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文集》 回忆外婆 外婆过世二十年了,不知怎的,今天又想到了她老人家。 记得小时候,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外婆住在一条小溪边,溪的两岸是一片开阔且长满绿郁郁的青草堤滩,一座引桥从山脚直伸向溪边的一座小木屋,小木屋上爬满了青藤,白色的、紫色的牵牛花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夕阳高高地挂着。远远地看到瘦小的外婆从那小木屋里走出,坐在屋廊下一张老藤椅里,欣赏夕阳下的暮景。 那时外婆还健在,但不与我们住在一起,她一个人住在江苏老家。我随父母住在福建。后来,父亲转业,我们一同回到了老家。到老家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原,连一个小土包子都没有,就不用提山和小溪流了。福建山多,所以梦里的景致便是我所熟悉的山清水秀、小草青青的福建。再后来见到了外婆,倒和梦里的外婆极为相似。瘦瘦小小,背略稍有些驼,牙全掉光了,嘴瘪陷的只看到一条线。外 婆眼还好使,但耳却有些背,每次和她说话都要提高嗓门喊,特别吃力。 看着眼前瘦小的外婆,却怎么也不能同妈妈与我们提起的那个家乡第一个码头女搬运工的外婆相提并论。听长辈说,清朝时,外婆和外公家都是大家族,但到了外公外婆这辈时却破落得穷困潦倒,结婚时,连床与帘帐都是借来的。结婚后不久,要债的就将家里搬得空空,连张床都没有。外婆说,当时她伤心欲绝,但那时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日子总还得过,外公读过几年书,能算会写,就在码头帮着写写算算,也算能糊口。后来,随着四个孩子的出生,日子更紧了,外公就只得在码头又找了份扛大包的活计。从小就没干过强体力活的外公,没干多长时间就因劳力过度去世了。外婆说,那时还没从失去丈夫的痛苦中走出,就要想着眼前四个孩子怎么办,拿什么来养活他们。下葬了外公,第二天,外婆就拉着才十五岁的儿子来到了码头,说尽了好话,码头老大才看在一家人可怜留用了母子俩。外婆是当时码头第一位女搬运工,那时人的思想都还封建,许多船家都不让女人上船,为了干活方便,外婆就找出了外公留下的衣裳、草帽。一开始,母子俩干一天的工分才是其他劳力一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婆就和其他大男人一样,一趟不捺地扛着近百斤的大包一路小跑。一家人的肚子解决了,外婆却想着让孩子也能走进学堂,让儿子去,可儿子怎么也不肯,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母亲,晓得承担家庭重担的义务。最后,我的母亲享受了这个穷苦家庭最奢侈生活——进了学堂。 每当看到母亲读书写字,我就会想到外婆说起的,读书识字改变命运,有文化的女人都会有个好命运,嫁个好人家。母亲应了外婆的话,学了文化,有了工作,嫁了个好人家,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大家庭。细细品味着外婆的话,那话外音不就是告诉我,女人有了文化,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今天又想外婆,希望天国里的外婆生活在我梦境里小草青青、风和绚丽的小溪边,在无限好的夕阳下坐在那把老藤椅里读书阅报。 镜子 女人爱美,这是天性。爱美,总要对着镜子左顾右盼的,希望镜子里的人永远有张美丽的面孔和姣好的身材。 可我却不太爱照镜子。视力不好,每一次照镜子都恨不得贴在镜子上,再说,镜子里的那个我永远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从没哪天错过位。特别是到了夏天,就更不愿意在镜子前多停留片刻。才入夏,本就不白的肌肤就更加“深沉”了,防晒霜、美白霜没少用,可没等夏天结束,就黑得不成样。认识的朋友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黑了,丑了。”可新结识的朋友却前卫地说,那是时下流行的健康型古铜肤色,总算找回一许安慰:开朗好动的性格配这肤色也许是最适宜了。自有了这想法,一年省下了大笔化妆品费用。丈夫对我不再拿自己的脸穷折腾是乐不可支,夸我是:“醒悟的女人” 一天二姐来玩,对着我家的穿衣镜惊讶的说,我家的镜子把人照漂亮了。我忙戴好眼镜跑到镜前端详了半天,并没有发现镜子里出现两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依旧是一个产后身体臃肿的二姐和一个傻乎乎的我。二姐说,镜子里的她似乎年轻了许多。我笑了,说,那是因为你做了妈妈,从“女强人”角色里走脱出了,女人有了爱就自然年轻漂亮。每次看到姐姐抱着她那大胖小子一脸的慈爱,一脸的幸福,有时真不敢相信那是从前的她。有时妈妈也说,如果当年同意二姐去参军,那一定是位铁铮铮女将军。从军不成,二姐走上了绘画的艺术道路,艺院出来后就自己一个人去闹江山。人世间的冷酷酸楚她都尝尽。 记得当她刚跨上社会时,并不是一帆风顺。几次她电话里都愤愤她说,当今社会,女人有本事不如有一张美丽的面孔,也不管这美丽外表下是如何的草包。二姐并不丑,但性格刚毅,似乎却少一点女人的温柔。每次在她应聘或出门上班前,我都叮咛她,先站在镜子前面带微笑地对自己说:“你看我多美丽,世界是属于我的。”可她说,她每一次照镜子都笑不起来,而更多的是咬着牙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是凭本事吃饭。”久而久之,二姐脸上柔和的线条慢慢地被僵直的粗线条取代。几年来,她一个人单枪匹马,苦苦地为拥有自己的一片蓝天拼搏着,顽强的毅力和不懈的勤奋终于为自己打下了一片天地,她笑了,说,社会还是承认真才实学的。 二姐在我这的几天,每天都要站在镜子前左顾右盼好几回,而且每次离开脸上都洋溢着自信和满足。二姐走后,受其影响,也爱远远地在镜子前转两圈,不算婀娜,但朦胧中也凹凸有致,便信心十足地走出家们。 一天,单位换更衣柜,随柜有一面小镜子,柜门一开,小镜子就对着自己。兴致勃勃地贴近,零距离地打量自己的尊容,不看也罢,这一看,心都凉了半截,镜子里的面容已不再光滑润泽,而是那样的灰暗无光,整天里没了精神。下班回到家,做饭、忙家务也就忘了镜子的事。第二天早上,临出门前,又不自觉地走到了镜子前,眼睛一亮,镜中的我依旧挺秀朝气,左右转了两圈,又自信地出门了。 到了单位,打开柜门,那面小镜子又迎面对着自己,贴近一看,镜子里怎么又是一个黄脸婆?沮丧极了“砰”地关上柜门,心情坏透了。 想想不对,从家到单位就这半个小时,变化就如此的巨大?两面镜子必定有一面欺骗了我。是哪面?我宁愿相信前者折射的是自信、朝气、健康美丽的我。那后者为什么如此的不公平?如果后者是真实地反映了我,那我能接受自己日渐衰老的现实吗?静静想了想,不管哪面镜子欺骗了我,但都不是存心的,如果前者欺骗了我,那它一定是善意的,它想给从它前面走过的人都有一个美丽的身影,希望天下的人们永远生活在美丽之中。有时一个善意的谎言能带给人美的享受;能挽救一个即将破碎的家庭;能让一个即死去的人带着满足离开人世;让一个傲视尘世的人看清自己的真面孔,用诚信和务实去面对周围的人和事。后者也没有欺骗我,它真实地反映了我的现状,让自己认清自己。 生活中有许多事不宜直接说出真情,朋友怕说出大实话而伤害了你,同事间不想说真话怕得罪了你,旁观者懒得说实话,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也只有镜子,它不知深浅,不知厚重地真实地面对你,它心无杂念地对每一个人说出它真实的感受,将它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反映给你。除非你不想或根本就是不敢去面对自己,面对现实。胆怯镜子才畏惧不敢走到镜子前清清楚楚地看清自己。 在你失意时,你就站在前者的那面镜子前,它会给你带来信心。如果你在得意发达时,别忘了,也走到后者的那面镜子面,它会提醒自己更务实一些。 绿的伞 对门办公室终于养不活那盆花了,将那盆花搬到门外。 当时还不知它叫什么花,只记得我刚搬来时,见那花郁绿碧翠、挺拔茁壮,足有半人高。那宽展的大叶片像块锦缎,叶片上有着许多不起眼的低凹小坑,在叶片经络的连接下荡起微微的波浪,很雅。有时,又觉得它像把绿色的伞,撑起一片蓝天。它的到来给灰色的办公室带来了一丝生机。 对门办公室的人似乎很忙,对它毫无兴趣。没几天,那片片绿伞般的叶子便变黄、枯萎,最后无声无息地谢去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花茎。花盆里堆满了烟蒂,仿佛那不是只花盆,而是个特制加大的烟灰缸。 花虽死了,可枯茎边却顽强地冒出两片毫无生气的嫩叶。由于缺少营养,已奄奄一息。看着那两片无生气的嫩叶,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决定采来用心地去栽养。于是找来个小碗大小的塑料盆,在盆底锥出几个小洞,填满土,小心翼翼地将那两片毫无生气的嫩叶从那硕大的"烟灰缸"里挖出,轻轻地移进自制的临时花盆中。就这样,清静的办公室里又多了一个小生命--一株不知名的草本植物。 它静静地依在窗前,吐着淡淡的雅气。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这个小生命的生长情况,并用隔夜的茶水滋润它。日复一日,两片毫无生气的小嫩叶在我的精心照料下渐渐地挺起了胸脯,白淡的叶片也日渐深绿、粗壮起来。又过些日子,花蕊中又冒出了一片小叶片,好嫩、好嫩,象初生的婴儿。我欢呼着,睁大眼睛凑上细细观赏。轻微的呼吸掀动了小叶微微地荡着,仿佛在向我点头致谢。那绿好似久旱的初雨,滋润我的心房。望着它,忽有股冲动,避开都市的喧哗、空气的污染,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尽情地享受阳光的沐浴、绿叶的抚摸。然而,这想法似乎是那么的遥远,快节奏的生活、环境的严重污染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心中不免伤感开来。长长地吐出心中的浊气,对着嫩叶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它散发出来的微量氧气尽吸怀底,追忆着大自然的气息。 相处这些日子,还不知它叫啥名。于是四处打听,终于一位同事告诉我,它叫马蹄莲。久闻其名,马蹄莲又称慈姑花、小芋,是多年生长的宿根草本。三、四月份开花,因为它只有一只大花瓣,如果将这只大花瓣倒转向下,就活像一只马蹄,此花故此得名。有人还为此花赋诗一首: 叶如燕尾又如箭,花似马蹄倒向天。 独立春风矜雅洁,雾山不爱爱溪边。 它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在室内,如遭烟熏,叶片便发黄。我终于明白,那原本郁绿旺盛的马蹄莲是怎样落得今日的,那硕大的"烟灰缸"说明了一切。当"瘾君子"们吐喷潇洒、腾云驾雾享受时,却不知不觉地勒杀了另一个生命。旷阔的空间里却不能为一株绿色的生命留一方净土。浑浊的空间、浑浊的人们呀!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勒杀自己的生命。我仿佛听到片片绿叶的呻吟、自然界万物的呻吟。 它的到来给我的生活增添了色彩、注入了活力。没事时,就静静地看着它;心烦时,也盯着它发愣。一看到碧绿生辉的叶片,就立即给我以清雅洁静之感。于是,一切的烦恼都抛之脑后,心情豁达开朗。遐想着不久的将来,那嫩弱的茎叶定会象从前那株茁壮生长,宽阔的锦缎般的绿叶托起一片蓝天,为自己、为人类留下一方净土。 朋友 每次听人唱起周华健的朋友,眼睛都不禁地一阵酸楚,它那忧郁缠绵的旋律,仿佛是将压在心底里多年的思念,凄切地向你叙来。和朋友一起去卡拉ok,都要让同去的朋友为我点这首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处,一边用心地听着,一边想着心底里令我牵挂和牵挂我的朋友。想到心痛处,泪已满面。 前些日子,和姐姐及她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谈起关于朋友这个话题。姐姐的朋友说姐姐心太真,每处一个朋友都将整个心掏给对方,她如此地对人,也希望别人能真诚地对待自己。可总有事与愿违的,每每如此,姐姐都要伤心好一阵。看着姐姐那张诚恳的脸,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姐姐说,不用安慰我,我只想让别人感觉到我的真心就行了,如果她有不快乐可以对我说,我与她同担,但不一定将她的快乐与我分享。 听了这话,我的眼又发涩了,心也隐隐作痛。我对姐姐说,你知道“朋友”的“朋”怎么写吗?是由两个“月”字组成的,可天上就一个月亮,不可能再找到另一个月亮,所以,世上也就不可能找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姐姐说,你错了,天上是只有一个月亮,但人类为了让人们真诚相处,所以在发明“朋”这字时,就人为地将两个“月”字写在一起,意就是让那一轮孤月不再孤单。姐姐拍着她身边的那位朋友说,我和她就是两个月亮组成的。 是的,姐姐和她这位朋友已相处了二十多年了,不管谁有什么难处,她们都会心往一处想,相互鼓励着走出困境。谁家有什么高兴事,第一想到的也是对方,让那一份喜悦两家人分享。 姐姐对“朋友”的注释让我的心一下亮了起来。我又想起了周华健那首朋友:“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什么?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当自己寂寞、失落时,朋友的一个电话、一句问候,就如一股暖流,从全身淌过,这时才真正体会“一声朋友你会懂”的深刻和真切。是的,生活的路上还会有伤、还会有痛,但想着还有朋友的陪伴和鼓励,又有什么不能渡过的呢?时不时地也拨通朋友的电话,送去一句问候,让黑夜中的朋友,不再寂寞孤独。 感动 有人说当今的人在高速的生活和工作环境下变得越加脆弱了,对什么事都能感慨一番、激动一阵。就曾有一篇文章讥笑这些人:看到老农在地里割麦子,他感动;看到小孩放风筝,他感动;看到环卫工人清晨扫马路,他感动。而这位作家讥笑的,我都曾有过。更甚者,时还为此感动的流泪。 常常感动,因为我真实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瞬间的变化都能激起我对生活的热爱。看到西边落日,我感动。落日渐渐西沉,我想起了远在故乡年迈的父母,日升、日落不正演示着人的一生吗?无论你曾多么辉煌过,但终如日落一样悄然地消失。接到一封多年无音信的老友来信,我感动。捧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往事再一次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那欢乐的童年,无忧的欢笑,不想后果地上树掏鸟蛋。为了同一块奖牌,半夜就爬起来锻炼,不期而遇后,俩人笑的差点没背过气,尽管那次我输给了朋友,但我还是得到了那块奖牌,只是不是站在领奖台上,是我们分别时,朋友悄悄放在我包里的,附信说给我留个纪念,当时我就感动得落泪。朋友再次来信提起,我还是那样的感动,泪流满面,为那份珍贵的礼物,更为友谊。 一天,在一个灰色的傍晚,路经乡间,灰幕下,一位老农正弓着腰在田间忙碌地耕种,边上一只小狗围在他的腿边不停地转着,与其做伴。天边,夕阳金盘子似地挂着。看着那幕情景,我又感动了,真美,如一幅油画,又如一首田园诗,在这种意境中耕种真是一种享受。终了,金色火球被大地深深地吸入怀里,将老农和狗托付给那一轮清月。老农依旧借着月光忙碌着,他播下了的不仅仅是一颗种子,更播下了来年丰收的希望。 工作受挫、感到孤独时,接到一个朋友的问候,我感动。当夜里蹬被,先生为我掖被,我感动。看到公安战士为了人民的生命安危挺身而出时,我感动。当看到群众为灾区人民伸出关爱之手时,我感动。就是看到邻家孩子咿咿呀呀学语,奶声奶气地叫一声"一(阿)姨",我也感动 就这样情感丰富地为一切事感动着,欢乐,我感动;幸福,我感动;就是心痛、失意时,我也感动,但决不脆弱。心有痛时,借景托情,并伴着泪水将一切不愉快带走。眼泪,是感情发泄的最好方式,她让你找到了安慰,将困惑和孤独一并释放。每每感动后,就会有一个新的希望诞生,期待着一个相逢的奇迹和一个美好的明天。 幸福也是一种错 接二连三的好日子,整个人深深地陶醉在幸福之中。情人节后不久,又迎来了和先生共同分享的结婚纪念日。那天,和先生同时收到了儿子递上的红玫瑰。看着玫瑰,想着十三年前的那个红红火火的好日子。那一天,是一个女人最喜庆、最幸福的日子,一辈子忘不了。那一天,是一个少女给自己天真浪漫、纯情多梦的时代画上了一个句号。那一天之后,女人进入了一个新角色,先是担当妻子,不久又承担了母亲的角色。同时,也是品味人生酸楚和甘苦的开始。 每年,我们都会在这一天,共同回忆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个风雨岁月,重温曾拥有的幸福时刻,当然,也调侃曾发生过的战争岁月。一家人,不存在美伊石油之争,怎么就掀起了战争?傻乎乎地呕气。后也做了总结,一是我们还幼稚。不忍让童心过早泯灭,故意找个渣子逗气。二是为了增进感情。时不时地犯点糊涂、磨擦点火花,让生活更富有激情,这一切也都是人生必然的历程。不约而同与先生目光相遇,会意地笑了,彼此体会着和平共处的珍贵和相互拥有的幸福。 还未走出这份幸福,又迎来了我的生日,再次收到玫瑰。这次是二份,一份是先生满天星环抱的玫瑰;另一份是儿子递上的单支玫瑰。好幸福,小小的天地里接受两个男人的爱。幸福的我不知所措,所及之处都感觉到爱的抚摸,呼吸的空气中也充满了甜丝丝的幸福。跑菜场,围灶台,哼着小曲忙得颠颠的。上夜班累得连喘口气、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可心里还惦记着家里那两个大、小伙子晚餐吃啥。忙里偷闲给家里打个电话关心关心,可那头却严厉地批评道"好好上班,开车不准分神,我们能对付。"终有一天,那个小小伙子抱怨了:"你不在家,全是面条,爸爸的手艺也只有我能忍受,还不能提意见,谁让我是他儿子。"看到自己在儿子心目中占据的位置,幸福的抱着儿子亲了又亲。以后夜班,都事先为他们安排的妥妥当当。 幸福的女人就这样失去了方向、失去了自己。书捧在手里,却一个字也没留在脑里;坐在电脑前,键盘上敲不出一行成文的句子。看到文友一篇篇大作见报,电话送去衷心的祝贺,不求上进地附加道:现在只晓得享受幸福了,已没了目标。文友笑了,说,真嫉妒死你了。放下电话,突然觉得,幸福也是一种错,幸福的女人变得鼠目寸光,心甘情愿地做井底之蛙。沈从文先生在书中曾责怪丁玲和也频,新婚一时期内只顾享受两人世界,情愿为买菜做饭忙得不亦乐乎,而不愿抽出一个小时静静地坐下提笔写点东西。沈先生哪知道,不是不愿意提笔,小俩口享受着那份清苦中来之不易的一丝幸福,幸福的脑里一片空白,除了幸福只有幸福,幸福的连提笔的时间都没有。幸福真是一种错,幸福的人儿没有了灵感,有的只是无条件、无理由的陶醉。幸福真是一种错,她将珍贵的好时光在卿卿我我中逝去。 然而,犯错的大都是女人。女人最知道爱的珍贵和幸福的不易;女人最爱编织美丽的梦;女人最爱留住美好的瞬间;女人也最容易满足,一份幸福会用一生去享受。女人就爱在幸福中反反复复地犯着同一种错误,将自己深深陷入,久久不愿拨出,情愿忘记自己,做出一切牺牲。幸福的女人即可爱又可怜,可怜的就剩下爱和奉献了。 在生活中学习生活 一晃已是“奔四”的人了,一个人静下来时,总爱回忆那青春跳跃的年华。 那年高考落榜后,总觉得在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正好当时仪化来小县城招工,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坚持考试外出工作。刚从学校出来,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那时年轻,出来后,什么事也不懂,但有一点,对新生事物倒是接受特别的快。跳舞、运动、摩托车、汽车、旅游,样样来,成天里像个疯丫头。这一秉性一直延续到今天。只要有新项目、新运动,都要去尝试一把。就如丈夫说儿子那不安分的燥动为:“精力过盛” 有一年发大水,单位男同胞都到一线挖土方抗洪去了,真想加入那场面壮观的行列,可是人家不要女性,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紧张而又激情地撸袖挥锹、挥洒汗水。有的两眼熬得通红,许多人手上都磨出了血泡。常常被他们的行为感动的哽咽,那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中的笔代替他们的锹镐,宣传抗洪大潮中一件件感人的事迹。我也知道我的笔钝,再怎么努力、怎么挖空心思都无法从汉语词库里找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他们的高尚行为和我的激动之情。那是一种境界,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后来单位组织突击队,我立即报名参加。我们默默地加班,不计报酬,毫无怨言。但苦活、累活、脏活还是轮不到自己,总有那些党员们抢先了一步,从而也就抢走了我表现的一切机会。 有人知道我的想法后说我傻,可那是发自于我内心,没有一点娇情和做作。有时,走在路上看到他人不文明的举止,从心底里感到厌恶,不自觉地上前说上几句。朋友常劝我少管点闲事,要吃亏的,说不定哪天还会引火烧身。事后我也曾感到后悔甚至后怕,但过了几天“老毛病”又犯了,这一切都因性格所定,孰是孰非,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加看的是分明了。自有了这些想法后,也常遭到一些人的冷言冷语,甚至有人问我以此想得到什么?我笑笑,懒得去解释。早在几年前,这些话也从我的嘴里发出过,而且也是这样的轻蔑和刻薄。可现在,轮到别人来说笑我、讥讽我。当被别人讥讽时,才发现当年的幼稚。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在慢慢地成熟,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和思维方式。 于是上网时,在qq里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在生活中学习生活,在付出中渐渐成长”常有人问我这句话的含义,我淡淡地对他们说,那是我在品味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和个人功名利益得失后的一种总结,是无奈,同时也是一种鞭策。人的成长有不同意义,一是自然规律不可抗拒和违背的,就如人的生老病死。而另一种成长是思想,思想的成长是一天天的积累,是在不断的学习和在付出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后而体会到的一个深层次的评定。只有付出才有总结,有总结才能成长。总希望自己能成长、成长、再成长,让自己能看清事物的是非、认清人的真伪,有时也想让自己从别一面成长为一个深谙势权、顺从大潮的人,可总也学不好。 老爸的瓜皮小菜 每年入秋时,老爸都打电话问要不要“酱瓜子”老家所说的酱瓜子是用菜瓜腌制的小菜,而我家的酱瓜子是用西瓜皮腌制的,别有一番风味。 每年到西瓜上市时,家里早餐桌上都有一道独特的西瓜皮小菜。这菜都是老爸亲手做。每天,老爸把大家吃下的瓜皮收集起来,去瓤去皮后,用水沥净,再用盐一抹放进一个容器内。第二天早上,将腌好的瓜皮切成丝,放酱油、味精、蒜泥、再淋上香油一拌,既清香又爽口。每次回娘家,早上不爱吃稀饭的我,一看到瓜皮小菜就不由自主地盛碗稀饭。特别是老妈,没了这瓜皮小菜,一天的胃口都不好。不但早上用它下饭,中餐、晚饭都端上桌放在自己面前。有时我们做小辈的关心她,让收起来多吃些别的好菜,她却扭着脖子说:“这菜哪差了!”这时,老爸总是笑咪咪地一边打圆场:“就让她吃吧,这样还能多吃点饭。” 记忆里,家里的日子一直都过得比较宽裕,而且,酱店就在楼下,想吃啥小菜,几毛钱就解决了。可年年夏天老爸都忙着腌瓜皮。有时瓜皮多了,一时吃不完,他就将腌好的瓜皮晒干,再将一张张瓜皮卷成小卷,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个密封的玻璃瓶里。到了冬天,老爸买来豆酱,拿出瓜皮卷,浸泡开。再切成小丁和肉丁、花生米、红辣椒一起炒香后,放入豆酱一起熬,出锅时撒入蒜花,一碗浓香的“酱瓜子”一点不比“阿香婆”逊色。单身时,有人从老家来,老爸总托人给我捎上一大瓶,楼里的姐妹都爱好吃,没几天一大瓶就没了。以后每年冬天,家里都能吃上老爸腌制的瓜皮卷。 大热天刨着瓜皮,汗珠子顺着额头、脊背往下淌。可老爸却干得津津乐道,一边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一边嘴里嘟噜着:“夏天个个胃口都不好,瓜皮小菜正好下饭,而且还清火利胆。”有时劝他别忙乎,多享享福,别对不起自己的嘴,可他说是我老妈喜欢吃。 早些年,老妈胆结石痛得厉害,医生建议做手术,她怕,只好找老中医保守治疗。不知听哪路神医说常吃西瓜有利胆排石,特别是西瓜皮,效果更佳。于是,老爸就想出了这瓜皮小菜。别看老爸平时对老妈说话口气不太好,可心里却疼着呢,想吃什么,立马上街。说来也怪,好些年了,老妈那满是石头的胆囊再没疼过。 有时回家,也去帮老爸,可没一会儿,手上就磨出了几个小血泡。姐几个一边笑着说,不是不帮老爸,是手不“争气”老爸调侃地说:“我皮厚”满屋子笑声一片。笑声中飘荡着一股沁心的清香,飘荡着老爸对老妈的那份情爱、那份幽默和那份满足。 好想过个清静年 要过年了,心里特别的矛盾。往年,一到这时候心里就痒痒,想着法子请假回家团团圆圆过大年。可今年,却滋生了不回家过年的念头。父母问什么时候放假,不敢说不想回家过年,怕伤了老人家的心,只是说单位忙,今年怕又不能回去了。 说真的,每年最盼的是过年,最怕的也是过年。盼的是一大家人在这一传统节日里全聚到一起,团团圆圆过大年。无论是在家辛苦还是在外飘泊的,这一刻都融入了那份亲情,那份喜庆和那份和谐的氛围中。“妈妈准备了一些唠叨”女儿们也把“生活的烦恼跟妈妈说说”两代女人们围在一起嗑着家常,一年里,照看着身边的,惦记着在外的,妈妈的额头多了几道绉纹,鬓角添了几缕白发,女儿们的眼角也生出了道道鱼尾。一年一年,辞旧迎新,欢欣热闹的同时,心里也不免生出淡淡的哀怨,感叹岁月如梭,也就越怕过年了。妈妈笑着说,我真老了,你们是长大了,在我的眼里,你们永远都是孩子,想你们时,出现的都是你们二十来岁时的模样。我们也笑了,多希望那样呀,可身边站的儿女们都要赶上我们的个头了。妈妈转眼看身边的孙子、外孙,眼里流出的是幸福。 由于工作,每年回家就像赶集似的,不是年二十九夜就是年三十,爸爸早已张罗了一桌好饭。每次看到爸爸那双厚大的手布满开裂的冻疮时,心如刀绞,发誓来年一定早点回来,帮着爸爸多做点事。可事与愿违,第二年因加班连家都没回得去。想想爸爸那双冻疮手就心酸,打电话一再叮咛爸爸别忙,现在生活好了,哪顿缺荤,春节就图个团圆,图个喜庆,就是每天喝稀饭心里都舒服。爸爸说,那是我的心意,一年难得团圆,做点好吃的,让儿子、女婿陪陪我喝几口。是呀,寂寞了一年的父母不就是图个热闹,图个陪他们唠嗑喝酒人的人吗。这一陪可苦了夫君,七天的假期天天都浸泡在酒文化和麻文化中,夫君说,难得一年一次,那就“舍命陪老爸”吧。假期一结束,夫君整个人晃忽飘然的一时无法适应工作。 前些日子,单位连续两个月突击生产任务,整个人一直处在紧张状态中,突击任务结束,突然觉得特别的累,晃晃忽忽,对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眼看春节要到了,就想利用七天假期好好休息休息,过个清静年。和丈夫说了想法,丈夫点头赞同,那就一家三口闭门好好过个清静年吧,安安稳稳地睡上几天,再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看看书,写点东西,我们落下的东西太多了。 但想终归是想,外面春节的喜庆气氛越来越浓,家里的电话也不时地响起,思乡之情不时地从心底掠过,不由得自问:清静年果真能如期而至吗? 我的老爸老妈 老爸老妈的婚姻是组织婚姻,感情基础薄弱。从记事起,老爸老妈就成天里叮叮当当吵个没完。那时我们都小,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只知道那是大人们的事,吵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后来懂点事,听他们争吵,都是些鸡毛蒜皮事。 老爸的脾气不好,用老妈的话: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在部队,老爸那身制服,那脸的严肃,不容易接近。尽管老妈比老爸小许多岁,但女人心细,生活上处处关心老爸,可老爸都不领情,天凉了让他多加件衣服,他说没那么娇气;生病咳嗽,让他少抽两口烟,他说死不了,气得老妈大骂老爸不解风情。有一次,部队供应黄花鱼,老爸一口气扛回来一筐,说给孩子加加营养。老妈不乐意了,买这么多怎么吃?老爸说家里孩子多,吃不了几天。第一天我们还觉得有点滋味,第二天就没人愿意动筷子了。当时虽是秋天,但南方的秋天还是热意楚楚,那时没冰箱,眼看放不住,老爸急了只得用盐腌上。新鲜的都没人吃,咸鱼就更没人过问,剩下的鱼只有老爸和老妈承包了。为这事,老妈叨唠着和老爸吵了一个月,直到那筐咸鱼吃完。老爸气得指着我们:好心全当驴肝肺。 吵归吵,但调过头他们又有说有笑。老爸原则性极强,有一回,妈妈看我们几个孩子的书包都破了,让老爸到军需科领两只军用包。那时能背上只军用书包别说多牛气。老爸是后勤部当家的,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何况部队上的孩子都用这种包。可老爸横竖不同意,说那是军队供给,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妈妈急了:“大院里哪家孩子不用?”连着几天,不管老妈怎么叫、怎么吵,老爸依旧天天空着手回来,老妈看指望不上,或是吵累了,更不忍孩子背着破书包出入大院,几个晚上她都不理老爸,一个人坐在缝纫机边嘀嘀哒哒到深夜。两天后,五只用碎布拼揍出各种漂亮图案的书包摆在了我们面前。 老爸老妈就这样吵着,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而且过得红红火火。一次,全家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唠家常,问老爸老妈吵了一辈子累不累。老妈嗔怪地看了老爸一眼:其实吵了一辈子也没什么原则性的事,就是他那坏脾气让人也受不了,对他的好,他一点不知道,全当狼心狗肺。老爸眼一瞪:谁说的,你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成天忙得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分什么心照顾我,我那不也是疼你呀!老妈忙叫开了:你看他什么态度,那叫心疼吗?这又吵开了。三姐笑了,说:现在都流行离婚,我看你们也流行一回,免得俩人过得都累。老爸笑着骂道,死丫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老妈却得意地说:嘿,要不是看着你们五个孩子的份上,我早就和他离了。我们全逗开了,没事,现在我们都长大有了自己的家,你们爱怎样怎样。老爸笑着指着我们:你们这群没心没肺的,个个翅膀都硬了,我和你妈吵,那是我们之间爱的一种交流方式。老妈也笑了,有我们这样交流爱的吗?也只有我理解你的这种交流方式。 我的老爸老妈,叮叮当当一辈子,可谁也离不开谁,还爱在吵闹中进一步地交流彼此的关爱。看到过马路老爸伸出一只手给老妈时,才明白,爱在不经意中才坦露得更加真挚、美丽和永恒。 友情难忘 前几天刚下班进门,电话铃响了。拿起电话,是个女人的声音。我问是谁,她却让我猜。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听对方有家乡口音就说了几位单位上的同事。电话那头哈哈地笑着,并说你是不会想到我的,你早把我忘了。听到笑声,我猛地脱口:“晓燕”得到肯定后,我在电话这头哇呀呀地叫了起来。太意外、太兴奋了。 几回梦里有她,我怎么能忘。晓燕是我高中时期的同学,我们有十多年不见面了。每次回老家时都想着去见上一面叙叙旧,可都未能如愿。最近一次回老家到处找她的电话,可没人知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还没结婚,但已经谈朋友了,我开玩笑地问是哪府公子娶了我们的林黛玉。她只是抿着嘴笑,说到时请我们喝喜酒时就认识了。可惜我生孩子没能参加她的婚礼。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晓燕是个很传统的女子,上学时,她就爱看一些古书,常常将:“足不出户、笑不露齿”、“女子无才便是德”等一些老掉牙的话挂在嘴边。看红楼梦,一会抹抹眼泪,可怜林黛玉。我和阿萍都笑说她像林黛玉。 有了孩子的牵扯会朋友了的时间就更少了。每次回老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跟打仗似的。一次听姐姐说,晓燕的哥哥得癌去世了。晓燕家就她哥一个男孩,才三十岁,年纪轻轻的留下个女儿就走了。可没一年时间,我再回老家,又听姐姐说,晓燕的丈夫也得了什么癌走了,也留下一个女儿。听了眼泪“哗哗”的直落。第二天就到她妈妈家找她,可那片拆迁。望着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思绪翻腾。为什么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人生如此的苦短。一幢楼房旧了、塌了可以推倒从来,而生命却只能一次。 就这样我们没了消息,但心里常常挂念着她,不知道她可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不知她现在过的好不好? 那天,接到的她的电话,我一连串地问她过的可好。她说调工作了,现在带着小女儿和父母生活。听到这,一阵酸楚。想说两句安慰她的话,又怕勾起她往事的伤感,只是在电话里告诉她我无时不在想她,常常回忆我们一起度过的好时光。 这些天单位装修,清理柜子时翻出一叠以前友人的来信。最多的就是晓燕的。坐下来细细地看着。晓燕信中除责怪我不给她回信外,更多的是怀念我们一起生活的片断,抒发对我们各处一方的思念。突然有句话跳出纸面“你们都离开了故乡,我是多么的伤感,谁能知晓?我在这没有第二个知心朋友,我的命运好不济啊!”这本意是告诉我她对我和阿萍的思念。可她却说“命运好不济”多么晦忌。是否十多年前,她就预感到自已今后命运的不幸?先是与朋友的生离,后是相继与亲人的死别。 我的晓燕,为什么这么多的不幸都落在你一个弱女子的肩上?捧着旧信,心里阵阵做痛。真恨当时偷懒没及时给她回信,在她最需要关心和安慰时蒸发了。我也曾经历过痛苦,那时,只要有个朋友站在身边,那怕她一句话不说,都会感受到一股力量在支撑着自己,感受到那份默默的关心和祝福。 人在脆弱时最容易怀旧,怀念过去的友人。当夜深人静时,我就将那份友情从记忆里翻出,顺着记忆的胶片去享受那份真挚的友情。 老爸的生 老爸出生于一九三零年,哪月哪日不知道。一九四三年春,他瞒着奶奶与庄上的几个年轻人,趁着黑夜追赶路过庄子的新四军去了。到了部队,人家问他叫啥,他答了,再问他哪年哪月出生,他就只能说出自己是属小马的。老爸说,那时人家嫌他小,人没枪高,要送他回去,他说啥也不干。人家再问他能做啥,他说会放牛。就这样,他留下了,不过不是放牛,是放马,还兼连队通讯员。 在老爸的履历表上,许多都只是有出生年份,而没有月份。老爸说,有时这份表上填写的是一月,没准过些日子别的表上就是十二月,自己都搞糊涂了,人家当是二人呢,以后就干脆不填了。可后来,第一次人口普查,没有出生月日不行,办事的让老爸仔细想想,还发动老妈帮着想。老妈回忆说,当年也问过奶奶,奶奶说孩子多,记不得了,只是记得是开春前后,天还很冷,生下老爸的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了。办事的想了想,说,那就二月一日吧。就这样,老爸从此有了“明确”的出生日期了。 等我们都参加工作后,就想着给革命了一辈的老爸每年过一次生日,享受那份他应有快乐。可日子定哪天呢,大姐说就按身份证上的,可二姐不同意,说那是人家给定的,不算数。五子女商量后决定老爸的生日定在七月一日党日那天,老爸一九四五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老党员了,这日子很有意义。就这样“七一”老爸过生日。过了几年,子女都到外地工作,七一这天不可能都赶得回来,决定老爸的生日另择日子。有说“八一”的、有说“十一”的、也有说“五一”、的。最后,老妈拍板决定,一年里,哪天家人都团圆了,就是老爸的生日。全家一致通过。这样,老爸的生日又成了模糊的概念。 个个都忙着工作,一年里聚到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最集中的也就是春节,老爸的生日自然也就是这期间。年夜饭上,在互道祝福话语外,又高呼“happy birthday to 老爸” 老爸很开朗,也很大度的,可这时就不干了,说你们个个过生日都开小灶,我过生日是顺带呀。说得一家人笑成了一团,老妈拍着老爸说,谁让你妈没给你记得,也就只能顺带了。老爸无奈地嘿嘿一笑,幽默、自嘲地说,我的生日就是全国人的生日。但从爸爸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幸福、是满足。 有时春节加班赶不回来,老爸这一年就不过生日。可有时,一年里一家人却意外团圆二次,我们就嚷着给老爸过二次生日,说是将去年的生日补上。不过,这样的好事,老爸不常摊上。 人生最宝贵的 夫妻过日子总难免有磕磕碰碰的,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他和任性、霸道的我一扭起劲来谁也不肯让步。早些年红脸时,我还又叫又喊的,无理也争三分,就别说占理了。常常是兴师动众的婆家、娘家的上诉、搬家兵。但结果都是一比一平的草草了结。 婆家永远是站在我一边为我维权的,常常是将他痛骂的狗血喷头。那时,我真的心情舒畅极了,就像战场上凯旋归来的将军,而他自然是战败的焉黄瓜。看到他那样,气也就消了一半了。可自己的亲娘却为他抱不平将我狠狠地数落了一番,说什么都是从小给惯的。那边一边训着我,一边教我如何过日子。我这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为自己申辩着,也一边记住了妈妈的话。那时我家的长途电话大都是打“官司” 随着年龄的增长,在生活中慢慢地体验了为人妻母的酸苦,也深深地明白了婆婆、亲娘的用心了。日子还依旧地过着,脸红的日子也难免。但再也不忍提起电话向婆家、娘家哭诉了。父母越来越老了,看到心力憔悴的老人,怎么还忍让他们再为我们操心呢?!可有时心里憋得难受,就给姐姐打电话时,可姐姐的口气也是和妈妈一个腔调。心里痛楚极了,深感自己的不是与不应该,心里再大的怨气也都散了。末了还电话里一再叮咛姐姐不要告诉老人家,他们已为我们操了一辈子心了。 上班、下班,丈夫、孩子就这么天天地忙着,回家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可电话还常常传递着相互间的亲情。双老的电话里更多地嘱咐道:“有空回来看看,家里人都想你们。好好照顾小张(丈夫),好好带好儿子。”每次我都希望也能听到“好好保重自己”的暖心的话语,可都没有下文。有一次我真的忍不住了,流着泪问:“为什么没有关心我的话语时?我不是你的亲生的吗?”妈妈才笑着抱歉地说:“我知道你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他们都过好了,你也就过的好呀!” 写到这我已是泪流满面了。妈妈,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还知道吗,就是你的嘱咐在我们红脸的日子让我总是想到对方的好和那份爱。有一次我在梦里梦见过世了的婆婆掰开我的手,在我的手中写了个“爱”我一直迷惑着她想说什么?现在我明白了,那也同样是份亲情、是份牵挂、是份心愿。 母亲 母亲有着宽阔的胸怀,遇事乐观积极,因此脸上总荡漾着开朗的笑容,走到哪儿就将笑声带到哪儿。 刚记事,就随母亲从江苏千里迢迢地来到福建父亲的军营。当时,她已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尽管有五个孩子的拖累,可她依旧那样的年轻、漂亮。军营是个严肃的地方,因为我们的到来,军营里似乎多了些什么,父亲也变得不及从前可亲了。 母亲比父亲小十一岁,在家是老幺。外婆很疼爱母亲,因为年事已高不能随行。儿行千里母担忧,临行前,外婆拥着我们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听话,母亲一人拉扯四女一儿不容易呀。 一声长笛,将我们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初到军营,母亲显得很吃力,父亲常因军事活动外出,沉重的担子一下全落在母亲一人肩上。压得喘不过气时,便嚎啕地大哭一场,但从不背着我们。她说:眼泪能将心中的压抑带出,同时也让你们体贴母亲的不易。 军营坐落在半山腰,山上山下绿树丛生、花草茂盛,四季如春。然而,军营的生活枯燥、单调。不甘寂寞的母亲,工作之余常常带着我们五姊妹满山遍野地疯跑。不知沉睡了多少年的大山被孩子们天真无暇的欢笑声笑醒了,同我们共歌舞。军营里的小兵们也常和着我们的拍子偷偷哼上几句。母亲的江南小调柔情悠长,唱得一些新兵泪水汪汪、思絮万千。母亲有双巧手,更有副热心肠,战士们衣裳缺钮扣、划道口的都爱找母亲帮忙,而且是有求必应,深得战士们的爱戴。 突然有一天,父亲拉长着脸回来,告诫母亲:“注意点影响”并大声训斥“这是军营不是地方,严肃些。成天带着孩子到处乱窜,首长说影响不好。”为了照顾“影响”我们只得闷闷地被关在家里。可没几天,终于压抑不住了,母亲又带动着我们走进了大自然、投入了大山的怀抱,并将几天来积蓄的情感发泄个彻底。大山间又回荡着我们的欢歌笑语。终于,父亲不再管束我们,又变得可亲了。 尽管孩子多,可母亲从不偏袒哪一个,任何事都尽可能地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因此也就养成了我们独立性强、适应环境快的好个性。要教育方面她从不教条,多方面培养我们的兴趣和爱好。根据个人的特长着重培养。上小学时,我参加少体校,经常吃住在外,星期天也不例外。那时生活条件差,少体校的伙食有限。嘴馋又想家,就偷着跑回来。母亲知道后,不动声色地为我做上顿可口的饭菜,第二天又有说有笑地将我送出。回校后自然免不了一顿批评,可心里却美滋滋的,对教练苛刻的惩罚从不打折扣,成绩直线上升。周末,又得到教练的一番表扬。可星期日,我又开小差了。也不知是恶性还是良性,就这么循环着。母亲依旧是那样的可亲,教练依旧是那样的苛刻。但我,终于赛出了好成绩。 有一天,母亲发现二姐的包书皮上画满了小美人,于是到处为她寻师求艺。终于有一天,二姐出息了,进了高等学府,后来又径直闯世界去了。 女儿相继出嫁了。又相继做了母亲。最小的儿子也娶媳妇得了个大胖小子。 母亲却老了。 “不知她们过得可好?”母亲顾悉身边的孩孙,挂念着他乡的女儿。笑声日渐被牵肠挂肚的叹息声淹没,没日没夜地操心着。 母亲,唤来是那样的亲切、温馨,而做起来却是那样的沉重。为人母后,方知“母亲”这词的份量,品出当年母亲的泪水和“体贴母亲的不易”在母亲跟前,我可以任性撒泼。现在,却要强忍孩儿的无理蛮横和那沉甸甸的家务。 母亲,一代传一传,永远写着那幸福而又辛酸的故事。 给网友阿力 给网友阿力 阿力: 你好! 你再次谈及与妻子的关系淡如白开,并希望今后的生活能有一个转变,希望抓住一个机会,改变自己的生活质量,渴望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过着富有激情、浪漫的生活。 凄凄楚楚几千字,其实,想说的也就是那最后的三个:“我爱你”你说爱我,这让我很惊讶,但同时也很让我感动。作为一个女人,被人爱是一种幸福。我无权阻止你爱,爱人是你的权力,但我有权选择接受和拒绝。在此,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不能接受你的爱。 阿力,看到这别伤心。我不忍让你伤心,但更不想欺骗你。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一年多来,我们的交谈一直很投机,也很默契。我们聊工作、聊学习、聊爱好、也聊双方的家庭。我知道了你有一位善良、贤慧且能干的妻子和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我也告诉你,我有一个爱我及我所爱的丈夫和一个聪明调皮的儿子。 但你对我有多少了解,我对你又有多少认识呢?我想,彼此间都是假象形的,网上虚虚实实、真假难辩,现实生活与假象是有一定的反差的。 你曾告诉我,你的婚姻是因父母才走进婚礼殿堂。你不否认妻子的贤慧和能干,你说你与她只有感情,没有爱情。你还在信中一再强调说,在没认识我之前就有这感觉,与她之间没有一点生活热望,只是寡寡地居家过日子。你是在为我解脱,不想让我为此而有任何思想负担,我很感谢。但我还是为此感到很内疚。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好朋友,一个痛苦时能为我分忧、快乐时却不与你同享的朋友,我甚至不去想你的性别和年龄。可见我是多么的私心。 阿力,多年的夫妻,平平淡淡才是真,我想天底下没有一对夫妻能天天生活在激情之中。你说那只剩下了左手握右手的感觉,可你想过吗,只有自己的左手才能天天随时随地地握自己的右手。天寒的日子里,只有自己的左右手相互磨擦才能产生热量,感受温暖,那感觉是最真切、最踏实的。你说感情不等于爱情。爱情是美丽的,她随时可以产生,但也可能随时破灭。而感情是多年的积累,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烈。阿力,机会就在你的身边,不要放弃,你真该为有一个爱你的妻子而感到幸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为什么不用你的激情去点燃你家庭生活的火焰呢? 另:送你一束康乃馨,祝你一切都好。 私心网友:畅 小狗闹闹 闹闹是我们家的一只小狗。别一提起狗就联想到一身雪白、毛绒曲卷或满身斑点的宠物狗,它只是一般的小草狗。 中秋节前三天,丈夫出差在外,我正赶上夜班,儿子打个电话说他抱回来两只还没睁眼的小狗。我一听就急了,快快还给人家。儿子说,是同学在路边捡来的,一共三只,同学留一只,他看了可爱就抱回另两只。我的天,成天上班累得半死,哪有精力再养狗。再说,小区禁止养狗。儿子在电话里央求道,留下吧,它们太小了,要不就会死的。 我被儿子的爱心和善良打动了。还没睁眼就离开狗妈妈,小狗还不饿死。一干完活就往家赶,在超市关门前买了一袋奶粉和一只奶瓶。 儿子已经找来一个大纸箱给小狗安了个窝,两只小狗倦在一起,冷得直发抖,忙找来一件旧浴衣撕成几块给他们裹着取暖。又忙着冲奶粉喂它们。看着这两只小生灵,母爱的天性油然而生,最后和儿子达成协议,只能留一只,等长到睁眼能自己吃食了就立即送走。 第三天,儿子给那只小狗找了个主人,可每次给闹闹喂奶时就惦记着那只小狗的命运。随着丈夫回来日子的推近,我越加为小狗的命运担心,因为丈夫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决不容留下这只小狗的。儿子让我给丈夫求情,电话里是果断地回答:一定把小狗送出。 丈夫回来了,小狗依旧倦在纸箱里。看着小狗那可怜又可爱的样子没再强硬要求送走,但还是叮咛尽快找个人家。可没人付出行动。 小家伙夜里饿了哇哇直叫,丈夫便给它起名叫“闹闹”只要闹闹一叫,再困也得起来,倒不是担心饿着了它,而是怕丈夫心烦讨厌,又动送它走的心思。小家伙也许知道男主人不喜欢自己,一直不肯睁眼,直到男主人适应了它的存在才慢慢地睁开那对可爱的黑眼睛。 闹闹的待遇一点不比宠物狗低。奶粉喝完了,懒儿子冒雨到超市,买回来的还是完达山加锌奶粉;小家伙洗澡用的是飘柔,一身的毛发黑亮顺溜;天凉了,丈夫不由分说地将我收集备用的棉布全铺到了闹闹的窝里。就这样,闹闹幸福地在我们家里一天天地长大了。 随着闹闹的长大,家里的气氛也越来越活跃。闹闹会走了、会跑了、会跳跃了,有时也狗模狗样地扑着假象敌(一块抹布)又撕又咬,小头一甩一甩的,极其认真。有时围着你脚边摇着小尾巴又奔又跳的,或伸出一只小前爪放在你的手心,睁着一双黑而圆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你,想你抱抱它或给些好吃的。 但,也随着闹闹一天天地长大,我们的心情也越来越重。小区不让养狗,更何况它还是只普通的小草狗,生存空间就更微乎其微。丈夫为狗因会携带有狂犬病源而感慨狗命运的不济。儿子问怎么样才消灭这可恶的病给狗一个生存的空间。我不知道,只是看着一天天让人离不开的闹闹忧虑,从丈夫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怜爱,听到他因闹闹可爱的神态而发出朗朗的笑声,我知道他与我们一样,爱上了闹闹。但,还是听到他那不再硬棒棒原则性的口吻:给找个好人家吧,留条活路。 我不听,也不去想,只是留着闹闹,让它在我们的身边幸福地过一天是一天。想起一本书里这样写的:“在一切生灵中,狗是最忠诚、最有情感的朋友。”但我们都明白,终有一天,我们会因失去闹闹而心酸、心碎。我黯然落泪,为闹闹的命运。 孤枕 “叮铃铃”闹钟响个不停。 今天是星期六,昨晚回来晚,忘关闹钟。六点半就被吵醒,何莉从被窝里伸出手将闹钟扣倒,又倒头睡去。双休日,丈夫儿子不回来,她总要睡到十一点,早饭中饭一顿解决。 没睡一会,电话铃响了。何莉翻了个身依旧睡自己的觉,她头疼的厉害,没有一点气力。电话铃不停地响着,吵的她更加头疼,没办法,她只好硬撑着爬起来去客厅接电话。走到客厅,电话挂了,她气恼地骂了声“混蛋”又转身进卧室。刚上床,电话又响起,她一下从床上跳起,冲到客厅想看看是哪个讨厌的家伙这么早打扰自己。 拿起电话,她没好口气,谁呀,这么早? 电话里传来丈夫朱明君的声音:嘿,是我,还没起床?太阳晒屁股了。 何莉听是丈夫的声音脸上露出娇柔的微笑。 昨晚到哪玩的那样晚,打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好不容易打通,还没说上几句就挂了。 没有呀,和亚琼出去吃饭,回来可能是太困了,迷迷糊糊的,才没和你多说话呀。对不起。何莉娇嘀地回答丈夫,没敢在电话说自己昨晚喝多了。 冰儿这个星期回来吗? 冰儿是他们的儿子。何莉说,不回来。说是学校组织答辩会,他要和同学们一起准备。丈夫内疚地说,这个周末你又寂寞了。何莉笑了,那你不也一样寂寞吗?难道你还有什么消遣不成? 朱明君电话里笑得咯咯的,一听到丈夫这发自心底的笑声,何莉知道这些日子丈夫的工作顺心。朱明君说,叫你猜中了,公司组织到杭州度假,一会就出发,昨晚听你接电话有气无力的,怕你有什么事,不放心,走之前给你打个电话。何莉说没什么事,你放心去玩吧,玩的开心。朱明君笑笑,有你在身边就更开心。 何莉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头依旧疼的厉害。何莉又躺回床,却没了睡意,她努力想着昨晚的事。 昨天下午刚上班,艾亚琼打电话来,说请客吃饭。何莉问有什么喜事。亚琼说为什么一定得有喜事才请客,只是想一起热闹热闹。并约好六点在红玫瑰酒家,不见不散。 快下班时,办公室主任汪大庆到何莉办公室,说下星期要开职代会,让何莉留下加班。何莉皱了皱眉头,材料领导不是都看过了,还加什么班?汪主任说是要拟定大会议程。何莉看了看表,汪主任两眼盯着何莉说:不耽搁你吃饭,加完班我请客。不用,已有朋友请了。汪主任问:是男朋友? 何莉没理会汪大庆,坐到了电脑前。 何莉真受不了汪大庆这副阴阳怪气的嘴脸,她心里明白汪大庆是个什么东西。“他呀,见了女人连路都走不动路的色胚子。”这是同办公室的小张娜对外介绍自己主任的开场白。当着汪大庆的面她也这么说,汪大庆每次都厚着脸,色,那是崇尚女性。 真让人反胃。 汪大庆没有走的意思,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何莉边上。何莉感到耳边一阵热气,一只手也搭到她肩上。低声说,对不起,汪主任,我不习惯这样工作。一会拟好,我给你送去。 汪大庆怏怏地走开。 汪大庆走后,何莉立即起身关上办公室。一点心情没有,坐在电脑前,两眼呆呆地盯着屏幕,什么事也不想做。 五点半了,何莉一个字也没敲。她从电脑里调出去年职代会材料,在会议程序上稍修改了下,打印出送给了汪大庆。不等汪大庆点头,跨着包走了。 何莉没回家,直接到红玫瑰酒家。快过新年了,酒家门前挂起了两只大灯笼。看到喜庆的大红灯笼,何莉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一进门,亚琼就叫了起来,呀哎,我的大美女,我们候你可是多时了。 艾亚琼性格外向,做事风风火火的,说话也快。一会她就将何莉介绍给她的那些朋友,也将她的朋友一一介绍给何莉。何莉微笑着和在座的每一个人问了好。 艾亚琼今天请的都是异性,何莉一个不认识。不认识自然有些拘束。别人喝酒,她默默地喝饮料吃菜。 亚琼今天没有像以往施浓妆,穿职业装或高档时装,而是一身休闲。上身套着一件乳白色高领宽松毛衣,下身穿一条紧身牛仔裤。亚琼个子高挑,两条腿修长,紧身的牛仔裤紧裹着结实高翘的臀部,颇具性感。走在大街上,亚琼最能留住异性的眼球,何莉说亚琼是魔鬼身材。 席间,亚琼很少有机会和何莉说上话,她不停地和她的那些朋友打闹、说俏皮话,一杯接一杯和朋友喝酒。 何莉觉得亚琼今晚有些不对劲,哪不对劲说不上来,只是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 何莉怕亚琼喝醉,就拉了拉她,葡萄酒后劲大,别喝得太多。亚琼笑着,没事,喝醉了更好,一醉解千愁。 在座的男士哄了起来。一个秃了顶,油光满面,穿着皮尔卡丹西服的胖男子走到何莉面前,何小姐这样漂亮,来,我敬你一杯。何莉说自己不能喝酒,可还是经不起一席人的哄抬,喝了一杯。一杯下去,何莉觉得脸上冒火,胃里暧烘烘的,四肢在酒精的作用下舒张松软开来。 亚琼见何莉满面绯红,直摇头说,何莉,要是杨玉环还活着,准要羞死。 何莉被亚琼这一比喻很不好意思,就你会说话。席上又是一阵哄笑,为美丽,何莉又被迫喝下了几杯酒。几杯酒下去,何莉感觉头重脚轻。她想去洗手间,却迈不开腿,只好安静地坐在桌边,她不想让在座的看到自己趔趄的狼狈样。 何莉挺直腰板坐着,眼的余光觉得有一双目光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地转过脸,是亚琼叫他峰的那个男子。峰看到何莉看他,对她笑了笑。峰的笑容很可爱,腼腆而快乐,何莉很喜欢这种笑容。 从开始到结束,何莉和峰没说一句话。只是四目相遇时,峰就对何莉露出她喜欢的那腼腆而快乐的笑,何莉也向他微微一笑。 亚琼和另几个朋友还是一个劲地喝。何莉有些支持不住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要倒下去,不过头脑还是清醒的,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坚持,不能失态,不能在这么多男人面前失态。 散席时,何莉尽可能地保持平衡,她最后一个离开桌子,亚琼从她身边走过时,她一把抓住亚琼,低声地说:我不行了,等他们都走了,你送我回去。亚琼盯着她看,她也盯着亚琼,亚琼的脸喝得通红,连眼睛都红了,再加上染的一头红发,何莉说不出现在的亚琼像什么动物,反正是不像人了,至少亚裔里找不出这人种。 亚琼说找个人送你吧。何莉不同意。 别始终这副矜持的模样,你活的累不累?亚琼看出何莉的心事,温怨地说。 那我自己走。何莉生气了。 她出了大门拦了辆的士。的士停下后,她打不开门,司机在车里指着另一侧门向她打着手势,她不懂,盯着司机看,看着看着就视线模糊了。 何莉躺在床上,想不起是怎么上的出租车,她隐约记得有人扶着她下出租车,上电梯。到了家门,自己从手提包里掏出钥匙开门,自己进去,把送她的那人拦在门外。想不起送自己回来的那人是谁。是个男的,她闻到那人身上的香烟味。 何莉时常佩服自己无论在什么情形下,都能清醒地把得住一个度,那个不可侵犯和逾越的度。 睡不着,何莉干脆起床。 头依旧的疼,她找出一瓶红葡萄酒又为自己倒上一小杯,并一口喝干。以前她喝多酒第二天起来头疼,丈夫就会为她再倒上一小杯红葡萄酒让她一口喝下,说那样能减轻头疼。她试过几次还真管用。她问丈夫这是什么原理,丈夫和她开玩笑地说,这叫以毒攻毒。又说,头疼大都是大脑血液阻塞或循环缓慢,你喝多了,又呆睡了一夜,头还能不疼,红葡萄酒能促进冠脉血流,调剂全身血液循环,大脑血液循环正常,头自然就不疼了。 过了一会,何莉感到头疼减轻了许多。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天气真好,太阳从窗户射进来,暖洋洋的。何莉抱了本书倒在宽大松软的沙发里,太阳晒得她懒洋洋的。依在沙发里,享受阳光,享受书中的温情和诗画般的文字,这是何莉一个人在家最大的悠闲。 何莉和丈夫两地分居,丈夫在南方工作。前些年,公司为开拓市场,在全国许多大城市设立了子公司,朱明君在总公司很受总裁们的赏识,南方子公司一成立,就派他去担任负责人。 丈夫外出工作后,怕何莉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就将孩子送到南京的一所学校上学,两星期回来一次。那年孩子才上二年级,何莉不忍心,朱明君说,应该早点让孩子学会自立。每次接送儿子何莉都流泪,她从不背着儿子流泪,说,我只想给儿子一个真实的我,让他明白我想他,爱他。 懂事的儿子常常反过来安慰何莉,仿佛出去上学的不是自己而是母亲。 刚开始,何莉回到空荡、清冷的家里,怎么也不习惯,特别是一个人睡觉,她总觉得冷,丈夫走时正值冬季,家里已有暖气。每晚睡觉,她盖两床被子抱个暧水袋,还是觉得脊背凉丝丝的,早晨醒来,两条腿冰凉。她习惯了枕着丈夫的胳膊,将后背紧紧贴在他温暖的怀里。 丈夫外出工作后,何莉患上了轻度失眠症,睡不着就躺在床上想丈夫想孩子,一边想一边掉眼泪。丈夫知道后,就约她每天晚上九点上网聊天,陪她度过寂寞。 太阳晒得何莉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的她又睡着了。 晚上九点,何莉知道今晚丈夫不会上网,还是习惯地坐在电脑前。她打开qq,看到亚琼一早上网给自己的留言: 莉,对不起,昨晚没照顾好你。这些天我心情不好,本想晚上约你一人出来散散心的,但我怕我,嘿,还是叫上了一班朋友。 我一直是个爱做梦的女人,不想从美梦中醒来,不是不想,是不敢!我怕面对现实。 莉,你一直都说爱看我的笑脸,听我的笑声。你说我是一个快乐天使,想与我共享我的这份快乐。 我好怀念从前的那份寂寞,在那个寂寞的冬季,我认识了你,还有明君和大冬。 亚琼杂乱无绪的文字让何莉摸不清头脑。她拿起电话,亚琼家没人接。她又打亚琼的手机,关机。 她拨通了大冬的手机,大冬是亚琼的丈夫。 她问大冬,亚琼怎么了?大冬说不知道,也许是业务上有什么不顺心吧。她还想问些什么,大冬说现在在外,不方便,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何莉又看了一遍留言,亚琼怎么会无缘无故提起那个寂寞的冬季。 那年冬季,好长时间没下雨,天干冷干冷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一个阴霾的星期天下午,何莉和朱明君还有大冬一起到一家叫“天水”的茶社喝茶。大冬和朱明君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分配到同一家企业,平时两人都忙,难得碰到一起喝茶。 进了茶社,他们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茶,要了点心。 因为是下午,茶社的人不多。外面的天越来越阴沉,寒风吹起零星几片枯黄的梧桐树叶漫天飞舞,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老板娘来添茶时说,天要下雪了。 朱明君一听要下雪高兴极了,说,雪后打雪仗。何莉一听打雪仗也激动的手舞足蹈。大冬笑着,看着他俩不说话。 大冬,我们好长时间没打雪仗了,最后一次还是在大三的时候。 我可不想当灯泡。 来吧。何莉劝说着,我帮你打明君,听说在大学时都是明君欺负你。 正说着,一阵清脆的风铃声,茶社又来客人了。茶社进门处挂着一串风铃,有人进来都碰得它叮当叮当地响起。 进来的是一个女子,高高的个子,脑后束着一把长长的马尾,走起路一甩一甩的。上身穿着一件乳白色羽绒夹克,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脖子上围着一条火红的羊毛围巾,将嘴和鼻子都裹起,只露出两只眼睛。 进门后一边解围巾,一边叫老板娘给她沏一壶茉莉花茶送到老位置上。 老板娘走过去低声说,老位置有人了。她转过头向何莉他们这边看了看,很不情愿地走到后面靠墙角的那张小桌坐下。 那女子一定在风中冻了很长时间,一连喝了几杯热茶,全然没有品茶的情调,单是为了取暖。她让老板娘添茶,一壶喝下后,身体暖和了许多,屋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她慢慢脱去羽绒服,露出一件手工编织的高领毛衣,毛衣紧贴裹着身体,凹凸有致,现出一个成熟女子的曲线美。 她缓缓地为自己倒满了茶,端起茶具用鼻子深深地吸了吸,才递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何莉喜欢看她静静品茶的样子,可爱而不失雅致。 大冬的位置直对着那女子,他看那女子慢慢地呷着茶,吃着一种叫“双麻饼”的小点心。那女子抬起眼正迎着大冬的目光,她侧过脸,用眼角瞟看着大冬,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接着喝自己的茶,吃着小点心。 大冬从那女子的眼光中看到一份寂寞,然而寂寞中却闪现着一股高傲的凌气。他想抓住那目光,却又不敢接近,时不时地抬眼窥视那女子喝茶吃点心的样子。 下雪了。老板娘叫了起来。 何莉他们一起转向窗外。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也明亮了许多,大片大片雪花飘飘洒洒地从天而降,很快地面就铺盖了一层银白的雪花。 坐在后面的那女子一听下雪了,立即跑到门外看雪。一会儿,就冷得不行缩了回来坐下喝茶。时不时地,伸长脖子向窗外张望。 何莉看那女子也喜欢雪,就让她坐到自己桌边,一起喝茶。那女子一开始还不好意思,但终因挡不住对雪的喜爱和他们坐到了一起。 她自我介绍说叫艾亚琼,做营销。 那场大雪后,何莉嫁给了朱明君。 何莉结婚后的第二年,大冬征服了艾亚琼那闪动着高傲的凌气的目光。又过了一年,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何莉一直在网上游荡着,她在等亚琼,过了午夜,亚琼还没上来。她正想下线,听到qq里传来好友上线的声音,她忙点开,是娟子。 娟子说才下夜班,上来看看。 何莉没等到亚琼,心里闷得慌,正想找人聊聊。何莉问娟子近来怎么样?上班很忙,单位搞改制,岗位上人精减的连上厕所都没人顶。娟子抱怨公司对工人的不公平待遇。何莉也抱怨办公室的不容易。娟子问那个汪主任还骚扰你吗?我不理他就是。提到汪大庆,何莉浑身不自在,赶紧换了个话题。她夸娟子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又问,上网都有什么感受。娟子说,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和兴奋的。 娟子和何莉是师姐妹,进厂时分在同一个车间。后来,何莉考上了电大,毕业后被调到厂部办公室,娟子一直在车间。 何莉比娟子大二岁,两人又分在同一宿舍,生活上何莉处处照顾娟子。娟子没有姐妹,人前人后喊何莉“姐姐”何莉见娟子生的小巧玲珑,圆圆的脸上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很是讨人喜欢,也就把她当自家的妹妹看待。 何莉和娟子都喜爱文学,时常写点东西向报社投稿。谁的文章见报了,就做东请吃早饭或喝茶。娟子常常叫苦,说报社给的稿费吃早饭还够,喝茶就入不敷出了。她们更多的是一起吃早饭。两人都结婚后,一起吃早饭的机会越来越少,喝茶的机会多了。她们非常珍惜这份友情。 一次,何莉写了一篇关于营销人员工作生活的报告文学,整整占了报纸的一个版面。报道登出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娟子打来电话祝贺,要何莉请她喝茶。何莉一口答应,并说要带一个朋友去。娟子说,是你请客,你带一个连我也不反对。 何莉带去的是艾亚琼。 何莉向娟子介绍亚琼说,她是我那篇报道素材的提供者,没有她,也不会有那篇报道。 我是做营销的,营销这一行的辛苦和付出我比谁都了解。其实,何莉从我的身上就能体会到的。亚琼说。 写这篇报道就是受你启发,每次看到你出差回来一脸的倦意、一身的疲惫,让人心疼。 亚琼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何莉,一会,她将头转向一边,面颊上挂着两行泪水。做营销东奔西走辛苦不说,时常还要遭到别人的刁难和凌辱,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业绩超额完成,领导给你个笑脸,业绩没完成,自己都觉得没脸去见领导。 何莉和娟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亚琼,倒是亚琼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失态了。她向老板娘要了瓶红酒,说今天她请客。三个女人在红酒的作用下,兴奋地谈了一个晚上。 以后何莉和娟子出来喝茶都会叫上亚琼,只要她没出差。 何莉有些困了,她向娟子道了晚安下线关了电脑。 何莉洗了个热水澡,倒在床上心里还惦记着亚琼,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梦见亚琼孤独地站在一座山峰上,雾蒙蒙的看不清她的脸。 每二天,何莉又给亚琼家打电话,没人接。打她手机依旧关机。 星期一一上班,何莉就给亚琼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依旧是亚琼快乐的笑声,她没有提起留言的事。何莉听不出亚琼情绪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电话里亚琼很忙,时不时有人找她,何莉也没再问她什么,就挂了电话。 中午吃饭时,丈夫朱明君打来电话说度假才回来,给何莉带了一套丝绸睡衣和两件缎面唐装。朱明君每次出差都给何莉带件小礼物,这让何莉很感动,同时也招来周围女同事的羡慕,说像她家朱明君这样的好男人现在很少了。特别是娟子,常常在何莉面前埋怨自己的丈夫,说婚后的生活就像凉白开一样,一点情调都没有。 晚上,何莉和朱明君上网聊天,何莉没有对他提起亚琼的事。 转眼到了元旦,朱明君没有回来,儿子也没回来,何莉又孤独地度过了一个寂寞的节日。 何莉没有像往常接到亚琼和娟子的问候,她给她们打去电话时,亚琼出差在外,娟子正在上网。她放下电话,抱着本书又深深地陷入那张宽大松软的沙发里。 娟子现在对网络到了痴迷的地步。 娟子上网是受何莉和亚琼的影响。去年这个时候,娟子还不知道网络是什么,每次聚会她都听何莉和亚琼谈网络上的事。她听何莉讲和老公在网上谈情说爱的浪漫,听亚琼谈网友的故事,听的入迷,十分向往网络生活,就经常到何莉家让何莉教她如何上网。娟子不会打字,何莉教她,娟子学得非常认真,五笔字根表背得滚瓜烂熟,但打字速度还是很慢。 要想打字快,就进聊天室,那里是提高打字速度的好地方。何莉教娟子如何进聊天室。 进了聊天室,娟子不知道怎么与别人聊天,何莉说,网上都是虚拟的东西,何事都不要太认真,你就与人瞎说一气就是。 娟子上网的兴致越来越浓,就和丈夫嚷着要买台电脑。电脑买回来,娟子又办了宽带,一有空,就坐在电脑前。再喝茶时,娟子不再是瞎子听戏,常常是听她谈和网友之间的故事。她常提起一个网名叫“漂流甲虫”每次提起,娟子兴奋的两眼发光。 亚琼私下里对何莉说,你教娟子上网不见得是件好事。何莉也觉得潜伏着什么,她没有直接对亚琼说,怕亚琼听后又要发表一番长篇见解。 亚琼不喜欢娟子。几次聚会后,亚琼对何莉说,不喜欢娟子虚伪、虚荣。又过些日子,她又说,娟子身上有股妖气。何莉笑着说,有妖气的女人那才有女人味,男人都喜欢有妖气的女人,你知道吗,你身上也有一股妖气,我就喜欢你的这股妖气。亚琼说,我这身妖气只吸引同性。说完两人都笑得落泪,也就不再提娟子的事。 这年冬季少雨,天干冷干冷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春节到了,何莉带着儿子一起到南方朱明君那过春节。除夕夜,何莉接到亚琼的电话,说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何莉问雪大吗?亚琼兴致不是太高,说,雪再大没有故人又有何趣。 放下电话,何莉又想起亚琼在qq中给自己的留言,她突然觉得这个冬季对亚琼来说是一个寂寞的冬季。 客厅里传来儿子的叫喊声,妈妈,快点走呀,姑姑家要开饭了。丈夫的姐姐一家也住在这座城市,请他们一家过去吃年夜饭。 路上,朱明君开着车问刚才是谁的电话,何莉说是亚琼的。何莉本想对丈夫说亚琼留言的事,儿子却问起雪儿。 雪儿是大冬和亚琼的女儿,今年十四岁,比儿子大一岁,也在南京上学。大冬和亚琼上班都忙,又经常出差,没人照顾她,雪儿小学一年级,就被送到南京上学,一个月回来一次。雪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有时回来,妈妈爸爸不在家,她就到住到何莉家。功课做完,就帮着何莉打扫卫生,何莉俩口子都特别喜欢她。 何莉说,她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年,说是明年中考了,哪也没去,呆在家里复习功课。 南方的春节温暖、热闹。何莉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和亲人享受着天伦之乐,全然忘记了朋友。七天长假很快就过去了,要回去时,她才想到亚琼和娟子。 亚琼说回来请她吃饭。 娟子说好久没一起喝茶了。 亚琼没有食言,何莉到家的第二天就请她和儿子到家里吃饭。何莉带去从南方带回的水果和给雪儿的一套品牌休闲服。 大冬的厨艺又提高了。何莉赞口不绝。大冬说,在外吃多了,手艺也自然上来了。 何莉在亚琼家玩到十点多才回来。一回来,她就打开电脑,丈夫早已等候在那了。尽管事先何莉留言说今晚到亚琼家要晚些回来,朱明君还是九点整就上线了。在南方这座城市,朱明君没有什么朋友,除公司应酬外,晚上一般不出门,除非到姐姐家吃饭。 何莉告诉丈夫,大冬提正处级了。朱明君为他高兴,说改天打电话向他道喜。 和丈夫规定每天聊半小时,不影响第二天上班。快下线时,何莉对丈夫说,好羡慕大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那氛围,还有亚琼好口福,吃丈夫亲手做的饭菜。 朱明君说,那我向领导申请调回去。 何莉想朱明君回来,却又不忍心看到他为了自己放弃自己喜爱的工作。朱明君去了没二年就提了正处,业绩在各子公司名列前茅,事业蒸蒸日上。如果回来,不知能不能安排一个好职位。当时顾总推荐他,一再叮咛要好好干,说在外干要比在总公司更出成绩。前年,顾总退休了,何莉明白朝中有人好办事的道理。 何莉说,我只是与你说了玩的,一个人在外,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我是心疼你。 朱明君明白妻子的心。 新学期开始,何莉和亚琼一起送孩子到南京。临走时,何莉还是当着儿子的面落泪。亚琼说,出来这么多年,孩子们都适应了,你怎么还这么儿女情长。何莉哽咽着,可我就是控制不往自己。说完又抽泣起来。亚琼把何莉拉进怀里,笑着说,我真受不了你,送儿子一把泪,送老公还是一把泪,要舍不得就让他们都回来,让你天天守着他们。 何莉抬着泪眼看着亚琼,你女儿不在家,还有大冬陪你,我每天晚上都是独守孤枕,那份寂寞你能体会到吗。 亚琼没有说话。 到家已经天黑了,何莉说一起在外吃碗面吧。亚琼说,太累想回去休息。何莉没有强求。 何莉到了家,给丈夫去电话,告诉他儿子已经安顿好。之后,泡了包方便面。正吃着,亚琼打来电话问吃饭了吗?何莉说正吃方便面。亚琼责怪何莉不会照顾自己。 我可没你的好口福,有大冬这么个好厨师。 亚琼轻轻地叹了口气,叉开了话题,好长时间没吃你做的饭菜,想了。何莉说,那好呀,儿子不在家我一个人也懒得开火,这个星期六到我家。 星期六,何莉没睡懒觉,一早就上菜场。 快十二点了,亚琼才来。一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她直叫肚子饿了。何莉笑着,饿死鬼,就等你来开饭。 娟子从厨房里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亚琼转过脸对何莉说,你请我吃饭却让娟子下厨,太不仁义了吧。何莉说,娟子手艺好,老吃我做的饭菜怕你腻了。 三个女人坐下吃饭,娟子和亚琼坐对面。亚琼盯着娟子,好久没见面了,最后一次还是三个多月前,何莉老公回来请她们吃饭时见的面。那时,娟子还是一头黑又亮挂面式的披肩发,脸上没施什么脂粉,只是薄薄地抹了层口红。从认识娟子,她一直是这妆扮,朴实而纯丽。今天,娟子换了新发型,烫着现在流行的玉米烫,还染了粟红色。脸上抹了粉底,略施了胭脂,红口也较往日抹的浓重。娟子身材小巧,却十分匀称,上身穿着一件黑色半高领紧身羊毛衫,勾勒出丰满高挺的乳房,下身穿着一条齐膝朱沙红a字呢裙。进门时,看到门边有一双黑色高跟皮靴,亚琼从没见何莉穿过这靴子,想必是娟子的。 娟子被亚琼盯的有些不自然,怎么,不认识了? 真漂亮,亚琼说,一进门还真没认出。 是呀,她刚进门时,把我也吓了一跳。何莉说,以前我们让她换个发型,怎么说怎么劝,她都不换,现在怎么想通了? 你们都说我素面朝天土气,就换个洋气模样让你们高兴高兴。娟子的脸更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不自然地笑着。 娟子从小随爷爷奶奶住在乡下,十六岁时才进城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十八岁那年和何莉一起招工进入同一家大型国企。在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年,一直没有脱去农村女孩身上那纯朴和带着泥土的气息。和何莉一起,她有一股自卑感,处处都觉得不如何莉。她羡慕何莉出身在一个高干家庭,举止高雅、生活富裕、见多识广,羡慕何莉坐办公室,羡慕何莉漂亮有魅力,羡慕何莉嫁了一个有钱有地位的好丈夫。特别是她每次看到何莉一提起自己丈夫,脸上露出幸福和满足的微笑时,娟子的心就一阵绞痛,她恨自己的丈夫不争气。 娟子的丈夫和自己在同一个厂,不在一个车间,他是二车间的一个工段长,老实厚道,不爱说话,就知道埋头苦干,在单位里很有人缘。娟子倒班,他心疼妻子,买菜做饭、洗衣扫尘、辅导孩子,家务事一样不让娟子沾手。娟子喜爱文学,他给娟子腾出更多的时间搞创作。娟子一直不满足丈夫的现状,常在他面前埋怨他的无能,谁谁的丈夫又提干了,某某的丈夫又加薪了,谁的丈夫有本事帮老婆调了个好工作。丈夫听烦了,甩门上楼找人打牌,她又在门口骂他不求上进。 娟子在何莉面前常常流露出厌烦丈夫和家庭的情绪,何莉每次都劝她,人要学会知足。娟子听了只是叹气。 亚琼直夸娟子的手艺好,狼吞虎咽地吃着。何莉一边叫着,给我明天留点,省得我做了。亚琼对何莉笑笑,嘴一直没停。 吃完饭,亚琼和娟子要帮何莉收碗筷,何莉不让,自己关了门在厨房忙。亚琼和娟子一起到洗手间。亚琼闻到一股香水味,她凑近娟子耳边闻了闻,你用的是什么牌子香水? 我也不知道,是韩国的。 这牌子国内很少有,你在哪买的? 是一个朋友送的。 男朋友? 不是。娟子说不是时,脸绯红,目光游离不定。 亚琼的手机响了,她走开接电话。挂了电话后,她和何莉说有事就先走了。 这年春天来得早,二月中旬天就热了起来。路边的柳条争相吐着绿芽;迎春花尽情怒放,远远望去,黄灿灿的煞是招人喜爱。 亚琼给何莉打来电话,说朋友邀请出去踏青。 星期六一早,车子就来接何莉。一上车,只有亚琼和红玫瑰吃饭时认 识的那个叫峰的男人。峰开车,亚琼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何莉一人坐在后排,她以为车子还会去接其他人,但没有,车子一直向郊外驶去。 郊外的路不好走,车子一路颠簸着。窗外的景致很美,天蓝蓝的,没有一丝云彩,太阳高高地挂着。一掠而过的麦田里,齐脚背高的麦子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绿油油的光,像地毯,更像绸缎。远处是一座座相连着的山,山不高,郁郁葱葱。 何莉晕车,一路上不说话。亚琼和峰一路有说有笑。 下车时,何莉有些站不住,她想吐,看到峰在边上,就强忍着,她不想在男人面前失态。 他们来到的一座小山脚下,峰说,翻过这座山,有一片石林,非常壮观。这石林是前不久当地民工开采石矿时发现的,当地政府知道后加以保护,并列入旅游风景区。 何莉头晕乎乎的,高一脚低一脚地跟在亚琼和峰的后面,亚琼一路欢快地跑着。何莉非常羡慕亚琼,同是要奔四十的女人,何莉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而亚琼却不,在她身上总有股向上的朝气和青春的活力。她是单位里的活跃分子,公司举办运动会,她都能争回一、二块奖牌。文艺汇演,她担任主角,有时一连排演几个节目。去年“十一”汇演,何莉排练京剧红灯记里的一出戏,她扮演的是铁梅,演出结束后,她感到身心疲惫,一连休息几天才缓过劲。 峰看何莉吃力地爬着山,把手伸给了何莉,何莉犹豫了一下,还是就范把手递了过去。峰的手温暖结实,何莉感到一股安全感。一路上,峰时不时地回过头对何莉笑笑,还是那腼腆而快乐的笑。何莉喜欢这笑,看到这笑,头不再晕,心情也快乐了起来。 他们刚爬到山顶,亚琼早已跑到山脚下的石林前,一边向他们招手,一边大声地欢呼着。远远地就听到亚琼铜铃般欢快的笑声,山里清新恬静,亚琼欢快的笑声在山谷里飘散开去,飘得很远很远,把沉睡的树木吵醒了,山雀在枝头上欢快地唱着歌儿。 何莉看到亚琼兴奋的模样,甩开峰的手,就向山下冲去,一路跌跌碰碰地跑到了石林前和亚琼拥抱在一起。峰紧随着何莉跑了下来,看两个女人快乐地拥抱在一起,他才吐了口气。他点了根烟,脸上带着那何莉喜欢的腼腆而快乐的笑看着她们。 他们感叹石林的壮观,感受山野里的恬静和清新,在石林前照了许多照片。玩累了,他们就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休息。何莉这时才仔细地打量峰。 峰高高的个头,有一米八五,略有些清瘦,腰板挺得笔直。五官端正,鼻梁高挺,眼眶深凹,一双细长的眼睛看人总是笑眯眯的。他的头发黑亮浓密,干净地披洒地肩上。何莉不喜欢男人留长发,但看到峰留着长发却没有厌恶感,相反,却喜欢看峰一甩头的姿势,潇洒帅气。他上身穿着一件米色立领的夹克衫,下身穿着一条洗了发白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耐克运动鞋,一身打扮富有朝气。何莉不知道峰的年龄,猜想也就三十出头。 峰从挎包里掏出矿泉水、面包,还有许多水果。他们一边吃着喝着,一边聊着天。 何莉觉得肚子有些不对劲,她想方便。山里没有厕所,亚琼说,找个偏僻的地方吧。何莉只好顺从,向小山坡上的一块大石头走去。 何莉方便完往回走时,远远地看到亚琼勾着峰的脖子在接吻。她吓了一跳,本能地闭上眼睛蹲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她才睁开眼,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在何莉的眼里,亚琼是那样的爱自己的丈夫大冬,怎么会感情越轨呢?她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亚琼在喊自己才慢慢站起身向山下走去。 回家的路上,何莉上车后就闭上眼睛。亚琼问她还晕车吗?她点点头,一言不发。 车子先到亚琼家,亚琼下了车。 峰调转车头向何莉家驶去,车子开得很慢,转过一个弯,峰停下车子。今天你都看到了是吗?峰问。何莉说,我看到了什么? 峰说,我看到你向我们走来,却又蹲了下去。 何莉没有说话,车里一片沉默。从车里的后视镜里她看到峰正注视着自己,她将头扭向一边,缓缓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峰说,半年了。你爱她吗?何莉注视着窗外。峰说不知道。 那她爱你吗? 我也不知道。 何莉近乎疯狂地叫到,你都不知道爱不爱她,为什么还要伤害她。 峰平静地说,我不想伤害她。刚开始,我以为爱上她,但从你的出现,才知道我并不是爱她,而只是喜欢。喜欢和她在一起,喜欢她身上的那份寂寞和快乐。 你混蛋,我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何莉愤怒了,用力去拉车门,车门拉不开。 我把车门锁了,还没到家,我送你。 不用,开门,我自己走回去。何莉命令道。 峰没有理会何莉,他发动车,慢慢地向前驶去。车里又是一片沉默。何莉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烫人。人在生气时,呼出的气息比正常体温要高。 到了何莉家的楼下,峰没有立即打开车门锁,而是头也没回地问:能约你出来吃饭吗?何莉没有理会他,依旧命令的口气让他打开车门。峰打开了车门。 何莉进了家,脑里一片空白。她想哭,却不知道为谁哭,为亚琼还是为自己。她冲了个热水澡,觉得自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气力也没有,她感到身心的双重疲惫。躺在床上,抛开白天的不愉快,静静地睡觉。 迷迷糊糊,她听到电话铃。走到客厅拿起电话,是娟子的。 娟子电话里兴奋地问她,看报了吗?我的一篇中篇报道连载了。请你喝茶。娟子没容何莉说话,一股脑地说完。何莉说今天不行,累得很,改天吧。娟子失望地“嗯”了一声放下了电话。 何莉莉重新躺上床,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是亚琼,一会是峰,她要发疯了。她看了看表,七点过半,她下了床,拨通了娟子家的电话。 八点,娟子在茶社靠窗的桌子边等来了何莉。娟子见何莉一个人进门,问亚琼出差了吗?何莉“嗯”了一声。她们没有像往常点茉莉花茶,而是要了玫瑰红茶和一碟开心果,还有一碟西式小点心。何莉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小点心,一会一碟点心就让她一个人吃完了。娟子问,晚上没吃饭吗?何莉还是“嗯”的一声。 娟子见何莉不说话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就一边默默地陪着她喝茶。九点后,茶社的人陆续多了起来。门前的风铃叮叮当当,和着屋里播放萨克斯管吹奏回家的乐曲跳跃着。 何莉静静地听着乐曲,静静地听着风铃声响起。音乐和风铃声渐渐地让何莉浮燥的心平静下来。她们又像从前谈起文学,谈起网络。娟子对何莉说,她在网上认识一个网友,他们经常在网上谈文学,很投机。何莉说那很好,网上谈文学总比没事耍嘴皮子浪费时间好的多。娟子又问,你和网友见过面吗? 何莉看着娟子说,网络是虚拟的,不要太认真。你想和网友见面?没有,我只是问问。娟子说这话时底气不足。何莉突然意识到从前那个潜伏的是什么。联想起白天亚琼和峰的事,拉着娟子的手说,娟子,我们都不是少女了,不要太天真,要面对现实。如果你对网络上的人有好感,那就将这美好的情感永远留在网络上,不要让它走进你的生活。 娟子被何莉莫明的举止惊愕了,她惶然地看着何莉。姐,你怎么了呀?看你想的,我只是问问。 何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说,没什么,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她没有提今天和亚琼还有峰一起出去踏青的事。 何莉和娟子走出茶社,在十字路口分手,娟子骑着自行车走了。外面的空气很好,虽是早春二月,吹在脸上的风早已没了寒意。深蓝色的夜空没有一丝云彩,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月光透过树影投在地面,像洒了一地的碎银。何莉没有打的,她踩着一地的碎银散着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连几天,何莉没有给亚琼、娟子打电话,也没有上网和丈夫聊天。她开始讨厌网络,讨厌这高科技给人们带来猎奇的心态。这个星期,儿子回来了,她忙着给儿子做丰盛的饭菜,带儿子逛商店采购春装。过了春节,儿子一个劲地窜个头,每一次回来都见裤腿短。 送走儿子,何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抱着本书倒在宽大松软的沙发里看书,打发寂寞的日子。 清明过后,天就一直下雨,下得人都觉得自己身上散发出一股霉味。每天晚上,何莉不是看电视,就是看书,或坐在电脑前写点什么。外面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雨滴打在窗外白铁皮雨蓬上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夜深时,她会想起亚琼和娟子,好久没联系了,也不知道她们过的可好。好几次拿起电话想问声好,最后还是放下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慢慢地疏远了她们。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雨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雨天何莉懒得上菜场,常常是煮碗挂面或下包方便面凑合一顿。家里的挂面和方便面都吃完了,晚上,她撑把伞到市区一家大型超市。 何莉推着小车挑选食品。当她走到收款台付款时,眼角扫过,看到一个清瘦的男子向自己这边走来。她的心“咯蹬”地一跳,不会这样巧吧,她安慰自己,头却不敢抬起看那人。付了款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何莉看到的是峰。 峰推着小车也在选购商品,他抬眼看到一个女子推着小车从货架的那头走过,熟悉的走路姿势勾住了他的眼球,他推着小车追了过去,到收款台他看到了何莉。付款的人很多,他无法靠近何莉,眼看何莉付完款走向大门,他扔下手里的东西追了出去。 峰叫住了何莉。 何莉看着峰,一个多月不见,峰削瘦了许多,眼眶更加深陷。峰也看何莉,脸上依是她喜欢的那腼腆而快乐的微笑。他们没有说话,峰接过何莉手里的东西,两人默默地向外走去。 峰的车停在超市外,峰问何莉怎么来的?何莉说是打的。峰就拎着东西向自己的车走去。 何莉没有反对,和峰一起上了车。峰开得很慢,两人都没有说话。开到一家咖啡屋时,峰停下车,说想请何莉喝杯咖啡。何莉依旧没有反对。 进了咖啡屋,峰带何莉上了二楼一张靠窗的桌边坐下。峰要了两杯墨西哥咖啡。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咖啡屋里的光线很暗,何莉打量着咖啡屋,屋里的装饰具有美洲田园风情。楼下的巴台上摆着各种器皿,巴台的上方是一串串塑料的咖啡豆从屋顶垂直吊挂下来。巴台后面煮咖啡的侍者一身美国西部牛仔打扮,上身穿得是一件白色宽袖敞领衬衫,外套一件黑色小马夹,脖子上系着一条小丝巾,下身穿着一条高腰马裤。服务小姐穿得是一件紧身的白色衬衫和一条拖地长裙。门的入口处没有风铃,却有一只铜铃,一有人推门就叮当地响一声。 峰打破沉寂,过得好吗?何莉点点头。 又是一阵沉寂。 峰又说,亚琼好吗?何莉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峰,你没和她在一起吗? 峰说,那天踏青后,她来找过我,到我家,她来拿照片。我不想再欺骗她,就对她实说了。何莉紧张地问,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对她说,以前对她好都是怜悯。看到她与丈夫的关系越来越恶化,当时只是想叫她出来散散心。我和亚琼是大学校友,我比她高一届,我们是校友会上认识的,那时的她非常孤傲,校友会上出色的男生不少,可没有一个敢接近她。她的性格很好,活泼开朗,很有人缘,她的快乐常常能感染一大群人,有校友活动我们都爱叫上她,有她,聚会才会热闹。但有时,从她的眼里也看到她内心的寂寞,然而,就是她的寂寞也是那么的高傲,不容任何人走进她的心里。 峰呷了口咖啡接着说,后来她结婚了,再见到她时,看到她满脸洋溢着幸福,但还是那样的高傲,只是眼里没了那份空洞游离的寂寞。她结婚后,我们联系也少了,以至后来就失去联系。去年夏天,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说想老校友,由她做东请大家聚一聚,我们都很高兴。好久不见,她还是那样的年轻漂亮和充满活力,只是在她的眼里,我又看到了那份游离的寂寞。那晚她喝了很多酒,她上了我的车,让我带她兜风去 峰停了下来,收回目光看着何莉。何莉低着头用小勺搅拌着咖啡,那后来呢? 我带着她在市区兜了一圈,要送她回去,她不答应,说要上高速过车瘾。那晚我也喝了酒,怕出事,没有答应,她就上来抢方向盘,我大声地吼着,一把将她推倒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我这一推似乎将她推醒,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说,周围的男人对我都是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只有你一个人敢对我大声叫喊,他们见我醉成这样早就动了肮脏念头,只有你还傻乎乎地要送我回家。 我送她回家后,洗了澡就上床睡觉。深夜,我被她的电话吵醒,她说外面打雷,害怕,一个人不敢睡。我问她,你丈夫呢,她一听我提起她丈夫就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她断断续续地告诉我,她孤枕已半年了。有一次,她给大冬洗衣服时,发现他口袋里有一张价值一万元的钻戒发票,她以为大冬瞒着自己想在她生日时给自己一个惊喜。生日那天晚上,她做了一桌的菜,还买了瓶红酒点了蜡烛等丈夫回来。一直等到八点,大冬都没回来。她打电话给他,他却说在外有应酬。她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却没有想起。那天大冬很晚才回来,也没提起钻戒的事,一连几天大冬都没提起,亚琼急了,就问大冬,大冬推说没这回事,亚琼拿出发票,他才支支乎乎地说是别人让他捎的,忘了发票。 亚琼没有再追究,她发现大冬的举止发生了变化。峰继续说,几次夜不归宿,问他去哪,他说出差,可亚琼没看到大冬带一件平日出差带的必须品。亚琼出差,深夜给家里打电话也常常没人接,打大冬手机,关机。亚琼回来和大冬吵。吵过后,大冬依旧在外过宿,有时回来,就睡在女儿的房间。亚琼是个好面子的人,在外人眼里他们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有痛苦从不对任何人说,就是对你,她也一字不提。她说她怕你知道后为她伤心,她不需要怜悯,只想顾及面子。 那她怀疑大冬在外有别的女人? 峰点点头。但她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也许大冬是在外玩,或打牌。 峰说,你真天真。如果男人都像你想象的那样好这世界就太平了。 那后来呢?何莉抬眼看着峰。 后来亚琼常常在深夜打电话给我,每一次她都会在电话里泣不成声,从她的哭声中,你听到的不是哭声,而是一个女人的心在滴血和对爱的呼唤。她对大冬的爱是那样的深,至心至骨。 在你告诉亚琼你对她的好是出于怜悯时,她一定非常的伤心,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是的,那晚她将照片撕得粉碎砸在我脸上,愤愤地说,收起你的怜悯,我不需要。说完甩门走了。过了几天,她在深夜又打来电话,说谢谢我在她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陪她度过。那夜她在电话里又哭了好长时间。之后就再没接到她的电话。 她经常深夜打电话给你,不怕影响你的家庭吗? 峰被何莉问楞了。他看着何莉,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孤身一人。 这是何莉没想到的,她不明白像峰这样优秀的男子到现在怎么会是孤身一人。 峰看何莉一脸的疑惑,点了根烟慢慢地说,我曾结过婚,后来离婚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前妻比我小六岁,很漂亮,她是学广播电视的,在一家电视台工作。婚后为了事业,我们一直没要小孩。没有孩子,家的这个概念在我的心里一直很淡漠,觉得肩上没有责任,不用像别的男人一下班就往家赶,忙着接孩子,为孩子做饭,温习功课。我是干销售的,朋友多,成天和一班朋友在外喝酒、打牌、唱卡拉。妻子在电台工作是很辛苦的,下班回来希望能吃上热乎乎的饭,可每次回来都面对冷清清的一座空房子。那时我没意识到她的寂寞。她想要个孩子,我不想,我还没从玩乐的兴趣中走脱出来。 后来,她为了摆脱寂寞,就上网。在网上,她认识了一个网友,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她拎着简单的行理留下一封信和一份离婚协议书走了。她在信里说,在这个冰冷的屋里,身体里散发着阵阵霉味,心也将冻僵死去,今天外面太阳真好,我要出去晒晒太阳。信上没有一句怨恨我的话,她没有卷走家里的存款,只带足上北京的路费。 你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她? 我到北京找过她,求过她,可她拒不见我,电话里,她说她过得很好,就等着拿到与我的离婚书后和现在的恋人结婚。听说她现在的恋人很有钱,也很爱她,处处呵护着她。在身边时我没好好珍惜她,她走了,我才从恶梦里醒来,可一切都晚了。两年后,法院判我们离婚。离婚书寄过去才一个月,她就结婚了,不久生了个儿子。前年去北京出差,我去看过她,我们到一家茶馆喝茶,她带着儿子。看到她看儿子的眼神时,我心都要碎了。她的眼睛很蓝,蓝的让人看到她的心。她专注地看着儿子,蓝眼睛在跳跃,一脸的幸福。我真后悔当年没答应她要一个孩子,也许那样她就不会因寂寞离开我。 峰痛苦地将十指插进发根。 何莉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安慰他。可我从你的笑中看不出你内心的痛苦。 之前我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但最后一次看到她那一脸的幸福和满足感时,我就不再痛苦,我的快乐就是看到我所爱的人生活得幸福。她是那样的幸福,我还有什么可再痛苦的呢。你知道吗,你的笑容和我前妻的笑一样,流露出一股发自内心的幸福和满足的笑。 峰不停地抽着烟。何莉突然觉得这烟味好熟悉,她想起那天醉酒送她回来的那个人。 咖啡屋进一步了解峰后,何莉的心就多了些牵挂,她常常在晚上睡不着时想起峰。 一天夜里,何莉又失眠了。她躺在床上心里默默地数着数能早点入眠。突然电话响起,她拿起电话,是峰打来的。刚从新疆出差回来,带了一些葡萄干,想给你捎去。 何莉说都几点。峰笑了,我还没从那里的时差转过来。听到峰的笑,何莉眼前立刻浮现他那腼腆而快乐的脸。 放下电话,她盼望着明天早点到来。 第二天一早,峰就打电话过来问什么时候给她送来葡萄干。何莉说,晚上到那家咖啡屋吧。何莉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朱明君不在家,不单独请男子到家里做客。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何莉给娟子打电话,一起出来喝茶。娟子说近日厂里忙,老要加班,过些日子吧。何莉正想给亚琼打电话,亚琼却先来了电话。亚琼欢快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到红玫瑰喝酒。何莉说,不喝酒,死丫头上次闹得我喝醉,一个星期都没缓过神来。我们喝茶去。亚琼一口答应。 晚上八点,何莉来到茶社,她看靠窗的那张桌子没人,知道亚琼还没来,径直走了过去。茶社里很冷清,没有几个客人,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何莉坐下后,点了一壶亚琼喜欢的茉莉花茶,要了一碟开心果还有一碟瓜子,等亚琼。 茶社八点半前一般没什么茶客,一过九点,是茶社最热闹的时候。喝过酒的人都爱找个茶社喝杯茶解解酒意。有时一些喝多的男人茶社里旁若无人地大声谈笑,很煞风情。何莉她们就怕碰到那些酒徒,就提前来喝茶,如果遇到那些酒徒,她们就早早地退出,运气好没有人来搅乱,她们能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到茶社打烊。 风铃叮叮当当响起,见亚琼一身休闲厚棉布衣裙飘然而进。看她这一身打扮,就知道夏天越来越近了。 她们坐下一起喝着茶。何莉仔细地打量亚琼,亚琼,你憔悴了许多。亚琼说,是吗?也许是好久没上美容院了吧。怎么不去了?何莉一边喝着茶一边问。没有心思。亚琼轻轻地叹了口气。 亚琼,你有什么心事吗?何莉本不想提不愉快的事,终忍不住问起。 你是不是在外听到了一些什么? 何莉看着亚琼,轻轻地点了点头。 压在亚琼心里的长久痛苦像决堤的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眼里充满了泪水,她克制着不让它们落下。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从她的面颊上一串串地滑落下来。 我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常常夜不归宿,我死守着他做什么。 何莉问,那你还爱他吗?亚琼一时没回答,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我不想骗别人,也不想骗自己,我爱他,从心底里爱他。说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捂着脸抽泣起来。 茶社的人越来越多,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们。何莉拍拍亚琼,别这样,人家都盯着我们。亚琼一边哭泣,一边痛苦地说,让我哭吧,我好长时间没痛痛快快地哭了。 听到亚琼的哭声,刚才还喧闹的茶社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萨克管低沉地吹奏着回家。 何莉无法让亚琼安静,她干脆一句话不说,坐在那静静地陪着她。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亚琼安静了下来,从手提包里拿出面纸擦了擦脸,也不理何莉就出了茶社。何莉一边叫老板娘买单,一边叫着亚琼。老板娘对何莉挥挥手,下次一起结吧。何莉感激地对老板娘点了点头一路小跑追亚琼。 追上亚琼,一把抱住她,两个女人哭成一团。 不知哭了多长时间,两个人才平静下来。 亚琼,或许大冬只是在外打牌或做别的什么事,并非你想的那样。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自在你家吃饭后,我的梦彻底碎了。 我家吃饭?何莉惊愕地看着亚琼。 是的,那天一进门时,满屋子飘着饭菜的香味,我没有闻到娟子身上的香水味。吃完饭,在洗手间,我闻到娟子身上的香水味,那是我常用的牌子。 是的,她进来时,我也闻到了。当时还想,这气味挺熟悉,一时没想起在哪闻过。何莉依旧一脸的惊异。 前些年大冬姐姐从韩国回来探亲,我说喜欢她身上的香水味。她说,韩国妇女很注意自己的仪表,穿着打扮都是量身定做,香水也不例外,什么年龄用什么香水分的很清,她用的中老年妇女专用香水,不是什么品牌。那是一种淡雅带着苹果香甜的香水,大冬也喜欢那气味。后来,大冬姐姐捎人给我带了几瓶。去年国庆节,大冬带女儿到韩国玩,女儿电话里告诉我爸爸买了两瓶香水。回来时,他只拿给我一瓶。我以为女儿记错了,也没问。这牌子香水中国市场上很少见。 前几天女儿回来,我又悄悄问女儿当时爸爸到底买了几瓶,女儿脱口是两瓶。亚琼痛苦地咬着嘴唇,强忍的泪接着说,一次开定货会,遇到大冬手下的一个人,说大冬喜欢上网,经常约他们一起上网下棋打牌。几次看到他在办公室玩通宵。我问他,大冬上网用什么名,他说叫漂流甲虫。我想起娟子以前常常提到一个叫漂流甲虫的网友。亚琼的脸上又挂满了泪。 没想到,生活中,我永远都是一个挫败者。我爱的男人一个个从我身边离开。亚琼伤感地摇着头。 别伤心了,亚琼,也许大冬和娟子间并没发生什么,只是你自己胡思乱想而已。何莉安慰亚琼。 今天谁让我流泪,明天我会让她流血。亚琼的眼里射出仇恨的绿光。 何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和亚琼分手,一路上想着亚琼最后说得那句话,何莉感到背脊寒丝丝的。突然,手机响,吓了她一跳,好一会没回过神。手机响个不停,她定了定神接通,是峰。她没有说话,只听峰在电话里喂喂地叫个不停。她挂了电话,关了手机。 回到家,她把家里的电话线拔了。 夏天,何莉带儿子回娘家大连过暑假。 新学期开学,何莉和丈夫一起送儿子回南京上学。分手时,何莉没有哭,她笑着向儿子挥手告别。 雪儿考上了苏州一所重点高中。亚琼亲自开车送女儿去报到。临走时,亚琼哭了,女儿离家越来越远,她舍不得。雪儿笑着安慰妈妈,怎么也和何阿姨一样了,多难为情呀。妈妈走后,雪儿也哭了,以前看到何莉落泪,真羡慕冰儿有一个那么深爱他的妈妈。那时,她多么希望自己妈妈也为自己落几滴泪,至少觉得妈妈心里还心疼她这个女儿。 朱明君走时,何莉依旧没哭,她笑着向他挥手告别。 进入秋季,天就一直下雨,天一天比一天冷。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天下着小雨,何莉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到那家咖啡屋前。她停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她径直走到二楼靠窗的那张桌子坐下,要了一份墨西哥咖啡。她用小勺搅拌着咖啡,浓香的咖啡扑鼻而来,她越加喜欢咖啡的味道。看着窗下来来往往的人,何莉心想,他们当中不知要发生多少故事,有欢喜也有忧伤。 突然,手机响了,是亚琼。半年多不见,电话里依旧是亚琼快乐的笑声,在哪?我在外面。和谁?我一个人。我去找你。不用,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你一个人在茶社? 何莉没有说话。 亚琼挂了电话。 何莉依旧静静地坐在窗前看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电话又响了,还是亚琼,我在茶社。 何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亚琼说,那我们就电话聊天吧。我只想告诉你,大冬回来了。 何莉脸上露出了笑。 娟子离婚了。亚琼在电话里大声地笑着,全然一个胜利者。 何莉两眼茫然地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亚琼在电话里喊着,你说话呀。 过了一会,何莉脱口问,峰还好吗? 我和他之间不再有关系。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却又不敢走近她,他说,他不想让那带着幸福和满足感的笑容逝尽在自己手里。峰非常痛苦,夏天,他出了车祸,我去医院看他,他却对我说,车祸是他有意造成的,可惜没死成,他哭得像个泪人。和他认识这么长,他从没为我掉过一滴眼泪。我不知道那女人是谁,真嫉妒那女人。 何莉挂了电话,关了手机。泪已满面。 她决定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她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忘记一个人,才能让冬季不再寂寞。 总工程师位置的候选 唐总工程师要退休了,吴厂长舍不得唐总,但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不走怎么可能让年青的一代施展才能呢?吴厂长找唐总,希望他在走之前为厂里挑选个能担大梁的中青年技术骨干。 唐总想了想,厂里对技术后辈力量的培养还是做得很好的,特别是对青年技术骨干培养。近几年,厂里择优招聘的大学生在生产及技术岗位上都做出了不少成绩。你看李天明、柳宏刚都是不错的小伙子。 李天明和柳宏刚是同一年、同一所名牌大学分配进厂的大学生。进厂实习半年,唐总就直接从厂长手里要走了这俩人。到了技术室,李天明成天抱着书苦读,几年来考取了中、高级工程师职称。前两年公司分房,他正赶上享受三室一厅的优惠待遇。 柳宏刚话不多,成天猴屁股似的,没个定性。每天提前半小时进厂,说是赶早送女儿上学,懒得再回家,就直接进厂。一次厂里开联欢会,柳宏刚的女儿知道后说什么也要让爸爸带她来玩。小丫头长得特讨人喜爱,资料员康大姐就爱逗小丫头,问:家里谁最好?小丫头脱口说妈妈最好。康大姐问爸爸不好吗?小丫头小嘴一撅:也好,但有一点不好。康大姐故意瞪大眼睛问,哪一点?小丫头转过身看看柳宏刚,见他只顾看演出没注意自己和康阿姨谈话,就凑到康大姐耳边说:每天,他都不让我睡懒觉,早早就把我送到学校。特别是冬天,冷死我了。有时去了,学校还没开门,他就把我往学校门口一扔,自己去上班。康大姐一愣,说,可你爸爸都说是你要每天第一个到校的。才不是,小丫头叫了起来,是他每天说要早早上班多挣钱,才逼我早早起床的。后来,康大姐私下里多次说柳宏刚,你对厂里贡献够大的了,有目共睹,每天提早半小时上班,没人给你加工资,也少让孩子受罪。柳宏刚笑笑,习惯了,再说厂里比家里清静,来看看书,上网查资料也方便。说了几次,柳宏刚还是我行我素,气得康大姐甩了句“驴肝肺”也就不再罗嗦了。 等大伙都上班,他又在办公室呆不住了。厂里设备多,柳宏刚每天都要到生产现场巡检,这本不是他份内事,他主要负责厂里关键设备的调配与技改。放着一杯清茶一张报舒服的办公室不享受,成天在车间里转,自己找穷罪。康大姐又善意地骂他几句。 十多年,柳宏刚多次攻克厂里生产技术难题,不仅提高了生产效益,同时,还大大减轻了工人的工作强度。每年,公司科技表彰大会上,柳宏刚的技改、发明都能为厂里捧回个奖杯。只是可惜,这么年来,他手里还只抱着本中级技术职称。康大姐看柳宏刚太累,是即生气又心疼。常常劝他,你也学着人家李天明,先把高工职称拿下,分个三室一厅,将来调资、聘干都有个主动权。柳宏刚笑笑,也不是我不想,几次高工考试不是赶上出差,就是厂里新产品设备上马,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看书考试呀。康大姐说,那人家李天明怎么就有时间的?你就知道傻干。 柳宏刚听康大姐这一说一训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记得第一次高工考试,柳宏刚准备的相当充足,事与愿违,临近考试,厂里上新项目,要派人到大连谈判。本是唐总带李天明去,可那几天,唐总身体不好,高血压病犯了,时常还伴着心绞疼。厂领导临时决定改派柳宏刚和李天明一起去。临走的前一天,李天明说身体不舒服,说什么也不去,没办法,唐总只好拉着病体和一大包药,带着柳宏刚上路了。那次谈判很顺利,但,柳宏刚错过了考试时间。回来时,听厂里其他同事说,看到李天明去考试了。只是那一次,李天明运气不佳,没能考过关。 每次柳宏刚到车间,小青工都热情地给他递上根香烟,拉他一起到吸烟室。一开始,柳宏刚怕耽误生产还推脱几句。一次,柳宏刚值班,碰上爱开玩笑的陈冬阳上夜班,他拍拍柳宏刚说,哥们,你知道你对我们的贡献有多大吗?你不知道,以前这穷岗位,三个人都忙不过来,一接班就忙,一直忙到下班,一点不夸张,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就别提抽烟了。一下班交接完,第一件事就是一路小跑到吸烟室,一口气两根烟,享受呀。嘿,现在经你这么一改,二个人干活儿,每人还能有两次到吸烟室享受的机会。陈冬阳吐着烟圈接着说,你来我们这,都是干实事的,这捣鼓一下,那摸一摸,我们就变得轻松了。他妈的那些厂长、书记来都是来打幌子的,他们来,不是说空话,就是给我们加码子,从不管我们死活。 柳宏刚是个听不得吹捧的人,陈冬阳这么一说,他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仿佛自己是个救世菩萨,要让职工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于是更卖命了。但他也发现,经常到底下转转,在职工们对生产强度、操作难度的怨气中能找到技改的灵感。 吴厂长回到办公室,又找来俩人的个人资料仔细推敲着:一个手里有一张高工证书,别一个是技改骨干,谁更合适接替总工程师这位置呢?吴厂长拿捏不定。他找来厂领导班子一起商讨总工程师位置的候选人。有人建议用手持高工证书的李天明;有人建议用实干的技术能手柳宏刚。意见不统一,吴厂长想了想说,还是让“黑脸”工会主席到两家走访一趟吧,从多方位、多角度做一个衡量。 工会主席方为国,五十出头,中等个头,脸膛黝黑,为人正直、热情,办事周到、公正。在几件厂情与职工个人利益发生冲突处理过程中,方主席以原则说话,为职工办了几件漂亮事,深得了职工爱戴。职工们就从“黑脸包公”引义,授予了他“黑脸主席”的美誉。 晚上,主席吃了晚饭就拿把市面上已不多见的芭蕉扇出门了。天虽已擦黑,但白天的热暑依旧没有散去,没出家门几步,就已一身汗。他摇着芭蕉扇,一边去暑一边驱赶蚊虫。一摇一摆地溜哒到邻近的柳宏刚家。 到了柳宏刚家,主席见开门的是柳宏刚的妻子季芸,就笑着说:到你家打牌有没有人呀? 季芸一看是主席忙让进屋说:宏刚一吃完饭就出门,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到哪了?主席问。新华书店。季芸回答道。那我就等他一会儿。主席心想,到新华书店买本书半个小时也就回来了,先进屋再说。 走进客厅,客厅里一片狼籍,墙边上摞着几个大纸箱,里面堆满了衣物和书籍。怎么这样乱?主席问。 季芸不好意思地一边让座,一边解释说:前些日子发大水,院子里的小屋淹了,天也不太好,也就没收拾。 这几天天好了,抓紧收拾收拾,大热天,看了都嫌热。主席说到热这才感觉到柳宏刚家像个闷罐子,又问道:这么热怎么不开空调?季芸说,空调主机架在院子里,大水那天,没注意,进水了。坏了?主席问。季芸点点头。 主席到院子里看了看,院里搭建的小屋墙壁上还留着一道一米来高的水痕,木地板也都变型走了样,小屋又闷又潮,还散发着一股霉味。他转过身对季芸说:这次大水太突然了,给你们造成了一定损失,不过,厂领导已经决定从帮困资金中抽出一部分补贴受灾家庭。 谢谢,谢谢。季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心里却一阵窃喜,立刻盘算开,如果能补贴一点钱,一定抓紧添台新空调。旧空调修好后,给丈夫放在小屋用。前些日子,丈夫把家里仅有的一些积蓄全借给了家住里下河涝灾严重的姐弟们,现在自己家空调坏了,却抽不出钱。天太热,家里就一台小电风扇,晚上,丈夫总是将小电扇放在自己和女儿的床边,他自己汗流浃背地坐在电脑前绘制图表、查资料。 主席等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柳宏刚回来,就问:买什么书要这么长时间?季芸说:他不是去买书,是去看书。院里的小屋原先是他的书房,大水损失了他不少技术书,这个月家里开销太大,一本技术书都上百元,他舍不得,就天天吃了晚饭带着女儿一起去书店看书、找资料,直到书店关门。再说那有空调,比呆在家里强多了。主席一看钟,还不到八点,书店九点半才关门,一个多小时是等不住了,他起身告辞。 一出门,顿时觉得一阵清凉,手中的芭蕉扇也不由地停了下来。 主席又一转身向李天明家的方向走去。 李天明一直很走运,刚进厂就和柳宏刚被唐总相中,调进了技术室。说来也巧,他们到了技术室,赶上厂里一批进口设备上马,工地急需技术人员。当时,正值盛夏,工地的气温高达五十多度,露天下的设备都是硬铮铮的铁块儿,烤得烫手。两个年轻气盛的大学生都想在生产一线一展身手,就都一起投身到了工地。 第一天,两人在烈火日下与安装工人们一起安装设备,火辣辣的太阳无情地烤着大地,两个嫩头小伙子也没什么防暴晒经验,一天下来,脸、脖子、胳膊,只要裸露的皮肤都被晒得通红,没几天,就都脱了一层皮。唐总心疼两个年青人,想让他们休息几天,可工地人手实在是短缺,他们俩来了真帮了唐总不少忙。几天,他们就摸清了设备安装的程序。特别是柳宏刚,他的英语水平可以直接和外国专家交流,这样不但节约了时间,还避免了翻译人员的口误。当然,这不能怪翻译人员,他们从没接触过这些设备的名称,生癖、古怪的专业术语着实让他们费一番神。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唐总心里安稳了许多,也抽空回家睡了几个安稳觉。一天晚上,唐总照例回家,刚进门,资料员何萍的丈夫就打来电话,说小何提前分娩了。放下电话,唐总就愁了,说好还有一个多月才生的,骨子眼上,这孩子怎么这样爱凑热闹,每天都要有大量的资料要汇总,她这一走,谁来管资料。唐总一边生着闷气。唐总的太太乐了,这生孩子的事,由不得你说想生就生,大热天,孩子在娘肚子里也呆不住了。 唐总没理太太,心里盘算着,小何生孩子,撒下的工作谁接呢?技术室几个老工程师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的了。临时向厂部要人,又怕不熟悉工作,反而误事。他也想到小柳和小李,但工地就他们俩年青人,爬上爬下的事还都指望他们,抽一个走,那另一个人就更辛苦了。唐总心里没了谱,于是就开了门到楼上找方为国为他拿主意。 唐总和方为国同往一个单元,一个205室,一个406室。厂里清闲时,晚饭后,唐总都爱找老方下盘棋,有时为一步棋两人能扯着嗓门闹红脸。开始,楼上楼下邻居还以为两家人发生口角,上来敲门劝和。后来知道了原委,时间长了,也就都习惯了。有时几天不闹,人们还惦记得慌,说,厂子里又忙开了,两老冤家也没时间碰头了。 方为国见唐总来,以为又要下棋,忙让老婆摆棋盘。唐总摇摇手说今天不下棋,并说明了来意。方为国听唐总分析后笑着说,老唐呀,向厂部要人不放心,又舍不得手下几个老同志,还要充分利用两小年轻,你是哪家的会计,算得这般精。唐总说,我也是为了工作呀,人手太紧。方为国说,那我就为你做回主,你就干脆在小柳和小李中间选一个,让他先接过来,工地跑腿的,你可以再向厂部要人嘛。唐总也想不出再好的办法,但让谁接?唐总想了想说,还是让小李接吧,小柳的英语好,工地需要他。 何萍生完孩子就再没来上班,哺乳假还没结束,她那有本事的丈夫,就给她找门路调到生活区一个舒适的工作岗位去了。 李天明接管了资料后也就再没脱手,李天明似乎对这份工作还是挺满意,至少不用天天跑工地,风吹不着,日晒不到。以至后来调来了资料员老康,李天明还是依旧坐在办公室一边协助老康整理资料,一边接待公司、基层技术人员和接听电话。 几年来,技术室也进进出出了几茬大学生,实习一满,他们都主动要求到生产一线施展才华。私下里,他们戏笑李天明是“留守男士”聊天时,李天明都摆出一副老资格,动不动就把他们第一次上工地情形抬出来。你们不知道,那时的太阳真火辣,太阳底下只站了半个小时,人就晒熟了。一天下来,从头到脚都是痱子,第二天浑身脱了一层皮。听多了,人们又封他“祥林嫂”后来,再有大学生到技术室实习,只要李天明一说起他的经历,那些毛头小伙子就嘻嘻哈哈地学着从别处听来的故事,跟着说“那时的太阳真火辣”再后来,李天明自知没趣,也就不再提“当年勇”了。 方为国一边朝李天明家走去,一边心里嘀咕着得赶紧找人帮柳宏刚家的空调修一修,这么热的天,没个空调可不行。这小子就知道忙厂里的事了,家里的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听说刚宏刚的妻子季芸,也是一个小能人,从上班忙到下班。下班后,又忙家务,晚上还得忙孩子的功课。柳宏刚有时说起也挺内疚。 李天明家在生活区最东边的一个小区,那年分房,公司对高级知识分子给予优惠政策,持有高级工程师职称的均可享有三室一厅分房的优厚待遇。正好那年,李天明第四次冲剌高工过关,赶上了这批分房。而那次,小柳又因赶项目错过了考试。事后,厂领导也感到对不起柳宏刚,私下找他谈过话,但柳宏刚却笑哈哈一副阿q姿态:房子小好打扫卫生,再说我们家现在加小院的小屋也是三室一厅。 李天明的家方主席来过两次,一次是李天明乔迁之喜,请厂里几位领导来热闹热闹;另一次是春节,方主席代表厂领导来看望没回家过年职工。 左一拐右一拐,方主席已经站在李天明家门前。他伸手按门铃,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问话:谁呀? 我,方为国。李天明在家吗?主席大声地答道。这时就听得屋里一阵“沙沙”响声,大概是穿衣服吧,方为国心里猜测着,大夏天的,家家都穿得少,上门家访真不方便,方为国笑着摇摇头。 过了一会门开了,李天明上身穿着件t恤,下身穿条沙滩大短裤,身后跟着他的妻子王可萍,也一身休闲衣裙,笑盈盈地让进了老方。看两人的衣着,老方没有猜错。 是哪阵风把主席吹来了?怪不得今天一早左眼皮跳个不停,说有贵人,还真应验了。王可萍人长得漂亮,说话也特讨人喜欢。 屋里开着空调,一股冷气,老方顿觉得一身的舒爽。他将手里的芭蕉扇往沙发边上一扔,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没事,到你们家来串串门。天太热了,还是空调房里舒服呀。从柳宏刚到李天明家,老方身上的老头衫已被汗水浸透了,全贴在身上。在家干吗?老方问。 王可萍说:看电视,可好看啦,韩剧。 啥电视呀?老方看着大电视屏幕上都是一些少男少女嘻嘻哈哈的。 野蛮女友。王可萍一边回答老方的话,两眼却紧紧地盯着屏幕。 老方看王可萍看得那样投入也跟着看了两眼,看了一会,也没看个头绪,就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和疯子似的又叫又喊,也不为什么。李天明一边也看得专注,时不时跟随着剧情吃吃哈哈地傻笑着。老方见屋里就小俩口,问:儿子呢?李天明两眼盯着屏幕一边答道:放假了,送老家我妈那了。还是你们小俩口会享福呀。老方羡慕地说。 一会电视上出现了广告,李天明才转过脸。王可萍也站起身为老方倒了杯茶。平时在家都干什么呢?老方问。也没什么事可做的,看看电视,上上网。李天明答道。网上都有啥东西呀,现在一聊天就是网络,可我一窍不通,聊到电脑我就是一个睁眼瞎子。老方说,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学电脑,跟不上时代是不行了。聊到网络,李天明来神了,上网可以聊天,还可以打牌、下棋、打游戏。老方一听可以下棋也来了神,那可以下象棋吗?当然可以。李天明说。说完站起身招呼老方向一间小屋走去。 这是间十平方的小屋,主人精心地布置成一个舒适优雅的小书房,一张宽大的写字台、一排书柜、还有一台电脑。电脑是开着的,显视屏上绿花花的,再走近一看,好家伙,那不是在打麻将吗?老方问。是的,李天明坐了下来,没事我就挂着泡分,现在我的麻将已是六级了。 老方不明白什么叫泡分,也不知道六级能享受什么待遇。他拉过边上另一把椅子与李天明一起坐在电脑前。他想让李天明教他怎么在电脑上下象棋。老方家也有一台电脑,是儿子去年给买的,还没教会老方怎么玩,就到外地上班了,放在家里也没人会用。他想学会了上网,等两年退休就可以和老唐在网上下棋了。而且还用不着面对面闹得脸红脖子粗伤和气。 李天明点开了联众里的中国象棋,很耐心地教老方怎么进入,怎么坐下,怎么开始,怎么走棋子。老方倒也学得起劲,一会就亲自坐在电脑前动手操作了。老方连下了两盘,一和一胜,心里美滋滋的。可对方不乐意,退出了。老方一下忘了怎么操作,转身想问李天明。 边上的椅子里没人,老方起身到客厅,李天明又和妻子一起看电视。他瞅了眼电视,电视里正播着金粉世家,这片子他知道,是他那个上初中的外甥女最爱看的,有时她妈妈不让看,就找个借口跑到老方家。老俩口在家没事,也高兴能有个人来解解闷。小丫头爱看,老俩口也就跟着看,但看了几集,老方就烦了,那小子成天无所事事追一个女孩子,想说明什么?拿起摇控要换台。小外甥女一把从他手上夺过摇控,昂着脖子对着他:你老古董了,那才叫爱情,那才浪漫。老方指着小外甥女的鼻子说,小小年龄就爱情爱情的,把心事放在读书上。小丫头也不甘示弱,回敬道:我们是花季少女,哪个少女没有梦。气得老方是一点拿她没法,但又不好让妹妹知道小丫头跑到这来看电视,知道了一定又是一顿数骂。老方这个小妹妹比自己小十一岁,结婚十年才生了这么个宝贝疙瘩,但夫妻俩对女儿的管教还是挺严的。老伴出来打圆场,哎呀,现在电视、电影最大的市场就是他们这般孩子,不搞这些花名堂谁来看呀。老方这才坐到一边找本杂志或报纸看看。 李天明看老方出来,忙站起来,不玩了?人家退出了。老方说,可我又忘了怎么进去了。李天明说,只要找个空位子双击一下,点开始,一会就有人来找你了。老方又随李天明走进小屋,老方说,不行,还得从头学起。要不你找本电脑书我先看看,等理清了来龙去脉再玩吧,别闹笑话。 李天明走到那排书柜前,翻找起来。趁李天明找书,老方在书柜前翻了翻。大都是金庸写的射周雕英雄传、书剑恩仇录、雪山飞孤及其他港台作家写的武侠小说,还有就是一些台湾“小女人”小说。这么多武侠小说,都是你自己买的?老方问。是的,好多书这里买不到,都是出差时在外地买的,你喜欢借两本看看。李天明一边找书一边得意地说。我老了,对这类书没兴趣喽。老方摇摇头说。 翻了好一会才找出一本全国职工网络知识普及教育递给老方。老方接过书,抬腕看了看表,快十点了,你们也得休息了。李天明说,早着了,我睡得晚。一边的王可萍插话说,他呀,夜猫子,每晚玩游戏都要到一、二点才睡。那不影响身体吗?老方关心的说。习惯了。李天明说。 从李天明家出来,老方这才想起吴厂长交待自己的事。吴厂长让自己问的那几件事他一件也没问,只顾着坐在电脑前下起了象棋。 今天,领导班子会散了后,吴厂长打了个电话让老方单独到他办公室来一趟。老方进门,吴厂长让他把门关严,而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这次总工程师这个位置,托人找路子的大有人在,不仅有本厂的,还有许多外单位的,条件也都不算。但我本人更想启用自己厂里的技术人员,一来他们对厂里的情况了解,二来机会难得,三也是为了我今后更好的工作。吴厂长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心照不宣地看了看老方,老方也会意地点了点头。心想,说白了还不就是用自己的人好管。吴厂长接着说,我想就在柳宏刚和李天明俩人中挑选一个,这次我也不想进行竞聘,就领导班子内定吧。但一定要从多方面去了解,挑选一个有知识、懂技术,各方面都优秀的。高职称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心里要有我们这个企业。找他们俩谈话时,可围绕两方面,一是看他们是否要求厂部对他们技术人员进行技术培训;二是问问有没有什么家庭困难。 当时老方想,吴厂长让他问这些做什么?第一个话题他能理解,看上进心的问题。那第二个问题又是为了哪般?这应该是自己这个做工会主席管的事。管他的,厂长让问就问吧。 老方一边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一边想着明天怎么向吴厂长汇报今天家访的情况。两个人,一个没见到面;另一个不但见到了,而且还教会了我怎么下棋打麻将。他摸了摸半秃了的脑袋,心想,我实话实说,厂长是个精明人,用谁他心里更彻底。 美丽的公主 一场狂风大雨将天鹅妈妈的窝掀翻了,一窝天鹅蛋滚落四处。 天鹅妈妈外出觅食回来,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她急忙四处寻找自己未出生的宝贝。许多天鹅蛋被雨水冲进了湖中,天鹅妈妈不顾一切地扎进了汹涌的湖水中打捞自己的宝贝。 当天鹅妈妈拉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岸上时,天已经漆黑,雨也停了。她数了一数:六只蛋,一个不少,只是有一只蛋好像比以前小了许多,也许是被这场大雨吓得吧。她也没多想,又忙着摸黑找来了一些树枝和干草连夜搭窝,好让自己没出生的小宝贝有一个温暖、安稳的窝。 为怕万一,天鹅妈妈再也不敢出远门觅食了。饿了,就啃几口窝边的青草,渴了,就到湖边喝几口冰凉的湖水。一天天过去,天鹅妈妈的肚子下探出了一个个灰绒绒的小脑袋,小宝贝出生了。天鹅妈妈数了数,一、二、三、四、五,怎么还有一只没出壳?天鹅妈妈将头伸进肚子下看了看,还有那只最小的没动静,天鹅妈妈又将翅膀收了收紧,生怕冷着了那只小个子宝贝。 第二天,太阳刚露出脸,最后一只小宝贝也呱呱地出壳了。天鹅妈妈高兴极了,忙将它抱了出来,一看,哎呀,这只小宝贝多漂亮呀,通体黄绒绒的,多像一位高贵的小公主。 天鹅妈妈生了一只漂亮小公主的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天鹅湖,远近的天鹅都争相抢来看这位美丽的小公主。漂亮小公主的出生,给天鹅妈妈带来了无限的快乐,由此,天鹅妈妈的身份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新一届天鹅湖酋长竞选,天鹅妈妈首当其冲地入选了天鹅湖酋长。 每天,天鹅妈妈外出开会、参加宴会、接待外宾或出湖访问都要带上美丽的小公主。美丽的小公主在天鹅妈妈的庇护与熏陶下也越加像位公主了。她看不起自己的哥哥姐姐们:“看看你们那灰不溜秋的羽毛,多脏呀。”她常常走到湖边孤芳自赏“现在就如此的美丽,长大了,那还不天仙一般。”天鹅妈妈走过来“我的孩子,你将成为整个天鹅最美丽的公主。”美丽的小公主听了妈妈的话,更加自信,从此,她再不到湖边照镜子了。当看到哥哥姐姐们每天都到湖边精心梳理他们的羽毛时,她哼了声,嘲笑道:再怎么梳理,还是那一身脏兮兮的。 小天鹅们一天天地长大了,一身灰色的绒毛褪去,换上了一身雪白的羽毛,他们在天空翱翔,尤如一片白云;他们在湖中嬉水,宛如出水芙蓉。 美丽的小公主整天躺在鹅绒高垫的窝里,什么事也不做,除了吃,就是睡。看到哥哥姐姐出落的如此美丽,猜想自己现在一定是天仙般美丽了。想到这,她又带着傲慢的微笑沉沉地睡下了。 天越来越冷,冬天就要到了,天鹅妈妈告诉美丽的公主要动身到南方旅行了。这时,美丽的公主这才摇着滚圆的身子走出温暖的窝来。 出发的号角吹响了,天鹅妈妈一跃,直向天空飞去,她的孩子和整个天鹅湖的天鹅都紧跟着向天空飞去。美丽的公主也学着哥哥姐姐们的模样奋力地扇动着翅膀,可任她怎么扇,也无将她那笨重的身体带上天空。天鹅妈妈看到美丽的公主没跟上,想回来带她,可她是一族之长要为整个部落负责。她悲伤地在上空盘旋了一圈,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落下一串老泪向远方飞去了。 自然保护区管理员们来清理湖面,发现了美丽的公主,一个人大声地叫道:“天鹅湖怎么混进了一只呆木鹅,正好今晚没下酒菜。” 美丽的公主听了,拔腿就跑,边跑边大声地申辩着:“我是天鹅,不是呆木鹅,我是美丽的公主。” 拥有一个美丽的家 常和朋友谈起一些有关家庭的话题,各有各的看法,常常相持着,谁都说自个儿有理。听多了,也想说说自己对婚姻家庭的一些看法,算是自己十多年婚姻的体会吧。 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是靠夫妻双方共同努力营造的。心理学家常常提醒人们,尊重,是爱情的尺度,是维护夫妻情爱的最有力的基础。和朋友一起聊天,常常能听到埋怨对方这不是、那不是,而从没检讨过自己。有一个妻子很爱丈夫,希望他能有一个良好的生活习惯,特别反对丈夫抽烟。她不从“抽烟有害健康”等等方面去劝导,而是强制性地勒令他戒烟,不分场合。有一次,小两口参加一个朋友婚礼,新娘为客人敬烟,可刚点燃,做妻子的当着新人面一把夺下了烟,丈夫怕新人产生误会又捡起来,小俩口开始叮叮当当,本是喜事却闹个不开心。后来我们批评她的做法,她却强词夺理地申辩:“只有这样,他才长记性。”然而她却不知,这却大大伤害了丈夫的自尊心,也损坏了自己形象。还有些妻子,当着外人面埋怨丈夫没本事、没眼光,在娘家人面前数落丈夫,抖露出一些小俩口间发生的小磨擦。我们知道,理想的夫妻关系应该是一种平等的情感对应,你尊我爱、互相尊重,才能达到相知相爱、情切意浓。 在人生漫长的爱情旅程中,难免会有一些不愉快的波折。有句话,叫“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完全没有缺点的人是不存在的。有缺点,就会出现不同看法和分歧,家庭矛盾也就相随而来。 一个家庭有矛盾是正常的,没有矛盾却是不正常的。从相识、相恋,到情投意合、心神领会,需要一段较长的适应时间。有的夫妻能达到心心相印这样可贵的默契,而有些夫妻却始终达不到这一境界。这主要是出于言语表达与意义的脱节。有些性格内向的夫妻,有时羞于在对方面前表达自己内心真正情感,喜欢用迂回形式,拐弯抹角地表达,希望对方能理解其弦外之音。这种“言不由衷”的表达,很容易造成误解。现在的工作节奏越来越快,一天下来已经够累了,如果回到家中还要绷紧神经去破译对方的“密码”活的就更累了。 男人不喜欢女人生硬命令似的口吻。一个家庭,语言艺术也很重要。我喜欢整洁,每天下班回来,看到家里井井有条心情就特别舒畅。但丈夫天生惰性,早上不到点不起床,从不叠被。说过多次就是死不改悔。一天,我对他说,我不强求你早起为我和儿子买早点,做早餐,但希望你每天早起二分钟把床铺好。每天我回来看到床上乱糟糟的心情就特别坏,什么家务活都不想做,可如果回来看到床铺得整整齐齐,再累,我都忙得开心。自那以后,丈夫主动铺床了。婉转、商量的口吻易于让男性接受,有话就说、开诚布公是交流的最佳方式。 幽默,是调节家庭气氛的添加剂。有时,一个玩笑能使剑拨弩张的气氛变得轻松愉快。夫妻间还应该有相容性。对配偶的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要有宽容精神,不必事事强调让对方与自己保持一致,因为这种一致即不可能,亦无必要。强求一致,结果大多是以牺牲和睦的感情乃至婚姻为代价的。夫妻关系中感情因素掺和的太多,有时,理性也难作评判标准。要学会分清是非轻重,学会妥协(原则性的例外),不必事事争强好胜。中国有句老话“退一步海阔天空”妥协即是成全对方,也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共同拥有的家。更何况现在是一个讲“个性”的时代。 信任,是夫妻关系的基石。夫妻之间互相猜疑、缺乏信任,关系必然不融洽、不和谐。丈夫晚回来一会儿,就打破沙锅问到底,无端地怀疑丈夫有不轨行为。反反复复便导致对方产生逆反心理,没完没了地争吵、不和谐的音符冲击着家庭,夫妻关系日益紧张,情感渐趋冷漠,基至导致爱人爱意别移,另觅他情。其实,生活中夫妻之间有点“醋”味未必就是坏事,一点没有,倒反显得平淡浮浅。相互吃点“醋”这说明对方很珍惜你。当然,无理由的猜疑却是一种严重的心理失衡。夫妻之间应该求大同,存小异,既拥有共同的生活理想和行为准则,又保留各自一定的心理空间。只有尊重爱人的独立人格、生活理想、心理需求及个人隐私,才能保持稳定和谐的婚姻。爱一个人,就要给他充分的自由。 能两情相悦共同厮守到白头,那自然是人生的最大的幸福。但,人要现实,必竟婚姻不是童话故事,要学会把握婚姻。只有两人相互珍惜、同心呵护那份真挚的爱情,才能拥有一个美丽的家。 不缺彩的语言 在长江港边,最美的景色是黄昏。夕阳下,远处的江水与灰色朦胧的天浑然一体。夕阳在云层后面依旧吐着艳丽的光彩,于是,江尽头的色彩更加丰富,那暗褐色是暮色下的江水,火红,是夕阳吐出的光彩,白色是飘动的云。 上中班,在等待卸货时,就欣赏着江边的景色。天边,暮色将远处一艘艘船只吞噬在江的尽头。耳边,是被海风吹晒得黝黑油亮、肌肉发达的水手们干活的号子。 眼的余光,觉得船上有一双眼睛在看我,下意识地转过去。一张黝黑很有棱角的脸庞,镶着一双深陷却明亮的大眼睛闪着光看着我,却不言语。因为有些距离,我大声地问他有事吗?他嘴角一提,却不出声,用手指指岸上的另一车货物比划着,那意思是让我们先装那批货物,好将空隙填充实了。我向吊车司机转达了意思后就又坐一边看他们干活。这时,我特别注意了那有着双明亮大眼睛的水手。只见他一会窜到舱里,一会跳上甲板,勤勤恳恳,不知疲惫的忙碌着。大概他也发觉我在注意他,时不时地也转过头看我一眼,但很快又羞涩地低下头忙他的事了。 我不太喜欢看海船上的员工干活,也许是语言不通或其他原因,很少理会我们的意图,只顾用蛮劲出苦力气。但今天却让我眼前一亮,那双大眼睛一边比划着,一边借着吊机的惯性让货物堆放的又整齐又严实。当活儿快收尾时,边上的船员才叫住他,让他一边休息去。他一边走开,一边回头看了我一眼,并向我点了点头,大概是感谢我刚才理会了他的意思才使得工作进展顺利。我不由地夸赞他的聪明。一名船员立刻过去拍了拍那大眼睛,与他比划着,指指我,又指指他并竖起大拇指。我纳闷那样近距离为什么还用比划。那船员笑着说,我与他说的是无声的语言。 他是个哑巴。 我怔怔地看着那双深而明亮的大眼睛,一个有残疾的人为了生存随着船出海飘流,我常听海员们说在海上飘泊不怕风浪,但却受不了那份寂寞。为赶走那份寂寞,他们不时地开着玩笑,唠着家常。而他,原本生活里就缺少了那份语言的色彩,又是怎么度过海上那段寂寞的时光呢?这时,那双大眼睛又向我投来了目光,并微微地提了一下嘴角,那一脸的腼腆却不泛自信,随后走下甲板忙着收缆绳去了。 他们就要启航了。远处,夕阳吐着最后一丝耀眼的光彩,在这无声的暮色里,我却感受到一种并不缺色彩的语言,那就是心与心的对白。 雨夜 夜深了,一天的喧嚣终于平静下来了,这是我一天里最钟爱的时光。我尽可以享受这静静的夜晚,更可自由自在地遨游在无际的网上。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一阵烦躁,便起身探个究竟。 轻轻地拉开窗帘,玻璃窗上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洒满了雨点。 下雨了。 推开窗,一阵清凉,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衣襟,伸出头去寻得那“叮当”声。原是雨珠拍打空调遮阳蓬的白铁皮。“叮当,叮当,叮叮当当”无力的拍打声与这静静的雨夜是多么的不协调呀!为什么当初会选择白铁皮,而不用更好的防雨帆布材料?也许是一着失算吧! 远处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楼上的老妪也哼哼了几声,但很快就平息下来了,只是那不知情趣的“叮当”声这时显得是这般的剌耳! 突然,我看见路灯的灯罩下,有几只小飞娥在摇曳的风雨夜里挣扎着。显然,她们已没有多少气力了,一会儿扑晃着翅膀在那可怜的空间里飞荡着,一会儿又贴在灯罩上喘着气儿。然,风越刮越紧,雨也越下越急。“叮当”声此时也变的有力了许多。望着那可怜的小飞娥,我不知道她们还能不能坚持到雨停,坚持到天明。又是一阵凉风袭来,并夹带着雨丝拍打着我的脸,用手拭去,却感到雨水有一丝温热,定神再拭,不知何时,泪水早已打湿了衣襟。自己也莫名起来,这泪为谁洒?为远处啼哭着迫不及待要吃奶的婴儿着急?还是怜悯楼上生病的老妪?也许更是为那没有明天的小飞娥。 也许还有别的原由,只是不想提起,亦不敢提起,任由泪水尽情地趟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