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逆袭手册》 第1章 新的早晨 你歪着脑袋,偷偷亲了我一下,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的嘴唇,很温润。 你学会厨艺,煮着我喜欢的美食,以为我不会吗? 我的胃口,和我的眼光一样,挑剔。 你一本正经,讲着我爱听的故事,好吧,这个我还真不会。 你的嗓音,足以融化人心。 睡前听他讲一篇故事,早已成为了宁雪念的习惯。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用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形容,太俗了。 听到他的声音,你想了解他的人。了解他的人,你想收获他的心。收获他的心,你就知道什么叫爱情。 多少个日子,他们一起惩恶扬善,尽管刺激而又惊险无比,他的一句话,却能给人百分百的安全感。 多少个夜晚,他们一起做花笺茶糕,尽管棘手而又窘相百出,他的一双手,却能带来十二分的甜和暖。 如果此刻让这一切画上句号,得此一人心,又有何求呢? “雪念!雪念!”他失声叫道,抢步抱住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宁雪念也不相信,十个时辰之前的那杯祝福酒,怎么就掺了毒,那还是常常挂在嘴边的大哥吗? 说好的打马塞外,说好的泛舟江南,只怕今生无法兑现了。 此刻令宁雪念最为担心的是,没有了自己携手,他会不会孤独。 怕他孤单,怕他自尽,宁雪念想说许多许多话,哪怕只有一句也好,可是腹中的毒素扩散之快,只能让自己看着撕心裂肺的他,而缓缓闭上双眼作别。 他抱起她,仰天长啸。 宁雪念口中吐出汩汩鲜血,透湿嫁衣,漫过他的双手,涌到地上,染红了大片大片的芊雪草原…… “啊!” 宁雪念尖叫一声,弹起身子。 衣裳也没顾得穿,她睁开眼睛,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尽力把脑海中的一切捯饬清楚。 “妞妞,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事。”听到厨房传来熟悉的声音,宁雪念想起自己已经重生的事实。 之前死去,借此机会,宁雪念本以为,时空之门会开启,从而返回现代,没想到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回到刚刚穿越之后。 难道连老天也不忍看到,好好的一次穿越,却以悲剧收尾么? 重来一回,还能遇到他吗?如果答案是能,他还会那样爱我吗?还是形同陌路,视若不见? “妞妞,快起床,娘亲做了你最爱吃的花笺茶糕哦!” “咦?知道啦!”宁雪念掀开被子,习惯性地朝床头摸去,没有摸到香囊,倒是碰到一只肥肥的猫,它瞄了一声,伸个懒腰,爱搭不理地瞅了宁雪念一眼。 现在娘亲体弱,弟弟年幼,重生之后的宁雪念,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积蓄能量,以求到时厚积薄发。 三人相依为命,娘亲虽柔弱了些,但疼起她来无微不至。弟弟年纪虽小,但呆萌可爱,足有小男子汉作风,关心起她来毫不马虎。 柔弱归柔弱,娘亲却能独当一面。眼看比自家闺女还小的同村女孩多已嫁做人妇、生儿育女,青壮年动不动三妻四妾、重男轻女,她老人家毫不着急,反而嗤之以鼻。 当然,宁雪念也默许娘亲的做法。毕竟那些年轻人娶的是三从四德,容得了妾、种得了地、织得了布、缠得了足的乖媳妇。 而她,与这些必备标准格格不入。 与草草嫁人终此一生相比,她更喜欢觅得重遇的他,哪怕多花几年时光,换来一生幸福,也是值得。 好了,那些大事还是不必考虑啦,总不能辜负此时此刻,一片优哉游哉啊! 宁雪念扭扭脖子,揉揉眼睛,就在此时,一股叫醒味蕾的香气飘到闺房。 时值暮春三月,午间渐热,但早晨的寒意尚未退却,宁雪念闻到这股香气,瞬间勾了舌头,暖了胃口。 梳洗一番,照了照铜镜,门外传来几声“笃笃”,稚嫩的童音响起——“姊姊梳完了没?快来吃饭喽!” 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吃饭简直就是一种享受。糕点是娘亲做的,蔬菜摘自自家田地,用水则取自茶山清泉,熬制的汤粥软软甜甜的,喝起来特别爽口。 娘仨早早吃完,去了京城的半边月书院,弟弟读书,娘亲买些脂粉,而宁雪念则撇下娘亲,溜到城北的将军府。 她去过几次,每次都扑空,不知这次会不会见到他。 她靠着一棵大树,向不远处的宅院瞄去,提了一口气。 乔府还是乔府,宅院还是宅院。石雕的大狮子立在两旁,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一样。朱红大门两侧,站着两排肤色黝黑的大汉,腰背直挺,手握大刀,全副武装,看起来就像村里过年贴的门神,却又比门神威武多了。 她观察片刻,还是不见院中的主人出来,深吸一口气,挪了过去。还剩几步走到台阶,一个大汉突然跳了过来,挡住她的脚步,手中的关公大刀一闪一闪的。 “怎么又是你?姑娘何人,所来又是何事?” “钱大哥,请问乔松在吗?” “姑娘何人?竟敢直呼我家公子的名讳!还知道我姓什么?是不是奸细?快说!” 宁雪念一怔,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名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意名利了?宁雪念只觉耳朵嗡嗡作响,钻进去的这俩字眼让她回不过神来。 钱大哥见着她的异样,大刀一挥,眼看就要架到她的脖子上。 宁雪念迅速一闪,退了几步,抱拳说道:“呃……错了错了!” 就算是奸细,一个弱女子能成什么气候?钱大哥看她腰挂佩剑,却并未出手反抗,反而拱手施礼,倒也放下戒心,收回大刀,说道:“我家公子的行踪不能随便泄露,姑娘如果是他的朋友,他自会不定期拜访,不必劳烦姑娘亲自上门。” 宁雪念突然想起,现在还不到相遇的时候,难怪他们不认识自己,我是不是太着急了?便丢下一个笑脸:“那……那我就告辞了。” 钱大哥扫了她一眼,归回原位。 次次碰壁,只盼望时间过得快点,那一天早点来临。 宁雪念心里空落落的,漫无目的地游荡,连碰到娘亲也没有察觉。 “妞妞,你怎么了?是不是前几天吃了野果中毒,还没有好透?”娘亲拍拍她的后背,言语之间充满关切。 “不是的,我已经好了!你看!”宁雪念定了定神,瞬间打满鸡血,抱起娘亲绕了几圈。 娘亲身子瘦小,她抱起来毫不费力。 “好啦好啦,快放下我,把我绕晕了谁给你做好吃的?娘亲给你们俩买了零嘴,快点尝尝吧!” “哇,还有好吃的!”宁雪念马上放下娘亲,刚才心不在焉,她倒没有发现娘亲手中提的竹篮。 “徐记的哦!”娘亲把竹篮搁到地上,拿出一袋糖炒栗子,抓了一把递给她。她美美地接下,挨个抠开栗壳,交给娘亲几个,剩下的一股脑填入口中,大嚼起来。 娘俩吃了十来颗板栗,走到南九街添了些针线,坐上来时的马车,回到浣溪村。 如此过了漫长的六天,宁雪念整日无精打采,弟弟又是拿美食哄她,又是缠着她讲《西游记》,却唤不起她的兴趣。 娘亲带她看了一个个郎中,抓了些温补的草药,又张罗着包一顿饺子。一大早,送完儿子,顺便带回二斤五花肉,娘亲剁起肉馅。 她的身躯瘦小,刀工却几乎惊呆了宁雪念。不大一会儿,那一大块五花肉已经完成了由块到粒的完美转变。 离晌午还早,娘亲洗了洗手,留下几句嘱咐,跑到茶山打理茶叶。 练完一会功夫,宁雪念掂了一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择两把青菜,二胖趴在脚边,眼睛半睁不睁的。 一片树叶打着旋儿,落到二胖身上,二胖起身抖落,又懒洋洋地卧着。 宁雪念抬头看了看四周,竹竿上晾着的衣服随风摆动。鸡笼一侧,母鸡咕咕叫着,带领一窝小鸡外出觅食。院子里干干净净,唯一的一株枣树伫立于西南角,藏在树冠深处的一只鸟窝,勾起了她的回忆。 宁雪念寻思,弟弟尚且年幼,除了读书的时间,整天围着我转,在他回来之前,自己是不是该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想着想着,眼角余光瞥到那棵枣树,有了! 扫了一眼院子,墙边躺着一架竹梯,扛起它倒不费劲。 爬到竹梯上,宁雪念时不时扬扬脑袋望望,又怕正在窝中安睡的雏莺察觉到,不得不小心翼翼。 爬了两阶,一片叶子擦过她的鼻翼,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惊得树上的雏莺唧唧大叫。 听到叫声,她眼睛一亮,好像想起了什么,立马爬下梯子,挎着竹篮,出了院门,蹦蹦跳跳来到不远处的荠菜地边。 看到主人出去,二胖换了个睡姿,继续享受凉爽的早晨。 春风轻轻抚过,地上躺的大片荠菜,纷纷探出头来,翠色|欲滴。有几簇迫不及待的,早早开出了星星点点的花朵。 宁雪念蹲在地上,哼着歌儿,不一会儿就拔了小半篮。站直腰身,轻轻抖落荠菜尾巴上沾的泥土,摘掉枯叶,拈了一棵,放在鼻孔下闻一闻春天的清香。 正打算继续拔半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抬头望去,有人朝自己这边跑来,时不时侧身向后张望。 等那人跑得近些,宁雪念定睛一看,原来是不久前独自搬到村里的陈姊姊,比自己大三岁。此刻见她神色慌张,右臂衣袖撕烂一条长长的口子,溅了斑斑血迹。 陈姊姊孤身一人搬来,说是躲避酗酒赌博的无赖丈夫,又被两家老人赶出家门,平日里见不着她的踪影,没见过她串门、赶集,怎么今天却像有什么人在追她?难道她遇到了什么坏蛋?还是她的负心丈夫找来了?她咋不呼叫村民帮忙呢? 出于对负心汉的厌恶,宁雪念不禁担心起来,丢下篮子,急匆匆跑到院子,拿回一把佩剑,以备不时之需。 多亏娘亲让她拜了张大师习练武艺,这回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 第2章 别急别急 距离还剩三四丈,陈姊姊方才发觉她,叫了一声“雪念……”,便闭口不言,眼神若即若离。 宁雪念正欲问个详情,陈姊姊却继续拔腿就跑。 待她跑远,消失在村庄密林中,小路上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袭来。 但见一位年轻公子骑马赶来,只见他衣着月白长袍,身材伟岸,面如黑炭,手执一把红缨枪,枪尖还沾有一抹血印,他肯定就是追踪陈姊姊的坏蛋。在他身后不远处,跟来一前一后两名大汉,满脸横肉,一副生人打扮。 怪不得陈姊姊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原来是你们三个混蛋!好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负良家妇女!宁雪念的小宇宙即刻爆发,抄起佩剑,跳到小路中央。 一名大汉远远叫道:“臭丫头!赶紧给老子滚开!”领头的年轻公子向那大汉瞥了瞥,那大汉挠挠头闭嘴。 被宁雪念这么当头一拦,那年轻公子急忙勒马。 宁雪念直直盯着他,怒道:“哼!一群泼皮无赖,你们休想为非作歹!” 听到主人的声音,二胖跑出院子,窜到她附近的一根树桩上,竖起尾巴,直视前方,一个跳跃,蹦到马头,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蹦向那公子。 被这么突然的一袭,那公子本能反应,迅速捂住眼睛。 他只顾前面忽略后面,跳到他头上的二胖,乘机来个团团转。 眨眼之间,他前额的头发已经变成麻花。 他腾出双手,准备低头反攻。二胖轻巧一抓,扯开他的发冠,顺着一束长发溜到地面,弓背炸毛,竖起尾巴,守在宁雪念脚边,做好了二次进攻的准备。 几乎被二胖惊险而英勇的举动震惊了,宁雪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年轻公子扯住缰绳,理了理头发,按了按脸庞,反倒没有怎么在意二胖这只突如其来的猫。 一侧是荠菜地,另一侧是池塘,小路本来不宽,被宁雪念一人一猫这么一拦,而且看她丝毫没有想让的意思,还透着敌意,那公子匆匆扫了她一眼,当即调转马头,直奔荠菜地而过。两名大汉随后跟上。 三匹马踏过,绿意盎然的荠菜地,顿时留下一趟狼藉。 等宁雪念反应过来,那三人头也不回,早已奔远。如果不叫人帮忙,只怕陈姊姊肯定凶多吉少。 行啊,你们别得意,我去喊师父,你们这些混蛋统统跑不了! 宁雪念跑到村南,叫上正在和邻居唠嗑的师父。 师父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哪里来的小兔崽子,竟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走,阿念,抄家伙!” 村子几十口人家,在她的一声号召下,纷纷抄起铁锹、杀猪刀,不大一会儿就搜索完毕,可是没有发现陈氏和那三个坏蛋的踪迹,众乡亲纷纷各回各家,各忙各事。 师父垂头丧气,又回到邻居那里拉起家常。 宁雪念转念一想,哼,现在找不着你们,到时候让你们自己送上门。抓到陈姊姊,你们不还得经过这条路返回?本姑娘就来个守株待兔,看好了! 她拿了那把佩剑,跑到院门口,练完一会儿功夫,搬个小板凳坐下,后背倚靠着门前的一棵柳树。左等右等,不见有人来,二胖也玩耍得差不多了,她只好摘了一片柳叶,变着法吹曲解闷。 吹着吹着,靠起树干,打起了盹。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名年轻男子打马路过。 二胖瞥到他,立刻弹起身子,竖着尾巴,跃跃欲扑。 他没有理会这只猫,看到已经睡着的宁雪念,他犹豫片刻,跃下马背,系住缰绳,放置兵器,移步上前,款款说道:“在下乔松,打扰姑娘了,请教姑娘一事……” 见她没什么反应,乔松于是提高音量:“姑娘,姑娘……” 朦朦胧胧中,宁雪念慢慢睁开眼睛一看,眼前之人,正是不久前的年轻公子,坐骑拴在另一棵柳树上,武器靠在树杈,不见那俩凶猛大汉,而且他的声音饱含嘶哑,好像是染了风寒,真是天赐良机啊! 闻出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女人香味,更加坚定了“他欺负陈姊姊”这一判断。宁雪念于是心生一计,缓缓起身,轻声问道:“这位公子,你是找我么?有什么事吗?” 乔松扫了一眼二胖,先试探性地说:“我……我没有恶意。”见宁雪念表情无异,又说:“在下公务在身,冒昧打扰姑娘了。巳时左右,在下路过此地,捉拿狼族细作,但是被贼人逃了。此人为一名女子,年纪比姑娘稍大,身穿浅绿色衣裳,请问姑娘,有没有见过此人行踪?” “见过的见过的!院子里还有她的脚印呢,你过来看看就知道啦!” “如此多谢!” 宁雪念前面带路,侧着身子,眼光一直不离乔松,乔松跟着走进院子。 “喏,脚印就在那棵枣树边上。”宁雪念指了指,乔松走了过去。 他还没有走出几步,宁雪念当即反锁院门,拔出佩剑,笑了笑说:“大坏蛋,今天你跑不了啦!陈姊姊呢?你把她抓到哪去了?” 乔松一脸诧异,拱手问道:“姑娘,不知在下做错了什么事?何以遭到如此对待?” 虽是吃惊,他的声音却依旧嘶哑。 明明着凉了还不规矩点,真是大坏特坏! 宁雪念轻轻笑了笑,挽起袖子:“哎呦,厚着脸皮不承认是吧?陈姊姊一个人孤苦无依,你们做男人的,不可怜也就罢了,居然还欺负人家!你们这些渣男欺负我们女人,我就是看不惯!大坏蛋,上来领教领教吧!”说着,便向他举剑刺去。 乔松侧身躲闪,宁雪念一击不中,又紧紧逼来。 “我明明没有欺负谁啊,姑娘你误会我了!” “谁误会了?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你说我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相信你?” 身为女儿家,尽管先天力量弱于男儿,宁雪念依然咄咄逼人,一把长剑剑光闪闪,挥个不停。 乔松却步步避让,看起来无心接招,硬是被宁雪念撵到树上。 一根竹竿够不着,为了逼他下来,宁雪念想着绑两根竹竿,还没挪几步,就被他逮着空隙,溜下地面。 “姑娘,姑娘,你锁着院门,明摆着是要关门打我啊!我什么时候欺负女人了?可别耽误我捉贼啊!” “捉贼?贼喊捉贼,我看你才是贼呢!长了一张包公脸,却不知道干好事,你对得起爹娘对得起包青天吗!” “你看到的都是表象,我不想跟你理论。但你追我不放是什么意思?像你这种凶巴巴的女孩,喜欢我也不是这么个喜欢法吧?” “喜欢你?别臭美了!欺负陈姊姊还死皮赖脸不承认?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我看你找打!” 乔松在树上的空当,已经摸清了院子的情况,此刻瞧准院墙的低矮处,眼疾手快,跳了出去。 听到墙外“哎呦”一声,宁雪念拍手称快:“大坏蛋,有你受的啦!”随后打开院门跑到墙外,咯咯直笑。 只见他栽进一间猪圈之中。瞅见这天降之物以后,猪圈里的一肥一瘦两头母猪先是一惊,接着嗷嗷叫着拱过来。 把我当成饲料了?它们该会多饿啊!乔松愣了愣神,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抢先一步的肥猪拱到脚踝。 脚踝是脆弱之处,哪能跟拱墙拱砖的猪鼻相比? 眼看形势危急,宁雪念目睹这一幕,收住笑容,一个箭步上前,挥着竹竿照那猪头一记急拍,那猪受惊,弹起前腿,立即后蹲,撞上后面那头瘦猪。 猪圈空间狭小,那头瘦猪急忙躲避,可再往后却是围墙,只得跳向天降之物的位置。 乔松回过神来,也顾不上一身异味,匆匆起身,跃到墙外,但见宁雪念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紧握竹竿指着自己,几乎笑弯了腰。 他低头一看,左腿裤脚被扯掉一块,露出的小腿之白,和他的黑炭脸极不相称。另一只完整的裤脚还沾着猪食残渣,散发馊味,尴尬之极。来不及多想,他奔开几步,迅速跳进不远处的池塘中。 宁雪念瞪大眼睛,忙说:“别急别急……” 第3章 小家碧玉 宁雪念瞪大眼睛,忙说:“别急别急……” 但觉池水凉透心坎,乔松扎了几个猛子,赶忙上岸,浑身上下瑟瑟发抖,水珠随之淋漓一地。 宁雪念笑道:“大坏蛋,知道欺负女人是什么下场了吧?下次看你敢不敢?陈姊姊被你抓到哪,快点老实交代!” 二胖蹦了过来,坐到宁雪念脚边,对这个湿漉漉的人类似乎颇感好奇。 乔松挺直身板,可是舌头却止不住打颤:“姑……姑姑……姑娘,谁谁……谁欺负……女女女……女人了?” 虽是颤音,他的声音嘶哑,想必是染了风寒,尚未痊愈。 还是趁早问出结果比较好,宁雪念握着竹竿猛地往地上一杵,怒道:“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抵赖?陈姊姊不是你这个坏蛋欺负的吗?跟你一块的那俩坏蛋呢?” 乔松挤挤头发上的水,直打哆嗦:“她……她她……才是……坏蛋,我我……是来抓……抓她的……” “什么?你说陈姊姊是坏蛋?告诉你,你可不能诋毁人家姑娘的名誉。” “我有证证……证据,不不不……不信……你自己……看!” “是吗?如果你说的是假话怎么办呀?” 乔松即刻否认,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甩出的水珠喷到宁雪念脸上。 “不……不……对……不对,对……对……对……” “什么对不对的?不用对不起,等会儿再跟你算账!走吧,烤烤火,暖暖身子,有的是机会交代。”宁雪念说完,往院子走去。 乔松霎时涨红耳根,跟了上去。 二胖抖抖身子,跟回院子。 点燃一片火堆,他搬个凳子坐在边上烤着。宁雪念被烟雾呛到,他马上道歉。 宁雪念应了一声,递给他一条毛巾。 他缓了一会儿,话讲囫囵了,仍透着嘶哑,摇摇头说道:“多谢姑娘!我一身的晦气,就不用擦了,烤烤很快就干了。”顿了顿,又说:“姑娘,我是官军,真的在捉贼!她是狼族细作,这是我们截获的情报。不信,你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皮革,交给宁雪念。 皮革上面笔划奇特,模样与汉字截然不同,又是圆弧又是圆点的,宁雪念一字不识。 二胖跳过来嗅了嗅,舔舔舌头又蹲回原地。 “喂!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我又不懂,你给我翻译一下。” “狼族文字取源于汉字,只是为了区别中原而改头换面。它是说‘新帝改元,将相不和,伺机拉拢,为我所用’。姑娘,你还不信吗?我要是坏蛋,你还会完完整整站在这儿?” “你是小看我咯?” “这个还真不敢……” 看他哭笑不得的样子,宁雪念若有所思,说道:“好吧,暂且相信你。陈姊姊后来去哪,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不要侥幸,我师父离我家不远,她老人家会的功夫比我多十倍、一千倍哦!” 乔松怔了怔,笑道:“单看姑娘的身手非同寻常,伯母就更不用说了。要是朝廷批准,打仗肯定能建功立业,说不定还能抢了大将军的饭碗。” 宁雪念笑着说:“打仗就不必了,不过收拾收拾坏蛋,那可是妥妥的!” 乔松付之一笑,转而问道:“你家的猪咬破衣服还吃了一截,应该不会有事吧?” 宁雪念一愣,你不关心自己的窘样,怎么反而关心起猪来了?便说:“它们只是好奇,其实很聪明,等嚼到嘴里,觉得没味道就会吐出去的。” 乔松低眉提醒道:“姑娘,找个时间把你家猪圈扩建一下吧!那么小的地方,时间一长,两头猪挤在一起会闷出病的。这回我闹闹,也算是给它们活动活动筋骨。” 宁雪念噗嗤一声笑出来,想起他们追踪陈姊姊之事,不禁发问:“那……你们追的陈……追到了吗?” 乔松挤出微笑,摇了摇头。 接着,他说了些陈姊姊的反常举动,宁雪念想着,自己应该是误会他了,便说:“真是对不起啊,我误会了你……那……那你们怎么不穿铠甲,尤其是那俩属下,看起来就像凶神恶煞。” “没事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谅她不可能逃走。至于盔甲,他们细作都是有组织的,我们穿盔甲容易暴露身份。那俩兄弟相貌奇怪了点,脾气也怪,但是打起仗来绝不含糊。前不久,我们刚刚从前线凯旋回京,这次抓的就是在京城附近潜伏的狼族奸细。他们一个个善于伪装,窃取情报,不抓起来后果难以想象。你说的陈姊姊,一跑进村子就不见了,我们三人分头搜索。这不,刚才搜到你家。这是行军的腰牌,你看看。” 在电视剧和博物馆里见过腰牌,好像是古代士兵的身份证明。 接过腰牌,宁雪念把玩一番,想起之前路过京城城门看到的那张嘉奖告示,颇为好奇:“你是在外面打仗的啊?那你认不认识乔松?我……我听说他从军不到两年,这次凯旋,他比大将军还厉害,年纪轻轻就拿了头功。不过奇怪的是,据说外人不知道他的行踪,他打仗也总是戴着鬼面具,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啊?” 身上烤得差不多了,乔松略一沉吟,含着已然嘶哑的声音,笑道:“认识是认识。头功倒算不上,每一场战役都是兄弟们打下来的,又不是他乔将军一个人的功劳。他先前在家苦练,所以也不算新兵。他带面具,那是障眼法,看起来狰狞可怕,那些贼人迷信鬼神,面具可以吓一吓他们,灭一灭敌军士气。” 宁雪念撇撇嘴。 同为年轻人,同为官军,你只有两个跟班,该不会嫉妒人家吧? “听姑娘方才的语气,好像对他的了解比较深入,我猜姑娘的年龄应该是十八、十九岁,但据我所知,像姑娘这个年龄的女性朋友,乔将军有且只有一位。姑娘如果打算认识他,随时去城北将军府即可,只是最近刚刚平定边疆狼族之患,他还有一些收尾的任务去做,所以不在府内。” “是吗?那他这个朋友,姓甚名谁?” “姓海,姑娘为何问得如此清楚?” “我……没什么,我的确是想认识乔将军,和他这个朋友。” “可以啊,除了不做缺德事,乔将军的交际对象什么都不限。姑娘之前,误会我是坏蛋,现在咱们误会消除了,所以姑娘也不坏,而且出于见义勇为,乔将军很是赞赏这种好事。凭我的了解,他交往的多是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种田的,修道的,卖花的都有,就是没有达官贵族。” “对啊,我知道他的,潇洒不羁,才不管什么门阀等级呢!” “哦?姑娘果然很了解他啊!” “不不不,我只是听说。” “不是听说,你说得对,他以前是乞丐,蒙受大将军的收养之恩才成为乔家公子的,所以他了解普通百姓的生活,也就更容易跟他们打成一片。” “那,那他有没有遇到过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有没有考虑过娶亲的事情,还是已经成亲了?”话一出口,宁雪念随即捂住嘴巴,心里砰砰直跳。 她想知道答案,可是又怕听到刺耳的肯定。 “漂亮的女孩?遇到过啊。娶亲也是娶过,不过那都是他的朋友瞎张罗的,他可一件都没有答应过。姑娘说笑了,他连中意的女孩都没有,怎么可能成亲啊?” “好……好险,他中意的是什么样的女孩?他本身是个将军,那他中意的,是樊梨花那种巾帼英雄,还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 “这个可说不准,缘分呐,不是哪一天哪一刻就会来的,就像咱们今日,真可谓一个阴差阳错啊。” “那……那他会变吗——我是问,他现在是怎样一个人?以后会不会变?” “这个嘛,如果是我说的,那是我的理解,却不是姑娘的理解。比方说,在臣子们眼里,皇帝是他们行使法令的主子,金口玉言。而在后妃们眼里,皇帝却是她们争风吃醋的丈夫,始乱终弃。” “呃呃,好吧,那他会不会始乱终弃?” 身上的水珠渐渐干了,乔松说道:“这个不会。尽管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仁者和智者,总会有一些共同的观点。” 想他说得有理,同时也给自己吃了个定心丸,宁雪念点了点头,敲敲火炭,不经意间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想到吓了一跳。 第4章 真人露相 想他说得有理,同时也给自己吃了个定心丸,宁雪念点了点头,敲敲火炭,不经意间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想到吓了一跳。 只见那张面如黑炭的脸上,从鬓角到下巴,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怎么了姑娘?”他的声音还是嘶哑,却也同样融化人心。 宁雪念指着他说:“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了?” 乔松一愣,摸向脸庞,哭笑不得。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干脆卸下伪装得了。”说着,他缓缓起身,拈了毛巾的一角,浸入水中沾湿,用力在脸上擦洗几下,灰粉簌簌掉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蛋来:眉峰似剑,深眸澄澈,面如新剥鲜菱,微风托着长发。 这种熟悉,足以魂牵梦萦。宁雪念一怔神,失声叫道:“松哥哥!”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见她一双眼睛之中泪水滚来滚去,乔松愣了愣说:“谁是‘松哥哥’?姑娘,姑娘,你别哭啊,我生平什么都不怕,就是怕女孩子哇哇大哭!” 可是又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一不曾认识她,二没有打她骂她,她怎么说哭就哭呢?是不是她口中的这个‘松哥哥’,是个大坏蛋,还伤害了她? 她的双手抱紧乔松,乔松一时不知所措,只好掏出一张锦帕,递给她擦擦眼泪。 她无动于衷,只是大哭,那就先任她哭吧,哭好了再说。 埋进他的怀里,宁雪念哭了半晌,想起自己重生之后,他并未见过自己,便渐渐收住泪水,似乎找到安慰。只是,不敢确认,他会不会再次喜欢自己,还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乔松听她哭声渐小,轻轻挣开了她,问道:“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如果是你的‘松哥哥’惹你哭的话,他在哪里,我替你揍他。” 宁雪念泪眼婆娑,“你你你……你不就是松哥哥吗?为什么不承认?” “我?我叫乔松不……” “乔松?你就是松哥哥,终于见到你了!”宁雪念心花怒放,打断他的话,再次扑到他怀里。 乔松耳根发烫,说道:“姑娘,我是乔松不错,但是我之前并不认识你。要是有什么伤心事,你尽情说。这么投怀送抱,要是姑娘的长辈,或者别人看到,对姑娘的名声,总是不太好吧。” 宁雪念扬起脑袋,抽泣一声,眼巴巴地望着他。 仿佛,再有一辈子,也看不够。 “你说话啊,姑娘。别一直哭,哭坏了脸就难看了。” “好,好,”宁雪念揉揉泪眼,缓了一会儿,说道:“松哥哥,你终于来了。”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乔松是也,却不是你的‘松哥哥’。之前我最先问你的时候,已经报了名字,只是那时候你应该没有睡醒。” “你就是松哥哥!为什么非要易容呀?声音还变了,要是早点让我知道,那该多好啊!” “姑娘,我之所以易容,是为了避免被细作发现,声音变化很大,那是因为前几天染了风寒,连爹爹都听不清呢。浣溪村一带是京畿南方要冲,姑娘和乡亲们也要注意一下,每当村里有生人进来,一定要提高警惕。” 他说话客客气气,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他要保护的村民,而不是他的自己人。天下村民千千万万,自己又会是哪一村的哪一人? 想到这里,宁雪念黯然神伤。 乔松纳闷,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眼前这位姑娘,从古灵精怪到哇哇大哭,再到此刻的愁眉不展,全因自己的一个求问下落。如果没有卷入这场风波,这位姑娘也就不会这样悲伤了。 想着想着,乔松开导道:“姑娘,你所说的‘松哥哥’,想必就是你的情郎了。这种美好的误会,能降临到我的头上,我很荣幸。假如你的‘松哥哥’知道的话,他是不愿意看到你如此伤心的。还请姑娘看开些,就算为了‘松哥哥’,也应该开心一点,不是吗?” 宁雪念思索片刻。毕竟,自己见了他一世。而他,只见了自己一时。 如果“松哥哥”看到自己伤心,他一定会不开心的。只有自己开心了,他才会开心。 稍微想开了点,宁雪念脸露歉意,咬咬下巴,徐徐开口,问道:“是我莽撞了,那你能做我的松哥哥么?” 看她转悲为喜,乔松舒了一口气:“如果姑娘愿意,乔松当然乐意。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乔松使命在身,恐怕不能常来陪伴姑娘,还请姑娘记住我的话,开开心心地过。” “好啊好啊!”宁雪念破涕为笑,“你去执行使命,能不能带上我?我不惹麻烦的。” “这个是不能的。因为狼族细作阴险狡诈,我怕误伤了姑娘。” “我会功夫啊,不怕他们的!” “可是我怕。姑娘年纪轻轻,怎能无辜涉险?”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才有空闲?” “要看形势了,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两三月。” “那你会不会卸下这一身担子?我知道有一位少年将军,他平定边疆之乱,揪出国之巨贪,他和心爱之人共尝一路的苦苦甜甜,他既没有辜负治国平天下的使命,又没有辜负心爱之人。你呢?你会成为这样一个人吗?” “姑娘说得远了。凡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就好。现在有爹爹坐镇,如果真正到了河清海晏的时候,或者哪一天,天将降大任于新人,我自当解甲归田,陪伴心爱之人。她要安稳,便陪她安稳,她要玩闹,便陪她玩闹。” 听他说得深情,宁雪念一时间沉浸其中。 “姑娘,咱们不打不相识,今天乔松就交了你这个朋友。”说着,他解掉腰际悬挂的一块玉佩,放到她的手心。 虽说无功不受禄,但这是他的贴身玉佩,哪有不收之理?宁雪念欢欢喜喜攥起。 “公子!”突然之间,一句大喝伴随一脚猛踹,二扇院门应声落地,院墙也掉了一截,整个院子仿佛抖了一下。 连胆子不小的二胖,也被吓了一跳,急忙缩到宁雪念身后,探出头瞧来瞧去。 只见一名秃头大汉闯进来,向乔松比划个手势,乔松脸上顿时泛起喜色,向宁雪念说道:“姑娘放心,奸细已经归案。” 那秃头大汉瞥见泪痕残留的宁雪念,挠挠头问:“公子,你把人家姑娘怎么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乔松解释几句,随后对宁雪念说:“姑娘,惭愧!张兄弟一向鲁莽,但他打起仗来毫不马虎。刚刚他破门而入,是看到了门口拴着我的坐骑,不见我人,所以着急了些,以至于踢坏院门。” 张兄弟又是挠挠头,好像明白自己做错了事。 宁雪念挤出微笑,笑道:“没事的,张兄弟就像三国里面的张飞。” 张兄弟笑了笑说:“姑娘抬举了,我哪能跟张飞相比啊!” 乔松躬身施礼道:“对不起姑娘,刚才张兄弟仓促,本来就是禀报一下奸细的下落,他这莽撞的性子八匹马也拉不掉。你家院门院墙的损失,记在我头上。我们走得匆忙,没带银子,就以门外那匹马抵偿吧,在京城可以卖八两银子。敢问姑娘芳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海涵。” 宁雪念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宁雪念。” 歪歪脑袋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乔松续说:“如果姑娘觉得八两不够的话,有空可以去京城北二街唯一一户姓乔的人家,凭着我给你的玉佩,找管家支取银两。薛兄弟先行一步,奸细已经归案,我们也算没有辜负这一趟的使命,姑娘和众乡亲可以安居乐业了。张兄弟,咱们走吧!姑娘,后会有期。” 乔松说着,送她一笑,很快扭头走掉。 第5章 冤家路窄 乔松说着,送她一笑,很快扭头走掉。 宁雪念赶到院门口,他们已经走远,留下那匹马。目送到视线之外,宁雪念回房洗了洗脸,抱起二胖,又来到院门口,那匹马扬起脖子正望着她。 娘亲采完一小筐茶叶,回来后发现门前栓了一匹马,向宁雪念问了来龙去脉。 娘亲做了花笺茶糕,一边和面一边讲一些邻里趣事,宁雪念渐渐开心起来。 虽说和第一次见面不同,但是,他的话是不错的,就算为了松哥哥,也应该开开心心才好。 散学回来的弟弟,乐呵呵地掏出买的零食,和她分享,宁雪念跟他讲起了《西游记》,也被猪八戒逗笑了。 如此过了二十来天,宁雪念的情绪慢慢恢复。 虽然自己重生一回,却无法做到预知未来,倒不如顺其自然。 该来的终究会来,该爱的终究会爱。假如掺和强求,反而得不偿失。 眼下,山上的明前茶长势喜人,山下的冬小麦尚未进入灌浆期,单靠昔日贩卖茶叶换到的钱,还能维持小□□活。等到立夏之时,书院的季节例金又要收缴。 母女俩一合计,刚好卖了乔松送的那匹马,换些银子,同样能够补足例金。 第二天吃完早饭,宁雪念骑上那匹马,弟弟宁星坐上穆南衡的马车。三人做伴,前往京城的天街。 路途之上,晨曦吐露,东方泛白,夜空初醒,朝云出岫。零星村落升起冉冉炊烟,大地缓缓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稍稍动弹了一下,又依旧安息养神。 到达京城,辰时已过,送完宁星读书,两人继续向北,赶到天街。 走着走着,瞧见一座“林府”对面的街道比较宽敞,附近又是京城南北中轴线,两人选了这片位置,布置场地,立稳招牌。穆南衡买了一些点心,二人吃着点心,休息片刻。 待开市锣一敲,沉睡了一夜的天街渐渐苏醒,穆南衡吆喝一通,引来一圈观众,二人舞起剑来。 农家的集市,逢集热闹非凡,背集门可罗雀。而京城的天街,作为天下最大的市场,并无逢集、背集之分,不论单双日子,无不人声鼎沸。远远就看见各式招牌、各色旗帜随风飘展。 而在天街西街口,碧瓦朱甍的牌楼之下,一对兄妹模样的年轻男女跃下坐骑,身着黛蓝衣衫的男子付完银子,交代迎接的店家安置马匹,随后两人步入天街。 穿行在人群中,男子一路护着女孩,伸出右臂环着她的脖颈,她瞥了瞥男子,就势贴靠在他的臂弯中。 她拽拽男子的衣角,望着他的下巴,显得兴奋异常:“松大哥,爹爹给你犬乔松’这个名字——高高的松树,简直让我膜拜啊!只不过你身上没有松树的刺,哈哈哈!” “紫苏,等会儿放肆买吧!”乔松微微一笑,摸摸她的脑袋。 琳琅满目的商品前,乔紫苏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不消一顿饭时分,已经淘了大包小包的宝贝。乔松背着宝贝,腾出的右手却被妹妹一直拉着。 兄妹二人挪到一里远的距离,天街北街的一侧,一幢金碧辉煌的宅院横空出世。如果不是匾额上金光闪闪的“林府”两个大字,还让人以为是什么暴发户呢! 这林府的主人可非比寻常,乃当今丞相,开国元老,总揽朝政大权,连新皇也要忌惮他三分。 对外,狼族之战已经凯旋;对内,将相之争愈演愈烈。和庄严清幽的将军府相比,丞相府却如施了过多粉黛的姑娘,花枝招展。 乔紫苏对此嗤之以鼻,不愿多看一眼,便马上扭头。 视线扫到对面,只见南街的位置围了一大群人,好像在瞅什么热闹。妹妹拉着哥哥,兴冲冲挤了过去。 但她个头没有前面那些观众高,只得向哥哥求救。乔松放下肩上的包包宝贝,俯下身来,驮着妹妹。 乔紫苏坐在他的肩膀上,只见人群中央,站着一男一女一马。 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身披青衫,手舞长剑,步伐矫健,那袭青衫虽不太合体,却丝毫不掩俊容,众多女观众不约而同盯着他。 女子一身桃红色轻衫,背向他们,一边在马的额头上写着什么,一边和这马儿讲着什么。衣装没有过多修饰,一时也无法看到其容貌。 瞥到马脖子上戴的锦环,乔紫苏挥着手臂,大叫起来,惹得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聚到她身上,只听她叫道:“喂喂喂!那不是我的马吗?” 围观众人,见大叫的是位出水芙蓉般的女孩,眉目如画,娇颜生威,衣着华丽,说不定是什么惹不起的贵族千金,不由得躲开几步,让出一方空间来。有怕惹事的,已经逃之夭夭,百十名捧场观众顿时减了不少。 乔松一愣,急忙放下妹妹,定睛一看。 听见有人大叫,那名轻衫女子移开手指,攥着缰绳,转过身来,二人目光相撞,直直盯着对方。 却非之前见面的时候,一个寻找细作下落,眼神充满疑问,一个思忖教训坏蛋,一脸精乖之气。 青衫男子也随之停下剑舞,手握宝剑,盯着乔松。 这一男一女,正是一对青梅竹马——穆南衡和宁雪念。 宁雪念扁扁嘴:“真是冤家路窄啊,又和阁下见面了,敢问阁下有何指教?” 乔松笑了笑,抱拳施礼道:“‘阁下’和‘指教’统统算不上。姑娘和这位兄弟,别来无恙!” 穆南衡望了望宁雪念,显然她和这名年轻公子之间存有过节,免不了替她说话,眼看来者不善,索性收住剑势,上前几步,勉强回了一礼,冷冷地说:“本来无恙,你们一来就有恙了。” 妹妹怒从中来,脱口而出:“哪里来的小贼,快还我的马!” “小丫头不好好回家吃奶,说什么小贼?”穆南衡回击。 乔松连忙捂住妹妹的小嘴。 宁雪念嫣然一笑,说道:“公子,这位姑娘好生无礼,这马明明是你赔的。听说大丈夫一向言出必行,莫非只是听说而已啰?” 乔松笑道:“紫苏,昨天这匹马已经赔偿给她了。如果你想要的话,哥哥再亲自给你寻一匹好马。” 乔紫苏被他这么一捂,说不出话来,想来出气归出气,总不能伤害松大哥的名声,只有收敛怒容,一语不发。 原来这骄横的女子是他的妹妹,宁雪念脸色微变,转念一想,看她目中无人的样子,不如灭灭她的威风。 “姑娘,好啊,你说这马是你的,你叫它一声,看看它答应吗?如果它答应,我们立刻奉还,绝不像某些人一样食言。” 乔松心心想,听你的语气,想必胸有成竹,不妨让你们两个争上一争、辩上一辩,也好让妹妹明白,出门在外应该友善待人,不可仗势欺人、嚣张跋扈。于是松开手掌,只是拉着乔紫苏的衣裳,防止她突然伤人。 马只听得懂“驾”和“驭”这两个字,况且它又不是人,怎么会答应人话?明摆着是要我在大伙面前难堪,就不让你得逞,哼! 想着想着,乔紫苏怒道:“行呀,既然你这么说,你叫它一声,它能答应吗?” 含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宁雪念走到那马儿跟前,对着它的一只耳朵吹了一口气,轻轻说了声:“小马。” 那马儿却无动于衷,乔紫苏早已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这时候迫不及待叫好,鼓起掌来。 宁雪念离开一丈来许,那马儿昂起脖子,嘶鸣一声。 众人莫不惊奇,乔紫苏更是几乎傻眼,明明是我的马,怎么却听她的话?还是将军府的呢,才三天不到,难道这么快就叛变了?要是传出去,岂不丢死个人啊? 乔松得意一笑,伸出手掌,拂下乔紫苏大睁的双眼。 第6章 惊龟之马 乔松得意一笑,伸出手掌,拂下乔紫苏大睁的双眼。 那马儿虽无人之性情,却有五官之觉。女儿家的体香,比之什么檀香、花香,堪称独一无二。昨日和被她近距离捉弄,被那股似有若无的香味萦绕,记忆犹新。如果换做紫苏,也是一样的结果。只是宁雪念先发制人,料想紫苏离那马儿甚远,即使她喊一声,也未必会有反应。这样的推断,或许站得住脚。 “大家都听到了,难道你们还想反悔一次吗?”穆南衡大声问道。 宁雪念续说:“如果反悔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宽宏大量,不会逼人太甚哟!” 乔松笑道:“姑娘,乔松从未反悔。这位姑娘是舍妹,刚才多有冒犯,乔松替她在此赔罪。”说着,深鞠一躬,直身抱拳,又向穆南衡问:“在下姓乔,单名一个松字。这位兄台,可否交个朋友?” 穆南衡双眸微抬,见宁雪念莞尔一笑,又见乔松英气勃勃,刚才一番彬彬有礼,非跟前凶巴巴的丫头所比。京畿重地,卧虎藏龙,多树一敌不如多交一友,便回礼说:“常言有道,不打不相识,何况公子和雪念已是旧识,咱们两方只是口舌之争,并未动真刀真枪。若能相交,实乃乐意之至。在下穆南衡,城南穆家寨人士,有……” 话未说完,只见对面的林府中涌出一群侍卫,为首的年轻公子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朗声笑道:“好俊的两个小妞!本少爷正高兴呢,还以为你们会斗他个你死我活,怎么就此罢手?不过瘾,太不过瘾了!” 当今丞相乃开国元老,视宝贝儿子如掌上明珠。围观的众人作鸟兽散,附近沿街的商铺,收摊的收摊,关门的关门。 顷刻间,熙熙攘攘的数十丈天地只剩下他们几人。远处的顾客商家,好奇心重的,时不时向这儿匆匆瞧上一眼,既不敢靠近,又害怕惹上什么麻烦。 本以为选这个位置场地宽敞,人流量大,看那些侍卫一身戎装打扮,加上围观群众纷纷散去,这出言不逊的公子肯定是什么达官贵族,平民百姓是惹不起的。宁雪念难免有些担忧,只是握了握佩剑,静观其变。 “林鲲鹏,你这泼皮来凑什么热闹?我们和宁姑娘、穆兄弟握手言和,跟你有半文钱关系?”乔松冷言相对。 林鲲鹏拍拍手,笑道:“本少爷天生就是喜欢热闹,怎么了?你小子管天管地管得着吗?山珍海味可以不吃,锦绣花魁可以不要,话说穆兄弟和宁姑娘舞剑舞得这么漂亮,本少爷要是不幸错过,岂不是天大的遗憾?” 原来他就是林鲲鹏,难怪趾高气昂。知道自己和南衡大哥的名字,他肯定在天街中安插了爪牙。 听林鲲鹏一通夸赞,宁雪念不屑一顾。毕竟林鲲鹏臭名远扬,如果不是狗仗人势,只怕他就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争相喊打了。 林鲲鹏反而满不在乎,一脸笑嘻嘻的样子,说道:“宁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要是板着脸,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笑一笑嘛!” 他所说虽是称赞,但言语之中极为轻佻。宁雪念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辜不辜负老天是我的事,跟你林少爷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林鲲鹏一听更来劲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哎呦,大美人儿,口气不小啊!本少爷就喜欢这股劲!” “‘美人’也是你这种货色能叫的吗?”乔松大喝。 “哎呦呵,本少爷眼拙,没看到乔将军也在啊,本少爷早就立了一牌位,还以为你被狼族捉了,死在边塞了呢!” “你才死呢!你这贼乌龟眼睛瞎了?竟敢咒我松大哥,想找打是不是?”乔紫苏骂道。 林鲲鹏抱头做求饶状:“哎哎哎,我怕了怕了,大美人儿、小美人儿别生气嘛!还有小美人儿,别自找晦气啊,干嘛整天粘着那个没爹没娘的野种?” “你小子总是一副缺教养的样子,让我帮帮林丞相教育一下你。”说完,乔松一把取下腰间挂的佩剑,一个箭步上前。 速度之快,惹得林鲲鹏始料未及,急忙扯住缰绳退了几步,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乔松骁勇善战众所周知,侍卫们不敢轻举妄动,举起兵刃挡在主子跟前。 只听乔松喝道:“林鲲鹏,你小子侮辱我乔松无关紧要,但紫苏和宁姑娘,却不是你这种败类能轻易亵渎的!‘美人’也是你能叫的吗?看招!” 林鲲鹏急忙招呼众侍卫,众人慑于威命,只好佯装击向乔松,不敢使出全力。 抛开乔松的武艺不谈,如果伤了全军先锋,误了军国大事,那就是罪大恶极,搞不好还会白白送命,这种赔本买卖是划不来的。就算皇帝和大将军追查起来,林丞相只手遮天,皇帝为了拉拢丞相集团,最多不过是逮捕几名侍卫做替死鬼。 乔松疾疾奔来,原先挡在马前的侍卫慌忙闪开,马上的林鲲鹏心怀忐忑,看到乔松提剑归提剑,却并没有直指自己,不知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只见乔松横握剑柄,照着马脸一记重拍。那马突然受惊,立时后退几步仍不停下,瞅着人群的空隙,急忙窜出。 众侍卫大惊失色,一窝蜂赶了上去。 几十丈之内已经挪出一条空子。霎时间,人头攒动的天街人群分为南北两部分。林鲲鹏和他的坐骑犹如一支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乔紫苏笑得前俯后仰,连话也说不囫囵了:“松哥……哥哥,你看他们……你看,真像一只大……大大乌龟……带着小虾米,好好……好玩好玩!” 穆南衡脸露忧色,问道:“乔公子,那混蛋连人带马这般狼狈地跑出去,万一摔伤或是丢了性命,林丞相追究起来,你怎么办?” 乔松笑着说:“多谢穆兄弟担心,这只林乌龟多行不义,死不足惜。刚才只不过小小教训他一下。他丞相府的马,每一匹都是千里挑一,他自己骑的更不用说了,那马只是一时受惊,跑不了多远的,不会有什么大碍。” 听他轻松一说,宁雪念放下心来,说道:“乔公子嫉恶如仇,刚才也算是为京城百姓出了一口恶气,真是大快人心!” 乔松笑道:“眼下这里就咱们几个人,不如去到离此两里多路的天街天下第一楼,那儿的人多,保管穆兄弟和宁姑娘碰到好彩头。” 穆南衡寻思,自己和雪念不过是卖艺卖马讨钱两,和那要饭的乞丐别无二致,乔松身为“乔将军”,居然肯为自己打算,仗义相助,和这种人交为朋友,却也不枉了。想到此处,顿生好感,便拱手说:“多谢乔公子,我们兄妹二人即刻赶去,后会有期!”说着,向宁雪念走去。 乔松抢上几步,拦住他说:“穆兄弟,别这么着急嘛!在下和紫苏妹妹虽无三寸不烂之舌,却会舞那么一丁点剑法。不如一同前往,多个帮手也是好的。” 穆南衡大喜,笑道:“兄弟如此之说,简直再好不过!请!” 乔紫苏却迟迟不动,似有不悦之色。 乔松说道:“紫苏,天下第一楼那边新进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咱们还没有试过呢!” 乔紫苏俏脸一扬,仿佛不为所动:“在外地打仗,都一年没回京城了,松大哥你怎么知道?” 乔松拍拍胸脯,说:“这个你就别管了,跟哥哥姊姊们走吧!”将军府的探子遍布京城要道,往来什么人员、商品,无不仔细查问。因此,紫苏喜欢的那些,乔松总是留意一下。 乔紫苏嘟嘟嘴巴,甜甜笑道:“松大哥神通广大,咱们走咯!” 乔松笑了笑,都是兄弟们的功劳,何谈神通广大? 第7章 半路杀出 当下乔松、穆南衡、宁雪念三人并行,乔紫苏伏在松大哥的背上,满满的惬意。那匹马则驮了乔家兄妹买的一包一包宝贝。 一路上,几人进一步自叙年岁、自报家门。 沦为乞儿,十岁那年,流落京城,乔松跟随乞丐前辈,听到募兵处有饭吃就参军的宣传。可登记入伍的时候,主管的军爷看他个头挺高,却说他虚报年龄,又浑身脏兮兮的,打了他一顿。乔大将军只是彼时的副将,看到后训斥了那军爷,又见乔松鼻青脸肿,找了郎中医治,最后收留了他。 知晓乔松的真实身份,宁雪念颇为吃惊。但看他平易近人,从不高高在上,也就引以为常了。 穆南衡来了兴趣,似乎找到同道中人。 原来,穆南衡父子早年为国征战,后脱下战袍,远离朝野,解甲归田,和宁家做了邻居,重持农桑茶业。南衡继承了父亲的武艺,接下了持家的担子,仍不忘时不时练一把杀敌招数。 趴在乔松背上,乔紫苏听他们聊着,听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不由得心头一笑。 以前松大哥出去赈灾的时候,经常听他说什么青黄不接,倒也不以为意,原来这四字的意思是新的庄稼还没成熟,陈粮却已吃完。 这里面有作物低产、天灾虫害、人口增长等原因。她自小锦衣玉食,自然不了解庄稼之事。 天街广汇八方商品,云集天下特色,而天下第一楼则是街中之街,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有好去处,连鸡犬、马匹也不例外。 宁雪念走到马匹的区域,买了新鲜的草料,回过身来喂着那匹马。 等她喂完马后,乔松和穆南衡吆喝一阵。 片刻之间,已经围了一圈观众。有人认出乔松,吃惊于街头卖艺,却也打算看个究竟。 二人正准备拉开阵势舞剑,北面一名观众叫道:“先别先别,大爷们不是看你俩臭小子的,让那俩姑娘上场!”说着,甩下一串铜钱,叮当作响。几人附和着说:“对啊对啊!” 西面的一位高个子观众却不服气了:“舞剑是男子之事,女子舞刀弄枪的成何体统?” 也许是看到高个子观众身边的家丁比自己多,北面那人闭口不言。 乔松暗忖,众口难调,观众之中有的是为了欣赏剑术,有的是为了欣赏娇娥,当然参差不齐。如果教训了一些粗鲁之辈,难免会砸了穆兄弟和宁姑娘的场子,也就没放在心上。和穆南衡对视一眼,舞起剑来。 看到乔松的剑法和南衡大哥一样,并非三脚猫的功夫,想起他被困院子和猪圈之事,宁雪念莞尔一笑之余,颇感好奇。 与战场上凌厉的气势不同,此时乔松施展的,均为私下教乔紫苏的阴柔招式,招招飘逸,步步生风,可谓是行云流水,妙不可言。 一边舞着,一边回忆起乔紫苏练剑的种种瞬间,情不自禁会心一笑。当初她瞒着爹爹,硬是逼自己做她师父,没想到学起来劲头十足,最后验收的时候却出乎意料,也不知她把劲用到什么地方了。 穆南衡子承父艺,一柄长剑使得潇洒气派,时而如银龙穿梭,游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翩翩随心。 一盏茶时分,双双收入剑鞘,相对施礼。 宁雪念和乔紫苏腾出一只空包,拎着走起。观众大多丢下几文铜钱,个别的排出一锭银子,却忍不住朝二姝脸上多瞧几眼。有的看乔紫苏一身锦衣华服,却在此卖艺,不禁纳闷起来。 一圈收完,只听得人群中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妙极!妙极!如果二位公子一起对剑,岂不是更加精彩?” 众人适时欢呼鼓掌,满怀期待。 乔松和穆南衡几乎同时说道:“请!” 站在一旁的宁雪念疾步上前,凑到穆南衡耳边,细语道:“嘘……南衡大哥,不用跟他客气!” 穆南衡笑了笑。 二人点点头,分别跃出半丈之远。 “穆兄弟小心了!”大呼一声,乔松持剑逼来。 穆南衡右手执剑,左手凌空。双剑相接,火星四溅,看来使了八|九层臂力。 接着,乔松又使出数剑。一时间,剑光跳动,映射四处,晃得众人急忙伸手遮掩。 穆南衡腾空而起,一剑劈下,却似乎雷声大、雨点小,丝毫不显威力。 乔松紧跟而上,二人斗了数十回合,方才分列两处。 有那么停顿的一刹那,那清脆的女声继续说道:“不错!不错!这位蓝衣公子少年英雄,那位青衫壮士也不落下风。但与男子相比,女子舞剑欣赏起来更有妙处,如果二位姑娘也舞上一剑,那就更好看啦!” 乔松循声望去,不见异样,环顾四周,但见众人满面春光,分辨不出清脆女声何人所发。心下暗想,紫苏本身剑法不精,宁姑娘功夫自己领教过,她们二人无法相提并论,如若切磋,拿捏不当,恐怕会造成误伤,便向众人拱手而道:“大家稍安勿躁。两位姑娘不是舞剑,而是为了卖这匹良马。”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马前,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而移。 乔松干咳两声,继续说:“这匹良驹,之前为将军府的战马……” 那清脆女声打断他,笑道:“将军府的战马?难道是乔大公子监守自盗?为了区区一个姑娘,落得个如此罪名,对将军府的名声恐怕是不太好吧?” 乔大公子?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 有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有的问是不是城北将军府的公子,干嘛来此卖艺卖马;有的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有的嗤之以鼻,痛骂大将军不顾士兵死活,坚持战争拒绝议和,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能好到哪去。 乔松朗声笑道:“此马早已赔偿给宁姑娘,何来监守自盗一说?阁下说笑了,何不现身见上一见?” “要见便见,这有何难?”这清脆女声的主人应声而出。 只见她手执长鞭,头戴六色花环,编了一条条长辫,直垂腰际,束了一身兽皮,别着两张弓箭一把匕首,一只箭囊露出的箭尾,粗如芦粟。与众人的装束格格不入,而又显得原始脱俗。 显然她是个厉害女子,自幼便少了闺阁之数。听口音不是京城人士,清脆得落地有声,身形正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换做大部分人家,早已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自然不会牵扯分外之事。 “在下姓杜。乔大公子不必自述了。”她不提名号,虽为女子,却说着男子的“在下”称谓,众人无不称奇。 宁雪念睁着一双大眼,骨溜溜地打量她,正欲伸手摘去她的竹笠,她一个弯腰,轻巧躲开。 乔松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说道:“杜姑娘早就认识乔松,但这几位朋友未必认识。姑娘敌友未明,若是敌人,大家切磋切磋便是。若是朋友,须当同舟共济。” 那杜姓女子冷笑一声,道:“听说乔大公子不分贵贱,广交三教九流,是敌是友,就一定要分个清清楚楚吗?我看乔大公子和这位青衫壮士英勇了得,倒是旁边两个姑娘没有什么用处,反而有害无利。” 乔紫苏怒道:“有没有用处,跟你有什么关系?带着破斗笠,是不是脸上长满麻子,没脸见人呀?” 杜姓女子对此番恶语毫不在意,目光停在宁雪念脸上,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我道是什么国色天香,原来一个是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一个是大龄待字的女儿家。” 乔紫苏叫道:“你是年纪不小,只怕没人娶你吧?” 宁雪念不以为意,笑道:“杜姑娘言之差矣。与其逞口舌之能,不如亮出真本事。” 第8章 女人之战 宁雪念不以为意,笑道:“杜姑娘言之差矣。与其逞口舌之能,不如亮出真本事。” 乔松说道:“宁姑娘说的对,我们是来挣钱的,不是跟你打嘴仗的。姑娘还是趁早亮出真本事,让大伙见识一下。” 杜姓女子伸出纤指,片片指甲犹如中指之长,拍了拍手,伸出一指,稍稍指向宁雪念,随口说道:“亮亮真本事当然无妨,就是怕这位姑娘,没有那个胆量。” 乔紫苏双手叉腰,小嘴一扁,怒道:“这么大口气,待会儿我们给你好看!” 杜姓女子笑道:“正主没发话,小娃娃倒插一嘴!” 宁雪念抱拳说道:“姑娘,我们兄妹四人,本是耍耍剑混口饭吃。姑娘这样搅和,雪念乐意奉陪!” 杜姓女子鄙了一眼,说:“据说乔大公子百步穿杨,想必宁姑娘也差不了多少吧?那我们就比射箭。我这里有两把弓,比法是,一人面北,向北上方射出一箭,保持自上落下的弧线。一人居中,在刚才那一箭冲到最高点的时候,朝上射出一箭,击中它。第一人要把握好弧度,第二人要掌握好时机。如果击中,方为取胜,如果不中,即为失败,三局两胜。宁姑娘取胜,我以十倍原价买下此马。在下取胜,一倍价钱,此马照买不误,不过你们中的一人,须当替我剪去十指长甲,兼作十日差遣。如何?” 宁雪念心想,这姑娘好生奇怪,乔松的箭法怎么会和自己的扯上关系?何况别人比箭,比的是命中靶数,她却比起以箭射箭,还要朝天射去,万一落到地面造成误伤,那就糟了。留那么长的指甲,吃饭穿衣多有不便,自己剪也就剪了,何需让别人代劳。但自己一箭,如果能换取十倍价钱,倒也足足划算。便微微一笑,说道:“我当然可以答应,只是不知姑娘,须作差遣的是哪一人?” 杜姓女子瞥向乔松,笑道:“既然姑娘答应,就看乔大公子的意思了。” 乔松一愣,“在下可以答应姑娘,但是姑娘必须保证安全无虞,宁姑娘与任何一名赏脸的观众,不能有毫发之损。” 想着乔松有家有势,有勇有谋,任凭别人再怎么差遣,对他而言都不是难事,宁雪念便说:“多谢乔公子,但愿杜姑娘遵守承诺,雪念愿意领教!” 杜姓女子双眸微抬,唇角勾起一抹轻笑:“这个自然,在下自当遵守。没有金刚钻,别揽那个瓷器活。我做第一人射出慢箭,就看宁姑娘本事真假了,请吧!” 围着一圈的众人,急忙腾出空间,北侧和西侧转瞬间空空荡荡。 杜姓女子扔给宁雪念一弓一箭,随后走到南端,拉开阵势。 宁雪念右手碰到弓架,顿时右臂一颤。 这弓的材质非铜非铁,箭尖细小,箭身粗大,这般奇怪的箭,自己没见过不说,恐怕师父也不曾见过。走到中央,宁雪念振臂一拉,那弓仿佛不为所动。看来是眼高手低了,只好跨出半步,立稳身子,这才勉强拉开。 杜姓女子朝宁雪念这边望去一眼,流露不屑神色,并拢脚跟,拉满弓箭,大声喊道:“宁姑娘,看箭!”随后,手指轻轻一丢。 宁雪念立即松手,箭矢疾出。 只听“砰”的一声,两支箭相撞,其后宁雪念射出的一箭擦了个箭尾,三支箭坠到地上。 众人均是一惊,怎么又冒出第三箭?面面相觑,不得而知。 杜姓女子略微惊慌,匆匆扫了一眼四周,不见发第三箭的那人影踪,急忙捡起箭支,当即说道:“宁姑娘,这箭不比了不比了,算我败了,马儿请乔大公子先帮我收着,我随时去取。” 说着,她抢出三步,窜入人群中。 宁雪念即刻赶上几步,她却早已溜到一丈开外,还丢给她一个饱含不屑的神色。 “这里面是买马的钱,给你!记得以后别在天街丢人现眼了!”话音刚落,那女子从怀中取出一只绣花荷包,划着抛物线,丢向身后的宁雪念。 宁雪念侧身躲过,丢人现眼?刚才还说遵守承诺呢,现在怎么又不比了? 转眼间,那杜姓女子消失不见。 先不理她,宁雪念回过身来,目光移向落在地上的荷包。 这只绣花荷包透出淡淡香气,想是夹层藏有香料,兽毛编制的细绳缠绕一圈,绣着的浅黄色花朵远非牡丹、月季之常见,也许是山野花木,却栩栩如生,极为精致,好似那香气是从这花朵中散发一般。 穆南衡闻到香味,拉着宁雪念躲开几步,思忖万一是什么毒雾,可就悔之晚矣,忙说:“大家快避开!这只荷包发的香气透着古怪,只怕有什么坏主意!”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纷纷逃离。 乔松笑道:“穆兄弟言重了。这种香气的来源,是一种名为蚊不叮的野花。香味怪怪的,连蚊子也不理它,但是嚼起来可甜,还能当饭吃呢。小时候我吃过这种花,因为那时候吃不饱饭,所以印象深刻。” 听他轻松一说,穆南衡捡起荷包,沉甸甸的,“乔兄,如此说来,南衡误会了。现在杜姑娘已经走掉,依我看,这钱是兄弟挣的,应该归兄弟才是!”说着,递给乔松。 乔松连连摆手:“穆兄弟,我是替咱们卖艺卖马,既然这马是杜姑娘所买,钱两嘛,应该归它的主人才是。大丈夫一言既出,焉能出尔反尔?” 穆南衡脸露愧色,皱眉向宁雪念说:“嗯……大哥草率了,马是雪念你的马,钱当然应该归你。” 乔紫苏一把抢过荷包,叫道:“哎哎哎,推来推去干什么呀?松大哥说是给你们就是给你们。”随即塞入宁雪念怀里。 宁雪念怀中突然多出这么一个又香又凉的物事,顿觉不适,急忙取出。 匆忙之际,那包钱两洒落一地。四人一看,却是大大小小的金块、碎银。 乔松赶忙俯身,双手并用,一块一块拾起那些金银。 宁雪念本来打算自己捡,见乔松弯腰,自己无屈身之处,只好让他捡,暗自寻思:京城传闻,大将军养少爷体恤民情,简朴而不吝啬,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如果他养尊处优,这些钱对他而言,直如九牛一毛,他又何必亲自去捡? 正沉思间,乔松捧着银两的双手抬到自己眼前。 宁雪念莞尔一笑,说道:“多谢乔公子!” 乔松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今天这一趟天街之行,帮了朋友,陪了妹妹,没有白来!” 乔紫苏闷闷不乐:“松大哥你还记得我呀?又是舞剑,又是斗箭的,都是你们的热闹。那个凶巴巴的破斗笠我看不是什么好人。依我看,咱们大家还是去食神厨饱餐一顿吧!” 乔松一乐,小馋猫! 突然之间,一阵“笃笃笃”的马蹄声传来,一队侍卫快马奔到,赶至乔松面前勒马停下。为首的士兵抱拳说道:“启禀公子爷,大将军吩咐,速速回府议事!” 若是换成别人,这些卫兵必定翻身下马、唯唯诺诺,但乔松丝毫没有架子,对诸多繁文缛节避而远之,卫兵们也就习以为常。 乔紫苏垂头丧气,撅一下樱口说:“真扫兴!爹爹一天到晚忙那么多事,还要带上松大哥!” 乔松回头向宁雪念、穆南衡说道:“家父有命,乔松失陪了。我打算下次拜访二位,以叙今日之情。不久前我捉弄了林鲲鹏,只怕连累你们,以至于他在背地里找你们的麻烦。这里有一把剑,送给二位,留做防身之用。如果有什么坏蛋,拔出剑身,大声喊出上面的铭文,可以吓退他们。” 宁雪念欲言又止,穆南衡接下剑交给她佩到腰间,两人齐声道谢。 第9章 呆萌弟弟 宁雪念欲言又止,穆南衡接下剑交给她佩到腰间,两人齐声道谢。 眼下,众侍卫匆匆赶来,并未携带多余马匹,杜姓姑娘暂存乔松的那匹马派上用场,乔松扶着紫苏上马,对众侍卫说:“兄弟们护送五小姐先行一步,我去取一下来时骑的马。” 乔紫苏不乐意,坐在马背,荡着双腿:“来的时候也有我的小白,我要自己骑!” 乔松耸耸肩,说道:“紫苏你放心,小白我会带回的。穆兄弟、宁姑娘,后会有期!”说着,快步奔出。 众侍卫护着乔紫苏赶回,留下宁雪念、穆南衡二人呆立半晌。 直至马蹄声远,宁雪念歪着脑袋,问道:“南衡大哥,你呆什么呀?” 穆南衡哑然失笑,不答反问:“你不也呆,你呆的又是什么?” 宁雪念摇摇头说:“我是在想,乔松这把剑能派上多大用场,还有那个林鲲鹏,会不会真的报复咱们呀?” 穆南衡爽口笑道:“雪念,你想多了。依我看,乔兄弟豪爽大方,又是朝廷重将,和那些将臣大不一样。如果他去拜访咱们村庄,多半还会带上他这个妹妹。至于林鲲鹏,他的马不一定跑到哪里去呢!他就是虾兵蟹将一个,肯定不成气候。” “也对哦,他这个妹妹,没心没肺的,也算难得。以我的直觉来看,她似乎很依恋乔松。” “像乔兄这般的男子汉,就算抛开将军府的家业权势不谈,假如没有女子倾慕,那才叫奇怪呢!这会儿星弟应该做完功课了,你赶快去接他吧,我得去大姨家看看。” “好啊,南衡大哥,雪念就此告辞咯!”宁雪念星眸流转,收拾妥当绣花荷包,拱手辞去。 穆南衡笑了笑,转身向东。 往弟弟的书院走了一里多路,宁雪念取出一文铜板,要了两块烧饼,想起第一次误会南衡的场景,嘴角不禁泛起微笑。 卖烧饼的小哥正在和面,宁雪念站在一边等候,只听人群中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坏女人坏女人,你弄疼我了!” 这不是弟弟吗?宁雪念立即回头冲了过去,只见不久前的杜姓女子,她揪着宁星的小脸,正得意呢! “喂!你干什么干什么!立刻放开我弟弟!” “怎么又是你啊?这个小娃娃挡了我的道儿,我就玩玩而已,你怕什么呀?” “姊……姊姊……姊,快揍她……揍她!” 宁雪念一个箭步上前,朝杜姓女子的肩头挥去一拳,那杜姓女子一手拎着宁星,一手环着他的双腿,借着他的双脚向宁雪念踢去。 宁雪念怕她突然失手摔伤弟弟,匆忙上前拽住弟弟的鞋子,却滑了手。 那杜姓女子抱着宁星,趁机踢出一脚,宁雪念佯装闪躲,趁她收脚之际,就势抓住她的脚踝,向上一提。 她只剩一只脚着地,没有了平衡,无法站稳,立时松了手,宁星乘隙脱身,忙说:“左勾拳,打她脸,右勾手,打她头!” 听他念的是练功口诀,记性不错嘛!宁雪念连出几招。 宁星在一旁鼓掌:“好好好,姊姊打得呱呱叫!快快使出遛龟十八拳,要她好看!” 什么遛龟十八拳?自己瞎编的咋能使呢?宁雪念笑了笑,被杜姓女子抓住空当,抡直手臂突袭而来。 宁星连忙救急,随手抓起地上一颗石子,冲那杜姓女子叫道:“喂喂,吃俺老孙一下!”随即丢向她。 没想到她腾出一手,接住石子,反扔过来,宁星匆匆一闪。 宁雪念一拳挥出,却被她趁机扣住手腕,猛拉回去,双双摔倒,纠做一团。 “星弟,赶紧仿照我讲给你的孙大圣抓痒,挠她!” 宁星似乎没有听清楚,回过神来,想帮地上的姊姊一把,于是挥着包子大小的拳头,砸向地上躺的坏女人。 这坏女人身穿紧实的兽皮,只怕一拳打下去没有效果,宁星瞅准她身上一排凸起而没有兽皮的地方,攥紧拳头,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砸去。 只听杜姓女子“啊哟”一声,弹起身子,慌忙后退几步,撞上身后的围墙,围墙上面一只观战的八哥,双翅一展,飞向更高的屋檐,一边扑棱翅膀,一边叫道:“哎呦!哎呦!” 自己仅仅打了两拳,一手一个,力气也没有她的大,她的反应怎么会那么强烈?宁星愣了愣,望向站起身子的宁雪念,帮她打落衣衫上沾的灰尘。 那杜姓女子靠在墙上,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指着宁星,满脸绯红,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卑鄙,长大了岂不更加卑鄙下流?” “喂喂喂!你说谁卑鄙呢?刚刚你把我弟弟当做玩物一样拎来拎去就不卑鄙了?他一个小孩子,本身就不懂武功,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怎么会惹到你这个会武功的母夜叉?” “你才母夜叉呢!小娃娃看着挺白净,心里咋不老实呢?要是他再大两岁,本姑娘就卸下他的双手当药引,哼!” 她语气虽怒,脸上的红晕仍旧没有消散,难道弟弟打中的是她的胸?宁雪念不禁噗嗤一笑,瞥向宁星。 但见这个小男孩的表情天真无邪,一脸无辜。 “姊姊,现在你们两清,还是别再打了吧!最先是夫子有事提前散学,我正赶往天街,前去找你和南衡哥。不曾想到,一路跑得太快,撞了这个姊姊,结果就被她一顿揍。现在咱们也揍了她,算是扯清了吧!” 靠墙的杜姓女子经他这么一讲,站直腰身,没好气地说:“就这么干净利落扯平?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小娃娃,要不要本姑娘砸了你们的破书院?你们老夫子没有教你怎么做人吗?白白读了那么多圣贤诗书,还不如回家放牛去!” 宁雪念等着弟弟怎样接招,便也不准备帮他答话。 宁星眼巴巴地望着宁雪念,随后扭头又说:“我姊姊打你,你也打了她。好啦,夫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要是你觉得我打你不公平的话,你打我吧!不过下手别太重哦!打起来还是会痛的,因为我这个地方没有你的软。” 宁星说完,牙关紧咬,双手叉腰,脑袋后仰,身体前倾,挺胸收腹。 他的声音稚嫩,却也透出十二分的纯粹,听得杜姓女子更加羞红了脸:“小兔崽子,看在你乳臭未干的份儿上,本姑娘放你一马,不跟你一般见识。” 接着抿抿嘴唇,抬抬眉毛:“倒是你——宁丫头,快说,你和乔松什么关系?” “关系?”宁雪念莫名其妙,“什么关系?我跟他刚刚认识,能有什么关系?不久前你溜之大吉,现在正好被我撞到,倒是你,早早就认识乔松,却故意不透露身份,你打的又是什么算盘呀?” “胡说,我哪有什么算盘?哎呦,我打不打算盘,好像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你倒是挺关心人家的,还说和人家没有关系,笨蛋才信呢!” 宁雪念拍拍身上沾的灰尘,笑道:“就算我跟他有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好好捕你的猎,到京城来干什么?” “捕猎?谁跟你说我是打猎的啦?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还来京城耍呢,也不怕被人拐到花月楼,一辈子也出不去!” “我没有眼力见?看看你那一身兽皮,不是猎人又是什么?” 估计这俩人嘴仗一打起来会停不下去,宁星默不作声,偷偷溜到烧饼小哥那里,小哥看到他来,指了指宁雪念,交给他两块烧饼,说道:“小弟弟,这是你的姊姊刚才买的。” 宁星道谢两声,乐呵呵地接下烧饼,美美地闻了一闻,屁颠屁颠跑回来,侧身站到两人中间当起屏障,一手举着一块烧饼:“姊姊和这位姊姊,别吵了,快尝尝吧,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