子不可!” 瞧见蓝昭那气呼呼的模样,朱静镜不免显露出些许笑意,但那言语却是让人脸颊绯红。 朱静镜伸出玉手,在他腰间软肉上掐了一下。 “瞎说什么呢,这里是武英殿。” 好在氛围嘈杂,二人悄咪咪说话,也没其他人会在意。 这时,朱允熥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酒杯,嘴里说了一连串吉祥话,着实讨喜。 朱静镜诧异道:“允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 “嘻嘻,还不是表舅教的!”朱允熥笑道。 “什么表舅,现在你该叫姑父!”朱静镜纠正道。 皇家和权贵的关系实在混乱,这也是联姻的弊端。 称呼上,让人头疼。 蓝昭无奈道:“皇孙爱叫啥就叫啥吧,别乱了辈分就行。” 最让他无奈的是。 在给朱元璋敬酒时,还得喊出“父皇”二字,实在受不了! 朱元璋看出了蓝昭的为难,调侃道:“怎么?咱把女儿都嫁给你了,连声父皇都不肯喊?” “那倒不是……就是怪别扭的。” 蓝昭一脸实诚,惹得众多公侯哄堂大笑。 也幸亏徐达死了,要不然估计在这件事情上,非得和朱元璋吵一架不可。 朱静镜柔声劝慰道:“夫君,事已至此,喊一声嘛。” 这下,蓝昭没有半点犹豫。 扑通跪在地上。 毕恭毕敬喊了声父皇。 这个称呼,远远要比“陛下”二字让朱元璋开心。 在他印象里。 所有女婿当中,就没有像蓝昭这么出色的。 此时此刻,众人看向蓝昭的目光,有不少嫉妒,但更多的却是羡慕。 谁都没有料到。 当初一个行迹令人不齿的纨绔子弟,竟然能有着这么大的造化。 徐家的妙清和妙锦两姐妹在他手中。 长公主也落到了他手中。 且不说,府里还有几位神秘莫测的女人,但个个都当得起国色天香四字。 属实是艳福不浅。 今日在婚宴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应付完所有宾客过后,按照正常礼制,以八抬大轿将朱静镜带回凉国公府,以平妻名义嫁入蓝家。 地位,和正妻徐妙清基本无异,也算是在礼法上,为蓝昭破了一次格。 毕竟得到了皇室承认。 不过在离开紫禁城前,朱元璋还把朱静镜叫到跟前,叮嘱了几句话。 蓝昭颇为好奇,父女俩到底说了啥。 回到洞房过后,朱静镜玩味一笑。 “父皇让我争点气,早点给你生个儿子,到时候这偌大的家业,就是他外孙的了。” “当然,夫君,我不会让你为难。” “朝廷里为了立储之事吵得沸沸盈天,我不想让你也陷入两难境地,所以生儿子的事还是暂缓吧,等妙清肚子有了动静后再说。” 不管如何,蓝昭是不想愧对徐妙清。 正妻就是正妻,立嫡立长,长幼有序,也是对她的一种尊重。 好在朱静镜能够理解,根本不想在家中争抢。 这样最好不过。 蓝昭脱去身上的大红衣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生儿子的事情可以暂缓,但洞房花烛夜可缓不得!” 朱静镜娇嗔道:“瞧你那猴急的德行!慢点!” 厢房之中,又是一夜风雨。 次日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蓝昭仍然还在美人怀中,脸上满是惬意神情。 朱静镜那极具风韵的脸颊上,亦是媚意无限,但疲惫也是难以遮掩。 “夫君,都这个时间了,你还收拾收拾去兵部吗?” 想起要去兵部上职。 蓝昭只得依依不舍地撑起身体,在朱静镜的伺候下换好衣物。 府中一切如常。 等到蓝昭准备出门时,徐妙清忽然快步追了上来,神情上显得有些焦急。 “夫君,你知道兄长的下落吗?” “刚刚魏国公府有个下人来找我,说是一直都没有兄长的消息。” “他是留在浙江当按察使了,还是……” 谈及此事,蓝昭不免有些愧疚,轻轻拉着徐妙清回到院中坐下。 想了想,还是把实情告诉了她。 “夫人,此事是我对不住大舅哥。” “染上了乌香的药瘾,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将他囚禁在诏狱当中。”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任由他这样肆意妄为,迟早会把身子骨给吸垮了,到时候才是后悔莫及!” 第447章 凡事具有两面性,有好必有坏! 这个消息,对于徐妙清而言,无异于是一道晴天霹雳。 徐妙清朱唇轻启,微微颤抖。 “夫君,那我能去看看兄长吗?” 蓝昭点了点头:“可以。” “来人,备车,去诏狱!” 此事本就不该隐瞒徐妙清,也该带她去诏狱里看一看。 与朱静镜成婚前一天,蓝昭亲自去诏狱里探望过。 徐辉祖的模样。 仍是让蓝昭记忆犹新。 徐妙清这还是第一次踏入诏狱,在这里能够听见连绵不绝的鬼哭狼嚎之声。 纵然心性良好,娇躯仍是止不住的打颤。 蓝昭轻声道:“不要怕,我在呢。” “夫君……要不还是把兄长接出来吧,就把他关回魏国公府好不好。”徐妙清眼眸噙着泪水。 “我起初也是这种想法,但你等会看到他,就应该明白了。” 关押徐辉祖的地方,与其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是一间精舍。 时时刻刻都有着专人照料。 蓝昭还请了两名御医,专门观察徐辉祖的状态。 多日未能沾染乌香丸,徐辉祖的模样变得更加可怖,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看到兄长这般模样。 徐妙清惊得捂住嘴巴。 “这……兄长怎么会变成这样!” 谈及此事,蓝昭也是又恨又无奈。 根据锦衣卫调查的结果,徐辉祖把乌香丸当糖豆磕,他还能活着,就已经算是老天爷眷顾了。 迄今为止,有不少人已经是过量服用乌香丸,导致一命呜呼。 徐辉祖看到徐妙清时,猛地扑了过来,但好在中间还有一道栅栏。 徐妙清被吓得连连后退。 “妙清!妙清!” “和小昭说一说,放我出去好不好!” “我就想再吃一粒乌香丸!就一粒!吃完我保证再也不碰了!” 这般癫狂状态,已经持续了好几日。 徐妙清银牙紧咬。 她只认为,自家夫君做得对! “哥,你觉得放你出去,你真能戒得了乌香丸吗?” “不可能的……” “你在这里好好想一想,父亲临终前对你和增寿的遗训,要是父亲在天有灵,看到你这种模样,恐怕得失望透顶。” 徐妙清微微仰首,拉着蓝昭的手,毅然决然地离开此地。 二人随后回到家中。 徐妙清也是犹豫了许久,才把蓝玉服用乌香丸的事,告知给了蓝昭。 本以为会惹来责怪。 蓝昭却没有多说什么。 “咱爹和大舅哥的状态不同,前者是的的确确有病患在身,服用乌香丸对他来说兴许是一种解脱。” “可药性太重,确实会要命。” “你也不要太过自责。” 徐妙清松了口气,但很奇怪的是,蓝玉所爆发的瘾症没有徐辉祖那么强烈。 蓝昭解释道:“很简单,咱爹在服用乌香丸的时候,并不知道那东西的具体作用。” “可大舅哥不同,他明知乌香丸会带来多么恶劣的后果,仍是没能克制好欲念,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也许是药性强弱的问题,回头我还得找李誉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把乌香制成一个合理的药品。” 徐妙清满眼担忧,问道:“陛下不是已经颁布政令,将乌香列为禁品了吗,这东西如果拿来制药,岂不是也是祸害人的东西?” “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坏必有好,不可在武断的角度去看。” “陛下的政令也没有错,任由乌香在民间泛滥,天下必然大乱。” “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当时没有一个很好的管控手段,所以才会采取一刀切的方式。” 蓝昭心里正盘算着,让李誉起草一份奏疏。 乌香虽有害,但在合理手段下,就能成为救命的良药。 退一万步说,如果在战场上有这个东西,能让不少将士都有着活命的机会。 再者,蓝昭的确有私心。 在第一次接触到乌香时,他就想到蓝玉每次毒痈发作,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要是能够制成药物。 岂不是能够让他少受一些折磨? 安抚好徐妙清后,蓝昭再度出门前往紫禁城,先来到太医院找到李誉。 没想到,这家伙早就准备好了奏书,但没胆子交给朱元璋。 李誉苦笑道:“大人,陛下的脾气你也知道,现在到处都因乌香闹出了祸患,把这份奏疏交上去确实不太合适。” “你说的对。”蓝昭表示赞同。 太医院这边得到不少情况。 光是应天府,就有两百多个人,因为服用乌香丸得了癔症,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发癫。 朝廷纵然有禁令。 底下的人宁愿无视,还想花高价从那些见不得光的渠道购入。 蓝昭看着手中的奏书,逐渐改变想法。 “李院使,奏疏先不要交。” “有件事情,不知道你能否做到。” “将乌香丸的药性稀释,稀释到越小越小越好,达到镇痛效果即可。” 李誉略作思索后,回应道:“我尽量试试,但需要有着充足的乌香。” “我这里有的是。” “什么!?” 李誉不由得惊呼出声,旋即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大人,您这是玩命啊,万一要是让陛下知道你在囤积乌香,他岂不是会直接要了你的脑袋?” 这种事情,朱元璋一定干得出来。 蓝昭淡然笑道:“不至于,我已经和陛下通过气了,原本是想留着进行朝贡贸易。” “如果说,你能够做到我刚刚所说的,匀出一部分给你也不是不行。” “当然了,这份奏书还是不要上,免得触怒陛下。” 奏疏内容,实际上是站在医师的角度,来和朱元璋进行辩论,不断阐述乌香在医学上的好处。 这很容易让朱元璋误解,李誉是在为乌香这祸害人的玩意说好话。 特殊时期,就得采用点特殊手段了。 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御前司来了一道旨意。 传旨的人,是朱元璋的贴身太监王敏。 见到蓝昭也在这里,王敏略感惊讶。 “蓝大人,陛下想请李院使去谈一谈乌香之事,您也得去。” 蓝昭问道:“王公公,能否先透个风?” “陛下在此事上似乎有点不满,好像是京师周边因为乌香,有几百人持械激斗,死了不少人。” 第448章 朱元璋的责问,乌香案因此而起! 百姓之间,持械斗殴算是常事,别看应天府处于江南地带,但由于接近两淮,民风或多或少会有点影响。 每年为了灌溉农田,经常见到有两个村子,为了一条河的水源互相激斗。 那场面,比起北边的战场,可以说是丝毫不弱。 不过按照规矩,这种事情应该找当地府衙来处理,但这一次不是为了农田,而是为了乌香。 性质就更加严重了。 乌香被列为禁品,本质上还是药品。 太医院,在常人认知当中,其中的医官都是为了给皇室或者权贵所准备的。 实际不然,凡是涉及到药品,都归太医院管辖。 什么药能用,什么药不能用,也是李誉一纸公文的事情。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 朱元璋定然要问责。 当然了,李誉是蓝昭的心腹,后者的面子多多少少要给一些,所以干脆把他也给一起叫上。 李誉此刻不免有些惶恐,在去往尚书房的途中时,战战兢兢地问道:“大人,太医院已经把乌香禁令给发下去了,可又闹出了关于乌香的祸患,陛下会不会把我一起给处置了啊?” 在朱重八手底下当官,几乎个个都担惊受怕。 这事要是闹大,指不定会像“空印案”那样从上撸到底。 蓝昭理解李誉的心情。 太医院发出禁令,然后各级衙门执行,但执行不到位,朱元璋不可能去责问那些衙门的头头。 李誉就在眼前,出了事情肯定得先拿他问责。 革职倒是还好,就怕杀头。 蓝昭一脸的风轻云淡,宽慰道:“放心吧,陛下实际上没有那么嗜杀,这次叫咱俩过去,估计也是为了商议应对的策略。” “好……” 来到尚书房后,朱元璋的脸色阴沉如铁。 见到蓝昭时,还稍微好转了一些。 朱元璋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来,看看,就在咱的书案上,这是应天府尹报上来的奏疏。” “你们太医院是怎么下的禁令?” “至今,不但没有遏制,反而两个村子的农户,为了争抢一块种乌香的地方,拿着农具在田野里互相殴斗!” 李誉连忙认错,看清文书过后,直接跪在地上。 “臣知罪……是臣办事不力!” “还请陛下能给臣一次机会,今日臣会让太医院立马再发禁令。” “并且,协同三法司制定好惩罚措施。” 上次虽是禁令,但并未能行之有效,因为惩罚措施只是关进牢狱里几天,然后查抄乌香而已。 某些人觉得不痛不痒。 乌香带来的利润,实在太过庞大了。 就不说成品乌香丸,哪怕是没有经过处理的乌香,现在都有大批人抢着买。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一口近乎销魂的滋味。 蓝昭随之开口,为李誉辩驳。 “陛下,李院使毕竟只是执掌太医院,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他头上。” “上次颁发禁令时,有些欠缺考虑了。” “需要有着明确规矩,方可上行下效,有关乌香的惩罚措施,还是交由臣来制定吧。” 朱元璋脸色这才完全缓解,说话时也没了那么大的怒意:“那好,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后,咱不想再听见因为乌香闹出来的乱子。” “此物祸国殃民,务必要铲除干净!” 闻听此言,李誉欲言又止。 没有控制好,当然是祸国殃民的东西,可如果用来好好做药材,不知能救下多少人。 他现在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能将乌香制药一事暂且压在心底。 蓝昭带着李誉走出尚书房。 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从问责到结束,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这也不怪李誉胆小。 朱元璋发起怒来,除了朱标,没几个人敢硬接他的怒火。 蓝昭已经习惯了。 他很清楚,朱元璋所需要的东西,只是能让他满意的结果,其他的都不重要。 出了事,底下人背锅。 没出事,皆大欢喜。 蓝昭洞悉朱元璋的习惯过后,才会稳稳当当在他手底下做事。 为此,蓝昭召集三法司的首脑官吏。 分别是刑部尚书杨靖,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大理寺卿江成。 这三个人,都算得上是前辈。 蓝昭如今手中的职权,能把他们仨压得死死。 在詹徽到来过后,蓝昭客客气气地奉迎道:“詹叔,您上座吧。” “诶,千万不能这样,这里是兵部,理应你来上座。” 詹徽又不是没脑子。 职级上,自己和蓝昭平起平坐,但还真不能逾越规矩。 蓝昭没有多说,坦然坐下后,拿出了先前拟定的乌香禁令。 “三位,相信你们已经得知,近期因为乌香闹出了不少乱子。” “症结在于,乌香流通难以禁止。” “今日把你们叫来,主要是为了商议针对贩卖、种植、滥用乌香的惩罚措施。” 蓝昭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让李誉拿出三张纸,分别送到三人手中。 上面已经写好条文。 “贩卖一两乌香者,处以极刑,若贩卖数量过大则夷族抄家,必要时可使用连坐法。” “种植者一律处死,尸体游街示众。” “吸食者罚没家产,收归田地。” 三法司的首脑官吏们,都觉得有些严苛了。 动辄斩首夷族,这又得杀多少人啊? 刑部尚书杨靖觉得不太合适,正打算开口提出意见时,蓝昭却抬起手,示意让他闭嘴。 “三位,纠正一点。” “此次商议,不是商议本少师已经定好的条文。” “三法司只需商议在本条文的基础上进行精细扩张,并且要在今日日落前确定,立即派人送往全国各级衙门。”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商议,而是命令。 詹徽很无所谓。 他不靠着乌香赚钱,又和蓝昭穿一条裤子,无需反对。 杨靖是浙楚派系的人,但他也不敢和蓝昭唱反调。 至于大理寺卿江成,虽然也是浙楚派系,可是根基尚浅,根本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插手的资格。 说白了,蓝昭只是借三法司的名义,来将这条政令推行下去。 确定过后,就得从应天府先行开刀。 乌香案因此而起。 第449章 唯有雷霆手段,方可镇住泛滥之风! 一件事情,但凡涉及司法,三法司必须得首当其冲。 蓝昭手上的确没有干涉他们的权力。 问题是,朱元璋点名要让他一个月解决乌香案。 到头来要是没解决。 蓝昭完全可以说:“三法司不配合加强禁令,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么,朱元璋的锋芒,就得转到三法司身上了。 詹徽站起身来,笑呵呵道:“杨尚书,江寺卿,还在兵部愣着干什么,咱们还是抓紧把此事给办了吧。” “是……” 二人也是硬着头皮在推进此事。 他们还没搞清楚,自己手底下的那帮人,有没有牵涉到乌香一案当中。 但凡有,得趁着还有回旋余地,让他们赶紧抽身。 时间上,明显来不及。 和三法司的人商量完事情后,蓝承阳一路风风火火地来到兵部。 蓝昭刚刚掰扯的口干舌燥。 刚想端起茶盏喝口茶水,蓝承阳上前低声道:“少师大人,锦衣卫新得到的消息,有人在市面上兜售乌香种子。” “锦衣卫抓了一批人,正在严刑拷打。” “查抄出了几十斤的种子,看似数量不多,但一旦成熟,产量非常可怖!” 蓝昭镇定自若地问道:“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推动吗?” “暂时还没有,那些贩卖乌香种子的商贾说,他们也从二贩子手中高价购入。” “一颗种子,能卖十两白银,甚至更高。” “有些地主,已经大量购入,甚至准备毁了田地里的粮食,准备种植乌香!” 乌香泛滥的速度,的确比瘟疫还要快。 蓝昭喝了口茶水,缓缓起身,准备去市面上亲眼看看情况。 “走吧,承阳,眼见为实。” “是!” 锦衣卫的情报能力实在强悍,今日两个村子为了争抢乌香而持械斗殴的情况,也是他们所发现的,立马就禀报到了朱元璋跟前。 等到蓝昭抵达这块地方时,发现田地里还有没有铲干净的乌香种子。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 这两个村庄的九成田地,都已经种植了乌香种子。 蓝承阳满脸无奈,说道:“大人,先前锦衣卫来盘查时,受到了非常大的阻碍。” “不管是农户,还是佃户,都像疯了一样来攻击我们,锦衣卫杀了一批人才将局势稳定下来。” “卑职弄清楚情况后才知道,有些人几乎是散尽家财,就指着种植乌香来发财呢。” “而且,他们已经统一了口径,说这是救命的良药,朝廷不该阻止他们赚钱。” 在这件事情上,蓝承阳只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乌香在市面上的价格确实很高。 哪怕种了一株,得到的收成,都要强过三四亩的稻田。 寻常百姓只意识到有钱可赚,他们大多数并不知道其中危害。 假设放任不管,非得被他们给祸害死。 蓝承阳早就已经把锦衣卫都调了过来,还带来了其他人手,要把这两个村庄的乌香种子全部挖出来销毁。 村子里的村民,也处于被管制的状态。 杀人实在是迫不得已,要不然一直闹腾,械斗的目标就转变成锦衣卫了。 蓝昭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吩咐道:“把两边村子的村长,都给叫出来,我要问几句话。” “是!” 片刻过后,人就被带了过来,看起来也才四十五来岁的样子,体格子较为健硕。 准确来说,他们是这里的乡绅,分别都管着一个村子。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哪怕在朝廷大员面前,都恨不得互相撕了对方。 “你这个狗杂碎,那块地本来就是我们吴家村的!” “放你娘的屁!我爹二十年前就从你们村子里买下来了!” “妈的!你还嘴硬!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来啊!谁怕谁!” 蓝昭并未阻止,就看着这俩人在面前缠斗,自己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 直到,互相打的鼻青脸肿,才让锦衣卫把他们分开。 两个村子分别叫做吴家村和余河村,这俩乡绅各自代表着各自村子的利益。 蓝昭笑道:“你们俩,为了两三亩田,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值不值啊?” “还有,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种植乌香?” “不知道这玩意是害人的东西?” 那姓余的乡绅很是硬气,嚷嚷道:“乌香又怎么了?我们自己的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朝廷凭什么管?” “再者说了,种乌香比种稻子要赚钱多了,到时候不也能给朝廷多交点税?” “你们这些官老爷,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赶紧把人调走!” 这家伙,怕不是磕乌香把脑子给磕傻了。 锦衣卫见他如此嚣张,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朝着他腹部重重砸去。 这人当时被打的跪倒在地,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 蓝昭脸色愈发阴冷。 “我是在问你们,从哪里搞来的乌香种子,又是谁告诉你们,种这些玩意可以赚钱?” 姓吴的乡绅倒是知趣:“大人,我们真的就是为了赚钱,真没别的什么意思。” “你看,这事要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小人日后定有重谢!” 当着诸多锦衣卫的面,他还从鞋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 数额不小,五百两。 蓝昭满眼嫌弃,蓝承阳见状,一脚将那人踹翻。 “恶心人的杂碎,真以为此事能用银子来解决?” “知道自己犯了多大法么?” “朝廷正在制定律令,种植、贩卖乌香者轻则处死,重则夷族,你们俩算是重犯,再不老实交代,小心祸及妻儿父母!” 蓝昭淡漠道:“他们既然不肯说,这事就罢了,别拿律令吓唬人家。” “承阳,你要记住,律令是用来执行的,威慑的作用还只是其次。” “把这俩人,带到应天府大牢关押,明日午时处斩,另外抓了他们的所有家人,一并处死。” 蓝昭还真不是想故意吓唬。 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没有用,唯有以雷霆手段,方可镇得住乌香泛滥之风! 那俩人顿时慌成老狗。 “别!别!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成吗!” “我们的乌香种子,都是在一个南洋商人手上买的!” 第450章 张俨,白莲教高层之一! 砰! 话音刚落,蓝承阳冷声道:“还在扯谎,把他们的舌头给扯下来。” 几个锦衣卫立马走上前去,将二人摁在地上,脸颊与地面不断摩擦。 强行掰开他们的嘴巴。 手段上,极其粗暴。 “大人们!小的真没有扯谎啊,我们真是在南洋商人手里买的种子!” 蓝承阳眼神愠怒。 应天府有没有外国人,锦衣卫一清二楚。 因为海禁贸易的限制,外国商人要想正常在大明境内活动,就必须通过朝贡贸易的合法渠道。 近期,并没有朝贡贸易,上一次还是在一年前,而那帮随行而来的商人早就离开了。 应天府又怎么可能有南洋商人? 南洋异族人的面孔很好分辨,一眼便能看的出来。 这俩人铁定是在装傻。 蓝承阳拔出腰间的雁翎刀,抵在其中一人的脑袋上。 “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种子。” “但凡再敢说半句谎话,现在就要了你们的命。” “再把你们的尸体拖去凌迟!” 这种事,锦衣卫还真干得出来。 二人立马争先恐后的开始解释,搞得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蓝昭从蓝承阳手中拿过雁翎刀。 二话不说,先杀一个。 氛围顿时安静多了。 留下来的那个,便是姓吴的乡绅,只是觉得他较为温顺而已。 吴乡绅看着眼前的猩红情形,浑身每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冷汗。 “现在,好好说。” 蓝昭的言语,犹如一根根冰锥刺入心脏。 吴乡绅急忙回应道:“大人,我说,我什么都说!” “起初是有人找到我,说能够无偿提供乌香种子,让我们偷偷地在村子里面种!” “等到成熟的时候,他会过来高价收取!” “这保证是真话!” 这世上永远不会出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捡钱除外。 吴乡绅算是这一片的大地主之一,又怎能不明白那个道理,可看到市面上乌香的高昂价格,实在忍不住动心。 想着只做这一笔生意,下半辈子根本就不用愁了。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我知道那个人的住处!小的马上带您过去!只求能饶了小的一条命啊!” 吴乡绅已然恐惧至极。 他不知道蓝昭的真正身份,但看到这个人穿着红色官袍,心里也就明白了。 自己的靠山,都未必有他厉害! 蓝昭这才露出笑容,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转变成和眉善目。 “早这样不就结了?起来带路吧。” “好……好。” 两座村子,仍然陷入在管控当中,蓝昭调走了一批锦衣卫,但又让人从中军都督府调了一批人过来。 协助铲除乌香种子! 这玩意,一株都不能留。 根据吴乡绅的供述,赠予种子的人就在应天府城内居住,是个不大不小的漕运商贾。 居住的地方,离凉国公府还不算很远,走个几脚路也就到了。 蓝昭看了一眼家的方向,旋即把目光放在眼前这座府邸的牌匾上。 “陈府?” “承阳,你听说过漕运商里有姓陈的这号人物么?” 蓝承阳回想了一下,回应道:“好像确实有这个人,因为当初咱们的水泥工坊往各地出货,也是通过漕运,所以卑职和漕运商都有过接触。” “那就进去好好问一问吧。”蓝昭说。 “得嘞!” 陈府大门紧闭,锦衣卫懒得叩门,直接拿着雁翎刀给砍开了。 这动静,招惹过来了不少人。 陈府的主人,也就是陈源德,听到动静后带着一帮家奴前来。 本来还是怒气冲冲的。 看到这帮锦衣卫,顿时就跟女人用了三天的茄子似得。 “诸……诸位大人,不知到在下寒舍有何贵干啊?” 陈源德抱拳拱手,态度何其卑微。 蓝承阳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就是陈源德?” “对……”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 说着,蓝承阳便让人把吴乡绅给带了过来。 四目相对之下。 陈源德立马就明白,锦衣卫为什么会找上门,可硬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结果显而易见。 被锦衣卫打的鼻青脸肿,眼珠子接近爆裂,才肯老老实实的说话。 蓝昭很不理解这帮人的脑回路。 明明都找上门了,还要嘴硬做什么呢。 嘴硬就能保命,那是针对权贵而言的潜规则,这帮人嘴硬只会死的更快。 “我说!我说!” “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 “乌香种子,也是白莲教的人送给我的!” 果然,还是和白莲教扯上了关系。 陈源德嘴里模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名字。 “我还记得……那个人叫张俨。” 这个名字,蓝昭并不陌生。 先前徐妙锦和唐婉遭到挟制,便是此人在背后策划,而且鼓捣出来的一系列事件,差点没把应天府闹翻了天。 这人贼的很。 但凡感觉苗头不对,立马拔腿就跑,锦衣卫想抓都抓不到。 蓝昭饶有兴趣地问道:“张俨在哪,你知道吗?” “这个在下真不知道啊……” “他都是单线联系我。” “前几天来在下府上,吃了顿便饭就离开了,而且和在下说,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待在应天府!” 闻言,蓝昭脸上的神情愈发严肃,目光朝着四周都看了看。 这家伙的身份已经确定,是白莲教的高层人物之一。 也许此时此刻,正在某处盯着自己呢。 蓝昭略作思虑。 “承阳,把这两个人都带回诏狱严审,摸清楚和张俨之间的来龙去脉。” “另外,传命五军都督府。” “从即刻起,任何人进出应天府,都必须要彻查身份,凡是身份可疑之人,由五军都督府进行扣押交由锦衣卫审办!” 蓝承阳毕恭毕敬道:“是!卑职这就去办!” 眼下已是傍晚。 蓝昭懒得再回兵部,在几个锦衣卫的护送下,绕过几条街道便到了凉国公府门前。 公府内院里,尽是莺歌燕舞之象。 这些女眷们,平日闲来无事,便是在内院里扯着闲篇,好在相处的都还算不错。 见到蓝昭今日这么早就回了家,一双双美眸中显露出惊奇。 随后,又变得有些异样,就好似狼看见了羊…… 第451章 好消息!徐妙清已有身孕! 主要还是蓝昭,平日里不是东奔西跑,就是半夜才归家。 现在日头尚未完全落下,便见蓝昭返家,自然个个心中都带着喜悦。 “咳咳……诸位美人,感觉你们要把我吃干抹净似得,我哪里又招惹你们啦?” 众女轻轻摇头,朱静镜笑问道:“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这不在家附近查案,查完了顺路回家。”蓝昭实诚道。 仔细回想,很长时间以来,对家里的女眷们都有些冷落。 这也没办法的事情。 人的精力不可能无穷无尽,要赖在她们肚皮上,且不说会不会死的快,也压根没办法去做正事。 今时不同往日。 蓝昭坐在院中,脸色上稍显惆怅。 有些时候,真觉得还是当初的日子惬意逍遥,什么事都可以不用管,什么后果都可以不顾。 可是,身不由己。 蓝昭很清楚。 当初要是一直什么都不做。 也许,今日就不会住在这座由王府改建的凉国公府当中。 就算没有身死,也只会一个人蜷缩在某间破落庙宇苟活,哪会有这种妻妾满院的景象? 虽未身处大争纷乱之世。 可该争的东西,还是要争一争的。 别说什么漂洋出海,远遁海外,这比起坐上皇位还不现实。 海禁在前,寸板不得下海。 哪怕出了海,到了海面上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那还不是纯纯找死? 众女似乎察觉到蓝昭的负面情绪。 她们都可以理解,究其根本蓝昭也是人,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看着是年纪轻轻便在朝堂上风光无限,但也知道他承担了诸多凶险。 翠叶率先耐不住性子,玉指指着蓝昭的脸色,说道:“几位姐姐,要不还是把好消息告诉夫君吧,看他怪忧愁的,让他开心开心!” “好消息?” 蓝昭面露诧异。 最近做事确实没遇到什么阻碍,但都算不上是好消息。 徐妙清的俏脸上倒是有些腼腆。 “那个……夫君,今天我让医师来了家里一趟,我好像有喜了……” 闻听此言,蓝昭愣了一下,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瞬间变得惊喜无比。 蓝昭不敢置信道:“真的假的啊?你们没骗我?” “骗你做什么,妙清今日请来了三名医师,把脉过后都是喜脉,这难道还有假?”朱静镜笑道。 虽然说,现在已经是当爹的人。 可来了第三个后嗣,心情难免有些激动,而且还是徐妙清的崽! 蓝昭回想了一下。 好像有一阵子和徐妙清同房,过程确实有些放纵,根本懒得顾忌那些。 朱静镜温婉道:“恭贺夫君,再次喜添一子!” “长公主……这才一个多月,哪能确定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徐妙清也是头次遇到这事,显得羞涩无比。 以前见到福蝶怀孕,还真觉得没什么,可同样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那便是不同的感受了。 慌张,欣喜,还有一种期待。 蓝昭心境当中的阴霾,已经被这道好消息清扫的干干净净,但行为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想去碰徐妙清,但想到自己今日杀了人,身上或多或少会沾着点血气。 连忙脱下官服,扔给了翠叶,又跑去浴房把浑身给洗了个干净。 等到蓝昭走出来的时候,似乎在空气中都能闻到一股醋意。 争风嫉妒在众女之间倒不至于,吃醋还是在所难免。 当然,蓝昭也不会忽视其他女人的感受。 譬如在福蝶怀孕期间,也是全力做到关怀,不存在真正冷落谁的情况。 看着蓝昭小心翼翼搀扶着徐妙清的样子,朱静镜打趣道:“哎呀呀,不知道我们以后要是怀了身孕,夫君会不会这么细致的照顾呢?” “就是就是!”徐妙锦也跟着附和。 蓝昭苦笑道:“你们把心放肚子里吧,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任何一个人。” 这毕竟只是调侃,朱静镜也没多说。 府中上上下下有着诸多事务,需要有人出面主持,徐妙清怀有身孕过后需要静养,这担子朱静镜会主动担起来。 生于帝王家,能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者说了,在这个时代下,权贵也好,平民也罢,家中添丁进口是一件大好事。 搀扶着徐妙清回到卧房后,蓝昭的手掌穿过衣裳,抚摸着她的柔软肚腩。 徐妙清娇嗔道:“摸什么摸呀,我算了下时间,顶多也才一个半月。” “嘿嘿,高兴嘛!”蓝昭一脸乐呵呵。 见他开心,徐妙清也很开心,原先的担忧和慌张都没了。 蓝昭把手从衣服中抽了出来,他很清楚自己的德行,摸着摸着多半又得干坏事。 徐妙清的脸颊上还有些失落。 主要还是想到,孕期前三个月,最好不要同房。 这是经过后代医学论证后得到的最佳结果,对胎儿和母体都有好处。 徐妙清听到蓝昭这么说,自然也是听话的很,便安安静静依偎在他的怀里。 “夫君,我有一段时间没去慈云寺了,明日我想去一趟上几炷香,给父亲和家里姐妹祈福,顺便给未出世的孩子问个平安。” 蓝昭欣然点头:“行啊,那我向陛下告假一天,明天我陪你去。” “到时候,把她们都给带上,正好近来天气也暖和,一家人都出去好好转一转。” “而且,我还得当面谢一谢慈云寺的灵弦大师呢。” 蓝昭把衣领内的那颗平安符拿了出来。 现如今,平安符已经接近支离破碎,但他还是想办法给粘合牢固了。 毕竟这是徐妙清送给自己的第一个礼物,还救了自己三次性命。 蓝昭从来不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事。 为了徐妙清,倒是愿意信上一些。 趁着天色还早,蓝昭随后便去了一趟紫禁城,当面找朱元璋告假。 朱元璋并非那么不近人情。 得知缘由过后,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但也有些遗憾。 “行,咱准你一天假,好好陪着徐达那二姑娘。” “咱那女儿肚皮也是真不争气。” “和你厮混那么久,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真是让咱郁闷呐!” 听到这话,蓝昭感觉这朱重八,说话实在有点粗鄙。 什么叫做厮混啊?分明是爱意交融! 第452章 真是晦气,上山礼佛都能碰到吕妃! 朱元璋还想着。 自家大女儿朱静镜,能给早早蓝昭生个儿子,那该多好! 当外公的脸上不也有面? 以后,凭着皇室背景,蓝家的嫡子必然是自己的外孙。 不过徐妙清已然捷足先登。 此事想想就好,身为皇帝也不好过多掺和臣子的家事。 蓝昭临走时,朱元璋还叮嘱道:“你和静镜之间也抓点紧,咱也老了,还想着能抱到你们的外孙呢。” “陛下,臣定当尽力而为!”蓝昭一脸严肃。 “行了,赶紧回家伺候你那群美人吧,别在咱这里耽搁时间。” 朱元璋笑着下了逐客令。 蓝昭恭敬道:“臣告退!” 只要没惹恼朱元璋,找他提一些不是很过分的要求,通常都会答应下来。 要赏赐也可以。 那些淮西勋贵,当初被一度被逼的要告老还乡,但临走的时候还想从老朱身上剐一刀。 譬如,要祖集的几千亩良田,堪比奉天殿的大宅子。 这要是不进行诛杀清洗的话,那才叫真正的过分。 蓝昭所提出的要求。 实在不痛不痒。 权力,钱财,美人,朱元璋都可以给他,前提是不能过线。 等到了第二天。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出门去了,原本蓝昭还想带着蓝玉,让他出门透透气。 结果,蓝玉一脸板正道:“有这闲工夫,老子倒不如去军营里转一圈呢!” “那你去吧。” 蓝昭也不阻拦,毒痈病情得到有效控制,眼下并不影响日常起居。 对于蓝玉而言,这世上能让他感到畅快的无非三处。 第一处,女人的肚皮,在这一点上父子俩一脉相承。 第二处,军营。 第三处,便是战场了。 蓝玉现在可没心力去找什么娇妻美妾,在府中成日闲的蛋疼。 他想去战场,蓝昭不允许,朱元璋也不会答应。 只能前往军营转悠转悠,顺便活动一下筋骨。 蓝昭则带着一众女眷坐上了车驾。 来到慈云寺的山脚下后,一名禁军校尉走上前来,开口说话时声音何其凌厉。 “来者何人!速速停下车驾!” 蓝昭拨开窗帘,探出一个脑袋循声看去,与那禁军校尉正好对视。 禁军校尉愣在原地,原本凶悍的面目瞬间变得柔和下来。 “原来是少师大人,末将失敬!” 蓝昭淡声问道:“慈云寺是出什么事了吗?带这么多人手过来?” “回禀大人,宫中几位妃嫔前来礼佛,末将奉命护卫。” “哦,那把路让开,我们要上山。” 禁军校尉脸色很是为难。 车驾内的徐妙清也劝道:“既然有宫中妃子在此,我们就不要上山了,去别的寺庙也是一样。” “来都来了,折返回去多麻烦。”蓝昭柔声道。 蓝昭走下车驾,来到禁军校尉跟前,冷声道:“我知道你是在奉命行事,但今日我们礼我们的佛,她们礼她们的佛,互不相干,为何不让路?” “这……末将也很为难啊……” 一边是宫中妃嫔,一边是太子少师,不管是谁,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蓝昭掏出一块朱元璋赐予的金印。 “这东西押在你手上,可否上山?” “那好吧……” 说是押,禁军校尉也不敢接,他这辈子都没资格碰这东西,随后下令道:“把路给少师大人让开!” 蓝昭收回金印,重新返回车驾。 妃嫔的护卫是禁军,蓝昭的护卫也是禁军。 如果不放行,今日非得又闹出点事情出来。 车驾往前再走一段便上不去了,众人干脆步行上山入庙,也看见了那些所谓的妃嫔。 说是来为陛下和太子礼佛祈福,说到底只不过是换个地方扯闲篇而已。 其中,有一个女人,蓝昭很是熟悉。 太子妃,吕氏。 见到蓝昭带着家眷前来,吕妃眼眸中亦有惊诧,旋即多了些怨恨,但转而却又显露出笑意。 身为太子妃,在外端庄的仪态还是要有。 “诸位娘娘,真是巧啊,没想到蓝少师竟然也有闲情雅致,带着他的妻眷们前来礼佛。” 蓝昭见到吕妃,真觉得刚刚就应该听徐妙清的。 换个寺庙,就碰不到这晦气的玩意了。 不但如此,除去妃嫔外,还有一些年纪不大的皇子,以及皇孙朱允炆。 “允炆,你的姑父来了,还不速速行礼?” 吕妃刻意如此。 朱允炆还真的照办了,揖礼道:“允炆拜见姑父,拜见姑姑。” 以前按照亲戚关系,朱允炆叫自己表舅太过牵强,可现在他的确应该叫一声姑父,毕竟他的姑姑是朱静镜。 这可是实打实的朱家血缘。 蓝昭并未接礼,淡然笑道:“皇孙殿下还是请收回礼数吧,臣可受不起你的礼。” “太子妃,今日来此,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希望你不要坏了我的闲情雅致。” 对于吕妃,没直接弄死她,就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 其中另外一位妃嫔颇为不悦。 “一个臣子,竟敢这般说话,岂有此理!” “他现在比他爹还要狂妄!” “等回到宫中,本宫非得在陛下面前说一说蓝昭的德行!” “对!见了我们,居然连个礼数都不行,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一众妃嫔都觉得受到了漠视,心里很不痛快。 尤其是见到蓝昭身边的那些女人,一个个国色天香,相貌和身姿皆是上佳,自己和她们比起来,只能说是自惭形秽。 话是这么说,可这帮妃子,在宫中实在没什么话语权,都是不知被冷落多久的货色。 朱元璋不会因为她们几句话,就对蓝昭怎么样。 至于礼数? 难道堂堂朝中二品大员,见了妃嫔,难不成还得对他们磕头不成? 就算要下跪磕头,也得应该是马皇后。 她们不配。 蓝昭随后便让家眷在寺庙中随意游玩,自己便带着徐妙清前去找灵弦大师,顺便布施一下善心。 在去往大雄宝殿时,还和几个太监擦肩而过,他们手中端着慈云寺的斋点,大概是要去送给那些妃嫔。 蓝昭随意看了一眼,但却突然停住脚步,凝视着那群太监的背影。 徐妙清疑惑道:“夫君,怎么了?” “没怎么,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或许是我看错了。” 第453章 一个儒释道聚于一身的妖僧! 其实,根本算不上熟悉。 从陈源德那里,再一次得到了关于白莲教张俨的踪迹,蓝昭几乎是恨不得立马将此人给揪出来。 锦衣卫那边的调查还没有消息。 这事,一直缠绕在心头。 蓝昭感觉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想着今日是来陪徐妙清礼佛,干脆便收回眼神,牵着她的手来到寺庙内院。 灵弦大师也在日头底下盘坐着,面前还有一群年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沙弥,正在耐心地给他们讲解经文。 小沙弥们身上穿着的僧袍都很是崭新。 可那灵弦大师,却处处都打着补丁。 见到蓝昭夫妻到来,灵弦大师便停止了讲经,笑呵呵地让小沙弥们各自去玩,随后走到跟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贫僧灵弦,拜见两位施主。” 蓝昭温和道:“大师请起,今日突然造访,多有叨扰了。” “这是哪里的话,久闻蓝施主在俗世当中建功立业,贫僧颇为崇敬,您能来此,也让慈云寺蓬荜生辉。” 客套话听听就好。 慈云寺,在应天府是诸多达官贵人的往来之地,身为住持的灵弦也把客套话学的很是精湛。 说点好听的,来来往往的人总愿意多布施些香火钱。 蓝昭也不例外。 拿出了一张二百两银票递了过去。 “今日来此,我还得好好谢谢灵弦大师,您还记得当初赠予我家夫人的那枚平安符嘛?” “戴在我身上,可救了我三次性命。” “今日想着替再求几枚,不知灵弦大师是否愿意?” 灵弦闻听此言,波澜不惊道:“蓝施主能够避厄免灾,功劳不全在贫僧所赠予的平安符。” “与其说是平安符的作用,倒不如说是蓝施主的命中定数。” “若是贫僧所雕刻的平安符那么有用,岂不是可以给前线将士们人手一个,到时候明军岂不是无人能敌了?” 言语上,说的有些直白,也不是灵弦抠门。 连他自己都觉得,佛像也好,平安符也好,哪怕是手中拿着的佛经藏卷,也不过都是图的一个心理慰藉。 灵弦认为,没意义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蓝昭表示赞同。 灵弦继而补充道:“当然,那枚平安符,本是贫僧赠给尊夫人的,尊夫人又转赠给您,这说明尊夫人才是您的福运,而非一块小小木头。” “大师说的在理。”蓝昭谦虚笑道。 “不过蓝施主来了,贫僧自然也会有所回赠,不妨先来品品茶水,若是觉得合您口味,贫僧便送您二斤。” “甚好。” 徐妙清对喝茶实在没什么兴趣,便独自前往大雄宝殿上香祈福。 蓝昭和灵弦则在内院坐下。 慈云山的茶叶,在整个应天府都很有名,可以说是一叶难求。 蓝昭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称赞道:“不错,是好茶。”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茶叶是好是坏,酒水倒是知道些许门路。 灵弦似乎能够洞穿他的心思。 “蓝施主,茶水不如酒水能解心头事,今日收了您二百两香火钱,若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和贫僧说上一说。” 蓝昭还真有一件事情想问问。 “灵弦大师,道衍这个人,你认识么?” “认识。” 灵弦回想了一下,脸上神情已有苦涩之像。 “约莫是在七八年前,他在慈云寺听过两个月的经,结果贫僧被他痛批了一通。” 他的话,其实说的有些收敛了。 那两个月当中,灵弦和道衍日日夜夜辩论佛经,可以说是一败涂地,险些佛心破碎,差那么一点点就还俗了。 自那过后,灵弦仍然苦苦钻研佛经,但已经不是为了虔诚信佛,而是为了功利。 多套点香火钱,多多做些善事,比起诵经拜佛要让人安心的多。 蓝昭再次发问。 “那么,灵弦大师,你知道道衍是什么来历嘛?” 灵弦仔细回忆了一下。 这个僧人与其他僧人都不同,早年间剃度出家,却拜了一个道士为师,期间又转而去攻读儒家学说,正是因此才被礼部看中。 朝廷准备授予其僧官时,道衍却拒绝了,只接受了僧衣,然后前往应天天界寺撞钟七年。 直到洪武十五年时,马皇后病逝,他被选中为马皇后祈福,同时朱棣带着他离开应天,一同前往北平。 七年撞钟,听起来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灵弦给出了明确解释。 “据贫僧所知,道衍七年之间,并非都是在天界寺。” “时常游历各方,尤其喜欢去和僧侣、道士、儒生辩驳,一度在民间被称为妖僧。” “但形成妖僧称呼的主要原因,主要是此人还得到了白莲教一些人的追捧。” 白莲教,几乎人尽皆知。 得到灵弦这个回答,蓝昭在心中默默拿出了一个臆测。 道衍,也就是姚广孝。 或许是白莲教现如今的实际控制者。 蓝昭有些后悔。 当初为何不在北平杀了他?或许能给自身减少诸多麻烦! 灵弦看到蓝昭眉头拧在一起,轻声问道:“蓝施主,您莫非和道衍有什么仇怨?” “仇怨谈不上,非要说的话,应该算是死敌。”蓝昭轻飘飘地说道。 “贫僧明白了,请喝茶吧。” 灵弦很是通透,他很清楚俗世甚至朝堂中的局势。 把蓝昭放到一边,再把道衍和他的主子朱棣放到另一边,形势瞬间就明朗了。 当初和道衍谋面时,灵弦便感觉,妖僧这个称呼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 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僧。 他跟随朱棣,大致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目标,但想来与蓝昭的目标有着悖论与冲突。 蓝昭明摆着是要护住太子一脉,朱允炆除外。 这两个人,互相都给彼此造成了巨大阻碍,也怪不得蓝昭说是死敌呢。 灵弦想到这,但没有卖弄出来,只是在给蓝昭倒茶而已。 正好这时徐妙清礼佛结束。 蓝昭缓缓起身,想着陪她在寺庙里再转一转,顺便也给自己散散心。 灵弦也起身恭送,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蓝施主,请留步,贫僧还有一事要告知。” “大师直说便是。” “您对道衍得务必小心,必要时可杀之以后快,他这个人身上隐藏了太多危险,曾经和青田先生也有着较深的交情。” 第454章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青田先生,刘伯温…… 单把此人拎出来,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悲情人物。 早年跟随朱元璋,征战天下时为其出谋划策,其殊荣不说和李善长一样封个国公,但最少能封个伯爵。 可是,在大明开国之后,朱元璋只给了他一个诚意伯的爵位。 洪武八年,又因与淮西党争,被胡惟庸攻讦,朱元璋亲自下旨让他罢归乡里,此时的刘伯温已经身患重病。 朱元璋大概是出于好心,派人给刘伯温送药。 正是在此药过后,刘伯温一命呜呼。 一度权势滔天的大明宰相胡惟庸,便是因“毒杀刘伯温”的罪名开始倒台。 以前蓝昭对那老儒生,其实是有一些怜悯和同情的。 狡兔死,走狗烹。 大明立国前,为朱元璋绞尽脑汁。 大明立国后,又成为了他压制和削弱淮西勋贵的一把长剑。 即便这把剑已经腐朽了。 朱元璋还要他发挥出最后的余热! 可悲,可叹。 对前辈的尊敬归尊敬,但灵弦刚刚的那句提醒,让蓝昭想起来了。 刘伯温是浙楚派系的首脑。 不能把他想太好,也不能把他想太坏。 而在那个时期,道衍不过是一个小沙弥罢了,哪有惊为天人的才华? 若是无人指点,他又岂会说出,送朱棣一顶“白帽子”的言语? 灵弦的本意,是想让蓝昭多多小心。 真要和道衍成为敌人,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蓝昭理解他的用心,回首作揖道:“多谢灵弦大师赐教。” “蓝施主客气,还请珍重。”灵弦毕恭毕敬行了个佛礼。 离开这片区域过后,夫妻俩来到慈云寺的一处池塘旁坐下。 青山绿水,风景宜人。 徐妙清依靠在蓝昭的肩头,好奇问道:“夫君,上次和你来慈云寺,还是在成婚之前,当时的你似乎对灵弦大师不那么感兴趣,这次怎么还和他聊了那么久?” “恰好他知道一些白莲教的事,我顺嘴问问而已。”蓝昭说。 “啊?他也和白莲教有关系?” 徐妙清不免有些担忧。 毕竟,徐家两代人,都经常来这座慈云寺布施,而灵弦也经常帮他们排忧解难。 就拿徐达来说,心情不畅时会带着他那夫人来此参悟佛经。 约莫是年轻时杀人杀多了,都快成了心魔,外加病痛折磨,生前也只有在佛经梵音之下才能清静一会儿。 听蓝昭这么说,总感觉过不了多久,锦衣卫就得上门把慈云寺给封了。 蓝昭笑了笑,捏了下徐妙清那光滑的脸蛋。 “夫人,别瞎想,我知道灵弦大师是个好人,他和白莲教那些烂事没什么关系。” 徐妙清松了口气,但不免鼻子酸涩,大概又是想念父亲和娘亲了。 蓝昭干脆把她搂到怀中。 “以后只要你想来,什么时候我都陪你来。” 徐妙清轻轻应了一声。 对她而言,父母去世过后,几乎没有真正依靠的人。 直到那一日蓝昭爬上魏国公府墙头。 摘走了自己这颗桃子。 徐妙清只觉得,能够与此刻所依靠的男人结缘,已是莫大的福气。 否则的话,大概会在某座王府中,成日惆怅至极。 蓝昭看着怀中女人的娇美模样,忍不住俯下脑袋在那对香唇上吻了一下。 纵然成婚将近三年,面对突如其来的温存,徐妙清亦是会忍不住面颊绯红。 蓝昭也很喜欢她的这般神态。 可惜这是在青山绿水之间,又处于僧庙佛堂之中,那些下流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好。 再者说了,徐妙清还怀着孕呢。 在这里待了片刻,徐妙清领着蓝昭四处转悠,午间一家人在慈云寺吃了些许斋饭,便打算打道回府。 那帮从宫中而来的妃嫔早早便已离开。 蓝昭没有过多关注,随后也带着女眷们返回凉国公府。 今日氛围,格外安详。 没有波涛汹涌的阴谋,没有人心鬼祟的算计。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奈何,仅此一天而已。 次日,蓝昭仍然如同往常一样,换上那身用百姓血染的绯红官袍,来到兵部尚书的值房当中坐下。 昨日堆积的诸多公文,差不多有着半人高。 蓝昭还特地把夏原吉叫来,幽怨道:“你这兵部右侍郎也不知道替我分担一下!” 夏原吉苦笑道:“大人,下官已经替您解决了一半,下官那值房里还有一堆呢。” “这不又要打仗了吗,很多事情都得经过兵部。” “忙完这一阵就好了。” 蓝昭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问道:“军费都准备好了吗?” “昨日已经算好,御前司拨了兵部六十万两白银,给了我们足够的空额。”夏原吉说。 “春节过后,北征主将是谁?” “未定,下官已经拟定好名单,稍后给您送来过目。” 夏原吉很快便拿来名单。 一个个明朝二代武将的名字,出现在蓝昭的视野当中,可真正堪当的大用的寥寥无几。 夏原吉也很是无奈。 “凉国公患病过后,真正能领衔北征的将领,实在没有多少。” “这些京师将领,已经是下官找到的最优人选。” “如果不能满意,我们只能从北边几座卫所里去选。” 此次进军路线已经定下,过山海关,进抵辽东,猛击鞑靼一部。 这也是大明朝对北边长久以来的军事策略。 安瓦剌,击鞑靼。 关外的西边是瓦剌部,东边是鞑靼部。 罕东之战过后,那里的军事建制已经成熟,瓦剌部难以从甘肃一带进犯骚扰,再想南下就只能从大同和张家口一带进入,那边有着晋王镇守,再往东点还有个燕王,短时间内瓦剌部难以造成威胁。 鞑靼部在洪武二十四年时,配合建州女真屡屡袭扰辽东,让朱元璋怒不可遏。 这场仗,非打不可。 兵源大多数是从辽东都司和大宁都司来抽调。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蓝昭不想再增长藩王的功绩,可偏偏在这种时候,徐辉祖又染了药瘾,否则完全可以把他派过去充当主将。 夏原吉提出了一个建议。 “要不……您亲自去?” 第455章 兵部尚书跑去打仗?岂不是让人觉得大明无人可领兵? 蓝昭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手指颇有节奏的敲打着书案,嘴中缓缓吐出四个字。 “值得考虑。” 夏原吉连忙解释道:“下官只是开个玩笑,您是兵部尚书,又岂能轻易前往兵戈之地?” “对啊,我是兵部尚书,兵部尚书不就是负责打仗的么?” “而且,我还是凉国公蓝玉的儿子。” “我也绝不会让大明出现,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情形!” 二代子弟的情况非常糟糕,出类拔萃者少之又少。 现如今,能够领军打仗的老将,蓝昭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耿炳文。 地方都是有人才,但是并不熟悉。 夏原吉的话是在开玩笑,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没想到蓝昭还当真了。 还好,现在只是考虑而已。 这个想法被朱元璋和朱标知悉过后,他们并不是特别乐意。 朝中有许多事情,需要蓝昭亲自过问,而且哪有兵部尚书上阵打仗的先例? 为此,朱元璋还特地把蓝昭召至跟前。 “小昭,你领军北征的事情别想了,不是咱怕你掌控兵权。” “你一个兵部尚书,跑去统兵北征,要是让那群鞑子看了,岂不是以为我们大明无人?” “主将另选,你留在京师坐镇大局,再不济北边还有燕王和宁王,让他们协同北征主将进行作战。” 朱元璋都发话了。 蓝昭只好打消自己的想法。 在此事上,也有着一些私心。 蓝玉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哪怕真的要死,做儿子的总得让他安心闭眼。 若是能够再一次痛击北元余孽。 兴许,蓝玉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小昭,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爹的身体咱也清楚,你这个做儿子想再立功勋,这种心情咱也能理解。” “说实在话,你在朝中左右支绌,一手查着白莲教一事,一手又提溜着军务。” “再去前线统军打仗,咱于心不忍,咱是真不想看见你变成本朝的霍去病!” 空有功劳,寿命夭短。 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留下千古芳名又有何用!? 之前屡次夸赞,蓝昭颇有霍去病之姿,但那是正面赞誉。 可霍去病正是远征匈奴,过度操劳,年纪轻轻便归了天,若是蓝昭也是这般下场,岂不令人惋惜? 朱元璋眉目惆怅。 在蓝昭初露头角之时,他便觉得在朱标登基过后,君臣协作之下,大明的国力定会更上一层楼。 可那终究是理想中的景象。 不止是蓝玉兵衰,朱标的身子骨也扛不住太久。 这一点,朱元璋心知肚明。 立储之争再次显露出苗头,朱标也是一直在为此事而苦恼,他正在儿子和兄弟之间无比犹豫不决。 从宏观来说,不管是立谁,大明未来的皇帝一定还是姓朱。 江山,不会丢。 可朱元璋仍然倾向立自己的孙子,但他尊重朱标的意见,因此也被拖累的拿不定主意。 朱元璋心情沉重。 正打算让蓝昭返回兵部,好好干自己的事时,东宫那边来了一个小宫女。 “奴婢参见陛下。” “有何事?” “太子殿下想请少师大人去一趟东宫。” 朱元璋转头看向蓝昭,说道:“那你去一趟吧。” “遵旨。” …… 东宫正殿。 眼下正处于寒冬腊月的时节,正殿外寒风凛冽,而殿内却是温暖如春。 在古代,就已经有了类似于后世的地暖,只是工序要繁琐很多,但效果却是大差不差。 蓝昭踏入正殿过后,还感觉到颇为燥热。 朱标却还裹着锦被,脸色苍白,说话声音有些嘶哑,明显是染了风寒。 “小昭,你也看到了,天气稍微寒冷一些,孤便是这副德行。” “太子府诸多事务,孤怕是难以处理。” “你若去了前线,就等于是断了孤一根臂膀啊。” 蓝昭略显无奈,说道:“太子殿下,放心吧,刚刚陛下已经和臣商量过,臣会留在应天的。” “那就好。” “太子,您有没有找李誉来看过啊?” 朱标微微点头:“李院使开了几副汤药,孤现在已经好多了,休息几日即可。” “这段时间,就多劳累你了。” “孤已经和太子府打好招呼,一切需要由太子府处理的公文,由你在兵部批示后再转呈御前司,缺乏人手的话,你自己凭着心意征召官员即可。” 洪武年间,废除宰相制和中书省过后,六部事务皆汇总至太子府,然后再转到御前司,也就是朱元璋自己的政务处理机构。 这对父子确实跟铁打的差不多。 假如没有沉船案,这些事朱标就能处理,也落不到蓝昭身上。 问题是现在精力和身体都跟不上,臣子当中能信任的人,能力又不如蓝昭那么强悍。 因此,才会不断拔高蓝昭的权力。 说是废了宰相制,其实在朝廷百官看来,现在的蓝昭和丞相基本上没有区别,而且还是握有军权的丞相。 奇怪的是,朝廷党争势头反而越来越弱。 这就是朱元璋近乎出神入化的制衡之术。 把蓝昭扔进朝堂,先前杀了冯胜,又在浙江搞出那么大动静,属实是让人心惊胆战。 党争? 蓝昭一道政令下去,又得血流漂涌,还不如乖乖缩着脑袋听话来得安心呢。 朱标此刻吩咐道:“语冰,帮孤把东西拿出来,送给小昭。” “是。” 夏语冰起身从柜子当中,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装着的几个金子打造的长命锁和圆镯。 蓝昭婉拒道:“殿下,臣不缺钱啊……” “这不是给你的赏赐,前几天突然想起来,常妃给你留了点东西,她怀允熥的时候说是给你以后生了儿子。” “孤也是今日早上才听说,妙清也怀了孕。” “正好,你带走吧,要不然以后孤又忘了,辜负了常妃的一片好心。” 蓝昭伸出手接过檀木盒子。 那些长命锁和金镯子,看起来确实是有些年头。 看着看着,蓝昭顿感鼻子酸涩。 “说实在话,常妃生前,对你比起对雄英都要看重,你能成长到今日这种地步,也算是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了。” 第456章 太监名录册,白莲恶匪疑似混入内廷! 期望…… 听到这话,蓝昭顿感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自家父子两个,位极人臣又能如何。 面对常妃的死,至今都不能将害死她和雄英的“凶手”给揪出来。 蓝昭一直想捧朱允熥上位。 正是为了弥补对常妃的愧疚! 无论如何,在立储这件事情,都得竭尽全力,哪怕得罪朱元璋和朱标也在所不惜了。 蓝昭揖礼道:“太子殿下,常妃已经走了,您自己也得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孤只能尽力而为。” 朱标露出一抹苦涩笑容,抬起手摆了摆:“语冰,帮我送一送小昭吧。” “是。” 如今,这位被蓝昭送进东宫的女子,与常妃愈发神似,但如果朱标真的走了,她的结局大概率是殉葬吧。 夏语冰似乎预料到了这一点。 当初是被蓝昭,从青云楼中带了出来,算是给了她第二条性命。 时至今日,心中仍然抱有感激。 走到正殿门外之时,夏语冰红唇轻启,欲言又止。 蓝昭看出了她的心思。 “有话就说吧,这里也没其他人。” 夏语冰眉目低垂:“我不想被殉葬。” “知道了。” 蓝昭淡淡说了一句,旋即径直离开,但夏语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内心对着蓝昭,仍然抱有一种希望。 希望他能在朱标薨世过后,再救自己一次…… 夏语冰承认,她早就对朱标产生了感情,但感情和爱意,与不想被殉葬没有半点冲突。 可惜,不知道蓝昭现在是怎么想的。 离开正殿,便是东宫的内花园了。 只有几个太监和宫女,正在嬉戏打闹,见到蓝昭走来,连忙又板板正正的站好。 蓝昭没有管辖内廷的权力。 可在这种大人物面前,那些卑贱如蝼蚁的人,何时何地都得毕恭毕敬。 蓝昭还扫视了一圈。 这让太监和宫女们噤若寒蝉。 而且,蓝昭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走近前来,问道:“最近东宫有没有新进的宫女或者太监?” “回禀少师大人,有。”一名太监唯唯诺诺道。 “把东宫的总管太监找来。” “是!” 换做其他官吏,根本不敢在东宫这么说话,蓝昭属实是个特例。 朱标已经说过。 东宫之内,所有事务蓝昭都可以进行过问,所有官吏不得推辞阻挠,违者重罚! 东宫太监总管冯珏闻讯而来,神态温顺卑微。 “不知蓝少师有何吩咐?” “带我去看一看东宫太监名录。” “好……” 冯珏并不知道蓝昭打的是什么算盘,但既然他要看,就干脆带着他来到东宫案牍库,翻找出一份名录册。 蓝昭接过过后,一边翻一边问道:“近一个月内,东宫有没有新面孔?” “前几天来了十几个,他们的名录都在最后面。”冯珏说。 蓝昭直接翻到最后有文字的那一页,里面正好有个姓张的太监,叫张伍。 为了保险起见,蓝昭决定还是看一看。 昨日在慈云寺,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一名太监,身形实在有点像张俨。 要是他进入了内廷,那可就麻烦大了。 回家过后,蓝昭又想起先前吕妃身边的素月给自己的一道情报。 吕妃想再结龙胎…… 问题是,朱标现在这身体状况,怎么和她结龙胎? 就算可以,身边有个如花似玉的夏语冰,脑子抽了才去临幸人老珠黄的吕妃。 那个毒娘们,年轻时确实不错。 可现在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再加上经常想着一些怨毒之事,纵然相貌尚可,但实在没有少妇那种韵味。 朱标是定然打不起兴趣的。 那么,对于吕妃而言,要想再结龙胎,只能去找宫外的男人了。 这样的话,那就不是龙胎,而是野种。 念及此处,蓝昭脸色愈发阴冷,让冯珏把东宫之中新进的那批太监,全部都给叫到了案牍库门口。 蓝昭仔细端详着每个人。 那次和张俨碰面,虽是处于夜间,但也记住了他的相貌。 这些太监里,没有一个符合的。 蓝昭还特地凑近看,想要知道是否有“易容”的嫌疑。 易容术的确存在。 有一次,家中的大美人唐鸳给自己表演了一次,也告诉了他准确的辨别方法。 唐鸳说过,再精湛的易容术,都会有着缺陷和漏洞,有些高人见了一眼便能看穿。 这些太监都没有易容的嫌疑。 蓝昭只能作罢。 事后,冯珏好奇问道:“少师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没什么……”蓝昭摇了摇头。 既然排除了那些太监的嫌疑,蓝昭本应该认为是自己感觉错了,毕竟天底下身形相似的人不少,有着再强的眼力都有看走眼的可能。 可蓝昭仍是想相信自己的直觉。 “冯公公,再帮我一个忙,调出所有新进太监的名录。” 冯珏脸色为难。 虽说,蓝昭常常来东宫,和他的关系也很不错,但这事确实不是很容易啊。 东宫之内还好说。 其他嫔妃的宫殿,都有一名专门的太监总管在管辖名录,而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去找司礼监去办。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敏,那是朱元璋身边的贴身太监。 调名录,不过也是蓝昭一句话的事,何必要自己这个东宫太监总管出面呢? 蓝昭也不啰嗦。 从袖袍中拿出一张银票,塞到冯珏手中。 “之所以让你去办,自然有本少师的原因,但你不要多问。” “而且,只需要你查出,整个紫禁城在一个月内,到底进了多少新太监即可。” “这事对冯公公来说,应该不是很难吧?” 看着明晃晃的二百两银票,冯珏立马改口,拍着胸脯保证道:“请少师大人放心,今日日落之前,一定将您要的东西送到你手里!” 二百两,对权贵来说很少很少,甚至不够他们外出潇洒一番的。 可对于宫中的太监而言,简直就是天降横财。 二十两银子,够一家六口无需劳作,硬生生吃一年。 也抵得上冯珏三年的禄米! 蓝昭嘱咐道:“弄清楚了,直接送到兵部值房来。” “另外,一定要记住,此事务必要做的隐蔽一些。” “尽量别让其他人知道!” 第457章 抓贼要抓脏,捉奸也是同理 为了这件事情,蓝昭一直在兵部值房等到夜间,仍是不见东宫太监冯珏过来。 夏原吉在隔壁值房,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见到蓝昭还没走,抬眼看了下天色。 “大人,这都戌时了,您怎么还没回府啊?” 蓝昭淡淡回应道:“现在就走。” 时间确实不早了,蓝昭也没耐心继续等下去。 此时此刻,兵部里已经没什么人,蓝昭干脆和夏原吉并肩走出兵部衙门。 外边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夏原吉撑起油纸伞,明明比蓝昭低半个头,还得帮他挡着雨水。 当然,是自愿的。 蓝昭没有拒绝。 二人正打算离去时,一个太监冒着大雨急匆匆跑来,到了蓝昭跟前时已然成了落汤鸡。 冯珏气喘吁吁道:“少师大人……实在对不住,奴婢来晚了。” “这就是您要的东西……” 收钱人才,替人办事,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在文武百官眼里,太监低微卑劣,他们象征着肮脏,根本不是登堂入室之辈。 偏偏,比文武百官都更要讲信用一些。 “进来说吧。” 蓝昭转身回了兵部值房。 冯珏面带愧疚,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讪笑道:“少师大人,紫禁城宫殿很多,太监也很多,清查起来确实很麻烦,耽误了您那么多功夫,实在对不住,还望大人恕罪。” “无妨。” 蓝昭接过册子。 翻看着一页又一页。 这次,冯珏办的事情很是妥当,这些册子记录的非常详细。 每位新进太监的姓名、籍贯、画像都在上面有着记录。 冯珏和夏原吉都很疑惑。 蓝昭要这玩意做什么? 难道,太监里有人得罪他了? 事实上,何止是得罪,严格来说那便是生死之仇。 上次徐妙锦和唐婉险些殒命,便是张俨一手筹谋,也幸亏是她们两个打乱了白莲恶匪的脚步,否则遭殃的便是整个凉国公府。 因此,牵扯出了乌香案。 要是继续深挖下去的话,太子妃吕氏多半得牵扯进去。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吕妃一定和燕王朱棣有着牵扯,而白莲教之间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那个张俨,也是白莲教的高层之一。 蓝昭在册子中的某一页,看到了一个名叫吴然的太监。 画像上与想要找的张俨并不相似。 可是,那双眼睛,让人总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即便是画像,也有种杀意溢出。 翻了一页,便是吴然的履历。 严格算起来,他不是新太监,已经二十六岁了,早年间在几个皇子宫殿里伺候过,后来因父母双亡,回了祖籍两年,前阵子又被招进紫禁城,进了郭惠妃的重华宫伺候。 蓝昭指着画像,凝重道:“冯公公,想个法子,给这个吴然下点绊子,创造一个我见他的机会。” “大人,奴婢知道不该问,但您这么大费周折的究竟是要干什么,总得让奴婢心里有点数吧……”冯珏战战兢兢地问道 “案子牵扯太大,成了之后,我保你进司礼监。” 司礼监,自明朝初期设立,是所有太监梦寐以求的地方,到了明英宗时期,司礼监逐步有了接触政务的机会,演变成一个代为行使皇权的机构。 洪武年间,尚且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但也在替朱元璋管理内廷诸多事宜,是所有太监梦寐以求的地方。 冯珏一听这话,神色变得激动不已。 “真的吗!” 蓝昭没有回应。 这种事情,谁又能拿的准,但这事要是彻查下去,整个内廷都会有着巨大波澜。 司礼监的那些老太监们,一定会被换下来几个。 冯珏,自然就有了上位的机会,到时候只需和朱元璋说一声即可。 察觉到蓝昭有些不悦,冯珏连忙住嘴,旋即又改口道:“奴婢明白,这事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您就等着好消息就成。” “最晚明天,奴婢就把事情给您办妥。” 冯珏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货色。 他很清楚,只要帮蓝昭把事情办好,前途与钱途,那便是大大的有。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现如今的“蓝党”之人,原先不都是卑贱货色,现在一个个的意气风发。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蓝昭愿意提拔。 前提条件有两个,听话。 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冯珏走后,夏原吉紧闭值房门窗,低声问道:“大人,您这又是在筹谋什么呢?” 交谈起来,蓝昭没让自己回避,说明也得出把力。 对于夏原吉,蓝昭没有半点怀疑,向他披露了实情与用意。 夏原吉心脏猛跳不止,额头渗出一阵密汗。 “您这是想把吕妃顺势扳倒吗?” 蓝昭淡笑道:“不然呢,她若不倒,允熥皇孙在太孙之争上,始终就有一道阻碍。” “那您不和太子商量商量?” “先斩后奏吧,没得选择了。” 蓝昭当然知道,这么做极有可能触怒朱元璋和朱标。 可这么做也无法保全自身。 往浅里讲,没有扶起朱允熥,对不起死去的常妃。 往深里讲,太孙如果是朱允炆的话,目前手中所掌握的权势,迟早都会被皇权收走。 再者说了,这事只要弄清楚。 朱标不会怪罪。 兴许,反而还会心怀感激。 他忍了吕妃很久了。 夏原吉也反应过来。 “大人,太子妃想要借助他人暗结龙胎,以此来保全在宫中的地位。” “揭露此事,太子妃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但她这么做,会不会有点愚蠢了?” 蓝昭浅笑道:“你未免太小看这个吕妃了,她有的是法子把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要不是白莲教闹出动静,兴许连我都察觉不到呢。”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夏原吉问道。 “很简单,先观察一下那个吴然,如果真是张俨伪装的,事情就好办了。” 俗话说,抓贼要抓赃。 捉奸,也是同理。 还得保证此事不能被声张出去,所以必须要把握好尺度,损了太子和皇家的颜面,那便是两败俱伤。 夏原吉仍然是在心惊肉跳。 “大人,不得不说,您真是泼天的胆子……” “原吉兄,谬赞了。” 蓝昭谦虚一笑。 即便有着雷霆震怒,心境之中也没有半点惧意。 不争不行啊。 第458章 郭惠妃与太子妃的密谋,毫无礼义廉耻! 次日清晨,下了一整夜的大雨终于停了,天际当中金乌照耀,让这处于寒冬当中的应天府多了些许暖意。 春和殿中的吕妃用过早膳后,在两名侍女的簇拥下走出东宫,闲庭信步地去往重华宫。 这里是郭惠妃的住所。 郭惠妃亦在院中晒日品茗,身后还有一名太监为其按摩着肩头,一脸销魂惬意。 “惠妃娘娘,今日颇有闲情雅致呀。” 听到吕妃的声音,那太监缓缓收回手,低着头站在一旁。 郭惠妃起身,笑意盈盈道:“太子妃,你送来的这个太监确实是个宝,本宫可真得谢谢你。” 算起来,这郭惠妃其实已经到了四十出头的年纪,算是真正的人老珠黄。 今日的她与以往不同,显得春光满面。 看向身边那名太监时,眉眼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媚意。 吕妃不置可否地笑了声。 “走吧,咱俩进去聊聊,外边还是有些冷的。” 郭惠妃温和道:“那就请吧。” 二人同行走入重华宫,除了那名太监,谁都没有带进去。 郭惠妃继续惬意地躺在一张睡椅上,嘴唇轻启,慵懒道:“小然子,继续吧,本宫肩头昨天晚上可被你折腾的痛死了。” “是。” 吴然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继续伺候着。 吕妃微笑道:“说起来,小然子伺候惠妃娘娘也有几日了,今天要不送到春和殿中,让我也享受一番?” “自然可以,此人本来就是你的。” 久居深宫,朱元璋虽然年迈,但偶尔也是会宠幸一下妃子。 不过,轮不到郭惠妃。 那些十几岁或者二十出头的妃子,不比她要香的多? 在这件事情上,郭惠妃怨气冲天,成日郁郁寡欢。 平日里,也只能找吕妃聊天消遣。 在一次交谈当中,吕妃让她在重华宫养个“假太监”。 郭惠妃当时还吓了一大跳。 可转念一想,欲念吞噬了礼制,还真带来了一个假太监。 真正的吴然,是一名真太监。 其实在洪武十七年就在宫中病死了。 吕妃借此机会,把一个人给塞了进来,顶替了吴然的名号。 这事对她来说还真不难。 郭惠妃未得宠幸,吕妃也好不到哪里去。 细细数来,起码一年半没沾过荤腥。 产下朱允熙过后,朱标看都懒得看春和殿一眼,更别提进来宠幸了。 而且,蓝昭带来的危机感越来越强。 干脆带个真男人进来,先放在郭惠妃的重华宫,反正她这里基本上没人来,东宫每日不少人进进出出,人多眼杂。 郭惠妃很是大方,笑呵呵道:“行,这几天本宫也累了,今夜让小然子把送点好东西给你。” “那就多谢了。” 说着,吕妃的狭长双眸,也瞥向了“吴然”,心情甚至还有些小激动。 伦理道德,礼义廉耻。 在那些怨念极深的嫔妃眼里,这八个字屁都不是。 原本郭惠妃满脸惬意,脸色忽然变得阴沉无比。 “太子妃,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本宫都快等不及了!” 身后的小然子主动接茬,低沉的嗓音响起:“惠妃娘娘,切莫急躁,蓝昭此人心思缜密,出行都会带着护卫,我等尚且没有一个好机会。” 吕妃也劝慰道:“对啊,惠妃娘娘,我们还有时间,大可以好好等着。” “太子的身子骨,撑不了太久了。” “太子若薨,我儿允炆一定会被册立成太孙,到时扳倒蓝昭也不是一件难事。” 这事,吕妃也拿不准,但她无所谓。 只要今夜接了“吴然”的种,再有身孕的话,对东宫来说可是一件大喜事。 善后的法子,她也想好了,能让所有人认为自己肚子里是朱标的遗腹子。 看在这个情分上,朱元璋就得慎重考虑太孙人选了。 郭惠妃却是怒道:“你儿子能当太孙,我的儿子朱桂可是已经死了!” 朱桂之死,早就成了悬案。 郭惠妃认定,绝对是蓝昭下的毒手,她其实也没想错。 可惜没有切实证据而已。 每每想起此事,郭惠妃都恨不得把蓝昭千刀万剐。 最让她憋屈的是,另外一个儿子蜀王朱椿,他的王妃还是蓝昭的亲姐姐蓝灵。 还有其他妃子拿此事打趣,说她和蓝昭一家还有着亲戚关系。 在朱元璋面前哭诉,也得不到半点结果。 吕妃对此,难以感同身受,她可不在乎郭惠妃有多么煎熬。 她只是借着对蓝昭的仇恨,把郭惠妃拉到自己的贼船上而已。 假若以后东窗事发。 罪责,也可以全部推到郭惠妃身上。 等到朱允炆当了皇帝,自己便是大明太后,到时想要多少男宠,不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吕妃假意宽慰道:“惠妃娘娘,切莫动怒,以免伤了身子骨。” “我就不在这里过多叨扰了,让小然子好好给你消消火。” “告退。” 吕妃只身离开重华宫,她能想到接下来这里发生的事情,心里不免变得更加痒痒。 回到春和殿过后,几乎是掰着手指头数时辰,就等着晚上夜幕降临。 又是夜间戌时,东宫陷入寂静过后。 重华宫的太监吴然,已经来到东宫,手里还端着一包茶叶。 面对禁卫盘问,吴然有条不紊道:“惠妃娘娘得知,近日以来太子妃心神不宁,特命奴婢送来一些安神茶。” 在搜身过后,确定没什么蹊跷的,禁卫便放了行。 在即将走到春和殿时,东宫总管太监冯珏忽然叫住了他。 “那个阉人,等等!” 吴然身形猛然停顿,小心翼翼地回首看去,他看见了冯珏身上的朱红锦袍,便知道是个总管太监。 “不知这位公公有何吩咐?” 冯珏其实也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吴然,吩咐道:“东宫后面有面院墙塌了,还差几个人手收拾,你过去搭把手。” 因为是夜间,看不清对方的脸。 冯珏此刻也是心烦的很。 答应蓝昭的事,现在都没找到下手之处,明日都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偏偏,眼前这太监说的话,让他双眸一亮。 “奴婢是重华宫的阉人,奉惠妃娘娘之命,给太子妃送安神茶的,稍后就得回去复命,还请公公体谅。” 第459章 宫中喧闹,各打三十大板! 闻听此言,冯珏心中窃喜不已,但表面仍是没有表露出来。 “行了,东西给咱家,咱家替你送过去,你去东宫后边搭把手,用不了你多长时间。” 冯珏说着,便从他手中夺过盘子。 吴然本是不愿。 这几天伺候郭惠妃,实在让心里有点恶心,主要是那娘们太老了。 吕妃……倒是让人有点兴趣。 本想着换换口味,结果刚到东宫,就碰到了这茬子事。 强硬拒绝,搞不好还会让人看出端倪,吴然只得不情不愿地接受。 在吴然去往那面倒塌的院墙时。 冯珏则把东西送到春和殿门前,叩响殿门时,吕妃连忙过来开门,脸上似乎还带着些许兴奋神情。 但看到眼前的人是冯珏,神色立马就垮了下来。 “太子妃娘娘,这是惠妃娘娘送给您的安神茶。” “知道了。” 吕妃不情不愿地接过,问道:“冯公公,怎么是你送来的?那名重华殿的阉人呢?” “回禀娘娘,东宫后院有面墙突然塌了,正好东宫缺点人手,奴婢便让他去帮忙了。”冯珏实诚答道。 “知道了,你退下吧。” “喏。” 吕妃的表现有点不正常,眼睛里带着些许失落与气愤,这也被冯珏记在了心底。 长期待在内廷,他早已学成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 这个反应,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随后,冯珏来到后院,看着那帮太监在收拾砖头,吴然也在其中帮忙。 冯珏又叫来一名太监,低声吩咐道:“看到那个长相秀气的阉人了么,等会给他找点茬,给他点颜色瞧瞧,不要留手,往死里打。” “是,干爹,儿子这就去办。” 就在这时,冯珏再次派人,去兵部把蓝昭请到宫正司当中。 很快,这边便闹出了动静。 吴然耐心地收拾着散落的砖头,另外一个太监故意踩了一下他的脚。 结果自己却摔倒了。 那小太监顿时火冒三丈,怒骂道:“狗东西,你敢给爷使绊子?” 吴然知道内廷的规矩。 有些资历老的太监,就喜欢欺负小太监,尤其是面生之人,他们常常以此为乐,就喜欢看别人在脚下求饶的模样。 吴然立马放低姿态。 “是奴婢不长眼,还望大人见谅!” 那太监不依不饶道:“见谅个蛋,不长眼的东西,爷大晚上睡得好好的被叫来修墙就一肚子气,你还给爷使绊子!” “兄弟几个,给这不长眼的一个教训!” “真他妈的恶心人!” 一群太监立马就涌了上来,还有人拿着砖头朝着吴然脑袋上拍去,下起手来是非常狠。 吴然丝毫不敢反抗,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任他们殴打。 直到,冯珏看到了这一幕,上前厉声呵斥道:“都干嘛呢!咱家让你们来修墙,你们倒是还打起架来了!” 看到总管太监到来,那些小太监畏之如虎。 “大人,是他先给奴婢使绊子的……” 冯珏冷声道:“咱家可不管这么多,是你先动的手对吧?” “是……” “那就不要多说,按照宫廷规矩,夜间喧闹得重罚,把这俩人都给拖去宫正司,各打三十大板!” 吴然目露惊惧,连忙说道:“公公,奴婢是重华宫的阉人啊……” “在东宫,不管是谁的阉人,咱家都可以管,除非你是司礼监的那几位爷,要不然咱家这个总管太监就别当了。”冯珏硬气道。 没办法,对于吴然而言,只能忍下三十大板。 …… 宫正司,执法房。 蓝昭端坐在一扇屏风后面,等到两个太监被拖了过来,他也明白冯珏是什么用意了。 其中有一个太监,便是吴然。 看着他们各自挨了三十大板过后,蓝昭继续在暗中观察着。 冯珏让人把自己的太监给拖了出去。 特地把吴然给留了下来,还亲自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其实,他也授意执法的太监,对吴然刻意留手。 看似杖子很重,打在身上也就只是轻微皮外伤而已,这也是一门技艺,类似于廷杖的“用心打”和“着实打”。 前者通常不会殒命,就算有伤也无伤大雅。 后者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冯珏一脸歉意,说道:“兄弟,实在对不住,毕竟这事闹得动静太大,要是不各打三十大板,咱家也没办法在东宫立威,以后也管不住那帮太监。” “这十两银子你先收着,权当咱家给你的补偿了。” “回了重华宫,在惠妃娘娘面前,可千万别说咱家的不是,成不?” 吴然点了点头,神色很是复杂。 他不知道的是,暗中还有一个人在观察着自己,将他的相貌全部收入眼帘。 不得不说,冯珏如果是个健全男人,在仕途上绝对能混的风生水起。 太机灵了! 整件事情做的非常自然,要不是提前知会了一下,就连蓝昭自己都看不出来他想要做什么。 等到吴然走后,蓝昭身形显露,不吝夸赞道:“冯公公,以前在东宫,本少师还真是低估你了。” “嘿嘿,少师大人,刚刚您应该看清楚了这个人的相貌了吧?”冯珏谄媚笑道。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他到底是谁呀?” 冯珏猜测了许久,他感觉这个吴然,和太子妃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并不敢拿定。 直到蓝昭吐出的言语,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白莲恶匪。” 冯珏站在原地,身形僵直…… 蓝昭拍了下他的肩头,打趣道:“昨日就说了,让你好好办事,不要过多询问,这下本少师告诉你了,你却被吓成这样。” 咕咚! 冯珏咽了下口水,他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少师大人,您的意思是,这个人是白莲恶匪,伪装成了假太监混进了后宫?” 蓝昭欣然点头。 “没错,相貌上有着非常大的改变,可那双眼睛本少师没有认错。” “看似温吞懦弱,实际上饱含杀机。” “他要是动起手来,估计瞬间就能扭了你的脖子,但此事还是要藏在心底,明白吗?” 冯珏不解道:“可为什么不直接拿下他呢?木碧可以在今夜就废了他!” 第460章 大明第一守将,耿炳文! “废了他,这场戏就没办法唱下去了。” 蓝昭玩味一笑,拍了下冯珏的肩头,微笑道:“冯公公,你在司礼监的位置稳了。” 明朝内廷管理极为严格。 一个假太监,能够混进后宫,不单单是郭惠妃和太子妃之间的勾结,司礼监势必也有人掺和进去。 冯珏比不少人都要聪明,蓝昭无需把话说的太过明白,他就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 压抑住激动的心情。 冯珏叩拜在地。 “少师大人,奴婢这辈子,就跟着您了!” 蓝昭俯下身子,把冯珏扶了起来。 以往那些文武官员,看见太监就觉得晦气。 别说碰,就连说句话,都得暗暗在心里骂上两句。 这个举动,让冯珏非常感动,眼眶里立马泪水打转,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但他拜入蓝昭麾下,一定是真。 掺和进这场布局当中,冯珏没有丝毫退路,只能跟着蓝昭走下去,否则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郭惠妃,郭子兴的亲生女儿,纵然已经失宠,但在后宫的地位不可忽视。 太子妃吕氏,不管是哪位皇孙成为太孙,只要登基她便是名义上的大明太后。 冯珏的举动,已经悄然间撼动了她们的地位。 要么成,要么死! 冯珏抹去泪水,低声问道:“少师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蓝昭七尺身长,微微俯下脑袋,在冯珏耳边说了几句。 冯珏瞳孔一缩。 “奴婢明白了……” 蓝昭不再逗留,旋即离开紫禁城,直接返回到了家中。 这一夜,紫禁城平静依旧。 吴然带着伤势回到重华宫,郭惠妃颇感意外,诧异问道:“小然子,你不是在春和殿么?” “娘娘恕罪,奴婢在东宫惹了祸。” 吴然将遇到的意外告知郭惠妃。 郭惠妃也是哭笑不得。 “你呀你,真是倒霉,碰到了这桩烂事。” “可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心疼的还是本宫。” “改天本宫碰见司礼监的公公,和他们说一说,替你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冯珏。” 言语之间,郭惠妃探出双手,勾在了吴然脖颈上。 充斥着岁月痕迹的脸颊逐渐显露出些许媚意。 吴然打心底有些反胃,可仍然得忍着迎合上去。 郭惠妃柔声道:“今夜好好伺候本宫,明夜再给你找个由头去一趟春和殿,到时候可别让吕妃那骚蹄子给榨干了哟。” “奴婢明白……” 吴然唯唯诺诺。 其实,在他心底,是不愿意顶着“吴然”的名头,来到后宫行使这般苟且之事。 如果说是年轻妃子倒也罢了。 偏偏是两个人老珠黄的嫔妃…… 在这件事情上,吴然很羡慕蓝昭,他真可谓是享尽齐人之福。 再者,这家伙每天都是神采奕奕的。 搞不懂…… 难不成肾是铁打的不成? 当仔细对比了一下年纪,蓝昭才二十岁出头,正是最猛的年纪。 再者说,自己敢碰后宫的女人,蓝昭敢么? 事实上,类似的事情,蓝昭在十几岁就干过了。 对方不是嫔妃,还是朱元璋的亲女儿。 只能说,哪哪都比不过。 当然,这个小太监,也没有比的资格。 重华宫中春意盎然。 春和殿中怨气沉沉。 素月在吕妃身边伺候着,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关切地问了一句,反而还挨了一巴掌。 素月连忙跪下叩首。 吕妃怒喝道:“滚!” “是……” 素月悻悻退出春和殿,她也不知道吕妃犯了哪门子病,默默在心底记录下来了这个反常状态。 次日找了个机会,如实向蓝昭通气。 蓝昭闻讯,不免嗤笑嗤笑一声。 “呵!吕妃娘娘,这还没到重头戏的时候,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看来深闺怨妇果然惹不得。” “不过想想……还是雨露均沾的好。” 凉国公府中可没类似的情况。 蓝昭是全力做到雨露均沾,那群娇妻美妾们没一个有怨言的。 白日里,一切如常。 兵部事宜处理的差不多。 现在只需斟酌该用哪位将军前去北征。 夏原吉每日都会在名单上进行增补,基本上把所有二代子弟都给囊括了进去。 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 蓝昭为此也颇为苦恼,还让人去诏狱探望了一下徐辉祖。 近些天来,状态稍微好转,似乎有了主动摆脱药瘾的倾向。 要是徐辉祖能彻底好转。 此次北征主将,便是他了。 思绪刚刚到此,一名属官前来禀报。 “大人,耿老将军来了,说想要见你一面。” 蓝昭随口问道:“耿炳文?” “对,卑职已经让老将军在兵部议事房中等着了。” “行吧,我去见见他。” 对于耿炳文,蓝昭和他的来往并不密切,只在几次宴会上搭过话。 可在蓝玉先前几次对北元的大胜仗当中,耿炳文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在后世中,对他的评价,那便是大明第一守将! 也是开国将领中最后的余晖。 可惜,在靖难之役当中,在种种因素导致下吃了一场败仗,于河北真定被朱允炆调换下来,把李景隆给顶了上去。 结果……功败垂成。 蓝昭翻过史书,认为不更换耿炳文,让兵部做出一些战略调整,也许南军就不会溃败的那么快。 此次没有任用耿炳文为北征主将,也是蓝昭对他抱有怀疑。 仅仅只是能力上的怀疑而已。 来到议事房过后,耿炳文作揖行礼道:“末将拜见少师大人。” “耿伯伯快快请起。” 蓝昭狂妄归狂妄,但对于一些有好感的人,还是颇为礼遇的。 在这种场合下,继续摆着官架子,和脑残没区别。 耿炳文笑道:“不知末将有没有叨扰到少师大人?” “无妨,现在正好也没事,耿伯伯来找小侄有何事啊?”蓝昭问道。 “朝廷北征已定,末将听说暂无主将,末将斗胆请缨北征!” 耿炳文锐气不减当年。 蓝昭说了句托词:“耿伯伯,您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在应天享一番天伦之乐不好嘛,何必再往前线去跑?” “实不相瞒,末将最大的遗憾,便是此生未能统军十万以上,而且末将想卸掉大明第一守将的名声!” 第461章 你只需知道,我现在是在帮你! 但凡有点血气的守将,都会认为“守”是贬义词。 什么情况会出现守?大多数时候是兵败之时! 在大明尚未建立之时,耿炳文归属常遇春麾下,但大多数时候却让被留守在城池当中,抵御了一次又一次的敌军进攻,立下不少殊荣。 可在耿炳文自己看来,这实在没什么好夸赞的。 蓝昭脸色为难。 “耿伯伯,说实在话,我并不信任你此次能稳打稳赢。” 耿炳文脸色微变,不解问道:“少师大人,您为何会如此认为?” “就在今年,也速迭儿在瓦剌部的簇拥下于蒙古称帝,派兵袭扰辽东一线,拥兵不下于五万,是实打实的一场恶战,侄儿不妨再把话难听一点,如果真到了没有主将的时候,我仍然会向陛下请缨,亲自北征!” 这是最坏的结果。 兵部已经既定,不管如何,年后必须进军,此战务必要重挫蒙元诸部。 此战若是大胜,今后未来十年,北边将不会再有大规模战乱。 耿炳文怒了。 “少师大人,你莫非是觉得,末将不如你吗!” 蓝昭实诚道:“是。” 耿炳文怒意完全表现在了脸上。 他不甘心,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贬低。 耿炳文起身想要离开。 蓝昭却叫住了他,问道:“耿伯伯,并非小侄看不起你,军国大事又岂能凭意气用事,还请体谅。” “够了,你不就是在祁连山打了一场漂亮仗吗,何必如此羞辱人!” 耿炳文的怒意半点都没有消减。 他甚至打算跑到尚书房去参奏蓝昭! 蓝昭无奈道:“小侄没有羞辱你,只是在说实话而已,战争性质不同,今时也不同往日,瓦剌部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其军队战力与十年前不可相提并论。” “此战若败,你死了对大明还是件小事。” “重要的是,如若影响到辽东一线,你耿家十八代人都担不起这个罪责!” 主将之事,仍然是得暂缓。 仔细算算,这是明朝建立过后,第十一次对北方大规模用兵,史书上记录的情况并不清晰,甚至还有些潦草。 实际情况要远远比史书凶险的多。 史书上,只说朱元璋派遣了一个名为周兴的将军,便稳稳拿下此战大胜。 可兵部从辽东拿回来的情报显示。 瓦剌部首领拥立也速迭儿称帝过后,正在陆续往辽东一线集结人马,他们这是想来一次对大明的春狩。 而且,辽东再往东,那便是建州女真,后金的前身,那里也是努尔哈赤的家乡。 有可能会演变成数十万大军的交织大战。 一个耿炳文,又怎能堪当大任? 耿炳文有些不自信了。 一言不发地离开兵部议事房,想着去尚书房和朱元璋诉苦,但转头还是去了凉国公府拜访蓝玉。 蓝玉知晓缘由过后,苦笑道:“这小子现在居然这么快,敢这样和你说话?” “耿兄,莫要气坏了身子。” “等他回来,老子替你好好教训一下他!” 耿炳文也是苦涩一笑:“还是算了,小昭侄儿能坐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将大明的军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他不让我当主将,想必也有他的考量,只是心里有些憋屈而已。” “哼哼,这小子估摸着是想自己去辽东!” 知子莫若父,蓝玉看出了蓝昭的心思。 耿炳文关切问道:“话说,蓝柱国,您现在身子骨怎样了?” “现在天天把药当糖豆吃,还有点精神头,要不是那小子不让,老子现在就想杀到辽东去!” 蓝玉的大嗓门,几乎整个凉国公府都听得见。 恰好徐妙清从客堂门口路过,提醒道:“父亲,您可别抱着这样的想法,夫君要知道了,又得训你。” “来来来,耿兄,你说这两口子是人话不,一个在朝中盯着我,一个在家里盯着我,生怕我跑去辽东了!” 蓝玉无奈摇头,但脸上的笑容却是难以遮掩。 耿炳文也跟着笑道:“蓝柱国,您还是好好歇着吧,现在你家三代同堂,好好享一享天伦之乐,也别折腾了。” “小昭侄儿说的对,我们都老了。” “这江山,迟早要交到他们手中。” 此话一出,蓝玉的神情忽然落寞下来,旋即嘴角又咧出一抹弧度:“耿老兄,老了难道就不能打仗吗,咱俩趁着这阵子好好歇一歇,也许咱哥俩的机会真来了呢?” “您不会真想去辽东吧?”耿炳文心惊不已。 “要去的。” “为何?” “给小昭谋一条生路。” 耿炳文不知道蓝玉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给蓝昭谋生路? 这小子在朝中已然掌握大权,坐镇兵部不说,基本上和“宰相”无异,朱元璋和朱标又对他极其信任,还需要谋生路吗? 耿炳文百思不得其解。 一向骄狂的蓝玉,在如今寿元衰败之际,却能够看的极其透彻。 朝中的太孙之争,蓝昭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依照他的性子,恐怕要对朱家父子来一次前所未有的忤逆! …… 紫禁城,酉时。 蓝昭走到兵部衙门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肚子咕噜咕噜响。 想着去尚膳局混口吃的。 在这时,夏妃提着一个檀木餐盒走来。 蓝昭惊疑道:“夏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太子让本妃来给蓝少师送些吃的,怕别人送的你不敢吃。”夏妃温婉道。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夏妃娘娘。” 蓝昭毕恭毕敬地接过餐盒。 夏妃冷不丁地低声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个太监已经进了春和殿,太子并不知道此事,我是趁着他熟睡时出了东宫给你报信。” “冯珏呢?”蓝昭镇定自若地问道。 “他被郭惠妃找了个由头,今日下午打了六十大板,至今在太医院昏迷不醒。” “那你又是为何知道我在做什么?” 夏语冰美眸中神情复杂,轻声道:“事后再和你解释吧,你只需知道,我现在是在帮你。” 窃窃私语就此结束。 夏语冰迅速恢复端庄仪态。 “蓝少师,还请慢用,本妃回东宫了。” 蓝昭也反应过来,行礼作揖道:“臣恭送夏妃娘娘。” 第462章 千年难遇的景象!一前一后!一逃一追! 夏语冰的背影渐行渐远,蓝昭目送她离开过后,便回了兵部值房。 打开餐盒,都是几样再寻常不过的小菜,只能用来饱腹而已。 刚刚那一幕,也被许多官员看在眼底。 毕竟就在兵部大门口,现在这个时间点,其他五部来来往往也有着不少官吏。 能让太子朱标的宠妃亲自送来餐食。 属实让人羡慕不已。 当然,他们只看到了,并没有听见二人之间的交谈。 片刻过后,夏语冰送来的饭菜,基本上都进了蓝昭的肚子。 “手艺不错,不是尚膳局的菜,大概还是夏妃亲自做的。” 蓝昭嘴角微挑。 此时此刻,甚至有点看不透,这位被自己从青云楼带出来的风尘女。 纵然心底很好奇,她究竟是怎么得知此事的,但现在不是追根溯源的时候。 今夜,会有一场好戏在东宫上演,但确实有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味道了。 眼下时间还早,蓝昭并不急躁。 不疾不徐地准备好人手,悄然将东宫的禁卫换出去了一部分,转而替换成锦衣卫的人手。 办妥了这些事情后,锦衣卫指挥同知黄骁前来复命。 “少师大人,兄弟们都已经就位,咱们何时动手抓奸啊?” 黄骁是心腹。 既然要行动,蓝昭自然会把要做的事情告诉他,起码得让人心里有个数,总不能一股脑的闯进春和殿吧? 蓝昭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亥时三刻!”黄骁回应道。 “那就再等半个时辰。” 黄骁此刻忍不住笑道:“大人,您胆子是真的肥,捉奸都给往太子妃头上捉,您是真不怕陛下会因此事治罪嘛?” 但凡知道实情,就知道此事不会有被治罪的可能。 朱元璋也好,朱标也罢,他们都需要脸面。 蓝昭不但不会让他们丢人。 还会把此事,处理的非常漂亮。 这也是把朱允熥推上太孙之位的捷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感觉差不多了,蓝昭起身离开兵部衙门,以一身绯红官袍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在这个时间点,紫禁城基本陷入寂静,只有极少数衙门还在运转,大多数官吏都已经下旨返家。 蓝昭正是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才会等到夜深之时。 走到东宫门前时,一名锦衣卫千户前来禀报。 “大人,卑职等已经探查清楚,春和殿中只有吕妃和那位名叫吴然的太监。” 蓝昭淡然道:“围了春和殿,务必要悄无声息。” “是!” “都跟我来!” 锦衣卫最擅长昼伏夜出,行动之时没有显露出半点动静,而在东宫巡查的太监和宫女即便察觉到了,也会被他们立即封住口。 没有真正抓脏之前,任何动静都不能有。 蓝昭其实还有一个选择,那便是告诉朱标实情,可这样对他来说未免有些太过残忍了。 第一个太子妃死了。 第二个太子妃,却是如此勾当,而且还给他生了三个儿子。 告诉他,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蓝昭驻足在春和殿不远处。 “太子殿下,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替你做脏事了,也是最后一次替你解决麻烦。” …… 春和殿中,久旱逢甘霖的吕妃娘娘,已然是满眼媚意情丝,还算白净的双手勾搭在那假太监的肩头上。 正在彼此情意绵绵最深处之时。 春和殿的门被人敲响,吕妃面露不悦,厉声呵斥道:“滚!本妃在休息!” 门外之人,并未回应。 身前的“吴然”忽感不安,动作稍有停顿,这让吕妃更不满意了,但却柔声问道:“心肝宝贝,你累了吗?” “娘娘,好像……外边有很多人。” 吴然语出惊人。 吕妃顿时花容失色。 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反应,春和殿的殿门被锦衣卫直接破开,这一幕不堪入目的情形,被数十人收入眼底。 身着绯红官袍的蓝昭走上前来,眉眼之间亦是有着惊讶,转而却显露出讥诮。 “吕妃娘娘,好身姿啊。” 吕妃万分羞怒,暴喝道:“蓝昭,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擅闯本妃的春和殿!” “你怎么知道我吃了熊心豹子胆呢?” 蓝昭抬起手,戏谑道:“先将那假太监拿下,给吕妃穿好衣物,立即交由宫正司发落!” 一个臣子,敢下令治罪太子妃,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可蓝昭偏偏这么做了。 那个假太监见状,手掌不经意间摸向枕头下面,眼看着锦衣卫距离越来越近。 当然,这个举动,也被锦衣卫察觉到了。 “把手拿出来!” 一名锦衣卫拔出腰间雁翎刀。 闪烁而过的寒芒,让吕妃恐惧到了极点,但这假太监接下来的行为,让他更为惊惧。 “呵呵……” “蓝昭,这种事你也敢做,你是真不怕掉脑袋啊!” “没事,用不着朱重八那个杂碎来杀你,我今日便解决了你!” 吴然并未听从锦衣卫的警告。 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一丝不挂地身躯激射而去,手中刀尖直奔蓝昭命门。 架势很凶猛,但转头却直接撞破了春和殿的窗户。 面对拦截的锦衣卫,吴然手段利索,轻而易举抹了他们的喉咙,一股脑地朝着东宫外边跑去。 蓝昭依旧波澜不惊。 那个人,他跑不了的。 蓝昭随手从身边一名锦衣卫的腰间也拔出雁翎刀,嘱咐道:“控制好吕妃娘娘,我亲自去追!” “是!” 黄骁还特地又叫上几个人跟上。 一个假太监能混进来,难保这偌大的紫禁城当中,有没有其他的白莲恶匪。 对方的逃窜路线很简单,想直接逃出午门。 沿途巡守禁卫,大晚上的看到一个不穿衣服的男人,在紫禁城里跑的比兔子还快,几乎全部都愣在原地。 这他娘的是千年难遇的景象啊! 但更难遇到的是,后面还追着一个穿着二品绯红官袍的蓝昭。 一前一后,一追一逃。 那帮紫禁城的巡守禁卫才反应过来。 出大事了! “拦住那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吴然逃窜速度奇快无比,午门的一队甲士立马扑了过来,但他那手中的匕首格外锋利。 刺透一人胸膛过后,脚尖一点,跃至其肩头后,竟然就这样出了午门! 第463章 越俎代庖,咱真得好好谢一谢你了! “好身手!” 蓝昭眼神一凛,紧随其后出了午门。 至于紫禁城会出什么乱子,那就和他无关了,而他要做的就是活捉这个假太监。 正值深夜,街面无人。 吴然不管怎么跑,都难以逃脱蓝昭的视线,彼此之间约莫有着三四百步的距离,但光着脚丫子的人,又如何能跑得过穿着鞋子的人呢? 回眸看去,蓝昭仍是在紧追不舍,吴然暗骂两声,被迫钻入一条狭窄巷道当中。 蓝昭转入过后。 人倒是已经不见了,但有户人家的窗户已经破损了。 蓝昭干脆踹开那家的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具赤裸尸体。 蓝昭一脚踢开,那个假太监还换了身衣服,在这昏暗的环境当中,那双眼睛却是格外明亮。 “蓝少师,至于这样赶尽杀绝吗?” 蓝昭反讽道:“先前在城外的时候,也没见你给我留了一条生路。” “现在也别废话。” “老子先拿了你!” 与其说是假太监,不如说是吕妃和郭惠妃的奸夫,要是不抓个活口回去,还真没办法交代。 蓝昭提刀指向他,冷声道:“你是叫张俨对吧?” 道出真正姓名,对方干脆也不装了,干脆就将脸上另一张人皮撕了下来。 一眼看去,还真像个教书先生。 “蓝少师,好眼力,在慈云寺的时候,你就已经认出我了,对吧?” 张俨阴恻恻地笑着。 这时,里屋又跑出来一个老太婆,应该是死者的娘亲。 见到儿子被杀,衣服被扒得干净,愣了一瞬过后趴在自家儿子的尸体上哭喊起来。 张俨是半点都不留手。 明明已经走入绝境,仍是要在这种时候,将那老太的喉咙给捅穿了。 蓝昭眼神愈发变冷。 “蓝少师,看清楚了,杀死他们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要不是你死追不放,今夜又岂会出现这般惨剧?” “你啊,总是自作聪明,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张俨嘴里口吐连珠。 蓝昭一脸的不在乎:“你觉得,我会在乎区区两个百姓的生死吗。” “那你自己的生死,总得在乎一下吧。” 话语刚落,张俨身形一掠,手中匕首刺向蓝昭面门。 咔嚓。 蓝昭并未用刀,而只是探出手来,将他那持刀之手的手腕捏住。 稍稍用力,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张俨吃痛不已。 匕首“啪嗒”掉落在地上。 蓝昭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旋即脚底板踩在他的手腕关节处,不断的用力碾压。 这种痛感,简直痛彻心扉。 张嫣的嚎叫声瞬间传遍整条狭窄巷子。 “你觉得,你和我有对杀的本事?” “白莲教出身,也不过如此,你们只是一群恶心人的臭虫而已。” “只会在暗地里谋划,永远不敢在正面刀剑相向,不过你这次的想法很新颖,帮着太子妃吕氏暗结龙胎,等到太子和陛下都仙去过后,你就能像嫪毐和赵后那样?可惜这里不是秦朝,也没有吕不韦帮你。” 巷道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黄骁带着锦衣卫过来了。 看到屋内的这一幕,上来就在张俨的脑袋上重重踢了一下。 “畜生东西!” 蓝昭随和笑道:“别给踢死了。” “妈的,这畜生跑的是真快啊,根本反应不过来,好在大人身手不俗。” 这种时候,黄骁还能拍会马屁。 蓝昭淡然道:“言归正传,紫禁城里亲眼看到的人都解决了吗?” “回禀大人,卑职已经让人把他们带回诏狱。” 这事实在不光彩。 好在夜间人少,目击者数量并不多,处理起来不算麻烦。 黄骁继而补充道:“陛下那边已经得知了此事,似乎已经雷霆震怒了,您要小心。” “明白。” 蓝昭将手中的刀递给另外一名锦衣卫。 “看好这个人,直接带到宫正司,不用交往诏狱了,我先去面见陛下。” 朱元璋现在是什么模样。 想都能想的出来。 临近上书房时,蓝昭都感觉周身温度都低了不少,但仍然是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蓝昭一进去,就跪在地上叩拜行礼。 “臣蓝昭拜见陛下。” 此刻,朱元璋的语气犹如万年玄冰,寒意刺骨。 “你小子好手段,现在都敢把手伸到太子的东宫,还有咱的后宫当中。” “是不是再过一阵子,你就敢跑到后宫那些妃子的床上胡作非为了?” “今夜还敢跑到春和殿去抓奸!此事为何事前不报!” 重点就在这里。 蓝昭深知,朱元璋暴怒的因素只有两个。 其一,事前不报,他心里半点数都没有。 其二,越俎代庖,事情太过丢人,要是他知道,完全可以自己来动手。 可不能用这种方式去判断。 蓝昭稳了稳心神,有条不紊地回应道:“陛下,如果臣事先告知您或者太子,会不会有着离间天家的嫌疑呢?” “俗话说,捉贼要捉赃。” “当时,臣也只是猜测,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直面禀告您和太子会信吗?” 现在奸夫淫妇都已经落网。 辩无可辩。 朱元璋胸口一起一伏。 当了二十多年皇帝,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丢人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责怪蓝昭。 仔细一想,他这件事情做错了吗? 并没有! 如果蓝昭放任不管,谁都察觉不到,也许以后这大明江山,是不是朱家人都说不定了。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会有假太监混进宫来?” 面对朱元璋的疑问,蓝昭没有隐瞒。 “实不相瞒,吕妃先前便有居心叵测之嫌,臣自作主张,策反了她身边的一位侍女。” “偶然得知,她与白莲教有着较深来往,也与当初太子在湖广落水有关。” “此次与郭惠妃及司礼监某位公公联手,找来了一名假太监,是想要再结龙胎,以此保全自己在东宫的太子妃之位!” 一切都能够说得通了。 朱元璋咬着牙关,苍老的脸颊不断颤抖。 “蓝昭,听好了,这件事情不得在外外传出半点风声!” “把郭、吕二人全部发往宫正司。” “咱会让掌印太监王敏和你共同处理此事!” 蓝昭恭敬道:“臣领命。” “咱这次,真得好好谢一谢你了!” 第464章 常妃的仇,总算是结了! 如果说,完全没有责怨,那是不可能的。 朱元璋潜意识里甚至认为,如果蓝昭不揭露此事,禁中之中就不会出现此等丑事! 可他是皇帝。 并不能这样认为。 蓝昭是出于好心吗?显然不是…… 他是在借机扳倒吕氏,一击便将她打入深渊,永远都不可能翻身了,而受到牵连的人,便是皇孙中年纪最大的朱允炆了。 吕妃是朱允炆的生母。 前者与外人偷奸,哪怕朱允炆是皇家血脉,让他成为太孙。 朱元璋和朱允炆都会觉得膈应。 那么,还有谁能够成为太孙呢,只能是朱允熥了。 可这件事情必须要处理干净。 除了蓝昭,朱元璋想不到另外的人能做成此事。 宫正司中有一处专门针对内廷人员的监牢,其中刑罚比起诏狱,只能说是丝毫不差。 以往能进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宫女和太监。 洪武一朝,有着先前马皇后的教化,即便她已经薨世,慈孝遗风仍是在后宫中有着极大影响力。 能进宫正司的嫔妃在总体数量上看,是极少数。 可这一次,一个郭惠妃,一个太子妃,还有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赵忠,以及那位假太监“吴然”,现在应该称之为张俨了。 朱元璋的意思很简单。 全部抹杀,一个不留,并且得让她们不能死的那么痛快! 蓝昭提剑来到宫正司。 一步步走向地室大牢,他直接走向吕妃所在的大牢。 前后总共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 原本,在床上春风得意的吕妃,此刻几乎被吓成了傻子,看到蓝昭到来,眉目间满是愤恨。 “蓝昭!当初你被常氏带到东宫,老娘就应该想个法子把你给掐死了!” 隔着牢房栏杆,吕妃立马开始叫嚣起来。 结果蓝昭一言不发地打开牢房大门,径直走入。 吕妃立马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似得,身躯缓缓后退,尤其是看到蓝昭手中锋芒毕露的长剑后, “蓝昭……你,你想要干什么!” 蓝昭脸色冷峻如铁。 “常妃和雄英都死在你手里,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但这些都不重要。” “今日,我纯粹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什么愧疚的,下去对着常妃和雄英说去吧。” 蓝昭抬起手腕,剑刃挥砍而去。 一道鲜血迸射在他的绯红官袍上,还有他的眼角处,顺着脸颊滑落。 并且,不止一剑。 一剑一剑的挥砍,直到将吕妃的身躯砍得处处都是血口。 即便如此,蓝昭仍是没有停手。 用剑尖在她那张脸上,反复戳刺着。 外边的锦衣卫没人敢拦。 黄骁见过蓝昭许多次发怒的样子,但没有见到如此癫狂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蓝昭才缓缓停手,嘴里微微喘着气。 回眸看向那帮锦衣卫时。 这副血腥模样,让诸多锦衣卫不禁双腿打颤,甚至比起面见朱元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蓝昭走出这座监牢。 “把这贱人的尸体,扔到宫正司后边的枯井里。” “郭惠妃,我也亲自来处置,无需你们动手。” “张俨如果愿意说关于白莲教的情报,就任由他说,如果不愿意说,就用从他脑袋上开个口子,用水银灌死他!” 水银灌顶……酷刑中的酷刑! 诏狱中都极少用这种手段来处死犯人。 蓝昭随后走向郭惠妃所在的牢房。 对待她,蓝昭其实没什么恨意。 反而郭惠妃,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但现在她的地位,比起宫女还要不如。 蓝昭没有丝毫犹豫。 一剑斩落她的右臂。 “啊!!!” 郭惠妃立马倒在地上,哭嚎不断,嘴里仍然是在怒骂不断。 “蓝……蓝昭,你这个恶鬼!” “你杀了本宫的桂儿!如今还要对本宫下死手!” “哪怕本宫变作了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种话,蓝昭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缓缓蹲伏下来,一手狠狠抓住郭惠妃的头发,嘴巴贴近她的耳朵,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惠妃娘娘,你不会以为,只有朱桂是死在我手里吧?” “四川的那个蜀王朱椿,我的亲姐夫,也在我的授意下,早就让人做成了活死人傀儡。” “你等会去了地底,就能和他们俩见面了,到时候母子相聚,气氛应该会很温馨吧?” 杀人,还要诛心! 只剩下一只手臂的郭惠妃,愤怒地撑起身体。 可就在这时,蓝昭手中那把长剑,已经穿透了她的心脏。 临近郭惠妃气绝之时。 “你在黄泉路上好好等着。” “也许,过不了多久,也有可能得好几年。” “我会让你剩下的两个儿子,也去陪你。” 蓝昭脸上几乎被血液所覆盖。 郭惠妃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在临死之时感觉到非常戏谑。 是啊,太戏谑了。 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如其来。 自己不就是在后宫偷了个男人吗? 凭什么会死啊! 凭什么啊! 凭什么杀了自己两个儿子的蓝昭,还能够身居高位。 这太不公平了! 蓝昭拔出剑刃,而此时此刻牢房外并没有多少人,黄骁提前把其他人都给支走了,给蓝昭创造了一个极为良好的环境。 接着,就是张俨了。 事情没有出乎蓝昭的预料。 对于白莲教,他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即便被打的口吐鲜血,仍然显得硬气至极。 蓝昭站在牢房外,看着这番审讯情形,不满道:“黄骁,还和他废话做什么,拿水银来!” “是!” 这玩意,几乎是各个牢房的必备物,只是很少用到而已。 接下来的情形,蓝昭全程目睹。 宫正司地室大狱当中,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叫声响起。 至于那位司礼监秉笔太监,已经被掌印太监王敏下令杖毙,尸体被直接送到野外喂了野狗。 常妃的仇,总算是结了。 蓝昭深深凝吸一口气。 心中负担忽然减轻了许多。 在宫正司中,蓝昭把身上的鲜血清洗干净,又让人送来一身干净袍服。 黄骁好奇问道:“大人,您现在是要去找陛下复命吗?” “出了这档子事,想必太子是睡不着的,我得去看一看他。” 第465章 古往今来,废长立幼都是取乱之道! 东宫,正殿。 朱元璋已经来了这里,脸色和神情都非常复杂。 “标儿,这下吕妃留不得了,为父已经下旨,让蓝昭处理此事。” 顿时,一种无力感袭遍朱标全身。 他很多次都想直接处死吕妃。 可永远是被朱允炆给牵制着。 原先,朱家父子的想法一样,太孙位置就是朱允炆的,而相应的就要保全吕妃的地位与性命。 这一次,是真正触及到了他们的底线。 串通后宫里的郭惠妃,联络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让一个假太监堂而皇之地进了后宫。 还在重华宫和春和殿中,染指他们父子的女人。 谁能受得了? 不杀,难以解开心头之恨啊! 那么问题来了,朱允炆现在该怎么办? 这让朱标很膈应。 恨不得立马连这个亲生儿子也一并处死。 他不免想起来,当初在湖广养病时,朱允炆的所作所为,也根本没把他当做父亲来对待。 满心都只想着太孙之位。 自己的身体已经衰败至此,继承大明江山的概率少之又少。 可继承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得面临立储之争! 大概是感到没有多久了。 对朱元璋的称呼,也从“父皇”转变成了“爹”。 “爹,要不……别立太孙了,改立太子吧。” “老二朱樉性情乖戾,残暴不仁,不适合作为太子人选。” “老三朱棡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老四……朱棣,虽不是母后亲生,但也吃了几口母后的奶水,为人野心极大,不是一个守成之君,但若他成了太子,或许会比我做的更好,他膝下的高炽也颇有帝王之才,立他为储,可解国忧。” 这番话,朱标说的很不甘心。 朱元璋做了二十多年皇帝,自己做了二十多年太子,要把这个位置让给兄弟,自己的儿子却顾及不到。 原因,还是当初对常妃和雄英的疏于关照。 在吕妃之父吕本的策划下,导致她们母子俩先后离世,发觉时也太晚了。 朱元璋又怎能不懂儿子的心情呢。 此时此刻,他的苍老眼眸中泪水不断在打转。 “标儿啊,莫要这样想,为父会给你找来全天下最好的医师,肯定能治好你的身子骨!” 朱标苦笑着摇了摇头。 “爹,人总是要死的,找来再多医师都没用,或许这就是命吧。” “太孙之事上,允熥逐渐展露才能,他很合适,可立储不能光看一个人有没有够不够格。” “还要看他背后站着的是谁。” “小昭的野心比老四还大,他不会乖乖做一个温顺臣子的,但我真不想杀他啊,他对大明有大益处,只能采取压制方法。” “爹,召老四回京吧,让他把一家子都接过来,好好扶持他,磨合他和小昭之间的矛盾,他们俩毕竟没什么真正的深仇大怨。” “也只有这样,我那几个儿子,才有活路。” 朱标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让朱元璋立朱棣为太子,日后能够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在蓝昭的庇佑下,自己这一脉的儿子改封为王,也能够有着一条活路。 这次,朱元璋没有尊重朱标的意见。 在他眼里。 朱标才是亲儿子。 哪怕他死,储君位置都不能落在其他人头上,这也是他自己订立的皇明祖训! 立长立嫡! 古往今来,废长立幼都是取乱之道。 立老四为太子,老二和老三会不会在他登基后起兵造反?一定会! 到时候,他们不会成功,只会被朱棣击败。 继而,秦王和晋王这两脉,也得在大明江山中绝迹。 手心手背都是肉…… 朱元璋很纠结,他不想立其他的儿子为储君,甚至有了想对蓝昭妥协的想法。 立即将朱允熥推上太孙的位置。 将朱允炆封到南方去,让他这辈子做个闲散王爷。 在蓝昭的扶持下,朱允熥一定能坐得稳皇位,谁也别想造他的反! 转念一想。 如果是蓝昭造反呢? 如果提前杀了蓝昭,自己那几个儿子就一定能够造反成功,靠着朝中那些将军,又如何能够挡得住北边的骄兵悍将? 在朱元璋极度纠结之时。 门外传来一道王敏的声音。 “陛下,少师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东宫正殿的门被两名太监推开,蓝昭毕恭毕敬地走入。 刚打算行礼时,朱标虚弱的声音响起。 “小昭,不必行礼了,来床边坐下吧,孤这次得好好谢谢你。” “是……” 蓝昭表现的仍然很温顺。 朱标浅笑道:“这次,孤还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再一次保全了孤的颜面,为孤翦除了身边的大患。” “现在要和你好好商议一下立储之事。” “你心里,仍是想以允熥为重吗?” 蓝昭轻轻点头,没有开口回应。 “那孤问你,允熥登基过后,你是否会有擅权夺政的心思?” 蓝昭果断回答道:“不会有,臣会忠于大明。” 这个回应并不清晰。 他自己做了皇帝,大不了不改国号,这一样是忠于大明,而非是忠于特定的某个人。 朱标知道,再问下去没有意义。 只得在心里感叹道:“杀之可惜啊……” 朱标实在无奈。 “小昭,接下来宫中的事,你就不用掺和了,年后北边战事即将爆发,好好把心思放在兵部上吧,这一场仗容不得出现半点差池。” “六部仍然归你统率,太子府事务由你决断。” “这一晚上你也累了,回家歇息吧。” 蓝昭也明白朱标的意思。 无论如何,是不打算立朱允熥为太孙了是吗? 都做到这种地步,他还要纠结自己会不会反? 何必呢…… 就这么怕你的大明江山改朝换代吗! 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继续逗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蓝昭起身告退。 此时此刻,朱允熥也来了,他就在东宫的花园中等着。 尽管蓝昭已经娶了朱静镜,朱允熥还是习惯性称呼他为表舅。 “表舅,我父亲怎么样了?” 蓝昭实话实说:“状态不佳,你的太孙位置也很不妥当。” “为什么!” 朱允熥也很不解。 吕妃闹出这种丑闻,朱允炆已经废了,他不可能再成为太孙! 蓝昭拍了下朱允熥的肩头。 “你啊,真是命运多舛,太子一直都在提防着我,现在估计是想着兄终弟及吧。” 第466章 就怕朱元璋脑子一热,真这么干! “表舅,那,那我该如何自处……” 朱允熥慌了。 其实这很正常,做了那么多,努力了那么多,朱允熥心心念念地便是“太孙”二字。 近些日子以来,做梦都是被册立为太孙时的景象。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矛盾。 朱允熥实际上非常出色,他原先是被吕妃给养废了,但实际上他整体能力是强于朱允炆。 蓝昭出手过后,扭转了他在文武大臣中的形象。 大明立国以来,皇室第三代子嗣当中,在朱允熥之前,只有朱棣的长子朱高炽被朱元璋在朝堂上明言夸赞过,可惜他不是朱标的儿子。 第二个人,便是朱允熥了。 甚至让群臣一度认为,朱允熥要被册立为太孙,蓝昭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偏偏在朱标的阻挠下。 哪怕吕妃已经身败名裂,他还是不肯把太孙的位置给朱允熥,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外戚! 如果能让朱允熥顺利继位。 蓝昭自认为不会反,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反。 当然了,储君之事,尚未尘埃落定。 蓝昭这次也是搏上了性命。 要是朱标还不肯妥协。 除了造反,别无他路。 蓝昭双眸之中的神情顿显阴厉。 “允熥,这些日子,多多陪陪你爹。” “抛去一切利益不谈,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生养之恩摆在这里,不管怎样都得做好一个作为儿子的本分吧,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同为人父,同为人子。 有些时候,蓝昭很怜悯朱标,自从洪武元年成了太子,一路走到今日,付出了多少心血。 到头来却是这般模样。 朱允熥对于朱标,感情并不浓烈。 自打记事起,他就活在吕妃的阴影下,那该浸猪笼的玩意看似温和,暗地里却是玩的一手好打压。 不管朱允熥做了什么。 面对的总是贬低。 严格来说,他对整个朱家,都没什么实质性的亲情。 可既然蓝昭要他这么做,那就继续装一装吧。 蓝昭准备离开时,朱允熥还毕恭毕敬施了一礼。 “表舅,允熥在此多谢了。” “母亲和大哥的血仇,原本应当允熥来报。” “却劳累表舅在此筹谋,还引得父亲和皇爷爷震怒,允熥深感愧疚!” 蓝昭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常妃不止是你的母亲,也是我的姐姐,没什么好愧疚的,抽空给她磕个头上柱香吧。” “允熥明白。”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 蓝昭摆了摆手,洒然离去。 回到凉国公府之时,天色已经临近明亮,蓝昭独自在浴房里把身上洗干净,免得身上血气惊扰到徐妙清。 走进卧房时,正在熟睡的徐妙清缓缓睁开眼睛。 见到蓝昭回来,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一些温柔笑意。 “夫君,快上床吧,我给你暖了一夜被窝呢。” 蓝昭闻言,也是浅笑道:“夫人可是真贴心。” “夫君看来心情不错,但今夜怎么又回来那么晚呀,宫中出了何事?” “姐姐的仇,终于报了!” 对于徐妙清,蓝昭感觉没什么好隐瞒的。 徐妙清下意识认为,这绝对算得上一件好事,可当细细回味他的言语,忽然感觉脊背发凉。 “夫君,你……你的意思是说,吕妃死了?” 徐妙清的倦意瞬间消散殆尽。 蓝昭轻轻点头,安抚道:“你放心吧,这也是陛下允准的事,吕妃在宫中和别的男人偷奸,属实该杀!” “可这事也不应该你来做啊!” 徐妙清满目担忧。 她认为,再怎么样,吕妃也都是皇家的儿媳妇,还是当今的太子妃。 这种丑闻都冒出来了,皇家颜面何存? 此事不管怎么解释,都会有非议和流言在朝野当中涌动。 为了保住皇家威严,依照朱元璋的性子,什么事情都能够干的出来。 万一…… 他要是拿蓝昭的性命平息此事。 一切就都完了。 蓝昭温柔地拍打着徐妙清的后背,就如同哄孩子一样。 “放心吧,夫君已经做好防备,真到了那种时候,一定能保全全家性命。” 在做每一件事情前,蓝昭通常都会预料到最坏的结果。 而且,他料准朱元璋大概率不会起杀心。 事态哪怕闹得再严重,也无非是罢官外加边缘化,因为现在除了自己,没人能保全他的太子和皇孙。 一旦自己倒台。 兄终弟及那便是必然之事。 蓝昭不信,朱元璋不知道他家老四的德行,上位过后十有八九会把一切具有威胁的亲族抹除掉。 轻则圈禁,重则诛杀。 历史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最纠结的人,应该是朱元璋,绝不是朱标。 解释给徐妙清听了过后,她担忧问道:“夫君,那你还要继续扶持允熥吗?” “对,有些事情必须得做,得让陛下和太子,以及文武百官都看到我的立场。”蓝昭说。 “那你真不怕让陛下起杀心吗?” “首先要明白一个要素,我扶持允熥不是为了私利,是为了报答太子和姐姐的情义,单凭这一点陛下就不可能杀我!” 朱元璋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 同时,他身上也充满了矛盾,他也很重情重义。 对马皇后,对朱标,对徐达和汤和,都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情感。 就像是蓝玉之前那么骄狂。 攻自家关卡,凌辱北元王妃,朱元璋生气吗? 有一点,但也只是象征性的惩戒,主要是侧重于提醒,让蓝玉别那么嚣张跋扈。 每当有好事,也没少了蓝玉。 后来又屡次擢升重用自己,不乏有着利用因素吧,但是必须要考虑到朱元璋的感性。 他最喜欢的,是那种能臣和忠臣的结合体。 自己显然符合他心目中理想的模板。 有权而又不滥权,有麻烦还能解决麻烦,还能帮他制衡朝廷局势,加强权力集中。 要是真杀了,上哪去找第二个人? 李进?太子府的齐德和黄子澄?还是尚未声名鹊起的铁铉、盛庸等人? 不会的。 他需要人替皇权办事。 种种因素结合起来,蓝昭敢笃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哪怕朱标死了,自身地位都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如果非要说风险。 那就是兄终弟及带来的风险了。 就怕朱元璋脑子一热,真这么干! 第467章 允炆,你是不是该搬出紫禁城了? 霎时间,徐妙清美眸中寒意流转。 蓝昭察觉到过后,笑问道:“夫人,怎么这股眼神?” “兄终弟及的意思,是让燕王来当太子吗?”徐妙清问道。 “只有这个可能了。”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这俩人历年来所作所为,真要治起罪来,把他们活剐八十遍都绰绰有余。 让他们当了太子储君。 这大明江山,或许连一百年都撑不过去。 燕王朱棣,在北平那一带享有盛誉,民望军功俱全,常常被朱元璋表扬。 太子朱标都对他评价颇高。 当初,在北平火烧藩司衙门,朱标能忍着对朱棣的杀心,完全是看在他是自家兄弟,又具有其他皇子不具备的才能。 从哪个方面来讲,朱棣都适合顺位继承江山。 徐妙清很不乐意。 “夫君,要是真是这样,我们如果不反,不管是你我夫妻,还是家中的姐妹们,都没有活路可言。” 蓝昭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夫人说的没错,但还得看看局势,陛下还活着呢。” 身处眼下的局势当中。 蓝昭最忌惮的就是朱元璋! 但凡换做任何一个皇帝,他会毫不犹豫地揭竿而起,根本不会忍耐这么长时间。 西安府那边早就传来消息。 军工厂里,这两年来提供的图纸,基本上都能造出成品,性能或许不如后世的那些枪械,但足够用了。 对比明军火器,那便是降维打击。 蓝昭还在考虑兵源问题。 得想个法子,在这几年里,进一步控制兵权。 最少最少,也得要个十几二十万的兵马,才能和朱家人在这种环境下对杀。 徐妙清之所以会有这种态度,原因在于她的大姐,徐妙云。 “打小记事起,父母总是告诉我,要和大姐多多学学,我其实心里非常抵触,我为什么不能寻求自己想要成就的模样。” “当时大姐嫁给燕王,我也有一点点妒忌,还妒忌了很久,但这种妒忌和燕王无关,只是觉得她嫁的太好了。” “可在嫁给夫君过后,尤其是在夫君策划宰杀豫王过后,这种妒忌已经没了。” 蓝昭玩味一笑,问道:“你这是觉得我,一定会强过燕王吗?” “对,直到现在,我都是这么觉得的。” “假如把燕王放在你的位置上,他做不到像你这么好。” “假如把你放到燕王的位置上,你一定会比他做的更好,也许你早就是太子了呢。” 说着说着,徐妙清的脑袋就埋进了蓝昭的脖子里。 犹如一只极具安全感的小猫。 蓝昭不免得意道:“说明夫人眼光要比大姐好上太多,对吧?” “当然啦,我的夫君是整个世上最厉害的男人了!” 徐妙清也很得意,但接下来的言语中还带着一些幽怨:“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好色放荡,时不时地往家里带新的姑娘,哼!” 这是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心理。 哪怕处于大明朝,没有后世一夫一妻的概念,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视而不见和宽容。 好在蓝昭从不偏心。 逐渐抹平了徐妙清心里的那些疙瘩。 听到徐妙清这么说,蓝昭又将怀中娇躯搂的更紧了一些,被子里的大手也变得有些放肆。 徐妙清面色忽然显得有些潮红。 “夫君……我还怀着孕呢。” 蓝昭只感觉腹部燥热,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只能保证,不像以前那么猛烈。 可在事后,也是一阵担惊受怕,好在没什么大事发生。 徐妙清满嘴埋怨,但神色上却是娇媚的很。 若非担心她的身体,蓝昭还想再战一场。 好在徐妙清提醒道:“夫君,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天都亮了。” “也对,再不睡就真要猝死了……” 蓝昭顿感一阵疲乏上脑,和徐妙清温存了一会儿,便在她的香软怀中熟睡了过去。 朝中大事,去他娘的,远远不如此刻的温柔乡来得重要! …… 东宫。 这一日外边艳阳高照,朱标身体有所好转,在夏妃的陪同下走出正殿。 对于吕妃的死,他没有半点怜悯与同情,心里反而有些喜悦。 所谓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对朱标而言,仅仅是针对死去的常妃,还有身边的夏妃。 只可惜。 自己身子骨不济,没办法再继续延嗣了。 这场在紫禁城中发生的荒唐风波,并没有持续发酵下去。 朱标端坐在花园中,在日头的照耀下,终于感觉暖和了一些。 脑子里也还在想着事情。 不管怎样,朱允炆还是自己的儿子,吕妃也是他的亲生母亲。 于情于理,都应该让朱允炆知情。 思绪刚刚到此。 朱允炆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当中,他每日都会去往春和殿中,向吕妃请安。 见到朱标也在花园,毕恭毕敬行礼道:“儿臣拜见父亲,拜见夏姨娘。” 此时此刻,朱允炆并不知道,他母亲已经身死的事。 朱标不知该如何开口,问道:“允炆,你想去哪?”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朱允炆性子还有些小聪明的,回应道:“回禀父亲,儿臣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守着父亲和母妃。” “你终有一日要长大的,不能一直留在我们身边。” “说吧,想去哪?” “或者为父在京中给你选块地方,给你造一座府邸,你搬出紫禁城吧,你也到了该搬出去的年纪了。” 今年,满打满算,朱允炆已经十六岁了。 长得还算人高马大。 朱允炆眉目间透过一丝慌乱。 听这话的意思,是让想封自己为亲王吗? 朱允炆言语上没有拒绝,显得很是温顺。 “儿臣愿意听从父亲和皇爷爷的安排,但此事是不是也应该和母妃商量一下?” “正好今日天色不错,儿臣把母妃从春和殿中请出来。” “这样的话,我们一家人好好坐下来谈谈,若是母妃也是这个意思,儿臣就尽早搬出去吧。” 朱允炆的想法很简单,拿着亲娘来当挡箭牌。 纵然她受到冷落,作为太子妃,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只不过,朱标接下来的话,让朱允炆如同遭到五雷轰顶。 “不用去找她了,她已经死了。” 第468章 洪武大帝的脑回路难以理解,得准备后路了! 这句话,从朱标嘴里说出来,好似比鸿毛还轻。 朱允炆笑了一声。 “父亲,你和儿臣开玩笑呢吧,昨天儿臣还和母妃吃过午膳呢。” 朱标重复了一句。 “她死了。” 原本,他是想说出前后缘由,可那些言语说出来,只在心里感觉到了莫大的耻辱。 朱允炆连连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母妃怎么会死……” “父亲,你一定是和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母妃又怎么可能会死啊!” 朱允炆感觉出来了,朱标不是在开玩笑。 他并不知道昨夜在紫禁城中发生了什么。 朱允炆和疯了一样跑进春和殿。 能看见的,是空无一人的凌乱床榻,还有许多人踩踏过的痕迹。 以及血迹…… 朱允炆呆滞在原地良久。 他重新回过头跑到花园当中,朱标仍然在那里沉着坐着。 “父亲!父亲!” “您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娘去哪了!她到底去哪了啊!” 朱允炆不断嘶吼。 这时,一些太监走了过来,企图把朱允炆拉走。 “皇孙,先回去歇着吧,太子殿下现在需要静养。” 朱允炆挣脱他们的手,怒骂道:“都给我滚开!” 朱标抬起眼眸。 和这个如今最年长的儿子对视起来。 父子二人,眼中皆是布满血丝。 扑通! “父亲,算儿臣求求你了好吗,告诉我,我娘到底在哪啊!” 朱标没有回答,只是让太监们都退下。 不远处的廊道当中,朱允熥站在那里,他幼年时不知多少次向朱标问过类似的问题。 可得到的回答,与现在何其相似。 要么是沉默。 要么是“娘亲和大哥去了很远的地方”。 朱允熥没有朱允炆那么悲愤,主要是从小都没得到过父母的关爱,但时常看到其他皇子和母妃们玩耍,心里也会很是煎熬。 他从蓝昭那里得知。 母亲常思柔,是因为吕妃的算计,在生下自己的时候没过多久血崩而死。 大哥朱雄英,一直都传言是得了天花。 可为什么朱允炆没有得! 偏偏是他得了! 朱允熥看到朱允炆这般模样,只觉得满心畅快的很呐!!! “你也有这样悲痛的一天!” “天道终于有了轮回!” “不……你还欠一条命!” 朱允熥心中的仇恨没有半点减弱。 朱雄英是他的亲大哥。 现在,死的人只是吕妃,朱允炆还没死! 这便是朱家的命运。 朱允炆也看到了朱允熥,看到了他那脸上戏谑的神情,看到了他眼眸中的快意恩仇。 他的眼中却是怨恨! 即便如此,朱允炆仍是在忍。 “父亲,儿臣知道以前做了错事,算儿臣求您了,告诉儿臣,母亲到底在哪里啊!” 朱标沉默许久,才给出了回答。 “宫正司后边的那座枯井里,现在为父给你两个选择,你是想去看看你母亲,还是想搬出紫禁城?” 因为吕妃,朱标对这个儿子,已经没了半点好感。 朱允炆没有回答。 一股脑的跑向宫正司,来到了那座深不可测的枯井旁。 这里太黑了。 黑的让人心生畏惧。 朱允炆眼角的泪水不断从脸颊滑落。 “娘……娘,儿对不起你啊!” 朱允炆彻底跪倒在地,对着枯井反复地磕着响头,哪怕磕到头破血流都没有停止。 直到,彻底哭晕过去。 还是太监们发现,紧急送往太医院进行救治。 朱元璋得知此事过后。 没有想象中的冷眼相待,示意让贴身太监王敏,给自己拿了一件外衣。 “小敏子,陪咱去太医院看看吧,允炆平日里还是很听话的。” “是!” 太医院中,李誉亲自上手医治。 诊断过后,除了额头上的外伤,身体并无大碍,约莫还是悲伤过度。 见到朱元璋到来,李誉如实禀告。 朱元璋看向还在晕厥状态的朱允炆,眼神中还有些怜悯。 在他眼里。 朱允炆是朱允炆,吕妃是吕妃。 前者是自己的亲孙子。 就在这时,朱允炆缓缓苏醒,睁开眼睛看到朱元璋就在身边,连忙下了床榻,跌跌撞撞地跪下。 “皇爷爷……” 说着,又想磕头。 朱元璋急忙把他扶了起来。 “孙儿,何必如此呢。” 朱允炆哽咽不止道:“皇爷爷,你可以告诉孙儿,孙儿的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这事以后爷爷自然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好吗?” 朱元璋的语气难得柔和下来。 吕妃之死,在他的旨意下,消息已经完全封锁,真正的知情者还是少数。 即便没有吐露实情。 朱允炆大概能猜到,一定和蓝昭有关! 事已至此。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朱允炆脑子还没磕,他还知道隐忍下去,只要不离开紫禁城,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也能感觉到。 自己母亲的死,也许是得到了父亲和皇爷爷的默许,否则蓝昭绝不敢这么做。 朱元璋对孙儿的心疼是一回事。 他在朱允炆身上,发现了一种难得的潜质。 用更加准确的话来形容,是一种能够压制蓝昭的势头。 “孙儿,跟爷爷走,爷爷有些话想和你好好说一说。” “好……” 这一幕,也被李誉看在了眼里,他随后找了个机会,把消息传到了凉国公府。 直到这天下午,蓝昭才从床上醒来。 得知这个细节过后。 蓝昭咂吧着嘴巴。 “啧……陛下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吕妃搞出这种丑闻,他还那么看重朱允炆?脑子秀逗了吧?” “不……” “不能以寻常目光来看待这位洪武大帝,他往往是要从全局考虑的,这可能比兄终弟及更加危险。” 朱标撑不了多久了。 假设一种情况,朱元璋仍是像那样,在朱标死后,册立朱允炆为太孙。 或许会更加侧重于亲情。 为了能让朱允炆毫无压力的登基,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真麻烦啊……” 蓝昭此刻思绪乱如线麻。 一度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因为朱元璋的脑回路实在难以理解,他似乎真的很害怕外戚专权。 这样,相当于什么都没改变,震古烁今的蓝玉案似乎又有了要出现的倾向。 蓝昭心下一沉,瞳孔中杀意流转。 “不行,得准备后路了!” 第469章 瑞雪兆丰年,毫无祥瑞气氛! 没过多久,蓝承阳被叫到凉国公府当中。 “承阳义兄,派个可靠的人去成都府,把这封信送到蜀王府当中。” “还有这里一封信,送到西安府。” “全程务必要严密!” 看到蓝昭脸上的凝重神情。 蓝承阳心底有着些许喜悦,但他仍然是稳住了心情,低声道:“请世子放心,现在没有人能监视我们。” “那就好,速速去办吧,不要出现差池。”蓝昭嘱咐道。 “明白!” 在蓝承阳走后,天色没过多久就黑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应天府在这一夜下了一场大雪。 蓝昭来到院子里,看向逐渐飘下来的鹅毛雪花。 “瑞雪兆丰年,可这真是祥瑞吗?” 蓝昭呢喃了一句。 这时,徐妙清拿着一件裘绒披风走了过来,披在蓝昭身上,柔声道:“夫君,你穿的太单薄了,天寒地冻的得注意保暖。” “你快回屋吧,我等会还要去一趟兵部。”蓝昭说。 “都快天黑了,还要忙嘛?” “你应该明白的。” 听到这些字眼,徐妙清领悟了蓝昭的意思。 朝廷时局正在迅速变化,几乎是日新月异,尤其是在经历了昨夜之事过后,得更加小心谨慎。 蓝昭来到兵部。 以自身权限,调阅了大明所有军事部署详图,并且深深烙印在了脑海当中。 另外,还对一些官职进行了调整。 夏原吉还没下值,蓝昭把他叫到跟前,拿出了一份名单。 “年后北征,把这几个人都塞进去吧。” 夏原吉看向名单,上面只有两个名字,下意识地念了出来:“盛庸,铁铉……这两个人似乎不怎么出名啊。” “没事,找个由头,塞到军中历练一番,以兵部的名义。”蓝昭说。 盛庸,在后世史书上,于靖难之役多次挫败燕王朱棣,但在战略决战时,因朱允炆多次蠢猪般的微操以失败告终,在役后投降朱棣,却在永乐三年自杀。 铁铉,此人性情刚决,聪慧博学,如今正在礼科任给事中,是淮西勋贵最为讨厌的言官官职,史书上对他的记载颇为正面,靖难之役期间得到真正的重用,在济南城击退朱棣,并且在朱棣进入应天府后誓死不降,后被朱棣施以磔刑。 算是仅次于方孝孺了。 这两个人,在军事上都有一定才能,而现在正处于低微态势,还没有人认识到他们的才华。 他们落在朱允炆手里,就像是一把好剑用在了蠢货手上。 可若在自己手里,那便是不一样的结果。 此时,对他们进行职位调动,也没谁会觉得异常。 夏原吉以兵部的名义请求增调人手,说是军中缺少几个参军和主簿。 盛庸如今是在中军都督府供职,做一个小小的副参将,而铁铉还是一名言官,调走他们会显得非常正常。 再等下去,时机就不合适了。 另外,蓝昭在北征将领上做了一些调整,决定将耿炳文也送进北征大军当中,但不是让他做统兵的主将,仍然是以副将的身份。 耿炳文得知消息过后,很是喜悦。 起码有了再次上战场立功的机会。 在主将上,蓝昭心里的最优选,除了自己以外,那就是徐辉祖了。 为此,他又去了一趟诏狱。 这次还带了些酒水,脑子里还想好给大舅哥道歉的措辞。 让他意外的是。 徐辉祖端坐在那座牢房当中,手里还捧着一份《清静经》,神态也比以前要好上太多。 见到蓝昭到来,徐辉祖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你小子可算来了!老子让人给你带话,早点放我出去,你咋一点回音都没有?” 蓝昭苦笑着解释道:“最近太忙了,这不有空来看看你,还给你带了点女儿红,咱俩喝两口?” “行啊!就馋这一口呢!” “来人,开门!” 在牢房中坐下过后,徐辉祖还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天,想那玩意想的心痒痒,但有几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我爹来诏狱里看我,拿着一把刀一边砍我一边骂我,说我没出息,给我吓得浑身冒汗!” “自那过后,醒了心里反而安稳不少。” “原本还怪你来着,埋怨你不近人情,现在想想,真得好好感谢你。” 言语之间,徐辉祖自顾自地斟满了酒水,一饮而尽。 那股酒劲冲上大脑,属实畅快! 蓝昭审视着徐辉祖,起初心里还有点愧疚,那些道歉的措辞也没有用上。 “大舅哥,你这身形,消瘦不少啊。” 徐辉祖无奈叹息道:“没办法,一点胃口都没有,这两天才好转一点,但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乌香了。” “估计?” “不不不!永远不碰!” 蓝昭微笑道:“那你发誓。” “行啊,要是这辈子我再碰一丁点乌香,那就让我不得好死。”徐辉祖一本正经道。 “这话可是你说的,既然如此,等会我就下令放你出去,来年北征,算你一个。” “真的要打仗了?” 徐辉祖神情有些恍惚,转而又变得极为兴奋。 蓝昭点了点头,说道:“这次鞑靼部拉拢了建州女真的一部分人,差不多会有十几万大军攻击辽东,兵部这边统筹了十五万兵马,但是没有主将。” “这么说,你是想让我当主将了?”徐辉祖更加兴奋了。 “没错,但有点担心你身体受不住!” 徐辉祖连忙起身,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来表明身体的健壮:“你看!这有什么受不住的!咳咳……” 话还没说完,又咳嗽起来。 蓝昭无奈地摇了摇头。 “所以说,主将还是另选其人吧,你和耿老叔一样当个副将。” 徐辉祖没好气道:“那你这不是玩我呢嘛?话又说回来,主将选好了么?” “没有,我打算自己去了。”蓝昭说。 “真的?陛下会允准嘛?” “他不允准也没其他人了,除非他把燕王和宁王合流,要么就是把信国公和颍国公俩糟老头子拉起来,至于我爹,他那身体还是算了吧,去一趟辽东,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第470章 大年三十,凉国公府内的军事聚会 徐辉祖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哀色。 “唉……我大明立国之初,名将多如牛毛,这才不到三十年,却已有凋零之态。” 不可否认,徐辉祖说的没错。 与立国时的武将阵容相比,现在是真不够看的。 魏国公徐达,信国公汤和,宋国公冯胜,曹国公李文忠…… 现在能搬上台面的新一代将领,简直是屈指可数。 好在国力还算强盛,淮西勋贵仍然占据着主导权,情况没有糟糕透顶。 如今的北方边患。 也不是成吉思汗那个时代的人了。 即便如此,仍是不可轻敌,面对每一场战争,都必须要以最饱满的状态进行应对。 史书上有着不少例子。 朱元璋也根本想不到,他的子孙里还有个奇葩,把五十万大军葬送在了土木堡…… 这个数字是真是假有待考量。 可一个皇帝御驾亲征,落难北狩,这才是大明国运由盛转衰的重要节点,也正是因此武将集团开始真正没落。 蓝昭之所以这么谨慎。 是不想提前变成朱祁镇而已。 面对徐辉祖的忧愁,蓝昭倒是显得很是乐观。 “大舅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天塌下来有我蓝昭顶着。” “我都说了,朝中若是没有将领可以统兵。” “我亲自去!” 对于蓝昭的军事才能,徐辉祖没有半点怀疑,甚至心里还颇为期待他统兵时的景象。 二人喝完了一壶酒。 眼看时间差不多,蓝昭便带着徐辉祖走出了诏狱,先是送他回了魏国公府。 这次,没有再派人手进行看管。 若是徐辉祖再碰乌香,那就该他命里有这一劫了。 蓝昭把这个消息告诉徐妙清后,做妹妹的还是有些担心。 “夫君,就这样让他回家,会不会不太妥当啊?” 蓝昭宽慰道:“放心吧,大舅哥现在状态很好,他如果不是脑子缺根弦,也不会去碰那些玩意。” “而且,这次还立下了毒誓。” “虽然不知道可不可信,但我仍然愿意相信他。” 徐妙清笑着问道:“看来你挺喜欢兄长的嘛。” “我这个人,喜欢有作用的人。”蓝昭说。 徐妙清还有个弟弟,叫做徐增寿,但他在北平都司供职。 来往并不频繁。 这个人没有拉拢价值。 徐增寿,按照徐达临终前授意,把宝给押在了燕王朱棣身上。 若是真按徐达的意思。 徐辉祖应该是要向太子一脉靠拢,但现在却完全成了蓝党,这铁定是违背徐达遗愿了。 徐辉祖却不在乎。 他想的是,要成为比父亲更加优秀的一代名将! 想起这个人,蓝昭随口问道:“夫人,要是有一天,非得和燕王开战,那你想让我如何处置徐妙云和徐增寿?” “作为家人,我自然是想着让他们活下去的。” “作为妻子,我尊重夫君的意愿,但仍然希望不到迫不得已,还是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毕竟都是兄弟姐妹。” 在徐妙清这里,蓝昭稳赢! 他会像以前每次遇到危机那样披荆斩棘,最终活下去,成为最后的胜者与获益者。 …… 洪武二十四年,大年三十。 这一夜,凉国公府格外热闹,蓝昭还把徐辉祖一家也都给接了过来,包括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同僚。 至于朱元璋会不会在意,蓝昭感觉不重要了。 他要是想猜忌,哪怕拉泡屎,他都会感觉能威胁到大明朝。 他要是不想猜忌,就算自己带着兵进入紫禁城,都能认为是忠臣。 大事就在眼前。 何须再顾及那么多? 用过年夜饭过后,众人都在院中坐着烤火聊天,气氛也是难得的异常惬意。 洪武一朝,官吏们的假期非常少,一年下来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二十天。 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三,拢共算下来也才四天,初四就得滚回各个衙门去给朱元璋狠狠压榨。 今夜,凉国公府一切酒肉管够。 女人和女人们玩。 男人们说是休假,但由于都是兵部官员或者武将,聊着聊着就谈到了北边的军事。 蓝昭干脆拿了一张辽东地图过来。 众人群情激昂,各自大胆述说着战略和战术上的意见。 蓝昭作为兵部尚书,正好趁着还有时间,弥补了军事上的一些缺陷。 没有朱元璋盯着。 众人更加大胆,在思路上也变得更加活泛。 徐辉祖显得极为豪放,手指指向彻彻儿山,那里可是鞑靼腹地。 “诸位,鞑靼和建州女真合流,无非还是想冲过山海关,从锦宁一线席卷河北进行劫掠。” “开战过后,战场重心就是山海关!” “但我认为,不可在山海关和他们进行游斗,必须要一鼓作气打过去。” 蓝玉这时凑了过来,纠正道:“辉祖,别那么急躁,山海关有重兵布防,我感觉以鞑靼的行军路数,大概会在山海关佯攻。” “主要锋芒,应该是想进开平卫,从侧翼攻袭大宁卫,前后夹击山海关。” “他们的主要目的应该也不是为了劫掠,而是和建州女真想要扩大对辽东的控制,这一仗要是让他们会冒着极大风险,但只要成了,对鞑靼和女真两部,会有非常大的好处。” 徐辉祖忽略了这一点。 他潜意识里认为,鞑靼不敢从开平进入关内。 因为,开平在北平和大宁的中间,稍有不慎就会被后边的燕王朱棣掏了屁股! 蓝玉很了解那些残元余孽。 冒险,游斗,是他们的特性。 打不过就劫掠,然后退回关外,有机会就再来袭扰,着实烦人。 等到燕王的兵马抵达开平,也也许早就跑光了,而山海关外的合流军,也早早就退回建州。 蓝昭却是阴恻恻地一笑。 “诸位,鞑靼和建州女真敢这么做,那可真是在自寻死路。” “宁王手上有一支精锐骑兵——朵颜三卫。” “而且,真正的祸患不在于建州女真,而在于鞑靼,这两股势力之间其实已经被朵颜三卫和辽东都司切断的差不多了。” “如果是我来打,柿子得先挑软的捏,在山海关完全可以先废了建州女真。” “回过头来,大军出开平卫,与鞑靼进行战略决战,一个月之内,平定边患!” 第471章 凉国公府中的阵容,属实可怖 在场除了蓝昭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建州女真将来会成为大明的祸害。 洪武年间,建州女真,明人俗称建奴,基本上已经被明军给打垮了,但偶尔仍是会在山海关一线袭扰。 没办法。 山海关和长城一线的北边,资源实在匮乏。 游牧部族想要栖息下去,要么南下劫掠,要么臣服大明,朝廷为了维持稳定的统治,定然会给予一些资源。 这次,建州女真不知抽了什么风,与鞑靼部进行合流。 也的确给明军带来了一些压力。 包括蓝玉在内,觉得应当把注意力放在鞑靼部上,山海关那边可以不必投入太多军力和精力。 建州女真翻不起风浪的。 “诸位,好菜得先吃,要不然凉了,味道可就变了。” “你们的认为,我也觉得不无道理,因为我也认为鞑靼部才是此次南下的主力。” “建州女真大概率是想借此机会涌过山海关,不可那么轻视。” 言语之间,蓝昭的手指从山海关一路滑到大宁。 一旦开战,鞑靼和建奴虽被隔断,但只要挺过山海关这道坎,立马就能形成犄角之势。 辽东都司会十分危险。 进而威胁到大宁。 明军若想重新控制战局,最少还得投入五万以上的精锐兵力进去,战争周期会被持续拉长。 兵部早已议定,正月开战,最晚四月彻底结束战事。 如果依照蓝昭的方略。 先攻建奴,再回过头来收拾鞑靼,那么就只需要开平卫来承担风险,山海关就没有了半点忧虑。 蓝玉在此刻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昭儿,如果开平卫那边扛不住,岂不是也是同理?” 蓝昭笑道:“爹,我都说了,宁王那边有着朵颜三卫,怎么可能顶不住嘛,而且朝廷会有将近二十万大军,完全可以兼顾开平。” 轻敌乃兵家大忌。 洪武年间不是永乐年间,今年还没有在辽东设立奴儿干都司,而山海关外的游牧部族,对大明朝廷仍然抱有仇视心态。 对待战争,也必须要抱有谨慎态度。 除非是真的能做到降维打击。 蓝昭有这个信心,但他不愿意把在西安府的那些宝贝,用在现如今的明军身上。 那些玩意,得用在自己身上。 众人都被蓝昭说服了,在既定的战术上做出了些许调整。 具体方案,还是得初三过后,拿到台面敲定,在凉国公府顶多就是商议和探讨性质。 这事,也得朱元璋点头才行。 众人只是在心里有数,表面上是当做茶余饭后的闲事在谈。 凉国公府中的妻妾,以及客人们的妻子,在厨房中煮了一大锅鲜美羊汤,毕竟腊月三十的夜里还是有些冷的,拿给这帮男人们暖暖身子。 徐妙清走到蓝昭身边。 蓝昭关切道:“你还怀着孕呢,回房早些歇息,别在外边受了冷风。” “没事的呀,今天人多热闹,我也睡不着嘛。”徐妙清柔声道。 “那你多加件披风,和姐妹们就在厅堂里玩会。” “知道啦!” 大多数时候,和蓝昭待在一起,徐妙清还是和个小姑娘差不多。 包括其他女眷,也是一样。 这让其他人的妻子羡慕的要死。 在家里跟个奴仆似得,哪能得到这般关切? 能和蓝昭坐在一起的人,现如今基本上都做着朝中的重要官职,他们对于这种生活也是颇为羡慕。 尤其是徐辉祖。 “小昭,你倒是教教我们,咋能让家里安宁点?” “我家那位,和几个小妾天天吵得死去活来,以前就搞我我心烦意乱。” “今天上午还吵了一架,我有些时候真觉得,在家里不如在诏狱里待着舒服呢!” 蓝昭半开玩笑地打趣道:“那要不大舅哥,我再下个令,把你送进去?” “别别别,就是找你请教一下怎么把那帮娘们治的服服帖帖!” 在场之人,不止是徐辉祖,几乎个个都是如此。 毕竟现在权位都上来了,他们的妻子也不是小门小户,多多少少都有些脾气。 蓝昭捻起酒杯,笑意盈盈道:“我一晚上能去好几间厢房,你们能么?” “……” 众人哑口无言。 他们有些人虽然也是处于壮年,可是在房事上,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行了,能把一碗水端平,别对女眷们耍心眼,屁事都没有。” “当然,和她们本身也有关系。” “我是幸运,才碰到这么一帮红颜知己,很少给我找麻烦。” 说简单点,那便是真心换真心。 哪怕是曾经想杀过自己的唐鸳,还不是让她现在变得乖巧不已。 女人,到了八十岁也是女人,需要关怀! 和这帮蠢驴说不通,他们只想着享受成果,而不去经营和妻妾的关系,久而久之矛盾自然就出来了。 想到这里,蓝昭突然对朱标有点反感了。 如今心中的反感不同于以前,非常纯粹,以至于厌恶。 他如果当时能够分出一些精力,经营好常妃和吕妃之间的关系,也许就不会有东宫的那些烂事。 常妃和朱雄英,也许就不会死。 成天说着公务繁忙,来逃避家庭所带来的一些麻烦! 事已至此,埋怨再多都没用。 常妃的血仇已报,就差一个朱允炆了。 众人此刻乐呵呵的交谈着日常闲事,氛围别提有多么轻松快意。 蓝昭觉得。 要是没有那些公事束缚,有这么一帮好友,常常聚在一起饮酒,倒也不失为潇洒二字。 可惜,美好的时光太过短暂。 凉国公府,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心里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年夜里,出现这种动静,乃是不祥之兆! 蓝昭估摸着大概和军务有关。 果不其然,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王敏亲自来了,身后还有着几个太监跟班。 “原来诸位大人都在啊。” “正好,” “辽东都司有急报抵达京师,陛下请诸位大人速速前往兵部议事!” 蓝昭眼眸中有着明显的不满,但还是行礼作揖道:“好,臣等马上就去。” 王敏微微点头。 扫视了一眼院内的情形,兵部一些主要官员基本上都在场,还有五军都督府的一些武官。 这个规模与阵容,实在有点恐怖! 第472章 好好做我朱家的一条狗吧,要做一条听话的狗 王敏将这番情形收入眼底,随后便与众人一同,在这大年团圆夜中来到了死寂沉沉的兵部值房当中。 没过多久,朱元璋也来了。 他手中拿着一份辽东急报,由掌印太监转交到了蓝昭手中。 “蓝少师,你兼着兵部尚书一职,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辽东建奴,以三千铁骑猛攻山海关,山海关总兵及麾下一千七百人尽数战死。” “而你到现在,连个主将都没挑出来,究竟是何用意?” 很长时间以来,非要说蓝昭做过什么不对的事。 那便是在北征主将上没有拿出决策。 是他犹豫不决么? 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 朱元璋当局者迷,他又不用亲身去往辽东前线打仗,潜意识里就会认为挑选主将不是什么难事。 实在不行,让耿炳文带着一帮二代小将前去。 蓝昭不止一次说过,这场战争的重要性。 但凡出现半点差错,山海关要是被建州女真破了,配合鞑靼部从开平卫一线跨越长城。 往年十次北征,所建立起来的战略优势都会付诸东流。 因此,蓝昭宁愿再等等看,等到朱元璋彻底急躁,亲自下旨把自己指派为此次北征的统兵主将。 朱元璋也不是傻子。 他能看出蓝昭的心思。 想要统兵,在军中建立一些声望,并培养出来一些心腹将领。 朱元璋认为蓝昭是在为朱允熥积攒势力。 不排除有另外一种可能,他想自立家业。 想起朱标的种种言语。 “父亲,小昭算计极深,好在为人良心还算不错,他对你我父子而言是实打实的忠臣与能臣。” “我也知道,他的存在,会给朱家带来不少威胁。” “若父亲不愿将这大明江山兄终弟及,那么小昭就绝不能杀,哪怕他不能为子孙所用,也必须要留着用以震慑天下藩王,有他在,我这一脉便不会断!” 这话,是朱标昨夜说的,一直都在朱元璋脑海中回荡,也是因此再一次按捺住了对蓝昭的杀心。 针对北征主将一事。 朱家父子也没办法直接定夺。 战事上,必须要高度尊重蓝昭的意见,他觉得行的未必尚可,但他觉得不行的人,一定担任不了主将。 起初朱元璋还想着,让徐辉祖和李景隆两位国公之子共同领兵。 再由北边的燕王和宁王协助。 以此来加强朝廷的军事人才储备。 这个想法也被蓝昭直接否定。 蓝昭的观点是,他们可以参战,但绝不能掌握军事指挥权。 说来说去,他是想亲自上阵。 朱元璋从太医院院使李誉那边,得到了对朱标身体的最精准判断。 李誉只说了四个字——风中残烛。 真要出了大事,身边必须要有几个依靠的人。 老兄弟汤和算一个,但他也是年迈之人,万一要是把他也给折腾死了,手中再无可用之人。 届时朱标万一身死,京师必生大乱。 蓝昭无论如何都得留在身边。 朱元璋端坐在那把红木椅子上,沉声问道:“事已至此,你还没有想好此次北征的主将吗?” “臣想毛遂自荐。” 蓝昭终于明言道出了心中所想。 这让身边的兵部属官和武将们都颇为惊诧。 现在又没到国破家亡的时候,何必要让一个兵部尚书上阵临敌? 不等他们劝阻,朱元璋摇了摇头。 “不行,你得留在京师,咱最后给你一天时间。” “三天过后,你要是选不出除你自己之外的主将。” “这次北征,咱亲自去!” 朱元璋的言语越来越重,所有人的心神都开始犹如沸水般翻滚起来。 一个个惊惧不已! 立国之后,朱元璋可从来没亲自打过仗啊! 二十多年了,他要御驾亲征?! 这个举动,无异于是把京师让给了蓝昭,再加上朱标的身体每况愈下,等于是让他行使“太子监国”之责。 如此一来,蓝昭的获益之处就变少许多。 等到朱元璋班师回京。 监国期间做的每件事情,都有可能成为他拿捏自己的把柄。 总的来说,如果不是真正的太子,监国那就是吃力不讨好。 这种历程,和当初的胡惟庸何其相似。 当时朱元璋带着朱标去黄山避暑,把朝廷大权都给交到胡惟庸手里,而这大明最后一位宰相做的许多事情,都成为了诛灭九族的罪证。 或许自己不会像胡惟庸那样被清算,但从今往后就再难以翻起风浪了。 因为朱元璋已经把信任体现到了极致。 蓝昭,我把整个大明都交给你,朝野之间,文武百官都知道你我君臣一体,他们会把你树立成诸葛孔明那样的忠贞之臣,你但凡日后有半点不轨之心,便会人心尽失。 好好做我朱家的一条狗吧,要做一条听话的狗。 思绪到此,朱元璋缓缓起身。 “你们也不必劝阻,咱本就是在马背上得来天下的。” “这辈子,也还没去过辽东。” “让咱再给这大明江山,亲手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朱元璋不是在和众人商量,而是心里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前提条件是,蓝昭没有能拿出手的北征主将。 要么就是把兵权交到燕王或者宁王手里,让他们来打这场北征之战,这也不是蓝昭想要看到的情形。 蓝昭微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死局啊……” “朱元璋不让我前往辽东,现在京师中的将领担任北征主将,又会有让战争失败的可能。” “朱元璋御驾亲征,这场仗十有八九不会输,但我就没办法继续染指兵权了,也没办法在这些时间里,迅速培养出一批能够为我所用的心腹将领。” “这辈子,怕是只能被拴在在庙堂当中了。” 蓝昭的心绪沉重无比。 而朱元璋在众人的目光下,离开了兵部议事房。 朱元璋打算再去看一看朱标。 就在这时,司礼监的新任秉笔太监冯珏前来禀告。 “陛下,右柱国蓝玉在上书房请求觐见。” 朱元璋眉头一挑,疑惑不已,但还是决定见一见。 只见蓝玉一身绯红官袍。 他是如今大明朝的武将顶点,已无人再能够跨越。 “臣蓝玉,叩见陛下!” 第473章 臣蓝玉!请命北征! 上书房门前,蓝玉下跪叩首,声音洪亮有力。 朱元璋淡然道:“免礼平身,外边冷,进来说话吧。” “臣叩谢!” 蓝玉跟着朱元璋来到尚书房。 赐座过后,他却仍然是在跪在地上,一脸的倔强模样,和年轻时一模一样。 朱元璋哭笑不得道:“大年夜的,你整的这么严肃做什么?” “陛下,臣蓝玉请战辽东!” 蓝玉神色一丝不苟,神情肃穆。 朱元璋淡然笑道:“别在这里开玩笑,你这身体,又如何去得了辽东?” “去得了。” 蓝玉只回答了简单的三个字。 朱元璋微微眯着眼。 “你家那儿子,可不会同意。” “只要陛下同意即可,他就管不到臣的身上了。” 蓝玉坦明心扉,语气决绝:“陛下,此次北征,非同寻常,鞑靼与建奴合流,他们不是单纯地想在辽东劫掠。” “这也是犬子迟迟不定夺北征主将的原因。” “稍有不慎,山海关即会失陷,若是此战一旦大败,我大明在辽东的数年经营都会灰飞烟灭,日后燕云一线将再难保全!” “眼下,朝中除了臣,还有谁能够担此重责?” 这是来自封狼居胥的自信。 蓝玉身上,恢复了许多当年的锐气。 朱元璋凝视着他,问道:“你真的想去?” “想!”蓝玉果断回答。 “那好,咱即刻拟旨,你来领衔此次北征辽东之战!” 看着蓝玉这副精神头。 朱元璋觉得,让他去也无妨。 原本御驾亲征的想法,因此而逐渐减弱,他确实是心底有些拿不稳。 毕竟,二十多年没真正亲临过战争前线。 此次蓝玉若是能够大胜而归,则可以让他淡出朝野,让蓝昭接上父辈手中的权力。 旨意由朱元璋亲自拟了出来。 并且,盖上印玺。 蓝玉在尚书房中接旨。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朱元璋的神色也变得凌厉无比。 “蓝玉,此战过后,咱希望未来十年,辽东一线都不会有大规模战乱,就看你的了。” “臣定不辱皇命!” 蓝玉手捧圣旨,再一次虔诚叩首。 朱元璋忽然玩味笑道:“既然如此,三天之内,你就得出发前往辽东,咱等会派辆车驾送你回去。” “明日,你即可开始点将。” “别忘了把这件事情,和你那好儿子说一下。” 此举纯纯是在先斩后奏! 蓝玉没有去兵部,而是直接回到了家中。 没过多久,蓝昭也回来了。 脑海中仍然在想着,针对此次的破局之法,但见到蓝玉还在院子当中站着。 蓝昭顺口提醒道:“爹,这都四更天了,你赶紧回房歇着去吧,外边冷得很。” “歇什么歇,你看看这是什么?” 蓝玉笑意盈盈的模样,还有手上那道鲜明的金黄圣旨,这让蓝昭的心底有些惴惴不安。 蓝昭一把夺过圣旨。 看着上边的内容,只感觉一阵气血冲上头顶,整个人都是麻的! “爹!你脑子是不是也长了毒痈啊?这种时候给我添这种乱子!” “你这身子怎么可能去得了北征!?” “走!跟我进宫!找陛下退还这道旨意!” 言语之间,蓝昭拉扯着蓝玉就要走出凉国公府大门。 蓝玉却是一把甩开,笑呵呵道:“爹的身体,爹自己知道,要是没这个金刚钻,又怎么敢揽瓷器活呢?” “还有啊,爹是病了,可不代表爹真的年老体衰。” “仗,还是能打的。” 蓝昭暴怒不已,厉声喝道:“你能打个屁!此战极为凶险,一旦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打住,别以为爹真的蠢。” “现在你想要领衔北征,但陛下不愿意,还把陛下自己逼得要去御驾亲征。” “如果为父没猜错的话,你现在也应该是苦恼至极。” 的确,蓝昭正处于两难之地。 除了自己,他想不出任何更好的主将了。 偏偏朱元璋还不让他去。 蓝玉早就能看出来,这是想拿捏自己的宝贝儿子啊。 没办法。 他只能拖着这副病体,去求来这一道北征旨意。 不管此次自身结果如何,都能给蓝昭谋求到一个好结果。 不用让他再被朱家束缚。 朱元璋也无法继续反对。 当初的封狼居胥都愿意去北征了,你还硬着头皮去御驾亲征,但凡出现什么差池,大明江山立马就会四起内乱。 蓝昭实在没有想到。 前来调和局势的,竟然会是自己的亲爹! 蓝玉坐在府中廊道的台阶上,笑道:“昭儿,不必忧心,爹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在床榻上躺着。” “患病过后,感觉骨头都快锈了。” “就算是死,这次也能好好痛快的杀上一场,还能帮到你小子,何乐而不为呢。” 话说到这里,蓝玉眼眸里不免流出一些遗憾。 他似乎知道了自己没办法从辽东好好回来了。 “昭儿,你现在也是当爹的人,应该能够理解为父的心情。” “以前总觉得你是个爱惹事的小兔崽子。” “三年了,你的蜕变,为父都看在眼里,这次让为父好好帮一帮你。” 蓝昭默不作声,手里紧紧捏着那份圣旨。 蓝玉在孜孜不倦地叮嘱着。 “家里要顾好,也别忘了你那在成都的姐姐。” “唉……” “说来,还有点想那丫头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说到底还是亲生女儿。 嫁给蜀王朱椿过后,父女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人终究都是有情感的。 蓝昭知道。 现在没有了更好的解决方法。 退还圣旨,也不可能,这是抗旨不遵之罪。 沉默许久,蓝昭缓缓开口。 “爹,要保重啊。” 蓝玉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从蓝昭手中拿过圣旨。 随后,他独自来到了一间小厢房里。 里边摆着单独的一尊灵位。 这是蓝昭的亲娘。 蓝昭也跟了过来,陪着蓝玉上香。 蓝玉席地而坐,声音略有哽咽。 “以前你娘活着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娘絮叨,成日什么事都不干,还生了你这个祸害出来。” “现在想想,愧对她的太多了。” “你可别学我,好好对待你那帮女人,免得到爹这个年纪,又是这样徒增遗憾。” 第474章 风中残烛,形似枯槁,太子朱标命不久矣! 至此,北征战事已经完全定下。 次日,大年初一,本应当是走亲访友的好日子,蓝家父子却沉浸在兵部当中。 蓝昭准备了大量副将。 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二代子弟。 耿炳文,徐辉祖,盛庸,铁铉等等十余位。 “凉国公,我是真没想到,在这种年纪,还能和你再度共赴沙场。” 说这话的是耿炳文。 先前虽然和蓝昭闹了些矛盾,但还不至于影响到彼此两家的关系。 当初的捕鱼儿海一战,耿炳文也出了不少力呢。 蓝玉爽朗笑道:“老兄弟,这次咱们到了辽东,可得再好好的杀上一场,也许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那是自然!” 蓝昭没有心情和他们插科打诨。 把徐辉祖等人叫到一旁,反复嘱咐,也是朋友之间的嘱托。 徐辉祖神色凝重。 “放心吧,到了辽东,我们会看好凉国公的,不会让他太过操劳。” 蓝昭微微点头。 他心底明白。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叮嘱再多可能都没什么用处,只能听天由命。 甚至,有种直觉。 此次父子分别,恐怕…… 想到这里,蓝昭迅速掐断念头,继续安排着一些事情。 大年初三时。 军务已经全部筹备好了,从五军都督府中调集了两万人,跟随蓝玉前往辽东。 沿途,拿着皇命,从各地卫所抽调人手,直到凑够二十万兵马。 军马出城之时。 朝中文武大臣都全部过来相送。 朱元璋让礼部在城外设下祭坛,祭告天地苍穹,以求护佑明军北征大捷。 但是,朱标却没有出面。 在祭礼结束过后,朱元璋来到蓝玉跟前。 望着这位披坚执锐的凉国公,眼眸中也流露出了些许不舍神情。 朱元璋不由得感叹道:“蓝玉啊,那时候你从捕鱼儿海大捷,到现在也不过五六年的时间,咱还想看一次你能凯旋班师。” 这话,是真心话。 人心都是肉长的,朱元璋不是不近人情。 只是在权势的影响下,他逐渐失去了对那些老兄弟的信任。 在诸多淮西勋贵当中。 他其实很喜欢蓝玉。 能打仗,且能每一仗都打的漂亮至极,对待朱家又是忠诚的很,无非就是性情上有些嚣张跋扈。 如果蓝玉在军事和道德上都是完人。 朱元璋反而会更加担心。 可这一次,他不用再担心了。 朱元璋同样有着预感。 这位猛将,此战过后,将再也难以兴风作浪,还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宝贝——蓝昭。 蓝玉自信一笑。 “陛下,最多三个月,臣定能平定边患,凯旋班师,您就像以前那样等着好消息就成。” 朱元璋笑了笑,温和道:“好,咱等着你,等你回来,咱也会像今天这样,带着太子和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好,陛下,臣走了,您也要多多珍重。” 北征大军,于吉时从应天开拔。 蓝昭这时来到朱元璋跟前,恳求道:“陛下,臣想再送一送家父。” 朱元璋点了点头。 这次,蓝昭送了三百里,期间没有人知道父子俩到底说了什么。 直到傍晚,蓝昭才孤身返回应天。 身为兵部尚书,解决了北征难题,心头本应该会很轻松,但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 在接下来大半个月的时间里。 蓝昭每日都会盯着兵部的军报。 蓝玉行军十二天,就从应天抵达了大宁卫。 这种行军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而且山海关的战事正处于胶着状态,蓝玉在大宁卫没有停留一天,亲自率军七万有余,直扑山海关。 与此同时,鞑靼部果然从开平卫进军,战事进入白热化阶段。 …… 正月十五,兵部,议事房。 兵部右侍郎夏原吉,拿到了昨日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诸位同僚,目前辽东战局极为激烈。” “凉国公率军抵达山海关后,以七万兵力直扑建州女真,连续两场骑兵对杀,均以大胜告捷,斩敌已有四千余人。” “建州女真仍是执意进攻山海关,对于凉国公主力,起到了一定的牵制作用。” “凉国公命耿炳文、徐辉祖二人统兵十万进驻开平卫,他们也与鞑靼部进行了一场厮杀,战局未明。” 战争初期,明军必然是占据着优势。 蓝玉又最擅长在北边打仗,对付建州女真不成问题。 这场战争,在蓝昭看来,基本上没有悬念可言。 前提是蓝玉别太犯蠢。 蓝昭其实现在担心的不是战事,而是蓝玉的身体。 在出征前,他叮嘱过军医官,在每次往京师送军报时,要把蓝玉的身体情况记录下来,然后和军报一起送回京师。 从近些日子来看,蓝玉的状况还算稳定。 原因很简单,在出征前,李誉改变了给蓝玉的汤药,能够有效控制毒痈带来的痛苦。 这也是蓝玉自己要求的。 当然,也有着不小的副作用。 兵部议事房中,所有属官都在按照现在的战争形势,在沙盘上进行推演。 蓝昭确实无心参与。 直到,司礼监秉笔太监冯珏前来,他也兼着东宫总管太监一职。 蓝昭起身问道:“冯公公,有何事?” “太子让奴婢来请大人去东宫正殿一叙。”冯珏说。 “好,我这就去。” “请。” 冯珏做了个请的姿势,等蓝昭走出议事房过后,然后快步跟上,低声道:“蓝少师,有个情况奴婢得提前和您说一声,就在昨夜,太子两度昏厥,太医院的御医们想尽办法才救回来,现在两位皇孙都在正殿伺候着。” “太子不行了?”蓝昭直白道。 “对……” 这话冯珏可不敢说,只能以隐晦的言语进行提示。 蓝昭一脸漠然。 “那太子现在状况如何?” 冯珏沉声道:“十几个时辰了,水米未进,据御医们说怕是就这两天的事了,您要做好扶皇孙上位的准备。” 蓝昭脸色微变。 本以为,朱标最少还能撑两三个月,到时候还能等到蓝玉凯旋班师。 现在看来,连洪武二十五年的正月都挺不过去。 来到东宫正殿过后。 朱标整个人都已经消瘦了一圈。 现在的状态,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形似枯槁。 第475章 朱标薨世,局势大变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蓝昭对于朱标的情感,早已经淡了许多。 只是见到朱标现在这副模样,蓝昭的内心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人死为大,看着濒死状态的朱标,此时蓝昭的心中,也只剩下了万千的感慨。 这个世界是极其不公平的,但有一点儿却是无比公平的。 任凭你生前地位如何的显赫,也难以摆脱死亡的纠缠。 哪怕蓝昭已经进入屋内了,朱标却还是没有察觉到。 好在,朱标的身边,还有夏妃。 “殿下……蓝少师来了。” 听到夏妃的话后,朱标缓缓的睁开眼睛。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朱标却仿佛要耗费掉全身的力气,才可以勉强做到。 “小昭……来了?” 听着朱标气若游丝的声音,蓝昭行礼作揖道:“臣蓝昭,拜见太子殿下。” 朱标看了眼旁边的夏妃,夏妃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蓝少师,还请近身,太子有话要说与你听。” 说罢,对着其他人摆了摆手。 很快,屋内只剩下了躺在床上的朱标,在旁边伺候的夏妃,以及蓝昭三人。 蓝昭刚刚靠近,朱标就拼尽全力伸手抓住蓝昭的手臂。 只不过,现在的朱标,身体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的拼尽全力,对于蓝昭而言,只需要稍微的动动,便可以轻松的挣脱。 不过蓝昭并没有,因为已经没必要了。 “小昭……你……是个聪明人,只有支持允炆上位,淮西权贵才能够活命!” “孤……知道你们对允炆很憎恶,但父皇是什么人,你也很清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深知自己大限将至,朱标将心里话全盘托出。 他说的很慢,蓝昭都要担心,他能不能坚持到说出下一个字。 好在,朱标坚持住了。 他瞪大眼睛,死命的抓着蓝昭的手,将为何要坚持让朱允炆上位的原因说出。 蓝昭很清楚,朱标临死之前,也要逼迫他做出选择。 其实也仅仅只有一个选择。 纵然吕妃已经死了,但朱元璋和朱标这一对父子,心中选定的太孙人选依旧是朱允炆。 大明立国时间还很短,不管是朱元璋还是朱标,都绝对不会允许出现外戚干政的情况。 朱元璋虽然是放牛娃出身,但他的残暴不仁,在有史以来的所有皇帝中,绝对是前几名的存在。 现在蓝玉虽然领兵在外,但他的身体状况,朱元璋和朱标很清楚。 这一次统兵,必定是蓝玉最后一次带兵打仗了。 蓝玉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随着老一辈淮西权贵,老的老,死的死,下一代淮西权贵的领袖人物,除了蓝昭之外,再无第二人选。 以朱元璋的性格,若是蓝昭支持朱允炆上位,那蓝昭依旧可以执掌权柄。 若是蓝昭坚持支持朱允熥,为了给朱允炆扫除障碍,朱元璋很有可能会将淮西权贵们展开血腥大清洗! 或许朱元璋不会将所有人除掉,但留下来的淮西权贵中,必定不会有已然展现出獠牙的蓝昭! 濒死之际,朱标还是决定让蓝昭知道这件事情。 他不想下去之后,被常妃责斥太凶。 常妃,朱雄英的死,已成定局。 而现在吕妃也已经死了,还是蓝昭出手的。 若是在临死之前,不能保下蓝昭的小命儿,朱标感觉自己下去根本无颜面见常妃和朱雄英两人。 蓝昭定定的看着朱标,许久没有说话。 朱标眼神中的希冀渐渐消散,他太清楚蓝昭的性格有多倔了。 当然,蓝昭的脾气若是不倔的话,也不可能成为现如今淮西权贵中最年轻的代表人物。 单论威望,现在的蓝玉,都未必能压得住蓝昭! “我听表姐夫的。” 就在朱标都快要放弃的时候,蓝昭忽然开口了。 答案虽然是朱标想要的,但却让朱标分外的惊讶。 但朱标注意到的点儿,却是蓝昭对他的称呼。 表姐夫…… 现在的蓝昭,可以用三个称呼,来称呼朱标。 以臣子身份称呼的太子殿下,从朱镜静那边称呼的兄长,以及从常妃这边称呼的表姐夫。 自从和蓝昭闹掰之后,朱标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蓝昭这么喊自己了。 短暂的惊讶后,朱标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了一抹诚挚的笑容。 “好……这样……孤下去,也好和你表姐和雄英有个交代了……” 蓝昭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下去之后,代我向表姐和雄英问好。”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朱标却笑得更开心了。 “好……孤……一定带……到……” 随着到字说出,蓝昭分明察觉到,原本紧抓着他的朱标,手忽然无力的落下。 夏妃愣了愣,脸上旋即露出了悲恸的神色,声音凄厉无比。 “殿下!!!” 蓝昭缓缓起身,叹了口气,大喝道:“太医,太医!” 屋外的太医们在听到夏妃的声音时,已经猜到了什么。 蓝昭这边话音还未落下,太医们就已经冲了进来。 几人纷纷给朱标号脉,有人掰开朱标的眼皮,朱标的瞳孔也已经散了。 太医们对视了一眼,纷纷跪倒在地上,声音无比的惶恐。 “太子殿下薨了!呜呜……” 虽然所有人都清楚,朱标的死就在这几天了。 但太医们心中还是不剩惶恐。 大明的天子朱元璋,是出了名的嗜杀。 当初太子妃常妃死了,朱元璋杀了一些太医,后来皇长孙朱雄英去世,又杀了一批太医。 当年马皇后病逝,太医又被杀了一批。 如今朱标薨了,太医们很清楚,他们之中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大部分,小命儿都要完蛋了。 所以现在他们哭的,比夏妃还要情真意切。 外面,早已经有太监将朱标薨了的消息,快速传报给朱元璋。 “标儿死了?咱的标儿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狗东西拖出去,碎尸万段,丢到外面喂狗!” 朱元璋浑身哆嗦,苍老的眼眸中泪水在疯狂打转,他心中有着准备,可当太监所说的应该是真的,但他就是不敢相信。 第476章 册立太孙,蓝昭的极度不满! 一身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了外面。 他双眼通红,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皇爷爷,父亲已经薨了,还请皇爷爷节哀,父亲最是心疼皇爷爷,想来他也不希望看到皇爷爷如此心伤。” 看到来人,朱元璋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 快步走到那人身边,一把抓住他,大喝道。 “允熥啊,这群狗东西,他们……他们是胡说八道的,你父亲才多大?他怎么可能死在咱的前面呢?” “你父亲最孝顺了,他绝对不舍得丢下咱一个人活着的……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来人自然是朱允熥,在确定了朱标薨了,蓝昭第一时间就派人去通知朱允熥。 但他并不是让朱允熥来朱标这里,而是让他去找朱元璋。 对于朱标,朱允熥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毕竟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对他的态度可不算多好。 当初他被吕妃下蛊的时候,朱标甚至要舍弃了他的小命! 朱标死了,朱允熥心里虽然也有些伤感,但不多。 大概比自己养了三天的小狗死了,可能要少一丢丢。 但对于朱元璋,朱允熥的心里还是很敬重的。 毕竟朱元璋对他还是不错的,当然,比起蓝昭而言,还是差了很多。 朱允熥伸手搀扶着朱元璋,虽然今年虚岁才十五岁,但朱允熥的力气,却已经足以轻松搀扶着朱元璋衰老的身躯。 但他是朱元璋,短暂的失态后,他很快恢复了正常。 “允熥,带咱去见你爹!” 说着,朱元璋迈开腿,可双腿止不住的发软,甚至一度跌倒在地。 朱允熥见状,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皇爷爷,上来,孙儿背您去!” 看到朱允熥已经弯腰做好了背他的准备。 朱元璋的心中不由的一暖,叹息一声,趴在朱允熥的身上。 朱允熥立刻背着朱元璋,一路小跑着朝着太子府而去。 很快,爷孙两人就赶到了太子府外,朱元璋心疼的伸手擦拭着朱允熥脸上的汗水。 “傻孩子,累坏了吧?” 朱允熥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大喝道。 “孙儿不累!” 这不是吹牛,虽然浑身大汗,但朱允熥气息均匀,并没有一点儿累坏的意思。 朱元璋赞许的点了点头,心中叹息一声,却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当转过身后,朱元璋的脸上,瞬间被悲恸所代替。 “逆子,给咱起来,咱还没倒下呢,你凭什么躺在床上?” 说话的同时,朱元璋已经走了进去。 床上的朱标,任凭朱元璋如何怒骂,却依旧一动不动。 朱元璋骂了一会儿,忽然老泪纵横。 “标儿,你起来好不好?咱以后不骂你了,你说啥咱听啥,绝对不和你反驳一句了,好不好?” “来,听爹的话,快起来……爹求你了……” 饶是蓝昭,看到朱元璋这样,眼眶也不由一红。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为朱标和朱元璋伤心,他只是想到了蓝玉。 自家老爹身体是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 恐怕爷俩再次相见,也是这个情形了。 “太医呢?你们这群废物东西,咱一年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在太医院,你们救不活咱的儿媳妇,救不活咱的大孙子,救不活咱的皇后,如今连咱儿子也救不活!” “废物,都是废物!蓝昭!把这群废物全都给咱拖下去凌迟处死!” 太医们立刻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皇上饶命啊!” “皇上饶命啊!” 可惜,蓝昭不会在这个时候,忤逆朱元璋的命令。 现在的朱元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谁敢在这个时候招惹他,那就是找死! 随着蓝昭的命令,一群太医被拖了下去处死。 外面的惨叫声,并没有让朱元璋好受多少。 他抱着朱标的尸体放声大哭,此时的他,如同一个普通的农家老头一样,没有半点儿九五之尊的威仪。 他只是一个先后目睹大孙子,媳妇,儿子死在自己前面的可怜老头子。 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终于恢复了冷静。 悲恸依旧,但他是朱元璋。 是大明的开国之君,是得国最正的洪武大帝。 情绪失常这种事情,他可以有,但不会持续太久。 “蓝昭,传咱的旨意,在孝陵东边修建标儿的陵墓。” 孝陵,是马皇后的陵墓,因为马皇后谥号孝慈皇后,所以陵墓得名孝陵。 明孝陵早在洪武十四年,朱元璋就命中军都督府佥事李新主持陵墓的营建工程。 第二年的时候,朱雄英感染天花病逝,葬在了钟山。 钟山,其实就是紫金山。 马皇后病逝,葬入到孝陵之中。 除了他们,徐达,李文忠,常遇春等,也都葬在了这里。 朱标作为太子,自然也会安葬在这里。 蓝昭立刻将命令传递出去,修筑陵墓的事情,一直都是由李新负责,这事儿,自然也只需要传递给李新就行。 当蓝昭再次回来,朱元璋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浓浓的悲伤,眼睛红肿,两行泪痕在烛光下分外的明显。 在这期间,朱允炆也来了一次。 哭了一阵子后,就被朱元璋赶了出去。 不仅仅是朱允炆,还有背着朱元璋一路跑过来的朱允熥,也被朱元璋撵了出去。 此时的屋内,只剩下了两人一尸。 “蓝昭,标儿死了,你说咱应该另立太子呢,还是直接册立太孙呢?” “若是另立太子,选择那个藩王更好?若是册立太孙,应该选择允炆呢,还是允熥呢?” 蓝昭低着头,眼珠却微微往上面瞟了眼。 摇曳着的烛光下,朱元璋的眼神一扫刚刚的颓废,眼神无比的凌厉。 蓝昭虽然没有直接和朱元璋的视线碰撞,但就是那一瞬,他也能察觉到,朱元璋眼神中森然的杀意。 半个时辰前,朱标逼迫他做选择。 半个时辰后,朱元璋又逼迫他做选择。 但现在的蓝昭,心中却无比的平静。 毕竟朱标在临死之前,已经给他了明确的提示。 虽然朱元璋的测验,答错了损失的会是自己的小命儿。 但朱标却已经将答案告诉蓝昭了。 只有一道考题的开卷考试,蓝昭不会答错。 深吸了一口气,蓝昭轻喝道。 “臣以为,应当册立皇长孙,因为陛下早已经定下了国策,立长不立贤。” “秦王凶名在外,不适合继任太子,所以趁以为,应当在允熥或者允炆中选出一位。” 第477章 夏妃意欲借种,与吕妃似曾相似的手段! 朱元璋定定的看着蓝昭,许久之后忽然笑了。 “说的好,立长不立贤!” 随着朱元璋笑了,蓝昭也感觉到,朱元璋身上的杀气,瞬间减少了一多半。 但忽然,朱元璋语气一变。 “可是咱记得,你一直支持的是允熥呢?” 蓝昭轻笑道。 “若是让臣选择,再做一百遍,还是选择允熥,因为允熥是臣的外甥!但是刚刚陛下是询问臣应该册立谁,而不是问臣想要册立谁。” 朱元璋眯着眼睛看着蓝昭,蓝昭却没有半点儿畏惧的意思。 朱元璋现在已经六十五岁了,想要在他的面前耍滑头,那纯粹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既然如此,倒不如实话实说。 短暂的沉默后,朱元璋忽然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蓝昭的肩膀。 “小昭,如今你娶了咱的闺女,允熥是你的外甥不假,但算起来允炆也是你的侄子。” “外甥和侄子,都是晚辈,允熥是个好孩子,但他比允炆小了一岁……” “朕会在标儿下葬之后,册立允炆为太孙,至于允熥,他已经十五岁了,朕觉得吴王很适合他。” 在称帝之前,朱元璋就是吴王。 将朱允熥安置为吴王,也算是变相的对朱允熥的补偿。 蓝昭眼眸中流转着些许不满,但并未表现出来:“臣明白陛下的心意。” 朱元璋知道,册立朱允炆,他内心多半会极其不满意,但大明立储之事,又岂能容一个臣子的意志进行转移或者改变? 只是在走出去的瞬间,他的脸上,重新戴上了悲恸。 如果说朱元璋是一把刀的话,那马皇后就是刀鞘,而朱标就是刀把。 当刀鞘和刀把都没有了后,刀就会肆无忌惮的伤人。 扭头看了眼屋内的蓝昭,一抹杀意从朱元璋的眼神中迸发而出。 但旋即,却又消散的无影无踪。 如今大明可谓是内忧外患。 外面,蒙元诸部为祸边塞。 内部,又有诸多朱家亲族觊觎着储君位置,对着皇位虎视眈眈。 若是朱标还活着,纵然对于藩王的威慑力,远不如朱元璋,但也是可以压制的住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朱标也死了。 按照立嫡立长的规定,秦王朱樉就是下一任太子人选。 但朱樉是什么德行,朱元璋很清楚。 若是大明交到他的手里,那必定会和秦朝与隋朝一样二世而亡! 没了朱标,儿子里面最优秀的,应该是朱棣。 但是朱棣是老四,在他的前面还有秦王朱樉和晋王朱棡。 除非这两个人都死了,朱棣才有资格被册立为太子! 若是册立太孙的话,那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吕妃虽然淫乱宫闱,但终究已经被册立为太子妃了,而且她做的事情,被死死摁在了内廷,没有往外散播出半点消息。朱允炆皇长孙的身份不会改变。 最为重要的是,朱允炆背后没有那么多的外戚,这就意味着,他可以无需被外戚进行绑架,他可以对勋贵们施以仁政,自己也会帮他培养出一大批有能力的臣子。 虽然相比起来,朱允熥更优秀,但有蓝昭在,朱元璋几乎可以确定,一旦朱允熥继位,必定会大肆重用不惜背负叛逆之名,也要救他一命的蓝昭。 蓝昭能力很强,一直以来的表现,也完全符合忠臣的形象。 但蓝昭野心太强了,朱元璋担心,一旦蓝昭哪一天权倾朝野,皇权无法压制,他不会成为霍光,而是会化作王莽。 毕竟在王莽早年折节恭俭,勤奋博学,孝事老母,以德行着称。 单论名声,要比以前的蓝昭强的不是一点儿两点儿! 可最终王莽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了。 相比于王莽,蓝昭起势的年龄更小,而且势力也要比同龄的王莽更强。 尤为重要的是,朱允熥对蓝昭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朱元璋甚至可以笃定,若是让朱允熥做选择,在亲爹朱标和表舅蓝昭之间,朱允熥必定会选择蓝昭! 正是因为这一点儿,哪怕现在的朱允熥已经表现的足够优秀,朱元璋也不敢将他册立为太孙! 当外面朱元璋的脚步声消失后,蓝昭才缓缓起身,看了眼朱标的尸体,蓝昭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刚到一处角落,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蓝昭的面前。 蓝昭眯着眼睛看着来人,眼神有些不悦。 “这种时候,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夏妃。 朱元璋定下的规定,若是妃嫔没有生育子嗣,则需要殉葬。 这一规定,在前期的时候,是被严格执行的。 虽然朱标对夏妃很是宠幸,但夏妃入宫的时候,朱标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再加上朱标虽然也不远女色,但并不像识蓝昭这么狂热。 夏妃虽然很受宠幸,却并没有怀上子嗣。 如今朱标薨了,没有为朱标生育子嗣的夏妃,必定是要殉葬的。 她跟着朱标的时间不长,她还没有活够! 蓝昭眯着眼睛看着她。 “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夏妃咬了咬牙,轻声说道。 “请主人赐奴婢一个孩子!” 朱标的陵墓修筑,至少是需要好几个月的,那就意味着,在这几个月内,只要夏妃能够有了身孕,她就可以避免被殉葬的命运。 诚然,朱标对她很好。 在被蓝昭送给朱标后没多久,夏妃就滋生出了拜托蓝昭,但那次被敲打过后,立马变得老实了不少。 重新成为蓝昭的棋子后,朱标依旧宠爱她,可这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怀上朱标的骨肉,朱标就已经病逝了。 吕妃淫乱宫闱的事情,虽然被压制了下去,但那天动静太大了,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打探的秘密。 夏妃作为朱标最宠幸的女人,自然也清楚这些。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这么做。 但现在朱标死了,她若是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借种! 而有能力瞒过所有人,并且能够让她接种的人,只有蓝昭! 蓝昭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夏妃。 夏妃下意识的就脱掉衣服,露出自己曼妙的身姿。 蓝昭眼神中,却没有半点波澜。 夏妃长的很美,但蓝昭府上的女人们并不比她差。 想要色诱他,夏妃还真不够格。 后退了半步,蓝昭轻喝道。 “穿上衣服,你的小命儿,我会保下来的。” 第478章 晋王也薨了,朱元璋气昏 在夏妃疑惑的眼神中,蓝昭悄然离开。 第二天,夏妃就知道,蓝昭所说的是什么了。 如今吕妃死了,太子朱标也于昨晚病逝,偌大的东宫,只剩下了年幼的朱允炆和夏妃。 虽然按照朱元璋定下的规矩,夏妃理应殉葬。 可如今东宫的女主人,只剩下了一个夏妃,若是夏妃也殉葬了,那东宫可就只剩下一个年幼的朱允炆了。 以朱元璋昨晚的态度,蓝昭很清楚,历史的车轮虽然偏移了许多,但大方向并没有改变多少。 朱标依旧是在洪武二十五年病逝,甚至比起正史之中,还要提前了三个月。 那等到朱标下葬之后,朱元璋必定会册立朱允炆为太孙。 册立了太孙之后,朱元璋下一步就是为朱允炆扫除不稳定因素了。 按照历史来说,下一步被清算的,就是蓝玉为首的淮西权贵们。 只不过如今的蓝玉命悬一线,虽然凭借乌香等药物,还能吊着半条命。 就凭着这半条命,蓝玉还亲自带兵北伐,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就算活着回来了,所剩的寿命也不会超过一年的时间。 朱元璋纵然心狠,也不会对一个即将殒命,临死之前还带病出征的忠臣出手。 蓝家的安全,无需担心。 蓝玉的威胁不在了,那剩余的淮西权贵,自然也无法对皇权造成太大的威胁。 蓝昭? 按理说,如今已然成为了二代淮西权贵首领的蓝昭,对皇权的威胁程度,并不亚于他老爹蓝玉。 而且蓝昭对朱允熥的宠溺,已经超出了对自己性命的在意程度。 可问题在于,北边除了有草原人,还有一个能够压着草原人打的朱棣! 自家亲儿子,在没有完全的证据面前,朱元璋还是下不去死手。 所以,为了防止朱棣起兵,纵然知道蓝昭支持的是朱允熥,朱元璋也不能杀了蓝昭。 当然,有蓝昭在,也可以作为对抗朱棣的人。 朱棣设计蓝昭这么多次,最狠的一次,甚至不惜用王妃徐妙云为诱饵。 两人之间的矛盾,早已经深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朱元璋倒是并不担心,在自己死后,他们两人会联合起来。 原因很简单,蓝昭是什么脾气,朱元璋太清楚了。 蓝昭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和朱棣联手! 安置夏妃的事情,并非蓝昭提出来的,而是通过别的官员提出来的。 这事儿不能蓝昭亲自去提,否则的话,必定会引起朱元璋的警惕。 朱允炆被册立为太孙这件事情,已成定局。 这一点儿,蓝昭很清楚。 蓝昭在朱元璋面前,表明的立场也很明显,他打心底里支持的,始终都是自家表外甥朱允熥! 让夏妃照顾朱允炆这个事儿,若是由他提出,朱元璋心里必定会心生警惕。 蓝昭还指望着,将来能够以夏妃作为朱允炆身边的眼线,放长线钓大鱼。 这么好的棋子,蓝昭是绝对不会浪费了的。 朱标薨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明。 朱元璋再次下令,所有藩王不得回应天府吊唁,各自在封地内留守! 朱元璋之所以会下达这个命令,蓝昭很清楚,这是因为朱元璋担心朱标的死,会引起其他藩王对皇位的觊觎。 朱标死后,朱元璋就一天早朝都没有上过。 所有的公文,都是直接由尚书台呈递到朱元璋的面前,再由蓝昭协助,将公文处理了。 这样的殊荣,对于其他人是荣耀,但对于蓝昭而言,无疑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折磨。 蓝昭可不是工作狂,若非被逼的,他甚至愿意到山沟沟里,去当一个普通的富家翁。 每天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可现在这种情况,蓝昭也不敢反驳。 这个时候的朱元璋,如同是一颗处于爆炸边缘的炸弹。 蓝昭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撩拨朱元璋的虎须。 可惜的是,有时候,事情不是你不想,它就不来的。 蓝承阳手握一封密信,火速冲了进来。 他的脸色无比阴沉,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担忧神色。 “报,昨晚夜里,晋王因为悲恸,借酒浇愁,于昨晚,薨了……” 晋王也死了? 原本正因为公文堆而昏昏欲睡的蓝昭,听到这个消息后,猛然惊醒! 他最先反应,便是扭头去看旁边朱元璋的反应。 当蓝昭扭头的时候,朱元璋依旧在批阅公文,仿佛没有听到蓝承阳的话一般。 但蓝昭却注意到,朱元璋的身体,在缓缓的颤抖着。 “噗……” 忽然间,朱元璋猛然抬头,一口闷血从他的嘴里吐出。 朱元璋和马皇后,统共生了四个儿子,长子朱标,次子朱樉,三子朱棡,五子朱橚。 随着朱橚,朱标,朱棡三人先后离世,四个嫡子中,还活着的,就剩下最不被朱元璋喜欢的朱樉了! “陛下?” “陛下?” 随着一口闷血喷出,朱元璋的身体摇摇晃晃,眼瞅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蓝昭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搀扶住朱元璋的身体。 “快,传太医!” 蓝昭一声怒吼,也警醒了发呆中的蓝承阳。 他忙不迭的点头离开。 太医很快赶来,经过一番检查后。 为首那人开口道。 “蓝尚书,陛下是悲伤过度,急火攻心,下官开几服安心养神的药,一日三次,三日后,陛下龙体便可以恢复。” “只是近日来陛下悲伤过度,不能再受到太大的刺激了,否则的话……” 太医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担忧神色,却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朱元璋现在都年近七十岁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比较长寿的了。 但太医们却也都了解,朱元璋先后经历了这么至亲离他而去,还能继续活下去,就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奇迹了。 五儿子朱橚死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大儿子朱标又死了。 朱标死了还不到十天,三子朱棡又死了…… 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而言,说是天塌了也不为过。 朱元璋仅仅是急火攻心,吐出来了一口血,这本身就是一件奇迹了。 第479章 君臣对峙,册立太孙 过了一会儿,朱元璋幽幽的从昏迷状态中苏醒了过来。 现在的朱元璋,和前不久朱标的情况很相像,气若游丝。 只不过,蓝昭很清楚,朱元璋不会死。 朱标还没有下葬,朱允炆还没有被册立为太孙,大明还有很多的内忧外患没有处理。 在这之前,就算是阎王爷来了,朱元璋也能撑着不走。 “小昭……” 朱元璋轻声呼唤着。 蓝昭慌忙凑过来,态度很是恭敬。 “父皇……” 听到蓝昭喊自己父皇,朱元璋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欣慰。 “小昭啊,你说说,咱是不是真的造的杀孽太重了?” 这是个送命题,蓝昭犹豫了许久,说出了一个比较委婉的答案。 很明显,朱元璋并不满意。 但他也没有反驳,当然,朱元璋也没有力气去反驳。 沉吟了片刻,朱元璋低喝道。 “小昭,你说太子,晋王的死,幕后有没有燕王的手笔?” 蓝昭摇了摇头:“儿臣不知。” 朱元璋眯着眼睛看着蓝昭,许久没有说话。 蓝昭只管低着头,双手抱拳恭敬的弯着腰,一句话也不多说。 朱元璋性格是很复杂的,对于臣子,要是用,他会撒手去用。 可一旦有人让他生了疑心,那这个人的小命,极有可能会被朱元璋取走。 哪怕没有什么实打实的证据,朱元璋也不会手软。 除非,这个人是蓝昭,或者是藩王。 但现在的朱元璋,在短短十天的时间内,经历了两个儿子的死。 蓝昭可以笃定,原本就生性多疑的朱元璋,现在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是有可能引起朱元璋内心的怀疑的。 面对这个时期的洪武大帝,饶是蓝昭,也不敢做出任何可能会引起他怀疑的行径。 “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长长的叹息,从朱元璋的嘴里缓缓吐出。 “小昭,咱可能也活不长了,你娶了咱的闺女,也算是咱半个儿子,咱现在问你,若是咱册立允炆为太孙,你说燕王会不会反?” 蓝昭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儿臣不知。” 朱元璋缓缓闭上眼睛,许久之后再次问道。 “小昭,你给咱立个誓,咱死了之后,你绝对要保不背叛咱大明!” 蓝昭毫不犹豫抬手起誓:“我蓝昭发誓,此生绝对不背叛大明,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实在不行,篡位之后,不改国号不就行了? 多大点儿事儿! 良心? 能吃吗? 有个屁用! 朱元璋并不知道蓝昭心中的小九九,见蓝昭立誓如此干脆利索,誓言又如此狠毒,朱元璋心中的大石头,也缓缓落下。 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好好好……咱没有看错你,不愧是蓝玉的儿子,是我老朱家的大忠臣,咱没有白把闺女嫁给你!” 见朱元璋情绪恢复了正常,蓝昭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天知道,刚刚朱元璋身上的杀气,究竟有多么的凌厉。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蓝昭先退出去。 蓝昭应诺,拱手退出。 等到蓝昭离开后,朱元璋原本颓废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了几分。 大家都是千年狐狸精,若是想要唱聊斋,那能够唱到天荒地老。 “这小子,敢发这么毒辣的誓言,这可比当年的司马懿,要强的多啊。” 网上经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司马懿的洛水之誓,如同朝天开了一枪,擦着李靖的头皮而过,时隔千年,击中了李善长的眉心。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在司马懿之前,一个七十岁的老臣,若是想要告老还乡,哪个皇帝都会放行的。 可司马懿以七十岁高龄起兵,夺权成功。 这导致了李靖,李善长不能告老还乡。 尤其是李靖,分明是真的生病了,可李世明一句关于司马懿的玩笑话,直接吓得李靖浑身冒冷汗,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而现在的蓝昭,才二十出头,比七十岁的司马懿年轻的多。 尤为重要的是,司马家在世家之中,并不是特别大的世家。 但如今的蓝家,先有战无不胜的蓝玉,后有算无遗策的蓝昭,这样的家族,早已经稳坐淮西权贵的领袖位置。 甚至从影响力上,现在的蓝昭在二代淮西权贵中的权威,要比蓝玉在初代淮西权贵之中,地位高的多。 毕竟初代淮西权贵中,有常遇春,徐达等人,还是可以稳压蓝玉一头的。 直到常遇春,徐达等人先后病逝,才轮到蓝玉出头了。 而现在的蓝昭,在一众淮西权贵二代之中,地位是独一份的存在。 纵然是原本地位最高的徐辉祖,在蓝昭的面前,也只有提鞋的份儿! 可朱元璋却不能杀蓝昭。 原本定远县的动乱中,就有可能有朱棣的手笔。 而朱橚在应天的时候,也仅仅和朱棣有过接触,后来莫名自杀,要说没有朱棣的原因,朱元璋自己都不相信! 朱棣很厉害,可惜是个庶子。 尤为重要的是,他触碰到了朱元璋的逆鳞——手足相残! 可朱元璋并不想亲自动手,所以他想尽办法的想要让蓝昭说出,朱标,朱棡等人的死,和朱棣有关系。 这样的话,就可以借助蓝昭的手,除掉朱棣。 等解决了朱棣之后,朱元璋再以杀害藩王的名义,除掉蓝昭。 这样一来,能够给朱允炆造成威胁最大的两个人,就被除掉了。 可惜的是,蓝昭这小滑头,怎么都不接话题。 面对朱元璋的诱导,却直接来个一问三不知。 这让朱元璋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中却也暗暗的生出了一抹警惕。 蓝昭这么年轻,就心机如此深沉。 若非有朱棣在,朱元璋是真的想要解决掉蓝昭,为朱允炆除掉这个绊子! 沉吟了许久,朱元璋对着外面喊道。 “来人,去把皇长孙喊来!” 王敏应诺一声,飞快的离开。 过了一会儿,朱允炆的身影,飞也似的冲了过来。 他的身上,还穿着一身孝袍。 毕竟虽然朱允炆对朱标下过毒,但他依旧是最适合担任太孙的人选。 没有外戚隐患的人,才是更适合的。 “孙儿见过皇爷爷!” 看着跪在地上的朱允炆,朱元璋轻轻摆了摆手。 “起来吧,咱有句话想要问问你,若是册立你为太孙,你将来打算如何治理大明?” 第480章 爷孙议事,规划大明 册立自己为太孙? 朱允炆的身体不由一颤,但旋即却又恢复了正常。 沉吟片刻,朱允炆低喝道。 “皇爷爷,孙儿以为,可以马上打天下,却不可以马上治天下,皇爷爷是开国之君,立国之初,当以严厉政策,威慑天下。” “若孙儿治理大明,理应延续皇爷爷的政策,但要柔和一些,与民休养生息,让百姓可以安心生产,提升国力。” 朱元璋眉头有些紧蹙,很明显,他对朱允炆的话并不是特别的赞同。 “可现在大明外有蛮夷,内有诸多不稳定因素,藩王,土司,权臣……” “这诸多的因素,你又会如何应对?” 朱允炆思索了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孙儿不知,还请皇爷爷指教。” 朱元璋叹息一声,心中有些失落。 明明朱允炆仅仅比蓝昭小没几岁,可对比与蓝昭,朱允炆真的就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样。 反观蓝昭,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初露峥嵘。 后来做的一系列的事情,更是向世人证明了,他文可以处理内政,出谋划策,武可以上马杀敌,冲锋陷阵! 可惜,这么优秀的孩子,不是朱家的人! 纵然蓝昭已经迎娶了长公主朱镜静,也仅仅是半个朱家人。 在皇室,半个就是零个! 除非所有的朱家人死绝了,这半个才能代表朱家! “允炆,治理天下不能在马上治理,但却需要马背上的人,去帮助治理,修养生意没错,可大明外有强敌,内有奸佞。” “你父亲死了,你三叔,五叔也死了,最值得你信任的,就剩下你二叔了,但那玩意儿……不提也罢!” 提到朱樉,朱元璋脸色又难看了许多。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大儿子朱标那么优秀。 怎么到了剩下的三个儿子,就蠢笨如猪呢? 朱元璋不知道的是,朱橚在临死之前,其实已经幡然醒悟了过来。 可惜的是,冯丹并没有给他觉醒的机会。 骂了朱樉两句,朱元璋又恢复了正常语气。 “没有亲叔叔的扶持,那你能够用的,也就剩下蓝昭等一众淮西权贵了。” “好在,蓝玉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原本咱是打算,找个机会,找个由头,把蓝玉给弄了,打压一下蓝家。” “回头等到你爹继位了,再由他来为蓝家平反,这样的话,蓝昭恨的就是咱,敬的是你爹。” “不过现在,蓝玉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两说的,就算他打赢了,活着回来了,他那身体,恐怕还未必能活的过咱!” 这话说的很是中气十足,但旋即,朱元璋的脸色却又难看了起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说话的时候没在意,但说完了,朱元璋才意识到。 一旦蓝玉死了,最先跟随他打天下的一群老兄弟们,不知不觉间,竟然只剩下一个汤和了! 不由的,一股悲凉之情,从朱元璋的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虽然朱元璋现在是九五之尊,大明的皇帝。 但他终究是放牛娃出身,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和普通的老农一样。 心中念叨着,哪天退位了,可以和一帮老兄弟一起吃吃喝喝,聊聊自家儿孙的家长里短。 再回味一下往昔岁月,吹吹牛皮啥的。 可现在,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连个聊天的老兄弟都没了! 朱允炆并没有察觉出朱元璋内心的情绪变化,原本正等着聆听朱元璋教导的他,见朱元璋许久没有开口,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皇爷爷,接下来呢?” 朱元璋叹息一声,收敛情绪,重新说道。 “蓝昭你必须留着,但他心中倾向的,肯定还是你弟弟允熥,所以咱会封允熥为吴王,让他去杭州就藩。” “你要对允熥无比的恩宠,只有对允熥好了,才能获得蓝昭的好感。” 朱允炆脸色有些难看。 蓝昭杀了吕妃,他恨不得弄死蓝昭! 若是可以的话,他愿意亲手将蓝昭碎尸万段,来为母亲吕妃报仇! 但朱元璋都这么说了,朱允炆自然不会反驳。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嘴里说了个。 “嗯。” 听出来朱允炆语气中的不满,朱元璋轻轻的伸手拍了拍朱允炆的肩膀。 “允炆,你觉得你爹死了,你三叔死了,接下来这大明中,谁对你的威胁最大?” 朱允炆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朱元璋。 朱元璋脸色一变,怒喝道:“咱还有几年的活头?接下来就要册立你为太孙了,你在咱的面前,还藏着掖着的,莫不是觉得咱不应该把太孙之位交给你?” 朱允炆慌忙摇头:“皇爷爷,其实父亲也曾经和孩儿说过,但孩儿担心说出来,会惹得皇爷爷您生气。” 朱元璋挑了挑眉毛:“说说看,咱听着!” 朱允炆深吸一口,低喝道:“是藩王,尤其是四叔燕王!” 作为吕妃的儿子,朱允炆自然也不是傻子。 吕妃做的很多事情,朱允炆其实都知道一些的。 尤其是吕妃和朱棣之间的密信来往,吕妃很多时候,都会告诉朱允炆。 忽然,朱允炆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朱元璋。 “皇爷爷,您之所以要让孙儿重用蓝昭,为的是遏制四叔,平衡大明内部局势?” 朱元璋愣了愣,旋即欣慰的笑了起来。 虽然朱允炆不如蓝昭那么聪慧,但还不算傻,还没有怎么点拨,就能明白过来其中的门路。 “没错,咱就是这个意思,帝王之道,在于霸道,但太过于霸道了,那臣子们就会因为畏惧,而不知道怎么做。” “咱是开国之君,霸道无妨,但你就不能如此了,你要做的,是平衡!” “朝堂上可以出现党派,但绝对不能出现一党独大的情况,若是出现这种情况,就需要你出手干预,让他们重新恢复到平衡状态。” “朱棣镇守北疆,野心勃勃,你爹死了,三叔,五叔也死了,若是连你二叔也死了,那这大明太子的位置,就能落到他的头上了。” “但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所以咱要册立你为太孙,那样一来,那小子必定会心有不满。” “可朝中有了蓝昭,燕王就算是想要起兵造反,你要掂量掂量才行。” 第481章 手足情深?不过是笑话罢了 朱家爷孙两人,商议到了深夜,朱允炆脸上的表情,也渐渐的从纠结,变成了坚定。 蓝昭再嚣张,也是朱家的臣子。 虽然他杀了自己母亲吕妃,但昔日再兴大汉的世祖皇帝刘秀,不就重用了杀了他亲哥哥的刘演的朱鲔吗? 第一次洛水之誓的两个主角,也就是刘秀和朱鲔。 当然,后来因为某个复姓司马的,把洛水之誓的名声给毁了。 就像是秦始皇将泰山封禅的层次拉高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准,而那个姓赵的把泰山封禅的名声给搞臭了是一样的。 不过朱允炆觉得,他完全可以在应天府中,和蓝昭来一个应天之誓。 能够重用杀母仇人,这样的胸怀,应该是可以拿捏了蓝昭的。 杀母之仇,当然是需要报的。 但现在大明内忧外患。 如今老头子朱元璋明显没有几年可活的了,虽然朱允炆自视甚高,但他还不至于高傲到认为如今虚岁才十六岁的他,就能够震慑的住已经在北疆打出赫赫威名的四叔朱棣。 更不要说,如今正在叩关窥视中原的草原人了。 所以蓝昭必须要活下来,至少在内忧外患没有平息之前,蓝昭是必须要活下去的。 等到内忧外患解除了之后,再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灭掉蓝家! 毕竟蓝玉嚣张跋扈,手脚也不干净,稍微查一下,就足以找到很多的罪证。 至于蓝昭…… 虽然蓝昭手脚很干净,但秦桧已经给出了一个很好的前例。 莫须有嘛! 到时候身为皇帝,想要嫁祸一个臣子,那还不是很轻松的事情? 而且朝中眼红蓝昭年少成名的人可不在少数! 到时候自己稍微放出一点儿风声,朝中自然会有数不清的人抢着出面构陷蓝昭! 宫内发生的事情,蓝昭并不知道,当然,他也不感兴趣。 若是蓝昭知道了朱家爷孙俩的谈话,估计会笑掉大牙的。 原本他只是想当一个躺平的官二代,是朱家人一步步的将他逼迫到现在的地步。 若是朱元璋让朱允熥上位的话,蓝昭或许还能按捺住心中的野心。 嗯……一阵子吧…… 可如今朱元璋为了防止出现外戚专权,哪怕朱允炆出手毒害过朱标,也铁了心的要扶持朱允炆上位。 这样的话,蓝昭可不会再和朱家讲究什么忠君爱国的狗屁言论了。 摆烂的时候不让摆烂,现在大权在握了,想到了用道德绑架了? 晚了! 北平府,朱棣看着面前的讣告,脸上却没有多少悲伤。 晋王朱棡就是道衍安排人手做掉的,朱标薨了,朱樉刚刚闹了那么大的事情,没有被弄死或者废掉,纯粹是因为朱元璋不舍得亲手处死儿子而已。 但朱樉想要接任太子的位置,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他朱棡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人就怕有对比对象啊! 和朱樉比起来,他朱棡简直就是圣人! 所以当朱标薨了的消息传到太原后,白天在人前的时候,朱棡哭的那叫一个痛彻心扉。 可一旦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朱棡就再也无法压制住内心的激动。 吕妃的事情虽然被压制了下去,但当晚蓝昭追人的时候,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纵然是朱元璋和朱标再怎么压制,也只能让绝大多数人无法查探到事情的真相。 很巧,朱棡就属于那能够查探到事情真相的少数人。 常妃死了,吕妃被扶持为太子妃,原本是庶出的朱允炆,也就成为了嫡长子。 可现在吕妃淫乱宫闱,这可是会让皇室蒙羞的事情! 只要稍微的引导一下,完全可以将朱允炆的身份,定义为吕妃和野男人勾搭后,生出来的野种! 一个不知道亲爹是谁的野种,如何能够有机会成为继任大明皇位的人? 朱允熥? 常妃死后,还有马皇后给朱雄英和朱允熥撑腰。 可朱雄英在八岁的时候,感染了天花,不治而亡。 为了照顾朱雄英,马皇后也感染了天花,在几个月后一命呜呼。 从那之后,朱允熥就成了一个小透明,稍微有点儿地位的宫女和太监,都能够欺凌他!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废物,更不可能成为皇位的候选人了! 朱元璋规定,皇位继承的选择是立长不立贤。 处于被废边缘的朱樉,肯定是没有机会了。 那他朱棡,必定就是最佳的大明皇位继承人! 每每想到这里,朱棡晚上就忍不住要美滋滋的喝上几杯。 而道衍早已经买通了朱棡身边的仆从,朱棡每天喝的酒菜里面,都是加了料的。 单独喝酒水不会中毒,单独吃菜也不会中毒。 可两者同时吃了,那就会在体内生成慢性毒药。 毒发的时间是五天时间,一旦毒发,和心悸而亡的人表现一模一样! 这边是妖僧道衍,被后世称为黑袍丞相的妖僧姚广孝的手段! 纵然是调查,也不能那么轻易的查出来! 朱棡的太子梦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朱棡死后不到半天的时间,密信就已经出现在了朱棣的桌案上。 看朱棣许久没有开口,道衍轻声问道。 “王爷莫非是在心伤?” 心伤? 朱棣忽然嘴角微扬:“本王怎么会心伤?朱棡高兴的是什么,本王高兴的就是什么,如今朱棡死了,下一步就是弄死朱樉了。” “有朱标在,让这两头蠢猪继续活着,也是无妨的,可如今朱标死了,他们就成为了本王成为太子路上的绊脚石!” “左右他们已经享受了这么久的人上人生活了,现在死了,也不算是白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听到朱棣这么说,道衍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朱棣若是因为杀了朱棡,就心伤,那道衍就要考虑,要不要离开朱棣了。 毕竟一个念及手足情义的人,可没办法将这天下搅合乱了! 过了一会儿,道衍开口道。 “王爷,蓝玉在北边的动静可不小,尤其是山海关那边,建奴和蒙元联手,却还是敌不过蓝玉的兵锋。” “若是放任蓝玉这么打下去,一旦赢了,对将来的计划,可是会有很大的影响的。” 第482章 朱棣出手,蓝玉遭殃 朱棣沉默了,他的注意力在地图上来回游走,最终手指在地图上的某处重重的敲击了几下。 “宁王的朵颜三卫,本王以为,宁王手中的朵颜三卫,可以作为突破口。” 朵颜三卫? 听朱棣这么说,道衍也笑了起来。 “王爷英明,和贫僧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朵颜三卫又称兀良哈三卫,是明朝设置的三个羁縻卫所,蒙元称为山阳万户,本来是成吉思汗季弟铁木哥斡赤斤后裔统治下的兀鲁思。 所谓兀鲁思,就是民众的意思。 1388年,北元脱古思帖木儿汗被明军击溃,随后铁木哥斡赤斤的后裔辽王阿札失里遣使降明,明朝遂分其为三卫。 因为辽王阿札失里所领在元代分别为朵因温都儿兀良哈千户所、台州等处怯怜口千户所和灰亦儿等处怯怜口千户所,明朝的三卫也就基本沿袭了元代的三所名称,分别称为朵颜、泰宁和福余。 他们原本就是蒙元的人,只是后来接受了大明的改编,成为了大明手中的一支精锐骑兵。 虽然朵颜三卫的战斗力可圈可点,比起蓝玉统领的大明精锐骑兵,也不逊色多少。 但是他们的忠心程度,相比于他们的战斗力,那就完全可以用渣渣来形容了。 也就是现在大明的战斗力很强大,朵颜三卫还是老老实实的效忠着大明。 当靖难之役爆发后,朵颜三卫很是干脆的就叛变了。 对于朵颜三卫是什么德行,朱棣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太了解了,朱棣才会说,可以从朵颜三卫作为突破口。 君臣两人相视一笑,朱棣轻喝道。 “既然你也是这么想的,那这事儿就交给你负责了,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 道衍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塞外,明朝大军正在和塞外联军疯狂厮杀。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件事情,大明的两位战神,李某和朱某是最有发言权的。 能够将稳赢的仗打输了,这其实也是一种本领。 毕竟他们也变相的证明了一件事情,一个上位者做事情了,还不如什么都不做来的好的话。 那这个上位者,就是一头蠢猪。 嗯,这多少对猪有点儿侮辱。 蓝玉统帅的明军,是完全可以骑着蒙元大军和建奴联军的脖子上打的存在。 蓝玉站在一处高坡上,俯视着远处的战场上。 塞外草原上,基本上到处都是平坦的草原,想要隐藏行踪,难度很大。 这也是为何那么多年来,草原人更擅长的是直来直往的厮杀。 论起动脑子,他们比起汉人而言,差的不是一点儿两点。 除非,中原的汉人皇帝是一头蠢猪,或者手下是一群蠢猪。 双方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双方的军队,早已经混杂在了一起。 现在比拼的,只有两点。 第一,主帅的调配能力。 第二,双方战士的战斗力。 论统帅能力,蓝玉自称是第二,那就没有人能够称第一的! 朱元璋? 若是在二十年前,朱元璋肯定是可以稳压蓝玉一头的。 可自从称帝之后,朱元璋已经很久没有带兵打仗过了。 当然,并不是说朱元璋已经废了。 但是比起长年累月在塞外和草原人厮杀的蓝玉,论统兵能力,现在的蓝玉,已然超过了朱元璋。 论战士的战斗力,有蓝昭搞到的军饷,保证了明军的饷银发放。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眼看着大局已定,蓝玉直接大手一挥,下达了全军冲锋的命令。 随着明军帅旗前压,明军原本就高昂的气势,也在这一刻进一步提升。 颓势尽显的塞外联军,被明军打的节节败退。 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有人选择转身逃跑。 当有了第一个转身逃跑的人后,剩余的人心理压力,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少部分人的溃败,演变成为了联军的大溃败。 明军趁势发起猛攻,追杀十余里,凯旋而归。 蓝玉拼命策马,想要杀几个人热热身。 可是因为联军溃败速度太快,他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捞着。 气的蓝玉狠狠的踹了跪在地上的几个俘虏几脚,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爽。 “将俘虏收押,准备回家了!” 这一次的决战,消灭了塞外联军至少一半的兵力,若无意外,至少三十年内,草原人都无法恢复元气! 想到这里,蓝玉没有杀到敌人的郁闷心情,也缓和了些许。 明军缓缓后退,全部集结在了斡难河南边十里外。 随着昔日蓝玉率军进击捕鱼儿海,大破北元主力,蒙元的势力也彻底被困在了东北和西北中间的塞外草原中。 斡难河,已经成为了大明的地盘。 蓝玉简单的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安排好了警戒的队伍后,就让所有人开怀畅饮。 耿炳文却注意到,蓝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虽然蓝玉很快就掩示了过去,耿炳文却还是察觉到了。 他叮嘱了下徐辉祖,让他操持着点儿,就默默的跟在蓝玉的身后。 “咳咳咳……” 刚进入帅帐,蓝玉就猛然咳嗽了起来。 随着他咳嗽的时候,身体晃动,后背上的毒疽也被衣服来回摩擦着。 毒疽的外皮,被越磨越薄,而蓝玉的咳嗽也越来越剧烈。 “噗!” 一口闷血,从蓝玉的嘴里喷出。 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在这一刻,瞬间苍白了许多。 耿炳文慌忙掀开帘子,冲了进去。 听到有人进来,蓝玉慌忙伸手将嘴角的血迹擦拭掉,扭头就要呵斥来人,为何这么不懂规矩,竟然敢擅闯帅帐。 可回头看到是耿炳文后,蓝玉脸上的警惕也消散了不少。 耿炳文虽然名气没有蓝玉这么大,但他的年龄,实际上比蓝玉还要年长六岁。 只不过因为耿炳文更多的是守城,他身上的伤势,自然不会比蓝玉多。 这也导致了,虽然他年龄更大,但身体却比蓝玉要好的多。 “大将军,你……” 蓝玉慌忙伸手捂住耿炳文的嘴,另一只手放到自己的嘴边,做出嘘的动作。 “耿老哥,兄弟我可能不行了,但好在,这一仗,咱们赢了,等大家吃饱喝足了,咱们明天就能回去了,别把我身体的事情说出去……” 蓝玉话音刚落,忽然营寨中传来了一阵惊呼。 “走水了!” “粮仓走水了!” 第483章 朵颜三卫背叛,蓝玉的决心 粮仓走水了? 蓝玉的脸色猛然一变,他挣扎着就要出去,却被耿炳文一把拉住。 “大将军,你在这里待着,粮仓的事情,我去处理!” “蓝尚书还等着你回去呢!” 蓝玉挣扎的身体猛然一僵,旋即缓缓的点了点头。 敌人的主力已经被击溃,蓝玉根本不觉得,那群溃兵还有胆量回来再和明军交手! 更何况,他今天可是安排了人手在外面警戒的。 若当真是敌军来犯,警戒的队伍岂会连一点儿警戒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然而过了一会儿,营寨内的惊呼声越来越大,蓝昭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一会儿功夫,徐辉祖冲了进来。 “蓝叔,快走,朵颜三卫,反了!” 朵颜三位! 竟然是朵颜三卫反了? 怪不得! 怪不得警戒的军队没有发出声响! 因为被蓝玉安排出去警戒的,正是朵颜三卫中的人! 蓝玉拔出佩剑,冷喝道。 “区区朵颜三卫,当年咱们大明能打的他们主动归顺,现在老子照样能打的他们老实下来!” 徐辉祖苦笑道:“可是蓝叔,咱们的粮草被烧了!他们不需要在意输赢,这里是草原,他们很清楚在何处可以获得补给。” “但咱们粮草被烧,一旦被拖住,时间久了,不用他们动手,军心自己就散了!” 蓝玉握着佩剑的手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这个问题,他原本可以想到的。 但好死不死的,背后的毒疽现在发作,疼的厉害。 更让人头疼的是,他随身携带的乌香,大部分也是放在后边的辎重营那里。 如今粮草被烧了,那乌香恐怕也没了。 没有乌香,他现在背后正在肆虐的毒疽造成的剧痛,也就没有东西可以缓解了。 剧痛导致蓝玉的反应能力降低了不少,连粮草被烧后的影响,也给忽略了。 掀开帘子,看着已经成为一片火海的后营,听着远处渐渐逼近的马蹄声。 蓝玉猛然拔出簪子,狠狠的刺入大腿之中。 这下子好了,虽然后背的毒疽依旧很疼,但相比于大腿上的疼痛,后背的痛反而可以忽略了。 大腿传来的剧痛,让蓝玉的理性,重新恢复。 握紧手中佩剑,蓝玉大喝道。 “徐辉祖听令!” 徐辉祖下意识的抱拳大喝道:“末将在!” 蓝玉翻身上马,冷冷的看着徐辉祖。 “你即刻率领主力,联合耿炳文他们,撤回到大明境内!” “耿炳文是个老将,经验丰富,回军路途上,一切以他为尊!” “蓝家军何在?” 随着蓝玉的一声怒吼,瞬间有无数人大喝道。 “孩儿在此!” 所谓蓝家军,其实就是蓝玉收的义子,加上义子们统领的亲卫。 这些人战斗力极高,对蓝玉的忠诚程度,同样极高。 蓝玉伸手指着远处的火海,语气无比阴沉。 “儿郎们,朵颜三卫那群蛮夷,当初被咱们打怕了,就归顺了,现在竟然觉得联合外面的草原杂碎,就能反扑?” “你们说,可不可笑?!” 蓝玉话音落下,杂乱的声音纷至而来。 “何止是被打了一次?他们是被打输了好几次!” “就是就是,输了那么多次的落水狗,竟然还敢狺狺狂吠?” “叫就叫呗,再打他们一次就行了!” 在洪武二十一年,面对明军的打击,脱古思帖木儿败亡后,阿札失里选择投降明朝,并向明朝献上了脱古思帖木儿汗旧所颁的诏书。 随后,明朝在北方设立了泰宁、福余、朵颜三个蒙古羁縻卫,阿札失里被任命为泰宁卫指挥使,负责掌管卫事,并后来晋升为都督。 三年后,也就是去年阿札失里因侵扰明朝边境,遭到明将傅友德、郭英的征讨,最终战败。 可惜他们记吃不记打! 蓝玉很狂,他的亲儿子蓝昭更狂! 蓝玉的义子们虽然比不过蓝昭,但跟随蓝玉多年,他们自然也都在蓝玉的熏陶下,养成了骄横的脾气。 朵颜三卫既然造反了,那再打他们一次就行了! 至于他们只有五六千人,而朵颜三卫是有三万多人? 这重要吗? 一个字! 干就完了! 蓝昭扭头看了眼徐辉祖,对着他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从怀里摸索出一个东西,丢给徐辉祖。 而后策马朝着后营冲去。 几千名蓝家军,也纷纷翻身上马,朝着后营杀去。 “不破敌军,誓不回还,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随本将,杀光叛逆,杀光草原狗!” 徐辉祖下意识的想要阻拦,但这个时候,耿炳文到了。 看着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的蓝玉,以及他后边的数千蓝家军。 耿炳文怒喝道。 “大将军怎么说?” 徐辉祖立刻将蓝玉的话转达。 耿炳文咬紧满嘴钢牙,许久之后大喝道。 “传令,大军即刻撤退!” 徐辉祖脸色一变,怒喝道:“大将军他……” 不等徐辉祖说完,耿炳文伸手抓着徐辉祖的盔甲,猛然揪到自己面前。 借着昏暗的火光徐辉祖这才注意到,耿炳文的眼角,已经挂满了泪水。 “小子,你听着,蓝玉他知道自己身体情况,我刚刚看到他在帅帐之中吐血了,也劝过他,让他回去,他儿子还在应天等着他。” “但现在他依旧带兵去冲击朵颜三卫,为的是给我们争取时间,不让敌军能够纠缠到我们!” “他是一名军人,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因为病痛,无助的躺在床上等死!” “这是他的选择,你应该成全他,你知道吗!” 徐辉祖面色狰狞,他很想反驳。 但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耿炳文没有理会徐辉祖,毕竟徐辉祖比蓝玉还要小二十多岁,如今才三十刚出头而已。 虽然也不算小了,但面对这种情况,他黄鲁昂是情有可原的。 但耿炳文却知道,蓝玉用命拖延的时间,他不能浪费,也浪费不起! 失去了粮草的军队,纵然有百万之众,也会很快溃不成军。 这一点儿,袁绍是最清楚的。 耿炳文立刻召集军队,率领大军朝着大明边界撤退。 而蓝玉,以及数千蓝家军,则渐渐消失在了朵颜三卫,和包抄过来的草原联军之中。 第484章 白莲教礼仪,大明最大的危机 北平府。 “嘭!” 朱棣拍案而起,脸色无比的阴沉。 “蓝玉这蠢货竟然亲自殿后?” “那群蒙元余孽,竟然将蓝玉杀了?” 当战报传到北平府的时候,朱棣都惊住了! 他是想要设计蓝玉,但更多的是想要让蓝玉吃一场败仗就行。 蓝玉封狼居胥,已然达到了千百年来武将的巅峰。 蓝昭虽然在短短两年内名声鹊起,但在军中,蓝玉的威望依旧是无人可及的。 对于明军,蓝玉已然成为了一个胜利的象征。 可这样的象征,却因为他的设计,惨死在了乱军之中。 这对于明军的士气,将会造成极大的打击! 朱棣是想要通过一次明军的败仗,来打压兰家父子的威望,而不是要害死蓝玉! 朱棣的目标是成为太子,继而成为大明的掌控者。 明军士气遭受重创,这自然不是朱棣希望看到的! 相比于盛怒的朱棣,道衍的表情就平静的多。 朱棣在屋内怒吼连连,将能够随手摔出去的东西,都狠狠的摔在地上。 而道衍,就在旁边,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除非有些碎渣朝着他飞过去了,他才会微微侧身,躲闪一下。 过了一会儿,朱棣终于发泄完毕,看着旁边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道衍,朱棣没好气的冷喝道。 “蓝玉死了,但大军主力并未受损,他们已经退到了宣府,距离北平只有二百多公里。” “吃了这么大的亏,以我爹的脾气,绝对会要求我全力供给钱粮,耿炳文他们再次领兵北上,和蒙元大军打一场!” 道衍轻捋胡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那就在粮草里面动手,让这些兵马死在外面不就好了?” “不管是耿炳文,还是徐辉祖,亦或者是其他的人,在当今陛下还在的情况下,都是绝不可能归顺王爷的,王爷既然旨在争夺天下,就要清楚一点儿……” 微微一顿,道衍轻飘飘的从旁边传来。 “不能为我所用的,杀了便是,否则当王爷起兵的时候,他们就是阻碍!” 朱棣沉默了。 徐达的几个儿子中,朱棣最欣赏的就是徐辉祖。 哪怕徐辉祖曾经因为对乌香丸上瘾,对他的形象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但就算如此,徐辉祖比起他的几个弟弟而言,还是强太多太多。 至于耿炳文,那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他没有多少攻城略地的彪炳战绩,但他被称为大明第一守将! 虽然正面交手,耿炳文可能打不过朱棣,但朱棣若是想要攻破耿炳文驻守的城池,那也是没有多少可能的事情。 许久之后,朱棣缓缓的点了点头。 “本王身体有些不适,此事也全权交给你负责了。” 说罢,朱棣的身体仿佛都佝偻了几分。 有舍才能有得。 道衍说的虽然狠辣,但却是真的。 他朱棣想要拿下天下,对于那些不可能拉拢过来的,他只能杀了以绝后患。 虽然心疼,但若是不能得到天下,这心疼也是白心疼! 道衍点了点头,目送朱棣离开。 待到朱棣走远之后,道衍收起了笑容,轻轻的拍了拍手,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出现在了道衍的身边。 道衍招了招手,那人恭敬的站在道衍的身边。 道衍轻声说了几句后,就摆手让这人离开。 那人恭敬的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这个礼节,并非常见的道教抱拳礼或者作揖礼,也不是佛教的双手合十。 看起来,是两者都有,但两者都不像。 只不过这个细节,并没有第三个人看到。 若是朱元璋在的话,他或许会很熟悉。 因为这个行礼方式,是白莲教的行礼方式。 白莲教,是一个传承悠久的教派,若是细说的话,其起源可上溯于东晋慧远创建的白莲社,与佛教净土宗有渊源。 真正创立则是在南宋绍兴三年(1133),江苏吴郡沙门茅子元创立白莲宗,初为佛教一支,教义源于净土宗,崇奉阿弥陀佛。 该教信徒因谨葱乳,不杀不饮酒,被称为白莲教。到了元代,该教渗入了其他宗教观念,主要是弥勒下生说,逐渐转为崇奉弥勒佛,改称白莲教。 早期的白莲教崇奉阿弥陀佛,提倡念佛持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合称五戒)以求往生西方净土,教义与净土宗大致相同。 相比于佛教更多的只渡有元人,道教的对人爱搭不理,白莲教是真正的偏向于底层百姓的教派。 又因其在家出家,不剃发,不穿僧衣,又被称为不剃染道人或有发僧。 而且白莲教教义浅显、修行简便而得以传播,尤为重要的是,白莲教提倡在家修行。 这就意味着,就算是普通百姓信奉了白莲教,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农忙。 也正因为如此,白莲教创立之后,在底层百姓中传播速度很快,甚至远播到蒙古族统治下的北方,元朝统一中国后,白莲教受到朝廷承认和奖掖,进入全盛时期。 可因为发展速度太快,势力过大,而被朝廷忌忌惮,最终下令禁止。 经庐山东林寺白莲堂主僧普度奔走营救,白莲教才在仁宗即位(1311年)后恢复合法地位,然而到了至治二年(1322),其活动又被限制。 此后许多地方的白莲教组织对官府抱敌对态度,外加其信徒多为下层群众,故当元末社会矛盾激化时,一些白莲教组织率先武装反元。 红巾起义领导人韩山童、刘福通、徐寿辉、邹普胜等都是白莲教徒,他们以明王出世和弥勒下生的谶言鼓动群众,产生很大影响。 在最开始,朱元璋投靠的郭子兴,就是红巾军,也是白莲教的教徒。 所以对于白莲教的行礼手势,朱元璋也是知道的,甚至很熟悉! 也正是因为知道白莲教深受底层百姓的追捧,朱元璋在刚刚立国之后,就对白莲教展开了疯狂的扑杀。 原本白莲教对朱元璋立国,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的。 可朱元璋的态度,却让白莲教伤透了心。 不满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越发的浓重。 渐渐的,一个念头在白莲教中滋生壮大。 元朝他们反得,明朝他们也反得! 第485章 朱元璋的担忧,蓝昭的愤怒 拔一毛而为天下不为也,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 可朱元璋,已经伤及白莲教的根基。 造反这玩意儿,对于白莲教而言,还真不是多不可触及的禁忌! 夜深了,天色也越发的黑了。 宣府,元朝时为宣德县,大明成立后改为宣府,是北方重镇,也是以往朱棣北上和草原人开战的必经之路。 耿炳文,徐辉祖等人,在兵败之后,退守到宣府。 一天后,蓝玉的首级,被送到了宣府,明军军心震荡,士气跌落到了低谷。 好在,城中还有粮草,虽然只够大军坚持半个月,但因为这里距离北平很近,很容易就可以调拨到粮草。 耿炳文将此战造书成册,命人以八百里加急,传送到应天。 同时又让人去北平府,让朱棣增派粮草。 如今没了蓝玉,耿炳文作为资历最深的老将,自然也就接手了指挥大军的权柄。 随着水泥路的修筑,如今大明境内,重要的城池,基本上都已经改为水泥路。 这也是为何,蓝玉可以行军速度那么快的原因。 路面平坦宽阔,可以允许多辆马车并排行驶。 而蓝玉一向嚣张跋扈,每到一处,就直接更换拉车的马匹,这也是为何蓝玉可以在十几天内,就能奔袭两千多公里,奔赴前线的原因。 而对于单人单骑的传信兵,他们的速度,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原本一天八百里加急,基本上就是极限了,可现在,从重镇出发,他们一天至少可以奔袭一千五百多里地! 当然,想要达到这样的速度,除了要换马外,还需要换人。 战报仅仅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出现在了应天府中,看到战报的瞬间,朱元璋只感觉眼前一黑。 蓝玉嚣张跋扈,虽然朱元璋早就对蓝玉动了杀心,可蓝玉对大明,对他朱元璋是绝对的忠心。 朱元璋哪怕是放个屁,都能把蓝玉吓的浑身哆嗦的那种。 可如今,却因为被自己人背叛,而战死沙场! “蓝小二,你这狗东西,你特么和标儿一个德行!咱让你死了吗?你就死?” “嘭!” 桌案上的东西,被朱元璋一巴掌全部扒拉到地上。 大殿外,王敏浑身哆嗦。 蓝玉死了? 若是这个消息传到了蓝昭那位小杀神耳中,恐怕北边又要兴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王敏能想到这一点儿,朱元璋何尝会想不到? 可蓝玉战死的消息,不是小事儿,蓝昭如今掌控锦衣卫,还担任兵部尚书,这消息想要瞒住蓝昭,基本上不可能。 犹豫了一会儿,朱元璋长长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来人,传蓝昭。” 王敏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出去寻找蓝昭。 最近一段时间,接连发生太多的事情了。 朱标死了,几天后朱棡死了,而现在,连蓝玉也死了! 当然,相比于两边的两位,朱棡在朱元璋心中的份量,明显就小了不是一点儿两点儿。 也正因为蓝玉的死,朱元璋心中对朱棡死的心痛,也转移到了对蓝玉的心痛之上。 蓝昭很快赶来,在半路上,他也询问了王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这次,任凭蓝昭如何询问,甚至赛前给王敏,后者都不敢开口说一句,甚至连钱也没有接! 这个时候,王敏就算是有天大的单子,也不敢接啊! 当到了门外,王敏轻声道。 “蓝少师到!” 屋内,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开口道。 “进来吧。” 蓝昭大喝道:“儿臣拜见父皇。” 称呼这事情,一回生,两回熟。 虽然朱元璋现在满脸笑容,但蓝昭还是察觉到,朱元璋眼神中的复杂神色。 有愤怒,有哀伤,好像还有一丝的愧疚和犹豫? 但不管如何,先喊一声父皇,至少能够让朱元璋不把火气全部撒到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在听到蓝昭这一声父皇后,朱元璋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一些。 只有一些而已。 起身从位置上离开,走到蓝昭的身边。 朱元璋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蓝昭的肩膀,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摇了摇头,朱元璋将密信塞到蓝昭的手里,转身坐回到位置上。 密信内容很简单,只有几行字。 却轻松让蓝昭身上的杀气,压制住了朱元璋身上的气势! “噗通!” 蓝昭猛然跪倒在地上,以头抢地。 “恳求父皇,让儿臣领兵北上,为父报仇!” 蓝昭的反应,朱元璋一点儿都不意外。 若是不提出报仇的话,这反倒不像是蓝昭的作风了。 “小昭,你爹战死沙场,咱也很心疼,但你是兵部尚书,不能轻易离开这里,这样,你举荐一个人,代替你北上,不管是谁,咱都应允,如何?” 朱元璋倒不是担心蓝昭不会打仗,祁连山一战,已经证明了蓝昭的能力。 遍数大明的将领,任何一个在和蓝昭同龄的时候,恐怕都比不上蓝昭,就算是大明第一战神徐达,也不行! 可正因为蓝昭太厉害了,朱元璋才不敢放蓝昭北上。 根据情报,明军主力未损。 在夜间被朵颜三卫背叛后,蓝玉第一时间就统领蓝家军阻敌。 蓝玉会这么做,一来是真的想要保护大明主力。 二来,恐怕也是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纵然在这一次大战中,他不死,因为毒痈的发作,他剩余的时间,也必定只能在床榻上度过! 蓝玉是什么性格? 病死在床榻上这种结局,他宁死都不会要!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要。 而最重要的是,蓝玉为国捐躯,朱元璋纵然心中对蓝昭再如何的警惕,也不敢再对蓝昭出手。 除非,蓝昭有了造反的迹象! 一举三得! 朱元璋看的很透彻,但不得不说,蓝玉成功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听完朱元璋的话,蓝昭一声不吭,只是依旧在磕头。 “咚咚咚……” 朱元璋有些心烦意乱,怒喝道。 “蓝昭,你想要做什么?你是在逼宫吗?” 蓝昭缓缓停下,他猛然抬头,额头上已经出现了血迹。 伤口处,不断的传来剧痛,但蓝昭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相比于身上的痛,心中的痛,更无法忍受! 定定的看着朱元璋,蓝昭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 “陛下,臣只是想要为父报仇!” 第486章 蓝昭领军,蓝玉遗书 大明以孝治天下。 蓝昭提出为父报仇,这个理由,纵然是朱元璋,也只能收敛心神,轻声安抚道。 “小昭,但你要清楚,你是兵部尚书,你若是离开了,谁能代替你接任兵部尚书一职呢?你还是选一个人,代替你北上吧。” 蓝昭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蒙元余孽杀害我父,此乃家仇,我大明被朵颜三卫背叛,致使大军战败,此乃过国仇!” “国仇家恨,不可不报!还请陛下恩准!” 朱元璋沉默了。 虽然知道,这是蓝昭的理由,但是不得不说,这个理由,连朱元璋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阻拦一个人去报国仇家恨? 他朱元璋可是大明皇帝! 蓝昭是为了大明尽忠职守,他如何能拦得? 沉默了许久,朱元璋长叹一声。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你举荐一人暂时代替你兵部尚书的位置,而且打仗时间,咱只能给你两个月!” “来回的路程,咱给你按一个月,三个月内,你必须回来!” 蓝昭知道,三个月应该就是给朱标修筑陵墓的时间。 三个月后,朱标下葬,在这个时候,他蓝昭必须回来。 这是朱元璋能够给他的最大期限。 蓝昭毫不犹豫的抱拳大喝道:“多谢父皇成全!” 朱元璋没好气的笑骂道:“不同意就是陛下,同意了就是父皇,你这小子,真是和你爹……” 朱元璋忽然停顿了。 嘴里的笑骂,也化作一声长叹。 周围人的死亡,并不会经常被注意到。 只有当提及那个人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中的角色,已经无法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种失落感,才会特别的明显清晰。 短暂的沉默后,朱元璋摆了摆手。 “先走吧,早去早回。” 说罢,朱元璋就开始低头批阅公文。 蓝昭躬身行了一礼。 “谢父皇恩准。” 说罢,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当蓝昭离开后,朱元璋缓缓抬头,眯着眼睛看着蓝昭越来越远的身影。 一道冷芒在眼中一闪而过。 但旋即,却又消失不见。 摇了摇头,朱元璋重新低下头。 “只希望这小家伙别耍小心思,否则的话,咱就只能让你蓝家绝后了。” 皇权至上,这大明可以出现权臣,但这皇帝必须拥有可以轻松从权臣的手中,将权力收回的能力。 一旦某个臣子有些压制不住了,朱元璋就会立刻出手将这个权臣灭掉。 当初的胡惟庸,就是因为他的野心越来越大,甚至有了要和朱元璋抗衡的心思了。 朱元璋才会直接出手,将胡惟庸,包括他的党羽全部翦除。 至于善后工作,则是由朱标去做。 恶名他来背,善名由朱标去承担。 也正是因为这样,后世才会有传闻,说若是朱标造反,朱元璋会兴高采烈的将龙袍给朱标送过去。 这说的当然是夸张的。 不过要说对太子的宠溺,朱元璋说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马皇后死后,朱标和朱元璋政见不一致的时候,爷俩甚至会互骂。 骂的凶了,朱元璋甚至还会拔剑追着砍朱标。 但事后,爷俩还是照样亲近的很。 纵观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皇帝可以做到这一点儿。 蓝昭回到尚书台,将手中的事情交接了一番后,一封圣旨也送到了这里,是关于蓝昭接替蓝玉位置,执掌大军的命令。 和圣旨一起的,还是调兵虎符,圣旨是在屋内接的,只有蓝昭一人在场,带着圣旨和虎符,蓝昭就马不停蹄的回到家中。 好在朱妙清这个时候,并不在家中。 朱镜静倒是在家中。 看到蓝昭这样,朱镜静有些担忧的拉着蓝昭的手。 “夫君,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的脸色,为何如此的难看?” 蓝昭叹了口气,拉着朱镜静进入房间,随手就将朱镜静拉到自己的腿上,而后将头埋在朱镜静的胸口。 朱镜静脸上一红,刚想笑蓝昭两句,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些湿润。 蓝昭……哭了? 怎么可能? 朱镜静有些惊讶,但旋即,朱镜静的脸色就是猛然一变。 作为朱元璋的女儿,朱镜静是很聪明的。 蓝昭很少哭泣,自然朱镜静是没怎么见过的。 能够让蓝昭哭的如此伤心,连声音都发不出的地步,恐怕只有一件事情——蓝玉战死。 叹息一声,朱镜静缓缓的伸手抱住蓝昭的头,让他可以靠的更舒服一点儿。 “朵颜三卫夜里发动袭击,烧毁了粮草,我爹……战死了……” 片刻之后,蓝昭的声音,从朱镜静的怀中传出。 朱镜静叹息了一声,将头轻轻的压在蓝昭的头顶。 “夫君,恐怕这也是父亲心中最想要的结局,人死不能复生,早点将父亲的身体要回来,入土为安,才是最重要的。” 蓝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点了点头。 拍了拍朱镜静的后背,将头从朱镜静的怀中收回。 “我这就要北上,接替我爹的位置,和蒙元余孽决交手,妙清有了身孕,这事儿还是莫要让她知道了,若是她询问,就想办法瞒过去。” 朱镜静点了点头。 “放心,我会告诉她,你去福建处理倭寇的事情了。” 这个理由不错,蓝昭很满意。 又和朱镜静简单聊了一会儿,蓝昭带上十几个亲卫,直奔宣府而去。 蓝昭一行人一人双骑,一日千里,只用了两三天时间,就赶到了宣府。 见到蓝昭到来,耿炳文眼中有些不悦,毕竟他还以为,这次蓝玉死了,他就有机会独自领兵,出关证明一下自己了。 不过这一抹不悦一闪而过,毕竟若是没有蓝玉拼死阻拦,他们也不可能在粮草被烧掉的情况下,还能带着主力军队,安然的退回到宣府城中。 蓝昭也不磨叽,拿出圣旨和虎符,宣布接管军队。 有圣旨,有虎符,加上蓝玉主动垫后的行径,就算是耿炳文心中有些不满,但也只有些许而已。 召集大军,简单说了几句鼓舞士气后,蓝昭就折返回到房间里。 这房间是最大的房间,原本是耿炳文住的,如今蓝昭到了,这房间自然就属于蓝昭了。 蓝昭刚坐在凳子上,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 这几天来,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蓝昭确实累坏了。 可外面忽然传来了徐辉祖的声音。 “小昭,蓝叔有封信交给你……” 第487章 新的士气来源,哀兵必胜! 老登的信? 蓝昭瞬间恢复清醒。 收敛心神,蓝昭低喝道。 “进来。” 徐辉祖推门而入,从怀里摸索出一封火漆完好的书信,交给蓝昭。 “小昭,节哀……” 徐辉祖犹豫了许久,缓缓开口道。 但不等他说下去,蓝昭已经伸手打断了他。 “大舅哥,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徐辉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当房门被关上之后,蓝昭揭开火漆,书信的内容,也出现在了蓝昭的眼前。 “兔崽子,嗯?怎么感觉自己也被骂了是怎么回事儿?算了,反正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老子已经死了,你以后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蓝昭原本紧绷着的心,瞬间破防了。 这老登,临死了还不忘记骂他两句! 只是心中的郁闷,也因为蓝玉这句话,消散的差不多了。 “老子这一辈子,跟随陛下东征西讨,封狼居胥,古往今来,能够达到老子这样的,也没几个,不用羡慕,你小子肯定做不到。” “睡北元皇后,破自家关隘,还手脚不干净,老子做的很多大事儿,也做了很多混蛋事儿,这些事情,应该给你带来了不少的困扰吧?” “爹在这里,向你道歉,至于你接受不接受,老子也不需要考虑了,没办法,老子要死了,你这兔崽子就算是不接受,也没办法找老子辩驳了。” “妙清是个好孩子,以后对人家好点儿,但是男人嘛,花点儿也没啥,老子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成天战战兢兢的,生怕你这逆子哪天作死,把自己给搭进去,这样我蓝家可就绝后了!” “好了闲话到此结束,老子要走了,对蓝家,对陛下,一个死了的蓝玉,比活着的蓝玉要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妙清丫头生的是孙子还是孙女了……” 密信洋洋洒洒将近千字,对于蓝玉这个大老粗而言,能够写出这么声情并茂的信,恐怕也是因为字字句句,都是带着真挚的情义写下的。 蓝昭很清楚,这看似嬉笑怒骂的家书,尽是蓝玉对家人的思念和不舍。 看完之后,蓝昭将书信放到了桌案上,但旋即,却又将书信朝着旁边的书籍挪去。 对比了一下,蓝昭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 蓝玉这封遗书所用的纸张厚度,明显要比旁边这本书所用纸张厚了至少一倍! 只不过,现在的造纸技术已经很成熟了,纸张的厚度,很薄。 若不对比的话,单纯拿出来看,还真不容易发现这纸张的秘密。 蓝昭伸手在纸张上揉捏着,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在这封书信中,明显还有夹层! 出去去了点儿吃喝,顺带着将周围查看了一番,确定房间周围没有人后,蓝昭才摸索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将纸张从中间隔开。 原本是一张的纸,在蓝昭的切割下,变成了两张大小和原本纸张一样,但却薄了很多的纸。 而在两张纸的中间,还隐藏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上面,也写着字。 但相比于遗书,这张纸上的字迹很淡,若非借助阳光,根本无法看清楚这上面的字迹。 开头依旧是蓝玉风格的问候。 “混账东西,你若是没看到这张纸,老子托梦过去,也要给你两耳刮子!” “但如果你已经找到了这封密信,那就一定要在看完之后,将这封密信烧掉!” 蓝昭的心中猛然一咯噔。 正史中,蓝玉案爆发的真正原因是朱元璋为了给朱允炆铺路,表面上朱元璋给出来的原因,则是蓝玉要造反。 可看到这封密信,蓝昭却知道,或许朱元璋用密谋造反的罪名去杀蓝玉,也并不是太冤枉他。 密信内容很简单,除了开口是骂蓝昭的,剩余的全是重要的事情。 大概内容有四点,第一,蓝玉贪墨多年,但实际上花出去的银子,却只有一成不到,剩余的将近百万两银子,都藏在一处秘密的地方。 第二,蓝玉早早的就怀疑,常妃和朱雄英的死,和吕妃有关,他嚣张跋扈,一方面是性格使然,一方面也是学习汉朝丞相萧何自污,以求自保。 第三,若是将来朱元璋铁了心的要扶持朱允炆的话,将来他们这些淮西权贵,必定会遭遇一波大清洗,若是被清洗的时候,他还活着,那这事儿他会扛着,而钱就当做留给蓝昭起兵的启动资金。 若是蓝玉已经死了,那一切就全部需要蓝昭自己去弄了。 第四,这些事情,是李善长看出来的…… 只不过说最后这一点儿,蓝玉一笔带过。 或者说,这封密信的内容,除了最后那一行外,其余都是出自李善长之手,当然,誊抄人是蓝玉。 蓝昭简单思索了一番,旋即也能理解。 就以自家老爹那种连脑子里长的可能都是肌肉的存在,这么高深的东西,别说是看明白了,能够给他讲解清楚,恐怕都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倒不是说蓝玉蠢,蓝玉更擅长的还是在打仗上,要是兵书之类的东西,他简单听一遍,就能明白其中的奥秘,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但其他方面嘛…… 不提也罢。 闭上眼睛,确定自己将密信所有内容都记住了,蓝昭随手将密信丢到炉子里烧掉。 如今刚出了正月,北边的天气尚且比较冷。 屋内,还燃烧着炉子。 思索了片刻,蓝昭又找来鳔胶,将切开的两张纸,小心翼翼的黏合回去,若不仔细端详,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其中的秘密。 收敛心神,蓝昭拿出地图,开始思索未来的布局。 虽然凭借朵颜三卫的背叛,被蓝玉打压的头都抬不起的草原联军,获得了一次胜利,而且还斩杀了明军主将蓝玉。 但是明军的主力并未受损,主将用命换来他们安全撤离,这可以对明军的士气造成不小的打击,但同样的,也可以将这一份恩情,转化为明军新的士气来源。 有一句话,叫做哀兵必胜! 蓝玉死了,蓝昭很伤心。 但仅仅伤心是不行的,他要让全军都为蓝玉伤心! 草原人来犯在前,背叛在后,国仇家恨下,正常点儿的人都可以燃烧出远超过正常人的能量! 第488章 蓝昭激将,耿炳文追问 第二天,三军列阵,蓝昭身披甲胄,站在高台之上。 在台下,是除了负责警戒外的所有明军。 在高台上的蓝昭,许久没有开口,他只是冷冷的扫视着台下的一众将士。 有时候,沉默带来的压迫感,要远超凌厉的词语。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高台上的蓝昭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 随着这一声叹息,蓝昭身上冷冽的气势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颓废。 “大家应该也都知道,本将的身份了,本将名唤蓝昭,刚刚战死的大将军蓝玉,便是家父。” 哗! 蓝昭的话,如同在人群中,丢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原本还沉闷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然而不等一众将士们开口,蓝昭却冷笑了起来。 “可惜啊可惜,我爹他错了,错的太离谱!” “他以为,他救下来的,是大明的主力,国家的未来,可实际上,他拼命救下来的,是一群窝囊废!” “一群眼看着主将都玩命了,自己却怂了的软脚虾!” 饶是已经五十多岁的耿炳文,在听到了蓝昭的话后,脸色也阴沉的吓人。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伤人了。 连耿炳文都觉得蓝昭说话难听,更不用说普通士卒了。 他们双眼通红,恶狠狠的看着蓝昭。 他们很生气,怒火中烧。 “大人,您可以杀了我们,但不能这么羞辱我们!” “就是,我们又不是打不过那群蛮子!要不是朵颜三卫那群狗东西趁着夜里忽然背叛,还放火烧了咱们的粮草,就算那些蛮子人数再多一倍,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就是就是……” 一时间,明军群情激奋。 忽然,有人大喝道。 “将军,请率领我们出关应敌吧,我们不是孬种,大将军不能白死,也不会白死!” 随着这个声音的发出,彻底点燃了所有明军心中想要向草原人复仇的火焰。 “杀光草原人,为大将军报仇!” 士气低落的十几万明军,纷纷喊出这个口号。 十几万人齐声怒吼,声音贯穿云霄。 听着令人振聋发聩的怒吼声,蓝昭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些许,只不过这一抹笑容转瞬即逝。 耿炳文愣了愣,旋即也露出了一抹笑容,笑容中还有一丝的钦佩和欣慰。 虎父无犬子。 作为正史中,硕果仅存的熬死了朱元璋的老将,耿炳文虽然不是顶级武将,但他的能力也不差。 纵然为了展现自己爱护士卒,也完全不需要蓝玉这个主将亲自断后。 蓝玉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次悲壮的结局。 而不得不说,蓝玉的决断是正确的。 原本对蓝昭统兵这件事情,根本不愿意松口的朱元璋,最终还是迫于无奈,选择了暂时退让。 蓝昭,也成功的成为了这一支十几万大军的统帅。 蓝昭虽然也曾经带过兵,打过仗,甚至还几乎完美的复刻了霍去病以少数骑兵,搅和的草原人狼狈不堪的壮举。 但这次是十几万大军,稍微一个决断偏差,都可能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但蓝昭证明了,他爹虽然是蓝玉,但也仅限于此。 他虽然是蓝玉之子,却并不需要依靠蓝玉的威名,才能够成就自己。 他无需借助蓝玉之子这个名号,也依旧可以创下,不逊于老爹蓝玉,甚至超过蓝玉的壮举! 昨天三言两语,就将大军的内政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今天,又是三言两语,就将一直以来,因为蓝玉之死,士气无比低落的明军士气,重新提了上来。 听到明军将士们的齐声呼喊诉求,蓝昭缓缓抬起手。 十几万大军迅速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目光焦点,都集中在了蓝昭的身上。 在十几万明军将士的注视下,蓝昭开口了。 “徐辉祖何在?” 徐辉祖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抱拳出列,大喝道:“末将在!” 虽然蓝昭比他年轻,可徐辉祖对蓝昭却是无比的信服。 现在的他,早已经成为了蓝昭的死忠。 蓝昭大喝道:“即刻命伙头兵宰杀几百头猪,我要所有将士们的碗里,今天至少要有一斤肉!” “兄弟们,本将现在知道你们不是孬种了,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热血汉子,但打仗是个体力活,咱们大明不缺钱,咱们现在吃饱喝足了,再去收拾了那群背信弃义的朵颜三卫混蛋们!” 耿炳文大喝道:“还有其他草原人,鞑靼,建奴,瓦剌!” 蓝昭哈哈大笑了起来:“耿将军说的对,咱们要让他们那群蛮子们知道,我们明军才是这天下的最强的军队,日月江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对于普通士卒们而言,画大饼一样的规划未来,远不如一张大饼来的实在! 而蓝昭直接下令,让所有人的碗里,至少要有一斤肉,这可比大饼要诱人的多! 更何况,蓝玉拼死断后,对于蓝玉之子的蓝昭,除了耿炳文这种能够看出来蓝玉真实目的的人外,其他所有人的心里,对于蓝昭而言,都是带有些许的愧疚的。 而如今,蓝昭仅仅是骂了他们几句,就下令伙头兵,宰杀猪羊,为他们加餐。 就算蓝昭不这样做,他们也做好了拼死为蓝玉报仇的打算。 而如今,蓝昭给他们加餐了,他们的动力自然就更充足了! 蓝昭简单安抚了几句后,就转身离开,只剩下了背后十几万对着下一顿饭充满期待的十几万大军。 他们士气高昂,再无半点颓废的样子! 耿炳文紧跟在蓝昭的身后,当蓝昭进屋后,耿炳文立刻加快脚步,也跟了进去。 蓝昭警惕的看着耿炳文,脸色有些难看。 “耿老将军,按照道理来说,你比我爹年长,我应该喊您一声耿伯伯,但我对你尊敬可以,但你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尊敬我了?” “咱们两个大老爷们的,你跟在我后面进入屋内,万一被人看到了,说闲话了怎么办?” 耿炳文嘴角忍不住抽抽了几下,无语的给蓝昭翻了个白眼。 但旋即,他就恢复了正常。 “放心,老夫的取向很正常,至于你小子……就凭蓝玉那德行,你小子也不可能不正常。” 不等蓝昭开口,耿炳文就沉着脸低喝道。 “现在别和老夫扯淡,我要听实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489章 蓝昭动手,被骂蛮夷 蓝昭眨巴眨巴眼睛,很是无辜的看着耿炳文。 “耿伯伯,您说的是什么话,小侄怎么分明每个字儿是什么意思都清楚,但连在一起,怎么就有点儿不明白了呢?” 耿炳文也不开口,就那么平静的看着蓝昭。 蓝昭是聪慧不假,但耿炳文也不是傻子。 他如今虚岁都五十九了! 这年龄,比起两世为人的蓝昭,两辈子的岁数加在一起都要年长!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蓝玉是个直肠子。 蓝玉也会用计,可演技这方面,比起李善长,刘伯温这些专门玩计谋的谋士们而言,还是差了不是一点儿两点儿。 虽然当时耿炳文确实是被蓝玉的举动给镇住了。 但事后,耿炳文就反应过来。 结合朱元璋对蓝家父子的态度,猜出来蓝玉亲自殿后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只不过,人已经到了蓝玉这种位置,又有几个人还能像蓝玉这样,敢用自己的命去布局呢? 当然,若非因为背后毒痈已经无法遏制,连乌香丸也只能延缓很短的时间,纵然朵颜三卫背叛,蓝玉也不会以身犯险。 眼看着耿炳文不好糊弄,蓝昭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 “耿伯伯,你也是咱们淮西人,有些事情,你猜出来了,是你的本事,但要是说出来了,那可就是咱们所有淮西人的灾祸。” 耿炳文脸色一变,扭头到门口,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人后,才转身走到蓝昭的身边,压低声音,语气有些颤抖。 “蓝玉他……是不是让你造反了?” 蓝昭摇了摇头:“耿伯伯说笑了,我爹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今陛下还将长公主下嫁于我,我岂会背叛陛下?” 当然不会背叛朱元璋了。 但是当朱元璋死了,那可就说不准了! 耿炳文又不会读心术,而且蓝昭可不是蓝玉,成天在一群女人堆里厮混。 面对一群心死如丝的女人们,演技若是不够好,蓝家后院,恐怕每天不知道要倒多少醋坛子! 耿炳文是厉害,但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比的不过蓝家后院的那一群女人心细! 耿炳文松了口气,脸上也带上了笑容。 “咱们淮西人,是最先追随陛下的,论功行赏,咱们也应当比浙楚那群人高!” “但是别忘了,咱们有资格和浙楚那群人争,是因为咱们有和那群人相当的地位,这些,都是陛下给的。” 蓝昭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已经做出了将耿炳文从自己未来的规划中,踢出去的决定。 耿炳文对朱元璋忠心耿耿,加上很会来事儿,尤为重要的是,他虽然也参加过很多的大仗,却并没有像是蓝玉那样锋芒毕露,嚣张跋扈。 虽然耿炳文,还不足以达到朱元璋心中那个忠臣和能臣的完美结合体,但也不差多少。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些,耿炳文才能够成为唯一一个熬死朱元璋,还活下来的老将。 但这些对于蓝昭而言,却是可以将他从自己计划名单中剔除出去的重要因素。 又简单聊了几句,耿炳文笑呵呵的才能从房间内离开。 蓝昭也是笑脸相送。 只是当耿炳文转身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他背后的蓝昭,也是如此。 “这小子(老东西),看来还是防备着我呢。” 两人心中默契的浮现出了类似的念头,但耿炳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蓝昭则是目送耿炳文走远之后,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午饭很是丰盛,所有人都吃的很是开心。 就连蓝昭,也吃的是大锅饭。 毕竟今天的大锅饭,因为有这么多的肉,味道也确实不错。 伙头兵足足宰杀了七百多头猪,才满足了蓝昭的要求。 普通士卒的碗里,至少有一大块肉,目测都不会少于一斤,至于地位更高一点儿伍长,什长等,他们他们碗里的肉也会相对的多一点儿。 倒是那些高级将领们,因为每天都能吃到肉,他们反倒是对肉的渴求程度,并没有那么高。 除了蓝昭,徐辉祖外,其他的高层将领们,基本上都是吃了不过半斤左右的肉而已。 吃饱喝足之后,收拾了一番后,大军即刻开拔! 刚刚出关不过十余里,周围就传来了响彻天地的马蹄声。 蓝玉对于大明军队而言,是战无不胜的战神。 而对于塞外的草原人而言,那就是无所不能的恶魔! 蓝玉的死,对于草原人的士气,无疑有极大的提升。 天晴了,雨停了,他们觉得自己又行了! 当两军距离还有不到十余里的时候,草原人派遣了使者,朝着明军这里冲来。 使者是来劝降的。 “你们的大将军,都死在了我们手中,你们又如何会是我们的对手?趁早投降,免得到时候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草原人使者,蓝昭笑了。 笑的很是开心。 原本正冷冷的看着使者的徐辉祖,耿炳文等人,在看到了蓝昭忽然发笑,愣了愣,他们也忽然笑了。 是啊。 他们为什么要生气呢? 草原人上次能够斩杀了蓝玉,不过是因为朵颜三卫的背叛,杀了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两军正面交手,不管是战斗力,亦或者是装备精良程度,明军都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尤为重要的是,蓝玉的死,对明军是极大的刺激! 生性奉行利益至上的草原人,很难会理解哀兵必胜的道理。 “你们快点投……哎呀……” 使者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蓝昭忽然策马,朝着使者冲来。 蓝昭胯下的战马,原本是一匹野马王。 如今被驯服之后,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都不在话下。 使者虽然是草原人,但一来他记得,中原有句古话,叫做吸吸务者为俊杰。 啊呸。 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可现在,这年轻的小家伙,为何上来就割了他的耳朵,鼻子,还在他的脸上刻上了几个字?! 这还是讲究礼仪道德廉耻的中原人吗? 当蓝昭终于放开使者后,使者拼命策马,朝着草原大军方向冲去。 感觉离开蓝昭的距离足够远了,他才扭头大喝道。 “尔等蛮夷,实在是粗鄙不堪!” 蓝昭的脸皮,不由抽搐了几下。 还有什么,能够比被一个蛮夷,骂自己是蛮夷更羞耻的呢? 第490章 你放心打,明军内部有人! 若是换做普通人,肯定会很生气。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蓝昭。 “蛮夷?” 蓝昭忽然笑了,他反手从马背上取出弓箭,弯弓搭箭,对着那使者就是一箭。 “中!” 随着蓝昭一声轻喝,飞出去的箭矢,如同长了眼一样,精准的射中使者的——臀部…… 已经快冲入到阵营中的使者,瞬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哀嚎声中,好像还带着一点儿别的情感。 一时间,不管是草原人,还是大明军,双方所有人,都感觉虎躯一震,菊花一紧。 “这……应该不会是进去了吧?” “正常骑马应该是不会的,但他为了逃命,是撅着屁股的,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 “嘶……真不要脸……不对,箭术真好。” 有人下意识的说出了心里话,只是当话出口的瞬间,他们忽然意识到,蓝昭好像是自己人…… 就像是在自家兄弟之间吵架骂人,同一个爹妈就成为了最大的约束。 使者回到草原人联军阵营后,所有人都面带同情的表情,看着还在惨叫连连的使者。 为首之人,便是蒙元大汗也速迭儿,还有朵颜三卫的原本统领阿札失里。 也速迭儿在四年前,也就是洪武二十一年四月,得知前任大汗脱古思帖木儿在捕鱼儿海遭到惨重失败。 他抓住这一机会,迅速派出探马前去刺探消息后得知脱古思帖木儿正在向西退却,直奔哈拉和林投奔丞相咬住,也速迭儿当机立断,以自己掌控的瓦剌军进行设伏。 第一次偷袭,并没能将脱古思帖木儿杀掉,过了一阵子,天降大雪。 但也速迭儿并没有气馁,率军冒雪发动第二次偷袭,这一次,他成功了。 不仅俘虏了大汗脱古思帖木儿,还有太子天保奴。 将这两人给弄死后,也就没人敢反对也速迭儿继位了。 如今也速迭儿在位,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按照道理而言,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在正史之中,这个时候的也速迭儿应该已经去世了。 可蓝玉的北伐,让历史出现了些许的偏差。 现在的也速迭儿身体虽然变差了一点儿,但也仅仅是一点儿而已。 或许是因为几年前,他冒雪带兵留下了病根,也可能是天谴。 也速迭儿的身体状况虽然还行,但是他的身体,确实是在渐渐的变坏。 也速迭儿的儿子恩克,如今才十五岁而已。 而几年前的也速迭儿,已经三十岁了。 虽然也速迭儿强势压制住了鞑靼部,让瓦剌贵族掌握了草原上的主要高位。 但也速迭儿很清楚,他毕竟是谋杀了前任大汗才上位的。 如今的草原人,和千年前的草原人,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 他们被汉人熏陶多年,尤其是蒙古南下,建立了元朝,后面还一统天下。 汉人和草原人共同相处了百年之久。 这么多年,草原人也渐渐的接受了汉人的文化熏陶,在很多事情上,有了很大的改变。 忠君爱国这事情,虽然他们还并未真的完全太放在心上。 但是篡位之后,可以派人监视前任大汗,甚至可以软禁,但是直接杀掉,甚至还是用弓弦勒死的。 这么做,比千年前,司马昭的部下当街刺死曹魏皇帝曹髦还要残忍。 虽然众人慑于也速迭儿的威压下,表面还是支持他担任大汗。 但实际上,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夺位的准备。 这一点儿,也速迭儿也很清楚。 所以,他才会在察觉到自己身体出现状况的情况下,还坚持亲自领兵的原因。 他要借助这一次大战,来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威信。 他要证明,自己比起昔日的成吉思汗还要厉害! 可惜的是,蓝玉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在如今的大明面前,他还不够看。 经历了几次大败后,也速迭儿的心里,已经萌生了撤退的念头。 蓝玉这家伙,实在是太厉害了。 好在这个时候,已经被所有草原人视为叛徒,自动归顺明朝,给汉人当狗的朵颜三卫大统领阿札失里,忽然写信给他,说是要配合他里应外合,来对付蓝玉。 虽然也速迭儿也曾经怀疑,这可能是蓝玉的阴谋。 毕竟阿札失里的密信中,要求也速迭儿要和蓝玉决战一次,败的越狠,他背叛背刺蓝玉的成功率就越高! 不得不说,也速迭儿确实是个狠人。 他虽然担心这是阴谋,但他更担心,若是被蓝玉摁着打,一路打回去,那些被他压制下来的鞑靼贵族,可能会联合原脱古思帖木儿的部众造反。 甚至于,可能一些心怀不轨的瓦剌贵族,也会因此而搞事情! 若这是计谋,那自己就自杀! 反正也不会比战败后的后果差多少。 若这不是计谋,而是良机,那他也速迭儿可能就真的要成为草原上的堪比冒顿,成吉思汗这样的雄主了! 好事情,他赌对了,朵颜三卫的背刺很成功,不仅火烧了明军的粮草,还成功杀掉了明军主帅蓝玉。 坏消息,死了个凶狠的老蓝,来了个更凶狠的小蓝! 毕竟当初的蓝昭,可是只带着一支人数不多的军队,就复刻了昔日大汉冠军侯奇袭匈奴的壮举! 不,蓝昭做的,甚至更好! 一个精明强干,却又无比阴险的家伙,怎么看都更难对付! 或许是看出来了旁边也速迭儿脸色的不对劲儿,阿札失里策马走到也速迭儿的身边,摆了摆手,示意周围的人先走远点儿。 也速迭儿则警惕的看着阿札失里。 毕竟两人都是同族人,阿札失里在大明那里的生活还算滋润。 现在忽然反水,若说阿札失里是无所图,也速迭儿打死也不信! 但阿札失里并没有在意,他随手将弯刀丢给远处的亲卫,又拍了拍身上,表明自己并没有携带利器。 也速迭儿对着阿札失里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当然,他并没有因此,就放下心中的警惕。 好在,阿札失里并没有什么歹念。 他凑到也速迭儿的身边,轻声道。 “现在我告诉你,是大明内部,有人要让蓝玉死!你安心的打,用不了多久,明军内部就会出现问题的。” 第491章 阿札失里的承诺,也速迭儿很心痛 也速迭儿的脸色猛然一变,他惊讶的看着旁边的阿札失里。 却见后者的微微挑了挑眉毛,眼神中带着得意的神情。 也速迭儿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想要更进一步了解事情的内幕。 可惜的是,阿札失里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就策马到亲卫身边,重新要回了自己的弯刀。 也速迭儿心中虽然很是不满,但眼下还需要阿札失里的配合,才能够和明军继续抗衡。 得罪了阿札失里,那后续他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和对面明军硬杠,也速迭儿的心里,还真的是一点底儿都没有。 远处,传来了十几名大明传令兵的怒吼。 “也速迭儿,阿札失里,你们要战便战,大老爷们的,别磨磨唧唧的!” “今天打还是不打,一句话,若是你们月信来了,身体不适,那就说出来,咱们大明是讲礼仪的,不会趁人之危的!” 所谓月信,便是例假。 也速迭儿虽然是蒙古人,但他也是饱读诗书。 至于阿札失里,已经归顺大明有几年时间了。 月信是什么东西,他们两人自然都清楚。 蓝昭这是在骂他们两个是女人! 也速迭儿心中大怒,扭头看了眼阿札失里,见后者点了点头,也速迭儿大喝道。 “阿札失里,你率领本部兵马,去攻打明军左翼军队,浩海达裕,你率领你的本部兵马,冲击明军右翼兵马!” “其余人,跟随本汗,进攻明军中军,长生天在上,杀啊!” 随着也速迭儿的一声怒吼,草原人率先发动了进攻。 建奴? 他们各部落的总兵力,也只不过一两万人而已。 也速迭儿也是打心底里看不上建奴,这次建奴直接被也速迭儿安排到了中军先锋的位置。 明朝军中的中军,向来都是实力最强悍,最精锐的军队所在。 让建奴作为先锋,去消耗明朝的精锐,对于蒙元而言,无疑是好事儿。 眼看着草原联军已经开始发动进攻了,蓝昭也没有闲着。 “耿炳文,你统领大军,在中军坐镇!” “徐辉祖,你统领大军,到左侧去!” “本将亲自统领大军,迎战阿札失里!” 虽然知道蓝玉是一心求死,为的是保住蓝家,保住蓝昭。 蓝昭明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心平气和。 虽然不认识阿札失里,但是阿札失里依旧还是用着朵颜三卫的旗帜,这是很容易就辨认出来的。 当然,继续保留朵颜三卫的旗帜,并不是因为阿札失里心中对大明还有所眷恋。 只是因为,朵颜三卫的旗帜,原本就是他们各自部落的旗帜。 耿炳文和徐辉祖立刻开口反驳,但蓝昭根本不打算听。 对于朵颜三卫的忽然背叛,蓝昭心里有一个猜测。 想要证实这个猜测,就必须要有阿札失里的配合才行。 只不过这事儿所涉及到的人会很多,在没有找到确切证据之前,蓝昭不会将这事儿说给任何人听。 这其中,也包括徐辉祖。 并不是因为蓝昭不信任徐辉祖,而是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眼看着草原人已经朝着这边前进了将近一里地了,蓝昭又明显铁了心的,要去和阿札失里所统领的朵颜三卫去碰碰。 无奈之下,耿炳文和徐辉祖,也只能迅速到蓝昭安排的位置上,做好迎战草原人的准备。 明军吃饱喝足,装备精良,战斗力强大,就算是骑兵,现在的大明精锐骑兵,也是要超过草原联军的。 毕竟草原人虽然能征善战,但普通的草原人其实是很瘦弱的。 千年之前,张辽覆灭乌桓后,俘虏了一大批乌桓人。 但是这些人中,大多都是很瘦弱的,真正精壮的只占据了很少的部分。 有副将开口问张辽,为何眼前看到的乌桓人,和印象中的乌桓人不同呢? 毕竟草原人是出了名的彪悍,能征善战,否则的话,也不至于汉朝的骑兵,碰到草原人的骑兵,吃亏的次数更多。 张辽就说,草原人是逐水草而居,在生活稳定性这一方面,比起汉人而言,差的不是一点儿两点儿。 他们若是当真那么厉害的话,也不至于在草原上吃土了。 从徐达领兵攻破元大都,也就是现在的北平,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多年前的蒙元精锐,现在最少也已经四五十岁了。 就算是那一年出生的蒙元小孩儿,现在也已经二十五岁了! 草原上的精锐,还是可以吃饱饭的。 但普通百姓,依旧是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现在的明军,那是从数千万大明百姓中,筛选出来的精壮,再加上伙食稳定,装备精良。 纵然蓝昭不在中军,有耿炳文指挥,明朝大军,依旧可以对草原联军形成碾压性的优势! 双方刚刚接触开战,到战斗结束,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明军轻松击败了草原联军,获得了胜利。 可惜的是,阿札失里跑的很快,饶是蓝昭从一开始就盯着阿札失里,却还是没能抓到阿札失里。 草原联军一路后退了五十多里地,才安营扎寨。 营寨里面,也速迭儿一把揪着阿札失里的盔甲,脸色无比的阴沉。 “混蛋,你知道今天我们损失了多少人吗?” “足足三万六千多人!” 阿札失里却笑了。 “才三万多人而已,很多吗?” 也速迭儿眉毛拧在一起,猛然推开阿札失里,就要拔刀给他脖子上来一下! 然后阿札失里却不慌不忙的躲开,随后又后退了几步,不等也速迭儿再进攻,阿札失里已经开口了。 “若是我告诉你,你若是再这么打两次,就有机会覆灭这十几万明军精锐呢?” 刀缓缓的停在了阿札失里面前,刀锋距离阿札失里的脖子,只剩下了不到半尺的距离。 但阿札失里却并不慌张。 也速迭儿可是能够趁着暴雪,亲自领兵的猛人。 若是连刀都控制不好,那他就不是也速迭儿了! 将刀收回,也速迭儿满脸阴沉的看着阿札失里。 “你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若是所言是假的,那便死后被长生天所唾弃!” 阿札失里无奈的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将也速迭儿要让他发誓的内容说了一遍。 眼看着阿札失里发誓如此干脆,也速迭儿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当然,仅仅是一些而已。 毕竟,现在的他,可不像是几十年前的蒙元那样,可以征调出来百万雄兵的! 第492章 粮草有毒,草原人在大明有内奸! 虽然不知道阿札失里为何心中这么有底气,但现在的也速迭儿就像是一个红了眼睛的赌徒一样。 现在他前前后后,算上建奴的话,已经损失超过十五万大军了! 这还没算上今天朵颜三卫损失的一万多大军! 退兵? 保留实力? 这并不是现在也速迭儿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竭尽全力的去赢下这一仗! 他只能赢! 不管消耗多少的兵力,损失多少军队。 只要他能够赢了,那他就依旧是草原是能够的王者,所有的部落,依旧会奉他为大汗。 若是输了的话,那一切就完了。 哪怕他能够保留足够的兵力,也不可能活下去。 那些被他驱逐到原来瓦剌地方的鞑靼贵族们,必定会趁机造反弄死他! 深吸了一口气,也速迭儿低喝道。 “传令,让鞑靼和瓦剌都各自再征调五万大军过来!” 现在的也速迭儿,手中只剩下了不过九万左右,和还是算上的建奴的兵马。 若是再加上朵颜三卫的兵力,也不过十一万多一点儿。 鞑靼和瓦剌再各自派遣五万大军过来,那他就能够再次集结出来一支二十万大军的兵马。 现在终究不是几十年前了。 那个时候,凭借着占据中原百年之久的底蕴,草原上是可以轻松的集结出来百万大军的! 这也是为何,大明刚刚建立,就立刻建立了九边重镇的原因。 直到几年前,蓝玉统领十五万大军,在钓鱼儿海全歼北元主力,才让草原重新陷入到了失去了齐心协力,重新攻略中原的雄心。 也速迭儿,也是在这个间隙,才能够集结军队,窃取了大汗的位置。 可惜的是,也速迭儿夺取大汗位置后,就强迫鞑靼部落迁徙到了原本瓦剌的地方,鞑靼原本所在的地方,水草肥美,要比瓦剌那里好的多。 可也速迭儿是瓦剌贵族,他自然是优先考虑瓦剌贵族的利益。 强迫鞑靼部落迁徙到瓦剌部落所在地,这导致鞑靼和瓦剌两部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但也速迭儿很是强势,所以暂时还能够压制住两部的矛盾。 可惜的是,也速迭儿仅仅是能压制住,但他却从没有去想过化解两部的矛盾。 所以,在正史中,1391年,也速迭儿病死,年仅34岁,其子恩克继承汗位。 这时的北元,也只剩下大漠南北草原地带,乌格齐哈什哈帮助也速迭儿父子抢夺了蒙古大汗之位,他自任太师。 乌格齐哈什哈仰仗着其强大实力和拥戴之功,专横跋扈,视大汗为傀儡。 1394年,乌格齐哈什哈与瓦剌另一位大贵族乃蛮人后裔出身的绰罗斯氏贵族浩海达裕不和,瓦剌发生严重内乱,恩克在内乱中被杀,在位仅仅三年,连二十岁都不到。 当然,这些事情,也速迭儿是不可能知道了。 半个月内,瓦剌和鞑靼部落的援军先后赶到。 草原联军的总兵力,再次突破了二十万人。 三天前,明军的粮草,已经从北平运送到了塞外。 当得知粮草是北平朱棣送来的,蓝昭留了个心眼儿,每次做饭的时候,都会先让亲卫试一下。 可惜两三天了,也没有发现问题。 这让蓝昭心中有些疑惑。 难道说,朱棣并没有下毒? 但想想朱棣可是曾经联合国外族,差点儿坑了蓝玉。 蓝昭就没有放弃,让亲卫给自己尝试饭菜的这个行为。 耿炳文和徐辉祖知道后,也有模有样的学着来。 但尝试了几天后,发现没有问题,就不再让人尝试了。 因为他们觉得犯不着。 当援兵到了之后,也速迭儿再次让人约战蓝昭。 使者被蓝昭直接砍了脑袋,用抛石车从远处丢到了草原人的营寨中。 双方再次开战,双方的战斗规模不算太大,但双方至少也都调派了数万人参战。 最终获胜的,依旧还是明军。 三次大战,以草原人损失了超过五万人结束。 而明军的损失,仅仅只有不到一万五千人。 随着战事越来越胶着,蓝昭每天需要处理的公务,也越来越多。 除了军营内的吃喝拉撒问题外,还需要整理战报,安抚军队,书写军功,为战死的将士们申请福利等。 原本应该晚上吃的饭,硬是拖到了子时的时候,蓝昭才得空能吃上两口。 可是不等他开吃,旁边试菜的亲卫,猛然捂着脖子,痛苦的倒在地上。 不过片刻功夫,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黑紫,嘴里也开始吐出了白沫! 与此同时,营寨,再次失火! “走水了,走水了!” 听到外面的呼喊声,蓝昭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他猛然掀开帘子,外面已经一片火海。 着火的,依旧是粮草所在的位置! 冷冷的看着远处的火,再扭头看看身后,那个已经没有了呼吸的亲卫,蓝昭的脸色,也变得越发的阴沉。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当初蓝玉选择去亲自领兵断后了。 他身为大将军,太子太师,如今大明唯一一个做到了官职巅峰的存在。 有他在,那就必定可以吸引住敌人的目光! 这其中,有算计的成分,但也有无奈的成分。 可惜,蓝昭并没有这个觉悟。 尤为重要的是,现在的明军,距离关内,只有不到几十里地而已。 他犯不着这么做! “传令,所有什长以上的军官,管好各自的士卒,任何有异样的人,不管是谁,可以先斩后奏!” “传令,徐辉祖,耿炳文等高级将领,半刻钟内到帅帐议事,任何无法赶到的,以贻误军机论处!” 贻误军机,那是斩首的重罪! 由此可见,蓝昭此时心中的杀意,究竟有多么的浓郁。 一会儿功夫,十几个高级军官火速赶到了帅帐之中,除了一个人。 蓝昭脸色阴沉的看着徐辉祖。 “徐辉祖,本将问你,徐增寿呢?” 徐辉祖的脸色有些难看。 当他注意到徐增寿不在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今天这事儿,可能大条了! 咬了咬牙,徐辉祖低喝道。 “将军,徐增寿……徐增寿……” 蓝昭的脸色猛然阴沉了下来。 “徐辉祖,本将勒令你即刻寻找到徐增寿!若是找不到他,你提头来见!” 徐辉祖脸色一变,猛然抱拳道。 “诺!” 第493章 从龙之臣?能活下去吗? 徐增寿原本是在北平的,但他前几天的时候,代表朱棣,负责押运粮草的事情。 完成任务后,他就找徐辉祖聊天,唠唠家常什么的。 他已经在朱棣那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徐增寿的能力并不算太好,但比起常遇春的三个儿子常茂, 常升,常森还是要强不少的。 尤其是重要的是,随着徐达可是大明第一将,就算是现在已经做到官场第一人的蓝玉,原本也是跟在徐达身后当小弟的。 纵然徐增寿能力不算太高,也只是中人之姿,但只要徐增寿还在燕王府中,那就意味着,徐家有人支持燕王! 随着如今朱棣的各种手段慢慢施展开,大明境内,其实已经出现了一些谣言。 说的便是朱棣有帝王之相。 而随着太子朱标,晋王朱棡死了,秦王朱樉又是那个德行。 这样的谣言,也越来越广泛。 虽然朱元璋心中对这个谣言很是反感,但他并不会杀了朱棣。 原因很简单,因为朱标死了,朱允炆他们还小,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了。 现在杀了朱棣,那将来就没人能够代表朱家对抗蓝昭了。 杀蓝昭? 先不说蓝昭一直以来做事儿滴水不漏,而且还很是主动的给朱元璋戴高帽子。 做出的任何能够对百姓有帮助的事情,都会顺带大力宣扬朱元璋的仁义。 这样的臣子,饶是多疑如朱元璋,也不好轻易下手。 更何况,现在的蓝玉,刚刚为国捐躯? 现在只有一个首级被送了回来,连尸体都还在外面! 在这种情况下,朱元璋要是敢杀蓝昭,那他朱家以后,恐怕也没有人敢效忠了!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朱元璋清楚,蓝昭和朱棣在他死后,必定会成为对朱允炆皇位威胁最大的存在。 但迫于形势,这两个人,朱元璋都不会动! 过了一会儿,徐辉祖回来了,他是被五花大绑着过来的。 在他的身后,除了亲卫外,并没有别人。 很明显,徐增寿早就已经离开了。 “朱棣!为了夺取皇位,还真是什么都敢做了啊!” 蓝昭冷笑连连,心中对朱棣却更加的忌惮。 永乐大帝的能力,纵然是放在历史长河中那么多皇帝中,也是能够挤进去前列的存在。 而唯一一个创造了诛杀十族的案件,也是发生在朱棣在位的期间。 这样的人,野心勃勃,杀心同样也很重。 可以说,真正更像朱元璋的,不是嫡长子朱标,而是四子朱棣! 有这么一个强大的人作为对手,还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蓝昭话音落下,其他人却一声不吭。 就连给徐辉祖求情的人都没有一个! 毕竟这是勾结外寇! 上一次粮草被烧,可以将责任推到朵颜三卫是草原人,对大明没有忠心是完全可以猜到的。 可这次放火烧掉粮草的,是徐增寿! 这可是中山王徐达的儿子啊! 可以想象,若是这事儿传到了应天府中,朱元璋会是何等的愤怒! 蓝昭冷冷的看着徐辉祖:“为何徐增寿可以轻松烧掉粮草?若是本将没有记错的话,本将是下达过命令的,巡视粮草的军队,不能随意更换,任何人没有本将命令,不得轻易靠近粮仓!” 徐辉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却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 他也没想到,徐增寿竟然为了朱棣,甚至可以迫害他这个亲大哥了! 当初徐增寿找他聊天唠嗑,徐辉祖还是心有警惕的。 但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更何况,徐辉祖作为大哥,对几个弟弟妹妹向来都是很宠溺的。 如今徐增寿主动亲近,态度还很好,徐辉祖很容易就上当了。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徐辉祖作为军中,和耿炳文同等地位的大将,每天调拨粮草的事情,蓝昭都是交给徐辉祖去做的。 而徐增寿将徐辉祖灌醉,偷了徐辉祖的令牌,进入到后营,轻松烧掉了粮草! 甚至比起前不久,朵颜三卫烧粮草还要轻松! 他还有间隙,安排人手,将有毒的粮草,送给了蓝昭一份! 对于这件事情,徐辉祖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粮草已经烧掉了,而且营寨里面,已经出现了不少中毒的将士! 当然,不是全部。 因为粮草原本就不是全部都有毒的。 其中,只有一成的粮草是有毒的。 军营之中,是有很多锅的,十几万大军吃喝拉撒,也不可能用小锅。 所以能够毒到多少人,那也是要看运气的。 运气好的话,可能哪一顿正巧全部用的都是有毒的粮草。 若是运气不好,那可能只有一锅是有毒的。 但现在,营寨中中毒的将士,至少占据了一半! 蓝昭叹了口气,刚想摆手,让人将徐辉祖压下去,却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草原人的喊杀声! 徐辉祖的脸色,瞬间更加苍白了。 很明显,这次徐增寿不仅阴了他,坑了这十几万大明将士,甚至还联合了草原人! 徐增寿做出这种事情,若是背后没有人的话,打死徐辉祖也不行! 可蓝昭作为主将,朱元璋的驸马爷,他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他的怀疑对象。 但徐辉祖不行! 蓝昭满脸失望的看了眼徐辉祖,旋即低喝道。 “徐辉祖,你即刻点起一万大军,为主力断后!其余所有人,立刻收拾东西,撤退!” 草原联军,如今总兵力还有十几万人,以区区一万人断后,这摆明了是送死的行为。 但徐辉祖却感激涕零,以头抢地。 他很清楚,这是蓝昭给他洗刷身上污名的机会。 他只要能够完成断后的任务,就能洗脱他身上的污名。 并且证明,这次事情,是徐增寿一个人的责任! 凭借徐达的功绩,再加上徐辉祖的死,虽然不能说平息了朱元璋心中的怒火,却应该是可以让朱元璋,只惩戒徐增寿一人。 唯一让徐辉祖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徐增寿敢做这种事情? 毕竟这可是十死无生的啊! 徐增寿跟着朱棣,肯定是为了功名利禄而去的。 毕竟朱标死了,朱樉,朱棡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 吕妃的丑闻虽然被压制了下去,但一些高层人,还是可以听到一些的。 在这种情况下,朱允炆就算是被朱元璋册立为太孙,将来成功登基称帝了,也必定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到时候,吕妃的丑闻,肯定是会被扒出来的。 到时候,一众藩王肯定会以怀疑朱允炆出身的理由,来造反。 到时候朱棣必定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旦朱棣称帝了,凭借徐妙云正妻身份,徐增寿加官进爵肯定是不在话下。 但问题在于…… 徐增寿做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机会活下去呢? 这是让徐辉祖最想不明白的事情。 第494章 朱棣坦白,朱元璋的决心 徐辉祖想不明白,蓝昭倒是想明白了。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成济。 名声不是太大,但干的事儿却很大。 昔日以太子舍人的身份,当街刺杀了当朝天子曹髦,就是这位干的。 甘露五年,公元260年,不甘心司马昭掌控的曹魏第四任皇帝曹髦,召集侍中王沈、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等商议,慷慨陈词:“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与卿等自出讨之。” 王沈、王业奔告司马昭,司马昭调兵以备。 曹髦亲率卫士、奴仆数百人,擂鼓往攻司马昭,途中与司马昭心腹贾充所率军队相遇交战,曹髦身先士卒,被贾充麾下骑督成倅之弟、太子舍人成济所杀。 现在的徐增寿,就和当初的成济一样。 当初的成济被贾充三言两语,就给忽悠的胆敢当街刺杀当朝天子。 而现在的徐增寿,应当也是被朱棣或者道衍的三言两语,给忽悠的做起了能够封王称公的美梦。 可惜的是,这仅仅只能是美梦而已。 第二个这么做的,是朱友恭。 朱友恭是被干爹朱温给忽悠的迷失了心智,无视部下用成济作为前车之鉴的警告,依旧杀了唐昭宗。 成济的结局是被夷灭三族——当然,晋书中说,被杀的仅仅只有成济和他哥成倅。 而朱友恭,则是被朱温以慢于军政贬为崖州司户,恢复姓名,不久被朱温赐死。 不过计谋虽然老套,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无疑,徐增寿就是这样这样的蠢货。 虽然不知道具体详情,但蓝昭可以笃定,道衍或者朱棣给徐增寿许诺下来的条件,必定是无比丰厚的。 聪明人会考虑到,这丰厚的条件究竟能不能有命拿到。 而蠢货则只会注意到,这丰厚的条件,而不会考虑事后自己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沉默了许久,蓝昭低喝道。 “全军即刻退兵,回到关中!” 军粮被烧,军中还有不少的将士中毒,原本兵力就不占优势,如今这种情况,蓝昭也不可能守得住营寨。 既然如此,倒不如尽快的撤回到关中去! 至于徐辉祖…… 虽然让他垫后有点儿对不住他,可没办法,谁让他摊上了徐增寿这个坑货弟弟呢? 若是这次任务,他能为大军拦住草原军后,还能活着回来,那蓝昭肯定会保他一命! 大军火速撤退,撤回到关中后,蓝昭即刻让人将事情的经过修整成册,火速送往应天府! 徐增寿是从朱棣那里出来,押运粮草的。 朱棣勾结外寇,导致大明损失了数万名将士! 尤为重要的是,这些将士不是被敌人所杀,而是被自己人在粮草中下毒! 这次必定要让朱棣脱一层皮不可! 蓝昭的战报,很快送到了应天府内。 按照正常而言,发生了这种事情,朱元璋就算不杀了朱棣,也至少要让朱棣回到应天府。 可惜的是,蓝昭不知道的是,在前几天,西安城内处,一匹战马飞也似的冲出去,将一封密信送到了应天府内。 秦王朱樉,薨了! 与此同时,另一封密信也从北平送到了应天府内。 是朱棣的密信! 在信中,朱棣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所做的一切。 朱标一大家子,朱樉,朱棡,甚至连朱橚,这些人的死,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朱元璋看到这些内容后,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身子无力的瘫在凳子上。 而后,身子又缓缓的从凳子上,滑落了到地上。 “朱棣,咱……” 朱元璋刚想骂两句,但话到了嘴边他却生生忍住了。 因为朱棣是他儿子,骂朱棣的祖宗,那就是骂他自己的祖宗。 同一个祖宗,让朱元璋此时纵然心中有满腔的怒火,却无从发泄。 蒋瓛慌忙冲进来,想要搀扶朱元璋,却被朱元璋骂了出去。 这密信内容,实在是太过于劲爆了。 这是老朱家的丑闻,哪怕蒋瓛是锦衣卫统领,对朱元璋忠心耿耿,朱元璋也不希望这份密信被除了他的第二个人看到! 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朱元璋将剩余的密信看完,脸上的杀意,却渐渐的消散。 “父皇,蓝昭野心勃勃,大哥他根本压制不住蓝昭的,至于老二,老三,老五,他们就更不用说了,能够压制住蓝昭的,只有儿臣一个!” “如今老大,老二,老三,老五都死了,按照立长不立贤的规矩,也应当封儿臣为太子了!” “当然,若您坚持扶持允炆为太孙的话,儿臣有一句话,要提醒父皇,太子之位给了儿臣,这天下依旧是咱们朱家的,若是给了允炆,或者是允熥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那这大明天下,可就未必是咱们老朱家的了!” 看完密信后,朱元璋笑了。 笑的很开心。 虽然心中对朱棣的杀意依旧无法压制下去,但朱元璋却不得不承认,朱棣说的都是对的。 深吸了一口气,朱元璋很快提笔,修书一封,让人火速送到了北平府内。 而后,又修书一封,让蓝昭火速回来。 北平府内,朱棣看着手中的密信,脸色无比的阴沉。 在密信中,朱元璋很是明确的告诉朱棣。 他已经决心要册立朱允炆为太孙,朱允熥为吴王,而蓝昭则会和其他几位重臣,被册立为辅政大臣! 朱棣的脑袋,还会继续留着。 他朱元璋不会做出亲手杀掉亲生儿子的事情,但朱棣若是当真还是对皇位虎视眈眈,那就想办法击败蓝昭,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夺走皇位! 至于北疆那边…… 杀了蓝玉,还获得了一场大胜,草原人的士气必定无比高涨。 原本即将分崩离析的草原瓦剌和鞑靼两个蒙古部落,纵然内部有矛盾,在也速迭儿死之前,绝不会闹掰! 这就意味着,朱棣若是想要夺取大明的皇位,在大败蓝昭之前,还需要防备着北边的草原人! 这算是朱棣自己给自己埋下的隐患! 毕竟北元才被大明从中原撵走二十多年而已! 那群草原上的蛮子,必定还做着想要重新入主中原的美梦! “朕不会杀你,但你也别想那么轻易的拿走这大明皇位!” 第495章 蓝昭回应天,朱元璋内心很是纠结 “这老东西,还真是……” 看完密信后,朱棣气的直接将密信摔在地上。 嘴里,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骂了朱元璋。 但同一个祖宗,能够限制得住朱元璋,自然也能限制的住朱棣。 他心中很多可能会被河蟹的用词,也不能骂出来。 甚至朱元璋还能名正言顺的来一句羊驼,这还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而朱棣却不能…… 听到朱棣的怒吼,道衍笑着走了进去。 “拜见王爷。” 朱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本王心里正烦着呢,有事儿说事儿!” 道衍并没有因为朱棣的语气而生气。 毕竟朱棣现在心情不好,是情有可原的。 徐增寿现在还在塞外,负责和草原人接洽,前几天还写信来询问,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北平。 被朱棣用话给糊弄过去,简单说来,就是要让徐增寿暂时先在草原人那里待着。 这样的话,朱棣完全可以借口说,和草原人勾结这件事情,纯粹是徐增寿自己的主意。 因为这事儿,徐妙云已经来质问过几次了。 徐妙云可以不过问政事,甚至还能够为了朱棣,不惜自毁清白。 若非后来担心三个孩子的安危,恐怕也不会主动向朱标坦白。 可现在朱棣坑的是她的亲弟弟! 徐妙云可以不那么看重家人,可如今徐增寿舍弃了太子朱标,不远千里的来到北平投靠朱棣。 在这种情况下,朱棣要坑徐增寿的话,那徐妙云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若是能够拿下太子之位,那朱棣肯定还会理直气壮的告诉徐妙云,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业。 可现在,折腾了这么久,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子之位,却还是没能要到手。 这让朱棣心中有了一丝颓然的心思。 甚至不敢去面对徐妙云的质问。 毕竟小舅子赔出去了,同父异母的四个兄弟也被他先后坑死了。 可到头来,自己依旧没能得到太子之位! 朱棣又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徐妙云? 好在,朱棣身为燕王,麾下无数,他完全可以在徐妙云来到他面前之前,就让部下来通秉,然后提前离开就是了。 道衍从怀里摸索出一封信,递给朱棣。 朱棣看了眼,原本有些郁闷的脸色,瞬间好转了许多。 “你是说,阿札失里已经说服了也速迭儿,只要本王可以让出大宁卫给他,割让辽东给也速迭儿,他们就会出兵协助本王?” 道衍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平民百姓的死活,道衍是不在乎的。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动乱的天下。 然后亲手将这个动乱的天下重新归于和平。 还有一点儿,自然是为了报复朱元璋对白莲教的血腥镇压。 而且割让大宁卫这事儿,在正史之中,朱棣也是干过的。 他为了得到朵颜三卫的协助,用的就是割让大宁卫作为条件。 至于辽东…… 苦寒之地,到处都是沼泽,捏在手里也没有多大用处。 毕竟在建国几十年后,东北也是北大荒,而不是北大仓。 原因很简单,到处都是可以吞噬掉无数人的沼泽地。 就算是到了清代,那里也是用来流放重犯的地方。 后来,建国之后,经过了数代人的开垦,准确的说是围垦,一点点的将北大荒渐渐的变为北大仓。 直到2000年,才出明确命令,禁止围垦。 所以在朱棣的眼中,辽东丢了也不觉得有多可惜。 当然,在正史中,当朱棣拿下了天下后,并没有真的将大宁卫交给朵颜三卫。 但是,他默许了朵颜三卫对辽东的掌控。 史书记载,永乐初年重建三卫,朵颜卫自称兀良哈人,泰宁卫自称翁牛特人,福余卫称乌济业特人。 兀良哈是成吉思汗功臣者勒蔑后人,翁牛特意为有王之民,是铁木哥斡赤斤的直属部落,乌济业特的起源则可能是蒙古化的女真人。 可能建州女真的起源,就是乌济业特人。 这也给后来草原人慢慢做大,埋下了伏笔。 而现在,因为朱元璋的态度,加上蓝昭的存在,朱棣提前了几年的时间,就开始了和草原人的勾结。 思索了片刻,朱棣低喝道。 “告诉他们,只要能够协助本王拿下天下,辽东地区和大宁卫,本王都愿意给他们!” 只要自己能够拿下天下,到时候这约定他们若是想要执行,那就凭本事来拿就是了! 他朱棣连亲兄弟都能杀,区区外族人,他又怎么可能会真的遵守约定? 空手套白狼虽然不道德,可收获是真的很大啊! 道衍笑着离开了。 几天后,朱允炆被册立为太孙的消息,传遍了大明。 这个消息一出,瞬间引得天下藩王都心生异动。 不管有没有能力,他们都是朱元璋的儿子! 朱标,朱樉,朱棡,朱橚都死了,那剩余的藩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庶出的! 而现在的朱允炆,原本也是庶出的! 这太孙的位置,能给朱允炆,那太子的位置,为何不能给他们? 吕妃也不过是从一个侧妃扶正后,成为了太子妃的。 只要他们想办法,能够让自己的母妃被扶正,那是不是也可以成为嫡出的? 再加上,蓝昭在北线战败,大明周围的外族又觉得自己行了。 好在,朱元璋还活着。 他还能压制的住场子。 但所有人都清楚,表面上还平静的大明,内部有各镇藩王野心勃勃,外有外族蛮夷蠢蠢欲动。 若是朱元璋不能尽快的将这些隐患消除了,等到他薨了后,大明境内,必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被战火所覆盖! 好在,蓝昭已经回到了应天府。 不仅如此,徐辉祖也活着回来了。 他带出去的一万大军,只剩下了不过三百多人回来。 但是他成功的拖住草原人三个时辰,为蓝昭率领的主力,争取到了宝贵的撤退时间。 耿炳文并没有回来,他被留在宣府,继续提防草原人。 蓝昭带着五花大绑的徐辉祖,一路进入到皇宫之中。 见到朱元璋后,两人纳首便拜。 “见过陛下!” 看到蓝昭,朱元璋的眼神很是复杂。 他甚至忽略了在旁边五花大绑着的徐辉祖。 朱棣和蓝昭,已经成为了对大明安定最大的两个威胁因素。 可若是杀了这两人,北边的草原人,朱元璋实在是不知道能够找到比这两个人更优秀的去领兵了! 第496章 朱元璋的偏袒,道衍的密谋 但很快,朱元璋就收敛心神,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虽然在短短几个月内,已经目睹好几个儿子死在自己前面。 但作为能够被后人与秦皇汉武媲美的皇帝,朱元璋的心性之坚韧,绝非常人可以比拟。 “小昭,快起来。” 说罢,亲自将蓝昭从地上搀扶起来。 蓝昭起身后,低喝道。 “陛下……” 话音未落,朱元璋冷哼一声。 “嗯?” 拖着长音,语气中带着不满和质疑。 蓝昭无奈,只得怏怏一笑,改口道。 “父皇……”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嘴里也满意的嗯了一声。 朱元璋的主动亲近,若是换成蓝玉的话,那肯定从里到外都是美滋滋的。 可现在站在朱元璋面前的是蓝昭。 穿越之前,他就熟读史书,穿越之后,又和朱元璋打过多次的交道。 可以说,蓝昭是当今世上,最了解朱元璋的那个人。 朱元璋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和臣子打成一片的君主,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必定是带有目的的。 如今主动亲近,还逼迫他蓝昭喊父皇,恐怕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又是道德绑架,加上威胁了。 再次无视跪在地上的徐辉祖,朱元璋回到位置上,示意蓝昭先坐,他自己则继续开始批阅公文。 蓝昭还好,桌案上还摆放了瓜果点心。 蓝昭也没有客气,大口大口的开始吃喝了起来。 甚至还对着徐辉祖挑了挑眉毛。 咋样,这东西吃起来不错呢,你要不也尝尝? 原本紧绷着脸的徐辉祖,被蓝昭这么一挑逗,差点儿没破功笑出声儿来。 好在,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毕竟徐增寿做的事情,那是可以诛灭三族的重罪!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徐辉祖敢笑出声儿来。 以朱元璋的性格,恐怕就算是蓝昭开口求情,也难逃一死! 朱元璋虽然是低着头的,但视线的余光,却始终都在盯着蓝昭和徐辉祖。 见蓝昭吃了败仗,还没有半点儿愧疚和畏惧的意思,朱元璋忽然冷哼一声。 “蓝昭,你这样子,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打了个大胜仗回来了呢!” 蓝昭迅速咽下嘴里的食物,抱拳起身道。 “启禀父皇,此次战败,并非儿臣统兵无方,而是有内奸勾结外寇,这一仗,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未必能够打得赢这一仗!” 朱元璋缓缓抬头,斜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徐辉祖。 “是啊,那你的意思是,跪在地上的这个,可以担得起这次大败的罪魁祸首了?” 沉默了片刻,蓝昭低喝道。 “徐辉祖需要承担这次失败的一部分责任,但主要责任,是在徐增寿,以及他背后的人。” 蓝昭猛然抬头,毫无畏惧的看着朱元璋。 “儿臣以为,站在徐增寿背后的人,就是燕王!” 朱棣? 听到这个名字,朱元璋的眉毛忍不住抽抽了几下,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逆子,还绝对特么的是他老朱家的种儿! 单论这一份狠辣和果断,以及对权力的极度渴望之心,比朱标还要像他! 收敛心神,朱元璋低喝道。 “小昭啊,咱大明的官员,说话做事儿,那是要讲证据的,不能因为怀疑,就认为是,你说呢?” 蓝昭心中一咯噔。 他知道,朱元璋这是在趁机敲打他。 毕竟当初朱桂之死,所有人都将怀疑目光,投向了蓝昭,这其中,甚至也包括了朱元璋本人。 可几年过去了,蓝昭连孩子都有了。 可因为证据不足,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蓝昭现在孩子都有了,朱桂的尸体,恐怕已经腐烂的只剩下骨头了。 虽然表面上,这事儿已经算是过去了。 但蓝昭清楚,这事儿永远都不可能过去。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如今的皇帝是朱元璋。 这个放牛娃出身,虽然如今成为了皇帝,但他归根到底,终究是底层出身的娃。 纵然心中对权力的掌控欲望,是极其大的。 但对于家人的态度,他却是极尽包容。 对于贪官污吏,朱元璋杀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那叫一个手起刀落。 可对于自家儿子,哪怕是罪恶滔天的秦王,朱元璋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下死手。 可蓝昭没想到的是,朱元璋竟然可以对犯错的儿子,纵容到这种程度! 徐增寿作为中山王徐达的儿子,虽然不是嫡子,但只要不出岔子,摸鱼一辈子也不需要担心温饱问题。 而且徐增寿的表现,一向都是比较谨慎。 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追随朱棣,出征胡寇乃儿不花,立下功劳,对于朱棣那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正史之中,在靖难之役的时候,徐增寿因为多次向朱棣传递应天城内的情报。 事情暴露后,被建文帝亲自刺死。 这摆明了的事情,朱元璋竟然还能无动于衷? 要知道,这次死的可是数万精锐明军! 虽然远远比不过两大战神李景隆和朱祁镇损失的多,可这次失败,不是因为蓝昭无能,而是被队友背刺! 这种失败的惋惜程度,和岳飞北伐连战连捷的时候,被十二道金牌征召回来,还要恶心! 毕竟完颜构只是葬送了岳飞的命,而朱棣葬送了的,除了小十万精锐明军外,还有一个大将军蓝玉! 单论官职,现在的蓝玉,可要比昔日的岳飞官职高的多! 勾结草原人,策反朵颜三卫,在粮草中下毒…… 其中,策反朵颜三卫,还直接导致了蓝玉之死。 任何一件事情,都是足以让徐家夷灭三族的重罪! 可一向谨慎的徐增寿,还是这么做了! 蓝昭都不敢想象,朱棣究竟许诺给徐增寿的条件,究竟是多么的丰厚! 当然,蓝昭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道衍在主持。 而这次去军营的徐增寿,也并不是真的徐增寿。 真正的徐增寿,还在北平营寨外面,协助朱棣训练兵马。 前往军营的徐增寿,是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白莲教教徒。 此人不仅擅长易容术,而且还擅长口技。 加上被道衍安排在徐增寿的身边许久,早已经将徐增寿的小习惯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加上徐增寿已经和徐辉祖有许久没有见面了,在一天内,徐辉祖根本没有察觉到。 那个在他面前,和他谈笑风生的徐增寿,其实是个冒牌货! 第497章 徐辉祖做出了选择,徐家内部彻底绝决 眼看朱元璋没有要追究朱棣责任的意思,蓝昭也不继续逼迫。 将桌案上的吃食全部消灭干净后,蓝昭才心满意足的起身告别。 眼看着蓝昭要走,徐辉祖慌忙给蓝昭使眼色。 然而蓝昭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 眼瞅着蓝昭就要离开了,后面才传来了朱元璋的声音。 “走就走,给咱留下来个碍眼的玩意儿做什么?带上这玩意儿抓紧滚蛋!” 碍眼玩意儿? 徐辉祖感觉自己的自尊,好像被践踏了。 但他的心中却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意思。 毕竟,相比于尊严而言,还是小命儿更重要不是? 更何况,现在践踏他尊严的是朱元璋。 就凭“徐增寿”做的那些事情,朱元璋现在就算是当真要踩着他的脸蹲坑,徐辉祖也不敢有半句反驳的意思! 蓝昭也不矫情,将跪了许久的徐辉祖拉起来,拖着就走。 他走的飞快,朱元璋也不阻拦。 这是一场无声的交易,蓝昭要保住徐辉祖,朱元璋要蓝昭放弃继续追究朱棣。 双方一言不发,都生怕对方会忽然觉得自己吃亏了而后悔。 徐辉祖倒是并没有挣扎。 因为跪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腿早已经麻木了。 被蓝昭在地上拖着走,虽然有点儿丢脸,但总好过继续在朱元璋面前碍眼的好。 万一朱元璋后悔了,那他的小命儿,可就不保了。 当蓝昭离开后,朱元璋才缓缓的抬头。 看了眼北边,朱元璋的脸色无比的阴沉。 但旋即,他却又苦笑了起来。 “自家儿子害自家儿子,妹子啊,咱现在心情很失败复杂啊,杀了朱棣,咱就又少一个儿子,可不杀朱棣,咱这心里憋屈的很!” “标儿,樉儿,棡儿,橚儿,雄英……这些儿孙的死,都是那小子的手笔,只有你是他没想到的,他没想到,你会亲自照顾雄英那孩子……” 明月弯弯挂在天边,从东边到了西边,夜色已经深了。 蒋瓛站在外面,额头上满是汗水。 朱元璋已经站在窗户边将近两个时辰,一动未动。 若非视线的余光,还能看到朱元璋缓缓起伏的胸口,蒋瓛都要进去救驾了! 许久之后,朱元璋动了。 他重新回到桌案旁边,开始批阅公文。 刚刚发呆了两个时辰,心中担忧的事情没有解决,而且还浪费了两个时辰。 若是不想明天处理的公务更多,那就只能现在把耽误的时间补回来了。 见朱元璋重新开始批阅公文,蒋瓛的心稍稍的放下了些许。 但,仅有些许。 毕竟朱元璋的身体状况,现在是越来越差。 前任毛骧的结局,也让蒋瓛清楚,他现在虽然备受朱元璋信任。 可是作为锦衣卫的统领,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接触到的东西也太多了。 现在他享受了大明九成九的人,奋斗一辈子,都无法触碰到的权力。 但在朱元璋死之前,必定会安排好他的结局。 要么赐死,要么殉葬! 换句话说,朱元璋活的时间越长,理论上他蒋瓛能够活的时间,也就越长。 当然,这仅仅是理论上。 比如,他的前任毛骧已经死过了。 朱元璋这边开始批阅公文的时候,蓝昭已经和徐辉祖回家了。 蓝昭并没有回自己家,而是被徐辉祖请到了魏国公府上。 到了府上后,徐辉祖二话不说,就要给蓝昭磕一个。 先前自己乌香丸上瘾,就是被蓝昭解救,才得以戒掉了乌香丸,捡回一条小命儿。 如今徐增寿搞事情,闹出来足以夷灭三族的重罪,又是蓝昭救了他。 虽然看上去,蓝昭什么都没做,甚至到最后,还有撂挑子闪人的意思。 但徐辉祖不是傻子,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想明白了,这是蓝昭在和朱元璋过招呢。 不等徐辉祖膝盖碰地,蓝昭已经伸手搀扶住了他。 “大舅哥,你这就有点儿见外了,但从今天你也看到了,就算是你亲弟弟,理念不同,将来也是会拼个你死我活的。” “徐妙云,徐增寿,这两个都已经彻底绑在了朱棣的战车上了,以后若是碰上了,那就要直接下死手,你若是还没有下定决心,将他们当成生死仇人来对待……” 蓝昭伸手拍了拍徐辉祖的肩膀:“那大舅哥,你一定要提前和我说一下,我好安排你到其他地方,要不然到时候,你被他们杀了倒没什么的,别顺带着把我们也给坑了就行。” 说话的语气很是随意,仿佛是在开玩笑一样。 但徐辉祖却感觉后背一阵冷飕飕的。 诡异的是,蓝昭的脸上,分明带着无比和善的笑容,但徐辉祖却注意到,蓝昭的眼神却是无比的阴森冰冷。 蓝昭这话,徐辉祖若是放在心上了,那就蓝昭就是玩笑的。 若是徐辉祖没放在心上,那这话,就是提前的警告。 若将来当真到了那一步,蓝昭是真的会将徐辉祖遣送到其他地方去的! 见徐辉祖额头上开始冒冷汗,蓝昭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身上阴森的气势,也随之消散。 “大舅哥,我就是开玩笑的,你看你,怎么还流汗了呢?虽然徐增寿现在坑了你,但将来到战场上了,说不定他还是会念及手足之情的嘛。” 徐辉祖闭上眼睛,眉头紧皱在一起。 想想自己率领一万明军,拼死阻拦那十几万草原兵的情形。 再想想,自己五花大绑的跪在朱元璋的面前,那种随时都可能被朱元璋一句话弄掉脑袋的情景…… 许久之后,徐辉祖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眸子里,眼神虽然还有些痛苦,但却已然没有纠结和温情。 更多的,是醒悟后的决然与冷冽。 “小昭,他已经不将我当成大哥了,那我也无需再将他当成弟弟了,至于妙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当初她对你出手的时候,不考虑妙清的感受,我就知道,她已经和徐家不是一条心了,她的心,已经完全系在朱棣的身上了。” 虽然徐增寿做的不是人事儿,但徐辉祖很清楚,徐增寿背后的幕后指挥者,必定是朱棣! 他会恨徐增寿,恨他为了功名利禄,不念及手足之情。 但他更恨的,还是朱棣这个罪魁祸首! 第498章 白莲教的最新情报 蓝昭离开了,并没有在魏国公府上过夜。 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和徐辉祖回家聊一阵子,还算合情合理。 可若是在魏国公府上过夜,那性质就不同了。 魏国公府上的锦衣卫密使,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被清理掉。 但蓝昭已经让蓝承阳在外面警戒了。 他和徐辉祖的聊天内容,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但若是在魏国公府上过夜,那就有结党营私的嫌疑了。 毕竟蓝昭的府邸,距离魏国公府邸这里又不算远,这么近的距离,不回家,反倒是在魏国公府上过夜。 稍微有人在朱元璋的面前说一嘴,就可能把这事儿给闹大了。 还到门口,就看到了门外有一个身影在那里等候。 蓝昭院中的女人虽然不少,而且各个都是绝色。 但她们的身高,体态,身材都是有一定的区别的。 蓝昭只是瞟了一眼,就辨别出来门口是谁了。 当蓝昭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那道身影的主人,也已看到了蓝昭。 原本有些百无聊赖的在原地踱步的她,瞬间如同在花丛中翻飞的蝴蝶一般,朝着蓝昭冲了过来。 蓝昭笑着张开双臂,片刻之后,一道柔软的身躯,撞入到蓝昭的怀中。 “夫君……” 撒娇的同时,小脑袋也在蓝昭的胸口蹭着。 能够这么做的,自然是徐妙锦。 蓝昭伸手将徐妙锦抱在怀里,但手却不经意的开始上下游走。 毕竟出征那么久了,战况整体而言,虽然是明军占据了主动,但草原人兵马更多,双方算是处于胶着状态。 若非后面出现了毒粮草的事情,蓝昭想要回来,至少还要在一个月后。 就算如此,对于一个好色之徒而言,许久吃不到肉,那是很煎熬的。 而如今,一块美味就在嘴边儿,虽然不能当街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但在巨大的披风里,做点儿小动作,倒是没什么的。 感受到蓝昭使坏的大手,徐妙锦慌忙从蓝昭的怀里跳出来,满脸羞红的瞪着蓝昭。 徐妙锦虽然古灵精怪的,而且还曾经在马棚里,差点儿和蓝昭擦枪走火。 但那个时候,她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后,方便嫁入到蓝府内。 可现在两人早已经成亲了,那之前比较狂野的事情,徐妙锦自然就会有点儿抗拒了。 说句简单点儿的,考试后对书本的态度,岂能和考试前相比? 蓝昭也不强迫,伸手对徐妙锦伸出手,嘴里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在这大街上做什么荒唐事情后。 徐妙锦让蓝昭发誓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凑到蓝昭的身边。 可惜的是,蓝昭的人品,向来是不怎么好的。 当徐妙锦的小手儿被抓到后,蓝昭顺势一拉,直接将徐妙锦重新拉到怀里。 大嘴狠狠的印在徐妙锦的脸上。 直到后者呼吸急促,有些困难了,才放过她。 当然,这个时候已经宵禁了。 蓝昭这种身份的,当然百无禁忌。 但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徐妙锦伸手在蓝昭的胳膊上轻轻的掐了一下,娇嗔的翻了个白眼。 “夫君,别闹,是福蝶姐姐说有要事相商,但她正在照看孩子,所以就让妾身在外面等候夫君。” 正事儿?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虽然心中恨不得现在就将徐妙锦就地正法几次。 但蓝昭还是忍住了。 “带路。” 见蓝昭脸色恢复了正常,徐妙锦的美眸中,瞬间露出了一抹崇敬。 当初徐妙锦会对蓝昭这个姐夫一往情深,就是因为蓝昭做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虽然在屋内,徐妙锦更喜欢蓝昭不正经的样子,但在外面,蓝昭满脸正经的样子,更能让徐妙锦神往。 “回回神儿,别犯花痴了,晚上到床上凑近点儿让你看。” 蓝昭伸手在徐妙锦的面前晃悠了两下,这才让徐妙锦恢复了清醒。 听到蓝昭的话后,徐妙锦小脸一红,挣脱开蓝昭的大手,头也不回的在前面小跑着带路。 这坏人……坏死了! 哼! 房间里,福蝶怀里还抱着蓝玉明,小家伙正包着小嘴儿,嘴边还挂着两个泡泡,很是可爱。 大户人家,都是有奶妈的。 母乳喂养当然很好,但大户人家后院竞争压力很大,身材走形,是很容易会失宠的。 虽然蓝昭表明,对于这事儿他并不在乎,但福蝶最终还是决定让奶妈喂养。 等到孩子吃饱喝足了,她就会抱回来增进母子感情。 见到蓝昭,福蝶脸上瞬间露出了一抹欣喜。 虽然朱镜静是蓝昭的第一个女人,但福蝶却是跟随蓝昭时间最长,经历也最多的女人。 尤其是当去北平的时候,若不是福蝶冒死假传旨意,调用暗卫,救了蓝昭一命。 现在的蓝昭,恐怕已经在地下和朱桂打的不可开交了。 “夫君……” 简单的一声呼喊,却带着万般的情感。 蝴蝶入水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蓝昭可以为她而豁出性命,她也可以为了蓝昭豁出性命。 蓝昭笑着将蓝玉明抱在怀里,感受到不对劲儿,小家伙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抱着自己的人已经换了模样,瞬间大哭了起来。 毕竟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哪怕白天再怎么迷糊的孩子,到了晚上,也会认人的。 这一点儿,有孩子的应该都清楚。 虽然蓝昭是亲爹,但因为和蓝玉明相处的时间太短,到了晚上,蓝玉明根本不认他。 眼看着小家伙哭的越来越响亮,蓝昭慌忙将小家伙还给福蝶。 当感受到那两团熟悉的柔软后,蓝玉明的小脸儿上,瞬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张嘴打了个哈欠,很快就又重新睡去。 看到这小子这么不识趣儿,蓝昭气的浑身哆嗦。 “逆子,等能跑了,就让他去水泥厂干活去!” 见蓝昭这副模样,福蝶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的徐妙锦也是如此。 在她们的心中,蓝昭是做大事儿的。 在外面,蓝昭能够将大明搅和的天翻地覆。 可谁能想到,在家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蓝昭,却会被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小屁孩儿,给折腾的气急败坏? 当蓝玉明再次睡着后,福蝶将孩子交给奶妈,又看了眼徐妙锦。 徐妙锦点了点头,出去到外面警戒。 丫鬟? 这事儿太大了,丫鬟还是不太可靠。 当徐妙锦出去后,福蝶低喝道。 “夫君,白莲教有了最新的情报。” 第499章 道衍身份曝光,蓝昭有了新的想法 白莲教? 蓝昭眼睛一亮。 “快说说看。” 白莲教虽然是民间组织,但给蓝昭造成的麻烦却不小。 尤其是徐妙锦被绑架那次,蓝昭差点儿就要和自家小姨子死在一起了。 后来,更是出了张俨淫乱宫闱的事情。 若是当真被白莲教计谋成功,吕妃暗结龙胎,哪怕那所谓的龙胎,其实是个孽种。 但只要事情没有被发现,那吕妃的地位就会无比的稳固。 哪怕朱标再怎么疼爱夏妃,也不能撼动吕妃的位置! 等到朱元璋驾崩,朱允炆登基,以吕妃那种险毒的性格,必定不会饶过蓝昭! 好在,张俨被蓝昭识破了,吕妃也被蓝昭亲手除掉。 可惜的是,朱允炆不是野种,否则的话,蓝昭倒是很希望顺手将朱允炆也灭掉。 以立嫡立长的原则,没有了朱允炆,那太孙的人选,就只能是朱允熥了! 可惜,这事儿没有发生。 福蝶从胸口摸索出一封密信,递给蓝昭。 闻着密信上淡淡的奶香味,蓝昭不由一阵恍然。 福蝶脸上一红,嗔声娇叱道。 “夫君……” 虽然是嗔怪,但语气中却更像是在撒娇。 蓝昭收敛心神,打开密信看了眼,眼睛旋即眯了起来。 “怪不得那妖僧在事成之后就离开,原来那妖僧就是白莲教的高层,他所想要的,只是一次天下大乱!” 福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什么事成之后? 那妖僧的计划,不是失败了吗? 但蓝昭不说,福蝶也不会多问。 现在她已经不再是暗卫了,她只是蓝昭的女人,蓝昭不说的,她一个字儿都不会多问,也不会去打探。 收起心中的疑惑,福蝶开口道。 “根据情报,燕王身边的那个妖僧,在白莲教中的地位,应该是很高的,最少也是护法级别!” “夫君刚回来,应该还不知道,秦王,也薨了。” 朱樉也死了? 蓝昭倒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 忽然,蓝昭的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 他幡然醒悟。 “怪不得陛下今晚会如此的宽容!” 朱棣已然大逆不道了,以朱元璋的性格,绝对不会向朱棣服软。 那朱元璋会册立太子还是太孙,答案就一目了然了。 朱棣先后杀死了太子妃常妃,皇长孙朱雄英,又密谋害死了朱元璋和马皇后所生的四个嫡子,朱标,朱樉,朱棡,朱橚! 那剩余的所有藩王,就都是庶子了! 吕妃死后,朱允炆的身份就变得很尴尬了。 他原本是庶子,但因为常妃死后,吕妃被扶正,他这个庶子,也就变成了庶子。 可现在吕妃死了,而且还是淫乱宫闱后,被蓝昭亲手砍死的。 那凭借吕妃转正,从庶子转变为嫡子的朱允炆,现在究竟是庶子还是嫡子?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吕妃连和朱标同葬都不配! 当初追杀张俨的时候,蓝昭虽然没有大呼小叫,但动静却也不小。 以张俨的身手和速度,锦衣卫拼尽全力都没能拦住张俨。 蓝昭虽然武功不错,但轻功却不算好。 蓝玉教给蓝昭的功夫,那都是战场上厮杀的功夫。 在人头攒动的战场上,轻功这玩意儿,不能说一点儿用都没有吧,但威力相比于一对一单挑的时候,差的不是一点儿两点儿。 蓝昭并没有放水,所以事儿虽然闹的稍微大了点儿,但蓝昭并没有任何的责任。 更何况,这种事儿不能提前捅出去。 这也是朱元璋叮嘱过的。 蓝昭做的滴水不漏,朱元璋就算是想要责罚也无从下手。 事情闹的有点儿大,就意味着,能够将手伸入到大明权力中心的人,费点劲儿,未必不能查探出来这事情的真相。 如今朱元璋的四个嫡子都死了,吕妃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天下藩王们自然都会蠢蠢欲动。 虽然那个位置只有一个,但谁不想上去试试看?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协助朱允炆稳定住局面的,除了他蓝昭外,没有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 尤其是针对朱棣,蓝昭和朱棣交手数次,并没有让朱棣占到多少便宜,甚至还让朱棣吃过亏!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朱元璋今天才会对蓝昭如此的放纵。 而且有一点儿,蓝昭说的很对。 这一次败仗,原因真不怪他。 毕竟打仗这事情,谁能想到会被自己人坑了呢? 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是当今陛下的儿子,当今大明势力最强大的燕王呢? 朱元璋不想让朱棣这么轻松的坐上皇位,那就需要蓝昭活着。 同时,为了防止蓝昭成为专权的外戚,也需要让朱允炆上位,同时让朱棣作为外在威胁,来遏制蓝昭。 所以现在朱元璋不仅对朱棣宽容,也会对蓝昭宽容。 甚至于,对于蓝昭明面上要放弃,实则要保护的徐辉祖,朱元璋也表现出来了极大的宽容。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点儿,现在的朱元璋,身体必然已经出现问题了! 否则的话,强势了一辈子的朱元璋,绝不会屈服的这么干脆! 不过算算时间的话,朱元璋也确实差不多到时间了。 毕竟正史之中,朱元璋也就是在朱标死后六年死了。 而朱樉是在三年后,朱棡和朱元璋同年,但比朱元璋早了几个月。 可问题是,现在四个嫡子在几个月内先后离世。 这对朱元璋的打击,远比在正史之中的要大的多。 更何况,在这期间,还发生了吕妃和郭慧妃淫乱宫闱! 朱元璋现在还能正常的处理公务,说实话,蓝昭还真是挺钦佩朱元璋的心理素质的。 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若是这么多事儿落到自己身上,蓝昭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发疯! 只能说,不愧是几千年来,唯一一个真正从一无所有到坐拥天下的猛人。 沉思了片刻,蓝昭忽然笑了。 看到蓝昭发小,福蝶轻声问道。 “夫君,莫不是想要将道衍的身份暴露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蓝昭却摇了摇头。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我心里有个想法,你来帮为夫参考参考。” 福蝶点了点头,但旋即脸上一红。 “夫君,不是说聊想法吗?你的手是在做什么呢?” 第500章 蓝玉尸体回归,蓝昭扶棺气昏 福蝶虽然没有用母乳哺育,但刚生过孩子的她,还是有母乳的。 毕竟有些事情,不是只有小婴儿才会做。 当蓝昭做小婴儿才做的事情时,福蝶的身子瞬间软了。 听到屋内的动静,徐妙锦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许多。 一把将旁边的树枝折断,狠狠的摔打着墙壁。 “分明应该我先的,哼……” 屋内闹腾了许久,忽然传来了福蝶的声音。 “妙锦妹妹,快过来帮忙……” 徐妙锦手腕一顿,小脸儿瞬间涨红。 “我……我才不要……” 嘴里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她的脚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徐妙锦向来是有侠义心肠的,她最见不得欺凌。 福蝶姐姐,我来救你了! 坏人,放开福蝶姐姐,有本事冲我来! 可惜的是,最终猛龙还是战胜了勇士,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长出了一口气,蓝昭拍了拍蝴蝶。 “为夫现在告诉你,为夫心中的想法。” 福蝶无力的丢给蓝昭一个妩媚的白眼。 这坏人,她现在哪儿还有力气和精力去考虑事情? 可惜,蓝昭并没有心疼她的意思,鞭笞过她的身体后,还要让她的思想也经历一场狂风骤雨。 事实证明,蓝昭的狂风骤雨不是在开玩笑。 当蓝昭缓缓的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后,不仅仅是福蝶,就连刚刚被打败的徐妙锦,也猛然瞪大了眼睛。 “夫君,这么做,是不是多少有点儿太……” 犹豫了一会儿,仿佛是觉得这么说有点儿不好,毕竟蓝昭是自家夫君。 不等徐妙锦纠结完,蓝昭已经开口了。 “是不是觉得,夫君心中的计谋,是不是有点儿太奸诈了?有辱斯文,甚至有违道德?” 徐妙锦认真思索了片刻,却忽然摇头道。 “夫君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大事儿,天大的事情,需要讲究的不是道德,而是未来需不需要这么做。” 需不需要? 蓝昭想了想西安地下的兵工厂,不觉的忽然笑了起来。 若非局限于当今时代科技技术的局限性,无法生产出来符合要求的铁器,蓝昭横竖得弄点儿意大利炮之类的玩意儿出来。 只要这玩意儿出来了,高低得让南蛮北鞑,东夷西戎都能歌善舞起来! 嗯…… 东夷就算了,已经成为中原王朝地盘多少年了。 不过更东边的那个,倒是可以拿来实验实验。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在今年,倭国南朝的后龟山天皇接受足利义满的条件,将神器交还北朝,从而结束南北分裂的局面。 倭国也结束了五十六年的南北朝时代,天皇好像是叫做后小松天皇。 不过这个时候的所谓天皇,早已经是空有虚名,并无半点儿实权,真正的实权,是掌控在幕府将军的手中,对于天皇,幕府将军的态度完全是将其当做傀儡玩物一般。 不仅幕府将军无视天皇一样,这时日本社会也经常出现守护大名藐视将军,地方下层领主和武士挑战守护大名,甚至武士也不把天皇放在眼力的现象--人们称这种现象为下克上。 而这个时候的幕府将军,叫做足利义满,是室町幕府第三任征夷大将军,年仅十一岁就继任征夷大将军。 倭国结束南北朝对峙,也是在他的手中达成的,也使得他成为室町幕府最盛期的缔造者。 当然,蓝昭对于这些是并不怎么感兴趣的。 他只是想要进步,想要提升一下自己的语言能力。 当然啦,若是有机会的话,顺带和外国异性切磋一下功夫,展现一下大明男儿的雄风,也是不错的。 以后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五天后,耿炳文来报。 也速迭儿要价万金,来换取蓝昭的尸体。 对于这个要求,蓝昭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了。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虽然蓝玉之主动求死,但终究是自己老爹。 早在开战之前,蓝昭就命人去找也速迭儿谈判,希望可以赎回蓝玉的尸体。 却被也速迭儿拒绝了。 但现在,也速迭儿却主动前来谈判。 或许,那家伙的身体,也出现问题了! 穿越过来这么久,蓝昭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 随着他的穿越,虽然很多人物的命运出现了不小的偏差。 但是该发生的大事儿,基本上还是会发生的。 就像是朱标之死,虽然自己早早的就发现了吕妃给朱标投毒的事情。 可架不住朱标为了避免出现外戚专权,怎么也不愿意杀掉朱允炆和吕妃这一对母子,最终反倒导致朱标自己被他保下来的吕妃害死。 蓝家虽然没有被清算,但是蓝玉却因为背后长了毒痈,在前不久已经不得不用乌香丸来压制毒痈带来的痛苦。 刚烈了一辈子的蓝玉,最终选择了最悲壮的死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同时,也为蓝家获得了最大的生机。 毕竟在第一代老臣中,只要是提前死去的,他们的家人都可以得到善待。 比如常遇春,比如李文忠。 哪怕战神李景隆已经展现出来,他是一头实打实的废物了,朱元璋依旧对他很好。 如今的蓝玉,是用自己的性命,加上大部分的义子,表明他蓝玉对大明的忠心。 纵然朱元璋再怎么多疑,也不会,更不敢对蓝家出手。 更不要说,朱元璋还指望着依靠蓝昭,来压制住朱棣的发展。 蓝昭已经做好出钱准备的时候,蒋瓛已经亲自前来传送朱元璋的意思。 这笔钱,朱元璋已经出过了。 蓝玉为国尽忠捐躯,若是连赎回尸体的钱,还需要蓝昭出,那他朱元璋成什么了? 蓝昭自然感恩戴德,心中却进一步确定,朱元璋的身体,是真的出现问题了。 尸体,仅仅用了三天时间,就从宣府送到了应天府。 半路上,一共累死了十几匹战马! 马车每天疾行超过一千多里地,得益于水泥路的存在,马车并没有多颠簸。 当马车赶到的时候,朱元璋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 棺木选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打造,上面还有精美的雕饰。 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朱元璋对着蓝昭摆了摆手,语气无比的沉重。 “小昭,来看一眼你爹吧……” 蓝昭脸色冷凝,眼角还挂着泪痕。 缓缓打开棺木,蓝玉的全身,出现在了蓝昭的眼前。 熟悉的面庞,熟悉的大手,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蓝昭脸上,缓缓落下了两行清泪。 扭头看着朱元璋,蓝昭如同梦呓一般。 “父皇,我爹他是不是生我气了,为什么他见到我不理我呢?” 朱元璋刚想开口安慰,却见蓝昭忽然脸色一变。 一口闷血从嘴里喷出。 旋即,身子缓缓的栽倒在地上。 第501章 蓝昭病危?当然是装的喽! 蓝昭倒地之后,脸色苍白,牙冠咬紧,殷红的血迹,不断的从嘴里喷出。 朱元璋吓得慌了神,扭头怒喝道。 “太医!传太医!” “若是小昭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咱要了你们的脑袋!” 朱允熥紧随其后,扑到了蓝昭的面前。 “表舅!表舅!” “你快醒醒,别吓唬允熥啊,允熥不能没有你啊!” 其他人的脸上,也带着慌乱和凝重的表情。 但是有些人的眸子深处,却带着些许的狂喜。 比如李景隆…… 在蓝昭的手中吃过跌的他,如今见到蓝昭吐血昏迷,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只不过现在这种情景下,他若是敢笑出声儿来,就算是老爹李文忠战功显赫,朱元璋也得拿马鞭抽他! 李景隆低着头,拼命的将这辈子所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情,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 下意识的想到的,就是被蓝昭用马拖着跑的那一幕。 想到那一幕,再看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蓝昭,李景隆终究是忍不住。 “噗嗤……” 这一声笑,让李景隆瞬间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这其中,也包括原本正满脸担忧看着蓝昭的朱元璋。 感受到朱元璋身上凌厉的杀气,和周围人眼神中几乎喷出来的怒焰,李景隆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思绪急转,李景隆忽然放声痛哭了起来。 “陛下,凉国公对大明忠心耿耿,为国捐躯,马革裹尸,臣心中不禁幻想,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拥有这样的殊荣,一时失神,没分清楚现实和梦境,不觉间笑出声来,还望陛下恕罪!” 见李景隆说的如此诚恳——没办法,不诚恳就没命。 朱元璋心中一来因为见到蓝玉的尸体,联想自己的身体状况,心有同感。 二来,则是因为蓝昭的昏迷。 蓝昭身体一向强壮,可如今见到蓝玉的尸体后,竟然吐血昏迷。 这让朱元璋的心中无比的慌乱。 就像是他为朱标安排好了一切,但常妃死了,长孙朱雄英死了,马皇后死了。 为了防止将来淮西权贵做大,他就只能扶正吕妃,让朱允炆成为嫡子。 可后来,朱标身体越来越差,无奈之下,朱元璋只得选择再次妥协,同意朱镜静以平妻的身份嫁给蓝昭。 然后朱标死了,蓝玉还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纵然心中对蓝昭有一万个不放心,朱元璋无奈的还是选择了妥协。 蓝昭不仅不能死,还必须要活得好好的! 因为现在皇权要应对的最大威胁,已经不是外戚,而是藩王! 只有蓝昭,才有能力去和朱棣对抗! 耿炳文? 他虽然资质够,年龄够,但朱元璋清楚,比起被徐达,蓝玉等一众名将带大的朱棣,耿炳文真的不够看! 而事实证明,耿炳文最擅长的,确实是守城。 正史之中,面对朱棣,虽然有朱允炆的骚操作因素影响,但归根到底,还是耿炳文的指挥作战能力不算太强。 若是换做常遇春,徐达,蓝玉等人,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朱棣但凡敢出城正面硬杠,三天之内,三人不把朱棣打出翔来,那算朱棣拉的干净! 更何况,朱棣如今才三十刚出头,而耿炳文已经年近六十! 将来这老东西,能不能死在自己后面,都要打个问号! 而二代之中,徐辉祖曾经对乌香丸上瘾,若非蓝昭出手,强行帮他戒掉,现在徐辉祖恐怕连小命儿都没了! 单单从这一点儿,就可以看得出来,徐辉祖虽然是徐达几个儿子中能力最出众的那个,但比起蓝昭还是差了很多。 李景隆? 他已经凭借亲身经历证明,他在面对蓝昭,根本就是被降维打击的存在。 徐达的两个儿子,比起李景隆还不如呢! 不提也罢! 可以说,大明开国之初,人才济济,文有李善长,刘伯温,胡惟庸,吕昶等,武有徐达,常遇春,蓝玉,李文忠等。 可短短二十多年过去了,大明的初代元勋有战死的,病死的,也有被处死的。 整体而言,大明的人才储备库中,能够让朱元璋眼前一亮的,藩王中只有朱棣,臣子中只有蓝昭。 可偏生,这两个都是野心勃勃的家伙。 朱棣一心想要成为太子,将来登基称帝。 而蓝昭则是一心想要扶持朱允熥登基,当然,朱元璋怀疑,蓝昭心中或许也想过自己当皇帝。 只不过蓝昭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好像是在为朱允熥铺路,如今外面有朱棣虎视眈眈,朱元璋不会,更不敢在没找到蓝昭明确造反证据之前,对蓝昭出手。 否则的话,那相当于是拱手将原本要许诺给朱允炆的皇位让给朱棣! 朱元璋可以不杀朱棣,但也不会让朱棣这么轻易的得到皇位! 太医给蓝昭把脉后,片刻之后,脸色无比的难看。 注意到太医的表情,朱元璋的小心脏猛然咯噔了一下。 难道…… 太医也没有磨叽,语气结结巴巴的说出了诊断结果。 “启禀陛下,蓝少师脉象微弱,说不得……唉……” 朱元璋一脚将太医踹翻。 “胡说八道,他才二十出头,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会……唔……” “咱的头好痛,痛死咱了!” 朱元璋捂着脑袋,痛苦的栽倒在地上。 一众大臣们手忙脚乱的将朱元璋和蓝昭分别送回到了皇宫和蓝府中。 李景隆绷着脸,紧张兮兮的回到家中。 进入书房,打开一个密室,进入之后,才哈哈大笑了起来。 “狗东西,你也有今天!” “你若是死了,你蓝家可就完蛋了,放心,从父辈来算,你我也算是兄弟,你死后,你妻子我会照顾好的!” 李景隆还在做着春秋大梦,他并不知道,当蓝昭被送回到蓝府,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后。 原本被太医诊断为可能已经命悬一线的蓝昭,却忽然嘴角一咧,缓缓睁开了眼睛。 正在旁边哭的徐妙清也用手帕擦拭了两下眼角,眼神中哪儿还有半点儿悲伤。 蓝昭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了起来。 随后,将两条胳膊缓缓放松。 随后,两个东西,咕噜噜的从蓝昭的袖子里滚落到床上,是两个苹果! 第502章 形势巨变,朱棣成为被动一方 当胳肢窝里面,夹着硬物的时候,是可以短暂造成脉搏跳动不明显,甚至可能会没脉搏。 若是太医伸手在蓝昭的脖子上摸一下,就能发现问题所在了。 但蓝昭的身份是何等尊贵? 太医就算是绞尽脑汁,也不可能想象的出来。 堂堂蓝昭,唯一一个身负兵部尚书,太子少师,驸马爷等众多耀眼头衔的家伙,竟然会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就像三国演义里,诸葛亮一辈子没有冒险,但在西城无兵无将的情况下,只能施展空城计。 而蓝昭经历了那么多的大事儿,而且当时朱元璋还在场。 再加上蓝昭那一口血喷的着实吓人,就算是太医,恐怕也无法想象,有人敢在朱元璋在场,而且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搞小动作? 那特么可是朱元璋! 恐怕就连朱元璋自己,都不敢想象,有人胆敢当他的面耍心机! 更何况,这是蓝昭! 而当时是在迎接他亲爹蓝玉的尸体回来! 作为蓝玉的亲儿子,当着自己老爹的尸体,和凶名显赫的朱元璋,蓝昭竟然还能正常的完成表演。 若非提前知情,徐妙清估计能吓到流产! 当然,蓝昭提前通知的,也只有暗卫出身的福蝶,怀有身孕的徐妙清,以及唐鸯。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蓝昭是装出来的。 之所以告诉唐鸯,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需要唐鸯的帮助才行。 石头蛊,顾名思义,是可以让人变成如同石头一样邦邦硬的蛊。 朱元璋醒来之后,立刻安排太医再次来为蓝昭诊断。 当太医将蓝昭身体已经开始发硬的状况,告诉给朱元璋后,朱元璋还有些怀疑。 所以,他强撑着身体,亲自来查看,甚至没有让蒋瓛代劳!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没能查出来什么问题。 作为唐门门主,唐鸯的蛊术之高,岂是一般人能够察觉出来的? 而唯一可以看出来这个的李誉是蓝昭一手提拔上来的,对蓝昭忠心耿耿。 他虽然察觉到了什么,但当注意到站在蓝昭旁边的唐鸯悄悄使眼色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佯装沉默了一会儿,李誉叹了口气,起身向朱元璋行了一礼,低喝道。 “启禀陛下,蓝少师是过于悲伤,导致气血不畅,故而身体僵硬,臣能力有限,只能为蓝少师续命……七年。” 原本李誉是打算说短点儿的,但唐鸯做出了个手势,李誉立刻改口。 两人的动作很自然,唐鸯的举动仿佛是在擦拭眼泪,就算是被人察觉到了,也不会有人意识到这是在给李誉发信号。 朱元璋一脚将李誉踹翻在地上,指着李誉的鼻子怒骂道。 “续命七年?他若是一直保持这种状态,给他续命七年又有何用?” 李誉慌忙摇头:“臣可以让蓝少师恢复清醒,但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还需要一年的时间? 朱元璋的眉头不由再次紧皱,但旋即却缓缓舒展开来。 一年的时间,他应该还是能够坚持到的。 思索了片刻,朱元璋低喝道。 “传旨,蓝国公蓝玉忠心为国,尽忠职守,加封定远王,谥号忠武!” 蓝玉虑国忘家、杀身报国是为忠,和刚强直理、克定祸乱、拓地开封是为武。 忠武,是对武将最高的谥号。 从古至今,能够获得忠武称谓的,无一不是名号响彻苍穹的大人物。 鞠躬尽瘁诸葛亮,勇冠三军尉迟恭,再兴大唐郭子仪,抗金扶宋岳飞,韩世忠…… 如今朱元璋给予蓝玉这个谥号,无疑是对蓝玉一辈子战绩的肯定。 蓝昭的嘴角,也微微扬起一个角度,但旋即就恢复了正常。 正史之中,蓝玉被朱元璋冠以谋反罪名诛杀,死后连个谥号都没有。 如今蓝玉不仅没有被朱元璋清算,反倒是和他希望的一样,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生前,蓝玉完成了武将的最高荣誉封狼居胥。 死后,他也获得了武将的最高荣誉,谥号忠武! 虽然背后生出毒痈,让蓝玉忍受了一段折磨,但整体而言,蓝玉这一辈子,也算是很圆满了。 吩咐完这些后,朱元璋有些意兴阑珊的离开了。 虽然知道蓝昭有机会清醒,但一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毕竟他最年长的三个儿子,就是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先后离世的。 不过,朱元璋现在并不担心其他儿子的安危了。 毕竟四个嫡子都已经死了,不管是以立长还是立贤,朱棣都是唯一的选择。 现在的局势,实际上已经倒转了。 所谓枪打出头鸟。 随着朱元璋的四个嫡子们都先后离世,剩余的所有儿子,都是庶子。 这就意味着,只要除掉比自己年长的几个人,按照朱元璋敲定的立长不立贤的规矩,那太子之位就是自己的了! 朱元璋一共有二十五个儿子——第二十六个儿子现在还没出生。 朱标,朱樉,朱棡,朱橚,朱桂,朱梓,朱杞,朱檀已经死了,若是算上已经成为活死人的蜀王朱椿,那朱元璋还有十七个儿子。 再抛去年幼的,还未出去就藩的几个,最小的,已经出去就藩的,是谷王,朱元璋的第十九个儿子。 而剩余的几个儿子,也会在未来两三年内,陆陆续续的被封出去。 至于还未出生的第二十六子,刚出生当年就夭折了,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这一点儿,除了蓝昭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这就意味着,想要弄死朱棣的人,除了和他一母同胞的谷王朱橞不太可能出手外,心中可能想要弄死朱棣的人,有十五个! 尤其是现在蓝昭的身体状况有些不妙,北方草原人经历了两次大胜之后,据说已经能够集结出来六十万大军了! 在这种情况下,朱元璋也不会对朱棣出手。 他相信,朱棣是个聪明人。 纵然朱棣想要皇位,也不会蠢到学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草原人! 毕竟从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到他朱元璋重新夺回,已经过去了四百五十五年之久! 毕竟若是没有长城来限制草原人的进攻,来去如风的草原人,单单是凭借骑兵的速度,就能够将汉人军队拖垮! 朱棣镇守北平多年,肯定是知道这一点儿的! 第503章 蓝昭不出门,朱棣很纠结 蓝昭是当着文武百官,以及数不清的百姓面前吐血昏迷的。 随后,又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人见到蓝昭现身。 一时间,关于蓝昭的传闻,瞬间铺天盖地的传遍了大明南北。 北平府中,朱棣自然也得到了情报。 当然,作为早已经将细作铺遍了大半个大明的朱棣,能够得到的情报,自然更细致,也更加的精准。 然而,得到的情报越多,朱棣的眉头却拧巴的越紧。 风,缓缓的从门外吹入屋内,掀起了几页纸张。 朱棣猛然从沉思中恢复了清醒,伸手将那几张纸叠落到旁边的一沓纸上,朱棣的眉头拧的更深。 这一沓纸足足有二百多页,全部都是关于蓝昭的情报! 锦衣卫,早已经将蓝昭的府上保护的水泄不通,任何人想要进入蓝昭的府上,都需要经过严密的搜查。 就算是蓝昭的几个夫人,也不例外。 但对于老练的细作而言,这并不妨碍他们打探到情报。 足足一个多月过去了,蓝昭只现身过一次,那是蓝玉出殡那天。 蓝家爷俩都是被抬着的。 区别在于,蓝玉是在棺木之中,被人抬着。 而蓝昭是在担架上,他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朱元璋亲自骑马在后面随行,已经被册立为太孙的朱允炆为蓝玉扶棺送行! 朱允熥,已经被册立为吴王,按道理来说,蓝玉作为他的舅姥爷,他也应该去扶棺。 但朱元璋却安排他在蓝昭的旁边盯着点儿。 看着当初护着他,一路入蜀,将他的小命从阎王爷手中夺回来的表舅,如今却是这副模样。 并没有在蓝玉棺木旁边的朱允熥,却哭成了泪人。 朱允熥现在已经十五岁了,作为朱家人,十五岁的男丁,早已经懂得很多事情了。 正是因为懂得的多了,朱允熥才更清楚的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才是他最能够依靠的人。 他哭蓝昭,一方面是对蓝昭的担心,另一方面却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心和迷茫。 没有了蓝昭带头,那些淮西权贵们,还会支持他吗? 没有淮西权贵们的牵制,回头朱允炆登基之后,会不会第一时间解决他? 当葬礼结束之后,蓝昭就被火速送回到凉国公府。 不过蓝昭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也无法继续担任兵部尚书的职位。 北疆,几十万草原联军对大明虎视眈眈。 也得亏有耿炳文在宣府镇守,作为大明第一守将,凭借手中不过数万人的军队,耿炳文硬生生的将几十万草原大军,拦在了关外。 几十万草原大军对着宣府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可宣府始终岿然不动! 朱棣也没有继续捣乱,他可以允许明军败,但绝对不允许明军丢失关隘! 就像朱元璋所猜测的那样,四百五十五年,足以让朱棣清楚的明白,燕云十六州对于汉人王朝究竟有多重要。 毕竟草原人的优势从来不是正面硬刚,而是来去如飞的快速奔袭。 没有长城作为依托,草原人便可以在广阔的平原上,一日百里奔袭汉人的任何城池。 宋朝分明那么的富庶,对外战争也是胜多败少。 但最终却还是难逃被拖垮的结局,就是因为没有夺回燕云十六州! 所以北疆的局势虽然紧张,但并不会有多大的风险。 毕竟朱棣也时刻盯着北边的局势,若是北疆出现问题了,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而且,朱元璋还调派了十万大军,增援耿炳文。 所以纵然北疆有几十万草原大军虎视眈眈,但朱棣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蓝昭的身上。 可除了蓝玉出殡那天,蓝昭就一次没有出现过。 “啪!” 朱棣一巴掌狠狠的拍在那一沓纸上,重重的深呼吸了几次,他扭头看着旁边的道衍。 “对于蓝昭的传闻,你怎么看?” 不等道衍开口,朱棣就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蓝昭绝对是一个不逊于本王的枭雄,本王绝不认为,他是一个会因为蓝玉的死,就一病不起的人。” 道衍嘴角微微上扬。 “贫僧的看法也是如此,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若是贫僧没有记错的话,蓝昭和唐门打过交道。” “唐门擅长蛊毒,蛊虫的种类很多,说不得,其中就有可以让蓝昭变成活死人一样的手段。” “宫中的太医虽然医术高明,但自从大明建立以来,唐门虽然没有如同白莲教一样,被着重绞杀,但他们也被朝廷警告过。” “大明建国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唐门隐匿于山林之中,也过去了二十多年了,太医们连吕妃的手段都看不出来,更不要说,蓝昭身边的唐门门主手段了。” 朱棣眼睛一亮,笑着点了点头。 “本王也是这么想的,蓝昭现在装病,恐怕是别有所图,可如今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道衍轻捋胡须,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缓缓的摇了摇头。 “现在蓝昭待在凉国公府中不出来,探子只能凭借他的身边人来推测他的意图,可蓝昭的夫人们,除了每天烧香拜佛,或者出去为蓝昭抓药,并没有别的多余动静……” 朱棣低喝道:“有没有可能,他的夫人们烧香拜佛,或者抓药,其实是传递情报?” 道衍摇了摇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微乎其微,贫僧已经安排了人手盯着,而且除了贫僧的人,每当她们出来的时候,身边还会有至少十几个锦衣卫护送。” “就算他们能够瞒得过贫僧安排的人手,也不可能瞒得过锦衣卫吧?要知道,护送他夫人的,都是女锦衣卫!” 朱棣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女锦衣卫,顾名思义,就是为了方便监视女性。 尤其是像现在的蓝昭,一方面有大功,一方面朱元璋却又不放心,那安排女锦衣卫,就可以在吃喝拉撒所有时间都能监视。 若是蓝昭的夫人们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传递情报,和外界交流,那道衍也只能竖大拇指头表示称赞了。 毕竟就算是朱棣,打造武器也是在地下室里面偷偷打造的。 由此可见,想要瞒过锦衣卫的视线,难度究竟有多大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盔甲的大汉冲了进来。 “燕王,世子出事儿了!” 第504章 被盯上的朱棣,道衍的猜测 大汉名叫张玉,是朱棣麾下的心腹大将。 张玉原仕元朝,官至枢密知院,归附明朝后屡次随征塞北,累功至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隶属朱棣麾下。 正史中,他在靖难之役期间,夺取北平九门,升任都指挥佥事,并担任燕军先锋,大败南军主帅耿炳文,后为燕军中军主将,在郑村坝、白沟河两次击败南军主帅李景隆。 建文二年十二月的东昌之战中为救朱棣,闯入敌军阵中,力竭战死,张玉在朱棣称帝后被称为靖难功当第一,追封荣国公,赐谥号忠显。 洪熙年间又进封河间王,改谥忠武,配享太庙。 见张玉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朱棣不急不慢的倒了一杯水,递给张玉。 张玉感激的接过茶杯,猛然将一杯水灌入肚中,却因为喝的太快,猛然咳嗽了起来。 朱棣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张玉顺了顺,才缓过劲儿来。 刚缓过来劲儿,他就大喝道。 “王爷,末将刚刚接到情报,王妃在城外遇到贼人攻击,足足有百余人之多,朱能拼死护卫,王妃,二王子,三王子无恙,但世子的腿被贼人砍伤……” 朱能,是朱棣麾下的另一员将领,他的父亲朱亮,是朱棣麾下燕山中护卫副千户。 朱能如今才二十三岁,但有勇有谋,深受朱棣器重,而随着他父亲朱亮年龄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朱棣也提过,若是他父亲朱亮退后,让他接任燕山中护卫副千户的位置。 当然,相比于已经虚岁五十岁的张玉,朱能想要达到张玉的地步,还差的很远。 而且,张玉的儿子张辅,也就比朱能小五岁而已。 所以,张辅其实和朱能才算是同一代人。 只不过张辅现在还不到二十岁,虽然那也已经参军,在朱棣的麾下效力了,展现出来的能力也可圈可点。 但想要和父亲张玉一样独当一面,还至少要等好几年的时间。 听到徐妙云遇袭,长子朱高炽受伤,朱棣眼中的怒火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 但过了一会儿,朱棣忽然扭头看了眼道衍。 此时的道衍,也恰好在看朱棣。 君臣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到一起,很明显,两人又想到一起了。 道衍低喝道:“王爷,或许贫僧猜到蓝昭的打算了。” 朱棣冷笑一声:“巧了,本王也刚刚猜到!” “这家伙恐怕打的主意,是坐山观虎斗!” 道衍也赞许的点了点头。 “如今虽然朱允炆被册立为太孙了,但蓝昭昏迷不醒的话,陛下留给朱允炆最大的助力就没了!” “去应天打探蓝昭身体状况的,除了王爷之外,这么做的藩王恐怕不在少数。” “相比于一个失去了蓝昭的朱允炆,王爷才是他们更进一步的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正端着茶壶直接灌水的张玉猛然一顿,惊叫道:“若是这样,那王爷和王妃岂不是很危险?” 朱棣哈哈大笑道:“张玉,你是不是忘了,本王可是跟随徐达,蓝玉他们去漠北多少次了!” “一般的宵小之辈想要伤害到本王,那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张玉旋即也尴尬的笑了起来。 他也是关心则乱,浑然忘却了,单论身手的话,朱棣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不逊于他了。 而现在,虚年三十三岁,正值壮年的朱棣,身手已经完全能够压制住他了。 就在张玉挠头的时候,道衍开口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虽然以王爷的身手,不怎么需要担心宵小之辈出手,但还是要小心提防些些宵小之辈的下作手段。” 朱棣脸色有些难看。 他知道,道衍说的是下毒。 也知道,道衍并不是在说他对朱标他们下毒的事情。 但听到道衍这么说,朱棣的脸色,多少还是有些难看。 “既然如此,最近多安排一些人来试菜,任何可能接触到的东西,都需要提前检查一遍。” “对了,王府中的所有人,都严密监视起来,一旦发现和陌生人接触,立刻禀报!” 张玉抱拳大喝道:“诺!” 说罢,转身离去,开始安排人手。 当张玉离开后,道衍走到桌案旁,伸手在上面指指点点。 “这些地方,是已经有藩王就藩的地点,而最近可以出手的,应该是这几位。” 说罢,在地图上点了几下。 朱棣的眉头,也随着道衍的手指指点点,而不断的跳动着。 齐王朱榑,朱元璋第七子,就藩于青州,因数次出征塞外,颇以武略自傲,所作多不法。 要说能打,他还算能打,但也仅仅算是能打。 而且出征塞外,也多是跟随蓝玉,朱棣他们出征。 偏生就是这么点儿功劳,他就认为自己天下无敌,功劳很大。 正史中,建文初年,有人告其谋反,朱榑被召回南京,废为庶人,被禁锢。 朱棣夺位后,恢复其爵位,朱榑反而因此更加骄纵,不仅如此,他还召养刺客和江湖方术之士,以护卫兵守青州城,筑墙以禁止出入。 李拱、曾名深等欲告发,被其出禁以灭口,永乐三年,朱棣诏谕朱榑思罪改过。 次年朱棣回朝,朝臣奏劾其罪,永乐帝闻之不满,留其于京中,削去官属护卫,释放所囚禁的官民,搜出所造的不法器械。 但朱榑仍不思改悔,屡有怨言,遂被废为庶人,宣德三年,福建有名楼濂者冒称七府小齐王谋反,被逮送北京,诛其党数百人,朱榑也因此暴死。 这么不老实的人,自然会成为道衍的怀疑目标。 作为多次带着朱榑出征塞外的人,自然比道衍更了解朱榑。 听到道衍的话后,朱棣也赞许的点了点头。 “七弟虽然能力一般,但他确实可能有更进一步的野心。” 道衍却缓缓的摇了摇头:“除了齐王外,湘王朱柏,汉王朱楧,辽王朱植,庆王朱栴,宁王朱权,岷王朱楩,韩王朱松,沈王朱模,安王朱楹都有可能。” “但是这些人中,贫僧最担心的是两人,湘王朱柏,宁王朱权!” “相比于有空有野心的齐王,这两位是要能力有能力,要野心有野心!” 第505章 身边人,往往是最危险的 湘王朱柏是朱元璋的第十二个儿子,虽然封地在荆州,但他颇有大志,常以辅佐社稷、济世安民自励。 尤为重要的是,除了朱棣,他的军事才能是最厉害的那个,而且他多次率军出征,战绩还不错。 比起跟着朱棣混军功的齐王朱榑,朱柏可是独自领兵的! 至于宁王朱权,从小就很是聪慧,虽然朱权和朱允熥同岁,仅仅比朱允熥年长了半年。 但相比于从小就被吕妃打压的朱允熥,同年出生的朱权,生活环境要轻松自在的多。 朱权不仅聪慧,而且对于军事也很擅长。 明朝有九大塞王,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代王朱桂、肃王朱楧、辽王朱植、庆王朱栴、宁王朱权、谷王朱橞。 如今朱樉,朱棡,朱桂已死,朱橞还没有就藩,所以九大藩王,实际上现在只有五人在边塞。 实力最强的,自然是朱棣。 而第二名,就是如今就藩年龄最小的藩王宁王朱权! 原因很简单,最强大的朵颜三卫,就是归属于宁王管辖! 正史中,朱棣用计谋策反了朵颜三卫,逼迫宁王参与到他的靖难之役中。 若是没有朵颜三卫,朱棣想要成功完成斩首行动,还真没那么容易! 如今道衍着重点名了湘王和宁王,朱棣原本轻松的脸上,也带上了些许的凝重。 是的,就是些许的。 湘王和宁王虽然不错,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相比于已经基本上达到巅峰水准的朱棣,他们还太嫩了点儿! 朱棣比朱柏年长十一岁,比朱权年长十八岁! 若是三十年后,这年长的十几岁会成为累赘,可现在朱棣虚岁才三十三岁! 面对才二十二岁的朱柏和十五岁的朱权,纵然他们两人都是朱元璋二十多个儿子里面,出了名的聪慧。 可在基本已经达到完全体的朱棣面前,他们两人联手,也入不得朱棣的法眼! 当然,蓝昭是个例外。 这玩意儿分明年龄和朱柏差不多,却让朱棣有种面对顶级同龄人的错觉! 见朱棣忽然沉默了,道衍轻笑一声。 “王爷可是在想蓝昭?” 朱棣点了点头,相比于刚刚道衍着重提湘王朱柏和宁王朱权的时候,眸子中多了一丝的凝重。 “蓝昭此人心机深沉,年纪轻轻的,却已经成为了二代淮西权贵的首领,那徐辉祖甚至舍弃了父皇和本王,也要归顺到蓝昭的麾下。”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次的刺杀事情,是出自蓝昭之手?” 刚说完这话,朱棣自己就忽然摇头否认了。 “当然不会是他,他若是安排刺杀,绝对不会在白天,而且也绝对不会允许刺杀失败。” 毕竟朱桂都死了这么久了,可现在连朱桂的尸体都没找到! 大明实在是太大了,除非是调动几十万民众,将从应天到开封途中的所有通道都挖掘一遍! 可朱元璋会这么做吗? 他当然不会! 虽然在密信中,朱棣的语气无比的嚣张。 但有一点儿,朱棣却从来不否认。 单论对百姓的用心上,纵观华夏数千年的历史,朱元璋都是最用心的那个! 朱元璋可以允许藩王们骄奢淫逸,可以允许他们放浪形骸,但绝不允许他们欺凌百姓! 为了寻找一个已经死掉的儿子的尸体,而动员几十万百姓去挖掘尸体,这种事情,朱元璋绝对不会去做! 道衍没有反驳,而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朱棣的眼神在地图上游走着,许久之后,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个重重的敲了两下。 “本王觉得,最有可能出手的,还是齐王和宁王!” “朵颜三卫原本应当是归属于宁王的,可现在朵颜三卫背叛,这导致的后果有两个,第一,宁王直接统辖的兵力减少了,第二,宁王要面对的敌人势力提升了!” 齐王性格嚣张跋扈,在正史中,他真是当众表明自己的不满! 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在如今这种藩王几乎都有机会成为太子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放弃争夺机会! 至于宁王…… 这小子虽然年幼,但那么聪慧的他,想要猜到这其中的缘由,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毕竟他朱棣坑蓝玉又不是第一次了。 尤为重要的是,徐增寿可是他朱棣的人! 虽然对于为何有那么多人亲眼目睹,徐增寿一直都在北平府城外练兵,并没有离开北平有些疑惑。 但徐辉祖被骗了,就足以证明一点儿,当时去明军大营的要么是徐增寿本人,要么是一个可以将徐增寿扮演到连他亲生大哥徐辉祖都无法识破地步的人! 当事情很复杂的时候,人们往往会选择相信那个更简单直白的答案。 所以没有人会相信,这事儿不是徐增寿做的。 若非有点卯记录,而且出事儿那几天,徐增寿恰好是徐妙云生辰,徐增寿还亲自来府上为徐妙云庆生来着! 可问题是,在宣府之中,见到徐增寿的人不在少数,而且还能和徐辉祖谈笑风生。 能够这么模仿徐增寿的,肯定是和徐增寿相处时间很久的人才可以做到。 可问题是,押运粮草的都是燕王朱棣的人,徐增寿也是燕王朱棣的人。 燕王虽然野心勃勃,对自己兄弟心狠手辣,但对于部下却是无比的热忱。 毕竟兄弟是有和他争夺签下的资格的,部下却没有。 对部下只要用恩情笼络,那他们就会感恩戴德。 而对兄弟太好,说不得他们会认为朱棣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呢? 这一点儿,朱高炽表示,他还是有话语权的…… 那么问题来了,谁特么能想到,算计徐增寿的,竟然是朱棣最信任的道衍呢? 自己人算计自己人? 所以,纵然是朱棣,也没有想过,这事儿是旁边道衍做的。 毕竟,朱棣作为朱元璋的儿子,他对部下信任不假,但部下的身边,朱棣也都安排了人手监视。 徐增寿来北平府也有几年了,而在这期间,道衍没有和徐增寿单独见过一次! 而这,才是朱棣没有对道衍产生怀疑的真正原因。 自然,这次的刺杀行动,他自然也不会怀疑到道衍的头上…… 没错,这次的刺杀,是道衍安排的! 通过安排人手冒充徐增寿,让草原人有底气再次对大明虎视眈眈。 安排人手刺杀徐妙云一行人,让朱棣对周围的兄弟们也产生疑心。 总归一句话,这天下越乱,他白莲教才能够有机会发展壮大。 对于权力,道衍当然是有野心的。 只不过他的野心,并不在于皇权,而是在于可以操控天下。 他从来不想当皇帝,但他却想要让皇帝在他的操控之中。 第506章 朱棣的疑惑,徐妙云的怒火 但这么做是有极大的风险的,可偏生如今的白莲教教徒们,大多数都不算是正常人。 道衍作为高层,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对于别人而言,这种在刀尖儿上游走,一旦事发,就可能丢掉性命的生活,却让道衍甘之若饴。 他想要让天下乱起来,然后再凭借自己协助,推动朱棣重新平息了天下! 这其中,或许花不了几年的时间。 但道衍却可以笃定,只需要这么几年的时间,大明的天下,将会重新变成适合白莲教滋生的沃土! 对朱棣,道衍是尽心尽力。 但对于搅乱天下,道衍同样是尽心尽力。 这些事情,道衍早就已经开始谋划布局了。 徐增寿并不是必须的人,任何有机会成为朱棣心腹的人,都会成为道衍的目标。 只不过相比于张玉,朱能等和蓝昭麾下大将没什么联系的人,徐增寿明显更合适,仅此而已。 人一旦过了三十五,武力往往会随着年龄的攀升,而迅速的下滑。 但脑子却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越来越灵光。 姜还是老的辣,这并不是一句俚语,而是事实。 朱棣的头脑很好,可惜,他撞见的是,比他年长了二十五岁的道衍。 他又不像是蓝昭那样,是穿越者,有两世为人的经验,加上博览群书,这世上大多数的计谋,蓝昭都是见过的。 哪怕是当时可能没察觉出来,但他一旦有了不对劲儿,蓝昭也能从和书中所讲述到的类似细节,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 道衍收敛心神,轻喝道。 “王爷,身为上位者,做事情可以果断,但不可莽撞,果断和莽撞很像,但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宁王和齐王都是手握重兵的藩王,纵然当真是他们出手的,王爷也能够以此作为要挟人,让他们成为王爷的助力。” “若不是他们做的,那也可以推到他们头上,让他们给予一定的补偿,钱粮什么的都行。” “尤其是齐王,掌控青州府,山东盐课司的盐,想要运往内地,都需要经过青州府,齐王应当是很有钱的……” 朱棣点了点头,目光有些凝重。 是啊,齐王有钱,宁王有兵。 齐王有野心,宁王有怨气。 若是这两位联手的话,对朱棣而言,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朱棣缓缓的挪动着脚步,走到窗外。 如今已经是农历四月份,北平府的天气也已经有些炎热了。 清脆的鸟鸣声,从远处传来。 微风吹拂,还带来了远处淡淡的花香。 朱棣闭上眼睛轻轻的品味着空气中的芬芳,嘴角也露出了一抹难得的笑容。 “父皇的儿子太多了,大明负担有点大。” 道衍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道衍离开后,朱棣缓缓睁开眼睛,眸子中,一抹冷芒一闪而过。 但旋即,他却又闭上了眼睛。 嗯,院中的花确实挺香的。 享受了一会儿难得的平静,朱棣抬脚朝着后院走去。 后院中,徐妙云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朱高炽从小就爱吃甜食,体态肥胖,这就导致他不喜欢运动。 相比于喜欢追在朱棣屁股后面舞刀弄枪的次子朱高煦和三子朱高燧,在燕王府中,朱高炽倒是挺另类的。 但朱元璋却很喜欢朱高炽,毕竟朱元璋很清楚,初代权贵们需要在马背上打天下,一堆喜欢打打杀杀的武夫们聚集在一起,倒是没什么的。 可如今天下一统,百姓最需要的不再是开疆拓土,而是休养生息。 这个时候,虽然镇守边疆依旧需要赳赳武夫来撑场子,可更需要的,还是能够张榜安民,治理百姓的文臣。 朱高炽生性端重沉静,言行识度,喜好读书,明显就属于这个类型的内政型人才! 当然,若真的以为朱高炽只擅长内政,那就大错特错了。 朱高炽善抚士卒,靖难之役刚开始,朱棣就火速带人北上去找宁王朱权,想要将朵颜三卫拉过来帮忙。 在这期间,朱高炽统帅一万多大军,镇守北平府,拒南军李景隆五十万之众围攻,城赖以全。 这其中,当然有李景隆是废物这个主要因素。 但若是换做普通人,手下仅有一万大军,城外却有五十万大军围困,早已经吓尿了! 当然,徐妙云并不在意这些。 她在意的只有一点儿,她的大儿子,为了救她,在危急关头,用自己的身子撞开了冲向她的贼子。 贼子因此砍伤了朱高炽的脚,大夫说,伤口比较深,很有可能痊愈之后,会留下病根,走路会不太方便。 这让徐妙云心中更是愧疚。 她清楚,因为朱高炽的性格,加上不喜欢舞刀弄枪,平时对谁都是笑呵呵的样子。 朱棣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朱高炽。 如今朱高炽脚踝受伤,将来成了跛子,朱棣说不得会废了朱高炽,改立朱高煦或者朱高燧为世子! 若是在之前,徐妙云还有信心,能够说服朱棣。 但自从构陷蓝昭之后,徐妙云的这个信心就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高炽怎么样了?” 朱棣的声音,将沉思中的徐妙云思绪,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看到面色如常,脸上没有丝毫担忧神色的朱棣,徐妙云心中对朱棣的不满,也越发的浓郁。 只是想想后院的朱高炽,徐妙云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满和愤怒,款款的行了一礼。 “王爷,高炽他……” 徐妙云也算是个女强人了,但终究她是一个母亲。 所谓关心则乱,纵然心中对朱棣已经失望透顶,可提到朱高炽,她还是忍不住结巴了起来。 朱棣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听完了徐妙云的阐述,却并没有立刻给予徐妙云回应。 过了一会儿,朱棣低喝道。 “偷袭的贼人有抓到吗?” 徐妙云摇了摇头。 “贼人人多势众,而且身手了得,只分出了三个人,就杀的朱能节节败退,自身难保。” “因为当时还在山中,山脚下的援兵还没赶到,他们就先一步撤退了。” 朱棣的眉头紧皱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说,几百个贼人,围攻你们,到头来,却只有高炽的脚被砍伤了?这怎么可能?” 徐妙云脸色猛然一变。 “朱棣,你什么意思!” 第507章 有而不用,和完全没有是不同的 徐妙云冷冷的看着朱棣,一向和善的她,此时眸子里却充满了几乎实质化的怒焰。 “高炽脚受伤了,莫非你觉得还不够?非要让高炽死了,你才能满意吗?” 朱棣斜眼看了眼徐妙云,脸上带着不耐烦。 这蠢女人,自从那件事情后,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莫非她当真被蓝昭碰了? 要不然,为何性格变化如此大? 想到这里,朱棣的心情莫名的开始心烦意乱。 看向徐妙云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的嫌弃和厌恶。 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留下,朱棣推开拦在他面前的徐妙云,径直走入后院。 徐妙云根本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朱棣竟然会对她动手! 猝不及防下,她被朱棣推倒在地上。 屁股与青石地板碰撞,疼的徐妙云忍不住痛呼一声。 可惜,若是在几年前,朱棣绝对会扭头满脸担心的看一眼,然后快步过来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不! 朱棣甚至根本不会,也不可能推她! 可现在…… 看着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拐角处的朱棣,徐妙云的眼中,失望神色更浓。 屁股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却怎么也敌不过心口传来的痛楚。 朱棣并没有注意到,徐妙云眼神中的失望,也不会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 他和徐妙云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永远无法合拢的天堑。 朱高炽的脚踝,此时已经被包扎好了。 朱棣看了眼,简单问了一两句伤情后,就直奔主题。 “高炽,你一向机警,这次遇刺的经过,你从头到尾,尽可能详细的告诉父王,这可能会关系到我们一家子的性命!” 朱高炽嘴角抽抽了几下,小声的将事情的经过尽可能详细的说出。 他很疼,他现在特别想休息。 但作为最像朱元璋的儿子,朱棣的性格同样喜怒无常,在儿子的心中,也如同一座大山一样,沉重的压在几个儿子的心头。 纵然在说话的时候,朱高炽不止一次疼的咧嘴,但他还是尽可能详细的将事情的经过说出。 在一个时辰前,跟随徐妙云去山里祈福的他们,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忽然间,从两旁的山林中,冲出来了几百名蒙面人。 他们二话不说,朝着母子四人,连同三十多名护卫冲杀了过来。 因为双方人数差距太过于悬殊,而且对方是有备而来。 纵然护卫中,有朱能在,却还是被一个照面,就死伤了七八个护卫。 朱能迅速发出警戒的信号,同时提刀护在车驾前。 可惜的是,这群蒙面人的身手太高了,纵然是朱能,也被蒙面人杀的节节败退。 好在,山脚下的护卫反应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冲了上来。 眼看着山脚下的护卫也冲了上来,这群蒙面人忽然朝着车驾开始疯狂发动攻势。 更是有人提刀朝着徐妙云杀去。 得亏朱高炽拼命推倒了那人,被推倒的这人,还撞倒了他后面的那人。 但后面那人的刀,不经意间落到了朱高炽的脚踝上,朱高炽脚踝上的伤,也是因此而来。 但那把刀很重,纵然仅仅是靠重力落下,也能轻松的在朱高炽的脚踝上留下一处很深的伤口。 相比于徐妙云的描述,朱高炽的描述明显详细了许多,也客观了许多。 朱棣轻轻的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高炽,记住今天的事情,身在帝王家,遇到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稀罕的。” “你身为燕王世子,今天的遭遇仅仅是一个开头而已,将来时间久了,你会知道,今天的遭遇,其实算不得什么。” 朱高炽强忍着脚踝传来的剧痛,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多谢父王教导,孩儿必定铭记于心!” 朱高炽无比恭敬的拱手行礼,语气无比的真挚。 当然,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也只有朱高炽自己清楚。 朱棣当然也不清楚,但朱高炽的态度,让他很是满意。 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朱棣转身离开了房间。 当朱棣离开后,朱高炽的脸上瞬间被痛苦所代替,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几分。 那伤口不算小,而且很疼。 只不过刚刚朱棣在的时候,朱高炽不好表现出来而已。 朱棣从屋内出来后,徐妙云已经不在了。 至于去哪儿了,朱棣也懒得去管。 他现在看到徐妙云。 不,仅仅是想到徐妙云,就感觉心中一阵恶心。 总感觉,徐妙云已经成为了蓝昭的形状,和他已经不再合适了。 当朱棣离开有一阵子后,徐妙云才回到了这里。 见到徐妙云,朱高炽的脸色瞬间恢复了正常。 “孩儿见过母妃。” 徐妙云眼眶一红,缓缓的蹲下,伸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朱高炽的脚踝。 “儿啊,是不是还疼的厉害?” 朱高炽的脸瞬间垮了。 “孩儿很疼……” 但旋即,朱高炽却毫不犹豫的大喝道。 “但孩儿不后悔!” 徐妙云愣了愣,旋即哭的更厉害了。 该死的朱棣! 你既然不心疼我们母子,那就休怪我了! 柔声安慰了朱高炽几声,徐妙云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中,轻咳一声,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了徐妙云的房间中。 “夫人,有何吩咐?” 徐妙云从怀里摸索出来一封密信,交给那人。 “将这封密信送到应天府魏国公府。” 黑影接过密信,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这人是徐达亲卫的女儿,当年一家子的命都是徐达救下的。 她的父亲当了徐达的亲卫,现在还在凉国公当差。 而她则被培训成为了徐妙云的贴身侍女,除了徐妙云外,没有人知道,她的轻功很好。 这一点儿,就算是已经和徐妙云成亲了十几年的朱棣,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原本,这就是徐妙云的一招暗棋。 为的就是留一个后手。 朱棣野心勃勃,徐妙云也要做好留后路的准备。 一旦朱棣失败了,她需要一个可以帮她把密信送出去的人。 作为徐达的女儿,徐妙云很清楚一件事情。 有些心思可以没有,但要有那个能力。 有而不用,和完全没有,虽然表面上一样,但一旦发生事情了,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第508章 蓝昭苏醒,藩王们的彻底疯狂 从北平府到应天府,若是在以往,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至少需要四天时间,原因很简单,还需要横渡黄河与长江。 横渡的速度,可比骑马要慢。 而现在,得益于水泥路的铺设,只要是能出得起钱,就可以不间断的换乘马匹,享受一千五百里加急的速度! 当然,前提是自己的身体承受得住。 婢女青儿选择的是一千里加急,需要花费银一千两。 在拿出一千两银票后,她很轻松就得到了离开的资格。 两天后,她已经出现在了应天府,魏国公的府上。 青儿虽然是徐妙云的心腹婢女,但实际上这么多年来,却没有谁真的注意过她的存在。 在徐妙云的刻意忽略下,偌大的北平府中,几乎上没人注意过青儿的存在。 乃至于青儿送过密信,又悄悄的回来了,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 就算是锦衣卫也是如此。 毕竟锦衣卫真正关注的,还是上层人,普通百姓只要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他们也不会在意。 而青儿,恰好就属于那种不被关注的对象。 看到密信后,徐辉祖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但他并没有任何行动,将密信藏好后,就该干啥干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时间飞快的流逝,眨眼间,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比起李誉预测的一年时间,蓝昭“苏醒”的时间晚了几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北平府发生过数不清的刺杀活动,不仅仅是北平府,其他的藩王也遇到了很多的刺杀。 短短一年的时间内,藩王只剩下了燕王朱棣,楚王朱桢,齐王朱榑,蜀王朱椿,湘王朱柏,肃王朱楧(原汉王,洪武二十五年三月,改为肃王),宁王朱权,谷王朱橞。 若是抛开已经成为活死人的蜀王朱椿,实际上,朱元璋只剩下了七个儿子! 当得知蓝昭清醒过来的消息后,朱元璋第一时间就放下了手中的政务,乘坐马车,第一时间赶到了凉国公府。 时隔一年零四个月,如今已经是洪武二十六年秋。 蓝昭的体型瘦削了一些,脸色依旧很是苍白。 但相比于蓝昭,朱元璋的变化却大的吓人。 朱元璋已经六十多了,但在一年前的时候,他的脸庞还是比较圆润的。 纵然经历了先后经历了几个儿子的死讯,但精神状态还是挺不错的。 可十六个月过去了,在这期间,因为朱标的死,一群儿子们开始相互厮杀。 而当朱元璋公开宣布朱允炆为太孙之后,立刻又有谣言传开。 说吕妃淫乱宫闱,朱允炆可能是野种之类的。 造谣的人,朱元璋抓了一波又一波,杀了一波又一波。 可事关太子之位,乃至于以后的天子之位,死区区一些细作,还真没几个人会在意的! 当一个又一个儿子薨了的噩耗传入到应天,传入到皇宫之中。 当一个又一个全新的谣言,更加细致的讲吕妃从什么时候开始淫乱宫闱,在这过程中,勾搭了多少个男人之类的谣言,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断的在民间,宫内四处传播。 毕竟朱允炆只有一个,而藩王却有很多。 藩王们互相结盟,相互攻讦,但一旦涉及到朱允炆的时候,他们却会立刻变得无比的齐心协力。 今天造谣的是燕王的人,明天造谣的就可能是齐王的人。 而后楚王,湘王等,也都开始行动。 一个藩王的细作倒下了,更多藩王的细作冒出头来。 而且这些细作,清一色的都是死件,若是事情办成了,那一切好说。 若是事情没办成,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就选择自杀,不给锦衣卫留下任何追寻身后人的线索。 朱元璋虽然清楚,这幕后之人是谁,但他却不能出手。 手心手背都是肉,打哪个他都不舍得。 这便是朱元璋出身贫寒的局限性,他想要的,是一个和和睦睦的大家庭。 他希望的,是自己年迈的时候,身边有数不清的儿孙在自己膝下承欢。 可惜的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 面对贪官污吏,哪怕是功臣权贵,他也能毫不留情的出手。 可面对儿子们的时候,比如朱桂。 哪怕知道朱桂挟持徐妙清,他却依旧狠不下心来处死朱桂。 如今自己的儿子们相互厮杀,朱元璋心中无比的痛苦。 已经有臣子进言,希望可以召集藩王们入京,现在野心勃勃的藩王们,已经印证了十几年前,吕昶的进言。 藩王虽然可以协助大明拱卫边塞,可一旦这些藩王们的野心被有心人刺激出来后,藩王就必定会成为大明内乱的根源! 可朱元璋下令后才发现,儿子们,已经真的不再听从他的话了! 朱元璋依旧是那个朱元璋,但有一点儿,儿子们是会长大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而朱元璋,作为无情帝王中的代表人物,他的儿子们,也将这一点继承的淋漓尽致。 尤其是对手足兄弟方面,他们更是狠辣到毫无底线。 用毒,下蛊,偷袭,刺杀…… 各种手段,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内,在大明境内各个藩王的辖地中频繁发生。 若是换做平常,朱元璋或许在生气之余,会称赞一句,儿子们终于长大了。 可当所有儿子都或是主动,或是被动的参与到了这次夺权大战之中,朱元璋才明白了一件事情。 有时候,儿子们太多,未必是好事儿。 儿子们很优秀,也未必都是好事儿! 朱元璋也曾安排人手,尝试用强硬的手段,去将藩王们绑到应天府内。 可藩王们的反抗无比的激烈,锦衣卫虽然是直接隶属于朱元璋麾下的暴力组织。 但是他们终究是臣子,毛骧的死,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情,参与到太多高层权谋角逐之中,纵然他们是锦衣卫,也必定会丧命。 面对拼死反抗的藩王们,锦衣卫纵然手段很多,但最终还是铩羽而归! 朱元璋现在已经黔驴技穷,他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了蓝昭的身上。 虽然这很盲目,但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此时的朱元璋,不是大明的皇帝,他只是一个看着儿子们自相残杀,却无能为力的老父亲。 第509章 朱元璋很失落,蓝昭在狂欢 虽然听说了朱元璋现在的变化,但蓝昭真的见到朱元璋的现状后,还是不由的大吃一惊。 现在的朱元璋,体型瘦削,已经和胡军饰演的老年朱元璋无比接近。 说是形如厉鬼,都不为过! 不过当注意到蓝昭睁开眼睛后,朱元璋阴森却无比疲惫的眸子里,还是闪现出来了一抹希冀的亮光。 “小昭,你总算是醒了……” 朱元璋已然尽可能的温柔了,可他的声音还是无比的沙哑阴沉。 就像是过年尔滨动物园里,二埋汰的同胞们,纵然已经拼命夹嗓子了,却还是能把南方小土豆吓的哇哇叫。 蓝昭虽然是南方人,但却不是小土豆。 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经接近一百人了,而且他还完成过单杀猛虎的壮举。 现在的朱元璋虽然吓人,倒不至于让蓝昭害怕。 “陛下……” 蓝昭的声音同样干涩沙哑。 这得益于唐鸯的手段,否则的话,安心的调养了一年的时间,蓝昭别说瘦削了,体型不肿好几圈,凉国公府上的厨子都要直接打发到乡下回炉重造了。 朱元璋下意识的冷哼一声,却又忽然想到,现在的蓝昭身体状况,旋即却又夹着嗓子轻笑道。 “你这昏迷这么久,见到咱怎么还生分了?叫父皇!” 蓝昭咳嗽了几声,缓缓的开口道。 “父皇……” 说罢这话,蓝昭猛然咳嗽了几次,仿佛要把胸腔里的器官都要咳嗽出来一样。 把朱元璋看的,心脏也随着蓝昭的猛烈咳嗽,沉重的收缩了几次。 旁边的朱镜静忍不住开口嗔怪道:“父皇,夫君他身体还虚弱着呢,您就别纠结这种小细节了。” 蓝昭伸手打断了朱镜静,强撑着身体,对着朱元璋恭敬的行了一礼。 “父皇……儿臣恳求父皇,恩赐我爹入土为安!” 朱元璋愣了愣,有些疑惑的看着朱镜静。 他爹都下葬一年多了,现在怎么又让恩赐入土为安? 怎么? 难不成是要让咱把他爹蓝玉从土里刨出来,再埋一次不成? 旁边的徐妙锦慌忙伸手拉了拉蓝昭。 “夫君,陛下身体虚弱,还是让陛下休息一下吧。” 蓝昭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同时手忙脚乱的对着朱元璋行礼道歉。 朱元璋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旁边的朱镜静,却见朱镜静给他使眼色。 朱元璋瞬间明白。 或许朱镜静他们还没有告诉蓝昭,他这一昏迷,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 朱元璋简单安抚了蓝昭两句,就起身离开。 当离开蓝昭的房间后,朱镜静轻声道。 “父皇,夫君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昏迷,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如今他还以为,现在也才过去不过没多久而已。” 朱元璋张了张嘴,旋即苦笑了起来,眼神中的希冀光芒,也瞬间消散。 是啊。 他也真是老了。 竟然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昏迷了一年多的年轻人身上。 更何况,这个年轻人,到现在,满打满算,其实也才虚岁二十三岁而已! 朱元璋走了,有些意兴阑珊。 来的时候,他满怀希冀,离开的时候却是垂头丧气。 他并不知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朱镜静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挣扎。 但旋即,却又被坚毅所取代。 作为女儿,她自然心疼朱元璋。 但问题是,目前的这一切,都是朱元璋的任性导致的。 没错,他是自己的亲爹,是当今大明的陛下。 可她朱镜静,现在已经嫁给蓝昭多年了。 为了保证不被朱元璋察觉到,朱镜静生孩子,都没有告诉朱元璋! 是的,朱镜静在这一年零四个月里,早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不过是闺女。 朱妙清生下的倒是个儿子。 蓝昭为分别为他们取名蓝理。 明面上,谐音是蓝缕,筚路蓝缕,形容创业的艰辛。 希望蓝理可以永远记住,祖辈开创大业不容易,希望他可以保持一颗对天下敬畏的心理。 但实际上,这个理不是谐音,而是封禅永理的理,治理的理! 朱镜静生下的女儿,蓝昭取名为蓝馨儿。 虽然没能生下儿子,但蓝昭对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和一个继女的态度都很好。 这也让朱镜静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她虽然姓朱,但已经加入到蓝家了。 她已经是蓝家的人了,在涉及到利益纠葛的时候,她更需要考虑的是蓝家的利益,而不是朱家的利益。 毕竟蓝家现在的对手就是朱家,蓝家出事儿了,那全部都得完蛋。 可朱家出事儿了,蓝昭却不可能全部收拾。 与此同时西安那边的兵工厂,在一年多的时间内,终于完成了技术上的突破。 原本最关键的炸膛问题,也随着冶炼技术的提升,炸膛概率也有了明显的降低。 只不过兵工厂的产品,距离蓝昭心目中所希望达到的地步,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不过蓝昭倒是并不着急,毕竟现在大明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朱镜静回来后,没好气的伸手戳了一下在床上装柔弱的蓝昭。 蓝昭嘿嘿一笑,伸手拦住了朱镜静。 注意到蓝昭脸上的表情后,徐妙锦翻了个妩媚的白眼,转身离开。 当徐妙锦出去后,蓝昭伸手在床上摸索了片刻,熟练的在床上的某处摁动了一下,床猛然翻转,两人迅速消失在了房间里。 在蓝昭的卧室下面,是有一个巨大的密室。 朱棣用密室在燕王府的地下打造武器,而蓝昭却不会。 家里就是放松的,在这里打造兵器,被发现后,那就是直接全家消消乐。 蓝昭不姓朱,这事儿他是不会做的。 但是在密室里面潇洒快活,他倒是百无禁忌。 “你别……妙锦说不定还在上面偷听呢。” “哎呀,静姐姐,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大早上刚起来,最适合运动运动了,你是我的女人,我想要活动身子,你不应该配合吗?” “那这次我要先运动,生过孩子后,身子好像比之前重了点儿,我要抓紧恢复原来的身材。” “嗯……唔……好……单从你的用力程度上,我就知道,静姐姐你是真的想要恢复身材。” 屋内,已经将床恢复原状的徐妙锦,侧躺在上面休息的她脸色忽然一红。 哼……谁……谁稀罕偷听! 第510章 大明现状,蓝昭要出手了 蓝昭神采奕奕的从床上起来,给朱镜静盖好被子,而后转身走入到另一个密室之中。 这里是一个小型的校场,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武器,蓝昭每天都会在这里锻炼身体。 蓝昭生性喜动不喜静,若是当真在床上躺一年多,能把他给憋疯了! 密室虽然建在深深的地下,但这里却并不沉闷。 任何时代,只要你的权势足够大了,很多在普通人看起来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想要实现了,其实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除非是超越了时代局限认知的事情,比如长生不死这一类的,那另当别论。 毕竟就算是后世,人们也无法实现长生不死。 当感觉练的差不多了,蓝昭才将武器重新放回到武器架子上,到另一个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才去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很大,有几根管子通往外面。 时不时的,有一两个竹筒,甚至更多的竹筒,顺着管子,从上面滑落下来。 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福蝶头也不回的说道。 “夫君,宣府那边的情况,在最北边的架子上第二层第三个格,藩王们的情况在东边的架子上第三层。” 蓝昭挑了挑眉毛:“哪一格?” 福蝶的声音有些戏谑:“那一层全部都是。” 蓝昭也不由的笑了。 看来藩王们最近依旧很是活跃啊! 散播朱允炆是野种的,除了藩王之外,还有蓝昭。 只不过蓝昭大都是通过一些民间途径传播,大家都是随口一说,转身就走。 传谣者轻轻的来,恰如他轻轻的走。 挥一挥衣袖,就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朱元璋就算是想要找,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找得到。 蓝昭快速查阅了一番,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 没有人知道,当初刺杀燕王的人是道衍安排的。 同样的,也不会有人知道,刺杀其他藩王的人,有至少五分之一,是蓝昭安排的人。 如果说,道衍安排人手刺杀徐妙云,是给藩王的内斗掀开了篇章。 那蓝昭的插手,就是在藩王心中已经引燃了的野心烈焰上,加上了猛火油。 结果当然是很好的,如今天下藩王,就算是朱元璋原本安排用来防备草原人的九大塞王,现在都凑不齐了!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是被朱棣设计弄死的。 原本在正史中,应当成为九大塞王之一的朱桂,是被蓝昭弄死的,朱元璋至今还没能找到尸骨! 藩王只剩下了燕王朱棣,楚王朱桢,齐王朱榑,蜀王朱椿,湘王朱柏,肃王朱楧,宁王朱权,谷王朱橞。 而其中镇守北疆的有朱棣,朱楧,朱权,朱橞这四个。 燕王朱棣和朱橞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没有角逐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两兄弟自然是不会内耗,以免被外人捡了便宜。 而齐王朱榑,朱楧和朱权则联合在一起,共同对抗朱棣与朱橞。 剩余的蜀王朱椿已经是活死人了,他自然不会参与到竞争之中。 至于剩余的楚王朱桢,和湘王朱柏,两人的地盘都在长江以南,距离以上五人中间还隔着老远的距离。 两人更着重的是攻讦彼此。 至于蜀王朱椿,虽然不知道为何朱椿对刺杀和派人刺杀都无动于衷,但蜀王的封地是在四川成都。 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 四川的地形,从古至今都是易守难攻的代表地带。 他们想进去不容易,但同样的,朱椿想出来也很难。 既然朱椿表现的很是老实,朱桢和朱柏也就没将朱椿放在心上。 倒是朱棣派人联系过朱椿,希望他可以在江南前置好楚王和湘王。 只不过这密信送到之后,朱椿只是让信使转告,说他知道了。 但是回信的事儿,却是只字不提。 若是道衍在成都的话,或许会看出来朱椿的异常。 可惜的是,随着他亲自设下的围攻徐妙云开始,藩王之间的争斗就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规模就迅速波及到了整个大明! 天下大乱,如他所愿。 但同样的,他的精力,也被分散到了诸多的事情上。 道衍是这个时代顶级的智者,但他终究也是人。 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朱椿不回应,不管是道衍亦或者是朱棣,都认为是朱椿担心事情暴露了,将来会被朱元璋责罚,或者是被其他的藩王针对。 至于事实是不是这样,现在的朱棣和道衍,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操心了。 毕竟他们面对的,是齐王,宁王和肃王三人联手。 看完藩王的情报后,蓝昭随后看了眼北方战事情况。 耿炳文率领十几万大军,镇守宣府。 也速迭儿纠结了几十万大军,对宣府发动了猛烈攻势,可宣府却始终岿然不动。 倒是草原联军损失了将近十万大军。 也就是也速迭儿面对明军的时候,获得了两次大胜。 虽然两次都是依靠内应才赢的,但历史向来都是一个任由胜利者梳妆打扮的小姑娘。 只要他们能获胜,最终怎么书写获得胜利的经过,这就是他们自己能够左右的事情了。 尤其是,他们只要能够拿下宣府,到时候就可以获得朱棣的直接援助。 可惜的是,也速迭儿他们不知道的是,让他们集结大军猛攻宣府,也是朱棣的计谋。 只有北方形势严峻,朱元璋就不能对藩王采用太极端的行为。 比如大军压境。 尤其是对于北方的朱棣五个藩王,朱元璋采取行动,都只能小心翼翼的。 这其中,又以直接毗邻边塞的燕王朱棣,肃王朱楧,宁王朱权,谷王朱橞为重。 而距离宣府最近的燕王朱棣,朱元璋是生怕自己动作太大,把朱棣给彻底的逼迫到草原人那里。 那可是他的亲儿子! 纵然朱棣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当人。 但朱元璋却不得不承认,所有的儿子里面,朱棣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这里面,甚至包括了已经死去的太子朱标。 让朱元璋这么认为的原因很简单,朱标手段终究还是以怀柔为主,朱棣下手就有些百无禁忌。 狠是狠了点儿,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朱棣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明确目的性的,并且还成功了! 尤其是蓝昭的忽然昏迷,更是让朱元璋对朱棣的纵容更增加了一些! 不过现在嘛…… 将情报重新塞回到格子里,蓝昭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福蝶,咱们的燕王殿下,最近过的是不是太舒坦了点儿?想办法给他增加点儿难度。” 第511章 天下涌动,朱棣图谋蓝昭 福蝶扭头看着蓝昭,一张小脸儿上写满了疲惫。 “夫君,是不是可以考虑增加点儿人手?全国的情报都汇总到这里,却只有几个人在这里筛检……” 福蝶是在撒娇,也是在抱怨。 大明现在内部是什么情况,作为蓝昭麾下情报头子,福蝶是最清楚的那个。 有一个成语叫做浑水摸鱼。 如今大明这一汪水,已经在道衍和蓝昭阴差阳错的联手下,彻底浑浊了起来。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蓝昭的情报组织势力迅速发展壮大。 在这一年内,藩王之间相互攻讦,相互厮杀。 但最大的获利者却不是藩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躺在病榻上装活死人的蓝昭。 势力急速膨胀,其实可以用一句话来描述。 外围人员数量激增,核心人员数量变化不大。 毕竟外围人员,只要钱足够,想要找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可核心人员,除了要有绝对的忠诚,还需要有不错的能力。 想要筛选这样的人,没有一定的时间沉淀积累,是不可能找到的。 尤其是,朱元璋麾下的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蓝昭对于核心人员数量的掌控,是极其严格的。 毕竟他要做的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儿。 他又不姓朱,若是做的事儿被朱元璋调查到了。 以现在他的实力,还不足以颠覆整个大明。 当然,若是西安那边的技术成熟了,搞出来了冲锋枪…… 蓝昭但凡多装一秒钟,那都是对热武器威力的不尊重! 蓝昭柔声安慰了福蝶几句,并且拍着胸口保证,很快就会给这里增派人手。 这倒不是蓝昭在敷衍,而是真的找到了人手。 只不过这些人手,不是蓝昭亲自找的,而是远在成都的姐姐蓝灵找的。 虽然水泥路铺设的很好,但四川那里是个例外。 数不清的高山,想要铺设一条出蜀的水泥路,所需要耗费的时间,人力,都是一个未知数。 当然,四川盆地内部,倒是有不少适合的地方,已经铺设了水泥路了。 所以出川依旧很难,但在四川盆地平原地带,倒是已经和外面一样,通行速度提升了一倍左右。 蓝灵早就知道蓝昭要“清醒”的具体时间,所以早早的就安排了人手过来协助蓝昭。 只不过从成都到应天,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顺流而下倒是更快,只不过乘船很容易被察觉到。 蓝昭苏醒的消息,也在几天内,迅速的传到了北边。 北平府中,燕王府中。 朱棣看着面前的密信,脸色很是复杂。 虽然他和道衍,早已经确定了一件事情。 蓝昭假装昏迷,为的就是让藩王们内部开始争斗,这样也方便蓝昭做他自己的事情。 那现在蓝昭忽然苏醒,是不是意味着,他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呢? 问题来了,以蓝昭当下的能力,尚且需要筹备一年多时间,才能够完成的事情,那肯定不会是小事儿。 如今藩王们之间,已经刺刀见红,刀刀玩命了。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蓝昭,积蓄了一年多的能量,一旦爆发起来,究竟有多大呢? 虽然朱棣一句话没说,但他紧皱着的眉头,和闪烁不定的眸子,足以说明了他现在内心的真实情况。 道衍并没有开口,朱棣能够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够想到。 朱棣想不到的,他同样想到的。 蓝玉之死,虽然明面上,是被草原人杀害的。 但这事儿是经不起推敲的,就算朱元璋不将事情告诉给蓝昭,以一年多前蓝昭的能力,想要调查清楚这件事情,也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功夫。 道衍就算是用脚指头去想,也能猜到。 在蓝昭的心中,他和朱棣,肯定已经上了蓝昭的必杀名单。 朱棣,乃是朱元璋的亲儿子。 朱棣接连陷害了好几个兄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朱元璋都没有出手杀了朱棣。 这其中一方面是因为,朱棣的存在,对于大明是利大于弊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朱棣是朱元璋的亲儿子,朱元璋性情凶狠残虐,但对于儿子,他却是无比的疼爱。 教导孩子,朱元璋是不遗余力的。 可就算是同一株果树上,结出来的果子,那也是有甜的,有涩的。 对于不成器的儿子们,朱元璋恨得咬牙切齿,若是有可能,他绝对愿意将他们塞回去,好方便回炉重造。 可惜,纵然朱元璋是大明天子,也做不到这种事情。 但问题是,蓝昭不姓朱! 若是将来蓝昭当真掌权了,必定会对朱棣和道衍展开血腥清洗! 求饶? 道衍和朱棣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 蓝昭虽然现在满打满算,虚岁也才二十三岁,但是他的杀心却比他亲爹蓝玉还要凶狠! 更扯的是,相比于已经五十多岁的蓝玉,才二十多岁的蓝昭,完全可以用心机深沉,做事老辣狠毒来形容! 当蓝玉的死已经成为事实,或者说,当朱棣向蓝昭出手的时候,双方的矛盾就已经彻底激化,不可调和。 这也是为何,朱元璋既不杀朱棣,也不杀蓝昭的原因。 虽然朱元璋很清楚,不管是朱棣,还是蓝昭,这两个年龄加起来还没他岁数大的小兔崽子们,都是野心勃勃,对权力,乃至于整个大明都虎视眈眈的主儿。 但只要双方都还活着,彼此之间就会相互内耗! 唯一让朱元璋失算的是,在蓝昭和朱棣没开始内耗之前,他的儿子们,他亲手分封出去用来拱卫大明江山的藩王们,竟然先一步自己内耗了起来! 这是让朱元璋始料未及的。 许久之后,道衍缓缓开口了。 他的表情,虽然比起眉头紧皱的朱棣要轻松惬意的多,但熟悉道衍的朱棣却注意到。 道衍的脸上,远没有平日里那么云淡风轻了。 可以肯定,现在的道衍,心情也有些沉重。 “王爷,一把磨了一年多的刀,直到现在,却还没有出鞘,可想而知,这把刀现在究竟有多锋利了。” 朱棣眯着眼睛看着道衍:“这把刀之前就已经锋利到可以伤到本王了,磨了一年多,恐怕一旦出鞘,本王可能会掉一块肉的。” “得想办法毁掉这把刀了。” 第512章 晚来的善意,比狗屎还不如! 道衍苦笑着摇了摇头。 “应天府那边已经传来了情报,蓝昭醒后,陛下已经在凉国公府邸外的锦衣卫,又增加了三成。” “任何妄图靠近凉国公的陌生人,一旦发现有值得怀疑的地方,锦衣卫可以直接斩杀。” 朱棣闭上眼睛,但却能看到他眼珠在眼皮下面,飞速的游走着。 过了一会儿,朱棣猛然睁开眼睛。 “安排人手,在蓝昭府上的饭菜里下毒!” 话音落下,朱棣自己就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凉国公府外,有数不清的锦衣卫守护。 在府内,也有不少蓝玉的死忠守护。 蓝昭的衣食住行,必定都是有护卫提前尝试的。 想要通过在饭菜里下毒,来毒死蓝昭,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顶天了,也就是毒死一两个蓝昭的亲卫而已。 下毒不行,下蛊自然也不行。 毕竟下蛊是需要靠近才可以的。 蓝昭是住在凉国公府内的中心位置,想要远程操控蛊虫靠近,这难度太大了。 朱棣虽然不太了解蛊术,但是当初吕妃能够有蛊虫,也是出自他之手。 对于蛊虫他了解不多,但还是略懂一二。 可正是因为了解,朱棣才能知道,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又无法实施! 内心的烦躁情绪,在这一刻,瞬间爆炸。 “该死,到底怎么做,才能弄死蓝昭那个该死的混蛋小子!” 道衍沉默了片刻,低喝道。 “王爷,听闻朱允熥已经被册封为吴王了,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朱允熥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可以出去就藩了。” 朱棣愣了愣,但旋即眼睛一亮。 对啊! 虽然不能对蓝昭出手,但可以对朱允熥出手啊! 当初朱标还活着的时候,因为朱允熥被吕妃下蛊,蓝昭不惜背负叛逆的罪名,带着几个人,奔袭数千里,从应天府一路杀到四川唐门。 那一路上,说是九死一生都不夸张! 朱允熥对于蓝昭而言,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如今常妃死了,朱雄英死了,朱标也死了。 常妃的两个废物哥哥,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蓝昭也不例外。 所以实际上,朱允熥就是常妃在这个世上,留给蓝昭的唯一念想了! 一旦朱允熥出事儿,蓝昭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到时候,蓝昭直接离开了凉国公府,离开了应天府,那朱棣就可以调集人手,对蓝昭展开行动了! 几天后,早朝上,朱元璋拖着疲惫的身子,端坐在高处的龙椅上。 忽然,一名大臣抱拳出列。 “启禀陛下,如今太孙之位已定,吴王也已经十六岁了,继续留在应天,于理不合,臣以为,吴王理应去外地就藩了!” 朱允熥就藩的地方是杭州,距离南京倒是不远,也就是三百公里左右。 若是在之前的时候,乘坐马车,至少需要十几天的时间才能赶到。 而现在有了水泥路,从应天府到杭州吧,只需要四五天就可以赶到。 当然,若是不考虑马匹的体力,哪怕是乘坐马车,一天时间也是可以赶到的。 但朱允熥是去就藩,迟几天早几天都没什么影响,哪怕是以之前那种速度赶路,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朱元璋最近一直在担心蓝昭的身体,自从蓝昭苏醒之后,朱元璋隔三差五的就会去找蓝昭,看看蓝昭的身体恢复状况。 因为这个,朱镜静不止一次的向朱元璋抱怨。 现在的蓝昭身体还虚弱,朱元璋若是去了凉国公府的话,那蓝昭的恢复肯定是会受到影响的。 这府上有她朱镜静在,一旦蓝昭的身体恢复的可以的,她会第一时间让锦衣卫去宫内通禀的。 朱元璋满口答应,可还是忍不住隔三差五的来看蓝昭。 朱镜静无奈,也只能叮嘱蓝昭,最近悠着点儿,尽可能的别搞出人命。 毕竟现在朱元璋隔三差五的就来,想要和之前那样瞒着,可就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对于朱镜静的话,蓝昭表示他会听的。 然后到了晚上的时候,该进去的还是会进去,该出来的还是会出来。 当然这些事情,朱元璋是不知道的。 为了表示诚意,派遣锦衣卫只是为了保护蓝昭。 锦衣卫仅仅是在府外把守,严禁任何陌生人进入到蓝昭府上。 可惜的是,锦衣卫不知道的是,凉国公府中,有一条通往魏国公府的密道。 密道的两个出口,分别是在蓝昭的卧室和徐辉祖的卧室里面。 当初朱镜静生孩子动静那么大,还没有被外面的锦衣卫发现,就是因为,朱镜静是在密室里面生的孩子。 而孩子也没有在蓝昭的府上养育,而是在魏国公府邸中寄养。 对于这个任务,徐辉祖当然不会拒绝。 蓝昭将孩子寄养在他这里,那是对他莫大的信任! 这事儿他若是做好了,再加上两个妹妹徐妙清,徐妙锦都是蓝昭的女人,将来他的地位绝对不会低了! 可惜的是,这些事情,朱元璋并不知道。 他现在想要向蓝昭表达善意,想要挽回蓝昭对大明的忠心。 可惜,被钉子扎穿的木板,纵然将钉子拔出来了,木板上也会留下一个无法消除的洞口。 朱家父子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对吕妃,朱允炆的所作所为各种放纵。 但对蓝家的态度,却极其的不友善。 朱标甚至在蓝昭带着朱允熥去四川救治的时候,下达了诛杀令! 这种事情,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平的? 所以对于朱元璋现在表达出来的善意,蓝昭表示很感激,脸上感动的涕泗齐流。 但内心实际上却是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儿想笑。 早这么做,他蓝昭的梦想恐怕依旧是当一个躺平的,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而已。 虽然瞧不上常遇春现在还活着的两个儿子常升,常森——常遇春长子常茂,已经病死了。 但不得不说,常遇春这几个儿子的生活质量,是让蓝昭羡慕的。 可惜的是,就这么简单的梦想,已经被朱家父子给联手击碎了。 现在想要挽回忠心了? 这已经过去五年了! 五年! 朱元璋知道这五年里,他蓝昭是怎么过的吗! 忠臣? 那个忠诚于朱家的蓝昭早已经死了。 他们朱家爷俩选的嘛! 第513章 茹太素开口进言,朱允熥起了杀心 可惜的是,这一切朱元璋都不知道。 人心这玩意儿,是最复杂的。 朱元璋以为,他的帝王权术已经玩的很好了。 可惜的是,他不清楚,蓝昭不是纯粹的本世代的人,他是个穿越党。 他不是舔狗,想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好意思,找别人吧! 朱元璋收敛心神,眯着眼睛搜索着朱允熥的身影。 他年龄大了,现在眼神越来越差了。 若是光线再稍微昏暗一点儿的话,他就彻底看不清楚了。 好在,朱允熥主动站了出来。 他现在已经被封为吴王了,朱元璋为了向蓝昭示好,特许他和朱允炆一样,提前到大殿上听早朝。 见一个身影主动站出来,朱元璋已经布满了皱纹的脸上,挤出来了一抹笑容。 “允熥啊,对于就藩的事情,你怎么看?” 朱允熥毫不犹豫的抱拳大喝道。 “皇爷爷,十七叔早就出去就藩了,他能做到,孙儿也能做到!” 朱允熥口中的十七叔,自然是宁王朱权。 如今的朱权,做的确实不错。 虽然在谋略上,他比起已经即将达到完全体的朱棣,还是差了不少。 但朱权知人善用,加上早就知道了朵颜三卫是朱棣在后面使绊子的缘故。 他的心中,早已经对朱棣有所提防。 再加上肃王,在西边做呼应,南边还有齐王提供钱粮,朱权虽然是北边五位藩王中,倒数第二年幼的,但他已经展现出来了的能力,足以说明一件事情。 他朱权,足以担得起朱元璋之子的名号! 若是在几年前,听到这话,朱元璋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可现在,北边的五个儿子,已经明争暗斗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除了没有直接派遣大军光明正大的对攻,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 听到朱允熥提朱权,朱元璋脸上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 但朱元璋很快却又笑了起来。 因为他觉得,朱允熥并不知道北边五个藩王的事情。 朱允熥之所以提到朱权,恐怕还是因为,朱权和他是同岁。 朱权如今已经在北疆开始尝试领兵打仗,建功立业了。 他如今却还在宫内待着。 “允熥,杭州临海,如今尚且还有倭寇袭扰,你到了杭州,很可能会遇到倭寇,你可害怕?” 朱允熥抱拳大喝道:“孙儿不怕!”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也不矫情,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要四处闯闯,见见世面,经过磨砺,才能成长。” “詹徽,拟旨!” “着令吴王朱允熥半月内到杭州就藩!” “赐一千上十二卫,一百锦衣卫随行!” “赏银万两,金千两,锦缎五百匹……” 朱元璋为了给蓝昭示好,对朱允熥是真的很大方。 朱允熥当然那感激的很。 虽然朱元璋和朱标一样,明显对朱允炆更偏心。 但朱元璋是真的给东西,而朱标从始至终,都没给朱允熥多少东西。 时间?没有! 关心?没有! 军队钱粮?这都没有! 但终究死者为大,现在朱标已经死了,继续追究他的对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毕竟朱允熥现在虚岁也才十六岁而已,他总不能为了争辩个对错,下去和已经死了的朱标争辩吧? 詹徽自然不会反驳。 然而有人开口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这个声音一出,刚刚开口谏言让朱允熥就藩的大臣脸色一变。 不仅仅是他,就连朱元璋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朱元璋眯着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声音的源头,很快,一个声音出来了。 是茹太素。 原本在正史之中,茹太素会因为蓝玉案,和詹徽一样受到牵连,被朱元璋处死。 可如今蓝玉因为战死沙场,被朱元璋厚葬,而且奉为忠臣楷模,谥号忠武。 所以现在不仅詹徽好好的活着,茹太素也同样活得好好的。 手持玉笏出列后,茹太素大喝道:“启禀陛下,昔日吕昶曾名言,藩王乃是取乱之道,如今藩王为了争夺太子之位相互攻讦,已经证明了吕昶所言并非妄言!” “现在的藩王们内斗还没有休止,陛下却又让新的藩王出去就藩,而且还给兵给钱!杭州可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 “而且杭州距离应天仅仅只有三百公里,若是不计较马匹损失,一天之内,便可杀杀到应天城外,老臣以为,吴王绝对不可出出去就藩!” 詹徽的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 朱允熥和蓝昭之间的关系,明眼人都一目了然。 一旦朱允熥能够出去就藩,那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争夺太孙的位置。 毕竟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 如今蓝昭已经苏醒了,淮西权贵们也就又有了主心骨。 一旦朱允熥能够出去就藩,若是藩王们的动乱还会持续下去,甚至闹得更大,那淮西权贵们完全有机会扶持朱允熥上位! 到时候,他们淮西权贵们,未必不能再次兴隆起来! 但问题是,如今藩王之间相互攻讦这件事情,虽然大家都清楚,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是朱元璋心头的逆鳞! 谁若是敢在朱元璋的面前,提藩王的事情,那就是对朱元璋的挑衅! 尤为重要的是,茹太素这混蛋,竟然还提到了吕昶! 昔日胡惟庸案爆发后,朱元璋朱元璋决意废了中书省,舍弃宰相制,文武百官莫不依从,不敢有半句意见。 唯有吕昶冒死进奏,执意要将奏折呈上御览,恳请皇帝务必思考再三,最后朱元璋亲自执弓,拔箭射伤吕昶,警告他,更是警惕所有大臣。 当时的吕昶,已经七十多岁了。 被朱元璋射了几箭后,心中郁闷不已,过了几个月,就郁郁而终。 现在茹太素先是反驳朱允熥出去就藩,又提到吕昶当初反对分封藩王的事情。 这无疑是连续撩拨朱元璋的逆鳞两次! 詹徽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 他担心等会儿这头倔驴的血,会贱自己一身! 朱允熥也不动声色的扭头看了眼茹太素,尚且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森的杀意! 老狗,若将来有机会,本王必定杀你! 第514章 朱元璋的怒焰,兄弟之间的演技 朱元璋动了,他缓缓的从龙椅上起身。 以极其缓慢,但却无比沉稳的脚步,朝着前面走去。 或许是不经意,或许是有意。 朱元璋伸手摸索了一下栏杆,但旋即却又收回手。 而后,他一步一步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直至走到文武百官的面前。 准确的说,是走到了茹太素的面前。 “茹太素?” 茹太素没有任何犹豫,抱拳大喝道:“臣在!” “啪!” 一巴掌猛然扇出,刚刚发出声儿的茹太素,直接被朱元璋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朱元璋是老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 但茹太素又何尝不是呢? 洪武八年(1375),茹太素因受到牵连,降职刑部主事,他陈述时事,达数万字,明太祖命令中书郎王敏读给他听。 因为其中有很多忤逆和触犯朱元璋的话语,朱元璋大怒,召见茹太素当面责问,并在朝廷上杖打。 第二天傍晚,皇上再次在宫中令人朗读茹太素的信,从中体悟到了四条可行的建议,并且感慨,茹太常这篇长达数万字的奏章,其实只需要五百字就够用! 也是因为茹太素这次事情,朱元璋下令中书制订上奏的格式,杜绝大臣呈述奏文繁琐冗长。 茹太素出生于至正元年,公元1341年,时至今日,虚岁已经五十三岁了。 五十三岁,已经是高龄了。 而且和出身行伍的朱元璋不同,茹太素是出身名门,虽然君子六艺他也有所涉猎,但入朝为官后,他更多的是看书,锻炼身体这种事情,他做的很少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没有太多的时间。 茹太素刚正不阿,做事儿眼里容不得沙子。 可惜的是,朱元璋性格也很刚烈。 他可以允许有臣子刚正不阿,直言敢谏,但他绝对不允许臣子挑衅他的威严! 当年他敢在大殿上,用弓箭射吕昶。 现在他虽然老了,但依旧不惮于在大殿上,直接扇飞茹太素! 虽然打巴掌的是已经六十多岁的朱元璋,但五十多岁的茹太素,还是被朱元璋这一巴掌扇的七荤八素的。 朱元璋缓缓直起身子,阴森的视线,在文武百官的身上游走着。 所有文武在这一刻,都慌忙低头看着地面,不敢有丁点儿和朱元璋视线对碰的勇气。 扫视了一圈儿后,朱元璋对着朱允熥摆了摆手。 “允熥,来咱这儿。” 朱允熥慌忙小跑着到朱元璋的身边,嘴里甜甜的喊了声。 “皇爷爷。” 刚刚的朱元璋,实在是太恐怖了。 朱允熥希望自己这一声皇爷爷,可以让朱元璋从盛怒中冷静些许。 至少只要能让朱元璋意识到,打了茹太素,就别在打他朱允熥就足够了。 朱元璋笑着伸手拍了拍朱允熥的后背。 “允熥啊,跪下来,咱和你商量个事儿。” 朱允熥慌忙跪倒在地上,脸色无比的惶恐。 “皇爷爷说笑了,有事儿您吩咐就好,孙儿若是能做到,必定竭尽全力做到!” 如今的朱允熥,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看谁都唯唯诺诺的小家伙了。 虽然被蓝昭教导的时间不长,但生死一线间的经历,往往是最有效的让人快速成长的办法。 朱元璋笑道:“你告诉爷爷,你会和你的叔叔们一样不懂事儿吗?” 朱允熥毫不犹豫的摇头。 “皇爷爷是咱大明的开国之君,孙儿心中,皇爷爷永远是大明的天!” 这话说的朱元璋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不愧是咱的孙子,是标儿的儿子!将来大明能不能更进一步,以咱来看,还是要靠你和允炆兄弟二人!” 说罢,对着朱允炆招了招手。 朱允炆也立刻跑过来来。 朱元璋一手拉着朱允熥,一手拉着朱允炆,而后将两人的手摁在了一起。 “你们要牢记一点儿,你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你的那些叔叔们,都不懂事儿了,想要逼迫咱服软!” “呵呵……” 朱元璋忽然冷笑一声,浑浊的眸子猛然瞪大,身上凌厉的气势,如同实质化一般,以朱元璋为中心,朝着两侧散开。 “咱要告诉那群混账东西,他们现在有的,都是咱给的,咱给的,才是他们的,咱不给,他们不能抢!” 朱允熥和朱允炆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神中的厌恶。 只不过,很快,两人的表情就恢复的无比亲近,仿佛真的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一样。 毕竟都是在宫里长大的,平日里见惯了尔虞我诈。 尤其是朱允熥,当常妃,朱雄英,马皇后先后离世后,他就被吕妃抚养。 在吕妃的打压下,就算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看见朱允熥的时候,都是斜着眼睛瞅的。 仿佛在朱允熥的面前,他们才是主子,而朱允熥不过是个被昔日太子妃生出来的奴才而已! 直到后来被蓝昭拼死护送到四川,捡回来一条命后,朱元璋对他的印象有了极大的改善。 连带着,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对他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虽然从被蓝昭救,到现在,也才过去了两三年的时间。 但已经足够让朱允熥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纵然心中恨不得拿刀给面前的朱允炆胸口来两下,但在朱元璋的面前,朱允熥还是能保持着和煦的笑容的。 而朱允炆,在经历了吕妃的事情后,又被朱元璋亲自调教指导了一阵子,现在的心性,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至少若是换做现在的朱允炆,当他继位之后,若是朱棣谋反,他保证不会和正史中一样,下达所谓的不得伤害朱棣分毫的命令。 见两人如此的“亲近”,虽然知道两人肯定不是真的这么亲近。 但哪怕能做表面功夫,也比现在已经闹掰了的那群逆子们强的多! 伸手拍了拍两人,朱元璋低喝道。 “好了,允炆,你把今日早朝上的一些事情汇总一下,整理好了,再说一下你的意见。” “允熥,你尽快准备,到杭州就藩!” “至于那个东西,给咱杖责三十,丢出宫去!” 说罢,缓缓的走上高处,离开了大殿。 第515章 蓝昭的推测,朱允熥来访 朱允熥还是出去就藩了,而可怜的茹太素,被打了三十大板后,又被锦衣卫拖着丢出宫去。 凉国公府内,地下密室中。 得知朱允熥即将出去就藩后,蓝昭的脸色不由变了变。 见蓝昭这样,朱镜静轻声安慰道。 “夫君,允熥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作为朱家人,他迟早会出去就藩的,至于什么时候去,也就是个早晚的问题而已。” 蓝昭摇了摇头:“我在意的并不是允熥出去就藩这件事情,而是他出去就藩的这个时间点儿。” “现在藩王们分明已经杀疯了,陛下岂会不知道这事儿?可为何,他还是同意让允熥出去就藩呢?难道说……” 蓝昭眼睛一亮,但注意到旁边的朱镜静后,却又瞬间恢复了正常。 因为蓝昭表情变化太快,朱镜静并没有注意到蓝昭脸上表情的变化。 但是她还是听到了蓝昭嘴里的那个但是。 她没有追问,因为她知道,蓝昭若是要说的话,不用她催促,蓝昭也会告诉她的。 果然,下一刻,蓝昭开口了。 他先是伸手将朱镜静抱在怀里。 朱镜静脸上一红,小声道:“别这样,她们都在呢!” 蓝昭伸手拍了拍朱镜静的后背,稍微用力,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静姐,可能陛下他的身体,出现问题了。” “相比于允熥出去就藩的危险,他更担心,允熥若是留在应天府,留在皇宫里,一旦他……朱允炆可能会立刻对允熥出手。” “如今藩王已经内乱不止了,若是朱允炆再对允熥出手,我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应天府内也会变天,整个大明,才是真的彻底乱了。” “如今北方还有几十万草原大军虎视眈眈,时刻想着南下夺回中原,恢复蒙元的统治。” “两害相权取其轻,陛下或许也在纠结什么时候安排允熥出去,而那个大臣开口谏言,只是刚好给了陛下下定决心的机会而已。” 朱镜静身子一颤,脸上浮现出慌乱的神色。 “夫君,你莫不是在开玩笑的吧?父皇他……父皇他……” 说了两遍父皇他,但朱镜静还是没能说出父皇他身体还很好的话。 因为这话,朱镜静自己都不信! 朱元璋如今已经虚岁六十六岁了! 而且相比于正史之中,现在的朱元璋所经历的痛苦要大的多! 朱棣设计陷害常妃,朱雄英,朱标,朱樉,朱棡,朱橚…… 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然给朱元璋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而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又有一大堆儿子因为争夺太子的位子,先后死去! 他前前后后是有二十五个儿子的! 除了赵王朱杞,年仅一岁就病逝。 鲁王朱檀因服用金石药,于洪武二十二年去世。 潭王朱梓,就藩于长沙,三年前朱元璋召他入宫,结果朱梓联想过度,害怕去了就是被处死,便索性带着王妃一同自焚而死,年仅二十二岁。 除了以上三个外,朱元璋其他十几个儿子,都是在这一两年内死的! 这样的打击,对于朱元璋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打击。 至少朱元璋现在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比起正史中的同时代,要差了很多。 “夫君……父皇他不会……应该不会吧?” 朱元璋虽然对女儿们大都是将他们许配给功勋之后,来作为拉拢功勋的工具。 但朱镜静因为是长公主,所以还是备受宠爱的。 虽然之前被朱元璋嫁给了李善长的儿子李祺,但后来李祺,自己作死被蓝昭杀掉后,朱镜静也正儿八经的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蓝昭。 所以对于朱元璋,朱镜静可以不和他一心。 但是这并不代表,朱镜静对朱元璋就没有感情了。 如果说,朱镜静在这个世界上选择最在意的三个人,那第一名肯定是蓝昭,第二名便是朱元璋,第三名是她的女儿蓝馨儿。 蓝昭轻轻的拍着朱镜静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而徐妙清她们也意识到,现在不是待在这里的时机。 也没有和蓝昭朱镜静说,就各自悄悄的离开了。 过了许久,朱镜静才恢复了正常。 没有人可以平静的面对父母的死亡,除非这个父母只是生而不养。 比如朱允熥在得知朱标死后,心里就没有多少伤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朱镜静终于恢复正常后,蓝昭开口道。 “好了,别哭了,要不今天我多减减肥,你适量?” 朱镜静没好气的伸手对着蓝昭的胸口戳了一下。 “你坏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和妾身开玩笑!” 蓝昭干笑两声,手掌轻轻的在朱镜静光洁的后背上摩挲着。 “若是没事儿,最近就去宫里多看看陛下吧,毕竟说不定……” 朱镜静脸上又恢复了伤感,她轻轻的依偎在蓝昭的怀里,仿佛在呢喃着一样。 “夫君,若是父皇走了,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最在乎的男人了。” 蓝昭这次没有和朱镜静开玩笑,他伸手轻轻的拉起朱镜静的小手儿。 “放心吧,有夫君在,必定护你一世周全!” 看着意气风发的蓝昭,那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坚毅的面庞,朱镜静看着看着,目光不由的痴了。 四目相对,气氛渐渐的柔和了许多。 两人的嘴唇不觉间,碰撞到了一起。 忽然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夫君,吴王在外面求见!快上来!” 允熥来了? 蓝昭和朱镜静慌忙松开,朱镜静整理衣服,蓝昭则手忙脚乱的爬上去。 刚上去,徐妙清就满脸揶揄的看着蓝昭。 “要不妾身出去再顶一会儿,让允熥晚点儿再来?” 虽然朱允熥已经被封为吴王了,但在蓝昭这里,朱允熥还是坚持让所有人喊他允熥。 现在的朱允熥已经知道了一些简单的拉拢人心的手段。 朱允熥很清楚,他最大的倚仗,就是蓝昭! 所以在蓝昭这里,甚至在淮西权贵那里,朱允熥从来不会摆架子。 但到了蓝昭这里,他始终都只是蓝昭的表外甥朱允熥,而不是大明的吴王! 蓝昭伸手就要抓桃子,徐妙清慌忙后退两步,小脸儿却已经涨红。 虽然孩子蓝理已经一岁多了,但面对蓝昭的小手段,徐妙清还是会害羞。 蓝昭招了招手:“还不快点儿给我化妆?若是等会儿被允熥识破了,今晚你自己一个人下去陪我!” 第516章 蓝昭的话,让朱允熥小心思活络了 当化妆完毕后,徐妙清才让人出去,通知朱允熥可以进来了。 自从蓝昭昏迷之后,朱允熥来过好几次。 但蓝昭并没有将他是在装昏迷的事情,告诉朱允熥。 并非蓝昭不信任朱允熥,而是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就连朱镜静生孩子这事儿,也是一直瞒着的。 当朱镜静开始显怀后,就以照顾徐妙清为理由,搬过去和徐妙清一起住。 实际上,却是为了减少知道她怀孕的人数。 这件事情,朱允熥就不知道,同样的事情还有蓝昭假装昏迷。 这两件事情,朱允熥都不知道。 所以现在朱允熥来访,蓝昭就要依靠徐妙清化妆才行。 否则的话,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蓝昭单凭演技,肯定是演不出来的。 毕竟不是谁,都是司马懿。 当朱允熥进来后,见到蓝昭的模样后,直接哭了起来。 这倒不是朱允熥装的,而是真情流露。 他对于蓝昭,是真的尊敬。 不仅仅因为蓝昭是他最大的依仗,还因为蓝昭算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蓝昭轻咳一声,哑着嗓子低喝道。 “好了,允熥,别哭了。” 朱允熥跪在床榻旁边,伸手拉着蓝昭的胳膊。 “表舅,你……你可不能丢下允熥啊。” 蓝昭额头瞬间青筋暴起,旁边的朱镜静,徐妙清,也强忍着笑意,捂着嘴,身子一抖一抖的。 她们都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也正因为如此,若是从后面看的话,恐怕是会以为,她们都是在哭泣。 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给朱允熥这不懂事儿玩意儿一巴掌的冲动,蓝昭轻轻的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 “好了,允熥,表舅听说,你要去杭州就藩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今天早朝,有人谏言,说我已经大了,到了出去就藩的年龄了,继续留在皇宫里,已经于理不合了。” 蓝昭点了点头,轻声问道:“陛下的身体如何?最近饭量怎么样?” 朱允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今天我感觉,皇爷爷的眼睛,好像出了点儿问题,他好像有点儿看不清人了。” 蓝昭的眼睛,瞬间眯缝了起来。 虽然正史中没有记载,但野史中,和电视剧里面,朱元璋到了晚年的时候,眼睛出现了问题。 最后几年,眼睛和瞎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现在,朱元璋才六十六岁,眼睛就出现问题了。 那或许,朱元璋的寿限,也要比正史中提前到来了。 蓝昭心中盘算着,嘴里却还是柔声安慰着朱允熥。 “杭州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到了那里,你安心治理地方,防备着点儿倭寇,若是有机会的话,多造一些船。” 朱允熥惊讶的看着蓝昭:“可是皇爷爷不是下令禁海吗?表舅你让我造船干什么?” 蓝昭对着朱允熥招了招手,朱允熥慌忙将耳朵凑过去。 蓝昭低喝道。 “倭寇横行,到处在我大明沿海肆虐,你身为大明王爷,就没有想过要去倭国那里走一遭?” 朱允熥眼睛一亮,但旋即却又摇头道。 “表舅,蒙元忽必烈就派兵两次攻打倭国,可后来都以失败告终,而且传闻那倭国很穷的,过去拿下那里,除了损兵折将外,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蓝昭没好气的伸手对着朱允熥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苏轼的石钟山记,可会背诵?” 朱允熥揉了揉后脑勺,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水经》云:“彭蠡之口有石钟山焉。”郦元以为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声如洪钟。是说也,人常疑之。今以钟磬置水中,虽大风浪不能鸣也,而况石乎……” 蓝昭闭着眼睛,聆听着朱允熥背诵石钟山记,不得不说,朱允熥虽然被吕妃打压的胆小怕事,但背诵文章上,还是下了功夫的。 一篇石钟山记,朱允熥很快就背诵了下来。 当背诵完后,朱允熥忽然惊叫道。 “表舅,你是想要告诉我,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 蓝昭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且问你,那倭国贫穷,你是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的?” 朱允熥嘿嘿一笑,后退了两步,确定蓝昭勾不到自己后,才开口道。 “听别人说的,那倭国人个头矮小,如同孩童一般,长相猥琐,形如鬼魅,很是丑陋……” 蓝昭笑着点了点头:“这些都没错,倭国穷苦,这一点儿也没错,但有一点儿,应该是没有人告诉过你,在倭国,是有好几处金银矿的。” 金银矿? 这下不仅仅是朱允熥,就连屋内在忍着憋笑的几个女人,也都猛然抬头,惊讶的看着蓝昭。 既然知道朱元璋没几年活头了,蓝昭也不藏着掖着。 “允熥,倭国贫苦,这一点儿不假,但归根到底还是一点儿,他们坐守宝山而不自知,在倭国的金银矿储量,可能比我大明还多!” 朱允熥的眼睛猛然瞪大. “怎么可能?那倭国不是比我们大明小很多吗?” 蓝昭摇了摇头:“矿产这玩意儿,不是地盘大,就一定多。” 这一点儿,作为穿越党,蓝昭是最清楚不过的。 澳洲地广人稀,可金矿占据全球的三分之一! 而中东地区就那么点儿地方,却拥有全球石油储备的六成! 地盘的大小,有时候真的不代表什么。 蓝昭觉得,这么多好东西,将来交给其他人管理,倒不如交给自己人管理! 朱允熥呼吸不由的急促了起来。 自从大明开国以来,那一直都是穷的叮当响! 每次打仗,都要抠抠搜搜的折腾许久,东抠点,西扒拉点儿,最终才能挤出来足够军队出征的钱粮。 小两年前,蓝玉出征,能够那么富裕,全靠着蓝昭在浙江沿海惩处了一大批贪官污吏,才筹措到足够的钱粮。 可若是蓝昭所言是真的,那只要拿下了倭国,从此之后,大明将不会再缺钱了! 钱够了,那粮食这玩儿意,自然不会缺。 毕竟明军满饷,战斗力肯定不差,到时候去周边的藩属国溜达一圈儿,这粮食不就有了吗? 第517章 徐妙云的密信,蓝昭心里有些突突 又聊了一阵子,朱允熥兴致勃勃的离开了。 在来之前,他见到蓝昭的样子,朱允熥心里是苦涩的。 可离开后,朱允熥的心里,只剩下了三个念头。 造船,打倭国,抢金矿! 当朱允熥离开后,徐妙清不无担忧的问道。 “夫君,你给允熥说的,都是真的吗?” 蓝昭微微一笑:“谁知道呢,万一是真的呢?当然,也可能是假的,我只是从一本奇闻传记中看到的,真假这东西,我也不清楚。” 徐妙清眸子猛然瞪大:“夫君,如今陛下禁海,你唆使允熥大规模造船,万一事情暴露了,陛下责备允熥……” 蓝昭摇了摇头:“放心吧,允熥再怎么折腾,只要不和朱棣他们一样,陛下是不会管他的。” “比如说,一间新建的房子,我想要砸烂窗户,那你会同意吗?” 徐妙清毫不犹豫的摇头:“刚刚新建的房子,你把窗户砸了,那这房子岂不是变成破旧扥房子了?” “不仅不美观,而且若是将来出售,价格上也会降低很多。” 蓝昭笑了笑,反问道:“那若是我现在说,我不砸窗户了,我现在要把整个房子都拆掉,你会怎么办?” 徐妙清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许久之后,缓缓叹了口气。 “那妾身宁可你砸烂窗户……哦……原来如此!” 徐妙清原本还在纳闷,为何莫名的,蓝昭忽然要讲故事了。 感情是在解释刚刚的事情啊。 蓝昭翻身从床上起来,拿起旁边的毛巾,将脸上的妆容擦掉。 徐妙清一阵心疼。 这妆容是他花费了好久才画好的! 蓝昭也没有在意徐妙清撅起来的小嘴儿,而是对着福蝶招了招手。 “福蝶,将地图拿过来,最详细的那个。” 福蝶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等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带着一张地图。 这地图很大,铺开足足占据了半个屋子。 蓝昭直接踩在上面,仔仔细细的看着地图上的每一个角落。 每当蓝昭的脚踩下的时候,福蝶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抽一下。 如果说,徐妙清给蓝昭化妆需要花至少一刻钟。 那这张地图的绘制,就足足花费了四个月! 这还仅仅是绘制! 若是算上勘测,所花费的总时间,那已经超过了一年! 总动员的人数超过三千人,花费超过五十万两银子! 然而蓝昭就这么一脚就踩上去了…… 好在,这地图绘制的时候,已经考虑过了这个问题。 水火不侵,蛀虫不腐,色彩不会淡化! 也正是因为这么优秀,才值得几十万两银子的投入! 过了一会儿,蓝昭从地图上下来,他没有开口,而是斜靠在床榻上,开始思索着事情。 福蝶立刻招呼徐妙锦,一起将这地图收起来。 整理好后,无比慎重的将地图放到匣子里后,福蝶才仿佛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昭开口了。 “静姐,你去宫里一趟,看看陛下的身体状况,事关我们蓝家一家人的安危,你一定要慎之又慎!” 朱镜静脸上不由有些哀伤,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她现在已经三十岁了,兄弟姐妹们也死了那么多了,而生母更是早早的就离开了她。 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纵然朱元璋是天子,是几千年来,唯一一个真真正正的布衣天子,也无法躲避生老病死。 朱镜静离开后,蓝昭看了眼徐妙锦。 “妙锦,你去一趟魏国公府,从地道里面过去,让大舅哥两个时辰后,在那里等我!” 徐妙锦点了点头,直接钻进地道里。 吩咐完这些后,蓝昭才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哎呀,好饿啊,福蝶,让人去准备点儿酒菜……算了,准备点菜就好了,咱们简单吃点儿就行。” 虽然锦衣卫都是在院子外面待着,但如今蓝昭表面上,依旧是濒死的状态。 在蓝昭这个一家之主处于濒死状态的情况下,凉国公内,肯定是不可能有人喝酒的。 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一年多都忍过来了,再忍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吃饱之后,徐妙清和福蝶表示,她们也有点胖了,也想减减肥。 蓝昭作为她们的夫君,自然应该尽到协助她们减肥的责任。 然后,密室之中,就传来了减肥的声音。 蓝昭时而协助福蝶,时而协助徐妙清,有时候,二女也会互相协助。 嗯,很美好的画面。 当夜幕降临后,徐辉祖悄悄的从他的卧室进入地道,间隔了几个月的时间,两人再次见面。 “小昭,妙云那里传来的密信,你看看。” 刚见到蓝昭,徐辉祖立刻从怀里摸索出来一封密信,交到蓝昭的手里。 徐妙云的密信? 蓝昭有些惊讶。 对于徐妙云的印象,蓝昭依旧还是停留在当初那个女人协助朱棣陷害他的时刻。 那个时候,是蓝昭处境最危险的时候,没有之一!纵然是后来在唐门遇到吊睛白额虎,也没有那个时候凶险! 毕竟那个时候的处境很是尴尬,几年前,蓝玉与捕鱼儿海大破元军,攻破了北元王庭。 歼灭了北元的主力部队,让北元势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也给了也速迭儿夺权的机会。 然后,蓝玉就在王庭里面,睡了北元的皇后…… 最为重要的是,他还不是个喜欢独乐乐的人。 这事儿之后,蓝昭领军回来,天色已晚,守关的将士就拒绝开门,放他们入关。 蓝玉就命人攻破了关隘,还得意洋洋的自吹自擂。 几年后,他蓝昭就睡了燕王的正妻燕王妃! 要知道,徐妙云除了是燕王妃外,还是大明第一将徐达的嫡长女! 若这事儿真的被朱元璋判定为真的话,那蓝昭这辈子就真的完蛋了! 当然,在牢里的时候,看到徐妙云身材的那一刻。 蓝昭承认,他当时喉咙有点儿干…… 轻咳一声,收回心思,蓝昭打开密信。 只是看了一眼,蓝昭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这封密信,写的很详细。 细致到,连蓝昭都有点儿怀疑这封密信的真实程度了! 迟疑了一会儿,蓝昭低喝道。 “大舅哥,如今咱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那徐妙云虽然是你的妹妹,可实际上,她是和朱棣一条心的,这密信……” 知道蓝昭是什么意思,徐辉祖大喝道。 “这封密信的真伪,我已经安排人手调查过了,上面方便调查到的,都是真的,至于不方便调查的,我也无能为力……” 第518章 重要信息,徐妙云和朱棣真的闹掰了 听徐辉祖这么说,蓝昭沉默了。 他再次拿起密信看了一遍,许久之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大舅哥,,或许她说的是真的,或许她真的因为这诸多的事情,已经和朱棣离心离德了,但是……” 顿了顿,蓝昭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能信任她,毕竟她曾经坑过我,那一次,是我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不,是我蓝家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更何况,徐增寿可是坑过你的,你莫不是将这件事情也给忘了?” 徐辉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小昭,有件事情,或许说了你不会信,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来。” “增寿并没有去咱们营寨,上次去营寨里面的,并不是增寿本人,那是个冒牌货。” 冒牌货? 蓝昭一把抓住徐辉祖的领子,脸色无比阴沉。 “徐辉祖,你可要知道,若是那天的徐增寿是冒牌货,意味着什么!” 徐辉祖嘴角一咧,脸上带着一抹苦涩。 “我知道,那意味着,上次的大败,责任全部在我。” 蓝昭缓缓的松开了徐辉祖的衣服,许久之后,叹了口气。 “去军营里的徐辉祖若是假的,那事情就很恐怖了,毕竟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可是随时都能掉脑袋的,你姓徐,我姓蓝,咱们可都不姓朱。” 徐辉祖点了点头,轻喝道:“这个我也清楚,但易容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这个人要擅长口技,而且还要长时间的在那个人的身边观摩。” “毕竟每个人都是有一些下意识的小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尤为重要的一件事情是,易容的人,不能长时间的佩戴那张面具。” “所以,易容的人不能长时间的顶着面具待在一个地方,尤为重要的是,他们特别怕热,一热就会出汗,出汗了,面面具就会从脸上脱落,脸会皱巴巴的。” “这个时候,只要不是瞎子,都能一眼认出来,上次那个冒牌货,因为去的是营寨,当时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他聊天,所以才会没能认出来他。” 听徐辉祖这么说,蓝昭才松了口气。 若是易容的人很容易就能变换成身边熟悉的人,那简直太恐怖了。 毕竟谁能想象,哪一天自己最信任最熟悉的身边人,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呢? 想到这里,蓝昭忽然后退了两步。 “说一个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 徐辉祖愣了愣,旋即苦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警惕啊,不说别的,单单是家里寄养的小丫头,就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再说当初我对乌香丸上瘾之后,你小子是真狠心,直接把我丢到诏狱里!” 蓝昭笑着点了点头。 将徐辉祖丢进诏狱这件事情,就连徐妙清也是在过了一阵子才知道的。 甚至连耿炳文他们,也只是认为,徐辉祖消失的那一段时间里,是在浙江那边帮助蓝昭善后倭寇的事情而已。 徐辉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事儿是我给你说的,结果你转头就用在我身上?” 蓝昭嘿嘿一笑,却连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他注定要成为上位者,他可以犯错知错,但不会认错。 大不了,回头补偿一下徐辉祖就行了。 短暂的沉默后,蓝昭再次开口了。 “所以,你怎么看这封密信?” 徐辉祖低头不语,蓝昭也没有催促。 虽然已经确定了,之前的徐增寿是冒牌货了。 但徐妙云是有前科的! 蓝昭将这个问题,丢给徐辉祖,也是要让徐辉祖自己去做选择。 徐增寿的事情,若是确定了去的人是冒牌货,那他徐辉祖相当于已经犯了一次极大的误判。 那次误判,导致了数万将士惨死关外! 他们不是战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甚至比起蓝玉的主动赴死,他们是被自己人坑害的! 而徐辉祖要承担全部的责任! 这次,蓝昭依旧让徐辉祖去做选择。 若是这次的选择依旧是错误的,那就证明了一件事情,徐辉祖的能力很一般。 那以后事成之后,徐辉祖也就老老实实的当一个普通的富家翁就好。 高官厚禄可以给,但实权就别想了。 徐辉祖也清楚,蓝昭询问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这一次,徐辉祖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走到当下这一步,他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这一次的判断,将会直接决定未来的日子里,他在蓝昭的麾下,究竟能够达到什么样的位置。 蓝昭则借着地道里面的火光,继续查看密信内容。 蓝昭虽然不信任徐妙云,但是这密信上的内容和蓝昭记忆中,在书籍上看到的有关朱棣对靖难之役的准备工作内容,有很多地方都是一致的。 还有一部分,就算是在野史中,都没有出现过。 比如,安排人手入宫去勾引吕妃。 看到这里,蓝昭不由笑了起来。 或许朱棣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原本是用来勾引吕妃的张俨,到头来竟然还上了郭惠妃的床上! 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野爹? 蓝昭现在特别想知道,若是朱棣知道,张俨成了他野爹,脸上的表情究竟会多么精彩! 不知过了多久,徐辉祖开口了。 很明显,在这一段时间内,虽然蓝昭连追问一句都没有。 但是徐辉祖的心里,还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当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嗓音已经变得沙哑了。 蓝昭微笑着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深吸一口气,徐辉祖低喝道:“小昭,我相信妙云,因为我想到了一点儿,妙云是有一个小习惯,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妙云的书法很好,可一旦心情比较激动的时候,她的笔锋就会比较偏细一点儿,你在此处站着别动,等我回来。” 说罢,也不给蓝昭开口的机会,就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好在,凉国公府与魏国公府之间的距离不算远,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徐辉祖已经回来了。 他的手里,拿着厚厚一叠书信,这些都是徐妙云这么多年来给家里写的家书。 蓝昭打开其中几封看了一眼,又拿着刚刚那封密信,对比了一下,赞许的点了点头。 第519章 朱元璋病重,蓝昭却没有那么开心 徐妙云,当真和朱棣闹掰了! 这事儿既然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那对蓝昭而言,倒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信中提到,朱棣对徐妙云态度的转变,已经表现出来了极为不满的态度。 但有一点儿是无需多疑的,徐妙云在燕王府中的地位,是仅次于朱棣的存在。 尤其是,朱棣现在只有三个儿子,而这三个儿子,全部都是徐妙云所生! 朱高炽外可以统兵指挥作战,内可以张榜安民,处理内政,是一个全能人才。 朱高煦,朱高燧虽然年龄还小,但已经展现出来了各自的统兵天赋。 或许在内政上,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未必是大哥朱高炽的对手。 但论起战场上灵机应变,他们可要比朱高炽强的多。 毕竟朱高炽的身体,就决定了,他只能坐镇中军指挥,而不可能领兵出战。 蓝昭拍了拍徐辉祖的肩膀:“大舅哥,既然大姨子已经决定弃暗投明了,那咱们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非必要的情况下,一定不要轻易的和她联系。” 徐辉祖丢给蓝昭一个白眼。 这家伙,还真是善变的很啊! 用得着了就是大舅哥,用不着了或者犯错了,就是徐辉祖…… 你特么稍微装一点儿也好啊! 但旋即,徐辉祖自己都笑了。 若是蓝昭当真那么装的话,他还真的会心里打哆嗦。 毕竟那样的蓝昭,会让徐辉祖想到一个人——当今天子,一手创建了大明王朝的洪武大帝,朱元璋! 遇到一个朱元璋这样的君主,就已经够吓唬人的了。 若是再来一个,徐辉祖觉得,他未必有胆量继续在朝堂上为官了。 将徐妙云所有的书信都收起来,蓝昭低喝道。 “大舅哥,给你说一件事情,陛下的身体,可能出现问题了,最近不到迫不得已,一定不要胡乱出头,这个时候的陛下,是很危险的。” 徐辉祖面色瞬间凝重了许多。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莫非李誉说的?” 蓝昭摇了摇头:“李誉并没有说,但是你没有意识到,现在的陛下,和印象中的陛下,是有很大的区别吗?” “若是正常情况下,纵然陛下需要我来对付已经露出野心和獠牙的朱棣,也不可能对你一点儿惩处都没有,要知道,那可是几万精锐!” 徐辉祖沉默了。 单单是被毒死的,就有几万。 若是再算上之前战死的,和他统领的一万断后的大军。 前前后后,从蓝玉领兵出战到蓝昭统兵大败后,再次退守宣府,大明损失的兵力,已经超过十万了! 这可是十几万身经百战的精锐! 那些战死的明军士兵就不说了,可那些被毒死的,他们若是没有中毒的话,完成一换一是没有任何压力的! 可惜的是,这些人因为他徐辉祖的疏忽,没有死在和草原人的厮杀之中,而是死在了毒药之下! 这对于身经百战的他们而言,是一种耻辱! 见徐辉祖的情绪瞬间低落,蓝昭也没有客气,直接对着他的胸口来了一拳。 “你现在失落什么?错误已经犯下了,纵然你自刎谢罪了,他们也已经死了,现在恐怕连骨头都被草原上的野狼给啃噬的干干净净的了。” “你要做的,是调整好心态,等陛下噶了,咱们就扶持允熥起兵,至少可以做到和朱棣,朱允炆三分天下!” “下一步,就是尽快一统天下,等到一统天下后,我会给你一次统兵北上的机会,到时候好好的找草原人唠唠嗑,亲近亲近,才是给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徐辉祖猛然抬头,脸色无比凝重。 “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将来有机会,老子一定要领兵北上,将那群狗娘养的草原人给杀的干干净净的,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还有那个假冒增寿的冒牌货,朱棣,姚广孝那个妖僧……他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蓝昭笑了笑,对徐辉祖放出的狠话不置评价。 现在第一步的先决条件——朱元璋驾崩还没有发生呢。 这个时候,就开始讨论未来一统天下,北上打草原人,实在是有点儿太早了些。 蓝昭虽然喜欢做好未来的规划,但徐辉祖所描述的,恐怕至少要等五六年之后了。 两人又简单的聊了几句后,徐辉祖目送蓝昭离开。 虽然蓝昭年轻,但徐辉祖早已经算是奉蓝昭为主了。 作为臣子,他自然不会因为自己比蓝昭年长,而在蓝昭的面前摆架子。 目送蓝昭消失在地道的远处,徐辉祖才转身离开。 蓝昭回到卧室后,朱镜静已经在房间里等候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很暗了,在地道里,有火光倒是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借着灯笼的火光,蓝昭注意到,朱镜静的眼眶是通红的,脸颊上的泪痕很是明显。 她哭了,哭了很久! 蓝昭也猜到了什么。 走到朱镜静的身边,轻轻的站在她的面前。 朱镜静猛然扑到蓝昭的怀里,低声哭泣了起来。 她很想大声哭出来,但她不能。 凉国公府邸外面,到处都是锦衣卫。 她若是抱着蓝昭哭的太厉害,很容易会引起注意。 蓝昭直接抱起来,纵身一跃,跳到地道里面。 走了许久,到了最深处,朱镜静压抑着的情绪,才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她的心情很糟糕,前所未有的糟糕! “夫君,父皇他……他今天吐血了,李誉说,父皇最近一两年里面,受到的打击太多,情绪低落,内心郁积,导致气血不畅。” “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个消息,蓝昭并不意外。 但让蓝昭自己都感觉有点儿意外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按理说,朱元璋要死了,他的计划,就可以准备实施了。 可不知为何,当真的确定了朱元璋可能真的要死了,蓝昭的心情,却并没有他原本想象中的那么的开心。 一方面,肯定是因为朱镜静的原因。 朱镜静现在哭的这么伤心,蓝昭虽然自认为自己也是一代枭雄,可对比与朱棣那种,可以为了大业,将自己的女人都献出来的人,蓝昭觉得,他自己还做不到那一步。 而最重要的一点儿,或许蓝昭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他的内心深处,对于朱元璋,是无比尊敬的。 第520章 李誉到来,朱元璋身体状况表越发的不妙 是的,就是尊重。 任何一个熟读史书的人,只要是出身不高的人,都不会对朱元璋有太多的贬低。 是的,朱元璋残暴。 朱元璋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 他为了保证大明王朝的安定,可以不顾臣子的劝谏,也要分封藩王。 最终导致了藩王们越来越多,造成了尾大不掉的情况。 诚然,他大肆的诛杀功臣,比起汉高祖刘邦还要不如。 但作为一个皇帝,对于普通百姓,他是最用心的那个! 他可以宠溺藩王们,但藩王们对百姓不好,他不会杀了藩王,但绝对会揍藩王!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豫王朱桂…… 他是不杀他们,但他会揍他们,只要不打死就行的揍! 出身最低,成就却不逊于秦皇汉武的存在! 诚然,朱元璋为了防备蓝家做大,做了很多针对蓝家的事情。 原本,蓝昭对朱元璋,朱标这一对父子,都是心怀恨意的。 尤其是当他带着朱允熥南下四川,朱标下令杀无赦,朱元璋虽然没有支持,但却也没有反对后,那一刻,蓝昭心中对朱家父子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但是,朱标临死之前,给蓝昭托了底儿,将心里话第一次全部告诉给蓝昭。 蓝昭清楚,朱标是临死之前,不想让自己下去之后,被常妃和朱雄英这一对母子追着骂。 但当时蓝昭对朱标心中的恨意,也消散了不少。 当朱标死后,恨意也随之消散的无影无踪。 如今也是如此,当知道朱元璋身体不行了,可能随时都会驾崩的消息后,对朱元璋的诸多不满和恨意,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蓝昭不是那种会对死人也抽筋拔骨的狠人,他不会追究一个死人的问题。 手轻轻的在朱镜静后背上游走着,不是挑逗,而是安慰。 蓝昭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单纯的让朱镜静靠在自己的怀里,将大半个个身子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身上。 他现在,仅仅是作为一个支撑。 许久之后,朱镜静终于安静了下来。 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摩挲着蓝昭的胸口,那里,早已经一片湿滑。 毕竟人在痛苦的时候,是很难控制住鼻涕的流淌的。 这也是为何有一句诗词,叫做凭轩涕泗流。 朱镜静虽然是公主,从小就接受了很好的教育。 但她终究也是人,她伤心到极致痛哭不停的时候,也是会鼻涕和泪水一块流出来的。 但面前的是蓝昭,是她的男人。 当朱元璋死后,蓝昭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 所以,在蓝昭的面前,她可以放肆的发泄自己的情绪。 只是当情绪稳定下来后,她也要接受自己把蓝的衣服给弄得脏兮兮的后果。 不过这个事情,蓝昭并不在意。 将外套随意脱掉,只剩下了一个贴身的亵衣。 蓝昭结实的胸肌轮廓,也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朱镜静小脸一红,心中却有些担心。 她刚刚哭了这么久,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 一个人,恐怕不是蓝昭的对手啊。 就在这个时候,蓝昭开口了。 “静姐,你说,陛下身体不行了,咱们若是现在就怀上一个,说不定,可能是陛下投胎转世来的呢?” 朱镜静愣了愣,一对美眸中闪烁着迷茫。 虽然总感觉,蓝昭是在胡说八道。 但莫名的,感觉还是有些道理的是怎么回事儿? 火光渐渐的摇曳,密室里面的温度,好像也在升长。 火苗发出嗤嗤的声响,仿佛还有别的声响。 许久之后,火苗渐渐的熄灭,可密室内的温度,好像并没有下降,反而更高了。 夜深了,蓝昭抱着已经瘫作一团的朱镜静,从密室中出来。 今晚负责在这里看守的是徐妙锦,她看到朱镜静的样子后,不由的双腿夹紧,腿也有点儿软。 但莫名的,心里好像也有点儿期待是怎么回事儿? 朱镜静被人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虽然朱镜静什么都没有说,但蓝昭后院的女人们,有的可不仅仅是美貌,她们的头脑都不差! 单凭朱镜静哭成那个样子,她们不难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者说,当下是什么状况。 所以,今天所有人都支持,将陪伴蓝昭的任务,交给朱镜静。 但现在朱镜静,明显已经没办法再陪了。 再配下去,要么出人命,要么出人命。 所以当朱镜静离开后,徐妙锦就端着饭盒,在蓝昭的示意下,跟随蓝昭进入到密室之中。 为了让朱镜静彻底忘记悲伤,蓝昭是下了大功夫,出了大力气的。 所以他的消耗也很大,消耗大,饭量也会随之增大。 所以,徐妙锦带来的饭菜,在很短的时间内,大半都进入到了蓝昭的肚子里。 徐妙锦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吃的很慢,也吃的很少,甚至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不经意间也渐渐的变少了。 吃过饭后,饭菜的能量,会转变为热量。 屋内的温度,好像又高了。 当徐妙清的身影出现在密室中后,发现蓝昭和徐妙锦已经躺在密室的床上,睡的死沉。 密室的通风很好,而且因为处于地下四五米,保暖也很好。 现在已经是入秋了,白天的秋老虎还很厉害,但晚上的时候,温度却比白天要低十几度。 不过密室之中的温度,倒是没有那么夸张,冷不会太冷,热也不会太热。 徐妙清没好气的推了推蓝昭。 “起来了,天都亮了!陛下让人来看你了!” 凉国公府邸很大,为了防止被宫里的人杀个措手不及,在特殊的地方,是有纤绳的。 只要拉动纤绳,就能轻松的将消息传递到几百米外的卧室里面。 徐妙清,就是下来通知一下蓝昭的。 结果看到的,却是这一番情景。 徐妙清的醋坛子,自然就打翻了。 这坏人,都折腾过朱镜静了,竟然还能把徐妙锦给折腾成这样! 孩子都这么大了,竟然还这么放肆! 蓝昭嘿嘿一笑,慌忙起身。 密室之中,是有衣服的。 简单的穿好衣服,就和徐妙清从密室之中爬了上去。 出去之后,徐妙清立刻开始给蓝昭化妆。 化妆刚刚完毕,宫内的使者,恰好到来。 很巧,是李誉! 见蓝昭躺在床上,李誉下意识的就想笑。 只是想了想,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走到蓝昭的身边,李誉轻喝道。 “陛下身体,怕是不行了……” 第521章 蓝昭准备出手,朱元璋最后的咆哮 蓝昭看了眼徐妙清,后者点了点头,转身出去,顺带着将房门也关上。 当徐妙清出去后,蓝昭猛然从床上起身。 “现在陛下的身体,究竟恶化到什么地步了?” 李誉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 “陛下的身体,其实早在太子薨了后,就已经出现问题了,可是因为太孙年龄还小,大明内外还有不少的不安因素存在,他咬着牙坚持着。” “但是在前不久,陛下的眼睛忽然看不见了,紧随其后的,是他的腿,也越来越灵灵活了。” 人老先老腿,蓝昭对于这个还是很清楚的。 沉默了片刻,蓝昭低喝道。 “那你觉得,陛下还能坚持多久?” 李誉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 蓝昭的眼睛瞬间眯缝了起来,眼神中带着狐疑和冷冽。 见蓝昭这样,李誉慌忙摆手。 “我的蓝少师啊,这真不是下官无能,而是陛下真是天人也!” “若是换做普通人,以陛下的身体状况,恐怕在太子殿下薨了后半年,都要坚持不下去了,但他硬是拖着那一副身体,坚持到了现在。” “按理说,坚持到现在,应该已经是极限了,但陛下却依旧还能处理公务,他直接让王敏帮助他念给奏折,然后口述让王敏代为批阅。” “而且更恐怖的是,陛下虽然身体不好,但他的心思却无比清明,王敏诵读奏折的时候,下官就在旁边盯着,毕竟以陛下的身体,说是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都不为过!” “但……” 李誉苦笑着摇了摇头。 “结果是什么,蓝少师你也见到了,而今天,陛下又吐血了。” 又? 蓝昭一把抓住李誉:“不是今天才刚吐血吗?” 李誉摇了摇头:“陛下早在大半年前就已经开始吐血了,只不过在有旁人的时候,他都能忍住,而今天,他是没忍住,才会被长公主看到。” 所以,朱元璋不是今天才吐血,而是今天实在忍不住了! 蓝昭缓缓的躺回到床榻上,昨天操劳了那么久,他的身体很疲惫。 虽然他还能保持着直起身子的状态,但现在他是可以躺下去的。 既然能够躺着,他没有必要继续坐着。 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蓝昭低喝道。 “半年时间,你觉得陛下还能坚持这么久吗?” 李誉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半年,三个月恐怕都很难!” “陛下确实非常人可以比拟,但他终究还是人,如今陛下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出现了衰败的气息,除非是有神仙降临,赐下神药,才有可能让陛下枯木逢春。” 三个月吗? 蓝昭沉默了许久,缓缓的点了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让你亲自过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李誉点了点头。 “陛下有令,让下官来为蓝少师检查身体,待到回宫之后,向陛下禀明,若是您的身体允许的话,陛下希望你可以尽快的到宫里一趟。” 蓝昭笑了。 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在他刚醒的时候,朱元璋还隔三差五的,亲自来凉国公的府内来看他。 可现在,朱元璋却只能让李誉代替他来,而且还希望蓝昭去皇宫里面见他。 这就意味着,现在朱元璋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车马劳顿! 他连乘坐车辇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对于蓝昭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蓝昭歪了歪头,看着李誉。 “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身体恢复最合适?” 最合适的时候,莫过于朱元璋就剩下一口气了。 这个时候入宫,那肯定就是托孤了。 那个时候入宫,是没有一丁点儿危险的。 只不过这个时机,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来做出判断。 李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开口道。 “下官以为,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左右,最为稳妥!” 蓝昭笑道:“那你就回宫告诉咱们的陛下,本官一个半月后身体就可以恢复到能够入宫见驾了!” 李誉拱手行了一礼,装模作样的开了几副调养身体的药,就转身离开。 李誉回到宫里,直接被锦衣卫带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现在的朱元璋,脸颊上已经布满了老年斑,颧骨高高的露出,眼眶也深陷了许多。 看起来,如同恶鬼一般。 比起前不久去蓝昭府上的时候,身体状况差的不是一点儿两点儿。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只不过,对于已经六十六岁的朱元璋而言,这一次的大病,只能让他如山倒了。 想要如抽丝,已经是没有可能了。 “蓝昭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话不是朱元璋说的,而是旁边的王敏说的。 朱元璋现在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誉拱手行了一礼,低着头,生怕视线和朱元璋碰撞一下。 哪怕现在的朱元璋,恐怕已经和瞎子一样了。 但就算如此,李誉也没有胆量抬头看朱元璋一眼。 “启禀陛下,蓝少师的身体还很虚弱,想要入宫,快则一月,慢则两月,臣会拼尽全力为蓝少师调理身体,争取让他尽快恢复。” 朱元璋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斜眼看了眼王敏,王敏点了点头。 “李誉,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尽快的为蓝少师调理好身体!” 李誉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王敏又开口道。 “上前来,为陛下把脉。” 李誉慌忙低着头,一路小跑着凑到朱元璋的面前,伸手摩挲着朱元璋的胳膊。 在一两年前,还很壮硕的朱元璋,此时的胳膊,已经只剩下一层干皮了。 他的身体状况,每时每刻都在恶化。 就像李誉所说的那样,现在的朱元璋,还能活着,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每一秒,都是朱元璋在玩命的和阎王爷厮杀玩命。 赢了,他就能继续和阎王爷玩抢夺生命的游戏。 若是败了,那就只能任由黑白无常,将他的魂魄带走,和马皇后,朱标他们一块作伴了。 颤颤巍巍的把过脉后,李誉又开了几副安神活血的药方,就下去亲自为朱元璋熬药。 当李誉即将离开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无比干涩的声音。 “你告诉咱,蓝昭的身体,当真那么虚弱吗?” 这个声音很陌生,但李誉却还是辨别的出来,这是朱元璋的声音! 第522章 若有人不畏朱元璋,恐怕只有那个家伙 李誉的身子一软,猛然跪倒在了地上。 眼珠转动了几圈儿,确定自己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后,李誉低头大喝道。 “陛下,蓝少师的身体虽然在慢慢的康复,但他确实很虚弱,臣到凉国公府邸的时候,蓝少师的身体,又瘦弱了几分!” “他的眼眶,凹陷下去了些许,虽然不明显,但臣行医多年,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若是陛下不信,可以派其他太医再去诊治,臣虽然愚钝,但对自己的医术还是颇有信心的!” 见李誉如此笃定,朱元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刚才那一声怒吼,已经耗尽了朱元璋全部的力气。 他从一开始就怀疑,蓝昭是在装病。 但太医们去了一波又一波,每一个都摇头叹息,说蓝昭的身体状况,确实很差。 朱元璋也试过,甚至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派人给蓝昭下毒针了。 可惜的是,蓝昭体内的血气确实全部堵塞了,那毒素在蓝昭的体内游走了半个时辰,却连小腿儿都没跑完! 负责下毒的人不敢冒险,慌忙给蓝昭解毒,并且将这事儿如实汇报给朱元璋。 朱元璋当时就让蒋瓛去查看了,蒋瓛回来之后,也明确说,蓝昭腿上确实是有一个不算明显的针眼儿。 而针眼儿处散发的味道,就是那种毒药的味道! 在测试了一个多月,朱元璋依旧对蓝昭病重这件事情,保持着半信半疑的状态。 但事实已经证明了一切,蓝昭的身体状况,确实很差劲儿。 今天,朱元璋再次诈一下李誉,但李誉态度如此坚定,还发毒誓。 朱元璋纵然不信,也没有办法了。 他的身体状况,已经越来越差了,已经没有精力和体力,继续去亲自试探蓝昭了。 而别人汇报的情况,哪怕是蒋瓛亲自汇报的,只要是事关蓝昭的情报,朱元璋都是半信半疑。 纵然有明确的证据,也是如此!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从养心殿里面发出。 王敏的心头,不由的一哆嗦。 看向旁边的朱元璋,他的身体也开始颤抖了。 不仅仅是王敏,连外面的蒋瓛,也是如此。 朱元璋大限将至,他们这些贴身的人,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在朱元璋死后,他们必定是要追随朱元璋,给朱元璋殉葬的。 在养心殿外的蒋瓛,也轻声叹息了一下。 毛骧死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这几年来,他也算是享受到了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享受到的福分了。 算了,家人已经安排好了,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殉葬,也就殉葬吧。 可是为何,这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是怎么回事儿? 北平府,燕王府内,朱棣的脸色无比的复杂。 朱元璋在朱镜静的面前吐血,自然瞒不过有心人。 朱棣早早的就开始在大明各地铺设细作,作为大明的中心,应天府内,自然也有朱棣的眼线。 吐血这事儿,朱元璋已经忍了很久了,但这次他没忍住,自然也无法瞒得住。 和蓝昭知道朱元璋身体不行时候的心情差不多,朱棣在得知朱元璋吐血后,脸上的表情有疑惑,有担忧,有懊恼,但唯独没有开心。 终究是他亲爹,朱棣能够在十几岁,就跟随徐达,常遇春,蓝玉等一众名将东征西讨,并接受他们的悉心教导,那都是因为朱棣他爹是朱元璋。 若不是有这层关系,朱棣得不到这些名将们的教导,也不可能在年仅三十多岁的时候,就能够在军事方面,综合实力上完成对老将耿炳文的超越。 如今,那个给予他生命,给予他无数帮助的父皇,那个在他印象中,始终保持着无比威严且高大的身影,现在竟然也成为了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了吗? 按理说,那老家伙死了后,很多事情,就可以摆到明面上去做了。 比如出兵和其他藩王交手。 朱棣有绝对的信心,只要出兵的话,哪怕是把亲弟弟谷王塞到对面,他朱棣一打四,也能获得胜利! 可为什么? 他的心里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老东西……父皇他……当真要死了吗? 朱棣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隐约间,可以看到眼角有泪花闪烁。 在朱棣的心中。 不,准确的说,在所有藩王的心中。 朱元璋除了是父亲,皇帝外,还是所有藩王心中的偶像。 所有人都渴望着哪一天,能够追随朱元璋的脚步,建立一番可以让朱元璋都称赞的功绩! 哪怕是已经死去的朱标,若是能够得到朱元璋的称赞,心中肯定也是开心的,甚至是骄傲的。 可惜,岁月如刀。 滚滚历史长河始终流淌着,带走了数不尽的英雄人物。 流不完的英雄泪,淌不尽的英雄血。 每一段历史,都会由无数小人物为根基,由数不清的英雄人物的悲壮之事,染红着历史长河的表面。 而至于底层的小人物,他们却只能淹没在历史长河的底部,连一朵浪花都掀不起。 而在这个时代,朱元璋,无疑是站在最顶端的英雄人物。 朱棣已经算是强者了,但在朱元璋的面前,他依旧不够看的。 至少,现在的朱棣已经达成的战绩,连给朱元璋提鞋都不配! 虽然他敢写威胁信给朱元璋,可若是当着朱元璋的面儿,哪怕已经吐血了,满脸苍白的朱元璋,都能把朱棣吓得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旁边,忽然轻飘飘的传来了道衍的声音。 “王爷在害怕?” 朱棣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这天下,没有能够让本王害怕的人!” 话说的很好,只是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道衍摇了摇头,轻喝道。 “王爷,畏惧并非总是坏事儿,人要有畏惧,才能保持警惕和清醒,生而无畏,战至终章,这话听听就好了。” “陛下虽然年迈,可终究是开创了大明的祖皇帝,他的威严,天下何人敢不畏?何人敢不惧?” 话音落下,不知为何,道衍和朱棣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个年轻人的容貌。 或许,只有那个人,可能不怕吧? 毕竟,纵观天下,也只有那么一个家伙,敢在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第523章 藩王心很乱,群魔乱舞中 那个人,自然就是蓝昭。 虽然蓝昭昏迷了一年多了,朱元璋测试了无数次,却全部都以失败告终。 不管是朱棣还是道衍,始终都坚定不移的相信,蓝昭是在耍手段。 他们压根儿就不相信,蓝昭是那种,会因为蓝玉之死,伤心欲绝到昏迷一年多的地步。 可惜的是,朱元璋对蓝昭的保护,实在是太严密了。 朱棣也想派人进去,当然,他不是去试探蓝昭,而是为了刺杀蓝昭。 不管蓝昭是什么目的,只要他死了,那淮西权贵们就会立刻分崩瓦解。 毕竟初代淮西权贵们,除了一个虚岁六十八的汤和,其他的老一代淮西权贵,要么病死,要么战死,要么被朱元璋处死。 剩余的所谓淮西权贵,虽然年龄大一点儿的徐辉祖等人已经三十多了,但他们却没有那个威信,让其他二代人物信服。 除了蓝昭! 这家伙在昏迷的时候,虚岁也才二十二岁而已。 可偏生他的战绩,就算是比起老牌的淮西权贵将领们,也不遑多让! 虽然李景隆也是淮西权贵,但他和大部分的淮西权贵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 李景隆老爹李文忠不仅仅是朱元璋的义子,还是朱元璋的亲外甥。 所以朱元璋不仅仅是李景隆的干爷爷,还是他亲舅爷! 所以相比于淮西权贵们,李景隆更靠近皇室朱家。 这也是为何分明李景隆没什么能力,却依旧被朱允炆信任的原因。 很简单,按辈分算,李景隆是他表哥。 可惜的是,不知道李景隆是真蠢,还是早已经和朱棣眉来眼去。 正史中,建文元年,燕王朱棣举兵反,同年八月,建文帝命李景隆为大将军,率军北伐,功败垂成。 同年十一月,朱棣回师北平,与李景隆在郑村坝会战,李景隆军大败。 次年,建文帝特授专征伐之权,赏赐黄钺弓矢。四月,于德州再誓师北上,合兵60万,再次被燕军击败。 在三战三败的情况下,朱允炆依旧对李景隆无比重视,在建文四年,命李景隆与兵部尚书茹瑺,都督王佐至燕王军营请和,被朱棣拒绝。 不久,燕兵攻至金川门,李景隆与谷王朱橞开城门,迎燕师入城,南京陷落。 从史书上来看,结合李景隆在对战朱棣时的表现,和朱棣登基后,朱棣给予李景隆的封赏—— 授李景隆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加封太子太师,并增岁禄千石。命其重修《明太祖实录》,任监修。 给一个领兵三次征讨自己的人,这么高的待遇,实在是很不合理。 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也没有人会相信。 当然,也正是因为李景隆很少和淮西权贵们交流,他才能在朱元璋,朱允炆,朱棣三朝都还算受重用。 当然,李景隆这种人,若是在敌对阵营,那是备受欢迎的。 可若是成为了自己人,那绝对会成为噩梦一般的存在。 所以当朱棣登基之后,第二年,李景隆就被各部官员接连弹劾。 朱棣顺势褫夺李景隆爵位,抄没其家产,并且将它软禁在家中,直到他死也没有将他放出来。 或许朱棣也担心,某一天,李景隆会给他来一次封神行动。 朱棣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纠结。 从内心深处,他是想要回去看一眼朱元璋的。 这个念头很强烈,但朱棣还是克制住了。 因为他清楚,一旦他回到应天府的话,那他这辈子恐怕都休想离开应天府半步了。 死? 朱元璋这种性格,绝对不忍心亲自处死任何一个儿子。 这一点儿,从锦衣卫被各路藩王用激进的手段逼走后,朱元璋却依旧没有派兵去强行押解藩王回应天府这一点儿,就可以看出。 道衍开口道。 “王爷,陛下身染沉疴,时日不多,贫僧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但你要先忍住,作为陛下的儿子们,贫僧料想其他藩王的心情,应该是和王爷一样的。” “根据情报,宁王殿下在得知陛下吐血后,在宁王府内痛哭了好几个时辰,但他的属官们却都清一色的劝说他要忍耐。” “同样的话,贫僧现在也说给王爷,所有的藩王都在等待陛下驾崩,当陛下驾崩的那一刻,就是所有藩王彻底翻脸,兵戎相见的时刻!” “在这之前,还请王爷耐住性子,一定要做好战前准备,武器盔甲,弓箭强弩,火炮……以及最为重要的钱粮!” 朱棣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本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本王想单独待一会儿。” 道衍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当屋内只剩下朱棣一人的时候,朱棣双腿一软,瘫倒在凳子上。 父皇,你可一定要…… 朱棣心中很想说让朱元璋坚持下去,但最终,他亲手将这个念头给扼杀了下去。 就像道衍所说的那样,朱元璋不死,大明就无法彻底乱起来! 大明不彻底乱起来,他们这些已经明确露出野心的藩王,如何有机会趁乱崛起壮大? 类似的场景,在其他藩王那里也有上演。 毕竟除了朱棣已经超过三十岁了,其他的藩王大一点儿的二十多一点儿,小一点儿的宁王和谷王,还不到二十岁。 若非有属官们劝说,他们可能真的会回应天府。 只不过,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如今藩王们已经磨刀霍霍,作为藩王的属官们,他们早已经和各自效力的藩王绑定在了一起。 虽然造反很危险,但这么多藩王都已经露出心意了,朱元璋还是没有派兵前来镇压。 这些属官们的小心思自然也就活络了起来。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高官别人做的,为什么他们做不得? 除了只是单纯的希望天下大乱的道衍外,其他所有人,都希望自己效力的藩王,可以成为登顶的那位。 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凭借从龙之功,一跃进入到大明的权力中心圈子! 至于其中的风险…… 在回报的丰厚程度,足以让自己的子孙们都一直潇洒下去。 风险这玩意儿,胆子稍微大一点儿的,都不会在意! 这利润,可远远超过百分之三百! 第524章 三只小绵羊,监视大灰狼? 此时朱元璋成为了天下的焦点,所有人都清楚,朱元璋的身体状况,是出了问题的。 一个半月的时间,眨眼间过去了。 蓝昭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的红润。 但是出行的时候,还是需要乘坐马车。 朱元璋特赦,用自己的龙车接蓝昭入宫。 当蓝昭入宫之后,直接乘车到了养心殿。 此时的养心殿里面,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儿的苦涩。 养心殿里,除了蓝昭之外,还有另外几个人。 蓝昭随意看了眼,嗯,都认识。 朱允炆,朱允熥不用多说,还有另外三人分别是齐泰,黄子澄,方孝孺。 看到这一幕,蓝昭的心里,瞬间明白了,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进入内室,床榻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 说是个人,但这个人浑身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说是一个贴了一层人皮的骷髅怪,都不为过。 若非这人身上穿着的一身龙袍,蓝昭根本都不敢相信,这个行将就木,仿佛活死人一般的人,竟然是几年前,那个随意一句话,都能把他们蓝家爷俩给吓的浑身哆嗦的大明皇帝朱元璋! 当蓝昭进入内室后,王敏凑到朱元璋的耳边,轻声道。 “陛下,蓝少师已经来了。” 朱元璋没有动静,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王敏等了片刻,又很是耐心的重新说了一遍。 “唔……” 一阵干涩的声音,从船上朱元璋的口中发出。 仿佛是两个砂石在摩擦一样,分外的刺耳。 世上最无情的便是匆匆流逝的岁月,它不管是谁,都能一点点的将之湮灭在滚滚历史长河之中。 朱元璋唔了一声后,就没有下文了。 王敏叹了口气,而后从怀里摸索出一封圣旨。 “陛下有旨!” 随着王敏的话音落下,屋内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上。 蓝昭哆哆嗦嗦的也想要下跪,却被王敏喊住。 “蓝少师,陛下有旨,鉴于蓝少师身体尚未痊愈,特赦无需跪拜,您坐着就成。” 蓝昭的声音同样干涩沙哑,但比起朱元璋却还是要好很多。 “臣……谢陛下隆恩!” 蓝昭优哉悠哉的躺在靠凳上,而其余人包括朱允炆,朱允熥在内,都跪在地上。 王敏打开圣旨轻喝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咱要死了,已经当了小三十年的皇帝,咱知足了,即日起,太孙朱允炆登基称帝,吴王朱允熥就藩杭州,协助新皇镇守大明。” “封蓝昭,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为辅政大臣,蓝昭为首辅大臣,其余三人为副!咱想了个名字,叫做内阁,你四人便是第一任内阁辅政大臣。” “首辅为从一品,副辅为正二品,内阁负责公文批阅,批阅过的公文,交由皇帝阅览,若皇帝不允,则交付内阁重新修整,直到皇帝认可为止。” 蓝昭眼睛眯缝了起来。 这个内阁,虽然已经有了后世的内阁样子了,但有一点儿,皇帝依旧是完全凌驾于内阁之上的。 历史上,万历皇帝多少年不理朝政,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当时的内阁权力,已经足以正面抗衡皇权了。 万历虽然有心更改,但面对巅峰时期的内阁,他根本无能为力。 万历早年的时候,也是勤勤恳恳,勤于政事的,可到了某一天,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无力改变现状后,他的心态彻底变了。 他开始不理朝政,从最开始的几天,到后来越来越长,最长的时候,直接延续了二十八年! 实际上,这是万历看透世情黑白后的转变,也是被愚弃而醒悟后的反抗。万历皇帝变得越来越难以自律,听不进逆耳忠言,作为拥有至上权力的一国之君,却有着想为而不可为之事,实属无奈。 不过相比于印象中的内阁,这个内阁的权力听起来很大,但实际上,却还是依附于皇权之下。 说简单点儿,若是碰见一个对政务不闻不问的皇帝,那内阁的权力会很大。 但若是皇帝勤于政事,那内阁仅仅就是皇帝的几条狗而已。 毕竟他们的职责,也就是帮助皇帝批阅公文而已。 最终敲板的,还是皇帝,而不是他们。 所谓的从一品,正二品,听起来挺唬人的,可实际上,也就是个名誉头衔而已。 只不过,被点名的四个人里,除了蓝昭外,其余三人都是早就在朱标麾下效力的人。 当朱雄英死后,吕妃被扶正,朱允炆就是皇长孙,而这三人,就是朱标和朱元璋,安排过来,教导朱允炆的。 他们对朱允炆忠心耿耿,而正史之中,齐泰,黄子澄都在靖难之役后慨然赴死。 朱棣入南京,齐泰逃走谋划复国失败,被执送至南京,朱棣劝降,齐泰宁死不降,遂被赐死。 黄子澄藏匿到嘉兴人杨任家,密谋举事,为人告发,一起被捕,黄子澄被押送至京城后,朱棣亲自审问。 黄子澄辩论不屈,车裂而死。族人无论老幼,皆被斩首,姻族纷纷被罚戍边。 朱棣逼迫方孝孺为他写继位诏书,方孝孺宁死不肯,并且破口大骂,被朱棣下令车裂。 也成为了历史上唯一一个被诛十族的人。 虽然这三人能力一般,至少在军事才能上,对比与朱棣,完全如同孩童一样。 但三人对朱允炆的忠心倒是可圈可点的。 但蓝昭心中却并没有多大的波澜。 忠心这玩意儿虽然重要,但不能协助君主成事儿的忠臣,还不如一个和珅好用。 和珅虽然贪财,但他能够把事儿办成! 可这三位,真正能够让人可圈可点的,貌似也就只剩下忠心了。 若是在太平岁月,这三位或许可以凭借性格和学识,成为三个不错的言官。 至少在蓝昭的心里,凭借三人的能力,最适合的,最能够胜任的,也就是言官了。 可如今大乱将至,朱元璋将这三人和他一起,列为辅政大臣。 蓝昭都有种,一头大灰狼,旁边被安排了三只小绵羊作为监视者的感觉。 但旋即,蓝昭心中却又笑了。 正史之中,朱元璋驾崩后,朱允炆就立刻加封了这三人的官职。 命兵部侍郎齐泰为兵部尚书,翰林院修撰黄子澄为太常卿,共同参军国事,七月,召汉中府教授方孝孺为翰林院侍讲。 现在,朱元璋提前安排了这三人入内阁。 对蓝昭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 第525章 没错,我就是装的 颁布了内阁的事情后,王敏又宣读了几项命令。 相比于让位诏书和内阁组建,这几件事情就无关紧要了。 在这期间,朱元璋又吐了一次血,李誉却并没有什么慌张。 他干脆利索的弄出来一粒药丸,塞到朱元璋的嘴里,而后又指挥人手开始收拾房间。 被李誉指使的人,手脚也很是利索,看得出来,吐血这事儿,朱元璋最近应该已经吐血很多次了。 不仅如此,朱元璋每天处于这种半昏迷的时间,应该也不短。 否则,以朱元璋的性格,岂会容忍一群宦官在这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给他擦拭身体? 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一生好强的朱元璋能够接受的。 事实证明,蓝昭的猜测是正确的,从吐血之后,直到事情都已经安排完毕之后,朱元璋也没能从昏迷状态下清醒过来。 看得出来,儿子们内部争斗,给予这位放牛娃出身的皇帝内心,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看到此时的朱元璋,蓝昭的心中不胜唏嘘。 几年前的时候,朱元璋一喜一怒,一言一行,都能让蓝昭噤若寒蝉。 几年过去了,当初的那个能够争夺千古第一帝的猛人,如今终究敌不过时间的侵蚀。 变成了一个和普通人一样,吃喝拉撒都无法自理,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 忽然间,蓝昭只感觉心中一阵恍然。 很多事情,虽然到现在,在蓝昭的记忆里,依然记忆犹新。 但看着床上形如骷髅的朱元璋,昔日的事情,再回想起来,蓝昭的心里,也已经没有什么恨意了。 朱元璋这种对权力渴求程度如此强烈的人,若非感觉到大限将至,他是绝对不会公开选拔辅政大臣和让位诏书的。 既然现在,朱元璋选择公开,那就意味着,现在的朱元璋,恐怕是没几天活了。 李誉说的,没错! 当诏书宣读完毕后,王敏扭头看了眼旁边的李誉,眼神中带着询问。 虽然现在王敏是朱元璋的代言人,但如今事情已经说完了,那这些人继续留在这里,就没有必要了。 若是朱元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那王敏就要让这些人先行离开了。 李誉沉吟片刻,缓缓的摇了摇头。 王敏叹了口气,轻喝道。 “吴王可以返回杭州,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吴王到了杭州,切记励精图治,提防宵小,其余人各自回住处,若陛下有命,奴婢会再派遣传诸位大人。” 众人叩谢皇恩后,先后离去。 唯有蓝昭,不动声色的和李誉对视了一眼。 李誉愣了愣,犹豫了下,轻轻的点了点头。 蓝昭嘴角微扬,牙齿微微用力,而后一口猩红的液体从嘴里喷出,直接涂在了地上。 随后,蓝昭的脸色变得越发的苍白。 李誉慌忙走上前去,为蓝昭把脉,又凑到蓝昭的身边,伸手将蓝昭的眼皮子翻开,看看他的眼珠。 又让蓝昭张嘴,看看他的舌苔。。 一系列的操作后,李誉命人准备纸笔,写下一方安神活血的药方。 让人去抓了药方过来,熬了药汤,找了个小太监试药后,李誉又亲自尝了尝,确定是自己开出的药方后,才朱允熥亲自给蓝昭喂药。 别人喂,李誉不放心,蓝昭也不放心。 喝完药后,蓝昭的脸色好转了许多。 王敏轻喝道。 “吴王殿下,你将蓝大人送回去,就尽快回杭州吧。” 朱允熥是前天才从杭州赶到应天府,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蓝昭。 当然,朱元璋让朱允熥回来,并不是为了让他和蓝昭见面,而是为了让他知道,如今这大明的皇位已定,就不要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王敏说完,朱允熥点了点头,谢绝了其他人的帮忙,亲自背着蓝昭,一步步的走到外面的龙车上。 步行跟随龙车离开了皇宫。 出了皇宫后,早已经有人将朱允熥的马匹牵来,朱允熥翻身上马,吩咐亲卫立刻召集人手,到凉国公府外集合,做好回杭州的准备。 蓝昭进入龙车后,就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甚至朱允熥,也是这么认为的。 当龙车的帘子被放下后,蓝昭眯着眼睛,用余光四处扫视,确定车内没有第二人后,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刚刚李誉趁着给他把脉看病的时候,悄悄的说了一个时间。 一个月。 只有这三个字,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其他的都是正常音调,毕竟望闻问切是中医常用的问诊手法。 三个字所用时间连一秒钟都不到,就算是时刻盯着这边的蒋瓛,都没有注意到,在那不经意间,李誉已经将蓝昭最需要的情报传递过去。 一个月,朱元璋的寿命只剩下一个月了。 和当初李誉所推测的一样,不到三个月。 以如今大明内外的局势,一旦朱元璋驾崩,不说别的,单单是江北地区的那五个藩王,在朱元璋死后,用不了多久,就会直接兵戎相见。 毕竟他们已经克制了一年多了! 他们仅仅只是拥有一个亲爹而已。 当亲爹朱元璋驾崩了,那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的羁绊了! 这就意味着,蓝昭,也差不多应该做准备了。 龙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着,蓝昭则重新闭上眼睛,开始思索着未来。 龙车外面,朱允熥满脸忧虑,时不时的看一眼龙车。 朱允炆登基已成定局,让位诏书颁布之后,那接下来就是择选良辰吉日了。 可以想象,朱允炆一旦掌权,必定会第一时间对他朱允熥展开清算。 好事儿是,朱元璋任命的四大辅政大臣,首辅就是蓝昭。 只要蓝昭还活着,他朱允熥的小命儿保住,问题不大。 可如今蓝昭就是现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朱允熥实在是有点儿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蓝昭可能就会一命呜呼了。 龙车,缓缓的停下,朱允熥背着蓝昭下车。 锦衣卫想要询问,趴在朱允熥后背的蓝昭,缓缓睁开眼睛。 眸子中无悲无喜,却自有一股凛然的上位气势。 “陛下让尔等在此,是为了保护本官,而不是让你们囚禁本官!” “滚开!” 为首的锦衣卫慌忙后退了半步,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凉国公,请。” 蓝玉已经死了一年多了,蓝昭身上也就剩下了几个荣誉称谓。 继承来的凉国公,驸马爷,以及太子少师。 当然,国公的称谓,自然更高一点儿。 朱允熥背着蓝昭,畅通无阻的进入到中厅。 刚到中厅,朱允熥只感觉后背一轻,原本还需要他背着才能移动的蓝昭,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第526章 徐妙清的担忧,蓝昭无奈说实情 朱允熥呆呆的看着蓝昭,就那么优哉悠哉的绕过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位上。 许久,不知道说什么。 “过来。” 蓝昭对着朱允熥招了招手。 可怜的朱允熥,下意识的走到蓝昭的身边。 当蓝昭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朱允熥才如梦初醒。 他下意识的就要喊出来。 却被眼疾手快的蓝昭,一把捂住了嘴巴。 “你皇爷爷虽然命悬一线了,但终究还是活着的,你若是想要让咱们爷俩今晚都死在应天府内,那你就叫吧,扯开嗓子叫!” 说罢,很是随意的松开了捂住朱允熥嘴巴的大手,顺带在朱允熥的蟒袍上蹭了蹭手。 这小子,口水真多。 咕咚! 朱允熥咽了一大口口水,脸上的表情变了几遍。 从愕然,惊讶,最终定格到了狂喜。 蓝昭既然是装的,那他的小命肯定是保住了! 而且蓝昭这一装,就是将近一年半的时间! 能够让蓝昭谋划一年半的事情,那肯定是天大的事情! 忽然,朱允熥的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或许他能够保住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小命儿,还有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皇位! 他才是原本的太子妃常妃所生! 大哥朱雄英死后,他才应该是被册立为太孙的人! 那皇位,原本就应该是属于他的! 蓝昭平静的端起茶杯,缓缓的喝了几口茶水。 从入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 纵然他不怎么需要说话,甚至连动都不怎么需要动,但蓝昭也渴了。 咕咚咚的喝水声音,也让朱允熥从惊讶中恢复了清醒状态。 眼看着蓝昭喝完了一杯水,朱允熥立刻屁颠屁颠儿的凑过去,无比殷勤的端起茶壶,给蓝昭将茶杯续满。 蓝昭丢给朱允熥一个白眼,但还是悠哉悠哉的将茶杯中的茶水喝了一口。 这边还没喝完,外面已经走进来了一个身影。 见到坐在正位上的蓝昭,和站在蓝昭身边,无比恭敬的伺候着的朱允熥,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咦?” 朱允熥立刻恭敬的行了一礼。 “见过舅母。” 来人自然是徐妙清。 在见到蓝昭端坐在正位上时,她正心里惊讶呢。 当注意到屋内还有另一个人后,她心中的惊讶瞬间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咦。 好在,她立刻就停下了。 听到朱允熥的称呼,徐妙清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原来是允熥啊,我还说为什么你表舅身体忽然就好了呢。” 朱允熥干笑两声,没接话茬儿。 当然,他的心中倒是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毕竟蓝昭为何会装病,现在的朱允熥已经可以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他的未来,能够走到何种地步,达到何种高度,也都需要依靠蓝昭才可以实现。 徐妙清和他打哈哈这件事情,朱允熥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朱允熥终究还是年轻了点儿,他脸上尴尬的表情虽然收敛的还算快,却还是被蓝昭注意到了。 蓝昭缓缓起身,走到徐妙清的面前。 “好了,妙清,为夫已经告诉允熥我是装的了。” 徐妙清小脸一红,嗔恼的瞪了眼蓝昭。 这坏人,怎么也不提前说一下! 蓝昭直接无视了徐妙清眼神中的娇嗔,到了徐妙清身边后,才轻声道。 “陛下,可能只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嘶! 这话可不敢乱说啊! 徐妙清紧张兮兮的看着蓝昭,而后又将警惕的视线,转向了朱允熥。 好在,蓝昭的声音很小,而朱允熥正在给蓝昭的茶杯里续水,并没有注意到。 徐妙清松了口气,旁边的蓝昭却轻喝道。 “臭小子,你表舅只是渴了,不是成水桶了,哪儿能喝那么多水?你就不能去找人弄点吃的过来?” “家里厨房在哪儿,你是知道的,你皇爷爷都下旨了,让你尽快回杭州去,你吃饱喝足,咱们再聊事情,之后你就赶紧滚蛋。” “应天府现在可并不安全,尤其是对你而言,在这里别待太久,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切记,除非是我有密信送到,否则哪怕是圣旨到了,你也绝对不可以回应天府,知道吗!” 说话到最后,蓝昭的语气,已然无比的严肃。 察觉到蓝昭语气中的认真和严肃,朱允熥慌忙拱手行礼,表示自己知道了。 徐妙清伸手给了蓝昭胸口来了一下。 “你看你,把孩子都吓坏了!” 孩子…… 朱允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已经比自己矮了一些的徐妙清。 虽然有心反驳,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算了,这是表舅妈。 就算是自己将来七老八十了,在她面前估计也会被看做是个孩子吧? 最终,他选择老老实实的听蓝昭的话,先去给蓝昭找点儿吃的。 至于蓝昭说的,什么狗屁先吃饱了,再离开。 这话,朱允熥也就是听听而已。 这几年来,他也算是明白了自家表舅是什么性格了。 为了他的安危,蓝昭可以不顾性命的去冒险。 但该严厉的时候,也会严厉。 该小气的时候,也会小气。 朱允熥直奔厨房而去,屋内就只剩下了蓝昭和徐妙清两人。 徐妙清扭头回头看了眼,确定朱允熥已经走远,次啊皱着眉头看着蓝昭。 “夫君,你这个时候就告诉允熥,是不是有点儿太冒险了?” 蓝昭却摇了摇头。 “不,现在的时机刚刚好,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此时的陛下已然形如枯槁,貌似骷髅,今天过去,主要宣布了两件大事,几件小事儿。” 徐妙清虽然有些担忧,但她还是皱着眉头,等待蓝昭说完。 蓝昭伸手将徐妙清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可徐妙清是个活人。 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心情和蓝昭开玩笑。 当蓝昭将徐妙清的眉头舒展开后,下一秒,徐妙清的额头,已经再次紧皱在了一起。 尝试了几次,都无法让徐妙清恢复正常,蓝昭无奈的摇了摇头。 “夫人若是你知道了陛下今天做的事情是什么,你就不会这么担忧了,陛下今天已经颁布了让位诏书,还有设立内阁两件大事。” “而在宣布这两件大事儿之前,陛下已经吐血昏迷!” “宣旨的时候,陛下是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第527章 朱允熥有些飘,蓝昭给他压下去 徐妙清的小嘴儿缓缓张开,脸上迅速被惊讶所取代。 眸子里面那化不开的忧虑,也终于消失不见。 作为徐达的女儿,朱元璋的性格是什么,徐妙清很是清楚。 她下意识的又扭头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小声道。 “夫君,这事儿……” 蓝昭笑着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李誉亲口悄悄转告与我,陛下剩余的时限,不会超过一个月了。” “而内阁首辅,正是为夫!不过……” 提到这里,蓝昭顿了顿,脸上也带上了一抹讥讽和嘲弄。 “陛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虽然都是大儒,在文人中名气颇高,但是他们却是名不副实,恐怕他们三人会一跃成为辅政大臣,其中必定是有朱允炆的助力。” 徐妙清有些担忧的娇叱道。 “夫君,切不可轻敌,这三人名声在外,就算是名不副实,总不至于差到离谱……” 蓝昭轻视他们吗? 当然会轻视! 但蓝昭会无视他们吗? 这也绝对不会! 只不过他这话,不会说的那么明白。 见徐妙清如此担忧,蓝昭却没有要开口继续解释的意思。 原因很简单,朱允熥已经回来了。 轻轻的拍了拍徐妙清的后背,徐妙清刚想再劝,却也看到了端着两大盘食物回来的朱允熥。 无奈之下,她只能轻叹一声,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蓝昭,转身离开。 朱允熥笑嘻嘻的给徐妙清打了个招呼。 “表舅母,一起吃点儿?甥儿拿了好多呢。” 徐妙清收起脸上的忧虑,笑道。 “你和你表舅好好吃吧,妾身去外面给你们盯着点儿外人,切记,声音别太大了。” 朱允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因为手上端着东西,朱允熥也没办法把礼行全乎。 当然,徐妙清也不会在意这一点儿。 目送徐妙清走远后,朱允熥笑嘻嘻的将两大盘食物放在桌案上。 而后,又变魔法一样,从怀里摸索出来两杯酒,很是得意的给蓝昭倒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表舅,这是允熥趁着她们不注意,悄悄的从厨房里面偷……咳咳……拿出来的。” 蓝昭丢给朱允熥一个白眼,随手将他酒杯里的酒水一口喝掉。 “小孩子,不能喝酒,会让你头脑变得迟钝的,等你加冠之后再喝。” 朱允熥脸色猛然一滞,旋即委屈巴巴的看着已经开始大吃大喝的蓝昭。 但见到蓝昭没有要松口和停手的意思,朱允熥慌忙也开始吃了起来。 朱元璋圣旨都颁布了,他今天必定是要离开应天府的。 吃饱喝足了,等会再说点儿事儿,他就必须离开了。 有句俗话叫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蓝昭的饭量不小,但朱允熥现在的饭量更大。 毕竟他还在长身体,对食物的需求量,明显更大。 两个大盘子装的食物,总共得有七八斤的样子,可舅甥两人依旧吃的精光。 其中大部分,都是进入到了朱允熥的嘴里。 吃饱喝足后,蓝昭剔着牙,随口喝了一口酒水。 “允熥,你脸上很轻松,是不是以为,表舅被封为首辅,你就有机会了?” 朱允熥慌忙摇头,虽然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不会承认这一点儿。 蓝昭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脸色重新带上了一抹冷厉。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内阁和皇帝的关系是什么?” 朱允熥愣了愣,将圣旨的内容重新在心中回忆了一下,脸色旋即大变。 虽然历史上,能够成为辅政大臣的,很多甚至都可能成为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超然存在。 但这次的内阁,却只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毕竟圣旨已经明确规定,内阁可以处理所有政务,但最终敲板的,却是皇帝。 这就相当于是皇帝是甲方,而内阁是乙方,其余人全部都是乙方公司的人。 明面上,甲方人少,乙方人多势众。 但甲方却掌控着乙方的敲锤权力。 乙方人再多,可实权是落在甲方的手里的,纵然乙方管理的人再多,在这一次角逐中,人数优势并不会给乙方带来多少实质性的优势。 尤其是三位次辅大臣,那可都是实打实的朱允炆死忠! 他们也不会允许蓝昭通过对朱允炆不利的决定。 朱允熥沉默了,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来了担忧。 蓝昭对着朱允熥招了招手,朱允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到蓝昭的面前。 却见蓝昭对着他伸出一根手指。 “这代表什么?” 朱允熥有些无语,但还是开口道。 “表舅,这是一。” 蓝昭点了点头:“这是一,也表示一直!” 朱允熥呆愣愣的看着蓝昭,他有些不明白蓝昭要说什么。 注意到朱允熥眼神中闪烁着清澈和愚蠢,如同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 蓝昭无奈的摇了摇头。 “允熥,我们是在谋划大位的归属,你的心性若是这么容易浮动,将来就算是打败了朱允炆,也未必能够坐稳了!” “要知道,现在你的竞争对手,除了朱允炆外,还有你的那几个叔父!” 虽然蓝昭说的是几个叔父,但朱允熥的心里,却至只浮现出来了一个人的样子,那个人,自然是朱棣。 蓝昭并不知道朱允熥心中所想,他继续说道。 “在过去短短几年时间里,你的二十多个叔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呢,都是死在你四叔朱棣的手中,当然,还包括你爹,咱们的太子爷。” 朱允熥满脸肃然的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蓝昭这并不是在吓唬他,而是事实。 在藩王们大内斗开始之前,死在朱棣手中的,就有他爹太子朱标,他的三个亲叔叔,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周王朱橚。 要知道,朱棣做这些的时候,朱元璋的身体可健康着呢! 看看蓝昭,为了骗朱元璋,那需要做多大的牺牲? 当然,朱允熥并不会知道。 若是蓝昭姓朱的话,他也不必要牺牲这么多。 毕竟朱棣做这么多事情,还能继续活着,不过就是因为他姓朱。 恰巧,朱元璋很重视亲情,而朱标也比较重视亲情。 否则的话,单凭朱棣做的那些事情,他但凡不姓朱,坟头草都能比朱棣自己还高! 第528章 朱允熥心生畏惧,蓝昭怒骂外甥 见朱允熥沉默了,蓝昭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允熥,记住,现在大明内部,已经乱作一团,相比于刚刚就藩的你,你的叔父们,他们不仅仅有地盘,还有各自的属官们,以及最重要的部队!” “我这里安排几个人跟着你,他们都是人才,你好生用着,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决定如何,而是学着看别人如何。” “最后,表舅再次叮嘱一句,除非是收到了我的亲笔密信,否则就算是圣旨到了,你也要找你的属官们商量,如何找借口拒绝入应天府内。” “朱允炆登基后,他肯定会想办法收拾你,但他未必会使用强硬的手段,朱允炆虽然仅仅比你年长一岁,但他的心性,可比你狠毒的多!” 听蓝昭这么说,朱允熥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但碍于说话的是蓝昭,朱允熥轻哼一声,低头不语。 见朱允熥脸上写满了不服气,蓝昭也没有卖关子。 “允熥,你可知道,当初在武汉沉船那件事情?” 朱允熥点了点头。 武汉沉船案件,在当时的大明造成的震荡,无异于八级地震。 太子朱标,凉国公蓝玉,以及已经基本上确定为太孙的朱允炆。 这三个人中,任何一个出事儿了,都不是小事儿。 更何况,是三个人一起? 蓝昭轻喝道。 “沉船案背后,就是你四叔朱棣,还有第二位太子妃吕妃联手所为。” 又是那个妖妇?! 提到吕妃,朱允熥的眼神,瞬间冰冷无比。 毕竟母妃常妃,大哥朱雄英之死,都与吕妃和朱棣有关系。 而且朱允熥幼年时期,就是在吕妃的压制下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在嫡长孙朱雄英死后,按照顺序,太孙的下一个人选,原本就应该是朱允熥,而不是朱允炆。 可为了遏制淮西权贵,朱元璋最终还是决定将吕妃扶立为太子妃。 当时的朱允熥,虚岁也才五岁而已,还处于懵懂无知的年龄。 可吕妃丝毫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儿,对于一个虚岁才五岁,实际上,连四岁生日还没过的小家伙,就狠下心来玩命压制。 生生将朱允熥压制成为了一个连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能欺负的可怜虫! 每当想到吕妃,朱允熥心中对蓝昭的感激就会增加一点儿。 可以说,朱允熥生平最恨的两个人,一个是吕妃,一个是朱允炆。 这一对母子都是在人前表现的很是温婉,但在无人的时候,对待他如同对待有什么生死之仇的仇人一般! 而且吕妃在蓝昭崛起之后,还对朱允熥下蛊! 若非蓝昭拼死相救,他朱允熥现在的坟头草,恐怕都有一丈高了! 见朱允熥许久没有开口,蓝昭也不管朱允熥有没有将刚刚的信息消化完毕,旋即又丢出了另一个重磅炸弹。 “对了,在沉船案之后,你爹的身体情况忽然变差,甚至差点儿没命,不是因为遇水受到了惊吓,而是因为他被人下毒了。” “朱允炆下的,他亲手将那一碗毒药灌入到你爹嘴里的,而后来你爹身体状况恢复了一点儿,不过是因为朱棣借用你五叔的手,将解药送了进去。” “因为当时的朱棣,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准备好,若是你爹当时就死了,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朱允炆竟然敢亲手给爹灌毒药? 朱允熥眼睛猛然瞪大,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虽然朱标和朱元璋不同,朱标大部分时候,都表现的如同一个谦逊长者一样。 但朱允熥是知道的,朱标若是狠起来,那是绝对不逊于朱元璋的。 只不过朱标的那一面隐藏的很深,并不常见,所以,文武百官基本上都直接忽略了朱标隐藏起来的这一面。 恰巧,朱标因为对常妃的愧疚,因此选择冷落了朱标。 而朱允熥,也就见识到了朱标在人性中的薄凉一面。 虽然他的心中,对于朱标是恨意多于亲情,但若是让他去给朱标下毒,哪怕是现在,朱允熥也是没有那个胆量的。 正因为如此,朱允熥才无法想象,那个伪君子朱允炆,胆量竟然这么大! 他很想问蓝昭,这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当他注意到蓝昭的表情后,他就很懂事儿的闭嘴了。 这绝对是真的! 不由的,朱允熥感觉自己的后背忽然冒出了一阵的凉意。 “表舅……我……” 朱允熥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蓝昭将茶杯中的茶水递给朱允熥。 “喝了它。” 朱允熥接过杯子,刚想喝了,但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表舅,这茶水已经凉透了。” “嘭!” 蓝昭夺过茶杯,猛然摔到地上。 “茶水凉了,你知道不喝,你人凉了,你还有嫌弃的资格吗?” “你去问问你爹,看看他现在还会不会嫌弃茶凉,饭咸?” 朱允熥愣了愣,猛然跪倒在地上。 “表舅,允熥知道错了!” 而后就要给蓝昭磕头道歉。 就在朱允熥的头即将与青石地板砖碰撞到一起的时候,一只大手接住了朱允熥的额头。 “磕!用力磕!让外面的锦衣卫知道,你表舅我身体健康,吃嘛嘛香,然后咱们爷俩被你最敬爱的皇爷爷给弄死,好给你那兄长朱允炆铺平道路!” 朱允熥眼眶一红,他知道,表舅这是一方面恼怒他不争气,因为知道了朱允炆的凶狠,就生出了惧意。 另一方面,却又心疼他这个从小就没爹没娘心疼的孩子。 不等朱允熥开口,蓝昭又低声喝骂道。 “你小子要是敢让眼泪滴下来,今天老子就代替你母妃给你两个大嘴巴子!” “你姓朱,但体内也有咱蓝家的血脉,你要是敢哭们,老子今天非抽到你哭干眼泪为止!” 朱允熥破涕为笑。 “表舅说笑了,允熥知道,表舅是舍不得打允熥的。” 蓝昭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滚滚滚,少在老子面前矫情,你舅母心疼你,老子可不会!” “到了杭州,记住做好我吩咐的事情,第一,大批量的筹备海船,我会给你安排铁铉,盛庸为副手,处理政事,何福协助你练兵!” “戏班子的台子,我给你搭建起来了,但这戏班子能唱多好,发展多大,就看你自己的了!” 第529章 朱允熥的成长,蓝昭的担忧 朱允熥跪倒在地上,缓缓的给蓝昭磕了几个头,只是没有那么用力。 蓝昭并没有拒绝。 给这小子付出这么多了,这几个头,他受得起! 朱允熥双眼通红的走了,出门的时候,恶狠狠的瞪了眼刚刚阻拦的那个锦衣卫。 “孤表舅身体虚弱,孤背他入府内,你竟然敢阻拦?很好,孤记住你了!” “若是孤表舅身体康健,恢复的越来越好,今日之事,孤就一笔带过,若是他身体出了任何的纰漏,天涯海角,孤也誓要杀你!” 说罢,转身离去。 那锦衣卫忙不迭的道歉,只是眼神中,却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在凉国公府邸内,徐妙清的眼神中,也露出了一抹赞许的神色。 “允熥这孩子,还真是聪明,被夫君骂了一通,倒是提升了不少。” 当朱允熥走远后,为首那个锦衣卫,立刻将朱允熥的话,传递到了皇宫之中。 此时的皇宫之中,朱元璋已经恢复了清醒。 现在的朱元璋,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十个时辰都是昏迷或者神智不清醒的状态。 如今他难得清醒,朱允炆自然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时间,来向朱元璋取经问道。 当让位诏书颁布之后,钦天监已经开始算黄道吉日。 最终推算出,七天后,便是良辰吉日。 当然,让朱允炆登基这么快,还有一点儿。 李誉不仅仅告诉了蓝昭,同时也告诉了朱允炆。 此时的朱元璋,正在闭着眼睛,通过王敏作为传话筒,给朱允炆讲解为君之道。 现在的朱元璋,就算是清醒状态,也只是头脑清醒,他的身体已经走到了终点。 他如今还能活着,全是仗着强大的精神力支撑着。 就像李誉所说的那样,但凡换做个普通人,早已经完蛋了。 就在爷孙俩通过王敏来交流的时候,有亲卫来报,说是凉国公府邸驻守的锦衣卫,有重要情报前来禀告。 朱允炆和王敏,下意识的都看着朱元璋。 朱元璋缓缓的眨了两下眼睛。 王敏点了点头,看了眼旁边的小太监。 以王敏当下的身份,很多事情,已经无需他亲自去做了。 他需要做的,只是转达一下自己的意思,自然会有人帮助他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 很快,锦衣卫就进来,将朱允熥离开前的警告和威胁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朱元璋他们。 朱元璋迟迟没有动静,倒是旁边的朱允炆脸上露出了一抹狂喜。 只不过,这一抹狂喜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 朱元璋看了眼王敏,王敏试探的在朱元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朱元璋缓缓的眨了两下眼。 王敏点点头,轻声问道。 “太孙,陛下问你,对于吴王的话,你怎么看?” 朱允炆沉吟片刻,轻喝道。 “其实想要看看凉国公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只要测试一下即可,二叔三叔之死太过蹊跷,让他去西安那边调查一下。” “若是他毫不犹豫就同意了,那就是想要离开应天府,他的心中必定是有鬼的,若是上书恳求,不愿意离开,那他就是真病。” 朱允炆的建议很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若是蓝昭是装的,他必定急不可耐的想要离开应天府。 毕竟相比于应天府,蓝昭在西安那里是做了很多事情的。 不管是水泥厂,肥皂厂等,还是办理的那几次案件,几个月的时间,对于普通人而言,不算很长。 但对于蓝昭而言,却足以让他在西安那里建立属于他的威信。 虽然蓝昭离开西安已经有两三年了,但西安的百姓依旧还惦记着蓝昭的恩情。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还有什么恩情,能够比得上活命之恩? 蓝昭的恩情,西安百姓无不感恩戴德,传闻有不少的百姓,在家里为蓝昭设立生祠,为他祈福。 蓝昭若是去了西安,肯定是要比在应天府这里安全,而且也更方便做事情。 计划好归好,但这计划实在是太明显了。 蓝昭现在身染沉疴,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他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出去! 一旦同意出去,那就表明,他是在装的! 若是换做平时,朱元璋保证不会同意。 但今天从蓝昭他们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了,朱元璋的头脑,恰巧又开始迷糊了。 他甚至都没有听清楚朱允炆的计划内容,一个小虫子缓缓飞过,朱元璋下意识的眨巴了几下眼睛,以免虫子落入到自己的眼中。 “皇爷爷同意了!” 朱允炆的语气很是兴奋。 王敏犹豫了下,很想询问一下朱元璋,是不是真的同意了。 但朱元璋已经闭上眼睛,嘴角开始缓缓的往外面流淌口水。 王敏慌忙用干净的手帕,给朱元璋擦拭口水。 刚刚升起的念头,也瞬间被王敏亲自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旁边的朱允炆,已经开心的让人去凉国公府邸传送旨意了。 如今朱元璋这副模样,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驾崩。 当朱元璋驾崩后,他王敏也就应该找个地方自刎。 当然,在自刎之前,还需要写下一封表达忠心的书信,表明自己是因为朱元璋的驾崩,而万念俱灰,才会自刎。 若是新皇能够让他陪葬在朱元璋身边,那便是莫大的恩情,诸如此类的废话。 圣旨很快就送到了凉国公府邸。 此时凉国公府邸内,蓝昭正躺在床榻上,听着旁边徐妙清给他讲述,刚刚朱允熥的表现。 蓝昭不由的摇了摇头。 “那小子,真不愧是朱家的人,这一份心性,将来若是上位了,至少在果断这一方面,不会比他的爷爷朱元璋差。” 忽然间,蓝昭沉默了。 是啊。 纵然他对朱允熥再好,可朱允熥终究是姓朱的。 诚然,朱允熥的体内,还有四分之一蓝家的血脉,但朱允熥的表现,已经展现出来了一个作为君主的潜质。 现在朱允熥对他蓝昭,乃至对蓝家所有人都很是恭敬谦逊。 一方面是恩情,一方面是需求。 可若是将来扶持他上位之后,朱允熥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朱元璋? 为了防备外戚作乱,而对他蓝昭,这个扶持他上位的大功臣出手? 简单的思索之后,蓝昭心中很是笃定的得出了答案。 肯定会! 第530章 朱允炆出招试探,蓝昭定了反心 许久之后,蓝昭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但蓝昭已经受够了这种小命儿掌控在别人手中的生活,上位者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的思索揣摩。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左右他朱家已经在皇位上坐了将近三十年了,朱家的儿孙们,也享受了这破天的富贵几十年了。 或许,最上面的位置,也该换个人坐坐了! 当心中的终于下定了决心后,蓝昭的心境也发生了滔天的变化。 在旁边的徐妙清,是感受最深的那个。 蓝昭身上的气势,瞬间壮大了不少。 怎么说呢? 如果说之前蓝昭身上的气势是凌厉无比的,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无人敢于靠近。 而现在,蓝昭身上的气势,就如同一把保存在刀鞘里面的宝刀一般。 虽然刀并未出鞘,可那露出来的细微,所散发出来的冷芒,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的。 徐妙清是个聪明人,联想刚刚蓝昭所说的内容,她的心情,莫名的有些激动了。 年幼的时候,她也曾经羡慕过嫁给燕王朱棣的大姐徐妙云。 毕竟,那可是王妃。 自古英雄爱美女,自古美女爱英雄。 徐妙清也不例外。 就在徐妙清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想要询问一下蓝昭内心转变的时候,铃铛响了。 在凉国公的大门旁边的房间里,是时刻有人在那里盯梢的。 徐妙清立刻开始给蓝昭化妆,刚刚朱允熥离开后,心里多少有些不爽的蓝昭,恰好看到了福蝶。 然后蓝昭就强行拉着福蝶,来了一场读者们都很不喜欢看的激烈比赛。 赛事很是激烈,蓝昭浑身大汗,福蝶更是累的合不拢腿,闭不上嘴。 蓝昭脸上的妆容,自然也就被汗水破坏的干干净净的。 就这通红的小脸儿,怎么看都不像是重病缠身的人。 最开始是唐鸯化的,但唐鸯的身份,并不适合在凉国公府内待太久的时间。 所以后来化妆的任务,也就渐渐的交给徐妙清了,这妆容,徐妙清基本每天都要给蓝昭化一次。 现在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徐妙清现在完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这个很是复杂的妆容化好! 当这边妆容化好没多久,外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圣旨到,凉国公接旨!” 徐妙清整理好心情,脸色阴沉的走了出去。 前来宣旨的并不是王敏,而是另一个太监。 看装扮,是从四品的左监丞。 可偏生就这么一个从四品的太监,此时在面对国公夫人徐妙清,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陛下有旨,凉国公出来接旨!” “啪!” 太监话音落下,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凉国公府内分外的刺耳。 下一刻,就有四五个凉国公亲卫冲了出来。 他们各自拔出佩刀,冷冷的看着那个捂着脸的太监。 没错,挨打的是这位左监丞。 但被刀剑相向的,同样是他。 在来之前,王敏就交代,可以适当的嚣张跋扈一点儿。 但目的是什么,王敏却并没有说。 所以,这个左监丞的态度很是嚣张。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宫里也算是能横着走的他,竟然会被人当众打耳光! 要知道,太监的最高品级,明朝太监的最高品级,也才是正四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从四品的他,在宫里的地位太监之中,完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在这里,他挨打了。 被一个女子打的! 被打的瞬间,他就想要反击。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该服软还是要服软的。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挨了一刀,早就算不上大丈夫了。 所以,他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还请夫人恕罪,是奴婢说错话了……不知凉国公何在?奴婢好过去宣旨?” 徐妙清冷哼一声,转身回到屋内。 几个亲卫则拿着刀,分别站前前后左右,警惕的看着这个太监。 蓝昭,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 这太监刚想开口说话,前门的徐妙清却提前开口了。 “我家夫君身体不适,不能起来接旨,还请直接宣旨吧。” 看了眼柳眉倒竖的徐妙清,以及身边几名剑拔弩张,做好了随时砍了他准备的凉国公府亲卫,左监丞咽了咽口水,旋即在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 “当然,当然。” 说罢,将圣旨摊开,大喝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之前秦王,晋王二王之死,咱觉得颇有蹊跷,如今你身体恢复了,就去西安那边,给咱调查调查,钦此!” 徐妙清脸色一变,刚想发火。 却见躺在床上的蓝昭,忽然动了。 他颤颤巍巍的起身,声音虚弱,但却无比坚定。 “这位公公,还请回禀陛下,请陛下赐下三尺白绫,或者鸩酒一壶,匕首一把。” 这太监慌忙摆手:“凉国公,您听错了,陛下是希望您去西安那边调查秦王和晋王之死,并不是要让你去死啊!” 蓝昭呵呵一笑,忽然脸色一变,猛然喷出了一口血。 血直接吐出四五步外,再稍微远点儿,就会直接吐到这太监的身上。 徐妙清慌忙跑到蓝昭的面前,从怀里掏出手帕,仔仔细细的给蓝昭擦拭着嘴角儿。 旋即娇叱道。 “还不快去熬药?” 几个亲卫立刻分出一人,去让人熬药去。 蓝昭闭着眼睛,面如金纸,呼吸时有时无。 很快,一碗汤药被端了过来,徐妙清喂蓝昭喝完药汤,蓝昭的呼吸,才平缓了些许。 蓝昭斜靠在徐妙清的身上,斜眼看着宣旨的太监。 “本官身体现在就是这样,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陛下当真想要本官的命,大可下诏,让本官了却此身!” “我蓝家父子都是能上战场打仗的爷们,说事儿不要这么弯弯绕绕的!” “滚!” 太监忙不迭的转身就跑,经过门槛的时候,一不留神,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连门牙都摔掉了一颗。 但他却不敢有半点儿迟疑,连断牙都没有捡,就慌忙逃离了凉国公府。 目送那太监离开后,蓝昭脸色越发的阴沉。 眸子中的冷冽,几乎实质化! 这天下,他坐定了! 第531章 朱家人最后的试探,蓝昭布局应对 让亲卫们都离开后,徐妙清秀眉紧蹙,脸色颇为不善。 “夫君,爹战死沙场,可陛下依旧对蓝家不信任,他都到最后一步了,还要来试探你……” 蓝昭摇了摇头,将身子稍微往上面挪了挪,找了两个软和地方的中间位置,缓缓的靠了上去。 徐妙清俏脸微红,伸手轻轻的在蓝昭的身上戳了一下。 “夫君,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想着坏事儿?” 蓝昭轻喝道。 “不过,这未必就是坏事儿,原本为夫还有些犹豫来着,可现在,却可以定下决心了。” 徐妙清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就想问。 但话到了嘴边儿,她却还是忍住了。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知道的人越少,这事情成功的概率也越大,可能牵扯到的危险,也会越少。 左监丞很快将凉国公府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朱允炆汇报。 听说蓝昭又吐血了,朱允炆的脸色猛然一喜,但旋即却又被忧虑所代替。 他希望蓝昭身体差,但却不希望蓝昭死了,毕竟能够对抗北边四叔朱棣的,应该只有蓝昭一人了。 所以蓝昭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对于朱允炆而言,一个半死不活的蓝昭,才是他最需要的。 没有任何犹豫,朱允炆低喝道。 “立刻派遣太医去凉国公府内,为凉国公诊治,确保他可以活下去!” 王敏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旁边的朱允炆,眼神中闪过一抹嘲弄。 应该说不愧是朱家的子孙吗? 虽然还很年幼,但已经展现出来了帝王心机。 只是想活下去,但却不能完全康复。 这摆明了就是要重用蓝昭,但却又不信任蓝昭嘛! 很快,李誉就火速赶到了凉国公府。 朱元璋固然也很重要,但朱元璋的身心,早已经因为长年累月的日夜辛劳,加上这几年来,儿子们互相厮杀,时不时传来的某个儿子薨了个消息。 最频繁的一次,一个月里面,朱元璋就收到了三个儿子薨了的噩耗! 最长的一次,也仅仅是间隔了两个半月而已。 这对于一个已经没几年就七十岁的老人而言,冲击有多大,可想而知。 虽然没有人敢公开说,但就连朱允炆也清楚,朱元璋的身体,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李誉医术很高,但用扁鹊的一句话来说,朱元璋的身体,现在已经是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李誉医术再高,终究也仅仅是医术,而不是神术。 对于当下的朱元璋,只能吊命,而不能痊愈。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先去蓝昭那里,帮蓝昭看身体。 朱允炆浑然忘记了,李誉能够从一个普通的民间大夫,成为如今太医院的领头羊,靠的就是蓝昭的举荐。 只不过蓝昭举荐了李誉之后,并没有刻意的去和李誉太亲近。 再加上这一年多来,蓝昭时刻处于被锦衣卫监视的状态下,就连朱元璋也并没有想过,李誉和蓝昭之间的交流,和情报传递,只需要在只言片语间,甚至是几个字,就可以结束。 甚至连蒋瓛,这个锦衣卫统领就站在旁边的时候,都不能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交流。 王敏一字不漏的将朱允炆的话,转述给李誉,而后丢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誉如今也在宫里待了有几年时间了,对于宫内不便于说出来的龌龊事,他也清楚。 他笑了笑,轻喝道:“下官必定会保住凉国公的命。” 王敏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李誉也笑了,很开心。 只不过相比于王敏的笑,李誉的笑容中,分明多了些许的嘲弄。 但几年的宫廷生涯锤炼,早已经让李誉对自己表情的掌控,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毕竟,他是大夫,对于面部肌肉的运行原理很清楚。 怎么笑不会被别人察觉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比所有人都懂,自然也更容易做到。 准备好东西,背着药箱,李誉便直奔凉国公府。 他表现的,和往常出宫给达官贵人诊治并没有任何的差异。 直到见到了蓝昭,李誉的脸上,才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见过凉国公。” 蓝昭点了点头,而后缓缓的起身。 “宣旨让我去西安和太原,去调查秦王和晋王的死因,这是朱允炆的意思,还是朱元璋的意思?” 李誉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朱元璋,这可是当今陛下的名讳。 可现在蓝昭竟然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喊出来,语气中也没有多少尊敬的意思。 这其中的意思,可就很有趣了。 但李誉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毕竟朱家对蓝家做了些什么,他也是很清楚的。 如今朱元璋将死之际,蓝昭心中积累了多年的不满和怨气,也终于毫无保留的爆发了出来。 不过李誉的心里却是很开心的。 毕竟这表明,在蓝昭这里,他是心腹,而不仅仅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 收起心中的杂念,李誉摇了摇头。 “是太孙提出来的,但陛下也同意了。” 李誉可没有蓝昭的胆量,敢直呼朱元璋和朱允炆的名讳。 屋内陷入到了一片死寂。 徐妙清的秀气的眉毛,也在这一刻紧皱在了一起。 虽然早就猜到了,可真的听到真相后,徐妙清还是很生气。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面,蓝昭虽然是在布局,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坐山观虎斗。 这一段时间里,他是最开心的。 因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绝大多数的时间,蓝昭都是在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每天大部分的时间,要么是躺在床上装病,要么就是没人的时候,和后院的女人们昏天黑地的造人。 当然,蓝昭享受的只是过程。 结果什么的,因为特殊时期,蓝昭采取了措施,除了朱镜静出了意外,其他女人都没有发生事故。 一年多来,徐妙清几乎可以确定,这样的生活,才是蓝昭最想要的。 或许,这也是他为何之前名声那么差的原因。 可惜的是,朱家父子,生生将一个一心想要摆烂的人,推上了造反的路上! 可朱家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儿,现在朱元璋就剩一口气了,竟然还要来试探蓝昭! “夫君……” 不等徐妙清开口,蓝昭却已经伸手打断了她。 “夫人,无需多言,李誉,你多待一会儿,回去之后,如何说,自己把握。” 李誉愣了愣,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笑容。 “凉国公放心,下官明白!” 第532章 蓝昭入宫面圣,朱元璋开口相邀 李誉在凉国公府上,待了足足两个时辰,才从凉国公府上离开。 如今分明已经是深秋时分,但李誉的身上却浑身是汗闷,双腿虚脱,仿佛经历了什么特别激烈的运动一样。 事实上,李誉确实激烈运动了。 在简单吃喝了点儿东西,消化了半个时辰后,他就开始在凉国公府邸后院的校场上,跑了将近一个时辰。 虽然只是慢跑,但连续跑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这运动量也确实不小。 但李誉还是咬牙坚持住了。 他很清楚,今天留下的汗水,将来都会化为功劳! 回到宫里,看着满身大汗的李誉,朱允炆吓了一跳。 “李太医何至于此啊?” 李誉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劲儿,才开口道。 “启禀太孙,下官用特殊的手段,刺激了凉国公,他的身体,已经可以去西安了,但是……” 但是? 朱允炆扬了扬眉毛,安静的等待李誉继续说吸取。 李誉咬了咬牙,轻喝道。 “但是下官的手段,是透支了凉国公的生命力,他最多只能活五年了。” 朱允炆愣了愣,短暂的错愕后,瞬间换为狂喜。 五年的时间,应该足够蓝昭和朱棣分出结果了。 咦? 忽然,朱允炆眉头一皱。 “这事儿你是怎么对凉国公说的?” 李誉低着头拱手道:“身为大明臣子,为国家尽忠职守,哪怕是粉身碎骨,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这事儿,所以下官觉得,这事儿凉国公无需知道。” 朱允炆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伸手轻轻的在李誉的肩膀上拍了几下,话语中充满了欣慰和赞赏。 “李太医,你做的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太医院院判了。” 太医院院判,正六品,再往上,便是太医院院使,正五品。 而太医院院使,便是太医院的一把手,也是太医可以达到的最高官职。 李誉虽然医术高超,但他进入太医院的时间,相比于其他太医还是短了很多。 如今在短短几年内,就做到太医院院判的位置,若是不考虑其他方面的话,朱允炆给予的奖赏不可谓不丰厚。 可惜的是,现在的李誉,已经看不上这个了。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他虽然只是一个医生,但同时也是个书生。 从医是为了养活自己,若是可以的话,他倒是也想当个文官,将来封妻荫子,岂不美哉? 想要封妻荫子,最快的莫过于从龙之功。 李誉最有机会获得从龙之功的人选,也只有蓝昭了。 朱允炆? 一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鬼头而已,怎么可能是老谋深算的蓝昭的对手? 嗯…… 虽然实际上,蓝昭也才二十三岁,比朱允炆仅仅年长了六岁。 但对比与朱允炆的经历,蓝昭所经历过的那才是真正的锤炼。 虽然朱允炆是朱元璋指定的继承人,但李誉压根儿就瞧不上他。 不过这并影响,李誉在脸上挤出无比开心的笑容,嘴里说着恭敬的奉承话。 就差跪地上以头抢地,表示愿意效死力了。 对于李誉的反应,朱允炆很满意。 简单勉励了李誉几句,就让他到朱元璋的身边伺候了。 李誉又时不时的出宫,去凉国公府内,为蓝昭作最后的检查。 当李誉亲自确定,蓝昭的身体状况,表面上恢复到健康水平,至少可以坚持一年时间不会复发后,一道圣旨,也从皇宫之中传出。 命蓝昭为山西陕西巡抚,赐尚方剑,若遇紧急事件,可先斩后奏! 尚方剑,就是尚方宝剑。 在汉代称尚方斩马剑,明代称尚方剑,即皇帝御用的宝剑。 持有尚方宝剑的大臣,具有先斩后奏等代表皇权的权力。 只有在戏剧、小说中以及民间,才一般俗称其为尚方宝剑。 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的蓝昭,无比恭敬的接受了尚方剑和圣旨,同时恳求能否入宫面见朱元璋。 对于这个要求,朱允炆同意了。 看着龙行虎步进来的蓝昭,朱允炆的心里,难得的生出了一点儿怜悯之心。 毕竟从蓝昭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来看,他确实是对大明忠心耿耿。 更何况,去年的时候,他爹蓝玉还战死沙场。 朱允炆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朱棣所为的。 那封密信,朱元璋直接烧掉了。 他没有让第二个人看到。 朱元璋打拼了一辈子,就想着让自己将所有的苦都吃了,自家的孩子们以后可以不需要吃苦了。 他是放牛娃出身,纵然成为了大明天子,掌控了数百万平方公里的疆域。 在某些事情上,却依旧是小农思想。 可惜的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威望,低估了儿子们的野心。 他以为给予儿子们权力,地位,就足够满足他们了。 毕竟若是当年他能够有这样的待遇,打死也不会造反。 可残酷的事实证明,他错了,他洪武大帝朱元璋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吕昶,那个已经被他亲自射了好几箭的老东西,所说的话,才是正确的! 册立藩王,确实会让大明乱起来! 所以朱元璋觉得很丢人! 也正因为如此,朱允炆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只不过,他并不清楚他不知道的有很多就是了。 此时,蓝昭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朱允炆脸上挤出笑容,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 “侄儿拜见姑父。” 蓝昭摇了摇头:“太孙说笑了,臣可担不起您的姑父,更何况,过几天,您就要登基了,到时候您若是再喊姑父,可就折煞臣了。” 朱允炆笑了笑,并没有将蓝昭的身份放在心上。 一个最多只能活五年的短命鬼而已,自己只要可着劲儿用他,恐怕还能将这个时间缩短一些。 和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朱允炆无比豁达的笑了笑,让出半个身子。 “皇爷爷就在屋内,只是他老人家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无法保持清醒,所以还请姑父莫要抱太大的希望,万一无法与皇爷爷说上话,莫要失望才好。” 蓝昭点了点头,从朱允炆的身边走过。 “儿臣蓝昭,拜见父皇!” 听完朱允炆的话,蓝昭心里其实并不抱多大希望的。 但他话音落下后,在帷帐中的朱元璋,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嘴巴一张一合的,王敏立刻将耳朵凑上前去。 听了一会儿,旋即点了点头,轻喝道。 “陛下宣驸马爷入内说话!” 第533章 蓝昭入皇宫,朱元璋回光返照 朱元璋醒了? 蓝昭心头一惊,但旋即却又恢复了正常。 这老东西在刚开始的那一个多月里,试探了无数次了。 朱元璋对李誉并不是那么的信任,朱允炆可以忘记,李誉是蓝昭举荐的。 但朱元璋不会。 所以朱元璋派遣过去试探蓝昭的人中,除了李誉外,还有其他人。 但这么多人得出来的结论,和李誉是一样的。 那就证明了一件事情,李誉没有撒谎。 除非,李誉的医术,已经达到了远远凌驾于所有太医之上的地步。 这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所以朱元璋才会渐渐的放下对李誉的防备,毕竟宫内太医之中,李誉的医术,确实是最好的那个。 蓝昭对李誉同样很有信心,当初朱允熥中了蛊毒,半路上就是李誉帮忙吊着命,才让朱允熥得以坚持到四川。 收敛心神,蓝昭神态自若的走了进去。 “见过父皇。” 朱元璋缓缓扭头,看着蓝昭,咬紧牙关,缓缓的对他招了招手。 蓝昭加快脚步,走到了朱元璋的身边。 朱元璋看了眼王敏,王敏点了点头。 轻喝道:“驸马爷,陛下要你凑过来,陛下声音轻,离得远了,您听不到。” 说罢这些,王敏就招了招手,让所有人都离开。 蓝昭小心翼翼的将耳朵凑过去,一个轻飘飘且无比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小昭,咱……对不住你们父子。” 几天了,朱元璋已经从朱允炆的口中,知道了蓝昭被透支生命力的事情。 他也很想让李誉给他自己使用,但李誉苦笑一声,跪在地上。 虽然蓝昭的身体虚弱,但至少还能活三十多年。 可经过了他的透支后,身体虽然恢复了正常,却最多只能活五年了。 而且这是需要针灸,推拿结合,被治疗的人,需要经历极大的痛苦才行。 若是意志力不够坚定的,可能在途中就熬不住。 朱元璋现在能活几天,都要打个问号。 那种透支生命力的方法,肯定是没办法用的。 当然,主要原因在于,李誉不会…… 他纯粹就是在胡扯的,但因为他的医术是最好的那个,他说有办法,那也没有人会怀疑。 毕竟普通人没资格被李誉诊治,而有资格的人,又有几个甘心把自己大好的寿命缩短几倍呢? 尤其是,李誉还明确说,这个手段,是有极大的失败风险的…… 正因为知道了,临死之际的朱元璋,才会开口这么说。 听到这话,蓝昭心中的大石头,也缓缓的落下。 他轻喝道。 “父皇说笑了,若是没有父皇,我父亲恐怕还不知道在哪儿厮混呢。” 这话绝对是奉承话,因为蓝玉能够起身,靠的是常遇春和自身的本领,而不主要是朱元璋。 后来也正是见蓝玉有一身的本领,朱元璋还收了蓝玉做义子。 嗯…… 没错,蓝玉是朱元璋的义子。 只不过后面辈分就越来越混乱了。 蓝玉的姐姐是常遇春的正妻,常妃是太子朱标的正妻,也是蓝玉的亲外甥女。 这么算起来,蓝玉又和朱元璋平辈儿了。 而且朱元璋又让蜀王娶了蓝玉的长女…… 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是自己没本事,那蓝玉也不可能进入到朱元璋的眼中。 如今弥留之际,每天大多数的昏迷,也让朱元璋梦回往昔。 往昔的日子,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朱元璋的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忆着。 对于蓝家父子,现在的朱元璋是真的愧疚了。 尤其是,如今的蓝昭,虚岁才二十三岁! 单论才能,恐怕也只有当年的朱文正能够比得上现在的蓝昭了。 洪都保卫战,指挥者并不是蓝玉,而是朱文正。 朱文正是朱元璋的侄子,但实际上,也就是比朱元璋小了八岁而已。 毕竟朱元璋是家里老八,朱文正的父亲是朱元璋的长兄,比他年长的多。 朱文正比朱元璋仅仅小几岁,也是这个原因。 朱文正在洪都保卫战中坐镇孤城,抵御住了陈友谅六十万大军的进攻,足足八十多天。 当时,洪都的城墙被攻破多处,守军且战且筑,攻守双方踩着尸体作战,伤亡都很惨重。 但朱文正发挥卓越的指挥才华,沉着应战,坚守洪都八十五天,大量消耗陈军的有生力量,为朱元璋进行反攻赢得了时间。 最终,陈友谅不得已撤围,朱军获得战略性胜利宣告结束。 也正是因为洪都包围战的成功,才逼迫陈友谅决定在鄱阳湖上,和朱元璋进行决战。 然后,一场大火,彻底的将胜利天平朝着朱元璋那边倾斜。 现在的蓝昭,比起当年的朱文正,还要年轻好几岁。 而蓝昭指挥作战的时候,比现在还年轻! 两人很有才华,但同样都很是桀骜不驯。 不同的在于,因朱文正对朱元璋战后的封赏不满,欲投靠张士诚,被朱元璋得知,朱文正被软禁,最后郁郁而终。 而蓝昭虽然同样被逼迫到了极点们,但他从没有表现出造反的意思。 甚至还全心全意的维护朱标,更准确的说,是维护和常妃有关系的人。 尤其是面对朱允熥,这个常妃如今在世上唯一的骨肉,蓝昭是真的敢玩命去护佑的那种! 听到蓝昭的话,朱元璋叹了口气。 声音很轻,不过却多少有了些许的释怀。 “你很好,静儿交给你,咱很放心。” “允熥是个好孩子,他的命很苦,但咱会给他最好的,只要你能帮允炆守住大明江山,允熥就能得到除了皇位以外,所有能够得到的一切!” 蓝昭眉头紧皱,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看到蓝昭这反应,朱元璋笑了。 “小昭,咱知道,你心里对允炆不满,或者说,是对吕妃不满,牵引到了允炆的身上,但立长不立贤,这是咱定下来的规矩。” “李唐纵然先后经历了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之治、唐玄宗李隆基的开元盛世、唐宣宗李忱的大中之治,但一直以来,皇位的更迭都是很混乱的。” “其主要原因,咱以为就是所谓的立贤不立长,谁是贤良?那需要多久才能看出来?时间久了,臣子会不知道效忠何人,最终各自选择效忠对象,导致党派之争的出现!” “咱……绝对不允许咱的大明,出现这种情况!” 蓝昭注意到,此时朱元璋的眼神,是无比清澈的。 但蓝昭却并没有害怕,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第534章 离开应天,猛虎归山 这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的人生命一般维持几个小时,有的维持三到五天的时间,比较长的可维持一周左右的时间。 至于朱元璋能坚持多久,蓝昭也不确定。 但他可以笃定的是,朱元璋是真的要死了。 不是通过李誉给予的推测,而是他亲眼见到的事实,从中的出来的结论! 面对朱元璋慷慨激昂的言辞,蓝昭表现的很是平静。 一个将死之人临死之前的疯言疯语罢了,当真那就输了。 蓝昭猜的没错,朱元璋现在的亢奋,不过是临时的。 这边朱元璋明显还没有说完,就忽然停住了,仿佛正在运行的机器忽然断电了一样,就那么猛然顿在了那里。 口水,缓缓的从他的嘴角流下,脸上的肌肉,也拧巴成了一副分外吓人的状态。 蓝昭知道,今天的聊天,到此结束。 或者说,他和朱元璋面对面的最后一次谈话,到此结束。 他担任的是山西陕西巡抚,秦王和晋王都死了一年多了,还在他装病前。 虽然蓝昭清楚,这事儿绝对是燕王朱棣做的,但这事儿是需要找到实打实的证据才行。 毕竟,以朱元璋这种护短的性格。 就算是有实打实的证据,他也未必能真的狠下心来惩处朱棣。 就像朱元璋知道了朱允炆给朱标下毒后,却依旧选择册立朱允炆为接班人一样。 只要事关他朱家人,当然,仅限于他的子孙们,朱元璋就会表现的很宽宏大度。 所以,蓝昭一定会仔仔细细的调查案情。 这耗费的时间,没有几个月下来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朱元璋百分百已经没命了! 根据从全国细作传来的情报,藩王们已经在摩拳擦掌,准备钱粮,武器,积极练兵。 蓝昭又不是傻子,他自然清楚,这些藩王们是打的什么算盘。 朱允炆是真的蠢,而朱元璋也是真的老糊涂了,他们竟然连真心的忠诚和虚伪的逢迎都分不清楚了! 蓝昭转身离开,经过门口的时候,朱允炆笑着行了一礼。 “姑父。” 蓝昭没有接过这个话茬儿,而是开口道。 “陛下又昏睡了过去,臣先告辞了,休整一下,明日上午便会出发,还请太孙照拂好陛下,臣必定会竭尽全力,尽快调查出来事情的真相。” 朱允炆笑着点了点头:“姑父放心,侄儿必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皇爷爷的。” 蓝昭转身离去,转身的瞬间,一抹嘲弄的讥笑在脸上一闪而逝。 有些人,总是自作聪明。 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下午时分,崭新的官服被送到了凉国公府内。 正常而言,巡抚是正二品大员,但蓝昭如今是首辅,从一品,再加上凉国公,驸马爷这一系列的加持。 朱允炆干脆很是大度的给蓝昭加封了一个更高的位置,太子太师! 这可是蓝玉奋斗了一辈子,做梦都想要得到的。 直到他带着重病之躯出征之前,才得到了这个职位,那个时候的蓝玉,已经五十多岁了。 而现在的蓝昭,年仅二十三岁,而且还是虚岁二十三! 年仅二十三岁的太子太师,正一品大员! 给予蓝昭这样的待遇,朱允炆自然是有自己的考虑。 第一,蓝昭最多只剩下五年可活了,只要不是封王,一切的恩宠都是可以给的,毕竟一个将死之人而已,给的再多又如何? 第二,这便是朱允炆的小阴谋,他给予蓝昭这么高的待遇,已经表现出来了,自己对蓝昭的重视和信任。 若是蓝昭将来对他不忠心,那他完全可以除掉蓝昭,而不需要背上骂名! 这目的性很明显,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阴谋。 朱允炆就是要逼迫蓝昭,只能为他效力! 只不过,人的见识和经历,会决定他所站立的高度,也决定了他能够看到的风景。 有时候,一个人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风景,却是一部分人需要俯视才能注意到的。 当看到圣旨后,蓝昭只是笑了笑,高呼谢主隆恩后,就接旨回到房间里面。 至于给宣旨太监的谢金,也只是给了一两银子而已。 一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绝对是一笔巨款。 但对于蓝昭这样每年单单是缴税,都能够给户部缴纳将近百万两白银的家伙,只给一两银子,那就是羞辱。 就像是对一个普通人说,祝你月入十万,年入百万,那绝对是无比诚挚的祝福。 可你要是对某个关闭了打赏界面,还给榜一敬礼的姓雷的家伙说这句话,那无疑是极其恶毒的诅咒…… 太监心中很是不满的离开了,回到宫里,还将这事儿添油加醋的向王敏和朱允炆告状。 听到这个,朱允炆笑的很开心。 他知道,蓝昭这是生气了,是在向他表达愤怒。 但蓝昭没有办法,面对朱允炆的强行给予的恩宠,他必须接受! 同时,还需要向朱允炆献上他的忠心! 蓝昭带着十几名亲卫,和一百多名锦衣卫,离开了应天府。 他是去查案的,带着锦衣卫,要比带亲卫更适合。 查案这种事情,锦衣卫才是专业的。 更何况,如今蒋瓛已经开始逐步让权,蓝昭隐隐有成为新一任锦衣卫统领的趋势。 而且锦衣卫中,还有蓝承阳在。 安排的这一百多名锦衣卫,都是对蓝家忠心耿耿的人。 离开了应天府十几里后,蓝昭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应天府。 高耸的城墙,此时看起来,已经没多高了。 蓝昭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 风,从耳边轻轻的吹过。 树上,还有几只鸟雀,在轻声鸣叫着。 一片枯叶,顺风落到了蓝昭的脸上,而后缓缓的落在他的肩膀上,仿佛是要让蓝昭承载什么一样。 蓝昭缓缓的睁开眼睛,随手将肩膀上的枯叶拍走,如同驱赶什么,也好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 再次看了眼远处的应天府,蓝昭忽然笑了,笑容很是不羁。 仿佛再没有什么压力一样。 “走,去西安,咱们好好的调查调查秦王之死,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随着蓝昭话音落下,周围一群人齐声大喝道。 “诺!” 第535章 朱尚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西安,随着秦王朱樉的莫名离世,其子朱尚炳袭封秦王。 朱尚炳如今年虚岁也才十四岁,还是个毛头小子,朱棣虽然心狠手辣,但对于自己没什么威胁的人,他是不会出手的。 当然,朱棣也知道度,他可以为了夺权,而杀掉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 但不能胡乱杀人,至少那些不会对他登基路上,造成威胁的人,他不能杀。 否则朱元璋就算是偏袒他,也不会饶过他。 朱尚炳早就得知了蓝昭来这里调查他爹之死的案件,早早的就带着亲卫,在西安城外十里,备好了瓜果酒肉候着。 见到蓝昭一行人赶到,朱尚炳立刻热情迎了上去。 “见过姑父!” 因为秦王忽然薨了,原本打算要严惩秦王的朱元璋,也放下了心中对朱樉的厌恶。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心疼。 朱樉虽然性格急躁,朱尚炳的性格也是如此。 在正史中,朱尚炳曾镇压沔县人高福兴的暴动。 永乐九年(1408年),明成祖遣使者至西安,尚炳称疾不出迎,见使者又傲慢,明成祖遂将王府官吏逮捕治罪,并赐朱尚炳书曰:“齐王拜胙,遂以国霸;晋侯惰玉,见讥无后。王勉之。” 朱尚炳惧,来朝谢罪。 次年(永乐十年,1410年)三月乙未薨。谥号隐王。由其子秦僖王朱志堩继承其位。 只不过现在不一样,正史中,秦王虽然作恶多端,被朱元璋召回应天。 但后来因为朱标从中斡旋,最终又回到了封地。 并且在洪武二十八年正月,受命率领平羌将军宁正前往洮州征伐叛番,多有擒获,叛番畏惧于是投降。 人品不行,治理地方也不行,但朱樉的军事才能,是得到证实的。 可惜现在朱樉死的太早,还没有来得及领兵建立功勋,秦王这一脉的名声是很差的。 待遇,也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 更何况,此次前来调查案件的负责人是蓝昭。 蓝昭在西安的威望,可远远超过秦王一脉! 再加上朱樉死后,朱尚炳还小,秦王府内的开销基本上都是依靠蓝昭这边的分红才能够活的有滋有味。 换而言之,蓝昭是秦王府的金主爸爸,榜一大哥! 除此之外,蓝昭还是长公主朱镜静的夫君,当朝的驸马爷。 朱尚炳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蓝昭摆谱。 相比于对朱允炆的冷漠,在听到朱尚炳喊姑父后,蓝昭却笑着点了点头。 “秦王殿下有礼了。” 朱尚炳脸上立刻带上了谄媚的笑容。 “姑父,我父王之死颇有蹊跷,还请姑父一定要帮忙将此案调查的水落石出,好让我父王在九泉之下含冤得雪!” 蓝昭点了点头,朱尚炳则殷勤的引着蓝昭,到了凉亭处。 简单聊了一会儿后,旁边就有人开始试菜。 对此,朱尚炳并没有任何不悦。 毕竟朱樉就是被毒死的,至于是谁下毒的,谁也不清楚。 传闻说是被三个老太婆。 但这也仅仅能够当做传闻来听听而已。 朱樉可是朱元璋的儿子,他的武力并不差,至少不比朱棣差多少。 别说三个老太婆了,就算是再来十个,也休想逼迫朱樉喝了她们所下的毒药! 所以,朱尚炳一直怀疑,害死他父王朱樉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绝对不是那三个被抓后,干脆利索的就服毒自杀的老妇人。 更诡异的是,那三个老妇人是没有什么家人的。 这不摆明了就是死士嘛! 可惜的是,朱尚炳年龄太小,人微言轻。 而且随着第一代藩王们闹腾的越来越大,朱元璋也对二代藩王采取了一定的遏制手段。 除了刚刚出去就藩的朱允熥是有兵有地,其余所有的二代藩王,就只能安安心心的当一个名义上的富贵王爷。 这也是朱尚炳现在不敢嚣张的主要原因。 确定了酒菜无毒后,蓝昭才开始和朱尚炳闲聊了起来。 朱尚炳委屈巴巴的向蓝昭哭诉道:“姑父,你调查完后,回到应天后,能不能向皇爷爷求求情,让他恢复秦王的待遇?” “现在侄儿在这西安城内,没多少人会高看一眼,而且还时不时的有锦衣卫,会到王府内搜查,侄儿这秦王当的,就和那囚犯差不多!” 和囚犯一样? 蓝昭斜眼看了眼朱尚炳。 这小东西,还真是会胡说八道啊。 虽然朱樉死后,朱尚炳袭封秦王,秦王的待遇就下降了许多,权柄更是削减的几乎就剩下一个王爷名分了。 但因为有分红的存在,秦王府的生活,应该是很滋润的。 只要朱尚炳不学他爹朱樉一样大兴土木,绝对不可能说过的跟囚犯一样。 好你个臭小子,看起来满脸恭敬的样子,可嘴里竟然满嘴谎话! 恩,很好,回头有机会的了,保证好好的收拾收拾你小子! 朱尚炳并不知道,蓝昭的心中是怎么想的。 否则的话,他绝对不会单纯的认为,只要自己满脸赔笑,再态度恭敬点儿,就能让蓝昭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任何事情。 蓝昭在朱尚炳殷切的眼神中,从秦王府大门外经过,直奔陕西布政使府衙。 朱尚炳呆愣愣的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的蓝昭,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忽然,朱尚炳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该死的,这老东西,根本就没上当! 骗吃骗喝不说,还骗他感情! 恶狠狠的瞪了眼蓝昭的背影,朱尚炳气呼呼的回到了秦王府中。 直到回到自己的卧室后,朱尚炳才恶狠狠的骂道。 “姓蓝的,别让本王找到你的把柄,否则……否则……” 否则了半天,朱尚炳还是没想出下文。 因为他忽然想到,他这个秦王,在被剥削了那么多特权之后,依旧还可以有滋有味的生活下去,靠的就是蓝昭工厂里的分红。 若是没有蓝昭,秦王府的分红,很可能也就没了。 所以纵然心里如何的气愤,蓝昭却不能有事儿…… 蓝昭并不知道朱尚炳在生闷气,就算知道了,他也无需在意。 一个没有参与军政权力的空头王爷,有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这里是西安,是他蓝昭的地盘! 第536章 蓝昭出手,朱允炆天下皆为敌人 蓝昭端坐在正位,桌案上密密麻麻的放着的,都是有关秦王案件的口供。 其实牵扯到的人不多,主要的还是那三个老太太。 而且那三个老太太,在被抓之前,就服毒自尽了。 这手法,蓝昭很熟悉。 毕竟当初他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一次。 随意看了几眼后,蓝昭就招呼蓝承阳来负责这件事情,他则悠哉游哉的到后院休息去。 过了两三天后,又有人陆陆续续的来到了西安。 其中四人是带着孩子的,分别是福蝶,徐妙锦,朱镜静和唐鸯。 没错,这些后来的,都是蓝昭的女人们。 她们和蓝昭见面之后,没过多久,却又从蓝昭的身边离开。 又过了两天后,蓝昭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 一封急报从应天府传来,大明开创者,洪武大帝朱元璋驾崩! 洪武二十六年十月二十六日,公元1393年,享年六十六岁。 而这个时候,新皇朱允炆刚刚登基不过三天。 在朱元璋死后不过一天,铺天盖地的谣言,在大明内部传开。 朱允炆的生母吕妃风流成性,加上昔日常妃在,吕妃不受宠,熬不住寂寞的她就到处找人。 吕妃所生的几个孩子,都是野种,没有一个是朱家的子孙! 昔日常妃和嫡长皇孙朱雄英,就是被吕妃害死的,太子朱标也是如此! 朱允炆在武汉沉船后,亲手给朱标下毒,这才导致了朱标的身体状况恶化了许多。 这些谣言有真有假,但朱允炆却不敢让人深入调查。 毕竟这谣言中,大多数都是真的,只有一条是假的。 那就是他朱允炆不是朱标儿子这一条。 但偏生就是这一条,才最致命! 毕竟,因为其他都是真的,朱允炆也不敢让人深入调查。 他的叔叔们,可都盼望着他翻车呢! 所以现在的他,急需蓝昭回应天府协助他主持大局! 可惜的是,蓝昭直接拒绝了。 与此同时,远在杭州的朱允熥,也收到了蓝昭的密信。 几天后,皇宫中的朱允炆,也收到了蓝昭的密信。 “臣承蒙陛下厚爱,让臣彻查秦王晋王案件,臣尚未完成此次任务,岂有脸面回应天?还请太孙谅解。” 太孙? 他竟然称呼朕为太孙?! 朱允炆一眼就注意到了密信中的焦点。 在蓝昭的心里,从未将他当成大明皇位的接班人,哪怕他已经登基称帝了,蓝昭也依旧这么认为! 他想要做什么? 他是想要谋反吗! 朱允炆的胸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脸色阴晴不定。 纵然知道蓝昭只剩下了不过五年的时间了,但现在朱允炆依旧被气到了。 “来人!” 朱允炆话音落下,外面立刻有人大喝一声,走了进来。 “末将在!” 走进来的这人蓝昭很熟悉,是李景隆。 虽然李景隆的战绩很拉垮,但并不妨碍,朱允炆对他很器重。 毕竟相比于蓝昭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姑父,李景隆和朱允炆是实打实的表兄弟。 见李景隆进来,朱允炆脸上犹自带着尚未褪去的怒意。 “立刻带人去凉国公府,将蓝昭的家人都控制起来!” “同时派人去杭州,让吴王回应天!” 找蓝昭的麻烦? 李景隆愣了愣,脸上旋即带上了狂喜的神色。 总算是逮到机会,可以去找蓝昭的麻烦了! 李景隆兴冲冲的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过后,李景隆急匆匆的折返了回来。 相比于刚刚离去时,满是兴奋的脸上,此时带着的,却是失望和惊恐。 “陛下……那凉国公府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空无一人? 朱允炆脸色猛然阴沉了下来,他一把揪住李景隆的衣服,怒喝道。 “胡说八道,凉国公院子外面的锦衣卫虽然撤去了,但暗处依旧还有人在那里监视着!” “凉国公府内,上上下下至少五六十口人,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景隆低着头,不敢开口。 看着不敢开口的李景隆,朱允炆心中的怒气燃烧的更旺盛了。 他很想给面前这玩意儿一脚,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站在外面的蒋瓛走了进来,开口道。 “陛下,属下以为,相比于凉国公府上的人,吴王更重要,毕竟昔日蓝昭可是为了救吴王,不惜冒险千里奔赴四川求药。” 朱允炆猛然惊醒。 蒋瓛? 没错。 朱允炆并没有让蒋瓛自杀,而是留他一命。 锦衣卫中,已经有不少蓝昭的人了,但很明显,蒋瓛不是。 朱允炆留蒋瓛一命,当然不是因为心地善良,而是因为只有留下蒋瓛,才能保证,锦衣卫还能为他所用。 至于王敏,朱允炆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区区一个太监而已,死了就死了。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太监了! 缓缓的深吸一口气,朱允炆低喝道。 “蒋瓛,你即刻安排人手,去杭州查看吴王的下落,若是吴王还在杭州,就立刻带他到应天,就说朕想他了。” “若是他不在……那就让他永远不在吧。” 朱允炆语气无比的平静,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李景隆和蒋瓛都身子一震,而后应喝一声,默默的退了出去。 尤其是蒋瓛,当时朱元璋还活着的时候,朱允炆表现的一向都是一个乖巧懂事儿的孩子。 可今天的朱允炆,却让蒋瓛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皇室成员的习性。 真正的皇室成员,绝不会真的那么的温和。 锦衣卫火速从应天府出发,直奔杭州。 三天后,锦衣卫就从杭州折返了回来。 朱允熥,并不在杭州。 朱允炆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 他感觉,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了! 事实证明,朱允炆猜测的没错。 几天后,西安城内,蓝昭拥护吴王朱允熥登基称帝。 并且以首辅的名义,宣布了一项朱元璋的密旨。 朱元璋在临终之前,下达了一封全新的诏书。 册封吴王朱允熥为大明下一任皇帝! 同时,蓝昭将自己掌握的一些朱允炆,吕妃所做的事情,公之于众! 昔日的太子妃常妃,皇嫡长孙朱雄英,都是被朱吕妃所杀! 太子朱标,也是因为察觉到了此事,被朱允炆下毒,导致身体状态越来越差! 同时他自称有天子遗诏,号令天下藩王推翻朱允炆! 公告刚刚发布,天下藩王群起而响应! 最先响应的,就是燕王朱棣! 第537章 朱椿率先声援,朱棣心生疑心 朱棣一直都在搜集证据,来证明朱允炆是野种。 这样的话,他作为如今朱元璋还存活的儿子中,最年长的那个,也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不过谣言终归只是谣言。 虽然朱棣的手段很高明,用的九真一假的办法,将最关键的谣言,掺杂在一大堆的真话中。 但朱允炆很容易就找到了应对办法——蒋瓛。 蒋瓛身为锦衣卫的统领,除了为朱元璋做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外,自然也清楚很多宫室秘闻。 他直接公布了一份朱标的侍寝记录,以及吕妃在那一段时间的记录。 这些东西,都是极其隐秘的事情,但为了辟谣,朱允炆也根本不在意这些。 这些东西,都是十几年前的东西,就算是造假,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造的出来。 不仅如此,朱允炆还反手摆出了另外的证据。 朱棣的! 朱棣伙同宫内的宫女,借助吕妃的手,给常妃和朱雄英下毒。 这里当然是修改过的,但朱允炆学习能力很快,他从朱棣制造谣言的手段中,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他将很多东西真假掺和在一起,不仅轻松的给吕妃洗白,只是将吕妃描述成一个单纯无知的人。 虽然吕妃依旧无法彻底洗白,但至少主要责任,已经不在吕妃的身上了。 这办法,当然是蒋瓛建议的。 很快,风头再次调转,民众的舆论攻击方向,开始朝着朱棣的那边倾斜。 朱允炆趁势给予了悬赏,凡可以诛杀朱棣者,封国公! 若是藩王,则可以增加封地,并且世袭罔替! 可惜的是,朱允炆小看了藩王们已经滋生出来的野心。 他们原本就是藩王! 原本就有封地,军队,属官! 更何况,最开始设立藩王的朱元璋,都亲自变卦,宣布二代藩王只能拥有王爷的名号,却不得参与军政方面的事情。 当初朱元璋说的,也是世袭罔替。 可最终不还是说取消就取消,说更改就更改? 已经见识到了皇权的权威和多变,他们又如何还会满足于藩王的位置? 当然造反的名声终究是不好的,尤其是,这天下是他们老爹打下的,他们打着造反的名义,那不是造自己的反? 所以,很是明智的,所有藩王都默契的朝着朱允熥靠拢。 这次最先声援朱允熥的不是朱棣,而是蜀王朱椿! 当收到朱椿率先支持朱允熥,同时声援蓝昭的消息后,说实话,朱棣都惊住了! 他和朱椿之间的密信往来并不少,但因为四川特殊的位置,不管是入川还是出川,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纵然有了水泥路,但想要出川,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就算是好几百年后,刚建国后,科技水平虽然比现在要好很多,但依旧耗费了五年的时间,动员十万人,死了三千多人,才修筑成功了! 现如今出川的公路还在修建中,可以想象,一旦修建成功了,会对四川的经济造成多大的提升。 只不过,这都是后话。 现在的四川,和外面的交流程度,依旧是比其他地方要少的多。 就算是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福建,也能通过船只,和其他的省份交流。 当然,后来因为朱元璋下达了禁海令,福建和外面其他地方的交流频率,也被削减了九成。 北平府中。 朱棣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公告,这公告是朱椿发布的,是他表示对朱允熥支持的公告。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朱椿会表现的如此积极。 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在这之前,朱椿没有和他透露半点儿风声。 旁边的道衍也沉默了,许久之后,缓缓开口道。 “莫非是因为蜀王和王妃伉俪情深?或者说……” 道衍忽然停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棣的眼睛,却猛然眯缝了起来。 在所有藩王都开始互相争斗的时候,只有蜀王朱椿没有反应。 面对刺杀者,他的表现也很平静。 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冷漠。 可现在,蓝昭扶持朱允熥后,他却第一时间宣布支持。 这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毕竟蓝昭只有一个姐姐蓝灵,而蓝灵的夫君,就是蜀王朱椿! 虽然朱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朱棣却不敢保证,朱椿会没有野心。 毕竟就算是还不到二十岁的谷王朱橞,也已经表现出来了不小的野心。 年龄更大的朱椿,朱棣可不相信他会没有野心! 而且相比于其他人,朱椿是有一个莫大的优势——他的正妻蓝灵,是蓝昭的亲姐姐,而且是唯一的亲姐姐! 蓝昭虽然阴险狡诈,凶狠无比,但他却对亲情无比重视。 毕竟在当初几乎所有人都不支持,甚至是反对的情况下,蓝昭却依旧坚持带着朱允熥去四川。 单从这一点儿,就可以看得出来,蓝昭对于亲情的执念,究竟有多深。 而朱允熥,仅仅是蓝昭表姐常妃的儿子而已! 可蓝灵,却是蓝昭的亲姐姐。 那个更亲更近,一目了然。 若是朱椿有心争夺天下,只要让蓝灵给蓝昭打个招呼,蓝昭极有可能会舍弃了朱允熥,转而支持朱椿! 原本朱椿就在四川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在藩王们互相争斗的时候,朱椿一直都是置身事外。 可想而知,朱椿手中的兵力,必定是保留最完善的那个。 而蓝昭凭借前几年在军中的闯荡下来的战绩,加上蓝玉的威望,已然成为了明军军中的第一人。 实力保存最完善的朱椿,再加上军中第一人的蓝昭协助,单单是想想,就足以让人无比的绝望! 没错,就是绝望。 虽然相比于其他藩王,如今登基称帝的在朱允炆,才是当今大明实力最强大的那个。 但朱棣始终坚信一点儿,偌大的大明,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却只有蓝昭一人。 哪怕蓝昭只有一人,也是如此! 更何况,现在的蓝昭,还到了西安,并且还辅佐朱允熥登基称帝! 相比于身世谣言四起,品行无比恶劣的朱允炆,朱允熥的身世无比的纯正。 而且朱允熥是曾经上过战场的,并且有实打实的功勋的。 若非朱允熥的那一箭,蓝昭可能就要战死沙场了! 可越是如此,朱棣心中对蓝昭和朱椿的警惕心思,就更加的浓郁。 他并不清楚,他正在念叨着的朱椿,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现在的朱椿,不过是一个被蛊虫支配,由蓝灵操控的人形傀儡罢了。 第538章 蓝灵出手,朱允炆又怒又尬 四川成都蜀王府内,蓝灵身着一袭白衣,靠着窗外,看着远方。 外面的风云,她虽然在成都,却依旧了如指掌。 原因很简单,蓝昭会经常通过细作将外面的情报传递给蓝灵。 扭头看了眼身后,伸手搭在她肩膀上的朱椿,蓝灵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若是活着的朱椿,他是绝不会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还这么安静的站在她的身边的。 朱椿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为了方便控制她,免得在打她的时候,被她跑走。 第二种,是因为有外人在,他希望展现出伉俪情深的一面。 毕竟朱家人都是好面子的,简而言之就是虚伪。 比如朱标,朱棣,朱允炆,都是如此。 当然,朱椿,也不是例外。 有人的时候,他是风度翩翩,谦逊有礼的蜀王殿下。 没人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不满父亲赐婚,但却不敢将不满表现给任何人,只敢在无人的时候,将心中所有的怨气,撒到不反抗的妻子身上的窝囊废。 可惜的是,朱椿忘记了一件事情。 她蓝灵的爹是蓝玉,那个大明最嚣张跋扈的,且悍勇无比的家伙。 作为蓝玉的女儿,蓝灵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好姑娘。 可惜的是,她长大了。 女孩儿心细,在成亲之前,一向大大咧咧的如同男人婆一样的蓝灵,在成亲之后,为了自己的父亲弟弟不会因为自己而被陛下迁怒,选择了当一个乖乖女,忍气吞声。 这忍,就从洪武十八年,忍到了蓝昭带着朱允熥入蜀。 若非被蓝昭察觉,蓝灵觉得,她还可以继续忍下去。 毕竟朱椿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喜好读书和做学问的形象,世人称颂他博综典籍,容止都雅,在朝中有蜀秀才之称。 若非亲身经历,谁能想的到,这家伙竟然会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和懦夫呢? 若非见到他要对蓝昭出手,或许蓝灵还会继续忍下去。 但朱椿忘却了,她蓝灵之所以会选择忍,就是为了家人的安全考虑。 这无疑是触碰到了蓝灵的逆鳞! 虎女收敛爪牙,不是不能发威,而是不想发威。 能而不想,而不能而不想,表现状态一样,却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随手拈起一张密信,看了一眼后,随后丢给身后的朱椿。 朱椿脸上的肌肉,诡异的扯动起来,仿佛是在给蓝灵笑,也好像是在讨好蓝灵。 但蓝灵知道,这是因为,朱椿的肉体,已经接近崩溃了。 从朱椿死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纵然有唐门的特殊手法,但四川的闷湿潮热气候,还是很容易就会让尸体发生腐烂。 纵然有香料掩盖,但当距离朱椿身体很近的时候,还是能够闻得出来他身上隐约可见的尸臭味。 接过密信之后,朱椿随后将密信撕碎,远远的丢到了火盆里面。 蛊虫是怕火的,被蛊虫操控的尸体,会因为蛊虫的意识,同样也很怕火。 不过蓝灵已经操控这个蛊虫两年多了,对朱椿这具尸体的操控熟练度,不逊于比对自己身体的熟悉程度。 丢掉几页纸,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做好这件事情后,朱椿就又老老实实的站在蓝灵的身边,如同时刻粘着主人的小狗一样。 毕竟朱椿被蓝灵操控了两年,他体内的蛊虫,也被蓝灵饲养了两年。 朱椿平常的时候,脸上总会带着一抹和善的笑容,如同邻家大哥哥一样。 所以蓝灵一直在通过蛊虫,来控制朱椿的面部表情。 他刚刚的笑容,也不是真的在笑,那仅仅是蓝灵最经常让蛊虫操控下,最常用的表情。 若是在几年前,看到朱椿露出这个表情,蓝领的心里会有些恐惧。 因为那意味着,要么朱椿要开始装了。 要么,朱椿要开始打了。 不管是哪一种,对蓝灵都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收回心中的杂念,蓝灵低喝道。 “出去传令,吴王乃是太子正经嫡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蜀王愿意全力支持,朱允炆身世不明,且人品不端,岂能担任大明天子?” “而后将这封讨逆公文让人分发出去,让下面整顿兵马,做好出川的准备!” 朱椿点了点头,接过公文转身离开。 公文很快传遍了大明南北,所有人都被这一篇公文给惊住了。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应天府内的朱允炆。 他用高官厚禄来笼络蓝昭,目的当然是为了让蓝昭为他效力。 但任凭朱允炆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蓝昭竟然只是用密诏,就轻松的将他朱允炆,这个已经登基称帝的人定为叛逆。 毕竟朱元璋任命蓝昭为辅政首辅这件事是真的,在朱元璋临死之前,蓝昭是唯一一个在朱元璋身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人。 接收到密诏这事儿,也未必不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当朱允炆给朱标投毒的事情被再次揭开后,天下人对朱允炆的风评,彻底化作了无边的抨击。 “该死,真该死!枉费朕对那逆贼如此信任,还委以重任,结果呢?他就这么对待朕?” “先帝和朕都待他蓝家不薄啊!他为何背叛先帝和朕?” 朱允炆在大殿之上,脸色无比阴沉,桌案上的文房四宝,已经全部被他摔了出去。 黄子澄,齐泰,方孝孺三人恭敬的站在朱允炆的面前,无比平静的看着还没有发泄完毕的朱允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允炆或许是累了,或许是真的发泄完了。 他的脸上,重新带上了如同他爹朱标一样,常见的和煦笑容。 “让三位见笑了,家门不幸,识人不明,皆因朕年幼,有眼无珠。” 见朱允炆主动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同时却绝口不提朱元璋的责任,这让三人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 三人纷纷开口安慰了朱允炆几句后,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由方孝孺开口。 他先是拱手行了一礼,而后缓缓开口道。 “陛下,臣心中有一事,还请陛下为臣解惑,那蓝昭和蜀王都提到,说陛下曾经对前太子下毒,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见朱允炆脸色大变,方孝孺又开口解释道。 “我大明以孝治天下,而且叛军攻讦陛下,最关键的便是这一点儿,只要陛下能够现身解惑,他们的谣言被破除,陛下便能以平叛之名,名正言顺的号召天下兵马举兵平叛!” 第539章 三大辅臣献计,驱虎吞狼 朱允炆沉默了。 他虽然年幼,但并不傻。 作为朱家子孙,而且被朱元璋和朱标尽心教导了这么多年,他的心智超出同龄人很多。 若非现在应对的,是两个同样在同龄人中,堪称妖孽的蓝昭和朱棣,朱允炆未必会占据下风。 许久之后,朱允炆缓缓开口了。 “朕,乃是大明天子,前番为了证明朕身世谣言,不惜将东宫侍寝记录公开,已然是给皇室抹黑。” “可事情却依旧没有得到改善,昔日皇爷爷告诉朕,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当初一句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直接引来了浩浩荡荡的红巾起义,皇爷爷也是因此而得以加入义军,最终建立了这偌大的大明。” “当谣言起来之后,辟谣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造谣的人,比所有人都清楚,朕是不是被冤枉的,咱们辟谣的速度再快,也永远不会赶得上他们造谣的速度。” “所以,对于这件事情,朕不会多解释。” 眼看着三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朱允炆又开口道。 “但是朕可以给三位卿家发誓,那毒药,绝对不是朕弄的。” 是啊,他只负责喂毒药给朱标,制毒的是朱棣! 因为朱允炆一向乖巧懂事儿,三人看待朱允炆的时候,是自带滤镜的。 他们也没有考虑过,这些话有可能是朱允炆在骗他们。 相反,他们还认为朱允炆说的对。 黄子澄率先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如今谣言四起,天下藩王又野心勃勃,但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不是藩王,也不是谣言,而是吴王朱允熥。” “朱允熥同样是太子血脉,而且还获得了蜀王和蓝昭的支持,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当务之急,应当是先除掉悍然称帝的伪帝。” 其余两人对视了一眼,也纷纷开口表示附和。 齐泰开口道:“黄大人所言极是,老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尽快调遣军队,集中力量,优先解决了伪帝朱允熥。” 黄子澄也点头附和。 “就像昔日后汉末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听到了袁术称帝后,就竭尽全力的进攻袁术,为的就是保证自己手中皇帝的正统性和唯一性。” “如今还在外面就藩的藩王人数,还有很多,吴王登基,他们也都在观望,陛下若是不能尽快的将伪帝除掉,恐怕这天下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朱允炆的眼睛瞬间眯缝了起来,一向温和的脸上,此时也罕见的带上了阴翳的神情。 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冷冽的杀意。 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脸上也重新带上了笑容。 “这一点儿,朕当然清楚,但允熥乃是朕的亲弟弟,常妃去世的早,他从小被朕母妃带大,母妃对他无比宠溺,但他性格羸弱,父亲常责备他懦弱无刚。” “也正因为如此,父亲和皇爷爷,才最终决定扶正我母妃为太子妃,他当初表现的,若是如同现在这般强硬,皇爷爷和父亲,岂会选择朕作为继承人,登基称帝,掌管大明这万里江山?” 缓缓的叹了口气,朱允炆用视线的余光,偷偷的瞄了眼台下的三人。 见三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义愤填膺,朱允炆的嘴角,瞬间上扬了一抹弧度。 忠臣还真是可爱。 稍微忽悠两句,再带上点儿感情,他们就能变得比自己本人还要义愤填膺! 沉吟了片刻,朱允炆低喝道。 “他既然想要皇位,为何不直接和朕说呢?朕对这皇位,原本就不甚看重。” “他想要,朕直接给他便是,大家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闹成现在这样,让天下臣民都看皇室的笑话呢?” 黄子澄大喝一声。 “陛下,逆贼朱允熥罪不容恕,还请陛下即刻下达征讨诏书,出兵攻打伪帝,以壮我大明君威!” 朱允炆叹了口气,迟迟没有没有开口。 齐泰也抱拳大喝道。 “陛下,过秦论曾有言,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陛下纵然念及手足之情,但朱允熥他未必念及啊!陛下拳拳之心可昭日月,但却无法照射到那阴暗的地下!” 噗通! 齐泰猛然跪倒在地上,大喝道。 “还请陛下下诏,征讨逆贼朱允熥,剥夺蓝昭凉国公,太子太师等称谓,诛三族,诏令长公主回应天府,罢免蓝昭驸马之位。” “并向天下百姓悬赏,可擒获蓝昭者,赏万金,封国公!死活不论!” 朱允炆面露难色:“蓝昭虽然有罪,但其父蓝玉乃是为国捐躯的大忠臣,凉国公可以剥夺,但蓝玉的定远王还是保留下来吧。” 三人无比恭敬的大喝道。 “陛下仁慈,陛下圣明!” 朱允炆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蓝昭虽然是叛逆,但他的军事能力纵观大明,能够匹敌蓝昭者不多,三位爱卿以为,当派遣谁为主将合适?” 李景隆? 虽然朱允炆信任李景隆,但他现在也知道李景隆就是个纯纯的废物。 小事儿可以交给李景隆去办,但领兵打仗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齐泰沉吟片刻,开口道。 “陛下,老臣以为,燕王朱棣,可以担任主帅!” 燕王? 听到这个名字,屋内所有人,都面露诧异神色的看着齐泰。 朱允炆也是如此,他的眸子中,甚至闪过了一抹冷冽的杀意。 但他很快就收了起来。 因为他清楚,齐泰不会投靠朱棣。 果然,齐泰又开口了。 “燕王野心勃勃不假,但他带兵能力很高,同样也不假,而且让燕王带兵的话,还可以让对陛下威胁最大的两人互相撕咬内耗!” 朱允炆眉毛一挑,轻喝道。 “爱卿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他们两人万一联手呢?” 沉默了许久的方孝孺忽然开口了。 “陛下,燕王和蓝昭之间矛盾很深,绝无联合的可能,更何况,燕王的目标是皇位,而蓝昭扶持的吴王,如今也悍然称帝。” “要知道,燕王,不,如今所有藩王的最终目的,都是皇位!”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皇位只有一个,燕王若是想要,那就只能先打败蓝昭,才能向陛下发难!” 第540章 阳谋便是你知道,也必须去做 朱允炆的眉头再次紧皱了起来。 齐泰说的很有道理,但同样也很危险。 可一旦朱棣打败了蓝昭,那朱棣的威望,就会瞬间碾压他朱允炆! 哪怕朱允炆是皇帝也不行! 原本朱棣就野心勃勃,若是他声望提升到了足够的高度。 朱棣但凡表现出来丁点儿的迟疑,那都不是朱棣! 或许是看出来了朱允炆心中的担忧,齐泰补充道。 “蓝昭和朱棣,都是一代人杰,若是二人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成为我大明的卫青霍去病,但两人并不会出现碾压局面,所以两虎相争,最终结局必定是一死一伤!” 朱允炆愣了愣,旋即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朱棣作为燕王,战功赫赫,带兵的次数比朱允炆的年龄还要早。 他的统兵能力是有实打实的战绩可查的,至于蓝昭,虽然比朱棣年轻很多,但他的战绩,甚至要比朱棣更加耀眼。 毕竟,纵观历史上,冷兵器时代,能够率领千人左右的队伍,到敌人大本营闹事儿。 并且闹成了,而且还凯旋而归的,算上蓝昭,貌似也只有两人了。 而另一个,是霍去病。 霍去病虽然从声名鹊起到最后病逝,年仅二十四岁,但他却达成了千百年来,武将的最高成就——封狼居胥! 虽然后来完成封狼居胥的人还有好几个,最近的就是蓝玉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主力,封狼居胥。 但霍去病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原因很简单,当年的大汉,是被匈奴压制了将近百年的! 从公元前200年,汉高祖刘邦白登山被围,到公元前127年,元朔二年,汉武帝出兵主动进攻匈奴,已经过去了七十三年。 当时的大汉,面对的是一个压制了他们七十多年的强大对手。 和一个能够压制自己七十三年之久的对手交手,心理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但霍去病完成了。 第一次统兵,十七岁的霍去病统领八百人,斩杀两千多匈奴首级,凯旋而归。 五年后,虚岁二十二岁的霍去病,与舅舅卫青率军深入漠北,与漠北之战中消灭匈奴左贤王部主力其万余人,并且独自领兵追击匈奴军,直至狼居胥山与姑衍山,而后分祭天地,临瀚海而还。 这便是汉人第一次封狼居胥,也是开局最艰难的一次。 相比于霍去病,后来的窦宪,李靖,蓝玉,虽然也有一定的难度,但整体实力上,他们所统领的大军面对草原军,是占据优势的。 如今的蓝昭,虽然并没有完成封狼居胥,但他统领的不过千人大军,在数万草原大军的围追堵截下,将草原人的地盘搅和的天翻地覆。 这样的战绩,虽然蓝昭仅仅完成了一次,却也足以证明了蓝昭的军事实力。 后续蓝昭也统兵几次,战绩也都不错。 虽然在蓝玉死后,他统兵战败了,但那次战败和蓝昭的统兵能力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是换成霍去病,在遇到粮草被下毒,一半将士中毒无力再战,而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又在这个时候发动了夜袭,也无能为力! 就像齐泰所说的那样,这两人的统兵能力都很强,他们若是交手的话,最坏的结局是两败俱伤,最好的结果就是像齐泰所说的那样,一死一伤! 但不管是哪一种,朝廷面对拼杀过的蓝昭或者朱棣,都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一方! 只要不浪,那纯粹的顺风局! 想明白了这一点儿,朱允炆的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 “齐爱卿所言极是,朕以为此计甚妙,黄爱卿,方爱卿,两位卿家以为如何?” 黄子澄和方孝孺对视了一眼,很是默契的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此计甚妙!” 朱允炆哈哈大笑了起来,但旋即却又皱起了眉头。 “可是四叔聪慧,这计谋如此明显,他恐怕不会甘心被朕利用吧?” 齐泰哈哈大笑道:“陛下所言极是,但陛下忽略了一点儿,燕王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声望和合理的名义!” “不仅仅是燕王,其他所有的藩王,也是如此!陛下完全可以给予藩王们一封密信,这天下,是朱家人的天下,若当真任由蓝昭这个外姓人扶持的朱允熥称帝,那朱家的威望,迟早会被蓝家所取代。” 微微顿了顿,齐泰笑道:“陛下可以适当的提两个人的名字,曹操,司马懿!” 朱允炆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曹操用自己后半辈子打天下,最终让曹家成为了大汉权柄最大的那个家族。 当曹操死后,儿子曹丕立刻就逼迫刘协让出皇位。 至于司马懿,那就更不用说了。 人家曹操好歹是自己打下来的地盘,而司马懿那纯粹就是偷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虽然都是逼迫皇帝禅让,但司马家的名声就是比曹家臭的多。 不过有一点儿,曹操和司马懿都是权臣,他们都是获得了朝堂的绝对话语权。 但是蓝昭比起曹操和司马懿有一点儿不同,他还很年轻! 如今的蓝昭,虚岁也才二十三岁而已! 而当曹操迎奉刘协的时候,都已经四十出头了! 司马懿就更不用说,他是在七十岁的时候发动高平陵之变,成功从曹爽的手中,夺取了大权。 当然,也正是因为司马懿,原本到了告老还乡年龄的权臣,却依旧会被君主所忌惮。 李世民打算进攻高句丽,李靖生病,卧床不起,告病恳求休养。 李世民亲自去看望他,待到准备走的时候,轻轻的抚摸着李靖的后背,来了一句话。 “勉之,昔司马仲达非不老病,竟能自强,立勋魏室。” 这话换成白话文就是,李爱卿,你要加油啊,之前的司马懿也是年老体弱,但还是能够自强不息,给魏国建立功勋。 李世民话音落下,直接把李靖吓得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跪在李世民的面前,请求带病随行。 可惜的是,李靖不是司马懿。 他身体确实已经病重,一代名将,最终病逝在了出征的路上。 至于李善长…… 朱元璋都已经同意他告老还乡了,为了避免被朱元璋猜忌,已经六十七岁的李善长,还坚持纳妾,并且搞的很是隆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年老了还是个lsp。 可惜的是,最终还是被朱元璋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他全家七十多口人处死。 而现在蓝昭才二十三岁,而当今的形势,朱允熥想要成事,必须完全依赖于蓝昭! 那将来的蓝昭,是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王莽一样的存在! 这对于朱家人而言,绝对是无法接受的! 第541章 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却并非无懈可击 这是一个阳谋,堂堂正正,无懈可击! 只要藩王们心中还想着称帝,那就必须接受这个阴谋! 而一旦进入到其中,就肯定需要和蓝昭去厮杀! 朱允炆点了点头,轻喝道。 “既然如此,那此时就交由三位爱卿全权负责了,传令,让四叔统领大军,并宁王,谷王,齐王麾下兵马,从东边进攻蓝昭!” “命令肃王统帅大军,从西边进攻蓝昭,其余藩王即刻渡江,跨江征讨蓝昭!” “凡三个月内,没有对蓝昭用兵的,都视为逆贼蓝昭和伪帝朱允熥的同党!” 短暂的沉默后,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纷纷拱手高呼陛下圣明。 三人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一个个锦衣卫,飞也似的从应天府离开,直奔各大藩王的封地而去。 北平府内,朱棣看着桌案上的诏书和密信,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许久之后,忽然叹了一口气。 “看来本王以前是小看了允炆这小子了,或许应该说,不愧是大哥的儿子吗?一个个的,都那么优秀!” 虽然现在朱元璋选择了朱允炆作为皇位的继承人,但实际上,朱元璋经常夸奖的孙子只有两个。 其一便是已经病逝多年的嫡长孙朱雄英 ,其二便是朱棣的嫡长子朱高炽。 朱雄英是朱标的嫡长子,爱屋及乌,朱元璋对朱雄英自然也是极其疼爱。 洪武七年十月二十七日,当朱雄英刚刚出生的时候,朱元璋激动不已,亲自赶到东宫,赐名朱雄英。 而在朱雄英出生之前,朱元璋就下令让人编撰了皇明祖训,其中明确规定。 皇太子嫡长子为皇太孙,次嫡子并庶子年十岁皆封郡王。 这就意味着,刚刚出生的朱雄英,就是公认的朱标接班人。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大明的第三位皇帝。 而事实证明,朱雄英也没有辜负朱元璋的期待。 朱雄英从小就机智聪慧,深得朱元璋的喜爱。 可惜的是,朱雄英年仅四岁的时候,生母常妃,也是第一任太子妃,在生下了朱允熥后不久,就病逝。 为了有人照拂朱雄英,朱元璋才会下令扶正吕妃。 可惜,朱元璋看走了眼,一向恭顺温婉的吕妃,是一条潜藏很深的毒蛇。 朱雄英越是聪慧,越是得到朱元璋的喜爱,吕妃的心中,对朱雄英的忌惮和杀意也就越浓! 终于,在几年后,彻底坐稳了太子妃位置的吕妃,开始对朱雄英出手。 朱雄英被吕妃毒杀,但所表现出来的,却像是感染了天花而死。 因为心疼孙子,在朱雄英病重的时候,马皇后衣不解带的贴身照拂朱雄英。 最终也因为被感染,在朱雄英病逝后几个月,就跟着她最疼爱的嫡长孙朱雄英一并入土。 马皇后是朱元璋的白月光,初恋,结发夫妻,患难夫妻…… 一系列的buff叠加下,马皇后病逝后,朱元璋再也没有册立过皇后,后宫的权柄,也渐渐的被吕妃所掌控。 当然,这一切的背后,也有朱棣的手笔。 但朱棣没想到的是,吕妃那个蠢货,竟然也能生出一个如此聪慧的儿子! 而除了朱允炆,被蓝昭扶持起来的朱允熥,原本是出了名的性格懦弱无刚。 结果被蓝昭调教了一段时间后,也获得了迅速的成长。 不仅敢于上战场,还能建立功勋,而且现在还有胆量直接明目张胆的和朱允炆对着干! 可以说,自己大哥朱标的前三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现在朱棣无比的庆幸,得亏早些年的时候,他果断出手,联合吕妃,将朱雄英给解决了。 若是朱雄英还在,那蓝昭就无需扶持朱允熥,毕竟朱雄英本就是嫡长子! 到时候,有朝廷大义,又有蓝昭扶持,那个时候的朱雄英,所拥有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朱棣连想一下都觉得浑身发抖! 将密信交给旁边的道衍,朱棣缓缓的将身体靠在墙上,脸色有些唏嘘。 “你看,本王的两个侄子都这么厉害,本王现在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老了呢。” 这话当然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如今的朱棣,虚岁也才三十四岁而已,正值壮年,身体和精力都处于巅峰时期。 只不过相比于虚岁才十七岁的朱允炆,和虚岁十六岁的朱允熥,三十四岁的朱棣,确实是老了很多。 就算是比起虚岁才二十三岁的蓝昭,朱棣也年长了十一岁。 时间,便是朱棣面对这三人,最大的敌人。 若是不能尽快的将这三人解决掉,当时间久了,单单是熬,三人也能将朱棣给熬死! 道衍轻笑道:“这是阳谋,堂堂正正的阳谋,而且朱允炆给予的,恰好是王爷最需要的,而他要解决的,也是王爷最需要优先解决的。” “不得不说,设计出这个计谋的人,确实是个高人,但怎么说呢,这个人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儿。” 朱棣眼睛一亮,眼神中带上了些许的期待。 “请赐教!” 道衍笑了笑:“朱允炆无外乎是想要借助曹操,来刺激藩王们,不得不说,这是很有效的办法,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儿,藩王们都是有野心的。” “只要有心人坏一点儿,那就可以借助这个名义,反过来攻讦朝廷,到时候咱们的那个小陛下,可就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了!” 朱棣愣了愣,思索了片刻,旋即开口哈哈大笑道。 “好好好……说的好!” 道衍是个聪明人,朱棣同样是个聪明人。 现在的朱棣虚岁也才三十四岁,心思上比起道衍慢上一拍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但朱棣的思维可以跟得上作为顶级智者,而且在年龄上,比他年长了二十五岁的道衍,就足以证明了他的头脑,并不比那些顶级智者差。 和那些顶级智者缺的,也仅仅是经历和时间的洗礼而已。 过了一会儿,朱棣止住笑声。 “那先生以为,本王现在应当如何做才好?” “是发密信给众藩王,声讨身世不明,且妄图杀死先皇嫡孙的伪帝,还是号召众藩王,接受当今陛下的命令,集结藩王的军队,进攻在叛逆蓝昭的拥立下,悍然称帝的逆贼朱允熥?” 第542章 平安统兵,七盘关暗流涌动 简单的两句话,却代表了两种态度。 第一,是直接否认朱允炆身份的合理性,无视他的诏书。 但这样的话,很有可能造成一种情况,也是朱元璋生前最担心的情况——外戚做大。 蓝昭又年轻,又有能力,而且对大明忠心耿耿,在民间的威望也很高。 这样的蓝昭,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一个人——王莽。 有能力,有威望,有名声! 在王莽篡位之前,谁也不会想到,那个翩翩友善,谦逊有礼的王莽,野心竟然那么大!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现在的蓝昭,和篡位前夕的王莽,实在是太像了! 尤为重要的是,现如今,能够压制得住蓝昭的朱元璋,已经驾崩,并且在短短几天内就下葬到了明孝陵之中。 若是不尽快将蓝昭给解决了,等到将来蓝昭做大,对于天下所有藩王,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嗯……蜀王或许是个例外。 蜀王! 朱棣的眼神猛然一凛,原本还算放松的面部肌肉,也迅速重新绷紧。 “蜀王!快去调查一下,蜀王对于密信的态度!” 朱棣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蜀王朱椿是蓝昭的亲姐夫! 以蓝昭这种帮亲不帮理的人,若是朱椿通过蓝灵,向蓝昭施加压力。 说不得,蓝昭真的会联合朱椿,将朱允熥当做一个傀儡皇帝操控。 等到以后时机成熟了,支持朱椿成为皇帝。 到时候,这天下藩王,甚至包括在应天府内的朱允炆都只是给朱椿做了嫁衣裳! 朱棣越想,脸色越是难看! 道衍笑着摇了摇头。 “王爷,您有点过于紧张了,莫要忘记了一件事情,蜀王是在四川,而四川是出了名的难进难出,若是蜀王朱椿当真要出兵,北上支持蓝昭,朱允炆岂会坐视不理?” “只需要派遣少数兵马,拦住出川的路口,就算朱椿有十万雄兵,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若是有十万大军,也不需要找蓝昭合作,直接让蓝灵写一封密信,召蓝昭协助他就好了!” 朱棣短暂的沉默后,也忽然笑了起来。 “是本王紧张了,多亏有先生在,本王都忘却了四川是什么地方了。” 天下已定蜀未定,天下未乱蜀先乱。 之所以会出现这两句话,一来是因为四川地形易守难攻,其次便是因为四川人自古以来民风彪悍。 当然,在后世的话,因为和平年代,没有战乱,男人渐渐的无需那么彪悍,女性的彪悍程度,倒是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也因此,云贵川渝这四个折耳根同盟内部的女性,成为了特立独行于南方小土豆之外的特殊存在,被人们无比亲切且恭敬的奉为西南霸王龙…… 不仅仅是朱棣,其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的放在了四川成都这边。 朱允炆也确实如同朱棣和道衍所预测的一样,调派了一支军队,到四川北边驻守。 领军之人,是朱元璋的义子平安。 正史之中,平安早年随朱棣出塞作战,父亲死后,继任为济宁卫指挥佥事。 建文元年(七月,以列将的身份随耿炳文北上平乱。 建文二年至建文三年,平安在靖难之役中屡败朱棣,斩杀其将数人。 建文四年,朱棣大败南军,平安被俘,同年朱棣命其为北平都指挥使,永乐七年三月,被逼自杀。 平安对朱元璋忠心耿耿,自然而然,对朱允炆也是忠心耿耿。 对于那些漫天飞舞的谣言,平安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只有一点儿,那就是朱允炆是朱元璋生前就册立的太孙,是朱元璋在清醒时候,就指定的皇位接班人。 这个时候,任何的谣言,平安都不会相信,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只相信朱元璋的旨意! 平安统帅八千大军坐镇七盘关,每天至少安排三百斥候,三班倒,日夜不间断的巡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虽然出川的道路,还没有修筑成水泥路,但因为四川内部的道路,已经有不少水泥路了。 每天从四川出去的商队数不胜数,虽然在当下这个时间点儿,放任商队出去是有不小风险的。 可每天能够带来的关税,却能够让穷了几十年的军队不再担心军饷问题。 所以平安也只能让麾下的将士们多长点儿心眼儿,同时张榜在关口外,任何人进出关中,绝对不允许逗留,必须立刻离开。 任何闹事儿的人,只要发现,不管是谁,全部当做反贼处理,当场斩杀! 虽然不能完全保证不出事儿,但平安的做法,却可以最大可能的避免出事儿。 而事实上,平安做的确实很对。 有一两支商队,他们就是蓝灵安排的人手,为的就是可以拿下七盘关。 七盘关,又称棋盘关,位于川陕交界咽喉处的七盘岭上,号称西秦第一关,是四川连接秦岭以北的东北、华北、中原以及西北的唯一道路枢纽。 自古以来,七盘关都是四川北部与陕西交界的一处重要关隘,它与白水关、葭萌关、剑门关一起,被称为川北四大名关。 如今蓝昭掌控了西安,而后也利用职务之便,迅速将陕西和陕西都囊括到了自己麾下。 耿炳文更是直接舍弃了宣府,率领大军,进入陕西和山西,给蓝昭助长声势。 虽然蓝昭年幼,但耿炳文却清楚,他是比不过蓝昭的。 再说,之前的时候,朵颜三卫背叛,若非蓝玉拼死断后,耿炳文这一把老骨头,很可能就要葬送在了草原上。 而后面,面对那个冒牌徐增寿的设计,又是蓝昭果断安排人手断后,他这条老命,已经被蓝家父子救了两次。 况且,蓝昭已经给予了足够的证据。 虽然没有证明朱允炆是野种的证据,却包含了吕妃联合朱棣,给常妃,朱雄英,朱允熥,乃至后面的朱标下毒的证据。 作为常妃这么多恶行的直接受益者,朱允炆自然也不会被耿炳文待见。 虽然身上背着背叛名义,对于虚岁已经六十岁的耿炳文,多少有些晚节不保的意思。 但他还是选择报答蓝家。 也正因为如此,只要蓝灵这边可以拿下七盘关,那蓝昭就可以顺势将势力发展到四川。 坐拥四川,陕西,山西,蓝昭便能进可攻退可守! 第543章 藩王们磨刀霍霍,蓝昭也是如此 有一支商队,借口人困马乏,想要休息片刻,却被平安副手直接领兵驱赶了出去。 有人尝试闹事儿,副手直接拔刀斩杀了几人。 周围所有的商队,都立刻恢复了老实人的样子。 毕竟不老实的人,现在已经没有继续不老实的机会了。 杀鸡儆猴的招数虽然老套,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很有效。 商队们不知道的是,七盘关的统兵大将平安,天亮之后,就一直待在城墙上,在墙垛后面,冷冷的俯视着在关中的所有商队。 当副手带人收拾商队的时候,他就在城墙上看着。 那人头滚滚,对于平安而言,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征战多年,亲手斩杀的人,就有几十个。 眼前这几个人头,平安内心毫无波动。 乱世用重典,如今正是特殊时期,容不得半点儿马虎。 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平安不会在下贱的商人身上浪费时间,去甄别谁是心情不爽在闹事儿,谁是有心搞事情。 只要闹事儿,直接弄死就行了。 虽然可能会出现杀错人的可能,但总归好过出事儿的好。 当商队都老老实实的通过后,平安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地图上。 近日来,随着朱允炆是圣旨的到来,蜀王朱椿并没有任何的动静。 不仅没有发文支持蓝昭,也没有发文支持朱允炆。 但正是因为没有动静,才会让平安的内心无比焦灼。 对方是蜀王,从刚开始藩王争斗到现在,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 虽然在蓝昭宣布,扶持朱允熥称帝,并且将朱允炆定为弑父弑兄的奸贼后,蜀王第一时间发布了声讨朱允炆的公文。 但当朱允炆圣旨到了后,蜀王却忽然偃旗息鼓,没什么然后了。 朱允炆虽然不是朱元璋,但至少表面上,他还是保持着对朱元璋时期的政策。 对于朱家人,尽可能的大度。 当然,也并非朱允炆当真想要这样。 毕竟现在还活着的藩王,除了蜀王朱椿外,其他藩王都是在这场手足兄弟角逐中,存活下来的胜利者! 朱允炆刚刚登基没几天,而且现在的朱允炆,虚岁才十七岁,作为一个皇帝而言,这个年龄实在是太年轻了。 他想要亲政,至少要等到加冠之后,才可以。 所以,现在的朱允炆哪怕是心中恨不得立刻将所有野心勃勃的藩王都给弄死,然后把草原人也弄垮。 之后,就弄死蓝昭。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接着奏乐接着舞。 但想要达成这一步,任重而道远。 所以现在的朱允炆,还只能当一个苦哈哈的工作狗。 不仅如此,他还需要强忍着心中对藩王们的杀意,挤出笑脸给那些藩王们示好,好让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到蓝昭的身上。 若是藩王他们和蓝昭之间厮杀的难解难分,最终两败俱伤,甚至是一死一伤,那到时候朝廷就可以坐收渔利了! 平安是知道这一点儿的,所以只要蜀王不动,他就不会动。 当然,他也动不了。 凭借七盘关的地形,他还能够遏止住朱椿率领四川的军队出兵。 但若是正面交手,他还真的未必是对手。 蜀王手中的总兵力,可是有六万的! 毕竟这一年多来,蜀王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藩王们之间的争斗中,但他却没有放松警惕——虽然实际上,这些都是蓝灵在蓝昭的授意下做的。 不过这一切,都会被外面的人算计到蜀王朱椿的头上。 蓝灵呢? 她当然没有放弃出兵的念头。 蓝昭现在不缺钱不缺粮食,最缺的就是军队! 毕竟蓝昭不姓朱,藩王们敢于在朱元璋身体差一点儿的时候,暗戳戳的开始整顿兵马,开展军事竞赛。 但蓝昭不行! 他能够在全国各地用钱来安插细作,打探情报,可若是发展军队,一旦被朱元璋发现,朱元璋的屠刀,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会将蓝昭的脑袋砍下来! 但蓝灵却没有这个顾虑,毕竟蓝昭不姓朱,但朱椿姓朱啊! 当收到蓝昭的密信后,蓝灵是第一次觉得,她嫁给朱椿,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甚至在朱椿死后,还坚持留在成都,用蛊虫操控朱椿这个死人这么久,还是值得的! 当安排的商队通过七盘关,却没有造成丝毫混乱,在距离七盘关不过五十多公里外的广元城内,蓝灵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忧虑。 若是商队能够造成混乱,那就意味着,现在的七盘关还很好穿过,只要让商队造成混乱。 剩余的军队,便可以直接趁着混乱,强行攻占七盘关。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七盘关没有造成混乱。 那就意味着,现在七盘关的守将,对于商队抱有很强的警惕心。 难道当真要强攻? 蓝灵旋即摇了摇头。 七盘关地形太险要了,易守难攻。 若是强攻,积攒了一年多才积累下来的六万大军,说不得全部拼在这里,也未必能够通过! 可若是不强攻,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在四川这里待着吧? 蓝昭现在军队稀缺,就算是有了耿炳文统领的几万大军加入,可莫要忘了,在这一年多里,积累兵力的不仅仅是朱椿,其他藩王同样也在这么做! 燕王朱棣,偷偷摸摸积攒了八万大军! 宁王更不用说,朵颜三卫虽然背叛了,但朱权的地盘上,还是有很多草原人的。 稍微给点儿吃的喝的,他们就愿意为朱权效力。 朱权的总兵力,甚至超过了朱棣,达到了十万! 齐王,谷王的兵力虽然没有两人那么夸张,但也分别有五万和三万——谷王年龄太小,当初朱元璋驾崩,谷王甚至哭着想要回去! 毕竟他虽然是朱元璋的儿子,但比朱允熥还要小一岁! 到现在,虚岁也才十五岁而已! 至于在甘肃的肃王,他的兵力有七万多。 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毕竟现在蓝昭手里的总兵力,就算是加上耿炳文的军队,也只有九万刚出头而已…… 不过蓝昭并不在意,他有胆量造反的底气,并不是兵力,而是武器。 虽然还没有搞出来可以连发的机关枪,但以他当下拥有的热武器数量和质量,足以凭借一万大军,打退几十万大军都没问题! 第544章 这外甥,有点儿漏风啊! 当然,这件事情,蓝灵并不知道。 不仅仅蓝灵不知道,就连蓝昭后院的女人们也不知道! 这事儿,知道的,只有蓝承阳! 扮成商队偷渡过去? 听说在西安那边,蓝昭已经囤积了不少的钱粮了。 但旋即,蓝灵却又摇了摇头。 单单是广元这里,蓝灵就偷偷的囤积了三万大军,剩余的三万大军,就在南边几十公里外的昭化城内。 这可是足足六万大军! 一个商队,顶天了三百人,再多那肯定是要被重点检查了。 可这样的商队,在烷出厂的时候,并不是经常出现的,有时候一两个月,未必能够出现一次。 正常来说,从四川出去的商队,常见的人数是只有一百到一百五十人左右。 那六万人大军,至少要分出去四百五十批才可以出去! 那武器呢? 盔甲呢? 单单是六万人的武器,刀剑弓箭,以及五千副盔甲,就耗费了蓝灵一年的心血! 不仅仅掏空了蜀王府内的九成九的家当,而且蓝灵还私自昧下来了四川一年的税收! 但这些也几乎花光了! 若是扮演商队的话,武器,盔甲,肯定是带不出去了。 六万手无寸铁的人去了西安,在没有朝廷没有正式开战之前,这六万人恐怕更多的是对蓝昭的拖累吧! 蓝灵秀气的眉头微微紧皱,或许是感受到了蓝灵内心的焦虑,朱椿体内的蛊虫,也有些焦躁了起来。 朱椿的面部表情,也拧紧了几分。 忽然,一封密信从外面传来。 蓝灵打开看了眼,紧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有钱有粮,人到即可!” 蓝灵即刻下令,全部大军即刻换成普通商队的服饰,穿过七盘关,进入陕西境内! 在蓝灵的命令下,大军每天分出一千到三千人,扮演商队,从七盘关离开。 足足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六万大军,全部从四川,从平安的眼皮子底下,悄悄的转移到了西安! 而在这期间,蓝灵也一改往常的风格,大鱼大肉的疯狂给将士们整! 反正钱粮什么的,都不可能带出去太多,能够带出去的最多的,也就是蜀锦而已。 那剩余的牲畜,粮草之类的,蓝灵大手一挥,全部加餐! 这就导致了,最惨的,莫过于第一天离开的那两千人,他们最先出发,自然也没有享受到蓝灵忽然改善伙食的待遇…… 不过也正因为蓝灵的这个手段,大军军心稳定,安安稳稳的从四川离开,进入到了蓝昭的地盘上。 蓝昭早早的就在西安城外等候,当见到蓝灵后,蓝昭的眼眶中不由的有些湿润。 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从上次离开到现在,也不知道姐姐蓝灵过的如何。 只是当见到蓝灵后,蓝昭的嘴角,忍不住抽抽了几下。 若不是因为蓝灵的身边,还站着的朱椿,蓝昭绝对不敢想象,面前这个丰腴的女人,是自己印象中的姐姐蓝昭。 犹豫了片刻,蓝昭小声问道。 “姐,你不会是……有了吧?” “哎呀……” 蓝昭话音落下,就被蓝灵一巴掌扇在了脑袋上。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朱椿都死了这么久了,你姐我上哪儿找人生孩子去?” 蓝昭有些疑惑的指了指蓝灵的肚子。 嗯……明显大了一圈儿! 蓝灵脸上一红,羞恼着就要给蓝昭来几下。 当挨揍了一会儿后,蓝昭才知道了缘由。 却是蓝灵担心浪费,不愿意将一年来积攒的粮食,牲畜等留给明军,就让人在一个月内,给所有将士加餐。 将士们加餐了,蓝灵自然也没有节约。 短短二十天的时间内,蓝灵胖了足足二十多斤…… 这也是为何,蓝昭再次见到蓝灵后,差点儿没认出来的原因。 若非旁边的唐鸯确定朱椿体内的蛊虫还在,蓝昭都要担心,蓝灵是不是被人给除掉了…… 不过好在,这仅仅是一个误会。 蓝昭笑着将蓝灵迎接入城内,一路待到了皇宫之中。 因为时间紧迫,所谓的皇宫,其实并不算大。 但当初朱标在考察的时候,已经在城内规划出来了地方。 所以现在的皇宫虽然不大,但皇宫正在紧锣密鼓的修建,有水泥的帮助,修建皇宫倒也不需要花费太多的金钱。 一旦建成之后,皇宫的总面积,必定不会比应天府的皇宫小。 蓝昭带着蓝灵,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到皇宫之中,此时的朱允熥,正在养心殿中。 见到蓝昭后,朱允熥满脸欣喜的从位置上起来。 “表舅!咦这个是……表姨?” 朱允熥有些错愕的看着站在蓝昭身边的蓝灵,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蓝灵的体型一直都是比较瘦削的。 毕竟蓝灵是蓝玉的女儿,虽然不如蓝昭那样武艺高超,但也是十八般武艺都有所涉猎。 因为练武,她的体型从来都没有胖过。 而朱允熥对蓝灵的印象,也停留在两年多前。 可现在的蓝灵,若非因为被蓝昭拉着,朱允熥确实有点儿不敢认。 蓝灵的表情,瞬间有些难看。 朱允熥慌忙拱手告罪:“是外甥孟浪了,还请表姨恕罪,想来表姨是已经有了身孕了吧?” “表舅,这可是朕的表弟,朕一定要……唔唔唔……” 正在侃侃而谈的朱允熥,并没有注意到,蓝灵越来越阴沉的面部表情。 眼看着朱允熥越说越离谱,蓝昭慌忙伸手捂住朱允熥的嘴。 不等朱允熥挣扎,蓝昭低喝道。 “你表姨只是单纯的吃胖了……你要是再说下去,咱爷俩儿都得被你表姨灭口了!” 朱允熥身子一颤,立刻老老实实的放弃了挣扎。 当蓝昭松开手了,朱允熥慌忙回到自己的桌案上,佯装开始看公文。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忙碌一点儿,这样的话,才能够躲避尴尬不是? 蓝昭刚想凑过去,却听到朱允熥的声音。 “表舅,听说伪帝朱允炆已经下达了诏书,号令天下藩王共同来征讨朕,表姨奔波了一路,想来也辛苦了,你带着表姨回去吧,早点休息。” “等回去之后,顺带考虑一下,如何破解伪帝朱允炆的奸计,明天早朝的时候,你告诉朕就行了。” 蓝昭的表情瞬间凝固。 这外甥,有点儿漏风啊! 第545章 表舅,你知道的,我从小没了娘…… 蓝昭原本是打算凑上去,假装和朱允熥商议政事。 这样的话,蓝灵也不好揭穿他们。 毕竟现在的朱允熥可是已经称帝了! 虽然朱允熥对蓝灵很谦逊,但蓝灵还是要给面子的。 纵然想要收拾蓝昭,也不可能在两人商议政事的时候,去揍蓝昭不是? 可没想到,朱允熥这小子,竟然为了自身的安危,将亲表舅的安危置之不理? 果然,外甥是舅家的狗,吃不了兜着走! 养不熟啊! 养不熟啊! 蓝昭心里将朱允熥骂了一遍又一遍,不等他开口,就感觉耳朵一痛,却是已经被蓝灵给揪住了。 姐姐对弟弟的血脉压制,瞬间觉醒。 蓝昭脸色一垮,选择放弃了挣扎。 不挣扎,就是挨几下而已。 挣扎了,那就不是几下了! “陛下,公务重要,但还是要注意身体,妾身还有事儿,就先告退了。” 朱允熥摆了摆手,很是大气的说道。 “表姨有事儿就先去忙吧,朕也有政务要处理,哎呀,忙死了,忙死了!” 蓝昭眼神一凛,身上的杀气喷涌而出。 可惜,蓝灵一巴掌下去,他就立刻恢复了老实。 蓝灵从来就不是一个脾气特别好的人,她可不像是常妃那样温婉可人。 蓝昭是被她从小打到大的那种! 面对朱椿服软,为的是不牵连家人。 可现在蓝玉死了,在西安这里,蓝昭绝对是权势滔天的存在。 最为重要的是,她蓝灵现在并不在成都,而是西安城内! 这个时候,她完全不需要再压制自己的本性了! 从七盘关开始布局到现在到了西安,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丢弃的武器,盔甲,被疯狂消耗的粮食,酒肉…… 蓝灵的心一直都在滴血的! 好不容易安全的带着六万大军来到了西安,见到了蓝昭,结果这混蛋弟弟开口就是说她怀孕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 左右好多年没有打过弟弟了,现在好不容易不需要担心家人的安危了,闲着也是闲着,打一顿弟弟发泄一下,也是不错的! 蓝昭被蓝灵拖着离开了,当姐弟两人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远处,朱允熥才敢小心翼翼的抬头。 他可是见识过蓝灵打蓝昭的残忍画面的! 虽然心疼蓝昭挨揍,但总好过爷俩一起挨揍不是? 新建的凉国公府邸,就紧挨着皇宫,这也是为了方便蓝昭进入皇宫处理政务。 从马车上下来后,蓝灵拖着蓝昭,一路进入到府内。 忽然,一个身影,拿着棍子,朝着这边跑来。 “坏女人,放开爹爹……唔唔唔……坏女人,放开我!” “我……我爹很厉害的!” 小家伙自然是已经快三岁的蓝玉明,蓝昭身强体壮,从小就跟着蓝玉习武。 福蝶是暗卫出身,她的身体素质自然也很好。 作为两人的女人,蓝玉明的身体素质一直都很棒。 或许是继承了蓝昭的恶劣性格,她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而是喜欢舞刀弄枪。 虽然还不到三岁,但她的身高,却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米零五! 这个身高,在同龄人中,绝对是鹤立鸡群。 不仅如此,她的体力也很好,小一点儿的棍棒,她已经能舞动的很好了。 在这个年代已经生活了好久了,但蓝昭却并没有重男轻女的心思。 相反,他对女儿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儿子! 所以当可以跑路之后,蓝玉明对蓝昭就无比的亲近,甚至超过了对生母福蝶的亲近程度。 毕竟,福蝶并没有给蓝玉明用母乳喂养。 蓝灵从嫁给朱椿后,就很少再回来,蓝玉明从未见过蓝灵,自然不知道蓝灵的身份。 见蓝灵揪着蓝昭的耳朵,以为蓝灵是坏人,正在欺负她爹蓝昭。 小丫头立刻捡起一根棍子,朝着蓝灵就扑了过来。 她要打倒坏人,救出爹爹! 可惜,她还不到三岁,怎么可能会是蓝灵的对手? 还没等棍子敲到蓝灵的身上,就被蓝灵一脚踢飞棍子,而后身子就被蓝灵凌空拎了起来。 眼看着不是对手,遗传了蓝昭鬼机灵的一面,也立刻展现了出来。 她立刻自报家门,希望通过显赫的家世,来吓退蓝灵。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蓝灵享受这显赫家世的时候,还没有蓝昭呢! 更不用说蓝玉明了! 蓝玉明的威胁,对于蓝灵而言,毫无半点儿用处可言,甚至让蓝灵觉得有点儿好笑。 担心自家小祖宗再多嘴,让蓝灵更生气,蓝昭慌忙开口。 “玉明,别闹,这是姑姑,是爹爹的亲姐姐!” 蓝玉明眼珠一转,粉嫩的小脸儿上瞬间被笑容堆满。 “呀……原来是姑姑啊,爹爹经常在我买拿钱说姑姑的好呢,现在看来,姑姑不仅长得爹爹好看,身手也比我爹爹厉害,真不愧是我蓝玉明的姑姑!” 噗嗤! 见蓝玉明如此鬼机灵,蓝灵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的郁闷和气愤,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沉默了片刻,蓝灵随手将蓝昭丢到一旁,而后抱着蓝玉明,娇笑连连。 “哎呀,你就是玉明啊,真可爱,比姑姑小时候还好看呢!” 蓝玉明立刻开口巴结,小嘴儿巴巴的,把蓝灵哄得心花怒放,不一会儿功夫,已经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送给了蓝玉明。 蓝昭则趁着这个机会,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离开了凉国公。 刚出门,就一溜烟的翻身上马,朝着皇宫冲去。 狗东西,竟然敢坑老子! 别以为现在当了皇帝,老子就怕了你! 得知蓝昭气势汹汹的赶来,朱允熥慌忙离开了养心殿,乘坐龙车,可惜,蓝昭的速度明显更快。 不等朱允熥逃离,就被蓝昭堵住了龙车。 朱允熥满脸赔笑。 “表舅,怎么这么生气啊?是谁惹你生气了,说出来,允熥和你一起骂他!” 呵呵…… 蓝昭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狞笑。 朱允熥慌忙摆手,让所有人都离开。 当只剩下舅甥两人的时候,朱允熥很是光棍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表舅,您是知道的,允熥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过了几年,连亲大哥,皇祖母都离开了允熥,后来那吕妃对允熥不好,允熥才会变得胆子小,遇到事儿就害怕……” 第546章 安心当你的皇帝,天塌不下来! 蓝昭的胸口急促的上下浮动着。 虽然知道这小混蛋是在借用常妃的名义卖惨,但蓝昭还真的就吃这一套。 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中的怒气压制下去,蓝昭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背后,传来了朱允熥的声音。 “表舅,朱允炆下的诏书,朕心中很是担忧,布知表舅可有应对之策?” 朱允熥很清楚,现在的蓝昭,心情很是烦躁。 但这事确实是当下最紧要的事情。 蓝灵带过来的六万大军,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大鱼大肉的吃,身体素质那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 但别忘了,朱棣,朱权这两人加起来的总兵力,就有小二十万! 若是再算上其他几位藩王的军队,西安这边面对的总兵力,可能会超过四十万大军! 这还仅仅是藩王们能够组建的大军! 朝廷能够调集的兵力人数,比起四十万只会多,不会少! 而朱允熥这里,准确的说是蓝昭手里,算上耿炳文和蓝灵两人带来的总兵力,也就是十二万大军。 双方的兵力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 而蓝昭在民间的威望虽然不低,可造反这事儿,是要掉脑袋的。 百姓是愚昧,但不是蠢。 他们很容易被人煽动情绪,但还是知道什么人情需要用命去偿还。 但很明显,蓝昭的恩情,还没有达到那种地步。 尤其是,当下的大明,虽然内部有不少的问题,但朱元璋对老百姓的态度是没的说的。 蓝昭现在还很弱小,至少表面上看,确实如此,连朱允熥都看得出来,那些年龄大一点儿的百姓,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他们不会帮助朝廷对抗蓝昭,但蓝昭想要发动他们对抗朝廷,难度也很大。 除非,蓝昭能够获得一次胜利,而且是大胜! 这样至少可以让一部分有野心的人,愿意跟随蓝昭。 造反,从古至今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反贼想要获得更多人的追随,都是需要经过一次的胜利,才可以做到。 就像是朱元璋,他能够一步步的从一个乞丐,普通的义军,到最后一点点的成为开创了大明的洪武大帝明太祖。 那也是因为一次次的获胜,才走到了当下这一步。 而且当初为了避免成为元朝攻击的主要目标,朱元璋甚至还向元朝写过归顺的投降书信! 而这样的书信,陈友谅和张士诚都没有写过! 当然,也正是因为朱元璋拿得起放得下,愿意舍得下脸皮,才最终成为了一统天下的那个人。 恰如当年的刘邦,也是凭借不要脸和知人善用这两点儿,成为了最终一统天下之人。 虽然现如今有诸多的谣言在攻讦朱允炆,但并不能改变一点儿,朱元璋早早的就将太孙的位置,确定为了朱允炆。 只要不出现意外,朱允炆继位是合情合理的。 至于所谓的谣言,朱允炆只需要证明,他是朱标儿子这件事情没有问题,其他的谣言,都可以不当回事儿。 尤其最重要的一点儿在于,淮西权贵们,因为蓝昭的忽然离去,现如今群龙无首。 朝堂之下,现在掌权的是浙东集团。 淮西权贵,是最早跟随朱元璋的一批人,基本上都是朱元璋的老乡。 那浙东集团就是朱元璋壮大之后,一点点吸收过来的人才。 当朱元璋一统天下后,朝堂上大致是分为浙东集团和淮西权贵集团。 至于后面被招揽进来的人,除非是淮西人士,否则都会被清一色的打入到浙东集团。 但因为淮西权贵是最先跟随朱元璋的,地位显赫,加上地位最高的刘伯温,其实对于争夺权势地位没什么兴趣,所以实际上,浙东集团面对淮西权贵,多年以来,始终都是被压制的一方。 只不过如今随着朱元璋的驾崩,初代淮西权贵们要么战死,要么被朱元璋除掉,淮西权贵在朝中的地位,已然远不如从前。 而现在,随着蓝昭去西安支持朱允熥称帝,二代淮西权贵,除了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的跟着朱标这边的李景隆,其他人基本都被朱允炆暂且搁置,冷落,甚至是监视。 而其中,尤以魏国公徐辉祖最惨。 毕竟徐家的长女徐妙云是燕王的王妃,次女徐妙清,三女徐妙锦都是蓝昭的女人。 燕王做了什么事情,野心有多大,朱允炆一清二楚的。 至于蓝昭,那就更不用说了。 毕竟现在蓝昭已经明打明的坚持支持朱允熥了。 不仅如此,还用屎盆子,扣了朱允炆一头! 若非鉴于徐达劳苦功高,而且还需要朱棣领兵去和蓝昭争斗,朱允炆恐怕第一个要办的就是徐辉祖! 而且鉴于蓝昭装病一年多的情况,徐辉祖现在已经被完全监控了起来,吃喝拉撒都必须在监视之下完成。 而徐辉祖是第一个被朱允炆监视起来的淮西权贵,但不是最后一个。 当然,朱允炆这么做,也是担心这些二代淮西权贵,会勾结蓝昭。 毕竟如今的淮西权贵首领,就是蓝昭。 安定了好内部之后,外部的矛盾,朱允炆就不怎么需要太过于在意了。 毕竟只要证明他的身份没有问题,那他就是正经的大明皇位继承人! 纵然有那么多的屎盆子,往他的头上扣,可大明的主力部队,还是在朱允炆的掌控之中! 尤其是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春,在朱允炆公开了自己身份证明后,就公开表示,只要朱允炆有命,他们沐家人会立刻统领十几万云南军北上! 朱元璋的义子沐英,已经在两年前病逝。 如今的黔国公是沐英的长子沐春,沐家对大明忠心耿耿,从大明开国之初,一直持续到了大明灭亡,沐家后人依旧坚持参与反清复明的活动。 沐春,自然也不例外。 朱元璋心狠不假,但对于那些没有野心,而且对他无比忠诚的人,朱元璋也确实很舍得给好处。 黔国公沐家不是唯一一个表明坚定支持朱允炆的。 而所有人以为,蓝昭最大的倚仗,淮西权贵们,又被朱允炆给控制住了。 所有人,包括朱允熥在内,都认为,蓝昭有点儿冲动了。 可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蓝昭抬起眼皮,瞅了眼满面愁容的朱允熥,忽然笑了起来。 “安心当你的皇帝,天塌下来,有表舅给你扛着。” 第547章 三万对两千?优势在我! 看着蓝昭脸上带着的自信,朱允熥心中的愁绪却并没有衰减多少。 他不知道蓝昭是在安慰他,还是真的有办法。 他开口问了,但蓝昭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没有告诉他。 毕竟火枪的事情,蓝昭不打算让朱允熥知道。 这小子,体内流着朱家人的血,谁知道将来若是天下稳定了,这小子会不会翻脸。 有些东西,不能让他知道的太早了。 就算将来瞒不住了,也不会让他了解底细的。 朱允熥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忽然传令兵冲了进来。 “报!肃王发兵三万,从平凉府出发,经过泾州,已经开始进攻宜禄镇!” 肃王的平凉府,距离西安只有三百多公里而已,在如今水泥路已经修筑好的情况下,他们若是急行军的话,只需要三天时间,就可以杀到西安城下! 但是这个情报,是在两天前送过来的,所以这有两种可能。 第一,肃王已经攻入到陕西境内。 第二,肃王故意拖延时间,之所以搞的这么声势浩大,不过是为了演戏给朱允炆看而已。 看,叔叔这么给力的支持你,回头这钱粮什么的,是不是应该多准备点儿? 只不过肃王朱楧在历史上,并没有多少笔墨,就连秦王和晋王,在军事方面,都要远远超过他。 凭借这一点儿,蓝昭不难推断出来,朱楧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只是演戏而已。 不过想演戏,那也要有人配合才行。 很可惜,蓝昭并不打算配合! “陛下,臣恳求领兵出征,打退肃王!” 蓝昭亲自领兵? 听到蓝昭这么说,朱允炆的心情放松了些许,但旋即却又紧绷了起来。 “表舅,如今这西安城内,还有诸多的事情,需要仰仗表舅你才行,你要是离开了,万一城内……” 不等朱允熥说完,蓝昭已经打断了他。 “允熥,你记好了,你现在才是皇帝,若是什么事情都需要我才能做主,那以后你就改姓,不要跟随你爹姓朱了,改姓常好了。” “这样表舅带着你离开这里,咱们到远离大明的地方,安安心心的当一个富家翁,这样的生活,你愿意过吗?” 朱允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见朱允熥摇头,蓝昭心中不由一阵冷笑。 这小子,果然是朱家的人。 野心勃勃,而且现在也开始虚伪起来了。 分明有心掌控大权,但因为当下的局势太过于严峻,只能依仗于他,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谦逊怯懦。 可心中恐怕早已经有了计量,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心机深沉,已然超过了同龄人太多太多。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世为人的蓝昭。 单论心机,现在的蓝昭,是能够骗过老狐狸朱元璋的存在。 朱允熥想要瞒过蓝昭,他的手段还稚嫩了点儿! 摇了摇头,蓝昭低喝道:“既然不愿意,那就老老实实的在西安城内做好一个皇帝应该做的事情,铁铉盛庸他们都是有能力的人,你有事儿多询问他们就行。” 朱允熥有些纠结:“可是……” 蓝昭懒得和他演戏,直接打断了他。 “老老实实的在西安城内待着,几天后我就会回来了,等回来之后,甘肃就是我们的地盘了。” 说罢,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当蓝昭走远之后,朱允熥脸上的慌乱,渐渐的收敛起来。 看着蓝昭离开的方向,朱允熥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冽。 “不,等你回来之后,甘肃就是朕的了!” “不仅仅是甘肃,这天下,也只能是朱家的,是朕的!” 收起了脸上的冷冽,朱允熥很快就召集过来盛庸和铁铉两人,开始询问他们两人当下内部的政事和军事如何处理。 另一方面,蓝昭回到家中,简单的和家人告别之后,就带着蓝承阳离开。 看着前面的蓝昭,蓝承彦小声问道。 “咱们这是……” 蓝昭嘴角微扬:“带人去平了肃王,拿下甘肃!” 拿下甘肃? 蓝承阳的表情瞬间精彩了许多。 他虽然是蓝玉的义子,但更多的是担任文职,而不是像蓝昭的其他义子一样,跟随蓝玉在战场上厮杀冲刺。 可这并不代表,蓝承阳就没有征战沙场的梦想。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蓝承阳也梦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统帅大军,在战场上厮杀冲刺,建功立业。 将来能够凭借军功,在历史上青史留名! 若是能够和义父蓝玉一样,封狼居胥,那就更好了! 蓝昭并不知道,蓝承阳心中所想,走了一会儿,蓝承阳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肃王有多少人?” 蓝昭轻轻一笑:“不过三万而已。” 蓝承阳的表情有些古怪。 “那咱们呢?” 蓝昭哈哈大笑道:“足足两千人!优势在我!此战必胜!” 嘶! 蓝承阳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这特么是什么虎狼至此? 你要不要仔细听听你说的是啥! 两千对三万,还特么优势在我? 蓝昭并没有有理会背后的蓝承阳,而后扭头看了眼后面,当视线落到马车上后,蓝昭脸上的笑容,瞬间更加灿烂了。 蓝昭花费了两天时间,从西安赶到了冉店。 冉店距离宜禄镇只有不过三十多公里而已。 从几天前,朱楧就统领大军进攻宜禄镇,但直到蓝昭都赶到了冉店后,朱楧的三万大军,才攻破了只有不过两千五百人防守的宜禄镇。 当得知蓝昭亲自领兵,入驻冉店后,朱楧的心情很是复杂。 毕竟蓝昭可是大明公认的能打的人,藩王之中,恐怕除了朱棣外,就没有人是蓝昭的对手了。 朱楧有些踌躇,他派人去冉店调查情况。 斥候看了几遍,再三确定了人数后,才心情复杂的折返了回去。 “王爷,蓝昭率领的队伍只有两千人,而且还没有盔甲,长刀等武器。” 只有两千人? 朱楧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揪着斥候的衣服,再三询问,最终斥候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做担保,朱楧才松开了他。 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朱楧拔出佩剑,怒喝道。 “三万对两千,优势在我,诸位,随本王进攻冉店,拿下逆贼蓝昭的人头者,赏万金!” 第548章 时代,已经变了! 朱楧出发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冉店冲去。 从宜禄镇到冉店,急行军的话,半天就可以赶到。 朱楧的平凉府,是所有藩王中最西边的,所以他并不缺乏战马。 先锋军六千人,清一色骑兵,已经赶到了冉店外只有二十里的地方。 但领军之人并没有开始进攻,而是留下一千人警戒,剩余的人开始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兵法云,吃饱喝足才能打好仗。 反正总兵力,他们是三万,而冉店内只有区区两千人而已。 尤其是现在已经到了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之后了。 现如今,冬天已经过了。 但是春寒料峭,白天依旧很短。 申时过了,天也基本上就黑了。 现在并不适合攻城,尤其是城内的统兵大将,是那个只带着区区千人,就能杀穿草原人防线的狠人蓝昭呢? 当朱楧赶到的时候,天色也已经彻底黑了。 好在,营寨也已经搭建完毕了。 朱楧对先锋大将很是满意,夸奖了他几句,让火头军晚上的时候,给他加了二斤肉,一壶酒作为赏赐。 倒不是朱楧不想大方,而是他确实没钱。 毕竟甘肃就是河套地区,这里最辉煌的时候,也就是丝绸之路繁盛的时候。 如今这丝绸之路,早就已经断了多少年了。 甘肃自然也就重新变成了那个穷苦的地方。 就算朱楧是肃王,他可以过的不错,但并不代表,他的钱,能够让他率领的军队也过的很好。 给大将二斤肉,一壶酒,已经是朱楧目前能够给予的不小的恩赐了。 当然,若是此战能够打败蓝昭,拿下蓝昭的人头,更甚者,可以活捉蓝昭的话,那事情就好玩的多了。 到时候,单单是凭借蓝昭,朱楧就能够从朱允炆那里要来无数的钱粮作为赏赐! 而后若是他能够攻入西安的话,或许他甚至可以取代朱允熥,成为新的皇帝! 毕竟关中天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安抚过了先锋大将后,朱楧又骑马绕着冉店走了一圈。 酒店并不大,但位置还算重要。 若是绕过去的话,后路就会很难受。 看着城墙上稀稀拉拉站着的几个守军,朱楧的脸上带上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若是此战能够拿下蓝昭,或许本王可以借机笼络蓝昭!” “蓝昭可是个全能的人才啊,有能建立工厂搞钱,能够领兵打仗,这可是一个上马杀敌,下马安民的全才。若是有了他的帮助,本王……或许有很大的机会更进一步!” 这个念头刚刚滋生,朱楧就再也遏制不住这个念头了。 欲壑难平,这句话是最能够形容人性的。 在交战之前,朱楧想的仅仅是和蓝昭演一出戏,好方便自己能够从朱允炆那里换取一些钱粮而已。 可是在得知了蓝昭统领的军队数量后,他就想着要打败蓝昭,甚至杀掉蓝昭。 但现在亲眼确定了,冉店城内没有什么人后,对于这一场战争的胜负,朱楧认为,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朱楧的野心,也不再满足于单单是换取一些钱粮这么简单。 他想要给自己的王字上面,加一顶帽子,一顶白帽子! 王字上面加个白,那便是皇! 天下可以有很多王,但皇有且只能有一个! 他大哥朱标当了几十年的太子,结果却还是一命呜呼。 这说明朱标只能当太子,没有当皇帝的命! 既然朱标没有当皇帝的命,那身为朱标弟弟的他,为什么不能继承了兄长没有达成的目标呢? 朱楧兴冲冲的骑马回到了自己的帅帐之中,久久不能入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楧还是睡着了。 毕竟他骑马赶路了几十公里,也是比较累的。 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就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奇妙的世界里。 在这里,他一身龙袍,蓝昭无比恭敬的跪在他的面前,口中高呼万岁。 朱棣,朱权等一众藩王们,都自缚在大殿之下,老老实实的不敢有半点儿大的动静。 场景一换,数不清的美女,出现在他的面前。 其中一个,好像就是蓝昭的妻子徐妙清! 当初还没有出来就藩的时候,他就知道徐妙清的存在。 觊觎徐妙清的,可不只有朱桂一人。 朱楧也是其中一个。 只不过后来觊觎徐妙清的朱桂死了,虽然所有人都可以确定,这事儿是蓝昭干的。 但任凭朱元璋如何的安排人手调查,还是没有人能够查出来这事儿和蓝昭有关系! 从那之后,朱楧就暂时遏制下对徐妙清的觊觎之心。 美色固然诱人,但也要有命享受不是? 可现在不知为何,徐妙清还很是主动,眼瞅着就要进入关键环节的时候,忽然间,朱楧醒了。 但仿佛就是在他闭上眼睛没多久,他就再次醒来了一样。 毕竟在梦里,他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一样。 “轰隆隆!” 如同天雷一般的声音,从营寨内传来。 朱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脸色无比的阴沉。 “怎么回事儿?” 朱楧话音落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阵阵喊杀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冲了进来。 “王爷,快走,蓝昭带人杀到营寨里面了!” 蓝昭杀到营寨里面了? 怎么可能! 就凭他那区区两千人,面对我三万大军,他怎么敢的! 朱楧一巴掌扇在亲卫的脸上。 “胡说八道,就凭蓝昭那点儿人手,咱们就算是站着不动让他砍,他也不可能砍的完!” 亲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王爷,那蓝昭带领的不是军队,是鬼神,咱们营寨大门就算是用冲车撞击,也至少要花费一阵子功夫,可不知道蓝昭做了什么,一声巨响,咱们的营寨大门就碎了!” “不仅如此,他们的人,距离咱们还有老远的时候,咱们这边就开始死人了!” “他们不是人,他们绝对不是人!” 面对从未见过的事情,亲卫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了。 他的精神,已经出现了一丝的紊乱。 朱楧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刚想出来,就听到又是几声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地面如同地震了一般。 帅帐内的东西,都被震到了地面上! 此时的营寨外面,蓝承阳满脸错愕的看着面前的一幕,嘴巴张的老大。 若是在成都的话,很可能会引起一些男人的兴趣。 蓝昭拍了拍蓝承阳的肩膀,嘴角带着一抹戏谑。 “时代,已经变了!” 第549章 演戏而已,谁不会? 蓝承阳没有理会这些,他虽然知道一些,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蓝昭让人打造的火炮,威力竟然这么大! 蓝昭懒得理会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蓝承阳,轻喝道。 “杀进去,告诉他们,投降不杀!” 两千火枪手,背着一堆弹药,缓缓的朝着营寨内逼近。 满脸错愕的朱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亲卫摁倒在地上,五花大绑之后,被押解着送到蓝昭的面前。 蓝昭直接让人将朱楧逮到了冉店内。 至于剩下的这些人,则是全部被押解到了西安。 肃王只是一个开胃菜,朱棣那边才是大头,这些人,完全可以充当炮灰去用。 毕竟火炮和火枪这两种东西,蓝昭还不打算暴露给太多人。 天亮之后,蓝昭带着一千五百人,押解着朱楧,继续朝着甘肃杀去。 不得不说,朱楧没有在历史书上留下太多的笔墨,是有一定原因的。 当被蓝昭俘虏后,他立刻就像是变成了哈巴狗一样,任由蓝昭如何拿捏,都不敢给蓝昭生气。 这不由的让蓝昭回想起大明,不,乃是几千年来,从上古时期到大明,乃至后面的清朝,论武能都能挤进前三名的叫门天子朱祁镇。 土木堡一战,当结果出来后,交战双方都是错愕的。 草原人根本就没想过能赢,而明朝这边也没有人想过会输! 说个难听点儿的,朱祁镇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老老实实的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前进,草原人都不敢靠近! 可偏生他偏生是一个作死小能手,面对王振的各种如同胡闹,他竟然能够默许! 而最终,他的作死,也让他成为了千百年来,唯一一个被草原人“护送”到都城外的天子。 而后,又被草原人“护送”到了草原深处。 那地方,估计连他曾祖父朱棣都没有打到! 不过也正是因为朱楧这么配合,蓝昭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甘肃,并且还获得了甘肃剩余的兵力。 这让蓝昭麾下的总兵力,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当蓝承阳用区区几百人,押解着几万俘虏回到西安后,朱允熥都惊住了! 他第一时间就拉着蓝承阳,询问这一战的细节。 但蓝承阳并没有给朱允熥答案,朱家人的薄情,已经是彻底刻印在了蓝承阳的心中。 朱元璋是这样,朱标是这样,作为朱标的儿子,朱允熥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虽然朱允熥对蓝昭一口一个表舅,而且对于蓝昭表现的,一直都是无比恭敬的模样。 但终究,这很可能是权宜之计而已。 毕竟当初的朱元璋,还收了蓝玉做义子! 并且后来,还让儿子朱椿娶了蓝玉的女儿蓝灵为王妃,可后来想要清算淮西权贵的时候,朱元璋也没有半点儿犹豫的意思。 若非蓝玉在武汉沉船案件后,后背长出来了一个毒痈,太医都说活不长了。 或许朱元璋也不可能让蓝玉活到领兵打仗的那一天! 当然,若是处死蓝玉,那朱元璋肯定也不会放过蓝昭。 所以蓝承阳根本不信任朱允熥。 好在,朱允熥或许也察觉到了,蓝承阳眼神中的警惕和疏远,他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后,就让蓝承阳离开了。 当蓝承阳离开许久,朱允熥还是和往常一样,传召来了盛庸和铁铉,在两人的教导下,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但是当到了晚上,朱允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床上,缓缓的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重新睁开眼睛,眸子中闪烁着的,尽是冷冽的杀意。 如今已经是建文元年,公元1394年,朱允熥虚岁已经十七岁了。 虽然实际上,他才过十五岁生日没几个月。 但就像蓝昭所想的那样,他姓朱,体内流淌更多的是朱家人的血脉。 他的心,更偏向的是朱家,或者说是他自己。 而蓝昭,只是一个很亲近的,可以信任利用的亲戚而已。 狼崽子还小,利爪和尖牙还没有长出来,所以不会轻易的给人露出獠牙与利爪,表现出来的如同小狗一般。 但狼就是狼,他是吃肉的!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蛋黄派,火腿肠等,能够把野狼变成网红狼的神器。 而且,朱允熥也不是为了一口吃的,就能从狼变成狗的网红狼。 朱允熥想要的是权力,是地位。 很不巧,这两种东西,恰好也是蓝昭想要的。 朱允熥想要利用蓝昭的影响力,从朱允炆的手中,夺回来属于他的皇位。 而蓝昭也想要通过朱允熥的身份,来一点点的将天下,从朱家手中夺走。 现在双方表面上依旧很是默契,表现的很是亲近。 朱允熥在蓝昭的面前撒娇耍无赖,也是手到擒来。 而每当朱允熥用常妃打掩护的时候,蓝昭也会适时地表现出无奈宠溺的态度。 但这仅仅只是表演而已,谁若是当真了,那才是真的蠢! 几天后,蓝昭押解着数万俘虏,并肃王朱楧,一并回到了西安。 朱允熥亲自出城迎接,给予了蓝昭最高规格的欢迎仪式。 舅甥二人在人前很是友善,朱允熥一口一个表舅,蓝昭则一口一个陛下。 若是在外人看来,蓝昭或许将会成为下一个霍光。 但朱允熥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汉宣帝刘询,那就不确定了。 毕竟刘洵在霍光还活着的时候,对霍家极其的恩宠,但等到霍光死后,就立刻开始清算霍家。 先是剥夺在军中担任要职的霍家人的权力,将军权渐渐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后便是安排人手,一点点的取代霍家人的职位,将霍家渐渐孤立。 眼瞅着要被清算,霍家人立刻开始采取行动。 可是为时已晚,并且还给予了刘洵合适的出手理由。 霍云、霍山、范明友自杀,霍显、霍禹、邓广汉等人被捕捉到,霍禹被腰斩,显及她的几个女儿兄弟都被处死,与霍氏相连的数千户人家被诛灭 。 刘洵随即下诏公开此事,所有被霍氏所连累的人,如果事情发生在丙申日以前,还没有发觉报官在押的,一律赦免 。 又在八月已酉日,废霍皇后,至此,在西汉朝廷中盘踞了十几年的霍家势力一朝覆灭,宣帝最终确立了他的绝对统治。 但有一点儿区别在于,霍光比刘洵年长了三十多岁,而蓝昭仅仅比朱允熥年长七岁而已! 所以朱允熥若是想要夺权,就绝对不会等到蓝昭死后再动手! 第550章 合理的推论,但却并不是现实 朱允熥给蓝昭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功宴。 当然,蓝昭也有资格获得这个。 不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俘虏了肃王朱楧,并且获得了六万多的精锐部队! 毕竟当时真正被炸死的人很少,更多的还是被火炮的威力吓破了胆的。 实际上,朱楧的军队只损失了不过五千多人,算上后方的兵力,朱楧麾下的总兵力,依旧有小七万人。 这样一来,蓝昭手下的总兵力,就已经超过了二十万大军。 凭借地形的优势,抛却镇守西安的三万大军,剩余的十几万大军据险而守,纵然朱棣率领的兵力数倍于蓝昭,也休想打进来! 朱棣统领大军,加上齐王,谷王,宁王的军队,总兵力有二十五万大军,声势浩荡的朝着山西进军。 为了避免内讧,朱棣带着谷王朱橞,进攻永加堡,目标是大同。 而齐王朱榑和宁王朱权则南下经过井陉进攻故关,目标太原。 因为更近一点儿,朱棣率先领军杀到了永加堡。 但诡异的是,朱棣并没有对永加堡发动攻势,哪怕永加堡只有不过三千人驻守。 当过去四五天后,朱橞皱着眉头走进朱棣的帅帐之中。 “四哥,永加堡里面就这么点儿人,你为什么不出兵?兵贵神速,对手可是那个蓝昭,若是继续拖延下去,咱们可能是会吃亏的!” 朱棣对着朱橞招了招手,朱橞很是不满的哼了一声,走到了朱棣的身边。 朱棣指了指桌案,朱橞的视线,下意识的朝着桌案上瞟去。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桌案上放着一张地图。 “四哥,这个是……” 朱棣低喝道:“这里是大明北边疆域图的一部分,这上面,是甘肃,陕西那边的,你看看这里,有什么想法?” 朱橞皱着眉头看了眼地图,过了片刻,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和迷茫。 一来他还很小,二来朱橞原本就没什么军事天赋。 历史上,建文帝对谷王很好,建文四年二月初四改封长沙,又增加岁禄二千石。 同年六月十三日,靖难之役末期燕王围攻南京城时,与李景隆共同投降并开其镇守的南京金川门让燕王军队进城,史称金川门之变。 朱棣称帝后,封朱橞驻长沙赐乐土奏,卫士三千,加赠岁两千石。 朱橞自恃有功,在封国日益无道,夺人民田地,侵吞赋税,又杀无罪之人。 长史虞廷纲劝谏,朱橞反过来诬陷虞廷纲诽谤,将他斩杀。 后来朱橞密谋谋反,被蜀献王朱椿向明成祖告发,使其在永乐十五年二月初六和两个儿子一起被明成祖削为庶人,与家人一同囚禁于徽州新安卫公署内,谷国被撤除。 宣德三年,朱橞在囚禁中去世,其家属取赴京,后安置凤阳、庐州。 他在军事方面最大的功劳,也就是主持并参与扩展宣化城的建筑,还参与构筑了常峪口至大境门60余公里的明长城,兴建了独石口和锁阳关的关隘,为抵御北方少数民族的袭扰,巩固明朝疆域 ,做出了贡献。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表现了,而且上面的这些事情,恐怕也是他的属官们做的,只是功劳记在了他的头上而已。 朱棣让朱橞看地图,为的就是看看朱橞的军事能力如何。 可事实证明,朱橞在军事方面的能力,真的是一言难尽。 他在地图旁边看了许久,最终还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表示这题目超纲了,已经不是他能够解答的范畴。 朱棣心中一阵失望,但旋即却又松了口气。 朱橞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非必要,他是不希望对朱橞出手的。 如今朱橞能力平平,虽然不能给予朱棣提供太大的帮助,但朱棣也不知道朱橞能够给他提供多大的帮助。 除了蓝昭,单独应对天下任何一个藩王,哪怕是面对当今天子朱允炆,朱棣也有信心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 朱橞没有能力,那就安排他负责招兵买马即可,其他的事情,不让他去做就好了。 见朱橞摇头,表示他不明白后,朱棣伸手在地图上点了几下。 “这里,是朱楧就藩的地方平凉府,距离西安只有区区几百公里,若是急行军的话,朱楧甚至不需要攻打什么险要的城池,就能直接杀到西安城下!” “从朱允炆传达密信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连咱们都早早的到这里了,朱楧岂会没有动静?可现在呢?你有收到朱楧的战报吗?” 朱橞愣住了,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摇了摇头。 朱棣轻喝道:“这就对了,没有收到朱楧的战报,那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朱楧和咱们一样,出兵到陕西周边,但按兵不动,没有直接交手,他也不好意思发战报。” “第二,他已经出兵了,而且和蓝昭交手了,但是他败了,而且还是惨败!” 朱橞有些不解。 “为何必须是惨败?” 朱棣轻笑道:“若是小胜小负,那朱楧肯定会大肆渲染,好让朱允炆给他钱粮,可现在他没有发战报,那只能是惨败,已经连发战报的人手都抽不出来的那种!” 忽然,旁边的道衍开口道。 “或许不是惨败,而是被全歼,不是派不出,而是没有人可以派了。” 这下,连朱棣都皱起了眉头。 “听闻朱楧已经征召了好几万大军,而且平凉府毗邻西域,很容易买到西域的战马,他那里的骑兵数量,应该是仅次于宁王的。” “朱楧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的被全歼了?更何况,蓝昭手下的兵力不足,就算是加上耿炳文的兵,恐怕也不会超过十万!” “如今三路大军压境,总兵力超过了三十万,他岂敢不分兵把守?在兵力上,他就不可能占据优势!” “朱楧兵力占优势,而且还有很多骑兵,就算是被蓝昭射计了,也能够凭借骑兵的速度,来获得求生的机会……” 道衍默默的听着朱棣侃侃而谈,推论着看起来很合理的推论。 但当朱棣说完后,道衍叹了口气,从怀里摸索出来一个东西,递给朱棣,而且还给朱棣使了个眼色。 朱棣皱了皱眉头,旋即低喝道。 “朱橞,你先出去。” 第551章 有身份,就可以有特权 朱橞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注意到朱棣严肃的表情后,他不满的冷哼一声,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按照血脉亲疏来排的话,他这一脉,朱棣才是老大。 而且朱棣性格很像朱元璋,对兄弟几个很是严厉。 如今朱元璋驾崩,朱标也死了,朱棣就成为朱橞最害怕的那个。 当然,也仅仅是因为现在朱橞才虚岁十六,才是个半大孩子。 他又不像是朱棣,这个年龄的他,一直以来都是无忧无虑的。 想要不害怕朱棣,那恐怕还要等他再独立几年才行。 当朱橞离开后,道衍才低喝道。 “这个东西,是下在肃王身边贴身侍卫身上的蛊虫的母虫,如今它死了,这意味着,那个人也死了。” “能够连他都战死,那边的战况恐怕不容乐观了,而且那个副将死的……怎么说呢?很干脆!” 很干脆? 朱棣愣了愣,用这个词儿来形容死,倒是挺稀奇的。 道衍点了点头:“就是很干脆,就是立刻就死了的那种,至少他体内的蛊虫是立刻就死掉了,可蛊虫藏在身体内,就算那人被千刀万剐,也未必能伤到蛊虫才对,至少会留给蛊虫示警的时间,可蛊虫就那么死了,连示警都没有!” 蛊虫连示警的时间都没有? 这么说的话,那个人的死倒真的很值得调查一番了。 “传令,大军继续原地待命,联络去西边的斥候,让他们抓紧时间!” 没错,朱棣留在永加堡外面驻军,为的就是等待西边的战报。 朱楧是最容易能够进攻西安的藩王,而且他的兵力也不少。 就算是正面硬碰硬,也可以重创蓝昭才对。 可现在这么久了,还没有收到消息,这让朱棣的心中多少有些不踏实。 时间渐渐的流逝,转眼间,已经又过去了四五天的时间。 朱棣也终于得到了西线朱楧的情报。 当得到后,朱棣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不仅仅是朱棣,谷王朱橞,齐王朱榑,宁王朱权,都是一个样子。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蓝昭可以轻松的将手握七万大军的肃王朱楧打败! 而且还是在一夜之间,就大破朱楧的营寨,活捉了朱楧! 朱棣的眉头皱的很深,他的眼神无比凌厉,但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够从中看出来一丝的担忧。 “朱楧这混蛋,他姓朱,但不是猪!可现在的表现,说他是头蠢猪,那都是在称赞他!” 可骂完之后,朱棣看着情报,陷入了沉思。 斥候传来的情报显示,朱楧的营寨大门消失了。 准确的说,不仅仅是营寨大门,连营寨的一部分都消失不见了。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消失不见。 在营寨中,也被打扫的很干净,连血腥味都没有! 斥候推断,蓝昭是在隐瞒什么。 但究竟是隐瞒什么,谁也不清楚。 倒是在冉店附近的居民说,有一天好像听到了雷声滚滚,可奇怪的是,那天分明是晴天。 “难道说,是和光武帝一样,有上天相助?” 昔日光武帝刘秀起义,王莽派遣大军四十多万人,准备进攻宛城。 却被刘秀率领九千人,阻拦在了昆阳城外。 刘秀带着少数兵马,突围出去搬来了一万多救兵,但双方的兵力差距依旧超过十倍。 刘秀打了几次,获得了小胜后,天气还是帮助刘秀。 狂风骤雨,陨石洪水,都朝着王莽大军冲去。 最终,刘秀创造了历史上第一次以十分之一不到的兵力,还能获得大胜的先例! 这情况,和现在的蓝昭倒是有几分相似。 朱棣信鬼神吗? 说实话,他不是太信,但却不是完全不信。 而在听到了斥候们传来的战报后,朱棣觉得,他好像有点儿相信鬼神了。 既然刘秀能够获得上天陨石洪水的相助,那蓝昭获得晴天惊雷的相助,劈开朱楧的营寨,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事儿若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蓝昭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就像当初的刘秀一样? 沉默了许久,朱棣忽然笑了。 管这么多做什么? 他朱棣已经先后弄死了常妃,朱雄英,朱标,朱樉,朱棡,朱橚…… 在这期间,还间接害死了马皇后!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而他做的这些事情,朱允炆肯定知道不少。 这就意味着,他和朱允炆之间,绝对没有和谈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不管对手是谁,对手有多强大,他朱棣都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一个字,干就完了! 收起了心中的杂念,朱棣脸上重新戴上了自信的笑容。 原本在旁边,还打算劝说两句的道衍,赞许的点了点头,脸上也带上了和煦的笑容。 这样的朱棣,才是他当初想要追随的那个人。 朱棣转身看着旁边的道衍,开口道:“大和尚,你觉得本王应当朝着这边呢,还是朝着那边呢?” 朱棣看了眼西边,又扭头看了眼南边。 蓝昭很强大,加上因为他处理秦王和晋王的事情,在陕西和山西的威望都算小。 当时山西名义上的负责人虽然不是蓝昭,但蓝昭却是处理这件事情的总负责人。 道衍沉吟了片刻,轻喝道。 “贫僧觉得,还是留在这里更好,毕竟朱允炆的命令是,让咱们和蓝昭交手,但他貌似没有说,谁主动。” 朱棣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伸手指着道衍大笑道:“好那个大和尚,这话说的虽然有狡辩的嫌疑,但却并没有问题!” “好,就这么办!” 道衍笑了笑,又说道:“不过咱们可以在这里,宁王和齐王却不能,所以王爷可以佯攻,怎么热闹怎么来,但究竟什么时候打上去,那就不着急了。” “毕竟在宁王和齐王身边,有咱们的探子,咱们这儿,应该也有齐王和宁王的探子,若是王爷没有动静,恐怕那边也不会有动静。” 朱棣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 “好吧,那这事儿就由你来负责吧,怎么热闹怎么打!” “再让人其余催促一下齐王和宁王,本王这里都开打了,他们怎么能没动静呢?一个月内,若是他们不能打到太原城下,那本王就要治他们个贻误军机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