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骗过来》 第一章 “所以呼呼事情就是这样的。” 刚进办公室,左三弦就一屁股赖在沙发上直喘粗气,勉勉强强为自己的汇报内容打下最后一个句点。天气很热,他却得跟着眼前这个恐怖的女人爬上十三层高楼,只因为她觉得电梯速度太慢。天老爷!他又不是她,哪有这种蟑螂体力。 “不行!”乐景宜一边飞快地处理手中的文件,一边简洁地将他辛苦传达的话一口否决。小麦色肌肤上有着运动后的细小汗珠,但天生艳丽的五官不受丝毫影响——她从不需化妆。 左三弦只觉得液体即将从眼眶中喷洒而出“故人所托你也不理?”歹命哦,他下次不要理这种人情任务了啦,他和所有的女人都可以“沟通”良好,只除乐景宜这个啦。 “故人?”乐景宜的眼微微眯起。 左三弦全身一僵“是,是你老家的那个嘛。”他不要负责了,全盘托出好了,反正总是死,总比死在这女人手里好。 乐景宜长长的睫毛当下低垂,看不出什么心思。 左三弦微微放松地轻吐一口气,看来“乐?”这尊菩萨还真是蛮好用的。 “否决!”长长的睫毛一上扬,乐景宜马上就专注于手头的事务。 “是燕家的小孩啦,人家人生地不熟的,只是放在你这托管一段时间而已。乐?都出面要求了嘛。”知道她讨厌小孩,他才把这一点放在最后来说嘛,关键不在于乐?答应人家,而是他不小心中了乐?的小小奸计——夸下海口说要把这事搞定。 “燕家?”乐景宜停下动作,暂时忘却对“小孩”起反应。燕家,她有大半的少儿时光都是在那度过的,与世无争的燕家是最好的避难所。 “所以,你答应了对不对?”见她瞬间软化,左三弦不怕死地趴在她的办公桌上问。 “走开。”乐景宜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之情。目前她正考虑如何最有效地将这个混吃骗喝的所谓“合伙人”干净地一脚踢出局。 “答应了哦。”左三弦一把抹去自己脸上收放自如的泪水,小心地不让兴奋之情流露出来。燕家?他好像不小心又抓到了乐景宜除“乐?”之外的又一道死穴耶。 郁卒地斜他一眼,乐景宜忍下心头极欲一拳把他打扁当挂历的冲动“整件事是怎样的,你再说来听听。” “难道你之前都没听我说?”他辛辛苦苦地尾随她爬上十三层花费的口水呢?左三弦要崩溃了。乐景宜耸耸肩,回他一个“是又如何”的眼神。 “这次真是多谢您了。为了那孩子的任性要求还得劳烦您亲自出面,我代表燕氏一族聊表一点小小的心意。” 对着一面大大的屏风,燕家长老燕拙青恭恭敬敬地将一个古朴的盒子双手奉上前。 屏风后没有声响。静候在旁的一个小男孩立即训练有素地将木盒接下,走入屏风后。 燕拙青维持恭敬的姿势不变,静静地站在原地。 半晌,男孩从屏风后带出一张纸条,有礼地递给他。 燕拙青迅速扫过纸条上的字迹,感激不尽地行个礼,默默地退了下去。 深夜,一辆红色的小跑车在一个紧急刹车后停在一幢房子前。 车门被打开,乐景宜轻松自在地从驾驶座上钻出来。 “喂,说好你要送我回去的。”左三弦瘫软在座椅上,虚弱地为自己找回一点注意。 “说好了吗?”乐景宜优雅地转过身,露出迷人的微笑。夜色中,那口发亮的白牙很是碜人。左三弦拼命地点头,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要不是不“喜欢”开车,才不会在这里任她蹂躏。 “哦。”乐景宜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在燃起左三弦希望之际,很潇洒地转身继续向屋前的台阶走去。 “喂!”左三弦真的是欲哭无泪了。他就知道这女人是不可信赖的,但谁让他怀有一颗赤子之心,总是善良地让她欺负呢。 乐景宜对他如丧考妣的呼唤声置若罔闻,心情很好地准备开锁进屋。她最近为了事务所的事马不停蹄地奔忙了一个多星期,对这个游手好闲的合伙人,心头火是燃烧得愈来愈炽烈了。现在嘛,小小地娱乐一下以后,心里真的舒爽了很多。 “请问是乐景宜小姐吗?”仿佛背后有幽灵一般,传来有礼的询问声。 乐景宜停止旋动门锁的动作,缓缓转过身,看见一西装革履的男子毕恭毕敬地站在仅与她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是高手呢,能这么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 乐景宜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看向对方。 对方看到她的脸,旋即露出如释重负的样子。 “乐小姐,我家少爷等您很久了。”男子的态度依然恭敬,但一丝不满却从语音中透了出来。 这又是哪个闲得没事干的少爷的追求之术吗?午夜候佳人? 乐景宜耸耸肩,转身欲开门进屋。 “乐小姐,我们是燕家的人。”男子见状,立即加大嗓门。 燕氏? 乐景宜无奈地停下动作,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个月,左三弦是说燕家有个小孩要送到她这来让她“暂时照顾”一阵子。 “那孩子呢?”乐景宜抽出门上的钥匙,随男子走下台阶。 左三弦总算在历经生死极速后恢复过来,好奇地从车内走出一探究竟。 “左先生请停步。”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阴影处,走到离它尚距两米的地方,男子出声阻住了左三弦的脚步,仅让乐景宜一人走近车门。 乐景宜暗中皱眉,很怀疑自己要照顾的小孩是个麻烦人物。若不是念着燕家旧日的恩情,她真的想将烦人的小孩立即打包送走。 车门缓缓打开,车内一片幽暗,隐隐看出有个人静坐在里面。 很明显,这不是个“小孩”的身形。 乐景宜原本努力挤出打算安抚儿童的微笑立时僵在了脸上。 车内的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身子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冬摇少爷,乐小姐来了。”引路的男子在乐景宜身后极轻极柔地开口。 这就是要她照顾的小孩?乐景宜的头痛起来,痛到不狠狠扁左三弦一顿不足以解痛。 “景宜?” 车内的人动了动,轻轻的、淡雅的声音,有小小的兴奋和不确定。 “是。”如今也惟有硬着头皮应了。 清清凉凉的手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碰向乐景宜的手臂。 不确定现下究竟是什么情形,乐景宜还是下意识地回握住对方冰凉的手,一把将对方拉了出来。 身后的男子无法抑制地发出轻呼,虽然不是很适应她的“大力” 夜色中,车内男子在路灯下似乎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只是低着头,任乐景宜拉着自己的手。 左三弦情不自禁地轻吹一声口哨,刚才虽只是那么匆匆一瞥,但以他“阅人无数”的经历已给男子的美色评出了分数:姿容秀美,稍嫌单薄。当然是比不上三弦大人他了啦。男子嘛,重要的是体魄,而不是脸蛋啦。 摸摸自己稍嫌“青春”的娃娃脸,左三弦摇摇头“可恶,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美的男人,真耻辱。”燕冬摇身子一颤,显然是听到左三弦的自言自语,抬起头看向乐景宜。 对上燕冬摇的眼睛,乐景宜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好熟悉的“鹿儿眼”!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男人有这么一双楚楚可怜的黑瞳,有如森林里最驯良最无辜的鹿儿的眼睛。 记忆里,儿时在燕家玩耍时确实见过这双眼,怯生生地躲在一旁观望。若不是这双鹿儿眼太令人印象深刻,她恐怕不会记得这一丁点儿的交集。 “那,先进屋吧。”感觉到对方浑身的冰凉,乐景宜发现自己还有一点勉强可称为良心的东西“我们家冬摇少爷就请您多多关照了。”一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顾着燕冬摇的男子马上对着乐景宜行个大礼。 感觉脸上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乐景宜抽回一直被燕冬摇握住的左手,揉一揉自己已变得很僵硬的脸部肌肉。为什么她会觉得眼下这场面很像“临终托孤”呢? “等一等。”她唤住预备功成身退的男子“请问,这位燕冬摇少爷需要被照顾多久?”这样的措辞还算婉转吧。 男子立刻恭敬地回应:“少爷是来纽约学习音乐的,等九月份学校开学,就可以住宿舍了。” 意思是说她还要和这个“孩子”共处一个月? 乐景宜深吸一口气,看一眼一直沉默着站在她身旁的燕冬摇,决定将怒气留到明天与左三弦上班时再发作。 为避免麻烦,她直觉地不想伤害这个如易碎的瓷娃娃似的燕冬摇。 “有行李吗?”决定认命地好好完成这个“任务”乐景宜挤出自以为最“和颜悦色”的微笑看着燕冬摇。 长发下的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分辨不出是点头或是摇头。 “那就先进屋吧。”拉起燕冬摇的手,乐景宜大声决定。有没有行李不是问题,大不了明天雇人帮他买齐了就是。这是个很便利的城市——如果有钱的话。 自觉有义务将一出新戏看完的左三弦很自然地跟着走进了客厅。 乐景宜习惯地打开最明亮的灯,疲惫地往自己的超级大沙发上一窝,想起有“贵客”要招呼,勉强打起精神抬头看向迟迟不肯落座的燕冬摇。 这一看,她不得不认为左三弦被美色震慑成白痴状真是情有可原。乐家的漂亮孩子很多,以?哥和绯盈姐为最,她自己也是被赞着长大的,所以从不会没品到像左三弦那种无节操的人一样见到一个差强人意的人就随便流口水。但是,眼前的这个真的不一样,怎么说呢?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纯洁而美丽,好像这些都无法形容,总之,她觉着很养眼就是了。 “请问您有姐妹吗?”左三弦的本能终于苏醒,情不自禁地将魔爪伸向燕冬摇那头乌黑水滑的及腰长发。 乐景宜伸腿将无耻之徒绊倒在地上,向显然还不解世事的燕冬摇招招手“不要随便和路边的奇怪伯伯说话。” 燕冬摇的表情没有变化,始终低着头,似乎对外界没有反应。 乐景宜和左三弦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你该走了。”用脚踢踢左三弦,乐景宜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三更半夜的,你忍心我孤身上路?”赖在地毯上的左三弦不肯动弹。母大虫真的很会享受,用的全是最柔软最舒适的东西,随时可以就寝,连地毯都比别人家的舒服。 “你一没财二没色没人会劫你的。”毫不心软地再踢他一脚,乐景宜的眼底多了份显而易见的戾气“你别去害人就好了。” “好狠毒的心肠啊!”身形一滚,没财没色的人拼命抱住她的腿,顺便递给一边的美人一个博取同情的眼神。 只是,身子冷不防一颤,为什么觉得美人儿回应的目光令人心里发毛呢? 眼花!必定是今天被母大虫虐待得太久,眼神不济了。 “还不滚?”母大虫在头顶上冷冷地发着话。今天累得要死,没心情理这个混蛋。 在母大虫身边生存了这么多年仍可“屹立不倒”左三弦深谙见风使舵的道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走人,临走也不忘依依不舍地看美人一眼。 嗯。还是楚楚可怜,美丽动人嘛。 决定了!等一下回家买些护眼的东西保养一下。男人的青春也是很宝贵的。 “呃——那个——” 好不容易重得清静的空间,乐景宜望一眼沙发上长发遮脸的燕冬摇,不自在地抓抓自己的短发。她对看起来就像“弱势群体”的事物,诸如小兔、儿童之类的,一向就是小心翼翼地敬而远之,总觉得自己会碰坏他们似的。 燕冬摇仰头看着她,露出来大半张美丽的脸庞,明亮的眸子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要命啊,可不可以不要再让她看到纯洁的似小白兔的眼神。 定住心神,乐景宜打开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现钞放在桌上“我不会照顾人,如果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明天会雇人来安排你的饮食起居,这些钱你先拿着以后急用吧。”如同以往解决所有的烫手山芋一样,她总会拿出一套最简洁方便的解决方案。 “不要。”仍是死死地盯着他,燕冬摇微启唇瓣简单地拒绝。 乐景宜的眼神多了丝不耐“不要?不要什么?钱吗?备着点总会有用的,保姆是肯定要请,我经常不在家,回来也是很晚,没办法一直照顾你。”也没办法一直保持怜香惜玉的心情。 “不要。”燕冬摇仍是一个答案。 “ok。一切明天再说。”她会让一切按照她的安排进行,照顾一个人而已,无需花太多的精力去计划。 “那你先去洗澡吧。客房在这边。”疲惫地闭眼靠向柔软的沙发,乐景宜没有力气再开口。 睡醒后一开门便看到有一具“尸体”倒在地上,乐景宜保持镇定,蹲下身用手指推推躺倒在地的人体。 咦?温温的,难道刚死没多久? 蹲在地上发了半晌愣,睡意慢慢退去,乐景宜终于回到现实。 是她昨晚收留的燕冬摇,居然穿着睡衣抱着枕头从一楼的客房跑到她的卧室门口。 没心思去追究缘故,她抬腿打算从熟睡的人身上迈过,想一想,无奈地收回腿,转身拿起自己床上的被子,简单地盖在他身上,才静静地离去。 一路开着红色跑车疾驰回家,乐景宜满脑怒火却无从发泄。 就算是“他”的拜托,就算是承过燕家的恩情,她也不想变成一个全天二十四小时随时整装待发的奶妈,不负责任地丢下满会议室的人,只为了燕家长老的一个电话:“请切勿让生人靠近冬摇,这会对他造成极大的伤害。” 到底会是多大的伤害,燕冬摇我见犹怜的样子立即缠绕在乐景宜的心头,所以,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她还是只能飞车回家。早知道今早便不叫那个保姆去照顾他了。 “人呢?” 闯入打开的大门,一眼便瞧见客厅里保姆忐忑不安的样子,左右不见燕冬摇的影子,心中一惊,莫非真要出命案了? “不知道?”保姆委屈地掉下眼泪。 “别怕,发生什么事了?”深吸一口气,乐景宜给保姆一个鼓励的微笑。 “我今天早上接到您的电话,就立即到这儿来了,您知道我一向很守时的,我按照您的吩咐,路上买了一些东西,像牛奶、面包” “停。”乐景宜感觉额上的青筋有暴突的冲动,努力对保姆保持着微笑“讲重点。比如你进来以后,见到我嘱咐你照顾的人了吗?” “见到了。”感觉眼前笑着的乐景宜有些可怕,保姆乖乖地点点头。 “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他跑上楼不见了。”是很美丽的人呢,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呢?精神不正常? “你们之间没有对话?没有任何动作?”乐景宜再次确认。 “是。”保姆慌忙点头肯定“我上楼找过他,找不着。” “好了,谢谢。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将工钱和小费一把塞给诚惶诚恐的保姆,送她出大门,乐景宜头痛地上楼去找人。 “燕冬摇,外人都走了,你出来吧!”站在走廊上,她扯开喉咙大喊。 没有动静。 “快出来!”情绪失控,乐景宜不客气地怒吼一声,害得她中途回来找人就够火的了,还有胆和她玩捉迷藏?! 人慢慢地从她的卧室那端出现,白衣白裤,长发飘飘,星眸秀眉,楚楚动人。 乐景宜深吸一口气,准备宣泄胸中的怒气,却沮丧地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忽略他眼中的那抹恐惧。 燕冬摇默默地走上前,轻轻地拉起她的手,示意她跟他走。 被动地跟着他下楼,拐弯,乐景宜发现自己被他带到一间好像叫做“厨房”的房间,当年若不是负责设计的左三弦坚持,她一定会将这个多余的设施删掉,所以,在这住了这么些年,她压根就忘了还有这块地方的存在。 但现在,原本必已蒙尘的厨具干净得闪着亮光,重点是厨房正中间的大餐桌上满是看起来十分可口的饭菜,显然,当年不知何时被塞进的一堆厨具今天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你做的?”情不自禁地夹起一块肉入口,乐景宜狐疑地问向身旁一直静默的人。 长发下的头点得很用力“我会做家务。”轻轻柔柔的声音很是好听。 “所以你会照顾自己,不需要保姆?”她得出他要给的结论。 “嗯。”依旧是轻柔的回答。 “很好。”她喜欢自力更生的人,这代表她可以减轻不少的负担。 “好吃?”长发下的头抬起,露出秀丽的脸,毫不掩饰他的惊喜。 “是。”她答得面不改色。这菜确实很可口。 燕冬摇欢喜地一笑。 乐景宜心里一紧,终于明白什么叫“一笑倾城”了。 第二章 “你这几天没回家,家里那位美人不知是否安好。”下了飞机,左三弦走向来接他的车子。他喜欢搜集名车,却不会开,但是宁死也不会自愿坐上由乐景宜掌握方向盘的车子的。 “死不了。”临走时,她在冰箱里储存了两个星期的食物,饿不死那人的。 “我担心你虐待他。”怜香惜玉的心情顿生,左三弦恨不能立即救得美人归,但看一眼乐景宜坐在驾驶座上,他还是决定先坐小弟的车回家再作打算。 毫不掩饰对他的嘲笑,乐景宜一转方向盘,红色跑车呼啸而去。 虐待?但愿她狠得下心对燕冬摇施暴,好让燕家的人赶快将他接走,燕冬摇虽然柔弱无害,但毕竟是外人,她不喜欢在自己的私人领域内有外人存在。 打开大门的锁,低头看看门外递进来的书刊报纸,显然燕冬摇这些日子当真是足不出户了。 一进门,就觉得空气很诡异。明显得连她这么不信直觉的人也能感觉到。 打开客厅的灯,乐景宜终于明白这份“诡异”从何而来。 她最最宝贝、托人订制的世上最舒适的沙发、靠垫、地毯、软椅全部被人用刀划得支离破碎,最喜欢的一棵宝石树被五马分尸在客厅正中间的桌上,刺痛她的眼。 这么肆无忌惮的恶意破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五天四夜。”缓缓说出的四个字,带着阴森森的寒气,在客厅内响起。 乐景宜浑身一冷,目光转向声源处,顿时僵在原地。 白衣白裤,长发飘飘,高踞在楼梯的台阶上,一手拿着把锋利的匕首,冷冷指控的人是谁? “燕冬摇?”她不确定地问。 “五天四夜,没有留言,没有电话。”仍是轻轻柔柔的嗓音,却诡异得令人汗毛直竖,更令人瞠目的是他每吐出一个字,就用刀在周边事物上狠划一刀。 乐景宜确定这人是那个燕冬摇,但不能肯定他是精神失常还是双重人格。而且,为什么她要觉得自己是个抛弃亲儿不养的妈。 “你没有话说吗?” 转眼,人已站在她面前,低柔的嗓音伴着要失控的低气压,和银光闪闪的长匕首。 “该死的!你给我住手!”她的情绪终于在他一刀划过她心爱的皮椅的瞬间爆开。 “你还敢大声?!”燕冬摇音量徒增,大力地用匕首在皮椅上挥开一道更长更深的口子。震怒的脸倒像个受委屈的孩子。 “你问我敢不敢?”卷起衣袖,乐景宜不怒反笑,左手随意一挥,两个水晶花瓶倒地,她火起来,是非破坏东西不可的。 燕冬摇冷冷地扬着下巴,气焰倒是毫不输她,开口吼道:“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哐啷,数件易碎物品应声倒地。 “你是全托小孩,我要二十四小时守着你吗?!”不可理喻!砰!一张木椅应声而碎。 “你——你不负责任!”气势很足,可惜还不会用言词来表达情绪。 “哈!你是我的什么狗屁责任啊!”乐景宜冷笑着,手下砸东西的动作更加激烈。 “你!你!” 好!讲不过人家就砸东西! 哐啷!乒乓! 躲过头顶上飞过的不明物件,左三弦怯怯地停住走向客厅的步子,不敢介入两位黑道大佬的火拼场面。 终于,客厅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不能再被分裂了。在那两位显然仍精力充沛的人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前,左三弦偷偷地踮起脚,打算悄悄逃命去,也顾不得伤心大美人变脸了。 “左三弦!” 清亮的夺命招呼响起,左三弦浑身打个冷战,努力以最平稳的姿势转身面向身后的两座活火山。要命啊,他没有得罪燕冬摇呀,为什么他要眼尖地发现自己呢。早知道便不要偷跟着乐景宜了。“什么事?”左三弦尽量回想着五好公民该怎么做。 “倒水!”燕冬摇简短地命令,身上的火爆味道去了大半。 还好还好——两个人都是发泄之后就能迅速恢复正常的人。 不敢哀悼燕冬摇的个性突变,只有暗自庆幸自己能就此逃过一劫,左三弦效率十足地上楼端来两杯冰水。 “呵——呵呵呵”一口将杯中的冰水饮尽,放下茶杯,一阵静默以后,乐景宜忍不住低声浅笑。 这个疯婆子,反正疯惯了的,左三弦只是害怕看起来有些困窘的燕冬摇又要大发作了。 燕冬摇坐在地上,垂下头,不自在地胡乱拨一下长发,他以为自己会更有毅力的,等了这么久了,何必在乎这五天四夜呢?终是功力不足呀。 “你,双重人格?”停住笑,乐景宜盘腿坐在地上,突兀地提问。 抬起头,脸上满是桀骜不驯,燕冬摇摆明了不屑回答。 “那么你是有病了,装自闭!”乐景宜不客气地下结论。 燕冬摇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乐景宜抬起下巴,一副十足挑衅的模样。 左三弦的心脏怦怦地狂跳不已,救命呀,救命呀,为什么腿偏挑在这时候软得动弹不了呢。 轰隆!转瞬间,风云变色,血雨腥风再次在客厅掀起,左三弦只怨爹娘未给自己生八条腿。 夜里总是太静了,静得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突突似在提醒他“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 这样的声音,每夜都能听到,惟一的例外,是抱着枕头在她门外睡的那晚,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安静地睡。 梦里有个麦色皮肤的小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脸嚣张的样子“你躲在这里干吗呢?偷窥狂吗?” 嘴好毒呢,一点都没变呀。 可是,她会说:“一起玩吧。” 很有义气的样子啊,就算他知道没有人是值得相信的,也不由得跟着点点头。 “你要干吗?” 停在正欲打开的车门前,乐景宜一脸不高兴地瞧着跟出家门的燕冬摇。 “你管我。”燕冬摇冷冷的下巴一抬。不要再乖乖听她的话,乖乖地等在原地了。 很好,够嚣张,乐景宜咬牙猛地打开门。转瞬间,一道人影从她面前钻入驾驶室。 “给我滚下来!”面具撕破,乐景宜一脚踹向车门。 “你上不上来?”燕冬摇手握方向盘,望向她的眼神有丝不耐。 忍住忍住,为了半小时后必须召开的紧急会议,忍辱负重一下下好了。 尽量摆出高姿态,乐景宜以顾全大局的牺牲心情钻入车内,不知道乐家负责礼仪的林妈怎么想,她自认为这几年她重修这门课算是及格了。 “喂,你瞪着方向盘干吗?它不会自己开的。”忍不住踢兀自发愣的人一脚,稍稍解恨。 燕冬摇慢条斯理地将眼前的仪表环视一圈。 “喂!你不是不会开吧?”很值得嘲笑哦。 看她一眼,燕冬摇的动作停顿两秒。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车,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驶出。 慢慢地从车中走出来,不是很确定下半身那两条软软的东西真是自己的腿,乐景宜终于明白了那两秒的停顿的含义。 长发飘飘的人儿倒是一派神清气爽,不怕死地对她露出“纯真”的笑“没想到开车这么好玩呢。” 死瞪对方五秒,在自己未发狂之前,乐景宜突然想到可以把左三弦塞到这个死变态开的车上来个“纽约一日游”心情顿时大好起来。 突然间有了盟友的感觉,乐景宜温和地拍拍燕冬摇的肩“你在哪学的车?”惊天地、动鬼神的风格竟和自己如出一辙。 “看过一本车子的说明书。”燕冬摇有点感动她突如其来的友好态度。自己果然开得很好,令她欢喜吗? 脸色不禁一变,压在他肩上的手沉甸甸地似提不起来。乐景宜不知道这种破坏类型的是否也算天才。她至少是在院子里兜了一圈,才开始第一次开车上路的。再怎么样,实践总是比理论有保证吧。 “呀,美人!欢迎欢迎” 喜闻有美人来临,左三弦狂喜地张开双臂冲出大楼,梦幻的双眼在触及燕冬摇的那一刹那失去了光芒。 他个人的喜好比较偏向柔美小花那一型的,之前的燕冬摇就很合他的口味,但眼前这个极度华丽和傲慢的男人是谁? 随意地一拨头发,燕冬摇旁若无人地走进大楼。自动降为路人甲的左三弦惟有捧着半颗破碎的少男的心留在原地。 乐景宜对左三弦的糗样视而不见,落井下石地拎着抢回的车钥匙轻松地从他身旁走过。 开例会、洽谈、批阅文件、安抚部下从上午九点一直到下午三点,燕冬摇就没看乐景宜有一刻清闲,甚至,不曾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呵,乐总,那位是”是很俊美的男子啦,但一直以那种怨毒的目光注视着会议桌这边,实在令人心里发毛呀。 乐景宜端出亲切的微笑“您无须介意,他是来见习的。”看对方一脸害怕的样子,真恨不能将燕冬摇那张恶人脸塞到马桶里。 “哦。”来人稍显安心地点点头。只要不是他的冤家仇敌就好,虽然看他的目光确实很令人害怕。 微笑着将客户送走,乐景宜脸一沉,转身走向一直给她制造冷空气的罪魁祸首,准备点化一下他的脑子。 燕冬摇傲气地抬一抬下巴。哼,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乐总,这里有些问题,麻烦您过来一下。”秘书小姐刚一出现,立刻招来两道死光的袭击。她坚强地挺一挺背,还是努力将话转达完,呜真的是恐怖又俊美的东方男人啊。 “谢谢,桑妮。”乐景宜立即头也不回地随她向门外走去。 燕冬摇的唇慢慢抿紧,目光一沉。 为什么,为什么连她都要把自己当做“虚无” 花了半个多小时搞定一起突发事件,乐景宜觉得头都快炸掉了。她最恨处理这种人事纠纷了,但关系到她手下的几员大将,她不得不亲自出马。多希望生在古代,她定是冲锋陷阵,一举攻城的那一个。 “乐总!” 被突然响起的恐慌声弄得一惊,乐景宜诧异地放下伸懒腰的手。 “乐总,整个大楼的电脑系统出现不明故障。” “乐总,很抱歉,我们五分钟前发现有不明身份者入侵电脑系统。” “乐总,我刚打的资料全都不见了!”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乐景宜面色凝重地站在原地,电脑她并不在行,一时间真难想到什么有效的对策。 目光一转,看见惟一一个安静的人闲闲地靠在办公室的门板上,眼里丝毫不掩饰看好戏的邪恶神色。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眉危险地一挑,拨开众人,乐景宜大踏步地走向燕冬摇。 “五分钟!”她伸出右手“我限你五分钟内将一切恢复原状。” “不。”燕冬摇冷而坚决地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众人冷冷地抽一声长气,还从未见过两张如此势均力敌的“修罗”面孔呢。为什么之前会觉得这个美男子的脸很养眼啊? 随手搬起一台电脑往燕冬摇身上一砸,乐景宜大吼:“你以为这是游戏吗?” 燕冬摇机警地闪过,任电脑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众人惊恐地闭上眼。 “你这样对我?”燕冬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眼中有明显的受伤。 但受伤的眼神很快被熊熊怒火代替。 “你竟敢这么对我!” 众人只觉惊雷一响,又一台苦命的电脑砸碎在地板上。 如果这两人继续这么宣泄下去,也不用修复什么电脑系统了。 “敢?”乐景宜冷冷地一笑。 众人畏寒地缩紧脖子,一步步悄悄往后退。 “砰!”一只玉掌拍在木桌上,脆弱的木板桌应声而倒,桌面上赫然出现一个大洞。 众人呆呆地呈木雕状,很害怕自己的命运也像那张无辜的木桌啊,老大的功力尚未完全发挥出来呢。 “你要打我吗?” 燕冬摇上前一步,全身绷得紧紧的。 乐景宜不由得一怔。 这样的话从一个成年人口中问出,总觉得令人怪怪的呢。 “不,我不打你。”徒然无力地摆摆手,虽然她很想,可他的眼神令人觉得自己是个要对小孩施暴的变态。 燕冬摇顿时松懈下来,对她的话没有丝毫质疑,却仍然傲慢地盯着她。 “你倒是厉害。”乐景宜拖过一张椅子,随意地翘腿坐下“这么复杂的一个系统,居然让你轻易地瓦解掉了。”她有些心疼为搞这个系统花费的钱。 一抹羞涩的淡笑在燕冬摇秀美的脸上浮上来。他微红着脸,不自在地看一看别处。 他不会以为自己真在夸他吧?乐景宜有些惊讶他的怪异反应。 “如果你重建的速度赶得上破坏的速度就好了。”她这样说算不算诱骗小孩。 “哼。”燕冬摇自负地一笑。 “既然这样,琼,乔,你们给这位先生当助手,他可以帮我们这个忙。”乐景宜回头在身后的人群中点将。 众人的双腿还处于发软状态。他们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接受除了乐老大之外,世界上另一个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人,而且是一个看起来俊美无比的男人。 “我不要他们。”燕冬摇断然拒绝,眼睛直视着乐景宜“你陪我。”言辞中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虽然很想一拳把他的傲慢和无礼打掉,但考虑到这是一个免费的劳工,乐景宜决定暂忍一时。 虽然是被点名要陪他,但他却一点没有让她帮忙的意思,只是命她不可离开他身边半步,而且,要看着他。 他是长得很好看,但也没到令她丢开一大堆工作不干在这闲坐的地步吧? 实在很想拿把锤子把他敲昏了,找个麻袋装一装,直接空投回燕家去。 为什么还没有付诸行动呢?双手撑住下巴,无聊地看着他干活的样子,乐景宜只有将一切归罪于自己与日剧增的良心指数。 “我做好了!” 终于,燕冬摇兴奋地回头紧盯着他,眼神里有明显的邀功意味。 低头看一看手表,乐景宜不敢相信才二十分钟而已,刚刚的静坐简直令她度秒如年。 “不错。”站起身,她敷衍地摸摸他的头。 燕冬摇喜悦地抿嘴一笑“那我们回家吧。”他讨厌这种全是陌生人的地方。而且,在这里,她的眼里似乎全然没有他。 “不可以。”乐景宜断然拒绝。 开玩笑!之前的一大堆烂摊子还等着她去收拾呢。 燕冬摇不悦地脸一寒,眼看就要变脸。 “你再陪我一会儿吧。”很怕刚修复好的东西彻底报废掉,乐景宜赶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开口。 “你要我陪吗?”燕冬摇带着一丝欣喜地问。 “是啊。”放他一个人回家的事她可不敢再做,今天早上才请人去换整套的家居设备耶。 燕冬摇沉默下来,不再有反对。 乐景宜趁机抓紧时间回到工作中。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一秒不拖,乐景宜抓起包就往外冲。 身为老板,是不能以“加班”为表率的。 冲到门口,猛然记起今天还有一个人始终在侧,乐景宜猛然转身,回头尴尬地笑一笑。 燕冬摇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她足足有十秒之久,才慢慢跟上前去。 “晚上想吃什么?”为避免他对自己手中的方向盘再度产生兴趣,乐景宜辛苦地找话题,她可不想再陪着某人“试车” “回家我做给你吃。”自上车后,这是燕冬摇第一次开口。 他似乎很喜欢用“家”这个字眼,乐景宜懒得提醒他现在住的只是“她家” “家里没有做菜的材料了耶。”她突然想起。 “买呀。”燕冬摇有些兴奋地建议。 不懂他为何对买菜如此兴致勃勃,乐景宜还是将车停在一家大型超市前。 刚进超市,她就感受到他身上的雀跃与好奇。 她自己也极少逛超市买菜,但为什么就没有和他一样的感受,有必要兴奋成这样吗? “赶快挑好需要的东西吧。”她实在没力气陪他在这偌大的超市中练竞走。 燕冬摇推着已堆得满满的购物车,两眼放光地在售货架中搜寻,两手一刻也未停歇。 “喂,那个好像是婴儿奶粉吧?”随便瞄一眼,就让她瞄到他手中的这两罐东西。 “是吗?”燕冬摇不觉有异地将奶粉放入货车,嘴角尽是忍不住的喜意“这里好大,你看,这是什么?” 他指着一对毛绒绒的东西。 “是卡通造型的手套。”乐景宜兴趣缺缺地回答。 燕冬摇已伸手将这双手套放入购物车中。 “我以为你只是来买菜的。”但购物车里现在装的似乎都不可以作为食物。 “是呀,去那边吧。”燕冬摇依依不舍地推车向另一个购物区前进。 第三章 将车停好后,乐景宜懒得理身后的燕冬摇,任他一趟趟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拎,自己一个人上楼冲凉。 两个多小时的购物后,疲劳早已将饥饿赶跑。那个依然精神奕奕的人是怪胎,她不是。 “景宜,你看啊。” 半个小时后,燕冬摇捧着一大堆东西,兴高采烈地跑到了她房间。 从容地将才穿到一半的浴袍拉上,乐景宜斜躺在床上,懒懒地瞄一眼他手中一大堆普通的日常用品。 燕冬摇却涨红了脸,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进退,脑中满满的都是三秒钟前那个半裸着背部的画面。 “进来吧。”无奈地盘腿坐好,她向他招招手。 红着脸,燕冬摇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双眼死死地盯住手中的一大堆东西。 为什么裸背被人看到,羞涩的是那个占了便宜的家伙,而有罪恶感的会是自己?简直没天良!乐景宜往上翻翻白眼。 这个人一会儿像弱不禁风的古典美男,一会儿似需送医院治疗的暴力狂,现在还多了另一层似青涩少年的风貌。他不是有百变神功,就是心理变态了。 挨着床边席地坐下,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毯上,燕冬摇低着头,默默地摆弄着手中的各式玩意。 “只是一般的东西而已吧。”她不得不开口打破沉静。 “很一般。”燕冬摇困惑地抬头看她。 “是啊。”香皂、毛巾之类的东西只能用“一般”来形容吧。 “可是你看它的形状很奇怪啊。”燕冬摇举起一块扇贝形的香皂。 有些怀疑是不是白天的时候,自己太大力打坏了他的脑子,但低头一看他的模样,乐景宜忍住带他上医院的冲动。 昏黄的灯光下,映得他那张细致的脸更是眉目如画,又是拿那双美丽的眸子看着你,任谁也不忍心破坏他的心情。 “你做好晚饭了吗?”转换一下话题总不为过吧。 “唉呀。”燕冬摇一惊,立即起身向门外跑去。 乐景宜拎起那块被弄下的扇形肥皂,左看看右瞧瞧,好一会儿之后才确定--实在是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啊! 糟糕!自己该不会被他传染了奇怪的病吧?她这才惊觉自己像个白痴一般地瞪了那块肥皂超过五分钟。 早上享受完燕冬摇准备的早点,乐景宜擦干净嘴唇后立即变脸。 “今天不准跟我去上班。”她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他的突发状况。 手中的碗筷被重重地放下,燕冬摇的样子像被电到的野猫。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到这儿来学绘画的吧?”还是学音乐?她摇摇头,拒绝去回忆--谁记得那么多有的没的。 “你管我!”燕冬摇眉一挑,火气十足。 “有没有人告诉你,长相太秀美的话,不适合摆张飞脸?” 拎起包,乐景宜微笑着准备说再见。 “你说我秀美吗?”燕冬摇一怔。 他这个样子,不会是真的喜不自禁吧?乐景宜宁可怀疑自己的眼神。 “那就叫做秀美吗?”燕冬摇喃喃地念,有些喜悦,原本要发狂的脸完全被柔化。 “总之,你去上学,我去上班,咱们各走各的路,两不相干。”关键在于她要远离这个危险的人物。 “什么叫各走各的路,两不相干?”燕冬摇的脸瞬间结霜。 乐景宜低头谨慎地选择语句回答,她说过的,太秀美的脸不合适摆张飞脸,因为看起来更令人心底发寒。 “学校那边应该开始报到了吧。你是不是也该准备一下了?例如找公寓之类的?”看一眼他越来越冒寒气的冰脸,她尽量温柔地笑一笑“当然,我可以找人来帮你办理。” 这样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燕冬摇却抬起那双忽而转为迷蒙的“鹿儿眼”幽幽地问:“景宜,我是你的包袱吗?” 是!但她需要坦白地说出来吗? “呵呵你想得太多了。”挤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乐景宜努力地漠视他那双极易勾起人犯罪感的双眼。 燕冬摇怔怔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他道歉了。 “那么”燕冬摇凝视着她,认真地如同在宣誓“这包袱你是背定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他可以把一个圣人逼疯。”乐景宜简单地向左三弦作出总结。 左三弦认同地点点头。 在乐景宜尚未成为圣人的前提下,两个同样具有暴力倾向的狂人凑在一块的负面效果,才是会有危机意识的原因。否则,嘿嘿,看好戏还来不及呢。 “所以,我命你在两个小时内,替我想出个法子将他弄走。”她没耐心继续当保姆了。 “怎么弄?这又不是我的专长。”他对坏脾气的人向来没辙的。 “我如果知道怎么弄还要找你?”乐景宜横他一眼“顺便说一下,我也不认为有什么是你的专长。” 左三弦已经很习惯经受她的蹂躏了。问题是他也一筹莫展啊。 “啊!对了,我得到一个有趣的消息。”之前被她吓得都忘了这根救命草。 “什么消息?”对于他的八卦,她还是宁可信其有的。 “你看。”他递上一张纸。 “字真丑。”乐景宜接过一看,先下一句评论。 “呵呵。”这是他用毛笔写的,不丑就很奇怪了。 看毕,乐景宜沉默着将纸放入碎纸机内。 “消息公开多久了?”良久,她问了一句。 “该知道的人倒是都知道了。暂时未公开的就是‘他’的所在之处。所以,麻烦很快就来了。”左三弦苦笑着耸耸肩。 “当初是谁要我接下这‘故人之托’的。”乐景宜恼火地瞪他一眼。 “你自己愿意的。”谁敢强迫她呀? “轰了我的脑袋吧。”她当时怎么会脑子这么不灵光呢?也不想想,燕家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几大家族里虽然凛家是老大啦,但是大家对燕家的印象总少不了那几分阴森森的感觉,记忆里仿佛也听自家的人提过,那个家族是出名的充满着诡异的气氛,生人最好勿近。 左三弦努力压抑住眼神中的渴望之情,被她虐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不如我们现在就把他空运回去?”他勇敢地建议。 她是很想,可是“先等等吧。事情未弄清楚之前,一切照旧。”行动的话,恐怕会伤害他。 左三弦点点头,忽然有些热切地看向她“那个美人在哪?”不可否认。燕冬摇真的是长得太赏心悦目了。 “在里面睡觉。”她指指办公室旁的小卧室“你可以和他谈谈心。”她微笑着建议。 “你是不是太久没见到我被揍的样子了?”这么歹毒地陷害他。谁不知道那美人脸上写的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是啊。”她很遗憾地点点头。 知道她不会就那样把他抛弃的感觉真好。 就算不知道她愿意收留的只是燕家的燕冬摇,还是现在的这个自己,他仍是觉得好高兴,好高兴。 不管她怎么变,她还是他心目中那个很讲义气的女孩。 “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回去呢?”晚饭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 吞下口中的白饭,乐景宜夹一块鸡肉送入口中,不意外他听到了自己和左三弦的谈话。 “你是自己想从那地方出来的吧?”喝一口汤,她才慢条斯理地问。 “是啊。”等了这么多年,他才得到这个机会。 “所以我至少得尊重一下当事人的意愿吧。”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的。”他必须提醒她,虽然从不以为她会怕这个。 “不会比你已经带来的更多。”她的个人空间已被他摧毁过一次,除了睡觉时间,也几乎毫无个人隐私可言,她还未把他大卸八块,说明这些年自己的修养真的进步了很多。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燕家吗?”他的眼神摆明了希望她问。 “总有你自己的原因吧。”与自己无关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生命才能长长久久。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乐家?”她对自己没兴趣,但他却很有兴趣知道她的事。 “总有我自己的原因。” 放下碗筷,乐景宜伸个懒腰。好饱,这人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做得一手好菜。 “我好想知道啊。”很早以前,他就一直在想她也渴望“离开”的理由。 叹一口气,乐景宜只有装聋。 “听说你会音乐,你喜欢用什么乐器?”她换个安全的话题。 “钢琴。”他略带羞涩地一侧头。 “正巧,这有一台。”她用脚指指客厅的另一端。 这次的室内设计师错估了她的品味,竟找了台钢琴放在这给她装点门面。 “弹一曲来听听吧。”或许饭后听音乐有助消化。 燕冬摇没有半分客套地走过去,掀起了钢琴盖。 乐景宜找了张柔软的沙发躺下,舒服地闭上了双眼准备享受。 说实在的,她就是属于那种完全没有音乐细胞的人。音乐对于她,只有催眠与不催眠两种,但眼下听到的曲子显然属于后者。 “你真喜欢从事音乐这一行?” 一曲完毕,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对于喜欢那些她完全无法体会的东西的人,她总是心存几分敬畏。 “咦?”他有些不明白。 “你打算以音乐为生吗?”不然干吗来这学音乐。 “我没打算靠音乐养活自己。”他好像从没这样对她说过吧? “那你干吗学它?” “我喜欢啊。”他答得理所当然。 难怪艺术家总是饿肚子的多。她摇摇头“你如果要脱离燕家,总要有能谋生的一技之长吧。总不能花燕家的钱做你喜欢做的事啊。”那离开又有何意义? “我不会花燕家的钱的。”他的脸又出现一些冷傲。 “你有钱?”她倒是对这个有兴趣。 “我有我的方法。”这一次,他倒学会了保护隐私。 混黑道?搞暗杀?她觉得哪种他都有可能,还是选择不问出口。 要进z音乐学院可非得是天才不可,当然,家庭背景不一般的又是另一回事啦。为探燕冬摇的虚实,乐景宜通过人脉找到了学院里“据说”是最优秀的指导老师。 老师点了首曲子叫他弹,是肖邦的某首练习曲。幸好是比较类似中国名字的肖邦,不然她还真搞不懂那些音乐家们复杂的名字。 燕冬摇却只是困惑地微皱起眉,坐在钢琴旁没有动手弹。 乐景宜有些冒汗,在座的几个人里面对曲名完全是一片陌生的应该只有她才对呀。 指导老师倒是没有见怪。他又重复了一遍。 当然,乐景宜还是没有听懂,问题是,燕冬摇怎么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没听过这个。”他清朗的声音在琴室里分外清晰悦耳。 乐景宜却只想捂住眼睛,不去看指导老师青青白白的脸色。 “那你平常都弹些什么曲子呢?” 一个极温柔的声音好听地响起。乐景宜松一口气,忙向“救世主”声音的方位望去。 现在才发现指导老师身旁还有一个极具气质的男生,正温柔地对燕冬摇亲切地笑着。 “就弹你平常练的曲子吧。”指导老师显然很重视这位男生的意见。 燕冬摇耸耸肩,双手轻松自在地在琴键上游曳起来。 琴室里只有音乐声,乐景宜紧张地偷瞄一眼指导老师和他身旁男生的脸色,希望从这上面能判断出琴声的好坏来。 琴声停止了,琴室里陷入了一片静默当中,没有人说话。 “很有味道啊。” 又一道清朗的女声响起,乐景宜赶紧闻声望去,顿觉眼前一亮。 很漂亮利落的美女啊,她对女性美的感悟力还是多一点。 “你觉得很有味道啊,碧姬?”指导老师很有兴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美女,显然这是他的得意门生。 嘿!有戏!乐景宜递给燕冬摇一个兴奋的眼神,对方却只是兴趣缺缺地耸耸肩。 “可惜他的自创曲完全是垃圾,个人也毫无技巧可言。”女人微笑着补充。 乐景宜很欣赏她毫不留情的作风。 燕冬摇听着,点点头,似乎一点也不引以为耻。 “可是,还是很有味道。”美女再强调一次,语气里不无欣赏。 都被她贬成这样了“味道”会在哪里呢?乐景宜庆幸自己早早将音乐列为拒绝往来户。 “你喜欢吗?”燕冬摇终于开了口,有些喜悦地看着美女。 “这倒谈不上。”美女回答得很快“但我对你很有兴趣。” 对人还是对音乐?乐景宜偷瞄一眼指导老师所在的位置,却发现那个温柔的男生脸色有些苍白地盯着美女。 “我想听你的音乐。”燕冬摇不客气地对美女要求。 美女耸耸肩,潇洒地在琴凳上坐下。从她划下第一个音符起,琴室里的人似乎完全被勾去了心神,陷入她指下的琴声当中。当然,除了音乐白痴乐景宜。 “我要你当我的老师。” 听完了曲子,燕冬摇完全崇拜地看着美女。 “我只是学生。”美女淡淡地提醒。 确实,她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岁。 燕冬摇完全是“我不管”的眼神。 乐景宜的头微微有些痛了,其实他的脾气不算很坏,喜欢的就要得到,不喜欢的就直接拒绝,这倒是蛮像初出社会时丝毫不会融通之术的自己。 美女一笑“如果老师不反对,我倒是不排斥替他减轻一点负担。” “我不反对。”指导老师正头疼如何婉拒燕冬摇这个来头太大,天赋又太稀少的学生。 即日起,燕冬摇便成为了z音乐学院的新生,师从钢琴界天才少女碧姬?孛曼。 “冬,你真的很不适合来这个学院上学。” 琴室里,开课的第一天,碧姬就这么对燕冬摇说,她喜欢用发音最简单的“冬”来称呼他。 “是吗?”他从没想过什么适合不适合的问题“我喜欢音乐,想了解得更多一些不可以吗?” “你弹琴的时候快乐吗?”碧姬不答反问。 “快乐啊。”不然他不会宁可削减与乐景宜相处的时间而一个人跑到这来。 “这是不用你学习的。”碧姬有些羡慕地摇头。 “我想弹得像你一样。”他从未听过这么激情澎湃的演奏,似能将人的心灵淹没。 “不可能。”碧姬失笑地摇头。 “为什么?”他很好奇。 碧姬指指琴室外“你看见过在这个校园里行走的人吗?无论老少,无论天才有多少,他们都有共同的一点,那就是在利用音乐出人头地,他们渴望站在世界的顶端。” 说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有股冷硬而极具魄力的光彩。 “那你呢?”燕冬摇干脆把琴谱丢在一边,饶有兴趣地问。 “我?”碧姬自信地一笑“我自然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你们不是喜欢音乐吗?”他不懂,那让心灵得到美丽享受的艺术怎么可以用来作为争夺名利的工具。 “爱呀。只是这份爱太复杂,太世俗。”碧姬的笑有些无奈。 “好有趣。”真庆幸自己可以走出那片小天地,才能见识世界上散发着不同光彩的人物。 “我也这么想。”碧姬妩媚地一笑。“其实这世上有天才的人物何其多,却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名字被留了下来,有的时候,好令人叹惜,那么美丽灿烂的天才永远没有机会得到人们的赞赏。”她的神色间有些愤恨。 燕冬摇浅笑着在琴键上划出几个音符。他见过花开,领略到了那一瞬间的美丽,也会想,在不知名的另一处,不知有多少花默默地开放,无人欣赏。有些为花儿惋惜。 “如果他们从未希翼过被人发现,也就无所谓遗憾了吧。”他真的这么想。 碧姬莞尔一笑“你就是那朵不求名利的小花吗?那么,不要到这个竞技场来学习进攻的技巧,尽管随兴地将音乐作为人生的享受吧。” “我确实不是为做大师而来的。”他只是想到这里看看,他一直想象着音乐人才济济的地方定是让人心升华的殿堂,却原来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一些道理是共通的。 “看得出来,你也不是那块料,从没接受过正统的音乐训练,甚至没练习一首成名曲目,你像是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长大的孩子。”所以演奏出来的音乐才会那么直白,毫无保留得令她耳目一新,有很长时间她没有这么肆无忌惮地与音乐嬉戏了。 燕冬摇的脸稍稍有些不自然,转过身面向着钢琴。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拒绝气息,碧姬明白自己刚刚必定有所失言,微笑着悄悄退出了琴室。 第四章 “你怎么就回来了?” 走出办公室,乐景宜一脸不悦地瞪向“访客”她正庆幸着z音乐学院是寄宿制,可以把他送去“全托”怎么才不到两天的功夫就 “你忘了?那个老头没打算教我的。”看她恼火的样子,他心里有着奇异的欢喜。 “美女呢?她不是要收你为徒吗?”她恶狠狠地瞪着一脸愉悦的他。 “又不是江湖门派,哪有说收徒就收徒的,学院又不要我。” “什么?!”不是事先都打好招呼了吗? “咦?”燕冬摇一脸新奇地望向她。 “你是赖定我了对吧?”好怀念之前那个怯生生的“燕冬摇”她不自觉的小声嘀咕了一下。 “你说什么?怀念谁?”他立刻变脸。 “怀念祖先。”人家的小声嘀咕他听得这么清楚干吗? 燕冬摇瞪着她,摆明了要逼出个真正的答案。 “你不学无术,混吃骗喝,还瞪着我干吗?”害她心里发毛。 “你是说我不会赚钱吗?”燕冬摇疑惑地皱起美丽的眉毛,他发现她似乎很看重金钱。 “暂时没发现你会的证据。”最怕见到他这种略带天真的神情了。 “唉。我好困啊。”放弃之前的话题,他疲倦地叹一口气,自动自发地走进她的办公室。 无奈地跟了进去,看他懒洋洋地在里间的卧床上躺下,想了一想,乐景宜还是决定先把一些事情搞清楚。 “喂,你到我这儿来的事情明明是有燕家长老的委托的,怎么现在燕家外放的消息是你失踪了?” 燕冬摇闭着眼睛,动也不动,令人几乎以为他已睡着。 “不要给我装睡!”乐景宜不客气地一脚踹上去。 “凶婆娘!”将她的脚接了个正着,燕冬摇半睁开眼睛咕哝着。 “哼哼!”他还没见过她真正凶的那一面。 “咦?你的脚好大。”睁开眼,他抱着她的脚端详一番后惊叹。 “不好意思。我体形高挑匀称,脚的大小也自然要配合才是。”她傲慢地伸脚在他肚皮上用力一顶,再利落地收回长腿。 “你真的是很好看。”顺势翻了个身,燕冬摇痴痴地看着她,真诚地赞叹。 “嗯哼。”不要用这种看似“迷恋”的眼光看她啦。 “喂,给我转回正题,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为什么和他说话总是令她忘记了抓要点呢? “你坐下。”他拍拍床,很严肃的样子。 “快说!”她没好气地一坐。 燕冬摇翻了个身,和她挨得紧紧的,乐景宜大力地一把推开,看到他有丝受伤的眼神后,不自在地收回手,干脆也躺到床上去。 燕冬摇满足地微笑着躺在她身边。 “我离开燕家的时候,只有几个人知道。”望着她的侧脸,燕冬摇慢吞吞地说。 “你逃出来的?”乐景宜不客气地问。 “嗯。”他大力地点点头,快乐地扬起嘴角。 “不要给我笑得这么白痴,你是燕家的‘预言’,燕家不会让你走得这么逍遥的。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在觊觎你的能力啊。”大家族的人都知道,燕家自古就有“预言”的存在,据说“预言”的预知能力是燕家全族的支柱。如今,不管别人信不信,还是有很多人在打“预言”的主意,所以燕家才会将“预言”守得紧紧的,每一代的“预言”都不准出燕宅半步。 燕冬摇沉默着没有回答,好半天才闷闷地开口:“可是我想出来啊。”从出生之日起,注定到死亡的那一刻,他都不能见到外边的世界,他不甘心啊。 “我不是说你不该出来。”乐景宜心酸地叹气,如果她是“预言”一辈子被束缚在狭小的空间里,她不是自己发疯就是要搞得别人发疯的。 “你也觉得我该出来。”燕冬摇转过身,晶莹的眸子紧盯着她。 “问题是,离开之后的麻烦。”若他身无长物也好,偏偏是个令人垂涎不已的“预言” “我会给你带来麻烦是吗?”神色黯淡下来,燕冬摇显然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决定离开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只有她,他只是想见她啊? “是啊,不过也无所谓啦。”岂止是“麻烦”这么简单,眼下也只有认命就是。 “那,我走了。”咬咬唇,燕冬摇立即坐起要走。 好恨自己的愚蠢,竟把她卷入危险当中。 “你去哪?”一脚将他绊倒在地,乐景宜懒洋洋地问。 “哪里都可以。”离她愈远愈好。 “可惜你太出名,走到哪里都会有麻烦,麻烦别人不如麻烦我。”当她月行一善好了。 “不可以。”他很坚决地否定。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燕冬摇在我这儿,我以后若说你走了,别人会信吗?我还会死得更惨。”吃准他单纯的一面了,多吓唬几下也好。 是这样吗?燕冬摇茫然地坐在地上。 “少给我露出这副蠢样。” 一只脚不客气地踩在他脸上。 燕冬摇恍惚着抬起头,看见她一脸嚣张不耐的样子,不知为何,终于有一点点明白什么叫做“安心” 吃完晚饭,乐景宜端来一大盆水果放在地毯上,两个人随意地躺在卧室,边吃边聊。 “你真的有预知能力吗?”她相信有特异功能的存在,却从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人士。 燕冬摇斜靠在软垫上,用小刀将苹果、梨雕刻成不同的造型,乐景宜则是不客气地将这些“小花”、“小狗”、“小兔”等可爱的小东西一一吞下肚。 “有没有很重要吗?”他低下头,不看她充满期待的眼神。 她偏过头仔细想一想,晃晃脑袋“不重要,但是我很好奇。” “你想我预知你身上的事情吗?”燕冬摇还是低着头,只是手中的苹果始终不见被雕刻成形。 “谢了,我可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翘翘。” “为什么?”他错愕地抬头看她。 在燕家的严密守护下,却仍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惜动用外界的力量,只求能见上“燕冬摇”一面,问上几个问题,而有关“生死”的话题是最常见的。 “不好玩啊。未来之所以令人期待就是因为‘未知’啊。”将一只“小猪”吞下肚,乐景宜舒适地将长腿摆成“人”字形。 “可是有预知能力的话还是比较重要吧。”他又低下头不看她,手中的苹果已成了苹果核,果肉零碎地散落在地。 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反应收在眼底,乐景宜朗朗一笑“看对于谁而言吧?” “你呢?你觉得重要吗?”燕冬摇猛地抬起头,语气里有无法掩饰的急切。 “不知道。”她怔忡地摇摇头“有些时候,也会想:早知如此就好了,所以也有过向往可以预知的时候。” 如果早知道,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呢?明知答案仍是个未知数,却也曾深深地追悔过吧。 “是吗?你这样想啊。”燕冬摇怔怔地拿着小刀,有些抑郁。 “咦,你不是有预知能力吗?这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啁。你多幸运啊。”乐景宜大力地拍拍他的肩头。 “是礼物吗?所以很幸运?”燕冬摇的神色却更加黯淡,看她的眼神有些忧伤“那没有这份礼物呢?”就是不被宠幸的孩子吗? 启了启唇,终于,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确定他们真的是让你上台演出,不是让你跑龙套?” 坐在z音乐学院的礼堂里,乐景宜用极“不确定”的眼神望向身旁的燕冬摇。 “你待会不就知道了。哦,对了,你是没有鉴赏能力的音乐白痴啊。” 他“遗憾”地摇摇头,换上晚礼服的他,更是如同画中走出的人物,耀眼得令旁人不敢直视,再加上他冰冷而讥诮的嘴角令“有心者”不得不忘而却步。 感受到旁人的注目礼中投来的同情眼神,乐景宜知道自己定被旁人视为备受情人冷落的女子,谁让燕冬摇好死不死就爱摆死人脸,明明是他不善交际啊。 “咦?是上次的那个男孩吗?”乐景宜小声惊呼。上次坐在指导老师身旁的那个和善男子看起来极受欢迎呢,热情的掌声不断呀。 燕冬摇懒得理她,静静地聆听男子演奏的钢琴曲。不知道是什么曲子,那么温柔安详,正如他给自己的感觉。 一曲完毕,听众不断地喊安可,男子却歉意地行了谢礼不肯再上来。 “是碧姬!” 看着款款走上台的女子,乐景宜很高兴又是一个熟人,音乐不熟,有几个人是熟的总是好的。 奇怪的是,除了燕冬摇的掌声外,礼堂里再没有其它的掌声。从未参加过一场音乐会的她,有些无措地看看他。 碧姬这次用的是小提琴,乐景宜对音乐完全没有感触力,却清楚地看到她脸上那明显地被叫做“激情”和“魄力”的东西,令好战的自己全身都热了起来,一曲完毕后,这次她倒是拼命地与燕冬摇一起鼓掌,大声喊encore,全然不顾旁人奇异的静默。 碧姬在台上向他们两个人举一举手中的小提琴,脸上是全然的自信。 “什么时候轮到你啊?”放下有些发麻的手,乐景宜小声地问。 “我不想演奏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对碧姬的排挤、厌恶、嫉妒。他们的心是死的,怎么可以不向这么美丽而具有力量的音乐致敬。 “你就算为碧姬鸣不平,也得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啊。”乐景宜踢踢他的腿。 燕冬摇眉头一皱,腾地站起身。 乐景宜紧张地看着他,惟恐他要痛扁那群人。她不想付钱去修建一个大礼堂啊。 在众目睽睽中,燕冬摇直接从听众席走上前台,稳稳地在一架钢琴前坐下。 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乐景宜努力地保持目不斜视的样子,嘴角悄悄地翘起。 这算不算是不良嗜好呢?她从小就喜欢离经叛道的事物啊。 回家的时候,燕冬摇手上多了个超大的琴盒,是碧姬送的大提琴。 他的小小出道秀算不算成功呢?乐景宜实在无从判断,毕竟听众给他的待遇是残酷的,零零星星的一点掌声估计也是太过迷恋他的外貌吧。 两人默默地走进停车场,乐景宜突然开口,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方听起来却分外响亮。 “我一直在想,你在我这儿的风声放出去以后,为什么还没有人出手,你该是人人肖想的唐僧肉。” 燕冬摇的身子立即警戒地绷紧,伸出左手把她拉近自己,让自己的身体挡掉她大半个身子。 停车场里仍是静悄悄的。 燕冬摇的眉不耐地皱起,乐景宜刚瞄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火爆神色,就听到他冷冷的声音。 “少躲躲藏藏了,快给我滚出来!” 听到你这么火爆的话,不怕死的才会滚出来吧。乐景宜无奈地暗叹口气。 “走吧。”车也不要了,她拉着他向出口走去。 “干吗?”他今夜心情不好,正等着开杀戒呢。 “我怕车上有炸弹。”也不算是危言耸听吧。 怕她受伤,燕冬摇只有乖乖地跟她走,暗恼自己对外面世界的陌生。 总算是平安到了家,一路上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为什么没有出手呢?”一进屋,燕冬摇便脱去礼服,不解地问。 “因为你太值钱了。”乐景宜笑眯眯地打开一罐冷饮。 “他们还想利用什么预知能力吗?” “聪明。”现在才想到这个。 “休想。”燕冬摇冷笑。 “如果你真被别人抓走了,千万别搞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请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倒真怕他做蠢事。 “我宁死也不会让他们再把我关起来。”再过那种日子,他宁可立即去死。 有的时候,她还真希望燕冬摇有左三弦那贱贱的蟑螂风范。 “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免得牵连我们。”乐景宜将手中的易拉罐捏得扁扁的,轻轻地将它抛入三米外的垃圾桶内。 燕冬摇咬着唇,好半天才闷闷地回答:“我不会连累你的。” 看他一副得内伤的蠢样,乐景宜只觉得一把无名火直喷脑门。 “你是猪吗?”她一脚正中燕冬摇的腰“错!你连猪都不如,猪都晓得要苟且偷生!” “苟且偷生是褒义词吗?你尝过那种滋味吗?”他也火大地吼回去。 他在那种地方呆了二十几年,为了想见到活在外面世界的她才坚持下去,要他再离开,除非他死! “什么滋味?你说啊!”如果他永远无法摆脱过去的阴影,他的离开又有什么意义? “不存在!所有的人都当我不存在!”燕冬摇白皙的脸已涨得通红,眼睛散发着的恐惧与怨恨令人无法忽视。 怎么会将他视为“不存在”?他该是万人景仰、信受保护的“预言”啊。可是见他哽咽的神情,她只觉得之前的对话好多余。她真蠢,那种地方大概只会成为噩梦吧,燕家和乐家必然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好了,别哭。”她无措地上前,不自然地轻拥着他。 “我没哭。”燕冬摇倔强地扬起脸,果然是不见泪痕,他的双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服。 “对对。”唉,算她做错事,奉献一晚的怀抱给他算作赔罪啊。 毕竟,她最见不得人哭,那种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饮泣的更是不行。 “其实你更应该担心:燕家为什么愿意泄露‘预言’出走的消息,而且,明知他的所在仍不将他找回去。” 第二天,左三弦居然出现在她的办公室,而且脸上有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 “我不急着打听这个。”难得的,乐景宜对他露出亲切的笑容。 “当然。”因为他肯定会乖乖地献上第一手情报,他是左家的人嘛。 “所以--”她笑得更亲切。 “所以我怀疑真正的‘燕冬摇’还在燕家。”在她面前,他很少有胆说与主题无关的话,怕被她打死。 乐景宜闻言只是略一挑眉,并不言语。 “这话,你可不可以不告诉大美人是我说的。”不管那人是不是“燕冬摇”他也不想被打死。 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乐景宜不置可否。 很清楚她的心思肯定不在自己这,但太习惯这女人视自己的小贱命如无物,左三弦不敢再做要求。 “这两天给我乖乖地呆在这栋大楼里别走。” 站起身,拎起外套,乐景宜不容拒绝地对哭丧着一张脸的左三弦吩咐。 “我会外出几天,你要是敢给我捅出什么娄子来的话--”乐景宜冷冷地一笑。 左三弦心里一阵发毛,从小被她吓到大,她实在无须怀疑自己在他心里的威望啊。 第五章 “我要去。” 晚上,看着乐景宜收拾行李,燕冬摇坚持地大喊。 “你知道我要去啊?” 随手拿几件衣服往包里一塞,乐景宜干脆坐在地毯上和他面对面地说话。 “我要去。”燕冬摇只是重复一句。 “你是三岁小孩,连妈妈上厕所也要跟?”乐景宜偏着头,有些好笑地问。 燕冬摇一怔,显然很努力地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然后严肃地抬起头“我从未跟过妈妈上厕所。” 乐景宜将头塞向膝盖,突然间,觉着自己像个欺负单纯小孩的坏人。 “我没有妈妈。” 没有感伤的一句话让她错愕地抬起头。 燕冬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预言’是没有父母的。” “上一代‘预言’不就是父亲或母亲吗?”在乐家,她隐约听人提过这个。 燕冬摇脸上浮上一丝奇异的笑“他们只是让‘预言’和一些不相干的人繁殖小孩,然后从中选出有继承能力的人。”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有些不甘的恨意,因被压抑着,散发的孤独信息更浓。 “那上一代的‘预言’呢?”是这样吗?幼年时感觉轻松好玩的燕家,也有这样的一面吗?这就是为什么他的性格会天真中又带些阴暗的原因吗? “死了,发了疯,死了。” 燕冬摇冷冷地吐出几个字,面容有些麻木,忽而他抬头对着她一笑。那笑,令她心底无由地一颤,鼻尖有些发酸。 “他们说,我有一天也会发疯的。” 看着她的眼睛,他突然笑得平静。这一刻,他似乎不是那个情绪变化多端的燕冬摇。可是,她明明看到了他眼睛深处的问题:“你信吗?你信吗?” 乐景宜温柔地一笑,爬上前,伸出左手扶住他光滑的脸颊。 “你真厉害。”她的声音里有由衷的赞叹。 燕冬摇不解地睁大了水晶般晶莹剔透的鹿儿眼。 他仍清楚地记得那些渴求而畏惧的眼神,传说疯子是与上天最接近的人,所以即使“预言”一代代有那么疯狂而混乱的血统,那些人还是络绎不绝地乞求着可以见到“预言”一面。可是谁又能否认,在那一双双难以压抑欲望的眸子之下,不是恐惧和嫌恶,毕竟,面对的仍是一个流着疯狂血液的人哪。 “为什么这么说?”从来不知道,身体被接触的感觉是这样的令他深深眷恋。 “你很好,一切都很好,除了脾气太暴躁之外。”她忍不住补上最后一句。 很好吗?他不知道什么叫“好”只是就这样瞧着她澄净的眸子,竟令他的心有了无比的欢喜。 “因为我是‘预言’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在渴求什么。 乐景宜好笑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望着她,燕冬摇脸腆而安心地一笑,她说的,他就信。 但是,在某些问题上,两个人显然还无法达成共识。 “你不是还得去学院上课吗?”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像牛皮糖一般对她寸步不离。 “课随时都可以上。” 燕冬摇手上拎着已收拾好的行李箱,摆明了寸步不离。 很后悔之前赞他“好”他究竟好在哪里呢?爱跟人,脾气又坏得要死。 “你知道我要去哪?”忘了他是“预言”很可能已得知她的目的。 燕冬摇无所谓地耸耸肩,显然不在意去什么地方。 “你不会喜欢那个地方的。”乐景宜有些无奈“我要去乐家。” 燕冬摇睁大眼,有些不敢置信。 她为什么要回那个地方?明明是因为不喜欢才选择离开的啊。 “我也不想啊。”她苦笑一声“我想回去问一些事情。而且,我离开很多年了,似乎也该回去看看了。”她笑得有些哭涩。 小时候不知有多少次在心底恨恨地发誓,有朝一日,不是她飞出这座深宅大院,就是她一把火将这束缚人的高墙烧个干干净净。 出来这么多年,她从不回首去看,也许是怕发现心底里仍有那段过往的阴影吧。若不是最近发生了这些事,她恐怕死也不肯再踏回那半步,偏偏这罪魁祸首还在这给她磨人。 “如果你要去,我就要去。” 乐景宜瞪大眼看他一脸坚决的样子,有些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般牛性子的人。 叹一口气,放弃在这和他浪费时间,乐景宜拎起包走在前面。想一想,她又不甘心地回过头“你不怕燕家把你抓了回去?”这总该令他忘而却步吧? “怕?”燕冬摇自负地嗤笑一声“我从未怕过躲躲藏藏的人。” 脸忍不住抽搐一下,乐景宜选择沉默着前行。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仰望着青色的高墙,乐景宜深吸一口气,忍住拔腿往回跑的冲动。 来之前,她应该在美国找人做一下心理建设的。她也勉强可以算是有童年阴影的可怜成年人,在心理医生投下一笔昂贵的花费也不为过吧。 “请开门。” 回过神来,乐景宜瞪着眼,看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满不在乎地跑去给她敲门!他为什么不自报家门,让人把他们抓去算了? “我们是” 一个箭步,乐景宜赶紧冲上前捂上那张嘴,看着燕冬摇心无城府的脸,她不禁叹一口气。 眼看着有人出来迎客,她只得匆匆吩咐:“你待会就自称是我的一个朋友就行,别说真名,记住,少说话。” 燕冬摇不以为然地看她一眼,却乖乖地任她捂住嘴,没有声张。 引路的家仆显然认得乐景宜,脸上却无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在前头带路。 一行人排在偌大的宅子里,四周竟是悄无声息,所有的人都静默无声地各司其职,见了他们也只是微微行个礼。 燕冬摇瞄一眼身旁的乐景宜,发现她脸上惯有的爽朗、自在的神色也收敛了不少。他默默地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了个死紧。 引两人至一座小院前,家仆便行了个礼,悄悄地退了下去,从头至尾,没有只言词组。 一走进屋子,乐景宜便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你何必这么压抑自己?”燕冬摇忍不住不赞同地道。他不爱见这样的她。 乐景宜一怔“我是这样吗?也许是条件反射吧。” 一回到这里,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心怀不满却又无从发泄的自己。在这里,她只是个陌生的异类。 “你早就和以往不同了,还怕他们把你变回去不成?”他爱着那个神采飞扬的乐景宜。 乐景宜叹一口气,不想提醒他,他才是那个该担心被逮回去的人。不过,被他这么不客气地说,也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太过窝囊了。 “先洗个澡吧,待会他们就会送午饭过来。”伸个懒腰,她走向浴室。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送过来?我还以为他们视我们为无物呢。”这种感觉令他极不好受,几次想拉着她立即离开这儿。 “这里的规矩是数百年如一日的,放心吧,这已是他们最好的待客之道了。” 浴室门拉上,她轻松的声音伴着水声传过来。 燕冬摇有些躁意地在一张木椅上坐下,又站起来,不安地四处走动。 习惯了和她在外面时的热闹,这里的安静令他喘不过气来。尽管这安静他曾是多么熟悉。 “我洗完了,你进去吧。” 浴室门拉开,乐景宜湿着头发走出来,身上的浴衣随便地穿着。 燕冬摇闻声欣喜地转过来,一眼望见她的样子,脸腾地变得通红。他昂着头,目不斜视地朝仍热气腾腾的浴室走去。 “喂,你没拿换洗衣物啊。” 扬着手中的衣服,乐景宜一脸的莫名其妙,冲紧闭的门大喊。 门忽地被拉开,露出燕冬摇红通通的俊脸。 “拿来!”他恶狠狠地瞪她。 不晓得他又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乐景宜乖乖地将衣物奉上。 一把抓过衣服,燕冬摇皱着眉转向别处,面无表情地蹦出两个字:“浴衣!”露出这么多干吗?可恶! “什么?” 浴衣刚刚才递给他呀! “很无聊啊。” 吃过饭,燕冬摇习惯地软瘫在大木椅上,很不习惯没有软软的地毯的房间。虽然,午餐很准时地送了过来,菜肴也十分丰盛,但他宁愿在家和乐景宜两个人自己做着吃。 “玩扑克吧。”她建议。 “什么?”他从未听过。 知道他被幽闭的时间太久了,不熟悉外界的事物,乐景宜只有起身在一张柜子里左翻右找。 “嘿嘿!果然还没人发现。”她扬扬手中的战利品。 “你藏的吗?”她对这里好像很熟悉。 “废话,我以前就住这儿啊。”她边洗牌边答。 “和谁呢?”这里不像只有一个人住的痕迹。 “我姐姐。”神色一黯,乐景宜突然失去兴趣地丢下手中的牌。 “不喜欢她?”为什么她突然间情绪这么低落呢? “怎么会?”乐景宜瞪大眼,偏过头想一想“说喜欢的话,不如说崇拜吧。” 因为“喜欢”的距离太近。可是完美的姐姐是一个那么有距离感的人,让她只敢崇拜。 “崇拜?”燕冬摇喃喃地念,心里有股酸酸的味道。 为什么她的生命里有那么多重要的人呢?崇拜、喜欢这样的字眼,为什么她可以这么轻易地说出口?他的生命里从来就只有一个人啁。 “嗯。”乐景宜大力地点点头。脸上有复杂的情感,但那抹祟仰之情明明白白地写着。 “不许!” 燕冬摇走上前,认真地望着她的眼。 “喂!这个轮不到你说不许吧!”自己是不是对他一直都太温柔了?换了别人,她早一个巴掌甩过去,哪轮得到别人对她乐景宜管东管西。 看一眼他执着的鹿儿眼,心一下子又软了。好吧,她承认她不是不解情事的少女,有些事不能老视而不见。 “你知道,小鹅破壳而出的时候,总是以它第一眼看到的东西为妈,管它是猫、是狗、是鹅,还是鸭,问题是,这只是它的生理本能,跟因子情爱无关。”这样说会不会不够直白?很怕这个偏执得单纯的人不悦啊。 燕冬摇看着她,只是浅浅地一笑。“我不会是那只蠢鹅。” 她还不能明白那种一眼认定的感觉。可他明白,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只有她而已。 为他满满的自责而哑口无言,乐景宜只有暗暗叹一口气。 “算了,也不急在一时,日子久了,你自然会明白。” 他不可能是初涉大千世界的单纯小鹿,多了经历,多了比较,他才会明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你试着少看别人一些。”难得的,他的要求里少了些强迫的意味。 不管她在胡思乱想什么。现在,他在她身边,只要也每天多看他一些,慢慢地,总有一天,他可以填满她的眼。 乐景宜翻翻白眼,懒得费力气再和他纠缠下去。 “你倒还想着回来。” 两个正昏昏沉沉地醉入午后的阳光时,终于有一个人肯光顾这个冷清的小院。 燕冬摇抬眼一看,不由得有些失望。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高高瘦瘦的,脸上无肉,薄唇也尽是讥诮的笑,细长的眼里似乎写着“刻薄”二字。燕冬摇有些担心她会对乐景宜出言不逊。 “别担心,我家九婶天生就长了副刻薄相,别怕。”睁开眼,乐景宜懒洋洋地对燕冬摇吩咐。 燕冬摇眯着眼仔细端详着妇人。确实,这个九婶没有恶的气息。 九婶被他看得脸色一变,没好气地走进门来,缓缓地挑了张木椅坐下。一举一动尽显出优良教养。 “你给我过来。”她冲慵懒的乐景宜招了招手。 “九婶,好好的午觉都让你扰了。”不情不愿地,乐景宜还是挪过去,蹲在她面前。 “死东西。”九婶一把掐住她的脸。 燕冬摇眉一皱,看乐景宜不断呼痛的样子,忍住不上前将妇人的手拍掉。 “回来也不上我这儿来请安,却给我和个野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九婶捏住她颊上的肉,轻轻晃一晃。 “唉呀,回来就饿了,吃饱了就想睡一觉嘛。” 九婶指责的目光立即投向一旁的男人。 燕冬摇冷冷地扬起下巴,回她一个“那又怎样”的眼神。 九婶薄唇一挑,却也不以为意,低下头,看着懒洋洋的乐景宜“赶紧换洗一下,吉先生等着见你呢。” “谁?”燕冬摇警惕地问。对方是谁他不知道,但“先生”二字不就表示是个男的吗?! “乐家的族长。” 站起身,乐景宜乖乖地走进里间更衣,简单地丢给他一个答案。 燕冬摇急急地跟上前去,被乐景宜一脚踢关的门堵住了脚步。 九婶研究似的盯着气急的他,不赞同地摇摇头“浮躁、冲动、不服教。” 想起乐景宜对她依从的态度,燕冬摇冷冷地转过头懒得理他。 “和我家这丫头倒是挺像。”九婶又慢慢补上一句,仍是满脸的挑剔。 燕冬摇闻言一笑,喜不自禁的样子令他秀丽的容貌添了几分孩子气。他的性子有时候虽然有些暴力,但大多时还是比较像个不经世事的孩子。 九婶看了,抿着嘴,没有言语。 “行了,走吧。” 换好一身整齐的衣裳,乐景宜匆匆开了门出来。留两个说话刻薄的人在一块,她实在不放心。有些怕管家的九婶摔了东西后,还赖她陪。燕冬摇发狂的样子更是不敢想象,回乐家的第一天,她也不想上演全武行。 “就这样?” 九婶挑剔地瞥一眼她简单的衬衫配牛仔裤。 “漂亮吧。” 乐景宜爱娇地一笑,上前挽住她的手。 燕冬摇怔怔地看着她们向门外走去,一时间无法开口唤她留下,或带着他一起去。这样爱娇的乐景宜他没见过,怕自己开了口就破坏了她的笑容似的。 哑哑的,看着她要将自己一个人留下。 “喂。”乐景宜含着笑转过头来。 是不走了吗?燕冬摇的心怦然,却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放开挽住九婶的手,乐景宜走上前,双手轻放在他的肩膀上,注视着他炙热的眼睛“我很快就回来,晚上等你做好吃的。” 拍拍他发愣的脸庞,乐景宜转身迎向九婶。 燕冬摇怔在原地,双手不知该抚向被她碰触到的双肩或是脸颊。 门外,两个女人的声音随着午后的风吹了过来。 “听说,乐家又出了个‘小公主’,竟把我的名号给夺了。”声音里带着笑。 “还不是景适那些浑小于,想使个计逼你回来,捧了个不知所以的丫头,现在玩倦了,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一抹笑浮上他的脸庞。 她说的是“她等他”的意思,不是“他等她”只是这么一句话啊,他不再觉得自己是那个总是被抛下独自一人的孩子。 来到了一扇白门前,乐景宜却有些犹疑地顿住了脚步,迟迟不肯推门进去。 “磨蹭什么呀。吉先生还等着你呢。”九婶在一旁催道。 “绯姐在吗?”她还未准备好就这么直接去面对那两个人啊。 “夫人不在,前两天去德国了。”九婶答。 是刻意避开吗?她却不敢开口问,也没法问。 “吉哥哥他,还好吗?”当年那场事故发生后,她只顾拼命地离开,都不敢问一下他的情况。 九婶沉默了,推一推她“唉,你进去就知道了。” 心里有些明白了,乐景宜咬住唇,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六章 “你以为,躲在乐家和左家的羽翼下就没事了吗?” 放下手中的书,燕冬摇静静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来人,紧抿着唇,不说话。 来人冷冷地笑,自在地挑了张离燕冬摇最近的椅子坐下,看见他不自在地绷紧了身子,满意地一笑。 “我还以为你终于摆脱了畏惧生人的性子。可惜,你还是一无是处啊。” 燕冬摇冷冷地看着他,眼睛变得似个漂亮的玻璃珠子,没有一丝情绪。 来人欣赏地盯着他,啧啧地摇头。 “你长得倒真是漂亮,虽只是个冒牌货,我也不舍得对你下手了。” 他残忍地笑着,却始终不再靠近燕冬摇半步。 燕冬摇眼眨也不眨地冷睇着他,不说一句话。 “放心,我们还不会动手的。你就好好享受眼前的时光吧。说不准哪天你没价值了,就--” 来人微笑着打了个响指,如来时般迅速地没了踪影。 燕冬摇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眼珠子也不曾转动一下。远远看去,真似一尊栩栩如生的美丽人偶。 从没想过,和吉哥哥也必须在中间隔着一个偌大的屏风。那场事故对他的影响有这么大吗?大到令他不愿再直面他人? 小童从屏风后带出一张纸条。 她默默地接过一看,上面的字迹很陌生,口吻却是那么熟悉。 “小公主,很高兴看见你一切安好。” 依然是宠溺的语气,令她仿佛看见吉哥哥温柔微笑的脸。 所有的人都气急败坏地追着她喊“公主”的时候,只有他无奈的一声“小公主”可以令她桀骜不驯的心稍稍柔软下来。 “吉哥哥。”她唤了一声,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唇。 屏风后又传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的尽是她此行所要寻找的答案。虽然迷雾未散,总算也揭开了一些谜团。 发生了那种事后,吉哥哥却仍对她宽容如昔。她不值得啊。 “对不起。”哽着嗓子,她还是开口说了这在舌尖绕了千百回的短短的三个字。尽管与她所犯下的错相比较,这三个字根本无足轻重。 屏风后静默了很久,突然响起了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 “不关你的事,小公主。” 乐景宜错愕地抬起头,明白了声音的出处,不由得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这就是他不愿开口的原因,她的无知与幼稚究竟造成了些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该的,不该自以为是地将吉哥哥恋慕姐姐的证据拿给上一代的“乐绯盈”只因为自己觉得,除了自己深深崇拜的姐姐,没有任何女人是可以和完美的吉哥哥相匹配。她的无知,令一个无法接受现实的女人发了狂,不惜用毒药毁了自己的丈夫。 当族中的长者们震怒之下要严惩自己时,是吉哥哥在医院传出话来--放逐她! 身为乐家的人,被放逐是最大的惩罚,年少的自己怨恨过,她爱乐家啊,她从小最大的志愿就是要让乐家以她为荣啊。 离开了,才明白“放逐”也是放飞,吉哥哥给她的惩罚真名叫“自由” 而今,姐姐是成了现任的“绯盈”成了吉哥哥的妻子,可是她知道姐姐不快乐,过去匆匆的几个照面,令她清楚而惊骇地发现姐姐并没有得到幸福。尽管,现任的当家夫人“乐绯盈”仍是个外传八面玲珑的完美女子。可是,她希望的不是如此啊。 屏风被人慢慢地挪开,露出屏风后坐着的男子有着惊世的美貌,双手却无力地搭放在坐椅的扶手上。 乐景宜惊骇地看着他的手,眼眶霎时变得通红。 难怪他无法回答她额外的问题,因为他只有事先教人准备好的答案。 手无法动,口难言,难怪他只是外界隐居于幕后的乐家的当家啊。 “对不起。”好恨啊,除了这句,她还可以说什么。 乐吉却只是温和地笑,吃力地抬起左手。 乐景宜赶紧走上前去,握住这只无力的手。 乐吉困难地开口:“不是你的错。” 她将脸埋入他柔软的手中。 眼泪没有意义,早就知道,有些错不是以“年少无知”为名就可以获得原谅的。 吉哥哥的宽容只是再一次提醒自己当年的愚蠢。 从有记忆起,这世界上仿佛就自己一人,除了每天为他送来日常用品的那些陌生而模糊的脸。 这世界有多大呢?每次走到将自己紧锁在一个小院落中的高墙边时,他总要这么问。 也只是一个单纯的问题而已啊。他并不会想到外面去,那些陌生而模糊的面孔,惟一的共通处便是,望着他时的畏惧而冷漠的眼神,似乎努力地想视他如无物。那些人所在的世界,他不去也罢。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高墙外,有一个声音总是银铃般清脆地呼朋引伴。怎么会有那么好听的声音呢?令他每天情不自禁地站在墙根处,细细地聆听。 却从未想过要见那声音的主人一面。被这高墙锁住的自己,也许真的是书上写的那种怪物吧。偏偏,伴着一个被丢入墙内的小球,那声音银铃般清脆的人儿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 “天哪,好漂亮的孩子呀,简直比得上吉哥哥和姐姐呢。” 他不知道什么是漂亮,但直觉的,他决定讨厌她口中那个吉哥哥和姐姐。 他喜欢她赞叹着看他的眼神,在她那双大大的眸子中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的影子。可是,他不要有他以外的影子啊。 “咦?不说话,哑巴吗?我可没有震得人哑口无言的美丽啊。” 女孩儿嘻嘻地笑着,走上前好玩地摸摸他的脸,再摸摸自己的,吐吐舌“九婶说得对,我再这么在外头野,脸皮一定比男孩儿的还粗。” 他只是痴痴地看她,好希望那双小手就此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真是哑巴吗?”女孩儿有些失望,随即眉开眼笑地说:“算了,你这么好看,也不枉费我千辛万苦地爬过这个高墙,那些小兔崽子还说这里住的是个怪物呢。我倒要问问,上哪找这么美丽可爱的怪物?” 看着男孩清纯美丽的雪白脸颊,女孩儿忍不住倾身上前亲了一口,看着男孩愣住的大眼,她只得安慰:“我也是第一次亲人,你也不算太吃亏呢。” 那湿湿软软的感觉叫“亲”吗?他不由得抚住脸,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你真好看哪,这么漂亮的‘鹿儿眼’,比我漂亮多了。”女孩大方地赞叹。 漂亮吗?可他却喜欢看她的眼睛啊,这么大,这么亮。 “这球你想要吗?” 看看他手中一直紧握的小球,女孩儿问。见他仍不开口,豪气地挥挥手“送给你,反正这球也只是我偷爬进来的一个幌子。” 转身走到墙根下,女孩儿仰头看看高墙,低头看看自己已然有些破烂的衬衫,苦恼了一下“九婶要骂就让她骂吧。” 他就那么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灵活地越过高墙,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日,他便让人带了一面镜子来,他要看看什么是她口中的“漂亮” 可是,结果令他好失望,尽管心中仍有小小的窃喜,他却不以为自己值得她那样的赞叹。 有什么比得上一身泥沙满脸淘气的她突然出现时,给自己的震憾? 从乐吉那出来,乐景宜的一双眼红肿了,等在门外的九婶见了,平静地视而不见。 两人默默地走着,乐景宜只觉得头痛得厉害。从有记忆起,自己便没这么痛哭过,小时候纵是有再多的不满,在乐家重重的规矩下,也是化为无言的反抗。 “你这些年,倒是有了一点出息。”九婶的声音有一丝隐隐的赞许。 出息吗?乐景宜茫然地看她一眼,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该出现的欣喜。 从小,她便是长辈们告诫小孩千万勿走入歪道的前车之鉴。何况,她有一个太完美的姐姐。她崇拜姐姐,姐姐是无所不能的。可是,心中也有自卑吧,否则不会那么焦躁不安,心浮得没有去处,于是惹是生非,闯了祸以后,受伤害的人却原谅她,任她远走高飞,讽刺的是,外界将她的离开视为反叛家族的一大壮举。她是极想离开,可是不要是以那种方式啊。 “可是,这些年你也野够了,该回来了吧。” 停下脚步,九婶的眼神略带严厉地看着她。 回来?乐景宜心中一惊,她从没想过还可以回来。 九婶一叹,目光转向前方“你该助夫人一臂之力的呢。” “姐姐?”乐景宜觉得有些荒谬地一笑“姐姐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的。” 她再也没见过比姐姐更聪明、能干的女人,而且,从小姐姐在乐家这样复杂的大家族里从来就如鱼得水,不像她。 “乐家不比以前了。”九婶回头瞪她一眼。 “我知道。乐家现在的状况一年比一年好。”虽然只身在外,她却从未忽略乐家的情况。 “好?”九婶面部的线条更显严厉“我不明白夫人在想什么。当初,她力排众议废了乐家许多的老规矩,我心中虽是不愿,也一直是支持她的。毕竟,像乐家这么出色的女人不多,我信她会有一番作为。可是,如今--”九婶恨恨地咬着牙说“如今”这两个字。 乐景宜的面色也严肃起来“九婶,如今怎么了?在姐姐的主持下,乐家不一直是在蒸蒸日上吗?” 她还不知道姐姐会废了这么多早就腐朽的、无用的规矩,真正是大快人心呢。既然是力排众议,这其间肯定有许多波折。这样睿智有魄力的姐姐,她不允许任何人有所非议,纵使是抚养她们长大的九婶! “可燕家发展的速度可以更快!”九婶板着一张脸,精明的双眸有些激动起来。不甘心啊,眼看着凛家一直遥遥领先,段家的气势也越来越惊人,乐家的步伐却一直慢吞吞。她太清楚这一任“乐绯盈”的实力了,远不止如此的。 “九婶!你是在指责姐姐什么吗?”乐景宜的声音放冷。 九婶的表情一窒,不自然地扭转头,继续往前走。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带回来的那个男子吧。”九婶换了个话题,声音又恢复了自然。 “暂时的男朋友而已。”这是她准备好的说辞。 “哼!”九婶冷冷地一笑“你想蒙我?丫头,你从小虽就没什么规矩地和那帮野小子厮混,也不是块风流的料。况且,那小子的面相不一般,究竟是什么来历?” 乐景宜对着九婶那双严厉的眼睛嘻嘻一笑“九婶,您怎么也见色起意了?他不就是长得顺眼了一点儿嘛!” “讨打!”九婶涨红了脸,作势扬起了手。 乐景宜哈哈大笑,一路嘻嘻哈哈的,又成了个撒娇邀宠的孩子。 你痛苦吗?寂寞吗? 有人这么问过他。 而他,见着对方那双同情的双眸,只觉得好笑。 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寂寞呢?他问。 是真的不懂啊。有满屋子的书,有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有乐器可以自娱自乐,有名叫“计算机”的东西可以冷眼看世界,他还需要什么呢? 对方犹豫了,很久才给了他一个答案:寂寞和痛苦就是令你想流泪的东西呀。 嗤!他从不会想要那些无用的液体呢。 那,你就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吗?对方急了。 他看着对方那双终于泄露出欲望的双眸,笑了。 他要的,他会自己努力去寻找,告诉别人也没用啊。 “咦?这个我喜欢。” 一走进门,乐景宜瞧见用西瓜雕成的一朵硕大的牡丹,兴奋地弯腰凑在上面一啃,抬起头时,嘴里已含了两片“花瓣” 雕花的人却痴痴地坐在椅子上,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怎么了?”乐景宜不客气地拍拍他的头。 燕冬摇懒懒地伸开双臂圈住她的腰,头撒娇般地靠在她的腹部。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没有将他一巴掌拍到地上,乐景宜乖乖地站在原地任他靠着。 现在想一想,自己真是太纵容这小子了,被他搂搂抱抱都已成了家常便饭。 “对不起。” 燕冬摇的头埋在她的衣服里,喃喃地说。 “没关系。” 乐景宜很顺嘴地接上,侧头想一想,没发现这小子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呀? “你怎么了?脑子坏啦?” 燕冬摇的脸在她衣服上磨擦着,缓缓地摇摇头。 好痒,感觉怪怪的乐景宜脸有些微红地双手捧住他的头,眼睛对住他上仰的脸。 “我不要。”燕冬摇垂下眼,将头继续埋入她的怀中。 “不要什么?”不要看她的脸吗? 不要离开!不要连累她!他都不要。 “你见到你喜欢的人了?”他冷不防地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 乐景宜一惊,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燕冬摇双手固执地圈着她的腰,眼睛牢牢地对上她的目光。 有些恼意,就好像不能让外入知的隐疾被人当众说出来一般。但是,对着他这双水汪汪的“鹿儿眼”却实在是没法子宣泄。甚至觉得,他的反应不该是这样,但到底该怎样也说不清楚,至少不该是这么平静吧。 燕冬摇看着她变化多端的脸,不自禁地笑一笑。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要赖住她的。 他要巴住她。看她起床、洗脸、刷牙、吃饭、工作、玩乐、睡觉她的一切的一切,他都要光明正大地参与,而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偷偷地躲在一旁看。 但是,太自私了呵。当自己终于融入她的生活后,才发现原来这是不可以的。 “我不是燕冬摇。”看着她,他平静地开口。 乐景宜望着他向来单纯好懂的眼睛,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可以解释燕家为什么放任他在外生活,她早就隐约猜到了这一点的,怕牵扯得太多,只好回来向吉哥哥请教。因为,这家伙除了来历有些神秘外,单纯到几近蠢的地步,他不会懂大家族里勾心斗角的那一套的。 “我骗了你。”不明白她为何还没有生气地一脚踹过来,燕冬摇进一步解释。 “骗?”她笑“你又没有对我说‘嗨,我是燕冬摇’,除非,你雕的那些水果花不是你做的,这才算欺骗了我小小的崇拜之情。” “是我做的。”有些不太懂她说的话,但他还是直觉地为自己辨护“你不失望吗?”他不懂啊。 “失望?”乐景宜莫名其妙地一挑眉。 “我不是燕冬摇啊。”他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又立即抬眼对上她的目光,他不想当懦夫。 “抱歉,我对‘燕冬摇’没什么景仰之情。”毕竟,她对有关自己的“预言”毫不好奇。 “燕冬摇”有些羞涩地笑了。不明白为什么,好高兴听她干脆利落地这么说。 “你的真名呢?”以后不能叫他燕冬摇了吧。 “没有。”她会瞧不起他吗? “没有名字?”乐景宜静默了,走上前,将他的头揽入自己的衣服里。 燕冬摇依恋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有没有名字并不重要吧。”奇怪的感伤哪。“你觉得重要吗?”他从没在意过这个问题。 “我觉得有个名字比较方便,问题是,你有这么蠢吗?连给自己取个名字都不会?”她感伤个屁啊! 燕冬摇把头闷在她怀里不说话。老实说,从没有人需要唤他的名,除了她以外。 “那我就叫夏摇吧。”抬起头,他兴奋地征求她的意见,他还没有蠢到连给自己取个名字都不会啊。 “不错。”能从冬摇衍生到夏摇,他也不算太蠢,只是欠缺想象力而已。 “你刚才怎么知道我去见了,呃,我喜欢的人。”是有些尴尬,她还是很想知道这个。 对吉哥哥的喜欢是很自然的事,直到现在,她也没见过比他更完美的男人。这种喜欢,大概是一辈子的事。只是,燕冬摇呃,夏摇怎么会知道。 “如果我很想很想知道,可以看到一些已经发生过的影像。”除了他,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 “知道过去或知道未来,你和‘预言’燕冬摇是什么关系?”其实,吉哥哥已经告诉了她一些可能的信息,就算是吉哥哥要自己一定要搞清楚,她这样也是一种罪恶吧,好厌恶这样的自己。 “我们是孪生子。”所以,长相酷似有能力的“冬摇”的他,注定是要被藏起来的那个。 “难怪。”燕家既不能让他被人利用大做文章,也舍不得丢掉这颗必要时很好用的棋子。 “既然一直是藏着你的,为什么又突然让你出来?”让他以“燕冬摇”的身份暴露在外界觊觎的目光中,有什么阴谋吗? “不知道。”当有人终于愿意将他从已成为牢笼的世界释放后,她是他惟一想到的目的地,终于可见她了,是他心中雀跃的、仅有的想法。 知道问他也是白问,乐景宜叹一口气“那你以后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我猜你可能有危险。”而且是代人受过。 她竟要他不要离开她半步!心中有一阵即将呼啸而出的狂喜,但转瞬又被压了下去。他不要她有危险“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她双目一瞪,恼他又和自己争这个问题。 燕夏摇静默地抿住嘴,吵也没有意义,她身边是不能再呆了。是自己先前太傻,贪恋着她,才迟迟没有离开。 “以后一定要小心,听到没有。”吉哥哥已答应帮忙保护他,左三弦那小子也要好好地利用一番。 “嗯。”他会记住她恶狠狠地叫自己小心的语气。 第七章 “你不该利用景宜。” 望着窗外,乐绯盈叹息般地说,语气里说不出有无奈还是谴责。在外人眼中总是优雅微笑的面庞,此时淡去了总是在水晶灯下耀眼的光芒。 “景宜亦有对家族应尽的责任。” 乐吉沙哑难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他的手很得体地放在膝盖上,丝毫看不出这双手的无力。 乐绯盈有些疲倦的脸依然对着窗外“至少她该有选择的权利吧?” “你这话是为她问的呢,还是为了你自己?”乐吉说话时依然保持着微笑,温和的声音令人怀疑这句话是否真的在嘲讽。 乐绯盈表情不变,似乎已很习惯这样的问话。她深深地吸一口气“既然她已经离开乐家这么多年,何不就此放过她?” “放过?你视为家族尽责是一种折磨吗?”乐吉依然很温和地笑。 乐绯盈闭一闭双眼,转身直视着他“她和那个人恐怕已有了感情,她一向尊敬你,崇拜你,你就不希望她过得幸福吗?” 乐吉迎望着她,微笑着一字一句地问:“相爱的人在一起就会幸福吗?他们可以爱多久?一年?十年?总有一天会消尽吧。她还可以找到其它人爱的,不是吗?” 乐绯盈难受地转过双眼。她知道他在指控什么。微笑着,冷冰冰地伤人于无形的人正是乐吉啊。 看着她默然的侧脸,乐吉笑得更加温和“显然你也不能为他们确保什么。趁他们相识不深之前,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免去将来的长痛罢了。” “不要用‘我们’这个词。”乐绯盈冷冷地转过头“我不打算照你说的去做。” 乐吉笑一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一切都已开始,谁也没有能力喊停。” 两个人依偎着,静静地躺靠在床上,似乎很久没人开口说话,因为没必要。 “喂,你说的那个我喜欢的人--” 推一推燕夏摇,乐景宜微红着脸不知该如何解释。可恶的是,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便是向人解释什么,信我的人怎样都信我,不信我的人就拉倒,这一贯是她的信条,可是她现在居然有些介意,因为,因为他似乎很介意,脾气超大,毫不会掩饰的燕夏摇心里介意却没打破沙锅问到底,这更令她介意。 燕夏摇阴沉着脸不说话,他曾经看到一些画面的片断,像她趴在一个男人的膝上。她必定很信任和喜欢一个人才会这样。他痛恨知道这一点,也痛恨自己这项从不适时出现的特殊能力。可是,他必须庆幸的,至少,如果他离开,她肯定不会伤心。 看到他脸上明显的低落情绪,乐景宜更觉得有解释的必要“该怎么说呢--” 唉呀,她是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词啊。 “那就别说啊,我明白。”又是一个重要的吧。 燕夏摇侧过身,一把揽住她。 “你明白就太好了!”乐景宜欣喜地抓一下他光滑的长发,大松一口气。 “你会记得我吗?”她的世界这么大,十年,二十年之后,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如果她将自己忘记--一想便好不甘心。 “什么?”听不清他的小声咕哝,乐景宜越玩他的头发,就越舍不得放手。 他的乌亮顺长的头发,除了第一次见面时,有给她带来惊艳的感觉外,大多数的时候都被他绑得乱七八糟,尽管左三弦总是谄媚地说这是极具艺术气质,她还是觉得这是在糟蹋东西。 燕夏摇撒娇般地哼哼几声,默默地将她抱得更紧,鼻尖更是如小狗般拼命地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气息。 “喂,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暂时待在乐家,这里应该会比外面安全。”吉哥哥已向她提议过这个,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乐家在几大家族中虽不如凛家那么独占鳌头,也算是举足轻重。包括燕家在内,各界都不得不对乐家羽翼下的人留几分面子吧。 “你呢?”燕夏摇低声问。 也许只是他单方面的敌意,但从踏入乐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了与燕家相近的气息,或许是这世上的任何地方都不及她的房子能令他感到安定舒适吧。 “我自然是陪你。”反正她已经向左三弦清了三弦。他身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不搞定,她是不会安心的。 埋在她怀中的脸悄悄地绽开了笑颜。 “你就是--” 看着他们两人,乐绯盈微笑着问。 虽然对在乐景宜心目中占据太多地位的人统统都觉得不高兴,他还是不得不回答这个为乐景宜亲热地唤为姐姐的女人。 “我叫--” “他叫燕冬摇。”乐景宜抢先回答,声音极其爽朗。 “对,我叫燕冬摇。”虽然不明白她在搞什么名堂,他还是硬着头皮确认。 “燕家的孩子啊。”乐绯盈有所领悟似的点点头。 “是啊。”姐姐虽然不说,但她是乐家实际的掌权者,必定知道“预言”--燕冬摇的事,不当面点破,一定是吉哥哥事先和她说了什么吧。 “待在这栋大宅子里是有些闷吧?”乐绯盈体贴地问。 “还好啦。”乐景宜立即苦着一张脸。 燕冬摇只是冷着脸不说话,已经试了几次了,他始终找不到悄悄走出这宅子的方法,从小就待在大院落里,没有了带领,他还真绕不出这些刻意设计过的建筑。 “回来还没见过景适他们吧?他们可是一直嚷着要见见你。”事实上,看他们摩拳擦掌的样子,恐怕还不只是“见见”而已。 “好极了!”正待得无聊,多些人来玩玩也不错。 乐绯盈含笑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燕夏摇,不意外他的脸又阴沉了几分。 若论“独占欲”这家伙真的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啊。 “呼,好紧张。” 送走乐绯盈,乐景宜瞬间放松地瘫倒在床上。 “为什么?”他是能感受到她一直紧绷的心弦,可是,那个女人不是她喜爱的姐姐吗? “唉,一言难尽。”总觉得对不起姐姐他们,但姐姐还是那样,总能用轻松自如的态度处理一切尴尬的场面,令她几乎以为这几年不敢回来面对一切的自己只是在作茧自缚。 一言难尽?那就再好不过了,反正他也不想让别人的名字经常挂在她嘴边。 “等会儿我们去找乐子?!”想到什么好主意,乐景宜突然兴奋地弹坐起来。 “去哪玩?”有些期待,以前他曾想过见了她以后,一定要去某某地方游玩。结果,到现在他都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嘿嘿。” 乐景宜笑得有些邪,令他的心不禁怦怦跳起来。 “你这个混蛋!” “小兔崽子!” 一大群二三十岁的男人一见面就是诸如此类的招呼,外加一顿拳脚相加。 如果他不是确定他们对乐景宜没有丝毫恶意,他会以为他们是来寻仇的,之所以没有出手相助,是因为他真的有些崇拜乐景宜的身手。 果然,一群男人身上都有了一些招呼过后的痕迹,乐景宜却笑得露出亮白的牙齿。 “哟,新货哦,很正点哦。” 一个笑得很贼的男子,走向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燕夏摇。 乐景宜笑眯眯地在旁边看,不意外地看见男子被燕夏摇的冷眼冻得退后两步。唉,其实燕夏摇是很有当大哥的本钱的。 冷睇着男子不自在地收回贱贱的笑,燕夏摇暗自记下他的名字--讨人嫌的乐景适。 “喂,他可是我的人哦。” 乐景宜好玩地一手攀过燕夏摇的肩,大声宣告所有权。 燕夏摇的冷脸顿时缓和了几分,眼前这些无聊男子的脸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喂,你们这群老男人,究竟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乐子啊?没有的话我就回去睡大觉了。”乐景宜暧昧地抱住燕夏摇瞬间僵硬的身子,玩兴大起。 “去--”“老男人”不屑地回应。 “去玩车吧。如果你身边这位大美人不介意的话。”乐景宜不怕死地大声强调“大美人”三个字。 “哦,你们终于磨到了一个赛车场啦。九婶不是一直反对吗?” “哼,美男出面,必定成功。”众“美男”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这就是赛车场吗?” 他在网络上看过有关赛车的资料,或许他仍是个门外汉,但赛车场是这样的吗?每一个车道上都有诸如大石和破烂的大货车一类的障碍物。 “呵呵,真是令人怀念的童年游戏啊。”乐景宜快乐地咧开了嘴角。 “怎样?你和谁一组?”不会挑这个弱不禁风的男子吧。 “嗯--”瞄一眼一脸懵懂的燕夏摇,乐景宜冲他一指。 “呵呵呵,送死吧。”一群男子嚣张地狂笑。 不理他们笑得一脸蠢相,乐景宜从他们带来的一大堆手帕中抽出一条,递给燕夏摇,再拉着他挑了一部跑车坐上去。当然,驾驶座归她。 “来,帮我系上吧。”乐景宜指指他手中的手帕。 “干什么?”看着景适坐上他们前头的一辆跑车,然后他不怀好意地回看一眼,燕夏摇仍然不在状态之内。 “很简单。”乐景宜抽过手帕自己系上“我开车绕过车道上的障碍物,包括景适开的障碍车,你呢,负责为我指路。” 在仅容两辆车通过,而且布满障碍物的车道上闭眼行驶? 燕夏摇慢慢翘起了嘴角。 “好玩吧。”她没错过他脸上兴奋的表情。 “出发吧。”他信心十足地一挑眉。 “宝刀不老啊。” 一轮下来,乐景适认输地从车中走出。 “呵呵,不好意思,技术太好而已。”乐景宜很“谦虚”地和燕夏摇对视一眼。 “要不要交换座位啊?”乐景适建议。 “不要!”乐景宜一口拒绝,开玩笑!她又不是没领教过燕夏摇的技术。 “试试嘛。”燕夏摇跃跃欲试。 闭一闭眼,她决定豁出去了。唉,要命啊,好舍不得让这双“鹿儿眼”失望。 尽管车子行驶的路线一直呈不规则的大幅度变化的曲线,尽管车道上一些轻量级的障碍物都已向上帝三鞠躬,尽管乐景适总是竭尽所能地堵住他们前进的空间,她还是白着一张脸,决心硬挺到底。 “速度好慢!”燕夏摇大声抱怨。他不喜欢龟速。 “没办法,景适一直在挡道。”她又不敢让他玩高难度车技,她没那么伟大到以性命作陪。 “这样啊,好办尸燕夏摇笑得很高兴。 “喂,减速!障碍车正好和景适的车堵住了车道!”景适那小子,摆明了欺负生手嘛。 燕夏摇咧嘴一笑。她身上的汗毛正处于半起立状态时,他一转方向盘,油门一踩,撞向障碍车,眼看着被撞的障碍车向景适的车倾斜,景适白着一张脸,将车开出车道。 燕夏摇轻轻松松,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向终点,乐景适没勇气将车开回车道。 “这小子简直是敌人派来搞谋杀的嘛。” 伙伴们幸灾乐祸地笑成一团,乐景适更是不高兴,他没见过车技如此之烂,却还开得如此疯狂的人! 燕夏摇则是一派神清气爽地解下蒙住眼睛的手帕。 “你不喜欢玩这个吗?”不懂对方为何如此气急败坏,他十分亲切地问。 早已领教过他的技术,乐景宜算是有心理准备,但她很难找到语句来安慰可怜的景适。 他早该查清楚这小子的底细的,乐景适好想掩面暗泣。 “不错啊,小子!” 其它男子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景适的悲惨命运。他们的信条是:独悲悲,众乐乐,也就是说一个人悲伤的话,其它人都会觉得很快乐的。 “那再来一次吧。”燕夏摇热情地邀请,他真迷上这种游戏了。 众人脸色一白,齐齐地退后一步,他们没有前仆后继的习惯。通常是,前面的一个人倒下去后,后边的人就识相地后退比较好。 疯玩了一下午,划拳猜输的人被迫去乐宅最东边的小树林里拣枯树枝,嗜美食的人主动去厨房偷一只小乳猪来烤,顺便抱来两箱啤酒,人称“猜拳王’’的乐景宜和燕夏摇在一小堆火边取暖。 “对付他们别客气,拳打脚踢是他们的最好。”她向燕夏摇传授秘技。 “他们是什么人?”突然间涌出这么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男人,与她毫无男女之别地玩在一块,但奇怪的是,他却一点也不讨厌他们。也许只是因为,从小他想做的便是其中的一个。 “是什么啊?”这倒难到她了“不就是我伯父的儿子,我叔叔的儿子,我叔公的孙子一大堆的,我都搞不清楚,反正是乐家的人就对了,从小和他们玩到大的。” 燕夏摇睁大眼,极少接触到亲属关系的概念,他脑子都大了。 “来,车神,您请!” 一个小胖子端着一盘烤肉,谄媚地献到燕夏摇面前。 在痛快地嘲笑完肉脚的乐景适之后,他们都不怕死地要与燕夏摇比试一番,结果自然是他们都“亢奋到死”一辈子都没接触过这么临近死亡的感觉、悲惨点的该算是乐景宜,燕夏摇不准别人坐在他旁边,害她每次都必须给他当向导。 看着小胖子极其热烈的崇拜目光,燕夏摇犹疑地看一看乐景宜,除了她,他从没有和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 “接着吧。小胖子要送肉给人吃很难得的,这通常比割他身上的肉还困难。”乐景宜鼓励他。 其它男人不客气地放声狂笑。没关系,小胖子嗜肉如命是出了名的,而他们这群人大声嘲笑伙伴是太习惯了的。 燕夏摇忍俊不禁,伸手接过烤肉,他发现,大声说话,大声笑,大幅度动作,似乎是乐景宜和她的幼年伙伴的共同点。 “喂,美人,说实话,你被这女人揍过多少次了?” 不记前嫌,乐景宜凑上前向他请教。 燕夏摇认真地想一想“几次吧。” 每次一言不合,她总是不客气地痛踹他几脚,而自己心里生气,却只敢拼命地破坏东西。 “拜托,我比他温柔多了好不好。”乐景宜抗议。 他们是没见这小子任性恐怖的一面,才会产生错觉。 “不过,你们两个都很暴力是不会错的。”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从小被乐景宜打到大,她的暴力程度是不堪回首的。燕夏摇残忍恐怖的一面,今天下午大家也深切地感受到了。 “对,景宜是很温柔。”燕夏摇认真地证明。 他生气时踹她,骂她,都是因为心里有她,从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在小院里,以为这样没什么不好,和她在一起,才贪婪地发现原来还可以有更好的感觉。 “喂,千万别说我温柔。”乐景宜大笑着谢绝他的夸奖。 还有,说这话时,他也不要用更“温柔”的眼神看她啊。打人可以直接,骂人可以直接,做这种事时千万要含蓄啊。 “你害羞吗?”燕夏摇笑得有些恶意。 “啊哦,男人婆,你死了。”众男坚决不放过可以取笑她的机会,即使第二天会被她痛扁一顿。 “不过,你的末日也不远了。” 众男又一致转向燕夏摇,齐齐地大力摇头叹息。 “末日?”燕夏摇睁大水汪汪的鹿儿眼。 不知为何,他有些喜欢上这些嘻嘻哈哈的人了。前提是,禁绝他们对她毛手毛脚。 “少听他们胡说八道。小时候不小心头被撞了,他们就一直傻到现在。”乐景宜毫不留情地瞪众男一眼,让他们清楚地明白,如果继续在这瞎起哄,头一定会有再被“撞”的那一天。 “呵呵,吃肉,喝酒。”’ 众男识趣地将目标转移到食物上。好不容易发现这个冷起来冻死人,玩起来疯死人的燕夏摇也有单纯可爱的一面,看在乐景宜的拳头的份上,大家决定仁慈地放他一马。 见众男顾左右而言他,燕夏摇将求知的眼神转向乐景宜。不是真要寻个答案,只是他们将自己和她放在一起点评的时候,他觉得快乐得好想笑,尽管那些有些联系的词汇是“死了、末日” “吃肉?”假装没看见他略带兴奋的眼神,乐景宜递上一大块烤肉。 从小听惯了这群小子的“黄腔”她不会不懂这其中的调侃意味,只是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被他们调侃的对象,而且是和他联系在一起。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 “大家都混得怎么样啊?” 有些醉意地斜靠在燕夏摇的胸前,乐景宜大声地询问。 喧闹的众男有些安静。 当初,大家都是要咒天骂地地要离开这座大宅,因为这里的一切太陈旧,太不可理喻,太令人无法自由地喘气。 “我们都还留在乐家。” 乐景宜代表回答,脸上有丝无奈和苦涩。 当年的那群人里,有一去不复返的,有在外面兜了一圈又回来的,有的终究没离开过。 “我觉得乐家变化很大,难怪,有你们的功劳。”乐景宜诚心地赞叹。 她就是一去不返的那一个,不是不想回来,而是没脸回来。 “这里变化是很大,老规矩废了不少。”众男点点头。 燕夏摇睁大眼,他觉得乐家现在已够死气沉沉了,难道这竟是改善的结果? “没错。”看见他的眼神,乐景宜不禁失笑“十几年前的乐家要恐怖多了。” 众男心有戚戚焉地大力点头,呜呜呜,他才是童年过得很惨淡的小孩啊。 “不过,最大的功臣应该算是夫人。” 开口的,是众男里最沉默的一个。 “她是做了很多,所以,受的罪最多,树敌也不少。”乐景宜钦佩地补充。 “她的手段或许真的是过于冷硬。”有人颇有微词。 “如果不是铁腕的话,乐家能有改变?” 很明显,众男对乐绯盈的看法分两派。 “喂,喝酒!吃肉!哪来这么多废话。” 从燕夏摇的怀中坐起,乐景宜拿起一罐啤酒,率性地往嘴里灌。 是长大了些吧,小时候总是鲁莽、愤世嫉俗的自己,竟会在这里充起了和事老。 第八章 粗鲁地拿脚踢踢躺倒在地上的一群醉汉,乐景宜抬头望望和她有着相同动作的燕夏摇。 “怎么样,都睡了是吧。” “应该是吧。” 用脚在一张脸上用力踩一踩后,燕夏摇确定地回答,他记得很清楚,刚才这家伙的猪手碰她的次数最多。要不是明显地看得出他们都没把她当女人,他不会有这么温柔的反应的。 “怎么办?”烦哪,他们还是这么没酒量,区区两箱啤酒而已。 “回去睡觉。”牵起她的手,燕夏摇很干脆地回答。 低头看着彼此交握的双手,乐景宜没有出声。 唉,以前怎么被他抱都没事的啊。 “怎么了?还要处理他们?”燕夏摇嫌弃地看看醉成一摊摊烂泥的人,他还是不喜欢碰触他人,更不喜欢让她去碰触他人。 “谁说的?”乐景宜完全无所谓地耸耸肩。 今晚天气有点热,让他们在这乘乘凉也好。 “喂,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不是很怕生人的样子吗?”以前不在乎,现在倒觉得有必要解决一下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不是怕,是讨厌!”也没兴趣。 “那你还装得楚楚可怜?”害她紧张得要死,很怕照顾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 “是你笨,不懂分辨!”才不要告诉她,当时自己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接近她,总怕一切只是梦境,要睡她卧室门口才会安心。 回到卧室,两人冲了个澡,坐在床上,两两相忘,了无睡意。 “你喝了多少酒。” “十罐吧。”燕夏摇想一想,不确定地回答。她喝,他也喝,那群小子又逮着她灌,他也记不清了。 “我大概是喝少了,现在都睡不着。”她的怪癖是除非喝到睡觉,否则酒后一定失眠。 “喝少了就睡不着吗?”他一点概念也没有,第一次喝酒不觉得好喝,只是看大家都喝得很高兴,反正自己喝下去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跟着喝**br /> “怎么办?现在才凌晨两点多。” 乐景宜躺倒在床上,睡不着,酒精又让全身发热,真是难受。 看她那么苦恼,燕夏摇抬头认真地思考可以消磨时间的法子。 “玩计算机吧,书房里有一台计算机。”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消遣。 “唉,聊胜于无。” 乐景宜无奈地点头,反正也睡不着。 结果,这部计算机里一个游戏也没有。 “怎么会有这样的计算机存在!简直是疯了!”乐景宜失望地低吼,对她而言,计算机的功用就是游戏以及偶尔处理一下工作事务。 燕夏摇点击几下鼠标,眼里稍稍有了兴奋之色。 “怎么了?”很敏感地发现他的眼神变化,乐景宜赶紧迫问。 “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很有趣的系统。” 完全出于一种直觉,燕夏摇立即聚精会神地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无聊地将头枕在他的膝上,乐景宜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 五分钟以后,她惊觉地弹坐起来,惊恐地望向燕夏摇“你可千万别又破坏什么系统了。”他上次在自己公司造成的破坏让她记忆犹新。 从容地敲完最后一只键,燕夏摇犹带一丝满足感地转身面向她“你不早说,我刚好破坏完一套系统。” 乐景宜的脸色一变,勉强笑着确认:“不会刚好是乐家的保全系统吧?” 燕夏摇抬头回想一下,点点头“应该是吧。” 应该是?!还用这么一副完全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乐景宜除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无辜的脸,却找不到其它的响应方式。 好笑地看着她的表情,燕夏摇云淡风轻地转身面向计算机,想一想,还是安慰她一下算了“别担心,很快就可以修复好。” 他只是看到一个很精巧的设计,就很习惯地去破坏而已。 乐景宜依然瞪着他,不知该庆贺,还是狠扁他一顿。 “你怎么这么紧张乐家的事?”燕夏摇漫不经心地问。 紧张吗?乐景宜一怔,低头尴尬地摇一摇头。 “我是乐家人嘛。” 一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还是那个表面倔强不驯,却仍企盼着获得家族认可的乐景宜。 “你是乐景宜。”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移动,燕夏摇转头肯定地说。 “乐家人”的概念太大,他认定的只是“乐景宜”这个人而已。 悄悄地将头枕回到他的膝上,乐景宜默默地没有开口。 已经有太多的人对她在商场上的“铁娘子”作风竖起大拇指,她都习惯了。习惯的最后结果是麻木,是忘记,忘记了曾渴求在乐家获得一席之地的日子。 “好了!”燕夏摇大声地宣布修复完毕。 “你好像挺习惯做这个的。”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习惯这个?不。”他摇头“我一直是只负责破坏的,修复的工作只做过两次--这次和上次在你公司的那一次。” “你经常破坏计算机系统?”乐景宜惊讶地抬起头,他在燕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 “这是我自己在网上接的工作,我喜欢做这个。”迅速地破坏,颠覆原有设计令他很有兴趣。 “他一直说你有钱,就是靠这个赚来的。”现在人们的“一技之长”真是五花八门。 “嗯。”燕夏摇单纯地点点头。 乐景宜微皱起眉,她不以为燕家不会知道燕夏摇在网上做了什么,拥有计算机奇才的他即便没有“预言”的本领,也该是任何人急欲拥有的对象。为什么会轻易地放他出来,还任他以“燕冬摇”的身份暴露在外呢?双生子相安无事地共存至今,为何偏偏有必要出这一招呢? “你在燕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她伸长手叹息着拍拍他的脸,他的脸太光滑,忍不住又掐一把。 任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作威作福,燕夏摇认真地回想一下,才开口回答她的问题:“看书,玩计算机,睡觉,还有想你。”最后一项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有些尴尬地收回在他脸上游移的手指,她不自在地笑一笑“寂寞吗?不甘心吗?” “为什么?”他不解地瞪大眼。 因为他们不重视你,囚禁你啊。想说,还是收住了嘴,他有太单纯的一面,也许是天赋难得吧。不像她,总有太多的不甘不愿,即使人前是多么爽朗利落的乐景宜。 “真的不寂寞吗?”不是会想她吗?没来由地,她心里竟然介意起来。 “不会。”燕夏摇很快地摇头“不过,总是想你。”想再见一次面,想重温一下当年的感觉,想和她面对面,而不是躲在角落里做个局外人。 “甜言蜜语。”她笑,脸不自主地在他腿上磨蹭几下。 只听见头上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她不解地一偏头,很巧,很明显地看到他神色的变化。 这下抽长气的轮到她了,一抬头,正好瞧见他也满面通红,眼瞧着那张脸情不自禁地低了下来,她却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不能动弹的结果是,嘴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堵了个严严实实。 几近不能呼吸。 她是没有经验,也听过“青涩的初吻”虽然无从比较,但这个吻够青涩就是了。 终于,他的唇依依不舍地离开。 空气中,只有两个人大声喘息的声音。 她的头仍仰靠在他的膝上,脖子好酸,肺部又极度缺痒,脸烧得似会随时炸掉。 “喂,你是第一次吗?”虽然问了也没什么价值,但她总可以确定一下彼此的状况是否同等。否则,她吻得这么辛苦岂不太冤枉。 “第一次这样做。” 燕夏摇紧紧地抱着她,气息仍不平稳。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要的还更多。 简短的“交流”过后,两人又陷入一片死寂。 “呃,我去洗个澡。”低着头,乐景宜率先起身走向浴室。 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离开,燕夏摇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 半晌,他才转身面向计算机,脸上渐渐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希望她从浴室出来之后,发现他已不在时不会太生气,她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愿不要太生气。 她大概是以为自己在某方面还是--怎么说呢?纯洁吧,尽管这个词用到自己身上实在是太怄。其实,他今晚差点就走不成了。如果她对自己的响应真代表某种意味的话,不,他绝不能这么想,否则叫他如何甘心离开。 早就知道那台计算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一路无碍地离开乐家,却拖延着没有动作。因为,这也意味着要离开她。 好不甘心!但待在她身边,终究会为她带来不明的危险,现在只求这样的离开只是权宜之计,他会回来,他要确定今晚彼此间燃烧的火焰的意义。 “他走了?”乐绯盈平静地问。 “是,留下‘我走了’三个字就不见了。” 乐景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焦躁的恨不得揪自己的头发。 他有种!洗个澡的工夫就走了个干干净净。乐家的保全系统被停止工作十分钟,把设计这个系统的乐景适他们气了个半死,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用那台计算机操纵一切的。 问题是,他蠢死了,现在跑出去,不是白白送死吗?还是做别人的“替罪羊”! “我倒有个法子劝他回来。”一直安静旁坐的乐吉慢悠悠地开口。 乐绯盈绷紧了脸,没有出声。 “什么法子?”乐景宜欣喜地问。 “他该是很宝贝你的吧。”乐吉笑得很微妙。 乐景宜脸微红地点点头。 从一开始,他就像只撒娇的小狗一样舔着自己,独占欲明显地令自己无法装傻,用“宝贝”来形容他对自己的态度真的好像不过分呢。 “这就好办了。”乐吉轻松地一笑“说你出事了不就行了?比如,不明失踪。” 从来,只觉得世界里只要有乐景宜一个人存在就好了,周围怎么会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呢?他不喜欢,但因为她,他愿意试着忍耐。她的朋友中确实有些逗趣不太讨厌的,可是,不包括眼前一直在聒噪的这位。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找到你吗?当然,你还不大了解这个地方,但必须明白一点,我左三弦,真正是只有‘神通广大’四个字才能勉强形容一下的,就是我啦,我啦!你眼神看哪里?你不要学那只母老虎那样目中无人啦,这会破坏你带给人的美感耶。” 疾步行走的人因为对方口中提到的那个人而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前行。 “咦?有反应啦。很好,但麻烦你不要摆出嫌弃的样子,很令人伤心的,我被母老虎蹂躏,一个人在公司任劳任怨半个多月也就算了,反正反抗也是白费力气。但是!看在我追着你满世界跑的份上,停下来听我说一句话嘛。” 疾步的人当他在打屁,继续前行。 “你不要走这么快啦!这里是缅甸的丛林耶。” 是吗?缅甸的丛林?这又怎样,他只是挑了处人烟较少的地方而已,他还有他的目的。 “其实我只是代乐家传一句话,乐景宜不见了!”哼,就不信这招也喊不回他。 脚步硬生生地顿住,一双美眸惊怒地扫射过来。 “喂,不是我绑架的,别这么看我。”左三弦怕怕地退后一步。 他哪来这么多废话!一个箭步,燕夏摇拎住左三弦的领子,紧张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左三弦无辜地摊手“乐景宜无故失踪,乐家要我这么告诉你。” 随手甩掉左三弦,燕夏摇匆匆地往回去。 “等一下,你没听见我说吗?这个消息只是乐家要我告诉你的。” 喊住他,左三弦的脸上有少有的认真和警告。 燕夏摇皱紧眉,他是觉得乐家有些诡异,有可能是乐家引他回去的诡计吗?乐家对他也有企图?“你干吗跑到这儿来?” 紧跟着他的脚步,左三弦边走边问。 “找佣兵。”事实上,一切都联系好了,他原来要去和他们会合的。 吞一口口水,左三弦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是想干掉燕家和乐家这些可疑的敌人吧?” 燕夏摇默默地往前走,从乐家出来后,他查到一些数据,所有针对他而来的危险似乎都与“燕家”息息相关。 “只有燕家。”他打算一个一个慢慢来的。 左三弦猛抽一口冷气,什么叫只有燕家?呜鸣呜,他现在就离开这个恐怖分子是不是还来得及? “我们也没有接到什么信息,景宜在你离开后第三天就莫名地不见了,我们还想着是不是找你去了呢。” 匆匆赶到乐家,出面招待他们的是乐绯盈。 燕夏摇默不作声地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左三弦惊恐地瞪大眼。 要是家里那群老头子知道自己和一个恐怖分子在一起,还意图对乐家女主人施加暴力,会不会干脆杀人灭口,不承认左家出了他这么个人物? 燕夏摇闭着眼,久久才放开乐绯盈的手。 自始至终,乐绯盈对他突兀的举动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诧的神色。 “她在哪?”燕夏摇低声问。 他看到的几个影像里都没有乐景宜受威胁的情景。在乐家,有谁能轻易地令她消失? 乐绯盈微微一笑“她在一个她可以选择来去的地方。” 如果她没有丧失人身自由的话,为什么会如此神秘地消失不见?燕夏摇皱起双眉,他不能理解眼前这个女人的意思,她几乎是承认自己知道乐景宜的行踪。 “她危险吗?”他关心的只是这个。 乐绯盈退去笑容,摇摇头“我不知道,危险也有很多种,身体上的和心灵上的,哪个更严重呢?” “她究竟在哪?”他不喜欢这些喜欢装深沉的人。一是一,二便是二,大概惟有景宜和自己喜欢这样的方式。 “她想通了,自然会出现。” 站起身,留下一句话,施施然离去。 “想通?” 左三弦站起身,困惑地侧头看他“莫非母老虎想不开出家去了?” 回应他的是一记超恐怖的冷眼。 第九章 “我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她忍耐了两天,越待下去越觉得焦躁不安,那家伙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她却傻傻地在这等他回来。 “你要做什么?”一直陪着她的九婶见她在匆匆收拾东西,厉声询问。 “我出去找他。” 拿上必需的证件和钱,乐景宜急急地要往外走。 “不可以!” 九婶堵住了大门。 “九婶,与其用我失踪的假消息骗他回来,不如我去寻找来得快。”乐景宜无奈地说服她。 要命,当初为什么同意爱管人的九婶陪着自己躲在这里呢。 “吉先生要你先呆在这儿,你忘了吗?”九婶缓下脸色,试用让乐景宜最服气的人来打动她。 “九婶,这话你说了很多遍了,你就跟他说一声计划有变不就行了?” “不行!你当初允了吉先生的法子,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用什么法子好不好?我就是不想骗他,不想在这傻等。”而且,也理不清心中与日俱增的不安从何而来。 “吉先生的法子会有错?!”九婶的双眼变得分外严厉。 “不是错不错,而是我现在根本就不想用这个法子!”你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吉先生的话你也要违抗吗?你不想想他会有多失望?”九婶痛心地问。 这跟吉哥哥失望不失望有多大关系?事情至于扯到这份上吗?乐景宜傻眼了。 九婶见状,继续动之以情“你怎么不想想,吉先生从小有多疼你?你当年闯下的大大小小的祸,哪一次不是他在包容你?夫人已经够让他伤心了,你忍心也伤他?” “我怎么伤他了?”她怎么觉得事情变得太莫名其妙了?九婶是不是扯得太远了? “怎么没伤他!”九婶痛斥“他不过是要你待在这儿,等着那小子回来,你连这都做不到,还一心向着外人!” “好,吉哥哥若是伤心,我以后向他赔罪就行了。九婶,您就让我走吧!”反正吉哥哥怎么样也是伤心不了的,九婶在这胡扯一通,莫非老糊涂了?她也不敢多问。 “不准!”九婶头一扭。 “您怎么又绕回来了?”急死人,又不敢对她动粗,换了别人,她早一拳头甩过去了。 “景宜,你听我说。”九婶放低姿态“以前你轻狂不懂事,错过了很多机会,现在你有出息了,抓住这次机会,赢得吉先生的欣赏,你就可以重返乐家了啊。” “什么机会?”好烦!她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只有逮住几个字眼就回话。 “机会很多啊,你知不知道你和你姐姐同出乐家最尊贵的一个支脉,你和她一样有资格竞争‘绯盈’这一尊号的。也就是说,你可以成为吉先生的妻子啊。”九婶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乐景宜低下头,暗吸一口气,心中烦躁的已经听不进她九婶说的话,对不起了,九婶,现在没功夫在这听您瞎扯,先敲晕你再说。 见她低头不说话,九婶心中一喜,上前几步,正欲开口再行劝解。 身后的门应声而开。 款款走来的是乐绯盈,她启唇正欲开口说话,乐景宜风似的从她身边一闪而过。 “景宜!” 唤之不及,九婶气急败坏地跺跺脚,转头瞧见在旁优雅微笑的乐绯盈,尴尬地笑一笑。 “景宜顽劣,让夫人见笑了。”九婶恭敬地开口。 乐绯盈轻轻一笑“景宜是我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做都是应该的。九婶,景宜从小都恭恭敬敬地唤您一声九婶,何必再生变化。” 九婶一怔,随即低头应道:“夫人教训的是。”自己是怎么了呢?当初放弃了的孩子,竟还妄想认回吗? “九婶,你没怪我说话太直就好。”太直,也太白了,若非为了那小丫头,她真不必撕破脸的。只是,过去的就应当过去,谁也没资格反悔。 “就算我没有资格?做母亲的想自己的孩子待得近一点,有错吗?” “九婶,您也知道,从您决定将景宜送给家父抚养时,所谓的资格问题就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了。”乐绯盈脸上的微笑依然优雅,声音却带了些微微的冷意。 九婶心中一惊,在这个女人身边呆了这么久,自己怎么会愚蠢地忘记她微笑的背后藏了多少手腕和能力呢?竟然在这里和她争辩! “对不起,夫人。”低下头,她又是那个知进退的九婶了。 她是个有野心的母亲,所以将自己的孩子送给有权势的族人抚养,但是,她仍只是个母亲而已,她只愿自己的孩子好。眼下,得罪了乐绯盈,是不会有任何好下场的。 “九婶,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多礼?”乐绯盈笑得亲切。 九婶的心她懂,可是好意未必就有善果啊。景宜还是最适合单纯的事物。 “你真决定要这么做?”左三弦战战兢兢地问。 “少哕嗦。你上不上车?”燕夏摇不耐地皱起眉,要不是看在他消息格外灵通的份上,早该一拳敲晕这个恶心男,打包送回美国了。 “让我考虑一下下。”呜,他乃堂堂青年才俊,英俊又年少,潇洒又多金,他不想死在一个男人超恐怖的车技里啊。更恐怖的是,如果发现和自己死在一起的是个天仙似的美男,左家那群变态老头必定产生一大堆奇怪的联想,肯定会鞭他的尸的! “你的一下下怎么这么久?”燕夏摇很忍耐地问,阴森森的语气倒不是很具耐心的样子。这只龟毛男坐个车也要考虑一万年,如果是他家景宜,他俩早该把车从乐家开回到纽约自己的家了。 “人啊,是要死在当下,还是死在未来呢?”看一眼对方足以冻穿自己心脏的目光,左三弦只有痛苦地抉择至少不要死在当下。 “你开开慢点儿。”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车,左三弦再三叮嘱。 “废话哪有这么多。” 车子来个360度大回转,对车子的优良性能测验完毕,燕夏摇轻松地踩油门上路,浑然不觉耳旁的鬼哭狼嚎。 车子一路飞驰,最后停在一家大型超市前。燕夏摇从车中走出,直直地走入超市,丝毫不理冲出车门,蹲在路旁大吐特吐的可怜虫。 半小时后,燕夏摇拎着足以装满一大麻袋的东西出来。 左三弦虚软地躺倒在路边,见此景也不禁好奇“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吗?” 扒出购物袋一看,咦,怎么什么玩意儿都有?零食、衣服、香精、玩具你买菜刀干吗?”不会想用它砍人吧? “切菜呀。”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切菜?”他是不是听错了?“景宜生死不明,你还有心情买这些东西?”说这话是太夸张了啦,但他确实没见过有购物狂的男人。 “景宜没事。”他能看到的景象这两天愈来愈清晰,他可以确定她目前十分安全,而且所谓的“失踪”大概是乐家那个“吉先生”的诡计。 “这么肯定?”他也是这么想啦。 “肯定。”燕夏摇斩钉截铁地回答,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落寞。 “我好想她。”好想马上见到她,他要抱住她直到喘不过气来,再也不要傻乎乎地离开,他可以保护她的。 “拜托--”不要在他面前搞这种事情,害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还是比较习惯看他阴阳怪气的脸。 狠瞪他一眼,燕夏摇继续陷入感伤之中。 “你既然确定她没事,干吗还要毁掉燕家和乐家用计算机控制的全部系统。”他都不知道他本事这么大,真的可以考虑去当超级黑客。 “警告。”而且,他心里不爽,不爽到了极点!不晓得乐家和燕家在搞什么名堂,但直觉告诉自己,这是所有麻烦的源头。 很奇怪,明明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自愿参加的计划,为什么现在有种终获自由的感觉? 摇摇头,摸摸身上的口袋,还好,有零钱。 现在不想回乐家,先找左三弦那痞子帮忙再说。 “喂,是我--” 话没说完,声音就被电话那头的哭喊声截断了。 “姑奶奶,终于找到你了!” 迅速将话筒拿得远远的,以免耳朵被震坏。奇怪,左三弦对自己这么有感情吗?至于语带哭腔? “是我。”对方的话筒被抢过,传来低低熟悉的声音。 “燕夏摇!”居然是这个有胆搞失踪的小王八蛋。 “是我。”好想念她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知道是你!”火大啊!干吗用这种声音和她说话。声音中的想念令她觉得愿意出演“失踪事件”的自己是个十足的白痴。 “景宜,等我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好!”想也不想地一口答应,不对!“你要解决什么事?” 他解决问题的手段总是超恐怖的。是那种完全不通人情世故而无法无天的恐怖,她可不想他再惹更大的麻烦。 “我想先去燕家。当初我离开燕家的时候,是有人刻意放我走的。之前他们在我身体瑞安有装置,我一个人根本离不开。”因为一心想着可以见到她,他才会直到现在才想起思考这些问题。 “你别自投罗网啦。”她想找吉哥哥他们商量一下的,但下意识地,她不想去,有关这家伙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景宜。”声音犹豫了一下“你先别和乐家的人联系。” “为什么?” “我不相信他们。”有些景象令他迷惑,他不明白为什么,但不觉得那位“吉哥哥”真的是个温柔体贴的男子,那个“乐绯盈”的态度是摆明了乐家有古怪。 “喂!别说我家里人的坏话!”她乐景宜是一级护短的。 “不是说坏话啦!”他只是说实话而已。她这是什么态度? “你不要因为迷恋他,就蠢得去相信他!”最不爽的便是这个了。 “什么?你说我蠢!”必须深呼吸三口气,才能平缓立即痛扁他的冲动。 “很蠢!”怎样? “乐景宜!你现在在哪?怎么和你会合,我们在乐家附近。” 看到身旁的人迅速变脸,左三弦赶紧抢回自己的手机,没见过这么浪费电话费的人,从浓情蜜意到短兵相接,从头到尾就没有一句有建设性的话。 “你们等着,我立即过来。”大人不计小人过,见到他本人再和他算账! “挨骂了吧?” 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燕夏摇的脸色,左三弦才继续道:“没办法啦,那女人是天生的恋兄狂和恋姐狂嘛。” 咦?没有发狂哦?继续! “她小时候很会闯祸,统统由她姐姐和那个吉先生收拾后果。后来,乐家就发生了外传的情杀事件,其实是不是情杀也搞不清楚,反正,上一任的‘乐绯盈’就死掉了,别奇怪,乐家每一代的男主人就叫乐吉,女主人就叫乐绯盈,很变态吧?”几大家族都有历史悠久的怪癖,他们左家不也唉,家丑不说也罢。 “重点!”听他扯了半天,也听不出这些事与乐景宜有什么关系,好吧,她对乐家感情深厚,他下次说实话的时候说慢一点就是。可是,她察觉不出,有人在利用她吗? “重点是,那女人以为上任‘绯盈’的死,是因为她为她姐姐和吉先生穿针引线的结果,再加上吉先生又因为那个事件而受伤,她内疚之下,就远走他乡。”然后和他这个被赶出家门的左家不肖子孙一起闯天下。 “蠢!”那个什么吉先生和乐绯盈,一看就觉得阴沉可怕,哪轮得到她在里面起什么关键作用。再说,他丝毫感觉不出那个乐绯盈身上的感情波动,可怕的女人。 “我也这么想,可不敢向她说。”一是怕被打,二是怕她想通之后,丢给他打理公司就重回亲情怀抱了。他可不想那样。 燕夏摇回他一记恶狠狠的眼神,把心里“只有我可以骂她,其它人都不可以”的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 “那我们现在干吗?”识时务者为俊杰,左三弦赶紧转移话题。 “找一间厨房。” “咦?”他没有听错吧? 循着他们给的线路,乐景宜租了辆车,一路狂驰到路边的一个小饭馆。 “别告诉我,你俩把这间小饭馆打劫一空?”不然怎么会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占了一大桌面,左三弦无聊到直打瞌睡,那个人呢? 正举头张望,整个身子被人抱了个严严实实,耳边有熟悉的热烫气息。 眼睛浮上一层潮湿,现在才发现,她好想念好想念这个人的怀抱。 两张脸轻轻地磨蹭着,你吻我一下,我吻你一下,亲热而自然。 只是,再看下去,他这个旁观者恐怕会长针眼。不!是一定会长针眼,眼看着两双章鱼爪把彼此交缠得紧紧的。 “咳咳!” 咦?没反应?我再咳!咳咳咳咳咳。 “好吵?” 两声含糊的喝斥声同时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两条长腿的一踹。 咕咕咕咕 嘿嘿,肚子果然争气,这时候不分你我,一起出声抗议。 “饿了吗?”依依不舍地舔一下她的红唇,燕夏摇柔声问。 “很饿。” 踮起脚尖回他一个吻,乐景宜也柔声应道。 很奇怪,她对他的唇怎么似上了瘾,怎么也贪恋不够。 “早做了一桌饭菜等你呢。”料到她风尘仆仆赶来必定会饿,他才找了这么间小饭馆。 他紧紧地拥着她,径直进厨房端出饭菜,对一直在旁观的“路人甲”完全视若无睹。 一盆盆精致的菜端出,外观艳泽,十分诱人。 早已觉悟到必须自力更生的左三弦拿来碗筷,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箸入口。 天哪!“好”“好吃吧?”乐景宜一边吃菜一边望着左三弦得意地笑,因为眼神不专心,立即被燕夏摇扳过脸,来玩边吃边对望的游戏。 左三弦欲哭无泪地望着不计前嫌,完全陷入热恋魔症的两个人。 他发誓,他一辈子没吃过这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美食”为什么?为什么相处了这么多年,他竟没发现乐景宜有这么可怕的味觉。更可怕的是,还有另一个与她味觉相同的男人。 这算不算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这间小饭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不会是你们包场了吧?”享受地咽下口中的“美食”乐景宜对着燕夏摇问。 “没有。”燕夏摇摇头。 “哦。”谅他也没这么蠢。 “嘿嘿,他只是花钱把这间店买下来了而已。”左三弦在一旁冷笑。 “多少钱?”她知道没有金钱观念的燕夏摇一直很败家。 燕夏摇懒懒地伸出一根指头。 “一百万?”他居然蠢到这种地步。 “不知道。”燕夏摇迷茫地摇摇头“我只是给了一张空白支票而已。” 和他计较金钱是一件太累人的事,乐景宜选择乖乖放弃。 “请问你俩现在有何打算。”左三弦很客气地询问。这两个人对琐事的兴趣恐怕比正事来得大。 燕夏摇与乐景宜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去燕家啊。” “拜托你俩不要用这种想去逛超市的语气跟我说话。”他现在躺回左家避避风头行不行? 逛超市?被指责的两人无所谓地耸耸肩。 确实有些奇怪,未见到彼此之前,总有天塌下来的不安的感觉,现在那股危机感哪去了? 对乐景宜而言,燕家就是儿时玩乐的场所,回忆起来总是温馨而快乐的。 不过,对于燕夏摇,燕家代表的就只是那个束缚自己的小小院落。 两人感到同样陌生的是此时高踞在燕家大厅之上的一个小小少年。 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容貌是生得极秀丽。 说也奇怪,燕家的人在乐景宜的印象里从来都是一副朴实无奇的容貌,偏偏眼前的少年同燕夏摇一样,长得格外风貌。 只不过,燕夏摇虽然总是怪怪的,生人勿近的样子,外人多少还是能感觉到他涉世不深的那份单纯。眼前的少年虽然笑容满面,看似天真烂漫,却不得不令人升起一份戒心。 对他们两人的来意,少年似乎已十分明白,他对着沉默的二人一笑。 “真不好意思,这段日子给你们两位添了不少麻烦。” “过去的倒也无所谓,不过,今后的事可能就必须谈谈了。”在谈判桌上待过得时间太多,乐景宜早已学会高来高去的那一套,虽然生性不爱这一套,偶尔也能拿出来应付一下场面。 “呵呵,好说。”少年很和气地一笑“之前的事都是一场误会,本来我们是好意要放冬摇自由的,可惜,外界将他错认为是‘预言’,那些贪婪之徒,就不得对他有所骚扰了。” 说得这么无辜,乐景宜但笑不语。 “你是谁?”燕夏摇沉着脸问,乐景宜之外的人唤他“冬摇”都令他反胃。 而且,一想到他应该就是害得他和景宜不能两人舒舒服服待在家的罪魁祸首,他就想一拳打飞这人故作天真的笑容。他才不理对方长得似小孩还是老人。 “哦,忘了自我介绍。”少年不以为然“我是燕瑶光,燕家的现任当家,半年前才上任的。” 印象里,燕家没这号人物,乐景宜心里虽疑惑,还是平静地点点头。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她和燕夏摇都不会习惯大家族里的一些诡秘。 “是你要放我出燕家?为什么?”按时间算来,之前的事应该与燕瑶光有关。可是,燕夏摇可以确定他居心叵测,可以信赖的人和不可以信赖的人,他一向分得很清楚。就向他从一开始就巴上乐景宜一样。 “为什么?”燕瑶光惊讶地侧头想了想,才缓缓地回答:“不觉得之前燕家把你雪藏的行为很不应当吗?我只是不忍心,想纠正一下错误而已。” “那他们之前为什么要囚禁我?”到现在,是时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一清二楚了。 “这个啊”燕瑶光不苟同地摇摇头“先人们总觉得,有个长得像‘预言’的人容易遭人利用,所以,他们就牺牲你了。” “就这样?”就为了这种蠢理由,他和景宜少相处了这么多年! “就这样。”燕瑶光同情地点点头。 乐景宜扯扯燕夏摇的衣角,不让这没心机的人继续追问下去。过去的“内幕”少知为妙。 看一眼她扯住自己衣角的手,燕夏摇虽不赞同,还是不悦地环抱着双臂,沉默下来。 “您的意思是不是今后不会有莫名的人士来找冬摇了?”她要确定的是这个。 “不会了。”燕瑶光微笑着保证。 “为什么?”没料到他答得这么肯定,乐景宜惊讶地问。 “因为,”燕瑶光敛去微笑“真正的‘预言’不见了。” 真正的“预言”消失,所以燕夏摇也失去做挡箭牌的作用了? 就这么简单? 燕夏摇和乐景宜对望了一眼,摆明了不信。 “不相信?”燕瑶光很体贴地笑“我说过我和前任掌事者不同,我不喜欢做伤害无辜的事。所以,你大可放心,燕家从此将从你的生活中退出,退得远远的,再不干扰。” 燕夏摇皱着眉,怎么看,他也觉得眼前的这人很像“黄鼠狼”啊。 “我有一点看到过去的能力。” 乐景宜惊诧地望向兀自开口的燕夏摇,他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少吗?可恶!害得她拳头痒痒的,好想向他身上“招呼”过去。 “我知道。”燕瑶光微笑着点头,一点也不惊讶。 “你和那些人勾结起来,不就是想证明我的能力吗?”不想提“乐家”两个字,免得旁边的她心里不舒服。 “你真的是--”燕瑶光惊讶地顿住,想斟酌一下更好的字眼。该说对方是个坦白的人吧。习惯了微笑着勾心斗角的方式,这样的直来直往还真是令人有些不知所措吧。 “别这么遮遮掩掩的!有什么事大家一次了结吧!”怎么看,也觉得这小子是在装腔作势。 乐景宜无力地翻白眼。怎么以前没发现他有黑道老大的天赋,而且是那种风风火火,一言不合就跟人大动干戈,然后再被人乱刀砍死的型。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一切都已经了结了。而且,恕我冒昧,您在那方面的能力实在是,呃,怎么说呢,还未达到我们需要利用的地步。”燕瑶光很斟酌地用词,看起来真的很像害怕伤害别人的好人。 “他们看不上你?太好了!”乐景宜握住燕夏摇的手,欣喜万分地总结。 这算是好事吗?看在她高兴如释重负的样子,燕夏摇被感染得跟着笑。 好了,雨过天晴,天下太平,可以回家过自己的好日子了。 两个觉得“一切终于了结”的人笑眯眯地挥挥手,很和平地告退了。 “很奇怪,你妹妹和你真的有血缘关系吗?”一个这么单纯,另一个却 大厅里,燕瑶光微讽的声音静静地响起。 从偏厅里缓缓走出的正是乐绯盈。 “我也奇怪,他们怎么没问你一句:你说的话能信吗?”乐绯盈大方地落座,盈盈地笑。 “本来是不可信的。”燕瑶光很诚实地回答,也是笑吟吟的“不过,谁叫她有你这么一位好姐姐,愿意暗中付出代价,只求燕家就此罢手呢。” “也亏了那男孩是那么一种性格吧。燕家就算玩得起这游戏,也得不偿失啊。”乐绯盈侧着头,微笑地补上一句。 这次,燕瑶光早熟的脸上显得有些无奈“没办法,我也不知道当年培养时出了什么错,燕家竟然有这么个喜欢暴力的人。”虽然不惹他的时候看起来像个文秀的美人。 乐绯盈低下头浅浅地笑,仿佛未听见他刚才提及的“培养”二字。 他们这些家族的人,为了壮大自身,多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夫人。燕夏摇的能力就此浪费掉真是可惜。您丈夫若知道,只怕也舍不得就此停止刺激他的能力吧。”燕瑶光很“关切”地看向她。 乐绯盈只是浅浅地一笑,令他心中一惊,不再发言。 心机如此深沉的女人,他还是少惹为妙。何况,以后的事情就是人家的家务事了,他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找回那个“扮猪吃老虎”的“预言”啊! 第十章 “喂喂喂!你们不要把我当隐形人啊。”左三弦大声地向两个一派轻松的人抗议。 他一直蹲在燕家大门口等这两位出来,很义气吧?可这两人!手牵着手,甜甜蜜蜜地径自向车内钻去。如果不是他大喊一声,恐怕他现在就只能看到车子远去后的一缕轻烟了吧。 “咦?”两个人齐齐回头,也很一致地露出那种“原来你不是隐形人啊”的表情。 面对如此无耻的两个人,他左三弦却无法以拳头表达自己的愤怒,因为他自己会被打得更惨啊。 旁边的两个人却又再次进入没有左三弦的二人世界。 “现在去哪?”他是很不想让她回那个乐家,但她好像对那个家很有感情的样子,若她要去,他是一定要陪的。 “回自己家,我只想吃上一顿,然后再狠狠地睡上两天两夜。”她知道他想问什么。有些事情,也隐隐地明白着,可是贪着一份亲情,只想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想来,可能差点给他带来危险呢,明白了,就只有离开。 仔细地看着她的眼,他不要她后悔,就算明白乐家有人想用她失踪来刺激自己的能力,也不能就此要求她割断亲情。 他不懂亲情,可是这是她眷恋的东西。 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她笑着保证:“他们仍然是我的哥哥姐姐。”喜欢、崇拜依旧,可是,为着他和她的幸福,彼此的距离也许要再拉远一些。 终于看明白了她的眼里没有后悔,只有淡淡的伤感,燕夏摇放心地笑了。 “那天晚上--”喉咙突然有些发涩,燕夏摇困窘地顿一顿。 “哪天晚上?”他不会是指那个差点天雷勾动地火的晚上吧?脑袋有点晕晕的,她还是硬挺着企图装傻。这件事很麻烦,还是少提起为妙,小孩嘛,随便骗骗哄哄也就过去了 “就是那天啊!”怎么差这么多!他一不小心就会想起,而且每天“不小心”的次数无法用手指数全的啊! 本来想夸说这家伙变温柔了点儿,可转眼就是一副要发狂的死样子。难道要她很豪爽地拍拍胸脯,说:“我记得啊,就是那天晚上,你的嘴压上我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再这么扭扭捏捏下去,她怕会太阳下山。 “我的意思是--”他很喜欢那个时候,彼此的距离拉到最近,她软软的、甜甜的,没有拒绝,他好喜欢,他想问她是不是有同样的感觉,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为此而欣喜若狂! 重点是,他很想重温一次啊! “你还好吧?”看他眼神发直,脸红红的,乐景宜担心地拍拍他的脸。 转瞬,她就被抱得喘不过气来,要命的是,嘴巴也被对方牢牢地封住。 这小子是想以这种方式重温那晚的感觉吗? 生存的本能,令她一拳直接捅到已陷入疯狂状态的人的肚子上。 “干什么?”忘记了腹背传来的剧痛,燕夏摇抬头伤心地怒吼,双手依旧牢牢地圈住她。 努力吸几口气平复一下快要缺痒的肺部,乐景宜忍住在这蠢蛋脸上再送几拳的冲动。 他还好意思给她摆这副受委屈的脸? “要接吻,也不是用这个方式吧。”受不了这双水汪汪的“鹿儿眼”心一软,乐景宜用自以为最和善的态度开口说话。 “要用哪种方式?”看在她明白自己的意图的份上,燕夏摇受伤的心灵立即复苏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有一点她可以明确的是,接吻应该是件很舒服的事,让她想想,电影上那些热辣的镜头是怎么表演的? “我们的第一次不就很好嘛。”被陷入沉思的人抛弃在旁的可怜男人忍不住抱怨。 沉思者怒送他一白眼。那时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是什么?就是无意识地,很自然地 总而言之,她当时脑子里一片晕晕然,哪记得那些具体的步骤啊。 “这个样子试一下吧?”不大肯定,乐景宜犹疑地建议。 对方哪有不从之理。 “不是这样的!” “轻一点!” “大概是这样。” 以为会有好戏看,蹲在地上原本兴味十足的左三弦面对这两个童子鸡,终于困乏地闭上了双眼。 一切似乎又已重回正轨。在乐景宜手脚并用的教育下,燕夏摇终于不再坚持一天二十四小时粘在她身旁,每天驱车去音乐学院找碧姬学琴,再花两个多小时驱车回家。在交通警察找上门前,乐景宜不打算纠正他这种日常的作息方式,毕竟,少了一个很容易发狂的暴力分子,公司的业绩又恢复蒸蒸日上的好景象。 问题是-- “你再敲的话,我马上把这东西砸个稀巴烂!” 大清早,乐景宜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厌色地出现在琴室里。 她不该慈悲地让他把钢琴带回家的,还很好心地腾出一间房给他做琴室,得到的报应就是,昨天辛苦工作到晚上两点才回家,爬上床不到四个小时,就被这该死的琴声吵醒。 “这是德彪西的--”燕夏摇很无辜地要向她介绍自己正在练习的曲子,很漂亮的“鹿儿眼”里有丝恶作剧的光芒。 她很可恶啊,昨天回来得那么晚,他故意躲在自己卧室看她会不会来问晚安,结果,她却径自上床呼呼大睡。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的!我只知道我睡不好!想杀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音乐有了“感悟力”就是想把发出这噪音的钢琴砸成几片木块! “还有!你怎么不关上琴室的门?是故意的吧?”一思及此,杀人的冲动已经抑制不住了。 缓缓合上琴盖,燕夏摇站起身,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左三弦那小子说中了,已经慢慢成了个被虐待狂。以前她发火的时候,总有些受伤。现在却甘之如饴,最爱她生气时灿烂的眼睛,双眸里只盛着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而且,自己也慢慢有了应付之道。 双手捧住她犹自生气的脸庞,双唇首先心疼地落在她的黑眼圈上,然后是眉梢、额心、耳后最后直取双唇。 “唉--”一声很哀怨的叹气声诡异地在琴室门口响起。 已经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很一致地对此置之不理,十分钟过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横眉竖眼地转身面对门口的叹气来源。 如果他不是连叹十三声,今天上午怕是都别想得到这两个人的注意力吧?左三弦蹲在地上,伤感地总结。 “啊!忘了这只老鼠昨晚也跟着我回来了。”乐景宜恍然大悟。 “本市有很多汽车旅馆的。”为免她下次再犯同样的错误,燕夏摇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没办法,昨晚回来太累了,没力气踹他出家门。”她也不情愿啊。 “这是你的信,我刚从信箱里拿回来的。” 没胆和她计较有关“这只老鼠”的称呼问题,左三弦乖乖地送上信件。 一眼就瞧见信封上显眼的乐家徽章,乐景宜心下莫名地一沉,接过信件。 “说实话,你们俩的技术经过在燕家门口那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演习后,真的是进步了很多。” 保持下蹲的姿势,左三弦很赞许地看着燕夏摇。虽然对方的技术比起自己,仍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是以他们俩之前完全不对盘的状态而言,可以发展到这一步,可算是个奇迹了。 把左三弦的感慨直接当做放屁,燕夏摇关切地望向看完信后脸色凝重的乐景宜。 直觉地,他不喜欢乐家再度和她扯上牵连,她不适合在那样深沉的家族里生存。 将信迭好,乐景宜朝左三弦招招手“打火机。” 左三弦乖乖地奉上。 小小的火焰燃起,信件瞬间化作灰烬。 抬起头,她朝着燕夏摇若无其事地笑“我好饿。”声音中带有一丝撒娇。 她的眼睛里没有困扰,燕夏摇安心地牵着她走进厨房。 蹲在门口的人很认真地考虑着要如何安全地逃出去,而不被两个没有味觉的人荼毒。 在乐家的日子,从某方面来说,她是受宠的,姐姐和视如兄长的乐吉都极其所能地呵护着她,这样的她,对于深深宅院里的一切可以说一无所知,也许也因为自己刻意地回避。 从没有想过,那个如兄如父的人会这样逼她作一个选择,甚至一反他一贯含蓄的方式。 将燕夏摇送给乐家,乐家给她应有的珍宠和重视! 这样的字眼,令她好愤怒! 他们把燕夏摇当做了什么?! 曾经,好渴望可以带着一身荣耀重回乐家,将功抵过。 现在,只觉得心好凉。这一次,或许吉哥哥又有什么深意,但是,容她自私吧,现在,她只想好好疼惜自己的男人。 “景宜。” 身旁睡着的人在梦呓中轻轻地唤,好明显地依恋和信任。 心又暖了起来。 没有他,或许不会有这样近似逼近的选择来临。 没有他,又怎么能懂得,即便没有家族的珍视,她仍然发现了什么才是令自己心安的幸福。 没有隐瞒,没有试探,没有难测的真心。自己怕也是个傻人吧,惟有这样透明的男子才能让自己毫无保留地随之起舞。 尽管,她好晚才发现这一点。 不过,现在发现也不算迟。他们有的是一生一世。 终曲 音乐厅里,一曲终了。 听众们大声地喊着“encore” 这是个很平民化的音乐厅,演奏的只是些单纯喜爱音乐的人,没有知名的可称之为“演奏家”的人物,聆听的也只是些单纯喜爱音乐的人,没有可称之为“权威”的乐评者。 所以,大家都笑得简单而快乐。 台上那如男孩般有着灿烂笑容的男子怀里紧拥着的正是自己那从小就是“乐痴”的妹妹。 刚才演奏的那首曲子,技法虽然生涩,那对自己爱人的倾慕之情却赤裸裸地从琴键上潮涌而来,瞬间淹没了自己的心灵。 此刻,两人拥抱在一起时散发的幸福光芒又是这么炫目。 令人羡慕得只有叹息。 “为什么这么毫不掩饰地逼她作一个选择呢?你明知道她对家族之情的眷恋。” 她曾这么问过那个她永远弄不明白的男子。 他却仍只是深沉地笑。 “我只想试一试,他们的感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足够令她毅然舍弃家族吗?” 他犹有深意的眸子至今想来仍令她心头一颤。 答案已经出来了,她的妹妹懂得为自己所爱的人争取属于自己的未来。 而自己的路呢,还要走多久才可以回到最初? 番外弹 之一结婚 “你真的是有病!”憎恶地看着眼前的粉色花束,乐景宜转身就要走。 “再一次啦--”身体完全粘在她身上,燕夏摇继续撒娇。 “你已经再了很多次了!”乐景宜毫不留情地指控。 “再一次嘛--”这一次,语调拖得更长。早知道她是吃软不吃硬的型。 嘴角忍不住地抽搐一下,她很佩服自己竟然到现在都没有逃。 “不要!”这一次,她要狠狠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嘛,你看阳光很好,天空也很蓝啊!”“你每到一处都是这几句形容词。”酷女冷冷地指出对方用语的贫乏。 “答应了啦,留个纪念嘛,你知道我都没来过这些地方。”放软声调,鹿儿眼楚楚可怜地盯着她。 “哀兵政策是没用的。”可恶啊,想起他之前都被禁闭着,她就开始心软了。 有机可乘!一把抱起她,燕夏摇大步往目的地走去。 可耻啊!拎着手中的花束,乐景宜羞愧地把头埋向他的怀中。 “可以开始了吗?” 神父仁慈地望向已经在教堂外挣扎了半个钟头的两人。 “请问您是被迫的吗?”询问的眼神投向即将宣誓成为新娘的女子。 她清楚对方的意思。虽然很想点头,但乐景宜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心满意足的男主角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差点成为被指控强迫婚姻的对象。 “那么,开始吧。” 圣洁的音乐在教堂里响起。 不情愿的新娘和兴高采烈的新郎,惟一的共同点是,两人对宣誓结婚的程序都十分的驾轻就熟。 也很难不熟吧,在每到一处就被燕夏摇兴奋地举行一个颇具地方色彩的结婚仪式。 而自第一次结婚仪式到现在,不多不少,两人已经到过15个国家了。 可以想见,他们的足迹还会延伸,而婚礼的次数,呵呵,也是可以期待的吧。 之二姐妹 姐姐是什么人? 姐姐就是姐姐啊! 很自豪的语气。 可是也没有人敢反驳--“就你才有姐姐吗?” 因为谁的姐姐也比不过她的姐姐啊。 乐家最美丽、最聪慧的女孩是谁? 上任当家的长女--乐音! 任谁也没有第二个答案。 乐家的人都相信,姐姐肯定会成为乐家的下一任当家夫人的,到时候,姐姐就将继承每一任当家夫人共同的名字--乐绯盈! “可是,你有爸爸、有妈妈吗?” 还是会有人不甘心地想再扳回一局。 “我有姐姐。”不是逞强的回答,是全然地相信世界上有了姐姐就可以弥补一切不足。 姐姐从没有提过妈妈,肯定是因为对方是个不怎么样的人物吧。爸爸呢,也没见过他的样子,只有相片。大家都说姐姐和爸爸很像,像吗?那个微笑着,却让她觉得有眼泪要流出来的男子,和姐姐像吗?还是姐姐最好啊,美丽自信的笑容,除了自己在闯祸时会让自己觉得有些害怕之外,姐姐的笑是整个乐家最受人喜爱的。 但是,对姐姐,她还是有个秘密,一个永远也不会说的秘密。 以前,她也没有发现的,是个多嘴的孩子说:“你和你姐姐长得一点也不像,和你父亲长得也不像!你不是他们家的孩子吧?” 不像吗?赶紧回去看看父亲和姐姐的相片,一看吓得出了身冷汗啊! 真的是一点也不像! 蜜色肌肤,浓眉大眼的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像美丽的姐姐和父亲。 她偷偷地问姐姐:“我长得像谁啊?” “像谁?”专心看书的姐姐笑着看她一眼“妈妈吧。” 姐姐几乎从不提起的妈妈啊。 “你讨厌妈妈吗?” 姐姐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让她看得心惊胆战。 “不会。”姐姐答得很轻,却很肯定。 放心了,姐姐不会对自己说谎。 但是,以后要把脸洗白一点,绝对不要让姐姐发现自己长得和她不像! 燕夏摇这只猪,真的是很会磨人。 好好的周末,却死赖着要她陪着去学院学音乐。 大清早就被他从床上挖起来,虽然很想一巴掌把他打飞了,但看到他自动送来早餐的份上,暂时作罢。 可是,真的很无聊啊,幸好有碧姬帮忙,不然那家伙还会过分地要求自己坐在琴室陪他。 拜托!她是音痴好不好? 哪有人会向音痴提这种过分的要求?别人耳中犹如天籁的乐声,在她听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掩住耳朵。 眼下,虽不必受音乐的折磨,她也实在是无聊到发慌。 偌大的学院她也走过八百遍了,可见那家伙要求陪同的次数有多频繁。 隔壁是个艺术馆,好像有个很轰动的摄影展,虽然她对摄影也是一窍不通,但也好过在这受催眠曲的茶毒。 这样对自己说着,她就晃到了这个艺术馆里。 果然是很轰动,看的人好多。 也果然是很漂亮的图片。 点点头,认为自己来这里的决定没错。 目光在众多的相片中游离,那一张放大的黑白照好显眼,也好眼熟! 照片中是个熟练地端着镜头的女子,脸上没有笑容,但很明显地看出她对摄影的热爱。 越看越觉得很眼熟,就像是不笑时的姐姐!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脚步迟钝地凑上前,去看照片下作者的注解。 “我的爱徒,失踪的天才!” 据说是摄影大师在上面如是注解。 老头,她没失踪。 吞一下有些发苦的口水,手轻抚着护贝好的照片,喃喃地不知道在告诉谁:“她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而已。” 泪,忍不住留了下来。 她的姐姐,究竟放弃了多少东西,才成为了今天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景宜的时候,自己已经快七岁了,在乐家已是个不再适宜撒娇的年龄,也没撒过娇。 总是抑郁的父亲,早已知道他不会陪自己很久。抱来景宜是想给她以后的日子找个伴,然后,他就可以毫无牵挂地走了吧? 应该恨这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娃儿的,是她给了父亲走的理由。 父亲太了解她了,因为他们是太相像的父女,都是责任感太重的人,只要认为有需要自己负责的人在,就不会离开。 所以,父亲失去了母亲,那个同样冷静聪慧,却多了份不羁的女子。 当一个人选择责任,另一个选择自由时,那就只有别离。而父亲不懂得挽留。 母亲甚至不会知道,在她离开五年后,父亲就逝去的原因,不是因为病痛,只是因为不再快乐,他任抑郁将自己慢慢杀死。 只留了个抱养的孩子,让自己的女儿活得不像他那么寂寞。 她知道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谁,只是,当父亲以当家的名义宣布“乐景宜”是他的女儿时,不会再有人公开地去探索这个问题。也许以前会,但彼时,父亲很明显虚弱得即将离世。他一生都献给了乐家,包括他惟一曾为自己争取过的婚姻,乐家人还是尊重着这个当家的。 只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婴儿如何能代替亲生的父亲?好想对着自己的至亲?群埃你钪栈故亲靼铡?br /> 终究是太过相像的父女,再不舍,还是会成全挚爱之人的愿望。 活着丢不开身上背负的责任,那么就让他以死亡来离开一切吧。 见到景宜两年后,父亲离开了人世。母亲,那个不知在天涯何处的女子,会不会知道这个至死都爱着她的男人,走得那么寂寞? 这么想着的时候,第一次,对选择逃离的母亲有了一丝怨意。 而她,重归一个人。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才意识到其实自己还有一个亲人。 那个睁着双黑眸,带着全心的信任,大声唤她姐姐的孩子,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后来,才慢慢懂得父亲为什么给自己一个妹妹。 多一个亲人爱护,才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投入爱情吧,不会全身都被焚尽了,都不懂得后退。 有人送自己一袋爆米花,算是特别的礼物,对乐家的孩子而言,这份礼物真的很特别,因为都没机会接触这种食品,可惜,她实在不中意这个味道。景宜那时侯也就三岁吧,是个远近皆知的没味觉的孩子,她真的是连最难以下咽的食物也能吃得津津有味,所以,爆米花也就顺理成章地归她享用了。 三岁大的景宜还是个很义气的孩子,有什么好东西都爱和人分享,拿到她给的爆米花后,就一径递给乐家别的孩子,有一个还是坐在摇篮里的孩子。 大概是愤怒景宜给自己这么难吃的东西,那小孩伸出手,狠很地抓向景宜的脸。 景宜有些愣,却没有哭,只是回头望着她,好像在让她给个解释。 “有时候,你的好意未必是对方想要的,不要一相情愿。” 如果是父亲在,必然会这么教自己。 她启一启唇,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走过去,抱住景宜,安慰地亲亲她的脸,单纯的孩子很快就笑了。她肯定,景宜下一秒就会把这事忘个干干净净。 很早以前就决定了,需要谨记那么多复杂的为人处世之道,时刻准备着承担家族责任的人有自己一个就够了。 景宜做她自己就好。 之三兄弟 什么叫“请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 那个女人就没有别的话可说吗,还说得这么满不在乎。他要是没有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她也不会来找他吧。而且,她、她就看不出来自己心情不好吗?就不会留住他?! 气恼地躺倒在一片天然的熏衣草花田中,但愿熏衣草的花香能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 而且,这里是普罗旺斯的乡间,不是他们混得烂熟的美国,她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找到自己,哼哼,让她急一下也好。 太阳渐渐西下了,花丛中的人影却越来越焦躁。 那个死女人就不知道出来找他?! 突然,耳边传来花丛晃动的声音,有人来了!他赶紧满不在乎地闭上眼睛。 来人静静地在他身旁坐下。 哼哼,哄他回去啊。 身旁的人似乎完全不了解他的焦急,又静静地躺下去。 可恶!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 好!算她狠!看谁先说话! 只是,这恼人的花香令他闻不到她的气息。不过,一直焦躁不安的身体倒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闭着眼睛,有些想睡了。 朦胧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颈上,下雨了吗? 很困,不想睁开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在被人踢动。 可恶,这女人就不知道还有别的方式可以唤醒人的吗? “喂!太阳都下山了!”笨蛋!露水都出来了,也不怕着凉。 他懒懒地坐了起来,又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中,决定暂时不和她说话。 “你别扭什么啊?那个人是我的族兄,以前很照顾我的啦!”她的耐心也是很有限的哦。 “那你就和他有说有笑?”好像忘记了他的存在,就连他一直摆出来的脸色都看不见。 “老兄,在你摆出那种恐怖的脸色之后,人家没有立即翻脸走人,已经是很有涵养了好不好?”像个小孩一样冲出家门了之的人还有脸给她抱怨! “我讨厌看你只对着他笑,只和他说话,只看他!”他就是不满啊,怎样? “知道了啦。”全天下,只有他有脸把这种话说出来。 “你刚刚来了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怒气渐渐消退了。 “我刚来啊。”一来就把他“叫醒”了。 燕夏摇有些发愣,是自己在做梦? 算了,可能是熏衣草的催眠功效太好,之前都是梦中的幻觉吧。 “回去吧。” 他站起来,习惯地牵住她的手。 “我饿了。”跑这么远,害得她到现在都没吃到任何东西。 “回去给你做。”她会不会是因为饿了才想起要出来找自己的啊。不想求证,反正她也不会给什么好话。 “噫?你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 “有吗?”他没弄什么东西上去啊。 低下头一看,是个玉坠。 “这是什么东西?蝙蝠?”取下来看看,居然有人给自己一只丑不拉唧的玉蝙蝠! “好丑!”这是他自觉的判断。 “这不是你现在该想的吧?你怎么什么时候被人戴上一个玉坠都不知道!”幸好不是要害他。 什么时候? 花丛中的声音,脖子上隐约有双手拂过的感觉。 是谁呢? “送我这么丑的东西干吗?” 忍住送他一个白眼“蝙蝠代表福气,这是个吉祥的玉坠好不好,对方是送你一个护身符。” “这样啊?”不知所以地拿着掌中的玉坠翻看。 “有字。”沉默了一阵后,他轻轻地开口。 “给我看!”她最爱有些神秘的事物。 将玉坠递给她,燕夏摇的神色有些复杂。 看清楚了玉坠上的刻字,乐景宜也沉默起来。 很简单的一个“摇”字。 “该叫他哥哥吧?”她伸手在背后环抱住他的腰。 “他睡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很安心。”有些恍惚,心里却很明白,他来过。 “毕竟是兄弟啊。”这个傻瓜,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吗? “我没见过他。” “照照镜子不就得了。”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啊。 “下次见到他,一定要一把抓住他!”很有决心的眼神。 “请问你打算对他做什么?”痛殴?还是拥抱?她很好奇。 “我不喜欢蝙蝠,让他换一个。” 之四老鼠的烦恼 “左家的人哪,就是要像老鼠一般的存在啊。” 不要误会,这不是他左三弦说的话,因为他还没这个脸。基本上,这世上除了他那无敌老爹外,应该没有人有勇气把上面那句话当做左家的家训吧。 所以,他一直在等啊,等着左家终于被老爹搞垮掉,才好名正言顺地脱离苦海。天知道,他真的不想当个像老鼠一般无处不在的消息贩子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几大家族里就只有左家乐此不疲地干这行干了不知道锘?!doctype html><html lang="en"> <body> </div> </div> </div> </div> </div> 鎮ㄥ綋鍓嶈闂殑椤甸潰瀛樺湪瀹夊叏椋庨櫓锛?/div> </div> </div> <span>鍏畨鏈哄叧</span>娓╅鎻愰啋锛?/div> </div> 鎮闂殑<span class="url">code.jquery.com</span>璇ョ綉绔欒澶ч噺鐢ㄦ埛涓炬姤锛岀綉绔欏惈鏈夋湭缁忚瘉瀹炵殑淇c伅锛屽彲鑳介犳垚鎮1殑鎹熷け锛屽缓璁皑鎱庤闂紒</div> </div> </div> 鎷︽埅鐢宠瘔锛?span>鐐规閾炬帴</span></div> </div> </div> </div> </div> 96110</div> </div> 濡傛湁鐤戦棶锛岃鎷ㄦ墦鍏ㄥ浗缁熶竴鍙嶇數淇?缃戠粶璇堥獥涓撶敤鍙风爜</div> </div> </div> </div> </div> </div> 濡傛湁鐤戦棶锛岃鎷ㄦ墦鐢佃瘽鑱旂郴鎴戜滑</div> </div> </div> </div> </div> </div> </div> </div> </div> </div> 鎶鏈敮鎸佺儹绾匡細13357131079</div> </div> 娴橧cp澶?4014943鍙?3</div> </div> </div> </div> </div> </div> <span>鍏畨鏈哄叧</span>娓╅鎻愰啋锛?/div> 鎮ㄥ綋鍓嶈闂殑椤甸潰瀛樺湪瀹夊叏椋庨櫓锛?/div> </div> </div> </div> </div> 鎮闂殑<span class="url">code.jquery.com</span>璇ョ綉绔欒澶ч噺鐢ㄦ埛涓炬姤锛岀綉绔欏惈鏈夋湭缁忚瘉瀹炵殑淇c伅锛屽彲鑳介犳垚鎮1殑鎹熷け锛屽缓璁皑鎱庤闂紒</div> </div> </div> 鑱旂郴鎴戜滑</div> </div> 96110</div> </div> </div> 鎷︽埅鐢宠瘔</div> </div> 鐐规閾炬帴</div> </div> </div> </div> </div> </div> <span>鍏畨鏈哄叧</span>鎻愰啋鎮細</div> </div> </div> </div> </div> </div> 鎶鏈敮鎸佺儹绾匡細13357131079</div> </div> 娴橧cp澶?4014943鍙?3</div> </div> </body></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