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飞歌文集》 我父亲和他的兄弟 先说大伯。 大伯今年五十六岁,他们兄弟中最小的是我是四叔,才三十来岁,大伯的大儿子比四叔都大。这不奇怪,那个时候我们国家还没实行计划生育,倘若要在在苏联,我的奶奶一定会成为“英雄母亲” 小的时候,我跟着母亲住在乡下,房子是爷爷奶奶给他的儿子置办的。农村的习俗,儿子结婚,上一辈总是要给他一套房子的,无论建得怎么样。大伯家的房和我家的房子连在一起,中间的堂屋是公用的。 我记得事的时候,大伯就是我们那个队的队长了,算得上是村委,附近哪家有什么事情总要找上他,像夫妻吵架他都要过问,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却不在乎。大伯有一手绝活,那就是吹唢呐。所以,一般村里哪家有红白喜事一定得请他,并不仅仅是看在他大小是个官的份上,而是请他吹唢呐。一般说来,吹唢呐都是两个人,而大伯和村里也是一个老唢呐是金牌搭档。那种阵势我见过,两个人往堂屋里边上的桌子旁一坐,眼光一接触,心里都有数了,一个人先吹起来,另一个人就天衣无缝地接上去,配合得恰倒好处。曲调也是花样百出,他们吹唢呐也不用谱,凭的都是记忆,时间一长就成了惯性,就像某些书中描绘的武林高手那样,一个词:心随意动。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吹奏的曲子名字是什么,我问大伯,他也不知道,说都是上一辈传下来的,谁知道呢?除了吹唢呐,还有吹大号。每当有重要宾客来的时候,大伯会从墙上取下号来,伸长了,喇叭朝着大门,深吸一口气,抵住号嘴缓慢地吐气,大号便响起来。先是小声,慢慢变大,中间抑扬顿挫的,一口气放完就该是高潮了。这时候,大伯紧接着再吸一口气,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吐完,那号声就震耳欲聋了。我仔细地观察,觉得真的是一门艺术了。他们也不要求有什么报酬,但主人家总会在他们走的时候每人塞一条猪腿什么的以作答谢。现在,大伯的大儿子也跟着他父亲学起了吹唢呐,也算是子承父业,好久都不回老家了,大哥应该满师了吧。 大哥和二哥都结婚了,像爷爷一样,大伯为他俩修建了房子,跟他和我父亲的房子一样款式。而轮到三哥就麻烦了,虽然结了婚,但只能和大伯住在一起了,大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四哥和五哥都在广东打工,如果某一天回来成家立业,恐怕够他喝几壶的了。 我父亲在机关工作,大伯有什么事情找到他,而有的恰恰是他办不到的,只能拒绝了。大伯不理解,有时候说几句“两家话”意思是怪父亲。父亲倒不说什么,他从读书就在外面,一年难得回几次家。而母亲和我呆在乡下有六年多的时间,或多或少让大伯“另眼相看”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大伯常常对母亲说,太学(父亲名字)六岁那年吃杏子,杏仁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家,还是我伸手把杏仁给抠出来,不然—— 再说我父亲。 父亲四十有四,你也许要问了,为什么和大伯相差那么大呢?因为我还有两个姑姑,都比父亲大比大伯小,还应该有个二伯的,但不幸夭折了。 可能在他们四兄弟中,我奶奶最愿意提起的就是父亲了,只有他在政府工作。但据我父亲讲,小时候,我的爷爷他的老子是不赞成他读书的,幸而奶奶说了句公道话,就让他读吧,等哪天他不想读了,自己会回来的。但父亲却没有回去,读着读着就读出名堂来了,考上了县里的师范学校。那时候的师范学校一年只要十来块学费,每个月国家还给学生补贴。一年的补贴加起来远远超过了学费,这是计划经济的好处,像父亲他们就沾光了。父亲毕业后先是一名民办教师,不几年就转成公办,正二八经一名吃公家饭的国家干部了。教了三五年书,父亲就转业到政府里,当过几年武装部长,我看过那时候他的戎装相,觉得蛮帅气的。紧接着再转业,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一直就干到现在。 父亲尝到了知识的甜头,对我们兄妹俩的学习就督促得紧了。每当我抱怨学习困难的时候,他就忆苦思甜了:当初我们读书是什么条件?你是没经历过,一年到头穿草鞋,帆布包一背就是六年。衣服是你爷爷奶奶的衣服改的,我到师范才穿上的确良(衣服),第一双皮鞋也是工作后才穿上的。你苦,也不想想我有多苦。父亲这么一说,我就哑口无言了。是的,我的确不能跟他比,他凭着自己的勤奋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尽管他是被逼的,但总的来说,他走上了一条和他的父辈他的兄弟不同的道路,也值得让某些人羡慕的。 父亲每年过年都回老家,挈妇将雏的。前年奶奶八十大寿的时候,她的儿女们为她实实在在庆贺了一番,其中父亲单位的“国家干部”都去了,我知道,奶奶心里一定非常高兴的。 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当然,这是他在教育我的时候说的。高中毕业那年,我想考军校,但因为近视未能录取。看到其他人因为走后门即使戴上眼镜也走进了军校的大门,我很不服气,说,我不能上分数线,那是我的错,但我上去了,你却不能送我去,那只能说明你没有能力。父亲倒是干脆,也不逃避,说,是的,我的确没有这个能力,我承认。每条路都得有人去走,看你走哪一条。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为什么非要考军校呢?读一般大学不也一样吗?刘少奇说“读书做官”我没能当上官,但我至少不愁温饱吧,不像你大伯在家辛苦劳动一年还得盘算收成,我很轻松。压力有,你们兄妹,不怕送不起,就怕你们考不起。我理屈词穷,后来通知书来了,我乖乖地带着他的嘱咐来到大学。 父亲也常拿“农民的儿子”自居,甚至把我也当成农民的儿子(其时我已随他成为城市人口)。他觉得自己能够“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似乎有种“知足常乐”的味道。现在,他的儿子即将大学毕业,女儿也将参加高考。我不知道自己将要走哪条路,就像当初他考上师范时不知道二十年后自己会是一名警察,但有一点,无论我怎么走,他在奋斗中的点点滴滴都见伴随着我,无论好与坏,成功,或者失败。 再说三叔。 叫他三叔,自然比父亲小了,但他却比父亲先一步结婚,所以他的儿子比我都大一岁。怎么说呢?三叔,就像父亲一样,两个人都在老大与老幺(农村对最后一个孩子的叫法)之间。但比起父亲来,他就吃亏许多,他分到的房子显然比父亲要小,父亲跟大伯是一个级别的。拿现在的话说吧,我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厅,他分到的却是两室一厅,而这个“厅”更是小了许多,没办法,谁叫他是老三呢? 三叔也有一个本领:砌墙。一把瓦刀行遍天下。砌墙只是书面说法,我们通俗叫作“修房子”而修房子并不是“砌墙”所能涵盖的,它包括打地基,之后才是砌墙,最后还要封顶(农村叫“搭板”)。显然,这是大伯吹唢呐不能及的,这大概是三叔家比大伯家殷实的原因吧。三叔可以说是建筑行里的状元了,前提是在我们那。他的这一手技艺是跟他的连襟学的。我们那的农村开始推行沼气照明,得修沼气池。三叔成为首批培训的技工之一。划地建池都得叫上他。当然,报酬也是丰富的,要修池子的人家对他们是好酒好肉的招待。三叔早就鸟枪换炮了,腰里别一个品牌手机,卷尺随身携带。毛主席的战士是“哪里需要哪里走,打起被包就出发”我的三叔则是“哪里需要哪里走,拿起瓦刀就出发” 三叔多半时间在外面,家里事无巨细都交给了三娘,三娘是个贤惠的女人,从来都不会对丈夫有所微词。她知道丈夫并不是逃避责任,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在外面挣钱,也是为这个家庭着想的。 在我读高一的时候,三叔家就建起了一座房子,两边对称,我心里暗笑。三叔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想他也在学着他的父辈为儿子置办家产吧。但由于有我父亲的例子,他也知道知识的重要,总是叫儿女好好学习,将来别像他那样风里雨里的来去。可惜的是,他的一个儿子和女儿都辍学打工去了,另一个儿子也该高中毕业了。 虽然父亲是市民,但也从爷爷那分到些田土,我和母亲在家时,栽种的事情自然由母亲来做,但我们举家搬到城里后,情况就变了,留下的田土怎么办?通过协商,父亲就把它们交给了三叔,田里的收成归我们,土里的收成归他们。后来三叔干上建筑这一行后时间分配不过来,就不想种了。父亲说,不种也可以,就让它长草吧。那是多好的田多好的土啊,没办法,三叔和三娘咬牙撑了下来,那些田土里自始至终都长着人们赖以生存的粮食。 最后说说四叔。 在四叔身上,有着太多的传奇色彩。四叔身高一米八,又有一张酷酷的脸,典型的美男子,但他却过早地结了婚。他的婚姻是被逼迫的。当时四叔正读高中,马上就要毕业考大学,成绩也是呱呱叫。但命运却与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爷爷偏偏要拉他回去完婚。那个时候四叔还不到二十,他是哭着回去的,从这里可以看出来,我的爷爷那一辈人对知识分子的蔑视。当时我父亲还在教民办,工资仅够养家糊口。对于这桩典型的包办婚姻,我的父亲是坚决反对的,但可惜那几天他正在地区学习,回来那天正是四叔的“大喜之日”在路上,有人对他说,太学你不喝你弟的喜酒在这里干什么?父亲大惊,问明原委,骑着自行车飞也似的往家里赶,在离家不远的田埂上,他听到了代表喜庆的吹吹打打。父亲长叹一声,为时已晚。我不知道他当时是否流泪了,但要换作是我,一定会心酸无比。一棵好苗子就这样废了。父亲后来说四叔,你怎么不跑呢?躲到亲戚家里等我回来就好说了。父亲挺后悔的。还有一点,在四叔的婚礼上,吹唢呐的正是大伯和他的黄金搭档。 既然生米煮成了熟饭,四叔也只好顺从了。但人才毕竟是人才,不可能安于现状守着家里的几分薄天的。在他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不久,四叔就南下打工去了。后来母亲对我说,幸亏四娘给他生的是儿子,不然早就离了。 在农村,父亲最宠爱的就是幺儿子了,爷爷过逝后,奶奶就和四叔家生活在一起,这也农村的习俗。应该说,他们四兄弟都是孝顺的,其中尤四叔为甚。四叔就想不明白,他的二哥都没被逼婚,却轮到自己,为什么母亲不说句话呢?我所认为的情况是这样的,我的爷爷在四叔结婚不久就去世了,他也许是想在自己生前能看到自己的儿子都能成家立业吧。 关于四叔在广东的遭遇,他偶尔也对我提起。他流落过街头,当过搬运工,进过玩具厂前景逐渐明朗,最后他在在一家灯具厂当了一名模具工。打模具,实际就是画图。四叔是高中生,有一定的几何功底,干到后来得心应手,全场厂的灯具都是根据他的图纸生产出来的。不知怎地,老板给他的工资却比较少,后来他就跳槽了,干了几年仍不满足,想要单干,但资金成了问题。于是,他又东挪西借的凑了几万块2办了个小厂。在广东那地方,每天注册几百个厂子,但倒闭的也差不多四叔的第一批产品买得不错,但资金却没有收转,厂子就垮了,老板的瘾都没过足。在后来的一年里,他天南海北地跑,目的就是要帐。 可以说,四叔是个资深的打工者了,大伯家的三儿子和四儿子还有三叔就是他带出去的。不知道他能否混出名堂来,但他看到大伯的幺儿在广东有些游手好闲的模样,劝他说:你不要整天想着吃喝玩乐,广东再好,迟早你都要回去的。那时候,你有什么,还能干什么呢? 去年回家,听母亲说四叔回来过一次,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明目张胆地在他身边。四娘是个不幸的女人。 我的老师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我的老师,但她更是我的母亲。 ——题记 在我五岁以前,我和你一直生活在乡下,每天劳作于田间地头,父亲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我六岁读一年级,父亲给你在一个叫牧羊岭的地方找了一份工作,当代课老师,教小学一年级语文。所以,你就成了我的老师。 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很听话,但真要我老老实实地端坐在一节课有四十五分钟的课堂上,我还是受不了的。在我们那里,农村的娃儿都不上幼儿园,读小学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你按部就班地教给下面一群小子拼音知识,而“a、o、e”是你在我有了思维后就教给我的。要我再学,实在是一种折磨,味同嚼烛。但我却没能成为例外,你对我的要求比任何人都严厉。记得有一次上课,我自恃学得好,加之无聊,就把书卷成望远镜的样子往黑板上看。正在得意的时候,头上早着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只见你恶狠狠地盯着我看,我赶紧坐好。事情还没完,回去后,你就拿着那跟让我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的竹根鞭狠狠地把我教训了一顿,从那以后,我在课堂上再也不敢做其他。 那时候,我的妹妹已经有两岁了。牧羊岭小学离家比较远,通常情况是这样的,每天天还没亮,你就把我叫醒了,洗漱后,你就背着妹妹牵着我往回走。往学校的路不好走,沟沟坎坎的,还要经过一条大河,一片森林,要花上一个多小时。中午不回家,在一家姓周的人家吃饭,下午上完课后,我们才又回家。这种生活周而复始,我当时很厌烦,正好我们吃饭那家有个小孩跟我一般大,我也跟他混得熟溜溜的,就要求晚上就住在他家。但你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拉上我。长大后,偶尔一次,我跟你说起这件事。你笑了,说,你以为我想你受苦吗?回去经过那片森林,我感到害怕,有你在身边,我才感觉好点。我当时听了,觉得很自豪,我那么小的时候,你就把我当成男子汉了。后来,学校给我们安排了住处,才使我们免却了奔波的烦恼。我和周家的小孩在一起的时间便多了起来,经常玩四角板,制弹弓打鸟。回想起来,那恐怕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了。那是在黄瓜熟了的季节,我们便常常出去偷瓜吃,当然,这都不能让你知道的。但夜路走多了是要撞鬼的,终于有一次,我们被瓜地主人抓了个正着,他告诉了你。你来领我们的时候,那主人说,吃几个黄瓜倒无所谓,只是不该把蔓儿也给扯下来呀。你赔着笑脸把我们带走了。到了周家,你用粉笔在台阶上划出了一个圈,让我们站进去,谁敢走出来就打谁。结果我们谁都不敢动,直到晚饭时才让我们出来。你没说什么,这种无声的教育有了成效。我们后来虽然仍去偷黄瓜西红柿之类的,却再也不搞破坏连根端了。你是教书的,很清楚好玩是孩子的天性。 你只是代课老师,就是在文件上被称为“民办教师”的。民转公(公办教师)是每一个民办老师都在想的,你也不例外。民转公是要通过考试的,每年举行一次。你每次都很认真的准备,但每次都榜上无名。每当看到你愁眉苦脸时,我总是不解。你就对我说,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到政府里当个官。长大后我明白了,办很多事情都是得拉关系走后门的,但我想我恐怕会让你失望了,因为你告诉我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城实的人。但你又告诉我,当官也可以做一个正直的官,一个诚实的官。尽管转不了正,但你仍是认认真真地备你的课,教你的书。你说,乡亲们把孩子送到学校来,那是信任我们,我们不能敷衍了事,误人子弟。 我读三年级时,我们村里也办了小学,请你回去教书,你放下牧羊岭这边的事回去了。当时村小学只有三个老师。校长是公办老师,是乡教办派来的,另外一个也和你一样,是个民办老师。我继续当你的学生。呆了一年,父亲为你联系到乡里的幼儿园,你考虑再三,还是去了。你说,到了乡里会方便点,但更重要的是为我们兄妹俩。妹妹比我厉害,四岁就读一年级了,这都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结果。可以说,你也是妹妹的老师,我们兄妹都转到乡小学读书。 我读六年级的时候,父亲终于调回来跟我们一起。真是好笑,我总是觉得父亲是个陌生人,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而小学毕业后,我考上了县城里的初中,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更加地少。我从初一到高三都是一个人住在城里。初一时我才十二岁,实在是太小了,你一有空闲,总要来看我。幸好,我一个星期还是有两天可以回家的。 很抱歉,远离了你们,我就变了。你们终究不放心,把我放在亲戚家里。那时候是初二,我交友不慎,跟着几个猪朋狗友玩上了电子游戏,一发不可收拾。你对我要求很严,一个星期只给我几块零花钱,我全都把它们丢到电游里了。那远远满足不了我,怎么办呢?我堕落了,把肮脏的手伸向了寄住的那家亲戚。一次、两次、三次、、终于,我被发现了,亲戚通知了你们。这与偷黄瓜不能同日而语了。那天在亲戚家里,父亲为了显示其家法严厉,当众对我使用暴力。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补充一下,父亲是一名警察,自己的儿子却是个小偷,这是什么心情?他首先用那个竹棍,只一下就裂了,可以想象是什么力道。我没哭,尽管是那么的疼。看着旁边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我都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竹棍坏了,父亲又换了拖把。把布撸去后,又要向我开火。我闭上眼,啪地一声,身上却不疼,怎么回事呢?睁开眼,就看见你的手。你说,别打了,你想打死他吗?然后,我看见了你眼里的泪水。低下头,看见你手上为我挡那一棒的地方,已经青了,肿了。顿时,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我哭了,你紧紧抱住我,我们哭成一团。从亲戚家里搬出来,我就变了,当然,肯定是变好了。我和那些所谓朋友断绝了来往,认真地学习。但遗憾的是,荒废了那么久的功课却没能补上来,我最终名落孙山,只考上了县城里一所普通高中,你一定很失望了。 读高中时,我一直和表哥在一起。表哥也曾反过错误,父亲不放心,说你就不怕他们一起再干坏事吗?但你还是让我们在一起,你了解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再回到从前了。果真,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表哥都没做过什么坏事。高三的时候,父亲调入县城,你也跟着放弃了工作,因为你还是个民办老师。你说本来可以转正的,但父亲不去走后门,拉关系。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他是在装,还是真的就是马大哈。但,真要你低声下气地求别人,你能做到吗? 高考,我失败了。你鼓励我不要灰心,从头再来。后来,我考上大学,你又开始担心远在北国的儿子能否受得了那里的低温。你放心吧,我一直都很好,我会好好学习,等工作了,你也不用再为我担心了。对了,还有妹妹,看来还得担忧几年。 我知道你为自己曾是你们村里的第一个高中生而自豪,二十多年后,你又为自己的儿子是老家的第一个大学生而自豪。一说起我,你总有说不出的话。 说到这里,我还想说一件事,这是上次回家碰到周家那个曾经的伙伴说的,是一件有损你们教师形象的事情。我也依稀记得,只是现在才知道结尾。你也一定记得,我那回吃鸭肉。鸭子是那个老师提来的。当时你得知鸭子是乡亲的,便要求放回去。但那个老师说鸭子已经死了,捂死的。不好向人家交代,丢了又可惜,整来吃算了。当时又有好几个老师附和,你又才和他们“同流合污”了。我知道的结尾是这样的:尽管那个老师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还是被人家发现了。人家却没有来算帐,说,他们老师辛辛苦苦地教我们娃儿,太累了,不就是一只鸭子吗?让他们补补身体也好,我还想再给他们拎几只去,只是怕他们不好意思。 我的伙伴说,乡亲都知道这事,只有你们所有的老师都蒙在鼓里。 那年那月那些事儿 故事从我升高中开始。 我们那个县城没有重点高中,邻县有,每年都在我们那里招生,但名额有限,能考上的可以说是精英中的佼佼者,很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就忝列其中。但我却没有去读,我对老爸说,反正一中招重高生不交学费,可以为你省点钱。他默许了。我没有告诉他的是我留下来的真正原因。我不敢,因为这个原因是,杰没能考上重中,只差了一分,被一中录了。我和杰同学了三年,毫不隐瞒地说,我一直都在暗脸她,但直到现在,你才仅仅是第三个知道的,为什么是第三个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去一中报到的时候才知道重点班有两个,我又不安起来,谁知道能不能跟杰再分到一起呢?终于,有惊无险,我在二班的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 应该说,杰是那种比较引人注目的女孩。二班虎踞龙盘,人才济济,全班八十号人,有三分之一是考上重高后留下来的,这都是一中的政策做致。一中在我们那里还是有点实力的,但办学水平就是上不去,于是花了大力气吸引人才,其中就是考上重高的学生可以免费就读,住宿。因为差了一分,杰不能享受某些优惠,看得出来,她很不满,于是很努力的学习,而对于其他的东西不感兴趣。一进高中,就有人追她,她当众把那封所谓情书撕得粉碎。从那以后,更多的人就像我那样只能暗恋她了,但没有人比我痴情,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没有。对于的她的这种表现,我很高兴,因为我不必担心她会成为别人的女朋友,在我“下手”之前。 我和她是好朋友,常常在一起学习,互相探讨问题,能够和她这样近距离接触,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我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为我怕一旦我说出了我的感情,她会像对付那个追求者那样对付我,真要那样的话,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从一开始我的英语成绩就不好,而她却是英语老师的宠儿,这倒也罢了。让我不爽的是,那个英语老师是个男的,不修边幅,看起来个性十足。基本上每节课他都要提问杰,在我看来,他就是色,所以我对他很不感冒,恨屋及乌,本来对abc就很敏感,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我的英语成绩在千丈之下再落千丈。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的理科还算不错,和她在一起,只有在数理化上我才能找到自信。她总是说,你得抓紧英语了,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但我搜寻了记忆,似乎从来没有跟她探讨过有关英语的东西。 我没敢跟杰说喜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读初二时追过另一个女生,而那个女生和她的关系很好。我追那个女生,并不是因为喜欢,只是顺应潮流,在一个死党的怂恿下,我写了一首诗,什么内容想不起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属于“为赋新‘诗’强说‘爱’”的那一类。在意识到其实我喜欢的是她以后我很后悔,因为她和那个女生是同桌,并且那首诗是通过她传给那个女生的。我想她一定看见了。如果我再说喜欢她,她会不会以为我是个喜新厌旧的花花公子呢?虽然我和那个女生已无瓜葛。总之,能与她说几句话,我就觉得可以了,暂时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在没分文理之前,我的历史老师学得还不错。历史老师很器重我,后来我选了理,她还十分惋惜,说可惜了一块好材料。我想,如果当初我学的是文,有朝一日成为一个史学家也说不定。但这只是假设,我铁了心地学理是因为杰也学理。在初冬时节,我才穿着衬衣,历史老师就近乎心疼地说,张腾飞,你得多穿点,冻坏了怎么办?我一笑说,我扛得住,不冷。然后我行我素。而那天杰也对我说,你这样下去,会把身体搞坏的。回去以后我就穿上了外套,因为我觉得杰是关心我才会说出那句话的。我和她的关系比较密切,很多人都把我当成了情敌,我倒真希望是。我一直没向她表白就像我一直没有告诉过她我曾为了她打了一架。那次是我在送她回家后再回去的路上发生的,两个小流氓拦住我“警告”我少和她来往,我知道他们是某人“请”的,某人是谁,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是对那两小流氓说,选择跟谁交往是我的权利,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我想走,两流氓不让,于是我们就动手了。最后,还是老爸的同事制止了这场流血事件,流血的不是我,是其中一小流氓,我也受了伤,只不过是轻微的内伤,在打架后的半个月里,我的肋骨都疼着。老爸闻讯把我从派出所领出来,那两个小流氓则领到半个月的拘留。老爸问我,你认识安某吗?我说认识,同班同学。老爸又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我想了想说没呀,平时都不怎么说话。老爸说你别跟老子扯,没有矛盾他怎么叫人来打你?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是狗日的安某追杰未果而迁怒于我。后来,我一见安某便怒目而视,小子却怕了我,躲着走,我还真希望与他干上一架。 这这种波澜不惊的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高三。那年学校开运动会,我报名参加了三级跳远。而杰则因为写作好被“任命”为通讯员。三级跳比赛那天,她在场。我说你赶紧打好腹稿,我呆会儿肯定拿个奖。她说,我早就打好了,只等你拿第一了。我听了不禁心虚,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死命令。我很顺利地通过了初赛,紧接着是复赛。每次我都使劲地跳,我觉得自己尽力了。结果下来却不如她所说,我只得了第二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却淡淡一笑说,其实你才是第一名,那个第一名我见过,不是一中的,是别人请的。我才放心,因为我没有丢脸。不一会儿,关于我获奖的那篇她写的消息在校广播站发了。 我想不起高三是怎么过来的,感觉不像别人说的那样紧张,一晃而过。高考前夜,我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你一定考得好。她说你也一样啊。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我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睡着,我一直在考虑是否应该向她摊牌。尽管失眠了,第二天我的精神依然倍儿棒,发挥得也不错。但下午就不行了,考的是数学,那些题型我见都没见过。一出考场就听到满是抱怨声。其实难,对学生来是或都是一样的,但我却一时没有想到这些,所以没有端正好心态,直接影响了英语和理综的发挥。一考完,我就知道没有资格再跟她说什么了。当天晚上,我们几个玩得好的打了一个通宵的扑克,接着睡了两天两夜。看到这里,你是否在想,杰在这段时间里都干了些什么。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你认为她在找我的话,那么对不起,你想错了。 高考过后,我与杰未曾谋面,后来知道她考上了四川的一所重点大学,我就自卑了。因为我考上的是只是一个普通本科而已。我没有勇气再向高考发起冲击了,来到了大学开始了新的生活。我们的班长在网上创建了一个班级,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加入。我心想,杰会在吗?一上去,果真就看见了她,一查资料,知道了她的电话号码。当我颤抖着手拨通了电话,杰那熟悉的声音又在我耳畔响起来。我问你知道我是谁吗?她说听不出来。我说你猜猜。杰猜了两次才说出我的名字,我有些怅然,但她知道是我后,似乎又很高兴。这一次打电话,仅仅是问好。第二次给她打电话,在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我终于说出了那句酝酿已久的话。我说,杰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在喜欢你。她愣了一下,笑了,说,张腾飞你开什么玩笑?我没有笑,郑重地说,真的,杰,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说完这句话我就沉默了,她也沉默了好久才说,对不起,张腾飞,我想我们不合适。真的对不起,再见吧。 杰挂掉电话后,我的室友后来说我拿着话筒在窗前站了一个多小时。 后来杰又给我打了一次电话,我直直地问她是基于什么想法。她说我也不想失去一个朋友。我淡淡一笑知道再无希望,于是衷心地祝她好。之后,我给她写了封信,将六年来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一一诉之,也算作了个了断。 最后一次知道有关她的消息是和一个同学聊天时偶尔说起的。同学说你知道吗,某某从某大学退学了,那小子也想考四川某大,想和杰一起。完了,如果真的打赌,我输了。想不到有人比我痴情,我做不出来,我服了。 再后来,我打电话过去,里面的人说她们是刚搬进去的,以前住那里的学生搬走了。 我想,我对她的感情也会杳无音信吗? 好了,故事告一段落了,我该告诉你为什么你是第三个知道这些的原因了。因为杰是第一个,玉是第二个,你才是第三个。现在该讲玉了。 我与杰和我与玉之间是有交集的。认识玉,正是在“失去”杰的日子里。我很庆幸认识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把我的不快都倾诉于她。她安慰我说,感情是不能勉强的。玉陪我度过了那个寒冷的冬天。她后来问我,在大学里怎么办?我说随缘吧,能碰到喜欢我而且我也喜欢的女孩是我的幸运,碰不到是我倒霉。 但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对玉产生感觉。我发誓,一开始我只把她当做朋友,最多也是红颜知己。也许我发誓你不会相信了,我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我不敢染指,也没那想法。 到学校后,我想到过退学,但不是想考四川某大。一个好朋友给我来电说他想退学,加上我也对学校不满意,激起了我的无名之火,我也想回去复读了。当我把这些告诉玉时,她说,我支持你,这个学校不好,你回去考个好的。玉是复读过一年的。我说如果回去就见不着你了。她说见我干什么?还是你自己的事业重要,男子汉大丈夫要有远大志向,知道不?一番话说得我很惭愧,坚定了我的想法。我说你看着吧,明年我不考(哈)工大也要考(哈)工程。玉一笑说那样最好,你可以常来看我了。 我决定读完第一个学期在回去。 回去后,我把复读的意思告诉父母,立刻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我只说反正我不去了,要读你们去读。但最后我改变了注意,仅仅是因为玉的一封邮件。她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男朋友好象不理我了。在读到时,我眼前浮现出玉的影子,我看到她那双虽然近视但依然明亮的大眼睛,我想象不出如果那里面装满了忧愁会是什么样子。我觉得玉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需要人给她以呵护,既然她男朋友不要她了,那么我情不容辞。从那一刻起,我发现我开始喜欢她了。我跟她说了很多话,叫她不要伤心。我说“我要回去陪你”回到家里,我就对父母说,我还是读大学,看得出来,他们都松了口气。 再一次见到玉,我以为她会憔悴许多,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蹦蹦跳跳的。我不经意地问起她在假期里说的那件事。她说那是她男朋友的父母不让他来看她,仅此而已。我的心一下子就黯然了,这不是我希望的。她笑说你不是一匹好马,好马是不吃回头草的。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想我后悔做了那只兔子,想吃窝边草却没有吃到。 感情这东西是能进不能退的,当我意识到我喜欢她而她又不可能会喜欢我之后想要抽身而退时,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了。 之后有一段时间,我们不像开始那样融洽,因为她也开始知道,我对她有了感觉。 后来我知道了,我做了一件空前也可能绝后的事情,也是最愚蠢的。那就是我终于忍不住向她坦白了我的爱。事情的结果可想而知,她拒绝了我。那是在一个秋日的夜晚,我们走在学校的人工湖边。她说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的。玉走后,我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呆到很晚了才回去。想了很多,也有太多感慨,但我感觉却不是那么伤心,只是觉得自己很失败,无论是做人还是处事。 从那以后,我和玉彻底生疏了,偶尔见面,只是点头而已,其实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那个寒假,我留在学校实习,玉回去了,在她生日那天,我发了个信息过去:祝你生日快乐,同时也祝你幸福。她说,谢谢,你也一样。 十五万字的情书,你看过没有?反正我写了,写给玉的。其实就是小说,是我花了一个学期写就的。在小说里,我和她是主角,结局当然是圆满的了,因为我不喜欢悲剧,尽管我生活在悲剧中。 又用了一个暑假,我把小说一字一句地敲打出来,然后打印。那天我约她出来,她没有拒绝,我们还是朋友。我说我写了一部小说,想让你看一下。她说好。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电话铃声吵醒,是玉打来的。她说我已经看完了。于是我们又见面,我怀疑她是否认真地看过。她笑着说我昨晚加工到十二点呢。我说很抱歉,把你写了进去。她说没什么,小说嘛,总得要素材,人物也得有个原型的。 我们一起走在她拒绝我时的湖边。她说里面有一首诗写得好。我一笑,没说什么。那首诗是这样的: 其实我好想告诉她那首诗就是写给她的,我很愿意为她做“永远的空间”但我终究没说,我怕我们闹得更僵。在分别的时候,我把稿子递给她说,做个纪念吧。她愣了一下,终于接了过去,说,说真的,这份礼物好重。我说的确重,有一斤多呢。然后我们都笑了。眼看着她消失,我忽然想起,认识她以来,我就没送她回过寝室,不是我不,而是她一直都拒绝。 我忽然有了一种苍凉的感觉。 在之后的一节课上,老师要我们讨论关于婚姻家庭的一个话题,具体是什么忘了。只记得玉站起来发言道,我们假设一个男人,他有一个妻子,但当他在三十岁或者四十岁又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那么,我们能否就将这个男人对他妻子的感情否认了呢?不能,天长地久的不可能的,我只相信曾经拥有。 下课后,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我支持你在课堂上的发言。是的,爱,不仅仅是爱,它更是一种责任。天长地久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对于我来说,十年不长,二十年不长,一百年也不长。 没有回音。 我再也没有想法。玉告诉过我,她早已不用那个邮箱了,但我仍然往里面写了封信。我说,对不起,找一个知己远比找一个朋友困难,尤其是异性。本来你可以的,但在知己与恋人之间,我却没有掌握好尺度,没有把握好分寸,我失败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祝你幸福,祝你永远都幸福。 故事该结束了,就像玉说的,没有天长地久。那么我是否曾经拥有呢?很不幸,我不曾拥有过什么。但我不后悔,至少我曾经追求过。 现在,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一切的。 那些子 初二时,全班同学罢课——仅仅是针对英语。在那个不幸的老师被我们“轰”下讲台后,她——王英老师就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后来仍有不少同学调皮捣蛋,她便恨铁不成钢又有些哀怨的说,说实话,当初我是不希望来教你们这个班的,但你们的语文老师(班主任)和数学老师几次三番来找我,我才来的。想不到你们还是不听话,我非常失望(当时我们班是全校出名的调皮的班级)。我虽然贪玩,但倒不曾与老师作对,我觉得那样很没趣。到后来,她对我非常好,我更是不说什么了。 我读初中的时候,王老师已经在学校教了三四年了。我是不爱学习的,尤其是英语,上课老睡觉。她或许是见得多了,刚开始还说两句,后来便视而不见了,自然不知道有我这号人物了,因为睡觉的不止我一人。 学期结束以后,我理所当然的名列“后”茅,父母很痛心。暑期补课他们把我放在舅舅家走读,舅舅家在郊区,到学校有半小时的路程。那几天太阳总是毒辣辣地晒着,我很厌烦,课也很少上了天天跟一帮人下河游泳。那时侯时兴玩电子游戏,我也不可自拔的深溺其中。那天下午又从游戏厅里出来,不期在校门口遇到母亲,她正在等我。原来她到舅舅家去了,没见到我,来学校也没见到我,所以在那里等我。一见到我,就数落起来,我自知理亏,低头不语。在这方面,我是“老油条”了——你说你的,我想我的。就在“聆听”教训的同时,我心不在焉的往四处瞅。正好王老师走了过来,我赶紧喊了一声。这可害苦了她,母亲就和她讲开了。什么希望老师严格要求,什么不听话就打云云。体罚学生是不允许的,我这样想着。英语课安排在第二节,眼看就要打铃了,老师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当跟母亲说了再见就领着我来到教室。从此,她终于知道她的学生中间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初三后,我仍然走读,从舅舅家搬到了离学校近一点的地方,但仍不爱学习。王老师逐渐关心起我来,她总是严格要求我,总是考我单词,让我背课文,弄得我“苦不堪言”每天晚自习上到九点,她让我和另外两名同学下了课以后到她家去,给我们“充电”她家离学校比较远,要走上半小时。说实在的,当时很不情愿,但老师都不说什么,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老师讲的时候,倒是很认真,我们学上一个小时才回家。就这样,我的英语有了一些起色。记得有一次,我们去的时候,没人在家,等了好久。第二天,她就一个劲地道歉,好像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们似的。我觉得过意不去,毕竟老师免费补课,这完全是小事一桩。中考后,我们想“意思意思”但被她大“骂”回去。 由于底子薄,最终没能考上重点高中,只考上了县城的一所普通中学,还算好,分在一个好的班级。上学放学都要经过母校,时不时遇到王老师。我觉得不好意思,没考上重中,对不起她。老师却不在乎,总是问起我的情况,直到我考上大学离开家乡。 有一年多没见到老师了,也不知王老师怎么样了,待假期回家,一定要前去探望。对王老师的感激之情,又岂是千言万语能说尽的? 老师你还好吗 那时候,我是语文科代表,而他是我的语文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 在班级里,我是以一个另类的形象出现的,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因为我身上穿的总是用土布做的衣服,脚上总是一双布鞋(这些都是我姐给我做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只有父亲一人支撑着整个家庭。所以我早就习惯了旁人或同情或厌恶的目光,整个人都好像变得麻木了。只有班主任不这样看,他总是鼓励我,让我好好学习,还让我当语文科代表。 上了初三,各科都要买资料,便于复习,语文也不例外。老师让我们自己买一本书,就当作作业了。面对如不敷出的家庭,我已不再好向父亲要钱了,我害怕看见父亲沧桑的脸庞和他无助的眼神。所以我一直拖着没有买。 那天,老师让我把作业——也就是那本书拿到他家里去。我常去老师家,出入很随便。我抱着那些书去的时候,师母正在厨房。我把书放在老师的书桌上,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不该有的想法产生了。现在看来,这是一个多么龌龊、多么不耻的想法啊!那一刻,我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但最终我还是匆匆从上面拿了一本书,逃也似的离开了,连招呼都没跟师母打。 我把那本书的扉页撕掉,然后写上自己的名字。第二天,我把它叫给老师,他没说什么。作业发下来以后,一个同学——那本书真正的主人问他,老师,怎么没有我的作业?只见老师皱皱眉头,向我看来。我赶紧说,都抱去了。然后避开他的眼光。他说可能落在家里了,我去看一下。书自然是找不到了。 过了几天,老师在自习课上批阅作业。因为心里有鬼,我时不时的往讲台上看。但“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个同学经过讲台,突然叫起来,这不是我的书吗?全班都安静下来,老师因为找不到那本书,很纳闷。听他这样一喊,也很吃惊。而我则忐忑不安,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眼看要跳出来。只见那个同学抽出书来给老师看——他把名字写在不起眼的棱上。而“粗心”的我却没有发现。老师接过书,仔细看了一会儿,翻开。猛然抬起头来盯住我,碰到他的目光,我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只听老师说,哦,我在家里找到了。下课后,老师若无其事地走了。 放学后,我一个人留在教室里。我该怎么办呢?老师一定知道是我干的了,而且是利用职务之便。良久,我决定“负荆请罪” 到老师家的时候,他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到我,他示意我坐下,然后给我倒了一杯水。我知道你会来的,他说。沉默了好一会儿“酝酿”了一番,才断断续续的将“偷书”的过程讲了出来。其实不长,但我却讲了好几分钟。老师点了一根烟,等我讲完,说,我知道你的家境不好,但人穷志不能短啊,你有困难,跟我讲嘛,大家都会想办法帮你的。终于,我的眼泪在他亲切而又严厉的声音中不断的掉了下来。那天,他说了很多。最后,他让我专心学习,别因此而弄糟了学业,得不偿失。我哭着离开了老师的家。 几天后,老师又把我叫去,给了我一本崭新的书,我再次流泪了。一切都平静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几年后,当我坐在大学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想起以前发生的种种,常常会感动得哭泣。这件事,除了老师和我,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老师以他博大的胸怀,原谅了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我现在把他讲出来,正是因为这个。 现在,我遇到的最好的班主任、最好的老师——张玉碧老师仍在三尺讲台上默默的耕耘着。我只想深情的问一句:老师,这几年来,你过得还好吗? 我和三个人和那个夏天 关于我和罗子 开学初,最在意的就是寝室里的电话铃声。在枯燥的军训之余,就是睡睡觉、看看书什么的。而此时电话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我随时提防着它响起来。但失望的是,每次电话响起,找的人都不是我。 终于有一天,电话里传来罗子那口带有浓重乡音的普通话。 臭小子,怎么现在才打电话来。我不禁骂道,听到久违的乡音,我差点滴下眼泪。 真对不起,我昨天刚到学校。你看我刚安顿好就给你打电话,你还好意思说我。罗子又发挥他的专长,欺骗起伟大的人民群众来。 罗子姓罗,按道长的说法,子者,古代对人尊称也。孔子、老子皆如是。罗子能获此殊荣,实乃拜道长所赐。 可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与罗子交往时间最短,关系却最铁。高三上学期,罗子从他大哥家中搬出来,在外面租房子住,正巧和我租的房连着。于是,我们经历了从相识到相知的过程。那时侯,罗子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甚得班主任的宠爱。因为大家对权利的观念不是很强,于是罗子得以稳作钓鱼台,傲视“群魔”长达三年之久。实际上罗子确实有能力。那时,班主任的种种“决策”引得“民怨”滔天,老班很不得民心,而罗子在老班和我们的夹缝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身为团支书,却常常插手其他班委的工作。他的字写得很好,班里定期出的墙报都由他包了,文艺委员形同虚设。而像我这种孤傲的人都帮他打下手而毫无怨言,真是个奇迹。足以见得其领导能力。 罗子的家境不是很好。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大哥师专毕业即待业在家,二哥则在外打工,不问家事,弟弟也正求学。他的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但却很有远见。从培养其大哥及现在的他成了大学生,可见一斑。罗子是学校的重点帮扶对象,每学期都有助学奖学金,及至后来学校视其档案情况奖了他2000元,我才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不出身再清贫一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罗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为成就其霸业奠定了基础。 罗子艳福不浅,从初中到高中得到不少女孩子的青睐。虽然听他讲初中时的传奇经历尚存怀疑,但高中阶段却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勿庸置疑。跟他交往以来,有异议的仅此方面。我说他一只脚踏两只船,迟早翻身落水,我最恨这种人。他说他辜负很多女孩的心意。显得很无奈的样子。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关系。直到大一时,他才终于跟一青梅竹马的女孩确定了关系。我说,你要是对不起她,我就跟你绝交。虽然我对那个女孩并不了解。这时罗子一反常态,郑重地说,不会的。于是我终于放下心来。 关于我和道长 此道长非彼道长,道长本姓周。盖其高中时不近“女色”潜心修“道”言必称“贫道”遂得此名。 与道长相交,可以追溯到小学,从三年级一直到毕业,我们在一班。我们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学习玩耍,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但我们也存在竞争,我每次学期考试都拿第一,他却总是屈居第二,我能从他的眼神里读懂怨意,唯有一次学校举行数学竞赛,他终于拿了冠军,扬名天下,而我却只得了三等奖。毕业后,我们考上了不同的初中,从此分道扬镳。 真是有缘啊。高中报名时碰到他,一问之下才知道我们同在一班。于是,我们俩商议坐在一起,重续前缘。但是,不幸的是,我们都堕落了,只是我陷得深一些。初中时无拘无束的生活使我变的盲目,直到意识到危险时才奋起直追。高中前段时期我们的成绩都是低迷的,排在末流。潜意识里,我总感觉对不起他,总觉得是自己带坏了他。当时,谁又曾想到我们曾叱咤风云,不分高下呢。 道长也是出身农家,但他家比较殷实,很多亲朋好友都有工作,而且他仅有一个读小学的弟弟。所以,在经济上没有太多顾虑,道长住在亲戚家,基本上是一学期一换。我取笑说他是打游击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但他却说他讨厌这种生活,就像个寄生虫似的,希望像我那样一个人在外面,没有束缚。我们都沉默了。我知道,他的父亲原本可以顶替他的爷爷去工作的,但由于种种原因而放弃了。他也就失去了做城里人的机会,失去了良好的学习环境。无怪乎他郁闷了。 道长的爷爷是一名军人,曾经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参加过上甘岭战役。道长讲起这些来就一改平日静若处子的作风,眉飞色舞,口若悬河,让人如痴如醉。但听得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就像喝酒似的。经常喝,酒量就慢慢大起来,再也痴不了了,再也醉不了了。由于耳濡目染,一直以来,道长都想做一名光荣的共和国军人,保家卫国。拿拷子的话说,简直想疯了。但可惜的是,他没有得到他爷爷的真传,不多不少海拔一米六,没有办法,只有安天命了。 道长也并非没有感情。曾经一度和他敞开心扉畅谈,才知道他的想法。道长向往的是那种古典爱情,诸如梁山伯与祝英台,董永与织女。那种生死相依,那种肝肠寸断,让人叹惋。在这一点上,我们倒是有共同语言。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他生命中的那一位。我则是明显的幻想罢了。道长一直再等待,一直在追求。我只有默默祝福他。 关于我和拷子 刚开始,尚不明白“拷子”究竟为何意。问罗子,他也讳忌莫深。怀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进取精神,我亲自跑去问拷子,结果遭到一阵毒打,被告知:“拷子者,小子也。”乃恍然大悟。呜呼哀哉!真是打得不值。 拷子名闯,曾有“闯王”之称,但很快被遗忘,还是拷子叫得顺。与拷子相识倒是早的很,高一下学期重排桌位,我俩是同桌。拷子一贯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眼望去,与二流子无二。出与心理上的原因,没有跟他说的太多,自然没有多大了解。直到高三时,同为罗子哥们,关系骤然升温,达到如胶似漆的地步。 拷子也曾叱诧风云,不过资历没有我老,而且栽得特惨。拷子是独子,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供他读书,成绩提不上去,郁闷得心慌,就寻找心灵慰藉。拷子只有一米五几,矮我大半个头,虽是如此,他仍凭着冷峻的外表,赢得不少女孩的芳心。在情场上纵横驰骋,所向披靡。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也不知那些女生是怎么想的,像着了魔似的前赴后继。我总是劝他别太狠心,该收手时且收手。但他却一副很不一为然的样子。我无能为力,谁都知道他我行我素的性格,犟起来就像一头发情的公牛。 拷子最喜欢玩,在学习和郁闷之余。他有一句口头禅:“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就连高考也不例外。拷子喜欢打篮球。平日经常见其飒爽英姿,无奈海拔马虎,被人盖帽是家常便饭,于是篮球就像女朋友似的换,全部成了出气筒,可惜!拷子的台球也打的不错,基本上是一枪一局,高考前夕,我都不时被他拉去当了对手兼观众。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别无他法,惟有长叹。哎,我的拷子兄啊。 关于我和我的爱情 我的爱情注定夭折,或许,根本就不能叫爱情。罗子在信中问我是否还在想她。我知道他不想伤我的心,所以采取了间接的方式。我说,早就忘记了。 我的爱情,是我内心深处的一块自留地。我精心呵护着那棵爱情小苗。但是,忽如其来的暴风雨将它打击得支离破碎。我欲哭,但无泪。只有守着那片狼藉,再没有勇气去耕种。 缘由天定,份在人为,天意如此,想开一点。我的兄弟们如是说。 我的天空是否还有阳光?我不住彷徨。 关于那个夏天 那年的那个夏天,我们都在焦急等待。 高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高考后漫长的等待。 成绩终于下来,罗子476分,道子521分,我491分,拷子榜上无名。 而后,我们开始疯玩,直到没有心情,没有精力,没有理由。然后,就是打点行装(除了拷子),最后,是我无力的表白和她断然的拒绝。 拷子选择了复读(拷子语),还在艰难的跋涉(罗子语)还要爬一次桥(道长语),还要咀嚼痛苦(豆花语)。 后记: 往事如梦,常挂心头。忆及高中生活,有苦,有乐,有欢声,有笑语。最是难忘的是珍贵的友情,以及触手可及的感情。虽然时光如白驹过隙,但那些日子都将是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 母深深深几许 “天冷了,别忘了加件衣服。”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关切的话语。 走过炽热的七月,我被北国的一所大学录取。拿到通知书,母亲就担心起来,在她看来,北方应该是一年四季都是冰雪覆盖,寒冷至极。她实在不愿意心爱的儿子在北方挨冻。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在商店多买几件厚衣服让我带上。 不久,我就踏上求学的路途。在车站,母亲不停地嘱咐:“那边天冷,要多穿衣服,千万别冻着。饿了就吃饭,钱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千万别委屈自己”我含含糊糊地应着。跟同行的同学聊得正欢,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我,设想着旅途该是怎样,憧憬着理想的大学生活,所以,对母亲的话甚至有些厌烦。 但还没到学校,就开始想家,想母亲。在列车长久的颠簸中,我的思绪飘回两年前。那时,正赶上政府大量精简人员,不幸的是,母亲下岗了。看到收入微薄又不负责任的父亲和正在求学的我们兄妹俩,母亲默默的扛起了养家糊口的担子。我不知道母亲是否抱怨过命运的不公,但不久以后,母亲便在公路旁边租了一间小屋,开了一个小餐馆并兼售百货。那一段时间,母亲特别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打开门,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基本上一待就是一天,没有挪动过。忙碌了一天,晚上又在昏黄的灯光下结算:买了几碗粉啊,又买了几件小商品啊,赚了几分钱啊生意好的时候忙得不可开交,生意差的时候又门可罗雀。尽管很苦很累,但母亲还是希望生意好的。而我和妹妹也不时帮她干些诸如洗碗、买东西之类的活。有时难免不耐烦,跟母亲顶嘴,惹她生气,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大大的不该。我想母亲肯定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的,她理解自己的的儿子,年少轻狂。生活的压力使皱纹早早地爬上母亲的额头,并使她变的唠叨。妹妹还小,我便成为她唯一的听众。心中的不满,只有吐出来才能感觉好一些的。想到临行前由于闲聊而忘了跟母亲说再见,不禁感到后悔。 “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哪个母亲不望自成龙,望女成凤呢?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件事我不想说,但我又不得不说。在初三时,我住在亲戚家,远离父母,一念之差,偷了亲戚放在口袋里的500元钱。被发现了,父亲操起木棍在众人面前劈头盖脸地朝我打来。母亲虽然口里说着“打死他,叫他不听话”但同时也用手格着木棍。事后,母亲用颤抖的手为我上药,我清楚地看见她手上那惊心的伤痕,抬头又看见母亲的泪眼。是为我的伤痕,也是为我的不争气。挨打时没有流泪,但我却在那一刻哭了。从此,我革除一切陋习,与那些坏朋友绝交,开始我真正的成长岁月。 现在,母亲仍在忙碌着,为我,为我的妹妹,也为这个家庭。 往事历历在目,现实铮铮有声。抹去眼角的泪水,耳畔又响起母亲的嘱咐:“天冷了,别忘了加件衣服。”然而,母亲却不知道,九月的哈尔滨,其实不冷。 Family的诠释 英语课上,老师问我们:“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大家有什么打算呢?想跟谁一起过啊。“一时间,教室里议论纷纷,我们纷纷表态,有人说跟恋人一起过,有人说跟朋友一起过,有人说跟老乡一起过老师微笑不语,等我们安静下来,她说,我注意到大家的答案不一,但很少有人提到家人,大概在学校里呆得太久了吧,但按道理应该更想到家的啊。 教室里很安静,我们都在思考着。老师继续说,大家都知道“家”的单词的“”我觉得有必要给大家诠释一下。我们感到很奇怪,都抬起头来看她。老师继续说,f就是father(父亲),a就是and(和),m就是mother(母亲),i就是i(我),l就是love(爱),y就是you(你们),合起来就是father and mother ,i love you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我的心猛地一震。的确,已经好久没有给家里写信,没有给父母打电话了。刚到学校的时候有些寂寞,倒特别想家,但从和同学混熟以后,就逐渐忘了,偶尔只是没有钱了才告诉家了。从来都没想过和爸爸妈妈认真说几句话。 俗话说:大恩不言谢。父母给我们生育之恩,而我们下意识却认为这是应该的,是天经地义的。但要知道像我们这样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在西方早就自力更生了哪里还有父母来资助。父母给我们是大恩,所以我们要以特别的方式去报答,即使现在尚无什么能力,但说一句祝福的话,向家里嘘寒问暖,仅仅就是几分钟的时间,何乐而不为?有时间去谈恋爱,去交朋结友,却没有时间去问候家人,是什么道理?倘不是真的忙,便是无情无义了。 不能常回家看看,就拿起电话,向父母说一声:爸爸妈妈,我爱你们吧。 飘落在某年某月某的柳絮 1 公元二三年六月七日下午四点半,我从考场里走出来,父亲正好在学校巡逻,见我便问。我说再来一年。然后我看见父亲脸上隐隐的失望,但他什么也没说。 我看到罗子,他说今年算完了。我说,咱们一起复读吧。他说好,明天我就去联系学校。罗子办事情总是雷厉风行的。 回去后的几天,我呆在家里,哪里也没去,租了连续剧在电视机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日子真不好过,捱到第五天,我受不了了,跑去找罗子。罗子家没人,我就往他家地里去,我知道他家的地在哪里,我还帮他家栽过东西。但却没有见到罗子。他父亲说他到玉龙中学去了。我没和他父亲聊上几句,又去玉龙中学找他。狗日的保卫不让进,我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沿着围墙走,找到一处,好像是学生们经常出入的地方,从那儿翻了进去。玉龙中学就那几个班,我一间教室一见教室地找,终于看到罗子。只见他坐在边上前排,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靠,装得真像。 我就在走廊上站着,直到下课。罗子终于看见了我,就出来了。他说,你不是想补课吗?我去跟你说声。他看起来很拽,还是那模样。我跟着他来到刚才给他们讲课那老师面前。那老师一听罗子说完,便道,你就是张腾飞呀,来吧,就在玉龙补。玉龙中学刚办不几年,大力招揽有实力的学生在那里补习,以提高所谓升学率。 于是,在以后的半个月里,我和罗子在玉龙同舟共济。玉龙的条件是丰厚的,罗子什么费用都不用交,并且每个月还有生活补助。我也一样,但我不想要什么补助。罗子说,你不要就给我呗。我点点头。 在七月末或者八月初的一天,父亲开着他那台越野车进了玉龙,找到我说,跟我回去。我问,干什么?他说,你还是去读大学吧,通知书来了。我吃了一惊,说,怎么可能?但还是决定回去看看。罗子后来说,那天我像个犯人一样被当警察的父亲给逮着了。 那张通知书来自黑龙江某高校,就是我现在就读的这所学校,我不想说出它的名字,免得伤感,只是一个本科,我记得当初填志愿时本科栏的一片空白的,怎么回事呢?我想不明白,还是父亲给了我答案。他直言不讳地告诉我,是我帮你填的。去读吧,社会工作,将来毕业了考公务员从政。 是读大学还是复读?这个问题在那几天里一直让我头疼。终于,我很痛苦地对罗子说,兄弟,我不能和你共患难了。结果罗子很平静地说,我们还是同甘苦吧。我一惊,一问之下才知道,他的通知书也来了,华北某学院,也是本科。 在那个令人烦闷的夏天,我和罗子都吃下了一颗属于自己的外面裹着糖衣的黄连一样的果实。 我记得在走进考场前,我们的班主任总是说,我能不能拿到奖金,就看你俩的了。“你俩”指的是我和罗子。 我选择了读大学,高中学理,大学学文。 2 罗子说他们的军训要放到大一的暑假,但我们的军训却在大一开学前。我选择了逃避,在军训的第二天,我捂着肚子来到病号连,看着那些老实的学生在毒辣辣的阳光底下接受洗礼。每天训练结束后就邀上一班刚认识的朋友到楼下篮球场上疯狂地打球。有学长从旁边经过,说,这帮小子真有劲。 军训期间考了一场英语,那是我到大学后的第一场考试。后来我才知道,正是由于那次考试,我被分到英语c班,也就是所谓最差的班。 不久后,学校为c班安排了补课,时间是在每天的晚自习上。大学还要上晚自习,千古奇闻。但我还是乐意的,因为晚自习要上三节,而补课只有两节。就是在补习的课堂上,我认识了她,认识的过程很尴尬,至少我觉得很尴尬。因为我是在下课的时候一不小心踩了她一脚,我很绅士地准备道歉时,她却说,对不起,没搁着你的脚吧?当时我很不好意思,只是笑。当她叫上我的名字时,我更尴尬了。失意的我疏于交往,我还不知道班级里还有她那么一号人物。我自然不好问她的姓名,回去后在班长的花名册里看到那个可爱的小脸旁边写着她的名字和籍贯,她叫玉,是湖北的。那个时候我感觉我的大学生活才真正开始。 罗子给我打电话说他想退学回去复读,我也有些蠢蠢欲动了。是的,在这所名不经传的学校里,除了郁闷还是郁闷。我没跟父亲说,他倒给我打电话来了:你给老子好好读书。于是,我便常常去麻烦玉,把这些烦恼的事情说个她听。其实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难得有个人能听我用笨拙的词语来描绘郁闷。玉是复读后考上来的,她说自己的事情应该由你自己来掌握,无论你是回去还是留下,我都会支持你的。我听了,很感动,真的很感动。想了好久,我决定读完一个学期再回去,一去不复返。罗子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想想那个寒假,还真是搞笑,我像搬家似的将大部分属于自己的东西装进硕大的皮箱,身上披着父亲的军大衣,辗转于几个火车站。到了老家还欠司机二十块钱。父亲来接我时,说,你累不累,带那么多东西?我说,我要复读。然后我看见笑容僵在父亲的脸上。在接下来的n多天里,我和父母展开了激烈的争论。罗子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比我的都严重。他的父亲的态度很强硬,但罗子倒没吵过几句,因为他父亲有心脏病。 3 玉比我大两岁,但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我对她产生了感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那种感觉。或许是在那个平安夜吧,她约我出去,说是一起放烟花。我去了,我看见她那时候很陶醉的样子,我也有些陶醉了,感觉她不比我大,而是比我小了许多,像个孩子。我后悔在那天对她说,这也许是我和你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圣诞节了。玉听了有些伤感,情绪也不好了。她说,你回去后可别忘了在黑龙江还有一个姐姐啊。我说不会的,我会记住在哈尔滨的小妹妹。 就在我和父母吵得不可开交时,我看到玉给我发的邮件,很简单的几个字:男朋友好像不理我了。在看到邮件的那一刹那,我仿佛又看到那双大大的眼睛,我想象不出那里面装满了忧郁会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愿看到。回家后我对父母说,我还是读大学,不复读了。 罗子说我还得去太原,我们相视苦笑。在那个春节里,两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好汉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罗子为了他的父母,我却不是。 我没给玉打电话,也给她发了个邮件,我说,你放心,我回来陪你。 我忽然发觉,我开始思念玉了。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孩有这种感觉。 4 我像个傻逼似的把带回家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带回学校。 再一次见到玉,我以为她会憔悴许多,谁知她还是那样活泼。我试探地问起她跟我说起的那件事情,她说,那是因为他的父母不让他来看我,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我听了,心下黯然,问,你看邮件了吗?她说,我好久不上网了。我不知说什么好了。然后,玉就笑了,说,你不是一匹好马,好马是不吃回头草的。我很想说,我吃回头草,那是因为你。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我发现我变得不可自拔了。我陷入了一个无底洞,伸手努力想抓住什么,哪怕是一根稻草,但是,却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我变得愈加沉默。 5 以前有什么不快,我总是找玉倾诉,但这次不同,我的不快就是她给我带来的,我能跟她说吗?不能。玉发现了我的异常,女孩子总是比较敏感的。我们之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谈了,我总是躲着她,偶尔在路上遇到,我也只是轻轻一笑,或者简单问候一句,再没有其他。但她的身影却占据了我的心,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能没有她。但是,我却不能拥有她。我感到很毛闷,于是给罗子打电话。他一听就乐了,我说小子你别幸灾乐祸,给兄弟拿个主意。罗子说,一个字,追。我说她是有男朋友的。罗子说有男朋友怎么了?有男朋友就不能追了?正因为有男朋友,才要追。追到了才能证明你有实力,是个男人。我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万一说了,成不了,那时候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罗子说,靠,当初跟我叫板时不是挺牛的吗?怎么现在就熊了?我心急如焚,说,那是两码事。罗子说,你要是相信兄弟的话就放手去追,别有什么顾忌,不然,你什么事都办不成。我认识罗子以来,他身边就不断地更换着女生。 尽管有罗子精神上的支持,但我还是按兵不动,我还是害怕,害怕我和玉之间的距离更加地远。 6 我开始写诗,为玉。对于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来说,纸和笔或许是一种最好的表达方式。但我写的那些诗却又不能拿给她看,我不敢。 精神的折磨比肉体的摧残更为可怕,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终于,我决定向玉表白。不管结果如何,也许,坦白地说出来,我会好过一点。 那天,我约玉出来。时近傍晚,我说,我们去吃晚饭吧。她说不了,我让同学带回去了。她一定想到了我要干什么。路上的人很多,我四面八方地找着话题,而她却不像以往那样健谈。我努力地酝酿情绪,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说出那句话。 我问玉,如果你发现做一件事,对你很重要,你会不会全力以赴地去对待? 她立即说,我觉得如果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局,那就算你花十倍的努力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心猛地一沉,她把话封死了。一时无话,我们默默地走着。我心乱如麻,最后一咬牙,对她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会说什么,我也知道我将面临什么。但是我还是要说,真的,玉,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 说完这句话,我便成了哑巴,不敢去看她。 对不起,她说。 我感到头晕目眩。 张腾飞,真的对不起。你知道我有男朋友的。 我无语。 我想,你也不希望我是那种人吧,如果我今天答应你而离开他,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你的。你一定会找到比我好的。 我一直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玉走了。 那天,没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没有下雨,没有下雪,但我却感觉格外地冷。我沿着松花江走,很晚了很晚了才回寝室。 7 我想起我已经好久没有和罗子联系了,我知道如果我对他说“我失败了”他一定会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话了。一个电话打过去,里面的人却说,他回家了。我一惊,问道,回家干什么?不知道,好像是去复读吧,对方说。 罗子家没装电话,我想,恐怕只有回家过年才能见他一面了。我也又产生了回去复读的念头了。 因为要实习,我们提前两周放假。我想早点回家的,但四级考试拖住了我。据说这是最后一次实行原始分制了。我想,就算复读,四级证也是用得上的。于是,我留在学校实习。玉却走了,她没有参加考试。她生日那天,我发了条短信过去,内容是这样的:祝你生日快乐,同时也祝你幸福。她的回复是:谢谢,你也一样。 8 我又一次回到家,父亲有了预感,对我说,你要是再提复读两个字,我捶扁你。行伍出身的父亲说一不二,但是他好像忘了,我是属牛的。 我又看到了罗子,那是在他父亲面前。真是雪上加霜,本来患有心脏病,又偏瘫了。罗子跪在床前,说,今年,我考国防科技大学。此刻,他父亲再只能干瞪眼,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半是病,一半是气。 我没有和罗子说起玉,但罗子说,兄弟,你不要学我,你要继续读下去,我现在感到很累。 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9 我和玉好像形同陌路,我不想的,真的不想。 没有什么好消息,四级成绩下来了,我考了55分,自然过不了。不久,我收到一本杂志,上面有我写给玉的诗。但是,能看到诗的人会明白我的感受吗?他(她)会知道我与玉之间发生的故事吗? 10 又是一个六月,我想,罗子一定会给我打电话的。但电话一直没来,难道他是要去了国防科大才会告诉我吗?我便一直等着,直到我们再次开学,我们学校的新生也都来了,才失望了。我的兄弟一定是又一次折翅了,但我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和玉是老乡的我的舍友说,玉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我听了,高兴不起来,我说过祝她幸福的。我是怎么了?是没有激情了么?还是一直就是那样懦弱? 罗子终于有消息了,他说,我没脸见你。罗子去了广东,但不是中山大学,只是某个工厂里的某条流水线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工人。 有时候我感觉心口特别地疼。 11 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在写小说,我倒真希望它只是小说。但,它们都是真的。 罗子,我的兄弟,一路走好。 玉,我祝你幸福,永远幸福,永远都祝你幸福。 很很你 1 老师正在讲台上大话特话“期货”的时候,我的衣兜里震动起来。我拿出手机一看,却是许晴打来的,于是掐断了不理她。可不一会儿又震动起来,好像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丫头,真是的。没办法,只得到老师跟前告了假,跑到外面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电话一接通,许晴就在里面喊:“楚天,我们出事了,你快点来。” 乍听此话,我却没有丝毫的惊慌,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许晴就是那样,屁大的事也要放到台面上来,我都数不清她麻烦过我多少次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点。”我说。 “我们在植物园,他们要罚款,两百块,我们身上没有钱了,你快点来。” “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哎呀,别问了,赶快来,我告诉你,殷美女也在这里,你可别后悔。”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知道许晴说的殷美女是谁,殷琳,跟她一个寝室的。我不知道殷琳是怎么看我的,但我却对她一见钟情,但却一直没有机会。这下好了,许晴歪打正着,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咱可得把握住了。 许晴跟一位影视明星同名,但我喜欢的是彼许晴,却不喜欢此许晴。我和许晴青梅竹马,我们从小在机关大院长大,可恨的是,很多时候我都被她作弄。从幼儿园到高中,我们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又在同一个班,坐同一条凳子。原以为上了大学就各奔东西了,但想不到又被录取到同一所大学。还好,不是一个专业,不然我就想跳黄河去见马克思了,其实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我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丫头做了什么错事比如砸人家玻璃,总是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惹了什么事比如棒打人家的小猫小狗也把我推到一线去,她却躲在身后窃笑,我都习惯了。到了大学,我们有一节公共课跟她们专业一块,她跑来跟我坐在一起。上课正来劲的时候,一个铃声猛然响起,是鬼子进村那首,挺搞笑,但那是在课堂上,不是在电影院。那老师大概到了更年期,叫嚣道,哪个的手机响,给我站起来。我还幸灾乐祸呢,心想不知哪个兄台真sb,等到众人的目光都往我这看来,我才知道是自己的手机响,不对呀,我调到无声了的。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许晴做的好事,给我换了铃声,电话也是她给打过来的的,害得我一头的灰。这次又不知是不是弄折了人家的花花草草,让人家给扣下了,又得让我去善后。 当我推开园长办公室的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许晴和殷琳,两个女生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真的像做了错事的小孩。许晴一抬头看见我就高兴了,说,楚天你来了。我却不管她们,得抓主要矛盾,径直朝园长走去。那园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了,一看就是许娘半老的角色,擅长于打扮那一类。她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见我走近了,说:“来领俩丫头的吧。” 我赶紧点头哈腰道:“是的是的,你看她们俩小孩不懂事,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 那园长道:“还小孩呢,多大了?” 我说:“看你这么年轻,顶多也就三十岁年纪,她们俩自然是小孩了。“ 园长一听此话,脸上顿时有了笑容,我暗自担心千万别把那上面的化妆品给颤掉了,又说:“她们俩呢也就是好奇心强了点,犯了点小错误。大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孩子计较了吧。再说,都还是学生,她们知道错,一定会改正的。” 园长笑道:“小伙子,你很好,她们是你什么人?” 我说:“都是我妹妹。我代她们向大姐你认错了,回去我再教训她俩。” 园长说:“小姑娘已经承认了错误,花是用来给游人欣赏的,怎么能搞破坏呢?” 我点头说:“对对,爱美的心人人都有,相信大姐也不例外,她们小姑娘也是,你看——” 园长说:“好吧,下不为例,记住别再摘花了。” 许晴倒是机灵,一听这话,立即跳起来说:“阿姨,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在犯错误了。” 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我来不及阻止,只得暗自着急,心喊糟了。果真见那园长又冷起来,我赶紧把许晴拉到身后又说:“大姐你心真好,一定会越来越年轻的,我们先走了。”说完不等她反应,拉起许晴就走,又打手势叫殷琳也走。 没走几步,后面就一声“站住”我们倒也听话,果真就站住了。我缓慢地回过头,园长扬扬手里的罚款单说:“咱还得按规矩办事。” 我只得退回去赔笑道:“大姐,我知道你人好,就通融通融一下。” “这样吧,打个对折,交一百块,你们走吧。” 我看再也无法商量,只得掏出一张幺旦旦,很不情愿地递上去,但脸上却不表现出来,依旧笑着。 “谢谢。”我收起那张单子,居然还说了感谢的话,没办法,不交全额就算不错了。 一转身我就沉下脸,出门没走几步就说:“小鱼儿,你说你怎么净给我惹事?” 小鱼儿是许晴的绰号,是我给她起的,因为她的眼睛大大的,像金鱼那样,看起来灵气十足,就是爱做恶作剧,我每次都这样叫她。 “对不起,楚天,花是我采的。”殷琳在一边小声地说。 我愣了一会儿,许晴说:“这次冤枉我了吧?”我看了看殷琳,她低着头。 我说:“殷琳你喜欢什么话,告诉我一声,要采我去给你采呗,反而现在被那大妈训。”说着我注意殷琳的脸,嘿,红了。 许晴在一边喊道:“你也知道那是大妈,不要脸。刚才还一口一个‘姐’地叫。” 我一听就来气了,说:“你还别说,我还想叫她‘妹’呢。刚才要不是你上来说一句,咱们早就出来了。”又扬扬手里的那张单“这钱也用不着交。” “你以为你谁呀。”许晴不服气。 “我谁?我告诉你,你刚刚幸亏只喊她一声‘阿姨’,你要喊她一声‘大娘’,今天咱们都得玩完。”说完这句话,我就听见殷琳在一边扑哧一声。于是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一直以来只是由于许晴我才能跟她说几句话,今天替她解决了这个问题,不知道给她留下了什么印象。一定要趁热打铁,把她变成我女朋友,从许晴那里知道,她还是孤家寡人,但追求者不少。 “你们出来玩要叫上我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哼,我没跟你说吗?是你自己说没空,要做什么好学生。” 我一想,确实有这事,但昨天你没说殷琳也来的,不然的话,我就是翘上一节课放弃了远大理想也得跟着来。 “好吧,你们俩小孩受惊了,给你们压压惊,请你们——” 话没说完就被许晴打段:“你才小孩呢。不过今天你表现不错,狗熊也来救美了,本小姐决定犒劳你。走,上卖当劳去。” 我不禁暗暗叫苦,本想请她们吃两块冰淇淋表示表示,谁知—— 果然,许晴又加一句:“我请客。” 只有我知道她这句话的潜台词:你买单。 周瑜打黄盖,黄盖自然愿意挨,许晴打我,基本上我不愿挨但还是得挨。于是跟着她俩走,我自言自语道:“只听过男人采花,想不到女人也采花。” 前面许晴道:“小屁孩你瞎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走。”我赶紧跟上,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时候给殷琳送上几多花,当然是玫瑰。 2 每次我有什么事求许晴,都得用那种叫什么蓝色思念的果冻鸣锣开道,黑色白色都不行,丫头就是一只谗猫。这次也不例外,我想追殷琳,没有她的帮助,难度太大。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点我还是懂的。许晴接受了我的贿赂后,提供信息很及时,殷琳的性格爱好尽在我掌握中,只是许晴仍不满足,总是不忘在关键时刻敲我一笔。 从植物园回来不几天,许晴打电话说殷琳要请我吃饭,我非常高兴,精心打扮了一番,屁颠屁颠地去赴宴。看得出来,殷琳很有品味,一身简单的装扮却别有一番风味,这么说似乎有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味道,尽管殷琳还不是我情人。而我却是重装上阵,许晴一见我,那爪子就朝我衣领伸来,嘴里嚷嚷道:“这什么东西?花花绿绿的?给我看一看。”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四面八方地聊着,殷琳很淑女的,很少说话。表演的空间都留给了许晴。丫头就是话多,我们从小辩到大,但我还是棋差一着。有时候我真担心她嫁不出去,跟麻雀似的,哪个男生受得了?我比较喜欢那种婉约型的,殷琳就是首选。 我看见许晴似乎心不满意不足,赶紧递了张纸巾给她,同时使劲朝她使眼色,意思是你该走了,人家殷琳请我吃饭又不是请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好培养感情吧?许晴百了我一眼,我只感到一阵巨痛,丫头在下面狠狠地踩了我一脚。但她倒也识趣,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说,你们聊着,我上一趟洗手间。说着离席而走,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剩下我和殷琳了,但我却一时不知说什么了。正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她忽然说,我常听许晴说起你。 是吗?我说,她是不是净说我坏话?唉,从小说到大,她不烦我都烦了。 殷琳笑笑,摇摇头说,不是说坏话,说的都是好话。 我一乐,心想,丫头也还知道搞推销。看她也差不多了,于是说,出去散散步吧。 殷琳道,那许晴呢? 我心想怎么那么苯?这点事都想不明白,不上我的贼船才怪呢。说,她丢下我们不管了。 她一下明白过来,脸又红了,不来看我,真逗。 虽然说是她请客,但最终还我结的帐,我怎么好意思呢? 我们学校是林学院,别的不说,就是树多。时近傍晚,和殷琳走在一起,我充满幻想,想象前面猛地跳出一两个流氓,劫财又劫色那种,但又不要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我扛不住。然后我在关键时刻大显神威,三拳两脚就把流氓给赶跑了。那殷琳还不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了,没准还以身相许了。 楚天,这个给你。殷琳一句话把我从遐想中唤出来,我一看,她后里拿了一张一百元人民币。 我纳闷了,说,什么意思? 上次在植物园,我—— 我打断她的话说,算了吧,你就当是我采的。 那怎么能行呢?楚天,你要当我是朋友的话就收下。 我要不当你是朋友呢? 殷琳一下愣住了。我赶紧说,唉,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一转头看看四周,三三两两是些情侣,都顾着自己的,没人注意我们,于是我定定神,一把抓住殷琳的手。她更呆了,抖了抖紧接着想要抽回手去,却是不行。夕阳的余辉找在她的脸上,显得更红了,越发可爱。 殷琳,我轻轻叫道,其实,我真的愿意为你去采花。又见她仍低着头,我把那张钱抽出来,人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说,你要我收下这钱,可以,但是,我必须把你的人也收下。 说完,我很紧张地看她的反应,生怕她拂袖而去,那样的话我不但在面子上过不去,连希望都没了。 半晌不见她有什么动作,我又酝酿了一下说,不说话就是默许了? 似乎看见她微微点了点头,我一阵狂喜,把那张钱往兜里一塞,说,我要把你也装进兜里。说着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殷琳没有拒绝。 我心想,这下可好,连花都不用送她了。 那天很晚了我才送殷琳回去,看着她上了楼,我立即给许晴打了个电话,一接通,就听她叫:楚天你死到哪里去了? 我没理会,说,你嫂子上去了,给我看好了,少了一根寒毛,我唯你是问。 许晴不解,说,我嫂子,谁呀? 我奸笑两声,她就尖叫起来,殷琳!不会吧,这么快?你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说,怎么?不相信你天哥的实力?咱崇尚速战速决。我可告诉你,任务交给你了,赶快给我落实了。 哼,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好好,俺知道了,明天就给果冻,乖,听话。 这还差不多。 但是,我和殷琳在一起的时间却不多,全让许晴给搅和了。我陪着殷琳逛街,许晴总会死皮赖脸地跟着,像一只苍蝇,赶也赶不走;我陪殷琳散步,许晴总会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跳出来,打断我向殷琳灌输甜蜜;就连我们一起吃饭,许晴也会端着碗过来,弄得殷琳很不好意思,因为我正喂她饭呢。殷琳倒不说什么,我私底下对许晴说,是什么就不知好歹呢?老来坏我的好事。丫头很委屈地说,是你说的不能让她少一根寒毛,万一哪天你找我算帐,我怎么说?我一听这话,哭笑不得,叫苦不迭,自己酿下的苦酒得自己喝。不过后来渐渐地我们都习惯了,偶尔只有我和殷琳在一块反倒不自然了,都是许晴搞的,好象我是在跟她们俩谈恋爱而不是只跟殷琳。我常常说你也不小了,该找个男朋友了,她把小脸一横小胸一挺道,就不,我就不让你有好日子过,重色轻友,哼!从小到大都是我让着她,有什么办法?只好忍。 3 我以为我和殷琳会长久,但有一天,许晴说她有事见我。丫头鬼精鬼精的,一见面,却不像往日那样活泼。我很纳闷,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别遮遮掩掩的。 许晴半天才说,最近我老看到殷琳跟一个男生在一起。 我一下蒙了,因为大四了,我们都忙着论文忙着找工作,而她们在大三时搬到另一个校区,相距较远,我和殷琳一个星期才能见上一面。没想到,这时间一长,居然出事了。我打死也不会相信殷琳会背叛我,宁愿许晴说的都是假的。但许晴发了誓,什么天打五雷轰的话都说出来了,由不得我不信。我决定找殷琳谈谈。一听我说,殷琳就说,是许晴告诉你的吧。 我说别管是谁,我只问你,你跟那男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殷琳淡然一笑说,如果我说我们只是朋友,你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 那你还来问我干什么? 我一时与塞。 其实,我早想告诉你,但一直没机会。今天你既然说起了,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和他确实很好,他对我也很好。楚天,对不起,在我没说出之前,你先说分手吧。殷琳不来看我,只顾着说。 我惊呆了,又有些愤怒,说道,琳儿,你跟我交往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对不起,楚天,我只能说对不起,当有另一个人对我很好时,我选择放弃。 我猛地抱住她的双肩,叫道,不,你说假话,琳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告诉我,告诉我! 她试图摆脱我的纠缠。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不能给你需要的?但只要你愿意,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我们不是说好永远在一起的吗? 楚天,你不要,没有用的。 我找到那王八蛋,打死他。 楚天!你冷静点,我们一刀两断,请你再也不要来烦我。殷琳用力摆脱了我的双手,转身绝情而去,我在那里欲哭无泪,我努力地想,脑海里满是第一次拉她的手的情景。 4 我打电话给许晴说,小鱼儿,我走不动了。 许晴在那头焦急地说,你等我,我马上来。 许晴把烂醉如泥的我拖到家里,我睡了很久。我真的想不明白殷琳怎么会离开我,我对她那么好,那么爱护她,给她送衣送伞,嘘寒问暖,她竟会离开我。 殷琳的手机关了,我问许晴,许晴说她已经走了。我问那男的呢?她说也跟着走了。 我都不知道那以后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没事的时候就借酒浇愁,疯狂地想念那个叫殷琳的女孩,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她就像一只风筝,一直以来都在我手里。但终于有一天她突然挣断了线,飞离了我的视野,留给我的只是一段苍白的回忆。 毕业了,我的兄弟姐妹们都找到了婆家,签的都是些知名的公司,而我却不满足,不管殷琳会不会知道,我都要证明自己能够给我爱的女孩以最好的归宿。许晴也找到工作了,在电台。她告诉我时我还不相信,但当她的声音随着电波从收音机里传出来时,我都吃惊了。想不到她的声音听起来也蛮温柔的,绝不像她的人那样蛮横。 我还在为工作奔波于应聘会之间时,老妈倒为我的终身大事操起心来,整天为我张罗着介绍对象。我暗笑,楚天是不愿意动,否则,凭着貌似潘安才倾李白的风流,找对象还不是小菜一碟?我知道我还是忘不了殷琳,那个留在我记忆深处的女孩。但母命难违,我就当玩游戏那样跟着去相亲,但疲于奔命。所以,更多的时候,我都会跑到许晴那里蹭饭吃。离家远,她住在广电大楼的宿舍里。只有在她那里,我才会觉得安宁,尽管还要和她斗嘴。我没告诉她,在外面,我是她的忠实听众。 这天,老妈又把我从许晴的住处清理出来亲自押送,我感觉是要上刑场。上了出租车,我就直嚷:司机大叔,你慢点开。 大叔看我满腹牢骚,也不说什么,打开了收音机,我一听,乐了,又是许晴在主持。今天她的语气却给人一种幽幽的感觉。 有听众朋友问我,为什么我叫小鱼。现在,我告诉你,洋这个名字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男孩给我取的。我和他一起长大,从幼儿园一直到大学,我们都在一起,但是,他却不知道我喜欢他。这也难怪,他一直都把我当成男孩子,当成最好的哥们。我们经常拌嘴,但每次都是他先妥协了,我知道他是让着我,他知道我最喜欢那种叫蓝色思念的果冻,但他却是个粗心的人,这么多年了,他都没发现,那种果冻上印着“我只在乎你”大学时他有了女朋友,但不是我,是我的姐妹。我承认,我爱他,但就像奶茶刘若英的那首歌: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拥有爱情我才安心。是的,每当我看见他很开心时,我也很高兴,他们才是最适合的,我只能是默默地祝他幸福。但是大四的时候,他女朋友得了一种绝症,治不好了。她知道时日无多,但她也是爱着男孩的,不想让他伤心,于是和我演了一出戏,让他觉得,是那个女孩背叛了他,而他却没有什么责任。现在,那个好心的女孩已经去了天国,我为她祈祷,同时更为男孩祝福。 今天,我喜欢的男孩又被他妈妈拉去相亲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有自己的新娘。也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一个女孩一直都爱着他。 其实,我真的—— 接下来响起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我早就呆了,眼前浮现出那双大大的眼睛。想不到许晴竟会把她的感情隐藏得那么深,我终于明白殷琳为什么离我而去,我再我不能放弃许晴,我的小鱼儿,于是大叫一声“停车” 司机大叔一脚刹车,回头紧张地看我,老妈问,你想干什么?我什么也没说,下了车就往超市里跑。我想起来,好久没给送许晴蓝色思念了。 曾经茫 从好友罗子那里拿到洁的电话,我欣喜若狂。 开学已经一月有余,我成天思考着怎么跟她联系。洁与我同窗六年,是一个美丽的女孩,我很喜欢她。 我用颤抖的手在电话上拨下那个号码,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久违的声音。 洁,能听出来我是谁吗?我急切地问道。 洁一连报出好几个名字都没有我,我有些急了,我终于说,我是浪啊。 哦,原来是你。洁平静地说道。 我们相互问了在各自在学校的情况,一起回忆初中或高中时的事情。以后几次打电话都是老生常谈,终于我觉得是时候向他表白了,于是,那次我问她是否愿意做我女朋友。洁顿时沉默了,我说,其实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喜欢你的,对不对?你不必马上答复我,明天12点之前给我答案。洁还是沉默着。我想,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要沉默就大家一起沉默吧。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一夜无眠,电话就像一颗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让人胆战心惊。第二天一天,我所期盼的电话还是没有打来,我感到很失望了。 我犹豫着是否再给洁打一个电话。 我认识了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是我的网友,也是洁那个学校的学生,但与洁不在一个系。当然,这都是她自己说的。刚开始时,我仅仅是在网上疯狂地发泄自己的郁闷。在网上,谁都不知道你是否是一条狗。记得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这句或类似这句的话,现在也是如此。后来我突发奇想,专找洁所在学校所在城市的女孩。怀着某种希望,每找一个,我就一律地问:“洁,是你吗?”得到的答案也是千篇一律:“我不是洁。”偶尔也有人好奇的问:“洁是谁啊?” 只有泉水叮咚例外。她给我发过来的信息是:怎么,你失恋了? 你真是我的知音,我说。 我把我和洁的故事讲给她听。她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跟她聊天我很放松。 从初三到高三,我整整喜欢她四年,到头来却是如此结局。 我很同情你,幸福的人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我现在很郁闷。 那是必然的。 你是不是深有体会啊? 没有,只是看的小说太多了。 (苦笑) 感情这东西是不能勉强的。强扭的瓜不甜,你没听说过吗?好歹你也是男人,应该拿得起放得下的。 有那么容易吗?你以为我是你呀,你是女生,而且是局外人。我不甘心啊。 我还是给洁打了电话。洁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对我说,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喊。这对我来说不谛于晴天霹雳,虽然我早已预料到她会这么说,虽然我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洁还是对我报以沉默,留下我一个人唱独角戏。 难道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六年同学,我喜欢你已经四年了,你从初三到高三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没有你,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吗?我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嘶哑起来。 我不知道是怎样挂掉电话的。当时记忆已是一片模糊,我的眼睛也是一片模糊。 罗子一直在关注着我的动态。他说,你真像个小丑。是的,我真的是像个小丑,尤其是在洁的舞台上。罗子问我还是不是个男人。我想了想说,或许吧。 我想起泉水叮咚给我的留言。 泉水叮咚曾给我留过一个消息:你喜欢她吗?如果答案时肯定的话,那么,她喜欢你吗? 泉水叮咚同时也是一个让人无法捉摸的女孩,你永远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就像一个精灵,总是在我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出现,吊我的胃口。这次也不例外。 让你久等了。泉水叮咚在荧屏上露出一个笑脸。 你知道啊。 呵呵,那就真是对不起了。 我想过了,我爱的人却不爱我,伤心是最后的结果。 怎么,想通了? 原来我一直生活在一个误区中。 你知道吗?你一直说你心情不好,其实是你自己懦弱,或是堕落。 你分析得很透彻啊。 勉强,只是书看的多而已。 (我又一次苦笑) 我一直在思考,或者说是在反省。罗子总是在这种时候踩进一脚,就像对一个垂危的人说你就放心地走吧或者对一个伤心的人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一枝花。罗子对我说。我理智地分析了一下说,不,草再芳也是草,而花却永远是花。那就天涯何处无芳花,何苦单恋一株草。我不得不佩服罗子的善变。终于有一天,我对罗子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花,然后我们会心地狂笑。 最后一次给洁打电话,是在两个月以后。我只对她说祝你永远幸福,永远祝你幸福。我已经不再向她问任何理由,我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就像泉水叮咚说的,感情这东西,有的时候真的是没有理由的。 罗子眼睁睁的看着我从一个泥潭中陷进去,又眼睁睁地看着我挣扎出来。但他却没有看见,我正陷入另一个泥潭。 我越来越感觉我离不开泉水叮咚了。 与泉水叮咚最后一次聊天,结果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但在我说出第一句话时,我就应该想到。泉水叮咚一如既往地姗姗来迟。 做我女朋友吧。我开门见山地说道。如果泉水叮咚能听见我说话的话,恐怕我跟她说话时的语气就与跟洁说话时的语气无二。我突然害怕起来,怕泉水叮咚像洁那样沉默或干脆下线。幸运的是,她没有,但也是过了很久她说,网恋啊,多不现实。 我舒了一口气,说只要有心,无所谓天涯海角。 但是,这始终不好,爱情是不能虚构的。 为什么?即使如此,你怎么忍心看我再伤心第二次呢? 我无能为力。 (哭泣哭泣) 这是不可能的。 泉水叮咚,我爱你,我爱你,泉水叮咚。我离不开你,我想吻你,吻你的手,吻你的嘴,吻你的鼻 消息发过去如泥牛入海,一会儿,泉水叮咚再也不给我机会,下线了。我瘫坐在电脑前,就像以前我瘫坐在电话前一样,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 我给泉水叮咚留下四个字:祝你幸福,然后走出网吧。秋风卷着残叶扑面而来,天空依然是那样灰黄,我疲惫地在沉重的空气中亦步亦趋。 再见吧,我的爱情(至少我是这么认为),无论是现实的,还是虚拟的。 再没给洁打电话,偶尔上网,却再也不敢去聊天。我想我恐怕只能是永远生活在洁和泉水叮咚的记忆里了。我对罗子如是说。 散落在七月的花瓣 不瞒你说,我花了六年的时间去暗恋一个女孩。确切的说,是四年,六年是我和她同学的时间。女孩叫安然,一个很普通很平常的名字,但仅此而已,她其他各方面都是很优秀的。我知道“优秀”这个词用来形容女孩子好像不那么合适,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替代。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如果它用在我身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有意见,尤其是那些我所认为的情敌们。彦章在另外的百分之一中,但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之所以仍然清楚地记得我九七年升入县城的中学,是因为香港的回归。那个暑假恐怕是我步入学堂后玩得最开心的,无牵无挂,无拘无束,更重要的是,我基本上没什么杂念。那时侯还小,我甚至在楼梯上被人欺负时当众哭过,后来想起来,安然一定看到我那熊样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安然产生了感觉的,回忆起来最可能是在初三的那个晚课上。因为学校在晚上时常停电,所以我们都带了蜡烛。那天由语文老师监堂,由于机缘巧合我和安然坐在一起。又停电了,课是上不成的了,我们点燃了蜡烛自习。时间一长,难免说一些题外话。我在转头的那一刹那差点呆了,安然刚洗了头发,还有些湿,隐约地反射出光来。在摇曳的烛光中,她那可爱的脸也像在荡漾着。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梦中一般,使劲一咬舌头,疼,是真的。 我想,在那一刻,我开始喜欢安然了,在那一刻,我长大了。 不知怎么,我们谈起了查慎行的舟夜书所见,以前没学过,我说我能背下来。她不相信,我说打赌。她说赌就赌,赌什么?我想想说,如果我能背出来,你得答应我三件事。她也想了想说,三件事太多了,一件。我窃喜,道,不许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她应道。我胸有成竹,因为那首诗我几天前刚看过。当我摇头晃脑得意非凡地把诗念出来,她却说,我又没看过,怎么知道你背的对不对?我没办法,又不好叫语文老师来对证,事后又想,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中考,尽管英语很差,但我还是上了重高分数线,而且还画蛇添足地多考了一分。但是安然却落榜了,她差的就是那么一分。我当时真想把我多出的那一分给她,但那是不可能的。 安然被录取到县一中重点班。我对父亲说,重中我不去了,就在一中。父亲说怎么?你怕老子供不起你?我说不是,太远了,还是在家里安全。县里没有重点高中,我不敢告诉父亲我想留下来是因为那个叫安然的女孩子,他要知道,非扒我一层皮。 那个时候我喜欢安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如愿以偿地和安然在一个班。 安然越来越出众,而我却越来越自卑。在初中时,我是老师们的得意弟子(除了英语)。但到了高中就不一样了,能进入重点班的,没有一个是孬种,老师并不对某一个学生青睐有加。我忽然一下子失去了感觉。而安然呢?一进入高中,就有人追她,无可否认,漂亮的女孩是受人瞩目的,更何况她成绩也好,才貌双全。 我把安然比作天鹅,把我比作那只蛤蟆,安慰自己时我就说“不想吃天鹅的蛤蟆不是一只好蛤蟆”但我却又不是一只实实在在的蛤蟆,众所周知,蛤蟆都是聒噪的。而我不,我对安然的感觉只能放在心里,我很希望她知道却又害怕她知道我喜欢她。我们可以在一起说笑,但如果她知道了,我们会不会形同陌路呢?这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 这个时候,彦章出现了。一开始在我眼中,彦章只是个小角色,只是他频繁地接近安然,才使得我对他有印象。我不知道怎么会和他成为好朋友,后来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了药昏了头竟然会和我的所谓“情敌”成为哥们。彦章家离我家不远,但他每天总是送安然回家,其实我也可以跟他一起那样做的,但我却放弃了,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心怀鬼胎。 我的父亲开始后悔了,因为越到后来,我的成绩就越糟糕。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送你去读重中,他说。但是,从头再来是不行的了,我只能是随波逐流。 彦章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安然?我赶紧否认了。他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可要追她哦。我除了点头,别无它法。彦章说,其实,你是个好人,哪个女孩要是跟你在一起,她一定会幸福的,我苦笑。直到彦章后来找到我,我都没弄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那样问我。但他和安然却真正地出双入对了,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们到高二时才分文理,原以为安然会选文,虽然文科不好,但我也决定选文了。谁知她学了理,我暗自高兴,我的理科还算好点。彦章也学了理,我们没有分开。他们在一起后,我发现倒有更多的时间跟安然在一起了。我不必担心有人说我对她有意思,不必担心有人看穿我的心思而难堪。因为我和彦章是哥们,和她是朋友。 高三的压力很大,那时候有传闻说我们是最后一届分文理了,以后都是考大综合,没有人想留下来,再学自己并不熟悉的文或理。我们都在努力。但越是累,我对安然的思念就越强烈。终于,我忍受不了,给她写了一封信,在彦章不在的时候塞给她。在信中,我倾诉了自己的思念,最后,我说高考结束后,我会拿着大学通知书去找你的。 从那天后,我再也不敢见安然,总是躲着她,更不敢见彦章,我觉得我背叛了我们之间的情谊。我只想到了学习。 那一年高考,数学特别地难,考得不好,直接影响了后面两科。我走出考场就知道自己废了。想到安然,我没有勇气去面对,我输了。彦章来看我,他说,我也考得差,要差大家一起差嘛,不要灰心。我没问安然的情况,他倒告诉了我,他说安然考得还不错。我觉得对不起彦章,但我没告诉他我给安然写信的事情。 安然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她,尽管彦章告诉了我。安然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而我呢?一无所有。安然走后,彦章又找到我,把我搞得很郁闷。他说,你知道吗?其实安然喜欢的一直是你。我一惊,道,那你们——。彦章说我们只是作戏给你和那些人看。当时来烦她的人很多,她又恨你不去追她,所以我们假装在谈恋爱,来逼你。我不说话了。彦章继续说,安然看到你给他写的信后很高兴,因为你说你高考后会去找她,但考完后你却在逃避。她说她很失望。你知道吗?当初她本来想学文的,为了你,她放弃了。 半晌,我说,我配得上她吗?彦章说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你不敢面对现实。我说,我还会见她吗?彦章叹了口气给了我一张纸,说,她给你的。 我接过来,展开一看,那上面只有一首诗,那是查慎行的舟夜书所见。 每次我轻吟着“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的时候,我总忍不住问:安然,你会等我吗?真的,安然,你会等着我吗? 追风少年 小弟在来信中说:“哥,我没有给妈丢脸,没有给你丢脸,没有给我自己丢脸,我是以自己的实力考上一中的,我为自己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小弟是以全县第一名的骄人成绩考上县第一中学的。他说我今后再也不会向妈要一分钱了。县一中是重点中学,升学率很高,很多人都千方百计想进去,拉关系,走后门,分数低了都免谈。即便如此,县一中依然是卧虎藏龙,人才济济,小弟这样说是要有很大勇气的。当初我在那里读书的时候即使有心,也万万不敢这样说的。县一中有它自己的赏罚制度,对招进来的前三名都给予一定的优惠,尤第一名为甚,全免一年学费。而且每学年的全年级第一名也是免费就读,那也是很多学生所企盼得到是荣誉,竞争的激烈可以想象,但对于小弟的话,我有一万个理由去相信。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用在我们哥俩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我们的父亲很早就过逝了,原本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家里只有母亲一人撑着,我们过早地尝到了世态的炎凉,所以我们哥俩都比较争气,没有给母亲增添太多负担。母亲常常以我们为荣,人前人后都说我们,但好象除了“好、行、厉害”之外便再也找不出别的形容词了。倒是那些听的人知道我们,替她说了。但我们依然高兴,因为母亲只有在这种时候在会绽开早早爬上额上的皱纹。 我也为小弟感到高兴,骄傲。 县一中是全日制学校,学生都得住校,但只有小弟例外,就像当初只有我例外一样。我们家离学校有十多里路,要是平路倒也罢了,但一路上坎坷不平,途中还要趟过两道河,春夏时分遇到洪水还得万般小心。 小弟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他把牛从圈里赶出来,牵到山坡上去,找一棵树栓好,让牛自己吃草,再将养赶到山沟里去。又回来匆匆洗把脸,挎起书包,带上母亲早已准备好的一盒饭和一点菜,大步流星地向学校走去。走了大半,天才大亮。中午小弟是不回家的,他在教室里专心致志地学习,消化老师刚刚讲过的知识,饿了就消化自己带来的饭菜,困了就趴在课桌上休息一会儿。 下午放学后,小弟丝毫不敢停留,他匆匆忙忙一路小跑回家(他是一中唯一可以不上晚自习的学生)。回家后,小弟把书包和饭盒往凳子上一放,跑到水缸边大灌一通,这时母亲还在地里干活。小弟又带了两本书到山坡上去,解开牛绳为了让它吃得更饱,也为了牛不去糟蹋庄稼,他只得跟它在一起,一边看书,一边在一旁看着。小弟比我厉害多了,我一看书就忘了牛,常常挨骂。而小弟则是双管齐下,看书看牛两不误。我还在家里的时候,一开始是我放牛他放羊,后来又调换过来。我走了以后,二伯家的小贤帮小弟看羊,因为二伯家也有一群羊,两家的羊就赶在一起。 天快黑的时候,小弟先把牛赶回圈里,再去找小贤。等他把羊赶回去的时候,母亲也回来开始做饭了。小弟边一边爨火,一边借着灶火发出的光不时瞅一眼手中的书。吃完饭,小弟帮着母亲收拾碗筷,家里没拉电线,用不起。只有一个煤油灯提供照明,煤油灯是我用一个废墨水瓶做的。做完这些,小弟将煤油灯移到桌子上,母亲在一旁做活,缝缝补补,小弟就开始温习功课,做作业。夜深了,小弟还不想睡,母亲逼他上床。小弟心想一天的任务完成了,也就去睡了。但爬上了床,他还在想着英文单词,还想着万有引力,还想着化学元素,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睡去。第二天一大早,母亲虽然想让小弟多睡一会儿,但想到还要上课,不得不叫醒他。于是,小弟一跃而起,迅速穿好了衣服,又去牵牛。 我给刘老师写信,希望他能关照关照小弟,刘老师以前是我的班主任,教物理,常常去家访,也认识小弟,巧得很,小弟也成了刘老师的弟子。小弟申请走读,不上晚自习,是得到刘老师首肯的,证明也是刘老师帮忙开的,因为有了我这个先例,自然是轻车熟路了。但这些都是有条件的,当时我给刘老师下的保证是期末一定要考进全年级第三名,尤其是物理,必须拿第一名。小弟则更干脆,他一定要考全年级第一。刘老师说你们哥俩可真好啊,我送走一个又来一个,要总是这样就好了。看来他对小弟很信任,但我知道他对小弟一定是很严厉的。 小弟也说刘老师对他很好,但就是要求太严格了。我告诉小弟要他一定要听刘老师的话,绝对错不了。小弟是班长,还兼着物理科代表。在班级里,他是穿着最不讲究的一个。他穿的是我穿过的衣服和鞋子,母亲又给他纳了两双鞋。记得第一次上体育课,我因为穿布鞋而被老师罚站。于是,我给他寄了一点钱,让他买一双球鞋,好使他不像我那样难堪。 但是小弟一点也不自卑,他说我觉得这对我是一种锻炼,班上有几个看不起我,我不在乎,我从来都不和他们争论什么。他们穿的用的都是名牌,但那不是他们自己的,是他们父母的。我也是,我的母亲同样伟大。他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他们呢!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小弟和其他人都还是相处得融洽的,他们有问题都去找小弟,因为小弟是全班公认的第一高手,又乐于助人。在小弟看来,这是一种荣耀。 刘老师很关心小弟,有时候还带小弟到他家里吃饭,师母为人也很和善。但小弟觉得很难为情,虽然刘老师很随便,但小弟却认为是一种施舍,他很尊重刘老师,但他的自尊心也很强。而且,其他同学也会说的,会说刘老师偏心。有一回考试,小弟的物理考差了,刘老师在班会上批评了他。他下来后觉得很委屈,偷偷地哭了,他觉得对不起刘老师。刘老师后来找他谈话,他都不敢去。小弟的保证不但是下在书面上、口头上的,更是下在心中,下在行动中的。学期结束的时候,小弟果然考了第一名,刘老师特别高兴,小弟自不必说。小弟说他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感觉特帅,下面上千双眼睛注视着。小弟特别兴奋,有一种当明星的感觉。我说你要戒骄戒躁,要一如既往地学习,不要让妈和刘老师失望。小弟说那是当然了。 那些小弟的好朋友开玩笑说要小弟请客。小弟却当真了,但却没有钱。怎么办呢?不可能向家里要了。后来是程飞帮他搞定了。程是团支部书记,和小弟关系很好。虽然程飞家里宽裕,但一点也不嫌贫,所以人缘很好。请客花了多少钱,程飞没有说,他不让小弟知道。他说我知道你的家境不好,我能帮你就尽量帮你。他怕小弟误会,一再说明自己的意思,其实小弟又是何尝不知呢?但小弟总是觉得不好,他对程飞说我一定加倍还你。程飞笑笑,不再说什么。小弟的人缘其实也不错,那些看不起小弟的,表面上也不流露出来。 小弟在领奖台上饱受那些钦佩、嫉妒的目光的洗礼,却没有看到有一双爱慕的眼睛在看着他。 一向很自信的小弟被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难住了。 那双眼睛的主人叫玉。小弟的字写得不错,什么楷书行书隶书都拿得死,有时候在街上给人写广告还可以挣点“外快”打两斤煤油。玉是文艺班长,负责出墙报,她常常找小弟帮忙,小弟作为一班之长,当然是义不容辞的。学校每次评优,小弟的班级都是墙报标兵。这本来没有什么,但一来二去,玉就对小弟有了感觉。 那天中午,小弟像往常那样没有回家,呆在教室里。玉也留在教室里,直到别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时,她走到小弟跟前,从小巧的书包里拿出一封信给小弟,说你看看。然后脸微微有些红,也不等小弟说什么,转身就跑了。小弟接过信来,有些疑惑,心想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吗?他抽出信来,看了一会儿却惊呆了——那是一封示爱的信。小弟面红耳赤,心跳加快了,他朝四周看看,没有人。其实别人早就走了。小弟后来说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信交给刘老师,但想了好久又觉得不妥。他想起以前在二伯家看过一个电影,其中有这样一个情景:也是有一个女生追一个男生,那个男生也是告诉了老师,结果那个女生就自杀了。但不能这样做,又能怎么样呢?小弟束手无策,他不知道怎样去处理这样的事情。 小弟感到那封信很烫手,就像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我知道这件事对他影响很大,搞不好会出事,将来他还得上大学。于是我让他把信还给那个女生,但要说得委婉一些。 那个叫玉的女孩从那以后总是用热辣辣的眼神盯着小弟看,找他出墙报的频率也高了,不时还给小弟拿学习用品什么的。但小弟总是回避着,不到万不得己的时候不和她见面。但他也因此而失眠了,一直都是心烦意乱的,成绩有了下滑的趋势,刘老师也注意到了,他找小弟谈话,问小弟是不是有压力,有压力就别当班长了。小弟自始至终也没提那件事。 小弟后来想到了程飞,他跟程飞和说了那件事希望程飞能帮助他。程飞听了也很惊讶,他想必须谈谈,于是就把玉约出来和小弟见了面。小弟本来不同意,但程飞说这种事情不当面谈谈是说不清楚的。小弟没办法,只得同意了。 于是三人碰了头,小弟一见面就表明了他的立场,他说,我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也许是说得生硬了点,玉当时就哭了。小弟着急了,他本来口才挺好的,但摊上这码子事却卡壳了,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话,没有什么新意。后来冒出了一句话,反正就是不行。然后把信还给人家,转身走了人。弄得程飞左右为难。 玉后来又通过程飞探了小弟的口风。她问难道将来也不行吗?小弟知道人家的父母都是国家公务员,父亲在税务局,母亲在银行,有钱有势得很,他想自己是泥腿子一个,怎么能跟人家比呢,就一票否决了。我后来说你的封建思想挺严重的嘛,他说不是的,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考清华。 拒绝了玉后小弟就心无旁骛,发奋学习,成绩也就稳定了。他让程飞替他保密。 程飞的交际广,那几个看不起小弟的,跟他关系也不错。也许是跟他们一起喝酒时不小心就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程飞后来后悔不迭,但也没有办法了。其中有一个听了,恨得将牙咬得直想,因为他一直在追玉遭到不屑的拒绝后,仍“锲而不舍”整天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 玉是公认的班花,很多人明里暗里都在追求她,她能做到不随波逐流,其实也难能可贵。 这下好了,那痞子(小弟后来这样叫他)知道玉已经心有所属了,登时将小弟当做他的“一号情敌”人前人后总是说小弟的坏话,总是找小弟的麻烦。 小弟想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也不去计较,只是安心读自己的书,让那痞子感到没趣。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去算计小弟,去报复小弟。 一天中午,小弟仍然没走,他留下来继续学习。却感觉气氛不对,抬起头一看,原来那痞子也没走,同时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在他身边晃荡,一看就是二流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小弟没有理会他们,低头继续学习。一会儿肚子饿了,便拿出饭盒吃起饭来。这时那帮人中有一个人过来了,剃着光头。他拿出一个鸡腿扔到小弟的饭盒里,说道,小子,这个给你。旁边那帮人也跟着起哄,说看喂猪了。小弟望了他们一眼,没有吭声。他把鸡腿夹到课桌上的一张纸上,低头继续吃他的饭。光头把鸡腿拿起来,吃了一口,又扔在小弟的饭盒里,叫道,吃啊。 小弟又把鸡腿夹出来,不卑不亢地说,我自己有。 那光头说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小心大爷对你不客气。 小弟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那光头看,也不说话。良久,那光头似乎有些心虚了。 后面的又叫起来,光头佬还怕他,给他点颜色看看。那光头得到了“鼓励”似乎气变足了。他抬起两手,振振胸,提提皮带,然后一只手向小弟脸上拍来,同时说道,小子,不给面子是不是? 小弟把头往旁边让了一让,没让那光头拍到,仍是盯着他。那光头一拍不到,有些气恼,他拿起鸡腿朝小弟嘴里塞来,叫道,让你尝尝大爷的厉害,小弟赶紧站起来,没让他得逞。那些二流子起哄得更厉害了。那光头恼羞成怒,把鸡腿猛地向小弟脸上扔去,因为离得近,小弟没能避开,结果弄得满脸是油。小弟以前从来没有跟人发生过口角,更别说打架了。但此时再也忍受不住,他喝道,你想干什么? 那光头道,我想干什么?老子想干你,大爷赏你一根鸡腿,干嘛给大爷扔了? 是你自己扔的,小弟说,他抬起衣袖擦脸上的油,那光头却往后一退,以为小弟要反击。 这时二流子中有一个高个子骂道,他妈的,还跟他罗嗦什么,整死他。说着手一挥,一群人就踢开桌椅朝小弟奔了过来。那光头闻言,当即一拳往小弟脸上递了过来。小弟往后退着,那些二流子就紧跟着,一直退到墙角。 无路可退了,那些人的拳脚就往小弟身上招呼。小弟刚开始不时用手格着,后来就双手抱头,任由他们打了。在这个过程中,小弟始终没有吭过一声,没有哭过一声,更没有掉一滴眼泪。 小弟从拳脚之中看见那痞子正恨恨地盯着自己。 慢慢地,小弟失去了知觉。 小弟是在医院里醒过来了。他在那天被保卫发现后,保卫驱散了那些二流子后把他送到医院的。 小弟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守在床前了母亲和刘老师,看到他们红红的眼睛,看到他们关切的眼神,心中一酸,眼泪这才掉了下来。小弟很感动,他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去报答母亲和刘老师。我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他们都瞒着我,不然我早就回去了。医药费和住院费都是刘老师给垫上的,我们欠刘老师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些二流子被派出所拘留了几天,那痞子也被学校开除了,就连保卫也开除了几个,足以见得一中的纪律严明。那个叫玉的女生在遭到小弟的拒绝后便一蹶不振,成绩一落千丈。小弟出事后,又觉得对不起他,后来便转学了。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学校要开一场运动会,小弟想参加,他说自己的长跑一定没问题。这我相信,因为他每天都要走那么远的路。但学校也统一穿运动服,小弟没钱,他没问我要,我当时不知道。他也没向母亲要,那是不可能的,更不可能向刘老师要。怎么办呢?他发现街上有人捡矿泉水瓶和易拉罐,小弟知道那一定可以卖的,他的主意就来了。于是,小弟每天就多了一项活动——捡瓶子、易拉罐。当然,这是在课余才做的事情,他的功课一节也没落下。同时,他还帮着街上的餐馆写广告和招牌,终于在运动会开幕之前弄到50来块钱。小弟在百货商场买了一套最便宜的运动服,他说这是他在高中最奢侈的消费了,我听了,觉得很内疚。 果然,小弟在运动会上脱颖而出,一路遥遥领先,一举获得1000米和5000米长跑冠军,学校奖励了200元。小弟说这是无本万利,要是每年都有运动会就好了。他把钱全部给了程飞,程飞不要,眼看小弟要生气,程飞这才收下了一半,另一半坚持不要,小弟也没坚持。小弟把那一百块钱给刘老师,却被刘老师虎着脸“骂”了回去。刘老师让他拿回去给母亲。小弟不敢有违,刘老师可比不得程飞。 母亲看到小弟给他她钱,却有些紧张,还没等小弟开口,便开始数落起来,说我们人穷但志不能短,不要干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说着说着便要给小弟一顿老拳,小弟一看势头不好,连忙解释。母亲一愣,过了好久,慢慢地流下泪来。小弟也泣不成声,两人抱成一团。 但小弟在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去找刘老师,他说刘老师,今年我不能考第一名了。刘老师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原来,一直紧跟在小弟后面考第二的那个女生家里出事了。那个女生一直都跟小弟争第一名,但每次都落后那么十多分,很不服气。女生家里条件也不好,母亲卧病在床,不幸的是,父亲偏偏又出了车祸,在医院里一直昏迷不醒。小弟得知后很同情,他决定放弃第一名,让学校给那个女生免费。 刘老师说扯蛋,那你怎么办?你就确定她就能考第一?小弟没辙了。刘老师又说,她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不要你来操心,我会想办法的。刘老师说一不二,小弟便放心了。 后来,在刘老师的倡议下,班上的全体同学发起了一场帮助那个女生的活动,小弟也为她捐了五元钱。刘老师也与学校交涉,学校也免了她的学费。 小弟理所当然地拿了第一名。 高三来临,大决战拉开了序幕,小弟全力以赴。向着心中的清华大学迈进。他对我说你考上了重点大学,对我固然有压力,但我一定会化之为动力。刘老师放心他,但响鼓也需重锤敲,便时时鞭策他,那些时候,小弟特别刻苦,特别辛苦,他说简直就是不要命了,一天只睡4个小时。 下学期,刘老师让小弟在他家了复习,小弟不肯,结果刘老师发了火,他说,当初你哥就是不听我的,落榜清华,你怎么不吸取教训呢?当初刘老师也让我在他家了复习,但我坚持没同意。刘老师打电话让我劝劝小弟,但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呢?我们欠他的东西,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刘老师对小弟说难道你就不想让我在退休前圆一回梦吗?刘老师一直就想教出一个清华北大生来,但可惜我在三年前让他失望。小弟说我下保证还不行吗?我保证考上清华。刘老师说这种事情能保证吗?你必须听我的。 刘老师又做母亲的工作,小弟最终同意了。但却苦了在家的母亲,为了让儿子有出息,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母亲啊!就是这样无私! 考后,小弟说没问题。结果出来,小弟是县里的理科状元,如愿以偿地得到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刘老师很高兴,母亲很高兴,小弟更高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件事在我们那个小县城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县政府因此奖励了他5000元。毕竟,在几十万人民中产生一个清华生,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乡政府和学校各奖给他1000元,小弟兴奋地说这下学费不用愁了。 放寒假,小弟回家了。我也是三年来第一次回到久违的故乡。我们哥俩一起去看刘老师,刘老师已经50多岁了,还在上课,还带了一个班,默默地耕耘着,不过他在家乡早就出名了,因为小弟。 见到我们,刘老师很高兴,他直说我们哥俩有出息。谈到小弟挨打的事情,刘老师呵呵地笑了,他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只是怕小弟难堪,就在他正要想办法的时候,那个叫玉的女孩就转学了。 刘老师问小弟有没有玉的消息,小弟腼腆地笑了,说跟我联系过了,人家是北师大的高才生呢。刘老师说你不也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吗?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弟一眼,大笑起来。 小弟不好意思了。刘老师看着我说,你笑什么,你的小婕呢?我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手机情缘 那天晚上考试,我是最后一个交卷,离下课已然还有半个多小时,如今,像我这样勤奋的学生不多了,尤其是在大学里,上这样的公开课。我本来还想再检查一遍,但老师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意思是别装好学生了,赶快交卷了大家都轻松。无奈我把试卷给了她,她便心满意足的走了。 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整个教室空荡荡的,前面还有一对情侣交卷后在继续缠绵,桌上地上满是纸片,一只手机孤零零的躺在前面座位的抽屉里。什么?手机!我脑袋突然一阵激灵,急忙往周围看,的确没人注意,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手机,揣在衣兜里。那对情侣正窃窃私语,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但我还是做贼似的心虚,赶紧出了教室,一路上惴惴不安。半路上,手机突然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别人的手机当然陌生了)。我没接,想把它关掉,以前我也丢过手机,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再打就关机了,现在也算是因果循环了,我这么想着,回到了寝室。 躺在床上,我望着手机发呆,思考着自己的行为是否真的像贼,老妈从小就教育我做一个正直的人,二十年就这样好端端的过来了,偏偏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犹豫着打开手机,一下子又响起来,吓了我一跳。却不是电话,而是一条短信。短信是这样的:手机是我丢的,它是小姨送给我的,对我很重要。阁下要是想处理掉,我愿意全价收回,或者另以一部手机相赠。你考虑考虑,我很着急。 考虑再三,我回了一条短信:兄台高见,但兄弟我正处在彷徨的边缘,请给我一点时间。兄弟们听说我捡了一部手机,纷纷围上来看。我正想集思广益。龙哥拿起手机玩了玩,说,挺不错的,自己用算了。又有人说卖掉再去买一部,否则难免留下线索。大家各执一辞,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不主张还手机。我心想这都什么世道啊。考虑了一会,我大手一挥(像小说里面的大侠一样),激愤地说,兄弟我今天做一回雷锋,还了。一时间,嘘声四起。我无力地躺着,还在想我以前丢的手机。 我想还手机,并不是贪那几分钱或一部手机。我心想好人做到底算了。但想到我以前丢的手机,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又一想过几天就中秋了,干脆用两天,打几个长途再还也不迟。于是一个短信发过去:本人决定做一回君子,还你手机,但想借用两天,不知可否?心想手机在我这里,你不干也得干。果然收到短信:没问题,谢谢你了,等到什么时候? 中秋以后。 太迟了,大哥,我真的有事。你能否早点还我,我必有重谢。 重赏?不必,中秋节后再还也不迟。你的话费不足,请速交费。否则,打不通电话,我就要做小人了。 中秋节那天,我给家里打了电话,给几个哥们打了电话,聊得可真爽,反正又不是自己的钱,我想这样做不算是做小人吧,起码我是明明白白说过的。 在几天里,有人打电话来,想是来声援的,为免麻烦,我一律不理。倒是发了几个短信过去,也祝中秋节快乐,嘿嘿,这是借佛的花去献佛。 赏完月,我便爬上了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深夜里,手机却不失时宜地响起来,我朦朦胧胧一阵气,说好了要还也不用这么急啊,幸好那仨小子正一个一个地赛着呼噜。我拿起手机一看,却是一越洋电话。我考虑着接是不接,万一一接就叽理哇啦一大堆,我的口语却没什么水准。 我决定豁出去了,刚一接通,里面就传出焦急的声音:小玲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是小姨啊,你在那边还好吗?今天是中秋节,你过得怎么样? 我才知道手机的主人叫小玲,我正思考着该怎么回答。小玲的小姨忽然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会儿,又说,你那里怎么像有呼噜声,你在干什么啊!我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却不敢再保持沉默了,毕竟关系人家的清白啊。我说,对不起阿姨,这手机是我捡的,我准备明天再还给小玲。小玲的小姨不好再说什么了,我便把小玲的那个号码给了她。 第二天还在睡梦中,手机又响起来,我可受不了了。拿起来吼了一句,但那边的悦耳的声音却登时让我的火气降了下来,是小玲。 她说,完了。 我吓了一跳。 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小姨说我有男朋友了。 我说,那你就跳到长江去洗吧。你在几公寓? 我在九公寓。 待会儿我把手机交到门卫那里,你自己去取,记得是什么型号吗? 当然了。 怎么感谢我呢? 我说过送你一台机子的。 大可不必,我好人做到底,请我吃顿饭算了。我有些不知羞耻地说。 我把我的号码存在手机里,找罗哥就行了。 就这样,我认识了我现在的女朋友,我问小玲:你小姨要是再听到呼噜声,不会再说什么了吧。她脸一红,于是,我饱受一顿结结实实的粉拳。 骆驼 我的沙漠 便是我的海洋 船的一生注定漂泊 所以我也漂泊 直觉 总是只是前进的方向 胜利的概念 是疲惫是维系精神的力量 从不曾放弃 即使在颠覆的时刻 仍一如既往的坚强 用一生的步伐 谱成一曲千古绝唱 断臂维纳斯 听说你的手臂找到了 竟是男人的手臂 却是惊人的吻合 碳十四的测定,它的确是真品 我的心一次次地麻木,一次次的震惊 你的美曾让我一次次感动 谁曾想 寄托了几多遐想的手臂 却是那样的丑陋 我不敢相信 我不能相信 又有谁会相信 得到了手臂 却失去了真正的灵魂 如果能够选择 我宁愿残缺 致母亲 额上的皱纹和两鬓的白发 是我永远的眷恋 疲惫的心 即使再遥远 也能感受温暖 依然是沉重的脚步 但 走得越远 思念越深 流年 伊人,你来自远方 一袭白衣 双目传情 牵动我久闭的心扉 我感受着阵阵芬芳 伊人,你在梦中消逝 留下我 在记忆里等候 你不知道我陷入的迷茫 迷失了方向 我又一次伫立在残窗 夜风侵蚀我的脸庞 转过头才发现 早已热泪盈眶 思念在北国 飞雪 又一次掠过我的窗台 我凝望着与它同流的西北风 心情略略有些沉重 双层的玻璃 仍抵御不了低温的侵袭 源源不断的暖气 便给它助威 但我知道 我感受的温暖 并不仅限于此 家乡温暖如春 我看到袭袭白衣 其中便有你的影子 思念的心,思念你 飘逸的秀发 丰满的双唇 深情的眸子 温柔的笑脸 今夜我无法安然入眠 月亮,在云层中时隐时现 月光便时时敲击我的窗棂 孤独的虫儿在草丛中叫喊 我对一切充耳不闻 只是轻轻的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的一幅幅画面 总是定义在有你的瞬间 或微笑,或皱眉 或欢歌,或沉思 难以拂去你轻盈的身影 还有 你那百灵般的声音 我知道 今夜,我无法安然入眠 与母亲有关的 煤油灯 是在天黑的时候,被一根火柴点燃。 昏黄的光线,布满整个灶房,大铁锅里的饭或菜便唱起歌来,准备慰劳辛苦一天的人们;布满整个堂屋,针和线变开始动作,修补着衣裳或裤子的伤口;布满整个偏房,明天或明天的明天的日子便被算计。 煤油灯的灯光摇曳着,摇曳着母亲的梦,摇曳着母亲走过的岁月。 扫把    唰,唰唰,唰唰唰。 竹枝或棕树皮做成的扫把,在母亲沟壑纵横的手中辗转。室内,室外,猪圈,鸡舍,无处不到。扫把被母亲每天的汗水染得焦黄。 扫把坏了一把又一把。 扫把换了一把又一把。 但是,岁月只曾或只将增长,爬到母亲的手上或脸上。    石磨 吱呀,吱呀 永远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如果真的是一名歌手,那么,大米、包谷、黄豆、或许还有汗水,便是歌词。 转动着的,并非只是自己的岁月。母亲流动的日子,也在这个时候,流淌它的价值。 转动着的,还有我的童年。 望夫石 是什么力量 让你千百年如一日地守望 望穿时空 你的夫君在远方 为你们的幸福奔忙 你的意志是那样的坚强 让自以为是的人们刮目相望 你的态度是那样的坚决 让每一个见过你的人都不住思量 但是 你可曾想过 你心中的夫君 是否也会像你那样 或者 你根本就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