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男主太晚才出现》 第1章 [现代情感] 《如果男主太晚才出现》作者:驰驰响当当【完结】 【文案】 [如果男主迟迟没出现,就先学会当好自己人生的主角。] 梁爽一直觉得人生可期待之处甚少,更不敢奢求意外之喜, 账户中增长的数字和名字前逐级攀升的title才是她的背景和底气。 最开始,她只将这关系定义为露水情缘,保持安全距离,才好游刃有余; 可他始终爱得直白热烈,通透坦荡。 “梁爽,别跟自己过不去,也别糟践真心。除此之外,你怎么骗我都可以。” 她因勇气获得未来,也因爱获得新生。 tag:言情小说 现代言情 职场 救赎 强强 双向奔赴 熟男熟女 女主梁爽——谨慎清醒,有韧性有野心 男主苏承骏——通透真诚,打直球的霸总 主角裴雪舟——光风霁月,清贵温柔暖男 ================================ 第1章 下不为例 梁爽跟钱川分手的第二周。 她没觉出生活有哪里不同。 独自一人和同居时的生活是相似的:经历通勤回到家里,屋内一片寂静的黑暗。热水器出门的时候拔掉了,过着容错率很低生活的人,总是会在各种小事上谨慎再谨慎。回家第一件事是重新插上热水器,蹲在地上放空片刻,等热水洗澡。 钱川为项目加班很久,平时他都晚于梁爽回来,前些日子更是如此。忙得厉害时甚至会在办公室直接扎帐篷。有一个周日梁爽陪他一起去买新的洗漱用品,好让他放一套在公司里用。钱川开玩笑说:“你不怕我其实在外面有了别人?甚至还用着你给我买的牙刷?” 梁爽歪头想了想:“外遇代码了是吗?” 钱川哈哈大笑。很快有些歉疚地表示对不起她,自己总是在加班。梁爽对此也没所谓,平静地告诉他,自己要出差了,有大半个月都会到处跑。“冰箱里的食材我清空了,上次咱俩去超市买的,没时间做都长毛了。这次我只塞了啤酒和存得住的东西进去,如果想吃得健康点,还是叫外卖吧。”梁爽跟他这么说。 她记忆里冰箱是个很厉害的东西,能给一切保鲜。可现在不是了,如果一样食物在冰箱里放得足够久,也是会长毛的。她刚刚发现这个秘密。 有工作这座大山在前,连分手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最近梁爽接了一个生活习惯倍儿健康的国外客户,她需要及时回复客户的各种疑问。客户醒了,她就得醒。客户睡了,她依然要干自己的活儿。梁爽每天六点起床,洗个冷水脸,客户约摸过十五二十分钟会发来一些消息,她要强迫自己的大脑及时进入工作状态。 那段时间钱川觉得她的闹铃太吵,毕竟他加班回来一两点才勉强睡下。梁爽只好跟他撒个娇叫他体谅,只有一间卧室,还能去哪儿,唯一的解决方法是让钱川忍着。 有时梁爽对他于心有愧,也觉得影响钱川休息很不好。有时梁爽理直气壮,她希望钱川也能体谅她,毕竟如果有办法,谁也不想早晨六点起来给客户答疑。但她想想其实,如果不在一起也就没有这些问题。在一起的时候是因为“合适”和“也不错”,没有爱到惊天动地、… 梁爽跟钱川分手的第二周。 她没觉出生活有哪里不同。 独自一人和同居时的生活是相似的:经历通勤回到家里,屋内一片寂静的黑暗。热水器出门的时候拔掉了,过着容错率很低生活的人,总是会在各种小事上谨慎再谨慎。回家第一件事是重新插上热水器,蹲在地上放空片刻,等热水洗澡。 钱川为项目加班很久,平时他都晚于梁爽回来,前些日子更是如此。忙得厉害时甚至会在办公室直接扎帐篷。有一个周日梁爽陪他一起去买新的洗漱用品,好让他放一套在公司里用。钱川开玩笑说:“你不怕我其实在外面有了别人?甚至还用着你给我买的牙刷?” 梁爽歪头想了想:“外遇代码了是吗?” 钱川哈哈大笑。很快有些歉疚地表示对不起她,自己总是在加班。梁爽对此也没所谓,平静地告诉他,自己要出差了,有大半个月都会到处跑。“冰箱里的食材我清空了,上次咱俩去超市买的,没时间做都长毛了。这次我只塞了啤酒和存得住的东西进去,如果想吃得健康点,还是叫外卖吧。”梁爽跟他这么说。 她记忆里冰箱是个很厉害的东西,能给一切保鲜。可现在不是了,如果一样食物在冰箱里放得足够久,也是会长毛的。她刚刚发现这个秘密。 有工作这座大山在前,连分手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最近梁爽接了一个生活习惯倍儿健康的国外客户,她需要及时回复客户的各种疑问。客户醒了,她就得醒。客户睡了,她依然要干自己的活儿。梁爽每天六点起床,洗个冷水脸,客户约摸过十五二十分钟会发来一些消息,她要强迫自己的大脑及时进入工作状态。 那段时间钱川觉得她的闹铃太吵,毕竟他加班回来一两点才勉强睡下。梁爽只好跟他撒个娇叫他体谅,只有一间卧室,还能去哪儿,唯一的解决方法是让钱川忍着。 有时梁爽对他于心有愧,也觉得影响钱川休息很不好。有时梁爽理直气壮,她希望钱川也能体谅她,毕竟如果有办法,谁也不想早晨六点起来给客户答疑。但她想想其实,如果不在一起也就没有这些问题。在一起的时候是因为“合适”和“也不错”,没有爱到惊天动地、非卿不可,故而在其中的体谅和宽待都有限,起初梁爽以为自己能够慢慢适应,通过磨合能找到一个更好的相处模式,后来她发现似乎也不必如此。一个人的难变成两个人的难之后,难处没有减少,烦恼却有增加。 第2章 分手是梁爽先提的,毫无仪式感,就是微信发了句话。钱川立马打了电话过来,可惜赶上梁爽被叫去开电话会,她匆匆给他微信又丢了一个字:忙。 钱川说:我不同意,不接受。 梁爽没有回复。 后来钱川也没消息了,大概被急等上线的项目咬住,同样脱不开身。 他要跟梁爽面聊一次,但两人能碰上的时间屈指可数。钱川不同意分手,他问是不是因为父母来过一次,他们哪里引起梁爽不快。梁爽说不是。他思来想去却觉得唯有这个是问题,问她当时怎么不说,却揣在心里发酵至此。梁爽说他想多。他问是否两人之间算得太清使梁爽不乐意,他并非不愿给梁爽花钱,只是很少机会。梁爽笑了一声:“我不是图你什么没图到,说出这种话,你既看不起我,也没看得起自己。” 钱川从不接受、不理解到最后态度软下来:“宝宝,等这段时间忙完我们聊聊行么?” 梁爽无奈:“我们哪里来忙完的那一天。” 钱川不差,世俗意义上,各个维度量一遍,大概都算好对象。 最早认识的时候是他们去同一家大公司实习,行业巨头,声名在外。实习地点在荒郊野岭的园区,合租的都是同个公司的年轻人。如果不为争这一份前程,谁也不会到那个随时能拍聊斋外景的地儿去上班。 梁爽刚去实习的第一周,遇到组里同事晋升请吃饭,主要是为请老板。老板的话说得严丝合缝又漂亮堂皇:“你晋升是靠能力得来的,所以这个钱不能要你出。但饭是要陪你吃的,因为大家都替你高兴。”团队下班在夜里十一点,梁爽已经血困,她内心开始期待今晚的聚餐会因为太晚下班而告终。然而事实不如她所愿,老板在群里发了一个海鲜饭店的定位,很快已经开始分配谁坐谁的车,好载上整个部门往目的地进发。 四十多分钟车程过去,他们到了饭店。 梁爽手机里接到父母发来的询问,是否下班了,是否回家了。 没有。她很快动动手指回复,抬头看到组里另个实习生神色自若,仿佛完全不为这突然的聚餐困扰,她也识相地收敛了表情,学习不去当一个异类。 海鲜一盆盆地上,梁爽一边在心里算计价格和 aa 到自己的份子。一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该低调的时候低调,该接梗的时候接梗,是个团队里小朋友该有的样子。 中途加菜若干次,她也听完了部门老大的半部奋斗史。出饭店的时候手机显示是凌晨快两点。晋升的同事借着去厕所的机会,已经买过了单。除她之外,好似所有人对此都不意外。梁爽有些傻乎乎地走过去说谢谢陈哥,下次我也请你吃。陈哥很轻很快笑了一下:“也吃困了吧?下次请我喝奶茶就行。” 部门老大开车捎上顺路的人,把他们放在各自的路口。 梁爽租住的小区附近这段日子都在施工,路灯是坏的,路口离她住的那一栋很有些距离。她捏着背包带子步伐有些踌躇,仿佛黑暗里真的藏着什么猛兽。其实有猛兽不怕,有鬼也不怕,主要怕有坏人。 她给等着她报平安的母亲打了个电话,妈妈让她求助室友。梁爽为难:“太晚了,我跟室友还不熟。”“那你也得问,千万别自己走,不安全。你麻烦别人可以之后请他们吃个饭,但万一出什么事情连解决的余地都没有。”林翠女士这么跟她说。 梁爽深吸一口气,觉得她这话也有道理。一番纠结措辞后,她给两个男室友分别发了消息: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今天部门聚餐太迟了,可以出来接我一下吗?在小区门口,方便的话就太感谢了呜呜。 钱川回了。 他说:下不为例。 钱川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时候梁爽几乎对他感激涕零,不过对方显然觉得她是个麻烦。语速又快又急:“刚回家洗好澡准备睡,你不会一直这样吧?我也就这一次会出来,没有下次的。” 梁爽小声跟他道歉:“不好意思,我以为这么晚老大不会去吃饭。下次我会自己买好防身的东西。” 钱川不说话了,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话说重,还是也当真没有什么可跟她说。 梁爽自觉气氛尴尬:“那个,今天确实麻烦你。明天请你吃饭!要不……下次你加班,我来接你?” 钱川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侧头对她笑起来:“你还挺厉害。” 梁爽一本正经:“多个人总能壮胆嘛。”钱川像是被她正经的态度戳中了笑点,这次笑出了声。 第2章 不过这是她的秘密,她才不会告诉裴雪舟 梁爽那个时候没跟钱川谈恋爱。他们都很忙。 新进一个大公司实习,压力比想象中大。梁爽从前以为工作是终于能把自己所学派上用场,获得一种理论付诸于实践的成就感,后来发现不是,甚至于一点也不是。她的工作是为了赶活动上线时间,跟各种合作部门无尽地软磨硬泡。 页面需要一个新的功能实现,带教的师父让她去画个原型。梁爽懵逼三秒,打开搜索引擎,下载了一个新软件。电脑跑着软件,用手机搜使用方法,因为不好明晃晃把搜索页面放在电脑屏幕上,叫人看见容易笑话。新人都这样,觉得不露怯最重要。 原型画完,师父带她去找产品经理。先去楼下打包了两杯奶茶,师父付钱利落,一杯给梁爽,一杯打包。梁爽说你不喝么?师父给过来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说给产品经理就行,他自己最近健身,不喝这些。 梁爽嘬着管子,感叹自己果然是个小朋友,从业务到人情一样手生。 产品经理没看她的电脑和页面,直接说这个事情做不了,最近任务重,已经插不进去需求了。梁爽及时又狗腿地把奶茶递过去,用上自己现学的话术:“小罗哥,我们这个活动很重要,大老板也等着看。辛苦你一下,给我批这个需求,只要你分发下去,前端那边我都沟通好了。” 大约是看她大有需求不被解决就不会走的架势,“小罗哥”让了一步:“我给你发个模板,你回去写邮件给我。” 梁爽高兴地答应。 模板要填的资料不少,中午隔了个午饭时间,她赶着这件事先解决,其他事情都往后延。模板写好发过去,小罗哥说原型画得不对,我给你一个参考你重写。 手头的其他事情拖不了,做完之后再来画被搁置了一会儿的原型,做完是晚上七点多。发过去之后梁爽被小罗哥私敲,说你邮件没抄送全,还要带上你们部门老大,梁爽心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但这次信息补全,写好邮件收件人先截图过去给他确认。他说可以了,梁爽再重发了一遍。 不消片刻得到了产品经理回复,措辞十分正式。回复对象是她,连带抄送了所有人:经评估活动重要等级不够,无法插入这个需求。下次希望… 第3章 梁爽那个时候没跟钱川谈恋爱。他们都很忙。 新进一个大公司实习,压力比想象中大。梁爽从前以为工作是终于能把自己所学派上用场,获得一种理论付诸于实践的成就感,后来发现不是,甚至于一点也不是。她的工作是为了赶活动上线时间,跟各种合作部门无尽地软磨硬泡。 页面需要一个新的功能实现,带教的师父让她去画个原型。梁爽懵逼三秒,打开搜索引擎,下载了一个新软件。电脑跑着软件,用手机搜使用方法,因为不好明晃晃把搜索页面放在电脑屏幕上,叫人看见容易笑话。新人都这样,觉得不露怯最重要。 原型画完,师父带她去找产品经理。先去楼下打包了两杯奶茶,师父付钱利落,一杯给梁爽,一杯打包。梁爽说你不喝么?师父给过来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说给产品经理就行,他自己最近健身,不喝这些。 梁爽嘬着管子,感叹自己果然是个小朋友,从业务到人情一样手生。 产品经理没看她的电脑和页面,直接说这个事情做不了,最近任务重,已经插不进去需求了。梁爽及时又狗腿地把奶茶递过去,用上自己现学的话术:“小罗哥,我们这个活动很重要,大老板也等着看。辛苦你一下,给我批这个需求,只要你分发下去,前端那边我都沟通好了。” 大约是看她大有需求不被解决就不会走的架势,“小罗哥”让了一步:“我给你发个模板,你回去写邮件给我。” 梁爽高兴地答应。 模板要填的资料不少,中午隔了个午饭时间,她赶着这件事先解决,其他事情都往后延。模板写好发过去,小罗哥说原型画得不对,我给你一个参考你重写。 手头的其他事情拖不了,做完之后再来画被搁置了一会儿的原型,做完是晚上七点多。发过去之后梁爽被小罗哥私敲,说你邮件没抄送全,还要带上你们部门老大,梁爽心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但这次信息补全,写好邮件收件人先截图过去给他确认。他说可以了,梁爽再重发了一遍。 不消片刻得到了产品经理回复,措辞十分正式。回复对象是她,连带抄送了所有人:经评估活动重要等级不够,无法插入这个需求。下次希望能够早提,给兄弟部门留出协调时间。 梁爽噎了一噎。 她去找师父,师父说那就算了,下次不给他买奶茶。 部门老大也过来提点他们,说你们做事总有这个毛病,不打好提前量,肯定要出岔子的。师父什么也没说,梁爽有口难言,接到这个需求就在今天。但职场有很多事,既没办法也没必要讲明。掰开揉碎了追究是谁的责任对她当下而言无意义,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带教师父回去反思一回。 梁爽把事情做完快十一点,下楼的时候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很放心,可以哭了。 悲伤有时候会让人变得无所畏惧,路上还是行人稀少,夜幕沉沉,但她觉得此刻如果有人冲出来劫道,她会愤怒地捏爆对方的狗头。 妈妈打电话过来,说这么晚没睡,等着她回家报平安。梁爽说平安,已经回来了。她妈有点高兴,让她实习期好好表现,争取转正。“我们回去一说你是进了这样好的公司,左右隔壁都羡慕呢,你那个什么叔叔,还想请你吃饭。” 幸好隔着手机,梁爽不必让她妈看见她笑容里的尴尬。挂掉电话她轻声说:“我没有很喜欢这里。”新生活不是那么符合想象,她洗了个脸,给自己贴上面膜。把明天要穿的裙子烫好。 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体面大于一切。 囫囵做了一个梦,再醒的时候约莫凌晨三点,“叮”一声后她收到一条消息。 大群里面有个部门老大圈了自己下属,告诉他有个热点要追,明天早上打开手机就要看到新的 banner 出现在最好的资源位上。 这不是做一张图的事儿,还包括了要把这张 banner 图后面的一切活动盘好,相关业务协调好。梁爽没点开,“鸡贼”地希望自己依旧是未读状态。但很快,她看到那个被点名的同事回复了一句“好的。”尽管无人看见,但梁爽还是做了个浮夸的惊讶表情,顺便耸了耸肩。她把手机再次按灭,头埋进枕头里。 梁爽一觉睡到八点,迷迷糊糊打开手机,活动果然已经上线了。 她刷到朋友圈里一条鸡汤:“一部分人在睡觉的时候,另一部分人已经改变了世界。”梁爽爬起来洗漱,衣架上挂着挺括的新裙子。她不想过半夜不睡去改变世界的日子。但她给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部门里都在分享活动的资讯,公众号推文也有人彻夜加班编辑完了,她转发了一条,带上了一个活泼的表情。似与有荣焉。 然后看到裴雪舟给她点了一个赞。 梁爽忽然就走了一会儿神。 如果不是好运气考到那所大学,她一辈子大概都见不到裴雪舟这样的人物。还是她大二那一年,学期刚开始,梁爽抱着电脑去自习,找了个没人的教室,看到后排有电源接口就坐下。谁知她再抬头,教室里坐了七成满。 裴雪舟款款走过来,声音低沉好听:“请问,旁边有人吗?” 梁爽摇头,她想抱起电脑离开来着,但来不及了。一位老教授夹着书走进来,一句话没说气场已经很慑人,教室顿时安静。 第4章 他背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课程名,竟是哲学系的选修课。梁爽祈祷最好这个老师别点名回答问题,如果不幸她被点中,可能画面会非常尴尬。 教授环顾底下坐着的学生,缓缓开口:“先来第一个问题,宇宙是什么?有人能回答我一下么?” 更安静了。 教授又说:“那我来提示一下,古文里怎么解释宇宙的定义?”教室安静中还有几分尴尬。 这该死的静寂逼得梁爽不能安心干自己的活儿,她顺着想了想,高中无聊的时候翻过物理书目录前的编者按,依稀记得那句是说:“上下四方为……” “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霎时间目光都聚焦过来,梁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说话的人是裴雪舟。 教授大有觅得知音之感,健步从讲台走到他们桌边,又问了裴雪舟几个玄而又玄的问题。这些完全是梁爽的知识盲区,而裴雪舟站起来,对答如流。梁爽扬起下巴看他,微微侧头,裴雪舟明显比她大一些,身上却有挡不住的少年意气。 老教授心满意足回到他的讲台开始说正课。裴雪舟坐下来低声问她:“你也知道?听你说了个开头。” 梁爽这人最大的好处是知趣,裴雪舟方才一开口,她意识到自己那份知识储备捉襟见肘,知道与不知道这一点东西区别不大。于是轻忽一笑:“蒙的。” 裴雪舟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 梁爽本来没打算听,不过这教授说得很有趣,她关掉原本的文档,认真听了一节课,笔记也没落下。课间裴雪舟问她是不是选修了这门课:“我加你吧?有时社团活动我可能会晚些来……” 梁爽身体诚实地把手机递出去让他扫,语气却正经,带几分故作的冷漠:“我不帮人签到的。” 裴雪舟笑起来格外明艳,笑意压在嗓子里:“给我看一下笔记就行,这门课我不会缺席。” 梁爽“哦”了一声,心里偷偷盘算回去就把这门课选上。不过这是她的秘密,她才不会告诉裴雪舟。 第3章 永远不主动迈出第一步,是年轻的梁爽跟世界相处的安全法则 没有人会不喜欢裴雪舟,他是天生的发光体。 刚认识的时候,梁爽去校内网搜他的名字,主页一看发现是个红人。从中学起就活跃参与各种比赛和活动,还弹得一手好琴,是每一步都令人艳羡的标配完美人生。 梁爽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关注。她自我宽慰地想,只是手抖,这什么也不代表,不代表她对他生出些许好感,不代表她对他有好奇,会关注裴雪舟的人太多了,不过是因为他本身足够引人注目。 新学期对她来说很忙,梁爽固定接一些翻译的活儿,酬劳不高,但弃之可惜。虽然在读书,但已迈入成年人行列,每一次接收生活费的瞬间都受之有愧,她能感觉到父母迫切想要收成的心情,因此总鞭策自己成长得更快一些。 一周过去,又到哲学选修课的时间,梁爽照样提前去占了一个座。有人过来问她身边是否有人,她脑子里过了一遍裴雪舟的脸,很笃定地说“有”。然而直到上课裴雪舟也没出现,梁爽盯着刚刚过来询问的那人后脑勺,希望对方别认为这是她的谎言。 事实证明选修这门课不太明智,教授博古通今,一个主题可以发散出数十个方向。他说得高兴,底下人听得也津津有味,唯一糟糕的是这门课要考试,不能仅止于听个热闹。而他一分钟能抛出六十个梁爽的知识盲点,梁爽还在搜索什么叫三一神论的时候,他已经从庄子讲到了琐罗亚斯德。 教授年纪大且颇有名望,没有ppt展示,直接夹着书开讲,所有知识点都过时不候。梁爽坐在底下,飞快敲着笔记。她来不及实时搜索要点,只能先把自己不懂的地方标粗。 明明才半节课不到,梁爽已经感觉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 这时后门轻轻响了一声,裴雪舟又轻又快地开门进来,无比自然在她身边落座。梁爽心中一动,但连头也不偏。 裴雪舟打开自己的电脑,低声道:“多谢占座。” 梁爽指尖停顿了三秒,很想犟一嘴说不是给他留的位置,说出口却变成了:“别客气。” 裴雪舟探头看了她的屏幕一眼,梁爽隔着眼镜片对上他的目光。裴雪舟欲言又止,把眼神挪了回去。梁爽继续… 没有人会不喜欢裴雪舟,他是天生的发光体。 刚认识的时候,梁爽去校内网古早互联网文明遗迹,一种校内为基础的社交平台搜他的名字,主页一看发现是个红人。从中学起就活跃参与各种比赛和活动,还弹得一手好琴,是每一步都令人艳羡的标配完美人生。 梁爽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关注。她自我宽慰地想,只是手抖,这什么也不代表,不代表她对他生出些许好感,不代表她对他有好奇,会关注裴雪舟的人太多了,不过是因为他本身足够引人注目。 新学期对她来说很忙,梁爽固定接一些翻译的活儿,酬劳不高,但弃之可惜。虽然在读书,但已迈入成年人行列,每一次接收生活费的瞬间都受之有愧,她能感觉到父母迫切想要收成的心情,因此总鞭策自己成长得更快一些。 一周过去,又到哲学选修课的时间,梁爽照样提前去占了一个座。有人过来问她身边是否有人,她脑子里过了一遍裴雪舟的脸,很笃定地说“有”。然而直到上课裴雪舟也没出现,梁爽盯着刚刚过来询问的那人后脑勺,希望对方别认为这是她的谎言。 第5章 事实证明选修这门课不太明智,教授博古通今,一个主题可以发散出数十个方向。他说得高兴,底下人听得也津津有味,唯一糟糕的是这门课要考试,不能仅止于听个热闹。而他一分钟能抛出六十个梁爽的知识盲点,梁爽还在搜索什么叫三一神论的时候,他已经从庄子讲到了琐罗亚斯德。 教授年纪大且颇有名望,没有 ppt 展示,直接夹着书开讲,所有知识点都过时不候。梁爽坐在底下,飞快敲着笔记。她来不及实时搜索要点,只能先把自己不懂的地方标粗。 明明才半节课不到,梁爽已经感觉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 这时后门轻轻响了一声,裴雪舟又轻又快地开门进来,无比自然在她身边落座。梁爽心中一动,但连头也不偏。 裴雪舟打开自己的电脑,低声道:“多谢占座。” 梁爽指尖停顿了三秒,很想犟一嘴说不是给他留的位置,说出口却变成了:“别客气。” 裴雪舟探头看了她的屏幕一眼,梁爽隔着眼镜片对上他的目光。裴雪舟欲言又止,把眼神挪了回去。梁爽继续打自己的笔记,像个合格的速记员,裴雪舟打开文档,再次飘过来一个眼神,梁爽无法视若无睹,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目光。 裴雪舟委婉道:“你通篇都加粗,不闹眼睛么?少标几个容易看。” 梁爽:“……”学分面前,梁爽放下了对裴雪舟单方面的迷恋,带着点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不是加粗,这些都是我有待搜索的知识盲区。” 说完她长出了一口气,实话已经说了,裴雪舟怎么鄙视她都可以,这门课她酝酿着要退掉,不然期末也许会挂得很难看。前途第一,其他乱七八糟的,都在第二后面。 裴雪舟反应过来,趴下去脸埋进胳膊里,好像是笑了。梁爽瞄他一眼,面无表情把又一个名词再次加粗标红。 裴雪舟给她发了消息:“沈教授的导论看过吗?” 梁爽打字飞快:“没有。”键盘声恰如其分传达她的愤怒。 裴雪舟给她发了两个文档过来:“书是沈教授自己出的,基本原理讲得很明白。这门选修是其中一条线的拓展。” 梁爽目光越过眼镜片,凝视裴雪舟片刻:“……抱拳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雪舟人缘极好,待人礼貌,但他的平易近人中有疏离,梁爽自然觉察得到。她很知趣把界限框在课友的程度。 永远不主动迈出第一步,是年轻的梁爽跟世界相处的安全法则。 裴雪舟社团活动和校外实践多,经常会迟来,梁爽便把整理好的笔记发过去,变成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试听周过去,她最终没退掉这门课,依旧每个礼拜兢兢业业抱着电脑去做笔记。只是不肯叫任何人知道选这门完全不相干的课是因为裴雪舟。 如果一样东西未必能得到,那就连绮念也不要说出口。遗憾放在心底自有其珍贵之处,说出口就怕引来旁人怜悯。 回忆结束,时间拉回她的实习期。 刚到一个新环境,陆续有些校友会来加好友,互相拉进群。在一个大的系统里,每个人都想找到一些属于自己的小派系,尤其不同部门之间,更有打好关系的热情。社交关系里,“远交近攻”这个真理永远坚挺。 梁爽在校友聚餐时听了一些关于晋升的小八卦,主角还有几个她见过的小领导。八卦的中心思想是说他们升上去靠吸着手底下人的血。桌上都在感叹想要好前程除了靠自己,还得遇到一个仁慈的老大。她默默听了,没能把八卦里的人和她见过的对上。看到的人是一个样子,在八卦里面又是另一个样子。 但她知道事情开始变得不同,校园里的小组合作通常以期末为休止符,且不是人人都在乎成绩,亦有志不在此的。虽然大多合作过程中都无法避免龃龉,但矛盾总归不算太尖锐。而工作不一样,它是长线的,无法逃离的,每个人又都是目标明确的,中间有明晃晃的利益纠葛。工作内容本身是职场生活其中一个部分,但不是唯一需要放精力的。 整个氛围都是如此,晋升至上。除了把事做好,还有很多有待修炼的人际关系课题。梁爽只听旁人说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有个姑娘听了半晌很不耐烦:“真没意思。熬到转正晋升,也得好几年,要天天这么算计还过个什么?”梁爽侧头对她笑了一下,轻轻拿杯子碰她的杯子。这位说完之后约莫两周就请辞了,梁爽在朋友圈里看到她去了乡下做义工,晒得黝黑,素面朝天,穿着一双经历沧桑的帆布鞋,但笑得很开心。 梁爽有点羡慕这一份自在的快乐,可又十分清楚,这是自己绝不会走的路。转正之后薪酬丰厚,尤其毕业生难找工作的言论甚嚣尘上。她需要这份前途。有些人在这个过程里学会了抽烟,有些开始喝酒。梁爽把空出来不多的时间也用来翻译稿子做兼职,这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梁爽自己花销不大,不过她家遇上拆迁,只有那么一套住宅,拿到的拆迁款在本地很难再买一套全须全尾的新房子,如果选换房需要补钱,家中积蓄拿不下来,左拼右凑也不够。 梁爽在收到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之后,跟自己兼职攒下来的钱并做一笔,给了她妈林翠女士两万。林翠的语气听起来受之有愧,一再强调说你可千万别亏待自己。梁爽颇有些痛快,既痛又快地说:“没有,我公司福利也挺好的,都不用别处买饭吃。” 第6章 很多事情她都明白,林翠想给她充裕一点的生活,可手指缝里那么些加起来也只能如此。梁爽早先还想出国深造,目的地是某国的老牌名校。 那时比她高一届的裴雪舟就要毕业了,她也要进入大三,开始面临新的选择。 她没跟家里提过什么要求,唯一带着羞愧提了这一回,说想出去读书。当然时过境迁,梁爽早已后悔当初的开口。她那时年轻,对自己和世界的认识都不够,眼见周围人把出国深造当做人生必修课,她也恍惚了那么一回,觉得自己人生里亦该有这一份标配。在年轻的梁爽眼中,出去长见识没有错,想多读点书也没有错。 老梁同志很直接地问了要多少,然后说家里是拿不出来的,他这么说的时候甚至有些急眼,是被戳破不堪之处的恼羞成怒。林翠女士明显更讲究斗争方法,问她需要去多久,花销在多少。算下来确实是不小的一笔钱。“那出来之后呢,对你求职有好处么?”她问完好像怕梁爽误会什么,“也不是说像做买卖,花出去的非要收回来,主要你自己把握。你觉得需要读,我们把房子卖了都给你去。” 这话一下子砸得梁爽喘不过气。卖了房子,家里就这一套房子,卖了之后全家住哪儿?安土重迁的一代代生活观念里,不到全家都扛不过去的大事也不值当把房子卖掉。这可能是仅次于性命的第二大变故。 她心知肚明这种家庭养孩子本来就带点投资属性,梁爽不怀疑老梁和林翠女士真的爱她,也不怀疑他们不想她走这条路。说纯为了钱不免诛心,说心中没底大概能对七分。二老希望她拥有稳定而正确的发展,任何带着风险的人生投入对于这个容错率极低的家庭来说都可能是一场风暴的起因。 梁爽细想也觉得自己有点毛病。她为什么非要去那个学校呢?她对生活有些非分之想。不仅是名校,还是有裴雪舟的名校。那座桥是裴雪舟的爷爷和奶奶定情的地方,他父母也曾在那所学校就读,于是裴雪舟对那里有执念。 裴雪舟告诉她这些的时候,她心里鼓噪着一种异样的情绪:“我也报了,已经进了二面。”裴雪舟当时眼里带笑,说等着与她一同泛舟湖上,还可以跟她说那条河边所有建筑的历史掌故。梁爽被勾起一些憧憬,当时觉得一切都有可能。 可离开裴雪舟,她又很清楚自己身处的世界。 梁爽一夜没睡,她用一个不眠之夜给自己做了一个决定。第二轮面试她跑了,去了眼下这个公司的实习面试。收到实习的 offer 之后,她给林翠女士说了这个消息。行业前列的正规大厂,这使得林翠女士很高兴,说爽爽你是我们的骄傲,你怎么想通不去读书了呢? 梁爽说:“我更喜欢钱。” 林翠女士笑着数落她是个钱串子。梁爽也笑:“那可不,钱串子就是我本人。” 第4章 以前……她等过裴雪舟 大厂实习期间,梁爽认识了一个隔壁组的策划琳达。 这里每天都压力巨大,但同事也都藏龙卧虎,见到更大的世界,是梁爽留下去的理由之一。 琳达有些发福,看起来跟工牌头像上的美少女胖若两人。梁爽有一回去食堂替组里大家买饭,看到隔壁就剩了她在加班,于是帮她捎带一份,就这么熟悉起来。后来听人说起琳达在从前公司做过的案例,梁爽回忆起曾经刷屏的现象级事件,看琳达的时候不由星星眼。 琳达礼尚往来请她喝过几次咖啡,梁爽微妙地察觉频率对上,在心里给琳达打上了一个可靠的标签,有意多与她结交。 琳达问她在公司适应得如何,梁爽说都挺好的,能学到很多东西,我还知道这里可以赚很多钱。琳达嗤笑一声:“看你这点出息……不过来了这里之后,我在物质上确实从来不亏待自己。” “买包吗?” “买痛快。”她道,“想花的就花,不喜欢的就换。上周看了一周红色氛围活动页,看吐了,回家把所有软装扔掉换成了绿的。” 梁爽有一丝肉疼,却也有些羡慕,笑说:“那你一定不买基金”。 琳达哈哈大笑,而后凑到她耳朵边上说话。她身上透出好闻的香水味,和体温混合起来之后格外温软:“不过我已经三天没有回家睡过觉了。” 梁爽睁大眼睛,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笑容。 她们捧着饮料杯子,都没再说话。从这里的平台看出去,能看见很远的山。琳达忽然问:“你喜欢旅行么?” 梁爽无可无不可地看她,没言语,琳达道:“我入股了一家小的旅行社。” “算是副业吗?” “不是,”琳达笑容狡黠,有梁爽想象中她应有的灵动,她道:“不想干了,哈哈。准备以后带人出去到处跑。不过你可别告诉同事。” “为什么?”梁爽很认真。 琳达用力嘬了一口吸管,表情有点像个小女孩:“来这里之后我再也没有做出什么好项目。” 梁爽深吸一口气,想追问下去,琳达却给了她一个俏皮的笑容:“快回去干活儿吧,我还想争取十一点之前下班。” 梁爽自己的师父早有其他项目在身,一下午连着开了三个会,梁爽不敢打扰他,把能想到… 大厂实习期间,梁爽认识了一个隔壁组的策划琳达。 这里每天都压力巨大,但同事也都藏龙卧虎,见到更大的世界,是梁爽留下去的理由之一。 琳达有些发福,看起来跟工牌头像上的美少女胖若两人。梁爽有一回去食堂替组里大家买饭,看到隔壁就剩了她在加班,于是帮她捎带一份,就这么熟悉起来。后来听人说起琳达在从前公司做过的案例,梁爽回忆起曾经刷屏的现象级事件,看琳达的时候不由星星眼。 第7章 琳达礼尚往来请她喝过几次咖啡,梁爽微妙地察觉频率对上,在心里给琳达打上了一个可靠的标签,有意多与她结交。 琳达问她在公司适应得如何,梁爽说都挺好的,能学到很多东西,我还知道这里可以赚很多钱。琳达嗤笑一声:“看你这点出息……不过来了这里之后,我在物质上确实从来不亏待自己。” “买包吗?” “买痛快。”她道,“想花的就花,不喜欢的就换。上周看了一周红色氛围活动页,看吐了,回家把所有软装扔掉换成了绿的。” 梁爽有一丝肉疼,却也有些羡慕,笑说:“那你一定不买基金”。 琳达哈哈大笑,而后凑到她耳朵边上说话。她身上透出好闻的香水味,和体温混合起来之后格外温软:“不过我已经三天没有回家睡过觉了。” 梁爽睁大眼睛,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笑容。 她们捧着饮料杯子,都没再说话。从这里的平台看出去,能看见很远的山。琳达忽然问:“你喜欢旅行么?” 梁爽无可无不可地看她,没言语,琳达道:“我入股了一家小的旅行社。” “算是副业吗?” “不是,”琳达笑容狡黠,有梁爽想象中她应有的灵动,她道:“不想干了,哈哈。准备以后带人出去到处跑。不过你可别告诉同事。” “为什么?”梁爽很认真。 琳达用力嘬了一口吸管,表情有点像个小女孩:“来这里之后我再也没有做出什么好项目。” 梁爽深吸一口气,想追问下去,琳达却给了她一个俏皮的笑容:“快回去干活儿吧,我还想争取十一点之前下班。” 梁爽自己的师父早有其他项目在身,一下午连着开了三个会,梁爽不敢打扰他,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先做好,尽量少叫他烦心。 晚上在食堂遇到钱川,他身边还有几个男同事。钱川像是想起上次她晚归的怂样,酝酿了半晌挤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最近也加班?要么,要么跟我一起回吧。”旁边几个男生听了都起哄,钱川顿时尴尬。梁爽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没啥念想反而比他更大方一些,直接问他:“那你什么时候下班?” 钱川沉默了片刻:“最近是一点半。” 梁爽被逗乐了,收拾上自己的盘子起身:“不行,等不了,有缘再见吧朋友。” 钱川有些无奈跟她挥了挥手,吐槽说:“那是你们下班太早。” 适应环境之后她已经觉得不可怕了,并非这里的安全等级在心中忽然提升,而是下班太晚的怨气能把一个人撑出两倍大。 她也不想等人,那种退一步去协调两种节奏的感觉她不喜欢。 以前……她等过裴雪舟。 跟裴雪舟关系更进一步是在她大二那年的期中,助教发了善心,给他们划备考范围。虽然这个范围约等于把前半学期所有内容复述一遍,但好歹……是个范围。 助教说话也很快,梁爽带了录音笔过去,她期中忙如疯狗,没有时间再把录音整理成文字,即便对方是裴雪舟也不足以让她抽这个空。于是把音频文件发给裴雪舟,告诉他重点自取。 裴雪舟很快发了消息过来问她在哪里,梁爽说上课的教室。 裴雪舟:“你着急走吗?不着急我待会儿活动结束过来找你。” 梁爽心念一动,发了一个“嗯?” 裴雪舟没回。 等了多半天,梁爽有点饿了,但不知道他何时会来。对话终结在她发出一个问句的地方,轻易不好再发消息过去。于是她索性留在教室里复习。没有课了,人走了又来,几茬之后只有走的人,教室里零星剩了四五个复习的。 梁爽意识到时间很晚,不过裴雪舟没回她消息,她若是一开始就追着问还要合适一些,现在再问显得有点傻气。干脆问也不问,就当自己主动勤奋了一回,一直闷头自习到教室锁门。等到保安来锁教室清人,梁爽平静地合上电脑,装好书包。 唔,裴雪舟…… 她对裴雪舟最多是一些妄念,不到肖想的地步。肖想需要底气,梁爽自认从来没有这个玩意儿。有点交集就很让她开心,交集能持续她也会开心。交集如果没有了,她也不会让自己太难过。她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里会出现什么特别的人,也没有指望过人生会有什么奇特的支线展开。本来就只是个课友而已。 人人都有摘星之想,可摘星之前,也要看看自己有多高不是。 梁爽走出教室,昏惑的路灯照在校园的樱花树下面,她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却见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朝教学楼跑过来,一点点在樱花树的下面变得清晰。裴雪舟今天的活动有重要嘉宾,他的衣着打扮都刻意收拾过,格外精神。梁爽立在原地没动。 裴雪舟匆匆跑过来:“忘记给手机充电,联系不上你。” 梁爽嗓子发痒,说不出话。裴雪舟又问:“你一直在等我么?” 梁爽下意识就摇头:“没有,我在自习。” 裴雪舟伸手过来,梁爽想躲没有躲开,他摘下了梁爽头上的花瓣:“看来只留微信不行,我得记你号码。” 梁爽直到跟裴雪舟一起走到学校外小书吧的时候还是懵的,她只记得自己晕乎乎给他把助教画的重点又复述了一遍。大约讲得不太好,可裴雪舟的表情很温和。他问她期中的小作业构思好了没有,梁爽把自己大概想法同他说,裴雪舟给了她优化建议。 第8章 这件事对梁爽来说有些久远,她记得最后是裴雪舟让她把手机号写下来。裴雪舟盯着纸上的字默念了两遍,而后背了出来。 “177****4283。”裴雪舟歪头对她笑,“下次手机没电我会记得打你电话,不叫你白等。” 梁爽倒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停止回忆。 那些早已是过季的旧事,随着大二的那个学期结束而结束。 她后来没有再做白等的事,她甚至连等也不会再等。 第5章 “那里有很多好东西,但也要付出很多代价才能得到它们。” 在实习期中途,梁爽因为休克进了一次医院,她没想到肉体被打败是这么简单的事。 起因是有个对接的同事精神崩溃被送走,活儿一股脑倾斜到了她这里。她原本对人的那点悲悯之心被工作量压垮,晕倒之前脑子一片空白,醒来后第一个念头是如果她有一天走到那一步,也会先把工作交接好再去告别人间,不给别人添麻烦。 梁爽跟林翠电话说起这茬,隐去了自己休克的小事故,只说怎么有人崩溃了还要带着同事一起崩溃。林翠却对崩溃的同事充满怜悯,问起那位同事的籍贯和家庭状况,说如果有人帮一把是不是就会好一点,还说小孩在外面生活大人总是不放心。没有人照顾,却要自己面对诸多变动和工作压力,想来就是会很难。 梁爽因她这份同理心懵了一会儿,有点迟钝地意识到,一个崩溃的同事,也是一个“人”,一个有来处和社会关系的人,不仅仅是这里巨大园区的一个构成单元。她身在其中,被麻木地切割了一部分同理心。脑中浮现出两个字——异化。工作对的人异化,好似像人那样活着已经不重要,与更大的组织蓝图融入在一起才重要,个体的悲欢无人看见,只有大的kpi完成方能激励人心。 梁爽年轻,身体底子不错,一瓶点滴下去接着恢复工作。这么一病,收到组里发来的各种问候,随之而来是工作安排,人情工作两不误。她照单全收,没敢说不全是因为工作压力。翻译那边最近有个比较急的活儿,可赶上出租屋里断网,她没法找资料和发文档,于是早上六点多爬起来往公司去,借着公司网络查了资料把稿子交掉。但路上喝了风,一早上脑袋昏沉,所以有一部分原因算是自作孽。 这个事儿之后梁爽回忆起来也觉得自己有点疯,她跟兼职那边结清工资说不做了,顺道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留在这个地方。 回去之后请琳达出来吃饭,梁爽道:“我想了想,实习期结束我就不来了。” 琳达倏忽一笑,好像对年轻人的这种决定司空见惯。不是每个人都做好准备融入某个体系当中,他们对自己和世界,都还没有更清晰的认知。尚未能分清哪些是需要替换的,哪… 在实习期中途,梁爽因为休克进了一次医院,她没想到肉体被打败是这么简单的事。 起因是有个对接的同事精神崩溃被送走,活儿一股脑倾斜到了她这里。她原本对人的那点悲悯之心被工作量压垮,晕倒之前脑子一片空白,醒来后第一个念头是如果她有一天走到那一步,也会先把工作交接好再去告别人间,不给别人添麻烦。 梁爽跟林翠电话说起这茬,隐去了自己休克的小事故,只说怎么有人崩溃了还要带着同事一起崩溃。林翠却对崩溃的同事充满怜悯,问起那位同事的籍贯和家庭状况,说如果有人帮一把是不是就会好一点,还说小孩在外面生活大人总是不放心。没有人照顾,却要自己面对诸多变动和工作压力,想来就是会很难。 梁爽因她这份同理心懵了一会儿,有点迟钝地意识到,一个崩溃的同事,也是一个“人”,一个有来处和社会关系的人,不仅仅是这里巨大园区的一个构成单元。她身在其中,被麻木地切割了一部分同理心。脑中浮现出两个字——异化。工作对的人异化,好似像人那样活着已经不重要,与更大的组织蓝图融入在一起才重要,个体的悲欢无人看见,只有大的 kpi 完成方能激励人心。 梁爽年轻,身体底子不错,一瓶点滴下去接着恢复工作。这么一病,收到组里发来的各种问候,随之而来是工作安排,人情工作两不误。她照单全收,没敢说不全是因为工作压力。翻译那边最近有个比较急的活儿,可赶上出租屋里断网,她没法找资料和发文档,于是早上六点多爬起来往公司去,借着公司网络查了资料把稿子交掉。但路上喝了风,一早上脑袋昏沉,所以有一部分原因算是自作孽。 这个事儿之后梁爽回忆起来也觉得自己有点疯,她跟兼职那边结清工资说不做了,顺道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留在这个地方。 回去之后请琳达出来吃饭,梁爽道:“我想了想,实习期结束我就不来了。” 琳达倏忽一笑,好像对年轻人的这种决定司空见惯。不是每个人都做好准备融入某个体系当中,他们对自己和世界,都还没有更清晰的认知。尚未能分清哪些是需要替换的,哪些是需要磨合的,哪些是需要忍耐的。所以决定总是五花八门。像是南方的二四八月,人们总是胡乱穿衣,又好像都很有理由。 琳达问她想去哪里。梁爽说她没想好:“我还没毕业,再想想吧。其实除了钱,暂时没有找到很强烈的要留下的理由。” 琳达乐了一下,问她有没有想过留在更大的城市。梁爽低头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只是感觉以我现在的状态,在这里待着也不会变更好。” 第9章 琳达撩了下自己的头发,笑起来颇有风情:“以前我很喜欢一句话,是海明威讲的,如果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有幸去过巴黎,那么巴黎就会跟随你一生。如果没想好,可以到更大的城市去,你在任何年纪都可以回到更小的地方,但逆流而上的年纪和勇气只有这几年。” 梁爽注视着她,点点头。其实她没有很深刻地理解“大城市”与“小地方”,何为逆流而上,什么又算顺流而下。未来是弥散而模糊的一团东西。只是大致觉得有些是更好的,更明亮的,在吸引着更多人去追逐。 琳达嘴角弯弯,眼神忽而悠远起来:“那里有很多好东西,但也要付出很多代价才能得到它们。” 梁爽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之前做的项目很厉害么?其实那时候赚得不多。我跟一个搞乐队的人在一起谈恋爱,经常晚上去等他排练,有些想法就写在酒吧的餐巾纸上。那段时间人好像特别活跃,也很有生命力,很多漂亮的履历都是在那个时候做出来的。他后来想去北京试试有没有机会,我都想好跟他一起走了,结果他过了一个年就留在老家结婚,说不想再出来了。” “为什么?”她问完,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直愣。 琳达没有介意,反而很感慨:“大概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不确定吧。” 她说:“你听奋斗故事的时候,从后向前看,走出那一步的人都好像很有先见之明,他们投入了自己的三四年、四五年,以一种燃烧生命的热情去奔一个前程,然后他们得到了好结果。但如果从前向后看呢?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人许诺你付出会有回报,甚至一切都毫无保障。那种情况下,投入听起来还那么励志么?还是更让人心里没底?” 梁爽什么也没说,默默听她的回忆录。琳达眨眨眼:“别用这种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的眼神看我,我其实还好,没有觉得他去结婚了我就怎么样。就是觉得那段时间还挺开心的。当然现在也很好,我现在男朋友比他帅耶。” “听说了,你们老大说每次来都有人围观。所以,你会觉得自己选对了吗?” “哈哈哈,”琳达笑完,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也不知道哪一种是好的生活状态。中途我想过辞职,但想想还有分红没拿,也许年底到了我就会走,也许要等到明年卖股票。任何人都不会在一种生活里全然满意的,拿到更想要的那个就算圆满了吧。” 梁爽彼时尚不能体会她说的全部,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多自由,赚钱是头等大事,但又矛盾地有些不甘,这种不甘指向从这里离开。 她回去想了很久,提前结束了实习。 接着她回了学校,该结算的实习薪资得下个月到,这时发现卡上的钱甚至不足以交下个学年的费用,她给林翠女士打电话:“妈,我最近没有在兼职,方便给我转一些生活费吗?” 林翠女士跟她开玩笑:“你在跟我谦虚什么,你这么会赚,什么时候缺过钱?” 梁爽挂了电话。 她有时候不接这样的玩笑。林翠很快给她打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可梁爽那个星期都没跟她说话。 裴雪舟毕业,去了他祖上三代都读过的名校,朋友圈里是他站在那座桥上的照片。 梁爽面无表情划过去,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奶奶……他们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她刚出生的时候奶奶曾动过溺死她的念头,这是她奶奶跟林翠女士一直婆媳关系不好的原因之一。 她与裴雪舟之间隔了一个阶级,也许裴雪舟给过她可能性,可她怕步子迈大了扯到蛋,无法朝裴雪舟走过去。从前她没有看得很清楚的时候尚且不会向前一步,更不要说在认清现实之后。 人离开了,有些联系没断。钱川偶尔会给她发一些搞笑的图片,这跟他本人性格不太相符,卖萌卖得生硬。梁爽的回复像个捧哏,不主动展开任何话题。每一串“哈哈哈”都像是真的开心,琢磨琢磨,也能读出真的不走心。 时间久了钱川不再给她发消息。两人最后一次联系是钱川告诉她他正式工作是接了另一个大厂的 offer,有这里的实习经历,他拿到更好的年包条件,他还告诉梁爽他把她搬家没带走的那盆多肉带到了新的城市。 琳达让梁爽去见一个人,叫蓑衣,是她从前的老大。蓑衣去香港当了几年资本家,但对旧业仍有情怀,想回来再开个广告公司。蓑衣看了梁爽的东西,说她资质尚可,要拉她出来聊会儿。 蓑衣头发剃得很短,t 恤胸前印有一个夸张的 logo,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位是个文人,梁爽多半要觉得他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蓑衣说话直接:“我很忙,暂时回不来内地带业务。你琳达姐现在死于安逸,出是出不来的。我会对你放养,业务来了你做,有问题找我。” 梁爽从未见过这种人物,她还带着点初出茅庐的不自信。梁爽思考之后礼貌婉拒了这份工作,蓑衣说没关系,人和人要看机缘。 她投了一份新的简历,不大不小的公司,名头不高不低。她要的薪水也不夸张,进去很顺利。 生活只剩下一个主题,就是忙。偶尔有些在一个城市的朋友会约出来吃饭,有人继续读研,有人进了事业单位。从前一个学姐出差路过此地,叫了以前熟悉的几个人晚上喝酒,讲起自己第一份工作如何被叫去陪酒,她一边快速翻着白眼一边吐字:“我真的当场就走了。喝不下去你知道吗?满脑子都是何必呢?我又不是除了这家找不到新的工作,那地儿看着还挺好是吧,然后小领导也特拿自己当回事。就是很笃定你们这些女孩子去了,就想在这个系统里往上爬。我当场就辞职了,没有泼酒都是我道德水平高。后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投了一家小公司,结果这小公司发展还挺好,现在觉得自己没在一棵树上吊死可太聪明了。” 第10章 梁爽笑了笑,她如今也是小公司里瞎忙,有时会怀念她的师父。当时虽然也有坑等着她跳,但能学到东西。她进去没多久就开始自己接项目,完全摸着石头过河。她在朋友圈看到同去读书的学长发的状态,说裴雪舟这个牲口第一学期是全 a。梁爽觉得恍如隔世。 林翠女士有了一个同学聚会,整出新的幺蛾子,开始暗示梁爽相亲。 梁爽推脱不掉跟人吃了一顿饭,结果是让她开始怀疑人生。那个人出现的第一眼,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林翠女士打电话来问她如何,梁爽冷笑一声,她历经磨练,学会了喷射毒液:“我实话说就是盘猪头肉成精也会比那个人好看一点。我以为你至少给我介绍一个人,没想到你想让我跟一盘卤菜结婚。” 林翠女士又好笑又有些沉默:“条件倒是不错的,工作体面,家里房子车子也买了,还另外有个厂。你不要这么说人家。” 梁爽有些哽住了,她听出林翠没有接收到她的崩溃和恐惧。 平白以相貌攻击他人不在梁爽的价值体系里,可是……她想,如果那是一个路人,他长什么样跟我没有关系。只是为什么会被介绍给我来相亲呢?他也本不必被什么人背后评价长得像一盘卤菜,是相亲这件事给彼此找了不痛快。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是那个人,现在林翠告诉她,因为合适。 梁爽沉默许久,终于悲哀起来,她看人尚且用条件去衡量,别人看她也莫不是如此。她不算是个人,是房子、车子和前途的等价物:“别了吧,我忙着呢。这顿饭的人情我自己没法还,不想请回去,钱我转您,您给还清。” 钱给林翠转过去,而后她戳开裴雪舟的对话框,半晌之后又关上。 她对空说了句脏话,心想当年如果大胆一点睡了裴雪舟也好,至少留个念想。若是就这么找了一盘猪头肉……她开始真的担忧是否有朝一日会被生活逼到那个份上。 第6章 白色栀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想起裴雪舟,明明都已经过去,也不会再有可能。也许是现实很无趣,也许是大二那一年的夏天,总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与裴雪舟是有过明晃晃的情谊。选修课的小组展示,裴雪舟不出意外跟她在同一组。还搭了哲学系的一男一女。 后来梁爽才知道这是哲学系本届唯二的学子,于是看他俩的眼神都不由肃然起敬。梁爽自知在专业上都不如他们,甘愿认领苦活累活,哲学系二位神仙却只有一个要求,他们社恐,需要让他俩出一个人上台演讲。演讲这活儿,当然是该给裴雪舟的,没有谁比他更合适了。裴雪舟却说不行,想让梁爽来。 “论坛上有往届学长写过攻略,这门课的展示,脱稿是潜规则之一,我没有时间背稿,容易出问题。”他这话在理,言毕三人齐齐看向梁爽。 梁爽心里发颤。裴雪舟看着她,叫她心底平添一股冲动,可那份怯懦也不是假的,她自我斗争片刻方才表态:“我试试。” 裴雪舟鼓励笑道:“别试试,咱们组都有两位哲院大神了,当然要全a。” 他的眼神太有说服力,梁爽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哲院二神稿子出得快,梁爽拿到之后却皱了眉。她知道这份稿子无论是立意还是阐述,都应该在班级大部分人之上,唯有一点不好——她梁爽自己也读不太通顺。梁爽磕磕绊绊背了一版,依然觉得理解起来难度颇高。哲院二神思路明确,这份稿子一出,在专业度和逻辑性上艳压众生,奈何梁爽是个凡人,自己都压不住这份稿子。 展示课的前一天,裴雪舟问她准备得如何。梁爽老实说:“不太行,这稿子不是我亲生的。” 裴雪舟叫她出来:“你背一遍我听听。” 梁爽感觉要丢人,浑身都写着抗拒:“不,不了吧,你再给我点时间。” “背不下来,那读呢?”她拼命想要遮起来的短处,裴雪舟却想看个究竟。梁爽甚至有些恼怒,她自暴自弃长叹一声:“裴雪舟,我真的不行。” 裴雪舟望着她片刻没说话,而后拿过稿子细细看了一遍。太阳快落山了,教室里还没点灯。他凝神看稿的样子漂亮得如同神祇。半晌,裴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想起裴雪舟,明明都已经过去,也不会再有可能。也许是现实很无趣,也许是大二那一年的夏天,总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与裴雪舟是有过明晃晃的情谊。选修课的小组展示,裴雪舟不出意外跟她在同一组。还搭了哲学系的一男一女。 后来梁爽才知道这是哲学系本届唯二的学子,于是看他俩的眼神都不由肃然起敬。梁爽自知在专业上都不如他们,甘愿认领苦活累活,哲学系二位神仙却只有一个要求,他们社恐,需要让他俩出一个人上台演讲。演讲这活儿,当然是该给裴雪舟的,没有谁比他更合适了。裴雪舟却说不行,想让梁爽来。 “论坛上有往届学长写过攻略,这门课的展示,脱稿是潜规则之一,我没有时间背稿,容易出问题。”他这话在理,言毕三人齐齐看向梁爽。 梁爽心里发颤。裴雪舟看着她,叫她心底平添一股冲动,可那份怯懦也不是假的,她自我斗争片刻方才表态:“我试试。” 裴雪舟鼓励笑道:“别试试,咱们组都有两位哲院大神了,当然要全 a。” 他的眼神太有说服力,梁爽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第11章 哲院二神稿子出得快,梁爽拿到之后却皱了眉。她知道这份稿子无论是立意还是阐述,都应该在班级大部分人之上,唯有一点不好——她梁爽自己也读不太通顺。梁爽磕磕绊绊背了一版,依然觉得理解起来难度颇高。哲院二神思路明确,这份稿子一出,在专业度和逻辑性上艳压众生,奈何梁爽是个凡人,自己都压不住这份稿子。 展示课的前一天,裴雪舟问她准备得如何。梁爽老实说:“不太行,这稿子不是我亲生的。” 裴雪舟叫她出来:“你背一遍我听听。” 梁爽感觉要丢人,浑身都写着抗拒:“不,不了吧,你再给我点时间。” “背不下来,那读呢?”她拼命想要遮起来的短处,裴雪舟却想看个究竟。梁爽甚至有些恼怒,她自暴自弃长叹一声:“裴雪舟,我真的不行。” 裴雪舟望着她片刻没说话,而后拿过稿子细细看了一遍。太阳快落山了,教室里还没点灯。他凝神看稿的样子漂亮得如同神祇。半晌,裴雪舟放下稿子,直直看着她,气势逼人:“说你的问题在哪儿。” 梁爽左顾右盼,最后不得不对上他的眼睛,憋出两个字来:“我怂。” 裴雪舟差点笑出声。他很快板起脸:“这不是原因,是表现。” 梁爽也跟着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整理了一下思路:“我这么想,大神给的稿子我读来拗口。如果是他们自己说可能很专业,但我并没有那么多的积累,很多专有名词自己都捋不顺,更没底气说服别人。感觉是拿着别人的台词在表演,多少会心虚。还有一点,我看到助教发的评分表里面,有一项是课堂展示氛围,我担心大部分人听了会跟我一样满头问号,那不是很尴尬么。” 裴雪舟静静听完,果断道:“那就改。” “嗯?可是……这是他俩定下来的稿子。” 裴雪舟看了看手表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梁爽:“知道为什么是小组展示而不是交小组论文么?沈教授当然看中专业性,但我们任何人都不可能用专业性去打动他,我们眼里再高深的东西,在他那里都是小儿科。” 他说到此处又笑了一下,道:“古希腊的哲学家通常还是演说家,他们的思想通过有效的表达来实现传播。沈教授没那么迂腐,他的目的绝对不是让学生写曲高和寡的东西,而是要人上了他的课,能真的获得一点什么。他多次在自己的书里表达过,不希望学生上了他的课,学会满口别人听不懂的话,他向往的是那种大家一起沉浸在讨论中的氛围。” 梁爽从善如流:“行,我回去改稿子,改完发组里。” “嗯,你的原因也一起发,会说服他们的,”裴雪舟又道,“时间不多,明晚演讲,有信心么?” 梁爽看向他,小声却笃定:“有。” 裴雪舟给了她一个微笑离开。梁爽觉得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过如此。 写到十点多稿子改完,梁爽自己捋了两遍感觉信心回来了一点。她调整好排版,给裴雪舟发过去。对方过了一会儿回复:稿子感觉对了,何时背? 梁爽:今晚,背完我再睡。 裴雪舟给她发了一个定位:过来。 梁爽:? 裴雪舟:你要在宿舍背么? 梁爽想想算了,宿舍不是个背书的好地方。她很快打字回复:我来找你。 裴雪舟在这书吧是个常客,给自己留了一个卡座,不算包间,只是用竹帘隔起来,还挺有情调。裴雪舟看到她来抬了抬眼,又把目光挪回自己的电脑:“我有东西在做,你背好了叫我来听。” “好。” 梁爽坐在裴雪舟对面,慢慢平复自己的心跳。她紧张了一天,以至于紧张这种情绪都有些麻木,剩下的反而是兴奋。一行行文字快速从她眼前经过,梁爽戴上眼镜,回忆起读书最高效时的感受。她在自己的脑子里开始“搭房子”——先是架构,逻辑;再到分点论述,最后是措辞和包袱,一点点填上…… 梁爽把演讲稿轻轻拍到桌上,眼睛亮亮地看着裴雪舟:“我背下来了。” “嗯?”裴雪舟明显诧异。 梁爽眼里带笑,语气是卖关子的:“你要听我在这里小声背书,还是……我们找个教室,你先听我演讲?” 裴雪舟眼中分明有些不可思议,他利落地合上自己的电脑:“走,找教室去。” 梁爽真的笑起来,裴雪舟那样看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轻,像是一朵会飞的云,她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这么了不起。 不过教室没找到,大多已经关了门。剩下几间不关的,有人在通宵自习。 梁爽道:“那不如随便找个角落吧,都说是广场演说了,在哪里没差。” “没问题。”裴雪舟随意找了一处石凳坐下,抬头看梁爽。 梁爽深深呼吸,在开始前她笑了一声:“这里的栀子花好香。” 说完开始她的演讲。裴雪舟是她的听众,她必须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那篇稿子如同刻在她脑中,她不仅能够清晰回忆起每一个字,还很知道如何表述能够打动人心。结束时裴雪舟站起来,轻轻鼓掌。梁爽牵起不存在的裙角朝他行礼。 裴雪舟看她的目光变得柔和,梁爽在他眼里仿佛看到碎星…… 演讲当天她给自己化了一个妆,伪装出了一个比“梁爽”更有底气的人。不过当上台时间越来越接近,她还是有些不自在。裴雪舟又迟到了,她不断让自己深呼吸来找感觉。 第12章 一阵清香飘过,面前多了一朵栀子花。 裴雪舟朝她眨眼:“演讲小技巧之一,熟悉的香气会让人情绪放松,也更容易帮助记忆。” 梁爽接过,放进了胸前的口袋。她甩了甩刚洗的头发,不掩饰自己的骄傲:“等着我拿 a 回来。” 裴雪舟回以笑容。 梁爽的每一个包袱都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好效果,她的表述越发流畅动人。不过中间她没敢看裴雪舟的方向,怕自己的脑子不听话,落在裴雪舟身上就不肯走。等结束了才敢飘过去一眼,裴雪舟远远给她比了两个赞,梁爽从未如此开心。 她鞠躬的时候听到台下掌声。 第7章 按部就班 沈教授最后评点时说了跟裴雪舟差不多的广场演讲桥段,并不吝啬对他们这一组的赞美。她走到裴雪舟身边坐下来,身上还粘着一些同学的目光。裴雪舟轻声道:“演讲很棒。”他眼睛一眨,补充了一句不那么像裴雪舟的话:“你很好看。” 梁爽发现自己的心很满,她在那一瞬间体验了一种奇异的情绪。她学着裴雪舟的样子,道:“我知道。” 裴雪舟看着她笑起来,目光是很柔和的。 …… 然后那个夏天就过去了。又一个夏天也过去,终于梁爽也毕业了。 她毕业前已经跟这家小公司签好,按部就班开始收拾东西,卖书,租房。 没入职就有工作陆续过来,梁爽上手之后做得不慢,却依然不轻松。她没有体会到大学最后的疯狂,倒是提前进入了工作状态。这学期的绩点已经被她放弃,只求低空掠过得以毕业。 发了学士服那天,她甚至不太想去校园拍照打卡,这所学校于她而言到处都是裴雪舟的影子,可是裴雪舟已经毕业了,远在海外,他们此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的可能。 到处都在发毕业照,梁爽也选了两张发出去。 离开的时候方才觉得可惜,她一直埋头做自己的事,并未让大学时光过得充足丰盛。 每个人都在找自己喜欢的人打卡合影,有些赶着最后的时间表白。梁爽在自己学院跟各个老师拍完照,骑车跨区找了哲院的沈教授合影。 这四年如同一场幻梦,也应当是她的余生里再也不会有的时光。 她回宿舍听到室友在说裴雪舟,裴雪舟什么,梁爽打开手机,看到裴雪舟发了一个毕业快乐,配图是一朵栀子花。 下面很多同届的人排队感谢学长的祝福。 梁爽不敢贸然认领,她在页面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划了过去。心想微博比校内好,没有最近访客,真棒。 小公司是她喜欢的行业。最近要起一项新业务,看中梁爽刚毕业但还算有经验,除她之外没有招新人。 梁爽一股脑收到了无数文档和需求,她对无序的系统有种难以排遣的焦虑感,装好基础办公软件就马不停蹄开始做。中途被同事拉去吃饭,老同事问她吃得是否习惯,梁爽说还可以,老同事笑说那就行… 沈教授最后评点时说了跟裴雪舟差不多的广场演讲桥段,并不吝啬对他们这一组的赞美。她走到裴雪舟身边坐下来,身上还粘着一些同学的目光。裴雪舟轻声道:“演讲很棒。”他眼睛一眨,补充了一句不那么像裴雪舟的话:“你很好看。” 梁爽发现自己的心很满,她在那一瞬间体验了一种奇异的情绪。她学着裴雪舟的样子,道:“我知道。” 裴雪舟看着她笑起来,目光是很柔和的。 …… 然后那个夏天就过去了。又一个夏天也过去,终于梁爽也毕业了。 她毕业前已经跟这家小公司签好,按部就班开始收拾东西,卖书,租房。 没入职就有工作陆续过来,梁爽上手之后做得不慢,却依然不轻松。她没有体会到大学最后的疯狂,倒是提前进入了工作状态。这学期的绩点已经被她放弃,只求低空掠过得以毕业。 发了学士服那天,她甚至不太想去校园拍照打卡,这所学校于她而言到处都是裴雪舟的影子,可是裴雪舟已经毕业了,远在海外,他们此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的可能。 到处都在发毕业照,梁爽也选了两张发出去。 离开的时候方才觉得可惜,她一直埋头做自己的事,并未让大学时光过得充足丰盛。 每个人都在找自己喜欢的人打卡合影,有些赶着最后的时间表白。梁爽在自己学院跟各个老师拍完照,骑车跨区找了哲院的沈教授合影。 这四年如同一场幻梦,也应当是她的余生里再也不会有的时光。 她回宿舍听到室友在说裴雪舟,裴雪舟什么,梁爽打开手机,看到裴雪舟发了一个毕业快乐,配图是一朵栀子花。 下面很多同届的人排队感谢学长的祝福。 梁爽不敢贸然认领,她在页面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划了过去。心想微博比校内好,没有最近访客,真棒。 小公司是她喜欢的行业。最近要起一项新业务,看中梁爽刚毕业但还算有经验,除她之外没有招新人。 梁爽一股脑收到了无数文档和需求,她对无序的系统有种难以排遣的焦虑感,装好基础办公软件就马不停蹄开始做。中途被同事拉去吃饭,老同事问她吃得是否习惯,梁爽说还可以,老同事笑说那就行,最怕很快吃腻了一个公司附近的饭,那就不好留了。 梁爽哈哈笑起来,说目前还是探索期,她期待发现更多好吃的。 午休回去是无尽的工作,她有不明白的地方,但部门没有前辈,只好去问老板。老板对业务只有预期效果,没有执行方法论。针对梁爽的问题回复了一堆“你感觉呢?”“你有什么建议?” 第13章 梁爽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永远不要给老板做问答题,她应该给出选项。 最初那段时间她如同无头苍蝇,经验不足以覆盖所有环节,于是疯狂求助身边所有可能知道的人,混迹各种可能有前辈的论坛跟贴吧。对于梁爽交付的东西,老板没有更多优化意见,只有行与不行的判定,有时会提一些超出现实的要求。梁爽怀念起当初能明确给她指出问题的师父,但又觉得自己摸索也是一种人生体验。 这里大多是年轻人,环境比从前简单,中管的数量凤毛麟角,除了老板,没有可以直接拍板的人。不明确的上升通道不是一个好的标志,她混在一堆关系和谐的年轻人堆里,也时时思考这是不是值得待下去的地方。 思考无果,梁爽决定还是先做好眼下的工作,她加班十分自觉,没有哪天早于十点回家。 一周过去,不乏收获却又难免筋疲力尽。 周末林翠又告诉她上次那个相亲对象的父母来找过她:“说他中奖中了一辆小电驴,问你上班需不需要,可以过来送给你。” 梁爽内心毫无波动,开始毒液喷射 2.0:“上次他就问了我离上班的地儿多远,加上地铁一个半小时拿不下。骑电动车过去这个好主意他是用哪根手指想出来的?” 林翠说你不要就算了,我也没答应他们,你别对人态度那么坏,人家也是好心。梁爽说行。 她道:“人家不是非得送到我面前来受这个罪,他好他们全家都好,我欣赏不了,能拿得离我远一点吗?” 林翠说人家工资不比你少的,你不要这样。她和老梁并不完全理解梁爽为何离开实习的地方,对她的新工作勉为其难接受,但梁爽知道他们出去不像从前会主动提起她的工作。对大众来说毫无记忆点的公司,讲不出名堂的工作,无法使人骄傲。 梁爽因为这件事彻底跟林翠女士爆发了一次。 “你们搭理不搭理他我不管,但别让我再搭理他。我想不通你和我爸为什么觉得这个人好。这根本不是他比我有钱还是比我没钱的事,是就算我不在一个好单位,也请你们把我当个人成吗?别糟践我。” 林翠声音小下去:“怎,怎么就讲出了这些话?不至于……” 梁爽觉得好笑:“一直以来好像也只有我自己挺拿自己当回事。你让我跟这人吃饭的时候是怎么想我的?别说我是你亲生的,就算我是你捡来的,你养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就忍心把我推给这样的人呢?” 她自认非常浅薄,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她绝望到想和生活鱼死网破。 这份冲击和引起的恐惧都太真实,梁爽稍微顺着想一想,就气得发抖。她开始想父母是否厌弃自己,不然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 梁爽说完在电话里大哭,她一开始没有那么悲伤,只是策略性的愤怒,说得越不堪是越想让林翠女士知道严重性。 人际关系需要磨合,她过了指望父母先天能够理解她的阶段。开始知道如何跟对方指出相处的边界,有意引导家庭关系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这个过程需要多种方式和手段,有时她需要扮演一个易燃物品,用时不时的爆炸来提醒二老哪些是雷区。 梁爽演技挺好,说哭就哭,组织好的台词说完,林翠女士在电话那头吓愣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只是让你吃个饭,没有别的意思。以后我也不提了。” 起初只是策略性愤怒,却把自己说出了真的委屈。梁爽挂掉电话呆坐很久。后来她才明白,在那个价值体系里,有一套不成文的兑换公式。那个男人丑不丑不重要,她好看才重要。倘若同样条件下,那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天平又要倾斜,那梁爽又配不上了。 她离不开那个体系,就会被这样称量。 这真是一个极度波动,极度容易受影响的人生阶段,上一秒她站在公司二十多层的玻璃窗前看下去,觉得自己可以征服世界,下一秒却又可以因为一个相亲对象长得稀奇,觉得生活完了,她也完了。 第8章 钱川 年轻人是这个世界的活跃分子,他们对于去到哪里,未来会变成怎么样,永远有新鲜而蓬勃的想法。很多可能性就是从这些想法里面生长出来的。而一旦人被驯化,慢慢就会失去探索可能性的勇气,甚至连一点奢望也不给自己留下。 梁爽在这小公司里待得还算稳定,又有些迷茫。部门的事情一股脑堆给了她,她有时不能清晰地分辨自己的决策是对是错,也没有更好的人可以来指导她。每天忙到披星戴月,但仍然很少获得做事的成就感。 梁爽爱上了周末约熟人出来喝酒、聊天。对于那些目标清晰的人,她总是怀有深深的敬意。同样年纪,她还在踌躇迷茫的时候,有些朋友早就明确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并且为自己打好了基础。 如今在电视台剪片的朋友,大学时就在社团里做过很多独立小栏目;当上时尚杂志编辑的朋友,实习时就选了对口的公司,经历百分百用得上。她忽然怀疑自己大学四年干了些什么,是不是把时间全都花在了迷茫上。梁爽竟有些怀念在实习时被血虐的时光。 梁爽整理完手头的工作回家,被路边一只窜出来的猫吓了一跳。她倒在床上发了一条朋友圈,“对猫拔草了,这么晚不回家还出来吓我。”没过一会儿看到多了评论和点赞,都来自钱川——“给你看看我的猫,你就不会拔草了。” 梁爽没找到合适的回复,想想回了一个扮可爱的笑脸。 刚点出去朋友圈就收到了来自钱川的消息,照片上是一只毛乎乎的田园猫。梁爽十分配合:“哇!也太可爱了吧。” 钱川:来工作之后养的,一个人有点无聊。 梁爽:有只猫陪伴就很好啊。 钱川: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梁爽:嗯? 他发了一张多肉的照片。还是梁爽当初买回去的那个,当时她在一个推小三轮的大爷那里买下来的,是个不像样的塑料盆。搬家的时候也压根没有空余地方能把这玩意儿带走,没想到钱川给它换了个精致许多的盆子,现在看着长得还挺精神。 梁爽:厉害的呢。 钱川:我调岗了,离你很近。 梁爽:哇哦!那挺好呀。 钱川:你现在是在哪个区? 梁爽如实说了。 钱川:周末一起… 第14章 年轻人是这个世界的活跃分子,他们对于去到哪里,未来会变成怎么样,永远有新鲜而蓬勃的想法。很多可能性就是从这些想法里面生长出来的。而一旦人被驯化,慢慢就会失去探索可能性的勇气,甚至连一点奢望也不给自己留下。 梁爽在这小公司里待得还算稳定,又有些迷茫。部门的事情一股脑堆给了她,她有时不能清晰地分辨自己的决策是对是错,也没有更好的人可以来指导她。每天忙到披星戴月,但仍然很少获得做事的成就感。 梁爽爱上了周末约熟人出来喝酒、聊天。对于那些目标清晰的人,她总是怀有深深的敬意。同样年纪,她还在踌躇迷茫的时候,有些朋友早就明确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并且为自己打好了基础。 如今在电视台剪片的朋友,大学时就在社团里做过很多独立小栏目;当上时尚杂志编辑的朋友,实习时就选了对口的公司,经历百分百用得上。她忽然怀疑自己大学四年干了些什么,是不是把时间全都花在了迷茫上。梁爽竟有些怀念在实习时被血虐的时光。 梁爽整理完手头的工作回家,被路边一只窜出来的猫吓了一跳。她倒在床上发了一条朋友圈,“对猫拔草了,这么晚不回家还出来吓我。”没过一会儿看到多了评论和点赞,都来自钱川——“给你看看我的猫,你就不会拔草了。” 梁爽没找到合适的回复,想想回了一个扮可爱的笑脸。 刚点出去朋友圈就收到了来自钱川的消息,照片上是一只毛乎乎的田园猫。梁爽十分配合:“哇!也太可爱了吧。” 钱川:来工作之后养的,一个人有点无聊。 梁爽:有只猫陪伴就很好啊。 钱川: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梁爽:嗯? 他发了一张多肉的照片。还是梁爽当初买回去的那个,当时她在一个推小三轮的大爷那里买下来的,是个不像样的塑料盆。搬家的时候也压根没有空余地方能把这玩意儿带走,没想到钱川给它换了个精致许多的盆子,现在看着长得还挺精神。 梁爽:厉害的呢。 钱川:我调岗了,离你很近。 梁爽:哇哦!那挺好呀。 钱川:你现在是在哪个区? 梁爽如实说了。 钱川:周末一起吃个饭吧,我刚好去见个朋友。 梁爽:哇,大忙人要跟我吃饭。不过我老加班。 她自认跟这位前室友不太是随时叫得出来吃饭的关系。但很理解刚工作不久的人。这个阶段总有一种急迫感,急于跟各种各样的人建立关系,急于拓展自己的人脉,每天都在忙着做来者不拒的加法。在差不多的行业里待着,大约总有能用得上的时候。所以真要吃个饭,也不算太突兀。她给自己留了退路,把不想去的意思表达得很婉约。 钱川回复很快: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人总要吃饭的,找个离你近的地方就行,我过来~ 梁爽“嘶”了一声,发出去的却是:可以,我找好吃的地方发你吧。 看了一遍觉得不太热情,又找补一句:你有什么忌口或者想吃的呀?提前告诉我哦。 钱川:哈哈,跟你吃饭都可以。 梁爽回复了一个表情包。 她希望同样收到一个表情包,好让这次对话无痛结束。结果钱川给自己发来了一段视频,是他正在逗猫。“小球,来,给对面的姐姐笑一下。”小猫追着逗猫棒跑,压根也听不懂人言。 梁爽有种不得不回复的责任感:可爱! 钱川:你要不要跟它视频一下?它镜头感很好。 梁爽感觉自己的社交能量正在慢慢消失,她已经快不知道如何继续这段对话。“抱歉,我临时接到了老板的需求。加个班,回头聊。” “好吧。” 钱川:“最后一个问题,你回来你男朋友不接你吗?怎么还会被猫吓到。” 梁爽:“哈哈没有。下次我会去主动吓猫的。溜了溜了,去忙了。” 钱川:“嗯。晚安。” 梁爽长舒一口气。 为了补偿自己消失的能量,她叫了一份外卖。等外卖来的时间里一直在找合适的配饭综艺。诚然,自律和节制的生活更有助于身心健康,但每次被工作吸完精气之后,只想长叹一口气,然后用重油重盐的垃圾食品来填满自己的口腔和胃。 生活没有哪件事是容易的,就连选择配饭视频也是。这个什么综艺,热搜好像总是看见,有几个她已经不认识的小鲜肉在上面嘻嘻哈哈,讲着很老的梗,她笑不出来,梁爽打开又关上。又点开一个新的电视剧,营销费用看起来不少,她一集没看过但每天刷着微博也知道了完整剧情,也不想看。有个口碑挺好的真人秀,在她的待看列表上很久了,梁爽点开一集,发现人都是自己不熟悉的,拉了一下进度条,还是选择关上。最后点开了一集老掉牙的情景喜剧,让它慢慢加载。 app 上显示外卖小哥离她还有一百多米,梁爽的备注上写了:“挂门把上即可,谢谢配合。”门外不多时听到响动,梁爽看到手机上外卖显示送达。她静静等了一会儿,外面没动静,猫眼里也看不到人了。这才走出去,把外卖拿回来,接着很快关上门。 找了半个多小时的配饭视频,可真正吃起来也就那么一会儿。屋里很快充斥着外卖调料的味道,她感觉自己吃进去一肚子垃圾,又就水吞了两粒纤维片,希望能早点消化这些不健康的食物。 第15章 折腾完是夜里两点多,看了一眼明日的待做列表,梁爽想长啸一声。思及不怎么样的隔音,她很有素质地改成了狠狠咬自己一口。 想到周末还要出去社交,越发惆怅。梁爽暗暗祈祷钱川会遇到堵车,或者临时加班之类的事情,然后在这个周六到来之前告诉她,不好意思,这次的饭局要取消了。那她就会很开心。 第9章 远能吐槽、近能内推的距离 进了这家小公司,梁爽在无目的的工作里面耗尽心力。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她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指导她,而不是到处碰壁。虽说“踩坑”是路上的必然,但前人踩过很多次的坑,如果还义无反顾跳进去,显得不怎么聪明。 她更想在这个阶段快速积累经验,而不是把时间花在一次次试错上。毫无根基的公司对纯新人来说互为试错成本,她有点承担不起这个成本。远程期间感觉不出,有活儿来还算明确,到了自己接手一看开始四顾茫然。 新的活儿是一份商业书。老板把构想跟她一说,酣畅淋漓讲一番未来蓝图。“听懂了吗?” 梁爽谨慎地说:“大概明白。” 老板说行,那你写吧,周末我们带着这个去见投资人。 梁爽还真……没写过这个。她网上搜了一些商业书模板,缺的数据自己四处扒拉。老板的蓝图相当简约,写成商书得填进去许多细节。她卡在一个细节实现上没敢自己瞎编,去问老板怎么考虑的这件事,老板跟她带点玩笑语气:“你怎么回事,这是执行的事当然执行的人解决。” 梁爽微微一顿,然后回去自行悟道。 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天才创意”是真的天才,比如第一个想到把苹果和菠萝放一起榨汁的人。但另一部分“天才创意”是大家都想得到,但没人知道如何做,比如自古以来谁都想过要飞,但怎么飞起来呢?这就是那个“执行”的问题。 梁爽觉得老板的思路当然没问题,他说了一件只要做到1,再给他一个2,他就能完成1+2=3的事,但1从何来,2从何来,这俩又怎么才能加一起……这才是问题。他没有解决问题的关键,梁爽一时也不知这算是他的局限还是自己的领悟有限。 这方案要得也急,容不得她多想,梁爽把自己没想明白的地方空出来,把困惑先压下去,赶着在deadline之前搭好框架。 钱川特意提前一天跟她再确认了一次时间地点,周末是怎么都没能躲过约饭了。 她睡到快中午的时候爬起来,想到休息日还要出去见人,汹涌的疲惫奔向心头。梁爽看看镜子里自己气色不太好的脸,思及cbd到处都是漂亮又生机蓬勃的年轻人… 进了这家小公司,梁爽在无目的的工作里面耗尽心力。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她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指导她,而不是到处碰壁。虽说“踩坑”是路上的必然,但前人踩过很多次的坑,如果还义无反顾跳进去,显得不怎么聪明。 她更想在这个阶段快速积累经验,而不是把时间花在一次次试错上。毫无根基的公司对纯新人来说互为试错成本,她有点承担不起这个成本。远程期间感觉不出,有活儿来还算明确,到了自己接手一看开始四顾茫然。 新的活儿是一份商业书。老板把构想跟她一说,酣畅淋漓讲一番未来蓝图。“听懂了吗?” 梁爽谨慎地说:“大概明白。” 老板说行,那你写吧,周末我们带着这个去见投资人。 梁爽还真……没写过这个。她网上搜了一些商业书模板,缺的数据自己四处扒拉。老板的蓝图相当简约,写成商书得填进去许多细节。她卡在一个细节实现上没敢自己瞎编,去问老板怎么考虑的这件事,老板跟她带点玩笑语气:“你怎么回事,这是执行的事当然执行的人解决。” 梁爽微微一顿,然后回去自行悟道。 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天才创意”是真的天才,比如第一个想到把苹果和菠萝放一起榨汁的人。但另一部分“天才创意”是大家都想得到,但没人知道如何做,比如自古以来谁都想过要飞,但怎么飞起来呢?这就是那个“执行”的问题。 梁爽觉得老板的思路当然没问题,他说了一件只要做到 1,再给他一个 2,他就能完成 1+2=3 的事,但 1 从何来,2 从何来,这俩又怎么才能加一起……这才是问题。他没有解决问题的关键,梁爽一时也不知这算是他的局限还是自己的领悟有限。 这方案要得也急,容不得她多想,梁爽把自己没想明白的地方空出来,把困惑先压下去,赶着在 deadline 之前搭好框架。 钱川特意提前一天跟她再确认了一次时间地点,周末是怎么都没能躲过约饭了。 她睡到快中午的时候爬起来,想到休息日还要出去见人,汹涌的疲惫奔向心头。梁爽看看镜子里自己气色不太好的脸,思及 cbd 到处都是漂亮又生机蓬勃的年轻人,决定化个妆涂上口红,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糟。 到了约好的餐馆,发现钱川一早就在等,着装还相当正式。梁爽乐了一下,道:“是今天过来见什么合作方么?穿得挺有样。” “没有,”钱川朝她看过来,他没戴框架眼镜,可以看出眼睛长得很好看,他说:“事情我都安排在明天了,今天只跟你吃饭。” 梁爽愣了愣,很快把笑容堆出来:“嚯,荣幸。” 钱川又想说些什么,梁爽冷不丁冒不出来一句活跃气氛的话:“你是不是比之前胖了一点?” 第16章 显然这气氛没活跃起来。钱川抿了一下嘴,沉声道:“过劳肥。”他刚刚想说的事情好像被自己憋了下去,梁爽恍若不知,在他对面落座。 一时间两人无话。梁爽希望与他建立起应有的边界感,但又不希望表现出不善与人交际的一面,于是依然努力在接下来的相处中活跃气氛,主动问了钱川一些关于工作和生活的话题。 钱川:“上班还是那个样子,搞开发么,只要老大不傻逼,工作和环境说起来也都挺单纯的。” 梁爽:“那挺好呀,技术行业就是目标明确,比我们好。” 钱川笑:“哪里比你们好?我们天天连个女孩子都见不到,我们有个老同事,说他最长的纪录是两个月没跟女的讲过话。” 梁爽也笑:“夸张了,连去食堂打饭都排不到有阿姨掌勺的队是吗?” 钱川眼里带笑瞧过来:“我觉得你每天都过得挺开心,又会讲笑话,特别好。” 梁爽挪开目光喝了一口茶:“好惨,不是说一般情况下夸姑娘好看,好看夸不出口就夸可爱么,我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人夸我好笑。” 她想打个岔结束话题,钱川身子微微前倾些许:“不是的,你很好看。” 梁爽微微僵住,笑道:“行啊哥们,走心了,感恩你。” 人的一言一行都在传达着自己的目的和倾向。梁爽对于钱川的示好微微有些接不住。如果用相亲的眼光去看,两人学历、工作、家世摆出来,倒是真还差不多,没有谁高攀也没有谁低就。 可是…… 可是梁爽从未动过一丁点关于他的念头。她甚至有些担心钱川当场把话跟她挑明了说,那样就会让两人一起陷入长久的尴尬。她更愿意这是通讯录里一个大厂工作的好朋友,保持在远能相互吐槽、近能内推工作的程度。 钱川兴许察觉到什么,接下来没有试探也没有旁敲侧击,只是用餐过程中一直表现得很绅士。那是一种笨拙的绅士,无法做到不露痕迹。 梁爽想起她从前看过的一句话,大意说如果一个男生一开始就会对你百般照顾,让你感觉到无微不至的体贴,要么他有一个优雅的母亲,要么他有过一百八十多个前女友。 看他手忙脚乱递纸巾倒饮料,梁爽从这份“笨拙”里面读出了一点可爱,说“谢谢”的时候格外真心。 钱川道:“你今天化了妆,跟以前不太一样呢,是特意化了过来的吗?” 梁爽扯出一个笑容:“不在工作日出门,化妆不是社畜的标配吗?倒是你很神奇,能看出我化了妆不容易啊。” 钱川:“嗯,你涂了口红。” 梁爽哈哈笑出声:“对,所以为了吃这顿饭我也很拼。” 钱川又顿了片刻,道:“我离这儿挺近,以后常找你出来吃饭吧。” 梁爽眨眨眼,全当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平静指出:“坐高铁过来可不算近。而且……夏天来了,要减肥,不能再吃了。” 钱川轻叹一口气:“好吧。” 第10章 裴雪舟 梁爽往深了写计划书,发现更多想不通的细节。她很确定老板不会给答案,也没有前辈可求助。同学朋友在不同公司背景不同岗位下,可提供的信息都有限。何况这是一个“创造性问题”,不仅止于收集信息。 晚上十点多接到她妈林翠的电话,问她小长假会不会回家,梁爽想想说不回。单程倒腾回去都要耗费很长时间,三天假期两天在路上,休完假回来反而比上班更累。 林翠女士突然感叹:“如果这样每年我们大概也就能见三四面。妈妈如果能活八十岁,跟你还有一百次左右的见面时间。” 梁爽突然就感觉自己被掐住了喉咙。 她对亲情的理解尚算浅薄,对父母难说有多少敬畏尊崇之心,亦无依赖可言。但她明确地知道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是真正跟她是利益共同体,那就只剩下她的父母。因而林翠女士这番话叫她着实震到了心肺,卡住了喉咙,只剩一口长长叹出来的气。 林翠让她早点睡,梁爽一叹气说还没下班,林翠问她是不是得罪了老板,梁爽很希望自己这真的只是得罪老板的偶然,但很可惜:“是我们正常上下班时间。” 林翠感到惊异:“你们业务那么好呢?” “就算是吧。”梁爽道。 主营业务看起来不错,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但她没想到新的模块如此跳脱。梁爽熬了几个大夜,终于把她捋顺的逻辑放进商业计划书里。老板过了一眼,她去问修改意见,得到了几处红圈。 “这个怎么从这里就到这里了,你这样讲了别人听不明白。” 梁爽犹豫该不该伸手,说:“这个前面这里有说,第二页末尾。” 老板说:“哦!你藏着我怎么能知道呢?” 梁爽笑了一声:“那我标个粗。” 老板说这样就对了:“刚工作都这样,不注意细节。慢慢改能好。” 她蒙受第二次“冤情”时反客为主,不等老板自己看,抢过话头来,拎着大纲说:“这里分了三点,先把问题抛出来……”终于按照她的想法一口气说完,中途没再遭遇“查漏补缺”。 汇报完毕她深吸一口气,得到的答复是按照今天说的再调整细节。梁爽自己不确定的执行部分依然没被老板填上,她试图抛砖,… 梁爽往深了写计划书,发现更多想不通的细节。她很确定老板不会给答案,也没有前辈可求助。同学朋友在不同公司背景不同岗位下,可提供的信息都有限。何况这是一个“创造性问题”,不仅止于收集信息。 第17章 晚上十点多接到她妈林翠的电话,问她小长假会不会回家,梁爽想想说不回。单程倒腾回去都要耗费很长时间,三天假期两天在路上,休完假回来反而比上班更累。 林翠女士突然感叹:“如果这样每年我们大概也就能见三四面。妈妈如果能活八十岁,跟你还有一百次左右的见面时间。” 梁爽突然就感觉自己被掐住了喉咙。 她对亲情的理解尚算浅薄,对父母难说有多少敬畏尊崇之心,亦无依赖可言。但她明确地知道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是真正跟她是利益共同体,那就只剩下她的父母。因而林翠女士这番话叫她着实震到了心肺,卡住了喉咙,只剩一口长长叹出来的气。 林翠让她早点睡,梁爽一叹气说还没下班,林翠问她是不是得罪了老板,梁爽很希望自己这真的只是得罪老板的偶然,但很可惜:“是我们正常上下班时间。” 林翠感到惊异:“你们业务那么好呢?” “就算是吧。”梁爽道。 主营业务看起来不错,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但她没想到新的模块如此跳脱。梁爽熬了几个大夜,终于把她捋顺的逻辑放进商业计划书里。老板过了一眼,她去问修改意见,得到了几处红圈。 “这个怎么从这里就到这里了,你这样讲了别人听不明白。” 梁爽犹豫该不该伸手,说:“这个前面这里有说,第二页末尾。” 老板说:“哦!你藏着我怎么能知道呢?” 梁爽笑了一声:“那我标个粗。” 老板说这样就对了:“刚工作都这样,不注意细节。慢慢改能好。” 她蒙受第二次“冤情”时反客为主,不等老板自己看,抢过话头来,拎着大纲说:“这里分了三点,先把问题抛出来……”终于按照她的想法一口气说完,中途没再遭遇“查漏补缺”。 汇报完毕她深吸一口气,得到的答复是按照今天说的再调整细节。梁爽自己不确定的执行部分依然没被老板填上,她试图抛砖,没达到引玉的效果,倒差点让老板把砖拍脸上。 老板补充一句:“对了,假期你回去得美化美化这个版面,这个长得也太丑了,不能汇报。我们可是要靠它拿钱的,气势要有。” 梁爽说好。 小长假前钱川给她发了个消息,问她是否回家,梁爽说不回,堵在路上没必要。钱川道那正好,他想过来度假,让梁爽有空就出来跟他一起。 上次钱川请她吃了饭,是该梁爽投桃报李一次。在还人情这件事上梁爽很懂“先下手为强”,不然等到对方主动索取回报,就未必是她还得起的东西。 不过小长假一来,哪里人都多。两人找了一个还算冷门的景点,出了地铁站一看,狭长的一条巷弄被人挤满,想往前走一步都难。偏偏还有锲而不舍买各种小吃的游客,堵得队伍半天无法向前挪动。 梁爽想这个主意真是太糟糕了。她应该告诉钱川等他自己玩好了,她再来找他吃个饭。想到一天假期要消耗在这里,梁爽内心止不住要叹息。 她这走神的工夫,迎面一个路人举着碗刚出锅的煎豆腐就过来了,那人脚下打了个绊,热豆腐凌空朝她飞过来…… 那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期待,是非常微妙的期待。如果被烫到,是不是就可以不工作了?她的生活里需要一些意外出现,来让她觉得人生还有波澜,不是永远那么无聊。哪怕这种波澜只是一场意外。可大脑又好像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躲避,甚至应该发出尖叫。 只不过在梁爽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的时候,钱川已经反映迅速,一把抓住她,自己挡住了飞来的热豆腐。 梁爽:“……” 那位路人跟他们一起去了医院,从钱川紧皱的眉头上梁爽认为,他也许后悔了。梁爽小声说了一句谢谢,钱川表情平和些许:“你没烫到就行。” 梁爽心情复杂。 钱川烫在右边胳膊上,伤势不严重,但总归不是很方便。梁爽陪着在医院待了一会儿,又送钱川回他酒店。梁爽问他想吃什么外卖,钱川此时仿佛与她亲厚许多:“照顾病人,不是要问想吃什么,然后你给我做么?”梁爽道:“吃了我做的东西,你可能会病情加重的。”钱川哈哈大笑。 两人在酒店里等外卖来,场景有些尴尬。梁爽察觉钱川在看自己,她挪开目光,看着窗外发呆。 窗户开了个缝,能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树。这座城市种了很多香樟,夏天的空气都甜美。 梁爽想起两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那条巷子她跟裴雪舟去过。 那一年她不想跟裴雪舟的交集随着那一门选修课的结束而结束,于是进了裴雪舟活动最活跃的社团。社团里有一项社会实践,是用影像去记录这个城市有代表性的老建筑。这件事重要级别颇高,裴雪舟自己当组长来做。纪录片需要拍若干组不同的建筑,记录它们从凌晨到夜晚的景象。 梁爽进社团之后并没什么接近裴雪舟的底气,也尽量不暴露自己这点小心思。除非社团有集体活动碰上,平时梁爽不特意跟他打招呼。 那天社团群里有人提了一句怎么分组,群里七嘴八舌说开。有人说自愿组队,有人说自愿组队不行,社团里必须老人新人搭配,不然不利于团结。有几个相熟的很想抱团,又有人说还是应该按分工来,不然容易影响进度。 第18章 裴雪舟一锤定音,阻止了所有人的争论:“分组我会弄好直接发出来。” 梁爽打开表格,难以置信,自己的名字真的跟裴雪舟列在一处。虽然组里还有另个她没见过的人,但她已经心满意足。后来才知道,这组里第三人是个做后期的,开学就被车撞了,压根出不了门。梁爽打从心里感谢他。 裴雪舟一本正经给梁爽发消息:周六要起早拍摄,我去你宿舍楼下等你。 梁爽十分羞涩:哦,哦哦!你过来是不是挺远的,我们要么直接地铁口见也行。 裴雪舟:远,所以我开车带你过去。 梁爽没什么出息地张大了嘴,幸好隔着屏幕裴雪舟也看不见,她说:好,好的。 第11章 飞锅 梁爽本来以为凌晨四点钟的拍摄她一定起不来,但那天她其实一直没睡着。三点出头的时候她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洗漱、化妆。然后走到楼下,出了宿舍区的门。 发现裴雪舟已经在等。 “你来得好早,怎么没给我发消息?”梁爽问。 裴雪舟刚要开口打了个呵欠,像一只没睡醒的猫。 梁爽有些好笑。裴雪舟一个呵欠过后,眼中湿润,他复又正经起来:“起太早果然不是很符合当代大学生的作息。本来猜你也许会迟到,没想真这么早叫你。” 梁爽不戳破他偶有脆弱的时刻,笑意憋住不肯泄漏出来,但又有几分骄傲:“我从不迟到。” 她坐到裴雪舟身边,裴雪舟看起来着实有些困,喝了一口咖啡之后提醒她绑好安全带。梁爽盯了他片刻:“你不会疲劳驾驶吧?” 裴雪舟闻言,眼睛倏然睁大了一半,灼灼看向梁爽:“怎么了,不想坐?” 梁爽正襟危坐,默默把安全带绑好,后背贴座椅贴得紧紧的,一脸视死如归:“没有。” 裴雪舟低低笑出声,很快以拳抵唇掩饰。梁爽给了他一个微微的鄙视表情。裴雪舟把一罐咖啡给自己都灌了下去。 梁爽坐在他身边顿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于是闭嘴。裴雪舟把车子发动:“你跟我说话,别让我犯困。” 梁爽是真的有点担忧:“要不……地铁或者打车吧?” 裴雪舟瞧了她半晌,声音带着令人信服的柔软:“放心,我过会儿就好了。” 梁爽皱眉。 “喂,裴雪舟。” “醒着。” “喂,裴雪舟。” “醒的。” “裴雪舟。” “小的在。” “哈哈哈哈哈哈。” “真醒了,没有骗你吧?” “行,那我睡了,到了你叫我。”梁爽说着闭上眼。 “喂,梁爽。” 梁爽:“?” “喂,梁爽。” 梁爽扭过头:“我聋了!”她扭头看向窗外的时候,也是这样香樟长得正好的季节,裴雪舟的轻笑就在她耳边,叫她心尖发颤…… 可惜。都过去了。 裴雪舟走了,她也不再是那个会为一点交集开心整天的大学女生。只有眼下是真实的,眼下在这家小公司的工作是真实的。 梁爽节后去上班,把改好的计划书给到老板。老板过… 梁爽本来以为凌晨四点钟的拍摄她一定起不来,但那天她其实一直没睡着。三点出头的时候她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洗漱、化妆。然后走到楼下,出了宿舍区的门。 发现裴雪舟已经在等。 “你来得好早,怎么没给我发消息?”梁爽问。 裴雪舟刚要开口打了个呵欠,像一只没睡醒的猫。 梁爽有些好笑。裴雪舟一个呵欠过后,眼中湿润,他复又正经起来:“起太早果然不是很符合当代大学生的作息。本来猜你也许会迟到,没想真这么早叫你。” 梁爽不戳破他偶有脆弱的时刻,笑意憋住不肯泄漏出来,但又有几分骄傲:“我从不迟到。” 她坐到裴雪舟身边,裴雪舟看起来着实有些困,喝了一口咖啡之后提醒她绑好安全带。梁爽盯了他片刻:“你不会疲劳驾驶吧?” 裴雪舟闻言,眼睛倏然睁大了一半,灼灼看向梁爽:“怎么了,不想坐?” 梁爽正襟危坐,默默把安全带绑好,后背贴座椅贴得紧紧的,一脸视死如归:“没有。” 裴雪舟低低笑出声,很快以拳抵唇掩饰。梁爽给了他一个微微的鄙视表情。裴雪舟把一罐咖啡给自己都灌了下去。 梁爽坐在他身边顿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于是闭嘴。裴雪舟把车子发动:“你跟我说话,别让我犯困。” 梁爽是真的有点担忧:“要不……地铁或者打车吧?” 裴雪舟瞧了她半晌,声音带着令人信服的柔软:“放心,我过会儿就好了。” 梁爽皱眉。 “喂,裴雪舟。” “醒着。” “喂,裴雪舟。” “醒的。” “裴雪舟。” “小的在。” “哈哈哈哈哈哈。” “真醒了,没有骗你吧?” “行,那我睡了,到了你叫我。”梁爽说着闭上眼。 “喂,梁爽。” 梁爽:“?” “喂,梁爽。” 梁爽扭过头:“我聋了!”她扭头看向窗外的时候,也是这样香樟长得正好的季节,裴雪舟的轻笑就在她耳边,叫她心尖发颤…… 可惜。都过去了。 裴雪舟走了,她也不再是那个会为一点交集开心整天的大学女生。只有眼下是真实的,眼下在这家小公司的工作是真实的。 梁爽节后去上班,把改好的计划书给到老板。老板过了一眼说“就这样”。梁爽狗腿地试图领悟这句“就这样”到底表达了些什么,是一份“响鼓不用重锤”的期许,还是“做得不好你再自己反思”。没有新的活儿过来,自己又把计划书翻出来细查,大大小小修剪一遍,再给老板发过去。 第19章 老板发了个问号,说已经给过去了,显然没领会她为何多做了些无用功。梁爽并不沮丧,她收拾心情很快:“下次我争取早点。” 老板带着她去汇报,基本没照梁爽做的东西讲。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纯熟而自洽,说起来神采飞扬,梁爽隐约觉得好像也还行。她观察对面三个听老板说话的人,表情像是听进去了,在跟着他的思路走。 在老板说得开心开始自我放飞之时,其中一位女士眼睛微微一眯,梁爽想,这可不是一个欣赏的表情,她发现问题了。对方姓俞,职位不是三人里面最高,但直接能决定他们能否拿到这笔投资款。最重要的或许还不是投资,是他们入局之后会给这家小公司带来的资源。 梁爽对俞总监的过度关注引来对方注意,她冲梁爽露出一个幅度矜持的笑容。梁爽局促地坐直了,她试图同样用眼神表达善意,但她没有那么游刃有余,大概笑得不太好看,只好忐忑地听老板继续往下说。第三部 分涉及到执行细节,更准确说也不是细节,是类似于“我们都知道如果飞上天就好了,那接下来谁来实现帮人类飞上天”的问题。梁爽等待老板发挥,她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听见老板磕巴了一下,然后他非常淡定地照着文本读了出来。 梁爽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涉及到这里的执行问题,梁助你说一下。” 梁爽被他当场升了个头衔,她没来得对此形成吐槽,就看到对面三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梁爽意识到自己现在头顶有锅,她硬着头皮按照自己“编”出来的思路阐述一遍。等梁爽后来回忆这段经历,她不得不说那真是一个充满了毕业生对这个世界天真幻想的解决方案。但那是她当时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尽管她自己已经发现未必行得通。 坐旁边的一个眼利的中年男人对她进行了发问,梁爽觉得他很聪明,一眼看出了这个思路的不可行之处。她坦白承认:“对,这里我没有完全考虑清楚。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如何……”她把自己的问题抛出来。 那位中年眼镜微微诧异,不过还是礼貌地回答了她。梁爽点头:“这个方向之前没想到,谢谢您,对我很有启发。”坐在中间的男人嗤笑一声:“你们今天是来汇报的,可不是来受启发的。” 场子骤然冷了下来,梁爽下意识去看老板,老板马上笑起来:“年轻人嘛,我们 90 后的团队配置是这样,这代表有很多可能性。”俞总监也跟着笑:“我们今天本来是来花钱的,这倒好,是不是还要倒赚个学费呀?”她一开口,中间的男人也跟着表情一缓。梁爽如坐针毡,她连呼吸都放缓,想在成年人的交锋里面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想八成不行,因为这个商业计划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落地,而现在很明显,这个漏洞被看穿了。 老板的心情似乎并未受影响,他们汇报结束老板继续口若悬河和对方寒暄。她在一旁静静听着,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认知出了差错。 最后终于结束,俞总监笑说:“走吧,老远过来一趟,我请你们去吃个饭。” 梁爽很想逃避,不过她作为陪衬没有发言的必要。走出那栋金碧辉煌的写字楼她才发现老板跟这位负责人似乎相当熟稔,他们找了一家港式餐厅落座。 俞总监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假意矜持,这时瞧着更真切:“你们今天也是好险,听得我都着急了。” 老板面不改色给她倒水:“能过么?你觉得。” “那肯定呀,不能过我还叫你来干什么。我不也白干了吗?” 梁爽心中一阵惊诧,但她知道自己应该装作什么都不懂。 第12章 你没什么打算吗 回去路上她势必得跟老板说点什么,梁爽怕其他的她接不上,于是小心选择了眼镜男抛出的思路跟老板讨论。 老板对此有三分尴尬,可见那短暂的卡壳他并非全不在意。但他说的是:“这也给你一个教训,你看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做不到位,就会有别人指出来。现场尴尬吧?还好我能接住话头。” 梁爽道:“那是,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继续。” 她又试探去问:“那……咱们这个能拿下来吗?” 老板说你回去就可以开始招人跟你一起做了。梁爽暗道离谱:“第三模块的开发……其实我当时听的是个思路,具体怎么弄还没完全明白。” 老板很惊讶:“那你还说有启发?” 梁爽:“对不住,我当时紧张,没见过这种场面。有启发是真的,但是……再问细了,只怕场合不合适,他看起来也不是很想理我。” 老板听了一茬,哼哼两声,他语气也并非真的指责,本人年纪比梁爽大不了多少,倒像同龄人开玩笑:“你做不了就招人做呗,外包出去也行。都不影响。” 梁爽深吸一口气,她先前不敢单刀直入问清楚,现在边鼓敲到这个地步好像发现了真相,那就是老板压根也没打算把事情弄明白,就想把项目糊涂拿下再糊涂上了,至于结果如何……反正投资款先拿到手了。她细想其实……就连主营业务也是这么个逻辑,不过他有他的道行,能拿到旁人拿不到的资源,还有强大的法务支持,一直都很走得通。 梁爽心虚地说自己没有经验,接不住这份责任,老板大大咧咧:“怕什么,让你做就做呗。年轻人怕的话就拿不到机会。” 她心说那可真的太完蛋了。钱你拿了,我还不知道我要背什么样的锅。她此刻终于认清这不是好的工作机会。她不怕困难和辛苦,但畏惧于风险,这绝不是她的好选择。 出差回来她一宿没睡,梁爽决定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能不走是最好,毕竟房子刚租不久,搬来搬去也很要命。 第二天她旁敲侧击问了人事能否转岗,答案是否定的。她只能给自己这个新业务招人,于是去跟人事提了两个岗位需求。她想要一个更有经验的人来带自己。人事说那月薪… 第20章 回去路上她势必得跟老板说点什么,梁爽怕其他的她接不上,于是小心选择了眼镜男抛出的思路跟老板讨论。 老板对此有三分尴尬,可见那短暂的卡壳他并非全不在意。但他说的是:“这也给你一个教训,你看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做不到位,就会有别人指出来。现场尴尬吧?还好我能接住话头。” 梁爽道:“那是,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继续。” 她又试探去问:“那……咱们这个能拿下来吗?” 老板说你回去就可以开始招人跟你一起做了。梁爽暗道离谱:“第三模块的开发……其实我当时听的是个思路,具体怎么弄还没完全明白。” 老板很惊讶:“那你还说有启发?” 梁爽:“对不住,我当时紧张,没见过这种场面。有启发是真的,但是……再问细了,只怕场合不合适,他看起来也不是很想理我。” 老板听了一茬,哼哼两声,他语气也并非真的指责,本人年纪比梁爽大不了多少,倒像同龄人开玩笑:“你做不了就招人做呗,外包出去也行。都不影响。” 梁爽深吸一口气,她先前不敢单刀直入问清楚,现在边鼓敲到这个地步好像发现了真相,那就是老板压根也没打算把事情弄明白,就想把项目糊涂拿下再糊涂上了,至于结果如何……反正投资款先拿到手了。她细想其实……就连主营业务也是这么个逻辑,不过他有他的道行,能拿到旁人拿不到的资源,还有强大的法务支持,一直都很走得通。 梁爽心虚地说自己没有经验,接不住这份责任,老板大大咧咧:“怕什么,让你做就做呗。年轻人怕的话就拿不到机会。” 她心说那可真的太完蛋了。钱你拿了,我还不知道我要背什么样的锅。她此刻终于认清这不是好的工作机会。她不怕困难和辛苦,但畏惧于风险,这绝不是她的好选择。 出差回来她一宿没睡,梁爽决定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能不走是最好,毕竟房子刚租不久,搬来搬去也很要命。 第二天她旁敲侧击问了人事能否转岗,答案是否定的。她只能给自己这个新业务招人,于是去跟人事提了两个岗位需求。她想要一个更有经验的人来带自己。人事说那月薪得二十起步了,你们部门有那么多预算吗?而且你这是给自己招上司了啊。 梁爽坦言事情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人事笑道那没什么,老板都放心让你做你有什么不敢做。梁爽隐约摸清他们意图,她的心往下沉,跟人事打探道:“我司和俞总监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有她罩着呀?” 人事大概想给她多喂两颗定心丸,眨眨眼道:“你说呢,所以你就放心做吧。项目肯定能上,不成就不成呗。只要你们也尽过力。” 梁爽笑眯眯走了,她决定要离职。 项目能拿钱,但不是靠跑得通来拿钱。招几个不贵的人把项目跑起来,就算失败全开了成本也不高,如果这项目再短命一点,招来的人没过试用期就可以 gg 了。她当然也可以继续做下去,有一个月拿一个月的工资,可她不想要这样的项目经历。职场生命很宝贵,混个一年半载出去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还背了一个骗钱项目,多蛋疼。最令她不安的是,这么个野路子做法,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潜在风险。 但顺利离职需要一个好理由。 她是个便宜好用的职场新人,说走就走对方未必好轻易放人。碰巧梁爽周末请假去体了个检,血脂血糖俱偏高,仿佛生活用一记小锤开始敲打她。 梁爽乐了,给人事发短信:吴老师,周一我来不了,体检出了点问题,还得去复查。 对方很关心,顺利走流程批了一次假。 周三下午梁爽又请了半天,说医生建议手术。老板也知道她的情况了,皱着眉头说身体确实得注意,然后讲述了他扛着胃炎熬夜做活动的发家史,敲打她工作机遇也很重要,梁爽当场表示受教。在周五她正式提了离职,自陈确实身体原因,估计得回家静养好几个月,趁项目没正式落下来,现在转手招人还来得及。 她把文档都整理好,提醒老板确认清楚,正式交接好顺利办了离职。 钱川上次跟她说过周末会来,梁爽正好跟他提了一下,请他帮忙把自己在公司剩下的东西搬走。 梁爽为表感谢请钱川吃了一顿饭,他问梁爽到底是怎么回事,梁爽笑道:“君子交绝,不出恶言。我没什么好讲的。” 钱川皱眉瞧过来,问她:“那你……还留在这里么?还是回家?” 回家……倒是不会回。 梁爽记得自己在大厂实习的时候,跟父母打电话,老梁和林翠表示了对她的思念,说要是她可以回家过暑假就好了。梁爽也想,像小时候那样躺在凉席上,有林翠女士给她扇扇子赶蚊子。老梁下班的时候会给她带一个西瓜。梁爽总能吃到西瓜中间那一勺,她觉得父母很爱自己。 后来实习期提前结束,她就真的回了家。 吃完晚饭老梁要带她出去遛弯,梁爽懒得动,老梁和林翠硬拉着她出门。 路上遇到一个高中校友的家长,见到梁爽一脸神奇的表情:“呀,这是爽爽吧?你怎么回来啦?” 梁爽说:“现在是暑假。” 那个阿姨上下将她打量,笑道:“你们这种学校的,现在不都是实习也很抢手吗?你看你阿康哥哥就整天回不来家,他实习一个月也有七八千嘞。” 第21章 老梁当时脸色就有点变:“那是阿康厉害,我们家这个还小。” 回去路上一家三口遛弯的气氛突然就变了些,林翠看出她心思重,安慰道:“没关系的,你在家让爸爸妈妈养着也行。爸爸妈妈就是老得做不动事情了,也愿意养你。”梁爽自觉有些尴尬。 第二天老梁很早叫她起床,问梁爽打算做点什么。梁爽懵了一阵之后说她还没想好。老梁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走了。晚饭时又问起来:“爽爽,你没什么打算吗?” 三天后梁爽回了学校,继续接她的翻译稿并开始积极寻找新的实习机会。 …… 所以眼下她不会回去,也没打算跟父母提起自己已从这家小公司离职。 钱川问她:“那你就一直想在这里留着?这里生活成本其实比我们那儿还要高。你一个月房租也不便宜,要是暂时不想工作,换个地方待着也不错。” 梁爽歪着头想了想,原本脱口而出要拒绝他的提议,可钱川这话在理,她得考虑。 钱川带着点腼腆笑了一下:“其实,我还在找室友。” 第13章 没有意外之喜 梁爽搬家麻利,但没跟钱川搬到一起,她换了个城市边缘的地方,靠近附近一个小景区。 因为地处郊区,居民楼房租实际比想象中便宜。梁爽盘了一下手中余钱,打算休息两周。她对自己无法停下工作这个事实心知肚明,“躺着”不在她的选项列表里。可是她开始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会一直这么糟糕吗?再找一家,不会还不如之前的吧?那可太惨了。 你看,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只要不顺接连两三次发生,人类就容易学会失望和无助。 她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父母的人生经验其实是真理,她应该趁此抓紧考个编制,比自己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要好。想多了会烦,梁爽决定暂时关闭这个通道,逃避几天再说。 忽然停下工作,生活甚至悠闲得让她不知所措。小景区在工作日没有什么人,梁爽会穿着拖鞋跑出去,给自己买点零食回来。喝一杯奶茶的时间就能走完大半个主要景区。 大部分时间她窝在家里吃外卖,打游戏。 她把大学时玩过一段时间的端游下载了回来。 那时候还是社团里的朋友说要一起玩。因为总是遇不到靠谱的队友,就想把线下认识的伙伴发展到线上去。他们一起做了拍摄老建筑的项目,性格彼此合得来。 刚好当时这个仙侠端游大热,社团的小伙伴撺掇着大家一起下载,方便组队打本。 梁爽从来没有过玩游戏的念头,她的人生目标明确,奋进得近乎无趣,从前不曾有玩游戏这种“资本主义”享乐。 没想到裴雪舟这种大忙人竟也没拒绝这个提议。 于是梁爽破天荒去下载了游戏,注册了一个角色。 她一连几天有晚课,下载完登进去的时候,一起玩的朋友都已经可以打本了。 梁爽级数没升上去,只好先自己熟悉操作,加了他们好友,在线的时候连个麦。 忽然她看到裴雪舟发来消息,问她在哪里。梁爽如实相告:门派轻功太难,她又摔死了一次,正忧伤地等复活。 裴雪舟:…… 裴雪舟:来找我。 梁爽刚要打字回复他,裴雪舟道:算了,我来找你。 梁爽:感,感恩。 裴雪舟:怕你翻山越岭,又摔了。 梁爽:倒也不必。 前期任务大多比… 梁爽搬家麻利,但没跟钱川搬到一起,她换了个城市边缘的地方,靠近附近一个小景区。 因为地处郊区,居民楼房租实际比想象中便宜。梁爽盘了一下手中余钱,打算休息两周。她对自己无法停下工作这个事实心知肚明,“躺着”不在她的选项列表里。可是她开始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会一直这么糟糕吗?再找一家,不会还不如之前的吧?那可太惨了。 你看,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只要不顺接连两三次发生,人类就容易学会失望和无助。 她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父母的人生经验其实是真理,她应该趁此抓紧考个编制,比自己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要好。想多了会烦,梁爽决定暂时关闭这个通道,逃避几天再说。 忽然停下工作,生活甚至悠闲得让她不知所措。小景区在工作日没有什么人,梁爽会穿着拖鞋跑出去,给自己买点零食回来。喝一杯奶茶的时间就能走完大半个主要景区。 大部分时间她窝在家里吃外卖,打游戏。 她把大学时玩过一段时间的端游下载了回来。 那时候还是社团里的朋友说要一起玩。因为总是遇不到靠谱的队友,就想把线下认识的伙伴发展到线上去。他们一起做了拍摄老建筑的项目,性格彼此合得来。 刚好当时这个仙侠端游大热,社团的小伙伴撺掇着大家一起下载,方便组队打本。 梁爽从来没有过玩游戏的念头,她的人生目标明确,奋进得近乎无趣,从前不曾有玩游戏这种“资本主义”享乐。 没想到裴雪舟这种大忙人竟也没拒绝这个提议。 于是梁爽破天荒去下载了游戏,注册了一个角色。 她一连几天有晚课,下载完登进去的时候,一起玩的朋友都已经可以打本了。 梁爽级数没升上去,只好先自己熟悉操作,加了他们好友,在线的时候连个麦。 忽然她看到裴雪舟发来消息,问她在哪里。梁爽如实相告:门派轻功太难,她又摔死了一次,正忧伤地等复活。 第22章 裴雪舟:…… 裴雪舟:来找我。 梁爽刚要打字回复他,裴雪舟道:算了,我来找你。 梁爽:感,感恩。 裴雪舟:怕你翻山越岭,又摔了。 梁爽:倒也不必。 前期任务大多比较繁琐,裴雪舟做起来已经涨不了什么经验,只为带梁爽升级。 他去接了个任务,是帮人押运东西跑个镖。梁爽暂时还接不到这样的活儿,只能蹭着裴雪舟的队伍涨经验。 裴雪舟没有料到她基础操作都不太好,连了个麦来问她:你上来没? 梁爽迟疑,动用了百分百的脑力:……我是不是跟这个车的图像重叠就算坐上去了? 裴雪舟反应了一会儿,难得也有点愣: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梁爽为自己的悟性骄傲:那我已经坐上了。 裴雪舟:好的,坐稳了。 片刻之后——裴雪舟的剑客驾着车一骑绝尘,梁爽突然发现自己的小人还在原地…… 梁爽:? 梁爽自觉丢人:我退队了,我再自己琢磨会儿。 “你别动,”裴雪舟声音笃定,“跑完这趟我还可以再接一次,等我来找你。” 梁爽觉得他这样浪费时间不值当:“我不行,裴雪舟。我真的不太会,你别带我吧,让我自己成长一会儿。” 裴雪舟一边操纵他的小人儿做任务,一边轻松道:“不是说好要组队?你这角色入门确实有点难,后期成长可强了。” 他处之泰然,梁爽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矫情,接受是矫情,拒绝也是矫情。 裴雪舟不怕麻烦,自己先交了这趟任务,又回头来找梁爽。这回他仔仔细细调整了视角,确认梁爽也上了押镖的马车才开始跑。 游戏背景是一个郊外的黄昏。梁爽从没见过这样安静的日落。 马车跑起来,她的女侠和裴雪舟的剑客并肩坐在一起。 梁爽拉近视角,偷偷截图。 但这个号终究没到满级就被她放弃。说好的团队副本也只打了几次而已。 因为那时老梁见了个朋友,要拉他一起投资,他上下一盘算发现还有不够。本来也说的是梁爽大学还没毕业,她能自己管好自己就挺好,最终却还是要向她开口。钱不多,对梁爽来说也不少。 “你别勉强,你爸虽然不够,也有别的朋友能借,不能要你在外面日子难过。” 他一开口,梁爽其实已经在想怎么凑齐他要的钱。不全是因为想帮一把爸爸,还因为她不信任老梁。他曾问过自己如何贷款,如何辨别贷款软件真假,梁爽想来害怕。宁愿自己解决掉,比他出去找别的什么人借好,也比被骗着借了什么不明渠道的贷款好。 她对人生的态度属于好坏参半,大部分时候看起来缺乏动力,对命运感到沮丧,但生活只要有一点饵抛出来,又会头动尾巴摇地去接。如今的起点是很低的,可她又没那么绝望,她相信等自己毕了业,将来努力一点,生活总会慢慢好起来,她会看到更大的世界。 但这里还有一些潜在风险,老梁自有固执的地方,有一种不顾家人死活的“个人英雄主义”,总想闷声搞个大动静。梁爽怕自己解决不了他的缺口,他就默默找了别的什么渠道,或许会出更大的差池。这件事刺激了她脆弱的神经,叫她不敢细想。 因此她一口咬定了自己能凑齐,说:“没事儿,你拿我的吧,找我拿比找别人借好。” 也是当时刚好有个机会。梁爽有时会把自己在翻译时踩过的坑分享在论坛里,也在此跟人交流经验。当真被一个业内大佬发现,那还是她很喜欢的一位译者。对方在得知她有接稿需求之后,介绍来一个活儿,说是一份国外的学术会议资料,时间紧,任务重,报价也不高。好处之一是能跟自己心爱的大佬一起干活儿,好处之二是大佬还善良地愿意预支给她一笔款。 梁爽把自己先前攒下来的跟这收入并做一处,添给老梁去投资。 接了这一茬她陡然忙碌起来,自然不再有空跟社团的朋友晚上打本。偶尔回去看了一次,发现朋友们都满级了,唯有她的账号停留在四十多级,突兀地出现在他们建立的小帮派里。 有一回是去教学楼上课突然遇到了裴雪舟,他问:“如果课结束得早,晚上……去打本吗?” 梁爽说不去。 裴雪舟问:“最近怎么突然忙起来?” 梁爽道:“我……读书啊。” 裴雪舟:“期中刚过,也不让自己放松?” 梁爽没想好该说什么。 裴雪舟微微偏着头打量她:“你是不太喜欢玩这个吗?” 梁爽:“没,没有。我有一些别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跟裴雪舟说点什么,可是她没勇气说出口。也觉得是不必讲的,这是她的窘迫,不是裴雪舟的,她不能要对方与她共享。她有多喜欢那一次课堂展示时在掌声之中裴雪舟看她的眼神,就有多不想告诉他自己面临的问题。 社团里的很多小团建她也不去,不去旅行,不去看电影,不去聚餐……就这样,在忙碌中错过一次又一次见面,也在忙碌中一点一点再攒回生活费。 后来…… 后来梁爽看到了那位翻译大佬接受采访,有人问他怎么做到在那么忙碌的情况下依然有稳定产出。采访契机是他翻译了一本颇有份量的国外科普著作,得到普遍好评,位居畅销榜前列。所提内容使梁爽感到熟悉。她去图书馆借了一本,打开,里面有八成都是她日夜加班得来的东西,只字未改。她没有署名,那一份微薄的报酬是她所得到的一切。 第23章 然后她从老梁那里得知,钱没有了,投资败光了。父亲颓废又气闷地表示人总不会一直运气那么差,他总会再赚回来。梁爽劝他看开,说财去人安乐,总有福报会从别处来。其实她只是害怕,怕他又有什么别的渠道想要再尝试。 关于那个翻译的活儿……她想去做点什么,再回顾时发现,这位大佬一直很小心,不留任何记录。转给她的钱备注了“节日快乐”“祝你开心”。而合作内容,是他们在电话通话里说完的。 梁爽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做出放弃追究的决定,她既不知道能为自己争取什么,也无法承受争取会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只是很少的时间或精力。 你看,被习得性无助拖下去是很容易的,只要生活给你的,一直都是失望,失望,失望。 年轻的梁爽对生活没有什么脾气。她想,没有意外之喜的,才是我的人生。 第14章 没有花的树 辞职后梁爽的社交变得非常简单,她因为总是无法跟朋友们统一步调而省去了很多与他人的交集。工作日闲着的只有梁爽,节假日么……朋友们也很难过来。那是这个小景区人最多的时候,临近的地铁口会挤到让人窒息。尤其在炎热的夏天,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好选择。 但钱川会来。 他头一回兴致勃勃过来的时候梁爽有种难以摆脱的烦恼。夏天宅在家里只穿睡衣才是人间乐事,但有客要来,她不得不在家穿好衣服出门,约好跟他地铁口见。 外面肆意的阳光让她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梁爽有那么一刻动了转身回家的念头。但到底没跑,社交礼仪大于一切。 钱川从地铁扶梯上来的那一秒,她见到钱川额上的细汗和黑而亮的眼睛,梁爽愣了一会儿,最终抱以一个笑容。 “怎么会想在周末过来?你是真的不怕人多。”梁爽道。 钱川的声音听起来精气神满满:“人多说明这个地方好,我也喜欢热闹。” 梁爽:“好吧,壮士。” 钱川问:“你最近怎么样?找新的工作了么?需不需要我给你内推?” 梁爽摇头,钱川越积极她越是无法跟上这个节奏,她无所谓地说:“我掉下去的血和蓝还没有恢复过来,只想躺着。” 钱川笑她:“哪有你这样的,我看一起干活儿的时候你可有劲了,每天都很会说俏皮话。这次是被破公司刺激得不轻吗?” 梁爽笑笑没说话。 钱川换了话题,说最近都没看你发朋友圈,生活怎么样,别是天天吃外卖吧? 梁爽说:“外卖挺好的。这附近点外卖的人少,别看种类不多,送餐速度贼快。” 钱川看了她一会儿,眼里有点无奈的意思,好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梁爽带着他逛了一会儿,路上其实找不出什么共同话题,她也懒得再走,道:“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吧。” 钱川:“别,应该有工作的人请你吃。” 梁爽说:“都行,我走不动了。” 钱川恍然大悟,看她的时候挺小心:“不好意思啊,我都没问你走着累不累。” 梁爽:“哈哈,我是太久没运动。” 中午高峰时段,等位这件事令人窒息,钱川明显饿了,他一个小伙子,早上赶高铁过… 辞职后梁爽的社交变得非常简单,她因为总是无法跟朋友们统一步调而省去了很多与他人的交集。工作日闲着的只有梁爽,节假日么……朋友们也很难过来。那是这个小景区人最多的时候,临近的地铁口会挤到让人窒息。尤其在炎热的夏天,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好选择。 但钱川会来。 他头一回兴致勃勃过来的时候梁爽有种难以摆脱的烦恼。夏天宅在家里只穿睡衣才是人间乐事,但有客要来,她不得不在家穿好衣服出门,约好跟他地铁口见。 外面肆意的阳光让她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梁爽有那么一刻动了转身回家的念头。但到底没跑,社交礼仪大于一切。 钱川从地铁扶梯上来的那一秒,她见到钱川额上的细汗和黑而亮的眼睛,梁爽愣了一会儿,最终抱以一个笑容。 “怎么会想在周末过来?你是真的不怕人多。”梁爽道。 钱川的声音听起来精气神满满:“人多说明这个地方好,我也喜欢热闹。” 梁爽:“好吧,壮士。” 钱川问:“你最近怎么样?找新的工作了么?需不需要我给你内推?” 梁爽摇头,钱川越积极她越是无法跟上这个节奏,她无所谓地说:“我掉下去的血和蓝还没有恢复过来,只想躺着。” 钱川笑她:“哪有你这样的,我看一起干活儿的时候你可有劲了,每天都很会说俏皮话。这次是被破公司刺激得不轻吗?” 梁爽笑笑没说话。 钱川换了话题,说最近都没看你发朋友圈,生活怎么样,别是天天吃外卖吧? 梁爽说:“外卖挺好的。这附近点外卖的人少,别看种类不多,送餐速度贼快。” 钱川看了她一会儿,眼里有点无奈的意思,好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梁爽带着他逛了一会儿,路上其实找不出什么共同话题,她也懒得再走,道:“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吧。” 钱川:“别,应该有工作的人请你吃。” 梁爽说:“都行,我走不动了。” 钱川恍然大悟,看她的时候挺小心:“不好意思啊,我都没问你走着累不累。” 梁爽:“哈哈,我是太久没运动。” 中午高峰时段,等位这件事令人窒息,钱川明显饿了,他一个小伙子,早上赶高铁过来,到现在还没吃第一顿饭。 第24章 梁爽不一样,她睡到中午起,不久前吃的外卖。 等了一会儿,钱川没找到跟她合适的话题,有些挫败。还挺饿的,可前面的排号多得惊人。梁爽用余光看到他沮丧的侧脸,心里忽然软了一软。 梁爽站起来:“算了,你要是不介意,要么我回去给你煮个面吧。我就住旁边。” 钱川认真地盯着她:“真的,可以吗?” 有那么一瞬间,梁爽想,钱川挺好的。 跟她道别的时候钱川问:“下个星期,我还能过来吗?” 梁爽看出他眼里的期盼。 她无法假装读不懂。如果一开始她就明确表态,此刻或者有底气拒绝。可她认为自己没有。或许潜意识里她也希望能有什么人出现在死水般的生活里,至少带来一点跟现在的状态不一样的东西。于是她说了一个“好”。 钱川第二次过来直接来她这里敲门,带了水果还有几个可爱的小盆栽:“我给你买了几盆多肉,以前看你朋友圈发过,也许你喜欢。” “谢谢。”梁爽笑了一下。 钱川说:“没有买到跟你之前养过那种一模一样的,但养起来也不难,每周浇一次水就行。” 梁爽把多肉从包装里拿出来:“记住了,你真周到。” “如果你不记得……我可以每周过来,给它们浇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紧张,牢牢盯住梁爽片刻都不挪开眼。梁爽明白,他想要的是另一种允许。 她瞧着手里一盆多肉发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对钱川一笑:“也不是不行。” 窗外人声鼎沸,梁爽在那一刻觉得这个世界很安静。 她就是在那一刻放下裴雪舟的,同时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放弃这件事本身不难,难的是之后心里空起来的很多个瞬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从心脏里剜除出去。她当时以为不疼,后来这个破洞里一直嗖嗖灌进冷风来,长久地提醒她关于“失去”的课题。 她也学会用那一套价值体系去看钱川,学历不如她,收入水平稍高,性格不错。家底不算殷实但也没有什么负担,在一个三四线城市有房子,父母都有工作,退休后也有养老金。 大约对他来说,她的条件也不算很好,只是看着脾气好,面相还算讨喜。 裴雪舟呢? 裴雪舟有属于裴雪舟配置的人生。 她梁爽尚且想得到更好的人,可谁又不是? 所以她喜欢裴雪舟不奇怪。 她自认配不上裴雪舟,这也不奇怪。 钱川第三次过来的时候,他们接吻了。 梁爽想起张爱玲有一本小说里写起接吻的场景,形容对方的舌头像暖瓶的软木塞。梁爽当时想怎么有人把这件事写得质感如此粗粝,后来发现浪漫这件事,看你怎么想。如果没有大脑中分泌的神经递质的参与,没有随之而来的如梦似幻的感受,落在物理世界的现实,也可以就是两条潮湿程度不同的舌头,像两个暖瓶的软木塞。 那天夜里她梦到大片盛开的栀子。 风过处,许多白色的花瓣疯了似的下落,一片片被卷进风里…… 那个梦里最终什么也没剩下,只剩一棵光秃秃的,没有花的树。 她点进了跟裴雪舟的对话框,再点进他的朋友圈。裴雪舟一点都没透露关于他生活的痕迹,朋友圈干干净净。 梁爽不知道自己想发现什么,也不知道有或没有对她来说又有何区别。她只是下意识地,想再看一眼。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一眼。 手机跳出一条新消息,是钱川发来的:“考虑搬来吗?想跟你一起住。” 梁爽飞快打字:“哈哈,你继续想。” 钱川:“在想了。” 梁爽给他找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她感觉自己像在按部就班上一门恋爱课。这感觉不好不坏,像脚踩在土地上,你知道你不会再走到云端去了,不会有那种轻飘飘的体验,但好处是也不会坠落,一切都很真实。 第15章 我这个人很痛快 久未联系的琳达突然给梁爽发消息,问她是不是还在原来公司。琳达出差路过,想找她吃个饭。 梁爽笑嘻嘻给她打电话:“你来找我呀,我现在辞职住在景区。” 琳达还真来了,她走进梁爽的房子一边啧啧一边道:“我靠,你这日子过得。” “羡慕吗?”梁爽扬头笑道,“很爽。” 琳达大马金刀一坐下,指挥梁爽给她倒了水切了个西瓜,然后开口:“你既然离职了,还考不考虑蓑衣那边?” 梁爽知道她好意:“琳达姐,讲真……蓑衣老哥,比起搞业务的,更像港片里的打手。他给我感觉就……你懂吧?” 琳达一脸“我懂”的表情,梁爽乐了。 梁爽换了副正经的表情:“我在考虑回家考编。不行随便找个什么工作,换来换去的,好像也差不多。” 琳达连日出差折腾,眼睛微微浮肿,但她精神还挺好,啃了一口西瓜,乜斜着眼看梁爽:“你才工作多久就累?离退休早着呢。” 梁爽皱皱鼻子:“流泪了。”她挺佩服琳达的,工作这么久,还能保持高度紧张的节奏,可见想赚到常人赚不到的钱也得有常人没有的精气神。 上次有个之前一起实习过的朋友来找她吃饭,转述了从琳达手底下实习生那里传出的诸多八卦。包括琳达惊心动魄的晋升之路,在那段描述里,琳达心机超群并富有行动力。开头和结果都能对得上,不过真假对梁爽无所谓。她只是在想,大概人活到一定年纪总会有几个流行的人生故事版本,而你如果真的想了解一个人,就不能从流传版本里。 话说回来,同一个人,对不同人来说本身就是不同的版本。她跟琳达能保持一个友好的关系,除了她们有一点臭味相投之外,还因为她们从无利益瓜葛。 属于远交近攻里的远交。 琳达说:“蓑衣回来了,他这次是真的打算好好做。不会像之前一样搞个壳子,把你一个人放在里面。我觉得如果你没想过再回来,跟蓑衣去做事应该是个很好的选择。” 她们之间的关系是比萍水相逢再多几分酒肉朋友,琳达很少认真劝说梁爽去做什么事。所以梁爽问她:“蓑衣到底有什么我没发现的优点?” 琳达歪头:“不敢说蓑衣… 第25章 久未联系的琳达突然给梁爽发消息,问她是不是还在原来公司。琳达出差路过,想找她吃个饭。 梁爽笑嘻嘻给她打电话:“你来找我呀,我现在辞职住在景区。” 琳达还真来了,她走进梁爽的房子一边啧啧一边道:“我靠,你这日子过得。” “羡慕吗?”梁爽扬头笑道,“很爽。” 琳达大马金刀一坐下,指挥梁爽给她倒了水切了个西瓜,然后开口:“你既然离职了,还考不考虑蓑衣那边?” 梁爽知道她好意:“琳达姐,讲真……蓑衣老哥,比起搞业务的,更像港片里的打手。他给我感觉就……你懂吧?” 琳达一脸“我懂”的表情,梁爽乐了。 梁爽换了副正经的表情:“我在考虑回家考编。不行随便找个什么工作,换来换去的,好像也差不多。” 琳达连日出差折腾,眼睛微微浮肿,但她精神还挺好,啃了一口西瓜,乜斜着眼看梁爽:“你才工作多久就累?离退休早着呢。” 梁爽皱皱鼻子:“流泪了。”她挺佩服琳达的,工作这么久,还能保持高度紧张的节奏,可见想赚到常人赚不到的钱也得有常人没有的精气神。 上次有个之前一起实习过的朋友来找她吃饭,转述了从琳达手底下实习生那里传出的诸多八卦。包括琳达惊心动魄的晋升之路,在那段描述里,琳达心机超群并富有行动力。开头和结果都能对得上,不过真假对梁爽无所谓。她只是在想,大概人活到一定年纪总会有几个流行的人生故事版本,而你如果真的想了解一个人,就不能从流传版本里。 话说回来,同一个人,对不同人来说本身就是不同的版本。她跟琳达能保持一个友好的关系,除了她们有一点臭味相投之外,还因为她们从无利益瓜葛。 属于远交近攻里的远交。 琳达说:“蓑衣回来了,他这次是真的打算好好做。不会像之前一样搞个壳子,把你一个人放在里面。我觉得如果你没想过再回来,跟蓑衣去做事应该是个很好的选择。” 她们之间的关系是比萍水相逢再多几分酒肉朋友,琳达很少认真劝说梁爽去做什么事。所以梁爽问她:“蓑衣到底有什么我没发现的优点?” 琳达歪头:“不敢说蓑衣是个有多好的老板,但是他绝对是个很好的老师,可以教你很多东西。” 梁爽也不兜圈子了:“可他上次跟我说,他想找你出来合伙,你没答应。” 琳达把啃完的瓜皮放下,说话的神情微妙而复杂。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又有一些自嘲:“当然不出,做到快养老的位置……大概这辈子我都不会出去了吧。” 梁爽很中肯地点头:“换了让我从头开始,我也不愿意。” 琳达擦擦手:“所以嘛,你如果暂时不考虑别的,再跟蓑衣聊聊。他的资源和眼界总不假。” 梁爽在想。 琳达终于没忍住白眼:“别去小公司了我的姑奶奶。我真的想说,没有哪家公司是为了气氛和情怀开的,大层面来说只有赚钱的和不赚钱的。对员工来说,只有赚了钱不给员工分享的,和赚了钱会稍稍给员工分享的。当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以为那个老板是你亲戚或者你想渡劫。” 梁爽又郁闷又好笑,最后直摇头:“我是想均衡一下生活节奏,别再半夜回家。谁想到也差不多,再浅的池子也是一个海洋乐园。” 她慢慢正经些许:“最真实的事情还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管是大的蛋糕,还是三瓜俩枣。” “行啊,悟空。为师觉得你想明白了。” 梁爽到底被说服去跟蓑衣见了一面。或许心态有变,这一次他们更多聊到业务,梁爽也敢提问敢交流了,蓑衣谈起对业务的理解让梁爽几乎要为他击节叫好。这看起来更像一场反向面试。 “噢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们就不讲虚的了。事情给你做,你做得好,后面人来了,交给你带。如果别人比你厉害,那你就被别人带。”蓑衣说,“经常有人跟我讲他曾经去过多么厉害的平台,做过多么牛逼的事情,结果自己一出来呢,做的东西那是有健全大脑的人能做出来的吗?除了 tittle,没有哪一点像个体检合格的健全人。” 梁爽听得直眨巴眼,蓑衣压了压手腕:“你放心,我要求很高,嘴巴也坏,这我知道。” 梁爽:“……” 蓑衣:“但我也知道人是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我给你多少工资,就意味着我知道你能做多少事。超出我预期的,有你再多一份。我这个人很痛快,所以你什么时候入职?” 梁爽:“?” 梁爽:“我要么……再想想?明天给您答复。” “想什么?”蓑衣道,“你这个思路不行。要是整体都满意,还有一些小的疑问,当面提,我当场就能给你答复解决。你要是没这个想法,直接说了我也明白,都不要再耽误时间。明天又不是什么黄道吉日。” 梁爽保持礼貌:“这不一般都得想想嘛?” 蓑衣:“所以一般人效率都不怎么高。” 梁爽:“……” 蓑衣:“这样吧,给你点时间考虑。” 梁爽刚要感谢他,他道:“两分钟足够了。” 梁爽:“……” 蓑衣:“你怎么做事这么不果断?” 第26章 梁爽顿了顿,把组织好的理由噎回去,开口变成了:“……行,我下个礼拜入职,主要是得找个住的地方。” 蓑衣:“好的。” 梁爽又一次搬家。频繁搬家有个特点,东西会越搬越少。到哪个地方都不觉得自己会留下来,就一直扔东西,把服务于爱好的东西扔掉,把不实用的装饰品扔掉。也砍掉自身所有的枝丫,是个随时拖起箱子就能到处跑的架势。 也许真的有些巧合,蓑衣选好的新公司,跟钱川工作的地方大概二十多分钟车程。听闻梁爽要过来工作,他毫不犹豫担负起了帮忙搬家的责任。梁爽说不用太着急,她还没找好新的住处,问钱川是否有推荐。钱川露出受伤的表情来:“真的不跟我一起住?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说有女朋友是骗人的。” 梁爽本来想说容我想想,她还不知道怎么跟钱川更进一步……此刻想到蓑衣说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她既然愿意接受钱川,又在别扭什么,在跟谁较劲?梁爽松一口气,痛快道:“行,以后就是室友了。” 钱川很高兴,过来拉住她的手:“以后是正式同居的女朋友了。” 第16章 也许这条路跟谁一起都会让人心生退意 梁爽有点明白为什么琳达觉得蓑衣很好,却不想跟他一起做事的心情了。 她接了个挺急的方案,做完之后拿给蓑衣过目,对方只有一个字评判:烂。 梁爽差点气哭。 秉着“拿人钱财以人为爹”的心态,她和和气气问道:“那,问题在哪里呢?您具体说一下?” 蓑衣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分分钟想暴走,他说:“所有。” 梁爽去重做了方案。 第二遍,还是一个字评价“烂”。 第三遍给过去,蓑衣说:“你跟人说话都是这么没有重点的吗?看方案的都是老板,谁有时间看你那么多细枝末节的执行?你觉得哪个老板看到这些东西会兴奋?你是老板你看完之后想掏钱吗?” 再改。 第四遍的时候蓑衣说:“你觉得你是做广告的吗?你这个ppt的审美只能去服务未开化地区的人民,我不是嫌弃他们的意思。我是说太丑了,实在太丑了,你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怎么会对美毫无要求。你有喜欢的明星么?” “那倒是有。”彼时梁爽还年轻,说了个小明星的名字。她心想如果蓑衣胆敢diss她的墙头,她会立刻开始朝他喷射毒液。蓑衣说:“这就对了,证明你还是能看出来美不美的。但你为什么做ppt的时候就没有这个审美?你是没把这一份审美带到工作上么?” 梁爽:“……”呵,她竟然有点服气。 梁爽:“等着,我去改。” 改到最后几页蓑衣也熬不住夜了,毕竟年纪在那儿,他问梁爽:“你要不要回去加班?我司不太提倡员工在公司加班。” 梁爽回头瞪他,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生机勃勃:“不回,我要做完再走。” 她导出pdf版本的时候自己觉得这篇可以拿奖。 蓑衣一页页看过去,再瞅瞅梁爽,表情依旧带着点肉眼可见的嫌弃。梁爽气到临头,想当场辞职,可她觉得这么走了也挺憋屈,她甚至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于是挺直了腰杆儿问:“有哪里不清楚?我给你说。有什么问什么,有一点答不上来的我立马重做。” 蓑衣听完:“行,就是这样。” 梁爽:“?” 她已经炸毛了,但蓑衣是一点没见气:“你拿一个方案出去,自己首先不能… 梁爽有点明白为什么琳达觉得蓑衣很好,却不想跟他一起做事的心情了。 她接了个挺急的方案,做完之后拿给蓑衣过目,对方只有一个字评判:烂。 梁爽差点气哭。 秉着“拿人钱财以人为爹”的心态,她和和气气问道:“那,问题在哪里呢?您具体说一下?” 蓑衣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分分钟想暴走,他说:“所有。” 梁爽去重做了方案。 第二遍,还是一个字评价“烂”。 第三遍给过去,蓑衣说:“你跟人说话都是这么没有重点的吗?看方案的都是老板,谁有时间看你那么多细枝末节的执行?你觉得哪个老板看到这些东西会兴奋?你是老板你看完之后想掏钱吗?” 再改。 第四遍的时候蓑衣说:“你觉得你是做广告的吗?你这个 ppt 的审美只能去服务未开化地区的人民,我不是嫌弃他们的意思。我是说太丑了,实在太丑了,你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怎么会对美毫无要求。你有喜欢的明星么?” “那倒是有。”彼时梁爽还年轻,说了个小明星的名字。她心想如果蓑衣胆敢 diss 她的墙头,她会立刻开始朝他喷射毒液。蓑衣说:“这就对了,证明你还是能看出来美不美的。但你为什么做 ppt 的时候就没有这个审美?你是没把这一份审美带到工作上么?” 梁爽:“……”呵,她竟然有点服气。 梁爽:“等着,我去改。” 改到最后几页蓑衣也熬不住夜了,毕竟年纪在那儿,他问梁爽:“你要不要回去加班?我司不太提倡员工在公司加班。” 梁爽回头瞪他,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生机勃勃:“不回,我要做完再走。” 她导出 pdf 版本的时候自己觉得这篇可以拿奖。 蓑衣一页页看过去,再瞅瞅梁爽,表情依旧带着点肉眼可见的嫌弃。梁爽气到临头,想当场辞职,可她觉得这么走了也挺憋屈,她甚至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于是挺直了腰杆儿问:“有哪里不清楚?我给你说。有什么问什么,有一点答不上来的我立马重做。” 第27章 蓑衣听完:“行,就是这样。” 梁爽:“?” 她已经炸毛了,但蓑衣是一点没见气:“你拿一个方案出去,自己首先不能心虚。你得有讲明白的冲动,不然怎么跟人说清楚?人家看方案的时候,你也这么小心候着,一看就没什么经验。那些老板眼睛都很毒,听个开头觉得你没底气,就不想跟你聊了。你得有这种心态,对方案能自信到这种程度——谁说不好你就有信心打他脸,甚至给他开个瓢。” “……给人开颅是犯法的。”梁爽提醒。 蓑衣“呵”了一声,道:“这是以理服人。行了,下班。” 原本为这点破事加班到现在,梁爽是不忿的,可蓑衣那么一说,内容那么一改,她又奇异地服气了。从心有惴惴到她觉得客户没道理不答应做。那就姑且再容忍蓑衣几天,见见世面,是走是留,到时候再考虑,梁爽这么想。 她晚回家,钱川问她要不要来接,梁爽说不用,让他先休息。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想在当时刚实习的那个晚上,她应该不会发消息让钱川出来接她。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有了一个名为恋爱的关系,反而让她更加别扭起来。她盼望着下班,不想被工作榨干,但想到住处并非自己独享,空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竟有些踌躇。 她发现了自己用尽全力想让这段关系毫无进展,能退则退,可是梁爽不懂为什么会如此。她不喜欢钱川吗?钱川不好吗?在想什么呢?这不是你已经想好的,最合适的选择吗? 梁爽下了出租,顺着月色往回走。 她不知道自己对眼下的生活有什么好不满足。人的骄气和娇气都是会被磨平的,最后发现自己没有多么特殊——没有多特殊的悲惨,也没有多特殊的幸运,是千万个普通人当中的一员。不再想要触摸不到的月亮,甚至连生活中的善意与关切,索取的时候都带着小心,生怕欠了一点,而普通如自己,可能会还不上。她宽慰自己,可能就是这种怕欠了一点什么的心态吧,跟钱川无关,他没什么可指摘的。 钱川已经睡着,她轻手轻脚回去放下自己的东西,关上卫生间的门洗漱。那一刻梁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十几岁头上幻想过的十年后的自己,是这个样子么?她想这是我要的人生吗? 不过肉体的疲惫比内心的困惑来得更为强烈,她很快打断了没目的的思考,安静躺下。 半夜的时候胃疼醒了一次,钱川听到响动皱起眉头,一看梁爽一副随时要撒手人寰的样子,他吓得不轻。赶紧去倒了温水,拿了药过来。 “是偶尔有项目才加班,还是一直都要这么加班?”钱川显然很不放心。 梁爽把药吞下去,深呼吸好一会儿终于能说话:“不知道,也不是老板非得要我加班,是东西我没做好。”钱川伸手按在她上腹部的位置:“疼得厉害?我带你去医院。” 梁爽把他的手拿开,对钱川笑了笑:“没,吃了药就好了。赶紧睡吧,明天我还得出差,别折腾了。” 钱川欲言又止,最后才松口:“要是不舒服你就叫我,我可能睡得沉,但是会起来。” “这么好的呀。”梁爽笑眯眯。 钱川无奈摇头:“你还没以前愿意麻烦我,这是你的权力,你懂不懂?” “哈哈不是,”梁爽轻轻把枕头扔过去,跟他撒了一个娇,“赶紧睡了,你明天也得上班。” 灯关了,屋里陷入黑暗。她咬着牙等药效慢慢发挥,胃疼渐渐过去。梁爽忽然想起闹钟没定,她设置完把手机充上电。身边忽然一空,钱川下意识来拉她的手,梁爽笑了一下,觉得他这个小动作很可爱。 她转头去看睡着的钱川,又开始乱糟糟地想:“我会跟这个人在同一张床上躺很久么?” 也许他们会去见彼此的家长,会结婚,还会有孩子。梁爽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没有兴奋和憧憬,只是有很多未知的恐慌。可她觉得这种恐慌对钱川不够公平,她宁愿把这归结于未知的人生给人带来的压力。 也许这条路跟谁一起走都会让人心生退意,钱川没有什么不好,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踌躇。 第17章 为什么裴雪舟不行 人生大部分时候都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每天期待好事发生的时候,好事不会光顾你。当你真觉得“狗日的人生,过个屁”的时候,它又巴巴贴上来,给你一些微末的好处,叫你怀着赌徒心态再往前走远一点。 梁爽有时对未来信心满满,有时觉得人生一眼望得到头。 蓑衣给了她几个小案子去做,有成也有不成。梁爽想拿更多客户,问他眼前这一单是否能压缩利润,果不其然又被喷了一遍:“赚这么点钱你干什么活儿?” 梁爽有她的考虑:“先拿客户么。” “这种客户别人低价也能挖走。” 梁爽想了想:“……也是。” 蓑衣的脑回路总是不太一样,梁爽大部分时候从一个员工的角度觉得此人是个匪气十足又不太仁善的老板,小部分时候觉得蓑衣身上天然有种她不具备的“大视野”。如果不是遇到蓑衣,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站在另一个高度去看问题。从前她习惯性把自己放得太“小”,也太“低”。 梁爽刚在内心崇拜完蓑衣,只听他急吼吼在收拾东西,蓑衣拿上车钥匙探头出来:“方案你整好发我手机。我家小王八蛋来了,这几天得陪他玩。” 梁爽比了个“ok”的手势。 蓑衣有个七八岁的儿子,是他家中一霸。尽管这位瞧着在外面人模狗样,回家却是怕老婆怕儿子的典型。梁爽听琳达讲过这位小胖墩的事迹,蓑衣自己不讲究,但儿子是个用大牌堆起来的金娃娃,光是小王八蛋打的伞都够梁爽一个月工资,梁爽不禁感叹:“我的人生理想是重新投胎一次,当个小王八蛋。” 琳达说小王八蛋也不好当,胖墩现在三国语言说得都溜,周末得学骑马,各种课程时间塞得比他们996社畜还满。所有场合都不露怯,老道得不像一个未成年。 梁爽听得咋舌,对重生成胖墩这件事果断放弃:“我已经悟了,人生也是一分钱一分货。自己奋斗换自己的幸福人生太累了,当个优秀的二代也不容易。我现在只想不劳而获,希望有一笔横财砸中我。” “德行吧你。”琳达笑。 不得不承认,工作虽然使人蛋疼,有时却也靠它使人保持状态。梁爽在蓑衣那里刚起步,觉得生活有了一… 第28章 人生大部分时候都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每天期待好事发生的时候,好事不会光顾你。当你真觉得“狗日的人生,过个屁”的时候,它又巴巴贴上来,给你一些微末的好处,叫你怀着赌徒心态再往前走远一点。 梁爽有时对未来信心满满,有时觉得人生一眼望得到头。 蓑衣给了她几个小案子去做,有成也有不成。梁爽想拿更多客户,问他眼前这一单是否能压缩利润,果不其然又被喷了一遍:“赚这么点钱你干什么活儿?” 梁爽有她的考虑:“先拿客户么。” “这种客户别人低价也能挖走。” 梁爽想了想:“……也是。” 蓑衣的脑回路总是不太一样,梁爽大部分时候从一个员工的角度觉得此人是个匪气十足又不太仁善的老板,小部分时候觉得蓑衣身上天然有种她不具备的“大视野”。如果不是遇到蓑衣,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站在另一个高度去看问题。从前她习惯性把自己放得太“小”,也太“低”。 梁爽刚在内心崇拜完蓑衣,只听他急吼吼在收拾东西,蓑衣拿上车钥匙探头出来:“方案你整好发我手机。我家小王八蛋来了,这几天得陪他玩。” 梁爽比了个“ok”的手势。 蓑衣有个七八岁的儿子,是他家中一霸。尽管这位瞧着在外面人模狗样,回家却是怕老婆怕儿子的典型。梁爽听琳达讲过这位小胖墩的事迹,蓑衣自己不讲究,但儿子是个用大牌堆起来的金娃娃,光是小王八蛋打的伞都够梁爽一个月工资,梁爽不禁感叹:“我的人生理想是重新投胎一次,当个小王八蛋。” 琳达说小王八蛋也不好当,胖墩现在三国语言说得都溜,周末得学骑马,各种课程时间塞得比他们 996 社畜还满。所有场合都不露怯,老道得不像一个未成年。 梁爽听得咋舌,对重生成胖墩这件事果断放弃:“我已经悟了,人生也是一分钱一分货。自己奋斗换自己的幸福人生太累了,当个优秀的二代也不容易。我现在只想不劳而获,希望有一笔横财砸中我。” “德行吧你。”琳达笑。 不得不承认,工作虽然使人蛋疼,有时却也靠它使人保持状态。梁爽在蓑衣那里刚起步,觉得生活有了一根轴。稳定的收入使人心平气和,尽管这份心平气和大多只能保持在发薪日当天。但这依然使她获得一些力量,开始有了逐步走上正轨之感。 钱川呢?他最近升了一级,一周有六天都基本泡在公司里。公司待遇周全,早上有早餐提供,夜里有夜宵提供,两人同居过得像异地。他自己也感叹,幸好梁爽早早答应了他,不然换到眼下工作节奏,都没时间找女朋友。 如果一周有空一天,就一起出去吃个饭。梁爽总觉得不知该如何跟人恋爱,比当朋友时竟多几分拘束。所有消费当场 aa 钱川不接受,后来总是外面他付,梁爽记下,然后一周集中转给他一次。她没有觉得恋爱有什么实质上的不同,但钱川也还好相处,又不算很糟。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那天梁爽加完班回家已经挺晚。正是草莓上市的时候,她在小区门口水果店买了两斤带回去。梁爽在厨房洗草莓,钱川过来跟她说这周末他父母会来。梁爽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那我周末先出去待着吧。” 钱川没料到她这反应:“你不见见我爸妈吗?” “嗨,我是觉得……”梁爽扯起一个笑容来,“不到时候吧。再说你爸妈过来肯定是想看你,我在,你们连话都不好说。” “我想让他们看看你,”钱川很认真,过来帮着她一块儿洗,“他们知道我们住一块,也在谈朋友,对你挺关心的。这次刚好是吃一个朋友儿子的喜酒,就过来看看咱们。” 保持眼下的关系,她尚且不需多想,这种程度的相处梁爽尚可接受,再进一步是什么,她没有心理准备了。 过了特定年纪,第一怕身边的朋友结婚,第二怕长辈知道身边的朋友结婚。钱川他爸妈过来吃喜酒,保不准会受刺激。钱川比她还大了两岁,现在结婚也不算早,估计家里催也催得厉害。她不幸站在风暴中间,很怕被波及。 草莓洗完放在沥水筐里,梁爽却没心情动。见一面不损失什么,为给钱川一个面子也说得过去。只是她潜意识里感到惶恐,她连钱川出现在生活里尚且不能完全适应,突然出现的他父母就更不要提了。 家里老梁和林翠一点不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事,她也没主动说。之前的相亲对象事件伤了她的心,叫她觉得老梁和林翠不是跟她一边儿的。她没什么深仇大恨要去打破家庭和谐的表象,但心里一口暗气始终郁结不去。老梁替那位相亲对象说话,认为对方不丑,五官俱全,倒是梁爽说话刻薄,有意丑化别人。梁爽为此记恨了老梁很多天。 准确说够不上“记恨”,只是她默默在心里削减老梁对她而言的亲切度和可信度。这件事之后,她心理上疏远了老梁,从前坚定不移的“父母就算有时候方式不一定对,也一定是为你好”开始动摇,她甚至觉出一份恶意,否则理解不了老梁为什么觉得那个人行。 相亲事件结束得好似无声无息,但梁爽认清一件事,她想平稳且不憋屈地走过自己这条狭窄的人生赛道,就要端好自己心里那杆秤。父母理应不会害她,只可惜,好人有时候也不是只办聪明事。 第29章 梁爽猜测如果父母知道自己现在和钱川在谈恋爱也许会满意,毕竟钱川对她来说条件不差。但如果知道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也许会炸毛,但她不为此心烦,甚至隐隐为他们可能的愤怒感到快意。 周末还没来,梁爽大学时社团的朋友先过来了。姑娘叫顾盼,是从前一起叫她打游戏的那波人之一。在学校的时候还没有熟到无话不谈,反而是工作之后,机缘巧合越走越近。梁爽出去跟她吃饭,这是她第一次跟朋友说起钱川。 顾盼问她:“你喜欢他么?” 梁爽想了想:“挺好的,我没有不喜欢。” 顾盼抓起杯子放到一边,突然凑近她,眼神诚恳:“那可能不是很喜欢,你放弃吧。” 梁爽有气无力趴在桌上,抬眼对顾盼有点复杂地笑了:“放弃了然后呢?有个更好的等着我吗?” “你真是,”顾盼表现得充满郁闷和不解,“你当真从来没考虑过裴雪舟吗?” 她猝不及防提起裴雪舟,梁爽如同被回忆迎头痛击,怔在当场,连笑容维持起来都勉强:“怎么就跟裴雪舟有关系了呢?” 顾盼凑过来,实在是憋坏了的样子:“诶,能问吗?我真的很好奇,这么两年我都没想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是说,有过什么,但没给我们知道?” 梁爽看着她,慢吞吞地问:“什么?” “他如果表现不明显,我们也不好奇了。”顾盼深呼吸一次,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来社团之前,你高岭之花的裴学长可没那么愿意跟我们掺和。当时看他那个积极的劲头只觉得太稀奇了。可是说他清高冷淡,你倒比他还要再冷几分,有几次他那么明显只是想要约你,你都没接茬。后来甚至连社团活动都不参与了。我们还猜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他私下表白失败。” 梁爽颇有些复杂,她问:“那么一点迹象,就代表裴雪舟有想法吗?” 顾盼眼睛睁老大:“当然了。虽说我们都觉得裴学长人很好,但他其实……你知道吧,跟大部分人都……挺有距离感的。他看起来更像被人追,而不是单箭头追人的。” 梁爽不知该作何反应,顾盼见她也不像是排斥,就继续说下去:“那时我们一直以为会发生点什么,没想到到了毕业也没看到结果。不知道他憋不憋屈,我们挺憋屈。那但时候咱俩还没现在熟呢,也不好问。我说你俩真的说开过吗?还是……你根本就拒绝过他了?” 梁爽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顾盼歪着脑袋拧着眉,观察梁爽神色:“那你,知道他……或者你对他……算是有过好感吗?” 梁爽垂下眼眸,这次说不出话了。 她稍有些恍惚,其实……就算不知道那些事,她能没察觉到那些微妙的好感吗?不全是。问题是……那又怎么样呢? 那一年的梁爽没有勇气走向他,如今的梁爽还明白了,她跟裴雪舟无法走向同一个未来。 她无法想象跟钱川一起组建家庭,因为她不愿意。她同样的,也无法想象跟裴雪舟组建家庭,因为她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关于“你喜不喜欢裴雪舟”的问题,还有更多的,关于她觉得自己不配、也够不上的一切。 第18章 不是能让她鼓起勇气的那个人 梁爽想起当初和裴雪舟之间的一些小事,这些被她小心收藏好,从不跟任何人提起。 今日顾盼提起来,她却觉得有了一个好的诉说对象。好像那些陈年旧物,摊开在阳光下翻晒彻底,杀杀菌,它们就会变得洁净和干枯,再被束之高阁的时候,像失水的标本那样,长不出任何新的东西了。拥有一种无害的静止状态,再也不会有可能,也再不会变坏。 “不是喜不喜欢,是我发现我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梁爽要了两瓶酒:“知道是什么让我明白这件事吗?” 顾盼看着她,梁爽道:“他有一次征求我意见,想给他妈送一条丝巾,问我的想法。” 梁爽发现时隔数年,她比自己想得平静:“我当时选了,然后桃宝给他截了图。裴雪舟夸我眼光好,他很有技巧性地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我以为我的建议被采纳。后来你猜?后来我在他妈妈的微博看到了照片。” 顾盼皱眉:“噢,林总……” “是,”裴雪舟的父母都很优秀,父亲是个学者,有家学渊源,母亲是位颇有影响力的企业家。这不是什么秘密,梁爽去看过她的微博很多次,是一位优雅又有见识的女性:“然后我看到她晒的母亲节礼物,是宝格丽啊姐姐。” 顾盼收回目光,她感觉啤酒的气泡堵在自己的嗓子眼,让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可能再看觉得那不算什么,对当时我的来说……我希望裴雪舟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希望我当时瞎了没有看手机回复他。”冰镇过的酒吞下去,酒液顺着喉咙下滑,好像可以把整个人都降低两度,使她获得自己没有的冷静,“我知道致富有先后,人各有命,这都没什么,可是,可是……我二十岁那年因为这件事想把自己埋起来。” 顾盼伸手来搭在她的手上,半晌后说:“可是学长不会在乎这些。他该有的都有,你有没有对他来说也不是问题。” 梁爽抬头对她笑了笑,然后摇头。 顾盼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短暂的失语,而后她也沉默了。 她只想表达一次学生时代未能见证圆满的遗憾,却猝不及防被拉进更现实的话题里。梁爽没有跟她说的是,后来工作的第一个月工资发下… 第30章 梁爽想起当初和裴雪舟之间的一些小事,这些被她小心收藏好,从不跟任何人提起。 今日顾盼提起来,她却觉得有了一个好的诉说对象。好像那些陈年旧物,摊开在阳光下翻晒彻底,杀杀菌,它们就会变得洁净和干枯,再被束之高阁的时候,像失水的标本那样,长不出任何新的东西了。拥有一种无害的静止状态,再也不会有可能,也再不会变坏。 “不是喜不喜欢,是我发现我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梁爽要了两瓶酒:“知道是什么让我明白这件事吗?” 顾盼看着她,梁爽道:“他有一次征求我意见,想给他妈送一条丝巾,问我的想法。” 梁爽发现时隔数年,她比自己想得平静:“我当时选了,然后桃宝给他截了图。裴雪舟夸我眼光好,他很有技巧性地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我以为我的建议被采纳。后来你猜?后来我在他妈妈的微博看到了照片。” 顾盼皱眉:“噢,林总……” “是,”裴雪舟的父母都很优秀,父亲是个学者,有家学渊源,母亲是位颇有影响力的企业家。这不是什么秘密,梁爽去看过她的微博很多次,是一位优雅又有见识的女性:“然后我看到她晒的母亲节礼物,是宝格丽啊姐姐。” 顾盼收回目光,她感觉啤酒的气泡堵在自己的嗓子眼,让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可能再看觉得那不算什么,对当时我的来说……我希望裴雪舟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希望我当时瞎了没有看手机回复他。”冰镇过的酒吞下去,酒液顺着喉咙下滑,好像可以把整个人都降低两度,使她获得自己没有的冷静,“我知道致富有先后,人各有命,这都没什么,可是,可是……我二十岁那年因为这件事想把自己埋起来。” 顾盼伸手来搭在她的手上,半晌后说:“可是学长不会在乎这些。他该有的都有,你有没有对他来说也不是问题。” 梁爽抬头对她笑了笑,然后摇头。 顾盼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短暂的失语,而后她也沉默了。 她只想表达一次学生时代未能见证圆满的遗憾,却猝不及防被拉进更现实的话题里。梁爽没有跟她说的是,后来工作的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给自己买了一条宝格丽的丝巾。但没有怎么戴出去过,戴出去其实,也没有人会认出那是宝格丽。当时她或许只想证明自己也可以拥有,也有鉴赏它的能力。 “我不能说不懂,”顾盼轻轻叹气,“父母还算给我了帮衬,可是跟本地有房的比起来,我也差很多呢。不知道何时才能在这个城市里立足。花钱之前总不免要想,我是图个今天高兴呢,还是存着以后用更好。谁不羡慕那些出生在起点的人。但我就是觉得……你们都没走出那一步,实在是……你们俩,但凡有一个人,稍微不那么拘着,也许就不一样了。” 梁爽撑着脑袋听她说。 二十岁的时候希望遇到白马王子是真的,可她那时不希望王子出现的时候,看到的自己是灰姑娘。那时她只有二十岁,恨不能在裴雪舟眼里自己会发光。任何一点窘迫被裴雪舟看到,她都会无地自容。梁爽可以坦白跟辅导员说家庭有问题,需要帮助,不觉得羞耻。但是裴雪舟不行。她那时真的喜欢他,没办法向他抖落自己想藏起来的另一面生活。 顾盼已经懂了,只是有些意难平:“不说这个了,我们是局外人。只是没想到你们真的连话都没说开过。没有到一起去面对问题,没有机会知道对方的想法。” 梁爽摇头笑了:“是啊,他也没有告诉过我,他是怎么想的。” 裴雪舟也依然是隐约的,矜持的,为什么是我非得听懂他的暗示呢?他也从未明明白白问过我,喂,梁爽,跟我在一起吗?或许那不是他性格,或许他也还没喜欢到要明说的地步。两个人都如此踌躇,没走到一起,那可真是,太正常了。 从前她对裴雪舟只有遗憾,至今不怨。只是她清醒地认识到了那是一个云端之上的小王子,他大概不明白凡人的世界。他有一个优雅的三代共读于一个高等学府的梦想,在等梁爽走进去。却不知道,他们之间横亘天堑,那个一无所有把自己看得很低的人,只靠着他的目光,是走不过去的。 吃完饭,顾盼有朋友来接她,梁爽要自己打车回去。顾盼不肯,非要看着她打电话给钱川来接才放心。 梁爽无法,给钱川打了电话。她猜钱川可能会觉得有点烦,不过钱川依然来了。挺客气跟顾盼打了招呼,把梁爽扶上车。他在后座让梁爽靠在他怀里:“怎么喝那么多?两个女孩子,不知道危险么?” 梁爽笑嘻嘻去捏他的脸:“没有,只是顾盼不放心,我完全可以自己回去。” “下次不要这样了,大晚上的,也不安全。明天还得上班。” 钱川确实有些烦躁,他接到电话的时候下班快到家,临时改换了地址,又打车过来,一路折腾。梁爽察言观色技能很强,小声道:“不好意思啊,下次我自己回就行了。” 他又有些内疚,把梁爽的手捉在手心里,话音软了下去:“你一个人不安全。” 梁爽笑了起来:“那谢谢你哦骑士先生。”钱川被她逗乐了。梁爽觉得有点没意思,她闭上眼睛装睡,回去之后话也不多。钱川以为她是醉酒后的反应,自己心情好起来之后去找梁爽说笑,梁爽反应并不主动,看起来有些木木的。 第31章 钱川过来戳她的脸,兴许看她发呆觉得好玩,不知怎么又笑了一声:“傻傻的,还挺可爱。” 梁爽用不太能对上焦的眼睛看着他,情绪不明。钱川握着她的手:“周末我爸妈过来,我们就在家做饭吧。你给露一手,让二老放心。”梁爽原本想说去饭店吃就行,转念一想,刚刚辛苦钱川接她回来,让他在父母面前有面子算回礼。 那个念头终于从偶尔出现变得格外清晰,她真的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梁爽有时对生活很认命,钱川就像是她最合适的一件配置,兴许她对钱川而言也是如此。这选择无法用好坏去衡量,只是合适、应当。可她发现她无法把跟钱川的关系控制在这个节点上,人总是要往前走的,继续跟钱川在一起,那就需要一起去面对接下来的很多事,比如见家长,比如结婚…… 梁爽一点点冷静下来,生活本身已经让她心生退意,而钱川……不是能让她鼓起勇气的那个人。 也许该分手了。 第19章 这现实比她想得更加琐屑汹涌 周末钱川爸妈过来,他们在家做饭。梁爽的厨艺覆盖不了一桌好菜,她对厨房里的事还不算很熟,一半因为她没时间,一半继承自林翠的生活哲学——她说“不会做就不用做”,自己围着锅台打转数十年,心里有怨,因此不肯叫女儿学会这些本事。梁爽觉察她的行为和情感自有混乱矛盾之处,林翠希望她不过跟自己一样的生活,叫她读书,不要学做饭。总要传授给她一些如何生活得更自在的技巧。却又在她二十出头的时候,把一盘猪头肉推到她面前,告诉她你以后该跟这个人生活在一起,这是合适你的未来丈夫。 钱川做了大部分。处理虾线的时候他提了一句:“今天帮你过关,以后你也要学着做。”她倚在一边看钱川动作,没有说话。从前他没有这一面,这一刻令她有些茫然。现在是什么?自觉进入新的阶段,开始有新的责任和义务分配了吗? 等他爸妈来的时候他只说都是梁爽做的。梁爽没有拆穿,也没有什么话想说。她有种提前进入婆媳相处难题,钱川已经在帮忙从中调和的感觉。 这一切使她感到厌烦。 从二老的神色来看,他们吃得还算满意。钱川爸爸态度和蔼,问了梁爽一些工作的情况,感叹说现在年轻人奋斗辛苦。钱川妈妈听到她经常夜里才回来,表情不是那么好看。问她是不是就是所谓“公关”行业,梁爽说稍微搭点边。问她是不是经常要陪客户吃饭,梁爽说是。钱母噎了一噎,潜台词问不出口,也没咽下去。同时又觉得她家庭状况成问题,总想方设法要把她家底探清楚。梁爽的父亲没有正式工作,还有失败的投资经验,这背后仿佛有个惊天巨坑。这事就是不问心里不舒服,问细了又怕梁爽不舒服。做父母的看起来也难。 钱川面露尴尬之色,小声提醒他妈不要再问。钱川妈妈倒也听儿子的,适时住了口,可疑虑不减。 梁爽十分理解她的心情。只是做好要分手的决定之后她觉得这都无所谓。钱川本身优秀,在他父母看来,值得配一个更好的女孩子,不能叫他吃亏。 梁爽总是在找如何过好这一生的办法,现在发现,生活就是要不停对抗琐碎和被时间消磨。这现实… 周末钱川爸妈过来,他们在家做饭。梁爽的厨艺覆盖不了一桌好菜,她对厨房里的事还不算很熟,一半因为她没时间,一半继承自林翠的生活哲学——她说“不会做就不用做”,自己围着锅台打转数十年,心里有怨,因此不肯叫女儿学会这些本事。梁爽觉察她的行为和情感自有混乱矛盾之处,林翠希望她不过跟自己一样的生活,叫她读书,不要学做饭。总要传授给她一些如何生活得更自在的技巧。却又在她二十出头的时候,把一盘猪头肉推到她面前,告诉她你以后该跟这个人生活在一起,这是合适你的未来丈夫。 钱川做了大部分。处理虾线的时候他提了一句:“今天帮你过关,以后你也要学着做。”她倚在一边看钱川动作,没有说话。从前他没有这一面,这一刻令她有些茫然。现在是什么?自觉进入新的阶段,开始有新的责任和义务分配了吗? 等他爸妈来的时候他只说都是梁爽做的。梁爽没有拆穿,也没有什么话想说。她有种提前进入婆媳相处难题,钱川已经在帮忙从中调和的感觉。 这一切使她感到厌烦。 从二老的神色来看,他们吃得还算满意。钱川爸爸态度和蔼,问了梁爽一些工作的情况,感叹说现在年轻人奋斗辛苦。钱川妈妈听到她经常夜里才回来,表情不是那么好看。问她是不是就是所谓“公关”行业,梁爽说稍微搭点边。问她是不是经常要陪客户吃饭,梁爽说是。钱母噎了一噎,潜台词问不出口,也没咽下去。同时又觉得她家庭状况成问题,总想方设法要把她家底探清楚。梁爽的父亲没有正式工作,还有失败的投资经验,这背后仿佛有个惊天巨坑。这事就是不问心里不舒服,问细了又怕梁爽不舒服。做父母的看起来也难。 钱川面露尴尬之色,小声提醒他妈不要再问。钱川妈妈倒也听儿子的,适时住了口,可疑虑不减。 梁爽十分理解她的心情。只是做好要分手的决定之后她觉得这都无所谓。钱川本身优秀,在他父母看来,值得配一个更好的女孩子,不能叫他吃亏。 梁爽总是在找如何过好这一生的办法,现在发现,生活就是要不停对抗琐碎和被时间消磨。这现实比她想得更加琐屑汹涌,而她清晰地意识到,如果这一路是跟钱川同行,她坚持不下来。她对钱川的爱意不够庞大,她也还没自己想得那么心甘。 第32章 钱川怕她介意,埋着头偷偷给她发消息:“我妈只是容易担心,年纪大了很多事又不明白,你别搁心里,回头我说她。”他抬头悄悄观察梁爽的反应,梁爽给他回复:“没事儿,换了我妈也许问题更多。”钱川给她发了一串爱心。 吃完饭钱川跟梁爽一起去厨房洗碗,钱川被他妈妈叫住,梁爽就自己去了。 水龙头往下放着水,中途钱川妈妈叫她一次,梁爽没应。 然后她听到钱母小声在说,模样挺俊,家庭那个样子么……不过嫁妆出不了多少也可以往好了看,彩礼应该就不好意思要高了。她父亲的情况要问清楚,婚前的东西么,分分清好了咯,不然始终是个隐患。钱川一直小声提醒她不要急于现在讨论,回去再讲。钱母拍了他手背一下,说你就是脸嫩,个么这些事总是要聊的,你有不好意思的我来讲。这个工作肯定也是不行的,说出去不好听,两个人又都不顾家还了得。既然钱川赚得多一些,以后让她找个清闲正经点的活儿,考考教师证也挺好,家庭和工作都能兼顾了。小姑娘人是不错的咯,你看上了喜欢,爸妈也连着喜欢她,我们家还能亏待谁吗? 热水哗啦啦地放,蒸腾出雾气来,梁爽眼前几乎要看不分明了。可是她心里异常平静,好像有另一个自己从更远的地方目睹这一切,有种置身事外之感。 他们没坐一会儿要走,走的时候钱川妈妈拿出了一条细细的金手链来,说是给梁爽的见面礼。梁爽没收。钱川妈妈拉着她的手腕:“那阿姨可就不开心了,特意给你买的,怎么好不收?” 梁爽露出和气又腼腆的笑容:“不合适,礼物太贵重了。”钱川妈妈执意要给,两人拉扯了一番,梁爽说:“要么您把东西留给钱川吧,将来合适我再拿。我都没给您二位准备见面礼,再收这个,做晚辈的心里不安。”钱川妈妈兴许也觉得这样更合适,高高兴兴把东西给了儿子,夸梁爽懂事。 送走他们,钱川有种大事落定的感觉,他神色里都透出喜气来,转而问梁爽刚刚有没有不开心。梁爽说没有,他父母挺随和的。钱川提议他们找时间也去见见梁爽的父母,梁爽说不着急。 她没想好什么时候提分手能够最体面,但清楚不是眼下,以免让钱川误会是他爸妈的原因,搞出不必要的矛盾。碰巧最近钱川几乎忙得不着家,她决定缓个几天。 这么过了两周不到,他们竟也没怎么碰上面。那天梁爽开完一个会出来,抬头发现天空辽远,已经入秋了。再拖下去大概要回家过年。中午忙着开会没吃饭,她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好让血糖快速恢复。转眼她和钱川在一起也有小半年,好的时候也有,可这不足够叫她继续。这个选择没有让她的生活更加自洽,反而产出了新的烦恼。 她想是时候了,梁爽给钱川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没有勇气跟他走下去,决定到此为止。 是自己做的决定,发完之后还是忍不住要惆怅一下。这算是失恋了吗?她想。梁爽刚要怀揣着一种怜惜自己的心态再买一块巧克力,给自己一点甜头,蓑衣的夺命消息已经发了过来,他说赶紧的,数据分析好了没,下午给我。 梁爽回复:好的,马上。 她决定不吃了,巧克力吃多了腻。 下午紧赶慢赶把东西做完,梁爽提前半小时申请下班。她这几天已经看好一个新的住处,东西打包起来也快。也许潜意识里依旧没有会在这里生活很久的打算,这间屋子里只有她夏天的行李,入秋之后还没来得及添几件厚重点的衣服。 叫搬家师傅,行李搬下楼,运输,再到新的地方,搬上去,总共花了不到三个小时。梁爽把钱结算给师傅,自己关上门坐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 她只拆了一个箱子,把自己需要的日用品拿出来,其他什么都没收拾。钱川打电话来声音几乎失控:“你到底为什么?在跟我闹什么脾气?”梁爽不想在他情绪激烈的时候迎上去。要提分手,难免会遇到这种尴尬情况,梁爽声音笃定:“周末再说吧,你先冷静几天。没有必要把时间花在吵架上。” 钱川同她也说了许多软话,自己给自己找出诸多原因:“是我加班一直没有陪你?还是上次我爸妈来惹了你不高兴?”梁爽说都不是,就是觉得没法继续往下走。 那完完全全的,是她不想要的人生。 如何跟钱川的父母搞好关系,如何向他的家人解释自己的家庭……里面的每一个难题,她都没有打算去解决。 有时想来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如此人生配置,ego 却不小。她清晰地意识到了她不是认清局势就能心甘情愿做出“最佳选择”的人,她还倔得要死,有自己想法得要死。 她跟钱川连水电都算得清楚,自觉无所亏欠,想断就能断,只是对方的愤怒和坚持使她有些为难。 终于挨到周末,钱川跟她约着见上了一次。他胡子没刮,看上去精神不大好:“宝宝,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有问题一起解决好吗?” 他依然问,是不是父母态度的问题,是不是他从前给的太少。他也说梁爽的问题:“你总是太独立,是你要跟我算得清。”梁爽笑了一下。她一直告诉自己,穷人比富人更需要“不占便宜”这种品质,因为多得到的哪怕一点,你都不知道对方会让你用什么去还,而你极有可能还不起。 第33章 她细细端详钱川,半晌之后慢慢露出一个极为温和的表情来:“因为我不爱你。” 钱川先是分辨了一下她说的字句,而后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话:“你在演电视剧么?那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梁爽低下头笑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见过父母了,你跟我说这些。生气就说为什么生气,没必要这样,”他的愤怒被压抑下去,态度又好转些许,“还是爸妈来闹得,对不对?你也体谅我,他们就只有我一个儿子。但凡父母哪有不觉得自己儿子是最好的,这里面就算有些委屈,也是一家人之间的话。我能叫你真吃亏吗?” 梁爽摇头了。 她很认真看钱川,那个会跟她说下周来给多肉浇水的人,忽然就陌生起来。 怎么你们成年人好像都很适应自己有另一种身份,也很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一张什么样的脸? 那天还不是结束,钱川依然要再聊。梁爽意识到问题在哪儿了,想要顺利分手,对对方魅力的否定就不够明智,他接受不了这件事,就接受不了分手。 这样拖了又拖,梁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在钱川又一次来提复合时她给了对方一张体检报告,这个备用谎言很完美,她自信只要说出口,就不用再继续拉扯下去。 她告诉钱川她的体质不好,熬夜又作息不规律,医生说她以后生不出孩子。 钱川问她是否能治,梁爽告诉他这有先天因素,自己又无法做到规律调养,只怕很难。 她平静地等着钱川挣扎了片刻,然后道:“没关系的,我觉得不要耽误彼此的时间。你也别急着跟我表态,再冷静冷静吧。” 钱川站起来的时候微微有些站不稳,他半晌找回神智,主动结束谈话:“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梁爽道,“有个客户下午要见,我先不回去。” 钱川定定打量她片刻,艰涩地开口:“那……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 结束了,就这样简单。 梁爽想或许他也不信,可这是一个好理由,使得他能够接受这件事。 第20章 对你来说,一切都这么容易过去是吗? 蓑衣这人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他很有意思,小生意不愿做,说给人当牛做马赚几个小钱不值当。要么就伺候有前景的,要么就伺候现成财大气粗的。梁爽务实一点,或者说比起蓑衣来,她土鳖一点,觉得他们目前这个团队配置,能拿小案子练手也很不错。 蓑衣为此毫不保留地表达了对梁爽的鄙视:“活儿做细了不怕,怕就怕眼界做小了,不值当。” 梁爽:“好,那我等大客户过来。” 结果蓑衣自打脸,拉了个姓邢的客户过来,预算十万想搞点事情。梁爽:“……” 梁爽比起了大拇指:“老板,这案子,大得吓人。”她最近有点摸清蓑衣的脾性,开始不惮于直接朝老板喷射毒液。 蓑衣哼唧了一声,又神秘莫测道:“老邢这个人,给他把事情做好了不亏。” 梁爽说行。 她算下来这单要这么精细地去做,连人力成本都覆盖不了。但蓑衣有旨,梁爽也就照做。兢兢业业把方案给做好,老邢有问题抛出来她就在三分钟内给个回应。梁爽习惯了随身带着手机和充电宝,把“永远在线,永远反馈及时”修炼成基本的职业道德。她对自虐没有偏好,这是另一种自知。是权衡之后,在“想要”和“得到”之间找到的路径,所以她要“做到”。 给老邢结案的时候,梁爽心想,老邢可再也找不到这么良心的供应商了,不过她也希望老邢能痛快点去找别家做,这样的“大生意”真不想再来一个。没想到这单是蓑衣抛出去的饵,老邢身后还带着一条大鱼。 那天蓑衣给梁爽拖进了一个群,他匆匆伸头过来招呼:“老邢拉进来那个是苏老板,‘维一’现在的实际负责人。这个行业,那几个老的商家不行了,这几年能跟上网络发展的只有维一。我先拉你进去,你找他聊着先,月内我们得找个时间去拜访。” 维一。梁爽“哦”了一声,感觉……有点悬。维一前两年购物节就勇夺业内前五,冲出了一堆老牌线上商家的包围圈,无论是势头、财气还是资源,都挺吓人。尽管靠着老邢的关系搭上这条线,但梁爽感觉这竞争铁定激烈,并不是好拿的。 梁爽问蓑衣:“这位苏总,我该怎么称呼?” 蓑衣斗… 蓑衣这人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他很有意思,小生意不愿做,说给人当牛做马赚几个小钱不值当。要么就伺候有前景的,要么就伺候现成财大气粗的。梁爽务实一点,或者说比起蓑衣来,她土鳖一点,觉得他们目前这个团队配置,能拿小案子练手也很不错。 蓑衣为此毫不保留地表达了对梁爽的鄙视:“活儿做细了不怕,怕就怕眼界做小了,不值当。” 梁爽:“好,那我等大客户过来。” 结果蓑衣自打脸,拉了个姓邢的客户过来,预算十万想搞点事情。梁爽:“……” 梁爽比起了大拇指:“老板,这案子,大得吓人。”她最近有点摸清蓑衣的脾性,开始不惮于直接朝老板喷射毒液。 蓑衣哼唧了一声,又神秘莫测道:“老邢这个人,给他把事情做好了不亏。” 梁爽说行。 她算下来这单要这么精细地去做,连人力成本都覆盖不了。但蓑衣有旨,梁爽也就照做。兢兢业业把方案给做好,老邢有问题抛出来她就在三分钟内给个回应。梁爽习惯了随身带着手机和充电宝,把“永远在线,永远反馈及时”修炼成基本的职业道德。她对自虐没有偏好,这是另一种自知。是权衡之后,在“想要”和“得到”之间找到的路径,所以她要“做到”。 第34章 给老邢结案的时候,梁爽心想,老邢可再也找不到这么良心的供应商了,不过她也希望老邢能痛快点去找别家做,这样的“大生意”真不想再来一个。没想到这单是蓑衣抛出去的饵,老邢身后还带着一条大鱼。 那天蓑衣给梁爽拖进了一个群,他匆匆伸头过来招呼:“老邢拉进来那个是苏老板,‘维一’现在的实际负责人。这个行业,那几个老的商家不行了,这几年能跟上网络发展的只有维一。我先拉你进去,你找他聊着先,月内我们得找个时间去拜访。” 维一。梁爽“哦”了一声,感觉……有点悬。维一前两年购物节就勇夺业内前五,冲出了一堆老牌线上商家的包围圈,无论是势头、财气还是资源,都挺吓人。尽管靠着老邢的关系搭上这条线,但梁爽感觉这竞争铁定激烈,并不是好拿的。 梁爽问蓑衣:“这位苏总,我该怎么称呼?” 蓑衣斗争经验丰富。遇到四十岁朝上的,都让梁爽要么叫哥,要么叫老师。 叫哥的是豪放派,江湖气足,看关系的居多。只要大事情上利益分配让人满意,关系又笼络得亲厚了,小问题上都不难解决。 让叫老师的往往是半拉文化人,得捧着,甭管他讲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听,先叫老师就对了。但年纪小点的,反而要经理、x 总这样叫,一来显得你正规,挺能唬人;二来么,通常这些名号都是虚衔,一个公司里经理能捞出来十几个,但年纪不大刚坐上这样的位置就是有这份虚荣心,叫头衔才能让人心中舒坦。这个苏承骏,梁爽摸不清是什么情况,于是先问了蓑衣一嘴。 蓑衣想了一下,也还拿不准。人跟老邢熟悉,他也是刚刚才接触:“要么就先叫苏总吧,我听说年纪也不是很大。” 梁爽被拉进去,老老实实问了个好:“苏总好,我是梁爽。您有空了咱们约着沟通一下。”苏承骏没理,要么挺忙,要么对这茬并不感兴趣。过了一会儿,苏承骏拖了个负责人进来,叫徐迪,让此人全权对接,梁爽也没跟他再说上什么话。 徐迪说话很有技巧,委婉表达了先不用具体到项目的意思,让梁爽他们出一份对行业的观察和报告先。梁爽今天戴了隐形,不太好翻白眼,走过去找蓑衣聊:“这位是不是也不太想让我们接手,只是碍于邢哥的面子?他们什么信息都不想给,想听我们先来一份行业观察。” 蓑衣刚跟老邢打完电话,摸了一下底,金钱使他两眼放光:“这位是大财主,在这种经济形势下,还能找到维一这样高速增长的公司太不容易了。就给他做呗,花点心思好好整。苏承骏接手之后上下大换血,原来的推广公司也不用了,今年他们还有大动作,预算很足,分到多少看我们的本事。” 梁爽沉默了片刻,说好。跟老板反馈自己的判断是业务素养,执行好老板的需求是职业态度,二者不冲突。若有冲突之处,以老板需求为准。 她先前加了苏承骏好友,对方没声儿。倒是徐迪先来加了她,让随时沟通。 徐迪走进来请示苏承骏,这家是怎么回事。苏承骏道:“老邢介绍来的,不好推……这家你先看着,水平不错再给项目资料比个稿,不合适就别浪费时间了。” 徐迪点头,转了个身要出去,他身姿摇曳刚走了没几步,苏承骏把他叫住:“对了,今天蓑衣拉进来那个可能是他们管业务的,不论成不成,应该有很多业内信息,我看之前有做过一些蛮有意思的项目,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不用客气。” 徐迪啧啧出声:“老板,我真的很喜欢你这种奸商的样子。” 苏承骏面无表情看了徐迪一眼,徐迪自动告退。 梁爽为了整这份报告待到九点多还没感觉,抬头发现蓑衣新给她招过来的几个小朋友竟然也还没走。梁爽有点惊悚:“你们集体加班么,手头事情有这么多?” 办公室静寂了三秒,梁爽意识到她做了一个坏榜样。她把文档拷贝一份放进 u 盘,再拖一份放进文件传输助手,果断关机走人:“早点回去吧,太晚了路上不安全。”回家接着再加班,初稿发给蓑衣之后果不其然又是一顿被批。梁爽泡了一碗麦片,一边用勺子往嘴里塞,一边研究该怎么改。 钱川大概今天不忙,发了消息过来:“你现在住哪里?” 梁爽没回。 钱川又说:“你东西没带齐,我给你送过来。” 梁爽问:“什么?” 钱川给她拍了照片,梁爽一看发现是自己给猫买过的猫爬架和猫窝。那只叫小球的猫是钱川自己最早养的,后来俩人住一起,梁爽也把它当做了自己的宠物。可惜两人工作都忙,实际并没有什么时间对小球摸摸抱抱。遇上两人都出差的时候,还要长时间寄养在宠物店里。梁爽挺喜欢它的,但若不是钱川先养了一只猫,她自己决计不会养猫,她自认还没到能对一只宠物负责的阶段。 梁爽说:“是买给小球的,不是我的。你不想留就处理掉吧。” 钱川:“对你来说,一切都这么容易过去是吗?” 她不想接这种情绪化的话,话已说尽,事已说清,再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她的回复毫无情绪:“今晚加班,有事给我留言吧。” 钱川跟她最后一条是说:“你可真狠。” 第35章 第21章 可惜不太愿意理人 梁爽如期给徐迪交了“作业”。在跟徐迪沟通的过程当中,她发现这位除了在滥用语气词和波浪线上很惹人抓狂,其他方面倒是相当敏锐,哪怕一个很小的细节,都能迅速意识到问题焦点在哪儿。这对梁爽来说有一好一坏两个信号,好的是说明他们对待合作有几分认真,否则也不会让一个聪明人来浪费彼此的时间。坏的是这客户还没到真的确定合作就已经让她感觉到了难搞。 不过最近也有一些叫她和整个小团队都颇有成就感的事:前段时间做方案的一个快闪店落地,因为别出心裁的设计和玩法,吸引了不少关注。蓑衣也精明,有意营销自己的团队,把这个项目里赚的钱又都砸了出去,包装成了一个了不得的案例,所以最近来找他们接触的客户多了不少。 “这个分享会你看一下,准备准备。”蓑衣丢过来一份资料。 梁爽道:“上次发我了,我们从广州开完会回来刚好过去听,就是时间卡得有点紧。” 蓑衣:“有个分享嘉宾出事儿了你知道吧?” 梁爽当然知道,这件事已经在她的朋友圈刷屏了。说的是一行业大佬,老婆开他的车出去撞了,调他的行车记录仪出来,结果调出了他和情妇在车前的激情拥吻视频。梁爽知道这位就在这次的演讲嘉宾名单上,所以这么紧的行程她都没有怨言,就是想去围观一下活的人渣长什么样。 “人不来了,这个位置给你。演讲时间是半个小时,就说这次的案例,你好好准备。”蓑衣突然丢了这么一句。 梁爽:“?” 梁爽真服了他:“老板,你知道这个会哪天开吗?” 蓑衣:“周四。” 梁爽:“您,知道今天周几吗?” 蓑衣:“周二,还是晚上。” 梁爽觉得他有点癫,周三下午见个客户,周四早上见个客户,然后飞回来,赶下午的会。哪有准备内容的时间。蓑衣:“飞机上做。” 乍一看要整理的资料梁爽有点麻了,她最后一次挣扎是撺掇蓑衣自己上去说,并吹捧他更能代表公司形象。换了她去,万一事情砸她手里,浪费机会多可惜。 “我不去,”蓑衣根本不上当,他表情还有些别扭,“上头有几个,还是我当年带出来的小鬼。我… 梁爽如期给徐迪交了“作业”。在跟徐迪沟通的过程当中,她发现这位除了在滥用语气词和波浪线上很惹人抓狂,其他方面倒是相当敏锐,哪怕一个很小的细节,都能迅速意识到问题焦点在哪儿。这对梁爽来说有一好一坏两个信号,好的是说明他们对待合作有几分认真,否则也不会让一个聪明人来浪费彼此的时间。坏的是这客户还没到真的确定合作就已经让她感觉到了难搞。 不过最近也有一些叫她和整个小团队都颇有成就感的事:前段时间做方案的一个快闪店落地,因为别出心裁的设计和玩法,吸引了不少关注。蓑衣也精明,有意营销自己的团队,把这个项目里赚的钱又都砸了出去,包装成了一个了不得的案例,所以最近来找他们接触的客户多了不少。 “这个分享会你看一下,准备准备。”蓑衣丢过来一份资料。 梁爽道:“上次发我了,我们从广州开完会回来刚好过去听,就是时间卡得有点紧。” 蓑衣:“有个分享嘉宾出事儿了你知道吧?” 梁爽当然知道,这件事已经在她的朋友圈刷屏了。说的是一行业大佬,老婆开他的车出去撞了,调他的行车记录仪出来,结果调出了他和情妇在车前的激情拥吻视频。梁爽知道这位就在这次的演讲嘉宾名单上,所以这么紧的行程她都没有怨言,就是想去围观一下活的人渣长什么样。 “人不来了,这个位置给你。演讲时间是半个小时,就说这次的案例,你好好准备。”蓑衣突然丢了这么一句。 梁爽:“?” 梁爽真服了他:“老板,你知道这个会哪天开吗?” 蓑衣:“周四。” 梁爽:“您,知道今天周几吗?” 蓑衣:“周二,还是晚上。” 梁爽觉得他有点癫,周三下午见个客户,周四早上见个客户,然后飞回来,赶下午的会。哪有准备内容的时间。蓑衣:“飞机上做。” 乍一看要整理的资料梁爽有点麻了,她最后一次挣扎是撺掇蓑衣自己上去说,并吹捧他更能代表公司形象。换了她去,万一事情砸她手里,浪费机会多可惜。 “我不去,”蓑衣根本不上当,他表情还有些别扭,“上头有几个,还是我当年带出来的小鬼。我才不会在他们后面讲。” 梁爽识趣地闭嘴了,这哥们果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 她自知此番无法逃避,老社畜了,抗争是揣在心里的,她给蓑衣回的是“我尽力”,还没有发出去,她已经能脑补蓑衣会回复什么,必然是“尽力没用,要拿结果”,于是她把那三个字删掉,换成了“好,我没问题。” 这种分享会嘉宾有讲究,总要有几个行业大咖坐镇,让人觉得有听的价值,这才能招来愿意参会的。但大咖也不是捡白菜,一场凑不到那么多,需要再来几个小咖陪衬着。小咖也有讲究,太小的不行,没有上去讲的资格,一般是垂直领域里有些名气,但大范围不太知名的人。讲些小而美的东西,让人听了能嚼出味道,又不抢大咖的风头就行了。这么说来,梁爽他们这次的案子,做个陪衬,还算合适。 蓑衣自打知道那嘉宾的丑闻之后就开始动心思,梁爽能拿到机会上去讲,是他找了些门路塞的。这演讲嘉宾的身份本身没有多少含金量,重要的是台下潜在客户挺多,就着这个机会能捞不少人来。梁爽也很快想明白,无论她是不是挂着公司的名义上去,这事都能沉淀为她自己的经历。她想通了,没有拒绝的道理。 第36章 梁爽琢磨片刻,对他说:“明晚我发你初稿,有修改意见我回程的飞机上做。” 蓑衣对她的态度表示满意,提点道:“你得找到那种兴奋感,要自信一点跟人讲你做了一件多么牛逼的事情,别觉得是汇报。” 无论蓑衣有多变态,她都很谢谢他。出了学校之后的成长就不是因材施教、积极引导,往往不会那么温柔好消化。蓑衣的行事风格虽然总令她噎住,换个角度,至少经验攒到了,项目刷到了,对她眼下这个阶段,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到了周三,梁爽刚上飞机不久,手机关机的前一秒,徐迪给她发来了消息,是两份加密文档,一份是维一近期用研报告,一份是下季度准备力推的产品表单。梁爽眼前一亮:“嚯。”肯往下走,说明先前给的报告他们还算满意。 徐迪:“爽姐姐,资料可不能外泄哦~~保密协议发你邮箱了,文档密码签完之后奉上。看什么时候跟我们约着见一次,把后续的方案给过了。” 梁爽:“没问题。我要上飞机了,还有什么要求想到就先留言给我,稍后回复。” 收到消息的徐迪抬头来,看苏承骏:“其实这是我最担心的,这家规模有限,一个人上了飞机就没人处理事儿了,往后真要合作了,怕容易出问题。” 苏承骏道:“你错了,蓑衣这个公司,什么规模全看老板想接什么样的客户。如果他觉得有钱赚,只要合同一签,你让他给你码一个多少人的团队,他立马能给你组一个多少人的团队。收一家现成的公司对他也不是问题。” 徐迪咂摸了一会儿,比起拇指:“商人,商人。” 苏承骏又问他明天下午的分享会机票定好没有,徐迪一听这个来了精神:“订好了。不过老板,我也想去,围观了两天热搜之后,对这个会议前所未有期待。之前的邀请函上看到热搜那位的名字了,真想看他在现场会怎么发挥啊。” “肯定换人的,主办不能叫人看这个笑话。”苏承骏一锤定音,徐迪的失望掩饰不住:“惹,人家真的很想看渣男上台有没有观众嘘他嘛。” 苏承骏挪回目光,不再管他。 周四,回程的飞机。蓑衣昨天有事先走,让梁爽独自接了个锅。那位客户有乙方老板在还好,蓑衣不在就化身狂蟒,梁爽被喷射了满头毒液,一脑袋包地签完了合同。她也没自己全收,捡其中金句转述,跟老板共享了一下这份冲击。 蓑衣婉转地表达歉意:“上午我刚好去机场附近的酒店办事,等你下飞机过来,我在停车场等你,带你去会场。”梁爽适时送出狗腿的感激,接着她就看到了蓑衣发来对她这篇演讲稿的修改意见。梁爽看了眼前一黑,要动的地方还挺多。她把原版用双倍行距打印出来,准备回程路上好好改。 刚到飞机上没来得及关机,她接了个电话,是顾盼打来的。顾盼有朋友自己在创业,准备介绍来问梁爽一些推广上的建议。她提前打好预防针:“他们现在预算不多,也不太懂行,可能会问你一些很傻逼的问题。”梁爽乐了,因为跟顾盼熟识,玩笑语气乃至轻佻:“客官言重啊,大小都是客户,客户都是我爹,孩儿能跟爹计较这点儿小事吗?” 说完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迈步过来,梁爽用余光察觉,很快跟顾盼结束了对话。自己跟熟人说话有些太自在了,刚刚不会被听到吧? 不巧,这人正在她身边落座。梁爽自觉丢人,甚至不愿往旁边看,连余光都克制,她决定全部旅程都将目不斜视。 刚好稿子被蓑衣喷了一遍,飞机上这段时间是改的最后机会,她拿出纸笔铺开在小桌板,老老实实做功课。 途中飞机突然颠簸,笔滚落到了旁边地上。梁爽第一反应是弯腰下去捡……真弯了腰,发现这支笔的位置尴尬,滚进了旁边这人的座位下。不捡,会让她看起来像个大费周章的傻缺。捡……只会让她和这个人的位置更加尴尬。 梁爽硬着头皮:“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烦你……” 她抬头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脸,是极为俊朗的长相,轮廓分明,有锋利的眉毛和一双透亮的眼。梁爽总觉得这相貌有几分熟悉,不过她怎么都回忆不起为何熟悉,也不好一直盯着人看,自觉不合适便收回目光。 苏承骏没带什么情绪盯了她一眼,不等梁爽说完,已经利落捡回了笔。 梁爽把没说完的话咽下去,快速吐出“谢谢”二字,男人也没搭腔,只是微微低头表示听到了。介乎于礼貌和疏离之间。人是难得的好相貌,衣品也优越得正对梁爽胃口。可惜不太愿意理人,梁爽也就没把他当回事。 梁爽接着写,她开着阅读灯,过一会儿察觉到旁边的人调整了座椅位置似乎是想睡一会儿,这光亮着实有些讨嫌。 梁爽十分知趣,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次性眼罩来——她原本以为可以借旅途休息一下,谁能想到命里没有休假。她投桃报李,轻声道:“抱歉,我得一直开着灯工作。怕光的话,这个给你。” 苏承骏打量她片刻,又打量那眼罩片刻,纡尊降贵地接过,语气依旧无波无澜:“谢谢。” 第22章 我是你的什么人来着 梁爽改完稿子想看还有多久能到,还来不来得及打个盹儿。 不过手机关了……她眼尖瞥见隔壁这男人腕上带着手表。梁爽跟着蓑衣这段时间,猪肉吃得不多,猪跑见了不少。一眼辨认出这人手腕上的小东西是她的年薪。 梁爽淡定地想,哦,有钱人,但也不算很有钱。 机舱内光线一般,她凑过去一点,想把时间看清楚。碰巧苏承骏睡饱,摘了眼罩。睁眼就瞧见隔壁这位认真端详自己的腕表。苏承骏内心轻哂,双眼无波地看过去。 梁爽淡定收回目光,明显觉得旁边这人误会了什么。成年人有时候就是这点麻烦,心里想十只肯说一,惹得明明有可解释的人都没机会说。梁爽只好自己给自己解围,豁开了问:“咳,几点?” 苏承骏:“……” 苏承骏噎了一下,然后真给她报了个时。 “哦,谢谢。还能睡十二分钟。” 言毕梁爽靠回去,闭上眼,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她希望撑过尴尬的十几分钟就能与旁边这人死生不复相见。 苏承骏:“……”这对话结束得太突然,他也懵了一会儿。 苏承骏目光掠过她的稿纸,字不错,标题看起来是相关行业,还勾起他一些兴趣。他又打量一眼闭着眼但明显没睡着的梁爽,薄薄的眼皮之下,眼珠还在微动,睫毛抖抖,他看得好笑,抬手关掉了阅读灯。 梁爽以为自己不会睡着,未曾预料人累到极点之后确实倒头就睡。是苏承骏把她叫醒的,梁爽放空了好一会儿,然后一眼瞥到他西装的肩膀位置,有一根,属于自己的头发。 她刚染了不久,平时颜色不明显,在阳光下特定角度是艳丽的酒红。梁爽踌躇片刻,心说尴尬就尴尬,还是投桃报李吧,万一人家女朋友或者老婆发现,这就给人添麻烦了。于是一伸手,苏承骏因她的动作扭头,接着她在苏承骏的注视下拈起了那根头发。为了使得场景不要暧昧,不要奇怪,她又道歉一次:“不好意思,我脱发。” 苏承骏嘴角抽抽了一下,但没说话。他还很有风度地帮梁爽把随身行李拿了下来,然而出机舱门的瞬间他又轻又快说了一句:“注意防脱。” 梁爽:“……” 惹。 恶劣,太恶劣了。 梁爽扭… 第37章 梁爽改完稿子想看还有多久能到,还来不来得及打个盹儿。 不过手机关了……她眼尖瞥见隔壁这男人腕上带着手表。梁爽跟着蓑衣这段时间,猪肉吃得不多,猪跑见了不少。一眼辨认出这人手腕上的小东西是她的年薪。 梁爽淡定地想,哦,有钱人,但也不算很有钱。 机舱内光线一般,她凑过去一点,想把时间看清楚。碰巧苏承骏睡饱,摘了眼罩。睁眼就瞧见隔壁这位认真端详自己的腕表。苏承骏内心轻哂,双眼无波地看过去。 梁爽淡定收回目光,明显觉得旁边这人误会了什么。成年人有时候就是这点麻烦,心里想十只肯说一,惹得明明有可解释的人都没机会说。梁爽只好自己给自己解围,豁开了问:“咳,几点?” 苏承骏:“……” 苏承骏噎了一下,然后真给她报了个时。 “哦,谢谢。还能睡十二分钟。” 言毕梁爽靠回去,闭上眼,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她希望撑过尴尬的十几分钟就能与旁边这人死生不复相见。 苏承骏:“……”这对话结束得太突然,他也懵了一会儿。 苏承骏目光掠过她的稿纸,字不错,标题看起来是相关行业,还勾起他一些兴趣。他又打量一眼闭着眼但明显没睡着的梁爽,薄薄的眼皮之下,眼珠还在微动,睫毛抖抖,他看得好笑,抬手关掉了阅读灯。 梁爽以为自己不会睡着,未曾预料人累到极点之后确实倒头就睡。是苏承骏把她叫醒的,梁爽放空了好一会儿,然后一眼瞥到他西装的肩膀位置,有一根,属于自己的头发。 她刚染了不久,平时颜色不明显,在阳光下特定角度是艳丽的酒红。梁爽踌躇片刻,心说尴尬就尴尬,还是投桃报李吧,万一人家女朋友或者老婆发现,这就给人添麻烦了。于是一伸手,苏承骏因她的动作扭头,接着她在苏承骏的注视下拈起了那根头发。为了使得场景不要暧昧,不要奇怪,她又道歉一次:“不好意思,我脱发。” 苏承骏嘴角抽抽了一下,但没说话。他还很有风度地帮梁爽把随身行李拿了下来,然而出机舱门的瞬间他又轻又快说了一句:“注意防脱。” 梁爽:“……” 惹。 恶劣,太恶劣了。 梁爽扭头走得飞快,步子迈出了一种六亲不认的气势。 下了飞机赶去会场时间很紧,苏承骏开始回忆自己上次把车停在了哪个区。一直到处飞经常有这个问题,最后还是给徐迪打了个电话,他才想起车停的方位。 梁爽也收拾好东西,开了手机。她先抽空去卫生间补了一个妆,换了身衣服。到底要上台演讲,模样不能露怯。 收拾停当后,她在偌大的停车场懵了一会儿,问老板在哪儿,蓑衣说 b 区,开着双闪等她。行,b 区还不是一般远,梁爽一路小跑过去有点缺氧。好在老板的车好认,就算车牌记不全,也能找到那人高马大的一辆。 她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走吧,呃……”梁爽的话戛然而止。 苏承骏转头过来,他也刚坐上车没一会儿,刚结束飞行要处理的消息一股脑冒出来,他正看手机,还没来得及锁上车门。 梁爽一时语塞,她看得出苏承骏的冷漠里面还夹杂着一丝疑惑。 她刚刚第一个念头其实是蓑衣整容了,但理性分析一下,蓑衣应该不舍得在自己的五官上花这么多钱,就算整了也不能平白年轻个二十多岁。于是梁爽醒悟,是她走错了。 “我……”梁爽深吸一口气,她一天跟这人道歉第四次了,“不好意思,上错车了。” 一秒钟后,不等苏承骏回话,她打开门,把自己发射了出去。还好,虽然更尴尬,但应该不用再见面了。 再给蓑衣打电话,对方道:“刚刚信号不好没拨通,我今天开我老婆车过来。你能找到吗?” 信号又断了,梁爽发了个消息过去:“在哪儿老板?b 区没看到。” 蓑衣发了个定位,梁爽一看,她晕厥了。 蓑衣在他办事酒店的停车场……压根不在这里!神经病蓑衣!地点交待不清楚还打双闪!能等到鬼啊!有这么接人的吗! “老板,我走过去,有点距离……”梁爽有气无力给他发消息,“……我打车吧,打车能报销的吧?” 她希望通过那一串省略号,让蓑衣为他的不靠谱感到一点羞愧。 蓑衣的语音又拨了过来:“你等等,刚刚老邢说约了苏总晚上吃饭。苏总今天也过来开会,好像刚下飞机。直接让他捎你。” 梁爽更觉得不靠谱:“这不合适吧?我都没见过苏总。” 蓑衣不知道是抠门还是觉得应当跟客户多熟悉:“你等下,他车牌我发来,没事儿。老邢跟他熟。” 梁爽:“……好的。” 社畜生存法则之一:跟老板的抗争,一次就够了。 再说现在出去打车,不知道要排队排多久,蹭个车不迟到也挺好。她给自己做好心理疏导,表情又恢复平静。 梁爽拿到车牌号去找,蓑衣又发来一句:“也是辆奔驰。” 梁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 她心平气和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苏承骏也波澜不起地看过来。 梁爽已经很想死了,她清了清嗓子:“您好,我是梁爽。靳总说,可以麻烦您……”蓑衣姓靳,对外梁爽就不直呼他的花名。然后呢,该说什么,捎我一程?太亲切了。让我搭个顺风车?也不太好。还是正式一些罢。 第38章 最终说出口是:“靳总说,可以麻烦您运载我一下……” 她说完自己愣了一会儿,感觉挺别扭,接着听见了一声极轻极快的笑意,而后苏承骏道:“上来。” 梁爽拎包上车,举止优雅淡定,假装刚刚一切尴尬都不曾发生。妆容齐全,她面部表情端庄得像个没了丈夫独自抚养幼帝的太后。 她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这段路程,大概四十分钟……梁爽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了难熬。 “梁爽。”苏承骏突然开口。 梁爽猝不及防:“什,什么?” 苏承骏还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样子,说的却是:“大小客户都是你的什么人来着?” 梁爽:“……”惹,他果然是听到了! 苏承骏闷声笑了。 第23章 会让你听完觉得有用的 梁爽路上仍为自己的分享稿忐忑。 蓑衣这厮,提了一次修改意见就没再看她的二稿。他给自己找的理由很充分——你明白我说的几个问题了吗?明白了就行。如果明白了还改不好,可能性有二。其一,态度出了问题,那就不用改了,态度不行的人没必要干活儿;其二,如果是能力问题,那就不在一时半会儿能改好,能力得慢慢提上来。拉拔你一两次有什么用,拔苗助长,人还是得靠自己。改得太细节变成我要说的,等你拿上去说不出真情实感,一切白费。 梁爽没见过有人把“懒得看”讲得如此清新脱俗。她倒也从中品出了蓑衣的信任,于是更加忐忑,怕自己表现得不够老道,怕带不动气氛。 她给自己想了两个包袱,到时候可以抖。但脑内过了一遍,又觉得这个效果难以预料,如果观众笑不出来,那岂不是很尴尬?莫不如把包袱删了去,可这样也许太平淡,能叫人听得下去么? 梁爽默默扭头看了一眼苏承骏,想了想,啥也没说。 可是……她真的不想搞砸。 梁爽又看苏承骏一眼,若没有飞机上尴尬的互动,此刻她就开口求教了。不想搞砸的心情和尴尬症互相搏斗,一时纠结非常。 本以为没被察觉,苏承骏却分过来一个眼神:“什么事?说。” “哦,”梁爽坐直了,用访谈节目的态度一本正经道,“苏总,从听众的角度,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分享?” 苏承骏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神情有些诧异。他当真琢磨了一会儿,而后说:“有用的。” “有用?” “昂。” 梁爽眼巴巴看过去,苏承骏这个神秘莫测的尾音叫她没能领会其中要义。他俩不熟,梁爽不好意思一次问得多,只能用眼神催促着苏承骏能再讲多一些。而苏承骏在开车,得目视前方,接收不到她的眼神,梁爽的期待明显属于脑电波攻击。 苏承骏却似乎觉察了这份热切,迅速瞄她一眼,而后一边开车一边道:“现场效果很好跟有用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很善于带气氛,有些很会打鸡血。但今天来的人都很忙,他们想听抖包袱会自己去买票,去看更好的喜剧演员;自己平时给员工洗脑打鸡血也已经是一把好手,… 梁爽路上仍为自己的分享稿忐忑。 蓑衣这厮,提了一次修改意见就没再看她的二稿。他给自己找的理由很充分——你明白我说的几个问题了吗?明白了就行。如果明白了还改不好,可能性有二。其一,态度出了问题,那就不用改了,态度不行的人没必要干活儿;其二,如果是能力问题,那就不在一时半会儿能改好,能力得慢慢提上来。拉拔你一两次有什么用,拔苗助长,人还是得靠自己。改得太细节变成我要说的,等你拿上去说不出真情实感,一切白费。 梁爽没见过有人把“懒得看”讲得如此清新脱俗。她倒也从中品出了蓑衣的信任,于是更加忐忑,怕自己表现得不够老道,怕带不动气氛。 她给自己想了两个包袱,到时候可以抖。但脑内过了一遍,又觉得这个效果难以预料,如果观众笑不出来,那岂不是很尴尬?莫不如把包袱删了去,可这样也许太平淡,能叫人听得下去么? 梁爽默默扭头看了一眼苏承骏,想了想,啥也没说。 可是……她真的不想搞砸。 梁爽又看苏承骏一眼,若没有飞机上尴尬的互动,此刻她就开口求教了。不想搞砸的心情和尴尬症互相搏斗,一时纠结非常。 本以为没被察觉,苏承骏却分过来一个眼神:“什么事?说。” “哦,”梁爽坐直了,用访谈节目的态度一本正经道,“苏总,从听众的角度,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分享?” 苏承骏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神情有些诧异。他当真琢磨了一会儿,而后说:“有用的。” “有用?” “昂。” 梁爽眼巴巴看过去,苏承骏这个神秘莫测的尾音叫她没能领会其中要义。他俩不熟,梁爽不好意思一次问得多,只能用眼神催促着苏承骏能再讲多一些。而苏承骏在开车,得目视前方,接收不到她的眼神,梁爽的期待明显属于脑电波攻击。 苏承骏却似乎觉察了这份热切,迅速瞄她一眼,而后一边开车一边道:“现场效果很好跟有用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很善于带气氛,有些很会打鸡血。但今天来的人都很忙,他们想听抖包袱会自己去买票,去看更好的喜剧演员;自己平时给员工洗脑打鸡血也已经是一把好手,没必要听其他人上台亢奋地讲排比句。他们愿意在这里花上几个小时,只想听有用的东西。因为一个很小的信息点,对他们来说都可能是一个重要的调整业务的契机。” 第39章 梁爽恍然大悟。 她没想到苏承骏肯说出这番话来,原本还觉得死生不复相见才好,现在又觉得是自己小气。苏承骏这样的人,应该根本没把先前发生的小插曲当回事。能顺手提点几句,倒是梁爽应该感恩戴德。 苏承骏勤等着刚刚还是太后脸的梁爽过来谢他,没料到梁爽已经拿出自己的稿纸开始调整。见她改得认真,苏承骏顿了顿,目光挪回去,也就没再说话。 过了二十来分钟,梁爽终于改完,想起自己刚刚忘记的事,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苏总。” 苏承骏内心舒坦了,平静得连眼神都没动:“别客气,不收你咨询费。” 梁爽:“那好。” 苏承骏猛一扭头,又有点想乐,然后问她:“是给你们靳总写的稿子还是?” 梁爽:“我上去说,靳总这个人不会念别人的稿子。” 苏承骏“哦”了一声,尾音上扬:“是换成你上了?” 梁爽觉着这话里有话,她转过去直白地瞧着苏承骏,态度认真:“会让你听完觉得有用的。” 苏承骏微微挑眉。 项目本来就是她熬了一个多月做出来的,当时的一条条想法最终被实践应证,说明他们的判断和思路都正确,才有这个底气站上去讲案例。 她也确定了站在那里不是为了取悦听众,不为抖个满堂欢喜的包袱,是为把他们的观点分享出去。是从行业的角度,说明他们真的做了一点什么,有了一点心得,才敢去开口。 讲完之后连蓑衣都主动说:“讲得还行。” 梁爽高兴:“是不是特厉害?” 蓑衣哼哼了一声:“还可以,对你要求也没有很高。” 梁爽全然不把他这话放在心里,她很得意,连脚指头都想跳舞。可她得扮演一个不骄不躁的成年人,走下讲台来,有几个附近的过来加微信,对他们的业务感兴趣,希望保持联系。梁爽把一早准备好的业务介绍发出去,挨个解答他们的问题。 苏承骏坐在不远的地方,蓑衣去打了一个招呼,本来想让梁爽也多混个眼熟,不过她这边有人正聊着,也就作罢。 梁爽一个个处理完,想起来应该给苏承骏发个消息,表示一下谢意,这时她意识到发过去的好友申请苏承骏还没通过。 梁爽变回端庄的太后脸,知道对于大老板来说,她的级别不够,不是一定要搭理。总归业务也有对接人了,她不是非得去跟苏承骏搭上线。心说不加就不加,省我一句道谢。 分享会折腾完时候不早,梁爽跟着蓑衣走的时候已经又饿又困。然而当天还有客户要聊,少不了又一起吃饭、勾兑业务,只庆幸地点就在酒店内,不用再来回倒车。否则梁爽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昏睡过去。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出门碰巧看到苏承骏也刚跟人吃完饭出来,蓑衣过去跟苏承骏寒暄几句,梁爽很不是时候地打了一个呵欠,眼里汪着水。呵欠过后,梁爽一秒变脸,给了苏承骏一个来自太后的端庄道别。苏承骏目睹她变脸之快,内心不由好笑。梁爽等转了身,才露出蔫头耷脑的真实模样来。只看她的背影会使人想到更柔和的意向,但她在人前的时候总是充满能量又不肯服输。苏承骏远远看着,直到梁爽上了网约车,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晚上回去也不得闲,徐迪还在关切她的进度。梁爽承诺他周内会先给一个大方向。到了家立马给徐迪发消息:“抱歉我刚回,先前的资料有几个问题,现在还方便回复我吗?” 徐迪截个图给苏承骏卖乖:“老板,你看,我现在被乙方拉出来加班了。人家现在加班时间好弹性。” 苏承骏看了看头像,他先打了个“梁爽?”,打完又删掉,问:“蓑衣手底下那个?” 徐迪说是。 苏承骏:“让他们别半夜赶活儿。我们不要赶工的东西,休息好明天再说。” 徐迪故作遗憾:“呀,我的工作热情刚被点燃,老板你就来熄灭我。” 苏承骏:“那销售数据今天汇总给我,你可以继续燃烧。” 徐迪:“惹!” 徐迪戳开另外一个对话框:“爽姐姐,明天跟你说细节。说完你再动,今天先早点休息哦~” 梁爽长舒一口气:“没问题,你随时找我。” 难得在十二点之前可以关电脑,梁爽感觉自己的作息健康了一回。 苏承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点开微信里新的好友,梁爽的头像就在其中,他伸手一戳准备通过好友申请,然而……申请过期了。 第24章 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你被打动 梁爽稍微得闲开始琢磨自己还有多久才能落户。这个城市的落户标准要宽松一点,她也许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拿到一个新的户口,然后开始有买房的资格。 买房,好遥远的词。 之前动过在大学那边落户的念头,那是她读书的地方,也是她曾经跟裴雪舟一起走访了很多老建筑的地方。她想她和这座城市有点感情也有点缘分,但后来知道这种缘分要靠大几年的社保和公积金去续,于是梁爽意识到,这是她的自作多情。就算落了户,她穷其一生也没法在那里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 未来对她来说不仅有点远,还有点够不着。 梁爽重新埋头做眼下事。维一那边一面让她出着方案,一面先丢了一些散碎活儿过来。梁爽自己忙不过来,有些鸡零狗碎的项目就分出去。 团队需要扩张,蓑衣让梁爽招了一些做执行的小朋友。新来的有一个叫年糕。工作经验两年,真实年纪比梁爽还大一些,但年糕处理事情不如她预期,大部分情况下梁爽会把他的东西一直改到能用才给蓑衣过目。手下人被老板骂,中间人也惨,上面的觉得你不会教,下面的保不准怀疑你嫉贤妒能没传达好旨意。 蓑衣说人该退就退,如果存疑就别用。梁爽自信不足,在用人这件事上不如蓑衣果断,不确定是人不行,还是自己用的方式不对。另外有些不属于职场的恻隐,她知道年糕是找到工作之后新搬了住处,如果试用期不过要换地方,房租又怎么办?总还是奔着磨合去吧,说先留着人用,再看看。 徐迪他们最近想找一个挺有名的文化红人做推广,吹一吹维一的调性。红人不好伺候,给梁爽他们来跟。大甲方的好处在此,只要肯出服务费,脏活累活有的是人肯接。 前期一切谈妥,订金给过去,实地参观了,旅游安排了,饭也招待了,只剩红人自己写文发文,梁爽让年糕跟进,保持和红人的沟通。 拖过原定的大纲交付时间,红人说自己在国外,没有时间出。年糕来问梁爽该怎么办,梁爽让他去要一个确定的时间点,同时内部提个文案需求,出一份备用。 红人并不给确定时间,只说在发文时间前一定能给。 梁爽叫年糕把对话… 第40章 梁爽稍微得闲开始琢磨自己还有多久才能落户。这个城市的落户标准要宽松一点,她也许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拿到一个新的户口,然后开始有买房的资格。 买房,好遥远的词。 之前动过在大学那边落户的念头,那是她读书的地方,也是她曾经跟裴雪舟一起走访了很多老建筑的地方。她想她和这座城市有点感情也有点缘分,但后来知道这种缘分要靠大几年的社保和公积金去续,于是梁爽意识到,这是她的自作多情。就算落了户,她穷其一生也没法在那里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 未来对她来说不仅有点远,还有点够不着。 梁爽重新埋头做眼下事。维一那边一面让她出着方案,一面先丢了一些散碎活儿过来。梁爽自己忙不过来,有些鸡零狗碎的项目就分出去。 团队需要扩张,蓑衣让梁爽招了一些做执行的小朋友。新来的有一个叫年糕。工作经验两年,真实年纪比梁爽还大一些,但年糕处理事情不如她预期,大部分情况下梁爽会把他的东西一直改到能用才给蓑衣过目。手下人被老板骂,中间人也惨,上面的觉得你不会教,下面的保不准怀疑你嫉贤妒能没传达好旨意。 蓑衣说人该退就退,如果存疑就别用。梁爽自信不足,在用人这件事上不如蓑衣果断,不确定是人不行,还是自己用的方式不对。另外有些不属于职场的恻隐,她知道年糕是找到工作之后新搬了住处,如果试用期不过要换地方,房租又怎么办?总还是奔着磨合去吧,说先留着人用,再看看。 徐迪他们最近想找一个挺有名的文化红人做推广,吹一吹维一的调性。红人不好伺候,给梁爽他们来跟。大甲方的好处在此,只要肯出服务费,脏活累活有的是人肯接。 前期一切谈妥,订金给过去,实地参观了,旅游安排了,饭也招待了,只剩红人自己写文发文,梁爽让年糕跟进,保持和红人的沟通。 拖过原定的大纲交付时间,红人说自己在国外,没有时间出。年糕来问梁爽该怎么办,梁爽让他去要一个确定的时间点,同时内部提个文案需求,出一份备用。 红人并不给确定时间,只说在发文时间前一定能给。 梁爽叫年糕把对话截图备份好,依旧每天一日三催。有内部的备份打底,梁爽其实不太急,怎么盘算都出不了问题,她也就放心丢手,没再多管。 终于离发布还有两天的时候收到了红人的大纲。 梁爽几乎晕厥,想她就是今天脑部受了重伤,只靠脚指头的痉挛打字,也不会写出这种玩意儿。 内部的备份呢?好家伙。年糕说他吃饭的时候跟文案老师提了一嘴,但流程协作软件上没提。可能文案老师忘了,就没准备。梁爽沉默了片刻,而后抓紧去协调需求。年糕开始吐槽这位红人,以为大几十万的推广费拿了,总不会这般敷衍客户,谁能想到呢?嘿,这些个鸟人,赚钱已经那么容易了,还不肯做一些人事。 梁爽深呼吸两次然后告诉他,这里的区别在于,拿大几十万的红人事情做不好不会有任何惩罚,甚至品牌依然不会得罪他,免得将来被上眼药;而他们这件事没跟进好的话,丢客户不说,或许还面临赔偿。 这边蓑衣也来关切出了什么问题,年糕见大老板过来,精神头很足:“那我来吧!文字量也不多,我可以写!” 梁爽回头看他一眼,稍有犹疑,年糕极有担当:“一直都是我跟的,这是我分内事。” 梁爽点头:“有心就试试,明天上午先出一份。” 年糕看了一眼蓑衣,对梁爽道:“明天上午就来不及了,我没问题的,今晚就可以给。” 梁爽微微一抬眉,心里门儿清,只说那好,等他消息。 她有心发作,但不是眼下,发布在即,至少也要等事情顺利解决了再说。眼下把人拖出去说一顿不解决任何问题,员工委屈大了之后保不准还能弄出新问题。 十二点多的时候他稿子发过来,梁爽手头的其他方案做完了初版。 她默默看完这篇稿子,心想今天不用睡,这份稿子同样不能用。 年糕倒很积极,一直追问她写得如何,是否需要修改。 梁爽想了想,蓑衣说过一个很对的事情,就是团队必须一起成长,如果什么都自己来,就走不远。她最后一次恻隐发作,对对方道:“等我一下,把反馈写给你。” 还是决定就着这篇给修改意见,最后写出来的反馈跟正文差不多长。梁爽感觉过了,于是删掉一些看起来会讨人厌的解说,给年糕发过去。 “放心吧,我明白了,我明天早上改给你。” “你要再研究一下他们品牌的诉求,不能写得像是品牌简介,要有真情实感。”梁爽道。 年糕:“没问题的,交给我。” 梁爽不敢承担他哪怕有 10%的“有问题”,于是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老老实实开始写新的稿子。准备细化的时候她觉得好笑,如果这么不放心,这人一开始就没必要留着用。蓑衣说得倒也不错。 她写完已经是凌晨三点多,这才关了电脑去睡。 第二天也没把自己写的发出去,先给了文案老师去修,优先等年糕的进展。 年糕中午给出他改后的版本,这已经不算原来版本上的调整,整个一究极进化。 第41章 文辞优雅,逻辑顺畅。衔接处稍微有点生硬,但瑕不掩瑜,好得有些出乎梁爽意料。她终于气顺了些,给蓑衣分享自己的感悟:“靳哥,你说得对。要相信团队,人得到信任就会有主动性。年糕这篇改得很不赖,你看,他是有长处的!” 蓑衣:“……好的。” 梁爽:“很开心就!等我改几个点,给品牌发过去。” 蓑衣乐了:“出息。” 她去敲徐迪的时候,徐迪说已经收到了,年糕给他发过。 梁爽微微皱眉,不过也能理解写出一份好东西的心情。 “ok,先别外发,内容我做些调整。有几个表述可能有问题,改完发你。” 徐迪:“好呀,爽姐姐。” 事情一旦有了定论在人心里的重要程度就不怎么高,改几个小地方不占用多少时间,但梁爽中途被其他事打了几个岔,到了下班钟点才想起来有这个事。她重新把电脑打开,心说徐迪也不着急,竟也没有催。或者是他们对年糕那篇已经很满意,但梁爽看出来有问题的地方还是想先改掉。 改着改着,忽然觉得那些文字有种莫名的熟悉。她心跳骤然加快,有了一个不确定的推测……梁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复制一大段原文贴进搜索框…… 她的手指因为瞬间的失血变得冰凉。 抄袭。 年糕的稿件进步如此之快,因为每一个漂亮的观点,都不是他自己的东西。 可是,明天就要发布了。 梁爽把事情跟蓑衣一说:“我先把自己那份备份的给客户,让年糕也先改着吧。” 蓑衣果断:“不必了,明天来直接谈掉叫他走。” 梁爽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发了个“好的。”如果这份东西发出去,红人被扒出抄袭,维一和红人都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将面临的赔偿难以预料。谁的工作都不容易,底线以上的体谅是有人味儿,底线以下的体谅多少有点拎不清。她冷静片刻,也很好奇年糕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笃定了不会被发现,还是侥幸认为就算有追责有赔偿也轮不到他个人? 梁爽再看跟蓑衣之间的对话框已经尴尬到想抽自己:“对不起靳哥,我的审核没做好,这个事我会去跟品牌解释清楚。” 蓑衣:“确实是你的问题,流程和内容把控一团糟,品牌要看笑话的。赶紧去解决吧。” 梁爽说“好”。 她立马打电话给徐迪做了解释,并询问他那份东西是否有给出,领导是否有审核。得知他们还没内部过这份东西她稍稍松一口气。同时跟徐迪表态清楚,把他干干净净摘出去,说明了全责在己方公司,是他们合作初期内部对接流程没有跑顺,如果有需要她会帮徐迪向他的上司解释和赔礼。 年糕越过梁爽给他递内容的事,徐迪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严格来说他也不该没跟梁爽确认就接这一份东西,眼下看出梁爽的表态,是没有推脱也没有甩锅的打算,反而心生好感。肉体凡胎的人做事,不出问题是不可能的,处理问题的态度关乎信任的建立。他们的反应之快,态度之坦诚都让这位感到了放心。说自己从没出过错的公司反而让人不敢信任,那表明可能有很多小失误被掩盖,或者秘而不宣。 梁爽把备用的新稿件正式邮件发过去,徐迪表示收到,红人也痛快地通过,对内容满意,表示不用他亲自改了可以直接发。有惊无险,顺利发布。 苏承骏静静听完徐迪的话:“以后事情还是要跟直接负责人对接和确认。大合同也可以跟他们签了。但记得免责条款写清楚,尤其素材出问题是他们全责。” 徐迪:“我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老板你被爽姐姐的态度打动了。” 苏承骏应了一声,抬眼看他:“没有么?我都说大合同可以签了。” 徐迪默默注视他。 苏承骏微微抬了抬眉毛:“但条款一定要跟法务对明白,这是工作。” 第25章 如果换了我来提这个要求呢 梁爽从前看小说看电视,总是很羡慕那种雷厉风行的人设和爽快利落的情节,比如能直接带着合同去谈事然后当场可签。后来知道不是这回事,合同条款是个双方博弈的过程。法务条款和业务条款,每一样都是双方利益相搏,最后互有妥协。 她跟徐迪把合同聊到最后,只剩付款比例悬而未决。维一家大业大,不愁没有愿意给他们干活儿的公司,当然是付款周期越长对他们越有利。但蓑衣咬死了,不愿垫钱做事,月费要先到。 梁爽要忠实地落实老板旨意,跟徐迪为这事卡住。徐迪道:“爽姐姐不是下周一过来面谈嘛,直接带上合同来吧,到时候跟老板面签。” 梁爽:“合同还没敲定,木有提审核流程,我不好打印带走哇。” 徐迪道:“这个简单~~~~只有一个条款不一样么,两份你都带上,准备个plan b,到时候看苏总怎么表态~~~” 梁爽盯着屏幕想了一会儿,心说到时候到了你们主场,我还能当面表演坚贞不屈么,无法让步的事一开始就得摆明态度:“可是靳总没有给我plan b,我只有签月费先付的权限。” 说完,为了膈应徐迪,她还找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徐迪扭头跟苏承骏诉苦:“老板,我可能不够貌美,戳不中爽姐姐的心。” 苏承骏瞄他一眼:“你也可以说,我没有给你签月费先付的权限,如果他们坚持,这单可就不好拿了。”“了”字尾音微微上扬,是个连哄带诱的语气。 徐迪缩了缩脑袋:“老板,你说话就说话,语气为什么这么……猥琐?你觉得你在跟谁说?” 苏承骏:“……” 苏承骏:“干你的活儿去吧。” 他想了想又把人叫回来叮嘱一句,玩笑归玩笑,既然决定了合作,就是正常合作关系,不要仗着是甲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拿捏别人、叫人难受。 徐迪心里也就有了数。有时候“空间”和“度”,是下面揣测上意的结果。一个小小的表态不善良,底下人的事情可能会非常难做。苏承骏该争取的时候据理力争不假,但也知道,合作中的仁义很重要,不叫人为难也很重要。 俩公司并不在一地,梁爽没有那个面子叫甲方出… 第42章 梁爽从前看小说看电视,总是很羡慕那种雷厉风行的人设和爽快利落的情节,比如能直接带着合同去谈事然后当场可签。后来知道不是这回事,合同条款是个双方博弈的过程。法务条款和业务条款,每一样都是双方利益相搏,最后互有妥协。 她跟徐迪把合同聊到最后,只剩付款比例悬而未决。维一家大业大,不愁没有愿意给他们干活儿的公司,当然是付款周期越长对他们越有利。但蓑衣咬死了,不愿垫钱做事,月费要先到。 梁爽要忠实地落实老板旨意,跟徐迪为这事卡住。徐迪道:“爽姐姐不是下周一过来面谈嘛,直接带上合同来吧,到时候跟老板面签。” 梁爽:“合同还没敲定,木有提审核流程,我不好打印带走哇。” 徐迪道:“这个简单~~~~只有一个条款不一样么,两份你都带上,准备个 plan b,到时候看苏总怎么表态~~~” 梁爽盯着屏幕想了一会儿,心说到时候到了你们主场,我还能当面表演坚贞不屈么,无法让步的事一开始就得摆明态度:“可是靳总没有给我 plan b,我只有签月费先付的权限。” 说完,为了膈应徐迪,她还找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徐迪扭头跟苏承骏诉苦:“老板,我可能不够貌美,戳不中爽姐姐的心。” 苏承骏瞄他一眼:“你也可以说,我没有给你签月费先付的权限,如果他们坚持,这单可就不好拿了。”“了”字尾音微微上扬,是个连哄带诱的语气。 徐迪缩了缩脑袋:“老板,你说话就说话,语气为什么这么……猥琐?你觉得你在跟谁说?” 苏承骏:“……” 苏承骏:“干你的活儿去吧。” 他想了想又把人叫回来叮嘱一句,玩笑归玩笑,既然决定了合作,就是正常合作关系,不要仗着是甲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拿捏别人、叫人难受。 徐迪心里也就有了数。有时候“空间”和“度”,是下面揣测上意的结果。一个小小的表态不善良,底下人的事情可能会非常难做。苏承骏该争取的时候据理力争不假,但也知道,合作中的仁义很重要,不叫人为难也很重要。 俩公司并不在一地,梁爽没有那个面子叫甲方出差来听他们的方案,得飞去将就苏承骏的时间。蓑衣有别的事务缠身,临时说去不了,让梁爽买她自己的票就行。 梁爽有点儿慌,合同金额不小,虽说十拿九稳了,她也怕万一有点啥意外接一口大锅:“我不会真就一个人去吧?” “也是,你一个小姑娘,”蓑衣想了想,“那你当天去当天回好了,省得一个人在外面住不安全。” 梁爽:“……我谢你啊。” 就离谱,甚至连酒店费用都省了。 这个季节温差挺大,梁爽一下飞机发现当地下雨,冻得有点怂。飞机偏偏还晚点,她看时间,到苏承骏那儿已经不太赶趟儿。 梁爽给徐迪先发消息:“真抱歉,今天要迟一些,天气不好打不到车。如果苏总有其他安排可以把咱们的会往后调。” 徐迪很快回复她:“带伞了吧?别着急,苏总今天上午工厂视察,现在也还堵在路上呢。” 梁爽打车打了多半天,最后无奈只能跟人拼了一辆顺风车先走。路上风大雨疾,隔着车窗听到和看到的动静都挺唬人,她没预料还有这样一场突降的大雨,莫说伞,就连厚实的衣服都没带。 看时间已经快到开会的点,梁爽抱着自己的电脑包,心想今天无论如何要迟到了。顺风车到的地方不是她的目的地,车主也不想为多赚一点钱跑一截,梁爽只能先出了机场这附近再说,看到市区会不会好打车一点。 下了车更加后悔,市区车多不假,人更多。软件里显示打车排队要排上个把小时。梁爽从路边便利店买了一把轻飘飘的小雨伞,一边飞快给徐迪打字:“我还没到,估计得再有两个小时才能过去。你们何时下班?” 徐迪这时候表现很靠谱:“别慌,我们不着急,天气不好,路上注意安全,会议推迟 ok 的。” 梁爽:“添麻烦啦。” 苏承骏给徐迪打电话:“人到了先让在会议室等,今天路滑又堵车,我从工厂那边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徐迪:“爽姐姐也过不来,没打到车呢,太惨了,赶上这大雨。” 苏承骏皱眉:“她从机场过来是么?你问下人在哪里。” 徐迪没单独给梁爽发消息,直接群里说话:“爽姐姐,你到什么地方了,发个定位来。” 梁爽分享了一个位置:“属实抱歉,堵这儿了,还挺远的。” 梁爽眼看着前面排队打车的人,十分钟过去才减少了二十几个,感觉这其中可能有一大半都是没有打到只好放弃的。 她在公交站台附近躲雨,每次车开过来的时候,都十分羡慕那些打到车能离开的人。 又一辆车靠边过来,梁爽瞄了一眼心想,有钱人真是拼搏,开着这样的车,还在这种天气出来兼职,难怪有鸡汤说“比你有钱的人比你还努力”。她正脑内丰富地跑着剧情,车子靠近了,车窗落下,出现苏承骏的脸,他对梁爽道:“上车。” 梁爽愣了。 她用了好半天时间回神,动作和意识很好地实现了分离,直到车门关上发出一声轻响,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43章 “谢,谢谢苏总。”梁爽话都说不全。 冷静下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滴水,头发湿了,衬衣也湿了。她忽然感到窘迫,并不想因为自己弄脏苏承骏的车厢。从来如此,展露需要帮助的一面对她来说比困境本身更难应对。 苏承骏很快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抛了一盒纸巾过来。 梁爽小声又说了句谢谢。 苏承骏道:“后面有床空调毯,我不方便回头,你自己伸手拿一下。” “诶,不用啦,我浑身都是水,弄湿了不好。” 苏承骏扭头看她一眼,然后转回去把住方向盘没说话。梁爽小心翼翼舒出一口气。 没想到苏承骏是找了街道拐进去停下,他向后转身,长臂一捞,把空调毯给抓了过来,抖开朝梁爽一扔。“擦干。” 梁爽就这么劈头盖脸被糊了一床空调毯。 她伸手把毯子撸下来,露出自己的脸,默默瞧了苏承骏一眼。明明挺热心一事儿,但梁爽有点不太爽。 “您不用这么客气,其实……我自己拿就行。”梁爽道。 苏承骏头转过来,定定看她一眼,梁爽的客套话他一点也不想接:“那刚刚怎么不拿?” 梁爽乖觉地闭嘴。觉得他这个人,好像听不懂客套话和潜台词。直得令人发指。 他看了一会儿梁爽擦干雨水的模样,车内温度高一点,但她指尖泛红微微发抖,还是很冷。他打开车门,自己撑伞出去,梁爽不知他去干什么,车内暖和,雨水擦干之后到底舒服不少。片刻后他回来,递来一杯咖啡,“喏,先捧一会儿,还烫着。” 梁爽微微诧异,但这次没纠结,接过直道感谢。 苏承骏哼哼一声,好像满意了,也不多话,打方向盘开始掉头。 隔着纸杯,温度从掌心传递过来,梁爽稍稍放空片刻。只觉得人真是个好人。抱着得空调毯上残留一点男士香水味道,似有若无飘进她的鼻子里。 车程不短,咖啡不烫了,喝了小一半,梁爽转了转脑袋正要找地儿搁,苏承骏的声音响起:“这里,水杯槽。” 诶?梁爽有点好奇他到底怎么做到一边开车一边保持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原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或者客套几句,苏承骏又不开口了。 梁爽低头看自己怀里的毯子,忽然,她眼尖看到角落的标签里写了两个字:骏骏。 噗,梁爽以为自己眼花,再看一眼确定一下,差点乐出声。 这是什么?爱称?那应该是亲近之人送的礼物?可是不太应当,是礼物应该不会这样扔给外人用。 她觉得最接近真实的情况是,要么父母准备的。要么自称?除了幼儿园的小朋友,还没见过成年了在被角绣名字的人。不管是爱称,还是他自称为骏骏,都很……诡异。跟这张俊朗但有几分冷漠的脸都不太相衬。 梁爽瞄他一眼,想笑没好意思,憋得脸有点发红,头埋进去几分好掩饰自己的情绪。 苏承骏猝不及防看到梁爽抱着他的毯子连耳朵尖都开始发红,微感诧异,眼神顿时不知该往哪里放。这毯子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有时司机开车,他就在途中趁机休息一会儿。刚洗过没多久,他也没多想就扔给梁爽用了,结果这位表现出的羞涩叫他心中有些疑惑,果然共用一块空调毯什么的,还是太禁忌了吗? 又不免有些小得意,苏承骏想,她果然是从飞机上开始就注意我了。 苏总心中飘飘然,脸上一本正经:“徐迪找你说付款的事情听说没谈拢,如果换了我来提这个要求呢?” 梁爽反应迅速:“那也不行的,我没有这个权限。” 苏承骏:“……哦。” 第26章 苏承骏快要气死了 徐迪是周到人,拿了一件维一的纪念周边外套给她,说是公司只有这个,将就穿上以免着凉。梁爽内心感动,连跟他拉扯付款先后的事都觉得罪恶起来。 紧接着过方案,这是内部过了好几遍的,梁爽心里有底,表达流畅,不受今日这悲惨的状态影响。 这是她第一次在苏承骏面前铺开方案,发现这人的眼睛比徐迪更毒,而且很会追根究底。梁爽庆幸自己做方案的时候用了百分百的诚意和周密,否则若是当场有没考虑到的被指出来,她可能要羞愧地把刚刚喝进去的咖啡吐出来。 合同到底按照梁爽他们的意愿来走,苏承骏签了字让徐迪叫个人去走用章的流程。剩下便没有正事。 徐迪问梁爽今天还回去么?梁爽一看,时间尴尬,回是回不去的:“我去机场附近找个酒店住,明天一早回。” 徐迪:“注意安全,还是住市里吧,白天打车过去。” 梁爽笑笑,表示合理建议。 苏承骏把玩着自己的签字笔,没有加入这段短暂的对话。 拿到盖好章的合同,装进防水文件袋,梁爽正要起身告辞,一直连着充电宝的手机突然发出了电量低的声音。 梁爽:“……” 很明显,充电宝被手机榨干了,手机自己也要扑街了。 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手机。手机一断电,她打车、支付样样都不行。 苏承骏好整以暇看过来,眼里还是波澜不兴的样子,梁爽转头问徐迪借充电宝。 徐迪热心答应,让她稍等,公司里充电方便,未必有人正好带了,他让人去园区便利店买来就好。梁爽一听,心说怎么能叫客户麻烦,她是没想到这茬,立马起身说自己去就行,这就准备告辞。 两人正客气呢,苏承骏站起来:“不必了。” 梁爽和徐迪齐齐看向他。 苏承骏起身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车上可以充。下班捎带你一程,去市区住。” “这……”梁爽猝不及防,“太感谢了,苏总不用麻烦的其实。” “不麻烦,我也得回家。” “那好,多谢。”梁爽没什么不客随主便的理由,推多了怕显得矫情。总归合同已经签了,不至于欠的人情要用折扣去还。 没叫梁爽等多久,苏承骏很快处理完手… 第44章 徐迪是周到人,拿了一件维一的纪念周边外套给她,说是公司只有这个,将就穿上以免着凉。梁爽内心感动,连跟他拉扯付款先后的事都觉得罪恶起来。 紧接着过方案,这是内部过了好几遍的,梁爽心里有底,表达流畅,不受今日这悲惨的状态影响。 这是她第一次在苏承骏面前铺开方案,发现这人的眼睛比徐迪更毒,而且很会追根究底。梁爽庆幸自己做方案的时候用了百分百的诚意和周密,否则若是当场有没考虑到的被指出来,她可能要羞愧地把刚刚喝进去的咖啡吐出来。 合同到底按照梁爽他们的意愿来走,苏承骏签了字让徐迪叫个人去走用章的流程。剩下便没有正事。 徐迪问梁爽今天还回去么?梁爽一看,时间尴尬,回是回不去的:“我去机场附近找个酒店住,明天一早回。” 徐迪:“注意安全,还是住市里吧,白天打车过去。” 梁爽笑笑,表示合理建议。 苏承骏把玩着自己的签字笔,没有加入这段短暂的对话。 拿到盖好章的合同,装进防水文件袋,梁爽正要起身告辞,一直连着充电宝的手机突然发出了电量低的声音。 梁爽:“……” 很明显,充电宝被手机榨干了,手机自己也要扑街了。 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手机。手机一断电,她打车、支付样样都不行。 苏承骏好整以暇看过来,眼里还是波澜不兴的样子,梁爽转头问徐迪借充电宝。 徐迪热心答应,让她稍等,公司里充电方便,未必有人正好带了,他让人去园区便利店买来就好。梁爽一听,心说怎么能叫客户麻烦,她是没想到这茬,立马起身说自己去就行,这就准备告辞。 两人正客气呢,苏承骏站起来:“不必了。” 梁爽和徐迪齐齐看向他。 苏承骏起身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车上可以充。下班捎带你一程,去市区住。” “这……”梁爽猝不及防,“太感谢了,苏总不用麻烦的其实。” “不麻烦,我也得回家。” “那好,多谢。”梁爽没什么不客随主便的理由,推多了怕显得矫情。总归合同已经签了,不至于欠的人情要用折扣去还。 没叫梁爽等多久,苏承骏很快处理完手头杂事叫上梁爽去停车场。 苏承骏腿长,走路也快。梁爽有些跟不上,为了保持职场丽人的形象,小跑不合适,只好快走。梁爽那张平静的没了先帝的太后脸没变,一双腿飞快倒腾,才堪堪追上苏承骏。对苏承骏此人,她其实有点没看懂。苏老板的体谅非常随机,他能想到人淋了雨之后怕冷要来点热饮,却又健步如飞,好似根本想不到身高不及他的人赶上这步调有多难。 按照梁爽那一套理论(对人的体贴来自优雅的母亲教导还是一百八十多个前女友的调教),一时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梁爽只能初步揣测,人是好人,人性本善,家教不错;直也是真直,有一种无法掩藏的注孤生气质。 苏承骏定位了一家酒店地址,问梁爽住那里行不行。梁爽第一反应是看一下住宿价格是否在报销标准内,但这句没说出口。她冒着如此大雨过来,签了这样大份的合同,蓑衣如果不给报销,她就吊死在公司门前。 车子启动,梁爽如愿把自己的手机接在他车上充电。到了接近出口的位置,苏承骏突然开口:“我手机没电,帮我扫码付一下,回头加你微信转你。” 梁爽赶紧应了一声,举起手机准备扫码,结果车牌被识别出来,栏杆自动提了上去。 苏承骏:“……” 大意了,他忘记公司楼下车位是统一付费,不用他操心。 梁爽带着点困惑把手机放回去接着充,挖空心思想说点什么来打破尴尬的气氛:“苏总看来是真的忙,停过的停车场太多了。” 苏承骏憋着一口气,面无表情“嗯”一声,没说话了。 梁爽这趟行程多灾多难,赶过来的时候没留吃饭时间,除了那小半杯咖啡什么都没摄入。说完方案时她就已经饿了,但苏承骏事情解决得太快,她还没机会就近找个便利店买点什么填饱肚子。 梁爽默默开始搜索,此地距终点还有多远。 就在梁爽庆幸只要再过十五分钟她就能下车的时候,她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 她平静地扭头看了一眼苏承骏。 还好,没反应,也许雨太大,他压根没听见。 接着就听苏承骏道:“我也饿了。” 梁爽:“……”很好,她准备先吊死在苏承骏的车前。 苏承骏打了一把方向盘:“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小店,先吃个饭。”他语气笃定,没有什么征求的意思。梁爽心想她白白蹭了这么多次车,回请苏承骏一顿饭也还合适,这是个还人情的机会,于是欣然同意。 她是真饿,上了菜之后埋头苦吃。中场休息的时候发现苏承骏正盯着她,梁爽略微心虚:“有,有什么事吗?” 苏承骏语气很平:“没有。好吃吗?” 梁爽因吃饱而开朗:“挺好的,吃很饱。” 苏承骏深吸一口气,微微惆怅。其实,他希望梁爽能注意到这家店的特别之处——它不是典型的当地特色菜,做了些有北方特色的改良。 第45章 如果梁爽问的话,他就可以顺势告诉她,因为自己以前住在这儿,每天下班来这里吃,很有些羁绊。他还可以顺势介绍说他不是本地人,这里的老板也不是本地,因此改良菜更对他胃口。再顺势说下去,他就可以介绍他的来处,他的家乡。话题这不就有了! 梁爽倒好,她眼里只有桌上的菜,叫苏承骏没有发挥余地。 梁爽觉得他神色不太对劲,迟疑地抽出一张纸来,擦干净嘴巴,小声问:“怎么了吗?” 苏承骏:“没。只是在想,也没问你口味,万一不合适呢。回头叫你们靳总知道,大概觉得我没招待好你。” 梁爽乐了:“饿的时候吃饱最重要,这些不仅好吃,还救我一命。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苏承骏看了她半晌,眉眼慢慢舒展开。他见梁爽端着的时候比不端的时候多,刻意伪装的时候比不装的时候多,她似乎总想把自己揣进一个不出错的模具里,拗出一个标准化的样儿来,但其实,她不端不装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蓬勃生命力,让他觉得好奇,又很迷人。 结束之后梁爽主动买单,报答苏老板屡次“运载”她的好意。苏承骏这厮也没拒绝,一脸淡定看着梁爽去付了钱。 等梁爽回来,他突然开口:“不行,来者是客,没有叫你请吃的道理。我得加你微信转回去。” 梁爽哈哈笑:“不算不算,以后聊业务常得过来,哪里是客。何况这次我该跟苏总道谢。” 苏承骏态度坚决:“不行。” 梁爽微微惊诧,觉得他还有点凶。 苏承骏也觉出自己此举并不高明,可态度都亮出来了,台词不说完也不行,他道:“必须给你,我司规定不能吃供应商请的饭,有高压线呢。” 说了梁爽都要笑,这才哪儿到哪儿,他这当然只是借口。梁爽索性把手机揣进兜里,一脸无辜朝他眨眨眼:“那咱们就心照不宣吧。只当我今天还了一个好心人的人情。” 苏承骏郁闷,梁爽笑了:“有来有回么,下次我来再让苏总请顿更好的。” 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苏承骏快要气死了。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07 大骏啊,让你不通过申请,该了吧 第27章 樱花色 成年后的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大抵因为每天都很雷同。小时候不一样,一切都是新的,正在拔节的身体是新的,每一段经历都是新的。工作之后好像只有星期在更迭,从一到七,成为唯一衡量时间的维度。经常一不小心叫人意识到,嚯,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也这么快就过去了。 蓑衣心知大客户的重要,也知道不依附大客户的重要。维一自然要伺候好,但除此之外,梁爽也要跟着去开拓一些新的业务。执行层面开始慢慢丢手,只不过丢手这件事没有想象中简单,反而多的是给人擦屁股和查缺补漏的活儿。做着操蛋,但也没有不做的办法。 具体业务上的事情有其他执行的人来做,数据的汇总和反馈因为重要级别很高,通常是要梁爽直接给徐迪。 今次梁爽也同样发了邮件,抄送两边的老板,群里艾特了徐迪一下,告知他表单已经发出。 徐迪罕见地过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回复,群里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苏承骏先开了口:“他生病请假,你加我一下,有些问题。” 梁爽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当时她巴巴去加苏承骏,对方郎心如铁,愣是没通过,现在又要去加是怎么一回事?且蓑衣还在群里,这话不合适,叫他看到倒显得自己跟对方老板沟通都不主动,那可不妥,于是梁爽道:“好呀~我再给您发一次[笑脸][笑脸]。”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个“再”能被加粗标红展示在蓑衣跟前。 狗腿地又发送了一次好友申请。 这次通过很快,梁爽心想这份工作真是磨脾气,开口便问:“苏总,有什么问题您说。” 苏承骏提了两个点,都是小问题,只是解释起来话多。“这个之前跟徐总监沟通过,您稍等我敲过来。” 苏承骏见她状态一直在输入中,半天没瞧着回复,不知怎么的,瞬间就有点烦躁:“你发语音也行。” 梁爽字打了一半,当然没有删了再打的道理,只是速度快了点,赶着给对方敲了过去,苏承骏“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 梁爽看了一会儿那个简洁的“哦”字,心说当代年轻人的“哦”和骂人没区别嘛,不满意?可又想不到什么理由,… 成年后的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大抵因为每天都很雷同。小时候不一样,一切都是新的,正在拔节的身体是新的,每一段经历都是新的。工作之后好像只有星期在更迭,从一到七,成为唯一衡量时间的维度。经常一不小心叫人意识到,嚯,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也这么快就过去了。 蓑衣心知大客户的重要,也知道不依附大客户的重要。维一自然要伺候好,但除此之外,梁爽也要跟着去开拓一些新的业务。执行层面开始慢慢丢手,只不过丢手这件事没有想象中简单,反而多的是给人擦屁股和查缺补漏的活儿。做着操蛋,但也没有不做的办法。 具体业务上的事情有其他执行的人来做,数据的汇总和反馈因为重要级别很高,通常是要梁爽直接给徐迪。 今次梁爽也同样发了邮件,抄送两边的老板,群里艾特了徐迪一下,告知他表单已经发出。 第46章 徐迪罕见地过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回复,群里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苏承骏先开了口:“他生病请假,你加我一下,有些问题。” 梁爽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当时她巴巴去加苏承骏,对方郎心如铁,愣是没通过,现在又要去加是怎么一回事?且蓑衣还在群里,这话不合适,叫他看到倒显得自己跟对方老板沟通都不主动,那可不妥,于是梁爽道:“好呀~我再给您发一次[笑脸][笑脸]。”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个“再”能被加粗标红展示在蓑衣跟前。 狗腿地又发送了一次好友申请。 这次通过很快,梁爽心想这份工作真是磨脾气,开口便问:“苏总,有什么问题您说。” 苏承骏提了两个点,都是小问题,只是解释起来话多。“这个之前跟徐总监沟通过,您稍等我敲过来。” 苏承骏见她状态一直在输入中,半天没瞧着回复,不知怎么的,瞬间就有点烦躁:“你发语音也行。” 梁爽字打了一半,当然没有删了再打的道理,只是速度快了点,赶着给对方敲了过去,苏承骏“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 梁爽看了一会儿那个简洁的“哦”字,心说当代年轻人的“哦”和骂人没区别嘛,不满意?可又想不到什么理由,也没细问,苏承骏没下文,她也不上赶着去管。人是好人,人俊心善,可惜有时候直愣得很。 苏承骏又瞧了一遍报表,心说还能提出什么问题呢?表格做到这个程度,简直是饭给人喂到嘴边,再看不懂的话,岂不是个二傻子?他没话可接,心里挺闷。 梁爽不知道苏老板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她只是跟每天一样,保持了寻常的加班节奏,然后关电脑,回到家。 忽然手机弹出微信消息提示,本地校友群里拉进来几个新人,群主艾特了所有人。时不时这个群就会这么扩充一次。积极社交的大概分两种,一种刚毕业不久,很乐意做这种校友社交,希望能找到个引路的学长学姐。而工作久了都知道工作三年朝上跑,谁还管你哪个学校出来的,所谓人脉可不是有个联系方式就能白送大礼包。另一种年纪大点儿的就复杂些许,有些成就有限,喜欢在新人面前指点江山,也有真的热心张罗者,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团结,有集体荣誉感。 梁爽心不在焉刷了一遍,却在这刚被拉进来的人里面见到一个熟悉的 id。蒋方。当时和裴雪舟一个宿舍的…… 梁爽本来不至于对他有印象,只不小心叫蒋方撞见过一回她和裴雪舟的独处。 那还是樱花季的时候,学校图书馆后面,草坡上蓬勃开着樱花。社团里约好来此处活动,结束时人都走,裴雪舟没动,梁爽也没动。那个时候,是知道裴雪舟要出国,梁爽也准备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大约都有预感,中间隔着一层一捅就破的窗户纸,但各有各的骄矜,谁也没有先泄露心思。 梁爽坐在稍高一些的草坡上,背靠一片樱花色,裴雪舟站在比她低一些的位置,梁爽问:“怎么不走?” 裴雪舟望过来,目光宁定又安静,叫梁爽听得见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巨大声响。他忽而一笑:“赏花。” 梁爽先脸红,她假装镇定,却没留神手里的书和纸笔都掉了一地。裴雪舟有七分游刃有余是装的,被她这动静一提醒,忽而自觉轻佻而有几分羞赧。他低头俯身帮梁爽收拾书本,梁爽自己也忙不迭扭身伸手,于是手就碰做一处。年轻人的皮肤之下,涌动着滚烫的血。 梁爽下意识缩回手,抬头,碰到裴雪舟慢了半拍把手收回去,也正要直起身子来。她的嘴唇堪堪擦过裴雪舟的。 两人那一瞬间都怔住,像被定格。只有樱花飘摇,在风里簌簌地落。 梁爽心跳快得不像话,还有种亵渎神灵的微妙爽感和罪恶感。她结结巴巴,话都快说不齐全:“我,我不是故意的……” 裴雪舟目光沉沉,眼神像钩子勾住她:“可我却……” 话没说完,就听到蒋方一声喊,他穿着件球衣,抱着个篮球,一脸青春地找裴雪舟打球,说找了他好久。 旖旎散了一地。 梁爽心虚地把裴雪舟手里的书本拿过来,低着头不敢看人,蒋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撞破了什么,刚要开口,梁爽先抱着东西跑了。 后来公选课上她还曾撞见过蒋方,梁爽自觉尴尬,走路都绕着这位。 蒋方倒是真没心没肺,下课还叫梁爽下次来帮他占座:“我是阿裴室友啊,咱们自己人!” 梁爽对这个“自己人”接受不能,第二次倒是如约帮他占了座,不过位置离她自己的十万八千里。 回忆就此打住。 蒋方一如既往活跃,他刚调来这里工作,张罗着要叫群里的校友出来吃个饭认识一下。他小有成就,群友响应得很多,蒋方道:“那就这周六吧?我带我室友来,他刚回国。” 梁爽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几个同届的立马问他,“是不是裴雪舟?”“哇?大神也要来吗?” “那肯定啊,”蒋方说,“没事儿的都来哈。” 梁爽默默锁上了手机。 第28章 放过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肖想 梁爽当然没去报名参加校友的聚会,她已经不再期待生活给的惊喜,只怕生活给她猝不及防的打击。 裴雪舟在她回忆里,混着校园里的栀子香气和一片氤氲的樱花色,美好又模糊,是经年旧梦该有的样子。离远着点,看着挺美。离近了去,只怕梦醒即梦碎。 没成想蒋方来加她。 梁爽不知和对方还有什么可说,手却比脑子快,通过了好友。 “梁爽!周六来吗?我听说你就在附近工作。”多年未见,这位蒋同学与人熟络一如往常。 梁爽回复:“好久不见,恭喜你升职哇。不过加班啦,来不了。” “加班也要吃饭啊,我们吃午饭,不耽误。” 梁爽心知去了就能见到裴雪舟,可是她要见裴雪舟做什么呢?对方总不会是结婚了、生子了、发福了,看一眼就完全断了念想。她能猜到会见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裴雪舟,应当是一如既往英俊倜傥,风度翩翩,加上数年时光洗练,他更好了吧。那还去干什么?去应证一下天有多高,星星有多难以摘到吗? 她面无表情回复蒋方的消息:“哈哈,不去啦,你们玩儿你们玩儿。社畜是真的惨,赶工呢,脱不开身。” “赶到饭都不能吃?我打车去接你,车接车送,怎么样,肯赏脸不?” “别。是真有事儿,老板催命呢。我能跟你拿乔吗?如果有时间,没有不去的道理。” 话到这份上,蒋方也没再劝。 梁爽把手机放在沙发上,自己蹲在地上盯着屏幕发呆。直到屏幕再慢慢熄灭,她站起身,腿脚发麻。 梁爽去冲了个澡。天气凉了,洗出来还有点冷。这时看到手机跳出来几条新消息,来自苏承骏。 他截图框出来一个数据,问的是“这个怎么算出来的?” 梁爽心说苏老板挺闲,这么个鼻孔大的问题也要亲自过问清楚。但解释起来繁琐,梁爽回复他:“稍等,我开下电脑。” 苏承骏大晚上图个什么,报表看了四五遍方才找出一个好问题。结果梁爽要开电脑,听起来怪麻烦。苏承骏道:“不用,你直接给我说说思路,我听个大概。” 梁爽的状态又在输入中,苏承骏心说这都是什么毛病,直接给语音拨了过来,梁爽有点懵:“苏,苏总。”… 第47章 梁爽当然没去报名参加校友的聚会,她已经不再期待生活给的惊喜,只怕生活给她猝不及防的打击。 裴雪舟在她回忆里,混着校园里的栀子香气和一片氤氲的樱花色,美好又模糊,是经年旧梦该有的样子。离远着点,看着挺美。离近了去,只怕梦醒即梦碎。 没成想蒋方来加她。 梁爽不知和对方还有什么可说,手却比脑子快,通过了好友。 “梁爽!周六来吗?我听说你就在附近工作。”多年未见,这位蒋同学与人熟络一如往常。 梁爽回复:“好久不见,恭喜你升职哇。不过加班啦,来不了。” “加班也要吃饭啊,我们吃午饭,不耽误。” 梁爽心知去了就能见到裴雪舟,可是她要见裴雪舟做什么呢?对方总不会是结婚了、生子了、发福了,看一眼就完全断了念想。她能猜到会见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裴雪舟,应当是一如既往英俊倜傥,风度翩翩,加上数年时光洗练,他更好了吧。那还去干什么?去应证一下天有多高,星星有多难以摘到吗? 她面无表情回复蒋方的消息:“哈哈,不去啦,你们玩儿你们玩儿。社畜是真的惨,赶工呢,脱不开身。” “赶到饭都不能吃?我打车去接你,车接车送,怎么样,肯赏脸不?” “别。是真有事儿,老板催命呢。我能跟你拿乔吗?如果有时间,没有不去的道理。” 话到这份上,蒋方也没再劝。 梁爽把手机放在沙发上,自己蹲在地上盯着屏幕发呆。直到屏幕再慢慢熄灭,她站起身,腿脚发麻。 梁爽去冲了个澡。天气凉了,洗出来还有点冷。这时看到手机跳出来几条新消息,来自苏承骏。 他截图框出来一个数据,问的是“这个怎么算出来的?” 梁爽心说苏老板挺闲,这么个鼻孔大的问题也要亲自过问清楚。但解释起来繁琐,梁爽回复他:“稍等,我开下电脑。” 苏承骏大晚上图个什么,报表看了四五遍方才找出一个好问题。结果梁爽要开电脑,听起来怪麻烦。苏承骏道:“不用,你直接给我说说思路,我听个大概。” 梁爽的状态又在输入中,苏承骏心说这都是什么毛病,直接给语音拨了过来,梁爽有点懵:“苏,苏总。” “是我。”苏承骏声音还挺好听。 “怎么突然语音了?” “看你又在打字,直接给我说一下就行。” “哦哦!好……”梁爽没一会儿就讲完了。 苏承骏那边没声儿。 梁爽:“喂,苏总,听得到吗?” “嗯,我在听。” “不知道我解释清楚没,您看还有什么问题?” 苏承骏没挂,梁爽语气带着些礼貌的疏离,叫苏承骏有些微妙的不爽。可他听着梁爽说话,内心又微妙地感觉有点爽。到底是爽还是不爽,苏承骏没太理得清,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暂时不想结束对话。 “下个季度,”苏承骏说,“下个季度的计划你跟我说说。” 梁爽有点冷,刚冲澡出来头发还没吹,不过客户重要:“下个季度的计划是约好下周提交,我这边还没形成完整方案。” 苏承骏态度随和:“没事儿,先听一下大概想法。” “行,那我先这么一说,跟正式的或许有些出入。”正当此时梁爽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阿嚏!”一嚏未平,一嚏又起,连着打了三两个。 苏承骏问:“你那边天挺冷?” 梁爽如实回答:“头发没来得及吹,要不先这样,我待会儿给您拨过去?” “先吹头发。”苏承骏语气笃定,说完就切断了语音。 梁爽被这么一打岔,没心情悲春伤秋,赶紧去吹了头发,很快坐回电脑前给苏承骏整下个季度的规划。 过了十来分钟,苏承骏给她发:“头发吹完了?” 梁爽:“嗯,方案思路稍等我发您,会有个初步的框架。” 怎么这么正式?苏承骏隐隐觉得这路子哪里不对,他想使用一下场外求助,于是他给徐迪发了条消息,想想又撤回。 徐迪:“?” 徐迪:“老板,我正准备开始夜生活呢,你不是要我加班吧?” 苏承骏发了个“没事”丢过去,他一边不太满意地想,怎么被他一联系就如临大敌感觉是在加班?梁爽该不会也这么想吧?看那个正式劲儿,得,真成工作了。一边又忍不住要发散性思维一下,梁爽这么晚还能做方案,大约没有什么夜生活。 于是苏承骏又有点爽了。 “不慌,不用做,方案按原定时间提交就行。”苏承骏道。 梁爽顿了一下,发了个“好的。” 苏承骏又多此一举发了个“晚安。” 梁爽回了他一个晚安的表情包,看不出是卖萌还是敷衍。 苏承骏又不那么爽了。 周末他要出差跟人谈事,正跟梁爽在同个城市,距离也近,可惜是个休息日,没有什么见人的好理由。 蒋方还是给梁爽发了地址:“不要有压力,有空就来,饭总是要吃嘛。” 梁爽不会强硬拒绝,只好告诉他:“有时间一定。” 地点倒真不远,在距离她最近的商业综合体。梁爽把头埋进被子里,想的是这个周末她不出门了。一想到空气中的裴雪舟浓度上升,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冲出来,将她这几年修炼出的这么一个壳子撕扯得七零八碎,打回原形。她已经全盘接受了不会跟裴雪舟在一起这件事,可是对于裴雪舟本人…… 第48章 他是某种情绪和念想的源头,里面全是求而不得的喜欢和无尽延伸的无力感,跟她弱小无能为力的二十岁裹挟在一起,分不清哪一种更令她无助。她在心理上将这些完全隔离起来,不愿提起。拿得远一点还好,放在眼前,就要惹人落泪。 她害怕那些被压下去的东西会活过来,一旦活过来就又会提醒她重温一遍失望与无力。 面对冷冰冰的现实,面对那个不会回来的人,她可以说不想了,不念了,时过境迁了。可是……那是二十岁时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如果在眼前又会怎么样?见到他,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还会这么想吗?她不知道,她恐惧于这种不可预料。眼下的生活很好,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按部就班,不会出错。她不想再去伸手触碰不可能的月亮,然后又一遍体验落差。 人为什么要被同一种困窘凌迟两次呢?她不去,也不想再见到裴雪舟。当你知道自己不会再得到的时候,放过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肖想。 第29章 她说完也自然而然挽住苏承骏的手,对裴雪舟微微笑 梁爽早就醒了,但她没有动。闷头在床上囫囵躺到十点多,眼看聚会的时间接近,她捧着手机变成一座雕塑。她有种奇怪的感觉,时间在流动,一切都在流动,只有她是静止的。裴雪舟和回忆都走了很远,她在原地,此刻哪怕再想追上去,抬头一看,中间隔着一条无法横渡的河。 另一边,苏承骏从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开始猫不是狗不是,今天来是为了跟张老板谈业务。除了此地的天气预报,没有其他任何跟梁爽搭得上边的事。他已知晓该死的甲方身份找人搭讪如同让人加班,再也不干找工作话题的傻事。可是,怎么延续这份交集?怎么才能再见到她呢? 遇到那张老板之后对方却先开口,说看到他们近期做的宣传不错。苏承骏心里高兴,这个话题他乐意聊,顺着多说了几句。得知对方也有意换供应商,苏承骏脑中的小灯泡biu地一亮。 他讲究斗争策略,先给蓑衣发了个消息,说今天刚好在本地,有个合作的公司有业务需求,暗示蓑衣趁机过来聊个客户。最大金主有此等善意,蓑衣岂会不接?而机智如苏承骏看过蓑衣朋友圈里昨天刚添的一条,他忙里偷闲,带儿子出去玩,正在海边,今日显然游不回来。 苏承骏哼哼着等蓑衣的回复,对面的张老板见他这神色,带着点兴味道:“小苏总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苏承骏猛然清醒,他折腾这一趟下来不知道图个什么,而下一秒他收到蓑衣的回复,整个人都快乐了。 蓑衣先是表示了感谢,而后说他今天不在,待会儿让梁爽过来,她聊就行。 苏承骏矜持地“咳”了一声,放下手机对面前的老板一笑:“天气好人就舒坦,咱们先聊,待会儿给你引荐靳总那边的人。”隔着屏幕,也不知道他矜持给谁看。 蓑衣又发来:“梁爽大概三十分钟能到。” 苏承骏情不自禁牵动了一下嘴角,跟张老板打个招呼,他去了趟洗手间,整理仪表。 旁边洗手的男人五官英挺好看,伸手的时候苏承骏看到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心说此地经济发展水平果然很好,随便找个吃饭的地方都能遇到戴百达翡丽的。他想把线下发展的重点放在这里,是个正确选择。… 梁爽早就醒了,但她没有动。闷头在床上囫囵躺到十点多,眼看聚会的时间接近,她捧着手机变成一座雕塑。她有种奇怪的感觉,时间在流动,一切都在流动,只有她是静止的。裴雪舟和回忆都走了很远,她在原地,此刻哪怕再想追上去,抬头一看,中间隔着一条无法横渡的河。 另一边,苏承骏从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开始猫不是狗不是,今天来是为了跟张老板谈业务。除了此地的天气预报,没有其他任何跟梁爽搭得上边的事。他已知晓该死的甲方身份找人搭讪如同让人加班,再也不干找工作话题的傻事。可是,怎么延续这份交集?怎么才能再见到她呢? 遇到那张老板之后对方却先开口,说看到他们近期做的宣传不错。苏承骏心里高兴,这个话题他乐意聊,顺着多说了几句。得知对方也有意换供应商,苏承骏脑中的小灯泡 biu 地一亮。 他讲究斗争策略,先给蓑衣发了个消息,说今天刚好在本地,有个合作的公司有业务需求,暗示蓑衣趁机过来聊个客户。最大金主有此等善意,蓑衣岂会不接?而机智如苏承骏看过蓑衣朋友圈里昨天刚添的一条,他忙里偷闲,带儿子出去玩,正在海边,今日显然游不回来。 苏承骏哼哼着等蓑衣的回复,对面的张老板见他这神色,带着点兴味道:“小苏总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苏承骏猛然清醒,他折腾这一趟下来不知道图个什么,而下一秒他收到蓑衣的回复,整个人都快乐了。 蓑衣先是表示了感谢,而后说他今天不在,待会儿让梁爽过来,她聊就行。 苏承骏矜持地“咳”了一声,放下手机对面前的老板一笑:“天气好人就舒坦,咱们先聊,待会儿给你引荐靳总那边的人。”隔着屏幕,也不知道他矜持给谁看。 蓑衣又发来:“梁爽大概三十分钟能到。” 苏承骏情不自禁牵动了一下嘴角,跟张老板打个招呼,他去了趟洗手间,整理仪表。 旁边洗手的男人五官英挺好看,伸手的时候苏承骏看到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心说此地经济发展水平果然很好,随便找个吃饭的地方都能遇到戴百达翡丽的。他想把线下发展的重点放在这里,是个正确选择。 第49章 搁在平时他未必那么注意一个男人的打扮,但今日苏承骏花孔雀心态拉满,满脑子都是开屏的心思而不自知,对路人也有比个“孰美”的心。 梁爽收到蓑衣的消息才从神游里面把自己拉回来,她回了个“好的”然后抓紧时间收拾自己准备出门。 地点跟蒋方发过来的在同一栋,梁爽兀自扯了一下嘴角,感觉命运偏爱作弄人。从前心心念念,吃饭上课都想能跟裴雪舟多一段偶遇。如今信女愿三月吃素,惟愿见不上裴雪舟。 梁爽下了车,走过去的时候心跳得厉害。 她害怕。 她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期待,只希望生活不要给她重击。临到跟前,却是无论如何没有勇气迈步,她在那一刻的懦弱令自己震惊。 根据蓑衣的转述,苏承骏是约张老板吃饭来的,梁爽看这时间,估摸他们吃是已经吃完了。她站在这栋建筑的外面,太阳明亮而但遥远,深秋的风有些凛冽。 梁爽给苏承骏发消息:“苏总,你们吃完饭了吗?不如出来,我请你们喝个下午茶,也好聊事情。” 苏承骏给她回了个地点:“不要紧,你过来,在这里等你。” 梁爽看时间,差不多也是蒋方跟她说好聚餐的点儿。她不愿走进去,怕见到不该见的故人,也怕见到其他校友被问起都来了怎么不去聚餐。 梁爽绕到这栋楼背面的喷泉旁坐下,细小的水滴被风吹着飘起来,落在她的肩膀上。她打算等一会儿,估摸着时间等聚会的人都落座了,她再走进去找苏承骏。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盯着天上为数不多的云,飘来又飘走。梁爽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掏出口红给自己补了一个妆,小镜子里面的人看起来妆容精致无懈可击,有一张不太容易被生活打败的脸。 苏承骏等了十来分钟,梁爽到了却没上来。他着急了。 该和张老板聊的事情已经聊结束,他此刻一心想见到梁爽。平时看张老板觉得是个有共同话题的合作伙伴,眼下瞧着只觉得是个中老年男人,对着这张脸实在没什么好看,话也聊不出兴致。苏承骏低头看自己手机,问她人在哪里,收到梁爽的消息:“诶,对不住,新店有些难找,我刚刚跑到一期那边去耽误了一下。” 苏承骏松一口气,又有点想笑,他几乎能脑补出来梁爽的表情。有些人表面看着是一本正经的太后脸,其实迷糊得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可见人对人的评价标准相当主观,迷糊这种减分特质,一旦有了滤镜都显得可爱起来。 苏承骏对张老板道:“我出去接一下人,这里不好找。” 梁爽被催了一次,没法心安理得接着装死,她站起身,踩着自己的高跟往里面走。 进电梯,按钮,一层,两层……上到那一层,电梯开门,她似有感应慢了步子。 眼前款款走过来的人隔着数年光阴,是记忆里的神祇重新回到人间,裹挟着栀子的香气和无边的樱花色。 裴雪舟。 那一刻他也看到了梁爽。 裴雪舟身边的女孩子微微侧头看他,对他为何忽然放缓脚步明显不解。最后才顺着裴雪舟的眼神看到了对面不远的梁爽。 苏承骏匆匆跑出来,他已经叫梁爽坐电梯到这层。出门两边一看,果然瞧见了眼神有些茫然的梁爽,他大步朝梁爽走过去,越过同方向的一男一女,走到她身边停下。 “都到这层了,怎么还在这里发呆?” 苏承骏问完话,三人齐齐看了他一眼。 这时他才看到梁爽对面的百达翡丽男,也觉察了梁爽迷茫的原因,这两人眼神不清不楚交错在一起,仿佛旧相识。 裴雪舟被身边的人挽着,他定定看了梁爽许久,缓缓吐出一句开场白:“好久不见。” 梁爽看着那女孩挽住裴雪舟的手,轻轻笑了一下。她相信自己在“笑”这件事情上算个熟练工,完全能藏得好不肯叫人看出的惨淡。 苏承骏却觉察,不动声色靠近她一点。 梁爽接住裴雪舟的问候:“好久不见。” 她说完也自然而然挽住苏承骏的手,对裴雪舟微微笑:“我们还有事,今天不是来参加聚会的,就不打扰了。” 第30章 那就是白月光 苏承骏猝不及防被挽上了小手。 洗发水残留的一点香气,香水的味道,脂粉的味道,经过人的体温烘托得更加温软,一点点往他鼻子里钻。苏承骏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莫名有点飘。 可又没真的飘起来,眼下这是什么情形?见到过得比自己好的前男友,于是随便拉了一个人当挡箭牌?如果不是他刚好出现,是不是随便哪个过路的也能陪着演上一场? 苏承骏心里怨怼还没梳理完,扭脸见到梁爽那张太后脸隐隐有些绷不住的趋势。有时候变化就是从那么一瞬间的恻隐开始,他心想,演就演吧。瞅着对面的姑娘挽百达翡丽男挽得挺密切,苏承骏不动声色把梁爽拉得靠近自己一些。他侧脸问她:“这是你朋友?”语气透着明显的亲昵。 梁爽心里微微松一口气,谢苏承骏不戳穿之恩。可是面对裴雪舟之时的心酸又无尽涌上来,她勉强笑了笑,回苏承骏的话:“是校友。” 裴雪舟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不过他的风度极好,对苏承骏也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朝他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裴雪舟。” 细听之下那句“我是裴雪舟”有些许挑衅意味,似乎笃定了这个名字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笃定了梁爽还会提起。于是他要告诉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的,我就是裴雪舟。 苏承骏显然没能意会,他大喇喇伸手跟他握了握,开朗道:“你好,我是苏承骏”,好像他也应该知道他的名字。苏承骏总是这样,自带一种理所应当的气质。 梁爽无意再继续这个尴尬的情景,她捏把一下苏承骏的胳膊:“不是还有事么,我们走吧。” 裴雪舟静静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梁爽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说了一句抱歉,声音很低很轻,不知是为无法参加的聚会,还是别的什么。 梁爽保持着原来那副面孔,没过多会儿,她意图把手从苏承骏的臂弯抽出来。苏承骏反应很快,一把拉住,低声极快地说:“等会儿,演戏演全。” 梁爽就没再抽手,任由他挽着自己朝前走。 苏承骏没听到动静,疑惑地偏头看她,见她眼里泛着红。任何人在自己面前哭他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不要讲这姑娘是让他有了一点恻隐… 第50章 苏承骏猝不及防被挽上了小手。 洗发水残留的一点香气,香水的味道,脂粉的味道,经过人的体温烘托得更加温软,一点点往他鼻子里钻。苏承骏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莫名有点飘。 可又没真的飘起来,眼下这是什么情形?见到过得比自己好的前男友,于是随便拉了一个人当挡箭牌?如果不是他刚好出现,是不是随便哪个过路的也能陪着演上一场? 苏承骏心里怨怼还没梳理完,扭脸见到梁爽那张太后脸隐隐有些绷不住的趋势。有时候变化就是从那么一瞬间的恻隐开始,他心想,演就演吧。瞅着对面的姑娘挽百达翡丽男挽得挺密切,苏承骏不动声色把梁爽拉得靠近自己一些。他侧脸问她:“这是你朋友?”语气透着明显的亲昵。 梁爽心里微微松一口气,谢苏承骏不戳穿之恩。可是面对裴雪舟之时的心酸又无尽涌上来,她勉强笑了笑,回苏承骏的话:“是校友。” 裴雪舟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不过他的风度极好,对苏承骏也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朝他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裴雪舟。” 细听之下那句“我是裴雪舟”有些许挑衅意味,似乎笃定了这个名字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笃定了梁爽还会提起。于是他要告诉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的,我就是裴雪舟。 苏承骏显然没能意会,他大喇喇伸手跟他握了握,开朗道:“你好,我是苏承骏”,好像他也应该知道他的名字。苏承骏总是这样,自带一种理所应当的气质。 梁爽无意再继续这个尴尬的情景,她捏把一下苏承骏的胳膊:“不是还有事么,我们走吧。” 裴雪舟静静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梁爽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说了一句抱歉,声音很低很轻,不知是为无法参加的聚会,还是别的什么。 梁爽保持着原来那副面孔,没过多会儿,她意图把手从苏承骏的臂弯抽出来。苏承骏反应很快,一把拉住,低声极快地说:“等会儿,演戏演全。” 梁爽就没再抽手,任由他挽着自己朝前走。 苏承骏没听到动静,疑惑地偏头看她,见她眼里泛着红。任何人在自己面前哭他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不要讲这姑娘是让他有了一点恻隐的梁太后。 苏承骏霎时心慌,只见梁爽耸动鼻尖深吸两口气,硬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苏承骏瞧着,感觉挺不落忍。 梁爽开口声音是哑的:“张老板还在等吧?你先回,我去个洗手间就过去找你们。” 这时她才放开苏承骏的手。 苏承骏叫住她,想道歉来着,自觉自己今日多事了。本身让人在家放假也许好好的,非要叫出来,又不巧遇见旧情人,整了这么一出。关键旧情人长得确实挺好,疑似旧情人的新情人也挺好。苏承骏充分能理解梁爽此时的心情。不过他自认有他撑着场子,这也不算输。 可眼下把姑娘弄哭了,还要带着去见客户就有点不是人。他有心让梁爽冷静一会儿,奈何跟张老板那边约好了,临时变动也没什么好理由。 梁爽不等他开口,匆匆去了洗手间。苏承骏回去找张老板,坐下之后仍心神不宁,梁爽哭了么?是不是在卫生间里可怜兮兮地抹眼泪呢?待会儿来的时候眼睛会红么?这个状态如何跟张老板聊业务? 他乱糟糟想了许多,可没一会儿梁爽就款款走了进来。 小高跟踩得稳健,妆容是刚刚修饰过的,精致得挑不出毛病。她的笑容无懈可击,进来开口便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就在当地还跑错路真不该,看来是天意让我今天请客,给二位赔个不是。” 挺好,乐观大方善交际。 苏承骏的心情却十分复杂。虽说这很职业精神,可他恻隐更多,觉得人实在不必把自己活成这样。 苏承骏下意识给她让了个地方,叫她跟自己坐一边。梁爽态度再自然不过,被他引荐着跟张老板认识了。张老板奔着聊业务来的,抛了几个问题,梁爽一一接住。 苏承骏用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眼神往她身上瞟,内心担忧不减。公允地说,梁爽的表现好极了,若非他事先知情,压根看不出破绽,饭店不算明亮的灯光很好地掩饰了她眼里没褪的红,倒显得一双眼睛很是潋滟。她也不是在机械地回答问题,反而顺着张老板的兴趣,把他们的服务推销了出去,说得正中张老板痛点。看得出来,张老板原本说“可以聊聊”有六成是给苏承骏面子,眼下是真满意,还跟梁爽约了去他们公司面谈的时间。 她表现越是无可挑剔,苏承骏心情越是复杂。心脏像沁了水,潮湿中带着酸和软。渐渐就连表情都不太乐意维持,看向梁爽,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担忧。梁爽还绷不绷得住他不知道,但苏承骏知道自己快要绷不住了。 张老板人精似的,他瞧见小苏总今日热心得不正常,眼神还不太受控制,顿时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和苏承骏的事情早就勾兑好,也不想再耽误苏承骏的私事,于是找了个理由作别。苏承骏替梁爽松一口气,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只剩了他和梁爽在卡座,隔着扇屏风,外面也看不进来。 梁爽刚刚给张老板展示的笑脸收了起来,回复成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眉眼敛着不想外露的愁。 第51章 苏承骏在她对面坐下,安静看了她半晌。而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对不起。”说这话的是梁爽。 “真不容易。”这么感叹的是苏承骏。 “你要跟我聊点什么么?”苏承骏问。 梁爽摇摇头。 苏承骏轻哂了一声:“那你不准备跟我好好道个歉?” 梁爽有些不解,朝他看过去。 苏承骏道:“就这么随便给人当了挡箭牌,保不准还要叫你前男友记恨。” “不是,”梁爽低头垂着眼,看起来有点可怜,“不是前男友……”最后这一句,她说得很轻。真是前男友也就罢了,说明在一起过,也因为走不下去分开过,可她和裴雪舟,分明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不得圆满的梦,连说多了都显得自作多情。 苏承骏长长“哦”了一声,眉眼有些冷意,语气藏着点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讥诮:“那就是白月光。” 梁爽闻言,自嘲地笑了一声:“不至于,也不敢。” 苏承骏被她这声笑给戳了心,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梁爽一直低着头。现在搞饭店的也是,搞个装修总爱把灯光调得暗暗的,对面坐着,都看不分明面前人的表情。 过了片刻他听到压抑的抽泣,显然那些被刻意掩藏的崩溃终于席卷上岸,梁爽抽了一张纸巾按在自己的眼睛上,轻声说:“不好意思,你可以假装没看见么?” 苏承骏心里一坠,心说要命,他还真把姑娘给惹哭了。他今天就没办一件好事儿。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09 大骏:我多能耐呐。 第31章 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能看到两个大活人演这种苦情剧 梁爽没想在他面前失态,只是都到这个份上,再装也没必要。她哭了一回,苏承骏默默递了一会儿纸巾。此刻好像关系近了一些,不再是苏老板和梁负责人,倒像是能了解彼此一些过去将来的新朋友。 苏承骏见她哭得这样可怜,心里更不是滋味。忍了又忍,终于没能忍住:“什么事值得这么哭?你们爱到深处但是家里不同意,被他妈给了分手费?” 梁爽哭得正忙,抽空看了他一眼,还知道说没正形的话:“如果真拿了一笔分手费,我怎么会大周末还出来聊业务?” 苏承骏微妙觉得自己被怼了一下,好吧,介绍业务不假,他也确乎有私心,就这么破坏了梁爽一个周末。 “这倒也是,”苏承骏道,“那是怎么着?也没恋爱也没分手,哭成这样,还是因为喜欢么?” 梁爽抬起头,见到苏承骏表情还可称得上严肃。她慢慢收了声,手里剩的那张纸被她揉得很皱。 梁爽认真想了想他的问题,可是一时给不出回答。她受够了自己没出息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苏承骏心里的不是滋味和先前的恻隐一起,混合着酿出酸味来,讥诮地笑了一声:“你要是喜欢,心里放不下,当时就该走上去跟他说你还有那个意思。要是不喜欢了,哭成这个狗样给谁看?这里只有我看到了。” 梁爽飞快用那团已经皱了的纸把脸上剩的最后一点眼泪擦干净,眼睛通红瞪着苏承骏。 “你说得对,哭没有什么用。”她不止为裴雪舟,更多为自己的委屈。但这些全然是无用的情绪,如果委屈可以兑换生活的施舍,她早该用完所有的“委屈兑换券”。 见她这样反应,轮到苏承骏自己愣了一下,他原意是哄梁爽别哭,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好像就变成了一个反派。 两人之间一时安静无话。 这时梁爽的手机弹出来一条新消息,来自裴雪舟:“聚会还有很久,有时间来见一面吧。” 梁爽握着手机,微微抿着唇,保持了一个不变的姿势。苏承骏抬了抬眉毛:“他发来的?” 梁爽点点头,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苏承骏嗤笑,吐出的话分外刻薄:“没出息。” 梁爽对他怒目而视,苏承骏道:“我一直以为… 梁爽没想在他面前失态,只是都到这个份上,再装也没必要。她哭了一回,苏承骏默默递了一会儿纸巾。此刻好像关系近了一些,不再是苏老板和梁负责人,倒像是能了解彼此一些过去将来的新朋友。 苏承骏见她哭得这样可怜,心里更不是滋味。忍了又忍,终于没能忍住:“什么事值得这么哭?你们爱到深处但是家里不同意,被他妈给了分手费?” 梁爽哭得正忙,抽空看了他一眼,还知道说没正形的话:“如果真拿了一笔分手费,我怎么会大周末还出来聊业务?” 苏承骏微妙觉得自己被怼了一下,好吧,介绍业务不假,他也确乎有私心,就这么破坏了梁爽一个周末。 “这倒也是,”苏承骏道,“那是怎么着?也没恋爱也没分手,哭成这样,还是因为喜欢么?” 梁爽抬起头,见到苏承骏表情还可称得上严肃。她慢慢收了声,手里剩的那张纸被她揉得很皱。 梁爽认真想了想他的问题,可是一时给不出回答。她受够了自己没出息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苏承骏心里的不是滋味和先前的恻隐一起,混合着酿出酸味来,讥诮地笑了一声:“你要是喜欢,心里放不下,当时就该走上去跟他说你还有那个意思。要是不喜欢了,哭成这个狗样给谁看?这里只有我看到了。” 梁爽飞快用那团已经皱了的纸把脸上剩的最后一点眼泪擦干净,眼睛通红瞪着苏承骏。 第52章 “你说得对,哭没有什么用。”她不止为裴雪舟,更多为自己的委屈。但这些全然是无用的情绪,如果委屈可以兑换生活的施舍,她早该用完所有的“委屈兑换券”。 见她这样反应,轮到苏承骏自己愣了一下,他原意是哄梁爽别哭,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好像就变成了一个反派。 两人之间一时安静无话。 这时梁爽的手机弹出来一条新消息,来自裴雪舟:“聚会还有很久,有时间来见一面吧。” 梁爽握着手机,微微抿着唇,保持了一个不变的姿势。苏承骏抬了抬眉毛:“他发来的?” 梁爽点点头,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苏承骏嗤笑,吐出的话分外刻薄:“没出息。” 梁爽对他怒目而视,苏承骏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逻辑清楚目标明确的人,看来也不是。” 梁爽沉默地抿唇不语。 苏承骏:“有那个意思就去,有遗憾就说。要是没那个意思还纠缠什么。要我说那个人也没什么出息,既不往前一步,也不断了念想,手里各自挽着别人,见上面还期期艾艾的样子像什么?都既不争取,也不放下,还不坦诚,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能看到两个大活人演这种苦情剧。好好的当代青年,活得像个封建余孽。” 梁爽:“……” 她被苏承骏刻薄了一通,却又被刻薄得有些清醒。她和裴雪舟原因不同做法却一致,谁也没有往前走一步,却又都勾着那点念想不放。苏承骏这个局外人,话说得难听,道理并不是没有。可是…… 梁爽:“你懂逻辑,但感情不是那回事。”想通了就能放下的是数学题,如果所有感情都能说得清,想撤回就撤回,要停止就停止,世界上哪有遗憾可言。 “说得跟谁没谈过似的。”苏承骏小声叨咕了一句,没叫她听分明。 梁爽没再理他,她掏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眼泡肿了,遮也遮不住,不能见人。她回复裴雪舟:“今天太忙了,没有办法。” 裴雪舟:“这周我都在这边,希望你有时间。” 梁爽不知道该怎么说,回复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嗯”。 临走她不忘叮嘱苏承骏,这件事可千万不要给蓑衣知道。如果蓑衣晓得她来聊客户途中把自己给聊哭了,那简直是职业生涯的巨大黑点。 苏承骏定定瞧了她半晌,终于哼笑一声,拿上车钥匙说:“我送你回去”。 梁爽迫切想回去自己待着好恢复一下血条,二话不说跟上。出了餐厅的门往扶梯那边走,她一眼认出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蒋方。梁爽下意识往苏承骏身侧一躲。苏承骏比她想得更敏锐,看到不远处有个男人走过来,直接揽住梁爽的肩把她半圈进自己怀里,拐到直梯那边去了。 梁爽长舒出一口气:“谢谢。” 苏承骏:“也是前男友?” 梁爽:“……”她朝苏承骏飞过去一个眼刀。泛红的眼眶和潮湿的睫毛,苏承骏没觉出威慑力,他觉出漂亮。苏承骏勾上她目光半天没挪开,直到电梯来了,发出声响,他才恍然清醒。 可他手一直没放开,电梯里有别的人,空间狭小,梁爽也没出声。直到出了电梯走向停车场,她才出言提醒:“可以放开我了。” 苏承骏很是窘了一窘,为这份冒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坐上飞机想尽办法见梁爽一面开始,到见梁爽为百达翡丽男绷不住那张太后脸,他的“猫不是狗不是”程度一直在持续攀升,把心火燎得有点旺。他承认梁爽对他来说很特别,他被这份特别吸引,可是怎么就至于这样了呢?苏承骏想,这总不会是我单方面的吧?有原因,一定有原因! 上了车,梁爽说:“今天校友聚会,刚刚那个是攒局的。我怂,一开始就没想来。” 苏承骏道:“那看来你也不是真的对百达翡丽男有什么念想。” “……”她琢磨了一下这个代号,感觉不大礼貌,但也没好吐槽。 “都过去了,今天有点失态。”梁爽慢慢恢复平静,“再跟苏总道歉一回,您别放在心上。周一上了班还是一条好汉,千万别为这个有什么顾虑,我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干什么都不影响工作。” 苏承骏刚开始听她讲的还像人话,后面越听越不对劲,他踩了个刹车停下,扭头看过来的目光还有点恶狠狠的意思。 梁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苏承骏:“怎么翻脸就不认人?我说什么了么。刚刚哭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客套,现在扭脸又管我叫‘您’。”这个“您”字尾音曲折,如果关系近了,可作闹脾气撒娇解,关系远一点,梁爽还真不知道怎么解。 所以她有点发懵,不知道他那点火气哪儿来的,她心想做人太难了,她心碎欲死的情况下还强撑着掏出了一份职业精神,奈何苏承骏还不要,怎么就这么难伺候。 于是两人一路没说别的话,各有各的脾气。 到了梁爽小区门口,他问她几栋,梁爽说门口停就行。苏承骏脖子一梗:“我不。”梁爽也愣了,觉得他可真有出息。他开过去跟保安招呼一声,说进去送人,保安伸头来问,去几栋,苏承骏扭脸看梁爽,梁爽只好报数:“八栋。”于是进了小区地下停车场,送到最近的电梯前,梁爽这才下车。苏承骏哼哼唧唧地把车开走。 第53章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10 大骏:是男主。但很娇俏。 第32章 苏承骏跟在她后面笑了一声,他心情非常好,也没挑明 苏承骏没想休息日也把自己工作节奏卡太紧,就在当地休息一晚,定第二天回去的机票。 这趟过来是为了张老板,他俩聊得也挺好,事情可以说相当顺利,可苏承骏不爽,非常地不爽。他莫名其妙被拉去当了挡箭牌不说,好心送人姑娘回家,临了却没捞到个好脸色。 什么职业精神,什么大小客户都是亲爹,他感觉都是假的。只有对上那百达翡丽男的时候态度是真好啊,说话声又轻又细,都快听不见了。还会为了对方哭,哭得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可是这只兔子黑了良心,为别人哭红的双眼拿来瞪他,呵,这都叫什么事儿。 苏承骏回酒店处理了一会儿文件,饿了,他刚想叫点什么上来,突然想到了梁爽。 哭成那样,回家还吃饭么?别是什么也不想吃了。他见过他妈跟他爸闹别扭的时候,生气了就不爱吃饭。他觉得这不太行,人周一还得给他干活儿呢。 苏承骏开了车出去,不知怎么地,这车就开到了梁爽小区楼下。苏承骏想,坏了,导航出问题了。我来这里干什么?有我这么上赶着的吗?这导航可真会自己做主。 “晚上吃饭吗?我请你吧。” “一起吃个晚饭吧,怕你忘记吃。” …… 以上都是被苏承骏排除的选项,他最后发了一条:“下来,吃饭。” 梁爽接到之后是懵的,第一反应是他发错。 “嗯?” 苏承骏觉得他应该疾言厉色一些,不然不足以表达他被当挡箭牌又被冷落的愤怒:“下来,请我吃饭赔礼,不然我要记仇。” 梁爽:“……” 梁爽服了,出息,太出息了这人。 …… 苏承骏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就随心而至了。 但不代表梁爽也跟着发昏。实际上苏老板出于业务并没有什么跟她过从甚密的必要。有业务负责人跟她聊清楚工作内容完全就够了,到苏承骏这里,他只需要分辨手下和供应商做得好与不好,决定留与不留。 他两次三番出手帮忙,已经超出了甲方乙方的正常界限。梁爽也不会迟钝得把这全归结于苏承骏本性乐于助人。剩下那些不能用“人性本善”去解释的、微妙不可捕捉的东西,有些让她好奇,有些叫她退却,还有几分难以言表… 苏承骏没想休息日也把自己工作节奏卡太紧,就在当地休息一晚,定第二天回去的机票。 这趟过来是为了张老板,他俩聊得也挺好,事情可以说相当顺利,可苏承骏不爽,非常地不爽。他莫名其妙被拉去当了挡箭牌不说,好心送人姑娘回家,临了却没捞到个好脸色。 什么职业精神,什么大小客户都是亲爹,他感觉都是假的。只有对上那百达翡丽男的时候态度是真好啊,说话声又轻又细,都快听不见了。还会为了对方哭,哭得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可是这只兔子黑了良心,为别人哭红的双眼拿来瞪他,呵,这都叫什么事儿。 苏承骏回酒店处理了一会儿文件,饿了,他刚想叫点什么上来,突然想到了梁爽。 哭成那样,回家还吃饭么?别是什么也不想吃了。他见过他妈跟他爸闹别扭的时候,生气了就不爱吃饭。他觉得这不太行,人周一还得给他干活儿呢。 苏承骏开了车出去,不知怎么地,这车就开到了梁爽小区楼下。苏承骏想,坏了,导航出问题了。我来这里干什么?有我这么上赶着的吗?这导航可真会自己做主。 “晚上吃饭吗?我请你吧。” “一起吃个晚饭吧,怕你忘记吃。” …… 以上都是被苏承骏排除的选项,他最后发了一条:“下来,吃饭。” 梁爽接到之后是懵的,第一反应是他发错。 “嗯?” 苏承骏觉得他应该疾言厉色一些,不然不足以表达他被当挡箭牌又被冷落的愤怒:“下来,请我吃饭赔礼,不然我要记仇。” 梁爽:“……” 梁爽服了,出息,太出息了这人。 …… 苏承骏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就随心而至了。 但不代表梁爽也跟着发昏。实际上苏老板出于业务并没有什么跟她过从甚密的必要。有业务负责人跟她聊清楚工作内容完全就够了,到苏承骏这里,他只需要分辨手下和供应商做得好与不好,决定留与不留。 他两次三番出手帮忙,已经超出了甲方乙方的正常界限。梁爽也不会迟钝得把这全归结于苏承骏本性乐于助人。剩下那些不能用“人性本善”去解释的、微妙不可捕捉的东西,有些让她好奇,有些叫她退却,还有几分难以言表的,近似于拆礼物的心情。你不知道拆开的那个会不会叫你喜欢,可是一个未知的盒子放在眼前,让一成不变的生活,都生出一些叫人期待的波澜来。 “行,等我一下。”居家服还没换,头发也没梳,她手忙脚乱给苏承骏发了这一句。 “饿了,快点,五分钟。” 梁爽心说日他哥的,太直了,直得令人发指,有你这么等人吃饭的吗?她一忍再忍,终于拿起一袋零食先冲了下去,片刻后,梁爽一身居家打扮出现在苏承骏的车旁边,看起来只是下楼顺便倒个垃圾。 她敲开车窗,面无表情把零食塞了进去。 眼前这人此刻不是金主“维一”的苏老板,是梁太后欲诛之而后快的敌国大臣。 第54章 他不扮作真甲方的时候,她也不当好脾气的乙方:“饿了先吃,我需要再十分钟换个衣裳。” 苏承骏抱着一兜子零食有点愣,没来得及说什么,梁爽已经跑得不见人。 他打开袋子一看,忽略了里面的薯片果冻小馒头,苏承骏面色一僵——梁爽送他巧克力了。 呵。喜欢真是一点藏不住。他就知道这事儿不是他单方面的。 过会儿梁爽走出来,她没化妆,洗了个脸,挽了个头发,换了件厚点的大衣。已经在苏承骏面前哭成了那个狗样,再装什么都市丽人都多余。 她默数一二三,深呼吸三次,走到苏承骏车前,露出一个笑容来:“苏总想去哪里吃?” 苏承骏打量她,被她的变脸逗乐。生动而真实的,眼前的女孩儿。 他好像有点知道那个答案了,又怕自己没能琢磨清楚。于是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反复检验。 刚刚剥进口中的巧克力微苦里面泛着甜。健身以来他好久没吃这么甜的东西了,可是他今天想再来一块儿。对梁爽的问题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你……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梁爽眼珠子转了转:“吃辣么?” 她上次从苏承骏那儿出差两天回来,嘴里淡出鸟。梁爽不怀好意,想给苏承骏找点刺激。谁知苏承骏眼里一亮:“有辣的?走!” 梁爽顿了顿,不得已献出了自己珍藏的吃串儿的地方。 到店门口闻着味儿梁爽已经觉得开心了,她深呼吸一口,感叹:“好久没来,还是这么香。” 苏承骏问:“不是喜欢吃么,离得也不远,怎么不来?” “加班。”梁爽说完意有所指看了苏承骏一眼,“下班都十一点多,路上没什么人了。同事也不会这么晚来吃。” 因为太晚了,很少独自过去吃。她之前会拉钱川一起,不过钱川不好这口,一吃辣就满脸通红出汗,夏天温度高的时候更是辣味都闻不了,因此大多时候叫她自己点外卖,吃完还得开窗散味。虽然喜欢,来的次数不多。 俩人各自取了盘子去拿菜,实在不巧,看上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苏承骏往她盘子里瞟了一眼,梁爽抬眼对上他目光,道:“我们都是大众口味。”苏承骏跟在她后面笑了一声,他心情非常好,也没挑明。 串儿煮好端上来放在中间,热气袅袅,散着勾人的辣。周围都是就着啤酒豆奶下菜的人,白天的端正和警惕不见了,剩下的是都市人放过自己的时刻。 苏承骏也觉得气氛到位,隔着水蒸气雾里看花,那股无法抑制的柔情促使他开口关切对方:“所以今天那个不算你前男友?你俩到底是怎么没在一起的?要是还难受,想找个人说一说,就跟我说吧。” 梁爽以脑袋哐哐抢桌:“……” 她端正坐好,表情平静:“现在只有饿得难受,想先吃东西。” 苏承骏内心“嗷”一嗓子。真好!他又干了一件招人烦的事。忙不迭闭嘴,并把筷子给她递了过去。梁爽看着他动作,过一会儿漾出一个笑容来,“谢谢你。”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10 大骏:看看咱这话题找的,一找一个准儿 第33章 没有人在青春年少的时候会不喜欢裴雪舟 苏承骏今次在候机室时,忽然体会到一点别样心情。也许因为久居的地方食物寡淡不合胃口,也许因为他本性里有些抖m,喜欢被人红着眼睛瞪……总之当得知飞机晚点的时候,他甚至有些雀跃。 苏承骏:“周一如果有事我没有及时回复你,是因为我今天晚点了。” 梁爽:“好的。”实际他俩真说不上有多少具体工作交集。 苏承骏:“如果我没回复,你就找徐迪,不过我看到消息还是会及时回。” 梁爽:“嗯。” 苏承骏:“我的飞机晚点了。” 梁爽:“好的,明白。” 苏承骏:“要晚两个多小时。” 梁爽:“嗯。” 苏承骏:“我要在候机室坐两个多小时!” 发了一个带感叹号的版本,发出去之后看着碍眼,显得像刻意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于是撤回,编辑重发“我要在候机室坐两个多小时。”句号,完美,这不冷静得体多了?谁还能看得出来那点少男心思? 梁爽目睹了全程,乐了。 她回复:“太不巧了,我这边过去也得两个多小时,不然就去送送苏总了。” 苏承骏心想,你最好真的是。 他本来没这个念头,但是既然梁爽先提出来了,就不由得苏承骏不多想。 他念头动了,姿态却矜持,宕开一笔问:“怎么会是两个多小时?” 梁爽:“公共交通是这样的。非公务行程不报销,不报销就不打车。” 苏承骏心说你抠搜死算了。 他甚至动了个给梁爽叫辆车的想法。但理智缓缓归位,他想就算梁爽来了又怎么样?他都在候机室了,人怎么进来?不如给梁爽也买张票?他发现自己没有梁爽的身份信息,于是戳开跟徐迪的对话窗口,想让他从之前签署合同的联系人信息里面抠出来。 跟徐迪组织语言的时候,苏承骏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一件特荒谬的事儿。 他的手顿住了。意识到自己忙活这一通,这好一顿猫不是狗不是,无非是因为他想见到梁爽。 梁爽已经祝他一路平安了,说得轻飘飘,都是不费力的客套话。苏承骏盯着屏幕,心想你怎么这么盼着我走,等我线下卖场开过来,我呀,搁这儿常驻,天天跟你打个照面。 他光想着都觉得挺痛快。不仅能见到面… 第55章 苏承骏今次在候机室时,忽然体会到一点别样心情。也许因为久居的地方食物寡淡不合胃口,也许因为他本性里有些抖 m,喜欢被人红着眼睛瞪……总之当得知飞机晚点的时候,他甚至有些雀跃。 苏承骏:“周一如果有事我没有及时回复你,是因为我今天晚点了。” 梁爽:“好的。”实际他俩真说不上有多少具体工作交集。 苏承骏:“如果我没回复,你就找徐迪,不过我看到消息还是会及时回。” 梁爽:“嗯。” 苏承骏:“我的飞机晚点了。” 梁爽:“好的,明白。” 苏承骏:“要晚两个多小时。” 梁爽:“嗯。” 苏承骏:“我要在候机室坐两个多小时!” 发了一个带感叹号的版本,发出去之后看着碍眼,显得像刻意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于是撤回,编辑重发“我要在候机室坐两个多小时。”句号,完美,这不冷静得体多了?谁还能看得出来那点少男心思? 梁爽目睹了全程,乐了。 她回复:“太不巧了,我这边过去也得两个多小时,不然就去送送苏总了。” 苏承骏心想,你最好真的是。 他本来没这个念头,但是既然梁爽先提出来了,就不由得苏承骏不多想。 他念头动了,姿态却矜持,宕开一笔问:“怎么会是两个多小时?” 梁爽:“公共交通是这样的。非公务行程不报销,不报销就不打车。” 苏承骏心说你抠搜死算了。 他甚至动了个给梁爽叫辆车的想法。但理智缓缓归位,他想就算梁爽来了又怎么样?他都在候机室了,人怎么进来?不如给梁爽也买张票?他发现自己没有梁爽的身份信息,于是戳开跟徐迪的对话窗口,想让他从之前签署合同的联系人信息里面抠出来。 跟徐迪组织语言的时候,苏承骏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一件特荒谬的事儿。 他的手顿住了。意识到自己忙活这一通,这好一顿猫不是狗不是,无非是因为他想见到梁爽。 梁爽已经祝他一路平安了,说得轻飘飘,都是不费力的客套话。苏承骏盯着屏幕,心想你怎么这么盼着我走,等我线下卖场开过来,我呀,搁这儿常驻,天天跟你打个照面。 他光想着都觉得挺痛快。不仅能见到面,还能经常一起约着去吃个串儿,美死谁了? 苏承骏思维还挺奔逸,这么想着,两个多小时也很快过去了。他登机前给梁爽发了一条:“走了。” 梁爽回复很快:“登机万岁。” 苏承骏嗤笑一声:“谐音梗扣钱。” 梁爽微妙地感觉频率好像对上,给他发了一串哈哈哈。 苏承骏又发一句“真走了。” 梁爽:“苏老板,多谢。” 至于谢的是什么,就不细说了。 …… 苏承骏关掉手机后,闭目回味昨日两人短暂的相处,好像只是这样接触几天,就容易形成习惯倾向。习惯倾向就是你觉得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挺好的,陡然体验一回之后,每天都想这样过。昨天吃完饭开车送梁爽回去,他正满脑袋少男心事,只听梁爽鼻子嗅了嗅,苏承骏扭头,她说:“果然,串儿的味儿太大了。”辣的东西有这点不好,容易沾上。 她从口袋里掏出除味喷雾来,钻鼻尖的辣味不见,剩下一点类似青草的味道,窗户开了条缝,吹得她碎发飘起。苏承骏呼吸一口带着青草味的空气,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心想只吃这一顿饭是不够的,还想跟她吃早餐,吃午餐,吃晚餐。你说人这一辈子,怎么有那么多顿想吃的饭。 他乱糟糟想了许多,在飞机起飞的前一刻,苏承骏忽然意识到,他离开这座城市了,但是百达翡丽男应该没有。哦豁,完蛋! …… 果然,另一边梁爽收到裴雪舟的消息:“有空么?” 梁爽下意识告诉他自己在加班。 “知道你忙,不占用你很久,通个话吧。” 再躲也躲不过去,梁爽回了一个“嗯。” 从来没有哪次语音邀请的声音叫她这样紧张,真的接起,听到裴雪舟的声音却又像是幻梦,满满的都是不真实感。 “我回国本来要直接回去的,蒋方跟我说有聚会我就先来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我想看看你。” “这么些年,我以为我可以释怀,但我没有。” “梁爽,你曾经喜欢过我么?” 梁爽一阵阵发懵。 “我很少有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小时候只要多看哪个玩具一眼,最迟第二天它就会出现在我的家里。长大后交朋友也非常容易,好像从来都是我愿不愿意的事。只要我点头了,人就会跟着我走。可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近你。” “那年我毕业,你暑假回家,我一直盼着见你一面再走。我以为我对你来说也是不一样的,但好像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给你写了信,很老土吧,我没写过情书。但从那之后你反而更不爱搭理我了。一整个假期,什么音讯也没有。我一直在等,你会跟我说点什么,哪怕是明明白白的拒绝,”裴雪舟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时隔这么多年说起来,也不算体面。我原本以为事情过去了,天长地久总能放下。可我还是想找你求个明白。兴许我心里的挂碍是因为没有能够好好告别,你跟我说清楚,我就不念了。” 第56章 梁爽听见自己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什么信?什么时候的信?” 裴雪舟似有所感:“暑假,我寄到你家里的地址。” 梁爽扶着沙发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没有收到?” “不是……”尽管无人看见,她依然勉强露出了一个习惯性的笑容。梁爽轻声道:“收到了。” 她心里的猜测已经成了形,可这同样是一种不能剖开放在裴雪舟跟前的窘迫。 梁爽咬牙,终于说出口:“喜欢过,只是……配不上你。”说出这句她意外很轻松,甚至有些愉悦。是捉襟见肘拼了命想要遮起来的东西,如今被自己一把扯下幕布,残忍又痛快。 电话那头悄无声息,裴雪舟也许没有想到要接住这样一个答案。 梁爽点开家庭群的对话框,给二老发过去:“大三那年暑假,有人给我寄信来么?” 很快的,林翠单独回了她一张照片,拆开的信纸夹在林翠自己的账本里,她平时记录家用和其他什么,都是这么厚的一本笔记……梁爽见过她会这么把自己写给她的贺卡夹在里面,她很珍视这些。但从未想过,这里面竟还有裴雪舟给她的信。 林翠给她说:“你怎么在群里说,你爸会看见的。幸好信寄来是我收了,要是给你爸爸看到肯定要生气骂你了。大学也不好好读书。” 原来…… 梁爽笑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呢?”她打字的时候手在抖。 林翠回复她:“本来要等你毕业的,结果忘了。都没听你提过,还有联系么?妈妈看着字写得蛮好看的。”她加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梁爽笑意更深,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 通话还没挂断,她怕裴雪舟听到。可是她觉得这一切太可笑了,裴雪舟对她的一切都是错误预估——对一个人有好感的时候会不会主动迈出一步;喜欢这件事敢不敢没有负担地说出来;甚至包括,有没有一对收到信之后会把信件转给她的父母…… 裴雪舟,也真是,太高看她了。 “没有人在青春年少的时候会不喜欢裴雪舟的,但拥有裴雪舟需要勇气,”梁爽轻声道,“连迈出那一步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以后了。” 第34章 当着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避嫌 裴雪舟不留了,他第二天走。 梁爽请了半天假,去机场送他。走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依然能感觉到经年旧梦的美好,但这种美好并非温吞使人沉溺,反而因为落差变得锋利如刀,越美好就越伤人。 他说聚会当日一同去的女孩儿是父亲朋友的女儿,在这里读书,意向大学是他们母校,所以要提前来感受一下他们的校友聚会。他问她与苏承骏走到哪一步,是否他还有可追求的权力,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梁爽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笑,裴雪舟也就懂了。他向来清贵,做不出令人令己难堪的事。只是带着不舍和忧愁注视梁爽。 她对裴雪舟张开双臂:“要走了,抱一下吗?” 裴雪舟微微俯身,伸手环住了她。 他将手臂收紧的那一刻,梁爽忽然心酸至极。 “二十岁的梁爽永远喜欢裴雪舟。” 她说完松开裴雪舟的怀抱:“走吧,一路平安。”故作的潇洒也是潇洒,成全她自己最怕失掉的体面。 裴雪舟在原地盯着梁爽的背影,他向前迈出了一步,可是一步……是追不上的。 梁爽走出机场的那一刻,仰头看着天空,发了很久的呆。该为裴雪舟流的眼泪已经流尽,所有可能性,都是她自己放弃的。 其实就算收到了信,又怎么样呢?二十岁的时候她最喜欢裴雪舟光风霁月,断不会以一己之力把裴雪舟拉进她生活的泥淖里。她生活里的每一处都不适合裴雪舟落脚,如若强求一个结局,兴许这份年少的喜欢最终会变成怨怼和指责。 他们从来也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路上打开手机,看到工作群里有人在说话,徐迪发了个问题圈了梁爽,手底下小朋友代替她解释:“爽姐今天请假半天去机场送人哈,我给您先说下。” 梁爽觉得他解释挺到位,自己也就没再发言。安心在车里惆怅,一路低气压到家。而实际那些情绪再怎么翻来覆去想也想不出新意,它们只是一团干枯而陈旧的遗憾,不会因为被翻晒而长出什么新芽。 苏承骏一看群聊,给梁爽发了条消息:“今天去送客户么?” 梁爽:“不是。” 苏承骏:“打车去的?” 梁爽:“昂。” 苏承骏:“呵,这时候怎么不提公共交… 裴雪舟不留了,他第二天走。 梁爽请了半天假,去机场送他。走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依然能感觉到经年旧梦的美好,但这种美好并非温吞使人沉溺,反而因为落差变得锋利如刀,越美好就越伤人。 他说聚会当日一同去的女孩儿是父亲朋友的女儿,在这里读书,意向大学是他们母校,所以要提前来感受一下他们的校友聚会。他问她与苏承骏走到哪一步,是否他还有可追求的权力,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梁爽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笑,裴雪舟也就懂了。他向来清贵,做不出令人令己难堪的事。只是带着不舍和忧愁注视梁爽。 她对裴雪舟张开双臂:“要走了,抱一下吗?” 裴雪舟微微俯身,伸手环住了她。 他将手臂收紧的那一刻,梁爽忽然心酸至极。 “二十岁的梁爽永远喜欢裴雪舟。” 第57章 她说完松开裴雪舟的怀抱:“走吧,一路平安。”故作的潇洒也是潇洒,成全她自己最怕失掉的体面。 裴雪舟在原地盯着梁爽的背影,他向前迈出了一步,可是一步……是追不上的。 梁爽走出机场的那一刻,仰头看着天空,发了很久的呆。该为裴雪舟流的眼泪已经流尽,所有可能性,都是她自己放弃的。 其实就算收到了信,又怎么样呢?二十岁的时候她最喜欢裴雪舟光风霁月,断不会以一己之力把裴雪舟拉进她生活的泥淖里。她生活里的每一处都不适合裴雪舟落脚,如若强求一个结局,兴许这份年少的喜欢最终会变成怨怼和指责。 他们从来也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路上打开手机,看到工作群里有人在说话,徐迪发了个问题圈了梁爽,手底下小朋友代替她解释:“爽姐今天请假半天去机场送人哈,我给您先说下。” 梁爽觉得他解释挺到位,自己也就没再发言。安心在车里惆怅,一路低气压到家。而实际那些情绪再怎么翻来覆去想也想不出新意,它们只是一团干枯而陈旧的遗憾,不会因为被翻晒而长出什么新芽。 苏承骏一看群聊,给梁爽发了条消息:“今天去送客户么?” 梁爽:“不是。” 苏承骏:“打车去的?” 梁爽:“昂。” 苏承骏:“呵,这时候怎么不提公共交通?” 梁爽乐了。 苏承骏跟她的沟通不再像甲方与乙方,这很明显。梁爽并不讨厌这一点,但没敢太当一回事。兴许他只是年轻,喜欢把跟身边人的距离拉近一点,图一个热闹活泼的氛围。抑或他单纯享受这种稍近一步的状态,暧昧是他的喜好。梁爽对生活的期待有限,比起别的,更想踏实赚点钱。 苏承骏确实很特别,也很对她胃口,可他跟工作的关联太紧,一个处理不好可能搞出大问题。她已经不是二十岁情窦初开的时候,现在最擅长装傻充愣和打太极。 不过生活也没放任她装傻太久,因为苏承骏本人就要来了。 前几年都在讲老品牌要跟电商结合,这几年忽然又一股脑地开始重线下体验还是四年前写的,现在情况又不一样惹。不要在意,看过就算。。维一做家居连锁,大到沙发橱柜,小到碗碟烛台,重的确实是个体验。前几年在苏承骏的主持下抓住电商风口,发展甩出同行一大截。如今线下成了兵家必争之地,苏承骏也想把线下拓展到几个更有经济活力的城市。 只是维一的销售品类众多,这个体量决定了线下选址需要慎之又慎。太繁华的地段,光是租金成本就便宜不了,丰富的人流量虽然会带来更多成交,但加上支出,性价比未必会高。维一有一套自己线下选址的方法论,只是在一个全新的地方,他们对风土人情和当地特色怕理解不够,苏承骏找了蓑衣帮忙把关,亦有政府关系方面的问题需要请教。蓑衣乐得应下,他不怕麻烦,正好借机与大客户绑定更深。 第二天徐迪先带着几个负责选址的人过来,他们一辆车。蓑衣带着梁爽一辆车,陪同一起。 梁爽忍不住感叹:“老板,我觉得咱们干的活儿不是乙方,是 babysitting。” 蓑衣先乐,很快带了几分郑重:“你说为什么我们这个算服务业,发票开出来都是服务费?因为比的就是服务。” 梁爽“嗯”了一声,听他说下去。 蓑衣道:“维一这种金主,你给他服务好了,只要朝代不换,换我们的可能性就很小。就算他想换,也会发现除了我们,别家做不到这种程度,那才是不可替代。”蓑衣很会见缝插针讲点人生道理:“你看做人做事除了图钱还图什么,图个不可替代,你真要做到这种程度了,还愁钱不来找你么?” 梁爽心说有几分道理。不过有一些她没提,蓑衣的工作优势在资源,不怕事多,甚至越多越好,越多越能玩得转;她的工作内容主要靠服务,是个非常吭哧的事,服务精细度提高一点,头发要掉一把。赚钱路数不同,付出的精力和投入回报比也不同。 下午时候苏承骏才会过来,梁爽受到蓑衣精神的感召,午饭时间偷空把今天上午的成果做了一个整理。她想到苏承骏过来挺远,路上肯定疲惫,路过附近唯一一家星爸爸的时候买了咖啡带上。为了不显得只巴结老板,梁爽戳了戳蓑衣,让他请了所有人。 等苏承骏赶来,这哥们果然是第一关心业务,让团队给他介绍今天早上看过的情况。他们自己的负责人说今晚回去给您做个细致的整理。 梁爽往群里分享文档的手一顿,敏捷停住,为免尴尬,她没发群里,单独给了苏承骏。“我不太专业,按照自己想法整理了几个维度对比,供您参考。”发完这句梁爽感觉自己刚刚完美扮演了一朵职场白莲花,幸好那几位也不是她的真同事,没有竞争关系。这只是他们作为乙方精细服务的内容之一。 苏承骏看她一眼,啥也没说,两人心照不宣。只是看得出来,他有点得意。 梁爽又把咖啡递过去给他,苏承骏接了。 梁爽一笑:“过来挺远,苏总又开了很久车吧?” 苏承骏喝了一口,略带矜持地看她。心说当着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避嫌。两天没见就有这么多话想说,真是……呵。 第58章 梁爽散播完来自乙方的关怀,自觉已经该功成身退。可她这句寒暄提醒了蓑衣,蓑衣道:“也是,苏总开车过来都没休息,回去让梁爽帮忙开好了,她有驾龄了,开车手稳着呢。” 梁爽:“……” 苏承骏又矜持地点点头,梁爽沉默了。 她就知道,她果然是在做 babysitting。 第35章 她对上苏承骏的时候,边界总在自然而然消失 维一选址不在繁华的市中心,意向地点在一条地铁线路的尽头。交通算得上便利,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过来一趟,无论开车还是坐地铁,又确实要花上一点时间。这种大型家居购物中心,有的是人愿意花整天的时间消磨在里面,因此只要道路交通便利,离城中心远一些问题不大。 下午跟着一起看完选址后,梁爽如约开苏承骏的车载他回去。 路挺远。她让苏承骏在后座休息,说出这话时伺候甲方的心意有三分,对自己车技的不自信有七分。 苏承骏这车不便宜,磕了碰了不好交代,不像老梁那辆,只要坐上去,那辆老旧的车能给她一种大无畏的气质。出差的时候她也给蓑衣开车,但这不在本职内,属于下属给老板提供的附加服务,梁爽颇有一种“碰了也不怕,谁让你自己躲懒支使我”的内心建设,而此刻把着苏承骏昂贵的方向盘,梁爽不敢放松,拿出了开火箭的虔诚。 苏承骏却没听她的在后排落座,直接坐上了副驾的位置。 见梁爽在绑安全带,苏承骏皱着眉头打量她片刻,道:“座位你调一下,不然够不着。” 梁爽:“……” 她一言难尽地看了苏承骏一眼,心说冲这多余的后半句,注孤生吧你。倒也是听话地调了座位,但心里有气,看也不看苏承骏。 定位完导航更得认真开车,毕竟此事攸关生死。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下一个登月计划的被选中者。 苏承骏目光搁在她身上,看了半晌梁爽的侧脸,他嗓子有点痒痒,轻咳一声。梁爽毫无动静。 苏承骏觉得姑娘家都挺难懂的,刚刚当着那么多人还会嘘寒问暖,现在只有他们俩,反而什么都不说了。于是他主动提:“今天下了飞机就过来,开了很久的车。” 梁爽随口应着:“那确实辛苦。” 苏承骏又道:“不过也还好,线下要在这里落个店。这里营商环境也好,分公司跟着落成,我之后就得调过来,常住这里。” 梁爽刚刚被一辆车超过去,惊魂未定,半天才想起答复他一句:“哦!那是挺好。”像个拿固定工资的捧哏。 苏承骏抿了抿嘴。 他觉得梁爽这个人,就是这点小毛病,心里有什么也不直说,总要端一端。于… 维一选址不在繁华的市中心,意向地点在一条地铁线路的尽头。交通算得上便利,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过来一趟,无论开车还是坐地铁,又确实要花上一点时间。这种大型家居购物中心,有的是人愿意花整天的时间消磨在里面,因此只要道路交通便利,离城中心远一些问题不大。 下午跟着一起看完选址后,梁爽如约开苏承骏的车载他回去。 路挺远。她让苏承骏在后座休息,说出这话时伺候甲方的心意有三分,对自己车技的不自信有七分。 苏承骏这车不便宜,磕了碰了不好交代,不像老梁那辆,只要坐上去,那辆老旧的车能给她一种大无畏的气质。出差的时候她也给蓑衣开车,但这不在本职内,属于下属给老板提供的附加服务,梁爽颇有一种“碰了也不怕,谁让你自己躲懒支使我”的内心建设,而此刻把着苏承骏昂贵的方向盘,梁爽不敢放松,拿出了开火箭的虔诚。 苏承骏却没听她的在后排落座,直接坐上了副驾的位置。 见梁爽在绑安全带,苏承骏皱着眉头打量她片刻,道:“座位你调一下,不然够不着。” 梁爽:“……” 她一言难尽地看了苏承骏一眼,心说冲这多余的后半句,注孤生吧你。倒也是听话地调了座位,但心里有气,看也不看苏承骏。 定位完导航更得认真开车,毕竟此事攸关生死。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下一个登月计划的被选中者。 苏承骏目光搁在她身上,看了半晌梁爽的侧脸,他嗓子有点痒痒,轻咳一声。梁爽毫无动静。 苏承骏觉得姑娘家都挺难懂的,刚刚当着那么多人还会嘘寒问暖,现在只有他们俩,反而什么都不说了。于是他主动提:“今天下了飞机就过来,开了很久的车。” 梁爽随口应着:“那确实辛苦。” 苏承骏又道:“不过也还好,线下要在这里落个店。这里营商环境也好,分公司跟着落成,我之后就得调过来,常住这里。” 梁爽刚刚被一辆车超过去,惊魂未定,半天才想起答复他一句:“哦!那是挺好。”像个拿固定工资的捧哏。 苏承骏抿了抿嘴。 他觉得梁爽这个人,就是这点小毛病,心里有什么也不直说,总要端一端。于是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就想戳破她的少女心思。假装不经意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的口味?” 梁爽“嗯?”了一声,还没明白这句话。 苏承骏又道:“下次不要只给我一个人买。”说完他觉得自己这么说也太严格了,人家对他是一片情意,不太好这么不委婉,于是又找补一句:“毕竟大家都在。或者你让徐迪给我买就行了。” 梁爽懵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 第59章 “您来得有点晚,他们的都喝完了。” 苏承骏一僵。 苏承骏沉默了。 梁爽嘴角翘了起来,被她用强大的自制力压下去。 下一秒嘴角又弯了起来,她察觉到苏承骏可能在看她,这不合适,但这次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梁爽真乐了,她甚至笑出声,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她大笑起来。 苏老板体验了一把社死,好在没有围观群众,只在梁爽面前。他自己尴尬了片刻,也终于理解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乌龙。但他看到梁爽眉眼舒展的样子,那是少见的灵动漂亮,禁不住跟着微微嘴角一弯,接着同样大笑起来。他晃晃脑袋,倒也不觉得很丢人了,他第一次看到梁爽这样开心。 梁爽开车把苏承骏送到,收到蓑衣的消息:“该请吃饭就请吃饭,今天我忙,你招待。开票,回来报销。” 梁爽扭头问苏承骏:“苏总,晚上有空吗?” 苏承骏顿时紧张:“干什么?” 梁爽又有点想乐:“请您和几位负责人一起吃个饭。”她有意再加一句:“是一起,不是单独。” 苏承骏脑内飞快运转:“徐迪水土不服,今天拉肚子,只能喝粥。” 梁爽一想,不对吧,下午还看他喝的冰咖啡,也太能作了。“那今天其他几个负责人能来吗,靳总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彼此熟悉一下以后好沟通。” “他们晚上给我整报表,没有那个时间。”苏承骏说完这一句也知道自己八成要露馅儿了,心思昭然若揭。可他过来一趟不容易,见到梁爽也不容易。没有不表达的道理。 隔了些时日,再见到梁爽,他在心里印证了那个答案。这份“在意”从何时开始已不可考,也许始于看她红着眼睛却假装无事发生去聊业务的那一瞬间恻隐,也许更早,在她说完“会让你觉得有用的”之后接着那一场精彩的表现…… 他知道自己心里那股躁动指向何处,他明确了这份在意,他要跟这个女孩再走近一点。 梁爽眨眨眼,“哦”了一声。 她在心里盘算,这其实不合适,换了任何一个别人她都会拒绝,也有办法溜得远远的。 而苏承骏,不太一样。 她和大部分人相处的时候都会牢牢记住对方是谁,自己是谁,然后选一个不出错的相处模式。可苏承骏是个太理所应当的人,她对上苏承骏的时候,边界总在自然而然消失。这一点不同会把关系带往何处她还不明白,她一边好奇一边审慎,一边想凑近看个清楚,一边缓缓后退半步,要保持在安全距离。 于是她说:“那……我单独请苏总好像也不太方便,您明天不走的话,让靳总请这一顿吧。” 苏承骏沉默半晌,之后很笃定地开口:“今天,方便。” 梁爽带着点探究看他,眼底藏了一半置身事外的揶揄,还有一半欲说还休。苏承骏接收到这目光,比她更像个姑娘家,脸扭到一边去,不看梁爽:“就今天吃,我要吃串儿。” 梁爽微妙地被取悦了。 “行,那我还开你的车吧,直接过去。” “嗯。”这才算是给苏老板摸顺了毛。 到了地方下车,开车门看到晚霞漫天。 要不是今天市内出差,梁爽也没什么机会在傍晚时候看到外面的天空。晚霞很美,一圈圈被染成层次分明的金与红,她极目远眺,有种时光倏忽之感。 年幼时能分得清春夏秋冬,每一季有每一季不同的风景,后来就剩下周一周二到周日。再后来只剩下两种日子,工作日和休息日。再再后来,工作占据了生活的大部分,生命里就只剩下一种日子,叫日复一日。 看到的风景呢?早上出门钻进网约车里、地铁里,期间从一栋楼到另一栋楼,从一种交通工具到另一种交通工具。好像人并非活在天地之间,而是活在格子间之间。 苏承骏问她在看什么,梁爽轻轻笑了一声:“天边呀,你看。” 苏承骏却盯着她没挪眼,晚霞的金色溶在她发梢和侧脸,梁爽反问他在看什么。 苏承骏不知羞耻,直白道:“光,和你。”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03 点播一首《光》送给这对 第36章 梁爽此刻觉得苏承骏还挺顺眼 梁爽项目扎堆,最近都不得闲。 老梁和林翠连跟她打电话的时间都少。这次林翠问她有没有空回家看他们,梁爽说恐怕没有。林翠问她想不想他们,梁爽说还行。 林翠说江烨烨快生孩子了,大概就这两天,让她有空就回来。梁爽顿了顿,说好。 小时候梁爽家跟江烨烨家算是邻居。 江烨烨比她大了四五岁,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姑娘。梁爽小时候家里没人带她,老梁和林翠回来晚了,她就坐在门边上就着楼道灯写作业。楼道灯是触摸式的,亮不到一会儿就会暗下去,她得重新站起来再摸一次。从此练就了一套飞快的笔法,在一次亮灯的时间里,写一道完整题。 后来江烨烨搬来,见她这么着挺可怜,就让她去自己家写作业。梁爽那时候小学,江烨烨已经辍学了,她家里认为初中二年级对一个姑娘来说就挺够用。 “那你就不上学啦?”梁爽睁着双懵懂的大眼睛问她。江烨烨特别成熟懂事:“我帮我妈看摊儿呢,读书也读不上去,白浪费钱。” 梁爽这小傻子就直说:“现在读初中也不花钱呐?” 江烨烨抿嘴一笑,有点伤神有点惋惜的样子:“我读书是不花钱,家里请人帮工要花钱。” 梁爽“哦”了一声,埋头写自己的作业。 江烨烨凑过来看了一眼,夸她字好看。梁爽笑嘻嘻,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了一个“江烨烨”,还给这名字右上角画了个蝴蝶结,把江烨烨给逗乐了。 后来梁爽他们小学活动有演出。 一场集体舞搜罗起来三十多个小女生,老师一个人化妆化不过来。让她们回去都告诉自己妈也带上化妆品过来,打底都交给她们妈,最后画眉毛画口红由老师统一来,也不显得太突兀。 但林翠忙,打发梁爽找个熟悉的同学的妈帮忙解决,让梁爽换好衣服就送出门。 可梁爽没能找到给她化妆的同学妈,大早上的,好多同学没吃饭就来了,人家妈妈忙着照顾孩子吃饭,没人腾得出手,梁爽看了一圈,也不好意思跟谁提。她其实也没吃早饭,刚刚一揣兜才发现,这件演出服没口袋,她连买早饭的钱都没带。不过林翠忙得很,应该也是忘了。 老师正在给大家画眉毛和口红,没工夫… 第60章 梁爽项目扎堆,最近都不得闲。 老梁和林翠连跟她打电话的时间都少。这次林翠问她有没有空回家看他们,梁爽说恐怕没有。林翠问她想不想他们,梁爽说还行。 林翠说江烨烨快生孩子了,大概就这两天,让她有空就回来。梁爽顿了顿,说好。 小时候梁爽家跟江烨烨家算是邻居。 江烨烨比她大了四五岁,是个长得挺好看的姑娘。梁爽小时候家里没人带她,老梁和林翠回来晚了,她就坐在门边上就着楼道灯写作业。楼道灯是触摸式的,亮不到一会儿就会暗下去,她得重新站起来再摸一次。从此练就了一套飞快的笔法,在一次亮灯的时间里,写一道完整题。 后来江烨烨搬来,见她这么着挺可怜,就让她去自己家写作业。梁爽那时候小学,江烨烨已经辍学了,她家里认为初中二年级对一个姑娘来说就挺够用。 “那你就不上学啦?”梁爽睁着双懵懂的大眼睛问她。江烨烨特别成熟懂事:“我帮我妈看摊儿呢,读书也读不上去,白浪费钱。” 梁爽这小傻子就直说:“现在读初中也不花钱呐?” 江烨烨抿嘴一笑,有点伤神有点惋惜的样子:“我读书是不花钱,家里请人帮工要花钱。” 梁爽“哦”了一声,埋头写自己的作业。 江烨烨凑过来看了一眼,夸她字好看。梁爽笑嘻嘻,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了一个“江烨烨”,还给这名字右上角画了个蝴蝶结,把江烨烨给逗乐了。 后来梁爽他们小学活动有演出。 一场集体舞搜罗起来三十多个小女生,老师一个人化妆化不过来。让她们回去都告诉自己妈也带上化妆品过来,打底都交给她们妈,最后画眉毛画口红由老师统一来,也不显得太突兀。 但林翠忙,打发梁爽找个熟悉的同学的妈帮忙解决,让梁爽换好衣服就送出门。 可梁爽没能找到给她化妆的同学妈,大早上的,好多同学没吃饭就来了,人家妈妈忙着照顾孩子吃饭,没人腾得出手,梁爽看了一圈,也不好意思跟谁提。她其实也没吃早饭,刚刚一揣兜才发现,这件演出服没口袋,她连买早饭的钱都没带。不过林翠忙得很,应该也是忘了。 老师正在给大家画眉毛和口红,没工夫突然给她画底妆。梁爽从教室里跑出来在校门外站了一会儿,她预备再等等,也在想要不要找个电话亭给林翠打电话,她有点饿。 等了片刻,什么也没发生,梁爽也没打电话,因为打电话也需要钱。 她转身往回走,准备去教室接着等。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小爽!” 一看是江烨烨。 她正是青春张扬的时候,穿一件黑色的皮衣,乍一看很像个不良少女。在小孩子眼里,这简直酷毙了。 梁爽有点想向她求助,可又觉得这样太没面子,于是她面无表情告诉江烨烨:“你可以借我钱吗?我早饭没吃。再不吃就要去画口红了,画完不能再吃早饭了。” 江烨烨问她为什么,口红掉了可以再补。 梁爽抿嘴,过会儿说:“没有妈妈给我补妆。” 江烨烨眼里顿时流露出无限的温柔和怜悯,她给梁爽买了早饭,还带着她进去,给她画了一个妆。眉毛口红都画了,比老师弄得还好看。 老师说梁爽的妆很好,不用再修饰了。江烨烨朝她眨眨眼,偷偷给她眉心点了一个红点。 有同学看到了就大惊小怪,说梁爽的妆跟我们不一样,她的好看。于是一个妈妈给自己孩子点了小红点,又一个妈妈给自己孩子点了小红点。最后老师一看,干脆给大家都点上了。梁爽哼哼了一声,江烨烨凑过来说:“你放心,只有我点的最圆。” 梁爽又高兴了。 江烨烨后来就变成她的烨烨姐姐。 梁爽初中的时候,江烨烨有了个妹妹。 江烨烨她妈没休养多久又去做生意,让江烨烨每天背着个孩子照顾,她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奶娃娃的味道。梁爽不讨厌,可总觉得江烨烨跟她没什么能一起说的话。她只是因为惯性,依然很喜欢江烨烨这个人,但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梁爽考上重点高中的那年,江烨烨有了个弟弟。江烨烨抱着小弟来看梁爽,说我弟以后要是能学习像你这样好就好了。 梁爽看着那个小男孩,小男孩正在抓江烨烨的头发。江烨烨“嘶”了一声,梁爽立马把他的手掰开,她对小孩儿怒目而视小孩儿不懂,于是就对江烨烨气鼓鼓:“你不能这么惯着小孩子,你整天带他干什么呀?你不是要读计算机吗,都多久没去了?” 江烨烨把小弟的手抓住,对梁爽笑:“我去了,我弟谁照顾?” 后来江烨烨他们家做生意有了一笔积蓄,搬出了这里。梁爽那年高中晚自习请了一节课的假,他们一家去吃江烨烨的喜酒。 对方是江烨烨爸妈做生意认识的。梁爽正是小说上头的年纪,没想到婚礼男主角还可以有如此不梦幻的长相。可她的烨烨姐姐在她心里是极美的,梁爽气得酒也吃不下去。 回了学校上后半截晚自习,男同桌问她今天怎么气呼呼的,她说自己一直都喜欢的姐姐要跟个陌生男人结婚了,男同桌笑她大惊小怪,还恶作剧凑到她耳朵边上:“那何止结婚,他晚上还要睡你姐姐呢。” 第61章 梁爽一拳把男同桌鼻子打出了血。 老师来看他鼻子塞着纸,问他怎么了,男同桌说上火。 后来江烨烨怀了孩子,当时没发现,她在做生意,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一连好几年都没怀上,江烨烨因为吃补药整个人显得有些浮肿。 梁爽跟她联系渐少,只有逢年过节的红包与问候。点开跟她的对话窗口,总想说点什么,又想不出能说什么。 去年年底好不容易江烨烨又重新怀上,梁爽替她高兴,为她的夙愿得偿。可是也没那么高兴,她想这也许又是一个要江烨烨整天背着、抱着不离手的孩子,梁爽想到抓她头发的小手就开始感到心烦。 但总归,江烨烨对她是重要的。她跟蓑衣飞快请了假,表示笔记本会带上,去哪里都不影响工作,也在群里说了,这两天有事,回复可能慢些,让他们多担待。 苏承骏给她发消息过来:“你有什么事去?” 梁爽:“一个关系很好的姐姐要生孩子。” 苏承骏:“那一定很辛苦,是要回去。这几天我让徐迪少烦你。” 梁爽此刻觉得苏承骏还挺顺眼。 第37章 “梁爽,生活是连续的。” 梁爽回了家。 林翠看着老了一些,老梁也是。成年之后与父母未必有多亲厚和依赖,但总希望看到他们仍是好好的。梁爽说不清自己看出他们老态的那一瞬间心酸从何而来,大抵有无论炽烈与否的亲情,还有一部分来自不可捉摸的失去感本身。 “烨烨姐姐呢?在医院吗?”她问。 林翠说:“说是今天早上生,到现在也没生下来,我们吃了午饭再去看她吧。” “先去看看吧,我想见到她。” “也行,看一眼再回来吃饭,你也好放心。” 于是去了医院。路上从林翠口中得知江烨烨父母没来,而她迟迟未能生产是因为即便情况不合适家里也都不愿剖,要等顺产。 进去看见江烨烨半躺在病床上,挺着一个巨大的肚子,像被吹得快要炸开的气球,肚子上的黑线明显,像画上去的。梁爽第一次见,她脑子嗡了一下,半天没动。 江烨烨见她来很高兴:“小爽,你来了。”很快因为疼痛和不适面目又扭曲起来。 梁爽愣愣的,直到林翠拍她一下她才晓得跟江烨烨和旁边她的丈夫、婆婆打招呼。 梁爽有些害怕,但是她想待一会儿。 她小心翼翼去摸江烨烨的肚子:“还好吗,还有多久呀?” 江烨烨说要等一会儿,她要顺产,婆婆说这样更好,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小孩会聪明:“要是读书能像你就好了。” “像我干嘛呀。”梁爽忽而就鼻子一热。她把说不清楚的难过和鼻涕一起吸了吸。 她看看旁边两个陌生人,他们是江烨烨余生中重要的亲人,可是梁爽不熟悉他们。她的丈夫捧着手机,脸上时而有担忧之色,担忧之余手机发出消消乐的音效。 江烨烨大概很难受,不怎么能说话。梁爽看了她一会儿,道:“我出去买点吃的,你可以吃东西吗?有想吃的吗?” 江烨烨说没有。 于是梁爽拉着林翠出去了。出来之后终于跟林翠说出自己憋不住的话:“不是说医生也讲这个情况不好直接生吗?她看起来那么难受!就都这么干等呢?” 林翠也忧心:“她自己妈不来,她也说都听婆家的。” “婆家跟她有个屁的关系!”梁爽又气又急,压低声音问林翠,“能怎么办呀?转院吗?能剖吗… 梁爽回了家。 林翠看着老了一些,老梁也是。成年之后与父母未必有多亲厚和依赖,但总希望看到他们仍是好好的。梁爽说不清自己看出他们老态的那一瞬间心酸从何而来,大抵有无论炽烈与否的亲情,还有一部分来自不可捉摸的失去感本身。 “烨烨姐姐呢?在医院吗?”她问。 林翠说:“说是今天早上生,到现在也没生下来,我们吃了午饭再去看她吧。” “先去看看吧,我想见到她。” “也行,看一眼再回来吃饭,你也好放心。” 于是去了医院。路上从林翠口中得知江烨烨父母没来,而她迟迟未能生产是因为即便情况不合适家里也都不愿剖,要等顺产。 进去看见江烨烨半躺在病床上,挺着一个巨大的肚子,像被吹得快要炸开的气球,肚子上的黑线明显,像画上去的。梁爽第一次见,她脑子嗡了一下,半天没动。 江烨烨见她来很高兴:“小爽,你来了。”很快因为疼痛和不适面目又扭曲起来。 梁爽愣愣的,直到林翠拍她一下她才晓得跟江烨烨和旁边她的丈夫、婆婆打招呼。 梁爽有些害怕,但是她想待一会儿。 她小心翼翼去摸江烨烨的肚子:“还好吗,还有多久呀?” 江烨烨说要等一会儿,她要顺产,婆婆说这样更好,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小孩会聪明:“要是读书能像你就好了。” “像我干嘛呀。”梁爽忽而就鼻子一热。她把说不清楚的难过和鼻涕一起吸了吸。 她看看旁边两个陌生人,他们是江烨烨余生中重要的亲人,可是梁爽不熟悉他们。她的丈夫捧着手机,脸上时而有担忧之色,担忧之余手机发出消消乐的音效。 江烨烨大概很难受,不怎么能说话。梁爽看了她一会儿,道:“我出去买点吃的,你可以吃东西吗?有想吃的吗?” 江烨烨说没有。 于是梁爽拉着林翠出去了。出来之后终于跟林翠说出自己憋不住的话:“不是说医生也讲这个情况不好直接生吗?她看起来那么难受!就都这么干等呢?” 第62章 林翠也忧心:“她自己妈不来,她也说都听婆家的。” “婆家跟她有个屁的关系!”梁爽又气又急,压低声音问林翠,“能怎么办呀?转院吗?能剖吗?那个肚子多吓人,江烨烨会疼死的!” 林翠复杂地看着她,梁爽如此激烈的反应叫她有些陌生,她按住梁爽的肩膀,不得不说:“小爽,我们跟江烨烨不是一家人。你做不了这个主。” 梁爽毫无征兆就开始哭,眼泪无声往下掉。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委屈,大概有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愤怒。害怕来自于刚刚见到的那一幕和江烨烨的痛苦,而愤怒……梁爽之后回想起来,也许从江烨烨初中二年级辍学的时候就开始积攒了。 她看向林翠,很希望她对本土风俗和人情的理解能带来一些什么办法,然而林翠紧张又忧愁地看着她,向她传达了其实她们谁也做不了什么。 面对梁爽的眼泪,林翠明显慌乱:“你怎么跟演员似的,说哭就哭。”梁爽在此空档还能抽空心想现在演员哪有这样的演技,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翠给她擦完眼泪,末了不知想起什么,自己也红了眼睛:“你宽心吧,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她过得挺好的。” 江烨烨的丈夫出来打水,乍一看到梁爽这个模样也吓了一跳。梁爽飞快把眼泪擦干净,走上去还带着点笑:“姐夫,医生是建议剖吗?怎么还等着?我姐姐好疼啊。” 对方态度还算和善:“我,我也讲了可以剖,但是你姐坚持,说为了孩子聪明。” 梁爽脸上笑容挂不住了,她一句讥诮的话还未成形,林翠眼瞅架势不对,拽着梁爽要走,跟他道:“可能还得疼一会儿,你们多陪陪。小爽公司里有人电话来了,她还有点事,我先带小爽回去,正好吃了午饭再来。” 梁爽两边看看,江烨烨的丈夫看她的眼神里带着点不解和戒备,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人,似乎想对他们的家事指手画脚。林翠则是一脸心忧,担心她发疯。她觉得没有谁站在她一边。想到病房里躺着的江烨烨,唯一的潜在同盟者也跟她不是一个想法,她更觉得孤立无援。 梁爽抹了把眼睛,声音很轻:“行,我走。我去跟烨烨姐姐打个招呼。”她眼睛太红了,怕走近给江烨烨看出端倪,只在门边跟她挥了挥手:“烨烨姐,公司来电话了,我先回家一趟赶个活儿。晚点吃完饭再来。” 江烨烨对她笑着点点头。 她和林翠走到走廊尽头,听到江烨烨的呼痛。 林翠条件反射一般看向梁爽,以为梁爽又会干点什么,实际她没有。她非常平静离开了医院。这种稳定让林翠放心。 离开一会儿工作就开始堆积,梁爽回去处理邮件和信息。苏承骏看到她在群里说话,于是私戳了消息给她。 “不是请假回去陪朋友生孩子么,怎么又在工作?” 梁爽回复时还带着未消的心火:“这得靠她自己。我不是她家人,不需要我陪。” 苏承骏倒很敏锐:“发生什么了?” 梁爽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给苏承骏发过去:“姐姐要等顺产,不剖。不在一时,我回家等。”她说完觉得自己冒昧,她也不懂为什么苏承骏问了她就说。这些事有点太具体了,他们好像还不到能讨论这些的关系。 然后苏承骏的电话打过来了。 他说:“那一定很疼,你吓到了么?” 话说到这里,也不用装作他俩不熟,梁爽缓了缓,闷声说:“我只是想不通。” 她把心路历程捡简略的告诉苏承骏,然后说:“她明明那么难受,我想不通她图什么。”说完她握着手机,并不确定苏承骏会有什么反应,她为此忐忑。 “梁爽。” “嗯?” “生活是连续的。” “什么?” 苏承骏的声音传来:“每一种言语、行为,都是特定生活模式的产物。一个人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她会说什么,做什么;决定了她相信什么,她满足感和快乐的来源是什么。这样她生活里的一切才能够自洽。你能做一件事、两件事,你认为更好的事,但那改变不了一个人完整的生活。” 梁爽听着,慢慢安静下来,她明白了,江烨烨不是在另一种生活里忽然一拍脑袋,一时脑热做出什么决定,从她的家庭开始,从不去读书决定留下照顾弟弟开始,很多事都有迹可循。 梁爽并不笃信宿命,可她也明白万事皆有因果,没有哪一种想法是凭空出现的。你想改变的那个“果”,还有无数未必挖得动的“前因”。 不用苏承骏再说,她已经想到了。这个不适合顺产依然要试试顺产的决定,如果今日没这么选,孩子将来不聪明,等待江烨烨的是什么。她也许会被责怪,她也许还会自责。这些部分她不替江烨烨受过,因此忽然觉得空在这一件事上的坚持来得突兀。 她的声音低下去:“所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想法很偏激?我……什么都不该说,不该做,是么?” “当然不是,”苏承骏声音和缓令人安心,“她选择自己生活的时候,也许没有另一个选项,对么?你喜欢她,关心她,希望她能有对自己更好的选择,这怎么谈得上错。” 梁爽摇头,她意识到苏承骏看不见,于是轻声说:“但其实都没有用。”她冷静下来想想,她是个连自己的生活都改善程度有限的人,到了江烨烨这里,她指望她怎么做呢。 第63章 “不会没有用的,哪怕再小的事,做了就会不一样。你喜欢她,就为她做点什么吧。” 她听懂了苏承骏的潜台词:“谢谢你,我明白了。我如果喜欢她,就不该让她难堪。” 人的认识和觉悟是两回事。想选的和能选的,有时候也是两回事。 梁爽总是觉得不该,就像她觉得江烨烨不该听父母的话辍学,不该把时间花在照顾弟弟上,也不该跟那个丑男人结婚,可是……如果江烨烨有其他选择,或者有人支持她有别的选择,她会这么选吗? 而无论她自己想了些什么,是否出于为江烨烨好的目的,她都不能为江烨烨全部的人生负责。梁爽自觉她对江烨烨的期待超出了她的生活连续性,她有时投射在江烨烨身上的,是一些正确但超出了她生活的可能的东西。 她从苏承骏的声音里获得了意料之外的安心,放下电话之后她想了很久,心绪也慢慢平静。很奇怪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点希望自己能见到苏承骏。 她其实没有什么能为江烨烨做的,除了买一些产后能用到的东西。 吃完饭回去变成个情绪稳定的人,她态度很好跟她和她的家人问了好,陪江烨烨说了一会儿笑话。终于江烨烨要去生产了,梁爽说她会在外面等她。 四个小时过去,孩子终于出来,如所有人愿,一切都好。一些梁爽不熟悉的江烨烨和她丈夫的亲戚接了电话来此,江烨烨被推出来的时候这里闹哄哄挤成一片。梁爽“野蛮”得很是时候,她冲上去给她盖上一床薄毯,拉上林翠一起把她遮得严严实实,将那些男女老少的目光隔绝在她的隐私部位之外。 江烨烨在疲惫里对她笑,看起来又有点想哭,说话很慢,吐出两个字来:“你在。” 她的笑容跟记忆里那个黑色皮衣的少女重叠,使梁爽生出无限感慨,她也对她笑:“对呀,你重要的事,我总要在。” 梁爽多待了一天,第二天买了晚上的票坐车回去,她路上想起来给苏承骏发一条消息:“我在回去的路上了,一切都好,谢谢你。” 苏承骏:“晚上才回么?路上小心。到家跟我说一声吧。” 梁爽握着手机,开始想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承认自己有点喜欢他了,动心不是一个好迹象,可是这很不赖,她不想全盘拒绝这种感受。 到家给他发消息,苏承骏很快回复,说好,那早点休息。 他们互道了晚安。 梁爽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把此刻感受坦诚告诉他,她说:“苏承骏,你是个好人。” 哦豁。好人。 原本跟心上人道过晚安,准备美美入睡的苏承骏,顿时紧张得惊坐起。 怎么了我就?我还没来得及表白,怎么还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呢? 她说的这个“好人”是我理解的那个“好人”吗?惹! 第38章 关系至此,是两人都有意放任的结果 项目扎堆,时间开始不够用,一些加塞的小项目上来,不做可惜,要做又拆不出人手。 蓑衣说给供应商去做,赚钱不是只有自己吭哧这一种方式。梁爽跟他想法不同,她觉得老板纯属不做执行太久有点飘飘然,靠谱的供应商比有钱的金主还要难找,事情接过来再倒一手出去听上去简单,实际落在不靠谱的供应商手里,砸了都不知道怎么砸的,为了一点差价一边操着奶娘的心,一边还要冒着被甲方呲的风险,这实在不值。不过蓑衣跟她立场有异,争论之后还是梁爽妥协,依然接下这活儿。 为此她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找到一家配合度高、硬件条件还算合适的供应商,从往期案例来看,又好像还可行。 对方的负责人叫张舒,对客户格外亲切,一口一个梁总,梁爽直说叫小梁就行,对方改叫她小梁总,每次沟通的语气听上去比对亲妹妹还亲。 前期一切谈妥,临近签合同了,张舒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通个话,梁爽说稍等。工作之后得有两个手机,她常用的果机通话不方便录音,于是换了一个安卓的,重要通话都录着,不肯随便接微信拨过来的语音。当她这样跟从前的朋友分享人生经验时,对方往往一脸诧异,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梁爽想,无非都是不愿重蹈覆辙,每个人的行为方式里面都有他过往的人生经验,吃过的亏,踩过的坑,这是非经历不可共享的人生体验。 电话接通,录音开始。张舒让她把卡号短信发过去,还叫她放心,以后事情都交给他们做就对了。 梁爽顿时心往下一沉。 “张总,不用这么客气。项目的钱是公司出的,结果也要给公司交待,不是我个人在掏钱做事。” 张舒亲亲热热:“我呀~不认什么公司,只认我们小梁总。这个活儿我一定帮你办好了,小梁总个人我也好好照顾着。出来干活儿,相互照应。小梁总呢,也把我们当家里人就行。” 梁爽语气沉了几分,总觉得这潜台词来潜台词去,关键的事一点没说明白:“这么讲我不敢接。得先说好了,不是帮我做。是拿钱做事情,我对公司也是一样,公司给我钱,我帮公司做事。吃一家就够了,没有两头吃… 项目扎堆,时间开始不够用,一些加塞的小项目上来,不做可惜,要做又拆不出人手。 蓑衣说给供应商去做,赚钱不是只有自己吭哧这一种方式。梁爽跟他想法不同,她觉得老板纯属不做执行太久有点飘飘然,靠谱的供应商比有钱的金主还要难找,事情接过来再倒一手出去听上去简单,实际落在不靠谱的供应商手里,砸了都不知道怎么砸的,为了一点差价一边操着奶娘的心,一边还要冒着被甲方呲的风险,这实在不值。不过蓑衣跟她立场有异,争论之后还是梁爽妥协,依然接下这活儿。 第64章 为此她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找到一家配合度高、硬件条件还算合适的供应商,从往期案例来看,又好像还可行。 对方的负责人叫张舒,对客户格外亲切,一口一个梁总,梁爽直说叫小梁就行,对方改叫她小梁总,每次沟通的语气听上去比对亲妹妹还亲。 前期一切谈妥,临近签合同了,张舒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通个话,梁爽说稍等。工作之后得有两个手机,她常用的果机通话不方便录音,于是换了一个安卓的,重要通话都录着,不肯随便接微信拨过来的语音。当她这样跟从前的朋友分享人生经验时,对方往往一脸诧异,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梁爽想,无非都是不愿重蹈覆辙,每个人的行为方式里面都有他过往的人生经验,吃过的亏,踩过的坑,这是非经历不可共享的人生体验。 电话接通,录音开始。张舒让她把卡号短信发过去,还叫她放心,以后事情都交给他们做就对了。 梁爽顿时心往下一沉。 “张总,不用这么客气。项目的钱是公司出的,结果也要给公司交待,不是我个人在掏钱做事。” 张舒亲亲热热:“我呀~不认什么公司,只认我们小梁总。这个活儿我一定帮你办好了,小梁总个人我也好好照顾着。出来干活儿,相互照应。小梁总呢,也把我们当家里人就行。” 梁爽语气沉了几分,总觉得这潜台词来潜台词去,关键的事一点没说明白:“这么讲我不敢接。得先说好了,不是帮我做。是拿钱做事情,我对公司也是一样,公司给我钱,我帮公司做事。吃一家就够了,没有两头吃的道理。既然要合作,拿出的结果要给甲方一个交待。” 张舒听话听音,没再纠结,许诺说事情一定帮她做好,不给她掉链子。 梁爽挂完电话,隐隐听见链子要掉的声音。 她跟蓑衣提前打了预防针,说还有几天时间,会继续找新的供应商,能换还是要换。蓑衣问她原因,梁爽想了想,说这家做事只怕不是很规矩。她也不是第一天出来工作,对于成本和利润都盘算得清,张舒这个报价里如果还有给她再留出几个点,他们这活儿做得,那可真是,不好说啊不好说。 但录音她没发给蓑衣,一来觉得张舒有极小概率真的只是热情好客,二来才是正经原因,吃回扣这个事情很尴尬,一旦拿到明面儿上来说,过往的信任就都容易被打破。 这次没拿,从前呢?下次呢? 人心这个东西,经不住猜度。 她也不想在蓑衣面前邀功给自己立一个正直人设。刚正这种品质,就像是内裤,最好有,有的话比较安全卫生。如果个人爱好不穿,那就得提防着别被人看见,不然就招人报警。但穿了这个东西,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尤其撩闲露给别人看,多少有点变态了。 根据神秘的宇宙运行规则,担心发生的事就一定会发生。下属也有敏锐的,给梁爽截了一张图,说张舒他们果然也是个转包商。发来的表格里还有原供应商的水印没改。原供应商梁爽一看就发现早接触过了,他们特点是价低活儿烂。做的根本不是客户要求的那一套。什么有质量的内容都出不来,主打找水军刷数据。就算合同里有约定达成效果,在数据层面,竟然也过得去。你就是拉去法院开庭了,数据还真是实打实能给你做到。服不服吧你就说。但这么做事,只要客户的负责人不想吃回扣,是决计不能过关的。 现在链子终于掉了,梁爽竟也松一口气。终于不用对他们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可放在面前的事怎么做呢?最差的结果是跟客户说这单做不了,赔一笔毁约费用,金额她跟法务算了一下,觉得也能接受。她估计蓑衣也能理解,因为这种忙碌情况下,找供应商转包就是不合适的,蓑衣不信邪,可不就有问题么? 但就是憋屈,非常憋屈。她不想在自己手里出现被搞砸的事。又开始满世界找新的供应商,电话打到耳朵发烫。 另一边徐迪下班去蹦迪,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个合适的有美好肉体的下班去处,结果苏承骏这厮要换驻地,他也不得不跟上。 临走前聚了一些同行出来喝酒,大家都很清楚彼此的工作是个什么德行,讲起话来并不顾忌。有个面孔生点的人跟徐迪搭话,说你要去那里呀,那里蛮多封建余孽,工作风格都特别强势,还受廉政作风影响,端死了哦。前几天我们一个老板想塞回扣还被怼了。 徐迪热衷于所有八卦,赶着打听细节,一听就猜这人准是梁爽。 他回去把这八卦倒手给苏承骏,苏承骏一听:“他们怎么找了那家做事?” 徐迪道:“这块业务靳总那边做的不多吧,临时找的估计是。” 苏承骏道:“咱们之前合作过靠谱的那家,你给梁爽介绍着备用吧。” 徐迪:“哟,老板,你这甲方当的。” 苏承骏:“怎么着?” 徐迪:“没有,夸您到位。” 苏承骏:“好的。” 徐迪察言观色:“我去给梁太后进贡供应商了,要提是您授意的吗?” 苏承骏:“不用。” 徐迪:“好的。” 但机智如徐迪,等了三秒没动,苏承骏果然又发来一句“等等。” 徐迪:“您说。” 第65章 苏承骏:“你别去说了。” 徐迪反应敏捷:“那是,得您亲自来。不然太后一高兴想封赏个什么,我也不好代您接。” 苏承骏没理他。 苏承骏给梁爽打了个电话。 真是困了刚好有人送枕头。梁爽接到这个电话十分感动。如果蓑衣知道这茬可能会感慨,员工也要富养,不然其他公司稍微给点帮衬,自己手底下人就会感激涕零,恨不能换个老板伺候了。蓑衣过于放手,有空间是好,但梁爽一直觉得压力过大,好像锅都落她一个人头上,陡然有人伸出援手,还帮得恰到好处,成年之后这种感觉实在稀疏,值得她真情实感动容一回。 “谢谢,真的,”梁爽笑道,“下次我一定告诉靳总,资源要更多向您这边倾斜。” 苏承骏心说你个小傻子,谁乐意管蓑衣死活,说出来却是:“怎么光说靳总,你就不谢谢我?” 梁爽道:“要谢要谢,我先解决这件事。回头等苏总过来我请吃饭。” 苏承骏握着电话没放,他一眼看到桌上的台历,喉结动了动:“梁爽,我还有十来天就搬过去了。” 梁爽忽然紧张了一下,随口抓点话来客套:“那好呀,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苏总随时跟我说。” 苏承骏倒不客气:“帮我找个住处吧,就在你那小区附近。” 梁爽内心磕巴了一下,但她说的是:“没问题。” 她不傻,自觉两人之间有些东西正慢慢变得清晰,可走向是好是坏,难以预知。苏承骏也应当不傻,关系至此,是两人都有意放任的结果。 两地相隔,给了她天然的好理由用以保持距离,控制节奏。可等他来了,该继续装傻么?还是,我也可以稍微坦诚一点? 第39章 是优质情人,还是衣冠禽兽 梁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周末真抽了时间去帮苏承骏看合适的房子。她自己住的小区当然在选项之外,梁爽压根也没考虑。 附近三五公里有一些相对高端的小区,梁爽去看了几间,手机上拍了视频发给他。不考虑预算限制的情况下,找到好房子还真容易。苏承骏问了她建议便痛快决定,反叫梁爽觉得有些超出两人目前的关系范围。 周一中午公司的人一起吃饭,蓑衣问起大家周末都去干了什么,梁爽说在家打扫卫生。 跟苏承骏私底下的接触她还没打算告诉任何人,一来显得不够专业,二来没有必要。 蓑衣笑道:“你家有多大,值得你打扫两天?” 梁爽说我效率低。 一个同事问蓑衣周末在家干什么,蓑衣眨眨眼,说他也在打扫卫生。 梁爽乐了:“你们别问老板为什么也能打扫两天。因为他房子多。” 蓑衣赞许点头,说很对,你已经学会抢答了。 给苏承骏客串了一把租房中介,谁知后续工作还得一整串承包。他过来那天给梁爽发了消息,说自己找不到去小区的路。这见面的暗示挺明显,使她略略无措,梁爽的踌躇不在于是否带人看房,而在于对于关系的界定。 她想稍微控制一下发展的速度,也想看看苏承骏到底什么意思,于是她说:“金色港湾挺好找,导航一下就过去了。” 苏承骏说假话不怕长鼻子:“我车上导航有问题。” 梁爽有意跟他打太极:“那手机导航呢?” “我试试。” 说完这话之后的半个小时,苏承骏出现在梁爽家楼底下。 苏老板坦然又直白:“手机导航也有问题,直接把我导这儿来了。” 梁爽没绷住笑出声:“行,看来我只能人工导航了。” 在车上的时候,梁爽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应对苏承骏。 实话说,工作之后的日子,一切能带来波澜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都算得上好东西。 她一点也不排斥和苏承骏有更多的可能性。甚至可以说,苏承骏的出现,让她原本以为不过如此的感情生活有了一点不一样的苗头—— 英俊漂亮的男人,眼光毒辣又眼明心亮,梁爽觉得他最可贵之处在于,本人分明是该很给人压迫感的类型,在相处中却能春风化… 梁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周末真抽了时间去帮苏承骏看合适的房子。她自己住的小区当然在选项之外,梁爽压根也没考虑。 附近三五公里有一些相对高端的小区,梁爽去看了几间,手机上拍了视频发给他。不考虑预算限制的情况下,找到好房子还真容易。苏承骏问了她建议便痛快决定,反叫梁爽觉得有些超出两人目前的关系范围。 周一中午公司的人一起吃饭,蓑衣问起大家周末都去干了什么,梁爽说在家打扫卫生。 跟苏承骏私底下的接触她还没打算告诉任何人,一来显得不够专业,二来没有必要。 蓑衣笑道:“你家有多大,值得你打扫两天?” 梁爽说我效率低。 一个同事问蓑衣周末在家干什么,蓑衣眨眨眼,说他也在打扫卫生。 梁爽乐了:“你们别问老板为什么也能打扫两天。因为他房子多。” 蓑衣赞许点头,说很对,你已经学会抢答了。 给苏承骏客串了一把租房中介,谁知后续工作还得一整串承包。他过来那天给梁爽发了消息,说自己找不到去小区的路。这见面的暗示挺明显,使她略略无措,梁爽的踌躇不在于是否带人看房,而在于对于关系的界定。 她想稍微控制一下发展的速度,也想看看苏承骏到底什么意思,于是她说:“金色港湾挺好找,导航一下就过去了。” 第66章 苏承骏说假话不怕长鼻子:“我车上导航有问题。” 梁爽有意跟他打太极:“那手机导航呢?” “我试试。” 说完这话之后的半个小时,苏承骏出现在梁爽家楼底下。 苏老板坦然又直白:“手机导航也有问题,直接把我导这儿来了。” 梁爽没绷住笑出声:“行,看来我只能人工导航了。” 在车上的时候,梁爽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应对苏承骏。 实话说,工作之后的日子,一切能带来波澜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都算得上好东西。 她一点也不排斥和苏承骏有更多的可能性。甚至可以说,苏承骏的出现,让她原本以为不过如此的感情生活有了一点不一样的苗头—— 英俊漂亮的男人,眼光毒辣又眼明心亮,梁爽觉得他最可贵之处在于,本人分明是该很给人压迫感的类型,在相处中却能春风化雨。梁爽还会承认,他对自己有相当的吸引力,那是她先前没有体验过的,哪怕脑中绷紧一根弦,却也不知不觉在接近,边界每每消弭于无形中。 可是,在她不长不短的职业生涯里见过很多事。有些到苏承骏的位置会成好几个家。每到一地工作就找个固定的生活搭子,甚至有些在不同家庭里都育有孩子。而他们可以正常又坦然地谈起这回事,让梁爽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只要我没有道德,谁都无法用道德审判我”。法律不主动审判,道德对他们不痛不痒,但梁爽无法接受,也断不打算把自己置于这种浑水中。 她和苏承骏认识的时候不知道他是否已婚,不知道他是否正有交往的女友或男友,不知道他有过多少个前度,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可能早就当了好几个孩子的爹。 这是成年后谈感情最麻烦的地方之一。 你不能再期待谁还是一张白纸,可对方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完全不可捉摸。这种不可捉摸之处有时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更何况目前她和苏承骏在工作上的关系如此紧密,还有地位之差。真要有什么不好看的发展,吃亏更多的是她自己。 她从不同的对接人那里,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关于苏承骏的一些信息——对外是单身,个人能力很强。有传闻学历不是很高,但据梁爽观察,他的综合素质明明高得要命。只听他的晋升履历会觉得是个奋进到无趣的小陀螺,但他跟梁爽认识的社畜不同,有强大的内驱力,本人又有一种很松弛的气质,好像他真的只是在享受他的工作。 可见要么内心世界非常稳定,要么是个会享受工作的变态。 然而再怎么觉得好,都应该放在安全和卫生之后。 况且,她还不知道苏承骏是如何考虑这回事的—— 是新到一地,怕熬不过长夜寂寞,于是想找一个同吃同睡的伴侣?还是说家里根本就有人,只是没给人知道,既然外调了,有潜在可能性不找白不找?她虽不打算奔着结婚去搞男女关系,但也决计不能一时脑热去搞什么“越过道德的边境”。据她目前所知是没有,但也不保准苏承骏背着所有人有。 嗐。成年人。 梁爽凝视苏承骏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用肉眼看穿这真是个优质情人,还是一个伪装很好的衣冠禽兽。 若抛开其他所有,只看苏老板这个人,那倒是没什么可犹豫。如果苏承骏确乎清清白白单身一个,无论是想跟她做个伴,还是来个恋爱戏码……她把苏承骏上下一打量,觉得确实不吃亏。 苏承骏对心上人的目光很敏锐,觉察到梁爽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和身上停留,还有越发不受控制的趋势,苏老板一半疑惑一半羞涩地跟她对看一眼:“看什么呢?” 梁爽缓缓把目光收回:“没什么,刚在研究你的鞋。” 苏承骏下意识低头一看:“?”他怎么不觉得这个角度还能看到鞋。 苏承骏:“有什么特别吗?” 梁爽不走心:“挺好看的,想给我爸也买一双。” 苏承骏更疑惑了,他为了见喜欢的姑娘特意搭的这么一套,跟开屏似的,总觉得叔叔应该也有些年纪了,穿成这样可能不大稳重。 梁爽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 苏承骏轻咳一声,把自己斟酌许久的话题抛出去:“噢,我刚搬来要添置一点东西。还不熟悉这里,你有空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梁爽实际还在纠结刚刚的问题,随口就说有。 苏承骏惊诧于她这次如此痛快。 扭头看了一下梁爽,刚好跟她眼神对上,梁爽还是没忍住要问清的念头,脱口而出:“苏总,您现在结婚或者有女朋友了么?” 苏承骏耳朵尖骤然一红,刻意压低的声音和不怎么连续的发音暴露了他的紧张:“嗯,怎,怎么你先跟我开了这个口?” 梁爽:“?”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14 大骏:爱情来得很突然。 爽:啊? 第40章 梁爽乌龙求助事件 老梁周末给梁爽打电话,问她吃了没有。梁爽说还没,叫了外卖,在来的路上。 老梁问她打扫家里没有,梁爽说这周没有,还没时间。 老梁问她涨工资了吗?梁爽说没有。 老梁问那为什么还不回家考公务员。 梁爽轻叹一口气。 显然眼下这份工作对父母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公司名没听过,行业内容不理解。她想到钱川妈妈当时的问话,觉得自己父母对此职业的理解可能没差太多。解释了用处不大,依然很抽象。但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做得很开心,也没打算换。 梁爽逐渐过了喜欢挑战父母赢得争吵胜利的阶段,只是觉得同样的问题每每又拿出来讨论令人疲惫。她跟老梁直说不考虑考试,万一辞职没有收入日子不好过,这工作还不错,没打算放手。 老梁问她为什么不能两手抓,并灌一些鸡汤,说年轻人会吃苦才有前途。 梁爽挺乐的:“怎么抓,哪来时间备考?” 老梁这回也较上劲儿:“你哪次考试考不过了?只要有人能过的考试,你去考了就一定能考上。” 梁爽不知他这信心从何而来,于是没说话,老梁问:“你是什么态度呢?”语气倒不算激烈,就是问她。带着点迷茫,也带着点遇到叛逆孩子的没办法。 梁爽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态度,工作停了就没饭吃。没有更好的就先做着手里这份。” “这份收入不也就那样么?你在外地工作,房租水电一刨,也不见得很好,你哪怕换个离家近点的工作呢?” “你要是有更好的,就直接给我介绍。我这儿忙着,自己是没本事找到更好的了。”她也不想好好说话了,这么把话撂下,有意堵老梁的口。 听见老梁那头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再起个话头,梁爽极快地说了一句“有事要加班,不讲了。” 电话被切断,连带着老梁没来得及讲完的话音,梁爽舒出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未来如何,以后如何。以前总觉得自己会乘风破浪,作文里面会写什么站在人生的潮头,好像她还挺厉害。后来发现不是的,她连自己这艘小船会被命运带向何处都不知道。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还算年轻,一切都还可以慢慢来,还有人生的一万… 第67章 老梁周末给梁爽打电话,问她吃了没有。梁爽说还没,叫了外卖,在来的路上。 老梁问她打扫家里没有,梁爽说这周没有,还没时间。 老梁问她涨工资了吗?梁爽说没有。 老梁问那为什么还不回家考公务员。 梁爽轻叹一口气。 显然眼下这份工作对父母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公司名没听过,行业内容不理解。她想到钱川妈妈当时的问话,觉得自己父母对此职业的理解可能没差太多。解释了用处不大,依然很抽象。但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做得很开心,也没打算换。 梁爽逐渐过了喜欢挑战父母赢得争吵胜利的阶段,只是觉得同样的问题每每又拿出来讨论令人疲惫。她跟老梁直说不考虑考试,万一辞职没有收入日子不好过,这工作还不错,没打算放手。 老梁问她为什么不能两手抓,并灌一些鸡汤,说年轻人会吃苦才有前途。 梁爽挺乐的:“怎么抓,哪来时间备考?” 老梁这回也较上劲儿:“你哪次考试考不过了?只要有人能过的考试,你去考了就一定能考上。” 梁爽不知他这信心从何而来,于是没说话,老梁问:“你是什么态度呢?”语气倒不算激烈,就是问她。带着点迷茫,也带着点遇到叛逆孩子的没办法。 梁爽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态度,工作停了就没饭吃。没有更好的就先做着手里这份。” “这份收入不也就那样么?你在外地工作,房租水电一刨,也不见得很好,你哪怕换个离家近点的工作呢?” “你要是有更好的,就直接给我介绍。我这儿忙着,自己是没本事找到更好的了。”她也不想好好说话了,这么把话撂下,有意堵老梁的口。 听见老梁那头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再起个话头,梁爽极快地说了一句“有事要加班,不讲了。” 电话被切断,连带着老梁没来得及讲完的话音,梁爽舒出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未来如何,以后如何。以前总觉得自己会乘风破浪,作文里面会写什么站在人生的潮头,好像她还挺厉害。后来发现不是的,她连自己这艘小船会被命运带向何处都不知道。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还算年轻,一切都还可以慢慢来,还有人生的一万种可能。有时候又被催促着、比较着,总觉得自己好像慢人一步,该为自己当下拥有的东西感到不足和羞愧。 每个人生阶段总有“更成功”的人活成同龄人的人生模板,然后供你揽镜自照,发现自己的落后不足。她认为父母急于看到她人生的一个“定型”,眼下一切都不明朗的阶段使二老焦虑,他们的焦虑也使梁爽痛苦。 生活的不明朗之处太多了,她找不到谁去要一个答案。唯一能做的就是憋着一口气,维持住生活的表象,慢吞吞继续生活。 外卖送过来了。刚放到桌上,接到客户的消息,梁爽跑到电脑前去改合同,改完发过去,外卖已经凉了。 这个天气不太行。 还好是在家里,微波炉热过一遍又可以再吃。可加热时间不小心按了太长,烫嘴,于是先放着。 她转而起身去收拾衣柜,里面翻出一条细肩带的红裙子。 梁爽想起来是很久之前,还没毕业的时候,她跟朋友约好要去毕业旅行,想在海边穿这样一条红裙子拍照。 后来呢?后来没去。当时她已经接了工作,腾不出大段的时间,疯狂加班也只挤出一天半的空闲。 于是朋友约上别人一起踏上旅程。梁爽有一天多的时间消磨不掉,在毕业季已经显得冷清的宿舍楼里睡过了漫长的一日。 那条裙子跟着她几次搬家,一直在箱底。她没有什么场合可穿,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 热过一次的外卖不好吃,梁爽放下筷子,就着原先的塑料袋把它重新系紧,放进垃圾桶。 裙子这个季节穿上还有些冷嗖嗖,但梁爽不在意,她换上之后在镜子里冷漠又平静地打量自己,然后擦干净脸,给自己仔细画了个妆。 微微挑起的眼尾,勾勒鲜明的红唇。 秋冬时候天黑得早,她打车出门时只是傍晚,天色却已经沉了下来。 酒吧街并不如很多人想象中光怪,只是灯光昏惑,这个时间还没到热闹的点,零星有几桌客人,驻唱的是一位很有风情的女士,一手搭在话筒架上,头发散落着。正唱到那一句歌词 i won't beg you to stay with me。 梁爽给自己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来,要了一杯玛格丽特。中途有人过来搭讪要微信,是个发梢染了一撮绿的男孩子,长相精致。梁爽很欣赏对方相貌,但笑了笑摆手,表示不方便。 男孩子好像有些不服:“为什么不肯?我只是想认识你一下。” 梁爽乐了:“我年纪大了,不怎么交朋友,你自己去玩。” “我才没有年纪很小!” 梁爽配合地做了个认同的表情:“看出来,绝对成年了。” 小男生扭脸走了,看样子还气鼓鼓的。梁爽心情颇好,喝下去的酒都觉得适口许多。 她也没想逗留很久,只打算喝完这杯就走,算是不辜负突然翻找出来的这条红裙子。有时候所谓的仪式感,那些被批为造作的东西,不是假装自己拥有另一种生活,无非是想喘口气。苏承骏说得没错,生活是连续的。一杯酒过后,她又会回到自己的生活里,继续工作,加班,跟客户无尽地软磨硬泡。但有一些不一样的瞬间,谁能说不好呢。 第68章 结果没多久那小男生又回来了,还是找她要微信。“你加我一下,加上就行,我保证不烦你。” 梁爽没搭话,这小破孩儿,凑得挺近,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像在瞄别的什么人。 梁爽猜他大约是打赌或者想引什么人吃醋,可她不想被卷进年轻人激烈又幼稚的爱情游戏里,此刻一心只想脱身。 小男孩态度挺软,却又很会缠人。梁爽疲于招架,又摸不清对方情况,不好直接把话说重。正当此时,她顺着这小男孩的目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徐迪。 梁爽如同看到救星,高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徐迪扭头过来一看,活像见了鬼,竟没迈步。 梁爽心说可能酒吧太吵他没听清,或者换了打扮没认出熟人,于是三两步朝他跑过去,挽住了徐迪的胳膊。那小男生跟着她来了,梁爽冲他眨眨眼:“不好意思小弟弟,我是带了伴儿来的,不能加你。” 徐迪惊闻此言,一脸大限已至的表情。 梁爽也慌了一下,用眼神询问他,徐迪要说的大概信息量太大,光靠眼神传达不出来,他看起来快要宕机了,最后只仓皇摇头,满脸写着“求你别说了”。 那小男孩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好,原来你有伴儿了。”这话,却是对着徐迪说的…… 梁爽这回真懵了,她眼见着徐迪就这么被人给拖走,连求救都没来得及说全。 她给苏承骏发了个消息:“要命,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04 歌是《angel of the morning》 第41章 就这么亲了上去 苏承骏给梁爽拨了语音过来,问她在哪里,梁爽报了地址,说在酒吧一条街。 苏承骏刚搬的家,下午打了个盹儿。两人之间这层窗户纸隐隐要破,但找个什么契机才好,苏老板还没想明白,梦里都在纠结。此刻睡了刚醒,神智还未归位,听梁爽这么一说,以为她遇到了什么标准言情故事里酒吧遇险的桥段。于是苏承骏拍床而起,让梁爽等他。 梁爽其实没理解苏承骏为什么要过来,只以为他也想看个八卦,而实际上徐迪已经离开,已吃不到什么新鲜瓜。真要追根究底,他好像更应该去找徐迪。 于是她说:“你来也太晚了,别折腾了。” 苏承骏更慌,让她别走,自己马上到。 梁爽刚刚经历了徐迪在自己面前被一个漂亮小男生拖走的激情场面,表面看起来被吓得有点懵,实则内心兴奋不可言说。她撑着脑袋默默发了一会儿呆,因为过于热烈的脑内活动,耳朵尖和脖子都发红。社畜平时憋得有多惨,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八卦很久,不要讲是这般热闹狗血的场面。 苏承骏匆匆赶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梁爽面前的酒杯只剩了个底,看她这个样子…… 苏承骏一把拉过梁爽,语气着急又生气:“你喝了什么?” 梁爽脸上潮红未退,大概除了脑补,还有些许酒精上头:“就,酒啊……” 苏承骏怒气更甚:“谁给你的?” 梁爽没懂,她又不是来骗喝的,带一点笑意说:“还能有谁?”苏承骏心说好么,这样好骗的样子,谁会放心?再看看她这打扮,心火更甚,大晚上的,这么几块布看起来连保暖都做不到。 他雷厉风行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梁爽身上,盯着她问:“自己还能走么?” 梁爽没开言,她主要是觉得这个对话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琢磨不清。见她发懵,不等梁爽回答,苏承骏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他此刻愤怒又着急,但对梁爽心里发软,凑过来用和缓使人安心的嗓音说:“没事,我带你离开。” 梁爽就这么一路被抱出去,送进了他的车。 直到被放在副驾上,梁爽还是没懂。多新鲜呐,任谁遇上这事只怕一时也都想不明白。 她确实比较懵,苏承骏看着她这般表… 苏承骏给梁爽拨了语音过来,问她在哪里,梁爽报了地址,说在酒吧一条街。 苏承骏刚搬的家,下午打了个盹儿。两人之间这层窗户纸隐隐要破,但找个什么契机才好,苏老板还没想明白,梦里都在纠结。此刻睡了刚醒,神智还未归位,听梁爽这么一说,以为她遇到了什么标准言情故事里酒吧遇险的桥段。于是苏承骏拍床而起,让梁爽等他。 梁爽其实没理解苏承骏为什么要过来,只以为他也想看个八卦,而实际上徐迪已经离开,已吃不到什么新鲜瓜。真要追根究底,他好像更应该去找徐迪。 于是她说:“你来也太晚了,别折腾了。” 苏承骏更慌,让她别走,自己马上到。 梁爽刚刚经历了徐迪在自己面前被一个漂亮小男生拖走的激情场面,表面看起来被吓得有点懵,实则内心兴奋不可言说。她撑着脑袋默默发了一会儿呆,因为过于热烈的脑内活动,耳朵尖和脖子都发红。社畜平时憋得有多惨,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八卦很久,不要讲是这般热闹狗血的场面。 苏承骏匆匆赶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梁爽面前的酒杯只剩了个底,看她这个样子…… 苏承骏一把拉过梁爽,语气着急又生气:“你喝了什么?” 梁爽脸上潮红未退,大概除了脑补,还有些许酒精上头:“就,酒啊……” 苏承骏怒气更甚:“谁给你的?” 梁爽没懂,她又不是来骗喝的,带一点笑意说:“还能有谁?”苏承骏心说好么,这样好骗的样子,谁会放心?再看看她这打扮,心火更甚,大晚上的,这么几块布看起来连保暖都做不到。 第69章 他雷厉风行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梁爽身上,盯着她问:“自己还能走么?” 梁爽没开言,她主要是觉得这个对话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琢磨不清。见她发懵,不等梁爽回答,苏承骏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他此刻愤怒又着急,但对梁爽心里发软,凑过来用和缓使人安心的嗓音说:“没事,我带你离开。” 梁爽就这么一路被抱出去,送进了他的车。 直到被放在副驾上,梁爽还是没懂。多新鲜呐,任谁遇上这事只怕一时也都想不明白。 她确实比较懵,苏承骏看着她这般表情,心想懵是正常的。“害怕吗?”他问。 梁爽感受了一下,不至于可怕,年轻人么,荷尔蒙,力比多什么的,能理解,最多是面前这位有点冲动,使得进展不大受控,但是……说不上坏。于是她说:“ 还,还好。也不是第一次上你的车。” 苏承骏心里一软,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自己还好来了。他伸出手来,手背贴上她额头,温柔得近乎呢喃:“烫成这样,难不难受?” 梁爽此刻真觉察到有点后劲儿上来,不过她也就点了一杯,后劲儿有限:“就是有点渴。有水吗?” 苏承骏觉得自己完全懂了,他眸光越发深沉,喉结动了动,轻轻摩挲梁爽的脸:“我明白,交给我。” 他明白,梁爽不太明白,抛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水呢?那你倒是递个水啊。 苏承骏单方面把这迷茫解读为失措,低压着嗓子问她:“是不是还很热?” 酒越喝越暖,车内暖风也开了,热是真的,于是梁爽点头。她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公主抱,心跳有点快。不知他还有什么戏码,但这都不坏,反而有些期待。 苏承骏看了她许久,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而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一手绕到她脑后,按住她的后颈,轻轻一推把她送向自己,就这么亲了上去。 嘴唇被微凉的触感覆盖时,梁爽彻底清醒。她眼睛睁得老大,苏承骏只当她羞涩,镇压了梁爽微不足道的反抗。直到他觉得可以结束,才放开梁爽,苏老板自己亦有些赧然:“你,有舒服一点吗?够不够?” 梁爽:“……” 梁爽面无狗情非错字,一个很生动的表情包直视苏承骏,她略有一些没做好心理准备。可老实说,那个吻是很好的。 对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接吻不让人讨厌,何况她本身对苏承骏有一些不可言说的情愫。只是事情来得蹊跷。她也没想到苏承骏刚挪窝来此地工作就着急跟她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苏老板在她心中的衣冠禽兽浓度有上升,好在她已确定对方是实打实的单身,感情状态 available 无疑。只内心稍稍挣扎了一会儿,她也说服了自己—— 成年人么,都老大不小了,看起来苏承骏不想慢吞吞纯谈感情。他俩眼下各自意向明确得只剩一层薄薄窗户纸,从纯情的拉小手轧马路开始确实也太高中生……情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至于快,进展上的快似乎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不在关键的时候快,都有抢救的价值。 因此面对苏承骏殷切期待的目光,梁爽咂摸了一会儿,客观评价道:“还行。” 在封闭的车厢里,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格外清晰,苏承骏的喉结动了动,如果注意观察,能看到他的皮肤都烫得发红,他抵着梁爽的脑袋,沉声问:“我送你去医院,还是你想要我?” 路边一辆车刚刚鸣笛过去,梁爽也没听清他前面那个选项,只听了颤抖的后半句,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她带点明了的笑意打量他,不说话。会发生什么已昭然若揭,在那之前还要演足互相推拉的戏吗?年轻人,还挺有戏瘾。 苏承骏有点分不清,是她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是这样的眼神更像小钩子,他只知自己心火更旺了:“梁爽,你还清醒吗?知道我是谁,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梁爽心想,他的发问很真诚,在这个双方明知下一步是什么的时候,又显得格外有趣。那不然呢?她只喝了一小杯,还会用酒后乱性来给自己找借口或者不认账么? 她伸出手,指尖滑过对方的脖子,顺着他的颈侧肌肉勾勒出轮廓。这里她想碰很久了,漂亮的男人,从下巴到脖子的线条都优雅极了,很符合她的审美。如果不打开那个念头的开关,她可以永远不伸出手,可是事已至此,为什么不呢? 她对他笑说:“我太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苏承骏,你好会明知故问。” 苏承骏睫毛抖得乱飞:“那我们……继续……” 她截住了对方结结巴巴的邀请,直接说:“好呀。”梁爽伸出手,搂住了他,在冬夜的晚上,她喜欢这个人的体温。这一次的接吻她很主动,在那过程中她意识到,她比自己想象中更渴望这个人。 这份体验陌生得令苏承骏有些慌乱,他抓住梁爽作乱的手,眸色越深:“这里还是回我家?” 梁爽倒也很尊重对方:“都行,看你方便。” 苏承骏看了看,这周围甚至不是停车场,外面人来人往,嘈杂得很。 “你,你能等吗?”苏承骏表示了关切。 “……”梁爽带着点莫名点了点头,她的笑容暧昧,好似看穿苏承骏的心思。苏承骏不敢看她,握紧方向盘,浑身都绷得僵硬。 第70章 到了苏承骏家里。梁爽一看这些布置稍有些羞耻,新的四件套是两人一起选的,沙发靠枕也是……嘶……她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会用上。 红裙子本来也没两块布,苏承骏大概上辈子是牛,见不得红色,裙子在他手里做了废。 梁爽含恨道:“赔我裙子。” 苏承骏无暇他顾,咬着她的下唇含混不清道:“赔你,把我赔给你都行。” 苏承骏一开始还有献身救人的自觉,很快连他自己都恍惚起来,只觉得置身温柔又汹涌的潮水之中,令他沉迷和悸动。梁爽攀住他的手臂,手指从他的肌肤表层滑过。 苏承骏吻她的时候她好像看见幻光。 有人说性欲、爱欲和死欲,会在它们的顶点交汇,那一刻梁爽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那一刻又使得她有被爱的错觉。眼前的空白像迷幻和温柔的河,她感觉到的自己是无数星辰碎片那样的东西,弥散的,破碎的,又像回到最安全的温暖之处,被什么人小心地包裹起来。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苏承骏紧紧抱住她,紧张地问:“我弄疼你了吗?” 她伸出手去,掌心的弧度与他的侧脸贴合,声音轻缓而柔和地安慰对方:“没有,是很舒服才会这样。”她感觉到他的脸在自己的手心里变得滚烫。 “要……再来吗?”他问。 梁爽笑言:“好呀。” …… 在暖色的灯光里,苏承骏怜惜又温柔地捧着梁爽的脸:“你现在好了吗?还难受吗?” 她浑身像被温水泡过,懒洋洋的,不难受,只是有点没力气。苏承骏再伸手探她额头,梁爽看向他,对他如此执着地土法测量体温带点困惑不明。但刚刚气氛挺好的,她也没打断。 苏承骏闷闷发笑,只觉得可爱,低声问:“现在舒服了?有力气瞪我,药性应该解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去趟医院看看。那家酒吧也有问题,我得让人……” 梁爽终于忍不住截住他话头:“什么东西?” 苏承骏一顿:“难道不是……” 他倏然卡壳,并在电光火石间真实地意识到了这件事有多离谱。 苏承骏脑子里炸开烟花无数朵,他惊觉自己从接到梁爽的消息开始,直到此刻才真正拥有了智商。 他羞耻了,之前满脑子都是什么!智商回归,他飞快在脑中盘算了整件事,顿时罪恶感爆棚。先不说梁爽其实根本没提自己被害,如果她察觉有问题还能求救的话,应该早就离开,怎么会干等着他去……所以这完全是,她自始至终清醒,她对我也…… 苏承骏内心的小人倏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惊慌中带着点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中还带着点侥幸的愉悦,侥幸中还有几分不可说的心虚。 “嗯?”梁爽对他如此生动莫测的表情变幻也感到困惑,“你在说什么?” 苏承骏脸红了:“你……” “你什么?” 苏承骏反而扭捏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也还行?”觉得我这个人也还行。否则刚刚的一切怎么会那么顺理成章,那么妙不可言。 梁爽稍稍回顾方才那一段,慢慢漾出一个笑容,对苏承骏道:“你可太行了。” 苏承骏闻言,甜甜蜜蜜分开她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指滑进去,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那就没有问题了,爽爽,我很高兴。”苏承骏单方面给两人确定了关系。 梁爽还有一丝疑惑,不过此刻她终于想起来要跟苏承骏说的正事是什么:“对了,我电话里是提醒你徐迪的事,他真的还好吗?不用问问?感觉现在年轻人玩很大。” 苏承骏也不是个东西,此刻并不能顾得上第三人死活,随口问:“徐迪是谁?”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05 徐迪:我工具人属性还蛮强的哈。 第42章 这一定是你的战术!可恶!叫我整夜都要想你 得知徐迪就是这么一位拥有复杂爱恨纠葛的年轻人,酒吧里发生的那一幕实属正常之后,梁爽突然释怀,不为对他短暂的遗忘而感到内疚了。 但跟苏承骏的这个乌龙令她有点头疼。苏承骏的反应既令她心动,又有些心慌。他比自己想得认真,感觉上如果不是有误解,他也还没到这个地步,但两人却已经实打实走到这里,不好再装无事发生。 梁爽抽身出来,想去冷静一下:“借你浴室洗个澡。” 苏承骏半张脸缩在被子里,从耳朵根红到脖颈,压低声音问她还能不能走,要不要抱着去。梁爽嘴角微微抽动,据她观察,苏承骏虽然有种邪魅狂狷的霸总气质,但似乎也不是个习惯于说这种话的人,强行装酷有些别扭。 她回头幽幽看了苏承骏一眼:“你也辛苦了很久,我自己去就好。” “辛苦很久”的苏承骏一时脸热,见梁爽进了浴室,他把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打了两个滚。 过了一会儿,梁爽从浴室里敲了敲门,苏承骏顿时警醒,他把自己弹过去,梁爽默默将门推开一条缝:“……借我一身衣服。” 不提还好,一提想起来那件裙子是怎么被毁尸灭迹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都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了一点羞耻。 苏承骏也没得准备,着急忙慌抽了一件自己的干净衬衫递过去,还是冰丝的。梁爽没接,眼神从下往上打量他一遍:“你到底有多恶趣味?” 苏承骏很冤枉,他实在没有存什么奇怪的心思,但被梁爽这么一提醒,就真有了。苏承骏也觉得比较害羞,一时不知所措,梁爽道:“有t恤就行。” 他赶忙递了件过来。 其实如果苏承骏的姿态自然,梁爽就会装作这一切更自然,好像刚刚发生的事不过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是成年男女进展到这一步正常会做的事。可苏承骏真实地展现了羞涩、激动和不知所措,于是连带着,梁爽也局促了起来。 “内衣,有吗?”她艰难地说完这一句,发现苏承骏目光在她上身瞟了一遍,害羞地收回,然后羞涩且为难地开口,试图委婉跟她解释他俩有生理构造上的不同:“我,没有那个,平时不穿。” 梁爽睁大眼,缓缓歪头,以眼神传… 第71章 得知徐迪就是这么一位拥有复杂爱恨纠葛的年轻人,酒吧里发生的那一幕实属正常之后,梁爽突然释怀,不为对他短暂的遗忘而感到内疚了。 但跟苏承骏的这个乌龙令她有点头疼。苏承骏的反应既令她心动,又有些心慌。他比自己想得认真,感觉上如果不是有误解,他也还没到这个地步,但两人却已经实打实走到这里,不好再装无事发生。 梁爽抽身出来,想去冷静一下:“借你浴室洗个澡。” 苏承骏半张脸缩在被子里,从耳朵根红到脖颈,压低声音问她还能不能走,要不要抱着去。梁爽嘴角微微抽动,据她观察,苏承骏虽然有种邪魅狂狷的霸总气质,但似乎也不是个习惯于说这种话的人,强行装酷有些别扭。 她回头幽幽看了苏承骏一眼:“你也辛苦了很久,我自己去就好。” “辛苦很久”的苏承骏一时脸热,见梁爽进了浴室,他把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打了两个滚。 过了一会儿,梁爽从浴室里敲了敲门,苏承骏顿时警醒,他把自己弹过去,梁爽默默将门推开一条缝:“……借我一身衣服。” 不提还好,一提想起来那件裙子是怎么被毁尸灭迹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都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了一点羞耻。 苏承骏也没得准备,着急忙慌抽了一件自己的干净衬衫递过去,还是冰丝的。梁爽没接,眼神从下往上打量他一遍:“你到底有多恶趣味?” 苏承骏很冤枉,他实在没有存什么奇怪的心思,但被梁爽这么一提醒,就真有了。苏承骏也觉得比较害羞,一时不知所措,梁爽道:“有 t 恤就行。” 他赶忙递了件过来。 其实如果苏承骏的姿态自然,梁爽就会装作这一切更自然,好像刚刚发生的事不过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是成年男女进展到这一步正常会做的事。可苏承骏真实地展现了羞涩、激动和不知所措,于是连带着,梁爽也局促了起来。 “内衣,有吗?”她艰难地说完这一句,发现苏承骏目光在她上身瞟了一遍,害羞地收回,然后羞涩且为难地开口,试图委婉跟她解释他俩有生理构造上的不同:“我,没有那个,平时不穿。” 梁爽睁大眼,缓缓歪头,以眼神传递了一个“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的意思,然后苏承骏更加羞耻地意识到自己领悟有差池,内衣不仅限于……他的牙齿跟舌头开始打架:“这个我,我有。有新的内裤没拆,我去拿。”梁爽深吸一口气,苏承骏的反应已经让她有点麻了:“新的没过水能穿吗?” 说完这一句,她看苏承骏的表情感觉他整个人都快熟了。 梁爽再次深吸一口气,微笑:“给我一条正常短裤就好。” 苏承骏终于没理解错,然后小碎步跑开了。 两人一起等了个外卖。苏承骏拘谨得很像君子,不敢看也不敢动,看得梁爽都觉得好笑。吃完之后,梁爽说要回去了。 苏承骏立时紧张,就算他不懂行,也知道大概不是这么个节奏,站起来问:“这么晚你还要回去么?” 梁爽说:“当然,周末过完了,总不能明天早上上班都没衣服。” “路很近,我明天早点送你回去换。” “还是不吧,赶上早高峰邻居都出门,穿你这件也太明显了。” 苏承骏又脸红,拿起纸巾复又盖在鼻子上,惹得梁爽没眼看,他瓮声瓮气说:“那我摸黑送你回去。” 梁爽顿了顿,心说怎么搞得这么禁忌,但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就点了点头。 苏承骏又道:“现在天还不够黑。”言毕意有所指看向梁爽,要多留一会儿。 梁爽:“……” 当然还是狠心拒绝了苏承骏的暗示,没在这里久留。不得不加班的时候另算,其他时候能早点休息还是要早点休息,否则影响第二天的状态。 苏承骏给她罩了一件自己的外套,把梁爽裹得严严实实塞进车里。“好吧,送你回去。”到了楼下却又说不放心,跟着上去,送人送到家门口。 梁爽跟苏承骏道了谢,同他说了晚安。 苏承骏转身之前忽然眉头一皱:“我忘记带家里的钥匙。” 梁爽眨眨眼,配合地做出慌乱表情来:“啊,那怎么办?这么晚应该也没有人开锁了吧。” 苏承骏赶紧接茬:“就是。” 梁爽瞧他这模样,苏老板藏不住心事的时候有点可爱,她不免好笑,止不住心里发软。可是,她不想这样快放任自己或者苏承骏再进一步:“苏老板年轻貌美,大半夜无家可归,真是太可怜了,也让人不放心。” 苏承骏配合地点头,疯狂暗示:“那就……?” 梁爽笑眯眯:“我帮你定个酒店吧,附近有家星级很高的,上次客户来也是我安排。” 苏承骏心碎了:“梁爽,你好狠的心。” 她在这玩笑似的发言里捕捉到了苏承骏的一点真实怨念,近了苏承骏的身,攀上他肩膀,两条手臂搂住他脖子,仰头同苏承骏接了一个温柔缠绵的吻。 她的鼻尖抵着苏承骏的鼻尖,柔声道:“乖,我记得你家是密码锁。” 苏承骏下楼的时候心有不甘,发动了车子也没想走。他有那么一刻从冲昏他头脑的欣喜和迷恋里面醒过来,发现梁爽对他有些若即若离。这大概不是一个刚确定关系时的态度,他也不知道算不算正常,可他暂时还不愿多想。又正是这样的不满足、得不到,叫他心痒难耐,恨不能一次拥有个够,恨不能得到更多。 第72章 他抬头看到她家里熄了灯,苏承骏埋头给她发消息:“今天借你的衣服换下来了么,何时还我?” 梁爽回他:“洗过还你,还是原样还你?” 苏承骏觉得幸好此刻车里只有他自己,没人瞧见他落在下风的模样。他直白道:“我还没走,我想留下来。” 连着又发一条:“想跟你待在一起。” 梁爽:“知道了,早点回家休息。” “梁爽!” 她说:“还有来日方长,不急一时,苏老板。” 苏承骏忿忿回复:“这一定是你的战术!可恶!叫我整夜都要想你。” 梁爽低眉笑了一下,而后自己捧着手机在黑暗中陷入沉默,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空白,给他回过去:“你也可以不上钩。”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15 大骏,以一己之力把正剧向故事变成喜剧 第43章 苏承骏被这份“欲拒还迎”取悦,又开心了 与苏承骏发生的一切,当然是很好的,但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梁爽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有点想念苏承骏。一直以来,她似乎很适应过一种灵肉分离的生活,就像没那么喜欢的工作也可以做下去,没那么喜欢的人看起来合适也可以在一起。“自我”与“本我”永远在打架,有时“自我”把“本我”压制得死死的,好像非常善于认清处境,只要那是合适的,有违本心也没关系。 可那个“本我”最终会跳出来,掀翻她的假装。于是最终会从不喜欢的工作里面逃离,从不喜欢的人身边逃走。 她习惯了把一切言行都放在权衡之后,知道谨慎与清醒才是过好普通一生的不二法则,对稍微好一点的事想也不敢想。眼下,又是另一个循环么? 她知道自己开始喜欢上苏承骏了,也许是冬天太冷了,让人想谈恋爱;也许是苏承骏太特别了,她抗拒不了这种吸引,她希望自己的生活里有这么一个人,可是…… 梁爽强迫自己停止纠结,打开手机刷了一遍消息。看到最近合作过的一个kol在朋友圈发了自己的文章,从标题开始,烂到文章结尾最后一个句号。但和对方仍有合作契机,梁爽转了一发去自己朋友圈,配文是:给x老师点赞。 然后这条被本尊点了一个赞。 挺好,一次有来有回的社交。 苏承骏许是见她醒了,发了消息来:“醒啦?去吃早饭?” 梁爽:“不要,睡回笼觉,不想出门。” 苏承骏:“早饭不吃?” 梁爽:“公司楼下有便利店。” 苏承骏:“那不能叫早饭,我来找你。” “折腾过来多麻烦,别啦。” “我看你是不想见我,怎么翻脸不认人?”苏承骏有些微妙的挫败感,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难道不应该正是腻歪的时候?他想象中无论如何这一天的早饭都应该一起吃。梁爽难道没有像他一样,有满腔少男情怀?而后他反应过来,梁爽确实不能有少男情怀,因为她是个姑娘家。 他那一句怨念之后,过了一会儿梁爽发来:“我懒,不想提前出门。钥匙放在门垫下,要来可以带着早饭,自己进来。” 呵。 苏承骏被这份“欲拒还迎”取悦,又开心了。… 与苏承骏发生的一切,当然是很好的,但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梁爽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有点想念苏承骏。一直以来,她似乎很适应过一种灵肉分离的生活,就像没那么喜欢的工作也可以做下去,没那么喜欢的人看起来合适也可以在一起。“自我”与“本我”永远在打架,有时“自我”把“本我”压制得死死的,好像非常善于认清处境,只要那是合适的,有违本心也没关系。 可那个“本我”最终会跳出来,掀翻她的假装。于是最终会从不喜欢的工作里面逃离,从不喜欢的人身边逃走。 她习惯了把一切言行都放在权衡之后,知道谨慎与清醒才是过好普通一生的不二法则,对稍微好一点的事想也不敢想。眼下,又是另一个循环么? 她知道自己开始喜欢上苏承骏了,也许是冬天太冷了,让人想谈恋爱;也许是苏承骏太特别了,她抗拒不了这种吸引,她希望自己的生活里有这么一个人,可是…… 梁爽强迫自己停止纠结,打开手机刷了一遍消息。看到最近合作过的一个 kol 在朋友圈发了自己的文章,从标题开始,烂到文章结尾最后一个句号。但和对方仍有合作契机,梁爽转了一发去自己朋友圈,配文是:给 x 老师点赞。 然后这条被本尊点了一个赞。 挺好,一次有来有回的社交。 苏承骏许是见她醒了,发了消息来:“醒啦?去吃早饭?” 梁爽:“不要,睡回笼觉,不想出门。” 苏承骏:“早饭不吃?” 梁爽:“公司楼下有便利店。” 苏承骏:“那不能叫早饭,我来找你。” “折腾过来多麻烦,别啦。” “我看你是不想见我,怎么翻脸不认人?”苏承骏有些微妙的挫败感,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难道不应该正是腻歪的时候?他想象中无论如何这一天的早饭都应该一起吃。梁爽难道没有像他一样,有满腔少男情怀?而后他反应过来,梁爽确实不能有少男情怀,因为她是个姑娘家。 他那一句怨念之后,过了一会儿梁爽发来:“我懒,不想提前出门。钥匙放在门垫下,要来可以带着早饭,自己进来。” 第73章 呵。 苏承骏被这份“欲拒还迎”取悦,又开心了。 买上早餐一路疾驰而去,到了梁爽家门口,果然在门垫下找到了钥匙。他一路过来都挺担心,钥匙放外头多危险,万一被别人发现这个秘密可怎么好。将要开门的那一瞬间,苏老板的手抖了一下。他不禁在想,回笼觉醒了吗?就这么进去,会看到什么呢?他期待看到什么呢? 进了门,找到卧室,门开着,梁爽裹着床被子,抱着枕头睡得安稳。 他在旁边静静站定了,嘴角止不住上翘,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一束,落在她头发上,显得红色灼眼。他忽然想起在飞机上初见时,梁爽从他西装肩膀上拈下来的那一根头发。苏承骏呼吸放慢,俯身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一眼瞥见她还穿着自己那件贴身的 t 恤,眸光顿时深邃。 他想亲梁爽一下,趁她睡觉的时候。又觉得这样不好,不告而亲是为偷,偷人不道德。于是多半天没决定,在自己的少男情怀里,纠结得很沉浸。 梁爽半睁了一边眼睛,小声:“亲不亲?给你最后三十秒考虑。”说完再闭眼,依旧是安安稳稳睡着的样子。 苏承骏怔了一会儿,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轻轻碰上去……明明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分开时却叫他心如擂鼓。 梁爽这次睁眼,主动凑到他唇边轻啄了一下,笑道:“早。” 苏承骏一时给不出合适反应。 梁爽伸手戳戳他的脸:“傻了?” “没,没有。” “那抱我起来。”梁爽朝他伸出手臂,语气理所当然,透着点娇蛮。若是夏天里,露着两条胳膊再正常不过,无袖也是寻常。可是快入冬了,她从被子里伸出了小半截光滑的白胳膊,叫苏承骏觉得意外地动人。 他张开双手把梁爽抱了个满怀:“快穿上点儿,也不怕冷。”说话间嗅到对方颈间清爽柔和的香气,这香气随了主人,很会撩拨人的心脏。 梁爽笑眯眯回抱住他,没接这一茬,凑得离他更近一点:“洗了个澡又睡的回笼觉,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苏承骏觉得鼻子又痒了,伏在梁爽颈间又嗅了嗅,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嗯。” 他把人环得更紧,而后梁爽推开了他。梁太后不愧是变脸专业优秀毕业生,此刻再正经端庄不过坐到桌前:“快上班了,好饿,先吃饭吧。” 苏承骏:“……” 苏承骏感到很委屈。 他咬着牙道:“晚上我要过来。”话说得恶狠狠,实则在等梁爽的反应,征求她的同意。 梁爽刚刚咬了一口包子,东西没咀嚼完不能开口说话,于是她摇了摇头,等嚼完咽下去才开口:“工作日不行。” “为什么?” 梁爽瞅着他:“我加班多,任务重。一来没时间,二来这样容易误事儿。” “我又不是为了……”苏承骏急急剖白,“再怎么加班,你也总要回家的。我想见到你。” 梁爽保持了片刻八风不动的太后脸,而后对苏承骏轻忽一笑,羞怯又直白:“但跟你在一块儿,什么也不干就觉得可惜了。” 苏承骏反被将了一军,忘了要怎么气鼓鼓,只剩下晕乎乎。 梁爽吃饭的时候他总是在看她,梁爽觉察到这目光,拿杯子的手一顿:“怎么,需要喂?” 苏承骏艰难地把刚刚喝的一口咖啡吞下去:“你……” 梁爽的勺子说话间递到了他唇边,苏承骏有点愣,张口含住了。她抽回勺子时眼里带笑:“真乖。” 被调戏的苏老板在余下时间里埋头苦吃,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的,他试图看穿眼前这个姑娘到底在想什么,可是她给的哪怕是幻觉也很好。叫他在清醒与现实之间不断往复,更多时候向幻觉投降,因为那很美。 吃完饭他说送梁爽去上班,梁爽没接受。在苏承骏注视下换了一身衣服,是干练又利落的样子。换下来的那件苏承骏的 t 恤被她扔到苏承骏头上,当初苏承骏就是这么用空调毯糊了她一脸。苏承骏并不介意,衣裳拿下来,团在怀里,头埋进去深深吸气,红着脸看她。 梁爽款款走过来,也看着他。苏承骏伸出一只手来,轻握住梁爽的手,小心摩挲她的指节:“昨天你走之后,整晚都好想你。” 梁爽愣了一会儿,轻轻笑起来:“我也很想你。” 苏承骏到底被她安排先行开车离开,也没得到晚上过来的允许,出门前还满是幽怨。她从窗口看着苏承骏的车驶出小区,慢慢恢复成连表情都懒得挂上的样子。 先就这样吧。 苏承骏很好,她也很拎得清。 不至于刚有点什么就奔着未来去想,比起从前,梁爽自认已经敢迈出很多步,她学会了拒绝不想要的,也学会了争取想要的。苏承骏是个恋爱的好对象,他的入戏和沉迷使她快乐,也让她心动。 可是她也清楚,这个开头本身不是奔着好结局去的。她这辈子够不到的东西太多了,再添苏承骏一个也不多。能机缘巧合跟他搞搞暧昧,谈谈恋爱,假装自己还没在生活里死透,还有青春爱恨烈火如歌,就也挺好的。再多的,她不敢想了。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16 第74章 大骏:好像谈上了,又好像没有。 第44章 你要想办法哄我 梁爽对苏承骏采取了敌进我退的战术,三天没跟他见面。苏承骏邀她一起吃饭她说有事,发消息给她,也回得不温不火。进展太快不是好事,她说服自己对于一段新关系,放缓步调是理智的选择,心里又很清楚自己不过是怂。 对生活的确定感与容错率相关。在低确定感的生活里,人就不希望有意外,需要一切都在掌控中。她一直觉得松弛是一种有余裕的气质,因为不怕有错,不为后果提心吊胆,才能显得对一切都处之泰然。 若说符合想象,她曾以为跟钱川之间那种完全在掌控中的感情是最理想的,理想到她几乎不受这段感情影响。不过事实向她说明了,那只是没有感情上的烦恼,不会让她快乐,还会有其他矛盾随之而来。 先前的恋爱没有教会她如何管理亲密关系,细想她跟钱川能在一起,多半归功于工作将同居拉扯到好似异地,确定关系之后反而进入一种静止状态,没有更加信任对方,心理上也没有更加亲近。 但苏承骏对感情的需要是另一回事,他是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又太有侵略性,梁爽试图给自己圈出的安全地带并不能很好守住。只是这感觉依然不讨厌,甚至叫她生出一些可半推半就的期待。她可以对自己坦诚她其实很喜欢这样,但再进一步到底会发生什么呢?她不想失去掌控。 比起这些,工作提供的稳定感和确定性更令她放心。 供应商事件之后,梁爽明显觉出蓑衣在跟她沟通时更多重视她的意见了。她是蓑衣一手带出来的,在他面前难免怎么看都像是小朋友,而如今业务发展势头很好,梁爽几乎一个人撑起了他整块业务,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契机告诉蓑衣,定位需要改变。 正视手下的成长也考验老板的胸怀。 蓑衣另有几个小项目自己招了新人来做,大概不想把所有事都交在梁爽一人手中。不过他久不在一线,带人带到心浮气躁,别扭了半个来月,终于一挥手,重新调整架构,让他们以后向梁爽汇报。梁爽把他的挣扎看得清楚,恭恭敬敬接好这些锅,做事的时候也没多一句怨言。 两个阶段性的小项目结束,蓑衣发来一个数额巨大的红包,说犒赏她的辛苦。梁… 梁爽对苏承骏采取了敌进我退的战术,三天没跟他见面。苏承骏邀她一起吃饭她说有事,发消息给她,也回得不温不火。进展太快不是好事,她说服自己对于一段新关系,放缓步调是理智的选择,心里又很清楚自己不过是怂。 对生活的确定感与容错率相关。在低确定感的生活里,人就不希望有意外,需要一切都在掌控中。她一直觉得松弛是一种有余裕的气质,因为不怕有错,不为后果提心吊胆,才能显得对一切都处之泰然。 若说符合想象,她曾以为跟钱川之间那种完全在掌控中的感情是最理想的,理想到她几乎不受这段感情影响。不过事实向她说明了,那只是没有感情上的烦恼,不会让她快乐,还会有其他矛盾随之而来。 先前的恋爱没有教会她如何管理亲密关系,细想她跟钱川能在一起,多半归功于工作将同居拉扯到好似异地,确定关系之后反而进入一种静止状态,没有更加信任对方,心理上也没有更加亲近。 但苏承骏对感情的需要是另一回事,他是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又太有侵略性,梁爽试图给自己圈出的安全地带并不能很好守住。只是这感觉依然不讨厌,甚至叫她生出一些可半推半就的期待。她可以对自己坦诚她其实很喜欢这样,但再进一步到底会发生什么呢?她不想失去掌控。 比起这些,工作提供的稳定感和确定性更令她放心。 供应商事件之后,梁爽明显觉出蓑衣在跟她沟通时更多重视她的意见了。她是蓑衣一手带出来的,在他面前难免怎么看都像是小朋友,而如今业务发展势头很好,梁爽几乎一个人撑起了他整块业务,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契机告诉蓑衣,定位需要改变。 正视手下的成长也考验老板的胸怀。 蓑衣另有几个小项目自己招了新人来做,大概不想把所有事都交在梁爽一人手中。不过他久不在一线,带人带到心浮气躁,别扭了半个来月,终于一挥手,重新调整架构,让他们以后向梁爽汇报。梁爽把他的挣扎看得清楚,恭恭敬敬接好这些锅,做事的时候也没多一句怨言。 两个阶段性的小项目结束,蓑衣发来一个数额巨大的红包,说犒赏她的辛苦。梁爽如数退了回去,笑眯眯说靳哥,公司是大家的,这话还是您教我的,没有道理拿你私人的奖励。工作做得好,我也是为了自己的职场前途。 蓑衣也不是傻子,再一次发薪日,梁爽看到自己的薪资上调,上调幅度很符合她的期待。名片也印了新的,升了 title。 这才是长远之计。 今天难得下班早一点,梁爽去健身房锻炼。 苏承骏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正在换衣服,等她出来刚刚开始跑,苏承骏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回家了么,怎么没接电话?” 梁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没看手机:“噢,我在跑步。” 苏承骏抿了抿嘴,他想起一个作为当事人的时候绝对笑不出来的笑话。 梁爽也意识到什么,挂断电话给他拨了视频过去。 苏承骏脸一紧:“不是在跑步,怎么还有空给我拨视频?” 第75章 梁爽笑眼弯弯:“还能为什么,想看看你。” 明知这话不走心,苏承骏却还是被顺了毛,轻哼了一声,他酝酿半晌:“梁爽。” “嗯?” “我们三天没见了。” 梁爽愣了一会儿:“这不正见着呢。”人呐,怪得很。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见得着的时候和见不着的时候是两回事,人不在眼前时,她那些想法一套一套,都是理性清醒。想把跟苏承骏的关系保持在一个冷热得宜的程度。但每次见了面完全不是那回事—— 同苏承骏接吻的时候,她斗胆想要天长地久。 视频另一边,苏承骏微微偏头看她,是在考虑什么事情的样子。终于他开口:“什么时候跑完?” “嗯?”梁爽有点猜出他意图,却也还配合,“大概一个半小时。” “那我来接你。” “哎……”梁爽还没说出什么,苏承骏声音笃定下了论断:“我今天就得见到你,别想再敷衍我。” 梁爽只好笑着投降,说了一声好。 苏承骏眼下的心态她自认看得清楚,刚开始新鲜劲儿上头却没得到满足,有点小孩吃了一口蛋糕就被家里人拿走的意思,得不到更多就闹得慌。可这并非她的策略,纯粹是她的踌躇。三天没见,她不想见到苏承骏吗?她也想。 跑完冲了个澡,出去果然发现苏承骏已经在等。 “走吧。” 苏承骏只问了一句:“去你家还是我家?” “你家吧,”梁爽绑上安全带,意有所指地开口,带着点安抚他的意思,“你家床大,有发挥空间。” 苏承骏表情纠结得很,像是想笑又像是还生着别扭气:“你以为我图什么?” 梁爽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震,心还颤颤的。她带着点心虚凑过去,亲了亲苏承骏的下巴:“怎么了这是?当然是图在一起。你想不想我我不知道,但我很想你。”很好,成功地倒打一耙。 苏承骏“哼”一声,一脸正气直视前方,脸却止不住贴过去一点还想再被亲一亲。“你不老实,”他说,“不来逮你你就只会偷溜。” 梁爽摸着苏承骏的心口给他顺气:“除了你这儿,我会溜到哪里去?工作多了嘛,忙起来没办法。一周见一次还不行?” 苏承骏:“你自己听听。” 梁爽矜持地拉长声音,带一点天真意味:“可是一次两天呀。” 苏承骏被她给说呛了,梁爽抱着车上的枕头看着他笑。 苏承骏咳完之后,梁爽不怕死地贴过去:“怎么啦?你不行吗?” “你给我等着。”苏承骏倒是学会放狠话了,初中二年级的幼稚把戏。 车子却是向梁爽的住处开。 她及时提醒苏承骏方向不对,苏承骏淡定得很:“不是说上班要换衣服?现在就去拿,今晚你不会再回来了。” 他这策略一换,梁爽还没跟上。缓了一会儿要笑不笑,道:“这么凶,就不怕我到了家不肯跟你走?我不喜欢被强迫。” 这句说出口,苏承骏安静了下去,敛着眉似乎在想什么,他眼里的失落叫梁爽平添罪恶感。“我……” 梁爽很会见好就收,该把态度放软的时候就软得到位。手攀上苏承骏的胸肌,讨好地摩挲了两下:“不开玩笑了,我怎么会不跟你走?顺顺气。” 苏承骏语气板正:“想好再摸,别后悔。” “跟你有什么可后悔的。”又是不怎么走心的漂亮话,她说完,被苏承骏盯了一眼,然后梁爽彻底老实了。 回家拿了一套衣服要走,苏承骏没动,让她多带几身。梁爽原没这个打算,不过她很识趣,意识到同一种矛盾没必要拿出来冲突好几次,于是捎带手收拾了几件。 苏承骏帮她拿过袋子,揽着梁爽往外走,依然话不多。 梁爽戳了戳他:“你在跟我生气。” 苏承骏沉默。 梁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你看,就是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他说完了,想想觉得一个“没生气”是说不明白的,带着点纠结和真诚,“没有到生气的地步,只是因为你不理我,我没有明白,也还没有办法。” 后半句一出,梁爽确实明白了,她半真半假地叹气:“我只是担心么。” “担心什么?” “我们还有工作上的交集,这样不好。” “你们公司有这方面规定?”他问。 规定了不能有办公室恋情是真,至于跟甲方么,老板乐见也不好说。 “在一起的时候没想别的,但你们公司就没有廉政要求么?”梁爽提起这茬,满脸正经,看起来担心得很真诚。 苏承骏认真:“通常,廉政制度和考核制度只要有一个严格落实了,就出不了岔子。考核更重要。” 梁爽吹了个口哨:“好有道理呀帅哥。” 借口是随手找的,她已经想翻篇儿了,心知实际远不到这个程度。就算有什么合理规避的要求,这种上市公司又不是体制内,最多限于直系亲属。他们眼下这点合作体量和这种薄脆的关系,是摊开在明面上都没人想管的程度。况且苏承骏说的道理没错,他们给“维一”做的项目每一样都很漂亮,甚至最大老板也有耳闻,还表示了满意,完全不是关系户的路数。这种情况下拿廉政要求当说辞,实在是没必要。 第76章 不过她提了,苏承骏倒是当回事:“你有担心的跟我说明白,这是好事儿。”他琢磨了一会儿:“我也应该先想到,是我没考虑周全。” 他看着梁爽的眼睛,笑了一下:“至少在我们结婚之前,都不会触犯规定。结婚之后或许要做个情况说明。但这都不是问题,我会处理。” 梁爽没琢磨透这是什么意思,没敢接茬。 但她开始意识到这已经完全偏离了自己对这段关系的预期。 他在感情上显得热烈而幼稚,同时又有清晰而敏锐的边界感。两人发生关系以来,工作上一切照常,也没有因此显得怪异。任是梁爽再谨慎挑剔,都说不出他有什么不好。只是……嗐。 她笑着勾住苏承骏的手指:“好啦,那我们的误会算是解除了吗?不会再记我仇吧?” 苏承骏深深看她一眼,再看看被勾住的手指,他明知梁爽口不对心,可现下却又有点满足:“没有误会,但是受了冷落。回去之后你要想办法哄我。” “没问题。”梁爽答应得挺爽快。她端详苏承骏的眉眼,带一点闷闷生气的别扭模样,倒是自己先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05 建议大骏去ktv点一首《若即若离》 第45章 你真漂亮,睫毛这么长,生来就是该被我亲的 说不清从哪天开始,梁爽发现自己在苏承骏家里待的时间比在自己家都长,也开始过夜,早上直接从他那里去上班。 并非只有肉体接触一件事,他们在所有事情上相处愉快。说起来不是所有小事都天然合拍,或许当一人对另一人兼具“爱”与“理解”的时候,一切问题都会变得容易解决。她从来没有如此快乐,也没有体验过在另一人面前如此舒展,这使得梁爽开始动摇,有时想什么过去未来都不思考,放任自己享受这段关系。 周五晚上到了,两人第二天碰巧都没有事,相拥在一起变成连体。梁爽看着他的脸,心想如果没有“迷恋”的部分,恋爱关系或许成立不了。不是确定恋爱关系就天然带来荷尔蒙和多巴胺分泌,喜欢是一种化学反应,“迷恋”不靠合适产生。 苏承骏察觉到目光,转头问梁爽在看什么,梁爽说你真漂亮,睫毛这么长,生来就是该被我亲的。 苏承骏面红耳赤过来要咬她,惹得梁爽止不住笑。 她从见第一面就觉得苏承骏的长相有令她熟悉的地方,可惜至今都没想到缘由。某些时刻好像恍惚抓住一点线索,再细想又不分明了。她戳戳苏承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觉得你很面熟?” 苏承骏脸红还没褪:“前世,你说过,做梦梦到前世你娶我。” 梁爽:“……够了,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不要这么娇羞。我真的会过于有代入感。” 到了周六早上,苏承骏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新上映的喜剧片,他记得梁爽很欣赏其中一个演员。 梁爽第一反应是去,而后听到苏承骏说还是刚刚刷到徐迪朋友圈想起来的。梁爽脑中警铃大作了一下。噢——不能去,她的同事也大多住在附近,周末去商场看电影,遇上了怎么办?这段关系虽说没有什么不合法的地方,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了。 她决定要拒绝。若在寻常恋爱中,出去看个电影什么的,可太正常了。而到了她跟苏承骏这里,这种日常娱乐活动仅仅因为自己的踌躇而不可行,因此生出几分愧疚来。 她抱着抱枕没挪窝,坐得很定,面上也不展露分毫:“天好冷,不要出去,在家看电影吧,找一部老电影投影嘛。” 苏… 说不清从哪天开始,梁爽发现自己在苏承骏家里待的时间比在自己家都长,也开始过夜,早上直接从他那里去上班。 并非只有肉体接触一件事,他们在所有事情上相处愉快。说起来不是所有小事都天然合拍,或许当一人对另一人兼具“爱”与“理解”的时候,一切问题都会变得容易解决。她从来没有如此快乐,也没有体验过在另一人面前如此舒展,这使得梁爽开始动摇,有时想什么过去未来都不思考,放任自己享受这段关系。 周五晚上到了,两人第二天碰巧都没有事,相拥在一起变成连体。梁爽看着他的脸,心想如果没有“迷恋”的部分,恋爱关系或许成立不了。不是确定恋爱关系就天然带来荷尔蒙和多巴胺分泌,喜欢是一种化学反应,“迷恋”不靠合适产生。 苏承骏察觉到目光,转头问梁爽在看什么,梁爽说你真漂亮,睫毛这么长,生来就是该被我亲的。 苏承骏面红耳赤过来要咬她,惹得梁爽止不住笑。 她从见第一面就觉得苏承骏的长相有令她熟悉的地方,可惜至今都没想到缘由。某些时刻好像恍惚抓住一点线索,再细想又不分明了。她戳戳苏承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觉得你很面熟?” 苏承骏脸红还没褪:“前世,你说过,做梦梦到前世你娶我。” 梁爽:“……够了,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不要这么娇羞。我真的会过于有代入感。” 到了周六早上,苏承骏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新上映的喜剧片,他记得梁爽很欣赏其中一个演员。 梁爽第一反应是去,而后听到苏承骏说还是刚刚刷到徐迪朋友圈想起来的。梁爽脑中警铃大作了一下。噢——不能去,她的同事也大多住在附近,周末去商场看电影,遇上了怎么办?这段关系虽说没有什么不合法的地方,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了。 第77章 她决定要拒绝。若在寻常恋爱中,出去看个电影什么的,可太正常了。而到了她跟苏承骏这里,这种日常娱乐活动仅仅因为自己的踌躇而不可行,因此生出几分愧疚来。 她抱着抱枕没挪窝,坐得很定,面上也不展露分毫:“天好冷,不要出去,在家看电影吧,找一部老电影投影嘛。” 苏承骏走过来:“可你不是很喜欢那个演员吗?” 梁爽眉眼弯弯笑了,伸手去拉他坐到自己身边:“你知道我大学的时候有给自己列一个片单吗?” “片单?” “昂,要和心上人一起看的人生电影,”她说起来一本正经,“每次呢,看到我喜欢的电影我就收藏起来~一直在想,哪天我遇到喜欢的人了,就要跟他一起窝在家里,把我喜欢的电影都再刷一遍。然后告诉他,你看,都是因为你来得太迟了,不然这些电影我们全都应该在电影院一起看过。”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从未跟钱川提起过这些,好像潜意识里她没有真的想过要与对方共享一段人生。但她也没有跟裴雪舟提起,裴雪舟像是会花几个小时去看原文小众艺术片的人,她总怕自己的品味在对方面前不够优越。 可是苏承骏,她能想象他的反应,如果无聊他可能会直说,但梁爽不会放在心里,大概会扑过去掐他。如果好笑两个人能抱在一起笑作一团。她如此自然地跟他说出了这件事,说完之后她肉眼可见地慌了一下。 苏承骏在听到她说“都是因为你来得太迟了”的时候,心中忽有些许酸涩,他在那个瞬间看向自己喜欢的姑娘,目光柔软而忧伤。 梁爽不知自己为何鼻子一酸,这感性来得莫名,令她自觉尴尬。那种半真半假的笑又挂在她脸上:“不要跟我煽情啦,快去找电影。我们从《音乐之声》看起。” “巧了不是,我也看过。” “但我们没有一起看过。” “对,要一起看。” 画中人经历悲喜与欢歌,梁爽靠在苏承骏的怀里轻轻擦掉自己的眼泪。 她意识到了他的不可取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如同意识到自己完了。 她从未遇到像他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如果就此错过,还会不会再有一个像他这样的人。 梁爽不介意苏承骏在自己的生活里占据更多的空间。 他们做很多爱,说很多话。原来喜欢和不喜欢的差别这样大,你会全身心期待那个人出现,会希望你们有更多互动,会因为待在他身边就觉得那些不平静的东西能慢慢平息下来,生活的每分每秒都变得跟从前很不一样。 梁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脑子还能分泌出那么多使人觉得甜蜜的神经递质,荷尔蒙、多巴胺,分泌起来像是不要钱。有研究显示这样高浓度的热恋感觉最多持续四年。但梁爽不为此烦恼,她总觉得这样的关系时限不会很长。可能什么时候苏承骏自觉受骗就不会再想继续,四年听起来比永远还远。 苏承骏也终于有机会说起他的家乡,说起家乡的雪,说起他童年时怎么跟人打雪仗。他问梁爽什么时候休年假,要带梁爽回去滑雪。他说到兴奋处道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我要教会你滑雪。梁爽说自己怕摔,苏承骏抱住她,说你摔的时候可以把我垫底下,我会接住你。 梁爽退开一点笑笑地看他,他察觉那个笑容越发暧昧,问怎么了,梁爽说在想你到什么时候能接收到信号,过来吻我。 滑雪的话题被她巧妙掐断,事实上梁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保持关系到冬天结束。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好似一切都好。苏承骏很吃那一套,他在某些时刻格外好骗。那其实是不太属于梁爽的主动,她一贯谨慎,擅长撤退,大约怀揣“有今天没明天”的觉悟,才能毫不保留展示热情。 今次梁爽上班的时候忽然收到林翠的消息,说这周末过来。不是逢年过节,林翠这趟行程来得奇怪。梁爽说:“定得有些仓促,这周末大概也得加班,我担心没时间陪你。” 林翠说你忙你的,我和你珍珍阿姨一起来,找你吃个饭就行。 “哟,老姐妹出游吗?那你们怎么住,你来我这儿吗?” “我跟你珍珍阿姨住,不耽误你忙。” “那好,你安排好时间,我等你一起吃饭。” 梁爽忙完,回苏承骏的家,发现浴室里苏承骏原本自己那套洗漱用品也换了,摆出来的正是“维一”最近大推的情侣款。梁爽拿杯子的手微微颤抖,苏承骏问她怎么了,梁爽说没事,年纪大了之后经常这样。 情侣款不要紧,只要不刻字就不算真的土。对着镜子拿起牙杯漱口的时候,发现镜子里映出了牙杯底部的“爽”字,还有半颗心。 梁爽喷了。她想到了那床空调毯一角的“骏骏”,现在能确定有八成是苏承骏对他自己的爱称。 苏承骏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说没留神呛了一下,岔开话题说:“我今天得回家,我妈周末过来,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叫她看到我夜不归宿不好解释。” 苏承骏问:“阿姨来待几天?一起吃个饭?” 梁爽明显有点慌:“不用不用,她就是跟老姐妹过来玩。” 然而苏承骏很敏锐:“我见她不太方便吗?” 梁爽显得不大自然,心不在焉伸手从他胸前划过:“她只是过来玩,没打算处理其他事。说了反而把事情搞复杂了。” 第78章 “好,”苏承骏一直在看她,声音也软了,“如果需要用车就跟我说。周末我有空。” 梁爽逃过一劫,对他甜甜一笑:“放心,我不怕麻烦你。” 她刻意忽略了苏承骏眼里那一点不明显的失落,梁爽想缓和一下气氛问他杯底刻的是什么字,想想到底没问。她宁愿是苏承骏的恋爱 routine,而非真的用心。 她知道如何应对遗憾,如果应对将就,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一份灼人的认真。如果苏承骏不过是个高阶玩家,将来他俩能好聚好散,谁也不会觉得于心有愧,谁也不会觉得真情错付。 出门前她趁苏承骏不注意,到底拿起他的牙杯看了一眼,果然刻的是一个“骏”字,不同的是他名字旁边的半颗心里,还有梁爽的名字。 梁爽心虚地放下杯子,假装什么也没发现。 苏承骏开车送她的时候,梁爽说提前一个路口把她放下来就行。苏老板手指下意识敲着方向盘:“还是暂时不想让同事知道?” 梁爽这回倒是有很多理由。合作方之间是比办公室恋情还要高一个尴尬等级的关系,万一有点什么矛盾,双方肯定都不太体面。但是苏承骏没给她机会倒出一串酝酿好的理由,只是简单答应了她。 又问:“那徐迪他们呢?我这边的人也不方便说,对不对?” 梁爽下意识点头,又赶紧找补:“不着急说,等机会合适给他们一个惊喜嘛。我走啦。” 苏承骏看着她开门,适时提醒她注意后面方向来的车,临了没忘记把伞递给她:“今天下雨,没事儿就早点回去。到家给我发消息。” 梁爽去而复返,给了他一个道别吻。苏承骏的眼神里像是有小钩子,梁爽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涌起一些别样的情绪,可是她最终没有解释更多,冒出来的是听着也不怎么走心的话:“走了,我会想你的。”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16 大骏在ktv怒唱一首《来迟》 第46章 梁爽皱眉,比起尴尬,此刻更多的是被窥探隐私的愤怒和厌烦 下了班,梁爽回自己的住处。 只是有一段时间没回自己家,就觉得不大的地方反而显得空落落的。好像生活里原本就该有某个人,他不在的时候反而成为非常态。她为自己过于快速地习惯苏承骏存在而感到害怕。 梁爽问林翠过不过来,林翠说跟珍珍阿姨在景区玩,今晚一起住,大概明天来跟她吃饭。 “好,那你们注意安全,记得晚上关好门。” 她抱着手机发了片刻呆,给苏承骏发消息:“苏总,今晚赏脸过来吗?” 苏承骏:“到家了?” “嗯,我妈今晚不来。你来吗?” “你方便吗?” “方便,”梁爽答复得痛快,她察觉到苏承骏的数次失落,鉴于眼下很想跟他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她得给对方顺毛,但更重要的那个原因,她心里明白,她竟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分离,她打算不在这件事上为难自己。“非常方便。已经万事俱备只欠苏总了。” “备什么?” “你猜。” 梁爽没说,但苏承骏明显懂了,说:“十分钟后到。” 他们没在梁爽家做过,她刚刚去便利店一趟,买回一些东西。 梁爽开始给自己洗脑不要再多想,好似沉迷就只为沉迷,不代表她对关系走向有何奢求。总归琢磨不明白的事,放着也好,先只顾当下。 当下。跟苏承骏刚刚接了一个吻,她手机响。 林翠说还是睡不惯酒店:“你珍珍阿姨打呼,妈妈来找你睡。” 梁爽坐在苏承骏腿上,示意他稍等一下,回复林翠:“晚上过来方便吗?要么旁边我给你定一间新的房间,明早我去接你。” “那不用的,多浪费。妈妈自己会过来,我记得公交线路。” 梁爽放下手机,不知道该如何跟苏承骏开口:“那个……我……” 苏承骏看穿她的犹豫:“阿姨要来找你?” 梁爽:“嗯。” 苏承骏缠住她的手指,问:“你希望我先回去,是吗?” 梁爽看着他,没说话。 苏承骏眉眼微弯,倒很理解似的,把她放下,自己站起身来:“没关系。” 梁爽一把拉住他,抬眼:“你会不会不高兴?” “可是你不方便对不对?” 梁爽盯着他,默默点了点头。苏承骏微微弯腰,揉了揉她的脸:“等阿姨回去我… 下了班,梁爽回自己的住处。 只是有一段时间没回自己家,就觉得不大的地方反而显得空落落的。好像生活里原本就该有某个人,他不在的时候反而成为非常态。她为自己过于快速地习惯苏承骏存在而感到害怕。 梁爽问林翠过不过来,林翠说跟珍珍阿姨在景区玩,今晚一起住,大概明天来跟她吃饭。 “好,那你们注意安全,记得晚上关好门。” 她抱着手机发了片刻呆,给苏承骏发消息:“苏总,今晚赏脸过来吗?” 苏承骏:“到家了?” “嗯,我妈今晚不来。你来吗?” “你方便吗?” “方便,”梁爽答复得痛快,她察觉到苏承骏的数次失落,鉴于眼下很想跟他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她得给对方顺毛,但更重要的那个原因,她心里明白,她竟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分离,她打算不在这件事上为难自己。“非常方便。已经万事俱备只欠苏总了。” “备什么?” “你猜。” 梁爽没说,但苏承骏明显懂了,说:“十分钟后到。” 第79章 他们没在梁爽家做过,她刚刚去便利店一趟,买回一些东西。 梁爽开始给自己洗脑不要再多想,好似沉迷就只为沉迷,不代表她对关系走向有何奢求。总归琢磨不明白的事,放着也好,先只顾当下。 当下。跟苏承骏刚刚接了一个吻,她手机响。 林翠说还是睡不惯酒店:“你珍珍阿姨打呼,妈妈来找你睡。” 梁爽坐在苏承骏腿上,示意他稍等一下,回复林翠:“晚上过来方便吗?要么旁边我给你定一间新的房间,明早我去接你。” “那不用的,多浪费。妈妈自己会过来,我记得公交线路。” 梁爽放下手机,不知道该如何跟苏承骏开口:“那个……我……” 苏承骏看穿她的犹豫:“阿姨要来找你?” 梁爽:“嗯。” 苏承骏缠住她的手指,问:“你希望我先回去,是吗?” 梁爽看着他,没说话。 苏承骏眉眼微弯,倒很理解似的,把她放下,自己站起身来:“没关系。” 梁爽一把拉住他,抬眼:“你会不会不高兴?” “可是你不方便对不对?” 梁爽盯着他,默默点了点头。苏承骏微微弯腰,揉了揉她的脸:“等阿姨回去我再来找你。你叫我,我就会来。” 梁爽把他送到电梯口:“晚安。” 梁爽怕麻烦才让苏承骏走,人真走了之后她开始后悔。冬天这个时间,天空黑沉沉的。梁爽很快跑到窗口去,她看到苏承骏的车驶出了小区。车的前灯划破浓稠的夜色,等完全开出去之后,那片夜色又沉沉压过来,像是再也不能被什么打破。 那一刻梁爽心想,她把苏承骏留下来又有什么问题呢? 也许林翠会看到他,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她大可大大方方向林翠介绍苏承骏。 梁爽兀自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她还没想把苏承骏真正搅和进她的生活里。一恍过去很久,有些事变了,有些事没有。她好像进了几步,又好像还困在曾困住自己的循环里。 她把先前买了还没来得及跟苏承骏用的东西放进床头柜的抽屉。屋里只有一张床,林翠过来也是要跟她挤。 她对苏承骏的内疚在心里跑了一遍,接着开始担心林翠,不知道这么晚她能否顺利找到住处。电话打过去,林翠的声音倒很精神,听出她担心,反过来安抚她:“放心的,妈妈能找到。不要你挂心。” “行,你快到小区门口告诉我,我来接你。” “不用不用,妈妈记得楼栋。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出来不安全。” 等她来了梁爽才发现林翠这么晚要来是为什么,她还拎着一个餐盒:“跟你珍珍阿姨在景区吃的,我一吃就说这个炸鱼你肯定喜欢,赶着给你送来。” 梁爽那一瞬间觉得喉咙堵得慌,她低下头掩饰自己那个瞬间的动容:“快进来吧,我给你倒个水。” “不忙不忙,妈妈到你这里就是到自己家,不用你照顾我,东西你赶紧吃。” 梁爽近来不在深夜吃油炸食品,但林翠的心意她很感激,什么也没提,拿着筷子开始吃。 林翠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见她在吃,把她客厅里的地先给拖了一遍。梁爽赶紧叫她别忙,林翠说不过是捎带手的事。梁爽故作严肃:“你来我高兴,但不是图你给我收东西的。坐下跟我说说话吧。家里都还好吗?” 林翠坐到她身边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温柔又透着满意:“我这次来看你,发现你看着还比之前好了许多。最近工作怎么样,你们老板对你还满意吗?” “跟以前一样,主要是忙。” “你这么忙老板会给你加钱吗?” 梁爽笑道:“老板不会隔三差五给员工加钱啦,涨薪得看日子。” “你这么努力,他总该满意。” “可他开公司为了赚钱,用人也是他的成本。不仅要看做得好不好,还要看性价比高不高。他给我加钱再多一点,就不如找个比我更有经验更能干的了。” 林翠仔细听着她讲话,有点遗憾但又不是十分遗憾:“觉得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妈妈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感觉你说这些东西的时候挺让人相信。” 梁爽对她笑:“那是,我多会忽悠人,见天儿这么跟客户掰扯呢。” 炸鱼没吃完,林翠见不得浪费,梁爽很自觉把剩下的部分装进冰箱,虽然她觉得这玩意儿第二天应该不会好吃。 林翠颇为可惜:“你怎么现在吃不到一点点?我还觉得那么点东西你肯定能吃掉的。” “太晚了,吃了胖,难看嘛。” “瞎说,你现在哪胖?” 梁爽眉毛挑了一下:“之前比现在胖很多的时候你也说我不胖。你是我妈,当然不嫌弃我。”林翠乐了,说着起身要去洗碗。 “别了别了,你澡洗过没有?酒店里洗过的话就泡个脚暖暖再睡觉吧,今天很晚了,碗我来洗。” 林翠感叹了一声:“你从小就乖,没让我和你爸操什么心。” 梁爽道:“跟我还客气,这是我应该的。” 她收拾了杯碗去洗,叫林翠拿上毛巾去泡脚。 林翠转身进了卧室。 水龙头一直开着挺吵,冲洗完把杯碗放上沥水架,屋里就倏然静了下来。 第80章 梁爽意识到她到现在没听到林翠再讲什么话,“妈?”梁爽叫了一声,没人回。第二声,依然没人回,空荡荡的,话语落在地上。 屋子也不大,不至于听不到。她把手上的水擦干,走进卧室找人。 看到林翠正歪坐在床上,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她面前七七八八散着一堆,是梁爽不久前放进抽屉的东西。 梁爽皱眉,比起尴尬,此刻更多的是被窥探隐私的愤怒和厌烦。 “这是什么?你跟我说。”而林翠的声音尖锐和颤抖,好像她的天已经塌下来了。 第47章 用途也要说吗?为了安全性行为 林翠从小训斥她的时候就会这样,厉声让她自己领悟错在何处。然后让梁爽完完整整说出自己所做的错事,无论她觉得羞耻与否。有时她只要梁爽在她面前承认错误,更多时候她把她带到众人面前,让她大声说出自己做错的事。 此刻林翠的脸因为充血而显出发红的颜色,声音抖得厉害。 梁爽在惊怒之后反而平静,走过去几步,语气很淡漠:“有什么问题吗?” “别讲别的,你就跟我说,你这里这些东西,都是什么?”她的身体发颤,是真的气狠了。 梁爽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果林翠只是疑问,她可以正常跟她解释一切。可是她感觉自己被质问了,她不喜欢被这样对待。 她从容拿起床上散落的东西,语气异常平静,甚至有几分近乎挑衅的温和:“避孕套。怎么了?” 林翠诧异于她的坦然,甚至反过来开始慌乱,那三个字对她来说显然太脏了,脏到不该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 梁爽接着说:“用途也要说吗?为了安全性行为。” 说完她看到林翠扶额,好像刚刚听到的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她的头已经在发昏。 梁爽利落地把床上散落的东西收起来,重新放回去,平静道:“我成年了,你不应该动我的抽屉。”未成年的时候呢,不过没关系,总归未成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林翠长叹一口气,然后是沉默,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梁爽说:“我明天还有事,需要休息。我先去洗漱,你也早点睡。” 她说完之后去了洗手间,半晌林翠从卧室里找过来,她眼睛是红的,带着点小心又带着点无法藏匿的质问:“你是交男朋友了么?怎么不和我们说?这这,这什么都还没有,你在瞎搞你知不知道?” 梁爽把牙膏沫吐出去,漱了口:“不是男朋友,只是做个伴儿。” 这简直,林翠越发心痛,可是梁爽态度如此混不吝,她无论如何都占不到上风,于是自己先让步些许,转而问道:“他是做什么的,你们认识多久了?” 梁爽抽了一张棉柔巾把嘴擦干净:“没多久。做点小生意的,人不错,长得还行。” 林翠闻言,终于没忍住,压抑地发出了抽泣的声音:“你真糊涂,你怎么这么糊… 林翠从小训斥她的时候就会这样,厉声让她自己领悟错在何处。然后让梁爽完完整整说出自己所做的错事,无论她觉得羞耻与否。有时她只要梁爽在她面前承认错误,更多时候她把她带到众人面前,让她大声说出自己做错的事。 此刻林翠的脸因为充血而显出发红的颜色,声音抖得厉害。 梁爽在惊怒之后反而平静,走过去几步,语气很淡漠:“有什么问题吗?” “别讲别的,你就跟我说,你这里这些东西,都是什么?”她的身体发颤,是真的气狠了。 梁爽轻轻呼出一口气,如果林翠只是疑问,她可以正常跟她解释一切。可是她感觉自己被质问了,她不喜欢被这样对待。 她从容拿起床上散落的东西,语气异常平静,甚至有几分近乎挑衅的温和:“避孕套。怎么了?” 林翠诧异于她的坦然,甚至反过来开始慌乱,那三个字对她来说显然太脏了,脏到不该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 梁爽接着说:“用途也要说吗?为了安全性行为。” 说完她看到林翠扶额,好像刚刚听到的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她的头已经在发昏。 梁爽利落地把床上散落的东西收起来,重新放回去,平静道:“我成年了,你不应该动我的抽屉。”未成年的时候呢,不过没关系,总归未成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林翠长叹一口气,然后是沉默,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梁爽说:“我明天还有事,需要休息。我先去洗漱,你也早点睡。” 她说完之后去了洗手间,半晌林翠从卧室里找过来,她眼睛是红的,带着点小心又带着点无法藏匿的质问:“你是交男朋友了么?怎么不和我们说?这这,这什么都还没有,你在瞎搞你知不知道?” 梁爽把牙膏沫吐出去,漱了口:“不是男朋友,只是做个伴儿。” 这简直,林翠越发心痛,可是梁爽态度如此混不吝,她无论如何都占不到上风,于是自己先让步些许,转而问道:“他是做什么的,你们认识多久了?” 梁爽抽了一张棉柔巾把嘴擦干净:“没多久。做点小生意的,人不错,长得还行。” 林翠闻言,终于没忍住,压抑地发出了抽泣的声音:“你真糊涂,你怎么这么糊涂?你珍珍阿姨还要给你介绍在机关工作的侄子呢。你跟他,跟那个人已经……还怎么给你介绍那样的好人家?” 梁爽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言下之意是什么,相貌,年龄,学历,赚钱能力,还有处女身份,这些都是筹码。她在瞬间感觉到莫大的冒犯和愤怒,没想到以这样标准称量自己的竟是母亲。她觉得每一次取得成绩时,父母的骄傲不假,开心不假,好像很拿她当个人。可是到头来,被放在这个语境里,竟也是这样,她像一个物件,一个在嫁去什么“好人家”之前不应该开过封的物件。 第81章 她并不那样称量自己,但看到自己的血亲如此表现,她有一种荒谬和荒诞的交织感,觉得悲伤又可笑。不知为他们那样看待自己,还是为了自己被这样看待。 她也明白了林翠这趟过来大概主要不是为了游玩,那与她一贯节俭的生活理念不符,理应是为促成一场家长眼里合适的相亲。 她认真地看着林翠在哭,有一个想对她说一些更残忍的话的念头,可又很快被自己压了下去。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既然提到了,我也跟你交个心吧,妈妈,”梁爽很平和,“我没打算跟任何人结婚,也没打算跟任何人有什么结果。我一点都不想费劲巴力得到那些不过如此的东西。我自己有爹妈,费劲去讨好别人爹妈干什么呢?图争一个伺候他们全家的权力吗?” 梁爽轻轻一哂,倨傲又清醒的一双眼:“我不靠任何人活着。你跟我爸生了我,我天然亏欠一分,你们养了我,我知道我该回报什么。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是我打算上赶着去凑的。那没见过面的人,靠‘机关工作’几个字都要把你压趴下了,我真跟了人家,是嫁过去当老婆,还是卖过去当丫鬟呢?” 梁爽看到林翠眼里的“怒其不争”,于是她忍了又忍的话忍不下去:“你自己都这样看我,怎么指望旁人能把我看得起起的?等我找了一个‘好婆家’,我们全家一起上赶着讨好别人么?” “妈妈没有,可是妈妈没想到你……” “没想到什么呢?”本该是诛心的话,她说出来却只觉荒谬,“没想到结婚前跟别人睡了,将来进不了那些‘好人家’?” 大约这些指责都不能使她有所动容,林翠终于变成了纯粹地,只属于她自己的悲伤。梁爽不知道她在哀悼哪一种失去,好像为她的贞洁,还有一份与贞洁绑定的“前途”。 她有点想抽一根烟,可是屋内装了烟雾报警器,于是她剥了一颗薄荷糖在口中嚼碎,爆裂的薄荷味使她异常清醒和冷静。 梁爽给她拧了一方热毛巾递过去,叫她擦脸,然后自己轻轻地笑了:“可是我自己好得很呢,这里没有人在乎我将来嫁给谁,也没有人管我从哪里来。我手底下带着那么多人,都管得好好的。挑剔的客户满意我,难搞的老板倚仗我。够不上你说的那个‘好人家’,对我一点儿也不可惜,我要那玩意儿干什么呢。” 林翠看起来无力极了:“可是你,你想好跟这个人结婚么?你跟谁结婚,谁不问这个呢?” “就非得上赶着在那些人里找一个是么?”梁爽慢慢收敛了笑意,“比起这些,我更怕稀里糊涂结了婚生了个孩子,等孩子长大了问我为什么妈妈总是发愁,生活为什么总是那么难。” 林翠终于收了声,她喃喃道:“你在怨我呢,你怨我生了你。” “睡觉吧,我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她接过林翠擦完脸的毛巾又搓了搓,拧干在毛巾架上晾好。 林翠变成一种灰败的、干枯的意象,像是从这里走到卧室的力气都欠奉。梁爽看着她走过去,自己转过来,洗完了脸,然后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开始她的护肤流程。 她没有什么再要跟林翠对抗的了,言语的输赢早就不再重要。她十分清楚地知道,父母左右不了任何她的人生选择了。刚工作不久时见到那个相亲对象带来的恐惧,她再也不会允许它出现。她也不用再以崩溃和哭泣向父母传达自己到底有多绝望和害怕。 她走出了那个语境,再也不会把自己放在那种被称量的境地当中,这辈子都不会允许自己再被什么人那样打量。 第48章 那个悲伤的事实其实是,她喜欢上苏承骏了 林翠第二天一早准备回去,梁爽睡醒的时候看到她正在给她晾衣服。妈妈起得比她早,把该做的家务都做了。地板拖得很干净,桌上是做好的早饭。 经过一夜沉默,此刻二位看起来比昨夜稍微气顺一些,能给昨天没讨论完的话题做个收尾。“我想得挺清楚的,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将来自己受着,”梁爽说,“别管我了。”这句没带怨气,反而像是劝谏。 别管我了。让我自己去收拾自己的生活吧。 林翠满是不放心:“你能确定那个人是好人吗?你就跟人在一起。爸爸妈妈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干的是不是正经事情。” 梁爽道:“我也不知道,没想以后。现在挺好的。” 面对林翠的欲言又止,梁爽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把情绪都收敛起来,慢条斯理同她讲:“我自己找的,好与坏我将来都接受。你非要论了解程度,你说珍珍阿姨在机关工作的侄子,你给我介绍过的猪头肉,你又了解多少呢?了解他的家世和工作单位就算了解一个人了么?” “那至少知根知底,条件也不差……” “不会的,”梁爽道,“你不知道他过去见过什么人,在什么样的观点里面长大。一个人在不在你认为的正经单位工作,跟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一毛钱关系。你总说你比我见过很多人,有更多人生经验,这个脑筋转不过来吗?” 林翠叹了一口气:“妈妈不会像你这样一套套地讲话。” 梁爽静静看了她片刻,实际话已经说尽了,她比自己想得平静很多,对妈妈笑了一下:“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如果因为我现在不听你的而生气,甚至恨我都行,但比将来我恨你把我拖进那种生活里,咱俩再相互恨来得好。” 把林翠送走的那一刻她想哭,可是想了半天没懂自己为什么要哭。成年之后哭是没有特定理由的,只需要契机。因为心里总是压着太多委屈又细小的事情,每一件单独拿出来都不值得哭一场,哭了显得矫情。等它们慢慢积攒,有一天情绪突然碰到缺口,才能放心一哭。 梁爽很想苏承骏,可是没什么脸给他发消息。 昨天苏承骏给她发了晚安,她回了一个表情。看徐迪的朋友… 第82章 林翠第二天一早准备回去,梁爽睡醒的时候看到她正在给她晾衣服。妈妈起得比她早,把该做的家务都做了。地板拖得很干净,桌上是做好的早饭。 经过一夜沉默,此刻二位看起来比昨夜稍微气顺一些,能给昨天没讨论完的话题做个收尾。“我想得挺清楚的,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将来自己受着,”梁爽说,“别管我了。”这句没带怨气,反而像是劝谏。 别管我了。让我自己去收拾自己的生活吧。 林翠满是不放心:“你能确定那个人是好人吗?你就跟人在一起。爸爸妈妈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干的是不是正经事情。” 梁爽道:“我也不知道,没想以后。现在挺好的。” 面对林翠的欲言又止,梁爽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把情绪都收敛起来,慢条斯理同她讲:“我自己找的,好与坏我将来都接受。你非要论了解程度,你说珍珍阿姨在机关工作的侄子,你给我介绍过的猪头肉,你又了解多少呢?了解他的家世和工作单位就算了解一个人了么?” “那至少知根知底,条件也不差……” “不会的,”梁爽道,“你不知道他过去见过什么人,在什么样的观点里面长大。一个人在不在你认为的正经单位工作,跟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一毛钱关系。你总说你比我见过很多人,有更多人生经验,这个脑筋转不过来吗?” 林翠叹了一口气:“妈妈不会像你这样一套套地讲话。” 梁爽静静看了她片刻,实际话已经说尽了,她比自己想得平静很多,对妈妈笑了一下:“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如果因为我现在不听你的而生气,甚至恨我都行,但比将来我恨你把我拖进那种生活里,咱俩再相互恨来得好。” 把林翠送走的那一刻她想哭,可是想了半天没懂自己为什么要哭。成年之后哭是没有特定理由的,只需要契机。因为心里总是压着太多委屈又细小的事情,每一件单独拿出来都不值得哭一场,哭了显得矫情。等它们慢慢积攒,有一天情绪突然碰到缺口,才能放心一哭。 梁爽很想苏承骏,可是没什么脸给他发消息。 昨天苏承骏给她发了晚安,她回了一个表情。看徐迪的朋友圈才知道苏承骏今天早上五点多的飞机,又去出差。 刚刚点开的对话框又退出去,梁爽觉得这些……也不必跟苏承骏说。不把情绪倾倒给无辜之人是成年人的美德之一。她都没敢想跟他的未来,为什么又要把自己过去的破烂心路历程一股脑倒过去。 接着突然接到手底下一个小朋友兔兔的信息,兔兔说自己想离职,问梁爽周末有没有时间出来聊一聊。她是打算先跟梁爽说一声,然后再和蓑衣提。 兔兔是她手底下最熟练的策划之一,能力和工作状态都很让她放心,最近刚刚做了一个很好的案子。这次突然提离职,让梁爽觉出事情麻烦,她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洗了个脸,同兔兔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来吧,说说你怎么啦?” 兔兔勉强笑了一下:“就是有点累,想歇一段时间。” 梁爽觉得显然不是,工作状态好坏是掩饰不了的,再问她原因,兔兔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她觉得迷茫。这个词梁爽也没嚼出三分真,梁爽看着她,仿佛看到那个之前有话从不直说的自己。 她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放缓语速:“迷茫不是原因,是情绪。我反思了一下最近应该没给大家找什么委屈受,那就是待遇问题了吧,是不是觉得现在的薪资不够满意?” 兔兔没想到她不打太极,眼中分明有些许诧异。 梁爽:“都约我出来了,该说的就说吧。” 兔兔酝酿了一下:“朋友给我介绍了一家公司,待遇比现在好些。” “多多少?” “差不多两千。”她眼里有一些小雀跃,仿佛在说你看,我真的不错,有人很欣赏我。 “那可以,”梁爽中肯地评价,“很好了,如果公司前景明朗,上升通道清晰,是个不错的选择。” 兔兔握着手里的杯子,犹豫着“嗯”了一声,这个反应,是有点不符合想象的。 梁爽又问:“想去那家吗?聊到什么程度了?” 兔兔不说话,抿了抿唇,半天才出声:“我,其实……”其实没想走,但是没想到她问到这里。 梁爽低头搅动自己的饮料,看到杯底还有这家店的 logo 印刻,她突然想起苏承骏在那对牙杯底下刻的幼稚的字。梁爽有点好笑,又猛然把自己扔回现实。 她不希望再看兔兔局促下去,于是换了更温和的口吻,问出的话却是:“为什么不直接提涨薪?” 戳破这件事的一瞬间兔兔脸爆红,然后就像发现什么不可思议事一样,声音很小,音调很高:“可以,直接提吗?” 梁爽觉得这很可爱,于是她笑起来:“当然可以。” “直接提就可以了。”她说,“如果员工有超出薪酬的贡献,老板想装傻,提离职也没有用。如果老板不打算装傻,说出来就可以了。虽然在公司里显得大家都很舔老板,蓑衣好像是一位大爹,但现代社会出来工作,没什么可真的矮人一头的,对不对?” “那就……直说吗?” 梁爽点点头:“只要不伴随对老板的打骂,合理组织语言,说明你的理由,我认为都可以。” 第83章 兔兔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时候看着像真人了:“我总觉得搞不懂工作场合什么时候该怎么说话。” 梁爽对她笑了笑。 兔兔:“如果像我那么提是没有用的对不对?如果蓑老师听了,会生气吗?” “老板不直接接触大家,他兴许没有办法猜出来你是到底不想做了,还是想说的没有直接说出口。”梁爽调整了一下坐姿,笑道,“如果因为会错意而放你走了。你没有机会弄明白老板到底是不愿意给你调薪还是真以为你迷茫了想辞职,那岂不是很可惜?失去你,也会成为我的遗憾。” 兔兔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以为……老板都很聪明。就是能猜到……” 梁爽乐:“就说我见过的哦,不管理由多离谱,只要坚持离职了,老板都会买账的。也许他心里不信,但是不信这个信什么呢?信自己管理或者薪酬不到位,叫员工受了委屈?总不能员工走了,老板半夜三点钟坐起来,心想我可真不是人啊,把这么好的员工给气走了?” 兔兔乐了:“难怪我以前实习的时候,听我们老板说起走的人,都感觉那些走掉的人怪怪的,莫名其妙就离职了。” 梁爽凑过去一点,冲她眨眨眼:“当然,如果你是因为别的原因想走,比如我不太好相处之类的,那我也肯定留不住你。” 兔兔用力摇头:“没有,我很喜欢这里。” “那好,离职的事我就不跟蓑衣提了。”她把杯子放到一边,态度郑重几分,“薪酬调节,大多情况下是后置的。它的反应不会那么灵敏。所以还有短期项目提成作为贡献的补充。人事有跟你提过我们的固定调薪节点吗?下个月其实就是,你在我的申请表单上。报给蓑衣之后,等他确认就可以有个定论。到时你满意与否,再来直接沟通。” 话说清楚,人不走了。 梁爽去买单,顺便叫了车送她回家。 当人类觉得有些话不好直说的时候,就会以其他形式表达出来,以求殊途同归。但如果不巧,可能归不到一处去。 路上她在想,那她自己呢?如果她对苏承骏仅止于肉体之欢,可有可无地搭个伴,眼下又惆怅个什么鬼。她是在一边骗自己,那些契合与快乐不过是露水情缘的一部分,一边害怕被他戳破这样的表象,就维持不下去。 她说不出口“我真的喜欢你,想要你跟我在一起”,于是有了那些不属于梁爽寻常会有的热情和亲密。 那个悲伤的事实其实是,她喜欢上苏承骏了。 她没留神什么时候拨通了苏承骏的手机,听到苏承骏“喂?”了一声,他周围很安静。 梁爽一时不知所措:“我,我没有什么正事,我是想说……”她卡了个壳。 苏承骏:“什么?” “我……算了。等你回来吧,回来再说。” 他似乎是笑了:“那你听我说。” “嗯?” “只是这么会儿没有见到你,就觉得很想你。忽然发现,我已经这么喜欢你了。” 梁爽握着手机,觉得耳朵和心脏,都在发烫。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17 徐迪:跟老板在候机室候机的时候,突然听到他跟女朋友的对话,是什么体验 第49章 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也别糟践真心,除此之外,怎么骗我都可以 梁爽觉得该有机会把自己的那点心事与苏承骏共享,她试图勇敢几分,又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有必要。 哪怕不以长久计,这样的伴侣都是很好的,拎得清又合得来,她跟苏承骏在一起不需要勉强自己,她总是获得快乐。好像关系本身不是需要维持的东西,是她自己舒展了,每一件事都按自己的心意做了,关系就成了,这很奇妙。 苏承骏也看出了她近来的心事重重,临睡前把她圈在怀里,满足地轻戳梁爽的脸,依恋地问她:“怎么像有心事?” 梁爽垂下眼眸,踌躇道:“是有,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 他说:“那我该推你一把让你说出口,还是该什么都不问,让你再想想?” 梁爽抬眼看他,眼里都是笑。苏承骏平素是个会追根究底的人,他自有一套不拖泥带水的处事方式,但梁爽最喜欢他的地方是他的懂得与善良。 她伸手环住苏承骏:“也许我就快想明白了。” 苏承骏亲了亲她的头发:“那我等你。” 她已然明了苏承骏的诚意,或许他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该是一个好恋人,唯独到了梁爽这里,她怕所有人知道。她觉得自己荒唐,亦觉得对苏承骏不公。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没有说话。 苏承骏观察她一会儿,感觉自己捡了一只粘人兮兮又蔫头耷脑的小猫,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食指轻轻蹭过梁爽的鼻子:“惯会装乖骗我。” 梁爽皱了皱鼻子,直勾勾瞧他:“自觉被骗了?” “梁爽,”苏承骏捏着她的手揉了揉,“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也别糟践真心,除此之外,怎么骗我都可以。” 梁爽心中一震,苏承骏不是傻子,心里什么都清楚。她避开苏承骏的目光小声叨咕:“突然严肃干什么……” 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是徐迪的语音,找她要一份资料。苏承骏听了一耳朵,十分“昏庸”地表态:“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他就非得这时候要么?” 梁爽感叹:“可能,这就是甲方吧。” 她想了想突然凑到苏承骏跟前去:“哎,你说,如果徐迪知道我们有一腿,他会不会反过来舔我?” 苏承骏略略一抬眼:“那得看你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好家伙,梁爽沉默了。埋头给… 第84章 梁爽觉得该有机会把自己的那点心事与苏承骏共享,她试图勇敢几分,又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有必要。 哪怕不以长久计,这样的伴侣都是很好的,拎得清又合得来,她跟苏承骏在一起不需要勉强自己,她总是获得快乐。好像关系本身不是需要维持的东西,是她自己舒展了,每一件事都按自己的心意做了,关系就成了,这很奇妙。 苏承骏也看出了她近来的心事重重,临睡前把她圈在怀里,满足地轻戳梁爽的脸,依恋地问她:“怎么像有心事?” 梁爽垂下眼眸,踌躇道:“是有,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 他说:“那我该推你一把让你说出口,还是该什么都不问,让你再想想?” 梁爽抬眼看他,眼里都是笑。苏承骏平素是个会追根究底的人,他自有一套不拖泥带水的处事方式,但梁爽最喜欢他的地方是他的懂得与善良。 她伸手环住苏承骏:“也许我就快想明白了。” 苏承骏亲了亲她的头发:“那我等你。” 她已然明了苏承骏的诚意,或许他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该是一个好恋人,唯独到了梁爽这里,她怕所有人知道。她觉得自己荒唐,亦觉得对苏承骏不公。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没有说话。 苏承骏观察她一会儿,感觉自己捡了一只粘人兮兮又蔫头耷脑的小猫,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食指轻轻蹭过梁爽的鼻子:“惯会装乖骗我。” 梁爽皱了皱鼻子,直勾勾瞧他:“自觉被骗了?” “梁爽,”苏承骏捏着她的手揉了揉,“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也别糟践真心,除此之外,怎么骗我都可以。” 梁爽心中一震,苏承骏不是傻子,心里什么都清楚。她避开苏承骏的目光小声叨咕:“突然严肃干什么……” 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是徐迪的语音,找她要一份资料。苏承骏听了一耳朵,十分“昏庸”地表态:“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他就非得这时候要么?” 梁爽感叹:“可能,这就是甲方吧。” 她想了想突然凑到苏承骏跟前去:“哎,你说,如果徐迪知道我们有一腿,他会不会反过来舔我?” 苏承骏略略一抬眼:“那得看你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好家伙,梁爽沉默了。埋头给徐迪回消息去。 部门皆大欢喜迎来了一波老员工的涨薪,随之而来的是人力成本上升和蓑衣的焦灼。他首先把这份焦灼传递给了梁爽,提醒她该给手下打好鸡血,沟通做好承担更多工作的准备。这是企业颠扑不破的规律,薪资上涨总对应 kpi 的要求提高,否则公司运营时间越长,活儿没多,工资涨了,盈利表现反而下降。 眼下赶上下半年,正是拿第二年预算的时候,该扫尾的项目,该争取的来年预算,一个赛一个多。 梁爽跟着蓑衣到处跑客户,把自己转成一个小陀螺。手底下的人也几乎在满负荷运转。 在此当口蓑衣抛过来一个机会,说是从前认识的一个哥们给介绍了个生意,一有钱的女老板跟经常合作的公关公司谈崩了,在他们线下活动临近的时候。原因是这公关公司的对接人试图勾搭她儿子,估计没注意方式方法,踩中女老板的雷区。 这个桥段使梁爽听得有些心情微妙,这些话显然是从女老板的熟人那里传出来,自带立场,不了解情况的人也不好说。但她不怎么舒服,觉得这项目谁沾了都得有点瓜田李下。 “人家是有头有脸的人,为这种事也不会挑明。本来她这线下的发布体验会打算延期了,我刚好记得你们有相关业务,就问你们想不想试试。”蓑衣那朋友是这么说的。 梁爽猛然被砸了一个项目,尚有诸多疑惑之处:“有更详细的项目资料吗?我乍一听没法判断能不能做。接了做不好可就砸招牌。” 蓑衣找人要了资料来,跟她提前讲了几句,说这个珠宝品牌不可小觑,背后老板很有实力,不管能不能成,都希望梁爽能够以这个活动为契机,跟对方建立一点联系。梁爽接收到了蓑衣对这个客户的期待,并确定了客户来头不小,重要程度高加上时间又赶,她第一反应是担心出错,觉得事情应该不好做。还有一个客观原因是,真的肝不动了,部门有一个算一个,已经运转到 cpu 过热的程度。 她打开资料,总觉得“纪华珠宝”的名字非常眼熟,再翻到创始人那一页,倏然顿住。 林纪华……林董,裴雪舟的妈。 她第一反应就是逃避,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靳哥,我感觉这单没法做。”梁爽给蓑衣打电话,努力把自己的声音伪装得若无其事,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毫无私心。 “为啥?”蓑衣直接问。 梁爽求生欲爆棚,嘴巴比脑子反应快,一连串的原因已经抛了出去:“一个是客群不合适,我们对这个品类缺乏了解,即便做了,做出来的东西可能我觉得不错,但对这个品牌的受众来说就很 low,人瞧不上。第二是时间,发布会的日子很近,我们仓促去接,找不到好的供应商,容易出问题。” 蓑衣耐着性子听她说完:“我觉得你讲的这些都不是问题。你的东西是做给消费者看,不是行业报告。消费者对行业的了解很多也是被营销出来的,你要有多了解才敢对一个项目下手?有这个说不行的时间不如先把功课做掉,真的做了发现短时间吃不透那我也认,那是你能力有限没办法。而不是没了解就跟我说你做不了。” 第85章 梁爽无言以对,把话咽下去,静静听蓑衣的输出:“再者人有没有消费能力,跟品味没关系。你是不是颠倒了因果?目标客群是‘买得起’和‘能欣赏’的交集,这个‘能欣赏’里面至少有七成是‘我觉得我买了就代表我能欣赏’的。他们一年流水惊人,消费者不计其数,你以为都是拿了美院毕业证,能背得出设计理念的人去买吗?” 梁爽被兜头倒了一盆大道理,她承认蓑衣说的……也有几分成立。更主要的是,蓑衣从这个项目里看到了明年拿到他们更多合作的希望,不是随便试试的程度,是想把这作为一个敲门砖。那可是纪华珠宝,搞到这个大客户能有多少利润不说,哪怕只是小小地服务一次,将来公司业务简介的案例那一栏,能放上他们的 logo 都显得蓬荜生辉。 她知道这个机会如果能抓住该是很好,因此她更加烦恼。 蓑衣听出她毫无脾气,反而加大火力,一旦打仗就一定要胜利是他的人生法则:“关于你说的我们做出来的东西 low 不 low 的事,我们首要的是创意,物料、视觉的表达有专门的设计师去落地,留给你的是创意和把关。如果连这个眼光和自信都没有,为什么你要来做这个行业?你认为我们一起做过的项目、攒下的经验只给了你做很 low 的项目的底气吗?你是跟我做了这么久的广告还是唱了几年的乡村大舞台?这第一个点我不买账。” 梁爽:“……” 看吧,嘴巴比脑子快的坏处来了。我抛出去的不是好理由,她想。 梁爽默默听着,心一寸寸往下沉。这些道理或许都有几分道理,但她不能说出口的那个小小理由,是她不想面对林纪华,哪怕对方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蓑衣又很强势地开口:“第二个时间问题,这怎么会是问题呢?这个行业本身就是一直在赶时间。供应商好的就那么几家,周末还没结束,你花时间都联系上聊一遍,没回复的打电话去追,对报价和执行节奏心里有数,周一怎么也有个大概了。” 他最后总结道:“梁爽,如果你想说服别人,应该给出好理由,不要给漏洞百出的借口。” 梁爽有种东西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去也咽不下去的感觉,她平静地答复:“抱歉,我重新思考一下。” 蓑衣不管她能思考出什么结果,直接下了论断:“周一来找我碰个大概方向,能做我就让老谌帮忙把活儿揽下来,这绝对是大客户。” 梁爽再说不出反驳的话,她应了一声“好”。 第50章 有人试图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怕把别人也拽下来 从前读书的时候,梁爽总在书桌里偷偷塞一本小说,上课时间大半沉迷于此。有一阵子玄幻流行,主角为了寻得秘宝,要经历重重关卡,最后一关往往荒谬又难以战胜,是自己的心魔。 梁爽有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接这个项目,而最深处的那个原因她知道,是从前那个畏惧瑟缩的自己。她害怕输得难看,当对象变成林纪华的时候,这种恐惧翻倍了。 但蓑衣拿下项目的决心也很坚定,他需要梁爽势在必得。当然就……只能去做。 梁爽电话联系了几个供应商,把行情问个大概。自己手里没有更具体的实施方案,供应商能给的信息有限,报价也只是毛估估。但有一点蓑衣说得没错,想问就能问到,如果近期可敲定,执行上赶赶也来得及。 她不再抱有把项目一推了事的希望,知道这个“不行”除非是纪华珠宝否定他们蓑衣才会息心,而在此之前,她要想先出怎么让事情“能行”。 活儿是肯定不能再压给部门其他人了,梁爽一边让人事抓紧招人一边害怕现有的员工会忙到崩溃。她自己接下这个方案,打开思维导图脑子却一片空白。总是难以自制地想起来那时候裴雪舟问她给林纪华送礼物的建议,她给裴雪舟截的购物图。那一刻已经过去了,可是那一刻深深留在她的脑海里,每次重新被提起,她就又重新扮演一次“那一刻”的梁爽。 她问自己到底害怕什么,如果勇敢一点承认,她怕被自己伸手够不到的人瞧不起。 理智能叫她想明白,这有什么呢?只要无愧于心的,都应该坦然面对。但坦然不容易,她更想逃避。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过什么,只是因为对象是裴雪舟,好像好感也成了妄念,莫名其妙就矮了一截。 裴雪舟太高太优越,以至于她只是想握住他的手,看起来却好似贪心。 “不畏人言”和“不惧命运”不是二十岁的梁爽拥有的品格,她只能等待王子走向自己,可是王子很矜贵,王子传情达意的方式比她还要朦胧。 那些久违的怨念又一次翻涌出来,她想我做错什么了呢?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却要为我无法选择的出身而一次次自我折磨。那些不受控制的负面念头自己跑… 从前读书的时候,梁爽总在书桌里偷偷塞一本小说,上课时间大半沉迷于此。有一阵子玄幻流行,主角为了寻得秘宝,要经历重重关卡,最后一关往往荒谬又难以战胜,是自己的心魔。 梁爽有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接这个项目,而最深处的那个原因她知道,是从前那个畏惧瑟缩的自己。她害怕输得难看,当对象变成林纪华的时候,这种恐惧翻倍了。 但蓑衣拿下项目的决心也很坚定,他需要梁爽势在必得。当然就……只能去做。 梁爽电话联系了几个供应商,把行情问个大概。自己手里没有更具体的实施方案,供应商能给的信息有限,报价也只是毛估估。但有一点蓑衣说得没错,想问就能问到,如果近期可敲定,执行上赶赶也来得及。 第86章 她不再抱有把项目一推了事的希望,知道这个“不行”除非是纪华珠宝否定他们蓑衣才会息心,而在此之前,她要想先出怎么让事情“能行”。 活儿是肯定不能再压给部门其他人了,梁爽一边让人事抓紧招人一边害怕现有的员工会忙到崩溃。她自己接下这个方案,打开思维导图脑子却一片空白。总是难以自制地想起来那时候裴雪舟问她给林纪华送礼物的建议,她给裴雪舟截的购物图。那一刻已经过去了,可是那一刻深深留在她的脑海里,每次重新被提起,她就又重新扮演一次“那一刻”的梁爽。 她问自己到底害怕什么,如果勇敢一点承认,她怕被自己伸手够不到的人瞧不起。 理智能叫她想明白,这有什么呢?只要无愧于心的,都应该坦然面对。但坦然不容易,她更想逃避。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过什么,只是因为对象是裴雪舟,好像好感也成了妄念,莫名其妙就矮了一截。 裴雪舟太高太优越,以至于她只是想握住他的手,看起来却好似贪心。 “不畏人言”和“不惧命运”不是二十岁的梁爽拥有的品格,她只能等待王子走向自己,可是王子很矜贵,王子传情达意的方式比她还要朦胧。 那些久违的怨念又一次翻涌出来,她想我做错什么了呢?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却要为我无法选择的出身而一次次自我折磨。那些不受控制的负面念头自己跑出来——你的努力有用吗?这样没日没夜加班又如何,你一年的薪酬买不到纪华珠宝一套完整的首饰。你怎么敢接这样的方案呢?林纪华如果看到了,第一眼就会发现你们这些穷人对富人的意淫有多幼稚可笑。别再绞尽脑汁想怎么去打动它的受众了,你要等林纪华当面告诉你你的东西有多小家子气吗? …… 梁爽对着屏幕,空白的 ppt 页面,与她表情空白的脸相对。 苏承骏发消息来问她在干什么,要不要吃晚饭。 梁爽没有回他,她开始想跟苏承骏的这一段到底算什么。苏老板年轻有为,前途大好,真往稳定关系去看……梁爽觉得有点好笑了。她没有那么在乎钱川,对钱川父母的态度也会在意。但那时她可以干脆地离开,因为她不在乎。 可是苏承骏呢? 她意识到自己想和苏承骏有未来,又怕自己和苏承骏有未来。 她所想要逃避的所有场景又蜂拥而至了,她脑内的画面里,钱川的父母变成苏承骏的父母,一人说着,忙成这样也不是什么好工作,结了婚就辞了吧好在家带孩子。一人问她,父母的工作情况如何?父亲没有正式工作吗?她如果还不想对苏承骏放手,难道要说:“对不起,因为我条件不够好,所以以后会更加努力和贤惠么?” 梁爽感到了窒息。 也许生活就是这么巧,不久前她还在考虑要面对自己的真实感受,要告诉苏承骏她的真心。而此刻,生活告诉她,其实你们……最多也只能走到这里。不是你矜持,不是你清醒,是露水姻缘就是这场关系的终点。再多的,你又够不上了。 她这么想着,竟然自己哭了一场。 苏承骏带着晚饭来敲门,看到梁爽哭肿的眼睛。 “怎么哭了?”他伸手来抱梁爽,着急给她擦眼睛。 梁爽沉默了两秒,然后道:“生理期闹的。我刚打死一只秋蚊子,想到它也有家人,就为它难过。” 苏承骏配合地笑了一声,眼底却不是那么回事,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挪开,透着温柔的担忧。说出的话却是:“那幸好我这几天都有乖乖没招惹你。” 梁爽弯弯嘴角,她笑得勉强,心中感念苏承骏的不戳穿。苏老板何等聪明人,肯定看得出异样,但不追根究底,这份“放过”,善良得叫她心酸。 苏承骏让她吃饭,梁爽没有胃口。 苏承骏挖了一勺出来递到她唇边,颇有趣味地说:“大学时候我们老师一直强调情侣不能在食堂相互喂饭,我当时特想尝试,但是没机会。这位女同学行行好,让我也试一回。” 梁爽面目纠结:“这也太道德沦丧了。” 苏承骏抗议她假正经:“你上次都喂过我!” “我那是出于调戏,”梁爽面不改色同他进行白烂话接力,心情奇异地明朗些许,“喂别人吃饭可以,吃别人喂的饭不行。太羞耻了。” 苏承骏咬着下唇,期期艾艾看她。梁爽有不好的预感,果然,苏承骏这个不要脸的,捏着嗓子,作娇羞状,扑闪扑闪他那双大眼睛:“明明比这羞耻更多的都做过了。” 梁爽赶紧叫他打住:“别说了,我吃。” 到底也没为难梁爽,最后让她自己吃了饭。苏承骏问她在为什么项目为难,梁爽没立刻说。 “处在保密期?” “不是,”梁爽眼神往下飘,“没有头绪,感觉拿不下来。” “问题出在哪里?” “我……”梁爽起了个话头,却无法开口。苏老板当然是一个求助的好对象,可她发现她比之前更喜欢苏承骏,也因此更无法实话实说。 她开始不自觉地希望他看到她的得体,她的游刃有余,她无法再坦诚把令自己难堪的一面撕开在苏承骏眼前。又是老关卡,没有被战胜的心魔不是消失了,是暂时蛰伏了起来,你没有真的打败它,它就会在你以为前路是坦途的时候给你有力一击。 第87章 梁爽走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她身高不及苏承骏,脸刚好埋在他胸口位置,她感受了片刻这胸膛的温度,而后闷声道:“没事儿,我就是累了,突然有点脑子空白。” 苏承骏摸摸她的头发:“那就休息。方案着急么?” 梁爽说:“周一要跟蓑衣过一下方向。” 苏承骏想了想:“想不出来硬想会很难受。先去洗个澡,我陪你躺会儿,明天早点起来想,耗着没用。” 梁爽看到他眼里分明的担忧,这没有叫她打开心结,反而更加焦躁。 她觉得自己糟糕,连带着苏承骏一起无法享受难得的休息日。她希望她自己是个很好的人,她希望她可以劈波斩浪,可当考验到来,她发现自己不如想象中勇敢。她只会一次又一次跳进与生俱来的那个深渊里,有人试图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怕把别人也拽下来。 第51章 可是她知道不该说给任何人听,说了就不体面了 周一。梁爽递出去方案的那一刻,已经预料到蓑衣不会满意。 “这是你做的方案?你要我细说一下为什么不行么?” 梁爽有自知之明,不想蓑衣把他强大的挖苦能力用在自己身上,于是假装蓑衣上身,开始自我点评:“不用……我知道毫无特点,随便街上抱一只狗,用爪子划拉出来的都比我这个规整。” “那你是什么情况?”蓑衣倒不是质问,只是疑问。他有自己的沟通方式,对事可以喷射毒液,对人还得和缓关怀。 “抱歉靳哥,”梁爽道,“我……对这个项目没有很好的想法。” “创意没有好的,做个中规中矩的总行?有那么多案例,看也能看得会。做事情要是不想过心,至少动点脑子,别用爪子做事。”蓑衣说话向来直率,这次兴许是看出梁爽另有心事,已经算批评得委婉。 “明白。”梁爽不做多余的解释,拿着方案回去接茬做。 上班时间有上班时间要处理的事,方案这种整块的活儿只能当做家庭作业。苏承骏九点多发了个消息过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他买了带过来。梁爽让他先别考虑自己,她且有的事情做,还不知道何时能回家。 “又开始忙了?” “嗯,回家还要做方案。” “等你吃饭。” “不要,你先吃吧,乖。” 梁爽看着桌面密密麻麻的资料,窒息感涌上心头,但一点点把事情做完的时候又不得不说是有成就感的。她有时候会想这种成就感到底有没有意义,有时候压根不敢怀疑这种成就感的意义。因为如果连可供吸食的成就感都没有,她就一点也找不到坚持下去的勇气。 你看,人和人不一样,有些人天生不需要怀疑人生的意义、努力的意义,他们只需要兴致勃勃朝前走,另一种人每走一步都在想这是不是对的,是不是值得做,但除此之外,又别无选择。 没想到老梁突然发了条消息给她:“女儿,在忙吗?” 梁爽问:“什么事?” 老梁电话过来,说的是如果林翠为了林东昇再找她借钱,让她别管。 “你那个小舅舅害死人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和你妈妈多不容易攒起来钱要买房子了,你舅舅跑去找人打架,家里为了让他少坐几… 周一。梁爽递出去方案的那一刻,已经预料到蓑衣不会满意。 “这是你做的方案?你要我细说一下为什么不行么?” 梁爽有自知之明,不想蓑衣把他强大的挖苦能力用在自己身上,于是假装蓑衣上身,开始自我点评:“不用……我知道毫无特点,随便街上抱一只狗,用爪子划拉出来的都比我这个规整。” “那你是什么情况?”蓑衣倒不是质问,只是疑问。他有自己的沟通方式,对事可以喷射毒液,对人还得和缓关怀。 “抱歉靳哥,”梁爽道,“我……对这个项目没有很好的想法。” “创意没有好的,做个中规中矩的总行?有那么多案例,看也能看得会。做事情要是不想过心,至少动点脑子,别用爪子做事。”蓑衣说话向来直率,这次兴许是看出梁爽另有心事,已经算批评得委婉。 “明白。”梁爽不做多余的解释,拿着方案回去接茬做。 上班时间有上班时间要处理的事,方案这种整块的活儿只能当做家庭作业。苏承骏九点多发了个消息过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他买了带过来。梁爽让他先别考虑自己,她且有的事情做,还不知道何时能回家。 “又开始忙了?” “嗯,回家还要做方案。” “等你吃饭。” “不要,你先吃吧,乖。” 梁爽看着桌面密密麻麻的资料,窒息感涌上心头,但一点点把事情做完的时候又不得不说是有成就感的。她有时候会想这种成就感到底有没有意义,有时候压根不敢怀疑这种成就感的意义。因为如果连可供吸食的成就感都没有,她就一点也找不到坚持下去的勇气。 你看,人和人不一样,有些人天生不需要怀疑人生的意义、努力的意义,他们只需要兴致勃勃朝前走,另一种人每走一步都在想这是不是对的,是不是值得做,但除此之外,又别无选择。 没想到老梁突然发了条消息给她:“女儿,在忙吗?” 梁爽问:“什么事?” 老梁电话过来,说的是如果林翠为了林东昇再找她借钱,让她别管。 “你那个小舅舅害死人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和你妈妈多不容易攒起来钱要买房子了,你舅舅跑去找人打架,家里为了让他少坐几年牢,钱都赔得精光。不然哪有今天这么缩手缩脚的,贷款还没还清。” 第88章 这段往事她已经听过不下百遍。老梁和林翠还算是一对恩爱夫妻,当年他能拿出那么些钱去给林翠补贴林东昇,也算尽力,可他并非完全甘愿。话说回来,换了任意一个人,也不会乐意把自己辛苦攒出来的家底拱手给别人。林翠知道自己对老梁有所亏欠,生活里便尽可能对他好。老梁没法跟自己老婆提要小舅子还钱的事,家丑也无外人可说,等到梁爽稍稍懂事,老梁接送她读书的时候时不时就会说起这茬。 多年以后梁爽明白那是一个心结,所谓心结就是如果没被解决,就不会消失。只要在生活里遇到合适的触发事件,它就会再次蓬勃地生长出许多负面念头。老梁从未在内心接受林东昇拿走他积蓄这件事,但也解决不了,他每逢想起,就有无数委屈要跟梁爽倾倒。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梁爽听了一遍又一遍,从“同仇敌忾”到面无表情,再后来只觉得厌烦。 她十分理解老梁心中的苦处,但又不能理解自己为何要与他分担这样的仇怨。她既不是成年后做错事还需要姐姐来帮忙善后的林东昇,也不是自己生活还没过明白但放不下亲戚的林翠,更不是那个心有不甘又碍于面子不得不把自己家底掏干净的老梁,可她却要一遍遍置身事内感受烦恼。 最早接收这些的时候她甚至只在读小学,她还能怎么办? 林东昇被关了几年出来,作为家里的小儿子,他没什么机会学习长大。可这个世界对成年人很严格,会逼着你学会为自己承担代价。他学不会的,有他的亲人代劳。梁爽的外公为了给他再挣一份家产,累死在送货的途中。 没了爸爸,但林东昇还是长不大,只会做儿子。他的新“家长”就是林翠。 梁爽刚长大的时候有一阵看了不少先进观点,同她妈说:“这就叫吸血你知道吗?你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在先,你,我和我爸,我们三个才是一家人。” 林翠想了很久,梁爽以为她会从这种长达几十年的不对等里面缓慢地醒悟,但林翠只是有些歉意又为难地对她一笑:“那能怎么办呢?他是我弟弟。” 梁爽忍不住同她叫嚣:“弟弟也跟你没关系!他是他,你是你。” 林翠摇头:“你不知道,你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一起长大是什么样的。”她说着想起从前事,眼前仿佛又看到几十年前那个懂事的会维护姐姐的弟弟,她脸上还有类似于幸福的幻光:“他挺护着家里人的,就是被宠坏了,没办法。” 梁爽复杂地看着她:“他没办法,就要拉着你一起没办法吗?” 林翠未能与她同频共享这份亲情羁绊,对她稍显凉薄的态度诧异又无可奈何:“血缘的关系哪有那么容易斩断,他从来没有对我们不好过。只是他现在落魄,没有什么拿得出的东西。” 回忆结束,眼下电话那头的老梁道:“他被人骗着去开厂做服装,还拉了老乡入伙,结果被骗子把钱卷跑,哼,谁知道他知不知情呢。现在厂倒闭了,欠的钱还不上,别人又要告他了。我家是没什么能再拿出来的,他可急呢,你妈要是找你,你千万别给。” 梁爽声音很平静:“放心吧,我什么也没有,工作也不存钱。” 老梁重点又变成了为什么她不存钱,梁爽说还有事情没做完,先不跟他聊。 回头再看堆积如山的工作,它们仿佛要变成实体,把本来已经很小很小的那个梁爽,压成只有纸片那么薄,轻飘飘的,一口气就能吹走。 打开在跳的信息提示,是苏承骏问她什么时候下班:“太晚了,我来接你,在你公司前面一个路口等。” “不用啦,”梁爽回复,“我今天锅有点多,不定什么时候结束,你先回。” 发完她觉得自己坏透了,又扫兴又恶劣。可是她没有面对任何人的勇气了,她只想躲起来自怜自艾。她心里也有一堆祥林嫂那样的台词要讲,可是她知道不该说给任何人听,说了就不体面了,就像老梁那样。 第52章 别哭了,我的小美人鱼 对于人生这件事,梁爽久病成医,总结出自己的一套方法论。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有期待。 不期待有好事发生,就不会对坏事失望。不期待有休息日,面对无尽的加班就会平静一点。她深知当一个人身处泥淖的时候,最有可能生还的办法不是剧烈挣扎,而是接受自己身处泥沼这件事,放平呼吸,把自己变得很轻很轻,才不会陷得更深。 可生活不允许人做好万全准备。梁爽至今已经没有什么格外不可接受,唯一想要逃避的就是从前那个畏葸不前的自己。纪华珠宝的项目偏偏把她推到了这个当口,逼着她面对。 梁爽对着第一版糟糕的方案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公司里所有人都走完。她冷静下来,把自己抽离出去,也把林纪华跟这个项目剥离开来。忙到夜里两点多,才算折腾出一个雏形,一个毫无新意但勉强可用的雏形,大约能让蓑衣少呲她几句。 梁爽独自从公司往家里走,在小区楼下看到了苏承骏的车。 苏承骏开着车窗在抽烟,梁爽顿了一会儿,走过去,摘下他手上的烟,递到自己唇边吸了一口,雾散在夜风里,她脸上挂着半真半假的笑:“说不用等我,怎么还来了?” 光线并不很好,苏承骏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清晰:“这么晚了,总要见到人才放心。” 手里剩的半截烟,很快就在冬夜的风里烧完。梁爽感觉心脏酸涩发涨,她对苏承骏的情感复杂极了。有时简直充满了对他和盘托出自己所有人生体验的冲动,有时又恨不能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只叫他看到那个专业的漂亮的自己。这个人身上太暖和了,叫她想把他拉得离自己近一点,可是,怎么再近一点?她怕他看清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 烟熏得她眼睛发红,梁爽把那股无名的委屈憋回去,靠最后一点意志力撑出几分冷艳和薄情:“我没事,项目多了就有点状态漂移,睡一觉就好。你也回去吧,我安全到家了。” 苏承骏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梁爽猜测这种可见度之下,苏承骏应该同样捉摸不清她的表情,看不穿她的强撑有几分。只不过苏承骏没说话,叫梁爽无端心虚。 她对着苏承骏轻佻戏弄的时候,是苏承骏很买… 第89章 对于人生这件事,梁爽久病成医,总结出自己的一套方法论。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有期待。 不期待有好事发生,就不会对坏事失望。不期待有休息日,面对无尽的加班就会平静一点。她深知当一个人身处泥淖的时候,最有可能生还的办法不是剧烈挣扎,而是接受自己身处泥沼这件事,放平呼吸,把自己变得很轻很轻,才不会陷得更深。 可生活不允许人做好万全准备。梁爽至今已经没有什么格外不可接受,唯一想要逃避的就是从前那个畏葸不前的自己。纪华珠宝的项目偏偏把她推到了这个当口,逼着她面对。 梁爽对着第一版糟糕的方案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公司里所有人都走完。她冷静下来,把自己抽离出去,也把林纪华跟这个项目剥离开来。忙到夜里两点多,才算折腾出一个雏形,一个毫无新意但勉强可用的雏形,大约能让蓑衣少呲她几句。 梁爽独自从公司往家里走,在小区楼下看到了苏承骏的车。 苏承骏开着车窗在抽烟,梁爽顿了一会儿,走过去,摘下他手上的烟,递到自己唇边吸了一口,雾散在夜风里,她脸上挂着半真半假的笑:“说不用等我,怎么还来了?” 光线并不很好,苏承骏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清晰:“这么晚了,总要见到人才放心。” 手里剩的半截烟,很快就在冬夜的风里烧完。梁爽感觉心脏酸涩发涨,她对苏承骏的情感复杂极了。有时简直充满了对他和盘托出自己所有人生体验的冲动,有时又恨不能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只叫他看到那个专业的漂亮的自己。这个人身上太暖和了,叫她想把他拉得离自己近一点,可是,怎么再近一点?她怕他看清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 烟熏得她眼睛发红,梁爽把那股无名的委屈憋回去,靠最后一点意志力撑出几分冷艳和薄情:“我没事,项目多了就有点状态漂移,睡一觉就好。你也回去吧,我安全到家了。” 苏承骏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梁爽猜测这种可见度之下,苏承骏应该同样捉摸不清她的表情,看不穿她的强撑有几分。只不过苏承骏没说话,叫梁爽无端心虚。 她对着苏承骏轻佻戏弄的时候,是苏承骏很买她的账,看起来有百分百的昏庸,好哄又好骗。但苏老板本身并非一个好拿捏之人,这一点梁爽又并非不清楚。 她笑了一下,眼底却没染上笑意,说出的话也轻佻:“怎么啦?要么,还是邀请苏老板上楼一睡?” 苏承骏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他眉头微微蹙起,流露出梁爽从前未曾察觉的疏离感,那是一种惯常身居高位带来的气势,梁爽轻佻的玩笑话顿住,此刻的心理俗称是“怂“。 苏承骏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太好相处,有时候她会忘记对方的身份,把老虎当做大猫来逗,实际她很明白,那不是苏承骏的全部,他只是不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展示另一个侧面,把气势逼人的那个部分收敛得很好。 “梁爽,”苏承骏开口,声音低沉而悦耳,刮搔着她的心脏,“遇到不开心的事很正常,有脾气对我发也可以。但是别作践自己,也别跟自己过不去。” 梁爽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脸上强撑出来的笑意忽然就挂不住了。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坦诚。 她转身往单元门口走,苏承骏下车关上车门,无言跟上她。梁爽全程目不斜视,只当自己眼里没有这个人。小一半是别扭,多一半是怂,她不想承认苏承骏说对了,她确实情绪上来就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更不想好好跟人说话。她会反复跳进曾经淹没自己的深渊里。一个纪华珠宝的提案就可以把她打回原形,她甚至还没见到林纪华本人,甚至还没发生任何坏事,她就已经觉得自己多年修炼出来的这副壳子已经碎得彻底,她又变回那个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的梁爽。 那些画面又不可抑制地出现了,一会儿是老梁说“你爸爸我,还有我们全家,这辈子可算是被你舅舅给害了”,一会儿是林翠为难的脸,她说“到底是家里人呀,我怎么忍心不管他”。还有更多,还有那张相亲对象的脸,梁爽曾在噩梦里再见过他,她梦到自己左边睡着那个人,她吓得翻身要跑,结果发现自己右边躺着一个跟那位猪头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孩。她在愤怒与恐惧中去求助父母,老梁脸上挂着无所谓,台词还是那句台词——人家不丑的,你怎么老刻薄别人。 这个方案使她添加新的负面念头,一会儿是林纪华的哂笑,一会儿是裴雪舟的欲言又止。 理智告诉她这是不现实的,蓑衣会把关,垃圾方案不会从这个公司给出去,如果蓑衣认可的方案林纪华还呲了,那也有他分去一部分锅,不会变成对她个人的羞辱。 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 梁爽自暴自弃地想,对啊!她就是跳不出来,就是站不起来,就是会被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东西反复伤害。 眼下就是失去能量了不行吗?就是想要再投降一次不行吗?有谁规定人一定要战胜自己生活里遇见的所有难关?现在是怎样?逼到这个份儿上,难道她要把这些全告诉苏承骏吗? 苏承骏跟她回了家,跟在她身后关门。梁爽把手包扔在一边,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苏承骏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安静而温和地平视她,伸手把她耳侧的碎发捋到耳后。 第90章 梁爽本来也没有多少的无名之气消散殆尽,剩下是说不出口的委屈。她开始无声地掉眼泪。 苏承骏抽出一张纸来,动作细致地给她擦。“真是水做的,这么能哭。”语气倒也轻缓,还带着一点安慰。 梁爽红着眼瞪他,苏承骏笑了:“哭得不尽兴?那骂我试试,看会不会好一点。” 梁爽倏然被戳中心中柔软之处,她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慢慢挪了个方向,不叫苏承骏看见她,把脸埋在双臂之间假装自己已经隐身,然后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除开工作带来的压力,家庭带来的问题,还有一个部分她承认,她爱上了苏承骏,她心知肚明,这更叫她害怕。 她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在苏承骏面前哭,她恼恨自己反复陷入过去,这样下去,苏承骏也许终有一日会对她从可怜到厌烦。她自生活中习得了一种无助和自怨,一旦有事发生,它们就会蓬勃地再次冒出来。 “你走吧,”梁爽声音哽咽,边吸鼻子边发声,说出来的话是断断续续的,“别管我了,也别让我喜欢你……你走吧,快走。我不要你讨厌我。” 苏承骏握着被她哭湿的那张纸,平静地单腿跪在她身旁,看着她哭。等梁爽逐渐平静下来,他才开口:“梁爽,你真的想要我走么?” 梁爽小声吸鼻子,苏承骏开口与平时不同,他很认真,叫梁爽不敢作声。她怕再口不对心,苏承骏就真走了。她想要得到苏承骏,可她又觉得希望渺茫,想和不想都说不出口。 苏承骏站起来,坐到她身边,伸手抚摸她的脊背,他问得认真:“梁爽,你当真想过要跟我在一起么?” 梁爽心里空了一下,她嘴唇紧抿,不敢说话。 他看出来了,她想,他或许早就看出来了。 苏承骏开口,声音往下沉了沉,缓慢的,平静的,细听还有些伤心:“如果你不说,我就当你不要了。”他等了很久,梁爽没有反应,苏承骏轻叹一口气站起身。他还没有站直,小指被梁爽勾住。 梁爽刚刚哭过,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我……” 苏承骏喉结滚动,慢慢转过身来看她,他的紧张不比梁爽少:“你什么?” 梁爽默默看了他许久,她的自我挣扎不足以把一片片的畏葸拼起来凑出一份坦诚,苏承骏尽力把声音拉平,细听之下犹有颤抖:“是不喜欢,还是有话不想跟我说?” 梁爽看他的目光几乎是祈求,怎么会不喜欢?可是……我该怎么说? 她看到苏承骏的眼里也发红,这个男人说:“我知道你有话没跟我说清楚,也知道你有些时候是在哄着我玩儿。可是你能高高兴兴哄我玩儿,我也比谁都高兴。我这个年纪说第一次这样喜欢谁,可能你不信。我只恨自己不能把心掏出来,如果你看了,兴许就少一些顾虑。” “苏承骏……”虚伪之人会被真诚凌迟,她感觉到自己原本那个由不可言说的过去筑成的壳子正在破碎。 她几乎不敢听下去了,这该是很动人的,她知道,但她不想去应证因为她的不坦诚叫心上人有多伤心。 苏承骏的喉结动了动,似乎问出这一句就在等待命运的审判:“梁爽,你真的想过跟我在一起么?你说出来才算数。如果不说,断了我的念想,好过叫我不上不下。” 梁爽的眼泪完全止不住了,她拼命摇头,最后终于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眼泪往他领口里掉,压抑着抽泣声,话却说得清楚: “对不起,苏承骏。我想要跟你在一起,对不起。” 像是打开了一扇门,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抱着苏承骏的脖子把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我不敢说,我害怕说出口生活就会告诉我不配。可是,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心,我有偷偷地想,想认真跟苏承骏在一起,我想他只喜欢我。我还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我希望生活里有好事发生,希望努力可以得到回报……我不怕再辛苦一点,我希望可以过跟以前不一样的生活。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又一次努力又会得到新的失望,我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想得到它们,就不怕失去了。” “可是,可是我很喜欢你,”她说,“我想跟你在一起。” 苏承骏一遍遍抚摸她的脊背让她平静下来,自己也用力眨眼不让眼泪跟着往下掉,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耳畔:“我明白,我都明白。我的梁爽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她值得拥有一切。”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苏承骏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他也红着眼,但落定一颗心:“别哭了,我的小美人鱼。我口袋里的珍珠都装满了,以后只要你开心。”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21 小情侣各自都在担惊受怕,呜呜,不容易 第53章 白马王子就不能尿急?是没有这个器官吗? 爱的程度有时候是展露自己不那么好的一面的勇气。 梁爽睡了一觉醒,看到苏承骏安稳睡在她身边。把一切难堪之处撕开,有时候也不过如此。世界没有终结,天没有塌下来,苏承骏也没有指责她为什么不是360°无死角的完美之人。心理上觉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所有困难都无限大。而实际上,它们没有变过。 她静静看了苏承骏一会儿,这张脸使她感到安心。噩梦里的事不会出现,不会再有那个相亲对象了。她醒来会看到的是苏承骏的脸。 苏承骏睫毛轻颤,终于睁开眼,带着些没睡醒的懒散:“是在酝酿早安吻吗?” 梁爽:“没有。” 苏承骏凑上来飞快在她嘴角亲了一下:“那我来,不能等你酝酿了,我尿急。”说完自己冲去洗手间。 梁爽:“……” 很好,这很真实,没有童话发生,毕竟没有哪个白马王子会在阳光正好的清晨尿急。 等苏承骏从洗手间出来,她非常诚实地表达了这个意思。苏承骏感到委屈:“白马王子就不能尿急?是没有这个器官吗?” 梁爽沉默了片刻,而后道:“你得注意语境。是一个阳光正好的清晨,在一个美少女的注视下醒来。第一反应怎么可能是尿急?” 苏承骏反问:“那该是什么?” 梁爽对他露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把年纪了就没看过几本成人小说吗?” 苏承骏眸光突然深邃:“哦?是我想的那样吗?” 梁爽:“……” 浴室里雾气蒸腾,洗澡的时候她捎带着想给纪华珠宝的方案。这一季的新品以爱情为主题,定价不菲。在梁爽的认知里面,纪华这个层级的品牌一直给贵妇服务,讲的是奢华,是品质。如今突然来了一季如此甜蜜的设计,理应对年轻群体更有吸引力,也是品牌想要年轻化的一次尝试,但用料延续了纪华珠宝一贯的昂贵奢华,价格降不下来,真不知道谁会为这样的概念买单。 这个主题该是什么样的呢?它得是符合品牌一贯调性的沉着郑重,又要真的像是年轻人会相信的热烈生动的爱情。它得足够明媚,足够轻,又要足够重,足够能引人共鸣。它需要首先打动那些挑剔和有眼光… 第91章 爱的程度有时候是展露自己不那么好的一面的勇气。 梁爽睡了一觉醒,看到苏承骏安稳睡在她身边。把一切难堪之处撕开,有时候也不过如此。世界没有终结,天没有塌下来,苏承骏也没有指责她为什么不是 360°无死角的完美之人。心理上觉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所有困难都无限大。而实际上,它们没有变过。 她静静看了苏承骏一会儿,这张脸使她感到安心。噩梦里的事不会出现,不会再有那个相亲对象了。她醒来会看到的是苏承骏的脸。 苏承骏睫毛轻颤,终于睁开眼,带着些没睡醒的懒散:“是在酝酿早安吻吗?” 梁爽:“没有。” 苏承骏凑上来飞快在她嘴角亲了一下:“那我来,不能等你酝酿了,我尿急。”说完自己冲去洗手间。 梁爽:“……” 很好,这很真实,没有童话发生,毕竟没有哪个白马王子会在阳光正好的清晨尿急。 等苏承骏从洗手间出来,她非常诚实地表达了这个意思。苏承骏感到委屈:“白马王子就不能尿急?是没有这个器官吗?” 梁爽沉默了片刻,而后道:“你得注意语境。是一个阳光正好的清晨,在一个美少女的注视下醒来。第一反应怎么可能是尿急?” 苏承骏反问:“那该是什么?” 梁爽对他露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把年纪了就没看过几本成人小说吗?” 苏承骏眸光突然深邃:“哦?是我想的那样吗?” 梁爽:“……” 浴室里雾气蒸腾,洗澡的时候她捎带着想给纪华珠宝的方案。这一季的新品以爱情为主题,定价不菲。在梁爽的认知里面,纪华这个层级的品牌一直给贵妇服务,讲的是奢华,是品质。如今突然来了一季如此甜蜜的设计,理应对年轻群体更有吸引力,也是品牌想要年轻化的一次尝试,但用料延续了纪华珠宝一贯的昂贵奢华,价格降不下来,真不知道谁会为这样的概念买单。 这个主题该是什么样的呢?它得是符合品牌一贯调性的沉着郑重,又要真的像是年轻人会相信的热烈生动的爱情。它得足够明媚,足够轻,又要足够重,足够能引人共鸣。它需要首先打动那些挑剔和有眼光的决策者,让它显得有调性,端得住。又要符合年轻人对爱情的理解,热烈盛大,又甜蜜活泼。 那该是什么呢? 对着雾蒙蒙的镜子看到自己眼泡还微微肿,果然昨天哭得太厉害。她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跟苏承骏坦露一切。可是在那个当下,她的爱意盖过畏惧。 站在这点上,她几乎要感谢这个映照出她所有窘迫不安的案子,把她逼出几分面对真心的勇气。如果没有那么一刻,她或许始终都无法对苏承骏、对自己坦诚。 一念之间,你可能把自己扔进地狱,也可能获得重生的勇气。 我爱他我为什么不能说呢?我为什么不敢呢?旁人怎么想我,难道我也要这样想自己么?跟父母振振有词说我不要被那样评价和称量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又开始退缩,开始觉得不配?至少,我要先争取对吗?问也不问就先撤退一步,岂不是最亏? 我想要获得更多,就应该更野蛮、更坦率,更懂得为自己争取。 这个世界上,会天然获得一切完美配置的人生太少了,生来无憾是不可能的。而每一个看起来漂亮和完美的侧面,都要靠自己去争取。 …… 梁爽忽然想到了。 这就是天然宝石和雕刻艺术之间的关系—— 她最终给出的方案叫做“世界上不可能之事”。 万物皆有缺陷,天然完美的宝石看似是不可能的。没有哪一颗天然能够质地均匀细腻,没有裂痕,没有瑕疵。 但它们经过遴选,送到能工巧匠手中之后会变成另一种模样。他们以顺势而为的巧妙设计,技艺卓绝的打磨、雕刻,使最终呈现出的成品拥有“不可能的完美。” 生活不外如此。 普通人或许从懂事开始,就会意识到自己人生的“不完美”——得不到的玩具,买不起的蛋糕,不够满意的五官,不够理想的天赋。紧接着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适应”,从在学校里如何成为老师喜欢的学生,到进入职场如何快速完成社会人的身份转换。可能把自己硬塞进某个模具里,别别扭扭,晃晃荡荡,充满为难,不得舒展。 终于某一天你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开始像审视宝石那样审视自己,每一处缺陷也好、瑕疵也好、杂质也好,那是天然的你,独一无二的你。 你学会了用能工巧匠的眼睛打量自己,发现每一处弯折的价值,每一处反光点的价值;然后你学会了打磨自己。切除、重塑,一点点的,让那块石头变得充满光彩。 爱情也不外如此。 到了一定年纪,大概没人会觉得自己当真能找到梦中完美的那个对象,合适和得当大于一切。但或许那个人真的会出现,只是当她/他出现的时候,你还要有打磨自己的勇气,打磨关系的勇气。 至此,不可能,才会变成可能。 成就这份可能需要“大自然的神迹”和“人类勇敢的心”。 梁爽向蓑衣解释说:“您看这也是纪华珠宝的理念嘛。它们说不会把珍贵的原料拿来硬拗成某个现成的千篇一律的造型。而是尊重每一个大自然的奇迹,顺势而为,精雕细琢,所以每一个成品都很完美,又都独一无二。” 第92章 蓑衣声音里终于带点笑:“好了,舔品牌的内容留着等跟他们沟通的时候细说。” “行,”梁爽总结道,“所以这里的完美爱情,就是命运的奇迹送来一个人到你身边,但还需要你有抓住他的勇气。自然的神迹才会变成现实中的完美可能。” 蓑衣终于满意,矜持地吐出两个字来:“很好。” 一天半之后形成完整方案,梁爽发给对接人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她问蓑衣有几分把握。蓑衣说:“他们应该愿意花钱做。” 梁爽慢慢扬起一个笑容来。 蓑衣道:“感觉出来,你走了心。所有事都是这样的,制作的人用心,用户会感觉到。不仅是方案的框架结构好,还有诠释,发现你真的有了一些感悟。”他有几分意味深长,好像在等梁爽说点什么。 梁爽眼珠子转了一圈:“大概是因为纪华珠宝的东西真的很好吧,我受到客户品牌理念的感召。” 蓑衣只是轻哼一声,明显有话没点破,梁爽便继续无压力地装傻。谈恋爱这种事藏不住,但这个交往对象她还不打算让老板发现。 苏承骏对此方案亦有贡献。 除开核心主题,梁爽在梳理概念和玩法的时候,他也帮忙提供了诸多闪光点。他似乎对于林纪华这样的女士会喜欢什么非常有心得。梁爽没多想,把这归为老社畜对人性的洞察。 梁爽发完方案偷偷出来给他电话:“要等客户回复了,忐忑。” 苏承骏:“已经做得很好了,忐忑什么?不选就是他们没眼光,或者有眼光没钱做。” 梁爽:“已收藏,下次否我方案的时候你先看看这句。” 苏承骏:“我不一样,我是识货的甲方。” 梁爽:“所以如果你对我的方案不满,错在我,是这样吗苏老板?” 苏承骏一愣,还没来得及解释,梁爽又杠上了。她最近觉得跟苏承骏抬杠很快乐,只要脑补对方吃瘪的样子,就可以让她心情很好。 梁爽:“你不要解释了,我要回家抱着男朋友哭。” 苏承骏笑道:“男朋友听到了,可别出尔反尔。” 他知道这个方案梁爽花了许多心思,苏承骏不免想看自己能帮她做些什么。他让徐迪把纪华珠宝的公司资料给他…… 不一会儿,他看到了股权关系里林纪华和裴雪舟的照片。 苏承骏的表情顿时凝固。 徐迪觉得老板怪怪的,问了一句:“苏总,怎么脸有点绿,您没事吧?” 苏承骏幽幽开口:“绿的只有脸吗?你再看看我头顶呢。” 徐迪:“?”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21 大骏在ktv唱《过火》(不是) 第54章 裴雪舟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终于有了一点浅浅的笑意:“期待我们的合作。” 方案发出去很快收到进一步沟通的答复,邀请他们去面谈。梁爽要跟蓑衣一起跑一趟外地,起了个大早得去赶飞机。 她没想把苏承骏吵醒,而闹钟一响,苏承骏却自觉地起床洗漱,而后转身进了厨房。梁爽把衣服换好,东西收拾好,发现他已经做好了一份三明治。知道眼下这个点太早,她的生物钟还没到进食状态,于是把东西仔仔细细放进保温袋里装好。 梁爽看楞了,笑道:“干嘛这样?我在路上随便买个早餐就好。”苏承骏说:“我还不知道你,那边这个时间不知道有几家开门,没有喜欢的又不吃了。”“快餐总有嘛。”她说。他满脸傲娇:“比不上苏大厨做的。” 东西给她放好,他交待说:“保温袋是一次性的,吃完就扔掉也不占地方。” 梁爽看着他几乎乐了:“好贤惠呀夫君。” 苏承骏过来抱住她,埋头在她颈间,说话有点闷:“那是,你得记住,要论爱你,还得是我。” 梁爽觉得心脏发酥,退后一步捧着他的脸,亲亲他的唇角:“怎么这么好?”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实在是得出门了,临行前苏承骏问她:“去给纪华珠宝提案,你紧张么?” 梁爽想了想,然后说:“差不多像每次提案一样紧张。” 苏承骏过来伸手把她被吹乱的头发理好,温柔外露,简直不像苏老板本人:“尽力而为,我等你回来。” 他们这个级别见不到林纪华本人,来听提案的大约有七八个,应当是别的什么相关负责人,都围坐在会议室的长桌边。梁爽看这架势还真有些心里打鼓。蓑衣说没事,如果你的内容没有打动他们,今天就不必叫我们过来这一趟。既然来了八成有门儿,大老板估计初步没问题了。真正决策的不是今天来的这些人,他们应该更多想知道这个策划案如何落地,在跟他们协调工作的时候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或风险。你说得细一些,奔着执行去说。 梁爽心里有了个底,讲起来也不怵。比起拿下这个案子,能够直面曾经不敢直面的事,对她有更大的意义。她告诉自己她必须专业而自信,这并非完全为了争取客户,也为了成全自己。 不得不说蓑衣押题有一套,他们果然问得… 方案发出去很快收到进一步沟通的答复,邀请他们去面谈。梁爽要跟蓑衣一起跑一趟外地,起了个大早得去赶飞机。 她没想把苏承骏吵醒,而闹钟一响,苏承骏却自觉地起床洗漱,而后转身进了厨房。梁爽把衣服换好,东西收拾好,发现他已经做好了一份三明治。知道眼下这个点太早,她的生物钟还没到进食状态,于是把东西仔仔细细放进保温袋里装好。 第93章 梁爽看楞了,笑道:“干嘛这样?我在路上随便买个早餐就好。”苏承骏说:“我还不知道你,那边这个时间不知道有几家开门,没有喜欢的又不吃了。”“快餐总有嘛。”她说。他满脸傲娇:“比不上苏大厨做的。” 东西给她放好,他交待说:“保温袋是一次性的,吃完就扔掉也不占地方。” 梁爽看着他几乎乐了:“好贤惠呀夫君。” 苏承骏过来抱住她,埋头在她颈间,说话有点闷:“那是,你得记住,要论爱你,还得是我。” 梁爽觉得心脏发酥,退后一步捧着他的脸,亲亲他的唇角:“怎么这么好?”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实在是得出门了,临行前苏承骏问她:“去给纪华珠宝提案,你紧张么?” 梁爽想了想,然后说:“差不多像每次提案一样紧张。” 苏承骏过来伸手把她被吹乱的头发理好,温柔外露,简直不像苏老板本人:“尽力而为,我等你回来。” 他们这个级别见不到林纪华本人,来听提案的大约有七八个,应当是别的什么相关负责人,都围坐在会议室的长桌边。梁爽看这架势还真有些心里打鼓。蓑衣说没事,如果你的内容没有打动他们,今天就不必叫我们过来这一趟。既然来了八成有门儿,大老板估计初步没问题了。真正决策的不是今天来的这些人,他们应该更多想知道这个策划案如何落地,在跟他们协调工作的时候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或风险。你说得细一些,奔着执行去说。 梁爽心里有了个底,讲起来也不怵。比起拿下这个案子,能够直面曾经不敢直面的事,对她有更大的意义。她告诉自己她必须专业而自信,这并非完全为了争取客户,也为了成全自己。 不得不说蓑衣押题有一套,他们果然问得非常细节,连场地报批这样的事都提了上来,梁爽微笑对答:“当然是我们来。类似活动我们做过很多,流程非常成熟。一旦确定合作,我会把您这边需要配合提供的材料文件和提供时间整理成表给到,各位只需要提供材料支持和监督,所有执行尽管交给我们就好。” 对方明显满意了。梁爽跟蓑衣对视一眼,知道他们的态度一出,这些负责执行的人没道理不喜欢。 不难想清楚,一个原定要上的活动,临时把合作的乙方给砍了,市场部接住一口大锅,现在有人愿意大包大揽,只要老板同意,他们巴不得甩出去。 他们这边讲完,刚刚坐在首位的男人走过来,他是林纪华的秘书,姓陈。“林董和我们裴总都一直在忙,我做好会议记录会跟他们汇报,项目时间赶,两三天内能告诉你们结果。你们老远过来也辛苦,今天留一晚还是直接回去?” 蓑衣说:“回的。” 陈秘书笑:“行程挺赶。” 蓑衣也笑:“这行都是这样,我们回去还有别的活儿。” 陈秘书:“行,那我送你们一段。” 梁爽很有当蓑衣小弟的自觉,讲完提案之后就安静看着蓑衣去 social,此刻跟在他们后面也不多话。陈秘出来的时候带他们稍微看了一下纪华珠宝的公司环境,梁爽面上客套寒暄,内心疯狂冒感叹号,只觉得入眼都是白花花和金闪闪的东西。幸亏是现在才来,若时间往前调个几年,她保不准在门口会吓得调头就跑。仿佛那些金银珠饰并非装饰品,而是照妖镜。 不多会儿陈秘书接了个消息,说是有事,未把两人送到门口便离开。这时蓑衣才感叹:“丫是真的有钱。” 梁爽打趣道:“老板,您看什么时候能把咱们公司也打造成这样?” 蓑衣一贯务实:“我有那个钱不如多给你们发点奖金。” 梁爽感动:“那我们今年可就等着您了。” 蓑衣从不吃亏:“全靠你们拿项目先养活我。” 梁爽“哦”了一声:“算了,吃饭去吧,还赶下午的飞机。” 他们正要穿过玻璃门,另一边门先打开,一行几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的正装男人进来。梁爽侧目一看……裴雪舟。 不知道神祇是否天生眷顾他,每次裴雪舟出现,周身都像笼罩着主角的光环。他站在一行人中间,天然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比起大学时的温和明朗,更添几分慑人的气势。 梁爽深深呼吸几次。她没有跟裴雪舟对上目光,不免暗自庆幸,脚下快了几步,想避免一场碰面。 没想到被陈秘书叫了一声,蓑衣和她一起回头,陈秘书已经引着裴雪舟过来。 梁爽赶紧把不露破绽的笑容挂起在脸上,只听陈秘书道:“今天赶得巧,裴总提前回来,也叫你们见一面。这个项目后续裴总会一起来看。” 蓑衣跟他握了握手,寒暄过后轮到梁爽,她没有叙旧的意思,笑着说了一句“您好”,只想当做此刻是初见,但话音未落,听裴雪舟叫她名字:“梁爽。” 从刚刚起裴雪舟的眼神就没变过,梁爽在那一刹那被钉在原地。陈秘书和蓑衣都是何等精明之人,立时看出端倪来,从蓑衣精光闪闪的眼睛里,梁爽读出了对八卦的兴味。 她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对旁边二人解释:“裴总是我校友。” 蓑衣适时跟了一句:“果然好学校,出来的都是精英。”这是吹完客户还捎带捧了一下梁爽的业务能力,梁爽保持微笑,老板是人精没错,可惜她有点接不上这个茬。她难得越过蓑衣主动说了一句:“我们下午的飞机,就先不打扰二位时间,方案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 第94章 梁爽话没说完,脚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裴雪舟眼神依旧停驻在她身上,说出的话让梁爽猝不及防:“中午一起吃个饭,陈秘去安排。” 陈秘书答应得挺快。 梁爽眼神下意识往蓑衣那里飘,许是他也觉出什么苗头不对,这位见钱眼开的老板终于善良了一回:“裴总客气,哪有甲方先请乙方吃饭的道理。我们去机场路上随便吃点就好,主要赶时间,怕错过飞机。” 裴雪舟的目光只在他身上落了一眼,而后久久看向梁爽,过了半晌他似乎终于劝说自己让了一步:“让车送你们。陈秘。” 陈秘书这回再没给他们拒绝的余地,行动力惊人,已经小跑着安排了下去。 梁爽只能对裴雪舟报以微笑:“谢谢。” 裴雪舟居高临下看着她,眼里终于有了一点浅浅的笑意:“期待我们的合作。” 第55章 如果梁爽只是爱过裴雪舟他都没那么憋屈 蓑衣就是个傻子也读出了梁爽跟裴雪舟之间的不寻常,更不要说他本人其实是个修炼了十万八千年的人精。 但他一直到了候机室才压低声音问:“你这几天这么反常,是因为纪华的裴总?看着……是有过去啊。” 梁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姿态轻松:“那不能。要有什么早该有了,还等到现在?” 蓑衣闻言皱眉,露出了一种介乎于鄙视她怂和为此事纠结之间的表情,再眯眼打量她,好似看穿一切。梁爽瞅他,蓑衣沉吟半晌,说出来的话语气十分真诚:“跟他们这样的,要真能谈上,对你是好事。” 对蓑衣此人,他的业务能力梁爽相当认可,但隔了数十年岁数,共享的价值取向不大相同。因此工作以外梁爽能跟蓑衣聊的不多,她跟所有人都分得清楚边界,也很有自己只是在给人打工的自觉——有些话,大多时候听了就听了,既不论个长短,也不往心里去。 她听出蓑衣话里内涵,笑道:“哎,那可没有。我是想凭实力给自己买包才跟着靳哥你的,没打算让自己少奋斗十年。” 蓑衣丢过来的眼神分明写着“你这个小傻逼”,他道:“包有什么好给自己买的?你现在踮着脚尖能买到的包,都既不升值也不实用。不是真心喜欢纯为配相,不如花在其他更有价值的地方。” 梁爽流下贫穷的泪水:“您说得对。我争取买得起能升值的包。” 蓑衣一脸“我看你脑子有包包”的神情:“不是,我看出你不对劲来了。你们现在是什么进展,你跟我说说。” 梁爽这太极打到不到家,没混过去,只能说:“要有可能早有了。放在大学也许还算两小无猜,现在这个年纪,是个人都得觉得我图他点什么吧。”她捎带着把话还了回去,显然蓑衣就在这“是个人”之列。 蓑衣观察梁爽,见她说这话的时候姿态也不像作假,不似有情装作无情,可她这几天太过反常,低落的时候是,高兴的时候也是。讲到底,人要是谈了恋爱,藏是藏不住的。他想想还是不太放心。 “虽然我老说你天分不够,努力程度也有限,但咱们一起来做这个事情了,就得把彼此当做伙伴。我这个年纪,说把你当女儿有些占你便宜… 蓑衣就是个傻子也读出了梁爽跟裴雪舟之间的不寻常,更不要说他本人其实是个修炼了十万八千年的人精。 但他一直到了候机室才压低声音问:“你这几天这么反常,是因为纪华的裴总?看着……是有过去啊。” 梁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姿态轻松:“那不能。要有什么早该有了,还等到现在?” 蓑衣闻言皱眉,露出了一种介乎于鄙视她怂和为此事纠结之间的表情,再眯眼打量她,好似看穿一切。梁爽瞅他,蓑衣沉吟半晌,说出来的话语气十分真诚:“跟他们这样的,要真能谈上,对你是好事。” 对蓑衣此人,他的业务能力梁爽相当认可,但隔了数十年岁数,共享的价值取向不大相同。因此工作以外梁爽能跟蓑衣聊的不多,她跟所有人都分得清楚边界,也很有自己只是在给人打工的自觉——有些话,大多时候听了就听了,既不论个长短,也不往心里去。 她听出蓑衣话里内涵,笑道:“哎,那可没有。我是想凭实力给自己买包才跟着靳哥你的,没打算让自己少奋斗十年。” 蓑衣丢过来的眼神分明写着“你这个小傻逼”,他道:“包有什么好给自己买的?你现在踮着脚尖能买到的包,都既不升值也不实用。不是真心喜欢纯为配相,不如花在其他更有价值的地方。” 梁爽流下贫穷的泪水:“您说得对。我争取买得起能升值的包。” 蓑衣一脸“我看你脑子有包包”的神情:“不是,我看出你不对劲来了。你们现在是什么进展,你跟我说说。” 梁爽这太极打到不到家,没混过去,只能说:“要有可能早有了。放在大学也许还算两小无猜,现在这个年纪,是个人都得觉得我图他点什么吧。”她捎带着把话还了回去,显然蓑衣就在这“是个人”之列。 蓑衣观察梁爽,见她说这话的时候姿态也不像作假,不似有情装作无情,可她这几天太过反常,低落的时候是,高兴的时候也是。讲到底,人要是谈了恋爱,藏是藏不住的。他想想还是不太放心。 “虽然我老说你天分不够,努力程度也有限,但咱们一起来做这个事情了,就得把彼此当做伙伴。我这个年纪,说把你当女儿有些占你便宜,说把你当妹妹显得油腻。我是一个长你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看过见过多一些,我了解男人,也了解感情。” 第95章 前面都还好,他说他了解感情的时候,梁爽没做好表情管理。蓑衣睨她一眼,也没在意,接着往下说:“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我看你应该是不怎么喜欢年轻小男孩儿,但是那些有点身份阅历的,想法不一样,你未必吃得准。真要喜欢可以谈,只是别吃亏。包和化妆品没什么好收的,溢价全给品牌赚了;珠宝你没个几年经验又不会看;房和车要谨慎着收,一不留神未必是你的;如果对方真的对你上心,让他捧你,给你路子,分点资源,比什么都强。” 梁爽听得有点噎,这番凝结了蓑衣人生智慧的话不能说不实在,就是咂摸起来多少有点怪。总之这反应在预料中。她或许该觉得被冒犯,又有一种见怪不怪之感。 她愣了一会儿笑道:“记住了师父。您可别忘了上一家是怎么没的,这点儿事儿,咱自己私下八一八就过了,拿项目要紧。改天我若真有发达的机会,不会忘了您老人家。” 不能怪蓑衣把她想得太俗,主要差距放在眼前,怨不得人多想。 此刻梁爽在微妙的不舒适里面生出一点感慨。裴雪舟这样的人,果然最适合的还是在他自己的阶层里找伴侣,其他无论最开始的心动有多纯粹,在旁人眼里只怕都不是那回事。 如果她介意这份误读,就得剖心挖肝去反复证明爱得有多纯粹,有多不为外物所动。 梁爽想到她当时跟钱川尚且 aa 得清楚,能问心无愧说一句她半点不亏欠。如果跟裴雪舟呢?哪怕只是一种可能性,她想到了也觉得难。因为她就是这么该死的,没有办法接受指控,她总要不断地自证,好向所有人证明穷人和王子拥有平等的灵魂与爱情。 她忽然发现跟裴雪舟是一个死局。往后一步是怂,是遗憾错过,往前一步呢?那年二十岁的梁爽大概要把心挖出来,不断去证明喜欢的就只是裴雪舟本人。然而一个人的出身以及他拥有的一切,和他本人又真的能完全剥离开吗? 她又想到苏承骏,说是维一这块业务的实际负责人,收入甩开一大部分工薪阶层,但也不是什么大股东,每天跟她一样疲于加班,充其量算一个过得去的中产。 可是,她发现她不大在乎他身家几何,什么学历,有什么样的未来预期,她更多想到这个人,别扭的样子,二不兮兮的样子,在楼下等她的样子。梁爽这么想着,倒觉得意外很甜蜜,就连互相等着对方加班回来的日子都能在她脑海里打上粉色的印记。 梁爽想起初见时苏承骏手上那块格拉苏蒂,她还见苏承骏戴过别的几块,他似乎偏爱这个牌子。心说苏承骏看起来挺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可根据她预估的苏承骏的年薪水平,一年也买不了几块。她希望项目上的运气好一点,如果分到提成足够理想,还能给他送个一块两块这样的小玩具。 回去路上蓑衣喜形于色,说合同和其他的都能先准备起来了,这事已然十拿九稳。只要纪华珠宝那边一确认,所有事都可以高速运转起来。 梁爽风尘仆仆回了家,一开门发现屋里氛围感拉满,有鲜花、蜡烛和晚餐,还有一身笔挺正装的苏承骏。 梁爽没好意思跟他提,她每次见他穿正装都是在工作场合,因此格外有些禁忌意味。不过苏承骏显然自己也参透了,他今天这一身很好,她很喜欢。 两人交杯喝了一口红酒,距离最近的那一刻,梁爽不怎么正经地夸赞了他的衣品,苏承骏笑了,忽然开口:“是么?那你脱掉它。再看看西装下面这件,你喜不喜欢。” 梁爽哪经历过这种事,瞬间感觉血直往脑门儿顶冲,她年纪轻轻的,解他扣子的时候竟稍微有些手抖,正装剥开之后…… 她想到蓑衣形容的“有点身份阅历的男人”,再看看眼前衣不蔽体的这位,嘴角抽抽了两下。而在这嘴角抽抽之后,她又诚实地咽了咽口水。不得不说,梁爽有点好奇他在给自己买这一身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心路历程。 心路历程……不能说苏老板玩法多,实在是恋爱中的男人敏感又多疑。 不可能之事——原本看到梁爽用这个概念去诠释爱情,苏承骏觉得这也太日他哥的浪漫了。是他们的爱情呜呜呜,命运促成相遇,勇气成全彼此真心。可当看到纪华股东裴雪舟的那一瞬间,苏承骏想到梁爽为他哭红过的眼睛,得承认,心态确实有点不稳了。 他不想胡思乱想,不想为没有根据的脑补生气,这既愚蠢又低效,可是……如果梁爽只是爱过裴雪舟他都没那么憋屈,他憋屈的是梁爽为他哭过。那个人何德何能,要梁爽为他流那么多眼泪? 做出那个方案之前种种失落沮丧,难道……也有这个人的原因吗? 不可能之事,到底是他和梁爽之间,获得了几乎不可能的完美?还是梁爽和裴雪舟之间的错过,才称之为不可能? …… 不过这种话说在她去提案之前担心伤感情,还影响工作。苏承骏只好眼巴巴等着她回来,还好,还算梁爽有点良心,去了一趟纪华珠宝,人还知道回来。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21 大骏吃醋不闹脾气,只会…… 第56章 给你机会现在说。过了这个村,口是心非就有罪了。 梁爽着实意外,从她出差前苏承骏不怎么寻常的黏糊劲儿,到他眼下这个道德沦丧的打扮。 但在美食和美色面前是个人都得头脑发昏一下,于是她也没纠结太久,逐个享用了一回。但这不寻常是真,苏承骏今日多少有点野蛮,她不喜欢不明缘由的野蛮,出声表达了不满,而后看到苏承骏神情有点蔫。 两人稍稍喘口气的间隙里,苏承骏还是禁不住要试探:“喜欢纪华那套限量的珠宝么?” 梁爽只当是寻常搭话:“原料昂贵,设计精巧,挺好。” “唔,”他换了个问法,“如果价值等同的情况下,你会偏爱那一套吗?” 梁爽随口道:“差不多吧,确实很好看。”说完起身她去倒水,苏承骏跟着走过去,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揽住梁爽的腰身。他的嘴唇刚好擦过梁爽的耳朵:“那我给你买一套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虽说梁爽十分认可“爱一个人就会想为ta花钱”这件事,但这礼物贵重异常,她觉得也不像苏承骏平时能随便买买的。他家境如何、具体收入梁爽没问过,猜测应该不差,家庭氛围也挺好,否则养不出苏承骏这样的人;但从苏承骏的晋升履历来看,他拼得有点吓人,所以梁爽猜测又未必是非常有余裕的家庭。纪华珠宝这种东西怎么说呢?她非常务实地认为还得是超级有钱人的败家专属,属于钱多到溢出来的时候可以用来买买开心,普通人为这个买单可太没有性价比了。 “你还正常吗?”她说,“我们不考核卖出去多少套,这不算我的kpi,不用这么捧场。” “我认真的。” 梁爽更觉出怪异来,她笑了一下:“开什么玩笑,小区里放个超过两千的自行车我都不放心,家里放这么一套,那不整天提心吊胆不过日子了?” 她水倒好喝了一口,想端着杯子回客厅,却被苏承骏圈住不得动。 “干嘛呢?”梁爽胳膊肘拐了拐他。首次解锁他又腻歪又蔫头耷脑的样儿,稀奇还有些好笑。 苏承骏却很执着:“想作为我们感情的见证。不可能的可能,说的不是我们吗?” 梁爽凝眉想了片刻,属实没懂他这执念从何而来:“我人就在这里,大活人天天跟你见证爱情,你需… 第96章 梁爽着实意外,从她出差前苏承骏不怎么寻常的黏糊劲儿,到他眼下这个道德沦丧的打扮。 但在美食和美色面前是个人都得头脑发昏一下,于是她也没纠结太久,逐个享用了一回。但这不寻常是真,苏承骏今日多少有点野蛮,她不喜欢不明缘由的野蛮,出声表达了不满,而后看到苏承骏神情有点蔫。 两人稍稍喘口气的间隙里,苏承骏还是禁不住要试探:“喜欢纪华那套限量的珠宝么?” 梁爽只当是寻常搭话:“原料昂贵,设计精巧,挺好。” “唔,”他换了个问法,“如果价值等同的情况下,你会偏爱那一套吗?” 梁爽随口道:“差不多吧,确实很好看。”说完起身她去倒水,苏承骏跟着走过去,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揽住梁爽的腰身。他的嘴唇刚好擦过梁爽的耳朵:“那我给你买一套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虽说梁爽十分认可“爱一个人就会想为 ta 花钱”这件事,但这礼物贵重异常,她觉得也不像苏承骏平时能随便买买的。他家境如何、具体收入梁爽没问过,猜测应该不差,家庭氛围也挺好,否则养不出苏承骏这样的人;但从苏承骏的晋升履历来看,他拼得有点吓人,所以梁爽猜测又未必是非常有余裕的家庭。纪华珠宝这种东西怎么说呢?她非常务实地认为还得是超级有钱人的败家专属,属于钱多到溢出来的时候可以用来买买开心,普通人为这个买单可太没有性价比了。 “你还正常吗?”她说,“我们不考核卖出去多少套,这不算我的 kpi,不用这么捧场。” “我认真的。” 梁爽更觉出怪异来,她笑了一下:“开什么玩笑,小区里放个超过两千的自行车我都不放心,家里放这么一套,那不整天提心吊胆不过日子了?” 她水倒好喝了一口,想端着杯子回客厅,却被苏承骏圈住不得动。 “干嘛呢?”梁爽胳膊肘拐了拐他。首次解锁他又腻歪又蔫头耷脑的样儿,稀奇还有些好笑。 苏承骏却很执着:“想作为我们感情的见证。不可能的可能,说的不是我们吗?” 梁爽凝眉想了片刻,属实没懂他这执念从何而来:“我人就在这里,大活人天天跟你见证爱情,你需要那玩意儿干什么?我上班也戴不了,换你戴?” 苏承骏倏然娇羞了一下。 趁他愣神的功夫,梁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手端着杯子,身体虚虚倚在流理台上,乜斜着眼打量对方。她个子不如苏承骏高,却作出了居高临下的气势:“今天到底怎么了?有话直说。” 苏承骏嘴硬:“没有。”想想还是觉得没顺气:“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要我送?你是不是不希望由我来送?”这后半句语言组织得不大讲究,把他那点少男心事出卖了个干净。 说完他盯着梁爽,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表情,两人已经在沉默里眼神对峙了一个来回。 梁爽忽然就明白了,她含了一口水,倏然抓住他衣领,将苏承骏拉近自己,她嘴唇贴上苏承骏的,渡了一点水过去,湿润了他的嘴唇。苏承骏没料到被如此“偷袭”,立时从脸红到脖子根,梁爽看到他唇上光亮水色,再看看有些愣神的苏承骏,她忽然发自心底感到一丝愉悦,于是凑上去舔掉他唇边的水。就着这个动作,两人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甜么?”分开之时,梁爽这样问。 苏承骏半晌没说出话,片刻之后红着脸应了一声,语气听上去温顺且怂。梁爽宁定地看着他:“甜的好吃对不对,那以后还跟我说酸话么?” 苏承骏定住,原来梁爽看出来了。 她道:“想说什么?给你机会现在说。过了这个村,口是心非就有罪了。” 苏承骏也不拐弯抹角:“纪华珠宝,有一个股东叫裴雪舟。就是那天那个人,你为他哭过。” 梁爽深吸一口气,果然。 她没跟苏承骏提起,倒不是此刻心里有什么,而是从前确乎很上心,不过那都已经过去。“裴雪舟……”她酝酿片刻,真的要说出口,她比自己想象得要平静,“是他没错。” 当初在苏承骏面前为裴雪舟哭的时候,没有说起的旧事,眼下被她三五句很快说完,也是这时才发现,她和裴雪舟的交集……跟缘分一样浅。他们勾着不肯放的那点东西,与其说是情分或者回忆,倒不如说只是一种遗憾,为那个未成形的可能。 “就是这样了,”她说,“遇到你之前,那是我很重要的回忆,是我二十岁以前的人生里发生过的最特别的事。事先我只知道林纪华是他母亲,不知道纪华珠宝也有他股份,不过就算事先知道了,靳总让我做这个案子我也得接着。接是因为我能做好,接下项目有钱可赚,没有其他好心虚的。” “裴雪舟很好,也离我很远。哎你知道吗?今天跟蓑衣一起回来,我甚至觉得,当年没有走出那一步,大概是对的。我们相差太远,如果是现在才认识裴雪舟,并且对他产生了好感,我对他的示好,看起来或许也像‘勾搭’。就算我只是想谈个恋爱,但在所有人眼里都会像是想要实现阶级跃迁。” 她说完了。苏承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有一瞬间的凝滞。 梁爽只以为他还没放下,揽住他脖子,凑近了些,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还没缓过来呢?还是对答案不满意?” 第97章 苏承骏看着她的眼睛,有一点点赧然,为自己先前的幼稚表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其实不管得到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不会怀疑我们之间……但我在那个时候就是想说出来,想让你……哄哄我。” 梁爽那一瞬间涌上诸多复杂心绪,她竟觉得苏承骏可爱:“我不是十六岁认识你的,苏承骏。有几段过去很正常。” 苏承骏哼哼了一声,既然说到这里,也不假装客气:“那你先前的难过,有一部分因为他么?” 梁爽摇摇头,看着他笑了:“你得知道,我可不是生来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我以前可怂了。如果我在认识裴雪舟的年纪认识你,保不准也早就跑没影儿了。修炼出不跑的勇气,可不容易。” 她好像没有回答,苏承骏却好像听明白了。 他的别扭已然解除,剩下的故作扭捏是邀宠之举:“但去纪华还是会见到他。我嫉妒他见过你以前的样子。” 她笑:“比不过我们有现在,我还想跟你有未来。”苏承骏演上了,梁爽也不怕腻歪配合着演,笑眯眯道:“我心里就算有过谁都是过去式。你看心脏这个地方这么小,现在只装得下你一个。” 苏承骏打量她一眼,像一只满足了却故作骄矜的猫:“老骗子了。” “哪里骗了?”梁爽睁大眼,带着笑意去攥他的手腕:“要不你摸摸看我的心?看是不是这样。” “怎么摸?……你!”苏承骏涨红了脸,“你,这是心口吗?谁家心脏长这里!” 梁爽乜斜着眼睛看他,些许冷淡挑衅:“那你手拿开。” 苏承骏有自己的坚持:“我不。” 梁爽乐了,她眼里有泪,但是很开心。 她捧住苏承骏的脸,像揉弄一只小动物那样怜爱地揉揉他:“对不起。” 梁爽跟他鼻尖抵着鼻尖,她轻声道:“我不是每时每刻对人生都充满勇气。我总是容易泄气,容易逃避,生活给我放的饵有时候不足以让我兴致勃勃去争取。有时候对你,我想把自己藏得好一点,有时候又想给你看我的全部。可是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苏承骏。在你眼里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我喜欢那样的自己,我也喜欢你。” 第57章 您不觉得恋爱关系里,如果瞒着这事,对对方特冒犯吗? 提案没有什么意外通过了,第二天就出了结果。看起来纪华珠宝内部大概也因为突然撤掉供应商这件事抓瞎了一阵,眼下来个合适的,一点都不拿乔,合作敲定分外利落。 梁爽每个细节都不敢轻易放过,除了要把项目做好的心思,对她而言,还是一个战胜心魔的过程,说不上证明给谁看,只是需要告诉自己,这都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脚下所站的位置,你不能决定起点在哪里,也无需为此困扰,只要能在自己的起点上往前再走一步,就已经很好。 真的确定了合作,梁爽发现她看重的已经不再是得到林纪华的认可,而是像她跟苏承骏说的那样,跟每个项目差不多。 林纪华对她来说没有特殊的意义,她是一个客户,一个可挖掘的品牌金主。梁爽希望得到的认可来自于她的工作本身。她在乎项目的顺利落地,在乎每一个营销动作带来的结果,但不再纠结他们如何看待梁爽这个人。 陈秘接进来一个有些年纪的女负责人,叫陈瑜,留着精明干练的短发,让梁爽后续所有细节跟她确认。梁爽松一口气,原本很怕接了这项目会跟裴雪舟多有交集,现在看来倒不必担忧。纪华上一个倒霉蛋供应商就是因为对接人试图跟裴雪舟发生点什么而被换掉,梁爽也引以为鉴,于公于私更提醒自己跟裴雪舟保持好距离。 然而纪华不用梁爽他们的合同模版,他们法务给出的合同十分严苛,叫梁爽下不去申请敲公章的手。做事前都是奔着好结果去,但谁也说不准中途会不会有差池。如有意料外的情况,梁爽当然不会推脱,但也不想因此让公司陷入到巨大的未知风险中。她跟他们聊权利义务对等、聊让步,陈瑜让法务去跟梁爽拉扯,法务对业务问题完全不通,只管严守自己的立场,态度很好但咬定只字不愿改,几轮下来仍没有定论,因为这项目也实在拖不起,最后陈瑜让梁爽去找裴总,裴雪舟。 梁爽自觉棘手,以往这个时候她会去求助蓑衣。但她并非完全没有长进,知道这是双方拉锯的事,蓑衣作为一个乙方的老板用处不大,倘若想卖人情没成功还要丢面子,反而让局面更不利。 乙方的“做事留一线”… 提案没有什么意外通过了,第二天就出了结果。看起来纪华珠宝内部大概也因为突然撤掉供应商这件事抓瞎了一阵,眼下来个合适的,一点都不拿乔,合作敲定分外利落。 梁爽每个细节都不敢轻易放过,除了要把项目做好的心思,对她而言,还是一个战胜心魔的过程,说不上证明给谁看,只是需要告诉自己,这都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脚下所站的位置,你不能决定起点在哪里,也无需为此困扰,只要能在自己的起点上往前再走一步,就已经很好。 真的确定了合作,梁爽发现她看重的已经不再是得到林纪华的认可,而是像她跟苏承骏说的那样,跟每个项目差不多。 林纪华对她来说没有特殊的意义,她是一个客户,一个可挖掘的品牌金主。梁爽希望得到的认可来自于她的工作本身。她在乎项目的顺利落地,在乎每一个营销动作带来的结果,但不再纠结他们如何看待梁爽这个人。 第98章 陈秘接进来一个有些年纪的女负责人,叫陈瑜,留着精明干练的短发,让梁爽后续所有细节跟她确认。梁爽松一口气,原本很怕接了这项目会跟裴雪舟多有交集,现在看来倒不必担忧。纪华上一个倒霉蛋供应商就是因为对接人试图跟裴雪舟发生点什么而被换掉,梁爽也引以为鉴,于公于私更提醒自己跟裴雪舟保持好距离。 然而纪华不用梁爽他们的合同模版,他们法务给出的合同十分严苛,叫梁爽下不去申请敲公章的手。做事前都是奔着好结果去,但谁也说不准中途会不会有差池。如有意料外的情况,梁爽当然不会推脱,但也不想因此让公司陷入到巨大的未知风险中。她跟他们聊权利义务对等、聊让步,陈瑜让法务去跟梁爽拉扯,法务对业务问题完全不通,只管严守自己的立场,态度很好但咬定只字不愿改,几轮下来仍没有定论,因为这项目也实在拖不起,最后陈瑜让梁爽去找裴总,裴雪舟。 梁爽自觉棘手,以往这个时候她会去求助蓑衣。但她并非完全没有长进,知道这是双方拉锯的事,蓑衣作为一个乙方的老板用处不大,倘若想卖人情没成功还要丢面子,反而让局面更不利。 乙方的“做事留一线”就是矛盾留给低一层解决,万一没解决好,拉出上一级来还有转圜余地。如果问题直接由蓑衣抛出去,还被甲方给拒了,那他们在整个合作中的地位都将特别被动。因此落到执行的条款依然要靠她自己争取,把该说的都说尽,不好听的话要由她来抛出,实在走到死胡同了,才能把蓑衣搬出来,那就将是没有转圜余地的最后一次交锋。 梁爽做足心理建设,准备去给裴雪舟打电话。没想到在她行动之前,裴雪舟先一步打了过来。 “我听陈瑜说过问题了。梁爽,你想怎么改,把你的诉求告诉我。”隔着遥远距离和数年光阴,他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好在裴雪舟一上来直接切入主题,梁爽也很快把思路调整到工作频道上。 她对着电脑上的文本和批注,同裴雪舟道:“违约条款太严苛,但对违约的具体情形约定模糊,法务和我都认为这不够对等,如果签了这个条款,整个项目组会带着心理压力做事。” 她还有一串诸如“双方权利都得到保障才能充分激发人的主观能动性”之类的理由,但没等她抛出这些,裴雪舟就问:“你有什么修改意见?”声音和人一样绅士,好似在询问你咖啡里面要加几分糖,梁爽止不住有些恍惚,这个情形对她来说实在怪异。她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梁爽在心里提醒自己,止于公事,但应对态度理当更温和,于是她道:“很理解律师的顾虑,违约赔偿无须修改,只是在违约情形这块做更具体的约定吧。穷举也可以,将来都说得清。之前有提交过我们补充说明的版本,如果可以,按照那个版本去走。” “这没问题。”裴雪舟答应得很痛快,梁爽反而不知该怎么接他的下句,一时陷入短暂沉默。 裴雪舟轻轻笑了一声:“梁爽。” “嗯?”梁爽猝不及防。 裴雪舟开口:“你跟从前比,变了很多。” 梁爽垂下眼:“人都会变的。总不能一直没有长进。” “但有些事,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对么?” 梁爽沉默片刻,后道:“一切都会变的。” 苏承骏给梁爽发消息没见她回,电话过去提示您呼叫的用户正忙。徐迪抱着文件还没出去,瞅着苏承骏这表情,忍不住“哟”了一声。“爽姐姐最近挺忙吧?莫不是在跟纪华的裴总谈生意?” 苏承骏用眼神完成了一次对徐迪的狙杀。 并非苏承骏按耐不住,或有意不遵守对梁爽的约定,实在是徐迪敏锐。他作为情场老手,苏承骏那点心理变化被他捕捉得一清二楚。硬要瞒着不是办法,苏承骏跟他也就不再避讳,何况有一个人打掩护,也算好事。 知情人徐迪想到这个月工资还没到手,赶紧给自己找补:“也可能单纯就是加班在忙。爽姐姐没有哪天正常下班过嘛。” 苏承骏勾勾手叫他过来:“我说,你觉得裴雪舟怎么样?” 愕然和困惑在徐迪的脸上停留了一秒不到,他选择了遵从本心:“天菜!” 苏承骏脑袋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徐迪“哦”了一声,把醒悟之后尴尬的表情收回去:“哦……不是这个意思。您看哈,人好又温柔,帅气又多金,家世还显赫,这软硬件条件一组合, 在学校里那不妥妥大杀四方吗?大部分人都很难拒绝耶,谁不想有这样的初恋?” 苏承骏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但听了又很有几分不服:“这些难道我不算吗?” 徐迪表情一言难尽:“您和爽姐姐有过校园恋情吗?” 苏承骏:“……”他决定今晚回去就要有! 徐迪又来了点精神,闪烁着他明亮的大眼睛,八卦道:“那您给爽姐姐透过家底儿吗?” 苏承骏恍惚了一下,是了,这就是他上次的困惑。他跟梁爽的关系,阴差阳错的,进展太快 ,中间发生的事也有点多,这茬之前都没提过。此刻若提出来,倒显得刻意为了跟裴雪舟对狙,非常小心眼儿。何况该死的蓑衣,他在梁爽面前那一番发言之后,梁爽对于裴雪舟家世的态度…… 徐迪一看他这表情知道他是真没提,不免多加了一句:“老板,您不觉得恋爱关系里,如果瞒着这事对对方特冒犯吗?” 第99章 苏承骏心梗了一下:“这算有意瞒着吗?”好吧,他得承认,如果再不说开就真像是有意瞒着了。但主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不成好好地接着吻呢,突然来一句:“你知道你得到的是谁的爱吗?”这像话吗您说? 徐迪简直要为他的脑回路愁死了,仰天感叹:“爽姐姐到底图你什么!” 苏承骏仔细一想,两人在一起的契机说来荒唐,但后来的一切都来得顺理成章,至于他的背景他的其他事,梁爽什么也没有问过。如果梁爽不爱他,不问可能是不在乎,可是他俩现在爱得干柴烈火死去活来一刻都离不开对方,那么梁爽不问—— 对此,苏承骏只能想到一个解释。他脸颊微微泛红,羞涩且甜蜜,把徐迪的感叹句当做了一般疑问句,说出来的话都夹了几分,听上去格外少男怀春:“她图我这个人。” 徐迪:“……行。” 【补个番外-“当苏承骏试图获得校园恋情”】 苏承骏回家,看到梁爽正在电脑前干活儿。他想起今天在办公室跟徐迪的谈话,顿生无尽旖旎心思。 苏承骏轻咳一声走过去。梁爽抬眼看他。 苏承骏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温柔甜腻:“有什么不会的吗?我教你。” 梁爽:“……” 梁爽头顶缓缓冒出一串问号。 苏承骏也有点窘,他觉得此刻是个正直温柔的学长人设,不好说出太涩情的话。只希望梁爽自己能意会,然后配合他一下。谁料梁太后只不过掀了掀眼帘,淡淡道:“没有什么不会。” 苏承骏很受挫。 他拖了张凳子在梁爽旁边坐下来,梁爽默默看了他一眼,接着忙自己的。过会儿苏承骏推过来一张小纸条。梁爽狐疑地展开,一看乐了:“同学你好,我是 xx 级经济学院苏承骏。我想认识你。”末尾还画了个手残的可爱表情。 梁爽闷笑看他一眼,苏承骏反而羞涩。梁爽眨眨眼:“我报手机号前三位和最后四位给你,如果你能猜对中间的一个,我就给你号码。猜对两个,我请你吃晚饭。猜对三个,我就……亲你一下。” “那……要是猜对四个呢?”苏承骏跃跃欲试。 梁爽故作惊讶:“这怎么可能,这个概率太小了。” 苏承骏骄傲地挺起胸:“如果我说我一定能猜得到呢?” 梁爽做出将信将疑的表情,带着点小姑娘的天真和不服输:“都猜对那就随便你怎么提要求,我都满足。” 于是毫无意外报出了正确的手机号。梁爽等着苏承骏开口,“行,你有什么要求?”不外是一些……想得到的小情趣吧,她猜。 苏承骏道:“想认识你,然后跟你谈恋爱。”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23 徐迪:工作确实不太容易哈。 最近都是单更了!每天早上八点来。 第58章 时间并非良药,“朝前走”和“不畏惧”才是 恋爱有时候像一场入侵,需要打破原来那个完整又封闭的壳子,留出空隙,让新的人和事融合进来。 梁爽和苏承骏二人其实各有各的工作节奏和生活方式,她心知不因恋爱打破既有节奏才是成年人的明智选择,但某一天梁爽恍然发现在两人的住处分别都留出了一套完整的生活用品配备。也许是从不经意的留宿开始,也许是有意为之,这亲密关系已然超出梁爽想象,他们再自然不过生活在了一起。 回家能看到有人在等,小抱怨有人接住,白烂话有人分享。苏承骏的存在感很强,但同时又融入得毫无痕迹。没有隔阂,也没有不适应。好像天然家里就应该有另一个人。 她喜欢苏承骏,更喜欢在他面前的自己,如同打破原来的壳,长出了一颗新的心。她也从未如此迷恋一个人,工作场合保持距离各自假装,回到家里粘成一个人。彼此都在疯狂地渴求对方,想要毫无间隙的亲密。 关系是相互的,对苏承骏来说同样如此。 是以,当梁爽为自己长达一周的出差收拾东西时,苏承骏感到了深切的分离焦虑:“要去这么久,这个月的四分之一都见不到了。” “现场活动就要两天,加上提前的筹备和收尾,也不算久。” 苏承骏开始生闷气。梁爽越发觉得他好玩儿,如果当初在飞机上第一次见到苏承骏的时候能猜到这个男人如此可爱,她早就该主动对苏承骏示好。 “哪件好看?”梁爽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从衣橱里拎出两件大衣来,苏承骏用手指了指浅紫的那一件。梁爽笑着准备叠起来放进行李箱:“行,就带……诶?”猝不及防,衣服被苏承骏抽走,这位苏老板恬不知耻,抱着衣服不肯撒手了:“好看,不准带走。” 梁爽坐到他身边笑着感叹:“你可太有出息了。” 苏承骏满脸倔强。是丢脸行为没错,但是那又怎样,人家就要! 梁爽把他的手拉过来,将他手指一根根摩挲把玩。皮肤碰触到皮肤,能够明显感觉到男人高半度的体温,苏承骏被刮搔得心痒,瞪人都少几分力气。梁爽无赖,把他手指带到唇边轻轻用嘴唇去碰:“真可爱,怎么瞪人也这么俏。” 苏承骏没了脾气。 梁爽道… 恋爱有时候像一场入侵,需要打破原来那个完整又封闭的壳子,留出空隙,让新的人和事融合进来。 梁爽和苏承骏二人其实各有各的工作节奏和生活方式,她心知不因恋爱打破既有节奏才是成年人的明智选择,但某一天梁爽恍然发现在两人的住处分别都留出了一套完整的生活用品配备。也许是从不经意的留宿开始,也许是有意为之,这亲密关系已然超出梁爽想象,他们再自然不过生活在了一起。 第100章 回家能看到有人在等,小抱怨有人接住,白烂话有人分享。苏承骏的存在感很强,但同时又融入得毫无痕迹。没有隔阂,也没有不适应。好像天然家里就应该有另一个人。 她喜欢苏承骏,更喜欢在他面前的自己,如同打破原来的壳,长出了一颗新的心。她也从未如此迷恋一个人,工作场合保持距离各自假装,回到家里粘成一个人。彼此都在疯狂地渴求对方,想要毫无间隙的亲密。 关系是相互的,对苏承骏来说同样如此。 是以,当梁爽为自己长达一周的出差收拾东西时,苏承骏感到了深切的分离焦虑:“要去这么久,这个月的四分之一都见不到了。” “现场活动就要两天,加上提前的筹备和收尾,也不算久。” 苏承骏开始生闷气。梁爽越发觉得他好玩儿,如果当初在飞机上第一次见到苏承骏的时候能猜到这个男人如此可爱,她早就该主动对苏承骏示好。 “哪件好看?”梁爽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从衣橱里拎出两件大衣来,苏承骏用手指了指浅紫的那一件。梁爽笑着准备叠起来放进行李箱:“行,就带……诶?”猝不及防,衣服被苏承骏抽走,这位苏老板恬不知耻,抱着衣服不肯撒手了:“好看,不准带走。” 梁爽坐到他身边笑着感叹:“你可太有出息了。” 苏承骏满脸倔强。是丢脸行为没错,但是那又怎样,人家就要! 梁爽把他的手拉过来,将他手指一根根摩挲把玩。皮肤碰触到皮肤,能够明显感觉到男人高半度的体温,苏承骏被刮搔得心痒,瞪人都少几分力气。梁爽无赖,把他手指带到唇边轻轻用嘴唇去碰:“真可爱,怎么瞪人也这么俏。” 苏承骏没了脾气。 梁爽道:“我要去把活儿干漂亮,是去打仗的。你希望我灰头土脸出现在客户面前吗?”她的目光变得遥远,又有几分坚定:“纪华的项目对我很重要,不是因为裴雪舟,是因为我很厉害,能做好它。而做好它呢,以后说出去,就显得我更厉害了。” 苏承骏看她,那是一个男人的温柔又通透的眼神,他十分心善和聪明,知道如何把“怜悯”酝酿成“懂得”再传达出去。又或许这并非出自高超的情商和人际相处技巧,是爱上一个人之后的本能。对于能看到的一切苦处,给出的并非同情,而是体谅。 苏承骏沉默地把衣服松开,梁爽也松开他的手。苏承骏一言不发,板板正正替她把衣服理好,一丝不苟装进单独的收纳袋里。梁爽观察他的动作,有些诧异于他收纳羊绒大衣的折叠方式非常专业。在很多小事上她都发现了,苏承骏有极其好的生活习惯和强大的生活技能。梁爽自认已经算是个会对生活质量有要求,也勤于学习的人,但也时常感觉自己做不到苏承骏那个地步。她想这除开他自身的原因,一定还有一部分来自于早年的家庭教育。 苏承骏一边帮她收纳行李一边说:“最近天冷,天气预报还说会下雨。衣服不够就那边直接买,如果下雨天袜子踩湿回去记得及时换。不要工作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先得好好活着,才能干活儿。” 梁爽看着他做这些事,嘴角浮起一个柔和的笑意:“嗯。” “虽然你跟我说了是一周,但万一结束得早,就早点回来。家里有人等你,别在外头耽搁。” “你会想我吗?”梁爽歪着头问他。 苏承骏傲娇:“下了班才会把你从心里掏出来想一想。” 梁爽乐了:“那你最近多加班吧,我怕一直有人念叨,耳朵都是热的。” 苏承骏心想你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可是这些都不必明说,说出来显得矫情。不过是一次小别,但因为情在浓时,格外难分。 眼中的眷恋浓度上升,变得似有实体,勾缠在一起。目光与目光勾连,肌肤与肌肤相触,呼吸与呼吸纠缠在一起,心跳与心跳同频…… 肩膀露在被子之外,被相对冷的空气一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梁爽又往被子里钻了一些,苏承骏长臂一伸将她往怀里带得更近。梁爽感觉到那种不可言说的甜蜜,像冰川溶解后,潮水无声无息又声势浩大地在心中上涨蔓延。 原来我真的可以放任自己爱上什么人。我也真的可以毫不害怕地对谁彻底敞开自己。真好。 第二天一早就走,鉴于蓑衣也去,梁爽没叫苏承骏送她,免得路上看到一会儿解释不清。可她心里又有决断,这次回来之后要明明白白摊开跟苏承骏的关系。 她不再为此瞻前顾后了。就算真的未必能好好收场,她也不怕将来不体面。被真心对待过,就没有会难堪的顾虑。她不羞于向任何人承认她爱上了苏承骏,想要跟他在一起。 到了当地,蓑衣问她紧张么?梁爽脑内跑了一遍流程,一切都准备到位,没有什么出错的可能,就算有,她也准备了备选方案,所以不紧张。 蓑衣对她的态度满意:“陈秘跟我提了一嘴,前期布置他们林董如果有空应该也会来看看。我时间有限,只能在这里待一天,后面你要把关好,哪怕是细节,也一点错都不能出。” “当然。”梁爽对此很有信心。 “我们过完的方案其实已经没问题了。不过……只是正常程度的完成,林纪华可能都不会放在眼里。你要给她没想到的,有意料之外,她才会觉得你真的做了一点什么。”看得出来,蓑衣是真紧张这个客户,比平时叮嘱都更多。他最后补充道:“明年能不能吃到这口肉,就看……” 第101章 梁爽截住他的话头:“哥,再说下去我可就真紧张了啊。” 蓑衣收住,沉默地拍了拍梁爽的肩。 实话说就算林纪华对她实操的项目很欣赏,对梁爽个人也不再重要,但她确实希望过手的项目能够惊艳。蓑衣那句提醒了她,只是“好”还不够,意料之外的好,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在现场忙活一天,回去酒店也没闲着,开始给供应商打电话:“对,把投影的面积扩展,要全包进去,让人进来就能沉浸到氛围里。时间……是的我知道,时间确实很紧,加急也不能做吗?我想想……镜子!对了!用镜子来拓展这个空间可以吗?太好了,是的,就是得让人一进来能明显感觉到是另外的空间,像在梦里?是,是这么说。好,那我等你们的调整,今晚可以?行。有了就随时联系。放心,多晚我都在线。” 放下电话,她更多几分信心,除开乙方职业道德的部分,还有她的执念,她不向别人证明,她想叫从前那个梁爽明白,人生就是这样要往前走的。那些曾经叫你过不去的东西,终有一天你能心平气和地选择面对乃至战胜。 时间并非良药,“朝前走”和“不畏惧”才是。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24 【送个小番外】 说的是苏承骏去出差时,小伙儿半夜挺躁动,给梁爽发消息,问她在干什么。 梁爽如实说:在刮腿毛。 苏承骏:人家以为你会给比较有想象空间的答案。 梁爽:你想往什么方面想象? 苏承骏有点羞涩。 苏承骏:粉红一点*^_^*。 梁爽:行。 梁爽:我的刮毛刀是粉色的。 第59章 “是有幸跟裴总当过校友。”“这,有幸在哪里呢?” 这个季节的雨有时候不太讲道理,来得凛冽又夹杂着寒风。还好活动现场是在室内搭建,不用受风雨之苦。项目重要程度太高,梁爽不敢坐在办公室里等待验收结果,索性每天抱着自己的笔电在搭建现场监工。现场没有暖气,如果不是一直保持活动状态,还挺容易冻手冻脚。 她给自己裹了一条毛绒绒的围巾,找了个小凳子放电脑干自己的活儿,捎带着监工,一心二用,却很入神。等她想起来动动脖子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站着个人。梁爽惶然搁了鼠标站起来,有些局促地面对裴雪舟:“诶,怎么过来了?” 裴雪舟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风度极好:“天冷,来关心一下加班搭建的人。”梁爽一看,跟在他身后的男孩子拎了两个大纸袋,里面装的应该是热饮。她低头抿了一下嘴,看起来是个礼貌的笑容,说出话却带几分迟疑:“有心了。” 她的犹疑来自于对裴雪舟的无措。这是裴雪舟一贯的风格,无论示好还是疏离永远做得不过分,让你有无尽猜测的余地,也给自己留足退路。他自身就是发光体,所以不必学会追逐,只要等别人被吸引过来。可是,她已经不是那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当初都没有因爱生出勇气去走向他,更不要讲如今她也不过是个只求项目稳妥不肯节外生枝的职场人。 梁爽跟裴雪舟道了谢,跟着那男孩一起把热饮分发给在忙碌的各位。碰巧今天有个工人带了自己小兄弟过来,按人头数少了一杯,梁爽把自己那杯递给了他。裴雪舟在一边静静看着:“我带你出去喝点热的。”梁爽道:“不凑巧,今天得盯着把这些做完。我可不能先开溜。” 裴雪舟慢慢环顾周围一圈,图纸上的东西正在被一点点投射到现实中。 事实上他见过的大多数方案,纸面效果要比实体效果更好,从方案到实现基本得打个七折。但梁爽负责的这个显然不是,那些被落地的想法仿佛在这个三维世界拥有了灵魂,哪怕剥离开情感偏向去看,他也会说那是完成度非常、非常好的。 梁爽站在他面前,毛绒围巾衬出她精致动人的一张脸,她周身包裹在色彩温柔的大衣里,但他知道,她在某些时刻又是充满能量… 这个季节的雨有时候不太讲道理,来得凛冽又夹杂着寒风。还好活动现场是在室内搭建,不用受风雨之苦。项目重要程度太高,梁爽不敢坐在办公室里等待验收结果,索性每天抱着自己的笔电在搭建现场监工。现场没有暖气,如果不是一直保持活动状态,还挺容易冻手冻脚。 她给自己裹了一条毛绒绒的围巾,找了个小凳子放电脑干自己的活儿,捎带着监工,一心二用,却很入神。等她想起来动动脖子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站着个人。梁爽惶然搁了鼠标站起来,有些局促地面对裴雪舟:“诶,怎么过来了?” 裴雪舟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风度极好:“天冷,来关心一下加班搭建的人。”梁爽一看,跟在他身后的男孩子拎了两个大纸袋,里面装的应该是热饮。她低头抿了一下嘴,看起来是个礼貌的笑容,说出话却带几分迟疑:“有心了。” 她的犹疑来自于对裴雪舟的无措。这是裴雪舟一贯的风格,无论示好还是疏离永远做得不过分,让你有无尽猜测的余地,也给自己留足退路。他自身就是发光体,所以不必学会追逐,只要等别人被吸引过来。可是,她已经不是那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当初都没有因爱生出勇气去走向他,更不要讲如今她也不过是个只求项目稳妥不肯节外生枝的职场人。 梁爽跟裴雪舟道了谢,跟着那男孩一起把热饮分发给在忙碌的各位。碰巧今天有个工人带了自己小兄弟过来,按人头数少了一杯,梁爽把自己那杯递给了他。裴雪舟在一边静静看着:“我带你出去喝点热的。”梁爽道:“不凑巧,今天得盯着把这些做完。我可不能先开溜。” 第102章 裴雪舟慢慢环顾周围一圈,图纸上的东西正在被一点点投射到现实中。 事实上他见过的大多数方案,纸面效果要比实体效果更好,从方案到实现基本得打个七折。但梁爽负责的这个显然不是,那些被落地的想法仿佛在这个三维世界拥有了灵魂,哪怕剥离开情感偏向去看,他也会说那是完成度非常、非常好的。 梁爽站在他面前,毛绒围巾衬出她精致动人的一张脸,她周身包裹在色彩温柔的大衣里,但他知道,她在某些时刻又是充满能量的,当她展露出那一面的时候,就会利落而漂亮。 柔且韧,是他对梁爽的印象。他总是止不住想起那一年的选修课,他坐在教室底下听梁爽做汇报,她身上别着他摘来的栀子花,那种秀气的美丽和属于少女的张扬融合在一起,他从她身上读到一种清爽的明媚。她这样符合他的想象,甚至连遗憾都是符合想象的一部分。而此刻这个人站在她跟前,裴雪舟自觉有很多话在那一刻想要说出来,可最终又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这杯热饮,忙着布置现场的人都在做短暂的休息,施工的声音停下来,也没什么人在说话,室内显得空荡而安静。梁爽与他并肩而立,忽觉有几分尴尬,于是找到话题:“今天刚调试过一次投影效果,很不错,要看看吗?也提提建议。” 裴雪舟莞尔:“好啊。” 灯光暗下,投影亮起的那个瞬间,裴雪舟好像看到一场不属于人间的美梦。 而站在这场美梦中央的人,是梁爽。投影中的画面视觉冲击力极强,在模拟宝石如何形成,从滚烫的岩浆开始,经过水流与冰川的搬运……最后打磨成形之时,闪耀如同星辰,而那颗星辰,刚好落在她的眼睛里。 裴雪舟定住了,他没有说话。 梁爽忽觉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正要说点什么,听到清晰的高跟鞋的声响。 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陈秘引着走进来的女士,正是林纪华。 梁爽从前只在照片上见过她,镜头会让人变宽,现实中的林纪华还要再瘦削精致一些,眼尾有这个年纪应该出现的纹路,但这并不影响她的优雅好看。 投影结束,灯光亮起。 裴雪舟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妈,你怎么过来了?” 林纪华说话在某种程度上很像裴雪舟的放大版,温和中带着点疏离:“项目重要,听说快弄好了,我来看看进度。” 梁爽此刻无比希望要命的蓑衣没有提前走。扛住项目她有信心,可面对林纪华……她更希望能躲在蓑衣背后当个小弟。她不怕她是裴雪舟的母亲,只是跟她这个级别打交道的经验不多。不过无论如何,作为负责人她应该去打个招呼。梁爽尽力让自己的问候简洁得无从出错:“林董好。” 林纪华微微点了点头。态度比梁爽预料中柔和一些,她稍稍松了口气。却听林纪华问她:“听说你和阿裴认识?” 梁爽下意识去看陈秘书,陈秘书心虚挪开了眼。梁爽那一刻心想,感谢恋爱中人的身份,无论有什么误会,都更容易说得清。林纪华这一问,听得裴雪舟微微色变,他看向自己的母亲,对她的意图隐约可猜到。这话音里带着些细心可辨认的冒犯,他想也许应该打断,可他又很想知道,梁爽会怎么回答,于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同样在等。 梁爽只挑不出错地讲,不卑不亢道:“是有幸跟裴总当过校友。” 林纪华眼波慢慢转过来,轻慢中透露出骄矜意味,慢条斯理地问:“这,有幸在哪里呢?” 梁爽笑了。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是当一人想把场面话说足的时候,另一人不配合维持表面功夫。她不觉得生气,没去看裴雪舟,就事论事回答林纪华的问题,只当全听不懂引申义,捡板正而无趣的说:“有幸一起做过两个小组项目,裴总思路清晰,做事高效,小组合作的结果很好。”她原本想加一句“合作很愉快”,但怕说出口林纪华会问她愉快在哪里,就知趣地适可而止。 林纪华没出声,安静打量梁爽半晌才慢条斯理开口:“老谌说你们靳总对你赞赏有加。你的方案我很喜欢,听说你每天在现场监工,落地也做得踏实。刚刚的效果我看到了,甚至有些期待完全落成后的样子。” 她说到这里,梁爽笑容多了几分真心,目光落在未完全落成的活动现场,轻声感叹道:“全部完工之后会更让人惊艳的。” 林纪华轻轻“嗯”了一声:“我也很喜欢你在方案里面对爱情的注解。命运赠予的奇迹和勇敢的心,这是你的心得体会么?从何而来?”她并没有看她,微微抬着下巴,目光落在远处,好似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在等一个印证的时刻。 梁爽感到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直白的,隐晦的。事实上从林纪华开始找她说话的那一刻,很多人都看向了这里,裴雪舟,理当也是看着她的。 梁爽内心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松快,她坦坦荡荡看向林纪华,并不在乎她看不看自己,温和而有礼道:“不瞒您说,这个方案也有我爱人的贡献,他给我很多支持和启发,才让我有信心接下这个案子。” 林纪华显然惊诧,尽管表情管理已臻化境,但那么一瞬间微微挑起的眉毛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她的目光飞快从裴雪舟脸上掠过,再定住在梁爽脸上:“你有爱人了?” 第103章 梁爽略显腼腆笑了一下,柔声道:“嗯,我来出差,他在家里等我。”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25 【送个番外】 苏承骏有时候暗戳戳在手机备忘里写一些关于梁爽的东西,还有想跟她一起做的事,期待什么时候女朋友如果翻他手机能够发现。 奈何梁爽没空这么干。 他还经常用梁爽手机给自己自拍,可惜他不提,梁爽这厮竟然一直没发现手机里多出来的玉照。 后来苏承骏闹了,梁爽直接把他设成了自己追剧用平板的屏保,苏承骏这才作罢。 可惜她大部分时候没空追剧,屏保出镜率不高。苏承骏恨不能把自己照片做一套生活和办公周边给她。梁爽惊闻此想法,颤抖道:宝贝儿,我觉得这么大的惊喜,至少要等到我们金婚那年才合适。 苏承骏娇羞,眼睛亮亮的:你果然喜欢!没事,金婚我会给你更好的。 梁爽:…… 第60章 你真的知道苏承骏是什么人么? 不必祈祷这世上没有可让你畏葸之事,而应该祈祷这一生中都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每一个脆弱瞬间。 场地最终搭建完成之时,梁爽站在原地久久凝视自己一手造出的人间美梦。她给苏承骏打电话,苏承骏接起来问她怎么了,梁爽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很爱你。苏老板猝不及防涨红了脸,嗔怪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梁爽感叹:“看到现在的场景,我突然对活动多了一点信心。” 苏承骏压低了声音,隔着听筒,却好像趴在她耳朵边上说:“只是一点吗?我对你有很多信心。” 梁爽:“你好盲目啊苏老板。” “不,爽爽,”苏承骏语气开始认真,“相信才会发生,你一直都有能力使这些美好的事发生。” 这很奇妙,梁爽想。有人无条件信任你,在你怀疑自己的时候他仍然可看到可能性,你明知自己没有那么好,可愿意为了这份信任去变得无所不能。她深吸一口冬夜的空气,却不觉得冷,眼中微微潮湿。 什么时候起,她已不再觉得生活里美好的部分是“妄念”,它们有了新的名字,叫做“希望”。 而“我”,是可以为自己把“希望”变成“现实”的人。 活动很圆满,效果超出梁爽想象。所有人在踏进这里的那个瞬间就沉入到这场关于爱情的美梦里,感受关于命运与勇气的交织带来的神迹。当林纪华现身为宾客讲解珠宝时,她的亮相被铺垫得顺理成章,从她表情来看,她对这样的安排显然也很满意。随后林纪华引用了梁爽对于“不可能之事”的注解,现场得到的共鸣出乎所有人意料。大概林纪华自己也没想到,那些在氛围中上头的宾客们,顷刻间订完了这一季的新品。梁爽在幕后默默看着这一切,得意地挑了挑眉,想起她当时跟苏承骏说自己不承担销售kpi,现在倒开始想,早知就给他们承诺销售kpi再拿点提成了,这不得赚个大的。 人散场之后,林纪华让裴雪舟给她拍照纪念,跟现场的布置合影。梁爽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默默地想,这么看也就是个正常的姐姐,没比别人多一个角,还挺有人味儿的。 那天结束,梁爽请一起工作的人吃了一顿饭,感谢他们… 不必祈祷这世上没有可让你畏葸之事,而应该祈祷这一生中都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每一个脆弱瞬间。 场地最终搭建完成之时,梁爽站在原地久久凝视自己一手造出的人间美梦。她给苏承骏打电话,苏承骏接起来问她怎么了,梁爽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很爱你。苏老板猝不及防涨红了脸,嗔怪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梁爽感叹:“看到现在的场景,我突然对活动多了一点信心。” 苏承骏压低了声音,隔着听筒,却好像趴在她耳朵边上说:“只是一点吗?我对你有很多信心。” 梁爽:“你好盲目啊苏老板。” “不,爽爽,”苏承骏语气开始认真,“相信才会发生,你一直都有能力使这些美好的事发生。” 这很奇妙,梁爽想。有人无条件信任你,在你怀疑自己的时候他仍然可看到可能性,你明知自己没有那么好,可愿意为了这份信任去变得无所不能。她深吸一口冬夜的空气,却不觉得冷,眼中微微潮湿。 什么时候起,她已不再觉得生活里美好的部分是“妄念”,它们有了新的名字,叫做“希望”。 而“我”,是可以为自己把“希望”变成“现实”的人。 活动很圆满,效果超出梁爽想象。所有人在踏进这里的那个瞬间就沉入到这场关于爱情的美梦里,感受关于命运与勇气的交织带来的神迹。当林纪华现身为宾客讲解珠宝时,她的亮相被铺垫得顺理成章,从她表情来看,她对这样的安排显然也很满意。随后林纪华引用了梁爽对于“不可能之事”的注解,现场得到的共鸣出乎所有人意料。大概林纪华自己也没想到,那些在氛围中上头的宾客们,顷刻间订完了这一季的新品。梁爽在幕后默默看着这一切,得意地挑了挑眉,想起她当时跟苏承骏说自己不承担销售 kpi,现在倒开始想,早知就给他们承诺销售 kpi 再拿点提成了,这不得赚个大的。 人散场之后,林纪华让裴雪舟给她拍照纪念,跟现场的布置合影。梁爽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默默地想,这么看也就是个正常的姐姐,没比别人多一个角,还挺有人味儿的。 那天结束,梁爽请一起工作的人吃了一顿饭,感谢他们在此期间的付出。这家配合度高,反应也快,令她觉得还有后续合作可能。 第104章 裴雪舟在那之后单独找了她出来喝茶。 “我记得问过你,你说喜欢过。”裴雪舟谈吐依然从容,只有紧紧锁住梁爽的眼神透露出些许紧张,“我不在的这几年里,你变化很多。就算你已经给过我一次答案,我还是想问,现在这个更自信更有勇气的梁爽,还会不会再走向我一次?” “裴雪舟。可是……”梁爽轻轻启唇,“我是因为另一个人勇敢起来的。” 这答案不在意料之外,裴雪舟脸上的失落也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苏承骏?那天见过的那个。”他问。 “是。” “据我所知,你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那一次在商场电梯外的相遇,他看穿了梁爽与她旁边那位的亲密有异。他没有当面拆穿,他更习惯谋定而后动。而后调查到的一切让他怎么看都不觉得他们真有什么牢不可破的联系。 退一万步说,就算成年男女之间一时上头,真的互生情愫,那如何与在校园时最初的心动相比?他想,那一段过去不应该只有对他来说是特别的。这么几年里,他没有再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那种感觉,梁爽与那一朵白色栀子,与那个季节漫天的樱花一起,成为他心里一种非常特别的存在。他有时甚至会诧异于自己的过不去。 梁爽宁定地看他:“缘分不以时间论。”提及苏承骏,她脸上的神情与平时很不相同,她习惯于把自己藏到某个模式之后,在人前展示的是最适合于那个场合的表象。而说起她和苏承骏的那一刻,她眼中的光彩是真。 裴雪舟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些许:“我们已经聊到‘还君明珠’的地步,可我仍想求一个明白。小爽,他能给你的,我不能吗?” 裴雪舟有时候像个仙。他的人生没有窘迫,没有局促,一切皆丰裕,一切缺失都能找得到更好的替代品,所以甚少失落甚少遗憾。当他说出“我不能吗?”这么一句的时候,梁爽读出了难得的真切,她为此尝到一丝酸涩。 可是,一切都过去了。 不去修补已经成形的遗憾,是成年后梁爽学到的重要课程之一。 梁爽看着他,平静而温和:“恰恰相反,可衡量的东西里面,他能给的应当远不如你。但感情是只问自己心的问题,我很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 裴雪舟微微皱眉,梁爽说得委婉,可是他听得明白。也正因为听得明白了,才会觉得糊涂。裴雪舟稍微理清一点头绪,带着试探说道:“只靠着维一这条业务线负责人的身份,确实是赚不了很多,也给不了你很多的。” 梁爽笑起来。这就是裴雪舟吧。普通人就算花几倍时间再加上好运气,能做到苏承骏眼下位置的也不多,可这些在裴雪舟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依然够不上“很多”,她愿意相信那不是他有意为之的傲慢,可不免生出微薄的不满,他站得太高了。 梁爽半开玩笑接过他的话:“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才要更努力,不能让他跟了我受苦。” 裴雪舟面色微微变,直摇头,他那只修长好看的手虚虚掩在下半张脸之前,脸上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再荒谬不过的笑话。这笑话叫他不知道该说是梁爽天真,还是嫉妒苏承骏好命。“你真的知道苏承骏是什么人么?”他还是说了,“他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他的父亲是谁,他的母亲是谁?” 梁爽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梁爽的疑惑与惶恐,裴雪舟眼里的讽刺和落寞,几乎变成一场沉默的对峙。梁爽拎起自己的手包站起来:“我要回去了,谢谢款待。” 裴雪舟也站起身:“你不敢听是不是?” 她是怕的,她果然还是怕。如果裴雪舟不开这个头,她永远不会去细想。她跟苏承骏认识完全出于工作的契机,她知道的一切只关于他这个人,对他的家人,对他更多身家背景一无所知。可是……跟一个普通人恋爱,知道他在上市企业身居要职,相当于已有人把关背调,又了解他本人品行能力,她本不是奔着结婚去谈的这段感情,知道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如今裴雪舟突然提醒了她这么一种可能,她所接触到的苏承骏不过是一个侧面而已,梁爽脑子里直发懵。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个年纪遇到的人,当然不能要求对方是白纸一张。可那是苏承骏,让她以为她已经做好所有准备想要在一起的人。她自以为对他的履历、对他这个人已经算了解清楚,苏承骏有什么需要隐瞒她的呢?苏承骏为什么要隐瞒她呢? 梁爽不敢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真相,于是她跑了,她再一次选择了逃避。裴雪舟也没有再追出来。 梁爽走出酒店电梯,刚要走到自己住的那一间,看到了叫她挂念多日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人。 苏承骏在她门口,像是等了很久,懒腰伸了一半,突然见到梁爽过来还没来得及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顿住的模样有些好笑。梁爽没往前走,他已经快步过来一把抱住了梁爽,紧紧将她圈在怀里,嘟哝道:“抱到了,想死我了。” 梁爽还没回过神:“你怎么在这里?” “我给自己放了一天年假,这么些天没见到你,我受不了这种委屈,”苏承骏把人圈得紧密贴合,不肯放手,见到梁爽的短暂几秒钟里,他完成了从一个正儿八经的总裁到一只大型犬的化形,“你累不累?冷不冷?饿不饿?想不想我?回来好晚,我都等饿了。” 第105章 “先进来,我给你叫外卖吧。” 梁爽的反应跟苏承骏想得不太一样,他老远过来还如此撒娇,梁爽本该是好好哄他的。苏承骏开始疑惑,怎么?他就知道,此地果然是有什么小妖精试图破坏他的家庭。于是揽着她的腰也没放,把粘人坚持到底。梁爽读出这种讨好意味,状似不经意地问:“苏承骏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说这话时手上握着手机,伴随时手上不经意的动作,手机也跟着晃了一下。 苏承骏脸色一变,小声道:“我在你手机壳里刻我名字来着,你已经发现了吗?” 梁爽:“?”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26 爽,下次逮到有人刻字建议罚款。 掉马前奏,我激动搓手。 第61章 摸着苏承骏的胸肌睡了 敢于追根究底的人都很有勇气,因为真相往往不够好。 梁爽与苏承骏小别几日,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也有很多事要做。苏承骏不在眼前的时候,她心头有诸多顾虑和疑惑,而人在眼前时,一切缥缈的猜测都不及人类的体温和拥抱来得真实。梁爽手指从苏承骏短短的头发里穿过,明知有尚未解决的问题,可心中比她想象得平静。 她难得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慌了,甚至不是很好奇那个问题的答案。 苏承骏说饿,她打开外卖软件准备叫个饭。这几天其实忙到食不知味,也没尝出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一看等外卖来最快也要三十多分钟,她怕苏承骏饿到殒命异乡。但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在他灼灼目光里度过这半个小时。 于是决定两人出门觅食。她收拾东西,苏承骏划拉手机里的餐厅信息,忽然兴奋地把屏幕递到她眼下:“快看,这家上菜的时候还可以表演喷火。我们去看喷火!”他眼里的快乐和对她的喜欢显得如此简单澄澈,像个与他年纪不符的少年。 就在那个瞬间,梁爽升起一个念头,他是谁很重要吗? 我只在乎我看到的是谁。 下楼之后,她在便利店买了一瓶牛奶,让加热之后递给他,苏承骏很高兴:“你总是记得先给我垫补点儿。” 梁爽哼笑一声:“先把你喂撑了,到了地儿让你只能看着我吃。”苏承骏捧着牛奶瓶,模样得意:“你就是不忍心世界上最美丽的男人挨饿。”“够了哥,小声点儿,这是街上,别人会听到的!”在梁爽羞耻求饶的声音里,苏承骏笑得很开心。 陌生的城市里,她放心地跟他手拉着手。 我不会先开口去问了,她想,生活里应该有一些侥幸。有些问题不到兵临城下的时候,她就不去主动找不痛快。眼下苏承骏很叫她痛快,她舍不得。 能有这般心路历程她自己都没想,也许追问答案是很简单的事。可是梁爽觉得,就这样吧。她没有那么在乎他到底是谁。那些跟眼前的人比起来,都不够真实。 什么是真实的?苏承骏二不兮兮逗她笑的样子是真实的;销掉年假飞越千里来接她回家是真实的;幼稚到死,看到上菜喷火就兴奋,还要拉上她一起… 敢于追根究底的人都很有勇气,因为真相往往不够好。 梁爽与苏承骏小别几日,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也有很多事要做。苏承骏不在眼前的时候,她心头有诸多顾虑和疑惑,而人在眼前时,一切缥缈的猜测都不及人类的体温和拥抱来得真实。梁爽手指从苏承骏短短的头发里穿过,明知有尚未解决的问题,可心中比她想象得平静。 她难得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慌了,甚至不是很好奇那个问题的答案。 苏承骏说饿,她打开外卖软件准备叫个饭。这几天其实忙到食不知味,也没尝出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一看等外卖来最快也要三十多分钟,她怕苏承骏饿到殒命异乡。但最主要的是,她不想在他灼灼目光里度过这半个小时。 于是决定两人出门觅食。她收拾东西,苏承骏划拉手机里的餐厅信息,忽然兴奋地把屏幕递到她眼下:“快看,这家上菜的时候还可以表演喷火。我们去看喷火!”他眼里的快乐和对她的喜欢显得如此简单澄澈,像个与他年纪不符的少年。 就在那个瞬间,梁爽升起一个念头,他是谁很重要吗? 我只在乎我看到的是谁。 下楼之后,她在便利店买了一瓶牛奶,让加热之后递给他,苏承骏很高兴:“你总是记得先给我垫补点儿。” 梁爽哼笑一声:“先把你喂撑了,到了地儿让你只能看着我吃。”苏承骏捧着牛奶瓶,模样得意:“你就是不忍心世界上最美丽的男人挨饿。”“够了哥,小声点儿,这是街上,别人会听到的!”在梁爽羞耻求饶的声音里,苏承骏笑得很开心。 陌生的城市里,她放心地跟他手拉着手。 我不会先开口去问了,她想,生活里应该有一些侥幸。有些问题不到兵临城下的时候,她就不去主动找不痛快。眼下苏承骏很叫她痛快,她舍不得。 能有这般心路历程她自己都没想,也许追问答案是很简单的事。可是梁爽觉得,就这样吧。她没有那么在乎他到底是谁。那些跟眼前的人比起来,都不够真实。 什么是真实的?苏承骏二不兮兮逗她笑的样子是真实的;销掉年假飞越千里来接她回家是真实的;幼稚到死,看到上菜喷火就兴奋,还要拉上她一起是真实的。 她甚至有些害怕答案揭晓的那一刻,如果苏承骏不再是苏承骏。至少现在,她觉得自己完全拥有这个人。如果最终发现他们并不合适,如果他的家人不喜欢她,那就先假装这些困扰都不存在,她还可以爱这个人直到那一刻来临之前。 第106章 时间也是年关将近了,两人一起飞回去之后,还没休息多会儿,梁爽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问她过年什么时候回去,如果中间元旦小长假有空,会不会先回家看看。一晃她发现确实很久没有见到过父母。 有时她觉得跟父母之间总是隔着一层,大约双方也都想过要再亲厚一点,也想努力走近血缘上跟自己最近的人。不过这中间隔着代际差异,隔着鸡皮蒜皮里面攒下来的怨怼,梁爽甚至觉得,她和父母都已经不再为此努力。她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活轨迹,老梁和林翠也似乎习惯了对她客气,习惯了不怎么能掌控她的生活。她每每再想起父母,只剩不知道如何靠近的心和无能为力的叹息。 梁爽说:“如果客户没啥临时加的事情我们就能按时放假,到时候回去。” “到时候还买得上车票吗?” “看情况吧,”梁爽说,“争取能早点。” 林翠开始跟她念叨:“买票还是要买高铁,别坐大巴,高速车多,万一年底下雪又堵上就更不方便了。” “行,我明白。” “小爽。”林翠突然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今年……你带你那个对象回来不?”噢,原来想问的是这个。 在林翠和老梁的眼中,很多事是顺理成章不用去纠结的。比如恋爱,肯定是奔着结婚去。睡都睡过了,不结婚不是耍流氓么?那就要见家长订婚期,总归跑不掉。现在聊过年的事其实还早,但有确定关系的对象,想聊订婚才是大事。大概林翠自打知道的那一天就一直盘算着想说,没有把她那句“只是做伴儿”当回事,硬忍到现在开口,也不容易。 梁爽被这么一提醒,一种熟悉而微妙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即便她跟苏承骏这样好,她也没想过带苏承骏回家。结婚……同样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把两个家庭捆在一起不是什么明智的事,丝丝缕缕的亲缘关系和数不尽的鸡毛蒜皮,像是年底超市做活动的时候,你想单买一样不行,非得另外掏出一部分,为捆绑了一堆其他东西的组合装买单。 这段感情开始得仓促甚至荒谬,往好说是缘分到了挡不住,往坏了说是吃包子不问价。眼下的情形更幽默,她甚至不清楚苏承骏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都太忙了,梁爽也没怎么见过苏承骏跟自己父母通电话。不过想来他们就算住一起也是各自出门早,回来晚,这个时间点老人家肯定都睡了,要通电话也是在更正常的时间点里。 如果她跟苏承骏继续这么好下去,她迟早会知道苏承骏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可她又不是很期待揭晓。只是苏承骏性格如此,叫她存了一丝侥幸的希望,他的父母或许不会很难相处。 林翠好声好气,出发点还是为了她好:“人要见一见,毕竟爸妈都没看过,你跟他在一起,叫我们怎么放得下心。” 知道这里面有为人父母的担忧,梁爽并非不领情,声音也缓和下来:“没打算怎么样, 不着急见。我心里有数,能处理得好,不用担心。” 又问了一些家里的事情,得到的答复是一切都好。梁爽问他们想要什么样的新年礼物,林翠说不用,她回来就好。 梁爽挂了电话从阳台上回来,苏承骏问是谁,梁爽说我妈,问过年的事。她捎带着就问了一句苏承骏过年什么打算。苏承骏还真想了一下,然后先问她:“过年你要回家吗?” 梁爽“嗯”了一声,苏承骏立马露出小狗似的表情来:“那,带我回去吗?” 梁爽怔楞了片刻,无论他这句是真心还是玩笑话,她都有点接不上。她反应很快,笑嘻嘻含混过去:“为什么不是你带我回去?” 苏承骏眼睛发亮:“真的?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梁爽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于是她闭嘴了。 话头是梁爽挑起的,接不下去的也是她自己。梁爽僵硬地换了个话题,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接刚才那个茬。梁爽有时候很善于放过自己。苏承骏这位聪明人,也很懂得在该放过的时候放过她。 两人洗漱收拾好,关了灯,梁爽把想不出头绪的心事一股脑打个包都扔到脑后,摸着苏承骏的胸肌睡了。微微回弹,手感饱满紧实,很好,令她满意。生活里有很多小习惯都慢慢跟苏承骏绑定,梁爽也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她跟苏承骏不能继续走下去的话,慢慢戒除这些小习惯又需要多久。 人有了希望和念想,就有了舍不得。 苏承骏轻抚梁爽的头发,他还没睡着。苏承骏明白梁爽介意的是什么,也知道不必细问。他尊敬的母亲大人倒是说年底刚好有点时间,会顺带来看看他。苏承骏有意让他妈跟梁爽见见面,但不知梁爽愿不愿意。 苏承骏从前不理解为什么形容谁爱上一个人是说“闯入谁的心里”,也不理解“怦然心动”的那个“怦”是一种什么动静,而遇见梁爽之后,他恍然明白,动心,就是从某些瞬间开始的。而那个引线一旦被点燃,就会在顷刻间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人心脏发颤。 他最初只是觉得她很有意思,说变脸就变脸,倔强又很有要性,后来每次对上她,他心里总是很软。她使他尝到新鲜的热烈的东西,叫他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沉迷其中;她还总是使他几乎揉碎一颗心,叫他不自觉地想要去靠近她、保护她,想能更多看到她自信快乐的模样,少掉一些眼泪。 第107章 苏承骏觉得是从喜欢上梁爽的那一刻,自己才开始开窍的。他先前没有想过他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人,而现在那个答案很明确了——就是眼前的姑娘,他想跟她共度一生。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27 胸肌很重要。9点还有一章,今天是久违的双更。 第62章 世上竟有如此巧合 从蓑衣的反应来看,大约林纪华对之前的项目相当满意。这位老板大喜过望,在几个短期项目陆续回款之后又大方给梁爽发了季度提成。 员工要说有几个真心实意喜欢老板,大概一大半算是斯德哥尔摩。无论是千里马遇伯乐,还是资产阶级榨取员工剩余价值,追根究底,员工首先得自己有价值。梁爽对此拎得很清——没有哪一分工资是冲着人情给的。她能在现有的位置上成长更快,把业务做得更好,与蓑衣之间就还能从上下级往并肩作战的伙伴关系发展一下。若是她等着蓑衣去鞭策,让蓑衣觉得带不动,那她就会被替换掉。 赏识和提携,不靠别人想起来施舍,总要靠自己去挣。 梁爽已经习惯大部分时候没有周末可言,如果空出一两天,除了在家躺平,她会间歇性热爱生活一下,去看个展或者听个音乐会。梁爽自己家乡没有这样的地方,来过最大的腕是三十八线糊咖,最有可能接受艺术熏陶的地方一个是少年宫一个是老年大学。她想起琳达那时候跟她说过的话,这是大城市的好处,这里有很多好东西,但你也要付出很多代价才能得到它们。 临近年底苏承骏更是忙到疯魔,她知道维一大概是有什么大动作,上市企业内部厮杀只会更凛冽。 难得梁爽周六不加班,他却被工作困住,于是梁爽自己去看了一场话剧。她在开场前光顾着跟苏承骏埋头发消息,他说演出结束时间太晚,到时候开车来接她。梁爽不想他来回耽误时间,说自己叫车就行,会跟他共享位置。还嘱咐苏承骏记得好好吃饭,他近来加班的架势太猛,连梁爽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看了都心惊。苏承骏关切她问剧场里暖不暖和,今天猛然降温,天气干冷,怕她坐在那儿一两个小时给冻坏了……恋爱中人,有说不完的琐碎日常,其实都是成年人能自己搞定的小事,偏要拿出来你侬我侬一下,直到观众席的灯光暗下,演出开场,梁爽才恋恋不舍按灭手机,把注意力放到台上。 话剧情节感人,演员的感染力也极强。演到中途梁爽跟着掉眼泪,她用余光瞥见自己身边坐了一位稍年长的女性,手里的抽纸已经抽完了,捏着纸巾的空… 从蓑衣的反应来看,大约林纪华对之前的项目相当满意。这位老板大喜过望,在几个短期项目陆续回款之后又大方给梁爽发了季度提成。 员工要说有几个真心实意喜欢老板,大概一大半算是斯德哥尔摩。无论是千里马遇伯乐,还是资产阶级榨取员工剩余价值,追根究底,员工首先得自己有价值。梁爽对此拎得很清——没有哪一分工资是冲着人情给的。她能在现有的位置上成长更快,把业务做得更好,与蓑衣之间就还能从上下级往并肩作战的伙伴关系发展一下。若是她等着蓑衣去鞭策,让蓑衣觉得带不动,那她就会被替换掉。 赏识和提携,不靠别人想起来施舍,总要靠自己去挣。 梁爽已经习惯大部分时候没有周末可言,如果空出一两天,除了在家躺平,她会间歇性热爱生活一下,去看个展或者听个音乐会。梁爽自己家乡没有这样的地方,来过最大的腕是三十八线糊咖,最有可能接受艺术熏陶的地方一个是少年宫一个是老年大学。她想起琳达那时候跟她说过的话,这是大城市的好处,这里有很多好东西,但你也要付出很多代价才能得到它们。 临近年底苏承骏更是忙到疯魔,她知道维一大概是有什么大动作,上市企业内部厮杀只会更凛冽。 难得梁爽周六不加班,他却被工作困住,于是梁爽自己去看了一场话剧。她在开场前光顾着跟苏承骏埋头发消息,他说演出结束时间太晚,到时候开车来接她。梁爽不想他来回耽误时间,说自己叫车就行,会跟他共享位置。还嘱咐苏承骏记得好好吃饭,他近来加班的架势太猛,连梁爽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看了都心惊。苏承骏关切她问剧场里暖不暖和,今天猛然降温,天气干冷,怕她坐在那儿一两个小时给冻坏了……恋爱中人,有说不完的琐碎日常,其实都是成年人能自己搞定的小事,偏要拿出来你侬我侬一下,直到观众席的灯光暗下,演出开场,梁爽才恋恋不舍按灭手机,把注意力放到台上。 话剧情节感人,演员的感染力也极强。演到中途梁爽跟着掉眼泪,她用余光瞥见自己身边坐了一位稍年长的女性,手里的抽纸已经抽完了,捏着纸巾的空包装袋,正不太讲究地连手背都用上在擦眼睛。梁爽把自己的纸巾打开口递了过去,那位女士很有修养,哭得直抽也没发出太大声音,轻轻抽出一张对梁爽点点头,极小声说了句谢谢。梁爽这才认真看了她一眼,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她认出这人来——程囿群! 她是看着程囿群的节目长大的,梁爽全家都喜欢她。 程囿群在一群知性女主持里面,最让人喜欢的是她天生的幽默感和分寸。林翠一度还很希望让梁爽去当主持人,梁爽被逼着参加过几次校级比赛都拿了奖,可惜后续培训费用太高,想上课还得再往上面一点的城市跑,每个礼拜来回和住宿费用也很惊人,家里并没有谁走这条路,怕投入打了水漂,也就作罢。 第108章 后来程囿群却渐渐不再现身大众视野,坊间有八卦说她一早就嫁了背景了不得的巨贾,出来工作纯属消遣。梁爽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相当羡慕这位富商,能娶到程囿群真算是家有仙妻。至于那些掰扯说程囿群傍款爷的鬼话,她压根没往心里去,程囿群自己家里也不差,父母都是老艺术家,不像会为了身外物委屈自己。 台上的戏还在演着,若不是此刻掏出手机来显得观影时太没素质,梁爽简直想给苏承骏发一串感叹号来表达一下内心的激动。这么多年,她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大姑娘,程囿群还是那么好看优雅。梁爽的目光不住往她身上瞟,还从她抹眼泪的动作里读出了几分可爱来。果然童年滤镜的力量吓死人。 这一波程囿群哭完,又端庄地开始看戏。今天这场格外曲折悲情,很快到了下一个哭点,程囿群泣不成声,梁爽赶着给她递纸巾,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胳膊,传递一点安慰的力量。不过她自己也哭得挺惨,灯光昏惑的观众席里,二位红眼睛女士对望一眼,又都不免觉得好笑。 共情是一种奇妙的感受,都是旁观者,在那一刻却奇异地悲欢相通,不需要以自我介绍作为开场。 戏剧散场,梁爽终于找到机会跟她说话,表示自己是看着程囿群的节目长大的,对她喜爱已久。程囿群连声说谢谢,她眼睛还是红的,有些担心自己仪表的样子,梁爽掏出小镜子来,眨眨眼递到她跟前:“您很好看,别担心。” 程囿群真人气质比电视上的工作状态还要亲和:“太谢谢你了,人年纪一大就是这样,眼窝子浅了。没破坏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吧?” 梁爽笑:“当然不。” 她们一起往外走,剧场外竟下了这座城市今年的第一场大雪。白雪漫漫落下,整条街都显得平和而安静。但打车变得困难了,前面排队的有七八十个。 梁爽问:“您住哪里?有人来接吗?” 程囿群说可能得等打车了,她本是顺路来看儿子的,他今天忙就没打扰,儿子还不知道她已经到了。“你呢?小姑娘这么晚自己回去吗?” 梁爽道:“本来男朋友说要来接,但是雪太大了,我不想让他跑一趟,还是等车吧。”程囿群见她提到男朋友神情很甜蜜,也跟着感觉年轻了一回:“看出来你们感情很好。”梁爽笑:“他是很好的。” 看到别人家儿子都会找漂漂亮亮会说会笑的小姑娘谈恋爱,程囿群再想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这么些年没有动静,好不容易像是有了点苗头,父母想见见那位姑娘,傻儿子却说还要再等等。单看他那个兴冲冲又像是没着落的样儿,程囿群跟丈夫一合计,猜测他这个没本事的可能是一头热,大概率还没追上,夫妻俩私下里好一顿编排他。 梁爽见她穿得也不太厚实,提议跟程囿群一起进了旁边开着门的便利店,要了两杯热饮:“排队还得等很久,这里先坐会儿。”反正外面风大雪大,一时也走不了,两人就着热饮聊起天。 这时梁爽的手机响,她接起来,苏承骏声音挺着急:“我掐着结束的点给你电话,出剧场了吧?雪下得这么大,是不是不好打车了?我这就过来,你先找个暖和的地方等。” 梁爽也着急:“哎,别,路滑不好开,我多等一会儿打车回去。你好不容易忙完,先回去休息。” 而苏承骏很坚持:“再晚车更难打,当你不回来我能睡得着么,我记得是群星剧场,对吧?” “嗯,”梁爽想了想,也应了一声,“那你过来慢点,我在边上这家 711,不急。” 她放下电话发现程囿群笑着在看自己:“看年轻人谈恋爱真好。还是要过来接你?” 梁爽笑道:“太晚了也会担心。刚好他来,可以捎您一段。” 两人接着聊了一会儿,程囿群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加亲和宜人。梁爽见到童年偶像,本就兴奋,她这几年身为乙方又颇有修炼,遇人不怵并在最短时间内获得对方的好感与信任是她给自己的课题。两人虽第一次见面,却扯淡扯得相当愉快。 梁爽见程囿群那胸针挺别致,样子不常见,猜测可能是定制的,她夸了一句特别。程囿群脸上露出幸福的辉光来:“这是我儿子送的。”她说着大方拆下来递给梁爽看,梁爽翻了个面儿,发现胸针图案背面还刻着个名字…… 梁爽愣了。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27 猜猜是什么字 第63章 “我有伴儿了。这是梁爽,是我的姑娘。” 看到那个熟悉的“骏”字,梁爽有一瞬间恍惚。从最初那床空调毯的一角开始……这个字就频繁在她的生活中刷足存在感。 她的牙杯底下、她的手机壳上、她包包的挂坠以及她头像的水印……苏承骏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趣味,梁爽怀疑他在某些方面的情趣也就是个初中生水平。她还曾担忧地问他是不是那种去了景区会写“大骏到此一游”的人,苏承骏一脸不明所以:“那些地方跟我又没什么羁绊,怎么会特意留下名字。” 梁爽:“……行,公民素质底线守住了。” 后来苏承骏告诉她,这是因为他的书法老师曾经给他忽悠过一课,说从仓颉造字开始,字符就具有神秘的力量,是人的羁绊所在。想要标明归属的,想要永志不忘的,都要以文字的形式留存下来。 梁爽品了品:“别说,挺有感召力的,然后你就努力练字了?” 苏承骏骄傲抬下巴:“我只练了我的名字,够用。” 梁爽:“……” 如今在程囿群的胸针背面看到这个刻字,梁爽忽然领悟了命运的玄妙。 “程老师,我想问……”这事实太过魔幻,她把胸针双手还回去,仍不由想要多确认一下。结果梁爽话还没说完,一个挺拔英俊的男人已经迈步进来,正是风尘仆仆的苏承骏。他的大衣肩上有风雪,但他一眼看到面对门的方向坐着的漂亮女朋友,笑得比阳光灿烂,动情地叫了一声“爽爽”。 程囿群原本背对着门外,忽然听到儿子声音,她不可思议地回头。梁爽已经意识到这是怎样神奇的一幕,她整个人顿住,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还能眨巴两下。 苏承骏也看到了程囿群:“咦?妈?” 程囿群扭过头来一看,终于确认不止声音像,长得也像,噢!这就是她亲儿子本人。三人齐齐愣了一会儿。程囿群的反应能力是在聚光灯底下练出来的,救场如同条件反射,她嗔怪道:“谁是你姨妈,我是你亲妈。”气氛顿时轻松。 程囿群审视苏承骏,再看看梁爽,眼里染上一点笑意:“儿子,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一下的吗?” 苏承骏顺着程囿群的目光看到梁爽,这段日子的条件反射就是但凡两人目光勾上总是要黏糊一阵,梁爽颇不… 第109章 看到那个熟悉的“骏”字,梁爽有一瞬间恍惚。从最初那床空调毯的一角开始……这个字就频繁在她的生活中刷足存在感。 她的牙杯底下、她的手机壳上、她包包的挂坠以及她头像的水印……苏承骏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趣味,梁爽怀疑他在某些方面的情趣也就是个初中生水平。她还曾担忧地问他是不是那种去了景区会写“大骏到此一游”的人,苏承骏一脸不明所以:“那些地方跟我又没什么羁绊,怎么会特意留下名字。” 梁爽:“……行,公民素质底线守住了。” 后来苏承骏告诉她,这是因为他的书法老师曾经给他忽悠过一课,说从仓颉造字开始,字符就具有神秘的力量,是人的羁绊所在。想要标明归属的,想要永志不忘的,都要以文字的形式留存下来。 梁爽品了品:“别说,挺有感召力的,然后你就努力练字了?” 苏承骏骄傲抬下巴:“我只练了我的名字,够用。” 梁爽:“……” 如今在程囿群的胸针背面看到这个刻字,梁爽忽然领悟了命运的玄妙。 “程老师,我想问……”这事实太过魔幻,她把胸针双手还回去,仍不由想要多确认一下。结果梁爽话还没说完,一个挺拔英俊的男人已经迈步进来,正是风尘仆仆的苏承骏。他的大衣肩上有风雪,但他一眼看到面对门的方向坐着的漂亮女朋友,笑得比阳光灿烂,动情地叫了一声“爽爽”。 程囿群原本背对着门外,忽然听到儿子声音,她不可思议地回头。梁爽已经意识到这是怎样神奇的一幕,她整个人顿住,浑身上下只有眼睛还能眨巴两下。 苏承骏也看到了程囿群:“咦?妈?” 程囿群扭过头来一看,终于确认不止声音像,长得也像,噢!这就是她亲儿子本人。三人齐齐愣了一会儿。程囿群的反应能力是在聚光灯底下练出来的,救场如同条件反射,她嗔怪道:“谁是你姨妈,我是你亲妈。”气氛顿时轻松。 程囿群审视苏承骏,再看看梁爽,眼里染上一点笑意:“儿子,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一下的吗?” 苏承骏顺着程囿群的目光看到梁爽,这段日子的条件反射就是但凡两人目光勾上总是要黏糊一阵,梁爽颇不好意思避开苏承骏的视线勾缠:“程老师,我……”她卡壳,下意识又看回苏承骏。苏承骏其实也有点懵,梁爽觉得他好像要犯傻了,飞快跟他解释:“我们在剧场遇上的,碰巧一起看了今天的戏。” 原来是这样。 苏承骏见她俩站在一起,气氛还颇为融洽。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挺高兴。苏承骏“嘿嘿”笑了一下,跟程囿群道:“嗯,妈,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有了。” 梁爽表情僵在脸上,她属实有点麻了。 程囿群道行高一点,微笑不改,但眼神明显透露出一丝疑惑:“?” 苏承骏反应过来,“不,不是……是说,”他拉着梁爽的手把人往自己身边带,走到程囿群跟前一点站定:“我有伴儿了。这是梁爽,是我的姑娘。” 梁爽猝不及防被这个词砸得晕乎乎,任由苏承骏牵着手,却想不出什么在这个场合得体的话。 程囿群仔仔细细将他俩打量一番,眼里笑意慢慢深了,她提醒儿子:“怎么傻站着?都这么晚了,你要先送我们回去。” 往苏承骏停车点走的时候梁爽感到一丝微妙的尴尬。她刚刚说的顺路的地址正是苏承骏家,这多少有些……苏承骏先一步去开车,梁爽有几分不知所措,刚刚跟童年偶像见面时的机灵热情不复存在,这时程囿群款款走过来挽住她的手:“小爽,走吧。” 梁爽看到程囿群眼中和善没有侵略性的笑意,也对程囿群露出一个笑容。 梁爽到底心重,接下来上车如何安排座位又是一个问题。梁爽在心里没盘算出结果,程囿群已经亲切地拉着她说我们一起坐后面,让他开车,我跟你说说话。 那一刻梁爽心想,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但业界对程囿群的评价确实是春风化雨,体贴不着痕迹。 路上程囿群拿出了当主持时深挖当事人的功底,问梁爽她和苏承骏的认识经过。 梁爽回想:“出差的时候在飞机上遇到,当时还没想到我们业务上已经有了交集。”梁爽随之想起了苏承骏一系列直男操作,自己都不禁觉得好笑。 程囿群轻轻扣了下椅背,又问苏承骏:“那你和爽爽是怎么开始恋爱的,是谁先走出了那一步?” 不提便罢,一提梁爽就知道苏承骏得想起来酒吧街那回。她在后视镜里看到苏承骏的耳朵以肉眼可见速度变红,连她的眼睛都逃不过,更不要讲在程囿群眼里。梁爽昏厥了,徐迪!都怪徐迪!这都是徐迪那一次闹出来的糊涂账。 程囿群明显读懂了什么,有些憋笑的意思,半掩着嘴巴也不再出言捉弄他们。 程囿群的酒店先到了,她在小辈之前开口,说今天太晚让他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找时间好好吃个饭。 把她送走梁爽好似还没缓过来,一直等车开到他们小区停车场了,她还坐在苏承骏身边神游太虚。与程囿群开口聊天时一切发生得都太自然,她离开后,梁爽方才缓慢地意识到程囿群其实一直都没碰那些与对方父母见面可能有的尴尬问题,她没问她父母工作、家庭背景,只关注他们如何在一起,跟对方相处得好不好、高不高兴,言谈间仿佛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苏承骏和梁爽在一起这件事。 第110章 梁爽心想,要么是她十分信任儿子的选择,要么就……她可能不在意、没当真,如一些豪门传说中的“恋爱随便谈,只要不带进家门”。但无论是哪一种,她没有被逼到墙角感受尴尬,她都有点松一口气。 苏承骏凑过来看她怎么回事。原本是想研究一下梁爽怎么了,看着看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梁爽:“?” 苏承骏一脸纯真开始关怀她:“怎么发呆?” 梁爽整理了一下情绪,被他强行拖拽回正题。她说:“你都没有告诉过我,程老师竟然是你妈妈。” 老实说,撞破这个事实理应引起她心里一千分的惊讶,可当时程囿群在场,氛围又十分好,以至于这个事情没有造成猛敲梁爽一棒子的惊爆效果,也没有给她发作的机会,只是让她感到了命运玄妙。此刻送走程囿群,无论如何又调动不起刚发现真相那一刻的紧张、诧异,当她说出那么一句时,梁爽为自己的平和感到惊讶。 他凑过来一点,似乎也为妈妈骄傲:“怎么样,我妈是不是很棒,你也喜欢她的节目吗?” “还用说吗?她那么有名,”梁爽说起来甚至有点急,“你竟提也不提。” 苏承骏下意识冲她一笑,那是惯常他讨好梁爽时会有的表情,但笑完显然也没想好怎么接下去,于是话锋一转,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似的:“你知道吗?她说从电视上看自己显腿粗,都不让我们在家看她的节目。” 梁爽难以置信,怒斥之:“哪里腿粗?你就是个黑粉!” 苏承骏:“冤枉,我只是转述了母亲大人自己的话。” 梁爽觉得此情此景多少有点跑偏,她该干什么来着?对,她本该是兴师问罪,为什么跟苏承骏斗上了嘴? 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捶了他两下。而被捶的那位,眼里带笑,肌肉放松了任她打,全然是个好脾气的傻小子模样。梁爽有些恼了,瞪着他:“不会躲的吗?” 苏承骏看着她,好像更开心了,梁爽被他这憨模样整得有点麻,自觉脸热,收了手没说话。车内只有两人,这样静静坐着,一个有点羞有点恼,一个明显又抛弃了智商,毫不掩饰地盯着心上人,嘴角笑容越来越大。 终于是梁爽先受不了这个暧昧浓度,一拉门把手准备下车,而车门锁着,苏承骏又伸手拉了她一把。梁爽扭头:“嗯?……干嘛,怎么这样看我?” 苏承骏喉结滚动:“今天妈妈问我们怎么走出那一步的时候,想起来一件事儿。” 梁爽自觉不是什么好事,都不主动问。但苏承骏挺主动要说:“那天那条红裙子,你不是叫我赔么?我买了,还一直没机会给你。” 梁爽简直一眼看穿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结结巴巴道:“不,不了吧。大冬天的,都下雪了,我这把年纪穿裙子容易老寒腿。” 苏承骏黏过来,埋头在她肩窝嗅了嗅:“有暖风,还有我。” 梁爽这回没想到什么好理由,自觉在劫难逃,机智地把脸撇向窗外:“咦,程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苏承骏一扭头,一看,发现车窗外什么人也没有。 梁爽在此事过后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不要骗苏承骏,会付出代价;第二,苏承骏真的是牛,见不得红色。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28 徐迪:快乐的是你们,怎么还天天cue我? 明天会完全说开背景这趴~ 第64章 苏承骏,你到底在美什么 随着程囿群的出现,苏承骏的身家背景不再是秘密。苏老板自己挺争气,没拿父辈的资源当回事。又或者他还带着点叛逆,铁了心要在不一样的领域去做一番自己的事业。其父苏庆山坐拥千亿身家,行业内绝对的领军人物。任梁爽再怎么有想象力,她也没想过苏庆山的“苏”跟苏承骏的“苏”会是同一个“苏”。 梁爽那一瞬间心情十分复杂。她至少早该猜到,苏承骏的家庭背景没那么简单。 如果一个人年纪轻轻就能意气风发、自信笃定,除去“此人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傻逼”这种可能性之外,大概有两种情形,要么他有所倚仗,没有后顾之忧;要么他早尝过成功的滋味,有脚踏实地的自信。苏承骏显然两种都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叫人嫉妒得牙痒。 她被苏承骏从停车场抱着回去了,两人利落地冲了个澡,在沙发上并排坐下,这是他们一贯聊事情的时候会有的造型。 如此大的信息量,本该激起更大的水花,可不巧这事被掀开之后一波三折,各种打岔,最终……变成了这么个局面。 如果苏承骏平铺直叙地告诉她这件事,梁爽觉得她大概会表演一个大撤退,说跟苏承骏各自冷静几天,保不准冷着冷着她就会自行熄灭。但今天上来遇到了程囿群,一切都那么正常和自然,她甚至为见到童年偶像而兴奋,断不会猛一掀桌,怒斥苏承骏有所隐瞒;中途又被那该死的红裙子打了个岔,虽说是苏承骏起的头,可在中途她显然表现得非常色令智昏,以至于此刻她想翻脸都觉得没到那份儿上,这个气氛……好像他们接下来就是应该甜甜蜜蜜心平气和地说一些寻常之事。 但梁爽就是微妙地感觉不太爽。 苏承骏握着她的手半晌,垂着眼组织语言。两人还是第一次触碰到关于“背景”的问题,也是在此刻梁爽忽然发现,其实苏承骏也没她想象的那么游刃有余,他的掌心发烫,只这么一会儿,手汗都出来了。她抽出自己的手,在他裤子上蹭干净了,没戳破他明显的紧张,凉凉开口:“说吧,苏大公子,原本预备什么时候亮明正身? ” 苏承骏一时当真没想到更好的应对。他豁达但不迟钝,知道… 第111章 随着程囿群的出现,苏承骏的身家背景不再是秘密。苏老板自己挺争气,没拿父辈的资源当回事。又或者他还带着点叛逆,铁了心要在不一样的领域去做一番自己的事业。其父苏庆山坐拥千亿身家,行业内绝对的领军人物。任梁爽再怎么有想象力,她也没想过苏庆山的“苏”跟苏承骏的“苏”会是同一个“苏”。 梁爽那一瞬间心情十分复杂。她至少早该猜到,苏承骏的家庭背景没那么简单。 如果一个人年纪轻轻就能意气风发、自信笃定,除去“此人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傻逼”这种可能性之外,大概有两种情形,要么他有所倚仗,没有后顾之忧;要么他早尝过成功的滋味,有脚踏实地的自信。苏承骏显然两种都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叫人嫉妒得牙痒。 她被苏承骏从停车场抱着回去了,两人利落地冲了个澡,在沙发上并排坐下,这是他们一贯聊事情的时候会有的造型。 如此大的信息量,本该激起更大的水花,可不巧这事被掀开之后一波三折,各种打岔,最终……变成了这么个局面。 如果苏承骏平铺直叙地告诉她这件事,梁爽觉得她大概会表演一个大撤退,说跟苏承骏各自冷静几天,保不准冷着冷着她就会自行熄灭。但今天上来遇到了程囿群,一切都那么正常和自然,她甚至为见到童年偶像而兴奋,断不会猛一掀桌,怒斥苏承骏有所隐瞒;中途又被那该死的红裙子打了个岔,虽说是苏承骏起的头,可在中途她显然表现得非常色令智昏,以至于此刻她想翻脸都觉得没到那份儿上,这个气氛……好像他们接下来就是应该甜甜蜜蜜心平气和地说一些寻常之事。 但梁爽就是微妙地感觉不太爽。 苏承骏握着她的手半晌,垂着眼组织语言。两人还是第一次触碰到关于“背景”的问题,也是在此刻梁爽忽然发现,其实苏承骏也没她想象的那么游刃有余,他的掌心发烫,只这么一会儿,手汗都出来了。她抽出自己的手,在他裤子上蹭干净了,没戳破他明显的紧张,凉凉开口:“说吧,苏大公子,原本预备什么时候亮明正身? ” 苏承骏一时当真没想到更好的应对。他豁达但不迟钝,知道梁爽介意什么,可是他还没有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这段关系进展如同脱缰野狗,苏承骏在这中间有点忘乎所以。等他意识到有这件事要提的时候猛然领悟了梁爽没和裴雪舟在一起的原因,有这前车之鉴,反叫他踌躇起来。 然而,还没找到最合适的开口机会,程囿群突然就出现了。 他怕梁爽觉得自己有意藏着,也怕梁爽单方面介意诸多。但这些话怎么摊开是个问题,那是他喜欢的姑娘,总要拿捏好分寸,不肯轻易对待。 有那么一瞬间苏承骏心想,若她是来钓凯子的就好了,事情会变得非常简单。他正好可以把全部身家忙不迭奉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讨一个众人皆欢喜的大结局。 可她偏偏不是。 嗨呀~她就只是看上了苏承骏这么一个人而已。 苏承骏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想到当时他跟徐迪说的“她图我这个人”,又不禁自己来回咂摸这份情谊,觉得分外甜蜜。 梁爽就这么佯怒看了他片刻,见证着苏承骏由纠结到莫名脸红,她实在不太理解他这种情形下到底在美什么。 于是轻咳一声提醒他回归到现实。 “我没想过瞒你。”苏承骏忽然抬眼,说了这么一句。 梁爽稍微愣了一下,她实在没懂他是怎么实现从“见不得红裙的蛮牛”到“眼神清澈的少年”如此丝滑的转换,她被他亮晶晶的眼睛蛊惑了一下。而后就听苏承骏接着说下去。 苏承骏一直认为他是他,他爸是他爸。他跟他爸有不可否认的血缘关系,但老苏同志的成就是他自己的,如果为人子女就天然认为父辈的积累是自己的筹码,那也有点太不拿自己当外人。同样的说,如果一个长辈因为自己很成功,就要求他的子女来守着这份家业,那显得控制欲过强。 “毕业前他就跟我说好了,如果我想去他名下的任何公司,都要走正常的招聘流程,能过才让我进。” 梁爽没憋住有点想乐,这对父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公事公办。苏承骏说到自己的选择,也丝毫不掩饰他的骄傲:“但我压根也没想去他那儿。回国之后就自己找了感兴趣的公司投简历。” 听他简述一遍这段经历,梁爽有点好奇:“在这家的起点很高嘛。那你后来怎么到了维一做销售?” 说起来苏承骏还有点憋屈:“虽然不提我爸是谁,但简历给出去,应聘的岗位起点一高,有背调,他们应该都心里有数。最后给我的活儿都像是配相的,有一家离谱到我进去两周光配合吃饭、照相了。” 梁爽审视他这张脸,心说有没有可能,未必全是因为您父亲。戳破那层关系,她才意识到初见苏承骏时的熟悉之处,是因为他的眉眼像极了程囿群。但苏承骏本人气质过于二五八万,梁爽怎么也没能把这张脸跟她那优雅知性的童年偶像联系到一起。大部分见过苏承骏的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应该关于他杀伐果断又狡诈奸猾的那一面,他的行事作风如此突出,常常会让人忽略其实他生得相当美丽。如果苏承骏不说话不看人,变成一张静静的壁画,作为审美对象存在时,大概才能让人意识到,这是一个漂亮男人。 第112章 梁爽自己也恍惚了一下,把那点不合时宜的沉迷收回,听他接着往下说。 “所以后来,我就只拿了我的初中毕业证,去维一的线下卖场应聘销售。”说到这段,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得意,“他们最低要求是高中毕业,学历门槛没卡上,还是靠我高超的游说技巧才录用了。” 梁爽终于懂了那个学历不高的传言从何而来,她也没多想,只是顺理成章问了一嘴:“你为什么不好歹拿个高中毕业证?” 苏承骏顿了一下:“我读的国际高中。” 呵。梁爽看他多少有点看阶级敌人的意思了:“打扰了,原来是怕留下线索被识破贵公子身份。” 苏承骏殷切地把手搭过来:“旁人能识破什么?我只想被你识破。” 梁爽一阵颤抖,把他爪子拿开,还不想这么快跟他把这事翻篇儿:“……够了。” 把海外名校的文凭束之高阁,拿初中毕业证出去闯荡天下,这是梁爽绝对不会做的事,她的人生里只有所有牌都打出去还怕不够的情况。因此对于苏承骏这种“疯子”行为理解有限。但不得不说,她很欣赏苏承骏的魄力和勇气。 以他给自己选择的这个起点,单枪匹马能爬到维一的这个位置,也可算是传奇了。只可惜他是苏庆山的儿子,大约这传奇说出去没什么人会买账,多少觉得有父辈保驾护航。 不过梁爽再一想,就算他失败了,对苏承骏来说最差的结果是回去继承家业,坐收千亿家产。换了她是苏承骏,她也会乐于撒欢儿闯世界。刚刚那点崇拜又变得稀薄起来,得,阶级敌人身份没变。 “这么坚持做自己的事,是怕打上父亲的标签,那些人会带着滤镜看你吗?” “也不是,主要他的业务我不太感兴趣。”苏承骏语速不快,但是这些话他显然想说很久了,表达起来十分流畅,“我是老苏儿子,这是个客观的事情。没必要拿出来骄傲,也没必要非藏起来。如果我对他业务感兴趣肯定会去投简历,有自己的一番作为。也不怕别人讲因为是老板儿子才怎么样,事情是我做的,别人抢不走,也不怕被人议论。”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说,“那时候刚从学校出来,迫切想学点真东西。但那几家大点儿的公司给的都是摆设的位置,你说我待得着不着急?我只怕自己去了他的公司,更是当了一个碰不得还不好放的花瓶。” 他等着梁爽的反应,梁爽“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苏承骏看着她,总觉得梁爽听明白了。但他其实很紧张。话是说清楚了,过程中的氛围好像也都还好。只是他无法预料这些信息到底会在梁爽心里激起什么反应。 “徐迪上次提醒我的时候,我也知道早就该说,但总要机会合适说出来才不突兀。”他甚至提了一下他脑补的画面,比如在接吻的时候忽然退开半步,沉声问:“你知道你得到的是谁的爱吗?” 在他以为梁爽会笑的时候,梁爽危险地眯眼,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徐迪,知道我们的事了?” 苏承骏懵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她的小臂,扭捏道:“噢!不是我主动说的爽爽,你也知道他的情况,谁跟谁有一腿他看一眼就知道。” “谁跟你有一腿?”两人原本是并排坐在沙发上,眼下梁爽气不过,往旁边挪了一点,留出空间,踹了他一脚,“我们是什么不正当关系吗,不会用点好词?” “人家是引用了你之前的说法,”苏承骏很委屈,紧张得睫毛抖抖,试图纠正,又来一句,“他知道我们在干柴烈火。” 梁爽:“……” 梁爽闭上了双眼,看起来头有点疼。 看她模样不像真的生气,也没有不良反应,苏承骏放心很多,梁爽刚刚一脚踹过来,给他机会抓住了她脚踝,此刻伸手轻轻刮搔梁爽脚心讨好。梁爽不得不睁眼,耳根都泛红,飞过去一个眼刀,轻斥一句:“登徒子。” 好吧,这句没有什么威慑力,倒是让苏承骏心里陡然一酥。趁苏承骏愣神的工夫,她从苏老板手里挣脱出来,转进了卧室,再关上门。 她今天接连经历了“偶遇程囿群”,“发现程囿群是苏承骏亲妈”,“意识到苏承骏亲爹是苏庆山”以及一段极其离谱的“停车场红裙斗牛”,身心都有点过载。 她原想让自己离开苏承骏冷静一会儿,可是真这么干了,却发现也没什么值得她翻来覆去忧愁。事儿就是这么些事儿,她相信苏承骏不是有意瞒她,他是会在吃醋的时候少穿几块布以身诱之的人,不会去做“假装穷小子试试她是不是真的爱我”的事,何况倒也没有装穷。 她忽然发现自己挺了解苏承骏的,哪怕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他的身家,但她觉得自己很明白这个人。这种盲目信任不是谨慎的梁爽该有的东西,可是她发现自己对此非常笃定。 至于徐迪知道,似乎也没什么。她其实早有预感,只是还没挑明。兴师问罪一番下来,事情弄明白了,梁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宁定。也没有在那一刻听见她和苏承骏完了的声音。她甚至为自己的“不慌”感到了诧异,好像那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个属于他的小癖好、童年旧事那样程度的东西,就只是客观地发生了,而苏承骏还是她认识的苏承骏。 苏承骏看着卧室关上的门,难得分辨不出她是真怒还是假怨,竟然“君子”地在原地驻足两秒,心不住地往下沉。关于梁爽和裴雪舟的事他是从梁爽那里听的全部,这个版本里没有听到什么裴雪舟的不是,梁爽说的都是她自己的畏葸不前。苏承骏忽然真实地恐慌起来,如果他也翻车在这里,那简直要眼泪流干。 第113章 他往前走了两步,在门前站定,垂下去的手握紧了又放松,表情沉凝下来,喉结上下动了动:“爽爽,我……我一直没想清楚什么时候是说出这件事最好的时机,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在飞机上见到你的那一天,也许我就会告诉你,我是苏承骏,我妈妈是程囿群,我爸爸是苏庆山,我还挺有钱的,然后……请你跟我谈恋爱。” “是不是有病?跟人第一次见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梁爽扔了个枕头到门上,她都要气笑了。 苏承骏微微懵了一下,然后听到卧室里继续传来梁爽恼羞成怒的声音:“门没锁,你烦死了,要进来就快进来。” 苏承骏禁不住嘴角上扬,他在那个瞬间经历了心态的大起大落,他喜欢的姑娘,总是给他比想象中最好还要更好的可能,目光在他眼中变幻,感慨的、懂得的、动容的,最终他的嘴角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 他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29 大骏,真这么自我介绍,在第一集 就剧终惹。 第65章 我就知道你多少有点特殊癖好了 梁爽发现她果然进化了,苏承骏亲妈露了个真身,苏大公子显赫家世放在眼前,在她心里掀起的波澜却十分有限。她不是刻意压着没想,而是就算把这茬放在自己眼前,好像怎么看,也都还是那回事。 苏承骏没有忽然变成多一只眼睛多一个角的怪物,她欣慰地发现她看他的时候依然觉得还是原来那个人。对此苏承骏表示,如果一个人能忽然多出一只眼睛,只能说明他爹姓杨。梁爽说未必吧,只能说这个遗传基因在杨戬老师身上表达出来了,不能证明是来自父辈的稳定遗传。 苏承骏觉得很有道理。然后他们开始讨论为什么三只眼在生物进化中消失了,梁爽觉得这不够经济,两只也够用,生物就不会多长一只眼了。苏承骏认为是第三只眼睛没有眉毛搭配,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气之下说再也不来了。 而另一个现实原因是没时间,自有重重任务把人推着忙起来,没什么空间拿来多想有的没的。 旧的项目结束,新的项目开始。有几个比稿尘埃落定,很快进入到给客户来年做方案。梁爽感觉一口气还没喘匀,下一季度任务就蜂拥而至。 最开始当她能独自处理好一个小项目时,曾乐观地想,往后再处理类似的事会更得心应手,然后就发现项目变大也变多了。想象中的那个游刃有余状态总是没来。她大概能理解,如同游戏打怪时,级别升上去,等你的就是下个副本,停留在原地就无法升级,已经攻克的关卡再去战斗也无法获得更多经验。 落在人生这场游戏里,能原地不动求个安稳的都是幸运至极的人生,大部分人除了向前奔跑别无选择。 大概再怎么求上进,忙到过了一个临界值也会生出逆反心。夜里一杯杯给自己灌咖啡做方案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离开蓑衣这家公司,去找别的出路。但这出路怎么想都不会更轻松。 于她这样的普通人,“前途”和“舒服”是一对反义词。梁爽不记得是谁说过了,普通人赚钱,都是用难受去换的。 最开始也觉得是奔着理想去做事,在自己曾经喜欢的行业,能做出一些了不起的事情来。但又很难承认理想这么好的东西,会逼迫人加班加到休克,加到… 梁爽发现她果然进化了,苏承骏亲妈露了个真身,苏大公子显赫家世放在眼前,在她心里掀起的波澜却十分有限。她不是刻意压着没想,而是就算把这茬放在自己眼前,好像怎么看,也都还是那回事。 苏承骏没有忽然变成多一只眼睛多一个角的怪物,她欣慰地发现她看他的时候依然觉得还是原来那个人。对此苏承骏表示,如果一个人能忽然多出一只眼睛,只能说明他爹姓杨。梁爽说未必吧,只能说这个遗传基因在杨戬老师身上表达出来了,不能证明是来自父辈的稳定遗传。 苏承骏觉得很有道理。然后他们开始讨论为什么三只眼在生物进化中消失了,梁爽觉得这不够经济,两只也够用,生物就不会多长一只眼了。苏承骏认为是第三只眼睛没有眉毛搭配,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气之下说再也不来了。 而另一个现实原因是没时间,自有重重任务把人推着忙起来,没什么空间拿来多想有的没的。 旧的项目结束,新的项目开始。有几个比稿尘埃落定,很快进入到给客户来年做方案。梁爽感觉一口气还没喘匀,下一季度任务就蜂拥而至。 最开始当她能独自处理好一个小项目时,曾乐观地想,往后再处理类似的事会更得心应手,然后就发现项目变大也变多了。想象中的那个游刃有余状态总是没来。她大概能理解,如同游戏打怪时,级别升上去,等你的就是下个副本,停留在原地就无法升级,已经攻克的关卡再去战斗也无法获得更多经验。 落在人生这场游戏里,能原地不动求个安稳的都是幸运至极的人生,大部分人除了向前奔跑别无选择。 大概再怎么求上进,忙到过了一个临界值也会生出逆反心。夜里一杯杯给自己灌咖啡做方案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离开蓑衣这家公司,去找别的出路。但这出路怎么想都不会更轻松。 于她这样的普通人,“前途”和“舒服”是一对反义词。梁爽不记得是谁说过了,普通人赚钱,都是用难受去换的。 第114章 最开始也觉得是奔着理想去做事,在自己曾经喜欢的行业,能做出一些了不起的事情来。但又很难承认理想这么好的东西,会逼迫人加班加到休克,加到胃出血,说到底,也许只是一种贫乏。月薪再低一点,再高一点,都是贫乏而无法自主选择的人生。她需要不停向前奔跑,日夜兼程去赶上跟别人一样的起跑线。也不知道这种不敢松劲儿的状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承骏也忙,近期除了短暂的同眠,两人都清醒且状态饱满的时候不多。梁爽囤了一堆维生素和洋参片,分装在小药盒里,每天跟苏承骏上班的时候各备一份。 唯一一次早回家是夜里十点,梁爽瘫软在沙发上,连手指也不太抬得起来。 苏老板同样连轴转了多日,可怜回家连沙发都没得坐,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他倒了一杯水,不忘递给梁爽喝一口,梁爽懒得伸头,苏承骏伸手从茶几上抽了根吸管放进去,再递到她嘴边。 喝完又躺回去,梁爽感叹:“我加班是生活所迫,苏老板这么拼,到底图什么?” 苏承骏转过来,就近摸到梁爽小腿,顺势拉到自己怀里,上手捏了捏:“可能性。” “嗯?” “进入新的行业,看自己能用多短的时间摸清脉络,做出点东西来。”他勤勤恳恳给人捏着腿,开玩笑问她:“这样是不是很爽?” 爽,但是梁爽觉得他手法不大正经,瞪了苏承骏一眼,试图把腿抽回:“这种工作强度也是很爽的一部分么?我就知道你多少有点特殊癖好了。” 苏承骏被戳中心事一般娇羞片刻,又正经起来:“但是这很有意思。我爸总在我面前嘚瑟他当年白手起家那点事,我也想试试,如果我什么基础也没有,在同样时间里能不能做得比我爸更好。” 他沉吟片刻:“是做成事必须的过程。如果我想用两年去做出别人十年能达到的成果,那我一定要把自己的两年过得像别人十年一样丰满。” 梁爽不自觉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就没再说话。 她有时候最喜欢的是苏承骏身上这种笃定和从容,苏承骏的活儿不比她轻松,可是她很少在苏承骏身上看到心累和沮丧。她真希望她也可以这样想问题。 不过他俩工作的出发点不一样。“追逐成就感和可能性”与“不得不做”,能提供的驱动力差别有点大。人生,真素残酷捏非错字,意为“真是残酷呢”,互联网的娇俏表达方式。。 苏承骏把她小腿放下,自己挪了一下位置,跟梁爽脸贴着脸:“爽爽怎么了?” 梁爽想了想:“我也说不上来。” “有时候也不是这么享受连转轴的过程,对吗?” “我不知道连轴转和躺着,最后有没有差别。”梁爽长叹一声,然后大喇喇躺平,面朝天花板,一脸生无可恋。 苏承骏却仿佛被逗乐,伸手轻轻戳她的脸,轻声哄诱:“要不?回家给我当老婆?” 梁爽皱眉:“有更轻松吗?” 苏承骏眼里都是笑意:“什么都不用你做,只当老婆,好不好?” 梁爽看了他半晌,没接他这一句。 “你这点儿出息,”苏承骏把她拉起来,自己坐到她身边去,“有烦的时候对不对?也有委屈的时候。但你知道你能做到更多的事,你有不想浪费的天分,有想做成事的野心。可有时候付出和回报并不对等,事情避无可避都要做,付出的时候又不那么心甘,多少有点无可奈何。” 梁爽听了,确实是这么回事儿,道理她都懂,她半睁着一双眼,语气平而直:“我知道这是一个过程。我现在还没有很多议价权和选择空间。” 苏承骏想,喜欢真是不讲道理。他觉得她迷糊的时候可爱,清醒的时候迷人。梁爽每次这样稍带冷淡之色跟他讨论问题时,他心里像有小猫的爪子在挠。 他把梁爽圈进自己怀里,亲了亲她的脸,凑上去说:“你知道吗?我爸在第二年就完成了白手起家到千万身家的蜕变,但我的第二年只做到了区域副经理。” 梁爽:“……” 她觉得这个“只”字用得非常讨嫌,不过他看起来很真诚,梁爽也就这么一听。 苏承骏乐:“是不是特烦别人这么说话?” 梁爽幽幽道:“在家说就好,出去我怕您被人揍。” 他笑了:“可能因为我小时候总是想超过他,所以是比着他去做事的。总之我紧赶慢赶,发现自己能做到的事还是很有限,似乎怎么都不能复制他当年的成功,但我觉得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也开始怀疑这个付出和回报是不是真的对等。于是我终于向老苏低头一回,问他到底有什么成功秘笈。” 他问梁爽:“然后你猜他带我去了哪里?” 梁爽当真想了一下:“他……第一次创业的地方?或者什么……有转折意义的办公地址之类。”总归逃不出一些“初心之地”。 苏承骏高深莫测道:“他带我去庙里烧头柱香。” 梁爽:“……?” 苏承骏:“他跟我说,因为那个时代过去了。他曾经创造的奇迹,因为他选择的事业搭上了时代的顺风车。普通人竭尽全力能做成的事似乎总是有限的,从量变到质变也需要一个过程,还是个缓慢的过程。除非你搭上了一趟车——不然为什么有钱之后都迷信了起来,你说是不是?他们总希望那个曾经眷顾过自己的命运能再次眷顾自己,能再搭上一趟车。” 第115章 “当时还有个跟他一起创业的叔叔,我爸觉得那人的学识和能力在他之上呢,但是那个叔叔在一切有起色之前离开,从我爸那里换了那一年的四万块回老家了。” 梁爽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她说:“话没错。只是……这很残酷。” “我也曾经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比现在更年轻一些的苏承骏问自己的父亲:“那我是不是永远不会超过你了?” 老苏对他说,事情能不能成,分了“人努力”和“天酬勤”,如果天老是不来做它的那个部分,你还有信心把自己的部分做好吗? 苏承骏说:“当然,这有什么难的。” 老苏说你可别吹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一直中不了命运的“彩票”,你还会老老实实做一个负责任的人吗?找到一份能发挥自己潜力的工作,如果将来成了家,有了妻子和孩子,还要把他们照顾好。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苏承骏说当然可以,一个人怎么会这都做不到? 苏庆山告诉他,那你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人了,人能做到的就是这些,能得到的均值也就是如此。至于最后成就的高低,时代的风能把你带到多远,但看机缘。 苏承骏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只觉得有些沮丧:“那我还是永远不会超过你。” 老苏便笑,说:“你的人生且长着呢。只管做好你的部分,最后都不会很差。至于天的事,谁能说得准,留些耐心给老天爷这位老人家。” 苏承骏把她拢在怀里:“人生且长呢,爽爽。而且,你已经跑得很快了。” 梁爽噙着一点笑意看他,就这样笑盈盈的,也不说话。 苏承骏顿时紧张:“怎,怎么了吗?我说太多了对不对?” 梁爽笑而不语。伸手去勾他的衣领,苏承骏不明所以,但配合地把自己往前送了送,而后她用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勾开他衬衣的扣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在某些时刻,看起来格外可口?” “唔,真的?” “对。就像——现在这样。”她下巴抬上去,轻轻咬他的唇角。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30 大骏心灵马杀鸡,体验过都说好。 9点还有一更。 第66章 “哀家今后独宠你一人。”“怎么宠?细说。” 如果有人顺风顺水过了一段日子,突然遇到一个不那么顺的阶段,就该称之为低谷期。梁爽感觉自己运气挺好,从有记忆起一直都在遇到低谷期,故而很会与这种失落相处。 她近期的焦灼原因有二,一是蓑衣回香港的次数变多,在那边似乎又有了新的业务,加之他的家人在那儿,始终是个牵挂,渐渐有点想对这里的业务甩手的意思。这对梁爽来说诚然是个机会,但也是个难题;原因之二是随着业务盘子扩大,团队开始扩张,工作的大部分内容变成了与人协调和转圜,从前觉得最麻烦的方案部分都算是夜深人静之时留给自己的家庭作业。 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冒出来,争先恐后消耗她的心力。 遇到的问题更多,而每一个都无法从课本上找到现成答案。当你的起点是0的时候,走出去的任何一步都是进步,但站在眼下这个阶段,梁爽对如何朝前走却深深困惑了。 她是真的,有点理不出头绪。 梁爽那一阵爱上健身——那是她生活里面为数不多的,只要跟自己较劲就能解决的事。 她气喘吁吁从跑步机上下来,出了一身热汗。苏承骏递了毛巾和水过来,要她喝慢一点。梁爽抿了两口水,后来泄愤似的把一杯都给自己灌了下去。苏承骏问她今天是不是不开心。梁爽叫他离自己远一点:“一身汗呢,别碰到我。”接着敏捷地扭身去冲澡。 苏承骏不放心过来敲门,梁爽探出一个脑袋,声音倒是还很有劲儿:“等等我,我现在情绪不好,过了劲儿再跟你说话。”她学会坦诚,很叫苏承骏放心。 浴室里热水带起的蒸汽将周围都蒸得朦胧,梁爽看到苏承骏眼里的温柔关切,不禁心软。可她很快觉出不对,苏承骏目光下移两分,耳朵根子都开始发红。梁爽叫了声“变态”然后退回浴室里,把门关得十分干脆。 热水澡有天然治愈功能,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苏承骏打了一个岔,梁爽这焦躁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不害怕在苏承骏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和矛盾,但总归不希望自己只能单方面向他倾倒情绪。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也不会等着被谁拯救,知道生活的本质如此,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会不断出现。有… 如果有人顺风顺水过了一段日子,突然遇到一个不那么顺的阶段,就该称之为低谷期。梁爽感觉自己运气挺好,从有记忆起一直都在遇到低谷期,故而很会与这种失落相处。 她近期的焦灼原因有二,一是蓑衣回香港的次数变多,在那边似乎又有了新的业务,加之他的家人在那儿,始终是个牵挂,渐渐有点想对这里的业务甩手的意思。这对梁爽来说诚然是个机会,但也是个难题;原因之二是随着业务盘子扩大,团队开始扩张,工作的大部分内容变成了与人协调和转圜,从前觉得最麻烦的方案部分都算是夜深人静之时留给自己的家庭作业。 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冒出来,争先恐后消耗她的心力。 遇到的问题更多,而每一个都无法从课本上找到现成答案。当你的起点是 0 的时候,走出去的任何一步都是进步,但站在眼下这个阶段,梁爽对如何朝前走却深深困惑了。 第116章 她是真的,有点理不出头绪。 梁爽那一阵爱上健身——那是她生活里面为数不多的,只要跟自己较劲就能解决的事。 她气喘吁吁从跑步机上下来,出了一身热汗。苏承骏递了毛巾和水过来,要她喝慢一点。梁爽抿了两口水,后来泄愤似的把一杯都给自己灌了下去。苏承骏问她今天是不是不开心。梁爽叫他离自己远一点:“一身汗呢,别碰到我。”接着敏捷地扭身去冲澡。 苏承骏不放心过来敲门,梁爽探出一个脑袋,声音倒是还很有劲儿:“等等我,我现在情绪不好,过了劲儿再跟你说话。”她学会坦诚,很叫苏承骏放心。 浴室里热水带起的蒸汽将周围都蒸得朦胧,梁爽看到苏承骏眼里的温柔关切,不禁心软。可她很快觉出不对,苏承骏目光下移两分,耳朵根子都开始发红。梁爽叫了声“变态”然后退回浴室里,把门关得十分干脆。 热水澡有天然治愈功能,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苏承骏打了一个岔,梁爽这焦躁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不害怕在苏承骏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和矛盾,但总归不希望自己只能单方面向他倾倒情绪。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也不会等着被谁拯救,知道生活的本质如此,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会不断出现。有问题没关系,重要的是她要成长,她要学会去解决。这是必须由她自己跨越的那道坎,向任何人卖惨都没用。 冲完澡出来,梁爽心态收拾得也很利落。她给两人各热了一杯牛奶,还跟苏承骏碰了个杯。 苏承骏今夜没有别的安排,只想跟女朋友腻歪,奈何刚洗完澡出来的女朋友没一会儿把他推开了去,一脸正直坐到了电脑前。 见她也不是在干正事,是表情空白地在发呆,苏承骏凑上去:“怎么啦,方案想不出来?又是给哪个客户的?”梁爽看着他,非常正经:“我又又又又遇到了瓶颈,我怀疑我的人生可能是个长颈瓶。” 苏承骏心疼又好笑,贴着梁爽坐到她身边:“来,看看有什么是家属能帮上的。” 苏承骏自己送上门,她没扛住诱惑伸手在他胸前摸了一把:“最近你的肉体和头脑都很努力,哀家很欣慰。” 苏承骏顺势挺了挺胸,更往她手边送:“别客气,都是你的。” 他听完梁爽说的话倒是有些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梁爽到底还年轻,职业经历有限,有些问题对她来说是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 蓑衣想要鞭策梁爽自然没错,可老板跟老师有点不同,老板更强调员工主观能动性,不成的事大多归因为员工不主动不努力,可惜有些事,确实不是努力就能突破。还需要人引路。做题的前提是先掌握对应知识点,毕竟谁也不能靠空想建造楼阁。 苏承骏想起自己也有这个阶段,但当时他有老苏在背后,虽然不会直接扒拉点资源给他,但每个瓶颈期能有老苏指点,收获不是一般的大。有时候人能走多远,看得见的资源不是差距最大的东西,认知差距,才是真的天堑。他得承认自己运气很好,说是说一点没靠家里,实际上有苏庆山这个真正的“过来人”保驾护航,苏承骏得说,这才是他比普通人少走十几年弯路的最大原因。 有些非文本性的知识,如果没有好运气遇到一个引路人点拨,就只好自己一边撞南墙一边领悟,梁爽如今是后者。 总归写不下去,梁爽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苏承骏膝头,彻底放空自己。 苏承骏享受梁爽对他的依赖,挠小猫似的揉捏她后颈:“周二晚上有个聚会,跟我一起去吧。把你的问题带上,兴许有人能回答你。” 梁爽顿了一下,听出来,苏承骏这是在带她进自己的社交圈。她只犹豫了一秒,决定抓住这份好意。 放在以前,她或许会拒绝,把“我的”“他的”“不占便宜”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上千百遍,而现在她愿意付出所有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让自己成长更快。人总是要不断朝前走,或许如此,她和苏承骏之间也才会更长久。 显然她的爽快也令苏承骏心里一松,接着说起聚会会来哪些人,大概是什么情况。听了几个名字之后梁爽激动不已:“冲你这份救哀家于水火的功劳,哀家今后独宠你一人。” 苏承骏眉眼带笑:“怎么宠?细说。” 梁爽刚要接上他的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他的手轻轻拨开,自己站起来,苏承骏着急:“干嘛去?” 梁爽摆摆手:“抓紧做功课了,不能丢脸。” 苏承骏看她捧着一摞打印出来的资料,又忙上了。 “我觉得我很委屈。”他说。 梁爽眼没从资料上挪开,右手在写,左手撸了一把他的头毛:“乖,刚想到的不记下来怕忘了。今天原定要看完这些才能休息,我抓个紧,你先自己玩儿。” 苏承骏凝视她认真的侧脸,也慢慢安静下来,目光变得柔和,随后自己去拿了一本书来看。 业务一多就容易陷入琐碎的死循环。梁爽见过许多本来还算有潜力的人,在工作两三年之后,停在“熟能生巧”那一步就不往前走,久而久之,连唯一的优势都失去,再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人需要不时把自己从繁杂的事务中拎出来,完成思考和成长。而这些事有时候没办法通过自己来完成,得去借点外力。站在别人的肩膀上,把自己还不够的高度补足。 第117章 从前梁爽就很喜欢找不同行业的朋友、前辈去聊天,不过自己接触到的人相对有限,也仅止于校友、业务交集,眼下有此机会,断没有放过的道理。如果客户可以,校友可以,苏承骏要给她引荐个什么人,那当然也,完全可以。 …… 等她终于做完今日的功课,苏承骏一本原文书也快翻完。 见她收拾好资料放在一边,苏承骏敏锐地合上了自己的书并收好,目光灼灼等待梁爽发现自己的目光。 梁爽果然是第一时间就觉察到,笑眯眯过来亲了他一口。 苏承骏一把将她捞到怀里加深了这个吻,而后话说出来却不是完全甘心:“熬到现在了,早点睡觉。” “噢噢,”梁爽从他怀里爬出来,“先别关灯,我涂个身体乳。” 她自顾自按了一泵乳液在手心里,捂热了顺着脚踝向上,沿小腿肌肉推开。苏承骏眼睛顺着她的手走了一遍,手贴上梁爽手背,声音低哑:“我来。” “这么好的吗?你也太客气了。”梁爽还是天真,最初以为只是他乐于助人,随后渐渐觉出哪里不对,“等,等等……我说这位朋友,不用这么客气,不用涂得这么周到,我自己来……”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30 明天再来解决一些家庭问题() 第67章 远离涩情,清新人生 也许成长有连带效应,当能更好地处理工作时,会生出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心理上不觉得自己那么“小”了,处理起其他关系也更松弛和冷静。 元旦假期,梁爽看时间合适,终于也决定回家看看。 老梁和林翠听闻这个消息都很高兴,问她想吃什么,他们好提前准备。梁爽后来去过很多地方,客观上尝不出家乡那几道特色菜有什么特殊之处,但确有想念的瞬间。后来她看一个人写的散文,说味觉是会被培养的。你喜欢一道菜,可能是因为“美味”,也可能因为“吃得惯”。 她有时觉得自己了不起,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蜕了几层皮就算是脱胎换骨,又无数次意识到她跟自己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有摘不净的联系。她是林翠和老梁养出来的,从长相到本性,时不时都能提醒她一次,她身上流着这两个人的血。 放假前蓑衣问她元旦什么安排,以便考虑要不要给她布置家庭作业。梁爽笑说要回家的,不过电脑会带着,有作业丢过来就行。蓑衣没怎么听她提过父母,不知道想到什么,感慨了一句,他见过的但凡自己奋斗的,孝顺父母有,但跟父母关系情感上亲厚的,就不多。梁爽琢磨了一下:“不难想象。” 离开之前,梁爽忽然跟苏承骏说:“如果我爸妈问起来,我会告诉他们在谈恋爱。” 苏承骏眼里透亮,姿态乖巧:“要带上我吗?” 梁爽抿嘴笑了一下:“不要,你忙吧。” 她忽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苏承骏,如果将来我们真的……”她没说下去,而显然苏承骏已经懂了,走过来,把梁爽的脑袋按进他怀里,无声地揉了揉她头发。 梁爽声音发闷:“好了,不要再薅了,就这么点储备。”她想讨论的那个话题关于家庭,想到了觉得要聊这么一句,然而同样的,也没想好怎么开口。好在那些没开口的部分,苏承骏大约也很明白,说不下去的话也不必硬挖空心思去组织语言。 那天梁爽到家已经是八点多。冬天天黑得早,这个钟点夜色已浓。 老梁从她快到家的时候就开始一直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关注她到了哪里,跟她约好地方过去接。梁爽从车上下来,落地的那一刻有一瞬间恍惚… 也许成长有连带效应,当能更好地处理工作时,会生出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心理上不觉得自己那么“小”了,处理起其他关系也更松弛和冷静。 元旦假期,梁爽看时间合适,终于也决定回家看看。 老梁和林翠听闻这个消息都很高兴,问她想吃什么,他们好提前准备。梁爽后来去过很多地方,客观上尝不出家乡那几道特色菜有什么特殊之处,但确有想念的瞬间。后来她看一个人写的散文,说味觉是会被培养的。你喜欢一道菜,可能是因为“美味”,也可能因为“吃得惯”。 她有时觉得自己了不起,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蜕了几层皮就算是脱胎换骨,又无数次意识到她跟自己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有摘不净的联系。她是林翠和老梁养出来的,从长相到本性,时不时都能提醒她一次,她身上流着这两个人的血。 放假前蓑衣问她元旦什么安排,以便考虑要不要给她布置家庭作业。梁爽笑说要回家的,不过电脑会带着,有作业丢过来就行。蓑衣没怎么听她提过父母,不知道想到什么,感慨了一句,他见过的但凡自己奋斗的,孝顺父母有,但跟父母关系情感上亲厚的,就不多。梁爽琢磨了一下:“不难想象。” 离开之前,梁爽忽然跟苏承骏说:“如果我爸妈问起来,我会告诉他们在谈恋爱。” 苏承骏眼里透亮,姿态乖巧:“要带上我吗?” 梁爽抿嘴笑了一下:“不要,你忙吧。” 她忽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苏承骏,如果将来我们真的……”她没说下去,而显然苏承骏已经懂了,走过来,把梁爽的脑袋按进他怀里,无声地揉了揉她头发。 梁爽声音发闷:“好了,不要再薅了,就这么点储备。”她想讨论的那个话题关于家庭,想到了觉得要聊这么一句,然而同样的,也没想好怎么开口。好在那些没开口的部分,苏承骏大约也很明白,说不下去的话也不必硬挖空心思去组织语言。 第118章 那天梁爽到家已经是八点多。冬天天黑得早,这个钟点夜色已浓。 老梁从她快到家的时候就开始一直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关注她到了哪里,跟她约好地方过去接。梁爽从车上下来,落地的那一刻有一瞬间恍惚。她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熟悉的夜景,这条街她从小时候跑到青春期,再到成年。街上铺面的变动甚至都不大,她记得起每一家店面招牌的颜色啊!写的时候还有不同颜色招牌,现在比较统一了。保留一下时代气息,没有改这里。。 老梁老远朝她跑过来,梁爽眼神到了夜里不太够用,只看得见一个模糊又略显笨重的影子,以一个轻快的姿势向她趋近。老梁的喜悦写在脸上:“车上人多不多?饿不饿?这次回来哪天走?还能在家多待几天吧?”说着去卸她肩上的包,拎包也拿过来自己背了,就连梁爽手里半瓶矿泉水,他也觉得沉似的,非要拿过来替梁爽分担。 梁爽相信这也是他的真情流露。父母的爱是真的,那些曾让她喘不过气的期待和索取也不假。 林翠在家里做夜宵,他们回去的时候看到家里亮着灯。林翠捧出来都是梁爽从前爱吃的菜,有些食材不好处理,看得出很早就开始做。老两口吃过晚饭了,摆满一桌都是给梁爽的。她捧着碗,老梁和林翠就盯着她看。 梁爽心虚地笑了一下:“别这么看我,你们不吃点吗?” 林翠摇头:“妈妈就喜欢看你吃东西。” 梁爽乐了:“养猪的乐趣是么?” 最终是林翠犹豫半晌先开了口,问她现在的对象具体情况,两个人到了什么程度。梁爽早知道他们会问,慢条斯理回答:“人很好。现在就这么谈着,还会继续谈下去。” 老梁也不放心,追着问他是做什么的,家庭条件如何。梁爽的筷子停了一下,想了想,慢吞吞地说还行,他本人没有编制,在企业上班,父亲做生意,母亲自由职业。老梁追问那是不是父母都没有退休金,梁爽说不清楚,没到问这些的程度。 她对老梁的态度不知道从何时起开始定型,问的简要说,不问的也不延展。吃的用的保健品,没有了就给他买买,衣服和鞋,换季了就买新的。他总说不要,梁爽也不管他,自顾自地买了寄回去。但总归态度上不如从前亲厚。有时老梁说三句,她大概会找一句给个答复。 很神奇的,老梁当年对那位猪头肉的维护,梁爽不再提起,但介意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越久,那份在意变得越发鲜明具体。她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件事,她不希望心里有事过不去,可她知道,她是在怀疑老梁恨自己,就像老梁的妈妈那样,从她出生开始恨起,恨她不带把儿。如果老梁不恨她,不厌恶她,她想不通为什么老梁想推她一把,说服她选一盘猪头肉做丈夫。 父亲还是父亲,养育她多年,也有诸多爱她的证据,但她只是不再相信父亲,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跟父亲变得亲厚一点。 看出她不乐意再被打听,老梁接下来问的也小心翼翼:“家里房子有吗?车有没有的?”梁爽把嘴里的虾仁嚼碎了咽下去,面不改色道:“没问呢,只是在恋爱,还没到那一步。” 她看了一眼神色莫测的父母,故作轻松笑起来:“我不想去别人家奉献自我,也不指着谁让我少奋斗几年。总归我心里有数,不占人便宜也不会吃亏。”她没有看老梁,目光放在林翠脸上。林翠神色复杂,她叫了声“爽爽”,可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人跟人别扭的时候自己往往也不会好受,但梁爽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她原以为再没有存在感的那个相亲对象又刷了一次存在感,不过这次是出现在本地新闻里,因为他结婚三个月就打了老婆五次。勾起梁爽不好的回忆,她一想到这茬,当年的恐惧变成恨意向父母转移。 很多事都能翻页,就算不为了原谅,人也要放过自己。可有些事翻不过。她不愿接受父母恨自己这个解释,所以就别扭地把这个问题撂地下了,不解决,也不跨越。她心理上同情林翠更多,就把恨更多向老梁倾斜,继续地,跟老梁保持一种疏离又周到的亲情关系。 晚上苏承骏的信息发来,问她第二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在家跟爸妈做饭,会早点出去买菜,”梁爽道,“冰箱里我有新买你喜欢的那个酸奶,记得喝掉!它是短保的。” 苏承骏:“好,嘤嘤嘤,独守空闺,我今天好脆弱。” 梁爽乐了:“脆弱成什么样了,我看看。” 苏承骏立马拍了张风骚的照片过来,邀宠卖乖。但梁爽微微皱眉,她的关注点不在他显眼的胸肌,而是:“你枕头旁边是什么?” 苏承骏羞涩却坦白:“女朋友的睡衣。” 梁爽手一抖,小声而崩溃地发出语音给他:“苏承骏我日你哥……我最喜欢那件睡衣,你别对它做什么。” 苏承骏很困惑:“抱着睡为什么也不可以?我睡觉又不会流口水。” 梁爽:“……哦,那没事了。”她希望苏承骏没有明白刚刚她的脑子里发生了什么。接着就看到他新发来的文字表情包——远离涩情,清新人生。 梁爽:“……” 第二天跟父母一起去买了菜,她有些忧伤地发现,很多事都不再像小时候了。林翠总是说很多话,保持一种热闹的表象。老梁知道女儿不再热衷于给他回应,话就不多,路过他看到觉得新鲜的食材问梁爽想不想吃,梁爽的回答只限于要和不要,大约让他有些遗憾。 第119章 一直以来,女儿这个角色对他来说不是这样的,那从来都是一个很听话很懂事的小姑娘,让他觉得人生温暖、很有希望,他经历过梁爽从前跟他很亲的时候,是那次之后渐渐远了。他知道。 久别重逢的高兴之后,是什么呢?连话题也找不到。 他提着菜,跟在她们母女二人后面,话渐说渐少。忙成这样,一年回家不到三两次,余生还能再见到多少面,怎么,就这样了呢。 梁爽大约没有想到吃午饭的时候,老梁会跟她说对不起。他说出“爸妈跟你道歉”的时候,好像是从口中吐出一只刺猬,扎得嘴都要变形。 “你有些日子没回来,跟我电话的时候总是话不多,我知道,我说那个人不丑,你恨我到今天。”他这句话一出口,梁爽忽然意识到,父母不是傻子,有时候你以为他们是不懂,其实他们心里又明白。 梁爽问:“那你真那么想么?” 老梁鼻子里出了声气:“凶相,半夜见了都要吓死的。” 梁爽平静:“但是他家有工厂对吗?” 她接着问:“你知不知道,前几天的本地新闻里,打老婆的那个就是他。” 老梁和林翠都局促起来,这件事是个触发器,引爆了他们心里的愧疚,可又不希望梁爽知道这件事。老梁筷子放下来,落地有声,言辞振振:“你要是真的跟了他,爸爸就是豁出一条命,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梁爽忧愁地看着他,声音很轻:“我不明白。我可以跟那个人毫无关系的,为什么是先把我送过去,然后等我被打了,你再豁出一条命呢?我们就那么拼了命的,给自己找罪受吗?” 席间变得沉默了,碗筷和饭菜一点点、寂寞地变凉。 老梁过很久才开口:“你也理解我和你妈妈,到底是想给你找一个好人家,让你以后有饭吃。你过得好了,不管我们都行。父母总要在你之前走的,就算把你卖了,又能享受多少年。” 他说到生老病死,梁爽有一瞬无言。死生亦大,家庭里的话说到这个地步,默认是都要大事化小的。 而后她问:“那个人,算是好人家吗?” 老梁露出颓然之色来:“我和你妈妈,还能给你找到别的什么人家呢?” “如果那个人是有先天缺陷造成的长相,我嘲笑他一个字我都该死,那是我心眼儿坏。但他分明就是一脸凶相和痴肥,见的第一面就想伸手乱摸,”她凛冽的宣言说完了,因为过于恶心跟谁都不想提起的也终于提了,她的声音拐了个弯降下去,“可你当时说我刻薄。” 林翠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口气喘出来怕声音太大似的,断断续续吐了出去,眼里都是诧异羞愧和没来得及流出的眼泪。 老梁也用力眨了眨眼睛:“爸妈……安排不了你的人生。我们的眼界,也只到这里了。” 林翠终于说:“你,你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孩子。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才能……” 梁爽长长舒出一口气,语气也终于和缓:“把我养大了,送去接受了教育,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做更多了。后面的路,让我自己走吧。” 大约人生就是这么一个不断跟一切和解的过程。少年的意气和愤怒燃尽之后,从余烬里面捧出一把真实。叫做认清也好,妥协也罢,总归不再用那些叫自己愤怒和伤心的东西一遍遍纠缠自己。 “无能为力和眼界所限”,比“父母憎恶自己”来得容易接受,她选择不要多想地相信前者。 那天晚上她踏上回程的路, 苏承骏早早下班,开车到了车站停车场等她。 关系进展到哪一步,她其实是很明白的。 只是再往下,问题就会复杂起来。她还没想好是否真的该和苏承骏绑定更紧,还有怎么处理关于家庭与家庭的问题。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31 大骏,坚持在爽的生活里,提供一些画风不同的色彩 第68章 万一骏骏长大了不是个东西呢 那天从剧场出来聊天时梁爽就加上了程囿群的微信,原本准备奔着忘年交去。没料到两人之间突然多了苏承骏这么一个联系。 跟程囿群吃过饭之后,她说孩子们都忙,估计也不好跑动,她打算年前要找时间让苏承骏爸爸过来,也一起吃个饭,相互认识认识。这话梁爽当时就不知道怎么接,也没有很当真,她觉得苏父是个大忙人,可能没有跑这一趟的道理。 她还觉得哪怕两个人真的走到要结婚的那一步,没有相处基础的话,一个年轻人跟另外一个人的父母大概也不会很亲厚,若能一开始就礼节周到、相处愉快,无非是爱屋及乌。 是因为苏承骏在程囿群面前将她介绍得郑重,才叫程囿群也多了几分重视。 而这未必代表什么。 在跟苏承骏的这段关系里,她一次次告诉自己应该把这当做露水姻缘,又一次次想要跟他走到更远。她能坦诚自己爱上苏承骏,想要跟他一起走下去这件事,那也许是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是传说中热恋荷尔蒙分泌的上限四年。 可是……她依然想不出,他们如何能在一起。 恋爱与结婚很不相同,恋爱很容易成立,喜欢就行了,哪有两个年轻人在干柴烈火之际还来得及考虑合不合适这种事?但到了见家长的份上,事情又有变。再往家庭论呢?要考虑适合,考虑分工,考虑很多很多恋爱时没问过的事。 钱川会考虑家里要有一个人留着,看孩子,照应父母,以及少给他添麻烦;裴雪舟……梁爽毫不怀疑他的伴侣还有一个身份是林纪华的儿媳,这不是连带身份,是各自需要通过的考核,就像驾照的科目一、科目二。这两次里面一次她临阵脱逃,一次她不战而降。但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她都没有十分遗憾。 而当对方变成苏承骏时,她发现自己陷入了认真的矛盾中。 她已经很喜欢这个人了,可不太确定自己能否得到苏承骏很久,苏家对他们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态度;以及……为了得到苏承骏,她是否又要付出什么,会以怎样的标准被衡量。 “在一起”和“走下去”似乎是两回事,苏承骏的家世不至于把她吓跑,没让她立马想要放手这个人,却让她意识到,两… 第120章 那天从剧场出来聊天时梁爽就加上了程囿群的微信,原本准备奔着忘年交去。没料到两人之间突然多了苏承骏这么一个联系。 跟程囿群吃过饭之后,她说孩子们都忙,估计也不好跑动,她打算年前要找时间让苏承骏爸爸过来,也一起吃个饭,相互认识认识。这话梁爽当时就不知道怎么接,也没有很当真,她觉得苏父是个大忙人,可能没有跑这一趟的道理。 她还觉得哪怕两个人真的走到要结婚的那一步,没有相处基础的话,一个年轻人跟另外一个人的父母大概也不会很亲厚,若能一开始就礼节周到、相处愉快,无非是爱屋及乌。 是因为苏承骏在程囿群面前将她介绍得郑重,才叫程囿群也多了几分重视。 而这未必代表什么。 在跟苏承骏的这段关系里,她一次次告诉自己应该把这当做露水姻缘,又一次次想要跟他走到更远。她能坦诚自己爱上苏承骏,想要跟他一起走下去这件事,那也许是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是传说中热恋荷尔蒙分泌的上限四年。 可是……她依然想不出,他们如何能在一起。 恋爱与结婚很不相同,恋爱很容易成立,喜欢就行了,哪有两个年轻人在干柴烈火之际还来得及考虑合不合适这种事?但到了见家长的份上,事情又有变。再往家庭论呢?要考虑适合,考虑分工,考虑很多很多恋爱时没问过的事。 钱川会考虑家里要有一个人留着,看孩子,照应父母,以及少给他添麻烦;裴雪舟……梁爽毫不怀疑他的伴侣还有一个身份是林纪华的儿媳,这不是连带身份,是各自需要通过的考核,就像驾照的科目一、科目二。这两次里面一次她临阵脱逃,一次她不战而降。但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她都没有十分遗憾。 而当对方变成苏承骏时,她发现自己陷入了认真的矛盾中。 她已经很喜欢这个人了,可不太确定自己能否得到苏承骏很久,苏家对他们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态度;以及……为了得到苏承骏,她是否又要付出什么,会以怎样的标准被衡量。 “在一起”和“走下去”似乎是两回事,苏承骏的家世不至于把她吓跑,没让她立马想要放手这个人,却让她意识到,两人的人生路径……终点或许差得有点多。就算苏承骏没有如此身家背景,她也还没想好以后,更不要说他是苏庆山和程囿群的独子……这事儿不能细思,一想就令她茫然。 但他们还能在原地停留多久呢。 有一个周六早上,她醒来,看到昨天加班到凌晨回来的苏承骏起得倒早,正在做早餐。 梁爽因为心事重重把自己给想郁闷了,一言不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苏承骏。苏承骏问她怎么了,梁爽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她问苏承骏:“你想过结婚或者别的什么吗?” 苏承骏没有立刻回话,其实他听得懂梁爽在问什么。她问的不是她和他,而是他原本的人生规划。他把煎好的培根推到锅边,就着培根煎出的油打上了两颗鸡蛋,轻轻晃动锅把,使它们延展得形状漂亮一些。这时腾空摸了摸梁爽圈在他腰际的手,笃定而从容:“你要是愿意,我们今天就去领证。” 梁爽靠在他的后背,轻轻垂下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依照她的性格应该不到临头都不主动提起,可是想要提早说出来,是因为苏承骏在她心里比她想得还要重要一些。她希望对方也有选择余地。 煎蛋慢慢成形,厨房里都是温暖的香气。苏承骏轻轻抖了抖手腕,椒盐均匀洒在成形的煎蛋一面。梁爽轻声道:“也许你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你的家里,也会给你介绍……更好的。” 她想这番话着实不适合这个本该美妙的早晨。可拖着不说也没意思。 恋爱再谈下去两个人越发认真,真到了掏心掏肺死去活来的时候,却发现未来那条路根本走不通,那要怎么办? 鸡蛋煎好了,锅底剩下一点点油,正好用来加热面包片。面包片上放芝士,在激发出香气和微焦之间,苏承骏把它们拿了出来,芝士融化但尚未流出,放在盘子里,一层层盖上番茄切片、生菜和刚刚煎好的鸡蛋、培根,沙拉酱与番茄酱交织挤出花纹,再来一片面包压住,最后切成两份颜色好看的三明治。 他端着盘子,转身时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希望我这么想吗?” “不希望。”她倒也很诚实。 苏承骏乐了一下:“那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 梁爽有点懵,愣愣去洗脸刷牙,再从卫生间挪出来。她当然忐忑,不过自认至少怂得坦诚,她不想瞒着苏承骏,使他盲目与自己走向更亲近的关系,最后“砰”一声撞上她不敢打开的门。 苏承骏连牛奶都热好。梁爽坐下,他递了杯子过来,说先喝点温水再吃。梁爽无心吃饭,只看着苏承骏,她在此刻感性得要命,像已经预见分离的结局,她不舍得跟他道别。苏承骏凝视她许久,最终笑了一下:“我已经听明白了。就这点出息?” 梁爽顿了 0.01 秒,如实点头。是的,就这点儿出息。 苏承骏往前倾身一点,伸手戳她脸:“想什么呢?现代社会,解放多少年了,哪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是随便给你塞个条件合适的人,就能爱得上然后能一起过日子的吗?” 第121章 梁爽摇了摇头。 苏承骏看乐了,他低头咬了一口刚刚的三明治,似乎对自己的发挥很满意。 梁爽醒悟过来,也咬了一口,噢,真香,她把那一口嚼碎了咽下去,看着他,慢条斯理道:“有些差距是客观的。你的父母对你未来的伴侣就没有过一点期待吗?” 苏承骏这次看起来正经,没想插科打诨把问题带过去:“如果非说有,应该是找到一个能跟我相爱的人。” 梁爽乐了一下,但没有接。如果她二十岁,或许会对此照单全收。 苏承骏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没买单,但看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自己做的三明治,心情又有点好。小样儿,被迷死了吧? 他再开口是极为温和的:“如果我的条件更好一点,我爱上你,应该给你更多自由。我只会庆幸自己拥有的一切,能给我的爱人更多选择,而不是压力。” 梁爽拿着手边的杯子,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苏承骏自己的那杯牛奶喝完,杯子放下,问:“你想象中,跟我结婚会发生什么呢?是家人阻拦,还是你要改姓了?” 梁爽没好意思说她觉得或许都有。他也没着急要一个回答,以眼神示意她趁热把牛奶喝掉。他自己开口:“当初我妈离开电视台,很多人都说她是为了我爸,可她不是我爸娶回家的一个门当户对的摆件,也不是一个全职保姆,她是我爸的爱人。妈妈对艺术品的生意更感兴趣,借着结婚的机会功成身退。她没有变成苏程氏,她依然是她自己。我从小见到的一切只让我觉得他们在一起很高兴。” 苏承骏说:“总有人喜欢把‘在一起’这件事变成晋升谈话,一个人拥有更多,好似有了更多筹码,去要求另一个人多做点什么。要我说啊,这是暴殄天物呢。” 梁爽抿了一口奶,捧着杯子看他,苏承骏微微晃了一下脑袋,看起来二不兮兮又很少年意气:“人如果到了这个程度,还不能自由地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要为那点家产去考虑现实原因,去身不由己,那不是家产供着我,是我当家产的仓库保管员。如果拥有越多,不是选择越多,人生越自由,反而是越多条条框框,越多古怪规矩,那人人都想往上走一步,是图什么呢?就图个人生和婚姻都不自由,但余额位数看起来漂亮吗?” 梁爽轻轻笑了起来,她甚少将苏承骏与他的家世联系到一起,他在吃穿用度上从不亏待自己,并热衷于所有新鲜尝试,但对更贵更好的也没什么执念,更谈不上奢侈,与她想象中馔玉炊金的富家子是两回事;与人相处时,也甚少让人感受到他来自“另一个阶级”。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倒真有了一些这狗东西是被钱供着养大的实感。 苏承骏想起什么,突然来劲了:“诶你知道我最早什么时候有人给我说过亲吗?” 梁爽摇头,她还没进入闲聊剧场,引起她忧愁的东西依然使她忧愁。 他说:“小学。” 梁爽睁大眼:“娃娃亲?” 苏承骏:“还要更离谱,那个孩子甚至还在肚子里没出生。不是开玩笑地说,是正儿八经地说。那个女孩儿的爷爷觉得我们两个家族应该强强联合,当场就要把事定下来,要我爸给他写个什么,带我八字的文书给他,还要办酒来着。你说吓不吓人。” 梁爽心说好么,味儿对了,终于有点符合想象的豪门剧场了。 苏承骏说:“我还记得把人送走之后,我爸我妈是怎么搁一起疯狂吐槽的。” 梁爽不大能脑补自己优雅美丽的童年偶像和看起来积威甚重的苏庆山一起疯狂吐槽的画面,于是嘴角抽抽了一下。苏承骏学得非常生动:“我爸说妈呀,‘联姻’这两个字他是怎么说出来不笑的,以为自己拍戏呢?我妈说那老头神经病,一个合资公司就能解决的事,愣把自己还没出生的亲孙女给卖了,这能起什么绑定作用,万一骏骏长大了不是个东西呢。” 梁爽:“……” 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一段,只能给二位比了个大拇指。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01 程苏夫妇:给封建残余一些小小的开明社会震撼。 第69章 黑暗迪迦的前女友 梁爽的困惑也没有因为他三言两语打消,总归周末无事,苏承骏接着说下去:“我爸总说,像他这样的生意人,靠上天眷顾,把生意做大了,最怕的不是别的,是自我感受太好,膨胀得把自己撑破。我小时候见过一些叔叔伯伯,他们自以为生意做得比别人大一点,人种都快变了,家门不叫家门,变成了‘府上’,娶回来的妻子叫‘正房’,婚外情叫‘小妾’,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我还有一高中同学,自我介绍说他是他爸的长子但非嫡子……” 梁爽噎了一下:“……有那味儿。” “很神奇,他们觉得自己这么做特正常你知道吗?”苏承骏吐槽完,又开怀了一下,接着说,“不过等我长大,其中有一些叔叔伯伯都没再见到了。有走上歪路的,有被原配捅出税务问题的,有被‘庶子’毒死的。” 梁爽越听越有点咂摸出意思来:“改天这段儿得跟我细说。” 她其实明白了,这是一个自我定位问题,“我是一个不同于平民的有钱人”和“我是一个人,同时拥有很多钱”之间的差别。前者在心理上实现了一个人种的飞越,后者心态上没有把自己从普罗大众里面摘出去,不论是真是假,至少听上去还挺谦逊。 她也吃完了,两人面前的杯盘都已空。 梁爽伸手开始收东西,苏承骏接了一把,把用过的餐具放进水池,然后他打开热水,开始冲洗。梁爽看着他这样动作,自己拿了一块抹布,去把桌子擦了,捎带抽了两张地板湿巾把餐桌附近的地板擦好。等她再转回厨房,苏承骏的东西也洗好,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抹布搓干净挂整齐。 她其实……有点猜到会是这样的。话是不错,听起来也很开明。 说的是苏家没有那么可怕,再往前走,成为他的妻子也没有那么可怕。 话又说回来了,难道眼下这热恋中的状态,苏承骏还会给她科普苏家对儿媳有什么要求和家规之类的鬼东西么? 就像她想的那样,其实说和不说,差别不大,只会显得她想太多。 两人的手也洗干净了,他拉着梁爽坐下。冬天热水洗完手之后有点刺挠,苏承骏伸出爪子来,小声提醒梁爽他要搽香香。梁爽失笑,挤出护手霜在自… 第122章 梁爽的困惑也没有因为他三言两语打消,总归周末无事,苏承骏接着说下去:“我爸总说,像他这样的生意人,靠上天眷顾,把生意做大了,最怕的不是别的,是自我感受太好,膨胀得把自己撑破。我小时候见过一些叔叔伯伯,他们自以为生意做得比别人大一点,人种都快变了,家门不叫家门,变成了‘府上’,娶回来的妻子叫‘正房’,婚外情叫‘小妾’,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我还有一高中同学,自我介绍说他是他爸的长子但非嫡子……” 梁爽噎了一下:“……有那味儿。” “很神奇,他们觉得自己这么做特正常你知道吗?”苏承骏吐槽完,又开怀了一下,接着说,“不过等我长大,其中有一些叔叔伯伯都没再见到了。有走上歪路的,有被原配捅出税务问题的,有被‘庶子’毒死的。” 梁爽越听越有点咂摸出意思来:“改天这段儿得跟我细说。” 她其实明白了,这是一个自我定位问题,“我是一个不同于平民的有钱人”和“我是一个人,同时拥有很多钱”之间的差别。前者在心理上实现了一个人种的飞越,后者心态上没有把自己从普罗大众里面摘出去,不论是真是假,至少听上去还挺谦逊。 她也吃完了,两人面前的杯盘都已空。 梁爽伸手开始收东西,苏承骏接了一把,把用过的餐具放进水池,然后他打开热水,开始冲洗。梁爽看着他这样动作,自己拿了一块抹布,去把桌子擦了,捎带抽了两张地板湿巾把餐桌附近的地板擦好。等她再转回厨房,苏承骏的东西也洗好,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抹布搓干净挂整齐。 她其实……有点猜到会是这样的。话是不错,听起来也很开明。 说的是苏家没有那么可怕,再往前走,成为他的妻子也没有那么可怕。 话又说回来了,难道眼下这热恋中的状态,苏承骏还会给她科普苏家对儿媳有什么要求和家规之类的鬼东西么? 就像她想的那样,其实说和不说,差别不大,只会显得她想太多。 两人的手也洗干净了,他拉着梁爽坐下。冬天热水洗完手之后有点刺挠,苏承骏伸出爪子来,小声提醒梁爽他要搽香香。梁爽失笑,挤出护手霜在自己手心,然后覆盖在他的手上,苏承骏在摸摸小手的过程里完成了一次很令自己满意的护肤。他嗅嗅自己的手,又嗅嗅她的手,似乎很快乐,开始继续往下说—— “老头子教我说,做生意,审时度势和搞清自我定位最重要。眼下是什么样的文明社会?一个商人如果不把自己当个普通人,思想上就是出问题了。在家的时候不该去想当封建家族族长,搞封建流毒,三妻四妾那一套;到了外面,不该想自己的生意漫山遍野、千秋万代。想远了,手伸远了,离结束也就不远了。” 梁爽想起最近看的一些新闻,有钱之后想教全世界年轻人做人的商人以及手伸太长被当代政治文明教育的商人……她从鼻子里发出了轻轻的哼笑。 他恰到好处地停下,拉回眼下的问题,说得更加直白:“我老跟你吹牛,说问题交给我。但还是让你先提了。没有那些所谓苏家儿媳该如何做的事,我妈说她也不懂那些人说出那套老词儿的时候为什么不感觉嘴麻。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如果你需要别人在你的生活里扮演什么角色,那应该是招聘。不要先用恋爱把人诓进来。” 他目光灼灼看向梁爽:“除了我们很相爱这件事,其他都不重要。” 她问:“那眼下,符合你对家庭的想象么?” 苏承骏禁不住笑起来,学梁爽从前跟他说过的话:“家人就在我面前,我靠想的干什么?” “可是总觉得……没有过日子的实感。”梁爽踌躇,“各自这样忙,除了早餐,都很少在家做过饭。” “在家做饭多简单的事!安排,今天就安排!” 苏承骏态度积极,但也不急于一时。他知道梁爽说的不是一顿饭两顿饭,或许更多关乎生活模式。这终归不是三言两语能完全打消的疑虑,他没想只靠嘴皮子解决。梁爽会想这么多,苏承骏倒有些微妙地开心,多想说明她在意,当真把未来当做正事考虑。这些事本身不困扰他,世界上有一起做饭吃饭过日子的夫妻,也能有一起加班赚钱的夫妻,重要的是能不能过到一起去。 早饭结束他就拉着梁爽一起出门去买了个菜,回来一起切切洗洗,荒废一个早上,到中午煮起了小火锅。 吃火锅的时候开了红酒,酒足饭饱俩人窝在一起,梁爽抱着苏承骏,眼中水色明显,眼尾微微泛红,好像已经有点醉了:“苏承骏,是不是我的所有担忧在你看来都很蠢?” 苏承骏低低笑:“有担忧正常,我只希望我是能打消你顾虑的那个人。” “就怕你口不对心,”她说。 “咱俩到底谁更口不对心?”他问。 梁爽伸手贴在他胸口:“不好说,我摸一摸再给您答复。” 苏承骏乐得不行:“摸明白了吗?怎么还捏上了?” 梁爽:“我严谨。” 再后来……苏承骏撑着脑袋看她,好像也添了几分醉意,他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觉得自己哪里不好?除了你之外,我去哪里还能再找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梁爽眼中水盈盈:“我……” 第123章 苏承骏对她露出一个有点傻气又有些腼腆的笑:“从咱俩刚在一起到现在,想到你我还会偷着乐。爽爽,我是命好投身在一个富人家,剥开了看,也就是一个凡夫俗子,我还要配什么样的伴侣?多好才算好?别是人类都不够选了,要去配卡蜜拉女王呢?” 卡蜜拉女王。梁爽没 get 到这个词,甚至听也没听过,她有那么一个瞬间为自己不丰富的知识储备而羞愧。 酒意上头,被她压下去的自卑软弱再次出现。她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是无趣的,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学校不考和工作不用的东西,她了解的都甚少。苏承骏努力告诉她她有多好,而实际上她连他这个可能的理想型都完全不懂说的是什么。卡蜜拉,是某个中世纪的皇室后代吗?她是优雅知性还是杀伐决断?她就是苏承骏的梦中情人类型吗? 事关苏承骏,她很在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带着一种求教于人时特有的虚心,以及因为想了太多而拥有的感性的柔软:“卡,蜜拉……女王,是谁?” 苏承骏:“唔?就……黑暗迪迦的前女友,你不喜欢奥特曼吗?” 梁爽表情空白了一下:“……” 她觉得果然是有必要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没料到这顿饭吃了快到下午,火早就关了,两个人几乎粘成一个,梁爽哼哼着手脚并用,把他圈得更紧一点,看着属实不太清醒了,声音里还带上些委屈:“你看,我都只是在假客气。说是说你有选择,要你想好了,可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我喜欢你,已经比我敢想的还要更多了。” 苏承骏轻叹一口气,怕她哭,要伸手给她擦擦眼睛。梁爽眼睛原本红着,但没哭出来,苏承骏真这么温柔小意伸手来碰,她才吧嗒吧嗒,跟碰瓷似的掉下眼泪。 她埋头进苏承骏怀里,嗫嚅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很舍不得你。” 他把梁爽圈起来,收紧了手臂,好像要把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那就不要放开我,梁爽。是你说过,我们会有来日方长。”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1-12 大骏:不会吧,不会有人不喜欢奥特曼吧? 第70章 称呼问题,来咱俩先好好解决一下 梁爽曾经觉得生活在任何时候结束都不会让人遗憾,那些由“失望”和“不过如此”组成的部分,却还需要用尽全力去争取。那一切使她感到厌倦。 可是某天梁爽加班到很晚,她关上电脑,在无人的办公室伸了一个懒腰,走在寂静的夜路上,她甚至听到自己在唱歌。 生活本质没有大的变化,仍是一日三餐,仍是面对没有尽头的琐碎繁冗,她深知自己的渺小微末,却斗胆开始热爱生活。从此像是耳聪目明,听得到希望的声音,也看得到生活的明丽之处。 可那份勇气和乐观又不仅仅是为了特定的某个人,准确说那个人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一个从前不存在的自己。也许人生而有能力应对自己的生活,但那种能力就像一颗尚未发芽的种子,需要阳光与雨水,如果总被藏在阴暗潮湿之处,它无法萌芽、来不及生长,会给人自己其实对生活无能为力的错觉。 在母亲的目光下,婴儿第一次学会走路;教会你骑自行车的那个人,说“没关系,我在后面撑住你”,也许他/她早就放手了,但你开始敢于向前骑行。实际无人注视也可以,跌跌撞撞也可以,必须要走的路,兴许逼到那个份儿上,怎么都会自己迈开步子。但爱是一种有温度的奇迹,它使得自信生长,内心的种子发芽。 我开始明白,我有那种力量,我真的可以。 比起侥幸的祈求,梁爽逐渐学会去解决问题和为自己争取。 蓑衣有了回香港的打算,梁爽也终于明白琳达为什么一开始不愿跟着蓑衣。这位老板就不是个能定心定意深耕一块业务的人,他找钱的路子多,想尝试的项目也多,不会把所有精力放在一个业务上,数十年如一日地往深里做。眼下这个公关公司的盈利对他来说其实也不算大头,只是对这块业务有点情怀,短时间内做起来再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收获一口袋成就感和一个稳定盈利来源,然后就盘算着放手让别人挑大梁了。如果跟在蓑衣后面想图个稳定前程,拼搏几年好退休,恐怕是万万没可能。 但对梁爽来说……蓑衣的放手不是坏事,累和恐慌是真,自由度也高了不少。她属实是有些更大胆的想法,不过蓑衣回香港… 梁爽曾经觉得生活在任何时候结束都不会让人遗憾,那些由“失望”和“不过如此”组成的部分,却还需要用尽全力去争取。那一切使她感到厌倦。 可是某天梁爽加班到很晚,她关上电脑,在无人的办公室伸了一个懒腰,走在寂静的夜路上,她甚至听到自己在唱歌。 生活本质没有大的变化,仍是一日三餐,仍是面对没有尽头的琐碎繁冗,她深知自己的渺小微末,却斗胆开始热爱生活。从此像是耳聪目明,听得到希望的声音,也看得到生活的明丽之处。 可那份勇气和乐观又不仅仅是为了特定的某个人,准确说那个人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一个从前不存在的自己。也许人生而有能力应对自己的生活,但那种能力就像一颗尚未发芽的种子,需要阳光与雨水,如果总被藏在阴暗潮湿之处,它无法萌芽、来不及生长,会给人自己其实对生活无能为力的错觉。 第125章 于是她去找了蓑衣。告知他目前项老师的项目建议给项老师自己来带,她这边精力无法兼顾,项老师自己统筹完全可行,不必从她这里过一遭。这乍听像个甩锅的借口,蓑衣问她为什么,问的时候态度隐隐有些不满。 他当然知道这种协作在开始阶段会出问题,他想等着看的就是谁能解决谁,如果互相解决不了,说明这二位还没有谁能力特别突出,他们就得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这正是蓑衣想要甩手之后看到的场面。 梁爽全当没注意到他的不满,满脸兴奋道:“因为有更大的新业务需要人做啊靳哥!”源头是上次合作了纪华珠宝项目的供应商,那位女负责人叫悦心,行动迅速响应快、沟通顺畅,令梁爽很有好感,一直也保持联系。她路过此地,梁爽主动招待了一回。没想到聊出一个机会。 悦心他们这种供应商,通常是作为乙方的乙方存在。难免有不怎么靠谱的中间商出现,在当中沟通不好不说,还会直接把他们推出去承受甲方的怒火。悦心也就心一横,把生意从中间撬了,现在自己跟甲方关系很不错。但他们的业务范围覆盖不了甲方全部需求,问梁爽是否有意接洽,梁爽欣然应下。她把项目提成分了三分之一给到悦心,对方也很满意,私下没少用功,极力促成了这件事。梁爽当时觉得蓑衣动向有变,没第一时间拿出来告诉他,眼下机会合适,掏这个惊喜掏得正好。 梁爽此事一说,蓑衣颇有几分意外。梁爽看他神情,感觉第一步挺稳。 于是她先把自己从乱飞的锅里摘了出来。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03 所以梁爽给大骏的称呼是…… 第71章 爱是,喜欢看你最自信和舒展的时刻 项迟带的项目会进入到扯头花阶段也不意外。 梁爽戴着耳机,里面没放声音,她面不改色敲自己的键盘,听到会议室里的声音清楚,正在飞锅竞赛,讲的是方案对接出了岔子,没用客户指定的代言人去做方案,但这份方案竟然被项迟直接转手给客户了,客户觉得自己的前期沟通仿佛对牛弹琴,表达了不满。 策划当然不会任他指责,说项迟当时沟通的时候只说那个明星是举例,还有别的也提了,压根没指定就是他。如果意向代言人早就定下来,这个消息应该确切给他们知道。也不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再去找其他明星做方案。 项迟觉得信息自己传递到位了,都给你举例了你不用,你非要自己找一个明星,那能怪谁?主动性就用在这里? 策划说不行你调会议录音啊,你懂“比如”和“已经内定,就要他”的区别吗?你要是这么明白,当时这份方案你别转发给客户啊,给之前你看了吗? 最后蓑衣把梁爽拎了出去,问她准备怎么办。 这话问得蹊跷,因为梁爽早把自己摘出去了,属实背不上这个锅。如果她要背这个锅,就不该以项迟同事的身份,而是以项迟上司的身份。 她也知道蓑衣想听什么,这位老板在大事上有视野有魄力,但最不耐烦理这些一团乱麻的小线头,项迟收不拢的事,他也不想自己扫尾,蓑衣把话都递到梁爽嘴边了,梁爽也就不疾不徐地说:“先拿客户要紧,沟通到这一步了,客户临时找别家更费事。未必真的气到想换供应商,就是敲打一下,提醒后续合作要上心。我们方案加点速改出来,给过去好好沟通,道个歉,锅我们自己背好。至于内部沟通,协作流程上的龃龉,下次多一个确认步骤就能避免的事,也不是大问题。” 蓑衣点了点头,没说话。 不是大问题,但里面的人吵到面红耳赤。 到底是梁爽接了锅,加班加点把扫尾工作做做好,这次项迟倒没再说什么。 客户尘埃落定之后,蓑衣再找了梁爽,问她怎么看项迟这个人。 梁爽态度谦和地把该说的都说到:“项老师如果是团队的商务总监,大概大家能一起赚很多钱。他这方面的能力应该被发挥到极致。”… 项迟带的项目会进入到扯头花阶段也不意外。 梁爽戴着耳机,里面没放声音,她面不改色敲自己的键盘,听到会议室里的声音清楚,正在飞锅竞赛,讲的是方案对接出了岔子,没用客户指定的代言人去做方案,但这份方案竟然被项迟直接转手给客户了,客户觉得自己的前期沟通仿佛对牛弹琴,表达了不满。 策划当然不会任他指责,说项迟当时沟通的时候只说那个明星是举例,还有别的也提了,压根没指定就是他。如果意向代言人早就定下来,这个消息应该确切给他们知道。也不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再去找其他明星做方案。 项迟觉得信息自己传递到位了,都给你举例了你不用,你非要自己找一个明星,那能怪谁?主动性就用在这里? 策划说不行你调会议录音啊,你懂“比如”和“已经内定,就要他”的区别吗?你要是这么明白,当时这份方案你别转发给客户啊,给之前你看了吗? 最后蓑衣把梁爽拎了出去,问她准备怎么办。 这话问得蹊跷,因为梁爽早把自己摘出去了,属实背不上这个锅。如果她要背这个锅,就不该以项迟同事的身份,而是以项迟上司的身份。 她也知道蓑衣想听什么,这位老板在大事上有视野有魄力,但最不耐烦理这些一团乱麻的小线头,项迟收不拢的事,他也不想自己扫尾,蓑衣把话都递到梁爽嘴边了,梁爽也就不疾不徐地说:“先拿客户要紧,沟通到这一步了,客户临时找别家更费事。未必真的气到想换供应商,就是敲打一下,提醒后续合作要上心。我们方案加点速改出来,给过去好好沟通,道个歉,锅我们自己背好。至于内部沟通,协作流程上的龃龉,下次多一个确认步骤就能避免的事,也不是大问题。” 第126章 蓑衣点了点头,没说话。 不是大问题,但里面的人吵到面红耳赤。 到底是梁爽接了锅,加班加点把扫尾工作做做好,这次项迟倒没再说什么。 客户尘埃落定之后,蓑衣再找了梁爽,问她怎么看项迟这个人。 梁爽态度谦和地把该说的都说到:“项老师如果是团队的商务总监,大概大家能一起赚很多钱。他这方面的能力应该被发挥到极致。” 蓑衣也不装傻,哼笑一声,直接点破:“你是说他带不了项目,管人不行。” 梁爽更加和气,眼里带笑,简直有几分祥和宁静的意思了:“短处大家都有。但团队协作是为把人的长处放在一起的。长处能用就可以了。” 蓑衣看了她许久,似乎在考虑。 梁爽一点不着急,心平气静地等着他做最终的决定。 最终蓑衣一叹气,露出了一点真实的愁容:“难聊啊。他这个人,年纪和资历都在那里,让他给你做下属,怕是心气压不下来。人要是走了,有些资源……你想对接也费劲。” 他做了决定,梁爽这时对他微微笑:“难聊不能让靳哥去聊,这是我份内的事。靳哥方便的话就去表个态,具体的沟通,放手给我来,可以吗哥?” 蓑衣这回是真的诧异,这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打量梁爽许久,这个当初他只当做是好用新人招来的员工,何时成长到这个地步,蓑衣也要感叹一回。 对梁爽的安排,他显然非常乐意接受。 梁爽回到家,冲苏承骏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于是苏承骏意会了今晚她跟项迟沟通的结果。 “你们这个饭也没吃多久,是怎么沟通到那个姓项的心服口服的?” “我跟他互相都不算很待见,有什么饭值得吃很久。说来也简单,”她把脸凑到苏承骏跟前,神神秘秘眨了眨眼,“我把蓑衣答应给他的提成比例翻了五倍。” “五倍?” 看到连苏承骏也诧异起来,她有点得意:“是,相当于如果一个项目成了,他拿到的提成,能跟其他所有支持人员加起来的齐平。” 这不算很合理,苏承骏等着她往下说。 “不过限定在他自己拉来的客户。”她说,“既有的捎带对接一下可不拿这个价。” 苏承骏露出了然之色。 梁爽对他的头脑很满意,亲了他一口:“我可真喜欢你。” 他俩凑做一处开始八卦,梁爽很喜欢这样,仿佛高中晚自习时跟最好的朋友在课桌后偷偷说小话,她讲:“在蓑衣给的提成比例里,项迟自我定位是资深打工人,既在意他能拿到的提成,也在意他在团队里的地位。做不好的事也愿意硬做,即便不成,他只是拿不到一小部分提成,没那么肉疼,在协作中谱儿也摆了,资深前辈的瘾也过了。但提成翻了五倍之后,是另一回事。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项目能成,谁来主导反而不重要了。其实我觉得他挺知道自己长处和短处都在哪儿的,如果琐事不用他管,跟客户联络好感情就能拿大头,岂不是更开心?” 苏承骏眼里带笑:“这个人听起来就是想把自己的资源变现来的,最有优势的地方应该在搞好客户关系。真要他打工,老实坐班带项目和管人,估计也不会长久。你们靳总应该想要一个跟你共分帅帐的人,但这位是个将才,他只会自己冲锋。” 梁爽笑眯眯:“蓑衣原本肉疼,觉得给多了。但那都是项迟自己带来的资源,如果始终卡在这里,谁也无法把资源变现,项迟拿不到,公司也拿不到。所以——” 梁爽有点得意:“蓑衣最后同意了我的分配方法,项迟也心甘情愿成为了我的商务总监。” 苏承骏看着她这翘尾巴的模样,忽然把她扑倒在沙发上,盯着她的脸,轻声道:“总以为原来已经够好了,怎么还会变得更好?” 梁爽红着脸,抵住他的胸膛,倒很实诚地没把这都揽功给自己:“上次跟你去聚会,那个姓秦的姐姐跟我分享了她的管理经验,我又悟了一下。让有能力的员工赚到更多钱,公司不会倒,反而更有可能一起朝上走。” 苏承骏看着她,眼神越发暧昧。 梁爽忍不住嗔道:“是不是变态,聊工作也能兴奋?” 苏承骏刚刚在她修长的脖颈上轻轻啃了一口,此刻脸颊微红地抬头:“得看是谁在聊。” 他喜欢她很多种样子,会哭的,会逗弄他的,会撒娇的……但他最喜欢梁爽清凌凌一双眼,慢条斯理讲这些东西时,那是她最舒展和自信的时刻。这个部分在外人面前会被利落的精英气质包裹起来,显得有些冷淡,只有在他面前,偶尔会显露出带一点孩子气的自得和快乐。苏承骏为此沉迷。 梁爽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是正事儿已经开始听不进去了,倒是也没犹豫,自己也爽快地把正事儿抛到脑后。 她知道工作再往后,更不会简单,这只是一个开始,但有开始就是好事。 因为有项迟的加入,年底也更忙。 这种收割消费者的好时机,各家品牌都在变着法儿地做营销、投广告。明星当然是商家必争的资源之一。中华大地地大物博,什么犄角旮旯小明星都在能这个市场里捞一口饱饭吃写的时候还是这个行情,几年过去,已经不好说,不好说啦~。年底这种营销节点,只要是能叫得出名字的小红人都能吃到红利,被商家当成香饽饽。这里面稍微有点调性,有点群众好感度的名人,价格自然更是水涨船高。 第127章 碰巧程囿群这两年做艺术品投资也做烦了,想换换心情,也会出来接一些活动。口子一开,找她的活动拦都拦不住。程囿群到了这个年纪,保养得当,气质优雅,护肤品能做,合家欢的产品也都好接。以前是她自己推了所有活动,别人也不好来开这个口邀约。现在她愿意出来接活动,各方都有托着人来找合作的,不好厚此薄,故而程囿群女士年底十分忙碌。 她也没想到一把年纪还开始了到处赶场的生活,新鲜劲儿一过就不太想继续干,奈何签好的活动还是要去。结果就在赶场途中生了病,直接住进了医院——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04 放假过年期间还会看文吗,我的网上邻居们 第72章 跟这个姑娘一起,他有勇气去到人生的任何地方 程囿群这场病来势汹汹,吓坏家中父子二人。老苏还好点,他忙与不忙大部分能受自己掌控,尚有时间来为夫人担忧。苏承骏则是事务缠身,刚刚结束了一个长途出差回来就接到母亲大人生病的消息,只顾心焦,可惜人过不去。等他忙里偷闲给老苏拨了电话,得到消息说程囿群已经在手术。 苏承骏握着手机在原地半天没动。心理学家说有安全感的人更愿意去探索世界,他这么多年一直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往前冲,高高兴兴满世界蹦跶,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父母从不让他操心,他们富有并且健康。他好像只需要考虑,如何兴致勃勃跟这个世界打交道。 猛一听说程囿群手术的消息,他脑中乍然崩断一根弦。 那种心理体验难以描述,不同于孩童时害怕失去亲人的无助感,到了苏承骏这个年纪,已经能自如地处理很多事,也根本谈不上依赖,忙时也会甚少见面。但知道他们都在,都好好活着,这件事本身令人心安。 苏承骏跟老苏两个男人,互相说不出更多周到的安慰话。老苏只说“你忙吧,我守着”就给他打发了,苏承骏半天回不过神。最后电话拨给了梁爽。 梁爽甚少在工作时间接到苏承骏的电话,给他的名字还标的是“维一·苏承骏”。故而接起的时候也是一本正经,公式化的笑容习惯性挂在脸上。只听得电话那头传来一句“爽爽”,叫完她名字没了下文。梁爽觉出不对,握着电话走出办公室,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怎么了?” 苏承骏顿了半晌,闷闷地说:“妈妈生病了。”他把情况大概一说,梁爽也提了一颗心起来。 周一的下午,有无数无法推掉的会议,两人同样都脱不开身。梁爽觉得此刻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不过也没有机会跑去找他给一个拥抱。“手术是今天吗?”“嗯,爸爸在守着。我……”苏承骏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明天我约好了人,这几天都走不开。” 人成年之后,就不再适用“不管不顾”这种天真又邪恶的品质。苏承骏想旷工容易,对他来说损失一天工资完全不是问题,但每个人都是项目链条中的一环,他要是走,事情没按时推进下去,连带麻烦的就… 程囿群这场病来势汹汹,吓坏家中父子二人。老苏还好点,他忙与不忙大部分能受自己掌控,尚有时间来为夫人担忧。苏承骏则是事务缠身,刚刚结束了一个长途出差回来就接到母亲大人生病的消息,只顾心焦,可惜人过不去。等他忙里偷闲给老苏拨了电话,得到消息说程囿群已经在手术。 苏承骏握着手机在原地半天没动。心理学家说有安全感的人更愿意去探索世界,他这么多年一直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往前冲,高高兴兴满世界蹦跶,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父母从不让他操心,他们富有并且健康。他好像只需要考虑,如何兴致勃勃跟这个世界打交道。 猛一听说程囿群手术的消息,他脑中乍然崩断一根弦。 那种心理体验难以描述,不同于孩童时害怕失去亲人的无助感,到了苏承骏这个年纪,已经能自如地处理很多事,也根本谈不上依赖,忙时也会甚少见面。但知道他们都在,都好好活着,这件事本身令人心安。 苏承骏跟老苏两个男人,互相说不出更多周到的安慰话。老苏只说“你忙吧,我守着”就给他打发了,苏承骏半天回不过神。最后电话拨给了梁爽。 梁爽甚少在工作时间接到苏承骏的电话,给他的名字还标的是“维一·苏承骏”。故而接起的时候也是一本正经,公式化的笑容习惯性挂在脸上。只听得电话那头传来一句“爽爽”,叫完她名字没了下文。梁爽觉出不对,握着电话走出办公室,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怎么了?” 苏承骏顿了半晌,闷闷地说:“妈妈生病了。”他把情况大概一说,梁爽也提了一颗心起来。 周一的下午,有无数无法推掉的会议,两人同样都脱不开身。梁爽觉得此刻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不过也没有机会跑去找他给一个拥抱。“手术是今天吗?”“嗯,爸爸在守着。我……”苏承骏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明天我约好了人,这几天都走不开。” 人成年之后,就不再适用“不管不顾”这种天真又邪恶的品质。苏承骏想旷工容易,对他来说损失一天工资完全不是问题,但每个人都是项目链条中的一环,他要是走,事情没按时推进下去,连带麻烦的就是很多人。梁爽深深呼出一口气,但她捂住了听筒,没叫苏承骏听见。她能理解这种无奈。 晚上苏承骏忙到十点多才回,梁爽比他还晚一些。她回了家无声无息走过去,抱住苏承骏,两人沉默地相拥片刻。 第128章 大多数人在身体康健精力旺盛的年轻时期都甚少感受孤独,但偶有那么一刻,忽然察觉天地很大,自己很小,在那种茫茫然的失措里,会下意识想要握住谁的手。 梁爽去热了牛奶递给他:“最近一点都抽不出空了吗?”苏承骏伸出右手接了杯子,左手空出来拉梁爽坐在他身边,他盘算了一会儿:“怎么也要周三之后,这几天实在是……”刚谈下来一个大项目,明天来参会的人还是从欧洲飞来,一天天排期无比紧凑,正是紧着推动落地的关键时期,他根本不敢松劲。 “我知道其实我看不看对她的病情来说都帮不上什么,但是……”还是有些太突然了,他的父母看起来那样年轻健康,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有一天面对他们突然生病手术。 梁爽一边抚摸他的后背让他放松,一边盯着他把牛奶喝完。目光柔和:“道理你都明白,别跟自己为难。去洗漱睡觉吧,好好休息。” 苏承骏“嗯”了一声,然后握着空杯子出了一会儿神。梁爽看不下去,伸手把空杯从他手中抽出来,将苏承骏按进自己怀里。苏承骏伸手环住了她的腰:“爽爽。” 梁爽摸摸他:“会好的。”多哄了几句,苏承骏终于缓了些许,两人洗完澡收拾好一起躺到床上。 苏承骏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睛还没闭上:“我对很多事都是有心理准备的,人到这个阶段要开始面对父母的衰老、疾病和死亡。但是……” 梁爽在一边安静地聆听,苏承骏说到“但是”说不下去,给自己换了一个话头:“我妈年轻时候身体很好,是生完我才留下病根。旁人说我爸这样的家业,一个独子风险太大,应该多要几个孩子。但我知道,他没有敢动过这个念头了。每次我妈有点头疼脑热,他急得像是自己命都没了半条。他跟我说,有你妈在,咱们才有家。我真怕……” 梁爽一直握着他的手,除此之外,她也真的不知道能做什么。该做的苏庆山一定都做了。 时间已经不早,但两人全无睡意,又听苏承骏说了他小时候程囿群怎么教他怎么带他,梁爽颇为羡慕。她忽然从床上翻身起来,问道:“开车过去,应该差不多四个小时多一点?” 苏承骏看着她,明白梁爽意图之后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 梁爽利落地开始换衣服:“走吧,开车去。看一眼再回来,还能赶得上上班。” 苏承骏没来得及说话,梁爽已经把他要换的衣服抛了过来,她亲亲苏承骏的脸:“没事,车我和你换着开,耽误不了。” 苏承骏被安排先在后座躺下,身上还盖着梁爽送他的毛绒绒小毯子。梁太后戴着眼镜,实则她对开夜车的经验不多,面容端肃握紧了方向盘。苏承骏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样子,说:“你先睡,换我吧。” 梁爽表情瞬间温柔,扭头极快地给了他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容:“我睡不着,倒是你刚出差还没缓过来,别把瞌睡虫放走了。” 苏承骏仍不放心,她笑,实际上已做出决定:“我稳着呢,到后面服务区再来换我。” 苏承骏若有所思,他躺回去。这个视角只能看到梁爽一点侧影,在夜灯之下,模糊又清晰。第一次在心里得到答案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关于她的一切会这样好。 他想,跟这个姑娘一起,他有勇气去到人生的任何地方。 苏承骏刚结束一段折磨人的出差,怕自己到点醒不来,给自己定了个两小时的闹钟,以免耽误换班。他还想多跟正开车的梁爽说说话,结果在后座躺下没多久就真的扛不住睡着了。 梁爽开到一个服务区停下,瞥见苏承骏睡得正熟。她静静瞧了苏承骏片刻,轻手轻脚从他手中抽出手机来,用自己的指纹解锁,关掉了他的闹钟。她给车窗开了道小缝再关上车门,自己下去点燃一根烟。 在那根烟的时间里,她想到了很多事。 很好的爱,她想。程囿群得到的是很好的爱。而那一刻,她奇异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如果林翠跟程囿群一样,有一对优雅的父母,会在她小时候教会她书法,教她唱歌,会把她送进昂贵的艺术学校,她有机会进入电视台……等那样的林翠当了母亲,是否还会带着为难和心疼给她介绍一盘猪头肉,并同时规劝她:“丑是丑了一点,但家境不错的”? 林翠生她的时候大概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她。这世界上能够活明白的人本就是凤毛麟角,更多人被潮流裹挟,跌跌撞撞用尽力气,到头来并不知道自己的方向为什么朝向这里。 梁爽想,她从前苛责的是林翠为什么不跳出自己的阶级和处境去思考问题。这难度好比有人叫她抓着自己的马尾把自己吊起来。 如果父母对她没有一份主观恶意,那答案是什么呢?或许是贫乏的生活里,开不出从容优雅的花。所得太少,生活太难,能抓得住谁,谁就共享这一段痛苦挣扎的命运。他们没有获得超出自己认知和处境的道德,他们理解的生活就是那样一种东西。 从前的她也好,老梁和林翠也好,就是这么在有限的余地里,有限的资源里,别别扭扭,互相需要和互相伤害,最后变成了这样。 如果她不够坚定,也会一不留神就走进那个模式下的老路,然后跟老梁、林翠相互埋怨,带着拆不开的爱和恨,持续不停地再彼此伤害又彼此依赖。 第129章 对于刚开始自立的梁爽,她知道离远一点,是最好的选择。 时至今日,梁爽回头看,又有不同体会。她有时候觉得生活亏欠于她,没有给她更好的东西,但生活对她的父母辈,好像也从未展现出善意。他们在各自连续的生活里走到这一步,如果向父母追问“为什么这样对我”也不会有答案,那里只有相互折磨和撕扯,只有“我也不是坏心”和“那我又能怎么办?” 好在她如今很有力气,终于能终止这个循环,也能心平气和回头看看养育她的人。 梁爽长长叹出一口气,在这个瞬间,她开始放过父母,也放过自己。 她是一个很有力气的成年人了。 熬过最困的那一阵,烟也烧到尽头,梁爽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她去买了包薄荷糖,拆开一粒丢进嘴里,上车关门,自己继续往前开。整套动作都轻巧得像猫,没有惊醒后座的心上人。 后座苏承骏裹在毯子里睡得很沉,英俊的下半张脸被她的毛绒小毯子覆盖起来,她多看了两眼,嘴角慢慢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漂亮的男人,个性可爱,梁爽想,我会爱上这个人可真是太正常了。 到了程囿群手术的那家医院,梁爽把车开进停车场,这时才轻轻去摇苏承骏:“宝贝醒醒,我们到了。” 苏承骏睁开眼,车里灯光很暗,乍然睁眼也不会不适应。他很快明白过来,梁爽自己一个人把车开了一路。苏承骏的表情瞬间复杂,他难以形容那一刻的心软:“我竟然没醒。” 梁爽与他对看两秒,眨眨眼:“是哦,我串通了你的闹钟。怎么样,我开车稳吧?” 苏承骏喉结上下动了动,没能说出话。 人有时候是在他人眼里看到自己的。饶是苏承骏一贯都对自己很自信,也料想不到有一天能被人宠爱至此。他见过梁爽凌厉又漂亮的时刻,也欣喜于梁爽愿意向他展露柔软和娇气的一面,是他专属的小美人鱼和他的红眼睛小兔子。这些已经足够构成稳定又热烈的迷恋,而此刻他发现不止,梁爽还捧给他一颗赤诚滚烫的心,告诉他因为他值得。 苏承骏忽而有一瞬间鼻酸,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我也睡得太沉了……唔,车里香香的,很好闻。” 梁爽伸手拉了他一把,笑说:“一点安神助眠的精油。睡得好吗?” “爽爽……”语言好像都失去了价值,他看向梁爽的眼睛,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他又确定梁爽看得懂。 梁爽被他看得心慌,她没想过苏承骏会对此反应巨大。一把年纪原本也不想把恋爱谈出缠绵刻骨的意味,怕矫情,也臊得慌。可喜欢是藏不住的,她不只倾慕苏承骏,甚至觉得他可爱。爱一个人尚有解决之法,但觉得一个人可爱就完蛋了。这是最不讲理的感情,简直偏颇到了一定地步,看对方一切都可爱,做什么都可爱,只要见到了就是满心欢喜,哪怕见不到,想到了也足以让自己高兴。 梁爽不想暴露自己对他的沉迷如此之深,故作凶狠状:“好了,快走,不准说多余的话。” 苏承骏被她拉着从车上下来,站定了就一把圈住梁爽的腰:“爽爽。” “干什么!”梁爽粗着嗓子恐吓。 苏承骏抱住了没有放手,声音闷闷的:“好可爱。好喜欢你。” 梁爽想要强行假装不在意,脸却红透。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05 初稿年代较早,如今有成熟的代驾服务。提醒大家合理选择出行方式555 第73章 蓑衣老师惨遭劲爆新闻轰炸 考虑到老苏同志这么晚应该也在休息,苏承骏过来联系的是老苏的助理——姓方,一个稳妥的中年人。梁爽听后开了个小差,心说做到方特助这个位置,年近半百还在干二十四小时待机的工作,可见被剥削阶级的奋斗没有尽头。哪有上岸之说,不过是深水浅水区游泳的差别,一辈子都在有氧运动。 程囿群的手术已经结束。苏承骏问他情况如何,方特助答复他说医生反馈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的两天还需要再仔细观察,目前最危险的一关算是挺过来了。“夫人麻药劲儿过去疼了一会儿,不久前才睡下。苏董还醒着,在等你们过来。” 苏承骏:“我爸也还没睡?” “是的,听说你们过来就在等。” 听到这句梁爽脚步一顿,有了一点犹豫。她还没想过这么快就见苏承骏的父亲,往常“见”这位大佬都是在新闻报道上,此刻要以苏承骏女朋友的身份突然去打个招呼,梁爽有点……但此刻显然不适合纠结这些。 电梯到了楼层,没等梁爽酝酿,开门就见到老苏本人。他是自己过来迎他们了。 苏庆山,活的,会动的。 梁爽的开场白尚未准备好,所幸她的尴尬还没表现出来,老苏看到他们俩就先一步对苏承骏开口:“我已经听群群说过了,你有了。往后不是一个人了。” 梁爽顿时就不紧张了。 甚至抽空神游了一下——原来苏庆山也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而后苏庆山目光转向梁爽:“我的妻子和儿子都喜欢的人,错不了。过来辛苦了,小爽。” 比起程囿群来,老苏不是第一眼就好亲近的人,梁爽原本想叫“苏董好”,听他这么开场便会心一笑,于是改口叫了“伯父好”,老苏点点头。 他会说这么一句完全出乎梁爽意料,她已经有点明白过来, 眼下苏庆山的态度和程囿群当初一样,大概不是出于“随便玩,只要不带回家” ,而是一种接纳。而这种接纳似乎说明这对夫妇对苏承骏的信任程度不是一般的高。苏承骏做出了选择,他们顺理成章接受,没有二次确认,甚至没有多出半点疑惑。至少在梁爽面前,是这样的。 苏庆山再问苏承骏他们路上过来累不累,苏承骏说是梁爽开了一… 第130章 考虑到老苏同志这么晚应该也在休息,苏承骏过来联系的是老苏的助理——姓方,一个稳妥的中年人。梁爽听后开了个小差,心说做到方特助这个位置,年近半百还在干二十四小时待机的工作,可见被剥削阶级的奋斗没有尽头。哪有上岸之说,不过是深水浅水区游泳的差别,一辈子都在有氧运动。 程囿群的手术已经结束。苏承骏问他情况如何,方特助答复他说医生反馈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的两天还需要再仔细观察,目前最危险的一关算是挺过来了。“夫人麻药劲儿过去疼了一会儿,不久前才睡下。苏董还醒着,在等你们过来。” 苏承骏:“我爸也还没睡?” “是的,听说你们过来就在等。” 听到这句梁爽脚步一顿,有了一点犹豫。她还没想过这么快就见苏承骏的父亲,往常“见”这位大佬都是在新闻报道上,此刻要以苏承骏女朋友的身份突然去打个招呼,梁爽有点……但此刻显然不适合纠结这些。 电梯到了楼层,没等梁爽酝酿,开门就见到老苏本人。他是自己过来迎他们了。 苏庆山,活的,会动的。 梁爽的开场白尚未准备好,所幸她的尴尬还没表现出来,老苏看到他们俩就先一步对苏承骏开口:“我已经听群群说过了,你有了。往后不是一个人了。” 梁爽顿时就不紧张了。 甚至抽空神游了一下——原来苏庆山也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而后苏庆山目光转向梁爽:“我的妻子和儿子都喜欢的人,错不了。过来辛苦了,小爽。” 比起程囿群来,老苏不是第一眼就好亲近的人,梁爽原本想叫“苏董好”,听他这么开场便会心一笑,于是改口叫了“伯父好”,老苏点点头。 他会说这么一句完全出乎梁爽意料,她已经有点明白过来, 眼下苏庆山的态度和程囿群当初一样,大概不是出于“随便玩,只要不带回家” ,而是一种接纳。而这种接纳似乎说明这对夫妇对苏承骏的信任程度不是一般的高。苏承骏做出了选择,他们顺理成章接受,没有二次确认,甚至没有多出半点疑惑。至少在梁爽面前,是这样的。 苏庆山再问苏承骏他们路上过来累不累,苏承骏说是梁爽开了一路的车,老苏多看了梁爽两眼,“嗯”了一声,没再多话。 程囿群是熬过疼痛好不容易睡着的,苏承骏也没获准进病房,只隔着小窗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知道人过了危险期,心落回肚子里去。苏承骏对他爸有这个自信,只要挺过了最难的一关,他爸一定有能耐找到最好的资源让程囿群好起来。 父子俩齐齐望向程囿群的这一幕挺让梁爽唏嘘。他的家庭氛围如何,从中也能窥见一斑。 来了也只能看那么一眼,其实隔着手机屏幕也是那么一眼,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亲自来了,看了,才好落定一颗心。 老苏问苏承骏打算何时回去,苏承骏说明早有事,最多还能待两个小时。老苏道:“那我跟你说会儿话。”梁爽很知趣,正要找个理由自己先回车上等苏承骏,老苏已经注意到她:“小爽,你先去休息一会儿。现在也困了吧?”他说完方特助就走上来,示意梁爽跟他走。这无缝衔接的默契,让梁爽又感叹一回,要招到方特助这样的员工,不知道一个月该开出多少薪水。 梁爽走到半路想起苏承骏手机快没电,充电宝在她包里,于是折返。凌晨三四点钟,这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还没转过走廊,就听见老苏的声音:“上次你问你妈要戒指她就跟我说了。不过你爸算是富一代,你奶奶留的那个家传戒指不值钱。过长久日子要有诚意,真看准了要在一起该给的就不能少了。” 梁爽懵了一下,她本想装作没听到,但方特助在她身后不远,装傻不合适。 于是梁爽扭头把问题抛给对方:“方叔,我现在过去是不是不太方便?”方特助对她善意一笑,倒没说话。梁爽把充电宝递到他手里:“那就拜托您去转交一下了。” 方特助道:“乐意效劳。” 梁爽能感觉到方特助极有分寸,对她的态度进可攻退可守。他在某种程度上代表苏家,梁爽是外人。但这外人的位置又是可变的,只不过在变动之前亲疏关系有些微妙。梁爽心里明白。 方特助应该是早有准备,在旁边给他们找好了休息的地方,过去都没耽误时间。梁爽躺下时本以为自己会焦虑到睡不着,实际她比自己想象中放松。 她十分明确与苏承骏这段感情再往深里走一些,问题就会变得更加复杂。这段关系在很多人眼里大约都会被解读成一种攀附。无论是深夜探病还是别的什么,用心也可解读成机心。苏承骏背后可挖掘的价值太多,而一个人的身家和他自己又无法完全剥离,梁爽迟迟不肯让他人晓得这桩恋情,最初怕跟工作掺和不清,后来怕的无非是这个。 可是她跟苏承骏越相处,越在乎的是这个人本身。听到苏家父子那么一番对话也没有令她压力陡增或者吓到想要逃跑。她明明白白爱上苏承骏,眼下也心知肚明他身价几何,反复强调“我不要”“我只是爱你这个单独的人”倒显得怪异,像在不停试图对谁做自我证明。 从前总觉得命运赠予的一切都那样稀薄,如今命运把苏承骏带到她的面前,梁爽想,我不要管那么多有的没有的了。在我的生命里出现了,我很喜欢,我就要抓住。 第131章 她囫囵睡了那么一会儿,忽然感觉浑身一轻,是苏承骏回来,把她抱起来了。“唔,怎么了?” 苏承骏来时蔫蔫的,眼下见过父母他放下心,松快地说:“没事儿,接着睡吧,我们上车,回去了。” 回去是方特助安排人来送,苏承骏那辆车有其他人负责开回去。他们换了一辆车内更宽敞舒适的,前面有司机,苏承骏跟她一起在后面睡成一团。睡得发懵的时候他也没忘把梁爽往自己怀里扒拉。 车开回去也就临近上班钟点,苏承骏没怎么休息就又去了公司,梁爽却实在有些顶不住,给自己请了半天假。 梁爽思虑许久,终于决定趁此机会跟蓑衣挑明她和苏承骏的关系。一来本身不太能瞒得住,早说还有主动权,再晚一些叫蓑衣知道就见外了;二来……她也希望有那么一些主动的时刻,能让苏承骏看到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勇气跟他再往前走一步。 蓑衣当初准假挺痛快,梁爽只说是私事他就同意了。 下午她去了办公室,蓑衣见她来了,偷出空来关心她一句是什么情况,梁爽平和地开口:“苏承骏的妈妈生病了,我跟他一起去看看。”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06 蓑衣:啊? 第74章 说好的冷峻霸总呢? 这话说出来再明白不过,蓑衣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而后提溜着梁爽进了办公室。 面对蓑衣的询问,梁爽笑笑:“之前也一直没机会说,总不能夹在周报里写一条汇报感情状态。现在说是不是也不晚。” 蓑衣的钢笔在手上转了一圈,而后倏然放下去,他沉吟片刻:“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能这么跟我说,怕是处得很深了,关系只怕不是一般程度的确定。” 梁爽但笑不语,也没否认。 蓑衣道:“我也是后来听老邢说,才把那二位联系上。以前只知道苏庆山有个出息的儿子,谁能想到就在眼前……”他说到这里,自己把话截住了,仿佛忽然领悟,当着别人女朋友的面儿八卦他,有那么一点儿不合适。 眼下他跟苏承骏有的交集仅限于“维一”这条业务线,蓑衣后来知道苏承骏的背景倒也没怎么向外透露过,主要是“维一”的苏承骏他能聊得上业务,但如果是苏家的苏承骏,他一时半会儿还勾兑不上。太冒昧去搭个线,保不准还有反效果。既然苏承骏自己对外都不提这背景,也不知有什么深意,蓑衣也怕跟手底下的人摊开了,谁说漏了什么惹来这位金主忌讳。 他看一眼梁爽,把话题转了个方向:“话说回来,苏家大方又仁义,跟老婆不会搞婚前婚后那一套。当初程囿群嫁给苏庆山,就几乎拿了小半个苏家。现在苏庆山的生意比从前又翻了多少倍,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得好好抓牢了。” 这话也是,意料之中。当初蓑衣借裴雪舟的事传授人生经验时,梁爽就领教过一回,不过她不大介意这句话里有什么冒犯,又觉得这些经验她大概用不上,只是笑,没很往心里去。 蓑衣看她这样,一时也没分辨出是礼貌性微笑还是事情没拎清在犯糊涂,于是问她之后什么打算。 梁爽在这点上倒是很明确,说当然是继续干自己的事,恋爱归恋爱,工作归工作。还有一些不必跟蓑衣言明的态度,她知道苏承骏是谁了,她没打算因此放弃自己的爱人,但她会把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不打乱自己的节奏。 蓑衣人精似的,读出她那一点隐藏的微妙抗拒,若有所思,表情倒意外正经,很像是日… 这话说出来再明白不过,蓑衣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而后提溜着梁爽进了办公室。 面对蓑衣的询问,梁爽笑笑:“之前也一直没机会说,总不能夹在周报里写一条汇报感情状态。现在说是不是也不晚。” 蓑衣的钢笔在手上转了一圈,而后倏然放下去,他沉吟片刻:“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能这么跟我说,怕是处得很深了,关系只怕不是一般程度的确定。” 梁爽但笑不语,也没否认。 蓑衣道:“我也是后来听老邢说,才把那二位联系上。以前只知道苏庆山有个出息的儿子,谁能想到就在眼前……”他说到这里,自己把话截住了,仿佛忽然领悟,当着别人女朋友的面儿八卦他,有那么一点儿不合适。 眼下他跟苏承骏有的交集仅限于“维一”这条业务线,蓑衣后来知道苏承骏的背景倒也没怎么向外透露过,主要是“维一”的苏承骏他能聊得上业务,但如果是苏家的苏承骏,他一时半会儿还勾兑不上。太冒昧去搭个线,保不准还有反效果。既然苏承骏自己对外都不提这背景,也不知有什么深意,蓑衣也怕跟手底下的人摊开了,谁说漏了什么惹来这位金主忌讳。 他看一眼梁爽,把话题转了个方向:“话说回来,苏家大方又仁义,跟老婆不会搞婚前婚后那一套。当初程囿群嫁给苏庆山,就几乎拿了小半个苏家。现在苏庆山的生意比从前又翻了多少倍,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得好好抓牢了。” 这话也是,意料之中。当初蓑衣借裴雪舟的事传授人生经验时,梁爽就领教过一回,不过她不大介意这句话里有什么冒犯,又觉得这些经验她大概用不上,只是笑,没很往心里去。 蓑衣看她这样,一时也没分辨出是礼貌性微笑还是事情没拎清在犯糊涂,于是问她之后什么打算。 梁爽在这点上倒是很明确,说当然是继续干自己的事,恋爱归恋爱,工作归工作。还有一些不必跟蓑衣言明的态度,她知道苏承骏是谁了,她没打算因此放弃自己的爱人,但她会把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不打乱自己的节奏。 第133章 蓑衣态度格外亲切:“眼下的总归也是你负责,一只羊要赶,两只羊也是放。再往后做,还能要你事事自己来吗,得往上走了妹妹。” 梁爽在转瞬间想了很多事。 她不至于自负到觉得自己才华惊人所以蓑衣分外青睐,即便能把手头的事情做到很好,能争取到蓑衣放心把当前整个公司丢手给她,她对蓑衣来说也不过是“好用”而已。 “好用”和“好有价值”是不一样的。 所以今天这番话,梁爽不得不想蓑衣原本打算说给谁,又打算在什么时候说。这个事他先前可是一点口风没漏,橄榄枝抛得太快太果断,不像是一早为她准备好的。 梁爽转瞬间把所有念头过完,说这是大事,后续工作变动只怕不会少,她也要想想自己的能力是否足以覆盖,不想辜负信任。 蓑衣搬出了“要果断”的那一套说法要她当场决定,梁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家属意见也很重要,我回家打个商量。” 蓑衣多看了她一眼,不知想了什么,难得的,竟没有意见。 她的判断短时间内还不可能凌驾于蓑衣之上,蓑衣肯往里面投一笔不小的钱,事情总归错不了。但为什么把机会给了梁爽,以及她该怎么接住,这是个问题。 从会议室出来,梁太后假装漫不经心给苏承骏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已经交待过,靳总那边知道他俩有一腿了,往后不用藏着掖着。 苏承骏消息回得很快,问是不是能公开了,是不是对他们公司的人也能说?梁爽矜持地回复:“看你高兴。” 苏承骏:“那我要开会告诉所有人!” 梁爽:“你确定你只是在开玩笑,对吗?” 苏承骏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你猜。” 梁爽恶狠狠:“我如果因为尴尬而死,会拉你同归于尽。” 一个小时之后,送货员推着一捧巨大的玫瑰花束进了明亮开阔的写字楼。因为它属实有些庞大,超出了捧花范畴,看起来甚至更像一个装置。 前台看到有人送花来,连带几个正要去茶水间的同事,都一脸兴味凑过来,问那送货员找谁。送货员又看了一眼名卡,问道:“有叫苏承骏的吗?” 公司里炸开了锅。dbq 虽然很土,但我终于还是写了,整个公司都炸了什么的(。) 而收到消息的苏总十分淡定地穿越人群签收,轻描淡写道:“我爱人送的。”留下满地问号和惊叹号。 而后梁爽收到徐迪的消息:“爽姐姐,我怀疑你会下蛊,苏总笑到现在没有停。” 梁爽笑起来,不确定渐渐变成确定。她该好好谢谢苏承骏,让她这样的人也有坦荡说爱的勇气。 回了家她得知那捧巨大的玫瑰被安置在苏承骏的办公室里,梁爽自觉羞耻,她忽然意识到:“天哪,岂不是天天都有人看到。” 苏承骏爽得不加掩饰:“何止有人看到,有人问起,我还得解说一回,明天我就把咱俩儿合照也摆过去,让人看了就明白。” 梁爽微麻了一下,嗨呀~恋爱中人。 苏承骏扭动:“怎么了嘛?” 梁爽过去亲亲他,笑道:“没,等我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也要把合照放起来。现在~就姑且换个手机壁纸吧。” 苏承骏又开朗了,一边跟她一起选壁纸照片一边乐。 梁爽看他这个劲头,不由感叹,她总觉得刚跟她确定恋爱关系时的那个苏承骏跟眼下的版本不大一样了,说好的冷峻霸总呢?恋爱后怎么会是这个造型!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06 dbq喜欢一些……老套但微麻的情节(。) 第75章 梁爽对他这种状似吸猫的行为还是有点接受不能:“腻歪不腻歪?” 梁爽没忘记正事,蓑衣给她的新机会提议,梁爽平铺直叙把事情跟苏承骏一说,问苏承骏怎么想。这二人的工作,互相拿点东西出来八卦八卦是有,但实际没什么需要征询对方意见的。所以她这个“怎么想”一问出口,就很有深意。 苏承骏听完没琢磨多会儿,问她怎么想。 看他模样,梁爽知道他一定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但他怕梁爽介意,所以并不表态,先把主动权抛回来。 梁爽心下了然,她也不避讳这件事,直白道:“这样的条件,如果只对一个有我这么些工作经验的人,高了。” “但能把这些事做好的人不算多,你能做好,他也想当甩手掌柜,就都合适。不过这个股份比例……确实给得大方。” 梁爽笑眯眯凑到他跟前去,看着他的眼睛:“这是紧接着他知道我们有一腿之后的事,所以你想到多出来的部分是什么了吗?” 苏承骏轻轻一笑,看着她,同时对她张开怀抱,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她最近有点太了解苏承骏了,对他的身体语言也看得明白。读出他这小动作里面带了一点讨好和安抚的意思,她心中忽然一软,大大方方躺在他怀里,捎带戳了戳他胸前的点点。梁爽说:“资源是好资源,吃了时代红利能让这么多有影响力的红人签了卖身契。我估计这里一大半当时签约的时候都没想到自己往后会那么红。不过只有这一环的资源,给到一个普通职业经理人去做,这块生意也不会变得很大,最多就是吃吃老本。有的赚,但不吓人。” 梁爽觉得戳破了也就这么点事儿,苏承骏小心翼翼,她就要更坦诚一点,她和苏承骏如果这一关都不能摊开了说,更不要提往后。 她更直白了些:“蓑衣的想法他肯定不好明说。给我这样的股份比例,我看,激励我上进是次要,主要可能在看我自己能不能悟到,借着这层关系,从你那里接进更多资源。” 苏承骏被捏了两下,看着就不像正经人了。她其实没懂他到底怎么做到一边卖弄风骚一边还能理性讨论问题的,他说:“如果契机合适,接进去能把整块业务做得更大,那是好事。资源与资源总要跑成闭环才能创造价值。” … 第134章 梁爽没忘记正事,蓑衣给她的新机会提议,梁爽平铺直叙把事情跟苏承骏一说,问苏承骏怎么想。这二人的工作,互相拿点东西出来八卦八卦是有,但实际没什么需要征询对方意见的。所以她这个“怎么想”一问出口,就很有深意。 苏承骏听完没琢磨多会儿,问她怎么想。 看他模样,梁爽知道他一定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但他怕梁爽介意,所以并不表态,先把主动权抛回来。 梁爽心下了然,她也不避讳这件事,直白道:“这样的条件,如果只对一个有我这么些工作经验的人,高了。” “但能把这些事做好的人不算多,你能做好,他也想当甩手掌柜,就都合适。不过这个股份比例……确实给得大方。” 梁爽笑眯眯凑到他跟前去,看着他的眼睛:“这是紧接着他知道我们有一腿之后的事,所以你想到多出来的部分是什么了吗?” 苏承骏轻轻一笑,看着她,同时对她张开怀抱,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她最近有点太了解苏承骏了,对他的身体语言也看得明白。读出他这小动作里面带了一点讨好和安抚的意思,她心中忽然一软,大大方方躺在他怀里,捎带戳了戳他胸前的点点。梁爽说:“资源是好资源,吃了时代红利能让这么多有影响力的红人签了卖身契。我估计这里一大半当时签约的时候都没想到自己往后会那么红。不过只有这一环的资源,给到一个普通职业经理人去做,这块生意也不会变得很大,最多就是吃吃老本。有的赚,但不吓人。” 梁爽觉得戳破了也就这么点事儿,苏承骏小心翼翼,她就要更坦诚一点,她和苏承骏如果这一关都不能摊开了说,更不要提往后。 她更直白了些:“蓑衣的想法他肯定不好明说。给我这样的股份比例,我看,激励我上进是次要,主要可能在看我自己能不能悟到,借着这层关系,从你那里接进更多资源。” 苏承骏被捏了两下,看着就不像正经人了。她其实没懂他到底怎么做到一边卖弄风骚一边还能理性讨论问题的,他说:“如果契机合适,接进去能把整块业务做得更大,那是好事。资源与资源总要跑成闭环才能创造价值。” 梁爽拍了他一把:“能不能不要扭,好好说话。” 苏承骏觉得很委屈:“你明知道那是我敏感点,人家受不了这个。” “……”梁爽羞耻了,“这种事也是能直说的?你能不能……” 苏承骏:“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嘛。” 梁爽心想也是,情侣间的私房话,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不过眼下要讨论的是正事,她念念不舍把手从他胸前拿开,接着刚才的话题:“接进你的资源,然后项目做大了,我也能从中分到更多,是这样吗?” 苏承骏看着她,逻辑是这么个逻辑,但感觉出梁爽明显不是这么个意思。 梁爽又逼近一步:“薅点儿你的资源,把关键环节跑通,又苦又累的执行我做了,最后到手里只有我这一份,就这样?” 苏承骏稍微正了正色,审慎地评论道:“其实,也很常见。通常……会觉得拿在手里的才算自己的。” 梁爽也领悟了一番,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她一哂:“你可真大方。” 这是个避不开的问题,但凡大公司、大家族,不分享核心利益或者对所得不满意的亲属,总会给自己想点办法从中获益。他们可能是配偶、情人、儿女或者随便什么远房亲戚,觉得总归最大蛋糕自己捞不着,于是想尽办法利用身份之便,薅点儿。 梁爽肯跟他说到这一步,已经算是说破无毒。 只不过苏承骏见梁爽的反应,对她想法拿不准,于是又把人扒拉扒拉圈到自己怀里:“你想给他一个什么答复?” 梁爽倒是没躲,任由他扒拉,然后看着他,眼里带笑:“你说呢。” 其实,对苏承骏来说,这事确有不好拿捏之处。事情本身不大,只是,他还不知道梁爽会如何消化两人关系公开后随之而来的这些。很明显的,蓑衣给梁爽开出的条件里,有一部分冲着苏承骏来,梁爽对此也心知肚明。 依照他对梁爽的了解,这种“额外优待”梁爽大概不会高兴。这一份说少不少,说多不多,假以时日,梁爽本身未必拿不到这样好的条件,若此刻因为挂着苏承骏女朋友的身份而收下,苏承骏也替她觉得微噎。可这事情本身是不错的,如果能抓住,对她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难不成要一起拒绝了么? 他估计往后这种事也不会少,比蓑衣这委婉试探来得更直白猛烈的都有,那梁爽会怎么想?苏承骏没料到这一关考验来得这么快。苏承骏觉得有些羞愧,他这身份……倒是先一步给梁爽添烦恼了。 所以这事他想先听听梁爽怎么想,也知道她拿来摊开说,肯定是要借这件事把话说清楚的。无论她愿意接受,还是打算把他完全地剔除在自己事业之外,把“跟她恋爱的苏承骏”和“苏家独子苏承骏”掰开得清清楚楚,苏承骏其实觉得都可以,他都会配合好。 不过当这个问题被又一次抛回给他自己的时候,苏承骏看了一眼梁爽带笑的模样,忽然觉得梁爽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好地消化了这件事。“真听我的?”他问。 梁爽嘴角微微弯起:“先说,说了再决定我要不要听。” 第135章 苏承骏就着圈住她的姿势,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你们靳总想法不难猜,逻辑上也成立。咱们能一起来做这个事,结果一定是更好的。” 他委婉地把态度表明了。接着有点忐忑,不知道梁爽会不会接住。 梁爽咂摸了一下“咱们”这两个字,轻轻蹭了蹭他:“不过……” 这个“不过”叫苏承骏有些许紧绷,然后梁爽笑了:“我是说,如果他图这个,他给咱们的就太少了。” “咱们”这个词一出,苏承骏把人圈紧了。 她问:“你要猜猜我当场是怎么答复他的吗?” “嗯?” 梁爽:“我同他明说,要回来跟家属打个商量。” 苏承骏高兴地揉了揉怀里的人:“很好,家属觉得很爽。” 说到这里,苏承骏心里完全放下了:“那后续你想我们怎么答复他?” “不用我们急着答复,”她说,“蓑衣会放一点小饵料试探我,但不会用这点东西试探你的。既然对我要回来跟你聊聊也没意见,他就很明白这事最后会被拿到你跟前,都是明牌了。我估计现在正在跟老邢拉语音沟通呢,在他回香港之前,一定会及早拿出一个新的利益分配方案来,但不是冲我了,应该是拿给你的诚意,想争取你的合作。” 苏承骏认真在听。 梁爽怕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昏庸发言,于是先给出自己的结论:“一个是事情要不要做的问题,我判断能做,至少未来三五年都还有流量红利。这些人的影响力放在这儿,哪怕去别的赛道或许也还有广阔的潜力可挖掘。另一个是要不要跟蓑衣合作的问题,他脑子和手段都活,有时候虽然过于灵活。但这人心其实还是正的,做事有底线。当然我也只跟在他后面这么一段时间,不敢说全都清楚。” “如果他只是邀请我去做一个执行总经理,职责范围和薪酬水平对等,我自己就应下了。现在,我想你应该知情,也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她顿了一下,“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没什么要害怕尴尬和不可说的。” 苏承骏换了个姿势,埋头在她怀里,禁不住闷闷地笑。 梁爽对他这种状似吸猫的行为还是有点接受不能:“腻歪不腻歪?” 苏承骏抬起头,眼里水汪汪:“不腻歪,喜欢。” 然后他道:“我很高兴,爽爽。” “昂?” “我想过早晚有一天我们会碰到这个问题,还没想到它来得这样快,又能被摊得这样开。” 梁爽心道,蓑衣说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对的,她没办法跟苏承骏在真空里谈恋爱,她可以不因为“他是谁”而爱上他,却不能装作不知道“他是谁”那样相处下去。 “我对蓑衣和他在这块业务上的判断都没有疑问,剩下的无非是利益分配问题。”苏承骏沉吟片刻,道,“他未必最开始想蒙你一下,更可能拿不准我们的关系到什么程度,对这些事又各自是什么态度。” 确实如此,蓑衣很明确是想通过梁爽跟苏承骏有更多合作,但他也有不确定的部分,不过等他慢慢确定了再来跟梁爽说这些,意图过于明显就不好看了,因此这么急着抛给她橄榄枝。 如果她跟苏承骏关系没到那个份儿上,苏承骏不会插手梁爽的事,梁爽也坚定地把苏承骏排除在外,对蓑衣来说,给出的那一点试探条件也不亏,算个大方老板,招了个性价比不太高的员工; 如果她跟苏承骏关系到了,但两人对利益问题讳莫如深,都避而不谈,最大可能是梁爽自己做事做得吭哧吭哧,苏承骏如果看不过去,捎带手帮一把,那就是不太放在明面上说的,成果归公司,梁爽拿员工价,苏承骏属于白干活儿的; 再如果…… 梁爽忽然笑起来,他问她笑什么,梁爽说:“脑补了一下靳总开口之前的内心活动,好想知道他是不是憋得慌,也很想直接问。” “如果问了,你会怎么说?”他的脸凑过来。 梁爽捏着他的下巴,细细端详,她有一个短暂的极为暧昧的笑容,但逐渐那个笑容隐去,变得郑重起来。她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眼前这位漂亮男人的皮肤,而后盯着苏承骏的眼睛,轻轻开口:“我不会跟他挑那么明,他也总有自己的判断。但我知道我应该跟谁站在一起。”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08 大骏,大家都能看得到,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 ps.每天早八稳定更新的哈!如果没有刷出来,退出再试试。 第76章 哪个好人家正经男人会做这种事! 梁爽这话听得苏承骏心头微微一震,而后他目光变得柔软无比。 苏承骏幅度很小地动了动自己的脑袋,梁爽的手没动,他便就近用嘴唇去蹭她的手指。牙齿虚张声势啃咬她的指节,而后落下一个吻。随后他握住那只手,放在掌心里收拢,顺着刚才的假设说下去:“他如果知道,我们关系到了,相互间也没有什么不能聊,那我们就是一体的,对业务能不能做更大有关键作用,他就必须把更多利益倾斜给我们。” “我们”这两个字格外清晰。 梁爽笑,她试图将手抽回,被苏承骏一把握紧,她瞪了苏承骏一眼,苏承骏手一松,梁爽的手绕到了他的脖子后面,力度恰当地揉捏他后颈。 他说得这样明白,梁爽觉得再没什么好尴尬和不可提:“其实我之前,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一旦说上这些,就不像恋爱,好像在合伙做生意。而在业务上,我有我的判断,你有你的判断,我有时候我想用我的判断说服你,却怕你是受感情的影响而被我说服。反过来也是这样。” “我有给你这种色令智昏的印象吗?” 梁爽看他一眼,苏承骏握住她另一只手,小动作没停,她懒得理会他这种明显的浑话。 她说:“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小时候?那时候每个礼拜都有一天,我写作业的时候,爸妈会凑在一起算账,算他们还欠多少外债。然后相互提醒,坐一起慢慢商量后面的怎么还。”她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意来:“日子很难,但是他们感情还一直挺好的,听他们说怎么还钱怎么赚钱的时候,也不全是很痛苦的经历,好像他们在一起完成什么事。” 她看着苏承骏:“然后我发现,跟合伙做生意还是很不一样。不是互相合作也互相提防的合伙人,而是……一起的。” 在她讲述的过程中,苏承骏的表情慢慢正经,轻轻应下:“我们是一伙的。” 她想到了一个很中二的说法,手拉手闯荡世界。可是她没有说,她只是单纯地看着苏承骏笑,那个笑容里没有暧昧也没有戏弄,她因眼下这一刻感到轻松。 苏承骏倾身过来亲吻她的眼睛:“你好过我的每一种想象。” 梁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第136章 梁爽这话听得苏承骏心头微微一震,而后他目光变得柔软无比。 苏承骏幅度很小地动了动自己的脑袋,梁爽的手没动,他便就近用嘴唇去蹭她的手指。牙齿虚张声势啃咬她的指节,而后落下一个吻。随后他握住那只手,放在掌心里收拢,顺着刚才的假设说下去:“他如果知道,我们关系到了,相互间也没有什么不能聊,那我们就是一体的,对业务能不能做更大有关键作用,他就必须把更多利益倾斜给我们。” “我们”这两个字格外清晰。 梁爽笑,她试图将手抽回,被苏承骏一把握紧,她瞪了苏承骏一眼,苏承骏手一松,梁爽的手绕到了他的脖子后面,力度恰当地揉捏他后颈。 他说得这样明白,梁爽觉得再没什么好尴尬和不可提:“其实我之前,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一旦说上这些,就不像恋爱,好像在合伙做生意。而在业务上,我有我的判断,你有你的判断,我有时候我想用我的判断说服你,却怕你是受感情的影响而被我说服。反过来也是这样。” “我有给你这种色令智昏的印象吗?” 梁爽看他一眼,苏承骏握住她另一只手,小动作没停,她懒得理会他这种明显的浑话。 她说:“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小时候?那时候每个礼拜都有一天,我写作业的时候,爸妈会凑在一起算账,算他们还欠多少外债。然后相互提醒,坐一起慢慢商量后面的怎么还。”她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意来:“日子很难,但是他们感情还一直挺好的,听他们说怎么还钱怎么赚钱的时候,也不全是很痛苦的经历,好像他们在一起完成什么事。” 她看着苏承骏:“然后我发现,跟合伙做生意还是很不一样。不是互相合作也互相提防的合伙人,而是……一起的。” 在她讲述的过程中,苏承骏的表情慢慢正经,轻轻应下:“我们是一伙的。” 她想到了一个很中二的说法,手拉手闯荡世界。可是她没有说,她只是单纯地看着苏承骏笑,那个笑容里没有暧昧也没有戏弄,她因眼下这一刻感到轻松。 苏承骏倾身过来亲吻她的眼睛:“你好过我的每一种想象。” 梁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闭上眼睛任由他亲吻。 不久后,蓑衣的行动印证了梁爽的判断,他在此期间没有向她追问事情考虑得如何,而是过了一周,直接把新的方案向苏承骏和她抛了过来。 蓑衣给出的内容,详尽到超乎梁爽想象,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利益分配方案,几乎是一份完整的商业计划书,诚挚等待苏承骏带上自己的资源加入。自梁爽跟着他打工以来,还没见过他如此亲力亲为。 她没掩饰住自己的震惊,蓑衣露出一个非常和气的笑容,又带有几分小小自得:“如果苏承骏愿意花时间去看一份合作方案,满分 100 的情况下,我会给他 999 分的内容。” 梁爽明显有点懵,这神情落在蓑衣这种人精眼里,不喾于“何至于如此”几个字已经写在她脸上。 蓑衣猜到她的想法:“当然,不是‘维一’业务线的负责人,是苏承骏本身。” 梁爽若有所思,一时也没组织出语言,蓑衣拍了拍她的肩膀,少见地有些郑重,不知是婉转递出恭维还是真心提点她:“梁爽,那可是苏家的独子,更可贵的是,他本人能做到的比‘苏家独子’这四个字更多。” 苏承骏展露真身之后,她最有陌生感的时刻大约是在此处。不过这一刻极为短暂,她重新衡量了一下“苏家独子”这几个字的重量,依然觉得人还是那么个人,也没多长出一只角。但她也更确定了,苏承骏不是一只很好揉捏的大猫,如果感觉到他很好揉捏,只能说明他本人自愿并且享受被揉捏的这个过程。 苏承骏拿到蓑衣那份东西之后,倒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他借这个机会,一点点告诉梁爽似这样的项目该如何去看,想要做大又应该朝哪些方向去想,如何精准地计算到一个项目的成长天花板,如果她将来接手成为职业经理人,如何以最省力的方式盘活整盘资源,可能的风险点又在何处……两人花了整一个周末来教学和讨论。也是此时梁爽才发现,自己先前思考的维度着实有些太简单了。但她又不十分懊丧,知道闻道有先后,机会来了好好学就是,以往认知所限不明白的也不可耻。 梁爽心里清楚,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大事,对于蓑衣来说是极重要的事,对于苏承骏来说,大概只是一件很小的小事。类似的计划案他应该见过不下千百。 梁爽对苏承骏这种虽骚但郑重的讨论态度感到满意,甚至可以说是意外和欣喜。她没有告诉对方的是,她其实一度害怕在过程中苏承骏会问出诸如“我答应下来你高不高兴”之类的话,那会显得她所有努力和判断都被苏承骏划归于恋爱小把戏。 他没有把这个合作当做一捧取悦情人的花束,或者什么不算便宜的情趣礼物,令梁爽对他有感激。 最早她所接触到的苏承骏仅止于业务交集,那时她只是觉得他眼光老辣不好糊弄;后来她发现这个男人的更多侧面,视野开阔但仍有赤子之心;如今打开一个新副本,她逐渐摸到了那个在“苏家”名头之下的苏承骏,理解了为什么蓑衣对他推崇之至,也从苏承骏那里学到了更多。 第137章 不过她在其中的自我感知也不差,就事而言,没有人会嫌弃钱多,能把资源盘活,让手里的资源出去赚钱,当然是双赢的好事。就人而言,学到的就是自己的,她不怕暴露无知的部分,她知道重点是她在成长中,经历一次,以后就会了。 梁爽说完他刚刚问的一个问题之后,忽听得苏承骏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她问:“怎么?我这里说得不对?” 苏承骏:“不是,腿有点麻。” 梁爽先发制人:“该你的!哪个好人家正经男人会把别人拉来坐他腿上听这些啊!” 苏承骏辩白:“我这是怕内容枯燥!增加课堂趣味。” “不枯燥,这难道会显得比较潮……”梁爽话没说完,脑子终于赶上了嘴的速度,于是她硬生生急刹车,陷入短暂的沉默。接着试图从苏承骏腿上跳下去,但苏承骏把她圈住了。 苏承骏:“显得潮什么?” 梁爽抿嘴不言,看起来非常为自己准备脱口而出的内容而羞愧。 苏承骏偏不叫她躲,干的是欺男霸女的混账事,语气倒一本正经:“说来我听听,帮你把关一下有没有道理。” 梁爽脸红了,含恨躲进他怀里,在苏承骏正要因调戏成功而开怀笑的时候,她咬了苏承骏的奈投非错字,早年有朋友反馈直接写“奶头”不雅,亦有被河蟹风险。故以谐音代替。一口。 苏承骏“啊~”出了波浪线。 这次换梁爽快乐了,她看着苏承骏,眼波流转,轻轻开言,说的是字正腔圆,调笑意味拉满:“这动静,您可真不是什么正经人儿。” 苏承骏反应也快:“我不是正经人我知道,我还知道你胆子很大——” 他扣住了梁爽的腰:“还没从我腿上下去就这样挑衅我。” 梁爽意识到了自己的顾前不顾后,立刻狗腿求饶:“我撤回,我撤回……” 苏承骏轻轻一哂,他脱上衣的速度比谁都快,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奈投怼到梁爽脸上:“都留牙印了,你看看,没良心的,还往哪里撤?” 当然不止是这些,梁爽第一次学会骑马,第一次学会游泳……都是苏承骏教的。梁爽是个好学生,各种意义上都成长很快。有一天苏承骏意味深长打量梁爽半晌:“好像一段时间没注意,你又变了很多。”梁爽扬了扬眉:“嗯?” 苏承骏:“之前你大概会偷偷学会游泳才答应跟我出来。现在肯让我直接教你。”梁爽目光转了一圈:“当然,近水楼台,我又不傻。” “爽爽,你肯相信我、依赖我,我很高兴。”他当然是一开始就喜欢上梁爽才有了后来种种,但人有人的共性,眼看着他喜欢的姑娘在他的爱护之下一点点变得更加光彩动人,无法克制的成就感与情愫夹杂在一起,酝酿出暧昧又几近汹涌的占有欲。 梁爽笑眯眯:“总归我不吃亏,万一哪天苏老师对我始乱终弃,凭着从苏老师那里得来的一身好本领,也能当个有小白脸傍身的富婆吧。” 苏承骏危险地眯起眼:“小白脸?你是临时起意还是当真想过?” 梁爽犹豫片刻,再看看仅有他们俩的室内泳池,忽觉不妙,打着哈哈说:“您看我这不是爱开玩笑吗?我对苏老师的爱日月可鉴,真爱只有苏老师一个人。” “晚了,”苏承骏掐着她的腰把梁爽抱进半深不浅的泳池里:“我教你的,你只能用在我身上。” 梁爽挣扎:“我说的是正经的那个部分!”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09 后面的想写全但是肯定发不出来,你造吧就(。)那就拉灯了,靠一些脑补吧诸位。以及新年快乐! 第77章 她和苏承骏还没来得及用眼神勾兑点什么,就被苏庆山中途拦截 梁爽和苏承骏又一起去看过几次程囿群。手术成功之后,她恢复得很好,这令所有人放心。 苏家本家不在这里,但北方气候寒冷,也为了方便她养病,他们换到就近的城市来住。梁爽第一次跟苏承骏一起去的时候,打开手机地图准备看看距离,然后她惊诧地发现,那是一处不在地图上显示的地址。她刷新了一下对“有钱”这件事的概念。让全世界看得见的穿金戴银是一种程度的有钱,在如此发达的信息时代能做到真·大隐隐于市的有钱,就实在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梁爽不由感叹:“你点外卖一定成问题。” 扭头看见苏承骏在笑,她恼道:“不准跟我说什么厨师都会做之类的话,阶级敌人!” 于是苏承骏正襟危坐,把笑意藏好,把稳了方向盘,末了还是弱弱地递过来一句:“但你想吃什么真的可以随便说。” 梁爽:“……我谢你。” 随着他俩的关系公开,尽管只是小范围公开,消息也还是传了出去。不那么好听的声音当然也有,毕竟苏家实在显眼。能传到梁爽耳朵里的不多,但感谢过于灵敏的大数据,很偶尔她能刷到那么一点八卦。在那些不大文雅的桃色上位故事里,苏承骏被描述成一个单纯善良全无心机的清纯少男,梁爽不仅拿走了这位少爷的贞洁,还通过掌控其肉体的方式掌控了少爷的思维,开拓了一条发家致富的新路。 她刷完一段过于细节的描述之后,多看了几条评论,内心不由感叹—— 人类喜欢做的事大约都是相同的—— 第一是更多给有钱人冠以美好纯真的品德; 第二是脑补自己不认识的两个人的性生活。 停好车,梁爽挽着苏承骏的手向内走,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他一声。苏承骏微微倾身来听,梁爽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苏承骏被偷袭之后脸红很快:“怎么啦?” 梁爽说:“不怕我是专业钓凯子的么?演了很多戏,就为了对你骗钱骗身骗心。” 苏承骏眼里心疼又好笑,捏了捏梁爽的脸:“还有什么是你想骗的吗?我多准备点。” 梁爽抱着他的胳膊笑出声,苏承骏一把将梁爽圈进怀里,嘴唇贴着梁爽耳际,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不要听别人怎… 第138章 梁爽和苏承骏又一起去看过几次程囿群。手术成功之后,她恢复得很好,这令所有人放心。 苏家本家不在这里,但北方气候寒冷,也为了方便她养病,他们换到就近的城市来住。梁爽第一次跟苏承骏一起去的时候,打开手机地图准备看看距离,然后她惊诧地发现,那是一处不在地图上显示的地址。她刷新了一下对“有钱”这件事的概念。让全世界看得见的穿金戴银是一种程度的有钱,在如此发达的信息时代能做到真·大隐隐于市的有钱,就实在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梁爽不由感叹:“你点外卖一定成问题。” 扭头看见苏承骏在笑,她恼道:“不准跟我说什么厨师都会做之类的话,阶级敌人!” 于是苏承骏正襟危坐,把笑意藏好,把稳了方向盘,末了还是弱弱地递过来一句:“但你想吃什么真的可以随便说。” 梁爽:“……我谢你。” 随着他俩的关系公开,尽管只是小范围公开,消息也还是传了出去。不那么好听的声音当然也有,毕竟苏家实在显眼。能传到梁爽耳朵里的不多,但感谢过于灵敏的大数据,很偶尔她能刷到那么一点八卦。在那些不大文雅的桃色上位故事里,苏承骏被描述成一个单纯善良全无心机的清纯少男,梁爽不仅拿走了这位少爷的贞洁,还通过掌控其肉体的方式掌控了少爷的思维,开拓了一条发家致富的新路。 她刷完一段过于细节的描述之后,多看了几条评论,内心不由感叹—— 人类喜欢做的事大约都是相同的—— 第一是更多给有钱人冠以美好纯真的品德; 第二是脑补自己不认识的两个人的性生活。 停好车,梁爽挽着苏承骏的手向内走,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他一声。苏承骏微微倾身来听,梁爽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苏承骏被偷袭之后脸红很快:“怎么啦?” 梁爽说:“不怕我是专业钓凯子的么?演了很多戏,就为了对你骗钱骗身骗心。” 苏承骏眼里心疼又好笑,捏了捏梁爽的脸:“还有什么是你想骗的吗?我多准备点。” 梁爽抱着他的胳膊笑出声,苏承骏一把将梁爽圈进怀里,嘴唇贴着梁爽耳际,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不要听别人怎么说,有律师去管。我们过自己的日子。” 探病期间基本每次苏庆山都在,他到这个位置想忙就有的忙,想歇会儿也有人能顶得上。老婆病了就安心在家里陪老婆养病,自己也放个长假。梁爽起初见到这位不是很自在,每每与苏庆山碰面都带着巨大的心理包袱,她的自信高度到底有限,在旁人面前还能持久续航,到了苏庆山跟前,梁爽感觉“怂”来得自然而然。 随着探病的次数变多,跟苏承骏父母的交集也确实变多起来。 苏庆山是个很典型的成功人士,似乎自己人生太圆满,他对苏承骏没有表现出严苛的规划和要求,好像真是放养,随便他怎么胡闹。不过梁爽看在眼里,苏庆山见到自己儿子时,眼里的骄傲与欣赏毫不掩饰,显然这“放养”结果令他自己也分外满意。 苏承骏也并非一个别扭的要跟父辈切割清楚的二代,苏庆山对他来说是个好老师,他也很会人尽其用。每每有业务上的事情还是会请教,当然了,有时纯粹是抬杠。互相抬杠到着急了,苏庆山骂他“狗东西”,苏承骏管他叫“老头子”。梁爽头一回见的时候着实较为惊讶,下意识去看程囿群,但程囿群倒茶的手都没抖,依然充满喜悦和优雅地告诉她,这是他们对彼此的爱称。 梁爽觉得连带程囿群的画风都奇怪了起来。 一开始苏庆山还会因为梁爽过来而稍稍收敛一下对儿子的教育,后来梁爽也鼓起勇气问了他两个自己在管理上遇到的困惑,就此触发苏庆山同志好为人师的一面,真·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干脆拉一起上课了。 梁爽受益良多。也不再觉得这位前辈可怕。 做事的熟练度和经验都可以通过努力去补足,但高度和眼界不行。苏庆山讲的东西她从前听也没听过。梁爽并非不勤奋不好学,只是到了这个程度,真正有用的东西随便能扒拉出来的不多,像苏庆山这样的老师也不多。能这样遇上了,没有不抓住机会的道理。 她也开始放下心理负担,积极提问。在苏庆山面前,她知道自己只能算个职场“新人”,新人能有的问题也许大部分在前辈看来都是傻问题。 但是这没关系,提出傻问题的不是傻子,不敢向好老师提问题的才是傻子。 今次是梁爽好奇他们最近的一次新品发布会是否像网传的那样是天价。她也围观了直播全程,有一些行业大咖点评称之为他们集团市场部的炫技之作。一水儿的营销号也跟风抓住了“炫技之作”四个字放大,底下评论都在说,苏庆山的集团是什么样的运气,能有这样的神人来做市场营销。 视觉效果确实是很眼花缭乱,快赶上国际赛事开幕式规格了。不过……以梁爽的眼光来看,她看完之后全程只记住了“炫”,对产品没留下什么印象。 梁爽问出口之前踌躇了一秒是否显得手伸太长,是否她不该对苏庆山的业务表现出不该有的兴趣。转念一想在行业内,对此事有好奇再正常不过。如果她跟苏家人每说一句话之前都要再称量一遍,淘洗翻晒之后再看看有无被解读出心机的可能,那说明这段关系依然很难成立,过不了这一关再继续下去或许令她痛苦。 第139章 问题抛出,苏庆山给了肯定答复,还给她报了一个具体的数。 梁爽惊讶的表情有一瞬间没藏住。 苏庆山的目光掠过她:“觉得高了?” 梁爽下意识去看苏承骏,但她和苏承骏还没来得及用眼神勾兑点什么,就被苏庆山中途拦截,苏庆山:“有什么说什么。” 梁爽稍微一盘算:“噢,好。” “高多少?”他追问。 “细项报价我没看到,毛估估五到七倍。” 苏庆山当即把他俩叫到自己身边,往对面的幕布上投影了一份细项报价,这显然是某份合作合同的附件之一。梁爽忽然局促,她刚刚那话的意思可真不是想看一眼同行的具体报价。但苏庆山态度太自然,她也没允许自己表现得过于局促,于是顶着一张端庄的太后脸,将这份内容逐项扫了一遍。 苏庆山问她结论,梁爽也就如实说,高出五倍打底,有些在十倍和十五倍不等,之前预估五到七倍是她以为有些项目会在,但细项里没有体现,这样一看整体溢价就要再翻高。 苏庆山:“你再算算,如果给你来做,报价是多少。” 他让梁爽算,没说怎么算。梁爽紧张之下,在纸笔算和手机计算器算之间,她选择了心算。真好,感谢残酷内卷的早年教育,她确实拥有一些其实不大用得上的技能。 等她报完数之后,苏庆山看着她若有所思,他问:“你每个细项怎么估的,列出来我看一下。” 语气就是正常询问,但形式有点吓人。梁爽心说还好!我刚没有随口糊弄他,不然列出来对不上岂不是有损我职业形象。这回苏庆山直接让出了他的电脑,梁爽逐个敲完细项目报价之后总和那一栏自动弹出数字,还是刚才的数,她微妙地松一口气。 苏庆山点点头:“成本价还是加了服务利润?” 梁爽:“按行业正常比例卡的利润,不过,里面没加税点。” 苏庆山目光转过来:“所以正常是这样。如果给你来做,这个范围就可以。” 梁爽正要点头,忽觉不对,改口道:“嗯……等等。” 苏庆山以眼神表示疑问,梁爽有点迟疑,但还是选择了开口:“溢价确实高,但如果我是员工的话,换我来做,应该是一样的。我也会选择‘越达’这家供应商,所以结果没什么不同。” “为什么?” 话都问到这里,她也不向苏承骏场外求助了。主要她觉得自己似乎不必把苏庆山的定位放到跟蓑衣差不多的位置。蓑衣对她来说其实是个比较单一的上司或者说合作对象,她需要展现自己有能力、有价值的一面。其他有的没的,越少越好,她不必把自己的困惑、踌躇一股脑抛出去。 而对苏庆山,梁爽斗胆想,她至少得把他当做一个不那么可怕的长辈,否则往后相处内心压力大概会很大。 说白了,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蓑衣面前“说傻话”,汇报时会选择性地展示自己的想法,但对苏庆山,她应该多给出一点信任,也不要害怕在他面前暴露错误。 于是梁爽直说:“如果我是员工,应该更担心这样的大型活动出错。‘越达’已经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公司,选他们不奇怪,如果不选他们,活动出了问题,就会显得选择相当奇怪了。” 苏庆山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道:“说下去。”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10 爽爽,来新副本刷个经验值【骄傲脸】 第78章 你女朋友看得上你,你确实应该高兴 梁爽道:“虽然承受了溢价,但得到了兜底。如果做最坏的打算,活动出了问题,影响了重要新品的发布和上市,对一家小公司穷追猛打,哪怕告到破产也挽回不了什么。‘越达’有更丰富的经验,也有更多资源,同样出了问题的情况下,我会相信他们至少还能抢救一下。再不济,还能付得起赔偿金。” “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所有大型活动,你都会只选‘越达’?” 梁爽没料到他还有追问,顿时有种“焦糕,头好疼,好像要长脑子了”的感觉。这个问题她先前完全没有准备,只能边想边说:“如果我是市场部的普通一员……大概率会。不是‘越达’也是那么几家条件差不多的大公司。因为我的目标是不出错地完成任务,不要丢掉一份很好的工作。如果把kpi外包给‘越达’就能解决问题,那是个很好的省事选择。” “有很多工作,或者说系统,它在运行一段时间之后会形成惯性,员工适应这个惯性太正常了,不会主动打破它。”她看苏庆山的反应,觉得自己这点应该说的不错,又接着表述完整,“但如果我是市场部的决策层,就要注意再找更多这样的供应商备用,如果没有现成,要用资源喂养出几个相对合适的。以免绑定过深之后只能用‘越达’,到时候开价就是他们主动我们被动了。” 她觉得可以了,到这儿也差不多了,但苏庆山那个意思好像还没结束,她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终于眼神飘向苏承骏,期待他能开口把话接过去。苏承骏接到她的目光,眼里含笑,但他未能如梁爽所愿干点正经事,他只是发出了一声开朗的憨笑。 苏庆山飞了一个眼刀过去给他:“狗东西,你得意什么?” 梁爽:“……” 梁爽觉得很羞耻,像是早恋传纸条被班主任抓包,而她的早恋对象显然表现得有点放弃智商了! 苏承骏没有辜负她的担忧,他“嘿嘿”了一声,看起来很骄傲,然后竟然回答了苏庆山的问题:“高兴我有女朋友。” 梁爽:“……”真好,多坦荡的人啊,有问题他是真回答啊。 苏庆山看向梁爽,他这个剧场转换挺快,没有管自己的傻儿子了,问她:“还有吗?… 第141章 她回到家,一脸空白地抓住苏承骏的胳膊,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苏承骏眼里带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勾住她的腰把她带向自己:“听说了,所以你最近回家都让我来接吧,以免在路上被暗杀。” 梁爽已经缓过来了,从他怀里退出来,然后在家里追得苏承骏上蹿下跳,逮着他之后一顿猛揍:“开什么玩笑,这样大的动作,大概高层内部早就讨论过好几茬,后续处理方案也都准备好了。” 苏承骏被揍之后看起来爽得不行,躺在沙发上伸展开他的长胳膊长腿,边乐边问:“那你怎么还紧张?” 梁爽:“只是利落程度有些出乎意料。”毕竟那可是最重要的业务线上的关键部门之一,这也摘得太干净了。 苏承骏伸手把她抱过来,梁爽原是坐在他旁边的姿势,苏承骏感受了一下觉得不太满足,他坐正了些,把梁爽放在自己腿上,两人面对着面。他伸出一边胳膊环在梁爽腰际,另一只手从薄薄的针织衫下摆滑了进去,指尖的皮肤轻轻摩挲过她光裸的后背,说得却正经:“我也是才知道,那位叔叔,也算从前跟我爸一起打天下的,可惜后来……这样的溢价之下,他们用的材料还以次充好,搭建现场出了一次严重的倒塌事故,光是赔偿工人医药费和封口费,以及买下新闻的费用,比整个发布会的费用还要更高。那个叔叔以为集团真的离不开他,他的嫡系也活在梦里,事后没有想过补救,反而做出的营销重点完全偏离了产品,还在强调市场部的能力可封神,用来绑架舆论好不处理他们。” 贴着后背的那双手上,高半度的体温存在感有点强,梁爽神色莫测,轻轻吸了口气,见苏承骏笑容暧昧,她立马收敛神色,端庄得不能再端庄,把话题继续留在刚刚的工作话题剧场:“那你……真的要多跟你爸沟通一下,信任错付,还是这么多年的交情,大概很难受吧。”后续的细节她也不再多问,现在回想,苏庆山当时其实心中早有决断,她说的也都没错。 苏承骏看着她笑起来,而后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埋头在她胸口。梁爽感觉得到那一点潮湿的又滚烫的呼吸,几乎透过针织的缝隙喷在自己胸前的皮肤上,激起一点微小颤栗和不可说的内心体验。而他开言显得十分纯良,还有些许天真:“如果我初中就认识你,还很听你的话,大概能免于我爸很多顿打。” 梁爽心想,以他俩刚认识时苏承骏那个直愣的程度,初中的梁爽大概只会跟苏承骏打很多架。 她不知又想了些什么,觉得今日关于工作的部分可以只到这里为止。她伸手揉了揉苏承骏的耳垂,就着捧住他侧脸的姿势同他接了一个吻。而这位也终于,两只手都滑进了她那层针织衫里…… 无论如何,苏庆山是个很好的老师,梁爽对于频繁跟苏承骏一起进出苏家甚至期待起来。现在的市场环境下,找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小班教英语都得贵成什么样? 而这可是苏庆山一对二的小班教学。 梁爽感觉自己挺行的,已经敢于进行如此奢侈的消费了。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11 原本掐指一算,还有6天正文完结。现在看起来掐指没掐对,大概还有8天。 番外考虑出一个初中相识的if线捏,写初中就认识的的骏骏和爽爽,以及长大后再相逢的故事 第79章 你对我笑,我就想拉你的手 苏庆山对于梁爽的意义,带来提升最大的还不在于具体的做事方法,就像她最开始跟蓑衣工作时感受到的那样,是视野和高度。 不过梁爽也很清楚,就算有苏承骏这层关系在,也不至于使得苏庆山无条件掏心掏肺,上赶着给人传授经验。他能从这些做业务第一线的年轻人身上得到一点有效反馈,觉得自己的话没说给傻子,才是使沟通正向循环的要义。 蓑衣对公司业务的放手使梁爽有了许多大胆尝试和调整的机会,她也给自己上足了劲儿,会把苏庆山说的结合实际不断再去试错和思考。 从前梁爽也有很多活跃和跳脱的想法,但常常被她谨慎不愿出错的部分压住,如今这个口子被逐渐打开,她自己自觉舒展,旁人听来大概也很有趣。 某天苏承骏接完电话跟她说:“爸妈问你周五回不回去吃饭,有你喜欢的鱼!” 梁爽:“嗯?你周五不是要出差吗?” 苏承骏晃晃脑袋:“所以只问你嘛,方叔会让人来接。”他说完等着她的回答。 梁爽:“好呀,吃,要清蒸的,清蒸的鲜。” 苏承骏把人拢过来,笑得很开心。 有些令她纠结和诸多犹豫的事,摊开去想,也就那么简单。 苏家父母住得不那么远了,走动也多。最初因为程囿群还需要常常休息,说不了很久的话,就剩这三位坐一起聊天。梁爽渐渐觉出苏庆山不是真的闲了要说几句或者有人问到才开口,他似乎有意识抛出一些问题来,然后等着跟他们讨论点什么。某天苏庆山说起现在颇受追捧的数据服务产品,问梁爽听没听说,对此有什么看法。 梁爽感谢自己平时是真的带着脑子在干活儿。这不属于他们服务会有的范畴,只是有客户提到有此需求,所以她也了解过。 她如实说了自己的观察,趋势一定是这个趋势没错,只是现在市面上的几家数据服务产品还不太好。对原始数据的要求很高,但处理的维度又太粗糙,这样昂贵的数据工具,分析得出的结论目前只能说不错,但指导实践的价值有限。 苏庆山也像是随口问:“如果我们要采购来,你看好还是不看好?” 虽然她很确定自己的建议应该起不了决定作用,甚至未必有参… 第142章 苏庆山对于梁爽的意义,带来提升最大的还不在于具体的做事方法,就像她最开始跟蓑衣工作时感受到的那样,是视野和高度。 不过梁爽也很清楚,就算有苏承骏这层关系在,也不至于使得苏庆山无条件掏心掏肺,上赶着给人传授经验。他能从这些做业务第一线的年轻人身上得到一点有效反馈,觉得自己的话没说给傻子,才是使沟通正向循环的要义。 蓑衣对公司业务的放手使梁爽有了许多大胆尝试和调整的机会,她也给自己上足了劲儿,会把苏庆山说的结合实际不断再去试错和思考。 从前梁爽也有很多活跃和跳脱的想法,但常常被她谨慎不愿出错的部分压住,如今这个口子被逐渐打开,她自己自觉舒展,旁人听来大概也很有趣。 某天苏承骏接完电话跟她说:“爸妈问你周五回不回去吃饭,有你喜欢的鱼!” 梁爽:“嗯?你周五不是要出差吗?” 苏承骏晃晃脑袋:“所以只问你嘛,方叔会让人来接。”他说完等着她的回答。 梁爽:“好呀,吃,要清蒸的,清蒸的鲜。” 苏承骏把人拢过来,笑得很开心。 有些令她纠结和诸多犹豫的事,摊开去想,也就那么简单。 苏家父母住得不那么远了,走动也多。最初因为程囿群还需要常常休息,说不了很久的话,就剩这三位坐一起聊天。梁爽渐渐觉出苏庆山不是真的闲了要说几句或者有人问到才开口,他似乎有意识抛出一些问题来,然后等着跟他们讨论点什么。某天苏庆山说起现在颇受追捧的数据服务产品,问梁爽听没听说,对此有什么看法。 梁爽感谢自己平时是真的带着脑子在干活儿。这不属于他们服务会有的范畴,只是有客户提到有此需求,所以她也了解过。 她如实说了自己的观察,趋势一定是这个趋势没错,只是现在市面上的几家数据服务产品还不太好。对原始数据的要求很高,但处理的维度又太粗糙,这样昂贵的数据工具,分析得出的结论目前只能说不错,但指导实践的价值有限。 苏庆山也像是随口问:“如果我们要采购来,你看好还是不看好?” 虽然她很确定自己的建议应该起不了决定作用,甚至未必有参考价值,只是随口聊到这里,还是要郑重地回答:“目前来看,这个数据服务能提供的结果是招一个资深运营就能解决的事,也有客户花了不小的代价买回去之后觉得效果并不理想,不愿再投入资源学习和维护,最后就没用了。所以我觉得……”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那个顺理成章的结论却卡住,没说出口。 苏庆山关切地追问:“怎么了?有什么你说。” 她知道生意都是为盈利做的,以性价比去考虑才是最合适,后面她要说的这个话有点不够精明,但还是想提。因苏庆山的态度很好,她也就当做跟长辈闲聊:“我们也确实会给一些中小品牌建议不要在这里花钱,不过我在想……趋势和这个产品的概念都很站得住脚,它一定是未来。只是现在你不花我不花,大家都不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那个未来。” 这句话说出口,她第一次在苏庆山眼中看到了激赏之色。 从前她说得不错的时候,对苏庆山来说大约也不算新鲜,那些都只能说明她是个努力上进且确实有些想法的人,俗称“打工没白打”,但这次很不相同。 可梁爽还没明白为什么。 苏庆山说:“你想对了。大生意就要这么做。” 他看起来欣慰十足,梁爽不明所以,她扭头看苏承骏,苏承骏似乎更快乐,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高高兴兴朝向梁爽,好像对答案对上:“咱俩想得一样。” 苏庆山“哼”了一声,对苏承骏:“那是我早就教过你的,你明白有什么奇怪。” 转而对梁爽:“你能想到这些,很好。” 苏庆山这才道:“生意越大,想赚钱就越容易。你的体量大了,甚至想抢走同行的钱也更容易。是不是?” 梁爽点头,越大的公司越有优势,他们有更雄厚的资金,更大的客户群,有更多愿意低价捧着他们的供应商,也会吸引更多人才去就业……说起来显得很不公平,但资源就是这么向更大的公司倾斜的。 哪怕逻辑上根本跑不通的业务,只要愿意砸钱和资源,都能苟个三两年,乍一看还做得热火朝天。同样的行业里,小公司如果不另辟蹊径,根本抢不到一口好饭。 苏庆山:“所以大公司就不能当那个抢别人饭吃的人,如果这么做,它的身后就会跟着一群饿狼。等你稍微露出疲惫之态,它们就会扑上来,把你瓜分干净。你必须是能带大家一起吃饱饭的人,那样的话,也许有人眼红你赚得多,但更多人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因为你活得好了,才能养活更多人。” 梁爽深受震撼,是的……她发现了,是这个道理没错。 当然也有靠抢别人的饭吃能做到很大的公司,但寿命通常都不会长久,“势”在的时候无人敢说什么,只有小声抱怨汇聚成暗流;“失势”的时候简直不要被落井下石得太惨,甚至也不用等到失势,随时有暗流等着把它卷进去。 这时梁爽才知道,这个数据服务,三年前苏庆山他们就有投入大量费用在研发,近期就会推出自己的数据服务产品,到时会免费与全社会共享。 第143章 “免费?” 苏庆山说:“那是小钱。数据和用户对我们有更大的价值。” 他告诉这两位年轻人,真正能闭着眼睛收钱的生意,还轮不到苏家去做。他们是普通人里能把生意做得大一点的人,那就意味着同时要做好两件事,一个是做生意,一个是做人。所谓做人呢,往实处落,是上下的关系跑通,上面的人容得下你,下面的人没那么恨你在上面;往玄了说,也可以叫做积德。 天下钱要天下人赚,越是有能力的时候,越要多提醒自己这件事,千万别往更饿的人碗里伸手。一个人如果膨胀了,想吃尽天下人的饭,那可不天下人都想砸了他的碗么。 梁爽恍然大悟。 后来她才知道,苏庆山想邀请她去自己集团工作的念头是在那一刻产生的。不过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两人回去路上,苏承骏一边开车,一边跟她说话。梁爽想起当初诓他在家看电影时跟他说的话,“都是因为你来得太迟了”,所以错过我那么多人生。如今看苏承骏喋喋不休的模样,她发现这一句由苏承骏说给她也同样适用。她听了不少关于他的童年小事还有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好人或奇葩,梁爽有点想不到两人这开始时如同临时起意的关系,会走到这一步。 她完全放松了自己,靠在副驾上,然后轻轻笑起来。 苏承骏忽然插播一句:“你多看看我。” “干什么?” 他说:“不然我老想扭头对你笑,开车不安全。” “谁让你扭头了,咱能稍微正常一点儿主要关注驾驶安全吗?” “谁有这样的女朋友不想多看几眼,不看才不正常。” 梁爽为了止住他这奇怪念头,自己抱了抱枕,转过一点角度,看着他听他说话。 不料苏承骏这厮,很快又有新的撒娇方法:“你还是别这样看着我对我笑了。” “又怎么?” “你对我笑,我就想拉你的手。” 梁爽麻了,要不是对他本人人品有相当信任,知道他不会在开车的时候分神就是单纯过过嘴瘾,她简直想把这位团吧团吧扔到后座去:“要不车换我开呢?” 苏承骏嘿嘿笑了:“就快到家了,你帮我续个航吧。” 梁爽懂了,她凑过去飞快亲了苏承骏一下,就是这么个续航。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12 是还有六章正文完结,希望这次掐指一算没掐错。 第80章 人不大正经,但挺热心的 程囿群身体渐好,也有精神支撑她更长时间出来透气,某天她正跟梁爽说着话,苏庆山背着手从旁边走了一圈。程囿群对苏庆山开口,带了一点怨念:“终于有了个孩子能陪我去看看电影逛逛画展,你别又给抢了。” 梁爽理解了一下这个“又”,才知道第一个被“抢走”的是苏承骏。 而后她明白了程囿群的怨念从何而来。 儿子生下来,长得实在漂亮,程囿群看着心里也高兴,一心想让他走艺术路线。从小各项艺术熏陶没少,但苏承骏俨然不是这块料,把他送到知名老艺术家那里学戏,尚且只有六岁的苏承骏无师自通,给知名老艺术家接了好几场去他同学生日会献唱的活儿,还赚了个差价。 老艺术家拿到苏承骏给他排的工作表之后惊呆了,马上去找他家长,把程囿群气得不轻,苏庆山狂笑不止之后把儿子揍了一顿。 梁爽也惊呆了。 她被程囿群分享了一些幼年苏承骏的照片,感觉按这个苗头,若能好好学点艺术,培养一些优雅娴静的气质,长大必是大美人一个。只听故事她觉得小孩儿有如此主观能动性和行动力真是不错,结合图片她理解了程囿群的心塞,好好一个漂亮娃娃,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二五八万,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后来苏承骏稍微大点儿,程囿群想定定他的性子,请了书法老师在家一对一教学。为了避免又一位老艺术家惨遭苏承骏毒手,程囿群这回找的是名师的高徒,技术有,但人还不算太老,看起来即便生气也不会连累心脏出大毛病。 苏承骏和书法老师特能聊到一起去,程囿群稍微偷听了一下,苏承骏问他这样一对一教学收入多少,为什么不开班多收一些学生。老师也不糊弄这位少爷,说费用不便宜,不是都能付得起,一对一也方便随时指导。苏承骏给他出了个主意,说你这样,你有关键技术,但你这个技术纯靠教学变现,只能小富,还是发不了大财,你得把量跑起来。你去找卖纸笔的工厂,定一批货,打你自己的标,加价比别人高点儿都不怕,别人来买你就教他们写。老师说卖纸笔才能卖多少,这我不亏了吗?苏承骏说那不能买一张纸也全教呀,也… 程囿群身体渐好,也有精神支撑她更长时间出来透气,某天她正跟梁爽说着话,苏庆山背着手从旁边走了一圈。程囿群对苏庆山开口,带了一点怨念:“终于有了个孩子能陪我去看看电影逛逛画展,你别又给抢了。” 梁爽理解了一下这个“又”,才知道第一个被“抢走”的是苏承骏。 而后她明白了程囿群的怨念从何而来。 儿子生下来,长得实在漂亮,程囿群看着心里也高兴,一心想让他走艺术路线。从小各项艺术熏陶没少,但苏承骏俨然不是这块料,把他送到知名老艺术家那里学戏,尚且只有六岁的苏承骏无师自通,给知名老艺术家接了好几场去他同学生日会献唱的活儿,还赚了个差价。 第144章 老艺术家拿到苏承骏给他排的工作表之后惊呆了,马上去找他家长,把程囿群气得不轻,苏庆山狂笑不止之后把儿子揍了一顿。 梁爽也惊呆了。 她被程囿群分享了一些幼年苏承骏的照片,感觉按这个苗头,若能好好学点艺术,培养一些优雅娴静的气质,长大必是大美人一个。只听故事她觉得小孩儿有如此主观能动性和行动力真是不错,结合图片她理解了程囿群的心塞,好好一个漂亮娃娃,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二五八万,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后来苏承骏稍微大点儿,程囿群想定定他的性子,请了书法老师在家一对一教学。为了避免又一位老艺术家惨遭苏承骏毒手,程囿群这回找的是名师的高徒,技术有,但人还不算太老,看起来即便生气也不会连累心脏出大毛病。 苏承骏和书法老师特能聊到一起去,程囿群稍微偷听了一下,苏承骏问他这样一对一教学收入多少,为什么不开班多收一些学生。老师也不糊弄这位少爷,说费用不便宜,不是都能付得起,一对一也方便随时指导。苏承骏给他出了个主意,说你这样,你有关键技术,但你这个技术纯靠教学变现,只能小富,还是发不了大财,你得把量跑起来。你去找卖纸笔的工厂,定一批货,打你自己的标,加价比别人高点儿都不怕,别人来买你就教他们写。老师说卖纸笔才能卖多少,这我不亏了吗?苏承骏说那不能买一张纸也全教呀,也分课时的。就靠你这技术,来一次学出好了,往后再学高级的,你就收费了。诶我跟你说啊,你要是信我你就自己回去研究研究怎么出光碟,把这个跟纸笔一起卖,只要家里有 dvd 的,肯定欢迎,你这还能反复看。 梁爽:“……”她受到一些小小震撼。 然而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那老师写字水平不错,脾气也挺好,竟然真的听进去童年苏承骏的扯淡,但担心没人愿意买单。苏承骏鼓励他说,你都能被我爸妈找来,说明声名在外了。这样,回头,我拉上我妈,咱一起合个影,你就给印在品牌介绍里,说教过她儿子。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老师奋而出去创业,人倒是实诚,先提了还有几次课没上,收了的费用应该退个五万多过来。苏承骏说这样吧老师,算我入个股。这老师征求了他家长的同意,人还挺好,让苏庆山代持了股份先。后来这书法老师生意越做越大,还把文房四宝做出了自己的品牌。梁爽终于回忆起来了,她小时候买的宣纸外包装上,确实就印了这老师和程囿群以及她儿子的合影。她完全没想到自己那么早就见过苏承骏的照片了。 梁爽已经不怎么说得出话了,她想到自己那个年纪感觉还没开智。而苏承骏说是天赋也好,耳濡目染也好,竟已经很懂做生意的套路。 这是苏承骏淘到人生第一桶真金的故事,也是程囿群和苏庆山最严重的一次婚姻危机。 程囿群把苏庆山揍了一顿,她把儿子生得这样漂亮,原希望他能在舞台或者荧幕前发光,没想到他张口闭嘴全是生意经,俨然是苏庆山的翻版,听得她脑壳疼。 苏庆山把苏承骏揍了一顿,跟他说其实你做得也没错,你爸甚至有点欣慰,但你爸被你妈揍了,总得揍一下你平衡一下,不然你爸就成家里最底层了。至少在你成年之前,老实一点认领好家里最底层这个位置吧。 后来程囿群逐渐放弃了让苏承骏走艺术道路的努力,孩子还是好孩子,就是在基因组合方式上,看起来靠后天努力也救不了了。 如果她提要求,小苏同志也会陪她去一些艺术展,跟着拎包拿大衣,表现得十分绅士得体,然而程囿群发现他就是不大享受那个氛围,只有搞自己那点事的时候才自在,时间久了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程囿群感兴趣的领域,梁爽其实也一片空白。她的所学都带着强烈目的性,进了行业之后更是如此,亦没有家学可言。虽然她也去看展看演出,但出于非常纯粹的娱乐需求,都不求甚解,看过就忘。 听苏庆山聊业务还算有一部分是梁爽自己明白的,她也把自己位置摆得很正,不怵苏庆山,也不刻意表现自己,反而能有来有回地聊。对程囿群嘛,梁爽十分喜欢她,对她还有童年滤镜,因此更怕在程囿群面前露了怯。这成了梁爽另一桩大挑战。 年末这个忙成疯狗的情况下梁爽还去买了几本大部头回来,是艺术史和美学的入门,程囿群喜欢的几个艺术家梁爽重点去看了不少评论。 苏承骏问她最近没日没夜看这些是想研究什么,梁爽说修行。苏承骏幽怨嗔怪梁爽最近只看书不看他,梁爽懒懒抬了抬眼睛:“读书又不是斗地主,也不好在线联机。” 两分钟之后梁爽窝进苏承骏怀里,苏老板读,她听,在读书这件事上实现了高度互动。梁爽觉得想出这个办法的苏老板真是小天才。人是骚了一点,但为人热情还很乐于助人。 苏承骏也看出她如今的心路历程来,一边捏了捏梁爽的小腿一边同她说:“妈妈做她自己的事情很满足,对小辈也没有什么要求。她只是很喜欢你,跟你一起多说话觉得开心。你要是也开心,这事才成立,但不能为难自己去配合她。觉得不方便说的时候暗示我,我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如此耐心有条理输出这番话,梁爽听了心中微热,扭头亲了他一口,又带一点调笑口吻:“这么明理呢骏哥哥?” 第145章 苏承骏倒郑重:“我妈以前告诉我。她说人与人之间就这么点事儿,哪有真看不明白的。哪怕一时没想明白,过后也总能明白。无非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对自己更有利。但如果在乎一个人呢,就见不得让她自己憋着为难。” 梁爽实际不觉得这事非得拿出来说这么细,她也没有觉得很为难。 她自觉刚认识程囿群的时候是讨了个巧,大概有一半是乙方的职业素养,显得特会聊天儿。程囿群乐意跟她多接触,除去苏承骏这层,梁爽理解还有一个部分——到程囿群这个程度,结实新朋友常伴风险,有时只是去聚个会喝个茶,只要有生面孔在,第二天就有照片或者视频流出。这事哪怕偶尔来那么一回,也够令人不自在的。常去的圈子新意有限,有些家长里短她也不乐意参与。所以最近频繁探病之下,她俩一来二去就变得特别熟络。 苏承骏铺开说这么一番,叫她觉出其中关切来,于是轻轻拍拍他的小臂:“我不会勉强自己,要放心。” 苏承骏露出一个笑容,脑袋贴上来:“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要害怕尴尬和不可聊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未来会遇到哪些事,有时候我也担心是不是谁稍有犹豫,就有误会和不确定产生。有时候我又很乐观,觉得有什么就聊什么,聊了就聊明白,问题都处理在苗头阶段,是不是就一直会好下去?” “唔,很清晰的工作思路。”梁爽说。 朴素的海因里希事故法则告诉我们,每 1 件重大的事故背后必有 29 件轻度的事故,还有 300 件潜在的隐患。大概所有关系都不是从某一刻突然变坏,是经年累月的小怨怼和视而不见,使得关系渐渐变质。人也不是突然变的,所有的“好”与“不好”都早有端倪。哪怕起自好心,也难说何时就酿成幽怨。 不知怎么的,这些说完,梁爽一直不敢想的“未来”,忽然间就具体了起来。 梁爽微微后仰,两人脑袋和脑袋凑一起轻轻蹭对方,而后她在他怀里将身体转了个角度,认真看着他:“你那么怕我不好跟程老师直说而为难自己吗?” “我怕你为难自己但自己还没觉察。”他也敞开了说得直白,“别担心跟妈妈在这些上面聊不到一起去,我这么多年也没有培养出跟她同样的兴趣,但一家人能说的话多着呢。她说到你不喜欢不感兴趣的,你得告诉她。关系都是相互的,不要自己偷偷用功,也给她了解你的机会。” “如果不巧,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发现相处起来真的有困难,那你第一个念头不是要自己偷偷努力去维持关系,而是要想‘苏承骏这个没用的东西,如果不是跟他在一起我怎么会有这种问题,要把他拎出来让他解决’。” 他说这话的模样实在很生动,梁爽笑得脸上红扑扑。 她乐:“都是哪儿学的这些话?” 苏承骏:“小时候听我奶奶跟我妈说的,她说‘咱俩不应该有矛盾,如果真有了,中间唯一一个没做好的人就是我那龟儿子’。” 梁爽脑补了一下苏庆山被叫做龟儿子的画面,觉得这个话题还是过于叛逆了,不敢细想,就只是看着他笑。 苏承骏也看着她。看着看着,两人又一起安静下来,他的额头抵着梁爽的额头,两人鼻尖相蹭,呼吸慢慢纠缠在一起。吻来得自然而然,梁爽觉得耳朵很热,被放大的感受部分,是他呼吸的声音,唇齿相依的触感。他喜欢在这种时刻去捧她的脸,入手只觉得柔软发烫。 那个很长的吻结束,气氛却意外温情。 她用脑袋抵着苏承骏的胸膛,柔声说:“我没有勉强自己,咱俩还是有点不同。” “嗯?” 她抬眼,因为刚刚那一番动作眼神都显出湿润来:“你是学过了觉得没有乐趣,我一直还没有多少机会深入接触这些。” 苏承骏顿了一下,他伸手把梁爽圈得紧了一些。 “程老师说起这些来可有趣了,我自己也想再了解更多,”她轻拍苏承骏手背,语调开朗,“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别小瞧程老师的人格魅力。诶,你有没有发现,如果我没遇到你,还是会在剧场认识程老师并且加上她微信。” 苏承骏想了一下,他忽然就快乐了:“然后我妈可能把你介绍给我,咱俩还是在一起。” 梁爽戳戳他的奈投,也顺着这话想了想,笑道:“然后你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注意防脱发’,我就得跟程老师婉拒你了。” 苏承骏委屈且认真:“但我现在真的很经常在西装外套上找到你的头发。” 梁爽用眼神传递了一个“?” 苏承骏终于乖觉地闭嘴了。 至于那些大部头的书,等梁爽读进去,当真读出了一些趣味,觉得有些艺术能被全世界欣赏,大约不在于它是有钱人的消遣,而在于其中真的有一些人类情感和审美的共鸣时刻。 跟苏承骏那种挑挑拣拣的狗东西不同,梁爽显得对一切都不太挑,她还没到有所偏好的阶段,有好的机会放在她面前,梁爽感觉自己比更年轻的时候还要更多成长意愿。不过这些都急不在一时,她打算慢慢来,最近她对生活不仅有热情还很有耐心。 蓑衣回去香港之前正式把公司交手给梁爽,自己退到只拿分红的股东位置。还正儿八经跟她约了个会议时间,看起来有需要托付的还不少。 第146章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12 if线,如果爽爽先认识程老师,再被介绍跟大骏相亲—— 第81章 倒不是为了讨好苏承骏的伴侣 临走前蓑衣跟她说:“按理老板都不应该夸员工太多,但我还是得说,你的成长速度,超乎我意料。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会比你聪明,比你有更好的起跑线,但他们最后可能都比不过一直在成长的人。” 梁爽多了几分真心:“谢谢你,靳哥。” 他自己笑了一下,倒没以客套接住客套,说出来的是:“眼下我跟你说的话,只怕说什么看起来都不像太真。” 梁爽微微扬眉,笑而不语。 蓑衣:“事实是谁都想有机会搭上苏承骏这条线。先前除了维一的业务,我还没有更合适的契机跟他更进一步。如果没有你在中间,我也不能突兀地开这个口。只是我也知道,在那之后跟你的所有沟通,看起来恐怕都像是为了给苏家的示好。” 梁爽:“诶,我没这么想。” “有没有不重要,你早晚要过这一关的,”蓑衣不纠结她这“没有”是真是假,开口颇有几分意味深长,“随着你和苏家的关系越来越深,你会开始困惑,那些向你示好的人,表达对你欣赏的人,是因为看好你还是想讨好背后的苏家。如果你过不去这一关,慢慢的就会开始,让自己和其他人做事都难受。” 他说得不算很明白,但梁爽听懂了。 人一旦有了太多东西,尤其是自觉本不属于自己的身外物,有时会不自觉地想,别人接近自己是不是为了图那点东西。超出理性范围的警惕心,会使得表现出来的样子容易悭怪,好似旁人都有所图,既然有所图,自己能给个机会允许他们接近都算赏脸。导致真有本事的人一旦有选择就不爱受那个闲气,留下来的或许真是想得到一点额外好处的。这会形成一个循环,然后促生越发奇怪的世界观。最后成为一个自证预言——果然所有人接近我都是为了“图点儿什么”。 梁爽觉得他这句提点的正是时候,因此虚心收下。 蓑衣说:“但苏承骏是个天才,他早早过了这一关,所以他跟所有二代都不太一样。这正是他厉害的地方。” 他眼里忽然带了些笑:“我听人说过苏庆山在外提起儿子时的劲头,他说养个小子一天到晚受气,小时候看他能说会道又长得俊俏,准备送去学艺术吧,他自己学会做… 临走前蓑衣跟她说:“按理老板都不应该夸员工太多,但我还是得说,你的成长速度,超乎我意料。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会比你聪明,比你有更好的起跑线,但他们最后可能都比不过一直在成长的人。” 梁爽多了几分真心:“谢谢你,靳哥。” 他自己笑了一下,倒没以客套接住客套,说出来的是:“眼下我跟你说的话,只怕说什么看起来都不像太真。” 梁爽微微扬眉,笑而不语。 蓑衣:“事实是谁都想有机会搭上苏承骏这条线。先前除了维一的业务,我还没有更合适的契机跟他更进一步。如果没有你在中间,我也不能突兀地开这个口。只是我也知道,在那之后跟你的所有沟通,看起来恐怕都像是为了给苏家的示好。” 梁爽:“诶,我没这么想。” “有没有不重要,你早晚要过这一关的,”蓑衣不纠结她这“没有”是真是假,开口颇有几分意味深长,“随着你和苏家的关系越来越深,你会开始困惑,那些向你示好的人,表达对你欣赏的人,是因为看好你还是想讨好背后的苏家。如果你过不去这一关,慢慢的就会开始,让自己和其他人做事都难受。” 他说得不算很明白,但梁爽听懂了。 人一旦有了太多东西,尤其是自觉本不属于自己的身外物,有时会不自觉地想,别人接近自己是不是为了图那点东西。超出理性范围的警惕心,会使得表现出来的样子容易悭怪,好似旁人都有所图,既然有所图,自己能给个机会允许他们接近都算赏脸。导致真有本事的人一旦有选择就不爱受那个闲气,留下来的或许真是想得到一点额外好处的。这会形成一个循环,然后促生越发奇怪的世界观。最后成为一个自证预言——果然所有人接近我都是为了“图点儿什么”。 梁爽觉得他这句提点的正是时候,因此虚心收下。 蓑衣说:“但苏承骏是个天才,他早早过了这一关,所以他跟所有二代都不太一样。这正是他厉害的地方。” 他眼里忽然带了些笑:“我听人说过苏庆山在外提起儿子时的劲头,他说养个小子一天到晚受气,小时候看他能说会道又长得俊俏,准备送去学艺术吧,他自己学会做生意搞投资了,惹得他在老婆面前都不好做人。眼看儿子读到名校毕业,噢哟,绩点每年还拿第一呢,以为终于能松一口气,他还不是拿了张初中文凭就去做销售了?家里给他的学费都打水漂,哦,也不靠家里学费,小兔崽子自己凭奖学金读书,那是硬气哈。这几年见天儿在外面忙活,有那本事把别人的公司几年内销售额翻几番,怎么不回来给家里干活儿?” 好家伙,苏庆山这个“受气”,受得还挺别致。 蓑衣学得惟妙惟肖,梁爽听了止不住要笑着摇头。她脑补了一下苏庆山那张脸一本正经在自己老朋友面前讲这些话,只觉得天下父母在某些时刻都是一样。 蓑衣:“这样的二代放在谁家,谁家都得给老祖宗多磕几个头。他还是独子,苏庆山对他简直再满意不过。你看得清楚么?现在是出去历练,苏庆山也有意由着他摸索,但大权交到他手里是迟早的事。而苏承骏这个人,这样年轻有魄力,将来成就只会在他的父亲之上……” 第147章 他说起苏家的苏承骏像是不会停,梁爽忽然冒出一个很无厘头的想法:他好像比我还爱苏承骏。 “以你的聪明大概看得出,很多事一开始我没打算交给你,都只是还在考虑。但最终交到你手里,倒不是为了讨好苏承骏的伴侣。”他终于换了话题。 梁爽顿了顿,原以为是心照不宣的事,蓑衣竟自己戳破。 他道:“我是翻来覆去想过,依然觉得事情要交给你。因为在别人手里,我能想象到这个公司往后三年五年的样子,在你手里,我却无法限制它的可能。梁爽,还是那句老话,这个社会上,每个人拿到的起跑线和天赋不同,这说不上公平。但公平的是,大家向前跑的意愿和付出的努力也不同。有些人的起跑线,确实要别人花半辈子才能追得上,但他们可能这辈子都不离开自己的起跑线。你只要按照你自己的速度成长下去,会超过很多人。也许不用五到十年,三五年,两三年,就该是我管你叫梁总了。而且我很相信,那一定不是谁硬捧着你到了一个位置上,是你自己一步步走上去的。” 梁爽过了半晌,眼里带着真诚的感激开口:“我还没到能够分辨靳哥你这些好话真假的时候,但我想,肯说这些,好意一定是真,我就都收下了,谢谢靳哥。别的不敢说,你交给我的事,总不会叫你后悔这个决定。” 蓑衣也一笑。 “还有一些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点决心才继续说后面,梁爽也就静静地听。 他道:“你喜欢苏承骏不奇怪,苏承骏喜欢你也不奇怪。以你的聪明和他的人品,你们会走下去也不奇怪。但你要记住,一个太大的东西,会把那些太小的东西粉碎了卷进去。我也见过一些比你更聪明漂亮有野心的女孩子,嫁入一个家庭之后消失得悄无声息。当然,在苏承骏这样的家庭里,被融化进去,也许过的都是旁人求不到的生活。但你得记得,能心甘情愿为苏家输送养分的人不在少数,苏承骏会喜欢你,也一定不是因为你能为苏家服务到什么地步。有时候你要记得他是苏承骏,有时候你要忘记他是苏承骏。接住苏家给你的东西,但不要被苏家吞进去。接得住是东西抬人往上走,接不住就成了它们会压住你。” 她想了一会儿,悠悠开口:“……如果不是靳哥,大概没有人会跟我说这些。” 蓑衣摆摆手:“我就要回香港,虽然往后见面通讯也都方便,总归不像现在。一起工作这么久,多少有些情分在。我是想了一下要不要说的,你刚说得没错,我如果不说,没有旁人能跟你说,那我就不得不说。如果承蒙你往后当我是娘家人,我这些话说得就不算讨嫌。” 梁爽眼里笑意深了:“那是我的荣幸。” 这一番对话结束,梁爽忽然有一种奇特的心理体验,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考虑这些。 梁爽从前总觉得自己对于人生来说是个小朋友,总是一不留神就说幼稚的话,胆怯又谨慎地做事。即便有时看起来能独当一面,其实也只是在装作大人,假装不怵,假装自己能搞定。而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她已经走了很远。 这一切的变化,她知道自己在其中的表现很不赖,当然还有另一个人的出现——苏承骏。他对她来说,是很不一样的。 从探病那天听到苏承骏跟他父亲的对话开始,梁爽也明白了苏承骏对关系走向的预期。她对更进一步总有些踌躇,但掰开细看,这份踌躇里没有对这个人的疑惑,没有对他家庭的疑惑,也没有对他们的未来的疑惑,如果非要说……大概是这时间,对于恋爱来说不算很短,但对结婚来说,就绝不算长了。 梁爽自觉要把这“确定的”和“不确定的”都跟苏承骏说明白,以免是他先开了口,却发现她还在习惯性地小小徘徊。 第82章 如果有一个人把什么都想好了,带着四枚戒指来求婚 那天苏承骏回家刚开门就被梁爽扑了个满怀,被她伸出胳膊圈住,温软细腻的皮肤摩挲着他裸露在外的后颈,梁爽黏糊糊垫着脚凑上去,声音像羽毛刮搔他的耳际:“亲我一下。”于是被苏承骏狠狠亲了一下。 “唔,那我也亲你一下。”她说。 于是苏承骏乖巧伸脸过来让她亲。 刚被梁爽圈住的时候,他原想小作一下扮演坐怀不乱的霸总,不料自打梁爽第一句说出口,苏承骏的表情就有控制不住的趋势,眼下已然嘴咧得看起来甚至不大聪明了。 亲完梁爽开始耍赖,挂在苏承骏身上不肯下来,一路被他抱着放到沙发上。苏承骏亲亲她鼻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结实的身体,温暖的体温,尤其胸前手感很好,梁爽没忍住多摸了两把,而后道:“苏承骏。” “嗯?” 幸好还没完全色迷心窍,梁爽还记得该说的话:“不管未来我们走到哪一步,我都会很谢谢你。” “什么?” 话未说出口,先酥麻了自己的心脏和唇舌,于是傲娇不肯透露:“没有,吃点儿水果吗?我刚买的酸奶有果粒。” 然而,拐带话题未果,被苏承骏一把擒住,握住她的手腕,整个身体将人虚虚压在沙发上,看向她眼底:“梁爽,你又不老实了。” 这个位置使得苏承骏的凝视有居高临下的效果,梁爽对上他目光,心里有点怂,却不想那么快松口:“不告诉你,怕你听到了太得意。” “嗯?” 从他神情来看,梁爽心想,他已经明白我要说什么了。 果然苏承骏开口是:“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换我告诉你好不好,不怕你得意。” 梁爽目光变得很柔软,她却又扬扬眉毛:“那你先来。” 苏承骏神色认真,梁爽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苏承骏道:“也许命运眷顾,我一直过得都很顺遂,人生没有遇到什么称得上是大挑战的事,我以为这可能就是‘很好的人生’的全部。” 梁爽心道,好命不假,但未必没有大挑战,只是他有一颗很大的心脏,很多事在这颗心里都不会激起太大的波澜,他就是那么一个会带着一点二五八万气质把人生过得理所应当的人。而她抓住了一… 第148章 那天苏承骏回家刚开门就被梁爽扑了个满怀,被她伸出胳膊圈住,温软细腻的皮肤摩挲着他裸露在外的后颈,梁爽黏糊糊垫着脚凑上去,声音像羽毛刮搔他的耳际:“亲我一下。”于是被苏承骏狠狠亲了一下。 “唔,那我也亲你一下。”她说。 于是苏承骏乖巧伸脸过来让她亲。 刚被梁爽圈住的时候,他原想小作一下扮演坐怀不乱的霸总,不料自打梁爽第一句说出口,苏承骏的表情就有控制不住的趋势,眼下已然嘴咧得看起来甚至不大聪明了。 亲完梁爽开始耍赖,挂在苏承骏身上不肯下来,一路被他抱着放到沙发上。苏承骏亲亲她鼻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结实的身体,温暖的体温,尤其胸前手感很好,梁爽没忍住多摸了两把,而后道:“苏承骏。” “嗯?” 幸好还没完全色迷心窍,梁爽还记得该说的话:“不管未来我们走到哪一步,我都会很谢谢你。” “什么?” 话未说出口,先酥麻了自己的心脏和唇舌,于是傲娇不肯透露:“没有,吃点儿水果吗?我刚买的酸奶有果粒。” 然而,拐带话题未果,被苏承骏一把擒住,握住她的手腕,整个身体将人虚虚压在沙发上,看向她眼底:“梁爽,你又不老实了。” 这个位置使得苏承骏的凝视有居高临下的效果,梁爽对上他目光,心里有点怂,却不想那么快松口:“不告诉你,怕你听到了太得意。” “嗯?” 从他神情来看,梁爽心想,他已经明白我要说什么了。 果然苏承骏开口是:“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换我告诉你好不好,不怕你得意。” 梁爽目光变得很柔软,她却又扬扬眉毛:“那你先来。” 苏承骏神色认真,梁爽从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苏承骏道:“也许命运眷顾,我一直过得都很顺遂,人生没有遇到什么称得上是大挑战的事,我以为这可能就是‘很好的人生’的全部。” 梁爽心道,好命不假,但未必没有大挑战,只是他有一颗很大的心脏,很多事在这颗心里都不会激起太大的波澜,他就是那么一个会带着一点二五八万气质把人生过得理所应当的人。而她抓住了一份特别的东西,她见过苏承骏很多不同于平时的柔软时刻。 及此处,他贴近了,轻轻去蹭她的脸颊:“但在遇到你以后,我才发现,人生还有可以这样的快乐和幸福。” 唔,那一刻她得到的注视过于热烈滚烫,又过于温情脉脉,以至于她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要逃避。像太甜美的果实,浅尝一口要稍微缓缓。 而苏承骏不叫她逃,梁爽下意识垂眼躲开他视线,于是他亲吻她的眼尾,温热的唇碰到一点她颤抖的睫毛。 她被苏承骏完全钳制住,动弹不得,再一次微微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嘴唇虚虚贴上梁爽的。 然后就着这样的距离,他说:“谢谢你出现。让我的人生多了很多趣味,体验到从前都不曾有过的快乐。未来会怎么样也许只有命运本身知情,但跟你在一起,去到哪里,我想那都一定是很好、很好的。” 这个声音与她胸腔里的声音温柔共振。 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 谢谢你,谢谢你出现,谢谢你让我觉得人生有趣,让我对生活多了很多信心,让我有勇气去往前路的任何地方。 从前她曾在生活中习得无助与倦怠,想过或许就这样随波逐流,也担心过人生是否会一直这样令人沮丧。后来她才知道,人可以变得有力气,可以打碎原来的壳,可以跳出不好的循环,变成一个更好的人,随之而来,是更大的,更好的世界。 梁爽眼里渐渐蓄起水光。 苏承骏拥住她,低声问:“我又把你弄哭了么?” “没有,”梁爽道,“我又没有很爱哭,你看错了。” “那还好,原来只是我的眼睛坏掉了,不是你哭了。” 梁爽瞪他。 而后苏承骏笑了,他说:“以前我不懂抖 m 是什么意思,后来我知道了,你就这样瞪我,瞪我一眼,我能爽一宿。” 梁爽:“……” 梁爽恶狠狠盯了他半晌,苏承骏眼中笑意更甚。 她一时半会儿收不回瞪人的眼神,只好自己扭头,怕他爽死,而后自己忍不住也笑起来。苏承骏伸手包住她的脑袋两侧,让她看向自己,吐字清晰而郑重:“爽爽,不要担心未来会走到哪一步。我们试试再进一步,好不好?” 梁爽许久没有说话,而后开言很轻:“四年好不好?这是热恋多巴胺分泌的上限。如果从认识那天算起,四年之后……” 她态度认真:“这一切都太好也太顺了,我怕那只是一时上头,更不希望你一时上头做出什么决定。” 苏承骏看着她,觉得她此刻的踌躇也很珍贵。 “你知道我在工作里得到的最经常被验证的定律是哪个吗?”他问。 “唔?”梁爽感觉苏承骏可能已经找到她的死穴,她心知肚明这个语境下,不管他即将说出什么,都应该是拿来说明两人可以更进一步的合理性,但她挡不住“工作”二字的诱惑,这定律勾起她强烈好奇心。 以至于梁爽几乎是乖巧地发问:“是什么?” 第149章 苏承骏差点没绷住要笑出声,压抑着笑声埋头在她耳朵边轻咬了一口。 他在梁爽红着脸但十分真诚求学的目光里开口:“对的事情不怕快。如果一开始就觉得会成的事,它也没有哪里不对,就要相信自己,牢牢抓住。” 哦,是了。梁爽对此有同感,反之,如果是一开始觉得成不了的事,即便一时说不出具体哪儿不对,再论证个五六轮也没发现问题,最后上马了,往往那一点不好的预感就会成真。 他说:“我见过一些人,谈恋爱像狗熊掰玉米棒子,先找一个能够到的最好的,同时物色更好的,准备随时给自己升级。但实际这么做的人,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他拉住梁爽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你有什么担忧要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我没有担忧,也没有疑惑,我确定了跟你无论走到哪里,那都是我想要的。” 梁爽羞涩:“好好说着话,让人揉你的奈奈干什么。” 苏承骏:“这是我的心。” 梁爽没忍住“扑哧”了一下,好么,倒学会 call back 了。 她笑完了,又有些严肃,“我们还没有经历过……”说到这里她顿住,其实,那不是一时上头,她是一步步战胜了自己然后跟他走到现在的。有不坦诚过,有哭过,有想要逃避过,才到今日。如果非得说还有什么没经历过,大概是感情从浓烈到平淡。 梁爽没说她可能也多少受了点八卦内容影响,感觉苏承骏这状态还在上头中,多少带点微醺。她是后来才意识到,两人最初的相处模式里,苏承骏格外吃那一套,但那不是她正常的状态,是因为奔着“有今天没明天”,只想在其中玩得开心,她甚至有几分放逐自己。而后的种种,是她足够信赖和认可这个人,才逐渐变得舒展。而苏承骏,噢,他也有一点变化,梁爽最初以为是个游刃有余的情场老手,谁知道是一头蛮牛。 她没好意思直说“你好像有点太上头了”,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应该至少略略冷静再做决定的意思,苏承骏大惊:“不许人这辈子都热恋?” 她想了想:“那好像也没这个规定。” 苏承骏埋头在她胸口直乐,心说傻姑娘,咱俩关系一公开,你编排没少受,该拿的倒是一点也没给自己考虑。 “那先不说这个,我跟你说个我外公的糗事,听不听?” “你外公?”她依稀记得,程囿群的父亲,那也是一位还算有名的老艺术家。 “对,我小时候啊,他退休了么,可能比较寂寞,就被人骗了,开始信世界末日,花了不少钱捐给一个什么要降临的神。” 梁爽反应了一下:“这俩是一个体系的故事吗?” “架不住老人家信,”他说,“除了花钱还花时间,那时候什么也不干了,就天天在家念他们给的经。他说他要是不念够了,未必有机会得救。我妈带我去他家里玩,他也没时间管我。” “然后呢?” “然后我妈就跟他说,你信这个,末日来不来不好说,但你实打实的,没有了跟你孙子一起玩的时间。得救还得看概率,排队不一定轮得上,但现在家人一起好好生活,可就真没你了。” 他这么一说梁爽就明白了,世间的夫妻,结了婚的,在众人面前承诺过百年好合的,也未必都能走到尽头,有些人的缘分只有那么一段。人站在当下奢望永恒是不现实的,也不能说真的冷静下来想明白要在一起,就真的往后都能这么好下去。 人能有的是当下,在一起的时候好好在一起,就是一切。 如果我再没有什么不确定,那剩下的就是及时抓住。 “成,”她转变得十分痛快,“你有准备戒指吗?总不会是先来确认个意向再往下推进吧?” 苏承骏眼里一亮,而后他笑了:“你可太小瞧你爱人了。” 然后他以实际行动向梁爽证明了,梁爽是真“小瞧”了他。 “这个是我奶奶传下来的,我爸总说不值钱,不过金是真金,宝石也是真宝石,就是样式太复古了,你大概不好戴出去,收着就好。” “这个是我准备的求婚戒指,我猜你会喜欢这样的。刻‘骏骏’的是你的,‘爽爽’是我的。” “如果你没答应,我会给你这个,咱俩戴情侣对戒也很正常。答应了就更是你的。” “还有这个。”在他搬出第四枚戒指的时候梁爽战术后仰了一下,因为它实在是……她第一反应甚至不是这得值多少钱,而是她第一次感觉钻石这种东西还能有健硕狂野的气质,再加上这个夸张的火彩,已经一脚跨出了“迷人”的范畴,进入了“骇人”的领域。 “这个钻是拍卖得来的。那时候我还小,爸妈原本是带我去开开眼,结果我第一眼相中了它,想把它做成弹珠。” 梁爽眩晕了一下:“你说什么……” 苏承骏乐:“他们允许我拍了,但到底没让我切成弹珠。我要把它做成戒指的时候我爸还嘲笑我来着,说太大了不实用,做成王冠的点缀还好点,但我一想,谁天天能戴王冠出去。” 梁爽:“……”她开始害怕了,也没有人会天天戴着这样的戒指出去。梁爽心说要不您偶尔也听一下令尊的建议呢。 苏承骏的话说完,殷切地看着她:“你喜不喜欢?” 第150章 梁爽一把将他抱住,然后亲了上去。她希望苏承骏尽快色令智昏,不要想起来让她试戴一下第四枚戒指。 其他的,她当真不再犹疑。如果有一个人把什么都想好了,带着四枚戒指来求婚,她想,我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就算将来真的有一天,他们最终、最终发现走不下去,她也不会后悔自己曾跟他相爱,只会遗憾在相爱的时候没有对彼此更坦诚。 到了这一步,梁爽想该找时间告知一下父母,眼看春节假期就要到,刚好回了家再通知。 就这样一天天过着,腊月也终于到了下旬,二十七那天她回了家,不过惊讶地发现老梁走路不大利索,他那辆老破车也没见踪影——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15 不要慌,掐指一算还有2章,或者3章正文完结。掐错了就当我没说。 第83章 她知道在这个脆弱的地基上垒城堡有多不容易,她不敢赌一点可能性 年纪渐长,通讯簿里的人一茬接一茬轮换。有些朋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联系了,也许是因为地方远了,也许是因为生活轨迹不再重合,守着旧交情却怎么都聊不出新的话题。工作上的熟人也是换个没得停,有些人过两三个月再联系就离职了,若没有再合作的机会,也就沉淀为微信里面一个静默的名单,没有说话的契机。 老梁和林翠则是一直在的那一种。梁爽每天睁眼能看到老梁发来的天气预报,他最初还不会用各种查天气的小程序,前一天晚上在电视上看好了记下来,第二天在梁爽出门前发给她。梁爽会看,但不是每条都回。 有一天梁爽没接到他的天气预报,胆战心惊很久,终于主动开口去问今天什么天气,老梁给她发了条语音,说对不起爽爽,昨天爸爸帮同事搬家太累了,没有看天气预报,家里下雨了,你出门也记得带把伞。梁爽给他分享了一个看天气的小程序,教会他怎么用。 她跟父母开始过着两种生活,这让他们本来就难以达成理解的关系又多了一道沟壑。林翠有时候得知她在加班,会问梁爽是否需要给蓑衣送点人情,让他不要再分配她加班。梁爽无从解释起为什么不能。 他们的出发点总是好的,梁爽不想去怀疑这一点,他们只有她一个孩子,这份亲情也没有别处可以搁置。但又时不时显露出让梁爽难以接受的一面,提醒着她如果她自己不够清醒坚定,她本该陷进去的那种生活是什么样。 梁爽回家看到的老梁有些灰头土脸,好像受了不少委屈,胸中一口浊气还没释放出去。见到女儿开心不假,也没开心多会儿,又很快陷入到他的愁苦里。 问他们是怎么回事,说是老梁夜里开车的时候被人给剐蹭了一下,监控死角,人不承认,也不愿意赔钱。梁爽又问对方是什么情况,是泼皮无赖还是赔不起,二位又不说了,三缄其口,只说已经报了警,也找了律师,怎么都得把赔偿要回来。已经在走流程,叫梁爽也别管。 似乎为这事老梁和林翠之间也不大愉快,家里气氛总是有点怪怪的。 老梁行动不大方便,梁爽帮着一起打扫家里。 在林翠的卧室里,看到两盒她曾送给林… 年纪渐长,通讯簿里的人一茬接一茬轮换。有些朋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联系了,也许是因为地方远了,也许是因为生活轨迹不再重合,守着旧交情却怎么都聊不出新的话题。工作上的熟人也是换个没得停,有些人过两三个月再联系就离职了,若没有再合作的机会,也就沉淀为微信里面一个静默的名单,没有说话的契机。 老梁和林翠则是一直在的那一种。梁爽每天睁眼能看到老梁发来的天气预报,他最初还不会用各种查天气的小程序,前一天晚上在电视上看好了记下来,第二天在梁爽出门前发给她。梁爽会看,但不是每条都回。 有一天梁爽没接到他的天气预报,胆战心惊很久,终于主动开口去问今天什么天气,老梁给她发了条语音,说对不起爽爽,昨天爸爸帮同事搬家太累了,没有看天气预报,家里下雨了,你出门也记得带把伞。梁爽给他分享了一个看天气的小程序,教会他怎么用。 她跟父母开始过着两种生活,这让他们本来就难以达成理解的关系又多了一道沟壑。林翠有时候得知她在加班,会问梁爽是否需要给蓑衣送点人情,让他不要再分配她加班。梁爽无从解释起为什么不能。 他们的出发点总是好的,梁爽不想去怀疑这一点,他们只有她一个孩子,这份亲情也没有别处可以搁置。但又时不时显露出让梁爽难以接受的一面,提醒着她如果她自己不够清醒坚定,她本该陷进去的那种生活是什么样。 梁爽回家看到的老梁有些灰头土脸,好像受了不少委屈,胸中一口浊气还没释放出去。见到女儿开心不假,也没开心多会儿,又很快陷入到他的愁苦里。 问他们是怎么回事,说是老梁夜里开车的时候被人给剐蹭了一下,监控死角,人不承认,也不愿意赔钱。梁爽又问对方是什么情况,是泼皮无赖还是赔不起,二位又不说了,三缄其口,只说已经报了警,也找了律师,怎么都得把赔偿要回来。已经在走流程,叫梁爽也别管。 似乎为这事老梁和林翠之间也不大愉快,家里气氛总是有点怪怪的。 老梁行动不大方便,梁爽帮着一起打扫家里。 第151章 在林翠的卧室里,看到两盒她曾送给林翠的成套护肤品,没拆封过,都已经放到了过期。她懵了一会儿。收拾衣柜的时候看到冬天新给二位买的羽绒服挂在里面,如今气温降了,林翠穿的依然是旧棉袄。 梁爽从鼻子里舒出一口气,也没多话,转身去收拾那些过期护肤品,看她是要扔掉,林翠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抢过来的动作,然后说不能扔。 梁爽拿出一瓶没拆封的,在手里转了转,语气不冲,但她心里确乎有点堵:“那留着继续看吗?从过期两个月变成过期两年?” 林翠认真地纠结起来,被梁爽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很窘迫,现在她似乎很怕梁爽发作:“我……我用不了这些好东西。你给我的,肯定是好的,我也不舍得用。你也别生气……妈妈哪里舍得把这些涂在脸上。” 梁爽深吸一口气,摇头:“我不生气,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以前生活很难所以省吃俭用,我不能因为这个说你们,那是我不懂感恩。但哪怕生活慢慢好起来了,还是这样过日子。根本不是真的省下了什么,只是按照惯性,永远在过拮据的生活,人没享受到,东西也浪费了。” “对不起,对不起……”林翠满脸无奈落在梁爽眼里,“妈妈做得不对,妈妈跟你道歉,好不好?过年了,你别伤心。” 梁爽看着她,因为干燥,脸上起了细小的皮屑,眼角的干纹明显。有时她宁愿林翠选择一种自私的、忽略他人而只顾自己的活法,那都不会比眼下这种看起来她在为全家人受苦的模样来得叫她扎心。 她记得妈妈很漂亮的时候。梁爽想,这里不全是为我而变成这样的,我就不全部归咎于自己了,但我确乎有应该偿还的部分。 此刻她想起了自己那天夜里在高速服务站时的领悟,于是她收回了想要把过期护肤礼盒扔掉的手。 “你还记得这个用的顺序吗?”她问。 林翠更慌乱,梁爽说过,她当时根本没想要用,也没想要记。于是梁爽从包里找出便利贴和签字笔来,画了一个圆圈,写下一个“1”,撕下贴在其中一瓶护肤水上。她的声音很慢,也很轻:“这是第一步,洗完脸擦干把这个用上,脸就不会觉得那么干。” “2”贴在精华上:“这是第二步,夏天觉得脸上糊多了东西不舒服,用到这一步就行。” …… 她慢条斯理地说,林翠断断续续地哭。梁爽说完了,把瓶瓶罐罐放好:“这个留着吧,给你对比顺序。我也没考虑周全,一年回不来几次,光给你买了也不知道帮你用上。我记得刚工作那会儿,东西我也都没用过,学别人买了,拿到手就知道网上乱搜,学了一知半解的,也是乱涂。年后发货了就有新的到,瓶子一样,你对比着看,就知道什么时候用哪个了。” 林翠红着眼,小心翼翼问她:“妈妈,是不是做得一点都不好?” 梁爽顿了一会儿,看向低低的天花板:“小时候日子真苦啊,什么都不舍得用。今天买了一点好东西,不知道下次再吃到是什么时候,所以边吃着,边想省着。但日子已经慢慢好起来了,我没有别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跟我爸,能踏踏实实过点舒服的日子。别再吃别人给的苦,也别再自己给自己找苦吃了。” 林翠含泪点头。 老梁在外面炸过年的圆子,母女两人在卧室里打扫。 林翠还跟梁爽说了另一件事,就是林东昇因为欠款被关起来了:“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跟你说,妈妈一开始也没脸提这个。”她说的时候有对林东昇的恨铁不成钢,但似乎对他被关起来这件事犹有怨怼,觉得他也不是主谋,也是被蒙骗,甚至也是出于好心拉的别人入伙,怎么就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还不上钱,他被告是应该的,他要过生活,别人也要过生活。”梁爽表情很平静,她不怎么买账林东昇也是被骗的说法,公道自有警察去给,她对他没有多余的同情。不过这个人对他不重要,她只是担心林翠的态度,问:“你还想帮他一把么?” 林翠的表情里能看出挣扎,做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不容易:“不能要你的钱。给他吃点亏也好。我只是想告诉你,妈妈也想明白了。” “嗯?” “我和你、你爸爸,我们才是一家人。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林翠透过玻璃窗看出去,外面是熙攘的街道,她从出生、长大、结婚、生子,甚至如今开始老去,一直都生活在这个地方。她长叹一口气,而后甚至笑了一下:“人应该有点私心,知道什么是为自己好。我之前糊涂,只记得我有个弟弟,有时候都忘了我还有一个自己的家。最近几年我都不跟你爸吵架,他也会木讷让我生气,但我总能想到他为你小舅舅确实吃了不少亏。换了别人,大概就没那个心性忍下去了。” 梁爽确实有些诧异,她问道:“你怎么想明白的?” 林翠似乎不想说,但成年人有些事,实在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讲,说给外人就是“家丑”。她低着头,声音清晰地传到梁爽耳朵里:“上次你不在,他找我要钱没有要到,去你外公牌位前哭,说我不管他,让你外公来找我说道。” 梁爽无言以对。 可她又有些刻薄地在心里想,这可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啊。 “我爸那个……是怎么回事?” 第152章 “是……是程家。” “原先开小卖部的那个?” 林翠说是。 梁爽感到莫名:“他是被林东昇骗光了家底,跟我爸怎么扯上的关系?” 林翠在这件事上颇有共鸣:“对,这事跟你爸有什么关系?他还差点想撞死你爸。” 梁爽眉头皱紧了:“为什么?” 林翠以为她跟梁爽取得了情感倾向上的一致,因为又气又怕,说起来也逐渐不再顾忌,把事情和盘托出。 那姓程的本名叫程树生,因为沉默寡言,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性格,又被老街上的人叫做“程书生”。他从前在梁爽小学边上开文具店。娶了个老婆很漂亮,梁爽还记得她是长头发,鹅蛋脸,总会对人笑。 因为丈夫这种个性,护不住老婆,本地治安还不好的时候不时有人上门骚扰,林东昇跟他是小学同学,小学的时候没玩到一起去,长大了之后被他遇见一回上门闹事,林东昇把对方打跑了,也从此跟程树生关系好起来。 程树生在他那一堆狐朋狗友里算个异类,估计零零星星拿了不少钱给他用。但他没什么朋友,林东昇也偶有很像个人的一面,这种友谊就继续了下去。再然后是林东昇跟着别人做生意,他以自己强大的游说能力,让程树生把房子卖了支持他的事业。 中间过程如何梁爽不得而知,但程树生确实这么做了。 如今林东昇的事业“暴雷”,程树生从一个原本有房子可住,有生意可做的小城市稳定家庭,忽然到了住在出租屋里,交不起下个月门面房租的地步,如果生意做不了,很快吃饭都要成问题。 “然后呢?”梁爽问。 “我们那天是想去问问能不能探视,正好看到他们配合调查出来。他们骂你小舅了。” 梁爽:“……” 林翠说他骂得难听,她就维护了几句,对方转而说她,老梁维护她,也回了几句。一来二去红了脸,回来路上,姓程的别了老梁的车,老梁怕老婆出事,自己猛打方向盘,拐到沟里去了,把腿给别了。“你都不知道,那个表情,晚上灯一照,都要吓死了。他是真的恨啊。”林翠说。 梁爽听出一身冷汗,想到刚回来时老梁说的追偿,她不知道这件事的重点怎么会还在要赔偿医药费上。 她起身:“来吧,客厅,叫上爸爸。” 三人坐下,开始都没说话,屋里只剩厨房抽油烟机转动的声音,梁爽坐定了,表情冷漠:“事情我都知道了,律师那边该给的费用给,不要往下走了,赔偿也别要。” 老梁显然憋着一口气,他曾面临的接近死亡的威胁来得那样真实,他断不肯松口。 梁爽:“好好的、有日子过的人,谁没事找人这个晦气?” 她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看向二位,半晌之后道:“如果有人在我面前骂林东昇,骂什么我都得听着,一个字不能还口。这是该的。” 林翠知道这件事上女儿很难跟她同频,依然试图辩解:“他如果不是想赚更多钱,也不会……” 梁爽毫不客气截住了她的话头:“你弟弟如果不害别人倾家荡产,他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她忍了又忍还是说:“程树生无辜不无辜我不知道,但林东昇什么样我知道。钱是怎么给出去的我不知道,但钱是怎么没的,我们大家都清楚。” 丈夫还在这里,林翠不希望事情这样被摊开,她感到局促。老梁看着梁爽,示意她别说了,但梁爽没搭理。她觉得整个事件里面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担惊受怕,勾起大学时一些不好的回忆,不免要怨父母的执拗和糊涂。 她急得想要骂人,也知道一开口骂人,这对年长的夫妻就会陷入“因为我们没本事,女儿与我们离了心”的悲伤和无助里,然后什么也听不下去。 于是她只能压抑着愤怒和着急,尽量好声好气:“都到年关了,被逼到没有日子过的人,你猜不到他会做什么的。你说不是为了那一点医药费和修车费,就想图个气顺,对他来说不是那回事。他如果日子过得好好的,不小心撞了个人,不用你说,他自己也不会逃避赔偿,但如今是什么情况呢?我换一句话问你们,他到了那个地步,撞你一次车,跟他拿刀捅你一次,对他来说,区别还大吗?总归没日子过了,多的都是他赚了。那本来就不是一个开朗宽心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你指望他怎么消化?还能自己想清楚了,来跟你们道歉吗?” 话说到这,大概终于有了两三分见效,两人表情有松动。林翠小声说就算林东昇有错,他们不该波及我们。梁爽有些残忍的快意:“大概他也听你说过,你跟林东昇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吧。换了我是他,听你维护林东昇,我挑着大年初一上门,站在你家门口骂。” 老梁不忍地看了林翠一眼,转而对梁爽“哎”了两声,是让她住口的意思,似乎想快快揭过这一场家庭矛盾。 梁爽眼睛转过来看他:“那你让律师撤诉么?” 老梁低头不说话,但也没表态。 梁爽冷笑一声,声音倒是拉得很平:“你不去可以,人争一口气,行。挺好的,我还在家呢。万一人家年三十晚上想到自己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气上心头,想捅林东昇还捅不到,好在我们全家都在,你们还愿意为林东昇出头,现成的靶子有了。不过等人拿刀上门了也不怕,有我挡在您二位前面。” 第153章 说出最后那一句,老梁眼皮一跳。 梁爽压着火气,说得越发慢和平静:“你去告,去找他要赔偿。最好逼到他觉得没有日子过了,就要带着大家一起没有日子过。这才舒服。就都气顺了。” 老梁一把拍了桌子站起来,梁爽横眉冷对。但老梁拿出手机走到了一边,拨通电话:“对,我们不告了。” 闹成这样大概怎么都不愉快,剩下小半天家里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各自沉默地把屋内打扫干净。 梁爽怎么想都不放心,她对林东昇这种神经病恨得牙痒。如果一个人从来不负责,一辈子都在连累自己的家人,靠撒泼耍赖也能好好的活到一把年纪,事事有人兜底,叫那些活得勤勤恳恳,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人怎么想?难道会觉得自己辛苦得很有价值?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生活收拾出一个样子来,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跟父母和解,把关系往好的趋势上引,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世界上有这种神经病存在,要搅得无关之人都活得不安生? 她觉得可笑又委屈,不管不问成吗?事情不会因为她不管不问而变得跟她毫无关系,只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能造出更坏的可能。 她觉得林东昇大概不怕死,老梁动辄上头了就喜欢说“我豁出这条命也要如何如何”,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她认认真真在生活,一刻不敢放松地给自己挣出一份前程,却因一份剥不开的不由她自己选择的血缘要被拉到这困局里。 就像大学的时候,害怕老梁出去借贷而掏空自己,也许她不管也没什么,也许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认为这些污糟事跟她有个屁的关系! 可是她害怕。 他们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但是他们有办法在变得更坏的时候与她共享命运。 她知道在这个脆弱的地基上垒城堡有多不容易,她不敢赌一点可能性,也不允许有谁突如其来地打破它。 她做了一个决定,问了程树生一家现在的地址 。 第二天一早,她买了些礼物,敲响程树生家的门。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02-16 掐指错了,应该是还有一章。不过以实际发出来的为准嗷。 第84章 【完结章】新年快乐,我怕我来得太迟 梁爽还记得程树生的老婆,这对夫妻在学校旁做生意的时候,他的老婆正年轻漂亮。 梁爽有一回想去买橡皮,发现自己带的钱不够,她以为口袋里还有五角,其实掏出来只有一枚一角的硬币。那女人说没关系,你拿着用就好啦。梁爽摇头拒绝了她的馈赠,她小声却坚定地说:“我不能要你的东西,我要买。” 然后梁爽怯生生地问她能不能切五分之一,那个女人想了想,竟说可以。大概五分之一太小了,也不好切,最后她切了一半给她,梁爽说多了,她说哎呀我也分得不是很清,你就用着吧。剩下一半儿我自己用了,咱俩合伙买的。 后来梁爽带够了钱去给她,那女人琢磨了一会儿,收下了,再送给她一把水果糖。 梁爽回忆起这些觉得有些难过,一些人一生都在努力建构自己的生活,像燕子垒窝,一点点,从外面衔回来,一点点,把一个家构筑安全。但另一些人毫不在意地带着无知的恶意,去破坏这种建筑。 到底凭什么呢? 上了门,看到这间出租屋里狭小逼仄,没有阳光、也没有要过年的氛围照进来。 程树生勉强还能认出她,于是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大约以为梁爽是去给她爸爸要个说法。 梁爽上去便笑,祝他和家人新年好,把提来的礼物放在一边,知道给过去他应该也懒得接。 程树生的老婆过来,惯常的,见人会笑,带着对老熟人的客气,但那客气很薄,盖不住心里的犹疑警惕。 梁爽拿出一张卡来,客客气气说:“里面存了十万,密码在纸上。等你们提完我会注销这张卡。” 程树生不可置信,甚至带了些火气:“这,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他家里没钱还了吗?” “他说还不上应该就是还不上吧,”梁爽道,“不过他的事轮不到我管,我跟他也没关系。我来替我的父母道歉。如果我在当场,有人当我的面把林东昇打死了,我也不会拦一下。打人犯法有警察处理,但林东昇得到的都是他应得的。” 程树生咬牙,狠狠吸气,似乎这就是他心里话。 梁爽缓了缓,又道:“我小学的时候,家里为他卖了房子,现在还在为他还债呢。” 他老婆过来要拉梁爽坐下,拍拍… 梁爽还记得程树生的老婆,这对夫妻在学校旁做生意的时候,他的老婆正年轻漂亮。 梁爽有一回想去买橡皮,发现自己带的钱不够,她以为口袋里还有五角,其实掏出来只有一枚一角的硬币。那女人说没关系,你拿着用就好啦。梁爽摇头拒绝了她的馈赠,她小声却坚定地说:“我不能要你的东西,我要买。” 然后梁爽怯生生地问她能不能切五分之一,那个女人想了想,竟说可以。大概五分之一太小了,也不好切,最后她切了一半给她,梁爽说多了,她说哎呀我也分得不是很清,你就用着吧。剩下一半儿我自己用了,咱俩合伙买的。 后来梁爽带够了钱去给她,那女人琢磨了一会儿,收下了,再送给她一把水果糖。 梁爽回忆起这些觉得有些难过,一些人一生都在努力建构自己的生活,像燕子垒窝,一点点,从外面衔回来,一点点,把一个家构筑安全。但另一些人毫不在意地带着无知的恶意,去破坏这种建筑。 第154章 到底凭什么呢? 上了门,看到这间出租屋里狭小逼仄,没有阳光、也没有要过年的氛围照进来。 程树生勉强还能认出她,于是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大约以为梁爽是去给她爸爸要个说法。 梁爽上去便笑,祝他和家人新年好,把提来的礼物放在一边,知道给过去他应该也懒得接。 程树生的老婆过来,惯常的,见人会笑,带着对老熟人的客气,但那客气很薄,盖不住心里的犹疑警惕。 梁爽拿出一张卡来,客客气气说:“里面存了十万,密码在纸上。等你们提完我会注销这张卡。” 程树生不可置信,甚至带了些火气:“这,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他家里没钱还了吗?” “他说还不上应该就是还不上吧,”梁爽道,“不过他的事轮不到我管,我跟他也没关系。我来替我的父母道歉。如果我在当场,有人当我的面把林东昇打死了,我也不会拦一下。打人犯法有警察处理,但林东昇得到的都是他应得的。” 程树生咬牙,狠狠吸气,似乎这就是他心里话。 梁爽缓了缓,又道:“我小学的时候,家里为他卖了房子,现在还在为他还债呢。” 他老婆过来要拉梁爽坐下,拍拍她的后背,梁爽对她一笑,又看了一眼程树生:“叔叔阿姨,我这几年在外,省吃俭用,想让我的父母日子别那么难过,但手里也就这些。”这话不真,但她说起来眼也没眨。梁爽想过,这是一笔合适的金额,程家的窟窿太大了,且她还要用这笔钱去给林翠做个“情感切断”。但一次拿出十万来,如果姿态太轻松,那是给自己另找麻烦。 她细细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你们拿着救急。不用从他欠你们的债里面扣。等他出来之后,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依然找谁。” 那女人赶紧拉住她:“这……我们不能收。不是你们欠的。不用你还。” “我不是帮他还的,没有‘还’这个说法,怎么都轮不到我对不对,”她又一次撇清了跟林东昇的关系,语气缓慢而诚恳,而后带了一点告诫意味:“谁都有难的时候,但只要人都好好的,过了这一阵,来年还有日子过。用得上你们就收下吧,这个钱不用还。” 程树生沉默地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他开了门就坐回去了,一直没过来,看梁爽的时候只是很快看一眼,又低头看地下。梁爽看出他明显的挣扎犹豫,林东昇拖着程家越陷越深的时候,程树生大概把能借的也借完了。 她把卡和纸条放在地上,不想再做无意义的拉扯,之后就直接走了出去。 身后有人叫了她两声,但到底没有追上来。 梁爽有点为自己的钱而肉疼,她希望这个世界上如林东昇这样的神经病都能意识到人稳定过完一生有多不容易,稍有差池就有无法挽回的风险。 可她想林东昇应该也不会明白,他在两代人接力的兜底中放弃了成为一个成年人。她无法再评判她的祖父辈,为林东昇累死,也许就是代价的一种。 她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带老梁和林翠离开家乡,就算能走……她也不允许有什么隐忧在她的生活里,潜伏着,可能随时把她好不容易建构的新生活炸毁。 梁爽回到家,走到林翠跟前去,把数额跟她一说,眼里平和带笑,声音轻轻:“妈妈,我这几年,早出晚归,周末无休,全都白干了。”话是假的,但她的幽怨很真实。 林翠习惯了一点一点给她的弟弟解决问题,也帮他还过不少债,心软一回,从自己口袋里抠出来一点,再来一次,又心软一回。梁爽陡然拿出这么一笔,她实在是懵了。 她自己省吃俭用掏出一点,和让女儿掏出这么多钱,到底是不一样的。 等她重复了三遍终于认清这个数额的时候,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怎么,怎么要给这么多呢……一点点就……话说开了就……他跟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会这么多呢……不至于……”她根本也不敢让这消息给老梁知道,只喊出来一句就把声音吞进喉咙里,然后作势要出门去,要回那张卡。 “至于呀,妈妈,”梁爽说,“这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价格。” 她扶了一把林翠的肩膀,稍用点力带着她坐下,然后梁爽十分平和地说:“他还没到最难的那一关呢,什么都没了,年后交租,孩子的学费、生活费,把已经被逼到墙角的人再逼一把,哪一样到眼前的时候能不恨?你们出这个头,赶上了好时候。” 戳中林翠亏心之处,她无法在这个话题上辩驳,只能转而说:“我给你小舅都只有……一点点……” 梁爽笑起来:“只有一个一点点么?所有的‘一点点’加起来,够不够在这里买两套房了?” 林翠低下头,嘴唇微微颤抖。 梁爽接着说下去:“不止是钱,还有家里各自憋着不敢说的不痛快……每一次都是这样,不至于让你肉疼得马上要死,但总是连绵不断,也看不到个头。你觉得林东昇不懂么?他又不是真小孩了,他只是无所谓你痛不痛快,你在家里好不好做人,丈夫是不是给你为难,女儿怨不怨你,他只在乎他自己。习惯了问题给你你就帮他解决,一旦有解决不了的那一天,你也看到了,他第一个恨毒了的就是你。你到底有什么放不下他的呢?” 第155章 林翠不愿接受的数额和她无法辩驳的为林东昇的付出杂糅在一起,变成一口堵着胸腔咽不下也吐不出的气,她看向梁爽,像是告解,又像是纯粹的悲伤,还是那句话:“你没有兄弟姐妹,你不懂一起长大是什么样的。他,他小时候……很护家里人,很护姐姐……” 梁爽看着她,眼里有一点被自己努力压下去的讥诮:“他很好,那错的是你么?是从外公外婆开始,你们一起把这个人养废了么?” 林翠不知道该怎么说,此刻的痛苦、悲伤和指责没有哪一样她能很好消化,惶然地伸出手,又微微蜷缩起来,她或许意识到她想要寻求一点认可的对象正是此刻在指责她的人,她不确定从女儿那里是否仍能得到一份接纳。 梁爽目光掠过她的双手,她蹲了下来,看向瘫坐的林翠: “你想对他心慈,你就得手辣,早早把他给掰正了。他的爹妈不做这件事,他就害死他的爹妈。他们走了,把孩子传给你。你没有选择不管,也没有选择管好,你选择了心甘情愿当他新的妈,什么要求也没有,他提你就给。累死累活几十年,还不够受的么?他现在不止害你,还会出去害别人,你不出头就算了,你一出头,别人当然要来找你,谁不知道你在给他当妈呢?” 她说着像是觉得讽刺到好笑:“现在换我来给钱了,你看,代代相传,谁说我们家没有传家宝。” 林翠虚弱得近乎窒息。 经年所承受的,像一把刀扎进大腿里,因为太久也不拔出来,血肉和利刃长到了一起,使她有一些部分麻木而迟钝。 从前被梁爽提起时,那些话语稍显刺痛,她会下意识否认女儿的提醒。如今或许是女儿终于长大到不受她控制,或许那样一笔损失太令她心痛,她终于正视了一眼痛处,惊讶地发现扎进来的那把刀实在明晃晃的,她后知后觉地痛苦起来,不知道她如何忍受这种锐利的扎伤放血这么多年。 梁爽握住了她的手,非常温和地注视着林翠:“妈妈,你告诉我,你还希望我为他白干多少年?” 林翠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张开嘴,努力半晌,喉咙里发出的是类似痛苦的呻吟。 梁爽道:“每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小区的狗都睡了。最忙的时候有三天没在床上睡过觉,从一个交通工具倒到另一个交通工具上,只有路上找时间眯一会儿。然后你的好弟弟一出现,砰,全没啦。” “砰”一声说出口时,如同虚空中发射一粒子弹,林翠一颤,她恍若吓坏。这份痛苦令她出现生理上的反应,她的眼泪往下掉个不停:“我对不起你和你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哭没有用,别再哭了,”梁爽伸手给她眼泪擦干净,“你跟我说你想明白了,我比谁都高兴。但程家这事,我想你可能不是明白了,是你一时跟他见了气,气一消,又还是原还原。你不觉得他有错,就算做得不好,也还是家里孩子,别人都说不得重话。” 梁爽的声音又柔又缓:“你是我妈妈,我们俩才是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要是有什么决定,连带着我也很难跑得掉。想想吧妈妈,你要是决定了把这个‘儿子’过继给我,就跟我说明白,我听你的。我凭空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往后跟谁成家过日子都抬不起头。我把现在谈的对象分掉,这辈子也不会再恋爱结婚和生子,就把林东昇当做我的独生子来供着。花一辈子给他还债,你说好不好?” 林翠剧烈地摇头,她已经太难受了,只是不停绝望而悲伤地重复:“别沾他,你别管。你有你的生活,你有你的生活……不是这样的,不要这样,不能这样。” “可是,”她定定地看着林翠,“你也应该有你的生活啊。” 林翠陡然睁大眼睛,眼里滚出大颗的眼泪:“我不帮了,我不帮了。他害我这么多年,我管不了他了,不管他了,让鬼去管他吧!” 梁爽把她抱在怀里。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如果以后他再来找你,我会处理。” 母亲缩成很小一团,依偎在她怀里。这是罕见的,她真的听进去梁爽说了些什么。 梁爽没有痛快,只是觉得悲哀。 那应该是很早就解决的事,是该由梁爽的外公外婆,告诉自己的儿子,你长大了,你不该指望别人给你擦屁股。但他们没有做。那个废物,也自始至终没有生长出一根成年人的脊梁。时至今日,终于代价显得很大了,如果不结束它,也许还会更大。 跟老梁与林翠的关系,是她由来已久理解到的亲情,它们总是无法被清晰地剥开成好与坏。她的祖父母辈,父母辈,他们为家庭付出一生,但又难说谁在这个家庭里真的受益。噢!林东昇或许有,但他把自己作到监狱里去了。 她得到过关怀,也感受过忽略。她想她不是凭空蹦出来的一只石猴子,每一寸血肉,来自童年时父母的喂养,可是她在成年之后才开始为自己重塑一颗心。 林翠,是会在她生病时急得团团转的林翠,是会在帮她穿衣服时仔仔细细把冬天的棉毛裤脚塞到袜子里的林翠,也是在她年幼犯错时,把她带到众人面前让她大声说出自己做错什么的林翠,是把一盘猪头肉介绍来给她当丈夫的林翠; 老梁,是惦记她每天给她发天气预报的老梁,是听她说一句什么想吃就会起早排队去买的老梁,也是把无尽生活委屈全都倾倒给她的老梁,是让她成年之后担惊受怕掏空口袋,生活在窘迫里的老梁。 第156章 她有时候也想,如果父母运气好一点,充裕一点,会不会她得到的全都是很好的爱,不用分担他们生活里的困苦与忧愁。 但是生活没有如果。她不能把自己困在“为什么”里面,她改变不了自己的过去,也改变不了所有人的过去,在各自连续的生活里,他们最终变成自己眼下的样子。只问“为什么”得不到答案。 那些沉积已久的东西,每一点改变,都会伤筋动骨。 但是她有力气从这一切里跳出去,令她感觉到还算有希望。 第二天,是年二十九了。 一早门被敲响,三下,然后开门又不见人。 门外躺着一个信封。 里面有一张银行卡,那是梁爽给程树生的,昨天她看到了扣款信息,里面提走了五万,看起来剩下的五万是不打算要了。 里面还有一张欠条,写明向梁爽借款,金额五万,借款人那里写了他的名字,程树生。 里面还有一些现金,有零有整,这个梁爽就不太明白了。老梁听了那个数,自己也一顿,他缓了多半天,才开口:“这是律师之前沟通的,准备找他索赔的医药费和修车费。” 梁爽说:“噢,那这些钱你收好。” 她把这一叠现金理好递过去,老梁接过钱,头埋得很低,许久没有说话。 等梁爽去回了个邮件回来,发现他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她去喊了老梁一声,见到他缓慢地抬起头来:“你长大了,以后……要听你的了。” 梁爽心想,也许,人不是“变老了”就等于“长大了”,很多人一生都没有像个成年人那样去处理生活中的事。他们带着成年的躯体去劳作、去结婚生子,然后在遇到问题时,以幼童的心智,以无助,以暴躁,以执拗去应对。 那都不能算是,长大了……令自己受苦,也拉着亲近之人共享不幸。 梁爽坐下,慢慢环顾打扫干净的家,阳光照进来,看得见空气里浮动的微尘。她从暗掉的手机屏幕里端详自己的脸,有一双成年人的眼睛,但看起来还年轻,还能去做很多事。 她和苏承骏约好今年他会来梁爽家里,但具体什么时候来,梁爽说她回家先收拾收拾,收拾干净了再跟他定时间。苏承骏在此事上表现得很好说话,也不多问,说会乖乖等消息,让她确定好告诉自己。 梁爽打开手机,消息发过去:你方便的时候就可以过来。家里没有多少亲戚要走,你提前说一声,就在家里等你。 苏承骏:年三十也行吗! 梁爽:嗯?你不在家过年吗? 苏承骏:家里中午就吃年夜饭,然后我飞来。 梁爽是真傻了,她没有多想就问:这么短的路程,也有航班了吗? 苏承骏发了一个娇羞的表情:是我插上爱的翅膀向你飞奔。 “……”梁爽整个人都稍显恍惚。 于是她在三十那天晚上看到了苏承骏。 苏家年夜饭中午吃完,苏承骏跟父母说过一声,留了二老跟一大家亲戚继续热闹。程囿群关切他东西带好没有,苏承骏说早就准备好了,都是您确认过的。苏庆山拍了一把儿子肩头:“快去吧,儿大不中留,吃个饭急得,不知道的以为家里椅子咬你屁股了呢。” 苏承骏:“嘿嘿。” 梁爽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色昏昏,下起细雪。 苏承骏的车灯照出一大片发亮的雪花。她慢慢笑起来,而后看到那个人穿越风雪大步走到她面前。 “新年快乐,”她说,“等到你了。” “新年快乐,”他说,“我一路飞奔,就怕来得太迟。” 作者的话 驰驰响当当 作者 文就到这里了,谢谢各位网上邻居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