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青文集》 五绝无名花步高寒韵 妾本无颜色,当春羞竞台。 为求君一顾,拼向晚时开。 扬州慢燕子悄来 燕子悄来,繁花将逝,谁家丝管缠绵。望桑桑流水,又东行去渊。叹飞絮、浮尘尽染,桥边老树,沉翠苍然。对黄昏,怕寻晚月,倚醉斜栏。 一离四载,到如今、几度悲欢。纵十里笙歌,都城锦绣,怎比当年。小径银灯空照,人何在?梦里朱颜。怅清风无意,偏偏散却云烟。 七绝窗 远山翠色几朦胧,邻院娇花分外红。 棂角何曾隔香断?水晶帘内亦春风。 七绝母亲 盐米消残几度秋,娇儿啼梦梦难收。 今朝斑发垂颜处,应识当年似水柔。 七律感秋 黄昏醉上小楼西,舞影残红人欲迷。 何处秋风折细柳,谁家灯火带虹霓。 久居关外乡音渺,独怕天边鸿雁啼。 欲觅紫薇凭晚月,无端蔓草已萋萋。 红颜三叹 五言貂蝉 男儿分天下,红颜恨亦随。 漫笑舞倾国,一颦醉千骓。 谁知昨夜梦,无人与画眉? 七绝李莫愁 锦书空寄旧时盟,泪染花魂冰魄生。 似水红尘难了断,于无情处最痴情。 七绝程灵素 幽幽山谷一枝梅,轻裹寒香梦里开。 百药何曾解心毒,海棠成泪泪成灰。 点绛绿柳轻摇 绿柳轻摇,飞红片片随风去。 莺啼无数,怎计留春住? 醉向楼栏,谁寄相思语。 斜阳暮,晚寒烟露,却被东君误。 鹧鸪天 春絮萦萦飘满天,水边幽草对花眠。 不闻前日风声过,空有天涯月未圆。 思欲断,鬓先寒,怎堪拟醉忆从前。 高楼望断归途路,一曲孤音又断弦。 捣练子 花寂静,柳朦胧,几尺游丝坠晚空。 月满深庭人不在,小楼一夜又东风。 七绝玉渊潭 四月芳菲红漫天,樱花数朵醉娇妍。 春风不解离人恨,几度添香使惘然。 七绝岁月无痕 晚星如水月如钩,小户弥香一径幽。 不见秋风白人首,寒霜无故上眉头。 七绝春至 白雪消融梅亦羞,小芽新绿竟风流。 儿郎当展出群色,不负青光半日游。 七绝送别 寒星遥点月朦胧,深院晓风催落红。 自古高门多寂寞,今宵残梦又成空。 七绝送别 路转清溪迎晓月,秋风一缕送孤舟。 无情总是轻垂柳,忍看离人宿酒愁。 七绝致小浩 八桂桃花几欲开 南湖孤影自徘徊。 忽闻马记斯人笑 疑是商丘鸿雁来。 黯然销魂只为君 冰儿手里紧紧握着那瓶砒霜,心绪不由得回到了数月之前,春意盎然的江南水乡,草长莺飞,莲叶轻舟,那个风流倜傥、文武双全、玉树临风、饱读诗书的江南第一才子 突然间小意闯了进来,打断了冰儿的思绪。 仿佛被人偷窥到心事一般,冰儿脸一红,娇叱道:“不是让你去看比赛情况的么,跑回来做甚!也不也不敲敲门” 小意噗哧一笑,道:“哎哟,我的大小姐,我不是就来给你报好消息的嘛!” “是不是是不是离公子已经来了?”冰儿已顾不上脸红,急切地问道,生怕小意会摇头。 “切!咱家小姐的比武招亲他敢不来!不但来了,而且以全胜纪录进入四强了呢!离公子的武功好厉害啊!三刀两脚就把对手踢下场去了!小姐,你不知道,刚才有一场那个叫精彩啊” 小意自顾自的描述着打斗场面,冰儿却早已已没再听,心道:“他果然来了!他果然是喜欢我的!” 却听得小意道:“但是下半区有个选手也保持着全胜的记录呢,好像也挺厉害的。不过小姐放心啦,任他再厉害,也挡不住离公子的两刀三刀!哟,小姐,照照镜子,看你脸红的!” “讨厌啦你!还不回去看比赛去!” 小意拉着冰儿就往外跑:“一块儿去吧,给咱姑爷鼓鼓劲去!哈哈!”冰儿红着脸,半推半就地也跟了出去。 晚霞满天,已是黄昏。风刮起来,有点儿凉,一片萧瑟。 场下观众却方兴未艾,甚至愈发兴奋。因为决赛即将开始,究竟谁有幸能娶到三王爷的掌上明珠,即见分晓。 离珞涟首先进场,一进场便是掌声一片。自古才子配佳人,由这样潇洒不群的青年才俊进入决赛,谁不大赞一声呢! 珞涟盯着自己的刀。他知道只要微一转头就可以看到嘉宾席上的冰儿,但他没有,因为不想让自己分心。他知道等会儿要面对的必是个劲敌,在下半区二十一场比赛中均在三十招之内轻松胜出,武功绝不必自己弱。今日是否能赢得美人归,还是个未知数。 听说对方的剑法已入化境,不知比起火儿怎样。见鬼,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又想起她! 转念之间,掌声又起,另一名选手也进场了。也很年轻,只是略显柔弱,虽然是劲装打扮,手持长剑,却没有珞涟那样的逼人豪气。场下甚至已经有人小声议论:“该不会是女扮男装的吧?” 珞涟已经愣住。 让他猜三百次,他也绝猜不到会是她。 她竟然也来到京城了。而且,竟追到了这比武招亲大会。她必然已恨死我了罢,此番就是要阻止我娶亲的吧。 一阵晚风掠过,吹起了她的衣袖。珞涟想起那年,鸟语花香的江南水乡,她穿着白色纱裙,在他的琴声中翩翩起舞,丝般秀发随风微扬。 她却不让他多想,持剑一抱拳,道:“在下火儿,愿领教阁下刀法!”随即剑走中宫,向珞涟逼来。虽是虚晃一招,却已逼得比赛就此开始。 珞涟无奈,连挽十三朵刀花,刀刀虚招,只想叫火儿赶紧别再胡闹。偏偏火儿却似有意不让他说话,一剑快胜一剑,剑剑狠辣,使得珞涟不得不全力出招。 一眨眼就已是六十招,两条人影夹杂在刀光剑影之中,场下观众眼花缭乱,分不清谁是离珞涟,谁是火儿。 火儿虽是不停抢攻,心里却盼望珞涟能突然停下来,把刀一甩,在众人错愕中拉着她离开这赛场,回到属于他们的江南。不料珞涟似是已进入状态,九九八十一路榴莲刀法展开,纵横开拓,密不透风,全然没有方才的谦让退避,仿佛恨不得立马将她挫败于刀下,以赢得招亲之魁。 是的,他来这不就是为了招亲么,又怎会带你离开!火儿眼角余光不自觉地瞄到了嘉宾席上。但见三王爷泰然观战、不怒自威;王妃雍容华贵、典雅非凡;冰儿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赛场,紧张关切之情尽显脸上,却仍不失大家闺秀之端庄,这就是王室家族罢!而自己却只是颗浪迹江湖的小草,在狂风暴雨中苦苦挣扎,不知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想到这儿,火儿一阵心酸,不自觉地将长剑想自己头顶虚晃一下,剑锋斜下,剑气化为弧形,四散落下,将珞涟困在其中无处可遁,竟是“黯然销魂剑法”中的一招“杞人忧天”!珞涟大惊,一招“臭味四溢”也舞起一阵刀气,堪堪招架。火儿心神未收,剑柄随意一摆,又是一招“魂不守舍”!珞涟连退三步狼狈闪过,火儿一招“穷途末路”再度攻来! 随着火儿黯然销魂剑逐渐施展,珞涟愈发无还手之力。他暗一咬牙,难道此番就如此冤枉地败去?已然胜利在望了又被这丫头一搅局而功败垂成?绝不可以!她不过是仗着我不敢伤她罢了!她真以为我不敢伤她?心念一动,手中单刀直入,闪电般划向火儿面门,赫然是失传已久的“狠心绝情刀法”! 珞涟一招既出,接下来便越使越顺手,跟着“天绝地灭”、“迷上我你活该”、“辣手无情”、“恩断义绝”四招连出,刀法越来越狠,立即扭转局势,抢占上风。 火儿的剑已难招架,一颗心更是支离破碎。昔日刀剑合璧、快意江湖的情景清晰在目,如今眼前人却为了娶亲,对自己使出狠心绝情刀!所谓同生共死的豪言,原来只是借着酒劲的信口胡邹。心口一痛,黯然销魂剑剑气四射,幻起二十九朵剑花,一招“无中生有”虚虚实实,手足齐动,左掌右剑、双足头锤、连得胸背腰腹尽皆有招式发出,无一不足伤敌。 须知,这套剑法乃根据昔日神雕大侠思念妻子时创的黯然销魂掌所引申而来,运剑者越是伤心欲绝肝肠寸断,此剑法则越精妙绝伦;而狠心绝情刀法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运刀者越是狠心绝情,此刀法的威力则发挥得越是淋漓尽致。 只是从前练习之时,火儿没伤心事,珞涟亦无需对谁绝情;不想,竟在今日对决双双超常发挥,实是讽刺。如此一想,火儿更是心如刀绞,黯然销魂剑宛如行云流水,变化万千;而珞涟眼见即将落败,把心一横,狠心绝情刀愈发出神入化,刀刀致命。 如此,二人刀法剑法就如“工资--价格螺旋”一般相互作用,层层推进,三百招之后不但仍难分高下,越战越酣,两人招式更是层出不穷,场下众人叹为观止。 忽听得珞涟大喝一声:“住手!”跳出战圈。火儿挺剑正欲再攻,珞涟已抢先向三王爷一抱拳,道:“王爷,如今天色已晚,草民与火儿兄弟已连战一日,均已疲惫不堪,再战下去恐怕亦无结果,恳请王爷准许明日再战!” 火儿急道:“王爷!招亲大会原定举行一日,岂可更改!更何况”转身望着珞涟,珞涟却避开了她的眼神。她嘴角一扬,一字一句地道:“今日,草民定要娶得冰儿小姐!” 三王爷略一沉吟,身边冰儿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父王,冰儿累了,叫他们明天再打嘛!” 火儿正欲再说,三王爷一摆手,起身道:“本王宣布,招亲大会暂告一段落,明早八点仍在此地,由离珞涟与火儿决出胜负!”进而走入赛场,对珞涟及火儿道:“二位少侠武艺超群,本王甚是钦佩!今夜就请二位留宿舍下,二位一下如何?” 珞涟道:“那就谢过王爷了!”往嘉宾席上望了一眼,正迎上冰儿含情脉脉、欲语还羞的眼神。珞涟朝她微微一笑,她却害羞地连忙低下了头。 火儿看在眼里,咬了咬嘴唇,道:“草民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火儿和衣躺在床上。 窗户大敞,月凉如水。此时江南的月色想必要更温柔得多吧。自己孤身万里来此,仅仅是赌气么?而赌气又是为了什么! 有人轻轻敲门。 “请进!”火儿站起身来,点上灯。 门轻轻打开,竟是冰儿!冰儿走入,向门外四望,确定无人后,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望着火儿,欲言又止。 “是冰儿小姐!请坐请坐!不知有何见教?” “嗯”冰儿低头扯着腰间的穗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火儿看着冰儿的眼睛,缓缓道:“冰儿小姐是为了明天的比武罢?” 冰儿抬起头,有些激动地说:“你明天能不能我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还有,听说有位落樱舞影姑娘也在招亲,她也很漂亮,你武功这么好,一定能” 火儿猛地打断她:“你非要嫁给那离珞涟不可么?” 冰儿狠吸一口气,决绝地说:“是!如果不能嫁给他,我就饮砒霜自尽!” “笑话!你以为砒霜是饮料!难道小姐就不怕在下为你饮砒霜?” “火少侠说笑了,冰儿与火少侠素未谋面” “小姐与那离珞涟又谋过几面?” “冰儿与离公子仅有一面之缘,但是” 火儿突然笑了,笑得凄凉惨淡,辛酸断肠:“一面!就一面而已!你了解他的过去么?你了解他的性格么?你知道他身边可有别的咳,别的女子么?” “不知道,冰儿什么都不知道,但冰儿相信一见钟情还望火少侠成人之美!” 火儿抽了抽嘴角,道:“那又有谁来成在下之美!”言罢突然发觉今晚自己竟莫名的火大,是白日恶战导致的疲惫?还是吃这千金大小姐的醋?又或者是,嫉妒?是的,自己是在嫉妒冰儿的天真与任性。火儿与冰儿年纪相仿,但自她踏足江湖的那一日起,就已不再知道任性为何物。刀口舔血的日子让她学会了步步为营,同时也失去了任性的资格。以至于在这位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冰儿小姐面前,竟有些自惭形秽,进而恼羞成怒。 冰儿也似乎被她吓到了,半晌没答话。 火儿轻咳两声,道:“既然小姐相信相信那个,就该对那离珞涟有信心,而不需要私下来找在下。” 冰儿正欲再说些什么,火儿微一作揖,道:“小姐金枝玉叶,深夜造访男生宿舍恐多有不便,还请小姐早些回去休息。” 冰儿见再说亦无益,只好点点头,走出门去。 送得冰儿出门,火儿将灯火挑得更旺些,貌似随意地说:“人家都已经走远了,你还不进来!” 人影一晃,珞涟已闪入屋内,挠挠头,道:“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并非有意偷听。” “哼,至少也听到人家大小姐对你痴心一片了罢,离公子?” “呃咳,你的剑法精进不少啊。” 火儿嘴角一扬,道:“全拜离公子的狠心绝情刀所赐!” 珞涟走近两步,道:“你别老和我斗嘴好不?” “好啊,明早咱们斗武功!” “那——如果你赢了,你真的娶她?”珞涟又露出他的招牌式笑容,颠倒众生的脸上尽显戏谑与玩味。 火儿不看他的笑,扭头道:“但如果你赢了,你就一定会娶她,是么?” “火儿,别闹了” “那你赢了我再说吧!” “我只需要揭穿你是女儿身就够了!” “好啊,欺王之罪怕是要杀头的,届时还望姑爷帮忙求个情!” “火儿” “时候不早了,离公子请回!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火儿倒无所谓,怕是影响了离公子给王爷小姐的好印象!”想了想,又冷笑道:“是了,我这种江湖草莽怎能学人家千金大小姐说话!” “哟,好酸的口气啊!我的好妹子又胡思乱想什么啦” 火儿“刷”地抽出床边长剑,脸一沉,喝道:“你走是不走?” 珞涟无奈,正色道:“希望你能理解我。”说罢离去。 笑,离珞涟你何其自私,你希望我能理解你,可你又何尝理解过我?又或者,你虽理解了,却依旧我行我素?火儿吹灭灯,让月光洒入。 珞涟关上门,却没有移动脚步。 人非草木,原来施展狠心绝情刀的滋味远比想象中的难受。如若刚才火儿肯说一句,带她走,也许自己真的会心软。只是,如果真的说了,火儿还会是火儿吗? 次日,依旧是旭日东升,朝霞满天。 而场下观众较昨日多出数倍,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也较昨日更加兴奋。 三王爷位高权重,其掌上明珠才貌双全,而此次争亲的两名选手,一是享誉江南的第一才子,一是剑法诡异的无名少年,二人武逢对手不分高下,这些消息早已是街头巷尾的饭后谈资,成为此次招亲的噱头,引得上至王孙公主(坐嘉宾席哦)下至地痞流氓皆来观战。说是开开眼界,实是不愿放弃这难得一遇又事不关己的刺激,以满足自己藏于深处的嗜血心性及八卦心理。真正的胜负结果,又有几人关心? 火儿先到。 提前到,是为了有更充裕的时间稳定情绪——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坚定。她甚至不知道这场比武究竟是为了什么,无论是胜是负,她都已是输家,为何偏要走到最后一步才舍得黯然离开? 场下突然一片嘈杂,刺耳的口哨声此起彼伏。离珞涟进场。 火儿没有抢攻,只是望着她的对手。错过今日,何时还能再见? 珞涟亦是。迎着火儿的目光,往日欢声笑语复又涌上心头。火儿,有没有人说过,你望人的眼神,那种假作刚强的无助,足以使百炼钢成绕指柔。 场下观众嘘声一片,大有上当之感。主持人也下令开始。 开始就开始,黯然销魂剑行云流水,狠心绝情刀快准狠辣。 珞涟已下定决心,今日一战,只许胜不许败。伤你,非我所愿,却不得不为之,原谅我。 场面依旧如昨,一个黯然销魂,一个狠心绝情,层层推进,难解难分。场下观众呼声震天,似乎是免费进了戏园子,喝彩也格外带劲。 突然,一滴水滴在珞涟的刀尖上,薄如蝉翼的刀刃猛的一颤。 是泪水吗? 印象中珞涟从未见火儿流过泪。 有一次他们落在无情判官的手上,分筋错骨的酷刑让火儿痛得昏过去又醒回来,但她咬破了唇硬是没掉一滴泪;有一次她被八大门派误会为是魔教妖女,众叛亲离,昔日挚友兵戈相向,火儿满肚委屈痛不欲生,却仍旧没流一滴泪。珞涟甚至认为,这世上已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流泪。 但现在她流泪了,坚强如她,也为自己流下了一滴清泪。我离珞涟何德何能,让你如此。 刀刃已颤,心更乱。狠心绝情刀像是失了劲头,软绵绵地一横,攻势顿无。人已狠不下心,刀又怎能无情? 而黯然销魂剑却因主人的一滴泪而达到及至,快如闪电,直指珞涟眉心!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也没有人能猜得到这一剑后有多少变着。所有人都同时摒住了呼吸。 珞涟闭上眼,等待那一剑的到来。 很意外的,他感到她的剑在自己的刀上轻轻一磕。同时,听到她说的四个字:“祝你幸福。”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能听到,轻得就像在早春的江南,微风划过水面的声音。 接着就是长剑落地的一声“叮咛”以及主持人的声音:“比赛结束!离珞涟获胜!” 张开眼,却只看到火儿拾起长剑的背影。 “火儿!” 火儿没回头,摆摆手,一展轻功,掠过众人头顶绝尘而去。 观众终于反应过来,鼓掌、欢呼、口哨,甚至将果皮砸上场来。冰儿也再不顾羞涩,冲上场来,道:“太好了!冰儿就知道离公子会赢!冰儿终于可以不用饮砒霜了!” 珞涟朝她微微一笑,目光却又回向远处。爱情确是如谈笑饮砒霜,只不过,饮的那人不是你罢了。 背景音乐起: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人不轻狂枉少年 时间总在无情地流逝,人总在成长,无论愿意与否。曾经,惊喜于发现自己成长了很多,在不经意之间接受了许多以前无法接受的东西,做了许多以前不会做的事,考虑了许多以前不曾考虑的问题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成熟”好不容易成熟了,仿佛不知不觉中思想得到了提升。然而,现在突然开始怀疑,这种“成熟”究竟意味着什么。 上个月,翻看旧时的日记,才记起过去居然有过如此多“幼稚”的想法,做过如此多“无聊”的事。那些年少无知的日子,不知天高地厚,傻事做尽还洋洋得意,实在是可笑之至。可是,再回过头去细细品味,不得不佩服当年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个性鲜明、横冲直撞,做且只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当真是“人不轻狂枉少年”!而现在,经历过了挫折与失败,见过了世态炎凉人情世故,也许,再也不会有那些“幼稚”的想法,再也不会做那些“无聊”的事,不免有些遗憾,甚至感到悲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在世俗的价值观中劳苦奔波、苦苦挣扎,却弄不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已经好久没看小说,因为看小说远不如看单词“有用”;字越写越丑,因为认真写实在太慢;日记也有变为简洁流水账的趋势,因为“浪费”不起这个时间;就连和朋友去趟超市都要先计算时间的机会成本——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留更多的时间读市面上的畅销书、看公认的经典电影、逛有口碑的大商场。黄天不负苦心人,我如愿以偿地跟上了“时代的潮流”能在饭后闲聊中对各种时尚话题侃侃而谈,甚至在从口中甩出几个国际时装品牌后还感受到了佩服的目光,而且,我成了一个“惜时如金”的人,不再花时间去做“无聊”的事。唯一遗憾的是,我无法从那些被称为流行的东西中得到半点愉悦,只是不停地做着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事,然后在别人或真或假的称赞中寻找一点点愚蠢的虚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仅仅是为了躲避异样的目光,渐渐成了一名犬儒主义者。过去,在公车上见到老人,起身让座是想都不用想的。而现在,如果老人就站在旁边,我只会偷偷站起来,装成要下车般灰溜溜地往后门移去,仿佛做了见不得光的事,尽管如此,还是感觉到了背后鄙视的目光:“小样儿,装什么高素质!”;平常上课坐的几乎都是前排,却从没有在众目睽睽下主动擦过黑板,仅仅是不愿听到鄙夷的声音:“不就为了考试提上几分嘛”;就连平时参加自己感兴趣的活动,或是向系刊投几篇稿,都不免犹豫,只是不愿被称为“又一个被综合测评奴役的人”;甚至因为有次做值日认真了点而遭到冷言冷语,一段时间内竟都只在宿舍没人时才敢扫地可笑,若是换了当年的自己,我行我素,想做就做,根本不屑理会别人想什么说什么,大有“走自己的路”的嚣张;可是在遭受了太多的冷嘲热讽之后,脸皮变得越来越薄,人也变得越来越懦弱,渐渐学会了在别人的目光中委曲求全。似乎,我变成熟了,不会再做出“贻笑大方”的事,不会再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也不会再做“让人恶心地表面工作”;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有勇气向别人敞开心扉。学会了逢人只说九分话,学会了将一切喜怒哀乐掩藏在冰冷的面具之后,学会了紧锁心门保护自己。并不是真的只喜欢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只是“人心险恶”的传说让我不敢轻易与人交心。渐渐磨练出来的圆滑世故,也让我不会再向朋友们诚心地指出他们的缺点和不足,何苦干这种扮黑脸不讨好的事呢,只有永远戴一副微笑的面具,说经过精心锤炼的格式化语言,才能保证自己在社交场合立于不败之地。也已经不会再义无反顾地喜欢一个人“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现在谁还这么老土吊死在一棵树上?在社交活动中渐渐表现得“成熟”熟练地运用各种手腕与技巧,小心翼翼的自我保护也果然让我没受伤害,可同时,我却失去了与朋友肝胆相照的感觉,对感情的“收放自如”也让我看不起自己。 更可怕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日趋功利化,转得像个陀螺似的拼命追逐眼前的利益和片面的成功甚至会轻易向暂时的利益屈服,向自己的弱点妥协。只是因为排球课考试容易通过,我就轻易将自己的兴趣出卖,在体育选修时做出了“幸运”的选择,可是每次上体育课时只能隔着高高的铁丝网,把羡慕的目光投向没能做出“幸运选择”的却能在篮球场上尽情挥洒汗水的人。在经历了n次冲到食堂没有菜吃的遭遇后,我也尝试着在临下课5分钟就开始收拾书包,踩着老师“下课”的字音冲向食堂,果然不用排队!看上去这真是一种聪明的做法。讽刺的是,当别人还在讲话或发言时就收拾书包、系好鞋带、“呼之欲出”的行为,偏偏一直是我认为的最不尊重别人的行为之一,到头来我居然为了几块糖醋里脊就背叛了自己。 人们说,出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初入江湖,敢做敢当、敢爱敢恨,有个性!而人们也说,到了30岁仍血气方刚,仍能坚持自己原则的人很已经很少。而我痛苦的发现,我居然已经提前10年要失去“敢做敢当、敢爱敢恨”的权利,或者,与其说是失去,不如说是自己放弃,我放弃了一样叫做“自我”的东西。一位作家说,现代的社会“more smile,less pleasure;more marriage,less love”不知道还有多少与我一样“成熟”的人,也同样在世事的熔炉中迷失了自我。 还好,值得庆幸的是,在我心中还留有最后一点点坚持,还坚守着心中最后一块堡垒。而且,我决定,再也不要所谓的“成熟”即使这样难免遭受挫折与压力。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回失去的自己,再次能为自己的坚持而不顾一切。 ps:本文作于04年四五月份。现在再看,too young, too simple, sometimes 奶ve。但也正是如此,才有值得回忆的价值,看看两年前的自己在想些什么。人不轻狂妄少年! 英雄惜英雄 “一个人悠哉得很哪,管不住的心,想到哪就去哪,感觉乱有自尊。好的坏的,有了爱就不怕陌生” 菜青轻哼着小曲儿,愉快地走在闹市中。看着周围并肩走着的、擦肩而过的文人武士,都觉得特别亲切,恨不得冲上去给每个人一个拥抱。 终于离开了那要命的沙漠。 菜青不喜欢沙漠,他喜欢热闹。 沙漠之行还得扮酷,活人都要被憋死。 还好,又回到了这万紫千红的花花世界。 此趟坚持独自出城,就是不想再听到师父的唠叨,也尝试一下当个独行侠的感觉。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寻凶破案,惩恶扬善,也许还会有几场艳遇。 他已经闷得太久。 菜青记得他与儿时的玩伴柳絮如烟几乎同时拜师学艺。柳絮毕竟是女孩樱窳巳悍颊薜难煜拢欢约喝匆闳蛔呷肓撕煨浣w? 从此,每天除了练剑,还是练剑。 单单是拔剑的动作,他就练了四年。从各个角度,以不同姿势,每天拔剑上万次。从第二年开始,菜青就患上了幻听症,即使是吃饭、洗澡的时候,利剑出鞘的刷刷声也总在耳边回旋,挥之不去。第三年的时候,对铺的师兄曾闹失眠,他说每天晚上借着月光数着菜青梦中仍做的拔剑动作,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他与柳絮一直保持书信联络。信中妖天下的生活总是五彩缤纷,今天比武明天游园,柳絮还学会了吹奏乐器。想想自己,好像还只会拔剑。各位师叔伯都很忙,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庄内,菜青甚至连红袖十剑都没认全。倒是有位姓离的游侠,常常来庄里做客,还会不时点拨他两招。 菜青曾问自己是否后悔,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当初拜师于红袖剑派,慕的就是其踏实之名。成大事者,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 现在剑法终于已有小成,也到了行走江湖的时候了。那么,菜青希望自己此行能交几个意气相投的朋友。而且,最好他们的武器都不是剑。武术一道博大精深,十八般兵器各有各的精妙,如果一直局限于剑术的领域中,造诣再高视野也难免狭窄。最好他们的武功还是以快为特点,菜青已很久没有遇到能快过他的剑的人了,他一向是一个好斗也好胜的人。 菜青突然发现自己的肚子在叫。 眼前恰好有家酒馆,名字就叫“小酒馆” 有意思!菜青踏了进去。 小酒馆馆如其名,真的很小。总共才六张桌子,而且没一张是空的。 靠门的桌子上坐着一个秀才,年约三十多岁,一袭白衣,桌上还摆着一把扇子。他右手握筷夹菜,左手还小心翼翼地拉着右手的袖子,生怕沾到半点油渍。 中间三桌都是些江湖人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谈论武林中的奇闻轶事。 最靠里边的两桌。左边一桌坐着个带小孩的少妇,小孩看个头才七八岁大,却已很乖巧地坐在母亲的身边,静静地啃着鸡腿。 右边的桌上坐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年轻人,在享用一碗面。他的面容原本俊俏,给人感觉却是冷得像抹上了一层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兵器斜靠在桌脚,看不出是何种兵刃。 右墙角的地上还坐着个抱着二胡的老人,头发眉毛胡子都已花白,脸上似乎已没有位置再长出新的皱纹,岁月的沧桑甚至侵入了他抱着二胡的手。老人的面前放着半只破碗,碗里仅几个可怜的铜板。菜青走过去,弯下腰,将几粒碎银搁在破碗里,还不忘给老人一个微笑。这年头,混口饭不容易啊! 跨两步至右角的桌前,向粗布衣裳的年轻人问道:“这位朋友,我可以坐这儿不?” 正在吃面的粗布衣裳忽然顿住,抬起头以一种诧异的目光盯着他。但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吃面,不再理他。 菜青一怔,复又微笑道:“不拒绝就是默许啦,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就大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啪”的一声,落霞剑重重地扣在桌上,生怕没人注意似的。 菜青本非张扬之人。但他现在有点急。他听说阿胜师伯已昏迷数日,并被妖天下请去“做客”“做客”的意思,通常就是软禁。菜青必须尽快把凶手找出。可惜他连对方是谁、男女老少、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都不知道。既然找不到对方,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对方来找自己了。 店小二已跑过来斟茶,道:“这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菜青像是没听到,一直盯着店小二倒完茶,忽笑道:“小二哥的手好稳啊!端的若不是茶壶而是宝刀,怕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呢!” 粗布衣裳又抬起头。 店小二的表情也立马僵住,旋即又打哈哈道:“客官说笑了,客官说笑了!卖油翁还能往钱眼里灌油呢,手熟而已,手熟而已,哪比得上客官不,哪比得上大侠您哪!” 菜青也哈哈大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小二哥何必紧张呢,哈哈!给我来一份香菇油菜,一份宫爆鸡丁吧,米饭等会儿上!” 店小二道:“好嘞,客官您稍等!”高声喊着“香菇油菜,宫爆鸡丁”就跑开了。 粗布衣裳又低头继续吃面。 菜青伸长脖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他道:“嘿,你觉得那店小二像个杀手不?” 粗布衣裳头也不抬,冷冷道:“难道以前没人说过你的话很多么?” 菜青吐吐舌头,正欲再逗他两句,背后几个江湖人的对话已传入耳中: “这把红彤彤的剑,莫非就是红袖剑派的落霞剑?” “难道这小子就是红袖剑派的菜青?他不是已死于弃笔判官之手了吗?” “天晓得!还有消息传出他已杀了妖天下的水晶公主呢。” “水晶公主不也是弃笔判官杀的吗?” “嘘!别让这小子听见了,小命不保!” “” 菜青运起内力正欲再听,邻桌的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啃完鸡腿,噔噔噔地跑了过来,道:“大哥哥,我想玩玩你的剑!”说罢已伸出油腻腻的小手向落霞剑抓去。 菜青右手一伸,早已把宝剑拿在手里,左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吟吟地道:“小孩子别玩利器,好危险的!” 少妇也走了过来,试图把小男孩带走,灿灿地对菜青道:“小孩子贪玩,大侠别见怪。” 小男孩却一点要走开的意思都没有,自顾自地与菜青拉扯:“我要玩,我要玩!” 拉扯之间,店小二已托着盘子走了过来,大声道:“客官,菜好了!”盘子上两份菜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店小二走到桌前,突然一个踉跄,两盘热腾腾的菜就直往菜青脸上飞去,同时飞起一腿,直踢菜青左肋! 与此同时,小男孩拉扯菜青衣袖的双手,突然狠狠地向他的手臂抓去。十指如钩,眼看就要在菜青左臂上抓出十个窟窿! 一直在试图拖走小男孩的少妇,也已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斜挑菜青咽喉! 坐在墙角抱着二胡的老人,不知用什么手法,从二胡的长柄(不知道那个叫什么术语,请赐教)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向菜青右肋刺去! 佛家云,一弹指间,就已是六十刹那。而这许多变化,全都只在一刹那间完成。仅一刹那,菜青已被数名杀手夹击。而邻桌几个尚在聊天的汉子,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好个菜青!右手剑鞘一抬,恰好封住二胡老人刺来的一剑,落霞宝剑也顺势滑出;左手划半个圈,不但躲过小男孩锐利的双爪,更接住了已出鞘的落霞剑!剑光过处,店小二踢来的一腿已齐膝而断!同时头向后一仰,避过了迎面而来的两盘菜;再一张嘴,已将少妇的短刀咬住。 这也仅仅发生在一刹那间。仅一刹那,臻于完美的联合狙杀已被菜青尽数化解,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但也有他料不到的。 邻桌几个大汉早已吓得夺门而出,却被坐在门边用餐的白衣秀才一掌一个弊于掌下。 接着白衣秀才又长身而起,扇子一展,成百上千根细如牛毛的小针疾速向这边打来! 粗布衣裳也已站起身来,长刀正欲出鞘。——他的兵刃是把长刀。 菜青对此年轻人颇有好感。又不知其武功深浅,生怕其被小针误伤。张口松开短刀,急道:“朋友小心!”自己也向后倒跃,躲过满天花雨的暗器,同时左手剑出如风,已刺破侏儒(貌似小男孩)的喉咙。 粗布衣裳微微一怔,随即抽出长刀击落暗器。他的刀法竟也不错。 菜青已跃到白衣秀才身边。秀才“哗”的一下,又是一把小针打来。 菜青连忙挥剑击落小针,秀才却已飞身出门,逃遁而去。 一转身,恰看到二胡老人与少妇从厨房跃出的背影。 小小的酒馆里,就只剩下呆立当场的粗布衣裳,和断了腿躺在地上呻吟的店小二。 菜青冲过去,首先问粗布衣裳:“你没事吧?” 粗布衣裳摇摇头。 躺在地上的店小二突然发话:“红袖红袖剑派的武功果然厉” 菜青忙俯身点了他大腿上几处止血穴道,又顺手封住了其他几处要穴使其无法运功,而后笑道:“好说好说!你们的布局也很厉害,在下小命差点不保了呢!” 店小二伤口已止血,脸上的痛苦也少了许多:“但好像你早已识穿了我们。” “好像是的,呵呵。除了那个秀才,他离我太远。” “那你怎么看出其他人的破绽的?” 菜青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翘着个二郎腿,得意的道:“那个‘小男孩’,个子虽小,但已长了喉结,皮肤亦已粗糙,甚至眼角都有了皱纹,骗得了谁?还有那个抱着二胡的老爷爷,我给他几粒碎银的时候,看到他手上长了好几个老茧。呵呵,一个人就算拉两百年二胡,老茧也不可能长在那些个位置,除非——他常年握刀剑类的兵刃!” 店小二叹道:“人道菜青明察秋毫,心细如发,果然不虚!只不过”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菜青扭头对站在旁边的粗布衣裳道:“他这人也忒胆大!落在咱们手上了还敢吊咱胃口!” 粗布衣裳立在一旁,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菜青长剑在店小二面前虚晃两下,佯喝道:“只不过什么?” 店小二却是不急,缓缓道:“只不过我们的资料有缺,否则,哼,任你再厉害,少说也得留下一条胳膊!”说罢看了看自己的断腿,咬牙切齿。 “先别说,让我猜一猜呵呵,刚才你们的主力集中在我左边,并且趁我右手把着剑鞘的时候出手,想必是没料到在下是左手使剑的吧?” 店小二重重一哼,道:“但我们的资料绝不会错,想来阁下的快剑乃是左右双修啊!” 菜青不答话,表情一沉,冷冷地反问道:“那现在是不是也轮到阁下回答我几个问题了?” 店小二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忽然一声闷哼,鲜血自嘴角流出,竟已咬舌自尽! 菜青大惊,冲上前去却为时已晚。 而令他诧异的,是店小二临死前盯着粗布衣裳的眼神。那样的恶毒,仿佛要将他活生生盯死。 菜青扭头看粗布衣裳,后者的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手却似乎有点发抖。 菜青装作不知,叹道:“也是条汉子!咱们查查他们是谁派来的罢。” 粗布衣裳道:“多半是妖天下吧。我也查查!”说罢抢将一步俯身上前,一把撕开店小二腰处的衣衫,只见其尸身的后腰上赫然刻着个“舞”字。 “原来是独舞天涯的人!” 菜青还剑入鞘,却不答话,只向后退了半步,定定地看着他。 粗布衣裳又将侏儒腰处的衣衫撕开,果然也有个“舞”字。遂站起身来,道:“他们是独舞” 菜青忽然一脸骇然地看着他背后,表情极为惊恐。 粗布衣裳本能的迅速回头。 在回头的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以菜青的身手,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第一反应应该是拔剑,而不是被吓呆。 可惜已经晚了。菜青干净利落地点了他身上一十八处要穴。 “你” 菜青又拉了把凳子坐下,笑吟吟的道:“别急别急!呵呵,哎,你知不知道这店小二既然已经报了要死的决心,为什么之前还跟我说了这么多废话?因为他当时仍是怀有希望”顿了一顿,笑容尽数隐去,厉声道:“他不断分散我的注意力,为的就是给你制造杀我的机会!可是你始终不动手,他就认定你已被判了组织,则自己生还无望,才会咬舌自尽,临死前才会那样恨你!” 粗布衣裳的脸已是惨白。 “我原只道他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恰好我本就是要引蛇出洞,那就跟他耗呗” 粗布衣裳开口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他临死前的那眼神,就是为了让你怀疑我,好让你我相互残杀!” 菜青冷冷道:“如果是你自己露出的破绽呢?” “” “因为店小二的眼神,你怕我怀疑上你,便故意猜错他们的身份以洗脱嫌疑!不料,弄巧反拙啊哼,妖天下门人的‘妖’字是刻在胳膊上的,为何你嘴里嚷着他们是妖天下的人,手上却撕去他们后腰的衣衫!除非,你早已知道他们的后腰上有字!是吧?路小虫!” 豆大的汗珠从粗布衣裳的脸颊划过。 “击落暗器时,虽然你已经有意放慢出手的速度,却掩盖不住刀法的精妙!独舞天涯里能有此种刀法的,除了第一快刀路小虫,不做第二人想!” 路小虫冷笑道:“可惜刀未出鞘,便已成为阶下囚!” “你用不着激我!我菜青从不是迂腐之人,所谓兵不厌诈,更何况——是贵派偷袭在先!现在哼哼,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杀你。” 路小虫冷哼一声。 菜青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而认真:“我记得他们夹击我时,你正欲拔刀。依原计划,你的长刀本是要割下在下头颅的罢,为何却突然变成击落暗器了呢!加上与店小二扯谈的时间,你至少有四次机会能将我斩于刀下,为何不动手?” 路小虫不看他,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长刀。 菜青长叹一口气道:“唉,早料到你不会说。算了,再逼你万一又咬舌自尽了怎么办。而且,嘿嘿,刚才的‘菜花拂穴手’好像用得不重,穴道快解了罢,呵呵,我还是趁早脚底抹油为妙!” 说罢竟真的站起身来,哼着小曲儿扬长而去。酒馆里只剩路小虫一人,动弹不得。 “刀光剑影闪烁,是非恩怨交错,知心朋友能有几多”听着菜青的歌声越来越远,路小虫心中百感交集,甚至还有点嫉妒——嫉妒他的快乐。同样是二十出头的热血男儿,为何菜青能够引亢高歌笑面人生,而自己却必须做个无情的杀手! 偏偏自己最失败的,就是做了杀手,却做不到无情。否则,菜青刚才起码已死了四次。 菜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称他为“朋友”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 独舞天涯里也有许多同龄人,但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同事”甚至还是拼个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一同行动的时候,想的只是自保、完成任务,甚至抢功,从没有人会关心别人的生死。而这次,他要杀的人,竟然在危难关头还不忘叫他“小心” 想起掌门蓝天涯曾经问他:“你知道一个杀手最致命的弱点是什么吗?” 路小虫道:“武功差,技不如人。” “错!武功差,可以用计谋、运气弥补。而一个杀手最致命的弱点,就是心软!” 路小虫浑身一震。 “罢了,你的性格也非一朝一夕能改,或许让你到江湖上历练历练更好。只有受到了挫折,你才更能明白,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适才菜青与夺命书生(白衣秀才)纠缠之时,自己本也可以从厨房退离。甚至在留下来之后,仍有三次机会。可自己却始终下不了手——又心软了。 被菜青封住穴道的瞬间,他似乎有点后悔没有痛下杀手,似乎想通了掌门的话——心软的代价,往往就是死! 但都只是瞬间。他竟然莫名其妙地相信菜青也不会杀他,所以并不紧张。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妙的是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没有错。 但他知道他与菜青一定还会再见,而且是真刀真枪的兵戈相见。 独舞天涯的快刀,与红袖剑派的快剑,迟早是要一决高下的。 他竟然有点期待。 沙漠里的杀手 七月二十三,宜祭祀、沐浴、理发、解除,忌嫁娶、开市、出行、安门。 七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正午,一天中最热的时段。 沙漠,想象中最热的地方。 七月正午的沙漠,本不应有人。 可是偏偏有一个人,骑着骆驼,从沙漠的那头走来。 菜青摸摸腰间的水袋,还剩半袋,勉强够回程的时候喝的了。 骄阳似火。豆大的汗珠刚冒出来就已蒸发。 千辛万苦独行沙漠,只为找一个人。 如果这世上只有十个人知道妖天下掌门凌眉和灌水帮副帮主梦千秋的死是怎么回事,这个人必然是其中之一。 因为他的职业很特殊。 杀手杀人,就算不是这个人联系的雇主,至少他也了解一二,而且往往不止一二。 虽然此人号称长年住在沙漠中。 菜青已来到小木屋前,翻身下骆驼。 一个男子推门走出。 菜青打量他。 他很年轻,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穿着简单而又干净。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的眼睛,坚定、冷酷、锐利。 他也在打量菜青。 菜青道:“欧阳峰?” 男子笑道:“正是。”顿了一顿,又道:“在这种要命的天气,只身来到沙漠,并且知道在下名字的人,来意通常只有一种。” 菜青道:“那好,闲话少说。给资料,报价。” 欧阳峰道:“货有等级之分,看阁下配得起哪一等了。” 菜青道:“你要试我的剑?” 欧阳峰摇摇头,淡淡地道:“不是我试。是你自己证明。” 菜青的右手已搭上剑柄。 一阵风吹过,卷起一小股沙。 菜青拔剑。 剑啸如风。 风过之后,剑亦已入鞘。 “好剑法!如果刚才被刮起七十二粒沙子,现在落下去的,想必正好七十三粒。” “好眼力!” “呵呵,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想多活几年,武功自然不能太弱。武功不太弱的人,眼力一般也不会太差。” 菜青似乎懒得再与他吹捧,冷冷道:“我的剑你已见过。给资料吧。” “水晶公主,妖天下顶尖高手之一,人称‘幻妖’,武器:寒冰毒,冰若透明如水晶,不怕火也不畏水,无色无味,被刺中者会生产一系列的幻觉,被掌控在水晶公主手中。武功:‘魔幻水晶迷阵’‘玄幻千兵’。‘魔幻水晶迷阵’一施展,对手万难逃脱,再配合永打不死的“玄幻千兵”把对手杀个措手不及。另有独门功夫,‘擎天无敌掌心法’,善用美人计,据说不管是男是女都敌不过此计。” 菜青道:“时限?” 欧阳峰道:“她必须恰死于七日之后。” 菜青心中一亮。 七日之后,就是七月三十,本月的最后一天。 而江湖中传出凌眉与梦千秋被杀的消息,恰恰在上个月的最后一天。 “酬金多少?” “三百万两白银。” “哼,这是什么公主,性命这般值钱!三百万两太重了,我要黄金珠宝。” 欧阳峰笑道:“好,我回头跟雇主商量希望届时阁下还有命回来取。” 菜青冷笑一声:“希望届时不会再这么热。” 牵了骆驼,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直到看着菜青走远,欧阳峰才回到小木屋中。 屋里一个妙龄少女已坐在椅子上等着他。 欧阳峰也坐了下来:“刚才你在密室里都看到了?” “嗯。不过,咱们下一个目标不是红袖剑派的落樱舞影吗?” 欧阳峰不答反问道:“刚才你还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嗯她的剑法又快又准,可惜不够狠——她根本不是一个狠的人,她的冷漠也只不过是做出来的。” 欧阳峰赞赏地点点头:“所以” “所以她根本不是一个杀手。甚至那柄剑根本不是她常用的剑。” “哦?” “一个能在瞬间将一粒沙劈成两半的人,拔剑时本无需事先握住剑柄——除非她对那柄剑还使不顺手。” “一个人使着不顺手的剑往往只有一个原因——不愿让别人识穿她的身份。” 妙龄少女叹道:“所以我的确看不出她是何许人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已经看出来了。” 欧阳峰点头:“那样的剑法,我曾经见一个人使过。只不过那个人的剑比她更快更准,而且够狠。” “谁?” “上官谨枫!” 妙龄少女恍然大悟:“原来她也是红袖剑派的人,难怪你不让她去杀落樱舞影了。” “她也不会真的去杀水晶公主。她找欧阳峰应该只是为了调查凌眉和梦千秋的那件案子。” “是了,既然你知道她是为调查这些纷争而来,为什么不随便让她杀个江湖人就算了,这样咱们岂不是暴露了?” 欧阳峰笑道:“若咱们让她无功而返,他日红袖剑派必另觅途径调查真相始末,防不胜防。” 欧阳峰继续道:“有时候给敌人似是而非的线索,远比不给他们线索更高明得多。” 妙龄少女鼓掌道:“高!实在是高!想来真正的西毒欧阳峰也不过如此。” 这男子谦虚地笑了,笑得就像是只刚逮到兔子的老狐狸。 沙漠的另一头,菜青也在笑。 菜青没有见过欧阳峰,也不知道欧阳峰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 江湖上关于欧阳峰的传说起码有三十七种,每一种都很逼真,却各不相同。 但是从她第一眼见到那个男子的时候,就知道他绝不是欧阳峰。 所以她才将计就计,假装成一个杀手——她本是要向欧阳峰套话的。 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伪装已相当成功,连说话都带着西域一代的口音,几乎是无懈可击。 可惜只是几乎。 疏忽只需要一点点,就足以致命。 这个男子的唯一破绽,就在于他长得太帅。 一个常年在沙漠里经受烈日炙烤和风沙洗礼的人,绝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皮肤。 这种错误是不应该犯的。或许他该戴张人皮面具,甚至连手上的皮肤也应该伪装一下 不过,又或许戴了人皮面具反而更容易被人看出来罢。 有时候最完美的伪装就是不伪装,因为只要是伪装总难免会被发现。 因此菜青对自己刚才的伪装也很担心。 欧阳峰是武林通,那么,伪装成欧阳峰的人必然也要对江湖各派的武功路数了若指掌。 所以很有可能,对方也已经看出自己是红袖剑派的人了。 看出了却不拆穿,仍安排她去杀妖天下的人。那么前方等待着她的,就只能是圈套了。 至于是什么样的圈套,也只有走近了才知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私逃未遂 迷路了。 脚下杂草丛生。举目四望,荒无人烟。太阳下山了,有点冷。我开始后悔赌气逃离相城。 但我能不气嘛,软磨硬泡掌门就是不肯把落霞剑传给我!我知道,我武功低,资历浅,性子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此番我自己下山快意江湖,斩妖除魔水来土淹,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也给你们瞧瞧!最好马上遇到个把妖天下的贼人唉,赶紧让我遇到一个人吧,难不成我就要葬身于此荒山野岭? 天色渐暗。踩着地上的杂草,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毛骨悚然。突然我看到一面湖,湖水如镜,在昏暗的天色中格外刺眼。湖边有一白衣女子,媚,艳,妖。 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接触到她的目光,猛地仿佛被吸入她的眼神之中,愈发不舍离去。 “宝贝儿,来”她的声音幽幽飘至。如果这世上果真有一种声音能摄人魂魄,一定就是这种声音。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就算明知往前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我还是会走过去。真恨不得这辈子就这样永远醉死在她的声音中。 她缓缓向我伸出手。手指修长,月光下白得没有血色。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到我的脸的瞬间,剑光一闪。 师父的雪狼剑!我霎时清醒。 剑光连闪,我看到了白衣女子惊惶的面容和渗着血的手指。 师父已攻出十九剑。 白衣女子施展步法一一避过,从容若舞,却也已退到距我一丈远。 一丈已经足够,师父已挡在了我前面。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想不到堂堂的雪狼剑主上官谨枫也不过是偷袭暗算的宵小,真是让小妹大开眼界啊!”不知怎的,此刻再听她的声音,竟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厌恶。 “呵呵,妖天下的花妖大护法也只会对小辈下手还真不害臊啊!还是让上官谨枫来领教领教叶大护法的落花魂罢!” “嗤嗤姑娘我今天有事,今后有的是机会”她的声音与她的人越飘越远。 “如今武林妖魔当道,你武功低微,竟还敢私自出城!若不是为师适时赶到,你小命不保矣!” 我低头,汗。“师父,您您是特意来抓我回去的吗” “切少自作多情!”师父笑了“你知道你跑出来后成立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 “灌水帮右护法醉秋千来犯,夺走了你师公的霜天剑!” 我大惊:“这灌水帮什么来头?怎这般厉害!” 师傅笑道:“醉秋千不了解你师公的武功自然上当,怎么你也不开窍?试想以你师公的盖世武功,当今天下有谁能在一招之内夺其宝剑?” 我恍然大悟:“莫非” “呵呵,你跟我回相城就明白了。” “哼!我又没有剑谱!我不回去!” “耍什么小孩子脾气!你再不回去,可就真的没有剑谱了哈。” “噢耶!” 一琴一剑少室山头 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年听了姐姐的话,没跟着宋大叔去凑那场热闹,现在想必早已绿杨成荫子满枝了罢。 总有人说我是天之骄女,集智慧、美貌、家世于一身,结合得如此完美与无懈可击。笑,我情愿用这所有的一切换取爱情。 爹娘在江湖上都很受人尊重,以前总有些人为了讨好他们而送我这样那样的礼物,我也总会作出惊喜的样子,呵呵,其实真正的奇珍异宝我们岛上多得是。外公说他的三徒弟为了偷画给他,还死在了大内高手的手上。叹,原来一个人可以如此在乎另一个人。 奇珍见多了也不稀罕了。而真正能触动我的,只有十六岁生日那天,大哥哥送我的三样礼物——他遍邀英雄豪杰,杀两千蒙古先锋军队,烧蒙古二十万军队粮草,揭穿霍都夺丐帮帮主的阴谋诡计如此大礼,我甚至看到连姐姐的眼中都闪着嫉妒的泪光;如此心意,我知道自己今生再也不会多看别的男人一眼。 只可惜,他已经有了挚爱之人。 百花谷中我听他向周老前辈诉说对他夫人的相思之苦,肝肠寸断。我实在想象不到,要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大哥哥痴等十六载,黯然销魂。 襄阳一役,我终于见到了杨大嫂。白衣飘然若仙,淡定出凡脱俗。如果这世上果真有一个女子能颠倒众生,一定就是这个女子。无怪邱道长曾咏无俗念一词:“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也只有杨大嫂才配得上大哥哥了,而我的爱情,只能永埋心中。 玄铁剑在旁只会睹物思人,徒增烦恼。幸好娘将它改铸成了一刀一剑,用以藏纳武穆遗书和爹的两样武功精要。个中玄妙虽然只有我知道,然“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已传遍江湖,只怕他日又将再起杀戮,血流成河。叹,富贵功名过眼浮云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何世人总是参不透!想那金轮法王,一大把年纪了,练就绝世武功,不辞劳苦远赴中原,结果竟落得如此下场! 华山别后三年,我又遇到了君宝,并且结识了何足道。可惜,已经没有人能让我动心。取次丛花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如此想来,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君宝当了道士,创下了武当派;我也搞个峨嵋派吧,青灯古佛寄余生。 刚出家的时候,仍放不下凡尘,有时还会想到大哥哥。修行了数载,心智澄明,自然也看透了。 我真的爱大哥哥么?我于他相处的时间很短,对他的了解也多是听旁人所道,且打一开始就知道他已心有所属,为何我会对他多年不忘乃至痴守一生?外公亦是为外婆孤苦一世,然他是真真切切地爱过,而我对大哥哥,幻想更多一些吧。只不过是在怀春少女情窦初开之时,对成熟魅力的男子的迷恋罢。 或许,我真的只是爱上了一个想象中的大哥哥;或许,我只是爱上了爱情的感觉;又或许,我只不过是作为诸多“一见杨过误终生”的苦命女子中的一个,被老金用以打造大哥哥头上的绝世光环而已笑,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我已是峨嵋派掌门人。 峨嵋的掌门人自当断绝一切尘缘;我峨嵋的至高武功,也只有守身如玉的处子方可修炼。第三代有个叫灭绝的弟子似乎很有潜质,也许将来能继承我的衣钵。 问世间情为何物,笑世人神魂颠倒。 除了逃避我还能如何 不同的读者必然会有不同的理解,而我理解的卡妙,是好强而脆弱的。若非好强,怎会在濒临崩溃之时仍着力掩饰内心的脆弱?若非脆弱,又怎会在已然绝望之时仍自欺欺人、摆出强劲的外形? 似乎蝎子爱瓶子更多一些(不服!),真的是么?或许只不过是瓶子不善于表达罢。瓶子是要强的,他不轻言说爱一个人,他要做出只爱自己的样子——如此方有强者风范。又或者,在信仰之柱即将倒塌时,他恼羞成怒,恨自己,更恨自己所爱之人竟然也被蒙蔽其中。 老罗说过:“我没有宗教信仰,但绝对不能说我没有信仰。”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称为信仰的东西,但信仰的破灭对每个人来说必然是致命的,对要强好胜的人尤是。而面对这样的打击,究竟是咬牙面对?还是落荒而逃?亲爱的妙妙似乎选择了后者。“我不容许有人挑战我本已一触即倒的信仰,背叛我的人我不会手下留情。” 人之常情。有谁愿意承认,自己多年来引以为豪的信仰不过是他人一手制造的假象?有谁愿意相信,自己多年以来浴血奋斗的成就不过是为他人的诡计铺路,而自己只不过是他人股掌之间的一颗无知的棋子?为了逃避信仰的崩溃,只好选择自欺欺人。“我可以不信神,却不能原谅自己违背誓言,不愿自己二十年的生命变做一个笑话,不愿二十年的坚持瞬间粉碎;我能做的,惟有一死以证一片冰心。”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誓言最初是为了什么? “如果(冰河)他们捍卫的是爱与正义,我们在做的又是什么。”令人心酸的自嘲。其实,聪明如卡妙,早已有所察觉,只不过他实在不愿意面对。甚至,真像已摆在眼前昭然若揭之时,他还是要逃避。“似乎是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个人用异次元空间把冰河扔进无人看守的天秤宫,以交换我效忠的证据。”即使知道自己只是别人手中的玩偶,也不得不继续走下去,也许这就是对方已不在意他知道真相的原因——他已别无选择。 如无数武侠小说及破案连续剧中泥足深陷的悲惨反角一样,卡妙已无法回头。明知脚下的路是错误,却已不得不继续走下去。连小米都看得出“你其实根本没有认为冰河背叛了你”但那又怎样,事已至此,任世人耻笑,任爱人误会,只是为了保护心灵深处仅存的那一点点幻象。 见到冰河的时候,卡妙突然有些烦躁。除了因为不想杀他,窃以为,多少有点妒嫉罢。妒嫉冰河的无所畏惧,妒嫉冰河能为女神而战——如果那个日本女人真的是的话。如果可以,他卡妙也会站在冰河那边,维护真正的女神,为自己的信仰而战。只可惜,都只是如果。 接着是米罗。 或许因为自己是天蝎女,不愿承认米罗的傻罢,我宁愿相信他其实也猜出了一些的。否则,他怎会知道卡妙的心情?他怎会也有着面临绝境的凄凉? 想来他会庆幸自己的天蝎宫在水瓶宫之前——是错是对,是生是死,我先面对。 米罗对于卡妙,是爱莫能助的罢。以卡妙之好强,又怎容自己心爱的人来分担痛苦?殊不知,他痛苦,米罗又怎会快乐?眼见自己的爱人日益抓狂崩溃,心如刀绞啊。 人物讨论完毕,接着是文笔。不过这是不用说的罢。需要一提的是,与作者以往唯美的笔调不同,本文充斥着嘲笑与讽刺,跟作者最初的写作意图有关吧:信仰的毁灭,没有什么能够挽回。 嘲讽亦需要驾驭文字的功力。“悲剧里才有的孤胆英雄妄图结束所谓神祗乐此不疲的杀人游戏”不带标点的一气呵成,似乎更凸显人物浮躁的内心。 一琴一剑少室山头 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年听了姐姐的话,没跟着宋大叔去凑那场热闹,现在想必早已绿杨成荫子满枝了罢。 总有人说我是天之骄女,集智慧、美貌、家世于一身,结合得如此完美与无懈可击。笑,我情愿用这所有的一切换取爱情。 爹娘在江湖上都很受人尊重,以前总有些人为了讨好他们而送我这样那样的礼物,我也总会作出惊喜的样子,呵呵,其实真正的奇珍异宝我们岛上多得是。外公说他的三徒弟为了偷画给他,还死在了大内高手的手上。叹,原来一个人可以如此在乎另一个人。 奇珍见多了也不稀罕了。而真正能触动我的,只有十六岁生日那天,大哥哥送我的三样礼物——他遍邀英雄豪杰,杀两千蒙古先锋军队,烧蒙古二十万军队粮草,揭穿霍都夺丐帮帮主的阴谋诡计。如此大礼,我甚至看到连姐姐的眼中都闪着嫉妒的泪光;如此心意,我知道自己今生再也不会多看别的男人一眼。 只可惜,他已经有了挚爱之人。 百花谷中我听他向周老前辈诉说对他夫人的相思之苦,肝肠寸断。我实在想象不到,要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大哥哥痴等十六载,黯然销魂。 襄阳一役,我终于见到了杨大嫂。白衣飘然若仙,淡定出凡脱俗。如果这世上果真有一个女子能颠倒众生,一定就是这个女子。无怪邱道长曾咏无俗念一词:“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也只有杨大嫂才配得上大哥哥了,而我的爱情,只能永埋心中。 玄铁剑在旁只会睹物思人,徒增烦恼。幸好娘将它改铸成了一刀一剑,用以藏纳武穆遗书和爹的两样武功精要。个中玄妙虽然只有我知道,然“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已传遍江湖,只怕他日又将再起杀戮,血流成河。叹,富贵功名过眼浮云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何世人总是参不透!想那金轮法王,一大把年纪了,练就绝世武功,不辞劳苦远赴中原,结果竟落得如此下场! 华山别后三年,我又遇到了君宝,并且结识了何足道。可惜,已经没有人能让我动心。取次丛花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如此想来,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君宝当了道士,创下了武当派;我也搞个峨嵋派吧,青灯古佛寄余生。 刚出家的时候,仍放不下凡尘,有时还会想到大哥哥。修行了数载,心智澄明,自然也看透了。 我真的爱大哥哥么?我于他相处的时间很短,对他的了解也多是听旁人所道,且打一开始就知道他已心有所属,为何我会对他多年不忘乃至痴守一生?外公亦是为外婆孤苦一世,然他是真真切切地爱过,而我对大哥哥,幻想更多一些吧。只不过是在怀春少女情窦初开之时,对成熟魅力的男子的迷恋罢。 或许,我真的只是爱上了一个想象中的大哥哥;或许,我只是爱上了爱情的感觉;又或许,我只不过是作为诸多“一见杨过误终生”的苦命女子中的一个,被老金用以打造大哥哥头上的绝世光环而已。笑,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我已是峨嵋派掌门人。 峨嵋的掌门人自当断绝一切尘缘;我峨嵋的至高武功,也只有守身如玉的处子方可修炼。第三代有个叫灭绝的弟子似乎很有潜质,重点培养一下,兴许将来能继承我的衣钵。 问世间情为何物,笑世人神魂颠倒。 死别 我在砍柴。 我常常随意地将木柴砍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或一斧头砍倒一棵树,很奇怪为什么村里只有我能做到。他们猜测我失忆以前是个专业砍柴的。或许吧,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我听到柴门后有三人窃窃私语。我的耳朵比村里的人都灵,这点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真长得跟落花太像了!” “要不是见他砍柴这呆样,我还真怀疑他就是落花。” “管它!长得像就行。这下还怕干不掉微雨?嘿嘿” 这三人说着说着就离开了。 落花是一个人么?跟我长得像难道我以前就叫落花?他们认识我?那为何躲在门后鬼鬼祟祟?天晓得。 六天之后。 我在砍柴。 一位美丽的姑娘映入眼帘。 我一直觉得村里的小翠长得很漂亮,而见到眼前这位姑娘,方知什么叫“美丽”她的美丽带有股英气,与她的装束匹配——她是个带着剑的美丽的姑娘。 更夸张的是,这位姑娘见到我之后,竟然奔了过来,拥住了我,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 “落花!是你!真的是你!他们没骗我!真的是你!” 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四周突然有许多小针、小刀、小剑,和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直冲着我俩飞来。 接着我也飞了起来。是这位美丽的姑娘带着我直飞上天。 可惜已经迟了。 一把小飞刀已扎进了她的右臂,血涌了出来,黑色的。 姑娘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眼神凄迷而无助,似与人生离死别一般。 这样绝望的眼神似曾相识 突然间我记起了一切。她叫微雨。上一次见到她这样绝望的眼神,是我堕崖的瞬间。她在崖边,无助地伸着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向下堕去。当时她的眼神也是凄迷而无助,因为那是与自己最爱的人的死别。 未及多想,又一轮满天花雨的暗器袭来。 我左手扶着微雨摇摇欲坠的身躯,右手轻划,所有暗器被我以内力逼回。接着就听到了三声惨叫。他们的武功太不入流。以此等武功,再练三十年,也伤不了微雨分毫——如果不是我的存在扰乱了她的心。 “微,来,我帮你运功”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没没用见血封喉你说说”微雨的声音愈发微弱。 “我我”我知道她要我说什么,她总希望能听到我说,可是 “你你好狠都这这个时候你都都不肯骗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微雨的眼睛已经闭上,而脸上还停留着痛苦。 是的,直到她死去,我都不曾对她说过我爱她。这个为我而死的女子,从来没听我说过我爱她,我竟然由得她含恨而终。 十六字令春 春,新雨殷勤送旧人。 游云路,怎见故乡尘。 十六字令箫 箫,袅袅孤音入寒高。 浮萍月,魂影共谁飘。 十六字令空 空,千里江山却断弓。 豪情故,白手复英雄。 七绝惜往事 犹记花香月满时,和风共语闹萤嬉。 而今独把西湖伞,雨夜谁人赋楚辞? 七绝伤情 新燕双飞邀巧莺,游云不待报初晴。 奈何流水总无意,空惹落花悲莫名。 七绝离恨 春风莫笑离人醉,几许闲愁入梦游。 若问相思何处寄,多情不解恨悠悠。 十六字令悼考研失败 空,纵有豪情已断弓。人犹在,何处不英雄? 鹧鸪天离恨 软絮轻飘愁满天,别君此去又何年? 红颜白首情浓处,一缕残香枕泪眠。 伤此恨,苦匆匆,怎堪拟醉忆从前! 高楼望断人何在,未遇知音已断弦。 七绝致落樱舞影 惊鸿一帖红颜至,笑语嫣然舞影归。 醉眼妖娆“挥剑”笑“佳人”又见落樱飞。 罂粟花开 罂粟花开,风情万种。 犹记那年花下 欢声笑语,哀愁泪水。 蓦然回首 似已三世之隔,恍然如梦。 罂粟花开,美丽妖娆。 我一咬牙,闭上了眼 只怕再度迷恋沉沦。 你的魅力就在 让人明知万劫不复,依旧不愿自拔。 罂粟花开,刹那芳华。 我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却不会忘记 曾经有一瞬间 我甘愿就这样,醉死在你的妩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