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灰色爱恋》 楔子 梆安菲呆愣的看着台上的男人,她发誓她不是花痴,可是此时的她看起来一定跟直流口水的花痴没两样。 黑色丝质布料衬托出男人赛雪的肤色,衬衫胸口是一大片波浪似圆弧设计,深v领下的胸肌若隐若现,贴身的黑色皮裤充分展现出主人腿部的优美线条;从侧面看,他的臀部甚至比女人还要翘。 他的长发是充满光泽的黑色,随性的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前额的刘海遮住了他右眼的一半;因为距离实在太远,所以葛安菲无法看清他的五官,却能清楚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高贵气息。 她是来准备晚宴食物的帮佣之一,此时她身上穿着浅灰色连身裙,胸前罩着白色花边围兜,正准备收走一叠空盘,却突然被台上说话的人给吸引住了视线;那人的声音不疾不徐,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正当她准备收回视线时,突然看见那个男人正朝自己走来,然后在她面前停住脚步。 “可爱的女孩,给我杯鸡尾酒吧。”原本在台上说话的人此刻与她的距离大概只有二十公分左右。 梆安菲愣愣地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珠是灰色的,像是乌云密布时那样的灰,灰中却又带了些透明感;他的眼尾些微的上扬,是那种东方人标准的丹凤眼,但他的鼻子看起来却像是西方男人那样直挺;他说话时唇形一开一合的,透出一股魔幻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想象着那触感一定比她自己的嘴唇还要柔软。 她的英文能力虽只有高中程度,但幸好还听得懂他说的话,当然也包括赞美她的那句可爱? 她知道“可爱”这个形容词应该只是礼貌性的客套话,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模样淡而浅色的眉,再加上圆而无神的单眼皮眼睛,鼻子的高度甚至不到他的一半,厚厚的嘴唇像是有两条小香肠挂在脸上。 她的额前也有一片厚重的刘海,跟他前额微微向右的刘海一比,根本是天地之别她的看起来像稻草,而他的却有说不出的吸引力。唉!她知道自己的长相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不要说可爱了,可能连中下之姿都谈不上。 她低着头转过身拿了杯鸡尾酒,双眼顺便瞄了一下桌上空盘的食物名称,准备到厨房拿食物出来补足。 谁知一个转身,却失手将整杯酒往男人胸前倒去。 她的身高只到他胸口,因而必须稍稍抬高视线才能看到他胸膛;她慢慢抬高脸,带着些微颤抖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并没有因这意外而惊呼出声,也没有跳离原地,只是静静地看着胸前矮小的女服务生,嘴角仍挂着一抹笑。 “对、对对”葛安菲已惊惧到说不全对不起三个字,也忘了应该说英文。 “没关系,我上楼去换件衣服就好了。”男人毫不在意的对她挥挥手,并没有生气。 “我、我我”她想问的是“她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可是她的声音却抖得厉害。 “我没有这么可怕吧?你怎么会抖成这样?是不是暖气开得不够强,所以你觉得冷?”他温暖的厚掌突然握住她的手臂,体贴的为她上下搓揉着取暖。 “不冷。”这次,她的声音终于不再抖了,但仍是愣愣地看着他,并且用中文回答他。 “小心一点。换作是别人的话,可能就不会像我这么温柔了,呵呵。”他感觉到她纤细的手臂已经不再冰冷,于是整个人倾身向前,俊薄的唇不停地贴近她的脸,就在她以为可能要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的脸突然往右一偏,越过了她,拿起了桌上那杯带点透明的淡橘色鸡尾酒,然后走离。 梆安菲看着他的背影,愣愣地站在原地,双手不自觉地抚上手臂,似乎上面仍留有他大掌上的余温。 一只肥厚黑手此时搭上她的手臂,用力的将尚处于呆愣状态的葛安菲拉到无人的角落。 “葛安菲,我是叫你来偷懒还是发呆的!你没看到桌上的盘子都空了吗?”女人用力捏了她的手臂几下,脸上藏不住怒气。 “张小姐,对不起,我马上去厨房拿食物出来补足,对不起。”葛安菲连叫都不敢叫一声,猜想自己的手臂一定又瘀青了,只是,她已经习惯了。 “动作给我快一点。”张敏淇又捏了她几下,大力推了她一把。 重心不稳的葛安菲差点跌倒,还好角落的柱子帮了她一把,不过,却也在她额上留下一抹淡紫色的瘀痕。 梆安菲连揉抚的动作都没有,就匆匆忙忙跑进厨房,像是后头有什么妖魔鬼怪正追着她一样。 长达七小时的晚宴终于结束后,三十坪大的厨房里此刻只剩一个可怜的女服务生跪在地上擦洗地板。 梆安菲看着晶亮到会发光的地板,用力呼出一口气,全身无力地坐在地上。终于可以坐下歇息了,好累! 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也不想再这样受人摆布,想起了稍早宴会上的那个男子,她就觉得自己不该再这样下去了,她一定要努力、要争气、要出人头地。 她,葛安菲的自艾自怜就到此为止。 第一章 刺眼的镁光灯此起彼落。 她脸上表情多样的变换着各种姿势,大部分是散发妩媚风情的动作,却又不至太过煽情。 无预警地,她突然举起左手微微挥动了下,意思是暂停。 “先喝口热汤。累了吧?”圆圆胖胖的助理小叶马上拿了暖壶过来,动作利落的帮她倒了杯热汤。 她坐在搭景用的道具上,双手接过热汤,慢慢地喝了几口,直到感觉自己冰冷的身子渐渐变暖。 小叶走离了几步,待回来时手上已拿了件黑色大衣,轻轻地披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谢谢。”喝汤的人抬起了头,感激地给了她一个微笑。 “菲姐,这样下去你捱得住吗?最近的工作总是满档,你几乎没有时间可以好好休息耶,现在都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却还要穿着薄薄的雪纺纱拍照,这样不太好吧?”年轻的随身助理叶可宜心疼的看着她。 “这就是我的工作、我的生活。”葛安菲自从三年前拍了部青春偶像剧之后,便成功带动了一股菲迷旋风。 原本她也以为自己只能永远当个配角,毕竟她的长相实在太过普通,很难有机会跃升为第一女主角,但她还是很努力的磨练自己的演技,只要一有空闲便去上课,揣摩各式各样的角色。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三年前,有个新导演看中了她的实力,力邀她当第一女主角;虽然当时的合约金压得相当低,但她仔细研读剧本后发现虽然那也是部爱情偶像剧,却有别于时下那些演到快烂掉的苦情剧情,而是以一种轻松逗趣的方式呈现新新人类的爱情观点,即使最后的结局不算完美,却意外赢得了一大票忠实观众,同时也让她在演技上有相当大的突破。 罢开始她真的以为自己的受欢迎只会是昙花一现,很快就会随着偶像剧的落幕慢慢走回平淡的生活;谁知她的演技大试葡定,无论是黄金九点档的连续剧还是商品广告,无不捧着大把大把钞票前来邀约。 就如她现在代言的某某厂商的服饰,虽然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她却得为下一季的春夏新品拍照,过两天还得去英国取景。 忙碌的生活确实让她有种快窒息的感觉,但她知道唯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也才能不再自卑。 “菲姐,之前之前老板要我跟你提的事,你该不会真的在考虑吧?”叶可宜跟在她身边两年多,可说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而每天跟在一个当红大明星身边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泪。 她是真的动不动就会流泪;当面对一群疯狂追星族,她通常会因为抵挡不住他们而被吓哭;面对每天睡不到五小时的生活,她也累到想哭。总之,她好像常常在哭。 “我还在考虑。”葛安菲拿下肩上的大衣递给她,随即又投入未完的拍摄工作。 因为长期熬夜的关系,致使她原本的单眼皮变成了内双,却意外地让她的双眼增添了一股说不出的魅力;而她那丰厚的嘴唇经过保养,也变得水嫩而富弹性,还因此接下连三季的唇膏广告。 至于那头又黑又笨重的粗发,现在也染成了时下最流行的琥珀色,波浪卷发更添加了她的妩媚风情;唯一的缺点,就只有那不够挺直的鼻梁了。 尽管现在她的比起以前当女服务生时已经美上许多了,然而,她并没有特别感觉到自己的改变,只是不停地想要展现自己努力的成果,希望得到更多人的重视。 上个月经纪公司老板跟她提过,或许可以赶在自己还年轻时拍本写真集留作纪念;她知道这有可能是一条快速登上演艺巅峰的捷径,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想到那要裸露自己的身体,她就觉得需要好好考虑。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拍摄工作后,今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因为两天后要到英国取景的关系,所以这段时间老板并没有为她安排其它工作,好让她调整、放松心情。 等她回到家时已是清晨六点了。葛安菲拿掉头上所有的发饰,放下长发,走进浴室放满一缸水;她需要泡个热水澡。 饼烫的热水让她感到些许刺痛,或许是她的身体太冷了吧;等适应了水温之后,她慢慢地将整个身子沉进水底,只留一颗头浮在水面上。 她用力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的人生挺戏剧化的。打从还是个婴儿时,她就被狠心的父母丢到孤儿院门口,一直到十岁之前,她都在孤儿院中生活。 虽然那里的环境并不怎么好,但她也只能祈求有饭吃、有衣服可穿可御寒就够了。尽管从小就被其它同侪排挤欺负,嘲笑她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但她总会告诉自己,她不是没有父母,只是父母暂时没有办法照顾她罢了。在十岁之前,她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十岁生日前夕,有对张姓姐妹到院里,说想认养几个小孩,而她正好是被选中的其中一个。后来她才知道这对张姓姐妹是为了节省鲍司开销,所以特意收养了几个未成年小孩来帮忙工作。不过,大家都是为了过更好了生活,所以尽管生活苦了点,而且那对姐妹也还算有人性,会供他们读书、吃住。 一直到她十八岁,她一直都在那对姐妹手下做着帮佣的工作;原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认命的继续过那种生活,反正她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人生会有什么希望。 直到那个晚上她看到了那个男人、那对灰色眼眸,让她惊觉不能再任自己这样得过且过,永远活在自欺欺人的幻想中;她不想再过那种等人施舍、等人同情的生活了,所以她毅然决然离开了那间住了八年的房子。 张敏淇是姐姐,喜欢手脚利落的孩子,却常常一个不顺心,就会动手打孩子出气;乍听到她要离开时,甚至拿了根藤条猛往她身上抽。她没有逃走,就站在那儿静静挨打。 最后是妹妹张敏欣看不下去,上前阻止,要姐姐放了她。张敏淇刚开始还气红了眼,说她不懂得感恩图报,也不想想是谁供养她长到这么大,双手还不停的拧她纤细的手臂。 当时,她对她们磕了几个头,算是拜别。八年来,她从不曾拿过她们一分一毫,她想,她的回报已经足够了。终于,在张敏欣的掩护下,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天晚上,夏雨儿偷偷追了出来,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全塞给了她,便又跑了回去。她们都是张姓姐妹从孤儿院中领养出来的,虽然平常没什么话说,但毕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由于当时她身上只有两千多块钱,且大部分是零钱,不过,她已觉得够了,够她好好开始新生活。 她很快地就找到了一份洗碗的临时工作。因为上班时间是晚上九点到清晨五点,所以白天她就去参加演员训练班,将所赚的钱全拿去缴学费。头四年,她走得很辛苦,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她的长相太过平凡,就连课堂上的老师都曾对她说:“葛安菲,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 她几乎可说是完全没有演出的机会。后来训练班里来了位新老师,那位男老师相当特别,一眼就看出她有演戏天分,因此非常认真的栽培她;终于,两年后,她得到了个女配角的演出机会,自此改变了她接下来的人生。 那位老师便是她现在的老板,他独自带着她在演艺圈闯荡,没想到真如他所预期,她确实走红了,也为他赚进了大把大把的钞票。 不知不觉间,她已接近二十八岁了,虽然她的演艺事业正如日中天,但她的感情生活却仍是一片空白。 不是她身边没有追求的人,而是其中没有任何一个是她看得上的,总感觉那些人不是她想要的,也不适合她。事实上,她也不太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从浴室出来,她拿出黑色吹风机,准备把头发吹干,然后睡个好觉。 铃刺耳的电话铃声持续响着。 “刚洗完澡吗?”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嗯。准备睡了。”刚刚才想到他,他就打电话来了。姚治平,她现在的老板,当年发掘她的那位老师。 “有没有先吃点东西?免得等等又要犯胃疼了。”听得出他声音里带着怜惜。 “嗯,我会的。”葛安菲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对他的关心,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等等睡醒后给小叶个电话,让她过去帮你整理行李。”听得出她累了,他因此没有更进一步的关心,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 “我知道。先这样了。”她挂上电话,拿起吹风机,继续吹整头发。 她心中早明白姚治平这几年来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不是铁石心肠,自然感受得到他公事下的私心。 虽然发尾上还有些湿,但她已经累得提不起一丝气力了,干脆拔掉吹风机的插头,爬上柔软的大床,三分钟不到,便进入了梦乡。 “菲姐,你肚子饿不饿啊?要不要叫份餐点?”刚刚大家在用餐的时候,菲姐还睡得很沉,所以错过了用餐时间。 “嗯,帮我要杯温牛奶吧,全脂的。”葛安菲喜欢喝牛奶,或许是因为那是最接近孤儿院所提供的食物吧。她喜欢喝全脂牛奶,那种又浓又香的味道很能带给她满足的感觉。 “好。”小叶按下了服务钮,头等舱位的空姐马上笑容可掬的上前询问,小叶笑笑地跟空姐要了杯全脂温牛奶。 “菲姐,为什么空姐的身材都这么好啊?真是羡慕死人了。”菲姐的身材相当纤细,只是个子不高,不然一定可以帮航空公司拍广告。 “那是职业上的需要啊,一个人的外貌如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有颗善良的心嘛,我知道!我都会背了。”这句话小叶已经听过不下千百遍了。 “我也长得很普通啊。人只要知道自己的长才是什么,再好好发挥出来就好了。”葛安菲看了看窗外,橘黄色的夕阳看起来触手可及,慵懒地散发出光芒与温度,照射在白色的云层里,形成一幅美丽的云海。 “菲姐,可是我觉得你很耐看耶。第一眼也许会觉得没什么特别,可是看愈久愈喜欢耶。”小叶伸出三根胖胖的手指头,表示她真的不是在讨好葛安菲。 “我再怎么耐看还是不像你那么讨喜。”葛安菲轻笑了声。自从叶可宜跟在她身边之后,她觉得日子似乎没那么沉闷了。 “哎唷!菲姐,你是在笑我吗?对啦对啦,我圆得像颗球一样,当然比较讨喜啊。真是搞不懂,我跟在你身边已经够忙的了,怎么还是瘦不下来?”当她在自言自语的同时,美丽的空姐已经把温牛奶送过来了。 “葛小姐,真的非常冒昧打搅了,但我是你的忠实影迷,可以请你帮我签个名吗?”空姐的年纪看来约莫只有二十出头,而刚睡醒的葛安菲似乎心情不错,于是对她点个头,大方的签了名。 “嘘。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喔,不然到时候就签不完了。”小叶神秘兮兮地对那个空姐比了个保密的动作,要她静静的来,静静的离开。 “真的非常感谢你,请你一定要继续加油喔。”除了得到偶像的签名,还能握到偶像的手,空姐脸上浮现两朵红晕,她尽量压低声音,道谢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连空姐都爱看你的偶像剧耶,真的好夸张喔。”小叶以为空姐除了不食人间烟火外,大概都把时间花在保养自己的美貌身材上,没想到竟还有时间看偶像剧。这,实在也太神奇了吧? “只是凑巧罢了。你的表情也太夸张了吧。”她知道小叶的年纪还很轻,也是二十出头吧,在演艺圈工作的时间还不算长,自然会对艺人的生活感到新鲜好奇。 不过,小叶对这份工作的热诚却是很令人佩服的,她非常努力的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随传随到,常常为了等她拍戏而陪着一起捱到天亮,加上个性直率又天真,自然也是她会喜欢上她的原因。 “菲姐,你知不知道这次我们要去取景的地方是个古堡?天啊!超梦幻的,听说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了耶,我还特地多买了几个电池,以防我的数位相机用到没电。”这次她可够聪明了吧,哈哈哈!绝对不会发生拍到一半就没电的糗事。 “那如果记忆卡容量满了怎么办?”实在不想破坏她的幻想,不过她还是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漏洞。 “我的天啊!呜呜呜我竟没想到这个问题,怎么办?”为什么每次她都得在别人事后提起时才想起?真是猪脑袋! “说不定那附近会有卖啊。”英国算是很先进的国家耶,怎么可能会没有记忆卡这种东西,一定有的啦!想到这里,小叶稍稍停止了哀叹。 “据说古堡都在远离市区的地方,不是吗?”葛安菲真的不是故意要扮演坏心的角色,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呜呜菲姐”小叶哀怨的眼中已经蓄满泪水了。如果古堡建在市区的话还叫什么古堡啊妈妈说得对,她果然是猪八戒来投胎的。 “放心啦,船到桥头自然直。”葛安菲笑笑的拍拍她圆润的肩膀。事实上,只要把照片的分辨率调低一点,就可以多拍一两百张了,不过,还是等到了古堡后再告诉她吧,好让她有个惊喜。 “各位乘客,现在目的地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十分,气温为摄氏零下五度,晚上会降雪,请各位旅客注意保暖。本班机约在二十分钟之后抵达机场,再次感谢”机长的声音沉稳的由扩音器中传出。 “菲姐,你听到没?会下雪耶!我长到这么大还没看过雪耶,好兴奋喔!”小叶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开心的拉着葛安菲的手尖叫。 “嘘,小声点。”已经有乘客往她们这边看了,葛安菲赶紧截断小叶太过高亢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一时之间太兴奋了。菲姐,我看你还是先把墨镜戴上好了,这样才不会被人认出来。”小叶很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然后拿出包包里的黑色大墨镜给葛安菲。 “不用了。这里是英国,不是台湾。”葛安菲摇头拒绝。到了另一个国度,她只想做一个平凡人,不想过得那么小心翼翼。 “喔,好吧,反正这里的人都是金头发绿眼睛,应该不用太担心。”小叶把墨镜收回那个超大的随身背包里。 “对了,菲姐,摄影组的人已经提早一天到达了,因为他们说要先去观察环境,等你到了之后就不用再花时间取景,所以等等我们得自己搭车去喔。”小叶跟在葛安菲后面走出机舱。 饼海关的时候,因为小叶的英语实在太逊,差点被保安人员拦了下来,幸好葛安菲反应迅速的帮她解了围。 “菲姐,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的英文那么好啊?”小叶一边推着放了两大箱行李的机场手推车,一边问着没有表情的葛安菲。 “我花钱去学过。”她知道自己只有高中学历,所以利用演员训练班不上课的时间去学习成人英语;虽然她的英文基础不算太差,但要真正开口说仍是有障碍;当时的补习班老师建议她多看外文报纸,学习文法之余还得尝试开口念出来。经过几年的努力,她才能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 “菲姐,那你一定要教教我啦,好不好?人家的英文真的超烂的。” “好。对了,小叶,你先打个电话跟摄影组联络一下。我先看看地图”葛安菲随手抓了张在机场服务中心拿的地图,打算先把古堡的地理位置弄清楚。 “好,我找找电话号码。”小叶在自己的随身包包里左翻右翻,终于翻出了一本小记事簿来。 “摄影组有了有了。”很快的,她就找到了摄影组组员的电话。 “奇怪,都不通耶。”连续打了几通组员的电话,偏就是接不上线,全转到语音信箱去了。 “这样啊。可能是古堡里面的收讯比较差吧。没关系,我们有地址,就自己过去吧。”葛安菲很自然地这么推断。 “自己去啊?可是、可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被骗啊?”小叶又开始哭丧着一张脸了。 “被骗的话就当作是一次经验啊。更何况,人生就是要多些不同的经历才会有很多回忆啊。不要凡事都往负面想。”以前的她也和小叶一样,看到的、想到的总是一片灰黑;现在的她已尽量要自己往好处想,因为明白这世界不会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哎唷!我是担心嘛,如果到时候你有个什么闪失,那我怎么办?”小叶觉得不是自己悲观,只是想得比较多而已。 “如果我会有什么闪失,那也是老天的安排,你想那么多干嘛?快走吧。”葛安菲走到了计程车载客处。 一出机场,她们才发现里外的温度落差实在太大。小叶冷得直打哆嗦,赶紧从超大背包里拿出一件外套穿上。 “菲姐,你冷不冷?要不要我开行李箱拿件大衣给你穿?”小叶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不用了,快找部车坐进去吧。”这里的天气用寒冷两字已不足以形容,葛安菲感觉自己的脸都坑诔僵了。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古堡的位置。”葛安菲上前问了几个计程车司机,可每个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个地址,有个年纪稍大的司机甚至说那边是禁区,没有经过申请是无法进入的。 梆安菲已冷到快说不出话了,但知道无论如何她们都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因为她们已经迟到了。 “小叶,小叶?”当她转过头,却只看到推车上的行李,小叶竟然不见了。 “叶可宜!小叶!”葛安菲顾不得放在门口的行李,虽知小叶平常就少了根筋,可却从来不会不说一声就离开,她担心的四处喊着小叶的名字。 她几乎将附近都找遍了,可是仍然没有小叶的踪影。“小叶,你到底跑哪去了?” 她身上只穿了件保暖的卫生衣及一件米色高领毛衣,及膝牛仔裙下露出了光滑的小腿,她着实冷得快走不动了。 “对不起”由于她低着头,以致没看到前方有人,等她发现那双黑到会反光的皮鞋时才知道自己撞到人了。 “天啊!”眼前这双熟悉的灰色眼眸登时让她全身发软,她分不清是因太过震惊还是真的抵挡不住寒冷,双腿一个发软,眼看就要往地上坐下去。 “小心!你还好吧?”温暖的厚掌再次搭上她冰冻的双臂,不同的是,这次他并没有为她搓揉手臂取暖。 “你你”葛安菲伸出颤抖不已的手,缓缓往他漂亮的透明灰色双眸抚去 “菲姐!”突然的一声大叫教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侧过头,看见小叶那张着急的脸。 “请小心一点。”男人看到她的同伴到来,很绅士的放开了她的手臂。 “我”葛安菲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喊住了他又能怎样,只能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尽管现在的她已能说流畅的英文,但当面对他的时候,却仍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十年前,她只能抖着唇说出个“我”字;十年后,她还是只能说出这个字,只不过是从中文换成了英文。 这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第二章 “菲姐,怎么样?那个人怎么说啊?”小叶急急上前询问,不过,一见菲姐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必定是碰了一鼻子灰。 “古堡的守卫说并没有接到任何有关我们要来的通知,还说古堡是完全不对外开放的,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古堡内等我们。”葛安菲眼里出现了一丝懊恼。 “对了,你打通电话给老板好了,问看看他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葛安菲很快的镇定心神。 “喔喔,好。”小叶随即拿出手机,才刚按下两个数字键,那支手机像是认为她们的情况还不够惨似的,竟在这个时候跟着搅局嘟嘟两声之后,宣告没电了。 “没关系,我有带电池。”小叶连忙拿下背上的大背包,左翻右找,拿出了白色备用电池。“咦!怎么会是白色的?” 她的手机是黑色的,那这白色电池是谁的啊?不会吧?她拿错电池了?小叶一脸欲哭无泪的对上葛安菲的无可奈何。“呜呜,对不起” 梆安菲低叹了声,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没事的。” 随着时间愈来愈晚,气温也愈来愈低,她们两个就这样站在机场外,脚边还有两只大行李箱,看起来极其狼狈。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跑去厕所让你找不到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说不定现在我们还可以找部车到市区去找间旅馆住。呜呜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说到最后,小叶忍不住自责的大哭出声。 梆安菲哭笑不得的看着小叶,突然发现有些白白细碎的东西从她眼前掉落,她抬起头看着天空,绵绵密密的白色小点不停的随风飘落。 下雪了 梆安菲伸出手,白色的雪花掉落在她手中,随即化成水点,她用食指碰了碰掌心里那个水点,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到融化的雪。 小叶这时也发现了骤降的温度,泪眼模糊的拉拢外套,跟着也发现在下雪了。看见雪,她忍不住大叫起来,一扫阴霾的情绪,还张口准备要尝尝雪的滋味。 “小叶,雪很脏,不要吃下去。”来不及了!在她开口阻止的时候,小叶早就咕噜一声把雪花给吞下去了。 “好冰喔”小叶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总之不会是好吃就是了。 “当心会肚子疼,这个” 黑色加长礼车缓缓开到葛安菲身侧停下,后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了车里人的脸。 “连着遇到你两次,莫非这就是东方人所说的缘分了吗?”男子薄唇上淡淡漾开了一抹笑。 “上车吧,夜里的天气会变得非常寒冷,今晚就请你们到寒舍留一晚,明天再让司机送你们到要去的地方吧。”男子打开了车门,礼貌地邀请。 “天啊!漫画里的大帅哥出现了。”这是小叶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 “这不太方便吧?”葛安菲知道对方是好意,但他们素昧平生,这样突然去打搅人家似乎不太好。 小叶看到葛安菲皱起了眉头,连忙将两个大行李箱给提到后车箱去放好,自己则一溜烟跑上了车。 “好暖喔!我来到天堂了吗?”虽然她的身形圆滚滚,但动作可利落了。因为怕菲姐拒绝大帅哥的好意,所以她干脆先上车,让菲姐没办法拒绝。 “菲姐,快上车啦,人家真的好冷喔,我们就睡一晚,一晚就好了,明天再去找他们嘛。”小叶看着还站在车外的葛安菲,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梆安菲仍在犹豫,但看到小叶哀求的眼神,最终还是屈服了。如果只是她自己一个人,那还可以捱冻,但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她习惯性地会为别人着想。 “那么,就打搅了。”葛安菲隔着小叶对着最里座的男人点头道谢。 男人笑而不语,只是礼貌地对她点个头。 我的妈啊!怎么会有男人的皮肤这么好!小叶完全不顾什么女性形象和矜持,双眼直勾勾地打量着他,殊不知她的口水已经流出嘴角了。 梆安菲的视线落在车窗外。下雪了,她也是第一次看到雪,突然很希望能在雪地里走走,哪怕只是短短的十分钟也好。 下车之后,男子领着她们走进了主屋。一开门,就有个年约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前来接过他手中的绅士帽与大衣。 两人简单对话了几句后,那名男仆即刻礼貌的上前招呼,并且带领她们到客房。 梆安菲看了男人走上阶梯的背影一眼,实在很想上前问他的名字,但也知道这举动太过唐突,所以只能收回视线,礼貌地对着面前的男仆微笑点头。 “菲姐,这里真的是古堡耶,就跟电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小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古堡的味道怎么会这么好闻啊?味道好像烤鸡喔。 经她这么一说,葛安菲也开始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刚刚车子约莫开了十分钟才到大门,下车的时候,她没有特别留意古堡的大小,现在才发现古堡的内部看起来相当大,视线所及也不过是大厅和前方尽头的楼梯而已。 只是这个大厅显得有点空旷,并没有太多家具摆设。 “小姐,请跟我往这边走。”男仆的声音打断了葛安菲的环视。 两人跟着上了楼。二楼有许多紧闭的房门,几乎数不清有多少扇门了。她们走到了尽头,男仆贴心地为她们安排了相邻的房间。 “小叶,你敢自己睡吗?”葛安菲虽然习惯自己睡,却担心小叶自己一个人会害怕。 “好大的房间喔。菲姐,你快来看看,这张床真的只有在电影里看过耶,好夸张喔。”小叶早就冲进了房间,碰的一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手指不断摸着床头的雕刻,觉得真的好精致喔。 “请问是否需要为你们准备些食物?”刚刚主子有特别交代过要好好照顾这两位客人。 “不。这样真的太过麻烦了。”能够在这里睡上一晚,她已经非常感激了,葛安菲不好意思再要求更多。 “请不要太过拘谨,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吧。另外,请叫我雷欧。”雷欧说话的腔调有着很浓厚的口音,尽管葛安菲学的是地道的英语,仍是听得有些吃力。 “雷欧。”喔,这应该是法国人的名字吧? “菲姐,我肚子好饿喔,这里有东西可以吃吗?”小叶的肠胃适时发出很不文雅的咕噜声,那声音大到令人发噱。 前一秒才刚说不用,葛安菲这下子实在不好意思再度开口。 雷欧低下头微微一笑。 小叶因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好鼓着腮帮子站到雷欧面前,很谨慎其事地对他比着自己的肚子,然后,配音似地,肚子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雷欧这次忍不住大笑出声。 “请这位小姐跟我来吧。”雷欧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对小叶点了点头。 梆安菲笑笑的看着小叶,准备跟着去,却被小叶拦住了。 “菲姐,你先去洗个澡啦。刚刚外面那么冷,你又穿得那么少,等一下要是感冒就不好了。我自己跟雷欧先生去就可以了啦。”小叶将她推回房间,挥手要她不必跟来。 “可是我担心你们语言不通。” “安啦,我比手划脚就好了咩,这是人类共通的肢体语言,可以啦可以啦,你快去洗澡。”小叶再次把她推回房间,然后跟着雷欧下楼。 梆安菲走进最角落的房间里,房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张不靠墙的大末,一个接近天花板高的玻璃衣柜,白色的梳妆台上有面半身椭圆形镜子。 她走到行李箱前,才发现它上锁了,钥匙还在小叶身上,所以她没有办法拿出换洗衣服,但她身上的衣服因为刚刚下雪的关系已经有点湿,虽然室内没有外面那么冷,但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走到窗前,稍微拉开窗廉,见外面的地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了,整片地看起来都是雪白的。 地突然很想出去走走。 忘了必须换下身上的衣服,也忘了这里不是自己的地方,她像只急切想飞走的笼中鸟,拼命的展翅欲飞。 她脱下鞋子,赤足踩在冰冷的白雪上,地上印出了她的脚印,她开心地笑了。 她一步一步不停的定着,故意留下很多脚印,尽管她的脚已经冻到没知觉了,她却仍玩得很快乐。 她坐在雪地上,看着近乎透明的雪花飘落在自己身上,她的眼眶突然热了、湿了。 人,是不是都会这样?长大之后,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她感觉自己离单纯的生活似乎愈来愈远了。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之后,却又突然希望能回归平淡。唉!人好像永远都无法满足于现状。 以前在孤儿院时,日子虽然过得苦,却是不愁吃穿,院里的老师们也都很亲切随和,就像是自己的家人一样。“家人”两字,无预警地牵动了她内心的伤疤。 为什么她会没有人要?为什么爸妈要这样狠心丢下她?她已经编了好多谎话来欺骗自己了可能他们经济上出了问题、可能他们出了意外、可能她已经不再去想那些可能了,因为知道那只是在欺骗自己。 她低声哭了出来。她一向不哭的,上次流泪,可能是婴儿时期吧?她向来不善表达自己的情绪,不管有什么委屈,都认为只要吞进肚里就会过去了。再怎么辛苦的日子她都捱过来了,而现在,她有钱了,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可是,她却发现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以为有了钱、有了地位就会变得不一样。是,她的物质生活是改善了,再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可是,她的心灵却是空虚的,她感觉不到一丝丝满足快乐。 她就这样坐在雪地上,雪愈下愈大,几乎快要淹没她刚刚所踩出的脚印了,她却仍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声啜泣着。 哭着哭着哭累了,就这样睡着了。 派翠克刚从台湾回到英国。一整天都在赶车赶飞机中度过,使得他感到相当疲惫;他实在很想倒头就睡,却无法容忍自己全身肮脏的躺在床上。 他有严重的洁癖。 很快地,他冲了个热水澡:当他走出浴室时,身上已经换上了白色睡衣。 雷欧习惯性地会帮他开扇窗,让室内保持通风,但今天真的很冷,他定到窗前,准备把窗关上,突然看见雪地里的一抹身影。 他眯起细长的丹凤眼,看着那女子一步步踩在雪地上,看起来似乎非常乐在其中,突然地,她就那样坐在雪地上不再动了。 她安静的坐在那,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双手环抱着膝盖,看起来似乎是觉得冷了。 派翠克命令自己马上去把头发吹干,然后躺上温暖又柔软的床睡觉,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待头发吹干了,人也躺进温暖的被窝中,脑海却不停浮现雪地中那个女人的身影,不觉低声轻喃了句,最后仍是套上了大衣,控管不了自己的腿,往楼梯走去。 梆安菲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派翠克轻唤了她几声,她却没有任何反应的坐着。 “嘿,你还好吗?”派翠克轻碰了下她的手臂,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派翠克怀疑有人能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睡着,她身上的毛衣一点御寒的功能都没有,她的赤脚甚至红肿了起来。他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没想到她竟软软的往雪地里倒去。 派翠克抢先一步将她拉进怀里。她的脸看起来很红,应该是发烧了;他没有任何迟疑的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她身上,然后打横抱起她,大步走进屋内。 没有时间去找她究竟睡在哪间客房了,派翠克先将她抱回自己房内,启动暖炉,很快的,整个房间就温暖了起来;然而,躺在床上的人仍如沉睡一般安静。 派翠克到浴室拿了条热毛巾出来为她擦拭,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或许他应该快些找来那个像球一样圆的女孩来帮她换衣眼。 床上的人开始喃喃自语了起来,看来是陷入了梦呓状态。救人要紧,派翠克于是动手帮她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拿了件干净浴袍帮她套上。 尽管衣服换好了,室内也相当温暖,但她却开始发抖;派翠克不停地搓揉着她的手脚,希望能够帮她取暖。 “雷欧!雷欧!”派翠克快步走到楼梯问大声叫男仆的名字。 雷欧匆匆忙忙从厨房跑了出来,身边还跟着那颗、呃那个圆润的女孩。 “发生什么事了?”爵爷向来很少用这么着急的语气唤他,雷欧利落的爬上了十几层阶梯,一点都不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 小叶手里还拿着牛油面包,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上到二楼的雷欧。这也太夸张了吧?她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少女竟然跑输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雷欧跟在派翠克身后快步往房间走去,一进房间,雷欧便上前观看躺在床上的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爵爷,这位小姐有失温现象,或许去趟医院会比较保险。”雷欧对病症有些微研究,很快就发现葛安菲的体温在持续下降中。 “这里到医院起码两个小时,太久了,还是先想办法让她恢复体温,快!”以她现在的状况,送去医院绝不是个明智之举,此刻的她已陷入梦呓状态,最好还是想办法恢复正常体温。 “或者让她泡个热水澡好了,我想这应该会有帮助的。我下去煮些驱寒的花茶来,等等让她服下。” “菲姐!”还在喘气的小叶终于赶到了,可惜主仆二人早对话完一大轮了。 “菲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呜呜!菲姐!”小叶嚎啕大哭了起来。 派翠克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心想,如果要靠她照头,那不如还是由他来吧。 “雷欧,你带她下去帮忙,我帮她弄热水泡澡。”听着小叶烦人的哭声,派翠克轻蹙起眉头。 “爵爷?”雷欧感到惊讶极了,爵爷平常虽然极具绅士风度,但向来不爱插手管别人的事。 “快去吧。”派翠克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开始犯疼了。 雷欧只好拉着还在哭哭啼啼的小叶离开房间。 “要去哪里?菲姐!菲姐!”小叶一边走一边哭。她不要走,她要留下来照顾菲姐。 雷欧脸色凝重的看着她,硬是把她拉下楼。 “放开我,我要回去照顾菲姐,菲姐看起来好像快死了,你放开我啦!”小叶用力想甩开被雷欧钳制住的手,却是怎么都甩不开。 “跟我到厨房里帮忙,爵爷会照顾她。”到了厨房,雷欧终于放开她的手。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啦!”她的手痛死了,都红起来了,这个老男人力气怎么会这么大啊,可恶! “你看看你看看!我的手都肿起来了啦,很痛耶。”刚刚还在担心菲姐的安危,这一刻却因自己疼痛的手腕而转移了注意力。 小叶嘟着嘴巴站在忙碌的雷欧身边,看着他冲了些香味四溢的花草茶,突然想到啊!姜茶。 奶奶说过,要驱寒喝姜茶最快了。 “雷欧,你这边有没有姜?黄色,会辣辣的姜啊!”看着满脸雾水的雷欧,小叶放下挥动不停的手,知道再问也是白问,于是打开冰箱,开始努力寻找。 我的妈啊!这个冰箱竟然比她还高!小叶走回餐桌,搬了张椅子来垫脚,继续翻找,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只是,她找到手指都冻得泛红了,就是没能找到一小块姜,她沮丧的跳下椅子,无奈的关上了冰箱。 “你要的是这个吗?”一大块形状不规则的姜在雷欧手里出现。 “对对!我就是要这个!雷欧,你真是神耶。”小叶开心的亲了他的脸颊,然后拿过那一大块姜去洗干净。 雷欧的脸霎时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双颊漾开一片红。 伤脑筋!奶奶是说过姜茶这玩意,却没教她该怎么煮啊!她也只是会喝,压根儿没想过要学着煮。看着已经洗干净的姜,猜想着或许就这样把整片姜丢进水里泡着就行了吧? 不管了!小叶弄了一锅水,然后连切都没切的就把整片姜放进锅子里,再挥手叫雷欧过来打开炉火,准备煮姜茶。 如果小叶此时曾仔细看的话,一定会发现雷欧脸上出现三条黑线。雷欧拿出了那块姜,用刀子切下几片,又将锅里的水倒掉大半,虽然他不是很了解她想煮什么,不过姜的味道很浓,应该只要几片就够了吧。 “雷欧,你真的是神耶,连姜茶你都会煮哦?回去后我一定跟我奶奶说,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小叶简直佩服到想要膜拜他了,看他有模有样的煮起了姜茶,害她好想扑上去喔。 是扑上去给他一个感谢的拥抱啦,不过想想自己肉肉的身躯,还是算了,要是一不小心把雷欧的一把老骨头给压散可就糟了,所以她只好不停地对他笑,以表达内心的感谢,不过她的笑容看起来实在很白痴。 雷欧看着她在那挤眉弄眼,最后仍是笑了,觉得这女孩实在是有趣极了。 小叶趁著煮姜茶的时间回到椅子上坐着。她刚刚的消夜都还没吃完呢。拿起桌上的叉子,吃了一口已经干掉的义大利面,哇!虽然冷掉了,但还是吃得出原本的美味。 “我帮你弄热吧。”雷欧打断了她的进食,担心她吃这些冷掉的食物等会会不舒服。 “不用啦,这样吃就很好了,你去忙啦。”小叶猜得出他应该是想帮她把食物弄热,可是没差啦,现在菲姐比较重要,她只要有东西能填饱肚子就好了啦。 看她吃得那么开心,雷欧只好帮她把汤加热,再放到她面前:小叶口齿不清的对他道了声谢,继续低头吃面。 一个是不停的吃,一个则是在一旁笑看着,看来两人相处融洽。 第三章 她觉得身体四肢疼痛得像是被卡车重重辗过一样,她尝试着轻轻弯曲手指,却是痛得拧起了眉心。吐出一口气后,才慢慢睁开双眸。 模糊的视线一时之间还无法对焦,因为身体的酸痛,使她只能发出细碎的嘤咛声,她的喉咙好痛,感觉像是吞了一把粗砺的砂。 迷迷糊糊中,感觉似乎有双手臂绕到她背后,温柔的扶起了她,并且很快地递了一碗水到她干裂的唇边,她有些激动地喝了一口,却呛出声。 “咳咳!咳咳!”那只大手温柔的拍着她的背,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 好辣的一碗水!不过她倒是尝到了姜的滋味,非常浓厚的姜味。 “你还好吗?”她就这样昏迷了一整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她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那个圆滚滚的女孩高兴得抱着雷欧大哭了起来。初次见到雷欧束手无策的样子让他感觉有点好笑,不过看得出那女孩是真的被吓坏了。 “还好。我怎么了吗?”派翠克拿了两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可以坐靠着,再将那碗姜茶递给她。 “你可能是太过疲劳了,加上昨晚在雪地里坐太久,还有衣服不够保暖,才会出现失温现象,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派翠克坐在床沿,微笑地看着她略微苍白的脸。 “雪地?喔,我原本只是想出去走走,而且只是稍微坐了一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给你们添麻烦了。”她省略掉自己抱头痛哭的画面,她的脆弱不想让人知道。 派翠克没有说什么,心想,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怎么可能有人会想坐在雪地里。他知道她一定有难言之隐,而他一向不会探人隐私。 “小叶呢?呃,就是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女孩。她呢?”想起了胆小的小叶,想必一定吓坏了吧。 “她回房休息了。昨晚她坚持熬夜照顾你,刚刚我看她不停的打盹,于是让她先去睡了,反正你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其实最累的人是他,连续工作了三天没能好好休息,加上昨晚熬夜照顾她,他其实很想睡,但总觉得无法安心,倒不如就这样守着她直到她醒来。 “我睡很久了吗?”感觉自己只是睡到自然醒,顶多七、八个小时吧? “是啊,整整睡了一整天,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你是否想吃些东西?”刚刚雷欧准备了些流质食物,说是让她方便吞咽。 “如果可以,我比较想喝杯温牛奶。方便吗?”葛安菲其实是不好意思麻烦他。她看得出他脸上的疲惫,但她的胃真有点受不住饥饿的痛了起来。 那天在飞机上她只喝了杯温牛奶,到现在已超过了一天未进食。因为工作关系,她常无法定时吃饭,好几次胃痛到开不了工,后来医生建议她若没有时间进食,就先喝杯温牛奶,起码有东西下肚,胃痛的情况才渐渐改善。 “怎么了吗?”很自然地伸手想抚平她皱起的眉心,派翠克的脸几乎要贴上她的脸了。 这一幕实在太过熟悉;他们两个此刻像是在重演那年晚宴上的一幕,葛安菲忍不住心跳加速了起来,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脸都红起来了,没事吧?”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心,他的脸真的太靠近了,葛安菲微张着唇,不知该做何反应,一如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只能不知所措的愣在那。 派翠克将额贴上她的。没有发烧,应该没事吧? “我去楼下拿牛奶给你,或者多拿两个面包?”派翠克确定她不再发烧后,便从床边站了起来。 “好,那个”终于拉回视线的葛安菲突然叫住走到门边的他。 “如果有全脂的,就给我全脂的;没有的话,请帮我在牛奶里加些糖,麻烦你了。”她真的不是挑剔龟毛,她只是想喝全脂奶,喔,好吧,或许她的要求真的太多了。 “这里的牛奶都是每天现挤的,我想应该算是全脂的吧。”派翠克扯开漂亮的唇角,转身走出房门。 梆安菲尴尬的将头埋进蓬松的棉被里,心想,她刚刚一定像个要求太多的麻烦女人。才来人家家里就昏倒生病,现在还好意思提出要求,唉!她怎么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来。 她的自我埋怨都还没结束呢,房门再次开启,当她看到派翠克手上盘子里的食物,感到非常惊讶。 难道他家有个小叮当,可以任意变出一切食物?否则他的动作怎会那么快!从他离开到进来,还不到五分钟吧?不,恐怕三分钟都不到呢。 “这些食物是雷欧刚刚准备好的。”看出了她的疑惑,派翠克优雅地笑出声。 “喝吧,趁牛奶还是温的。”将装了牛奶的白色马克杯递给她,派翠克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也喝了几口牛奶。 带着余温的马克杯温暖了她的手,温度适中的牛奶顺着她的喉咙滑入食道,她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好喝喔。” “是啊,的确好喝。”派翠克面对她,举着与她一式的马克杯这样回应。 梆安菲手中的马克杯差点滑落!她刚刚脱口而出中文并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他怎能说出这么标准流畅的中文呢? 派翠克咧开了嘴。他并不是故意隐瞒自己会说中文,只是对方一开始就用英文跟他沟通,他自然就以英文回答,这是正常反应。 “这没对你自我介绍。我姓周,派翠克是我的名字。”派翠克有礼地对着还有点发愣的她点头。昨天实在太忙了,所以没有时间介绍自己,现在该是互相认识的时候了。 “葛安菲。”她腼腆的笑了,没想过可以听到他亲口告诉她他的名字,她的心跳因此莫名的加速跳动着。 “安菲?很好听的名字,感觉起来颇有贵族气势。”而派翠克这名字的原义是贵族后代,没想到她的名字谐音安妃,也是意义非凡。 梆安菲只是微笑,没有回话。她的名字是院长帮她取的,当她在孤儿院门口被发现的时候,她只是睁大眼睛不停的转动着,并没有哭闹,也没有对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感觉上是个很安静的孩子。菲这个字则是来自她身上的银手链,当时椭圆形的银牌后刻了个菲字,所以院长就帮她取了安菲这名字。 至姓氏,则是随着百家姓排列,因此院里的小孩大都有着不同的姓氏。 不过,她很喜欢葛安菲这个名字。 “刚刚醒来,还是不要想太多,早点休息吧。”派翠克吃完手中的面包,也喝光了牛奶,走回床边,打断了她的沉思。 “派翠克,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她看着站在床边的他,小心地问。 “可以。认识我的人都是这样叫我的。快些把牛奶喝完吧。”派翠克温和的笑着,示意她快把牛奶喝完。 梆安菲掩不住上扬的嘴角,低头大口大口喝光了牛奶,然后将马克杯递给伸出大手的他。 “谢谢。”她向来礼貌周到。在孤儿院时,老师曾说过,无论处在什么环境或有着什么样的地位,有礼貌就等于好教养,所以她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当个有礼貌的人。 派翠克接过杯子,却没有立即离开。他突然在床沿坐了下来,伸出手,然后停在她唇边,为她抹去那抹白色的牛奶痕迹。 梆安菲突然有股想流泪的冲动,但她硬是忍住了:她下知道他为何要这么体贴,或许外国人都是这样吧,她告诉自己下要想太多,也不敢想太多。 放平她背后的枕头,为她盖好被子,再将暖气的温度调高两度,派翠克轻轻道了声晚安,这才离开。 梆安菲静静的躺在床上,田心绪却翻腾不已。她知道这张床是他睡过的,这枕头、被子上都有他的味道,她猜那是沭浴乳的味道,闻起来很像是某种花香,是如此熟悉却又陌生;她转身抱住其中一个枕头,闭上双眼,缓缓入睡,嘴角始终带着一抹不自觉的微笑。 “你、你说什么?我电话跟地址都抄错了?”小叶抖着声音,把对方的话重复了一遍。 “叶可宜!每次都提醒你做事要特别留心,现在摄影组已经搭飞机回台湾了,你知道你浪费了多少时间和金钱吗这些你赔得起吗”那天他打了n通电话,却是怎么都联络不到她们;而摄影工作人员的时间也不容有片刻延误,他只好不停道歉赔不是,请对方先行回国。 “呜呜呜”胆小如鼠的小叶早就吓得哇哇大哭了。 她身边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接过了电话。 “是我。既然摄影组已经回去,那也没办法了,找个时间再补拍吧,这些费用都由我来付。”葛安菲冷静地解决了问题,没有因此而暴跳如雷,情绪也没有太大起伏。 “钱的事我会解决。等你们回来之后,就让她走路。当初我就不该心软,留这个蠢材在身边,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姚治平仍是相当生气。 “等我回去再说吧。”葛安菲不想在电话里跟他起冲突。 “那你们快些去划机位,最好能赶上今晚的飞机。”原本他就特别留了一个月的空档给她,希望她能好好休息,没想到最后一个工作竞老是出包,怪不得他要生气。 “我打算在这边停留一阵子。既然来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广告公司那边你先跟他们谈谈,如果要换人的话,就赔违约金吧。” “菲,你”“我最近真的很累,让我休个长假吧。先这样了,有事情再联络。还有,我会先让小叶留着,再见。”葛安菲打断了他的话,先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便挂上电话。 她不是故意要这么无理任性,一直以来,她都是安分守己的过着压抑的生活,其实她内心早感到疲累,只是一直选择忽略。她曾经以为那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忙碌得让她没有时间去想太多。现在,她真的感到累了,只想安安静静睡到自然醒,只想悠闲的吃个早餐,午后在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漫步,她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如果可以,她也想谈个恋爱,跟自己喜欢的人手牵手随便去个地方走走;或许去看场电影,或许一起在沙滩上漫步。她以为自己可以适应孤单的生活,但,这些年来,她觉得寂寞得难受,她不想再一个人过日子,她想找个人陪。 “菲姐,你刚刚说你、你说你”因为刚刚哭得太厉害,小叶说起话来还有些哽咽。她怀疑是否自己的听觉出问题了,刚刚菲姐真的说了要留在这里一阵子?那她也要跟着留下来吗? “别哭了,我们就留在这里好好玩上几个星期吧,太过烦人的事就暂且先抛开吧。”葛安菲拭去她的眼泪。同样是女人,小叶看起来却是那么惹人爱怜,自己却似个打不倒的女强人。 男人都应该喜欢温柔的女人吧?她其实不是不温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份温柔罢了;最重要的是,她尚未找到可以展现她的温柔的对象。 “菲姐,这样好吗?老板一定会气疯的,他刚刚有多生气你知道吗?如果我们不快点回去,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老板的坏脾气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不要想那么多,就当你现在是在工作好了,好好陪在我身边,其它的事我自会解决。你先打个电话回家说一声,以免你的家人担心。”葛安菲给了她一抹安心的微笑。 “你先打电话回家,然后把手机还给雷欧。治平那边我会处理。”葛安菲将手机拿给小叶,似乎不把姚治平的怒火当一回事。 “喔,好。”小叶胡乱抹去了眼泪,拨了通国际电话给家里的父母,简单交代了几句就挂上电话。 “菲姐,老板一定会气疯的啦,你真的要在这边留一个月哦?”她就是胆小怕事啦,菲姐是大牌,当然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呜呜!她已经能想象到时候一定会被扭断脖子! “我已经决定要好好放个假了。你不是常说我应该好好休息?现在如你所愿了,不好吗?”葛安菲知道小叶在担心什么,不过那些事都等回台湾之后再说吧,现在,她只想尽情玩乐一番。 “好是好,可是”小叶垂下了肩膀。跟着菲姐两年多了,她几乎不曾看过她这么轻松的样子,现在的菲姐看起来好像很快乐,她怎么忍心说不好咧。 “突然很想就这样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了。想要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当个平凡的上班族,然后结婚生子,你说,这样该有多好。”葛安菲微微笑着,却掩不住那份苦涩。 “菲姐,你不要这样说啦,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人,一定会疼你、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的,你一定会幸福的。”叶可宜天真烂漫的想法又出现了。好人一定会有好报,她深信不疑。 “嗯,会的,我会幸福的。”葛安菲不知道自己的眼眶为什么热了红了,是因为小叶给她的祝福吗? 她不知道朋友是什么,也不知道友情有多么可贵,但或许她现在明白了;有个朋友之后,真的下再那么寂寞了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那就是幸福的感觉了吗? “菲姐,你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的啦,我愿意把我的份都给你,让你可以很幸福很幸福。”小叶突然一把抱住梆安菲,埋头又是一阵大哭。 梆安菲反倒笑了出来。是了,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因为有个真心相待的朋友,所以感觉到幸福。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一阵强烈的肠胃响声打断了两人感人的气氛。 梆安菲与小叶互看一眼,同时噗哧笑出声。 “哎唷!人家从早上起来就什么都没吃嘛,现在肚子当然饿了啊。”小叶抓抓头。她的肠胃向来都会准时提醒她吃饭时间到了,这又不是她的错!包何况刚刚她的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耶。好吧,身体可能没有受到威胁,但心灵的创伤可严重了,所以一放松,肚子当然会咕噜乱叫啊。 “我们去找雷欧啦,他的厨艺超好的,无论是面包还是焗烤意大利面,什么都好好吃喔!”说到吃的,她的精神就来了,人以食为天嘛。 “也好。吃过饭后我们也该走了,打搅了人家这么多天,真的很不好意思。一也是该告别的时候了,她的感冒症状差不多痊愈了,虽然对方没有开口要她们离开,但总不好老赖在这吧;他们没有义务收留她们,而她也没有借口再留下。 “要走了哦?”可她还想吃雷欧做的烤布丁耶,还有蛋糕;他都还没做给她吃耶,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是啊,都住了一个星期了,总不好意思继续打搅下去吧。”前几天因为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所以派翠克好心要她多休息几天,现在她的病已好了大半,当然该离开了。 梆安菲下了床,准备到楼下餐厅用餐,却看到小叶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要去吃饭了,你怎么还苦着脸啊?”奇怪了,平常吃饭时间一到,小叶都是跑第一,现在怎么无精打采了,刚刚不是还喊着很饿? “没有啦,只是觉得在这边住得很开心,有点舍不得走。”这一星期来,她过得好快乐好快乐!从刚开始时跟雷欧语言不通,一直到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用比手画脚沟通得很好了,而且雷欧还常教她做料理,她现在拿起菜刀,手已经不会抖了,没想到快乐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餐厅。雷欧才刚准备好今天的午餐,是香草煎羊排,还有南瓜龙虾汤。 小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的食物,想到以后再也吃不到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忘了要等人到齐才开动,自顾自地拿起汤匙就开始喝起汤来:才刚渴了一口,就控制不了地红了眼眶,然后放下汤匙,说是吃不下了,又说要回房整理行李,便一个人跑上楼。 梆安菲对她的行为感到相当意外,原来一个星期的时间已经让小叶与雷欧的感情那么好了?看到小叶郁闷的样子,她真的觉得很无奈。 等雷欧就定位之后,她又等了一会,在确定派翠克不会出现后,这才拿起汤匙用餐。 “派翠克今天不在吗?”原想亲自跟他道别,好好谢谢他这些天来的照顾,没想到他却缺席了。 “爵爷今天一早就出门去了,傍晚才会回来。葛小姐有什么事吗?”雷欧放下汤匙,很有礼貌地应对。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打搅了这么久,我们也该离开了。我打算用过餐后便启程,很遗憾不能当面向他道谢。”葛安菲礼貌的对他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用餐。 “离开?”雷欧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的时间而已。 “是啊。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是不好继续打搅了。” “原来是这样。”雷欧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样。 “等派翠克回来,再麻烦你跟他说一声,真的非常感谢这些天来你们对我、还有小叶的照顾。” “我会代为转达的。” “她”雷欧的问题突然止住,觉得或许不应该问。 “小叶这个人是这样的,她很单纯,对于心里喜欢的、在意的,向来不懂得隐藏,难过的时候也会尽情大哭。我想她是喜欢上这里了,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别有些感伤,请不要介意。”猜出雷欧心里的疑问,葛安菲体贴地说明。 虽然早知道她们终会离开,只是没想到这一刻会这么快到来;突然觉得嘴里的汤有点咸,羊排好像也有腥味他也不想吃了。 雷欧借词离开,饭厅里霎时只剩葛安菲一个人;她安静地用餐,发现原来一个人用餐是件很不开心的事,到底以前的她是怎么过这种生活的? 基于礼貌,她还是将眼前的汤和煎羊排吃完。放下刀叉,拿起纸巾擦拭嘴角,然后喝了一口水,视线在接触到那个人时,呛到了。 “咳咳!咳咳!”葛安菲用力拍着胸口,却还是咳个不停,咳到脸都红了。 “还好吗?好端端的怎么会呛到?”派翠克没等脱下身上的大衣,就连忙走过去为她拍背。 咳声终于缓了下来,她挥挥手,表示没事了,派翠克却还是担忧的盯着她红透的脸。 “你不是要到傍晚才会回来?”胸口的起伏慢慢平复,葛安菲又喝了一口水,这才能开口。 “事情办好了,就提早回来了。”派翠克确定她没事之后,顺手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 “喔。”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她们要离开的事。为什么她会感觉自己像是个偷了东西、想要趁主人没回来之前逃跑的小偷呢?明明该大大方方说再见的,为什么此刻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身体好些了吗?”派翠克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喝光,开口问她。 这是个好机会,快感谢他对她的照顾,然后向他告别,快!就是现在! “已经好很多了,我” “晚上有个宴会,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赏光?”派翠克突然向她提出邀请。 “什么?宴会?”她的感谢与道别被迫吞了回去。 “是啊,今晚是我的三十二岁生日,所以将会在寒舍办个小小的宴会,希望你跟小叶能一起参加,好吗?”他的笑容看起来像个天使。 三十二岁生日? “可是我”她无法拒绝,无法在寿星面前说出:我要走了,再见。 “怎么了?有什么为难之处吗?”派翠克看着她,似乎还有话想说。 “喔,我没带参加宴会的礼服,所以有点担心罢了。”她将话题转开。现在不是道别的时候,或许,她应该庆幸又可以多留一天,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呵呵,这只是件小事。下午让雷欧带你们到市区去逛逛,你们可以挑选些喜欢的衣服,还可以感受一下市区的繁华。”派翠克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笑说着。 “好。”葛安菲不由自王地顺着他的话意点头,心里不觉开始怀疑他的笑容是否有种催眠的力量,否则她怎会一直被牵着走? “爵爷,不知道您回来了,是否要用餐?”雷欧无声无息出现在饭厅,有礼地问着派翠克。 “我已经用过餐了。下午你带她们去市区逛逛,安菲想要买些东西。”派翠克站了起来,对雷欧交代。 雷欧的视线移向葛安菲,而她只是微笑,并没有说什么;事实上,事情的发展已经脱了序,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那么,我先上楼了,希望晚上七点你们已经回来了。雷欧,帮我送怀咖啡上来,少糖。”派翠克对葛安菲点头之后便离开饭厅。 雷欧煮了杯咖啡后,便跟着离开饭厅,剩下葛安菲仍坐在那;她起身找了个托盘,将小叶的午餐放上去,准备拿上楼。 “小叶,开门好吗?”葛安菲来到小叶房门外。 小叶低垂着头开了门,然后迳自走到床沿坐下,看起来像是得了失心疯的少女。 梆安菲将托盘放到桌上,坐到椅子上,手托着下巴,说:“我们不走了。” “什么”小叶瞠大双眼看着她。刚刚菲姐说什么来着?不走了? “我们下午到市区去逛逛吧,今天是派翠克的生日,我答应留下来参加他的生日晚宴。” “什么?喔。”那还不是一样!过了今晚,明天还不是得离开。 “小叶,到底怎么啦?真有这么舍不得、这么难过吗?”葛安菲走到她身边坐下,认真的注视她。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在这里很快乐,从雷欧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所以一想到要离开就觉得很伤心。”她向来没什么脾气,更不要说什么个性了,简直跟她的身形一样,任人怎样搓揉都还是圆的。但这次不一样,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情绪荡到了谷底,就算现在给她吃六星级厨师做的甜点也好不起来。 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少女,一个是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又不是在拍浪漫爱情戏。 “小叶,你觉得雷欧他”哎!会不会是她想太多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雷欧他人很好,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手脚却很利落,而且一点都没有驼背耶,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我常常觉得要不是他脸上有皱纹,还有那头银白色头发,真是以为他是个年轻人呢。”小叶很单纯的说出心里的想法。 经小叶这么一说,葛安菲这才想起,当雷欧站在派翠克身边时,两人的身形根本不相上下。她知道外国人本来就比较高大,但雷欧连上楼梯的动作都快过她们两个,而且还无声无息的 “算了啦,我不应该这么任性的,我应该要好好感谢派翠克和雷欧对我们的照顾,刚刚我就这样跑掉实在太没礼貌了。我现在去找雷欧,跟他道歉,还有道谢。”小叶说完,便站起身,葛安菲什么都来不及说,她已走出房门了。 小叶跟雷欧?葛安菲猛摇头。怎么可能!是她想太多了,一定是这样。她实在不该想太多的。 但是,真的没有可能吗? 第四章 梆安菲站在小叶面前,让她帮她化妆、整理仪容。今天一整个下午她都在睡觉,因为小叶竟然独自跟雷欧跑去逛街了,这实在是太算了,就当作是他们离别前的小聚好了,反正小叶还记得要帮她带几件漂亮的洋装回来,她没出门也没关系,反正以后她们相处的时间还乡得很。 “小叶,你心情很好?”竟然在哼歌呢。 “是啊。因为下午雷欧带我去了好多地方,还说一定会找机会教我做烤布丁呢。”小叶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找机会教你做烤布丁?”葛安菲怀疑自己听错了,莫非他们两个打算在宴会结束之后熬夜做烤布丁? “菲姐,拜托你啦,可不可以多留几天,等我学会烤布丁就好了,我保证一定会认真学习,好不好嘛!”小叶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 梆安菲再一次被情势牵着走。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容易心软?尤其是来到这里之后。 “好吧。反正也不差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拒绝;是因为自己也有私心吗?突然想起了派翠克的笑容,她的脸不禁红了。 “菲姐,你的脸好红喔,怎么啦?”小叶用手指点点她的脸颊,搞不懂怎会红成这样。 “大概是腮红擦得太厚了吧。”葛安菲双手按住自己的脸,试图让发烫的脸降温。 腮红?可是,她根本还没帮菲姐化妆啊。 “好了啦,我先去喝口水。”葛安菲走回自己房间,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心想,脸应该没那么红了吧? 走进浴室,用冷水泼在脸上,呼!她的心跳终于恢复正常了。望着镜子里的人,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什么她会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或许是脸上的红晕使得她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也可能是这几天生活作息正常,使得她的脸圆润了一点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试着练习一个完美约敞笑。 “葛安菲,你就暂时忘了自己的身分,只要一个晚上就好,把自己当成是最漂亮的人,当成是这个宴会的主角,好好的表现,让主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加油!” 她从来不曾这样紧张过,即使是第一次参与演出都没这么紧张,紧张得手心都汗湿了。她双手用力摩擦,然后放到唇边,低声祈祷:“亲爱的上帝,只要一个晚上就好,让他眼中只有我,只看着我。” 祈祷完后,她的眼睛霎时变得闪闪发亮,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自信,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心里对自己说:这一次,她要他对她留下美好的印象。 然后,她用力地咬了下唇,使得她的唇呈现自然的粉红色,她觉得此则约自己看起来最美,美得自然。 “菲姐,哇!你看起来好美喔。”葛安菲的房门并没有关,所以小叶就直接走进来了,却因看到眼前迷人的葛安菲而目瞪口呆。 “快点快点!我们快点下去。”小叶拉着她快步跑出房门,连拿在手中的化妆包都忘了要放下,显然她已经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了。 梆安菲走到楼梯前时愣住了,她以为所谓的宴会应该会有很多人才是,难道是她搞错了? 一袭粉色雪纺纱连身裙,胸前特别用了不规则的松紧设计,使得她的胸部看起来相当饱满,娃娃装的设计更使得她的下半身看起来相当修长,及膝的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小腿,踩着两吋半金色高跟鞋,她一步一步走下阶梯。 她琥珀色的波浪卷发自然蓬松地垂下,随着她的动作轻柔波动着,她的脸色看起来极好,双颊上有抹自然的红晕,嘴上的笑容也不再带着客气的生疏感。 她看来美极了。派翠克完全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就这样呆呆地站在楼梯底,等着她。 梆安菲走得很慢,担心自己的心跳太大声会被他听见,所以借着慢动作,好让自己渐渐舒缓紧张的情绪,不过,在踏下最后一个阶梯时,她发现好像没什么效用。 她对派翠克微微颔首,然后将手放到他等候已久的大手里。 他手心传来的温度让葛安菲轻颤了下,不觉反射性的抓住了他的手,又羞涩地放开,腼腆地给他一个笑容。 “我以为,所谓的宴会,应该会有很多人。”安静的大厅里,只有四个人派翠克、雷欧、她与小叶。这不是跟平常没两样吗? “呵呵,你真是可爱。”派翠克倾身吻了她的右颊,接着才向她解释今晚宴会的情况。 “我只邀请了你们,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带给寿星一个难忘的夜晚,是吗?”派翠克眼里含笑,看起来很开心。 梆安菲怔愣着。他刚刚那个吻虽只是蜻蜒点水般,却令她的心狂跳不已,她怀疑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胸口了。 “安菲,你不喜欢这么安静的宴会吗?”因为她迟迟没出声,派翠克于是开口问她。 “不,不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真的。”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只看着我一个人,她当然喜欢这样的安排。 灯火明亮的大厅突然暗了下来,优雅缓慢的旋律缓缓由从古老的音箱中流泻出来,让人不由自主的陶醉其中。 派翠克牵起她的手,另一手搭上她的腰,随着节奏缓缓起舞。 梆安菲力持镇定的随着他的身体摆动,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掌心因为紧张而用力过度的抓紧了他;她的身体僵硬,虽然她努力想要表现出柔软,身体却似要跟她对抗般,终于,在第四次踩上派翠克的皮鞋时,她选择放弃。 “对不起,我” “去坐一下吧,可能是太冷了。”派翠克今晚穿了套白色西装,他脱下外套,披覆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谢谢。”葛安菲因为他的体贴而露出放松的微笑。 “你笑起来好看多了,放轻松一点,不需要那么紧张,我长得其实没那么可怕吧?”派翠克幽默的对她挑挑眉,牵起她的手走进饭厅。 雷欧与小叶极有默契的为他们点上了蜡烛,还帮他们摆好了餐具;小叶颇具架势的为他们斟了餐前酒,在经过葛安菲身边时,还对她猛眨眼。 梆安菲侧头看着猛对她眨眼的小叶,不解她到底想说什么。 糟糕!梆安菲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竟忘了准备生日礼物,天啊!她怎么会这么粗心 “雷欧,我有话想单独对安菲说,可以请你们暂时离开吗?”雷欧将所有餐点摆上桌面后,对派翠克点点头,便与一脸笑嘻嘻的小叶离开饭厅。 梆安菲抬头看着派翠克,他有话想对她说? “你变漂亮了,现在的你看起来充满自信,而且闪闪发亮呢。”派翠克拿起酒杯,对她致意。 安菲一瞬间愣住!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他已经认出她就是十年前那场晚宴上的女服务生了吗?可能吗?他 “我记得你刚来的那个晚上,看起来非常疲惫,且小心翼翼的防着每个人。现在的你看起来好多了,或许,你已经慢慢学着去信任人了吧?”派翠克看她轻蹙眉头,柔声解释着。 她低垂着脸,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她早该知道的,他不可能认出她的,毕竟十年前的她与现在的她有着天地之别,而他当然更不可能会去记得那女服务生的长相,她到底在傻傻地期盼些什么? 这十年来,她没有一天忘记过他那双灰色眼眸,每当她灰心丧志、提不起劲继续走下去时,只要想起他那双担忧的眼,她便有了努力的动力:她每天都会想他几次,她永远忘不了当年那个为自己搓暖手臂的他。 “生日快乐。”葛安菲举起手上的酒杯,将起伏不定的情绪隐藏在笑容的背后。 “谢谢你的祝福。”派翠克也拿起酒杯,与她的互碰。 “对了,雷欧应该有为你准备生日蛋糕吧?”葛安菲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并没有预期中的蛋糕;她踮高脚跟,努力的往最上层的冷冻层看去,仍是没看到。 正当她懊恼着时,无意中弯身拉开下层冰箱,发现里头有个六吋大的烤布丁;虽然不知道这个烤布丁是谁的,但是,寿星最大,她只好先借用了。 接着,她又在厨柜里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让她找到了小蜡烛,她象征性地拿了两支出来,点着火,小心翼翼的插在软绵的烤布丁上。 “嗯,还要把灯关掉。”她走去关上电灯,霎时,饭厅里只靠着那两小火焰在照明。 “快过来许愿。”葛安菲拉起还坐在椅子上的派翠克,两人一起站在烤布丁前。 派翠克脸上的笑意不见了,视线始终盯在她身上。她看起来相当开心,甚至已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地等着。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他的生日?为什么她会这么认真?他每年的生日都是这样过,但,这次却让他深深感受到“生日”这两字存在的意义。 梆安菲双眼紧闭着,她在等派翠克许愿,然后吹熄蜡烛;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她满十岁那年,院长老师们就是这样帮她庆生的,那是她第一次过生日,一个有着大蛋糕的生日。 派翠克借着小小的火苗看着笑得极为开心的她,他没有闭上双眼许愿,也没有吹熄蜡烛,他只是低头吻了她的唇。 他的吻带着些许霸气,不容许她拒绝或逃脱,他的手劲有点大,几乎耍弄疼她了。 其实在他渐渐靠近她时,葛安菲已感受到他的气息了;她不敢睁开眼,直到他吻上了自己。她的双手被他夹拥在胸前,动弹不得;他的唇舌态意吮吻着她,她知道应该拒绝,也知道该喊停,她知道,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放任自己沉醉在这个热吻里。 “留下来,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他的唇贴在她唇边,轻声许下愿望。 梆安菲眼带迷蒙的看着他:如果这是一场梦,她可不可以下要醒来?如果这是一部偶像剧,她可不可以自己安排结局? “说好。”他低下头吻了吻她发烫的颈项,低声诱哄。 “好。”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因为此刻她眼里只有他,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派翠克满意轻笑出声,牵着她上了二楼。 两人走进他的房间,他让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然后走到纯白色的钢琴前坐下。 梆安菲认得这架钢琴。那几日睡在他房里,她常因为失眠而看着这架钢琴发呆,偶尔会幻想他弹琴时的模样,没想到这一幕竟然成真了。 派翠克小心翼翼的打开琴盖,如同对待自己新婚的心爱妻子般,珍惜宝贝地掀开了她头上的婚纱,修长的手指轻柔抚上琴键,就像是在爱抚妻子细致的脸。 一串串音符从他指缝中流泻出来,葛安菲很想专心聆听,但她却只是愣愣地盯着派翠克。他弹得相当投入,就算闭上了双眼,看起来依然是那么吸引人,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晃动,看着这一幕,葛安菲感觉自己内心受到了相当的震撼 这一幕,实在太过梦幻,以致她无法相信它是真的。 直到琴音戛然而止,葛安菲仍是呆呆的看着他。 “好听吗?”派翠克将心神从优美旋律里拉回,认真的问她。 “好听。” “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人弹琴。以前,我只会在烦闷时弹琴发泄情绪,现在多了你这个听众,让我更能投入琴音里。遇上你之后,我好像有了许多改变。”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他心里这么想着。 梆安菲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听他说话。 “我是独生子,父母对我有相当高的期望。然而,当人站在顶端时,却也是最孤独的时候。”他的杰出表现足以令整个家族感到骄傲,但有谁真正去在乎他内心的渴望是什么? 梆安菲走到他背后环抱住他,脸颊轻轻靠在他头顶:她能体会那种内心的孤独感。当身边围绕着人群,却无法让人感受到丝毫温暖时,那种感觉是会让人发狂的。 因为,她也是。 派翠克将身体靠向她柔软温暖的身子,拉着她环抱住自己的双手,侧脸仰高头,接住她倾身向下的甜美双唇。 窗外,仍旧大雪纷飞,两人聆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双手交握,感受这难得的温暖。 当清晨第一道曙光照进房里,派翠克便醒来了。他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然而,今天,却破例了。看着她熟睡的脸,他连动都不想动,更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从没有爱过人,完全不明白动情的感觉是什么:他也没有守候过谁,不明白等待的是何种滋味,但这一刻,他只想就这样握着她的手,直到天荒地老。 梆安菲的眼睫轻轻颤了几下,然后慢慢地睁开了。没有预期中喧闹的手机铃响,也没有刺耳的门铃声,只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灰眸等待着她。 派翠克用自己温热的大脚掌摩挲着她冰冷的脚,将她整个人拥进自己光裸的胸膛里。 她应该会感到不习惯的,也应该觉得害羞,可是她却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自然,就像是她早已经习惯这个胸膛,就像是他们俩已经在一起一辈子那么久了。 “这是我醒来时第一次有人在身边躺着,感觉好像还不错。”派翠克用脸磨蹭着葛安菲的颈项,逗得她呵呵笑。 突然,一声轻响传进了派翠克耳里,他转身拉开床头柜的第一格抽屉,拿出里面的灰色手机,按下接听键。 “马上赶过来。” “怎么回事?”派翠克坐起了身,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要结婚了。”对方简短的几个字,差点让派翠克从床上跌下。 “结婚?你最好是说真的。”派翠克眯起了漂亮的长眸,摆明着不信。 “你觉得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我还会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吗?”对方的语气相当认真。 “你这样说实在太荒唐了。” “”电话那头的人选择沉默。“对方已经找上门来了。”投射过来的炸弹一枚接着一枚。 “你说什么”派翠克觉得今天早上自己实在承受了太多震撼,他怀疑自己可能还没睡醒,最好他现在是在做梦。 “总之,今天得让你们见上一面。你梳洗好之后马上赶过来。记得,衣着要得体。”对方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派翠克呆呆的听着电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显然还处在惊吓之中。 当他回过神,才发现葛安菲已经不在床上:他套上睡袍,走进浴室,也没见到人。 “爵爷,今天是否在家里用餐?”雷欧的声音准时八点在门外出现。 “不用了,今天我要回库克兰一趟。” 派翠克快速洗了把脸。正常来说,他应该洗澡的,尤其当他身上还留有别人的味道时,他向来会先洗个澡的。 然而他最后还是决定让她的气息留在身上。他拿出了白色衬衫换上,扣好袖口的扣子,套上了浅灰色的毛料长裤,再穿上黑色长风衣,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这才走出房门。 下楼后,他直接走出大门、上了车,没有回头看一眼。 梆安菲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看着他离开。她不敢奢望他会回头,但当他确实头也不回的上了车之后,心里还是有点惆怅。 “还在妄想什么呢?”她问着自己,也笑自己的迂。 她许的愿望实现了,昨夜,自己确实成了他的女主角,她是该满足了。 她换上了牛仔裤和粉红色高领毛衣,套上深紫色短大衣,将长发束在脑后,随手拿了些钱和证件放到包包里,准备下楼吃早餐。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回头拿出纸笔写下几行字,放到桌上。 “菲姐,早啊。”才刚走出房门就遇上了小叶。 “早啊,今天” “今天雷欧说要带我去市区,说晚上会放烟火耶。菲姐,你要不要一起去?”小叶显然特别精心打扮了一番,一改往常的衬衫牛仔裤,换上了长裙。 “难怪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还穿起裙子来了。”小叶的体型比自己大了一码,穿上飘逸的长裙,刚好可以修饰她圆润的下半身。 “哎唷!我想说去市区应该要打扮得体面一点麻。”事实上这条裙子是昨天和雷欧去市集时买的,她当然要好好展示一下啊。 “你们去吧,我想留在这里休息。” “早。”雷欧看见她们,礼貌地道了早安。 梆安菲怀疑自己看错了,刚刚雷欧的嘴角是不是出现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雷欧,好看吗?”小叶转了个圈,让他看看身上的水蓝色长裙,开心地咧开了嘴。 “好看。”雷欧确实是笑了。 早餐的气氛很好,两人有说有笑,直到他们要出门。 “菲姐,你真的不去吗?去嘛,真的很好玩耶,晚上有放烟火喔,去嘛。”小叶不停的怂恿。 “你们去吧,不用担心我。”葛安菲对坐在车内的小叶挥挥手。 车子才刚驶离,葛安菲突然追了上去。 雷欧从后照镜中看到了她的身影,停下了车。 “雷欧,小叶就麻烦你照顾了,谢谢。”葛安菲给他一个感激的微笑。 “我会的。”雷欧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菲姐,放心啦,我会好好跟在雷欧身边的,晚上给你带消夜回来喔。”小叶仍是天真的嘻嘻笑。 “好。小心。”葛安菲对他们挥了挥手,看着车子慢慢远离视线。 “请问,如果要去市区的话,有什么交通工具可以搭乘?”葛安菲问站在一旁的守卫。 “可以叫车过来接你。请问你要出去吗?”两人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守卫自然是认得她们的。 “是,我想去买些东西,是否可以请车子在十点的时候来接我?”葛安菲有礼地向他道谢,然后走回屋里。 上了二楼,她走进派翠克房内。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很无礼,但她真的很想再看几眼,只要看几眼就好了。 她坐在床沿,摸了摸早已冰冷的枕头。今天早上,他们共睡在这枕头上的,虽然只有几个小时,但已足够了,足够让她感觉到幸福了。 想过是否要留下些什么给他,但她身边什么都没有,所以,她就这样离开了他的古堡。一个人。 第五章 晚上十一点,当派翠克走进屋里,直觉今夜家里似乎异常安静。他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雷欧不会从那走出来后,便上了二楼。 待走进房间、脱掉身上的大衣,视线不经意问瞥向床沿,发现那里似乎有人坐过的痕迹。 他向来对自己的所有物感觉非常灵敏,或许这跟他过分的洁癖有关系;雷欧知道他的脾气,绝不可能会坐在他床上,那么,就是她了。 他走到她房门口轻敲了两下,里头没有回应,于是出声唤了几次,仍是没有回应,不得已,只好转动门把,发现门竟没有上锁。 开了灯,他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棉被整齐的叠在床上,行李箱置放在角落处,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走近桌子,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纸上的字迹相当陌生。 派翠克拧起了眉,用力捏着那张纸,然后放下,匆忙下楼,出门。 他开着黑色轿车奔驰在人烟稀少的道路上,像只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他不知道她会去哪,也是到此刻才发现,他们两人只不过是萍水相逢,顶多发生了一夜情罢了,他干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完全不像素来的冷静。 这么想之后,他突来一个大回转,将车开回占堡。一路上,他不停地告诉自己,她是个自由个体,想去哪里根本不需跟他报备,他又不是她的谁。对,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要好到需要向对方报告自己的行踪,他干嘛表现得像是老婆失踪了而四处寻找的丈夫?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回到古堡之后,他一边洗澡一边回想父亲今天对他说过的话,不觉又心浮气躁起来。都什么时代了,就算他们家族是贵族后裔又如何,怎可能还守着一百年前的誓约什么对方一出现他就得要跟她结婚!婚姻是可以这么随便的吗! “只要对方出现,我就要娶她难道我这个儿子对你来说只是个用来遵守承诺的玩物吗?” “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是在告诉你这是你的本分,如果你抵死不从,你就准备让周氏家族蒙羞好了。” 即使到现在,他都还记得父亲当时严肃的表情。什么狗屁东西!这是一个正常父亲会对儿子说的话吗!承诺确实重要,但,难道孩子的终身幸福就不重要了 愈想愈愤怒,碰的一声,派翠克用力甩上浴室的门。 “该死的誓约!懊死的承诺!”派翠克泄恨似地将手上的吹风机摔到地上,就这样一头湿发的躺上床。 一会儿之后,他拿出抽屉里的灰色手机,迅速按下通话键。 “我要你帮我找个人。” “资料。”另一端传来的斯文声音和他此刻的语气成强烈对比。 “葛安菲,华裔女性。”他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目前人还在英国境内。”三十秒后,对方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在什么地方?”派翠克从床上坐起,拧起了眉。她没有离开? “在库克兰。” “什么库克兰”怎么会这么巧!他前脚才刚离开,她就去了那里! “在市区的星克旅馆内,2705号房。”对方的侦测仪器精准到像是在对方身上装了追踪器。 “该死的溟书麟,谁问你这个了!”派翠克低吼出声。 “最好你打来不是想问这个。收线了。”对方酷酷的挂上电话,显然也懒得理他。 派翠克握紧手机,像是恨不得狠狠挥去一拳;他鲜少发脾气,此刻却无法克制即将爆发的情绪,这个该死的溟书鳞! 站在2705号房前,派翠克犹豫了,觉得自己或许该掉头就走。他究竟来这里干嘛?找到她又能怎样?重点是,他为什么来?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的手已不由自主的按下门铃。 房内的人丝毫没有戒心的立即打开门房,当看到来者是谁时,只是惊愣地站在门口,什么反应也没有。 梆安菲先是注意到他微湿的头发,以为他刚刚在外面淋雨了。晚上这儿确实下了场雨,虽然不大,但也足以令人一身湿了。 “要进来把头发吹干吗?”她退后一步。 派翠克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进去。乍看到她穿着睡袍、拿着毛巾出现在门口时,他内心瞬间涌上一股不悦。想到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开了那么久的车来到这里,她倒是悠闲得很。 梆安菲拿了条毛巾站在他身侧帮他擦头发,动作自然得宛若贤淑的妻子。 派翠克僵直着身体坐在床沿,突然觉得今天所受的气和愤怒都因她这动作而消失无踪,他不想打断这一刻的宁静。 为他擦干了头发,葛安菲转身就要离开。 派翠克拉住了她的手,像个要任性的孩子,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不愿让她离开。 梆安菲看着低头瞪着地毯的他,轻轻拉开了他的手。 这次派翠克改用两手抓住她的手腕,虽然没有使力,但也不让她挣院。 “怎么啦?冷吗?我只是想去煮杯热咖啡给你。”葛安菲另一只手搭上他微凉的手背,心想室外真的很冷。 他放开她的手,一把搂过她的腰,将脸埋在她平坦的肚子上。 “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闷,带点埋怨似。 梆安菲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环住他颈项。她无法问他那时为什么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也无法问他在他心里究竟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不不是不想拉近两人的距离,只不过她不想勉强。 “我要你留下来,你前一晚才说好,怎么睡醒后就忘了?”他还记得,记得自己曾经对她说过什么。 梆安菲无言,只是沉默地站着。 “为什么要我留下来?”葛安菲顺势坐到他大腿上,双眼直视他灰色的眼眸。 “你这是在跟我索取承诺?”派翠克的手仍揽住她的腰,灰眸愈来愈深沉。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就当是吧。”她内心顿感沮丧。 派翠克转身将她压在床上;他知道她要的绝不是他的承诺,她看起来实在太过淡然,像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在乎的人和事,连对他都是。 “好累。”派翠克放任自己欣长沉重的身躯压在她身上。找到她之后,他觉得全身倦意突然袭来。 梆安菲的手僵在他背上,感受着他渐渐沉稳的呼吸声,她稍稍挪动他的身子,两人面对面的侧躺着。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接近他的脸,此刻的他看起来像是个熟睡的孩子;她忽然觉得眼眶有点湿热,不自觉地以颤抖的手抚上他眉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寻她,为什么会对她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 她想要洒脱地离开,偏偏他又跟了来。倘若她此时决定握住他的手,那么两人的情路是否就能走得长远?她年纪不小了,要追求的是一份稳定的感情生活,而不是激情;她不需要太多的感动,只想平凡的、安稳的牵着一个人的手走下去。 库克兰离派翠克的古堡只有三小时车程,她是临时起意到库克兰的,因她喜欢下雨天,刚好库克兰一年中约有两百多天是下雨天,所以她便决定去那里走定。 她今天逛了不少地方,还到酒吧去喝了点酒,无意间,她经过了一问叫“圣派翠克”的大教堂。 她没有宗教信仰,之所以会走进教室,完全是因为它的名字。进去之后,她发现现场正在进行一场婚礼。 新人的年纪看起来并不轻,或许有三十好几了吧。显然新人并没有邀请太多亲朋,当她走进去时,刚好看到两人在交换戒指、亲吻对方。 梆安菲坐在最后方的角落。这是她第一次参观别人的婚礼,即使距离很远,她仍能清楚看到新娘脸上闪闪的泪光;在那一瞬间,这一幕深深触动了她内心的某个角落,让她体悟到!或许,幸福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求。 她看着那对新人在亲友的簇拥下慢慢走出教堂,当他们踏上长长的红地毯,两人的眼光始终紧紧注视着对方,以致新娘一个不小心被长婚纱绊住了脚,手中的捧花霎时抛飞了出去。 出于本能反应,葛安菲想上前扶住美丽的新娘,没想到却意外接到了捧花。 她双手接着捧花,愣愣地看向新娘,对方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的幸福就要到来,祝福你。”新娘上前亲吻她双颊,说出对她的祝福。 “谢谢。恭喜你。”葛安菲脑中有一秒钟的空白,随即很快的反应过来,真心诚意地微笑祝福她。 她就那样愣愣地站在那里目送他们走出教堂,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捧花,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瓣上还留有些许露水,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地上扬。 她的幸福,就要到来了吗? 她一个人在市区漫步着,当经过一间名为星克的旅馆时,门口的服务生对她点头微笑。 她身上背着一个侧背包,手上拿着一束捧花,因为对方那个善意的微笑,所以她决定在这里住一晚。 用过晚餐后,她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随性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着外面纷飞的细雨,突然很有兴致想要喝杯咖啡。 她喜欢这种感觉悠闲的喝着热咖啡,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她喜欢看为了躲雨而在雨中跑步的人,也喜欢看淋着雨而随性起舞的人,更爱看那些小猫小狈躲藏在某个屋檐底下的样子,她喜欢这种平凡的景象。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完全没预料到会是他。尽管内心充满疑问,但她仍是什么都没问。 他看起来很累,眉宇之间的皱褶好深,他的嘴唇些微地翘着,整张脸看起来很臭。 想起了乍见他时他脸上的表情,她忍不住笑了,手指轻轻地沿着他漂亮的唇形游走。 他白净的脸上甚至连个小斑点都找不到,无瑕得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个性虽然霸道又强势,却也有体贴温和的时候;长相就不用说了,感觉上就是那种她永远都高攀不上的人,站在他身边,她觉得自己很卑微。 这一天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白天从他怀里醒来,此刻又能在睡前看着他,她真的感到很满足了。 打了个呵欠,眼皮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她的手环上他的腰,脸颊贴住他胸膛,甜甜地坠入了梦乡。 桌上的热牛奶早已变凉,但她知道今晚她不需要靠热牛奶入眠,也能酣睡到天亮。 “还没睡吗?”女人绵软的语音从身旁传来。 “嗯。”男人没有睁开眼,眉头仍是紧蹙。 “这孩子的脾气跟你真像。”女人转过身,看着男人的侧脸,低声笑了。 “这个时候,我倒宁愿他像你,能够冷静理性的面对任何事情。他是够冷静了,不过有些时候仍是太过固执。”男人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满,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妻子。 “或许是他已遇到了喜欢的女孩,今天才会如此反常。”她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像是五官全皱在一起了,这无疑为他稍嫌严肃的脸添了些许生气。 “喜欢的女孩吗?”这点他不是太确定,就他所知,派翠克几乎把所有时间放在家族事业上,哪来时间谈恋爱? “他都三十二岁了,也该有心仪的女孩了。”对于婚事,儿子从不曾这么强烈反抗过,今天的反常行为,自然让她联想到这点。 “我一直觉得那女孩还活着,虽然私心里希望她别找上门;但既然她已经主动联络了我们,我们就该遵守承诺。”之前他就有种强烈的预感,预感短期内定会有重大事情发生。唉!懊来的躲不过。 “亨利,派翠克娶了那女孩真的会比较好吗?我不想我们唯一的孩子一辈子怨恨我们。”白舒妮忧心地皱起了眉,虽然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亨利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究竟是要牺牲儿子的幸福保住祖先的誓言,还是要背着失约罪名度过余生,二者之间,他无法取舍。 白舒妮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什么忙也帮不上,既不能鼓励儿子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也无法强迫他去接受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两难。 “别为他担心,上帝自然会指引他该怎么选择。”看到妻子带着忧愁的脸庞,亨利不舍地将她拥进怀中。 “我很自私,只希望派翠克能得到幸福就好了,其它的,我真的无法去想。”白舒妮抬头看着丈夫,漂亮的丹凤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他会幸福的,他是个好孩子,他会幸福的。”吻去了妻子的泪,亨利相信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至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不到最后不会揭晓。 “亨利,如果当初那个女孩在你的人生中出现,那我们会有怎样的结局?”白舒妮靠在丈夫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听我父亲说,这一百年来只要是周氏家族的子孙遇到了心仪的对象,通常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那个女孩出现,或是等着进入那个奇迹般的梦境。” “奇迹般的梦境?” “一百多年前,我的祖父亚历山大因为战争的关系而沦为战俘,辗转到了亚洲地区,幸而得到东方人菲钠柏的恩泽,才得以存活下来。因此他便以自己的后代作为报答,承诺将来无论对方的境况如何,都可以无条件对我们提出一个要求,即使是要我们的所有家产抑或结为亲家。可是,人总不可能永远等待下去。传说中,祖父亚历山大会托梦给当时适婚子孙的父母,告诉他们可以放心地让孩子结婚,因为还不到报恩的时候。我父亲曾做过这样的梦,但我却已等了三十几年了,仍等不到那个梦,所以我知道,报恩的时候到了。”他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心想,他们的儿子注定得替祖先回报这个恩泽。 “我可怜的派翠克,为什么偏偏是他。”白舒妮一想起儿子今天愤怒到用手捏碎一只杯子的情形,内心就感到痛。 “别再想了,睡吧,为我们的儿子祷告吧,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我们什么都不求。”亨利握住妻子的手,两人一起闭上眼睛祈祷。 他们谁也没有再发出声音,双手紧握着,给予对方无言的力量,因为他们知道,该来的,躲不掉;他们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带来太多伤害。 第六章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怀里醒来。看着他沉睡的脸庞,她有些怔愣,想着他或许真的累坏了。她稍稍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没想到他的手就连在睡眠中都将她紧紧钳制住,她根本无法动弹。 为了怕自己的动作太大会吵醒他,她干脆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指尖沿着他饱满的额头、浓眉、直挺的鼻梁,一直到他微微翘起的双唇画了一圈,然后情不自禁地轻吻住他的唇。 就在她想退开的同时,他漂亮的丹凤眼突地睁开,猛然贴近她的唇,柔软的舌尖不停挑逗着她的,直到她气喘吁吁软倒在他怀里,他才满意地退开。 “下次要吻醒睡王子的时候,记得要强硬些,否则王子是感觉不到的。”他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低喃。 梆安菲的脸霎时红透,原本她只想偷偷吻他一下的,没想到却被他当场逮着,真是太丢脸了。 “这里都已经逛过了吗?”派翠克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 “嗯,昨天逛了好些地方。”她也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根本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的下巴顶着她柔软的发丝,突然说道。 “好。”她柔柔地应声。 “可是我又想只是这样抱着你,哪里都不去。怎么办?”他说得轻松,可内心却真的有些苦恼。 梆安菲听着他的心跳声,虽也有同感,可她什么也没说。既然他无法给她承诺,也不打算说些好听话安慰她,她又能说什么呢。 派翠克虽然希望她能说些什么,可也觉得能这样静静相拥也挺不错,因此两人谁也不想打破这宁馨的气氛。 床头柜上的电话倏地响起,葛安菲不得不离开他的怀抱,伸长手接了起来。“是。我待会就去退房,谢谢。” “我们到外面吃早餐好吗?”葛安菲放下了电话,走进浴室梳洗。 派翠克跟着走进了浴室里,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梆安菲低头刷牙,根本没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等她拧吧毛巾抬起脸时,这才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 “我马上就好了。”她匆匆忙忙洗了洗脸,随即让出浴室给她。 “帮我洗。”派翠克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不让她离开。 “什么?”葛安菲这才发现他手上有着细碎的伤。 “怎么会这样?”她抓起他的手仔细检查,看到伤口似乎有些发炎现象,连忙用温水帮他冲洗伤口。 接着,她请服务生送消毒葯水过来,一边帮他上葯,一边细心地对着伤口吹气,担心得拧紧了眉。 “痛吗?”几处伤口已有化脓现象,她想,一定很痛吧?只是不明白他怎会如此大意。 “很痛。”派翠克将她担忧的神情尽收眼底,故意皱起眉来。 “真的吗?对不起。”她以为是自己弄痛他了。 “骗你的。早就不痛了,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深情款款地看着蹲跪在地上的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梆安菲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灰眸,突然一阵热意涌上眼眶,她咬着唇,不让泪水掉下来。 派翠克眯起长眸,看着她眼里清透的泪水,不禁叹息了。 “别哭。不要让我这么轻易就动摇了。”他吻去她的泪,声音充满魅惑。 “动摇?”她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派翠克只是沉默地抱了抱她,然后松开手。 梆安菲看着他走进浴室、关上门,心里清楚明白自己没有立场,更没有权利问。 派翠克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再放纵沉溺下去了,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 上天待他实在太不公平了,正当他觉得自己就要找到幸福的时候,却得因祖先的一句承诺而放弃。砰的一声,他用力挝打墙壁,想藉此发泄内心的不甘。 等他从浴室出来,葛安菲已经将行李收拾妥当。 “走吧。”派翠克脸上带着笑,牵着她的手定出房门。 两人漫步在库克兰的街头,葛安菲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虽然只是手牵手走路,但她不用害怕会被人认出而遮遮掩掩,而且身边这男人对她来说无疑是个美梦。 十年前,她只能呆愣地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十年后竟能够跟他如此亲密相处。 一路上,她只专注地看着他的侧脸,直到她回过神才发现,他们正停在一条全是婚纱店的街道上。 梆安菲痴迷地看着橱窗里的一件件精致雪白婚纱,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人形模特儿身上穿着一件高领削肩的白色婚纱,从领口到腰际采中国旗袍式设计,腰间系了条红色编织腰带,长短不一的流苏自然地垂放在右侧边,下半身则是柔软如云缎般的丝绸,长长的裙摆垂在地上,呈现唯美的弧度。 “喜欢吗?”派翠克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开口问。 梆安菲不着痕迹地撇开视线。她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穿上这袭婚纱;不是因为她对婚姻没有幢憬,而是只要一想到将来自己走上红地毯时,没有亲人可以牵着她的手,就不免感到悲从中来。 想想,她还是一个人平静安分地过日子就好。一个人就好。 派翠克突然拉住她的手,硬将她拉进那间婚纱店。 “小姐,请让我女朋友试试橱窗里展示的那件婚纱。”派翠克用力拽住她的手臂,不容许她逃跑。 “派翠克!”她不悦地拧起眉来。他这是在做什么? “先生,很抱歉,这袭婚纱已经有人预订了,能否请你们选其它的?”门市小姐客气而有礼地致歉。 “我偏要这件。”不知是故意为难还是怎样,一向有礼斯文的派翠克竟拗着脾气,硬是非要那件婚纱不可。 “别这样。小姐都说婚纱已经有人预订了。”葛安菲尴尬的扯扯他的手臂,只想快些离开。 “你绝对不会想惹怒我。”派翠克冷着脸对那个店员下最后通牒。 “这位先生,真的非常抱歉,这方面是我们的不对,但这件” “如果他听不懂人话、且没有一点教养的话,那么就让他拿去吧。”转弯处的走廊中走出一名东方女子,脸上架着一副过大的墨镜,让人无法看全她的容貌,只能看出她有张漂亮的菱形嘴唇,两片唇又红又嫩。 “你说什么”派翠克恼怒地看着这个身形高姚的东方女子。 那女子根本不理他,却在经过葛安菲身边时停了下,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一秒钟,便推门离去。 “真的非常对不起,对不起。”葛安菲不停对那名女子道歉,直到抬起头时才发现对方早走远了。 “走!”派翠克拉起她的手,气冲冲地离开了那间婚纱店。 原本他只是想做件可以令她开心的事,怎知竟会遇到一个白痴店员跟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弄得他现在一肚子火,根本忘了自己正扯着谁的手臂。 “派翠克!派翠克!”被拖出婚纱店后,葛安菲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被扯断了!她不知道派翠克为什么会那么生气,生气到一句话也不肯说。 连叫了他几次后,发现他根本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葛安菲气得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站在原地不动。 派翠克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人,他转过身,看着站在路中央的葛安菲,也看到了她眼眶好像含着泪? “你不需为我做什么,只要维持现状就可以了,好吗?”她几乎是在乞求了。 派翠克看着她的模样,内心一阵抽痛!他连为她带来些许快乐的能力都没有,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会永远记着这些日子来你带给我的快乐,就让我们在这里分手吧。”葛安菲沉静地开口。 派翠克只能愣愣地看着她流泪。 “谢谢你。”葛安菲努力想挤出最灿烂的笑容,可惜做不到,只能任泪水滑落。幸福来得太快,也太短暂,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爱情从自己手中失落,甚至连握住的机会都没有。 梆安菲转过身,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调适自己的心情,然后笔直的朝着前方的路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只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就算背后的视线再如何炽热,她都不能再留恋。 派翠克看着她愈来愈远的身影,直到几乎要被人群淹没,他想也没想地便拔腿追了上去,从后紧紧抱住了她。 时间似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空气也仿佛停滞,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谁也不想打破这沉静。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冲动,只知道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视线中离开,像是那样他们就永远不会再相见了。 梆安菲知道自己不能转身拥抱他,也不能开口说什么,所以只能静默地背靠在他怀里,偷偷汲取这可能是最后的温暖。 派翠克一把扯下自己胸口的项炼,默默地为她戴上。 梆安菲看着胸前的灰色水滴状水晶,想转过身问他,却被他制止了。 “别转身,别让我动摇。”他下巴抵在她肩窝处,低沉的嗓音有着过分压抑的痛苦。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他这么说了。别让他动摇? “永远戴着这条项炼,永远不要取下来,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在她耳畔说完这些话后,他突然扳转过她的脸,用力地压上了她的唇,霸道地汲取她所有的甜蜜,悲怆得像是死前的最后一吻。 梆安菲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他就已放开她大步离去。 她身上仍留有他的气味,唇上、耳畔有着他的温度,可是她知道,她已经失去他了。 她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紧紧握着胸前的那个水晶饰物,摊软地跌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安菲,你已经回台湾了?”乍看到手机里的来电显示,姚治平显得相当惊讶。 “嗯。”电话另一端熟悉的嗓音证实他的确没有看错。 “你在家吗?我现在马上过去。”姚治平快速拿起风衣、钥匙,就要赶往地下停车场。 “治平,到‘门庭若市’等我好吗?我还没吃饭。”她不喜欢让他到自己的住所,那是她的私人天地,她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搅。 “好,我半个小时内到,你先点餐。”姚治平挂上电话,开了车门,随即发动引擎。 等他抵达“门庭若市”时,葛安菲已经坐在包厢里等着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先跟我联络?小叶呢?”整整一个月不见,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他当然有许多问题要问。 “先吃饭好吗?”她脸上戴着咖啡色墨镜,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打算。 姚治平觉得她似乎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明明仍是同个人,可是感觉却好像只剩躯体,没有了灵魂。 梆安菲看着眼前的素食小火锅,举筷吃了两三口香菇、豆腐后,便不吃了。 “不吃了吗?只吃那么一点点,够吗?”他总是过分担心她,对她投入过多的关爱,他知道自己不该给她压力,可是情感这种东西,并不是他想克制就脑扑制的。 “治平,我累了,真的累了。”或许体力上仍可以撑几年,可是她已无心再在演艺圈待下去。 姚治平沉默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帮助我离开,好吗?”什么名什么利她都不要了。以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虽然觉得孤单,但现在她什么都拥有了,却也不见得比较快乐,她已厌倦这样强撑的生活方式了,她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看来像是即将凋零的花朵,摇摇欲坠地颤抖着,似在等着下一阵强风袭来,好让她早早解脱。 梆安菲低下头看着小兵子底下忽大忽小的火苗,觉得自己的人生何尝下是如此? “安菲,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你知道我随时可以出借肩膀给你的,也愿意当你永远的依靠。”姚治平抓住了她的手,浓烈的情感已经无法隐藏。 他最终还是说出口了。葛安菲轻扯嘴角。她本来就该和他说清楚的,不该再拖下去了。 “治平,我” “别说了。是我逾矩了。”他放开她的手,不想让场面太尴尬。 “治平,别把感情放在我身上,我承受不起,也无法回应,别折磨自己。”她选择把话说清楚,她不要让他存有希望,那样对他太残忍,也太不公平。 姚治平直视她的眼,吞吐着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能开口:他不想跟她连朋友都做不成。 “手头上的合约我会履行,小叶那边我会自己跟她谈,剩下的就麻烦你了。”她心意已决,不可能再更改。 “菲,别跟我断了联系,好吗?”就算只是偶尔捎来讯息也好,就是别让他从此失去了她。 梆安菲静静地看着他,却是无言以对。她拿起包包准备离开,却被他拉住。 “前阵子有个人来公司找过你,说是你以前的朋友,要我将这个交给你,她说你看了就会知道。”姚治平将一条银色手链交给她,还有张抄下抄下联络方式的便条纸。 梆安菲将手中的银手链翻转过来,果然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菲字,顿时大为吃惊,是她! “谢谢。那我先走了。”葛安菲皱紧眉,拿着手链和那张纸条便离开了。 姚治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深后悔自己的沉不住气,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对她表白自己的感情?虽然这结果已在他预料中,但当真的发生时,他还是觉得非常沮丧。 安菲总是太过勉强着自己,将所有心事放在心底,表面上看来愈坚强,其实内心愈脆弱。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离开,宁愿自己一个人生活,也不要他的陪伴。 爱情勉强不来。她知道,他也知道。 所以,除了默默守候,他再也找不到其它方法了,只能看着她远走,把伤痛留给自己。 第七章 “什么你不是说真的!”小叶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菲姐,震惊地张大嘴。 “这间房子是治平的,既然我已经决定淡出演艺圈,我想以后就不需要住这种豪华的房子了。”只要找间套房就可以了,她一个人住,自由自在多好!而那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菲姐,那我呢?我呢?”小叶可急了!菲姐要退出演艺圈耶,不是休息几个月,而是退出!那她以后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菲姐了。 “我请治平另外帮你安排了工作,不用担心。”关于小叶工作的问题,她早就想过了,而且姚治平也已经答应要帮小叶另外安插工作。 “菲姐,我不是说工作的问题啦,我是说我跟你!我们不是好朋友好姐妹吗?你要走了,那我呢?我怎么办?”一向说风是雨的小叶已经忍不住热泪盈眶了,她从来没想过要跟菲姐分开,她不要就这样跟菲姐分开啦! 梆安菲无奈地放下手上的衣服,转过身拍拍她的肩膀。年轻的小叶还像个孩子,一向很黏她,知道了两人要分开,自然会感到伤心。 “菲姐,你到底是怎么了?从英国回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我甚至没再看过你笑了。是不是发什么不开心的事?你跟我说,我可以帮你出气。”身形圆滚滚的小叶靠在她胸前,哭得抽抽噎噎的。 “其实我是遇到了一件很美好的事,美好得就像是一场梦,我从来没有那么快乐、那么幸福过。”想起了派翠克,她嘴角的笑温柔许多。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小叶不懂,如果是真的快乐、真的幸福,菲姐看起来又怎么会这么憔悴? “因为美梦已经醒了,以后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不免感到失落。”人海茫茫中,他们要想再见面,机会渺茫,她连想都不敢去想。 小叶泪眼迷蒙地看着她,觉得菲姐说的话好难懂。尽管不懂菲姐话里的意思,可是,她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 “菲姐,你还记得雷欧吗?”小叶抹掉了眼泪,决定暂时不想这件伤心事。 “雷欧?我当然记得。”葛安菲知道她有意转移话题,随即配合地回答。 “最近我听雷欧说,派翠克爵爷要结婚了耶。”她从古堡回来之后都会定时跟雷欧保持联络,他们现在可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梆安菲手上的水晶玻璃相框突然匡啷一声掉到地上,碎了。 “菲姐,你没事吧?”小叶连忙拉开她,担心她踩到玻璃碎片。 派翠克要结婚了!就在她离开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就要结婚了! 她早该知道的,像他那种无论外型或家境都那么优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更好的对象?那她还痴心期盼什么?还偷偷地以为他们之间真的有些什么;想想,她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短暂过客而已。 她走回房间,带上了门,身体靠着门板滑落到地上。她听不到门外小叶着急的呼喊声,也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停止了运转,只脑瓶着门板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小叶什么时候离开,等她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活着。孤独的活着。 她眨了眨眼,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她缓缓躺向冰冷的磁砖,一声细微的碰撞声传来,她伸手往地板上摸了摸,才知道那是自己胸前的项炼与磁砖碰触所发出的声响。 她握住了那个灰色的水晶石,想起那天他在街上对她说过的话。 永远载着这条项炼;永远都不要取下来,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哭的,就算是为了美梦破碎流几滴泪都好,可是她却怎么也眨不出泪来,她是怎么了? 是因为根本没有拥有过,所以不算失去吗?她不知道,她只觉得以后自己可能再也流不出泪了。 “派翠克派翠克”她低声喃念着他的名字,对着那块灰色水晶唤了一次又一次。 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名字,她要放在心里一辈子,到死都不要忘记。 “日子已经订好了,就在下个月五号。派翠克,你有没有什么意见?”白舒妮看着坐在客厅里的儿子,轻声问道。 派翠克手里拿着一本书,头连抬也不抬一下。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母亲正在跟你说话!”亨利看着儿子傲慢的态度,忍不住怒从中来。 派翠克依然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完全不受他们的影响。 “亨利,别这样,他已经够难受了。”她几乎可以确定儿子已有心仪对象,否则这两个月来他不会这样闷不吭声,像是就要被送上祭坛的牺牲品般,连挣扎都没有。 “他有什么好难受的?只不过是要他结婚生子,又不是要他的命!他凭什么这样给我们脸色看”这一段时间,派翠克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做无言的抗议。 “你有什么不满你说看看!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亨利走到儿子面前,双手抆腰的质问他。 派翠克合上书,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如果是你,你会抛弃妈咪而选择信守承诺?还是要为了妈咪而违背誓言?” 亨利看着儿子眼中的抑郁,无言了。 白舒妮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她最担忧的事果然发生了,看来派翠克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现在却得为了一百多年前的约定而被迫放弃这份爱情。 她不想看到儿子一辈子活在懊悔之中,可她却又无能为力,这一切都是命,是上天早安排好的。 派翠克面无表情的走回自己房间,他没有兴致去听父母如何安排他的婚礼,反正他只要负责当个乖儿子,不要违背家族的承诺就可以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上哪去”亨利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质问。 “我没兴趣听你说什么。你放心,我会遵守承诺娶对方,也会好好对待她。现在,我只想安安静静一个人独处。”派翠克语调平淡地说。既然事情已无转圜余地,他也只好接受。 “你”“让他去吧。”白舒妮拉住丈夫的手,看着儿子的背影,内心痛苦不已。 派翠克回到房里,随手将书丢到桌上,整个人无力地趴在床上。 时间过得好快,眨眼间又过了两个月。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那天两人在街头分开后,他便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带着她到没人认识的地方躲起来,就算未来日子必须吃苦,但只要两人在一起,粗茶淡饭又何坊? 然而,最终他仍是无法违背家族所背负的承诺,必须回来接受一切安排;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一边是父母,一边是私人情感;即使自己得到了幸福,家族却得因他的行为而蒙羞,这要他如何狠得下心?既是逃不了的命运,倒不如抬头挺胸面对。他无法漠视周氏家族的清誉传承,更不忍心让父母去面对这烂摊子。 “哼。”派翠克讽刺般的冷笑一声。什么时候他竟变得这么孝顺、这么会替别人着想了?他不是一向最我行我素的?为什么这次他会心软?又偏偏是在他爱上她之时? 三十几年来,他独来独往惯了,从来没有特定的伴侣,也没有特别的喜好,工作时专心投入,休息时尽情放纵,平凡踏实的生活是他最喜欢的生活方式。 他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太强烈的欲望,工作只求尽心,对感情也亦然。他一直都看得很淡,因为明白强求的姻缘不可能圆满,所以顺其自然就好。 在遇上她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总会时不时想起她坐在餐桌前优雅喝汤的满足模样;那天清晨,当他看着她枕在自己臂弯上的睡颜,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感觉自己的生命、生活似乎有了某种改变。 他原以为那只不过是一时的异感而已,很快就会消失了。 然而,他错估了。愈是平凡简单的事,愈是令人眷恋;在失去她之后,他深深感受到那份空虚 他苦笑了下。事到如今,他必须承认,承认她已在不知不觉间进驻自己内心深处,就像是在心版上刻下了她的名,虽然看不到,但确实存在。 “安菲,你在哪?过得还好吗?曾经想起过我吗?”他侧身靠在枕头上喃喃地问着。 叩叩。 “派翠克,我可以进去吗?”白舒妮站在门外,低声问道。 派翠克懒懒地躺在床上,不想回应,也不想起身,最好能够变成隐形人。 白舒妮转动门把,发现门没上锁,于是迳自走了进去。 她走到床沿坐下,伸手顺了顺他柔软乌黑的及肩长发。时间过得真快,三十年前他只不过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没想到现在居然要成家了。 “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可以告诉我吗?”母亲的声音温柔地飘进他耳里,派翠克垂下浓密的睫毛,沉默着。 “我的孩子长大了,正努力想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我这个当母亲的却无法给他祝福。对不起。”白舒妮说着说着便流下了眼泪。天下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因背负家族誓言而不得不放弃自己所爱,活得那么痛苦? 派翠克闭上了眼。他知道现下这种情况谁都不好过,因此他也不忍心责怪谁。 听着母亲的抽泣声,他低声叹息了,坐起身,伸手揽住母亲,手握着母亲柔软的小手,突然笑了。 “小时候觉得妈妈的手是全世界最大最温暖的手,现在才发现妈妈的手变得好小好小。”一直以来,妈妈的手总是包覆着他的,以后,该是他给妈妈力量了,他不能永远当个被保护的孩子。 “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安菲。她长得一点也不出众,甚至平凡得随时都会被人忽略。但她跟我一样,有颗寂寞又怕孤独的心。”以往,他们总是刻意忽略自己的感觉,觉得日子总得过下去,因而刻意表现得坚强。 “她跟我很像,很少开口说话,也很少笑,大多时候都只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可是当她跟我在一起时,我就是有不一样的感觉;像是空气突然变甜美了,似乎连时间也快了几倍;有时候我会希望时间就这样停住,好让她能永远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去。”这些话,为什么他从来没对她说过?他现在觉得好后悔。 “跟她分开时,我本想让她留下快乐的回忆,可是,我却让她流泪了;她不是那种会随便哭泣的人,可是我真的把她惹哭了。”她流泪的模样至今仍留在他脑海中,渗进了他骨髓里,在在刺痛着他的心。 “孩子,原谅妈妈、原谅妈妈”白舒妮再也听不下去了,双手掩面失声痛哭。她多么希望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看她把儿子逼到了怎样的绝境!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妈,我可不可以抱着你哭一会儿?只要几分钟就好了,可以吗?”从小他就被教育成要绝对坚强、勇敢,无论遇到什么打击、任何伤心的事,都不可以掉泪,因为他是男孩子,没有软弱的权利,所以他从来不哭,也从来不表现出懦弱。 可是现在的他,内心却有无可言喻的痛苦。 白舒妮拥着儿子,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她可怜又坚强的孩子竟然连哭都要顾虑他们的感受,这让她如何忍得下心将他推向那未知的命运? 如果今天她没有听儿子提起那个女孩,或许她还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命,可如今事情已发展至此,说什么她都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派翠克拥着母亲,深切感受到自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流泪,竟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深深爱恋却无缘的女人。 白舒妮尝试着缓和自己的情绪,慢慢的,只剩抽泣声,显然情绪已不再那么激动了。 “这样也好,就让这项承诺到我为止吧,至少我的孩子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为难了。”派翠克试着往好的方向想。的确,有些事总要有人出面做个了断,而他愿意平静地接受,并且解决。 白舒妮的双眼肿得像核桃,她站起身,将派翠克安置在床上,然后为他拉上被,轻拍着他的陶口,就像儿时哄他睡觉那样,总是得拍上好久他才愿意入睡。 “睡吧,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都别担心,一切有我在。”她的声音好轻好柔,脸上的微笑也好美,派翠克看着她,终于松开了紧皱的浓眉,轻扯嘴角。 “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会幸福的,我保证。”看着儿子合上了眼,白舒妮低声呢喃着,在他额上印上一吻,留恋地又多看了他几眼才转身离开。 她不能让这一切继续下去,她必须终止这个荒谬的承诺。 他是她唯一的孩子,她只愿让他幸福、让他快乐,绝对不要看到他伤心南苦、甚至落泪。她不容许。 第八章 “请问是葛安菲小姐吗?” 清晨五点,葛安菲尚处于半梦半醒间,就被门铃声吵醒了。看着门外的两名外籍男子,她很确定自己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影迷。 “我是。你们是?”她有些后悔怎么会这么毫无戒心地就把门打开,至少应该先看清来人是谁才开门。 “打搅了。我们家小姐想请你过去一趟。”身穿灰色西装的男子斯文有礼地对她点头。 “你们家小姐?” “是。她说只需跟你说‘夏雨儿’,你就会明白了。”男子遵照主人的吩咐转达。 “夏雨儿?”葛安菲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精神全来了。 “是。请你稍微收拾一下个人物品,我们得在一个小时内抵达机场。”那名男子看了看手表,表示时间已不多了。 “机场?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到机场去。 “小姐目前人在库克兰,她希望你能马上赶过去。”男子淡淡地说明。 “库克兰?”她顿时愣住了,觉得这个世界何其大,为什么却偏偏是在库克兰,那个她跟派翠克分离的城市? “葛小姐?”男子看到她怔愣出神,开口轻唤她。 梆安菲看着他,本想拒绝,但想到当年夏雨儿有恩子自己,现在对方需要她,她不该就这样拒绝的。 “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好。”葛安菲走进屋内,快速梳洗,换上衣物,接着拿了证件及简单随身物品便出门了。 坐在豪华的头等舱内,她盖上毛毯想好好睡一下,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脑海里想的全是派翠克。 不知道这一趟库克兰之行会不会遇到他?如果真的遇上了,那么,她该对他说些什么? 傻瓜,他都已经结婚了,看到他时当然是先恭喜他,祝福他幸福美满。是的,她只要说:“祝你幸福”就可以了。 可是,如果也那么刚好的看到了他身边的女子,那么她还说得出那样的祝福吗?她还笑得出来吗?她能表现得那般云淡风轻吗? 梆安菲,停止想这一切!库克兰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小,派翠克说不定早就离开了,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是的,她不该想太多,反正遇上了,她就会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而就算什么都不说也无所谓,就当作是个面熟的过路人就好了,反正只不过是个路人甲,没什么好担心的。 尽管明白这根本没有说服力,但她还是这么催眠自己,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说法。 不知道后来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只知道当她醒来时飞机已经抵达机场了。 经过海关时,有些台湾旅客认出她来;而她素着一张脸,也忘了戴上墨镜,还好身边的两名男子动作迅速地将她带离机场。 “原来你是名人?”男子一边开车一边问她。 “以前或许是,但很快就不是了。”演艺人员就是这样,火红的时候人人追着、拥戴着,等到过气了,也就不再被提起。 近来她的曝光率很低,手头上的工作也大都结束了,虽然姚治乎不停劝她继续留在演艺圈,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走回头路。她不想再过着那种没有自由的生活,她只想当个平凡的葛安菲。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从外观看来,这是一栋有些年代的别墅,墙身的油漆虽然有些许剥落现象,但整体看来还不致太古旧,甚至可说保养得极好。 梆安菲跟在男子身后走进屋里,他带着她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随即欠身离开。 她一个人独自坐在三人座的长形白色沙发上,看着面前长几上仍冒着烟的杯子,才一抬起头,随即对上了那抹熟悉的眼神。 梆安非站了起来,抿紧了唇,显得有些慌措。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夏雨儿跟十年前一样,仍是那么美艳动人,脸上依然是那一贯结霜似的表情。 夏雨儿拿起长几上的茶,轻吹了几下,随即缓缓喝了一口。 “坐啊,站在那儿多不自在。”夏雨儿看着她瞠目结舌的模样,轻轻挑起柳眉。 梆安菲慢慢地坐了下来,看着对座的夏雨儿,像是有干言万语,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十年了,你倒是变了不少。”夏雨儿静静地打量她,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梆安菲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答话。 “这次找你来,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夏雨儿也不转弯抹角,她向来有话直说。 “我能帮你什么?”十年前,夏雨儿拿出自己的所有积蓄帮她度过难关;十年后,她终于有机会回报她。 “什么都别问,时候到了,你就会明白。”夏雨儿从小时候就是如比,从来不把话说透,永远都保持着神秘,让人摸不清、也猜不着。 小时候孤儿院里的男孩子们都对她又爱又恨,喜欢着她那份与世隔绝的冷情,却也害怕她那双太过清澈犀利的水眸,因为她能轻易把人看透。她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 “长途飞行很累了吧?上去休息吧,我已经帮你安排好房间了。”夏雨儿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细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梆安菲走到了她身边,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春天来了。”几乎是在轻叹了。 “是啊,我最讨厌春天了。”夏雨儿看着地上小小的水洼,纤细的手指停在玻璃窗上。 梆安菲轻声笑了。 夏雨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无声询问着。 “以前常听你说这句话。”夏雨儿的生日在春天,她十岁那年许下的愿望是:希望春天永远不要来。 想起了孤儿院里的时光,夏雨儿脸上的线条不自觉放软了些。 “春天又冷又湿,整天不断下着雨,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夏雨儿突然说了这段话。 “可是,我倒觉得春天很适合你。”因为夏雨儿给人的感觉有时候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有时候却像是绵延不停的细雨,总是多变得让人摸不清、抓不着。 “是吗?”似乎曾经有人也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不过,她已想不起是谁了。 “走吧,我带你上去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夏雨儿离开了窗边,带她来到二楼的客房。 “雨儿。”葛安非站在门前,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去的她。 夏雨儿顿了下,转过身来。“怎么了?” “你现在快乐吗?”她突然问她。 夏雨儿认真地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低声轻喃:“快乐?那是什么?可以吃的吗?还是可以看得到?我不知道。” 夏雨儿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葛安菲站在房门前愣愣地看着她落寞又纤细的背影。 梆安菲走进房里,看着窗外绵延不断的细雨,想起了夏雨儿脸上那抹孤寂。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想到夏雨儿仍是那么悲观。 从小,她便是这样了,无论什么事都会预先想好最坏的结果。葛安菲从来没见她笑过,就算是她十岁那年第一次切蛋糕,也只是冷着一张脸,仿佛她切着的只是一团奶油跟面粉做成的食物而已,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连许愿时都不肯闭上眼睛。 小时候就已经那么不快乐,长大了之后还得面对社会的现实,她怀疑夏雨儿这二十几年来可能不曾真正笑过。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很少有情绪起伏的人了,没想到夏雨儿比她更冷情,像是设定好的机械人般,思路清晰,从来没有第二种表情,完全的冷血。 所以当十年前夏雨儿冲出来追上她时,她内心其实是颇惊讶的;虽然夏雨儿什么都没说,只是掏出了所有积蓄给她,然后转身就走,但她知道夏丽儿只是不善言词,并不是真的那么冷情。 她其实是个好人。 梆安菲躺上床,盖上棉被,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那条婚纱街上透明橱窗里的那件纯白婚纱。 唉她好想有机会能再看一眼那件婚纱,好想好想。 “好看吗?” 梆安菲看着夏雨儿身上的华丽婚纱,简直目瞪口呆。 “不好看吗?这颜色我还满喜欢的。”夏雨儿照了照镜子,相当满意身上这套银灰色婚纱,低调中带着华丽,简单,却与众不同:也的确,人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婚礼当然不能儿戏。 “你要结婚了?”葛安菲惊讶的是这个。她才刚来到库克兰第二天,就得被迫接受夏雨儿要结婚的事实。 “都要三十了,人老珠黄了,再不嫁行吗?”夏雨儿站在镜子前,看着镜里的另一个女人,脸上仍是一贯的冷。 “我呃,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要称赞她漂亮?还是先恭喜她? “那就什么都别说。”夏雨儿走到床沿坐下,拿出一堆鞋盒,漫不经心地挑选着,然后拿起一双香槟色的细跟高跟鞋递给了葛安菲。“穿看看。” “我?”葛安菲接下了那双鞋,不太明白她的用意。 “穿吧,你穿起来会很好看的。”她挑眉示意葛安菲马上试穿。 梆安菲拿着鞋坐到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地套上鞋子,没想到竟出乎意料的合脚,像是特别为她订做的。 “站起来走走看。”夏雨儿坐在床上指挥。 这双鞋是今年早春最流行的露趾款,柔软的真皮剪裁包裹着她的脚踝,走起路来完全不会因摩擦而感到疼痛,以她的经验判断,这双鞋应该要价不低。 “这双鞋” “到时候你一定要穿这双鞋子来参加我的婚宴,当我的伴娘。”夏雨儿满意地走到她身边,对她正色说道。 “当你的伴娘?婚礼是在什么时候?”她淡淡地问,对于当伴娘似乎没有太多的感觉。 “这个星期日。”夏雨儿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惆怅,不着痕迹地撇开了眼。 “星期日?”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而她什么都来不及准备,该怎么办才好? “小姐,您的客人已经到了。”门外的男子礼貌地先敲门后传话。 “请他进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夏雨儿走到门边,声音略显低沉了些。 “那我先回房了。”葛安菲才刚走到门边,门外的人刚好轻敲两声门板,葛安菲反射性地为他开了门。 这个世界真的小得可怕! 同样一张脸,可他现下的神情却陌生得可怕。 像是百般不愿看到她在这里出现似的,连一秒都不想多停留,便快速走进门,随即关上。 梆安菲站在房门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她还在想着自己是否在做梦,否则刚刚那个男人怎会如此像派翠克? “你,把那双鞋脱下来。”派翠克拉开了门,视线落在她脚上那双鞋子。 梆安菲愣愣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就要落泪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然后快速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放到他手里后,随即转身飞奔离去。 梆安菲跑进了自己的房内,反复确定门锁确实锁上之后,无力地靠在房门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全身不自觉地颤抖着,泪流满面。 她预想过千百种两人见面的可能情况,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他跟雨儿是认识的?他刚刚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灰色眸里连一点温度都没有;就算是对待一个陌生人,这样的态度未免也太残酷了些,更何况是对她。 不过,她又算什么呢?说是情人,似乎还不到那样亲昵的程度;说是明友,却又不够相互了解。想想,她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结婚?派翠克要结婚了,夏雨儿也要结婚了,而派翠克又这么刚好的出现在这里,难道要结婚的是派翠克跟雨儿r.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他们应该只是朋友。可是,雨儿向来低调不爱结交朋友,又怎会有他这种朋友?或许是工作上的伙伴对,应该只是这样,她不要想太多,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叩叩。背后门板突然传来两声轻敲,葛安菲脸上仍残留着泪痕,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 “我知道你在里面。”派翠克低沉的嗓音从门板后传了进来。 梆安菲双手握紧拳头,死咬着下唇,眼泪再度泛滥成河。 “别参加我们的婚礼。”他只说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梆安菲听着他的脚步声愈来愈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才虚软地滑跪到地上。 他们的婚礼!他要她别参加他们的婚礼! 他的意思是不想看到她?还是不想得到她的祝福?抑或他觉得她根本不够资格参加他的婚礼? 闭上酸涩的眼。她以为时间久了就会淡忘,但为什么心里的那处伤疤仍是隐隐作痛着?像是放了只饥渴的血蛭在伤口上,原本只是单纯的想要止血就好,没想到却被吸出更多的血!她觉得自己全身的气力像是突然问被抽空了似,宛如一具没了灵魂的躯体。 “呵呵。”她冷笑了声。她的人生路早注定崎岖难行,叉路、坑洞处处。 一个是对她有恩、相识了二十多年的儿时同伴,一个是她十年来念念不忘的倾慕对象,如今他们竟然要结婚了,而她却得充当这场婚礼的配角,这是怎样残忍、折磨人的安排 她想过的最坏结果是跟派翠克回到原点她依然可以偷偷地把他深藏在心底,没有人会发现的;可是现在,派翠克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他将有个美艳动人又善良的妻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认识他的妻子?如果她没有搭上那班飞机就好了,如果她没有来库克兰就好了。 那样,她就可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仍照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过生活:她可以假装他不曾在自己心底留下痕迹,她可以做到的。 对,她只要逃走就好了!她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打开衣柜,将所有物品放进包包里。她只要马上离开这里就可以了!没有人找得到她,她就可以不用去面对这一切 “菲,你打算逃走吗?”夏雨儿不知是何时进来的,她双手环胸,倚靠在门边,冷眼看着葛安菲准备落荒而逃的模样。 梆安菲记得自己明明锁上了门,雨儿是怎么进来的? “我只有你了,连你都不能给我祝福?”夏雨儿的话说得极轻,却狠狠刺进了葛安菲柔软的心窝处。 “我”她说不出一个理由来,更狠不下心看夏雨儿孤单地走在红毯上而没有任何亲朋好友给她祝福。 “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夏雨儿的话让她惭愧地低下头。 雨儿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爱恋派翠克十年了,也不知道她曾跟派翠克有过短暂的恋情,而她仅只为了不让自己再度受伤,便打算什么都不理地逃走,想想她真的太自私了。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葛安菲低着头问。 “我从来不过问他人的隐私,就如同我从来不会向人说出我内心的世界。每个人都有保留秘密的权利,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夏雨儿对她曾发生过什么事似乎不感兴趣。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何必再提? 梆安菲看着她对自己全然的信任,无话可说了。 “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走,我就当作你没来过。如果要离开的话,请在今晚十二点前离开。”夏雨儿放下一把钥匙,然后离去。 梆安菲看着桌上那把钥匙,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犹豫了。 她们同是孤儿,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对陌生人很难产生感情、信任,现在雨儿身边只有她雨儿从未对自己要求过什么,只是希望得到一份真挚的祝福,难道连这么简单的事她都做不到? 原本紧抓着包包的手松开了,东西散落一地。她知道自己终究狠不下心,她知道孤寂的感觉有多么痛苦,她实在不忍丢下雨儿一个人。 她得留下来,尽管内心在淌血,还是要笑着给他们祝福。 她的心早该死了。自从父母丢下她、还有跟派翠克在那条婚纱街口说再见的时候,她的心早就死了。 所以,别再奢望些什么,也别再痴心等下去,就让这一切完美地结束吧。 她该死心了。她会死心的。 第九章 “她来了。”派翠克心烦意乱地在厨房里踱步着,地板都快被他踏出个洞来了。 “葛安菲吗?”一名年纪与他有一段差距的男子问道。 “该死的混账东西!”蒲扇般大手一挥,桌上的水杯及碗碟应声落地,碎裂成一片。 那名男子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派翠克发怒的模样。 “该死的雷欧!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怎么没有告诉我”派翠克大步走到男子身前,扯着他的衣领,怒气冲冲的吼着。 “爵爷,你先冷静下来。”雷欧面对着他的狂怒,还是不改一贯的表情,没有畏惧,也没有惊慌。 “那个该死的女人是从哪里把人给带来的难道她私底下调查过我?”派翠克甩开他,反复想着:葛安菲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她们很早之前便认识了。”雷欧蹲在地上捡拾碎裂的杯盘,一面说道。 “你说什么”派翠克瞪着蹲在地上的雷欧,不明白他这话从何说起。 “我前两天才听小叶说葛安菲离开了,匆忙之间连只字片语都没留下,她很担心,所以我便私下调查了一下。”将所有碎片都放到托盘上后,雷欧走到洗手台前,抽出几张纸,小心地包起那些碎片,这才放进垃圾桶里。 “重点!”派翠克走到他身边,没心情听他从头慢慢说起。 “她们同在一家孤儿院中长大。”言简意赅,可惜大少爷仍不满意。 “就这样?”派翠克快被他给气死了!每次说话不是太过长篇大论就是太过简短,他就不能一次说完整吗 “爵爷,你曾经见过葛安菲,在很久很久之前,你忘了吗?”这个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吧,雷欧好心地提醒。 “我见过她?”派翠克的眉皱了好几褶,想不起自己跟葛安菲在何时寻显荀。 “你当时还曾跟她交谈。”雷欧决定再给他一点提示。 “我跟她交谈过?你就不能好好把话说清楚吗”派翠克此时的心绪烦乱得很,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想。 “爵爷,我得出去一趟。”雷欧说完随即离开,没让他有发问的机会。 事实上,雷欧还查出了不少内幕,因此他得先去向某人求证,接着还得转告给爵爷的双亲知道。 “喂!雷欧!”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最近愈来愈目中无人了。 派翠克气冲冲地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白色钢琴前坐下,掀开了琴盖,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游走,想着刚刚雷欧说过的话。 他跟葛安菲在很久之前曾见过9.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原来是雷欧传了封简讯给他,他打开简讯一看,却只有短短一行字。 最后的提示:十年前。 派翠克差点克制不了自己把电话给摔到地上去!下次见到雷欧的时候,他一定要扭断他的脖子!什么烂提示! 他又不是个会每天写日记的人,怎么可能会记得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又不是十天十个月,是十年!叫他上哪去找回那些记忆 将手机放在钢琴上,他坐到钢琴前,想象此时葛安菲就坐在他床沿,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到床上的被单端整得像是刚熨烫过一样,不要说有人来过了,甚至连只蚊子都没有,是他想太多了,葛安菲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他将手指放在琴键上,才刚弹了几个音,就已无力地放下,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弹琴,他脑海里全是葛安菲的身影。 他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水,却一个下小心将水杯打翻了,透明的水溅在他黑色的衬衫上,湿了一大片。 猛然间,他脑海里似有些片段记忆闪过,那是什么?怎么好像这情境曾发生过?在哪里?是谁? 他右手拿着水杯,左手扯着衬衫,那双充满害怕又自卑的双眼、那个女服务生竟然会是她 十年前,母亲为他在台湾举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起初他还百般不愿,不想回台湾,后来母亲一直游说,他才勉强答应。 那天从一早开始就什么事都不顺,无论是他订制好的衣服还是宴会场地,怎么都达不到他的要求;这些已令他满肚子火,加上晚宴才刚开始,那个女服务生就拿了杯酒洒了他一身。 虽然当时他笑得温柔,但内心却觉得这女服务生可能是故意引起他注意;很多女人都是这样,期望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他并不认为她是例外。 他故意调戏般地靠近了她的脸,她却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当时他觉得自己就要笑到内伤了,接着他望进了那双乌黑的双眸里。 那双眼里有着害怕、恐惧,还有深深的自卑。显然这个女服务生是吓坏了,吓得连身子都颤抖了起来;而那因长期操劳造成的粗糙小手也变得冰冷,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漂亮,甚至说不上好看,一点也不好看。 可她的那双眼却是出奇地清澈,像是对他完全没有妄想,仿佛连幻想一秒钟都不敢,因为有着自知之明,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所以眼里没有任何期待。 她这样的反应让他感到些许失望,还有一点点的不满。天知道他干嘛要觉得不满,不过就是个不怎么样的女服务生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根本不值得他大少爷去想。 有那么点故意的,他握住了她的手,为她搓揉取暖,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有反应反而是他自己。 当他触碰到她的手时,他感觉内心起了微妙的变化,像是突然有阵风吹过,却细微得教人容易忽略,可是他确实感觉到了。 等她的手不在冰冷后,他放开了她的手,这次,他清楚看见了她眼里隐藏不住的爱慕。是了,他知道自己的优越感又再次胜利了,他要的只不过是这样的爱慕,他只不过想证明自己的魅力无远弗届,并非真的对她有什么感觉。 于是,他放心了,也就笑着离开。他自觉这一切都跟自己想象的一样,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服务生,而他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世家大少爷。 他们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当时的他年轻气盛,始终都是这样认为的,而从那晚之后,他便没有再想起过那个女服务生,甚至忘了有这个人存在。 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女服务生竟是葛安菲!那个让他心动却又无法给她承诺的葛安菲!那个让他朝田心暮想却无法给她爱的女人!怎么可能这是上天在惩罚他吗?要他尝尝挫败是何滋味吗? 回想起第一次在机场见到她时,她似乎呆住了,甚且连站都站不稳,这是不是意谓着当时她已经认出他来了? 还有,当她住在古堡里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用着眷恋眼神看着他,眼里像是存着一抹微弱的希望,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然后再提起精神重新开始。 瞧瞧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他让她这样爱恋了十年,到头来却什么都不能给她,除了一场心碎。 “葛安菲,你究竟在等什么?十年了,难道你从来不曾感到灰心?真的有那么爱?那么爱一个人做什么”他的手一个使劲,便把手上的玻璃杯捏碎了,碎片扎进了肉里,红色的血慢慢泌了出来,可他却只是红着眼眶,不停地问自己,到底他有什么值得她这般爱恋。 他什么都没给过她,什么都没为她做过,她何需这样恋着他?他清楚知道单恋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多快乐的事,她这十年来到底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爱慕他?他真的好想问问她,好想亲口听她说。 他突然觉得愤恨不平,他不要她那么爱他!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那一点都不公平。他根本不需要感到内疚,她要爱谁是她的事情,根本不关他的事! 如果,她爱的不是他,那么的确不关他的事,可是,偏偏她爱的就是他。 为什么是他? “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葛安菲与夏雨儿坐在宁静的书房里,一人拿着一本书,各自缩在沙发一角,直到葛安菲这句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 “那晚你离开张家之后,我也跟着从后门走了。”夏雨儿的视线仍停留在膝盖上的书页中。 “什么”雨儿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之后,就这样离开了张家,那这些年来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你怎么生活?” “很幸运的有人收留了我,直到家人找上门来,这才来到库克兰。”她简单叙述,中间自然省略了一大段,显然不想多说。 “家人?”她来到这里两天了,这屋里除了雨儿,还有那些看似保镖的男人之外,根本没看到雨儿的其它家人。 “是个老管家。他说我是家族里唯一的人了,所以将我给带了回来。一住在这里其实很不错,每天的生活都很悠闲,不需想太多,日子原就该这样过的不是吗?日复一日,简单,宁静。 她的过往人生已够乱了,不需要再添上任何一笔。 “那么,除了那个老管家呢?”葛安菲知道自己或许不该问,可是她真的好想听听所谓有关家人的事,因为那方面是她从来不曾经历过的。 夏雨儿这次没有逃避,她拿了张书签夹在书本里,接着合上书,面容稍嫌严肃地看着她。 梆安菲看到她如此正经,也放下了书,与她四目交接。 “现在我说的,你都要好好听清楚,因为我只说一次。”夏雨儿说完言一句话,便接着说下去。 “所谓的家人都已经死去了,据说我是这个家族的唯一后代。老管家花了近三十年的时间在寻找我的下落,从孤儿院到张氏姐妹那,后来辗转打听才找到我。他说我是家族的唯一传人,所以不能断了后代,因此要我结婚生子,以延续家族香火。”她笑得有点讽刺,觉得这是早已注定的命运。 “那么,那个老管家呢?”好忠心的家仆,葛安菲突然很想见见这个人。 夏雨儿看着她,静默了三秒,才道:“死了。” “死了?”她有没有听错?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他找到我的时候已经七十多岁了,他说二十年前就发现自己身上有个肿瘤正不断长大,于是他向上帝许愿,希望上帝能等他找到家族传人后才来带走他。结果他在找到我三天后就死了,带着微笑离开了。”而她帮那个老管家办了场风光的葬礼,感谢他对这个家族的忠心。 梆安菲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落泪,是因为故事的发展太曲折?还是因为那个老管家死得太突然? “关胜。记住这个老管家的名字,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夏雨儿抽了张面纸给她,然后说道。 梆安菲点了点头。是啊,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感动佩服的老管家,几乎是费尽了自己的一生在寻找主人的后代,却丝毫没有怨言,最后还能含笑离开,葛安菲相信那个老管家一定会上天堂的。 “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关于她的话题说完了,轮到葛安菲谈谈自己了。 “曾经穷到没饭吃,也曾经风光过。但是,那些都过去了,未来才值得去期待。说到从前,总不免感伤些。”当人看开了名利,也就能平淡看待世事了。 “菲,你爱过吗?”夏雨儿完全不像是会谈感情事的人,所以当她问她这个问题时,葛安菲显得相当惊讶。 “爱吗?或许算是爱过吧。”十年的时间里,她就那样单恋着一个人,对方甚至完全不知情。 “爱一个人快乐吗?”夏雨儿又问。 梆安菲微笑着轻点了头。“快乐。因为可以常常想起那个人,不管是开心的时候或沮丧的时候,只要想起他,就会觉得自己并不那么孤单。” “可是,当内心的爱恋无法传达给对方知道时,却会变成另一种伤心,或许该说是绝望吧。就算站在他面前,我却还是没能提起勇气,其实,我很想说句:我爱你。不过就三个字而已,可是却是那么难,担心会造成对方的困扰,害怕被拒绝或得不到回应。”虽然表面上故作潇洒,可她其实很渴望被爱,却更害怕受伤书。 夏雨儿漂亮的双眼眨啊眨的,突然开口;“如果下次有机会,你一定要紧紧抓牢,因为幸福是一只不长眼的麻雀,当它再次闯入你的世界时,你一定要紧紧抓住它。” 有一瞬间,葛安菲怀疑夏雨儿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可却又无从问起。 “我曾经拥有过一只幸福的麻雀,却亲手放走了它。”夏雨儿趴在膝盖上,低声轻喃。 梆安菲无声地垂下眼帘,想着自己真的可以再次等到那只不长眼的麻雀为她带来幸福吗? “我头有点晕,先上去睡一下。”夏雨儿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书,踱步离开。 “雨儿,我可以跟你借司机出去一趟吗?我想买些东西。”葛安菲对着她的背影问道。 “嗯。”夏雨儿这次似乎不怕她逃了,只是点头应声,便头也下回地回房里去了。 梆安菲回房里拿了皮包后才又下楼,搭车来到市区。她交代司机两个小时后在原处等她。 她进入大型商场里,想买份礼物送给雨儿当结婚贺礼,可是逛了几层却什么也没买。 送钻石首饰太过肤浅,她觉得雨儿不会喜欢那些饰物;若送名牌皮包,她也未必会用到,因为她们穷惯了,有饭吃便能感到满足,并不会特别希望得到些什么昂贵的礼物。 走出商场之后,她沿着路旁的店铺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却仍是什么都没买到。她低叹了口气,不抱希望地走回商场的路,视线不期然看到对面的一间小店。 那只是间小小的银饰店,专卖些稀奇古怪的戒指耳环项炼,并非什么钻石或多么稀奇的宝石,就只是平凡简单的纯银饰物,但店铺门上却写了一句话;世上绝无仅有。 就是这句话将她吸引过去的。原来这里的东西全是老板娘亲手打造的,全是限量品。 “老板娘,这里的东西真的只有一对或者单个吗?”葛安菲环顾了店内一圈,礼貌地开口。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每个人都有自己合适的款式,这是我的想法,所以我店内的东西也只卖给我认为合适的人。”老板娘的年纪约莫五十上下,正拿着块有灰色斑点的粗布擦拭着那些戒指。 “原来是这样。”葛安菲点了点头,不经意见看到了橱窗里的耳环。 那是个弯钩式的耳环,约三公分长的细银链下有只小小的纯银麻雀,精致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喜欢这个?”老板娘看着她,突然问。 “我有个朋友说过,幸福是一只不长眼的麻雀,所以当我看到了这只小小的纯银麻雀,就让我想起了她。”真的好巧!下午才听雨儿那样说,现在便看到了麻雀式样的耳环,还用链子绑住了呢,这就无法飞了吧? 老板娘微微一笑,拿出了那单只耳环,什么都没问地就帮她包装了起来。 “老板娘?”葛安菲看着她利落地将耳环放到了一只透明的玻璃盒子里,最后用铁灰色缎带打了个结。 “另一只耳环让一个男人买走了,他也说过同样的话。”老板娘将盒子递给她,神秘地开口。 梆安菲接过盒子,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涵意。 “孩子,就算把幸福关在笼子里,偶尔也得让它出来透透气,这样才能过得更快乐。”她拍了拍葛安菲的手背,笑得好美。 梆安菲付了钱,走出那间店,看着手上透明的盒子,心里还在想刚刚老板娘说过的话。 究竟是有个男人说过幸福是只不长眼的麻雀,还是有个男人曾听人这样说过? 这个男人是谁?难道是派翠克? 梆安菲握紧手上的盒子。今天是她最后一次放任自己想派翠克了,明天醒来后,他就是别人的丈夫了。 十年的爱恋,以及他那双灰色的孤寂眼眸,她都必须忘掉,必须埋葬它们。 再见了,十年的灰色爱恋,她已不能再爱下去了。 第十章 床头上的闹钟还没响,她就已经醒了。 或许该说,她整晚都没睡,虽然闭着眼,但心绪却是一团乱,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接受派翠克要结婚的事实,对她来说仍有一定的难度。 从床上起身。清晨五点,天还未亮,她在心中默默倒数着,数着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思念他。 如果她能让时间就此停住懊有多好!然而那也未免太自私了,她也希望雨儿能够得到幸福。 “菲,你醒了吗?”夏雨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醒了。”葛安菲淡淡应了声,夏雨儿随即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化妆师及发型师。 “让她们先帮你化妆一下,我得先到会场去,有些临时状况要处理。”夏雨儿穿着黑色长裤套装,淡淡说道。 “需要我帮忙吗?”葛安菲下了床,有些担心地问。 “换上漂亮的衣服,还有化个美美的妆,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夏雨儿轻扯嘴角,随即离开。 梆安菲先到浴室洗了个澡,接着便让化妆师及发型师帮她设计造型,两个小时后,大功告成。 琥珀色的长卷发利落地梳成了公主头,后脑中间夹了个银色小皇冠,电卷棒烫过的长卷发卷曲的弧度让她更显风情。 苞发色同色系的眉色,银灰色的眼影让她看起来更加年轻飞扬,鼻梁两侧稍微上了些粉,让原本不够挺的鼻梁看起来直挺许多,丰厚的双唇则只是淡淡上了透明唇彩,使原先的玫瑰色泽更加动人,双颊搽上腮红,让她笑起来时像个腼腆害羞的少女。 看着镜中的自己,葛安菲觉得有些心慌、有些想逃。七点半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婚礼就要举行了,她不免怀疑自己真的可以好好、真心地祝福他们吗? “葛小姐,我们要出发去会场了。”化妆师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时间差不多了。 “不需换礼服吗?”她身上还穿着居家运动服耶。 “礼服放在会场。因为担心会弄脏,所以我们在抵达会场之后才帮你换上。”化妆师对她解释着。 “原来是这样。”葛安菲点点头,套上了外套,跟着两人一起上车。 夏雨儿清晨五点半即抵达结婚会场,周氏家族的人接到了她的通知,一早便赶过来等候。 “有什么事非得在这个时候说吗?”派翠克因整夜无眠,所以很难克制住脾气,说话的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夏雨儿根本懒得鸟他,她走到派翠克双亲面前,正色道;”菲家的真正后代,我已经找到了。” “你说什么?”亨利拧起了眉,对她的话疑惑不解。 “当初菲家老管家找上我,那只是因为我手上持有菲家后代的信物,所以他误以为我就是他要找的人。”说来都是因为那条手链。 “这么说来,你提议要履行婚约,又是怎么一回事?既然你已经找到了那个菲家的后代。”事情的演变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以致白舒妮有些衔接不上。 “提出婚约的人是菲钠柏,并不是我,我只是受人之托。至于菲家的后代,我早已找到,否则又怎能订下婚期。”夏雨儿看起来胸有成竹。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派翠克气怒地揪起她的衣领,眯起锐利的长眸。 夏雨儿挥开他的手,淡道;“最该感谢我的人是你。”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派翠克看着她冷艳细致的脸蛋,发现她根本不想甩他。 “她跟我一样,都是在孤儿院中长大,后来被一对姐妹领养,原以为自此之后日子会比较好过,孰料苦难才刚开始;我们只是被领养去当未成年的小女仆罢了。当初她要离开的时候,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而她则把身上的菲家手链给了我。”夏雨儿说到这里,环视在场的所有人,嘴角有抹轻浅的笑意。 “她是谁?”派翠克简直不敢相信事实的真相会是这样!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心里猜测着:有可能是她吗? “葛安菲,十年前,那场生日宴会,你们其实已经见过面了。”当时她也在场,看到葛安菲把鸡尾酒溅洒在他身上,所以被罚独自清理宴会结束后的场地。 “怎么,吓傻了吗?还是高兴到说不出话来了?无论如何,总该说句感谢的话吧!有情人终成眷属。”夏雨儿轻哼一声。 一旁派翠克的双亲显然还未进入状况,根本听不懂儿子跟夏雨儿间的对话。 “菲待会就要抵达会场了,你该去准备一下了。”夏雨儿说完,转身便要走。 “喂,这是真的吗?”派翠克对着她的背影低声问道。 夏雨儿停下脚步、转过身。“如果你无法给她幸福,我随时会把她带走。 派翠克看着她许久许久,才道:“谢谢。” 夏雨儿脸上的线条不再那么冰冷。“这是我该做的。我原本就打算这样做。”语毕,转身离开。 梆安菲才刚抵达婚礼会场,就被带到后台去,因此连会场的布置如何都没有机会看到。 “请过来这边,我们帮你换上婚纱。”服装造型师示意她先将身上衣服脱下来。 “婚纱?”葛安菲因为她的用词而蹙起眉来,她以为伴娘只需穿小礼服就可以了。 “是,这是夏小姐亲自为你挑选的。”造型师手上拿着一套体积不算小的婚纱,上头还用黑布罩住,因而葛安菲没办法瞧见那件婚纱的颜色的样式。 “好啊。”既是雨儿选的,无论如何她都得穿上。 由于穿婚纱时她必须一直仰高着头,免得脸上的妆碰到婚纱,所以她一直等到穿好婚纱、被牵到外面的镜子前,才能看到自己究竟穿了什么样的婚纱,不过,总觉得这件婚纱好沉重。 这件婚纱这“喜欢吗?”夏雨儿走进后台,挥手示意造型师先离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葛安菲极度不安的问。 “就是这么回事。”夏雨儿不做正面回答。 “那天在婚纱店里,戴墨镜的那个人是你?”天底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而且被她碰上了? “确实是我没错。”夏雨儿大方承认。那件婚纱原就是她先选好了,而且当时葛安菲并没有认出她来,所以她也就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你”葛安菲不知道自己该从何问起。 “那个老管家怎么能确定我是他要找的家族后代?你怎么没问我这个问题?”夏雨儿突然这么问葛安菲。 梆安菲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把话题扯开。 “是因为那条刻有‘菲’字的手链。”夏雨儿说出答案。 梆安菲听到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剧烈地狂跳着,对于接下来雨儿要说的话,有些害怕,却也难掩期待。 “我是在不久之前才被关胜找到的。当时我告诉他,我并不是这条手炼的真正所有人,可他说他没有时间了,请求我一定要将你带回来。所以,我只是暂代这个位置,等你回来接手。”夏雨儿说得云淡风轻。 梆安菲明白她说的都是真的,因而雨儿从来不说谎。 夏雨儿弯身从鞋盒里拿出那双香槟色高跟鞋,接着跪在她身前,亲自为她穿上。 梆安菲只能被动地让她穿上鞋子,对于这一切转变仍在适应中。 “穿上我为你选的婚纱,还有他挑选的鞋子,去抓住你的幸福吧。”尺寸不合,颜色她也不喜欢,这双鞋子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她用膝盖想也知道派翠克挑选的时候一定是满脑子想着葛安菲。 “你现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葛安菲眨了眨眼,终于能开口说话。 “你真正的名字叫菲娜坦,你的父亲叫菲钠柏。一百年前,你的祖先对周氏祖先有恩,为了报恩,周氏祖先曾表示将来如果你们家族有任何要求,他们都会无条件接受。现在,你是菲家的真正后代,所以你有权利要求身为周氏后代的派翠克娶你。”夏雨儿说得铿锵有力。 一时之间,葛安菲也不知要说什么好。原来她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原来她的家人曾经苦苦寻找她,但现在她的家人全不在了,而她就要嫁给派翠克了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到极点。 夏雨儿上前握住她的双手,轻声道:“我说过,当你再有机会,一定要抓牢,记得吗?” 梆安菲看着她,红了眼眶。 “你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有人爱你,而你也有了所爱,不是吗?”她的话为葛安菲带来更多泪水。 夏雨儿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然后将她轻拥到自己怀里。“哭吧,至少这次是因为开心而哭。”并不是每次流泪都是为了不好的事,偶尔还是会有值得让人流泪的开心事。 “我从没想过结果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葛安菲靠在她怀里,泜声抽泣着。 “我已经将所有缘由对周家解释过了,派翠克也知道了,所以,你不必担心那么多。”她五点多赶来婚礼会场就是为了将这整件事情解释清楚。而且可以看到派翠克那副不敢置信、又惊又喜的样子,她觉得挺值得内。 “雨儿,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葛安菲觉得自己此生何德何拒,竟能有这样的朋友。 夏雨儿向来没有太多情绪的脸上多了抹难得一见的温柔,她拉起葛安菲的手挽住自己的手臂。 梆安菲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用意。 “我是你的家人,让我牵着你的手,陪你走上红地毯,我得亲手将你交给派翠克才行。”夏雨儿温柔地笑了。 梆安菲听着,不觉咬紧了下唇,差点痛哭失声,内心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对了,这是要送给你的。”葛安菲拿起桌上的透明盒子,交给夏雨儿。“原本是送你的结婚礼物。” 夏雨儿将盒子放进了口袋,重新挽起了她的手。“时间到了,大家都在等着。” “雨儿,谢谢你。这次我一定会抓牢幸福,不会再闪躲了。”站在门后,葛安菲微笑着对夏雨儿说道。 夏雨儿轻点了头,不再说话。 红地毯两旁坐满了人,葛安菲没有刻意去注意到底有哪些人来参加她的婚礼,因为她的眼里,心里,此刻只容得下站在红毯前端的那抹白色身影。 夏雨儿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直到只剩一步距离时才停下来。”菲,祝你幸福。”夏雨儿握紧了她的双手,真挚地祝福。 “谢谢,我会的。”葛安菲轻抬起头,认真地颔首应允。 “派翠克,我把菲交给你了,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放手,要相互扶持到老。你能答应我吗?”夏雨儿要求他的承诺。 “就算你要来将她抢回去,我也不会答应。”派翠克的长眸里有着深刻的感谢。夏雨儿大可假冒成葛安菲和他结婚,反正所有的人都死了,无从查证起,但她却选择把真相说出来,由此可知她不是个贪心的女孩。 夏雨儿将葛安菲的手放进派翠克手里,接着便退到一边坐下。 两人再次四目相接,谁也移不开视线。 “你今天真的好美。这次,我真的无法不动心了。”派翠克的嘴角大大地咧开,看着眼前的女子,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湿了。 梆安菲只是微笑地看着他,因为害怕眼前的一切会在她眨眼的瞬间化成云烟,然后烟消云散。 “十年了,为什么那天我没能认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想知道她隐藏心情的理由。 “派翠克,我爱你。”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毫无保留地亲口对他说出自己的爱意。 派翠克抿紧双唇,对于向来保守腼腆的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显得相当惊讶。 “以后,还要继续爱,要比这十年更爱。”她的小手紧握着他温暖的大手,坚定地表示自己的决心。 派翠克俯身吻上她的唇,带着心疼和满心的爱;未来,他会用更多的十年来爱她。 神父手上拿着圣经,却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甚且连誓词都还没开始宣读,这对新人就已经在亲吻了,这让他有些尴尬。 “咳咳,那个,我们可以开始了吗?”他也不想如此杀风景啊,可是婚礼总得进行下去嘛。 派翠克离开了她的唇,转过身,对着神父轻轻颔首。 神父庄重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教堂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抬头看着站在高处的神父。 这场婚礼进行得相当顺利,六个小时后,完美落幕。 “这双鞋子是你买的吗?”葛安菲坐在新婚大床上,手上拿着那双曾被他素回的鞋子。 “之前夏雨儿打过电话给我,要我去为她买双合适的鞋子,她说要在婚礼当天穿。”那时候他还摔烂了家里的电话,觉得这女人凭什么要他做这件事。 “我跑了好几间鞋店,没有一双看得上眼,觉得每一双鞋看起来都差不多。有个店员看我挑选了很久,就从仓库里拿出了这双鞋,说这款鞋是限量的,只剩最后一双、最后一个尺码了。 “看到这双鞋,让我想起了你。温柔的粉色里又带着一股冷清,当时我脑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在一股冲动之下买了下来。”买下之后他就后悔了。本来不想送给夏雨儿的,但想到将来两人就是夫妻了,而他也不该再留恋葛安菲,因此仍是将它送给了不适合的人。 “既是这样,那上次见面时,为何要我当场脱下来?”当时他的神情很严肃,活像她偷了谁的传家之宝似的。 派翠克坐到她身边,低声道:“当时的情况,我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让你马上把鞋脱下来,以免动摇我的决心。二是我马上带你走,逃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但我对家族有责任,所以,只能无奈的选择前者。”当时他内心的挣扎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么,知道我才是菲娜坦的时候,开心吗?”她问得极其小心。 派翠克一个俯身,将她压在身下,沉重的身躯放松地压在她纤细的身上。 “不能用开不开心来形容,应该说是害怕,害怕这只是个梦,所以就算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娶了你,不敢相信真的能够跟你在一起。”他的语气里确实透露出害怕。 梆安菲伸出双手环住他宽厚的背,热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她又何尝不是?实际上,她可能比他更害怕。 “十年了,从我十八岁那年在宴会上看到你,就已经深深爱慕着你。从来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只能在心里想你千百次;从来不敢奢望和你会有汁么结果。那天在机场看到你的时候,有一瞬间曾渴望你能认出我来,可是你没有。当时我也笑过自己傻,你又怎可能认出我来呢?”她长得既不漂亮也不出众,根本没什么值得让人记住的。 “能再次遇到你,甚至跟你相处一段时间,我以为那已经是最大的奢求了。可是,我却愈来愈贪心,想要得到更多。我知道你有难处,所以分开两字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好。”因为爱他,所以就算分开了,还是可以活得很好。她不怕分开,只怕不能再和他相见。 “那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永远失去你了。”他的痛苦不亚于她,只不过因为他是男人,所以不能表现出懦弱。 “派翠克,我真的可以爱你了,对不对?”这次,她可以正大光明地以妻子的身分爱他。 “就算有天你不爱我了也没关系,我爱你就好,让我也尝尝这十年来你爱得那么孤寂的心情,或许这样我才会更懂得珍惜。”派翠克用力搂紧她,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 梆安菲轻声笑了。“我舍不得,舍不得让你爱得那么无力孤单,所以,让我们的爱永远继续下去。” 派翠克也笑了。“那么我得打条银链把你拴在我身边,让你哪里都不能去。” “好,哪里都不去。”她也只想留在有他的地方。 派翠克一个翻身,让她压在自己身上,大手稍微施力,她柔软的唇随即贴上了他的。 十年了,这场因灰色眼眸而引起的爱恋终于能够开花结果。 梆安菲内心终于不再感到孤寂,也终于不用再经历那种辗转难眠的夜里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的日子,更不需担心夜半时分醒来时身边没人的凄凉感,因为,现在她已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有了派翠克,她的人生从此幸福甜蜜。 也或许,不久的将来,这样的幸福甜蜜就会有人来分享了 狗仔侧记 狈仔队重点独家大爆料; 台湾知名女演员葛安菲日前在英国库克兰下嫁全球属一属二的贵族世家周氏家族第十代派翠克周。 据说婚礼盛大而隆重,光是新娘身上穿戴的婚纱、首饰,保守估计约超过台币五千万。由于周氏家族完全封锁消息,所以没有任何婚礼照片外流,但本报驻英记者当时正好在现场,因而特别将第一手消息提供给台湾广大的影迷们。 梆安菲所属经纪公司将在下个月发布她淡出演艺圈的消息,虽然这让广大影迷们感到遗憾,但短暂的分离是为了将来更美丽的重逢,让我们为这对新人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