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哥哥们总是在作死》 第1章 希腊神话 底比斯国王彭透斯,这孩子死的有点冤枉。 因为为了维护国家治安稳定得罪了酒神,同时也是他表弟的狄俄尼索斯,酒神就对他国中的妇女们施法——其中正有他的母亲阿高厄。 她们以为他是一只狮子,活活撕裂了他,阿高厄还把他的头挂在了神杖上,穿过一片树林。 可是其实在希腊神明的记仇和小心眼历史里,这不算最惨的了。 安瑟洛将一只白鸽的翅膀小心翼翼的用布条包扎起来,她轻声细语的和这洁白的生灵说着话。 “伤口愈合的很好。你很快就能再飞回天空的。” 鸽子当然不可能听懂,可是它还是因为少女这些天悉心照顾的熟悉,轻轻蹦起来啄了一口欧瑟洛的手心。 少女抿住嘴唇,轻轻笑着,她的睫毛温柔的垂落下来,像夜里的成眠的花朵。金发披散在肩膀上,如同在周身起了一层金色的雾气,像是朵黄金蔷薇一样,明亮在这个清冷幽静的神庙里,使得四周熠熠生辉。 她让鸽子站在她手腕上,准备把它放回鸽舍。 “安瑟洛,安瑟洛。你在哪?” 一个青年的大嗓门穿透了神庙里静谧的空气,让鸽子下意识的扑棱了一下翅膀跳到了安瑟洛的肩膀上。 少女无奈的一笑,不知道是对着随声而至,背光走来的青年的身影,还是肩膀上的鸽子。 “彭透斯,你每次……” “我可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我叫的是我的妹妹。所以呢?我的花蕾,你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一个国王哥哥的召唤。” 大步走过来的青年脖子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这让他身上那种男性阳刚的部分,就像他的存在感一样入侵了这座宁静的雅典娜神庙。 可是他就是这样满不在乎,他大大方方的握住身为神殿女祭司妹妹的手,手心的热意和他笑起来明亮深邃的眼睛一样烫人。 他就像外面蓬勃明媚的盛夏,安瑟洛在他对自己的一个吻里尝到了水果的甜蜜。 …………希腊人这种动不动表达亲密的方法真是夭寿。 看见他又是这一套的歪理,安瑟洛当然从不和他争辩,而是拉着他的手到神庙外的空地。 “所以国王陛下这次亲自来这里,就是为了叫身为女祭司的我陪您去打猎吗?” “安瑟洛。你总是这样换着方法要我道歉。”就算词句哀怨,彭透斯还是笑着做了个鬼脸。他拍了拍自己身上打猎的胸甲,在安瑟洛歪头看过了后,倾下身体微笑。 “当然不止是打猎。” 正说着,捧着他马鞍、鞭子、佩刀的仆人远远的从花园另一头呼喊着跑过来:“国王陛下。” 仆人费西干瘦的厉害,就算给费西一天吃六餐炖肉,看起来也像是被彭透斯克扣的厉害的可怜仆人。 “您不能穿成这样到雅典娜的神庙里,哦,宙斯在上……” 彭透斯才不理苦哈哈的费西,是怎样披带着一身比他自己还要重的装备跑过来的,反而握着妹妹的手,什么也听不到,目光明亮笃定的说:“我要给你个惊喜,相信我那是个只有你才配的上的惊喜。” “别再是什么树上摘下的蜂窝……” “怎么可能。”彭透斯皱了皱鼻子,复而因为妹妹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神得意的抿嘴一笑。 “我保证,那是个献给女神赫拉都足够耀眼的礼物。” “……我感兴趣了。不过,彭透斯,很可惜。你知道智慧女神的神庙庙祭就快到了。”安瑟洛看着哥哥活像个小孩子,或许他一直都是那个把蜂窝打下来送给妹妹的小孩,沉吟一会,还是拒绝了他。 “噢。我就知道。神庙,神庙。”彭透斯的情绪在第一句话之后立刻低落下来,他揉着妹妹的耳垂,看着上面的耳朵眼,那是安瑟洛成为女祭司后扎的。他当时亲自从山上采了一把还是花苞的蔷薇,让安瑟洛装饰耳垂。 “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成为女祭司呢?当一个公主,由身为国王的我保护你,直到我可以放心的把你交给另一个男人……” “成为女祭司有什么不好呢?”安瑟洛眨了眨眼。“当一个女祭司,与神明交谈,请求庇佑我们的国家。” 安瑟洛的眼神柔和下来,该说的话都在她的眼睛里了。 “这多好啊。” 彭透斯只觉得,如果那位拥有爱与美之名的神真的露出了笑容,她就该像是此刻的安瑟洛一样,才不虚神名。 费西背着一堆东西,爬神庙的台阶累了个半死才到了最后一节台阶。他还没有来得及多喘几口气,就看见身边窜出去一条影子,伴着自己的主人的声音远去。 “安瑟洛,你就在神庙里等着我的礼物吧。” 看着已经又窜出去好远的主人,费西脚下一个没站稳,差点带着一堆东西摔下台阶,幸好的是道路两边的藤萝花树忽然抽出枝桠来牢牢抱住他。 费西回头连忙道谢。 “仁慈的最高祭司大人,感激您的出手相助。” 安瑟洛和彭透斯的父亲,是盖亚的第七个儿子厄喀翁。厄喀翁是由兄妹二人的外公卡德摩斯,杀死了恶龙,按照雅典娜的神谕,将龙牙播种在泥土中生成的勇士。故大地母亲盖亚是厄喀翁的母亲。 而美神又将最爱的女儿哈墨尼亚嫁给了卡德摩斯,生下了兄妹二人的母亲与叔伯姑母。 所以兄妹二人都是人神混血,是半神之躯。 众神的滥情早已经不是秘密的古希腊,半神混血满地走的情况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他们大多数都拥有父系、母系得到的神血,因而天生就优异于常人,半神混血大多都是名噪一时的英雄美人。其中自然在神血遗留给他们的力量、容貌的加成。 安瑟洛就拥有来自于大地母神盖亚系的力量。她天生就有能控制植物生长和动物的亲和的能力。 “费西,先不要着急去找彭透斯,他肯定得先去找同伴们和他一起,然后才会去找马。” 安瑟洛摆手让有些局促的费西上前一点。 “你好好跟着彭透斯。”安瑟洛看着费西挎着的弓与剑,不知不觉叹了口气。这让费西有些紧张。 “追猎普通的动物就算了。如果是雄壮的野兽千万不要让彭透斯接近。”安瑟洛的不安让她肩膀上的白鸽都“咕咕”叫着啄了啄她的脸蛋。 “恩,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心了。” “大人,其实……”费西忽然吞吞吐吐起来,在安瑟洛的注视下才吐露了彭透斯礼物的秘密。 “国王陛下想要送给您的……是一只在山中出没的红鹿。” 第2章 希腊神话 卧槽。 听到了红鹿这两个字,安内心几乎要跳起来把作死的彭透斯揪回来。 在古希腊这种半神满地走的时代,不光人不能随便惹,动物也不能随便杀的。 前者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个人可能是哪个主神一时风流的种子,他还可能是某个国家流亡的王子、出来历练的英雄等,这种一听就是传说中主角的身份。不想当历练过程中挡路的小怪和送经验的boss,就千万别作死手贱去撩。 后者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个动物可能是哪一位神明的爱宠,或者是波塞冬这种口味比较重的神明留下来的风流债。更有可能是宙斯本人变化成动物来泡妞了。 所以那些一听就奇特的人和神兽千万不能撩,希腊神明的记仇程度,可以参考无数作死的前辈们英烈的死状。 安来到古希腊之后连只蚂蚁都怕踩死。 而外面的民众都传说安瑟洛公主仁善纯洁,除了祭祀从不杀死动物,更是投身了雅典娜的神庙,成为一名一生纯洁的女祭司,日日向女神祷告来庇佑城邦的风调雨顺,如此崇高高尚…… 呵呵,那是你们不知道她心里苦。 这个众神凌驾人权的年代,如果不依附一位靠谱的神明,连播种收成都是问题,更别提战争的胜利、贸易的兴起了。 雅典娜纵然在大多数希腊神话中都被黑,但是如果你是人类,特别你还是一名女性的话,最好还是选择她。 她是一名处女神,因而各路神明几乎是不会染指她的女祭司。而她同时也是人类的创造者之一,就算同人文再怎么涂抹她的行为,在多数时,她都是人类的保护者。 彭透斯不理解妹妹安瑟洛为什么甘愿放弃自由与爱情,成为神明的女祭司。 可他总是在那双蓝眼睛的主人说“我们的国家”的时候,吞下所有反驳。 他不敬畏神明,甚至有些极端的厌恶。在众神的风流韵事流传整个大地的现在,在家族中有一位女性正是这些风流韵事的女主角的家庭中长大,他对于神明的可怖之处还不足以了解前,就先多了一份鄙夷。 而彭透斯的母亲为了能让他顺利继承底比斯的王位,在他出生时,就谎称彭透斯也是宙斯的孩子。 这让彭透斯在懂事起看到的父母都在争吵,直到他们再也不互相说话。 那个时候,只有妹妹安瑟洛才是满屋子都是吵闹声的房子里唯一能让他感觉温度的东西。 他招呼着自己的猎手、好友,在马蹄阵阵,尘土飞扬中大笑,和他们挥鞭赛马,驰骋在野外无际的草原和茂密的森林。 群鸟惊飞,年轻人们呼朋唤友,疾驰着踏过草地,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他们衷心勇猛的猎犬。年轻人轻狂而单纯的欢乐回荡在这支轻甲长剑的小队中。 “听着!我的朋友们!北面的山林水泽,出现了一只比公牛还大的红鹿,跑起来飞快。今天谁要是能抓到它,我就把珍藏的金箭送给他!” 他说着从剑囊里取出金箭,展示,让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周围的同伴们高喊着他的名字“彭透斯”,同时为他的慷慨用剑敲击着盾牌。 彭透斯拉起了弓箭,手臂上的肌肉紧绷,众人只看的见金箭化为一道流光,简直就像太阳神射出了那一箭,钉在远处最高的树木顶,在那里,闪闪发亮。 年轻人们齐声喝彩。彭透斯并没有得意,他拉着缰绳环视他们,那个骄傲严肃的姿态,就算没有冠冕,你一眼也能认出来他是个国王: “那现在还在等什么呢?我的朋友们。” 猎手们应声大笑,纷纷驾驭着骏马,驱使猎犬,向北面的山林水泽那里出发。 “国王已经出城了?” 被询问的猎官颇感压力,他今天第一次当职,就遇到了神庙最高祭司和公主双重身份的安瑟洛,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在跑过来的路上擦干净。 “是的,就,就在不久之前。国王命人取走了马厩的钥匙,还有库房的马具和刀剑之类的东西,全部都是不久前国王手谕命令取走的。估计已经出城了。” 安瑟洛看向城池尽头方向的平原与森林,那里的天空上,是一明媚阳光都照射不开的阴云,笼罩在树木枝叶连绵的森林上,就像她心头不详的阴影正在笼罩着她。 “费西。”她的手脚发冷,勇气和预感,却让声音听起来坚定的削金挫玉。 “殿下……” “把你身上我哥哥的马具和弓箭拿下来,套上我的那只马。就是现在马厩里唯一会剩下的那只。”她接着轻声说:“要快一点。” 那只红鹿神俊的超乎所有人想象。 它的身形彭透斯和他的猎手朋友们,只在一开始远远的山坡上看见过。 金角铜蹄,浑身火赤,它比起那些被他们的猎犬与刀剑围杀的无路可退的鹿,更像是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神物。 彭透斯似乎觉得它看见他们了,并且在高高的山坡上,对他们投下冷淡轻乎的一瞥。 多么像神的动物。 连它黄金色的鹿角,都像神庙中被供奉着的众神之王发髻上那顶冠冕。 猎手们紧握缰绳,拢着在它的威严下畏惧的马匹,他们虽然聚集在彭透斯身边,却忍不住对远处的红鹿赞叹道: “多美的造物啊。” “我们是要杀死这样的神鹿吗?” “这么漂亮的鹿,应该成为月之女神的座驾。” 彭透斯听着,却觉得那红鹿刺眼之极。 神鹿。 神明。 他跳下不肯前进的马,只带着自己的剑和盾牌。 “嘿,彭透斯。你要去哪?” 赞叹中的一个猎手发现了国王的行踪,众人才如梦初醒的从神鹿的威仪中看向下马的国王。 下马的彭透斯回头看着始终端坐在马匹上的猎手们,金发下的眼睛里却始终是那种看见猎物的冷峻嗜杀。 猎手们在国王眼里的猎手的冷峻里已经读出了答案,本来互相谈论赞美神鹿的猎手们安静下来,顿时众人变得讪讪。 他们在这时候才真切的感觉到,这个刚刚大笑着和他们玩笑的年轻人——是个国王。 “国王陛下,你看,那是一只神鹿。”最先开口叫国王名字的猎手,胆子稍微大了点,驱马上前,轻声委婉劝着他们前去猎杀的国王。 所有人甚至觉得大声说话,会冒犯远处那只神鹿。 “所以呢?”国王骄傲的反问。 彭透斯接着冷漠不屑的说:“它只是一只在我的国土上的猎物。我现在要做的,是去杀死它而已。” “那是一只神鹿,陛下。这样会触怒神明的……” 彭透斯忽然弯弓搭箭——他太快了,这个不屑神明的国王偏偏有着神血,这是普通人都看不清的动作,反手冲山坡上的神鹿就是一箭。 那比之前那道金箭的光芒都快的致命,但神鹿像一团火焰闪烁跳动的躲过了,钻进了身后的丛林。 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吓后如释重负的吸气声。 “那么神罚呢?”射完箭的彭透斯张开手看着众人,又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就像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似的快活。 “让我们看看吧。”众人噤若寒蝉的气氛里,彭透斯快活的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危险气质。 “直到我把我的短剑捅进那只鹿的心脏,神明是否有能够杀掉一个国王,作为警示的神罚。” 第3章 希腊神话 安瑟洛带着彭透斯的弓箭,和兄长赠予她的那匹白马,奔向了城池之外的树林。 城中的百姓只能看见她一骑绝尘,留下的映像,只有她那明亮金发与洁白的祭司长袍。 她的心跳的很快,少女祭司早有预感,这种预感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卡德摩斯的后代被诅咒并不是个秘密。 无论是赫拉对欧罗巴的记恨,而牵连到欧罗巴的兄弟卡德摩斯等人身上,还是卡德摩斯在婚礼上得到的美神的礼物——项链与面纱上面附着的神明也说不清的诅咒。 如影随形的伴随这个家族的,除了血脉,就是厄运。 她勒马在一颗巨树前停下来,树木的叶子在远处平原吹来的风中婆娑作响,顶端钉的是金箭隐没的光芒,细碎的像一束阳光般落在她的眉心一点。 这光芒晃眼,让她情不自禁的闭了闭眼睛。 箭是彭透斯的。她当然知道。 作为和那一束扎耳朵眼的蔷薇花苞交换的礼物,安瑟洛给了哥哥七只金箭。 箭上的祝福,可以射中任何地面上的生灵。 对的,是地上的生灵。因此它是无法射中来自于天空、地底的神灵的。 但这天衣无缝的保护祝福,今天终于遇到了它的漏洞。 巨树的枝桠抽条生长,将树干上的金箭拔下来,安瑟洛将金箭放入剑囊。 乌云在透顶聚集的越来越多,却没有电闪雷鸣。安瑟洛不知道这乌云后,是否有多少神明在等待着彭透斯的冒犯,然后把他置于死地。 但是她却不知道兄长和他的猎手们在哪个方向。森林太大了,乌云的存在阻隔了她以往对兄长的感应。她只得背着箭与弓跪下来向雅典娜——她所供奉的主神请求指引。 乘坐着太阳神车的阿波罗拨开一角乌云,在他无意中所看到的画面中心,就是白裙金发的少女跪在地面上,像这幽绿森林里开出的一朵无根的花。 被堪称专门克死情人从不失手的阿波罗看上这种事情,安并不知道。 知道了也只有——啊,反正我们家的flag立的不差一两个了。 就算后世的史书和神话中,再怎么连篇累牍的用曼妙优美的辞藻,来形容阿波罗俊美多金温柔博学……也掩盖不了他那实际上糟糕的情史、男女通吃的事实。 作为文学作品,来欣赏古希腊神话你会为其中的想象与隐喻赞叹不已,但如果想要在希腊神话里找一个男人结婚恋爱,还不如一辈子和雅典娜精神百合。 天空中飘落了一片橄榄树1的叶子,诚心垂首祈祷的少女脑中灵光一闪,她抬头刚好对着随阿波罗拨开乌云投射下天光那,神迹般出现的橄榄树叶。少女清丽的脸上徐徐绽放出了,让周围所有都失色的笑容。 她提起裙子,跟随着这片智慧女神神树的叶子飞舞的方向,比最灵巧的白鹿都轻盈的跃进了更深处森林中。太阳神的阳光甚至来不及捕捉她空灵的裙角。 树叶浓密芬芳的掩盖了光明的到来,太阳神可以暂停下自己的太阳神车,延长白昼,却无法拂开树叶的阻挡,看见他钟情少女的金发。 少女并不知道太阳神在今天为再看她一眼,将白昼延长了一倍。她踏过草丛中曾经被马蹄踩践过的绿草,那里散发着草叶中清森森的气味。妖娆曼丽的花朵烂漫的开放,那多么适合簪在她的发间,妙龄的公主却没看它一眼。 她把自己的声音关在胸腔里,任由它回荡。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彭透斯遇到了麻烦。 那只红鹿比他想象的难对付多了。 箭来不及射出它就来到了身边。近身肉搏,它的力气也大的吓人。 他捂着腹部的伤口用剑指着前方,在一片被红鹿撞倒了无数巨木形成的空地上,和对面的刻律涅牝鹿对峙着。 红鹿身上也挂了彩,这只浑身赤红的巨兽,身体里像是有一座火神烧红的炼炉,粗喘着从鼻子里喷出高热的白气。那些血肉翻滚的伤口,大多数是彭透斯的手笔,其余的,就是不远处地上被鹿角顶撞惨死的猎犬了。 想到这,捂着肚子上鹿角顶开的伤口的彭透斯就想笑——连猎犬都敢于遵从主人命令去攻击这只鹿,人却看见它却跑走了。 这种怯弱的行为,还打着尊敬神明的旗号。 哦,神明的名头真好用。2 用它武装弱者、颠倒黑白最好了。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的走神了。甚至发散性的想到史书和传说会怎么说他。 哦,估计是又一个狂妄到了妄想挑战神明威严的傻瓜。 卡德摩斯家族又一个悲剧。 安瑟洛会被描述成一个悲惨的先知,她预感了兄长的不幸,却只能看见他的尸体被放在碎成两半的盾牌上抬回来。那些逃跑的家伙会绘声绘色的描述,自己是怎样苦劝“顽固自大的国王”,于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相信。然后是出殡时众人窃窃私语的莫不关己。 有谁真心会为死在神威下的,愚蠢的国王哭泣。 ………… ………… 安瑟洛。 安瑟洛。 国王感觉到了睫毛上和血液一起滴落都汗水的重量。 安瑟洛。 他看见了对峙的红鹿紧绷的后腿肌肉,和漆黑鹿眼中那个虚弱的自己。 我的妹妹。 我的花蕾。 《刻律涅牝鹿与彭透斯》这副保管在英国皇家博物馆中的油画,揭示了这场神话故事篇章的结局。 它作为文艺复兴时期的标志性画作,先是作为亨利八世妹妹的收藏品被保管在皇家,直到都铎王朝的因为没有继承人而覆灭,这副珍藏的画作才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 一片亮绿色的橄榄叶从空中飞落在疲惫的年轻国王彭透斯身上,赤红的刻律涅牝鹿扬蹄跃进。画家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了这一神话场景中,人物的表情与肌肉的线条,充分展现了人体透视与黄金比例的美丽。 而画家并没有像别的画家描绘这个场景时,会将赶到的女祭司安瑟洛,正在远处搭箭的模样细致的描绘出来。 他将身处在搏斗与猎杀中的国王与刻律涅牝鹿,用阴冷的暗色处理。但在不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却出现了一束明亮金黄的阳光洒落,照亮了那一处的树林。 那正是阿波罗延长了白昼,拨开了乌云,偷看着他钟情的安瑟洛的目光。 一明一暗,神话的隐喻被充分应用在画作当中。 那位被描述为绝世美人的安瑟洛,就这样没有出现,却被无比形象的描绘出来了。 安瑟洛放下了拉弦的右手。 远处的刻律涅牝鹿伴随她手臂的放下,应声倒地。 女祭司射出的金箭,直直的穿透了它的腹部。 第4章 希腊神话 底比斯的公主,同时也是智慧女神女祭司的安瑟洛,心地善良,除了祭祀,她从来都没有杀死过任何动物。 可这一次,她杀死了月神的神鹿。 卡德摩斯这位早早就在家中颐养天年的老者被请了出来,他的身边是他的妻子哈耳摩尼亚。 虽然说是颐养天年,可是因为是半神混血,卡德摩斯和他的妻子外貌依旧是壮年。 虽然已经须发皆白,这位底比斯城的建造者,四肢的肌肉依旧有力。他的容貌文秀气度俊雅,和金发碧眼气质平和的妻子坐在最高处,宛如神像。 这位老人的眼睛已经历经沧桑,因此虽然坐在高处,看着站在下面的彭透斯、安瑟洛兄妹二人的时候,奇特的,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 彭透斯的腹部只做了草草的包扎,鲜血渗透了草药与绷带。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安瑟洛扶着他,将手掌放在他紧绷的拳头上,脸色是一如既往的沉静。 所能够体现安瑟洛曾有慌张的,只有在她柔嫩的手心上留下的弓弦勒痕。 “彭透斯,我的孩子。”卡德摩斯先谈话的,并不是杀死神鹿的安瑟洛。 “你知道那是一只神鹿。为什么依旧要去捕杀它?” 彭透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要在中间插话,被安瑟洛轻轻按住了。所以到他发言的时刻,彭透斯的话说的又快又急。 “我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问那只蠢畜生怎么跑到我的猎场,我又是怎样捕猎它的有什么用?”他反手将妹妹的手握在手中。“我们要担心和考虑的难道不是安瑟洛……” “彭透斯,回答我的问题。”德高望重的老人没有被儿孙的不敬惹怒,他只是再次重申了自己的问题。 老人的眼睛太深,深的你战栗于知道他饱经世事,也太看透世事。他已经一眼就看透了彭透斯那点掩盖在国王的骄傲下,所不为人知的那点心理。 雪白冰冷的石柱矗立着,光线将它们拉长的阴影覆盖的地面上。彭透斯吸一口气,只觉得那些空气都涨在肺里,建筑柱石的阴影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覆盖上来。在这恢宏高大的建筑物上座的两个人,并不是以祖父祖母的身份坐在那,他们只是两个审判官,来代替神明审判他。 “我尊敬的祖父、祖母。伟大的底比斯的缔造者与他同样尊贵的妻子。” 看出彭透斯难堪的安瑟洛,和兄长握着手,却陡然笔挺的跪下来,那是她祷告时才用的礼仪。 “是我射杀了神鹿。而我会用自己的一切去平息月神的怒火,不让底比斯毁于此事。” 彭透斯的手指僵硬,他死死的握住安瑟洛,少女祭司深吸了一口气,却在继续陈述。 “哪怕是将我作为祭品,献给月神。” “彭透斯。你知道,我们的目的不是让你认错。” “而是让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你是一个国王,可神明永远在凡人之上。” “这次是安瑟洛,下一次,你可以失去什么,来换回王位,换回底比斯。” 卡德摩斯在这个过程里他始终用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年轻气盛的彭透斯。比起批评,他更像是在追忆过往。 彭透斯胸膛起伏的厉害,卡德摩斯的话音刚落,他就甩开了妹妹的手,转身就往门外走去,他觉得被妹妹背叛了。 卡德摩斯见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的妻子哈耳摩尼亚握了握他的手。 安瑟洛早就料到了哥哥的反应,眉眼平静的收回悬空了的手,跪在地上的她依旧将脊背挺的笔直,看起来和走出去的彭透斯如出一辙的倔强。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负气出走的彭透斯在门口,忽然停步说了一句: “如果你们真的要送一个人上火刑架,来取得所谓的神明的宽恕。” 他粗鲁的把腰腹上的绷带一把撕开,丢在地上,那里顿时重新鲜血淋漓。 “那我去。” 他踩着带血的绷带头也不回都走了。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看完了彭透斯全程中二病做死实录的观后感。 安必须蹦起来揪着他的领子使劲摇晃: 你tmd听不听得懂人话不要强行装b了老子都替你背锅了你能不能别作死啊! 你看看安妹那个在你走了之后悲伤欲绝的小表情。上头的卡德摩斯夫妇都一脸“熊孩子听到一半就跑了还立了一个flag”的惨痛眼神。 哦凑。 人家还没有说不说情呢?还没说要怎么样安妹呢!你就给安妹自定义了火刑这个东西。 是真爱吗? 哥。 安妹献祭的意思是自己转职去当月神祭司啊。你说了火刑之后,完全堵死了安妹的活路,一切都……完全不一样了好吗? 用脚趾头想就算彭透斯自己上了火刑架,到时候也会被拽下来。最后于情于理上去的肯定还得是兄控模板的安瑟洛。 夭寿哦。 安妹内心把温婉贤淑的表情抹下来,一脸愁苦的抽烟。 到时候只能希望老天不要那么残酷的,还要撒孜然。 听说国王在月神祭台那边架起了火堆。卡德摩斯沉痛的闭上了眼睛。 安瑟洛站起来和他的妻子哈耳摩尼亚一起扶着他。 “自从塞墨勒死后,我就开始反省,反省一切。我是真的不想要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我的孩子。” 安瑟洛再次跪下来用额头抵着这个无能为力的老人掌背。 “请不要这样说,伟大的卡德摩斯,底比斯的建造者。”少女轻轻吸了一口气,胸口中的压抑在这声叹息里散为更深切的悲伤。 “能够为底比斯,为家族,为您,为了国王,为了……我亲爱的哥哥死去,是我的宿命。而这些,正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通过火刑献祭这种事情,希腊神话里非常常见。而被献祭的除了牛羊,就是命途多舛的女人们了。 这是不公平的。 女人的身份已经下降到了牧畜的地步。可以被随意伤害、践踏、杀死。无论她是个王后、公主、祭司、女儿、母亲。 但是所有人习以为常,认同这种用活人献祭的礼仪。连安瑟洛的祖父母,都认同了她这一伟大的“牺牲”。 彭透斯亲自架起来了那些木柴,讽刺的是。他最终想要保护的人,却成了最后被送上祭台的牺牲品。 卡德摩斯命令士兵们将看到这一幕要疯狂的国王送回去。 受伤后虚弱的挣扎彭透斯,在祖父的威严下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这是你造成的错误,彭透斯。”审判官般的老者,还是在他走出了那片审判庭一般的房间后,依旧宣判了他的罪行。 “不!卡德摩斯!祖父!”年轻的国王被士兵拉走时凄厉的叫着。得到的只是背对他的祖父高大巍峨的背影,冷漠的比底比斯的城墙还要难以逾越。 火光拉长了祖父的影子,祖母哈耳摩尼亚背着光回首,看着彭透斯徒劳的大喊着的模样叹气。 安瑟洛在沐浴后,由月神的女祭司们簇拥着从院子另一头走过来了。 女祭司们低眉顺目,长裙洁白,如同从河里新采撷上来的莲花。其中的安瑟洛则像是莲花上珍珠般的露水。 当太阳重新升起,她便会像露水般消失,连尘埃都不会留下。 她双手交叠这胸前,十指上毫无珠宝点缀。金发披散着露出白珍珠似的眉目。像宝石镶嵌在王冠上,眼眶里的眼睛在明灭闪动的火光里,有着让人流泪的光芒。似乎看见了谁也不知道的遥远的地方。 她依旧美的像是个梦境。 这样的美丽即将就要毁灭了。 以一个高尚的名义。 彭透斯在远处的城墙外。他捶着结实的高墙喊着妹妹的名字。 钢铁剑锋组成的士兵们围住了他,缄默无声如石像,他们在帽沿阴影中藏着眼睛,看着国王在崩溃的边缘徒劳的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将手捶出鲜血。 安瑟洛的心跳,伴随那一声声听不见的捶动跳动。她将颤动的手,更加用力的按在了胸口上。同时用上了非常大的意志力维持脸上温和纯洁的面具。她要始终像一个为了高尚理由死去的祭司,而不是像一个普通女孩似的,哭着向周围围观这场火刑的长辈亲人求助。 院中升起了冲天的火光。 国王终于绝望的跪下来,用手掌盖住了面颊,泪水顺着手掌心,落在了鲜血淋漓的墙面上。 他此刻,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兄长。 第5章 希腊神话 哦,当然不会轻易狗带的安妹,被太阳神救了下来。 这位看上谁死谁的大龄单身男神向妹妹月神求情。大概是也知道自己哥哥那种体质,和安妹那实属背锅的原因,月神答应放过了安妹。 她现身在祭坛,熄灭了火,表示了宽恕。 作为交换,底比斯增加了月神神庙的供奉。还有始作俑者的彭透斯,被要求卸下王位,去给月神的神庙在群山中放羊一年。 神明出现与大发慈悲让人欣喜若狂。人们忘记了今天被延长的白昼,和月神看着女祭司安瑟洛时,在眼底的叹息的怜悯。 彭透斯一把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妹妹,他手上的血污在少女洁白的长袍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血痕,就像无暇的百合被铁锈涂抹,珍珠跌落在尘埃中。 青年什么话也没有说,在这个时刻,他蠕动着嘴唇,把之前在墙外叫过千万次的名字,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说着。可实际上呢,他此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安瑟洛所能感觉到的血腥气让她在寒冷的空气里,嗅到了一丝冷涩。高大的国王弯下腰来,像圈住所有物的巨人一样抱着她。像一棵经历了冬天,被风雪压弯的树木。当积雪融化,那些液体,流落在少女单薄的肩头。 她呆愣着被兄长的气息包裹着,像个被胡乱摆弄的人偶经历了一场乱哄哄的闹剧,整个人的心智还在那片烈焰燃烧的时刻里。 庄严的月神祭坛此刻里外都是乱哄哄的。信徒们忙着跪拜着阿尔忒弥斯出现过的祭坛,凡人们惊叹于神明出现的奇迹,有信使跑来跑去向外界传达着这样的消息。 没有人有多余的心思去看一个已经被废黜的国王,和他心爱的妹妹的生死重逢。 充斥着对神明崇拜的狂热气息的神殿里。他们是这样微小、真实的人间情分。 “彭透斯。” 少女的声音沙哑。那些没有出现在她面颊上的眼泪,被强忍着直接逆流到她心里,苦涩的憔悴。她的肩膀轻轻颤抖着,脆弱精美的蝴蝶骨在青年手掌下舒展又合拢,使人联想到着风里舒张不定的花。 彭透斯和她相反。脸上湿漉漉都是眼泪。青年长长呼出一口气,双手捧起她耳侧的金发,想要倾身吻一吻妹妹苍白的嘴唇,让它像以前一样红润起来。那才是他的花蕾应该有的样子。 他始终记得自己脸上不成样子,只敢小心的用鼻端碰一碰安瑟洛的脸颊。 “啪” 凌厉清脆的声响。 少女扇了青年一巴掌。 她用力的打了,自己可以为之死去的兄长一巴掌。 女孩的手掌背的经络和她的脸都绷的紧紧的,那一巴掌让彭透斯的脸很快出现一片红。她这朵原本温柔摇曳的香花,此刻坚定冷漠的像颗切割后锋芒毕露的宝石。 挥出那一巴掌后,女祭司短暂的失神。她或许自己也还没有想清楚,白皙的脸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潮红,从胸口那徐徐的、破碎的吐出一口气,吹散了里面的温度。她看了一眼兄长身上黑红相间的血迹,半晌,又是疲惫又是失望的别过头,不愿意说话。 彭透斯的惊讶还没有来得及在脸上成形,就被妹妹别回头,不再看他模样的动作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力。 墙壁上的火炬哔啵哔啵的跳动着火焰,赤红的亮光照耀着她金发中柔软的耳垂。耳垂那里唯一的装饰——要去赴死的安瑟洛佩戴了的唯一的装饰品——是一朵被蜜蜡封住了香气与艳丽的蔷薇花蕊。 彭透斯,给安瑟洛的礼物。 安瑟洛只觉得肩膀上一沉,余光看见的是彭透斯伤痕累累的双手。她阖了阖眼睛,想甩开,却被不可违逆的力量握住了肩膀。一片温热而潮湿的地方,包裹住了她的耳垂。 那是彭透斯的嘴唇。 彭透斯因为过错被迫退位去给月神牧羊,这件事情终于惊动了他们的母亲。 “你当初为什么不多看着点彭透斯?让他就这样得罪了月神,失去了王位!” 神庙中匆匆赶来的阿高厄气势凌人,周围忙碌于智慧女神神庙祭祀的女祭司于侍从们,都被她的怒气吸引了注意力。 大多数人都是在阿高厄冲进来时停下手中事情,有一会才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继续忙着手中的工作。只有少部分人知情识趣的在阿高厄刚进来时,就有预感的退出神庙。 在神庙众人中心的安瑟洛一直保持着静默的,看着母亲从门口到自己面前大喊责问。明眼人都看的出,母女二人之间与其说是冷漠更多的是冷淡。 爆发过的阿高厄的胸口起伏不定,让她饱满的胸脯上流光溢彩的项链更加夺目。 安瑟洛被那项链的流光闪动了一下眼睛。凝视着那项链光芒的她,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发言的时候才从容的说。 “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低眉顺眼的行完对于最高祭司的礼仪,才退出去。然后走出稍微远的地方,重新聚集在一起谈论着刚刚看见的这场底比斯最高王室家族的争吵。 “那是最高祭司的母亲?被废黜的国王彭透斯的生母?卡德摩斯大人与哈耳摩尼亚大人的女儿?” “她现在才回来,对吗?安瑟洛祭司大人要被献祭给月神时,她估计还在和伊利里亚的国王1幽会呢。” “哦。意思就是说她有可能得到一顶王后的冠冕喽。” “那么在这当时那种节骨眼上,谁会想要为了一个得罪了神明的女儿回来呢?” 阿高厄在女儿命令祭司、仆从们退下后,才有些意识到自己刚刚在一群人(其中包括了她一向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的奴隶和仆人)中暴露了家庭的矛盾。脸色有些僵硬。 不过女儿和以往无二的驯顺让她心气微平。她之间绕过女儿,坐到最高祭司柔软的榻位上,说道:“这虽然有你的原因,但彭透斯一向的性格也在其中。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是做不好事情的。没想到居然笨到这个地步。” 她说着按胸平气,胸口上流光溢彩的项链上点睡着无数宝石,这美丽辉煌,短暂的平复了她的不平。 ——多美的项链。 ——神明的礼物。 ——连美神的光芒都会在它的照耀下失色。是啊。项链。多美。 ——只有我,哈耳摩尼亚的女儿,底比斯国王的母亲才是它的女主人。 阿高厄抬首挺胸,像在对看不见的人示威。感觉找回来了自己,阿高厄对女儿说了到来后的第三句话,也是第一句命令。 “你现在就以最高祭司的名义去见你的祖父。让他重新以国王的名义执政。可不能让别人在彭透斯失去王位的一年里,得到王位。”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咬牙切齿的话。 “特别是奥托纳沃的儿子阿克特翁2。” 母亲的喋喋不休中,安瑟洛一直保持着与她侍奉神明时没有不同的沉静。直到母亲下了命令,她合上了手边的书籍,顺从柔和的把目光看着她开合的红唇。 卡德摩斯娶了美神之女哈耳摩尼亚的结果,就是那带着诅咒的项链与面纱,还有生下的子女们,都各自继承了神明的某部分的性格。 阿高厄是其中最鲜明的代表。她有着黄金般的长发,鲜红诱人的嘴唇,艳丽风流,白色宽松的长裙都掩盖不了她身躯上某种赤#裸的情#欲感。 兄妹两外貌上的优点几乎都来自于母亲,可同时彭透斯性格上的那些缺点,也来自于他的母亲。 这些,也正是彭透斯不想承认的地方。 “我无法左右祖父的想法。国王的位置是由公民大会决定的。而且母亲,祖父从几年前彭透斯登上王位开始,一向最反感的,就是神庙对国家的干涉。”安瑟洛看向母亲脚边散落的莎草纸,十足的公事公办。 “哦。我就知道。又是没办法,你除了说这句话,又能做些什么?”阿高厄接着听出了什么,在座位上皱了眉头。“怎么,你也想学着那群无知的傻瓜,说我的儿子、宙斯之子彭透斯,没有资格当国王?你是这么想你的亲哥哥的吗?” “彭透斯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但他并不适合当一个国王。”安瑟洛将被阿高厄扫到地上的莎草纸捡起来,半蹲着一页页的检查着字迹。当她捡好了要的东西,用那双碧蓝如深海的眼睛看过来,阿高厄下意识要躲避里面的澄澈,她强忍住心里的不悦——来自于被看见最深处的秘密。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阿高厄瞪着她,一把握住女儿手,把她拉到塌前。 安瑟洛下意识的撑住地面,还是被地上砂石划破了掌心,可她并不吭声。 母女二人交锋一样对视,直到阿高厄面颊抽动了一下,一把捏住女儿的脸。 “你要知道安瑟洛。”阿高厄强迫性的捏住女儿的下巴,让安瑟洛仰视自己,同时亲昵、危险的让女儿的脸被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 “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你现在什么都不是。看到宙斯神庙里的那些普通的女祭司了吗?她们都只是供神明玩弄的神女支。否则你以为,你以为你现在能穿着这身衣服,和我说什么做不到的问题,是凭了什么?” 安瑟洛的视线里都是母亲放大的脸。她人生中第一次可以这么清楚的看见这个艳丽陌生的女人,包括眼睛上黑色的眼线。还更可以清楚的闻到母亲身上的香气——多稀奇啊,一个母亲从来都不肯抱一抱她的女儿。只因为这个女儿长的太像死去的妹妹3。 “那么母亲。”安瑟洛在母亲身上的香气里,闻见了她还是个孩子时无意间撞见的一幕时闻到的气味。 “你现在戴着的祖母嫁妆里的项链4,也不正是因为这个,对吗?” 阳光静默的穿透庭院花木,芳香到了清冷的神庙里都开始安静。在洁白的地面上,只有光芒,打下摇曳在风里的花木动人的光影来。 阿高厄把手放在了女儿脖子上。安瑟洛的有些喘不过气,但没有任何挣扎,那双蓝眼睛里亦没有惊讶,只有哀大莫过于心死,她求死的欲望甚至压制了求生的本能。 一只鸟,忽然在远处的庭院里轻快的叫了一声。阿高厄才如梦初醒的松开手,倒退了几步,看着女儿像个剪去了线的玩偶,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咳嗽着。 阿高厄抖动了几下嘴唇,脸色在辉煌的珠宝衬托下苍白虚弱。最后,她转身离开了神庙,留下一句底气不足的:“为了我们所有人,忘掉今天,还有你知道的一切。” 安瑟洛在地上咳嗽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最后她趴在地上,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蜷缩着,像死了似的,好一会,才支起身体,看着不远处的雅典娜神像。 宁静,庄严。 过了很久,枝条上所停留的一只雪白的乌鸦5,才看见少女的脸埋在金发中,哭了出来。 安妹一边在外表梨花带雨的哭,一边在内心狂刷卧槽。 万万没想到,刚刚爽歪歪的扇了死中二的哥哥一巴掌,报应就来的那么快。 母上大人不仅是个扣锅达人小碧池,还是个行走着的脸t啊! 她居然把那个自带诅咒buff的项链戴在了身上!这tm还能不能好好通关了! #我的家人都是个行走的>#818每天都在作死的亲戚们# #告诉安妹她还要背多少锅# #爱呢# 第6章 希腊神话之小剧场和公告 被打了脸的彭透斯 彭透斯:嘤嘤嘤qaq安瑟洛。你居然打我。你居然不看我。你不理我了。……理理我啊。安瑟洛看我一眼啊。安瑟洛……这个角度的安瑟洛也很好看……舔舔舔(╯3╰) 发现有不明生物出现的彭透斯。 彭透斯:费西!把我的弓拿来!就是那只掉进了染缸的鸟!看什么看!那是我妹妹! 安妹:你不要又做死啊! 放羊的彭透斯。 彭透斯(蹲在山坡上撕扯花瓣):安瑟洛在生我气。安瑟洛不生气了……安瑟洛还在生气。安瑟洛并没有生气……安瑟洛不在意我。安瑟洛最爱我了~……安瑟洛最喜欢我~安瑟洛像我喜欢她一样喜欢我!唉嘿嘿嘿&#>费西:请主人您不要再这样无脑乐观了。还有……羊都跑光了。 等待出场的彭透斯。 彭透斯:我才是男主角!阿波罗什么的连文案中都没有出现的家伙,一看就是个炮灰! 作者(扫视文案人名):呵呵。 要求兄嫁的彭透斯。 彭透斯:妹妹什么的,就该嫁给哥哥!@克罗诺斯 宙斯:你们看见了我的镶钻+100的橙武净身大镰刀了吗? 抽烟扣脚的安妹。 安妹(死鱼眼):哦,为什么我得是这种无偿背锅的傻白甜。女主角的待遇不都该是“哎呀我摔倒了要所有男人都爱我才起来”吗?为什么我是“哎呀我背锅了死扛着等更多爱我的男人给我锅上加盖”。 作者:因为你扣脚啊。 心如死灰的安妹。 安妹(扣完脚扣鼻孔):所以呢?还有几个打着爱我的名义给我的锅上加盖的家伙。 作者:哈哈哈!最后的boss酒神。你表哥!这种“表兄妹必定不得善终”的buff感觉如何? 安妹(把桌子糊在作者脸上):你够了。 作者最后的话。 93个收藏。我蛮开心的。唉嘿嘿嘿。 不过如果有长评……哦,我知道是早了些。但是每次都只有十几个留言,有没有新的小天使呢? 那么,各位小天使,如果截至明天总留言破100+(现在是53),我明天就万字更新,今天攒文。 如果没有达到,明天也会更新的。不过就是没有万字那么多了。 总而言之就是我今天暂不更新了。嗯,大学狗有专业课吗。 明天见了。 留言都会回复的。 依旧不知道怎么感谢地雷的作者 第7章 希腊神话 白色的乌鸦在枝头上扇动了翅膀,哭泣中的少女祭司又听见一声鸟鸣,她擦了擦眼泪,看见这洁白的生灵停留在窗台上梳理着羽毛。 虽然不合时宜,安瑟洛还是走过去看着它。她先是试探性的伸出手指,可她最终还是放下了。端详着鸟儿在阳光下发亮的羽毛。 半晌,她和眼眸漆黑的鸟儿轻声的说:“多谢。” 乌鸦停下梳理羽毛的喙,它跳下了窗台,落在少女膝头,啄了啄少女放在膝盖上纤细的手指。女孩此刻想要碰一碰它,乌鸦展开那一双漂亮的羽翼,却又飞起来,向神庙外去了。 安瑟洛跟着它,想要看看它是去哪了。是无垠的天空还是枝干里巢穴。她是不知道为什么的跟着的。 命运三女神纺织着她们的织物,少女的脚步在空旷的地面上将经纬交缠,一步步,是命定的结局,必然的悲欢。 她来到神庙长长的白色石阶那,在石阶的尽头,乌鸦飞到一个背着里拉琴,吟游诗人打扮的男人肩膀上。 那是个打扮普通的男人。他的面容、服饰、发色,都非常普通。是那种你在希腊各个城邦中的道路上,能随意看见的吟游诗人。 他风尘仆仆,但兴智盎然,满面笑容。安瑟洛从他背后走上前时,他正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捧小麦喂那只白色的乌鸦。 “你是这只乌鸦的主人吗?” 女祭司的出现让他大为惊讶。这位吟游诗人匆忙的从台阶上站起来,局促不安的捧着一把金色的小麦,他手臂上站着的乌鸦却自然的在他手心啄食着自己的食物,和呆滞的主人形成了一种……可爱的对比。 安瑟洛抿着嘴唇微笑着,虽然很羞涩,可并不闪躲。她也并不习惯和兄长之外的男人说话,只是这个吟游诗人的样子让她觉得格外有趣,反而让她从容的可以发问。 “恩,我是说它很讨人喜欢。” 那个吟游诗人才打了个激灵似的醒来,这个一开始局促不安的陌生人就此像变了个人似的,大大方方的向安瑟洛行礼,巧舌如簧的称赞道。 “您对这鸟儿的称赞让人受宠若惊。智慧女神神庙的女祭司啊,如果是为了这鸟儿才让您步出那清幽庄严的神庙,那么我愿意将这得您心意的飞禽献给您。” 他有一双和整个一身风尘的打扮形象格格不入的蓝眼睛,明亮清俊如这盛夏头顶晴空,望过来,是光风霁月的明媚。 轮到安瑟洛不自在了,她下意识的退回一小步。可一直那般烂漫笑着的年轻人眼神是这样友善漂亮,比她在山林晨雾中遇见的麋鹿,还让在男女交往上还说的上涉世未深的她心头柔软。 “不,不用了。”始终觉得躲避人的目光太失礼,安瑟洛只得注视年轻人眼睛下面的脸颊。那里是被太阳晒的微黑的小麦色,还有些稚气年轻的小小雀斑。对于年轻的女祭司都是新鲜可爱的。 “我并不想要你的宠物。”女祭司和从食物里抬起头的乌鸦又一次对上眼睛,她对动物的亲和感始终比较高。“而且比起呆在我身边,还是让它好好呆在它喜欢的地方吧。” 在年轻的吟游诗人角度,只能看见女祭司垂眸的眼睑。这是个非常微妙的视角,因为少女浓密的睫毛扑扇着,有莫名的心动,让人想看一看她的眼睛。 “那么这样……实不相瞒,在下连今天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着落。”皮肤微黑的青年自然的说着自己原本的目的。“本来是听说智慧女神的女祭司喜欢动物,打算把它卖给您换得一些旅费的,不过现在看来我只能去路边的树荫下和我的老伙计将就一宿了。” 他说着拉了拉包袱,把被乌鸦吃完的麦子皮从手上抖干净,从背上取下里拉琴,五指一拨,是一阵弦乐清脆,带着回到他肩膀上的乌鸦就要离开。 “还是感谢您愿意停下来和我谈话。宙斯保佑您。”年轻人倒退着,满面笑容。奏着歌,要离开。 “请等一等。” 吟游诗人就要转身离开的最后一刻,在台阶上本来踯躅不前的安瑟洛小跑几步,走下了台阶。 背对着她的诗人停下了脚步,手边的里拉却没有停下来,他肩膀上的乌鸦转向主人的那一面,轻轻抖动了一下羽翼。 “您是吟游诗人的话,一定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故事。”女祭司在台阶下,垂落在一边的双手正下意识的绞着手指头,这样孩子气的不知所措,和她曾经面对死亡的沉静形成了令人着迷的对比。 “如果你愿意,我愿意支付金钱,作为聆听您见闻的报酬。可以为我讲一讲您知道的故事吗?” 诗人在乌鸦轻轻动了羽翼时,原本碧蓝的眼神里闪过一线璀璨的金色,就像粼粼波光中出现的鱼腹的银白。可他满面惊喜的回过头来,又是那双让安瑟洛无比安心喜爱着的碧蓝。 “这当然是我的荣幸。仁慈伟大的女祭司。” 、 底比斯城中新来了一位吟游诗人,十分得城中贵族们的喜欢。 他容貌平平无奇,当他站在那,除了肩膀上站了一只白色的乌鸦外,没有别的特别之处。 可一旦他拿起了他的里拉琴,奏出乐曲,娓娓道来那些遥远古老的故事时,谁也无法不停下聆听自他口中传来的诗篇歌谣。 那仿佛是从古老尘埃里生出的花,又像在参天古木中看见新啼的雀鸟。你一会觉得是在远山空林中随着宁芙们在水泽中徜徉,而后化为云彩窥见奥林匹斯众神的欢宴。 众人在他的琴声与诗篇中如痴如醉,酒宴上所有的欢歌笑语会在他的琴弦拨动时停止,葡萄美酒如红宝石的流动再也无法吸引酒徒们的目光。贵妇们抚着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的胸口说:“哪怕是阿波罗弹的琴声遗落在人间,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了吧。” 吟游诗人在底比斯城中春风得意。哪怕他长相普通,也不乏貌美多情的少女在花丛中对他妩媚一笑。可他总是那样漫不经心,视那些雪肤花貌于眼前浮云。 国王彭透斯被罢黜后,长老院复苏,重执掌了底比斯的权力,上流社会的奢靡之风,就在贵族们的穷奢极欲之下,重新流行在了他们当中。 于是这个吟游诗人的琴声和来自希腊各地的美酒、石榴、舞女、黄金,充斥着底比斯流水似的宴席,在一个又一个欢笑达旦的夜里,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了酒神的信徒。 而这位普通而神秘的吟游诗人,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用他的黑发遮盖眼睛,如同夜幕落下掩盖光明。他只用手指与嘴唇,让底比斯的欢宴,达到一个又一个的高#潮。 这些流水似的欢宴里,只有女祭司安瑟洛是最格格不入的,或者可以说被人们刻意遗忘的。 她带着祭司与仆从在雅典娜神庙日复一日的在枯燥的纸张、繁重的条律中跋涉。底比斯狂热的欢歌,到了雅典娜神庙的庭院里就只剩下了蝉鸣透绿,女祭司手抚着粗糙的莎草纸,让笔尖在手指上留下一层层墨迹。她在散发着陈旧气息里的专心致志,遗忘着时间沙漏的流动。 而到了夜晚,摒退仆从,她一个人披衣起行。在长夜里遥望群山连绵。那里远离了这通宵达旦灯火辉煌着的底比斯,有她挂心,却不可说的人。 吟游诗人,就是在又一个的这样的夜里,出现在女祭司身边。 、 “安瑟洛大人。” 低沉极具磁性的男声让坐在长阶上的女性回头。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人影,就此从廊柱后的阴影那徐徐走来。他的手上正端着一杯色泽艳丽的葡萄酒,在琉璃杯中,荡开一片让人心弦微动的红。 来人佩戴着一身流光溢彩的服饰,白色的外袍边裹着紫红色的长巾,金色的流苏灿若琉璃,伴随他走近的脚步,拂过他结实的小腿上蜜蜡似的肌肤。 他眼中的少女祭司美丽像池塘里刚开的睡莲。临花照水的清丽,和未知世事的哀愁。像是触手可及,却会在下一刻,消散在手心的雪花。 女祭司差点没有认出来他。毕竟刚认识前那个落魄的吟游诗人,怎么都不可能和现在这个雍容华贵如天生贵胄的男人联系上。 诗人只看见面前的少女眼中先是一愣,却没有出现他意想中的爱慕与惊艳,反而轻轻浅浅的在夜风里荡出一片柔和,像久别的朋友相聚的那一刻,于冷夜中化出一片三月春风似的笑容来。 “你来了。晚宴结束了。要过来坐吗?”女祭司这个时候反而不像几天前那样拘束,她拍了拍身边的石阶,让诗人过来和自己一起看底比斯的夜色。 分明她自从把他引荐给贵族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诗人只是在偷偷在角落里单方面看见她和别人说话,此刻她熟捻的招呼他,倒让诗人有些……紧张了。 他坐过去,一开始刻意要营造的某种暧昧气氛卡了壳,好在女祭司本人并不在意。她正遥望着远方的地方。 “您在看着什么呢?”虽然知道安瑟洛在看着有她兄长的群山那里,为了切入话题,诗人忍着……真的只有些许的,心头的不自在问道。 “看底比斯。看底比斯城外。看星空。看群山。”她像在念某些短而情深的话,这样的语气在男女独处着的夜晚,最容易让对方下意识侧头看你的嘴唇。 诗人的确是看着她的嘴唇了,女祭司本人毫无感觉,继续说着:“顺带……想看到我的哥哥。” 这无可否认的有点扫兴。可星光下少女朦胧的眼光,却值得人们忘记或者根本不想听她在说什么。 “您在想他。”诗人语气轻柔,像怕惊动了夜里栖息在树上的猫头鹰。“是因为您还在为让她丢失了王位自责。” “不,不是。恩。不过的确,我是在想他。”女祭司被他最后的说法逗笑了,诗人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可她勾起的唇角和笑容中的香气,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深究。 如果安瑟洛不是笑完后就继续看向远处,她一定有机会看见她认为光风霁月的青年,突然变得可怕深邃的面容。 就像太阳也会有阴影,光明本身也诞生于混沌黑暗。他的“脸”被黑暗覆盖了。 那张温和普通的脸,在安瑟洛转过头的瞬间,被一片黑暗吞掉了。像是一片漆黑的墙壁上,空荡荡的,只装饰着两颗金黄的猫眼石——是的,青年的篮眼睛像被倒入了一片沸腾的铁水,呈现出岩浆流动的金黄。 “怎么说呢,我和大多数人想的都不大一样。我认为彭透斯当国王并不是件好事。无论是对底比斯而言,还是对他自己。”安瑟洛抱住空裸在外面的胳膊,有些冷。“他当然是个好哥哥。只是他终于不再是国王了,我却在为他高兴。” “您也是认同元老院的统治吗?” “不。我并不想要对政治的体制发表意见。我的意思是,把所以人的权力与期望,都加诸在一个人身上太过残忍。就算是神明,背负着那么多信徒的期待与人类经常的牢骚,也会不想回应和发脾气的时候。” 她说着,回头。青年正将酒杯放下,对她回以一笑。 他说:“恩,是啊。历来在诗歌和传说,包括现在,众神的脾气的确……不怎么好。不过我游历过那么多地方,是第一次人听说,原因是因为人类的期待和牢骚。这听起来像……” “发脾气的小孩。” 女祭司补充的话,显然让一本正经分析的诗人惊讶。安瑟洛自己说完还好。只是待她看见青年张着嘴说不出话的样子,就莫名来的快活大笑起来。 “这个形容,我也是……没有听说过的。”青年在女孩笑声里,只得这样接下话茬。 安瑟洛笑的在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酒窝,这倒是让青年硬生生的把原本的“情绪鲜明的凡人”,这几个字咽回了喉咙里去。 “总之,我呢,就是觉得国王是个苦差事。”女祭司耸了耸肩膀,放开了说实话。“如果我来选,我宁愿让彭透斯去当一个猎手。这样他就不用总因为打猎和政务和臣下在议政时吵架……当然,这些都会被认为是孩子话。” “大多数人,的确也并不像您这样想。”青年说。 “你呢?也是大多数吗?” “不。我是和您一样的……”诗人停下,用上了他天赋的那副好嗓子,加上碧蓝的眼睛,侧头时一缕发丝滑落在他衣领,目光直直看入人心底。 他把那两个字在喉头与眼眸中先萦绕一回,接着,眸光微动,誓言一般说出后面的话。 “少数。” 、 底比斯外的群山云遮雾绕,里面除了参天的森林,还有陡峭的溪涧,密集的草花,嶙峋的怪石。你绝不会想要在这里丢了什么东西,因为这里恶劣的地形,总是能把它们藏的严严实实的。 费西第九次把一只羊,从山壁间的夹缝那抱上来。同时也是第无数次,看见自己的主人彭透斯躺在草地上,叼着草茎,仰望天空,发着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草坡上,一只羊又“咩”了一声,掉下了山壁。 费西:………… 好像这还不够似的,彭透斯梦呓一样的说着:“费西,你看这天上的云彩,多像底比斯的智慧女神神庙,那矗立在前面的,多像我的安瑟洛啊。” 费西:-_-# 费西把羊一把扔到主人身上,恢复迅速、皮糙肉厚的人神混血前国王,像抚摸情人似的摸着那只被摔晕在自己身上的羊,还在继续发表自己满怀的感想。 “不过我的安瑟洛比云彩好看多了。” 费西气呼呼的又去救羊了,等他再一身灰尘的抱着羊爬上来,国王的碎碎念已经发展到了——“你说安瑟洛为什么会生气呢?她居然打我?可她也是这样爱我呀。她一定还在生气。哦我的花蕾,我应该和她说对不起。可我怎么让她生气了呢?我不知道啊。安瑟洛生气真让人苦恼。虽然我的花蕾就算是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 “主人。主人。”木着脸,抱着“咩咩”叫的羊的费西,只觉得满山坡都充斥着主人的念叨。 神烦。-_-# 他死着一双眼睛,把手一松。让那只可怜的羊,自由落体的,砸在喋喋不休的主人脸上。 ………… 世界终于安静了。 “您再这样下去,天黑之前我们都回不去底比斯城。您也别想见到最高祭司大人了。” 如此好说歹说,彭透斯终于赶起了羊,踏上了回城的路。 路上了彭透斯的心情实在不错,脸上的两个羊蹄子印也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哼着歌,大概是打了大胜仗的英雄回家看望心爱少女那一路的歌,从群山那一路走到山脚下的村庄那。 彭透斯对于从国王变成普通羊倌并没有什么不适应。反正他当国王的时候,国政,也都是一群大臣决定的。他太年轻了,没有人真的认为他有接手一个国家的能力。这个年轻人到现在还是认为,国王就是个坐在王座上装出“我很威严”的装饰品。 可并不是人人都知道国政大权根本不在国王手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原谅他的“过错”。 路过村庄中时,彭透斯和仆人费西就察觉出了周围气氛环境的异样。 田地里劳作的农夫、农妇看见他们赶着羊都停下劳作,黝黑的脸上明显的不友好。欢笑的孩子们本来蹦蹦跳跳的用木剑打闹,在看见彭透斯与羊群后,被大人连哄带骂的抱到了一边。 彭透斯看见一个被母亲抱着的孩子澄澈的瞳仁,下意识都想要在这样僵硬的空气里对他笑一笑,却被孩子母亲警惕的眼神喝退。 村人们就像是在和一群饿狼对峙一样,年轻的彭透斯莫名其妙而又恼火的出了村子,才对费西说。 “他们这是怎么了?难倒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费西看着恼火的主人用手上的鞭子不住的抽打着山壁,才嘟囔着:“这里面……真的有您的过错。” “……这是什么意思。” “自从您得罪了月神后,底比斯就加重了对月神神庙的进奉,这也对百姓们意味着赋税又重了。加上对新兴的酒神的崇拜,底比斯的宴会越来越多……地里的麦子,几乎都被用来酿酒了,葡萄绝对不会留下一粒,所有的粮食、水果,都成了酒水。” “可是我前年,签发过降低赋税的文书和限定用食物酿酒的命令,它……。” “单个的赋税是降低了,可是名目增多了,至于限定酿酒……这个安瑟洛大人比我知道的清楚。” 年轻的彭透斯第一次在路上沉默。他没有再唱歌,也像忘记了来时的满怀希冀。 他不死心的绕路去了别的村庄,发现情况几乎一模一样。村民们如同围着会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一样围着他,所有人在劳作中麻木了的脸上,都是恐惧而愤怒。一个小孩甚至在楼上冲他扔了一块石头。 彭透斯一把捏住那石子,在众人如临大敌的警戒里,原地四望这些一张张相同郁愤的脸,脾气不好的他,第一次,在脸上有了和他妹妹相似的沉静。 “你的家乡在哪?” “在德尓斐,一个被伟大的阿波罗庇佑的地方。” “从那里出发。走了很久到这里。” “对。”青年隐蔽的看着女祭司玲珑的锁骨,她的金发水流般流经上面的,让人想用手指去试一试那发丝的触感,是像水一样冷涩,还是像光芒一样有温度。“走了很久,绕了很多弯路。只是最后还是走对了地方。” 他濡湿了嘴唇,流连的目光最后来到少女花一样的嘴唇边上。“并且正打算回去。” 寂静如此的话音刚落,就有些萧疏的,弥漫在了女祭司与吟游诗人身边。 女祭司细腻的心思,诗人怎麽思量揣度也未曾看透。在他还打算找出些蛛丝马迹时,她站了起来,回身顾盼,对他释然一笑。那一身白裙在夜里,少了白日的凛然,多了触手而寒的柔弱。 “现在的底比斯,的确是个不合适久留的地方。”她没有挽留,反而是送别的语气。 “您不喜欢这样欢饮达旦的场面。”诗人觉得她意有所指。 “我只是觉得,外乡人还是不要在这里久留,这里并不是个适合落脚的地方。” “这里如此富裕而繁华,您不希望有旅人在这停留吗?” “富裕和繁华。”女祭司苦笑着摇头。 “那些灯火辉煌的让底比斯整夜不眠,难倒还不足以让人流连忘返,值得留下。”他重新捧起芬芳醇美的葡萄酒,站在女祭司身边。 “…………而我却做了一个梦。这片辉煌,变成了照亮天际的大火。”少女祭司细腻白皙的脸,被笼罩了她小半张脸的金发,藏在暗色里。正合适有人拂开去亲吻。 “那场大火,把底比斯,都烧为了灰烬。” 安妹整个人都是一条咸鱼了。 她只是按照人设在那里梨花带雨,万万没想到,就出现了作者第二章就提到的不能惹生物。 白色的乌鸦。 没跑了。哪个神明看上安妹,派宠物来偷窥了。 安妹着内心捋过一串神明和他们的小宠物,最后无比苦逼的确认这就是那个“爱谁死谁”的阿波罗的鸟。 你们能理解安妹那种头上插满了flag的苦逼感吗? 哦,安妹还是不是你们最爱的女主角了。 安妹敢保证安妹当时要是买了他的鸟,这只鸟大半夜就可能变成大活人,对安妹干一些不能描写的动作了。 阿波罗卖鸟全程和他对戏的安妹,自动带入的就是拿糖骗小女孩去看金鱼的怪大叔→_→ 而如果安妹不留下他,按照希腊神明的尿性,就是一系列天灾人祸,然后人民群众又从哪里得了个神谕,要把安妹扔到山上/高塔/悬崖/野外。到时候又是一场场安妹和阿波罗的野外play-a#vi 机智如安妹留下了他,但还是给这个当时以为能天天近距离接触的boy一盆冷水。 安妹隶属神庙编制,没时间玩乐。诗人你尽情发挥特长去宴会吧。让安妹好好的在神庙里当一朵高岭之花。 就算是这样偶尔在廊柱后头出没的那双金光眼也蛮吓人的…… 这样过了几天,在雅典娜神像注视下玩够了“五十度stk痴汉与女祭司”前奏,他终于绷不住明着来撩安妹啦! 这个撩妹手段必须差评! 红酒,琉璃杯,邪魅一笑,磁性的声音都齐了。你好歹换一张脸啊!你顶着一张娃娃脸怎么都出戏啊。 哦。 结果全程是安妹在撩他…… 已经变成咸鱼一条的安妹其实并不想谈恋爱…… 大山里放羊的哥哥啊,你可曾在午夜梦回,听到留守家园的妹妹,那深情的呼唤—— 救命啊!这里有高龄单身老汉装嫩撩你妹啦! 第8章 希腊神话 吟游诗人的辞行,是在两人交谈后的第二天早上。 底比斯的欢歌笑语在晨曦女神的车架下,回归了一片疲惫的宁静。贵族打着哈欠在一片狼藉里醒来,宴会后喝醉的众人丑态总是让清醒的人暼眉。 而在城市的最外端的城门,有一场小小的离别。它注定没有多少人看见,可却被后来的作家与画师反复涂抹,让它瑰丽的足以在当事的那个人类女性死后,依旧得以流芳千古。 被憧憬着的,让人们难以再探清其中虚实。 “我略通占卜与星象。”诗人在这个时候与安瑟洛对望,少女也不会再避讳那些身为雅典娜祭司的教条了,这得以让诗人自她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让人觉得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当然还有些许解梦。” 安瑟洛因为这句话摇摇头笑了。 “我的朋友,那只是我一个多心的女人的梦,也许只是胡思乱想。请不要……” “那个梦的确代表不详。”他强迫性的打断了安瑟洛,并且双手按在少女祭司单薄的肩膀上,让她只得正视青年变得深邃的眼神。作为一个倾听者与朋友,他此刻紧绷的唇线和脸部弧度都显得太过于激进与亲密。 安瑟洛的眼神几乎与他的碰撞上,便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可她对于男人危险性的意识还停留在他们超出女性的力量上,对于此刻居高临下把她圈在怀中的纤弱青年,她就只有对于过于陌生气息的不适。 少女是这样的好脾气而不懂拒绝,在流浪的诗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时,依旧在委婉体贴着他。 “那只是一个梦,黑夜过去它便已经消散。我不希望这会成为你的负担。旅行者的行囊里,应该装满了诗歌。你不该太挂心走过的城市。” “我会走向远方,行囊装满诗歌。可如果您挽留我……”诗人急切的要表白自己的心意。 “可我不能够。”她摇了摇头,恰好错过了诗人要落下的吻。“我不能把鸟儿的翅膀剪掉。” 吟游诗人在心里叹息,他轻轻松开放在暗恋少女肩膀上的手,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他爱慕的女孩还不知道爱情的意义。还不知道这是如许深情。 过去已经被书写,现在正在进行,而无意中看见的未来里,他知道她会和自己在一起,这些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时间,正是他永远不用担心的,他要学会等待。 “如果您将来需要帮助,请到德尔斐来,那里有阿波罗神庙的庇护与神谕,哪怕是诸神都对您缄默。我发誓,它也一定会帮到您。” 他怀抱着里拉,倒退几步,依旧穿着他来时那件灰扑扑的衣服,彬彬有礼的弯下腰,额发与亲吻,一起落在安瑟洛的伸出的手背上。 “那么直到现在,您依旧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吟游诗人野生麋鹿般湿润温和的蓝眼睛,和他笑容可掬里藏着的一丝悲伤,让安瑟洛遗忘了刚才的太过亲近的不自然。 她轻巧的嘴唇还带着一丝忧伤,可依旧心无芥蒂的微笑着指了指诗人怀里的里拉。 “这个就够了。”她抬起手臂,用纤细柔软的手指,拨动着他怀里里拉的弦。 隔着一层衣服,诗人也能感觉到,那些美妙的音乐正飘扬在了自己怀里,如同分别时多情少女靠在情人怀里的低语,心有灵犀的情意相同。那些被拨动了的弦,像是就此长在他心上了。 “我记得你了。” 少女祭司收回手,许下了期许的诺言。 、 她是花。 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 他见过那么多的万紫千红。采撷过那么多的艳冠群芳,亲吻过那么多楚楚可怜、妖冶如火。 只有这一朵,恰好长在了他的心上。 、 送走了注定远行的吟游诗人,裹着外袍在晨风中看他远去的少女,心带惆怅的立在道路那看他的背影,消失在目光能看见的远方地平线。 她不知道自己刚过错过的是爱情——也许她懂了一点,在转瞬即逝的甘美带来的怅然若失中,晨风中一个人的孤独深深地烙印在记忆里。 不过,正当她要回去的时候,又形成习惯的看了一眼自己哥哥放牧的群山的方向,她愣住了。 远远的在那里升腾起伏着烟尘,一群雪白的羊群像从远山上涌下来的云雾,踏着路上被它们踩踏的黄灰色灰尘,“咩咩”叫着,从天边涌了过来。 她心里的猜测让心跳的越来越快,可她依旧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不动,脸上就像她打了彭透斯那一巴掌的晚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活脱脱的是一副被摩挲的毫无棱角的石像。 可只有心跳跃动不能骗人,只有一点点攒紧了的手指在手心掐痛了自己不能装作没感觉。 从漫路的烟尘里渐渐出现一个男人的全貌。 他裹着头巾的额头,高挺而带着与生俱来不驯气息的鼻梁,裹在跋涉中略微发黄了的长袍内活像个异族人的高大身躯,手背上骨节分明的经络—— 他像从这烟尘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布满尘埃的雕像,浓密的眼睫毛上面都布满了沙地的烟,但是这干渴的黄色损伤不了他眼睛里的那抹碧蓝的澄澈。像黄沙漫布的沙漠里,看见的一眼泉。 归来的人有些疲惫的捏着他手上一根绳子,然后他看见了路边站在那的安瑟洛。 两个人隔着一群咩咩叫着回城的羊,还有道路两边在夏日里疯长的野草茫茫,更远处是树木苍苍的深绿。只是一个疲惫,一个冷漠。 然后是归人疲惫的脸上渐渐变的不知所措。他好像第一次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多么丢人。 看着吧。一个身上掏不出一个子的羊倌,灰扑扑的几天没有洗过澡的衣服,脸上都是汗和泥,身上散发着一股子羊臊子味道,赶着羊从山沟沟里出来。 他对面的少女呢? 穿着洁白合体的祭司裙,金色的橄榄叶在她的裙摆与腰带上生长,瀑布流泉似的长发像捻成丝线的阳光编织出来的美丽织物,面庞像是被冰雪吻过而更加娇艳的花。连看她一眼,都会让人觉得羞愧。 更不要提他昨天连夜的去看了看底比斯下属的几个村庄,看见那糟糕的状况后,意识到自己了曾经是一个多么不负责任的国王,多么狂妄自大的兄长,多么无知可笑的人类—— 你让彭透斯怎么能不停下脚步,惊愕忐忑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在那里一言不发呢? 两个人在黄土古道边站了很久,久到了彭透斯想要转身就跑,远远的躲在山林树木水泽里,当一辈子的羊倌。哪怕是天天爬上爬下的找丢了的羊,风餐露宿的山林里像个野人,也比看着安瑟洛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脸让他的心里好受多了。 彭透斯之前还不能理解面无表情的妹妹那个时候为什么那么生气。现在他知道了,才明白,那不是生气,安瑟洛永远不会对彭透斯生气。那种冷漠傲然的表情里,藏着怎样的悲伤,比眼泪流个不停还要让人难受。 他当初怎么就做了那么多糟糕透顶的事情,让安瑟洛伤心成了那个样子。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就在彭透斯和妹妹两人缄默着,一动不动的对视,就快要到了忍不住转身就跑的程度的时候。安瑟洛从高处,忽然小跑着过来,她张开的手臂大大的,石像一样的冷漠渐渐随着脚步剥落——她又是那个每天在门口等彭透斯从学校回家的小女孩了。 她一把就抱住了她灰扑扑的羊倌哥哥。 彭透斯浑身都是泥浆尘土,紧紧抱住了他的安瑟洛身上那种甜美的香气,让他恍惚中以为,一颗花种,在他这片干枯的土地上开出了花,上面的露水滴落着,一点点湿润了他枯燥干渴的身心。 、 “我……回来了。” “恩,欢迎,欢迎回来。” 、 彭透斯在把羊送回月神神庙之后,就跟着妹妹回了神庙。现在的王宫和家族的驻地他去了,都只是让人尴尬,特别是对现在的彭透斯来说。 他需要有个能洗澡的地方,还需要安心的睡眠。 于是把自己清理过的彭透斯,在妹妹的膝盖上睡着了。 安瑟洛看着阳光下入神的青年俊美的眉眼。他们身后的底比斯城在日光下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又是一个新的一天,它们传到高耸在城中的那座高洁的神庙里,是温暖细碎的人间声响。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彭透斯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醒来,安瑟洛已经不在了。 披在他身上的,是安瑟洛身上那件绣着金色橄榄枝的白色披帛。他把披帛放在鼻端闻了闻,那是到妹妹沐浴时用的香料气味——他身上此刻正有着与它一样的香气,刚刚沐浴时用的正是安瑟洛的那份香料。 牛奶、薄荷叶、橄榄油。 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的味道。 他甚至泡了一个会让人身体带着女人味的热水澡——彭透斯从小就带着自己妹妹的那股女人味,他们用一样的香料和浴池。直到彭透斯和安瑟洛各自都长大,彭透斯和同伴打猎、搏击,身上的汗味习惯用男子气概的凉水冲洗,也就谈不上香料了。 这是几天来,是彭透斯第一次认真的回头看过去的自己。 他的童年。 他的少年。 青年的现在。 都糟糕透了。 哦,他总是在惹身边人,特别是安瑟洛的担心。 无论是打着“给妹妹的礼物”的名义捅了的蜜蜂窝,还是以“我可是国王”的名义得意妄为,让安瑟洛为难一次次的替他道歉、补偿。 最近的一次,他的安瑟洛差点就死了,他差点永远失去她了。 彭透斯每次想到这里,就如鲠在喉一般。 他把披帛拉过头顶,在那种从来没变过的气味里,深吸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他无疑是个混蛋。 彭透斯手臂上搭着妹妹的披帛去找她,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仆从和别的祭司。当他踏入女神神庙的中心,巨大雅典娜石像矗立高处外,他看到在一堆公文中睡着在桌面上的妹妹时,才想起了智慧女神神庙即将到来的庙祭。 安瑟洛今年几岁呢? 刚刚抱着还是个小婴儿的安瑟洛的画面几乎就在眼前。彭透斯那时也才三岁,然后他牵着她学会说话走路,打打闹闹的长大,十四岁的安瑟洛发愿当了女祭司,他从山上采了一把蔷薇花蕾给她装饰新打的耳垂。 那时的他满心期待的撩起了妹妹那一捧的金发,露出少女娇小透明的耳垂。在给她簪上蔷薇花蕾的时候,他满心不舍不经意的从上面望过去,才发现曾经和他在浴池里嬉笑打闹的妹妹,身体已经有了轻微而明显的起伏——她正在逐渐而日渐鲜明的变成一个迷人的女性。 那是让人惶恐的一瞬间,直到他看到妹妹身上那象征着女祭司的白裙,和披帛上身为处女神的智慧女神的圣树。他心里才不无卑鄙的解脱的吐出一口轻松了的气。 他的花蕾永远都不会成为别的男人身下绽放的蔷薇。 这种每个哥哥和父亲对家族中的女性,都会有的最甜美罪恶的的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 现在这个像敛下翅膀休憩的白鸟的女祭司,她看起来,和当初那个彭透斯簪上蔷薇花蕾的少女也几乎完全不同了。 她睡着也拧紧着眉毛,紧紧闭着嘴唇,指间上沾着了青黑色的油墨,因为长期的握笔手指上有笔茧,身体娇小,没有少女青春期该有有的青涩娇艳,胸口已经在近乎达到了第一次发育的尾声。 她看起来是一个妙丽而忧愁的女性。 彭透斯轻轻的把披帛盖上安瑟洛的肩膀上。他想要再细细用眼神描摹着,沉睡少女脸颊的弧度与轮廓。只是他没有料到安瑟洛睡得比他想象中浅,几乎是在那些金线勾勒的橄榄叶刚刚在少女肩背上舒展,安瑟洛就动了动眼睛,按着桌子,支起自己,睁开了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 “……哥哥。” 骤然听到这一声幼年时期称呼的彭透斯下意识的的捉住安瑟洛的手。 刚刚睡醒头发微乱蓬松的安瑟洛像是夜晚凌波而发的水仙。媚眼如丝,又娇气又稚嫩,才像是一个十几岁娇艳如花的公主。 她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通常都是这样对自己的模样缺乏认定感,所以她能够毫无认知感的倒在彭透斯身上,在半梦半醒间的思维断层中轻声细语的说:“你来了。” 彭透斯已经很少有机会看见这样的妹妹了。 正确的来说,自从安瑟洛成为最高女祭司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安瑟洛了。 他轻轻的看她一眼,见她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然后回应:“你要不要回寝殿睡一会。” 安瑟洛在他怀里摇摇头,皱了皱眉,从他身上起来,靠着书桌,像是恢复了一点模糊的神志,带起了往日的端庄:“不,不用。” 他顺着妹妹的肩膀看见桌面上零散的公文,安瑟洛在这个间隙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回过神来,解释:“只是一部分公文还没有来得及解决,你知道……”安瑟洛翻动着这些莎草纸和羊皮纸组成的公文。“它们总是这样千篇一律,但是必不可少的要在上面签上你的名字。” “你每天都要忙到很晚?” 女祭司没有发现哥哥的异样,她当彭透斯只是心血来潮,因而随口说:“并不是每天,只是这一阵子尤其的忙,你知道神庙下属的葡萄园和麦田,最近都有些人在打探是否可以买卖。底比斯最近比较流行酒宴,粮食都被拿去酿酒,冬天的存储都快要被这群酒鬼怂恿着动了。” 彭透斯沉默着,在一边拧紧眉毛,洗完澡后他还没有干透的一缕头发,此刻落在额头眉心的皱纹上。安瑟洛抬手,想把他眉心的细缝细缝抹平。 “怎么了?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彭透斯没有回答,他握住妹妹纤细的手骨在掌心把玩,就像是在把玩一颗冰凉的宝玉。他看着角落里的灯把自己与妹妹的影子拉长到墙壁上,如同一人般熨帖。 “我去了村庄里。那里的样子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兄长的开始的话题是安瑟洛没有料到的,也正是安瑟洛希望他了解也不希望他了解的。 少女在眉心一动,流露出担忧。可最后还是基于信任,她还是只闭了闭嘴唇,无声的担当着一个忠诚的倾听者。 “我的百姓食不果腹,为了注定一颗都不属于他们的粮食在田地里劳作奔波。我在他们的眼里是一个无用的纨绔,除了背弓跃马扬鞭的踩踏新长的麦苗什么都不会做。所有人眼中,我比巨怪堤丰只好一点,那就是我没有它那么大的破坏力。” “比起我来,连路边简陋的神庙中,一个泥塑的德墨忒尔,都让百姓觉得有用,觉得比我值得高呼跪拜。” “我以国王自居,自觉高于天神。如今看来,只是狂人妄语,自大高傲,一无是处。被罢黜是意料之中。” 彭透斯说完脸上的苦笑苍白起来,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安瑟洛的手,喃喃自语:“我的这些错误甚至害的我,差点失去了你。” 、 安妹在和阿波罗这个闲的蛋疼的家伙互飙演技大半夜,一人一神在他妹月神的深情注视下,连个二垒都没有的小清新的玩暧昧。 在阿波罗眼里安妹就是个连男女之别都不清楚的小白莲花,需要悉心呵护慢慢小心下口,才不至于唐突佳人。 对此,其实已经有男友各种18x酱酱酿酿玩了个遍的安妹:→_→ 呵。 安妹演技拔群的完美的饰演了一个男人眼里的白莲花女人眼中的白莲女表。实力不约大众男神阿波罗的过程,想一想都觉得心累。 她根本不想打通恋爱线,苍天逗她。掰回大龄中二的彭透斯,看着他不作死都已经很烧脑了,加上全家flag的这种hard模式,未来必定出没的boss酒神,谁有心思和别人谈恋爱啊。 更何况是八字特别硬的阿波罗→_→ 节操下限低如希腊神话众神者,安妹这种套路是新鲜的。因为所有的希腊神明无一例外都是脱了裤子就上,上完就跑。完全不管这个女的会被老公关在箱子里沉海,还是被神明正室害的家破人亡什么的。 再次感谢处女神雅典娜,阿波罗的狗胆和狗蛋,还不够让他在雅典娜的神庙里,就干出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安妹在脸上大写了不约了,磨叽的就在她快要把人设撕下来的时候……阿波罗说他要走了! 看安妹那个快哭出来的朦胧泪眼婆娑,绝对不是舍不得! 送出城又是一阵台词套路,感谢安妹的男票是个死宅,安妹大大小小也是个看过无数乙女、后宫、逆后宫的girl了,终于忽悠走了。 …………等等,他走前是不是又往安妹背上插了个旗子。 哦。不管了。安妹蜜汁感应到了彭透斯正在接近。 那个三句话就忽悠走,和看见飞盘的小狗似的彭透斯是个小天使啊。 当然彭透斯他要是能够再少作点死就完美了。 说着从羊群里走出来的那个boy,背景自带烟幕,哦,就是彭透斯了。 久久站在路边的安妹真是有点想他。想他的蠢和好忽悠…… 蠢一点怕什么,好歹彭透斯还有三观啊!安妹遇上过一些玩脱了的神经病哥哥,那种烧脑系列的故事写出来都够凑出来当刑事犯罪研究了。祖国好少女的安妹,差点就要报复社会,变成个报社青年了。 她差一点就不想给自己的老板干了。 三观正真是个好美德,要不然整个故事写出来肯定一股上流社会资产阶级血浆味。 中二病和神经病的可怕,看安妹有多少个同伴被老板抹杀掉就知道了。 她还不能死呢,得准备攒绩效回家和男票结婚。 恩,话说彭透斯立在道路边的样子呆而惊吓真的蛮像边牧的,安妹有点手贱想扔个棍子过去了。 一脸胡渣也蛮好看的,安妹抱住他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家里的蠢萌柯基出去浪,回来的时候变成了灰蓝冷艳高贵哈士奇的感觉。 恩。就是长出了一张忧国忧民蠢脸的哈士奇。 回来后真的不一样了。 看来是有戏了。 那么来来来,看安妹给你上一上政治课。 “你是想听雅典娜女神的女祭司的话,还是彭透斯妹妹安瑟洛的话?”少女一只手摩挲着彭透斯刚刚剃掉的胡子那细小的胡渣,一只手被彭透斯把玩着。 虽然很舒服,但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像是——安瑟洛在摸彭透斯养的那些猎犬的下巴了。彭透斯低着头抬眼看着近在咫尺妹妹的眼睑,那里是细密的黑色睫毛,扇动的时候活活泼泼的,总让人觉得是一只不安分的蝴蝶。 “我想听真话。”他的声音有些委屈,以为安瑟洛也认为他是心血来潮,或者安瑟洛认为他还是以前那样。 “我当然永远不会对你撒谎。”安瑟伦顺着他的颌骨滑到他耳垂,那边的一块肌肤特别白,太阳都晒不黑的那种。那是在之前与刻律涅牝鹿斗争时,划破后愈合的伤口处。 “雅典娜女神的女祭司认为您的确是个不合格、失职的国王。您不尊敬神明,老是闯进神庙大呼小叫,干扰女祭司的工作——” 彭透斯笑了,他对面的安瑟洛故作严肃的表情也漏出一丝促狭的笑容。 “彭透斯的妹妹安瑟洛也觉得您也是个不合格、失职的国王。” “哦,不要这样好吗?我还以为会是个反转呢?” “可是你自己要听实话的。” “好的。我的花蕾。” “你将国家大事都丢给大臣,沉迷于毫无意义的打闹,国家虽然勉强运转,但实际上一团糟。承认吗?” “当然承认。” “你偶尔的仁慈之举只是自我中心的自大,你根本不会细想,这些举措其实会在背地里,被人为操作为百姓更多的负担。” “……同意。” “你随意惹怒神明,不考虑你不止是个叫彭透斯的人类,更是一国之主。你有国王的骄傲荣光,却忘记了该为此背负的责任。” “…………” “别这样看我,彭透斯。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 “我不想对那些神明认输,出于你我都知道的……低劣的心理。” 安瑟洛还在摩挲彭透斯耳垂下面那块疤痕。 玲珑妙丽的少女跪坐在身材高大小麦色肌肉的男人身上,按理说应该是色#情冶艳的场景,但两个当事人在的地方,灯火摇曳,莎幕低垂,颜色鲜妍的少女秋水为魂,她像驯服了一只激烈挣扎后依旧难免拔掉爪牙惫怠的巨兽,她坐在彭透斯膝头,是他的主宰与主人。 彭透斯整个人只有以她为支点才不至于倒下似的坐在那。 “这并不是认输彭透斯,我们都叫它识时务。而且你的任何想法都没错。”安瑟洛安抚着兄长。 “请继续说下去吧。”彭透斯摇头显然,他还有着那种在许多人眼中看不懂都固执。 “如果是以前的你,我是不会说这个的。如你所见,国家虽然不富足,可不贫困。底比斯周围并没有外患,没有人敢冒犯卡德摩斯的子孙。当初你的行为并不是坏事,彭透斯,长老院、公民大会、文臣、武官、姻亲、神庙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我不想看见你在这片漩涡中荡舟。所以我觉得你那样也好。那样并不是一件坏事。你会原谅我的不提醒和隐瞒吗?” “不,我不会怪你。没有任何人需要完全对任何人负责。如果你告诉了当时的我,在王国之内有那么多阳奉阴违——”彭透斯苦笑着回想着几个星期前的自己。“我会把那些混蛋一个个捆在奔马后面上。” “现在你自己发现了,却没有这样做。已经很好了。” “那是我遇到了一次意气用事,差点造成的追悔莫及。” 回忆起几天前那场差点完成的献祭。兄妹两个都记得那场忽然火光冲天的场景,彭透斯尤甚。他手背上细碎的伤口留下的细碎的疤痕,始终记载了那个阴沉的天里徒劳无功的无力捶击。 神明的威严,第一次用如此恐怖的方式呈现在年轻的国王面前。 “我宁愿你不知道这些。然后一如既往的是那个脾气不好、性格不好的彭透斯。在底比斯的群山中当个一年到头老是洗不了几个澡的羊倌之后,在公民大会和元老院的作用下不再是国王,成为一个猎手,像你小时候憧憬的诗歌里的英雄们都会做的那样。从家乡出发,一路打败劫匪大盗,然后载誉而归,荣归故里。被叫做'大英雄彭透斯',而不是'卡德摩斯之孙、底比斯国王'。我始终是这样……不负责任的想。” “……我又让你失望了。” “不,这样很好。我才是那个自私的让人失望的家伙。”安瑟洛叹了一口气。“我明明知道底比斯的百姓们过的不算好,我视如不见,从不和你提起,为了一己私欲的贪念,满怀的都是不负责任的天真。” “那是因为当时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不用为我开脱。我的确是个自私的人。我所谓的当女祭司,请求神明庇佑我们的国家——这种说来高尚的理想,其实只是在请求神明庇护着渺小的我们两个人而已。” 安瑟洛放下手,吸一口气,眨了几下眼睛,说出了自我剖析。 “我在用理想的高洁脱俗伪装本身的自私卑怯。” 这一回换了彭透斯用手徐徐抚摸低下了头的安瑟洛脸颊。 “你可以继续这么自私下去。”彭透斯再一次亲吻了妹妹的耳垂,那里照样簪的是蔷薇花蕾。 安瑟洛在这个亲吻里闭上眼,像溺毙在一片声音里。 “你请求神明庇护我和你,我来庇护这个国家。” 第9章 希腊神话 对于彭透斯来说,一切都还不算太迟。只要在一年后的公民大会和长老院的协商中,他能得到足够的支持,他就能够重返王座。 他打算当一个好国王,在他下定决心后,安瑟洛就成为了他唯一的帮手。 对于彭透斯来说,这些就够了。 安瑟洛找来所有朝臣的描述,和往年积压的公文。神明之血的厉害,这个时候就体现了。 看一遍就能够倒背如流,回想一次就可以举一反三。安瑟洛和他在夜里的神庙点了两个火盆,烧着这些无用但必须销毁的纸张。他们一个人信马由缰随意默念着纸张上成灰的那一行字,另一个人立马接上下一段。 这是个别人玩不了的游戏。安瑟洛往往会抽出公务里臣子那一年请求调拨的粮食,彭透斯立马就会回答出写公文的是谁,粮食拨动到哪些地方,一共多少人参与。这里的调拨是因为干旱还是欠收。 两个人会通过那些公式化的只言片语,反复揣摩里面有多少权力的博弈,并且对此乐此不疲。 彭透斯当然只能够在底比斯城中停留几天,他还得再出去放牧。不过这一次他离开的时候,安瑟洛和他在一起。 理由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智慧女神神庙庙祭,检查神庙下属的神庙的准备。 于是这就成为了彭透斯记忆里最像是他们童年的一段时光。 少女祭司赤着脚走在前头,道路上的草木会用最柔软的叶子纺织成她脚下的地毯。在她的金发上跳动着彭透斯随意给她簪上的花,这让她看起来像是春之女神重临人间。彭透斯在她身后不远处吹着牧笛,并不好听,安瑟洛就时不时回头对他笑一笑。 他们手牵着手去查看各处的水渠修建,彭透斯挽起裤脚在泥水里跋涉时,安瑟洛就被他背着,手上的荷叶遮挡着天幕上倾泻的雨水。 少女的手指把彭透斯脸颊上的水滴擦掉,在雨后,二人在大坝下相视而笑。 当年迈的国王花白的头发戴着依旧光亮的王冠,梦里在树枝上晃动脚踝的女孩逐渐淡去,从这段遥远时光的梦里醒来,他看见外面的廊柱下夏绿又一回,只能略带怅惘的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那的确是一段最让人感觉安宁的时光,但面对未来,也只有那么一段了。 彭透斯完成了一年的牧羊工作后,公民大会和长老会将会重新讨论他的继任问题。 安瑟洛帮彭透斯用柚子叶象征性的擦手,然后后退一步,看着白袍紫披帛的彭透斯。 他比以前黑瘦了一些,因而更加突出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和成熟了的意志坚定。黑发上是橄榄枝编织的发冠,无需黄金的奢华明亮,也能看出他天生该加冕为王。 “好了,去吧。国王陛下。” 彭透斯对妹妹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个心照不宣的许诺。他转身向甬道尽头的出口走去。那里有等待他发言的三百位长老院成员,那里是他的战场。 、 毋庸置疑,彭透斯成功了,顶着重重压力、众人对他上一次执政的不信任、失败的前科。但他还是成功了。 对于安瑟洛来说,让她吃惊的不是哥哥在长老院雄辩众人的风采,而是彭透斯默许了卡德摩斯家族一系,再次用“宙斯之子”这件事情进行宣传。 “得了吧,安瑟洛,我是人,就没有办法落俗套。我不想承认的就是,神的名头往往比人好用。” 彭透斯解下橄榄枝的发冠,和安瑟洛主动谈起了这件事情。 “你不用解释,彭透斯。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是解释安瑟洛。这只是……不能免俗。” 这是彭透斯的改变和让步,他不再乐于打猎和游玩,也不再在公共场合发表对神明的评价,他花了更多的时间在政务上。 北面的水渠的修缮,南城城墙的修剪募捐,夏天的播种,灌溉的渠道,财政报告逐一查询……繁琐细碎的工作是彭透斯大多时间所要做的。政治就是这样枯燥而必须小心翼翼的东西。 他在政治与当一个国王的道路上摸爬滚打。 他把和安瑟洛游历时些的一卷卷备注反复的读过后,直到磨损,再抄录到纸张上。他压抑着脾气和臣子在政务上拉锯,每一个措辞都小心翼翼,在反复的思量打磨着逻辑。他的失败永远比成功多,这个认知让人沮丧,以至于稀少的成功根本让人意识不到喜悦。 安瑟洛和他的交谈越来越少,他开始忙碌起来。少女祭司更多的时候,是远远看着他被众人簇拥着走远。 她从不会出声打扰。 只有在夜里,彭透斯枕在安瑟洛膝盖上,他们两个睁着眼睛一夜无眠的到天明,底比斯的欢歌笑语与琴音歌乐在脚下盘旋,如附骨之蛆。却只能等待,等待晨光跨越过千山万水来到面前,他们又两手相握的过了一个长夜。 而在不知道多久,彭透斯开始熟练这些。在终于到来的智慧女神神庙庙祭中,彭透斯从她手上接过燃烧的橄榄枝,装扮华丽的众人的欢呼与簇拥中,喧嚣的色彩世界,她才能仔细近距离的打量微笑的他。 他的身高在过去的一年里又拔高了,五官棱角分明里透露出钢铁似的意志,国王的权势与青年的英俊糅合成彭透斯本身威严的气势。他像矗立在王城中心那株百年巨树,枝繁叶茂的笼罩着脚下的王城。 他会名留千古,以一个伟大的国王的名义。 、 未来已经注定,就像死者注定归于冥土。 在卡德摩斯在婚礼上,接过戴着项链与面纱的哈耳摩尼亚的手的时候。 在阿高厄看见威严的宙斯化身闪电击中了姐姐塞墨勒,众人却跪下来膜拜,让她心底升腾起一个疯狂的预想的时候。 在孩提世代的彭透斯与安瑟洛牵着手奔跑在底比斯的城郊,安瑟洛第一次感觉到大地的声音的时候。 在阿波罗无意中拨开云雾,却看见了祈祷中的安瑟洛,对她一见倾心的时候。 白裙的女祭司看见白鸦腾空,她跑出空旷的神庙,邂逅了伪装为凡人的阿波罗,太阳神拨动了他的里拉,她留下了他,可她并没有陷入爱恋。 于是命运的经纬,悄悄的编织出了另一条道路,落下了剪子。 、 酒神狄俄倪索斯带着他的信徒向底比斯城行进的消息,很早就已经传到了彭透斯耳中。 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暴怒、偏激的命令别人不准谈论这件事情,只是城中兴起的奢靡的酒宴风气却让他大为恼火。 “连种子都被拿去酿酒了,这样让农民怎么能够播种呢?” 他已经连续三次明令禁止酒宴铺张。可是酒宴的屡禁不止,只是提升了酒价,让更多人为了金钱,投身于贩酒,更多的贵族为了展示财力,大量的采购。 彭透斯在这方面还是稚嫩了。 安瑟洛站在夜里的神庙,遥望群山,那里已经不是记忆中的葱绿朦胧、云遮雾绕,酒神的信徒们在群山中欢宴,点燃起了火把,整个城池与群山,就像是坐落在火山上的欲/望之城。 和她梦里一样,在熊熊燃烧。 、 酒神正式带着自己的信徒进入底比斯境内的当天,就有喝醉的妇女们合力发疯的撕裂了路上好几个无辜的孩童,她们甚至像野兽一样把尸身挂在树枝上。这个消息终于像是导/火/索,将彭透斯远比常人暴烈的脾气点燃了。 他再一次骑上了骏马,挎着弓箭与弯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带着同伴,而是带着一队中心训练的侍卫。他们被刻意训练的比猎狗还要忠诚,比起侍卫,人们更该称呼他们为国王的爪牙。 不过这一次,他刚跨上马,就被得知此事的白发苍苍的祖父拦了下来。 “彭透斯,你还记得你允诺过我什么?你还记得我说过的,神明是永远在凡人之上的吗。” 彭透斯拉了一把躁动不安的马匹的缰绳,坚毅的脸上已经不会轻易出现浮于表面的怒气了。 “可是祖父,那些沉迷于酒神魔力的妇女和男人不仅不事生产。他们放下了他们该做的事情,让田里的秧苗枯死,山间的羊群失主,河中的水渠停运。他们妨碍了地方的治安,衣衫不整的像是一群野兽般在道路上胡乱寻衅滋事。您难倒没有看见那个被活活撕裂的孩子的尸体挂在树枝上,而他的母亲酒醒后如何撕心裂肺的哭嚎吗?宙斯在上,这件难以置信的事情正发生在我的国土之上。” “然后呢?你想要像一年以前一样带着你的弓箭去射杀神明吗?” 彭透斯那种沉郁顿挫的话语并没有打动饱经风霜的老者,他态度冷淡的反问着彭透斯,让尚且还是个稚嫩的掌权者的国王,不得攒紧了手上的弓。 “这和一年前不一样,这是为了底比斯……” “我不需要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只知道你在犯同样的错误。”底比斯的建造者斩钉截铁,他绕着彭透斯看了一眼,看见这个年轻人如同弓箭的蓄势待发,他身后的侍卫们则像巍巍山石屹然不动。 卡德摩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那只是几个外邦贱民,他们是为了神明威严自愿死去的,这和底比斯的任何一个公民都无关。” 彭透斯的无动于衷,让他用只有彭透斯听的见的声音低沉说着:“你还是打算让安瑟洛再一次代替你牺牲吗?” 年轻的国王本来做好一顿激烈争吵准备,他冷下一颗强硬之心,却陡然沉到了漆黑的深渊里,这里让他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在那片漆黑的深谷里不知道坠落了多久,只能听到自己像是那天火刑用双手徒劳无功的锤击着墙壁的“咚咚咚”声。 那是他的心跳。 “是的。祖父。”沉思了一会,年轻的国王尊敬的对家族中最高尊严的大家长表示听从。 他肯定是把舌尖咬破了,才能扛的住老人花白的眉毛下如电的双眼,才能忍受内心讥笑他的无力与懦弱。 “我知道了。” 卡德摩斯对他的回答象征性的微点了一下头,这并不代表今日彭透斯再犯错的原谅,仅仅是出于矜持的礼仪。他依旧像一道古老大门的巨锁似的站在那。 彭透斯拨转了马头,打了个手势,他的骑士们像他的影子般沉默整齐的跟随着他回到内庭。 一个骑士拢着马头过来,彭透斯从箭袋里给了他一支金箭,那金色闪动在黑暗里如一个幽秘的诅咒。年轻而日渐成熟的国王脸上的阴影,如同峡谷里的深渊,覆盖了他深邃的眼眶。 “带着这支箭,去射杀那些疯狂妄为的女人。” 卡德摩斯家族。古希腊神话里公认的最为具有悲剧性的家族。 关于他们的故事,充斥着古希腊神话里大多数寓言伦理故事的基调。也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家族故事。 酒神的母亲塞墨勒。哈耳摩尼亚的项链。卡德摩斯与龙牙兵……自文艺复兴,或更早的时代开始,画家们就钟爱于用画笔与油彩描绘这个家族的故事。 藏于博物馆的诸多关于这个家族的名家画作,大部分都来自于鼎鼎大名的都铎王朝时期,亨利八世那位著名的妹妹——安妮公主的收藏。 这个糜乱性感的甚至超过了同时期的法国的英国王朝时期,亨利八世最出名的就是他的六个妻子和他唯一的妹妹。 比之波吉亚家族依旧毫不逊色的王室情史。 《晨光中的安瑟洛与彭透斯》、《刻律涅牝鹿与彭透斯》、《神明与暗恋》、《躲避命运》…………这些昂贵的画作都是那位一生都被亨利八世强权统治,而没有结婚的安妮公主的珍藏。它们色彩艳丽浓烈,充斥着文艺复兴时期独有的光辉色彩与特殊技法,灵气蓬勃着天马行空的想象。 但是更多人,却更愿意从另一个角度去解读安妮公主收藏这些画作的意义。 彭透斯与安瑟洛这对兄妹,固然多时都被描绘为神权与命运下的牺牲品。但更多的时候,人们解读这些画作,是出于认为这对兄妹是隐秘而相爱中的恋人的角度。 彭透斯、安瑟洛,这对兄妹间是否存在着亲情以外的情感。在画作前的所有人想的,正如亨利八世与同样是他妹妹的安妮公主之间,被人们常常提起来的问题一样。 《躲避命运》画的是彭透斯带着妹妹安瑟洛出逃到无人知道的森林深处。此前彭透斯已经派人去追捕酒神的信徒,因为祖父卡德摩斯的警告,他偷偷把妹妹安瑟洛藏起来,想要以此逃避命运的必然,让神明与人类都找不到他这唯一的珍宝与弱点。 画作中的安瑟洛是惯常被描绘成的金发碧眼的少女,她身上的衣饰表明了她身为智慧女神女祭司的身份,但飞翔在她头顶的白色乌鸦,却明白无误的说明了她被太阳神阿波罗恋慕着的事实。她匆忙的被兄长强有力的臂膀拉起,长发飘动露出耳垂上那对著名的蔷薇花蕾的耳饰,却只能无限惆怅的回望背后的底比斯城。 她已经预感到自己将不能回来的事实。 正如画作的一角,葡萄藤无声的生长出丰饶的果实,在这对逃跑的兄妹必经的小路上。 、 该来的总是会来。 即将面对副本boss的安妹已经胸有成竹。 她在boss点之前把彭透斯的政治点满了,剩下的全靠发挥。 酒神不满的是居然有人冒充是他兄弟,特别是这个冒充他兄弟的,居然还是他的真-表兄弟。 这种家庭伦理大戏,姐姐伪ntr妹妹什么的放在未来也是个知音头条。 于是他利用身为酒神的魔力让整个底比斯王国和周边邻邦都陷入了high翻天的三不管状态。 安妹觉得这个酒神熊的……一言难尽。 她在彭透斯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跑去看任务进度条。哇哦,还是还剩一大截。 老板早就发了关于下一个任务的具体描述,对安妹完成现在这个任务蛮有信心的。 然而安妹并不想感谢这个压榨劳动力的资本家。她始终都记得那几个让她差点黑化的世界,行走的奇葩通通都是安妹需要保护的哥哥们,渣攻贱受都快不足以形容那个任务过程了。 安妹瞟了一眼最上头几个任务显示的死伤和失败率,和它们后面一串成正比的进度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安妹一口气把前十全勾了,送了不少进度点,然而对于安妹那长长的进度条,他们依旧是让人绝望的。 哦,够了。 安妹可是要回老家结婚的人。 然后就是彭透斯突然闯进神庙拉起安妹就跑。听到他的逻辑后安妹又给跪了…… 你去拘捕酒神信徒怕酒神报复,所以把安妹藏起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安妹是最好的报复对象啊吗。 哦,我知道你这么爱安妹,感动之余又方方的…… 又是坑妹的hard模式。 生怕酒神不知道安妹是你的小天使。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怨不得熊孩子酒神对安妹做什么了。旗帜飞扬在安妹的背上。 哦。又背锅的感觉和又要开恋爱线的预感。 已婚妇女安妹:这样玛丽苏真的大丈夫吗? 第10章 希腊神话 彭透斯将安瑟洛藏在森林中的一个小宫殿当中。 这个小宫殿是作为国王行猎时的猎宫使用的,它在一处悬崖绝壁上依山石而建,在两兄妹的童年时是他们父亲带他们来打猎时经常居住的地方。那个时候彭透斯和安瑟洛只是两个赤着脚爬树的小孩。他们两个那个时候把这里当做家。 但是底比斯的权力更迭和它所处的地势,让他们告别了童年,也告别了这里。渐渐众人都遗忘了这个地方。连彭透斯和安瑟洛都是在一年前探访群山中的水渠中时,才无意中找到了他们这个童年经常玩乐的场所。 直到被彭透斯带到这里,在整个过程中都一言不发的安瑟洛,才若有所思的将自己的手从彭透斯的掌心抽开。 带着妹妹一路走来的彭透斯,心绪还起伏不定。他久久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在远处空山鸟语传到这片深林处时,他才神志微宁,振奋起来,他伸出手将安瑟洛的头发理了理,语气亲和却有自然而然的不可违逆的命令:“好好呆在这里,等事情结束,我再接你回去。” 安瑟洛偏过头,眼睛温柔知晓一切般的看着彭透斯,一言不发的用眼神表示着拒绝。 彭透斯摇了摇头:“听话,安瑟洛。” “你在撒谎,彭透斯。”安瑟洛喉间滚动着,她实在是该得到一个安慰的亲吻,而不是心疼的咽下一口凝练的悲切。“你的事情结束不了,我在这里是永远等不到你的。” “我说到就会做到。”彭透斯诚恳的看着她。“我以国王的名义发誓。” “你现在只是以国王的名义去赴死。”安瑟洛咽下那口悲切,理智压倒情感,她柔和的面部,又变得像大理石雕就的石头美人似的,变得铁石心肠。 “这并不是赴死。这只是在贯彻忒弥斯的教义,这也正是神明的准则之一。凡作恶,即为罪,即得公义法律之仲裁。”彭透斯并不服软妥协,在这个问题上他坚决的可怕。 “可忒弥斯不仅蒙着眼睛,她的这句法典名言约束的只有人,而并非是神。”安瑟洛踩着作响的枯木与叶子,倒退了一步,和彭透斯拉开距离形成了一个对峙的形式。 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如同不曾相爱,可慢慢的这样气氛凝重不可妥协的对峙与分歧中,先是彭透斯的脸上——在他那坚强刚硬,逐渐形成了国王威严的脸上,先出现了脆弱温情的裂缝。 “安瑟洛。”国王在整个交谈,第一次喊了妹妹的全名,这是个不需多言的命令。 安瑟洛,柔软细嫩的弱不禁风,一贯被称为蔷薇花蕾的女祭司,在兄妹关系中总是包容的那一方,此刻现在才是坚持着这层坚硬面具最久的。 “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我知道的。”安瑟洛一字一顿。“你是打算把我扔在这,然后自己去赴死。” “这不是赴死,更不是把你扔下。”彭透斯也倒退着,要逐渐离开安瑟洛的视线,他脚下的树枝沙沙的发出细小的声响,眼睛却还在描摹安瑟洛每一丝的表情。 “……再见。”最后,彭透斯轻开合一下嘴唇,似乎也许是要解释说清楚什么。安瑟洛正铁石心肠不为所动的看脚边绿意盎然,可最后他还是转身离去。少女依旧在原地侧头,毫无留恋的没有看他的走远,与消失。 、 酒神的宴会,狂欢的人们用肉体铺陈了每一处山林与河流。 穿着着紫金色长袍,头戴着葡萄枝与常青做的花冠的酒神狄俄尼索斯,站在一块岩石的最高处。他的神杖所插入的石缝正潺潺的流出紫红色的溪流,甘露顺着山林的褶皱沟壑流下,散发着甜美芬芳的醉人香气。 信徒们都已经陷入着醉醺醺的狂乱中,人类雪白的肢体与女人偶现在红唇,在紫红色的芳菲酒水中交缠,舞女裙子上摇动的金光,是酒水飞溅时一现的浮光。这片狂宴就像雪山上滚落的雪球,自酒神出发,沿途无数人都迷倒在酒神的魔力下,甘愿成为他的信徒,成为他脚下能够俯瞰的场景。 赫拉的嫉妒让他不得不在人间流浪收集信仰,让人类自发建起神庙,才能有资格入驻奥林匹斯。可对于狄俄尼索斯来说这简单的不值得一提,他的魔力如此具有诱惑力,人类从来不会拒绝,所以这个游戏,他现在已经有些厌倦了。 人类,无论是黄金时代,还是白银时代,乃至于现在的黑铁时代,在众神眼里,都是脆弱的、可怜的被欲望所驱使的工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给自己的所有感情与行为都会冠上高尚道德的名义,来掩盖内心的真实。 但在神明眼里这举动真是可笑可爱的自欺欺人。 因为美德女神在黑铁时代开始,就已经用白袍遮蔽自己回到奥林匹斯,再也没有出现了。 狄俄尼索斯秀美如少女的面颊上出现一抹诡谲的讥笑,可他看起来依旧是那样充满了让人自我陶醉的奇异魅力。 他脚边亲吻着他袍角的两个少女,凝视着他的笑容,深深的吸着气,然后在充斥着迷乱的空气里一起发出痴迷的笑声,那散落在地上的白袍,与她们身上现在那仅够遮蔽身体的兽皮,无一不表明了她们是酒神女祭司的事实。 狄俄尼索斯欣赏着、鄙夷着、赞叹着这呈现了人最深处欲望的人间地狱,就像看见脚下盛开着无数葡萄藤的花园,怒波涌起的大海拍碎甲板水手们在风雨里的哀嚎,然后他—— 秀美俊丽的年轻神明的微笑停住了,眼里雾气似的光辉,渐渐的冷凝下来,宛如珍珠变成了坚硬无比的钻石。 几个身披兽皮头戴葡萄藤花冠的酒神女祭司跌跌撞撞的闯入这山野中华美热情的宴会,她们手上粗鲁的扣押着一个受伤晕倒的黑甲男人,而这些女祭司浑身是血与黑甲士兵的样子,没有得到沉醉于自身幻梦的信徒的一丝注意力。 舞女们依旧在迷乱中酒会中狂舞高歌,男人女人不分你我的在酒与甘露中亲密,混乱的粘稠的展现这热情。 连酒神狄俄尼索斯都像沉浸在另一个地方,背对着自己所有信徒,直到其中女祭司大声呼号着“我的主人!”,跪倒在神杖下面那酒液流溢形成的紫红色深潭里,散部在这片山野中灌木与草地的众信徒才停下来,看着这个仓皇的到来者们。 “我的主人!有无礼之人冒犯您的威严与权力,他们像一群地里冒出的怪物,带着弓箭射杀了底比斯城中打算投奔您的信徒!看啊,我的主人,那天边的黑烟,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焚烧我那些可怜的同伴,您忠实虔诚的信徒尸体产生的!请您严惩他们!” 酒神的魔力只有在死亡下,才可能暂退一步,山野里流淌的酒与蜜里忽然醒过来的信徒们,才忽然意识到醉生梦死,是不可能逃避死亡似的,齐齐打了个冷战,他们迅速像是一群受惊的鸟雀似的说起话来。 酒神本人把玩着树木上生长下来的一串葡萄藤,并不在意底下本来耽溺于他魔力当中的信徒此刻是怎样的人心恍惚,在他袍角边的女祭司们始终忠实愚从围绕着她们的神,她们洁白的肉/体像云朵似的在他脚下,眼神始终跟随着他。 就在信徒们的讨论要达到可以被称为“喧哗”的程度时,背对信徒的酒神忽然一抬手,那生长在地上茂密的挂着葡萄的枝桠,盘旋着拔起了紫红色酒水中女祭司腿上的金箭。 那个女祭司脸色一白,对侍奉的神明的忠实让她一声不吭,在信徒们乱糟糟的声音忽然停止的背景下,金箭带出一串蓬勃鲜艳的血花,被葡萄藤抓着送到了上方的女祭司们手里。 几个女祭司聚到金箭那看了看,互相讨论了着几句,其中最为高挑丰满的女祭司半匍徒着走近酒神,小心耳语几声,又退下了。 整个过程中,这个酒与蜜流溢的山谷都是静悄悄的,那根被拔起的金箭与飞溅的鲜血,终于让信徒们感受到酒神狄俄尼索斯,除了能让人迷乱渴望外,更是一位执掌神权的神。 只有一个女人,她悄悄躲在角落里杉树的阴影下,看着葡萄藤高举的金箭在流光溢彩中滴落的鲜红,还有晕倒在地上的黑甲士兵,不由从心底涌起怨愤,但更多的,所来自于冥间、死亡的恐惧,已经大大压倒了她。 底比斯国王彭透斯的生母阿高厄,抵挡不住酒神狂欢魔力的信徒,她用葱白的手指按住了饱满胸脯上华美璀璨的项链,瑟瑟发抖,不由往阴影中再躲了躲。 “有着来自于女祭司祝福的金箭,刻着底比斯王室的家徽。这个蔑视神明威严,与扼杀欢乐与自由的主使者啊……” 狄俄尼索斯开口的声音那么轻,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却清晰如耳语,就像那些香浓的甜蜜一起注入了脑子里。信徒们的脸上涌起了酒醉的红晕,眼神恍惚的沉醉在酒液里荡漾的美梦。 女祭司们狂热的俯身亲吻他的紫金色奢侈绚烂袍角,甘愿成为他脚下的泥土。酒神身上那种让人陶醉的魅力催长了葡萄的生长,蜂蜜与牛奶从每个岩石缝流出,香甜的渲染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底比斯的国王,我无礼的亲戚,冒用我父宙斯威名的欺骗者,他会付出代价,成为我光辉下的尘土。” “去吧。信徒们,到底比斯去,给我带来更多的信徒,让那个无礼的底比斯国王,被撕碎为我脚下的埃土。” 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如此的蛊惑,沉醉在酒神魔力中,那仿佛发自于每个人心底的放纵力量是如此美妙。 信徒们立刻站起来欢呼着高唱歌谣,哪怕衣不蔽体,依旧着魔似的满面潮红激动,疯癫般舞蹈。女祭司们则匍徒在地上狂热的喊着,就连那个从腿上拔出箭后大量失血的报信女祭司,在紫红的酒潭中丧失了痛觉似的一起喊着“巴克科斯,欧吼(euoe)”。 酒神带着诱惑性的醉了似的笑意,看着人们飞奔的按着他的指示离开,直到人都走了差不多的时候,那根缠着金箭的葡萄藤忽然呼啸着落下,从人群中抓住一个女人,让来不及尖叫的她悬空在半崖壁上。 那是个丰满美艳的女人,满面惊恐,却还是忍不住陶醉在酒神迷人魅惑的力量下,迷茫的涣散着狂欢后所剩无几的神志。而她胸口的珠宝在呼吸产生的起伏下,却比她艳丽的容貌更夺人眼球。 狄俄尼索斯带着秀气的文雅与彬彬有礼的笑意,走近了自己的姨母——阿高厄。 本来和酒神那种引人堕落的魔力斗争的阿高厄,伴随少年的走近逐渐的放弃了反抗,着迷于他那陶醉而罪/恶的力量。 他是如此秀美清丽的少年,宛如葡萄上的露珠,晨曦里荡漾在美酒中的第一抹霞光,成熟的果实被咬开的第一口甜美。 在冶艳荒唐的这种场景中,他依旧纯洁的如高加索山脉上的雪。 他是邪/恶,也是纯真。 “看看这是谁?我们有个意外的来客与收获了。” 狄俄尼索斯看着女人金发下错落有致的身躯,玲珑丰满,充满了肉/欲与淫/乱,宛如在他魔力下已经屈服的底比斯城。他不带任何两/性/意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玩意。 而在看到女人脖子上那出自于火神手笔的项链,完全可以和金苹果聘美的人间至宝——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接近全知全能而刚愎自用的神明,自然可以完全猜想到前因后果,加上对人类固有的恶化映像,一出误会,不,一出在事实上恶化许多的真相就在酒神脑中成形了。 “无耻的冒用了我母亲荣光的卑贱凡人。” 愤怒与阴冷一点点占据了年轻神明的脸,喜怒无常的他是这样多变,在那双美丽的紫红色眼睛里燃起了代表神明尊严的金色,像地壳下的岩浆,那副秀美的面庞如龟裂的地面,随时会开裂出来。 “用死来抵消你和你的子女冒犯神明的罪吧。” 他吐出宣判,原本迷恋着他的女祭司们,因为主神的威能瑟瑟发抖,她们像柔弱的羔羊趴在地上,等待宰割。 阿高厄被突然变的青紫粗壮如树木的葡萄藤,紧紧缠住了喉咙,伴随植物生长,一点点的被高举着逐渐扼死。可悲的是,她脸上依旧荡漾着沉迷于春日之梦一样迷茫的享受,嘴角翘起的弧度在青紫的脸上诡异的让人打冷战。 就在一瞬间,就差一点点,愤怒的神明在要取走那个女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欣赏着敌人苟延残喘的样子,忽然就看见了另一半葡萄藤上缠着的金箭。 国王,母亲,金箭,祝福的女祭司,兄妹,母子。 这些词拼凑出了一条线。它像是被命运女神无意识的从别的地方拨入的线条,织入了神明脑海。 “……” 阿高厄从高处摔了下来,身体本能的让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本人的心智还沉迷在接近神明的喜悦与陶然中。 葡萄藤取下了酒神插在岩石缝隙中的神杖,狄俄尼索斯又变回了那个文雅精致的少年。他悬在半空中拿过神杖,手指灵活敲打着葡萄木,就像啄木鸟的捕食。 然后不用多久,一个绝妙的计谋,忽然就穿丝引线的浮现在他脑海中成形的天衣无缝,恶意的完美无缺。 喜怒无常的酒神让他的女祭司们战战兢兢的躲在一边。 他不在意,亲和的笑着,用挂着松果的葡萄藤神杖点了点女人的头顶。阿高厄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层紫红色的雾,她晕晕沉沉的抬起了手,握住了什么手杖类的东西。 “我赦免你的罪,阿高厄。可你依旧要为你犯的错误来赎罪。带着我赐给你的权杖,去到底比斯城,路上所有的侍卫和城墙都会为你开路,而崇拜我的妇女们,对,带着她们,里面会有你的姐妹,有你的朋友。都成为我的信徒,带上她们,引导她们。去撕裂那个冒犯我的、那个坐在底比斯王座上的、那个徒有虚名的、带着五枝金箭的人。他即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底比斯的国王,更不是卡德摩斯的后裔。他只是一只不服教化的野兽,一只伪装成人的野兽。展现你的忠诚,撕碎它的身体,把它的头挂在我的神杖上,高举着穿过底比斯的城市,回到群山当中,展示给我。” 狄俄尼索斯轻微的笑着,那点笑意就像果实上打落的薄薄一层的秋霜。高高立在岩石上,眺望着捧着自己神杖的女人如获至宝,像看见猎物并得到发令的猎狗一样,奉着神命飞奔着离开。 他接着扫了一眼地上晕死的黑甲士兵,在留下来战战兢兢的女祭司面前歪了一下头。他紫金色的长袍如同斑驳上秋叶的树木,鱼鳞似的闪动了几下,雍容美丽的青年,变成了地上那个晕死的一身黑甲的士兵。 他把早握在手里的金箭放在手上弹动了一下,得到了金铁器的清脆声响。于是酒神用那名国王亲卫的脸笑着,把它放入了背后的箭筒。 女祭司们要跟上,他做了个手势。 “把他扔到悬崖那处理了吧,你们去底比斯城外,等着我的凯旋。” 、 在森林中的小宫殿中的安瑟洛,倚靠着建筑有些破败的梁木,心中惆怅。 她无心祷告,无心睡眠,无心进食,像一具灵魂空旷的行尸走肉一般在遥望远方青森森的树林。 少女金雾似的长发拢着晨曦里凝结的露珠,她清丽华彩的面容,像是这丝绒似的金色光芒里的的一尊琉璃,可依旧有着宛如明月裁剪下的三分寒意笼罩在她眉宇,和忧郁一起,迷蒙了她的神情。那是时间的荒凉当中长久的等待,才看的见的风景。 美丽的让人心笙摇曳,一见钟情。 酒神幻化的黑甲士兵停步在不远处的黑暗里,他再次孩子气的偏了偏头,描摹着少女散发着处子香气的面容。就像那些新绽的花朵,他在揉碎前会悉心的抚摸它们的花瓣。 忽然,天空中簌簌的起了一阵微风,随着一片洁白羽毛的坠落,酒神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白色的乌鸦。 它的羽毛散发着金光,像一个小小的太阳似的表明了它主人强烈的存在感,和面前这个美丽的少女祭司的归属。 喜怒不定,胆大妄为而备受众神之王宠爱的酒神阴郁下脸色,可他没有明显动作,只是眼中闪烁过一串金色,一支葡萄藤随风而起,拔节生长,刺穿可挡住他视线的白色乌鸦。 乌鸦扑腾着躲过挥舞如利刃的藤蔓,仓皇中被击穿了翅膀,跌跌撞撞的被抓住,然后捏在了荆棘与利刺中哀鸣。 “愚蠢的仆从,呱噪的生灵,就算是你的主人来了,这个女祭司也是我的所属物了。” 酒神冷漠的捏碎了金光大盛,却无力挣脱的白色太阳神圣鸟。 乌鸦哀鸣临死前一声,化为一地的月桂。这一声哀鸣,却让不远处沉思哀愁的女祭司听到了,她碧蓝的眼神像注入了溪水的山涧,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她像是被众神塑造的潘多拉,在塑造中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魂灵一样,神情灵动起来。 酒神看着因此怀揣着希望,不再是空壳的少女,陶醉似的深吸一口气,就像已经就此嗅到她灵魂里的馨香。接着他斜眼看了脚下白色乌鸦化为的月桂叶,对着从绿茵上透入地面的阳光,嘲讽的摇了摇头。 然后,他怀揣着底比斯国王的信物——金箭,前去告诉女祭司一个噩耗。 然后,他开始坠入了一场注定悲剧的爱情。 第11章 希腊神话 许多美人只适合远观,或者活在传闻当中。因为事实上她们多数名不符实,或者只适合做第一眼美人,大多数她们都有被捧到高处后和美貌一样高的脾气,对于心气高傲的人来说,她们处之则生厌。 底比斯的公主安瑟洛,则是那种远远看着和近处相处就完全不同的美人。但和上面的例子是相反的是,她是极少数那种品行配得上外貌的美人。 远观如明月皎皎,近察则似璧月泠泠。 乍见心欢,难得亦久处不厌。 踏着沙沙的树叶走近的,是一名似曾相识的黑甲骑士。作为彭透斯的近卫之一,他们与其说上护卫,不如说是猎犬。只供国王驱使的他们,出身是根本没有选举权的外邦人与奴隶。 曾经遭到过所谓的同伴惧怕神明而背弃自己的彭透斯,花费了精力与意志,训练出的近卫带着安瑟洛送给彭透斯的金箭的意味,已经是透露出不详了。 目光明亮的公主,在骑士从走近到跪下来,面容从欣喜的光华到预料的黯淡,只是徐徐的一瞬,那像是木叶微落般细密的眼神变化。如果不是看见过她曾经的明媚,是看不出她此刻的低落的。 半跪下来的骑士背上的金箭的显现,刺痛了她的眼睛似的,让她轻轻闭眼,放在小腹上的手按紧了自己,提醒着克制。这种些微的狼狈和不完美,在注意她一举一动的酒神眼中,这绷紧了背的少女真是尤其的可爱。 “尊贵的公主,我奉了主人的命令,来带您离开。” 右手按在心口位置的骑士虔诚恭敬,实际上正看着视线中少女的双脚和裙摆一动不动。那让人联想起花蕾从嫩黄色的花瓣里探出来脚踝,几乎引得蜂蝶竞相飞舞的。 他离的近,因为下跪的姿势才不显得冒犯,可如果他直起腰来,对面的少女就会发现自己正在面对的,是一个足以将她压制的不能动弹的危险男人。 与宁静的像石蒜花似的裙摆相比,她胸口起伏就有些激烈了,但正是轻轻的呼吸声才是她存在这世界的证明,而不是雕像石刻之类的物体。 此刻从一开始就猜到的答案,等着这个娇弱的公主面对,等着她被现实狠狠的击落。所以她要保持着身为皇室贵胄的尊贵和礼仪,这是此刻她必须的责任,也是掩耳盗铃的怯弱。 “底比斯……告诉我底比斯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平静安稳,让人联想起一面结冰的湖水,就像她每天早上对雅典娜祈祷时的祝语。 黑甲侍卫抬起头目光始终低垂,然而却迅速看了她一眼,再敏感的人也分辨不出他眼里的闪烁。他似乎在迟疑。 “我的任务是将您带到安全的地方……” “士兵。” 安瑟洛竖起手掌,蓝眸澄澈,平声静气的打断他。 一贯作为柔弱如折下的花般被教育打造的王室装饰品,按照人们对女性的美好祝愿和固有印象长大。在危难大厦将倾的时刻,则表现了像她侍奉的女战神雅典娜一般难能可贵、坚定英气的本质。 “我是底比斯的公主,最高祭司,还是它的女儿,我有权,也有资格知道这些。请告诉我底比斯怎么了,这是请求也是命令。” 她坚定诚恳的说。 半跪着的骑士心思更大的愿意注意些别的东西。比如她握成拳头的右手上起伏的静脉。 于是在少女看不见的地方,伪装者的脸上露出参杂着怜爱的复杂轻笑。 看着吧,多么……让人怜悯的坚定,用脆弱的尊严武装自己掩盖不安,在命运下的无助,反而不想要表现人类最明显的面对悲剧的那一面。 这是多么独特的可爱。 再想一想,如果夺走了她,除了太阳神本人那难看的脸色让人愉快之外。这个女性本身在经历了国家倾覆、亲人死亡后,又知道了自己正和幕后主使者在一起,并且失贞、爱恋上罪魁祸首的事实后,会有怎样绝望或者动人的反应呢? 那层脆弱的尊严像糕点上的糖霜化掉后,会得到怎样的果实酿造出来怎样的美酒。 在女祭司的角度,能看见的只是骑士在迟疑。她不知道对方迟疑了多久,只是感觉对方迟疑每一秒都把她的估计推到了更糟糕的地步。她就像孤立无援的站在一片逐渐淹没自己的泥沼,只能保持这样一个姿态,等他出声。 两个都看不见对方表情的人,一个揣测着对方心思,一个恶意的展望未来。 只是,他们其实都对未来一无所知。 、 安妹就在大森林里呆了好几天,这种玛丽苏野外求生纪实,没活活饿死全靠人神混血,混的身体倍棒。 还记得安妹其实是半神德鲁伊来着吧。 这个血统点亮的时候花不了多少钱。因为战斗系的任务专员们都嫌弃它鸡肋,遇到火系和差点的场地就是个肉鸡,评分低就花不了多少点数。 然而就算安妹是半个德鲁伊,这样什么东西都不给带的把人扔到野外,也挺让安妹拙计的。 彭透斯坑妹。 没有水和毛巾,如何时刻保持闪亮动人的玛丽苏小公举状态呢?【哔】和【哔】和【哔】和【哔】怎么处理呢? 为了能够让天上飞着的那只白乌鸦,时刻看见的是一个花一般的少女公举,安妹几天没有扣过寂寞难耐的鼻孔了。 对啊,职业修养。 你见过哪张乙女游戏的cg是是女主角在扣鼻孔呢。就算是那种男主是痴汉stk题材的游戏,主角偷窥到的女主总是各种角度美美美闪闪闪,私密一点就是女主在卖/肉,总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每张都感觉能逼死专业网红。 但是你说一个不让扣鼻孔的人生那是有多夭寿,和咸鱼完全没区别。 还有动人如玛丽苏也是会有鼻屎的好吗?堆积久了真的难受的会要死的说。谁告诉你玛丽苏从来不抠鼻孔的。 更别提这种二十四小时以乌鸦为镜头,时刻以自拍状态,笑容自带柔光的和森林里的小动物们进行爱的互动。进行着比网红们还要夸张的自我修养。 【看似无忧的玩闹里依旧盖不住忧郁但在她每一个华丽闪亮的细胞和圣光照耀的笑容里面依旧荡漾出一副副动人画卷】 来感受一下这个魔幻的画风。 其实当时在玩鸟的安妹的眼中,所看见的画面大概是一只只飞翔的酱汁鸟肉和里脊肉。她在给大森林中那群活泼乱撞的小鹿撸毛的时候,想的是自己男票洗完澡之后松乱可口的头毛→_→。 安妹甚至学了迪士尼动画片里,白雪公主的侧腿心机娇弱躺。这个撩汉大杀器再给安妹一只傻的会停在手指上的鸟,就可以完美的cos出一朵已经凌波的要上天的白莲。 就此,以上面为例子,时刻影后附体的安妹,有剧情预感和自己快馊了的嗅觉下,觉得再多表演几天,进程估计就得在乌鸦监视下表演入浴了。 就是那种把每一滴水都在阳光下完美泼出彩虹效果的洗澡,期间夹杂着少女银铃之笑,和各种纯洁的不纯洁的自/摸。 阿西巴,那真的是考验身为玛丽苏的职业修养的时刻到了。【烟】 还好在每日例行的靠柱寡妇脸惆怅的时候,熊孩子酒神如期预料,刚好踩着一个被丢在大森林中的少女内心焦虑的底线就来了。 披着别人的马甲,这套路啊。人生如戏。 那一出场开口,就觉得他熊的来女票安妹了。 呵呵。 、 底比斯是一座年轻的城池,它由现任国王彭透斯的祖父建立起来,无论是从历史还是它给人的印象上来说,它都年轻的让人觉得它像骤然乍现的火花。 很多参加了底比斯建造的老人抚摸过城墙上的每一块砖石,他们能说的清它的来源和故事。无论是远处高山上的天云,还是城墙脚下开花的青苔,几十年来,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变的四季轮回。 而今天,这所城市如同整个被翻了置于火山上,融化开了那层祥和与平静,展露了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场景。 女人们袒/胸/露/乳、披头散发的在街上舞蹈,手舞足蹈,毫无章法的大声唱着奇怪的歌谣。她们雪白丰/满的身躯上滴缀着鲜艳的葡萄酒,脸庞通红的像熟透的果实。却让人一点也联想不起女性应该有的美丽特质,比起人类,她们更像发疯的野兽正被看不见的蜂群围攻着。 醉醺的男人们狂奔在城市的街头巷尾,火焰让他们兴奋,争斗让他们狂乱。他们比疯狂的女人还要可怕的是,在力量与地位上他们是绝对的统治者。文明陷落,酒神的魔力操纵下,兽性浮现,暴力统治了理性。 男人们时而和女人们赤身裸体的狂欢,时而愤怒入发情公牛一样争斗扭打。鲜血与酒液混合发酵着城市的气味。鲜花的香气被掩盖碾碎,哭喊声和笑声,在酒神信徒们的歌声里传唱在底比斯的每一处。 但高高在上的王宫和祭司神庙依旧被严格保护着,其中被严格戒严的长老院里正进行 彭透斯此时站在长老院议事厅中,城市里的声音传到雪白的室内,四面的光拉长他的影子,加深了他的面部轮廓。 而他对面坐着的元老们阴沉着脸沉默。他们在年轻英伟的国王衬托下,就像统一制作出的人像。一样雪白的胡子,年龄增长产生的威严阴冷的表情,雪白的袍子在身上,就和大理石膏包裹着的尸体,死气沉沉的没有什么不同。 “诸位想必已经看见了,这就是酒神的信徒在干的事情,这就是放任底比斯信仰那个来路不明的神所造成的危险。” 年轻的国王总是乐于学习的,并且聪慧的让人毛骨悚然。此刻他已经学会对着满城的尖叫喧闹充耳不闻,保持着一股谈判的姿势,笑容公式化,风度翩翩,表现出了完美的政治家修养。 代表着固执与贵族位置的元老们脸色就阴沉了,白色在他们身上体现不出圣洁,只有种尸体色泽的青白。连语气都充满了迟暮之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平民死几个就算了,作为信仰神明的献祭来说他们也算是光荣的。彭透斯国王陛下,请记着,无论付出什么,只要让神明感到欢欣就可以了,我们不能追究这些,这是不敬与不虔诚。您对于神明的态度一如既往啊,这可不行……” 坐在最中间的老者拿出了路上就已经准备好了的讨论说辞,他的朋党们在后面无声的用眼睛看着国王,以长老会的权威施压。 他们从一开始就都打算不趟这趟浑水,神明是凡人好得罪的? 卡德摩斯的这个孙子,这么多次往这条死路上碰,他们现在拒绝他算是给了卡德摩斯面子了。再有几次,这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带着大家一起触怒神明,就直接送他一个人去见冥王。反正又不是卡德摩斯一个人单独建造了底比斯,底比斯的富豪世家的子弟只是少了些名头。国王的王位从来不用担心没有人坐………… 机械平静的说教,以此压制国王的老人,却发现被他说教、被长老院众人施压的国王,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那个反常的样子让宦海沉浮多年的老人感觉到本能的危险。他下意识的往椅子后靠了靠。 底比斯城中的喧闹里男人怒吼、女人尖叫、孩子哭泣声就在尊贵权威的长老院外盘旋,室内空气里都沾染着外面所有的一丝酒液的香甜。 彭透斯英气勃发,年轻却不再稚嫩的脸,此刻像一个近乎无底的漩涡,逐渐吞掉了长老本来理直气壮滔滔不绝的发言。 其他长老正狐疑着声音的停止,国王的黑色爪牙捧着一个托盘进到会议大厅。 按道理卑贱出身的士兵根本没有资格上到这里的,可是这些一贯用礼法律令武装自己的长老们没有任何人呵斥士兵的前去。他们一起瞪大了眼睛,几个老人踉跄着站起来,因为纵/欲享乐而青白的脸上浮现了让彭透斯预料之中、让他满意的惊惧。 “差点忘记说了。”彭透斯把托盘上一只带血的手掌捧到手上仔细打量,并摇头微笑,语气却是十分真挚的惋惜。 “酒神们的信徒明显认不出平民与贵族的区别。他们只要在围墙外闻到了哪怕一点酒味,就像密密麻麻的蝗虫似的,踏平了本来把守森严的贵族住宅区域,我的士兵来的晚了些。”他把那只明显属于女人的手对着阳光转动了一下,像在品鉴上面戒指上的家徽与宝石。 发言的长老站起来,颤动着年老多皱的嘴唇,他看起来实在像一只挨了鞭打的猴子。 “遗憾的只找到了您心爱的女奴残存的一只手臂和她为您生的孩子的一条小腿。请节哀,但就像您几天前对那些失去孩子的平民说的,您的孩子是献祭给了神明,应该为他们感到光荣,这是一件足以彪炳史册的功绩。” 老人一步步的佝偻着背,踉踉跄跄的走下高高在上的长老院的位置。本来笑得诚恳动人,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俏皮的彭透斯笑意一寸寸消失,他恢复了国王该有的庄严冷漠,逼视着其他惶惶不安的长老们在上面踌躇。 老人颤抖着,就要接过那血淋淋都是抓痕的手臂时,彭透斯一眼都不看的手随意一松,老人喉咙里发出一声要窒息的呜咽,随着手臂的跌落,披着紫金长袍的他,一起骤然跌落在彭透斯脚下,和泥土尘埃一个高度。 彭透斯没有看他的狼狈,他徐徐环视,逼视着其他长老院成员的眼神锐利的像鹰。 “现在,告诉我,同不同意驱逐这些信徒,驱不驱逐那个恶神。你们大可以再反对,等到你们的妻子、孩子、后人,全部被撕成挂在葡萄藤上的碎片,我们再来谈一谈你们对于国王还有多少约束力。” 这里有的是沉默,权力,和地上老人难听的啜泣。 然后是长老院的老人,包裹在裹尸布里的贵族们颤抖的一个个从高处下来,佝偻着背,站在彭透斯面前,他们衰老无力的像一颗颗萎缩了的胡桃。 长老院的权威至此,被年轻的国王,踩在了脚下,成为君主集权之路上的踏脚石。 、 安瑟洛早就已经料到了彭透斯会做的一切。 她远比酒神以为的更理智与聪慧。 事实上,在酒神化为兄长的近卫出现的时候,这位被智慧女神庇护的女祭司,就已经看出他并不是兄长派出来护送自己的侍卫。 彭透斯尊重安瑟洛的选择,他要求自己身边所有的近侍都尊称她为最高祭司大人。而且使用过的金箭上的神力就会消逝,酒神带来的金箭,明显是射中过什么再次被拔/出/来伪装为信物的。 这位女祭司料到了兄长把自己送到这里,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来自于神明的伤害,更是为了远离底比斯权力中心内部。 彭透斯在渴望权力,在他归来那一天开始安瑟洛就知道。他筹谋了很久,关于如何利用酒神的信徒冲击底比斯的贵族统治,为君主集权扫平障碍。 她不知道面前的伪装成侍卫的人是哪一位敌人,可她已经决定用自己的智慧与他周旋到底。 侍卫向她叙述了底比斯被酒神信徒们攻陷的消息,并且说彭透斯危在旦夕。安瑟洛将信将疑。 关于这一幕的故事,被戏剧作家们写入了很多次作品。 其中的安瑟洛的对白与酒神的应答流传过很多版本。英国的一位文学巨匠写的最为精彩,他用喜剧的笔触,把这位有名的美丽少女描述为一位机警俏皮的活泼少女。 这一形象的塑造和内容的变化延伸,被研究者们公认为是这位巨匠后来塑造的那位男扮女装,在法庭上与狡诈商人辩论的女性的原型。 遗憾的是因为安瑟洛一直以来在文学中固有的形象,是柔弱需要被保护的公主。这出戏剧遭到了恶评,使得作家不得不更改了剧本,将安瑟洛描绘为一位符合大众胃口的金发美人,该片段也变成了酒神对纯洁少女的引诱。 该原稿的手稿的丢失,不得不说这是一大文学史上的遗憾。 ——摘自《历史变幻:文学家笔下的安瑟洛》有删节 、 “请您屈尊到在下背上,如此冒犯是为权宜之计,为了节省时间,在下将背着您回到底比斯。” 伪装者半蹲着,毫无防备的展露后背显示坦诚。事实上神明的眼睛是不会限制于视角的,他能够清楚的看见背对的少女每一个细小的表情。 这位明显没有过多接触过兄长以外男人的公主,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的趴在男人背上,只是她下意识的避开了稳妥亲密的接触,身体压抑着自己的僵硬。 而背着一个人,对于年轻的酒神来说,这也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如果不是为了早一点赶到底比斯看一场他安排的戏剧,他是不会如此纡尊降贵的。 可事实上当少女趴在他背上,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就像按着什么让她畏惧又不得不依靠着的东西,像就此生长在树木上的常春藤时————他的心上轻轻的抽出了一片新叶。 女性独有的身体香气随金发垂落,轻抹在眼睑上那一弧浓密的睫毛,还有她眼睛里有远方星子似的明亮。 她即克制又期盼,对前路视死如归而信念使得心若磐石,端庄得体的同时,又其实离经叛道。 对于爱情,还停留在肉/体/欲/望/性的欢愉上的酒神,完全不能理解太阳神阿波罗,为什么愿意纡尊降贵的化身凡人,接近他背着的这位少女,就像他此刻也不能理解此刻自己心中那一瞬身不由己的怔愣。 “请不用顾虑我。”侍卫的久久不动让她误会了什么,她迟疑了一会,把手放在侍卫宽阔的肩膀上。 “您往前尽快的走吧,我会自己看顾好自己的。” 侍卫像斟酌了一会,然后他才低低的应了一句, “是。” 男人站起来,背着少女站起来大步向前走去。刚刚那一刻他差点忘记伪装出肉体凡胎的心跳。 酒神伪装的侍卫走的很快。那是因为他脚下所有的沟壑都会被提前长出来的葡萄藤填补为平地,百丈的深渊上会自动长出藤桥让他通过。在森林中的酒神,依靠着神力畅通无阻。 而同时为了能够分散他背着的少女的注意力,他和她说话——这不符合一个出身卑贱的侍卫身份,可他此刻就是忽然冒着被识破的危险,愿意忘掉自己在扮演的角色。 “您是已经准备为了国王陛下与神明对抗吗?” “并不是,我不是为了国王陛下。”女性的手心有一点出汗,她注视着自己放在侍卫肩膀上的手背,再次重申。“我是在为了我的兄长。” “这很危险,殿下。如果您愿意,我现在还可以带您去安全的地方。您是没有必要把您年轻的生命赌在一场混乱中的。” “我没有赌,因为我根本不在乎我的兄长的输赢。我现在只是想到他身边。在这个时候,我只是……” 这个可怜的少女在说什么荒缪的话呢? 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会怎样吗?她毫不在意将有什么结果吗?对于结局的悲喜她不在乎? 伪装者内心动摇,他的计划出现了偏差。因为他误判了少女的想法,他第一次没有预料到的人类,判断失误。 满盘的计划就要崩溃在即。 “恕我直言,您现在去了也对局势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努力的要把少女的心态,掰回戏剧预订了的轨道与规划。“酒神的信徒如天边的群蝗,而底比斯在神威下几乎不堪一击。” “…………是。是没有什么作用。神威浩荡,我也阻止不了。” 她靠在神明的背上静默,被提醒了自身的无助,她坦然,可似乎还不死心,只是始作俑者并没有乘胜追击。 女性呼吸间的气息无意间吹拂在男人的耳朵边上,暖融融的一片潮湿。 这真是让人不顾计划的,想对她回头一吻的时刻。 可酒神仅仅只是眼神深邃着,背着姑娘的手臂稳健平坦,让自己能够更清晰的感受到隔着一层衣物少女的心跳、脉搏。 他不由自主的克制住了自己。 过往所有经历,都找不出各中缘由。 唯一能联想到与此刻相似的情景,是在徒步在高加索山脉第一次看见落雪的冬天,一朵雪花落在松柏上,他除了停步原地看着它融化外,什么都没做。 在此之前,在遇到她之前,象征着人内心欲望的神明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克制来着。 可克制恰好,是爱的美德之一。 “可是因为什么都做不到就不去…………我更是不可能做到。” “怎么能够不去他身边,这个时候的我怎么能不在他身边。” 喃喃自语,自问自答,每一个字,都像她这朵雪花要逐渐消融的声音。 “哪怕他失败被撕裂为散落的碎片,我也该去找他,将他拼凑起来。哪怕是在地上的躯干不成人形,我也要从泥土里捡起他的带血的骨骼。哪怕他被围攻孤立无援,我也不能躲在一边。这不是出于义务责任,或世俗对于此的约定俗成,也不是因为我天生勇敢无畏。” “因为我爱他,我爱我的兄长。就像他爱我的那样。所以我必须去找他。” 、 他远远的站在呼啸的风里,看见雪花融化成水,一点多余的声音也没有的,在视线里,化为一滴眼泪。 第12章 希腊神话 底比斯在燃烧。 少女祭司在远山的巨石上站立着远眺,鼻端里都是燃烧木材与灰烬的气道。 她的身体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像是海水潮汐循环往复的扑上滚烫的岩浆。薄薄的颧骨上有两道妆容般的潮红,脸色娇艳,和发白的嘴唇形成了对比,活像个在重病中的病人。 这是她成真的梦。 噩梦。 酒神一直盯着她的侧脸看,仔细的说,是在凝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火光处的城池,赤色的火焰在那双空灵的蓝色里跃动,只有日暮太阳沉没时的海面,才可以比拟这种华丽而奇诡的色彩。 忽而,神明的映像还留在那不可思议的色彩里面,少女已经斩钉截铁的闭了闭眼睛,把情绪的闸门锁在心底。那抹海蓝色的光和赤色的火,湿润的浸没在了夜幕似的黑里。 “士兵。” 她呼出一口焰火带来的浊气,发言就像熔断了钢铁的炼炉,沉稳有力的足够划开金铁。转过身时,金色的长发带着刀兵金属色的光泽。背着火光冲天,宛如一座黑铁神像。 “公主殿下。” 太过入戏的以至于要遗忘自己身份的酒神下意识的跪下,垂首表示尊敬。他然后一愣,没有来得及思考自己这种过于入戏的反应,上首的女祭司已经发出了第二句话。 “将你的弓和背上的金箭给我,然后你的任务和职责就都已经完成了。退下吧……然后走的越远越好。” “殿下……” 话是这么说,虽然安瑟洛的意思是让士兵自己主动解下来武装,可在酒神扮演的士兵还表示出了要再劝诫的意思时,安瑟洛冷着脸,雷厉风行的大步走来,劈手就夺过了士兵的武装。 酒神站起来,又是下意识的要制止。可看到金箭上底比斯王族的徽记时的一瞬间,想到无辜惨死的亲生母亲,冒用自己身份的彭透斯,装聋作哑的卡德摩斯家族众人…… 仇恨的火焰,复仇的愿望压制了对面前女性的好感。盲目的仇恨总是让人后悔终身。这种情绪,在狄俄尼索斯去冥界接回了母亲的灵魂,却怎么都找不到心爱姑娘的亡灵时,达到了痛彻心扉的顶端—— 他记得,当时只是没动作,只是没表示,只是没阻止。 神明心情阴郁的站在原地。如同看一场无声的哑剧,置身事外的他看着金发白袍的少女,孤身一人的深一脚,浅一脚,像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 、 走出伪装者视线的少女,在那种徐徐的步子维持了些许时间后,立马奔跑了起来。 她一边奔跑一边握着箭,咬着牙,抽噎似的啜泣,湿润的蓝眼睛里打下一颗颗眼泪。 跑到上气不接下气,她才慢慢停下来,死命忍住呜咽,一边急步走着前进,一边牙齿轻轻的打颤。 她不知道该庆幸于这个不知名的敌人没有追上来好,还是该为敌人这种因为稳操胜券所以放过了她的表现害怕——彭透斯可能活着不过是生不如死的那种。 或者彭透斯已经死了,敌人要站在远处的一个好的观景台,整暇已待,想要好好的观赏她看见兄长尸身崩溃的那一幕…… 她握着金箭,另一只手捂着嘴唇,佝偻着被前进,眼泪扑朔着往手背上一颗颗的掉。 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没那么坚强,也没那么勇敢。 、 彭透斯陷入了一场恶战。 对手是他的母亲,和一群追随酒神的信徒们。 这并不是什么游戏或者玩闹,她们是真真切切的想要杀了他。 青年国王拄着剑在台阶顶端呼气,一道血痕正好擦过眉峰,为他添上一股煞气。 与他相反的是台阶下欢歌乐舞的妇女们。她们围绕在高举着神杖的阿高厄身边,载歌载舞,手上拿着被撕裂的侍卫的肢体,浑身鲜血淋漓,却如同新沐于圣水当中,陶醉在神明的恩德里。 彭透斯冷漠中含着悲悯的把脚下踩着的女性尸身往下面一踢,下面那些脸上带着狂热的妇女们一哄而上的,欢笑着把同伴的尸体顷刻间扯成了碎片。 她们美丽动人,衣着价值连城,却浑身浴血,疯癫狂热。 奋战至此,孤身一人的国王站在高处俯视残垣断壁与血流成河,甩掉剑尖上的血滴,目视着前面敌人。 他的母亲阿高厄抱着葡萄木神杖,一动不到的站在包围圈中心。在一众浑身浴血的女性中,她丰艳美丽,浑身如同她胸脯上的项链一般闪闪发光,明丽不可方物的她眼睛上蒙着一层紫色的烟雾,冲站在高处的亲生儿子看过来的视线绽开微笑。 彭透斯缓缓的对她的方向举起剑。 阿高厄从来都不是个好母亲。 为了虚荣心撒下造成今日大祸的弥天大祸,从来不肯抱一抱哭泣的安瑟洛,总是觉得小孩子是烦人的东西,如果这一双儿女无法给她带来荣耀她就会放任兄妹二人生死,冷酷的把所有人当作砝码……桩桩件件,都能让彭透斯今天冷了心,毫无心理负担的自保弑母。 弥天大罪,今日不过寻常。 彭透斯此刻冷静到了冷酷,他考虑着这些,以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的思维。甚至在看见阿高厄的微笑忽然转变为野兽似的暴怒,心里也没有出于人伦情理的动摇。 阿高厄看见完好无损的儿子,眼中紫芒大盛,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不甘的尖叫,高举着神杖,手脚并用,如同一只神志未开的母猩猩一样飞速的、野蛮的,爬上了台阶。 彭透斯用剑挑起砂石,击落后面几个小啰啰,提起剑,朝母亲扑过来。 母亲愤怒的奔跑着要上前撕裂儿子,儿子握紧了剑准备杀死母亲。两个人目标明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乌云鼓动的远处天际,被酒神请来的复仇三女神在远处的云层盘旋,后忽而直冲而下。她们执着跳跃着死火的火把与嘶鸣的腹蛇鞭,肩膀上的羽翼里带起一阵阵亡灵的尖锐叫声,穿过云与雾,带着冥土的黑暗,来到燃烧如地狱的城市。 远处正赶来的女祭司停步,回头,看见云层里带着黑暗出现的复仇三女神从头顶略过,听着伴随着她们的亡灵鬼哭远去。复仇三女神们在大地上追逐杀人凶手(特别是血亲相弑者)的传说复苏在她的脑海。 她记得祭司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恐怖的描述。古老的故事里,她们使那些血亲相弑者发疯发狂,活的行尸走肉。不得不痛苦狼藉的死去,就算如此,在冥土中也不得安宁的遭受折磨。因此她们是希腊人最惧怕的神祇。 看见那些冥火与腹蛇的那一刻,血亲相弑这几个字把一切的猜测链接,她猜到了酒神一切的计谋,包括伪装的侍卫真实身份。贵为公主与祭司,依旧是肉体凡胎的人类的少女,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已知未来的绝望。 你以为她会失去支柱与期望倒下的那一刻,她却立马背着箭与弓开始狂奔,通红的眼眶中目光比任何一次都来的坚定,她握紧了武器,随着复仇女神的踪迹,奔向正要发生母子相残惨剧的神庙。 这场斗争,谁先赶到,都会有不同的人先倒在地上,可是无论是谁先倒下,这个悲剧性的故事结尾,我们都已经看见了结局。 不用装腔作势的故作高深,或者吊人胃口的拖延。彭透斯活了下来,并且活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快记不清安瑟洛的脸。 而这正是彭透斯一直拒绝承认的。 他的剑没有来得及杀死自己的母亲,并没有犯下杀死血亲的错误,复仇女神并不能惩罚他。 那是因为安瑟洛在他出手前,杀死了他们的母亲。 对的,就像是射中那只红鹿一样,替他杀死了母亲。 金箭的箭尖从阿高厄的胸前冒出来,这支作为礼物的金箭,最后还是因为身处这个不幸的家族,也沾染了不幸。 阿高厄最为喜爱的项链——她不惜冒充妹妹的名义,牺牲了婚姻与亲情也要得到的项链,被射中她的箭尖割断了绳子。 那些自神手中被制作出来的琳琅美丽的珠宝,在阿高厄瞪大的眼睛里,随着猩红的鲜血一起坠落在地面上,再也没能被串起来。 彭透斯不知是漠然还是茫然。他盯着母亲摔倒在尘土、血、珠宝里美丽的脸,盯着滚落在地面的酒神神杖,盯着母亲胸口的那只金箭。 结束了。 就像杀死红鹿的那天他半晌才能够回过神,看向射出箭的安瑟洛那边。 不过这一次,首先脱力跪下的是安瑟洛。 女祭司随手把弓扔到地上,不再管其他的了。她啜泣着闭上了眼,同时也失去支撑似的跪了下来,哽咽而保持着礼仪周全的,对到来审判她的复仇女神们行礼。 “尊敬的厄里倪厄斯们……我,有罪。” 她颤抖着声线,祈祷般告白。 在法官面前,给自己下了必死的宣判。 、 因为这桩人伦惨剧的特殊性,复仇三女神们中发生了分歧。 她们作为女性权益的保护者与法律的执行人,是不能姑息这种女儿杀了母亲的行为。但安瑟洛本身却也是女性,更是一名虔诚的室女,她的举动正也是出于保护亲人的角度。 三女神中的阿勒克托(不安女神)举棋不定,墨该拉(忌恨女神)认为安瑟洛有罪,提西福涅(报施女神)认为其情可免。 于是三位女神在空中争执不下,她们的翅膀在空中扑闪,头上盘的毒蛇嘶嘶的叫着。整个过程中安瑟洛一直都一动不动的跪在下面,仿佛时间静止在一刻。她听天由命,犹如已经被定义为罪人的石像。 就在这时,从漆黑的残垣断壁中走来一个年轻人。 三位女神盘在头上的毒蛇同时动了动,她们转向来者的方向,一脸凝重的不善。 年轻人的到来,让断壁残垣上攀爬起了碧绿的葡萄藤与烂漫的鲜花。甜美的酒与蜜流淌在刚刚发生了杀戮的地面上,罪恶与鲜血,就这样被神力造出的兴盛繁华掩盖了。 酒神,在一边观看许久,志得意满的他,迈入安瑟洛视线可及的光明处。他身上的紫金色长袍闪烁着华美的光芒,俊美近乎妖异脸噙着一丝值得玩味的笑容。 神明徐徐走到安瑟洛面前,为了暗示他以为被蒙在鼓里的少女自己是背后主使者,他特意将阿高厄临死前握着的神杖在手中把玩。 少女看见熟悉的神杖,似乎如遭受重击,勉力支持的坚定倒塌了,低下头,金发藏住了脸,像云朵藏住月。 高高在上的三位女神互相心照不宣的互相对视,通达如她们,一瞬间就都猜出了前因后果。 知道这出惨剧又是神惩罚人类制造出来的案件,并不稀奇的她们习以为常,可难免对地上跪着的安瑟洛多出怜悯。三位女神同时收敛了翅膀落到酒神面前,将跪着的安瑟洛置于身后。 她们以保护者的姿态,保护身后犯了罪行的安瑟洛。 在没有断罪之前,哪怕是犯人的安瑟洛,也一样受到身为处女神的她们的保护。 “酒神殿下。”不安女神阿勒克托直面着年轻俊美的新神,她面庞是阴冷的青紫色,却依旧有着作为审判者那凛然正气的端庄。面对着炙手可热,即将跻身十二主神的狄俄尼索斯依旧不卑不亢。 “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 她们对于酒神本能的不喜欢。不仅仅是出于神职上属性的冲突。更多的是因为对他的糟糕映像,狄俄尼索斯轻慢女性的种种行为,是三位象征女性权益的女神所不能容忍的。 被发现的酒神把目光依依不舍的从少女身上移开,对三位女神斯文又邪气的的一笑。 “如各位所知,我在传教的时候遇上了我无礼的亲戚……”他说着探头看向被三位女神挡在身后的少女,女神们刷的一声,张开了翅膀挡住了青年的视线。 面对三位不苟言笑的女神这样不给面子的举动,一向以脾气乖戾著称的狄俄尼索斯只是耸了耸肩膀。 “就是您身后这位可怜的公主的兄长。所以我现在是来看看,她将会……得到什么下场。” 嫉恨女神墨该拉头上的毒蛇最为躁动不安,她冷着脸。盯着酒神华美的装扮,头顶的毒蛇们盘起身体摆出攻击前蓄势待发的样子,明显的表现出了厌恶。 “这些并不在您的职权范围内了。现在这个冒犯您的国王得到了失去母亲,也即将失去他的胞妹的报复。相信您也可以满意的离开这里了,去找寻新的信徒。至于对犯人的处置,这是我们的事情了。” “哦?这样啊……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年轻的神笑着用神杖敲了敲地面,三位女神冷眼看着地面上迅速长出的葡萄藤编织出桌椅与酒器。 酒神自己坐下了,让三位女神像仆人一样立在旁边。这举动无礼至极,报施女神在后面拉住了忍不住要动手的姐姐。 “您想要干涉冥府吗?” “不,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和心思。我只是想和三位讨论一下……如何处置这位公主殿下的事情。” 、 、 快让安妹领便当! 快让安妹领便当! 安妹内心的小鹿们已经扑腾着,要往胸大腿长的复仇三女神们的大长腿上撞死了。 生死时速跑着好玩的吗?抢着背锅这么感动的行为赐三尺白绫也不难吧。谁还想再看着酒神那张大写了“作”的脸啊。【手动斜眼】 安妹正跪着在女神们超拉风的裙摆下,装死了妈的悲伤脸时,作者就把酒神这么个行走的卧槽放出来了。 他还怕以安妹的智商不知道整个事情是他干的,特意玩那只罪案现场的棍子在安妹面前晃。 安妹跪在一边,感觉这家伙不仅走位风骚,视女干安妹的程度,都已经快隔着衣服看出安妹是个贫乳了。 这举动真是贱格到,就差没有跳着舞出来说: “啊哈哈你家破人亡都是我干的,来打我啊。哈哈复仇三女神也是我叫来的,怎么样快来求我,求我就救你哦。但是我其实还打算泡你哦,快来感恩戴德的卖身吧!” 这感人的逻辑,你确定他是来追安妹而不是拉仇恨? 哦,他其实是想找个人玩虐恋情深、边缘恋歌啊。 ………… 呵呵。 不约。 煞笔作者在文上没有添加成这两个标签真是太好了。 按照酒神的计划,无论当时那种情况谁杀了谁,他的报复都算成功了。就算安妹原来舍己为人的背锅圣母,一开始超想象的计划差点崩盘,有点让人束手无策,但他脑子进了水的转念一想,觉得强迫卖身play也不错。 但看来要让他失望了。 在心里再次推演一遍,愉悦的把眼泪像撸鼻涕似吸溜回去。这种渣渣,真是不想和他浪费表情了,接下来全程冷漠jpg吧。 、 她怅惘的抬起头,仿佛风里颤动的花终于凋谢尽了所有花瓣,对在和复仇三女神谈条件的酒神,投下尤带泪痕了悟了的一瞥。 在酒神接触到那一眼时,【安瑟洛】恰好在幽冷凄清的夜色里凝视他足够久,久到而后似乎已经明白了所有,倦怠的清浅一笑。 这笑容转瞬即逝,比雪花的融化还短暂,比霞光还瑰丽。 世界。 再见。 、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 “如酒神所说,我们无法公正、公平的审判你的罪行。这个案件让我们三个产生了分歧。卡德摩斯的孙女,雅典娜的女祭司,底比斯的公主,我们将会在德尔斐的神庙里,十二位主神的裁决下,再进行审判你的罪行。” 三位女神高高的飞在天上,和酒神的谈话中种种权衡和因素,让她们不得不强忍着不甘的退步,因此刻意不去看一边的酒神的宣布了他们讨论的结果。 “而你,待罪的女祭司啊。以你信奉的主神及大地之母的名义起誓,你要到达德尔斐的神庙,不得为了躲避仲裁而失信,否则我们的阴影将永远跟随着你。” 她们接着扇动着翅膀,御风而去,裹挟着冥火与阴影。这个决定对于复仇女神与安瑟洛来说,都是无奈的的选择。 最后离开的报施女神回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被留给酒神的少女,无声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安瑟洛脸上带着干了的泪痕,冲她们离去的方向行了表示尊敬的礼节,当头再次落到地面上,她久久的像要睡了的,阖上了眼睛。 直到身边出现甜美的葡萄酒气息,男人攻击性十足的手臂线条环绕起她,像得到了礼物的小孩子似的蹭着她的头发。 安瑟洛用力的一把推开他,面对年轻俊美的酒神慢慢倒退了好几步。脸色沉静里含着藏住的冷,像一块被精细打磨了的冰,触碰了才能从精美里觉察出骨头里的寒。 酒神心里现在只剩下满心得到了玩具的怜爱,所以并不介意这如掌心玩物的少女如何冒犯,或者,少女的拒绝正是他期待的情趣之一。 “我美丽的公主,为什么你要拒绝一个刚刚不计前嫌帮助你说话的神明。来过来,到我怀里,让我好好吻一吻你的头发。” 宛如诵读诗歌、爱语,他向前张开了手臂,微笑着上扬的嘴唇荡着原始性/情/欲/感的红。他根本没有考虑安瑟洛会拒绝,并且摆明了要女祭司投怀送抱。 “对不起,我的教养没能够让我可以放下羞耻心与自尊心的,投入刚刚使的我的国家、家族,陷入了一场悲剧的始作俑者怀里。如果您还有一点仁慈的话,请就此结束这报复和玩笑。让这一切的恩怨,在不久之后德尔斐关于我的审判结束后,而结束。” 安瑟洛再倒退几步,如遇洪水猛兽。直白的拒绝时看着酒神的眼睛。无论男人那双眼睛中情意怎样的如酒如蜜,依旧情态如冰。说完话,她背过身离开,没有留恋的情感和再谈话的兴致。 燃烧的残垣断壁的火光,照亮了女孩裙摆下面因为奔跑破了的鞋。 她一边疾步如风的走开,一边把鞋子脱下来,近乎肆意的发泄,扔在身后酒神带来的葡萄藤中,让赤/裸洁白的脚掌离开绿色的地毯,踩踏在底比斯毁灭中产生的灰尘与石子里。 暴殄天物,又美的张扬。 少女祭司此时这样的坚定拒绝与有礼的态度,的确超乎了酒神的想象。他以为柔弱温柔如她,会在惶惶不安中投入他怀抱,在肩头痛哭一场。 他注视着安瑟洛走动时脚心上刺入肉中的石子,如看镶嵌在白银上的宝石。 “我的确策划了这些,不过我的公主,这些都是你的家人对于我冒犯在先。” 安瑟洛一直往前走,风把她的金发吹开,可追求她的神明的声音依旧像在她耳边呢喃似的回响。 “是的。所以现在我的母亲用生命赎罪,而我也会用自己的鲜血告诫那些要冒犯您的人。这是您想要的,可以到此为止了。”安瑟洛不为所动。 “不不不,我的公主。我不是来这里讨论谁有罪,谁赎罪来着的。”安瑟洛越走越快的样子,让酒神意识到他得快点讲到重点了。 “那么请您离开,我需要回底比斯向大家长报备这一切……” “我的公主,我天真的女孩啊。” 话音刚落,酒神忽然在安瑟洛前方现身,抱了她满怀,让她一头扎进一个满是甜蜜醇美香气的成年男人怀里。同时伴随着女孩脚下忽然长出来的葡萄藤紧紧束缚住她的小腿,缠绕着她小腿曲线生长着的锁链,就此拦下了前行着不回头的女孩。 “您以为我为什么要阻止复仇三女神对您的审判,并且建议她们去德尔斐举行审判。”他的声音带着夸张的调子,笑容得意洋洋的像个孩子,那张含了蜜糖而鲜亮的嘴唇中吐露出的话语,却与此截然不同。 安瑟洛挣扎了一下,动不了,反而被按住了手臂。 “因为我这副样子恰好入了您的眼而已。” “哦。不全是。当然了,您很美,我的公主。可您的美对于神明来说,只是今天早上庭院中万紫千红里给人映像最鲜明的一朵,到了傍晚凋谢的时候有几个人会记得叹息呢?更别提前头与明天会有更多的花朵来装点神明的庭院。短暂的美丽如你,所以不要更加的得寸进尺了,依仗着我的爱慕来无礼,只是显得您现在无助且不惹人喜欢。好好的听我说话吧,您没有办法拒绝的。” 酒神一边说着命令,一边正捧着少女的脸含情脉脉,他随时可以吻面前这个一脸平静冷淡的女孩。可是他才是主导者,就要摆出这种随时可以得到,因此满不在乎的胜券在握来。 耳边由狄俄尼索斯所说出的这种论调,是这个纯洁贞定的女祭司从没有听过的吧。所以她才吃惊的微张着嘴唇,看着他,不知怎么反应。 啊,这种无知惹人怜爱。 神明又变得温柔起来。 “但不要害怕,我需要你的爱。我的公主,记着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不用担心岁月的流逝与历史的遗忘,你会成为我庭院中最美的不败之花。我会给你永恒青春,保护你的美。而这一切,只需要你在德尔斐的十二主神的审判里做一件小事罢了。” 安瑟洛只觉得脚下一空,缠绕她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她迷茫的低头看向被藤蔓编织出的鞋子包裹住的脚,酒神在她没看清的时候,就用一只手把她的下巴抬起来,如诉爱语: “我要你在十二位主神面前吻我。就像现在我吻你一样。” 他面庞俊美艳丽,微笑时更是流溢着芳香,在那深紫的眼眸里正酝酿着甜美梦境般的爱意,倾泻在脸色苍白的少女身上。 第13章 希腊神话+告白 过渡 酒神说着,一边渐渐俯下身,他的阴影遮盖了少女面前的光线,浓密的睫毛半掩着眸光,挡住里面过于璀璨的金,此刻那金是唯一的光源,柔和清晰的倾泻下来。 像与爱侣完成海誓山盟后,落下约定的吻。 一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蜻蜓点水。 他被拒绝了。 并不是说安瑟洛躲避了这个吻。 她没办法挣脱神的束缚,只能站在原处仰头接受这男人的力量对女性的强迫。 当他满意的女孩嘴唇上一点后,起身作为审视自己新的仆人,重新看她时—— 俯视角度下的少女,并没有出现酒神事先猜想过的厌恶、震惊、忍耐、压抑、痛苦之类的情感。 苍白依旧残存在她的脸上,显得她正受制于人的屈从着。但在听完酒神的要求,男人那看似饱含深情吻了吻她的之后,那蓝瞳中像溅入水滴,一瞬一眨,已经恢复了她一贯的宁静致远。 像暴风雨后月光照拂的大海,吻后的相视打量的静谧,只是他们间并不存在脉脉深情。如风声中里荡的余波里,这个女孩摇摇头笑了,她的平静里藏着某些神明不懂得的东西。 “不。我拒绝。” 为了压迫,酒神在钳制她的动作上施加了力量。他轻佻的笑容这会就容易懂了,他将女孩这个回应理解为欲擒故纵——还要用什么小把戏吗? 少女在这样的岑寂中先是低头不语,示弱性的露出金发中细嫩的脖颈。无论是握着掌握她的生死,还是靠近感觉她的脉搏,都是那么合适。上面近脸颊的地方还有一些指痕,显得那一截肌肤凝脂似的柔软,一点风雨都经不得似的。 气氛越来越紧绷的时候,安瑟洛忽然间扑哧一声,她抖着肩膀,克制着不要失礼。可最后还是像听见好笑的什么事情,终于顾不得场合忍不住,笑了出来。 并不是那种前仰后合的笑,更像是一个大人对孩子的童稚言语感觉到了的好玩。 她的笑声一点点清晰,一点点变大,在不远处还有些燃烧的火光映衬的毁灭后显得奇怪。 她一边笑着,一边摇摇头,露出一点洁白漂亮的牙。 “您……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呢。” 酒神眉宇间的缝隙越来越深,他敏锐的在少女带着笑意的话语感觉了不悦,迫切的想要的拿回这时话语的主动权,得到承诺,把她纳入掌心。 就在这时,安瑟洛堪堪抬起手臂,将还带着砂石磨出的血痕的手掌,贴在忍不住愣住了的狄俄尼索斯那秀美异常的脸颊上。她像是个母亲在安抚苦恼的孩子,老师在看无礼天真的学生。 她笑意温柔的残存在脸上,眼眸里闪现的光芒湿润,不是因为爱意与迷恋,而是出自于她柔和的天性,而是她在为神明叹息,怜悯神明之前那些话语中无意展露让她捕捉到了的某方面的无知,因此不屑置辩于对于狄俄尼索斯的拒绝。 那就像个大人不会对孩子更深的解释爱情。 通达智慧的神明能够有漫长的时间里反复的去揣摩这个表情,所以更加重了回忆。 可从不能遗忘的何止是她的模样。正因他只能一日比一日深刻的记得她的样子,却从不能从她那一句话营造的怪圈里逃脱。 “您根本,就不理解爱是什么呢。” 、 “你在说什么话呢?” 竭力装作冷淡的风度翩翩并不是难,可是依旧难以忽视的却是自身的感受。 他像是腹部那里,被不知名的力量击中了狠狠的一拳。 巨力贯彻着腰腹和五脏六腑,传达的是近乎痛意的不适,几乎让他整个人的灵魂在躯壳之内,都不住佝偻下高贵的脊背。 她怎么敢呢? 是的,她怎么敢呢。她只是一介凡俗的肉体凡胎,她怎么敢说全知全能的神明不懂呢?她怎么敢拒绝,怎么敢这么说。 酒神一瞬间都就又重新用骄傲与力量武装好,将神情还有内心,包括一贯的气势。 可少女已经退开一步,话语已尽,点到即止。她不在乎自己的表述传达的多少,平静疏离的站在几步开外,借着火光去描摹他,看华丽光鲜的曾让她坠入深渊的神,看这个在她眼里幼稚的胜者。 “在下现在言之以尽,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无非是以正罪伏法的方式归于冥土而已。您大可把刚刚的话当作死去前的胡言乱语和冒犯,而我的拒绝只是不懂变通人辜负了您的厚爱。” 她平静的解释,打断了话题,转身背对他一步步徐徐离开,丝毫不担心暴怒的神可能会在她背后伤害她。 分明她的脚上还带着被磨破的伤口,本来洁白裙摆已经说不上明亮圣洁,身上的灰尘和走不快了的脚步说明她的狼狈。在这场神明的戏剧里她是那个失败者,被玩弄于掌心的那个。 可那背影是已经不再有怒气与畏惧的平静。那样的满身疲惫,但已经不再迷茫。 让神明恼火的正是这个。 她像个虽败犹荣的英雄。 、 “演讲很精彩,可是恐怕你已经没有资格拒绝我了,安瑟洛。”没有追上来的神在原地冷冷的开口,第一次不再用柔情蜜意的语调,他纯粹的把面前的女性看成了敌手。 安瑟洛回头看他。 神明的面庞已经变成了一个漆黑扭曲着的黑洞,让人觉得周围的光都无法逃逸,只在原来应该是眼睛的位置,存在两颗金/色/猫眼石一般的光源。 女性依旧镇静,如大权在握的谦逊王者,她让那双金色的光源中炙烈的跳动着火星一般的流光。 “你那愚蠢的哥哥,已经先和我,做出交易。” 、 ———————————————— 渡边修哉每一次给妹妹念到古希腊神话安瑟洛拒绝酒神那一段的时候,渡边安子就会—— 怎么说呢,变得激进吧。 “酒神这家伙完全是个自说自话的色/情/狂吧。”她躺在椅子上一只手把湿漉漉的长发往椅子背后拨开,另一只手摸着怀里上了年纪的三花猫“阿花”。这片庭院里的春光正好,照的这只被顺毛的猫咪不住的在春困的作用和安子手下娴熟的撸毛技艺下打哈欠。 “被拒绝了还在自说自话的家伙让人觉得讨厌极了。” 她身上那件新买的蓝色睡裙下延伸出又纤细又笔直的双腿,脚掌一松一驰,踩在修哉的膝盖上,借着力将躺椅晃着。 修哉才刚下学,仅仅是把领带松开,安子的脚上还是湿的,将他黑色的校服裤膝盖那里印下更深的黑色。 他也不恼,将纸张翻到下一页。实际上他根本不需要故事书,就能够把整个故事完整的叙述一遍。 这个故事在日本的话,就像是白雪公主、灰姑娘、辉夜姬、桃太郎是儿童读物的那种普及程度。修哉和安子小的时候,就是听着母亲全篇用英语,炫技一样的将这个故事讲述出来的。 这也是他们的母亲唯一给他们讲过的睡前童话。 自从明治时期的西化开始,日本文化就十分中意古希腊神话中那种富有哲理的排列组合的神明关系。其中经典之一,关于底比斯公主安瑟洛的故事,更是不断被解读。 里面经常把她定义为美貌的兄控妹妹型人物,更别说别的acg领域,以安瑟洛为原型的动漫人物也是层出不迭。 可是安子和修哉,都是那种会对金发大胸圣母动漫人物嗤之以鼻的人。他们更中意的,是那种成人式故事里,华丽表象里暗藏着的残酷辛烈的解读。 修哉喜爱的原因,是出于童年灯光下读着拗口而深奥英语的母亲的崇拜,安子的话,就纯粹是出于她那奇怪多变的口味性格了。 “不如说是过于单纯的执着吧。”修哉有着不一样的理解,他难得反驳妹妹的话。 “谁也无法谴责这种执着的爱啊。他是那么喜欢她,甚至为她做了那么多。” 安子就因此靠在椅子上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有点感兴趣,又像被辩驳的不悦。 十四岁少女长发葱茏仿佛深海中的海藻,其中的水滴总让人以为是童话里的小美人鱼耳边的珍珠。她垂下的上睫毛有些懒散,神情中带着说不出的浅淡的暧昧,似乎带着点娇气的不悦。 “这种感情太自以为是了吧。他一开始可是抱着玩弄的心和展开这段感情的,中途还弄死了她的母亲,弄残了她哥哥。这哪里是喜欢啊。” 修哉被她还踩在膝盖上的脚心弄的腿有点发麻,当他下意识的要活动一下双腿的时候,安子已经游鱼一样把双腿藏回了海蓝色的裙子底下。修哉在那蓝色与脚部的对比下,才迟钝的注意到了妹妹似乎做了美甲。 这可是件大事,对于几乎闲暇时朝夕相处的两兄妹来说,对方的一丝一毫的变化几乎都该在眼底了如指掌才是。 可修哉不打算成为那种会被认为黏人的兄长。安子最近有时候会喊他“阿修妈妈”,是因为青春期少女对性征的重新定义的开始的缘故吧。那么委婉一点吧。 于是他在打定主意后,尽量不经意的说:“可是你这些话都不能写到作业里去的。你不想写违心的东西,加上最近的工作很忙的话,读后感的话我可以帮你写的。” “不用。”安子的手伸进海藻般漆黑的头发里,那手腕的骨骼线条奇清俊秀,映衬的她整个人雪砌似的冷白纤细。 “我的读后感早就写的差不多了,就算被说不及格也好,这些都不用你帮忙。” 她说着半阖着眼睛看细碎的阳光从绿叶那落下,柔软细密的睫毛黑蔷薇似的,她手上摸着猫咪的动作已经慢下来了。 安子这样偶尔透露出高傲的满不在乎,仿佛哥哥修哉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招徕的工具人,让人蛮不开心的。 所以修哉今天其实早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和安子说这件事情了。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我念给你听……你大可以找别人。” 修哉合上了那本不知道念过多少遍的童话书,他努力模仿着班主任或者教导主任的那种严肃庄正的谈话口吻,站起来作势要离开。 可他总是拿安子没有办法的,她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击溃自己哥哥的坚持,她总是无意的选择了最方便、最有效的那个。 安子听着耳边的声音,看也没看他。如半梦半醒之间徜徉在云端,她轻轻松弛了脚边的筋骨,蜷在裙子下的右腿轻轻探出来,刚好楔入站起来的修哉两只小腿间。 她的五只脚趾甲都是新做的透明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在男孩的两只小腿间贴合着,像一片片小小的贝壳。 “可我只想要修哉你的声音讲故事给我听而已。” 柔软娇嫩的脚趾腹贴合着少年小腿内/侧有力的肌肉,沿着那肌肤曲线看见的,是她曲起的腿让裙摆在带着微风中轻合又舒张,仿佛一朵初绽之花。这花朵簇拥点缀的秀丽精美的面庞闭着,仿佛是古诗经里妙丽的天女。 这样几乎算得上是轻佻的性/暗示的举动,她做起来半丝邪念也没有。 修哉没有会错意,他当然知道安子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什么也不懂得的。 她认为追求安瑟洛的酒神是自说自话的自大狂,还不知道男女的分别除了外表还在于别的东西,认为爱情是无聊的,在是男性的兄长面前表现的像个脾气奇怪的孩子。 她太习惯与修哉的过于亲昵。 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些举动对于哥哥来说,因为男女差异身为哥哥的他已经比妹妹早进入青春期,看过许多男同学之间传递的小电影——因为有可以把上面马赛克消除掉的技术被拉入了男生们一起欣赏的阵营,并且有过逐渐清晰的第二性征发育方面的修哉,是怎样怀着怎样的复杂而不可告人的心情。 仿佛被喂下一大块奇怪的蛋糕,参杂着芳香醇美气息的糖与现实苦涩的芥末口味的甜品,还要努力装出与过去一样的若无其事的好哥哥的外表。 刻意忘掉那种随着成长日益尖锐起来的某种东西——那只屋子里的大象,并不难。可它会随着无意中看见的成长那润物细无声的痕迹,在夜里闷热的梦中,辗转后,归于冰冷寂夜中一滴又一滴冲下的冰冷液体。 ——我只想要修哉…… 她轻易的一句话就击败了他,让他妥协。 如同闷热的躯体浸在夜半的凉水中,被汲取了所有热力,修哉失去了动力的坐回妹妹对面的椅子上。 安子早就知道他的溃不成军,依旧是半梦半醒的样子,可随着他跌落的声音,得寸进尺的把脚往前舒展,再次回到了哥哥膝盖上。 修哉看着妹妹已经干的差不多的脚心,只能象征性的说了一句“下次洗澡不要没擦干脚就出来。”后,结束了这个小小的争吵。 妹妹则小小打了个哈欠,像她怀里那只猫似的侧了头好像要睡了。 修哉想要追问妹妹指甲的事情和想要严肃端正两人关系的计划,就此不得不搁置了。 他盯着怀里的故事书发了一个小时的呆,脑袋里却想的是近在咫尺的妹妹的面容。然后胡思乱想的不知道多久,阳光晒的他又暖又倦的也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河堤附近的是连绵的华光与云霞,映照的远处的波光粼粼瑰丽的难以置信。 房子的厨房那正飘出食物的香气,修哉起来的时候毯子从身上滑落,是先醒来的安子给他披上的。 到厨房那,就能看见安子系着围裙的身影在汤锅的白雾作为背景中切着胡萝卜。她的头发干了之后,是黑色绸缎般稠密浓艳的艺术品,端庄得体的看不出来一点之前的娇气的。 他看入了迷,打算无声的靠在门边好好看着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就打破了这小小空间里的安静。 “是莉奈姐,怎么了?恩,在家啊。一会啊,就是准备和家人一起吃饭啊。大事……你不是说已经定下来了吗。这样的话……那么你来接我吧。” 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的安子放下了厨具,一边解开围裙,一边关了天然气。 食物的水汽蒸腾的蒙上她的脸颊,高扎的马尾被解开,围裙松开到一边露出裙摆漂亮的花边,一瞬间渡边修哉的妹妹——渡边安子就消失了。 属于电视机屏幕、杂志封面、电影大幕的人气童星八坂安,从氤氲的水汽里走出来,鲜艳精致,对一边的镜子打量着妆容。 无论看多少次,这转换身份的一幕都算得上神奇。 不想被当作黏人的家伙,修哉把脚边闻着气味稍微赶来的晚了的猫抱起来,装作在庭院里找了它很久才过来的样子,走到妹妹背后。 安子正抹着唇彩,她有着鹤立鸡群的美貌和含苞待放的年纪,化妆品这种东西的存在只是矫饰,连唇彩都只是锦上添花。 修哉过来的时候,她正对模糊的镜子里照出的自己练习微笑,来比量唇彩的涂抹。 左右打量面颊两侧后,她回身摸了摸猫咪的下巴。然后倾身给了修哉一个草莓口味、草莓触觉,人们想象中明星八坂安式的吻。 “临时有事,阿修。和阿花好好享受晚饭吧。晚上不用等我了。” 她灵动的像一只长腿鹭鸶,跳着偶像感十足的步子,像一阵风消失在门外。 修哉抱着猫在光源消散的房子里听着开门关门声,直到女孩高跟鞋声消失在房子一侧的马路那,他才有勇气似的,轻声回应。 “一路平安。” 她好像每一次的离开,从来都没有给过他说完的机会。 、 如果要介绍这对兄妹的话,应该先从哪里讲起呢?无论是从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是他们父母的婚姻那里,都是没办法有条理的讲完的。 简要的概括的话,就是这对双胞胎兄妹在父母离婚后,哥哥和父亲生活,妹妹和母亲在一起,然后本来平行重合的人生就此走向了不同的路。 哥哥修哉在这个被东京来人称为乡下地方的小县城长大,是学校里精英型的优生天才一类的人物。但妹妹安子随母亲离开后,随母姓,就此割断与修哉一切的相同,她因为外貌天赋被星探发现,出演了几部电视剧和电影逐步成为了高人气童星。 修哉在遭遇青春的烦恼,而安子在童星向少女演员的转型道路上努力着。 于是双方的苦恼都不可能向对方倾诉,哪怕努力的想要体贴对方,也不可能全然懂得与明白。 渡边安子,不,这时候应该叫的八坂安,在经纪人木村莉奈开的保姆车上拿着一叠剧本看的特别认真。 木村莉奈丝毫看不出奋战了两天一夜的神采飞扬,合体的西装和短发让她此刻看起来明亮的近乎亢奋了。 “事务所那边说已经接洽好了,经过上一次的失败后,这一次黑木导演的女主角,一定是在安你和其他几个名单上的人里面出现。其中无论是从年龄的合适角色程度,来说还是资历的丰富,我们这边都有压倒性的优势!” “荒村他们就算用那种手段抢掉这个角色,到头来演技不过关也不过是被中途弃用。我就说吗,那种小人是得意不理多久的。黑木导演,那可是拿过金棕榈和金熊那种级别奖项的大导,明察秋毫,一眼就可以看出荒村他们是水货,哈哈。” 木村眼睛明亮的一个人喋喋不休,后面少女翻动书页的静谧就与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半天才察觉似乎是自己一个人在不停说话的木村,有些尴尬的咬着舌头止住话头,在红绿灯的间隙,通过后视镜看见安几乎要把脸贴在纸面上的样子,才后知后觉慌张的打开车厢后面的灯。 八坂安只是稍微的把头想上抬起一点,没有交谈指责的意思,可不是出于宽容,而是明显已经全心全意的沉浸到了剧本里面。 代班的木村莉奈,在心里,忍不住为八坂安这种近乎刻板的努力咋舌。但已经被要休产假的堂姐交代过八坂与银幕上完全不同性格,还是让打过预防针的木村尊重了八坂安。 木村莉奈知道自己说不上聪明,于是干脆也不卖弄小聪明,乖乖的闭上嘴,不再说什么想讨人喜欢的话。 在她们通过第十三个还是十五个红绿灯之后吧,八坂安合上了剧本,拧开水瓶喝了一口矿泉水。 木村莉奈才鼓起勇气来,和整个人都散发着肃杀、专业气质的安搭话:“剧本,感觉怎么样呢?有比上次试镜得到的剧本,让人感觉更深刻吗?” “深刻说不上,也就那样吧。黑木导演并不是那种剧本为重的人。” 私底下被形容为“冷酷”的八坂安,性格其实更接近于喜怒无常,所以下一刻她脸上又出现了国民女儿的那种又甜又软的笑容。 “反正,这个角色只会是我的。试镜,只是拿回我该得到的东西的流程之一罢了。” “……为什么你现在说的,这么像我们要通过潜规则之类的不公平手段得到这个角色了。” “潜规则?不公平?”八坂安歪头思考了一会,她这个样子像极了她出道作品里那个软萌的女儿角色。 木村莉奈还来不及感慨,八坂安当初就凭借这一歪头误了多少萝/莉/控,和自己曾经在电视前看着她表演而痛哭流涕的蠢样—— 八坂安理所当然的解答了她自己所理解下的“潜规则”和“不公平”。 “我的'出现就代表角色一定是我的囊中之物'的潜规则,和我'碾压性的演技给别人带来的不公平'。你是在指这个吗?” 虽然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但是 ………… 这么嚣张一点也不符合少女你出道时软萌治愈的人设啊! 八坂安因为莉奈“目瞪口呆.jpg”的的样子颔首得意一笑。笑容里大有“可不要在别人面前瞎说这样的大实话哦我的脑残粉”的表意。 ………… 虽然的确是脑残粉,但已经在接触中日益脱团的木村莉奈,含着嘴巴里的吐槽,咽了下去。 冷酷无情画风多面磨人傲慢总裁公举……你tm是那里出来的玛丽苏。 岁月这东西干了什么呀。当初镜头柔光下,那个苹果肌的可爱小萝莉去哪里了呢? 、 如果说完结希腊神话世界是身心俱疲的,刚刚跳入新世界就目睹了家暴的安妹就是蒙逼的。 她火速打开任务栏,因为这个世界的难度系数和世界等级评估,几乎所有超自然技能都是被封印的,安妹想要给壳子加个“大-童颜巨/乳”之术都是不行的。 她用抓牛角的手势撸了一撸头上傲娇代表的双马尾,提了提发际线,确定这张小脸正是安妹身体自己原装那张红颜祸水妖姬型的脸,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半以上的专员折戟沉沙了。 大家都不喜欢和丑逼做朋友的………【并不】 那些平时总依靠系统捏脸强行撸好感的家伙真人上线,没有捏出来的脸保护自己所带来的安全感,所以就蒙逼了吧。 而且这个世界连个剧情走向都不知道。就一个“尽量撩世界主要人物”的支线和“守护哥哥生命摆正他三观”的主线。看起来都让人觉得难撸。 而且从小有家庭暴力阴影的家伙,三观肯定难掰啊。 被关在壁橱里的安妹,看着外面挨打的小男孩一抽一抽的脸,由指甲盖到天灵盖的头疼。 第14章 告白 渡边修哉的告白 (以下的内容为凑佳苗小说《告白》原文。) 八月三十一号。 今天我在学校装了炸弹。遥控引爆装置的开关是手机简讯的送出键。装在炸弹里的手机只要震动就会引爆。我特地去新办了一支手机,只要知道号码,谁的手机都可以引爆,连打错的电话也会在五秒之内,砰! 炸弹装在体育馆舞台中央的讲台里面。 明天是第二学期的开学典礼,全校学生都会在体育馆集合。我预定要接受表扬。昨天班导寺田打电话来说我第一学期写的作文获得全县第一名,告诉我在开学典礼上表扬的程序。 我上台接受校长颁发的奖状之后,就代替校长上讲台,朗读自己的作文。 但是我不会做那种没意义的事。我会发表一段短短的告别辞,然后按下手机按键——一切都灰飞烟灭。 还拉上一堆没用的废物垫背。 这次前所未闻的少年犯罪,电视台会紧咬着不放吧?媒体会大为骚动吧?这样的话我会被视为怎样的人呢?要是把“内心的黑暗”这种陈腐言词跟老套的想象套在我身上的话,不如就公开这个网页。可惜的是因为我未成年而不能公开真实姓名。 大家到底想知道犯罪者的什么呢?成长过程、隐藏在内心的疯狂念头,说穿了还是犯罪动机吧?这样我我就针对这一点来写了。 我了解杀人是犯罪。但我不能了解这为何是坏事。人只是地球上无数生物之一。为了得到某种利益而消灭某个物体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就算我这么认为,学校出了“生命”这个作文题目的话,我还是能比全县所有中学生写得好。 我引用了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与罚》里“被选中的非凡人物为了新世界的成长,有超越现行社会规范的权利”,然后使用“生命的尊严”等词汇,用中学生的口吻主张这个世界上没有能被认可的杀人行为。原稿用纸五张,半小时不到就写完了。 我要说什么?我要说的就是用文章表现的道德观,单纯只是教育的学习成果而已。(注:以上为小说告白原文,有删节) 、 没有任何意义的词句。 因为对于我来说,那些写在纸上的陈词滥调,只是用来哄骗以为小孩都是傻瓜的大人罢了。因为,就像谁也没有告诉过我,杀人是错的。 我的爸爸是个虽然不讨厌但也没有什么价值的乡下电器行老板,我的继母是和他生了一个一模一样笨蛋样子的婴儿的笨蛋,我的双胞胎妹妹……她那么聪明可也和我一样不知道这些的。 所以我唯一的标准是我的妈妈。当她还是我的妈妈的时候,她是一位归国的电子工程在读博士,现在的话是一位斐声中外的教授了吧。她是我所知道的最有天才、天赋、优秀的人了。 啊,可她也没有说过杀人是错的。无论是平时的言传身教,还是睡前故事。 父亲在一场车祸中救出了母亲,乡下电器店的老板和归国电子工程女博士就因为一时的爱情结婚生子,当然更有可能是奉子成婚,这段婚姻维持的勉强,来自于夫妻二人各方面的不对等,和妻子想要在学习方面深造,却不得不为了一双儿女委曲求全。 她对我们很好。有陪我和妹妹睡觉,欧姆定律,福特,法拉第……电子工程学的一切,她会用小学生都听得懂的口吻讲给我和妹妹听,但除此之外,我也是有睡前故事的。 除了电子工程学的内容,妈妈唯一会讲的故事,也并不是那种别人所以为的劝善童话,也不是儿童图书馆架子上配着幼稚插图的王子公主。 是《安瑟洛》。 妈妈最喜欢的故事。 不是那种为了方便无知的中学生阅读的简易版本,而是原汁原味充斥着无知大人们不想要学生知道的残酷真理的原版书。 全篇用英语所写的希腊神话《安瑟洛》,售价在当时是530日元,比我的橡皮擦立起来还厚,翻开第一页的页面,边框是橄榄叶与葡萄藤的边框白纸,上面隐约画了一个戴着橄榄枝花冠的女人侧面。妈妈在底下用红色的墨水笔写英文: ——给妈妈的修哉 妈妈的修哉。我每次翻开书的这一页,我都知道妈妈是爱我的。 原著妈妈能够整篇的用英文一字不落的背给我们听。这一点的话,很遗憾,直到妈妈离开我的那一天我都没有达到妈妈要求的程度,和记下整本书并且流利背诵的妹妹完全相反。 这就像一个得分项目的话,作为和妹妹对比的我,远远落后在妈妈的期待值的那个高度里。 是啊。我是这样的笨,无论妈妈念了几次我都记不得,她气的打我,可那是没关系的,是我的错。 明明妈妈有着那么聪明的血液,却因为我的愚笨让她丢脸。她为了我和妹妹放弃了回大学的机会,所以我和妹妹都是拖后腿的存在,但妹妹能够听一遍就记下来,比我聪明让妈妈喜爱的多。 我并不嫉妒妹妹。相反,虽然每次妈妈都会夸奖她,摸她的头发,但每次恨铁不成钢的打过我之后,半夜她会流着眼泪亲吻我脸上的淤青,和我道歉。 我怎么会憎恨妈妈,嫉妒妹妹呢? 所以想来想去,果然是因为我的缘故,妈妈才不能施展才华,如果和妹妹那样的聪慧天才,妈妈就不会为我伤心流泪了,也能够放心的去大学了深造。所以和优秀的妹妹对比,我身上笨蛋爸爸的基因太多了,只能是个绊脚石。 我每次都在妈妈吻我走后的半夜把头埋在枕头里,有一次难过的想要就这样死去,因为妈妈那一次哭的特别厉害——那是我第一次想要死去。可是被睡在一起的妹妹从枕头里拉起来了。 她小声叫着,“哥哥,哥哥。” 怕把大人吵醒,又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慌张无措的要哭了,可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会说了,像个傻瓜一样啜泣抱着我。 这个世界上为我流泪的两个女人,都是我最爱的两个人。 那段时间的我绞尽脑汁的想要去死——这很困难,因为妹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很黏着我,我不能在她面前死去,这会让她以为这是她没有看住我的错误。她把这个当成她一个人的职责,从来没有向妈妈提过。 她是一向聪明体贴,怕我被妈妈看成一个寻死的怯弱的家伙。 我试过想要从楼上的窗户那跳下来,制造出不小心坠落的话,只是个意外能够让妈妈的心里保留我最好的那一面,而不是看成寻死的无用的人。然后妈妈可以去大学施展才华,妹妹像纪念一个伟大牺牲者一样记着我。 我会用我的牺牲,让妈妈自由的回到她可以绽放天赋的地方,让我在妹妹心中永远高尚伟大,哪怕从来不聪明,可就像是《安瑟洛》里面,为了妹妹安瑟洛牺牲的彭透斯一样的人物吧。 彭透斯在最后可以和厌恶的酒神交易,化身为狮子,来取得酒神向复仇三女神替妹妹安瑟洛求情的机会。 那么我也可以的。我是这样爱着她们,死去一个没有价值的渡边修哉,可以完满两个我最爱的人的人生的话………… 啪嗒。 我的梦想还没有来得及实现,父亲就和妈妈离婚了。我没有成为“彭透斯”那样的牺牲者。 商店街的邻居发现妈妈在虐待我,告诉了父亲。母亲完全没有多余的解释,她只是在带走妹妹的手续上和父亲耗费了时间。 我早就察觉到,如果妈妈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她唯一会带上的只有让她骄傲喜爱的妹妹吧。哪怕是这样早有心理准备,身体成为了一个空壳的感觉,随着妈妈的衣服被打包,妹妹的玩偶一个个消失在床的那一头,逐渐一点点的把我蛀成了一个空洞。 决定离婚后,妈妈就不打我了。她带我和妹妹出去玩,做各种好吃的菜,陪我去商场买东西。我努力的笑,可妹妹脸崩的紧紧的,妈妈要握她的手,她却躲开了,远远的跑到一边。 现在想起来,安子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奇怪了。 “我讨厌你!” 她对着妈妈和我喊了这么一句话,转身跑得特别快,妈妈拉着我喊她的名字追她,她也不停下。 我跟着妈妈的步子跑得气喘吁吁,努力的想要跟上,却踉踉跄跄,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都只是在拖后腿而已。 直到妹妹要冲入人群里消失,妈妈松开了抓着我的手,足够快的跑向妹妹,才抱住了她。 我啊,果然是多余的。 妈妈安抚着莫名委屈着哇哇大哭的妹妹,站在远处的我,只能像个路过的局外人一样看着妈妈亲吻、安慰妹妹。像每次打了我之后会对我温柔的样子。 没有价值的,多余的,渡边修哉。 现在想起来,安子的性格开始变得很奇怪,就是从那天她说讨厌然后跑开后变得,可没关系,因为是安子所以没关系。 但因此也没有办法,妈妈在离开前的唯一一天没有带着妹妹的时候,我还是记得这件事情,表现的很差吧。妈妈那天带着我去了书店,买了很多书,加上她留下来的书一起放在我的书架上,满满的占了所有书层。 《安瑟洛》是她唯一在上面写了“妈妈的修哉”的书。 “修哉也流着妈妈的血,那么有一天,也一定能够看懂的。” 所以没关系的,只要为了妈妈,为了妈妈这句“也流着妈妈的血”,就够了。 离开的那天,妹妹在车子的后面奇怪执着的不肯回头和我说再见,抱着她从路边捡回来养的三花猫缩在靠椅上一句话也不说。我看着妈妈一直在车子里劝说,她才打开窗户,用冷漠无情的眼神看着我。 “笨蛋。” 这两个字像是铅一样系在我的脚上,把我往没有空气也没有声音的深海里拽。 、 妹妹就和妈妈走后,改了母姓。 八坂,八坂安子。 一个星期后接到妹妹的来信,信上寄信人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她会在信里说妈妈今天做的菜,去商场时两个人的谈话,而下一段没有写完,却会跳过话题,生硬的说别的事情。不提那个笨蛋是什么意思。 不过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了。没关系,因为是聪慧的安子是妹妹,所以没关系。 不用多久我往存储罐里存的钱快要满了,《安瑟洛》全文也背到了妈妈走之前讲的地方,考试满分的试卷也都留的好好的。我准备带着钱,顺着妹妹寄过来的信去找妈妈的时候,安子就因为星探的缘故,成为了艺人,一夜之间,成为了当时最炙手可热的童星。 我在电视的喧嚣中打开安子寄过来的信,信上说她怎么在路上遇到星探,然后妈妈带她去电视台试镜,认识了其他的人对安子的称赞和鼓励…… 我不难想象是怎样的场景,在电视里才能看见大人物一边摸着安子的头,一边对妈妈说:“安子真是可爱又聪慧,您是怎么教育出这样好的孩子呢?” 妈妈会掩着嘴笑着,但掩盖不住的,脸上满满都是为了安子骄傲的笑意:“您过誉了,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孩子自己本身天赋就好啊。” 因为安子就是这样天赋优秀能给妈妈带来笑容的孩子。 于是我没有再存钱,把满分的试卷丢到一边,而去找母亲的计划被安子巨大的荣耀照耀的,无限期搁浅。 在这样优秀的安子对比下,哪怕把全篇的《安瑟洛》都背诵下来都失去了意义吧。 笨蛋父亲完全不在意电视上的女儿是已经跟他离婚的前妻扶养的,也不介意安子已经姓了八坂,艺名是八坂安。那段时间家里的电器行电视机屏幕里,都是安子主演的电影和电视剧。可它们的存在只是在提醒我安子不再是“渡边安子”的事实。 安子的来信渐渐变少,提及妈妈的地方也变少,或许这是因为她也意识到了“渡边修哉”和“八坂安子”是两条平行线,她无需和一个陌生人分享自己的妈妈了吧。 、 【以下注明部分为告白原文,有删改】 隔年,父亲再婚。 我十一岁。 再婚的对象是他中学同学,长得不坏,但是笨得不得了。跟电器行老板结婚,却连三号电池跟四号电池都都分不出来。但是我并不讨厌这个人。 因为她知道自己很笨。不会的事就直说不会。客人要是问了什么困难的问题,她不会含糊蒙混过去,会好好地记下来,问过父亲之后再回客人电话。让人佩服的笨法。所以我带着敬意叫她:“美由纪阿姨”。 当然也从没做过肥皂剧里常见的欺侮继母、反抗继母之类的无聊事。我替她在网路上标便宜的名牌货、替她拿东西、出门买晚饭等等,我觉得我挺努力的。 家长参观日她来学校,我也并不讨厌。我没告诉她,她不知道从商店街上什么人那里听说了,我在课堂上转过头,一眼就看见美由纪阿姨站在家长前排中央。她用手机拍了我在黑板上解开其他同学不会的数学题,回去给父亲看,老实说我很高兴。 我们也会跟父亲三个人一起去唱卡拉ok、打保龄球。我觉得自己好像也慢慢变笨了,但当笨蛋意外地很轻松愉快,愉快到我觉得就这样成为笨蛋家庭的一员也不错。 父亲再婚半年后,美由纪阿姨怀孕了。笨蛋跟笨蛋的婚姻,生下笨蛋小孩的机率是百分之一百。就像笨蛋父亲和妈妈的婚姻,则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生下了天才的妹妹和残次品的我。但是终归宝宝还是跟我有一半的血缘,我也很期待会生下怎样的宝宝。 这个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成为笨蛋家庭的一员。 但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 预产期前一个月,订购婴儿床的时候美由纪阿姨说:“我跟爸爸商量过了,让修哉到阿嬷的房子那里去念书。宝宝出生以以后哭的时候会吵到你的。没问题,电视冷气什么的都会装好。很棒吧。” 他们已经决定好了,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第二个星期我房间的东西就用店里的小货车几乎都搬到阿嬷在河边的旧平房。空出来的房间里,能照到太阳的窗边放着崭新的婴儿床。 【以上为告白原文,有删改】 、 当我坐在平房当中的旧沙发中,堆着电器和我一个人生活用品的房子寂静如死,可我依旧听见无数个泡沫逐一破灭在我耳边。 啪嗒啪嗒啪嗒 当我意识到那些声音是脚步声的时候,安子就像忽然出现在黑暗里的幻想一样,带着肌肤上反射出小小的微光,出现在我面前。 她长高了很多,是因为女孩本来就比男孩早早的生长吧。曾经齐平的视线变的需要稍微仰视,和我一起被带去剪短的头发,已经能够扎成双马尾,想来是妈妈的手笔吧,上面作为装饰品的发绳有着新买饰品特有的光泽。 可是我当时正与妹妹的光鲜相反,我很难受。像森林空地中被蛀空的木头,生长着霉菌之类的东西外,再也没有别的意义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上了。我只是想之前为什么不早一点去死,面临这种境地都是我的错。 但妹妹又变成了那个会抱着我哭的渡边安子。 不是说着“笨蛋”的八坂安子,更不是电视机里面隔着屏幕与嘻笑怒骂的八坂安。是我的妹妹,安子。 她静静的看着我,眼泪出现的让人促及不防。可她的哭泣是岑寂的,如黑暗里枯荣的植物。 当眼泪一颗颗的落下来时,她像被暴雨击打的在地上无处躲藏的夕颜花。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我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她,就此和解了这场没有言语的争吵。 她哭泣时略微发热的身体,颤动着啜泣的面颊,弯着背时脖子上会稍微突出的脊椎骨,掌心与指纹的摩挲。 就像现在握着炸弹引爆器的我确定自己必死一样,我确定我爱她。 她是我那个时候,唯一感觉到了气味温暖的事物,我的妹妹。 经过对于还是孩子的安子来说满漫长的旅途,终于躺在我怀里睡着的她,有着世界上最可爱的睡颜。 我们用我储蓄罐里的零钱去镇子里小孩子最喜欢的餐厅买了汉堡,为了不被认出来,安子在外面等我。服务员看我取出了用纸袋装着的那么多零钱,以为我是存了很久只为了这一次的汉堡,送了我一份玩具。 “是存了很久打算给自己的奖励吗?” “不……不是,是给妹妹的惊喜。” 我没有向妹妹提起关于存储罐里的钱曾经打算干什么。当我们做在河边的草坪那分享了那份很好吃的汉堡后,安子从书包里把那只她抱着离开的三花猫放了出来,在猫咪在屋子上的防水布上走动时,告诉我她是偷跑出来的。 “妈妈那边的公寓,不能养阿花。平时我和妈妈都出去工作的时候,也没有人会照顾它。所以我想把阿花送回来,给哥哥你养。” 我们默契的没有说安子过去几个月越来越少的信的事实,当她说了要把猫送回来的事情后,我认定了这是我们之间最后、最彻底的告别。这只猫要和我一样,完完全全的退出安子的生命。安子最后的仁慈与思念,不过是现在来见我一面而已。 我知道这样想很偏激,但我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那个的感觉。哪怕是看见安子此刻还走在我身边也无法填补。 所以我问了。 “我是多余的吗?” 猫咪从窗台无声的跃下,远处的河川上正跳跃着华美炫目的浮光,按压在草地的那部分手掌习惯了了草尖的坚锐后感觉到了土地的潮湿。 安子长久专注的忘记了世界似的看着我,是一瞬间那个冷漠的“八坂安子”似乎要再次站起来居高临下的说“笨蛋”,又仿佛是“渡边安子”床前的无奈悲怆的哭泣回旋重演。我心中已经是随便哪一个答案了,等待着回答,不过是为了更深切的感受躯壳暂时还存在时的痛楚,等她回答之后,一个空壳是不会在乎别的了。 、 一个吻。 我等待到了的,是我的妹妹给我的吻。 落在耳垂。 这是一个来源于《安瑟洛》的耳垂之吻。 无论是精简的童话书版本的《安瑟洛》,还是530日元全英文的《安瑟洛》都提及到了的那个耳垂之吻。如同灰姑娘的玻璃鞋,白雪公主的毒苹果一样,具有故事意义的吻。 彭透斯用耳垂之吻吻过自己的妹妹三次,除了最后一次我还没有看到,其余两个我都清楚记得。 火刑后面临别离包含歉疚与安慰之吻。 牧羊归来后真正将国王身份君临的保护之吻。 那么安子的吻呢? 、 安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几乎每个星期都来见我一次。 她的脾气的奇怪在那个时候就逐渐展露无疑了。 偶尔突然的冷漠高傲不回答你的话,但当你下一刻发誓要和她好好说一下的时候,还没有开口,她又是那个会在你怀里安详入眠的妹妹了。 电视上那个可爱动人的八坂安,会在我怀里吃吃的笑着说剧情的幼稚。明明妆容精致,却没有办法好好整理东西。打扮的比任何女性都尽善尽美,却还是会在洗完澡后只穿着衬衣让你帮她吹头发。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会来看我。因为妈妈很忙,而父亲和继母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他的新生儿子上,没有人注意这个河边平房里会出入的八坂安。 于是我的洗漱间里多出了一份属于女性的清洁用品,偶尔翻衣柜夹杂在里面的安子的裙子也不难找,枕头上散落的一些长发,被清理的一角放上了各种颜色香气的化妆品……稍微注意到这里,就会知道有一个女性和我同居。 我并没有特意的隐藏下,但也并没有人发现。 她每次都穿着容易掩盖自己样子的连帽衫赶到这里,喜欢洗完澡后在院子里吹干头发,我在一边给她停停顿顿的念《罪与罚》、《红与黑》,屠格涅夫、托尔斯泰……我也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有安子在我面前毫无防备的睡着就可以了。 直到从小学升入初中,第一学期里,我的个头开始逐渐开始压制安子,可还是不能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我怀里。于是在我怀里沉睡的妹妹,还是受到了闻着她气味到来的家伙的觊觎。 下村直树。 这家伙,必须死。 、 我对女朋友之类的东西没有概念,直到下村直树那家伙有一天突然对我说: “修哉是什么时候和安子认识的呢。” 我当时隔着焊接用的面具看了故作镇定的他一眼。 他喜欢安子,喜欢电视屏幕里闪亮的八坂安,喜欢每一次对外人展露甜美微笑的八坂安。 他会盯着每次过来找我的安子裙摆下的双腿,会在书包里偷藏安子的写真,但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和她说话,那种龌龊可笑的样子正是我一直没和他说清楚的原因。 下村直树这个家伙,作为蠢货十分尽职的之外,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优点。和他当上“朋友”,也是因为这家伙在开学的时候,偷瞄到出入在我家的安子,以为安子是我女朋友,就凑上来而已。我抱着玩玩的心态装作若无其事,反正只是开个玩笑,故意不讲清楚。 不过每一次这家伙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偷瞄安子所以窃喜的样子……呵,笨蛋。 安子连这家伙的脸都没看清过,这家伙就已经靠着“八坂安”官网上公布的一些资料自以为对我的安子了如指掌,他以为他是谁。 愚蠢。 第15章 告白 和我不一样的是,安子对下村直树很感兴趣。 “他还蛮有趣的,昨天在外面遇到那家伙的时候说了一两句。” 坐在椅子上刷着新闻的安子歪着头,盖着毛巾,像是印度舞蹈片那样把葱茏丰润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当时外面下着的雨滴坠落在廊下,安子的脚尖上闪烁着美甲的亮色,一点一落周而复始,点踏在摞起来的书页面上。 笑容是漫不经心的,话语是随口提起的,可是预感之类的东西让我像是注意到她的美甲一样,没法脱离关于这些的思考,我关注着。 “总觉得他是比较好玩的那一类人。” 我从房间里拿出吹风机,接通了电源后,帮她吹头发。安子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有些倦怠,有一搭没一搭说的话,也消融在她逐渐温暖干燥的头发里。 我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长发,像在抚摸由雨云变成的柔软蓬松的棉花。偶尔能够触碰到安子还流着水滴的肩膀,像在丝绸的肌肤上触碰到了一瓣鲜花。 如此美丽柔弱。 “好痒。” 她起伏着胸口叹出一口气,如果用鲜明的词句去描述,那一瞬间,她像要迫不及待要挣开这副娇嫩肌骨的过于稚嫩的束缚,绽放为更美、更盛丽、更陌生的花。 那是大多数人会在梦里才想象的出来、才看的见的时刻,我却能亲眼“看见”。 她生长,骨骼在肌肉层层的包裹下,如同在树木的浆液与树皮下舒展的木质。她抽条,新的枝桠从不知道何时降落的雨露里得到启发,萌动着新绿。她拔高,自冬日陈旧的骸骨脱出,散发出树木成长中特有的初生气息。 曾与我相差无几的眉目,此时格外差别分明起来,如一日日,在蕊与叶之间满溢出艳丽色彩的叶中之花。 哪怕她在我怀中安睡,她的枝桠也高高的招摇在阳光之上,被孟浪的藤与风纠缠。伸出手能抚摸到她的事情已经失去意义,我想要这棵树暂停生长,停留在只有我还能触碰的地方,我只想要她给我一个人回应。 非常简单的愿望。 非常简单的方法。 为了不让下村他可能在安子面前告状,我用三部消除了马赛克的小电影作为交换,让神山他们教训了下村一顿。 他们当着下村的面把他书包里的写真集扔进了垃圾桶,好好嘲笑了这家伙一顿这件事情,却不是我吩咐的。可是一个这样就胆怯的休学在家的蠢货,有这样的待遇不都是应该的吗? 我们可以又回到开头了。 一个活着毫无意义与价值的蠢货,被杀掉有什么价值上的可惜吗?活着的意义,不正是活着能创造价值的意义吗。 下村直树,就是活着没有意义的家伙。 、 我开始下定决心了。在处理了下村直树后,为了安子,我做了个决定。 在我整理房间,给一架别人送到店里当作坏了的钢琴腾出的位置时,我找到了一个破旧的闹钟。是妈妈拆开来给我和安子看的那个。 我始终记得妈妈在拆开这个闹钟时,安子和我,像两只不依偎着,就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的风雪里活下来的小动物一样紧紧靠在一起。妈妈把我们两个像一双女孩节人偶似的放在一起,微笑着说“你们都是妈妈的孩子们。” 妈妈的孩子们。 这个闹钟装上电池也不会动,似乎是在很久以前的分解中失去了重要的部件。像我,虽然看起来完整,但已经不能运转起来。于是我抱着不知道什么的心理想修理一下看看,打开来发现,只不过是接触不良而已。 没有失去什么,只是再也接触不到曾经的地方。 我带着这样的想法,在修理的时候对闹钟进行了更改。于是我的第一号发明:逆转时钟就诞生了。长针、短针跟秒针都逆转。让人有时光在指针中进行倒流错觉。 那群让我把马赛克消除掉的家伙看了只是觉得“厉害”,转而问我还有别的新片子的事情。父亲的心思则在那个和他的蠢样一模一样的新生儿身上,看了也只是觉得闹钟坏了。 我把钟放在心口,听它咔哒咔哒的声音,原本的兴致盎然,随着里面齿轮那种机械性的走动,平息的像一颗石头。 因为宣传新电影,安子短时间内都不会来这里。她像是很忙,忙的之前直接带妆跑来这边,嘴唇上的唇彩是水蜜桃味,荔枝味,草莓味,换洗的衣服上难免的沾染上了,感觉就像被这种人工的甜蜜束缚在壳子里了。 所以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笨蛋父亲依旧兴致勃勃的在家里的电器行电视里,放着安子新演的电影。我对那个可不感兴趣。 《第八日的蝉》。 有着说不上来的奇怪片名的电影。每当我瞟过一眼屏幕时,饰演女主角的安子的面容都是属于八坂安,却又不是八坂安。显得容颜迟暮,又柔和明亮。 我只要扫一眼就不会再看。 如果不是电影,不是娱乐圈,不是八坂安,我的安子不用和我分开,不用担心狂蜂浪蝶的存在,不用忧心那树木苍苍引来的大风。 在逆转闹钟诞生后的一个星期里,我忽然想到了方法。就像母亲在我年幼时那一夜夜的落泪时,我想到了去死的方法一样,我要达到可以和安子并肩的高度,用母亲留给我和安子的才华。 因为有母亲的教训,我没有迟疑的动手去做了。 “全国中学生科展”,就是这个了。 评委当中有童年时母亲提起过她最崇拜的教授濑口善和。是电视上参加节目的那种大人物,让人清晰的记得的是他是妈妈任职的大学的导师。安子则曾经不大喜欢他。 “那家伙太多管闲事了。电视台节目上说什么年轻的艺人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不要光为了娱乐圈的工作而不去上课学习。说的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是啊。安子几乎放弃了学业。她对于本身天才的头脑的存在冷眼相待。大概就是因为她过早的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于是对这方面的事情失去了兴趣吧。 在我研究第二个发明的时候,下村那家伙居然来上学了。出乎意料的,那家伙从那个叫家的壳子,和他母亲给他造的窝里,像休眠的乌龟一样爬出来了。 他还不知道是我指使神山他们下的手,像傻瓜一样以更加难以甩脱的精力和自以为是,和我打探安子的事情,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故意问他。 “你这家伙老是问安子的事,是想干什么?” “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八坂演的角色,没有别的意思。” “我可不相信你,离安子远一点,以后也别跟着我去我家了……你笑什么。” “啊,对不起,渡边。我都知道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想要妹妹被别的男人抢走所以说她是女朋友……但我对安子是真心的,啊,不是,我没有想那么多……” 这家伙知道了,但他还是像看表演一样看我撒谎,并且乐在其中的陪演。 “你知道多久了。” “啊……没有……没有多久。是安子在我听说我休学在家的时候,去看望我时说的。老实说,多亏了安子的鼓励,我下决心回来呢。” 、 终于回来的安子,在我某天回家打开浴室的门时,在浴缸里披散着头发懒洋洋的泡着,浴缸里除了水,就是要满溢出来的泡沫。她头歪靠在浴缸一边,显得又稚嫩又疲惫。她对我说:“好饿。修哉。” 海鲜饭和羊羹都被从来不挑剔食物的安子否决后,我觉察出不对劲了。 “那么叫外卖吧。” “不要,送过来的品像难看。”她在浴缸里换了个姿势,水面上浮着的一层泡沫从安子膝盖那滑落,圆润的膝头边游荡着我们的童年玩具小黄鸭,那里的肌肤上,有一圈明显是及膝袜子勒出来的痕迹。 “那么擦干了,去睡一觉吧。”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神情里有些抗拒委屈。天知道,又怎么了。 “不要,我想要在热水里呆着。” “泡久了会起皱。” “但是我饿。” 啊,安子的逻辑。 “你在生什么气呢。”我把袖管捋起来,打算直接从水里把她捞出来的时候,安子发泄性的叫了一声。 “不要碰我。” 平时这样的话可由不得她了。哪怕她全身湿漉漉裸着,我也不会考虑避让。可她发脾气了,我只能为我的安子停下了。 她看见我停下,沉静下来,好像也知道发脾气不好。这似乎是她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好。她从水底下把双手拿出来,支撑着额头闷闷的说:“对不起,我只是……” 后面那几个字我没有听清楚,安子抿了抿嘴唇,还是拉了拉我的衣服,让我附耳过来。 “我……” 、 安子她来例假了。 、 第一次的例假,对于没有生理知识的安子来说来势汹汹,造成了她头一次措手不及。她不怎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又冷又痛,下意识的就躲在浴缸的热水里面。 我去附近帮安子买这个时候需要买的卫生用品,在商店排队结账遇到了下村直树和他的妈妈。 “是小直的朋友啊。” 下村那家伙的妈妈和他一样是一个蠢货,不懂得看人脸色的硬拉着我在那里讲话。如果说大人中除了蠢笨让人讨厌以外,自以为是是我第二讨厌的特质。 “我和直树采购了很多食材哦,周末的话,欢迎来我家看望小直哦。这孩子一直很挂念你呢。” 然后抢着帮我付账,在看到我那些卫生用品的时候,没神经一样的和下村说。 “修哉真是个好男人呢。是给家里的人……” “是给他妹妹啦。” 下村那家伙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笑容是得意吧。 “就是上一次到家里来看我的安子啊。” 没有眼色的下村妈妈笑了,然后根据她自己的想法下了定义。 “哎呀呀,真好呢。小直能够振作起来多亏了修哉妹妹的鼓励呢,以后也要多来我家。在这之前还不知道直树有这样棒的朋友们呢……” 说了一堆罗里吧嗦,自顾自的开心的话,蠢货母子两就把安子划分为他们的东西。这正是我要拉上那蠢货参与计划的原因,被毁掉了那层钝感的壳,这家伙才能体会真实的残酷,就当作是免费的课程,提醒他曾经的错。 他不该招惹我的安子。 但最大的危机,安子与我之间最大的危机并不是这个。我说过,下村直树,不过是从头到尾都在一厢情愿而已。 最大的危机,是无论我愿不愿意,伴随着安子第一次的生理期,时间提醒着我,也许安子和我之间,真正的分水岭到来了。 “我还是不要和你睡了吧。” 安子以生理期拒绝了我之后,我们两个就再没有同床共枕而眠过。她像是所有的任性都在那天浴缸里的一句道歉中消散了,也像是消散了与我的亲密。 洗澡后的衣服不再任性的也交给我洗,特意把自己的内衣和我的衣服挂的远远的。再也不赤着脚在庭院中晒头发,穿着白色及膝袜拿着吹风机在房间里面呜呜的吹。一个人在卫生间里试着扣内衣扣子,在这个阶段的她,对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了羞/耻。 于是她忽视它,就像她躲避我。 、 为了安子所说的她的新角色必修课,我修理好那架坏了的钢琴,很简单,只是更换了里面的弦和把坏了的零件舍弃掉,虽然音色说不上尽善尽美,但她还是为此很开心,开始为了新角色在苦练钢琴。 根本算不上苦练吧。安子她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用“努力”、“刻苦”来夸奖,这两个褒扬庸才的词,对于她来说才是贬低。 我不知道弹的好的标准,在音乐鉴赏能力上也不算出众,也不知道钢琴练多久才算入门。而当我念到《安瑟洛》里安瑟洛与太阳神对答的那一段,安子已经能够流畅的弹好《致安瑟洛》。 这首广为普通人所知如《致爱丽丝》的作品,整个曲子却有着和它名字上那个少女一样悲惨的命运。它的原名给自己的创作者带来了死亡,在这之后,已经很少有人会刻意提起这个原名。 谱写它的作曲家,是文艺复兴时期一个一生抑郁不得志的英国宫廷乐师,他的名字能够被记载下来,只是因为这首曲子。当时的英王都铎王朝君主亨利八世,听到这首曲子的原名后,就立刻下令把这个乐师关进了伦敦塔,这首曲子直到乐师因为伦敦城肆虐的疾病死去,才开始声名大噪。 《致安瑟洛》,那个让君王震怒的原名——《致安妮》。 我走到在弹奏这首曲子的安子身后,她的指甲圆润,从黑白琴键底下流露的声音,像静谧的水流里流淌下了一滴银色水银,倾泻到地面上为一片肉眼看不见的湖。我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感受她弹奏起音乐时,跳动的经脉。 这首曲子,是那个可怜的作曲家,写给亨利八世的妹妹安妮-都铎的求爱曲。为了遮盖、隐喻都铎王室兄妹相恋的情史,将亨利八世下令的理由粉饰为国王对王室尊严的保护,人们巧妙的选择了同样有与兄长绯闻的安瑟洛,代替了安妮-都铎的名字。 但一个男人憎恶情敌抢夺挚爱的妒忌,如他的爱情不去可隐藏。 我呢。我从来都不怕承认我爱安子的事情,就像我从不否认我的嫉妒。我对下村直树,嫉妒的要死。 如果我是一位国王,我也会这样做。把情敌关进伦敦塔,让他们在暗无天日中直到被死亡带走才结束痛苦。我要用宫殿,就像锁住飞鸟,修剪树木,囚禁囚徒,把安子禁锢在身边。 可事实上我只是一个无力的傻瓜。我没有宫殿,没有权势,没有金钱 在安子开始弹新练的曲目,音乐声因此断断续续的时候,我一只手按着她的肩,一只手在琴键上找到了正确的按键位置。她愣了一下,把自己的右手放下去,我用我的右手补上,没有演练过的异手同乐,我们一起流畅的完成了这首曲子最后的部分。 我会和安子并肩的。这样什么样的闯入者,都不可能把她夺走。 “全国中学生科展”,就是这个了,我一步步走到安子身边的起始台阶。 啪嗒 、 我花费了很大力气准备“逆转时钟”和“吓人钱包”。特别是吓人钱包上。为了让似乎已经觉察出,我指使神山他们干过事情的班主任——森口的同意,在书面报告上,颇费了周折的用了初中生的口吻与语气来写。 虽然只得了三等奖,但是那位有名气的濑口教授十分惊讶的赞美我的发明能力,报刊的记者们都把这些记了下来,不用多久就能在报纸上看到了吧,人们开始关注这个在报纸上出现的天才,把他的照片和人气演员八坂安的照片并列在版面上了吧…… 没有。 我的报道登载的当天,用药物杀死全部亲人的初一女生露娜希,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电视、报纸、网路、杂志,争先恐后的说着“露娜希的家庭”、“露娜希的学校”、“露娜希的嗜好”、“露娜希的发言”。俨然她已经成为了伟大人物一样报道。 会有谁记得我这个。 安子倒是因为我得了奖的原因,让我拿着奖金去买一盒她喜欢的甜点庆祝。我本来是抱着“错过了就算了”的想法,准备和安子享受好不容易休息的时间。 我们在安子发现自己身体的特殊性后,难得享受在院子里开玩笑,似乎可以解开安子忽然与我的疏离时,下村直树那家伙来了。 “妈妈说过要感谢,所以就让我带着点心来看望你们。哦,那个,修哉,也是庆祝你全国中学生科展的成功妈妈做的蛋糕。这个,这个是安子你上次去我家后,说过喜欢的手工饼干哦。” 我根本不需要这家伙的庆祝。他比以前更难缠的插入了我和安子之间,毫无自觉的,大大咧咧的,把他带来的那一堆“妈妈做的零食”放在我买的甜品中。 儿子都是中学生了,还像是幼儿园小孩子一样给他准备零食和饼干的母亲恶心,若无其事的炫耀这些的下村直树恶心。 “你不喜欢下村吗。”安子在他走后这么问我。 “那家伙很恶心啊。” “这样的话,下一次他来的话,装作不在家就好了。”安子的回答出乎我意料,像是为了解释一样安子眨眨眼。 “你不喜欢的话,那就拒绝或是说出来吧。如果是为了我的话。恩,我和他的关系,还没有到需要让你忍受不舒服来达到进益。” “那么,你……”我想要问安子为什么要去他家里的事,安子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着安子接电话时忽然凝重的侧脸,我知道,八坂安的那部分又要把我的安子抢走了。 、 说了这么久的话,还有人记得我一开始的论题吧。一说到安子的事情,我就容易走题呢。 人活着的价值。 人活着的价值是需要自己证明的。 我要证明自己的价值。科展得奖这种展示才能的平台,终究是比不上杀/人证明的直接和震撼吧。就像没有多少人人会问津展示科技成果的网站,却会对展示用处刑机器杀死的流浪猫狗的图片感到兴奋。这就是世界和社会告诉我的。 这就是我的杀/人动机。 至于拉下村直树直树那家伙入伙的原因,也不过是想让这家伙得到教训而已。而且我身边蠢得恰到好处的人,只有这家伙了。 不是说神山他们不蠢,但是那种炫耀小电影消掉马赛克的家伙,和他们行动时太掉价了。用他们作为我杀/人后的举报人的话,媒体会怎么说呢,举报杀/人/犯少年a的同伙少年b,是通过消除a/v的马赛克认识的。 新闻报道肯定会无聊的扯到青少年青春期/性/意识上,乱七八糟的让他们讲一通,歪曲了我的功绩,改变了我的想法,这可不是我能忍受的。 所以我示好一直在我身边旁敲侧击安子的事情的下村,他就像是闻到了骨头味道的狗,晃着尾巴,垂涎着我提到的安子,就跟过来了。 我向他提出了杀/人计划,这家伙立刻就兴致勃勃的想起了要杀死的对象。 【下村提出了我没想到的目标。我根本想都没想到的人——班导的女儿。 中学男生在校内杀害导师的小孩。 这是到目前为止没有过的案例。媒体一定会爱死的。看见“吓人钱包”就歇斯底里骂我的班导。心不甘情不愿在报名表上盖章的班导。她的小孩。以下村来说算是不赖了。而且他还告诉我,那天在遇到我给安子买卫生用品之前,那天在购物中心,那小孩想买小棉兔头型的绒布小包,但是班导没买给她的事情。】(以上用【】标志出段落为原文,有删改与添加。) 那家伙兴致勃勃的规划着后自己说着种种细节,我想着要在杀/人后嘲笑他的事情就忍不住笑出来。他把这个当作示好,得寸进尺的说: “那么那天我先叫妈妈做好蛋糕庆祝,然后把安子一起叫出来玩吧!” “好啊。” 我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到时候谁会再理你。 然而,还是这个家伙,破坏了我所有的计划,让这本来计划好的天衣无缝的一切,变得不了了之。 第16章 告白 我很顺利的让森口老师的女儿打开了我的吓人钱包,改装后的吓人钱包电量加大,她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看着她躺在地上的样子,我一半的心已经高高的飞到天上去了。 大成功! 死掉了。 轻而易举的死掉了。比啪嗒啪嗒碎掉的梦想还要容易。比伸手去拉住离去的安子还容易。比背下英文的安瑟洛还要容易。比得到妈妈的夸奖还要容易。 我已经看见了我的报道在头条时的样子了,下村直树那家伙却吓的瘫倒了,笨蛋就是笨蛋。 我迫不及待的在他耳边说清楚了我对他所有的感受和我的计划,告诉他他是个失败品,告诉他被神山他们打是我指使的,让他去告发我后,就故意大笑着跑开了。 去吧,去吧,去告发我啊。然后警察上门,记者报道,名扬天下,证明我的价值。那家伙的话,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用处了,安子更可以好好的看清楚这家伙懦弱的本性。 我在家里开开心心的呆了一整天,想着警察什么时候上门。 到时候媒体和记者会对着父亲和继母怎样盘问,父亲和学校为了撇清关系一定不会说吓人钱包有他们教的知识,那个时候媒体和众人一定会挖掘出妈妈。然后妈妈和父亲离婚后,被妈妈带走的安子也会被媒体挖掘到了吧。 真是惊人呢,八坂安的哥哥是杀人犯。人们到时候会怎么说呢? 知名国民偶像兄长是杀人犯。 还是, 知名电影明星八坂安同胞兄长杀人案。 报纸是不可能刊登我的照片了。可是知名如安子,她的照片再怎样也会出现吧。那时照片下的名字和介绍,就是“杀人犯少年a同胞妹妹八坂安”。 那个时候就算是谁也无法把我的名字和安子分开了吧。提到八坂安人们就会津津有味的说起,她有个哥哥是杀人犯,杀人的工具来自于他们母亲教导的知识。 多棒啊。多么好啊。 那之后安子会推了工作回来,带着我去见妈妈,证明了我的天赋的我一定可以和安子一样让人惊叹,人们提起安子就一定会说起我。 八坂安子,渡边修哉。 渡边修哉,八坂安子。 我满怀希望的想着被报道后的情况,作了种种的设想,开心的整晚没有睡觉。安子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想着要怎样和警察强调我是安子的哥哥的事情。 “京都这边早上去的时候还出太阳,活动结束就下雨了,倒是有种特别的漂亮只是可惜没有办法出去看一看。” “想要出去玩的话,快学校春假了,我陪你。” “这样,春假啊……是很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那么到时候我们就去京都玩吧。” “恩,这有点麻烦,京都的景点那里,虽然想要去,可要是在大街上被认出来就太扫兴了。” “那么去京都的周边看樱花。我们不用赶着去热门的旅游景点,要好好玩的话,周边的风景,我们两个一起背着包去,也是很有意思的。” “你的意思是打算露营吗。这个挺好玩的唉。可是我不会钻木生火,搭帐篷什么的……修哉!”我的笑声让对面的安子有些孩子气的不悦,但她自己也忍不住吃吃的笑着,带着因为靠麦克风太近而呢喃的声音。 “你不准笑呀。” 她要求人的语气里都带着撒娇的气味,有点像盐渍的梅子。我舔着舌尖,才回透了她话里面的一丝甘甜。 “我没有笑。安子你想要去玩的话什么都不用会,去哪里都不用担心。是去京都还是伊豆,想要泡温泉还是在海边捡贝壳。我会做好一切,生火还是搭帐篷,我一个人做了就可以。你只要和我一起呆着去就好。” 我把逆转时钟放在书架边,那里的书背上有乞力马扎罗、瓦尔根湖,罗马,巴黎。而在关于我和安子的畅想里,最重要的是对方。 “去看樱前线,粉红色的樱花和还没有来得及开放的碧绿,这个样子在照片里看过好多次了。再骑着单车在公路上,如果有松鼠跑到马路上就停下来拍照,要是有雨就在马路边等雨停看彩虹,恩,说话呀。修哉。” 分明我和安子有着差不多的起点与童年,有着一样没有去过远方旅游的经历,相似却不一样的人生,安子想的事情却和我不一样。 她兴致勃勃于旅途经历的风景,而我却只是因为和她出游才快乐。 无论是即将到来的春假计划,还是明天那女孩尸体被发现之后我就要被世人知道的振奋,让我那时觉得也许可以无限接近安子位置了。也许是我表现的明显了,安子问了一句: “你是计划了很久现在才和我说的吗?怎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是刚刚下的决定。”我把安瑟洛取出来随便翻了一翻,书里面配着的油画,浓烈的色彩化为光影在指甲下流动。 我觉得可以解脱了过往,所以我对着电话那头安子的呼吸声说: “我现在,没有什么比安子你重要的了。” 原本的一切都是按我的计划进行的。但是当我打开第二天的报纸的时候,头条依旧是娱乐圈里无聊的消息,记不住名字的艺人们分分合合,八坂安参加活动的照片在第一版里千篇一律的明媚阳光,看不出一丝那个抱怨活动频繁的安子烦躁的样子。 我以为是无用的警察还没有查出来,或者是下村直树这个蠢货吓怕了在家里的被子和他妈妈怀里瑟瑟发抖,还没有来得及去告发我。 然而我在地方版的报纸里报道里面,找到了一块印刷的只有巴掌大的新闻——四岁儿童到游泳池附近喂狗不慎失足死亡 怎么会是失足死亡。 怎么不是被发现是电死,而是失足溺水。 我想起那天临走前像被我的话语推了一把因而跌落的下村直树。是了,绝对是下村那家伙做了什么。 (以下【】部分来自原文有删改) 【我以为我的人生不会跟笨蛋扯上关系。但是我在选证人的时候疏忽了,完全忘了这个原则。 学校里大家都在谈论这件意外。发现尸体的是同班的星野,他说:“尸体浮在游泳池里。”不是这样的吧,我在心里叨念。为什么不说是渡边修哉用全国大赛得奖的发明作品杀了导师的小孩? 当然不会说,因为大家都认定是意外,不是杀人案件。这个计划太失败了。 一定是下村这个胆小鬼要隐瞒自己是共犯,把尸体扔到游泳池里装成是意外。 我愤怒起来。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计划失败在下村身上。 我以为这件案子虽然被当成意外,那个懦弱的家伙他应该还是有点害怕吧,凭他那副动不动说妈妈的样子。没想到却一副没事人的表情来上学,更加让我火大。】 “你这家伙干嘛多管闲事!” 我把下村拎着领子到走廊边上质问,这家伙甩开了我的手,作出了一副目中无人的蠢样。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和我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你想要出名的话就自己去说啊。办不到就走开!” 他拙劣的模仿着电视剧里的人物一样理了理领子走开。我当然可以冲上去把他打翻在地,好好的再次惩治他,可是对我来说,这蠢货已经对我失去了意义。 我知道他才不是像别人和森口以为的那样,是吓坏了才把那个小孩子扔进了泳池。他那副咬牙切齿的要报复我的样子,一看就是为了报复我临走时说他是失败品的话,才把那女孩的尸体扔进泳池,来坏了我的计划。 虽然失败了,但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是要再次蛰伏下来计划而已。而且扯开来讲也好,那家伙已经找不到赖上来的借口了。所以才当着我的面,故作姿态的把关于安子的应援周边,扔进了班级里的垃圾桶。 这只不过是让人更加感觉到他的幼稚和低能。因为他把要体现气势,但却把纸撕的到处都是,当天值日的星野压着他把垃圾倒了,我冷眼看着这家伙夹着尾巴像败犬一样走开,把这家伙提上了我下一次杀死的人的计划名单。 安子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过来,问春假旅游的事情,更多的是活动过程里去过地方的见闻。实话来说,安子去过很多地方的标志性建筑,那些都是旅游的人必须去的地方。可她不认为那种游览或者工作叫做旅游。 就像她从离开那天说了我是笨蛋开始,直到现在还固执的喊我“修哉”,而不是像她还是渡边安子时叫我“哥哥”。 某一天安子打电话的时候,我问起安子为什么想要当艺人,为什么变成八坂安。 “因为无聊。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谈起这个语气明显的敷衍和不想提及,但随着她迈进成人世界的脚步,以前的喜怒无常改变了很多,她轻轻的笑了一声,撒娇似的补充说:“因为好玩而已啊。” 我把手中的螺丝刀与起子放下,听见逆转时钟在书架上面滴滴答答,碎掉的泡泡们聚拢回复了五彩斑斓,倒退的脚步一点点走回草木复苏的巷口,《安瑟洛》逐渐被翻动回了一开始的序章: 底比斯的公主,雅典娜的祭司,神明深爱的凡人,被兄长恋慕的少女,在神话里会不败的蔷薇花蕾。该如何称呼形容她的容颜与美德,该怎么诉说她的来去与起始…… 我呢,该怎么说安子呢。 但不久森口发现是我杀了她的女儿时我还挺开心的。我承认下了所有罪行,因为想要比露娜希更加引人注目所以杀人,故意在回答的时候嚣张挑衅,说了如何和下村计划选择了她的女儿,唯一的遗憾和后悔是选择了下村让计划失败。 她啊,居然都忍了下来,还说不会告诉警察。 笨蛋。 蠢货。 我把她划入自以为可以感化他人的圣母角色中没有多久,在第一学期的结业式上,她突然宣布要辞职,说了一堆讲述她人生的话之后,她开始向全班说出了她女儿是被我和下村杀了的事情。 我想不通,既然她要说出事情的真相来,为什么不和警察说,让他们来逮捕我,而和班上这群一惊一乍的笨蛋讲。但看到她说出自己丈夫是艾滋病患者和她并没有感染艾滋的事情时,班上那些家伙的蠢样还是很有趣的。我想我是杀人犯的事情现在班上传出去,然后是学校,再传到社会上,这样的出名方法似乎也不错。 (以下【部分为原文,有删改】) 【在真相即将大白的时候,大家开始盯着我。我承受着尖锐的视线,满意地自得其乐。 “要是a再杀人怎么办呢?”得意忘形的笨蛋这么问,班导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 “说a还会杀人是误会了。” 我是当事人,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但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别说有心脏病的人,就算是四岁小孩也不会因为钱包的电量心跳停止。” 我的发明被她否定,杀害小孩的不是我而是下村。我只是让小孩昏过去而已。然后下村误会小孩已死,把她扔进游泳池里,所以她才“溺死”。大家的目光一起转到真凶下村的身上。 丢脸。真是太丢脸了。 我真想当场咬舌自尽。但是最后班导说出非常有意思的告白。 她把身为爱滋患者的丈夫樱宫的血液,加入了我跟下村喝了的学校配送的牛奶里。 要是我是跟下村一样的笨蛋,搞不好会跳起来大叫:“太赞了!”】 艾滋病就是这个了! 如果我得了艾滋病这样的重病,安子怎样也会停下工作吧。她会匆忙的赶回来,像那天晚上抱着我流泪一样喊我“哥哥”吧。 于是我接下来那有限的短暂生命里,一下子像被压缩了似的就显得珍贵而且有价值起来。 比起成为了杀人犯,可能会强制性和安子分开的更远,得了艾滋病的我,更加让人觉得愧疚和珍贵吧。 彻底的消除了渡边和八坂的区别。 我恨不得马上带着诊断书去找安子,但验血起码要三个月之后。 但春假的出游计划,在安子的一通电话里说因为工作而取消了。我想到了未来,不在意的劝告安子:“没事,好好的工作啊。” 当安子日后在知道我得了艾滋病时,想起我现在这样的体贴一定会更加愧疚吧。 新学期到来的时候下村那家伙吓的不敢来上学了,班上的蠢货们也因为担心艾滋病也不敢接近我了,时间在憧憬中过的真是顺心如意。 但不知道是班上那个笨蛋先开始的,他们开始在我的桌子上写“去死吧”,把我的书扔进垃圾桶,反锁我的隔间往里面倒水,这样之类的无聊把戏,和电视里演的校园欺凌差不多。笨蛋就是笨蛋,连欺凌都没有什么创意和价值。虽然他们的举动不会让我觉得在意,但看到了书桌里面塞满了过期的牛奶,而带到学校的《安瑟洛》被弯折了封面还是让我火大的打算杀了那些家伙。 但想到安子,安子早上发来的短信,我就觉得忽视他们也是可以的。三个月到了,我去验了血,顺手把《安瑟洛》扔进了垃圾桶,我觉得我不会再需要童话了,安子和我之间可以翻过这一页了。 但是一星期后,当我在焦急的等待验血结果的时候,那群笨蛋绑架了我,目的不是惩罚我,而是班长北原美月。 她被怀疑向新来的班主任寺田打报告,说我被班上的同学欺负了。被怀疑的理由是班上的所有笨蛋都有“制裁”我得到的“制裁分数”,只有班长她没有“制裁”过我,所以她被怀疑是“杀人犯少年a的同情者”,被笨蛋们视为了叛徒。 班上女生里一向带头的绫香以审判者的姿态宣布了班长和我的罪行,然后我们被按着接吻,还拍了照片。 无聊。 无聊。 无聊。 接下来的所有都是无聊。 无论是我回家后接到医院的信发现自己没有感染艾滋,还是在约了班长出来告诉她自己没有感染,结果班长早知道了,又或者是后来有了班长这个女朋友,还是通过艾滋反击了那群欺凌我的班上笨蛋,然后听到下村那家伙杀了他妈妈,或者现在和班长她分手。 都是无聊透顶。 班长是我的女朋友,公正的排除了不存在的感情来说,以智商来判断高低,她不是安子之类的天才,和我差不多。但她那天却把我和下村喝过的牛奶拿去化验,先我一步知道里面没有艾滋血,却又守口如瓶的没有大嘴巴的说出来,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也没有做到的。 但她也很笨,我说什么她都信,我和她说了安子与我的童年,和她说了“我只是想要得到和安子一样的认可”,和她说“妈妈为什么带走安子不带走我”。稍微落一点眼泪,她就心疼我心疼的不得了,亲吻和上/床都随我便了。 啊,果然,就是个笨蛋。 她还幻想露娜希是另一个自己,那种小女孩一样的口吻,真该给别人看一看她那种滔滔不绝的蠢样。 我和她分手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觉得厌烦了,厌烦这种男女朋友的把戏,厌烦她这个露娜希崇拜者的沾沾自喜,厌烦她像班上的笨蛋开始自以为是,厌烦她把自己当成拯救我的圣母一样唠唠叨叨。 我用奖杯打晕了她,本来我是打算再补一下杀了她的,但是如果没有一个人向别人说我的犯罪过程那就太无聊了。 今天是八月三十一号,新学期开学典礼,我在演讲席那装了我的炸弹,我会通过手上的手机,在我演讲完我获奖的作文《生命》之后引爆炸弹。我的房间里,正捆着昏迷的班长北原美月,每天会定时叫我吃饭的继母会在半小时后发现她。但就算发现了,在发现时的十五分钟前,我就会按下炸弹引爆器。 这就是我的告白。 我将会杀死整个学校的人来完成这场告白的最□□和句点。我的名字将会在之后永远的与安子并列在一起。 而见证这些的网上的各位,你们已经在目睹了少年犯罪里,最伟大场面的历史诞生。 在此刻,永别吧。 永别了,各位! 永别了,安子! 、 【 “永别了!” 我把这篇无聊作文仍在讲台上,从制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号码,缓缓按下发送键,也就是炸弹的引爆钮。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哑弹?不对。 我没感觉到装在炸弹里的手机震动。 不会吧! 我望向讲台下方。傻瓜学生和笨蛋老师们在一起什么也不知道的鼓掌。 炸弹,不在这里……。 是谁看到网页来把炸弹拆掉了吗?但是警察没到学校来。解除炸弹对一般人来说太危险了。那么到底是……。 不会吧!难道是妈妈,还是安子?! 我失魂落魄的走下讲台,然而紧握着的手机突然响了。 不明来电。 我用颤抖的指尖,慢慢按下通话键。 】 、 “阿修,是我,是妈妈,真是对不起,当初带走的是安子,而不是你,都是妈妈的错。”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等这样的电话。不过不是妈妈哦,渡边同学,是我,森口。” “炸弹不在了啊,不必想了,不是你的妈妈,也不是被你打算当成这一切的替罪羊的安子。你的炸弹我保管着,虽然我不是电子工程系的高材生,但凭借初中的物理知识,还是非常容易的就把你简陋的发明拆除了。” “你在想我打电话过来的目的吧。当初的确是打算借艾滋血的事情让你好好反省的,但是觉得这样还是不够,所以我仔细的去打探了你的身边。” “八坂安,八坂安子,你更愿意我叫她渡边安子吧。她真是个非常好的女孩,每周无论身为当红艺人的她有多忙,基本上都会不顾自己的情况,坐上好几个小时的新干线,就为了特意来和你呆不到一天呢。虽然她化妆把自己掩盖的很小心,但很不巧的是,爱美生前很喜欢她呢,你说着安子和你不像,但有心人只要比对轮廓,还是会发现有五分的相似。也许是因为这样,你和爱美搭讪想要杀死她的时候,爱美很轻易的就相信你了吧。但也因此,我也很容易的跟踪到了你的安子了。” “不用这么快生气,我们现在的重点不是我跟踪的时候,发现你的妹妹去干了什么,让你在对她的讲述到了一半,就几乎完全消失,甚至是含糊其辞。我们还是谈一谈你在这一段要发上网页的录像里,撒了多少关于事实的谎。毕竟,纠正学生的错误,本来就是老师我的责任。” “那么,先是你一边说着爱你的妹妹,一边在录像里直接说出她名字,和有意无意的把杀人责任推向她的话语,是为了什么吧。” “你拼命掩盖着你的嫉妒,但实际上,越发显现了你本人仇恨你的妹妹安子,已经入了骨。” 第17章 告白 ♀北原美月的告白: ~~~~~~~~~~~~~~ 森口老师。 您是否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会发生呢。 这是我被修哉打晕后,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血液从头上的伤口到指尖滴落,首先在混沌的痛苦里想到的。 修哉这个在河边的家,是他死去的阿嬷居住的老房子,已经被用作了修哉家电器行放杂物用的地方。宽阔又闭塞,空旷又闷热,作为居住地和家来说,都让人觉得是把人当作仓鼠,蛮横无理的塞进去。 这里面除了一个又一个装着电器的纸箱子,最为显眼的就是角落里那架格格不入的古老奢华的钢琴,和散落在角落属于女性的化妆品和小物品了吧。 我昏昏沉沉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额头上的汗和血有一种像刚出生的动物似的气味。当我听见蝉声一声声响彻在耳边,才意识到并不是真的蝉鸣,而是摆放在不远处的电视被打开,营造出有人在家的样子。 修哉是不喜欢看电视,因为八坂安似乎无处不在,但这一次他无意中调到的频道,却刚好是在播放着八坂安电影的电视台。 我努力的想要去看清眼前模糊的一切,电视里少女的声音沉静的流淌着,她该是什么模样,我此刻努力的想,却记不起来。 我放弃了,此刻终于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怯弱,哭了出来。 不仅因为修哉对我做的事情,也不仅是因为此刻修哉郑要做的事情,而是因为从一开始的话,从小直,到维特…… 我和修哉,是在那次被按着亲吻拍照后,才开始恋爱。在那之前的我,喜欢的是直树。 小直,也就是直树,是小学时唯一一个不会喊我的外号美呆——美月是呆子的人。我知道,小直可能不是出于对我的好感才不喊的,他不这么做,是因为小直他天生是个善良的人。虽然他无意中和我透露过,他并不喜欢善良这个形容词。 我对小直的感情,只是幼稚的好感,所以我没有说,我知道这种感情,有一天自己会消散开来。 修哉,修哉,修哉。 我念着他的名字,想起他的亲吻和迎头来的重击,苦笑着,咽下泪水。 和修哉恋爱时,我就注意到了那些女性用品,这不是什么难事,修哉没有隐藏的意思,甚至是故意给我看吧。 柜子里漂亮时髦的裙子,洗手间里柜子放着的卫/生/巾,散落在茶几上不同色号的口红,枕头上的微卷长发,便利贴上女性特有的笔触的留言…… 像是三角恋故事的开头情景描写所布置的那样,一个个非常容易的就被看见了。 “那个是安子留在这里的。”这是我们第一次亲吻之后,告诉我他的童年,和渴望关注才杀人的原因后,修哉和我说的。 我知道这不是解释,只是单纯的陈述,但修哉的态度,却远比掩饰它们让我不安。 我喜欢修哉,比曾经对小直的喜欢还要喜欢。哪怕是现在被他打伤捆绑,我也依旧喜欢他。我现在也不觉得承认喜欢修哉,是可耻的事情。 也许这样显得很蠢…… 可修哉他,太孤独了。 老师走后,新来的班主任寺田良辉,也就是维特。他不会看人眼色的自来熟,甚至不知道呆在家的小直根本不需要家访,一头热的和别人搭话,把我的外号美呆当作好的称呼,把大家对修哉的欺负认为是嫉妒修哉的好成绩……我讨厌他这样的人,甚至把小直自己杀死小直妈妈的过错,推到维特的家访上。 我觉得我可以用自己买的化学药品杀死维特,觉得维特的生命没有价值,所以我可以理直气壮和调查小直杀死他妈妈的情况的警察们说:都是维特的错,都是他才让小直受不了压力,寺田老师根本不管我建议他不要去家访小直。 以此,毁掉了维特身为教师的生涯。 当您在这之后告诉我, “寺田老师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去下村家家访,还是伪装有同学传纸条说修哉被欺负,都是我在后面推动,利用的是寺田老师,对我丈夫樱宫近乎狂热的信仰。我只要说,`是樱宫的话就一定会坚持家访`,寺田就算遇上了拒绝也依旧去了下村同学家。我当然知道这会让本来脆弱的直树,更加如惊弓之鸟。寺田老师他,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 我当时甩开了您要握住我的手,不是因为我意识到被我崇拜的您,已经变成了不择手段的复仇者,而是我突然发现,我也变成了把别人当成傻瓜,妄自给别人的生命下决定的家伙。 我对警察说的话毁掉了维特,于是我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那么老师,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您是否早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会发生呢。 、 我和修哉,在交往的一个多月之后,决定一起迈进大人的世界。 会有人批评我们的轻率,甚至说我不自爱吧。可是我觉得只要做好措施,这只不过是另一种表示亲密与爱意的举动而已。而我当然也清楚的知道,我的未来里,修哉连“不一定”都不是。 我们两个处在最近的距离的时候,修哉的鼻端冒着汗,他像是撕咬一样亲吻我的耳垂,我无论是在白天,还是黑夜,抚摸到那里的伤口时,我都能觉察出其中充斥了痛苦与不堪的疮痍。 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沟壑,或者只是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我很早就察觉到了。 然而这场稚嫩的性/爱,没有完成的原因,是因为安子。在外面巡演的安子忽然回来了。 她背光站在门口,没有让我看清她的样子,看了一眼在依旧旋转的风扇吹出来的暖风下的修哉和我,转身逃跑似的跑了出去。 没有片刻犹豫的,修哉追了出去。我连尴尬都来不及产生,就已经被毫不留恋的抛弃,身处在遗弃的孤独里了。 女生遇到这种事都会是气愤吧。但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我却可怜着修哉。 因为当我整理好衣服,在房子的二楼的窗户,看见了一场争吵。 那只被叫做阿花,性格桀骜的像是修哉一样的三花猫,围墙那里打转。我顺着那猫咪翘起来的尾尖,看见安子她站在墙角夏木的阴翳下,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衫,被修哉按着肩膀接吻。她的帽子,仰起头时从头上掉落在背上,露出绸缎似乌黑的头发。 让我脊背发冷。 修哉他……在撒谎。 他遮掩了他不想让我知道的部分,和我讲了个他想要我知道的故事。 真实的故事顺序,远和修哉讲述的相差甚远。这其中,包裹着蜜糖一样的爱意与嫉妒那日夜崩坏的伤口。 所以我无意识对修哉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招致了现在的大祸。 修哉他,不仅嫉妒着安子,还喜欢着他的妹妹。 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恋妹狂。” 我说出的,是从几千年的《安瑟洛》里,就被诅咒着叙述的恋情。 、 不过他们之间之所以不可能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问题不是来自于血缘。 而是安子自己的意愿。 我早就见过了安子,不是在电视上,不是在小直赌气撕毁的写真集封面里,不是在电影海报中。 是在那一天,我在森口老师您辞职并说修哉和小直是凶手的那天,放春假的前一天,我还保持着对直树青涩的喜欢,我在所有人走后,偷偷拿着小直和修哉喝过的牛奶盒子,想要去检验里面是否有艾滋血,路过实验楼的楼梯那,看见空荡荡的棒球场边还有两个人在,我因为害怕他们看出什么,就躲在一边。 那里的两个人是一对情侣,明显是打算在春假开始前约会,当时他们正在亲吻。 女生是当时我只知道叫八坂安的安子,男生是我们班的副班长——星野祐介。 星野他,是为数不多的,首先发现爱美尸体,并且真正为爱美的死亡伤心的人之一。 当修哉告诉我八坂安是他的妹妹时,我震惊的同时,却也在想,星野知不知道呢。 他知不知道自己制裁的杀人犯渡边修哉,是自己女朋友的哥哥。 还有安子呢。 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因为嫉妒自己,杀了人。 +++++++++++++++++++++++++++++++++++++++++++++++ ♂下村直树的告白: ~~~~~~~~~~~~~~ 我是活着还是死去呢? 这是新学期我把自己锁在家里不去上学的第几天? 妈妈好像还在楼下忙碌,也许等到一会她会上来叫我吃饭,劝告我出门好好放松心情。可是我知道,手上粘粘的腥味也在提醒着我,我刚刚杀掉了妈妈。 这不是我的错。是渡边修哉的谎言,和……“安”的错。 、 我的故事,从小时候说起吧。倒带,倒带。到了那个电视机沙沙作响,我还盲目的爱着“安”的时候吧。 喜欢上“安”也是在小时候。那个时候“安”的成名作刚刚首播,电视里面的她,有着学生头上扎着的红色蝴蝶结,吃冰淇淋一定要从边缘先开始的小习惯,踢踢踏踏着步子在楼梯上说话,习惯性的未语却先翘嘴唇:“大家早上好!” 每个人都会有那样的童年,看着“安”说“大家早上好!”,哼着电视剧的配乐上学。被妈妈称赞着长大,相信自己运动、学习、交际都是万能。可等到长大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只是中上的资质,世界上那么多天才,你在妈妈口中的优秀似乎只差一点,可是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得到明显提高。 等到更多的电视剧将“安”的电视剧挤落下收视王牌,妈妈也开始不再说我聪明能干,而是和邻居说我很善良,可我并不记得我有过什么值得说善良的举动。但我是知道妈妈希望我成为舅舅那样的成功人士。善良……只不过是妈妈实在找不到我的优点,但还是希望我得到成功,可实在无法,于是用来掩盖我的平庸所用的词语。 不知不觉,我连朋友都交不到了。妈妈老是去学校写信投诉,也让班上的同学认为我是只会依靠妈妈的小孩,曾经在电视剧里“安”的生活,在落幕的片尾曲里,和我自己的人生,越来越南辕北辙。 、 “安”再一次出现,是在大银幕上。 我们这里是乡下,对于大城市的映像,则是电视上“安”带来的比较多。“安”是其中出现的最让人喜欢的面孔,随着我被妈妈盲目称赞的童年的过去,她是唯一不会褪色的明亮。 于是,“安”,代表着我关于梦想的全部幻想。 她又回来了,黑色的长发,笑起来的漂亮谁也模仿不出来。银幕上的“安”依旧是那么值得被喜爱的模样。杂志上那些说她的角色在重复自我、止步不前的家伙,一点也不懂得“安”的美好,他们只是故意想要找茬。 “安”就是“安”,她就是这样才如此美好。 “安”在电视剧里的爸爸妈妈,永远都是影帝、影后,国民梦中情人。她学习万能,聪明可爱,说什么话都堂堂正正,理所当然,交到很多各种各样的朋友,没有“安”做不到的事情。如果做不到,“只要是和朋友们们一起的话,无论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总是有大人似的坚定微笑。 她是和交不打到朋友的我,完全不同的人。连本来只是冲着男演员去看的妈妈,都很喜欢她,买了海报说“真是很棒的女孩。”。但要是说起来,那个时候,还有现在,又有谁不喜欢“安”呢。 所以当我在电车上看见了伪装的“安”的时候,有预感如果失去这次机会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我看见“安”去了渡边在河边的家,我看见了洗完澡之后和修哉亲昵的“安”,我看见了“安”不同的一面,我看见了……全部。 全部。 渡边说“安”是他女朋友的时候我没有怀疑,是因为那天,我看见渡边那家伙吻了睡着的“安”。 那才不是亲人之间的吻。 我不在乎,我只要看着“安”就好了。被神山他们欺负也没关系,“安”只要对我笑一笑…… 她真的很好。可她为什么要是修哉的妹妹呢。 她敲开我家的门的时候,在明亮的她面前,神山他们欺负我的事情就不再是事情了。就算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只要“安”那样站在我面前对我笑,我愿意当修哉的朋友,被神山他们笑是跟班也可以。 “因为直树是修哉唯一的朋友,所以我才想要拜托你。” 因为我是特立独行的修哉唯一的朋友,“安”才只能找到我,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只有我才能被拜托的事情。 “请照顾修哉,他太孤僻了。” “是怎么了,修哉他……” “他和我吵架了,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在冷战。” “你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下,说开了就好了。” “没办法说开,”她看了我墙壁上她的海报一眼,分明我该觉得不好意思,可反而是她垂下睫毛看着水杯中热水微笑,那些微末的白气湿润着她的睫毛,哪怕现在,我也能够说清“安”每时刻的细微。 哪怕她从不曾属于我。 “毕竟,其实这件事情上,我是在和修哉说谎。” 她抿着的嘴唇带着娇嫩的水色,在她走后,我把她喝过水的杯子放在了鼻端,嗅出了被扯开红色外壳了的荔枝气味。 “我……和你们同班的星野同学……也就是祐介,处在交往中。” 、 就是这句话了。我知道了修哉那家伙的破绽,我知道了他撒谎安是他妹妹,我知道了他那个吻为什么显得那么可悲,也知道了……“安”注定不是我的。 联系我看到的修哉家庭院里那一幕,发生在“安”身上的,是多么复杂的让人可惜的故事。 星野,是和“安”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副班长,运动万能,头脑灵活,学校棒球队的四号投手,男生中的领军人物,班上女生们的谈论中心,也是最漂亮女生的绫香也暗恋对象。从他的人生简介上来讲,比学习优异但孤僻的修哉还要优秀,无论是我,或者是渡边,对比上他,连让人嫉妒的力气都没有。 每周都要来看修哉因此在东京与这里来回的“安”,在高铁上遇到了同样要去东京附近训练的星野。这样爱情电影的开头,光是简简单单的描述,“安”的脸上都带着比所有的场合都要更炫目的颜色。 我嫉妒星野吗?当然嫉妒。可是那是星野,他才是剧本中适合出现在“安”身边的那种男孩。 这件事情,“安”连渡边都没有告诉过,她偶尔会借着工作的原因,撬掉和修哉的约定,去见星野。这就是修哉和她争吵工作,她却不能解释的原因。这成为了我们间的秘密。遵守约定的我,把“安”喝过水的杯子放在了床头。 所以我可怜渡边,决定为了“安”的请求,回去上学,当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家伙的朋友。“安”和我的秘密,像床头那个杯子,时刻的提醒着我,是“安”的唯一。 可修哉那家伙,都是他的错。 ……不仅用谎话骗了我,他自己还是个胆小鬼,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分明是他才对,他有什么可骄傲的。 他嘲笑我是失败品,是蠢货,是笨蛋,告诉我神山是他指使的来欺负我的,“安”说了不用把我放在心上。 可………… 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失败者!那女孩根本没有被他的机器杀死,不过是晕过去了,最后成功杀死她的是我!他只敢偷偷亲吻的“安”早就和另一人在一起了,是我保管了“安”的秘密。他才是那个一事无成、一无所知的废物!一个只敢偷偷摸摸去亲吻“安”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在被“安”信任的我面前大放厥词。“安”才不会说不把我放在心上的话。 他在撒谎。失败者……他才是失败者,那是身为失败者的他的谎言。 我把“安”的所有杂志写真都在垃圾桶边撕碎了。现在想起来我倒不是多么恨“安”,也不该恨“安”。只不过她的哥哥为什么会是渡边修哉呢?对,这是她的错了,“安”不该有这种哥哥,“安”就不该每周都来看他,“安”和渡边怎么该会是兄妹。如果不是渡边用“安”引诱我的话,我现在怎么会被森口下了艾滋血呢? 当时那家伙,分明不久之前还神气的走廊质问我那个女孩怎么会溺死,我撕掉杂志的时候在也不过是在远处装作若无其事的瞪着我。倒是星野,啊,是星野,很喜欢小爱美的星野阻止了我。 他可能还不知道“安”是渡边的妹妹吧。 是啊,他要是知道了的话,该多有趣。 运动万能,天生领军人物,富有正义感的星野,知道了自己和杀人犯少年a的妹妹接吻会怎样?我很期待星野知道真相而和渡边安子分手,然后渡边被心爱的妹妹责怪会有怎样的崩溃。 他那么在乎渡边安子,却被妹妹责怪,还会发现妹妹居然有说不定做/过/爱的男友,加上班上同学的欺凌,恋妹狂的渡边,一定会痛苦的哭出来悔不当初吧? 想到这个场景我就能稍微得到安慰。觉得被迫呆在家里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觉得因为艾滋病而不敢洗澡而有的一身脏污都不是没办法忍受。这种肮脏的外壳和臭味,正是我活着的证明,而来家访的班主任说修哉还在上学,让我联想到他会怎样倒霉也让我开心了不少。 、 妈妈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把我从肮脏风外壳里捞了出来。我再也感受不到身上的臭气和肮脏,没有了活着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绝症侵占。 ——所以我干脆把血染到了便利店的商品上,这样的话,整个镇子的人都会得艾滋。杀人,多简单。 勒索我的小混混,对我不客气的同学,不负责任的老师,看不起人的优等生,送着叫我去死的信的班主任寺田……通通都去死! 但是看见妈妈对店主下跪的样子,妈妈提着沾了我的血的商品衰老的样子,我觉得如此爱我的妈妈,需要知道真相,妈妈需要活下去。只要有爱我的妈妈在,就算杀了人,得了绝症,我就可以重新来过。修哉那家伙可没有这样好的妈妈,所以才抓着他妹妹不放。真是恶心。 我告诉了妈妈真相,无论是我喝下了含有艾滋病的血,还是我看见那女孩睁开了眼睛,为了证明自己才杀了她,又或者是修哉和安子还有星野间,那糟糕的关系。 妈妈先是被艾滋病吓着了,但是不久我告诉她我在知道的情况下杀了那女孩,妈妈就反复的问我“你真的看见那女孩睁开了眼睛。” 然后新班导和班长就又上门了,妈妈照旧把他关在门外,而我还是通过新班导寺田的大嗓门,知道了渡边居然解决了欺凌。 那为什么会被那家伙解决了呢?那家伙怎么可能还好好的在上学呢?他还不知道安子和星野的事情? 凭什么! 我愤怒起来,但在房间里着急的打转,焦急的想要扳回一局,心想他会怎样在学校嘲笑我,我现在去警察局自首说出我是故意杀了那女孩的事实,他又会如何后悔说我是笨蛋和失败品,我以星野和安子的事情嘲笑他—— 然后妈妈上来了。 带着刀。 黑色短发女生头上扎着的红色蝴蝶结,吃冰淇淋一定要从边缘先开始的小习惯,踢踢踏踏着步子在楼梯上说话,习惯性的未语却先翘嘴唇:“大家早上好!” 胸口的刀拔/出/来,在她翘起的嘴唇上,染上了红色 、 【“对不起,小直。” “小直是妈妈的宝贝……。小直,对不起。你变成这样都是妈妈的错。我没有好好教育你,对不起。我失败了,对不起。” 失败了对不起。失败了、失败……失败作品! 失败、失败、失败、失败败失败失败失败……。 妈妈放开我,伸手摸我的头。 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妈妈。 妈妈脸上的表情非常悲伤。 “我失败了,对不起……”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不是失败作品!我不是失败作品!温暖的东西溅到脸上。 血、血、血、这是妈妈的血。 ……我刺到妈妈了?】 【】处为原文。 、 我看着对面墙壁上染血的“安”的海报,踩着凳子,伸出手,把它揭下来,然后坐在窗户边,同时把它抱在了怀里。 这不是我的错。是渡边修哉的谎言,和……“安”的错。 第18章 告白 从哪里,去说你放在网上的这个所谓“自我告白”的录像里的一个个谎言呢? ,我已经拜读过了。 【你一定认为自己是悲剧的主人翁,才能坦然在网页上公开这样的文章而不觉得丢脸。 我的妈妈才华洋溢高人一等。可同样继承了妈妈的血液,发扬天赋的却是妹妹。妈妈为了实现梦想,把无助哭泣的我留在乡下小镇,带着聪慧的妹妹离开了。妹妹变成了让人骄傲的大明星,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后来父亲再婚了,跟继母生了小孩,他们排挤我。我好孤独,妹妹就算再次回来了,因为她不体贴,所以我依旧觉得自己孤独。于是我拿发明品去参加全国比赛,但这样的功绩被别人盖过了。所以我就杀人了。因为我想,要是我成为罪犯,我就能得到和妹妹一样的认可吧。但是我的计划被笨蛋同学破坏了。我接受了报复,很高兴自己会生病。因为我以为这样妹妹就会跟我再次亲密。然而我没有生病。为了排遣寂寞,我和同班的女同学谈了恋爱。可是她竟然骂我是恋妹狂,所以我就打伤了她。于是为了做出一番大功绩,我决定在开学这天用炸弹炸死所有人。 简单说来就是这样吧?于是你就在演讲台下设置了炸弹。 全文不仅有着通篇的谎言,还有着高傲的笨蛋。 你是笨蛋吗?你的情书里到处可见笨蛋这个词。你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啊。你到底创造出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你给了那些被你鄙视称为笨蛋的人什么恩惠吗? 你甚至说自己的父亲没有生存的价值。那你现在能活着是托了谁的福呢?连这点都不明白,只不过比较会念书,就自以为高人一等;像你这种无知的人,才是你口口声声的笨蛋。 爱美竟然被这样的人杀了。宝贵的人生就这样被剥夺了。我看了你的情书,自惭于我曾经竟然天真到想报复你。】 (以上内容来自原著,有删改) 提到报复,我对你的报复,被你以为是吓唬你的报复,并不是因为我的心慈手软。而是那本来被我放了艾滋血的牛奶,被你瞧不起的笨蛋之一的樱宫倒掉了。 瞧,他到死都是个老师,而不是个父亲。 可他宽恕了你这个一直说谎的胆小鬼。告诉我要去探寻人生的意义。 我在尝试,可你一步步的,把所有人都逼得无路可退了。 、 再说到谎言,我们还是从你叙述中的第一个谎言开始说起比较好了。 那是很久的事情,时间的流逝可以保护秘密,可保护不了丑恶。从你所谓的童年创伤开始,陈年旧事,你就没有说出真话。 你的母亲虐待你,通过邻居的告密,发现了这些的父亲和她离婚了,法庭却把妹妹判给了有虐待孩子前科的母亲。表面上看起来流畅的叙述,细心的人稍微认真推敲一下,都会知道里面有什么站不住脚的谎言。 托你口中笨蛋父亲的福气,托你有一个“不体贴”你的妹妹的运气,这个谎言多年以来埋藏的很安全,所以调查它费了我的一番力气,但还是被我查到了。 你在叙述时遮掩的谎言。 你在讲述时一直没有说出来的事情,不正是你在被母亲虐待的想要死去的同时,却还在欺凌着,当时和你同样弱小、却一心一意为你着想的妹妹吗? 你的母亲只要虐待你,你就会把冷暴力转嫁到你的妹妹身上。所以你从来不和她说话,在视频里关于安子一开始的描述才显得那么少。而商业街邻居之所以看见了你妈妈对你的虐待,是因为那个夏天炎热的下午,你不仅把你在信中说为“挚爱的”妹妹关在家门外,威胁她呆在公园里不准回来。还拿走了她的鞋子,让她一个人中暑倒在路面上。邻居发现了她,去你家询问怎么回事的时候,才发现了你妈妈对你的虐待。 母亲区别对待一双儿女,以此为诱因,心理失衡的哥哥便对无辜的妹妹下手。被欺凌者,转而去欺凌了比自己更弱小的人。 这些才是你父亲母亲离婚的最大理由,父母分别带走了你们两兄妹,你母亲带走了你妹妹,你的父亲抚养你。为此,安子和你,都被明令禁止的不许见面。 在信中说的自己是被抛弃了一样可怜的你,不过是打算掩盖这样的真实过往。 真是丑陋。 怎么?真的以为自己的过去天衣无缝。字里行间透露了满腔愤怒,对可能看视频的网民暗示妹妹夺走了自己的东西,却还说自己体贴她。你的恶劣若是只有这里,那还真的只能算是没有被引导好的孩子,无辜的走上了歪路。 还有一个谎言。 什么叫做“为了与安子永远并列在一起”。你根本是看见了什么,然后恼羞成怒,干脆要通过炸药杀人、自杀的同时,毁掉你身为公众人物的妹妹吧。 你在这中间漏了什么没有说。那么我替你说了吧。 八坂安子小姐和星野同学在偷偷交往的事情,你是早就已经知道的,对吧。 是在那天我向班上所有人公布了你的罪行的下午吧,你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你的妹妹,你喝下了我下了艾滋病血的牛奶,可能会得艾滋病事情。然后你头一次自己主动去找她了。找到她很简单是不是,因为你在她的手机里装上了定位的软件,你也就很简单的知道她在哪里了,并且能控制她。 星野同学在和她接吻。 原本说是因为工作而不得不和你分开的那些体贴话,想来其实是为了和男朋友约会而对你的敷衍。你觉得她选择了男友而抛弃了你。 你当时有多狼狈呢。 再也维持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的跑开,伪装的脆弱自尊一下子崩坏了。嫉恨妹妹长大成人,占有欲爆发,她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妹妹,早就和别的人在一起,两情相悦的亲吻,只有彼此的亲近,你再一次被最亲的人抛弃了。 接下来和北原同学的恋爱,也不是你口中的消遣时间那么单纯。更多的不过是对你妹妹的拙劣模仿与报复,你想要装出已经领先妹妹的成熟,诱骗了北原同学的感情,来成全自己的虚荣和已经被打击的不行的骄傲,在之后还给别人冠上“笨蛋”的名字,你是有多自我中心的在利用别人啊。 ——当安子日后在知道我得了艾滋病时,想起我现在这样的体贴一定会更加愧疚吧。 分明是打算利用妹妹知道这些之后会有的愧疚的你,越发冠冕堂皇的伪装。放任班上同学欺负你,也不过是为了等艾滋病的验血结果出来,再饱受委屈的去和妹妹理直气壮的告状。 “当我身患艾滋病的时候,星野他们和班上同学对我采用了排挤与欺凌。” 你是打算这样离间安子和星野吧。的确是好方法,只是没有患上艾滋病还真是百密一疏。 拿到验血报告的你心如死灰。不知道如何挽留安子了,随着你对星野与安子的观察,你觉得自己在被安子日渐分离开对方生命。于是你浑浑噩噩了很久,使得美月同学在和你交往的期间,也就容易发现了你的破绽和真实。她依旧理解着你,把这归属到对你的爱来选择沉默,真是惋惜,你却把她的感情当作玩具。 接下来说到惋惜,又怎么能不说一说你的妹妹安子呢。 你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多年来心安理得的骗着她,她就不明白曾经你对她的讨厌吗? 渡边安子,八坂安子,八坂安。你还是把她分的很细啊。可是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吧,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安子。 你嫉妒着从哪里都比你优秀的渡边安子。恨不得对和妈妈离开,改了母姓的八坂安子取而代之。把在屏幕上的八坂安当作陌生人。这样的复杂区分,这样沉郁的仇恨,也无法让你不记挂她。也无法让知道这一切的安子不爱你。 你为什么不珍惜呢? 你以为她真的不知道你偷偷在她手机上做的手脚,你以为她真不知道不记得童年时你无数次妒恨的目光?你以为她为什么迟迟不和你坦白星野和她的关系?你以为她在和你妈妈走的那天对你说的“笨蛋”是侮辱你?你以为是谁救了就快要被你妈妈虐待的坏掉的你? 她始终还是在乎你的。从一开始就看出你的不堪,沉默的看着你的隐瞒,却还是愿意为你解开那盘死局。她句“笨蛋”,是一句多么委婉明显的规劝。 可是我告诉过你的道理,和她的包容却不够让你迷途知返。 别着急,我还没有说完。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在你拿到验血报告时,却发现自己没有得艾滋病后,我刚好看着你呢。我拿着你扔进垃圾桶里的那本《安瑟洛》看了很久。 你应该从没有认真看完这个故事,后面的页面都没有翻过去的痕迹,或者你知道这个故事完整的结局,只是不想要念出来,因为对于你来说,这个故事有一种命运一般的隐喻对吧。 你以彭透斯自居,以为在保护自己的“安瑟洛”,但其实心中向往着一手遮天,能够对凡人呼来喝去的酒神。你觉得自己和人神混血,却同样被众人认为是庸人的彭透斯相同,故意以“爱”自居掩饰自己内心贫乏的情感。 谁给你这样的错觉。 、 彭透斯请求酒神为妹妹在复仇三女神求情,早有此意的酒神携私报复,与彭透斯交易。彭透斯甘愿放下国王之尊,与底比斯城中即将到手的权利,变成了狮子,换得酒神的求情。 拒绝了酒神的安瑟洛,发现底比斯的人们把狮子当成杀害彭透斯的凶兽,唯一看出狮子是彭透斯的安瑟洛,她的脚为了保护狮子受伤。彭透斯背起受伤的妹妹从底比斯出逃,徒步走到德尔斐。在路上他们经过千难万险。 凡是安瑟洛与狮子想要喝水,水被捧起,就会被暗中的酒神变成芳香的葡萄酒,只要喝下了,就会破了安瑟洛身为雅典娜祭司的戒律,也会被酒神的魔力控制。他们不得不依托清晨叶子上的露珠止渴。 然而酒神派出了饮酒大醉的猎人们,在安瑟洛快抵达德尔斐的夜晚,疲惫的睡着之时,猎人们杀死了狮子,并且把狮子的皮剥了下来,残骸在火上烧了个干净,献给了酒神。 悲痛的安瑟洛终于同意了酒神的求爱,答应十二主神审判自己时亲吻酒神。在酒神示意她过来吻自己的时候,安瑟洛跳进了冥王身后冥界的入口。 她用金箭和冥河上撑船的喀戎交换,渡过了只有死者才能渡过的冥河,在地狱里找回了自己的哥哥彭透斯,她取下头上的橄榄枝,让他化为一滴露水在叶子上,阿波罗派出去寻找她的圣鸟,顺着她脚上伤口的鲜血,衔回了橄榄枝与露水,她却不知所踪,十二主神都不知道她去哪了,彭透斯被地母盖亚重塑了身躯,那枝橄榄枝代替了他失去的心脏。 而后来到地府完成赫拉试炼的赫拉克勒斯解救了擅闯地府的忒修斯时。本来是来抢劫冥后为妻子的忒修斯提起,他被囚禁在地府时见过一位比冥后更为美丽的少女,她在深渊塔尔塔洛斯附近出现,之后再也没有了她的任何消息。 、 看到这些的我本来以为无计可施了。你这种冷酷自私的家伙,又怎么会反省生命的意义呢。 直到你称为笨蛋的北原同学找到了我,她向我问了,我也告诉了她一切,关于你对于安子的嫉恨,关于我利用寺田老师逼迫下村同学,让下村同学崩溃。 就是她,被你叫作笨蛋的女朋友,她是如此的了解你,甚至不介意一切。是的,她除了第二条,第一条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心不在焉,你的搪塞敷衍,你的视而不见,你的一意孤行。 于是我就从她的口中,知道了你最大的弱点。 “修哉他只是太寂寞了……他不想承认,他一直渴望的,正是他一直嫉恨着的。他只想要安子,永远做他一个人的小女孩。” 你的弱点。 你的嫉妒。 你的妹妹。 你的安子。 、 我为什么会这么完整的知道这一切? 因为就在刚刚,通过一点简单的初中物理拆掉了炸药的我,带着你的礼物,去见了一个人。 我告诉了她这一切,爱美的死,你的表态,你的猖狂,你的种种作为。还有为了达到目的,你的不择手段。 她向我坦白了一切,真诚的道歉了,为你的错认罪了,是多好的女孩。你也开心了吧,不需要多么难的骗局,她就为你认了罪。你正是想到她会这么做这一点,知道她哪怕被你的视频引发网上大规模的质疑和责问,也会为了你的心想事成,而甘心的一言不发。 我知道了。你该早知道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仔细想想,那个夏天,原本被你困在小公园里不能回家的妹妹,为什么会刚好晕倒在公园外的邻居门口?还刚好是你被妈妈责打的时间?她为什么从没有和别人提起这件事? 她那句“笨蛋”,说的是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在你耽溺于自我的哀切不幸,而且不思其反的时候,她已经跳脱了自身承受的不公,窥见了这个家庭的苦痛。做了不够好,但是对一个孩子来说,已经足够正确了的决定。 她真是个好女孩。 真是个好女孩。 所以我一直,一直,在祈祷你不要按下按钮。可是你还是按下去了。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幸福破碎掉的声音不是啪嗒, 而是, 嘭。 喏,渡边同学。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复仇,也是你重新做人的第一步吗? 第19章 告白 风和日丽的下午,孤儿院的院长办公室迎来了几位陌生的访客。 在大树下陪孩子做游戏的院长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摸了摸来通告的孩子的头,看着她怕痒一样的缩着头腼腆笑着,轻轻微笑着把她送到做游戏的孩子们里面,和助手打了招呼后,她到水龙头边洗干净了手,借着午后充沛的阳光,走在长长的走廊,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会客室门口。 开门的那一刻,二十年的岁月好像就是在眼前一瞬间流逝,流逝了的不可追忆,流逝了不可遗忘。 孤儿院的院长——森口悠子平静的走到房间里,就像二十年前她心中怀着复仇的火焰,像祷告的信徒走上讲台那时一样。 ——不过终究是不一样了。 她看向会客室里仅有的三个位访客,心中已经是真正的毫无波澜。 “多谢三位还愿意在百忙中抽空回来看我。” 三位访客,一共是两男一女。 女性在门刚打开的时候就站起来了,仿佛是个还在上中学时优等生,起立行礼。她有着修剪得体的短发和干练修长的手掌,文静而充满魄力的眼睛。就像刚刚从一次谈判会议上走下来的商务精英。 个子稍高的那位男性,他的姿态局促,皮肤透着一种日本岛国晒不出来的阳刚气息,像杂志封面上的体育明星,有着棱角分明,气质刚硬的五官,稍微凝眸时,目光深情如碎光跃金。 他本来是和那名女性一起尊敬性的起立的,但在看到森口那与印象中完全不同的花白头发、苍老面容,他一阵恍惚,动作就慢了半拍,就像坠入了更深处的记忆里思索着。 而最后的那个男人并没有站起来,他对森口矜持礼貌的点了点头,充斥着说不出的成功人士的风度:“森口老师为了这些孩子这样劳心劳力,却依旧能够抽空出来见我们,也是很值得尊敬呢。”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全部错落有致的梳到后面,露出高高的额头,修剪漂亮的眉毛和深沉的眼睛。文雅俊美的脸明显有着高傲到不苟言笑的成功人士的气魄。 站起后坐下的女性她看着一副成功人士模样的男性,毫不掩盖的自己的行为,直直用眼神描绘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几乎让在场的人觉得她是否在对这个男人余情未了。但她的眼睛里只有愤怒,不解和悲悯,在有了丝丝细纹的眼角边上,依稀看的见她年轻时秀丽的侧影。 个子最高的那位男性看了一眼精英男子从容的脸,下意识的抿住嘴唇,他压抑着二十年来依旧按耐不住的怒气,好像在忍受着什么。 被在场的两个人如此看着的男人从容 森口老师把每一个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她完全不受这间房间里诡异的气氛平静的站在桌子后面,像站在当初的讲台上说:“在这里十分感谢,大家愿意从自己现在风平浪静之后安好的生活里,抽出了时间,来关心我要说的这件已经过去二十年,是该尘封到往事里的事情。那么,北原同学,星野同学,渡边同学,我们简单的直接进入正题吧。” “八坂安子小姐在死之前,发生过了什么。” 、 “我在二十年前,杀掉了一个无辜的女孩。” “八坂安子小姐。星野同学的初恋女友,渡边同学的亲生妹妹。” “她的死,让人们把'八坂安'捧上了神坛。她并非没有资格让人们追捧,而是现在被捧上神坛的那个'八坂安',在场的三位都清楚,根本不是她本人,她本人也不需要这种荣誉。'八坂安'的内核是一个虚假的造星产物,她身上包裹着的媒体和社交网络为她披上的华丽谎言,炫目明亮,一如每一个被人类自己造出来的新神。二十年了,这个神明日益完美,对她的崇拜甚至建立起了宗教。让这个世界上真正在乎'八坂安子'的人,在死生的凋零和变迁当中,只剩下在场的三位了。” “我为什么还要提起这个。提起这个渐渐无人在乎,连和她有最亲近血缘的亲人都已经开始结婚生子,把她顺理成章逐渐的遗忘的女孩的名字。” “因为……二十年前八坂安子小姐的遗愿,我保管了这么多年,是时候交还了。” “当初八坂安子小姐在家里被炸药炸死之后,媒体的报道,记者的疯狂,社会的关注,让星野同学被家里送往了国外,北原同学匆匆搬离了那座从小长大的城市,而渡边同学当场在众人面前崩溃。那场兵荒马乱的开学后,大家想去哀悼那些逝去的鲜活生命都没有时间吧。似乎生命在那个时期拧紧了发条,紧迫的在我每一次联想到那个时段,都觉得可笑。” “那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她真正在乎的人都来不及为她流一滴眼泪。粉丝们组织的盛大送别仪式轰动一时,在二十年后的今天,不过归类于过往,归于平平。” “北原同学从进门就有很多疑问吧。谢谢你当初为我着急,还写了信到监/狱。二十年后成熟的你拥有一份自己的人生,想来有好好对待一切。” “当初在调查的警察面前我承认了所有罪行,把□□和用炸药杀死八坂安子小姐的罪行都包揽在了身上。这固然有爱美死后,人生的一切都对我毫无意义的心如死灰,也是对死去的八坂安子小姐的赎罪。二十年前的我承认了这个罪行,就不会在二十年后反悔,这一点上,身为政界新星需要履历干净的渡边同学,你大可放心。” “我说了这些,对于百忙中抽空前来的渡边同学的目的,是毫无意义的吧。北原同学想要知道的是我为什么愿意顶替了修哉那部分的罪行,星野同学想知道八坂同学临死前有没有提到过自己,而渡边同学是想要确保即将入阁成为政/党新星的自己,履历全然的清白。” “渡边同学考虑的很周到,钱我会收下,也请您履行约定放弃开发孤儿院这块地方,我知道您不会放心我,所以一定会把孤儿院的地契掌握在手心。在下可以直接告诉您这些没有必要,因为我的病情估计也就在今年了,您的秘密将完全安全的随着我这具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身躯,埋入地底。” “松了一口气对吧。我们这些活人争斗了这么久,再怎么浓烈的爱与恨,都传达不到想要传达的人身边了。无论是小爱美,还是八坂安子小姐,都回不来了。” “我为什么要说这些。现在这么说,让渡边同学你觉得我是在惺惺作态,兔死狐悲?你当然可以这么想。炸药是我偷偷移走,到八坂安子小姐身边的,你只是毫不知情的按下按钮的可怜人。是啊,在整件事情里面,死去的都是无辜者。无论是被下村同学杀死的爱美,还是被炸药炸的尸骨无存的八坂安子小姐。” “人生的轨迹,挚爱的亲人,热恋中的女友,在二十年前的那一声爆炸之后,通通都改变了。” “现在看到二十年后的大家过的还好,我也就放心了。包括已经成为政界新星的渡边同学,我也真心的为你觉得开心。” “为什么不呢?二十年前我杀死的那个女孩,她恳求我接受歉意,她自己就是如此期待着的这个愿望,当然由我继承。我在这二十年里,只是在遵从着她的遗愿。” “那天,依旧历历在目呢。我拎着渡边同学的炸药去找八坂安子小姐的时候,我们互相讲完了故事,八坂安子小姐就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对不起'。爱美所没有得到的那句道歉,我从她身上得到了。” “面对你和下村同学这种人可以冷硬下心肠的我,被她一句'对不起'打败了。那个时候,渡边同学你其实差一点就赢了。” “怎么,二十年的时间没有让你想通,还是你根本不敢想?” “你花了多年的精力构建了近乎完美的过往,平步青云的现在,每一步都是渡边同学你用自己的聪明才智铺的路。可每前进一步,为了说服自己,你越来越深的确信八坂安子小姐的死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误。你是这个事件里无辜的被害人。” “你在推动'八坂安'神化的过程出了不少力,一方面是为了掩盖过往,一方面是在自我麻醉。瞧,多年后你终于用另一种方法分割出来了八坂安子和'八坂安',她如你当初的视频里所说的,只是你一个人的妹妹了。” “可你根本不了解她,你以为她不知道我送过去了炸药。” “对。八坂安子小姐知道那个袋子里有炸弹。她一眼就认出来那炸药是你的手笔,可她依旧相信你心中还存着善意,所以她把炸弹留在自己身边,和我下了个赌注,赎罪的赌注。” “她真是个好女孩。真是个好女孩。” “二十年前我这么说的时候,渡边同学你就该察觉了吧。” “她赌你仍旧心存善念,不会按下按钮,她说她相信你。而如果她失败了,按钮按下,她依旧接受这个选择,选择被你杀死,为爱美偿命,为你赎罪。” “呐,渡边同学,这个才是事情完全的真相,才是真正的赎罪。你现在懂了吗?” 、 星野祐介又一次梦见了八坂安子。 她还是十四岁时的那副样子,眼神明亮,嘴唇带笑,半折着腿在他膝盖上,裙摆拂过他的手掌,像鱼游弋过水边。她的手按着他的肩膀,纤细的女孩成为健壮的男孩的主导者,有一下没一下的吻他的嘴唇,像是吃着冰淇淋的孩子,让他除了敞开自己顺从她之外无所适从。 而当他恳求似的把她抱在怀里搂紧了一点,女孩又顺从的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像是只猫一样蹭着,发出舒服的声音,绵软漆黑的长发丝丝缕缕的钻进了他的颈窝里,带着清脆的凉意,这丛长发中她漆黑浓密的睫毛蝴蝶似的扑朔着躲藏,轻轻一阖在他肌肤上,滑一丝痒。 “我……” 于是他又从梦里惊醒了,在异国他乡的凌晨,城市的灯光在脚下栖息为海,梦回年少寒凉,紧抓着那点心事不放,可时光匆匆,少年不还。 他已经不是十四岁的星野祐介,会热血沸腾,会固执己见,会直抒胸臆。二十年前的一个早晨,他忽然就被残酷的剥离开了年少的时代,握住的只有一场梦境的残骸。仰仗于此,余生苟延残喘,得过且过。 在外人看来他父亲将他送出国深造是多么正确的决定。他能够跻身美国大联盟赛场,得到了棒球运动员最高的荣誉,全是如此。临近三十五岁的退役,不少人跨国越海,只为了能够在现场拍一张他不再年轻的照片,发在社交网路上,道一声“再见青春”。 可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星野,却发现自己不适应人群的热闹。 接到了森口老师的信件,他开始想要再回一趟故国,回一趟家乡,然后说不定可以了断这二十年来的梦境。 还是那个城市,从东京到那个乡下小城的铁路,春樱已经谢去,枝头新绿婷婷,他坐在车厢里,身边没有他认识的人,也没有人认出他是退役的棒球明星。分明他十三岁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荣誉在身上,一个人坐在陌生的车厢里,却不会有此刻的心情。 十三岁的星野祐介坐在去东京车厢里,想着训练棒球的事情,踌躇满志。 十三岁的八坂安子从外面踏进车厢里,想着电影表演的事情,神色清淡。 因为一起车厢抢劫他们认识了。星野那个时候尚且还不怎么清楚八坂安子的职业,具体代表什么,他只知道这个叫八坂安子的女孩每周都和自己同时坐一个车厢去同一个地方。 他习惯了问她什么时候出发,她习惯了在路上买他的那一份面包,他开始习惯和她分享自己的事情,她会在只有他们两个的车厢取下帽子,她走开一段距离后挥手时他回会心领神会的笑起来,他在路边的阴影下看着她小跑过来。 第一片早樱落在她的头发上时,手指重合,嘴唇接触,黑暗里她的眼睛温暖潮湿,像顷刻在心上划开的伤口,潺潺的滴落着露水似的血液。 恋爱,是躁动的青少年时期作用下的必然,是那道伤口用不能愈合的源头。 如果八坂安子当初没有死,他们可能顺理成章的跑过这二十年时光在一起,也有可能终究因为分歧哭过吵过后说再见就可以放下。怎么样,都好过现在。 她如果活着,怎么样,怎么样,都好过现在。 当看见森口老师叫来的人里面居然有渡边修哉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死水似的记忆还能震荡起那么大的情感。 渡边修哉看起来好好的,明亮鲜艳,活出了本来八坂安子的人生,该活出的样子。像个小偷,偷走了安子的那份人生。 人的怨毒很简单。 像二十年前,他得知“杀人犯”渡边修哉的妹妹,就是安子的时候,对她说了的那些话。 她的眼睛静静的干涸下去。 每一个梦见她的梦里,亲吻他的女孩,最后都会坐在他膝盖上,孤零零的,保持着少女时期的纤细,孩童小兽般的纯洁感,用那双潮湿黑暗的眼睛看着他,要在光线下流泪似的,那目光一点点干涸下去,一点点在他怀里死去。 他一开始不懂得这个梦,因为…… 他二十年后的今天终于明白了,挚爱的女孩是被他自己杀死的。 森口老师说的真相,安子最后在赌注着渡边心中善意,愿意把炸药放在身边的真相,他比所有人都清楚的是——做出这个决定,不过是安子心中绝望了。 安子早知道修哉会按下去那个按钮,她……是在一心求死。因为他二十年前说的那句话。 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 他错过了她,然后就是一生。 、 在从森口老师那出来后,北原美月一个人去看了一场电影。 二十年后家庭影院的普及,让电影院已经逐步进入到要成为历史的一部分的程度。果然,什么东西,都会被时间甩在身后,尘封为过往里的只言片语。 所以电影院里人很少,如果放的电影不是八坂安子的遗作之一的话,根本没有什么上座率。这场电影也是作为内部科研会,被翻出来的老古董,放映给人看的。 电影屏幕上的八坂安子美的倾国倾城,这样对于一个十四岁女孩来说怪异的形容词,托她的演技的福,和导演在她死后表现明显的对她的迷恋,恰当的一点辩驳余地都没有。 无论看了多少次,北原美月都会被八坂安子表现的天赋吸引,继而感觉到毛骨悚然。 导演几乎是在迷恋她,迷恋她的一举一动,镜头里的爱意,美月看过无数次电影解析自然明白,而和她的对手戏的演员们,被她黑洞般的吸引力——在演技和她个人完美融合后的魅力作用下,几乎对她着魔般的服从跟随她。每个人就像是被塞壬般的安子蛊惑了的水手,一头扎进了名为“角色”的海洋,以近乎窒息的危险,完成了完美的浸入角色。 他们中所有人一生中再也没有达到过这样的演技高峰。多数人一辈子囚困在八坂安子给他们浸入的角色里。 八坂安子摆弄他们,就像她与生俱来的演技,是一种天赋。 森口老师在癌症晚期公布那最后的真相,彻底的在这场复仇与赎罪的角力当中,打垮了修哉。让他被重新拖回了安子蛊惑他跳进去的那片海洋里。 她的绝色容光和她的那份爱意……修哉迟来多年终于懂得的爱意,成为了决胜的关键。 目睹了整个故事的美月并没有欣喜、仇恨之类的情绪,她看着流泪不止的星野,和忽然维持不住风度暴怒的渡边跑出去,心里只有苍凉。 森口老师也是一样的吧。 此刻放映厅里的白光中,笼罩在黑暗里的八坂安子只余一张面部特写。 旁白的男人,是导演,无限的爱意与悲伤当中,他的声音轻的像游弋在一场晚来的梦。 “……我对这笑容带来的苦痛,甘之如饴。” 八坂安子湿润黑白分明的眼睛微笑着,如一片黑色的花瓣,静静的沁出露珠,眼泪在她始终微笑的嘴角挂着,那个笑容里面包含了一切苦难与理解。 她的黑发白肤,那是世界最初的色彩,最初的模样,仿佛烙印,刻在每一个她经过了的人生命中。 “因在无她的岁月里,才得以苟延残喘,坐困愁城。” 第20章 源氏物语 一场大雨刚刚落幕,庭院里人声渐息,细小的虫鸣和不知何处的蛙声透过锦绣与竹帘,撩动了室内焚香后静谧的空气,在和暖温华的室内送来一丝水泽的凉意。 小男孩睁开眼,满室的玲珑华彩,屏风上的鹤与松在袅袅的香气烟云中闪动,从枕席上传来的清寒未久,触手可及的枕边人,似乎刚刚离去时的声息还未曾落在耳畔。 他起身,未曾惊动守夜的乳母与侍女,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寝衣,轻手轻脚,像是一阵流露到这漆黑深夜中的暖风,走到外面红漆木栏的走廊处,正看见不远处睡莲夜放的池塘水榭边,一处流萤像银河星子从天倾泻而下,水边幽深秀丽的花朵沐浴在这华光中,如蒙在金砂似的光辉里。 明灭的萤火像是云雾,缭绕在花朵之间的小小女孩身上,照亮了她漆黑稠密的长发,和白绢冰雪似的肌肤。她的眸光中含着跃动的萤火那璀璨流光,流转到房边走廊处,对着静悄悄走来的男孩,才轻微的从眼睛里露出丝丝缕缕的柔和,如玉雕的天女披着万千光华,这钟灵毓秀,钟情于她一人身上。 而被她这样看着的男孩——光源氏,哪怕已经是历经过一世的万紫千红,见着此世的双生妹妹安子,走过去的脚步不禁轻轻一顿,继而似乎加快了速度的走过去。 “哥哥,我睡不着。” 女孩轻轻的说着,同时指尖轻轻松动,那些萤火便流风回雪似的,顺着她低垂下的目光,轻轻飞舞到水边的睡莲当中,如一盏盏的河灯,她衣服上已经蒙上了的湿气,露水清寒。 光源氏把她搂在怀里,安子并没有像他前世的那么多情人般顺势再往他怀里依偎,她惆怅的已经无法顾及外界的世界。 当身为哥哥的光源氏伸出手,两只孩子的手握在一块。小小男孩的手让光源氏懊恼,这明显不如前世成年男子时能够给人带来宽大、包容的安全感,正如此时年幼,该让他此时怎样劝慰可爱而脆弱的妹妹呢。 他说:“又想起母妃了吗?” 安子却没有他所想到的那么复杂,哪怕兄长的手和自己相差无几,此时两人手掌相和的温度,让她体会到了兄长的关切,她难得的轻轻回握了光源氏,光源氏向下看,见她说话时颤动的睫毛像花瓣似的浓密,不知道何时有一滴小小的露珠在上面凝华。 “我在想母妃,也在想……父皇。” 她说到后面仰起头,自己知道藏不住了,脆弱迷茫的神色在她精致的脸上流露无疑。光源氏这才晓得她睫毛上那里,哪里是什么露珠,而是一个人在这想起逝去的母妃、不知道是否遗忘他们的父皇的眼泪吧。 想到这里,已经经历过两次丧母之痛的光源氏,不禁伸手擦去她的眼泪,真正的在这样的伤痛当中无所适从了。 光源氏和安子的母亲乃是桐壶更衣1,性格温婉,容颜绝色,更难得是一位德才兼备的才女,她自入宫起便深受桐壶天皇宠爱,天皇为了她冷落了无数出身高贵的女御2与更衣。因此被右大臣3之女、大皇子之母——弘徽殿女御讥讽为杨贵妃一类的人物。 桐壶更衣虽出身高门,却因为家道中落的缘故,一直被出身高贵的弘徽殿女御一系打压,其中遭逢的凄苦,又岂止是桐壶更衣死后,照顾光源氏的乳母的只言片语所能描述的。 桐壶天皇的爱意与保护没有让她能够长命百岁,反而让她在生下一双儿女后的第三年就死去了,并且出于礼制,她死后,为她守孝的亲生儿女还被迫搬离了皇宫,来到了门户凋零只剩下桐壶更衣母亲的家中老宅。 光源氏人生中最不可触碰、言说的那一部分,就是在三岁到六岁的时候,母亲死去,自己远离父亲,不知道是否已经被抛弃时的孤独愁闷,和前路不知的仿徨。 如果说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命,他重来一次的人生却也依旧没有能阻止母亲,那个温柔如水却也应了唐土中红颜薄命诗句的女人,如花朵般枯萎的死去,丈夫的爱情没有滋润她,反而成为了后宫女御与更衣们日复一日,越发嫉恨她的催命符。 源氏曾经不懂为什么母亲会死去,直到前世目睹了情人中的六条妃子,诅咒自己的发妻葵,导致葵难产,才明白,女子的嫉妒,是多么…… 他固然知道六岁时就能被天皇召回皇宫,重回宫廷。回到这平安京中最富贵的锦绣之地,他的人生只要依靠上一世的经验,完全可以过的比前世更加前程无忧。可妹妹安子公主,却是个真正陷入在丧母痛苦却无法排遣中的孩子,一如当初的自己。而她的保护人除了在日渐衰老的外婆,只有现在同样也是个孩子的自己。 可是现在的他越发努力的要把她搂在稚嫩的胸口,抱紧,再抱紧一点,反而是在加深此时深刻认识自己的弱小。他深知有力的承诺绝对不能没有强势的权位,没有用富贵与权势装点的语言是苍白的。正如没有实权的桐壶天皇,保护不了心爱的桐壶更衣。 思来想去别无他法,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来安慰妹妹,他只有此刻转移话题。 “父皇不会遗忘我们的。你看,白天使者与女官送来的衣服,多么漂亮的配色,而且裁剪那么适合你的身量。这是因为父皇是在暗处体贴着我们啊,虽然不能如在宫中似的朝夕相见,但是这份心情,时刻在我们周围呢。” 他习惯性用着哄情人的方式哄妹妹。 女性,总是会容易被安抚的。美丽的衣服,珍奇的香料,体贴的关注,温柔小意的话语,她们身处孤苦愁闷的环境下,一点点的男人的关怀,柔弱的她们就会颠倒自我,如飞蛾扑火。光源氏给的爱意,与笼罩在光源氏身上种种的光辉,正是无数女人渴求着,争先恐后成为他情人们的原因。 但妹妹安子公主却明显比众情人还要难以讨好的多,哪怕是生气时的紫姬,或者屡屡拒绝他的空蝉,也不会有她这样让光源氏可恼又可爱的脾气。 她垂着眼睫毛,似乎快而轻的透过那看了他一眼。只那一眼里,无限的低落与哀伤,像簌簌的泪打在光源氏脸上。 光源氏根本不需要揣度,凭直觉就知道自己没有说道点子上。他停顿下来,下了决心,凑到安子耳边许诺。 “等我长大,我会成为太政大臣4,那个时候,就是右大臣那个……家伙,也要对着我行执下官礼,议政时居于我下,看我的脸色。那个时候,我就能带你去一个永远都有人陪你,不让你孤单愁苦的大房子,我们住在一起,再也不用担心,我再也不会让你流泪的。” 这样孩子气的话,却真正是光源氏的肺腑之言。他自重生以来,屡屡受挫,特别是在依旧回天乏术的桐壶更衣身上,再次经受了丧母之痛,以前年幼,尚且模糊母亲的音容,此世,母亲音容笑貌朝夕相对,却无法救得这可亲可爱的人儿于无常的命运当中,源氏心中已有预感命运是否无法改变,但此刻双生妹妹这个变数在身边,却又提醒了他人生变数,自然不肯轻言放弃。 加上他前世的确官至太政大臣,如果不是此时重生,未来更有的大好前程未可知,还保护不了如此可爱美丽的妹妹吗?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知道是那大人听了觉得狂言妄语的承诺给了安子安全感,还是他严肃诚恳的样子让安子觉得依靠。这女孩听到不知道哪一句,根本没有考虑,身为皇族光源氏是不可能有实权,皇族是不能成为臣子的。 她出于一种依恋心理,小手扣住光源氏的大拇指和食指,软软的指腹像她的声音似的,光源氏回以她以轻轻一动,她说:“你答应我了。” 她认真的将两人的手指放在一起,阖在心口,说话声音低低的,在男孩耳边像层暖雾,孩子的立誓方法,恳求光源氏这个小小的许诺。 “好。我答应你。绝不会反悔。” 光源氏被这小小女孩的小小的温暖熨烫了心,他信誓旦旦,踌躇满志。 妹妹仰起头,腮边带着眼泪,光源氏用手擦,怕她又受不住再伤感。这副小心的样子,反而让安子公主本人不好意思起来,觉得在给兄长添麻烦。 她轻轻一躲,跳到一边,又是琢磨不透的样子,在腮上还带着眼泪时,却启唇一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来。 “你答应了,无论怎样都不准反悔哦。”她自己点点头,接着下半句“你不敢反悔的。要是骗我,我就就哭,看你怕不怕。” 她自己自说自话,最后用漂亮的眼睛飞了一眼光源氏,带着一种就是这样笃定的娇美。 她是打定了光源氏怕自己哭了。 这样可爱而别有意思的孩子话,光源氏哪怕是从从小养大的紫夫人那都未曾听过,幼稚的威胁也不会是他那些知书达礼的情人们会说的。 他觉得新鲜,又小心了措辞。 “我怎么舍得呢。” 安子公主双手在胸前合住,明亮鲜妍的眼睛柔和的看着源氏,腮边的泪已经被光源氏拭去,整个人有着新沐的花似的娇嫩。 “那么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她说着,藏在睡莲里充当光源的萤火们,腾空飞起,像被女孩随意拨弄的、放在案几上的丝线,听从她的调任与安抚。 莹莹光芒下她美的失真的那部分的气质更加明显,于是甜美的笑意,在这样的光芒中放大了光源氏的心跳,他想要睁大眼睛将这个笼罩在光芒下的笑容记得更加清晰,却见萤火攸然散去,如风雪中被吹散一粒火星。 金砂披拂的光明褪去,仅仅留下一只,亮在女孩小而稚嫩的掌心,明明灭灭的摇曳在风里。 光源氏屏住了呼吸。 那光芒渐渐黯淡,但凑近的安子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却更加清晰。寂静的魔力里,男孩下意识的要碰一碰那黯淡的萤火虫,就在下一刻,起了变化。 那似乎死去了的萤火虫躯壳里放出无限的光华,就像是把所有美丽的布匹与绚丽的织物压缩在那光华里,光看着就觉得让人陶醉。 安子松手,牵住了兄长的手臂,任由那萤火虫躯壳悬空着放着烟火似的光,照耀在她身上,如一束束生命之花,凋谢而后盛放,从容的看着最后那萤火虫躯壳里飞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孩子魂魄,它天真烂漫的笑着,谁都能从那声音里听出纯粹的感激来,它绕着安子转了一圈,然后依依不舍的远去,散为冰雪似的银光。 光源氏触摸着银光散在脸上消失的地方,觉得一种纯粹的温柔正涌上心头。 “萤火虫的光芒来源,都是等待转生的灵魂散落的祈望,我让萤火虫们找齐一个祈望转生的灵魂,花了很大力气才帮了他。” 安子徐徐的说着,只是单纯的陈述,她想要给哥哥看到的是自己做得到,而不是夸耀什么。 但光源氏原本纯粹的替善良的妹妹觉得欣然喜悦的心,却突然想到前尘往事纠紧了。 平安京中就有朝廷设立的阴阳寮,光源氏的发妻葵难产时还请过高僧祷告驱邪,时人也信奉阴阳师,光源氏也曾见过“白狐之子”的安倍晴明。加上光源氏自己也是重生之人,他并不是对阴阳术一道一无所知。可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晓得妹妹这份天赋是多么惊人。 以前发现妹妹天生对万物之灵有亲和,还可以归类为身为天照大神后裔的皇族的缘故,可送一个灵魂转生……这可是个高僧要颂念经文几天几夜的才做的到的恩德,而对于安子来说,却只要她稍微有点努力就做的到。 这样在阴阳术上天才般无师自通,可不是福气,特别是安子还是个皇族公主…… 光源氏正打算嘱咐妹妹安子公主一二,一片漆黑的乌云忽然遮盖了他们这里的星光。 光源氏身上一冷,夏日夜中,水畔那种宜人的清幽微凉,顿时变得有些妖异的阴寒。 “哥哥有什么东西……” 安子公主无由来的惊慌失措的要跑过来,光源氏还没有来得及握住她雪白寝衣的一角,就看见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片黑色羽毛带着乌沉的腥气落在眼前。 光源氏眼前一花,原本朝安子伸出去的手被不知道什么东西阻断,碰,的一声,他也被狠狠撞倒在地上,来不及觉着疼痛,那阻碍他的东西发出了“桀桀桀”的怪声,像是个苍老的坏嗓子男人。 “原本是打算带走这男孩的,恩,现在看来,这女孩更合适了。桀桀桀桀桀,乖乖随我走一趟吧,小姬君,要不然我就在你面前,先活吃了你哥哥的肝,再吃了你的。小孩子啊,特别是皇族的肝脏……恩,识趣就好。” 那个坏嗓子男人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暗的影子笼罩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光源氏。话音刚落,阴影中他肩膀那里打开了两片羽翅的阴翳,光源氏好容易起身,看清了这袭击他与妹妹的人——根本不是人。 他虽然穿着着端正华贵的公卿的朝服,外袍上还系着一串乌漆漆的佛珠,面部却赤红如火炭,长着一个长大如鸟喙的大鼻子,雪白浓密的眉毛和胡子,看不清嘴巴和眼睛,只让人觉着一股阴郁的冷绿色,正从眉毛下面俯视着动弹不得的小小光源氏。 鸦天狗。这是百鬼中的天狗。 光源氏被他的妖力恶趣味的压制的动弹不得,他在妖怪带来的冰寒中憋红了脸,只能努力仰头看着上方。前世今生,源氏都未曾有此屈辱。 被鸦天狗扛在肩膀上的安子苍白着脸,按着她的正是这天狗鹰爪似的手,随时可以把安子小小身躯撕裂的手。 “哥哥,走……走……” 她的话没有说完,鸦天狗就再次狠狠振开翅膀,冲天而去,留下满庭院里肆意直闯的风,与一串让人晕眩的“桀桀桀”的怪声。 听到声音秉持烛火察看的乳母与侍女,刚刚在风中护住了手中的油灯,就看见黑漆漆的几片羽毛在妖物的声音里落下,她们急忙赶过去,在廊桥那齐齐惊呼。 “小皇子殿下!” 只见原本容色照人的小皇子面如金纸的靠在桥上,嘴唇被他自己咬破了,眼眶通红,看着桥柱上一角属于安子小公主寝衣的织物急速的喘着气。 几片黑羽零落在地上,让几个仆人猜测性的喊道:“是天狗!是天狗掳走了小公主!” “殿下……”乳母遭逢大变,颤声着想要去抱起小皇子,光源氏拒绝了她,自己扶着栏杆站起来。 此刻,在孩子稚嫩的脸上出现了属于太政大臣光源氏的运筹帷幄。 “拿了我的名帖,去阴阳寮。”他一边说,一边将嘴唇边的腥甜咽下去,从痛觉里汲取了力量。 “去请一个叫安倍晴明的天文得业生来。记得,这件事,除了安培晴明,哪一个阴阳师来都不行。” 、 那鸦天狗掳走了小公主,化为一阵瘴气似的暗风,裹挟着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向群星暗布的天空飞去。他们越到高处,原本人在地面上肉眼所不能看见的东西,此刻一清二楚。 小公主趴在天狗肩头,被他鹰爪似的手臂牢牢按在肩膀上,虽然姿势说不上好看,却颇为牢靠。这生长于绮罗锦绣中小公主也是心性不同于旁人,在被掳走后,反而不哭不闹,镇定自若,看着天狗带着自己穿云破雾,来到了【彼世】。 只见无数奇形怪状,丑恶奇异的妖怪,巍巍峨峨,向这天上进发,有家中亭台楼阁般大的马车,周身腾越着青紫的鬼火,装饰配色古老华丽,雕纹有着飞鸟时代的古朴。老妪般的的人形妖物提着灯笼,腾空而起,身上背负着编织精美的竹篓里传来嬉笑声。龙蛇般的动物环绕着乌紫白绿色的妖气,奇形异状,只在书房在志怪小说中看过些许相同的影像…… “这个地方……好厉害的样子。”她搜刮肚肠,往年熟读的唐诗和和歌在此刻都显得单薄无用,只能用好厉害来形容见闻。 一直观察她的鸦天狗挺喜欢她现在的不吵不闹。它以为人类小鬼都是一群叽叽喳喳的蠢货,和妖怪里的小鬼一样,但这个人类小丫头还是不错的。 鸦天狗虽然对人,特别是皇族中人一直没有好感,但听到了小女孩为【彼世】的奇妙感到赞叹与惊艳,它也颇与有荣焉的从大大的鼻子里面做出了一声“哼”,从那个九曲十八弯的语调里面,约莫是听的出来一点一点小小的……开心的。 小女孩原本还一瞬不瞬的看着这周遭奇妙的场景,但天狗从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像是烫坏了茶饼似的,在皇宫中生活遭逢过大变的她何等聪慧,硬是从天狗那一声“哼”里面,摸出来了一丝“快来讨好本大爷本大爷开心了就和你免费解说我们酷炫的世界给你个人类土包子开开眼。” 她看着那道热气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 …………一扭头,继续去看一只兔子木着脸循环砸巴嘴里的葱叶子。 等了一息,特意在过程中放慢速度,时刻准备安子发问,就“纡尊降贵”的解说的鸦天狗,觉得自己已经表示的够明显了。以往这个时候手底下那群小鬼,哪个不是屁滚尿流的来问他要喝血还是吸脑髓,要看跳舞,还是抓个人类逗着玩。 嘿。 这个人类她怎么能这样……没眼色。白瞎了天生的灵视之体! 鸦天狗把白花花的胡须吹的高高的,打定主意在放了这小丫头血治病前,要好好的吓唬她,让她看清楚自己鸦天狗大人的威风,这有眼无珠的小丫头她…… ……她怎么还不开口问呢? 鸦天狗就快绷不住了,这肩头的小丫头片子才轻轻的来了一句:“你不是坏妖怪对不对?” …………什么鬼问题。吃人的妖怪在他们人眼里里面还分好坏。鸦天狗冷笑。 属下那群煞笔,给自己打的对话草稿全部作废了,从“你不要吃我。”到“我以身相许你不要吃我。”到“我肉不多不好吃你不要吃我。”……这些原本估算好的开场话通通作废了。 谁知道这小姑娘问这个?她不担心自己之前威胁她的挖活肝吗?还是人类记性就是这样差,忘了? 鸦天狗还在脑内跑马,想着回去要把几个出谋划策的小妖,脑袋拧下来踢着玩,小姑娘就趴在他肩膀上点点头,自问自答:“你应该不是坏妖怪。” “坏妖怪的标准里,最讲究的地方是脑袋一定要聪明。” “你好像明显不符合坏妖怪们的标准。” 第21章 源氏物语 替换成功 “不必看也不必问,就能知道他人内心的能力。我天生就能够听得见人心里在想什么。母亲告诉过我,这种能力,被叫做“灵视”。” “你在靠近我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被“灵视”的条件了。” 小女孩的眼睛黑白分明,带着琉璃珠子似的润泽色彩,在空中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的鸦天狗,仿佛在这深沉的墨色里看见了另一个世界,久违的从一个人类身上,感觉到了从脊背上攀爬而来的凉意。 “天生的灵视之体有很多,但能成熟的利用,却要达到一定灵力强度。所以你虽然知道了我是灵视之体,却以为我不能用。很不巧,我已经把你内心的声音,和你把我带到这里的缘故看的一清二楚了。” “所以,你不用吓唬我了。我知道你掳走我的原因,是因为你需要有天照大神之血的皇室后裔,自愿献出的血液来治病。可皇室血脉居住的皇宫中把守森严,阴阳寮又在皇宫附近,其中驻守的诸位阴阳师,不是你能够抗衡的。于是你干脆找到了居住在皇宫外的皇室血脉。” “哪里知道千辛万苦突平安京的结界抓到的皇室血脉,有灵视能力,让你本来打算威逼利诱让我自愿献出血液的计划泡了汤。” 她看着鸦天狗羽翼上几根没梳整齐而支棱起的毛,继而扁了扁嘴,嫌弃的给鸦天狗定下了名字: “是吧,笨蛋妖怪。” 鸦天狗抱着小姑娘的爪子一僵,那女孩眼里哪有什么震慑人的清澈啊,满满都是对他羽翼不够柔顺的嫌弃。 “人类小鬼……” 鸦天狗咬牙切齿,她一个被绑过来放血的药材,怎么还敢嫌弃他鸦天大爷?! “你不要以为“灵视”看见了什么就什么都知道了,打算和我谈什么条件。”鸦天狗抖动着红色的大鼻子上雪白的胡子,又喷出一口热气来。“我大可以在这里吃了你,管你看见了我想什么和人类你打算的阴险条件,然后现在抓折返去你找哥哥代替。” “可你不会吃了我的。” 小女孩在半空里动了动,爬过鸦天狗对于她过于宽阔的肩膀一侧,到鸦天狗脖子那搂着。期间鸦天狗还下意识的要护着她不要掉下去,他自己在发现之后这不由自主后,抽搐了一下鼻子,一巴掌按在小女孩寝衣上。 “喂,小鬼,你在干什么!我告诉被你“灵视”一次是本大爷疏忽,现在你再怎么贴近也……” “笨蛋妖怪,在好好听我说完话之前不要乱动。还有,你现在要摸的,可是一名尊贵的姬君的屁股!” 小女孩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眉头动也不动,一派天威凛然的皇女气魄。 她反手就捏住了袭来的鸦天狗小指爪子,一个反向用力,身经百战的鸦天狗“嗷”的惨叫一声,全身的羽毛,包括他引以为傲的白胡子,在空中炸成一团。 、 “突破平安京的结界时,你就已经受了重伤,就算你现在回去,不说你还有没有再次突破结界的力气,就算有,也会被在找突破结界的妖物的阴阳师们抓个正着。” 白色寝衣的少女对手边雕刻细心的鎏金银香球十分感兴趣,放在手中把玩,对鸦天狗穿着一身公卿朝服的直衣与乌帽子,却在塌上四仰八叉的躺尸,这样有辱斯文的不雅动作视而不见。 他们两个刚刚因为鸦天狗痛的晕倒,而从半空中摔下来。还好的是刚巧摔进了一辆去【彼世】倒卖商品的狐狸精的车厢里。名为“鸦天”的鸦天狗在【彼世】颇有名头,本来抄着金算盘跳进来要打人的胖狐狸精,看见鸦天立马喜笑颜开,铺床叠被,硬是在拥挤的车厢里面挤出来一个舒适的卧榻之侧。 “而且最重要的是作为药物的血,是要自愿献出的。所以笨蛋妖怪你,其实是不敢在路上把我怎样的。” 她说着回过头,只见在一堆箱笼、绸缎、花牌、手鞠当中躺尸的鸦天狗,在经过一开始摔下来时满屋子大喊“疼疼疼”的阶段后,此时两目无神,周身原本乌漆油亮的翅膀此刻看起来不比一双斗鸡的翅膀来的威风。哪里是什么鸦天狗,明摆着,已经是一只半死的大鸟了。 鸦天狗还在回味小女孩那一手如同童年噩梦重演的“一指禅”,就看见那让他心理阴影复苏的小女孩,穿着雪白寝衣逐渐走近。 “你……你……你还想干嘛?”鸦天狗立马炸了毛,用翅膀把自己护的和一只蚕蛹似的,再三往箱笼和杂物里面钻,他始终记得自己的傲气,还是敢伸出脖子质问的。 “…………帮你忙。” 仅仅穿着雪白的寝衣,站在那扫视着鸦天狗的安子,气势上却比任何华贵十二单妆点的姬君都像一位公主。只是她的目光与其说是贵族的冷淡矜贵,不如说是……微妙。 她的走到躺在地上的鸦天狗怀里,伸手就往他的衣服里摸。 “唉,人类小鬼你离我……” “鸦天大人!这是小的……不不不,请您二位继续。” 人形像是胖头鱼一样的胖狐狸精托举着小山一样的进贡品进来又出去了。 安子还在镇定的解鸦天的衣服,鸦天狗整张红脸却已经不止是鼻子底下冒热气了。 按着他以往的脾气,早就暴躁的跳上去把那一脸“嘿嘿嘿鸦天大人好生快活”的狐狸打回原形了。可此时他的肌肉刚绷紧了,俯首触摸到他胸膛伤口的小女孩,还低着眉,顺势抬眼,扫了他一下,那个眼风,鸦天狗……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把羽毛缩紧了。 安子公主自然有她的皇室风度。她是在深宫长大的公主,身边还有着光源氏这么一位重生的兄长。拥着完整灵视的能力的她,看得到的,和想的到的,让她从小有着和幼嫩美丽外表不同的成熟内心。才不是鸦天这种脑袋一热就闯入了平安京结界,贸然掳走了皇室血脉的直肠子妖怪所斗的过的。 “呐,我偷偷看过的关于阴阳术的书上治疗伤口的是这种法术,可是这是给人治的阴阳术,不知道对妖怪管不管用了。” “……” “疼你最好说出来,你长的太丑了,我看不明白你这个表情是几个意思。” “你才丑呢!人类小鬼,鸦天大人我可是,嗷呜呜……”鸦天狗后面那句“天狗一族百年最帅大妖怪”没来急说出口,就伤口猛然一痛,被他自己呜咽着吞回去。 原本眼神微妙的甚至在往……死鱼眼,这个毫不风雅的表情方向发展的安子公主,听到鸦天狗那一声和他庞大吓人外表不符合的,小狗被踹了的似的“呜咽声”,死掉了的眼神里忽然划过了一丝光亮,她的手下意识的一动,握住了鸦天狗呜咽时忽然缩小了一倍的黑色羽翅。 刚刚呜咽后,却感觉伤口在愈合的鸦天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面对了凑的太近而放大的安子公主的黑色瞳孔,他使劲在那暗沉的颜色里想着防灵视的口诀时,翅膀那靠近翅根的地方,忽然就被女孩的小手……捏了捏。 “呐,笨蛋妖怪。” 安子公主瞳仁是深渊一样漆黑,因此与眼白形成了鲜明对比。有一丝浅而寒的光亮,随着女孩稚嫩却稳重单暗藏欢欣(?)的声音,伴随她的手滑动在羽翼上的动作,渐渐浮了上来。 “把刚刚的声音,再叫一遍,给我听。” ……………………………………… 鸦天狗差点就要忘了对人类的种族歧视,在那双眼眸注视下,丧权辱国没出息的像一只被撸毛的家猫,真的呜咽出声时,胖狐狸精带着一堆盒子在帘子后出现了。 “鸦天大人,【彼世】就快要到了。在下也知道鸦天大人日理万机,更加瞧不上小人这点东西。就不多叨唠了。只是在下看鸦天大人的爱宠如此美丽可爱,这里有一点东西,小小心意,就送给鸦天大人的爱宠为锦上添花了。” 胖狐狸拢着衣袖作揖,对鸦天狗笑的见牙不见眼,身边穿着汉服的小小童子们都不过是安子公主手中把玩的鎏金银雕花香球大小,却三五成群,抬着全副梳妆盒和唐土的绸缎裙衣饰品等物,叽叽喳喳的眨巴着眼睛,迫不及待的看着仅仅穿着白色寝衣的安子。 鸦天狗长的那副样子,真的是看不出表情的那种丑,可也幸亏如此,善于揣测人物神情的胖狐狸才没发现什么不对来着。而另一边的安子公主穿着寝衣,也硬是遵从着贵族女性的必修课,随时以袖遮面,弱柳迎风,讨人怜爱,更加是看不出什么了。 而且打死这只胖狐狸,他也想不出其实是这位年幼的小公主在上头摆弄鸦天狗………… 红脸长鼻子的鸦天狗看了看拿些衣裙,把梳妆打扮和分开距离愉快的打勾,点了点头。 小公主先是以袖遮脸,表示了她的娇怯可爱,然后才半推半就的和叽叽喳喳的汉服小人,到一边梳洗更衣去了。 他刚走,鸦天狗就忘了小公主在衣袖底下给他都那个死鱼眼,一把拽过胖狐狸,差点让胖狐狸被身上衣服的交领勒断了气。 “那个人类刚刚撸了我的毛。”他一脸沉痛的和噎的半死的胖狐狸说。“而我差点舒服出声。但她好像感兴趣的不是我的羽毛。” 胖狐狸本来被勒的翻着白眼,听到鸦天狗的这句话,吓的“嘭”的一声,身上腾起一阵白雾来,变成了原形的一只大胖屁股红狐狸。 “这……哎呦……这……等等,大人你的意思是……唉,有了。”从原本人类衣服里滑出来的胖屁股狐狸,绞着几瓣肉爪子,忽然眼睛一亮,蹦到鸦天狗耳边说“如此如此”。 、 那些小小的汉服小人约莫是器物的付丧神所化,对来自唐土端丽超逸的服饰的配色上颇有见解,安子公主只要在这群叽叽喳喳的小人的指引下乖乖站好就是了,不一会儿,小人捧着的妆匮水银镜中,就出现一个打扮的如同唐土舶来的画卷中的女童。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蝉鬓簪秋水,轻纱卷碧烟。 “这样啊……真是非常巧妙的手艺呢,多谢了。”小女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歪着头,她十分喜欢,可还得按着女官和母亲的教导,表现的言语矜持,不露出过分的喜欢。在双挂髻边,还有小人叽叽喳喳的用红绳,把发髻下几缕剩下的头发束住。 她合合手掌,对小小的付丧神们行参拜神明的礼仪。它们对这些手势却什么也不懂,急急忙忙的想要把妆点好的小公主带出去炫耀。 正好商人打扮的胖狐狸老板掀开竹帘,送来一盒打造的金光璀璨的金花首饰,看见付丧神们揪着鸦天狗动心的人类小女孩,顿时藏在衣服底下的胖尾巴一个炸毛,像赶小鸡仔一样把小小的付丧神们赶回他们本体的洗漱器皿当中。 “真是对不住姬君您了,这群小精怪不懂得什么礼仪,要是有了冒犯,千万别和他们计较。” 胖狐狸老板鞠躬鞠的头上一层汗,加上还捧着一盒首饰,紧张的不行。小公主对着一只在老板后面,偷偷把它的胖尾巴揪出来的小付丧神眨眨眼。 “没事,多谢您的关心了。他们没有顽皮呢,不仅手巧而且每一个都很可爱。” “您的称赞真是让小的不知所措呢。”胖狐狸这下子才乐乐呵呵了,把那一盒精美的金花首饰送上。“这是小的一点心意。” 安子公主虽然有养尊处优,自母亲桐壶更衣那得来的一头稠密浓艳的黑发蓄的浓密黑亮,但她现在也只能梳起双环、双挂之类的女童发,这种装饰复杂发髻的首饰,却是怎么也用不上的。可胖狐狸何等人精,怎么会不知道呢? 胖狐狸对着小公主疑惑的目光一笑,挤的更是看不清眼睛了:“鸦天大人要带您去见【那一位大人】,您事出仓促,没有诣见长辈的礼物,这种事情,鸦天大人一吩咐,就由小的代/办了。” ——骗人。 小公主外表温柔可亲,在内心却已经嘟着嘴巴把鸦天狗在怀里撸了数百遍。 ——那只笨蛋妖怪哪里会吩咐什么礼物。他只是把我当作诣见的礼物了而已! 这样一想看那盒首饰就不大喜爱了。 小公主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她想要做到的事情,她可以表现的完美无缺,可她一旦丧失兴趣或者因为奇怪的理由不开心,就会表现的非常彻底,以至于她的前后表现非常的具有……突兀感。 “哦。那么你放这里吧。”她突然冷淡的点头,此时表情的前后矛盾,胖狐狸看她脸色,却猜不着自己做错了还是怎么回事,只得行礼告退。 鸦天狗掀起竹帘进来的时候,小公主正在教小付丧神们,下次在胖狐狸的尾巴上打辫子。 “咳,我说你……” 小公主抬起头,双挂髻上两节鎏金玉兰花环在她的耳侧熠熠生辉,一缕发丝上的红绳,如掌心的红豆盈盈甜美。 她着实的娇小可爱,如贵族少女闺房中悉心装饰的女孩节玩偶,走进来的鸦天狗看了一会她,不自在的挠了挠脖子。 他化为了自己的人形,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 面容着实野性的近乎张扬,俊美深邃的眼眶中,莹绿的瞳孔妖异的如异火在发光。 发丝银白,用红绳,也许是他自己动手胡乱扎起来了,如片片瑞雪拂过天光凛冽。因此越发显得那一身直衣与乌帽子上的世家典雅风度,怎么压盖不住这个年轻英气的少年身上的锋利。像他狭长英气的眉梢,藏不住与生俱来的傲岸,要割痛了赏尽春花秋月的小公主的眼睛。 可他此时忐忑的看你,同样是银白的睫毛下,那一泓翡绿,有着春山湖泊似的好看。 安子公主不得不仰起脖子看个子高挑的鸦天狗,细嫩娇柔的脖颈柔顺的展露,像新拔节的兰草,又好看又宜家宜室,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称心且如意。 鸦天狗本来在抓着自己脖子挠,可想到胖狐狸说“人类女子都喜欢妖类化为人形时好看的样子”的话,再看一看安子公主此时果然格外的柔顺,不由挺起腰板,笑得即得意又猖狂。 “小……丫头,怎么样,鸦天大人我是不是英俊的超乎想象!” 安子公主转过头,看向一边的屏风,如果此时绘扇在手,说不定还有个白眼。她此时心情不佳,加上鸦天狗化人形还把翅膀变没了,实在不愿意和这个笨蛋妖怪讲话。 鸦天狗却当她在害羞,嘿嘿嘿的自顾自傻笑,小公主瞄到他笑的时候偏偏有两只小虎牙,才眉心一动,又转回头来,盯着他的虎牙,着实想要也摸一摸。 “既然你又摸过我的羽毛,恩,又喜欢我的人形,我们就是……,不不不,先说正事,你之前也看到过我心里想的一些,我现在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了。” 安子公主看着鸦天狗先是羞涩,露出的小虎牙颇为圆润讨喜,就不由得坐近了,哪知道他又马上闭上嘴唇,作出严肃的样子,这就让人抓心挠肝了。 “我本来抓你来就是为了给那家……长辈治病的,不过现在你既然已经是我鸦天的女人了,就是去见长辈了。别的,我……另想办法了。” 听到鸦天狗那句“我鸦天的女人”,安子公主皱了皱鼻子。 “笨蛋妖怪,你在说什么?” “不要乱用你的灵视了,虽然你天赋异禀,但妖怪们又不是拿人类这小小力量毫无办法的。”鸦天皱了皱鼻子,一把把小公主重新扛上了肩膀,只是爪子,变成了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颇有丰收后抱着稻谷喜庆的农人的满足。他对这个本来抱来的药材,现在的撸过自己翅膀的未来女人有了归属感。 “我是感觉不到你的灵视的。但【彼世】里的大妖怪和神明却可以,你要是不收敛灵视,这种行为,是会被他们当作冒犯的。” 安子公主本来还想就鸦天狗的那句“我鸦天的女人”理论一二,却听到鸦天狗这句话。她心思重,想法的深度,不是鸦天狗能够揣测的,所以鸦天狗听到她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你是怕我冒犯了那些大妖怪连累你吗?” 鸦天狗是如安子公主形容的一模一样的笨蛋,他没懂得小公主的话里有话。如果是别人,诸如光源氏,是会懂得她的意思的。可安子在灵视过光源氏后,却断然不会在光源氏面前说这样的话。她只是忽然想对面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说上这一句,会被训斥为尖酸刻薄的话。 鸦天狗不是知心识意的平安京公子,但他一向是有话就直说的直爽鲁莽。 加上安子公主虽然小还是个人类,但在鸦天狗眼里,她既然已经撸过自己翅膀上的毛了,就是自己的人了。撸过毛,还是翅膀根那一块,对于一只天狗,特别是一只单身狗(?)来说,这已经是比生过小天狗还亲近了。 所以他有话直说了。 “冒犯的话,大不了我和他们打一架,打不赢就道歉啊。他们多数还是肯买我鸦天大人的面子的。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恩,无论是大妖怪,还是神明,对他们的心进行灵视的话,看见了的一些东西,你会觉得难受吧,负担太大。” “人类,特别是你这种幼仔,再怎样的话,总是脆弱的。” 他话没说多久,趴在他肩膀上的小公主忽然从他肩膀上跳下来,可把他吓到了。 这位小公主却身手矫健的在这亭台楼阁大的狐火妖车里走了几步,鸦天狗愣愣的跟过去看的时候,她就已经用了一盒的金花首饰,向在灶间工作的几个小小的妖怪,换了几盒子点心食物。 “你不介意我用了那盒东西吧。”她指了指被蹦跳的小妖怪们,当作玩具欢呼雀跃的玩着的首饰。 “那个啊……”猜出来是胖狐狸送的礼,鸦天狗没什么在意的挥挥手,反而说:“你要是饿了,大可不必在这里买东西吃,【彼世】的话,有唐国舶来的书卷化的付丧神,特别是肉食,比之你们这些人类贵族吃的萝卜干和海带,味道更为鲜美。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叫我的手下…………” 他这个时候还没有弄懂重点,在卖弄自己的势力,颇有些像是张翅膀的孔雀,迫不及待的招摇。 安子公主眨眨眼睛,不懂得他这个变化,却没打算没有用灵视,也没有追问鸦天那句“我鸦天的女人”的意思。 因为她好像朦朦胧胧懂了一点什么。 这种朦胧的懂得,是和在懂事时无意间听见光源氏心声,得知哥哥是重生的【异类】后,就开始装的乖巧可爱的下意识不同。也与在哥哥光源氏面前时表演的那份刻意——刻意和哥哥记忆中那位紫姬有着小细节上的相悖,有着天壤之别。 可做这两件事情时,内心却有着一个一模一样冷漠无情的声音在说——— “你同意就好了。” 她脸色有些苍白,鸦天狗俯身,他像是冬天蹲着拿树枝碰冻死的麻雀那样,担心的试探性的用食指碰了碰她脸颊,却反而被安子又一次反手拧了手指。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鸦天狗再次炸毛出了羽翼,跪倒在不过膝盖高的安子面前。 “不是之前说过,在好好听完我说话之前不要乱动吗?你摸的,可是一名尊贵的姬君的脸,哼!” 安子满意的捏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终于不用仰头看着的鸦天狗,更加满意的看着羽翼出现,同时鸦天狗也发出了小狗被踹的呜咽声。 “放心,这可是为你好。”她晃了晃盒子里食物,满意的又撸了撸鸦天狗的毛。 鸦天狗:>//// 、 “编号0213的专员,居然又完成了评价难度s级的【告白】世界的ss级别任务,这可是我这么多年看见头一遭超sss级别评分呢,别是继014之后又来的一个怪物呢。” “得了吧,虽然评分超sss级别了,任务顺利完成,可是她犯规了,让原著剧本该死的人活着,已经被上头查了水表。” “啧,这可不是难为人。【告白】这个副本进入只有一次机会,任何关于【剧情】的介绍都不曾流出,ss级别任务从不提供剧本,专员哪里知道哪些人原著该死,原著不该死。” “否则你以为哪来的那么高的评分和奖励。” “可惜了,分数虽然到了手,却被查了水表,多半是被整个半死了。” “岂止是半死,0213可是被封了记忆,只能靠潜意识和进入副本前的准备,去了又一个ss级别副本ss任务的【源氏物语】。” “那个啊,艹,老子当初刚……不提也罢,好好一个种马男编年史的小说,里面tm居然跑出来什么安倍晴明,这就算了,最后伊岐那美一出来,我们整个团奶妈全跪了,t全部被一招打的血流不止。让一个专业女票虐渣的去,这不是……” “所以评分高啊,而且你可别小看女票虐渣的。你没注意她的编号,0字打头的元老,还在这里混的,哪一个……呵,你以为她没经历过比这更难的。” “你的意思是……” “看着吧,积分榜最高的014,'他'的坟头,恐怕也得被'他'自己带出来的0213给撬了。” 第22章 源氏物语 捉虫 【彼世】是一个镜面里的平安京。 无数次安子公主幻想过的外面的世界,随着鲜明的声音、生灵的气息迎面而至那个【彼世】,是值得丹青妙笔仔细勾描下来传世的那种美丽辉煌。 她趴在鸦天狗肩膀上,打开了翅膀的鸦天狗翱翔在红月之下,身边无数飞翔的妖怪与楼阁,像溪流倾泻到下面的城市。与真正已经是盛夏的平安京不同,【彼世】那些连绵不绝如云朵的樱花云。她捻起一片在头发上的花瓣,娇嫩,还是二月时最茂密时的样子。 鸦天狗带着她降落到其中连绵不绝的红色鸟居的山上石阶那,路边供奉的却不是地藏王菩萨,而是狐狸面的稻荷神1。来来往往的人物除了衣服底下露出的各种尾巴,头上的犄角,瞳孔的颜色……看起来与人类的世界是那么相似。她仰视顺着鸟居点燃的篝火与灯笼,冷不防的被鸦天狗牵起了手。 “好好跟着我,带你去见……老太婆。” “你不能用老太婆称呼别人。无论怎么样这样的称呼都太失礼了。”安子还在在意鸦天狗摸了她屁股的事情,加上她想要看沿途的风景,便拒绝了他不知道那双轻重的手。“还有我可以自己走。” 鸦天龇了一下牙,一把把安子扛起来。 “少啰嗦,虽然她只是稻荷神的一个分/身2,但你知道那老太婆有多忙吗?看看有多少人在这排队等着给她送礼就知道了。本大爷直接你去见她啦。” 被一把抱起来失去了方向感的安子公主,在颠倒了方向的最后一刻还记得按住手中食盒的盖子。她刚想要炸毛,就被鸦天狗突然加速了,从一边贯来的风吓了一挑。 少年大步的飞跃奔跑,像疾驰的风一样,视线边都是化为虚影的灌木,半天风中才传来女孩断断续续的话语。 “你……跑……跑慢一点啦!” 在一处与正门的车水马龙不同的侧门那,恭迎他们的是一对穿着华丽绣着金色的稻穗与花果的侍从。他们都一直笑眯眯的,对抱着头蹲在一边的鸦天狗,和一边气呼呼的安子,神情中是看起来没有半点惊讶的模样。 “伏丰大人。” “已经等候。” “鸦天大人。” “您多时了。” 他们一个人半句的说完话就让开了路,引见着鸦天要往里面。其中一个侍从要拿下安子手中的食盒时,安子对他奇怪的打扮眨了眨眼睛。 “是热腾腾的寿司哦。” 她说完就把食盒交给他了。在她身后的两个侍从凑到盒子边微微一嗅,脸上齐齐露出了笑容。 安子揪了揪鸦天狗的手指,蹲着的鸦天就嗞着牙,一把反手握住她小小的手掌。拉着她步入一个院子里。 正是一片水榭,水边近岸的石头那,浮上水来晒太阳的几只河童头顶的小碗中盛的水亮晶晶的,看见来人是鸦天,又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在水草与杨柳夹缝风绿里,露出一双眼睛。 “我说,待会,我们要见的老太婆……就是伏丰啦。她虽然被人称为稻荷神,实际上呢,就是个稻荷神在高天原下的人间的分/身,一个嘴碎的女人。说了什么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她就是闲的慌。见着人说上几句就好了的老……啊,好了,反正那,现在只有她想办法才能送你回去了。” 鸦天走到半路,开口袒露实情。安子仰起头歪着脖子,看见他说完还特意吸了一口气,才把他脖子上那块显现出原形的红色皮肤压下去,变为人类的白皙。她想起鸦天胸口的那道伤,或许什么也没有想,回过头瞧着自己裙摆下的鞋子尖说:“知道了,笨蛋妖怪。现在这里是你的地盘了。不用变作人……你不用装出这个样子了。” “这个样子你不喜欢……不,谁要听你的啊!本大爷自己喜欢怎样就怎样。还有我没说完。”鸦天见离热闹的人声处越来越近,才从鼻子里喷出一息热气。 “伏丰老太婆受的伤,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就算停止了流血,也不能愈合。她是稻荷神□□之一,只要有信仰存在就没事,但她的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所以送你回去的话会有点难办,你要装的乖一点,我才方便说好话。” “从【彼世】去平安京很难,突破平安京的结界很难。那你之前是怎么闯进去的。” “哼,本大爷可是本大爷,那种结界当然是没办法阻止我的!。” “哦…所以你…”安子公主想要再翻个白眼,然而想到这家伙胸口的伤的程度,到底是没有说完嘲讽的话。她心里尚且有疑问,要说出来得到解决。 “有一件事情问你的话。你要认真诚实的回答我。”安子注视着鸦天手掌背的骨骼,心里已经在演算无数的可能和发展。“你是从谁哪里知道,天照大神后裔的皇族3血液能够治好伏丰大神的伤的。” “这个啊……”鸦天挠了挠头发,发髻更加乱糟糟的了。 “是哪个送礼的家伙倒是忘记了。从奈良4一代来的家伙,送礼的时候和伏丰老太婆说的。我想着试一试,反正只是抱一个皇族人类来放点血,就好了。” “奈良的话,那么……”安子忽然噤声,把她的心事沉沉的压在心底。她没办法说出去,哪怕是单纯的鸦天——也许正是因为是鸦天,所以也不行。 水榭尽头的房屋门口,又是一对身着着锦绣,上绣着桃子与绣球花的侍从笑眯眯的站在那为他们打开了门。 安子公主忐忑的迈进了房间,鸦天感觉手掌中小女孩肌肤崩的紧紧的,联想到她不喜欢自己碰她的那几句话,下意识的松开来了手掌。瞧着她不解的眼神,脸上出现了自己不知道的忐忑。 ——她如此讨厌我,将来可怎样才能让她同意给我孵蛋呢?不是说变成人形,帅气的样子就能哄人类小姑娘回来抱窝了吗? 他使劲的联想着身为稻荷神的伏丰和以前手下说过的“诱拐单蠢的人类回窝孵蛋振兴天狗一族”时说过的步骤,只觉得可愁人了。 安子公主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幻,最后定格在一个很正经八百的严肃上。 鸦天弯下腰,拍了拍小公主的肩膀说:“我先去和老……伏丰她打招呼,你等我啊。” 他正了正衣袖要离开,小公主牵住他的衣袖,拉了拉,让这个比自己高了整整两倍的大个子半跪着,给他把挠乱了的头发压好了。 “去吧,等你回来。”小公主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鸦天狗眼睛一亮,然后想到什么,耳尖一红,像只兔子似的蹿进去了里面的房间。 小公主镇定自若的收手,在这个房间里打量起摆设来。 妖怪与神明并存的【彼世】,比之小公主幼年居住的皇宫的富丽堂皇,多了一份奇异的野趣与魔魅。 墙壁上挂的是唐土的《山海经》,舞蹈的美女躯体下有着炙烈张扬无法移开视线的九尾,镜子边的珐琅掐着长着翅膀的小孩,布匹上的色彩如夕阳下的湖泊粼粼波光在流动。 这样看来,想必是这位名为伏丰的稻荷神,被客人送的礼物手信之类的,因为太多,不得已从库房挪出来堆放在明显是寝殿的此处了。 小公主看见明镜荧荧上却积着一层灰尘,多半是知道稻荷神富有的程度了。 她且看且等,走马观花的看着这些东西,出于好奇心,却缺少爱美的感性。比起那些云霞宝石似的绸缎衣物,她对绘有志怪的《百鬼夜行抄》更有兴趣。 而最终吸引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久久留恋的——是一把刀。 刀柄纯白,刀鞘却是金色的。那种金色颜色介于如同麦子与黄金当中,生机勃勃的华贵。仅仅是看着那把被呈奉在高处如同装饰品的太刀,就会不由得想到如果把它拔/出/来,那么里面银白色的剑光倾泻下来,映照流淌,又会是如何的炫目。 她不由自主的朝着那把太刀走近,然后突然一声巨响,内室传来一声咆哮—— “臭小子你真是胆肥啊!居然绑了个公主回来!” 伴随这一声怒吼的响起,在门口的侍从像两片纸人一样轻飘飘的飘动起来。刷刷刷,几声,自动的把房门、窗户合上了,外面的声音顿时真是半点也传不进来,里面的也传不出去。 安子公主一惊,颤抖了一下,那放置在一堆盒子高处的顿时刀剑哐当一声,砸进了小公主怀里。 她不知所措的捧着刀鞘看着漂浮在一边的一双侍从,他们两个始终保持着那种狡黠如狐狸面具的微笑,看清转过来的小公主怀抱的是那把刀剑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烂了。 “请不用在意。” “放心的等候。” “鸦天大人和伏丰大人。” “平常就是这样相处的。” 两个侍从笑容可掬,内室的背景音却越来越杂乱。伴随着鸦天狗凄惨的堪比被安子公主反折了小指时的嚎叫——“臭老太婆我的毛秃了!”、“再这样,你的褶子怎么都盖不住了!”、“嗷嗷嗷痛痛痛!”,另一种摔桌子摔案几的女人高声尖叫——“当初就该把你小子炖了汤锅!”、“你的脑子呢?忘在蛋壳里了!”、“没孵出来的野鸭子蛋都比你强!”,也格外的引人注意。 安子公主抱着剑,听着内室惨烈的打斗声,想要放回去,却发现整个架子的位置比自己高了一倍。她无比尴尬的被两位侍从微笑着看着,正想要提议去拿个凳子踮脚时,内室的鸦天狗突然像爆炸似的自暴自弃的大喊着—— “我已经带她来了!而且她摸了我的毛,我就一定要和她下蛋!” 安子公主手一抖,听到这明白了点什么的她,握紧了刀鞘,开始后悔一开始怎么没把鸦天狗揪秃了。 ——他丫的个鸟人根本不靠谱! ——这和本大爷完全不在一个剧本里面! 安子公主心中不由自主的蹦出来这两句粗鄙且有些不知所云的话的时候,她自己都被立马下了一跳。掩饰性的按住心口,手中的刀一颤,似乎是利刃难耐,因此在刀鞘里面跃跃欲试。 还没等她想清楚这句话怎么来的,和其中的意思,内室忽然寂静如死。 两位侍从像关闭时一样接到了无声的指令般,飘动着打开了窗户与门。外面的湖光山色、春樱落雨便又重新映入了眼帘。 通向内室的门,竹帘,花木次第的打开,如同屏风上的刺绣被随意的摆弄一样,渐次挪移,如此巧妙的露出了此间庙宇的主人——稻荷神伏丰。 她美的炫目。 在妖异丰饶的金色长发下,一双杏眼盈盈,顾盼生情。眼睑处那一对黑点,如狐狸的毛色处特有的黑色,使得那蓝色的眸幽夜似的妖异。 恰逢樱花初雨,她浅淡明媚的一笑,雍容的橙色与丰饶的金色华服妆点下,如一树怒放的海棠,郁郁葱葱的都是惊艳。 安子公主呆滞的看着这绝色佳人的……头顶。 那里有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在金栗色的长发中,抖动了一下,拂落了一瓣落樱。 ——这太……太…… 安子公主捧着刀,似乎正被稻荷神渐渐加深了魅惑的笑容,逼迫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然而她其实注视着的,是稻荷神从耳朵里探出来抖动的更加愉快如小小羽翼的绒毛,并一点点的红了脸。 ——太……棒了! 安子公主心里尖叫出声。 稻荷神看着安子公主大笑出声,站起来,似乎是瞬息之间,就到了唐土装扮的安子公主的面前,捏着小公主的下巴,看着女孩雪白精致的脸颊一点点变的更加的红了。 “真是……可爱……又可口的孩子啊。” 伏丰一边舔着下唇,一边说话。她连舌尖,都还带着狐狸特有的单薄艳红,如一小片花瓣在唇齿间。 安子公主呢,则因为近距离看见稻荷神的耳朵,屏息凝神。 “老太婆!放开她!她是我的!我的!我才是要带她去抱窝的那个人!” 鸦天狗吵吵闹闹的声音响彻云霄,稻荷神顿时美丽的脸一僵,回过身,抄起安子公主手里的刀柄,拔出刀,就是一掷。 徒留安子公主傻眼的看着只剩刀鞘留在了自己手中,远处扎穿了鸦天狗衣服的刀,在柱子上,还带着神力,在兀自嗡嗡作响。她甚至忘了追究鸦天狗那句“抱窝”的意思。 “吵死了!老娘帮你擦屁股的时候要一点额外的福利算什么!臭小子你闭嘴!” 稻荷神还嫌弃着,气的捋起袖子,跑过去又踹了一顿被她扎在柱子上的鸦天狗一顿。 ——这个………… 小心翼翼跟过去的安子,捧着刀鞘不知所措,原本面红耳赤的稻荷神看见了安子公主立刻喜笑颜开,牵着小公主往内殿里走,顺手往喊叫不停的鸦天狗嘴巴里塞了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手鞠。 “我这个蠢侄子啊,不知道轻重。就这样冒冒然的把你带了出来,居然是用抢的这么无礼的方式……” 当着当事人的面这样多次变脸的功夫,就算是看惯了后宫争斗中的女御与更衣的小公主,也不知所措。她此刻熟悉、了解度深的鸦天狗还被法术吊的柱子上,堵着嘴巴,像只青蛙似的蹬腿。 安子无措,只能看着一脸少女明媚的稻荷神像是拉着她絮絮叨叨的奶妈一样,一边贬低鸦天狗,一边疯狂捧着自己如何天皇贵胄,金枝玉叶了。 本来云里雾里的小公主,在听到 “……你就不要和他这种原本长在乡下的野妖怪计较那么多了……”的时候,明白过来。眨了眨眼睛,揣摩透了其中的关窍,对稻荷神甜甜一笑,十足的在桐壶天皇膝下承欢的小女儿情态。 “怎么会怪罪呢。【彼世】的美丽与奇妙,您的容姿无双和庭院精致优雅,又哪里会亏待身为客人被邀请而来的我了呢。” 稻荷神一愣,想不到她年纪小小,却有如此的上道的应变,一下子就改口将“被鸦天狗挟持”改为了“被稻荷神邀请”。双方自然达成约定,宾主尽欢。 稻荷神自然笑的更加真情实意,搭上小姑娘的肩膀,用袖子遮住了下半张面容,尽显平安京风雅。 “小神陋居,哪里值得如此称赞。公主才是容色照人,如天边明月入室,这就是唐土中所说的'蓬荜生辉'吧。” 稻荷神久谙人世繁华和礼节,与小公主你来我往,宾主尽欢表现的真情实意。 只是可惜了鸦天狗还在廊柱子底下被法术捆的挣扎扑腾,如被小米引诱笼在斗笠里困住的麻雀。 稻荷神和小公主谈到一半,穿着粟米图案始终微笑如面具的侍从从前门进来,到稻荷神耳边耳语了几句。 稻荷神听了先是凝眉,后微微一笑,对小公主柔声说:“您瞧,天色已晚,欢宴已尽。您的家人,派了一位身份贵重而恰当的家臣5来迎接您回去呢。” 小公主略微一想,猜出一个人名,嘴上回答到:“那么多谢您今日的款待,再下先行回府,来日再叙,报以今日厚待。” “他日厚待不必,公主今日宽德,何须客气呢。”稻荷神微微阖一下眼睛,你眸尖两点黑越发传神如狐。 伏丰感觉到门外等候者的灵力,继而沉吟了一会,那脸上笑容清浅了些,却也真实了。 “我的这个侄儿莽撞,贸然去往平安京,自以为法力高深不知道天高地厚。他此举不过是误信误听了谗言,为了治愈我发作的宿疾。还请您……” “令侄纯朴……在下也是明白,平安京处的阴阳寮处我自然会为此分辩。您请放心,【彼世】与平安京这份相依相存的美好,与互为镜像的奇瑰,在下游览后深有触动。” 小公主深深的吸一口气,这一回脸上的笑容,才有了酒窝。 “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那个流传谗言皇室血脉可治病的歹人,居心叵测,在下还请伏丰大人您留心一二。” “这是自然。” 小公主站起身,伏丰看见她放在裙摆边的刀鞘,旁边的侍从给了她一个手势,伏丰笑的更加见牙不见眼了。 “临别无以为赠。”伏丰拿起金色的刀鞘凌空一握,那本来钉着鸦天狗衣服的刀身离开入木三分的红色廊柱子,腾飞而至,被伏丰振袖拂花,还剑入鞘。“这孩子与公主你有缘。今日便作为离别赠礼了。” “这……”安子眨了眨眼睛,不大明白怎么了。毕竟分别有送花与乐器这种风雅事物,可送刀剑这种情况…… 虽然她自第一眼,就像来自本能的一样很喜欢这柄太刀。 “这孩子叫做小狐丸6。”伏丰脸上出现了有一种像她在谈起鸦天时,会不由自主有的骄傲情态。 “可是我锻造的哦!” 、 安子公主捧着名为小狐丸的刀剑去和鸦天狗告白时,鸦天狗因为太疲惫还是露出了红皮肤、白胡子黑羽翼的怪老头一样的原型。 鸦天觉得太丢人了死命的把自己往后面仰着脖子,不肯也不敢看,被他带来的小女孩告别。 安子公主拿小狐丸长长的刀身当棍子用,才堪堪戳到了挂在上面的他的脚趾头。 “笨蛋妖怪,我要走了哦。不用你送我,你这么笨,还是在这里呆着好好反省吧。” 她故意敲了敲鸦天狗不再动的脚趾头,感觉在拨弄青蛙。鸦天狗听到这里,忽然心里烦的从未有过,硬是在精疲力尽里抬脚,踹了小狐丸一下。 这一下也付出了近乎抽筋的代价。他咬着牙,不肯露出软弱破绽来。 小公主逗弄够了,把长长的小狐丸抱在怀里,对鸦天雪白眉毛下盖住的眼睛方向娇俏傲慢的笑起来。 哪怕时间不对,脚痛的要命,鸦天狗都抓心挠肝的觉得……更加想要把她带回去抱窝了。 她这样一笑什么倔强和焦躁都是…… 可惜他被稻荷神用小手鞠堵住了嘴巴,说不出口。 “反省够了就来找我,如果你敢的话。夏日祭的时候,我会出门哦。那时就在平安京外了,没有结界。” 安子说道这里,不等鸦天狗反应跳起来,像秋天敲果树一样,狠敲了一下鸦天狗的翅膀,然后捡起他身上掉落在地面的黑羽,就笑着拎起裙子大步往外跑走了。 安子公主跑步的脚步声,直到看见了接引的笑面侍从,才像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收敛起来。 她心里在这样的开怀后,慢下脚步,收敛笑容。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可她依旧能在外表中表现的很好很好。 这种高于一切的自控力像是本能,提醒她不要和哥哥说自己有灵视的事情,不要吐露所看见的女御与更衣们内心的想法,讨好兄长表现的可爱…… 这本能如她的天赋异禀,可也因此备受煎熬。偏偏无人可说、能说。 怀抱着名为小狐丸的太刀,玲珑秀丽的小公主步入外庭,远处围墙外来贺稻荷神的妖怪与小神的车马人声鼎沸,与人间相似的烟火气息。 只是【彼世】的红月下,那丛如云的樱花树,美艳凄迷的格外妖异。 来接小公主回到人间的那位阴阳师,“身份贵重而恰当的家臣”安培晴明,就在这树芳菲下,执着一卷绘扇,步入了安子公主眼帘。 一树樱花,恰好,携着微风朝雨,在二人间坠落。 安子不曾知道自己当时在他眼中如何,但却始终记得对他的第一眼。 容姿清贵,触目生寒。 第23章 告白 五十年番外 宫城美智子是一名演员。 比偶像与明星之类的称呼,意义上更加的深刻庄重。虽然在娱乐圈拥有高人气不下于吃青春饭的偶像们,但她始终坚持自称是一名演员,想要与自己普通的童星定位分割开来。 有一天,她接到了一部戏的试镜,光看名字就知道这部戏一定会大火,然而也知道哪怕有一点点的平庸,也会被批评的一落千丈。 “八坂安的最后时刻。” 宫城美智子把试镜剧本放在膝盖上揉成一卷,反复思量着什么,最后忽然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推门进来的经纪人手上拿着影印的合同心情不错,然而看见宫城脸色晦暗,心知可能是遇上问题了,她问:“对新剧本没有感觉。” 演员的美智子摇了摇头。 “那么是……” “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这个角色。” “这可不像美智子你说的话。”经纪人看着自己16岁的客户,以为她是在八坂安的盛名之下露怯,就调笑着说:“虽然你不像一些人靠着和八坂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走红,但你的履历已经是公认最贴合她那短暂而且传奇的一生了,而且八坂安要是活着,童星的她到了十六岁能不能转型成功还是个问题呢。” “是啊,她要是活着,肯定没有现在这么传奇……我以前是真的这么想的,可是我昨天晚上去看了她的遗作,才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赶不上她。”美智子把剧本放在茶几上,她打开了全息影像效果的投影仪,淡蓝的力场无声的打开,十四岁的八坂安抬起睫毛,对着美智子投来冷漠深情的一瞥。然后全息影像被暂停了下来。 “她在黑木导演的镜头底下这么美丽,根本不用猜,就知道黑木对她迷恋的不可自拔,看第一遍的人只会觉得这是一部导演对深爱的女演员的告白。他甚至连床/戏,都刻意不去拍男主角的脸,拍的都像是个a/v导演,只留下她在屏幕里自由的发挥着自己天赋的魅力。” 宫城美智子的语气是酸涩尖锐的,这是女人的天性,对于比自己更好的同性本能的刻薄。 “可只要你再看第二遍,第三遍,忽略那些电影技巧,忽略她的美貌,看她的睫毛每一个时刻的角度,嘴唇抿着时的弧线,呼吸时起伏的胸口,眼神细微变幻……你就会绝望。” 但她不至于没有胆量承认这些。 “你会以为她天生就是这样浑然天成,如果不是她早有其他的作品里的不同优秀表现,所有人都会被她这份举重若轻骗过去。一个十五岁的天才,她自出现到死亡就没有过失败,她自一开始就已经成熟的无可指摘了。这样的强势,哪怕是几十年后活着的我,也无法撼动。” 经纪人短暂的沉默了,然后捡起剧本看起来,只看了第一页他就憋起了眉头,往后面再翻了几页,他把剧本拢在手边,对美智子说:“没有任何对白。” “是的,黑木导演这几年是越发的迫切了,所以剑走偏锋。” 不难想象这会是一部孤独而高难度的电影。 全程没有语言,仅仅依靠演员的表演来支撑,加上众人已经知道了八坂安死去的结局,吸引人的就只能有表演的精湛和对于传奇人物生活窥视的猎奇感。 八坂安十五岁的陨落,成就了两个人,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黑木导演。也毁了两个人,一个也是黑木导演,一个是…… 她死在永远看不见老去的十五岁,辉煌只有后人为之添砖加瓦的份。而她的遗作,把导演黑木,捧上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神坛。 然后伴随着她的死去,黑木像丧失了所有灵气,不是说他的拍不出好的作品了,只是他的巅峰由八坂安创造,八坂安的死停滞了他的一切。 黑木一方面躺在八坂安创造的巅峰上封神,一方面之后的岁月他碌碌无为的如芸芸众生中的普通凡人。那个女孩死了,可也给他留下了一生的烙印。 在他已经八十高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的现在,他对外宣称的最后的作品,也是第二部与八坂安有关的作品里,他想要做出,最后洗去那女孩烙印的挣扎。 于是,这部用来摆脱那女孩痕迹的电影,偏偏是她的传记片。 行内对此毁誉参半,认为黑木是江郎才尽消费八坂安人气的有,认为他别具一格自我突破的有,认为八坂安过去已久炒冷饭担心票房的有…… 但在普罗大众与媒体中,对于八坂安的选角和这部电影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不仅是传奇的原型人物带来的压力和机遇引发的,更多的是因为一场不久前的政治余波。 因为一年前,首相渡边修哉被弹劾的时候,媒体疯狂的挖掘下,无意中发现了与八坂安有关的骇人听闻的真相。 这位以平民之身曾经入赘大财阀,积累了政治资本进入政界的传奇首相——渡边修哉,不仅包养了好几位可以当他孙女的少女偶像,还被人曝出他早年在学校曾经杀死过班导女儿的事实。 媒体顺着他溃烂的伤口的血腥气顺藤摸瓜,继而发现了八坂安是他双胞胎妹妹的事实。而那几名被包养的少女偶像,都是因为与八坂安有着无数相似才如此声名鹊起。人们沸腾了,他们接受不了永恒的少女八坂安有一个这样损害她的哥哥。 政治、娱乐、伦理、名人……这件事情的动静,让半个国家翻天覆地后,以首相渡边修哉放弃连任辞职为终止音。他的名字永远的与八坂安连在一起,可惜,是阴影的那部分。这位德高望重颇有美名的首相,等于是被八坂安的完美无缺所毁掉的。 想到这里宫城美智子的眼睛就暗沉却又闪闪发光。 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时机、话题度、剧本、影响力……哪一项不是出类拔萃,只要抓住这次机会,取代……不,扮演八坂安,通向影后乃至于奥斯卡的路,就已经领先无数参赛者,在新一代的童星中转型拔得头筹。 争强好胜是人类的天性,美智子尤甚。经纪人看着她逐渐亮起来的眼神,心知肚明,她不可能消沉。 “但我得试一试,这可不是黑木导演一个人的赌博。” “八坂安死后,她同期的明星被她的熠熠生辉比的一辈子消沉,哪怕是现在的我们,我们这些后起的童星,一旦有成就也会被和她比较。她的亡魂……阴影……荣光,笼罩了娱乐圈半个世纪,所以是时候得有人去试着驱散了。” 美智子重新挺直腰板,挑衅的看着全息投影中微笑的八坂安,但不一会她塌下肩膀说:“反正就算我选不上,啊,反正也不能让那几个人选上,不过我要是选不上其他人也不用想了。” 她露出小女孩的沾沾自喜来,经纪人合起文件夹也跟着笑了。 投影里的八坂安在笑声当中保持着微微的料峭,静静的保持着她十五岁的巅峰于终结,在那里静止。 、 “那家伙一辈子被迫呆在0213所扮演的妹妹阴影下,到了事业有成的晚年,都没有办法遗忘妹妹的脸,这局可是那什么……细水长流的报复啊。” “0213完成了任务,触犯了规则。因为她设计留了该死的人物北原美月的一命。可若是没有留下这个人物的命,晚年渡边修哉被弹劾时就不会有人拿出证据,证明他杀死过班导的女儿,自然也玩不成主线任务的虐渣。环环相扣,这局设计的可真是巧。” “这心眼,可细呢。时间是会冲淡一切,但她分别安排了在渡边修哉事业有成的三十五岁班导插刀说真相,晚年风平浪静的六十五岁让他因为她身败名裂,等于是活活把这家伙这辈子摁死在水里。他找替身,补偿那些和0213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夜里不能睡着,晚年以为游了一辈子能到了岸,其实才不过是下一个深水坑,这辈子,已经逃不了0213扮演的妹妹的阴影。” “我倒是欣赏她以触犯规则的方法,达成任务这种决断。局是能布的环环相扣,真正狠的下心,特别是自己的,这才可怕。” “0字开头的元老特色各异,她师承014,虽然是个女人,风格却也就有了014壮士断腕的气魄。” “唉,女人狠到她这份上也是没谁了,大多数女性专员多少都爱上了任务对象,换了积分,和对象好好的过日子,哪像她啊,这等魄力,少见。” “呵,你以为她没有爱上过任务对象?不然你以为她干嘛这么拼命?” “她……不可能啊。她喜欢任务对象,大可以换了积分,然后和对象好好在个世界过日子,我记得014死后,那一大笔积分是留了给她吧,还不够她向系统买个人好好过日子的?” “她喜欢的可不是个普通人……而且那是人?tm就是一个bug。” “bug?” “这件事情当初沸沸扬扬,现在老专员死的死,走的走,你们这些新人,是不知道当初……嗨,和你说这个干什么。看完视频战略策划写完了吗?【告白】世界超sss评分被打出来后,就会成为普通的世界了,你赶紧的,写完策划,带新人去溜一圈,说不定能达成个前一万的名次。” “唉,队长说话别留一半啊!特别是这种传奇专员的八卦,留一半可难受了。而且不是说专员014和他徒弟0213有一腿吗?要不然他干嘛把积分留给她。” “014这家伙喜欢的才不是……我说你小子再bb,扔你带队去末日杀丧尸,十年洗不了澡。” “唉,队长别啊……” 第24章 源氏物语 待补完 来人振袖拂花而至,踏着红月的惑人清辉,一身雪白狩衣,长发若乌檀披散。 第一眼,他整个人给人最深的映像偏偏不是他的模样,而是格外鲜明的气质。像晴雨后在溪流中照水的紫藤,绘卷图册上未染的花开并蒂的菡萏,指尖上等待触摸到唇心的红。 在【彼世】纷杂的色彩下,他是这绘卷似的缤纷华丽里,洗去了一切所留存的黑白,超逸于此世的存在。 安倍晴明。 “在下应了姬君您兄长二皇子的邀约,前来迎您回家,动身稍晚,还请谅解。” 他几句话就把安子公主让他久等的时间划归到自己身上,这份细微的体贴,安子公主很少在旁人身上感觉的到。 也许这是来到【彼世】后,关闭了灵视后,产生了的新奇错觉。 但他对着小小的姬君行礼,姿态却无可置啄的好看。春柳折腰,松柏风涛约莫也不过是如此了。 小公主怔怔的看着光风霁月的少年,她手间握着小狐丸,感觉到一种忽如其来的情感,那不属于“她”的情感。 她动了动嘴唇,而后才说了话:“多谢您前来。” 应答含蓄文雅,承人情承的润物细无声,似有心照不宣的灵犀。安子公主似乎感觉对方的目光浅淡的像一片花瓣凋落在溪涧里一样,划过自己面颊。 “现在请随我来,您的兄长已经等候您归家多时了。” 小公主面前多出少年白皙笔直的手掌,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只觉得他的肌骨是一片在夜色中久等许久的薄凉。她想到让他在此处等待是为了和鸦天玩闹,像是被抓到不务正业的学童,脸色一红,微微羞怯的倦起了手指。 “劳烦您了。” 他没有回答,小公主忐忑的抬起头,才注意到少年在看着自己微微笑。 “您的手的确是有些凉了,想来是在【彼世】中受了与此时平安京不同的天气所致。在下会尽快送您回府的,不过在这之前,还请您借手上的这把不知来处的太刀一用。” 安子公主听了不久,才明白过来,安倍晴明伸出手,不是为了让自己和他手掌相握,而是想要检查来自【彼世】的小狐丸。自己神思恍惚下,自作聪明的与他执手,他要照顾安子的颜面,不便明白的说出,此时正是在委婉的说明。 小公主立刻如被热水烫着了一样缩起手来,像是第一次被女官教导礼仪时犯了错似的,那样窘迫的把手缩起来。 安培晴明注视着小公主胆怯的模样,脸上始终带着他那让人觉得春风化雨的微笑,没有改变,没有波动的温和。 安子她偷眼扫到他面具般没有变动的唇角,和他漆黑睫毛下一泓水色似的温和目光,本来那部分活跃的“她”忽然的如坠冰窖,那种寒冷冻结了自我与心火,但奇异的压抑下,重新回归到了平安京中天皇宠爱的小公主的角色,镇定下来让人安心。 “劳烦您查看了,这把太刀叫做小狐丸,是邀请我来【彼世】的稻荷神送的赠礼。” 小公主递过太刀到安倍晴明手中,十足的合乎规矩的颔首低眉,看着安倍晴明脖子以下,举止平平,似每一个知礼内敛的姬君都有的。 安倍晴明视线扫到小公主柔软睫毛和直线下的汉服交领衣口,睫毛微微闪动,接过了小狐丸。 只听得“锵”的一声清鸣,刀剑出鞘。剑光泠泠流转,刀锋折映,光斑流动在小公主面颊上,那是比冰雪还冷的存在,越发显得小女孩面容欺霜赛雪。 “是在下多心了,因为曾经在好友家中见过这把太刀的缘故,现在复而重见,难免惊讶下疑惑。” “您如此细致入微是体贴,此处是【彼世】,您小心自然是应当的。”小公主说好说的滴水不漏,只是在抬眼看向比她高的安倍晴明时,难免溢出一丝傲气来。“不过此剑是稻荷神送予的在下的礼物,还在主人家的庭院,就品评好心赠送的礼物,难免是失礼了。” 安倍晴明微笑如故,他波澜不惊的笑容,让安子公主迅速垂下睫毛看起了脚尖,就在小公主要把裙子那看出花来时,他的唇角弧度低下来,姿容却像上了色的图画,多了活色生香的意味。 “小公主这样信任人是很好的,只是稻荷神……不,狐狸,其实都是爱恶作剧的生灵。” “您送她的那一盒稻荷寿司1的确别出心裁而迎合了口味,可是若是这样就对这种狐狸化为的神明掉放心,却是太过于掉以轻心了。” 他说着,松开手,手中的小狐丸却停滞在半空中悬空平放,他的袖子虚虚笼着那一泊清寒,太刀身上却盈盈如烛火的亮起一层淡金色的光辉来。 小公主听到他的话心里咯噔一声,没有来得及想,就抬头直直撞入安倍晴明的眼睛里。 一瓣樱花恰好落下,小女孩只觉得怀里一沉,手中多出个毛茸茸的东西来。 那是一个三头身大小的孩子,正咬着指尖,在小公主怀里仰望她,银白色的长发中,那孩子一对毛茸茸的狐耳晃动着,像他机灵的眼睛,痴痴的在小公主脸上打着转。 “狐仙啊,终归都是狐狸呢。” 安倍晴明拿下小公主脸上的花瓣,幽幽的声音带着笑意的说道。 红月之下,稻荷神伏丰优雅的咽下了盒子里最后一块稻荷寿司里的油豆腐后,满足的甩了甩华贵的十二单外,如锦绣铺陈在地上的尾巴,她忽而想到了什么,眯起眼睛格外甜美魅惑的笑起来,眉目里是十足传神的狐妖野性。 、 凡是事物,使用过九十九次后就会产生神明——付丧神。高天原上八百万神明的末席。 在未来,几千年后的未来,由刀剑化为的付丧神们与人类交易,以审神者们的存在为约束的,在人世间光明正大的存在于人们当中时,是想不到那个时候,安子公主的震惊的。 “当时的安子公主虽然吓得差点把小狐丢出去,可最后还是留下了小狐呢。以前没有想明白安倍晴明大人说的话,现在想一想,安倍晴明大人可真是高深莫测。那个时候只觉得他皮笑肉不笑……啊,这句话是安子公主自己在被窝里和小狐说的哦。” 回忆起这件许久前事情的小狐丸,对自己现在的审神者说起安子公主的时候,耳朵动的特别明显,这也更加让他比起狐狸更像是萨摩耶之类的大型犬了。 “不是吧……”审神者蒙逼着看着小狐丸“你的意思是,安子公主第一次见安培晴明其实映像很不好了。” “并不是不好。”小狐丸晃动着耳朵,回想起久远的事情,虽然他严格来说只是个【本体】的【分/身】。可关于安子公主的事情,就像他喜欢吃的稻荷寿司,怎么也遗忘不了。 “公主她从小就是个奇怪的女孩,远远不是现在的游戏与传说中能定义的那种奇怪。她从不会对一个人下定义,就算她天生拥有灵视知道大多数人的想法。在品评人物时,她虽然最有发言权,可也最少发言。安倍晴明大人,是唯一一个,她一见面后就说讨厌的人物,可这种感情并非是没有由来的,然而后来她还是——” “嫁给他了!”审神者说道这里最为兴致勃勃,一合掌把一边的今剑吓了一跳。他自顾自的笑起来,拍了一下桌子说:“这个我知道,大阴阳师安培晴明,后来娶了同样精通阴阳术的安子公主。安子公主虽然曾经是他的弟子,但也有人说安子公主在阴阳术上的造诣,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安培晴明呢。他们的结合各方面上,可是场珠联璧合的婚姻伴侣啊。” “珠联璧合……您是这样觉得的啊。”一边的今剑插话,把脸贴在桌子上,看起来没力气似的。 “门当户对。反正就是那种,没有哪一个人物的设定,如此适合成为安培晴明的妻子了吧……恩,除了芦屋道满那个,和安倍晴明相杀了几千年的老对头。” “是啊。门当户对。”今剑鼓了一下腮帮子,审神者因为今剑可爱的样子欣喜起来,却因为感觉到远征的短刀回来,不得不急急忙忙的跳起来赶到前面的玄关。 小狐丸看着庭院里烂漫的早樱微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主人慌里慌张的模样,还是别的什么。 春光灿烂的如此奢侈,几千年来都是这样,只是当初的人,已经是享受不到这份永恒了。 “几千年后看来,安倍晴明那家伙,居然能够被称呼为珠联璧合、门当户对啊。”今剑在审神者走后,悠悠的伸起手,折下一枝带着雨露而浓艳的樱花,手上金色的几环缠丝镯子从手腕那里褪下来,而后在手肘那停顿。 “身为付丧神,我们从来都没有妄语这件事情的资格。而且已经几千年了,谈论这件事情,无论诋毁还是赞扬,都已经毫无意义了。”小狐丸注视着而今孩童身高的今剑,他此刻眉宇,格外的像是锻造了他而已经逝去的稻荷神伏丰。 “是啊,你挺喜欢安倍晴明那家伙的,可我不。”今剑点了点新摘的花瓣上的露水,指腹上顿时多了一滴露珠。那滴露珠里他的面庞因为折射,脱去了孩童的稚气,恍惚动荡着阴柔秀美的青年面孔。“如果不是源氏那家伙为了笼络阴阳寮,公主她值得更好的。” “对不起,我啊,还是看不出来,你说的更好的里面的鸦天大人——他哪里比的上安倍晴明大人了。” “起码嫁给鸦天大人,公主不会像是个货物一样被交换。” “……我不知道耿耿于怀这件事情还有什么作用。可安倍晴明大人和公主之间,不是什么政治联姻,公主也不是货物。”小狐丸站起来往内室去,他不喜欢这个话题。“先是光源氏大人,绝对不会强迫安子公主去干任何事情。然后才是,如果安子公主她本身不愿意这个世界上谁也强迫不了她,她才不是那种……为了什么亲情绑架去做事的人。” “……是,安子不是那种会听从摆弄的人”今剑放下了樱花,懒懒的把它踩在红色的高木屐下。“可她啊,还是因为这两个男人死了。” 、 安子公主回到平安京中,在簇拥的家仆和乳母中被兄长抱了个满怀。 此刻天色曦明,小皇子光源氏身上还带着在庭院中久立而凝华的露水,安子公主顺着兄长的情绪,表现出思念的温和与脱身的喜悦。 她在兄长怀中蹭了蹭,对身后拢着袖子在一边的安倍晴明的笑容努力的保持视而不见。 “谢您今日的出面,多亏了您,在下与舍妹才能重聚。改日备齐了礼物,定当会正式派人拜见您与贺茂大人2,进行答谢。”光源氏在面对安倍晴明的时候格外谨慎与文雅,显示出前世他官至太政大臣的风度。 安子公主被乳母带回后院打理,安倍晴明眼角扫见这位小公主直到最后转角还刻意背对自己的样子,他笑了一下,冲淡了本身太过超逸的出尘感。面对小皇子的邀请,道:“这也是阴阳寮3的职责,再下不过尽忠职守。平安京中无故闯进了妖物,还让它掳走了小公主,这件事情,自然要由负责平安京结界的阴阳寮负责,您不必如此过赞。” 光源氏微笑,看着面前的安倍晴明——未来的盟友,他道:“虽然如此,阴阳寮官员上千,值守的阴阳师却如耳聋眼瞎一般任由妖物作乱。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毫不推诿的,只有您从师的贺茂忠行大人一系,这件事情,我却是必须登门拜谢的。” 安倍晴明对小皇子的光源氏执扇行礼,他低头从高度上对小皇子表示了尊敬:“那么在下便不故作玄虚的推诿了。此时天色将明,阴阳寮中轮值时间到了,加上此事,在下便不叨唠过久。只是在离别前,对于安子公主殿下,在下还有一二句话,得劝说。” 光源氏目视周围的侍从,几个人退出几步开外,为他们留出位置。 安倍晴明借着起身的动作,看向花木深处的内庭方向,因为光源氏内心忐忑,他这个举动反而被光源氏曲解为别的意思。 “慧极必伤。公主殿下于阴阳术一道天赋异禀,却也同样容易招惹污秽之物。”安倍晴明向后退了一步,却已经走到了几十米外的门口,留下了似乎在耳边的话语。 “今后的道路,还请您身为爱护她的兄长,悉心为她打算。” 心中本来迷惑怅然的光源氏心中咯噔一下,想起妹妹指尖流散的萤火中她晶莹的笑容,只觉得一阵风忽而夹着雨雪吹来,那光芒流散,她便就此没入了黑暗。 而庭院深深中,仆从如云保护中。拢在香卧暖裘的塌上,安子公主脸枕在自己稠密的黑发内,她在静默凝滞的香闺空气里,像探出羽翼的蝴蝶,沉默的扇动了眼睫毛,像一瓣花舒张在夜里。 她静思许久,才把放在席被外的手放进了暖融融的被子当中。用枕席的香暖,不去想那曾经覆盖在手心,一面冰雪的凉,睡进一个迟来的梦里。 第24章 7-8月生贺之后宫甄嬛传同人的同人 当安妹还不是专门给哥哥们背锅的虐渣组成员时,她是从战斗系人头狗转职到原著组反重生类的,不久就成为其中的中流砥柱。 在师傅014手底下实习了几百个世界,从龙套到配角,默不作声的揣摩和吐槽,她终于到了自己独自去完成任务的时候。 “反重生类的啊,说白了,就是配角上位而主角镇压,配角想逆袭当主角,主角要守着主角的位置继续当主角。先不说这两方阵营对错,其实说白了,就是人犯贱,不想输。重生者的心理,和赌徒是一个道理。有点甜头就死抓着赌桌,输了,因为那点甜头更是想要赢回来。可重生从来不长智商,重生者他们有的对未来前瞻性的优势,有时反而会毁了他们。” 014从脸上里裂开笑容,那整个漆黑的面具上,一口白牙晃的人眼疼,志得意满的胜券在握之类的情感不存在,满满的是对人世的恶意和嘲讽。 ……大意就是不是针对谁,但重生还和前世死磕都是辣鸡。 “你要做的,就是顺着这个裂开的缝隙,把握好这些重生者的所不甘心的,更用力的把他们踩回失败的谷底。”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论证哪一方的道德正义和理念正确的时候。或者说我们是行使保护什么东西,因而有了评论权力的仲裁者。小安啊,你记得,价值观这种玩意,趁早丢的远远的。我们这群人,就是为了赢,不赢,就是我们死,别矫情什么女表不女表了,我们不能对不起的人,仅是我们自己。” 、 朱柔则究竟是个有心机的白莲婊还是个真圣母小三。这两个选项,无论哪一个都说明了这个人物不讨人喜欢。 她抢了怀孕时妹妹的皇帝老公,间接害的妹妹的儿子早殇,因为早死,成了皇帝心里永远的白月光,这个人设和人生十分像是白月光专业户专员们打造的女子,压抑了整整七部《后宫-甄嬛传》所有的后宫女人,在她的亡魂余晖下苟延残喘。 似乎谁都不如她,她的死让她永生,在所有人眼中长春不老。 此时是安妹穿越过来后第十五个年头,满打满算,十四年多一点。 有侍女娇娥素手捧妆镜,香闺花影中,莺声燕语,这花团锦簇绮罗宝镜中,让少女贴起花黄。她云鬓如雪层叠堆倚,如轻云托月似的,捧出中心的一张芙蓉面。花容月貌,玉骨冰肌,要用词句诉说这美人的美,就像要说玉的暖,花的香。 当真是好一具倾城皮囊。 …………真是好一个白月光朱砂痣的外表模板。 安妹壳的朱柔则还正笑吟吟的和侍女比对着钗环,母亲陶夫人就怒容不散的进来了。一众莺声燕语的少女敛了声色曼妙,唯独朱柔则看见一脸愠色的母亲,反而迎上去,直接道: “母亲进宫去看姑母了,真是好小气,柔则等了一整日,都没有个报信的说您什么时候回来。” 朱柔则笑语嫣然,她天生了春风桃李的一张脸,却在面对母亲的时候无邪娇美的露出孩子气,看的心中郁郁愠怒如陶氏,也刹时柔顺欣然。 “阿柔,你姑母留了我在宫中用饭,你也知道此时宜修有孕,这宫里的人懈怠了也是……情有可原。”虽说最后陶氏想要抱怨庶女朱宜修有孕后好大的架子,可看着柔则清凌凌的一双眼,怎么也舍不得把自己心里的事情,吐露出来伤了她的心。 “小宜有孕自然是要多看顾点,可母亲让我好等了许久,说好了尝我做的新菜,可厨房里的菜都炖在上面烧干了。”朱柔则凑到母亲身边腻歪着,俨然还是个小孩子“这是两件事情,阿娘可不许赖账。” 她伸出右手,蜷握四指,只翘起小指来,笑的云开雾散,让生性严苛的陶氏,一家主母,在仆婢面前陪着她玩起了这小孩把戏。原本见陶氏走进来时面色不愉,因此敛气收声的侍婢们,心知此番夫人的气又被小姐腻歪着消散了,底下人互相顾盼几下,露出几个笑影来。 “好好好,阿柔想要什么补偿阿娘绝不赖账。”陶氏对身后的贴身丫鬟道:“玲珑,把太后赏的那副红宝石头面并碧蛟纱和蜀锦拿来给小姐过目,看看合不合我们阿柔心意。”说道后半句陶氏眼神一沉,暗芒潋滟,像动了什么心思,转过头对着女儿姝丽无双的脸,徐徐说道:“皇宫里的东西,都是天下间最好的,看看,你太后姑母随手赐一点,都是外面有价无市的东西。阿柔想不想哪一天进皇宫看一看……你姑母。” 朱柔则听见母亲报的东西不过又是往常的首饰锦绣等物,就失了兴趣,吐了吐舌头:“我才不想进皇宫呢,姑母和蔼,但皇宫规矩大,连阿娘派人传个话都难,真的去了可不舒服了,我还是想呆在母亲身边。” “哪有你这样孩子气的说话的。”陶氏摇摇头,半气恼半溺爱“你终归是要离开母亲,嫁出去的啊,阿柔,你总归不能一辈子呆在我身边。” 朱柔则不说话,走到一边,褪了腕上的镯子在一边,坐在妆镜前一言不发。 几个丫头刚刚还松口气,此时心里一咯噔,道:坏了,小姐最近一谈起婚嫁就变脸郁郁,夫人看见小姐难受,定是要拿她们问责的。 果然,看见朱柔则神色低沉忧愁,陶氏先背着女儿冷冷的扫了几眼满室的丫鬟,看的几个丫鬟如芒刺在背:“阿柔,你怎么了,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话让你不舒服了,告诉阿娘是不是因为许家不如皇家,有人在你耳边……” “娘,你在说什么呢!”朱柔则喊了一声,真是少有的失态,她转过身看着母亲正好撞见母亲眼里的晦暗,一低头,说:“没人说许家不好,也没有谁乱说什么。小宜嫁了皇家是您以为的好,她的苦楚阿娘看不见,怀了孕还要去给太后请安怕落了话柄,前朝还忙着选秀的事情,您怎么不体谅一下她的难处,在这说什么……阿娘,一笔是写不出一个朱字的啊。” “朱家,当然是为了朱家,你姑母,你爹当初也是拿这个,让你定了个许家那个舞刀弄剑的兵家子。”陶氏想到这个就积郁。 “这是什么和什么啊,阿娘。”朱柔则按了桌子腾的站起来,不想再听陶氏说下去,她跑出房间,一串丫鬟跟在后面慌慌张张的喊着“小姐”,陶氏走了几步,看见女儿的身影消失在园门外,远远的传来朱柔则清脆的声音:“我是谁也不想嫁!” 这样的话哪里是个十四五岁的闺阁少女说的,分明还是个赌气的五六岁孩子,陶氏叹了一声,本来冒的火,被慈母心肠中的无奈压过去:“阿柔这样,可怎么办呢。” 贴身的丫鬟琉璃和玲珑对视一下,都知道小主子的性子是被主子养成的这样的,浪漫天真。谁都爱这样的女儿、晚辈,可作为一家主母,或者主子期望的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是万万不成的。 “主子要往好处想。”琉璃进言“大小姐如太后之言嫁入许家,凭借朱家的地位,太后的尊贵,誰能小瞧了大小姐。许家就算出身西北军户,在西北一带可是守着萧关这块宝地,把握南北的盐铁,大小姐嫁过去就是长房嫡妻,许家还不兴纳妾娶小,人口简单,对大小姐是再好不过了。” “你少来学舌,拿了太后的那番话来唬我。”陶氏冷笑,看的琉璃瑟缩。 “西北那个地方怎样苦寒风沙,我的阿柔随夫去了那,不到十年就会被气候搓磨的失了娇嫩。许家又是将门,指不定阿柔就会青年守寡。而且就算有运气回朝朝贺,她还得向朱宜修那个小妾养的庶女行礼!我的阿柔,得向一个庶女行礼!”她说道最后忍不住把手边的红宝石头面甩出去,几个的丫鬟忙跪下,被那宝石乒乓的摔了一裙子的琳琅华彩。 “我嫁的不如意,嫁了个白眼狼,早年用我的嫁妆娶了姨娘和美妾,娘家几个嫂子明里暗里的说我回娘家就是打秋风,受了这多年的气就算了。我的阿柔没个兄弟,再不嫁个好丈夫,难倒要让她像我一样受气?”注视着那金银交错中宝石流光溢彩,和裙子上的花团锦簇,陶氏心越发的寒。 “好容易太后成了太后,日子好起来,朱家还不知足,要用我的阿柔去换许家的兵权,想的美。什么样的买卖都不是这样做的。更何况,我的阿柔才不是他们朱家放在桌子上的物件。” 她越说越不像样,越说越明白清醒,也因此齿冷。几个心腹噤声不敢发一言,都知道陶氏最近是越来越火气大了。也难怪,一向看不惯对着干的庶出女儿的朱宜修,已经当了娴妃,各种在宫中想办法给陶氏下脸子。娴妃肚子里的那个生下来,无论男女,按着太后露出的口风都是要进封皇后的。 而陶氏独生亲女朱柔则,早年按太后的意思,定的婚约许家是臣子,还常年驻军西北那种蛮荒之地。近年西北不得消停,谁知道哪一天就有个不测了。 陶氏脸色反复加深阴沉,又忽而明朗,她直直的走过去,踩过跪着琉璃的手,一颗红宝石就扎进了纤细的手掌中。琉璃忍痛忍的一身汗,肩膀轻轻发着抖,耳边陶氏的声音,却飘渺的像高高的云上传来的一样。 “你们把嘴闭的严一点,否则……我,还有事要你们去做。” “我一开始怎么忘了,妹妹有孕,身为姐姐的柔则怎么也理当该去探望啊……只要一面……柔则只要一面……我的女儿才是……” 、 朱柔则看着母亲身边的琉璃,偷偷摸摸的进了朱宜修生母的院子,她捏了捏手中生日大舅送的马鞭,从假山上一身窄袖胡服蹦下来,动作比一只猫还要灵巧机灵。再绕了几步,对外面还绕着马场找人的丫鬟们打了个呼哨,一匹枣红骏马四蹄踏雪的一路烟尘奔跑着前来,她摸了摸马湿润的鼻子,看着这神俊的生灵浓密睫毛下剔透的眼睛笑。 还穿着襦裙与披帛的丫鬟们看着小姐这一身胡服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穿着这一身,若是老夫人看见了……” “不好看吗?大舅去年给我的礼物。”朱柔则大大方方的展开身量给丫鬟们看,她不仅一身胡服,还除了脂粉与钗环,学着男儿打扮着高竖起头发,春花秋月一样的少女,陪着发髻高扎,颇有俊彩神飞的气魄,这又是另一番风华了。“听说北地的姑娘都是这样打扮的,那里的互市里,姑娘们骑着大马,挎着刀弓,跨山越河,弯弓搭箭,别提多神气了。” “是啊,将来姑娘去了北地,这身衣服就合适了。”一个丫鬟见机嘴快的插了一句,却见刚刚欣容的朱柔则沉下脸来,哪怕朱柔则一向是顶宽和大方的,领头的丫鬟见得不对,忙说:“你们几个还不打盆水来,让姑娘擦汗,一边的冰盆准备好了吗?” 一群丫鬟见机四散开来,只留了那名得用的大丫鬟,名唤珍珠的在朱柔则身边服侍。 朱柔则玩着鞭子,枣红大马奔虹赤过来打着响鼻蹭着她的手索要马草,爱马如此,才让朱柔则脸上有笑影。 “姑娘有心事还是和夫人说清楚吧。”珍珠见得这几月自娴妃有孕后陶氏的急躁,和朱柔则对婚约的缄默,只觉得还是朱柔则单方面在孩子脾气,若是这样下去,陶氏走了昏招,那么……不如朱柔则和陶氏讲明白。 “母亲她……说明白也没有用。”朱柔则放了马龙头,奔虹赤就自己跑到了马场一边要马草去了。 在哒哒的马蹄里烟尘溅起,珍珠看见朱柔则那种不识愁滋味的娇美面庞上出现了忧愁。 “皇家哪里是个好去处,小宜再风光,她的丈夫……不是她一个人的,她的苦楚,母亲怎么不明白呢。我再去,不仅是害的朱家无光,而且是直接在小宜背后伤了她,她又会怎样伤心。” “可许家又是什么好地方。寡妇青年守寡,为了那副牌位就能逼着要改嫁的媳妇三尺白绫,一条人命换一旨封诰和《列女传》的一处笔墨……哪里是人该干的事情。” “可这世间,什么夫家,什么婚娶,哪里是真正能让人称心如意十全十美的呢。” 珍珠听见这,忽然愣了一下。头一次,被陶氏娇养的,让人们认为只有五六岁心智的朱柔则,展现了她内心清明酸楚的一面。 她透彻的如此大逆不道,却也让人心酸。如朱柔则受一般千般呵护着长大,事事由陶氏经手操心,却也终究不可能无忧莫愁。 朱柔则轻笑着,任由珍珠注视,自己则不知道在想什么入了神。 …………计划通,准备好了? 朱宜修你身为重生者,可千万要不负众望的把握好这次机会啊。舍得着手上渣男,才能让我开新地图啊。 话说,评分该涨了啊。 、 安妹在娘胎里时,就开启了完美的白莲花模板,从不过度闹腾惹孕妇心烦,还没出生,成为了宅院上下公认的贴心棉袄降火气的小天使。 就算是厨房烧火的大妈,也能知道安妹的作用下,陶氏由“嫁给吃软饭凤凰男后看清真相变身豪门怨妇各种冷艳鄙薄苛待”变得“喜笑颜开母爱泛滥狂魔”。 明摆着陶氏是打算生下孩子,好好倾泻一腔母爱带着女儿一个人过了,要不是凤凰男老爹回乡祭祖,就地娶了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当妾,陶氏还真打算当个搂着鸡蛋抱窝的老母鸡,看凤凰男蹦哒了。 已经有一妻一妾,还娶了个良家女当姨娘,还是在祭祖的时候…… 胚胎安妹壳的朱柔则当时飘在一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朱柔则只比朱宜修大两个时辰……阿西巴,那个良家女肚子里现在的胚胎就是重生者朱宜修了。 凤凰男爹你祭祖的时候是有多努力,还是在祖先牌位和坟头作用下,老祖宗显灵加持,那方面的水平各种提高了。 无论哪一种都辣耳朵的想让人去御史台参他一本。 陶氏忙叫出身商户财大气粗的舅舅抹平了这件事情,然后那个云英未嫁的良家女成了凤凰男爹第二……不,三房小妾,中途一个早怀孕的通房丫头插了队。 见过这位三姨娘后,看着满脸就是对凤凰男爹“又tm乱花钱买买买迟早剁了你的手”的嫌弃的亲妈陶氏,安妹鉴定三姨娘对渣爹是真爱,不带贬义的那种。 凤凰男爹……呵呵。 出生比安妹晚两个时辰的朱宜修不愧了重生者称号,完美的影后啊。于是安妹更加顺着朱宜修她定位的“端庄大气秋叶静谧”,自己当了一个在陶氏金钱堆砌下“娇美天真无邪春花烂漫”。 反正完美的被十岁就能打理院子管事账簿,并且和陶氏这种人民币玩家斗得旗鼓相当的朱宜修,衬托为三岁傻白甜。 每当看见安妹托着杏仁酥对她撒娇甜笑,这位重生者的内心斗争都可想而知。最后心里斗争一番,完美的把安妹定位为“姐姐是纯真善良的可正是这份纯真善良害的我前世。” 哦,你前世渣男纳了那么多小妾有像纯元的,就算了,有不像的还都是她的锅。 渣男这么渣,你确定自己婚姻不幸都是姐姐一个人的事情哦,科科。 还有纯真善良就会害人……那么后面性格热辣滚烫的华妃不也害你坐冷板凳,别告诉我因为她和纯元截然相反你就能原谅她。 ……你不会真的在心理活动里对比一番后,打算原谅华妃了吧。 安妹是搞不懂了重生者的脑回路了。 在看见朱宜修重生之后更加使力在凤凰男爹身上时,安妹真的想和她说别白费劲了,渣男爹的渣,陶氏性烈,看清后就没打算给他生孩子了,你都活了一辈子,还指望他看见三姨娘有情谊吗? 反正陶氏听见朱宜修撒娇卖痴的带凤凰男去可三姨娘的事情,呵呵一笑,隔几天,跑商的舅舅那新给进了几个西域舞娘,打怀旧青春牌的青梅三姨娘就失宠了。 看见朱宜修眼里的不甘,和三姨娘眼里更黯淡无光,安妹摇头,这不仅是在消费凤凰男爹心中情怀,还是在把怀揣希望的三姨娘心再次往谷里踩。 都活了一次,别整这虚的了好不…… 安妹在小时候因为朱宜修和陶氏斗法时,从别的妾肚子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十分得父亲宠爱让陶氏掉了不少眼泪珠子”的庶弟后,就装作“受到打击”,愉快的丢下了惊鸿舞和琵琶,跑到马场里撒野,那叫一个浪。 看到安妹不再练那种据说有害生育的惊鸿舞,暗搓搓着打算的朱宜修吓了一大跳,以为安妹也是重生的。 可看着安妹继续开心的把掺着桃仁的杏仁吃下去后,又暂且收起了疑惑。 因为要到了进宫时间,朱宜修不得不收下疑惑,转而把努力方向改为“一举俘获皇帝心肝在他心上取代姐姐会有的位置”。 还和渣男死磕。好吧,你开心就好。 哦,和皇帝说你喜欢梅花、“逆风如解意”之类的拷贝前世朱柔则喜好作为的行为,是为了先一步的把安妹比成西贝货哦。 ……搞不懂。你开心就好。 脾气躁的陶氏在宫中受了太后敲打和朱宜修的架子,估计很快会气不过的让安妹进宫了。 朱宜修盼的是这个彻底落陶氏和朱柔则面子的机会。 安妹盼的是这个……忍了十几年后宅奇葩观念没动手把朱宜修摁死在新手村才等来的新地图机会。 要知道,撩汉,在靖江这个神奇的板块上,无论是古言还是耽美,跳舞和念诗,早就不流行了。 朱柔则这副皮囊,撩个男人,连个眼神都不需要。 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能撩出一道风景线来。 毫不留情的颜值吊打。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的颜狗世界。 朱宜修为什么上辈子那样机敏的和作者亲女儿甄嬛斗了七本书,怎么还看不透渣男本性,还想有信心再来忍受这份颜值碾压的可怕呢? ……这个重生的,是个同人文的吧。 第26章 7-8月生贺之后宫甄嬛传同人的同人 待捉虫 时间似乎在一弹指间,就到了陶氏要朱柔则进宫看朱宜修,而朱宜修也在琉璃的告密下挖好坑给朱柔则跳的时候了。 还在换衣服的朱柔则对着琉璃捧过来的外裳皱眉。 那是一条极美的外裳,展开后长长拖曳至地,蕊红色联珠对孔雀纹锦,密密匝匝以金线穿着珍珠绣出碧霞云纹西番莲和青碧翟凤。霞帔用捻银丝线作云水潇湘图,点以水钻,华丽中更见清雅。 这件衣服美是美,只是太过于美了。 “你放下吧,今天我不穿这件,珍珠去看看我那件去外祖父家里的外裳还在不在。”朱柔则暼了一眼琉璃,就若无其事的吩咐珍珠拿别的衣服过来。 琉璃心里一咯噔,心道:这与娴妃主子娘娘吩咐的不同,大小姐怎么不穿上呢? 但事到如今还得硬着头皮上前,否则娴妃说过的布置就白费了。于是琉璃在珍珠要拿衣服时没有退出去,反而抬脚上前来,福身道:“大小姐这是大夫人吩咐的,说是您进宫定要穿的好看些,才能镇的住前些天在宫内看不起朱家的人。” 听到是母亲陶氏的意思,朱柔则秀美的眉目没有舒缓,春山眉间愁绪反而多了起来。她拔下发间金钗,把那喜鹊登枝发钗随手扔到妆匮上,发出好大一声响,上面的钗环叮当乱响,掉下几串玉石。 几个新来梳头的小丫头哪里见得如此场面,还以为是自己梳头错漏了什么,当场立时就跪下来,珍珠忙前来打圆场。 “小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放在这回去复命就是,干什么多在这里嚼舌。”她打了个眼色给站在那的琉璃,不想往日机灵的琉璃没看见似的,还直望着朱柔则,这就…… “不必骂她了。”朱柔则发话,她终究是听从了母亲的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琉璃高举的衣服,神情慵懒散漫。“随母亲心意吧。你们几个也起来,梳的不错。珍珠,赏了她们吧。” 几个小丫头忙谢了恩,起来重新给朱柔则梳洗。二等三等的丫头们见得朱柔则虽然气闷,但终归是向大夫人服软,待人还像往日似的宽和阔绰,俱都当作好兆头,叽叽喳喳的用话逗朱柔则欢欣。 只有珍珠看着琉璃隐隐露出喜色的面庞,微拧眉,接过了衣裳。 “有劳珍珠姑娘了。待会大小姐进了宫,大夫人还有的吩咐请珍珠姑娘协从一二。” 琉璃清丽秀雅的脸上露出喜气和诡谲的秘闻才有的幽静,她的指头触到珍珠掌心,上头有一种粘腻的热,合着话语一起传来,甩脱不得。 “宫中的太液池此时春来好风光,此时那的梅林红花吐蕊,碎玉含芳。大小姐一向爱得梅花,善丹青,太液池如此美景,不妨去看望一二才有的趣味。此事是大夫人的意思,还请珍珠姑娘好好为大小姐计算一番,才不负得大夫人心意,和娴妃娘娘请旨让大小姐来探望的殷切之心。” “要知道,你的家人还等着大小姐嫁出去后,等你回家相见。” 对镜贴花黄的朱柔则还未曾料到,自己命运此刻正被摆弄在一个丫鬟手上。 她凝眉装扮,时不时因为周围的人凑趣的话笑一笑,只在低眉查验脂粉时,才能见得她眉心轮廓里一浅痕的愁绪。 装扮后的朱柔则丽色照人,光站在那就让人目眩神迷,几怀疑这样雪肤冰肌的美人是怎样的钟灵毓秀的府第,才得造的不染凡尘。 朝夕相处的珍珠见得她,想到那句“不负得大夫人心意”,也不由得在心中叹气。 这样的容貌,奇货可居,难怪大夫人有那样的心意。 “我的儿入宫之后自有大机缘。” 陶氏看得这样无双丽色的女儿,似乎已经看见无限的富贵与荣耀加身,满意的对琉璃与身后的侍女说。 陶氏院中喜气洋洋,几个侍婢从大小姐这样的装扮里似乎已经看见了什么,但人人心照不宣,只欢声笑语的把朱柔则送上入宫的轿子,说着“大小姐绝色无双自有好姻缘”之类的话,在心里却各自有着盘算。 喜意洋洋的春日,碧色初透,春梅已经到了最繁盛的时期,绽放出最华艳的浓香,到了明日便会盛极而败落。 凡事都是如此。 朱柔则进了轿子里面,脱下了那件外裳,珍珠则捧上那件早准备好的窄袖胡服,伺候着朱柔则将发髻上的钗环拆了个七七八八。 “总算是清净了。”朱柔则用手背擦去口脂,对珍珠用解脱似了的语气这么说。 “小姐您这样,回府之后太太问起,您……” “阿娘问起,那个时候我自然有办法。你别怕,我已经托了人让你娘家接你回去了,放心,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点添妆钱我当然得出了。” “不是,小姐。”珍珠才发现小姐这是已经存了把自己送走的意思,噗通一声,就在轿子里跪了下来,手里还高高捧着朱柔则脱下来的华服。因怕被外面发现,说话声音压的低低的。 “奴婢是哪里惹恼了小姐,要打发奴婢岀府。奴婢该死……” “不是你的错,你怎么老爱把话闷在肚子里,自己胡思乱想。”朱柔则摇头苦笑,并没有让珍珠起来。“你这脾气,怎么这么傻。还在苦恼该不该听母亲的话,带我在宫里'逛一逛'?” 珍珠一听,脸色一白,要辩解。“小姐,奴婢没有背主,奴婢……” “我不是在怪你。”朱柔则取下珍珠手上的衣服放在一边,看她垂泪的模样,按往日定会心软,可事情已经到了不说分明,就不能善终的时刻。 “母亲与小宜间有间隙,所以想要我去……你以为我不知道。” 朱柔则一只手抚摸着华裳上的翟凤与莲花,孔雀锦的柔软富丽一下子就泥浆似的包裹了手心,富贵的繁华的力量如此勾人。如陶氏出身皇商世家,为朱家主母,生长在锦绣金玉里,都对它从不知足。 “可朱家已经是后族,小宜也封后在望,这样即将一门双后的辉煌,君恩如雨露,这水,却已经满的要倾覆了。我去了,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给人留把柄。” “可我不去,母亲还会有别的难以转桓的法子。可无论怎样,事后若是成功,一向不支持我入宫的太后知道,母亲要推脱,定是要把你这个引着小姐乱跑的奴婢推出去。失败,也是你。珍珠,我和你说这些的意思你可明白。” “……小姐。” “那么现在拿出针线吧,这身衣服是你拆的线吧。”朱柔则把没系的腰带放回脸色煞白的珍珠手中,笑起来的春花烂漫,在此时已经蒙上了一层冷雾。“把它缝好,这件事情,我们就让它过去吧。” 珍珠牙齿打颤,眼里含泪的扣了头,捧着动了手脚的腰带,她把言语吞咽为肚子里石头,沉沉的坠落。头抵着地板,又低低的含了无限情感的叫了一声朱柔则:“小姐!” 朱柔则手按在她朝上的掌心,唇心带着没有抹干净的樱红口脂,表情玄妙如她的心情般深沉猜不透,那似笑非笑里,藏着一个冷眼。 此刻在这无人瞧见的轿子当中,像雾气弥漫的夜间河面上突然浮出的一树枯木,【死去】似的宁静笼罩在倾城面容上。 、 朱宜修在窗边晒着暖融融的太阳,剪秋打了帘子进来时,她展开绣崩,对着灿烂的阳光看上面的花样,不自觉的,她摸了摸小腹,在晴好的阳光下微微笑的岁月静好。 看见剪秋,她的笑容立刻敛起来,眉目里的暖色似乎只是阳光普照下的错觉。 剪秋从来是猜不透自己小姐的心思,看不明白她的笑容的。从六岁被买进朱府,看着同样还是稚子的朱宜修和陶氏斗的旗鼓相当,看着朱宜修明明不喜欢朱柔则却可以装的贤良淑德……仿佛她天生什么都游刃有余,除了忠心和盲目的服从,朱宜修不需要别的东西。 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让人胆寒。 想起绘春在受刑时渐渐失去的呜咽,一向为朱宜修心腹的剪秋唇亡齿寒的低眉顺眼,不让主子看见眼底的战战兢兢。 “都顺利了。”一会儿,朱宜修声音醇柔绵长,如一缕烟幽幽的飘到剪秋耳中。 “是的,太液池那边都布置好了。就是珍珠不下手,那边的鹅卵石也布置的够了。” “今日皇上宴请的大臣和宗亲知道有谁了?” “除了汝南王、清河王等宗室,抚远将军嫡子许都尉也在。别的倒不曾知晓。” 剪秋小心翼翼的去偷看主子的神色。原本最关键的人是与大小姐朱柔则有婚约的许都尉,这下有了几位王爷……计划更彻底的进行了,主子应当开心了。 哪知道她看见却是一张更为阴沉暗晦的脸,急忙收回眼睛,看着脚下的缠枝并蒂莲地板。上次绘春就是无意间看间主子谋划时骇人的面孔没有收好脸上的惊讶,被主子以“不成气候,没骨头的奴才”评价后,用了好一顿刑法。 剪秋是家生子,朱府中虽然陶氏与朱宜修斗的厉害,不过是罚跪抄经禁足一类的小打小闹。陶氏乐的给朱大老爷进美妾秀娘得清闲,只要不伸手到她头上,哪里会肯抬眼看那些上不了牌面的通房,就当多养了几张嘴换清净。 那个时候朱宜修虽然偶尔气魄阴冷,处置下人不过是减月钱卖出去一类的,却自进了紫奥城之后,刑罚暗室变本加厉,如鱼得水的用各种见不得人的隐私手段,不止是对外人,下人的一点小事,都能成为她准备发作的由头。 剪秋才十几岁,就算早熟,看主子轻描淡写的害人性命,夜半梦见主子的脸冷汗涔涔时,总是忍不住跪在床上给那些丢性命的人念好几句佛。 “你办的很好。怎么,还在放不下绘春的事情。” 朱宜修就算重生了,也难忘那一天失去的痛苦。所以她做什么事情都是防微杜渐,十二万分小心,更是时时刻刻用前世的教训提醒自己切不可心软。 难倒活了一辈子要她纯元阴影下还不够?此时心软就是害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儿! 她每每在布置完后想到朱柔则满面的烂漫笑容时心中酸涩,都能被几十年深宫的冷寂盖过去。继而燃起斗志。 她生来就是这紫奥城的女主人,现在不过是在做理所应当的事情保护自己的东西罢了。 所以布置时看见绘春惊恐的眼神,她本来的愧疚消散的特别快。冷着心肠想着,前世剪秋咬舌自尽,就是绘春等人耐不住慎刑司的拷打招供,害的自己身陷囹圄。 软骨头就是不敢像剪秋一样一头碰死以全忠义! 此刻看着前世忠仆剪秋战战兢兢,想到她毕竟是和绘春几个一起长大的情谊,就说了一句。 剪秋闻言,跪在地上时因为动作太快膝盖磕的痛极,可哪里及得上她听见主子语气里的一点不满产生的害怕。 “奴婢不敢!是绘春她不堪大用,主子这是磨练她,奴婢何来怨言,这是她的福分。” 剪秋伏在地上,恨不得缩在那的样子,与前世那个和自己笑吟吟说着未来期许的丫鬟差别太大了。朱宜修心头说不上哪里不对,放下针线,去扶她。 “你看你吓成什么样。你既然知道,不用说出来我也知道你的忠心。你和旁的人是不同的,剪秋。” 剪秋看着主子用前几天调过能够让人容貌渐毁的香料的手出现在视野中,便僵硬的被扶起来。 “好好干,我会提拔你的。你可比绣夏和绘春她们几个,得用且衷心多了。” 剪秋回到院子里时,一个小丫鬟正在一边的树下炖着绘春的药,她走过去想要帮一把忙,哪知道被从绘春房里出来的绣夏,一番话挡住了步子。 “哎呦呦,这不是顶得用的剪秋吗?怎么不在主子身边伺候着来,来看个被厌弃的奴婢。” 剪秋喉头一噎,回头要与她争辩,却见绣夏早就挽起了袖子叉着腰准备要与她吵架,冷笑着立在那。 想到绘春受了罚,此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要清静修养,便忍着气,绕过绣夏回房。 绣夏见她不说话,以为剪秋自知理亏,顿时无名火和气势上来,正打算一把拦住剪秋分说,被也从绘春房中,探望后出来的染冬拦住了。 “你干嘛对剪秋发脾气?这个时节还不收敛些。” “我还不是为了绘春。”绣夏义愤填膺。“如果不是绘春受伤,哪里轮得到她成了主子亲信,她倒好,得了巧还卖乖。绘春姐受了伤,你见她来看过?就是送礼物,也是托人,后头还加上一句'主子有要事吩咐一时间脱不开身'。谁知道是真的脱不开身,还是趁着绘春姐受罚,着急揽权。” 染冬心知她这大半的气,在于剪秋越过绣夏接了班,成了主子亲信。因此只说道:“你收敛下你这张嘴,才有机会受重用呢。皇宫这种地方你也乱讲话!还不快去前殿侯着,到时候主子用人,不就看得见你了。” 绣夏这下子卡壳了。染冬心知绣夏自知驽钝,虽然嘴皮子利索,办事却难牢靠,受了几次训斥,自此见了主子比老鼠见猫还胆小,便松手不再理她。“我去照看绘春姐,你自己好好思量着,出人头地可不是动嘴皮子就够的。” 染冬又回了绘春房内,留下绣夏在院子里思量。 想到主子那些狠辣手段和绘春的伤势,绣夏被太阳照着也要拢一把衣服。 心道:自己何尝不想出头。可主子的那些动不动断人前途性命的手段,真是想想也胆寒。哪一天……不用哪一天了,她就把手段用在了绘春身上,仅仅是因为一眼没有收回来的惶恐。 、 要配角上位的重生者们总是多疑而心怀不悦的。 他们出手狠,一招就要把仇敌打死,认死理。简直就是一条复仇的黑曼巴。 可错处往往就出在他们总是太狠上面。 ……和前世死磕不累吗?出息。 安妹见过最6的配角上位重生者是个土著,她倒是厉害,干脆干翻了渣男老公自己干。 哪像某些穿越者搞的那么好高骛远,有空间灵泉居然跑去宫斗…… 不切实际。 最后被毫无金手指的土著皇后一勺烩了,送去守陵,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龙气不足,灵泉枯竭,容颜衰老痛苦悲切而死。 和那位重生时已经进宫,但后来当了皇帝,并且把皇位传给女儿的土著皇后比起来,朱宜修明明可以选择不进宫受这个气,可她还是来了。 …………这绝对是个同人文的吧。 按道理不是看穿渣男面目之后干了他……不,好好看渣男作死啊。 为什么仇恨值全在安妹这边啊喂! 你怎么就认为见色起意的老公是无辜的。你怎么还给渣男生孩子让孩子受这份罪。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被新人替代。你怎么以为对手重生后不会变招。 一句:我爱他。就能抵消百分之九十的对渣男的仇恨,成功洗白自己为什么愿意跳来这个地图宫斗,剩下的百分之十偶尔冒出来充当文章中情趣。 一句:我们都是可怜人。就能抵消后来斗了几乎十年的妖艳贱货华妃百分二百的仇恨,然而不愿意原谅被自己用五年害死的姐姐…… 这逻辑混乱。 好好好。我知道你一辈子对纯元有心理阴影,并且皇帝老公后来各种收集纯元同款美人,加深了这种心理阴影。 但史美人的鼻子,李修容的耳朵等这种抽象并且拉灯睡觉时完全没差的地方,不是说明你皇帝老公他喜欢纯元同款,而是说明他……是个美人他就喜欢。 随便你了。 安妹看着衣服腰带上的痕迹已经猜到了朱宜修的想法。 不就是打算把皇帝和朱柔则的相遇,由后来被人讲起各种艳羡的花前月下,变成一场被人唾弃的脱衣秀吗? 果然,怎么就这点出息了。说好的重生复仇的烈焰玫瑰呢。 安妹好想念战斗系专员的日常啊。 不爽就来互相伤害,剁一剁鸟。 本来在消极怠工的她,忽然就想放个大招了。 第27章 7-8月生贺之后宫甄嬛传同人的同人 短 朱柔则是怎样的模样。 见过她的人,除了一句“倾城绝色”都会词穷。你很难相信这么一个美人,是人世间可以存在。 连人的梦是否可以编织想象出来她的模样都未可知。你看着她,就知道了造物主钟情一个人的话,可以偏心到什么样的地步。 她被引入太液池的梅林那一天,见过她的除了今上,就是汝南王、清河王,和她的未婚夫,抚远将军嫡子许都尉,许长平。 许长平死在战场上,为的就是给未婚妻子挣到一份诰命。而今上狠心的将有同门之谊的许长平在新婚当日发落到战场上,不过是为了能让朱柔则失去丈夫。汝南王后来的造反,人们也捕风捉影的说其中有她的影子。而清河王……一生未曾娶妻。 她做了什么呢? 她没有像朱宜修原本计划的那样念逆风如解意,也没有惊鸿舞惊艳众人。 她只是站在那里,去攀折了一朵梅花。 就轻易的得到了爱慕? 那一日太后朱成璧起的格外的早。原本因为早年摄政王一党清除殆尽之后,太后大病一场,心力交瘁,遂归隐颐养,宿疾未除的缘故太后浅眠且失眠,难得有一日睡的久些,竹息姑姑等就命人通知各宫,让请安的妃嫔们晚些再去。 哪里知道刚没过一盏茶的功夫,颐宁宫外就传了消息,说进宫来探望娴妃的大小姐朱柔则,在太液池附近偶遇端妃,二人双双落了水。 竹息等人自前朝随太后风雨走来,听得这话,便知道事情不似这三言两语的简单,竹息去请了太后作打算,竹语则细细的问了那个来报消息的小宫女来龙去脉。 太后浅眠,竹息等人在外面稍有动静便醒了,待发梢湿淋淋的朱柔则跪在颐宁宫中时,太后已经梳洗好,一身月白常服端坐在上头了。 她见朱柔则穿的是窄袖胡服,天水白纹边流光青缎面金线绣得翔鹤,腰间茜素蓝百合福字的红束得腰身盈盈一折,裙琚底下开的流光溢彩的长袍底。虽然落了水,胡服却没有像丝绸的襦裙等贴在身上,并未出现不妥帖之处。 想到后来竹语所说当时皇帝和几位兄弟和伴读也在场的事情,太后额间昏沉更甚,不得不按着额头眉目阴沉的打量着侄女。 是陶氏不甘心?为何还有端妃在场?为什么玄凌刚好在场?又是朱家内部出了事情? ………… 太后脑中桩桩件件的猜测,让她并没有让朱柔则马上起来,看着朱柔则湿漉漉的黑发贴着莹白的肌肤,低眉顺眼的跪在那也遮盖不了那霞光般瑰丽的眉目。太后心头沉沉,似觉得无边的波诡云谲正从宫殿当中蔓延,而自己正在失去手握局势的力气。 “阿柔,你来说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她逼视着侄女柔和的眉目,见她虽然体态纤细苒弱,却跪在那笔直有松竹之姿,心道:当日在朱家见阿柔被陶氏悉心呵护如暖房中水仙,不堪得大用。今日这事若是她自己打算,此刻还有如此胆气,当时便是看错了。 朱柔则湿漉漉的跪在那许久,任由姑母打量,听得问话,磕过头:“此事是臣女之错。” 她没有接太后那句亲近的阿柔,而称呼自己为臣女。 “臣女入宫探望娴妃娘娘,没有料到却不小心误入了太液池,幸得端妃娘娘指路,却不料在此时端妃娘娘踩中了太液池边的鹅卵石落水,臣女……” 朱柔则在此停顿下来,太后等人正看她如此不卑不亢正等着下文如何,却见她忽然捂住脸,打了个喷嚏。 太后一愣,见朱柔则抬头慌忙请罪,牙齿打颤。 “臣,臣女无状。” 少女鼻头通红,眼睛也通红,她的嘴唇被雪白的牙齿咬着,还像个小孩子面对家长的模样揪着袖口。她自称臣女不是别有心思,而是真的吓怕了。 说着她又猛的低头打了个喷嚏。 太后笑了,想得此时初春,太液池中的水春寒料峭,她跳下去救端妃不知道有多冷。 太后当然已经从竹语处知道了来龙去脉,此时询问不过是为了看朱柔则的品性,看她究竟在这件事情里担当了什么角色。 如今…… “不用这么急,你这孩子,没把湿衣服换了就来见我陈情。”太后不急得一时。说着怪起了竹息:“你们这些奴才看见大小姐这样跪在这,也不准备给她换的衣服,真是惫怠!” 竹息跪下来认错:“是奴才等的错处。” 太后朱成璧亲自扶了跪了许久的朱柔则起来,命贴身的大姑姑竹息去将自己的妆匮打开,着令宫人仔细伺候柔则梳洗,才去偏殿暗室见了已经得了故事首尾的暗桩。 “陶氏被娴妃牵着鼻子走还沾沾自喜。”听到本来接引朱柔则的宫人半路推荐太液池是“捷径”,还忽然失踪。而昨日与诸王等宴饮的皇帝,听得宫人说太液池红梅正盛,才打算来观梅赋诗等事情。已经不打算听鹅卵石的事情的太后已然想明白全部。 “哀家没想到娴妃与陶氏积怨如此深,深到她不顾朱家脸面要一击致得陶氏等嫡支死地。” 宫人点起宁神的香,那烟云袅袅如鹤鸟状,散在冰清玉宁的室内。竹语上前为太后揉压额间,窥见主子眼角的皱纹与白发,心头一酸。 太后这一生,都在为了朱家殚精竭虑,但有几个人在享受着荣华富贵的时候,能念着她的好。 出身庶支的太后不喜欢出身商家且以嫡出身份自傲的陶氏,加上庶出的朱宜修性格静美,心思缜密,才将嫡女朱柔则许了抚远将军许家结盟,而庶女朱宜修入宫,以待日后封后。哪里知道朱宜修外静内狠,打压异己,使用阴私,若不是娴妃入宫尚短,根基浅薄,连太后都会被蒙过去。 太后为了朱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内心却在惊惧,是怎样的北宅才把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练的如此阴狠毒辣。但陶氏多年自矜嫡室身份,朱家内宅庶子庶女不断,所谓的内宅争斗查探后不过小打小闹,朱宜修的性子便是天生如此。 太后敲打了一次,见她眼底不见恭敬只有愤愤。朱宜修自以为藏的好,却哪里躲的过浸淫后宫几十年且垂帘的太后。 事已至此,加上朱宜修有孕,太后只能对她小心安抚,不再提阴私事。为免离心,少不得委屈陶氏等嫡支,却也察觉出朱宜修打算在朱柔则婚事上做手脚的蛛丝马迹,故而严令陶氏打消送朱柔则入宫的心思。 哪里知道…… “这是陶氏人心不足,才引发的。”竹语在耳边道。 “一个巴掌可拍不响。娴妃前几日故意羞辱陶氏,为的就是激起陶氏好胜心。今日还让宫女引去太液池,若不是端妃挡了灾,柔则会水,又没有穿绸缎一类的沾水贴身的衣物,御花园都是侍卫与皇帝与诸王等外男,被外男救起,还看见身子曲廓,云英未嫁的姑娘有的活路?”太后一颗颗拨弄手中菩提子的佛珠,一声的轻响,一转转的南无阿弥陀佛,眉目慈和,说的话却带了阴冷腥气。 “是……那么端妃?” “……阿柔心善,救了被牵连的端妃齐月宾,还把外衣借她不致得她狼狈。齐家看的此处情由就算深究在朱家身上,却只能窝火,此事还有转桓。”太后说道此处深深叹气,睁开眼看着宫外望不尽也望不到的阴影。“宜修内秀狠辣,在后宫中是最好生存的人选。然则心思缜密也狭隘,如多数无知妇人似的鼠目寸光,看不见大局。” “她还年轻,太后多加指点,定能归得正途。” “就算有我在,一个人的心性是指点就能改正的。”太后闭目,摇了摇头,越见面颊紧绷。“这也是朱家现在的问题。嫡支与庶支离心,有能力的没有大局之念,害人肥己。没能力的自傲娇狂,一味的以嫡支压庶支。齐家深究起来,就会发现朱家这棵大树外表欣荣,内里却虚弱,嫡庶相争,历来在史书上,这都是败家的不详之兆!” “主子……” “你不必劝我,竹语。朱家是必须要整顿了。”太后站起来,一身的肃然气魄,当到偏殿边的佛像那跪下来,也没有折了她的尊贵。往金碧辉煌的佛身上放下来了手中的佛珠,叩头三次,竹语去搀扶她,听得主子的语气像炉中香雾似的散开。 “等一会,你去娴妃宫中,为她送一卷佛经,让她好好参悟。” 竹语小心应道:“是。” 然后是在前殿侯着的竹韵,带着这个冬去春来的早春里的寒意,踏进偏殿跪礼,禀告了太后两个新消息。 新帝玄凌来了颐宁宫,越过太后,先去见了后殿中换好衣服的朱家大小姐朱柔则。 无辜被朱家内斗牵连落水,后又被朱柔则救起的端妃,刚刚被太医诊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 安妹在误入太液池时,就借用了一点系统黑科技,让自己“巧遇”了端妃。 你们知道安妹原本是擅长撩妹的吧。 端妃就算乍见了安妹如此美人,身为嫔妃的自我修养防备心重,也耐不住安妹春光烂漫与她撒娇玩笑,十分钟安妹就已经拉住了端妃的小手,在潋滟的太液湖边的波光里谈星星谈月亮,端妃看安妹也像在看个家里三岁傻白甜。 ……总体来说是好的。 在知道安妹是来看娴妃,却被宫人扔在这里时,端妃看着安妹说话时桃李容颜灼人的模样,已经料到了什么,准备拉安妹离开。 然后皇室男配团和安妹未婚夫许某某就上线了→_→ 渣男今年年方十三,就已经搞大了女人的肚子。安妹扫了一眼他……这个渣男脸上居然还有点婴儿肥。 但他已经懂得看着安妹不眨眼辣! 搁现代要被教导主任拉着去抄初中生守则和党章的行为,在封建社会放皇帝身上就是合理。 小皇帝身后未婚夫许某某看着安妹和小皇帝同款表情。 然后安妹顺势看着许某某,先是一愣,然后自耳根那慢慢红了脸。 如同春日里渐渐荼糜的杏花什么之类的。 然后安妹身边黯然的端妃……就落水了。鹅卵石对于古代闺秀真是大杀器啊,落水打胎都可以的那种。 在场的除了安妹就是雄性,除了皇帝,哪一个去救了端妃,端妃的清白就有些瑕疵了。可皇帝还看着安妹一动不动,水里不会水的端妃心都凉了。 然后安妹就给了皇帝一个“你居然这样……”各位自己体会的鄙视的恰到好处的眼神,就跳下去吃端妃豆腐……不,充当后宫活雷锋辣。 衣服防水和沾水不贴身真是棒棒哒。 安妹愉快的从背后摸着端妃的胸把她捞上了岸,并且顺手往她肚子里塞了个娃……咳,不是安妹祖传y染色体,是黑科技。 这大招好几步呢。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