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墨文集》 总结 从网吧里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是第二天朦胧的早上。下着雨,天空在那个时候是单纯的灰色。我总是这样,在面对着电脑的时候就忘记了时间,像是一个有着很大毒瘾的吸毒者,为了短暂的快乐而不惜一切代价的出售自己本来就有限的生命。虽然大多数,我是躲在寝室里,小心翼翼的裹着被子,像虫子一样的蜷缩然后坐在凳子上,假装对自己很好。 既然下雨,也就注定了我无法快速的回到寝室。或者,我可以不顾一切,像七岁那年的某一个放学时候大声叫嚷的冲到雨中,落汤鸡一般的回到家里。那是爱我的妈妈所不忍看到的,于是她一边用干燥而温暖的毛巾给我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低声责备我不懂事。她的声音是温柔而动听的,像是洞萧一样的清澈然后传出很远。那是童年无所是事时纯真的快乐。我早在几年前就长大然后离开自己的家乡到达这片陌生的,带着严重艾草气息的土地寻找自己的归宿。于是有了离别,于是有了孤独,于是有了冷落还有失望。于是我就算现在冲到雨里全身湿透的回到寝室也不会再有人给我递上毛巾。 一切听起来让人心灰意冷,有如站在悬崖边上的进退两难。庆幸的是我终于学会了微笑——面对任何的人和事,像带着面具一般僵硬而生冷的微笑。 我想我是一个理智的人。既然没有人肯像母亲一样的递给我热毛巾,那么我只能等。站在满是积水的走廊或是臭不可闻的厕所旁边,双手插进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袋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般安静的凝望天空祈盼天晴。 mp3早在上个学期的时候就弄坏。我曾对很多人说过,有了mp3,有了音乐之后我就不再那么的孤独绝望落拓寂寞忧郁,后来有人对我说,上了大学之后,我已经重复不断的买了四个mp3。于是在安静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呆图书馆的时候我会想,自己的前世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种动物或植物,然后又犯下了多少的罪孽让我今生如此失败? 我想我是罂粟,像谜一样不可理解却让人如此的疯狂以及沉沦。 才是九月初,但空气早已经冰凉得不再是一件紫色的t恤所可以阻止它们的侵入皮肤。到达这个城市早已经有四年之久,而我依然分不清哪面是东西,哪面是南北。一个名字叫做陨,有着柔顺长发,穿着白色连衣裙,认识我的女孩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告诉我说,今天吹的是北风。轻轻的一笑之后我才明白,我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才感觉到了寒冷的存在,而不是因为寒冷驻足在我的心头。 陌生的地方让一个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我分不清这个城市的方向,于是这个城市不属于我。 用不锈钢做成的走廊护栏早已经冻得不能触摸,而大雨,却还没显示出要停下的迹象。我说过我是一个极其怕冷的人。面对让人绝望的空气,我只能退回那个自己呆了18个小时,有着温暖气息的网吧。纵然我早已经十万分的想离开! 我坐在红色柔软的凳子上闭目养神。在那段漫长的等待时间里我解出了一道有趣的数学题并想明白了一个可以称之为“人际关系”的道理:你时常依赖于那些让你生厌并且困惑的东西。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和我想要离去却又不得不留下的意思大抵上是相同的。 我并不是网吧里的常客,但那老板却早已经熟悉了我的声音还有一些怪异的肢体动作。于是他平静的坐在我对面,递上一支烟,貌似亲切的说:还不回去吗?我半开玩笑的将他递上的香烟拒绝:妈妈让我不要拿陌生人的东西!然后从容的站起身,快步走出网吧。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过任何的短路的话,那么年少时,爱我的母亲真的曾告诉过我说——不要轻易的拿陌生人的东西,就算你十分的想要得到!十多年过去了,那句话现在成了我创造的一个笑话。是否那个年代的许多东西,如今早已经让我们所不耻甚至沦为了笑柄?诸如爱情,友谊,还有诚信! 我只是转到了一个网吧老板看不到的角落里继续着自己的等待。深红色的墙体,苍翠而繁华的盆景,店铺透明一尘不染的钢化玻璃,还有灰色的水泥地板。那一切在晴天的时候一无是处,不过是大脑里一晃而过的一幅黑白图片。可现在,孤独之时,俨然存在了许许多多的诗情画意。视线所到之处,甚至可以微然一笑然后深情的思考。 命运就像强奸,你反抗不了就要学会享受! 孩提时,我享受着行进的生活还有温暖的记忆。而今,我学会了享受目光所能触及到的一切,在目光离去之后快速忘却。 孩子心里想着什么就做什么;大人却永远是心口不一的矛盾体。上帝应该是一个大人,因为他在安排命运的时候完全按照大人的游戏规则执行着。我并非痴心妄想的想要得到过伞,我所盼望的不过是大雨能停下来不再让我难堪。然而在四十多分钟的等待之后,我得到的却是一把湛蓝色的杭州天堂伞而不是大雨停息。 赋穿过憔悴的樟树朝我走来。城,你在等伞吗? 不,我在等雨停。 他在手提袋里翻了翻然后拿出一把伞,我这有伞,拿去吧,记得还我! 于是我笑着接过伞平静的走入雨中,于是童话只能骗小孩却不能唬大人,于是等待失去了意义。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好的成绩,并不是所有的等待都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在雨中步行是快乐的,那种快乐并非来自身体的运动而是因为目光能够不间断的享受着快速更新的信息。 一位老人在电话亭边把我拦住,接着用地方方言问了我一些什么。我曾吹牛说自己精通六国语言,但那一刻,却误以为老人在问自己在哪坐taxi。其实他不过在问我,这公用电话亭的电话应该怎么打! 那是一个送孩子上大学的父亲——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望了一眼他身边背着一个大书包的女孩,她的左手拿着一张201电话卡,死命的塞到了ic卡插槽里,用漂亮的眼神微笑的看着我嘟囊着:这电话卡是不是假的? 她并不懂得,电话卡还有着多种的分类;她更不明白,自己的生活从此将比手中的电话卡更复杂千万倍。 我走到她跟前,小心的将电话卡拔出接着告诉她,先拨201,然后是卡号再然后密码。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笑容依旧迷人而灿烂。我拿起话筒让她报卡号密码,拨通了他们想要拨通的电话。 老人对我说“谢谢”的时候我早已经走远——并非我不尊重他们,而是因为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感谢。更或许,我应该感谢他们,是他们让我重新看到了一种朴实和纯洁,虽然那些,在别人的眼里叫做笨或者无知。 一切本来就在悄悄地,行人匆匆却悄悄地! 大雨依然没有停,如果没有碰到赋,这个时候我还在等待而无法继续自己的步行。 我又看到了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他站在我所喜爱的樟树下,背着一个双肩背包扶着一个行李箱。浑身湿透,下垂的头发在缓缓的滴水。我甚至看到了他乌青的嘴唇还有颤抖着的牙齿。他固执的望着远处波澜起伏的湖面,却依旧止不住的从眼神里流露出哀伤与怜悯。 我热心的帮助向我求助的任何人,但我却没有上前将自己的雨伞送给他。因为我害怕他怀疑我想要骗他;因为我害怕他以为我是一个坏人;因为我总以为自己是一个坏人! 于是我就这样路过,眼睁睁的看着他失落的眼神停留在我紫色的t恤上。幸好那些画面,可以在我目光触及不到的时候瞬间忘却。 回到寝室,大部分的同学都已经赶着去上课。没有人问我从哪来,要去哪,因为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像起风时候的蒲公英一般的孤独落拓。而我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更需要的是睡眠而不是所谓的“大学知识”毕竟我只是在混日子。于是安然躺在自己凌乱的小床,只是临躺下之时,又匆匆的上了一下论坛,扫了一眼更新的帖子。 我是一个活在网络里的人,生活的唯一希望便是那些快速更新的帖子。 下午四点整,我安稳的醒了过来。睁开憔悴的双眼,窗外的雨早已经停了。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香味,让人窒息的清新。 五楼下是流水一般匆匆的行人,他们的忙碌,是假装,还是行动上的随声附和? 我知道新的一天重新的开始。只是这新的一天,依然如昨的浑浑噩噩,空虚无聊! 城市的声音 伞早已麻木了,呆呆的看着远方,看着空中飘乎不定的空气,尽管他根本就看不到空气 ——题记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是四月末五月初。她说,城市从这里得到开始,生命在这里幻灭无声。 是黑夜,我站在窗台,知道一切刚刚开始。 似乎那是我两年之前的一个影子,我从声音里听到了自己的过去与无知。像是一团混乱不堪的麻线,缠绕得死去活来之后得到的一种豁然开朗。 怨天尤人总是太多,而我也以为自己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于是我会假装很单纯很干净的抬起头看灰色的天空——那时候的天空永远都是灰色的——只有灰色才会让人感觉到忧伤,而青春的忧伤,似乎永远都不会随风而逝。 我告诉她,不要每件事都那么的当真,不然到头之后受伤最多的会是自己。 她说,情愿受伤,也要认真。 那时候我是笑着的。有风绕过很大很大的一个弯子从我身边吹过——那些风知道我喜欢它们吗?所有的爱恨情仇与回肠荡气在风儿轻轻消失的时候也轻轻的消失了,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又似乎曾经出现过了之后悄无声息的消失顺便带走了我的记忆。 楼下是一排很整齐的樟树。残风从樟树叶子上滑过的时候,猎猎作响,有如一面又一面旗帜立于风中把空气撕碎。天空那时候是蓝色——从未有过的一种蓝。我知道自己放开了很多心情还有很多的事,纵然那些事让我痛苦过,伤心过。 风过了,于是我的笑容也凝固了。 我对她说,你还没长大。 你才没长大,你全家都没长大。她似乎很生气,虽然我听不到她颤抖的声音。 呵呵。我傻傻的一笑,不置可否。 似乎多年之前,我也总喜欢与别人很严肃的去争辩一些本来就没有意义的事。于是别人会问起我年龄,我告诉他们说,我18。然后我就能看到别人的摇头,接着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他们告诉我说,我的思想早已经停留在而立之年。当我多次的听到别人如此说我之时,我害怕的关上电脑,趿着拖鞋慌乱的套上mp3然后站在运动场上,对着草绿草绿色的球场发呆 那是怎样的一片天?带着淡淡的灰而夹着轻轻的蓝,会飞过一些莫名其妙而不知名的鸟,那些鸟,会发出一种撕裂的破鸣,苍穹在那些尖锐的声音中破碎,纷纷扬扬的落下,大地微微的颤抖。 我花上很多的时间去听音乐,花上很多的时间骑着自行车像疯子一般的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跑。路过很多的樟树与景致,穿过一条条画满了斑马线的人行道,阳光很惨烈的打在我背上的时候,我总会站在一条锈迹斑斑的铁路旁,看着许多背着花花绿绿的书包小孩,笑容满面的牵着小手安静的上学,聊天 变回自己的时候我的面容苍老了许多,但我一直装出很快乐——我毕竟不再需要用18岁的年龄去承担30岁的思想——那种痛苦远远的超出了带着微笑的苍老! 那个声音说,别管我是女孩还是男孩,让我们彼此拥抱! 我想问,需要拥抱多久,冷却了的心才会逐渐的回落到温暖? 喜欢上艾草的时候我已经把樟树忘得差不多,但后来,这个城市的艾草渐渐减少,我听着mp3的时候,只能把淡淡的笑挂在脸上,装作无所谓一切的低着头,安静的数着自己的脚步 声音渐渐消失的时候,我回味在空荡荡的音乐里,看到苍白的荧光洒落在楼下枯萎的樟树。路边的人流一晃一晃,荡漾的空气摇曳着樟树叶子,缓缓的排成了一个年轻而自然的微笑! 我从那里走过 我从那里走过,看到了瞬息到的烟火,灯火辉煌的楼群,喧嚣的炮仗还有匆匆消逝如同流水一般的行人。 我第一次到那个地方是两年前。那时候我一定还很小很不懂事,因为我总会在星期六星期天,在没有课的时候跑到那个地方站着吹风,看呼啸而过的车流。一站,就是很长很长的时间。太阳下山,我会仰起头,很单纯的让霞光洒落在自己苍白的脸颊,然后是微笑。 那里长着很高很高的艾草,一条小路穿插其间。我曾站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山头看那一块自己很喜欢的土地——那条小路像小蛇一样盘绕在淡淡的绿色中,有风吹过,艾草轻轻伏倒在地然后又缓缓的挺直,有如波浪一般的把我的梦想与微笑吞噬 我曾花过半年多的时间站在那块带着泥土芬芳的艾草地上,样子很傻——淡蓝色的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或是长长的头发或是光头,脚上套着一双很破旧很破旧的拖鞋。 我把破拖鞋丢弃的时候,艾草地开进了许多辆许多辆的汽车,艾草一棵一棵的让机器从黑色的土地上掘起,然后没有修饰的铺展在泥泞的土路上。汽车重重的把绿色的叶子还有草黄色的茎干辗碎,载着满车的艾草特有的香味穿过繁华的城市到达荒凉的边缘。 我从那里走过,艾草的清香似乎还存,于是我驻足 艾草挖完,那块土地的颜色变得很绿很绿,像是一颗璀璨的翡翠。汽车一辆一辆的辗过翡翠,晃悠晃悠的从里面开出来,消失在万家灯火之中。我以为那片土地重新的获得了平静,泪流满面的奔到了翡翠之中,后来我发现,那里面站着很多很多的人,他们手里拿着铁锹,地上堆满了脚手架。 后来我买了一件同样淡蓝色的t恤,于是原来的那件,让我埋在了绿色的翡翠中。 有人跟我说过,艾草的芳香可以延续很多年。 我问过那人,城市的乌烟瘴气会让艾香清除吗? 那人摇头,然后脸上晃过一丝无奈与苍凉。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懂得了什么叫做忧伤。 我从那里走过,艾草的芬芳徐徐的漫延到我的呼吸中,迷失了我无神的双眸,勾销了我的魂魄。夕阳的颜色带着斑斑点点的黄,晚霞开始不再纯净 楼房的轮廓已经渐渐的显现,我站在樟树下,双眼模糊的看着那高高的脚手架,心头浮过一阵从未有过的荒凉。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像只自由的飞鸟,高高的翱翔在灰色的天空,而自己的所爱——那块绿色的土地,让一个比我先到的人张开血盆大口悄无声息的吞噬。那张因为膨胀而扭曲的脸上,刻着一个狰狞的笑容,肆虐而狂妄! 我惊醒的时候满身冷汗。把窗子打开,我看到了明月高悬于空,把我的影子长长的拉在身后,像是一头乌黑的长发。寒风吹过,然后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微微的左右摇晃 远处灯火通明的工地上机器轰鸣,我看到楼房的轮廓愈发清晰。而闭上眼,是梦魇! 洗白的牛仔裤后来在膝盖上破了一个小洞。我笑着把裤子折好,然后走到窗前,双手托着丢到风中。风终于把它给吹开,愈吹愈远,后来竟像风筝一样的张牙舞爪。第二天,我在另外一栋楼后的水泥路上看到了它,裤腰上,已经踩上了好几个乌黑的脚印。早晨的露水铺陈在碧色的草坪上,像是清澈的泪水——宿命! 我从那里走过,艾草的香味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然后,消失 那个人后来到了这个城市,她问我,艾草呢? 我告诉她,蛇死了! 于是她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这个城市,我站在阳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淡淡的一笑,然后泪流满面! 城市的楼房早已经建好,恢弘而高大,很气派。我目光空洞的站在楼下看着银色的玻璃,左胸口的心,悄无声息的化成了水。那时,我没留长发,也没剪光头,而是很文雅的剃了个学生装,面带微笑,笑声凝固在了29摄氏度的高温! 我从那里走过,面容憔悴,身影单薄,凹陷着眼眶。 艾香呢,艾香哪去了?我拉住一个陌生人,满怀期待的问。 艾香?这里从来就没有过艾香。 那块土地的艾香最终全部消失,我流离失所的站在马路边,像个迷了路的孩子,除了哭泣,一无所有。 解梦人替我解开了那个梦,说艾草地本来是我的——如果我能留着长发,穿着淡蓝色t恤,洗白的牛仔裤和破拖鞋站在那条如蛇般的小路上等待十年! 十年?我笑了笑,看到死寂的狂风把楼房刮倒 我从那里走过,一股淡淡的艾草芳香不知从何涌来,淡淡地,却永恒!我驻足寻找,左胸口的心,灵活的跳动。我在绝望的哭泣之后真挚的微笑——艾草的芳草,从我心底飘出 五月烟火 忧伤与寂寞正在远离,我知道! ——题记 只是见过她的几张照片,记住了她的少许几个笑容,而她长得什么样,我不知道。 四月末的梅雨,五月初的烟火。 那时候我的记忆里,总是不停的浮现着另外一个女孩的身影——微微的胖,圆圆的脸蛋,还有让人意乱情迷的笑容。那件米黄色的毛衣是她的所爱,冬天到了,她就会穿。我会站在远远的石台,安静的看着她朝我微笑。那女孩是我的初恋,我想我爱过她。因为我现在的回忆,她淡淡的身影,总还能刺痛我依旧鲜血淋漓的心与灵魂——这是两年之后今天的事——虽然已经过了两年! 我想要说的不是那个让我心疼的女孩——两年多了,我有足够多的理由让时间将她从我的记忆之中抹杀。因为我害怕再看到孤独而落拓的飞鸟掠过苍穹时候的悲鸣;因为我害怕,自己一个人站在樟树下让大雨倾盆淋湿的心 我忘记她了吗,我忘记她了吗? 哦,应该没有。因为她曾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而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些活生生或者早已经血肉模糊的影子。 记忆太让人痛苦,于是我成了一个喜欢站在古老而残破墙角的疯子。一个城市太大,就不会有人知道我想要去哪里。我总喜欢自己一个人骑着车,竭尽全力的登着踏板想要跑到很远很远,让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风会从左面脸颊吹过,带着阳光的破碎与腐败的气息围绕在我身边。如果方向正确,我会路过一座桥,我会在桥上把车子停下,看着脚下灰色的水泥还有轰鸣而过的船支。 五月的烟火久久不来,而四月的梅雨,早已经下到了尽头! 百合像岁月一样悄悄消逝,一瓣一瓣的在梅雨无情的陨落中凋零。我知道我的生命会像玫瑰一般的绚丽而让人不敢靠近——我带着一身的刺奔跑,因为我拒绝受伤;因为我的生活失去方向! 我为什么会双眼迷离,我为什么要在两年之后还哭泣,我为什么依然迷恋着虚拟的网络,我为什么还在喜欢nightwish的摇滚,我为什么还总戴着mp3独自徘徊在城市边缘?因为我——空虚! 没有人理解我的所有举动,而我,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去理解。 她20岁了吧,但一定还是那么的孩子气——我是猜的,因为她论坛的id叫做“孩子气” 素不相识,于是两个人的话题在开始的时候,干涩而艰难。我胡说八道的说要泡她,而她扯南道北的说我风趣——对话似乎就从那个时候开始,虽然我知道我的心,还在封闭! 我习惯了凌晨两点钟睡觉。那天夜里,我入梦之前,我笑了七次——整整七次!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那么开心的笑,我也不想明白——有些事本来就和爱情一样的荒唐无聊,继续的深入,也未必能多懂得一些什么。心里清楚的只是,有笑,就会有快乐。 如果说听到过声音看到过相片就叫认识的话,那么我们的认识,不过是两天。但快乐似乎与时间无关。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她让我笑过很多次,而每一次笑过之后,我总会莫名其妙的回落到了忧伤之中。于是mp3拿起,于是手机带上,于是双手胡乱的纠结在一起我又重新的站在了喧嚣的马路边或者安静的樟树下,抬头看漆黑的夜幕或是嗜血的蝙蝠。 我总感觉到冷,那种冷刺骨而不可抵御,像是冬天寒风割破灵魂的那种感觉。她说,我的心冷了,心冷之后身子就会冷,就算是夏天来了也没用。那时候四月已经快结束,梅雨已经快下完。我咬破了嘴唇,低着头看到自己冰凉的鲜血滴落在龟裂的大地! 在没有知道她名字之前,我是叫她“孩子气”想了很久之后她说她叫“梅子”我笑了笑,在手机上敲出“莓子”两个字——因为我喜欢吃草莓。 我跟梅子说过要娶她。那时候她在电脑的另一头一定咯咯的笑个不停,虽然我并不是她的男朋友。 她劝我说,别太激动,我们再聊聊。于是我们就再聊聊,天文地理,古今中外,感情爱情亲情友情后来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受过伤。或许,她所受的伤害远远多于我。 我们像两只受了伤的小鸟,各自的坐在自己电脑跟前不停的舔噬着那些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默默的承受着暴风骤雨之后的寒冷与支离破碎。梅子应该是一个爱哭的女孩,但我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是否也和我一般,静坐在流水一样的回忆中轻轻抽泣。我用力的咬着下唇,紧紧的咬,直到感觉疼痛! 我们有过一些随意的约定! 我告诉她说半年之后,等我毕业了我会追她,让她做我的女朋友。 她说,她不再相信承诺。 那时候,我在心疼。 我们都受伤了,伤得那么的深,那么的无以复加。一个简单的承诺,我们甚至都不敢再鼓起勇气面对——谁又知道,那些恰似暴风骤雨般的伤害,会在什么时候将自己还在滴血的心撕毁得支离破碎? 但我们终于还是学会了笑。那笑容,明丽而灿烂,纯洁得就像是两个小孩子,不谙世事,不懂爱恨情仇! 我们约定,在五月初一起去玩,疯狂的玩,忘掉过去,抹杀记忆之中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 我们约定的事很少,但却一定会实现。因为那些约定,都太简单,太容易做到或做好。 五月,一个烟火燎燃的季节,因为烟火,我们会看不清彼此。但那没关系,因为忧伤与寂寞都走的好远,而快乐与幸福,会在慢慢之中靠近! 我想像过五月中的自己——站在一个城市的最高点,面对着四面的空旷,任狂风抓舞自己的头发,像疯子一般的大声呐喊。当声音渐渐消失之时,自己的容颜,快速的穿越时空停留在古来稀之年。那时候的我,面容苍老,拄着一根檀木拐杖,颤颤巍巍的回忆着那一段血色而模糊的浪漫 宿命 i want to leave the earth then fly to sky ——题记 很喜欢很喜欢一首歌,歌词里这样唱: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我的梦,总是在不再想去实现的时候实现,断断续续的行动,像一阵又一阵无力的风,吹过一棵棵壮大而结实的樟树,看不到任何的一片叶子飘落。于是我的整个世界失去了颜色,蓝天白云成了一幅黑白的国画。 三年前我还在很幼稚的读高中,每一天都很努力很努力的学习——为了父母的脸面,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亲自去体验他人所说的那一种幸福而充实的大学生活。一切在今天都实现了,为了一个遥远的梦,我花费了自己四分之三的生命。一年又一年,苦难就慢慢的在懒惰的心灵深处滋生,我像是一个失去了方向的幽灵,感受不到大学生活里任何一丝生命的气息,之所以活着,仅仅是为了飞翔——遥远而永远不能实现的梦。 生活不能告诉我任何东西,我用自己脆弱的生命与所有常规所有恐惧碰撞——不是踏着前人的脚步,而是自己努力的去开辟一条路。满道的荆棘让我伤痕累累,欲哭无泪的眼眶在此显得如此的空洞而绝望。我像一只倔强的野兽,一路闪避,一路砍杀,流烫的泪水刹时间化作了两道冷却的泪痕 南方的天空是彩色的,北方的天空是灰白的。 二十年的磨难与厮杀,让我开始无视太多的约束和纪律。沧桑慢慢在我脸上刻录一首又一首动听而撕裂的歌,自己曾经幼稚的脸蛋已然让岁月风化,是否它已经布满了累累的伤痕与皱纹?两年多来,我已然不敢再用自己的双手去触摸它们,我已然害怕再去仔细的照镜子,模糊的一闪,对我来说或许能带来更多的安慰与快乐。 遥遥的想起了一年前开始,一月前结束的那一份爱情。那时的我们都如此的冲动与轻狂,我带着自己的清高站在烈烈的阳光下,校园里所有的樟树记录了我那一段孤独而忧伤的日子,我带着对生命的无奈与悲伤望着自己荒凉的影子——它是否比我还可怜?永远的去追随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沉默永远是他们之间最为默契的语言,失落徘徊在他心头的时候它的内心便会晃过一阵紧似一阵的破碎 恋爱不过是麻醉剂,只能给你带来瞬息减轻痛苦的自我安慰。轻狂与冲动不过是短暂的发泄与释放,从未见过永远喷出熔岩的火山。恋爱让我本来就生僻的性格变得更难以想象,不可理喻的作风有如流行感冒一般让行人纷纷的避让。我喜欢拉风的站在空旷的草地上,想象着飞翔,飞翔飞得很高很高很高,然后狠狠的坠落到坚硬的岩石上,鲜血淋漓! 拥有爱情一年的时间里,我想过要离开让我做恶梦的学校——无数次无数次的想。 拥有爱情一年的时间里,我从中国的中部往西边转移,然后马不停蹄的再向南方奔跑,指北方挺进。 常人眼里,那一年我付出了很大很大的代价。我不断的挂科不断的补考不断的重修不断的让学校领导找着谈话,所有的不断,有如绵绵不断的江水,瞬间涌入我无所谓而脆弱的胸膛。而我,在经过了短暂的后悔之后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原来不过是为自己今后人生添枝加叶,我从自己走过的一段又一段路里收获到一笔又一笔冗长而有价值的经验,于是乎我不再害怕离开,不再害怕自己一个人独处,不再害怕某某某某一些的人嘲笑,不再害怕那一段看不到阳光暗无天日的阴雨天气 我已经把一个梦反复再反复的做了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不断的把梦中的哲理告诉自己——当你的灵魂和肉体分离的时候,你就能飞翔。而我又深深的明白,某一天,我的灵魂真如我想像的那样脱离肉体,那时,我是死的。我并不惧怕死亡,因为当我能够飞翔的时候,我就能挣脱学校可怖的爪子,然后飞得很高很高。我梦到自己站在一朵上天为我而准备的七彩祥云上,看着忙碌的人们不断奔跑,不断哭泣。然后天空下雨了——因为我已经泪流满面。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山雨欲来风满楼,有的时候,风便是所有事情的先兆。我面朝着凛冽的风,轻轻的呼吸便能嗅到了里面的敌意,我看到了一种让人窒息的血腥与残忍。然而我并不惧怕,每夜每夜依然如故的独自徘徊在一个陌生城市里那一个陌生校园的道路上——谁踩出这一条路?谁又让我随着他的脚步继续踩踏这一条路?四处的霓虹灯亮起,晃荡在我瞳孔里的是一波又一波的杀气,我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路边一幢幢建筑透出灯光的窗口像是一张张血盆大口,能够随时把渺小我吞噬。 不要等死,我要离去,飞向广阔的天空。 听过一句话——说“对不起”的那一个其实才是赢家。 我短命的爱情里“对不起”已经让别人抢先说出,于是我成了感情的俘虏,站在风雨中,每日每日于皮鞭下苟延残喘,我已然忘记了怎么去反抗。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者,也从来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站在倒塌的城墙下,泣不成声。不想再听“对不起”因为承受不起也不愿意去承受。我想,我的大学生活也会是短命的,而这一次的短命,我不会再听任何人对我说“对不起”离去,是我必然的选择,我会站在一个远远的角落,对着同样远远处的家乡重重叩首,直到鲜血淋漓 五月很快就要到来,在那一个夏至未至的季节,我看到了死亡的旗帜激昂的飘荡的灰色的天空,风吹乱我长长的头发,我面带微笑,静立其中,宛若一个失魂落魄的疯子。我于一个破碎的十字路口流离失所,活路只有一个出口,前后左右,我要怎么走?我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前行,然后在路口的尽头看到了死神正在安静的等待我。 宿命,我喜欢而且深信的一个词! 当六月的阳光激昂的打在龟裂的大地,所有的记忆与回肠荡气的风随着我的离去一起从沙漠的角落消失 i found the azrael waiting for me in the sky,so fly to the sky is fly to die 2046 子夜的时候还不是很想睡,于是就把电脑给打开,扫描了一会里面的一些书籍,听听音乐,却竟然更加的清醒了。于是找到王家卫很久前就拍下的一部电影2046,不停的看,然后不停的想,却不能够笑出声。2046,要怎么把它分类?它不是一部动作片,也不是一部恐怖片,所有的内容里,没有枪战,没有打斗,没有夸张的掠夺,也没有肆意滋长的野心。然而它的所有一切又是吸引人的,当你的眼光触及它的第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你会把它看完。 看完是一个可怕的概念,一切只能说明你已经了解了里面的剧情,但却不代表你已经把影片里的所有给参破。这就像人们平凡的生活,总是在不停的去参破别人的思想然后自己慌张的逃避着别人对自己的参破。 王家卫的电影就是这样,描写着你的生活——那样的生活里反映了大多数人的心态,适合与每一个你,也适合于每一个我。于是我们把他的电影看了一遍之后就不想再看第二遍,于是当我们把他的电影看了第一眼之后就不会点击“关闭”按键中断一帧帧滑过的记忆。 2046是让人心疼的,人物扭曲着他们的思想,不断的用路边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然后不断的堕落,不断的让他们身边的人绝望。 喜欢喜欢梁朝伟在里面说的一句话: “我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学会了逢场作戏,虽然很多只是污水情缘,不过没关系,哪来那么多的一生一世?” 生命本来就没有永远,2046像是一列开往天堂的地铁,那一列地铁上的所有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再次的离开天堂,直到他们心中再一次匿藏着可怕的秘密。从天堂回来的时候,还得坐上2046。 开往天堂的时候2046要经过一段冰冷的地域,所有的人必须得相互的拥抱才能取暖而度过难关。地铁轰隆隆的叫声让那些快要死去的人们感觉到了温暖,是否说明,从天堂回来就是生命的一种回光返照?回光返照是如此的少见,于是从天堂里坐2046回来的人是如此的少,少到了只有一个人——他自己孤单而落寞的坐在2046的一个窗口,生命的重新演变,带给他的是快乐还是忧伤?冰冷的地域就快要出现,那一个时候,他应该去拥抱谁? 地铁作为服务生的机器人,她们不停的徘徊其间,没有感觉,没有失落,没有愤恨。然而当她们想要大笑的时候,笑容却得在几个小时之后才出现,那个时候,笑容代表的是什么?笑容的出现还有什么意义?然而当她们想哭泣的时候得等到第二天眼泪才能从眼角流下,那个时候,伤心已经过去,眼泪不过是一个无力而苍白的掩饰。 我爱你,我们一起走吧。 机器人无动于衷——她们听到了爱——第一次听到了爱,于是她们动心了,想离开2046,到她们能得到幸福的地方。然而,说“我爱你”的那一个人已经看不到,冰凉的地域真的如此冰冷,没有人让他拥抱,他活不到机器人微笑的那一个时段。 他抱住她,疯狂的吻着她的嘴唇,心碎而快乐。是的,就算不能把她带走,他也已经能把秘密安葬在某一棵树里。 乘坐过2046的人都知道:当你心中存活着一个秘密的时候,你得快速的跑到深山老林里,找到自己的一棵生命树,在它身上挖出一个洞,把所有的秘密都对着那一个洞说出来,再用泥土封好。最后,那一个秘密永远的呆在了那一个狭小的树洞里,不再有人知道——就算是再过一万年。 王家卫是让人绝望的,但他却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我从萧萧而下的雨水中明白,生命原来不过是一部长长的影片,在那一部影片里,我们又可以找出几张鲜丽的剧照,所有的一切,便有了生命的重点与轻描淡写。 什么是重点?重点就是很努力的想得到一份真挚的感情最后却失去。 什么是轻描淡写?轻描淡写就是失去了那一份感情之后再也爬不起来,永远的沉沦其中然后不停的从一份旧忧伤中走出来投入到一份新的感情中去,有如四季,更替了春天的繁华与秋天的真实,换去了夏天的暴雨与冬天的雪花,落叶纷纷扬扬的洒下,一段又一段的情感让王家卫像风一般的轻轻吹走 2046里不断的显现出慌乱的人们做ài的镜头,一个又一个,像走马灯一般。深刻的描述出了当代人生理上的需求与心理上的荒芜与颓废,在无数的走马灯中,女人们安静的穿好衣服,然后从容的接过男人给她递过的镜子。男人意犹未尽的说,我先回去了。然后面不改色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10块钱——虽然那一份感情是如此的真实与诚挚,摔在桌子上噼里啪啦的真响,女人接过,放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是收藏,还是想要对欢乐做一个回忆? 某一天,女人想要全部的占据那一个男人的时候,她轻轻说:“我允许你有其它女人,可是我是真的爱你了。”那一次,是他们最后的一次肉体上的接触 女人恨恨的把10块钱摔在桌子上——今天晚上我嫖你! 2046就这样结束了——没有华丽与修饰,却带来了无限的遐想与忧伤! 19岁的冬天 又是岁末,但已经没有了往年时的那一种欢喜!也许已经长大,或许说是变老!这也是我上论坛发帖子的第一年,也曾经在qq论坛里游荡过,但那文字,对我来说,真的很幼稚!于是不再回顾。冬天,这里下了第一场雪,很大,整个校园里弥漫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空气!九江,一个也很少下雪的地方,在我到来的第一年,下了很大!四处响起了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回荡在整个天空,一片凝固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永远回忆着这一句诗意绵绵的话语,看着还在片片飞扬的雪花,没有很轻意的把他人想起,脑海里晃动的还是自己孤单甚或有一点忧伤的身影!拉得高高的拉链挡不住风和雪的夹击,但我不想多穿衣服,纵然很冷。很小的时候,在家中的冬天总是能听到母亲亲切的:“多穿几件衣服”之类的话,而今,冬天,跨过19岁的尾巴,已经不再有人叫我——天冷,多穿衣服了! 也许冷也是一种快乐!这一个冬天,我相信我是为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而冷!但不管怎么样,雪,在我的心里,眼里,总会是一种美——永恒! 手里捧着一个相机,摇摇晃晃的走在一道道冷冷清清的路上,看到一个人,跟上前:“请你帮我拍一张照,行吗?”唯一的一张有我在上面的相片,那是对整个九江冬天的怀念,也是对我19岁最后生活的一种唯美牵挂或说是对20岁生活的一个笑容 还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曾看到过雪,那一个时候,穿着厚厚的衣服,穿梭在人和人之间的一道道小小缝隙,冷得姹紫姻红的,却满面春风的笑着!“少年不知愁滋味”真的不想长大,永远的呆在那一个专为自己准备的小床上,笑了又笑!然而,我19了,19,一个什么概念?初中的时候,曾年少轻狂的说18岁之后不再用父母的钱,而今,一切都像流水一样轻轻的消逝在一种无形中,走得无影无踪!永远无法摆脱父母对我们的关爱,但如果想永远的接受来自父母的物质,绝对可耻! 学院里发行了明信片,没有强迫每一个人都要买。当时义气风发的说要买了给父母寄一张,心里还明白着有的时候,远远的一封信也可以使他们高兴个不停!而今,明信片卖光了,站在19岁尾巴末的我在看着雪花的飘落的冬天里却还在静静的让风吹着脸庞,茫然失措过年回家吧,那时再好好的和他们聊聊!又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解脱! 有的时候,我们就这样面对着一个又一个承诺悄悄的站着,等到真的想去实现,却才发现岁月的伤逝让一切永不回头,为自己找一个借口,从中解脱,之后再次承诺,却又是风平浪静!于是乎,承诺、解脱、承诺变成了一个轮回,永远 19岁的冬天,如果可以回头,这,才是我18岁的冬天! 她的生 明天就是前女友生日,我在想着,是否要做出一些什么表示。 我想给她买一件秋天时候穿的衣服,然后邮寄过去,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半年多了,我们在分手之后平静了半年之多,此时此刻的礼物,算是什么? 矛盾,于是把电脑关了,走出寝室。 听说是秋天了,所以门外有着凉凉的风,带过一丝丝惬意,还有一阵阵悲凉。 唐朝诗人刘禹锡有诗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我却感觉到了冷——刺骨的冷,直到心寒。 春朝在哪?为什么举目四望的时候,全是无尽的落叶与尘埃? 时间不晚,正是华灯初上,行人满道,形色或匆匆,或悠然。唯有我,如醉汉一般贼眉鼠眼的把双手插在上衣口袋,脸上挂着淡淡却没有意义的笑巍然走在街道中心 每个晚上我都会出来走一圈,不管多累。只是今天晚上早了一些,七点多钟,什么概念? 七点钟是一个多情的时间,站在风中,就算再孤独,你的大脑里却不可能是一片空白。 其实我感觉我是一个耄耄老人,而且正在垂垂死去。所以每一次,出寝室的一走,我都会很用心的观察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因为我害怕自己某年某月某日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今天是反常的——为了一份逝去的情,为了一个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的日子。我习惯了冷笑着去掩饰自己的内心,也习惯了用所谓的散步去抚平自己热血沸腾的灵魂。其实我很累,累得不能自已,累得疲惫无奈。 学校大门外,灯火辉煌,纸醉金迷,红男绿女。站在其中,我流离失所 我对繁华有着一种极度的恐惧,太多时候,我想着怎么去逃避那刺眼的霓虹灯还有尖锐的口哨声。因为我以为,自然的绿色好一些,而我生活在那些绿色之中,不需要太多的思想,不需要太多的城府。但而今,一切还遥远得看不到,一切还恍然如梦。 朋友给我打电话,声音轻柔而关切:“晨墨,一切都过去了,什么也不用送,就给她发一短信吧。” 我苦苦一笑,心狠狠的挣扎了一下:“我们有过一年的感情的”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也是!买卖不成仁义在” 我没说话,把电话挂掉。微风拂面而过,路边的樟树轻摇枯枝,晃下几片萎黄的落叶。一切,荒凉而落拓。 我细细的品味着那一句还在电话里回响的话——买卖不成仁义在?爱情是买卖?谁是买家,谁是卖家?我总以为,买方与卖方之间,必然一方失,一方赚。那是我亏了,还是她赚了? 在学校外面买了一瓶600ml的百事可乐,撕开瓶盖,仰起头,畅喝一口。又是一阵刺骨而让人绝望的冷,我微微一颤,折回寝室 从寝室到外边是十五分钟的路,从外边到寝室也是十五分钟的路。我习惯了一天这样来回走一次,因为我不懂得自己应该再用什么方法来浪费这一天半个小时,一年十六天的青春!我喜欢浪费——金钱与生命一起,毫不剩余的浪费! 路上没有一个熟人,因为那些莘莘学子们此刻正在奋不顾身的坐在自习室里,不知冷暖,不懂爱恨的为将来的事业而拼命。只有我,才会有许多闲着的时间,才会懂得什么叫做情仇爱恨,才会知道什么是古道热肠,也才会,在无人之时泪流满面 曹孟德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谁懂? 十五分钟的路程,如果没有人陪,如果路边的风景与苍穹之中的月亮不能带给你任何的思想,就会无聊得让人想自杀。 每一次我自己走,都可以得到一些体会。但是今天,我却想自杀。因为我有事——心事,当一件事完全占据了你的大脑,并掌控住你的思想之时,你就会处于一种极度无聊并且绝望的状态,那个时候,死亡是唯一的解脱! 半年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流水淌过了半年,微风拂拭了半年,昔日的情却还能如昨日之事一般清晰的在我面前晃动!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抹杀去所有曾经在自己头脑里出现过的人的,我本以为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可以出家做和尚的地步的。一切,自欺欺人! 回到喧嚣的寝室,两手空空——买卖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送她东西? 趴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四周白色的墙,灰色的岁月! 游戏,qq,music,电影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是儿时的催眠曲。 我翻过身,把被子拉上,闭上眼,世界黑色 做了一个梦:我送给了她衣服,她穿在身上,笑了,笑得很灿烂,笑得倾城倾国。我抓住她的手,轻轻抚摸柔和得让人心跳的长发,泪流满面 黄昏以后天亮之前 不小心回到了那一天,不小心那一切又重演。我们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不小心里,然后把那一些不小心当成伤害朋友和亲人的借口 ——题词 黄昏以后,天亮之前。我想我的生命在那一段时间里面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我喜欢白天睡觉然后晚上像夜游神一样的出现在漆黑的夜色里,然后张开一双很浑浊的眼球去张望那一些五彩纷呈的街灯或是一幕又一幕现实而丑陋的画面。我从那一些画面里看到了一团团的失落与无助,看到了自己月光下孤单而落寞的影子! 黄昏以后,天亮之前。子夜时分,我喜欢把头仰得高高的,然后认准某一颗无名的星星顺着道路一直往前走。子夜时候,我喜欢把衣服整得整整齐齐然后迈出疲乏而无力的脚步去迎接拂过水面然后穿过树林却依然凛冽不已的风 快乐和白天不适合于我,我用自己四年的大学生活证明了那一切。四年的生活里,我一无所有,也一无所成。我拿着家里老爸老妈辛辛苦苦赚到的血汗钱潇洒的在学校门前的那一条宽阔的马路上洒。四年来,我用尽自己的全力交了一个女朋友然后又分了手我像一只青蛙不停寻找昆虫那样勤奋的去逃避那一些让我心胆俱裂的课程,然后我又得在补考的时候花上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去努力为金钱而奋斗。 学校大门寝室,这一条路上我不明白到底有我的多少根脚毛,我用了近乎自己大学生活的三分一的时间走在那一条两旁长满了樟树的马路上,而且常常莫明其妙的驻足停留下来看那一些形色匆匆的人群,然后脸上是一种很无奈的茫然。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对于这一个问题我想过很多次。然而我一直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于是我迷茫的过着自己的大学生活,恬然自安的过着——有如鲁迅先生说的那般: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生命在这里显得如此的脆弱而毫无意义。 高中的时候我曾想过某一日某一日当我赚了很多很多的钱之后,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携手并肩往深山老林里躲,不再去管那一些世事俗习。然而,那很多很多的钱也很难很难赚到,我依然过着惨不忍睹的生活,梦里的那一个女孩子依然没有找到,我变成了野狗般的孤魂野鬼,没有人能理解我,也不会有人再去理解我。 黄昏之后,天亮之前。我用尽自己的思想与精力去想着一件又一件自以为超凡脱俗的事。在那一段短短的时间里,我情愿躺在草地上静静的接受从天而降的冰霜与露珠也不愿意回到寝室或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呆着的家。二十年了,我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既然在哪都是孤单,那么,有家和没有家又有什么分别? 黄昏之后,天亮之前。尽着我的能力我给自己不断的创造快乐与笑脸,不断的去回想童年里稚气的声音与哭泣,我依稀的明白着往事不再的悲伤与痛苦,明白着逝去的日子是如何如何的叫人痛不欲生,明白了为什么我的生命里缺少了一盏灯之后我却会更快乐。 天这之后,黄昏之前。我想我是一个死去的人。在那一段时间里,我告诉自己——你不过是已经睡着了,睡着了。然后我就能很安静很安静的睡去——如死一般的睡去。而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明白,我已经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了一圈,我的灵魂已然让梦魇里的黑暗吞噬,我的生命已经在不断的清醒与沉睡中渐渐的容颜不再,渐渐的失去了生命的光泽 二十年的成长,二十年的悲伤与快乐,二十年的欢笑与哭泣,二十年的声音与容貌,二十年的开始与结束我明白那只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瞬间自由落体,我明白那只不过是零落成泥辗作尘,我明白那不过是肉体不能够动弹的一个过程,然后我明白,那会是五楼的一个悲剧 黄昏之后,天亮之前!二十三栋的楼下,一滩渐渐变黑的血 题外话: i can fly from the fifth floor and i can see my blood! 转眼之间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只有男孩子抛弃女孩子,直到我看到了自己被别人抛弃——题记 春天终于来了,阳春三月——从这一个词来说,三月就已经算是春天了。然而,我今年的春天一直等到了四月一日才来,那一天,是外国人的愚人节,是我和敏相识的一周年零一个月,是我和敏分手的第一天。 我是一个很标准的南方人,江西在中国只能算是中部地区,然而,在我的世界里,它就是北方。北方的冬天和南方的冬天有很大的不同——至少它们会下上一场小雪说明自己算是北方。北方的春天和南方的也不同,我记得,在我还没有认识敏的时候,南方的春天是如此的迷人而生动,勃勃生机而烂漫。今年的这一个北方的春天让我不知所措,甚至有一些大吃一惊——二月末三月初,还下着茫茫的大雪。三月末四月初,还刮着凛冽得让人害怕,呼啸而过转眼之间就找不到身影的北风 流离失所就是我的宿命。我信奉着一个很唯心的说法——是你的就算你不努力它也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再努力也没有用。我已然记宿命把自己的心界凌空的抓起,然后我静静的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观望着它的一起一伏,收缩然后膨胀。我心如此,我命在旦夕——这是我失去敏之后想到的第一句话。 我的童年是快乐的,也是孤单的——当我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亲人——哥哥离开我身边的时候,我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凄凉。我就像一棵才长出四瓣叶子的小树,让一些顽皮的小孩却除了所有的保护之后孤立无援的站着,一阵小风吹过,都能使我命丧当场然而我毕竟是活下来了,忧伤的活了下来。如一只落单的野兽,一路哭泣,一路砍杀 哥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开始不在我身边的,那时是2000年,我十五岁。如今,六年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别人的毫不注意下悄悄的活了六年,孤单而落寞,痛苦而不知所措。我让一个信念支撑着自己随时会倒下的躯体,我让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幻掌控了我的全部思想。我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会好的会好的,所有的一切会有的然后我就在那一些不注意中继续孤零零的看书,写字,哭泣 知道我在等什么吗?没有人知道——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时我纯真得要死,以为生命真的如电视里放的一般,死去了还可以复活——如同一个圆圈一般,可以死了再生,生了再死,生与死在人间已经没有了意义,我们只是需要一段也已经没有意义的时间来等候——至少在关键的时候会出现一个很神秘的蒙面人把你给救走,再然后,我们就快快乐乐的活着——没有孤单,没有寂寞,没有哭泣,没有忧伤,没有哀痛,没有伤害我还以为生活就是一条路,把它给走完你的一生就完了。不会有什么遗憾,也不会有什么悲伤,不会有太多太多的人哭泣。 这年的春天,让我明白了很多——原来春天不是不可以下雪。原来春天不是不可以失恋。原来春天不是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年的春天,我也才明白,我守候着似乎万年的孤单是为了那一份逝去的爱情! 这年的冬天,我也才明白,一直以来我告诉自己说会有的会有的,而所有的就是那一份和阿敏一起的爱,而今,她走了,带走了她的爱情和我所有的希望。我清楚的明白一个人活在绝望里会是一种什么滋味,我更清楚的明白,也许以后的孤单不会再是很单纯很单纯的孤单——正如现今的我——已不单纯。 当生命一无所有的时候原来是这么的可怕。原来如果说我今天死去了,那么,明天我是不会再复活的——永远都不会。 也许明天——当路边那一棵又一棵高大的樟树渐渐变绿的时候,我能再找到一份爱情。我轻轻的告诉自己!那时,爱我的人会很幸福很幸福,而我,依然处在两个人的孤独里,不知所措的活着,依然会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轻轻抽泣 因为,我的爱情已经死了,今天它不会也不能复活,明天不能,后天不能——永远不能 我为谁活 八月末九月初,天晴,有风,宜出远门,不宜动土。 华灯初上之后,我在学校门口的一家刨冰店里喝冷饮,手机平静的摆放在那一张显得有一些破旧的桌子上,耳机线长长的连着手机——我在听收音机。我的右手边,是两个很养眼的美女,她们妖艳的从我身边走过好几次,带起一阵又了阵风,微微的香,然后我陶醉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的胸口狠狠的跳动了一起。把耳机给拔出,手机上是一幅祥和的风景图片,铃声晃荡,我按下接听键:“喂,爸爸吗?” “儿呀,你还是好好的待在学校里读书吧。”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广场——离网吧不远。我站在广场中间,抬起头,平静的看着静谧的天空,夜已经没有昨天的那么漆黑,也没有了雨。空气夹带着一丝繁华的香水味道,窒息着我的呼吸。然而所有的一切,似乎已经不再需要悲伤与失落,霓虹灯下,闪烁着我斑泊而孤单的影子。 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面对年老的父亲,因为他的话语里,总是带着许多:“为什么你总不能像你哥那样的为家里想想,为我们想想?” 什么时候,我的无意,让自己成为了不孝之子? 那一个时候,没有人看到我眼里含着的泪。 对自己,对朋友,对我身边所有关心过我的人,我曾经说过,我会很在意他们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而今,我最亲的人,我的父母,他们在电话里,用万水千山之后的声音泣不成声的说——你怎么就不会像你哥一样,为家里想想?我的心疼了,很疼很疼。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们是我生命之中的至爱至痛,不管我如何,不管我做出如何的选择,他们都会理解,都会明白,都会支持。 事情原来不是这么简单?生活也并非如我的思想一般幼稚?刨冰的寒冷,在那一个时候没有前兆的涌上我心口,抬起头,一轮明月,高高而悬。旁边少许几颗黯淡的星辰,在深邃的苍穹里,霸占着那一些属于它们的点。 是否,家人不明白人各有志之说?是否,当我真正的想要把自己的思想释放出来的时候,他们感觉到了天摇地晃然后不敢同意? 哥在q里问我为什么要休学。面对着电脑屏幕,言语已经失去了意义。我舞动手指,轻敲几个字——哥,我不单想休学,我还想退学,大学不是一片净土,所以我不留恋。 许久的沉默,然后是qq沉重的消息声。哥说,你不理解我们家里的情况吗?为什么总是这样让家人担心?为什么总是不能理解家人的痛苦? 哥,其实我理解爸妈,理解你,理解姐姐,理解大伯,理解叔叔理解每一个关心我,照顾过我的人,我想曾试着要去改变一些什么,让你们快乐,让你们高兴。可是,谁理解我? 你把大学给上完了之后,谁都理解你! 原来,我需要16年的时间修炼成人,这样的话你们才能够读懂我,参破我,对吗? 打上那一句话的时候,泪水一直在我的眼里徘徊,但我不能哭,永远都不能的! 那一刻,我已经不再是我,淡淡的感觉之中,我似乎已经不再是为自己上大学,也已经不再是为自己而活。许多人的希望,在我的一步一步颓废与堕落之中,开始沦陷。我努力让那一些美丽的白色城堡留在世间,而一切,在烟消云散之后,恍然如梦。 星辰的晃动,日月的轮回,在凋零的岁月之中,开始荒废。 刨冰的冰凉,融入到我的身体里,于是我也周身冰凉,不再是为自己而活! 我就是我 班主任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网吧里泡得不亦乐乎。 那是从武汉打来的一个长途电话,我看了看区号,有一些茫茫然,以为是遥远的异地他乡里素不相识的网友的来电。 按下接听键:“喂”调子拖得老长老长,平静得如同没有风时候的湖水。 “晨墨吧?”——没有“你好”这让我感觉有一些不习惯,因为给我打电话的人,一般来说都会很礼貌的对我问好——至少“你好”这个词,他们是会说的。除了——那些看似比我高级,辈份比我高的老师们! “哦,我是班主任呀。”果然是我的老师! “老师,有事吗?”我把正在玩着的单机游戏暂停,脸上带着一丝麻木的笑,平静的问! “我上一个学期不是跟你说,叫你去查一下成绩吗?现在你有八门不及格,学校叫你就这几天去办理退学手续,你说怎么办?” 凌厉的声音,让我感觉有一丝害怕,似乎那一切,是我的错。 我把手机夹在肩膀上,然后给朋友发出一条消息说有事,接个电话,下了线。 走出网吧的时候风儿轻轻的,带着一丝蒙蒙的雨,我平静的看着那一切,心头感觉到一阵让人心疼的寒冷。 正是华灯初上,而一切,却来得那么的突然! “老师,那时候我已经去找了系主任王老师,可是找不着。”漆黑的夜,遮盖住我的谎言,漫山遍野,吹着失落而缠绵的风。我为自己的再一次撒谎而心疼——许多年前,我还是一个不会骗老师的小孩子呀。而今,我一次又一次,无数次的对自己曾经认为拥有爱心而热情的园丁们扯起弥天大谎,我不可饶恕的为自己编着一个又一个泡影,然后自己安然的站在那一些泡影之中,花着父母辛辛苦苦,汗流夹背,面朝黄土背朝天赚来的钱。 “就算你找不到他,你也总应该跟我说一声啊。”长长的尾音,是语重心长,还是迫不及待?而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一些什么。似乎那一个时候,我不再是自己生命里的主角,我像一块离开了身体的肉,平稳放在砧板上,任他人切割。 沉默,而在沉默声中,雨下大了 “你说怎么办?”班主任再一次发问。 我是一个坏学生吗?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在高中的时候我会取得很好很优异的成绩,而在上了大学之后,却连续有八门不及格?我想起考试时候许多同学忙碌着作弊的影子,想起临考试之前园丁们给我们画下的重点,想起了许多人在考试不及格之时塞到老师手中的人民币,教育,在那一刻变了质。而我,则是那变质教育的牺牲品! “把你家的电话号码说我听,我给你家里打一个电话。”班主任看到我不说话,知道再耗下去也没意义,于是拿出了杀手锏。 漫天的话语,在那一刻开始变得没有意义。 我平静的思考着那一句让人绝望的语,知道现在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垂死挣扎,可是挣扎的结果,却不会出现鱼死网破。 我报出家里的电话号码,然后用力的把电话给挂掉,头脑里,顿时一片空白。旋转的天空,徘徊着泥土腐烂得让人窒息的气息。我轻步的走回网吧,重新坐回到那一张已经熟悉了的椅子,打开显示器。 家里的电话很快就打来,屏幕狠狠的晃了一下,我的心,开始撕裂! 是父亲的声音——我满以为,那会是一个暴怒得让我不能接受的声音。但我错了,那声音,平静而和蔼,我的泪水,开始不争气的在眼眶里徘徊。 “怎么办?”父亲问我。 “爸,算了吧,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可是没有本科学位证书,你什么都做不了。” “爸,我什么都能做,只是苦些,累些!但我愿意!”我真的不想再这样,每一天拿着那一些撕开就会流出血的钱虚度年华,我已经成年,总得活出个样子,不能颓废,不能堕落,以后还得撑着一个家! “你都已经读了两年了?”父亲轻声的感叹,而我能感觉出,他想让我再好好的努力两年,就算是混,也要把最后的两年给混过,把学位证书给拿到! “爸,我后悔我上了大学,后悔自己读了两年大学,我不想再这样下去。” “你不读书你还能做什么?” “爸”我几乎是哭着喊出声,空气在那一个时候凝固了。 我不要再读书,我不要再上大学,我不要再颓废再堕落再无聊再失落再绝望! 我没有妥协,那一场通过电磁波的战争,没有胜者,也没有败者。 当所有的喧嚣都已经结束,当马路上的车辆不再汹涌,当闪烁的街灯开始黯淡,我接到了一条短信,是父亲发来的——儿,以后你不能怪我们做父母的。短信的结尾,是一张动画笑脸。 我看着那不足二十个字的短信,心头微微的疼着。短信背后的血与泪,也许只有我才能明白。那一张强打起来的笑脸,也只有我能看出后面的隐忍与悲伤。 那一年一年的事,那一天一天的阳光,那一棵一棵苍翠又繁华的樟树,那一群一群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的人大学里的所有回忆所有往事所有画面,在一刹那之间快速的闪过我的脑海,而我,没有后悔也没有哭泣的向它们挥挥手,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我憔悴但却兴奋的脸蛋上! 从今以后,我就是我,不属于哪一所大学,不属于哪一个班级,不属于这一个我待了两年的城市 离别是不会带有悲伤的,就算是落拓而荒唐的卷着铺盖! 那年那月那狗 1985年,横空出世;1990年,牛刀小试;1995年,隆重上市;2000年,无管世事;2005年,不幸逝世!——墓志铭 我很清楚的记得当我把上面那一句话当做我qq个性签名的时候是2005年十月二十三号,三个月之后,我的女朋友和我分手了,理由很简单——2005年我不幸逝世!而她,是不肯为我而守寡的。那时候已经是春天,然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天空还是下着延绵无期的大雪,当所有的雪花都落尽的时候,我淡淡的笑了笑,说:“分吧。”然后把电话用力往地上一摔,支离破碎! 我为自己在分手时候坦然的一笑自豪而骄傲。没有人看到我那一笑之后的撕心裂肺——就算是我自己,也是在五个月之后才有所感觉笑容之后的沧桑与悲壮。 当我还能把她给揽在怀里的时候,无意之中,我曾说过,我喜欢做狗,来世我要做一条狗。那似乎是一个梦想,而恰恰那样的一个梦,不需要等到来生时候再续——分手之后的第三天,开始学会回忆那一份已经走远的快乐,开始学会思考为什么让一个女人为自己守寡会如此的艰难,开始学会自己一个人孤单的走在寂静的街道那时候,我就像一条狗,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 女友并没有走远,那一个右手挽着她左手的男生是我高中一同学。他把她给抢走的那一刻,我没有对他动手,很君子的给他发短信说这样不地道。那男生也很礼貌,在回复我的短信中说道——她不爱你,这墙角我挖定了!我左手拿着手机,绝望的望着灰色的天空,寒冷的心头,滑过一阵回肠荡气的风 那天夜里我没睡,把枕头垫得老高老高然后枕在上面,泪水徘徊在眼眶久久不落,满天的星斗穿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在我浑浊的眼睛,不停闪烁,荡漾 五月是逝过的流年。 2006年,我撕破天空想要看看云朵的背后是否藏着永恒,呼啸而过的寒风让我失望而悲凉。我责问自己,是在守候,还是在等着看他们分手的笑话? 没有回声,也没有答案!而一切,也不再需要答案,我已经习惯了用左手握住一听355ml的百事可乐孤独的站在樟树阴下看一对又一对的情侣走过——包括他们! 五月逝去,六月到来,六月消失,七月迎上 偶尔看到一条狗,偶尔吸上一口可乐,莫名之中我又发现,痊愈了的伤口居然还在滴血 恍惚之间 午间休息,窗外是灿烂的阳光,洒落一地的辉煌。 他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紧紧的将一床浅绿色的袜子卷在怀里,眼神恐惧并且逐渐涣散。能清晰的听到窗子外面凄厉的猫叫声。他感觉到脊梁骨一阵可怕的寒意,于是下意识的腾出手往后背一摸,湿漉漉一片,汗水。他知道自己又做了恶梦然后又醒了,彻底的醒了过来。刺眼的阳光已经撕破窗帘晃过他筋疲力竭的心。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目光呆滞,浑身颤抖。 混乱的思绪在无可奈何的回忆中渐渐演变作一条黑色的道路,道路的两旁,一无所有。他害怕路的尽头是死亡,于是迟迟不肯起步。其实,路根本就没有尽头,因为生活根本就无所谓的希望! 一个冬天,林晨拍着他的肩膀说,不会有事的,一路走好。 他木讷的望着天边一朵缓缓而远去的乌云,凝固着脸上的笑容想要说些什么。 那个梦一直缠绕着我。他对林晨说。 哪一个梦? 我和你说过的那个。 十四岁,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身边的汽车早已经点火。 不过是一个梦。林晨一把将他推上车。 冷风将车站里的樟树吹得沙沙作响,他坐在车子里使劲的将身子往窗外伸,然后不停的朝林晨挥手。 两个少年,在那个冬季里告别,告别的下一站未知。 一切其实来得太快。林晨记得他把梦告诉自己的时候是秋天。秋风萧瑟,他们穿着单薄的白色上衣平静的坐在村口的桥头,啃着偷来的甘蔗。 林,他说,我想离开,离开村子,离开熟悉的空气。 为什么?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声音,也没有颜色,像是一场无声电影。但我知道自己是主角,因为画面能随着我的意愿而换动。那是一个拥有快乐的地方,强烈的阳光还有平静的湖水,没有孤独和寒冷,自由而温暖。 他让那个梦带得很远很远,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天边渐渐消失的晚霞,满脸通红。一起一伏的胸口像潮水一秀的涌起然后又平静的退却。 惨不忍睹的记忆碎片。 十岁那年,父母离异,把他和一幢旧式的大房子一起抛给了无妻无子的叔叔。叔叔是一个酒鬼,每天在村子里混吃混喝在醉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拿起放牛的鞭子抽他。林晨告诉他不要哭,一定不能哭。于是他咬着牙,像只孤独无助的虫子一般蜷缩在墙角,抱着头,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的看着鞭子落在自己柔软而瘦小的身子上。 林晨教他识了很多很多字。他向林晨借了一本新华字典和许多小说。农忙时节之后会留出很长一段的空白时间,于是他跑到村子外的田野中,背对着阳光专心致志的阅读。小说里的情节会将他带到繁华的都市,让他暂时的远离痛苦和眼泪。田野的蒲公英开出毛茸茸的白色的小花,四下的风涌起,天空一片遮天蔽日的白,像是最寒冷的冬天里一场缠绵无止境的大雪 漂泊 他在凌晨的时候从叔叔的大衣柜中偷出400元,然后跑到村口与林晨汇合。村口的狗撕心裂肺的哀号,他脸上荡漾着一份奇异而从未有过的微笑。 那辆汽车不知要载他驶向何方。他只是记得司机管他拿了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林晨身影在凛冽的北风中渐渐模糊越走越远,消失在瑟瑟作抖的樟树下。 城市的霓虹,流水一般络绎不绝的车辆,直插云霄的楼房,他茫然的站在红绿灯下,脸上的笑容真挚而灿烂。 dreamming酒吧里多出了一个服务生,薪水是其他人的一半,满脸的稚气和憨厚。 生意惨淡时他会在旋转的灯光和喧嚣的音乐中坐下,左手托着下巴安静的注视一个灯光闪烁不到的墙角。那个墙角藏下了他太多的年华与微笑,徜徉在城市灿烂的霓虹中,他忘记了村口还有那个唯一给他送行的少年。 每个星期天酒吧会请一个专门的歌手出台演唱。他认识那个坐在吧台上弹着吉他然后哼出如水一般寂寞声音的20多岁男人。他叫宝宝,喜欢穿一件黑色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满脸忧郁的站在门口抽烟,烟雾缭绕,然后惨淡的消散。 宝宝答应教他弹吉他。 于是下班之后,凌晨两点钟,满天斗星悬于漆黑天幕,四野阴风从樟树脚涌起之时,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坐在灰色的水泥墩上,对着稀疏的灯火左手轻轻抱住吉他高声弹唱。 他学会了吸烟,你宝宝一样的嗜烟如命。袅袅升起的灰色烟雾将月光遮住,脸上惨淡得近乎绝望的笑容缓缓的凝固在窒息的空气。 6年,他对宝宝说,我从村子里逃出来之后,自己一个人无亲无故的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6年。没有朋友,也没有温暖的声音。但我依旧可以感觉到快乐。我可以将自己赚到的少许可怜的钱随意支配,买那些漂亮的自己喜欢的鞋子;买上一个廉价的银戒指肆无忌惮的戴在小指上,花上存折里的大部分存款到达另外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看那些繁华的景致还有糜烂的人群 没有鞭打,也没有恶毒的谩骂。我知道连自己弹吉他所飘出来的音符都是寂寞的,撕心裂肺的。但一切都好,我常温的泪水终于属于了自己,只为自己而落。 那个白日里万分喧嚣繁华的城市此刻异常的安静和亲切,像是一头熟睡中的野兽,习惯了在默认之中舔舐自己的伤口一般。 酒吧淡蓝色的玻璃门关上,两个本来应该陌生的男人在露天的广场靠得很近! 宝宝裤袋中掏出香烟丢给他一支,满脸的笑,让人心疼。 总有一天,你会感觉累的。 如果真有宿命,那么漂泊和流浪一定就是。他吐出一个灰色而不成形烟圈,左手指着墨色的天空,温柔的月色在他深邃的眼眶里晃出泪花,晶莹的。 想过结婚吗? 想过!但没车没房甚至连个真实的身份都没有怎么娶别人? 有些情绪,还没有开始,便已经注定了要结束。正如当年那个借他新华字典,送他离开村子的少年,微乎其微的六年之后,是忘记 他学会弹奏了许多首歌,也不再害羞。人少的时候,能当着宝宝和他女朋友的面大声的哼几曲。只是喉咙突然很寂寞,然后目光随着旋转的灯光渐渐熄灭。 林,要忘记;村口,要忘记。那个逃逸的黑夜,他在日记中草草的写道。日记的结尾,是一串长长的省略号,像是一个个缓缓溃烂然后发出霉烂味道的伤口。 花了300元钱买了一个mp3,没有讨价还价。给得很轻松,很随意。 那个自己所喜欢的女孩,此刻一定就靠在宝宝的身边,听他平静的哼着歌,满脸幸福的体验着无家可归的快乐。 如果有个mp3多好,她对他说,脸上荡漾着羞涩的红润,如果有个mp3,宝宝就再也不用这么费力的唱歌给我听了。她像个懂事的孩子,笑容漂出很远很远。 宝宝的声音是完美的。厚实并且带着一丝病态的嘶哑,接着是让人陶醉沉迷的微笑。 他把mp3送给她的时候没有告诉宝宝。天空涌起一抹霞红,城市晃荡在回肠荡气的秋风中,黑夜来临。繁华落尽,萧瑟,颤抖。 他在二手商场花了七十元钱买了一把吉他,弹奏,高歌。她把头靠在他的右肩膀上,手里握着mp3,死死的盯着远处的一道景致,思索着一些什么。两个人坐在一幢24层高的天台上眼睁睁的看着天空灰色然后夜幕拉下。 从楼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dreamming酒吧的轮廓。宝宝的歌声穿透道路两旁苍翠的樟树轻轻缓缓的飘到他们所在的天台,他望着肩头上的女孩,黯然神伤。淡淡的脸粉,奇异的体香以及靠在嘴唇附近的一颗肉痣一切是如此的完美。当他手中的吉他响起,当他放开喉咙大专哼唱宝宝教起的歌谣,他看到灰色的天空撕裂,接着生命回旋在那个硕大的裂缝里,再也找不到出口。黑暗之中闪过一道明丽而忧伤的亮光,她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然后他低下头,轻轻的告诉她,那不是闪电。 那不是闪电。那不过是宝宝的歌声与他的歌声撞击在一起晃荡而出的火花。 那片火花飘出很远很远,然后缓缓而落。尘世的喧嚣,在那一刻破碎,一明一灭的霓虹失去颜色,城市黑白。 楼下有个商店,他乘电梯而下买啤酒。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天台,两脚垂在半空,裙角飞扬。 mp3里传出宝宝的歌声,她的左心房碎裂,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像是一朵溃烂的花儿,悄悄的盛放之后又悄悄的凋零。 认识宝宝八年,认识他六年。 每一次和他聊天,他总会告诉她那个梦。在梦里,有一只极其恐怖的猫,黑色的墙角还有很大很大的一片竹林,永远也走不到边。 讲述梦境的时候他会落下忧伤的泪水,晶莹透明的泪水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击打而出的声音,寂寞而空灵,像是一炬燃烧之中的烈火,安静的熄灭在寒意逼人的野风中。 他的声音伴随着泪水的蒸腾消失而渐行渐远,像是一叶孤独而没有方向的小船,古老的灯塔里,闪烁出愤怒而忧伤的昏黄色光芒。 他从楼下带上12支啤酒,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紫色的t恤摇曳在24楼的风中,像是一面掉了颜色的旗帜。 喝吧,他说,我总想自己一个人喝个痛快,后来我发现自己一个人永远无法喝得痛快。 破旧的吉他随意的靠在墙角,天空全部暗下,没有月色和半点星辰。宝宝的歌声依旧能清晰的传到耳际,只是开始颤抖,慌乱。憔悴的歌声具有疯狂的穿透力,草绿色的空气和窒息的景致,楼下的灯火繁华,涌动的车流与人群。 喝吧!她平静的摘下mp3,像虫子一样将自己蜷缩得很小很小,低着头蹲在水泥地,脸上挂着漠不在乎而诡异的微笑。 他又提起那个梦。 蒲公英,他说,我看到了蒲公英。 一定有宿命,她说,蒲公英的宿命便是漂泊,永不停息的漂泊。 下起了雨。城市在强烈的闪电的笼罩下,黯淡。宝宝的声音渐渐消失,像是缓缓关掉声音的收音机。他脱下t恤盖住她的头,两个人放肆的喝着掺入许多雨水的酒。流过脸庞的雨水带着身子的温暖轻轻打落在地上,很像眼泪。 这个mp3多少钱?她问。 300,没有还价。他笑,笑容灿烂而稚气。 挺贵的。 是挺贵,不过没关系。 雨还没有停,空气湿漉漉的一片,像是一场流离失所的梦。 宝宝的声音从酒吧消失的时候,他对她说,今晚上陪我,行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很空洞的眼神望着他,直到他全身颤抖。 她终于还是将自己交给了他,在一个陌生得让人厌烦却会留恋的城市。在那间灰色墙壁,有着黑色墙角的小屋,失去弹性的床上。靠门口的地方摆放着掉漆的吉他以及一个崭新的mp3 天亮,她整理衣服头发提着黑色的手提包出门,带上门的那一刻,她回过头向屋里吼了一句:这不是交易。 那不是交易?他暗暗的咀嚼着,然后微笑。 她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宝宝,他也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宝宝。于是一切的一切,成了过眼去烟;于是一切的一切,流水一般逝去了就逝去。 酒吧里依然晃荡着他瘦小的身影,酒吧依然会在每个星期天夜里请宝宝唱歌。只是下班的时候,他便久久的凝望路的另一边的那幢高楼,失魂落魄,像是一具历史悠久的雕像。 22年,宝宝喝着啤酒对他说,22年,我以为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可以参破这座年历不久的城市。原来每一座城市都是如此的深邃,深邃得无法去理解与拜读,因为城市的背后,并非故事的真相,而是希望的边缘。 希望的边缘其实是绝望。他说。 是的。我于是习惯了闭着眼睛感受生活,装做活得很快乐,然后弹吉他唱自己写的歌。 快乐,忧伤,寂寞,无奈原来都悄悄的潜伏在黑夜之中,像香樟的叶子一般,在你认为毫无意义,在你失去意识之时,又轻轻的飘下一瓣,再一瓣。 很累。回到自己租来的小屋,他抽着烟对着那把旧吉他傻傻笑,香烟抽完的时候,忏悔涌起,接着哭泣。泪水落在黑色的皮鞋上,冲刷去少许尘土,漫延出黑色的皮革像是一朵缓缓腐败的玫瑰。 凌晨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声音弱小,像是越过千山万水之后渺然而细微。 听不到。他大声对着话筒吼,歇斯底里的。 我是林晨。电话里说。 林晨?他的大脑开始快速的搜索,然后想起那个借给他新华字典,和他一起偷甘蔗并且为他送行的那个少年。 突然出现的记忆碎片让他无所适丛。 轻狂,放肆,听天由命。这一代年轻人诡异的行为。于是放纵,不计后果,忧郁,孤寂和漂泊。 城,你还好吗?林晨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成熟的味道,剔除了年少的幼稚。 还好。 你挺难找的! 我一直想做个隐形的人。有哭泣,有眼泪,但别人却无法感受到。 从小到大你都如此任性,永远像个孩子。 我不希望别人把我当孩子,因为我讨厌那段黑色的童年。 那场对话与七年前某一个晚上某一个车站里送行的别语相似,只是说话的人,都长出了浓密的胡子。 我想见你。电话里的声音肯切。 我想离开。 像七年前那个夜晚离开村子一样的离开吗? 也许。 我在上海。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零度的矿泉水,他一口气喝完,然后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坐在床头,像是一个病危的老人。 旧吉他,还有一个用了三年的假阿迪达斯旅行包。 他开始收拾东西,像七年前一样的从容,像七年前一样面无表情。冷冷的月光从风儿吹过的窗帘缝隙落下,像流水一般的忧郁而洁白,他将头探出窗外,五楼下的樟树左右摇晃,是在告别,还是挽留? 前往上海的列车有好几趟,他选择了次日凌晨三点的车子。 这不是交易。背起吉他的时候他想起了她说过的话。把房子退去,在赶往火车站的出租车上,他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一知短信,简单的几个字——照顾好宝宝。 秋末冬初,凌晨的风侵骨的寒冷。 他低着头,捂着脸,仔细而平静的数着脚下的步子。 安静的站台,他对着孤独的影子微笑,笑容凝固在迎面而来的寒风中。于是踏上车,像七年前一样的离去。 告别,不带任何的忧伤与悲痛 他突然在无意之中的一次回眸看到站台上一条孤独而落拓的影子,像是一棵失落的樟树,苍翠的年华,然后银色的泪水洒落在草黄色的水泥地。 七年前那场简单的送行?! 离别,没有忧郁和伤感。强装出来的微笑在渐行渐远的站台边缘撕碎灵魂的防线,接着是绝望的哀号。 这不是交易。她大声的叫,声音碎裂在空气中,渐渐消失。再也没有人能听到。 有些爱,本来就可以不惜一切。 有些梦魇,惨淡得让我们挥之不去。 他叫怜城,2000年5月31日带着150元钱只身一人流落信阳,2007年7月23日带着3000元钱只身一人抵达上海! 安静,孤独,敏锐,忧伤,隐形 瞬息烟花 什么时候,你悄无声息的闯入了我的生活;又在什么时候,你黯淡无光的离开了我的视线? ——题记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2001年夏末秋初。那时候我们刚刚初中毕业,然后一起升入到高中。 学校种着一种叫帮木葡萄的乔木。他喜欢在没事的时候站在木葡萄下莫名的发呆,眼神空洞,像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有时候我会陪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灰色的天空,或是瞪大眼睛看着草白色的水泥路还有那匆匆而逝的人流。他发呆的时候会神经质的大笑几声,然后消瘦的脸庞浮起雕刻般的皱纹,接着是浑浊而无止境的眼泪。 我一定要考上大学,他对我说,眼神里藏着许多的坚持与肯定。 为什么一定要上大学?我笑着问他,笑容却很奇怪的不大自然。 考不上大学的话,我就荒废了十三年 十三年?我愣了愣,一时之间没反映过来:为什么不是十二年呢? 我初中补习了一年!他冷冷的笑了笑,然后转过身面对着我,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我?哦,没有。我不过是觉得你说话方式有些奇怪。 我们住在同一个寝室。寝室边上种着许许多多樟树。那是一间破旧的瓦房,夏天的时候整个寝室里满是苍蝇蚊子。他很奇怪,总是在所有人都把蚊帐挂起来的时候才挂。夜里有时候会闹老鼠,他就打着小手电从床上弹起来,像只饿久了的小猫一般不停的张望。 后来老师安排我们同桌。 于是我们一起逃课上网吧玩游戏,一起躲在寝室里睡懒觉,夏天的时候一起跑到木葡萄下乘凉,冬天的时候一起坐在运动场边上看着别人踢球。 他不是一个快乐的人。高中三年,很少有人能看到他的笑。 许多时候,我们会爬到县城中心的一个小山头,他喜欢站在最高的那个地方大声大声的吼,声音凄厉而忧郁,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舔噬伤口时候的哀呜。我站在另外一个山头,看着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陨落在山谷苍翠的树林上 他吼完的时候会走到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胸口不停的起伏,呼吸的声音随着胸口的起伏撕裂单薄的空气,像是一个破风箱永无休止的呻吟。我会走到他跟前,安静的站直身子满脸漠然的看着他苍白的脸,然后说,你没有必要这样。 其实我不怕死,他说,我只是害怕自己考不上。 死亡远远比落榜可怕,我们都还不懂事。 上天是公平的,如果老天让我死,那么它一定让我在别的东西上得到了很多。他笑起来,笑容灿烂而从容,有着一种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上天是公平的,如果老天让你落榜,那么你得到的一定会更多。 呵呵,其实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劣质香烟,狠狠的吸上几口,其实,我只不过是不敢去面对。 你比谁都努力,不用担心,一定会考上的,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我安慰他! 他挥了挥手,把香烟扔下悬崖,然后抬起头扫了一眼灰色的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有来世,我情愿做一朵没有轮回的烟花,纵然瞬息即逝,却把繁华留给了人间! 我不说话,只是窒息一般的感觉到了风的凝固。然后我们下山。他不停的从这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上,玩弄着自己的生命,笑容却愈加的灿烂,像是飞蛾扑火临消失之前的笑靥。 他在让人心疼的恐惧中度过了如梦如幻的三年,而我,陪着他走在那个梦境里,流离失所 后来是高考。 那时候木葡萄结果的季节早已经走远,但他终于还是喝得酩酊大醉。我搀着他,看到那个男人浑浊的泪水悄无声息落在龟裂的土地上,胸口微微的疼痛。他拉住我白色的t恤语无伦次的说,我一定要考上,一定 漆黑的夜,不时有噬血的蝙蝠从我们身边飞过,晃动的空气摇曳着我们的灵魂。我站在木葡萄树下,看着如水一般的月光打在他苍白的脸膛,整个世界开始荒芜! 你一定能考上,上天是公平的!我说。 他神志开始混乱,双手不停的挥舞在湿润的空气,似乎想要抓住一些什么。却也终于在什么都没有抓住的时候,安静的睡去,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只是满脸的憔悴与忧伤。 临进考场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右手玩弄着一无蓝色圆珠笔,左手插在裤袋中。头压得很低很低的坐在碧色的草坪上,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紧要。考试玲声响起的时候他才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慢腾腾的往考场赶。 那个六月是黑色的,而六月的那三天,则是让人窒息的死不瞑目的人间炼狱。三天之后他叫我去喝酒,他原本就消瘦的脸庞早已经不成模样,我心疼起来,抓着他的手轻声安慰,不管上与不上,那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此刻还能感觉到快乐。 他笑了起来,鲜有的几块肌肉聚满了那张狭小的脸蛋,苍白而忧郁。 不再悲伤,他说,一切早已经成为了过去,没有回头,也不会再来。说完的时候他一口气喝下一瓶啤酒,抽烟,一支接着一接,然后是剧烈的咳嗽。我看到他满脸通红,胸口一张一弛,闪过生命的绝望! 九月快到的时候,他把我送到火车站,浑浊的泪水久久的徘徊在眼眶中,却迟迟不肯落下。我拖着行李箱陪着他一起坐在楼梯口的台阶,沉默的看着16路公交来来回回走了一趟又一趟。 他站起来的时候是18点24分,血红的阳光透过灰色的云层落在瘦弱的身子上,带走了他绝大多数的年华与笑容。 几点的车?他问。 18点45,不过应该会晚点吧!我强颜欢笑,笑容丑陋而鄙俗。 到了大学,努力学习,哪天当上了大官回来请我喝酒。他也笑了起来,却那么的勉强而无精打彩。 呵呵,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三年这么容易就过了 去吧去吧,他挥了挥手,然后把我朝候车室的方向推。黯淡无光的眼神背后藏着许多的绝望与落拓。 他后来又陪我一起进了候车室,接着送我上车。他挥动着右手跟我告别,可是火车开动的瞬间,他却又随着车子不停的奔跑,然后渐渐加速的列车把他的身影拉远,模糊他看不到我的那一刻一定哭了,因为我感觉到了大地剧烈的颤抖! 我曾听说,大地因为一个人的情感而撕裂的时候,天空中原本绚丽的阳光就会崩溃。 他消失在灰色的站台时样子很孤独,呼啸而过的风声带走了他急促而无序的呼吸。后来的一次电话里他告诉我说,那天他自己一人,在火车站里徘徊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当天空不再明丽,城市的霓虹闪烁之时,他坐着靠在一棵垂垂老去的樟树上,思考着上天到底公平在哪里 他大声的质问我说,我读书比你用功,但为什么考上大学的却是你而不是我? 我手捧着电话低着头,眼光小心的追随着一只忙碌而不知疲倦的蚂蚁。 那你怎么办?我轻声问他,补习,还是找工作? 补习!他叹了一口气,如果有来世,我情愿做一朵没有轮回的烟花,纵然瞬息即逝,却把繁华留给了人间! 我笑了笑,自己一个人还会到木葡萄下坐吗? 木葡萄?呵呵,学校在那里开了一个印刷厂,乌烟瘴气! 不再有人陪你? 没有!也许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也许从来就没有人想过要陪我。 好好努力吧,你能行。我劝勉他。 这一次我一定要考上大学。他的声音开始哽咽!他又哭了,流着眼泪,默不作声的哭泣。 当一个人心里充满绝望的时候,那么他的存活也便没有了意义。 把电话挂掉的时候我走到窗台,五楼下是灰色的水泥路,形形色色的人走在路上,或带嘻笑,或是满脸忧伤。他现在也应该是忧伤的吧,自己一个人,无奈的靠在樟树下,抽着香烟,直到肺部撕裂,然后双眼空洞的凝望苍天。 他总习惯在郁闷的时候喝很多很多的啤酒,可是没有我陪在他身边,谁能懂他?他会醉生梦死的大声吼叫,然后不顾一切的疯狂,像断线的风筝一般歇斯底里之后黯然神伤的落在龟裂的大地。他会醉倒在灰色的马路边,看着五颜六色的汽车从身边呼啸,听着从歌厅中传出的糜烂的音乐。然后是不省人事而绝望的哭泣 我抽时间回家过年的时候单独的请他出来喝酒。他又瘦了许多,话也变得很少。却装出神采飞扬的样子,用空洞的眼神与我对视。喝完两瓶啤酒的时候他又吐了,然后捂着胸口说胃疼。我坐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肩膀说,喝不了就别喝了,身子重要。 他冷冷的笑了几声,掏出纸巾擦了一下满是汗水的额头,一嘴酒气的问我,你还记得我在石头上跳跃的样子吗? 呵呵,记得! 我已经不敢再那么的放肆了,我已经不敢再从这块石头跳到那块石头了。他又开始哭了起来,声音凄厉得让人心疼。我看到他趴在桌子上,身子不停的抽动,宛如黑色大海中一艘颠簸的小船。 我早已经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是大口大口的喝着酒。然后霓虹一闪,又夺走了他的许多灵魂与锐气。 老天是不公平的,他说,你考上了,你走了,而我却还要在这个破败的城市里忍受绝望的煎熬。 一切会好的,会有一个结果的。我说。 呵呵,等这个六月过了,我也能像你一样。到时候,一切就会好了。 他的言语开始明朗,但却幼稚得让人心寒!我知道他不过是在给自己树立信心,而或许,那种自信从未有过——在不停的萌长中,自卑不停的吞噬着他的生命。 之后我又请他喝过几次酒,但都让他给拒绝了,他在电话里跟我说,我很忙。六月不远,目标不远,生命的终点也不远。所以我要努力! 我没有感觉到失落,心头反而涌起一阵满足的欣慰!因为我知道,当他拼搏之时,就算那种过程再痛苦,他也一定会露出灿烂的微笑。 我上火车返回学校那天他还是在说忙,于是我自己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挤上了繁忙的列车。 火车上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会考到你们的学校陪你!他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回复他说,我等你,然后一起抽烟,喝酒,逃课 一个笑脸。接着是永无休止的沉默我知道他又在挑灯看书,一个勇敢的人是不会失败的,他能行——一定! 四月,木棉花开的季节。我所在的城市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雨,湿润的空气,泥泞的道路,还有破败而浪漫的白色梧桐花。 他给我打电话说腿疼,钻心而刺骨,一阵接着一阵,像是尖刀的剜刻。 我问他是不是跑步的时候磕哪碰哪了。 没有,他说,我根本就不运动。 呵呵,我笑了起来,也许就是因为你不做运动才会这样,做些运动吧,这样对身体好些,学习效率也高。 嗯。他干脆的答应了我一声,像是个懂事的孩子。而我也终于安心,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许多事,因为他终于能够接受别人的意见。 我们最后一次通话是在4月13号。 我感冒了。他说。 注意着身子,南方天气多变。 这段时间我总感冒,很累。 看书的时候时间别太长,累了就休息一下,做些轻松的活动。 我想我病了,他说,老天总是不公平,看到我取得成绩的时候总想陷害我。 呵呵,我笑了起来,开玩笑着说,如果这一次老天再不让你考上,那么我就要了他的命! 呵呵,他也笑了起来,我去看书了。然后把电话挂断 那时候我自己一个人走在校园的小路里,昏黄的路灯,苍翠的灌木丛,林立的高楼还有川流不息不的车流。那些汽车呼啸而过,整条马路像是一道流动的光。我微然一笑——九月他来的时候,就能陪我一起看这些繁华的灯火! 他死了,4月20号那天! 那次感冒之后,他鼻子一直流血,鲜血把整个教室染红,然后他哭泣着拍打桌子,双目茫然而憔悴。老师和同学把他送到校医院,他愣直直的瞪着眼瞅着路边那棵早已让尘土染成灰色的木葡萄,画面定格,可我却没有陪着他坐在那树下 在医院里稍稍的做了检查,医生直接把他送到了病危区——白血病,遗传! 发现的太晚了。医生说。 上天太不公平了,他笑着说,我才二十出头。 所有的人沉着脸,不敢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于是4月20号那天,他沉默的死去 这世间太不公平,他还是一个孩子。我回家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了他的尸体,他父亲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很放肆的哭泣。泪水把我白色的t恤染成淡淡的黄色,老人浑浊的泪水像汩汩流出的鲜血,咆哮在寒冷的空气中。我目光呆滞的看着天空,一切,在他的世界里成为了永恒的灰色! 老人把他的一些遗物交到我手中,喃喃着说,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他那么的瘦小 后来我带着那些遗物回到了高中母校。那棵木葡萄其实长得很好,只是染上了太多的灰土。我从老师那借来一根水管把自来水接上,花了一下下午的时间把那棵木葡萄冲洗了一遍。阳光闪亮的打在光滑的叶子,世界崭新一片! 他看到了,一定很高兴!我暗暗的笑。 遗物中有一本小小的笔记,扉页上写着一串小字——如果有来世我没看完的时候就把日记给合了,然后心头,撕裂一般的疼痛!他的身影开始在我眼前晃动,带着淡淡的忧伤与落拓;他轻快的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动作唯美而华丽;他不停的抽着烟不停的抽,然后是凄怆的咳嗽影子越升越高,飘到了云端。我抬起头,看到他像是美丽的天使一般轻轻的挥摇着雪白色的翅膀,消失在天际! 他不知道,他已经是一朵烟花。 所有的闪亮与繁华烙印在了我的心,就算他已经走远,我也微笑的知道他在云端偷偷的伴着我 梧桐花开 那是一个小院子,她家的对门就是他家。 院子后面种着一棵很大很大的梧桐树。春末夏初的五月,那棵梧桐就会开出许许多犹如满天星斗一般白色的花瓣。有风吹过,那些花儿就纷纷扬扬的从灰色的苍穹晃晃悠悠的飘下来,像是北方最寒冷时候下的一场大雪。他和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总喜欢和邻里里的孩子们一起站在阳光下,仰着四十五度的头灵魂出壳一般流着口水在夏天里看雪。许多年之后,他还能依稀的记起梧桐花落叫做“五月雪” 他五岁的时候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因为家里穷,父母一直都很少给他买玩具。于是他总喜欢和邻里的孩子一起,跑到梧桐树下玩着一种叫做“过家家”的游戏。 和其它的女孩子一样,她有着一种奇特的矜持,也正是因为那种矜持,让她不敢大大咧咧的跟着他们一起做游戏。但日子终于还是太无聊,当院子里的青蛙都让她给吓着销声匿迹之后,她加入了他们的游戏。 游戏其实没有规则,于是她理所当然的跟他在同一个小组里。孩子们起哄着叫他们俩结婚,于是两个五岁小孩子,就当着大家的面红着脸在苍翠的梧桐树下结了婚。 阳光打在扇子一般的梧桐叶上,然后龟裂的土地映出斑驳陆离的阴影。有风吹过的时候,阳光会从晃动的梧桐叶的缝隙中穿过然后悄无声息的打在地上,尘土飞扬,像是舞厅里荒凉而破碎的光芒。 她安静的站在荫凉处,双目有神的看着他,小脸蛋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血红血红。小小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暴风骤雨时候的海洋,呼吸急促似乎要窒息。他的右手拿着小朋友们拿草根做成的一个戒指,笑容满面缓步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拾起她的左手,在她呼吸最急促的时候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孩子们一起起哄,用力的把她推向他,她犹豫了一下,一个站立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泣 他着急起来,蹲下身子把她扶起然后左手用力的抱在怀里,右手不停的朝着闹事的孩子们挥舞,像受伤的野兽一般歇斯底里的吼着:“不许打她,不许打她” 梧桐花落,她安静的半躺在他的怀里,懂事而安静的望着那些纷纷扬扬的大雪。雪花落在她的头上的时候,她小心的擦了一把眼泪,冲着他美丽的一笑,说:“呵呵,今天我是新娘!” 那些落英缤纷终于还是深深的吸引住了孩子们。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把头抬起,然后目光呆滞的看着蓝色天空上安静飘落的雪花。繁华落尽之后,他们的目光回归到了他和她的身上,于是大笑起来,接着是雷鸣般的掌声 他们后来一起上了小学,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那一年梧桐花开得很旺很旺,扬扬洒洒的落满了整个后院。他和她站在院子里,背着家长给准备好的新书包和鞋子,左手拉着右手上学去。 路上的时候她的鞋带松散了,他想了一会儿,接着停下安然的蹲在地上帮她把鞋带系住。她冲着他满足的一笑,声音轻柔的说,你真好。 以后长大了,你还嫁给我,好吗?他一脸的认真,脸上洋溢过一阵淡淡而忧郁的快乐。 嗯,我嫁给你。话说完的时候她把右脚也递到他跟前,帮我把这鞋带也给紧紧吧?! 他笑着紧了紧鞋带,紧完的时候愉快的站起身子,抬起头朝着深蓝深蓝的天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小孩子总是不懂事。常常有同学扯着她枯黄的头发大声的嚷嚷:“马尾巴,马尾巴”那时候,他会像母鸡护小鸡一般的站出来,胸膛挺得老高老高怒吼着:“不许欺负她!”一般的孩子玩到这种程度都不会再调皮,偶尔碰到一些个子大些的就会狠狠的扇他几耳光,气焰嚣张的叫骂:“小杂种,自己都保不住,还学会护人了?”他个子矮小,受了打后摔倒在地,右手撑着光滑的水泥地,眼神里满是愤怒。那时候,她会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哭泣,眼眶里的泪水晶莹剔透,像是华丽而珍贵的钻石! 哭泣与眼泪似乎总比微笑与奔跑多得多。但不管如何,童年还是快乐的。没人的时候,他一直管她叫妻子。而每一次叫唤,她都会笑得很开心,很灿烂 后院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好多好多的梧桐,参差不齐却苍翠而华丽。六年的时间,那里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那片海洋一年会下一次雪,雪下得最浪漫的时候,他都会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右手拿着一个草根做成的戒指缓缓的套在她的无名指 后来他们一起上初中,然后一起上高中。 开学两个月后,她红着脸对他说,别再叫我妻子了,很不好意思。 他笑了笑,笑容开始变得忧伤而落拓,怎么会不好意思呢?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让别人听到了不好。 那他想了很久然后仰起头,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说,那等没人的时候我才叫你妻子吧?! 这她犹豫不决,内心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还是不要再叫了吧,她说,我们都已经长大了! 我想叫一辈子。他的脸色开始苍白,眼神涣散并且藏匿着少许的泪光。 还是不要叫了吧。话说完的时候她转过身,快步的朝着一棵高大而茂盛的樟树跑去。跑了几步,她又回过头,从口袋里掏出七个草根做成的,早已经枯黄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丝暗香的戒指放到他手心,这个,还给你。 阳光绚丽的打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蒸腾而起的尘土占据了他的全部灵魂。空气凝固,接着是一阵腐败得让人窒息的恶臭。他左手握着那七个戒指,看着她的身影越跑越远,越来越模糊。那依然枯黄的马尾巴不停的左摇右晃,扯痛了他受伤而流血的心 后来他在学校最大的樟树下看到了她和她的男朋友。他们在阳光的裂缝下谈笑风声,神情暧昧而温馨。他悄悄的走到她跟前,强颜欢笑的伸出手,这么巧? 她愣了愣,接着从男孩子的怀里挣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把他的手握住,声音颤抖着,嗯,你上哪呢? 那男孩子乜了他一眼,也跟着站起来。她红着脸朝那男孩子指了指,这,我男朋友 他冲着那男孩笑了笑,然后挥挥手,说,嗯,你们忙,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走出樟树荫的时候,一道寒冷袭过他的左胸口,于是所有的伤口又开始撕裂。他用力的捂住心头,休克的感觉从脚底涌起,梧桐树白色的花瓣开始在他眼前晃悠,那些草长莺飞的画面一帧帧的从他脑海里滑过,然后像无数薄薄的刀片一般割断了他的所有记忆! 后院要开一条路,听说要砍掉许多早已经长得很高很高的梧桐。父亲把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死活不同意,两眼通红的摇着父亲苍老的右手一言不发。父亲抽着烟,烟雾把整间屋子弥漫。 儿啊,那要开一条路! 转个弯,爸,让他们转个弯。 不是我说转弯就转弯的。况且真的转个弯那得多花上多少钱啊。唉 爸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那时候,他上高二,十八岁! 让他们砍了吧,反正是些不开花的梧桐。父亲把香烟掐灭,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他不再说话,轻轻的回了自己的房。 窗台上吹过一阵冰凉的北风,梧桐叶拉扯着风声猎猎作响。他站在阳台,看着漆黑的夜,细细的数着满天的星斗,动作缓慢而忧郁。他从父亲放在桌子上的香烟盒中偷了根香烟,凌晨两点半的时候点燃,拼命而不顾一切的吸了好几口,烟头的红光一闪一闪,接着,咳嗽 那些不开花的梧桐树最终还是给砍了。他站在阳台上,安静的看着灰色的水泥拌着碧绿的梧桐叶铺陈在龟裂的土地,心如刀绞。所有的记忆似乎回到了十一年前——后院,又孤零零的只剩下那棵最老,开花最多的梧桐树 水泥路修好的时候,他给她写了一封匿名信。信上寥寥几个字——我等你,等到梧桐花开! 她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六月末——梧桐树在那个时候下开完最后的一趟花,整个世界开始凋零。她眼里噙着泪,似乎看到了他孤独而忧郁的身影徘徊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右手插着口袋,左手悬在空气中似乎想要抓住一些什么!脸上假装出来的笑容沧桑而落拓。 她没有给他回信,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念着,你走吧,别再靠近我。一切都定了,再也改变不了! 后院的那条水泥路两旁后来又长出了许多嫩绿而娇小的梧桐,那些小树越长越高,越长越苍翠,而他,也在青春年华淡淡的忧伤中学会了抽烟。 他说,香烟能麻醉他的灵魂,让他看不到远方与希望。而那些潦草的岁月,也就在那些没有希望的盼望中悄然消逝,留下七个草根戒指慢性的枯烂 高三很快的到来。 她牵着那个男孩子的左手轻声发问,你打算报考哪个学校? 樟树下,没有阳光。微风轻拂,好不惬意。那个男孩子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声音温暖,你报哪个学校我就报哪个学校。 她很灿烂很灿烂的笑了起来,然后用力的抱住男孩子,把头埋进那个狭小的胸膛,声音颤抖着,你真好,你让我感觉到幸福。 阳光从樟树叶的缝隙打落在男孩子的身上,破碎而忧伤。男孩子淡淡的笑,笑容里藏着太多的难过与不堪。 填志愿那天,他坐在她和那个男孩子的身后,不停的站起身张望,像是一只不安分而渴望自由的飞鸟。好几次她回过头的时候,都能从他来不及回避的眼神里看到几瓣淡淡的梧桐花,那些花儿终于落在苍茫的土地上,白色撕破苍穹! 她的第一志愿是南开大学。从教室里走回家的时候,阳光明媚,空气仿佛是从十八世纪过滤而来的一般,清新而怡情。她在匆匆的人流中停下脚步看了十分钟的天空,脸上写着满足与幸福。可是就在最后的一个十字路口,那个男孩子和他同时出现在了斑马线上。他推着自行车,表情若有若无,样子神秘而不可捉摸。那个男孩子紧紧的跟在他身后,满脸的遗憾与惭愧。 她想了很久,终于没有上去打招呼。那个暑假,天气晴朗得似乎要把天空给撕裂,后院的梧桐,憔悴的耷着叶子无精打彩的随风舞动。他拿着一把匕首在树干上刻下几个大字——生命有尽头,青春无后悔。 八月过后,又是开学。天空下起了雨,灰色,有忧伤的音符晃动在脆弱的空气中 她所在的城市到南开大学要坐上十三个小时的火车。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但却执意不肯让家人陪同。她对满头皱纹已经显得很老的父亲说,爸,我长大了,自己一个人去就成。话说完的时候她笑了,笑容坚定而明丽——因为她知道她一定不是一个人,那个男孩子会陪着她——一辈子的陪着! 火车站显得很拥挤,她焦急的等待着那个男孩子的到来。可是很久很久,直到火车汽笛轰鸣的时候,她还是看不到她的身影。开始检票,所有的乘客拼命的往前挤,她噙着伤心的泪水跟着人群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行李箱发疯一般的拍打着光滑的水泥地板,像是一个喝醉了的酒鬼。当泪水把鞋面全部打湿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挤到她身边,递过一封匿名信,字迹潦草而绝望——你知道我考不上南开大学的! 她放声大哭起来,顶着众人的目光,不顾他人的规劝。 那信是那个男孩子写的,信封的背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五个正楷字:我们分手吧! 火车临开动前,她把左手伸出窗口,然后松手。那封信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摇而落,硕大的铁轮子辗过雪白的纸张,拉断了她生命中最宝贵的记忆。 当风儿把她脸庞的泪水风干,当她脸上的泪痕冷却的时候,她安静了下来,接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小小的记事本——人间炼狱!十三个小时,她趴在窗台目光呆滞,夏至的繁华与苍翠晃过她涣散的眼神,宛如播放电影一般重复着她绝望的守候。 她再次碰到他是在开学之后的第三个月第五天。 天气微冷,校园里大多数的乔木失去了叶子。阳光惨烈的打在灰色的水泥地。他面对着她,两个人相距十四米,中间是一棵巨大的法国梧桐。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像是在看天空瞬间闪过的飞鸟,又似乎仅仅是观赏着那没有叶子的梧桐。霞红的残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延绵到了他的脚下,与他的影子平行着奔离法国梧桐。 他后来注意到了那条长长的影子,于是侧过头,看到了她。接着微笑,笑容灿烂得有些诡异。她憔悴了许多,消瘦的脸庞让人看了感觉很心疼,那本来就枯黄的长发此刻却格外的妩媚多姿。他犹豫的站在她对面看了她很长很长时间,然后慢步走上前,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容满面,hey 咦?她哼了一声,然后回过神,你报考的不是浙大吗? 呵呵,那是我的第二志愿。 哦。她不再说话,接着抬起头对着树梢安然而忧郁。 他没有陪你? 他?他是谁? 你男朋友! 没上分数线。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眶开始闪亮。 听说他上了北大! 什么?她瞪大着双眼不敢相信。 呵呵,开个玩笑。他从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袋中掏出几米代言的心相印纸巾,替她轻轻的擦拭着早已经流得一塌糊涂的泪水。于是她的哭声愈加放肆,泪水如泉涌,淌湿了他左心房黯然的心 他把她抱住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嫁给我吧,他说,做我妻子,我爱你。 没有理会,她接着哭。 嫁给我吧。他轻轻的吻着她带着淡淡幽香的长发,小心翼翼的从一个小木盒里拿出那七个草根做成的戒指,一齐套在了她左手无名指。霞光打在戒指上,闪过一阵疯狂的红色,她的泪水,整齐的落在了法国梧桐的根部。 大学毕业,我们结婚!她双手勾在他的脖子上,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泪光随着她的微笑一闪一闪,晶莹得如何水晶。 秋日寒冷的风儿吹过树梢,所有的快乐凝固在她与他对视的眼神里。他突然大笑起来,然后用力的把她抱在怀里,声音低沉,你是我永远的宝贝! 于是他们在接近四年的时间里,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一起相拥着看日出月落。他总喜欢把她带到那棵很大很大的法国梧桐旁边,然后两个人静静对面而站,脸上挂满了幸福而安然的笑靥。 每一次把她送回寝室之后,他总是习惯着站在阳台上,抽着劣质香烟,一脸忧郁的抬头看漆黑的夜。夏天总会有许多的蝙蝠滑翔而过,他想起了小时候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娇小玲珑而温暖,像是一块佩带多时吸收了人气的宝玉。月光如水一般的洒落在他苍白的脸庞,影子长长的镶嵌在光滑的地板,他叹着气,有些莫明其妙和神经质。 他很认真的想过自己是否还在爱着她——爱着那个头发有一些枯黄而脾气任性的女孩。那些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也许一切都变了。那些曾经的喜欢,或许也就在那许多年之中,慢慢的淡化直至消失。就像涌起的潮汐,在瞬息的澎湃之后总会风平浪静一般。但七个草根戒指又应该怎么去解释?苦苦的守候又怎么去解释?他疯狂的抓扯着自己早已经蓄得很长很长的头发,绝望的吐出一口烟圈,梦幻随着那个烟圈的模糊渐渐消散 自己还爱着她。他对自己说。于是当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笑容总会情非得已的浮出。那时候,她会温柔的靠在他瘦弱的肩头,左手指着灰色的苍穹大声而放肆的喧笑。 生命其实很简单,因为那不过是一个不断得到与失去的过程。 他对她说,我想要你! 你想要得到我吗?她满脸的惊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嗯。他点了点头,然后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推开。 五月,法国梧桐开满了白色的花瓣。那天没有风,于是花儿没有落。他忧伤的抬着头看那些无家可归的花朵,心头涌起一阵紧似一阵的悲凉。 我们不是说过毕业之后结婚吗?她强颜欢笑,笑容却落拓并且带上了许多的不屑。 嗯。他依然无动于衷,平静的靠在法国梧桐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一支又一支接连不断的吸,然后不停的咳嗽,然后肺部开始撕裂。 结婚的时候我再把自己给你,好吗? 结婚?他愣了愣,接着点点头,好吧。 他重新把她抱在怀里,只是不再那么的用力,只是左心房跳动的地方,已经不再那么的温暖。 他不停的守候着一个又一个六月末七月初。后来那一天终于到来,她像只自由的小鸟一般欢快的挽着他的手,嘴巴喋喋不休的分析着要怎么面试,找什么样的工作。 那天阳光明媚,正午惨白的阳光打在高大的法国梧桐,映出无限的碧绿晃在了他和她年轻的脸庞。他笑着说,我们,结婚! 不先找工作吗?她愣了愣,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仓促和不解。 我们结婚。他重复着,然后紧紧的抱住她。两颗年轻的心交融在一起,她双颊绯红,左手不停的抚摸着他灿烂的笑脸,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草根戒指,呼吸急促的说,我们结婚! 他从她手里把戒指拿过,用力的抛到空气中,大声的喊了一句什么。然后把她抱起,用力的旋转,两个人在阳光之下合为一体,像是一只轻快的蝴蝶。当他累得不行的时候,两个人并排躺在碧色的草地上。她感觉到左手无名指一阵冰凉的时候,上面已经多了一个银色的戒指。他得意的在她右脸上吻了一下,轻声说,宝贝,先戴着这个,等我们有钱了,就买钻戒。 那天晚上她把自己的所有一切交给了他,见红。她哭了一会,然后快乐的笑起来,半开玩笑的说,你要对我负责。 你是我妻子。他披着件外套度步到窗台,开始抽烟,脸上的笑容僵硬而不自然,诡异并且带着丝丝的忧伤。 他们所住的城市没有找到任何一棵梧桐。懂得的人告诉他们说,这个城市太冷,梧桐种不活。她半懂不懂的点着头,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说,你就是我的梧桐。我爱你,永远 世间真的有“永远”这个词吗?他抱着她思考,思绪混乱而奇怪。 日子就那样的过着,没有波澜,平静得让人感觉到害怕。她对他说,自己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这样的日子,已经能够让她感觉到快乐。 于是一年,两年,三年 战争终于还是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时候爆发了。 他说,三年,三年了,你给了我什么? 三年,三年了,我什么都给你了。她躲在墙角放声大哭,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只是在偿还,因为你亏欠了我的。 恋爱是自由的,我从来都没有亏欠你的,所以也根本不是在偿还。我不过是真的爱你才对你这么好!她依然在哭,可是泪水,在流干之后却依旧没有减低他的愤怒。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因为自己仅仅一次的晚回家而大发雷霆。难道之前的风平浪静不过都是在演戏?如果那样,那么他也太投入,太让人感觉到恐怖了吧? 你还是忘不了他,所以今天晚上陪他去了,对吗?他哭了起来,像只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双手抱着自己的身子,不停的颤抖。 他?他是谁? 不要装了,他站起身子,走到桌子旁打开抽屉,然后从一本书底下拿出一张相片。相片上,她和那个男孩子亲密的拥抱在一起。你说他是谁? 冷冷的笑,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感觉世界在崩溃。 我们现在只是好朋友。 仅仅是好朋友吗? 我是你妻子,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不相信? 八年前,在他还没有成为你男朋友的时候,你也是我妻子。但为什么后来却成了他的女朋友?他喝了一口水,困乏的躺在床上,说,如果你觉得他好的话,就回到他身边吧。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他结婚了! 他结婚了?哈哈哈,他放肆的笑起来,他结婚了,那么我们,离婚吧! 亲爱的,你在说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拼命的摇着他的肩膀,泪水却又开始了没有终点的流浪。 我们离婚吧,他说,三年了,或许我曾经爱过你,或许我曾经从你身上得到过幸福。但现在,看到你我想得更多的是他——我永远也忘不了你躺在他怀里,而我却孤独的走过你们身边的情景,那对我来说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煎熬。我是自私的,其实我不过是想让自己更快乐。宝贝,我欠你的。但却无可奈何,这就是结果。 原来,她轻轻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原来,你一直都在痛苦?! 从法庭走出来的时候,她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放到他手心,表情祥和的说,这个,还给你。 那七个草根做成的戒指或许此时早已经腐烂而泥,他站在回忆的空气中,像是让人抽空了一般目光呆滞。 五月,他请假回了趟老家。 后院又长满了许许多多苍翠的梧桐,许多梧桐开出了白色的花瓣。风儿滑过,花儿纷纷落下,下雪一般的铺满他的肩膀和头发。他伸出左手,把雪花接在手心,泪水模糊了视线,然后他大声的吼着:“不许打她,不许打她”然后他把她抱在怀里,缓缓的把一个刚编好的草根戒指戴在她纤细的无名指;然后她快乐的笑起来,声音华丽的说:“呵呵,今天我是新娘。” 那棵最老,开花最多的梧桐,在她的声音渐渐消失之时,慢慢枯萎,憔悴,死去 他再次回到那个没有梧桐的城市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宛如蒸腾得无影无踪的水汽。 一切早已经过去,但一切,却再也回不来。 秘密 多久以前,我喜欢上了她。多久以后,我才能忘记她? ——题记 她笑起来的时候,腮帮子会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我逃课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丽而娇艳,像是一朵慢慢绽放的玫瑰。这时候才是四月之初,可是气温已经升得老高老高,校园道路两旁昔日苍翠而繁华的樟树,此时早已经失去了锐气,死气沉沉的垂下因为脱水而显得干枯的叶子。 出门的时候我没有带上mp3,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走,会是朝着哪个方向。淡蓝色的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手机关机,直直的插在裤兜里,脚上是一双鞋根已经磨得很平的拖鞋。 我一定没有梳头,因为总有许多人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但我不在乎——我早已经不知道自己大学四年来在乎的是什么!是她?是他?还是它? 学校门口的那条路叫做前进东路。之所以取名做东路是因为如果你想要去市区,你就必须得往东边走。我找了一辆自行车,车头指向西边! 西边其实也繁华,不过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孤寂。我知道自己的目光一定是涣散而灰色的,因为远处的山脉一直很模糊,模糊到了一种让我幻觉自己在哭泣的程度。 那是一块没有人的地方。我把自行车横放在草地,然后自己滩开双手平躺在碧色的世界。有风吹过,带着泥土的芬芳和干涩的香烟味。我知道自己抽烟了,因为袅袅而升的烟雾让我泪水涟涟。我对自己说,别伤心,那泪水不是因为孤独而流,而是烟味太浓太呛。 出门的时候是早晨十点,太阳缓缓的爬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央。刺眼而温暖的阳光击打在龟裂的土地上,我看到尘土飞扬。当然,许久之后一切又终于尘埃落定。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慢慢的抽空,因为正午的阳光像海绵一般不停的从我身子汲取着少许的水份。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了头晕目眩,或许中暑了吧;或许,仅仅是因为饥饿!我长大了——早餐和中餐都没吃,能为家里省上至少六块钱!子曰:饱暖思淫欲。有一段情已经缠绕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要忘记,于是我饿自己! 太阳偏斜到两点钟位置的时候,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把车子扶起。这还是前进东路吗?如果是,那么我往东! 一直往东的话会经过一座桥——我喜欢那座桥,因为当我站在上面的时候,能看到很远很远。而脚下,会不时的有船只经过,像是一只只受了伤的小鱼,缓缓的,轻轻的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汽车的轰鸣让我疯狂,我知道我需要一棵树。或者说我需要一片绿色让自己精神上振作起来;或许,我仅仅是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穿过桥梁,那是另外的一个世界,我在那个世界看到另外的事,另外的人。有一些奇异,也满身寒冷! 我把车子停在一个饭馆前——我是饿了,但我不会进去,绝对不起。之所以停车不再前行,也并非体力不支——我肚子疼了。我扭曲着脸形承受着别人看不到的疼痛,有路人以为我在笑。其实我没有!泪水徘徊在眼眶的时候我知道我想她了。饥饿没有把她从我的记忆中抹杀,思念似乎在一个人虚弱的时候更强烈。 四月太阳老早老早就下山了,我站在马路边上,看着天使们缓缓的把天幕拉上,心头开始荒凉!这个时候,我还驻足在自己所居住的城市桥梁的另一边,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我回家!回家——不要为了她而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她看不到,更不会心疼。 那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城市,而我,在那里生活了四年。窒息而潮湿的空气,像一缕又一缕淡淡的哀伤,慢慢的滑过心头,带走快乐与笑容。我一直很喜欢水,但城里的水,肮脏得让人不敢靠近。我知道我变了,正在变得挑剔,变得无赖。 霓虹灯一闪一闪,我的自行车,像是一只自由的飞鸟,而我驾在鸟上,张开双手,像一朵缓缓消失的云彩。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自己一个人上自习——带着淡淡的微笑与满脸的忧伤。她一定会忧伤的,因为一本薄薄的小说,就能够让她泪流满面。而或者,也正是因为她绵绵不绝的忧伤让我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她,愿意为她饿上一天,两天。愿意为她逃上许多课,为她伤害自己 那时候我们还是好朋友啊!我总喜欢像个小孩子一样悄无声息的躲藏在矮小的灌木丛后,让她找不到。我总喜欢在她泪流满面的时候突然拍她的肩,然后一脸坏笑。我总喜欢在和她逛街的时候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像是一个小乞丐。我会背靠站墙,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金圣”或是“红河”悠然的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眼神涣散的冲着她傻笑! 我在市区,自己一个人。她在哪里? 心在破碎,像是一滴从高处陨落的泪水。可是她看不到,她更不懂得我的心思——她说,我们只是好朋友,对吗?仅仅是好朋友! 我总笑着告诉她,是的,我们仅仅是好朋友。能够相互依靠的仰望苍穹,装做很快乐的相互谩骂,肩并肩的在同一条跑道上追逐。 樟树出现的时候,我知道我又回到了那个自己居住了多年的地方。但我不想回去,不想再像从前一般,看到她模糊的一张相片然后就会彻夜不眠。我累了,需要忘记,而不是拾起! 那天夜里,我坐在学校图书馆旁边的一个亭子里,安静的思索着所谓的爱与恨。手机开机的时候涌进两条短信,她只是简单的问了我上哪。我没有回复,而是抬起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天幕上镶嵌得准确而明亮的星星。 曾经我们就一起坐在这个亭子里看星星的啊。她坐在我右边,微微的笑,脸上两个酒窝清晰而带着淡淡的忧愁。有风从我们之间的缝隙跑过,于是我很清楚的闻到了她身上悠悠散发出来的芳香。她是罂粟,不然我怎么会在那时候莫名其妙的意乱情迷,不然我怎么会轻易的喜欢上了她? 那是一种欲哭无泪的绝望。 亭子还在,我也还在。而你,到了哪里? 四月的凌晨还很冷,我紧紧的蜷缩,双手冰凉,像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我在等待天亮,而天亮,居然如此的遥远。而天亮之后,我又能做些什么? 她一定在安睡,呼出温暖而氲氤气体,像个可爱的婴儿,干净的脸蛋流露着无奈的哀愁。月老看到了她,却看不到我,于是我们,永远都只会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说,却又逾越不过爱情! 我假装的微笑在天亮之时,凝固在空气中。阳光很明媚,早晨的空气总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香味,说不出道不明,却让人心醉。 她给我发短信说,她要上课去了,而且给我占了个座,问我要不要去。 我给她回复一个笑脸,晃晃撞撞的朝学校外走。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凉,放肆的绽放在了盎然的春意之中! 白色的牛仔裤渐渐的让尘土染成了淡淡的黄。我一定很憔悴,像是一朵凋零而失去颜色的玫瑰。 我又逃了一天的课,终于有朋友给我发短信叫我别再折磨自己。那天晚上我喝了酒,于是流浪狗变成了疯狗。我给她打电话把她叫了出来,天色灰蒙蒙,有一种想要下雨的感觉。 她终于站在我身边,脸上带着微微的关切! 这两天你上哪了,也不看你上课。 我笑,没有作声。 老师又点名了! 她仔细的看着我的眼睛,两个小小的酒窝明目张胆的贴在脸蛋上。我指了指她脸蛋,问道。 我可以摸摸吗? 不可以。 为什么? 那是我的脸!呵呵。 她笑起来,很可爱很可爱。 我们沿着学校的边缘走,月色很好。我知道自己依然在意乱情迷,但我控制住了自己——我们是朋友,仅仅是好朋友。 我们就做好朋友吧。我笑着对她说。 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啊。她奇怪的望着我,眼神莫名其妙而夸张。 我的心头没有释然,而是愈加痛苦着。 我们只是好朋友——我逃了两天的课,把自己死去活来的折磨了两天,而所有的一切,就让她淡淡的一句话,全部给抹杀 我把她送回寝室。当她的身影消失在某个窗口之时,我的眼眶热了起来,涩涩的,像是一个没有成熟柿子的味道! 尘埃落定,我回到了从前,只是心头多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四月将尽,这个秘密能走多远?我拿着那个秘密,折磨着自己,给她平静 梧桐花开 那是一个小院子,她家的对门就是他家。 院子后面种着一棵很大很大的梧桐树。春末夏初的五月,那棵梧桐就会开出许许多犹如满天星斗一般白色的花瓣。有风吹过,那些花儿就纷纷扬扬的从灰色的苍穹晃晃悠悠的飘下来,像是北方最寒冷时候下的一场大雪。他和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总喜欢和邻里里的孩子们一起站在阳光下,仰着四十五度的头灵魂出壳一般流着口水在夏天里看雪。许多年之后,他还能依稀的记起梧桐花落叫做“五月雪” 他五岁的时候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因为家里穷,父母一直都很少给他买玩具。于是他总喜欢和邻里的孩子一起,跑到梧桐树下玩着一种叫做“过家家”的游戏。 和其它的女孩子一样,她有着一种奇特的矜持,也正是因为那种矜持,让她不敢大大咧咧的跟着他们一起做游戏。但日子终于还是太无聊,当院子里的青蛙都让她给吓着销声匿迹之后,她加入了他们的游戏。 游戏其实没有规则,于是她理所当然的跟他在同一个小组里。孩子们起哄着叫他们俩结婚,于是两个五岁小孩子,就当着大家的面红着脸在苍翠的梧桐树下结了婚。 阳光打在扇子一般的梧桐叶上,然后龟裂的土地映出斑驳陆离的阴影。有风吹过的时候,阳光会从晃动的梧桐叶的缝隙中穿过然后悄无声息的打在地上,尘土飞扬,像是舞厅里荒凉而破碎的光芒。 她安静的站在荫凉处,双目有神的看着他,小脸蛋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血红血红。小小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暴风骤雨时候的海洋,呼吸急促似乎要窒息。他的右手拿着小朋友们拿草根做成的一个戒指,笑容满面缓步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拾起她的左手,在她呼吸最急促的时候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孩子们一起起哄,用力的把她推向他,她犹豫了一下,一个站立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泣 他着急起来,蹲下身子把她扶起然后左手用力的抱在怀里,右手不停的朝着闹事的孩子们挥舞,像受伤的野兽一般歇斯底里的吼着:“不许打她,不许打她” 梧桐花落,她安静的半躺在他的怀里,懂事而安静的望着那些纷纷扬扬的大雪。雪花落在她的头上的时候,她小心的擦了一把眼泪,冲着他美丽的一笑,说:“呵呵,今天我是新娘!” 那些落英缤纷终于还是深深的吸引住了孩子们。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把头抬起,然后目光呆滞的看着蓝色天空上安静飘落的雪花。繁华落尽之后,他们的目光回归到了他和她的身上,于是大笑起来,接着是雷鸣般的掌声 他们后来一起上了小学,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那一年梧桐花开得很旺很旺,扬扬洒洒的落满了整个后院。他和她站在院子里,背着家长给准备好的新书包和鞋子,左手拉着右手上学去。 路上的时候她的鞋带松散了,他想了一会儿,接着停下安然的蹲在地上帮她把鞋带系住。她冲着他满足的一笑,声音轻柔的说,你真好。 以后长大了,你还嫁给我,好吗?他一脸的认真,脸上洋溢过一阵淡淡而忧郁的快乐。 嗯,我嫁给你。话说完的时候她把右脚也递到他跟前,帮我把这鞋带也给紧紧吧?! 他笑着紧了紧鞋带,紧完的时候愉快的站起身子,抬起头朝着深蓝深蓝的天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小孩子总是不懂事。常常有同学扯着她枯黄的头发大声的嚷嚷:“马尾巴,马尾巴”那时候,他会像母鸡护小鸡一般的站出来,胸膛挺得老高老高怒吼着:“不许欺负她!”一般的孩子玩到这种程度都不会再调皮,偶尔碰到一些个子大些的就会狠狠的扇他几耳光,气焰嚣张的叫骂:“小杂种,自己都保不住,还学会护人了?”他个子矮小,受了打后摔倒在地,右手撑着光滑的水泥地,眼神里满是愤怒。那时候,她会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哭泣,眼眶里的泪水晶莹剔透,像是华丽而珍贵的钻石! 哭泣与眼泪似乎总比微笑与奔跑多得多。但不管如何,童年还是快乐的。没人的时候,他一直管她叫妻子。而每一次叫唤,她都会笑得很开心,很灿烂 后院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好多好多的梧桐,参差不齐却苍翠而华丽。六年的时间,那里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那片海洋一年会下一次雪,雪下得最浪漫的时候,他都会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右手拿着一个草根做成的戒指缓缓的套在她的无名指 后来他们一起上初中,然后一起上高中。 开学两个月后,她红着脸对他说,别再叫我妻子了,很不好意思。 他笑了笑,笑容开始变得忧伤而落拓,怎么会不好意思呢?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让别人听到了不好。 那他想了很久然后仰起头,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说,那等没人的时候我才叫你妻子吧?! 这她犹豫不决,内心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还是不要再叫了吧,她说,我们都已经长大了! 我想叫一辈子。他的脸色开始苍白,眼神涣散并且藏匿着少许的泪光。 还是不要叫了吧。话说完的时候她转过身,快步的朝着一棵高大而茂盛的樟树跑去。跑了几步,她又回过头,从口袋里掏出七个草根做成的,早已经枯黄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丝暗香的戒指放到他手心,这个,还给你。 阳光绚丽的打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蒸腾而起的尘土占据了他的全部灵魂。空气凝固,接着是一阵腐败得让人窒息的恶臭。他左手握着那七个戒指,看着她的身影越跑越远,越来越模糊。那依然枯黄的马尾巴不停的左摇右晃,扯痛了他受伤而流血的心 后来他在学校最大的樟树下看到了她和她的男朋友。他们在阳光的裂缝下谈笑风声,神情暧昧而温馨。他悄悄的走到她跟前,强颜欢笑的伸出手,这么巧? 她愣了愣,接着从男孩子的怀里挣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把他的手握住,声音颤抖着,嗯,你上哪呢? 那男孩子乜了他一眼,也跟着站起来。她红着脸朝那男孩子指了指,这,我男朋友 他冲着那男孩笑了笑,然后挥挥手,说,嗯,你们忙,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走出樟树荫的时候,一道寒冷袭过他的左胸口,于是所有的伤口又开始撕裂。他用力的捂住心头,休克的感觉从脚底涌起,梧桐树白色的花瓣开始在他眼前晃悠,那些草长莺飞的画面一帧帧的从他脑海里滑过,然后像无数薄薄的刀片一般割断了他的所有记忆! 后院要开一条路,听说要砍掉许多早已经长得很高很高的梧桐。父亲把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死活不同意,两眼通红的摇着父亲苍老的右手一言不发。父亲抽着烟,烟雾把整间屋子弥漫。 儿啊,那要开一条路! 转个弯,爸,让他们转个弯。 不是我说转弯就转弯的。况且真的转个弯那得多花上多少钱啊。唉 爸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那时候,他上高二,十八岁! 让他们砍了吧,反正是些不开花的梧桐。父亲把香烟掐灭,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他不再说话,轻轻的回了自己的房。 窗台上吹过一阵冰凉的北风,梧桐叶拉扯着风声猎猎作响。他站在阳台,看着漆黑的夜,细细的数着满天的星斗,动作缓慢而忧郁。他从父亲放在桌子上的香烟盒中偷了根香烟,凌晨两点半的时候点燃,拼命而不顾一切的吸了好几口,烟头的红光一闪一闪,接着,咳嗽 那些不开花的梧桐树最终还是给砍了。他站在阳台上,安静的看着灰色的水泥拌着碧绿的梧桐叶铺陈在龟裂的土地,心如刀绞。所有的记忆似乎回到了十一年前——后院,又孤零零的只剩下那棵最老,开花最多的梧桐树 水泥路修好的时候,他给她写了一封匿名信。信上寥寥几个字——我等你,等到梧桐花开! 艾草和香樟 那时候我只是喜欢艾草。他告诉我说,樟树也很香,我半信半疑的看了他那张半忧伤半艳丽的脸庞,很长时间之后,我笑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离开。 半年之后,我自己找到樟树,手里轻轻的揉搓着那碧色的叶子,心中慢慢的品着那淡淡的幽香。那是一种缠绵而悠扬的香味,与艾草的芳草很接近,沾上之后,能在一个人的身上停留很久 我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的笑容已经不再那么的灿烂。他对我说,他的笑容永远都是那么的虚假,那么的残忍。于是他面对真正的朋友之时,别人才能在很轻易之中看到他脸庞背后淡淡的忧伤与哀愁。 你把我当朋友了吗?我笑着问他,而那个笑容里,藏着许多隐忍与不安。 是的,你是我朋友!他轻轻的走到我跟前,右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头,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深夜时候虫豸小心的鸣叫。 我问他,为什么会是我,而不是别人? 因为你的笑,总是让我感觉到害怕。我能从你的笑容背后看到泪水,而泪水晃动时,我会从里面看到我自己。 我不为谁笑,就算是痛苦,我也要强装笑脸。 就算你的那个笑容不是为我,我也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好朋友。他说,声音依然很轻很细,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很认真的观察过你,你总喜欢自己一个人走,身边的景致,身边的人,似乎都不存在。你很像以前的我,那时候,没有人信任我,我听着mp3,走到樟树下的时候就会哭 月亮很高很高的悬在苍穹,但天空却依然灰色,像是一阵又一阵永不停歇的尘土将一个世界全权遮蔽。我陪他坐在樟树下,细数着穿过樟树缝隙打在地上的月光。回肠荡气的风涌起,把我们的头发吹乱,我们像疯子一般,带着太多太多的落拓与安详安静的呼吸。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香,怪异而迷人。 我对他说,我不是一个好孩子,没有人愿意与一个坏孩子走一起,所以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走。 他站起身,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条通往地狱纤细而黑暗的道路。 我也不是一个好孩子。没有人可怜我们,我们自己可怜自己吧。把话说完的时候他走了,走得很快。我看到寒风把他的外套吹开,他摇摆着自己的双手,很像一只嗜血之后的魔鬼。 我自己一个人又在水泥凳上坐了很久。许多行人像流水一般在我视线外一晃而过,带走了我的许多快乐与笑容。我想起了艾香,于是起身快速的往学校外跑。光一般的速度,我知道自己在飞 夏末秋初,艾草早早的枯萎。泛着草黄色的茎干像缠绵的忧伤一般安静的伏倒在黑色的土地上。我站在艾草中间,呼吸着腐败而糜烂的空气,一阵死亡的窒息。天色灰沉沉,有棱锐的石头把我裸露在外的脚踝划破,我看到自己黑色的鲜血汩汩漫延,消失在肥沃而带着些许龟裂的土地! 他会是我的朋友吗?那些话都是真的吗?那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吗? 当鲜血缓缓的凝固在残忍的伤口之时,我所有的思想不顾一切的中断。我看到远远处的繁星点点,我听到大马路上汽车的轰鸣,灯火辉煌的楼群不停的闪烁,像是一颗巨大无比的夜明珠。 我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可是流离失所,总在我最忧伤最难过的时候,侵袭我脆弱的灵魂然后占据所有。我告诉自己——你是一个孤独的人,拒绝他的入侵或许意味着我把一份朋友的快乐给拒绝,但至少不会伤害到自己,我还能如从前一般,听着mp3,站在夏华秋亡的艾草中,安静的吮吸着带着无限芳香的空气 我在深夜十一点半的时候返回寝室。 他站在寝室楼下,头上闪着昏黄昏黄的灯光,满脸微笑的看着我,声音轻细,这么晚才回来? 嗯。我淡淡的回应了他一下,然后从他身子右边的一道小小的缝隙穿过。他的身子随着我的穿过而转动,我再次转身登上楼梯的时候,他又轻轻的给我抛出一瓶可乐,可乐瓶子的腰间,缠着一根很细很细的艾草。 又到那地方了?他依然在笑,隐忍而黯淡。 我点了点头,把可乐上的艾草解下用力的丢在地上,狠狠的闷了一大口可乐,你没有必要这样跟着我,我习惯了一个人,你也习惯了一个人,坚持下去是最好的结果。 我只是不想再这样的寂寞,而只有你,才懂得我为什么会如此的落拓与颓废。 我们本来就是寂寞的人,别妄想靠在了一起就可以把寂寞挤走,那样的愚蠢只会让我们获得双份的寂寞。 事在人为!昏黄色的灯光把从他身子四周射出,像是一道道金光,圣洁而神秘。 喜欢丘吉尔吗? 不喜欢。 丘吉尔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我不喜欢他就因为这个。 也正是因为你的不喜欢,他才在二战时候当上了英国首相。 那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懂得,我想把你当成自己的朋友。 不必强求,况且那些虚拟的友谊,强求也强求不来! 他从上衣口袋拿掏出香烟,点燃,深深吸上一口然后把烟雾呼在我跟前。我恶心的扇了扇跟前的空气然后用力的把他香烟夺下——从大二第一学期起我就开始厌恶你! 那为什么现在要与我说话?他笑,非常得意与张狂。 我不再说话,夺路而逃。身影慌乱步伐夸张。他得意的笑声轰鸣在我耳际,挥之不去 我为什么要与他说话?因为樟树? 我抽着劣质香烟站在阳台,看到高速公路上无数灯光一闪而过。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而我站在世界的中心,手拿着泛黄的黑白照片,回忆在走来的路上散落一地,像是枯萎的玫瑰,凋零在不设防的右胸口! 有好几张黑白相片是他的——他总是傻傻的站在这棵或那棵樟树下,头发凌乱,一脸绝望而忧伤的笑。 这些相片送你吧,谁叫这年头就你一个人喜欢黑白相片呢?他装做毫不在乎一般的笑着对我说。 我不过是一个怀旧的人,不过是喜欢在看到黑白相片时候想起她的那种感觉。而在那些相片里,灰色的艾草疯长疯长,老高老高的遮住了我们牵在一起的右手和左手 她走了就走了,不必难过。他拍着我的肩,眼神闪出独特而诡异的光芒。 我不过是想忘记她,然后我总做不到。 等你学会了不再收集黑白相片的时候,你就能把她给忘记。 我笑,笑容僵硬而难过。他背过我,踩着我僵硬的笑容离去,空气中残留着一股很重很重的香烟味道! 我开始留意他的一些故事,后来发现那些故事忧伤而缠绵,源源不断而清澈的记录着他的过去。他明媚的笑脸,华丽的转身,站在风中落拓的背影如梦如幻,瞬间的闪过了我的记忆然后模糊! 我会笑着问他,那些故事骗我的吧? 他总不作答,悄悄的挤出些许的笑容然后接着下一个故事。 你没有故事说吗?他问。 有,但我不会对别人说起——如果说那些故事还在继续,那么它根本就不值得提起,因为那还不是一个真正的故事;如果说那些故事早已经成为了故事,更不应该提起——你所扛起的那份责任,不应该在故事结束之后与别人分享! 你是一个奇怪的人! 仅仅是因为我不想得到别人的可怜吗?我笑。 不不不,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你的故事,别人不会轻易的知道。 天气很好的时候,我们总喜欢买上很多的百事可乐然后随意的找到一块草地坐下畅聊。他说和我聊天的时候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却很轻松。我总会在把一瓶可乐喝完之后笑着告诉他,那不过是因为我习惯了充当一个听众而不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午后的阳光很强烈的打在喝空的可乐瓶上,折散出许多耀眼而七彩的颜色,那片草地像是一个眩目的游乐场。 分手多长时间了?他直接了当的问,阳光零零碎碎的打在他瘦弱的后背,满头长发闪着金色的光芒,寒风吹过,那些青丝肆无忌惮的纠缠在一起,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一年,确切的说是一年零两个月。 没必要再等,大学不相信坚持,她也不会相信。 我的生命太短,我也只能给她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仁至义尽! 爱情本来就无情无义,所以根本也不存在所谓的仁至义尽。拿起来的需要运气,放下来却需要勇气。 我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因为我的记忆总是太好。 有些事,你不应该想得太多太复杂。爱情很近,却又很远,就算是在你身边,也有可能瞬间消失。 那就像艾草的香味,很淡很淡,却又悠远 我梦见自己会飞,那个梦做了很多年。而我飞得那么的自由,那么的飘逸。我时常感觉到落落就坐在我右肩膀上,微笑的看着我,然后告诉我哪里的艾草更高更茂盛,而当我朝着那个方向飞翔之时,我总能看到迎面而来的暖风把她的长发高高的吹起,像是天空深处一团漆黑的瀑布 他最后一次叫我陪他喝可乐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可怕的白日梦——我梦到自己在飞翔的时候让人从苍穹射杀,然后重重的落在枯萎的艾草地上,黑色的鲜血慢慢的浸透了大片大片的艾草! 呵呵,他笑起来,声音很尖锐,你喜欢上了落落,对吗? 有那么一点吧!我开始微笑——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单纯得如同未经世事的婴儿,又像一朵透明的百合。 如果哪一天,她做了我女朋友,你会怎样?他依旧在笑,只是笑容认真而开始变得丑陋! 如果?呵呵,你认识她很长时间了吗? 他只是从一个多月前通过我才开始和落落有过三言两语的对话,如果是真的,那么一切是不是太快了? 昨天落落答应做我女朋友!可乐已经喝完,我的笑容凝固在窒息的空气中,身子像是让人抽空般的绝望。而他,交叉着双手在胸前,踌躇满志,游刃有余! 你这个媒人不错,他依然在笑,得意洋洋! 你在骗我!我平静的起身,阳光打在我肩头,沉重而落寞。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真的,但樟树是真的;黑白相片随性而拍,但落落答应我却是真的! 在说做我朋友之前,你不知道那是我仅存的一点希望吗? 我知道,但我也很无奈。我也喜欢落落——她很单纯! 而你却这么的肮脏! 呵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他也站起身,右手指着草坪上一大堆的空瓶子,假装大方的说,我们都是喜欢可乐的人,你就当我今天向你道歉吧! 你很可怕,我庆幸自己大二的时候对你的那种厌恶是正确的! 你不必太过损我,成王败寇。况且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你不应该那么的小气! 我讨厌丘吉尔。我笑着对他说——我知道,那时候我一定要笑。 为什么? 因为丘吉尔说,艾草永远不能与樟树种在一起! 夕阳洒落,整个世界让霞光笼罩,我飞翔的梦,在血红的霞光中残忍而悲凉,像是秋天时候不经意落下的一片枫叶。落落站在那片枫叶上轻声对我说,对不起,我只是在等待一个承诺;喜欢与爱都可以分先后,但承诺不会 落落,别飞那么高,飞得太高了,你就落不到艾草地上了! 我站在地球的边缘,看到那片枫叶越飞越远,而枫叶上明媚而干净的脸蛋,渐渐模糊,消失 早起的太 如果说那些事是真的,那么我现在一定在笑着。如果说那些事是假的而且看的人以为是真的,那么看的人就上当受骗了。但遗憾的是,我在笑! ——题记 香烟的辣味把我的肺部燃烧,我含着泪站在五楼的窗台安静的看着楼下路边的樟树,强装快乐的微笑。有风从我身边吹过,带走我渐渐消失的魂魄还有迷离的眼神。 我把香烟丢掉的时候他还在抽。我安静的坐在他身边,把已经醉酒的他扶到床头想要安排他睡觉。他用力的把香烟往我身上一丢,然后站将起来朝着我胸口一拳,接着破口大骂:“我告诉你,我要是一个傻屌,你就是一个大傻屌。” “行了行了,一切都会好的。”我依然在笑,笑容带着太多的冷艳与无奈。 “你他妈就是一个傻逼。”他还在骂,双手在空气中狂舞似乎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东西。 “对对对,我是我是。”我把头低下,然后看到自己的泪水就落在脚趾头上。 他手里拿着一个啤酒瓶,对准桌子用力敲碎。我清晰的看到玻璃碎片四射,然后我的左腿一阵死亡般的疼痛,鲜血流下来的时候他拿着酒瓶子指着我:“小逼,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过去把他给捅了。什么学位证什么坐牢,我他妈的都不在乎。” 我用力的抓住他的右手想要告诉他冷静。然而他的眼神里,竟然晃过了一阵邪恶而霸气的光芒。我颤抖着双肩,伸出左手轻轻的在伤口上抹出一手的鲜血递到他跟前:“你想要揍他,先伤害到的是我。” “对不起对不起”他摇摇晃晃的哭起来,左手搭在我右肩上,泪水一汩一汩的往下流。 我抚摸着伤口:“城,没有谁值得为所谓的感情而失去性命。那是我的事,如果我要办了他,我自己会去做。但今天,还是谢谢你。” 破碎的酒瓶从他右手中落下,他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整栋楼房在那阵绝望的声音中轻轻摇晃。他安静下来,我轻轻的抱住他,两个人像刚出世的婴儿一般流着无声的泪 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喝醉。那时候我自己一个人,背着一个假冒的阿迪达斯双肩背包站在一米多高的破墙上安安静静的看着路边如同流水一般的行人。月光很皎洁,难得的明朗。平日里肮脏得让人厌恶的水泥地此时像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银,明亮而清澈。风儿把我身边的樟树给吹得哗啦哗啦响,我躺在还散发着淡淡腐败味道的草坪上,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半个多月前,我对她说喜欢她。她很直接的拒绝我说,自己不想在大家里谈恋爱。 我笑着把她送回寝室,她转身离去的时候,楼上的灯光把她的影子长长的拉在地上,像是可怜而无奈的幽灵。我大声的嚷嚷,我们还是好朋友吧?她没作声,快速的消失在淡淡黄色的灯光里。回肠荡气的风儿吹过,我清晰而无奈的闻到了她肩头上悠然的发香 什么时候,我竟然忘不了回荡在自己身边的爱恨情仇? 我还是会常常站在她们的寝室楼下,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仰着头安静而忧伤的对着某一个亮着灯的窗口发呆。有影子从窗口晃过的时候,我就会以为是她。然后我就笑,笑容灿烂而真挚。 她看不到,于是我的笑容,就算再华丽再明朗,也总是忧伤落拓的。她说我不够细腻,虽然我总是喜欢背着个双肩背包,戴上mp3站在大马路上等待着生活的闪光 我终于还是喝醉。 那天晚上风很大,她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声音早已经哽咽。我趴在草地上,通红着双眼安静的端详她。她哭着躲藏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樟树后面,双手捂着脸,肩膀一颤一抖。 落落,不要再哭了,看到你哭,我会伤心。 我说过自己大学里不想再谈恋爱,你王八蛋。 我双手抓着带有泥土芬芳的草皮缓缓爬到她跟前,支持着想要站起来,却终于像一堵年久失修的石桥一般轰然倒塌。她哭着跑到另外一棵樟树背后,大声嚷嚷,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强装笑脸,落落,我们还是好朋友,还是好朋友。 她华丽的转身,然后快速的跑出草坪,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凛冽的风声中。 我终于还是让人给搀回了五楼。有人告诉我说,那是她给别人打的电话。 当所有的灯火全都熄灭的时候,我喜欢自己一个人站在窗台上,享受着迎面而来的凉畅。可是那天晚上,没有人让我靠近那窗台。有人轻声的安慰我说,那个窗台已经不再是你的,你不值得也没有必要再站在那里。 酒醒的时候是子夜,我摇晃着把手机找到然后拨通她的电话。整个过程持续了二十一分钟,而内容却简单而毫无意义。我对她说,落落,你不想在大学里谈恋爱我是不会勉强你的,我们还像原来一样,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不再哽咽,甚至已经出现了清脆的笑声。我站在走廊,看到远处弥漫的灯光模糊而羞涩。 第二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雨。我早早的起床,然后洗漱,背上双肩背后晨读。 曾听别人说过,如果一个人能在太阳升起之前起床,那么他的所有忧伤与寂寞就会渐渐的让阳光带走。 为什么天已经大亮,我的忧伤与寂寞还残留在破碎的心灵久久不肯离去?骗人 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在我跟前闪烁不停。我闭着双眼,看到了寂寞的风筝还有灰色的天空。 我坐在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下,整整一天没有吃饭。 城把我找到的时候迸出一句伤害到一半中国人的话——女人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不不不,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城说,我妈咪也是女人!——他是一个北方人,说话方式与南方人不一样,我不怪他。 我和城一起吃晚饭的时候看到了她,她冲我甜甜一笑,笑容倾城倾国,我意乱情迷的站在马路中间,傻傻的回了她一个笑。我对城说,我们和好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是好朋友。 城笑了起来,却一声不吭。 我们似乎真的又回到了从前,我们象征性的一直出去玩,一起上自习,一起逛街那种在一起的热情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然后慢慢的回落,消失。 他曾经是我另外一个好朋友。 那些真正在我生命里华丽细腻过的感觉,我很难用文字来描述。我想那段曾经的时间里,自己真的把他当成了好朋友,因为我现在能记起的,有关于他的事只是——我曾陪着他一起骑自行车跑老远老远;我曾陪他一起喝醉,不省人事的醉;我曾陪着他从市区里慢慢的走回来;我曾陪着他接连不断的抽烟,直到自己的肺部开始燃烧;我曾陪着他要一起去打架,而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在他说想要改邪归正的时候,我像个小跟班一样陪着他一起学习,一起好好上课;我曾陪着他 他陪过你什么?城坐在我身边,抽着烟安静的问我。 他什么都没有陪过我。我安静的回答。 你他妈就是一个傻逼!城又开始生气——为了我! 我也觉得我是傻逼,我对朋友太好了! 你喜欢她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在你对她说喜欢之前,他曾给她写过情书你知道吗?他有多少事是瞒着你的?不要以为什么都可以赤诚相见,你透明的像颗水晶,可是他呢? 城右手重重捶打在墙壁上,鲜血真流。一股腥腻和恶臭把整个寝室弥漫 她说过自己大学里不想谈恋爱,我以为那是真的! 你相信她?当你自己一个人在法国梧桐下坐一天饿一天的时候,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他们在谈恋爱耶! 他跟我说过,没有人会懂得他,真正懂得他的那个女孩已经成为了人家的女朋友。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开始哽咽,像是一辆破旧汽车喇叭里发出的声响一般。 你相信他?你把他当朋友他把你当什么了?他明明知道你喜欢她却又在你之前泡她耶! 城,你不要再说了。我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停的摇晃不停的回避。 从你喝醉到他泡上她前后一共多少天?十三天,半个月不到 你他妈再说我就打扁你。我挥起拳头狠狠击在城的胸口,然后平静的看着他像节木桩般直直倒下,闷闷的拍落在地上! 你他妈揍我我没话说,有本事你去揍那傻逼。 我愣在空气中,像是没有思想的腐肉。 不敢了是吧?害怕了是吧?要面子了是吧?爷们帮你! 城从床下拎起一个啤酒瓶用力在桌子上敲碎,大吼着“爷们帮你”冲出寝室,我哭着挡在他跟前,双膝跑倒:“城,是我自己愿意在法国梧桐下饿一天的” 城愣头愣脑站住,轻轻扶起我,右手缓缓的拭去我眼角边的泪,世界开始凝固! 天亮的时候她给我发短信——我知道我的无耻了! 我没有回复,因为太阳老早老早就升了起来,而我,早已经不再需要那些多余的朋友! 彼岸花 [彼岸花] 银色的海水不停的舔噬着形状怪异而黑色的岩石,腥臊的海风从遥远的方向刮过一阵又一阵咸腻的味道。空洞的苍穹,悬着半轮弯曲的明月,月光如水色一般的洒落,温柔而明朗。 我安静的站在颤抖的海岸,聆听着潮水的声音,轻轻的抚摸着从身边快速消失的寒风。 这是一个岛,每一天,太阳都打这一边落下,结束一天的光明。阳光会把岛上的一切拉得老长老长,影子会晃动着打在清澈的海水里,水下是鱼,自由而快乐的鱼。 这个岛叫作落阳岛,五百多年前我娘给命的名。 我是一朵花,名叫素兰,是一朵彼岸花。 彼岸花一直在落阳岛长得很好,不知为什么,到了娘这一世,只剩下她一朵。 我没有兄弟姐妹。娘死去之后,我成为世间的最后一朵彼岸花。 风神不再叫我素兰,我问他为什么,他苍老的一笑,声音空洞而遥远:“他们的彼岸,只剩下你这么一朵花!” 我愣了一愣,惊奇的问:“‘他们’是谁?” “遥远的人们,渡过无望海,到处都是。” 落阳岛的周围,是一望无边的海洋,苍茫的尽头,还是苍茫,凡人如果落入水中,必死无疑。 娘死了之后,我修炼了五百多年,风神告诉我说,还有三年,我就可以化作人形。 风神活了六千七百年,落阳岛的黑色岩石上,记载着他沉重的年龄。我曾问过他:“风神,我娘是怎么死去的?” 风神摇头:“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摇头:“真不知道。” “落阳岛上就数你懂得多,你怎么会不知道?” 摇头:“不知道。” 我没再纠缠:“那你知道我修炼成人之后又要做些什么吗?” “不知道。” “我娘修炼成人之后她做了些什么?” “彼岸花,许多事,靠着你的灵力还悟不过来的,不要再问了。” 我笑了,笑容忧郁而失落。 这个岛,我呆了几十年几百年,每天一动不动的面对着同一个方向,太阳升起,然后我笑。太阳落了,然后我还笑。 我只是想早一些知道,我修炼成人之后,是否仅仅能够在这一座荒岛上跑动! 夕阳西下,海水开始汹涌。我像平常一样早早的抬起头迎接夜色的到来。 潮汐单调的拍打岩石,一下,又一下。没有月亮,夜幕拉得很快,似乎一瞬之间,我便看不到了自己。 午夜跨向凌晨的那一刻,我身边的海水开始回落,然后又缓缓的堆积,开始形成一个人——浪人。 我告诉过浪人说天黑了我会害怕,然后在我修炼的每一个夜,浪人都会孤独的从海水钻出来,陪我说事,看变幻无常的天象。 浪人今天晚上来得很早。他白天一定听到了我和风神说的话,因为他的身影,落拓而安静。 “浪人,你来了?”我轻声发问。 “嗯。” “今天你会陪我到几点,还是天亮吗?” “嗯。” “今天晚上没有月色” “嗯。” “浪人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奇怪起来。五百多年的每一个夜里,一直都是浪人说话,我倾听。可是今天,他变得如此的寂静,如此的让人心疼。 “彼岸花,白天的时候我听到了你和风神的对话。” “然后呢?”我笑着望着浪人——五百年了,我早已经把他当作了另外的一朵彼岸花,当作自己的哥哥。 “其实,你问风神的那些事,我都知道。” “浪人,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海风开始急促,浪人在海水的摇曳之中不住的晃动。我看到他抬手擦拭了一下眼眶,然后听到淅淅落落下雨的声音——浪人在哭。 “素兰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想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你,但我和风神一样的无能为力,对不起” 对着漆黑得如同夜幕一般的海水,我微微的笑了笑:“浪人,我不怪你。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能等。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 “素兰你不要再说了。” 浪人把我的话打断,然后默默的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们开始沉默——五百年来的第一次沉默,让人感觉如此的可怕,如此的让人绝望。 浪人,是否你知道,五百年间,我早已经习惯了你的声音。每一个夜里,失去了你的声音之后的我就会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浪人就那么静静的望着我,而我,则漠然的笑着,不知所措的站着,迎着海风,等待着朝阳的升起。 那天晚上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浪人。风神说,他走了,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问风神那个地方有多远,风神平静的叹了一口气说:“远,很远很远,但可以看到你。” 我笑了,因为我知道浪人还在看着我,他还在默默的陪着我渡过一个又一个让人绝望而不能入眠的修炼之夜。 修炼成人的那天夜里,海风带着咸腥的味道如往常一样的吻过我的脸。落阳岛上的所有一切,在那个没有明月的夜里都显现出异常的光芒,似乎是对我的祝福。风神轻轻的抚摸我黑色柔顺如同绫罗绸缎般拖在地上的头发轻声耳语:“素兰,你终于成了真正的彼岸花。” 我仰起头乖巧的笑了:“风神,我终于能像人一样的跑动了,我终于能像凡人一样跑动了” 我张开双手,白色的袖带轻轻飘散,像是一朵又一朵落水东流的花,越荡越远,越荡越迷失。 落阳岛下起了有始以来的第一场雪,我静静的站在雪中,不屏蔽,不躲闪。雪花一瓣一瓣轻轻地落在我头上,肩上,手上很冷而轻。但它们终于还是可怜的融化作一滴滴快速流动的水滴,重重的敲打在地上,接着是破碎的声音传入耳际! 岛上所有的雪花完全融化的时候,我在海岸边上看到了一朵红颜色万分艳丽的花。那朵花平静的躺在咸涩的海水之中,轻轻的摇动,鲜红的颜色慢慢的晃开,像是一团让人害怕的鲜血。 我弯下腰,惶恐万分的把花儿拾起来,快速的找到风神:“风神,这里有花。” “哦,另外一朵彼岸花吗?”风神安静的看着天空,没有回头。 “风神,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她不是彼岸花,因为她有着血一般的颜色。” “呵呵,”风神轻轻的笑了两声:“素兰,现在是你离开落阳岛的时间了。” “为什么我要离开?” “因为这朵花终于来了” “离开之后我会到哪?” “到你应该到的一个地方!” 我离开了风神,因为在风神说话的时候,我再也看不到他和蔼的表情,再也看不到,他那张让人安心的笑脸。 手心的花,开始慢慢的变色,花瓣在渐渐的失去颜色之中,一片一片的落下,飘荡在岩石缝隙中的积水中。 阳光开始寒冷,黑夜开始席卷这个远离尘世喧嚣的小岛。我站在孤寂的风中,知道风神在监视着我的离开。 我在等浪人——我就要离开了,如果说浪人活着,那么他一定会来送我。 子夜,凌晨当天边开始出现淡色的朝霞的时候,浪人还没有出现。或许,三年多了,浪人早已经把我遗忘了! 我坐在黑色的岩石上大哭起来,任身边的冷风快速滑过。哭完了之后我笑了,放肆的笑了起来。海水开始汹涌,浪花高高的蹦到我脚下,然后敲击在坚硬的岩石上,四分五裂! 我站起身,轻轻的抚摸着依旧腥臊的海风,轻声耳语:“风神,我这就离开,请你保重。”然后纵身飞起,跳落水中,奋力游动。 落阳岛,别了 [风神] 我本来只是一阵风,吹过了一片又一片的草原与沼泽之后,来到了落阳岛,然后居住在了那一座只有黑色岩石的岛屿上。 在那之前,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祭魂对我说,如果我听她的话,能把岛上的一切治理得井井有条,那么,她会给我一个人形。 获得一个人形是需要许多年的修炼的,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于是我答应了祭魂,听她的话,按照她的吩咐,治理着这一个没有凡人,没有生机的岛屿。 祭魂是神界里,拥有最高权力的神,她拥有着聪智的才能与明理的抉择,只是有一些事,她总喜欢托付与他人去做。 落阳岛上除了黑色的岩石之外,原本什么都没有。后来祭魂在岛上撒下了许多种子,于是春天到的时候,岛上开遍了淡黄色的花儿。我会时常从花儿上空飞过,然后可以闻到一股沁人肺腑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留连忘返。 祭魂说,落阳岛是一座有灵气的岛屿,岛上的所有一切,如果能够静心的修炼,总有一天,他们会拥有与我一样的人形。 我高兴起来,因为我知道从今之后,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一座孤独得让人绝望的岛屿。 岛上第一个修炼成人形的是浪人。在他还没有成人之前,我时常会陪在他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用功,努力。 浪人是一个很快乐的人,他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恶毒,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利用。然后我陪在他身边,也总能轻易的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快乐。 后来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修成人形之后,我们总会面带笑容的站在东岛黑色的岩石上,看着所有彼岸花修炼,看着海水的涌起然后退下。 我知道我的朋友会越来越多,因为有一朵叫做淑君的彼岸花告诉我说,还有几年,她就可以修成人形。 淑君对我说的话,我原样的告诉了祭魂。 祭魂当时笑了,笑得很快乐,很放纵。然后我也笑——我以为祭魂的笑是对我未来的祝福。 有一天淑君突然找到我,她面色铁青。我吓坏了,急忙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责问:“淑君,怎么了?” “风神,我要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 “彼岸,有人在呼唤我。” 在我还没有接管落阳岛之前,我路过中原。中原上的凡人说,如果有一天,你感觉到了一种心灵的呼唤,那么你就已经喜欢上了不知在何方的他,而那一种喜欢,就是爱。 我突然明白——淑君是爱上了彼岸的一个人。于是我笑了:“淑君,你去吧,要是不行,就回来。” 淑君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向我挥了挥白色的袖带,奋不顾身的跳进了无望海。 无望海是落阳岛与彼岸之间一段很长的海峡,凡人若落入海中,必死无疑。但我相信,淑君一定能够到达她心中的彼岸,因为她的心头,存着一个希望! 淑君离岛的事,我并没有告诉祭魂——祭魂只是叫我治理好落阳岛,而今,岛上的一切安好,又何必向她汇报? 可是十六年之后,淑君又回来了。 她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海滩上,满面愁容,泪水涟涟。 我迎上前,把她抱在怀里:“淑君,出了什么事?” “彼岸花是不能伤心的。”淑君说完那一句话的时候,就死在了我的怀里。我害怕起来,立刻跑出岛屿找到祭魂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与她,祭魂的脸色突然大变,责问我岛上还有多少花儿在外,我细细数了一遍,告诉她说没有。于是她给我下令:“风神,把知道事情原委的花儿,尽数杀死。” “祭魂” “没有为什么,如果说你不想失去自己的人形,最好照办。” 我于是又趁着夜色,悄悄的杀死了几朵还没有修炼成人形的彼岸花。 岛上从来没有死过花,而现在,一夜之间少了这么多的花,人们开始惊惶,而我的心,从那个时候起,开始滴血。 我开始躲着彼岸花们的目光过日子,而那一片原本没有喧嚣,没有尘埃的岛屿上,也开始的出现了怀疑与争吵。 阳光依然如昨日一般的灿烂而明丽,只是海风,少了些许的腥臊与狂热。 浪人在一个满天星斗的日子里找到我:“风神,淑君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哈哈,”我狂笑几声,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浪人会把淑君的死,怪罪到我身上:“浪人,淑君不是我杀的。” “落阳岛上除了你还会有谁有这个能力?”浪人的脸色,铁青得吓人,我看着他眼里如炬的目光,看到了我们友谊的地动山摇。 “浪人,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连我的一句话也不相信?” “不要再说了,从今之后,你不再是我的朋友。” 浪人的话,像是一柄又一柄利剑,深深的刺入了我的胸膛,而我,在血流不止之时,还恳求着浪人,相信我一次,还如昨天一般的把我当朋友。 海水开始狂涌,阴风开始怒号。 岛上越来越多的彼岸花动了凡人,有了情,有了爱。 我把那一切如实的告诉祭魂,然后祭魂吩咐我:“杀!” 我想起浪人浑浊的眼光,想起淑君临死前无尽的泪,开始心寒:“祭魂,除了杀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风神,你还梦想着其它方法吗?浪人已经不把你当朋友,所有的彼岸花都在怀疑你是杀死淑君的凶手,你却还在想着救活他们?”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杀这么多的人。” “他们本来只是花,根本就没有生命。” “但他们修成了人形!” “风神,如果说你想失去人形,那么你可以违背我所说的。”祭魂放肆的笑起来,我看到震裂的苍穹还有快速消逝的云朵。 落阳岛上的一切,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的美丽漂亮,或许我,也不应如从前一般的去维持那些本来就应该随风飘逝的东西。 祭魂说得对,她们本来就不是人,她们仅仅是花,没有生命,不懂情理。她们的生与死,本来就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杀,杀,杀! 我开始敢于当着浪人的面,放肆的杀死彼岸花——他不再是我的朋友,我又有什么好惧怕他的知道? 只是可怜了那些动了凡心的花儿们,她们死到临头,却还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十年,百年,千年 落阳岛上的一千多年就这样在我的打打杀杀中过去了,彼岸花,死伤无数。而我,也开始不再喜欢去听浪人说些什么。 天理轮回本来就是如此,强者永远掌控着弱者的生死。 浪人最后一次找到的,竟是为了一朵花:“风神,她是岛上最后一朵彼岸花,请你放过她吧。”我在浪人的眼里,看到了一滴晶莹的泪——第一次。 我无动于心:“浪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彼岸花吗?” “不知道。” “祭魂叫我杀她们,我是情非得已。” “祭魂为什么要杀了她们?她们的生,本来就是为了死吗?” “祭魂也并不想杀她们,是她们自己杀了她们!”我在浪人的眼里,看到了惊诧:“祭魂说,如果她们不动凡心,心里没有情,没有爱,她们本来可以活得好好的。” “风神,我求你,素兰并没有动凡心,她的心里,还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请你放她一条生路吧。” 六千多年了,我第一次在浪人眼里看到如此恳切的眼神,那么的执著,那么的誓死不休。 “浪人,你为什么为她求情,难道你爱上了她?” 浪人没有说话,只是拼命的点着头。灿烂的阳光打在他透明色的背上,又轻轻的反射到了空中,找不到方向。 我大笑起来:“浪人,怕是这一次,连你也要死了!” 祭魂说过,彼岸花动了凡心,动了情与爱,她们自然该死。而世间如若有任何人,任何物爱上了她们,她们也要死。 我伸出双手,用力的掐住浪人民的脖子,轻声耳语:“浪人,你不我怨我。”我一直以为自己杀死了那么多的花,自己的心肠已经够硬,已经够狠了。可是,当浪人停止呼吸,眼珠定格的时候,我的眼里,竟然莫名的渗出了浑浊的泪。我从那个时候开始麻木,从今之后,我要和谁说话,从今之后,我是不是又要开始暗无天日的飘荡与失落? 浪人死后,我没有把他埋藏,而他也不需要我的埋藏。我看着他的尸体,慢慢的融入到了蓝色的海水之中,渐渐远去,渐渐消失 岛上,只剩下一朵叫做素兰的彼岸花。 我在夜里的时候找到祭魂:“就剩下一朵花了,能不能留她一条活路?” “杀!” 祭魂的声音,在没有光芒的夜色之中,传得很远很远。我静静的看着黑色的天空,突然之间,感觉灵魂远离了自己,远离了落阳岛。 浪人死的时候,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恳求。他笑着告诉我说,他可以轻易的死去,但求我,一定要把素兰救下来。他不知道,其实岛上的一切,都不过是祭魂开的一个玩笑,岛上的一切,其实都应该死去。 阳光早早的升起来,然后我要东岛,看到了素兰跳入水中的姿势。那白色的袖带,俊美的脸颊,纤细的腰肢,还有稚气的声音所有的一切,像是一朵早早凋零的花儿。苍穹深处响起悲凉的乐章,似悲痛,又像挽歌! 素兰死去的第二天,祭魂找到我:“风神,从今天起,落阳岛上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没有说话,笑了起来,笑容沧桑而憔悴——几百年几千年了,岛上的所有一切都已经死去,如今这岛,给我还有些什么意思? 浪人和素兰死去的第二年,岛上又长出了许许多多细小的彼岸花,呼啸的海风拂过,一片血红。我细心的呵护着那些娇嫩的彼岸花,希望几百年之后,自己不再寂寞,希望几百年之后,还能看到浪人与素兰。 可是许多年过去了,那些细小的彼岸花依旧细小,那些汹涌澎湃的浪花依旧汹涌,它们终于不再有灵性,它们终于没有了情与爱,它们终于可以在岛上,长生不死! [浪人] 浪花轻轻摇,风儿悄悄舞 当素兰把这一首歌脱口而出而出来的时候,我的心头突然莫名的怦动起来,或许,我爱上了她——彼岸花。 我本是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风神告诉过我说,落阳岛周边的一切,都是有灵性的。我于是苦心修炼了三千年,终于可以幻化作人形,行走于岛上的任意一个角落。 素兰叫我浪人,我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笑了:“浪人,你自己一个人在岛上不停的走,孤独的就像一只落单的飞鸟。” 是的,我是如此的孤独,在让人看到了之后是如此的绝望与失落。或许,身为浪花的我的前世,本来就是凡间的一个浪人。 在我还是一朵浪花之前,风神本来和我是很好的朋友。我常常会绕着岛屿四处涌动,然后风神,陪在我身边,鼓励我说成功已经离我不远,要努力。风神静下来看夕阳的时候,我也会安静的站在他的脚下,仰起头看他尖尖的下巴,还有苍苍垂下的白发落阳岛上的一切,在那时候显得祥和而安定。 许多年前,整个落阳岛全是彼岸花,春天一到,它们就会红遍天涯。 离开落阳岛的第一朵彼岸花叫淑君。那时候,没有风,没有浪,整个海面宁静而空旷。 淑君借着自己刚修炼成的人形,放肆的跳到海里,然后拼命的游,朝着一个方向,朝着彼岸,勇敢而执著。 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里,因为在她往海里跳之前,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在她往海里跳之前,没有人见过她的泪。 淑君走了,落阳岛上的彼岸花们还是过着如歌如画般的生活,繁华而美丽。 十六年之后的一个夏天,许多早已经修炼成人,站在海岸吹风的彼岸花看到了淑君拼命的游了回来。花儿们迎上前,把疲惫而憔悴的淑君拥入怀中。 淑君还是那么的漂亮年轻,只是面容,失去了鲜活的色彩。只是声音,变得沙哑而尖锐。 回来之后的淑君,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话。每到夜间,她就自己一个人悄悄的跑到海边哭泣。 我惊奇着这一切,走到她跟前问她是否有些什么事可以说。 她问我是不是懂得什么叫爱,我摇了摇头,然后她便一头窜到我怀里,放肆的哭起来。 她说,她跳到了无望海,游到落阳岛之外的一片土地上,看到一个凡人,那凡人把嘴巴对着她的嘴巴吸了几口气,然后她就莫名其妙的跟上了那个凡人。 她说,十六年,在落阳岛之外的十六年,她一直很快乐,一直很幸福,想着就那么平静的活下去。可是有一天,她看到那个凡人用同样的方法,嘴巴对着嘴巴跟另外一个凡人吸气 她说,她感觉到了一柄利剑刺中了自己的胸口,当剑刺穿她的躯体时,她看到希望的光芒渐渐的在眼前破碎,然后她离开了那个凡人,跑回落阳岛。 淑君把话告诉我的第十天晚上,交给了我一个包,说只要把包里的东西埋到地里,第二年,就能长出一朵彼岸花。 我静静的聆听着那一个像神话一般的故事,心头莫名的疼痛起来。淑君的脸色,显得苍白而脆弱,似乎一阵轻轻的风,也能把她的生命带走。 我轻轻的走上前,抚摸着那张让人心疼的脸,轻声安慰:“淑君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这一片黑色的土地,长出另外一朵彼岸花。” 淑君笑了起来,笑容灿烂而华丽:“浪人,你记着,彼岸花是不能伤心不能哭泣的。”话说完的时候,我看到她美丽的嘴角流出一熵熵让人绝望的鲜血,红色的鲜血落在黑色的土地上,瞬间消失,找不到归去的方向,然后我在淑君的脸上,看到了安详的笑。 淑君的死,是风神干的,因为除了他之外,落阳岛再也没有人会想着要让彼岸花去死,因为除了他之外,也再没有人能够在一瞬之间杀死一朵花或是一个人。 我找到风神的时候,他正站在高高的岩石上,面朝无望海,静静的思考着一些什么。 我轻轻走到他背后:“风神,淑君死了。” “我知道了。”风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浪人,我错了,但我不能不这样,你懂吗?” “风神,不管如何,你杀了一个人。” “她只是一朵花。” “但有了五百年的修为之后,她就是一个人。一个人的生与死,不应由你来决定。” “浪人,虽然你有着几千年的修为,但你看到的,也仅仅是表象,你永远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把一朵无辜的花儿杀死。” 我笑将起来,声音冷酷而无奈:“风神,我知道,你在落阳岛上有着至高的灵力,但我想请你,不要再轻易的让我们死去,好吗?” “浪人,你永远也参不透一些事。彼岸花总是要死的,虽然我也不想看到她们死去” 我没再说话,而是转过身,轻轻的离去。 风神要再杀人,我没办法,我只是想着让那些无辜死去的生命,在临死之前,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去,让谁杀死而已。 一年,两年一百年,一千年 落阳岛上的彼岸花,死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我白天掩埋着那些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形的自身花的尸体,晚上则莫名的站在无望海黑色的岩石上,静静的看着风神高大的背影。 风神,我们还是好朋友吗?是否也会有那么一天,你亲手把我杀死,然后抛弃于无望海中? 风神和我之间,不再有任何的谈话。似乎他在静静的等待着一些什么,而我,也早已经习惯了平静的等待和接受死亡。 六百年之后,岛上剩下最后一朵彼岸花,叫素兰。 又过了五百年,素兰修炼成人形,她长得很好,很漂亮很大方。我时常会看到她像一只自由的小鸟一般轻快的跳跃在岛上的任何一块岩石,然后看到她长长的袖带随风飘起,慢慢在空气中扩散,遮天蔽日般的美! 风神是不会放过素兰的——这么多年了,他杀死了这么多的彼岸花,我从未见他手软。 素兰修炼成人形的那一天,她去找了风神,想要知道自己之后该做些什么。我一边笑着她的无知与茫然,一边想着要怎么做,才能救出她。 那天夜里,我像平常一样陪着素兰看无望海,只是我们之间,没有了欢笑,没有了言语。寂寞与孤独在我们之间流离失所着。 我告诉素兰:“素兰,我要救你。” 素兰笑了笑,乖巧的说:“浪人,你救我什么啊?” 我突然想起,素兰还是知道自己就快要死去:“哦,没什么。” 于是那个没有月色的夜,我们不再说话,静静的等待着天明的到来,静静的等待着素兰的生与死。 我知道风神一定在暗中监视着我和素兰的一切,因为那天夜里我听到了呼啸得让人心寒的风声。但我料定风神是不会杀我的——两千多年了,无数的彼岸花在这两千多年里失去了她们年轻的生命,而我,却还好好的活着。而今,落阳岛上仅存的活物,便只有素兰,风神,我。如果说风神在杀死素兰之后再把我杀死,他不寂寞? 我终于还是决定在风神杀死素兰之前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那天夜里,我像平常一样的早早来到东岛黑色的岩石上等待着素兰的到来。可是到了夜色最浓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现。而我耳边的风声,却一阵紧似一阵的大起来,我在空中挥了挥手:“风神,你杀了素兰?” “不。”风神轻轻的笑,笑声回荡在黑色的天空中,像是无家可归的幽魂。 “那她为什么没有到这来?” “今天晚上她去了西岛。”风神还是笑,我望着他那张憔悴而失落的笑脸,不知所措。 “风神”我想要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不要说了。”风神伸出右手,用力的掐在我的脖子上:“浪人,你做你能做的事,而如果说一件事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之外,请你住手。” “风神,我阻止不了你杀了,我不过是想告诉那些即将死去的灵魂他们为何会死去。” “哈哈哈。”几声凄怆的笑震裂苍穹之中的黑云,然后我感觉到了呼吸渐渐的困难,眼前的一切,变得十分的模糊,十分的脆弱。 “风神,你要杀了我?” 风神没有说话,只是在他的眼角,渗出了一丝让人难过的泪,或许,落阳岛的寂寞,早就应该开始;或许,落阳岛的寂寞,将从今天开始。 素兰的身影,慢慢的在我脑海里浮现,像是一朵轻轻的云朵,又如一瓣早早凋零的花儿,在片片撕碎之后,灰飞烟灭。 我微微的笑了笑,多少年了,看了如此之多的彼岸花在自己的面前生来又死去,今天,终于有那么一朵彼岸花,看到了我的死! 风神,你动手吧。 朝阳慢慢缓缓升起,可是我的世界,却逐渐的灰色 [祭魂] 如果彼岸花想要得到爱,就得把自己的命留下。 如果别人想要得到彼岸花的爱,就亲手杀死彼岸花。 尘世之中,情爱物欲何时了? [怜城] 我叫怜城,是一个凡人。 我曾有一个很爱我的哥哥,叫怜赢,但他早早就死去了。 哥临死之时告诉我说,凡尘的彼岸有一个岛,岛上开着许许多多的花,那花叫彼岸花。彼岸花的心,是不能伤害的,不然她们就会死去。 我把哥说的话记在心里,然后喜欢站在海边,静静的凝望灰色的苍穹。 有一天海边突然漂浮着许多美丽的花儿,那些花儿雪白而洁净,像是中原万年一次降下的大雪。 海水把花儿带走的那一个夜,我梦到了哥。哥说他改名了,叫做浪人。哥说凡尘的彼岸还是有一个岛,只是岛上,已经没有了花。 风儿把哥的魂魄吹散之后,我大汗淋漓的醒来——天亮了,阳光明媚的打在窗户上,一切,在新的一天重新开始! 毕业葬礼 我自己一个人搬到了学校外面住。 那天下了雨,延延绵绵的,让人很伤感。 落落说,她要给我搬东西。我想了很久,很不男人的答应了她。 很早的时候我就听别人说过,她是一个暗暗的喜欢着我的女孩子。漂亮而温柔,成绩很好,一直都是老师里的好学生。 我们都没有带伞,于是雨水噼哩叭啦的打在我们的身上。落落湿了的长头发很柔和的躺在额头上,美丽而妖艳。 她似乎很开心,右手拖着我的行李箱说在雨中漫步的感觉很好。然后我告诉她,孤独的一个人如果在下雨的时候不跑,那么别人就会认为他有病。落落知道我在说我自己,因为我没有带伞的习惯。下小雨了,那么我还是会不紧不慢一步一摇的走在校园的每一棵樟树下。下大雨了,我就会闭门不出,站在阳台,安静的看着楼下花花绿绿如流年一般的伞儿。 她笑了起来,说不怕不怕,管着别人怎么看,自己高兴就行。 我不再说话。现在落落的心里,这个场景一定是她生命之中最美的。我吃力的背着电脑,而她则拼命的拉着箱子。轮子在光滑的水泥地上嘶嘶滚动,声音像是二胡或小提琴。我们在私奔? 我所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但从寝室到校门,却是长长的一段路。路的两旁,种着许多许多的樟树,其间夹带着一些不知名的乔木。春天一来,整个校园显得苍翠而艳丽,像是吸完毒之后的女子。 我和落落就在樟树中间走。她一直在笑,笑容灿烂而完美。我陪在她身边,目光永远的呆滞着。 还有一年我们就毕业。落落等了我三年,而在那三年的时间里,我的生命起伏如画,有着许多的悲壮与苍凉。 她一直没有告诉过我自己的喜欢。只是在眼神里,总流露出太多的暧昧与脉脉含情。我不会忘记那个女子,永远都不会。当我在追一个女孩子一年的时候,落落等了我一年。当我和那个女孩热恋的时候,落落等了我一年。当我与那个女孩分手而我在等她回心转意的时候,落落等了我一年。 哎呀呀,我在辜负谁? 落落是一个会哭的女孩。每一次她手捧着学校发下的奖学金,眼眶总是藏满了泪水。没有人明白她为什么哭,总是肤浅的以为那是一种付出之后获得回报的泪。只有我,笑着站在课桌前,透过了她的眼睛看到了背后的忧伤与荒凉。 落落说,我的眼神可以让一个人憔悴。我问她为什么,她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笑。 那天,她身穿睡衣披头散发的站在我住的寝室下,一声不吭的等着我把头从窗子里探出来。 我穿着拖鞋从寝室里跑出来,落落的眼里,藏着许多的泪水。我掏出纸巾为她擦拭的时候,她忽然把头靠在我肩上。她说,城,还有一年我们就毕业了。天很冷,她颤抖着身子,声音沙哑而无力。我抱住她,轻轻的拍打着她渗出体香的后背,说,落落,我们是还有一年就毕业! 我所喜欢的女人从她喜欢的男人身上获得了快乐。我在想,这一年,是否还要接着等。 灰色的天空有飞鸟的破鸣,撕裂苍穹然后刺痛心灵。 落落终于哭完。她紫着嘴唇颤抖着身子把头从我肩上拿开,冲着我甜甜的笑了问,我是不是很傻。 我也笑说,不傻。 后来那天下了雨,很大很大。回到寝室之后我在想,落落现在在哪?屋里,雨中? 我改变了她——喜欢上我的第二十三天,她学会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带伞。 她一直没有再穿那件睡衣。每一次我路过她们寝室楼下的时候,总能很清晰的看到那套睡衣像一面鲜艳的旗帜一般悬浮在空气中。我会忏悔,却依然笑着抬头凝望天空,心中,冷! 落落说,我像个小孩子。总是一味的自己孤单,独来独往,不管身边的人。再这样下去,所有的女孩子都不会长久的跟着我。 我停下步子,转脸问她,你会吗? 她不再说话,眼里盈满泪,不知是幸福,还是伤心。 一年一年一年。 我和那个女孩子分手一周年。那个女孩和他相爱一周年。落落还能和我一起生活一年。 寝室很好,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搬到校园外? 寝室人多,太热闹,我害怕。 以后自己一个人住,小心一些。 我会站在阳台,手拿酒瓶等着流星闪过。 我们终于没有再说话。小心翼翼的把行李搬到了住所。落落环顾了房子,然后用力的躺在床上,好房子,就是有些大。 自己一个人住大房子才是真正的孤独。 落落的身子,柔软的像是一团棉花,蜷缩着太多细碎的忧伤。她半闭着眼,我看到绝望从她呼吸的气息中挣扎出来。 天色很晚,雨还在下。窗外早已经灯火通明,路人的影子,消失在朦胧的水色里。 我从墙角拿出一把满是灰尘的伞,轻轻的把她从床上扶起,我送你回去? 落落用力的把头埋在我怀里,泪流满面的笑问,不留我在这吃饭过夜? 我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轻轻的把门打开。落落一声不吭,紧紧的跟在我身后把门锁上。 我们又站在了雨中,只不过,落落手里,打着伞;雨水打在我眼眶然后像泪水一般的落在地上,哗哗的响。 我对着她的背影挥挥手,可落落,头也不回,脚步愤怒而慌乱。 落落来短信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她说,城,我们还有一年就毕业?! 我拿着手机,在偌大的房间里愣住,哭了! 梦里花 他第一次说喜欢她是在冬天放寒假的时候。 那天宁夏的天气出奇的冷,下起了很大很大的雪。一瓣一瓣,摇摇曳曳如同夏天江南漫山遍野,随风飘舞的蒲公英。他戴着手套站在凛冽而过的北风之中,左手拿着手机满脸通红。当一片很大很大的雪花砸落在他发红的鼻头上时,他沉默了,仿佛一株站在灰色天空下失去颜色的松树。 此时江西的天气百年一遇的好。整片天空万里无云,有灿烂而绚丽的阳光洒落在破碎的房屋上,然后又从破瓦洞口打下,激起一团团淡黄色的尘土。她身穿一件橘红色的毛衣站在樟树荫下,伸出左手接住从树叶间洒下的阳光,右手拿着手机,安静的听着电话别一端那个熟悉男孩子陌生的声音。 或许天气真的太冷,他抬起手搓了搓冻得发紫的嘴唇,下巴在轻轻的颤抖。 她似乎从手机里听到了呼啸的风声,于是满怀焦急的让他回家,不要那么傻。 他站在风中愣是不动,说自己在等着一个答案,而他愿意为了那个答案做点什么。 她把手从阳光下收回,抬起头望着破碎的阳光思索着是否要去接受那份爱。几只因为迷失了方向而回不了家的飞鸟在她头顶上空漫无目标的盘旋,许久之后终于依靠在依旧苍翠的樟树上歇息。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有些心疼,于是鼻子一酸,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从深邃的眼眶里涌了出来。电话那边的他听到了她的抽泣声,于是害怕起来安慰她别哭,自己立马就回家。她强颜干笑几声,说自己没哭,只是因为江西也很冷,所以感冒了。 他重新站回到了风口,安静的等待着她即将给出的答案。 当地上的尘土全部让她的泪水打湿时,她快速的把电话挂断,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家。 他听到了断线的盲音时,像根木桩一般的愣了很长时间。重拨的时候,系统提示说她已经关了机。他恨恨的把手机丢在雪地上,然后像让人抽空了一般的坐了下来,目光涣散而落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大声的呼喊起来。雪地上一个人都没有,空旷得让人窒息。回声很快反射回来,却模糊得像是答案——不为什么不为什么不为什么。 所有的景致在一个人愤怒与失落的时候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摆设。他无心去观赏雪中的美景,无心去缔造太多的诗意。他只是用力的把面前的雪揉搓成一团一团,然后像只受伤的野兽一般不顾一切的把雪团塞进自己的衣服里,让人心碎的自虐着。 当他把自己冻得脸庞没有血色的时候,地上的手机左右摇晃几下然后大声的喧哗起来,他用力的把头甩了甩,然后有气无力的嘟囔了一句什么。 电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他正要挂去的时候,她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说手机没电了,现在在家里给他打电话。 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所有的希望似乎在全部消失之后又渐渐的回归到了他的身边。他说他还在雪地里等着她的答案,天很冷,冻得不行。 你先回家吧,我现在在家,不方便跟你说些情意绵绵的话。她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像是微风拂过风铃一般的动听,婉转。 他开始得意,所有的寒冷在那一瞬之间似乎都已经不复存在。他的大脑像个高速运转的硬盘一样飞快的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得出答案——她给自己打电话,而且带着微笑他不敢再往下想,因为微笑的尽头他早已经看到了他们一起相拥,一起接吻的甜蜜画面。 他像一匹强壮的野狼般快速的站起身,用力的拍了拍身上的雪渣滓,然后豪情万丈的对她说自己回家了,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她依旧只是笑,笑声依旧清脆动听。 那是他自认为最快乐的一个寒假。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在这个冬天里得到了升华,就像一块冰瞬间变成水汽一样的轻快而满足。除了和尚与尼姑之外,每个人生命之中都唯一对应着另外的一个人,而他竟然在这年这月的这一天找到了她,的确挺让人振奋。 他开始回忆他大学四年的恋爱史——每个人总喜欢在成功了之后回过头来看自己所走过的路。 漫长的四年里他追过不少女孩子,而每一次苦苦的追求都有如曾国藩打仗一般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他还记得自己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子的模样。消瘦的脸庞,苗条的身材,瓜子脸,温柔如丝般的长发,还有没染口红却红得吓人的嘴唇。 他们在军训的时候认识,两天之后他请她吃饭,服务员把菜上完的时候是满满的一大桌。她吓坏了,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的像木偶般一个劲的喝水。 吃完饭的时候他们肩并着肩在装了昏黄色路灯街道上走。那条街没有尽头,却有人少的时候,于是他找准机会对她说,我喜欢你。 女孩子没有停下脚步,仍然安静的走着自己的路。灯光从半空中洒落,把她漆黑的长发染成淡淡的米黄,没有车子的时候他们能清晰的听到下水道里潺潺的流水声,然后有明月高悬,整个场景温馨而浪漫。 她终于把脚步停下,回过头扫了一眼他不安的眼神,说,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想娶我? 话说完的时候她潇洒的把长发一甩,快步的返回学校,把他晾在干燥的夏风中。 许多个月以后,他从朋友口里知道,在南方如果一个男生给女生摆出如此排场的酒席,那就意味着非她不娶。 他不知道,许多时候女孩子需要的更多是男孩子的细腻与温柔。他把她吓走了——用那桌摆满菜的酒席。 他本来有着西北人的豪爽与大气,但从那以后,他变得沉默而有些自闭。 当夜空没有月色的时候,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的走在学校的小路上,听着cd,细数脚下的步子忘记了忧愁与哀伤。那是一段让人心酸的日子,孤独永远挽救不了义无反顾要走的她,只会让他越陷越深的忏悔着生命的绝望。 假笑,粗口,抽烟,喝酒,打架他渐渐的学会了许许多多大学老师没有教到的发泄方式。而且每一次陪朋友喝完酒之后,他习惯了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子里,使尽全力的击打着白色的墙壁,直到拳头里缓缓的渗出一层层鲜血。 在又一次喝酒并且醉得不醒人事之后他认识了另外一个他爱过的女孩子。 女孩子相貌平平,除了学习成绩稍好一些之外,再没有其它值得注意的地方。 那天晚上他真的喝了很多——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完全能够忘记那段青涩而繁华的回忆。 他胡话满天的指桑骂槐;他瞪红着双眼握紧拳头想和自己的朋友干架;他一巴掌把桌子上的杯子扫出饭馆;他奋尽全力拍打桌子说老子天下第一;酒力终于还是上来了,他把自己吐得要模狗样,然后像一滩烂泥般的倒在桌子下。 朋友把叫上taxi把他带回了家,腾出一张床把他埋在被子里。 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出了屋子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皮肤让夏日的太阳给晒得火辣辣的,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是光着膀子。正要找朋友询问的时候,他在院子里看到了她在搓洗着自己那件花格子衬衫。惨烈的阳光下,她大颗大颗的冒着汗,双手却一直没有停歇。 他微笑起来,因为他从她的背影中看到了自己贤妻的影子。一切明了而简单,仿佛无懈可击的事实。 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鲁莽的请她吃饭,而是在许多细小的行动之中,暗暗地把自己的爱慕之情表达出来。她似乎在接受,又似乎在回避。她的每个动作在他的眼中开始变得扑朔迷离,难以理解。 他们最后一次对话结束于给她送水果的一个晚上。 她似平时一般妖艳的跑到楼下把他手中的水果接过,然后微笑的跑回寝室。快到转弯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挥了挥手说,以后不用给我送东西了,我男朋友会给我买。 她有男朋友?他的脑袋开始像灌了水泥一样沉重,然后,空,空,空 他呆滞的站在高高的寝室楼下,想起了朋友说过的一句话——女人就像猴子,总想一次抓住好几根树枝。也总是在抓住新的树枝后才会放开手中的树枝。 他成了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成了猴子手中的树枝! 他害怕起了感情。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喜欢喝着冰冻的可乐抬起头看时而蓝色时而灰色的天空。樟树在他落寞的眼神里憔悴了许多。自己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他习惯了四处张望,似乎想要寻找一些什么。 真空。他说,我在寻找真空,把自己关在里面,再也不出来。 爱有多浓,恨就有多深。 他开始排斥所有的人,自怜的躲在自己小小的围城里。拼命的看书学习,不管不问身边的一切事,想要用假装出来的繁忙忘记情感上的悲痛。 那些假装出来的繁忙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带给了他许多意外的光环——他考了个全年级最好的成绩。他捧着几千块钱的奖学金,酸甜苦辣涩,所有的滋味一齐涌起,让人作呕。 这并不是他的本意,难道是事与愿违的幸福?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年。在那两年的时间里,他没有多出任何一个新的朋友。在那两年的时间里,他依然抽烟,喝酒,孤独的在没有月色时候安静的自己一个人走。在那两年的时间里,校园里的樟树长高了许多许多 他很自然的认识了她。因为她是一个很喜欢学习的人,似他这般成绩优秀的男孩子,在大学里确实不多见。于是她慢慢的靠近他,慢慢的让微风把自己的秀发扬起打在他的脸上,慢慢的让他嗅到自己身上特有的体香 他们终于成了好朋友。两个人成天形影不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在安静的校园里忙碌。就连上图书馆借书,也总是谁也不落下谁。 她清脆的笑声让他心中休眠的爱情渐渐复苏。许多个不眠的夜里,他安静的思考着她会不会是上帝派来的一个天使,亦或是丘比特在为自己可怜的爱情而心碎? 他决定试一试——不管成败得失! 他依旧像没事人一般的跟她一起上图书馆,上自习。暗中却精心的安排着让她把心门打开让自己走入。她似乎能感觉到稍稍的一些气息,然后询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他总是笑着默不作声,眼神深情而含蓄。他打算把最猛烈也是唯一一次的进攻放在圣诞前夕的那个晚上。 他是一个不带伞的男孩。离圣诞还有两天时间的时候他冒着雨跑到花店买了与她年龄相对应的玫瑰花,等他回到寝室的时候大雨已经把他淋得很像很像落汤鸡了,而他怀里的玫瑰,滴水未沾。 圣诞前夕到了。 他给她发短信,没有回复。他给她打电话,不接。他像脱水的茄子一般焉了下来,觉得她在故意回避。 一气之下他把所有的玫瑰扔进了垃圾堆。鲜红的花瓣渐渐凋零,慢慢的融入到了腐败的垃圾里,然后挤出鲜红的色素,像是他心头滴下一熵一熵的鲜血 她在看到手机上十三个未接电话后觉得很可怕。急忙往回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陪朋友吃饭,忘了带手机。 他后悔起来,为什么快要四年的大学生活还是不能改变自己的冲动? 第二天路过垃圾堆的时,新的垃圾已经把那束玫瑰全部埋葬,剩下的几杆枝条伸到外面,像是绝望的哭诉 他觉得他还有希望,因为他没有从她口中得到任何拒绝的消息。但繁忙的课程终于让他再也找不出时间对她示爱,冬天终于要来,寒假终于开始了! 从宁夏坐火车到江西的时候他一路轻松。他甚至在思考,是否自己遇到了她之后,就立刻给她一个拥抱。 校园里的樟树在一个冬天里又长高了许多。算起来宁夏还是冰冷的冬天,而江西,早已经春暖花开。这是一个完美的季节,爱情就算放肆些,也一定能够顽强的活下来。 他在她们的寝室楼下看到了她。她把橘黄色的毛衣换成了米黄色的,灿烂的笑容还有火树银花的姿势。他快步的走上前,用力的把她揽在怀里,闻到了熟悉的发味,体香 她轻轻把他推开的时候他看到了她严肃的脸庞,笑容消失了,温柔没有了,一切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让人害怕。 她对他说,城,我是为了学习而上大学的。 他傻傻的站在温暖的春风中,木然的笑了笑,说,原来,寒假里的那一切都是假的? 是的。她说,电话是我故意挂的。我不能答应你,但我也不忍心看到你在雪中为我而受冻。 他没再说话,拖着行李离开了那个他拿过无数次第一名的学校,离开了那个不下大雪的城市。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去上课之后,穿着橘红色的毛衣给他父母打了个电话,系统提示说电话已停机。 从此,江西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宁夏当然也没有人知道! 她告诉过他,有些人,只适合做朋友。而他,竟然忘得这么快?! 落下的声音 他又再一次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毫不留情的打她。 阳光很惨烈着打在龟裂的土地上,她侧卧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满脸痛苦的恳求他不要再打。但他却依然不肯停手,又当着围观者的面在她的肚子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嘴里骂骂咧咧,脸上挂着疯狂而变态的笑。 围观的人们没有一个敢上前劝阻,许是因为他长得凶神恶煞,许是因为他们在三年的时间里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所谓的人性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之中有人在叹息,有人在尽兴的看着她挣扎,还有人在笑。 他终于累了,于是慢条斯理的走到一棵樟树下乘凉,任由她如何的呼唤,如果的惨叫,也没有回头。 围观的人群中有胆大的站了出来,把她扶起然后递出纸巾帮忙着擦拭着从嘴角流出的鲜血。他扫了那人一眼,然后狠狠一瞪,接着冷冷的笑。笑声可怖而刺耳,像是漆黑的夜晚中孤独而尖锐的蟋蟀声。 她把扶她人的手推开,自己挣扎着想要走到樟树下和他坐在一起,却终于在摇摇晃晃的几步之后又颤颤巍巍的倒在地上。她痛苦的对着他强装笑脸,然后用左手撑着地面让自己坐起来,开始安静的休息,休息。 一个人不管如何,如果让自己安静了下来,就一定会胡思乱想。 她的回忆开始像渐渐放开线的风筝一般在碰到微微拂面而过的风儿之后缓缓升高,然后遥远,然后像煤气泄漏一般填充满了她的思想 她还记得四年前与他刚认识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刚上大学,他有着一张忧伤而干净的脸庞,让人一看就会莫名的心疼与怜惜。但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她爱上他的原因——她并不是一个庸俗的女子,或许也因为她根本就不想过早的去接触所谓的爱情。 她只是觉得他很奇怪,每天起得很晚。来不及上课的时候就逃课,然后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度出校园吃早饭,早饭吃完之后再自己一个人悄悄的走回来。样子孤独而落拓,就像插在口袋的左手和右手抓不到彼此一般。 做为一个学生没有什么能比成绩更让人关心。她看过他的期末考试成绩,很差很差。许多时候她甚至不明白他是凭什么考进大学的。为此她思考过,不眠过,也逃课过!而他,却依然自己一个人,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除了许多人老能在樟树林里看到过他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有人问起的时候,他就会笑。然后那张忧伤的脸就会像朵窑粟花般慢慢的绽放,妖娆而艳丽,苍白得让人绝望。 她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逃课是因为不想去上课。而她,其实是想弄明白他为什么要逃课。在她的脑海里,他是一个奇怪的人,有着自己独特的思想,却无人能够猜得透。 她曾经和他一起在逃了课之后肩并着肩走在苍翠的樟树下。那时候是冬天,下着细蒙蒙的小雨,他依然是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打伞,也没有戴帽。当她把伞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厌恶的把她推开,说自己习惯了一个人。而她,在淡淡的笑了笑之后,把伞也收了起来,安静的走在他的左手边。 她执意说她是他的朋友,要陪他一起一步一步的数完校园里的所有樟树。于是她渐渐的习惯了逃课的自由,而他,也习惯了另外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的孤独。 他似乎有一些神经质。好多时候夜深人静了,还会自己一个人偷偷的从寝室里溜出来,在昏黄的路灯下像夜游神一般的漫步。有过那么几次她从自己寝室的窗口看到了他,于是也穿着睡衣冲到他身边,哆嗦着跟在他身后。 路灯有时候会把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其实从一开始到结束,他们就从来没有拥抱过。 她告诉他说自己习惯了安静的陪着他走。然后他就笑,笑容沧桑而麻木。 她通过好几个同学的关系拐弯抹角的看过他写的文章,句子流畅而优美,细细的品读就会产生一种站在溪边的感觉。然后溪的尽头是落英缤纷,淡淡的华丽与忧伤。她感觉到十分的不可思议,却又在渐渐之中似乎明白了他眼眶之中的晶莹是什么。 所有的平静终于在大二的时候让他淡淡的一句话打破。 那天她正在寝室里上网,然后接到他的电话说一起吃饭——这对于他身边的人来说是破天荒的事。于是她穿上了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衣服,画了眉,涂了口红。 那是一个很小的饭馆,有昏暗的灯光,失去颜色的英文歌曲,还有让人心醉的雪津啤酒。 她坐在他的对面。两个人四目相对,有一些尴尬与脸红。他拿着菜单让她点菜。她知道他家里不是很富裕,于是死活不肯。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他一口气点了一大桌,一口气喝下了三瓶啤酒,然后又一口气的说他爱她。她愣住了,目瞪口呆的望着三个空瓶子和一大桌的菜,突然哭起来,声音很大很刺耳。 他不知所措起来,慢慢的走到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笨拙的哄着说不要哭,不许哭,那是好事。她愈哭愈大声,愈哭愈伤心。于是他又站起身,为没有动过一筷子的菜买了单,接着把她扶起来,说要送她回寝室。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她靠在他的肩头上一步一步的走回校园。闻到了他身上奇特的体香,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马上就答应他的求爱。而他,终于一言不发,习惯性的不停抬起头看苍穹。 回到寝室后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可惜。于是跑到电话机旁想要给他打电话。就在她要抓起电话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她欣喜若狂的接了电话,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她才知道不是他。 给她打电话的是班里另外一个男孩,学习成绩很好,每个学期总能拿到奖学金,毕业之后有很大的可能直接留校——那意味着不用为下半辈子担心就可以过上幸福生活。 就在她心灰意冷,懒洋洋接着电话的时候,那个男生吞吞吐吐的说喜欢上了她。她害怕起来,在慌乱的说“不不不”之后急匆匆的把电话挂断。 那天夜里她一直都没有睡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考虑着到底谁更好。月光斜斜的从窗户打进,落下一片片银白色的无奈与苍凉。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然后变成一个疯子。 她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的黑眼圈,于是在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戴上了墨镜。给她打电话的男生站在教室走廊微笑着等待着她的答案,而他,早早的坐在了第一排座位上,目光呆滞的锁定了黑板上的一个小白点。 她的心头难受起来,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一般飞快的跑出教室然后逃了课。 她像疯子一样把整个校园走了一圈又一圈,然后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数清了所有的樟树。当最后一棵樟树的叶子让春风扫落的时候,她终于决定放弃那个男生而选择了他。 之后的事变得自然多了。 她和他像其它的大学生一样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自己做饭,烧菜和做ài。二人世界有的时候并不等于完美。每一次完事穿衣服的时候他总会问她是否爱着他,然后每一次她,都会面带微笑的回答说爱,很爱很爱!他乐此不疲的问,而她却开始不柰烦的回答,在又一次的做完爱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的说了一句——有完没完? 他愣住了,然后发狂一般的抓住她的头发狠狠的把她的头撞到墙上,咬牙切齿而大声的说,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他,对不对,对不起? 她哭了起来,凄厉而悲惨的恳求他不要再打,说他其实是自己深爱的男人。他朝她身上踢了一脚,然后恨恨了骂了一句贱女人,用力的带上门走出了房子。 那天晚上她找到了曾经给她打电话说爱她的那个男生,说自己好后悔,好伤心。 那男生抽着烟,气愤的把她抱在怀里说要找他理论。而就在他把门口打开的时候,她却害怕的把他给拉住,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算了,我还是爱着他。 于是她又回到了那间小小的房子,于是她又开始像贤妻一般的给他做饭,洗衣,烧菜。这样的温柔换来过一段时间的和平,但好景终究不长。当他陪朋友一起喝完酒之后,她又开始了充当沙包的角色。 拳打脚踢甚至吐唾沫,她在自己懊悔的泪水之中回忆着他与她曾经一起手牵手的幸福。她蜷缩在墙角,像是一团面泥。 当他累得像死猪一般躺在床上睡着的时候,她就会目光呆滞的抬着头看天花板,然后悄悄的爬到大厅偷偷的给那个男生打电话。 好几次那个男生心疼的说,和他分手吧,我娶你。 她哭起来,泪流满面的答应了那个男生。发誓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但她又终于在泪水风干的时候擦拭着鼻子强装高兴的说,没事,我还是爱着他的。 三年,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 几乎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流过她的血,淌过她的泪。 他像疯子一样变态的折磨着一个已经瘦弱无力的女人,然后她至死不愈紧紧的跟随着她最恨的男人。 她喜欢说,不,我不离开他,我还爱着他!而他,做了什么? 明明是一个简单的骗局,为什么会是两厢情愿? 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应该孤独的人,她也本来就是一个应该孤独的人,人为的把两份孤独合并在一起,结局怎么会幸福? 太阳渐渐西沉,他从樟树下站起身,独自一人离开了灰色的水泥路。 她半坐在地上,眼神涣散,笑容早已经凝固。围观者早已经散开,她自己一个人,守着自己流在地上的鲜血! 微笑的仙人掌 七年前我就认识了她。 那时候她还很瘦,不似现在这般的雍容和丰满。 我们的相恋是在三年前的一个冬季,所有的理由与姻缘也就是七年前的那一场相识。只是很可惜,当她答应做我女朋友的那一天,我们之间已经隔了千水万水,各自上着各自的大学。 有爱情的日子就算是冬天也不会太冷。我们每天都会花上很多钱和时间上网聊天,或是打电话。家里给我的生活费本来就不多,许多时候,为了省下一张电话卡的钱,我得吃上好几个星期的泡面。但那一段日子,让我感觉快乐而满足。 她是我高一的同班同学,同班一年之后,我们还来不及相爱就分了班。那时候我读书很用功,脑子里是单纯的语文数学英语,根本就没有恋爱与拥抱这些词。于是在校园里与她的某一次碰面,我也不过是把她当做了一棵不会说话却会随着四季的变更而憔悴的樟树。 因为课程表把我给安排得犹如上了发条的钟,我于是没有时间去安静,自然也没有时间去思考所谓的人生与理想。我所懂得的只是做事做题而没有做ài。“阳光灿烂”是我高中生活的代名词,那时候就算是下雨,我也会笑。 我说我爱她,然后她也羞答答的说爱我的时候,我们已经足足有三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所有的情与爱都是在月黑风高禁不住寂寞与性的时候脱口而出的,我们也不例外,因为那个晚上的月色不管是在四川还是在江西都应该很美。 把电话挂断的时候我依然万分的兴奋,在寝室里转了好几圈之后我终于还是决定到外面走走。 江西的天空一直都是灰色的,有明月镶嵌在天幕上。有风,还有少许几颗失落而憔悴的星星。我裹着自己唯一一件橙色的羽绒服安静的走在早已经没有人的校园小道。一棵棵樟树缓缓的从我身边滑过,一切真的很美——或许仅仅是因为在远远的天边有人爱我惦我。我哼着小曲儿感觉不到害怕,甚至站在公路看到呼啸而过的汽车我就能闻到她淡淡的发香。我知道我想她了,那种想,未必就是爱。或许仅仅是十八年来未曾发泄过的性欲! 我们在几天之后的电话里聊到了那个晚上的山盟海誓。她依然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羞答答的含糊着我们的爱,然后我在电话的另一头笑个不停,装腔作势的说她一定是我一生的最爱。义愤填膺的说我这一生就娶她一个。信誓旦旦的说我一直爱着她直到她不再爱我。 她满足的睡了。然后我,莫明其妙的点燃香烟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 或许,我们的感觉根本就不是爱。或许,我们不过是在补充高中时候来不及的了解。 犹豫是有的,害怕也是有的。但所有的疑虑很快就让迅速发热的脑袋切断了思想。我们依旧在恋爱,至死不渝,海枯石烂的爱! 她终于哭了。她在电话里说我们这样不是办法——只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的爱情终究让人觉得不可靠。她说我们还是分手吧,长痛不如短痛。当这一句话传到我耳边的时候,我的大脑空白一片,天空瞬息之间让云朵染成了灰色。那时候,我们所谓的爱情所延续的时间不过是半个月。我告诉她说不用害怕,我们的爱情一定会有结果。别人的大学恋爱一到毕业就会各奔东西,而我们的爱情只要熬到了毕业,生活就会开始美好。因为我们的家乡是靠得如此之近,就连老天也不可能在那时候把我们分开。 她笑了起来,抽着鼻子说我是对的。我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抛砖引玉询问她在三年里的变化。她依旧是笑,没有回答,电话里传出丝丝电流声,我能感觉到她柔软的皮肤摩挲着我稚气的脸庞。 我欺骗她说我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上了她,喜欢她乌黑的长发。喜欢她苗条的身材,喜欢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还有微风吹过时候缓缓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体香。 她温柔的说她还是很瘦,头发还是很黑很长一切,就和高中时候一样。 我们在电话里进行着类似于意淫般的恋爱。看不到彼此,却又害怕相互伤害。每一句让对方语气变化的话,都可以轻易的换来一声对不起。 后来她说她累了,不想再这样。她说我们每个晚上的电话与上网聊天都不能见证我们的爱情,她害怕有一天,悄悄的一阵风,就带走了我。其实恋爱之中的男人与女人一样的笨,太多时候,他们为了一个目的,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我于是在抽掉了许多支烟之后告诉她,我们可以写信。她异想天开的说如果失火,把信件给全烧了那怎么办? 也许我真的爱上了她,于是口说无凭的答应她为了我们的爱情我会写一篇长篇小说用来记录。她终于又平静了下来,泪水涟涟的说会爱我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有多久?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觉得,当一份感情来到了我们之间,我们就应该承诺一些什么来证明永恒的存在! 那时候我自己还没有买电脑,但我还真的每天逃课写长篇了。或许对于第一份爱情所有的男人都好好的傻了一回,太多不考虑结果的行为与伸手不可触及的爱情比起来,兴许只是过烟云烟,眨眼的功夫,就会离我们的生活很远很远! 我小心的呵护着我们脆弱的爱情,平静的记录着每一个电话每一次遥远的问候,以为这样就可以换来永远的宁静。但她凌晨的一个电话又撕碎了我所有的期盼证明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 我们还是分手吧。她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感觉冷,很冷很冷。 我说如果那样的话,你可以多盖几床被子。 她又开始哭了起来,说自己骗了我,她根本就不再是高中时候的样子,她胖了许多,头发也早已经染成了淡淡的红黄色。 我倒吸了一口气想了许久,然后咬着牙镇定的说没关系,我还会如从前一般的深爱她。 她大声的哭起来,肆无忌禅而疯狂。我心烦意乱的站在电话的另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明月依旧高悬。刺骨的北风把路边的樟树吹得枯叶四处飘飞,我闻到了冬天的气息,看到了冰雪皑皑的末日。 她的呼吸终于不再急促,思绪似乎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却依旧坚定的说我们还是分手吧,因为她所在的学校有一个比我更优秀的男生在追她。与其苦苦的守候相思,还不如靠在一个就算是寒冷的肩膀。 我愤恨的把电话挂断,快步的跑回寝室躺到床上。 我哭了起来,低声的抽泣流泪。这是我长大懂事之后的第一次,莫明其妙而又不能自已。我想像着许多年之后她后悔的站在我面前,低声说对不起的表情。我想像着她在让那个男生抛弃之后哭着喊着求我原谅的样子。我想像着她在遭到我的拒绝之后绝望的神色狂风涌起,落叶飘飞,长长的一条街道,留下她孤独而落拓的影子。 悲凉,然后我熟睡。 凌晨的时候我梦到了她躺了在别人的怀里,笑容满面,春风得意。我吓傻了,像弹簧一样的蹦起来,发现自己早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份爱,需要多少的执著与努力,才可以永垂不朽? 我爬起床,披了一件单薄的衣服跑出寝室,拨通她的手机。 她睡意朦胧,声音含糊不清。我站在风中,颤抖着因为哭泣而嘶哑的声音说我们不分手,见面也不会太遥远,放寒假之后我就立刻乘坐火车到她身边。 她终于点头,狂妄的说给我一个机会,声音依旧含糊着说其实还在爱我。她不知道,因为等她的那些话,我早已经冻伤了两个脚趾头。 和好如初!这是一个让人感觉到幸福,令人欣慰的结果。可是我,除了逃课陪她上网聊天之外,还得没日没夜的借着别人的电脑加班写长篇——那是一份爱情的见证,我想要在见到她的时候送她一份意外的喜悦。 我瘦了下来——像是一个漏了气的气球。 独自行走时,除了感觉到孤独与荒凉之外,我还常常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让迎面而来的轻轻一阵风带走,而随风舞动的长发就是我脆弱而至死不渝的翅膀。还有多远,我们的爱,可望而不可及?! 冬天很快的走,期末考试也很快的到。人生的繁华就是快乐悄然无声的消逝与忧伤轰轰烈烈的降临。 我草草的把试考完然后踏上前往成都的列车。那天晚上,夜色皎好,空气清新而怡人。没有风,也没有乌云,所有的一切显视出极好的征兆与预示。当车轮与铁轨磨擦出的声音撕裂空气打破宁静的时候,我的心跳开始加快。信念与激情在那一刻狂热而不惜一切。 她在成都火车站接我。 火红色的羽绒服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安踏平底鞋。染过的头发像枯草一样无精打彩的铺在脑袋上,夸张而搞笑。比起高中时候,她胖了许多,圆圆的脸蛋像是熟透的柿子。看到我的时候她笑了,摆出一个v字型手势。我很兴奋,顾不上许多人的眼光径直走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她依旧在笑,暖和的呼吸温柔的亲吻着我冰凉的脖子,我闻到了她身上渐渐散发出来的体香。 我们的爱情,留下一个定格在成都的画面。 那一次过年,我们没有回家。在离市区很远的一个地方花上很少钱租了一间房,自己做饭,烧菜,以为那就是所谓的神仙眷侣生活。 再以后的事变得顺理成章多了!我们学会了拥抱,然后是抚摸,接着是接吻,再之后就是做ài。许多年以后,我依然难以忘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正如一只蜜蜂,永远难以放弃花香一般。 我们有脾气有着太多的不一样,兴许根本就不合适做情侣。好多次我们在做完爱之后还是会莫明其妙的争吵起来,然后我会快速的把衣服穿上,点燃香烟走出家门。比起拥抱似乎我更喜欢孤独的感觉,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走到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看着满天斗星或是明月高悬。 她终于又生气,拉开窗帘站在窗台前骂我不浪漫。而我,会静静的看着红红的烟头,让慢慢腾升的烟雾迷失自己的双目,远方的一切都自然的模糊起来,然后我的眼眶会让烟熏出泪水。 当冬天渐渐远离而我也快要返回学校的时候,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她给我的吻缺少了激情,似乎所有的风花雪月都已经如迟暮之年的老人一般正在垂垂死去。我抱着她问她是否还在爱着我。她放声的笑,然后说爱,很深很深的爱。 我知道她在骗我,因为我感觉到了她胸口怕人的寒冷! 送我上火车的时候她哭了,大声的嚷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想了很久,终究不明白她想要说一些什么,泪水快要夺眶而出的时候,我上了车! 那天天气出奇的好,太阳高高的挂在苍穹,洒下的阳光打碎了所有本来要落在地上的泪。她站在站台上向我挥手,嘴巴大大的张开,眼睛一眨一眨,竟然面带微笑!我的心头一阵空前的害怕,像是生离死别一般的有着想要下车的冲动。而车,却早已经开了 那辆从成都开往福州的列车果然带走了她对我所有的爱。 她给我打的电话渐渐的少了起来。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没什么。她说她依然爱着我,那份爱,还是很深很深。我相信了她,像小傻瓜一样听话的在她的谎言中熟睡。 校园里所有的樟树在一瞬之间全长出了新芽,嫩黄嫩黄的,极其好看。我徘徊其间,能感觉到婴儿出生的气息。 她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是在二月末三月初,电话响铃急促而忧伤,她的话语也是十分的有力而绝情。她说,城,那男的还在追我,我们真的不合适,还是分手吧。然后电话挂断,我左手持着手机,像根木头一样在空气中立了几分钟。 她终于没再给我任何解释与劝说的机会,不是手机关机就是拒接。我心灰意冷的回忆着与她的拥抱,抚摸,接吻,看到了夭折的爱情渗出一大滩已经变成了褐色的鲜血,寒冷 是大学的爱情根本走不远,还是我们根本就不合适?那变胖的身子,染红的头发,还有诱人的呼吸。或许,发霉的城市所磨擦出来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在变质! 两个月后,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如愿心偿了吧? 她回复说,不,我还在爱着你,很深很深的爱着! 我拿着手机,呆呆的站在灰色的水泥马路上,思绪空空! 我误会了七年前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的那一个笑脸! 原来的后来 三年前,我曾对一个女孩子说,等我三年,我会给你幸福。 三年后,我又对一个女孩子说,等我一年,我会给你幸福。 幸福是什么?我想了三年,然后得到了一个叫“无解”的词。 她们不是同一个女孩,我想我,也不会再是同一个我。 我还能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能把活人晒成木乃伊的阳光高高的悬在天空中间,残忍而炙热。有五彩的汽车像风一样飞快的穿过马路,于是激起数不胜数的尘土飞扬于空气之中,打在憔悴而丑陋的樟树上,然后无声的落下,碎片 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城市,这也是一个让人失落的夏天。我于是顶着太阳推出陈旧的自行车,自己一个人跑到离市区很远的一个游泳池。 如果说没有记错,那么我应该是在游完泳,上了岸之后才碰到她。 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稍稍带着裙摆的游泳衣,身材很好。微风轻轻的从她身边滑过,我能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风铃一般清脆的声响。瓜子脸,右下巴的地方长着一颗美人痣,黑色而柔顺纯天然的头发像瀑布一般的垂下,散出淡淡而温和的发香。 我不是一个好色的人,我也不明白那是否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但那一天,我真的看呆了,因为她的身边,站着我另外的一个朋友——一个认识她的女孩。 我平静的站在樟树荫下,让细碎的阳光打在自己还湿漉漉的肩头上,嘴角微微上翘,淡淡的微笑。 她终于看到了我,出于礼貌一般的回了我一个笑脸。我兴奋起来,快步走到她跟前伸出手,她愣了愣,似乎意识不到这世间还有如此胆大的流氓。我依旧微笑,但她终于还是没有握住我僵硬而瘦细的手,而是不好意思般的把头扭到了一边。我叹了一口气,懊恼的把手晃下,所有臆想回落到了失望的终点希望的起点。 我朋友终于认出了我,她惊讶的问我为什么会如此的消瘦,为什么会大老远的从市区跑到郊区,问我为什么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和她联系。我摇了摇头,然后淡淡的笑。她不知道,我曾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走出过西二路。那是一段让人回味无穷的记忆,而我,在那一段记忆里,像是一朵渐渐凋零的花,流离失所! 我用下巴指了指她,然后转过头等待我朋友的答案。 我们相互的从别人的声音中知道了对方了名字,紧接着在同一时间放声笑起来——所有的尴尬与无语在那一刻灰飞烟灭,就像是一杯浓烈的美酒,有着难忘的回味与沉醉! 她伸出手把我的手握住的时候,血色的残阳瑟瑟的从我们之间穿行而过,碧色的水波上,映出两条长长的影子。一切像是演戏,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然后我心跳加快!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饭,话很少,音乐也很轻。淡红色的灯光温馨而妖艳,能给人一种回家却又失落的感觉。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微笑着对我说要喝酒。我点了点头然后招呼服务生把酒送上。 喝完两杯啤酒之后,她双颊绯红眸子却清澈如水,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她的声音细碎而轻柔,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那些类似于童话小说一般的故事像是流水一般潺潺的从她薄薄的嘴唇有秩序的走出来,然后又如洪水一般将整个饭馆蔓延,淹没。 所有的忧伤像是夏季窒息的风,在悄无声息之中笼罩住了整个城市 饭馆外是笔直的马路,路上有呼啸而过的汽车,有艳丽得让人害怕的霓虹和搂搂抱抱亲密无间的红男绿女。 她开始流泪,泪水大颗大颗的陨落在桌子上,四溅开去,消失在空气。我吓将起来,慌忙的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忍着泪强装笑脸,指着我手中的烟说给熏着了。朋友把我手中的烟夺过,狠狠的把烟掐灭,咬着牙齿瞪了我一眼。 我笑着说对不起,然后示意她把故事继续。她不再说话,泪水却依然不停的跌落在桌子上,抽泣声尖锐而让人心疼。 音乐停下来的时候,整个饭馆只是剩下了她凄厉而嘶哑的哭泣。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因为抽泣而一起一伏的背影上,而她,依然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无所顾忌,肆无忌禅。 我们很在很晚的时候才离开饭馆,因为她哭的时间太长。我把她们俩送上taxi的时候已经临近子夜,她抹干眼泪之后笑着对我说失礼,脸上,依然是满面的忧伤与落拓。 送走了她之后我又自己一个人度到酒吧里要了几瓶酒,当所有的酒瓶子都清空了之后,我开始思考她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烟雾弥漫了我的思维,然后我想不明白她哭泣背后的深仇大恨! 那一天之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再也没有见到她,没有她的任何一丝消息。后来我从朋友那里打听到了她的icq号,然后听说她已经离开这一个炙热的城市跑到长沙上大学。 我回归到自己宁静而自私的生活,偶尔上网碰到她的时候,也会像其它大学生一样幼稚的畅谈着所谓的理想与希望,信念和激情。 虚拟中的她和现实有着很大的区别,她告诉我说她要坚强,不会再哭泣。我回忆着那个夏季里的她,将信将疑的假笑。 生活只有在虚度的时候才会显得光荫似箭,所有的季节不管是繁华或是寒冷,都会在一个人安静的胡思乱想之中如过眼云烟一般的转瞬即逝。可我们,究竟还有多少年华,能够在苍翠的呐喊之中挥霍? 寒假的时候我没有回家——有些不可理喻和莫名其妙。 生活就是一笔交易。我尽着全力把自己所能承受的痛苦折换成了自由,不回头,也不后悔。我时常能在睡眠中梦到自己像一只快速挥动翅膀的飞鸟凌越于云朵之上,俯视一切。解梦的人对我说,我不过是在等待,奋不顾身,傲视一切而又假装毫不在意! 我在等待吗?我在等待什么?不——知——道! 她在西二路出现,我也在西二路徘徊,于是我们碰了面。一切并不是缘份,而是我事先给她打了电话。我不得不承认我是想她了。整整一个冬天,连路边的樟树都在瑟缩之中洒下了枯黄的叶子,草木尚如此,人何以堪?我不相信自己能孤独的熬过整个冬天! 我们像情人一样肩并肩的走,靠得很近。我捋起衣袖的右手不时碰到她粉嫩的左手,然后我的心头,会一阵狂热的跳动。 她话很多,也一直在笑。不再像夏至时候那样的矫情与青涩。我会把双手插在口袋抬起头看电线上面灰色的天空,然后她,会陪着我安静的走,一步又一步,悄无声息就像是各走各的路! 半年的时间,其实可以记起很多东西,也可以忘记很多东西。我问她为什么没有把我忘记。她笑将起来,突然停在路上安静的看着我,然后反问我为什么没有把她忘记! 我愣了一愣,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却不敢告诉她是因为喜欢。 她没有像其它女生一样打破沙锅问到底,快步的跟上我然后把手从口袋抽出来,在空中不停的比划说,因为我很瘦,因为我的名字很奇怪,居然叫城! 她不知道,其实我就是一座城,一座孤城。头上只要灰色的天空,脚下,则是龟裂的黄土地。 尔后我们开始聆听道路两边店面播放的歌曲,没有说话。我听到了我最喜欢的sound of silence,而她也听到了她最喜欢的nemo。再接着我请她吃一种叫做龟灵膏的小吃,她的话又开始多了起来,话题漫无边际并融合着她的微笑。但我还是很快的感觉出,她依然在讲述着夏季那个还没有结束的童话。 我从上衣口袋把香烟拿出,问她是否还会在让烟熏着的时候流泪。她笑了起来,不示意可否,继续着自己苍凉而残缺的故事。 我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托着下巴看着她那张完美的脸蛋,安静的聆听着一个可以延续半年的故事。 她说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十分的喜欢吃豆腐脑,每一天当卖豆腐的阿姨打她家楼下经过的时候,她就会把自己的小头伸出窗外歇斯底里把她叫住,然后奶奶颤颤巍巍的赶下楼,乐呵呵的捧着豆腐回厨房张罗。 她说她曾经有过很美好的童年,她会和年龄相似的小朋友一起在高大而苍翠的樟树下玩游戏。 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好——从小学到大学。但她还是很喜欢上学,因为那样可以不用考虑未来,不用想着怎么赚钱养活自己。 她笑着说她本来有一个很完美的家,然后一切在她十三岁,父母决定离婚的时候渐渐像画布让手撕毁一般的破碎 笑容凝固的时候她的泪水又开始坠落,我快速的把手中的香烟熄灭然后忙乱的说对不起。她抬起头对着我摇几下然后又重新趴在桌子上。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夏天! 她很快哭完。我把钱付过之后她早已经笑着在一棵很大的樟树下等我。 我们又并着肩走了几条街,天空由灰色缓缓的变成黑色,然后她说要回家收拾行李去长沙,不能再陪我了。我说送她的时候,她早已经自己钻进了taxi,像一阵风般消失在街道尽头,剩下我站在空气中。 心头一阵绞痛——那个我只见过两面的女人,走了,勾走了我的魂! 等我一年,我会给你幸福。我心中默念。为了一个可怜得让人心疼的女孩! 想起三年前那个女孩,我抱了她一年,但我至今还在恨她。而我只见过两面的她,我们甚至没有牵过手,悄无声息中,我却爱上了她! 冥冥之中天注定?! 错缘,前世一滴泪! 错 十六岁以后,我的行为变得很怪异,不管晴天还是大雨,我都不会带伞。 莹告诉我说,总有一天,我会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 那时候,我刚和明分手。坐在电脑前,我双手颤抖着敲击着键盘,大口大口的喝着可乐。窗外,下着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很冷。风儿从布满水雾的玻璃缝隙吹动窗帘,地上映照着飞舞的影子,如同一个又一个在午夜之中吸吮不眠人灵魂的幽灵。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不会为情感所伤。和明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之后的分手,让我懂得了自己的错。涩涩的感觉一直在心头舞动,然后涌入眼眶,我在黑夜里流了泪。 初恋,本应该哭的。我嘴角微微的往上翘,平静的在电脑上敲出几个字。点击发送,心头是一阵小石子落入水中晃过的涟漪。 莹是我大学的一个同班同学,比我大两个月。中等的个子,柳叶眉,小小的眼睛印在略显苍白的脸蛋上,总显出无尽的神采飞扬。乌黑的长发,没有经过任何的人工制作,自然而容易让人接受。 那是一个拥有着男孩子脾气的女孩,文静与贤淑在她的身上几乎找不到。虽然视觉上,莹给了我一个意外的冲击,但因为有了明,也因为那些与我思想格格不入的行为,所以大一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之间的对话,不足十句。 我是一个生活在夜间网络的人。明与我分手的那段时间,莹高中时候的男朋友也正好与她分了手。 那个雨夜,我们双双对着闪亮的电脑屏幕,诉说着心头的忧伤与凄凉。 我也是初恋。莹说。 那你哭了吗?我问。 哭了。 那一次网聊,从华灯初上延伸到凌晨三点,我在抽完第七支烟之后打着呵欠跟莹说再见,然后下线。 临睡之前,我喜欢把窗打开,面对着漆黑的夜静静的站上半个小时。那天晚上,我莫名其妙的愣了两个多小时。有风吹过,然后蒙蒙的细雨不时拍打在我冰凉的脸颊上,我掏出纸巾把风干了的泪痕擦去,像木头人一样开始双目无神的仰望城市边缘的高楼。凌晨五点多,视线内的所有路灯开始逐一熄灭,我安静的把床铺好,躺下! 如果大学仅仅是给了我和莹一个认识的机会,那么我和明的失恋,便是让我闯入莹内心海洋的一艘小船。而在畅游其间的时候,我又才发现那片海洋的宽阔与无边。 我们又缘分似的在网上碰到过几次,每一次聊天,都能带给我电流击穿般的快乐。 我告诉莹说自己喜欢吃着巧克力走在深夜无人的校园,莹告诉我说她最喜欢的水果是苹果。 我告诉莹说自己不喜欢带伞,莹告诉我说她喜欢老家下雪时候镜子一般的冰场 这样的日子像喧嚣的人群一样热闹非凡的一拨一拨来,然后又一拨一拨的走。我似平常一样,在抽完烟之后听着cd吃着巧克力走在夜阑人静的小路。 我知道自己喜欢莹了,虽然离我和明的分手还不到一个月,虽然那样的喜欢未必就是爱。 再聊天的时候我若有若无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而莹,似乎也十分的冰雪聪明,搪塞着说她家就她一个小孩,要认着我做她弟。我愣了愣,然后婉言谢绝,因为我明白一旦我答应了她,我便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 她终于还是很俗套的说要请我吃个饭,我静静的对着电脑屏幕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拿起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不如,到酒吧吧。” 莹答应了,电话挂得很急促,手机里很快的传来了盲音。我心里很清楚的明白,大学的相遇能给我们的或许仅仅是网络上虚拟的快乐,当两个人中的一方想要突破那个界线把那种感觉带到现实生活之中,上苍能给我们的不过是仓促的结束还有无语。 离学校最近的一个酒吧起了一个英文名,叫dreaming。如果是步行,要走上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们约好,傍晚六点钟在学校门口见面。 天下着雨,我似平常一般的没有带伞,瑟瑟缩缩的站在一拨又一拨流动的红男绿女当中等待着莹的迟到。风显得过分的大了一些,我本来点燃的香烟,在斜风细雨之中很快的熄灭,失去温度。 学校门口种着些许的樟树,一排又一排,整齐的站在道路两旁,看上去很美。我踏着枯黄的树叶躲在一棵樟树下,终于看到莹打着一把黑色的伞摇曳的走出人群。我僵硬的对自己笑了笑,迎上前,taxi还是走路? 走路吧。莹也笑笑,妩媚而妖娆的说,你怎么不带伞? 没啥。 要不一起进来?她把伞抬高,示意我往里面躲。 我摇了摇头,跺了跺脚,呵呵一笑,不必了,影响不好。 莹没再说什么,然后我们一起往酒吧方向走,我故意离她很远,用力的吸着那支早已经熄灭的烟,一言不发的数着脚下砖块的数量。 灰色天空之下,我们之间除了风和雨,便是一无所有。我没话找话的和她聊着一些学习上的事,然后是李敖,三毛,亦舒我像是回到了与明热恋的那种感觉之中,言语也开始变肆无忌惮。 你男朋友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啊?我说。 两个不合适的人走到一起,分手不过是迟早的事。莹一脸的轻松,笑容还是那么的妩媚动人。 没有哪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合适的,不是吗?我又开始着自己的小小阴谋。 是的。但有一些人,注定着从一开始到结束根本不可能合适。 酒吧,音乐,舞动的人群,蓝色的光线,还有飘渺得让人找不到方向袅袅上升的烟雾。 我们找了张桌子,面对面的坐着。不知名的英文歌曲响起来的时候,我们之间没有了言语。 为什么不去饭馆而选择酒吧? 我喜欢酒吧的氛围,或者可以说,我恋着酒吧。我重新把烟点燃,轻轻的吸了一口。 闪亮的烟头如同烧红的铁块在酒吧的任意一个角落闪烁,晃过心头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种微微的疼痛。 我们平静的把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喝下,当两行目光相聚的时候,我就淡淡的一笑然后掠过。而也就在那一瞬之间,身体涌起的血液变得燥热不安。 这是一个忙碌的世界,悠闲让我们变得堕落而颓废。 如果说没有酒吧里的音乐,那么我和莹所有的动作不过是对内心混乱的一种掩饰。我知道,她是孤独的,自己也是孤独的,当别人把两个人的孤独幻化作热恋与狂吻的时候,我们的孤独聚成了一份更让人心寒,害怕的孤独。 到外边走走吧,我空腹,喝多了会醉。 好啊。莹点点头,站起身把钱付过。 一个比我大的女人,我和她走在一起! 霓虹亮起,埋葬了路灯的所有辉煌。街道上呼啸而过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刺眼的灯光不停走远了又来,这个漆黑的城市,流动着光芒一般的血液。 我们肩并肩的走,肩头不时的碰在一起,却擦不出任何一丝火花。 店面,店面,店面 莹不停的往服装店里钻,我幸福并快乐的看着忙碌的她,掏出纸巾擦去额头上冒出的汗——那种感觉,酸涩而轻盈。 离dreaming酒吧不远的另外一条路,新修了一个很大的广场。每一个晚上,那里都会聚上许多人,或闲侃,或喝酒,或跟着广播里大声的音乐跳着各种各样奇异的舞姿。 天黑黑,我把cd放在宽大的口袋,跟随着莹走到那广场的时候,莹兴奋的拉着我的手指着舞动的人群,城,你看,恰恰舞! 我望着她那张涨得通红的脸蛋,淡淡的笑了笑,什么? 恰恰舞!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老师教过。 我才想起,那是一种名为恰恰的交际舞。 风愈来愈大,肚里的酒精开始翻江倒海,我找了一张长凳坐下,看着莹如同一只重新获得快乐的小鸟一般幸福的跑到舞动的人群之中,摇摆双手,腰肢生硬的扭动,双脚跟着音乐的旋律有节奏的踏着方步 我沉默起来——和明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里,我的日子平静得如同一汪清水,没有波澜,没有起伏。我们因为害怕失去于是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爱情,也就在我们的小心翼翼与不肯放弃之中夭折了。 莹回过头,对着我挤弄一个鬼脸,继续着自己的快乐。我回了她一笑,抬头注视着闪烁的霓虹,游离的樟树,长长的嘘出一个烟圈,迷失自己。 和莹在一起的两个多月,我忘掉了很多与明有关的事,忘记了许多自己曾经莫名流过的泪水,忘记了在那一年时间里的手挽手,四目相对。 我责问自己是否还在爱着明,又在没有给出答案的时候想着自己是否早已经喜欢上了莹?或许一切根本就不需要答案,或许一切,也根本就没有答案。我们都太年轻,年轻到了看不清什么叫做ài! 音乐停下,莹满脸通红的跑到我跟前,轻快而明媚的笑,城,想些什么? 我呵呵一笑,没想什么。接着拿出手机,站起身,十点多了,回校吧。 好。 那份很不容易才涌起的波澜,在学校的影子慢慢靠近的时候渐渐回归到了平静之中。宛如狂风暴雨之后的死气沉沉! 晚上的时候我睡得很香,忘记了趴在窗台上抽烟。 于许多同学面前,莹和我还是像没事儿一样的保持着远远的距离,除了一些必要的交流,便不再有任何一丝的接触与言语。我害怕着,是否,这次的昙花一现更让人绝望与害怕? 我城府很深的把所有的快乐与痛苦藏于心中,像没事人一样的继续着自己夜间孤独的行走与刺耳的摇滚。只是在许多下着小雨的行走之中,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打在脸上的雨水会化作一丝丝带着体温的泪 莹不会知道这一切,因为她永远都似男孩子一般,因为她身上缺少着女人的细腻。 怎么好久都看不到你上线? 巧克力吃完的那天晚上,我在凌晨一时把电脑打开,看到了莹给我的留言! 我笑了,把那一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是真的,是莹发的! 我走到窗台前。 漆黑的夜空,没有行人,繁星一般的路灯,还有哗啦啦而过凛冽的北风。 我拿起手机给拨通莹的号码,一声,两声 喂 莹,明天一起滑旱冰吧?我笑着,志在必得! 明天?莹疑惑的想了想,几秒钟之后,电话挂断。 我按了一下重拨,许久之后,手机提示说已经关机。 电脑屏幕上,莹发来的那一句话还清晰的在显示着——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悲凉。 我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手指翻飞的敲着一些激扬的文字——我们注定只能在做虚拟的朋友,注定了只能做网上的情人,注定了只能在相遇的时间默默无语既然分别如此的痛苦,那么在开始的时候就不要在一起。我们靠得那么近,却离得如此的远 把那一段话发出去的时候,我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因为我知道,从此之后,自己的世界里又可以没有了多余的人。 窗台,趴着一个人,从凌晨一点多开始吸烟到天亮。我看不到初升的太阳,因为那天下着雨! 我们的联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找不到方向之后,也找不到了相爱的另一方。 两个月之后,我收到莹的短信——他说了对不起,我们和好了。 我回复说,我对她说了对不起,我们也和好了。 那时,明有了另外一个男朋友,比我高,比我有力,也比我有钱。 两个月,半年,两年一直到了毕业的那一天,我再也没有收到过莹的短信,也再也没有听说过她与她男朋友任何消息。或许此刻,他们正幸福的拥抱在一起。或许此刻,他正如我从前一般坐在一张长凳上看着莹跳恰恰舞,左手,燃着一支早已经熄灭的香烟! 匆匆小别 时光快速的倒带,然后停留在那年那月的那一个秋天。 上海的秋天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冷很冷。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喜欢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毛衣四处闲逛,而岁月与流年,也就在我的一步一步的闲逛之中,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夕阳惨惨的挂在西面蒙蒙的山与山之间,摇摇欲坠,一时之间的犹豫应该是不忍离去。salenc软软的依偎在我的怀里,温柔得像是一洼清水。我轻轻的揽着她的腰,背对着血色一般鲜红的残阳,望着我们俩孤独而落寞的身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一些什么才好。 “城,毕业之后你要干什么去?”salenc已经把这一个问题给问了无数遍,我也已经把答案给她报过无数遍,但她还是如此的不依,如此的固执。 “你到哪我就到哪。”我像以前一样的哄着她,四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不想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再让那张干净得让人不忍心去破坏的脸上还有什么不高兴,再有什么不快乐。 “我留在上海,你也会留在上海吗?” “会的,我会陪着你一起留在上海。”我笑着,然后看到天空之中云朵之上淡淡的霞红,心头惆怅。我感觉自己的脸也一定是像云朵一般血红的,因为我知道自己做不到,因为我明白我们终究有一天要为了各自的理想,各自的梦而各奔东西。这样的欺骗,只不过是暂时的麻醉,让彼此相互之间忘记让人绝望的疼痛,虽然明知道那些疼痛延绵无期,迟早要面对! 就像酒,喝醉了之后的醒来,愁肠依然未解一般。 “城,你真好,这样我们就再也不用再分开了,对吗?” “分开?不,不会。”我把salenc的头摆正,然后开始吻她,轻轻的吻——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谎言来欺骗不谙世事的salenc,只能用自己的柔情去结束一切又一切,太多太多的痛苦与心碎。 还有半年,我们就要毕业,大学四年,算是让我混过了。 我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同样的人同样的城市呆太长的时间,那种生活模式会让我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临死之人,无可救药,不再有希望。大学四年的束缚与无所事事让我过早的讨厌这一个学校,这一个城市。我有自己离开这一个城市之后的梦想与目标,我要去北京,我要去越南,我要过一种自由的生活,我要飞还有半年,我在期待。 salenc不同——女孩子总是渴望得到的是永恒,虽然她们也明白那根本就不可能。那半年时间,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泪眼汪汪的日子多于笑容满面,我想她一定能够从我给她的承诺之中看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样。每一次,我面对那张似乎正垂垂老去的脸,泛起的梦想就会莫名消失,然后我心头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愧疚。 我们总是习惯了在下晚学时候,夕阳西下之时手牵着手漫步到学校后山上一起静坐,就像我习惯了她头发上淡淡的飘香,她习惯了米黄色毛衣上我的气息。我会像平常一样的搂着salenc,只是越搂越轻,越搂越不敢用力。 女人总是敏感的,salenc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城,抱着我,用力一些。” “哦。”我答应一声,然后缓缓的加上力。 salenc满足的闭上眼睛,脸颊渐渐的红润,阳光温柔的打在上面,像极了一个红透的苹果,我轻轻的弯下头,把脸贴在上面,然后闻到了熟悉的发香。 “城,毕业之后你要干什么去?”salenc又开始了那一个仅仅有一个答案,却未必会真正实现的话题。 “哦,我哪也不去,陪着你” 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我重复着自己的谎言,看着笑脸在salenc干净而苍白的脸上荡漾,心头的五味瓶打翻,莫名的心疼。 那个笑,很简单。弯弯的小嘴,微微上翘的下巴,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细细的缝,温柔而修剪得近乎完美的长发轻轻的颤抖,白净的脸颊透出一阵淡淡的红,凝成一团 “salenc,你很开心,很快乐,对吗?”我轻声发问,salenc的双眸,一汪一汪的闪,透出让人寒冷的光,像是冬至夜里孤独的明月。 她跳起身,双手勾搭在我的脖子上:“城,你爱我,我当然快乐,当然高兴。” 我笑了,笑容冰冷而忧郁,不可理解然后难以参透。 salenc是否已经知道,我给她的所有承诺,不过是一个谎言,一个天大的谎言?如果她早已经参透我的所有话语,那么,她是自愿沉迷于那一个谎言,还是不能自拔? 我的大学四年,就那样过了。我们的大学四年,就那样过了?!或许当年,我们根本就不应该意乱情迷。或许现在,我们本来应该静静的坐在咖啡馆里一张干净的桌子上平静的面对残酷的各奔东西然后到分手! 我意已决,只不过salenc的那张笑脸,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继续着欺骗与梦魇。我不忍让那张笑着的脸哭泣。那是一张躲藏在水下的笑脸,轻轻的一阵微风吹拂,都能将它撕碎,然后消失,于整个世界都再也找不到。 那个凉意嗖嗖的秋天过了,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天过了,那个暖洋洋,花开不败的春天过了 夏天,惨裂的阳光悬挂在干燥得要撕裂的天空,楼房森林下,几处角度分明的“树荫”还有烫得让人绝望的水泥路和腐败得让人窒息的空气。 这就是上海——连夏天都让人感觉到寒冷的上海,而毕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 那天salenc穿得很少,带着香味而温柔的长发让她用一根黑色的橡皮筋高高的束起,紫色无袖t恤还有洗得发白了的牛仔裤,一双很大很大的拖鞋,脸上,还是荡漾着让人纯真而干净的笑。 我穿着一件淡蓝色的t恤,花边牛仔,耐克运动鞋,金色的短发,抽烟。 我和salenc一起,跑到火车站里为要好的朋友送行,流动而喧嚣的人群,有人泪眼汪汪,有人笑意昂然。火车开动,无数无挥动的左右手,我站在人群之中,懂得了什么叫做流离失所。 salenc挽着我的手,有点莫名其妙:“城,我们就这样毕业了吗?” “是的,我们就这样的毕业了。” “你真的不离开我?”朋友们的各奔东西,信任的保证书早已经在火车刺耳的汽笛声中给撕得支离破碎。 “salenc,你看你说的,要走的话早就走了,我现在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我装作生气,然后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salenc开始笑,笑得很真实,让人眷恋。我陪着她一起笑,笑着笑着,便感觉到了冷。 上海这一个城市没有树,或者说,上海的繁华让我找不到可以稍微依靠的树。于是冷了,我只能把salenc抱得更紧,只能用力的咬着嘴唇抱得更紧。 salenc开始为我们在上海的谋生与打拼做准备。在我们租来的小房,她收拾着材料,整理床单,摆放电脑,涤洗衣物我抽着烟,站在门口看着她汗流浃背,心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有离开上海,为什么还没有去北京。她会在累了的时候抽空看我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我吐出一个烟圈,回上她一笑,然后她又开始收拾,有汗水冷冷的打在地上,我能清晰的听到声音! 一个月,两个月 我们过和平凡而简单的日子,salenc乐此不疲,觉得日子就应该是这样过的。而我,愁容满面,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她不明白,为什么我常常把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然后靠在门框上,一愣,就愣上半天。 终于有一天,终于有一天,salenc跟我说:“城,我想家了,我回家一趟。” 我把手里的烟熄灭,把另一只脚放下来,转过头朝里屋望着她:“嗯,去吧。” 阳光从我身边穿过,灿烂的打在屋里,我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就去几天,你要好好上班。”salenc叮嘱着,脸上挂满了忧虑与不舍。 “你放心吧,就几天功夫,我还照顾不过自己?”我挥了挥手,示意她收拾行李。 “城,我就回去几天” “嗯,去吧,我会想你的。”我笑了,连自己都感觉到莫名其妙。 我把salenc送上车,车站里,人流涌动,我淡漠的站在喧嚣之中,裤兜里掏出香烟,点燃,狠狠吸上几口,思想又开始了空虚。 salenc家在上海的另一端,一天可以跑上三四个来回。两个多月了,这是她的第一次回家,有点突然,也有点不可思议。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那个晚上,我买了很多罐装啤酒跑到楼顶猛喝猛喝,直到烂醉如泥,直到我再也数不清天上一闪又一闪的星星。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夜风很凉很劲,下了露水,我捋了捋湿淋淋的头发站在楼房边缘,开始细数林立的楼房还有街灯,还有像风一样呼啸就过,似乎永不回头的车辆 我怀疑自己是哭了,因为夜色开始模糊,上海在黑夜中开始陌生。我疯子一般的跑下楼,收拾了少数几件衣物然后把门撞开,跌跌撞撞的往火车站跑。 上海真的很繁华,繁华得让人害怕,让人疲倦。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懂得,要离开——离开这一个让人窒息的城市,离开那一幢幢高大却陌生的楼房。 “先生,请问你要去哪?”凌晨的车站,冷冷清清,售票的小姐礼貌的问道。 “北京。” “几张?” “一张。” “四点三十五分有一趟。” “谢谢。”我把钱递进去,然后把票和零钱一起取出。 我给salenc留了一张字条,她一定会看到的,因为我就放在桌子最显眼的地方。 汽笛响起,然后是一阵猛烈的摇晃,火车开动我一阵恶心,小跑到厕所里呕吐起来,浓烈的酒精味道混合着杂乱的秽物从嘴巴里涌出,我抬起头,看着窗外一盏又一盏向着车后快速消失的灯火,开始后悔了。 一年,两年我的手机里曾经闪现过陌生的电话号码,我扫了一眼区号,上海的,然后挂掉。心灵深处,一阵遥远的荒凉开始没有边际的漫延和吞噬。 冬天,上海,路边昏仄的灯火,憔悴的樟树,楼房依然如森林,只是少了些许霸气。 dreaming咖啡馆里,昏黄的灯光,轻柔的音乐,鲜红的地毯,还有从这边一直漫延到那一边的混合香水味。 我身着米黄色的毛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黑色短发,满脸微笑。桌子的对面,是salenc,头发依然散落着淡淡的香气,齐膝的黑色羽绒服,脑袋后悬着帽子,高跟鞋,抽烟,脸上的笑容诡异而邪气。 我们各要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然后开始沉默。 许久许久,我扫了一眼玻璃外面的行人:“这音乐不错。” “sound of silence 。”salenc应声答道:“一曲老歌了。” “是。”我点了点头,继续喝咖啡。 “有些冷了。”我招手把侍者叫过来:“帮我把这咖啡拿去热热,加些糖,谢谢。” “还是那一件毛衣?”salenc抬了抬头,用下巴指了指我身上的毛衣。 “哦,不,新买的,颜色怎么样?” “一般。” 咖啡重新上了上来,我呷上一口:“甜了” “这么多年” “有多少年?”我打断salenc的话。 “两年。” “呵呵,记性不错。” “到哪了你?” “北京!”音乐换了,一曲不知名的英文歌。 “为什么要走?” “因为那时候我讨厌上海。” “那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只是想回来看一看自己当年讨厌着一个什么样的城市而并不是回来看你。”我透过salenc的话把另外的一层意思表达出来。 salenc开始哭,很煽情的哭了起来,我手忙脚乱的坐着,不知道能做一些什么才好。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 “salenc,不要这样,我心疼。”我把纸巾递过去,然后在那张依旧纯真而干净的脸上轻轻擦拭着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泪珠。 “你到底为什么走?”salenc一把推开我的手,声音轻轻的颤抖着。 “我只是想到其它城市看一下,我只是想自由一些,快乐一些,我想要飞。” “你知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你有多伤心?” 我撕开记忆的裂痕,想像着salenc提着大包小包看不到我站在门槛的模样——那时她一定哭了,就像现在一样肆无忌惮的哭泣。 “salenc,我还爱着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城,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原来了,你知道吗?我结婚了。”salenc把纸巾从我手中接过,自己把泪水擦干,然后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我。 “什么?两年,我才走两年你就结婚了?”我瞪大眼睛,不也相信那是真的。 “城,我才离开两天,然后你就走了。”salenc开始平静,呷着咖啡,让人心醉的音乐。 “我给你留了纸条的。” “你只说了你去北京”salenc又开始哭起来,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的哭起来。 “对不起。” salenc把手堵在我嘴上:“城,不要说了,没有用了,你知道吗,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天空像一块黑布,遮蔽了幕后的一切,没有上帝,没有天使。 “这个或许对你还有用。”我把一包纸巾放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离开了dreaming咖啡馆,离开了梦幻。 上海的夜,开始冰凉。呼啸的车流,喧嚣的人群,刺骨的寒风,月光的碎片,我开始感觉到了无助与孤独,简单的影子印刻在粗糙的水泥路上,像幽灵,又似鬼魅。 其实,我身上的那件毛衣,还是当年那件米黄色的毛衣。其实,除了到北京,我的梦想,我的快乐,我的自由根本就还了无踪影。其实,这一次到上海,我只是想要见到salenc 我像两年前一样提着些许的行李在凌晨时候坐在候车室里,等待着开往北京的车。没有了当年的义无反顾,也没有了当年的疯狂与破碎,我抽着烟,静静的观摩着窗外的一弯明月,期盼着怀里的手机能够适时的响起来。 火车来了,刺耳的刹车声,我刻意的回眸,却看不清走过的路。 salenc终于还是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想起毕业时候的那个梦,若隐若现的随着车窗外的景致闪动,然后是遥遥无期,而salenc,却让我在那一份遥遥无期之中,弄丢了 剪断死亡的长发 楚楚生日那天,黄信死了。 我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围上了许多警察。警察们围着一张崭新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蜡烛已经燃尽却还没有带得及切的生日蛋糕。屋子里一切安好,没有凌乱和翻动过的痕迹。 大厅里摆放着黄信的尸体,右膝弯曲,左手用力的伸直,眼睛睁得老大老大。从姿势上看,似乎是挣扎着想要抓住一些什么。尸体的旁边,楚楚安静的坐在一张沙发上,身上挂着冷却的泪痕,满面愁容,却看不到悲凉。 我走到楚楚身边,安慰:“楚,人死不能复活,节哀顺变。” 楚楚笑了,笑容很漠然:“城,这样对吗?” “什么?”我茫然了,莫名其妙的望着楚楚那张干净而漂亮的脸蛋。 谈话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警察把我推开:“干嘛干嘛,无关人员请迅速离开现场。” “我是她朋友,她有一些什么闪失,你们承担得起吗?”我走到一个行头大一些的人面前,截住他的目光。 “行行行,呆在这可以,别挡着我们办事。” “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朋友再受伤!”我笑着,继续走到楚楚面前。 “楚楚,信是怎么死的?” 楚楚摇了摇头,然后看了我一眼,眼神里藏着一丝难忘的笑。 我没再问,因为我看到法医也正在一筹莫展的摇着头。 警察走过来,把我支到一边,说是要问楚楚一些问题。我摇着头,说我不能离开。 “你咋的就不能离开?”为首的一个小伙子一脸不满意的问我。 “我咋的就要离开?” “我们在调查。” “我在陪我朋友。” “请你离开,否则我告你妨碍公务。” “你爱告便告,是你妨碍我和我朋友交流!” 那警察没法,小跑到上司那边,然后跑着回来:“小子,算你走运。” 我笑了笑,望着那张涨得通红满脸汗水而幼稚的脸,心头填满了失望。 桌子上的蛋糕早已经让法医拿走,然后我,楚楚,还有两个警察围着桌子而坐。每个人面前是一杯轻轻冒着热气的茶水。 “姓名?”人模狗样的一声呼叫。 “刘楚。” “性别?” 楚楚右手用力的拍在桌子上,茶水溅起来:“你丫的看不出我是男是女?” 站在墙角一动不动的上司跑过来,把那位年轻的警察换走:“小姐,配合一下。” “你们爱问不问!”楚楚涨红着脸坐下,然后开始哭起来。 “法医说,你丈夫是中毒而死。”上司一脸严肃,八字胡在淡淡的灯光之下一抖一抖。 蛋糕,水壶里的白开水,米袋里的大米,水果蔬菜法医对屋里所有可以吃的东西进行了全面的检察,却依旧摇着头:“都没有毒呀!” “昨天你几时回家?”上司点燃一支烟,用力的吸上一口。 “下班的时候五点半,六点钟到家。”楚楚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有些泣不成声。 “黄信呢?” “六点钟下班,六点十分的时候到家,手里拿着蛋糕。” “有没有叫朋友?” “信说要与我重温二人世界的快乐,所以没有叫上朋友。” “饭菜是自己做的吗?” “我们两个人在厨房里一起弄的。”楚楚闭着眼睛,似乎还沉醉在当时的幸福之中。 “吃饱饭之后呢?” “他点上了蜡烛。” “接着” “然后开始吻我。” “然后” “做ài。” “都做了些什么?” 我红着脸,把头低下,然后听到楚楚气愤的声音:“你和你老婆做ài的时候做了些什么我们就做了些什么。” 那警察似乎意志到自己说错了话,匆匆看了法医一眼之后道歉:“刘小姐,对不起” 收拾东西,呼喊,洗手,上车临收队之前警察说要把黄信的尸体带走,楚楚执意不肯:“他是我丈夫,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不让他安息。” 上司扫了法医一眼,然后法医摆摆手:“是中毒死的,至于什么毒,还得回去化验。” 上司点点头,走到楚楚跟前:“刘小姐,打扰了。”然后上车,扬长而去,尘土飞扬然后落定,一切平静而安然。 屋子里终于没有了人,我和楚楚围着桌子相对坐下。地上,黄信的尸体缓缓肿胀。我走到厨房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切下一小块蛋糕,递到她跟前。楚楚摆了摆手:“算了算了,那死人的东西吃着会倒霉。” 我笑了笑,笑容苍凉而难受,慢慢的走到她跟前,轻轻的拉起她纤细的右手:“走吧,dreaming咖啡馆。” 楚楚笑将起来,跑到里屋换了一身衣服:“走!” 11月22号,上海的天气已经很冷很冷,下过几瓣白色的雪花。路上,霓虹闪烁,红男绿女。我们叫了辆taxi,然后直奔西二路。 咖啡馆里放着轻柔的音乐——sound of silence。 要了两杯咖啡——不加糖。 咖啡馆和酒吧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安静与吵闹。楚楚和我说过,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上酒吧。于是今天,她心情很好,虽然黄信死了! “楚,今天晚上还要回去吗?” “不。”楚楚回答得很干净,像极了她那张精致的脸。 “去哪?” “酒吧。” “黄信怎么死的?”楚楚一定知道,我相信。 “中毒死的,法医说过,不是吗?” “中的什么毒?” “不知道。” “你不爱他,对吗?” “根本就不爱。”楚楚轻轻的呷了一口咖啡,脸色红润。 “所以他死了,对吗?” “呵呵,城,你真有意思,想当警察?” 我笑了笑:“不,我只是想知道答案。” “那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死。” “楚,信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一会给火葬场打个电话,出些钱,让他们办了。”一脸的毫不在意。 “房子呢?” “转手卖了。” 咖啡喝完,我站起身:“楚,我回家了。” 楚楚也站起来,拉住我的手:“城,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吗?” 我冷冷一笑:“就算我说了出去,他们也拿不到证据,不是吗?” “城,我相信你!” “呵呵,我连自己都不相信!” 走出咖啡馆,冷冷的风吹过,我全身颤抖。抬起头,灯光映照在楚楚苍白的脸上,有一些沧桑,有一些落拓。呼啸的汽车飞驰而过,然后是一阵紧接一阵让人窒息的腐败气息,我茫然 楚楚是一个可怜的人,老家在江西,父亲是一个强奸犯——夜黑风高的时候把楚楚的母亲强奸,然后逃窜,然后杳无音信。十五岁的时候,楚楚离开江西来到上海,出没于许多酒吧之中。 我认识楚楚的时候她说她十九岁,头发是深深的赤红色,发育很好,脸色红润而水灵。我们喝酒,我们聊天,我们抽烟 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她一直跟着我,其实我知道却一直没理会。穿过马路,走过超市,招呼taxi。 我上车的时候楚楚也跟着上了车,然后我下车,在马路边上站定:“你要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讹我?” “不,只是想要给你带些快乐。” 我懂得她所说的快乐指些什么,于是摆摆手:“我出入酒吧,但不玩弄性,你找别人。” 楚楚笑了笑,一脸赖皮:“像你这样的人少了,要不你做我哥?” “我是自己的,不想属于谁。”我冷冷的笑笑。 转身,离去,嘟囔:“丫的装什么清纯” 我愣了一愣,一把拉住她的手:“我们是朋友!” 第二次见到楚楚的时候她告诉我说黄信喜欢上了她。 我笑了笑:“那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 “为什么?” “他不帅,不敢抽烟,害怕喝酒,连酒吧都不敢进” “那就别管他。”我劝道。 “但他有钱” “随你吧!”似乎我不能再说些什么,而楚楚,也真的就在那个星期里匆匆的和黄信结了婚。 黄信生前我见过他几次面,小白脸,身材消瘦,个头才齐我肩膀,满脸奸相,一双小眼睛就算是在聊天之时也不能停止转动。 从结婚到黄信死去,也就短短的几个月,而在那几个月里,楚楚变化很大。而或许,黄信的死也正与那些变化有关。 我整合着一切能了解到的信息去猜测那次离奇的死亡,但一直到离开楚楚,离开咖啡馆,自己还是一无所知,一无所获。 楚楚再次打电话给我说一起吃饭的时候,是咖啡馆分别的第四天,地点是high酒店。 鸭舌帽,绿羽绒,红色围巾,三五香烟,叫不出名儿的高跟鞋。 我静静的坐下,吐出一个烟圈:“剪了短发?” 冷冷一笑:“不,,光头。” “为什么剪光头?”女孩剪光头,那是一件奇怪的事。 “不为什么,喜欢。” “事办完了?” “办完了,房子卖了,另在南阳路租了一间小房。” “多少钱?”说完话的时候我后悔了——嫁给了黄信,黄信死了,楚楚还会在乎钱? “没多少。” “怎么有心情请我吃饭呀?”我吹了一瓶啤酒,轻声问道。 沉默然后桌子上的空瓶子开始多了起来。话语开始混乱,楚楚涨红着脸:“城,今天晚上陪我吧?” “楚,我不是你想要的人,我给不了你幸福。”我拒绝。 “就一个晚上,城!”楚楚把头靠在我肩上,双手搂住我。 我轻轻的把那柔软的身子推开:“对不起,我没醉。还有,我不喜欢光头的女人。” “我,我我这头发会长的。”楚楚真的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我跑出酒店,叫了辆taxi,然后折回来把楚楚抱上车。 月光如水,柔和而皎洁,微风轻轻拂过,很冷。 “上哪?”taxi司机面无表情。 “西二路dreaming酒吧。”我想了很久,终于说了出来。 楚楚还没有嫁给黄信之前,住得最多的就是dreaming酒吧,她认识那里的人,那里的人也认识她。 混沌的音乐,难过的喧嚣,舞动的人群,还有窒息的空气。 我抱着楚楚,把酒吧的门推开,找到老板:“刘楚,醉了,照顾她!”然后转身离去。 “哎哎哎”那老板追出门外:“你怎么能这样,城?” “你一个晚上,我是因为不知道她新租的房子在哪!”我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挥挥手,上车! 天破明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酒吧老板打来的,声音急促而害怕:“城,楚楚让警察给带走了。” “带走多长时间了?”虽然这样的景象早已经徘徊在我的脑海里,但我还是情非得已的愣了愣。 “没多久,也就一会,你快去看看吧。” 我把电话挂断,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可乐喝下小半,抬手看了一下表——6:33。 西二路就一个派出所,我到的时候警察正七嘴八舌的审着楚楚。楚楚坐在一张光滑而冰凉的板凳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却一言不发。刚理的光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荒凉而寂寞。有警察把我拦住:“干嘛干嘛呢你?” “我,我是她男朋友!”我从上衣口袋把烟拿出,递给那警察一支。 拒绝:“男朋友也不行,审完之后再见。” “哦。”我平静自己,然后坐在墙角边上的木质沙发开始抽烟,偶尔能听到审讯室里传来尖锐而刺耳的声音。 审讯室门口打开的时候,是在两个多小时之后。我站起身,等待着楚楚的出来。 甜美的声音,婀娜的身躯:“城,这么早?” “嗯,听说你出事,然后我就打车来了。” 楚楚的身影在我声音还没有全部消失之前,又让人给带进了另外的一个门口。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门框上的英文,知道一切都完了——监狱! 我重新坐下,然后抽烟。烟雾弥漫了那间房,弥漫了整个派出所,弥漫了整条西二路,然后是上海 地上躺满烟头的时候,一个警司模样的警察走到我跟前:“名字?” “我不是罪犯!”我斜着头,一脸不合作。 “名字?!”语气加重了,扭曲着脸。 “董存瑞!”我忽悠着说,然后把一烟圈吐到他脸上。 “啥?” “没啥!” “与刘楚什么关系?” “没啥关系,朋友!” “没啥关系就走!”那警司有些气愤。 “我是她男朋友,我想知道她都犯了些什么事。”我把烟熄灭,沉沉的吸了一口气! “嗯,是这样”警司在我身边坐下:“她杀人了!” “杀了谁?” “黄信!” “黄信是中毒死的,可是你们根本找不到毒物,不是吗?” “是!” “那为什么抓楚楚?”我重新把香烟掏出,然后仔细端详那些长满了痘痘的脸。 “哥们,你混哪的?”那警司翻了我一白眼。 “无所谓,还是说正事吧!” “凌晨的时候我们接到一个电话,一条狗死了!” “呵呵,你们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管着一条狗的死?”我笑将起来,房子外面的天空,开始朦胧的天亮。 “那是一条上万元的狗,子夜的时候咬了几根头发,在凌晨时候狠叫几声然后死去。” “头发?”我想起了楚楚的光头,开始崩溃! “主人报案,调查的时候知道,那头发是刘楚的。” “你说是就是?” “dna说的,不是我!” “劣质洗发水用多了,头发自然会含着一些毒素,未必就能说明黄信的死就与楚楚有关。”我开始慌张,莫名其妙的慌张。 “刘楚招了!她说那毒是砒霜。生日那天吃过饭之后黄信就要与她做ài,黄信吻了她的全身——包括头发,所以死了。” 瞪大眼睛:“楚楚把砒霜抹在自己的头发上?” “是的。” 我愣了愣,把手中的烟熄灭:“警官,这样的大事是要讲证据的。” “我们有证据。” 我笑了笑,苦涩而无奈。这样的结局我早就想到,却料不到会来得如此快。 “警官,判几年?” “重犯,应该会很重!” “会死吗?”没有空调,房间里很冷,与上海的冬天很吻合。 “还得看法院的判决吧。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说!” “南阳路的房子她租了一年,你要觉得好,可以到那里住!”警司递过钥匙。 “谢了!”我把钥匙接过,点点头,晃出派出所。是个艳阳天,阳光很明丽,很灿烂,taxi奔驰而过,尘土飞扬然后落定。 楚楚的消息断了——我不想再多去了解一些什么,因为生命不会再能够从她那里得到希望。 半年之后,我办事路过南阳路,顺便到了那间没有人住的房子。 房子很大,铺满了尘土。一台电脑,七八瓶啤酒混乱的躺在地上,书架上摆放着一些黄色小说。床上被子没有叠,凌乱。桌子上摆放着一张沾满了灰尘的相片,拿起,擦干净,然后我在那张薄薄的纸张里看到了自己 我绝望而沉重的坐在床上,拿起啤酒,用牙咬开盖,开始闷酒 房子外面,艳阳天,呼啸的汽车,喧嚣的街道。 太阳努力的悬挂在遥远的苍穹,像极了那个夜,那个酒吧,楚楚美丽而沧桑的光头! 灰上海 柳如约我一起四处逛逛,说有事。 电话里,我问她具体地点。一片寂静,然后是冷冷而低沉的声音:“dreaming咖啡馆!” 我愣了愣,许久没有说话。抬手把电脑桌上的可乐拿起喝下一大口:“还是夜不归酒吧吧!” 柳如没有说话,手机里响起嘶嘶的电流声,她默认了。 我把电话挂断,静坐在电脑前把600ml的可乐喝完,换了套衣服打开门 秋末,风有些冷,黑夜,灯光一片。 这个城市的霓虹总是亮得太早,才入夜,却早已灯火辉煌。 我紧了紧衣领,在路边的一个小店买了一瓶可乐,一瓶橙汁——几年前柳如跟我说过,她喜欢的饮料只有橙汁。 西二路,夜不归酒吧,滚动的灯光,狂舞的人群。 酒吧里人很多,我找了个空位坐下,静静的品着可乐。 可乐喝完,柳如还没有到。吧里有人开始k粉,然后是尖声刺耳的怪叫。我叫了几瓶啤酒,开启一瓶,咆哮的泡沫。 柳如到的时候,我已经喝下了两瓶。我把橙汁丢给她,然后指了指对面的空坐,示意她坐下。 两个人之间,沉默 柳如把橙汁喝完,然后是啤酒,我没有阻止,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她那张已经慢慢老去的脸。 淡黄色的外套,一头黑发,双目颓废而黯淡,脸颊缓缓的变红。 桌子上出现五个空瓶的时候,柳如摇摇晃晃的抬起头,瞅我一眼:“头发咋还是这个颜色?” 我笑了笑,把手从下巴腾出拿上一瓶酒,摸了摸自己深深赤红色的长发:“这头发怎么了?” 酒吧的喧嚣,两个人之间的寂静:“城,借我一些钱。”柳如的声音很小,却没让腐败的音乐给遮盖。 我小心的闷下一口酒,然后抬起头望了一眼那张早已经绯红的脸颊:“有事?” “sam病了,需要钱。” “要多少?” “你有多少?” “能借你六万。” “那就借六万吧。” “什么病?” “未明。查了两个月,没有结果。但他总说累” 啤酒喝完,我站起身打算再拿几瓶,柳如把我拉住:“城,别拿了,我要回去。” 我呆了呆,然后笑了:“身为人妻总是很累,对吗?” 无奈而冷冷的笑笑,柳如摇摇头,不置可否。 出了酒吧门,淡淡的夜色,凉嗖嗖的风,我走后面,柳如走前面。 路灯昏暗,整条道路上混杂着许多店面里传出来的音乐,岁月沧桑而落寞。 等texi的时候,我一把拉住柳如的手,然后用力的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说:“如,如果不行,跟我吧,我等你。” 柳如用力的一把推开我,眼神慌张而混乱,失去了当年的放纵:“城,放开,别让人给看到” 我红了脸,低下头,不好意思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香烟,点上递到她跟前,挥了几下。柳如笑了笑,把烟从面前推开:“嫁给sam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抽过烟。” 冷冷的风,冷冷的笑,夜色朦胧而凄凉,城市是坟堆。 招手叫了辆texi,目送她上车,付过钱,我嘱咐:“找个时间把银行卡号告诉我。” 点点头,车走了,带来一阵风,又带走一阵风! sam是地道的上海人,我大学同学,名叫陈臣。 柳如没有出现之前,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因为我俩长得很像。 大三的时候我从外系发现了柳如,然后告诉陈臣,没几天陈臣告诉我说他喜欢上了柳如,而那时候,我也在对柳如发动着如火如荼的进攻——陈臣知道,只是他装着不知。 柳如选择了我,她说我温文尔雅,有才气。后来我在她拒绝陈臣的短信里看到这样一句话——其实你也很优秀! 大学生真是一个奇怪而幼稚的群体,单纯而狂热,放肆而不惜一切。 牵上柳如的手之后的第三个月,我们开始上床,像其它大学生一样没日没夜的做ài,没有思想,不戴套套,不计后果。 陈臣在那个时候开始冷落稀疏远离我,我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放弃了那一段不可能再继续的友情,开始喜欢一个人孤独的徜徉在校园小路。 十月的时候有人请吃饭,我没带上柳如。那天晚上我抽了很多烟,整个包厢雾气弥漫,雾气消散的时候我醉了——不省人事。 醉,模模糊糊,女人的声音,我熟睡 醒来之时是第二天,宾馆,我的右手正正的放在身边一个女孩子的胸脯上,感觉柔软而模糊。阳光斜斜的打在地上,反射到天花板。我走到窗前,凝视楼下的樟树还有呼啸而过的汽车,零智商的痴呆! 几个一起吃饭喝酒的红男绿女陆陆续续从冰冷的地板上坐起,眼神涣散而迷茫。寒暄几句,我把门打开,叫上texi返回学校。 我和柳如像往常一样的白天上自习然后晚上做ài,只是几天之后,柳如给我打电话,说想要上酒吧——夜不归。 我以为那是她对对呵护我们爱情的一个创意,于是欣然答应。临出发时我只买了一瓶橙汁——那时候我还没有迷恋可乐。 酒吧里灯光昏暗,颓废的空气让人窒息。柳如坐在墙角边的一张桌子上,抽着烟,烟头一闪一闪,那张华丽的脸庞时隐时现。 我坐下,把手中的橙汁丢到她手中:“想我了吧?”一脸嘻笑 有人送上啤酒,打开,闷下半瓶之后,柳如吐出个烟圈:“想了。” 我把脸送到她跟前:“不送上香吻一个?” “那天吃饭的时候怎么没叫上我?” “哪天?” “就那天。” 我愣了一愣,然后略一思考:“全是爷们,你去干什么?” “醉了?” “没醉,吃完饭就回寝室了。” “回寝室了?” “嗯。” “我等了一你个晚上”柳如涨红着脸,烟圈与灯光的笼罩下,凄美而忧伤。 我把酒从她手中抢过,闷上一大口:“醉了,没回寝室。” “上哪了?” “他们把我带到宾馆,然后睡觉。” “自己一个人?” “不,身边躺着一女的,那女的身边躺着另外几个男女。” 冷冷的一笑,然后又是一大口酒:“然后呢?” “睡着了。” “你就没对身边那女的动手动脚?” “醒来的时候我右手放在她左胸口!”我用力的吸了一口烟,对面,是面无表情的柳如。 “然后呢?” “没有然后,那个故事结束了。” 柳如站起身,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你敢说你没有跟她做ài?” 我把半截香烟掷在地上,声音平静:“那天我醉了,连做ài的时间和力气都没有!” 寂静,平日里喧嚣得让人心慌的酒吧原来可以这么的安静。 柳如把东西收拾到包里,夺门而走。空荡荡的橙汁瓶摇晃一下,落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声音尖锐而心碎。我抢到酒吧门口,一把拉住她的手:“如,我真的没有做,原谅我!” 推开,拂袖,上texi,风一般的消失在黑夜的街道 昏黄的路灯下,我影子单薄。 柳如没有和我说分手,却也没再找过我。而我也找她不着,也许因为我的解释太苍白,太假伪。我也曾试着无数次的打她手机,结果盲音或关机! 等待! 我像平日一样逃课,一样抽烟,一样站在路边看美女,心头却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柳如会发现真正爱她的是我。 大三的日子一晃而过,第二个学期我再看到柳如时,她的身站已经站着比我有钱的陈臣。我无奈的笑笑,搭上陈臣的肩头:“恭喜你” 陈臣微然一笑,笑容诡异而邪气:“谢谢!” 我没怪谁,因为我实在不能怪谁!柳如跟我说过:“女孩子只会跟着对她好的男孩。” 我只能给她一瓶冬天暖和夏天冰凉的橙汁,满足不了她,所以我们——分手! 岁月穿梭到我毕业的时候,我听到这样一个消息——那天晚上的饭局是陈臣特地为我设下的! 卑鄙,无耻,小人! 我恨陈臣 八月,陈臣进入他爸的单位,炒房产。权力,房,车,钱都有。 十月,秋天,风冷冷的吹。我离开上海南下深圳,进了一家软件公司,工资可怜,四千余元没奖金。 我在深圳呆了四年才回到上海,因为我厌烦了那一个步伐紧凑的城市。上海也像深圳一样的繁华,可自由多一些。 我没在上海给自己找工作——四年的奔波,我累! 租间小房,白天出门买些吃的用的,晚上上网,聊天,逛论坛,还有想柳如 深圳的四年我曾给她发过好些短信,说的依然是当年那夜的事,但她铁了心要跟陈臣,我无力! 回到上海之后,我没有联系过其它人,吃喝玩着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给窝着。一窝,就是半年! 那半年过后我接到她的电话——sam病了,sam终于病了。 柳如给我打电话前,我没有骚扰过她——我以为让她平静的生活才是对她真正的爱。 把钱打到柳如帐上的时候,我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穷光蛋,仅有的几千块钱,我用来买了一些米和餐具,打算自己做饭。 两个月之后接到一个电话:“sam病情加重了”哭腔,声音凄凉,可以从断断续续的电流声中感受到柳如的痛苦,我心疼 又过了一个多月,有电话通知我参加葬礼——陈臣,我的情敌死了,肝癌晚期,预计可以活半年,可是他提前了! 葬礼那天我又看到了柳如,右臂上缠着黑带,一脸憔悴,双目凹陷,瘦了许多。 抽烟,烟头一明一灭。我想起离开酒吧时候跟她说的一些话,却终于没敢上前跟她打招呼——sam早已经把她的魂招走了,留下一个肉体,我要着有什么用? 零下三度,听说飘了几瓣雪花! 回家路上,手机响了,柳如说——那钱,我会尽快的还你——sam真的带走了她的灵魂?! 其实你也很优秀 那条短信的声音在我耳际响起,窗子紧锁,窗帘拉着。我望着一闪一闪的电脑屏幕,狠狠的喝下一大口可乐,冷! 柳如死了,行尸走肉,她不再是以前那一个喜欢喝橙汁的她。 高山流水 一日轻情,十年寒泪;万曲悲歌,无人懂醉,今宵酒醒处,他日断肠时。 年年岁岁,花开流水;暮暮朝朝,尘世喧嚣,一晌贪欢刻,人去楼空迟。 题记 十二年前,我十九岁,怜城十八,沧泫十六。 洛阳花开际,年少轻狂时。 十六岁的沧泫,其实已经亭亭玉立,面容姣好。 第一次见到沧泫的时候,是在深墙大院,朱门赤柱,碧瓦青砖的皇宫之中。皇宫里种着很多的树,却一律是高大却不雍容的银杏。银杏之下,站着沧泫。轻眉淡妆,唇红齿白,玲珑小耳;一袭素白,细手纤腰。有如天仙一般的追逐着风中一片又一片慢慢飘散的落叶。似风,却又更像云,飘渺不定,恍惚其间。齐肩的青丝用一根赤色头绳紧紧系住,秋风拂过,白色的衣襟随着黑色的头发双双舞起,就像黑夜之中下起了鹅毛大雪,绯红的双颊晃动在白色与黑色之间,又如垂暮老人残年之时返照之光 所有的一切,与银杏和皇宫很自然的融合在了一起。 我站在远远处的西厢房,看着沧泫,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怜城轻拍我肩,我望了他一眼,淡然一笑,笑声落尽,心头突然涌过一阵莫名其妙的感觉,那种感觉带动着沸腾的血液冲向我的全身,吞噬了我的思想 怜城回了我一笑,笑声苍凉却真诚:“她叫沧泫,十六岁,公主!” “公主?”我愣了一愣,没敢再看,回过身。青湖边上的柳树摇曳,柳枝的左右摇罢之下,秋风萧瑟,水波荡漾。 怜城紧紧的跟在我身后,笑声不断,悠扬而深邃,尖锐却空灵。 我在青湖边上站住,微风拂过,满面冰凉。湖里的荷花万年之前早已凋零,落拓的水面上,萧条的飘浮着几萍还未来得及腐败的干枯荷叶,水波摇曳,荷叶慢慢渗水,沉沦其中,忧伤而绝望。 怜城与我,就那样冷冷的站在风中,一言不发。 月亮升起来,在黑色的土地上投下两条孤独而寂寞的影子,那些舞动着的柳枝,狠狠的抽打在影子上,我轻轻的颤抖了一下,怜城也轻轻的颤抖了一下。冰冷的身子,仿佛还残留着一阵让人恐惧的刺痛 我回过头,月光之下,怜城的脸色苍白而冷峻,像似一张浸在水中的白纸,寒冷! “怜城,走吧。” 怜城笑了笑,声音依然悠扬,依然清越,只是带上了一丝微微的颤抖:“去哪?” 我也笑了,然后把已经冷得没有知觉的手臂搭在怜城肩头,声音轻柔而温暖:“皇宫不是你家,也不是我家” 我叫肖然,大宋国宰相肖诗的儿子。我是一个怕冷的人,一年四季,我都要穿着狐裘大衣。好几个夏天的夜里,我盖着两床被子入睡,却还是让夜风给吹醒,然后瑟瑟作抖。懂我的人都不叫我肖然,而是叫我晨墨。我跟他们说过“肖然”这一个词太冷,我害怕自己哪一天死去之时会像冰块一样让他们不能再拥抱我。“晨墨”好一些,寂寞的时候就是一种温暖! 其实叫我晨墨的也就一个人——怜城。只有怜城,才是真正的懂我。许多时候,我甚至以为,他可以透过我简单的一句话语,参透我的灵魂。 我是一个冷漠的人,白天很少出门,可是每到深夜,我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跑到将军府前,怜城睡的屋子旁轻声把他唤出,然后两个人就像夜游神一般孤独寂寞却自由快乐的在洛阳城每条大街小巷里闲逛。 明月悬空,寥寥斗星的夜里,我问过怜城许多奇怪的问题,可是怜城总能轻易的给我答案,而且那些答案,就如冬天下雪一般的自然而忧伤。 怜城告诉过我,说冷并非仅仅是一种感觉,而是由心而发!我怕冷,是因为心里有着太多的悲凉,有着太多的寂寞与不安 怜城会把相同的一句话说很多遍很多遍,而每一次,在我听他说完之后,身子总会莫名的微微颤抖。秋风吹过,我想起青湖里晃动的水波,全身顿时一阵死亡般的冰凉! 第一次看到沧泫的那天,我们很平静的出了皇宫。整个洛阳城,街灯甚少,除了几处红楼,鲜有光芒。我把手臂从怜城肩上拿下,抬起头,明月皓皓,皎洁而冷清!不夜的红楼,传出几声洞萧之音,悠扬而宛转,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我站住,然后怜城转过身,面对着我。红楼彩色的灯光映在我脸上,一阵淡绿。怜城双目忧伤,一脸平静,微笑:“晨墨,皇宫可好?” “好,恢弘,大气。” “公主可好?”怜城转过身,背对着我,背影孤独而落拓,宛如一只受伤的野兽。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到自己呼出的气在眼前凝成一团淡淡的水雾,模糊了怜城的背影:“怜城,公主也好。” “你爱上了她?”声音很冷,像寒冬里一块永远不化的冰。 “不,我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话说完的时候我心头一冷,然后全身颤抖。 怜城回过身,笑了,把我揽在怀里,声音低沉而忧伤:“晨墨,我爱沧泫” 我羸弱的身子微微一颤抖,一阵寒冷从脚底涌起,遍布全身 我二十一岁那年,元兵举兵南下,大宋王朝正经受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元兵过境,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可洛阳城里,歌舞依旧,柳枝仍然,红楼馆里,灯火辉煌,宋兵烂醉其中,浑然不知国事,不懂民情。每夜,我仍带着怜城漫步于洛阳的大街小巷,呼吸着腐败而让人窒息的空气,沉醉不知归路。只是,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我没有怪怜城,因为我明白,爱情是束缚男人自由的枷锁,怜城爱上沧泫,就应该多去皇宫,多陪陪她。 我对四季没有了概念,只是感觉越来越冷,越来越害怕——怜城也要走了,是否,今生来世我就注定了要孤独?是否,我的前世本来就是一块永不融化的坚冰?是否,当青湖干涸,柳枝萧条之后,我就要在寂寞与绝望之中永远的离开洛阳? 洛阳沦陷在际,满城百姓,却无人惊惶。是否他们以为,洛阳本来就是世间永不沦陷的京城? 爹让下人把我唤回宰相府的时候,我正站在城南的烟雨楼。楼下,是潺潺的湖水,几瓣似乎永不凋零的荷花漂浮在水面,装点了整个洛阳。残阳西沉,红霞如血一般的铺满西面苍凉的天空,宛如曾有一场恶战在瞬息之间发生然后又无声息的结束。 回到宰相府的时候,天已全黑。爹阴着脸,站在一株银杏下,看到我回家,迎了上前:“肖然,爹想跟你说个事。” 我笑了笑,微微的点点头:“爹,什么事,你就说吧。” 爹没有多说话,背对着我,抬起头望了一眼黑色的天空,声音细小却沉重:“然儿,元兵入侵,举国不安,你身为宰相之子,理应护国卫民” “爹,我会死的!” “然儿,你是大宋的子民,缘何如此怕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不去,他也不去,难道我们就这样的看着大宋王朝灭亡吗?” “爹,国家兴亡自有时!所有的事,苍天早有定数,又岂是我一个凡人所能掌控?” “你分明是胆小怕死。我就不明白,我肖诗呼风唤雨,文武双全,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黑色的天空,布满残云,看不到月色与星辰。我抬起头,噙住眼眶里的泪,心头一阵刀剜般的疼。 我不想去大漠,不想出征,其实并非怕死,许多时候,我甚至还以为,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佛曰:万事有因,尔后有果;果随因生,因由果定。因果如此,生死亦然。既然生因死而生,那么何必再求生畏死? 其实,我只是不想离开洛阳,因为沧泫说过,她是不会离开洛阳的。 十九岁时,我信誓旦旦的对怜城说,我不喜欢沧泫,我不爱她。两年了,那句话还清晰如新,还时常在我耳际徘徊。我说的是真话吗?如果是,那么为什么我今天会舍不得离开洛阳,舍不得离开沧泫? 世间只有一个人能明白我是否在爱着沧泫,他,就是怜城。怜城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所以在我说自己不爱沧泫的时候,他背对着我,逼迫着自己相信我说的是实话,其实他知道,就算是背对,他也能从我的话语之中参透我的心 寒风拂面,我微微的颤抖着身子,爹紧紧的把我抱住,一阵暖流涌遍我全身。我把身子站直,发现自己已经高过了爹。爹的头上,原来早已经白发苍苍,雪丝遍布。一年到头,十年走过,为了整个大宋王朝,为了不愧于宰相这一个名号,原来,爹已经垂垂老去他不再是当年那一个叱咤沙场的好汉,他不再是当年那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士。沧桑与无奈用岁月的匕首在他原本年轻俊秀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让人心疼的皱纹,绝望与悲伤用操劳的流水冲刷走了他原本黑色的青丝! 我也紧紧的把爹抱住,面带微笑,泪水盈眶:“爹,我听你的。” 风无情的把爹的长发吹起,爹松开手,静静的看着我,然后笑了——老泪纵横! 最后一次和怜城一起站在洛阳里的风中的时候,我告诉他说,我要去大漠。 怜城一脸平静,只是脸上的笑,微微的抖了抖:“为什么?” “元兵来了,正横扫大漠。” “你舍得洛阳?”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笑了笑,脸色一片苍白:“怜城,我不是英雄,所以没有太多的儿女情长!” “我陪你去!”怜城把话说完的时候,远方一处红楼点燃了一盏灯,犹如一道闪电,瞬时撕破黑色的天空。 “沧泫怎么办?” “她会等我——如果我能活着回来!” 我愣了愣,没再说话,缓缓的走到怜城跟前,微然一笑,然后折回宰相府。 离开洛阳的那一天,满城人为我们送行——古往今来,从未有过护国大将军与宰相之子同时为国出征,此次北定元军,实是一千古奇事。况且行军打仗,九死一生,朝不保夕,不能不让人叹服。 我在人群里第二次看到了沧泫,依然是一袭素白,脸上淡淡的笑,粉脂却早已经让泪水冲出两道沟渠。孤独的身影,落寞的姿势,在纤细小手的一摇一摆之中,生离死别 爹曾跟我说过大漠的风光,旖旎而广漠,宽阔却不俗。 其实,夕阳时候的大漠,除了血红,还是血红。沧桑的风吹过,黄沙滚滚,带走了无尽的岁月与蹉跎,也带来了数不胜数的哭泣与鲜血! 我只在夕阳西下之时看大漠,因为那时,我能闻到空气之中的血腥,然后我的面前,会浮现起一具又一具接边不断倒下的躯体,耳际会响起一阵又一阵士兵的哭嚎与叫嚷 一天,一月,一年,十年 十年,我和怜城在大漠里打了十年的仗,吹了十年放肆的风,杀死了原本可以再多活十年的人! 我三十一岁,怜城三十,沧泫也应该二十八了吧?! 我们都老了,粗糙的皮肤,凹陷的眼眶,花白的头发,粗大的手指,放肆的笑声,粗鲁的话语一切,恍然如梦。物是人非,时短流长。我们真的都老了! 举杯邀明月,对影是数人。 每一个月明星稀之夜,如果说我们两个人都还活着,那么在营地的边缘,就会坐着两个孤独的人。我和怜城举杯对饮,明月傍星辰共醉! 我问怜城说:“有没有想过回洛阳?” 怜城举起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满面愁容的笑了笑:“想,梦里都想。” “什么时候回?” “征战结束吧!”声音延绵而惆怅,像是一曲淡漠的音律。 我抬起头,月光之中,飞鸟像风一样快速的滑过忧伤的天空,消失在绝望的黑暗之中,宛如离弦之箭,更似一阵落寞的思想。 我告诉怜城:“那一天会很遥远” “还会再是十年吗?” “不知道!” 狂风吹过,黄沙滚滚。我把手中的酒壶递给怜城,摸了摸额上的皱纹:“也许一直要等到死” “我们死了多少人?” “无所谓了!其实死亡才是真正的归宿,那些死去的人,终于自由了” “如果有来世,你是否还愿意活在这一个朝代,是否还愿意做宰相之子?” “可惜没有来世!” “晨墨,”怜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我把他扶住,月光之下,两条影子修长而单调的躺在沙地上,孤苦伶仃,沧桑而落拓。怜城傻傻的笑了笑,然后转身面对着我:“你喜欢沧泫吗?” “怜城,其实你可以洞穿我的,对吗?” 怜城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笑容满面,声音苍凉而寂寞:“十二年前,我就懂得你爱沧泫,而且那种爱,已经超越我之上,而你之所以回避那一份爱情,是因为你知道沧泫爱的是我,对吗?” 我惨然一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其实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我在你说话的时候,故意转过身,因为我不想再去洞穿你,不想让自己看到你失落的脸庞。” 我把酒从怜城手里夺过:“后悔了?” “也许吧!如果说当时我把沧泫让给你,今天我们也不会如此孤独的呆在大漠。” “你不喜欢大漠?” “我更喜欢洛阳!” “怜城,如果说你把沧泫让给我,那么只能说明你不够爱她。” “爱!但已经过去” 我浑身狠狠的抖了抖,一阵死亡般的寒冷从把我全身包裹:“怜城,怎么会这样?” “十年了,或许沧泫早已经嫁做他人妇” 我冷冷的笑了几声,颤抖着声音说:“怜城,既然你不相信她,缘何要这么拼命的爱上她?” “这就是我后悔的地方!如果真有来世,我情愿自己只是一个孤独的人!”怜城笑了笑,然后把我冰凉的身子紧紧拥在怀里,心疼的说:“晨墨,你很冷?”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月光之下,怜城苍白着脸,醉生梦死。 “怜城,我们明天回洛阳” 怜城把朦胧的双眼睁开,微风拂过,一阵阵让人窒息的血腥涌起,令人恶心而绝望。 “为什么回洛阳?” “我想再看一眼沧泫!” “十年了,晨墨,已经十年了” “我只是想再看她一眼。” 怜城没有说话,整个黑夜,寂静得让人害怕。 离开大漠的那一天,没有人为我们送行,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要走,也没有人知道,是否我们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 怜城说过的一句话一直徜徉在我的耳际——沧泫早已为他人之妇!而我也不明白,我回洛阳是为了什么!难道真如自己所说,回洛阳仅仅是为了再看她一眼?可是这一眼里,又包含了多少的情,多少的爱,多少的悔恨与多少的泪? 十年了,我们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了十年,走到头来,一场空。怜城丢弃了自己原本要爱的人,我丢弃了自己的信仰与快乐,找回了万年的孤单与落寞。如果有来世,我真的还会选择洛阳,选择再做宰相之子吗?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洛阳的影子渐渐的清晰而明丽。怜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笑容惨淡而怪异。十年,为什么洛阳还没有老去? 远远处,一个孤独的影子,一袭素白,身子羸弱而落拓。影子赢上前,我和怜城双双下马——沧泫。 微微粗糙的皮肤,樱桃小嘴,淡眉清妆,苍白的脸蛋上,印着两条清晰的泪痕,那泪痕,在十年的冷暖轮回之中忧伤而华丽。 我和怜城静静的站在马前,没有谁迎上。沧泫流着泪,灿烂的笑着,快步拥入怜城怀里:“城,你回来了?” 我心头一阵疼痛,看着怜城面无表情的抱着沧泫,一阵寒冷 怜城问沧泫:“十年了?!” “是的,十年了!” “为什么还等?” “我爱你!” “我变了!” “是的,你变了,大漠让你变得沧桑了。” 怜城把怀里的沧泫推开:“不,我不再爱你。” 沧泫愣了愣,然后微微一笑,又把头埋入怜城怀里:“城,你说谎!我从你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 “真正还爱着你的人在那站着,晨墨!” 沧泫回头望了我一马,冷冷的笑笑:“城,他只是你的马夫,你在说谎,对吗?” “一个谎能撒多久?” “不知道!” 怜城把双手背在身后,度步走开,也冷冷的笑了笑:“一个谎可以撒一辈子。” “但如果把一个谎撒了一辈子,那么,那个谎也就不再是谎,不是吗?”沧泫不敢相信,不依不挠! “沧泫,我撒了一个一辈子的谎,你永远也等不到尽头。晨墨是真正爱你的人,好好爱他!” “我不”沧泫哭了,妩媚而凄凉:“怜城,我等了你十年,你给我这一个答案?” “是的,”怜城笑了笑:“这是最好的答案!对你,对我,对晨墨都是!” “我不会爱上他,永远不会!怜城,我要让父王杀了你” “泫,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杀我。所以你并不爱我。” 沧泫没有说话,转身,回城,背影孤独而落拓,像是一只受伤而倔强的野兽。狂风涌起,尘埃落定,几瓣白色的银杏花残忍落下,像极了洛阳里千年一现的大雪。怜城回过头,冲着我邪气的笑了笑:“晨墨,她居然不是他人妇?!” 我把长袍紧紧的裹了裹,把手中的缰绳递到怜城手中:“她是你的!” “晨墨,我已经不爱她了!” “她说你在说谎!” “你相信她而不相信我?” “我相信我深爱的人!” 怜城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一阵诡异的光芒:“晨墨,这是一份没有结果的爱情,你不要再逼我”然后他狂声大笑,笑声穿越苍穹,缓缓落在地上,碎裂开去,整个洛阳一阵令人绝望的宁静! 我从怜城手里夺过缰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驾着马进了城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宰相府,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早已经白发苍苍的双亲骂我是不争气的逃兵;我害怕回到肖府之后我会莫名的颤抖;我害怕肖府里的一草一木,一影一人。 我和怜城在客栈里各自的要了一间房,房子之间离得很远。夜静更深的时候怜城摸到我的房里,坐下许久之后安咐我早些睡,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感觉到一股冷气从怜城的肩冰传到我的手臂,迷离而诡异。临关门时怜城冲着我微然一笑,笑容邪气而憔悴,让人看着心疼。 那天晚上风很大,夜很黑,没有月亮。整个天空飘满了沉沦的云朵,像是要下雨却又久久不见。客栈周围的虫叫撕破黑夜的宁静,像唱晚的渔舟,更似生离死别的丧曲。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白,把门打开,一片雪白。灰色的天空里,还残留着几瓣细碎的雪花,像是飞鸟从空中落下的羽毛。雪地让一道鲜丽的红色分开,那道红色,一直延伸到怜城的房门口。凌空而俯视,有如肉体上一道残忍的伤口 那红色的,是血! 我快步的走到怜城的房间,把门打开。轻唤一声:“怜城” 没有应答,屋子里似乎空空荡荡。怜城不在! 我跑上街道,发疯一般的喊着怜城的名字,声音低沉却凄烈,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飞鸟,欲坠还飞。洛阳起风了,挂满白雪的青松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一面死亡的旗帜,正在招收着许多无家可归的亡灵 看到怜城的时候他正站在风中,满脸憔悴却笑容灿烂,双目疲惫却炯炯有神。那张早已经让大漠风化的脸显得平静而沧桑。白色的长袍沾满了鲜血,破烂而刺目。双手上,戴着黝黑而沉重的镣铐,身边护着数名锦衣卫。几瓣雪花落在怜城头上,染白了一片青丝! 怜城看到我的时候,冲着我淡淡的一笑,笑容还是那么的邪气,那么的寒冷。我缓缓的走到他跟前,把他的双手握在自己冷冷的胸口:“怜城,我们再也回不了大漠了吗?” 怜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晨墨,下雪了,天冷,你要懂得照顾自己。” “杀了谁?” “一个不爱你的人。”怜城把凌乱的长发甩了甩,微风拂过,我的心缓缓的碎裂开去。 我没再问怜城为什么,因为我不想再让怜城看到我绝望的眼神。我转过身,背对着怜城,缓缓的,一步一步的走开,渐渐的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沧泫的尸体,是在离洛阳城很远处的无名山上找到的。凶手已经把尸体掩埋好,坟墓的表层,细心的盖着一层均匀的雪。稀松的雪花上,怜城用鲜血在坟墓上写满了自己的名字,字体刚劲有力,愤怒而崩溃。 给怜城处极刑的是肖诗——爹。那天下雪了,很大很大。雪花摇晃而下,延绵而落拓,忧伤而孤寂。 刀斧手准备好的时候,怜城把我叫到行刑台上,依旧是诡异的笑容:“晨墨,我在大漠有着一把琴,送你” 我冲着怜城甜甜一笑,转身离去。而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爹把令箭丢下,哗啦一声,然后我的身后一阵快刀声,怜城的一腔热血喷溅在我的背上,我狠狠的颤抖了一下,心里滑过一阵痛不欲生的寒冷 我把怜城所说的琴给找到,然后隐居大漠,自此不问洛阳之事。三年后,元军大举进攻,洛阳瞬间沦陷,大宋王朝终于寿终正寝!元朝皇帝登基的那天,又下雪了,我拿出怜城的琴,轻抚几下,眼前晃过沧泫的影子,依旧的一袭素白,依旧是淡淡的笑,依旧是忧伤而华丽的脸庞我心智大乱,十指在琴弦之上乱舞,青丝于风中飞扬,一曲终了,我早已泪流满面 有路人闻曲而驻足,命之曰“高山流水”我淡淡的笑着,平静的站在大漠失落而缠绵的风中,瑟瑟作抖 222路公车 从刘家庄到枇杷沟有21个站,从枇杷沟到刘家庄也有21个站,最中间也就是第11个站是钟鼓楼,钟鼓楼算起来是泸州市里的一个美丽景点,一般来说到泸州的客人除了品酒之外再就是到报恩塔,报恩塔是一座很洁白很洁白的塔,所以也叫做白塔。白塔本来并不出名,可是因为离钟鼓楼不远,所以旅游的人们如果说不累的话也就顺路的走走,看看,拍上几张照。整个泸州市因些而赚了不少的外快。通俗的说,也就是钟鼓楼让报恩塔变成了白塔,白塔让泸州人民变得有钱。 兰莹并不是很关心报恩塔——因为公交车从来不打它前面过。相对的来说,钟鼓楼会让兰莹更加的兴奋与快乐——如果说她要去市里的话,她总会在钟鼓楼下车,然后静静的抬起头望着它,带着无限的尊敬与膜拜。四川是一个盆地,四川的城市基本上都是山城。钟鼓楼那一个地方是一个很陡很陡的斜坡,就算兰莹不是到市中心,比如说到个枇杷沟呀什么之类的,公交车到那里也会放慢脚步,让兰莹有足够的时间去观摩那直挺云霄的塔,然后在又在默默之中把它安置心中。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空虚与脆弱的心总希望能找到一些什么东西来依靠。兰莹也是这样,她曾深刻的想要得到一份爱情,然而爱情那东西不是公车,也不是蓝蓝天空中飘荡的云朵,只要你下了时间等待的话它就会来!于是兰莹只好每一天每一天不停的乘坐222路公交,然后在路过钟鼓楼的时候打心底里流下一丝常人不能察觉的眼泪 到刘家庄站的人都是学生——那一站本来就是为新建的一个学校而设立的,如今已经三年多了,三年多来,学生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走马灯一样的快。有的时候,兰莹喜欢坐学校不远处的草地上,看着那一些匆匆忙忙的人在公交车上上了又下,下了再上,时间就在她目不斜视凝望中悄无声息的消逝。兰莹感觉到了一丝可怕的伤感,她静静的站立在那一阵风一般的伤感中默默流泪!泪水是可以流尽的,人的眼泪流尽了就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的去流,那时候,如果再伤心,只能让心滴血。 兰莹想过这样的一个场景:她站在地球远远的另一端,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安静的看着222路汽车,感觉到了它就像一个单摆。它不断的从枇杷沟摆到刘家庄,再从刘家庄摆到枇杷沟,如此的不知疲倦。只要起点站或是是终点站还有人,那么它就得不断的往返于时间与空间的缝隙中。 兰莹感觉自己就像那一趟不断奔跑的公交车,于忙乱的生活中感觉到了累却得不到休息,有的时候明知道钟鼓楼不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改变自己的东西可是却还是会不断的前往探望。人就是这样,当你想要得到某一些东西又得不到的时候,你就会不断的坚持,再坚持,直到得到为止。可是,有谁会站在地球的边缘用望远镜安静的看着自己这一个单摆吗?兰莹有一些茫然,那一份茫然,让她忍不住的抬起头看了看有一些忧郁的天空,一朵孤单的白云飘了过来,兰莹心里想——那一朵一定是自己,因为它是如此的洁白,因为它是如此的孤单。 天色变得越来越晚,校园里亮起了不断闪烁的霓虹灯,花枝招展的让人心寒。公交车还没有停开,一批人离开了刘家庄站,一批人回到了刘家庄站。兰莹轻轻的一笑,想到了一种和公交车一样的职业——妓女。公交车的确很像妓女,只要人们有钱,想上它们的时候便上,你下了,下一批的人再来上。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兰莹觉得自己有一些恶心。是的,自己是一个大学生,怎么突然之间素质就那么的低下,想到了那一种不三不四的东西。 钟鼓楼那一边夜里开的是五彩纷呈的霓虹灯,白塔那一边开的是光线强烈的探照灯。于是夜里的钟鼓楼显得更加的娇艳迷人,婀娜多姿。于是夜里的白塔显得更加的白洁可爱,有一些文化的人总会因此而想起了周敦颐的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白塔就是这样,白白蒙蒙的,产生联想也是情有可原。有文化的人并非一定有素质,当他们诗性大发之时也会像古人一样四处的涂画,白塔下写得最好的一句诗大概要数一位晨姓游客留下的了。左边的一句是:朦朦胧胧流水色,右边的一句是:继继续续落花情。兰莹夜里到过白塔一次,那时候,灯火辉煌把人眼睛给刺得生疼生疼,一团漆黑把她吸引了过去,原来是一句诗,兰莹轻轻的低吟了一会,感觉心里滑过一阵夏天吃了冰棍一般的的舒坦,于是拿出手机记下了那一句诗。 寝室楼里的电让学校给切断了,四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其实在黑暗里更利于一个人思考问题,可是女孩子不爱黑暗,也不能接受黑暗,于是学校的残忍让兰莹气愤而无可奈何。刘家庄站这一个时候变得冷清而凄凉,仅有的几对情侣趁着瞬间的漆黑胡作非为,兰莹小心的瞟了一眼,看到一只大手在女孩子胸前猛揉猛揉,心底瞬间涌起了一大堆一大堆止也止不住的荷尔蒙,于是她加快脚步,告诉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大学生总是如此的的叛逆与不羁,学校的断电,给人一种生活在原始社会的感觉。而且有人认为,学校里面这么多这么多的民工,漆里八黑的,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也不知道是谁给干的,于是有一些人自己个儿买了大功率的台灯,有一些人索性就跑到学校外面给租了房子。 兰莹回到寝室的时候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眨一下眼她脑子里也会涌现出那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幸福寝室里还有人没有睡,台灯的灯光似乎有一些不稳定,呼啦呼啦的直闪烁,兰莹在那一段不停的闪烁里看到了一个男人走过来,轻轻的把自己给抱住,然后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吻:“想我了,对吗?” 用力晃了晃头颅,那男人消失了,室友芳拍了拍兰莹的肩膀:“你丫的没事吧?目光呆滞的中邪了呀你?” 微微一笑:“没有啦,只是有一些不爽。”兰莹在寝室里一直被认为是乖乖女,没有男朋友,没有逃这课,没有早过退,没有挨过老师批,没有过学校的处分。虽然也没有拿过什么奖,但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无过就好,无过就已经是普通人对自己的一种负责。在别人与自己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 钟鼓楼每夜每夜还是会亮起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白塔也依旧会打开所有的探照灯,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物是人非!兰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里一阵难受。 222路汽车又开到了刘家庄,稀少的几个路人,车上大片大片的座位。可是那一些人却还是不断的你挤我,我推你。兰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中国人的劣根性。突然有一种想法要到白塔看看,莫名其妙的!222路汽车启动了,看来已经赶不上!兰莹操起一块小石头用力的往222路一甩,哐当一声巨响,司机以为发动机出了一些什么问题,于是把车停下来,下车,四处的望了望,又回到了车上。兰莹袅袅的从远远处飘过来,还有着一大段的距离。222路车又要开动,兰莹再也顾不上淑女风范,大声的嚷了一下:“喂?!”然后小声的加上一句:“死三八。”碰上一个人喊“喂”是不礼貌的,不过那一个司机还是把车子给停下来:“小姐你快点噻。”一口标准的四川腔。兰莹登上车,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司机瞟了她一眼,没有开动,兰莹口里吃着棒棒糖,听着mp3,也不知是真没注意到还是假装听不到,她就是不动。司机离开驾驶座,走到她面前:“付钱。”然后一大堆的唾沫飞扬起来,落在兰莹花哨的牛仔裙上。兰莹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的硬币嘴里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右手拿着硬币在司机眼前晃了晃“哗啦”一声投到箱子里。 222路终于开动了,兰莹感觉自己把一个妓女给上了一遍,自个儿感觉还不错,钱已经付过,所以不算是强奸。 房子一幢一幢的呼啸而过,然后一个站接着一个站呼啸而过,钟鼓楼的面目渐渐的清晰,兰莹扫了它一眼,似乎看到了它的青春不再。原来,时间不仅仅是能够让人衰老,世间的万物站在时间的面前,都是会低头的。 “嘎吱”一声,222在钟鼓楼前停下,司机同志吆喝:“钟鼓楼到了。”兰莹轻轻的跳下车,然后对着司机回眸一笑:“好走。”千娇百媚的样子。司机呆了呆,静静的望着她,然后机械的把车子启动:“下一站是新楼天地,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潦草的望了几眼钟鼓楼,霓虹灯下,兰莹感觉到了自己身上青春的气息,然后不断的想,究竟哪一家孩子有这么好命,第一次的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灵气给吸走?也许她不知道,当身上不再聚集什么灵气的时候,一个人的行走会更孤单更落寞。或许她不会那么的傻吧,凭什么把自己所有的灵气一次性的交给一个原本素不相识的男人? 没有凭什么,只有给与不给。如果说你给,那么总有一天会全是他的。如果说你不给,那么,就算他占据了你的肉体,你也还依然是你。你也还依然可以过着自己安然自得的生活,他的出现,并没有影响你的视线与学习。 白塔就在前面,依稀之中能看到自己抄下的诗句。兰莹心里想了想,觉得应该这样说:钟鼓楼是因为白塔的存在而慢慢的出名。六月的风是如此的狂妄与肆无忌惮,探照灯的光芒在风的呼呼声中车黯然失色。生命里的东西,本来是如此的光芒万丈,远远就能看到。可是,当一阵风,一丝浪,一段情,一份义袭来的时候,谁就再也不能够把持自己,灵魂在某一个瞬时里就如此轻易的交给了另一个人,偎依在那人身边,自己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光彩。 朦朦胧胧流水色 继继续续落花情 灯光越来越强,然后兰莹看到那一句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刻入自己的心。有些人有些物就是这样,过分的光明会把他们自身发出的光线给掩饰,然而他们已经习惯了黑暗中的引人注目,这时候的孤单与冷僻,让他们活得措手不及。于是只好让自己变黑,变暗,好在强烈的光线下再次吸引他人的注意。 人为的制造出过分的强光,就不会再有人去关注白塔的洁白了,比起白色来,塔下的那一些黑字更为吸引人。 兰莹伸出右手,抚摸了那一些带着锋芒的字,刚劲而有力,笔锋落处却不乏一丝暖人心房的温柔。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背后,悄无声息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当兰莹的食指尖落下“情”字的时候,他轻轻的在她她后项呵了一口气,然后用微弱得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询问:“你喜欢书法?” 兰莹回过头,左右看了几眼,才知道是问自己:“不,我喜欢诗。” “诗是好诗,不过写下这样诗的人不会有好心情——永远不会。” 兰莹也感觉到了那诗句作者内心的忧伤与绝望,然而她并没有点头说赞同那男生的观点,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知道。”那男生耍了一个贫嘴,嘴角向上翘了翘,无师自通的说:“我叫晨希,你呢?” “我们认识吗?”兰莹不是很喜欢那种油腔滑调的男生。 “如果说你告诉了我你的名字之后,我想我们就认识了。”男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调,根本没有理会兰莹言语中所表达出来的意思。 “给我一个告诉你我名字的理由。” “理由有很多,因为我和你不在同一个城市,因为我们有缘相会,因为你也想认识我,因为我们之间的相遇不会是过眼云烟,更是因为,你所抚摸的那一句诗是我写下的。” 兰莹呆了呆,静静的望了望那个叫晨希的男生,感觉到有一丝不可思议——他长得那么的貌不惊人,从外表上看不出哪一个地方在才华横溢,甚至身体的味道还散发着一种异样的粗俗与鄙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兰莹抬起头:“你说我会相信你吗?” “会的,你会相信。” 兰莹本来打算说出一些名句或古诗什么的试探一下他,可是不知为什么,话刚到了嘴边又难以启齿,而且似乎在难以启齿的一瞬之间,兰莹相信了他就是作者。稍稍的耸了耸肩,她面无表情的说:“兰莹,兰花的兰,晶莹的莹。”晨希忽的把兰莹给抱住,然后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今后你是我的。” 兰莹就这样的任他抱着,那一种感觉莫名其妙。222路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掀起了一阵呼啦啦作响的风,把兰莹披肩的长发吹得漫山遍野,晨希亲吻着她温柔的头发:“222路的末班车,你回不到学校了。” 白塔上的探照灯突然之间闪了一下,兰莹想起了那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有力而粗犷,贪婪而难以抗拒。她咯咯一笑:“你仅仅是吻我吗?” 晨希的瞳孔里透出惊奇的眼神,似乎在询问:“还不够吗?” “咯咯咯”又是一阵清脆的笑声,兰莹在那了阵笑声中变成了一朵美丽而娇艳的白花,那花儿在强光下不断的摆动着腰肢,一张一翕的花瓣让人产生一种要去占有的冲动,兰莹无限妩媚而引人的说:“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吗?” 晨希望了望昏暗的天空,几颗孤独的星星不停的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月亮高高悬着,透明得能把每一个人的心思洞穿。他专注的望着兰莹月光下洁白的脸颊,有点怜花惜玉,有些不忍的说:“我不是这一个城市的,而且我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你用不着这样。” 兰莹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充盈满了泪水,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她抬起手,用衣袖轻轻的把眼泪拂去:“晨希,我是自愿的。” 晨希微微一笑,拉起兰莹的手逆着222路公交车开走的方向用力的奔跑,兰莹在那阵飞快的奔跑中感觉到了风的力量还有露珠的冰凉 一幢小房子,一盏破旧得随时会熄灭的灯,一张让人心生可怜的床,带着严重气味的被褥,月光透过干净的窗棂,照射到了兰莹精美的胴体,晨希在那一块未曾开垦荒芜了二十多年的土竭尽全力的工作 兰莹就这样的为了一个陌生的,已经从男生变为男人的人流下了鲜艳的血液。 晨希坐在床头,满足的点上一支烟,一番的吞云吐雾之后轻声问兰莹:“后悔吗?” “是我自己要给你的,没什么要后悔。”兰莹一脸的轻松,而她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没有失去什么东西——仅仅是几滴艳丽得怕人的鲜血。 男人烦躁的拔弄着自己的头发,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凶狠,那神色似乎要把自己给吃了一般。兰莹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疯了?我说了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男人甩出一句话,然后快速的跑出房子,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中 222路公交依旧不停的在枇杷沟与刘家庄间做着单纯的单摆运动,兰莹已经少有时间再站在地球的边缘拿着望远镜看那一切,她像一台沉默了很久的机器一般让人在瞬间启动,积蓄了千年的力量在一瞬之间想要得到全部的释放 男人依旧会写一些诗,会写一些文章。那一些诗句与文章里,透出了生命的无奈与绝望。兰莹有一次问晨希:“你真的不是这一个城市的?” “不是,这不过是我的一个客栈,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离开的时候会放弃我吗?”兰莹得寸进尺。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守得住千年的孤寂与万分的失落。” “得了吧你,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我既然能把自己给你,那就说明我有那一个信心。”兰莹显得有一些生气,是的,那一些臭男人也真的太把她给小看了。 晨希不再说话,继续的低头写着那一些似乎永无天日的诗句与文字。 红星区边上的一座小山因为下雨有一些塌方,公路上堆满了泥沙与石块。红星区离兰莹她们学校不远,只有两站路。于是那一段时间整个学校的人处于了一种世外桃源的境界。222路汽车没有了踪影,生活似乎便缺少了一些什么 路通的时候是不见晨希的第三天晚上,兰莹飞快的跑到晨希住的地方,然而,房子却空空如野。兰莹敲了敲房东的门,一个老头委琐的伸出个头:“谁呀谁呀,你找谁?” “大爷,这房子的” “走了走了,他说给你留着一些什么东西来着你自己找找去吧。”老头不等兰莹把话说完就打断,然后在自己说话声音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际“嘣”的一声把门给关上。 兰莹快速的跑到那一个她已经很熟悉的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晨希给她留下的信:“莹,我有急事,来不及通知你,先走了。我会记住你,记住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味道,请等我。”她再也忍不住,放声的大哭了起来,流出大团大团晶莹剔透的眼泪。手里捧着那信,兰莹走在行人稀少的道路上,回想着晨希第一次抱住自己的那一个场景,而今,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信上说得那么好——我会记住你,记住你在我身上留下的味道。不过是一个可怕的借口而已,如果说真那么在乎自己,为什么临走的时候连一个电话也不打?如果说真在乎自己,为什么留下的字条都如此的简单而毫无希望?男人,不过是上身的教授下体的禽兽。兰莹愤愤的打心里骂着。 失去是痛苦的,但并非说要我们永远的沉浸于痛苦之中。接不到晨希的电话,兰莹伤心了一天。接不到晨希的电话,兰莹第二天依然伤心接不到晨希的电话,兰莹伤心了一个月。接不到晨希的电话,兰莹伤心了一个月零一天接不到晨希的电话,兰莹不再伤心——为什么要伤心?凭什么为一个负心人的离去而伤心?兰莹要站起来,因为她不想让晨希看到自己的时候嘲笑她。 222路汽车呼啸而过,车上拥抱着一对年青的男女,他们不断的大声笑骂,吸引着无数乘客的目光。 一年就这样的过了,兰莹和她的新男朋友过得很好。而她自个儿认为想要嘲笑她的晨希却没有出现。兰莹微微一笑,安静的躺在男朋友的怀里,脸上荡漾出无限的幸福与快乐。冬天与夏天的交替让她变得更加的漂亮而娇艳。 两年过去了,晨希没有出现,那时候,兰莹正和她男朋友坐在樟树底下的荫处谈笑风生 两年之后的某一天,晨希出现了。兰莹兴高采烈的站在他面前,左手拉着她的男朋友:“好久不见,这是我男朋友肖升。”晨希礼貌的伸出右手轻轻的握了一下,然后闻到了肖升右手上兰莹的气息,心底里暗涌出一道肆无忌惮的忧伤:“你好,我叫晨希。” “你好。认识你很高兴。” 晨希从忧郁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也是。”然后随便地和兰莹聊了聊两年之间的事,聊了聊222路公交车,聊了聊那一幢已经拆去的小房子,聊了聊白塔,聊了聊月光如水的时刻,聊了聊单摆晨希的脸上无时不刻的闪动着破碎与绝望,所有的话语在那一刻化作了锋利的尖刀,狠狠的刺在了他心头,鲜血淋漓。兰莹把那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心里暗暗的高兴,有意的一问:“怎么不带女朋友一起过来呀?泸州的酒很出名,有时间带她过来喝两杯,也不枉此生了。” “我没有女朋友。”晨希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说“这一段时间写了一本书,要有时间,看看吧。”然后把书递了过来。接过书的那一刻,兰莹突然呆了呆,她忍了忍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指了指两年前送给晨希,而且晨希至今还戴着的手链:“这个,没什么意义了,还给我吧?”晨希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她还是如此的娇艳与妩媚啊,她还是如此的多情与丰满啊。过去了,所有的一切过去了。晨希不再说话,把手链脱下,轻轻的放在兰莹手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兰莹望着晨希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要再说一些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软弱无力的趴在男朋友的肩上,轻轻抽泣。那个时候,空气凝固了 222路带着一阵风开了过来,一股尘土飞扬在月光下。男朋友动了动她:“222来了,我们走吧。”兰莹把他轻轻推开:“今晚你自个儿回去吧,我回寝室睡。”男朋友善解人意的点点头,孤独的踏上了222路。 兰莹回到了寝室,灯已经关了,月光皎洁的从窗口透过,打在了兰莹依旧可爱的脸蛋上。打开书,从里面掉出一封信,把它拆开,俊美的字迹跳了出来:“莹,是否还在等我?”少少的几个字,深深的刺痛了兰莹的心。拿起手机她给晨希发了一条短信:“老时间,老地方。” 老时间依旧是老时间,老地方已经不再是老地方了,白塔边上的所有探照灯已经拆下,换下了和钟鼓楼一样艳丽的霓虹灯——白塔已经不再是白塔了。感物伤时,物已经不再是物,人也已经不再是人。没有了物是人非 晨希和原来一样准时的出现,然后是长长几分钟的沉默 兰莹抬起头,看到白晃晃的月光又开始往天幕中间攀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不仅仅是“对不起” 晨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只烟,点上,吐出的烟雾把月色的光芒遮去了一半,透着那一阵不断缠绕的烟,兰莹从里面看到了无限的忧伤。 “两年多了,过得还好吧?”打破了僵局。 “不好吧,有的时候写诗累了,喝上一杯茶,感觉那已经是一种身体与灵魂的享受。” “还记得你拥抱我的第一刻吗?”兰莹突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有了男朋友,慌不择言的问道。 “忘不了的吧。”又是重重的吐出一口烟气“只可惜现在不能再抱了。” “如果你” “没有如果,如果的事已经过去,感情不是儿戏。我告诉过你说我爱你,告诉过你叫你等我,告诉过你说我会回来找你,告诉过你我会记住你身上的味道”晨希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心里面的忧伤与气愤在一刹那之间涌了出来。 “我把我的身子都给了你,你还要我怎么样?”兰莹也有一些生气了。 “你要知道,你仅仅是把自己的身子给了我,而不是灵魂,我能带走的仅仅是你的肉体,却带不走你的灵魂。你要明白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你要知道我所带走的你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你的灵魂落在了那一个城市里,就算她再孤单,再寂寞也是她的选择,她没有跟我走,不然的话她今天会很幸福很幸福。我只是后悔自己不但把肉体给了你,也把灵魂给了你,换另一句话说你把完完整整的一个我带走了而我不过是带走了你的一小部分,不要妄想肉体就是一切”浓浓的云层把月色全部的遮蔽,天空似乎有一种要下雨的感觉,霓虹灯闪烁处,看到无数的飞虫四处逃逸。 兰莹望着那渐渐消失的月亮,孤注一掷吼道:“是你自己先离开我的,不关我的事,是你亲手把我送走的,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晨希苦苦一笑,一滴雨打在他的烟头上,烟熄了 “那时候我们什么也没有,如果不离开你努力的工作,我怎么养活你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子?今天,我成功了,让我想不到的是,寂寞对你来说是如此的难耐,我们谁也不能怪谁,爱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 雨突然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晨希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兰莹身上,把她推上了刚好到达的222路汽车,然后安静的看着222路汽车扬长而去 白塔又叫报恩塔,不过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装上了霓虹灯的白塔最好还是仅仅是叫白塔,没有报恩,也没有报仇,这一个世间,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 雨水如注一般的洒在晨希身上,打湿了他的衣服,打湿了他的裤子,打湿了他的头发,打湿了他的心 把爱情分开而论,就是感情与性爱,感情的事你怪我,性爱的事我怪你,于是大家扯平了,没有谁欠谁的。 兰莹坐在222靠窗的一个座位上,看到了两年前她骂过的那一个司机还有车缘上那一小丁点让石块砸掉油漆的伤痕,感觉自己老了。外套透出一阵熟悉而遥远的味道,那一股味道,粗俗而鄙陋,怪异而延绵,她再也忍不住,放声的哭了出来 寝室里好安静好安静,没有人声,像是一块大墓地。兰莹把台灯给拧开,灯光第一时间照到了桌子上,晨希的书很显眼的反射着强烈的光芒,书面上的题目是黑色的粗体字,吸收了大量的光芒,兰莹把眼睛往前一凑“关于等待”四个字重重的印到了她的脑海里 再次让男朋友拥抱住的时候,兰莹身上仅存的一粗俗与鄙陋的味道荡然无存,222路从他们的拥抱中呼啸而过,滚滚的泥尘中淹没了晨希离去的身影。 从此,白塔底部再也看不到更华丽的诗句 襄 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而我隐姓埋名,在月光下弹琴 ——题记 高大的乔木把整个大地的表面给密密的封存,风起云涌在如此的绿色中显得如此的无力和可笑,阳光似乎永远不能在这一块看似没有人烟而龟裂的土地上与大地去接触,只有当浮云满怀心事轻轻悠悠飘过的时候,才能不时的能偷窥到那一重又一重阴影之下的秘密——那不是一块永远没有人烟的土地,那是我的家乡——离襄阳城仅仅的几里路便能让我们远离喧嚣的陈庄! 我莫名其妙的在这一个村子里出世的时候,村子东面的一棵大树轰然的倒下,然后万年不见天日的那一块大地终于梦寐以求的触摸到了久违的阳光。生活在能和原始森林相提并论的树林之中的人们对于阴暗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喜好。阳光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会是一种罪恶。于是父亲给我取个单名影,然后我就叫陈影!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很笨的孩子。当我有一些懂事的时候,娘告诉我说我已经十岁了。然后她再用满怀忧伤的语调对我讲述从我出世后的故事。然后我明白自己是在六岁的时候才能开始很完整的说完一句修饰得很华丽的话语! “娘,我们这里是哪里?” 娘死死的记住了这一句话。因为对于她来说,那已然成为了一个无限的希望! “孩子,因为我们姓陈,所以这叫陈庄!”我记得娘对我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是满面春风的! “陈庄又是什么地方?” “襄阳在东几里处,所以陈庄是襄阳的一块土地。” 也许娘不知道,我也死死的把这几句话记住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地方,而只能说陈庄却是襄阳的,却不能说襄阳是陈庄的!我想去襄阳,可是几里的路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很远很远。我敢让自己很放肆的去想到了襄阳之后我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可是我不敢放纵自己真的在某一天里不经家里人同意独自一人前往襄阳! 陈庄是见不到太阳的,于是四面一片漆黑。而我已然喜欢上了那一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因为在那一段在外人看来不亚于苦难的日子里,我无需去过问太多的忧伤与悲痛,无需去过问太多的世事和战争。我需要去做的,只不过是每一天平躺在死气沉沉的黄土地上,四仰八叉的想着东面是襄阳而西面又会是什么诸如此类一此似乎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 当我满了十九岁的时候,我离开了陈庄,离开了父亲和娘,离开了那一些和我生活了很久很久的树林与它们给我留下的阴影。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走,也不明白我得往哪走。我曾问过娘,然后娘泪流满面的对我说:“你要走”然后我走了,娘把我送到村口,路边的那一棵已经枯死的柳树让她汹涌澎湃的泪水湿得淋漓尽致! 襄阳也不过尔尔,仅仅是几个陈庄的大小,然后不停的有一些四面八方来的村姑野佬拿着家里种植的一些作物到集市上叫卖! 襄阳城里没有树,然而我却依然见不到阳光,依然让黑暗笼罩着我的肉体直至灵魂! 襄阳让我看到了什么叫繁华,什么叫醉生梦死,什么叫花天酒地蒙古族攻打襄阳的时候我20岁,那时候,我看到满大街全是蓬头垢面的行人,他们的手里牵着不断哭泣的孩子肩上扛着一大包又一大包的行李。我站在路边酒店楼上,心头一阵绞痛——他们为什么要走?这么多的人留下来襄阳有可能失守吗?风从四面八方涌现,吹乱我披肩的长发,挡在我眼前,我把眼睛闭上——我情愿不要去看。 酒店老板好心的抢过我手中的酒:“小兄弟,你还喝什么喝呀?回家收拾东西快点跑吧,蒙古军明天就要攻过来了!” “掌柜,他们是明天要攻过来,可是他们未必能攻进来,我们又何必怕他们?” “你好好喝吧,我先走了!” 城里一片混乱,我望着远远的城头,上面的士兵正在慢慢的少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长长的拖曳住,然后我似乎看到了地上一群亡灵正用它们宽大的嘴巴吞噬着襄阳的每一块砖瓦。整个襄阳在西下夕阳的照射下把黑漆漆的影子投到地面上,天空里飘过几片血色的霞红,如此的凄怆与美丽,抚媚而悲哀!襄阳,我怎么会离开你?陈庄是你的,所以我也是你的! 最后的一夜,我久久没有睡——明天,也许襄阳就是蒙古的了! 一弯明月高高的悬挂在昏暗的苍穹之中,如此的悲伤与失落。我举起手中的酒壶,轻轻的给杯子满上,再满上心里是一阵又一阵的万箭穿心!今夜,襄阳与我同在,而明天,襄阳犹在,或许我却早已死于非命!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天终于亮了,我在等待令人生畏的号角声! 号角终于响了,昔日闹闹攘攘的襄阳如今变成了一个空城,我站在高高的城头,看着城墙角下仅有的几个士兵挣扎着他们的性命在保护着襄阳,他们的前面,是数不胜数的蒙古士兵和让人窒息的黄沙滚滚,夕阳把它最后的一抹红涂画在大地上,整个战场分明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鲜血。我全身的鲜血开始沸腾起来——襄阳也是他们的,上天早早就把他们的生与死与襄阳的存亡绑定在一起,为襄阳而失去的生命,我想他们不会后悔! 我跑下城头,在一具尸体边上拾起一把尖刀——上天也是早早的把我的生死与襄阳系在了一起,那么,我还有什么必要去思考?也许今天会是我的最后一天,与残阳相伴,同襄阳共死!然而我内心并不害怕,我失去了对恐惧的恐惧,我的面前,有的只是黄沙滚滚与哭泣,有的只是大批大批汹涌而至的敌人和渐渐崩溃的襄阳 太阳赶在我们战斗结束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战斗何时会结束?我想也许我不会看到那一个结果,然后那一个结果也会在一瞬之间失去意义——我们注定是要输,我们注定得死。襄阳的留下,一定不是为了让蒙古军占领,而是为了让死去的我们的后代去闻城墙上的那一抹抹腥味! 一段冰凉的硬物狠狠的从我左腹插入,天地在我眼前开始旋转,我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喷薄欲出,而那,是一种快乐的感觉。我缓慢的用手捂抓住硬物,然后我感觉到一股粘液把我的双手团团围绕,然后我闻到了带着我身上味道的一股腥气我的腿开始慢慢的软下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如同岩石一般的沉重,我缓慢的倒在地上,看到不远处一棵乔木的叶子渐渐的变成红色,然后渐渐模糊,模糊我努力的让自己不去闭上眼睛,天空里飘过的云朵突然很白很白,而那一些不断挥刀杀敌的士兵流出的血液也变得很白很白 我飞了起来,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肉体! 我看到了襄阳插满了蒙古军队的旗帜,而他们士兵的武器终于不能再攻击得到我。我轻轻的对着那一些挥刀舞枪的人群一笑——也许他们的生命从此不再需要奔波。我轻轻的飞到陈庄,在村头,依稀的看到了娘的身影,她泪流满面的轻声呼唤我,再呼唤我,而我,就在她的头顶上,她却看不到陈庄,在那一刻里看不到一丝的阳光,龟裂的大地以炮火的洗礼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我又看到了很多很多还挂着一大团又一大团绿叶的乔木压在我出世时候倒下的那一棵已经干枯得只剩下躯干的大树,一阵又一阵的心酸泛涌上心头,而我已经不再能够泪流满面 我控制不住自己,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终于不能再见到娘。然后我看到了那一棵曾经让娘的泪水全部打湿的已经死去的柳树现出一抹惊人的绿 ——最后的话语 我想,我的出生只是为了守住一份如襄阳这般已经刻入我生命的宿命,在那一份宿命下,我可以失去“村头”的那一抹绿,失去母亲的泪水与期盼,为之哭泣然后死去而今,那一抹绿与母亲的泪水依然存在,而我,却失去了宿命。于是我还活着 紫薇若兰 原来,世间真正伟大的爱情并非白头皆老,海枯石烂,生离死别。而是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依然苦苦守候,直到日月无声,天荒地老,沧海桑田 ——题记 六年前,我十五岁,却似乎已经明白了古道柔情,恩爱仇怨。 第一次见若兰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面容苍凉却倾城倾国。一袭素白,纤纤细手在温暖的风中轻轻摇曳。她轻轻的走到我跟前,媚眼横扫了我一下,轻声细语的问我,你就是晨墨? 我年纪尚小,而且身材矮小,于是仰起头,稚气满面的说,是。 若兰暧昧一笑,暖风吹过,一阵芳香,勾魂摄魄。她轻轻的把右手抬起,然后递给我一个月光杯,月光杯里,盛着半杯透明无色无味如水一般的液体,晃动的时候五彩纷呈,七色交替。 我诧异的把杯子接过,若兰,这是什么? 若兰没有说话,又是微然一笑,满面的凄凉与忧伤,晨墨,是酒!把它给喝了。 喝了它,可以长生吗? 不可以!喝了它,你只剩下之前一半的生命。 喝了它,可以快乐吗? 不可以!喝了它,我眼前会一片荒芜,一阵迷茫。 喝了它,可以忘掉所有的疼痛吗? 若兰转过身,背对着我。风儿吹过,我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那种香,千年一现,万世一显。若兰纯白色的衣袖在风中轻轻摇摆,有如一片片难过的落叶,欲坠却留 我用迷离的眼神看了看若兰孤单而落拓的背影,沉默得想要哭泣。 若兰回过头看我的时候,我已经把月光杯里的酒全部喝下——泪流满面的喝下了。若兰淡淡的笑了笑,缓缓的把我抱住,低声细语的说,晨墨,从今之后你不会再有痛苦。 话说完的时候,若兰就消失了。像是一片云,像是一阵烟,像是一个梦 我站在风中,看着夕阳残落,柳枝繁华。整个大漠里,一片血红色的霞光铺满了天与地之间的空隙,黄沙滚滚,暗无天日。我听到远远处响起一阵空灵的萧声,我看到大漠的尽头扬起无尽绝望的白烟。袅袅的萧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余音徘徊于空旷之处,流浪在断肠人之心。白烟过处,撕裂天幕,直冲云霄,了无痕迹。 若兰走了——带走了月光杯,带走了我十几年的风花雪月,带走了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满城风雨。临走之时,若兰对我说,如果有来世,千万不要再走这条路。我茫然一笑,指天问地——难道想要忘记痛苦也是一种错? 若兰是神,我想要见她的时候,她来得很快,而在我想要把她抱住的时候,她消失得更快。 我十岁那年,在梦中第一次看到若兰。那时候的她,笑容迷人,声音甜美,纤纤细手,唇红齿白,柳叶眉,秋波眼,还有曼妙的腰肢,也是一袭素白。我梦到了自己爱上了她,然后若兰躺在我和怀里,温柔可人的望着我的双眸,脉脉含情的说,晨墨,如果有来生,我会嫁给你。 我醒来的时候,我把那一个梦告诉自己身边的人——所有在我身边出现过的人!我对他们说,这世间,有一个女神叫做若兰,我曾抱着她,亲吻她细腻的双眉,如果有来世,她会嫁给我。所有的人都笑了,笑容的背后藏匿着许多的蔑视与鄙然,晨墨,你在做梦吧? 是的是的,我是梦里见到若兰的。我才十岁,却似乎已经懂得了什么叫人间情爱,明白了什么是沧海桑田。 众人看我认真的样子,又是鄙夷的一哂,既然你是在梦里见到她,那你就到梦里娶她吧。 我用力的摇了摇头,认真的说,不行不行,她在梦里说来世才会嫁给我。 没有人再理我,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我疯了。 我是疯了,因为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把梦中若兰的容貌画下,挂在寝屋,没日没夜的观摩。五年之后的一天,若兰又开始在我的梦里出现,她轻启朱唇,晨墨,你在爱我? 我轻轻的点点头,然后张开双手,等着若兰过来给我拥抱。 若兰没有拥抱我,也不让我再拥抱她,只是傻傻的一笑,晨墨,你知道来世是一个什么概念吗? 若兰,我想我是真的爱你,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为什么还要等到来世? 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为什么要在“爱我”前面加上“你想”? 若兰我 若兰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消失了——无影无踪的消失了。我安静的站在奈何桥上,望着桥下细碎的江水,一朵朵涟漪晃荡,宛若夏日里粉色的荷花。 我想告诉若兰,我可以等。就算是等完今生,就算是等到来世! 若兰还没有把月光杯递给我,而我也还没把月光杯里的酒喝下之前,薇子曾经告诉过我说,仙界的酒与凡间的酒其实无多大的区别,在就在于一个醉字。凡间的酒,就算再好,一醉也不出数日。而仙界的酒,一醉,就是十年,就是一生。所以凡间,没有人敢用心去品那仙界的浊物,人间的极品。 我想若兰给我喝下的酒,一定是仙界里最好,最美的一等酒——因为她想让我长醉,因为她害怕看到我的痛苦,因为她害怕我醒过来的时候依然痛不欲生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因为我告诉过她说,想她的日子暗无天日而绝望落拓 喝了仙界的酒,便没有了痛苦,便不识了人世之间的愁与恨,若兰就算走得再远,去得再久,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凡间一瞬,世上一眼。 薇子是我十四岁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正背着包袱在离洛阳城不远的无名山上寻找若兰。无名山虽然离洛阳城不远,但却水秀山清,乔木林立,恶石相向,断崖峭壁无数,险象环生之中,杂草峥嵘之时。曾听传言道,山中草木三千六百二十余种,毒蛇猛兽无尽。可是也正是在如此的险境之中,却有一条大道笔直的指向天峰。我是一个从不走大道的人,因为我总以为,山间小路更能让人心驰神往,而也正是因为我走了小道,所以碰上了薇子。 山路陡险,泥泞难行。也不知是失足还是行路过分急切,薇子摔下了山崖,悬挂于一枯枝朽木之上,随时命丧当场。 薇子是一个奇怪的人,虽然大难临头,死亡当面,却是毫无惧色,既不嚷,也不叫,任由纤细的身子随风飘荡,险象环生。 我站在山路上望了她许久,没有施救,也没有离去。枯枝上的薇子,在看到我的时候嫣然一笑,笑容灿烂而迷人,没有丝毫的恐惧与惆怅,宛若盛夏里一朵绚丽的百合。我回了她一个笑,然后奋力一跃,抓住在风中不停左右摇摆的薇子,左足在山崖间一块凸出的石子上轻轻一点,飘逸的跃回小道,慢慢把薇子放下,姑娘贵姓? 多谢施救。免贵姓扬,单名一个薇字。 木易杨还是耳日阳? 扬州之扬,薇风之薇。 好名! 过奖! 薇子缘何不走大道? 大道是常人所走,而我非常人,故而不走。 既非常人又岂会轻易坠落山崖?我淡然一笑,凝望那张慢慢变红的脸。 常人并非是说武功非常,而是处世观尘之念。 我没有说话,把包袱行李收拾好,背负于身,径直上山。薇子没有跟上,背道而驰,飘然离去。我回过头,神情凝重的望着那一个孤独而纤细的背影,忽而想起了若兰,忽而想起了那张干净的脸蛋。 我把脑袋腾出一个空,记下一张脸,一个身影——薇子,年纪十四左右,面容姣好,洛阳人氏,实名扬薇。少行大道,多走小路。 无名山方圆六百余里,古木丛生,野草萧然。若兰,你在哪里? 我重回洛阳的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一无所有。 一年之后,我把从若兰手中接过月光杯,神情凝重的把杯里的酒喝下,然后在洛阳城北处的烟雨楼里找到薇子,笑容满面的抓住她,薇子,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了痛苦! 薇子后退几步,神情惊异的望着我,晨墨,你怎么会这样? 我笑着,笑得很灿烂,很明丽,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笑,为什么会笑,难道,在喝完月光杯里的酒之后,笑容不过是一个动作,不过是一个扭曲的哭泣? 薇子用力的在我手臂上拧了一下,然后满脸关切的问,晨墨,你疼不疼? 不疼。 薇子又用力的在我脸上甩了一巴掌,可我,淡淡的一笑,调皮的说,薇子,你喜欢我? 薇子脸红起来,眼神迷离而忧伤,谁说我喜欢你?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摸我的脸? 我那是打你。薇子说完,转身离去,背影依然落拓,依然孤独。空气中传过她淡淡而悠扬的语调——晨墨,喝了仙界的酒,你就不会再有痛苦,但你也不会再有感情与知觉。你不识疼,不懂痛,不知情,不明爱,你不过是一具会走的尸体,不过是行尸走肉薇子的声音说到最后,哽咽了。 我站在烟雨楼,所有的一切,恍然如梦。枯黄的树叶数不胜数的在我身边倾斜而下,我轻轻的触摸它们,心里默念,是风儿来了,是风儿来了可是我,却已经感觉不到! 残阳如血,洛阳的风缠绵而回肠荡气。我走在大街上,走在人群之中,想起了若兰,想起了她把月光杯递给我时候倾城倾国的笑,想起了她纤细的腰肢,曼妙的舞步一切,缘起于梦而回归于梦;一切,开始于情却最终无情。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不会怪若兰,不会怪苍天无眼,不会怪薇子离去。如果有来世,如果还有下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我还是这么选,我还会视死如归的把月光杯拿起,在淡淡的微笑之中把杯中的酒给喝下! 洛阳城北街的尽头,是一幢楼。所有有钱的人家都知道这个地方,因为那楼,唤做“醉仙楼”来醉仙楼的人,大多是迷恋女色,一晌贪欢之徒,也有少数风情雅士,坐于楼阁,细赏楼中音律。 我在回头,背对着“醉仙楼”正要离去之时,楼里响起了一曲平沙落雁,琴声萧瑟,悠扬而清澈,宛转而破尘,似要响彻云霄,却又低沉于平原。有万马奔腾之势,更具小桥流水之音。琴声过处,无人喧哗,琴声落时,满城沸腾。 我回过头,看到醉仙楼上,倚卧一男子,面容干净,十指修长,眉宇无刚毅却又见英雄之气,双目无神更显好汉阳刚。一身土灰长袍,却不见失身份,双脚旧鞋却不失礼仪。十指翻飞之处,是无数音律蹒跚而出,我站在那男子身边,如醉如醒,如梦如幻。 一曲终了,我迎上前,笑容满面道,公子可否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那男子乜我一眼,没有言语,然后抚琴而弹,无数音律泉涌而出,宛如采蜜之蜂,又像飘洋之蝶。琴声一时如涛涌,一时像马吟,一时似风吹,一时类鸟鸣。我陶醉其间,不能自已,宛如置身于浩瀚之海,欲罢不能,想却还难。 琴声缓缓落下,我笑将起来,真诚而明丽。那男子早已经满头大汗,我将他轻轻扶起,大声言笑,高山流水,知己难寻。 那男子凝望我一眼,做了一个揖,鄙人姓木,名子。抚琴十年,未得有人识之,今日与公子一见,如见离散万年之好友,恨晚于世间之缘分。 我还了一个礼,木子兄琴声悠扬,缘何不到朝廷做官? 木子淡然一笑,韵律之技,送与知音者,岂是用于保命进财之门? 我宛然一笑,不再言语。漠然之中想起自己已然喝下仙界之酒,早已非凡人之身,更不知人间情仇,世上爱恨。但缘何琴声一起,却依然不能自控,情非得已? 木子笑完,冷眼看着我,似乎公子已非肉体凡身? 依然是肉体凡身,却已然不知世间疼痛,不明尘间情仇! 木子又笑,既为知音,公子肯否帮小弟一忙? 木子兄言重了,你我一见如故,如若小弟能够尽助上一臂之力,定当全力以赴。 杀一个人! 我愣了一愣,突然害怕起来——凡世间的十六年,就算是喝了仙界的酒,又怎能全忘?而此时的我,是真醉了,还是依然醒着? 木子轻抚木琴,低声吟语,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流年旧事亡国恨,昔日宫廷已失真。公子,你无痛无情,别人伤不了你。 我笑将起来,也在木琴上轻抚几下,音律飘渺而无痕,恰似微风拂面。 木子兄,与你一会,我不多言。我是一个相信音律的人,如若死去,来世再会。 公子说哪的话?怎么会死 木子的话说完的时候,我已经暗运轻功飘出好远好远,虽然他没有告诉我说要杀谁,但我已经明白了谁应该在今天死于我剑下——是当今皇上。 皇宫里果然防守严密,我试探几次,依然未能找到下手的机会。甚至有几次翻越,差点就让锦衣侍卫给发现。我躲在离皇上寝宫不远处的屋顶,屏住呼吸打算孤注一掷——生命原来可以如此的轻贱,为了几声迷离的琴,为了一个不识的人 我终于还是让锦衣侍卫给发现,数不胜数的士兵把我围于垓心,团团旋转,而我,在那无尽的人影中渐渐混乱,渐渐迷失。我清晰的知道,喝下若兰送给我的酒,我但不再知疼痛,不再明人间情仇,但我终究是肉体凡身,但我终究只是醉了,虽然那种醉,永生而延绵 我拔出腰间的剑,微微一笑,如青松一般的挺立在人群之中,蔑视一笑,你们一起上吧。 我知道,为了木子,为了那一阵又一阵萧然的琴声,也许我今天,会客死他乡,会在流离失所之中与若兰来世再见。 我相信来世,因为梦中的若兰对我说的话,还时隐时现的在我耳际徘徊:“晨墨,今生无缘,来世再嫁。” 来世终于来了,就在乱剑之下,就在这萧瑟的洛阳城里。 万剑如落叶般在我周身洒落的时候,洛阳城下起了万年不遇的大雪,一片又一片,缠绵而落拓,徘徊而绝望。我淡然一笑,扫了一眼大内侍卫,然后缓缓的把剑收入鞘中,伸出右手,把一瓣雪花接在手中,黯然神伤得想要哭泣——冬天了吗?为什么身着薄袍的我却感觉不到苍凉?为什么我手中的雪慢慢化去的时候我却感觉不到了冷?为什么我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却感觉不到疼痛? 所有的大内侍卫也都把剑收起来,然后背对着我,走了 我黯然一笑,提起真气跃出皇宫,飘然落在洛阳萧瑟而冷清的街道上。没有人相信我依然能身轻如燕的跃出皇宫,更没有人相信我还能活着走出洛阳,因为我已经身中数剑,血流不止,气息微弱。其实他们不知道,把月光杯里的酒喝下之时,我已经感觉不到了人间的悲欢,世间的疼痛,甚至我看到自己缓缓流下的鲜血,依然能够朗笑出声——这是一种死到临头的笑,还是一种希望,一种不屑? 洛阳是我所喜欢的一座城,我不会离弃——就算是死去。因为洛阳城南的烟雨楼下,有一个光洁纯净得如同镜子一般的湖,湖里长满了盛夏里才会绽放的荷花;因为北街尽头的醉仙楼里,有一个叫做木子的人会为我轻轻弹奏一曲高山流水,一曲十面埋伏 天亮了,雪还没有停,我回过头,看到自己走过的路,一片鲜红,一片凄凉。北街的醉仙楼里,依然歌舞升平,游人满地。木子如昨天一般的倚靠在横栏上,静静的看着我一步一颠的蹒跚上楼,面无表情,冷漠而残酷,有如那一瓣又一瓣正在飘落的雪花。 我笑了笑,在木子身边轻轻坐下,拿起桌上的一瓶酒一饮而尽,左臂上的鲜血,止不住的流,整个醉仙楼里,一阵血腥。 木子兄,能否再为我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木子没有说话,轻抚琴弦,右手翻飞,音律凭空而出,充斥着整个房间,逸满了整个洛阳 薇子对我说过,有一些话,言语是无法表达而音律却可以。 高山流水,知音何处觅? 十面埋伏,歌舞几时休? 琴声落定,木子把琴收拾好,一言不发的走出了醉仙楼,消失于茫茫雪色之中,背影苍凉而孤独,落拓而模糊。 薇子把我摇醒的时候,我的灵魂依然让音律所控,而我的肉体,早已经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我软软的靠在薇子的肩头,一股暗香如流水一般绵绵不绝的传到我鼻息之中,有如玫瑰花香一般的沁人心脾,让人心碎。薇子紧紧的抱住我,轻轻的抚摸着那些伤口,声音低沉而混沌,晨墨,疼吗? 我摇了摇头,薇子,我不疼。然后挤出一丝笑,笑容还是那么的灿烂,那么的明丽,只是显得有一些苍白。 薇子转过头,不再让我看到她的脸,我的心,莫名晃动了一下,像是撕裂,又如针扎。 薇子,你疼吗? 薇子一脸茫然,似乎并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我冷笑一阵,又轻轻道,薇子,你心疼吗? 薇子没有说话,快速的跑到门外然后又快速的回到我身边,拉出我的手,然后放上一片雪 一阵冰凉涌入我心头,我抽搐了一下,薇子,我冷 薇子笑了,笑容干净却不再灿烂,明丽之中分明带着一丝忧伤与绝望,晨墨,是木子救了你。 传说之中,一个人如果喝下了一个神赠予月光杯中的酒,便会一醉万年。而得到清醒的唯一方法便是在肉体千疮百孔之时听另外一个神弹奏豪华曲谱 木子是一个神! 而据说,世间所有的神都深居于洛阳城外的无名山中——我想起了为什么自己在寻找若兰之时会在小道上碰到薇子,所有的一切,是缘,还是圆? 薇子救了我,却不知,她又杀了我——满目疮痍之后,谁又还能完好的活于人世之间?更何况,我生为若兰,死之后的来世,便可成亲,如此一来,生有何可恋?! 若兰,今生无缘,来世等我。 我运起内力,鼓起全身热血一齐冲向脑门。在我神情迷乱,眼光涣散,脸色苍白的时候,我紧握着薇子的手,口齿不清的轻声叩问,薇子,你心疼吗? 薇子笑了,笑容宛如撕裂的天空,徘徊着无限的忧伤与绝望,晨墨,我不心疼 我终于闭上了眼睛,满足的闭上了——因为在薇子把话说完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角一滴晶莹的泪 为什么看李敖而不学李敖 写过几个小字贴在网上,无意之中还是让身边的一个朋友给知道了。这下好,寒冬之下的整个城市开始热闹起来,有如过春节,更像是在送殡。熙熙攘攘一片,谈笑辱骂数人。 在红袖呆的时候,许多人给我说过,似我这般的写文,有些类小四的笔风。那时候,我有一些感动流涕——拿小四和我比,这是抬高我,我高兴! 在江西的一些小论坛混的时候,也有过人跟我说,我的手法有着安妮的忧伤与疼痛。听到这样的话时,我没生气,虽然我不喜欢安妮,可是再怎么人家也算一美女!我是一个喜欢美女的人,所以我不生气。 在某一校园网流浪的时候,身边的一朋友把我几篇文字看过,对我流里流气的笑笑,说我的风格有着李敖的一些性子。李敖的性子是什么,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我却欢天喜地,因为李敖虽然是一个糟老头,却也还算当世一英雄,我喜欢! 虽然我知道许多人对我说的话都是好心与关切,但我还是很想对他们说:其实,我并不是小四,安妮或是李敖,但我身上却集了他们的所有风格与优点,只是可惜,现在人的只懂得单纯,却不懂得杂糅。 张九龄的一句诗里如是说: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在听到那些对我的许多评论之时,我也曾试着要改变我的风格,至少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忽而小四,忽而安妮,忽而李敖,了不起就再来一个琼瑶的了。很明显这样下去,我会混得很落魄!因为那样的文字明摆着是忽悠百姓,玩弄感情的雕虫小技而已 双手敲下这些字的时候,其实我已经打定主意了要跟李敖同学学习。 我曾研究过李敖数天,观其书卷无数。后来发现,那厮竟然是靠骂而出名。说到骂字,除了“他妈的”之外,我还想起大陆的一个人,骂功也是特牛逼——王朔。早在中学时代,我就受到过王老先生的思想影响,路上逢人便一句“你丫的,x你妈”结果很惨,记着红牌处分,白榜张贴告之天下百姓,挂着方匾游大街 我说李敖而陈王朔并没有脱题的意思,因为我不过是想让大家明白,王朔这厮,曾用他的几个字,影响了整整一个人!而今天,李敖更是比王朔牛逼千万倍,他用自己的几本书,整整影响了一个球!什么球?地球! 王朔的骂,只是文骂,因为他怕事。而李敖的骂,却是武骂——虽然他也怕事。 王朔的骂,是假骂,因为他怕死。而李敖的骂,是真骂——虽然他也怕死。 王朔的骂,是开怀笑骂,因为他怕得罪人。而李敖的骂,是怒目斥骂——这小老头垂暮之年了,根本就不怕得罪人。 这就是李敖——一个靠骂生活,靠骂赚钱,靠骂娶老婆,靠骂吃饭,靠骂名利双收的小人。 这就是李敖——一个因骂坐牢,因骂树敌,因骂而离婚,因骂失意,因骂而得癌症的枭雄。 这就是我为什么看李敖的书却不学李敖的原因。 李敖的骂,不是随口而来,他得讲证据,得挖历史。那些太远太沉重的东西,我扛不起,所以我只看,看完之后心里痛快,但我不学。 李敖的骂,看似牛逼,其实那老头早已经伤痕累累,半死不活。都半截入土的老头了,七十冒头的时候还不能让自己给闲下来,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算你生平泡了无数的妞,就算你才华横溢,激扬文字,为了大半生的监狱生活谁丫的乐意? 我的明智之举也正在此,李敖你骂,我看着心里痛快。因为我要说的话,你已经代我全权说出。我不陪你骂,因为我一陪你骂,我就没了自由,没有了快乐,我就再也不痛快。 老人 有过一段时间,突然很喜欢手里拿着一瓶可乐站在路边的公交站牌下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看着那些匆匆上车然后又匆匆下车的行人。每当我把一口可乐给喝下的时候,我总会情不自禁的笑出声——他们与我同处在一片天空这下,可是反差却是如此大。是因为我习惯了那一种花着别人的钱的自由,还是因为他们习惯了阳光之下的奔跑? 那一些上公交的车而且神色匆匆的人之中,有许多是老人。在喝可乐开始之时的几天,一般而言,能够吸引我目光的,仅仅是那一些穿着万紫千红的漂亮女孩。许多天之后,阳光开始变得毒辣而没有人性,而我也在那些闪烁着阳光的女孩身上找不到任何的性欲之时,我把眼光放在了那些神色依旧匆匆却又步履艰难的老人身上! 他们大多是耄耄老人,那一种老,已经不再是我的眼睛所能接受的。粗糙的皮肤,干裂的嘴唇,浑浊的眼睛,瘦小的身躯,像是一抹快要下山的夕阳,摇摇曳曳的晃荡在山与山的凹陷处,久久不肯落下。 许多时候,当我看到他们并且他们的行动能够引起我的注意之时,我就会跟在他们的身上,悄无声息的也上了车,然后坐在他们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那是一份极好的景致或味美的晚餐。 之所以坐在他们的身边,并不是因为我想从他们的身上得到一点什么东西。甚至可以说,我坐在他们的身边,无形之中,已经是对他们的一种恩惠!因为那些眼睛常常莫名含着浑浊泪水的老人身上都已经看不出任何一丝活着的气息,而似乎,他们也已经不再需要那一些气息!但当我很认真,很执著的坐在他们身边,他们就能感受到我的光环,感受到我生生不息,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气息。于是他们身边的人,于是整车的人,都能够很清楚的明白,那些眼中无光,呼吸缓慢,动作迟钝的人还活着! 没有人会真正的去看那些浑浊的眼睛,可是我看了——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瞬,暂时的一瞟。 其实,我不过是想看看自己老去了之后会怎么样。会不会如他们一样,双目无神,四肢麻木! 那些浑浊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了对生活的渴望,似乎在几年,几十年的拼抢奋斗之中,他们失去了对生活的期盼,对目标的执著,对人生的依恋。当一天之中的第一缕阳光铺洒在大地之即,他们想到的也许不会再是希望,而是,今朝的活与明日的死,想到的是怎么去挪动已经埋入黄土地的两条不听使的双脚。 那是一批饱经战争的群体,那是一代曾经热火朝天,奋不顾身为整个中国进步做出巨大贡献的一代。而他们,在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进我们生活的时候,却又时常会出现上了公交没人让坐,走进超市遭人嫌弃的一代。 我们年轻的一代让他们失望了,带着无限希望而升空的阳光在他们的眼里也是如此的生无可恋。 坐在那些迟暮老人之中,我时常会很安静的听着他们把话说完。可是他们在垂垂老去死去的那一刻,说得最多的便是:“当年我没死在日本鬼子的枪杆子下,今天还倒怕了你来了?”是否听到这样一句话的时候,我应该站出来为我们这一代只会看美女,只会吃啃德鸡,只会喝百事可乐,只会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灯红酒绿的年轻人嘲笑那些不识时务,不懂电脑,肮脏迂腐,笑容僵硬的老头子老太婆们——倚老卖老? 那些脱离了日本鬼子皮鞭的壮年男子,那些从日本鬼子生殖器下躲过一劫的美貌女子,在许多年之后,看到了让自己绝望的一代。是否,我们就是当年的日本鬼子或比当年的日本鬼子更甚? 国人的素质也许并不是我一个小辈能站出来发指的,但是否我们已经失去了血性,失去了龙的传人几代几百代传下来的高尚情操?每一个城市拔地而起的酒楼,到处亮起的红灯区,是经济的发展,还是一整代人的堕落与颓废? 老人上车了,我们微笑着把头扭向车窗。街道的角落几个以为他人擦鞋为生的老人在年轻的城管面前就如一只正在做实验的小白鼠,荒唐的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围在一旁的看客,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丑陋而撕裂! 什么时候,我们能够真正的让笑容灿烂的挂在那些垂垂死去的老人脸上;什么时候,在我们还没有成为老人之前的老人能够不再说那一句让我感觉心疼的话;什么时候,我们这一代人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动作能够如春风一般的让老人们感觉到亲切,和善? 偶像 当我身边的朋友开始玩魔兽的时候,我还在安静的看着一些煽情的小说。于是,在我的世界里,有着许许多多诸如小四,安妮宝贝,余秋雨或是李敖这样的名字。我曾深深的喜欢着那一些名字,喜欢那些名字之后一个又一个善良而可爱的人。虽然大多时候我明白,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不过是一个人走在太阳之下的影子 开始玩魔兽的第三个月,我的世界里,多了一些与文学无关的名字——moon,grubby,小t当然,还有sky!看到sky,我想到的首先是天空,因为一般来说,天空在我的世界里,除了明丽,晴朗之外,还总会不时的浮现一些哀伤与绝望,而我的世界里,是存在着过多的绝望与失落的。 我曾在红袖上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fly。sky。cry,写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那时候,天黑黑,风冷冷,我拉开窗帘,站在窗口,心情愉快却又寒冷!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取那样文章的题目,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把sky这三个很简单的字母放在了题目的中间,那是一种无意,还是一种冥冥之中的上天注定? 淡淡的一笑之后,我看到凌晨的天空还是那么的让人害怕,让人感觉寒冷! 许多天之后,wcg来了,无意之中把qq直播打开,看到了一个披着五星红旗站在灿烂舞台上一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男孩子——他叫李晓峰,一个笑容明丽,平凡而努力的sky。那时候,sky的头上,已经不再是一片天,因为他自己,就已经是天空! sky在我的世界里出现偶然而擦肩而过,wcg之后,我淡忘了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 常年喝着百事可乐,常年看着许许多多的人从我身边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我想我是一个不介意自己本身之外其它一些东西的人。然后我打开电脑,双击魔兽,用自己的思想体验着阿尔萨斯左手提着霜之哀伤的绝望与落拓! 暑期里找了一份工作,碰到一个改变我思想的女孩,年纪比我还小一些,然后我亲热的叫她阿姨——那是我对大众女孩子的暧昧的称号。 阿姨是有偶像的——周杰伦。 当她把她的偶像告诉我的时候,我淡淡的笑了笑,问她:“为什么要有偶像。”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仅仅是喜欢。” 我突然害怕起来,自己已经长得这么大,却似乎还没有学会去崇拜一个人。然后又想起李敖说过的一句话:“我要是佩服谁我就自己照镜子。”也许吧,我已经自闭然后自恋到了一种让人感觉到心疼的地步,我告诉自己说要改过来,得找一个能给自己带来真正希望的偶像。 大脑狠狠的翻天覆地,在许许多多的姓名之中,我选择了天空——sky! 那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没有为什么,没有理由!如果非要加上一些什么,我想那便是一种精神。而从此之后,sky努力,还有不屈不挠,永不言败的精神将会深深的融入到我的思想当中,融入到许许多多喜欢魔兽,关心sky的人的思想当中,影响着一个人,影响着一代人! 我依稀的记得sky淡雅的笑脸;依稀的记得sky轻轻的举起右手然后做出必胜手式的自信;依稀的记得sky做出v字手式之后孤独但勇敢的背影;依稀的记得在一场惨烈的战役中,sky拉出家里所有能够战斗的力量孤注一掷时候严肃的表情!当地上躺着无数的尸体之后,他强硬的对手无奈的打出gg,炫丽的舞台上,sky坚强而微笑的站在风中,而我,面对着那一份精神还有天空之中依然在无尽徘徊的亡灵,悄悄的动容 生活之中,李晓峰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魔兽的世界之中,sky却是一个王者。一个人之所以能成为王者,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拥有王者之相,而是因为他有着王者的气质还有做王者的能力! 我想我不会是另一个sky,但至少在我的生活之中,我不会再cry,而只有fly! 依稀之中,我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写下fly。sky。cry这一篇文章。 李晓峰,我的sky,我的天空,看到你,不会再有悲伤! 读《风华绝代》 看金庸的书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但回忆起书中的人物,却又如昨夜一梦,身边一人。 我想我在这一个时候写书评,评的已经不是心似双丝网这一名写手!因为从他的好几部作品之中,我们已经能看出作者的写作水平——不敢说整个红袖之上无人能及,但过之的却是少之又少吧。 风华绝代之中,讲的是一少年。因为是少年,所以才风华。看过此文的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绝对不会将那一少年给忘记的!因为我们年少的时候都有着一个想要做侠客的梦,而心似双丝网,却又用他的双手,一笔一笔的把我们的梦放在了一个与我们原本素不相识而豪情万丈的人身上。 风华,就是我们,要我们忘记自己,我们做不到! 作品之中的每一个章节,都能带给我们无限的快乐与惊喜。当我把鼠标放在“下一章”之上就要点击之际,我感觉到了生平从未有过的一种奇妙感觉,那是一种冲动,是一种畅快,是一种从容,是一种期待! 我想,所有的读者会和我一样,期待着风华在新的一章里,以一种让人惊叹的身影出现。 笑容翩翩,踌躇满志,意志风发,风华正茂。那一切,不是我们,但我们却梦以为那就是我们。由此可见,作者笔法之奇异,文字功底之深厚,眼光之别出心裁,思想之独树一帜。 还想要说的是,操作风华,让风华活生生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常年病痛在身却坚持不懈耕耘于文字事业的男人。 风华带给我们快乐,带给我们希望,带给我们幸福的时候,我的心,微微疼过——为风华努力的奔跑,为风华灿然的一笑!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等待,期待作者让风华的再次一笑 汤 冬天 下班 公车 三分半钟的步行 开门 亮着昏黄而温暖灯光的房间 外套挂好 里屋传出细小娇柔的声音 厨房有汤 我心头颤抖 这个冬天真的很冷 可是有这汤 可以熬过 相片 一年前的相片 我拿起 轻轻抚摸 阳光灿烂 打在流动的时光线上 尘土飞扬 归落于浑厚而龟裂的水泥地 我站在相片里 笑容满面 童真未泯 偶尔摸到额头 感觉到如沟如壑的皱纹 我知道 我在变老 我站在相片前 面容呆滞 老态龙钟 变老 原来可以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