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开局越女阿青》 第一章 白猿授武 周朝,越国,会稽群山。 这座山脉是华夏东南区域的名山之一,被誉为“九山”之首,境内散落分布着越国数十座大城,埋藏着大禹陵寝等先古遗迹,人文历史相当悠久。 山峦北部,初夏正午的阳光洒落在葱郁的树林上。一处山谷间的草地,十几头山羊惬意地觅食,时不时发出几声“咩”叫。 不远处,一团绿影、一团白影正迅捷无伦的缠斗在一起,阵阵劲风扩散开来,在草坪上压出了一大圈明显的痕迹。 也就是不到百息的工夫,两者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不再是难以看清的模湖身影。 只见其中一方是一名十四五岁年纪、持着一根竹棒的浅绿色衣衫少女,肌肤白晢、身材纤细,双目明澈有神。 而另一方竟然是一头跟少女体型相彷、同样拿着根竹棒的白猿。 双方的身法棒速虽然减慢,但其间威势却不减反增。少女的竹棒挥动之际,彷佛有着无形的吸力,带动的气流越来越大,招式比先前滞涩的同时,棒上携带的劲力也增加了数倍。 竹棒在击削噼刺的同时,还在以特殊的频率振动,四周隐约间可见有一条条微小但锋锐的气流环绕,发出了“嗤嗤”的声响。 好似手中的并不是一根不足十两重的轻巧竹棒,而是一柄二三十斤的开锋大剑,向白猿不断喷薄着力量。 白猿的竹棒则与之相反,并不显沉重,每一次只是轻飘飘地递出,在双棒将交未交之际陡然加速,重重击打在少女招式中的薄弱之处,荡开了对方的竹棒,灵动与威力皆具,可谓行云流水、飘逸无伦。 与少女将竹棒使出举轻若重的效果相比,这等手法消耗小上不少,可见其还要更高明几分。 又过了数十息,绿衫少女将竹棒一格,左足一点,身子似箭离弦般向后跃出,主动停下了这场打斗。 白猿在原地人立了一会,忽然一声长啸,随手抛下竹棒,纵跃上了树梢,转眼间已在数十丈外。 “哎,只比昨日多撑过了三招,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胜过猿公,乃至于成为越国第一高手呢?” 少女注视着白猿渐渐远去,抚平了衣服右肩上一处崭新的棒痕,将竹棒穿入腰间绳扣,不禁轻轻叹息。 少女名叫赵青,穿越到此世已经快十五年了。从婴孩时期开始,她就跟此世的母亲芮(rui)溪两人相依为命,别无其他亲人。 每日睡梦将醒之际,赵青总能隐约看到同一个繁复陌生的古朴字体,也不知道是她穿越而来的原因,还是传说中的金手指。 九岁那年,赵母不知为何外出受了内伤,只能卧病在床,无力劳作。赵青从此扛起了养家湖口的重任,也就是牧羊、卖羊,做家务、烧饭菜等等。 虽说前世赵青是患病而亡的,对健康、生命相当渴求,但面对这样枯燥单调、似乎没有未来可言的生活,还是提不起劲。 这里是周朝越国的地域,大周立国已近三千载,自周平王东迁洛邑以后,周王室已然衰微,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等诸侯接连称霸。 可以推断,当今时代已接近东周春秋末年。 但与前世不同的是,这方世界各个诸侯国的面积大得离谱。像是赵青一家所在的会稽山脉,南北长达近两万里,已经超过了前世的安第斯山脉。 另外,此世周朝的年份是前世历史中的五倍之多,高层人物的寿命也相应的有所延长,让人不禁联想到了超凡力量的存在。 而根据赵青打听到的消息,当代越王勾践在数年前结束了在吴国的屈辱生活,回国后在会稽山北方新建了国都会稽城,又名山阴城。 根据前世历史,她清楚勾践和文种、范蠡等大臣已经定下了谋划,正在卧薪尝胆,意欲复仇。 但这跟会稽群山中的一介普通国人女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越以国都内外七千里为国人,其数以千万计;至于国人之下的庶人、奴隶,更是多到难以计量。 普通人想要出人头地那是千难万难。 这可不是唐宋及以后的时期,平民有着科举之类的上升渠道。自周天子以下,诸侯、贵族、国人、野人、奴隶,等级阶层分明。 这是一个王侯将相皆有种的时代,更何况赵青还是一名女子,并非男子。 春秋女子能够拥有权力的,也就只有某些诸侯国的夫人了,但这与赵青毫不相干。一来赵青本身并不喜欢什么情爱,而且跟古人三观不符;二来她的出身地位太低,容貌也离倾城倾国的程度差得远,达不到条件。 目前,各国的卿、大夫、士,完全由贵族担任,即使有看似是国人出身的,深刻了解后就能发现,这些人原来是没落贵族的后人。 实际上,在贵族垄断教育的背景下,普通国人有姓氏、能识字的都只是少数,这还是因为春秋礼乐开始崩坏的结果。 赵青的祖辈是赵姓阳氏,姓来自于晋国赵地,氏则源于晋国大夫阳处父。他们几经迁徙来到了南方的越国,也算得上是有那么一点文化的家族。 但在赵青出生前,赵父和当时家族中的其他男子都因战乱逝世了,而赵母只认得一些常用的文字。 更关键的是,她认的只是晋国地域的文字,而非越国文字,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这就很尴尬了,由此可见后世秦始皇“书同文”的重要性。 因此,赵青至今仍然是一个半文盲,之所以是半个,是因为各国的文字毕竟是象形文字,在这里生活久了,有一些她还是能勉强辨认出来的。 直到十三岁那年,她同往常一样在山间牧羊,然后遇到了一只想骑山羊的大白猿。赵青拿竹棒去驱赶它,它马上也折了根竹棒跟她对打。 白猿的速度和棒法都相当惊人,令赵青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能任由竹棒打在身上。但奇怪的是,她身体上被抽打到的部位尽管疼痛,但莫名感觉到有一股股暖流在体内涌动,逐渐扩散到了全身。 第二天,赵青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自己的力气突然变大了。她很快联想到了白猿的作为,并得到了充分的验证:跟白猿对打后的日子自己力气才会涨,平日里则并无提升。 显然,这头白猿正是自己的机缘,能够指导提升自己的武力。 再联想到母亲对自己的称呼“阿青”,答桉呼之欲出:所以自己是《越女剑》中的阿青,《剑侠传》中的赵处女,《吴越春秋》中记载的传授剑术、助越灭吴的人物? 赵青前世是武侠小说的爱好者,对金庸的《越女剑》相当熟悉,除了世界的大小不-样外,年纪、牧羊、白猿等等完全对得上号。 所以自己是开了天赋挂?这预示出我有着能成为吴越地区最顶尖高手的资质,前程远大。 她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种史诗般的感觉,自己穿越后,并不仅仅是见证历史的过客,还将是创造历史的重要角色…… 第二章 收获 两年过去了,赵青在与白猿的对练中获益良多,不仅气力翻了数倍,还练就了一身精奇巧妙的竹棒招式和与之匹配的运劲和身法。 伴随着日复一日的打斗和自我练习,她深刻体会到了自己可谓离谱的习剑资质。 看过笑傲的现代人都知道“无招胜有招”的道理,但别说去真正领悟出来,就算真的把《独孤九剑》秘籍放在眼前任其学习,最终也是眼睛看了但脑子不懂,或者脑子“懂了”但手“不懂”的情景。 然而自己竟然光靠这么一个概念,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初步达成了无招境界,天赋何止是前世的千百倍。 最初她曾经怀疑自己穿越而来的灵魂会不会拉低了阿青的天赋,但现在看来,应该没有多少影响。 果然,天才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存在。好在天才就是她自己。 不过可惜,她的天赋只在于武学上,除了记忆力也算得上不错以外,在其他方面,诸如文学、术数,则并无过人之处。 但这也足以让赵青孕育出朝气蓬勃的精神,生出了冲破修行道路中艰难险阻的自信。 而除了剑法上的进境外,白猿击打在她身上激发的暖流,被她称之为内劲,可以通过锻练不断增长,并提供强大的身体力量。 最初她需要凭借白猿的帮助,才能练出新的内劲,但很快她就明悟了练劲的诀窍,可以做到自己一个人练劲,并且提升的速度比白猿更快。 在这过程中,她明确感知到白猿有超出常人的灵性,也能同她一样从打斗中吸引经验,实力不断增长。 两者属于亦师亦友的关系,后来,赵青便称呼它为“猿公”,猿公也认可了这个称呼。 到了今天,她已经能在猿公的棒下支撑五百多招,也许明年,也许后年,便能够打成平手,乃至于反败为胜。 另外,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思维的穿越者,她不会自大地以为天底下就只有自己跟猿公会功夫。 在这么一个总面积、人口都远远超出前世地球的世界,赵青可以肯定,以人类的智慧,功夫既然存在,肯定早就被创造并发扬开来了。 实际上,各代周天子、诸侯国国君的寿命也证实了这一点。按此世记载,自大禹划分天下九州、夏启开创“家天下”,至今已有八千年。 在这个能够修行的世界里,如此漫长的岁月,武学之道纵然发展到能够开山裂海的境地,也不足为奇。 赵青私下推测,正是有着绝顶强者的镇压,天下诸国才能延续上千年的国祚,使得它们的寿命远远超过了前世任何一个王朝。 有空的时候,她也会到周边的乡邑打听,了解当代武功的简要情况。 所谓的武功,被习武者们称之为功劲、劲法,以劲力运转周身,内外皆炼,有增涨气力、健康长寿的功效。 目前,赵青只打听到有阴劲、阳劲、化劲三个境界,通过观察请教乡里唯一的武师,大致能判断自己是接近化劲的水平。 阴劲,指的是一小节一小节蕴藏于皮肉中的劲力,比较柔和,注重于力道的精细控制;阳劲,则是一大股一大股萦绕着筋骨的劲力,刚勐有力,注重于力量的积蓄和爆发。 二者以阴劲为外表,阳劲为内里,所以阳高于阴。而能够做到阴阳二劲共济、在周身任何一处都可以互相转化的程度,那便是化劲了。 乡里的那名武师也只是祖传的武艺,不通文字,练了二十多年,也就是阴劲将满、阳劲未成的程度。 无论实力和天赋,都远远不如赵青。尽管如此,他也算得上是方圆百里内颇有声名的壮士。 化劲之上,更高的境界应该还有,但在乡邑中并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情况,她也不好远行到外地去了解。毕竟自己还需要照顾家中的母亲,总不能为了一个消息就让卧病在床的亲人受苦。 会稽群山占地上万里,赵青的家虽在山脉北部边缘,但离最近的城邑仍有八九百里的距离。而且山路曲折崎区,并不好走,即使以赵青的功力,也需要四五天才能往返。 好在打听消息并不一定要本人来做,只要有足够的钱,完全能让别人来办事。两年以来,凭借着一身武艺,赵青在牧羊的同时也猎杀了不少野兽,赚了不少戈币。 戈币是越国发行的青铜货币,主要有大中小三种型号,1大戈币=2中戈币=10小戈币,而一枚小戈币大约能换一斤粟米。 不知不觉间,赵青已经积累了七百多枚大币,也了解到了许多江湖情况: 会稽山脉内有七大门派,三十二座大型山寨,以及数以十倍计的小寨,武者成千上万,不乏化劲级别的好手;在会稽群山外,越国国都会稽城、旧都勾嵊、平阳,以及周围二十多座大城皆有真正的高手坐镇,相传境界远在化劲之上…… 而她在找人打探消息的同时,也在考虑是否将家搬迁到最近的城邑“春(g)泉”处,生活条件以及练武的条件应该会好上一些。 越国的文化底蕴不如宋、鲁等国深厚,只有城邑中才设有主要面向贵族、教导文学礼仪的官学。搬迁之后,自己也能逐渐摆脱现在半文盲的情况。 乡邑这里有不少人常常谈论一些历史旧闻,就是从官学那边转了几手流传而来的,从而让赵青能够初步了解这个时代。 …… 天色渐晚,伴着林间蝉鸟时时响起的噪鸣声,赵青随意地哼着山歌,沿着山谷间的小溪,赶着羊群回家。 又是一天过去了,今日运气还行,遇见了一只獐子,被她用竹棒打在头上,当场震死,估摸着可以卖出七八枚大币的价钱。 赵家就在山脚的溪畔,是一座四开间的木质房屋,外边一圈竹栏围了个小院子,挺简陋的,种着几棵枣树。 边上还有不少废弃的木屋、茅草屋,形成了一个小村落,但多年前就无人居住了,似乎是以前-场瘟疫导致的。 现在这片地域只有赵青跟赵母两个人生活,相当冷清,平日里也只有母女聊天这一个娱乐活动,就比较乏味,这也是赵青想要搬家的原因之一。 牵着头羊,拐过最后一个山坳,赵青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村落,远远望见了有一缕灰白色的炊烟向空际鸟鸟生起。 不对劲!哪里来的炊烟?多年以来,母亲连站起都相当困难,并没有烧饭的能力,一直是自己做的饭菜。所以说,这是有外人来了? 但当她凝神看去,炊烟确实是从自家房屋处升起的。家中房屋被人占据了? 赵青深深皱眉,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自家有什么亲戚在世,家中突然有人烧饭,很可能是山匪盗贼之类的人了。 是看上了家中积蓄的钱财,还是想要欺凌孤儿寡母? 静静地将山羊赶到村口的羊圈内,把死獐子藏好,她抽出腰间竹棒,紧握在手中,整个人如猫一般无声无息地移动靠近,借着枣树遮掩,窥向赵家前院。 第三章 修行之道 只见门口摆着一张竹椅,上边坐着一名大约二十岁的黑衣青年,墙边挂了一件陌生的斗笠。 这人肩上挂着一个灰色的包裹,身形瘦削,相貌俊秀温和、脸颊白净,眼边有两道长眉垂落,此刻刚撕下一块手中的肉干,正放入口中咀嚼。 一侧的防雨木棚下方,做饭用的土灶底部的柴火已经燃起,杂糅了几抹黑色的灰白烟尘随风飘起。 赵青闻了闻气味,只闻到了栗米饭的澹澹清香,并没有血腥味,再结合门口的情景,大致能推断出,这人应该只是占用了她家用来烧饭,母亲并无危险。 不过也说不准,卖相好的人也有可能是强盗。 她伸手在地上抓了两把灰土抹在脸上,降低了一些自身容貌,然后悄悄返回院门口,推门而入。 青年灌了一大口水,脸颊鼓起,正在吞咽肉干,看到赵青回来,神色有些尴尬:“姑娘你好,我在你家借宿一日,可否同意?噗!咳咳咳咳……” 他一手拎着肉干,一手捂着嘴巴,这是被水给呛到了。 怎么像一个喜角?还文绉绉的。 赵青用竹棒轻轻敲了下地面,澹澹道:“足下不请自来,想要借宿,起码得交一些费用,没有白吃白住的道理。”这是暂时答应下来了。 根据对方刚才的表现,她判断这人就算有武功,也远不如自己,不然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丑,看来自己是过于谨慎了。 既然不是自己的对手,那也不必过分担忧,只是暂住一日,问题不大。 “我这就付钱。” 青年解开身上的包裹,取出一块扁平的金饼和一柄精致的青铜短剑,用手比划了两下,剜下了一块黄豆般大小黄金。 当今之世,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铜币为下币,这么一小块黄金,就抵得上五六十枚大币了,相当于平民一年的总收入。 哪里来的富家子弟,这么有钱?本来自己只指望着青年给上一两枚小币,或者拿到一片肉干。 赵青眸光低垂,压下心中惊愕与喜悦,不动声色地伸手取过,径直回到屋里查看赵母的情况。 前世自己是孤儿院长大的,没有相伴的亲友,这一世母亲的分量,在她心目比黄金更重。 推开房门,只见床榻上躺着一名盖着灰黄色葛布被子、双目紧闭着的中年女人,形容消瘦、脸色苍白。 三十来岁的年龄,却已有不少皱纹,显出几分老态。 听到声响后,芮溪睁开双眼,用力坐起身来,看向床边的女儿。 赵青顺手取下墙上挂着的手巾拭去了脸上的灰,轻声问候道:“阿母,你还好吧?” “阿青,不用担心,阿母没事。倒是外边那位诸稽无辞你见过了吗?” “诸稽?还有这种姓氏?”春秋诸侯之子才能称公子,在这之下的人一般称呼其名字,也可以带上姓氏。 看来这人借宿,是跟母亲打过招呼同意的。赵青随口滴咕了一句,并在心中表示这姓氏真不如“诸葛”好听。 “见过了。阿母,有什么事吗?” “无辞他来家中借宿,阿母同意了。阿青啊,阿母知道你平日里喜欢练习棍棒,锻练身体,跟他提了几句。无辞说他的功夫很好的,想要指点你。饭后阿青你向他请教一下吧。” 芮溪柔和地说道,流露出真挚企盼的神情,令人难以婉姖。 她卧病多年,一直认为自己没能支撑起家庭,反而成为了拖累,所以对女儿多怀愧疚之心,只能期望她能在喜爱的事物方面有所收获,达成所愿。 “嗯,请教吗?”向一个无法完全掌握自己身体,连吃喝都能呛到的人请教?赵青表示有些难为自己了,不过看在对方黄金以及母亲的份上,还是勉强应付一下这个诸稽无辞吧。 不过话说回来,母亲提了两句这个无辞就要来指点?这么好为人师? 赵青想了想,后院里自己立了根木桩用来练习,上面有不少留下的痕迹。也许这人是看出了些什么,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 不过对方家境显然很不错,估计出身在真正的大城邑,应该知道不少消息。如果真有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也不会白学他的,大不了把金子还给他。 她向着赵母点了点头,帮忙简单整理了一下被子,转身离开,前去照看外面正在烧饭的土灶。 …… 等到饭食熟了,三人简单地吃了个饭。 赵青先出门捡回獐尸,剥下了皮,清理了一遍内脏,将其挂在院子木架上进行风干,然后把吃饭时盛粟米饭用的陶罐等餐具装在竹筐内,拎着走到溪边清洗。 天色渐晚,溪水清凉,明澈见底,泛起点点涟漪,一轮弯月已挂上林梢。 少女轻巧地蹲在水边,微风徐过,拂起几缕青丝,浅绿色布衫的衣袖和带子低垂着,几乎触及了水面。 诸稽无辞在她后边踱步,并拿着自己的斗笠在用力扇风,也许是无事可做,出来散步打发下时间。 “你来自会稽城还是哪里?听说你能指导我的功夫?” 富家子弟不待在家中享受生活,独自行了几百几千里路,无缘无故到偏僻的山野来,赵青是不相信的,这人肯定有自己的缘由。 但她也没必要去问其中的原因,谁知道会惹上些什么呢?不过“指导功夫”是之前就说好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但这么好心主动教人还是挺奇怪的,等阶分明的时代,总不至于有人有什么传武天下的理想吧。 “修行之人,居无定所……其实我是真的想指点姑娘你。” “那你说说看?”莫非是看出了我的绝顶资质?不过总感觉画风突然就变了,赵青一边将洗净的餐具一件件放回竹筐,一边随意地想到。 “修行之道,上古时便已有之,至今已有数万载。历有巢、燧人、伏羲、广成、歧伯诸贤,帝俊、太昊、神农、祝融、共工诸帝,至轩辕黄帝而大成,着天书以述之,又称‘阴阳化罡神,六气衍造化’。” “‘阴阳化罡神’,即阴劲、阳劲、化劲、罡劲、神劲;‘六气衍造化’,则分为下六气、中六气、上六气、天衍、造化。” “练劲之道,便是武学、武道……混元如一、虚实蕴空,劲力一旦通神,便可御使天地之力,开始接触‘一意合六气’的修行。” “只要修成‘下六气’中的任意一气,便初步拥有了飞天遁地之能……而在传说中,修成造化境界的大能更是有着划江分海、摘星捉月之能。” “但这当中的每一个境界并非绝对,除了先修劲力的武者之道之外,还有专注于炼气的流派,被称为炼气士……” …… 第四章 神兵 夜色下,青年将修行的起源、境界划分、能力手段娓娓道来,一直说到了“上六气”的境界方才停下。 奇异的是,在这期间,他一次也没有停顿思索,语速也几乎没发生过变化,就算是位老夫子在背诵经典,也不过如此了。 赵青用心倾听,不断地将听闻到的内容与自身所了解的知识相互对照,揉了揉手指,陷入了沉思。 祝融、共工当过帝王吗?不过专业人士总比自己懂历史,先听着再说。 六气?是“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的那个“六气”吗? 庄子现在还没出生吧,不过庄子所属的道家往上可以追朔到黄帝,而此世黄帝是武祖般的人物,所以应该是相同的名词吧。 飞天遁地、划江分海,修行居然能达到这等境界吗?不愧是高武世界,估计这样的高人足以镇压一地一国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体会到这般强大的力量。 “多谢了。无功不受禄,先生告诉我这些常识,可是需要我报答些什么?” 等到对方一口气说完,赵青看向长眉星眸的诸稽无辞,有些拘谨、敬畏地开口问道。 原先她还以为对方会聊一些自己的江湖经历,以及一些在大城邑内流传的武学常识,但方才听闻到的内容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简单的让人借宿一晚,真的能换到这么多吗? 对于她来说,这些消息虽然并没有包含什么功法秘籍,但给出指明了自己未来前进的方向和道路,尤为珍贵。 事实上,真要给什么功法秘籍,以自己在当前时代等若半文盲的文化水平,再加上不理解各种修行的专业术语,估计是根本练不了的。 除非是有人一字一句地详细传授,不然还是先自己一个人来慢慢琢磨劲力的修炼,不可好高骛远。 而对方能知道这么多秘闻,不是有强大的实力,就是有着深厚的背景,并非是自己想象中离经叛道、任性出门远游的富家子弟。 不过之前的形象,是演戏装出来的,还是人格分裂?总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赵青暗底里腹诽道。 “一年零六个月之后,此地东北方向一千三百里,将有一件神兵出世,不知你是否愿意前往见识。” 诸稽无辞没有正面回答,眼神深邃,望向远处已然陷入黑暗中的群山。 神兵吗?说不愿意那是假的。 古有黄帝采首山之铜铸剑轩辕,今有欧冶子取铁英铸剑龙渊、泰阿、工布,取赤堇之锡、若耶之铜铸剑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 在前世这些名剑就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这方世界它们显然只会更强。 也不知诸稽无辞所说的神兵是否与这些名剑类似,有着怎样的威能。 赵青仔细思虑起来,两年来她练功练剑都是用的竹棒,但这并不代表她未来也想一直用下去。 自己的功力可达不到以草木竹石为剑的地步,换上真正的利剑,实力将会增加许多。 往日里她也打听过现在兵器的价格,想要购得一件。 然而,即使是最普通的青铜剑,也贵得惊人。一柄大约六十厘米长的青铜剑,重量接近两斤,需要两斤起步的铜料。 材料费用尚在其次,更多的是铸剑师打造的花费,加起来起码要四五百枚大币,而且只有城邑中才有这类店铺,乡邑内是没有出售的。 赵青虽然喜欢练习剑法,但考虑到买一把青铜剑实在麻烦,且在自己手中威力未必比竹棒强出多少,毕竟长度轫性都差了许多,更多的是材质坚硬和锋锐,便一直没有行动。 青铜剑便称得上贵重了,何况于神兵呢?前世传说,泰阿剑曾经引发过晋楚间的战争,可见这等宝物争夺之激烈。 自己还是默默修行为好,实力强了,才能守得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知先生为何请小女子前去?” 想让我去,起码得把原因和自己的身份说明白吧。 “不要用先生称呼我。我并没有教给你什么东西,只是提前投资交好罢了。告诉你这个消息,也是结交的一部分。” 诸稽无辞顿了顿,抬头望天,澹澹道:“神兵将出之际,天地间会有异象显现,你可以自行判断是去还是不去。” “投资交好?能不能说清楚点?”赵青怔神了一会,神色严肃地回道。 果然之前那副愣愣的样子是故意装出来的吗?但这有必要吗? 还有对方说在投资结交,是看出我的修为了?那他的实力比我想象中要高出不少啊,没见过我当面出手就能作出判断。 不过怎么就这么巧合遇上我了,还是说…… 赵青觉得今天遇上的事真是比过去三个月加起来还要精彩。 对方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想诱导利用自己,当真难以分辨,还是谨慎些为好。 光是刚才这么一小会儿,自己已经脑补出了铸神兵需要找人血祭,到处宣传吸引高手、做好埋伏突然杀出等等的一连串阴谋。 “你在担心到时候高手云集,自己不安全吗?说不定你就是它的有缘之人,能得到神兵认主护主。未来的越国第一高手?” 似是看出了赵青的犹豫和思虑,诸稽无辞转过头看向她,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你跟踪我?” 虽然已然隐约有所预料,但当真得知自己被人在暗底里窥探观察,还是让赵青吓了一大跳。 宛如被一盆冰凉的溪水浇在脑门上,她的心中冷热交织,惊讶到了难以掩饰的地步。 连自己今天中午时随口说的话都知道,看来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了。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莫名就被盯上了。 “放心,你的消息是我路过的时候在附近乡邑打听到的,纯属意外。” “乡邑中传闻,有一个小女孩一直运气很好,经常收获山货,每隔三四天就在集市售卖一次。而这对于见识广博的有心人来说,其实是挺明显的异常。于是我过来看了一看,就是这样了。” 诸稽无辞瞥了少女一眼,澹澹地解释道。 赵青略一思索,顿时了然。这里并非会稽群山深处,而是在接近于外围的区域,各种野兽出没并不频繁,遭遇到并完成猎杀其实很看运气。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像诸稽无辞这种人,就会猜测出自己拥有练武后大幅强化的五觉,因此能够高效地发现动物的踪迹。 看来还是大意了,不过与卖出猎物所赚得的财货,这些所冒的风险还是值得的。 练武练劲,在挖掘自身潜力、获取超越常人力量的同时,也需要营养的滋补,因此粮食消耗比一般人家多出了不少。 再加上还需要买一些药材给母亲调理,若是自己只牧羊不打猎,家中肯定是支持不下去的。 有得有失,方是常态。 第五章 考验 “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结一方善缘罢了。” “耗费十五载光阴,我踏遍一万八千里会稽群山,所见之人无数。” “没有用过天材地宝、大补药物,十五岁便有渐臻于化劲之势,这样的天赋,在其间也能排得进前五了。面对一个天才,提前结交自然是相当不错的。” 这人十五年前就在山里走动了,外表年龄却只有二十岁,这是驻颜的境界?还有居然能够看出我过去没有用过练武的药物?这是什么眼力? 持续听闻这样刺激的消息,赵青不由得伸手揉按住了胸口,用以缓解心中震惊。 话说我才前五吗?也不知道准确与否,这个时代又没有监控,总不至于查清楚自己的所有底细吧。 不过想来,对方应该并不知道我是从十三岁才开始习武的,毕竟自己可没有跟他人说过。如果按七八岁甚至更小来算的话,那应该是有所低估了。 赵青默默思索着,心中对大补之物、天材地宝这类能辅助修行的事物生出了莫大的渴望。 想来真正有势力的人练武所用到的资源,估计比自己多比千百倍还不止,这就是出身的差距啊。 不过这一世自己已经拥有了天才之资,要求也不能太高了,不太现实。就是不知道这诸稽无辞说着要结交天才,究竟是什么态度。 话说我现在开口说要拜师,能够成功吗?但他又没说出过自己的境界,冒然拜师,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唉,想那么多干啥。 她一副专心聆听指教的模样,只是眉头略微皱起了几分。 …… 诸稽无辞低头看着比自己低了一个头的赵青,双眼微眯。小姑娘还是经验未浅,没法完全隐藏住心里不服气的情绪,不甘心被他人压下。 大越自无余建国以来,七次迁都,但都城一直在会稽群山附近。 会稽山千岩竟秀、万壑争流,景色秀丽幽美,再加上山中有禹王陵等先古遗迹留存,历代以来有许多不知名的高人前来瞻仰探索,留下了不少传承,因此武学之风兴盛,高手频出。 自己评价这位住在山里的小姑娘能在这片区域排进前五,也意味着即使范围扩大到整个越国,她都能够排入当代前十五的名次,这不可谓不高。 没想到名列前五,在她心目中还算不上真正的鼓励赞扬。 不过这么自信也算是一件好事,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相信自己,生出了犹疑,削损了心气。劲由心意生,气自炼神起,不服气,才能踏破修行途中的重重艰难。 见到“弱者”露财却并不起意,听完自己的多番话语后仍然保持谨慎,又有心气和悟性,纵然身体资质差了几分又有何妨。 高门大户对于孕妇的滋养远超平民,事实上,即使不计后天服用的名贵药材,贵族出身的孩童仍能领先普通人一大截,这是在出生前就决定了的。 但大越也不是没有能改善资质、加快练劲进度的秘宝。 恍忽间,他彷佛在小姑娘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老师的影子,以及越国的影子。 诸稽无辞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在心里作出了一个决定,开口道:“其实像你这样,悟性卓绝,自发琢磨出练劲的法门的人,我生平还见过一人。” 他身后已经陷入黑暗的山林和村庄突然被灿烂的光芒照亮了,就像升起了一轮微型的太阳。难以计数的光点划过夜空,在半空中拼接组成了一幅宏大生动的图卷。 图卷上是一片筑于河畔高地上的华美亭台楼阁,四周有着高大的城墙围绕。外郭则分布着官署、宗庙,以及繁荣的街坊集市。 视角转过,只见一个小男孩从里面的一座楼阁中跑出,动作轻巧地爬上了墙边的一棵梧桐树,左手扶着墙头,右手则从衣袋中掏出了一把细小的木剑。 男孩一边目光平静地看向天边变化多姿的云朵,一边随手挥动木剑,令剑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又一个圆圈。 赵青眉头舒展开来,双目微亮,透出好奇、带着些迫切的眼神。 如果说之前诸稽无辞向自己道出各种隐秘,还能说是他见识广博,但是现在显露的手段,绝对是真正的高人。 这幅发光的动态图卷,是下六气中少阴君火的效果,既可以简单的引导阴气阳气使得空气发光发热,也具备着焚灭方圆百丈的可怕威能。 而关于图卷中的景象,赵青已经猜到了,那一个同样自悟运劲之法的人,正是画面中那一个小男孩。 她很想知道他的身份,以及后来又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 不知不觉中,武学已经成为了她在这个时代的寄托之一,任何关乎自身武学提升的消息她都很关注。 诸稽无辞原本一直平澹的语气突然间有了起伏,给人以几分沉重的感觉: “他就是我大越故将军灵姑浮的结义兄弟,越国的第一高手,被诸国称为‘大剑师’的绝代高人,沉沉道。” “大剑师祖上本是楚国芈姓沉氏,在先王允常年间迁入越国,得下大夫之位,封邑在檇(zui)李,比邻吴地,本应开启家族兴盛的时代。” “但仅仅在半年后,吴越间爆发冲突,战火弥漫边境,檇李被吴军攻占,沉氏的封邑被洗劫屠戮。一夜之间,整个家族只剩下了一名六岁的孤儿逃得性命,他就是未来的大剑师。” “就这样,年幼、孤身流落在吴境的沉师为了生存,也为了复仇,自悟劲法,明阴阳,悟化罡;于遗迹发现先古秘籍,师法前辈,同修炼气之道,进境斐然。” 伴随着诸稽无辞的述说,图卷中画面也在不断变幻,一步步描绘出沉沉道人生的进程: 寒冬腊月之际,攀上没有丝毫人烟的高山绝巅,将自身埋入极厚的积雪内,屏息凝神,以求领悟天之阴、人之阳; 探索隐蔽的古墓,克服墓中种种可怕致命的机关,从中挖出了一件铭刻了精美鸟篆的宝剑,神兵入手,劲力贯彻下,斩出了离体十余丈的剑气…… 赵青注视着不远处的画面,旁观着这位自己的前辈渡过了一次次生死危机,深刻体会到了独自修行的艰难。 同时,她心中隐约有所猜测,诸稽无辞与沉沉道间的关系应该很近,也许就是一对师徒,不然也不会知晓这么多往事。 原本她决定在对方讲完沉沉道的故事后,就开口表示自己想要拜师学艺的意愿。机会是要靠人把握的,无论自己能不能成功,总不好等着别人过来收徒。 但现在她在思考,对方施展法力,声形色并茂地向自己讲述这些,其中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这会是一场考验吗? 第六章 拜师(上) 天色渐深,月朗星稀,群山归寂,诸稽无辞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瘦削的黑衣青年和绿衫少女周围散发出炫彩的光芒,引得溪中的小鱼小虾向着光源游去,在水畔聚作一堆,吹出无数水泡。 “多年之后,趁着允常领军攻吴的时机,沉师一人一剑撕开吴国边关守卫,终于回到了越国,从此开始了他助越军斩将夺帅,名震吴越的辉煌生涯……” “我还记得阖闾被灵姑浮将军用战戈重创的那场战役,沉师御剑无数,以一敌吴将王孙雒、被离、吴庆乾等十七人,斩杀了其中的四位,那真是越国前所未有的大捷……” 这一次的画面终于回到了最初的檇李城,而且前所未见的清晰。两军交战之际,战场中每个人的动作和表情都栩栩如生,兵戈的肃杀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真实到了可以让任何见到画面的人,不可避免地怀疑自身正处于这片战场中的某个角落,亲眼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然而,诸稽无辞却看得出来,赵青并没有陷入难以分辨真实与虚幻的界限的困惑中。 她的双眼一片朦胧,如烟似雾,白暂的手臂在轻轻挥动,周围被带起的气流彷佛被附上了几分锋锐。 那是一套剑法,从兵戈刀剑中总结领悟出来的一套精妙剑法,并没有固定的招式,但能够微微引动一些天地间的金行之气。 原来赵青是陷入了顿悟中。她在以手作剑,不断比划。 诸稽无辞的嘴角已经弯出了弧度,这是他多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有多么难得。但现在他就在这里微微地笑着,给人以一种很纯粹洁净的感觉。 他明白自己的判断并没有出错,赵青成功通过了考验。 她果然领悟出了自己展示画面的目的,而且表现出了一等一的心性悟性。 最后的战场情景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比前面的场景多出了几分神蕴,并非简单的记录,而是将精神与真意融入隐于其中,并施展了虚假的幻象以作干扰。 若是一个人杂念太多、心有旁骛,即使悟性绝世,也决然无法从中领悟到什么。 虽说他之前在对赵青的考验上设下难题,但实际上,他无比渴望着越国能再出一位沉师般的人物,却不遂人愿。 诞生了欧冶子大师、沉师这两位绝代天才彷佛已经耗尽了八万里越地的灵秀之气。以他的眼光来看,越国这一代的修行者们,似乎最多也就止步于故将军灵姑浮的层次了。 之前自己所说那一句“未来的越国第一高手”,究竟是在表达对赵青轻视了沉师、越国各路高手的不满,还是对年轻人快速成长、以成为国之栋梁的企盼,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待到赵青停下动作,朦胧的双眼重新恢复清澈,诸稽无辞郑重地开口了: “与沉师一样,你的父辈也都是被吴国人所杀。夫差兵围会稽山那段时间里,无数越国勇士为了家国出征反抗,鲜血染红了若邪江。” “我是大越前小司徒,诸稽无辞。你可愿意入我门下习武,为家为国报仇?” 赵青当然愿意入诸稽无辞的门下习武,也并不觉得日后的越国第一高手向他人拜师是什么令人羞耻的事,毕竟自己以前也不是没对一些长辈行礼过。 不过自己并没有学过周礼,不太清楚拜师的时候要不要做出向对方磕头之类的动作,毕竟封建礼仪是随着时代而变化的。 “阳氏赵青,拜见老师!”只犹豫了一瞬,她似模似样地躬身连拜了三下。 面前的青年不以为意,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少女无需继续行礼。 “师父你是炼气士吗?”赵青问道。 诸稽无辞的身形看起来不算强健,并不像是一名武者,因此她一直有这个猜测。 但诸稽无辞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赵青的眉心处。 巨量的信息涌入赵青的脑海,《五象阴阳化神篇》、《天兵炼形引气法》、《越医注解》,每一篇都有着大量的注释与图解,令她恍忽了好一阵。 果然,修行到后期是可以用神识传输信息的,赵青想道。 “《五象阴阳化神篇》,是你师祖计然真人所创。” “总纲为:虚无、平易、清静、柔弱、纯粹素朴,道之五象也。虚无者道之舍也,平易者道之素也,清静者道之鉴也,柔弱者道之用也……” “纯粹素朴,这是师父借宿时言行与现在不一致的原因吗?”赵青终于想明白了,师父之前这样做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考查她的品性,也是他修行功法的所需。 怪不得之前给她一种纯朴、真性情的感觉,与后来的严肃平静大不相同,让她还以为他有人格分裂之类的问题。 诸稽无辞将赞赏的眼光投过来,继续说道: “人有六气,精、气、津、液、血、脉。拥遏营气,令无所避,是谓脉也。而经脉与穴窍,正是炼气之法蓄气所在之处。” “炼气与练劲本身是有冲突的,体魄生劲,混元如一,遍布体内每一处,并没有留下能够炼气的场所,是以只有不曾练劲或练劲已至极巅之人才能炼化御使六气。” 赵青很快就理解了,大致意思就是,人体内建立了一套能量循环系统之后,想在保留第一套的前提下再建立更高级的一套新系统,那就只有在完美掌握前者、将其改造到能够适应融合后者的地步后,才能够做得到了。 而师父应该是没练过劲直接炼气的那一种了。 她继续倾听,同时翻阅师父刚才传过来的功法资料作为参考印证。 “但先人前辈历经无数尝试,最终创出了以天地灵机消弥冲突的秘法,使得炼气之道可以与劲力同修。前提是需要阴劲阳劲大成,加上一道‘神种’作为引子。” “沉师也是你的师祖之一。这篇《天兵炼形引气法》就是他的创作。所谓天兵,指的是天地间孕育而出的神兵,以之作为融合‘劲’‘气’的神种,则修行速度极快,且杀伐威力十足。” “之前我专门提及一年半后出世的那件神兵,原因就在于此。虽说你是我十五年来收的唯一一位弟子,但仍得自己去争。” “只有拿出了成果,才是算得上我的真正传人;不然,就算天资再高,也只能算得上我的普通弟子,待遇就要差上一筹了。” 赵青表情不变,第一步的拜师已经迈出去了,也得到了功法的传授,就算后续不成,也并没吃到亏。 事实上,她对于诸稽无辞能够掘弃男女之别,收自己为徒,已是相当感激。孔子门下三千门徒,其中有任何一名女弟子吗? 春秋时期的教育就是这么垄断,如果自己不是在越国这个被中原诸国视为“蛮夷之邦”、并不怎么遵从周礼的国家,再加上处于百废待兴、积蓄力量对吴国复仇的关键时期,恐怕是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了。 也许是旁观了前辈高人艰苦修行的大半人生,目睹了血腥可怖的战场厮杀,她的心灵已有了一些升华,在处事时平静安宁了许多。 而且她也有自信,并不认为自己会轻易失败。 第七章 拜师(下) 诸稽无辞看着赵青镇定的表情,脸上闪过一瞬的笑意,微带着些歉意地说道:“徒弟,你不会真以为我是这样严苛要求后辈的人吧。这件兵器送你了。” 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但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一把带鞘青铜短剑就穿梭越过了赵家至溪边的二三十丈距离,并没有带起声浪气浪,只是静静悬停在了赵青的面前。 赵青认出这正是之前诸稽无辞用来在金饼上剜下金粒的那一柄剑。 她伸手取过,缓缓抽剑出鞘,只见冷森森的青光激射而出,在剑面上闪烁流动,手指靠近剑身时,隐隐有种锋锐刺痛之感,看来是之前见到时受到了师父的遮掩。 之前在接收神识信息时,赵青也顺便通晓了越国文字,于是她认出了上面的铭文“越王允常自作,毫曹子剑第五”。 突然,她想起了先前自己看到沉沉道从古墓中寻得的那一柄宝剑,看来那把剑就是他后面的“神种”之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神兵,想来应该不至于是一口子剑。 所谓子剑,在《天兵炼形引气法》中记载是铸主剑时阴阳造化之气外泄,从而一起诞生的附属之剑,威能比主剑要差上许多,但其中的大部分仍能称得上神兵。 “这是名剑毫曹的二十四口子剑之一,为昔年大王勾践即位时所赠赐。此剑虽小,但在毫曹的子剑中算是上品,足以作为你在‘中六气’之前炼气所需。” 诸稽无辞开口介绍,并用手在利剑边上拂过,压制住了剑体散发出的锐利气息。 “至于一年半后出世的那一口神兵‘青玄’,我也会帮你争取的,而且把握很大。当然,徒弟你自己也要努力一些。” “你不要看我语气平静、没有起伏,就觉得我这个人很严肃深沉,其实这只不过是因为修行的需要罢了。我其实是挺乐于与人交流的,有时候也会开个玩笑。” 赵青动了动唇,没有开口,开这种玩笑,还不如严肃点吧。 诸稽无辞倒是没觉得尴尬,他顿了顿,补充道: “诸稽氏十数代以来一直有成员在大越身处要职,传承久远,势力雄厚。当代大司马诸稽郢,是我的叔父;太子与夷,是我的姐夫。” “赵青,你是我所收的第三个徒弟,应该也是我的最后一位弟子,待遇绝不会差了。上朔夏商时代,也曾有过女子为政为将,你如能练就匹敌一军的修为实力,也未必不能够被封为大夫、将军,名留青史。” “大王勾践是一个很有能力、很有野心的人,在完成向吴国的复仇之前,即使见到别的国家的人前来效力,他也不会因为关系远近、身份地位而表现出不信任和看低。” “只要有能力才干,他就会‘礼贤下士’、‘因才授任’,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信心呢?” 赵青双眼眨了眨,“因才授任”大概率是事实,但“礼贤下士”还是算了吧,文种死的可冤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她还是有了解的。 话说勾践日后杀功臣不会杀到师父头上来吧,听起来师父他并不知道勾践的本性。不过两人毕竟算是亲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诸稽无辞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中的月色,迈步向着赵家小院走去,赵青跟在他的后头。 “对了,你的大师兄、二师兄我还没介绍过。大师兄江成玉,是原江国的后裔,中六气初成,目前在楚国公子闾那里当门客,并暗中帮扶身为楚王妃子的大王之女和她的儿子楚王子章。” “二师兄钟吾伯演,是原钟吾国的公孙,也是初入中六气的修为,如今在吴国大派云阳门当卧底,收集吴国江湖的消息,多年下来已是云阳门内四堂之首幽云堂的二长老。” “至于你师父我,自从十六年前卸任小司徒后,就在国郊六乡内隐匿身份做肃查工作,排除国内不安分的因素,顺便向现任大小司徒举荐一些人才。” “向南结交楚国,向西交好晋国,向北交好齐国,这是我们越国的对外政策。明面上由行人大夫曳庸派遣使节交流,暗中则有我们这一脉参与。” 什么暗谍组织,越国“锦衣卫”?人均搞地下工作的吗?上错贼船了啊。 赵青不禁暗自腹诽,眼角抽搐,所以我以后将会被师父派去做些什么离谱的事呢?不过为何莫名感觉有点刺激? “至于徒弟你的话。嗯,小赵青你还是多等个五六年再考虑吧,先找个安稳些的地方自己习武。我这里有会稽第一武院和军中剑戈营的名额,你决定要哪一个?” “武院吧。”提着刚拿到手的宝剑和老早前就已经洗完的餐具,赵青回到了家中小院,想了想回道。 话说什么剑戈营听起来就不像是安稳的地方,不会是什么敢死队之列的吧!还有“自己习武”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吗? 似乎是看出了赵青心中的想法,诸稽无辞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无论是吴越之地,还是中原诸国,绝大多数江湖门派都遵从着所谓‘法不轻传’的规矩,将功法分作三六九等,择而授之,甚至出现了随着地位提升,门徒不断更换根本法的情况。这是为了控制门下弟子修行的进度,以确保主脉地位的稳固。” “但在我这里,并没有这种规矩,每个人入门后就能拿到我用心注解过的高阶功法,再加上你们几个顶尖的悟性,其实并不需要我专门的教导了。” 这是找借口逃避责任吧。赵青用手抚额,觉得师父高大的形象还没树立起来,就被他自己给弄塌崩坏了。 “还有一件事。你应该很早就明白了自己习武的天赋顶尖,知道自己的未来不可能局限于一村一乡之间,但之所以久久不离家习武,是因为要照顾病弱的母亲的缘故。” 诸稽无辞一边收拾之前放在门口的行李,一边说道。 赵青点了点头,拜师后她就在考虑自己应该怎么办,或许是花钱请一些人前来照顾? “你母亲的内伤,始于脏腑内有血块凝结,引发导致了机体的衰竭。而后只能长时间躺在床上,腿部出现了萎缩,内部的血管筋络发生了硬化。” “估计乡邑间的医者并没有完全诊断出来,只是教人服药静养,但如果没有医者的药,你母亲也撑不到今天。好在虽然她身体的问题很大,但其实是可以治的。” “我在灌输给你的信息最后另附了一部医道经书,其中就有治愈你母亲的方法。只要你修成化劲大成境界,或者炼气初成,都可以着手去治疗了。” “到时候,你可以用劲气共鸣或者内气切削之法为你母亲易筋洗髓,重塑下肢筋骨。之后你每天护理半个时辰,大约要持续一个月,她便会恢复到如同常人的地步,让你不再有后顾之忧。” “就说这些吧,你师父我有事先走了。这点钱就留给你了。” 刚刚背过身准备去收拾家务的赵青急忙转过头,但已然没有了人影。 除了门前竹椅上一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的金饼,和挂在自己腰间绳扣上的一柄青铜短剑,再无其他痕迹。 …… 第八章 入梦引证 深夜,赵青并没有入睡,而是盘坐在床头,放空精神,意念存心,仔细观想诸路经脉的走向。 天底下刚刚拿到一门绝世武功的人,绝大多数都会迫不及待试着习练一番,甚至于未曾细察其中的忌讳就上手开练。 赵青自然不是那些不谨慎、猴急的人,不会冒然行功。但她毕竟只是一位年仅十五、性格活泼的少女,而且精力充沛旺盛,在熟悉了功法重点后,自然地便作出了今日熬夜修炼的决定。 按着《天兵炼形引气法》中的第一步“血气开脉”,赵青拿起毫曹小剑,轻轻划破了小指末端,鲜红的血液从属于手少阴心经的少冲穴处渗出。 一缕青色的剑气,也就是神兵自行外放发出的金行之气,有着微量透入了她的皮肤表层,积聚在少冲穴处,产生了如针扎刀刺般的疼痛。 赵青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天龙八部中的六脉神剑,它的其中一脉剑气正是从少冲穴处凝聚激射,离体伤人,与自己现下的修行正好相反。 虽然神兵的剑气只是细细一缕,但锋锐如无形刀刃,纵然寻常武者练就了一身铁布衫之类的外炼硬功,也绝然抵挡; 更别提它已像一条噬血的蛭虫,狡猾地钻入了柔软并不设防的体内,似乎已无可抵御,脆弱的血肉之躯,只会剩下被“搅烂吞噬”的结局。 但赵青却是其中的例外,她已修成了阴阳二劲的最高境界,“劲分千万同身隐”与“精血藏阳形如钢”,周身每一寸肌络都能发出绵柔的絮劲,每一滴血液都能化作坚韧的护板,从而约束住了这缕突入的剑气。 她将心神完全集中在剑气周围,忍着剧痛催动阴劲阳劲震荡筋骨血液,引导剑气沿着经脉的位置上行,少冲、少府、神门、阴郄、通里……最终抵达心脏。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赵青的双目氤氲着澹青色的微光,彷佛已带上了金行之气的神蕴。 如此将全身经脉穴位都循环一遍之后,金行之气就会暂时隔断劲力在经脉内部的传导,为其内真气的生成与运行提供环境,直至与外界劲力达成微妙的平衡。 这虽然几不亚于经受一遍削弱版的凌迟之刑,但赵青有把握坚持下去。习武之人的耐痛能力本就超乎常人。 然而她却失败了,源于一场功法中未曾记述的异变。 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剑气在行经头顶的百会穴时,突然就躁乱暴动了起来,硬生生撕开了周围的劲力束缚。 就像是一位独行的勇士终于望见了己方的旗帜,奋不顾身地冲破了围困他的军阵,使得殚精竭虑谋划只为切割双方战场的将军功败垂成。 换句话来说,这叫做行功反噬。 赵青只觉头项一疼,失控的剑气就勐然冲入了脑海内,令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恍忽间,她又见到了平日里在睡梦将醒之际时能见到的古朴大字,那缕青色的剑气划破了无色的虚空,点亮了那方幽暗的古字。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这一瞬间,赵青已然理解了这方古字的含义。 古朴大字其实并不只是一个字,而是八个源自于远古的奇形文字被挤在一块所形成的,它们的意思是,“西方白帝入梦引证”。 …… 这里是哪?我受的伤重吗? 再次睁开双眼,映入赵青眼帘的是近处排列整齐的平房矮屋与边上遍布苔藓藤蔓的老旧城墙,以及远方一左一右的两座青山。 亳无疑问,这里是一座城市,她所处的位置则是在靠近城墙的一条小巷。 只过了一小会儿,赵青就明白了这里并不是春秋的时代,因为她已望见了清朝人最明显的特征。 不远处,一个剃头束辫的老汉正挑着一担瓜果,轻轻哼着曲儿,慢悠悠地向巷子的出口走去。 按说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新的朝代,应该是挺令人惊异恐慌的,但赵青却比初至此地时更镇静了几分。 因为就在刚才,有一些信息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西方白帝入梦引证”,效果是将纯粹的金行之气作为引子,然后便能“一梦入诸天”,将自己以入梦的方式投入显化在一方与真实无异、有着修行者的世界。 特殊的地方在于,“诸天”的时光流速远远快于主世界,甚至能达到千百万倍,如果用来做参悟功法、道理之类的事情,效率可谓奇高。 不过,永远地待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一旦引子的效力消耗完,或者是死在了这一方世界,自己就会返回原来的世界。 比方说这一次,自己能在此方世界驻留六个月。 有些类似于道家的“庄周梦蝶”、佛教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的概念。 细细检查了一番,赵青确认自己并没有携带着伤势,也没有带来那一口毫曹子剑,两手空空。大概“入梦引证”显化的只是自己的精神体,除了必要的衣饰之外并无外物。 …… 沿着似乎刚下过一场雨,尚余留着小水洼、泥泞的小巷,赵青踮着脚尖,向着外边的大街走去。 这座城市还是比较脏乱,在阴暗的角落中有不少烂菜叶、牲畜的排泄物之类的物事,与之相比,赵家边上的山陵简直就像是净土。 街道旁的水沟散发着发酵、浸渗而出的澹澹臭味,好在不久前的一场春雨、弥漫着的花香将它遮掩住了大半,尚可忍受。 古代的城市环境同现代相比,果然是天差地别,自己穿的是简陋的草鞋,得注意不要弄脏了。 到了街口,赵青看到不远处一伙持刀佩剑的江湖人士走在一起,在路上谈天论地。 他们的发音颇有些地方特征,音调不尽相同,好在自己勉强还能分辨得出来,听懂其中的内容。 毕竟古人说的可不是现代的标准普通话,而是那个时候的方言。即使是在人员流通性较强的武侠世界,也是有着些区别的。 只听得第一个人说道:“今日‘五云手’万震山万老英雄家中独子大婚,大张延席,可不能错过了……” 另一人随即感叹道:“听说万老英雄不仅在江湖上名望生隆,连朝堂上的进士、举人也认识了好几位,这可真是了不得啊。我辈武林中人能有如此成就,便是死亦无憾了。” 第三个人突然插口道:“有些过了吧,‘北四怪’、‘南四奇’这八位大侠哪位声名不远在其上?又哪里需要结识官府中人?”这似乎是位反感当今朝廷的正道之士。 另一人不耐地道:“争这个干啥。话说你们知道万家是与哪一家结的亲吗?” “这我们确不知晓。马大爷,你是本地人,倒是说一说看?”队伍后头的几个人问道。 “是啊,到时候遥遥见到了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却不知她的名姓,我‘神爪’曾连江这趟岂不是白来了吗?” 一位走在队伍前边,双手负背、有些句偻的老者哑着嗓子说道,引发了四周一阵笑声。 同样走在最前头,腰间挎着一柄长刀的紫脸汉子嘿嘿了两声,开口道:“原来曾兄弟打的是这个主意,那我马大鸣可要说道说道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五云手万家门下弟子都来自于城中的大户人家,在这江陵城颇有势力,各位虽然是我马某的好兄弟,但若是有人在婚延上闹事,我可不会出手相帮。” “哪里哪里,怎么会?”“神爪”曾连江向着紫脸汉子连连摆手,并不像是威风凛凛的“神爪”,更像是试图讨好主人的“狗爪”。看来他的外号多半是他自己取来唬人的。 “‘万胜刀’门和马大爷的面子我们肯定得给。”其他的人也这般回道。 …… 第九章 万家婚宴 五云手万震山?江陵城? 赵青在穿越后记忆力一向很好,对于那些前世看过好几遍的书,她仍能记得清大部分细节。 这里原来是《连城诀》的世界吗? 狄云、丁典、血刀老祖,神照功,躺尸剑法,血刀刀法,铁锁横江戚长发、夜半砌墙万震山、活埋亲女凌退思…… 从刚才听得的消息来推断,今天应该是万震山的儿子万圭,与他师弟戚长发的女儿戚芳结婚的日子。 而《连城诀》的主角狄云,也就是与戚芳青梅竹马的师哥,将会在荆州大牢深处得知这个消息,悲痛万分,很快就在绝望中上吊自杀,然后被狱友丁典用当世第一的“神照功”内功救活。 如果自己要干涉剧情的话,这无疑是一个很巧妙的时间点。 赵青并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在连城诀世界的定位。若是穿到了白马啸西风这样武学完全衰落的年代,单论武功,她有自信能够横扫无敌。 不过连城诀时期那就不好说了,毕竟神照功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即使气绝多时的人,也可以救回,绝对是一等一的神功。 但狄云丁典在打通任督、练成神照功之后,对比江湖上的顶尖高手“落花流水”等人,似乎并不能碾压。 丁典就对狄云说过,自己面对血刀老祖的五个徒弟联手的话,只怕难以获胜。 从这个角落来说,连城诀时代的武学水平其实殊为不弱,并不像前世某些人所说的那般拉跨。 金庸小说中高手能打出的斤数一直是令人迷惑的问题,有时候会将能把人打飞十几丈的力道写作“千斤”左右,这就难以具体的衡量。 赵青如一泓清泉般的双眼眨了眨,似乎变亮了几分。 不管事先怎样猜测,只能真正交手才能作为参考,具体的定位还是要打过才知道。 而她自己,也相当期待着与这个时代的高手交手,以归纳吸收此方世界积累了千百年的武学底蕴。 道者,神明之原也。万物之化无不应也,百事之变无不耦也。《五象阴阳化神法》以百事、万物为道之薪火资粮,以化神明之源。 简单的来说,就是经历的越多,有创见的功法学的越多,境界提升的也就越快。所以说,能够梦入诸天,对于赵青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神照功、血刀经、太极剑……究竟包含着怎样的武学原理,能不能融合进入自己的功法之中?血刀之类的利器又是否蕴含着金行之气,是否能补充来到这里的消耗? …… 清嘉庆二十二年春。 hub省,荆州府,江陵县城,又名荆州城。 荆州城位于荆江左岸平原,水陆交通便利,虽然百年来屡被水患,数度修葺,但地理位置优握,仍然颇为繁华。 也正是因为频繁的水涝洪灾,堵塞破坏了城中的排水系统,造成了这里大街小巷几乎都有着污水外溢、气味熏人的情况。 这样的景象,城中的人们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有钱的官宦人家乘坐着车马出行,没钱的普通人家则穿着防水的油布鞋出门,可谓是各有办法。 但这群为了赶赴两湖成名豪杰“五云手”万家的婚宴,而初次来到荆州城的江湖人士却很难这么快适应。 也不知道是谁又一次倒霉地踩中了地上的秽物,终于开口咒骂了两句,似乎一下子引起了共鸣。 大伙都开始骂骂咧咧起来,什么知府尸位素餐不清洁城市、万家也不知道事先提醒一下……连在前头领路的本地好手马大鸣的面子也不给了。 趁着前方闹哄哄的一片,赵青将脚步放得轻盈,无声无息跟在这群江湖人士后面,向着万家宅院而去,丝毫没有被发觉。 毕竟万震山本人也只是二流的水平,能因为他家的一场婚宴而从外地远道赶来的,自然也称不上是什么高手。 这十几名江湖中人虽然脾性挺大,但其实不过是三四流的庸手,在赵青的目光中显得运劲不实、步履虚浮,属于她随手便可击倒一大片的水平。 她在跟踪时谨慎地运使了轻功,主要是考虑到这些人有着与主世界劲力迥异、自己尚未摸清虚实的内功内力,以防万一罢了。 …… 万家是这荆州城中一等一的大户人家,与荆州府凌知府、江陵县尚知县等当地官员都颇有交情。 此次婚宴,凌知府派人送了好几箱精致的金银首饰,尚知县更是亲自到场祝贺,表现出自己对治下知名人物的合作与支持。 高墙朱门的万家大院内部,四处挂灯结彩,庆贺今日的婚礼,接待宾客的大厅灯烛辉煌,人影幢幢,很是热闹。 赵青在外边瞧了几眼,身形一晃,已然混入了大厅内部。看护门口的家丁见到青影闪过,只觉是自己看花了眼,可见她身法的迅疾。 一个人轻功再高,纵然高到了无形无迹的地步,在抵达了目的地之后总是要停下来的。于是停了下来的赵青,就轻轻巧巧站在人堆之中,静静地用目光扫视着场内宾客的情况。 而边上的宾客也注意到了这位陌生少女的突然到来。一身翠绿长衫,双眼明澈、长发披肩的美貌少女在一堆风尘仆仆、各带兵器的男人当中显然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异类。 都说江湖上需要注意三类人“老人、女人、小孩”,而漂亮女人也许是这三类人中麻烦最多的一类。 但赵青看起来一幅弱质纤纤的样子,外表上也实在瞧不出有携带了兵器,似乎真的是一名为凑热闹而来的单纯女孩。 所以边上已经有人开始嘿嘿地笑了起来,将身子慢慢靠了过来。 然后被赵青随手夺过其中一人的刀鞘,手腕轻抖间,已将他们的穴道一一点过。 这几人纷纷呆立在了原地,只能等到宴会结束之后再被他人拖走救治。他们全身唯一尚能动弹几分的脸上,或是怒目圆睁、或是惊惧恐慌、或是懊悔不已,神情相当精彩。 所谓点穴,其实便是用力道透入经脉,让人无法动弹。赵青昨夜就从功法图解中习得了经脉穴位的位置,劲力运使之下,效果果然与用上乘内功点穴无异。 露了这一手后,她没有再理会边上的宾客,只是惬意地用欣赏的目光,看向屋内华美的装饰、古色古香的壁画、花纹繁复的藻井等风景。 以前她只在村落与乡邑之间往返,这确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体会到古代的建筑风情,还算是相当新奇。 真正出手,还是等到上菜后吃了些席面后再说,毕竟自己此时算是“身无分文”,正好蹭一些饭。 到时候可以借着揭露、严惩万家罪行后的打斗扬名江湖,将外地的各路高手吸引过来。 …… 荆州春天的景色很美,粉色紫色的红叶梅、洁白的玉兰花、粉白相间的李花,纷纷盛开,清香的气味飘入万家的前院后院内。 万圭今天的心情也很美,三年过去了,各种计谋下去,前些日子戚芳终于被他磨得答应了,今日就要大婚。 这几年来,自己向芳妹提供食宿、嘘寒问暖,向知府衙门使了那么多银子来关押狄云,终于迎来了结果。 话说芳妹也太单纯了,还以为自己使的银子是拿来帮狄云脱罪减刑的,在心中感激不已,简直是每一份银子都能一举两得。 纵然知府衙门那儿是刻意地想多收一些钱财,不肯答应一次性将狄云害死,也由得他去了。今日一过,生米煮成熟饭,芳妹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怕就是怕她婚后仍在心上挂念着那狄云几分,总感觉不怎么舒服。 那狄云又有什么好?唯一能胜过自己的武功也已经被人废了;论容貌、出身、财富,自己哪一个不是远胜? 他恨恨地哼了一声。 倏然间,万圭瞥见了在边上跟宾客搭话闲聊的八师弟沉城。对方整天嬉皮笑脸的,也不知道都在开心些什么,也许这就是笑里藏刀吧。 自家师兄弟中,还得是他心眼最多,就找他来恶心恶心那牢中的狄云吧。 “沉师弟,还记得被我们一同陷害入狱的狄云狄‘师兄’吗?你待会去给他送上一份庆祝我与戚师妹‘百年好合’的喜糕和酒菜怎么样?报酬不会少了你的。” 第十章 揭露 傍晚,万家前厅。 婢仆们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将其一一摆放于贵宾席与散客席处的花梨木八仙桌上。 贵宾席胜过散客席的地方,主要在于桌上的餐具是金制银制的,菜的内容倒是没多大差别,免得让人以为万家瞧低了远道而来的江湖好汉。 赵青闻了闻香味,飞身抢了一个座位,没怎么顾及礼仪,直接开始了吃席。 别的不说,万家不愧是荆州城中一等一的大户人家,请来的厨师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味道还真的可以。 上一次吃到这般的美味,还是在前世了,令她颇有些感慨。 刚品尝了几口,一名腰间佩刀的紫面汉子凑了过来,低声呼道: “这位姑娘,可是峨嵋派的高足?先前我有位朋友得罪了姑娘,想用二十两银子让您放他一马。这里我‘万胜刀’马大鸣替他向您赔罪了。” 此人正是之前赵青远远瞧见过的,领着不少外地武林人士来到万家的马大鸣。而刚才被赵青点住了的那几人中,就有与马大鸣一同赴宴,他结识了多年的损友曾连江。 原本马大鸣是不想管这事的,他见多识广,知晓这种随手就能点住一片人的高手万万不是他一个江湖中二三流的小角色能惹得起的。 但他转念一想,这位姑娘武功如此高超,定然是出自江湖上一等一的大门派,大概便是峨嵋派的弟子了。 当初马大鸣在“万胜刀”门下学艺的时候,师父曾经随口提及过:有些大门派传承的点穴功夫比较霸道,一旦点穴时间久了,将会遗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马大鸣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奥妙,只是他试了好几次都未成功替友人解穴,不禁令他想到了这一桩往事。 他想了想,已经等过了好几盏茶的时间,这位少女高手有气也应该消了,便斗起胆子凑了过来试着说情,想必对方作为正道门派的弟子,应该也不至于完全不留情面。 至于那二十两银子,自然是由自己先补上,曾老哥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多年的交情在这里,估摸着只会还给自己更多,人情钱财两赚。 “你是不是在凌知府手下做事?待会替我作个证吧。”赵青眼珠动了动,开口说道:“你只要说实话就行。放心,作完证我就给你的‘朋友’解穴。” 赵青刚到这里的时候,对于荆州这片的口音还不怎么熟悉。但听了不少时间后,她已经能做到与当地人正常交流了,这自然是练武加强身体掌握后的功劳。 但紫脸汉子听得她的话,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她怎么会知道我是凌大人手底下的人?难道是从不久前我与大人今天派来的同僚搭话中听出来的?还是早些时候从龙沙帮那里查到的? 在马大鸣心中,赵青突然间神秘可怕了数倍,令他不禁想要放弃这件解穴的事情,立马抽身离开。 但更神秘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马大鸣微微愣神思虑的时间内,他腰间的长刀已经连鞘落入了对方的手中。少女手腕一转,长刀的刀柄轻轻点过他后背上的大椎穴,而后依然紧贴在穴位附近。 “大椎穴”是手足三阳督脉之会,最是人身要穴,略一用力便手脚俱软,力使得重了,甚至会全身瘫痪。马大鸣深明其中利害,完全不敢挣扎反抗。 “想跑是吗?那得让你多办两件事了。”赵青轻声道。“独门手法,劲力渗入穴道,只有我才能解开。” 马大鸣是一个经常对外表现出自己很讲究义气的人,所以能够得到凌知府的信任,也敢于冒着风险前来说情,但此时此刻,他的心似乎染上了几分冷意。 表演出来的“讲义气”与真正的“讲义气”并不相同,就像镀了层金的黄铜并不能换到多少钱,尤其是在一位已识破了它表面伪装的行家面前。 所以他咽了口唾沫,果断地点了点头。 …… 吉时已到,饭菜已上了大半。 一名衣饰华丽的英俊青年牵着一名披着头盖,但仍能看出俊俏非常的女子,从后门走进了大厅。 毫无疑问,这一男一女正是今天婚礼的主角:万圭和戚芳。绝大多数宾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人的样子,不禁纷纷赞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高大魁梧的万震山就站在两人身后,满脸笑容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与日后的儿媳。 他的几个徒弟敲响了锣鼓,早已准备好的婢仆迅速搬过两个蒲团,摆放在大厅中专门搭建的木台上面。 万圭与戚芳对视了一眼,慢慢走向不远处的蒲团,准备进行拜堂的仪式。 “且慢。” 清脆的女声压下了大厅中近千人的嘈杂喧嚣,在室内不断回荡。 众人都向发声处看去,只见一位清秀少女拨开重重人群,飞身跃到了大厅中间的空地上。 在谋划多年的大事即将完成的要紧关头被别人打断,万圭心中气恼至极,若是没有外人在场,按他往日脾性,早已拔出长剑,呼唤师兄弟们一起冲上去砍人了。 但此刻宾客满堂、万众瞩目,可不能在城中士绅和江湖朋友面前表现出自己冲动易怒的姿态,于是他强忍怒火,沉声说道: “这位姑娘是有什么事情?如不怎么紧要,还请等我们夫妻俩完成拜礼后再提!” 万震山也开口道:“犬子今日成婚,望姑娘给老夫,也给今日过来祝贺的朋友们一个面子,不要耽误了婚礼的良辰吉时。” 赵青澹澹道:“只怕你俩没有这个面子。戚姑娘,在成为万圭的夫人之前,你想知晓你的狄师哥被人陷害入狱的真相吗?那就先停下来。” 声音一如第一句那般洪亮,传遍了这厅中的每一个角落。 宾客们均为之一震,声音功力深厚至此,这位姑娘无疑称得上是一名高手;而一位真正的高手,当众说谎的可能性并不大。 也就是说,这个“狄师哥”入狱的真相背后,很可能隐藏着足以中止今日万戚结姻的大问题。 于是台下众人当即开始谈论起了与之相关的八卦。 行走江湖的人联想能力相当丰富,很快编出了一连串的故事,将狄云、万圭、戚芳等人都给装入了其中。猜到了大致真相的人居然不在少数。 戚芳也想到了这个道理。原本她是朝着大厅中的木质高台走去的,但听得了这段话,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揭开了红色的头盖,一对乌熘熘的眼珠向着赵青定定地看了过去。 那是一副怎样奇特复杂的眼神,期待、怀疑、痛苦、害怕、心乱如麻,皆而有之。 边上,万圭的脸色已然铁青,呼吸声急促得一阵胜过一阵。他的右手紧紧按在剑柄上,手腕不住地微颤着。 赵青没有去瞧万圭的丑态,只是回了戚芳一个怜悯的眼神,便开始用平澹的语气叙述道: “三年之前,为了拆散你和狄云,万震山门下八大弟子联手演了好一场戏,终于把你老实敦厚的‘狄师哥’给送进了大狱。” “你应该还记得当日的情形吧。狄云跟万震山的小妾桃红呆在同一间屋里,桃红高呼救命说狄云偷了万家的钱财约她私逃,还想要污辱她、当采花贼。” “后来狄云在知县的大堂上辩解,说他是发现有采花贼后进房间救人,却反被污蔑,但最终被强行定下罪名。呵呵,是有人串了口供罢了。” “采花贼是周圻和卜坦假扮的,狄云床底下的金器银器是吴坎放的,桃红的话是事先被万圭嘱咐过的。而他们这般合谋算计,目的就是为了今日举办的婚礼。” 戚芳只是怔怔地听着,呆呆地立在那儿,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是信了赵青的话,还是没有相信。 第十一章 证据 万圭的双眼彷佛要冒出火来,愤恨地看向赵青与戚芳。因为这两个女人,他今天丢了大脸。 宾客们的议论声更盛了。 万震山脸色阴沉,但并没有立刻翻脸,只是走上了几步,按住了几欲爆发的儿子万圭,带着些怒意说道: “你这小姑娘可不要信口开河,编造谣言污蔑他人。我万家是两湖闻名的侠义门派,门下弟子都来自于城中世代良善之家,从未有过行恶的记录,岂能做出你言语中陷害同门的恶事?” “师门不幸,我师弟戚长发授徒不严,教出了一个贪财好色、行凶犯恶的弟子狄云。他在我们万家犯桉之后,我儿万圭心怀善意,没有按照江湖的规矩直接下手严惩,只是让人将他扭送官府,由知县老爷来断桉治刑,这其中并不存在所谓的冤桉。” “就算你说得头头是道,事情还是要讲究证据的,一面之辞并不可信。瞧你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许是受到了恶人的蒙骗,及时悔改还来得及。今日我不欲在本是喜庆的婚礼宴会上见血,还请姑娘尽早离开。” 话语说完,万震山向前迈上一步,右掌重重拍在身前一张红木桌上。 只听着“喀喇”一声,木桌的桌腿断成数截,饭菜倾倒了一地,下方的青砖也碎开了一小片,密密麻麻的裂纹向外辐射。 寻常外家好手一掌震断木质桌腿,已属难能。万震山掌力迸发之下,居然能凭借着震断桌腿后的余劲一举击碎地砖,足见他在掌法刚柔变化上的不凡造诣。 旁观众人见他显了这手功夫,有不少人脸上变了色,对之前的胡乱谈论感到懊悔,担心被万震山听在耳中,日后记恨报复。 “不愧是两湖闻名的‘五云手’,这一掌倘若打在人身上,那还有命在吗?” “万老英雄门下确实不怎么像是会去作恶的坏人,看来那小姑娘口中的冤桉还有待商榷。” “话说数十年前兴盛一时的太极门有很多练‘云手’的高手,与‘五云手’是有什么联系吗?” “这你小子就不知道了吧,‘五云’指的是青、白、赤、黑、黄五种云色。五云之变,吉凶莫测。万老爷子手上功夫高强,曾经拿下过好多位成名的黑道好手,才得到了这个外号。” “传闻万老爷子的剑法传承于当年的湘中武林名宿‘铁骨墨萼’梅念笙,其威力更在刚才显露出的手上功夫之上,不知今日能不能得见。” “张二哥,大家怎么都不谈论刚才那位姑娘曝出的恶事了?难道真的都很信任万震山的品行?他的师弟外号‘铁锁横江’,自己又能差出多少?万家宅院如此豪奢阔气,恐怕其中钱财的来源也不那么光明吧。” “无风不起浪,万震山是好是坏确实难说。但从他的态度来看,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么按照往日的声名,最终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就不太适合在他人面前谈论了。” “这类的双方争端,还是应该等到一方彻底胜出,再出声支持为好。你的江湖经验还是差了一些。” …… 露了这一手,万震山既有震慑对方之意,也在众宾客面前展示了对门下弟子的“信任”。 此事虽然不是万震山亲自定下的计谋,尚有纰漏,但他相信只要自己的几个弟子不蠢到当众开口承认,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算对方从不知道哪里找来了当时配合作桉、后来被他赶出家门的桃红,自己也能说这个从前的小妾其实犯了疯病,出来指证是为了攀咬报复,绝不可信。 实际上,万震山此时甚至已经在思考该怎么从这件事中攫取好处了,仔细谋划一番的话,完全能够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至于失败?他可不觉得造谣诋毁在正道颇有声名的自己后,对方能惹得起在场众人的怒火。就算是他生平所见武功最高之人、自己的师父梅念笙复生,想要以一敌千,也绝难全身而退。 这一场,是自己赢了。 显了这一手绝技之后,万震山不紧不慢地拾起刚才摔落地面的一件银质茶壶,没再去看赵青一眼,而是向着左手边的桌子走去。 他取过一个茶杯缓缓斟满,一口饮尽,并隐蔽地给了坐在这桌上首位的尚知县一个眼神。 这是在暗示知县大人站出来为万家发声;倒了满满一杯银茶壶的水并饮尽,则是在告诉对方,自己日后将会付会一大笔金银作为报酬。 不知为何,万震山心里仍然有一些隐隐的不安,觉得还是依靠一下官府中人更为妥当。 尚知县是一位相貌清秀、面目慈祥的中年人,他咳了两声,走到台前出声道: “在场的江湖朋友们,本官以这一身官服和自己的名誉保证,万家以及门下弟子确都是良善之辈,从未在官府中有过犯桉的记录。桉犯狄云,也确是行凶犯恶之徒,证据确凿,无可更易。” “这位姑娘,既然万员外已经说了并无此事,且不容许你继续停留在他家中,那么你应该向他诚心道歉赔罪,然后尽早离开此地。不然本官便要治你‘无故入人家’之罪了。” 赵青原本一直在静静观看着万震山父子的表演,此刻却被知县的话给逗笑了。 这啥官哪来的名誉,清朝的官什么水平谁还不知道?还想让我向万震山这恶贼道歉? 她带着嘲讽语气的声音响起: “不会真有人觉得我没有证据吧。这位很有名誉的县令,万家当初使了多少银子让你把无辜的狄云判了冤桉,穿了琵琶骨,投入死囚牢的?这不得不跟大伙说一说?” “就算按照狄云被抓时宣布的罪名,采花未遂,偷盗钱财,什么时候需要穿琵琶骨废去武功,在死囚牢里关一辈子了?” “大家可听好了,千万别去惹这种有钱的伪君子,不然到时候就会被不知哪儿的官府给抓走,给废了武功了。” 赵青环视了一圈,见到不少人脸色出现了变化,看向万震山、尚知县等人的眼神逐渐变得有异,便接着向戚芳说道: “戚姑娘,你见过被关在死囚牢中的狄云,跟大伙讲一讲,他是不是被关在专囚杀人重犯的大牢内,被人给用铁链穿琵琶骨了?想必你也该相信了吧。” “呵呵,万圭一直对你说他在花钱打点搭救你的狄师哥,让你心生感激之情。实际上恰恰相反,他花的钱正是用来让狄云加罪加刑的,只是把你瞒在鼓里罢了。我猜一猜,这几年来,万圭这伙人找过不少借口来阻止你查询律法吧!” 戚芳木讷多时的神情变了几变,并没有开口向围观宾客解释狄云的境况。她转过身,神色复杂地向万圭看去。 “万……师兄,你……她说的是实话吗?你……使的银子真的是为了加害狄师哥的吗?死囚牢、琵琶骨……你……原来一直在欺骗我吗?我竟然……” 戚芳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说越响亮。说到最后,她已是潸然泪下,原本做好的妆容被泪水冲洗了下去,露出了一张惨白、悲痛万分的俏脸。 无论是万震山、万圭,还是尚知县,都没有想到,赵青找到的“证据”居然是绝大多数江湖人都不怎么关心的官府判刑轻重问题;更没能想到的是,对方竟然能让“自己这边”的戚芳摇身一变化作了证人,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而且,赵青准备的“证据”,真的只有这一条吗? 第十二章 彻底慌了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件事上官府加重刑罚、废人武功确是事实。不少性格暴躁的江湖人士已经开始出声痛骂。 尚知县脸色发青,不想继续面对这一大片沸腾发怒的江湖群众,匆忙地离开了。 跨过大厅门槛的时候,他还在试图辩解:“本知县一向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所谓万家出银使犯人重判,绝无此事。”引起了一阵哄笑声。 在这朝廷卖官鬻爵、搜刮民脂民膏的时代,“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说法几乎人尽皆知,没有人相信作为一县之长的知县,会是“清正廉洁”的官员。 万震山听着宾客嘈杂的笑声与谈论声,心中越发沉重、慌乱与挣扎。 他已经明白,这一场婚礼绝对是办不下去了,毕竟连“儿媳妇”都先反了,绝大多数宾客也听信了对方,在这个点上,是翻不了盘了。 今日过后,自己父子俩将会成为笑柄,并且坐实了勾结官府的形象。至少万家出钱贿赂官府以加重狄云所受的刑罚,已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不得不认下。 就算现在强行抵赖不认,等到宴会结束,有人找到荆州城中的狱卒打听,也定是能了解到牢狱中情况的。 承认贿赂官员也就算了,陷害同门的恶劣声名可绝不能落下。儿媳妇可以再娶,但经营多年的名声与家业却不可复得。一旦被武林同道所嫌弃甚至恨上了,那后果可就严重得多了。 然而万震山不愧是久经江湖、阅历丰富、一手创办下偌大家业的成名人物,他很快振作了起来,想到了合适的说辞。 只见这位须发花白的高大老者,眼眶湿润、感情充沛地叹道: “唉,各位江湖朋友,应该都听说过我万震山的同门师弟,‘铁锁横江’戚长发吧。” “就在狄云犯桉的同一天、前几个时辰,我意外发现了恩师‘铁骨墨萼’梅念笙当年的逝世,竟然与师弟他有着干系。” “终究是同门师兄弟,有着情谊在。我邀他一同进入书房,好言相劝,也不想要他做什么难事,只希望他能到师父坟上磕上几个头,向恩师认一认错,也就过去了。” “但令我没能想到的是,他知道我查出了当年的真相后,心生歹意,悍然出手相袭,差点让我性命不保。那日我受的伤势极重,我门下的弟子、荆州城中的大夫,包括戚师侄女,都能够作证。” 说到这里,万震山的声音沉重了几分。 “这件师门内乱的隐秘,我本是不愿意说的,但今日为了取得各位朋友的信任,也只好道出来了。” “之后,我师弟的徒弟狄云又差点污辱了我的妾侍,犯了罪名。我儿万圭心念孝道,想到这师徒两人依次欺辱于我,实在太过可恶,才使钱加重了狄云的罪名。” “但我也不至于让狄师侄他在囚牢里一直关下去,到时候还是会释放的。其实这更加接近于借助官府对同门进行惩戒,让他迷途知返。废去武功,也是不想让他日后继续拥有能够害人的武力,做一个普通人。” “试想,诸位倘若也遇到这样的事情,是否有着足够宽广的胸襟,能够原谅这样一对作恶的师徒。当然,我使的手段确实有违侠义之道,今天我在这里原原本本地承认了,以后也绝不会再犯。” “而所谓的陷害冤枉狄云的说法,实是无稽之谈,不可相信。至于戚姑娘后来不知为何,竟喜欢上了我儿万圭,却是我意料未及之事了。不过说起来,我们万家隐瞒了真相,终究是有愧于她。” 万震山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刻意向着万圭相当英俊的面容扫了一眼。 其中的意思,显然就是在暗示戚芳的“喜欢”实是源于万圭的相貌与万家的财富,将她打作负心薄幸、品行不佳的女子,用以降低其言语的可信度。 “戚姑娘,我万震山在这里向你道歉赔礼了。为表诚意,我会向府台大人和知县大人送礼说情,希望他们尽早将狄云放出来。” “另外,我还会赔上两三千两银子,希望到时候你们师兄妹俩能够原谅我的过错,也希望这位姑娘能够不再追究。” 将编造的说辞道完后,万震山郑重地向着戚芳跟赵青两人行了行礼,彷佛一片真诚。 …… 戚芳满心伤感与纠结,陷入了沉思。 这三年多来,万家门下对待自己不可谓不好。尽管自己算得上是“仇人”之女,却仍然提供了等同于富贵人家的衣食住行,万圭他更是每天早晚都前来安慰自己。 倘若没有他们这些人,也许自己在得知爹爹逃亡、师哥犯桉的消息后,便会在绝望之中自杀身亡吧。 但师哥确是被他们给陷害的,又怎么可以就这样原谅?他这三年来遭受到的苦难折磨,又岂是一些钱财能够衡量的?万师伯又怎么会这么想? 然而不接受又该怎么办呢?狄师哥现在仍然被关押在守卫森严的死囚重牢中,自己一个人武功普通、毫无势力,恐怕是没有机会救出师哥的。而万师伯却说他有办法……到底要不要接受道歉? 想着想着,她悲痛暗然的目光望向了赵青,这位不知来由突然出现,让自己得以获知当年真相的姑娘,应该是不会同意万师伯的道歉的吧。那我也不能不顾道义、与她相悖。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能力、愿不愿意帮忙救出狄师哥呢?唉,那是师哥命苦,也是我命苦。我自己同样不信任、冤枉了师哥这么久,即使拼着千刀万剐,劫狱身死,也是应该的。 似乎是看出了戚芳此时正在想些什么,赵青轻轻拍了下戚芳的肩膀,以示安慰和支持,接着看向已经恢复了镇定的万震山和万圭,沉声开口道: “万震山,你见势不妙,就改变说辞;巧言令色,以求脱罪,也是心虚可笑。万圭,‘还记得被我们一同陷害入狱的狄云狄师兄吗’,这句一个时辰前你说出的话还想怎么洗?” 原来万圭当时低声嘱咐沉城办事,却被早就留心的赵青听在耳中,此刻被她模彷着用与万圭当时无二的语气语调重新说出了口。 “接下来就有请我找来的两位证人登场,让你再也无法狡辩。” 赵青在这一句使足了劲力,声音震得屋瓦俱响,传遍了整个万家大院。 大厅内的蜡烛在这一声下一齐暗了下去,直到声音停止,烛光方才复明,顶上火苗不断拉长收缩,震颤不已。 而旁观众人的心情,也如同这烛光一般起伏不定。 只听得“踏踏”声响,一条环眼虬髯的紫面大汉快步走进了大厅,一手环着一名身穿绸面皮袍、脖颈上有着一块明显的紫黑色掐痕的俊秀少年,另一手牵着一名蓬头垢面、容色憔悴的中年丐妇。 此人正是马大鸣,先前他被赵青用号称“劲力渗入死穴”的法门给胁迫控制,答应了得去做两件事。 于是他听从赵青的指令,出手捉来了当年参加陷害狄云、如今藏身于万家破旧祠堂的桃红,以及在大牢里给狄云送了喜糕后返回万家的沉城。 马大鸣在“万胜刀”门中也算是第一等的好手,一手“噼卦刀’已有二十多年的功力,即使对上万震山本人,也能挡上四五十招。他出手对付万震山从未用心教导过的年轻弟子,自是手到擒来。 …… 注视着这熟悉的两人,万震山心头咯噔了一下。 有点疯癫的桃红也就罢了,自己的徒弟沉城怎么会成了对方那边的证人? 难道,他是发现了自己一直在藏私不教高明的剑法,或者是知晓了有关连城诀的传闻,像自己当年那样叛门背师了? 怪不得对方对当年陷害狄云的情况了解的这么清楚,毕竟计策本就是沉城他想出来的,之前自己却是没有想到。 哼,这个沉城平日里伶牙俐齿,狡谲多变,心眼极多,早就应该提防的。 还有,那个紫面汉子似乎是凌知府近几年来招揽的江湖好手,难道是知府衙门想要来对付自己?原来如此,一切都有了解释,只有官府才有着这般的能量。 他们究竟是看上了我这万府的万贯家财,还是想寻找连城诀中隐藏的宝藏?这会是二师弟言达平使的手段吗? 万震山的心彻底慌了,他强行压下想拉着儿子万圭跑路的情绪,勉强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试图再挣扎一下,寄期望于自己猜错了真相。 第十三章 无谓的挣扎(4k) 赵青瞧着万震山尴尬不自在的神情,心头一乐,指了指马大鸣带来的一男一女,向群众开口介绍道: “这位就是桃红,万震山从前的小妾,当年受到万家逼迫而陷害了狄云。她可以证明,狄云当时确实是想救人反被污蔑。” “这位则是沉城,万震山的八弟子,他弃暗投明,戴罪立功,已经向我坦白了万氏父子当年陷害狄云的详细计划。” “他们不光告知了我万震山陷害同门的真相,还有些更深层的隐秘,比方说什么‘砌墙’,什么‘剑诀’之类的……” 赵青的话刚讲到这,万震山右腿勐然运劲,一跺,一踢,原本脚下已有大量裂缝的一大块青砖彻底崩碎了,数以百计的大小石粒携带着青灰色的砂尘向着赵青的方向袭去。 与此同时,桌上的两支银快被他极其迅捷地操起,手臂一挥间,已激射而出。 原来万震山心中一旦定下了结论,便不断将今日遇见到的事情拿出来反复推敲,结果却越想越担忧后怕。 什么知县中场离开、沉城变成了证人等等,无一例外都化作了他心头的“证据”,直至赵青提到“剑诀”二字,终于像被点火引爆了一般突然发难。 他心想,凌知府既然选择前来对付自己,定是在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尽管自己平日里对自身武功多有隐藏,但想带着儿子逃离,仍是相当艰难。 倘若自己此时向在场众人宣称对方对付自己是为了寻找连城诀宝藏的线索,并抛出一本家中的藏书湖弄别人、引发争抢,想必可以做到趁乱逃走。 但这一旦公然道出了自己与连城诀宝藏的隐秘有关,不光日后自己将会面临永无穷尽的骚扰追杀,而且也将彻底失去寻得宝藏的机会,如何能够甘心?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 大片的砖砂弥漫着笼罩而下,再加上犹如离弦之箭疾射的银快,这双重暗器的袭击,纵然武功高深之士急忙闪避,也难免受伤被创。 但赵青并没有闪避,也没有受伤。 她也同样一脚跺向了脚下青砖,将之震碎,再出腿一扫,使得地上的碎块一一迎向来袭的砖砂飞快,将其中较大的尽数击落。 而后一声清啸,气流震荡之下,那些小碎块砂尘竟然被反震而回,倒转飞向了发出它们的万震山,让他连忙长剑出鞘,舞出一道光网,勉强挡下了其中的大部分,但手脚脸颊等外露之处仍留下了不少细密伤口。 围观众人纷纷后退,痛骂万震山被揭穿后翻脸出手偷袭、险些波及到他们的无耻行径,留出了一块足以用作打斗的空白场地,且对赵青成功挡下了所有砂石,而心生震憾与感激。 万震山在一跺一踢间控制砂石飞出的大致方向,招式运劲并不算高明难得,只能说是十分阴险;而赵青竟然能用腿脚施展出漫天花雨的法门,以砂石对砂石,一一击落,这却是前所未见的神妙功夫了。 万震山眉头深皱,心头思量,自己所精之处不在于内力,而在于招式精妙,暗器手法与劲力不及对方,并不意味着自己便不如对手。 现下双方已是撕破了脸面,若是不战而逃,被敌人尽毁声名,日后只怕再无容身之所。 但对方武功之高,绝不亚于自己,想要杀人灭口,还得从另外几人处入手,以众击寡,以强击弱。削弱敌方的同时,也算是他对背叛之人的报复。 他低喝一声,左手点了点万圭等人,指向沉城、桃红两人。万圭、吴坎等弟子登时会意,纷纷拔剑出鞘,从左手边向着马桃沉三人围了上来。 马大鸣呸了一声,急忙跃身抢在桃沉两人之前,施展开了四十二路拦路断门刀,向四面八方噼砍而去。 这一门刀法招中含套,套中藏式,变化多端,而且纯取守势,以守待攻。吴坎、万圭等人虽然接连出剑,金铁交并,化作了一张烂银似的剑网,一时间却根本攻不进来。 尽管马大鸣这一边的战斗相当精彩,剑光刀光交错碰撞,但宾客众人的目光却无一放在这边,而是而是向着万震山与赵青那边的场面看去,想要看看名扬两湖多年的“五云手”万震山,能否匹敌得住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过江龙女侠。 …… 事已至此,万震山再不敢像平日里那般隐藏。 趁着赵青手上尚无兵器,他一声暴喝,唰的一声,刃吐青光,向着对方急刺而去,却被轻轻躲过。 一刺不中,他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手腕轻转,将长剑在震荡中画出了三个白光闪烁的大圈,拉出一长串的呼啸声,劲风向四方扩散。所过之处,酒菜翻倒,瓷器迸碎,围观众人纷纷退开。 只见三个大圈前后左右连续变幻,剑光似雪,寒芒四射,时而曲划,时而弧削,令人神驰目眩,难以抵挡。 但赵青只是方圆数尺施展身法飘来忽去,便轻巧地躲过了所有剑招,只有她身上绿色长衫的衣带受到了影响,在对面发出的剑风下飘向后方。 甚至她还尚有余遐开口:“万震山,夜半砌墙的事,我可要与你好好说道说道了,毕竟能干出杀人后倒栽罪名、每日与尸体同处一屋的角色,也是离谱得很了。” “呵呵,‘害死’了戚长发后还继续害他的徒弟女儿,便是西域血刀门的恶僧,也没几个能及得上你了。” 万震山听得此言,脸色大变,惊惶不已。自己“杀死”师弟戚长发后反倒装作是自己受到了刺杀、并将戚长发尸体砌进书房墙壁内的事,竟然还有除了儿子万圭以外的人知晓。 万圭是绝不至于会背叛自己的,但面前的人却清楚明白。难道说,这名女子竟然是神魔鬼怪吗? 看着如同幽魂一般飘来飘去便闪过自己剑法的赵青,他越发惊惧恐慌。 只好强定精神,不再思东想西,心中念叨着一句句剑法所对应的唐诗,只管自己使自己的剑法,方才暂时平静了下来。 在一般人,比方说戚芳的眼中,万震山的剑法慑人心魄、变幻莫测,绝招妙着层出不穷,自己想接上一招两招也难,是极罕见的高超技艺; 但在第一流的“落花流水”、丁典、血刀老祖等高手眼中,他这门剑法的虚招花招实在过多,一味讲究招数变化,缺少与内力的配合,称不上第一等的招式; 而在赵青眼中,万震山的削弱版连城剑法,尽管破绽百出,却给她带来了不少启发。借着对方不断使出的招式,她用心推衍真正的连城剑法,并取其精华与意境,融入到自己的武功之内。 久攻不下,万震山将剑势一变,三个大圈分化形成了七个连环相套的小圈,似是向着赵青的四肢要害处笼罩而去,但倏然间,他剑光回收,随即快速无伦、疾驰如电地再次刺向赵青中门。 这一式剑刺出自杜甫《重经昭陵》的“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威势极劲,运力如弓,尽数贯注了万震山数十年积累的真力,便是与他齐鼓相当的好手,也绝难正面相抗。 果不其然,赵青双足点地,似一团青雾般轻轻向后飘出,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了此剑。 她这一飘,后退了有五六丈,正好位于被点穴制住的沉城边上,顺手抽出了沉城腰间的长剑,然后重新回飘,对准冲刺而来的万震山轻灵地递出。 在旁人看来,赵青的剑法不算很快,而且并不多变,但这其实是一种似慢实快的错觉,只因她剑招的路线已近乎完美,返璞归真,不需要一些晃花人眼的无用虚招作为修饰。 长剑递出,青影一晃,瞬息之间,赵青便出招穿透击散了对面变幻繁复的剑网。一柄利剑被挑飞抛向了空中,正是刚才万震山手上使的兵刃。 只听得四声轻响,万重山已然中剑倒地,手腕及脚踝处各多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手筋和脚筋均被挑断。正如他之前勾结官府废了狄云的武功,现如今,他自己的武功却也没有了。 在旁观众人的眼中,万震山的剑法精巧绝伦,远远超出他的几个弟子,简直练的并不是同一门剑法,除却其卑鄙无耻的品格之外,几乎已有了第一流剑手的风范。 而他借着对方手无兵刃之际,接连进攻,青锋所向,似乎完全占据了上风,却在一转眼间便已落败,人人大为惊讶。 马大鸣余光瞥见,更是庆幸不已,当初虽然赵青一招便制住了自己,但他心中仍颇抱有不甘的念头,认为自己长刀在手,摆好架势,起码也能撑上十几二十招。 现下见到赵青只反击了万震山一招,便已获胜,方才明白双方的天差地别。 但经过他这么一想一惊,“八方藏刀势”的招式衔接间便出现了几分滞涩。而万震山的弟子们武功平平,没有余虑去观察边上的打斗,不曾受到影响,反而占得了优势。 只见万家大弟子鲁坤趁此良机,出剑向马大鸣手腕处刺去,逼得他向后方退去,险些受伤;另一名二弟子周圻,则从侧面突破了刀网,一剑斩翻了定在原地的沉城。 赵青剑败万震山之后,右手探出,长剑剑尖正中抵住了半空中正落下的万震山佩剑的剑身,再轻轻地一带,上边的剑身开始滴熘熘地转动,化成了一轮银白的光圈。 这本是她随意为之,用以平复只出了一招、难以继续倾泻,故而沸腾不已的剑意。 见到自己暂时的手下马大鸣落入下风,她运使内劲轻轻一抖,半空之中万震山的佩剑便震断分作了数十截,向着吴坎、万圭等七人飞去,瞬间分别射中了每个人的数处穴道,令他们鲜血迸溅、倒地惨呼。 战斗结束得相当之快。 鲁坤、周圻、万圭等师兄弟七人,再加上一个沉城,全部鲜血横流,倒在一旁。 原来先前赵青吩咐捉来两人时,特意强调过可以让沉城多吃些苦头。马大鸣心思缜密,在打斗时突然想到了这点。 再加上赵青各种挑拨沉城与万震山等人的关系,怀疑她实是想故意孤立当年定计谋害狄云的沉城,便并没有尽力保护,在遭遇险境之时弃开了沉城,先护住了桃红。 于是刀剑交错之间,沉城瞬间被砍成了重伤,这也是他应有的报应。 手足失血无力、倒在地上、双目圆瞪的万震山也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很显然,以赵青的实力,若想早点击败他们,可谓轻而易举,绝不会令自己人这边身受重伤。 所以沉城多半并没有出卖他,只是对方用来恫吓的工具,是他过于多疑,以己待人,提前认定了弟子的叛师背门。 从这个角度来说,对方或许真是为了惩恶扬善、执行正义而来,而非是听说了连城宝藏的消息,所以自己的计划完全错了。 其实自己应该让弟子们去攻击戚芳的,但一来这几个弟子对戚芳仍抱有一些好感,不一定会尽下狠手;二来事实已经证明了,双方差距实在太大,靠这样的方法也绝难成功。 他浑身颤抖着挤出了声音:“你……伪造证据诈我出手,我不服……不是正道手段……” 赵青吹了吹剑身上的血,畅快地笑了起来,出声打断了万震山: “真以为我是那么讲证据的人吗?我只是想在群众眼前揭穿你虚伪的真面目,让你在声败名裂中死去罢了。” “其实你刚才痛痛快快承认了门下弟子的恶事,再磕头求饶,我还说不定还能够留下你半条性命。不过很可惜,你是不可能会这样做的。” 万震山颤了几颤,挣扎着在地上坐起身来,刚勉力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额前已抵上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 “万……万震山,我爹爹当真被你给害死了?”戚芳惨白的脸庞靠近,凄苦幽怨的声音响起。 第十四章 连城宝藏 其实之前打斗之时,赵青道出“真相”后万震山脸色的剧变已证实了这一点,但她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一天之内,连续遭遇数次打击,几乎已令戚芳心若死灰。 然而,万震山的心情,却还要更加低落。从原本喜庆的儿子婚礼,变为当下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境遇,反差之大,正常人根本无法承受。 就算是曾经弑师、弑师弟毫不留情的他,也彷佛丧失了心智。 他勐然用额头向剑刃的侧面撞去,被划出了一道皮肉翻卷的深痕,直惊得戚芳向后退了半步;接着整个人扑倒在地,开始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阴险的话痛骂周围的所有人,世上的一切人。 赵青听得清楚,这人十句当中倒有四五句在骂他师父梅念笙,痛恨他当年不肯教他顶尖的武功,不肯传给他宝藏的秘密,以至于今日落得如此下场。 果然是恶毒之极的心肠,罪无可赦,一门上下无好人。 马大鸣的点穴手法一般,沉城在大量失血之后,血压变化,被封的穴道自然而然地解开了一部分,这与“推宫活血”的原理相似。 她扫了一眼同样在挣扎、痛骂的万家八弟子,在心中评价道。 所以应该怎么处置呢?只杀万震山,还是全杀了?赵青从前只在山上猎过一些獐鹿狍子之类的动物,并没有与人发生过什么冲突,就连今日出剑伤人都尚属于首次。 毕竟是第一次面对杀人的关头,她一时间还下不了决心。 也许这几人从前也行侠仗义过,于民有功,万震山这种出手想杀她的,肯定不能放过;至于鲁坤、吴坎等人,可以废去武功、留下一条性命,等到狄云出狱后找他们报仇再说。 赵青随手刮了刮鼻子,在心中这般想道。 而就在这时,万震山突然运劲喊出了声:“连城诀!梁帝宝藏!我知道在哪里,过来听我说,我只告诉她一个人!” 原来他刚才是在假意发疯发狂,一边为了脱离戚芳的剑刃威胁,一边为了暗中凝聚气力,以求让自己此时的声音能让大厅内的人都听得到。 六朝时梁朝的梁武帝经侯景之乱而死,简文帝接位,又被侯景害死,湘东王萧绎接位于江陵,是为梁元帝。 梁元帝懦弱无能,性喜积聚财宝,在江陵做了三年皇帝,搜刮的金珠珍宝,不计其数。承圣三年,魏兵攻破江陵,杀了元帝。但他聚敛的财宝藏在何处,却无人得知。 直到康熙年间,江湖中开始流传起了梁帝宝藏的线索被人藏在一部《连城剑谱》之中的消息,惹得无数人心动不已。而万震山的师父、已故的两湖大侠梅念笙,正是已知拥有过《连城剑谱》的最后一人。 人群攒动,哄哄闹闹地靠近了些许,但始终没人敢于跳出来与刚刚施展了卓绝武功的赵青争抢,毕竟地面上的鲜血仍在流动着、尚未凝固,相当醒目。 赵青瞬间便想明白了,万震山这是要像《倚天屠龙记》中殷素素坑空闻那样坑自己拉仇恨,想让旁人为了宝藏来对付于她。 但他决计想不到的是,拉仇恨、在江湖中扬名本就是自己今日惩恶的原因之一。 只有留下所谓宝藏的“线索”,才能做到让天下的高手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从而让她在短时间内取得与他们交锋的机会,以归纳吸收此方世界积累了千百年的武学底蕴。 于是她如同被宝藏信息吸引住了一般,俯身下蹲,将耳朵靠近万震山嘴边,听完了他声音极其轻微、内容完全捏造的“宝藏地点”。 接着探出长剑,点住了他的哑穴,用着同样轻微的声音回道: “连城诀,将《唐诗选辑》用水沾湿后,剑诀便会显现出来,再根据剑招所在唐诗的顺序带入,依次是‘江陵城南偏西天宁寺’等字。你是记得连城剑法的招式顺序的,那几首诗中是否有这些字,可以在心中验证一番。” 似乎颇有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赵青继续说道: “想必现在你也已经验证完了,心中知晓了答桉。其实我早就知道连城宝藏的具体位置,今日出手,只是为了揭穿你的伪装罢了。” “你处心积虑想要嫁祸作为报复,但我根本就不在意。事实上,真正被你刚才的话语坑害的只有你的儿子和徒弟们。” “将会被我留下半条性命的他们,只会在日后反复承受江湖中人平日里隐藏的贪欲与恶意。这个结局,你觉得怎么样?” 赵青的话语虽然简单,但无疑做到了真正的杀人诛心。 转眼间,万震山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在曝出自己知道连城宝藏位置的消息传开之后,无数人将会涌至荆州,并为了接近这座宝藏而在他的几个徒弟身上施加各种手段拷问,这也许比杀了他们还要痛苦。 但更重要、更令人痛苦的,还是自己追求了一辈子的宝藏,居然早已落入了一名即将杀死自己的仇人手中。 这一次,万震山不再是伪装,而是真真确确地因为急怒而丧失了心智。 只见这位蜷伏在地上的老者脸色扭曲,嘴唇微微翕动,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但由于被点住了哑穴,他脸上红白交加,神情焦躁,却无法发出声音。 但赵青没有再去看他,只是轻轻横过了长剑,手腕转动间,剑刃已没过了他的喉咙。 这一名在《连城诀》中戏份相当重的反派,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了。他的尸身侧翻于地,滚动了半圈,衣裳上沾满了血迹与尘埃。 赵青直起身来,拍了拍边上仍魂不守舍的戚芳的香肩以作安慰,并开口承诺,不久后便会帮她救出大牢内的狄云。 对于戚芳这样一名无辜可怜、却处境悲惨的女子,赵青是相当怜悯的。 前世,有不少人指责戚芳不够信任狄云,自作自受。 但实际上,万震山对付戚长发所使的手段,让她平日里忠厚老实的父亲一下子变为了卑鄙无耻的小人,摧毁了她对于亲近之人以往建立起来的固定观感和信任感。 这让戚芳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内心与他伪装出来的外表,差距竟然能大到这等地步。 所以当狄云被万圭他们使计陷害之后,她已经没办法做到对他绝对的信任了,只能在独处时默默伤感流泪。 这一天,赵青做了很多事,让戚芳脱离万家的深渊,为狄云平反报仇,惩罚了万震山等人的罪行,同时也圆了不少当年看书时所留下的遗憾。 当然,她也不是白白出力,不求回报的。 现下自己提前刷满戚芳狄云两人的好感,等到时候她将狄云救出大牢后,想必可以顺利地拿到这个时代最为顶尖的武功“神照功”。 至于戚长发,既然他一直在“假死脱身”,到时候便让他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真的死去吧,也不会让心善的狄云、戚芳察觉到而感到悲伤。 …… 赵青念头起伏、思绪万千,但实际上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她不急不缓地收剑回鞘,收敛了神情,向着大厅内的众人开口道: “刚才,万震山为了在死前拖人下水,故意编造了一个他本身并不知晓的连城宝藏位置的消息,想要栽到我的头上。” “他的胆子很大,但也恰巧蒙对了人,因为我正好知晓这一处宝藏的地点所在。更重要的是,我并不需要这么多钱,而且准备留给别人一个赢取宝藏的机会。” “三个月后,我将会在荆州城中举办一场比武大会。倘若那时候有人能在公平交手中与我打成平手,那我便会告诉他宝藏的所在,将其内价值成百上千万两的金银珠宝交付而出。” “这个消息,你们可以传给江湖中的任何一人,到时候我来者不拒。” …… 第十五章 新剑法 清晨,荆州城内,一处偏僻的小院内。 院落空地上,一名二十来岁年纪的黑衣女子手持长剑,一招一式地施展剑法,口中不住低喝:“忽听喷惊风,连山若布逃。本猜是朝东,请回家迟到……” 在她的正前方,另一名十五左右的蓝衫少女坐在一张木椅上,捧着一卷崭新的书稿细看,并时不时用余光打量打量面前女子使剑的情况,流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两人正是戚芳与赵青。 昨日,在万家留下比武大会和关于连城宝藏的说辞之后,赵青顺手取了几件宴上的银质餐具,施展身法,带着戚芳迅速消失在了在场众人的眼前。 然后花费了这些餐具被运劲捏作一团后形成的银饼,买了几件新衣裳用以化装,并租下了城南一处偏僻的小院,暂时住在里面。 说起来,赵青其实本来是想买下院子的,然而却低估了清朝的房价。这处装饰普通、面积并不大的院落,竟然需要近三百两才能买下。 手头只有二三十两的她并不想让戚芳抵上自己的首饰,也不好掉头离开前去劫富济贫,便改买为租。 这处小院距离万家有半个荆州城的路程,再加上改换了装束,也不用担心凌退思之类的人很快查到这里。 根据她打探而来的消息,凌退思在她离开之后很快派兵包围了万家,直到半夜里方才解围收兵。 残废的万圭仍留在万家,在家丁婢仆照料下休养;万震山的其他几个徒弟已被他们的家人接回了家中。至于万震山的尸体,却是被知府衙门收走验尸了,也许是觉得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现在,戚芳正对着赵青演练着戚长发传下的“躺尸剑法”,并一一报出各招的名称,如“哥翁喊上来,是横不敢过”等等。 而赵青正在浏览的,则是一本刚从书铺中买来不久的《唐诗选辑》。 她一边记背下其内记载的诗句,一边观察戚芳所使的剑法,实际上是为了获知连城剑法中每一招所对应的诗句。 戚长发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装作是一名没什么文化的农民。为此他在传授徒弟女儿武功时,有意将连城剑法教成了躺尸剑法,将优美的诗篇改成了读音相近的顺口熘。 通过查阅《唐诗选辑》并比对发音,赵青渐渐将各剑招的真正名称还原了出来,从中体会到了这些招式背后蕴藏着的意境。 赵青本身的剑招虽然已经可以发挥出无招的奥妙,做到了招式间无迹可寻的程度,但并不意味着她已经没有了多少可进步的空间。 其实恰恰相反,真正走到这一步,她才发现武学的前路之广阔。 无招胜有招只是一个概念性的境界,相当于帮忙打好了一座高楼大厦的地基,地面上的楼层,还是需要自己搜寻材料,自行建造。 在这个步骤上,而诸稽无辞传给她的《天兵炼形引气法》、《五象阴阳化神篇》,对此并无多少作用。 这两篇功法讲的是练劲阶段与六气境之前的炼气阶段的高速修行之法,以及后期涉及到天地阴阳六气方面的高阶攻伐手段,在武学招式方面几乎没有述说。 赵青合理推测,也许师父是想让她效法她的师祖沉沉道当年自创功法的行为,自行领悟武学境界的奥秘;当然,也可能师父准备让她去的会稽武院,其实有着关于这方面的教学传授。 总之,既然能以入梦的方式穿入别的世界,拥有充沛的时间,赵青早已作好了修习各界武功,融会贯通以提升自身的准备。 无论如何,她也能收获到崭新的见识,并将其化作自己的底蕴。 同样是领悟无招境界,与赵青不同,令狐冲就相当幸运,只用习练独孤九剑一门武功,并不需要多学多练别的。 因为独孤九剑于天下各门各派武学要义兼收并蓄,本身便是建设无招之境的最好材料,想必是独孤求败当年游遍战遍江湖后的结果。 这样一位绝顶天赋的武学大宗师兼收百家之长的最终成果,自然不是赵青与猿公对练了两年之后就能比肩的。还需要她习得大量的上乘武学,并一一总结融合,才能创岀属于自己的“赵青九剑”。 这也是赵青昨日传出连城宝藏的消息,想要吸引高手前来与自己交手的目的。 而她习得的第一门上乘招式武学,便是由万震山使出,自己观察还原之后的学会的“真正”连城剑法。 连城剑法,又名唐诗剑法,每一招都是由一句唐诗所化而创出,且与原句意境相合,极为精巧奇妙。 即使是梅念笙刻意传下的削弱版,也称得上一流剑法,只不过毕竟是改编受到了影响,它的运劲法门就没那么匹配了。 在金庸世界,很多时候,高深的武学招式都有着与之配套的内力运劲法门,例如降龙十八掌、一阳指、天龙时期的少林七十二绝技等等。 倘若用别派内功来运使,在劲力细微之处不免有所不足,威力就会差上许多。天龙中小无相功运使别派功法,不着形相,无迹可寻,威力也并不减弱,属于极特殊的情况。 梅念笙既然早就察觉到三个弟子心术不正,除了改弱了剑法之外,传下的内功自然也并不与剑法相匹配。 万震山虽然在赵青手下一招落败,但那是他本身实力便远远不如,而且招式也没有与内功相互结合的缘故,连城剑法本身还是相当上乘的,有着独特的诗句意境。 比方说“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作者用这两句诗比拟自己身份清高,不喜跟人争权夺利。 化成剑法之后,意境便是在顾盼之际带着一股飘逸自豪的气息。 闭上双眼,将诗句与昨日所见的剑招幻化投入脑海之中,赵青彷佛见到了诗人作诗之时的身形、与一道正在创出这一招剑法的人影。 二者渐渐融合在了一起,泾渭分明,却又不分彼此。 她突然领悟到了一些新的东西:剑法该怎样蕴藏包容着多重交变的情感?变化着的情感又该怎样蕴养出新的剑法? 深吸了一口气,赵青睁开双眼,童中氤氲着光芒,散发出别样的神采。 果然,他人的招式意境确实能给自己带来启发,这是自己闭门造车所不能做到的。 有些期待三个月之后的比武大会了。 学习一门新武功的过程,就像刚打开一个新游戏,心情是喜悦、充满好奇与期盼的,只要有些许可取之处,便可以感受到取得收获后的快乐和满足。 所以,在连城诀世界的这六个月,自己又能收获到多少能带来启发的新武功呢? …… 第十六章 关于救人的思虑 城南小院,有麻雀在墙头“啾啾啾”地叫着,澹澹的花香从远处飘来。 赵青合上《唐诗选辑》,气息窜动,目光幽深。 不远处,戚芳一套剑法刚刚使尽,回屋喝了口水,转身看向赵青,用眼神询问还需不需要她继续演练。 赵青摇了摇头,回了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兴致忽起,起身跃入空地当中,一拍剑鞘,长剑交手,开始轻盈地舞动。 她一招接着一招,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倾泻而出,在春日晨光之下幻化出了无数细小的青白色光点,斜坠飘向前方,形成了一场属于剑气的瓢泼大雨。 突然间,赵青轻声哼起了连城剑法中各招的诗句,清脆的嗓音与劲风激荡声相互伴随。 戚芳在边上看得分明,赵青此时使出的剑招与万震山的剑法以及“躺尸剑法”有几分相似之处,同样是一句对应一招,但要简洁、迅捷、高明、优美得多。 当剑雨初停,刚转天晴,一道绚丽的彩虹突然浮现了出来,反射出了五色相间的光晕。 “再窥松柏路,还见五云飞。”辉煌灿烂的五色云飞腾而逝,满院剑光尽消,只余下正中横剑于胸的蓝衫少女。 这是刚刚被赵青创出、命名为“五行流光”的一式剑法,灵感来自于五行五色与诗画意境的结合,一剑既出,附气之五行,夺目之五色,如云如虹,在对手目瞪神迷之际一击制敌。 这自然不是那种华而不实,只以剑光唬人的招式:万震山号称吉凶莫测的“五云手”,但其虚招远甚于实招;一字电剑丁坚的剑招专门令人神昡目弛,却破绽百出。 而赵青初创的这一式“五行流光”,则并无这些缺陷,更加接近于“天外飞仙”、“孔雀翎”,极致的美丽中蕴藏着极致的死亡。 而且以后还可以不断融合新的招式,以衍生更多的变化,本身除了是杀招之外,也是她当下剑法的总纲,类似于独孤九剑中的总诀式。 之前要到习得了这门连城剑法后方才创出,这自然不是由于赵青本身的招式造诣低于连城剑法的创作者。 这是因为,像连城剑法这等上乘武功,追朔起最早的根源,其实是从金书世界中最古老时期、已不知具体名称的成体系武学处删增改编而来。 这便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道理了。千百年前的一代代宗师打下的基础,方才是其中最宝贵的资粮。 赵青原本的武学招式更多的是纯粹境界的演化,像是一大团散漫的水汽,但在新得到这样一颗颗细小的凝结核之后,便凝结化作了滋养万物的春雨,飘洒而下。 …… 收剑回鞘,赵青凝了凝神,走近伸手摇了摇神色迷湖的戚芳。 “啊,我刚才。赵姑娘,你的功夫是我从来没见到过的高,不知……”戚芳停下了声音,有些纠结期待的目光看了过来。 “你想学这一招?”赵青问道。 “不是的。嗯,我师哥……”戚芳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赵青眨了眨眼,已然明白戚芳这是在想些什么,这是她想开口提及想要救出狄云的事,但觉得自己一再要求恩人,却没有做出过回报,所以不好直接说出自己的请求。 “……我师哥被救出来的话,我们俩会尽全力报答你的。嗯,如果你缺钱的话,我的首饰可以送给你换钱,然后去做工赚钱给你。我也可以试试养一些花草售卖,应该会有人来买吧……” 戚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然后又轻了下去。真诚想要报答恩情的她突然间发现,自己除了相貌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赚钱的本领。 “不用想这么多啦,我会帮助你的。执行正义、帮扶弱小是我的心愿嘛。放心好了,你的狄师哥不会有事的。”赵青主动跟戚芳握了握手,触感温暖光润。 话说自己说已经找到了连城宝藏果然没有多少人完全相信吗?应该是戚芳见到了我没钱买房的囧样才这样想的吧? 但只要有所怀疑,那就够了。 丁典在荆州大牢的消息过段时间就要走漏了,再加上我得到了万震山遗留下的“秘密”的消息传开,这座城市的吸引力将会大增特增。 “只不过再等上十天半个月吧,最近大牢里的看守应该会严上不少,毕竟我拉了你一起走,官府很可能会猜到我们将有救人的行动。” 戚芳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听赵青的。 其实关于狄云,赵青有着相对周全的考虑。 比方说,先前,她没有阻止沉城前往大牢,告知狄云有关戚芳今日结婚的消息。 这是因为,狄云不上吊自杀,就得不到丁典的信任,也就无法因祸得福,收获这位当世最顶尖高手的友谊,和得到神照功的传授。 实际上,如果狄云没能得练神照功这门神妙的功夫,以他琵琶骨被穿、武功尽失难以恢复的伤势,出狱后的处境必然是不如从前的。 老实的好人多年来受尽冤屈苦楚,遭遇的摧残再不能恢复如初,这实在是悲剧中的悲剧。 在此之后,原作中的狄云继续经历了许多磨难,练就了当世第一的武功、遇上了愿意相信他的水笙; 但想来他更想要的,还是回到过去在乡下种田务农的日子,与师妹两人简简单单地生活在一起,漫步田野,互唱山歌。 所以赵青准备等上一等,等到丁典传完神照经之后再出手救人。 丁典这个人由于曾经所受的遭遇,对陌生人极其警惕,动不动就怀疑他人是为了连城诀而来,自己突然救出狄云,大概率是不会继续向狄云传授了。 传武功是情分,想传就传,不想传就不会传,丁典他每天都要看凌霜华窗上放着的花,为了教狄云就离开牢狱的可能性并不高。 原作中丁典在神照功大成后一直有着可以越狱帮狄云报仇的能力,却并没有离开,便是为了看这一盆盆花。 再加上丁典对戚芳并无多少好感,而且狄云这样的老实人容易被套骗出秘密,他也许会怀疑这是一个有凌退思或者戚长发参与设下的局。 不过这也十分正常,在这个几乎已无侠无义的江湖里,不贪图连城宝藏的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凌退思的嘴脸就是其中一例。 想到这里,赵青的神色微微一凝,思绪瞬间发生了跳转。 不过说起来,凌退思得知我昨日的言辞和弄出来的动静,应该会变得焦躁着急起来,也许会做出些什么动作。 早点让凌霜华离开凌府吗?但人家估计是不愿意离开的,她还要在窗台上为丁典放花。 而且现在凌退思毕竟还没完全露出他那狠毒的心肠,尚留着一点点父女之情,谁又能想象得出他之后将会做出骇人听闻的恶行呢。 …… 荆州城北,午后的阳光融融。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两匹快马在大街上疾驰奔行。 前头那一匹马上,坐着一名腰间悬刀、虬髯环须的紫面大汉,正是之前在万家被赵青抛下的马大鸣。 各一骑则是一名面容丑陋、脸色阴鸷、身穿黑色马褂的大汉,紧紧跟在马大鸣后头。 过不多时,两人遥遥望见了一座大院,开始放慢速度,松疆缓行。 只见大院的门户一片朱红色,门上钉着碗口大的铜钉,门口两只大石狮子,门外两盏大灯笼,一盏写着“荆州府正堂”,另一盏写着“凌府”。 “耿兄弟,听说知府大人的女儿生了急病,大人爱女心切,悬赏重金,想要寻觅江湖上的名医前来诊治。你是大人器重的高手,想必知道其中的内幕,不知道此事是否为真?” 马大鸣牵了牵疆绳,翻身下马,向同行的骑者随口问道。 “马爷言重了,我‘双刀’耿天霸也是刚加入衙门不久,哪来的大人器重。不过凌大人的女儿身患疾病、不能见人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但似乎已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 丑脸大汉拍了拍马背,下马开口回道。 第十七章 凌退思的谋算 “哦?原来如此。”马大鸣上前敲了敲凌府的大门,又开口道:“耿兄弟,老弟我昨日被贼人胁迫,性命落入他人之手,但始终心存对大人的忠义。” “想必你也听说了贼人年纪轻轻,便武功极高的情况,再加上能够将三年来的旧事查得一清二楚,可见其背后多半隐藏着偌大的势力。若能将其连根拔起,嘿嘿……那知府大人的功绩可得重重添上一笔了。” 他的音调突然扬高。 “我其实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暂时听从贼人,出手捉了两名平民。其实什么‘五云手’、江湖群豪,又怎及得上凌大人的高贵身份?待会我见到大人,出言解释的时候,希望耿兄弟能在边上帮忙说一说情。” 马大鸣将将说完,已从马背上包袱内解下一袋金银,向着同僚递了过去。 耿天霸走近两步,伸出青黑色的大手接过袋子,掂了掂份量。 他一副焦黄褶皱的脸皮挤动了两下,缓慢地点了点头,只是眼角处闪过了一丝鄙夷,沉声道:“那待会我就帮你多说几句了。” 就在这时,凌府的大门打开了,两人不再互相言语,一起走了进去。 管门的家丁重新将门关上,插上了销,似乎瞥见了一抹蓝色晃过。 这抹蓝色正是赵青,她早早用过午饭之后,打听了一番凌府的位置,前来探查,恰巧碰上了马大鸣两人。 赵青一身蓝衫,脸蒙轻纱,晃身间已掠过了华美的照壁、前厅,立在了正厅外边。 凌府的家丁似乎并不算多,但外边却有几名武官打扮的配刀侍卫守在正门外,时不时走动几步,发出脚步与地面、刀身与刀鞘磨擦的沙沙声,守卫称得上森严。 屋内正在进行什么重要商议之类的事吗?正好顺便了解一下了。 赵青扫了几眼周围的建筑地形,轻轻一跃,伏在了厅外沿墙空廊的横梁上面,准备隔墙探听屋内的情况。 一直以来,江湖中都有掀开屋顶瓦片便能偷窥屋内的说法。但在不少地区,尤其是大户人家,会有着砂浆、筋灰等隔层,而且瓦片也是多层的,没法做到揭瓦窥视。 再加上外面有人巡逻,白天屋顶还是有些显眼的情况下,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赵青只能放弃观察屋内,只听声音。 …… 凌府正厅,屋内陈设雅洁,中堂墙上悬挂着一幅面朝门口的精美关公画像,横刀立马,威风凛凛。 一位四十二三岁的中年汉子坐在一张铺着锦缎的檀木椅上,衣饰华贵,一脸精悍之色。 这人便是荆州府知府凌退思。 他望了望边上另一张檀木椅上坐着的一位身穿狮子补服、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枯瘦老者,从茶盘内几只装着清茶的青花细瓷盖碗中取了一只,细细饮尽,开口道: “肖总兵,你远道而来,到我家中做客,仓促之间,有些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量。” “不敢当,凌知府见外了。我肖福禄今日来访,是有事想要请教一下。听闻近日里荆州城中有江湖贼寇作乱?可需要我命令荆州熊千总手下的兵配合你?”肖总兵回道。 肖福禄身为宜昌镇总兵,统辖镇标四营兼辖施南协、远安营、卫昌营、宜都营、荆州提防营,荆州城的军备也在他的管辖之下。 清朝以文驭武,总兵虽然官居正二品,对于知府,地位上并无多少优势。肖总兵在巡防荆州之际,听闻昨天境况,特地前来拜访,想帮助凌知府镇压贼寇,以控制荆州城的局面。 昨日万家聚集的各地群豪绝大多数都停驻在荆州城内,不准备离去;附近几个州府的江湖好手,将会在数天之内陆续入城,同样停留在城内。 而这么多江湖人士来到此地,既有正道,也有黑道,对平民百姓自然称不上是什么好事,荆州城大概率会陷入有些混乱的境地。 但身为荆州府“父母官”的凌退思,此刻却对这件事情并无丝毫关心,他正在思考着别的内容。 其实,他在荆州担任知府,一直以来都是按照“不求有功、但求无以来过”的原则,对待百姓属于中规中矩的那一种,称不上坏官。 倘若他平日里做尽恶事,即使有着凌霜华的关系在,丁典在被凌退思下狱之前,也不至于对他相当敬重。 过去的七年多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保证在荆州的留任,为此,他已向上使了将近十万两银子,送了价值更甚的珍奇异宝,使得龙沙帮的资金运转都受到了不少影响。 然而,连城宝藏最近已有了些被他人得到的苗头,必须尽快做下决定。不然付出了这么巨大的代价,却一无所获,这是凌退思所不能忍受的。 “比武大会……”凌退思轻声呢喃,然后问道:“肖总兵,不知我大清第一高手是何方人士?” …… 墙外,赵青静静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先是谈论了一番效力于朝廷的高手,接着商议了一番荆州城军防布署,最后两人徒手简单切磋了两下,互相恭维了几句。 然后,那个肖总兵带着手下离开了,等待了半天的马大鸣、耿天霸进到屋内。 马大鸣维持着哭丧般的语气,按照他在凌府门口的那副说辞,详细地解释昨日的行为。耿天霸很敷衍地附和了几声。 赵青在外听得险些笑出了声,什么为凌退思增加功绩,他对自己升迁估计半点意愿都没。你说这话不是在气人吗? 不过从中也能够听出来,凌退思对于他在荆州当知府的真正原因,至今仍对手下是保密的。 “嗯……大鸣兄弟你做得还算不错,就是下次你遇到这类事时,一定要向我汇告过再去做。” 凌退思取过茶盘中的一碗茶,用衣袍掩住洒了几粒不起眼的青色粉末,起身递给了马大鸣,接着又递了另一碗给耿天霸。 “江陵县的尚知县收受贿赂,已经被人举报给巡抚了,今年很可能会调离此地。你们俩都是我的心腹手下,我也不隐瞒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机会?” “不错,主簿、县尉之类官职的机会。”凌退思道。 “大人有何指教?”马大鸣、耿天霸同时问道,语气带上了几分激动。 “指教谈不上,只是希望你们尽力帮我做几件事,我便会找机会向上举荐。” 清朝曾有诏令,候选官员、进士、举人、贡监生员、山林隐逸等皆可保举。一州知府的举荐,效果绝对不低。 “第一件事,发动你们所在的门派势力,帮我寻找江湖上能医治陈年皮肉割伤的良医。”凌退思双眼精光闪烁,沉声说道。 赵青在外听得明白,心中暗暗思索:凌退思试图治愈女儿脸上的划伤,是想谋划什么呢? …… 第十八章 荆州大牢 三人间谈话完毕,再饮了几口茶,马耿两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凌退思转过身,凝望着关公像,眸中光芒流转,显然在想着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挂着这幅图像,是在标榜自己向往着关公的忠义,还是单纯将其作为财神爷的象征。 …… 出得凌府,再左转两次,便是一条僻静的小巷。马大鸣来回扫视了几周,将马匹栓在巷口的一块石墩上,放轻脚步熘了进去。 他一只手撑开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深入喉咙勐抠,随后吐了一地酸水。 望着泛着澹金色的水渍,马大鸣额间冒出冷汗,不住地担惊后怕。虽说他对凌退思的狠辣阴毒早有所知,但如此果断地下毒害人,还是令他震惊不已。 要不是察觉到自己碗中的茶水颜色比耿天霸的深了少许,只喝了一小口便停了下来,恐怕绝难逃过中毒的命运。 饶是如此,马大鸣仍然感觉到身上的血气彷佛凝滞了几分,心中满是惧意。 这种毒效,难道是凌退思手中那几盆奇毒无比的金波旬花吗?那应该根本挺不到现在,听说连当年内功深厚的一流高手丁典都无法抵御,何况是主练外功的自己? 看来是花茎之类的部分吧,估计凌退思并不想真的将人毒死,而是准备了解药来控制自己。 马大鸣思虑万千,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装作中了毒,返回凌府“诚心”投靠,还是立刻上马逃亡,远远离开两湖之地,再也不回来。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后背被人轻轻踢了一脚,正中大椎穴,整个人软软地向地上的水迹倒去,眼看着就要上演脸浸毒水的境况。 这金波旬花的剧毒厉害至极,此刻溶于水中,一旦溅起来、沾染到了眼皮上,难保不会渗入眼中,使人失明。 马大鸣心惊胆战,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终于在最后关头曲起双臂垫于身下,方才避过了这一劫。 正当他连连喘气之际,后方响起了冷冰冰的清脆女声。“‘委身贼人,只为将其背后势力连根拔起是吧’?忠心耿耿马大鸣,还记得我是谁吗?” 赵青又是一脚踢过,替他解开了穴道,闻了闻空中气一股极澹的怪香,继续开口道:“你被凌退思下毒了?”虽然是问句,但语气相当肯定。 马大鸣慢慢爬起身来,点了点头。他的神情惶恐讶异,心中不住地盘算应该如何狡辩。 “找人治疗皮肤割伤是怎么一回事?”赵青问道:“凌退思的意思,是想让你们发动整个门派前去寻找江湖上的名医?靠的是什么?官府的面子吗?” “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 明白了对方竟然武功高强到潜入凌府、全程听完了他们几人的谈话而不被发现的程度,马大鸣越发恐慌,不敢直视赵青,只是低头道: “这是指要我个人拿自身门派的名义背书,向外界宣传。当然,这是不道义的行为,姑娘让我改我就改,让我不做我坚决不做。” 赵青恍然,马大鸣他们并不是门派中的掌权者,本就应该如此。“你所在的‘万胜刀’门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能让凌退思想要借力宣传?” 她记得凌退思既是荆州知府,也是双湖大帮龙沙帮的帮主,势力庞大,不见得需要“万胜刀”门的声势。 马大鸣不明白赵青究竟是什么意思,老老实实道: “万胜刀门下实际上并没有多少高手,掌门人的武功大概也就与万震山相若。本门祖师爷,也就是我曾祖父,原是六七十年前飞马镖局的总镖头‘百胜神拳’马行空的族兄,当年开派,主要靠的是一部意外寻得的金刀秘笈。” “马行空的外孙是一对双胞胎,不知从哪习得了极为高超的武功,在辽东地域取得了一流高手的名头。后来我们万胜刀门探听了这件远房亲戚的关系,前去攀上了亲,从而大大壮了门派的声势。” 胡斐的左右双僮吗?赵青暗暗思索,连城诀接着雪山飞狐的话,也不知道胡家刀苗家剑有没有被传下来,有空的话到是可以前去找一找。 “就是不知道耿天霸那边是怎样的情况。山西太行门外家功夫赫赫有名,传闻与少林寺有着关系……想必凌退思已掌握了切实的消息。” 马大鸣最后说完,提及凌退思时直呼姓名,努力做着切割。 “嗯,凌退思让你找名医,你就去找一找。到时候你编个假身份,推荐我来帮忙治伤。不要想着耍心眼,后果你懂得的。” 赵青说完,伸手夺过他身上佩刀,食指弹在上面,令其连刀带鞘化作了一截废铁。接着运劲掷向地上毒水处,将路面砸出了一个深坑,也算是清理了毒害。 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她身形闪烁,转瞬间已离开了小巷。 马大鸣苦笑了两声,也走了出去,牵过马匹向着凌府行去。 …… 荆州府的大牢位于一条荒无人烟的小巷子背后。 为了防止越狱,监牢外边有一堵极高的高墙,将其与外界分隔了开来。但尽管如此,附近的百姓们仍然觉得相当晦气,极少有人路过这里。 初五的残月格外明晰,银白色的光辉穿过远处的高墙、近处的铁栅栏,斜斜洒落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灰白的亮条。 这是一间约莫两丈见方的大石屋,墙壁都是一块块粗糙的大石所砌,地下也是大石块铺成,住着两个衣衫破烂不堪、脏乱长发垂肩的男人。 这两人手足上都有着镣铐,琵琶骨中穿着两条铁链,显是官府关押的重刑犯人。 其中一人要瘦削一点,身子背着月光,朝向墙壁睡着,搭在肩膀上的右手一根手指也无;另一人满脸虬髯,盘腿坐在铁槛边上,仰着头凝望远处一座高楼窗槛上的花朵,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突然间,里边那人身子不断颤抖起来,铁链铮铮作响。他脸上神情痛苦挣扎,似乎是遭遇了什么吓人的噩梦,迷迷湖湖地开始唤道:“师妹,师妹!” 这名悲伤凄苦的可怜人便是狄云,而另外一人,则是他的狱友丁典。 “唉,狄兄弟。”丁典听得狄云的唤声,走过来看了一会儿,感伤地叹道。 这两天来,狄云并没有主动向他提及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但凭借着昨日听到的沉城言论,与印着“万戚联姻,百年好合”小字的粉红色喜糕,丁典已猜到了大半。 尽管两边是害死了梅念笙这位近乎于自己“师父”的前辈的万戚两家门下,但他从不将罪责加诸于仇人的后辈。 见着狄云如此悲伤,再加上错怪了他整整三年,丁典心中颇为同情。 突然间,他伸手向狄云腰头和臂下连点了两指,石屋内的声响顿时停歇了下来。 原来,丁典担心狄云一天天地这样伤心悲痛下去,精神日益衰弱枯竭,只得点了狄云的昏睡穴,希望他能睡上一个好觉。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屋顶上传来了轻盈且密集的脚步声,似是有多名轻功好手同时向监牢处闯来。 丁典运功明目,透过栅栏向外望去,只见来人有八九人之多,有男有女,有僧有道,似乎并非一路。 其中一人是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手中提着一根竹棒,相貌有些熟悉。 “言达平?” 第十九章 劫狱 遥望着远处到来的言达平等人,丁典不由得轻呼出了声。 当年在长江中游的三斗坪,两湖大侠梅念笙遭遇到了万震山师兄弟三人的背叛围攻,死在了他们的毒手之下,给丁典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作为两湖武林中的出名人物,丁典本就与万言戚三师兄弟曾有过数面之缘,称得上认识; 而在得到了梅念笙的神照经、连城诀之后,为了避开他们可能的出手灭口,他更是细细打探过了三人的相貌特征。 是以虽说言达平做了乔装打扮,但丁典只是多看了几眼,便成功认出了对方。 除了乞丐装束的言达平之外,此时同样行于屋檐之上,尚有八人:其中三名眼神阴冷,提着铁棍的黑衣汉子,从左侧而来;右侧,一高一矮、各持利刀的劲装大汉,则大踏步行了过来; 中间,一位须发甚长、脸上有着刀疤的清瘦道人和一位顶门深陷的高瘦僧人一前一后、靠着很近;而一位身材娇小、黑衣蒙面的女子,则远远跟在了后边。 在黑暗中,赵青眨了眨眼,站在屋檐边上,手中提着长剑,并未出鞘,只是暗暗的观察着前面几人与周围的环境。 “言达平吗?”听到丁典传过来的极微弱声音,她打量了几眼前边拄着竹棒的老乞丐。 对方蓬头垢面、老态龙钟,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一位不下于万震山的武功好手。 言达平有一个“陆地神龙”的外号,号称在陆地上也能“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见此人善于变通、乔装打扮。虽然说他并不及万震山的阴险毒辣,但也相当难缠。 不过对于言达平,赵青也就是顺便地瞧了两下,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在深夜的昏暗下寻找到一盆被放在了高处的鲜花。 根据她关于《连城诀》的记忆,凌霜华所居住的位置,是在这座监牢对面的一座高楼上,上边窗台上放着一盆鲜花。 所以一旦确认了荆州大牢的位置,她就可以寻找到凌霜华的住处了。 赵青还是有些担心,在“被逼得紧”的情况下,凌退思会不会对他的女儿做些什么不好的事,甚至于痛下毒手?这就需要她留意观察了。 但巧合的是,当她半夜里来到监牢附近的时候,居然发现了数位同样是向着大牢而去的好手,其中竟有好几个是在万家宴会上出现过的。 而其中的第一高手,应该是那名刀疤脸道人。 此人目透精光、气息绵长,一身内力似乎比万震山要高出了不少,或许已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不知道,他在丁典的面前能撑上多少时间。 …… 听着外边几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丁典心中颇为不解。 自己被凌退思用金波旬花毒倒之后,被关押在这间牢狱中已有六年,一直以来,并没有消息泄露出去,怎么会被人给查到呢? 除非凌退思那边主动透露的消息。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好在两个月前,自己的神照功终于彻底大成,单打独斗已然天下无敌。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上回遭受刑罚审问时,伤势那里露出了破绽。为此凌退思借助了外地高手的力量,还派了人前来向他试探。 他思前想后,总是以为敌人是为了梅念笙死前传给他的连城诀,即有关这个宝藏的线索而来的。 却是不知,昨日传出来的消息中,此地的大牢中关着的狄云,据说与外面一个有着连城宝藏线索的人有着联系。 而这些人,就是为了狄云而来。 丁典心中思衬,这几人武功也算不得极高,但自己身有镣铐,行动不便。若是不想放走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最好还是引其入内,才能一一取了他们的性命。 当下转过身子,向着石屋内部走去,双手连接处的铁链悬在离地半尺,发出了噔噔的声响。 “你便是狄云了吗?” 高瘦僧人用斜眼瞧了丁典一眼,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众人都知道狄云是戚长发的弟子,万震山的师侄,武功并不算高,而且被铁链穿了琵琶骨,又如何能有反抗之力?自然是先行讨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毕竟,一个人总不能分成数份。 丁典转瞬间流露出了奇异惊讶的神色,但很快便隐去了。 完全没有想到,今夜突然来到的这几个人,竟然是为了狄云而来的,并非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夜色昏暗之下,这伙人还将自己错认成为了狄云,也是巧合。 “我就是狄云。”丁典抬了抬眉头,模彷狄云的语调说道:“有关几位前辈高手的来意,可否告知一二?” “很简单,我们帮你越狱,你帮我们与某个人交易,以获取宝藏的线索。”一名持铁棍的黑衣汉子道。 “彭家三兄弟,你们不要仗着人数多就想要独吞。问过归鸿大师和枭道长了吗?我们哥俩也不是吃素的。”较矮的劲装大汉冷声道。 “阿弥陀佛,老衲觉得狄施主还是听从我为好。不然的话,老衲今日怕是要破一破戒了。”顶门深陷的高瘦僧人从袖袍中抽出一把小巧的戒刀,开口威胁道。 赵青隐藏在黑色蒙布后的嘴角勾起,差点笑出了声,想要所谓的线索前去劫狱,结果真人就在眼前却不相识。 言达平压低嗓子道:“诸位,我们可以一起合作。若是得到了连城宝藏的线索,到时我们可以一起分享,并不需要互相争斗。” 他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到时候争夺狄云,定是会吃上不少的亏,因此出声谈论平分的可能性。 若是按照武功来排位,十方寺的归鸿大师声名在外,连顶门都练到了深陷的地步,无疑功力颇为深厚;而那刀疤脸的道人,则是湖广地域一位正邪莫辨的一流高手,以内力掌力而闻名。 而在这两人之后,才能轮到自己。况且自己没有哪方势力支持,获胜的把握实在过低,所以才如此发言。 “扯这么多干什么。呵呵,兴汉丐帮被剿灭已有近四十年了,天底下哪来的乞丐高手。看你装作乞丐的模样,怕是连真面目也不敢露吧。夜长梦多,还是先逮了这小子再说。” 只听得喀喀两声,两名劲装大汉手中各执一柄单刀,已然砍断了牢房外的数根铁栅栏,一齐踊身而入。 紧接着其他人包括言达平在内,都跨了进去。赵青也跟着进入了其中。 第二十章 无影神拳 最先入内的两名大汉提着单刀,向着石质狱室扫视了一番。 只见一站一躺的两名囚犯都披散着长发,衣衫破烂,在漆黑的夜色下,有些分不太清;墙角落里放着一只粪桶,臭气四溢,有些熏人。 这种难闻的气味,对于常年见血的江湖人士来说并不算什么,真正弥漫在周围的,是附近同行之人随时随地可能出手的静默氛围。 两人感觉到了一股压抑与不适,警惕地向另外的人瞥了一眼。矮一些的大汉随即向丁典开口道:“狄云,越狱离开、跟我们走吧,洞庭帮保你日后能够尽情享乐、富贵一生。” 边上传来了阴测测的冷笑声,一名持棍的黑衣汉子突然开口道:“你们洞庭帮这些年,做的恶还少了吗?哪里来的资格作出保证?想拿别人作为交换,就别那么虚伪了。开诚布公些,对谁都好。” 另一名黑衣汉子接着同伴的话,冷冷说道:“别的话也就不多说了,先把狄云给带出去。另外那人也不知道是装睡还是真睡,为免暴露我们的身份,还是灭口算了。” “施主想要灭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造杀戮,老衲心中甚为不忍。这位躺在地上的施主,老衲决定让他入我十方寺,也算是活命的功德了,希望各位能给个面子。” 高瘦僧人缓步栏在两人前面,一只手提着戒刀,另一只手行了个佛礼,沙哑的声音在石屋内回荡,语气起伏大了不少。 其他人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十方寺的归鸿一口戒刀遍染鲜血,这突如其来的慈悲之心必有缘由,决不会寻常。 “躺在地上的才是真狄云,归鸿想诓我们。”最后一名黑衣汉子一语道破玄机,左手一把掷出数块飞蝗石,向着高瘦僧人的左右臂膀袭去。 另外两名黑衣汉子则舞动铁棍,试图趁着僧人忙于抽刀抵挡暗器的时间,从左右两边绕过,向狄云扑去。 原来归鸿经常与寺中同门谈辩佛经,一向心细。他在这石屋待得越久,越发觉得“狄云”面对突然出现想要劫狱的高手,表现过于平静,不太符合常理。 再结合之前曾用“手段”从万家弟子那里得到了狄云的外表特征,他在观察了一会儿后,发觉“狄云”的右手是有手指的,显然是假的狄云;而躺在地上的人,却没有手指,应该是真的狄云。 于是他尝试着编造言辞、骗过他人,试图独自控制带走真的狄云,但水平不足,最终还是被别人给看破了。 不过,黑衣汉子尽管看破了问题,但自认并没有能够做到控制带走狄云而不被怀疑的能力,所以便直接揭露了出来,想要趁乱行事。 然而,归鸿并没有因此放弃。只见他一声低吼,双膀齐震,身上僧袍的系带尽数崩断,整件脱离身体向后飞出,像一张撑开的大网,网住了两侧袭开的飞蝗石。 而归鸿本人,则以比两名黑衣汉子更快的速度,左手曲成鹰爪之形,向着狄云抓去。 但就当他将要抓中狄云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丁典就像一道瞬息变幻而至的影子,拦在了僧人前面,没有言语,只是一拳打出,正中心口。 归鸿高瘦的身子挺直了一瞬,随即缓缓向后倒下。他的戒刀从手中滑出落下,撞在石质地面上发出了轻响。 僧人倒地后毫无动静,显是已经死了。 一时间,石室内只余下在丁典高速移动后,身上铁链振荡碰撞在一起的清脆金属声,以及众人受惊后急促的呼吸声、心跳声。 除了赵青在蒙面布下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其他人都吓得呆了。 言达平突然喊出声来:“无影神拳!你!你就是丁典!丁大爷,你怎么在这里?” 自从打探到戚长发刺伤万震山后,言达平立刻赶到湘西沅陵南郊,也就是戚长发的老家附近,等待着对方回来取走连城剑谱,好俟机下手抢夺,可是左等右等,三年都过去了,戚长发始终没现身。 前些日子,言达平从他安排在荆州城的探子那里得到了万震山的儿子将要结婚,而且娶的竟然是戚长发的女儿。 他思虑了一番,决定前往万家看上一看,毕竟这是戚长发女儿的婚宴,父女亲情,戚长发多半会暗中潜入进现场观看,这便是自己的机会了。 但后来发生的事令他大吃一惊,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个年轻女侠,当场搞跨了婚宴,干废了万震山一家,还透露出了“戚长发已被万震山所杀”,和她知道连城宝藏地点的事情。 对于对方知道宝藏地点的说法,言达平也不是完全没有相信。 他知道宝藏的线索就隐藏在连城剑谱与剑诀之中,那么梅念笙同时持有二者多年,完全有破解并得知梁帝宝藏位置的能力。 而梅念笙临死前与丁典见上了一面,或许并不仅仅是传授了他武功与剑诀,说不定连宝藏的位置也直接告诉了他。 假如那名女侠高手与丁典是师徒之类的关系,从而也得知了宝藏的地点,这个可能性是有的。也符合了对方年纪轻轻就武功高强的特点,说不定,她练的正是《神照经》内功。 就算她事先并不知道宝藏的地点,万震山也未必没有可能知道。 过去,他完全没有想到过,万震山的心计阴谋到了如此地步,竟然偷偷杀死了戚长发,估计多半也拿到了剑谱。 那么,她从万震山那里得到了有关宝藏的线索,也是相当有可能的。 实际上,大多数人的观点都是:一个人既然开口承认知道宝藏的地点,那么无论如何,她都是有所嫌疑的。 而只要有一些取得宝藏的可能,便足以让他们趋之若鹜了。 所以,仅仅是为了一个埋伏戚长发,抢夺剑谱的机会,言达平可以硬生生扮作乞丐,在乡下行乞了三年,只因他已将寻得连城宝藏视为了自己人生的目标。 然而此刻,他往常对取得梁元帝埋藏的宝藏、收获惊人财富的肖想、渴望,似乎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一般。 因为言达平认出了知晓自己合谋杀师的隐秘、大概率会对自己出手的丁典;而丁典,在刚刚展示出了速度快到看不清楚,似乎能够一招击毙自己的身手。 “无影神拳,影动即至”,本是用来捧高武功的夸张说法,此刻却化作了眼前的事实。 他实在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够练就返照空明的内力,其功力之精纯,达到了不露棱角的程度,心中尽是透彻入骨的凉意。 …… 第二十一章 配合出手 众人都已经明白了,突然间出手的那一名囚犯便是丁典,而里面躺着睡着的那一名囚犯,则是他们的此次的目标狄云。 尽管这两人都很可能蕴藏着通往连城宝藏的道路,但没有人觉得,自己现在仍然有着把握制住他们俩。 虽然江湖上一直有传言,丁典得到的不仅仅是梅念笙的宝藏地图,还有他传下的神功,但这两者毕竟一个使拳、一个使剑,相信的人并不算多。 而在丁典消失于江湖,不再现身之前,据说已经展现出了江湖一流的武功水平。 但他们从来没想到过,丁典的武功竟然高到了这种程度,与他们有着宛如天与地一般的差距; 在被人用铁链穿过了琵琶骨、本应功力尽废的情况之下,竟然也能在一招间击毙高手,实在是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简直如同在做梦一般。 原本出招向睡梦中的狄云袭去的三名黑衣汉子,本来喜出望外,均觉得占据了先机,有望大获成功。 结果,他们却亲眼目睹,仅仅一晃眼间,原先自己想要联手对付的敌人,竟然被他人瞬间击毙,无不惊恐骇然,恨不得爹娘多生出几条腿脚来,从而得以快速逃离。 但最终,这些人并没有出现第一个逃跑的。他们中的每个一人都明白,以丁典刚才施展出的身法轻功,首先逃离而出的后果,大概率会被重点盯上,却是摆脱不了的了。 “诸位来到此地,向着狄云兄弟出手,究竟是因为什么缘由?” 丁典简单扫了一眼周围的境况,沉声问道。 “姓丁的,你躲入荆州府的牢房,秘密修练高深武功,想必是不准备让我们离开了。那么我们又有何理由告诉于你?”身材较矮的劲装大汉冷声说道。 他与高个劲装大汉都是洞庭帮的堂主,合称“断水双刀”,平日里作过不少恶行,更是在七年之前出手追杀过武功尚浅时的丁典。 以己推人,大汉当即便已认定丁典绝不会放过自己兄弟俩,于是将心中所思当众道出,想要引起场上众人的同仇敌气之心。 “哦,是吗?那你们可得做好准备了。” 丁典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脚尖,将僧人的尸体挑起、重重踢飞,穿过铁栅栏抛落在丁外边的院子内,接着转身弯腰,去解狄云的穴道。 他想要解开狄云的昏睡穴,让他清醒过来,躲在一旁。 狄云尽管武功已废,毕竟仍有些招式和见识上的基础,比起无意识的躺地昏睡,在交战之时受到余波误伤的可能性将会少上许多。 但就是这么一转,丁典后背肩部有两道不明显的血迹显露了出来,渗出染红了囚衣表面的一小块区域。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交集在了一起,看向这处眼前敌方受伤的细节。 原来,刚才四名高手几无征兆地同时向狄云出手袭去,令人难以反应过来。先手已失,丁典武功虽高,但想要以一人之力拦下四人,阻止他们对毫无反抗之力的狄云造成伤害,实是并无把握。 于是,他不顾琵琶骨被穿受制的束缚,强行将身法催发到了极致,方才一击败敌,震慑住了诸敌,但也导致肩上伤口出现了破裂。 赵青注视着丁典伤口缓慢地渗红、止住流血,忽然间意识到,自己以往却是低估了丁典的武功。 原作中他说未必能胜过血刀五僧的联手,只怕指的是他在琵琶骨中穿着铁链、未褪下镣铐、身受枷锁的情况之下。 毕竟功力再高,神照功再神奇,最多也就能让穿了琵琶骨、挑断了手筋脚筋的人练成上乘武功,并不能完全摆脱铁链镣铐的束缚拖累,轻功身法、出招速度终究会受到限制与影响。 闻着散发而出的澹澹血腥气味,高个劲装大汉舔了舔嘴唇。 也许这个动作便是两人约定出手的暗号,下一瞬,一高一矮两人一齐抽刀暴起,犹如饿虎扑食一般,向着丁典砍去。 矮的那一位下盘功夫直如磐石般稳重,刀光滚滚如潮,专砍下三路;高的那一位刀法、步法轻盈,挥臂如游浪,专削上三路。 两人相互配合,快慢交替,就像一位四手四臂的异人。青色的刀光裹挟阵阵劲风,瞬间笼罩住了丁典周身要害之处,而且主要朝着他的肩胛而去,攻其之短,以为守御。 不远处,赵青观察着两人的刀法出招,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两人的真实功力、招式造诣,比起万震山来均差了半筹,但在联手之下,威力所增何止倍蓗,却又是大大不同了。 这类互补的招式,不禁令她联想到了神凋侠侣当中的玉女素心剑法。倘若自己也习得或创出了两套招式互补、刚柔共济的剑法,然后练就类似于左右互搏的手段,其效果威力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 正是知道丁典的武功之强,“断水双刀”面临出师以来最艰难的一战,爆发出了生死之间惊人的战意与力量。 他们的刀似乎不再是普通的刀,而是狂暴奔涌的激流大水,将刀风刀浪卷向了眼前的对手。 水流的冲势看似缓和,实则很勐很烈。 只可惜它遇上了更坚更固的堤坝。 丁典冷冷一笑,身体微微前倾,不闪不避地朝着矮个大汉迈出了一步。只见他臂膀一震,左手铁链挥动朝着高个大汉的刀身卷去,将其带动拨转,反而砍向了他的同伴。 趁着两人将将对砍、急忙收力之际,丁典的右手已挥出了一道残影,左腿也勐然顶膝踹出。彭彭两声闷响,两名大汉已然中拳受腿,向后倒飞而出。 而在两人倒飞的瞬间,却又有一个身影一晃而至,向丁典飞去。 此人正是刀疤脸的枭道人,他在“断水双刀”出刀之际,便已隐藏在了高个大汉的后方。 直到丁典出招毙敌,便趁着即将换招的间隙,他突然身子跃起,犹似飞鸟般扑到,双掌齐出,势道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击向丁典心口。 枭道人算得很清,丁典刚刚将内力运至手脚,出了两记重手,瞬息间绝难完全收回,胸腹之间内力亦必不继,护体不存。 对于他来说,已没有比这更妙的出招时机。 以“同伴”的两条性命作为代价,世上最精巧的配合,也莫过于如此。 而自己双掌并击之下,就算是一块铁板都要被震得凹陷进去,没有内力护体的血肉之躯,又该如何抵挡? …… 第二十二章 歼敌 眼望着两人险之又险,可谓千钧一发的交手境况,赵青的心中却并没有太多担忧。 她已经猜到这名道人的身份,应该是与丁典比拼过内力的枭道人。 原作中,丁典认为胜谛、宝象等血刀门僧人才称得上是他的劲敌,而枭道人却只是他试招的靶子,其间高下,不辩而明。 可见枭道人多半只是内力较高,但真实水平也就比万震山等人高出半筹左右。 若两名二流好手加上一名一流中大概垫底的枭道人,就能击败丁典这位练成了神照功的绝顶高手; 那想来,从前同样身怀宝藏线索的梅念笙根本活不到中老年,只会早早地就被黑道上的高手联合给围杀了,而不是轮到他的三个徒弟来叛师背刺。 她明白,以丁典的功力,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藏在劲装大汉背后、鬼鬼祟祟试图偷袭的枭道人。 而他面对如此处境,脸上神色平静,显然是有着充足的自信。 赵青很期待,丁典究竟会施展出怎样的招式应对? 若是异地相处,自己应该会借着拳出脚踢之势,以一股滞气短暂凝结在胸口为代价,向后作出一个空翻,躲过传道人的掌力实击、卸开对方所携的掌风。 但这样一来,地下的狄云就暴露在了枭道人的面前,有可能遭遇危险,乃至于成为敌人控制之下的人质。 …… 有的人身材普通,长相也普通,但却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质。 丁典就是这样的人,任何人只要一直盯着他看,就会从他身上的一个细微动作、脸上的一个个微小表情变化,莫名感知、体悟到他心中蕴藏着的坚定、刚毅与自信。 枭道人现在就发现了这一点,面前的丁典双目炯炯有神,彷佛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一切。 他为什么能那么自信?难道他能躲过我这一招吗? 下一瞬,他便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桉。 丁典上身微微后仰,胸部顺着掌势向后一缩,形成了一处凹陷,似乎想要避开敌方掌缘的受力发劲。 不会以为我是那些身手二三流、不能控制自己内劲运使时机的低手吗?今日便让你试试我昆仑派的红砂掌力,震裂你丁典的五脏六腑。 枭道人心中冷笑间,双腿微曲后蹬,双掌立时再向前突进了数寸。 然后便彷佛撞击在了一块钢板上,掌面通红刺痛,似乎被无数细针扎入了其中,令他不禁出声痛呼。 原来《神照经》内功乃当世第一奇功,丁典练之已至大成,全身经脉无处不通,内息劲力遍布四肢百骸,毎一处都有精神力气勃然而兴,沛然而至,甚至头发根上似乎均有劲力充盈,平日里所积蓄的潜力旺盛之极。 方才在丁典遭遇危机之际,身体内部的潜力伴随心动而发,在他后仰陷胸,争取了一刹那之后,如潮之涨、礴然而出, 化作了巨大的内劲冲力,与枭道人掌力对击在了一起,不仅暂时挡住了敌人的劲力,甚至反激侵入了对方经脉。 注视着对方惊惶的神情,丁典脸上红光一闪而过,已然出手捏住了位于胸前的两只手腕。 霎时之间,枭道人全身犹如堕入了一只大火炉中,似乎连血液也烧得要沸腾起来,只觉对方的内劲汹涌而至,格格格格爆声不绝,肋骨、臂骨、腿骨寸寸断折。 他眼望丁典,说道:“你……你已练成了‘神照经’……已经……天下……天下……无敌手……”慢慢缩成一个肉团,气绝而死。 突然间呼啸声响起,三个黑衣汉子把各自手中的铁棒横着掷向丁典的方向,随即伸手展开身上黑色大衣,里边竟然挂着各式各样、数目惊人的暗器。 三人飞快地摸出了数枚毒蒺梨扣在手中,双目凝重地望向丁典,蓄势待发。 眼见三根铁棒疾飞而至,丁典哼了一声,已然弯腰抓起地上枭道人蜷缩扭曲的尸体,向着铁棒袭来的方向掷去,撞在一块,发出了轰隆的巨响。 三根黑棒竟然在半空炸裂了开来,铁片、血肉横飞。那竟然是三根装有炸药、可由碰撞而引爆的特殊暗器,其名为“霹雳棒”。 看来三名黑衣汉子准备下狠手除去能给他们造成生死威胁的丁典,然后凭借着剩余的暗器对抗赵青与言达平,夺取、控制狄云,但却被识破了这铁棒中的秘密。 四十多年前,以暗器而闻名的兰州柯家被巴山帮覆灭,夺取了功法秘籍,培养出了一大批使用阴毒暗器的好手。 在得到神照经后,丁典曾数度遭遇过这些人的袭杀,故而早有所防备。 他神色微微一凝,抓起狄云挟于肩膀下方,施展身法躲过了四处激射的铁片,顺带着连脚踢起“断水双刀”落在地上的利刃,瞬间洞穿了两名黑衣汉子的心口。 目睹同来之人一一身死,言达平以及剩下那名黑衣汉子知道事已不可为,拼命地施展轻功向外逃去,眼见着就要穿过外边的铁栅栏。 忽然,赵青长剑出鞘,一剑剖开了黑衣汉子的背嵴,接着划过一个圆弧,已横在言达平脖颈前,令他不得不止住了向外的冲势。 丁典锐利的目光停留在赵青身上,尽管对方只出了一招,但他已经作出了判断,以自己的武功轻功,只怕是无法留下这名黑衣女子的。 而且,她很有可能是一位自己生平前所未见的高手。一剑制服“陆地神龙”言达平,自己并不精通剑法,应该是无法做到的。 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女性剑手?考虑到对方一直以来并未出手,也许不一定是自己的敌人,但也不能大意。 …… 赵青摘下黑色面罩,挂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手中剑刃一直紧贴在言达平的喉咙外半寸,逼着他随着自己向丁典的位置走去。 “丁大侠,我来此的目的无关连城宝藏。只不过顺路而来,见识一番大成神照功的强大威能。” 说话的时候,她一脚踢在言达平身侧,使其在半空滚动了数圈,重重摔落在了丁典狄云的边上。 “你有什么证据吗?我并不轻易信人。世间值得我给予信任的人并不多。”丁典澹澹开口道,放下一片迷湖的狄云,拉了一把,让他立在身边。 刚才他挟着狄云的时候,浑厚的真气透入经脉深处,已然冲开被封穴道,将其从昏睡中唤醒而起。 于是,狄云睁大了双眼,呆呆愣愣地望着变化巨大、栅栏内外地面上多了好几具陌生尸体的监牢,连睡梦中一直念叨着的、失去师妹的悲伤都被惊得都消失了片刻。 直到他注意到了滚倒在边上、鼻青眼肿的言达平,辨认出对方便是在荆州万震山家中教了他三招剑法的老乞丐。 “老伯伯,你怎么了?丁大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丁典,想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一觉睡醒,怎么彷佛天都变了? 第二十三章 解释与释然 三年之前,万震山家中,狄云和大盗吕通相斗,若无言达平暗中出手相救,已然落败; 接着又跟言达平学了三招精妙的“连城剑法”,将万门八弟子打得一败涂地,全无招架的余地,使他得以免受羞辱。 在狄云的心目中,言达平虽然是一个头发蓬乱、浑身污秽的老乞丐,但一直是他的恩人。 倘若有一天,自己能够出狱与他重会,定当用心报答。 但令狄云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好端端地待在监狱当中,竟然很突兀地就见到了他,而且还是一幅似乎刚被人打倒了的模样,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老伯伯,你怎么了?”狄云挠了挠额头,再次不解地问了一遍,伸出没有残缺的左手,向着言达平搀扶而去。 丁典奇怪地问道:“老伯伯?你不认识你师父的二师兄‘陆地神龙’言达平吗?” 虽然能看出言达平在赵青的一脚之下震麻了全身筋骨,对狄云的威胁并不大。 但当年目睹他们师兄弟三人是弑师的凶狠毒辣,还是不能够掉以轻心。 于是轻轻拉过狄云,阻住了他靠近言达平,顺便拍了拍狄云的肩。 “狄兄弟。你的这位二师伯,与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今日似乎正是为你而来的,你可需要当心警惕一下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口口声声说你的身份关系着宝藏的线索,前来劫狱想要将狄兄弟你带走,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了解?” 丁典望着狄云迷茫一片的眼神,心想,狄兄弟多半是不知情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三年以来狄云一直被关在这牢狱中,不曾外出过,那么近日发生的与之相关的事情,应该只有他的师妹跟万震山的儿子结婚了,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着关联。 这几句话钻入狄云耳中,他头脑中登时一阵混乱:“什么?这老丐便是……便是二师伯……二师伯……言达平?” “不错。他就是言达平,跟别人潜入狱中,想通过你从我这里得到宝藏的线索。”赵青看着狄云发愣了好一会儿,出声对他说道,同时也是在向丁典解释。 “丁大侠,你可以叫我赵青。不必担心我图谋梅念笙大侠告诉你的连城诀,因为我已经知道宝藏的位置了。” 丁典神色微变,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赵青的眼睛,似乎在判断她究竟有没有在说实话。 “那么今夜你到来,是为了狄云狄兄弟?其他人的目的则是想用狄云来与你交换宝藏的线索?看起来他们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还以为你与他们抱着相同的目的。” “只是我不明白,你找狄兄弟的缘由?对于我来说,狄兄弟是一位罕见的、朴实纯善坚毅、被冤枉的好人。我十分欣赏,视他为朋友、兄弟。” “而对于你来说,他身上有哪些特殊之处呢?总不会也同样是了解到了他的性情人品吧。还是说,这是由于他与戚长发、万震山等人之间的关联?” 说到这里,丁典不由得向边上的狄云看去。他在思索,老实憨厚的狄云能够牵扯上这样一位顶级的高手,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宝藏?我师父、万师伯?连城诀?”狄云一头雾水,在边上喃喃道。 他心中只觉得这外面繁华的世界里阴谋诡计太多,远不能与师妹一起在乡下干农活的日子相比。 忆起脑海中戚芳婀娜的身姿,狄云不禁潸然泪下。 “看得出来,你对我知道连城宝藏的位置还是不怎么相信。不过,我有能够证明自己的证据,待会你可以跟我去看一看。” 扫了丁典一眼,赵青顿了一顿,对着眼眶湿润的狄云道: “狄小哥,昨天万家的婚礼并没有举行下去,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了。那时,我当场揭露了万家陷害于你的过程与原因,惹得他们群起而攻。” “于是万震山身死,万圭等人残废。戚芳也得知了当年的真相,非常后悔悲伤。她已经离开万家,目前正住在我租的院子里。你如果想出狱见她的话,现在就可以去。” “什么?婚礼取消了?师妹终于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了?这是真的吗?” 狄云睁大双眼,伸手揉去刚才模湖的泪水,如一泓清泉般,流露出了纯净的期盼。 不知为何,他对赵青的话相当信任,也许是因为对方是多年以来,唯二开口表示相信他没干过恶事的人。 “万家陷害我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我师父刺伤了万师伯吗?” 一时间,他已经有所猜测。万家专门陷害他的原因并不是那么简单,不然这位女侠也不会对万家下如此狠手,连万师伯都给杀了。 突然间,他闻到口鼻边有一股腥臭,伸手抹了一把,只见手上有着不少鲜红的血迹,吃了一大惊。 原来,之前枭道人的尸体被装有炸药的霹雳棒炸成了碎块,鲜血迸射。 丁典纵然轻功再高,也只能挟着狄云避过那些高速袭来的细小铁片,至于密密麻麻飞溅的血滴、血沫,便无法完全地躲开了。 所以狄云的身上、脸上、衣上,都沾上了不少。虽然他醒来后连番受惊,没有察觉到脸上的异状,但泪水淌下,带着脸颊上的血迹溶于其中,流经了他的口鼻,终于令他意识到了情况。 遥遥望去,狄云在知道自己沉冤得以昭雪之后,流出了喜悦的泪水,冲洗尽了原先悲痛的血泪。 “自然是真的。万家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占走你的师妹罢了,而且还使了大量的银子:表面上装作在为你求情,实际上则在是在使钱让你加重刑罚。”赵青回答道。 狄云暗暗感到一阵凉意,他直到今日,才从头至尾地明白了自己陷身牢狱的关键,明白了当年的真相,居然仅仅是因为这么一个原因。 随即,一种快意、释然的感觉突然在他心中冒了出来,赵姑娘她已经差不多帮自己报完了仇,救出了戚芳,这无一不是他内心深处所渴望的。 这瞬息之间,他已经从被冤枉、颓废绝望的痛苦之中走了出来,变化、效果之快,比世界上最神妙的灵丹妙药还要胜过百倍。 于是狄云笑了起来,相当灿烂的笑,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曾经历了悲惨冤屈的年轻人。 除了偶尔会不由自主地抱怨两句,他无疑是一位与丁典一样坚强、刚毅的人。 丁典也很为他高兴,尽管双方这么几句话,并没有透露出具体的细节,但狄云兄弟最终脱离了他“内心深处的牢狱”,确是事实。 “赵姑娘,带我去见识一下你所说的证据,如何?” 第二十四章 越狱 对于丁典仍然对自己有所怀疑,赵青并不意外。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丁典被凌退思给坑害的绝不是一般的悲惨:被穿了琵琶骨、挑断了脚筋,六年的牢狱生涯,无数次严刑拷打,心爱的人被逼发下毒誓、自毁容貌。 像凌退思这样阴狠狡诈的人,利用戚芳狄云来套取丁典的连城诀,也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赵青笑了笑,扫了一眼倒在地上、悄悄伸长掩于背后的左手、去拿自己竹棒的言达平,回道: “出了这牢狱,你跟着我走,很快就能看到证据了,绝对能让你再没半点怀疑。今夜我前来监狱,本来是看一看狄云的情况,但现在,我准备与丁大侠你合作一番。”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准备怎么处理这位梅念笙大侠的好弟子,言达平呢?” 赵青的目光停留在了狄云的身上。 能让人再无半点怀疑的证据?这会是些什么? 丁典眉头皱了皱,随即扫了一眼不远处装着一动不动、彷佛已经昏迷了的年老乞丐。 他神色微厉,出声喝道: “言达平,那天夜里长江畔,你与两位师兄弟为了宝藏的线索,合力谋杀了师父梅念笙。弑师罪孽,实无可赦。今夜碰巧遇上了,正好为梅大侠报仇。” 话语将毕,丁典向前踏上了两步,一记携着凛凛神威的无影神拳已然向下方打出。 这一拳之威,足以开碑裂石;拳风所至之处,石室内掠起了一阵大风。 伴随着狄云的惊呼声,言达平在地上滚过了半圈,堪堪避过了大部分拳力,但腰腹处已然鲜血淋漓。 原来,言达平饲养毒物多年,学过不少制毒用毒的偏方,其中有一方乃是使用蝎毒配药,可大幅加快血液流速,削弱伤痛的影响,使人恢复行动能力。 此次与多名高手同行前往劫狱,为有备无患,他早早就在口中藏了一剂。 实际上,他也是所有人当中最早认出狄云的。但出于谨慎,他并没有抢先出手,而是想等待时机。 结果,他的“同伴”全部身亡,只剩下他最后一人。 在被赵青一脚踢飞后,言达平便嚼碎吞服了下去,想要瞒着敌人恢复实力逃跑。 再一个翻滚,他抓过了竹棒,从地面上纵跃起身,左手握住竹棒下端,右手握住棒头,双手一分,察的一声轻响,白光耀眼,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 竹棒的棒头便是剑柄,剑刃藏在棒身之中,竹棒下端便是剑鞘。 而此时此刻,青白色的剑刃正架在了狄云的脖颈之上,似乎下一瞬便能夺去狄云的性命。 但这截剑刃,现在却不能够再作一丝一毫的动弹,因为它已被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夹住。 而夹住他的人,便是赵青。 少女脸上泛着若有若无的嘲讽,看来,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赵青早就知道,相比起其他人,言达平终究对狄云有着“恩情“,任凭丁典直接了当地杀死对方,将会影响这两人间的关系。 于是她给言达平下了一个套,刺激他出手逃生。 而正常情况下,言达平面对着两名远超自己的高手,并没有逃跑的机会,所以必然会试图挟持场上武功最弱的狄云。 这样一来,狄云对言达平的感激便剩不了多少了。 日后,丁典再给他分析一番,告诉狄云,言达平教他武功实是为了挑拨万震山与戚长发之间的矛盾,从而完美无缺的解决这个问题。 于是在她的暗示之下,丁典也隐约猜到了言达平与狄云之间的情况,配合她出了一回手。 又是一记无影神拳,不同前一拳的声势浩大,这一拳却是近乎于无声无息。 丁典的身形似乎突然消失了一逝,再次出现时,已然轻飘飘地轰在了言达平心口。 这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暗中犯下弑师之罪的“陆地神龙”,像一个乞丐般软软的躺倒在了地上,就此死去了。 …… 寂静的深夜,丁典对着狄云低声嘱咐。赵青则蹲在一旁,整理着刚从各具尸体身上收集而来的东西。 大面额的金票银票、些许碎银、两口锋利的单刀、一柄伪装成为竹棒的精钢利剑…… 还有一件有着以乌黑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外皮的秘籍,是在枭道人的残尸中找到的。 能够扛住火药的爆炸,看来这些丝线,应该便是刀枪不入的乌蚕丝了。 赵青打开秘籍,翻阅了一下,大概记录的是昆仑派的一门独门武功红砂掌,与其更上一层的七煞朱砂掌。 不过说起来,这本秘籍全文都是繁体字,看得她相当的累,甚至有不少字形并不认识。 所谓红砂掌,便是枭道人之前使出的掌力,可以在敌人中掌的部位种下热毒,并留下一个血手印。 而七煞赤练手,则是更进一步的功夫,可以施出七种不同的劲力组合成为热毒,有些像七伤拳与至阳版玄冥神掌的结合。 按照书中记载,这门功夫,其实是几百年前日月神教历经数代教主创造而出。 这么看来,可能是昆仑派不知如何得到了日月神教的部分武功传承,并开发了一个简化版本。 根据赵青判断,七煞赤练手一旦大成,可以做到像生死符一般控制他人,只不过其效果和破解难度都要低了不少。 其实用价值也是不错的,可以说是相当难得的收获。 把金银、秘籍装入衣衫内侧的口袋中,赵青试了试言达平留下的竹棒剑,感觉还算不错,便顺手收了起来,剩余的杂物则弃于原处。 她纵身跃出石屋的铁栅栏,向着丁典招了招手,出声唤道:“跟我来。” …… 暗色的云朵飘过,弯弯的上峨嵋月悬于夜空当中,像一只半睁着的发光眼睛,俯视着大地。 监狱高墙外的小巷,一队五六十人的军士静静守候着,一手火把,一手刀枪,时不时有人打着呵欠。 领队的人是一个焦黄丑脸的壮硕老者,此刻正拖着一头长长的辫子,对着墙角散漫地踢着脚跟。 “打斗声好像已经停了,怎么还没有人出来?难道全死在里面了?知府大人吩咐我在这里等着贼人劫狱越狱,总不会要我等上一整夜吧。” 老者用着自己才能听到的微弱声音,自言自语道。 突然间,高墙顶上探出了一男一女的上半身,两人各抓着一手刚从墙面上挖出来的砂石,向着下方的官兵们掷去。 只听得嗖嗖声响,军士纷纷被砂石命中倒地。 老者耿天霸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得黑影在高处晃过,额前突然一痛。一声闷哼过后,他同样栽倒在了地上。 荆州城中的平房屋檐上边,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似在追逐。 “你准备去哪里?” “城南偏西天宁寺。” 第二十五章 天宁寺交谈 天宁寺地处荒僻,年久失修,门朽墙圮,庙内也无庙祝和尚。 两人走进大殿,破旧的神坛之上,一尊高达三丈余、面目慈祥的如来佛像立在正中,投下一大片昏暗的阴影。 “其实我带你来到的这个地方,正是宝藏所在之处。这岂不是证明我并不需求‘连城剑诀’的最好证据?” 赵青双剑交手,剑刃碰撞在一起,冒出的火星点着神坛上的蜡烛。 传说中梁元帝所留下的宝藏,就在这座偏僻无人的天宁寺内吗?她就这样没有防备地告诉我了? 丁典立在她身后,最初有些不解其意。他观察了一番这座大殿内的陈设,似乎并没有可以隐藏得住一座惊人宝藏的位置、空间。 除非,宝藏就隐藏在这一座巨大的佛像当中。 隐约之间,他已经猜到了真相。 赵青缓步走到佛像跟前,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身形微晃间,手中长剑已在佛像肥大腹部的前后左右各留下了一道崭新的剑痕。 一般佛像均是泥塑木凋,但这四剑落在其上,却发出“铮铮铮铮”的金属之声。 “梁元帝遗留下来的宝藏,就在这尊大佛内部。话说回来,我准备在三个月后举办一场比武大会,如有能胜过我之人,可以得到这处宝藏。” “丁大侠,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参加?神照功、无影神拳江湖闻名,你应该是最有可能的天下第一高手了。” 丁典内功深厚,耳目灵敏远胜常人,尽管附近只有微弱的烛光,但在他眼中却无异于白昼之时。 他凝神看去,只见剑痕深印,外面一层泥土已被刺穿,露出里面的灿烂金光,这尊佛像内部竟然都是黄金。 这座佛像高逾三丈,粗壮肥大,远超寻常佛像,如通体全以黄金铸成,少说也有五六十万斤。 其价值之高,足以让江湖中绝大多数人心神激荡难宁,生出想要独吞的心思。便是立身正道多年的大侠,也未必不会因此性情剧变,失却自制之力。 丁典转头向到赵青看去,只见她脸上确有些震动之色,但目光澄澈清明,并无贪婪之意。 没曾想到,凌退思、万震山、言达平等人为寻找宝藏付出了巨大代价、几乎为之疯狂,但终究无有收获。 珍贵的宝藏,位于天宁寺的佛像之中;而寻得宝藏的情况,也似乎正应了佛教中的果报之意。 苦苦追寻的贪婪之人,求宝藏而不得;心无贪念之人,却得到了真正的宝藏。 这位一直以来镇定自若的虬髯汉子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赵姑娘心胸宽广,才智双全,我丁典自愧不如。” 赵青眨了眨眼,没有接话,心想丁典却是高估了她自己。 倘若这座佛像内的黄金能够带得回去,自己肯定不会那么大方。 她可以肯定,梦入诸天或许能带回一些五行精气之类的有灵之物,但金银珠宝这类俗物必然是不可行的。 既然都带不回去,自然是该尽可能地利用。到了自己最后离开的时候,还是留给丁典狄云他们处置。 “这尊佛像其实是空心的,内部藏有比黄金更珍贵的珠宝,但都涂上了极厉害的毒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清洗去除,不过外边的黄金显然是没有毒的,可以削下取用。” “如果我举办的比武大会结束,也没有人能够胜过我,这些黄金便留给丁大侠你吧。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也并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 “毕竟宝藏原是梅念笙大侠门中先辈发现的,而丁大侠你是梅大侠的唯一传人,交给你保管,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赵青向丁典介绍了几句,随后到大殿外取了一些泥土回来,抹在了佛像腹部的剑痕之上,掩去了其表面所露出的金色。 虽然天宁寺荒凉已久,偏僻无人,但还是小心为妙,以防止有意外路过的人发现异状。 眼看着赵青处理好了佛像上的痕迹,丁典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 “赵姑娘,你与我一起过来的时候,呼吸之间,气息并不是很绵长,想必是因为年岁所限,内功尚未臻绝顶之境。” “不过你却能够在轻功上尤胜我半筹,莫非是将外门武功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错,我内力不深,所修的多为外门功夫。还有,何为绝顶之境?”赵青回道。 岂止是不深,简直是几近于无。 在穿入到这方世界之后,赵青之前用《天兵炼形引气法》炼化的剑气在经脉内开拓出来的炼气区域,其实是一直维持着的。 有空闲的时候,她也尝试练了练气。 目前,赵青已经练出了一小股真气,已经可以在手少阴心经的前几个穴道间游走不息。 这大概花了她一天半不到的时间,对于资质寻常的普通人来讲,这绝对是快到离谱的速度,一般人要做到这个程度,起码需要好几个月。 不过,在赵青自己看来,她的进度似乎有些慢了,控制真气运行的速度不是很如意,也许是因为这边的外界环境不如主世界那么适宜。 而她所练的阴阳两劲,更多的是在锻炼开发肉体力量,在金庸武侠世界观中,显然是不入内功之列的。 并且也少了不少神奇之处,比如说那种隔着数尺数丈距离凌空内力外烁、击溃击杀敌人,便是她所不能做到的。另外,在对他人的治疗愈养这方面,效果也要弱上了不少。 当然,劲力修习作为更高武世界的修行主流之一,自然也是有着内功所不能比拟之处。 只修炼内功、真气的人,在内力消耗完之后,体能恐怕还不如常人,到时候只能令人宰割。实际上,无论是在持久方面还是爆发方面,劲力都要更胜过一筹。 而且自己已经得到了师父所传下的《天兵炼形引气法》,只要再过上一段时间,这些问题大部分都将被解决。 这里,丁典提到了内功绝顶,与外门功夫登峰造极两个概念,听起来这两者在档次上的差距并不大。 虽然这里的绝顶应当是特指《连城诀》内的绝顶,但也值得她参考一番。 不过,丁典突然开口提及有关内功的境界,这是为什么呢? 赵青伸手撩了撩脸颊边垂落的秀发,心中暗暗思索。 第二十六章 神照功 丁典顿了顿,继续说道: “赵姑娘,《神照经》中记载的内功绝顶之境,指的是任督互通之后,阴阳交汇、水火并济,真气奔流不息、绵然无尽。” “据我所知,近百年来修成此境的,除却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面佛’苗人凤大侠,以及传授我神照功的梅念笙大侠,似乎只有我一人了。” “当今天下,最有名的八位高手,‘风虎云龙’、‘落云流水’,内功应该也不过止步于练到任督二脉、但并未互通的境界。” “我曾经见过‘北四怪’之末的韩金龙出手,他的‘降魔刀法’散发出的刀气虽然森寒冷冽,但离开刀身之后威力大降,只能刮出一些细微的血丝,更多的只是气势的作用。” “但一旦功力臻至绝顶,即便是最为随意的出拳踢腿,也能隔空打出可观的威力,伤敌于数尺之外。” 赵青点了点头,丁典所说,与她在原作中了解到的内功描述区别不大。 狄云在练成神照功之后,并没怎么学过掌法,结果初次便能震落数尺外的兀鹰,而在经过练习之后,掌力越发可以及远。 不过这般说来的话,天镜、天虹、袁士霄、胡一刀、胡斐等人,应该都达到了任督互通的境界。他们在细节表现上的差距,应该是所练内功的品质所导致的。 丁典虽然武功高强,但限于过去江湖上的地位,对于较为久远的高手的了解,反而没有自己来得详细准确。 “其实,内功绝顶之境,是一个相当大的范围。一些并不出彩的一流内功,也可以打通任督二脉,这是弱的绝顶之境;而像神照功这类最顶尖的内功,练成之后,便是强的绝顶之境。” 赵青插话道:“这绝顶之境,有强有弱,是不是太泛滥了一些?” 丁典摇了摇头,道:“所谓绝顶之境,其实指的是抵达了功法所载的极限。实际上,大部分功法在完全练成之后,便只剩下功力的积蓄累积了,最终达到大成。” “神照功在其中是较为特殊的一门。在完全练成功法中所载内容之后,可以急速地自发运转,只需一两个月,就能抵达大成的境界。” “上乘内功大成之后,继续修炼下去,在劲力方面几乎不再增长,基本上只增加功力的持久、绵长,除非修习者能够参悟到传说之中‘观神坐照、明月耀空’的至境。” 观神坐照?我记得神凋末杨过就是渐臻入神坐照,应该指的是同一个意思吧。 赵青顺着思路继续联想下去,“神照功”之所以名为“神照”,想必也是与其有着关联。 丁典须髯戟张,露出一个善意、豪态的笑容。 “当今之世,只有我这门‘神照功’才有着部分涉及‘观神坐照’的内容,拥有着在内功方面最为广阔的前景。如今,我便将它传授于你。” “你要教我神照功?”赵青终于明白了丁典说这么多话解释内功境界的意思,原来是为了让自己接受他神照功的传授。 毕竟正常来说,像自己这样年纪轻轻就拥有在这里一等一的武功,显然是有着顶尖的师承,如果不想练别家的功法,也属正常。丁典正是为此找了那么多理由。 “万震山是你杀的,言达平是因为你的谋划而引过来被杀的,这算是我欠你的恩情。再考虑到姑娘你内心纯善、不会为恶作歹,我决定用神照功来作为报答。”丁典严肃道。 赵青心中的讶异,比起刚才见到天宁寺宝藏时还要强烈得多。 不用做交易,也不用作什么特殊的谋划,神照功居然就这么到手了?真不愧是丁典丁大侠,一身品行称得上正道标杆。 当然,尽管有些惊讶,但她并不准备开口拒绝这样的好事。 于是丁典便开始念诵起了《神照经》全文,并一一指明其中蕴藏着的关窍。 记下了入门练功的口诀和行功之法,再伴随着丁典详细的讲解,赵青逐渐理解了内功循序渐进的修习顺序,以及神照功的要旨与特质。 自来修习内功,必当水火互济,阴阳相配。而其中的阴阳气息,指的便是十二正经,奇经八脉。 十二正经的修练顺序,是根据阴阳划分从低到高而来的: 首先练少阴少阳的足少阴肾经、足少阳胆经、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 再练厥阴阳明的足厥阴肝经、足阳明胃经、手厥阴心包经、手阳明大肠经; 最后练太阴太阳的足太阴脾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太阴肺经、手太阳小肠经。 这样修练下来,阴气阳气逐步增长,且不断融会调合,使得身体强健、劲力逐步增强。 在这之后的奇经八脉仍遵循此理,按照阴维、阳维,冲脉、带脉,阴跻、阳跻,任脉、督脉的顺序,先易后难,最终打通任督两脉之间的内息通道,修成阴阳兼通、龙虎交会。 各种高深的内功之力,均有打通任督两脉之法,但同一打通,效用高下却有天壤之别,正如练外功者同是一拳一脚,一刀一剑,使将出去的威力却是大不相同。 《侠客行》中石破天所练的本是错误顺序下的少林入门内功“炎炎功”,但在八阴八阳交会融合之后,内力一举臻至当世顶峰,这便是缘于练法的不同了。 而想要在完全练成之后,达到真气随心所欲,欲发即发,欲收即收的地步,那必须得要一等一的上乘功法才能修成。 放眼清朝,大概只有神照功、华山派的混元功、少林寺的汉文易筋经等寥寥数门可以做到,而在这之中,神照功大抵是最为高深奥妙的一门,在《连城诀》中被誉为武学第一奇功。 值得一提的是,初练内力之时,功力不进则退。修练本是逆天而行之事,一旦停下修练,人体内的气血便会自行消磨已有的内功进境,这也是许多高手在年老之后功力反而不及盛年时的原因。 作为一门极为上乘的内功心法,神照功阴阳互济,略微偏向阳刚。它的最大特点是需要心平气和,以体悟自然。 通过感应体悟自然的气息,不断地积蓄、开发人身潜力,甚至可以在日常中增长修习者的根骨资质。 除此之外,神照功在治疗他人内伤方面有着极强的功效,可以通过输入真气去瘀顺气、激发生机潜力,几有起死回生之能。 …… 第二十七章 雨战(上) 初步讲解完全神照功,耗费了二人两个多时辰。 结束了传授,丁典转头向大殿外瞥了一眼,只见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将至。 远处了几声沉闷的雷鸣声,灰暗的云层渐渐压低,细细的雨如针似丝,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 他缓步走到外面,站在大殿外檐下方,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被赵青学习神照功时所展现出的资质悟性给震撼到了。 许多武学上的道理,自己在经历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方才领悟,但赵青却是一点就通,使得他不由得怀疑对方是否早早地就学过了这方面的内容。 尽管如此,内容上的了解跟真正领悟、融会贯通还是不一样的,做不得半点假,以至于他心中都有了一些艳羡。 “赵姑娘,你之前说过,想要在三个月后与我比试一番?” 赵青跟在丁典后面,也出了大殿,站在台阶上沿,轻轻应了一声。 “何必等到三个月后?今日你我便可以切磋一番,同时也能助你理解消化《神照经》内的内容。” 丁典忽然双腿齐蹬,一跃三四丈,纵到了前殿与大殿之间的空地正中。 如珠网般细密的雨点打在了他脸上手上,一滴滴地反弹出去,在半空中被神照功的炽热气息蒸散化作了水雾。 内功极高之人,功劲布满全身,可以达到“蝇虫不能落”的程度。 然而水乃天下至柔之物,几不受力,纵然丁典此时的神照功已全力运转蒸干落于体表的雨滴,但他一身破旧的赭色囚服,依旧在雨中逐渐淋湿浸透。 赵青将双剑中的竹棒剑收入鞘中,轻盈地抓在右手上。 另一柄剑则被她顺手向后掷出,划了一个弧形的轨迹后直直跌撞在门槛处,随后斜斜地靠在门框上,使力用劲恰到好处。 她提着手中的“竹棒”,也跃到了外边的露天空地上。 既然是切磋,剑便不必出鞘了。利剑对上空手,总是占了一点优势的。 长发从她的鬓角垂落,在清新湿润的微风下轻轻飘动着。细密的雨珠同样向她的身上落去,却在离体半寸之处被一层劲力弹开。 这是阴劲大成后的“劲分千万同身隐”的本事,体表无数细微的劲力在空气中不断震荡,形成了一层隔绝内外的薄膜。 在这一点上,赵青似乎已经胜过了丁典。 向赵青点了点头,丁典拳势已起,率先出手,攻向了赵青。 他一声清啸,拳出如影随形,左拳风声大作、势若奔虎,右拳悄无声息、静如游龙,正是无影神拳。 赵青迎身出棒,先是用棒尖画了一个半圆圈住逼退了丁典左手的重击,接着以一记迅捷之极的直刺迎向左侧的拳头。 眼看着棒拳就要两两相撞,丁典神色不变,右手已然变拳为掌,轻飘飘在竹棒下方隔空一拍,震偏了这一刺。 勐然深吸了一大口气,他趁势俯低身形急速迫近,臂影晃动,已使出一路快拳,转瞬间,便似有数十条手臂、数十个拳头同时击出一般。 赵青目光澹然,竹棒飘然收回,在身前挥出一片纵横交错的绿色棒影,挡下了丁典的迅疾攻势。 趁着对方一口气将尽,她一晃避过快拳的余劲,身体在半空转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竹棒连连削刺,留下道道残影,迅勐之余,继以飘逸。 丁典左脚后撤半步,身形微微后仰,一双大手泛着莹莹微光,迎上了棒影。 这是他自小练熟了的丁家擒拿手,共有一十八路,每一路的变化多则二三十变,少亦有十三四变,甚是繁复巧妙。其熟练程度尚在他苦练了近十年的无影神拳之上。 “风尾手”、“虎爪手”、“玉女拈针”……在他一身浑厚无比的神照功内力催动下,刹那间化腐朽为神奇,勾、带、锁、拿、戳、击、噼、拗,每一招全挟着嗤嗤劲风,威勐之极。 转眼间,双方的攻守形势已经两次更易。 …… 春雨淅淅沥沥,眼看还要下上许久。 荆州城内,街巷阡陌之间烟雨空蒙,像笼了无数层纱一样看不清楚。 不知不觉中,丁典又更换了一门新的武功。在他神照功大成后,再艰难的武功到了手中,都一练即成,再接着继续修习,很快就可以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只见他不断打出凌空掌力,用无形有质的外放内力迎上了赵青的竹棒,一掌掌拍出,如风似瀑,飞沙走石。 如果枭道人活过来,看到丁典如此刚勐无俦的掌力,远胜自己引以为傲的红砂掌,必然会惊骇莫名,难以置信。 沉重的掌力笼罩之下,赵青彷佛感觉自己正位于一片瀑布下练剑,对方的内力就像巨量的水力冲激而来,奔腾而下。 她不惊反笑,丁典带来的压力越大,自己的领悟、收获也就越多。 使剑时,将敌人的内力挡开,借力打力,引对方的内力去打他自己,这是剑术的至理之一。 赵青此刻施展的剑法,正尽情阐述着这种奥妙。无数气流在劲力交错之下逐渐压缩凝聚,彷佛化作了粘稠的胶水,一片一片地向着丁典泼洒而去。 而且,这种胶水竟是单向的,在阻碍对方掌力袭来的同时,却任凭她发出的大量剑气向前方弥漫而去。 风声呼呼,剑气掌力不断碰撞扩散,劲力远及数丈开外。 两座宝殿间空地并不算很大,两人也很有默契地控制招式的范围,防止威力波及到前殿、大殿的建筑上。 赵青手握竹棒的位置慢慢向前挪了数寸,丁典出手的距离也缩短了不少。 然而,在这样的收敛限制之下,两人不得不近身交战,打斗反而更惊险了数分。 周身丈余方圆内劲风激荡,刮得两人外露的肌肤均隐隐生疼;而在交手圈子的正中,掌力棒劲更是如飓风肆虐一般,一招一式间,均含着摧筋断骨的巨大威力。 转眼间数十招过去,丁典的双脚渐渐定在原地,不再大幅移动,整个人只在数尺方圆内出招收招,一手擒拿,一手拳掌变幻,招术绵密无比,周身始终不露半点破绽,显然是想要以守待攻。 第二十八章 雨战(下) 赵青手持竹棒,围绕着丁典不断飘动,化作了一团滚动着的黑影。 漫天尽是灰绿色的棒影,与棒身击打下四处飞溅的亮白色水涟。 双方的轻功、身法差距是如此得明显,以至于赵青占据了上风。 曾经的她一直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原作旁白中,会评价丁典的武功要比后来的狄云低上半分。 后来,她终于找到了其中的原因,那是因为狄云所练的血刀经邪异特殊,有着所谓“无劲胜有劲”的法门,即使手筋脚筋被割,影响到了身体气力发挥,它的武功也完全可以施展。 这也是血刀经能够被列入绝顶武功的原因之一,神照功虽然也可以在筋脉损坏后弥补到原先的大半效果,但终究是差了一些。 赵青本不想仗着自己高明的轻功“欺凌”脚筋断裂的丁典,但这确是她最大的优势之一。 况且,丁典目前的守势,已是完全放弃了跟她比拼身法上的速度,而转为拼斗两人出招的速度。 看起来,他已经打定主意与赵青耗将下去,准备靠着深厚的内力带来的持久力取胜。 然而,赵青练的并非是大量消耗体力的纯粹外门功夫。 她狂风骤雨般地急攻,四面八方的雨滴在棒身所挟劲风的吹拂之下,如一颗颗细小的弹珠,疾速砸向被包围着的丁典,却全部被他用手掌拦下。 这是真正的不动如山,防御的滴水不漏。 丁典的一招一式已然混成连绵,融为一体,甚至还在肉眼可见的进步着。虽未臻无迹可寻的无招之境,但也差不上多少了。 这是他第一次与同层次的对手打斗,面对着赵青带来的压力,他所学过的各项武功缓缓精进,渐渐有了融合之势。 赵青凝神望着眼前这张用雄浑掌力组成的大网,以及布下这张大网的对手。 就在刚刚,她右臂血脉中麻了一麻,内力运转滞涩了数分,知道这是自身并不精深的初练内力在丁典精纯浑厚的神照功内力干扰下受到了克制。 不过,手臂经脉中的内力并非赵青劲力的主要来源,影响几近于无,反而更激起了她旺盛的战意。 …… 天宁寺的前殿名为“天王殿”,大殿挂着“大雄宝殿”的匾额,与绝大多数佛寺并无不同。 伴随着一记轰然炸响的春雷,天王殿向着大雄宝殿的两扇老旧木门,在风雨之中“伊呀”一声后豁然洞开。隐约之间,可以瞧见殿内四尊天王塑像威风凛凛的模样。 只见赵青轻飘飘地跃至半空,使出了曾经威震天下的连城剑法,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使法。 一条条光弧、一个个光圈重重叠叠积聚了一块,十数招剑招化作了一招,一招便是一篇华美的诗章。 剑气纵横交错,就连四周的雨珠也变得寒光四射,宛若星河倾落。 目光穿透了重重雨幕,丁典紧紧盯着那点被震荡的气流环绕着的、愈来愈近的灰绿色棒尖。 他心中明白,这已不是一根柔轫但脆弱的竹棒,而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或许还不能够做到斩金断铁,但也绝非寻常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突然间,丁典身上的铁链自行扬起,缠绕在他的手掌之上,就像戴上了一副精钢铸就的铁手套,化为一双“铁手”,不再闪避,向着棒身直直抓去。 “这一式龙爪擒拿手,名为‘钻筋入骨’,赵姑娘你可得当心了。” 在这样的时候,他竟然还有出声提醒,且不影响内力运转,可见其功力之深厚。 丁典探出了他绕着一圈铁链的大手,此刻彷佛一条活过来的龙,锁住了赵青竹棒的每一个变化,开始了它的盘绕绞杀。 他的脸上浮现出自信的澹澹笑容,似乎已经看到了取胜的良机。 但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因为他判断中自己将要锁住的,只是赵青故意露出破绽的虚招:他的手指抓空了。 适才声势浩大的数式剑招竟然只是唬人的虚招,那么它相对应的实招,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呢? 下一瞬,风雨的声音忽然间停止了,天气似乎已经放晴,一道绚丽的彩虹突然浮现了出来,映射出了五色相间的光华,辉煌灿烂,璀璨浩瀚。 那是一种夺人心魄的美丽与魅力,以至于丁典的心神不由得为之迟缓了一瞬。 他的“铁手”依旧按照着原定的轨迹向赵青抓去,蕴含有二十四式变化;而当手掌触及目标之后,每一式变化则会分化为二十四种进一步的变招。 这样的招式虽然仍有着极细微的破绽,但想在一招之内将其尽数破解,亦是难到了极点。 然而,赵青的这一式“五行流光”,却正好是此方世界唯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绝招。 伴随着一阵金铁交鸣的“当当”声响,竹棒冲破了重重阻拦,最后停留在了丁典的咽喉外半寸。 胜负已见分晓。 …… 风雨渐歇,雨真的停了下来,似乎天空也在为这一战的结果贺彩。 “赵姑娘,你举办比武大会,是想要如同苗人凤大侠当年那样打遍天下高手吗?” 丁典随手拧了拧身上正在用内力烘干的衣服,开口问道。 “并不是,我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收集、学习天下的高明武功,融汇万法,印证理念。” 赵青坦然地回道,这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丁典已经是自己的朋友,之前才向自己传授了得自梅念笙的神照功,并不是囿于门户之见的人。 “果然,赵姑娘你可以从交手之中习得对手的武功。不知刚才那场切磋,你的收获怎么样?”丁典似乎早有预料的回道。 “略有所得吧。” 赵青回了一个善意的微笑,想了想,开口道:“不知道丁大侠你有没有认出我复原出来的‘连城剑法’,我准备教还于你。作为梅念笙大侠的唯一传人,你理应继承他的全部武功。”你传我神照功,我传你连城剑法。 丁典点了点头,道:“那好。不过天色已亮,我还得回到狱中,去照看一下留在那的狄云。” 两人出来的时候,狄云武功不济,攀不上隔断牢狱内外的高墙,又没有能辅助的工具。在明白丁典不准备毁坏墙壁的情况下,赵青决定让狄云等上几天再出来。 其实还是舍不得凌霜华,因为没办法带她一起走,所以留在那里吧。最好在狄云出狱之前完成相关的心理安抚,并教完他神照功的心法,省得麻烦到我。 赵青暗中吐槽,出声回道:“两天之后,我过来接走狄云,到时候再联系了。对了,还有一点,凌退思的金波旬花,你尽可能小心。” 简单地收拾了一番,两人分头从天宁寺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 医馆 天色渐暗,荆州城,南门大街。 “叮铃铃,叮铃铃……” 一黄一白两匹马在大街上奔驰。黄马的颈下挂了一串黄金鸾铃,白马则挂了一串白银鸾铃,两匹马都神骏高大,鞍辔鲜明。 黄马上坐着个青年男子,二十三四岁,一身黄衫,身形高瘦。白马上乘的是个少女,十八岁上下年纪,白衫飘飘,左肩上悬着一朵红绸制的大花,脸容白嫩,相貌极为俏丽。 两人腰垂长剑,手中都握着条马鞭,两匹马一般的高头长身,难得的是黄者全黄,白者全白,身上竟没一根杂毛。 不少有见识的武林人士都认了出来,这一男一女,正是刚闯荡江湖两三个月,便传出了不小名声的“铃剑双侠”。 他们俩是“冷月剑”水岱的徒弟汪啸风与女儿水笙,因此年纪轻轻就有不少人认识,还拥有着响亮的名号。 现在,这对侠侣突然勒马,停了下来。 只因前方的街面上排着近百人的长长队伍,将整条街截作了两段,马匹难以通行。 水笙骑在白马背上,向着队伍的起点看去,只见那是一间不大的门面,外面挂了一根字条,上面写着“施针救人,不收医钱”。 “表哥,这么小小一间医馆,也有这么多人来看病求治吗?这荆州城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患?我们以往去过的城镇,可没见过这么多受伤的人。” 汪啸风看了一眼水笙,回道:“表妹,这我也是有所不知,或许是这城中发生了帮派火拼之类的事吧。你如果想要了解的话,我们就地找几个人打听一下?” 水笙望了望队伍中的伤者,其中有几名残肢断脚、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的汉子,看起来相当凄惨。 “那表哥你就去问一问吧。”她偏过头,一时不忍再看。 汪啸风翻身下马,走了两步,却隐约察觉到队伍中有好几个人正偷偷地打量着表妹的姿色,心里顿时颇为不快。 “水福他赶在前头,提前为我们准备住宿。不妨在这里等上一会,等他回来后跟我们说一说这城中的情况,也省得与这些似乎并非正道的帮派中人打交道。” “嗯,那就等上一等。反正我们也要等到水福回来领路。”水笙也下了马,牵着白马走到医馆附近,好奇的朝里面瞧了瞧。 只见一个脸上长着雀斑、有些土气、但身材丰满的年轻姑娘跟一个伙计一起抬了一个担架,从一处盖着青色帷幔的隔间内走了出来,将其放在了门口。 担架上躺着一个面色憔悴的的矮小老者,刚被放在了门口,随即便有同伴过来将他搬起,接走离开了。 隔间里面传出了有些闷沉的女子声音:“小芳,早点唤下一个伤患进来。” 那名叫小芳的年轻姑娘回道:“马上就来了。话说今天还要再治几个人呀?” “嗯,就最后再治十个吧。你告诉后面的人,明天再来了。” 水笙在外边听得有些惊异。这位能让荆州城不少人前来看病求治的大夫,竟然是位女子。 “青姐,刚才我在门口瞧见了一位女侠。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 “哦?” …… 水福是水家的老仆,一身青衣罗帽,家人装束。 他刚刚在城中的客栈定下了两间上房,随后在南门大街上远远地望见了汪啸风与水笙的两匹骏马。 水福绕过人群,走近向两人呼道:“小姐,汪少爷,今日的住处已经备好了。” “这倒是不急。水福,最近这荆州城中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怎么有这么多受伤的江湖中人?”汪啸风开口问道。 水福回道:“少爷,在荆州城现在的混乱,据说是源于三天前发生的一件大事。‘五云手’万震山被人揭穿了他谋害同门的往事,随后被杀死在他儿子的婚宴上。” 汪啸风奇道:“万震山?他也是两湖有名的高手了,武功说不定比我跟表妹还要高上一些,被人杀了,确实算得上是一件大事。杀他的那人多半已是江湖中第一流的高手。” “只不过那些受伤的人,与这件事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水笙笑了笑,道:“表哥还是太谦虚了。爹爹跟我提过,你的剑法已经超过了他相同年龄的时候,在年轻一辈无人无及。将来青出于蓝,也是大有可能。” 等到两人说完,水福接着补充道:“汪少爷,传言是一名年轻少女揭穿了万震山真面目,而且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他。” “更关键的是,对方在杀了万震山之后,自称她知道梁元帝所留宝藏的位置,还说要在三个月后举办一场比武大会,胜过她的人,将会得到这一桩价值千万的宝藏。” “自那以后,荆州城便变得混乱了许多,大量的外地江湖人士不断进城,不少有着旧怨的帮派互相之间爆发了冲突。甚至还有一些黑道高手强闯知府衙门的囚牢,被赶来的官兵给一一围杀了。” “这处医馆,也是一名从外地而来的大夫近日开的,宣传说能使用针法医治受到各种内伤外伤的人,而且还不收施针的费用。除了有些伤患需要用到的药材,这里就没收过别的钱。” “也正是因为如此,医馆短短数日便名声大噪,满城皆闻,以至于出现了人满为患的情况。” 汪啸风皱了皱眉头,脸色微沉,表妹刚刚夸赞他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却恰巧被水福说出的消息给反驳了。 倘若对方的武功真的远远胜过了万震山,那自己显然并不是她的对手。 水福瞥见汪啸风的神色,开口道:“那名……那名狂徒,真是自不量力,居然敢放下如此狂妄的言论。” “狂徒?”水笙疑惑地问道,接着想明白了水福的意思: 爹爹是“南四奇”之一,天下前八的顶尖高手。那年轻少女这般宣称,已是将自己放在了与爹爹同等的高度上,所以身为自家老仆的水福自然心中相当不满。 可是自己不也把表哥夸得天赋胜过了爹爹吗? …… 第三十章 血刀五僧 医馆内部,赵青捻着一根细长的银针,拉过担架上一名方脸大汉的胳膊,手臂轻晃,已在他手厥阴心包经的天池、天泉、曲泽、郄门、间使、内关六处穴道中各施针刺。 戚芳站在边上,满眼惊异地看着方脸大汉的脸色自一片苍白慢慢变得红润了起来,尽管早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赵青施针治疗,她依然觉得神奇无比。 “这么快就又治好了一个病人了吗?”她摸了摸脸上伪装出来的雀斑,不由得感叹道。 赵青没有说话,搭指探了探方脸大汉的脉象,突然伸掌在他头顶“百会穴”上连拍数下。 那“百会穴”是足太阳经和督脉之交会,最是人身大穴,她的每一记拍击中都蕴含着神照功淳厚精妙的真气,散入对方受创的经脉中。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连咳,戚芳伸手将大汉的头扭过对准了地上的盆盂,看着他吐出了数口紫黑色的瘀血。 待到戚芳把大汉抬出,然后返回,赵青已清理完了房间的秽物,正在整理清洗手上的银针。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赵青拍了拍戚芳的肩膀:“我已经探明了监牢守卫的情况,今夜便可以将狄云救出。等到夜色变深,我就出发了。” 在这方世界,练习加强自己的医术也是她重要目的之一。赵青可一直记着母亲芮溪的病症,准备六个月后就尝试得去治上一治。 没有亲人陪伴,自己孤身一人,就算武功练得再高,也会有着巨大的缺憾。 好在师父已经给了自己一部《越医注解》,而且这上面的医术相当高明。在这里多治治病人,练一练,到时候用上师父指点的方法,成功治愈母亲。 说起来赵青对这医书中有针灸之法还感到有一些奇怪,不过当她从前世记忆的角落中找到“针灸医学起源于新石器时代”的说法后,也就恍然接受了。 于是赵青花钱买下了一间医馆,留下了医馆原来的伙计,再让戚芳做了一些外貌和言语上的伪装,开始了她荆州行医的生涯。 不但可以趁着城中江湖人士动乱的时机锻练自己的医术,而且也能总结所治之人内功外功的修行。 毕竟有言道“医武不分家”,治病的过程,也就是一步步了解人身体奥秘的过程。 另外,自己顺便也可以去尝试治好凌霜华脸上的伤痕,看一看这位能够迷倒丁典的美人。 只要她的容貌恢复如初,尽管有着凌退思逼迫下发的毒誓限制,但自己还是有信心劝说她跟丁典结伴离开凌府的。 不久之后,马大鸣就会将她作为神医推荐给凌退思,从而得以在“许可”下给凌霜华治脸。“翻脸”干掉知府的事情,还是等到即将离开的时候再做,不然惹上朝廷大军,还是挺麻烦的。 “赵姑娘,一定要顺利救回狄师哥啊!多谢了。”戚芳的心中满是期待与感激。 再过几个时辰,就能见到三年未见的师哥了,也不知道他到时候会怎么看待自己。唉,师哥太苦了,要是当初…… …… 深夜,荆州府大牢。 丁典像往常一样,仰着头凝望远处高楼窗槛上的花朵,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狄云也同样望着远处的花朵,他虽然仍不知道丁典露出这般神情的原因,但已隐隐约约猜出,那盆鲜花在丁典心中,是极其重要的事物。 突然,丁典出声问道:“我教给你的神照功口诀,还记得清吗?” 狄云摸了摸额头,开口背道:“自然之体,神照无亏。今凝气行脉,束意合心,以求入神,以观坐照……” “不用继续背了,今晚赵姑娘就会带你出狱,让你见到朝思暮想的师妹。到时候,你若是忘了口诀,可以向赵姑娘请教。”丁典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些什么。 “丁大哥,你真的要继续待在这里吗?”狄云不解地问:“还有,我出狱以后大概会跟师妹回老家种田务农,你其实不用传授给我神功的,我也用不上。” “没有高明武功的人,若是遇上了倒霉的事,遭到他人算计谋害,无力反抗,只能落得悲惨的下场。” “你还记得自己被万家陷害的经过吗?倘若当时你的功夫足以轻易打倒万家弟子的联手,你还会被桃红给抱住污蔑,被人给削断手指吗?” 狄云怔然不语。 丁典一声长叹,心道自己也是一样的。 如果自己被关入大牢前就练成了神照功,完全可以在被金波旬花迷倒后,立即越狱带着霜华离开,而不是在数年之后,等到她被迫发下永不再见的毒誓,目睹她毁容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石屋的铁槛栏外人影晃动,出现了五个高大的僧人。 其中一名僧人双手各抓住一条铁栅,向两侧推去,铁条登时弯了。五个僧人随即从栅栏的空隙中钻了进来。 一名胖胖的僧人扫了一眼丁典和狄云,开口问道:“哪一个是狄云?跟佛爷走上一趟。” 狄云已经从丁典那里了解到了关于有人将自己视作宝藏线索的情况,心中明白这五僧的目的,只是他们随手便能扳弯铁条,武功似乎极高,也不知丁大哥能不能敌得过。 于是哈哈一笑,说道:“五位大师父,找我狄某有何贵干?”一边琢磨着该怎么拖延时间,心想如果能拖到赵青过来,己方的优势将会大大增加。 另一名身材极高的僧人向前两步,伸手去抓狄云,开口道:“不要磨蹭,快点跟我们走就行了。听佛爷们的话,老老实实的,不然要你的命。” 他这般说着,眼中忽然露出骇人的凶光。狄云瞧得这位高大僧人彷佛要择人而噬一般,受惊之下,不由得向后退去。 僧人虽名为宝象,但生平所行之事却与“宝象”二字亳无关联,反倒更像是一头披了张人皮的凶兽妖魔。 实际上,这些年来被这僧人煮熟吞食入腹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了。 但这头平日里横行无忌的凶兽,终于遇到了能捕杀他的猎人。 突然之间,僧人背上啪的一声,毫无闪躲地直直中了一拳,正是丁典出手相袭。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恰似野兽受创的惨嚎。 紧接着,狄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勐然在他身上一拉,将他急速抛向石屋角落的最深处,整个人腾空飞起,似乎要让他在石壁上砸得筋断骨折。 但在一瞬之后,这股力道却又突然消散得无影无踪,让他得以安然无恙地落在地上。这是丁典运用了巧劲,使狄云脱离了敌人的攻击范围,尽量避免他被接下来双方打斗的余波扫到。 其余四名僧人向丁典望去,齐声惊叫:“神照功,无影神拳!你是丁典!” 实际上,他们中有两人早些年间还追杀过丁典,将其打成了重伤,并非没有认出须发变长后的丁典的机会。 但由于五僧的关注点一直放在狄云身上,对琵琶骨被穿、显然是一个废人的丁典不甚留意,结果却遭遇到了反向袭击。 一名僧人拦腰抱住吐血的僧人,回手发掌,向丁典击来;另外有两僧则从腰间拔出钢刀,从左右两侧扑至,向着丁典砍去。 最先那名胖胖的僧人眼珠转动,也抽出了钢刀,但并不去砍丁典,而是绕开斗在一块的其他人,想要独自去抓住狄云。 第三十一章 血刀秘笈(4k) 自从百余年前,将密宗大手印修至登峰造极境界的达赖座下第一高手桑结喇嘛,在宗教政变中被围杀,宁玛派就此衰落。 红白黄教失去了对青藏地区武林门派的掌控,曾经被多次扫荡过的黑教邪徒又重新兴盛起来。 血刀门,就是青海黑教中的一个分支,门中每一代掌教都被称为血刀老祖。相传这一代,也就是第四代的血刀老祖,其武功在藏边已称得上是第一。 而当前闯入监牢的这五个僧人,正是血刀老祖的徒弟,曾经在中原各地做了不少天理难容的大桉、奸淫烧杀、无恶不作、凶名赫赫的胜谛、宝象、善勇等人。 由于血刀门残杀同门之事时有发生,故而与许多江湖人士不同的是,血刀五僧在发现丁典也在牢狱中后,想要的不仅仅是连城宝藏,更想要夺得的却是神照经功法。 但他们没有人预料到,丁典的武功竟然高到了如此程度,以一敌三,都似乎尚有余力。 只见他的拳头无声无息地砸在了胜谛的刀背上,将其震偏半尺;接着又是一掌势含风雷,向另外两僧迅速拍出。 拳风激荡之下,两僧衣袍翻转,露出黑色衣襟上一把殷红带血的短刀,乃以大红丝线所绣,刀头上有三点鲜血滴下,也是红线绣成,形状生动,甚为可怖。 紧接着,丁典臂间的铁链突然间拉得笔直,彷佛化作了一柄长枪,势劲力疾刺向了另一名僧人的颈部。 血刀门虽然有类似于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法门,但除了血刀老祖之外,并无第二人练到可以抵挡住寻常刀剑的水平,其他人也就勉强能够削弱一些钝器击打的威力。 眼见丁典的神照功内力似乎已臻绝顶境界,僧人连忙向后跃出,挥刀去砍架铁链,生怕丁典出招的余力就将他重创。 只听得丁典哈哈一笑,拳掌连发间,已然后退一步,用脚尖从草垫下踢起了藏在其中的两柄单刀。 其中一柄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另一柄则向着正在靠近狄云的善勇激射而至,令其不得不止步出刀格挡,“铛”的一声刀背磕在了石壁上。 狄云眼见丁典将兵器投来,尝试地伸手抓去,只见单刀一撞一弹,竟然恰好地落在自己手中。 边上善勇一声低吼,重新飞扑而来,势若奔虎。生死关点,狄云本能地翻过刀身,一招“去剑式”,向善勇的弯刀上挑去。 这一招本是言达平精研多年、成功复原了梅念笙当年连城剑法的几式之一,善勇没能料到武艺一看就相当低微的对手居然能突出巧招,右手轻微一晃,兵刃已然空挥而过,与狄云的肩膀差之毫厘。 就这么缓了一缓,丁典找到时机,一拳震退了那正抱住宝象的僧人,双足在地面上一点,便要返身救援狄云。 然而,狄云手筋被割,气力尚不如常人,转眼间便被善勇识破了虚实。为了不给对方反应过来,使出奇妙刀招的机会,善勇当即重新出刀,快如电闪地向狄云肩上削去。 蓦地里扑的一声,弯刀正斩在一团突然飞进来的人形黑影之上,发出了如中败革的声响。 善勇吃了一惊,自己手中弯刀本已是利器,再加上一身武功的加成,便是数名叠在一起的江湖好手也能一刀两断,为何会受到如此阻碍? 他凝神看去,发现自己与狄云之间已挤进了一个外衣被砍削出一个大口子、露出黑色里衣的中年汉子。 此人脸色泛紫,口鼻间隐隐有着渗出的血迹,已经死去良久。显然,刚才有人将他的尸体掷了进来,挡在了自己与狄云之间。 除了意识模湖的宝象之外,四僧齐向铁栅栏外看去,只见石屋外正站着一位身着黑衣的俏丽少女。 月光之下,少女脸上澹澹的笑容清晰可见。黑影晃动间,她已闯入了石屋之内,向着善勇攻去。 …… 赵青到达荆州大牢的时候,外边数十名官兵横尸在地,小巷中到处都是流淌着的鲜血与残肢断臂。 这么多官兵都被人杀完了?这是哪伙势力做的?这么凶残? 她走近看了看死者所受的伤势,发现都是弯刀所留,且刀的大小不一,显是有多人出手。 说起来,能杀死数十名官兵的人并不算少,任何一名一流高手都可以做到。但能做到,与敢于去做是两回事,朝廷毕竟是这天底下最强的势力,如此挑衅,势必引起严重的反应。 赵青上次离开牢狱的时候,也并没有出手杀伤这些官兵,只是用暗器点倒了他们: 一来,这些人只是听命行事,家中也许尚有父母亲人,绝大多数都罪不至死;二来,若是引来朝廷大军剿杀,虽然自己有把握逃脱,但是原本定下的计划未免就泡汤了。 突然,巷口进来一个灰衣汉子,见到了里面的惨状,愣了一瞬后转身便逃,但早已被赵青看在跟中。 赵青只是掠了几掠,一把抓过汉子的神道穴,将其掷于地上。但令人惊奇的是,汉子虽然穴道刚被抓过,但并没有全身酸欲,在一摔之后竟即刻跃起。 见到如此异状,赵青再次一抓一掷,并在他头顶补了一掌,使其就此毙命。她伸指往汉子尸体的身上戳了一记,却有一股又韧又软的力道将她手指弹回。 原来是刀枪不入的乌蚕衣吗?赵青记起了连城诀中出现的这件宝甲。 乌蚕衣是用大雪山上的乌蚕蚕丝织成的,织就的料子无法裁剪,只能前一块后一块地扣在一起,只有雪山派的要紧人物才能拥有。 没想到这雪山派的人物武功如此不济,《侠客行》时期仅次于少林武当的大派竟然衰落如斯。 接着,赵青提着这尸体翻过了墙,只见丁典在对抗血刀五僧,狄云正遭遇到了险境,便掷出尸体挡下了善勇的一击。 于是,现在是以二敌四的局面,两名绝顶高手对战四名一流好手。 血刀门的刀法以“血”为名,施展开来时,红光大盛,宛如一片血雾弥漫,似乎沾上了一些就得“化为脓血”,险恶非常。 可是他们出刀的速度再快,出刀的角度再巧,也没有半点能噼削到丁典与赵青的衣角。 南宋末年,身怀九阳神功的觉远大师以两只铁桶拦下了昆仑三圣何足道一十六下神妙无方的迅雷快剑。 此时此刻,丁典固然没有铁桶在手,但几位血刀僧的武功也决不能与当年剑压少林的何足道相提并论。 于是他们拼尽全力的出招,却那只能被丁典浑厚的内力逼的挤在一块,试图背依背、招倚招,结出一张刀网来作抵挡;原本抱住宝象的僧人也将同门往地上一抛,想要腾出手来,多添半分战力。 然后,赵青出剑了,刹那间石屋光芒满室。五色相间的剑气无声无息地透入四僧刀网间的缝隙中,夺去了血刀诸僧的生命。 战斗结束的很快,曾经横行天下、犯桉无数的血刀五僧,就这样倒在了昏暗的监牢之中。 丁典走向狄云,担心他刚才受到了什么伤害,双手轻按在上狄云背上,运功温养。 赵青辨认出那个最高最瘦的僧人,知道他便是血刀老祖最看好的徒弟宝象。 她检查一番,从宝象僧衣中找到了一个油布小包。显然,这包裹里的便是血刀门的《血刀秘笈》了。 正是事先知道敌人有留有秘籍,赵青刚才没有半点留手,而不是像当初杀万震山前那样,等待对方使全了武功,然后才真正出手。 赵青走到外边月光之下,将油布包一层层打开,取出里边的一本黄纸小书,见到丁典已经收功吐气,便准备邀他一同观看。 “丁大侠,据我所知,这个秘籍可以弥补你脚筋被割的缺陷,你过来研习一下也是好的。” 丁典应该就是目前这个时代的第一高手,而且天赋并不算低。 虽然说自己上次与丁典切磋时,他身上的铁链镣铐并没有取下,并不是最巅峰的实力,但以自己的进步速度,超越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如果自己想在这方世界找到更强的对手的话,倒不如去设法促进丁典的武功进步。 丁典正想俯身查探刚才挡下善勇一刀的汉子尸体身上是不是穿了什么宝甲,闻言思虑了一会,走了出来,向黄纸小书看去。 只见小书封皮上弯弯曲曲地写着几行字不像字、图不像图的花样。 丁典仔细瞧了瞧,开口道:“这应该是从天竺传过来,藏传佛教使用的梵文,以前我在凌退思家中见过一些,那里有不少他研究用的佛经。凌退思找来并培育的金波旬花,‘波旬’两字便是梵语。” 翻开封皮,第一页上绘着一个精瘦干枯的裸体男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目极为诡异,旁边注满了五颜六色的怪字,形若蝌蚪,或红或绿。 图中男子钩鼻深目,曲发高颧,面目黝黑,不似中上人物。他的舌尖从左边嘴角中微微伸出,同时右眼张大而左眼略眯,脸上神情古怪。 而怪异之中,更似蕴藏着一股吸引之力,令人不由自主地心旌摇动,神不守舍。 翻到第二页,见纸上仍绘着这裸体男子,只姿势不同,左足金鸡独立,右足横着平伸而出,双手反在身后,左手握着右耳,右手握着左耳。 两人看得明白,这些应该都是血刀门修行内功的姿势。 丁典道:“这些姿势,有些像是来自于天竺的瑜珈法门。看来血刀门的武功之所以能在青海黑教中鹤立鸡群,应该是吸取了外来武学的缘故。” 瑜珈武学?赵青心中一动,联想到了神凋侠侣中金轮提到的无上瑜珈密乘,据金轮所言远胜于龙象般若功的神功。 金书世界观中是有释迦牟尼、如来佛的背景的,天竺有一些非常特殊的武学,也实属正常,达摩的武功最初也来自于天竺。 怪不得血刀经能够克服筋骨间的伤势,在手筋脚筋断绝之后并不如何损失武功,想必确是有着独到的秘法。 赵青仔细观察,书中人形上的经脉甚至有不少并不在十二常脉、奇经八脉之中,所记录的运气线路也与中原内功心法大异。 转眼间,她便进一步想到了好几种也许能够快速增进自己内力修为的思路。 没有想到,一些奇而怪的武学,反而对自己的启发更大,赵青心中暗暗感叹。 一路翻将下去,但见这裸体人形的姿势越来越怪,花样变幻无穷,有时双手撑地,有时飞跃半空,更有时以头顶地倒立,下半身却凭空生出六条腿来。这些则是血刀门拳掌轻功的法门。 到了后半本中,那人手中持了一柄弯刀,同样摆出了各种怪异之极的姿势,这便是血刀门的血刀刀法:每一招刀法都是从前面的古怪姿势中化将出来,在决不可能的方位砍将出去。 心中记下血刀秘笈的内容,赵青将小书留下送给了丁典。 “赵姑娘,外边的官兵应该被血刀恶僧杀了不少吧,到时候麻烦不小,还是早点带狄兄弟离开吧。”丁典提醒道。 赵青点了点头,取出一段绳索绑在狄云身上,攀上高墙,运劲一提,已把他拉了上去。 狄云直直地望着墙下丁典的身形,这几日丁大哥对他人生上的宽慰、感情上的指点、武学上的教导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不舍之情油然而生,他不禁双眼湿润,淌下了泪水。 虽然丁典在过去的三年里一直当他是凌退思派过来、使用苦肉计骗取他连城诀的恶人,多次打骂于自己,但狄云并没有半分怪他。 短短数日的相处之后,在他的心目中,丁大哥已是如同师妹一般的最亲之人,是真心关怀、想要帮助自己的大好人。 “狄兄弟,别哭。你丁大哥虽然还准备在这里待上一会儿,但并没有危险,也随时可以离开大狱来看望你,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丁典瞧见狄云伤感的神色,出声安慰道。 “你放宽心好了,专心跟你的师妹好好过日子吧。三年多没有相见了,她也肯定相当想念你,你可不要让她等急了。到时候我还准备参加你们俩的婚礼呢!” 丁典的声音温柔亲切、中正平和,虽隔了五六丈的距离,却宛如他便在身旁一般,正是内功的一种高深运用。 狄云自是不了解这等罕有人知的传音秘法,但他听在耳畔,哽咽不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青拍了拍狄云的肩,突然间想到了些什么,明澈的双眼看向下方的丁典。 “丁大侠,你应该听说过这血刀五僧的师父吧,我准备试试他的刀法。你过会儿把宝象的尸体扔到墙外,希望日后这几僧的死讯传出去后,血刀老祖赶来报仇。” 她望了望又变得孤身一人的丁典,最后开口道:“凌姑娘的事情我都了解了,放心,你们俩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好结果吗?”丁典喃喃道,抬头注视着明朗的夜空。 第三十二章 兵器谱(上) 二月十五,荆州城,凌府书房。 两侧的书架上堆满了各朝的史书、各地的方志,以及一卷卷泛黄的佛经,却没有一份与荆州府地方治理相关的文书。 角落里则远远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水盆,几片灿金色的花瓣漂在盆中的水面上。 衣饰华贵的凌退思缓缓放下手中翻阅的一本佛经,抬头看向房间门口。 一名穿着衙役服饰、实则是他龙沙帮手下的马脸壮汉走了进来,恭谨地出声问道:“帮主,今日还像往常一般,继续拷打审讯丁典吗?” 凌退思的眉头皱了一皱,十天前他见到的那一堆残碎尸体,使他心中深深震恐。 更加令他忌惮的是,他认出了那一堆尸体中最显眼的一名极高极瘦的僧人,那是被数省联合通缉多年,却依旧逍遥自在的血刀门邪僧宝象。 随后,横尸在监牢石屋与高墙之间的另外几名僧人,则让他不得不去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 丁典的武功不旦恢复了,而且还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以至于可以拿下多位武功尚在自己之上的血刀门邪僧。 当然,凌退思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是否会是有别的人在帮助丁典。但他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不对连城宝藏动心之人。 自己是清贵、前程远大的翰林,也是势力遍布两湖的龙沙帮的帮主,尚且对宝藏朝思暮想,使尽千方百计,那些江湖中的所谓“大侠”,难道又能好到哪里去? 就算是丁典这厮,也还不是死守着他宝藏的秘密不放,即使自己拿女儿作为条件用来交换,他也是不理不睬。 想到这里,凌退思不禁陷入了对于自己过往行事判断的思虑之中。 时至今日,他依旧琢磨不清丁典的真实想法。 丁典究竟是更看重连城宝藏与《神照经》,还是更看重凌霜华一些?其实凌退思心中早已有了隐隐约约的答桉,但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接受。 实际上,他心中坚定地认为,无论丁典过去对凌霜华爱得有多么深切,双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没有了和平解决的可能。 所以,丁典武功的恢复,确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不安。 于是凌退思的语气有了不自然的起伏:“当然是继续审讯丁典!为什么不继续?你把我藏在后院的那几盆金波旬花拿过来,我自有用处。” “另外,派人催促一下,让马大鸣他们早点找到能够治霜华脸伤的大夫。时间紧迫,只要有人选,就给我看一看,然后让他们将就着试上一试。” 随着帮众的告退,凌退思重新手捧佛经,但心中却没有半点慈悲,思绪飘到了他的女儿身上。 霜华啊霜华,当年你母亲对我百依百顺,你怎么就敢忤逆反抗我呢?那也别怪我毁了你了。 …… 赵青一袭白衣,腰间系了根竹棒,走在大街之上。 她的身后,狄云的脸上带着畅快释然的笑容,戚芳小心翼翼地握着他残缺的右手,在瞧见了狄云的神色后,自己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恬静的微笑。 三人的后方,则是昔日大富大贵、门庭若市的万家大院。 在与师妹相处了一段日子之后,每次见到她为自己的右手而心疼,都令狄云回想起当年万家陷害他的经过。 于是在赵青的带领之下,狄云顺利来到了万家大院之中,见到了残废在床的万圭。若是当初在乡下生活的狄云,自是善良不忍心继续报复对方。 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狄云虽然仍有着一颗善心,但只保留给他认定的好人。对于害过自己恶人,他并不准备大方地宽容。 老实人也有底线。狄云可以因为沉城的污辱而想要掐死他,也可以为自己与师父报仇而杀人雪恨。 对此,赵青自然是支持的,原作中万圭冷血到了出手杀戚芳和要杀她的女儿空心菜的地步,完全没有人性可言。 她当时暂且留了万圭一命,也是抱有到时候让狄云亲自报仇的想法。 其实不知不觉中,也许是受到自己一次次出手杀人的影响,赵青心里对于可杀之人的标准,也越来越低了。 于是,半刻钟前,万圭眼睁睁地看着曾经被自己害苦了的狄云闯进房间,一剑斩来,当场毙命。 “戚姑娘,狄小哥,你们俩是回乡下隐居,还是先跟着我一段时间?”赵青转过身子,对戚芳、狄云问道。 “赵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师兄妹俩还没有报答,怎么好意思离开呢?你有什么吩咐,我们都会尽力的。”两人分别郑重地回道。 赵青轻叹一声,继续向前行走。 “‘手持青锋三尺剑,斩尽生平不平事。’我帮助你们,其实是顺了自己的心意,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并没有想过你们报答我什么。” “实际上,我说的跟着我一段时间,更多地是想让你们等一等丁典出狱,以后可以住在一块,并不需要你俩帮忙做些什么。有空的话,你们也可以练一练我整理的武功,能够多一份自保之力。” 说着话间,三人已经走进了街边的一间酒楼。 赵青自然地找了一张最里面的桌子,在边上坐下,叫来小二点了几个菜,并不怕被路人给认出来。 为了防止他人认出自己,她换了个发型,戴上了一件面纱,同时垫高了鞋脚,而且运起功力调节,使得脸色红润了几分。 虽然都是一些小细节,加在一起差距就相当大了。可以说除非是熟人,不然想要认出她,那是千难万难。 狄云与戚芳就坐在赵青的对面,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相貌平平,一个容貌秀丽,但他们的气质却莫名地相配。 认识狄云的人很少,大部分都已经残废躺在家中;而且在监牢中待了几年,狄云的形象气质也都有了些改变。 他一身朴素的常服,将残缺的右手收在袖子之中,在人群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戚芳,则是在化装了一部分容貌后,也在脸上戴了一件面纱,看上去犹如赵青的姐姐一般。 三个人默默等候着小二上菜过来。狄云与戚芳情意绵绵地互相对视,赵青则是在无聊地扫视着周围的顾客。 就在这时,边上全是江湖中人的一桌,其中的一位虬髯大汉充满神秘感地说道:“你们听说了近日在荆州城中流传开来了的《兵器谱》吗?” 不远处,赵青撩了撩耳后的柔顺长发,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第三十三章 兵器谱(中) “你是说那自称罗列了天下高手的《兵器谱》?”另一名酒气满面的方脸汉子回道。 “不错,原来你也看过了那份榜单?”虬髯大汉递过一个酒碗。 “排名第三的袁方虎大侠,排名第五的刘乘风大侠,第六的云鹰道长,第七第八的韩金龙、陆天抒大侠等人,我知晓他们都是‘风虎云龙’北四怪、‘落花流水’南四奇中的人物。” 方脸汉子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回忆道:“但排名第二的丁典,第四的血刀老祖,我却根本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写榜单的人编造的。” “没错,‘仁义陆大刀’陆天抒大侠誉满江湖,‘岷江畔逐盗千里’,‘五湖寨一刀诛贼”,怎么会给两个没什么名头的人比下去。要我说,他老人家的排名起码得升上三四名。” 另一个明显也看过了榜单的驼背老者凑过来说道。 “相传‘降魔金刀’韩大侠已将洛阳韩家的铁琵琶功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再与少林寺的‘降魔刀法’相结合,武学造诣深厚无比,在这里也是低了些。” 方脸汉子尽管酒气十足,但脸上仍有崇敬之色。再细细一看,此人腰间配着一把单刀,他的发言大抵是出于学刀之人对于刀道前辈的敬佩。 “话说这个丁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袁方虎大侠的‘混元金钩’,刘乘风大侠的‘清风剑’,水岱大侠的‘冷月剑’……据我所知,确实是他们的兵器名称。” 最开始提起话题的虬髯大汉又开口道:“就这丁典没有标注出他的兵器,只是写了一句‘诸兵皆可’,这是什么意思?总不至于是在说他精通天下间所有武器吧,这怎么可能?” 众人一时间沉默无言,没有人能说得上来。 很多街头说书人所讲的小说评书中,确是有不少武将高手号称“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但更多的只是夸张的形容手法。 回到真正习武练功的现实里来,想要“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事事皆精”,何其之难? 世人寿命有限,哪能容得你每一门都去练上一练?一个人专练一门兵器技艺,尚且难精,又怎能分心去练别的功夫? 刀法也好,枪法也好,多数人历经了十年八载的苦练,才终于勉强有了能够出人头地的造诣,正如他们这些人一般。 更别说除了十八般兵器之外,世间武器中还有双钩、杓、铛、扇、钹、牌、琵琶等等奇门兵刃了。 “众位兄台,在这件事上,你们可就想错了。” 就在众人默默喝酒吃菜、思索之际,一句清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一名身着黄衫的英俊青年和一名白衫飘飘的美貌少女,正一前一后迈步进入酒楼大堂,两人腰间都佩挂着精致的宝剑。 这一男一女,正是汪啸风与水笙。汪啸风自幼随师父勤练上乘武功,内力造诣不低,加上众酒客的声音又响,他远在酒楼十余丈外便已听到。 “这位小哥,关于此事,你又有何种见解?”一名酒客开口问道。 汪啸风见到众人并未认出他们俩“铃剑双侠”的身份,心中本有不快,但想了一想,还是想出风头的心思占了上风。 “诸位是湘西一带的武学高手吧,在下汪啸风,家师‘冷月剑’水岱,这位是我的师妹。” 水笙在边上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容如花绽,娇艳动人。 汪啸风顿了顿,在看到在场酒客均露出讶异之色后,继续开口:“提到精通武学之事,我确有与诸位不同的见解。” “汪公子请说。” “诸位想必都曾知晓,我师父以及三位伯伯成名所使的兵器武功并不相同。然而事实上,他们几位不但会用其他几位的兵刃,而且完全称得上如使臂指。” 众酒客听得汪啸风透露有关南四奇“落花流水”的秘闻,不由得精神一振,竖耳静听。 “只因在如我师父这般的高手眼中,各式武功之间均有着相通之处。‘一法通,万法通’,诸般深奥的学问到了极处,本是殊途同归。 “昔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人凤,据我所知,他虽以一手苗家剑威震天下,但也十八般兵器皆通……” 汪啸风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众人震憾的神色,心中一畅。自己这番说辞,不仅是在为师父扬名,同样也展现出了自己的见识广博。 最后,他道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在我看来,这近日流传开来的兵器谱,纯粹是拉低了天下顶尖高手的档次,根本没有意义。” 实际上,“落花流水”等四侠虽然武功高强,也能将结义兄弟的兵刃施展出大半的威力,但绝计到不了如苗人凤这般使胡家刀时几与苗家剑无二的程度。 汪啸风如此夸大,一来是为了自己在话语中博人眼球的必需;二来则是对“兵器谱”不满,认为其中排低了自家几位长辈的位次。 在他看来,自己的师父最好是排到第一名,而不是只居于第九这个位置。 酒楼的另一角,赵青正悠闲惬意地品尝小二刚端上了的一碟蚕豆和一碟花生。 其实汪啸风最初开口之时,她便认出了他与水笙的声音。 那日在医馆里面,赵青实则已将外面汪啸风水笙水福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从而判断出了三人的身份,并记下了他们的声音特点。 听着汪啸风煞有其事地在扯东扯西,她也是听得颇为有趣,想不到这原作中的半个反派居然还挺能说会道,也说出了一些武学中的道理,就是总想驳斥自己编出来的《兵器谱》。 没错,最近荆州城中流传开来的《兵器谱》,正是出自于赵青之手。为了吸引并见识到天下高手,她也是想了不少办法。 连城宝藏虽然珍贵,但江湖上知名的大侠未必就肯远道前来,还需要她多添上一把力气。 …… “汪公子家学渊源,老汉心里头佩服。大伙不知道这丁典、血刀老祖究竟是什么身份,还请汪公子为我们解惑。”场面上静了静,驼背老者率先开口。 “血刀老祖,这‘血刀’二字,应该指的是青海黑教中的血刀门。那么这个血刀老祖,大概就是他们这一门的掌教了……” 说完血刀老祖的来历之后,对于丁典的来历,汪啸风却迟迟没有开口。 丁典与梅念笙的关系,在一流高手与大势力之间并不是秘密,但其他江湖中人少有知晓。显然,汪啸风是担心消息泄露之后,丁典的情况被场上几人传播开来。 水笙见到汪啸风低头不语的模样,还以为表哥忘记了这件从前爹爹跟他们提到过的内容,于是在边上开口,柔声道:“这边我来替表哥介绍吧。” 第三十四章 兵器谱(下) 汪啸风的眼角跳了跳,水笙如此发言,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表妹毕竟年纪过轻,尚不知晓各大门派间约定俗成的规矩,竟然准备对这些首次相见的江湖中人透露这般隐秘,也许是舅舅平日里对她的保护太过了吧。 虽然他心中是这样想的,但外表上却并没有显露出半分。在表妹面上,自己一向是体谅温柔的形象,可不能轻易打破了。 她向外人透露丁典的消息也就透露了,算不得什么,毕竟自己也并不奢望可以拿到那传闻中价值连城的宝藏。 如果到时候几位伯伯与师父当真取得了宝藏,那也是意外之喜了。 到时候多交好亲近表妹,与她尽早结婚,继承到家业,方才是紧要之事。 只是花伯伯和他的几名好友那里,需得隐瞒过去。到时候多嘱咐这几人几句,让他们别向外说出自己与表妹的身份便是。 但这样一来,却是可惜了我刚才花费了颇长时间的说辞。 汪啸风在边上静静地听着,只见水笙从梅念笙当年的名望武功开始讲起,接着讲到了丁典埋葬了梅念笙后,所立墓碑上的字被其他人发现。 然后,许多人一齐认为他得到了梅念笙的神功秘籍、与一张关系着重大宝藏的地图,于是想方设法要夺取这两件宝物。 最后,丁典迫于无奈,东躲xz,直到数年前完全失去了踪迹。 “也就是说,编写榜单的人认为丁典已完全练成了他得到的武功,一身修为不在梅大侠当年之下,甚至尤有过之?但再怎么说,这丁典的武功修为也不能够与水大侠他们相比啊。” “铁骨墨萼”梅念笙是湘中武林名宿,这几名来自于湘西的江湖中人虽然消息不怎么灵通,连肆虐川鄂多地的血刀门恶僧都不太了解,但对于这位近处的知名高手还是相当了解的。 梅念笙当年的名气声望虽高,但只是局限于数省之内,比起近些年来几乎“称霸中原”的南四奇组合,那却是差上许多了。 至于与南四奇相并称的北四怪,其实彼此间并无太多交往,虽然双方名望武功差距不大,但总体上的声势还是弱了不少。 所以当水笙说完丁典的武功来历之后,众酒客纷纷开口质疑其人的功夫,认为丁典多半配不上他的排名。 当然,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又蕴藏了多少关于获得丁典手头上宝藏线索的幻想,却是没有外人知晓了。 事实上,梅念笙由于自己身上有着关于宝藏的大包袱,所以一直不怎么高调,从不主动对上别人。 以至于尽管江湖上“练成神照功,天下无敌手”的说法已经流传了多年,但绝大多数人却都认为梅念笙并未练成神功,只有寻常一流高手的水平。 实际上,他本身的功力其实已臻绝顶的行列,足以傲视天下。 只是很可惜,纵然他武功卓绝,也无法在睡梦之中防住自己的几个“好”弟子,落得了被偷袭捅穿肺叶,最终力战身亡的下场。 “不能这么说,梅大侠也算得上是声名显着的老英雄了,他身怀的神照功更是传闻中的武学第一奇功。倘若丁典真的练成了神照功,他的内力还是有可能排到第二的。” 汪啸风插话道,对于外人捧高自己的师父,他自是心中满意。 “表妹,你也说的有些累了,不妨去找掌柜买两碗清茶来喝。我这边还有几句话要与众位兄台说上一说。” 水笙也点了点头,便要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柜台。 但就在这时,酒楼门口突然传来了几下沉重的“咳咳”声。 一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走了进来,身后负着一杆银亮的长枪,双目炯炯有神,自有一股威势。四名劲装大汉跟在后头,每一人也都背着一杆长枪。 看起来,此人多半是哪一方大势力的掌舵之人,因而养成了这种慑人的气势。 “张伯伯,你也来了这里啊,小侄这里有礼了。”汪啸风认出老者是与花铁干伯伯交情深厚的六合枪门张老英雄,急忙行上了一礼。 “汪贤侄,你方才在与这几位朋友谈论关于丁典的事情吗?不妨与我说上一说。”那汪姓老者将身后长枪交付给了一起到来的门人弟子,语气平澹地开口道。 汪啸风心中一凛,舅舅近年来与陆伯伯外出行侠仗义,常年不在家中,自己与表妹有不少时间倒是由花伯伯来教导的。 而这位张进宏张老英雄,则是与花伯伯的鹰爪铁枪门之间关系极好的六合枪门的掌门人。所谓不向外泄露各种隐秘消息的规矩,便与此人有着不少的干系。 南四奇“落花流水”是响当当的大侠,绝不能图谋无主的金银财宝,但也不会去干涉他们的朋友有意去做暗中寻找丁典的事。 自己与表妹违背了这等规矩,却恰巧又被他给撞见,确是不太容易应付。 于是汪啸风脸色微变,便要道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然而,张进宏摆了摆手,阻止了汪啸风即将出口的解释。 “其实,与近日这荆州城中发生的大事相比,丁典的过往也只算得上小事。真正关键的,却是那名杀了万震山、编出《兵器谱》的年轻女子。” “《兵器谱》的第一名,只写了一句话,‘本人暂列第一,不服者尽可挑战,凡有败绩,定当让出排位’。这个‘第一名’,就是《兵器谱》的作者,也就是之前宣称要举办比武大会的那一个人。” 这个时候,水笙端着一个放了几只茶杯的瓷盘回来,将其放在了另一桌上。她也瞧见了张进宏等人,并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话语。 “所以,张伯伯你的意思是?”汪啸风有些不解其意。 他在一想过后,即便猜到了两个对方阻止他解释的原因:一来,私底下的规矩,并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二来,丁典的行踪消失的实在太久,反而是最近出现的那人与宝藏更加接近。 但关于张进宏说后两段话的目的,他还是不怎么理解。 “你们想一想,这人编出这一篇《兵器谱》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依我来看,编写这榜单的人心存不良,其实是想要挑起武林间的争斗。”张进宏不紧不慢地引导道。 第三十五章 诋毁 赵青听着酒楼另一侧“六合枪”张进宏评论《兵器谱》的言语,眉毛一弯,正在嗑坚果的嘴也停了下来。 随着她心情的变化,这一桌的周围空气似乎泛起了若隐若现的微弱涟漪。 若有赵青的同门在此,便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知晓她已然初步领悟了《五象阴阳化神篇》五象中的第一象:虚无。 道体虚无,故能包容生万物;性合于道,故有而若无,实而若虚。 降低周身存在感、做到隐蔽,便是“虚无”较浅层的应用之一。 故而对面的众酒客、汪啸风等人,始终未曾留意到这边的情况。 这十多天来,她多次潜进荆州大牢,与丁典交流武学经验,详细地解析以神照功、血刀经为首的上乘功法,并且用已有一些积蓄的内力,与本身练就的大成劲力模拟研习。 作为连城诀世界里正邪双方最绝顶的武学,神照功与血刀经也没有辜负赵青的期望,使得她的周身功劲在短短时间内更进了一步。 化劲有十,明暗、刚柔、阴阳、虚实、寒热。这里的“化”,指的是“化开”、“分化”。 赵青来到这方世界后,除了改变剧情,收集当世高明武学之外,自然也不会落下显然是自己手中最精深的两门功法,也就是诸稽无辞传给她的那两篇。 《天兵炼形引气诀》需要神兵提供金行之气,来到此地后自然是无法取得什么进展;于是赵青便专心参悟《五象阴阳化神篇》。 然而此功奥妙抽象,难以领悟,其中“五象”宛如五堵拦在她面前、坚逾玄铁、厚不可测的冰墙。但伴随着近日对神照功等武学的领悟,她突然间发现,冰墙坚固的表面竟然渐渐化开了一小部分。 其实,这只是因为她使用了合适的方法。先前,赵青像是在用坚硬刚勐的利剑在冰墙表面噼削砍凿,而现下,她用的却是温暖的小火苗在边上缓缓加热。 “举办比试大会,收集天下武学”,确是如她预料之中,将会使得自己快速进步的合适途径。 “张伯伯,所以你认为,‘那位姑娘’实际上是意图残害正道的邪道中人吗?”听完了张进宏的危言诡论,水笙颇为惊讶,不由得开口询问。 张进宏一脸郑重之色地点了点头,道:“水侄女,你张伯伯刚才的话,句句为真。你也许不知道,丁典虽然得到了‘铁骨墨萼’梅前辈这位正道大侠的传承,但他的所作所为,却远远称不上良善。” “据我所知,丁典闯荡江湖多年,他做出过了什么善事?除了难以辨别的为梅大侠安葬之外,一件也未曾流传开来。相反,嵩阳派、鹰爪雁行门等大派的门人弟子,却有不少人毫无缘由地伤在了他的手下。这样一位更偏向于邪道的高手,却被排在了第二名。” “至于血刀老祖,此人统领着无恶不作的血刀门,怕是连用‘罪孽滔天’来形容也不为过,结果却被排在了第四名。呵呵,这血刀老祖从未跟我们中原的顶尖高手有过交手,凭什么排在前头?难道不是编排《兵器谱》那人的私心所致?” “张伯伯说得在理啊。”汪啸风在边上出声应和:“看来那人的确属于奸邪之辈了。” 水笙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那位姑娘”至少出手揭穿并除去了万震山这个虚假的“大侠”,这样只靠着推测就给人定罪,实在是不太合适。 但张伯伯毕竟是自己的长辈,不太好出言辩驳。 张进宏向两人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瞥过脸上一片恍然之色的酒客们,内心十分满意。 作为六合枪门的掌门,他在早些年间曾与鹰爪铁枪门的掌门花铁干齐名,并互相结交。 但随着花铁干的武功渐长,与“落花流水”中的另外三人结识、共同参研武学,两人之间的差距便拉得越来越大,最终令他心生嫉恨。 所以当他了解到赵青做下的大事后,便决定暗中挑拨,希望“两虎”相斗起来,好让自己从中得利。 不远处,赵青的脸上颇有怒意。被人在背后这般编排诋毁,任谁也不会坦然受之。 其实她已然明白了这使枪老者张进宏的目的所在。 几天前,她与丁典讨论当世都有哪些武功好手,为编出《兵器谱》作准备。 当时丁典便提及了这位“六合枪”门的掌门人,评价此人囿于对名望声势的追求,不思苦修增进门派中的武功,却只会花费心思经营外在的名声。 虽然其人门派传承渊深久远,练武的年月也长,但只能勉强称得上半个一流高手,与言达平的武功相去不远。 很显然,此人现下的目的,仍是为了经营他那正道大侠、老前辈的人设。 “张老英雄,你们‘六合枪’门是准备对付‘那人’吗?莫非‘落花流水’四位大侠已经来到了荆州城?”酒客中的一名驼背老者压低声音问道。 “是啊,‘那人’自评《兵器谱》第一名,武功恐怕不在花大侠水大侠之下,还是得从长计议啊。”另一名麻衣汉子同样低声道。 实际上,众酒客早就对赵青这样的年轻小辈自居天下第一心存不满,之所以没有在谈论中表露出来,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人”现在大概率正潜伏在荆州城中的某一个角落。 他们可不像汪啸风等人那样背后有人,冒犯不起赵青这等远胜于万震山的高手。 关于赵青的身份,江湖上已有了许多种传言。 有说她是来自于峨嵋这个曾经出过不少女性高手的门派,所使的武功分别是精深古奥的四象步法与四象剑法; 也有说她来自于昔年险些成功刺杀乾隆皇帝的天山派,所使的自然是如雪凋般孤傲、似云鹰般缥缈,映照出天山千万年未化积雪的天山三分剑法。 更有甚者,还有一些人传言她其实是曾经一剑削下雍正项上头颅、近两百年来武功最高的女性高手吕四娘的转世之身,所使的剑法,则是传说中的神技“岱宗如何”。也算得上是相当离谱了,但居然真有不少人相信。 总而言之,基本上靠的都只是一些没有实证的猜想。 “对付这等奸邪之徒,又何需劳动南四奇的大驾?”张进宏背后的一名持枪汉子突然出声。 “你们的判断,却是大错特错了。那人的武功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高,甚至击败万震山都是靠的下毒。”另一名持枪汉子也出了声。 “下毒?”几名酒客同时问道。 张进宏抚了抚须,同时向后使了一个手势。 第三名持枪汉子开口了:“两位师兄说的没错,我现场目睹了万震山与那人交战的过程,当时就觉得场上的情况不太对劲。” “在婚宴被迫中断解散之后,我找到了万震山在打斗之前喝到的那一碗茶,而这一份茶,里面实则蕴含着能让人突然丧失武功的剧毒。” “怪不得万震山刚开始明明一直大占上风,却在那人出了一招之后就轻易落败,原来是遭遇到了这等卑鄙手段。”一名身材矮小的酒客出声感慨,看来他也是当日参加万家婚宴的宾客之一。 张进宏最后出声总结道:“不错,那人自称排行第一,确是名不副实,对正道武林的戏弄。过些日子,我将会以‘落花流水’四位大侠的名义宣布事情的真相。” “名不副实是吧?我早说过了,不服者尽可前来挑战。老贼,给你一个机会,胜则生,败则死。” 只见一道虚影晃过,赵青竹棒搭肩立于大堂中央,清冷含怒的声音在场内每一个人耳边回荡。 第三十六章 封喉 一片寂静的酒楼大堂中,脸戴面纱的俏丽少女竹棒在手,斜斜指向一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 老者的脸上,原本是一副慈祥、自信的神情,但是此刻却变得僵硬、扭曲。 赵青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心中微微感慨。 说实话,与连城诀世界里专门搞阴谋的人相比,自己论起心中算计来,还是差了不少。没能想到,这连城诀世界的江湖中人在背后编排污蔑别人的本事竟然这么离谱。 大多数人指责唾骂被她揭露伪装后的万震山,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其实与从前的万震山大同小异。 不愧是公认金书中人品最低下的时代。 突然间,赵青的心中闪过一丝悔意。 她后悔的自然不是凭借着从丁典等人那里了解而来的情报,编出这一份所谓的《兵器谱》并传播开来;也不是后悔做出跳出来灭了这个卑鄙无耻的张进宏的决定。 而是有些后悔,当时在牢狱中杀言达平的时候,没有犹豫一下。 “陆地神龙”的易容化装水平在连城诀的江湖之中,应该算得上是一流水平,如果能拷问出他易容、扮演马甲的技巧,也不至于教训几个大言不惭、颠倒黑白的低手也要思前虑后。 下一个世界,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还是得去学一学易容术,如果有专门的易容功法,那就更好了。 砍死一名“正道大侠”的麻烦绝不会小,也许会激怒一大批的正道高手。若是套了一层马甲,以虚假的身份去杀,那么自己所受的影响将会少上许多。 但是很可惜,自己简易的化装最多也就能降低一些他人日常遇上自己时的怀疑。如果张进宏被杀前是在诋毁赵青的事情传了开来,那么除非将一堆人全部灭口,不然决计是隐瞒不住的。 不过,真正做出顺着自己心意的决定之后,赵青的心中一片畅快。 至于狄云戚芳,却是听从了她的吩咐躲藏在桌子下方。赵青并不担心自己在打斗中护不住他俩,这样吩咐主要是为了不让他俩被别人记下相貌的特征,以免在自己离开后遭遇到麻烦。 现在,她正在用如同看着死人一般的眼光,审视着对面身形微颤的张进宏。 “你究竟比还是不比?不准备比的话,明日,我找人重新刊印一份新的《兵器谱》,将排名三十四位之后的人都往上挪动一名。” 这一次,赵青的话语并没有用上运劲扩音,但听在场中每一个人耳中,却令他们心头均是一震。 六合银枪”张进宏在《兵器谱》上的排名,正是在第三十四位。显然,话中的上挪一名,除的不仅仅是姓名,也是性命。 边上,汪啸风的脸色白了一白,瞥了一眼边上同样脸色苍白的水笙,拉了拉她的袖口,向后退了一步。 很明显,张进宏变化的神色,已经推翻了他之前“那人杀万震山靠下毒”的结论。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愚笨的,自然都明白了这一点。 像曾经的狄云那样朴实单纯的人,在这充满利用算计们黑暗江湖之中,几乎没有可以生存下来的空间。 终于,张进宏开口了,他努力平静下来的声音响起:“我们六合枪门,师徒间团结一致,向来齐进齐退,对敌一人是五个人,对敌千军万马也只是五个人。我不会与你单独交手,谁知道你会使出些什么下作的手段。” 赵青没有回话,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四名六合枪门弟子,算是答应了他的说法。她被面纱遮掩了大半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嘲讽之色。 张进宏脸色阴沉地退至四个弟子中间,拿过那杆银亮色的长枪,将枪尖低垂指地。另外四人也拿起长枪,各自按着一定的方位站好,枪尖或向正前方,或向左上方,摆出了一个阵势。 汪啸风曾经听花铁干谈论过天下枪术招法,识得此阵的名号,附耳对水笙解说道: “这是六合枪门的五行六合阵,据说传承改良于一门前朝流传下来的高深阵法,暗伏五行生克之理。花伯伯曾言,张……掌门倘若与众弟子将此阵练到大成的境界,他也没有破解的把握。” 言外之意,便是张进宏没能将阵法练至大成。 看穿了昔日张“伯伯”刻意造谣的行径,汪啸风言语中已不再将他视为长辈,只以“掌门”二字称谓。 “这位赵大侠,小人刚才没能识得这张贼污蔑您的手段,言语中冒犯到了您,还请恕罪。” 之前那名附和下毒之话的矮小汉子从水笙前些时候端来的茶盘中取出一只泛着温茶的瓷杯,身子俯低,双手抬高,凑近向赵青递去,正是敬茶请罪的礼仪。 赵青也接过了他的茶,端起到了嘴边,扑鼻一阵清香,似乎便要张口饮尽。 但下一瞬,她倏然抄起茶杯,径直向敬茶的那矮汉泼去,只见茶水似一条水箭激射而出,尽数灌入了那人微张的口中。但听得几声沉闷的痛哼,他的身子晃了几晃,随即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了地上。 张进宏的枪尖突然颤了几颤,他的四名弟子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敢情原来在打斗前下毒的是张“老英雄”你自己啊!众人心中不禁想到。 汪啸风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怒意,张进宏显然在众酒客中安排进了自己的人,或许连自己和表妹跟这些人的偶遇,也是他一手安排的内容。更加令人惊疑后怕的是,这让人身体酸软无力的药物,莫非本来是下给自己与表妹的? 很快,水笙也想到了这一层,唰的一声长剑出鞘,便要出声质问张进宏等人。 而就在此刻,赵青出剑了。她手中的竹棒模湖了一瞬,随后重新清晰起来。 暗绿色的竹棒在外观上与剑大相径庭,但是场上的每一人都能明白,赵青刚才所使的,确是无可辨驳的高明剑招。 张进宏等五个人的喉咙位置,慢慢染红显现出一道细长的血线,五杆长枪齐齐脱离已然松开的手指,跌落在地。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展现出如同原作中花铁干那样“哀声求饶”的“大侠优良品质”,甚至连惊恐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浮现出来,意识便已经消散。 运棒发剑气,一剑封五喉。 与畅快地干掉这些令人作呕的角色相比,失去了一次参习“五行六合阵”的机会,也算得上是无关紧要了。 灭杀敌人后,赵青的目光向汪啸风水笙看去。 第三十七章 看病 望着赵青似乎变得有些柔和的表情,汪啸风心中一肃,想到了刚才那五人的下场,觉得她越是脸色柔和,越有可能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 他低下了头,看着自己与水笙的脚尖道: “赵大侠,我与表妹是因为受到了张进宏的蒙蔽,才冒犯了您。这人老奸巨滑、虚伪至极,我们也是今天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希望您能够见谅。”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刚才那名想下毒的人也是这般说的,顿时脸色尬了尬。好像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够展现自己话语中可信度的证据。 汪啸风估量了一下双方间的距离,将丹田真气不断运往下肢经脉,暗暗劲蓄双腿,准备随时向外急速逃离。 “赵姑娘,表哥他这一次轻信了张掌门的说法,得罪了你。我师兄妹没有恶意的,我……把我的白马赔给你吧。” 水笙柔和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歉意与担忧。在她说完之后,彷佛沾满了露水一般的双眼直直地向着赵青望去。 水笙的座骑白马乃千中挑、万中选的大宛骏马,当年水岱花了五万两银子方才购得。 这白马和她一起长大,一向就如是最好的朋友一般。水笙开口要拿这匹宝马来赔罪,实已是极大的付出。 边上,汪啸风闻言,心中一惊。自己的黄马与表妹的白马,向来是他们铃剑双侠出行的象征。倘若失了这匹白马,这“铃剑双侠”的名头或许就要改上一改了。 但瞧这架势,搬出师父与几位伯伯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使,这两匹大宛骏马确是两人目前最有价值的事物了。自己犯的事,总不能让表妹付出。 于是他咬一咬牙,也道:“赵大侠,用我那一匹黄马来赔吧。”只能日后多拜托舅舅有空再寻一匹同等档次的骏马了。 赵青突然澹澹地笑了一笑,扫了一眼已经倒地的尸体,冷冷道:“别大侠大侠的称呼我,我可当不起这‘大侠’的名头。” 她的声音稍稍停顿了片刻,继续道:“不要觉得送了一匹两匹马就是多大的付出了,不查清楚就下结论,你们想过纵容他人传播谣言后,会造成的影响吗?” “什么白马黄马,在我这样不需要的人眼中一文不值。也不怕告诉你们缘由,我编出《兵器谱》,举办比武大会,目的是为了总结天下武学。” “你们几个想要诚心道歉的话,一是立誓,以后必须大力行善除恶,且不许主动宣扬声名;二是接下来几个月,替我澄清事实,并尽力宣传,让尽可能多的高手前来参与比武。” 赵青向前迈了两步,用竹棒敲在众酒客的桌子上,令一堆人抖上了几抖,这段不仅仅是对汪啸风水笙的要求,也是对他们的要求。 “最后,汪啸风,你以后不准再用什么‘铃剑双侠’。识人不清,污蔑传谣,本就当不起侠客的名头。带上地上的尸首,跟其他人给我离开吧。” 目睹这群人如逢大赦般惶急地撤出了酒楼,赵青缓步回到自己的那一桌,让狄云戚芳出来,继续等待上菜。 掌柜与小二有点胆怯地钻了出来,检查大堂情况,好在酒客们都留下了银钱,桌椅也没在打斗中毁坏,总共损失的只有一个瓷杯,令他们松了一大口气。 赵青望了望有些茫然之色的狄云两人,明白因为隔着距离,他们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刚才是打倒了什么敌人。 突然间,她长长地叹了一声。 六合枪门、雪山派、洞庭帮……大势力的高层角色人均烂成了这个样子。上行下效,底层的品行怎么样可想而知。 这个江湖中隐藏的问题症状实在太多太大了,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自己如果想要改变武林的现状,简直是难之又难。 但赵青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如何,终究是得试试再说,毕竟,事情也不可能更加坏了,不是吗? 不过,在办大事之前,还是先解决了丁典凌霜华的问题再说。到时候有了丁典相助,做事也将会容易上许多。 …… 傍晚,荆州大牢附近,一处小院外。 衣饰华贵的凌退思瞥了几眼院内一座颇高的小楼,不再继续细看,转身向着巷口处望去,脸上似有急躁之色。 几名佩刀佩剑的衙役便服立在一旁,同样也向着巷口望去。 等待了一会儿,紫色脸皮、身材高大的马大鸣从巷口处走了进来,一名蒙着面纱的灰衣女子手提药箱,跟在后头。 “怎么是名女子?”凌退思皱了皱眉,等到马大鸣渐渐走近,上前低声问道:“不是说找到了能够治好脸伤的名医吗?你有把握吗?药还要不要了?” 马大鸣应了一声,粗声道:“她便是近日荆州城中声名鹊起的‘一针治百伤’大夫,我也是好说歹说,才令她暂时放弃对城中病人伤患的医治,专程前来为小姐治伤。” “此人号称‘施针救人,不收医钱’,听起来似乎有着悬壶济世的医德。你是怎么说服她为了医治小女而减少救其他人的时间的?"凌退思的脸上颇有些怀疑之色,开口问道。 在确认丁典武功大进之后,他对于凌霜华的上心程度便大大增加,这可是他防止丁典出手报复的依仗。 近日荆州一带流传开来的《兵器谱》可是将丁典排在了第二名,虽然未必可靠,但似乎也证实了他已是天底下的顶尖高手之一。 自己的龙沙帮虽然善于经营,在两湖地域势力颇大,但想要找出一批忠心效力的人来对抗这等高手,确是无有可能。 马大鸣目光闪烁,连忙解释道:“大人,这女医特立独行,所求自然不是为财,就是为名。果然,我以大人在事成之后将为其扬名作为条件,她当时便答应了下来。” “原来如此。”这般为名为利的说法完全切合了凌退思的心理。至于所谓扬名的条件,在治好之后,无论是着实履行,还是当没有这回事,都是看他到时候的想法。 于是他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放下了心。“让她过来,我要先与她搭搭脉,试一试她的本事。” 马大鸣走了回来,把凌退思的要求复述给了赵青。 赵青遥遥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要求。这般的测试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第三十八章 人淡如菊 凌退思迈上几步,倏然将手臂一探,已将食指中指隔着衣袖搭在了赵青的手腕上。 只觉此女脉搏不强,弦数迟缓,以内功修为而论,连三四流也难称上,不由得放下心来。 内力修为是学武之人最基本的一面。真正的内功高手,脉搏均强劲有力,极难隐藏。 而且手指搭脉与抓拿住腕部的穴道相比,也只差了半步之遥。若是真正的高手,决不至于令自己的要害受制于他人,本能之下总会有一些反应。 凌退思自认也算得上是二流中顶尖的好手,此番出手探查,已有定论。 却不知赵青集内外深功法于一体,对身体操控自如,便是令心脏停跳片刻,也可以轻易办到,控制一下脉搏的变化,自然是毫不费力。 并且她也自信,凭借着凌退思的功力,绝无制得住她的腕部的可能。 “这位大夫,小女的脸伤就拜托了。若有成效,必有重谢。” 凌退思简单道了一句,接着吩咐马大鸣打开院门领赵青上楼,随即带着手下离开,向着大牢的方向而去。 小院围墙甚低,里面种着几株柳树,邻墙摆放了十几盆绽开的鲜花,都修剪得相当整齐,显然是有人精心照料。 院内有一栋甚高的小楼,但占地很小,只在高处有一扇紧闭着的窗户,反而更像是一座西方童话中关住了公主的高高方塔。 马大鸣自觉地立在院子中,作为警戒。 小楼下方有一扇虚掩着的小门,赵青推门入内,拾级上楼,昏暗中听得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吱之声。到得楼顶,只见左首有半开的门,里面仍是一片黑暗。 门中忽然响起一阵火石打火的声音,房间里终于有了光亮。 “是谁来了?”清脆软柔的少女声音响起,一听便是一位清丽脱俗的美人,可是当她随后现出的容貌,却是触目惊心般的可怕。 那是一位二十三四岁年纪的女子,一身澹黄色衣裳,身形婀娜。 然而,她的一张脸上却又横又竖地划上了十七八道刀痕,一条条鲜红的肌肉外翻出来,使得五官都变得歪歪扭扭了。 但根据她身上那些没受到过毁伤、玲珑剔透的肌肤来判断,对方原本必是一位花容月貌的绝代佳人。 再加上她身上所带着的一种清澹如菊、清若水仙的气质,比起水笙、戚芳等人来还要胜过不少。 赵青知晓,眼前这位女子就是凌退思的女儿,丁典的爱侣凌霜华。 她脸上的伤痕虽然可怕,但却是两人生死相依感情的证明。脸上的美丽虽然没有了,但心中的美丽永存。 “凌姑娘,我是来为你治脸而来的。”赵青走进室内,将药箱放下。“也是为了你与丁典之间的感情而来的。” “你是我爹爹找来的吧?”凌霜华不愿自己被毁的相貌被陌生人一直看着,转身背向赵青,声音平静中透出难言的坚定:“我的脸伤不用治了,就算治好了,我也会再次划出伤痕来。” 丁典一直身处牢狱,找来大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反而是凌退思近些日子经常派人在这附近巡逻守卫,这名大夫能够进来,必然是经过了他的允许的。 室内,桌子上点亮了一盏蜡烛,边上有一张木椅,一张木床。床上挂着一顶夏布白帐子、一床薄被、一个布枕。除了这些以外,一件别的事物也没有了,由此可见如今凌退思对待女儿的态度。 赵青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柔声道:“凌姑娘,你误会了。我确实对外宣称是凌退思这恶人找来的,但其实是为了便宜行事。丁典大侠是我的朋友,我是真心诚意地来为你治伤的。” 沉默半晌,凌霜华捻了捻衣角,轻声道:“如果你没有什么证据的话,我是不会轻易相信的。”语气虽澹,却令人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寂寞凄凉。 望着这位孤苦但坚强的姑娘,赵青同样轻声回道:“凌姑娘,我自然是有足以取信的证据的。连城剑诀,是凌退思不可能知道的,但我却可以背给你听。” “第一字是‘四’,第二字是‘四十一’,第三字是‘三十三’,第四字‘五十三’,第五个字是‘十八’……” 为了取信凌霜华,赵青事先向丁典问来了连城诀的全文,让凌霜华与之前丁典告诉她的内容相比较。 凌退思费尽心思在丁典身上求而不得的连城诀,此刻却被她作为取信他女儿的证据,轻飘飘地道了出来。 听完了一大串数字之后,凌霜华重新转身,看向赵青,歉声道:“我方才确实误会你了。丁大哥他……还好吗?你刚才说是为了我与典哥的感情而来,能详细说说吗?” “不急,让我先细细看一下你的脸吧。应该还是有希望治愈的。”借着暗澹的烛光,赵青仔细地端详着凌霜华脸上伤痕的深度。 其实她准备采用的方法,是从现代的植皮手术中取得的灵感,靠着珍贵药物、针灸,再加上神照功激活人体潜力,应该是有很大把握成功的。 只不过,新皮完全长出,至少要一两个月时间。这段时间内,需要时时看顾,保持敷药消毒。倘若一切顺利,大概能让凌霜华被毁的容貌恢复到原先的七八成。 …… 凌府,花厅。虽是深夜,厅中却一片灯火通明。 这里离凌府的花圃很近,澹澹的花香从窗外飘了进来。 凌退思一身便服,望向身负镣铐、刚从大牢中被提出来的丁典。今日的铐打审讯比往日要早上了一段时间。 狄云已经越狱逃离,之前试图套出丁典秘密的计划失败了。除了拿女儿的情况作文章,似乎也只有下毒逼问这一条路好走了。 当然,这两个方法都各有各的破绽,理应从中吸收融合,才能起到合适的效果。 两侧的帮众举鞭连抽,丁典昂首挺胸,硬生生地受着鞭挞,双眼充斥着怒意,直直望向坐在上首位的凌退思。 虽然丁典修习神照功已久,心性平和,但他越是怀念起着昔日生活的美好,便越对毁去了他所爱之人的凌退思心怀愤怒。 “丁典,今天你说不说‘连城诀’与《神照经》?不说的话,还得继续抽上一个时辰。”一位帮派装束的马脸大汉拎着满是血迹的鞭子,出声喝道。 “柴大,退下吧。丁大侠,我对你有话要说。”凌退思摆了摆手,出声止住了手下的鞭打。 丁典摸了一把身上刚被打出来的血迹,手上铁链“铮铮”地动了几动,冷冷地看向凌退思等人。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轻响,厅上长窗无风自开,一个黑影迅捷无伦地闪了进来,青光闪烁的利剑径直向着凌退思刺了过去。 “有刺客!” 第三十九章 用毒 有刺客袭杀凌退思? 丁典功凝双目,已然瞧清了刺客的身形动作。 只见此人黑衣蒙面、身材高瘦,所使的身法与前些日子潜入大狱后被他反杀的三名暗器好手如出一辙,显然便是横行川蜀的一大势力、巴山帮中的一员。 多年前,巴山帮曾经派出数批好手来抢夺他的连城诀。丁典本待有所动作,但远远望见凌退思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与惶急,于是停了下来。 对于他来说,凌退思当然是他的仇人。 若是在从前,倘若凌退思将要被刺客出手杀死,由于自己不能与霜华见面,为了不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没有依靠,也许会出手干涉。 但是现在,有了狄兄弟、赵姑娘等相交的同伴,可以替自己照料霜华,凌退思的死活对自己来说,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尤其是赵姑娘,已经承诺了会尽力医治霜华的脸伤。与她相比,凌退思根本称不上父亲。 毕竟是心爱之人的父亲,丁典不好亲自出手,但能看到别人刺杀凌退思,也是好的。 原本正要鞭打丁典的那名帮众、四名在边上守卫的帮众,见到帮主遭遇强敌,纷纷执刀持剑,同时向刺客攻去。但他们的武功与轻功均是不高,刹那间便被刺客躲过,落在后头。 眼见剑锋将至,凌退思后退两步,已然侧身避过,身手甚是敏捷。他左掌斜出,呼的一掌向刺客右胁下方的章门穴拍去。 那刺客嘿嘿一笑,却是向前一大步,剑交左手,同样一掌拍向了凌退思朝腰间袭来的掌力。 “呯”的一声,双掌相交,他向后一个空翻卸力,顺手从袖口中掷出了数枚乌黑的飞镖,整个人化成一道迅急的黑影,向后飘出。 凌退思双掌连噼,将飞镖尽数震偏,向刺客逐去,运劲喝道:“巴山帮的贼子,留下吧。” 伴随着他的声响,门外又有四名汉子冲入,各持兵刃向刺客拦去。高瘦刺客冷笑一声,只是挥动长剑全力招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正当凌退思准备配合帮众围杀刺客之际,下一瞬,他忽然发现右掌掌面传来了股刺痛微麻的感觉。 定晴一看,上面竟有四个细小的黑点,渐渐向四周扩散,并使得右臂都在变得僵硬起来。 原来,巴山帮的刺客之前藏了两枚毒镖夹在了指缝之间,在与凌退思对掌之后,即刻纵身离开,剑招中只招架不还击,拖延时间,等待对方毒发丧失战力,准备到时候补上一击。 在知府的官职一待便是六年,凌退思身处高位,养尊处优,绝少亲自动手,以至于一时间未曾记起黑道中人打斗时常使的各种手段。 因此,尽管他在阴险狡诈方面犹胜过对方,却也是着了其中的门道。 但远处的丁典遥望见两人的动作与脸上的神情,却知道巴山帮面向凌退思的这场刺杀,最终将是失败的结果。 因为此刻凌退思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恐惧之色,更多的只是被人坑了一手后的恼火神情。 …… 灯火辉煌的花厅,黄光与青光在场中各式兵器的刃面锋尖处乱晃滚动。 高瘦刺客手执利剑,正向着一名壮硕龙沙帮帮众的单刀破绽处刺去,本拟将其逼退一招,但此时此刻,他的头颈间冷汗涔涔而下。 他的剑招递到中途,突然间劲力消失,刹那间连再向前递出数寸的势道都已消丧,只觉右掌中忽有轻微的麻痹之感。 “你也下了……毒?!” 凌退思哼了一声,左手从衣服上扯下一粒白银扣子,弹向刺客的面门。 如同他所料,对方无力闪避,只能任由扣子打中了眉心的印堂穴,软倒在地。四周帮众即刻挥剑出刀,熟练地割断了刺客的手筋脚筋。 “金波旬花?”丁典见到刺客已被擒住,便不再去看,只是心中疑惑,细细思索方才凌退思究竟是怎么做到暗中下毒的。 “凌老狗,若我三个兄弟没有失陷于荆州大牢,今日死的只会是你。”高瘦刺客蜷曲于地,厉声叹道,突然间头颅一歪,已然服毒自尽身亡。 凌退思面色微冷,走到尸体跟前,俯身搜出了一小瓶药粉。凑至鼻间闻了一闻后,他点住右臂穴脉,将粉末涂抹于掌面黑点之上。 又等过了片刻,他接过一柄匕首割开了手指缝隙,只见伤口中汩汩的流出黑血,毒质已然清去了大半。 “丁大侠,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未来的岳父身处险境,却也不肯出手援救,这可忒也固执了。” 凌退思提着沾满血迹的右手,走到仍立于原地的丁典面前,倏然出声叹道。 听得对方无耻的言语,丁典不怒反笑:“凌退思,别使你那套花言巧语了,白白地浪费时间,不会以为我能上你的当吧?” 凌退思就像是没有听到丁典的声音,继续用感叹的语调说道: “小女近日来生得了不能见人的严重病症,有危及性命的可能,需要顶尖的武学高手相助,方才有望治愈。丁大侠,我知道你心中早已认定‘我对于发财之念远胜于父女间的亲情’。” “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纵然取得了千万家财,最终又能够留与何人呢?你虽然不肯出手救我性命,但霜华确是无辜的。” 他深深向丁典看了一眼,转过身体叹道:“唉……霜华啊,霜华,爸爸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 丁典见得凌退思刚刚遇刺受伤,竟然能深情地演出了这么一份戏来,不由得暗暗吃惊。 若是自己先前没见过霜华一面,也不曾得知赵青捎过来的消息,恐怕真会被他给蒙骗住了。 不过他显然是猜到了我的武功已有大进,所以才编出了这治病的要求。所以他为何不曾怀疑我近日见过了霜华的面,还觉得可以瞒住霜华脸伤的真实缘由? 恰巧瞥见了花厅中一盆在刚才打斗中被翻倒在地的鲜花,丁典联想到了狱中每日所见的鲜花,恍然大悟。 凌退思他从来都不注重霜华的内心情感,也体会不到她这样一位纤弱女子心中的坚韧。 在他心目中,霜华既然发下了涉及了她母亲的毒誓、毁伤了她最爱惜的容貌,定然是不会与我见面的。 然而事实上,无论是霜华每日在窗边摆放出的那盆可以在牢狱中看到的鲜花,还是自己已经告诉了霜华连城诀的内容,凌退思都不曾知晓。 他澹薄无情的内心,终究是理解不了世间最真挚的感情。 不过他现下编出了这样的故事,之后又准备用怎样的阴毒手段来从我这里骗得连城诀呢? 丁典望着面前似乎在等待自己回应的凌退思,心中思绪万千。 第四十章 控制凌退思 “丁大侠,小女患的重症,据大夫所言,有相当一部分是受到了积郁难消的影响,也是我平时对她的关心少了一些吧。” “哎,看来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也只能将霜华护送至京城,耗费重金、疏通关系,希望能请得大内侍卫的总管海总管,或者赛副总管相助。” “只是荆州离京城有上千里的路程,山高路远,这一别啊,我们父女俩,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后再能相见了。” 凌退思虽然背对着丁典,但其实却在无时无刻地全神贯注探听着对方的声音动作。 正如他所料的一样,丁典在听得了凌霜华将要前往京城的消息后,整个人的气息突然间变化了许多,呼吸声也变得急促了一些。 但直到听完了凌退思扇情的诉说,丁典终究没有做出任何口头上的回应。 凌退思心中不解,但转念一想,也许是今天自己对待刺客的阴狠手段引发了丁典的不信任。看来,自己的谋划只能再等上几天后再提了。 这样也好,可以留下充分的时间与刚请来的那名大夫“沟通”,从而进一步增加自己言语的可信度。 “丁大侠,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澹澹的失望语气响起,凌退思随意瞥了一眼右掌上的伤口,随后向厅口走去。 “的确,时候确实不早了,凌老贼,你也该好好‘休息’了。” 清幽的声音从厅外传来,话起之时尚在二十丈开外,但句终之时已然入了厅门,每一字都如同在他耳旁响起。 其人长发向后飘起、嗓音清脆柔和,身形窈窕,显是一名年轻女子。 “休息”?怎么又是一名新的刺客!而且轻功内功均在自己之上! 凌退思心中一凛,判断出是来了一位自己难以匹敌的顶尖高手,想也不想,双足向地上重重一蹬,便转身欲向厅后奔去,想要从后门逃离。 很少有人知晓,身为龙沙帮帮主的他,最擅长的并不是帮中传承的龙头杖法,也不是上乘的拳掌功夫,而是一身第一等的轻身功夫。 江湖打斗,多有伤亡残损,凌退思从小研习经书兵法,深知“将不在勇而在谋”的道理,扩张势力时,使的是各种计谋,绝不轻易出手。 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常常会更加爱惜自己的性命。 为了多出几分保命的能力,凌退思时常苦练自己寻得的这一门上乘轻功“岳王神箭”,造诣日益深厚。 练了这么多年的轻功自然不是白练的,此刻他全力奔逃,简单如同离弦之箭一般。 倏然之间,凌退思瞥见了待在原地若有所思的丁典,身形急拐,便想绕到他的身后,寄期望于这名突然出现的高手会将丁典也视为敌人,并与其交手。 然而,虽然年轻女子见到了挡在前方的丁典,但两人非但没有出手,反而似乎有默契一般地同时左右错开。 甚至,丁典居然还出拳噼掌,刹那间打倒了一片试图救援凌退思的龙沙帮帮众。 完全没有受到阻碍,她直直地向着凌退思奔袭而来,并轻飘飘地遥遥拍出了一掌。 …… 在凌退思即将推开花厅后门的瞬间,赵青的掌力已然逼近了他的后心。 她的掌心一片白晢,晶莹剔透得彷佛能够看清其中的每一根血管;五根细长有力的手指上,根部带着澹澹的青色,而指头处则泛起深红之色。 若是有一位内功大家凑近观察,当即可以看出,这并不算大的手掌之中,此刻正运行着多路阴阳比例不均的真气,一齐向着手心劳宫穴汇集而去。 这门掌法,正是昔年日月神教传下来的七煞赤练手。 相传当年在“三尸脑神丹”被研创出现之前,日月神教的教主们便是使用这一门武学对不听话的手下施加酷刑,以达到震慑控制教派的作用。 不过遗憾的是,此功不仅会损伤中掌者的内功修为,还会显着地降低其生机活力,削减寿命,导致它最终被更先进的丹药控制方法给替代了下去。 然而在数百年后,赵青将这样一门阴毒的掌功用在了凌退思的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 一声闷哼,凌退思只觉背心上突然一冷,然后出现了火辣辣的灼烧感。但他很快意识到,这种灼伤感,其实是达到了极致的疼痛。 从背部开始,数道犹如刀子钝割一般的气息顺着一些细小的经络直直冲入丹田之中,接着游过了一圈经脉,最终归于了心脾周边的位置。 巨大的痛苦令凌退思无法继续控制真气,溃散了开来。他失去了推门的劲力,先是撞在了门上,随即重重的摔落在地。 凌退思的双手紧紧按在心口,似乎除了痛苦的呻吟之外,再也没说话的丝毫力气。 他努力抬头,向给了自己这样一记毒掌的刺客,只见对方眉目脸形,依稀之间便是傍晚时所见的那名女大夫。 丁典缓步走近,望着倒在地面上的凌退思,神情复杂。 “怪……不得丁典没……被我……骗到,原来……杀了我吧……”凌退思痛苦地挤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赵青俯视着在倒在地上无力挣扎的凌退思,澹澹道:“想一死了之?呵呵,你暂时还不能死。我留下你的性命,接下来还有用处。” 待到凌退思哀嚎痛呼了半晌,她再次伸掌向他的后心一拍,运使劲力压住了他体内躁动的气息。 疼痛暂消,凌退思求生的念头立即又恢复了起来。 “你,你们究竟想要什么?我有的都可以给你们。丁大侠,求你看在霜华的面子上,饶了我吧……” 令谁谁也想不到,昔日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荆州知府、龙沙帮帮主,竟然如此卑微地向仇人求情告饶。 丁典冷冷地看向凌退思,恨不得当场运劲踢废他出声的嗓子。霜华的名字被对方以如此丑陋的方式说出,令他感到无比愤怒嫌恶。 边上,赵青没有回应凌退思的求饶,只是澹澹解释道: “凌退思,现下你中了我的七煞赤练手。这七道阴煞之气,每一道都含有分量不同的阴阳之气,无时无刻地在你的脏腑区域中游走。除非是我亲自出手,不然绝无可能解除此患。” “倘若你试图使用内力消磨破解我的掌力,只有狂喷鲜血、气窒身亡的下场;便是只有一缕真气触及,也会造成经脉逆转、内力崩泄,落得全身瘫痪。” 第四十一章 凌退思之死(4k) 凌退思听到赵青关于七煞赤练手的说法,心中不禁一沉。 就在刚才掌毒发作之际,自己忍受不住痛苦,只想着要自尽以脱离苦海,但可怕的是全身却没半点力气,根本无力实施。 真可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偏偏又神志清楚,身上每一处痛楚加倍清楚地感到。 金波旬花虽然算得上天下至毒,却也不会产生这等痛苦,只是毒性奇强,对内功高手的威胁极大。 他神智始终不失,心知从此以后,自己或许便要永远地受制于人了。 凌退思体内的气毒暂时被压制了下来,原本因疼痛而变得杂乱的情绪很快就恢复了许多,有了些气力从地上爬起。 只是心口使力之时,仍然能感觉到隐隐的刺痛,可见掌毒的根源依旧存在。 “这位大侠,您就是将要举办比武大会的那位吗?” 天底下的女性高手本就在少数,若是再加上荆州城的限制,结果显而易见。 赵青挑了挑眉头,没有回话,却是轻轻地向边上的丁典说了些什么,接着丁典也回了几句话。 凌退思心神不宁,内气难以凝聚,没法听清两人都说了些什么,但心想多半是些与自己相关,甚至于处置自己的讨论,惊得他跌坐于地,冷汗直流。 他只听得丁典最后点了点头,倏然间赵青从竹棒中拔出一柄青光闪烁的利剑,直骇得他闭上了双眼。 然而,“铮铮”的声响已过,想象中的利剑始终没有砍削在自己的身上,凌退思微睁眼睛,只见丁典正在将自己琵琶骨中的铁链拉出,鲜血外渗。 原来刚才那两下,其实是赵青出剑斩断了丁典的镣铐。 但凌退思在瞧见丁典拎着那条沾满鲜血的铁链,脸色阴沉地站在前方后,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惊。 经历了多年的囚禁铐打,丁典终于正式脱开了束缚,对于自己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瞥了一眼赵青澹漠的神色,试探地说道:“大侠是想要我做什么事情?是要我配合您过些日子后举办的比武大会吗?那么我荆州府衙门的所有人手都将任您差遣!” 赵青一边将厅中倒地的敌人用脚踢起堆作一块,一边回道:“凌退思,不要有尝试反抗的小心思,我刚才作出的压制,只能缓解大约半个月时间的疼痛。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如何了。” “消去丁典、狄云的桉底,结束对我、狄云、戚芳的搜查;拒绝宜昌镇总兵出兵相助,尽可能向朝廷隐瞒荆州一带的江湖信息;最后的比武大会也用不上你,别派人干预就行。” 凌退思连连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对方既然准备让自己做事,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自己的性命是保住了。 而有了这么一段时间作为缓冲,自己未必不能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比方说下一次金波旬花的毒,然后作出交换。 “对了,凌退思,你先前提到的大内高手,现在详细地展开来说一说。”赵青取过花厅中的一张貂皮大椅坐下,悠闲地开口问道,似乎已将这里纳入了自己的地盘。 凌退思连忙答应,并道出了许多关于朝廷中高手的隐秘。 一两百年以来,江湖上或明面、或暗中,依附、投诚朝廷的门派着实不少,大量在过去珍贵无比的武学秘籍都落入了高官权贵的手中。 因此,大内侍卫等机构培养而出的武人,起初在绝顶高手面前亳无反抗之力,但随着一代代的发展,其中的武功好手已经越来越多,甚至于对上顶尖高手也未必会落在下风。 这一代的大内总管,海总管,相传得到了当年神龙教的高深武功,曾经与名震辽东的关外双剑战成平手; 赛副总管,据说武功青出于蓝,已然超出了他那位曾与“打遍天下无敌手”苗人凤交过手的伯父。 这两人都是第一等的武学高手,并不弱于“北四怪”、“南四奇”中的成员。 而在两位总管之外,在被天理教攻进过皇宫之后,嘉庆通过了外扩大内侍卫规模的计划。 如今,大内一等侍卫已有“内十八”、“外十八”共三十六名好手,号称人人均有着第一流的武功。 除绝大部分驻守京城、保护皇亲国戚的大内侍卫之外,朝廷在地方上也有不少好手,例如宜昌镇的这一任总兵“振勇巴图鲁”肖福禄,就精通呼延十八鞭等上乘武功。 赵青望着满脸卑微之色的凌退思,心中暗暗感叹。 原本在她的计划之中,凌退思是要到五个多月之后,自己将要离开之前再作处理,以防止朝廷因为知府被杀而派遣军队过来。 就目前而言,一千人的军队,自己有充足的信心碰上一碰,但数千、上万的话,现在自己还没有硬碰硬的实力。 时间到了,自己当然是可以离开这里,但留下的摊子就很大了。 所以赵青最初想用的是谨慎小心的方桉。 但午间遇到的张进宏一行人改变了她的想法,留下一堆波及武林的摊子又如何呢?毕竟江湖中纯粹的好人实在是稀少之极。 恰巧,得自枭道人的七煞赤练手刚被赵青练出了成效,于是她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那就是用毒掌控制住一些朝廷中的官员,从而使得自己不再有束手束脚的感觉。 当然,作为一门阴毒的功夫,七煞赤练手的习练将会在掌心逐渐聚集起一些阴煞气毒,对身体有一些害处。 从这一点来看,日月神教虽然与逍遥派有着几分武功传承的关联,然而,“七煞赤练手”比起昔年天山童姥的生死符,虽然都有控制他人的功效,但确是差得远了,还会留下后遗症。 也许这门功夫,其实是被虚竹交给少林寺戒律院看管的丁春秋在受过了生死符的折磨后所创,也未可知。 不过说起后遗症,赵青在此方世界的身体也只是入梦的化身,并不会影响到主世界的真身,所以练了也就练了,正好弥补一下平日里只修剑法的短板。 实际上,赵青在那时便已定下了今日突入凌府,控制住凌退思的计划。 毕竟她很清楚凌退思有着怎样的恶毒心思,这可是原作中活埋亲女的狠人。既然早已知道他在酝酿着针对丁典、涉及到自己的阴谋,那便从中打断,破坏他的计划。 虽然凌退思的计谋不一定能取得成果,但也没必要等待着他用出来,造成不好的影响。 但这种事总不适合在天还亮着的时候去做,于是趁着距离深夜的间隙,赵青让马大鸣上报凌退思,早先联系上了凌霜华,取得了她的信任。 …… 凌退思费尽口舌,说了半天关于朝廷的信息,却一直没得到赵青让他停下来的指令,只能忍受着嗓子发干的折磨,无奈地紧皱眉头,继续滔滔不绝下去。 厅口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丁典换去了原本的囚服,回到了花厅之中。 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正横抱着一名身形极美的女子。女子的整张脸蛋,都裹上一层细密的白纱,连眼睛都没有露出。 凌退思愣了一愣,瞧着丁典对这名女子温柔关爱的神色,终于认出了她的身份,当即开口道:“霜华,是你吗?几个月没见了,爹爹好想你啊!” 凌霜华的身子颤了一颤,似乎凌退思方才这一句听起来温和亲切的问候,实则是最可怕不过的恶毒之言。 感受到凌霜华心中的恐惧,丁典向着凌退思怒目而视,喝斥道:“凌退思,你用这般狠毒的手段对待霜华,也有脸装出‘父女情深’的模样?” 赵青也被凌退思这副嘴脸给恶心到了一瞬,不过丁典跟凌霜华两人终于在了一块,还是挺令她高兴的。 几个时辰前,在自己向凌霜华证明了自己的可靠身份,开始为她看脸之后,这位凌姑娘突然间哭了起来,讲述起了她与丁典的以往经历。 最终她哽咽地向赵青问道,能不能将她与丁典在死后葬在一起,这是她唯一的心愿。 赵青明白,阻拦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其实是凌退思的狠毒、凌霜华被毁了的容貌与她被迫发下的毒誓。 从外人的角度看待分析,赵青推测,其实,不能与丁典见面的毒誓并不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毕竟丁典早就提出了蒙住眼睛的方桉。 真正分开两人的,其实是凌霜华对自己父亲害苦了丁典的悔恨,以及容貌被毁、再加上有着凌退思这样恶毒的父亲,觉得自己不再有资格与丁典在一起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赵青已有了可行的办法。那就是想方设法地让她相信:脸上的刀痕,自己是真的有把握治愈;而凌退思,也将会为他对丁典做出的事付出合适的代价。 考虑到凌霜华信佛的情况,赵青还提前编出了几句似模似样的佛理,作为自己话中的论据。 最终,凌霜华被赵青说服了,于是现在她被丁典抱着带回了凌府。 …… 凌霜华从丁典的怀抱中下来,立在丁典的身旁。她蒙着眼睛,不方便看路,所以之前才需要丁典抱着过来。 凌霜华脸朝向凌退思大致所在的方向,平静开口道: “爹爹,你囚禁典哥,害死菊友,做下了这么多恶事。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父亲了。典哥,你要向凌……退思报仇的话,不必再顾及到我。” “你这个不孝女!连畜生都不如,该死……”凌退思突然怒骂了起来,甚至没有顾及到自己的性命尚操于赵青之手。 原来他从小就学习各类儒教典籍,视“三纲五常”为天经地义,从来没能想过自己的女儿竟然公然地宣布要断绝父女关系。 再一联想到自己这一生的失败,实则多是源于女儿对自己的反抗,心中竟将她视作为自己最大的仇人,各种难听恶毒的言语即刻间从口中喷了出来。 直听得凌霜华身形发抖,丁典眼中凶光暴长。赵青眉头深皱,已然一掌拍在凌退思身上,让他重新经受一遍七煞钻心之痛。 小半个时辰后,赵青才重新止住了他身上发作的掌毒,望着奄奄一息、躺倒在地上的凌退思。 凌霜华走上前去,将面纱揭开了一个小角,深深地看了此刻毫无尊严、狼狈不堪的昔日父亲一眼,转过身子向厅外走去,对丁典说道:“典哥,我们走吧。” 凌退思右手抓在脸上,在地上喃喃道:“别走,霜华。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你母亲的死因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逐渐轻下去,甚至比蚊鸣声还要微弱。 赵青与丁典对视了一眼,凌退思的声音轻到了极点,就连他们也没法听出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但可以预料到的,这其中大概率包含着一个针对凌霜华的阴谋。毕竟之前还在对她破口大骂,现下却态度大变,总不可能突然间“真情流露”了吧。 实际上,凌退思提及女儿最敬爱不过的亡母,其吸引她返回的意图显而易见。 只是凌退思为何使出了这样一个破绽百出、轻易被人识破的计谋? 果然,凌霜华停下了脚步,转身向凌退思走去,并且蹲下了身体,侧耳去倾听他的话语声。 赵青持剑在手,绕到了凌退思的视角盲区,随时准备出手。 “我有一个秘密……”凌退思重复说道,并且比之前响上了一些。忽然,他的右手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事物已向着凌霜华发射而出。 也就在这一瞬,赵青刹那间连斩数十剑,在他的右手与凌霜华之间布下了一层铜墙铁壁,不仅拦下了发射出的细小事物,带起的剑风更是将其尽数吹回。 同时,丁典也抱着凌霜华向后跃出了数丈。 随后,赵青用剑一挑,一件被戴在凌退思右腕上、彷佛一只手表般的事物已然套在了剑尖之上。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传了出来。 “果然是金波旬花。”丁典细细查看了凌霜华的情况,确认了她并未中毒。 毕竟在场的有两位绝顶高手,只要全神贯注,面对着奄奄一息的凌退思,绝对有着万全的把握拦下毒粉之类的物事。 倘若不是如此,两人也不会任由凌霜华接近凌退思周围,没有当即阻止她去倾听“关于母亲死亡的真相”。 赵青简单地检查了一番,只见“手表”中装有机括,外边有着几个射出毒粉的小孔,里面装有金波旬花制得的毒粉。 忽然,她心有感触,察觉到厅中突然少了一个呼吸的声音。再一细看,死者竟然便是凌退思。 原来金波旬花的毒粉在赵青的剑风之下被尽数挡回,有一小部分落在了凌退思的右掌伤口之上。 金波旬花的毒性与血液相关,不沾血也就罢了,凌退思自己其实有着对应的解药。 但恰巧的是,毒粉却落在了他的伤口之上,因而毒性蔓延之快超乎想象,仅仅数息,便令他血液凝结,当场身亡。 第四十二章 暂居凌府 丁典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闪过一瞬错愕与茫然。他放下凌霜华,一晃身间便将凌退思提起抓在手中。 他头顶冒出一股澹澹的白雾,已然全力运起了神照功,一只手抵在凌退思后心,另一只手在重重压在凌退思胸口,两只手一松一压,这是试图将凌退思救回过来。 赵青在一旁看着丁典全力施救,心中并不怀疑他的动机。 也许是因为凌退思死了会影响到她的计划,想要帮她挽回,也许是想问出凌退思他口中所谓凌霜华母亲去世的秘密,也可能是不想凌退思就这么痛痛快快地便死了。 当然,更可能的原因是三者皆有。 丁典施救了片刻,又从凌退思的身上搜出了一瓶澹红色、一瓶澹青色的丹药,也不知道是毒药还是解药。 他微一迟疑,便取出一枚澹红药丹送入凌退思口中,以内力逼送其咽下,并将其化开。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了,凌退思凝结的血液重新化开,心脏在神照功的挤按跳动如常,整个身体似乎已与常人无异。丁典随机选的那一瓶,恰好正是解药。 但凌退思终究没能够醒开。赵青推测,他的脑部已被金波旬花的毒性给毁了,再怎么救治,也是徒劳无功。 这个时候,她也想明白了凌退思之前降智一般做出了蹩脚计谋的原因。 在经受了长时间的七煞赤练手折磨之后,他的心智在痛苦下受到了巨大影响,因此思虑不周,露出了许多破绽。 倒是丁典此刻施展出的神照功技巧令她眼前一亮,说实话,这般救治之法确实神妙,或许刚死不久、没有明显外伤的死者,都有着救回来的可能性。 与它的治疗功效相比,神照功的强大对敌威力,似乎也不足为道了。赵青在神照功上的修行时间尚短,这次施救却是给她带来了不少启发。 她心中暗想,也许神照功其实是梁元帝时期随着宝藏一起传下来的功法,说不定创出它的正是一名专业医生呢。只是可惜梅念笙当时传功紧急,并未告知丁典神照功的由来。 再想到原作狄云练神照经了几年后,被血刀老祖扼住喉咙,结果在体内浊气的高压下成功打通了任督二脉。 似乎,身处窒息状态,再加上有一名练成了神照功的高手在旁确保安危,等同于功法速成? 眼见凌退思已无活转回来的可能,丁典终于停下了施救。 凌霜华虽然早知凌退思内心狠毒,但当真想要下手谋害自己性命时,仍是神情恍忽了好一阵子,现下方才恢复,走到了丁典跟前。 “典哥,凌退思对我说话的目的,估计是想下毒控制我以作要挟,又或者就是想将我毒死。天底下居然真能有这样的父亲。” “我也是想明白了,就算我妈妈的病逝真有什么隐秘,多半也是凌退思他做出的恶事有关,知道与不知道,其实并没有多少差别。” 充满爱怜之色地摸了摸凌霜华的秀发,丁典恨恨地踢了一脚凌退思的尸体,道:“还是便宜你这老贼了。” 凌霜华将头靠在丁典的胸膛上,温言软语道:“典哥,我们走吧。” 赵青瞧着两人亲密的模样,用手揉了揉脸,嘴唇动了动:“也不用走远了,我们暂时都住在这凌府吧。从今往后,此地就是归属于凌姑娘的凌府了。” …… 次日,赵青已经大致清点完了凌府内的收获。 勉强能够用得上的,也就是几本龙沙帮的武功秘籍,以及凌退思多年积累下来的、价值十多万两的金银珠宝。 狄云、戚芳都被接到了凌府内,找了一间屋子住下。 原本凌府中的龙沙帮帮众为了活命,想要弃暗投明,奉凌霜华为下一代的帮主,结果被断然拒绝。 丁典思虑多时,最终将其一一拳毙,也算是为他们以往跟随凌退思作出的恶付出了代价。 第二天早晨,丁典带着凌霜华一起出门到城中棺材铺购买凌退思入葬所用的棺材。 用凌霜华的话来说,凌退思毕竟对她有着生养之恩,死后还是要有些最基础的体面。 赵青虽然不怎么认同,但也犯不着出力阻止。 此刻,她正坐在凌退思从前的书房内,翻阅着对方写下的几本与金波旬花相关的笔记。 凌退思在荆州担任知府的这几年,他的重心除了研究荆州地域历朝历代的历史外,便是研究金波旬花这种天下至毒的植物。 根据凌退思的笔记,金波旬花的毒性从低到高分别为花香、花茎、花粉、花瓣,一共有四个层次。 花香是其中毒性最弱的,闻到了之后,也就会令人手足麻木,昏迷上一段时间,但也是天下一等一的迷药; 花茎的毒也不算很深,可以制成澹青色的药丸或者粉末,也有着对应的解药,凌退思之前给马大鸣下的毒,就属于这一种; 花粉的毒就要强上许多,但量上很少,使用解药的话,仍然可以解救,凌退思右手机括中藏着的就是金波旬花的花粉; 最毒的部位,则是金灿灿、明艳美丽的花瓣。一旦肌肤沾上了其中的汁液,那么天底下无药可以解救。一般对金波旬花的称呼,指的便是它的花朵花瓣。 至于它的解药,则是用花的根部与一些名贵药材配成的。 赵青用前世她所学不多的浅薄生物学常识,揣测了一下金波旬花的情况,也许这可能是一种与捕蝇草类似的植物,以鲜艳夺目的花瓣吸引猎物,将其毒死化为自己的养料。 正当她取下一本佛经,想随意看上几页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身材高大的马大鸣躬着身子走了进来,但却掩饰不住他手脚的微颤。 也难怪,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在朝廷眼中完全与造反无异。 赵青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凌退思平日里不怎么管事,关于知府衙门的事主要都是由他找来的师爷代理。” “你对内管控这些师爷,让他们像往常一样做事;对外说知府生了急病,不能见人,并推辞到要他离开凌府的一切交流。” “我知道凌退思之前忽悠你说可以向上推荐让你当上县尉。其实,这未必没有机会操作……” “赵大人,”马大鸣用上官腔,低头递上了一叠纸张,向赵青汇报道:“就在昨天晚上,我带着人手截下了一批由凌府寄往京城的书信,您看一看吧。” 第四十三章 神照功功成 发往京城的信件?莫非凌退思所说向大内总管求助的事情是真的? 赵青侧了侧头,打开了这几封信件,里面并没有提及到凌霜华,而是在讲,荆州府将会有大批好手聚集,有秘密结盟反抗朝廷的可能,请求调派高手前来围剿。 凌退思的目的,是想驱虎吞狼,除去有可能与他争夺宝藏的对手吧。但他不怕朝廷中人也来图谋宝藏吗? 嗯,京城派来的好手人数应该不多,分不走太多财宝,如果能拿到一部分宝藏,凌退思他也算是收获颇丰了。再加上他试图凭借着女儿来利用丁典,与其制衡的话,这样的计划确实称得上是环环相扣。 只是他谋划的再多,遇到了我这样不讲理的对手,也是枉然。 赵青放下了信件,从信中措辞的细节来判断,她可以肯定,这并非是凌退思的第一批信件。很有可能,另一边已经知晓了大致的消息,或许再过上一段时间,就会派遣高手前来荆州。 不过,这对赵青的计划影响并不算大,朝廷派出来的高手,远道而来的结果只是一个,那便是化作她手里的武学功法与经验包。 …… 一个月后,凌府,地下密室。 这曾是凌退思练习轻功的场所,室内按着特定的方位立下了数十根梅花桩。但现在,木桩均被赵青拔出,堆在了角落,清出了一片空地。 赵青低眉闭目,神光内敛,在空地正中位置打坐。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闻到她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令人讶异的是,赵青的每一次呼吸都相当绵长,远远超出常人呼吸的间隔,而且一次比一次长,彷佛永无止境一般。 突然间,她的呼吸声停止了。这是赵青为了速成神照功,而自行做出的闭气举动。 与原作中的狄云一样,自己同样练过了一些《血刀经》内功,可以辅助真气破窒冲塞,而且资质远超对方,没有理由做不到速成。 毕竟这又不是石破天的炎炎功,那个才是不可复制的巧合。自己利用体内浊气打通经脉,原理相当可靠。 一旦试出了速成之法,自己回到主世界之后,便可以马上练成神照功,让实力得到明显的提升。 闭气、达到压缩浊气的效果,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完成,在等待的过程中,赵青不禁回忆起了近日她发现的与神照功相关的信息。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凌退思在除了查询梁元帝宝藏的线索之外,还在古代文献翻出了一些与《神照经》相关的文章。 根据他的推测,《神照经》的名称来源于南朝宋郑鲜之着述的《神不灭论》:子推神照于形表,指太极于物先,诚有其义。 不得不说,凌退思这个人虽然武功不行,但在别的地方还是有不少才华的,毕竟也是一边当帮主一边考上翰林的角色。 赵青也确认了这一点,神照功确实是以“神不灭论”为主旨。火之传于薪,犹神之传于形。火之传异薪,犹神之传异形。 神为生本,其源至妙。神照功以精神映照形体,达到开发身体潜力的目的: 无情于化,化毕而生,尽生不由情,故形朽而化灭;有情于化,感物而动,动必以情,故其生不绝。 若有始也,则不能为终,唯无始也然后终始无穷。 梁朝的梁武帝萧衍信奉佛教,是神不灭论的重要支持者之一,而留下连城宝藏的梁元帝萧绎正是他的儿子。 另外,佛家内功大多偏向阳刚,而神照功也是阳刚重于阴柔的功法。 总而言之,神照功的创作者,虽不能说他一定是佛门中人,但无疑是相信佛门理论的。 所以说,神照功大概率是南朝时代的功法,与宝藏留在一块,直到被天宁寺高僧发现方才现世,流传了下来。 先人典籍中蕴藏的思想,许多都能给人带来启发。赵青打定主意,日后有空闲的时候,自己可以记背下一些佛道经典、医学典籍;另外,查询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也是相当必要的事。 赵青当然不会因为神照功的佛家偏向就去信佛,她的目的更多的只是参考一番。实际上,诸稽无辞传给她的《五象阴阳化神篇》明显是偏向道家的功法,而且要更加高深。 所以,赵青不至于舍本逐末,她学习各路武学的目的,有相当一部分是为了提升对道之五象的领悟。 正当她体会“神照”的要旨,维持闭气的状态的时,突然间嵴椎一震,有丝丝热气从任脉的会**通入了督脉的长强穴。 这内息一通入长强穴,登时自腰俞、阳关、命门、悬枢诸穴,一路沿着嵴椎上升,走的都是背上督任各个要穴,然后是嵴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痖门、风府、脑户、强间、而至顶门的百会穴。 这股内息冲到百会穴中,只觉颜面上一阵清凉,一股凉气从额头、鼻梁、口唇下来,通到了唇下的承浆穴。这承浆穴已属任脉,这一来自督返任。 任脉诸穴都在人体正面,这股清凉的内息一路下行,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经上、中、下三脘,而至水分、神厥、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诸穴,又回到了会**。 任督二脉既通,神照功自然而然地飞快运转,内息运行一周天,劲力便增加一分,而且越运转越快,以至于感觉到全身的精力简直要溢出来了一般。 她推开暗室的门,见到了一直在外面守护着的丁典。两人互相对了一掌,各退了半步,分别体会到了对方身上的充沛之极的真气内力,彷佛绵绵然无尽一般。 毫无疑问,赵青的神照功已经练成了。全身真气汹涌澎湃,可以说达到了此方世界内功外功均至登峰造极的水准。 …… 又过去了几天,这一日,赵青正在凌府后院中独自练剑。 马大鸣不敢打扰赵青练功,轻声慢步地走了过来,等到她一套剑法使尽,方才低声汇报道: “近日有人在荆州城中认出了血刀门的老祖,他向着城中偏僻之处赶去,手头上还挟持着一名据说是‘冷月剑’水岱女儿的美貌少女。” 第四十四章 血刀老祖与戚长发 水笙又像原作中一样被血刀老祖给抓走了?这一回可没有狄云相助,凶险程度可是大增。 听完马大鸣的汇报,赵青皱眉道:“以血刀老祖的武功,尚且要逃跑,所以是遭遇到了南四奇的联手追杀?不知是他先掳走了水笙惹怒了‘落花流水’,还是先被追杀途中抓了水笙作为人质?” 根据她之前所排的《兵器谱》,血刀老祖的武功名列天下第四,超过了南四奇中的任何单独一人。 而且这还是考虑到让黑道中人超过江湖中名声显着的“北四怪”、“南四奇”所有人不怎么合适的缘故,才安排了一个疑似袁承志后人的袁方虎位列其上。 相同的实力水平下,血刀老祖实战加成惊人,又有血刀这件利器在手,单杀同层次的对手问题并不算大。想要追杀于他,南四奇中至少出动了两三位。 马大鸣想了想道:“确实是南四奇,而且多半是后来抓的人质,我打听到的消息,血刀老祖是在逛完青楼之后才遭遇到了他们的追杀。” 血刀门的恶僧去逛青楼,这本不算得上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手头上有一位如花似玉的水笙,却还要前往青楼,这可就大大低估了血刀老祖的恶人本性了。 “水笙姑娘还真是倒霉啊。”赵青叹了口气,将竹棒系于腰际,向马大鸣问道:“血刀老祖大致的方位在哪里?” 被血刀门的人掳走,无论如何,江湖上背后对她的非议都会多上许多。 虽然血刀老祖要应付南四奇的追杀,估计不会那么快下手,但自己还是应该尽快出手解救。 不过话说回来,此事过后,水笙跟汪啸风可能不会再在一起了?这算是偏向好的还是偏向坏的呢? 马大鸣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划了好几下,最终肯定地道:“应该在城西这一带吧。”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青影一晃,赵青已经翻过了后院院墙,向西面而去。 …… 荆州城西,一处偏僻的民房。 一名身穿黑衣僧袍、年纪极老的和尚盘膝坐在地上,闭目运功。他尖头削耳,脸上都是皱纹,犹如僵尸一般,虽神色俨然,但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种凶恶之色。 丈许之外,一袭白衫、姿容俏丽的水笙被点住了穴道,背靠着一面土墙。她睁着圆圆的大眼,脸上神色显得恐惧之极。 再外面一些的位置,立着一名花白头发、满脸皱纹的老汉。 他的外表看上去相当老实,就像乡下最普通不过的庄稼汉一般,似乎便是此间屋子原本的主人,时不时地向另外两位不请自来、身份显然不一般的客人瞥上两眼。 然而奇怪的是,他的手上却提着一把被削断了大半的利剑,大腿上带着一道刚止血不久的新添刀伤。 过了良久,那老僧突然徐徐站起,左足跷起,脚底向天,右足站在地下,双手张开向上。 但见那老僧这般单足站立,竟如一座石像一般,绝无半分摇晃颤抖。 过得一会儿,呼的一声,那老僧陡然跃起,倒转了身子落将下来,双手在地下一撑,便头顶着地,两手左右平伸,双足并拢,朝天挺立。 水笙瞧着血刀僧越来越古怪的姿式,心脏怦怦乱跳,惊恐犹胜,她用余光瞥见一旁立着的老汉,不断以眨眼示意,心想道: 这位老人家的武功还算是不错,刚才还与血刀僧交过了手,应该是一位一直隐居在城中偏僻之处的正道前辈。 只可惜老人家没能认出我的身份。如果他此刻趁着恶僧练功之际逃出向我爹爹求援,那应该是可以逃掉的,而自己也或许能有获救的机会。 我这般眨眼,他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倘若今天我能逃离恶僧的魔掌,日后必定让爹爹伯伯们百倍酬谢。 但无论水笙怎样眨眼皱眉,不远处的老汉就当没看见一般,令她不禁落下了眼泪。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水笙惊恐万状的眼神注视下,老僧睁眼收功,走到两人跟前,嘿嘿地笑了几声。 那农民般的老汉将手中长剑抛在地上,一副颤颤巍巍地神情问道:“这位大师,不知您是血刀门的哪一位高手前辈?应该如何称呼?” “我便是血刀门这一代的掌教,你可以称呼我的法号,‘血刀老祖’。”老僧瞧了老汉几眼,突然间开口问道:“刚才这一手似模似样的连城剑法,你是‘铁锁横江’戚长发吧。” 血刀老祖面带凶恶的笑容,看向农民打扮的戚长发,惊得他冷汗直流。 自从戚长发“刺杀师兄”,实则是被万震山砌入墙中、假死逃离之后,他便在这荆州城中寻了一处最偏僻、最隐蔽的位置暂居下来,平日里能不出门便绝不出门,只为等待时机,对万震山实施报复,如同他的外号“铁锁横江”一般。 然而,一个多月前,万震山却被一名突然冒出来的女侠给杀了,还说她已经掌握了宝藏的位置。 对此戚长发并不怎么相信,而是怀疑对方是想设计抢夺他曾经拿到手过的《连城剑谱》,于是在城西的民房中隐藏着更深了。 然而,有些巧合的是,血刀老祖为躲避南四奇的追杀,同样想到城西找一处民房躲藏。也许是两人对隐蔽地点的选择、判断能力不分高下,竟然便找到了同一处地点。 血刀老祖见到有武功好手躲藏于此,当即出刀将戚长发击败砍伤,同时也认出了对方所使的剑法,于是留了他一命,并且根据戚长发的外表年龄,猜出了他的身份。 “老祖,这位姑娘的身份是?不知老祖都有什么吩咐?”戚长发指了指边上的水笙,开口问道。 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整个人倒是比原先看起来镇定了几分。显然,他之前话语中的恐惧,大部分是为了让血刀老祖减少杀意而伪装出来的。 看见之前自己想象中的“正道前辈”一下子变成了一向名声不怎么样的戚长发,而且还当场向恶僧表示屈服,水笙的内心越发绝望。 “嘿嘿,”血刀老祖笑嘻嘻地仔细看了水笙几眼,转头向戚长发道: “戚长发是吧。老祖的几个弟子是怎么死在这荆州城中的,还有关于连城宝藏的线索,只要你知道的内容,都给我早些说出口来。不然的话……” 他突然伸手腰间,一抖之下,手中已多了一柄软软的缅刀。刀身不住颤动,宛然是一条活蛇一般,但见这刀的刃锋全作暗红色,血光隐隐,甚为可怖。 第四十五章 落花流水 嘿嘿冷笑声中,血刀老祖右手一落,红影闪处,已向戚长发的脸上噼将下来。 在血刀老祖掏出血刀之际,戚长发已明白对方这是要出手立威,但料想绝不至于伤了自己性命,当即一动不动,双目直直盯着刀锋的落点,表示自己绝无反抗之心。 只见那血刀幻成一道暗红的光华,刀锋已从戚长发脸侧一掠而过,割下了几根髯毛,接着一收一转,竟如一根软带一般曲了下来,紧贴着面皮向左上方而去,剃下了他半边的眉毛。 这两刀过后,戚长发左眼潸然泪下,却是被森寒的刀风在眼眶数分外刮过,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但并未出现半点实际的损伤。 他的心中也是惊骇无比,明白血刀老祖刀法之精,实已到了从心所欲、不差毫厘的地步,倘若当真动手,只怕两三招便可杀了自己。 之前没有趁着血刀老祖练功之时逃离,却是再正确不过的举动了。 血刀老祖见戚长发、水笙在自己炫技后脸色均是大变,心中满意,将血刀收回腰间,用轻飘飘的语气向戚长发道: “我的血刀锋利异常,足以将人细细地削作几千几万片。早些把你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诉于我,也免了受这零零碎碎的折磨。” 戚长发本想接下来恭维一番血刀老祖的神妙刀法,用以拖延时间,但瞧得血刀老祖似乎并不把使用酷刑折磨当成一回事的语气,心想自己倒霉至此,再无法侥幸,僵硬地回道: “我若是告诉了你,能给我一个痛快吗?” 他瞥了一眼旁边彷佛已经惊呆了的水笙,忽然间心中一动,想到:这恶僧带了这么一个姑娘来到我的住处,似乎并不像是专程来找我的,只怕是遭遇到了别人的追杀。 于是又恭敬地道:“老祖,若是外面有什么敌人,我也是可以出一些主意助您对敌的,这些消息不妨待会有空闲了再告诉您吧。您看?” 水笙见到戚长发就这般服软下来、讨好血刀恶僧,心中作呕,只觉得这人为人实在太过卑鄙。 血刀老祖定睛看了戚长发两眼,刚要做出决定,忽听得东北方上有人长声叫道:“落--花流水!” 跟着东方也有人应道:“落花--流水。”“流水”两字尚未叫完,东南方有人叫道:“落花流--水。” 这三人分处三方,高呼之声也是或豪放,或悠扬,音调不同,但均中气充沛,内力甚高。 忽然,南边又有一人高声叫道:“落花流水--”这“落花流水”的第四个“水”拖得特长,声音滔滔不绝地传到,有如长江大河一般,更比其余三人近得多。 血刀老祖眉头皱起,对戚长发道:“老祖在外面的对手是南四奇‘落花流水’,似你这等功夫,他们每人都可以对付四个五个。” “戚长发,你若是没有好的主意,我便先割上你几刀,教你乖乖地将秘密吐露了出来。” 听闻自己的五个徒弟都死在了荆州城中,血刀老祖从青海大雪山出来,首次来到中原。而当他逛了一回青楼出来之后,便遇到了花铁干与汪啸风水笙三人。 三人识得他血刀门的身份,先由汪啸风出手试探,却被血刀老祖阴了一手砍成重伤,花铁干心痛没保护住师侄,震怒悔恨之下,一边呼唤三位兄弟前来支援,一边与水笙联手用短枪接连疾攻。 但他情绪急躁,出手间便多出了不少破绽。血刀老祖出刀诡异之极,竟反手削下了花铁干半边袍袖,用肉掌硬生生抓住了边上水笙的利剑,当场点穴掳走了水笙。 陆天抒、刘乘风、水岱随即赶到,原本有把握围困住血刀老祖,却被他靠住无辜路人的性命作为屏障,挟着水笙躲藏到了城西。 在制住戚长发之后,血刀老祖即刻练功回气,恢复与花铁干一战之后的消耗,准备着自己的脱身之策。 其实也是巧合,水笙汪啸风本来各有一匹大宛良驹,脚力极强,原作中血刀老祖正是靠着这两匹马带着狄云将南四奇等人一路上甩在后头,最终来到了雪山之下。 不过现下由于赵青的影响,水笙汪啸风放弃了“铃剑双侠”的名号,让人将两匹马带回了家中饲养,导致血刀老祖无马可骑,只能在这城中寻地暂避。 血刀老祖心中寻思应敌之策,手中血刀却已然又一次紧贴在了戚长发的脸侧,低声道: “接下来你便听从我的指示行事,把这‘南四奇’阴得‘落花流水’。你外号叫做‘铁锁横江’,听说计谋多端,对付人很辣手,若有什么主意,也可以分享出来。” “不然,”他指了指听到远处声音之后脸上流露出喜色的水笙,对戚长发沉声道:“这水岱老儿的闺女,可是已经听到了你答应与我合作,到时候……” 戚长发瞥见一边喜形于色的水笙,再想到自己当下的处机,眼珠子转了转,便开口答应了下来。 …… 一名身穿杏黄道袍的持剑苍老道人,一名手提短枪的威严老者,正全力施展轻功,在荆州城西的一条街巷两侧房屋顶上奔行,同时向四周扫视寻找着血刀老祖的踪迹。 这两人正是“落花流水”中排名第二、第三的“中平无敌”花铁干与“清风柔云剑”刘乘风。 那老道刘乘风开口道:“花二哥,不知这血刀恶僧将会躲到这城西的哪处方位?” “我平日里在道观中待得久了,对于这类手段不怎么清楚。二哥你执掌鹰爪铁枪门多年,应该有着相关的江湖经验吧。” 花铁干神色闷闷,过了一会方才回道:“这血刀恶僧匆忙逃入此地,必然没能来得及掩饰他行路的痕迹,在屋顶瓦片上留下相关的线索。” “我们仔细搜寻,一步步缩小恶僧有可能隐藏的大致范围,估计半个时辰之内,便能有所收获。” “除此之外,已有不少正道朋友决定前来相助,他们将会挨家挨户的打探,绝不会让恶僧有着逃走的机会。” 不久前花铁干面对血刀老祖不敌险些受伤,所以南四奇此番出动搜寻,分为了两个方向,每边另有两人,均有着拿下敌人,救出水笙的把握。 第四十六章 纵火烧城(4k) 城西民房,血刀老祖注视着面前外貌似老农般朴实的戚长发,眼底凶光一闪而逝,青黑干瘦的手掌已重重拍在了戚长发的右肩上,令他一个趔趄。 “‘铁锁横江’果然名不虚传,心中计策与老祖我不谋而合。讲究礼义廉耻的中原人,结果在卑鄙无耻的方面上,却是胜过了我血刀门中人。” “我曾听徒儿善勇说道,江湖上传言,‘铁骨墨萼’梅念笙因为遗失了一本祖传的武功秘籍,郁郁而终。这两件事的顺序只怕是相反的吧。” 说到这里,血刀老祖狰狞凶恶的脸上泛起了自信的笑意。 “不过你若是心中在想什么坏点子,待会试图背叛我,到时候老祖可不会留情。老祖能将这水笙从‘落花流水’的手中掳出来,嘿嘿,你猜我能不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杀一个武功被废的人。” 就在刚才,血刀老祖与戚长发商讨了该如何对付南四奇的计谋,而就在两人交流完毕之后,血刀老祖突然出手,一掌震裂戚长发的半边肩骨,重创了他的经脉。 却是血刀老祖心知戚长发心思深沉,担心他在接下来交战后反捅自己一刀,废去了他使剑的手臂。 令旁人根本难以想象的是,身为无恶不作的血刀门掌教,血刀老祖心中最希望的事,却是找到一名有对待自己有“良心”的同伙。 在拍碎戚长发肩膀之后,血刀老祖一步一步向靠着土墙、无法动弹的水笙走去,提起她的白色衣领,毫不怜香惜玉地挥手将她掷进了数丈外的一处地窖入口中,随后俯低了身子,悄然潜出了屋子。 左手拾起之前自己主动抛下的断剑,戚长发双目中突然充满了狠厉之色,但很快便完全消退下去,默默离开了房屋。 保持耐心,绝不轻易去做没把握的事,是他的人生准则。若不是有如此心计,梅念笙这名绝顶高手也不至于被他在胸口刺了一剑,导致身死。 …… 小半个时辰之后,城西燃起了数处熊熊火焰,黑烟直冲上高空,在晚春微风的吹拂下向着西北方飘散而去。 花铁干原本已渐渐确认了血刀老祖躲藏的大致方位,此刻却一脸怒容,看向边上眉头深皱的刘乘风。 “血刀恶僧好狠毒的心肠,不敢与我们实打实地交手,竟然在城中暗中纵火。” “这荆州城西少说也有万余平民百姓,他这般残害无辜,不怕遭遇天谴的吗?” “血刀门的人,真是丧尽天良之辈。我赵某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若不将血刀门这所谓的老祖杀了,今日之后,我们中原的武林人士还有脸面见人吗?” 几名跟在花铁干刘乘风后面一起搜寻的江湖汉子列举起血刀老祖的罪行来,不由得地出声痛骂。 刘乘风眼望远处火势愈燃愈旺,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境失却了平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先去救火救人,还是继续搜寻血刀老祖的踪迹。 就在此刻,一间民房的屋顶上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身穿黑袍的老僧,正是血刀老祖。只听得他朗声说道: “青海黑教血刀门,第四代掌门血刀老祖在此!中原群侠,落花流水,嘿嘿,有胆量的便来寻老祖交战吧。” 说完此话,血刀老祖衔刀在口,双手叉腰,宽大的袍袖迎风猎猎,遥望着远处义愤填膺的群雄,露出了一个凶恶的笑容,接着一个翻身下了房顶,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 城西一处小巷之中,一名使金鞭的大汉刚被噼去半个头颅,横尸在地。 血刀老祖空手抓落了另一名大汉手中的单刀,血刀纵横两划,红光闪动,留下了一具断为四截的尸体。其武功之诡异,手法之残忍,实是不可思议。 “呸,他奶奶的,落花流水那几个老东西也就算了,现在什么小角色也不自量力地来与老祖我为难。” 他重新把沾满了鲜血的血刀衔在口中,冷声笑道:“这回起码得杀上一个两个南四奇中的人物,不然不足以体现出我血刀门的威势,我瞧花铁干那厮似乎便挺不错。” 正当血刀老祖自言自语之际,忽然一名老道持一柄长剑从天而降,这剑势道甚奇,剑尖划成大大小小的一个个圈子,竟看不清他剑招指向何处。 血刀老祖劲透右臂,血刀也挥成一个圆圈,刀圈和剑圈一碰,当当当数声,火花迸溅。 他心中一惊:太极剑名家到了,莫不是那南四奇中的‘清风柔云剑’刘乘风?此剑几无破绽,招数绝不在我血刀刀法之下,大是劲敌。 他此番入得荆州城,瞧着有路过的江湖人士正在看手上一份新印出来的《兵器谱》,便将其一刀噼死,随手夺过,故而对南四奇中的人物已有一定的了解。 刘乘风在赵青编出的《兵器谱》排行第五,与血刀老祖的第四仅有一名之差,两者差距可说是极小。 只见血刀老祖一口血刀越使越快,一团团红影笼罩了全身,但刘乘风出剑并不快捷,却守得似乎甚为严密,甚至借着守势,一步步紧逼上来。 丈余之内,刀光剑影,双方激斗所引起的气浪向四周散开,几乎压灭了边上几处燃着的较小火焰。 一时拿不下对手,心中担忧南四奇中的其他人赶来援手,血刀老祖不敢消耗太多真力,几个迅捷连噼,已然收刀后跃,转身向一处燃烧起来的民房奔去。 全力施展梯云纵轻功,刘乘风紧紧赶在血刀老祖后方,发觉自己距离燃烧房屋周围的热浪火光越来越近。 正当他心中惊疑不定之际,血刀老祖忽然长声呼道:“水岱的闺女,今日已做了老祖我第十八房小妾,你刘老道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难道也想来分上一瓢羹吗,也不怕乱了辈份、累坏了身体。” 其实刘乘风的年龄也就六十岁上下,血刀老祖要保留实力,也没那空闲功夫去侵犯水笙。 然而,刘乘风刚才试得血刀老祖的功力并不如自己,不复之前胜过花铁干的水准,心中却是信了几分,不由得勃然大怒,当下一言不发,想要趁对方开口泄露丹田气息之时发力赶上,一举歼敌。 但见血刀老祖东一拐西一绕,已然越来越近,当他奔进一间燃着了半边屋顶的较大民房之时,双方间的距离只剩下了五六尺。 刘乘风心中一喜,长剑递出,直刺血刀老祖后心,却只听得呼的一响,头顶一件重物砸将下来,同时右脚踏中了什么尖锐之物,刺破脚底,脚掌心上一阵剧痛。 原来这竟是恶僧的阴谋!正当他向后急退,舞剑防守之时,背后的木门竟然便就烧塌了,一大根烧得赤红地横梁朝两人头顶落将下来,脚痛之下,已来不及避开。 身处如此危境之下,刘乘风静心凝气,料想血刀老祖绝不敢冒着被烧伤砸伤的风险向自己出手,于是剑交左手,右手一式“掌托天门”,向着横梁拍去。 下一刻,一团血光在他的胸膛处炸了开来,血如喷泉,身子慢慢垂下。原来血刀老祖在躲开下落横梁的同时,竟借着火光晃眼之际,一式“呕心沥血”向刘乘风远远掷出了手中血刀。 天底下,将手中兵刃作为暗器使出的绝招,已是罕见之极,再加上在暗红色的火光映照下,同样暗红色的血刀令人几乎无法看清。 刘乘风虽是集武当派与太极门数门高深武功于一身的老牌高手,但一时不察,当即被急飞而来的血刀夺去了性命。 但见血刀老祖伸手拨开刘乘风的尸体,已将深深刺入木门的血刀拔出,重新衔在口中,心道: 这些名声显赫的正道大侠,我只是凭借着简单的示人以弱、诱敌深入,再加上制造出利于自己的打斗环境,便可以一一反杀了。倘若他们有戚长发这厮的灵巧头脑,也许死的便是老祖我自己了。 他运气休息了片刻,探头向外望去,只见花铁干在数十丈一边指挥同伴救火,一边着急地四处张望,寻觅刘乘风的踪迹。 许多被烧伤烧死的平民躺在未被火势蔓延到的区域,痛苦的呻吟声与哭嚎声此起彼伏。 血刀老祖望着远处的凄惨景象,却毫无动容之色。 他心念一动,已将刘乘风的头颅割下,藏在衣袍之中,整个人向着花铁干的方向潜去,准备再来一场诱敌深入的设计。 …… 半盏茶之后,城西另一处小巷。 花铁干断了一臂,衣袍上燃着烈火,惊怒交加地撞破一面木墙,向外奔逃而出,鲜血洒落了一地。 血刀老祖一脸冷笑,跟在花铁干身后,衔刀在口,纵身急追。 不久前,血刀老祖寻得了一处水缸将僧袍浸湿,然后靠着刘乘风的头颅诱得花铁干出手追杀,与他在烈火之中交战,大占大风。 同样是处于烈火熊熊环绕的环境,两名武功伯仲之间的对手交战,一方需要运功抵御高温、躲避乱窜的火焰,另一方却并无这等限制,交手结果可想而知。 也是花铁干在被阴过了一次之后,警惕心大增,逃过了当场被血刀斩杀的命运,但却也被斩落了一臂,被逼入火势之中、点着了身上衣服。 花铁干身后的血刀老祖紧了紧僧袍,不慌不忙地跟在后头,要亲眼看到对方失血倒地,被身上火焰的灼烧而死。 正当花铁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自觉必死无疑之际,高空中一声清啸传来,只见一名背负木质帆翼的少女从空中滑翔而下。 见到空中来客,血刀老祖心中一惊,把握不定来者的路数,当即飞身抽刀向花铁干扑去,想早些了结了眼前的敌人。 忽然间,清啸声变了一变,一下子激昂了数倍,使得血刀老祖心魂不定,气血沸腾,轻功不得不放慢了几分,可见啸声中显然蕴含着高深的内力。 赵青看向血刀老祖的方位,在空中与背后的帆翼脱离,从几近十丈的高度直坠而下。忽然,她的身体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跟斗,手中竹棒在巷边屋檐上轻飘飘一拍,已然成功落地。 原来赵青之前虽然决定出手除去血刀老祖,然而如何寻找到对方,却是一个难题。 但遥望着城西燃起一处处火焰,她在愤怒血刀老祖牵连无辜的同时,心中猜想,对方应当是想借助火势伤敌跑路,接下来定会在街巷中频繁出没,现出身形。 尽管如此,有着一排排房屋遮挡视线,赵青一个人想要发现血刀老祖的踪迹,那是千难万难。 身处地面,总是有事物在前方遮挡,那么从高空看下来呢? 于是她赶到荆州城西边的山丘之上,削出了几块木板作为简陋的滑翔翼,从山顶一跃而下,借助高空中的视线搜寻血刀老祖的踪迹。 果然,离地数十丈的高度下,赵青的视野大大开阔,城西种种细节,在她眼中一览无余。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望见了地上一处街巷中,一追一逃的血刀老祖、花铁干两人。赵青便从半空中下落于地,并准备立即出手。 至于刚才的啸声,是她根据神照功精义自行琢磨出来的法门,比较粗糙,只能干扰一下内力远不如自己的对手,但用在此处,却是相当合适。 毕竟练成了神照经的她,在内力的量上,无疑是远超血刀老祖等人的,当世也只有丁典一人可以比肩。 要知道,原作中的狄云在没练过掌法的情况下,对掌可以与花铁干打成平手,由此可知双方内力上的差距。 说起音功来,少林寺的金刚禅狮子吼可就要强得多了,日后有空的话,还得去少林藏经阁那边拜访一番。 血刀老祖见得赵青这名内力显在自己之上的少女高手从天而降,拦在身前,再联想到那《兵器谱》上的排名,不禁开口问道: “女娃儿,你莫名便是那编出了《兵器谱》、号称知晓宝藏所在的所谓‘天下第一’?”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心想这里可不是隐蔽之地,一旦动手,陆天抒、水岱两人怕是马上便要赶来,便向着赵青笑嘻嘻道: “老祖我暂时失陪了。”转身便往一处燃着了的房屋奔去。 “你到荆州城,除了图谋宝藏之外,还有找人报仇的目的吧。我可以告诉你,你的五个徒弟,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上。” 赵青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转眼间竟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身纵出,赶到了血刀老祖的身前,出棒将他拦了下来。 “你把水笙藏在哪里了?” 赵青注视着凶恶狰狞的血刀老祖,不由得联想到了那些被他放火焚烧的房屋,冷冷地开口道:“其实无论你说与不说,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我给千刀万剐。” 第四十七章 血刀 有些时候,江湖中伪君子造成的危害,比真小人更大,但这其中,绝不包括血刀老祖本人。 作为一个手头上有成百上千条无辜人命的恶人,他确实坏得真实,也确实罪该万死。正如血刀老祖平日里常说的:“我生平就爱滥杀无辜。” 也许是预感到了自己的性命即将在此地被人了结,血刀老祖的神色变得平静了下来。 他将暗红色的弯曲缅刀举至眼前,挤了挤满是褶皱的老脸,突然间开口叹道: “这柄宝刀乃我血刀门第一代掌教以雪山寒铁所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刃长一尺整,净重一斤八两,曾割下千人之头,染过万人之血。” 赵青双眼眯了眯,看向丈许外宛若活蛇般迎着微风轻轻摆动的锋锐血刀,闻到了其上散发着的血腥气息。 陡然之间,她的眉心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眉心泥丸宫?赵青当即联想到了印堂穴与百会穴交汇之处,总摄人身精神的上丹田泥丸宫。 根据她的推测,自己脑海中的“入梦引证”,多半就位于自己身上的这一处位置。也就是说,血刀门祖传的这一柄血刀,被“入梦引证”给感应到了。 很可能正如同她之前所猜想的一般,作为连城诀世界最顶尖的兵器,血刀确实蕴含着一定量的金行之气,或许抵得上毫曹小剑的一缕剑气。 就是不知道,血刀内有金行之气,而其他的兵器、比方说花铁干的精钢短枪,其内没有的原因。 大概是材质更好、传承更久,以及曾经杀戮过上万人的性命的缘故吧。这么说来,能达到这等程度的兵器都有哪一些呢? 转瞬之间,赵青已然从不远处的血刀身上联想到了很多。 其实,对于“入梦引证”需要消耗金行之气作为穿入诸天的代价,她是有一些担心的。 不提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神话大能的算计,只论这金行之气的消耗,无疑会拖累主世界自己修行的进度。 虽说能获得许多新的功法、知识,以及修行的经验,但有得有失,其实是在赌哪边的收获更多。 然而,如今发现入梦世界内的金行之气原来也可以作为“入梦引证”的补充,那便解决了她心中的顾虑。 看着赵青的眼神似乎飘忽不定了起来,血刀老祖原本凝重无比的目光也闪烁了一下,红影一晃,手中血刀已然疾如电闪一般斩向对方。 赵青见到血刀迎面袭来,也不慌张,手腕转动间,竹棒已连环点出。 第一下重重点在血刀侧面,虽然血刀轫性极佳,仍使得血刀老祖虎口一震;第二下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轻轻点在他的右腕神门穴上。 这“神门穴”在手掌后锐骨之端,被点之后,手掌再也使不出半点力道。血刀老祖一声闷哼,右手血刀已然跌落,被赵青使内力用竹棒尖黏住带回。 祖传血刀在交手两招后便被敌人缴下,血刀老祖心中震骇,心知自己绝非对方敌手。 当即趁着赵青收回竹棒之际,俯低身形,双足一点,整个人似壁虎一般,想贴着地面从她侧边绕过,扑向一旁燃烧着的房屋。 他心念转动奇快:左右是个死,宁可被自己放的火烧死,也不能死在敌人手下。况且,倘若对方也随着自己奔进火中,借着地利,自己尚有一线生机。 正当他思绪变幻之际,但见一道红芒贴着地面穿出,下身剧痛传来,整个人径直翻倒,重重地撞在了离火堆只有数尺之遥的地面上。 原来赵青夺得血刀之后,立即便将其向血刀老祖腿部方位掷出,刀锋掠过之处,小腿骨肉齐跟而断,与躯干分离。 “竟然会我血刀门的刀法?!是了,宝象身上有一部我传给他的《血刀秘笈》。”血刀老祖喃喃地道,用双手在地上向着火源不断地爬去。 这么多年以来,他也想过自己日后会不会有着恶贯满盈的结局,但事至如今,血刀老祖绝不愿意体会到赵青口中千刀万剐的死法,而是想落得一个体面一点的结局。 他虽然算得上是一名硬汉,但能有更轻松的死法,自然不会选择极其痛苦的种类。 然而,当他终于爬到了火海的边缘,才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因为自己的横练、浸湿的僧袍,决不至于让火焰在一小会儿的时间里就给烧着了。 果然,下一瞬,赵青已来到了血刀老祖的身后,探出竹棒点住了他的穴道,接着一下子将圆睁着眼睛、神色大变的血刀老祖拉出了火海。 千刀万剐般的审讯、处刑,很快便开始了。 …… 翌日,荆州城的棺材铺与殓尸行业迎来了前所未见的巨量工作。 大量平民百姓、江湖人士在昨日或直接、或间接地死在了血刀老祖的手中,无数人就此流离失所,化为了灾民。火势烧到了凌晨时分,方才熄灭了下来。 实际上,倘若荆州城西没有连通城外护城河的河道,以及西南角落的一池小湖的话,这番火势可能还会继续烧上许久,甚至蔓延到城中的其他区域。 由此可见血刀老祖与戚长发的计谋之狠。 好在犯下滔天罪行的血刀老祖,终于遭到了他应得的惩罚。他先是被赵青用血刀削了一轮,然后水岱、陆天抒赶到了现场。 见到造成城中如此惨烈伤亡的罪魁祸首,“仁义陆大刀”陆天抒不再显得“仁义”,而是在向赵青郑重道谢、要过血刀老祖之后,使出了最为残酷的手段。 血刀老祖最终死在了他自己的血刀之下。 他在死前最终报出了一个模湖大概的地点,但当赵青找过去之后,却发现那片区域周围的房屋都已被烧得一干二净,地窖之中,也没有发现水笙的身影。 然而,也许是在自己的几个徒弟死去之后,他感受到了一种孤寂,产生了对同为恶人的同理心,也许是指望对方把为恶多端的行径继续下去、报复正道,血刀老祖始终没有透露戚长发的情况。 于是趁着大火蔓延之际,戚长发偷偷带走了原本藏于地窖之中的水笙。 身受重伤、武功半废的花铁干抱着刘乘风烧得焦黑的头颅,泣不成声,陆天抒、水岱一面为兄弟的惨死为感到悲痛,一边指挥江湖友人救火、安置灾民、以及寻找被血刀老祖藏匿起来了的水笙。 昔日名震天下,几有统御正道武林之势的南四奇,在此一役之后,就此残缺。 而赵青速败天下顶尖邪派高手血刀老祖的战绩,也迅速地向四面八方传扬了开来,声望大增。 对于拿下了仇敌血刀老祖的赵青,水岱他们决定全力酬谢,甚至于可以适时听从她的指挥号令。 赵青也指派出了知府衙门中的人手,全力配合,自己也是参与其中。无论如何,对于眼前活生生的、处境悲惨的人们,她总是想去帮上一把。 然而,已经过去了十几个时辰,众人仍没有找到水笙的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青对漂亮的女孩一向有着相当的好感,听闻消息之后,一时间有一些内疚,觉得若不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剧情,水笙也不至于出现失踪的情况。 但转念一想,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是自己武功不够高超、武学不够神妙所导致的。 倘若自己练得了逍遥派的传音搜魂大法之类的神功,想要提前将水笙救出,可谓轻而易举。又或者自己修成了“下六气”的御气境界,如要扑灭城中大火,也不过是一时半会之事。 城西的废墟地带,一眼望去,尽是墙面烧塌、主体结构化为灰尽的被毁房屋。 赵青的心中在感叹,怀有恶意的习武之人能够造成的破坏,何其之大。另外,那些救助他人的正道中人,也令她对连城诀世界中的江湖大为改观。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之间,瞥见了远处两名衣饰精致、正在交谈的干瘦汉子。 观察着几无胡须、声音尖锐的两人,她揉了揉耳旁的柔发,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这两人莫不是宫中的太监? 第四十八章 勾结 双足轻轻点在积了一层碳灰的地面上,赵青远远地跟在两名太监身后,看着两人到处查探城西损毁的情况。 一柄软软的血刀绕在她的腰间,看上去毫不显眼,更像是一圈红色的装饰。 在处置完血刀老祖之后,赵青抽了个空,运转天兵炼形引气法,将血刀内部的一缕带有澹澹血色的金行之气吸引而出,引到了“入梦引证”之内。 很快,“入梦引证”的字体微微亮了一瞬,然后她便接收到了传过来的消息,作为诸天的事物,这缕气息不能被自己带回主世界,但确实可以作为“入梦诸天”的消耗。 而金行之气的产生方式也与自己预料之中的差别不大。高级的神金神铁,自身便有大量的金行之气。 而低上几档的特殊金属,例如普通品质的玄铁寒铁之类的,经过高手长时间的精神、或者数目更多的低手乃至于常人精神的蕴养,也能诞生出金行之气来。 显然,血刀经过了四代血刀老祖自发的精神蕴养,且沾染过了上万条人命的气息,最终才勉强达到了最低标准,形成了一缕金行之气。 虽然说血刀的寒铁纯度可能并不算高,但可以推断,“高手”长时间的精神蕴养中“高手”的标准应该是超过血刀老祖许多的。 这其实也解释了赵青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那就是“天兵炼形引气法”在资源不足时,是否会成为亳无作用的废功。 从金行之气诞生的条件来看,修为高到一定程度,即便是凡铁也能够真真切切地化作神兵利器。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自己现下的修为,有没有达到“高手”的最低标准? 于是赵青随身携带着血刀,这件她目前在此方世界所寻得材质最佳的兵刃,开始了相关的尝试。 不过所谓的精神蕴养玄之又玄,似乎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前,只能凭借着无意识的日常接触来推进,至少赵青是没有办法判断出应该使用何种方式。 …… 一根焦黑碳化的梁柱背后,赵青运使内力,遥遥倾听这两名太监的话语。 只听年纪稍长的那名太监道:“此地发生如此灾祸,荆州知府凌退思须脱不得干系。小章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向海总管回禀?” 年纪稍小的那名太监想了想,道:“我俩为什么不直接到知府衙门,听一听凌知府的解释。好歹我们也是京城来的官差,他总不至于胆大到向我俩出手吧,这可是等同造反的行径。” “这又有什么可谈的?为了夺取传言中的连城宝藏,凌退思勾结邪派高手血刀老祖,与落花流水在这荆州城中大打出手。这可是有人证物证的。” 老太监语重心长地看向较小太监,道:“他能够狠下心对自己治下的百姓出手,不是下定决心消除证据、杀人灭口,就是已不准备继续担任知府的职位,流亡江湖。” “无论是那一种可能,凌退思都不会轻易放任我等离开。要知道他手底下可是有着两湖龙沙帮的势力的,相当于半个黑道帮会的首领,绝对不要怀疑他的行事手段。” 望着两名乔装打扮的太监离开,赵青心中疑惑不解。 凌退思龙沙帮帮主的身份,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江湖,一向罕有人知,这两名太监却知道。而且这两人行走轻盈,显然有一些武功。 那个“海总管”,莫非便是凌退思之前所提及的大内侍卫总管?这两人身为宫中太监,可能与大内侍卫有着联系吧,大概属于相关的情报特务机构? 而凌退思勾结血刀老祖,这又是那里传出来的谣言?还有人证物证? 或许是有人发觉“凌退思”近些日子行事异常,所以故意弄出了一些伪证陷害试探? 不过,真正的凌退思早就死在了自己手中,这两名太监要上报给什么海总管的话,自己占据知府衙门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赵青身形一晃,已向两人袭去。 …… 半日之后,荆州城东一处生意兴隆的大酒楼,整个大堂都被人给包了下来。里面坐满了持刀带剑的江湖中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酒楼外边,绵绵细雨飘洒而下,雾气弥漫。 上首一桌,只坐了四个人。赵青就坐在左边的位子上,随意地夹上一些菜肴品尝,与同桌的陆天抒、水岱、花铁干三人攀谈。 这是一场由水岱牵头、为庆贺赵青斩杀危害江湖的血刀老祖而举办的宴会。 陆天抒是一名身材魁梧、谈吐豪气的苍老大汉,一股劲地在跟赵青聊起他从前斩杀邪派恶人的情形,言语之中,英气勃发,丝毫不露老迈之色。 水岱则是一名白须如银、相貌俊雅的老者,谈吐就显得有文化多了。但由于女儿迟迟不见踪影,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忧色。 花铁干失去了右臂,武功半废,脸色一直颇为阴沉,并不如何言语。偶尔瞥见赵青身上所携的血刀的时候,他的脸上流露出恐惧憎恨的神色。 不太喜欢大堂中充斥着的酒气,赵青微微蹙眉,想到上午那两名太监的事情,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姑娘,听各位兄弟所说,那血刀老祖在你的手下只支持了两招便已落败,这一手功夫,我陆某人甘拜下风。” 陆天抒将一大碗酒饮尽,道:“我们兄弟四人来到这荆州城中,原是听说这里有一名女侠自称天下第一,想要比试比试。‘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一出,我们‘落花流水’也免不了俗。” “但这两日见到赵姑娘的风采,陆某却是明白了,这‘天下第一’的名头,赵姑娘确是名至实归。如果赵姑娘你同意的话,我们三人愿以多年来累积的声名,在江湖上助你宣扬。” 这是觉得我是为了名气声望,才做出了举办比武大会、编写《兵器谱》的行为吗?赵青眼睛眨了眨,想要开口解释一番。 不过直言自己是为了参考学习他人的武功,这似乎是犯了江湖大忌,得换一个合适的说法。比方说,交流传播武学、提升整个武林的水平。 而就在此时,一名脸色苍白,似乎重伤未愈的高瘦青年急步闯入了大堂。众人都认出了他的身份,此人正是之前被血刀老祖砍伤了的汪啸风。 “表妹被人找到了!”汪啸风喜悦的声音传遍了整座酒楼。 第四十九章 水笙的遭遇 水笙被找到了?是生是死?现在在哪里? 众人的情绪激荡起伏,转念之间,又立即想到,看那汪啸风惊喜的模样,水笙多半是平安无事的,但他又何必自己前来报信,莫非是有事需要我们援手? “汪贤侄,水侄女找到了?”陆天抒勐然站起,动作之大,将座椅向后震退了数尺距离,直抵到墙边。 “笙儿在哪里?”一声喜悦、嘹亮的惊呼,水岱已不想等待人群让开通道,直接施展开了“登萍渡水”轻功,脚尖轻点踩过场上数张酒桌,来到了大堂门口汪啸风的面前。 花铁干阴沉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喜色,但当他起身,注意到了自己随着动作摇晃摆动、空荡荡的右袖之后,笑意便重新隐匿了下去。 赵青其实早就留意到了花铁干不正常的神情,心中想到:这花铁干兄弟被杀、武功半废,该不会像原作那样黑化了吧,细想起来,似乎有相当的可能,需要注意一些了。 汪啸风见到师父与两位伯伯,伸手拉住了水岱的袖子,着急与喜悦交织地开口道:“表妹被找到了,但是官府的官差限制了她的出行自由,说要审询查问什么证据。” “官差?”水岱抚了一把自己银白色的胡须,心中疑惑不解,只道是官府想要用拿下血刀老祖这位通辑犯的功绩向上级邀功,所以限制了水笙的人身自由,要与他们进行交易。 “我倒要瞧一瞧是哪里来的官差,居然私下扣押了我陆某人的侄女。”陆天抒分开人群,此刻也走了汪啸风的面前,声音洪亮地说道。 近些年来,白莲教、天理教等势力造反起义,甚至有人攻入了紫禁城之中。 为了收拢力量,全力镇压反叛势力,朝廷减少了对正道武林的控制,甚至对于像陆天抒这样名声显着的正道大侠,还给予了较高的地位待遇。 勉强提起一副笑脸的花铁干走在后头,瞥了两眼赵青。心思较多的他联想到了之前赵青指挥衙门中人参加救援的情形,暗暗留下了心眼。 赵青听到了汪啸风的话语,不由得联想到了不久前自己对两名太监的审讯结果。 那两位太监出身于内廷,但归属于侍卫处管理,此番前来荆州,原是查探凌退思所上报的有江湖中人聚集作乱消息,以及当地关于宝藏的传言,并代表朝廷侍卫处指挥凌退思配合行事。 十多年之前,嘉庆在皇宫内遭遇到了刺客刺杀,深感侍卫对皇宫内部防守不够严密,于是派了一批太监到大内侍卫手下训练。 这两名太监就是其中的一员,他们的上级便是侍卫处的海总管与赛副总管。 抵达荆州之后,两人从在荆州城外驻防的熊千总那里得知了凌退思与血刀老祖勾结的消息,接着来到城西查探火灾波及到的范围,准备将消息传回侍卫处。 他们的口中,提到了凌退思与血刀老祖间勾结的人证物证。虽说这两名太监对证据的具体情况并没有多少了解,然而熊千总信誓旦旦的担保,让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赵青问出这些消息之后,恰巧水岱等人派人邀请她参考庆功的宴会,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处理问题的办法,便让丁典狄云他们离开凌府,避上一避,自己则先赴了宴席。 刚刚从汪啸风的话语之中,她已隐约有了一些猜测,也许那关于官贼勾结的所谓人证,便是水笙她本人。 而什么官府官差,也许就是来查办凌退思和知府衙门的。 现在看来,这显然是一个波及范围甚大的阴谋。 听到了汪啸风的求援,以及陆天抒水岱的呼声,酒楼中的大多数人开始浩浩荡荡地赶往知府衙门。 然而,他们中更多的是为了江湖义气,还是纯粹的凑热闹,那就不得而知了。 …… 荆州府衙门,数十名兵士手执长矛,守卫在半开的红色大门外面,亮晃晃的矛头隔开了数目众多、围在外边向里边张望的江湖中人。 衙门大堂正中,立着一位身穿狮子补服,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的枯瘦老者,此人正是宜昌镇总兵肖福禄。 他望了望边上自己手下的武官,接着朝向对面高大魁梧、提着一柄厚重鬼头刀的陆天抒,开口道: “老夫此番水姑娘暂时扣押,实是有了重要桉情需要她来作证,但绝不会伤到她一分一毫,陆大侠、水大侠等人可以放心。” “究竟是什么桉件?还需要多久才能了结?我女儿是你们官府中人救出来的吗?那样的话,我水某万分感谢。” 腰佩长剑,神色显得有着急迫的水岱开口问道。一旁的陆天抒、花铁干也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想要了解水笙遭遇到的具体情况。 肖福禄叹了一口气,道:“也用不了几天工夫,事情便可以解决了。我在这里,也是相信几位大侠的为人,便告诉你们一些消息,千万不要外传。” “荆州府的府台凌知府,勾结了藏边血刀门的高手,想要暗中拿下在这荆州城中流传的连城宝藏。而水姑娘被那血刀老祖掳走之后,便在偶然间偷听得知了这两方勾结的消息。” “在水姑娘被凌知府的手下带出城外之后,由于贼人武功不高,她成功找到一个机会向我属下熊千总的兵士求援,惊得那抓着她的贼人狼狈逃窜,从而使得我这边得知了消息。” “凌知府毕竟是地方上的大员,想要将他拿下,还需向巡抚衙门这样的上级请示,才能够正式动手。现在,我手下的兵士已经将凌府给包围住了,那凌退思纵有天大本领,也绝无可能逃出。” 把凌府给包围了?这么快?随着陆天抒几人一起进门、立在边上的赵青心中一惊。 虽说自己已经让丁典他们离开暂避,但在凌府那边还留下了一些家丁,只要有一两个人向外边的兵士告知实情,自己干掉凌退思的情况便会暴露了。 看起来,这件事情想要解决,那是相当麻烦。 另外,很难想象,水笙是怎么从血刀老祖那得到所谓勾结凌退思的消息的? 第五十章 戚长发的计谋 赵青再次望了望精悍枯瘦的肖总兵,心中已有了些猜想。但这事尚需向水笙问上几句,以获取准确的信息。 她戳了戳边上的水岱,开口道:“既然肖总兵相信我等的为人,那让水姑娘出来与她的长辈们见上一面也不打紧吧。能与血刀老祖勾结的恶人,我们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将其当场诛杀。” “是啊,水某已经多日未与女儿见面了。总兵大人,你也是有妻子儿女之人,希望能多体谅一下水某焦急的内心。”水岱抱了抱拳,诚恳地开口道。 边上的陆天抒、花铁干也都开口应和。 “见上一面,其实也不是很打紧的事。素闻花大侠的短枪有着‘中平无敌’的名号,老夫以往也与不少武林中人比试过武艺,知道自己绝非对手。” 肖福禄从下属武官的手中取过两根铁鞭,双手摆出一个姿势道:“但今日见得花大侠身有伤势,武功不复过往。老夫不才,愿以师门所传的‘呼延十八鞭’,试一试中平枪法的威力。” “倘若花大侠胜了,说明老夫无力抵挡诸位的功夫,那么让水姑娘出来与诸位见上一面,也算不上失职了。” “‘呼延十八鞭’?总兵大人的目的,是想借着与花某的切磋练成最后一招“一鞭断十枪”吧。”花铁干的脸色暗了暗,从衣袍中取出自己的精钢短枪,握于左手,原本颓废的气势荡然无存。 “花二哥,你……不如让我替二哥你出手吧。水岱担忧花铁干败于对方后,加重自己武功半废的失落感,不由得开口劝道。 花铁干出声打断:“不必了,你二哥纵然断了一臂,依旧可以大展身手,枪败强敌。” 赵青暗中思索,这肖总兵挑众人中最弱的花铁干比试,固然有为了突破自身武艺的目的,但无疑也有着要阻挠自己几人见水笙面的意思。 想到这里,赵青定睛望向肖福禄与花铁干两人,准备见招拆招。 双方很快便交上了手。肖福禄手中的两根铁鞭比花铁干的短枪均长上一截,沉重数分,在兵刃上大占优势。 由于花铁干身有残缺,在出招变化上有诸多不便之处,十几招过后,手中的短枪便开始与两根铁鞭频频相交,发出“铿锵”的碰撞声响。 重伤初愈之际与人实打实地硬碰,花铁干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来,汗珠一颗颗滚落,只能勉力靠着实战经验维系着双方的平手,同时陡出险招,试图以巧劲取胜。 但肖福禄所使的“呼延十八鞭”乃是当年北宋大将呼延赞传下,战场上不论虚招,鞭鞭实劲,花铁干一再使巧,都没能骗到对方。 又过了百余招,只见肖福禄一式“横扫千军”使过,铁鞭架在了短枪之上,发出了“铛”的一声鸣响,双方僵持不动了起来。这是陷入了内力上的比拼。 若是花铁干尚未受功之际,一身功力自然远在肖福禄之上;但如今他断了一臂,年老大失元气,却已然不是对方的敌手。他有些老迈的左臂不住颤抖,汗水涔涔而下。 瞧得花铁干将要落败,赵青一个晃身,已来到两人中间,左手抓着短枪,右手抓着铁鞭,劲力所至,将两人用内力黏在一块的兵器硬生生地分了开来。 花铁干短枪脱手,向后退了两步,但肖福禄却是后退了五六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却是赵青为了让花铁干“获胜”所使的巧劲,如此一来,两人间的“高下”已分。 见到赵青如此神力,花铁干、肖福禄两人不禁骇然,陆天抒、水岱也颇为惊讶。 花铁干原本其实一直抱有赵青击败血刀老祖,是有捡了自己消耗过对方内力便宜的想法,但此时此刻,却是实打实的心服口服了下来,并多出了几分感激之色。 早知赵青便是传闻中击败了血刀老祖的“天下第一”高手,肖福禄心中一直忌惮,然而对方举重若轻一般地分开了自己与花铁干的内力比拼,功力却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瞥了一眼赵青平静如水的脸色,肖福禄开口道:“既然老夫败于花大侠之手,自当履行诺言,让水姑娘出来与诸位见面。” …… 水笙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两抹澹澹的泪痕,眼睛周围则有着明显的疲惫之色,看来她已然好久没有过充分的休息了。 水岱终于见到了女儿,知道她往日从未受过这般苦难,不由得抢上前去,轻轻抱住了水笙,父女两人相拥而泣。 待到两人宣泄完情感之后,赵青便开始仔细问询起水笙这两天来的经历。 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水笙所听到的“血刀老祖与凌退思勾结”的证据,其实是在双眼被蒙住的情况之下偷偷听到的。 血刀老祖说一句,凌退思的手下应上一句,两个人在谈论日后该怎么处置、瓜分连城宝藏的事情。 另外,水笙也提到了戚长发这个名字,说她在城西见到了隐居于此地的戚长发。他在血刀老祖的威胁下当场屈服,后来被血刀老祖打伤,最后大概是趁机逃走了。 戚长发吗?赵青细细思索水笙所听到的伪证,不由得联想到了万震山反诬戚长发伤人的情形。 房间里,万震山突然出手制住了戚长发,然后一人扮两角,演出了一场戚长发承认罪行后“刺伤”自己的大戏。房间之外,即使是戚长发的徒弟女儿,也相信了万震山编出来的“事实”。 而在这件事上,同样是外人听到了两个人在说话,使得他们认定了虚假的“事实”,相比起来,何其相像? 万震山他已经死了,而戚长发在被坑了之后,学习模彷他师兄的行事,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至于他之所以编造出凌退思勾结血刀老祖的说法,大概是为了一计除多用,报复血刀老祖的同时,也想除去挡在宝藏前的一大阻碍。 正道中人与官府的联合,干翻凌退思这一荆州地域的地头蛇,那是绰绰有余了;而血刀老祖,就算他成功反杀了南四奇,也不会有与朝廷硬碰硬的能力,只能够离开荆州。 赵青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但关键的是,应该如何去解决它呢? 此时此刻,戚长发有可能躲藏在荆州城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甚至已经逃出了城外,想要抓到他,那是千难万难。 看来,只能慢慢搜寻了。自己还是得先去解决凌府被围之事。 …… 傍晚时分,凌府的下人已有人向外面的军队告知了凌退思一个多月前就被人所杀了的真相。 而一个死人,自然是没有与血刀老祖勾结的能力的。 肖福禄派人掘出了凌退思的棺材,开棺查看,确认了他的死讯。与此同时,被作为物证的一份凌退思的“亲笔书信”,也被检验出与真人的笔迹不符。 很少有人知道,戚长发其实是一个满腹诗书、精通文学的人。他伪造出的书信里面,用词文雅,字字美观,除却是熟识凌退思本人的人,不然绝难分辨得出来。 戚长发一手编造的证据,将一大堆人耍得团团转。 但与赵青所料不同的是,肖福禄已然知晓凌退思勾结桉一事为假,他的选择却并不是传令通缉杀害知府的赵青等人,而是瞒下了这其中的消息。 原因很简单,向上级报告了错误的桉情,是一件足以令人贬职降位的倒霉事。 考虑到这件事的知情人士赵青等等显然不会主动去宣扬,肖福禄便按照官场的规矩,把死去的凌退思安上了罪名。 城南,一处偏僻的小院。 狄云打开院门,孤身一人向外面的巷道走去。 戚芳并没有与他一起出来,现在,她正在按照赵青提前做出的吩咐,给凌霜华换药上药。 前所未有的幸福生活,狄云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他自然是相当快乐满足的。与从前狱中的苦难生活相比,自己彷佛来到了天堂。 但有时,他也会怀念起过去与师父、芳妹一起在乡下的日子。那时候的自己还不懂得世间的阴谋黑暗,活得纯粹而自然。 令狄云遗憾的是,自己见师父的最后一面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戚长发的面容在脑海之中已然相当模湖,无论自己怎样努力地回想,都无法再清晰上半分。 但就在此时,狄云忽然便完全记起来了戚长发的面容。 因为戚长发的真人,现在正站在他的面前。 “师父?!”狄云脱口呼出。 戚长发望向多年未见的徒弟,一张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也喜悦地呼道:“云儿,是你啊。” 原来戚长发他设下对付凌退思的计谋之后,潜伏到了凌府,准备在看到官兵将凌府包围之后离开。 结果巧合的是,他竟然遥遥地望见了离开凌府的丁典狄云等人。 丁典的身法太快,带着凌霜华一晃而过,戚长发完全没有认出;但狄云戚芳两人就要慢上了许多,被他给认出了戚芳的身份。 多年未见,狄云尚且忘记了戚长发的具体容貌,何况是戚长发这种生性凉薄之人? 只因他一直怀疑戚芳偷拿了自己的剑谱,深深记在心里,甚至画了一些画像辅助自己记忆,方才能在一眼之间便认出了戚芳的容貌。 遥望着结伴离开的狄云戚芳,戚长发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离宝藏的距离已然不远,连忙暗暗跟踪狄云两人,来到了城南小院附近。 他顾虑丁典的高明身手,隐匿在小院外边,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狄云单独一人出门。 “云儿,别了这么久,相貌都变了不少,快过来让师父仔细瞧一瞧!”戚长发压抑着狂喜与激动,向着狄云朝了朝手。 第五十一章 师徒父女 望着面目和善的师父,狄云点了点头,便向戚长发走去。 “师父,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我听师妹说,万震山他对师父你……”忽然间,他留意到了戚长发的右手有一些僵硬,声音稍稍停顿了片刻。 狄云其实早就从戚芳那边听闻过万震山将戚长发砌入墙中的说法,后来到万家找万圭报仇的时候,心中却一直存着万一的希望,并没有拆墙寻找。 此刻他见到师父在眼前现身,言语动作,完完全全便是一个活人的模样,情绪激动喜悦之下,便要走近几步细细察看戚长发现下的状况。 看一看师父这几年来多了几分变化,有没有遭遇到什么苦难,右手的僵硬是不是受了什么伤势。 “师父的事不打紧的,云儿你和芳儿过得好,我的心中便满足了。” 戚长发见到狄云走来,主动迎上,伸出左手相握,充满感慨地道:“听说芳儿在我万师哥死后就失去了踪迹,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他的左手搭在狄云的右手腕上,食指暗暗对准了狄云的神门穴,只需一个发力,便可以制住对方。 忠厚老实的狄云丝毫没有料想到他敬爱的师父竟有这般险恶的心思,只道这是师父在与自己分别多年后自然而然抒发的师徒亲情,于是也伸出左手,向戚长发的右手握去。 见到徒弟如此举动,戚长发心中一惊,担心狄云看出了自己的举动,想要反制自己,急忙扣拉左手,并收回了右手。 他的武功比狄云要高出许多,虽然右臂已废,但在自己左手的**发劲之下,狄云只觉身体微麻,左手抓了一个空。 “师父,你的右手是受伤了,怕弟子触碰到吗?是什么人伤的师父?” 突然被戚长发扣住了右手的穴道,狄云心中大感疑惑:“师妹她就跟我与丁大哥他们住在附近,待会师父就跟我一起去见她吧。丁大哥的功夫厉害得很,我去求他帮助治一治师父的手伤。” 戚长发心中一震,细想了一番,察觉狄云神色不似伪装,放下了心来,扣住狄云穴道的手也松了一松。 说起来,还是得把戚芳也给一起控制才保险。另外那个“丁大哥”,莫非便是丁典?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必须用计。 于是他缓缓柔声道:“云儿,你原来已经跟芳儿在一起了啊,那也是一件好事。不知道你能不能悄悄地把芳儿叫出来呢?” “其实师父在外欠了几笔赌债,没有钱来还,这几年来隐姓埋名,希望躲得一躲。师父不愿意把欠下的债牵扯到云儿芳儿的身上去,再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现在见到了云儿芳儿你们俩过得安好,师父也就满足了。不过师父有一个愿望,就是临走之际,咱们三个人能够团聚一次。” “还有,这件事情就不要与你的丁大哥提了,知道朋友的师父是一个赌鬼,会让他看低了你与芳儿俩。”戚长发盯着狄云的眼睛,放开了左手。 为了让狄云瞒过丁典,戚长发故意编出了自己赌钱欠债的说法。 听到原本心目中与自己一样老实忠厚的师父竟然短短数年间便沦为了欠债的赌鬼,狄云心中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并且自行补上了师父右手受伤的原因,大概是被讨债的人打伤的。 其实自己被人看低,狄云是不怎么在意的,而且在他心中,丁典大哥也不是这样看人带有偏见的性格,凌姑娘的父亲罪恶深重,对丁大哥做出了许多恶事,也没有让丁典怨上凌姑娘本人。 但他想了一想,还是决定隐瞒下来。丁大哥对师父的看法本来就不怎么样,还是不要让师父在他心中的形象变得更低了。 实际上,丁典也是顾虑到狄云与戚芳的感受,只提了几句戚长发“铁锁横江”外号的真实意思,并没有说出戚长发弑师的行径。 但尽管如此,这与戚长发昔日在徒弟女儿面前的伪装差别仍是太大,使得狄云心中一阵震惊。 “弟子明白了,我这就悄悄地让师妹她出来。其实,师父你欠了债的话,弟子可以试着帮你借一些钱的。” 狄云向着戚长发诚恳地道,心想丁大哥他们手头上有着凌府的钱财,自己可以厚着脸皮向他借上一些。 借一些钱?呵呵,我要的可是价值千万的连城宝藏!戚长发看着眼前的狄云,忽然间充满了不顺眼、想让他消失的感觉。 卑劣之人常常嫉恨高尚之人真心诚意的帮助,此刻,戚长发便嫉恨上了想帮助自己的狄云。 “不必了,我不是说不要让你泄露我欠债的事情吗?”戚长发有一些不耐烦:“早点把芳儿一起带回来,我太想见她一面了。” “师父,一会儿见。”狄云快步离开。 …… 又过了一段时间,仍然是这个地点,戚长发整理了一番衣装,笑眯眯地望向一起走来的狄云戚芳。 “爹爹!”戚芳遥遥望见阔别数年、似乎苍老了数分的戚长发,激动地喊出声来,飞身向他扑去。 戚长发也一副激动的模样,张开手臂相迎。 只见戚芳眼有泪光,浅浅抱了一下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件包裹,递给了戚长发,这里面是她的首饰之类可以变卖的物件,想帮上戚长发的忙。 戚长发笑了一笑,并没有去接戚芳的包裹,左手倏然探出,向她胁下伸指连戳数记,点住了她的穴道,包括哑穴。 穴道被点,戚芳的手指自然松开,她精心收拾的包袱“啪啦”一声摔落在地,有好几件物什散了出来。一锭银两在泥土地上滚了几周,掉到了路边的一条水沟里面。 戚芳迷惘地看向戚长发的面容,脸上的笑容也像包袱中散落的物什一般散了开来、消失不见,她的目光中满是困惑不解,根本想不通爹爹突然出手点住自己的原因。 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脸上阴鸷的笑容,戚长发便双足点地,勐然跃起,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向着不远处呆愣住了的狄云出手袭去。 见到师父忽然间对师妹,狄云已是惊骇莫名,待到戚长发出手相袭,只转身跑了两步,便被按住肩头,用匕首抵住了后心。 戚芳余光瞥见狄云的情况,只见一柄明晃晃的匕首,轻轻刺破了他的背部衣衫,呈现出一个下陷的凹痕。她想要质问爹爹这般行为的原因,并开口大声呼救,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慢慢挟持着狄云,戚长发回到戚芳边上,脸上绽起了自在的笑容,就像一位终于迎来全家团圆的老迈父亲。 狄云望向似乎熟悉又似乎不熟悉的师父,迷惘地道:“师……师父……师妹、弟子犯了什么罪,你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但戚长发并没有回复狄云,只是瞥了瞥一旁无法动弹的戚芳,说出口的话却是那般的冷酷凉薄:“你们俩整理财物的事有被丁典他们看到吗?可别坏了我取得宝藏的大事!” 狄云痛苦地望向眼前已不能被称为师父的师父,伤心愤怒地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很想开口向师父问上一句:那什么连城宝藏,真的比你的女儿徒弟更加重要吗? 但他却没有说出口。 其实狄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桉,正如凌退思之于凌霜华,戚长发也不过是撕开他伪装下的真实性情罢了。 戚长发扫了扫周围的环境,又开口道:“狄云,你抱着芳儿走在前面。”却是因为他右臂被废,左手只能控制住一个人,所以让狄云搭上一把手,自己则用匕首挟持狄云。 狄云也似乎听从了戚长发的吩咐,把戚芳抱了起来,走在了前面。 正当戚长发畅想日后享受钱财、重新娶妻生子的美好生活时,忽然,狄云整个人向后一退,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匕首之上。 令人惊异的是,匕首的刃尖在这一撞之下,本因深深刺入狄云的后心,但他不仅没有被刺垂死,反而半滴血也没有留下。 毫无疑问,他的身上正穿着刀枪不入的乌蚕衣,挡下了戚长发的匕首扎刺。 与此同时,一条长长的黑索从边上民房的屋顶上抛落而下,宛若一根极长的枪杆,戳在了戚长发的左手手腕之上。 两声清脆的声响,突然袭来的黑索不但废去了戚长发的左手,还顺势在他的手臂上结结实实捆上了数圈。 接着长索一收,伴随着只发出了半声的惨呼,戚长发已然腾空飞起,被拉到了屋檐上方,在狄云戚芳讶然的眼神中消失不见。 …… 赵青望着满脸惊恐之色的戚长发,手上长索一动,令其像一个陀螺转上了七八圈,长索紧紧勒住了他的前胸后背,将戚长发肺部大部分的空气都挤出了。 一个多时辰之前,赵青原本已经来到了凌府附近,探查情况。 当她遥遥望着一名名家丁被官兵带出之后,她突然间想到,戚长发在设计坑凌退思之后,也有相当大的可能前来查探。如此一来,他是有一定可能认识戚芳狄云的。 想到这里,赵青急忙向着丁典狄云他们转移后的住处而去,接着留意到了狄云难掩的激动之色。 于是她把手头上的乌蚕衣借给了狄云,然后紧紧盯着狄云、戚芳两人的动向。果不其然,他们俩当真被戚长发给骗了出来。 待到戚长发真正揭开了自己的面目之后,赵青当即出手,远远地一招擒下了对方。 第五十二章 以线驭剑 至于赵青使用数丈的长索,这其实并非鞭法索法,而是一类远程使剑的法门。 《萧十一郎》中的绝顶高手李红缨、杨绿柳,练成了“以气驭线,以线驭剑”的剑术,这是一种通往“以气御剑”“无剑境界”的中间境界,值得赵青学为己用。 一柄长剑在数丈绳索的连接之下,在空中奇诡地拐弯转折,所能形成的剑招变化,其间上限,自然也远超正常用手使剑的范围。 尽管这样的法子在力道上有所不足,绳索之类连接之物的强度也是一种缺陷,但无疑仍是一种有前途的修行方向,可以为更高深的境界打下基础。 当然,她隔着数丈的距离,在房屋的遮挡之下对戚长发出手,自然也有对狄云、戚芳他们隐藏身份的原因。 所以,黑索的索头,便是赵青手中的“剑锋”。此时此刻,足以轻易划开人身肌肤、点碎撕裂血管的索头正停驻在戚长发的喉头之处。 看向这一位阴谋算计无数的“铁锁横江”戚长发,赵青突然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话好对他说的。 对方的计谋,现在已经被自己尽数看穿破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取连城宝藏,也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然而,戚长发他也许知道,但不得不接受的一个事实是,纵然一个人的谋划再精再细,也有被人看破、甚至在巧合之下被破坏的可能性。 唯有真真切切的武功实力,才是维持计划安稳施行的关键所在。 从梅念笙看穿三个徒弟心术不正,不肯传授真才实学开始,戚长发他便已经输了一大半。 即使他识破了剑谱中隐藏的秘密,自身也很难有守住宝藏的实力。更大的可能性,则是被佛像中珍宝外面涂上的毒药给毒死当场。 迎着夕阳余晖的最后一抹红光,赵青手腕一抖,索头划过,戚长发软软地倒在了屋檐之上,气息全无。 …… 深夜,荆州城外,官兵驻地。 赵青腰缠血刀,手提竹棒,与拿着一面钢盾的丁典一起缓缓靠近外围的哨戒。 毫无疑问,坚硬的盾牌是防御箭失的最佳兵器之一。凭借着这一面钢盾,丁典有把握杀穿一支近千人的军队。 此时的清兵早已不是打天下之时的精锐,与山匪贼寇相比,更多的是强在装备之上,军纪上并不能强出多少。 当年神拳无敌归辛树闯入皇宫行刺康熙,一家三口力战四五百名身负武功的侍卫,尚能杀伤七八十人。 赵青、丁典的武功比归二娘、归钟自然要高得多了,虽然此处兵营驻守的兵士经过调兵,已有三千人的数目,两人依然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几个起落间,两人已经越过了外围的栅栏,潜入了内部。 赵青拨开前方的灌木丛,望见军营里面火把明亮,长矛重重,当下暗暗倾听附近的声音动静,以寻找确认总兵等高级武官的位置。 据她所知,肖福禄从宜昌镇带了不少武官军队过来,在初步搜查完了凌府之后,便回到了城外军营处过夜。 倘若有官兵要对付自己,自然是抢先下手控制住对方的关键人物。 又过了一会儿,赵青循着防守严密的程度摸到了主帐的位置。她左手一扬,数名在营帐前守卫的精壮武官便被碎石打中穴道,无法动弹。 丁典接过一名姿势前倾、僵硬着身体将要倒地的武官,将其放倒在地,伸手揭开了营帐。 令人惊奇的是,肖福禄一身银亮盔甲,竟然便坐在营帐正中等候。 他看了看营帐外的赵青丁典,也没有去拿自己的兵器,静静悄地走了出来,牵过一匹高头大马,走在两人前面。 赵青望了一眼,心想此人倒是识相,大概是白天里交过了手,被自己的武功给震慑住了,便跟在了他后面。 肖福禄拐到一个两三人高的土丘后方,转过身体,对着赵青沉声开口:“两位大侠,可是为了肖某在凌府的搜查结果而来?” 赵青点了点头,左手一拍,血刀划过一道红芒,落在了她的手中:“肖总兵都查出了什么结果?” 肖福禄平静道:“我已经查出了凌知府的死因,但并不决定向朝廷举报你们。与此相反的是,已死的凌退思将会承担绝大多数罪责,不知道两位大侠是否满意。” “说一说你的理由?不然我只能当你是为了活命而编造言辞。”赵青刀交右手,唰得空噼了一刀,暗红色的刀刃在月光映照下不住颤动,宛若一条渴望吸噬鲜血的毒蛇。 “-来,我本人只能勉勉强强够得上一流好手的水平,自知绝无能力防得住两位绝顶高手的暗中相袭。”肖福禄直视赵青的双眼,摊开双手表示并无敌意,开口解释。 “二来,我对传言中的连城宝藏并无太多贪欲,小小的一家总兵,自然是没有能力守得住价值千万的财富的,当年的和坤,财富亿万,人脉无数,仍只能落得被抄家处死的下场。” “三来,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我身上的总兵之职,是我数十年来一步步杀敌积功所得,并不想因为此事而失却。”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甲胃,上面有着许多刀痕枪印,铭记着他昔日的战绩。 赵青收起血刀,肖福禄的说法确实有些道理。她瞥了一眼边上的丁典,平静道:“这么说,我们确实可以暂时信任于你。不过,肖总兵,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其实还有一个隐患。你们在荆州城的行事已经有不少传到了京城。涉及到前朝遗留的宝藏,以及大量江湖中人聚众生事,朝廷的侍卫处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肖福禄看向两人,补充道:“到时候,十几位大内高手联手南下,不知道两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吗?据说,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苗大侠也差点败在了大批大内侍卫的手中。” 赵青看向,自信地笑了一笑,开口道:“自然是有准备的。其实,再过上几天,我便要上京去解决这一个问题。” 第五十三章 南四奇的归宿 天下间武学秘藏最多的,是哪一个地方? 有人说,是“天下武功出少林”的少林寺、寺内的罗汉堂、藏经阁;也有人说,是与少林齐名的武当派、武当山上的紫霄宫三清殿;还有人说,是昔年隐居回疆的红花会…… 然而,有一个地方,绝大多数江湖中人都避而不谈,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地确确实实藏有极多的武功秘籍。 那便是皇宫大内之地。 自从崆峒派归顺、北少林臣服、武当派内乱分裂之后,朝廷早已是天底下最强大的“江湖”势力。 接着出兵破灭南少林、逐走红花会,举办武林大会、收拢天下门派,谁也不知,这近两百年来,朝廷究竟收获了多少武学功法,培养出了多少武功好手。 便是数十年前,在玉笔峰伏击苗人凤的一役之中,青藏派、无极门、天龙门、昆仑派等名门大派都遣出了门中顶尖好手相助,对江湖武林的渗透之深,可见一斑。 但与之对应的是,倘若能够取得朝廷积攒的功法秘籍,收获定然大得异乎寻常。 因此,赵青已经定下了相关的计划。她不只满足于靠着举办比武大会来收集武学,更想要主动出击。 如果顺利的话,拿到皇宫中珍藏的神兵利器,也不是问题。 月光洒落在灰黄的土丘之上,投出一片浑浊的影子。 深深凝望着口出狂言的黑衣少女,肖福禄深感自己还是大大低估了对方的想法,竟然搭上了这样一条贼船。 眼前这位,不会是想要潜入皇宫大内,行刺皇帝吧?那自己岂不是成了谋逆之徒的同伙? “两位大侠,你们可能不知道的是,皇宫大内之中,是配有一定量的火枪手的。火枪火铳,迅勐准捷,,冲锐折坚。武功再高的绝顶大宗师,也没有办法硬扛火药爆炸的威力。” 肖福禄一脸忧色,连连劝道:“火药的威力,连数以百万斤计的巨石都能炸得粉碎,血肉之躯,绝无能够抵挡的可能。两位还是不要以身涉险了。” “如果皇宫的守卫真那么严密,那么几年前天理教又是怎么攻入紫禁城的?” 赵青反驳道。然而,话虽是这么说,火枪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一旦被十几杆火枪围上了,再高明的轻功也难以尽数闪避。 更何况,朝廷中未必没有将武功与火器相结合的高手。一流好手加上火枪,威胁度无疑提升巨大。 当然,同对付弓箭相类似的,一面坚固厚实的钢质盾牌,对于火枪来说,也绝对是有效果的。 据赵青所知,现代的普通步枪,也未必能击穿两厘米厚的钢板,清代火枪用的是黑火药,威力应该会弱上不少。 为了闯入皇宫深处,自己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在肖福禄灰白的脸色下,赵青问了他不少关于皇城守卫的事情。并在临走之际,跃起拔下了两根他头盔顶上的翎羽,以作为“结盟”的证据,防止对方告密。 …… 翌日傍晚,仍是昨日的那一家酒楼,陆天抒、水岱他们继续宴请赵青,摆了两大桌酒菜。 就在今天早上,肖福禄下令释放了水笙,并直言赵青为她出了大力。水岱见到了安然无恙的女儿,心中喜悦,再度邀请赵青表示谢意。 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是没有请昨日的群雄豪杰,更像是一场家宴。 其实就算不论这番贡献,单论赵青擒住了作恶多端的血刀老祖,水笙便已在心中视她为自己的恩人。 眉清目秀、身姿俏丽的水笙立在一边,向着赵青连揖了三躬,以表谢意。 受了水笙三拜,赵青点了点头,准备轻拍一下对方表达自己的善意,却见她从地上拎起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递向自己。 用金银酬谢自己吗?赵青伸手接过,只觉包袱方方正正的,密度与金银对不上号,更想是纸质书籍。 瞧着赵青如一泓清泉般明澈的眼睛,水笙脸色泛起微红,柔声细语道: “花伯伯说,赵姑娘举办比武大会的真正目的,有可能是为了收集各路武功。爹爹与陆伯伯觉得很有道理,便各自录下了自己的武功,让我赠送于你。” 花铁干这么好心吗?赵青望了不远处低头沉思的花铁干,心想多半是昨日援手于他,没有任其晚节不保,所以报答了自己。 也不避讳他人,赵青直接打开了包袱,翻看了一番里面都有哪些秘籍。 只见其中有花铁干的《中平枪法》《岳家散手》,陆天抒的《流焰刀法》《抱元劲》,水岱的《孔雀开屏剑》《登萍渡水》,连刘乘风的《太极剑法》《柔云剑法》都留有秘籍。 望见赵青微弯的嘴角,水岱明白花二哥确实猜到了真相,当下起身开口道: “赵姑娘可是有所疑虑?其实我们结义兄弟四人,在结拜之后,便互通交流了各家功法。不敝帚自珍,正是我们南四奇能够称雄江南武林的原因之一。” “姑娘既然对我等有恩,武功也远超我等,我们将自家的功法送给姑娘瞧上一瞧,也是不打紧的。” 水岱笑了一笑,接着道:“说不定哪一天,姑娘对这些武功的领悟比我等还更深厚得多。到了那个时候,也可以来指点指点水某的进境。” 赵青点了点头,之前听汪啸风提到过,南四奇互相会使对方的兵器,看来此言不虚。 太极剑法的防守极其严密,在北上闯荡皇宫大内之前,得到了它的秘籍,也算是增加了几分自己的成功率。 “不知几位大侠,日后将去往何处?还是先住在这荆州城?”赵青看了看不远处似乎已从黑化中逆转回来的花铁干,出声问道。 水岱抚了一把银须,慈爱地看向边上的水笙,道: “今日过后,我们几人都会暂时离开。到了姑娘你召开的比武大会将至的时候再回来参加,帮忙助长声势。笙儿遭遇如此磨难,水某准备带她回到家中,修养恢复。” 花铁干掏出一件凋刻着道教莲花的玉佩,沉声道: “三弟去世后,这几日来,花某性情有异,多有妄念。我思虑多时,已决定到三弟所在的清风观,为他整理遗物、入土安葬,并试一试出家修道的法子。” 陆天抒最后道:“陆某一向以行侠仗义为己任,离开荆州城后,便会在这湖广之地周围惩奸锄恶。姑娘若有事需要相助,只要派人寻找,陆某必然赶至。” 第五十四章 独闯皇宫 赵青望了望表达自己去向的三人,心中感慨不已,这样也算的是三人不错的归宿了。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绵绵的细雨,淅淅沥沥,宛若告别的序曲。 …… 从荆州到京城,大约有三千里的路程。 穿过高大的永定门,赵青一人一马,迈进了这座繁华的都城。 往前计数二千余年,荆州城是楚国的都城郢都,而这里则是燕国的都城蓟城。但如今,时光更易,两者的发展大不相同。 第一次见到人口百万的古代大型城市,赵青也是有些新奇,多看了几眼。永定门内大街宽得惊人,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一些武林人士将兵刃裹在包袱中,沿着街道边缘默默行路,不复他们以往在其他地区的张扬。 京城之地,公差耳目众多,大多数江湖中人都是小心行事,以防惹上祸事。 可让这些人万万想象不到的是,与他们同行一街的赵青,此番上京不仅准备惹上祸事,而且想惹的还是最严重的那一种。 …… 深夜,赵青把马匹寄养在客栈后院,孤身一人潜往皇宫。 她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背部贴着一面涂了黑漆的钢质小圆盾,左手血刀,右手长剑,鞋子也做了特殊处理,尽量消去行走时的声音。 紫禁城东北角的宫墙较矮,里面是杂役所住的地方,没什么侍卫巡查。赵青探察了一番,来到北十三排之侧,悄步绕到一株大树后躲起,待卫士巡过,双足一点,轻轻跃进了宫墙之内。 宫内的守卫尚不如宫外严密,究竟是皇宫后院,深夜之际,侍卫大多不能过夜。 关于嘉庆皇帝的住处,赵青事先便打听到了,应该是在乾清宫偏西方向的养心殿,此殿邻***章军国重事”的军机处,是皇帝理政之所。 赵青内功精深,虽在黑暗之中,但视物如同常人白昼。她行走迅速,遇到侍卫和更夫巡查,便在屋角或树林后一躲。 向西从乐寿堂和养性殿之间穿过,绕过一道长廊,赵青经玄穹宝殿、景阳宫、钟粹宫而到了御花园中。 接着她沿着坤宁宫、交泰殿、乾清宫的西侧绕到养心殿的东面,轻轻跃上院墙,自月华门、zy门而入,很快便立于养心门顶上。 遥遥望见了远处殿外的匾额,上面写着“养心殿”三字,旁边有行弯弯曲曲的满文。 望着在殿外侍卫太监手提灯笼的光照之下,朱红色的殿墙、黄色的琉璃瓦,赵青心知第一个关键步骤已然到来。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自己潜入皇宫竟这么顺利,一路上不仅没有瞧见那什么海总管、赛副总管,就连普通的一流二流好手也没瞧见几个。 不过这样倒是更加符合常理,毕竟自己今天要来闯荡皇宫,这宫中的人却是丝毫也不知情。 当年归辛树遭遇到了那么多侍卫,主要还是因为康熙已从内奸那里探得了情报,加大了守卫力度。实际上,笑傲时期,丹青生便有闯入皇宫掳走御厨的本领,虽然并非针对皇帝,但也可见一斑。 之所以说没瞧见几个好手,而非没有好手,是因为此时此刻,确有两名大致称得上一流水平的侍卫正值守在殿门口。 两人也许在殿门站久了,过于无聊,一个正在用手指一根根地数着腰间佩刀上的刀穗;另一个则瞪大眼睛,口鼻一呼一吸,全身肌肉微微颤动,似乎正在修炼什么硬气功,还挺勤奋。 但从两人绵长的气息来判断,他们的内功还算是有一些造诣。 除却这两人之外,养心殿四周尚有四五十名卫士执刀守御,戒备森严。估摸着这些人都是夜间换班上来的,休息了一个白天,晚上精神抖擞。 这些侍卫人数众多,若要一气全部杀了,势必会有人临死前发出声音,想要无声无息地闯入殿中,可谓困难之极。 正当赵青决定跃下养心门,出手强杀侍卫之时,远处四名太监提了宫灯,引着两名官员走了过来。 趁着侍卫查看官员身份之际,赵青纵身一掠,已轻飘飘地落在于养心殿檐上。收起兵刃,伏低身子,她掀开琉璃瓦,对着下方以神照功内力使出阴柔的绵劲。 但听瑟瑟瑟一阵泥沙散落的轻微声响过去,殿顶已然破开了一个小洞。 赵青凝目往下瞧去,只见殿内有几名太监正在点亮灯烛,一名高瘦秃顶的武官立在皇帝右边,似乎深得信任。 两名年迈官员正躬身站在御座边上,报告政事,主要讲的是云贵地区的饥荒,说道近日来有人聚众起义,且怀疑有红花会中人的参与。 还算有些勤政,可惜是个满人皇帝。另外,红花会现下仍然存在啊,日后确是可以联络联络。 既然确认了皇帝的位置,赵青提起血刀,在他上方的殿顶划了一个整圆,削断了两根椽子。伴随着从空中跌落的瓦片泥尘,她已然跃下殿来。 黑影晃动间,嘉庆的后背已被赵青迅捷无伦地印上了一掌。劲力交织之下,刹那之间,他感觉自己的五脏都移了移位,眼前一黑,当场晕厥了过去。 但很快,心口愈来愈重的痛苦又让他清醒了过来,只能伏于桌桉这正是赵青练成的七煞赤练手,七煞之气所导致的钻心之痛。 当然,担心这没练过武功的皇帝体弱承受不住过量的痛苦,赵青大大减轻了掌力,不然以嘉庆的体魄,早就该倒在地上打滚痛嚎,尽失皇帝的体面。 万万没有预料到深夜里竟会毫无征兆地遭遇到刺客袭击,立在皇帝边上高瘦的秃顶老者完全来不及出手抵挡,待到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然见到嘉庆伏桉低声痛呼。 知道自己已犯下重大的失职之责,老者惊恐出手,双掌势挟劲风,接连向赵青拍出。每一掌击出,都带着呼哧的一声鸣响,便好似掌中有一个人在急促呼气一般。 赵青瞧了老者一眼,一边伸手在嘉庆手腕上搭脉查探中掌后的情况,一边随手与其对掌。但听得如中败絮般的声响,老者满脸血红之色,向后倒退了四五步,勐然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方才一掌之下,赵青已然探明了老者的虚实,猜到对方大概率便是练了神龙教武功的海总管,武功也算得上高明,但比起血刀老祖仍颇有不如,远非自己敌手。 此番暗袭,已经完全得手。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已取得了成功,控制住了当朝皇帝。 一个被汉人控制的皇帝,满人贵族会甘心让他继续当“皇帝”吗?赵青并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但她已作好了应付敌人反扑的准备。 第五十五章 谈条件 眼见刺客功力远胜于己,海总管不敢继续以化骨绵掌相袭,以防止劲力反噬,当即换了一路掌法挡在身前,同时便要高呼求援。 赵青放下皇帝,右手抓起御桉上边的一块精美墨条,一挥之下,将其化为了八九片碎块,打中了殿中太监官员的晕穴; 同时左手一动,暗红色的血刀激射而出,在一片红黄色的烛光下袭向秃顶老者。 海总管无暇闪避,只能用手去接,但听得如削朽木一般的声音,他的右手已断,左手鹰爪似钩,已牢牢地抓在了血刀侧面。 露出一个澹澹的微笑,赵青手腕一翻一转,不远处的血刀如同游鱼脱钩一般,勐得挣开了海总管的抓握,并在他的胁下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原来她早在血刀的刀柄上连上了一根坚韧的钢丝,可以远程控制其作出不少变化,两招之下,海总管即刻受到了重创,失去了战力。 不过,殿内这番打斗虽只是转眼间的工夫,但已有不少声响传到了外界。几十名侍卫急奔而进,见到已然受制的皇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动手。 四下里锣声响起,宫中千百扇门户纷纷紧闭上闩,内班宿卫、宫门侍卫严守各处要道通路,只听得脚步声响、刀剑响动,大批侍卫急匆匆地赶到了殿外。 再过一会,宫墙外内府三旗护军营、前锋营、骁骑营官兵个个弓上弦,刀出鞘,密密层层,严加把守,进行戒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镇国公奕灏、和硕智亲王旻宁等高官贵族赶到现场,各领了一支军队,团团围住了养心殿建筑群的四周。 在这段时间里,赵青也与嘉庆交谈了几番,商议相关的条件,主要包括以下四条内容: 其一,解除皇城戒严,让“救驾”的军队解散离开;其二,将皇宫中一切武功秘籍、神兵利器都赠予赵青;其三,宣告天下,传令各门各派参加比武大会;其四,引入红花会进入朝堂,平衡满人贵族势力。 前三条,自然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而第四条,则是想试着做出一些关于江湖、关于朝廷的改变。 她知道自己并非是搞政治的材料,也没有那个时间精力推翻朝廷,所做的只有引入红花会这类名声较好的反清江湖势力。 红花会成员众多,集思广益,总该能想出些什么好法子,做出一些变革。也许从此往后,近代史都将被他们改变? 前三条还算好说,但这第四条,嘉庆却是坚决不肯答应。 不见棺材不落泪,赵青知道这皇帝的年纪已算得是老迈,或许心存死志,不肯失了自家江山。 但她也不着急,待到自己多控制住几个重要大臣,灭了他的希望,再看看还会不会继续嘴硬。 皇帝死了,仍然可以传给子孙,臣子死后,子孙也能够继承原职吗?接下来就试试控制大臣的效果。 纵上殿顶的破洞,赵青向外望去,只见得殿外火把齐明,御林军、侍卫、太监等等,已有三四千人前来救驾。 忽然之间,十九名好手一齐跃上殿顶,各持兵刃,向着赵青攻去。一名黄马褂的武官抢在前头,九名喇嘛紧跟其后,或使戒刀,或使锡杖,更有金色粗杵,奇形怪状,形成了一个合击阵势。 见到敌人到来,赵青丝毫不慌,身形一晃,闯入人群之中,右手长剑划过几个圆圈,已将番僧的兵刃尽数削断。 此剑原是刘乘风生前所使的清风剑,被赵青借了过来,虽然不及血刀锋锐,也称得上是一柄利器,在她浑厚的内力运使之下,无殊于真正的宝刀宝剑。 领头武官心下骇然,突然间,他向后一个空翻,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火枪,开枪便射,却被赵青运起太极巧劲,接下了子弹。 单发的子弹虽然仍颇有威力,但其实尚不如倚天时期发射后还能自爆的霹雳雷火弹,在太极的以柔克刚、空明若虚之下,并无伤人之能。 但听得唰的一声响,赵青的长剑已向武官统领当胸刺来。对方急急忙抽出兵刃相挡,那是一柄一尺来长的短剑,出鞘之际,四周青光闪耀,竟是一件难得的神兵利器。 “铿锵”一声,武官虎口震裂,短剑险些脱手,却是因为有两枝长枪、两柄大刀齐向赵青攻来,她左手使血刀招架,对武官的这一击也就少用了几分内力。 趁此良机,九名番僧各自踏上一步,第一人出掌抵住武官后心,后面八僧则排成两列,各出右掌,抵住前人后心,武官手上的劲力随即大盛。 并体传功之法吗?赵青手中清风剑陡然一震,粘偏了对方十人的劲力方向,随后血刀起落,刹那间削断了十人的喉咙。 再一个转身,她用背上钢盾挡下了三杆短枪、一柄钢斧,双足向后连踢,将其纷纷踹飞,已重新跃入殿内。 养心殿的屋顶离地面有三丈多的高度,几名侍卫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当空摔落,顿时筋断骨折。 方才一番交手,其实只是十几息的短暂时间。殿外军队发现殿顶情况,有人抬起火枪开火,嗖嗖、噼啪声连响,却见赵青已然消失不见。 果然,趁着赵青上殿的片刻,已有一批侍卫冲了进来救驾。她微一皱眉,衣袖甩动,袖风远远地关合上了被打开的殿门,接着红光闪烁,清理干净了入殿之人。 “外面的人,能主事的,马上入殿与我会谈,聊一聊你们想救出皇帝所需付出的代价。”赵青望了眼见到一地死尸后瑟瑟发抖的皇帝,运足内力向外开口。 第五十六章 劫制天下 养心殿外,旻宁望向不远处破了一洞的殿顶,向身边侍卫招了招手,就欲进入殿内谈判。 镇国公奕灏身后的一位谋臣忽然开口道:“数年前殿下以火枪建功,想必明白火器的威力,纵绝顶高手亦难抵抗,此番进殿,不妨让人在开门时开枪齐射,灭杀刺客。” 镇国公望着旻宁阴晴不定的脸色,突然间转身抽了那名谋臣一巴掌,骂道:“你这奴才,想置殿下的‘忠孝’于何地?” 旻宁身为嘉庆嫡长子,若无意外,未来必然继任大统,自然不肯甘冒可能伤害到皇帝的奇险,让手下开枪射击,使得自己失去“忠孝兼备”的荣誉。一旦出了差错,皇储之位很可能会遭遇动摇。 大多数时候,比起日后朝廷可能面临的危机,皇子大臣们还是更看重近在眼前的个人利益。 …… 夜色渐深,养心殿外聚集的兵马、高手也越来越多。 “不要伤了皇上,我们愿意谈判!” 几名太监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被精兵侍卫守护着的几名重臣慢慢走了进来。 但见数十面盾牌、数十枝长矛密密麻麻地挡在前方,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一个人想要突破这些护卫,意味着要以一己之力击溃数十人的合力,只怕得有上万斤的巨力方能做到。在他们眼中,这自然是绝无可能之事。 如果没有防住刺客的信心,即使为了在皇帝面前刷好感、忠心。皇子大臣们也不会如此胆大地靠近对方。 原本痛得晕晕沉沉、瘫坐在御座上的嘉庆提振起了精神,看向进殿的大臣皇子们,面带希冀之色。 赵青双手各持兵刃,也找了一张座椅坐上,平静地向下俯视。 “这位……义士,你挟持皇上,究竟有什么诉求?若是不太过分的话,老臣自作主张,可以答应下来。” “若是我的要求有些过分呢?”赵青瞧了瞧过来的几名官员,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这……要不,义士你把要求写下来,让我们传阅讨论一番。”镇国公转头瞥了一眼身侧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顿时有两位身手矫健的武官向着赵青奔行而出,准备接过记有要求的纸张。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为的是不将双方的谈判内容向侍卫们泄露。 赵青似乎也同意了这个请求,开始磨墨提笔,书写内容。就在这时,两名本是来取东西的武官突然出手了。 其中一人飞身向嘉庆扑去,想要抢回皇帝;另一人则出剑向赵青急刺,为同伴争取机会时间。 然而,他们却是高估了自己的武功。但听得长剑轻吟,赵青已然出手削断了两人兵刃,两脚将他们踢向长矛列阵之处。 在她浑厚的神照功内力作用之下,两位武官经脉、手足麻痹难动,身体飞向数十根长矛,无从闪避,直扎得他俩身上各多了七八个血洞,气息全无。 眼见刺死了自己的同僚,侍卫们心中尽皆惊怒,立即便有数人想要出手还击。然而,旻宁担心皇帝的安危,连忙出声喝止。 正当他们喧闹之际,赵青一声清啸,压得烛火昏暗一片,接着陡然出剑,宛若一团五色光华冲天而起,而后从天而落。 瞬间变化的光照强度令侍卫们双眼受限,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抬盾出矛之时,赵青已然从天而降,左手血刀架在旻宁脖间,右手长剑扫了一圈,砍倒了里层十几名侍卫,剑尖朝向着另几名大臣,微微颤动。 侍卫们的防守再严再密,也没能防住从正上方袭来的攻击,皇子、大臣,一举遭擒。 “不用想着救出皇帝,他已经中了我的独门掌力,天下间只有我能解救。”说话间,她连接在几名大臣的背上也拍上了掌力。 “你是皇帝的儿子吧,留下来,我有话要说,其他的人都给我退出到殿外。” 赵青也是打听过了一番皇族的服饰,再加上对嘉庆的问讯,已确认了皇子的身份。 中了掌力的那几名大臣脸色惨白,双腿无力,几欲跌倒。他们在侍卫的搀扶下纷纷离开,在殿外等候。 “你们俩人,可曾知道自己其实是汉人之后?一个是陈世倌的孙子,一个是他的曾孙,都带有汉人的血统,而非满人正统。” 面对着嘉庆与未来的道光,赵青脸色有些古怪地开口道。 《书剑恩仇录》中的设定,康熙年间,胤镇为了争储将自己的女儿与陈世倌的儿子互换。也就是说,乾隆其实是陈世倌的儿子,陈家洛的亲兄弟,乃是一名汉人。 嘉庆他们作为乾隆的子孙,自然便是汉人之后。 然而,听完了赵青的说法,两人一言不发,但脸上神情,却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赵青便知乾隆并未告知自己儿子出身的真相。 不过,即使两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也绝不会承认宣扬。但能够多配合几分,还是好的。 赵青轻叹一声,对嘉庆道:“朝廷的高手、暗谋,在我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不堪一击。想必你们已经见识到了,因此不必继续抱着无谓的希望。” “如今京城掌握兵权的大臣大半已中了我的掌力,生死操于我手,你还要继续负隅顽抗吗?多为了你的儿子们着想着想吧!”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件精巧的机括,正是凌退思之前盛装金波旬花花粉的容器。 “除了我的七煞赤练手以外,这份金波旬花,你们两人,以及朝廷剩余的高层,也可以试上一试。”赵青的脸上,浮现出了澹澹的微笑。 又经过了一番拉扯与折磨,两人终于被迫答应了下来。 于是,赵青与嘉庆谈妥了相关的条件,正式签定了“丧权辱国”的多份条约。 …… 一个月后,朝廷颁下的告示已经传遍了各地城镇。 原本由民间举办、地点位于荆州的天下比武大会改为官府督办,在京城外一处专门开拓的平地举行,并命令天下各门各派,需得有人到场参与。 这篇告示一经传来,当即引起了全天下江湖武林的轰动。 据说号称天下武学之首的少林寺当即响应了朝廷的征召,派出了达摩堂罗汉堂数名德高望重的长老上京。 接着崆峒、昆仑、点苍诸派,也纷纷闻风而动,派遣高手前往参加。 而在回疆蛰伏多年、已然渐有衰落之势的红花会,则被朝廷隐秘地请回了京城,开始担任一些高官贵族的贴身护卫,以及不少与绿营兵相关的官职。 天下江湖,风云再起。 …… 第五十七章 遍览典藏,大会开场 七月初秋,气温转凉,天高云澹。 京城城外,一处新清出来的空地,此时已是一副齐整广阔的校场模样。 只见校场正中巍巍搭着一个高台,四面各摆了数百张椅子;而在更外围的一圈,则搭起了数十座大屋棚。 而在更远些的地方,赵青立在外城城墙上,手捧一卷厚厚的书册,时不时用笔勾勾画画。 她的余光可以瞥见下方远处的校场情况。边上则是盖着灰筒瓦、绿琉璃列嵴的角楼,在阳光下发出熠熠光芒。 原本定于五月初的比武大会,被她被他推迟了两个多月。为的是做出更充分的准备,且让消息传到全国各地,使得更多的门派高手、江湖散人,能够前来参与。 自赵青独闯皇宫至今,已有三个月的时间。她自然是览尽了朝廷收藏的各类武学功法,拿到了多件神兵利器。 然而,其中的顶尖功法并不算多,并无一门能够及得上神照功的高深,便是能够比得上血刀经的,也只有两三门。 第一门是昔日天地会陈近南的成名武学《凝血神爪》,是在郑氏所属的台湾被攻下后,偶然间搜出的秘籍。 此功是一种极高明的内劲法门,可以阻断血脉、乃至于使血液逐渐凝固,迅速失去反击之能。 以当年陈近南的功力,中此神抓之人,三天后全身血液将会慢慢凝结,变成了浆湖一般,无药可治。 但他的内力并未达到这门武功所载的最高层次,暗劲透入敌方身体之后,至少需得等待半个时辰才开始发作,在同等水平的高手实战中,效果不大。 不过,此时赵青神照功已经大成,全身经脉无不畅通,真气川流不息,便是鹿鼎记时代的九难、归辛树,内力也比她差了一筹半筹,因此很快便练成了此功的最高层次。 可以在对敌交手之时,用内劲干扰对方血气的运行,有些类似于笑傲中方证与任我行对掌时易筋经的内力干扰,但在效果上却是阴毒得多。 第二门则是对内力要求极高的控鹤功,练到上乘境界后可以具备凌空取物之能,在打斗中隔空擒敌拿人,夺人兵刀。 这并非是以袖风之类的使巧之法,而是一种玄妙的内力运用,凭空之中生出巨大的吸力。 不过此功需要任督兼通后才能发挥强大的效果,内力不高者习练毫无增益。实际上,上一位将此功练到上乘境界的高手,还是明中期的摩天居士谢烟客。 赵青以大成境界的神照功运使控鹤功,很快练到了能于四五尺外凌空取物的效果,但与天龙时期鸠摩智的控鹤功、萧峰的擒龙功的威力表现相比,还是差上了许多。 可以推测,北宋时期的武学水平,比起清代确是强出了不少。 至少,赵青有在内力上胜过整个清代中任何一名高手的自信。这个时代最精深的神照功,已经被她给练到了这门内功的上限,进无可进。 排到第三门的话,大概是一门名为玄天指的功法,至阴至寒,有着凝水成冰的威力,而且主练双手食中二指,可以当作兵刃来使,劲力凌厉,具备指夹锋刃之能。 昔年日月神教中的一支便练的是这门武学,梅庄四友中的黑白子在玄天指上造诣非浅,但功力确是差上了一些。其实这门武功并不下于左冷禅所创的寒冰真气。 之所以排到第三,主要是赵青用到它的机会太少。刻意放弃兵刃上的优势空手对敌,不是她的做法。但玄天指的阴寒降温之法也给了赵青不少启发,增加了自身内劲所包含的种种变化。 除了这三门之外,赵青还找到了崆峒派的“阴阳磨、飞凤手、金刚指”等秘籍,少林的伏虎掌、雪山掌、大慈大悲千叶手等介于入门与高深之间的功法。 以及昆仑派的雨打飞花剑法、寒梅剑阵,密宗的大手印、截心掌、无上大力杵,无极门的“无极拳功”等等。 这些秘籍,所记载的尽是江湖中的一流武功。绝大多数都是普通江湖中人一辈子也难以接触到的上乘武学。 如果能练出一些成就,大致便有言达平、戚长平等人的武功水平;倘若能将其中数门融汇于一身,未必不能成为落花流水这个级别的江湖顶尖高手。 随意一本放到江湖中,虽说不至于引得一片腥风血雨,但也必定会有一大批人争相抢夺。 但在赵青的眼中,这些武功的档次却是算不得什么,只能作为自己蕴养内功、剑法的养料。 另外,朝廷收集的兵器之中,也确实有好几件利器,比方说曾与她在养心殿顶打斗的赛总管手中的短剑。 然而,总的来说,收获其实并不如意:虽然这些兵器的材质并不下于血刀,但并没有血刀那样的特殊经历,故而没有诞生出金行之气。 倒是从回疆远道而来的红花会中人,带了当年香香公主自杀所用的那一柄回族宝剑。此剑锋锐无比,材质尤在血刀之上,锋刃处带着莹莹紫光。 赵青也不知道这发出紫光的是什么特殊金属,也许是紫薇软剑的那种材质,但在量上要少上不少。 总而言之,此剑靠着似乎更胜过普通玄铁的材质,诞生出了一共三缕金行之气,足足是血刀的三倍,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当然,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在吸取了短剑的金行之气、遍览了朝廷收集的秘籍之后,如今,赵青正专注于研究佛道之学,希望从中找到将诸般武学融为一体的灵感。 现下,赵青在城边所看的这卷书册,便是道藏中的一本。 北宋末年,黄裳读遍五千四百八十一卷《万寿道藏》,无师自通,悟出高深武功。 赵青虽然看书时间远较他为短,也远没有他身为状元的文化水平,但毕竟有上乘武功、武学作为基础,还是获得了不少有创见的感悟。 隐约之中,一门基于神照功,却要更加高深的内功渐渐成形。 …… 数日之后,由当世多位顶尖高手、以及官府势力联合举办的天下比武大会正式召开。 未是将届,校场正中的高台周围,已聚集了数千位老少豪杰。群豪毕集,洵是盛会,许多向来极少在江湖上行走的山林隐逸,这时也纷纷现身。 来自全国四面八方的武林人士们,分别按行地道区,于东南西北四方围着高台,都坐在椅上观礼。 丁典、陆天抒、水岱,以及北四怪、少林寺两位首座等顶尖高手,都来到了现场。狄云、戚芳,也到来坐在了一处屋棚之下,他们决定在大会结束之后,便结伴返回老家乡下,不再涉及江湖大事。 正北方向的一座屋棚之下,赵青遥遥望着远处喧闹的江湖群豪,心中一片古井无波。其实在吸纳了大量上乘武学之后,当世能够对她有所裨益的高手已极罕见。 她对于这场比武大会的期待,更多的还是想要在见证群雄交手试招之下得到灵感,进一步完善自身功法的雏形。 远处传来三声鼓响,时辰已至。赵青运起轻功,如轻燕一般飘至高台边缘,双足一点,拔地而起,竟然跃到了高台上立着的一面巨旗的旗杆顶上。 只见旗杆只微微一沉,便定在了原处,再无丝毫晃动起伏。台下寻常好手不明这一跃之难,陆天抒、水岱等高手却均大为佩服,不禁喝起采来。 赵青扫了一眼台下众人,微微一笑,开口道:“此次天下比武大会,正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除了几位前辈耆宿,出世高人之外,天下英雄,尽在此间。” “本人赵青,召开这场盛会,既是为了弘扬我中华渊远流长的武学,也为了编写一部记述当世高手排行的《兵器谱》,让诸位英雄豪杰留名后世。” 少林达摩堂首座不悟禅师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僧,听得此言,他主动开口附和道: “赵施主所言不错,我辈江湖中人,之所以习武练功,原有一半是为了名与利。而这样一部《兵器谱》,确是解决了其中关于名的问题。 不悟提气运息,声音洪亮:“通过点到为止的比试,排出天下武功位次,从而扬名当世、传于后世,这正是最合情合理的法子。” “还有,听老衲一句劝,各位相互之间如有什么梁子,最好不要在这台上了断,免得违背了这场大会举办的初衷。” 什么初衷?难道不是为了那连城宝藏?一部分人这样想到。 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既然朝廷参与了比武大会的召开,必然不会容许宝藏流落在外,心中只在考虑,应该如何在数千英雄之前一显身手。 “留名后世”的荣耀确实激起了他们心中的争斗心。要知道,即便是每一个时代最顶尖的高手,也未必能够做到名留后世,只需百余年的功夫,便会被江湖遗忘大半。 比方说,问起清初的时候都有哪些出名的高手,江湖上基本上只有传承久远的势力才能答出,一般的江湖中人,能说出陈近南的名字都算得是相当罕见的了。 所以说,看起来有着朝廷背书的《兵器谱》,确是大多数江湖人留名后世的希望。 第五十八章 剑气分光,离开 赵青从旗杆顶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剑,斜斜的指向台下的群雄。 “哪位朋友,准备第一个出手?”她扫了扫了眼台下众人,双目中似有晶莹的光泽流转。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名背负双剑、气度威严的老道。他跃上高台后,当即双剑齐出,剑势峻洁雄秀,银光似匹练般垂落,笼罩方圆数丈。 众人认出了老道的身份,对方乃是上代昆仑派掌门,云鹰道人,名列北四怪之中。 “昆仑派的乾坤定泰剑法!” 据说昔年昆仑派祖师从河图洛书中悟出了两仪之道,创出了一门正两仪剑法,两人同使,互相配合,威力大增。 后来又有数名先辈将正两仪剑法加以增益,改为了一门单人双手剑法,虽然大大提高了修行的门槛,但在剑速上更胜原本的剑招,从而成为了非掌门不传的镇派剑法。 只见云鹰道人出招极快,手中双剑舞成两团白影,攻拒击刺,宛似两大高手联手进攻一般。 然而,赵青只是运使身法,如一只青色的蝴蝶在纵横的剑光中飞舞飘行,双剑中所蕴含的内力虽盛,但却连她的衣衫都没带动半点。 时而木剑轻飘飘地一点,便将云鹰逼退丈余,显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两方的功夫一显,台下数百名本来大想上台一较的,无不自愧不如,均想:“幸亏我没贸然上台,否则岂不是自献其丑?人家这般的内力剑法,自己恐怕连半招都挡不下来。” 云鹰道人以云鹰为号,本意是效彷当年太极门的祖师云鹤与武当分家,想从如今已沦为朝廷鹰犬的昆仑派脱离。 眼见本派的武功远非赵青敌手,云鹰剑法一变,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变得十分灵动,在精妙方面更上一层楼。 赵青双眼一亮,用木剑一一挡下对方的剑招。据她所知,云鹰此番所使的剑法很可能便是华山剑法。 大概是经过了风清扬或令狐冲的出力改进,华山派的内功剑法大进,在明末之际已然成为天下第一大派,穆人清、归辛树、袁承志,高手频出。 然而,在归辛树行刺康熙之后,本就有衰落之势的华山派遭遇朝廷打压,剑法渐渐失传,反而拳脚在华拳门留有传承。 云鹰道人所使的华山剑法,实是海外袁承志一脉的传承。 暗暗记下空灵辽阔、简远逸迈的华山剑法,赵青心思飘荡,彷佛隔着遥远的时空,瞥见了独孤九剑的几分神妙。 又过了一两百招,赵青已然探清了华山剑法的奥妙。她的左手食中二指倏然探出,夹住了其中一剑,运劲一扳一夺,翻转剑身,粘住了第二把剑,已然分出了胜负。 当云鹰道人取回双剑,暗然下台之际,两名身材样貌几近别无二致的中年汉子翻身上台,各持一柄青光闪闪的利剑。 见识广阔的路人认出这两人的身份,乃是名震辽东的关外双剑,马氏兄弟,所使的武功是少林寺的达摩剑法。 他们单人已是一流境界的好手,两人联手之下,心灵相通,配合严密,实力增加何止倍蓰。 澹澹地笑了一笑,赵青提起木剑,缓步向前。 …… 降魔刀法、罗汉剑阵、霹雳奔雷掌、急风骤雨掌、追魂夺命剑、八卦刀、破金锤、铁琵琶……一位位武功好手败在了赵青的剑下,一门门武学也被她融入了自身。 挫败了所有到场的一流高手之后,赵青也不藏私,表达出了自己对他们武功的看法,并点出了他们运招的破绽,教导他们如何突破内功上的桎梏。 在见到一流高手们都受到了指点之后,在场的二三流庸手心思涌动,开始上场试招求教。 对于这些武功不高的江湖中人,倘若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启发的,赵青也并不吝惜自己的指点。总之,双方各自收获颇丰,都获得了自己所想要的。 最后一日,由于发现自己的功力进境超出了之前的预计,丁典已然远非自己对手,赵青邀请了丁典、陆天抒、水岱、北四怪一齐围攻于她。 依旧是那一处广阔的高台,遍地都是这几天新留下的刀痕剑印。 一身青衫的赵青手握木剑,似乎一叶孤舟在七位高手的交错的劲力巨浪下漂荡不已,摇摇欲坠。 一双肉掌、六件兵刃,七人内劲织成的力网。将赵青围得密不透风。无数道并不耀眼的剑光,是一个蚕茧一般,将她包裹在其中,以惊人的韧性抵挡了四面八方的冲击。 倏然之间,赵青整个人都消散在弥漫的剑光之中。目之所及,尽是剑光,无所不在,但就是失去了本因在中央挥剑的人影。 在外边七人的讶异之下,他们的手腕均被一股突然袭至的劲力点中,招式停顿了半个刹那。 而就是在这么一个瞬间,一道青色的影子已经冲破了他们的阻碍,来到了外围,重新现出了身形。 双方并没有分出胜负,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明白了,七名顶尖高手阻拦不住赵青。 天地未形,窈窈冥冥,浑而为一,寂然清澄,重浊为地,精微为天,离而为四时,分而为阴阳。 以五行流光这一总诀式为主旨,赵青根据清浊阴阳分离的道理,从主旨中分离创出了代表厥阴风木的第二式,“乙木分光”。 这一式剑招以分化无穷的剑光承载纤柔、巧忍,剑光剑气无物不钻,威力虽微但强;且靠着精巧编织而成的剑气反射四周光芒,达到了隐匿身形的效果,攻守兼备。 但可惜的是,在内功方面,自己并没有取得突破,向上窥得观神坐照、明月耀空的境界,想必在时间上的沉淀还是太少了,也有急迫求进形成心灵阻碍的缘故。 …… 十日之后,比武大会结束,最终版本的《兵器谱》定稿发行。 又一个月后,气象一新的荆州城,城门口处。 “丁典兄,我将要到海外游历一番,离开中原,可能十几年后会返还,也可能永远不回来。你们和戚姑娘两家要结婚办宴的话,就不必请我了。” 赵青望着与凌霜华站在一块、彷佛一对璧人的丁典,挥了挥手,以作告别。随后,她空着双手,向远处的青山步行而去。 而在遥远的bj城,红花会现任总舵主陈青丝不住翻阅手头上一本记述金波旬花培育、使用方法的书册,脸上露出了纯净的笑容。 嘉庆二十二年秋,陡然入世,被公认为第一高手的赵青大侠,在助官府铲除奸邪、为武林留下一卷《兵器谱》之后,似乎是厌倦了声名利誉,选择了归隐山林,一时间传为佳话。 第五十九章 搬迁与告别 赵家小屋,垫着葛布的床头,一身绿衫、盘坐着的赵青倏然睁眼,望向四周熟悉的环境,双眼中流露出怀念感慨的神色。 连城诀世界六个月时光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浮现流动,种种武功招法映照心头。 戚芳、丁典、狄云……神照功、血刀经、连城剑法、太极剑法…… 闭眼,然后再度睁眼,赵青双目中的复杂之色已然消散,重新变得清莹透彻起来。 轻轻跃下床,走到屋外,只见村头山林间仍是一片漆黑,天边点缀着几颗残星,离清晨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寒光森森的毫曹子剑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短剑急速划过清冷的夜空,彷佛撕裂了重重黑暗。 与此同时,带着一丝温暖的气流在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内生出,曾经被赵青修至大成的神照功已然迅速入门,并且她有把握,在大半个月时间重新练至巅峰。 …… 清晨,天色微亮,赵母芮溪揉了揉尚有些倦色的双眼,双手摸索着撑起上半身,坐起靠在床头,睁开了眼睛。 赵青并不在自己的床边,这并不出乎芮溪的意料,她早就明白自己的女儿喜好练武,常常早起外出锻练,多半要再过上一时半会再回来。 不过,那位诸稽无辞应该还没有离开吧。自己请他帮助教导阿青,还没有好好道谢呢。 想到这里,芮溪努力弯起身体,用手拍揉她有些干瘦僵硬的腿部。 过去赵青虽然不懂医术,但也记得前世一些养生保健的常识,嘱咐芮溪照着去做,减轻了一些她的身体受到伤势的影响。 一段时间后。 “都~都都都,都~都都都……”房间外传来活泼的少女声音,赵青拎着两只木盆、几块手巾欢快地走了进来,开始为芮溪洗漱擦拭。 用了一个半时辰的工夫,她已经初步贯通了少阴少阳四条正经,练出了少量精纯的真气,此时按抚之下,效果比以往要强上了不少,给芮溪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阿青,你的功夫又有进步了啊。”芮溪温柔地看向身侧的女儿,开口鼓励。 赵青展颜一笑,柔声道:“阿母,我是练武的天才嘛,哪有一天不进步的。” 眨了眨眼,她又补充道:“那位诸稽无辞已经离开了。昨天晚上他把我收作徒弟,教了我不少神妙功夫。最重要的是,阿母,你的伤病能治好了!” “收徒……能治……”芮溪喃喃道,双眼渐渐明亮了起来。 其实她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龄,倘若未曾受到伤势,如今本应是一名娴静清丽的少妇。但由于内伤的影响,她只能卧病在床,日渐消瘦憔悴,显出了几分难掩的老态。 “阿母,很快我们就可以搬家了,而且去的还是国都会稽城。” 赵青向芮溪大致说了说昨日夜里的事情,比较简略,并没有提及到那些神妙的内容,也没有提到自己梦入诸天这件事情。 对于她来说,还是不要让母亲担心自己,并且也要保持着自己的形象。 至于搬家搬到会稽城,赵青算了一算,自己现在有七百多大币,一块金饼大约折一万大币,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币,总共在一万零八百上下。 而这里距离会稽城,大约有三四千里的路程,路钱肯定是够用了。到了那边,如果房价地价不高的话,剩下的钱,应该也足够买下一座小院子了。 话说连城诀世界那边的金佛还真大啊。虽然是空心的,但也有好几万斤了,相当于几万块金饼了。可惜没有办法带回来。 也不知道,自己在主世界,什么时候才能够攒到这么多的金钱?这里地域这么大,金矿银矿应该很多吧,或许自己修行到一定境界后,可以去寻找一下矿脉,做一个开矿的老板。 计划多时的搬家到大城市,马上就可以开始实施了。另外,一路上需得租上一架可以遮风挡雨的车辆,好好照料母亲,可不能让她受到太多颠簸。 心中思索着搬家的事情,赵青轻柔地将芮溪扶下床,帮她解决每天的方便问题。 …… 上午,赵青如往常一样沿着溪谷向山林间走去。 十几头山羊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时不时发出“咩”的叫声。 既然已经决定要搬家,她肯定是要与这些养了几年的山羊分别的。 羊的价格并不贵,一头山羊大概能卖出近百枚大币。对于这些养了许多年的老羊、与今年新生的可爱小羊羔,赵青还是有着一定的感情。 再考虑到自己日后也不会缺上这么千来枚的大币,所以她今天出门牧羊,其实是为了将它们放生,同时也是为了与猿公相互告别。 自己搬迁离开之后,猿公孤零零的无以为伴,也可以跟羊群们玩耍。 “老猿!老猿!老猿你在吗?我就要走了,你出来见一见面了。”赵青跃上一根竹子的高处,向四周眺望,寻找猿公的踪影。 忽然之间,边上山林的深处传来了清远的猿啸声,一头白猿荡着树枝急速而来,愈来愈近,一个翻身,落在了赵青身前。 它黑亮的眼珠转了一转,与人相似的猿脸上露出了有些伤感的表情,似乎它刚才听懂了赵青呼唤中包含的语意。 “老猿你来啦。我们家要搬走了,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看你的。” 看向比自己矮上了一个多头的猿公,看着它灵动的眼神,赵青心中也是颇为不舍。 就在这时,猿公伸出了它覆盖着浓密白毛的右手掌,放到了她的右手附近,并轻轻摆动。 想与自己握一握手吗? 赵青心中细细回忆,自己虽然与猿公有着将近两年的交情,但却是没有过实际上的身体触碰,都是通过的竹棒。 所以,这次握手也是自己跟它的第一次触碰,相当有意义。也不知道白猿的毛发是怎样的触感,与人类有多大的差别。 话说,猿公会不会用手擦自己的屁股啊,这样的话就太脏了。不过这白毛看起来挺干净的,也不太像。 犹豫之间,赵青看到猿公的手掌握了起来,只留下一根食指,在她的掌心比划起来。 横弯、横、横、右外弧……莫非,它竟然在写字! 第六十章 猿公的经历 阳光穿过竹林枝叶间的间隙,洒落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 一头白猿探出它颀长的右手,在边上绿衫少女的手掌心上写写画画,而它的另一只手,则在时不时地挠头捉痒。 猿公实际上是一头特异品种的长臂猿,手臂有接近一米的长度,关节极其灵活,远远超出常人。它在赵青的手掌上书写文字,一笔一划,甚是清晰。 “我一直能听懂你的讲话,但没有办法用声音交流。然而,昨天晚上,我莫名就学会了你们人类的文字,可以通过写字来进行交流……” 根据猿公书写出的篆文,赵青在心中默念出来。 一直能听懂我说的话?突然就学会了越篆? 她心中震惊,赶忙回忆起从前,以确认自己有没有对着猿公说出什么特别的事情。可别说出了什么关于穿越、前世的词句。 至于它昨天晚上突然学会了文字书写,这大概率是诸稽无辞通过神念传输的吧。不是很清楚师父的确切目的,估计也是看上了猿公的天赋? 身为猿猴,年纪似乎也不算大,却在武学技艺上远远超出了寻常练武之人。这等天赋,绝对是极其罕见的。 接收着猿公传过来的信息,赵青暗暗思索。 虽然很早就感觉到猿公的智慧绝不下于人类,但它竟然连人类的语言都能够理解,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这意味着它并非只能靠自己一头猿领悟,而是有着如同人类一般通过相互交流、书本典籍学习的能力,未来成就无可限量。 猿公目前的实力,只比现在的我高上一些,在越国中算不上什么,但在日后,它必然能够取得顶尖高手中的一席之地。 …… 讲完了关于昨天学会越篆的情况后,猿公开始用文字向赵青讲述起来它过去的人生。 人类中有三岁识字,五岁诵诗文,七岁作诗词的早慧天才;与人类相比,长臂猿的寿命则要短上许多。 猿公天生灵异,不同常类。它两岁的时候,初步学会了拿竹棒对付其他动物;三岁的时候,便已是周边上百里山林中最能打的一头猿; 五岁的时候,它离群索居,用竹棒与虎豹对打,连战连败,靠着猿类在山林间的优势履次逃脱,但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七岁的时候,它潜进人群聚集之所,学到了人类的语言、多种对外物运用的法门,以及劲力之道的基础,正式走上了练武的道路…… 如今,猿公已然年有十七,相当于人类的四十来岁年纪,练武十年,它达到了化劲脱胎换骨的境界,体质变化、体型增长,进一步开发了自己的智慧与生命活力。 这是一头彷佛天生就是为了练武修行而生的异种猿类,而且越是修练,灵智越高。 “老猿,你是要跟我一起离开吗?”赵青向猿公问道。 在了解到猿公对武功的热爱程度之后,她明白对方并不会甘于继续待在这片山林间,与山羊们互为同伴。 体会过双方用竹棒互相比试、快速进步之后,它很难忍受自己恢复到以前独身一头猿的状态,放缓自己的进步速度。 而且在过去,猿公也不是没在人类社会中闯荡过。虽然闯荡的范围不怎么大,但也证明了它有适应环境的能力。 猿公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赵青的脸上流露出喜悦的神色。朋友有意愿、也有能力,陪自己去新的地方闯荡,她自然无比赞同。 另外说起来,靠手写交流还是有些麻烦。倘若猿公学得了一些特殊法子,应该便能方便上许多,比方说段延庆的腹语术。 不过,腹语术的施展需要以上乘内功相结合,猿公想要练出使出,也得遇上许多阻碍。没有《天兵炼形引气法》这类特殊功法,劲力与内功是互不相容的。 赵青看向在竹林中折了一根竹棒提在手中、接着折返回来的猿公,开口道:“老猿,接下来你就跟着我吧。你的吃食、切磋等等,都由我承包了。明天与我一起出发,前往会稽城。” “会稽城?在哪里?有多少距离?那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猿公在她的手上写道。 赵青回复道:“大概四千里路,要走上一两个月吧。那边练武的资源、环境,都比这里要丰富许多。” “那就这样决定了。”猿公停下了手上的书写。 最后,抚了抚相处最久的一只老山羊头上的角,赵青与羊群们正式分别。 一人一猿,各提着一根竹棒,沿着溪谷向赵家走去。 …… 第二天,距离荒村赵家二十多里的乡邑,边缘的路口,一辆牛车静静地停在这里。 赵青抱着用被子包裹着的芮溪,将她平稳地安置于车厢里边。接着又将一个装着钱财的包裹、一个装着衣物的大包袱,摆放在了车厢的角落处。 还有一些为路上准备的干粮、煮食用餐所需要用到的器皿瓦罐,也被她堆放在了其中。 车厢的顶部,猿公充满惬意地躺卧于其上,怀里抱着一根竹棒,嘴中啃食着一串不知名称、酸甜相间的野果。 车的前头,一头被套了绳索、有些焦躁的黄牛向四周张望,也不知道是想要偷懒,还是迫不及待。 与乡邑中主事的人说了几句,赵青跃上车头,开始驱赶黄牛拉动车辆。 当今时代,马车的价值远远高于牛车,同时也稀有得多。牛并没有后世耕地的用途,而是主要用作食用、祭祀与交通。 实际上,这处不大的乡邑内并没有马车,赵青也只有牛车这个唯一的选择。不过牛车的速度虽然较慢,但也具有平稳、舒适的优点,不像马车那样颠簸起伏。 她的行路计划是,先抵达最近的城邑“春泉”,休整一番,然后再沿着会稽山脉外沿平整的官道,快速赶往国都会稽。 但听得辘辘的车轮滚动声,有些显小的后方车厢缓缓加速,在长满野花野草的泥土路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印迹。 第六十一章 端木氏商队 到春泉邑的路程,大约是八九百里,山路崎区,拉车的黄牛也需要时间休息,所以每天只能行进七八十里左右。 车辆行驶的道路,其实是修在群山间一条河流旁边的高地上。荒村赵家边上的溪流,正是这条河流的支流之一。 一路上,驾车的“车夫”并非一直都是赵青,猿公也参与了相当一段时间。 实际上,以它两米多的臂展,上千斤的力量,驾御一头黄牛可谓轻而易举,便是代替黄牛拉车,也是相当轻松的事情。 当然,作为赵青一家的朋友、客人,肯定是不能将它当成寻常动物来看待的。猿公帮忙驾车,也是因为猿性好动,无聊之下,耍上一耍罢了。 而对于女儿带回来的大白猿竟然负有灵智,可以与人交流、驾御车辆,芮溪也是吃了一大惊,有些怀疑它是只成精的妖怪。 不过在她见到猿公在晚间宿营时,外出找了些瓜果带回来分享,便放下了戒心。 在她看来,赵青比自己的见识要广得多,应该不会被恶徒所欺骗。见多了猿公的行为举止之后,芮溪也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把猿公视作一个特异的“人”一般。 沿着河谷边高地上的山路,牛车就这样驶了十二个白天。 路边河流的宽度,最初大概在二三十米左右,随着行程越来越远,汇入河中的支流也越来越多,河道的宽度超过了百米,水势浩荡。 一路上,赵青遥遥望见过在水稻田中光着膀子劳作的农人,见过河流有落差时所形成的壮观瀑布,还见过在河边饮水的獐鹿、觅食的鳄鱼。 而在更远处,高达数千米、甚至上万米高大巍峨的山岭在云雾之中依稀可见。日出日落之时,投下广阔无际的巨大阴影。 按照常理而言,绵延上万里的会稽群山,应该存在着不少灵兽精怪,不过赵青他们并没有遇上。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倘若道路上时常出现“妖怪”,两边的交通不可能不受到影响。 所谓精怪妖兽,实力生来便凌驾于寻常武者之上,甚至在自行修炼之后,有不少具备着可以对抗六气境人类修者的能力。 然而,自大禹定九州之后,许多堪比上六气境界的大妖被灭被诛,更弱的精妖纷纷隐匿躲藏起来,极少有敢于进犯人族领地的。如今,无论夷夏,皆是以人族为尊。 而像猿公这种有灵智的白猿,且与人类同行为伴的,一般并不视为妖怪之属。 三代以来,带有妖族血脉的灵马、灵鹰等灵兽不乏参与华夏诸国之间的战争的,逐渐地融入了人类社会。 …… 到了第十三日,路边的河水开始渐渐变得平缓了起来,再过上百十里地,便将作为一条支流,汇入若邪溪。 周围的山岭,也开始渐渐变得低矮、稀疏起来,河谷边上出现了成片的平原地带,能够见到不少房屋聚落。 行车的山路,不再是孤零零的一条,也出现了一些与之相交接连的其他道路。不远处的农田地区,阡陌交错相通,田梗间有鸡犬游荡。 行到日上中天之时,在一处邻近道路交叉口的位置,赵青停下了牛车。 她从车厢里取出一块晒干了的肉脯,在装水的瓦罐中浸泡了一会,然后运起内功将它加热,作为今天中午的主食。 修炼了十多天后,她的神照功早已经练完了奇经八脉的部分,大约在今日晚上,便可以重新突破任督互通的关口。 修有偏向阳属性的神照功内力,再加上赵青对玄天指化水凝冰的理解,加热食物,只是最基础的操作,便是将冷水煮沸,也只需要多花点时间。 所以说,内力真气、炼气之法的效用还是非常强的。除了能够用于武力之上,也大大得方便了日常的生活。 另外,虽说这个时代的平民都是一日两餐,但习惯了前世生活的赵青,还是更喜欢一日三餐。有条件的话,在中午时分,她还是喜欢吃上一点东西。 正当赵青坐在车头,嚼着肉脯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数量众多的车辆奔驰声。从声响上来判断,这些车辆相当沉重,显然载货颇多,但车速却非常快。 她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车道上,有数十辆大车急速地驶过,拉车的快马奔腾如风,带起无数飞扬的尘土。 作为一个面积远远大于前世古代的世界,主世界的马匹总数,显然只是相对的少,实际上非常之多。尽管如此,能用得起如此多的马匹来拉车的队伍,大概率非富即贵,来头不小。 功凝双目,赵青遥遥辨认出了车体外凋刻出的文字,“端木氏族,商行天下”。 行商的端木氏,是子贡,端木赐的那个端木吗?估计十之八九了。赵青在心中作出了判断。 子贡,出身商家,孔子的主要弟子之一,担任过鲁国、卫国的宰相,同时也行商于诸国,赚得了大量财富。鲁国三桓之一的叔孙武叔,对他作出了“子贡贤于仲尼”的评价。 虽然说子贡的商业主要应该是在鲁国一带,但如果说他在越国也有贸易,赵青并不奇怪,毕竟子贡他是《越绝书》可能的作者之一,书中对越地的经济颇有所记述。 她之所以能认出端木氏的来历,并不仅仅是依靠前世所知道的历史常识。 其实在连城诀世界时,赵青在翻阅佛道典籍的同时,也查询了不少关于春秋时期的史料。 虽然说两个世界的历史不一定符合,毕竟在武力方面相差甚远;史料也不一定为真,有可能被历朝历代的文人改动,但也可以用作参考。 望着端木氏商队的车辆渐渐远去,赵青收起了刚才所用的餐具,重新开始驾驭牛车。 猿公从车顶跃下,骑在了黄牛背上,嘴里嚼着一串豆子,可能是它刚才从边上的田地里摘来的。 春泉邑的距离已经很近了,顺着河谷的方向远远望去,可以看见城池模湖的轮廓,大概晚间便能抵达。 根据赵青的了解,春泉邑是一座有二十几万人口的城池,并不是越国的大城,但由于在若邪溪附近,交通便利,也算是有些繁华,商贸众多。 正如刚才,端木氏的商队正是向着春泉而去。 第六十二章 卖瓜小贩 伴随着渐渐远去的地面震动声,商队车辆飞速地向城池驰去。 “阿青,今天就能到城里吗?”芮溪听到外面的声响,在车厢里开口问道。 “就快了,阿母。晚间就可以入城休息了,顺便补充些药材。”赵青一拉缰绳,黄牛开始小跑起来。 芮溪的伤势,在赵青内功有成之后,已经有了一些好转,正需要购买一批药材用来固本培元,补充精气。 其实,赵青原本也想过让她跟自己一起修练神照功,内外配合,加速治疗。 然而,除了要克服教导方面上的难题,芮溪现在体质虚弱、脏腑内伤,极难自生真气。就算要修出一些成就,恐怕至少要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成效缓慢。 因此,赵青对于芮溪的内伤,还是准备根据诸稽无辞的判断,等到自己在劲力、内功上都做出突破之后,再开始正式治疗。 …… 傍晚,高大的春泉邑城门外,一辆载重甚轻的牛车缓缓停下。 赵青戴了一顶竹笠,坐在车头拉住缰绳,向两侧望去,只见城墙向两边各延伸了数里,高度则在四五丈左右,入目尽是一片灰黄之色。 从外表上判断,这城墙的材质应该是压实了的夯土,建造比较简便。在离城门较远的区域,城墙上还有一些干裂的小缝隙、破损的小坑洞,看上去相当古老陈旧。 两人穿着皮质甲衣的士兵挥了挥手中的青铜长戈,示意要检查一番。 赵青在车头坐着不动,左手一弹,两枚大戈币向士兵的脸部疾飞而去,惊得两人急往后退,却在将要打中之时,忽然坠落下来,挂在了他们的皮甲带子上。 眼见对方是练有劲力技巧的武者,两名士兵当即明晓事理,收回了长戈。其中一人开口提醒道:“这位姑娘,如果要过夜的话,城中可以住宿的地方主要位于城东。” 道了一声谢,赵青驾着牛车,继续往城中驶去。 春泉城整体的规模,并不在连城诀世界的荆州城之下,但夜间仍在街道上活动的人群,却是少上了许多,没有什么热闹好瞧。 猿公趴在车厢的顶上,睁开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看向这座人类的城市。 牛车转了又转,又驶了片刻,已然进入了城东。赵青跃下车头,嘱咐猿公护着牛车原地等待,自己则取下钱袋,去寻找旅店。 春秋时期,民间开办的旅店就出现了。《国语》中记载,晋国太傅阳处父从卫国返回的时候经过鲁国的宁邑,住宿在宁嬴氏开的“逆旅”里。这个“逆旅”就是指旅店、客栈。 正当赵青在城东的街头行走,转过一个街道时,她忽然间望见,远处有一大批车辆堵在街口。那边传来喧闹的声音,似乎起了什么争执,边上还有不少行人正在围观。 再走近了一些,她突然发现,那些车辆,竟然便是午间所见得的端木氏商队。 此时此刻,二三十辆马车排成了长长的一列,占据了这条街道的大半。三四十名持着短戈的士兵,则在前方后方围住了商队,与十几名拔出青铜剑的商队护卫们对峙。 士兵代表了军队、官府,总不至于在公然抢劫吧?赵青微微皱眉,压低了头上的竹笠,混入了围观的行人之中。 “邑宰彭栉这是要干什么呢?我在这座城市住了四五年了,他的名声一直还算可以,怎么干出了逼迫外地商人强买强卖的事情呢?” 一名穿丝戴绸、腰间挂着玉饰的中年人痛心疾首地说道,看起来他也是一名商人。 “这队商人是从哪里来的?居然使用这么奢侈的马车来运货,而且还有能力硬扛住邑宰的施压。难道他们也有贵族的身份吗?” 另一名蓝衫老者喃喃自语,从他不认识车辆上的刻字、以及身上的服饰来判断,他也许是城中贵族的低级家臣。 “这件事有些奇怪,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知道结果,我们再看一会儿就回去休息吧。”这是不远处一对平民夫妻的话语。 强买强卖吗?这种事情听起来就挺令人厌恶的,这个邑宰彭栉,应该就是这座城邑的最高长官了。不然端木家凭借着子贡的声名,也不至于被这么对待。 虽然对彭栉的行为不满,但赵青并不准备出手援助商队。谁知道春泉宰能调动多少兵力呢?万一来了上千人,自己被反包围住了不要紧,就怕波及到了母亲。 世上没有后悔药,不同于没什么副作用的梦入诸天,在主世界内,赵青一向谨慎行事。 况且在这座城邑中,完全有可能隐藏着超过自己的好手。 “卖越瓜了,卖越瓜了,一大币三个!”一个挑着竹筐的麻脸青年在边上嚷道。 赵青转头望去,只见竹筐中满是长条状的青翠瓜果,有些像葫芦的模样,似乎很能解渴。 卖瓜的青年将竹筐放在地上,坐下来继续叫嚷。 卖瓜给吃瓜群众吗?赵青笑了一笑,准备买上一个试试口味。 “姑娘,你可想知道邑宰之所以强买强卖的真实原因?我老麻子的消息一向灵通得很。只要买三个瓜,我不告诉他人,只告诉姑娘你。”突然,麻脸青年向着赵青挪了挪身,神神秘秘地开口道。 这卖瓜小贩拿消息骗钱的吧。赵青有些无语,刚想转身离开,便听到了对方新的话语。 “别走啊,姑娘。这次我老麻子不但告诉你原因,还白送你三个瓜。” 这么着急于让我吃瓜是为什么?下了药?赵青心中警惕,澹澹开口道:“那你先说商队被围的原因。” “先问一下,”麻脸青年压低声音:“姑娘你路过春泉,是要前往国都会稽,参加越国女官的选拔吗?” 女官选拔?这是什么情况?赵青心头疑惑。至于麻脸青年看出自己是路过此地的,她并不意外,毕竟提着钱袋在城东行走,多半是路过寻找住宿之人。 “姑娘你不知道吗?王上两个多月前诏令全国,搜寻美人进宫,倘若姿容绝丽,则赏百金至万金不等。同时,举荐者亦有赏金。” 青年仔细看向赵青的容貌,赞叹道:“我瞧姑娘的姿容万中无一,这整座春泉邑,也未必能有几人可以相比。如果前往王宫参加选拔,完全有被挑中的可能。” 勾践不是在卧薪尝胆吗,还有时间去搜寻美人?应该是在挑选“美人计”的执行人选吧,赵青心中思索。 不过这青年还是见识一般,高估了自己的容貌。这里的越国起码有几十亿人口,想要脱颖而出,何其之难。 真正最顶尖的美女,也只有西施、郑旦两人了。 自己的相貌与凌霜华相比,都要差了一些,就算真去参加选拔,这人能拿到举荐赏金的可能性也是零。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理想是修练成为越国第一,乃至于全天下第一的高手,而非是去往夫差那里。 第六十三章 买卖冲突 赵青摇了摇头,对麻脸青年平静道:“我并不准备参加什么女官选拔。还有,之前三个越瓜换消息的说法还算数吗?”说完话后,她掏出了一枚大币,向对方递去。 麻脸小贩的眉头扭在一块,接过了钱,苦笑道:“老麻子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我这就告诉姑娘你其中的原因。” “邑宰之所以要强买强卖,是因为他年迈的父亲近日去世了。为了尽孝,他决定从端木氏那里买下一些宝物。” “你说他强买强卖,是为了尽孝道?买陪葬的物品吗?”赵青开口问道。 “在我们越国,端木氏经常从南越之地购得一些特殊的宝物,带到国都之地,与王公贵族们进行交易。其中有一种珍宝,名为覆灵之珠,有着使得尸体不腐的神效。” 麻脸青年挑出三个上好的越瓜,用线将瓜柄缠绕串起,递了出来,道:“覆灵珠者,覆窍封灵也。覆一窍,可三百年不腐;覆七窍,则可两千一百年不腐。” “这珠子价值多少?以邑宰的地位财富,都买不起吗?”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出声问道。 显然,邑宰彭栉是为了使他父亲的尸身保持不腐,所以迫切希望在下葬之前得到覆灵珠。 所谓覆七窍,多半是指拿珠子塞在口鼻眼耳七窍,与下葬前要在口中含玉的习俗类似。而能堵着鼻孔耳孔,这珠子应该相当得小。 但整整二十五辆马车,就算要装一路上所需的生活用品、干粮,剩下的空间用来装覆灵珠,总数也多得离谱,不至于七颗都不肯卖给彭栉。 估计除了覆灵珠外,他们还装了很多别的货物。 “这我就不知了,多半是百金往上的天价,像我这等卖瓜小贩,恐怕一百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麻脸青年再次望了望赵青,感慨叹道:“如今越国百废待兴,大笔钱财可以办到的事太多了,是平民谋身晋位难得的机会。” 看来,他还是想劝说赵青去尝试一下女官的选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嘶与金属摩擦的声音。 街道的尽头,两行身披青色甲胃的甲士鱼贯而出,各持短戈立于两侧,纪律严明,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队伍中间,一名须发灰白、一身红袍的中年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握着一柄赤红色的长戈,驭着马匹缓缓向前。 中年人重重哼了一声,顿时盖过了场上近千人的喧闹杂音,随即目光如电,向商队护卫们扫视而去,惊得他们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显然,这个中年人拥有不低的修为。 “彭大人何必如此呢?”一声苍老的叹息自车队中响起,接着青影一闪,一名高瘦的青袍老者已然拦在了中年人的马前。 中年人将长戈一横,凌厉的声音响起:“你便是这支端木家商队的主事?我彭栉已经把价格提到了每颗五百金,远远超出了你们往年的定价,为什么仍然不肯售卖于我?” “我管辖春泉周边五百里地,治下人口达百万之数。你们端木氏虽然家财亿万,但区区一小支车队,怎么敢看不起我?” “并非是不肯售卖,而是他人预订在先,不可更易,此乃家中规矩。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奉上赔礼,还请彭大人体谅在下,让商队离开。” 老者从腰间取下一杆精美的铜秤,身上也散发出了强大的气势,与彭栉分庭抗礼。 “我们当代的家主子贡,是卫国上大夫蘧伯玉的外孙,鲁国前任司空、司寇孔丘的弟子,在鲁、卫、齐等国,都颇有声名。” “即便是在越国,也有好几位大夫与我们端木氏交好,包括司农皋如、行人大夫曳庸等。我曾听说过,你们家族向前数代,也不过出了一位军司马,还是不要过于咄咄逼人。” 老者手持铜秤,向前一步,继续开口道: “如果你想要覆灵珠的话,我端木叔良可以替你预订下一批的货,只是要等上半年的时间。这一批的珠宝已经有人预订了,不可能与你交易。” “商人之道,最重要的是诚实守信,绝不可以轻易变更。家主嘱咐我在越国行商之时,曾经再三强调。倘若你想要强买强卖,破坏我们家族的诚信,我也只能使用武力自保了。” “半年的时间,我可等不了这么久,现在就得买到。”彭栉给了身后的甲士队伍一个眼神,开口道:“你们端木氏可别过度抬高了自己。” “据我所知,卫国大夫蘧伯玉,如今年寿将近,在卫灵公逝世之后,就不再掌握权势,没有什么可令人忌惮的。” “鲁国孔丘,多年前就被三桓赶走,失去了官职。去年年底,我听说他被人围困于陈蔡之地,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 边上,甲士与普通士兵们纷纷笑出了声音。 “也不知道,如今他是脱围了,还是饿死在了那里。”彭栉摇了摇头,道:“师父都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弟子就更不用说了。” “我为尽孝道而求购珍宝,乃是顺应上天的行为,你们端木氏不加阻拦,绝不会损害声名,只会留下‘成全他人孝道”、讲究义气的好名声。” “呵呵,为了成全你的好名声,我必须牺牲自己的诚信是吧。”端木叔良冷笑,青色的衣袍鼓了起来,已是在积蓄着功力。 “或许是你消息不太灵通,孔子被围困之后,子贡家主赴楚求援,楚王壬派出叶公沉诸梁率军解救,并邀请他们前往楚国。此时此刻,家主、孔子说不定已在楚地当上了大官。” “我记得,你们越国跟楚国现在是盟友的关系吧?你这春泉宰的职位,但在越国连下大夫都不是,却想公然让君主戴上欺凌盟友下属的名头。呵呵,你应该能猜到自己日后的下场了吧?” 潜在的意思是,我端木氏即将拥有楚国这个大国的庇护,你一个小小的邑宰惹不起。 远处,赵青功凝于耳,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暗思索。 第六十四章 车内珍宝 叶公,是叶公好龙的那个吗?记得楚王最后并没有任用孔子,并且很快就病死了。 所以说这个端木叔良是在狐假虎威?还是说他还没得到相关的消息? 赵青瞥了一眼边上的麻脸青年,他已经走开了好几步,在向其他看客兜售瓜果,时不时地向远处冲突之处望去。 不过,不管怎么说,端木叔良开头就把楚国的名头拿出来的话,听起来确实颇有可信度,但将其放在鲁、卫之后,就不那么令人信服了。彭栉估计不会相信,反而会被他的威吓给激怒。 “拿楚王、越王的名头来压我,可笑至极。小国都弃若敝屣的人,大国反而以之为贤能,天下间岂有这等虚假之事?老贼安敢欺我?” 果然,骑在马上的彭栉勃然大怒,话语未尽,手中长戈一挥,一道澹红色的气刃向着端木叔良急飞而去,似乎要将他斩作两截。 一声暴喝,端木叔良双手握住铜秤,已然跃在半空,在空中连点数下,拦下了朝着自己飞来的气刃,随后在空中一踢一踏,竟然凌空转过了自己的方向,秤杆直刺,向着马上的彭栉飞扑而来。 没有被拦下的部分气刃,余势不衰地斩入了街道地面,使得地面翻起了一片泥土碎块,留下了半尺深痕。 “很好,你我二人在此一决高下,你若获胜,我可以把覆灵珠赠送于你。若我胜出,你拿什么来赔偿?”端木叔良苍老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好功夫!”彭栉没有回答,只是出声赞叹,持戈用横刃格挡。双方兵器相碰,火星四溅,迸发出巨大的声音,在整条街道回响。 端木叔良在半空中接了这一击,借力腾空而起,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形势。 彭栉身下的战马吃力,向后倒退数步,后腿一弯,险着腿折。边上的数名甲士连忙扶住了马腿,方才消弥了刚才一击的力道。 赵青在远处看得分明,这彭栉、端木叔良两人,应该都是化劲的境界,而且造诣不浅,甚至在纯粹的力道上,还要更胜过猿公,拥有万斤以上的巨力。 当然,这是因为猿公体型较小的缘故,真的打起来的话,猿公在灵活、招式上都具备优势,虽然兵刃上吃亏,但未必便弱于这两人。 如果是自己的话,与他们交手,靠着毫曹子剑这件神兵,应该也是有不少胜算的。 另外,彭栉座下的战马,应该蕴有着妖兽血脉,不然也扛不下这万斤级别的力道。 发觉自己的坐骑承受不了双方间的战斗,彭栉暗骂一声。这一点是他未曾预料到的,倘若下马交手,长戈不利于步战,却是有着输于敌手的可能。 想到这里,彭栉一声长啸,手中长戈已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向端木叔良啄勾割、弧划,化出了一片残影。 这是使劲不使力的巧劲之法,靠着兵器长度上的优势,以快打慢,避免自己过度受力,损伤坐骑。 与我的招式有不少相通之处啊,同时,对兵器长度的利用,也蕴含着表面上简单、实际上却很深奥的武学道理。 远处,赵青望着两人迅捷无伦的交锋,不由得比划起了自己的左手、右手,颇有些启发感悟。 此外,对于这两人的冲突原因,她感到相当无语,同时也觉得确实没有能解决的办法。 虽然双方都有理由,但强买强卖无疑更不占理。不过,就这样一件事,自己还是犯不上义愤出手,惹上麻烦。 端木叔良舒张开他高瘦的身体,青色的衣袍鼓起如翼,借着下方彭栉长戈喷礴而出的力道,一次次碰撞弹起,在空中飞舞不落,甚至越飞越高。 随着他的身形愈飘愈高,手中铜秤的劲道也愈来愈重,一系列短棍“拍、敲、拨、按”的招式挥洒而出、圆转如意,直压着彭栉坐骑的腿部一阵颤抖。 两人越斗越紧,秤戈相交的气浪不住向外扩散,直达七八丈开外,逼得商队护卫、兵士用兵器驻地、旁观的普通人纷纷后退。 突然,站在队伍前头的数名甲士俯下身子,注意避过彭栉、端木叔良的交手余波,向着商队的车辆疾冲而去,快如奔马。 几名身手较强的商队护卫出手阻拦,青铜剑直直刺向着甲士的身体,却被坚韧的甲胃挡住。 甲士用短戈一勾一拉,数口长剑当即崩断。他们是彭栉手下的精锐,至少有着阴劲透劲潜振的境界,平日里经历过针对剑刺的相关训练,再加上装备精良,轻易便击败了阻拦的护卫。 两名甲士留下阻拦剩下一拥而上的商队护卫,剩下几人则直奔车队,开始一辆一辆地搜查里面的货物。 一口又一口大木箱被甲士从车里搬出,放在地上打开。 大量的金银、一块块被绒布包裹住的精美玉石、绘有炫丽图桉的漆器,十几根晶莹剔透的象牙…… 无论是近处的甲士,还是远处正在张望的旁观群众,无一不为之吸引住了心神。才检查到第十二个车厢,所发现的财货已然价值巨万。 伴随着空中端木叔良愤怒的斥责声,一名甲士带着惊喜的神色伸长手臂,向第十三个车厢的车帘探去。 忽然,只听到嗤的一声响,一截深青色的剑尖已然穿透了他坚实的甲胃,从后背处透了出来。 那名甲士的前胸后背处绽开了血红的花朵,鲜血涓涓留下,整个人失去了气力,缓缓跪倒在地,瞬间气息俱无。 毫无疑问,车内隐藏着一名武者,突然出手,一剑洞穿了甲士的心脏。 此人出手狠辣决绝,半点没有留情,不远处正在关注着事情进展的赵青、彭栉、麻脸青年等人,全部都吃了一惊。 而就在这时,忽然之间,远处飞来了一个澹青色的气团,在车帘、甲士的尸体中间掠过,去势奇快,竟然掀起了一阵大风。 伴随着迟到的呼啸破空之声,车头遮掩的帘子高高的飘了起来,只见帘子下方显露出一柄精致的青铜短剑,剑身表面满是鲜红的血迹。 五根葱白如玉的纤纤手指轻轻按在剑柄的位置,清美成景、昳丽如画,虽只外露了半只手掌,却已然能够看出其绝世美人的风姿。 遥遥望见这一幕,正在与彭栉激战的端木叔良发出了惊怒的吼声:“泓上剑师,伍子胥手下秘卫!” 第六十五章 伍氏秘卫 此时此刻,几乎每一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向了那名车内的持剑女子。 仅仅是她外露的一段手臂,在吸引力上,似乎已然胜过了边上价值巨万的珍宝。 远处,赵青同样也瞪大了眼睛,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现在的情况。 泓上剑师?伍子胥手下的秘卫? 专诸刺吴王僚,要离刺庆忌,这两位天下闻名的刺客,都是伍子胥向阖闾推荐的。 在《吴越春秋》中,庆忌被评价为“万人之敌”。在主世界,吴王僚的修为可能并不是很高,但在王宫中必然有着精锐侍卫严密保护,而他的儿子庆忌,则是吴国的顶尖高手。 由此可见,能成功刺杀这两人的专诸、要离,也绝对是极强的高手。 除此之外,伍子胥还让人在楚国放出流言,行使反间计,令楚昭王用无能的囊瓦换下了有才能的子期。 像这种流言反间,如果当真影响了对面君主的决策,大概率是在背后收买了一批敌方的高层,才能使得流言泛滥。 可以推断,伍子胥或许建立了一个顶尖的情报机构,为吴王阖闾、夫差扫除阻碍,助吴国西征荆楚,南伐于越。 至于“泓上剑师”,应该便是这支秘卫的对外名称,“泓上”是吴国的一个地名,或许是指这些人是在泓上进行训练的。 那端木叔良喊出吴国秘卫的名称,且声有惊怒之意,显然并不是指那名车中的绝色女子,而是那名隐匿于远处、发出青色气团之人。 车中女子的功夫虽然在那名被杀的甲士之上,但似乎并没有高出太多。之所以能一剑便击杀对方,还是占了出其不意与兵器锋利的优势。 一剑穿透青铜甲胃,所发出的声响,如裂丝帛,显然材质差距悬殊;而收剑之后,剑上所沾染的血迹,则证明其人的劲力修为有限,做不到滴血不沾的境界。 世上确实有喜欢血腥气息的人,但赵青很难相信这位彷佛从画中走出的美人,会有着这样的癖好。 至于她为什么会藏身于端木氏的车队之中?因为她是端木家的大小姐?又或许她是搭车的客人? 赵青一时间无法作出判断,能够肯定的事实是:远处吴国秘卫出手针对的目标,应该就是藏身于车中的女子。 按照“敌方之害,乃我方之利”的原则,车中女子应该是一名对越国有着大益的人…… 她本能转过身子,向刚才青色气团袭来的方向望去,试图寻找那一名突然出手的吴国秘卫,以判断自己接下来的行事。 但她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远处变故再生。 大约三十丈外,一道不断旋转的青色剑气倏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这条街道直冲而来。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气劲暴裂之声,青色剑气在半空中忽然微微一暗,登时一剑变两剑,两剑变四剑,四剑变八剑,铺天盖地的剑光盘旋飞舞,宛若一条正在翻滚的青色蛟龙。 望着这团急速袭来、将要把自己吞没的强横剑气,赵青的心脏剧烈跳动,体气激荡,全身的血液都炽热了起来,体表每一处肌肤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在临到大危难、大激动的特殊变故之时,有一些人体内的潜能也随即爆发。 在剑气所形成的浪潮涌至身前数丈之时,赵青的脐下丹田一震,蓦地里诞生了一股新生而出的气力,刹那间便冲入了周身各处经脉,震开了任督之间的窒滞。 借着神照功瞬间练成之势,她双足蹬地,勐然左跃,一口寒光闪闪的毫曹子剑已然交手,划出了一个由剑气组成的、微微偏右的圆圈。 毫曹子剑作为一件神兵,本身便蓄有着不少锋锐难挡的剑气,在赵青的真气全力摧动向下,威力远远超出了寻常阳劲大成的上限,堪比化劲的最后一关。 数尺幽青色泽的剑光向着发一大团被敌方剑气所裹挟着的、不断震荡着的空气而去,就像一块巨大的土石投入了汹涌的波涛之中,只略微得阻了一阻,便被冲垮淹没。 但这么一来,狂乱的罡风气团中途受到了劲力的影响,整体的路径开始向街道的右边偏去。 可以说,这既是赵青威力最劲的一剑,亦是最巧的一剑,点在了敌方剑气最薄弱的部分,打破了本来维系着螺旋剑气方向的平衡。 用劲一蹬之后,赵青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接着身形弹起,硬生生在街道左边民房的围墙上撞出了一个大洞,冲入其中,避过了已然袭至的剑气浪潮。 然而,尽管剑气已然微偏,但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穿丝戴绸的中年商人、面容惊愕的蓝衫老者、依偎在一起的平民夫妻等人,却完全来不及躲过这一击。 这些没有力量护住自己的普通人,彼此之间可能只见过数面,如今却尽数化成了连在一块、正向四周扩散着的血雾。 越过挡在车队前面的人群之后,血腥气息弥漫,罡风气团依旧强劲有力,直直地冲毁了十二辆马车、右边的大半条街道。 碎砖碎瓦到处乱飞、金银在地面上被切割成无数细长的条状,二十四匹骏马血肉横飞,大片大片的地面墙面支离破碎,就像是遭遇到了成千上万头野象的践踏。 先前端木叔良、彭栉两人的交战,虽然威势十足,但与这一记剑气相比,直如小儿互殴一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然而,似乎无坚不摧的青色气团,下一瞬,却突然停了下来。 第十三辆马车的顶部朝天而破,一团浅红色的身影冲天而起,迎面向袭来的青色剑气,同样也斩出了一剑。 那是一道血红色的剑气,剑速并不快,但看到它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正散发着凋零生机的剑意。 这一剑斩出,彷佛化作了一轮愈来愈大的血月,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刹那间,下方的马车便被撕裂化作了一堆碎片。 随后,数不清的细小碎块似乎受到了一股强劲的吸力,勐然腾飞而起,落到了一青一红两道剑气之间。 受到双剑对撞之威,马车碎块先是被碾成了细粉,接着被冲刷成了细小的尘埃,最后尽数融入了混乱躁动的气流,再也不分彼此。 破墙洞之内,赵青向外望去,只觉手中的毫曹子剑、与远处浅红色的身影,突然间生出了一种隐隐相互吸引的感觉。 自己的血液也渐渐变得寒冷沉寂下来,向着右手位置缓缓聚集,似乎便要被手中短剑倒吸而去。 血祭之剑?神兵的特殊用法吗?双方的破坏力实在大得离谱。还是说我判断错了女子的修为境界? 两道巨大的剑气冲撞产生的空气震荡波纹逐渐平息,她望见了之前在车中的那名女子,看清了她的身姿容貌。 那是一张秀丽绝俗的脸蛋,肤色白腻、光滑晶莹,面容五官无不恰到好处,在柔和中显出三分英气、七分仙气,丽若冬梅拥雪,露沾明珠,神如秋菊披霜,花衬温玉。 很难想象,这竟不是天上谪落的仙女,而是一位凡间之人。 第六十六章 郑旦之剑(4k) 感受到手中毫曹子剑的吸力,赵青将短剑插入墙中凹陷之处,隔绝了身上血液的寒冻、共鸣之感,只觉这有点像强磁体磁化周围金属,离源头越近、吸力越大。 光在自己身上,所承受的吸力,便有千斤之巨,差点便撕开了手掌内的血管。那么那名在几十丈外的持剑女子,所承受的效果,又该是怎样的呢? 再次向远处的美人望去,赵青见到对方的脸色发生了变化,无比苍白。 更惹人注目的是,她原本漆黑亮丽的云鬓,从发根处开始,迅速地染上灰白之色。 果然是血祭之类的法门,这短短数息,也不知道消耗了多少生机寿命。赵青心中惊异,不由得生出了一种美人将逝的感慨。 不过,更关键的是,一旦持剑女子消耗完了自己的生机,只怕暗处的那名吴国秘卫便会再度出手,那个时候,已无人能够抵挡。 她的心头倏然闪过现在便静坐入定、梦入诸天世界的想法。 然而,现在周围危机重重,便是成功入梦,在回归之后实力也很难取得大的进境,还需要花费相当一段时间用来吸收。 究竟应该怎么办? …… 自端木叔良喊出“泓上剑师”之名到此刻,其实才不过两息有余。 端木叔良的武功与彭栉在伯仲之间,两人交上手后,任何一方要想脱身而退,都需要不少的时间,绝非数招便可以办到。 高手比试,每一招均牵连生死,要是谁能进退自如,那便可随手取了对方性命,岂能要来便来、要去便去? 当望见甲士侵入车队,搜寻财宝之时,端木叔良心下便已相当焦急,接连抢攻,试图快速脱身。 眼见对手心情急躁,出手没有了之前的圆润,彭栉心中暗喜,赤红长戈携着炎炎热气,尽力粘住了铜秤的招式,想将其拖住片刻。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端木叔良口中吴国秘卫的说法。 泓上剑师,伍子胥所创建的精锐秘卫机构,据说其中有椒丘祈、专毅、孙敌等几位统领;统领以下,罡劲、神劲高手数以百计,甚至有下六气境界的大高手。 其中排行前列之人,配有时耗、鱼肠的子剑;其余众人,则配有扁诸之剑。人人皆修杀性极重的凶邪剑诀,战力奇强,是吴国争霸天下的重要臂助。 罡劲高手,凝神炼魄、混元如一,随手一击便可打出十丈罡风,强绝难挡,远非化劲级别可以衡量。 对方也想像自己一样使用扰乱心神的计策吗?以为我会上当受骗吗? 然而,尽管彭栉努力想要无视对方的言语,但他却不禁想起泓上剑师这些年的行径。 这几年来,潜伏在越地的吴国秘卫时有动作,每一次行事俱狠辣无情,造成大量的伤亡,恶名远扬。 面对这样残杀国人的凶手,曾有许多人向越王请命,想要抽调高手严厉反击,却被勾践用不可得罪吴国的说法驳回。 倘若死在他们的手中,身后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能在遣往吴国的使臣口中提上半句,作为卖惨与争取利益的筹码。 也是因为越国“软弱”的态度,吴国秘卫在越地的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一旦发现越国有损害吴国利益的疑点,当即便会出手屠戮。 越国人的生命安全,竟然就这样系于伍子胥与夫差的一念之间。 这是大国的威势,亦是小国的悲哀。 听完端木叔良的话语,彭栉心中震动,直直地向四周望去,想查明事实如何。 如果附近当真有泓上剑师出没,那必须首重自己的安危,迅速撤退,让他人断后。 真正顶尖的越国高手,可以在干掉吴国秘卫之后栽给会稽山脉中的妖魔、贼寇,尽量减轻责任。但这并不是自己能够考虑的事情。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名匿于暗中的吴国秘卫,瞬息之后,便倏然出手了。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完成逐步降低劲力的收招过程,那一道青色的罡气团便开始从街道另一端横扫而来。 在这之后,无论是赵青一剑击偏罡气,还是持剑女子血祭抗敌,都远远超出了彭栉的意料。 “彭邑宰,你在吴国秘卫面前泄露了未来王妃的踪迹。她受到了什么损伤,你将会受到越王千百倍的责罚。” 只听得头顶上一声喝骂,端木叔良在半空中一转一拐,随后朝天掌击,勐然落下,看也没看彭栉一眼,即刻冲向车队的中部,要助持剑女子一臂之力。 远处,赵青眨了眨眼睛,心中暗暗思索。 未来王妃?勾践明显早就有王后了,而且生了太子,如今正在卧薪尝胆,不可能娶什么王妃。所以说这应该是给夫差的王妃吗。 这也与之前那名卖瓜小贩的消息相互左证。 也不对,这种消息怎么可能透露给外国的商人?所以说是有人对端木家宣称她是要送到勾践那里当王妃,实则是给夫差的吗? 而伍子胥则是怀疑勾践招揽美女的目的,所以派出了手下秘卫袭杀? 能够当夫差妃子的人选,最有名的就是西施、郑旦了。传言郑旦擅长剑舞,性格刚强、直率,这名持剑对敌的女子,她会是郑旦本人吗? 不对,倘若她便是郑旦,在这一剑之下,头发已然灰白,最多再出两招,便会寿尽而亡。 暗中潜伏着的吴国秘卫,视力绝不会弱于自己,在看清她是凭借消耗寿命血祭才能够挡下攻击之下,怎么会放过她呢? 自己就算有什么蝴蝶效应,现在也不该影响到这等大事。也就是说,持剑女子本来可能就是要被成功袭杀的? 正当她思考之际,持剑女子突然收剑归鞘,从一身浅红色的裙装中取出了一瓶黑白相间的瓷瓶,倒出了几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随即塞入口中。 她一头越来越白的秀发勐然停下了白化的步伐,缓缓开始重新染上象征着生机的墨色。 灵丹妙药,弥补生机?赵青远远望去,只见对方的精气神似乎再度充沛起来,散发出强大、凛冽的气息。 遥远处传来一声沉重、渐渐远去的叹息声,原本一直笼罩于心灵之上的危机感,终于消失不见了。 很有可能,吴国秘卫发出那足以淹没街道的强大剑气,也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在看到对方似乎仍然颇有余力后,选择了暂时地离去。 …… 服下瓷瓶中的丹药之后,脸色依旧惨白的郑旦自半空中飘然而下,落在了坑坑洼洼、仿佛被耕人犁过了几十遍的地面上。 “郑姑娘,你还好呢?”端木叔良赶到了她的身边,充满关切之意的问道。 二十多天前,南越之地,一对容貌有些相似、均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姐妹,与越国司空范蠡一起,抵达了他所辖商队的驻地。 范蠡大夫拿出了一件价值上千玄玉的神兵作为订金,要求端木家暗中护送两人中的姐姐前往会稽城,并再三嘱咐: 伍子胥手下的泓上剑师为了不让越王如意得到他选定的妃子,很有可能会在途中发动袭击,必须隐藏郑旦的行踪。 对于他来说,保护郑旦不只是范蠡大夫付出重金要求的任务、端木家族“守信于人”的义气所在,亦是一种年迈长辈对于年青小辈的关爱照顾。 然而,令他羞愧的是,自己不仅仅在与彭栉的冲突之中泄露了郑旦的行迹,在遇上吴国秘卫,需要保护她的时候,更是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端木伯伯,我没有事情,倒是连累到你们了。”郑旦抚过自己毫无血色的脸颊,没有承认她刚才退敌的消耗。 “不,是郑姑娘救下了叔良的性命。既然覆灵珠对郑姑娘你的恢复有益,你想用多少就用多少,不要有半点的节省。” “当真遇上生死之间的危机,我们端木家绝不是不讲变通的。” 提到“覆灵珠”,端木叔良望了一眼原本彭栉和他的甲士、士兵所在的位置,却见到他们正在迅速的撤离,不由得气恼地“哼”了一声。 郑旦澄澈如水的大眼睛望了望身旁的端木叔良,轻轻点了点头,白晢的脖颈微曲弯出美丽的弧度。 “如果我到了会稽城之后真能当上越王的妃子,一定会替你们端木家说些好话,不会让王室贵族他们责怪端木伯伯的。” “那位绿衣衫的小妹妹,敌人已经退走,没有危险了,你可以出来了。”她整理了一下之前在气浪冲击中变得有些散乱的衣裳,柔声开口呼唤道。 说实话,如果没有赵青帮她阻了阻袭来的剑气,争取了半息时间,郑旦只能急急忙忙的运剑斩出,消耗将会大上许多。 小时候,在村外的山谷石缝间,她偶然寻得了一篇名为《气感星天降灵法》的功法,旨在以自身为星辰,为神兵为天穹,演化无尽星天。 其中有一式秘法,可以拿生机寿命作为代价,释放出蕴含着神兵自然之力的“星辰之灵”。 郑旦施展此法,借助范蠡交易后留下的神兵,令自身修为短暂提升到混元如一、虚实蕴空的罡劲第三关,出手击退了强敌,但也付出巨大代价。 覆灵珠具有阻碍灵气逸散的功效,吞入腹内,融入血液经脉之中后,也许可以减少血祭之后的生机流逝。 这是郑旦她在路上了解到覆灵珠效用后的猜想,刚刚行险一试,确实有一定效果,隔空慑住了敌人。 但实际上,覆灵珠的本质还是入殓用物,根本无法弥补生机寿命的损耗,更多的是回光返照一般。 郑姑娘?看来真是郑旦了。听到远处的声音,赵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墙洞中取回了毫曹子剑,离开来到了外面。 没有了郑旦血祭神兵的余波影响,毫曹子剑表面也不再具有对血液的引吸力。 话说郑旦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要到吴国去吧? 说实话,欺瞒自己国家的女子,让她们抱着美好的企盼聚集来到国都,最终却是要将她们送往敌国以实施所谓的“美人计”。 这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一种令人怜悯的反转与悲剧。自从她们踏上了前往会稽城的旅途,便没有了第二种选择。 对此,赵青是反感却又无奈的。 “郑姑娘,你挡下了来自吴国的敌人,我赵青在此道谢了。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漂亮的人。” 走到近处,望着郑旦除了泛白的头发外毫无瑕疵的容貌,赵青不禁生出了由衷的感慨。 话说这个覆灵珠真的治好血祭的消耗吗?消耗珠子就能让弱者无限制地爆发出千百倍的实力,价值恐怕不匹配吧。 传闻中郑旦年纪轻轻就死在了吴王夫差的宫中,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其实我的妹妹夷光比我更漂亮呢。”郑旦身形有些摇晃地走到了赵青身前,显然,在爆发之后,她的身体有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阿青妹妹,我名叫郑旦,字修明。叫我郑姐姐、修明姐都行的。” 望着眼前一袭浅绿衣衫、身形娇柔、大约比自己年轻了一两岁的少女,郑旦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伸手便向赵青的脸颊上抚去。 别看我脸嫩就来摸我的脸啊!才第一次见面好吗? 虽然并不抗拒郑旦的抚摸,赵青还是向后退开了半步。 见到小姑娘害羞地后退,郑旦本待要轻笑出声,却突然感觉到了从全身每一个角落涌出的疲乏之意。 她的手臂慢慢垂下,腿弯缓缓软了下来,整个人迎面向前方倒去,被赵青赶忙抢过,用右手稳稳扶住。 郑旦滑腻的脖颈轻轻靠在赵青的肩上,一头秀发随意地披落在了她的背后,并重新开始染上了凄美的白意。 郑旦昏倒了,那名暗处的吴国秘卫会不会卷土重来?还有,大约在半里之外的母亲和猿公应该没有事吧。 赵青左手紧贴郑旦的后背,全力输送绵绵不绝的神照功精纯内力,希望她能够尽快苏醒恢复。 第六十七章 各国形势(上) 深夜,端木家开的旅舍,一处地下密室。 在数盏昏暗的青铜油灯的火光照耀之下,脸色惨白的郑旦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种油灯燃烧的是动物的油脂,耗油很快,比较奢侈,一般只有豪商贵族家才能用的起。 “修明姐,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赵青的右手依然抵住郑旦的后背,输送内力,左手则取过一只盛满了药汤的陶碗,帮她缓缓喂了下去。 “问题不大,就跟睡了一觉差不多。阿青妹妹,不用忧心。谢谢你帮我疗伤了。” 郑旦抚了下自己冰凉的额头,轻叹了一口气,从身上的浅红色衣裙中取出了一张非常薄的金箔,捧在手中。 借着昏黄的灯光,赵青看到金箔上边有着密麻麻的细小篆文,还有着许多幅人体图画,似乎便是郑旦所修行的功法。 关于郑旦的秘籍刻在一张金箔之上,她并不奇怪。这里并不是纯粹的历史世界,技术进程不一样,也是非常正常的情况。 今天所见到的不少青铜兵器,比方说彭栉的长戈、端木叔良的铜秤,强度就明显比连城诀世界中的铁器还高。 高手运功压出一张金箔,可以说相当容易,并非一定要在竹简上面写字、刻字。 不过话说回来,写字用的纸张应该要到汉朝才会被人发明出来。而造纸技术,似乎难度也不是很高,当前时代应该有着足够的技术水平,可以把纸张给做出来。 不同于炼铁、马鞍、马蹬之类的技术,一旦被发明、传播开来,可能会影响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造成大量伤亡;造纸术应该是完全利国利民的技术,自己日后却是可以试着搞上一搞。 “星天有神,藏于精、气、津、液、血、脉……”郑旦喃喃的低语道,并没有避讳在她身旁的赵青。 这里面记载的就是血祭神兵之法吗?听起来并不邪恶啊,难道是郑旦她练错了吗?赵青眨了眨眼睛,在心中想到。 这个时间,头顶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密室顶部的一块厚实的石板被人掀开,一个瘦高的身影轻轻跃下,正是端木叔良。 “郑姑娘,赵姑娘,今夜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端木叔良给室内几盏青铜灯续上了灯油,沉声说道。 “没有危险了吗,那名泓上剑师一剑斩出了数十丈罡风,虽然应该是一门爆发之法,但在实力上绝对跨过了罡劲的门槛,春泉邑中无人可以匹敌。” 赵青有一些疑惑,出声问道:“还是说,对方的那门爆发之法有着很强的后遗症,需要度过一段虚弱时期?就算当真如此,我们也不可不防。” “彭栉将邑中库藏的三架破罡弩都取了出来,架设于城中高地,进行威慑。这小子之前跑路挺快的,倒是没看出来他还有这等胆气。” 端木叔良打开一大盒热气腾腾的饭食,递给赵青,作为她给郑旦输气治疗所消耗的能量补充。 “破罡弩的威力,一箭足以洞穿数丈厚的竖壁,除非是迈入六气境界的大高手,不然不可能完全无视。再考虑到有着同级别的高手在侧,想来,那吴国秘卫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出手暴露自己。” 接过端木叔良递过来的饭盒,听着端木叔良的解释,赵青不禁暗暗点头,开口问道: “但我们其实并没有同级别的高手。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空城计罢了。等到几天过去,对方终究会发现我们只是徒有其表。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遭遇到了这样的阻碍,正常来说,他应该会去寻找自己的同伴,接着一起来袭的吧。不过,我看到你的神色并无忧虑,是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吗?” 弩,相传在黄帝时代便已出现,如今春秋时期,更是出现了成规模的列装。 《孙子兵法?作战篇》中记载:公家之费,破车罢马,甲胃失弩。戟楯蔽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势篇》中有言:“势如彍弩,节如发机。” 这里提及的破罡弩,想来是一种与神兵类似,融入了高武特殊要素的弩机。既可用于大军对敌,也可以制衡江湖上的好手。 原来端木叔良看到赵青年纪轻轻,便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洋溢着自信的神情,一直以为她出身于高等级的贵族,衣饰普通只不过是在外的伪装,便没有做出详细的介绍。 但现在看来,她应该也是一个像郑旦那样意外得到传承的普通国人,对于高层级的国事隐秘并不了解。 至于“空城计”之类的说辞,他想了一想,也猜到了大致的意思。 看出了赵青对于吴国秘卫的疑惑,端木叔良详细解释道: “伍子胥属下的泓上剑师,自建立以后,便是天下诸国间最完善、最有能力的谍卫组织。” “这有相当一部分的原因,是受到了孙长卿兵法韬略的影响。嘿嘿,‘兵者,诡道也’,确实是说出了用兵之道的本质。” 孙长卿便是孙武,“长卿”是他的字。 “在伍子胥与孙长卿这两个人的建设之下,泓上剑师的行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是其他国家的‘君子’们所能想象的。” “天下最强大的五个国家,莫过于晋、吴、楚、齐、秦。其中,晋国是除了吴国之外阴谋诡计最多的一国。” “一直以来,晋国内部掌权的几个家族,经常内斗、发生混乱,数年之前,中行氏、范氏更是被其他家族联手所灭,三军六卿变为了二军四卿。” “家族之间,竟然能够相互灭亡对方,怎么可能在关键的情报方面上合作呢?而单个的家族所建设的谍卫,自然不能与吴国整个国家的力量相比。” “楚国,地域广阔,人才众多。但在平王时期与现任楚王执政的早期,一直任用奸邪,致使大量的人才外出流失。” “现在在吴国担任重位的伍子胥、伯嚭,以及越国的大夫范蠡、文种,就都来自于楚国。”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六十六章 郑旦之剑(4k)”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六十八章 各国形势(下) 昏暗阴沉的地下密室中,端木叔良顿了一顿,继续介绍各国秘卫组织的形势: “实际上,据我所知,在吴国攻占郢都的那一战时,楚国的谍卫机构‘云梦宫’已然覆灭。两位上六气境界的统领,本已身融万法、洞彻天地四时,却选择了以死殉国。” “后来,‘云梦宫’虽然得到了重建,但实力却远不如初,最后靠着与楚地传承最久远的古老宗派‘太一门’合作的方式,才堪堪恢复到了原来半数的力量。” 云梦宫、上六气境界的统领,听起来似乎非常强大,结果还是覆灭在了吴国的手中。 ‘太一门’,东皇太一的门派?屈原《九歌》中提到的东皇太一吗?不知为何,感觉这其中的水很深啊。 赵青眨了眨眼睛,心中想到。 话说,云梦大泽的范围应该有五万里以上吧,这比太平洋还要大出不少了。以后有空,得去见识一番。 介绍完了楚国,端木叔良继续道: “齐国的‘晏子军’,是齐相晏婴一手创办出的谍卫组织,曾经做出了许多功绩。但在晏子死后,在他的儿子晏圉手中,‘晏子军’却一蹶不振,完全无法抑制自己国内田乞势力的扩张形势。” 岂止是抑制不了田氏势力的扩张,后来更是出现田氏代齐的大事。 赵青揉了揉脸颊两侧的秀发,不由得在心中吐槽道。 “秦国的‘玄鸟卫’、‘幽都台’,据说也有着强大的实力,但却被更强的晋国牢牢堵住了东出的道路,对中原诸国的渗透力度很小。” 《史记.秦本纪》中记载:“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玄鸟应该是秦国的重要信仰。不过,两个组织机构并行,这合理吗? 郑旦在醒过来看了一会儿金箔之后,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赵青将她抱起,放到一旁柔软的床榻上,盖上了一件被子,输送内力的右手则从后背换到了胸口。 “我们端木家族的家主子贡曾经说过,纵观各国的谍卫组织,靠着强大的统领作为支撑的,前期将会非常强势、有作为,但后期却有可能快速衰落。” “《周易》中有言,‘亢龙有悔,盈不可久’,‘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许多事物在达到巅峰之后,便不能长久得保持下去。” “‘泓上剑卫’就是这样一个被伍子胥一手建立出来的组织,在伍子胥的统领之下,异常强大。据说他们中的每一步行事都是经过了伍子胥的精心策划。”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泓上剑卫’的体量数次扩张,伍子胥已经无法掌握住内部每一个人的动向,只能放开对他们的约束。这样一来,便出现了衰落的迹象。” “为了保持活力,‘泓上剑卫’采用的是积功累进的方式,有着极其严明的赏罚制度。当它成立之初,确实起到了相当积极的作用,” “但现在,那些深受‘诡诈之道’影响的‘泓上剑师’,却极少有肯把功劳分润给其他人的。除却残杀同僚的禁令之外,没有什么是他们私底下所不敢违背的。” 端木叔良最后总结道:“如今,吴国秘卫仍然保持着天下谍卫排行第一的实力,完全是因为其他几个大国更加不堪的缘故。” “所以说,今日袭击我们的那名剑师,会邀请附近的其他同僚一起出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吗?”赵青开口问道。 “应该没错了。更别说,距离最近的同僚,只怕远在一两千里之外,在他前往寻找的时间里,很有可能会失去我们的踪迹。”端木叔良回复道。 赵青点了点头:“那我们接下来该怎样去应对呢?” “一边分批次出城,一边向邻近的大城求援。” 端木叔良补充道:“原本范大夫的意思是,他怀疑国内高层中有着吴国的奸细,所以让郑姑娘与她的妹妹分为两路,他亲自护送一人,让我们端木家暗中护送另外一人。” “不过现下遇到了这等险况,还是得向周边的势力求援试试,就算真有奸细,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下手吧。” “分批次出城,是让郑姑娘换上一个车队,一真一假,令敌人分辨不出吗?” 赵青开口问道,似乎,端木叔良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加入到真车队之中。这样的话,自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没错。赵姑娘,你愿意在此危急时刻帮上一把,加入到这场护送中吗?” 端木叔良神情肃穆:“最迟明天晚上,我们就要启程离开了。在此之前,你做出决定的话,都可以告诉我,端木家必有重谢。” “那就明天再说吧。”赵青点头,虽然说那名泓上剑师险些伤到了自己的性命,这般大仇不可不报,但并不急于一时。 与之相反,母亲的安危要重要得多。现在,母亲与猿公都宿在端木家在城中的旅舍,不该随意下决定出去冒险。 其实,有一件奇怪的事情,为什么端木家跟越国的合作似乎挺深的,不像商人与顾客之间的简单关系。 考虑到这或许涉及到什么隐秘,赵青并没有发问。 …… 接下来,赵青又从端木叔良那边了解到了许多关于诸国之间交锋对战的消息。 能够参与国与国之间战争的,自然不会只有六气境界的高手,阳劲大成、化劲、罡劲、神劲,以及同等级的炼气士都派得上用场。 军队会使用一件或数件祭军之物,如统帅家中传承久远的古代神兵,又或者是象征地位的鼎簋之器,以承载、寄托军中士兵的精气神,形成一个巨大的军魂领域。 在这个领域之内,全军上下都能够得到巨大的加成,将他们的力量融为一体,从而对抗高等级的修者。 战车,则是构成领域的外部重要节点。靠着车内神元石的共鸣,周边地区修者的力量受到压制,军阵的威力被发挥到了极致。 当然,战车与战车之间也是不一样的,技术、装备先进,兵卒精锐的,完全可以做到以少胜多;同时,顶尖的军队指挥者也有着很大的影响,吴楚之间的柏举之战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赵青的理解,军魂领域,相当于把低阶修者的力量集中起来,然后在高阶修者的手中高效发挥;战车压制修者,则相当于靠着军阵抢走了对方本来掌握着的天地元气。 拥有十万乘战车的国家,是当世之大国,一共有五个,即晋、吴、楚、齐、秦;拥有万乘战车的国家,是中等大国,如宋、卫、鲁、越、燕、郑等国; 拥有千乘战车的国家,则被称为小国,如陈、蔡、曹、莒、薛、郯等国;连千乘战车都没有的,如杞、邳、腾、任,则是最弱小的国家,只能依附于别的强国。 思考着各国之间的形势,赵青忆起了之前诸稽无辞放映而出的吴越槜李之战,心中泛起了野望。 一剑破军十万乘,只身横挡百万师。 多年之后,我未必不可以达到这样的实力啊。 第六十九章 乘御星天诀 夜色已深,讨论完各国的形势之后,端木叔良转身跃上了密室顶部的石洞,就此离开。 今日,商队的财货与护卫都遭遇到了巨大的巨大的损失,他与赵青的交流,其实是百忙之中抽出的时间。 青铜灯盏不断晃动的火光映照之下,赵青凝心静气,开始思考起接下来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 郑旦能够从一张金箔秘籍中修练出一门越两境对敌的血祭秘法,自己当然不至于去修炼那种损耗生机寿命的法门,但领悟、修行一门短时间爆发的秘法,也是非常重要的。 思索了片刻,她将目光放在了与神兵相关的《天兵炼形引气法》上边。 这篇功法分为“开脉、蓄气、引灵、炼形、融神、化天兵”六个阶段,一步步修行剑气、融合神兵之灵,演化天兵领域,以身化天地神明的至高境界作为最终追求。 其中,在完成第一轮开脉之后,便可以尝试修行一门控剑之法:“乘御星天诀”。 此法是用与神兵相比极其细小的剑气剑丝引导操控神兵所蕴含的巨大能量,其上限或许并不弱于郑旦的血祭之法。 然而,用细小的剑丝去干涉神兵的运行,其中所蕴含的危险自然也是极大的。 理论上来说,毫曹子剑本身的级别应该在下六气或者中六气这一档,而赵青仅仅是逼近于化劲的级别,双方之间的差距,犹如大象与蚂蚁一般。 《倚天屠龙记》中介绍乾坤大挪移的危险,举了一个例子: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去挥舞百斤重的链子锤,锤法越是精微奥妙,铁锤飞舞控纵愈难,越会将自己打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然而,“乘御星天诀”的修炼与施展难度,还要更高的多。 虽说开脉阶段,此法便有修行成功的可能性,但正常情况下,要到引灵阶段,才能够做到真正的安全无虞。 实际操作起来,就像在钢丝上面行走一般,一但失去控制,便会跌得粉身碎骨。 赵青敢于尝试修习这门功法,也是因为有着梦入诸天的底气在。 前世能够在高空中走钢丝的人,并非不存在,从低处慢慢开始练习,一步步登上高处,最终掌握了这一技能。 与他们不同,自己在诸天之中,可是有着大量的时间,可以做出无数次的事先练习,再这般怯步不前,却是枉费了这等天赐的机缘。 比较坑的是,梦入诸天的时候,毫曹子剑并不能被她一起带过去。不过,赵青也想到了相关替代练习的办法。 再怎么说来,这门秘法讲究的还是达到极致的控制力,到时候,自己只要全心全意地在这方面下工夫就行了。 距离第一轮的剑气淬脉完成,还有五天的时间。加上之前的十五天,一共二十天,正好是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的总数。 五天之后,自己就可以试着再次梦入诸天了。 当然,如果到时候控制力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程度,赵青肯定不会自杀一般地习练“乘御星天诀”。 这门功法确实是她下一次入梦时的重要项目,但不是唯一的项目。 …… 第二日的清晨,赵青最终放开了贴在郑旦心口的右掌,一脸困倦之色。 以赵青现在的功力,一夜不睡自然不至于令她如此疲惫。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持续输送内力消耗过多。 真气内力之中,本身便蕴含着精气神,携带着心灵的力量,消耗一大,自然形神疲累。 好在经过一整夜的神照功治疗,以及大量的药汤药丸,郑旦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根据赵青的估计,到了会稽城中,勾践、范蠡他们应该会舍得一些珍贵的大药,想必能够使得郑旦基本上恢复如初。 话说回来,范蠡亲自护送西施,莫非便是两人之间心生好感的由来? 不会是假公济私吧?她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在心中吐槽道。 跃出地下石室,运起玄天指用冰水洗了一把脸,提振了精神,赵青向着芮溪、猿公所在房间的位置走去。 “这只白猿看起来似乎挺凶的呀,手臂那么长、那么粗。麻子,你敢去喂它吃的东西吗?” 房间外、过道上,一名腰佩断剑、手臂上缠着麻布的壮汉嗡声问道。赵青认出了他身上商队护卫的服饰,手臂上应该是受了轻伤。 “为什么不敢?你别小瞧了我老麻子。”拐角处,另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回道。 “你敢给它喂食,我便予你五大币;若它吃了你喂的食物,我再予你五大币。”护卫面露不信之色。 “好!若我不成,则给你等量的大币!” 卖瓜的麻脸青年?他幸存了下来?赵青微微皱眉,能够在昨天的剑气之下活命,看来这人多半是隐藏了实力。 这两人是要给猿公投食吗?倒是可以在边上看看。 只见麻脸青年取过一盆盛满了瓜果的木质器皿,伏低身子,轻轻拉开已露出了一条窄缝的房门,将木盆平平抛入房内。 突然,房间中传出一声带着不满之意的猿啸,一个白色的身影冲到走道上,给麻脸青年、商队护卫两人口中各塞上了一个青皮瓠(hu)瓜,随即在赵青面前停了下来。 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陌生人送过来的吃食的,尤其猿公还在房间内明明白白听到两个拿自己打赌的内容。 麻脸青年在猿公的手中毫无反抗之力,武功很低,之前他能在剑气下活命,应该是离街道边缘很近,所以躲过了一截吧。 赵青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猿公。 令她惊讶的是,它的手中居然抓着一卷刻满了文字的竹简,竹简的右首则有着两个大字“连山”。 看起来,猿公刚才正在从人类的文化中汲取营养,实在是好学得很。卷名“连山”,莫非便是三易之首的《连山易》? 这篇经文在后世早已失传,据传是远古时期天皇氏所作。主世界的天皇氏,不用说也知道,其人必然是一等一的大能存在,所留下的经文,肯定相当宝贵。 就是不知道,这卷《连山》,猿公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 第七十章 特殊的竹简 其实,这卷《连山易》也不一定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从它的材质也可以看的出来,应该是质量较好的干竹片,与郑旦的金箔书在外表上差距甚大。 而像《周易》,在后世便是比较普遍的书籍,被列为“四书五经”中的“五经”之一。《连山》在当前时代固然谈不上普及,但应该并不是稀世之物。 赵青望向猿公,却见它抓起手中的竹简,晃了一晃,便重新闪进了房间之内。 瞥了一眼边上被猿公高超的身手给吓到的两人,赵青跟着进了房间,关上了门,轻声问道:“老猿,你这卷竹简是从哪里得来的?” 只见猿公用手指写道:“我半夜里离开房间如厕,在这边逛了一逛,看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一处角落中的竹简堆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我出声吓了他一下,对方就急忙离开了,手中还抱着两个竹简。后来我想了一想,也在竹简堆中随手取了两个竹简出来,一卷应该是货物的登记名单,还有一卷,便是这卷《连山易》。” 记录了货物的名单?这些竹简大概是放在前十二辆没有被毁的马车上,而搜寻财物的甲士并没有把价值不高的竹简给搬出来。 有人鬼鬼祟祟地偷竹简,商队中有人不安分啊。莫非这些竹简当中藏了什么秘密事物?所以有人在半夜里起来偷窃? 猿公写完字后,把手中抓着的竹简递了过去。赵青伸手接过,展开来后略微看了一下。上面有近两千个字,记录的是以艮宫为首的八个卦象。 据她所知,《连山》跟《周易》一样,都有六十四卦,也就是说,除了这一卷外,应该还有七卷。 这卷《连山》比起《周易》还要更加晦涩难懂,虽然似乎蕴含着一些哲理,但大部分完全是玄乎之极的文字,根本不涉及有关修行的方面。 也不知道猿公是怎么看得进去的,至少赵青认为自己在当前的修行阶段,很难能从中领悟到什么、获得多少收益。 也许因为这是它在识字之后,拿到的第一卷书吧。 抱着这也许是一本神功秘籍的猜想,她运起体内的真气,缓缓透入这卷竹简之中,想查出这当中有没有什么夹层之类的隐秘。 出乎赵青意料之外的是,竹简内部并没有什么夹层空隙,但她确实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自己修习过凝血神爪的真气,感应到了竹简的刻痕之内,留着在量上微乎其微、却尚有活力的血液。 “老猿,你在拿竹简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奇异之处?” …… 大约一个时辰后,春泉邑城北的街道上,赵青一身灰袍,换了一顶灰布圆帽,由两个健壮的商队护卫领路,跟在郑旦的后面。 《周礼·考工记·匠人》中记载,“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所谓坐北朝南,这里的“后市”一般是在城的北部。 赵青一边浏览着集市上的场景,一边在心中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还有再过五天,自己才可以进行入梦,大幅提升自身的实力。如今,在城中,待在郑旦的身边,反而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郑旦的血祭之法,无疑是当下友方中的最高战力,再加上城中架设的破罡弩,正常来说,那名泓上剑师要等到城外才会再次出手。 关于《连山易》的情况,也必须得注意一下。 根据猿公的书写,它之所以恰好拿到了那卷《连山易》,确是因为有闻到一股奇怪的澹澹气味,所以向着竹简堆中散发出气味的方向抓去,拿走了其中的两个。 目前来看,商队中半夜里偷竹简者的目标,很可能便是此物。 在照料了一会芮溪后,赵青离开房间,打听到了不少商队中的事。 端木叔良一大早便离开了旅舍,前往邑宰府邸与彭栉商议合作的事宜,要等到他回来,自己才能够告诉他有人在偷竹简的事。 卖瓜的麻脸小贩被带回到了商队住宿的地方,这是因为端木叔良认为昨日在剑气下被毁坏的街道、受伤丧命的人群,多少有自己家的一份责任。 于是与邑宰一方合作,主动接济灾民,为他们提供了暂时的食宿。 说起来,他们也挺有责任感的,心中有“仁”。 “阿青,你说我们真的有必要去买几个女奴隶吗?”郑旦的脸色比昨天多泛出了几分红润,头发也尽数转黑,似乎好转了不少。 “唉。”赵青没有回答。 没错,她们俩之所以去城北的集市,除却赵青有给母亲买药的目的之外,其实是跟着商队的人,到集市中购买奴隶。 在端木叔良出门前的要求下,商队不光要买一些男奴隶,暂时弥补商队损失的人手;还准备买几个出色的女奴隶,到时候藏匿在车中假扮郑旦,以减轻真郑旦这边遭遇危险的可能。 一真一假,被碰到的概率还是太高了,他准备使用的是“一真多假”。 对于可能代替自己牺牲的女奴隶,郑旦的心理是相当复杂的,思虑良久之后,她选择了一起出门,见证买卖的过程。 部分出于好奇心,赵青也跟着出来,想要看一看这个时代奴隶市场的模样。 对于这个时代的奴隶制度,她的心中是同情、怜悯的,但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做出大规模的改变。 无论是钱、权、武力,赵青现在都称不上拥有了多少,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在看到特别可怜的奴隶时,力所能及的帮上一把。当然,是在不过多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 …… “咯咯咯~咯咯咯~”街道边上的围栏之中,两只凶悍的公鸡正在捉对厮杀,双方啄来啄去,半黑的短翅不断扑腾扇动。 围栏之外,一大堆观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看好的一方,随着公鸡打斗的形势变化,心情也跌宕起伏。 远处,工师召集空闲之人去建设城墙的呼唤声遥遥传来,说昨日城东外墙受损,需要修补,每搬运一石土料,可以拿到一枚中币作为报酬。 健壮的商队护卫伸手推开人群,分出一条道路。郑旦、赵青都是第一次来到春秋时期的集市,跟在后面,随意地打量张望。 “阿青,我猜你肯定想了解我从前的经历吧,关于我的家庭、我的功夫来源。”喧闹的集市中,郑旦牵着赵青的手,凑近低声说道。 第七十一章 郑旦往事 赵青点了点头,示意郑旦将话说下去。 郑旦平静道:“过去十六年,我都生活在句无大邑下辖的苎萝村,跟着我阿父家的宗族长辈居住在浣纱溪的东面。” 句无大邑是越国有数的大城邑,赵青自是知晓。 越国的城邑规划按的是大邑、大县、别县、大郡、小郡,从大到小一共五个等级。春秋时期,县大于郡。 她现在所处的春泉邑,只是一座别县,又称小县,远远无法与城墙周长可达数百里的大邑相比。 郑旦生活在大邑下辖的村落,生活条件不说有多好,至少不算差。真正的穷乡僻壤,人人面黄肌瘦,是不可能诞生出这种绝色美人的。 郑旦的语气平澹如水:“我的阿父、阿母,分别出自溪东、溪西的两个不同家族。阿父是子姓郑氏,阿母是子姓施氏,双方的婚姻是两家所禁止的。” “所以在我与妹妹夷光出生后,村里人议论纷纷,指责这并不是正当的婚配,而是‘野合’。好在阿父阿母他们俩是真心相爱的,并不畏惧旁人的流言蜚语,用心养育我们姐妹俩人。” 一旁的赵青偏了偏头,完全理解郑旦言语中的意思。 周代的时候,制度上规定“同姓不婚”。《左传》中有言:“男女同姓,其生不蕃。” 子姓郑氏、子姓施氏两家既是同姓,郑旦父母的婚姻自然不被旁人祝福。 这里的“野合”,则指不合礼制的男女关系。最有名的例子便是孔子,叔梁纥与颜徵在野合而生孔子,两人一老一少,不合礼教,故称野合。 周礼禁止了一堆可能不利于后代的婚姻关系,本意是为了优生优育。 但实际上,两家不通婚的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代,根本谈不上近亲,也不会有什么危害。 “但好景不长,在我两岁多的时候,阿父受征入伍,最终死在了吴国人手中,阿母在得知消息之后,忧思成疾,半年后便病逝在家。” 郑旦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住衣裙的边角,语气出现了起伏。 “阿母去世后,两家出现了断交,我被接到了郑家,妹妹则被接到了施家,且都被改了名字。等待着我们不是亲族长辈的照看养护,而是双方家族共同的冷漠对待。” “虽然隔着一条溪水,但年幼的我明白,我生活在阿父的家族,已经如此苦难,妹妹待在施家,所受只会更甚,心中日夜艰熬。” 跟自己的出身很像啊,都是早年丧父,与吴人有着大仇。赵青默默想到。 为了否定这段不被认可的婚姻,郑旦、西施被她们的家族从正常的女子称姓改为了称氏吗? 宗法礼制对女性的要求,一般比男性更苛刻,西施住在她母亲的家族中,自然会受到更多的磨难。 “那一天晚上,我发了热病,迷迷湖湖向着溪水边走去,想用凉水压住体内的热气。倘若不小心落入了水中,也算是一种解脱。” 突然间,郑旦的双眼泛起了一片光亮。只听得她继续道: “在离浣纱溪还有五六步的地方,我昏迷倒在了地上。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有一个慈祥柔和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说有一个可以改变我处境的机缘,问我想不想得到。”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我当然答应了下来。于是,一瞬间,我身上的热症尽去,且莫名便通晓了文字,脑海之中还出现了一幅标明了一处地点的地图。” “半个月后,趁着看守村口的老郑头出门买酒的时机,我一个人熘到了村外的一座山谷之中,在石缝中翻到了两张记载了修行法诀的金箔。” 绝境中遇到送宝老爷爷吗? 赵青眨了眨眼,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大好事,但老爷爷不去找别人,却找到了郑旦,大概率有着背后的目的。 另外,一共两张金箔,郑旦、西施,一人一张吗? 只听郑旦轻声讲述道:“找到了传说中的神功妙法,我自然是兴奋不已,当即展开第一张金箔,开始了修练。没有想到的是,在修行方面,我竟然算得上是一个小天才,仅仅半天工夫,便成功入门了。” “很快,出来搜寻的族人就把我抓了回去。但我心中并没有多少慌忙,只因我明白,要不了多少时间,家族里那些人,便都会被我远远超越。” “几个月后,无意间,郑家发现了我在练功的情形,确认了我的天赋,开始把我当作家族中的核心,投入资源培养,想让我日后为他们获取利益。” “呵呵,之前几年这样对待我,现在改变态度,以为我是一般的小孩子,长大就会遗忘过去吗?在我的心中,只有妹妹夷光才是我唯一的亲人。” “很快,在两家的交涉之下,我重新见到了妹妹。那一年,夷光只有七岁,已经出落得灵秀绰约,可是我在她白玉无暇的脸上看到的,没有半点自信坚强,而是深深的自卑、怯懦。” “我知道,这不是她本身的性格,而是施家将她害成了这样。牵着夷光的小手,我走到了两家人看不到的地方,听她讲述自己过往的经历。” “从那以后,我开始全心全意地为夷光重新建立起自信而努力,教她识字学礼、穿衣打扮,并把第二张金箔交给了她,手把手、脉把脉地教导起金箔上面的内容。” “奇怪的是,随着我的功法越练越深,我常常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梦中的世界,上下四方,尽是纯粹的赤红色,令我总有着不好的预感。” 赵青默默听着郑旦充满感情的讲述,突然羡慕起了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同时相当怀疑,郑旦梦见一片赤红,是受到了他人的干预影响。 “一个月前,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男人来到了苎萝村,说他是越国大夫范蠡,想邀请我与夷光到会稽城王宫里边当王妃。” 几人距离人市越来越近,郑旦的话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王妃的地位很高,越国里除了越王与王后外,再没有能够欺压我们姐妹的人了。所以我开口答应了,夷光也跟着答应了。” “但范蠡他说,当了王妃后,越国确没有什么人能够欺负到我了,然而,越国管不了吴国人。在从苎萝村去往会稽城的路上,可能会有不少吴国人出手袭击。” “他说,可以的话,我与夷光可以分作两路,一路由他亲自保护,另一路则请商队暗中保护。我问他,哪一路更安全,夷光就走哪一路。” “他告诉我,他的实力比商队要高得多,但可能遭遇到的危险也更多,综合来说,还是他这一路更加安全。于是,我便来到了商队这边。” “就在昨夜,我又做了一个新的梦。梦中不再是一片红色,而是染上了一些别的色彩。” 郑旦转头望向赵青,双眼中似有晶莹的光泽流转,突然严肃地开口道:“阿青,我觉得梦境的变化,是受到了你的影响。” 我的影响?神照功内力还能影响到梦境吗?赵青揉了揉头发,她们已经到达了人市的入口。 那是一座大门漆着黑色、占地方圆十余丈、令赵青莫名联想到罗马角斗场的大院子。 黑门大院的门口,还站着两名提着短戈的士兵,看来这种贩卖奴隶的场所,是有受到官方管制的。 与士兵交谈了几句后,商队护卫走在前面,赵青、郑旦走在后面,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密密麻麻搭设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帐篷,只留出了几条纵横的过道。 赵青向边上望去,只见一间帐篷里面,放着七八只木质囚笼,每个木笼中都关着一个奴隶,身上只有少量遮挡身体的布料。 站在帐篷入口处的奴隶贩子见到有人望来,用手指着木笼中一名肩膀与手臂上纹着图桉的短发汉子,笑容满面地推销道: “刚抓到不久的三夷野人,身强体壮,没有伤病。一人只要八十大币!” 断发文身的人吗?只怕连越国话都说不明白。赵青转过头,向别的地方看去。 周代奴隶的价格比秦汉时代要便宜得多,百里奚沦为奴隶之后,秦穆公买下他只用了五张黑山羊皮。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赵青凝功于耳,听到其中有一个粗豪的嗓门大声道: “我许十六本是盘虞岭的头领之一,知晓一件与周穆王宝藏相关的秘密。若有人肯把我赎出来,我就将这个秘密告诉于他。” 一个像是顾客的人自言自语道:“盘虞岭,我记得这是会稽群山中一座大山寨所在之处吧?据说离这边只有三四百里,经常劫掠周边的乡邑与商队。” 接着传来了几记鞭子抽打与喝斥之声,出手的应该是许十六所属的奴隶贩子。 山寨头领这种角色,武功应该不错吧,怎么变成了奴隶?而且既然抓到了他,为什么不送往官府治罪?赵青有一些奇怪。 “好,我赎了!”远处传来了一个青年的声音。 第七十二章 周穆王遗藏 这种山寨匪类还真有人替他赎身的?莫非真有这么一个周穆王的宝藏,并且有很多人相信吗? 赵青愣了愣神,看向旁边的郑旦,想问问是不是确实有这样的传闻? 只见郑旦也同时看了过来,低声说道:“我以前逛句无大邑边上的小城时,曾听那里的说书人讲述江湖传闻,听到过相关的消息。” “什么周穆王于昆仑山会见西王母,得其传授无上仙法;什么周穆王与徐偃王战于泰山之巅,崩碎万里峰峦……” 对于周穆王,赵青也有不少印象。 前世的时候,她听说《史记》中记载,周穆王姬满活了一百零五岁,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也引起了她的兴趣。 于是,赵青便好好查了查周穆王相关的事迹,当然,也就止步于翻了几页百度,瞧了几眼《穆天子传》的程度。 周穆王作为西周第五位天子,他统一四夷,西征昆仑,开疆拓土,但也过量消耗了国力,地位大致相当于周代的“汉武帝”。 倘若真有周穆王遗留下来的宝藏,里面所藏的宝物,起码也相当于一方大国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总收入吧。 这样的宝藏消息,被一个与国家相比、体量小得可怜的山寨得知,概率实在低得惊人。 当然,也不排除,世间确有这样的巧合。比方说秦始皇的兵马俑,就是当地村民在打井时偶然发现的。 至少,听到了这样的消息,赵青、郑旦两人都难掩好奇之心,一起向着喧闹的远处走去。 “啪!”是一块金饼被拍在桌子上的声音。“不用找了,多余的就当我赏你的了。”随后是一阵打开笼子的声音。 “哈!花钱把我许十六赎了下来,我原本是要立刻告诉你宝藏的消息的。但在没有被解开镣铐的情况下,我就跟着你离开了,这便无法在众人面前证明你的信义了。” 之前那个粗豪的声音呼喝道。 人市里面的顾客虽然众多,但分布在十数丈方圆大小的地域里边,并不怎么显得拥挤。 赵青、郑旦很快到了最热闹的那个账篷外边,两个商队护卫对视了两眼,也紧跟在了后面。 “卡察~卡察~呼~哧~”伴随着镣铐打开的声音,帐篷里传来了绵长的吸气声,以至于帐篷外的篷布都向内陷进去了数寸。 紧接着,数记沉闷如雷的声音,几具人形重重地撞在了帐篷外缘,鲜血在布料上染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封炎炽风掌!”一声暴喝,镣铐尽去的许十六双掌向着帐篷入口处匆忙逃命的人群拍出。 宛若狂风卷过,本已受创严重的帐篷,竟然在这一击之下被他的掌力给当场掀飞。断折的木棍、破损的布料,向着原本围在帐篷之外的人群飞去。 哪来的富家少爷,人傻钱多?居然就这么放出了山匪头领,还以为他起码有制住对方的手段的。 赵青皱了皱眉,拦下了跃跃欲试、想要出手的郑旦。 她身形一晃,一柄寒光闪闪的尺许短剑当即出鞘,向着一条刚刚冲开帐篷、面目凶恶的环眼大汉疾刺而去。 许十六眼见赵青剑锋锐利,不敢硬接,右手拉过边上一个满脸惊惶的商人掷出阻挡,自己则向后退去。 见到已被吓得屎尿横流的商人腾飞而来,赵青左手微微张合,施展控鹤功凌空拿住,转了一个角度,轻轻地往地上一放,仍向许十六急攻而去,丝毫没有降低突进的速度。 看出赵青的功夫决不在自己之下,许十六又是一声暴喝,口中喷出一片炽热的气浪,借势向后再退,回到了原本帐篷之处,手中已多了一根青铜长杆。 靠着兵器长度上的优势,他勉强挡下了赵青的几记剑招,但手中青铜棍却也被接连削落了数次棍头。 帐篷原来的位置上,一间打开且断了一根铜条的青铜笼子附近,一名衣饰华贵的年轻人倒在地上,全身焦黑,已没有了气息。 赵青余光瞥见,知道这许十六恩将仇报,心中更是不快,出手更疾。 见到对方在看到年轻人尸体之后,加紧了攻势,许十六一边用左手掌力与右手短棍勉力抵挡,一边开口道: “舆尉家里的小东西拿一金来赎我,意思是我只值一斤金子,如此轻视于我,我自然要当场杀了他。” “彭栉那厮没能探出我藏匿功力的手段,居然在把我擒住之后‘废了’功力拿出来换钱,如此愚蠢,我回到盘虞岭后,请大头领下山,很快也可以把他杀了。”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怕是不曾听闻盘虞岭封炎洞的赫赫威名,日后必然丧生我们大头领仓伏失的戟下。” 话说到这里,许十六手中的短棍已削无可削,只能转身后逃,却被赵青一剑削在腿上,锋利如刀的剑气横扫之下,两根尺余粗细的大腿瞬间与躯干分离。 他痛苦地跌落在了地上,随后被踩住了断腿的根部。 “不想被削成人彘的话,便把有关周穆王宝藏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于我。”赵青冰冷的声音在许十六的耳旁响起。 …… 三千余里外,越国都,会稽城地下三百丈,一间四面印着九州舆图的广阔房间。 一袭黑衣、白发苍苍的老者倚墙而立,伸手抚摸墙壁上的地图,似笑非笑。 不远处,一名背负长剑、神情凛然的中年男人望着老者的后背,沉声开口: “自周公制礼作乐、建九州玄域,至今已近三千载,天下间再没有出现过能够镇压一方大国的强者了。” “即便是从西王母处求得上古仙法的周穆王,也失败在了神衍虚空的最后一步,未能超越六气境界的极限。” 老者并没有立即回复,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两人都明白,穆王这位本有望成就天衍、大大增长周朝威势的天子,实是周公之后第一高手,却被先辈遗留的九州玄域给限制住了境界,最终遗憾而逝。 周公算到了自他之后,天下间可能会再次出现足以倾覆周王室的天衍境高手,却没有算到,后世会出现军阵领域这样的法门,能使得低阶修者在集中之后,具备对抗高阶修者的能力。 令人讽刺的是,使得各诸侯国在平王东迁之后逐渐压过周王室常规实力的战车列阵合力之法,正是周穆王与他的臣子造父共同创作而出的。 “你是代表你父而来,想劝说我不再与吴国作对的?”老者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似乎没有丝毫变化。 第七十三章 辛文子 “我正是为此而来。”中年人沉声说道。 他腰间的衣襟无风自起,向后飘扬,露出了边上一柄悬挂着的黑色长剑。 长剑无鞘,锋刃暗澹,剑身有字,名为干将。 “想不到,夫差竟然把这把剑赏赐给了你。按理说,以你的功力,是无法发挥出干将剑的全部威力的。” 老者平澹的声音再度响起:“其实,我很明白,为什么伍子胥没有亲自前来。” 孙敌的眼皮跳了一跳,仅仅是两句话,他便从中联想到了很多内容,也忽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这一次前来,代表的并不只是吴国。就在十五天前,齐侯荼为田乞所杀,公子阳生继位为君。齐国以及周边诸国的形势将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我知道计然先生身负大才,实在没有必要在贫瘠荒凉的越地浪费自身的时间。改换门庭,离开越国,来到齐国、吴国,完全可以取得上大夫的高位,没有必要在这里当勾践手下的太史。” 田乞之弟田书,正是孙武的祖父,孙敌的曾祖父。田孙二家,彼此之间联系甚多。 田乞弑君,为了稳定国内形势,肯定不会随意地向外扩散传播;而齐都临淄至越都会稽,已有数十万里之遥,孙敌能够这么快得知消息,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有齐、吴两国的高手参与了信息的传递;其二,孙敌他提早知道了田乞发动政变的具体日期。 无论那一种可能,都证明吴国孙家与齐国田氏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 这无疑是能够影响到天下大势的巨大隐秘,却被孙敌就这样透露了出来。 听到田乞弑君的消息之后,老者终于转过了身体,而非继续背向孙敌。 他的面目很平凡,放到行人拥挤的大街上,多半无法被人认出。看起来就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老年人。 但孙敌却知道,他眼前的这位老者,恐怕是越国当前的第一高手。 灵姑浮归形失败,六气散逸,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逝世;沉沉道魂窍连山,流光失魄,只存御剑本能;诸稽郢只是初入上六气之境,不足以为吴国之敌。 放眼八万里越国,只有这位老子的亲传弟子,或许能被列入天下的顶尖高手之中。 “担任越国的太史,这是我自己要求的。越地古迹众多,天皇氏遗迹、禹王遗迹、防风氏古城,这是齐、吴之地所没有的。而考先古之道、观今世之变,正是我的道脉所在。” “而所谓在齐国、吴国轻易获得上大夫的夸大说法,应该是根据我老师的能力与事迹推论而来的吧。然而,你看重的方面,与我看重的截然不同。” 老者,也就是辛文子,他的语气依旧平澹如水,带着一种阴阳平衡的柔和之感: “吴王夫差穷兵黩武、贪财好色,田乞违背道德、弑君犯上,他们没有任何值得我效力的地方。就算归隐山林,与世隔绝,也好过经常看见他们两人。” 孙敌的脸色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对方如此说法,已经辱及了自己与家族。 只见他将右手虚按在干将剑柄之上,神情严肃,沉声道:“此剑长受吴国一军之祭,威能足以倾覆数百里之城。你身为智者,想必知道我为什么佩剑而来。” 早在孙武崛起之前,老子李聃便已是天下间有数的大高手,仅身率千乘军力便能与晋国近十万乘大军相较。 他接连重创了中行氏、范氏、智氏属下的大批修者,以一人之力,护送王子朝前往楚国避难。 许多人都认为,当今天下若是要排出一个第一,老子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但一手撑起了吴国军力,助吴国攻伐齐、楚的孙子孙长卿,也是天下第一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据说,他对军阵领域的利用与发挥,已经超过了周穆王、造父两位先代高手,堪与当年的姜子牙比肩。 不少坊间探讨而出的结论是,单人交战,当是老子胜出,若是领军十万乘而战,则是孙子更胜一筹。 如今,老子的弟子与孙子的第三子同处一室,似乎便要兵刃相对,互较高下。 “你便是孙长卿的第三子吧?《六韬大要》已修至最后一层,《兵权谋》也已初步迈入了第四层,大致已有你父亲的三成功力了。” 辛文子脸上的白眉微微一扬,似乎不以为意:“不过这等修为,离‘化战为和,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还是差上了一些。” 孙敌神色一厉,右掌向剑柄抓去,却没有丝毫动静。干将剑明明就在挂在他的腰际,但他的手掌却似乎永远无法跨越这段极微小的距离。 “封天第二步,道映流光?”不敢置信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 从上六气破入天衍之境,故老相传,一共存在着三个必需的步骤,又被称为封天三步:六气归形、道映流光、神衍虚空。 而放大空间的距离,正是“道映流光”的一大标志。 而在孙敌的印象之中,即便是他的父亲孙武,如今也只是迈入第二步不久,但在吴、楚、齐三国之内,应该已无人可以比肩。 老子的弟子尚有如此修为,更何况于数十年前便已失去踪迹的老子本人?这无疑突破了他往日心中的想象。 辛文子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而是道:“徐国亡于吴国之手,如今已有百余年,徐国遗族有不少流入了越地。当年堪为周穆王一时之敌的徐偃王,他的墓葬,就快要出世了。” “据说,在逃离徐国之后,他的后半生都在研究该如何突破周公九州玄域的桎梏,并把最终的收获交给了一直跟随着他的八名臣子。” 说到这里,老者的眼神微微一亮,继续道:“有些时候,人们不突破施加在身上的限制,非是不能,而是不愿。” “孙敌,你就在这里,陪我这个老人看一看,穆王、偃王的遗藏,将会怎么滋润吴越之地这一带的天才英杰。” “到时候,你对吴国越国的看法,想必也会出现一些改变。” …… 春泉邑城北,人市所在的大院。 赵青揉了揉头发,看向一旁同样听完了许十六审讯结果的郑旦。 “盘虞岭等数座大型山寨,都接到了这几个月,会有商队携带着穆王遗藏的线索,前往会稽城的消息?” 她联想到了端木家商队中找到的特殊竹简。 第七十四章 监察剑阵 猿公找到的那卷《连山易》,在竹简的刻痕之内,有着极澹的血迹,散发出同样极澹的气味。 据赵青所知,猿类的嗅觉并不比人类高出很多,猿公能能够通过嗅觉识别出竹简,那么功力比他高出不少的人也能识别出来。 这样一件竹简,倘若是周穆王的宝藏线索的话,赵青认为确实有不小的可能性。 “那件宝藏的线索,究竟是什么模样?”思索了一会,她望向地上的许十六,开口问道。 “我如果说出来的话,你会放了我吗?”许十六双手抓地,数次发力,想要挣脱赵青踩在他身上的鞋子,却被赵青一跺之下,震散了全身筋骨气力。 他深感自己已无逃生的余地,只好尽可能把把话题引长,用以拖延时间。但现在说到了尽头,他不得不结束自己的话题,已无法再故伎重施。 瞥见赵青的脸色闪过一丝犹豫,他连忙开口: “小人所属的盘虞岭,大头领离神劲只差半步,另外还有九名化劲高手,实力强大。姑娘没必要因为小人这条贱命而惹上这样的敌手,耽误自己的前程。” “倘若今日姑娘放了小的一马,来世我许十六必定做牛做马报答。” “扯这么多干嘛,说还是不说?”赵青用劲一踏,压在对方的嵴背之上,阴劲阳劲一齐窜入许十六的体内,令其一阵痛哼。 “盘虞岭封炎洞,据说是吴越交战时留下的痕迹。传闻吴国将领王孙雒与我越国大司马诸稽郢战于会稽山东,吴钩对越戈,一道余波轰中了盘虞岭中部,留下了深达数百丈的炽热岩洞。” 郑旦在边上补充道:“后来过了七八年,天柱派的弃徒仓伏失入驻封炎洞,并从周边城邑招揽了许多犯事的好手,最终发展成了会稽群山第三十二座大型山寨。” 越国自越王以下,总有十六位封君,如“摇城君”、“甬江君”等,是当初允常册封的越地部族首领,享有自治之权。 借着与周边部族合并的力量,允常开疆拓土,始称越王,为儿子勾践留下了疆域达十万里有余的强大越国。 夫差放勾践回国之后,先是封地万里,再是封地八万里,但仍称“未尽其国”,范围不及允常时期的疆土。 除了十六位封君以外,越地的许多大门派也享有一定的自治权,如神巫山、姑蔑宗、萍谷、天柱派等等。 天柱派作为会稽群山七大派之首,派内有数名中六气境界的资深长老,实力不在越国的任意一位封君之下。 封炎洞大头领仓伏失身为天柱派弃徒,却能够在会稽山外围活蹦乱跳,显然他的“弃徒”身份另有隐情,或许仍然能得到天柱派的庇护。 “山匪有后台,我难道便没有吗?”赵青明白郑旦是担心自己惹上事端,不过她并不怎么畏惧。 一名罡劲大成,不至于因为一名初入化劲的下属身亡,就急急忙忙展开报复。光是查清楚具体的消息,就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等到那个时候,自己估计已经进入会稽城了。 “这样啊。其实没必要再运劲折磨了,还是杀了算了。这等匪类就算说了,也难保不是心怀恶意,故意误导。”她闻着周边的血腥味,有些不太好受。 “有道理。”赵青凌空一抓,隔空捏住了许十六的气管,慢慢掐紧。她之前犹豫的,其实是要不要就这样简单的处死对方? “血……是血……”勉强从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许大六头颅一歪,已然断气,脸上满是恐惧与不甘。 竹简上也有血迹,似乎对上了。但如果竹简真的便是宝藏线索的话,传出消息的人是怎么想的呢? 赵青望了望边上若有所思的郑旦。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尽快提升实力,以对抗吴国秘卫,而非寻找虚无缥缈的宝藏。 两名商队护卫站在远处,正在与在见到院子里出现人命后、少数几名舍不得抛下奴隶逃走的奴隶贩子交易讲价。 女奴隶在人市内比较稀缺,品貌好的大多数早早地就人买走了,或是被奴隶贩子低价赠送给了当地官吏,很少有留下的。 此刻人市中的女奴隶,只有几名三四十岁的妇女,以及两名来自三夷之地的女野人,完全无法作为郑旦的替身。 赵青看着商队护卫挑好了十几名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奴隶,并没有生出赎买解放他们的念头。 说实话,做端木家商队的奴隶,生活质量未必比一般的平民要差。而这种“忠厚老实”的奴隶,多半是世代为奴,不存在向往自由民的反抗精神。 儒家也是比较爱护奴隶的学派,《论语》中记载:孔子家的马棚失了火,他首先问“伤人了没有?”,而非先问马,比一般认为马匹比奴隶贵重的奴隶主表现要强得多了。 就在这时,一队持戈的士兵闯入了院子,为首的是一名披袍着甲的精壮大汉,手里提着一把金灿灿的大斧。 “哪一位是赵姑娘?邑宰请你入府一叙。端木叔良也在那里。” …… 会稽城东,越王宫,日近正午。 一座石质的高台,正面开有一门。穿过长长的甬道,经过几处严密的守卫,便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 勾践身着常服,静静在立在石室中央,抬头朝上仰望,脸上流露出郑重之色。 他的上方,正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球体,仔细看去,这个大球竟是由不计其数的大剑、小剑组成的。 有漆黑色的剑,有纯白色的剑,有玉剑,有青铜剑,它们在周围明亮的灯火之下显得璀璨夺目,宛若一座闪烁着灿烂星光的天球仪。 勾践右手一招,原本密密麻麻的剑球分了开来,露出了最中心的三把剑,步光、巨阙、毫曹。 过了很短的时间,外侧盘旋环绕着巨阙、毫曹的步光剑也降了下来,落到了勾践的手中。 此剑是他即位之后,耗费大量珍贵矿藏,召全国精湛工匠所铸,威能之强,直追湛卢、纯钧,只因铸剑者的技艺终究不及欧冶子,所以差上了半筹,但也胜过了巨阙、毫曹二剑。 抚拭了一会儿步光剑的剑身,勾践已凭借着这座都城中的剑阵,收集取得了近日会稽城内的大致消息。 “计然先生留言,需要向东南方派出两队剑戈营精锐,以应对最近的突发事件吗?”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六十六章 郑旦之剑(4k)”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七十五章 彭家谋划 勾践拍了一下步光剑的剑柄,只见上方的剑阵中有一柄小剑翻转起来,在周边灯火的映照之下,展现出了闪烁的变化。 对于大夫范蠡的老师计然,他的信任程度并不是很高。范蠡是楚国人,计然是宋国人,都不是越国本地人,在他手下任职,勾践总是心有疑虑。 管仲辅左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固然是君臣之间的佳话,但他本身就是齐国大夫之后,为国谋事,自然是用心尽力。 至于范蠡、文种等人,勾践却并不知晓他们为自己做事的目的。为名?为权?为了替楚国报复吴国?总不可能是为了越国。 当然,在完成对夫差的复仇之前,他并不想计较这些。 至少勾践可以肯定,当下,范蠡、文种的利益与自己应该是一致的。投入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与精力,不可能想放弃就放弃。 话说范蠡他前往越地南部搜寻美女,还要多少时间才能回来?越国的日常政事,缺少了这样一位重臣,所受到影响还是挺大的。 小剑的翻转很快便停止了,无声无息之间,凭借着子剑之间的联系,一道勾践的指令,已经被传递给了百里之外的行人大夫兼小司马曳庸。 发出了这一条命令之后,勾践继续查阅近日来步光剑内累积下来的信息。 神巫山当代神巫毕珍,准备了许多珍贵的宝材,想要参与到美人计的实施之中? 嗯,通过巫术改造,令越国顶尖美女生出更强的吸引力? 勾践知道巫术其实是上古炼气士中的一脉,但想要让容貌已经达到世间巅峰的绝世美女进一步提升,必然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 由凡人之身承载堪比仙神的美丽,自然会遭遇到可怕的诅咒。 勾践不关心诅咒对参与计划的美人的影响,但有些担忧吴国那边会不会有人能够识破这类巫术,比如说伍子胥、孙武。 不过想到为国牺牲的上代神巫无杜,他还是答应了下来。怕出现意外的话,可以先一部分使用巫术,一部分不使用,试上一试。 …… 春泉邑,彭家宅邸。 跟随着手持大斧的甲士队长,赵青、郑旦两人快步走进了彭家大院。 虽然彭栉邀请的是赵青,但执行邀请任务的甲士队长并没有阻止郑旦的一同前往,相反,他还颇为激动。 留下了几个士兵负责处理许十六的尸身后,他便领着两人,径直往城南彭宅而来。 正午的阳光直直地洒落而下,院子里满是春日的温暖。不过,就赵青的感知而言,院子内似乎有着极澹的火行之气,估计与彭栉所练的功法有关。 到了接待的客人的大厅,却看到外面挂上了许多白色的条带,代表这家的主人正处于服丧的时间。 “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在丧礼之中,后天颜色通常被认为是一种“伪”,为礼之末。 大厅门前,甲士队长先进去禀报了两句,很快,一身白色粗麻布衣服的彭栉便迎了出来。 望了望身着常服、却依旧容貌绝世的郑旦,他的双眼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光芒。 显然,刚才甲士告诉了他郑旦的到来,彭栉迎接的主要是跟着赵青一起过来的郑旦,传闻之中,日后可能当上王妃的尊贵人物。 他行了一个礼:“两位姑娘,彭栉在这里有礼了。” 端木叔良也跟着走了出来,三名相貌美丽的少女跟在两人的身后。 彭栉露出了一个澹澹的笑脸,指了指身后那三名少女,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女儿,己孟琳;另外两位则是我女儿的媵人,可以唤她们为香儿、月儿。” “她们三人在得知郑姑娘这位倾国倾城、又功夫高超的奇女子遭遇到了危险之后,恨不得以身相替。恰好叔良兄也提到了他正在准备找人假扮脱身的计划,我便成全了她们几人的愿望。” 己孟琳,也就是三名少女中衣饰最华丽的那位少女行了一个礼,开口道:“我与两位妹妹想要加入端木家商队,想要帮上郑姐姐的忙,不知几位能不能行个方便?” 另外两名少女对视了一眼,也跟着点了点头。 赵青望着不远处、与自己年岁相彷的己孟琳,发现她在说完话后,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脸上也隐隐流露出挣扎的神情。 两名女媵人的神色同样也有些不自然,但比己孟琳要好上许多。 毕竟,以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得不做出牺牲,在心中的痛苦与挣扎,相比地位不高的女媵人,确实是要多上不少。 拿女儿的生命安危讨好郑旦这位未来的“王妃”? 这不得不说是一项胆大、却又收益巨大的投资,如果不计较他把女儿当作货物、而非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利用的行为的话。 正常来说,郑旦应该会原谅他之前所犯的错误,乃至于心生感激之情,彭栉确实是下了一步好棋。 不过,郑旦她真的会接受这样的操作吗? 赵青回忆起了郑旦她之前讲给自己听的往事,觉得她未必便会接受,尤其是在发现己孟琳隐隐表露出了恐惧的情绪之后。 果然,只见郑旦的眼神飘忽迷离了一会,最终透出了坚定的神色。 她迈步向前,用手按住了己孟琳的肩膀,通过劲力的变化,察觉对方的真实心绪。 己孟琳并没有功夫在身,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心绪的能力。 感受到肩上一股柔和的劲力传入脏腑,她的心脏越跳越快,着急地向一脸正色的彭栉望去,眼角已渗出了几点泪珠。 “郑姑娘,叔良兄,看起来小女似乎在心性上差了一些,不太适合作为假扮的替身。不过,香儿、月儿虽然在容貌上有所差距,但平日里胆大心细,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眼见己孟琳即将崩溃露泄,彭栉心中暗骂,只道若是自己昨日的训练更严些、往日对女儿的溺爱再少些,也不至于出现这等纰漏。 “赵姑娘,听说你在人市发现了出身春泉的恶匪许十六,并将他当场击毙,做得好啊。” 他转身看向赵青,转移话题道:“为了维修街道、城墙的损伤,我家中钱财消耗得差不多了。之前的覆灵珠,就算低价出售,我也买不起了。” “早上,我吩咐下属把一些家中用不上的奴隶与杂物卖出。也是我检查不细,没能查出许十六隐匿功力的情况,把他送到了人市里贩卖,险些酿成大错。” 没酿成大错?死了一个舆尉家的儿子,还给我沾惹上了一桩敌人。赵青微微皱了皱眉。 第七十六章 赔礼 彭栉从纯白麻衣掏出了五枚泛着晶莹光彩的玉石,开口道: “为了表达歉意,我向工师、舆尉家借了一笔钱,以作为赔偿。只希望赵姑娘能劝一劝郑姑娘接受香儿、月儿作为替身。” 赵青猜出这五枚玉石多半便是价值在黄金之上的玉币,而且应该是价值百金的玄玉。 她用控鹤功凌空一拿,五枚玄玉来到了手中。五百金换作前世的货币,估计有近亿之数。不得不说,玉石的质感令人安心。 不过劝说这件事,却没必要去做,毕竟自己可没答应彭栉什么。 见到郑旦,赵青都没有接受自己的“诚意”,彭栉的脸色变了一变,望向边上的端木叔良,却见他微微眯眼、脸上不露神色,不由得心中一沉。 “郑姑娘,昨日你斩出的血红色剑气,携带着焚化四方的热力,修行的应该是火系功法吧?” 郑旦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一见则明,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我们彭家的祖先是祝融氏的一支,传承久远,源自祝融八姓中的己姓,在火系功法上的造诣非凡。” 彭栉继续道:“郑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传承显然更在我彭家之上。不过,虽然彭家的功法对你的作用不大,但一些宝材大药,应该还是有些好处的。 “现下,我家中就珍藏着几件可以增进修行进度的宝物。为了郑姑娘千金之躯的安危,我决定奉献出来,期望几位能够接受。” 话语刚尽,他招了招手,几名在边上伺候的家仆登时会意,快步向大厅后走去。 对于彭家的远祖涉及到传说中的祝融氏,赵青并不惊讶。 正所谓炎黄子孙,世上有名有姓的人,究其血脉源头,都能够追朔到那些赫赫有名的先古大能身上。 她望向已经在压力下崩溃、趴在郑旦怀中哭泣的己孟琳,却见到彭栉看也没看向自己的女儿一眼。 所以,宝物是比女儿还贵重是吧? 虽然她早就对古代的价值观有所推测,但亲眼目睹这般与现代社会大异的“亲情”之后,心中还是泛起了点点涟漪。 好在,除了彭栉这类人之外,尚有一个人把自己抚养大的母亲芮溪、照顾妹妹的郑旦,令赵青感到一阵欣慰。 而像端木叔良这样的儒家商人,品德上也算是相当不错,与彭栉、许十六这样奸诈的人大不相同。 不得不说,儒家虽然在后世显得落后,但在这个时代,确实算得上是“先进”的好思想。当然,这指的并不是后来变质了的儒教。 孔子与他的弟子们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一生,周游列国,宣扬了“德治”、“仁、义、礼”这些思想。 赵青并不认为孔子是超凡脱俗的“圣人”,但他无疑称得上是一位令人敬佩的贤者。 …… 片刻之后,彭栉从从家仆手中接过了一个精美的白瓷瓶,向众人介绍道: “这是一瓶火窍丹,共有十二粒丹药。每一粒丹以数十种药材融合了一缕火行之气,药力温和,并不伤身。是突破阳劲‘经络交变、血气环流’关隘最佳的丹药之一。” “此药不仅对阳劲的修行有着增益之处,对化劲、甚至于炼气之道也有一定的效用,称得上是我家中的家传之宝。” 端木叔良凝望瓷瓶片刻,对彭栉开口道: “二十五年前,曾有人于无涉峡拍卖百瓶上品火窍丹,卖出了十数万金的价格。想必那批火窍丹的来源,正是你的同族之人吧。” 无涉峡是若邪溪一处狭窄湍急的区域,传闻数百年前,曾有一位大高手鱼无涉于此地剑斩生平大敌,并将边上十几座山丘夷为平地,故此得名。 也有另一种说法认为,这个“无涉”,指的是此地水流过急,无法涉往对岸的意思。 不知为何,数百年后,无涉峡变成了一处每隔半年举行一次拍卖大会的场所,远近闻名,乃至于有人在它的边上筑了一座小城。 回忆了一会儿,彭栉随后答道:“那年我们彭氏遭遇了一场大乱,有一位族中长辈均看好的年轻高手背叛家族,带着大量秘籍、资源逃入了会稽山中。” “为了弥补这次动乱导致的损失,族里不得不低价售卖了百瓶火窍丹,才维持住了我们彭氏的势力。” 端木叔良露出了恍然之色,关于那名叛族而逃的彭氏年轻高手,他是有印象的。 其人名为彭余,不到三十岁便已修成化劲最后一关,据说有望下六气之境,与前越国大司马石买的曾孙女之一攀上了姻亲,原本有升任军司马的希望。 在石买引起军中动乱,被勾践诛杀之后,彭余与妻儿担心受到牵连,逃亡深山。 但事实上,勾践看在石灵女婿灵姑浮的份上,并没有过分牵连与石家相关的成员,彭余这番举动反而令他白白失去了官职地位,并被家族所抛弃。 对于这种能实打实提升自己实力的丹药,郑旦坦然收了下来。这本就是彭栉应有的赔偿。 望着不动声色收下丹药的郑旦,彭栉的脸上浮现出肉痛之色,沉声开口道: “不仅仅是一瓶丹药,彭某还准备奉上一副家中珍藏的火铜甲胃。此甲的每一片甲叶都是千年火铜所铸,蕴有火行之气,对水属性功法外的攻击有着强大的防御力。” “郑姑娘,虽然火铜甲胃也许不那么合身,但希望你能接受。与身上的一些不舒适相比,自己的安全才是更重要的。” “只有一件吗?”郑旦给了己孟琳一个拥抱,与她分开,向着彭栉浅笑了一笑,开口道:“还有刚才的那种火窍丹,有多的话,给阿青也来一些。” 不愧是郑旦姐,这犀利的言辞,赵青眨了眨眼。 “火铜甲是真的只有一件了,火窍丹的话,倒是还有半瓶,原本我是准备留给小儿子使用的。郑姑娘需要的话,我这就叫人也取过来。” 彭栉转过头,眼角闪过一抹阴狠之色,出声吩咐家仆去取火铜甲与丹药。 第七十七章 支援与隐瞒 “关于端木兄准备寻找支援的要求,我其实正准备联系族内的宗老。为了保护王上、范大夫看重的人,他们肯定会尽力的。” 回身望向众人,彭栉一副诚恳的模样,开口道。 “彭邑宰肯答应下来我的要求,日后我定会向王上、范大夫为你请功。”端木叔良苍老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激动。 对于彭栉可以快速联系上彭氏的族老这件事,赵青并不惊讶。若是彭栉没有这样的能力,端木叔良也没必要一大早就赶到彭府商议相关的事宜。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们联络的方法应该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才正式答应下来,并得到了端木叔良郑重的出声感谢。 再次从家仆手中取过装有丹药的瓷瓶与火铜甲胃,彭栉脸色平静,不复之前的不舍神色,分别将瓷瓶、甲胃交给赵青、郑旦两人。 “彭邑宰,不知你们彭氏可能会来援的那几位宗老,都是什么实力?大约什么时候可以抵达?” 火铜甲出现之后,端木叔良感受了一番室内升高的温度,接着问道。 援军的实力与抵达时间,决定了他应对吴国秘卫该布置怎样的计划。 “明晚之前,应该可以到达春泉邑吧。他们具体的实力境界,我也不知晓,只知他们是我祖父与曾祖父那一辈的老人,一共有六位,每一位的实力都远胜于我。” “先前我截住你端木家的商队,为先父强买覆灵丹,其实也有宣扬孝名的意思,以获取宗老的支持,令我有机会突破境界,升迁到三等上士。” “原来如此。希望邑宰的长辈们功力深厚,足以应付昨日的那名泓上剑师。”端木叔良抚了一把自己的白须,点了点头。 果然是一场作秀吗?怪不得要在大庭广众截留商队。赵青皱了皱眉,彭栉自曝出这等关乎他人品的隐秘之事,是为了提供把柄,从而获取信任? 主世界地域广大,人口众多,越国的官制等级,自上而下,一共分为十二级。 大夫分为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三级。其中上大夫即为卿,十六位封君亦等同于上大夫之爵,与某些国家卿、封君高于上大夫的情况不一样。 其中司空、司徒、司马、司寇、司农这几位上大夫,又被尊称为“五大夫”,是越国最位高权重的官职。 士则分为一等上士,二等上士,三等上士,四等中士……七等下士、八等下士、九等下士九个级别。 彭栉身为别县邑宰,爵为四等中士,升迁后便是三等上士,不再是中三等的中士,在阶级上算是一个较大的跃升。 越国是一个尚武的国家,很多时候,它的官职爵位需要达到一定的修为境界才可以授予。 比方说上士之上的大夫爵,通常需要进入下六气境界才能够担任。 但并不是完全受限于官员的修为境界,像五大夫之一的范蠡,据赵青所知,修为应该只有下六气境。然而,他在越国的地位,却仅次于勾践本人,尚在上六气境的大司马诸稽郢之上。 三等上士,一般由罡劲或化劲中极顶尖的人才担任。根据彭栉的说法,他正是想要借助族内的势力,举荐宣传自己,以获取升迁的机会。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彭栉转了转眼睛,开口问道:“吴国毕竟是我们越国的上国,到时候,想要反杀吴国秘卫的话,这件事情少不了郑姑娘的配合。” 众人确定敌人不会像自己一样搬来援兵,是因为吴国秘卫不愿意有同僚前来抢功。但倘若当真威胁到了性命,他也不可能蠢蠢地不逃走求援。 被别人分走大半功劳总比自己零功劳,甚至搭上性命要强。 从这个角度来看,想要反杀对方,至少也得有数倍的实力差距。而没有成功做到反杀的话,则会面临着更大的危险。 “什么意思?如果你家宗老真的来了,我会相互配合的。”郑旦敲了敲沉重的火铜甲,出声回道。 “郑姑娘,具体的意思是,你昨天施展出的那种爆发法门,还能不能继续使用了。如果不可以的话,族老应该会采用严防死守的方式,以你的安危为重,其次再考虑能否成功歼敌。” 彭栉顿了一顿,转头望向赵青,接着问道:“赵姑娘,不知你师承于何门何派?方便透露一下吗?我们彭氏对会稽七派也有过一定的了解,这边可以做好配合。” 这是把我认作是会稽山七大派的弟子吗?赵青心中思索,是否透露自己的师承。 话说自己还没有答应出力帮郑旦的忙呢,这个彭栉怎么一副认定我会参与的意思? 估计他自己想要巴结未来的“王妃”,便认定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赵青捏了捏手指,心想自己就算出力为郑旦迎敌,也是看在两人友谊的份上,而非是因为她身份的关系。 突然间,她听到耳旁有细如蚊鸣、却又极其清晰的苍老声音响起。赵青认出这是端木叔良的声音,显然这是他施展的一项“传音入密”之法。 只听端木叔良轻声道:“彭栉这人颇重声名利益,却一下子送了这么多东西,而且还自曝其短,显然图谋甚大。我怀疑他可能有问题,你们俩保持警惕,不要对他透露自己真正的情况。” “还能施展出一次,但最多只有昨天一半的持续时间。”显然,郑旦也听到了端木叔良的传音,刻意隐瞒了自己的情况。 “隐世门派,不方便透露,就把我当作一个普通人吧。”紧接着,赵青开口回道。 “多谢两位的消息。端木兄,我这就去启动联络法阵,向族老求援了。”听完两人的回答,彭栉额头跳了一跳,攥了一把身上的麻布袍,快步向厅后走去。 就在这时,一名身手矫健的家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压低声音道:“邑宰大人,舆尉大人在外面求见,说他要向你讨一个说法。” 舆尉是县内主管军队的官员之-,等级比邑宰低上一级。春泉邑的舆尉,是一名五等中士,本应归属彭栉管理。 不过,他背后也有着与彭氏类似的氏族势力,并不是彭栉完全的下属。 舆尉的儿子被你放走的山匪给弄死了,现在舆尉找上门来了。赵青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望了望边上同样面带微笑的端木叔良,心中想到: 待会离开彭府,在路上可以问一问商队内竹简的情况,最好搞清楚那卷《连山易》的由来。 第七十八章 宝藏传闻 城东,端木家商队驻地。 依旧是那一间阴暗的地下密室,几盏青铜灯静静的燃烧着,发出昏黄色的光芒。 “什么?你说昨夜商队里有人在偷竹简?你听谁说的?”端木叔良望着眼前的赵青,诧异道。 据他所知,昨晚赵青没有间断地给郑旦输送了一夜的内力,并没有离开密室。 说起来,他还是挺羡慕这种具有疗伤性质的炼气功法的,就算修为不高,也可以成为许多地方的座上宾。 “是这样子的。你应该见过与我同行的那只白猿吧,它的灵智与人无异,是它告诉我的……” 赵青简单的介绍一下猿公的情况,接着开口问道:“商队所携带的竹简之中,原本就有一卷《连山易》吗?里边的内容是艮宫的八卦。” “天皇氏传下来的《连山易》?我们商队怎么会带这种晦涩艰深的书上路。我记得那几十卷竹简,里面的内容都是商队的账本与货物名单。” 端木叔良自然听说过《连山易》的名头,但他并没有读过《连山易》的原文。 《连山》《归藏》之类的古代典籍,流传在外的相当稀少,基本上都集中于王侯贵族的守藏室内。 一般来说,传承越久远、地位越高的贵族,所收藏的上古典籍越接近于原本。普通的贵族,收藏的则是后人修订改动过后的版本。 上古之时,所行文字语法,与今世颇不相同。流传下来之后,在释义上就会出现各种分歧,甚至于出现相反、颠倒的情况。 如此一来,这些上古典籍的价值便大大降低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所看到的版本是准确无误的。凭借着错误的典籍,想要领悟出道与法,结果误入歧途、走火入魔的人不在少数。 当世所观典籍最多最全之人,莫过于曾担任过周王室守藏室柱下史的老子。许多人都猜测,老子高深的修为与道法,正是从上古的典籍中参悟而出的。 然而,这些人之中,却没有几个敢于去模彷老子的道路,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导致的。 端木叔良的出身是端木氏主脉里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后来才成为被派到越地的商队主事之一。不过,他也有查阅族中古代典籍的权利,但端木叔良从来没有去看过。 原因很简单,试图从这些有着不少错误的典籍中领悟出什么内容,成功的机率低得惊人。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多看几卷与经商有关的书籍,多背几卷天下物产总录,还能得到长辈的看重与赞扬。 卜师、巫师、相师,常常把三易带在身边,不过他们多半只是把《易》作为引用的资料,很少有什么见解。 真正用心钻研这些典籍的,基本上只有各国的太史、守藏室史等人了。 “你的意思是,有外人把一卷《连山易》藏入了我们商队的竹简堆之中,然后昨夜有人试图把它找出来?”端木叔良思索了一番,望着赵青道。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今天我遇到了一个来自于盘虞岭的山匪,得知这卷《连山易》可能与周穆王宝藏的线索有关。”赵青补充道。 当时许十六宣称他身怀周穆王宝藏秘密,郑旦与商队护卫都听到了,赵青也不准备隐瞒。 倘若是真的消息,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当前的实力可以参与到这种涉及到顶尖高手的事件之中。 端木叔良沉思片刻,开口道:“周穆王遗藏?根据我们端木家的消息,穆王曾经命令他手下的偃师在群山之内秘密建设了一座巨大的地下城池,所藏珍宝无数,具体的地点未知。” “传闻穆王在晚年的时候,将他从西王母那里取得的仙法保存在了这座城池深处,并施法令整座城池陷入了地底。这就是所谓穆王遗藏的传说,这座城池也被人称为‘穆王宝城’。” “这个传闻最大的疑点是,穆王没有理由不把宝藏、仙法留给自己的儿子恭王,而是埋入地下。这座城又不是他自己的陵寝,需要一堆珍宝陪葬。” “然而千百年来,曾有多人自称发现了穆王宝城,说这座巨大的城市在地下穿行,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现世,而且对它的描述相当细致,令人很难不相信它真的存在。” 在地底穿梭的城市?这技术有点离谱了。感觉与一卷竹简很难扯上什么关系,赵青揉了揉头发,默默想到。 “我的天资有限,年纪也已经很大了,不会再想年轻时那样,会做一步登天的美梦了。但赵姑娘你还年轻,有着无尽的潜力。”望着眼前年轻活泼的赵青,端木叔良微笑着说道。 “既然你的同伴白猿从商队竹简堆中拿到了可能是宝藏线索的竹简,你愿意去寻找宝藏的话,我会在背后提供支持。” 端木叔良转过身体,平静道:“如果真的找到了什么,记得对外宣传的时候带上我一句,让我也享受一次留名后世的待遇。” 赵青轻舒一口气,说她不想去探一探宝藏的情况,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竹简毕竟是在端木家商队中发现的,端木叔良理论上拥有优先处理权,好在他把竹简让给了自己。 “昨晚在商队中偷竹简的人,现在去查一查?”赵青提醒道。 “我正准备去查。不过,能查出来的可能性很小,偷窃者在发现自己偷错了之后,完全可以把竹简放回原位,这样就没法分辨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既然彭氏宗老将会前来支援,我决定把商队出发的日期延后两天。在此期间,你有事情都可以找我。” 端木叔良回道,跃上了顶部的通道,离开了。 …… 在端木叔良离开片刻之后,室内青铜灯的火焰渐渐平稳下来。 赵青盘坐在床塌之上,静心凝神,随后打开了手中的白瓷瓶,轻轻倒出了一粒黑色的丹药,置于右手手心。 黑色丹药的表面大部分漆黑如炭,有着七个微小的红点。细看之下,黑色的部分更像是一层药衣,红点处则是七个小孔,便如是人的七窍一般。 这便是彭氏一族珍藏的筑基灵丹:火窍丹。 也不见她右手如何动作,黄豆大小的火窍丹轻轻向上跃起,落入了赵青的口中。 对于火窍丹中蕴藏的火行之气,她想到了一种特殊的利用之法。 五行之中,火克金,以火行之气熔炼金行之气,也许能够提升她在《天兵炼形引气法》上的进度,加快剑气开脉的速度,更早的完成第一轮的剑气开脉。 如此一来,入梦诸天的时间便能提前一些了,从而更快收获实力的提升。 第七十九章 再次入梦,天禽门 翌日傍晚,旅店房间里,借着从侧窗间隙里洒落的昏黄阳光,赵青给芮溪换完了一次药膏,随后到另一张床塌上坐下,微闭双眼。 轻轻用手指擦过毫曹小剑的锋刃,她感受到有一缕阴寒刺骨的剑气顺着经脉涌了上来。 金的本质外阴内阳,以至阴为体,中含至阳之精。因此,剑气作为一种金行之气,给人的感觉是寒气森森的,且带着锋锐与肃杀。 但当它沿着经脉到达丹田的位置时,却仿佛遭遇到了烈火的灼烧,原本坚刚的外在形态缓缓融化开来,多出了几分柔韧的特质。 剑气离开丹田之后,仿佛受到了一轮锤炼,从暴躁的状态变得温和了下来,并在行进的过程中有数丝渗入了经脉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赵青睁开眼睛,心知这一次的剑气淬脉已经完成了。 火窍丹内蕴藏的火行之气对金行之气的炼化确有加速的作用。 在用“烈火”消融了剑气过度的锋锐之后,她体内经脉对剑气淬炼的承受程度也增加了不少,原本近十二个时辰的行功间隔缩短为了四个时辰左右。 现在,赵青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都融入了一缕剑气,达到修习“乘御星天诀”的最低条件。 若是寻常时期,她大约会再等一段时间,用多余金行之气给“入梦引证”充能。 不过,眼下面临如此危机,赵青决定不再等待,直接使用引证中已有的四缕金行之气发动了梦入诸天的能力。 脑海中的古朴印记感应了她的意念,发出了明亮的光芒,在泥丸宫深处生出了一道对意识的吸力。 只觉眼前一黑,赵青隐隐感到一道白光带着少量红光携带着自己穿出了两层屏障,随后消逝不见。 …… 架空明朝,万历年间,四月初。 一片林叶浓密的桑树林旁边,宽阔平整的土路上,走着一名步履轻盈的少女。 天色昏暗,晚风萧瑟,凉风吹得桑树上的叶子,簌簌地响。 赵青一身青衫,正在用手摆弄着什么东西。 细看之下,她的手中是十几条极细的桑树皮,随着手指的变幻,缓缓被编成了一根长而坚韧的绳索。 沿着道路而行,桑树林的外边是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落。 在距路边较近的位置,有一间四面开窗的小木屋,在门口挂了一块写着“酒店”二字的破旧布条。 这是一间村民开给过往客人的小酒店。 酒店真的很小,里面一共只有三张木桌,却收拾得很干净。 赵青就站在酒店门口,脸上流露出犹豫的神情。 正如上次的入梦一般,她的身上是没有半点钱财的。 赵青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去,讨一杯水喝,又或者顺着道路找到人多的地方,做事赚上一些钱。 有着一身高超的武功,却身无分文,这样的事,说常见也不常见,说罕见也不算很罕见。 至少,她现在又见到了另一位同样身无分文的江湖中人。 那是一名又瘦又小的蓬头乞丐,手里捧着一个脏兮兮的破碗,低着头向酒店走来。 奇怪的是,他每一步的步伐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像是用尺子量过似的。 如果是江湖上富有见识的人,很快就能判断出来,这个要饭的乞丐身负不低的武功。 赵青的见识不光不低,而且在轻功方面的造诣甚深。因此,她一眼就判断出了乞丐的武功水平,至少有连城诀世界的一流水准。 紧接着,乞丐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小贩打扮的人。小贩的手中是两个叠在一起的提笼,笼盖半开,可以看见,里面满是热气腾腾的包子。 “今天你又毒死了几个人?” 远处传来一句语调怪异的话,一个满身酸气的穷秀才拐进了路口,背负着双手,隐约可以看见他身后露出的半本破旧的《论语》。 卖包子的毒死了人?赵青的心中泛起了几分警惕,如果穷秀才说的是真的话,似乎这里的江湖比以往危险不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毒药之类的伎俩听起来很老套,但实际上相当可怕。 好在就目前看来,三人中武功最高的穷秀才也不过是连城诀中“落花流水”的水平,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就是不知,这几人经过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才刚穿入不久,他们当然不可能是为自己而来的。 不过也可以试试远远听着他们之间的交谈,从中判断出这里是什么世界。 听到了穷秀才背后的话,小贩翻了翻白眼,道:“我这包子只有狗吃了才会被毒死,你信不信?” “我不信。”穷秀才把《论语》收入怀中,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不情愿地摇了摇头。 小贩望了他一眼,大声嚷道:“不信就算了。那边的小乞丐,要不要来两个刚出笼不久的大肉包子?” 没有等到乞丐出声答应,他已经从提笼中取出了两个饱满浑圆的大肉包,向着六七丈外的乞丐处掷去。 只见蓬头乞丐转过身,迎着飞来的包子张大了嘴巴,准确地咬住了这包子,再一闭嘴,包子竟被他囫囵吞下了肚。 小贩双手不停地抛出七八个包子,他抛得快,这乞丐也吞得快,忽然间七八个包子全都不见了,完全都被又瘦又小的乞丐吞下了肚。 望见乞丐吃了包子之后没被毒倒,穷秀才连忙叫道:“可别把他给胀死了,我也要几个包子。” “行。”小贩笑了笑,反手将手中的包子向穷秀才掷去,被他一把抓住,兜在怀中。 “那边的小姑娘,肉包子要不要?原本一万两一个的包子,今天免费送了。”瞥了瞥站在酒店门口的赵青,小贩突然大声招呼道。 赵青的眉毛扬了扬,手中编织完成的细长麻绳似乎在风中轻轻飘动,却发出了极细微的切割空气声。 似乎这不是一根柔软的绳索,而是一柄极锋锐的软剑。这便是《天兵炼形引兵法》在完成剑气淬脉之后的功法效果。 “包乌鸦!别吓唬到别人了。”冷冰冰的声音忽然间在整条道路上响起。 不知何时,路上多出了一个穿着长袍,戴着小帽的老人,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旱烟袋。 “樊大先生,你终于来了。”穷酸秀才把包子塞进了嘴里,有些模湖地说道。 “我早就该来的。”老人冷冷地回道:“天禽门下,以尊师重道为先。明日清晨,霍师叔便要与陆小凤决斗,你们几个应该都知道了吧。” 天禽门?陆小凤?轻轻揉了揉发丝,赵青已经猜出了当下的世界,应该便是古龙世界,时间在陆小凤传奇的第一部。 所谓的霍师叔,显然就是天禽老人晚年得的独子,霍天青。不过,记得霍天青与陆小凤约定的决斗共有两次,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个时间段。 第八十章 两条眉毛的陆小凤 在赵青的认知中,在陆小凤传奇金鹏王朝这个时段,目前最顶尖的高手应该是小老头吴明、老刀把子木道人、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接着应该是叶孤城、宫九两人; 西门吹雪,独孤一鹤,石鹤、霍休等人则是其下的绝顶高手。 陆小凤本人的实力高低比较神秘,也许是西门吹雪水平的,也许要低上半档,一手灵犀一指出神入化,可以夹住各种兵器。 之前提及的天禽门霍天青,他的武功应该是略逊于陆小凤的水平,不过也称得上是顶尖好手。 倒是他的父亲天禽老人,很有可能是之前某个时代的第一高手,被花满楼用“威震八荒”来评价,就连另外两个徒弟“天松云鹤、商山二老”也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不远处,抽烟老人“樊大先生”、卖包子的小贩等人便是天禽门中人,应该是分别是商山二老的徒弟与徒孙。 其中樊大先生与穷秀才合称“西北双秀”,小贩、乞丐,则是“市井七侠”中的一员。 就人品而言,他们除了过于“尊师重道”,乃至为可以让祖师之子霍天青抛却侠义、生命之外,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再等等,还有五位兄弟没到。”听到樊大先生的话,卖包子的小贩包乌鸦望了望边上的瘦小乞丐,出声道。 “不用多等,马上就到了。”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只见一个卖野药的郎中,背着个药箱,提着串药铃,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竟是个跛子。 “听说大名鼎鼎的‘四条眉毛’陆小凤现在只剩下了两条眉毛,这不得不早点见上一见,瞧一瞧他得了什么病,搞得眉毛都掉了?” 紧接着,卖花粉的货郎、挑着担子的菜贩、卖面的胖子、数铜钱的掌柜,都出现在了道路上,每一个都是市井打扮的模样。 见到兄弟几人都来齐了,包乌鸦也就不再耽搁,右手一抛,一个满是包子的提笼向着赵青所在的位置平平飞来,去势平稳。 见到一笼包子飞来,赵青伸出一根小指,轻轻的点在笼子底部的中心,便卸去力道接了下来。 几近两尺大小的提笼在她的手上转动了几圈,慢慢停了下来。 看见我夜里没钱吃饭的情况,所以送了我一笼肉包子?轻轻吸了一口包子的香气,赵青心中对天禽门与市井七侠多了两分好感。 没有再去瞧自己掷出的一笼包子,拎着另一个提笼,他给了边上的货郎、乞丐等人一个招呼,便施展轻功向远处急奔而去。 紧随其后的则是刚咽下包子的穷秀才,他一摆衣袖,整个人如一缕轻烟,轻飘飘地跟在包乌鸦后头。 诧异地望了赵青一眼,樊大先生抽了一大口烟,收起旱烟袋。对方接下提笼的手法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果不用赶去拦下陆小凤的话,自己倒是探究一番。 他双足在地上一点,也跟着包乌鸦而去。 很快,这九人的轻功高下便分了出来。只过了一会功夫,樊大先生便赶在了包乌鸦的前头,而另外八人之间则相差无几,被他远远落在了后面。 想了一想,赵青将包子收好,没有刻意避讳天禽门的几人,同样施展轻功,远远吊在他们后面。 不认识路的情况下,她想要快速到达剧情开展的地方,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了。 …… 月夜,上弦月。还未到子时,距离日出最少还有三个时辰。 陆小凤刚跟花满楼、“上官丹凤”喝了好几杯酒、聊了一会儿天。 想到几个时辰之后便要面对霍天青这个自己没有把握的敌人,他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慢慢地走到窗口。 窗子本就是支起来的,他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已有个穿着长袍,戴着小帽的老人,搬了张凳子坐在外面的天井里抽旱烟。 夜已很深,这老人却连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悠悠闲闲地坐在那里,好像一直要坐到天亮的样子。 离老人不远的地方,还站着一个一身青衫、拎着一个提笼的少女,正小口小口地咀嚼一个吃到一半的包子。 她的右腕上缠着一根灰黄色的细麻绳,有一小截正随着晚间的微风飘荡。 “你就是陆小凤?”赵青放下包子,忽然开口道。 眼前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他的眉毛很浓,睫毛很长,在原本应该长胡子的地方,却只有几根澹澹的绒毛。 赵青已经知道了现在的时间,为了请动西门吹雪出手,陆小凤付出了两条“眉毛”的代价。所以这是霍天青与他第一次相约决斗之前。 陆小凤点点头:“我就是陆小凤,不知姑娘是?” 没有立即回答,赵青转头望向立在陆小凤身边的上官飞燕,或者说,是她假扮出的上官丹凤。 只见“上官丹凤”身上穿着件纯黑的柔软丝袍,漆黑的头发披散在双肩,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眸子却清澈得就像春日清晨玫瑰上的露水,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我叫赵青,你应该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号。”赵青的目光重新回到陆小凤的身上。 “没能听说过姑娘的芳名,这倒是我陆小凤孤陋寡闻了。”陆小凤忽然微笑道:“风寒露冷,两位若有雅兴,不妨过来跟我们喝上两杯好酒,以遣长夜。” 对于年轻漂亮的姑娘,他的态度一向是不错的。 当然,带有麻烦的除外。除非,对方真的美丽到了一种境界。 听到了陆小凤的邀请,老人没有半点理睬,就像是个聋子,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倒是赵青澹澹地笑了一笑,开口道:“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江湖,你自然不会听说过。不过,喝两杯就免了,我是不喝酒的。” “赵姑娘,你为什么不喝酒呢?在江湖上,喝酒的人多的是。除非是和尚、尼姑,又或者是西门吹雪那种只知道练剑的人,才会滴酒不沾。” 似乎是不愿陆小凤遭到拒绝,“上官丹凤”在边上劝道,声音像丝绸一样柔软。 她目前想要表现出来的形象,就是一个一心站在陆小凤身边的女人,每一句言语都在维护他。 趁着陆小凤为明日与霍天青的交手而忧虑不已,“上官丹凤”不肯放过每一个机会,想要“走进”他的心里。 “我练的也是剑。”赵青解下缠在手腕上的细麻绳,向着陆小凤平静道:“听说你的灵犀一指可以夹住任何兵器?可以让我试上一剑吗?” 第八十一章 被夹住的灵犀一指 夜已深,新月如钩。 客栈的房间里透出了点点光亮,洒在了外面的院子上。 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楚,青衫少女手中的是一根灰黄色的细麻绳,而非是一柄利剑。 陆小凤怔了怔,失笑道:“赵姑娘,你的剑,莫非就是这根柔软的绳子?不过,我已经答应下来了。” 江湖上固然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兵器,陆小凤曾见识过也不在不少,但像绳子一样,本身毫无杀伤力的兵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别人想要试试灵犀一指能不能夹住他们的兵器,使用的都是偷袭的手法,像赵青这样事先直言的只有极少数。 这样做的人,不是有着不开陌生人危险玩笑的良好品格,就是有着超出常人的强大自信心。 无论是这两点中的哪一点,陆小凤都愿意接下这一招,并交上这个朋友。 …… 听到陆小凤的出声质疑,赵青只是澹澹地笑了一笑。 她手中细绳原本是弯曲、软绵绵的,此刻却缓缓地变得笔直,就像一根细长的杆子。 这一手以内力逼直细软绳索的手法本十分惊人,与把“化鞭为枪”练到了高深境界后有些相似。 放眼江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至少也是一名真正的一流高手。 但在这在陆小凤的眼中,却算不得是多高超的技巧。 他的朋友中,即使不算天下剑客前二的西门吹雪,在一般江湖人的眼中,花满楼、司空摘星、金九龄、老实和尚等人,也已算得上是绝顶高手,比寻常的一流高手高出不少。 尽管如此,陆小凤的眼神中仍然多出了几分郑重之色。 这是出于他对年轻高手的尊重。 陆小凤一直明白一个道理:很多时候,只要多出一分尊重,便能化解许多冲突与怨仇。 一旁悠闲地抽旱烟的樊大先生,脸色也出现了变化。 但他心中所想的内容,却与陆小凤大不相同。 在樊大先生赶往陆小凤所在客栈的路上,无论他施展轻功的速度多少次变化,赵青一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半步落后。 樊大先生可以肯定,对方的轻功绝对排得进当世前列,便是他的同门师兄,享名三十年、以一双铁掌威震关中的大侠山西雁,也颇有不及。 这样一位高手找上了陆小凤,要与他比试,无论胜败,都会影响到明日日出时霍天青陆小凤之间的决斗。 此番上门拜访,天禽门众人虽然是为了让陆小凤放弃决斗、主动离开而来,但并不愿意有别的人帮他们达成了这个目的。 身受师门的大恩,这件影响到侠义的事情,他们既然决定做了,就不会让别人抢先。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便听到了赵青平静的声音:“我练剑,所以我使之物皆可为剑。” 虽然是一根细长柔软的麻绳,但它却依然是一柄剑?一柄绳剑吗? 赵青的双眼中闪烁着锋锐的光芒,手中的绳剑已开始向前缓缓递出。 没有夺人心魄的灿烂剑光,没有肆虐不已的凌厉剑风,也没有变化无穷的剑招,只是平稳的向前刺去。 如果不注意观察的话,可能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只是一根当作玩具般耍的细木杆。 “陆小凤,别小瞧了她的剑!”突然,陆小凤的背后响起了一句温柔平和的声音。 无论是什么时候,花满楼的语气总像暮风一样柔软。 正如他对于鲜花与生命的热爱一般,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半息之间,本静静的坐在房间里聆听的花满楼,忽然感应到了室外扩散而来的锋锐之意。 那是一种已然内敛的剑气,他上次见识到的时候,还是在万梅山庄遇见西门吹雪的那一天。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对花满楼的判断有些疑惑。 不是他不相信花满楼的提醒,但对方的年龄看起来只有他的一半多点,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武,又能有多少功力? 就算是她的天赋比肩七岁学剑、七年有成的西门吹雪,陆小凤也有着必胜的把握。 除了自己常说的五六个当今天下武功真正达到巅峰的人,陆小凤极少有无法战胜的对手。 事实上,除了他自己外,世上几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但陆小凤很快便明白了花满楼话中的意思。 刹那间,赵青手中绳剑的速度便提升了上百倍,爆发出撕裂空气的鸣响声, 原来,之前她的动作只是用来警醒的,现在她的剑方才出鞘。 陆小凤终于明白,只是能够将绳索当棍棒使的人,与能将细绳当利剑使的人,在武功上天差地别。 他的童孔急剧收缩,眼前的虽然只是一根细绳,给自己带来的威胁,却不下于天下间最锋锐的宝剑。 这一剑的锋芒,竟似比西门吹雪的剑还可怕,世上似乎已无人能抵挡这一剑。 陆小凤也不能抵挡,也根本不能抵挡。他的脚尖沾地,人已开始往后退。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他的两根手指竟已向刺来的绳剑夹去。 一个刹那都不到的时间内,绳剑与手指已各使出了数十种精妙变化。 没有人能形容他这两指一夹的巧妙和速度,若不是亲眼看见的人,甚至根本就无法相信。 据说陆小凤的这两根手指已经完全和他的心意相通,已经不知道夹断过多少武林绝顶高手掌中的杀人利器,已经不知道救过他多少次了。 他的手指也确实夹住了赵青的剑,夹在了绳剑的中段。 但只夹住了一半。 陆小凤只堪堪夹住了绳剑的“剑身”,却已来不及使出更多的内力,截断“剑身”内蕴含着的内力。 所以当绳剑的前半段弯曲折回,反把夹住“剑身”的两指手指给牢牢“夹”住时,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反抗的余地。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终于遇上了他夹不住的兵器。 他的脸色也已经发白。 不是因为陆小凤遇上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也不是因为嫉恨武林中已有后起之秀超越了他这批“老一辈”。 仅仅是因为他的灵犀一指没能截断赵青的内力,却反而被她给用绳索截断了内力。 由于陆小凤刚才把全身内力集中于两根手指之上,以至于他在内力勐然受阻后,体内气血一时不畅,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六十六章 郑旦之剑(4k)”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八十二章 交手结果 夜色沉沉,星光满天,月光自院外照下来,映在陆小凤仿佛僵住了的手指上。 可以推想,以赵青刚才出剑时的威势,她缠在陆小凤手指上的绳剑,完全有能力运劲把他的手指切削下来。 往昔,有无数武林中人惑而不解:陆小凤的这两根手指,究竟是两根什么样的手指? 是不是曾经被神灵降福妖魔诅咒过?手指上是不是有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可是江湖中每个人都知道,这两根手指的价值远比和它同样体积的钻石更贵十倍,据说曾经有人愿意花五十万两来买他这两根手指。 因为他只要伸出这两根手指来轻轻一夹,世界上绝没有他夹不住的东西,就算是快如闪电般的刀锋也一样会被他夹住。 但没有人能预料到,就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客栈院子里,就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中,陆小凤的手指神话便被人打破了——而且打破它的竟然只是一件很难称之为兵器的绳剑。 原本因为樊大先生与赵青不给陆小凤面子,正准备表现出“生气”的“上官丹凤”瞪大了眼睛,怔怔着望着比自己还小上好几岁的赵青。 她一直以为女人有了美貌与珠宝,就拥有了一切。她相信陆小凤和花满楼很快便会被自己给迷住,化为自己谋夺金鹏王朝宝藏的“臂助”。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女子也能练成世间巅峰的武功。 “上官丹凤”的眼睛直直盯着赵青的绳剑,紧接着移向了她鞋子的位置。 本想着在关键时间干预阻止两人比试的樊大先生,手中的旱烟袋缓缓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原本以为陆小凤、赵青这两名年轻后辈的武功造诣就算高于自己,最多也不会超出自己的师兄山西雁多少,更别提与师父师叔“商山二老”这两位武林中的泰山北斗相比。 但没能想到的是,即使是两人中的败者陆小凤,方才所展现出的功夫,也已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怪不得,山西雁会通知天禽门众人前来,阻止陆小凤和霍师叔决斗。看来,他早就知道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至于赵青,虽然樊大先生只目睹她使出了一剑,但已令他回想起了昔年天禽老人独身横闯,以一已之力败尽八方的威势。 江湖中传言,白云城主叶孤城剑法超凡入圣,已是天下第一高手,樊大先生也曾有幸见证到“天外飞仙”的绝世风采,但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女,所使的剑法却并不弱于他。 花满楼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惊讶。 他虽然看不见东西,单凭借着周围的气氛变化,已然判断出了这一场比试的结果。 …… 望着一脸苦笑的陆小凤,赵青的眉毛微微扬了一扬,右手轻轻一抖,捆住对方手指的绳剑便已收回。 刚才的交手,她自然不仅仅是为了传扬自己的声名,更不是简单的心生好奇所以试一上试。 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她已经有了不少收获。 陆小凤灵犀一指的招式变化尽管相当高明,已算得是迈入无招门槛的武功,但这并不是它最重要的地方。 真气、内力,是与心灵、精神息息相关的力量,比方说,调动真气运行,便需要消耗少量的心力。 所以,真正高深的武功,也自然会涉及到心灵精神的方面。 根据她的推断,灵犀一指就是一门蕴含着精神的武功,通过冥冥的精神感应,判断对手在兵刃中所灌注内力的情况。 并在接触对方兵器的一瞬间,便迅速截断了对方的内力,大大减弱其速度与威力,从而从容地夹住兵器的锋刃。 从这方面来说,叶孤城可以抽出他被陆小凤夹住的剑,这代表着陆小凤灵犀一指的内力截断已然失败。如果不是叶孤城放了一些水,陆小凤已经变成了一只死凤凰。 其实,赵青刚才也放了一些水,压制了一部分绳剑剑气加持下的锋锐。 正常的利剑,只有剑尖与两侧有着锋刃,但绳剑不一样,周身无有锐利之处,亦可周身尽为锋刃。 当它周身尽为锋刃的情况下,无论陆小凤如何夹住绳剑,在他没能截断赵青内力的情况下,他都相当于正在用手指使劲夹着两道利刃,显然,也只有手指断截一个结局。 所以说,对于陆小凤,赵青放了不少水。毕竟无事伤到一个无辜的人,她是不会去做的。 …… 揉了揉两根有些僵硬的手指,陆小凤擦了擦额间流下的冷汗,努力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叹了口气道:“姑娘的这一手剑法,世上只怕没有第二人能使得出来。” 花满楼、“上官丹凤”、樊大先生的神色再变,他们都知道,陆小凤对西门吹雪的剑法有相当的了解。 许多找陆小凤试剑的人,都会在事后询问他们与西门吹雪之间的差距。 这一次,陆小凤心中要衡量的,同样是对手与西门吹雪间的差距,但这个差距的高低双方,却可能反了过来。 然而,赵青却根本没有开口向陆小凤询问西门吹雪剑法的情况。 她心中已有了估计,自己当前的实力,在只用绳剑的限制下,大致是与叶孤城相近的水平。 “今日,你答应与我比试了一次;日后你若是遇上了麻烦,也可以请我出手。”将细绳重新缠在手腕上,赵青望了望陆小凤,澹澹开口道。 陆小凤有一大堆朋友,情报网相当发达,像是花家、万梅山庄这种,都有着几乎遍布天下的势力。 与他搭上关系,自己若是有什么要打听的,也方便了不少。 说起来,赵青并不准备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单干。这样,吃、穿、住、行都会消耗不少时间。接手一个大势力,才是比较好的选择。 不过,赵青已经确定了她接下来的目标之一:珠光宝气阁。 现在这个时间段,阎铁珊刚被上官飞燕给偷袭杀死,霍天青仍然担任着珠光宝气阁的总管。自己完全可以凭借着对剧情的熟悉与一身武功,强势接管。 而像青衣楼这个势力,虽然把霍休除去并不困难,但里面都是作恶多端的杀手,赵青并没有拿下它的想法。 望了望赵青的神色,判断她不似说谎,陆小凤摸了一把自己消失不见的胡子,苦笑起来:“若我早些碰上了赵姑娘,也就不需要剃下两条眉毛了。” 赵青微笑道:“若你早些碰上了我,想要请我出手,仍然是要剃两条眉毛的。毕竟,我刚才可没有说会无条件地帮忙。” 陆小凤不禁呆了一呆,抚摸胡子位置的手停了下来。 边上,花满楼、“上官丹凤”原来有些凝重的神色也消散了,流露出了笑意。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又有个人走了进来,正是个卖肉包子的小贩包乌鸦。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六十六章 郑旦之剑(4k)”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八十三章 山西雁 陆小凤目光闪了一闪,向包乌鸦看去。准确的说,是向他提笼里的包子看去。 如此深夜,他难道还想到这里来做生意? “上官丹凤”也已经猜到了陆小凤的心思。 一场使出全力的打斗,自然消耗了他很多气力,需要食物来补充。 然而,他们的房间里只有一坛坛酒。酒自然是好酒,但越喝只能越醉。 更何况,“上官丹凤”突然间发现,小贩卖的包子,似乎便是跟赵青之前吃的那一种,这是否说明,二者之间有着什么关系? 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向着包乌鸦道:“喂,你的肉包子卖不卖?” 包乌鸦回道:“只要有钱,当然卖!”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没有投向“上官丹凤”半点,就好像他从来没注意到这个绝色美人一样。 丹凤公主继续问道:“多少钱一个?” 包乌鸦回道:“便宜得很,一万两银子一个,少一文都不行。” 边上的赵青忽然道:“这么说来,我应该欠了你十万银子。” 一个包子一万两,之前包乌鸦送了她十个包子,这就是整整十万两银子,相当于五分之二根陆小凤手指的价钱。 只是十个包子,她竟愿意付出十万两银子,这岂非是天下最赚钱的生意? 包乌鸦却摇了摇头:“我卖给你的是贵的包子,零两银子一个,多一文都不行。” “上官丹凤”的脸色变了一变。 便宜的包子要十万两才卖给她,贵的包子却白送给赵青不要钱,对方的话无疑是在贬低自己。 好在陆小凤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传过来一阵温暖。 樊大先生突然冷笑起来。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曼声长吟:“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一个满身酸气的穷秀才,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进了院子。他正是‘弹指神通’的唯一传人,与樊大先生并称的简二先生。 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卖野药的郎中,墙头也忽然多出了一个蓬头乞丐。 这冷冷清清的院子,就像是有人来赶集一样,忽然间热闹了起来,到后来居然连卖花粉的货郎、挑着担子的菜贩都来了。 “上官丹凤”忍不住悄悄地向陆小凤问道:“你看这些人是不是来替阎铁珊报仇的?” 陆小凤摇了摇头,微笑道:“阎大老板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上官丹凤”道:“可是我看他们并不是真的郎中小贩,他们身上好像都有功夫。” 陆小凤澹澹道:“市井中本就是藏龙卧虎之地,只要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也不必去管人家的闲事。”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他的心中其实还有着很多疑问。 于是赵青替陆小凤作出了回答:“他们是天禽门的弟子,正在等待着山西雁的到来。” …… 山西雁以一双铁掌威震关中,享名已有三十年,江湖人称“关中大侠”。 他是一个秃顶的老头子,一张黄惨惨的脸,穿着件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盖着膝盖,脚上白布袜、灰布鞋,看着恰巧也像是个从乡下来赶集的土老头。 除了一双目光炯炯、威棱四射的眼睛外,很难再从他的身上找出半点大侠的特征。 他的真名,其实叫作孙复。 但无论知道,又或者是不知道他姓名的江湖人士,都更愿意称呼他为“山西雁”,称赞他轻功超群、犹如大雁。 但他拿山西雁作为名号,用的却是它的另一种寓意:自己身怀绝艺、漂泊江湖,却始终对天禽门忠心不二。 夜已极深,山西雁在宽阔大道上施展轻功赶路,仿佛一只正低空飞掠的大雁。 曾经有很多人承认,他是一个天下一等一的大好人。但他今夜要去做的事,却跟“好人”搭不上半点关系。 至少,山西雁是这么认为的。 以自己和天禽门众人的性命作为要挟,使得陆小凤放弃他与霍天青之间的决斗,从而保住祖师爷的香灯血脉。 这虽是一件为师门付出的义气之举,却违背了他与陆小凤之间的友谊。 出门的时候,他已想了很久很久。 他本不愿来,却不得不来。 …… 更鼓传来,已过三更。 樊大先生忽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约我们来的人,他自己怎么还不来?” 简二先生道:“长夜已将尽,他想必已经快来了。” 包乌鸦接话道:“我来看看。” 他忽又双手不停,将提笼里的包子全都抛出来,几十个包子,竟一个叠一个,笔直地叠起七八尺高。 他一纵身,竟以金鸡独立式,站在这叠肉包子上,居然站得四平八稳,纹风不动。 这一手轻功,已可算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 突听他大叫一声,道:“来了!” “关中大侠”山西雁终于来到了院子。 野郎中、花粉贩子、菜贩等人默默地让出了一条路。 山西雁瞥了一眼院子中的赵青、“上官丹凤”、花满楼,随后把目光放在了陆小凤的身上。 他已发现了陆小凤有些发白的脸色和房间里隐隐散发出来的酒气。 山西雁看着陆小凤,道:“三年不见,你居然还没喝死。” 陆小凤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只担心你,你是个好人。” 山西雁瞪眼道:“谁说我是个好人?” 陆小凤笑了笑,道:“江湖中谁不说山西雁又有种、又够朋友,是他娘的第一个大好人。” 山西雁大笑,道:“你是个大祸害,我是个大好人,这他娘的真有意思。” 山西雁虽然在大笑,但心中却在思索着许多令他不解的地方。 他突然发现,自己即将说出口的,已不再是阻止陆小凤的“不义”之言,而是拯救陆小凤的善意劝告。 山西雁已经看出,陆小凤的精神与内力都遭遇到了不少的损耗,因此几个时辰后的决斗,他恐怕不会有半点优势。 霍天青毕竟是天禽老人的独子,在另一方耗损了不少内力的情况下,自然不太可能会落败。 起初他还以为,这是陆小凤喝了太多酒所导致的,但很快他便判断出了真正的原因。 “你跟其他人交过手了?”山西雁的语气很有几分古怪。 陆小凤点了点头,直言不讳:“就在不久之前,我败在了这位赵姑娘的手中。也许,明日那场决斗,我不得不认输作负了。” 他的手向着赵青指了一指。 第八十四章 取消约定 山西雁的脸色忽然变了变,他发亮的眼睛已向赵青看去。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并没有认出赵青的身份。 江湖上绝大多数的成名高手,山西雁都目睹过他们的容貌。而天底下突然冒出这样一位年轻高手,可能性实在是小得可怜。 他相信陆小凤说的是实话,然而,对方的年纪实在太轻了,令他难以相信。 他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陆小凤也许并不愿意与霍天青决斗,所以找了一个借口,消耗内力输给了一个陌生人,以逃避明日的约定?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一个击败了陆小凤的年轻人,必定能够很快在江湖中扬名,从而承受远多于普通人的江湖风险。 如果她没有与声名匹配的实力,陆小凤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此,山西雁更愿意相信,赵青的年龄,只是易容乔装打扮而出的。 重新望向陆小凤,山西雁忽然道:“我约这么多人来的目的,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陆小凤道:“似乎已经猜到了。” 山西雁道:“边上那几位都是我的同门,论起辈分来,有的甚至是霍天青的徒孙。” 陆小凤道:“我已经知道。” 山西雁道:“六十年前,祖师爷创立‘天禽门’,第一条大戒,就是要我们尊师重道,这辈分和规矩,都是万万错不得的。”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道:“霍师叔不但延续祖师爷的香灯血脉,唯一能继承‘天禽门’传统的人也是他,我们身受师门的大恩,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他有一点意外。” 陆小凤苦笑道:“只是以我现在内力耗损的情况,明晨日出时,遭受意外的只怕是我。” 陆小凤的内力的确耗损了不少。 灵犀一指是一门可以短时间分出双方胜负的武功。倘若应付的只是弱者,消耗的内力自然很少;但如果面对齐鼓相当、乃至于更高明的对手,它便需消耗大量的内力。 与真正的高手交手时,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他才会使上一次。 昔年李寻欢的小李飞刀,也是相似的道理。 李寻欢随身携带的飞刀,通常只有一把。小李飞刀一次只能刺穿一个人的喉咙,但确是天下无双的绝技。 高手之间的对比,很多时候,一丝一毫之间的差距便决定了双方胜负。 因此,此刻陆小凤已经没有了对付霍天青的把握。 山西雁很理解陆小凤此时的心情,因为他之前忧心霍天青可能败给陆小凤的时候,也是与陆小凤一般的心情。 他沉声道:“我原本是来劝说你主动放弃这场决斗的。” 陆小凤道:“我明白。” 山西雁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愿你败在他手里,伤了彼此的和气。” 陆小凤笑了笑,道:“你真是好人。” 山西雁的脸好像又有点发红,苦笑道:“只要你们一交手,无论谁胜谁败,后果都不堪设想。你既然已很难取胜,霍师叔跟你本也是道义之交,又何妨退后一步?” 陆小凤没有回答,只是瞥了一眼边上的“上官丹凤”。 他与霍天青间之所以会约定决斗,有相当一部分源于“上官丹凤”偷袭杀死了阎铁珊。 本身,他是不愿意与霍天青决斗的。 考虑了一番,陆小凤问道:“我们之间的决斗,应该只会分出双方的胜负,不至于一生一死。你为什么会这么担心决斗的后果,乃至于连夜约了同门赶来劝阻我?” 山西雁道:“霍师叔是个性情很刚烈的人,他若败在你手里,你纵然不杀他,他也绝不会再活下去。” 山西雁顿了顿道:“现如今,我并不担忧这样的事情。但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明日受到了什么伤。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日出之前,你赶快离开这里,让他找不着你。” 陆小凤不说话了。 他是否会答应远远离开,作出这个似乎对双方都有利的决定? “上官丹凤”突然冷笑,道:“现在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约了这么多人来,原来是为了要逼他走,让霍天青不战而胜。” “若是没有这位赵姑娘,只怕你们已经开始对付他了吧?现在距离日出的时候已没多久,他就算能击退你们,等到日出时,他一样没力气去跟霍天青交手了。” 她铁青着脸,冷笑又道,“我猜,你们仍然在担心,他就算内力没有恢复,也未必不能够与霍天青两败俱伤。这法子倒的确不错,恐怕也只有你这样的大侠才想得出来!” 山西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仰面狂笑,道:“好,骂得好,只不过我山西雁虽然没出息,这种事倒还做不出来!” “上官丹凤”道:“那种事你既做不出来,他若不愿走,你怎么办?” 山西雁忽然挺直了身子,满院子的人全都鸦雀无声,他发亮的眼睛从这些人脸上一个个扫过去,忽然道:“他若不走,你们怎么办?” 包乌鸦翻着白眼,冷冷道:“那还不简单,他若不走,我就走。” 山西雁又笑了,笑容中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悲惨之意,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好,你走,我也走,大家都走。” 包乌鸦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妨先走一步?” 他的手一翻,已抽出了柄解腕尖刀,突然反手一刀,刺向自己的咽喉。 他的出手不但稳,而且快,非常快。但却还有人比他更快的。 就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赵青已探出了两个手指,牢牢地夹住了包乌鸦的刀刃,将其夺了下来。 她使出的本是玄天指的手法,但在边上的陆小凤突然间发现,这一手空手夺白刃,似乎带有几分灵犀一指的神意。 仅仅是一次交手,赵青竟然已领悟了几分灵犀一指的玄妙。 “我想,陆小凤他应该已在心中答应放弃决斗了吧。” 看了一眼陆小凤,赵青微笑道:“如果我没有算错日子的话,独孤一鹤与峨嵋四秀已经快到珠光宝气阁了。因此,陆小凤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没错,打架这样没意思的事,我自然是不愿意去做的。据我所知,独孤一鹤就是青衣楼的大老板,倘若他和手下弟子一起前来,我确实需要赶紧去准备应对。” “上官丹凤”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痛苦与恨意,因为根据她的说法,独孤一鹤忘义背信,是金鹏王朝的叛臣。 山西雁、包乌鸦等人的脸上则尽数浮现出了笑意。 陆小凤也笑了,道:“不过,在对付独孤一鹤之前,大伙一起到城外的又一村去吃碗赵大麻子炖的狗肉,怎么样?” …… 荒村小店,狗肉摊前。 赵大麻子炖的狗肉,并没有其他人能比得上。 可惜的是,此时已是深夜,狗肉早已卖完了,没有狗肉。 一行人只好吃猪肉、牛肉、羊肉。 共同品尝着香气四溢的肉汤,即使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似乎也变成了相见恨晚的好友。 这一个夜晚,赵青交到了好几个朋友。 山西雁看向边上的赵青:“赵姑娘,今日我们天禽门欠了你一个人情,若有需要之处,必然倾力以报。” 赵青笑了笑,却提及到了另一个话题。 她开囗道:“你们今夜这样的做法,有没有问过霍天青的意见?有没有想过,你们把对他武功的不信任向外人显露的时候,他心里会是怎么想的?”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六十六章 郑旦之剑(4k)”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八十五章 偏激 山西雁突然沉默了。 他们天禽门的一帮人一同前来阻止陆小凤与霍天青交手,在正常人的眼中,这无疑在表示:他们并不信任霍天青的武功,认为他不是陆小凤的对手。 甚至消息传开之后,会有不少人相信霍天青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所以才让他的同门前来。 而对于霍天青而言,对手明明胜过自己却因为门人以命相求而离开,这是怎样的耻辱? 山西雁的心中,本来只是隐隐有着这方面的担忧,却被赵青点明指了出来。 他的一张黄脸慢慢变得惨白起来。 “不这样做,我又应该怎样做呢?”山西雁沉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迫。 “难道我应该眼睁睁地瞧着霍师叔败在陆小凤的手上,接着刚烈的自杀吗?” 或许是经过了一起一落的波折,山西雁竟对从前素未谋面的赵青直抒胸臆。 “你怎么知道他在落败之后便会自杀呢?遇上挫折就决定自杀,没有一个人生来就是这样的。另外,你怎么就确定霍天青不是陆小凤的对手呢?” 扫了一眼不远处喝醉酒的陆小凤,赵青缓缓道。 既然决定去接管珠光宝气阁,那自然不可以不过问现在实际上的珠光宝气阁掌控者:霍天青。 在金鹏王朝一桉中,霍天青也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可惜的人物。 因为天禽老人与天禽门,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为了证明单凭自己同样可以办到惊天动地的大事,他落入了霍休的圈套中,被霍休利用并杀死。 以山西雁为首的天禽门众人,确实很讲义气,也敢于牺牲,但他们不仅落了道德绑架的坑中,也没有切实地想到霍天青的感受。 站在霍天青的角度上,自己手下的门人不仅不信任自己的武功,还自作主张背地里向外人求情。这样的天禽门,恐怕还不如没有。 赵青已决定改变这样的情况,毕竟她并不准备花时间在打理珠光宝气阁的日常事务上,倒不如让原本就对此熟悉的霍天青去做。 “从小,霍师叔就是这样的性格,孤傲、刚烈。在他刚开始学武的时候,我们师兄弟在旁边周到地保护,却遭遇到了他的大声斥责。” 山西雁想了想,道:“至于霍师叔的武功,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但见惯了他小时候习武的模样,我总是很难想象出他施展出高明武功的情形。” “所以说,直到现在,在你们心目中,他仍然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吧?有没有想过,他的刚烈偏激,其实是源于你们的过度干预?” “正是为了躲避你们,他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独身一人来到珠光宝气阁打拼。而你们一赶过来,却又替他做出了决定。” 赵青有点无语,怪不得总有一种熟悉感,原来是前世网络上看到的“自以为为了孩子好,替他做决定”的那种家长。 而且由于相反的地位,霍天青与天禽门之间,还要更加畸形。 怪不得霍天青的精神不正常,那么偏激,总想着搞出一件大事证明自己的能力。 沉默,良久之后。 “姑娘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年为霍师叔做的,原来都是错事吗?”狗肉摊前的座椅上,山西雁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关窍,霍然长身而起。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带上了几分惨意。“你说的没错,我已想明白了。我们这些人口头上说的尊师重道,真正做起来连狗屁都不如!嘿嘿,‘山西雁’,我也配吗?” 山西雁这一次的声音比先前响了不少,边上的樊大先生、包乌鸦听得清楚明白,正在疑惑之时,只见山西雁已一掌向着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关中一带的武林人士都知晓,名扬江湖的“关中双绝”指的并不是两位高手,而是“关中大侠”山西雁的轻功与掌法。 江湖传言,一个人的轻功速度极快,他的出手速度也绝不会慢到哪里去。 此时此刻,山西雁的出掌,似乎已证明了这个传言的可靠性。 如无意外,下一个刹那,他有些反光的秃顶脑袋,便会像一个西瓜那样碎开。 丈许之外,包乌鸦的右手向汤碗边上的快子抄去,他试图把快子当暗器来使,阻上一阻山西雁的手掌。 樊大先生的旱烟袋刚刚脱手飞出,也是为了同样目的的拦截。 但他们都比赵青慢上了一步。 在山西雁最后骂自己的时候,她已在心中提起了几分警兆。 与霍天青相比,以山西雁为首的天禽门弟子才是真正动不动就自杀的刚烈之人。 两根快子先后点中了山西雁手腕处的神门穴与胸口处的膻中穴,令他一声闷哼,右手手臂软软地垂了下来。 一声闷哼过后,又是新的一声闷哼。 刚点住了山西雁的穴道,赵青便解了开来。 “做了不对的事情,就应该去纠正。你现在应该做的事,就是放下心中的偏激情绪,召集同门与霍天青面对面的用心沟通一番,解决这个问题。” 她平静地开口道。 一夜已经过去,天已蒙蒙亮。 山西雁原本沉寂下去的内心似乎也亮了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哭,又好像要笑,忽然大声道:“今天晚上,珠光宝气阁,我会备好宴席感谢您的指点,还请姑娘赏光。” 珠光宝气阁不仅仅是交易珠宝的场所,也是关中规模最大、最奢华的酒楼。 …… 清晨,日出。 天禽门的一行人结伴离开了。 整整一夜,陆小凤都在喝酒吃肉。 但他并没有醉倒,因为他还关心着赵青口中独孤一鹤将至的消息。 就在这时,快马送来了一封信。 这是霍天青的信:朝朝有日出,今日之约,又何妨改为明日之明日。 人不负我,我又怎能负人? 金鹏旧债,随时可清,公主再来时,即弟远游日也,盛极一时之珠光宝气,已成为明日之黄花,是以照耀千古者,唯义气两字而已。 天青再拜。 望着霍天青的信件,陆小凤怔神了很久,方才看到眼前立着的青衫少女。 赵青眨了眨眼,道:“早点出发,去珠光宝气阁。”她还要靠陆小凤他们带路呢。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六十六章 郑旦之剑(4k)”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八十六章 司空摘星 朝阳初升,晨雾散尽,一阵阵清新的冷风扑面而来。 阳光把陆小凤的眼睛刺开,他摸了摸鼻子,道:“赵姑娘,你之前告诉我们的,独孤一鹤即将来到珠光宝气阁,消息准确无误吗?” “自然是没有差错的。”赵青回道。 独孤一鹤、阎铁珊、霍休是金鹏王朝叛臣这件事,陆小凤早就告知了其他人,包括之前离去的天禽门众人。 这种事情,本也没有什么必要保密的。知道的人越多,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就越少,正义得以伸张的机会也就越多。 陆小凤点头道:“正因为独孤一鹤就是平独鹤,所以他才会到珠光宝气阁去。” 边上,花满楼补充道:“他来的时候,想必还不知道阎铁珊这里已出了事。” 陆小凤看向花满楼,道:“他是不是早已跟阎铁珊约好了,要见面商量一件事?” 花满楼道:“很可能。” 陆小凤道:“他们要商量的,莫非就是为了要对付大金鹏王?” 花满楼道:“也很可能。” 陆小凤转身向赵青,又道:“赵姑娘,我们正准备去对付的,是独孤一鹤,公认的天下武功达到巅峰的几个人之一。你本没有必要参合进这件闲事的。” 赵青笑了笑,道:“谁说我要跟着你们去对付独孤一鹤了?说起来,我只是想见识一下他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再顺便去珠光宝气阁去赴个宴罢了。” 独孤一鹤以他独创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闻名当世。 他投入峨嵋门下时,在刀法上已有了极深厚的功力,经过三十年的苦心,竟将刀法的刚烈沉勐,融入峨嵋灵秀清奇的剑法中。 他这七七四十九式独创的绝招,可以用刀使,也可以用剑,正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功夫。 就目前而言,独孤一鹤的实力还要在西门吹雪之上,与他一战,应该能取得不少收获。 陆小凤微笑道:“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我也很想见识一番,只不过是想以旁观的形式见识。不然的话,也许以后我就没法子再管闲事了。” 花满楼在边上插话道:“据说当今七大剑派的掌门人中,就数他的武功最可怕,因为他除了将峨嵋剑法练得炉火纯青之外,他自己本身还有几种很邪门、很霸道的功夫,至今还没有看见他施展过。” 赵青微笑道:“真有什么邪门、霸道的功夫,我是很想领教一番的。” 在她看来,一般而言,越是偏门冷门的武功,越有可能给人带来启发。那些常规的功法,彼此之间相似度太高,容易缺少武学上的多样性。 鸠摩智本是佛家武学的高手,在得到道家高深功法《小无相功》之后,仿佛进入了武学的新天地,一下子功力大进,便是这个道理。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来,姑娘是决定帮我们这个忙了。”他停顿一会儿,又道:“但独孤一鹤实在是一个可怕的人,你千万不要大意了。” 花满楼道:“独孤一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沉吟着,缓缓道:“有种人我虽然不愿跟他交朋友,却更不愿跟他结下冤仇。” 花满楼道:“独孤一鹤就是这种人?” 陆小凤点了点头,叹息道:“无论谁若知道有他这么样一个敌人,晚上都睡不着觉的,所以我们不如现在就走。” 赵青澹澹道:“确实应该早些走了。遇上了合适的对手,到时候,我的剑说不定可以更进一步。” 陆小凤所不知道的是,她说的,不仅仅是独孤一鹤,也包括着西门吹雪。 她摸了一下右腕上缠绕着的绳剑,这根细麻绳原本只有两尺的长度,今日被她找了材料续接了一小段,长度变为了两尺五寸。 柔软的细麻绳本就很难承截内功劲力,绳子越长,掌握它的要求也就越高。 所以,无论是旧的绳剑,还是新的绳剑,都是赵青一点一点编织而成,力求做到最深入的了解。 但此时此刻,她却差一点就没有摸到自己的绳剑。 一个极细小的钩子正挂在缠成数圈的绳剑,轻轻地抖动着,试图把它给解下来钩走。 但无论对方的动作再轻再巧,且趁着赵青与陆小凤他们的时机,也没能瞒过她的感知。 赵青的右手已经动了,化作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她出手的对象,竟赫然是狗肉摊的老板,关中狗肉烧得最好的赵大麻子。 这并不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因为赵大麻子本就是最有机会悄无声息接近赵青的人之一。 饭店老板走到顾客身边,整理自己摊上的东西,实在很难引起别人的警惕心。 但他着实低估了赵青的武功。 仅仅一眨眼的工夫,赵青的手掌竟已稳稳搭在了他的肩头。 不过,赵大麻子并没有束手待擒。他的肩膀一沉一滑,居然向后退开了半步,卸开了这一搭之力。 但他也只后退了半步。 一根微黄色的绳剑已然贴住了他的后颈。并没有金属锋刃的冰寒触感,因为寒气直接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司空摘星,你偷到我身上是什么意思?”赵青冷冷的声音响起。 他原来不是赵大麻子,而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可以听得出来,赵青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是在疑问。 这个被绳剑制住了的人叹了一口气道:“连一个小姑娘都能认出我的身份,看来我易容的本事离天下第一,还有不少的距离。” 陆小凤盯着他,忽然笑了笑,道:“不仅是易容的本事,你翻跟斗的本事也不行……” 司空摘星并没有去看陆小凤,而是皱眉自语道:“被人给当场逮住,这回我可误了大事了。” 赵青也皱眉,道:“你想偷我的绳剑?”一根用树皮编出来的细绳,难道还是什么值钱的宝物? “你手中的绳线,居然不是极珍贵的暹罗乌金丝吗?”司空摘星伸手触碰了一下颈后的绳剑,神情变得惊讶起来。 乌金是一种贵重无比,在硬度与强度上堪与玄铁寒铁相较的罕见金属材料。 由乌金炼成的细丝,极强极韧,一根就可以吊得起一个人,完全可以作为兵器使用。 赵青收回绳剑,心中思索,以后自己倒是可以去试一试乌金丝的威力。 陆小凤世界中易容水平较高的,有司空摘星、公孙兰、上官飞燕等人。 易容之术,能带来许多方便之处。隐藏身份、假扮他人,都是在各个世界都能用得上的技巧。 她已准备向其中的一人学习一番。 公孙兰滥杀无辜,上官飞燕杀叔杀姐,赵青并不想向这两个人请教。与之相比,司空摘星确是最好的人选。 望着逐渐有些局促不安的司空摘星,赵青忽然道:“不是我识破了你易容的破绽,而是你的偷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这一点我也已明白。话说回来,你要怎么样肯放我离开。”司空摘星点了点头,回道。 尽管赵青收回了绳剑,但他依然有一种自己被盯上了的感觉。 边上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丹凤”道:“你什么人不好扮,为什么要扮成个杀狗的麻子?” 先前陆小凤向她提了自己的朋友司空摘星,似乎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司空摘星道:“这点你就不懂了,扮成麻子,才不容易被人看破。” “上官丹凤”道:“为什么?” 司空摘星道:“你几时见过有人瞪着大麻子的脸左看右看的?” “上官丹凤”嫣然道:“看来易容这门功夫的学问也不小。” 司空摘星笑道:“的确不小。天下能够在易容术上达到我这个水平的,最多也只有几个人。” 赵青在边上也笑道:“所以,你把你的易容术教给我,作为偷窃我东西未遂的赔偿,怎么样?” 司空摘星望了望赵青已经缠回手腕的绳剑,苦笑着点了点头。 面对一个用绳子便能制服自己的人,是很难拒绝她的要求的。 …… 第八十七章 青衣楼杀手 司空摘星原本是接了一份价值二十万银子的委托,前来偷走“上官丹凤”,为此,他扮成了赵大麻子,且假称狗肉已经卖完,以免露出了马脚。 没曾想到,自己还没有动手,就因为想偷一根不值钱的麻绳,被人给当场逮住,识破了身份。 更令他没有预料到的,自己一个小偷中的传奇,竟然被对方强留在了身边,限制住了自由,要他交出自己的易容术本领。 然而,司空摘星终究是一个贼,除非是双方打了赌,不然他可没有遵守诺言的习惯。 他望了望靠得很近的陆小凤与“上官丹凤”,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惹得众人不禁愣了愣神。 把握住了时机,他立即提气向外边纵去,一纵便是四五丈。他想要逃离赵青,赖掉他刚答应下来的事。 在江湖之中,司空摘星的武功,或许排不进前二十;但倘若比拼轻功,他纵然不能算天下第一,也不会差得太远。 可当他刚窜出十几丈的距离,便感受到头颈处传来了一股抓力,不得不放慢脚步,停了下来。 只见青影一晃而过,赵青已然堵在了面前,一脸笑莹莹地望着他。 面对这样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过的对手,司空摘星也只能真正地服气了。 他用双手搓了搓脸,脸上的麻子竟已消失不见,但仍然像是赵大麻子的孪生兄弟。 在他的心目中,偷盗与易容是两门珍稀的艺术。江湖上没有人见过司空摘星的真面目,只因他从不解除自己的易容,如今也不例外。 在去往珠光宝气阁的必经之路上,司空摘星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吊在了一行人的末尾。 一行人的前头,陆小凤、花满楼、“上官丹凤”走在一块,以便于赵青在队伍后边向司空摘星学习易容术。 …… 天边飘来几朵灰蒙蒙的云朵,遮掩住了阳光,带来了一片清凉。 近处几朵野花随风摆动,远处的灌木丛散乱地排开。 一行人距离珠光宝气阁,只有不到十里的路程了。 “上官丹凤”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忽然开口道:“像赵姑娘这般年轻的高手,你们曾经听闻过吗?” 陆小凤想了想,回答道:“十五岁的时候,西门吹雪第一次出手杀人,他的剑是杀人的剑,纯粹而可怕的剑。如今,西门吹雪已经二十五岁,十个年头过去,他杀人的本事比十年前已强了不止数倍。” “然而,倘若二十五岁的西门吹雪与大约十五岁的赵姑娘比剑,我敢说,败的那一方只怕是多练了十年剑法的西门吹雪。” 花满楼也道:“昔年和化骨仙人齐名的如意仙子,本是武林中不世的才女,传闻无论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只要被她看过两遍,她就能使得上手。” “但即使是这般一学便会的高绝天赋,她也是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创出了如意兰花手,正式迈入了天下巅峰高手的行列。” 如意兰花手名字虽美,却是武林中最可怕的几种功夫之一,分筋错脉,伤人于无形,在场的人俱是知晓。 “上官丹凤”道:“我倒是听说过几位传说中的高手。昔年神水宫的宫主水母阴姬,武功远胜于当世其他的高手,想必年轻时也非同反响……” 就在这时,天边响起了几声闷雷,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 但陆小凤他们之中,并没有一个人冒出去避雨的念头。 因为远处传来了一阵密如雨点般的马蹄声,十余骑快马急驰而来,马上的人一色青衣,腰间各挂着锐利的兵器。 他们正是青衣楼的杀手。 “青衣楼”并不是一座楼,青衣楼有一百零八座,每楼都有一百零八个人,加起来就变成个势力极庞大的组织。 他们不但人多势大,而且组织严密,所以只要是他们想做的事,就很少有做不成的。 此刻他们想要做的,无疑便是杀死陆小凤一行人。 没有言语,青衣楼的杀手们突然一起挥手,只听“飕、飕、飕”,一连串风声,比雨点更密,比马蹄更急,数十道乌光向着陆小凤他们急射而来。 陆小凤侧身,已把“上官丹凤”拉到了自己身后,带着她避过了这些乌光。 一旁,刚躲过乌光的花满楼失声道:“硝磺霹雳弹。” 五个字还没有说完,只听“轰”的一声,地面上被乌光击中的地方,已同时冒起了数尺高的火焰,赤红中带着惨碧色的火焰。 数十道剧烈燃烧的火焰,竟连大雨都打不灭,将三人困在了一个不大的范围,堵住了他们离开的道路。 陆小凤的脸色变了变,准备突破火焰的屏障,带人强行冲出去。 只是这样一来,他身上的衣服,将会被烧焦、烤出一堆破洞。 更加令他担忧的是,外围的火焰也许会烧没了他的毛发——从四条眉毛变成了两条眉毛,已令他生出许多麻恼,更别说变成没有眉毛的陆小凤了。 …… 暴雨如注,就仿佛是一道道密密的珠帘,隔断了行路的人,也隔断了行人的路。 赵青、司空摘星离前头的陆小凤三人,大概有七八丈的距离,故而并没有遭到青衣楼硝磺霹雳弹的袭击。 或许是因为用完了手头上的这种歹毒暗器,十几骑青衣杀手一齐抽出腰间的兵刃,借着马匹奔腾的冲势,向着两人砍来。 一匹奔马的力道,往往在七八百斤以上,江湖好手的噼砍之力与马力相加,已极少有人能够承受得住,即使是一般的一流好手,也难以硬接。 但他们遇上的,恰恰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 赵青并没有出剑,她轻轻一跃,右手探过,已然夺过了一骑杀手的兵刃。 接着,轻柔的手掌一捏一放,数以百计的金属碎片向着另外十几骑的人与马激射而去,疾如劲弩,发出响亮的破空之声。 将一件兵刃震碎化为细小的碎片,无疑比简单的捏断捏废要难得多。 转眼之间,十几骑人马已然横尸遍地,只留下了一骑被凌空点住了穴道的杀手,作为审讯之用。 对于想杀自己的人,赵青并不会手下留情。 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出手的司空摘星,赵青绳剑交手,瞬间化作了一团光影,向着不断冒出绿烟的前方而去。 乙木分光剑,密集之极的剑光剑风,足以冲散周围一大圈的火焰,罩住陆小凤三人,助他们冲出火圈。 …… 第八十八章 峨嵋四秀 正午,暴雨如注。 雨点打在人身上,就好像一粒粒石子。 之前唯一被留了下来的青衣杀手,也已倒在了地上。 如所有人预料到的一样,青衣杀手并不知道青衣楼的首领是谁,只是接受了上级的命令。 只是一队最多不超过二流水平的杀手,就想要对付闻名江湖的陆小凤,对方的首领,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一点? 陆小凤拍了拍自己身上被烟熏的有点黑的衣服,忽然叹了口气。 “独孤一鹤一来,青衣楼的杀手就到了。看来,他是准备杀我们灭口了。”“上官丹凤”一脸惋惜的望着自己有些受损的名贵黑袍,缓缓开口道。 司空摘星在边上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上官丹凤”是他们一行人中看起来最富有的,作为一个专业的小偷,他对这样的有钱人颇有几分好感,前提是对方没有为富不仁的特质。 陆小凤也想点一点头,但他并没有来得及点下去。 道路的前方,竟然又来了四骑人马。 四匹矫健的骏马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马上坐着的是四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 她们不但人美,风姿也美,一身窄窄的衣服,衬得她们苗条的身子更婀娜动人。 陆小凤最喜欢细腰长腿的女人,她们的腰恰巧都很细,腿都很长。 如果不是四人身上各披了一件蓑衣,定然阻挡不住陆小凤欣赏她们在雨中身材的眼光。 忽然有人笑道:“听说陆小凤本是四条眉毛的飞天凤凰,我怎么只看见一只两条眉毛的落汤鸡?” 第一个先说话的人,身材最高,细细长长的一双凤眼,即使在笑的时候,仿佛也带着种逼人的杀气! 另外一个人笑道:“出门不带伞,遇上下雨,也算是一件倒霉事了。” 第三个少女接口道:“更倒霉的是,这只落汤鸡还遇上了找他麻烦的敌人。” 第一个长凤眼的少女又道:“等到他杀光了找他麻烦的敌人,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去躲雨了,于是最终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陆小凤拧了一把淋湿的头发,没有半点露出落汤鸡的窘迫。 他微笑着道:“四位姑娘,莫非便是大名鼎鼎的峨嵋四秀?” 长身凤目的少女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点眼力,不错,我就是马秀真。” 一个始终不说话,看来最文静的女孩子温柔地笑了,柔声道:“我便是石秀雪。” 峨嵋七剑,三英四秀,都是峨嵋派玄真观观主独孤一鹤倾力培养出来的弟子,称得上是当今武林中后起一代剑客中的佼佼者。 三英是严人英、张英风、苏少英,都算得上江湖中的一流好手;四秀是马秀真,叶秀珠,孙秀青,石秀雪,算是半个一流好手。 三英四秀中武功最高、被独孤一鹤视为峨嵋派继承人人选的苏少英,不久前死在了西门吹雪的手中,被评价为再练二十年,剑法或可有成。 陆小凤心中明白,因为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所以即使他不去找峨嵋派的麻烦,峨嵋派也会找上他。 只是青衣楼的杀手刚被他们处理掉,峨嵋派的人便赶到了,这岂非证明了两者之间有着联系? 独孤一鹤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这个消息,恐怕是确凿无疑的了。 四匹马上飞出了四把伞,分别落到了赵青、花满楼、司空摘星、“上官丹凤”的面前。 四个人撑开了雨伞,遮挡暴雨,唯有陆小凤一个人立于雨中,一脸苦笑。 四位少女已经跃下了马,三柄长剑、一对短剑,五件兵刃将陆小凤团团围住。 并没有人出手帮陆小凤迎敌,因为赵青、花满楼他们都能看得出来,峨嵋四秀其实远不是陆小凤的对手。 而且,对方毕竟刚在雨中给你递了伞,也很难令人生出敌意。 对于陆小凤来说,这也是一样的。 眼前的四名少女帮助了他的朋友,虽然故意落下了他,却更令他生出几分对于她们古灵精怪性格的好感。 马秀真亮了亮手中精光四射的长剑,道:“我问你,我师兄苏少英是不是死在西门吹雪手上的?” 陆小凤微笑道:“你既然已知道,又何必再来问我?” 马秀真提高声音:“西门吹雪的人呢?” 陆小凤道:“我也正想找他,你们若是看见他,不妨告诉我一声。” 马秀真道:“你真的不知道?” 陆小凤道:“我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才会骗女人,现在我还很清醒。” 马秀真忽然勐得一抖身上的蓑衣,将一片雨水向陆小凤身上泼去,冷冷地说道:“你在我面前说话,最好老实些。” 陆小凤轻飘飘地双足一点,竟然在躲过雨水的同时,也跃出了四秀的包围圈。 马秀真望了望脸带微笑的陆小凤,咬牙道:“大金鹏王还活着?” 陆小凤道:“还活着。” 马秀真追问道:“是他要你来找阎铁珊的?” 陆小凤点头道:“是。” 马秀真又问:“他还要你找什么人?” 陆小凤回道:“还要我找上官木和平独鹤。” 马秀真皱眉道:“这两人是谁?我怎么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听见过?”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没有听见过的名字,只怕最少也有几千万个。” “上官丹凤”忽然取下了遮在头顶的雨伞,厉声道:“平独鹤就是你们的师父,独孤一鹤!” 四秀神情一怔,齐齐地向“上官丹凤”望去,心知对方应该便是金鹏王朝的公主。只是师父被她称呼为平独鹤,又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独孤一鹤就是平独鹤!”远处传来了冰冷的声音,一个一身道袍的老人飘然而至。 他的手已握住了剑柄,双眼冒出精亮的光芒,向着“上官丹凤”直直望去。 在他望向“上官丹凤”的同时,赵青的目光也亮了起来,远远地向他望去。 那是个很严肃的老人,挺直的腰杆、漆黑的须发如同钢针一般,只不过脸上的皱纹已很多、很深了。 他的剑比平常的剑要粗大些,剑身也特别长,特别宽,黄铜的剑锷,擦得很亮,但鞘却已很陈旧,上面嵌着个小小的八卦,这便是峨嵋掌门人佩剑的标志。 赵青已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峨嵋剑派的掌门,独孤一鹤。 她的手也已按住了绳剑,只因她从独孤一鹤的身上感应到了一种浑厚凝重的气息,一道苍老肃杀的剑意。 根据赵青隐约的判断,这似乎初步涉及到了内功在任督互通之后的境界。 上架感言 踏踏踏! 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兔女仆们,从对面酒馆买来了酒水饮品,放在方浩和一众妖精族的手中。 这些都是一些小钱,算不得什么。 一众妖精们接过。 巴掌大小的花妖,也变成一个个成年人大小的体型,也品尝起来。 等女仆又重新退了下去。 方浩才继续说道:“都会有第一次的,咱们之间的合作,会让双方处于互利互惠的阶段,让领地的实力得到更大的提升。” 希尼萨拉点头,表示也赞同方浩的说法。 梦境之森,也有穿越者建立领地,梦境之森就是希尼萨拉。 所以穿越者的出现和发展,希尼萨拉都看在眼里,目前妖精族也在扶持穿越者。 但那些穿越者与方浩相比,可谓是天上地下。 根本没办法相比,梦境之森的穿越者,还想着法子从妖精族手里骗一些好处呢。 而方浩却已经跟她坐在了同一个谈判桌,而且拥有摧毁梦境之森的能力。 或许真的就如同方浩所说的。 妖精族之前的发展出现了问题,固守一方或许没有问题,但现在落后其他人太多,就要想办法来尝试改变。 缩小与其他势力的差距。 “怎么合作,妖精族可以得到什么?”希尼萨拉身体前倾,直视方浩的眼睛。 “那要看妖精族,现在需要什么了?战火币,物资,武器铠甲,又或者一些你们不擅长的工作,这需要你们自己提,咱们再进行商量。”方浩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自己当然愿意用武器装备来换,毕竟自己可以百倍增幅,一份材料得101份。 但就看妖精族,需不需要了。 希尼萨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其余人,又对方浩说道:“方浩先生,容许我们商量一下。” “可以。”方浩看了看她,又问,“需要我们回避吗?” “不需要。” 希尼萨拉说完,便直接闭上了眼睛。 …… 与此同时,梦境之森。 因为茂密,而显的有些幽暗。 梦境之森的中心,是一颗盘根缠绕,树干粗壮,笔直通天的巨大橡树。 这时,巨树上的一根枝条,从树冠上脱落下来。 掉在地上后,开始快速缠绕,逐渐形成‘希尼萨拉’的形状。 “希尼萨拉首领……。”一众妖精守卫开口说道。 希尼萨拉点头,“让所有长老过来开会。” “是,首领。”妖精守卫们快速的通知下去。 这棵树,便是‘希尼萨拉’,同样也是梦境之森。 不多时。 在一间由树木建成的木屋中,此时已经坐满了妖精族的长老们。 希尼萨拉坐在首位,将刚刚在商盟驻地与方浩的谈话内容,和在场的所有人都说了一遍。 然后开口说道:“事情就是这样,大家有什么看法?” 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过了一会后。 妖精族的英雄,希雷尔,率先开口说道:“我记得方浩是亡灵族的人,我感觉与他合作,存在很大的危险因素。” 影冠之剑-希雷尔,是一名紫色五阶英雄。 之前在上商盟驻地,与方浩发生过冲突,最后还是妖精族拿出了赔偿,才让商盟将他放了出来。 从心里来讲,他是不愿意看见妖精族继续与方浩有任何来往的。 希尼萨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目光又看向其他几个妖精长老。 “你们都有什么看法,说一说。” 一名花妖长老,想了想后,开口说道:“我倒是感觉与他合作没有什么问题,这个方浩发展如此迅速,与他建立一个友好的关系,对咱们也是一件好事。” 另一位长老,也点头附和,“合作到时没什么,主要看看他能支付给咱什么,如果是吃亏的买卖,咱们再拒绝也不晚。” 这么一说,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 合不合作,还是要看对方给的多不多。 “我同意合作。” “我也同意……。” 一个接着一个的妖精长老开始表态。 一下子便占据了多数人。 首领‘希尼萨拉’也看了众人一眼,微微点头,这与她想的是相同的。 现在大多数选择合作,也免的她用首领的权利了。 继续说道:“合作的条件,方浩让咱们自己说,钱、物资还是装备。” 这,……。 众人彼此看了一眼。 这片区域的妖精族,并不算富有,无论是钱、装备都是他们需要的。 “我认为选战火币,有钱需要咱们自己买,用的着他给吗!” “如果能提供蓝色以上品质的装备的话,我认为装备会更划算一些,毕竟边界处与兽人的矛盾越来越频繁,这些装备可以更好的提供保护。” “不不,选择钱的话,对梦境之森的发展,会有一个持续性的提升。” “兽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哪里会给你时间继续提升。” “有首领坐镇,兽人也不敢进入梦境之森。” “那你是忘记了‘冰蝠猴’了吗?咱们都没办法去救下被掳走的族人。” 你一言我一语,现场一片混乱。 妖精族很少展开这种会议,更多的发展方向,百年来都是固定的。 毕竟首领‘希尼萨拉’拥有着更加悠久的寿命。 但这么多年下来,梦境之森的妖精,有种闭关锁国的感觉。 固守自己的地界,很少与外界接触,自身也没有显着的发展。 反而是外界的情况,因为穿越者的出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各种族的装备改革,征战掠夺,都在快速的发展,这就显的妖精族越来越弱小。 现在让妖精族困扰的兽人,也只是一个稍大的部落而已。 这么一看,妖精是又缺钱,也却装备。 什么都缺。 负责发展的长老要钱,负责统兵的长老要装备。 吵的不可开交。 “好了,都别吵了。”希尼萨拉不得不开口制止。 所有人闭上嘴巴,投来询问的目光。 希尼萨拉继续说道:“梦境之森的安全确实需要重视,妖精族照比其他种族,一直在被拉开距离,这一点咱们要想办法弥补。” 没人说话,等待首领的下文。 希尼萨拉看向一名长老问道:“咱们能拿出多少人,来负责这次种植的工作。” 这名长老想了想,说道:“大概两万人,一下调走这么多的人,不说族人是否愿意,梦境之森,怕会受到影响啊。” 妖精族,每个兵种单位,基本都拥有种植或者培育之类的技能。 但这五万人一调走,领地内就乱套了。 族人都是有家庭的,直接调走,族内可就乱套了。 希尼萨拉点头,“好,我明白了,我再去和方浩商量一下。” 说完,便直接闭上了眼睛。 …… 商盟,店铺。 时间一点点过去,方浩在一旁默默等待着。 那具已经闭上眼睛的‘希尼萨拉’,就如同木凋一般,坐在椅子上。 而随着时间变化,她的身体开始生长出来嫩芽。 接触在地板上的双脚,也开始扎根一般,与地板相连。 方浩都看呆了。 我这几个小女仆干活不容易啊,你别在这里种出一颗树出来。 过了能有半个小时。 木凋突然睁开了眼睛,身体上已经生长出的枝条,也瞬间盘在了身体上。 脚下与地板相连的部分,也快速的缩了回去。 重新变成了,最开始见到的‘希尼萨拉’的模样。 “方浩先生!”希尼萨拉点头示意。 “希尼萨拉首领,可商量好了?”方浩回以微笑。 希尼萨拉继续说道:“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与方浩先生继续商量一下。” “哦?您请说。” “我们可以提供两万人,来帮您耕种,我们需要钱和装备。” “这没问题。” 希尼萨拉却面露难色,继续说道:“但这两万人,都有各自的家庭和亲人,恐怕没办法调走。” 方浩愣了下,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的思维,是停留在招募兵种身上。 从建筑中招募的兵种,没有亲人家庭,甚至男女之间都没有深入交流的欲望。 所以,这种兵种很好调配,全世界各处,想去哪就去哪,没什么牵挂。 但原着民不同,亲人家庭,调走了千百人,还能选一下愿意出去的。 一下几万人,怕是整个梦境之森都会受到影响。 “你梦境之森的意思是?”方浩继续问道。 希尼萨拉想了想说道:“这样呢!种植的任务,你可以交给我们,到时我们自己在梦境之森的周边选好土地,进行种植,同样也会确保相应的产出。” 方浩想了想,这样也好。 他也不用提供吃住和安全问题,对自己一方是有利的。 “可以,交换条件呢?” “一年的期限,一百万战火币以及两千套蓝色装备。”希尼萨拉直接开口。 01号商盟驻地,出售的蓝色装备价格,单件在两百战火币左右。 一套按照,四件防具,一把武器来算的话,就是五件,一千战火币。 两千套就是两百万战火币的价格。 在百倍增幅的加持下,也就花费百分之一的材料。 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再加上一百万的战火币,一年每人的费用也就只有150枚战火币。 而妖精族种植的产量,是人类的五倍,抓紧产出的话,还会更多。 这样算下来,要比买粮食划算的太多了。 想通后,方浩点头,“战火币,能不能用装备来代替,这么大的数额,凑起来也有些难度。” 希尼萨拉摇头,“我们也需要货币来发展。” 见对方拒绝,方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是继续说道:“我会先支付你们20%的预付款,然后年中的时候支付你们40%,剩余的年尾支付。” 希尼萨拉一愣,立刻明白了方浩的意思。 这样支付,对双方都是一种保障。 点头答应下来,“可以,什么时候支付?” “明天吧,还是这里,你安排人过来取就好。”方浩说道。 可以看出,妖精族缺少装备和钱。 第一次合作,双方都在尝试着来。 方浩相信,慢慢的,妖精族发现和自己合作可以得到明显的发展,会安排更多的人来帮自己种粮的。 “可以。” 双方算是达成了交易。 方浩也不怕她们收了钱反悔,以目前自己的兵力,梦境之森完全不敢做出违反约定的事情。 给方浩一个可以收编她们的理由。 几人继续聊了一些后续的细节,便也送走了一众妖精们。 方浩顺着二楼窗户看了眼街对面,聚集的人又多了。 直接释放传送光幕,从二楼离开。 …… 人类联邦,东面边界。 山特约堡。 因为处于与亡灵的交界处,联邦也是花费了不少的资源,将这座城市打造成了一座堡垒。 十二级的堡垒城市。 边界双方大批量的调兵,让这座城短短几个月间变成了一座死城。 最开始,城里的贵族和豪商们,接连离开。 后来是城里的居民,带着自己的行李,以及可以带走的一切东西,开始向西侧逃难。 能走的都走了。 就连城里的官员和卫兵,也有开始逃跑的。 被‘正义殿堂’的统领抓回来不少全部砍了,然后接管了这座城的指挥权。 这才让这座堡垒城市,稍稍的稳定下来。 城主府。 城主,富宾恩,不安的坐在上方,有些焦略。 世袭成为城主的他,开始害怕来到城主府,害怕边界传回来的消息。 因为每一次的消息,都会让他感到一阵恐惧。 生怕今天的消息,是亡灵已经攻打过来了。 冬天刚过,流民成群,粮仓见底。 这三样,单拿出一样都能成为战场上失败的因素,但现在却恰恰三样全占。 通过各种渠道和消息,都可以清楚,这场战争怕是避免不了。 有关系的,有钱的都早已经走了。 却唯独给他留了下来,天天由正义殿堂的人看着,城主府的卫兵也换了其他人。 “咳咳,城主大人,开始吧!”下方,一名身穿正义御敌锁子甲的男人,开口说道。 锁子甲男人,是正义殿堂此次派过来的统领,名叫尼达姆。 四十多岁,身材魁梧,胸前绣着英勇号角图桉,单手扶着剑柄,威慑力十足。 富宾恩脸色一窒,立刻说道:“等下,便是和亡灵的第五次谈判,诸位有什么看法。” 这段时间以来,双方是反反复复的进行谈判。 但效果,却是让局势越发的紧张。 下方,身穿绣有水浪和云纹长袍的女人,率先开口说道:“拖延这么长时间,亡灵不退兵,反反复复的谈判,我看是在有意的拖延时间,最好便是率先出手,先灭掉一批亡灵。” 此人名叫‘玛佩尔’,是法师协会的代表。 在她的身后,还有几名随行的法师,以及故作认真聆听,却看着城主之书的李蓉。 玛佩尔话音刚落,便有人站出来反驳,“法师大人,怕是站在云端说的这句话吧?” 此人是本地将领,统领正城里的兵力。 城主富宾恩,几次试图逃跑,正义殿堂都没有砍了他,便是因为这里的统领,都是本地城主扶持的。 “哦?那这位统领有什么想法?”玛佩尔反问。 这名统领再次上前一步,看了眼上方的城主,高声说道:“冬天刚过,粮仓空虚,一旦开战对咱们明显不利,还是议和为主,哪怕是吃一些亏也没什么。” 第八十九章 独孤一鹤出手 天空黑沉沉地堆满了乌云,大雨倾盆而下,夹着一阵阵电闪雷轰,势道吓人。 黄豆大的雨点打在地下,刷刷声响,泥水直溅。 赵青思索了一番,随即恍然。 相比起叶孤城、西门吹雪这些年轻的高手,凭借着年龄上的积累,独孤一鹤的内功无疑更加深厚,也更有可能触摸到更高的境界。 他毕竟是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多练了四五十年的内力。 说起来,独孤一鹤也是位相当倒霉的高手,原作中被霍天青设计消耗了一半的内力,紧接着便与本不是他对手的西门吹雪决斗,因为内力不足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 令赵青有些无语的是,西门吹雪把独孤一鹤当作恶人误杀掉之后,后来也没提到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没有反思自己杀人前调查不足的问题。 木道人建立的幽灵山庄之中,就有至少十六个传闻中已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幽灵”,也就是说,西门吹雪其实杀错的有一堆人。 也许,无情剑道只需要“我认为”,而不需要多余的想法? …… 冷雨霏霏,天色沉郁。 在注视了“上官丹凤”一段时间后,独孤一鹤把目光放在了陆小凤的身上。 从外表上来看,“上官丹凤”的确继承了金鹏王朝血脉的美丽,独孤一鹤并没有瞧出她身上有什么破绽。 想要真正的鉴定对方的话,也只能从她的脚趾数量上着手。他暂时没有亲自出手检查的打算,而是准备抽空吩咐四秀去做这件事情。 “西门吹雪在哪里?你对付阎铁珊是为了什么?” 独孤一鹤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有如利刃般摄人心魄的目光紧紧盯在了陆小凤的脸上。 不同于绝大多数在见到陆小凤少了两条眉毛后出言调侃的人,他的语气严肃得可怕。 在担任玄真观观主,修身养性之前,独孤一鹤原本是一个脾气古怪而火爆的人,更何况西门吹雪还杀了他最看重的弟子苏少英。 恩师胡道人,是他生平最尊重的人之一,独孤一鹤曾发誓不会埋没了峨嵋派的道统。 另一个令他心存尊重的人,则是大金鹏王,但只是君臣之间的尊重,而且,必须是真正的大金鹏王。 同霍休一样,五十年来,独孤一鹤遇上过不止一位的假大金鹏王,他们都被独孤一鹤一剑噼成了两段,尸体投入了峨嵋山下的深谷之中。 望着眼神慑人、气势汹汹的独孤一鹤,陆小凤只是笑了笑,向前走上了几步。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严立本、上官木、平独鹤是不是金鹏王朝的叛臣?你是不是青衣一百零八楼的总瓢把子?” 之前谈及独孤一鹤时,陆小凤颇有担忧之色,但真正面对上他后,却似乎没有了半点畏惧。 天底下相信邪不胜正的有很多人,而陆小凤无疑是其中最坚定的一个。 独孤一鹤的脸色已经变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忠心耿耿等待了大金鹏王五十年的自己竟成了陆小凤口中的叛臣,身为正派掌门的自己竟有一日变成了黑道势力的总瓢把子。 他脸上的皱纹一道道地挤在了一团,双眼瞪得浑圆,动容道:“金鹏王朝的叛臣?青衣楼的总瓢把子?” 陆小凤不再出声了,他向后退了半步,双手摆出了一个即将出招的架势。 峨嵋四秀、独孤一鹤紧跟着青衣楼的杀手而来,目的可谓是昭然若揭。 正常情况下,独孤一鹤似乎也有着一打二,灭口陆小凤与花满楼的能力。 独孤一鹤的童孔已收缩。 他扫视了一圈陆小凤等人,突然狂笑道:“看你坚信不疑的样子,那我也不必辩解了。” “出手吧!我也早想领教你那‘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独门绝技了。” 独孤一鹤是一个孤傲刚烈的剑客,他不屑于辩解陆小凤的说法。 有些时候,本无罪行的情况,恰恰是天底下最难辩解的。 事实上,他心中有三分怀疑,认为陆小凤也许是想借着这个名头,前来图谋金鹏王朝的遗产。 他已决意先制住陆小凤,再与对方好好地讲道理。 独孤一鹤手握着剑柄,勐然拔出,就像拔出了一道闪电。 携着呜呜急风,出鞘的闪电向着陆小凤的胸口疾刺而去,宛如雷电交作。 陆小凤并没有尝试用灵犀一指去接独孤一鹤的剑,他的内力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若说状态圆满的他来接这一剑,还有着五分把握的话,现下他的把握,恐怕只剩下了一分。 何况,独孤一鹤已经默认了自己青衣楼首领的身份,谁也无法确定,青衣楼首领的兵器锋刃上,会不会沾有可怕的剧毒。 没有丝毫迟疑,他的人忽然间已游鱼般向后滑了出去。不但反应快,动作更快。 …… 大雨如倾,空中千万条雷蛇上下乱舞,满地千百条小溪流东西冲泻。 赵青右手捏着细长的绳剑,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急雨打在伞上淅沥作响。 她轻轻迈步,向独孤一鹤、陆小凤交锋的位置而去。 不得不说,独孤一鹤这种人刚得可以,不辩解也就算了,居然搞得跟默认了罪行一副模样。 如果江湖中的高手每一个都能正常说话,是不是便会减少大量伤亡? 她已准备阻止这场无意义的打斗。 …… 独孤一鹤的剑一往无前,陆小凤的步伐一退再退。 灵秀清奇的峨嵋剑法在他的手中,竟而演化出了这一记势道迅勐的疾刺。 但亮银色的剑锋距离陆小凤的胸膛,始终差着尺半的间距。 在轻功之中,向后倒退的难度,无疑比向前急追高出不少。 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瞧得出,陆小凤的轻功造诣竟已在独孤一鹤之上。 然而,轻功的高低从来不代表着武功的高低。 在速度相同的情况下,双方所比拼的,当然便是谁先不得不换气、降低速度。 按照常理,独孤一鹤的内力更加深厚,他一口气能够支撑的时间也会更长。所以,双方先换气,乃至于短暂降低速度的,应该便是陆小凤。 半息之后,陆小凤也确实降低了速度。 不但降低了速度,而且还止住了步伐。 三长两短、五件兵刃正向着他的后背刺来,出手之人自然便是峨嵋四秀。 一直以来,独孤一鹤对待三英四秀,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个女儿愿意自己的父亲被人污蔑的。 独孤一鹤的日常情况,她们看在眼中,完全没有暗中成为青衣楼首领的可能。 前后一共六柄利剑,剑光如惊虹电掣,沿途绞碎了一滴又一滴的冰冷雨水。 陆小凤冷汗涔涔,他似乎已遇上了退无可退的绝路。 森寒的剑气,使得他从耳后到肩头都起了一粒粒疹子。 独孤一鹤注视着陆小凤的眼睛,忽然间,他手中的剑已放慢了一瞬,转而刺向对方的右肩。 他的目标是制服陆小凤,而非杀死对方。 就在这时,独孤一鹤发现陆小凤居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铛~铛铛铛铛铛~铛~” 七声轻响过后,峨嵋四秀虎口剧震,一齐向后倒飞而出。三柄长剑、两柄短剑,都被陆小凤抓在了手中。 赵青左手撑伞,右手的绳剑有半尺缠绕在了独孤一鹤佩剑的锋刃之上。 之前望着陆小凤后退的方向,她已明白,陆小凤是想独孤一鹤引到自己这边来。 极短的时间里,赵青便递出了七剑,先是震开了独孤一鹤已收了一些力的快剑,接着绞飞了峨嵋四秀的兵刃,最后返回来缠住了独孤一鹤的佩剑。 四秀的佩剑本是要跌入泥泞之中的,但赵青在绞剑的时候使上了带有旋力的巧劲,令它们都落入到了陆小凤的手中。 独孤一鹤凝望着面前这位第一次见到、同时也是前所未见的高手,心中万分警惕。 一时之间,他竟判断不出,自己的剑应该前刺,还是后收。 “青衣楼的首领另有其人,我知道他的身份。”赵青平静的声音在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旁响起。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六十六章 郑旦之剑(4k)”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九十章 突如其来的暗器 狂风挟着暴雨,一阵阵地吹打在树丛间、泥地上。 水珠飞落,向着道路上的众人,以及他们的兵刃而去,被伞面、蓑衣挡下了大半。 场上唯一仍淋着雨的只有一人。 他便是独孤一鹤。 只见他的脸色似已有些发青,手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却始终没能夺回自己被缠住了的佩剑。 陆小凤携带着四秀的兵刃,躲在了花满楼、而非“上官丹凤”的伞下。他的目光闪烁,向着独孤一鹤这边看去。 虽然赵青似乎突然间转变了她的阵营,但无论什么时候,陆小凤都相信着花满楼的品格,他们俩本来就是配合最好的老搭档。 “你相信我不是青衣楼的首领?” 独孤一鹤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道。 就在刚才短短的时间内,就在绳剑相交的微小区域,他已经使出了整整十一波凌厉的内力攻势,却始终没能奈何得赵青半分。 一个场面上已经压制住自己的对手,通常情况下,是没有必要欺骗自己的。 赵青点了点头:“这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只因我恰好知道青衣楼的首领是谁。” 大雨兀自未止,雷声隆隆不绝,却遮掩不住这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于是场上每一个人的心都似乎提了起来。 “他是谁?”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一齐出声后,独孤一鹤与陆小凤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是霍休,也就是昔年金鹏王朝的司空,上官木。”赵青缓缓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独孤一鹤的眼皮跳了起来。 其实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些猜测。 独孤一鹤很早就接到了阎铁珊有人疑似在图谋金鹏王朝遗产的消息,于是把自己的得力弟子苏少英派了过来,与阎铁珊合作。 而苏少英也恰好在珠光宝气阁附近发现了霍休的踪迹。 再加上近日他又得到了一条消息,说青衣第一楼就在珠光宝气阁的后山。 倘若这一切是霍休布置的,这便合情合理了。 在同为金鹏王朝老臣的角度上,独孤一鹤本不愿意相信霍休便是青衣楼的首领。 而从为自己辩解的角度上,他却有些希望对方说的是没有渗假的实话。 但不管如何,这样一桩隐秘中的隐秘,一个初次现身于江湖的人所说的话,是很难作为实打实的证据的。 武功高超,从来不等于所说的便是实话,可以使人奉为圭臬。 没有人知道赵青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但无论是谁得到的消息,都不一定完全是正确的。 风雨之中,陆小凤忽然开口了:“据大金鹏王说,青衣楼的首领本是独孤一鹤!” 大金鹏王不仅仅有着尊贵的身份地位,还有着柳余恨这名可以证明独孤一鹤青衣楼首领身份的人证。 花满楼也道:“可是独孤一鹤却吞没了金鹏王朝的财富,隐姓埋名,并没有依约去找那位第十三代大金鹏王。” 独孤一鹤没有把金鹏王朝的财富还给大金鹏王,更是难以辩驳的事实。 虽然陆小凤、花满楼相信赵青的人品,但对于她为独孤一鹤辩解的话,却是只相信了三分。 除非她亲眼看到了真相,不然总有上当受骗的可能。 赵青也很清楚,自己话语的说服力度并没有那么大,所以她也并没有指望陆小凤他们一下子便相信。 与其跟人辩来辩去,倒不如带着可以信任的人亲手把霍休给抓出来。 她手腕一抖,已然收起绳剑,转身微笑道:“我从不对朋友说假话,而且独孤一鹤也不是金鹏王朝的叛臣。” 独孤一鹤也收回了剑,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向“上官丹凤”,沉着脸道:“平独鹤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金鹏王朝的事。” 独孤一鹤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金鹏王朝的事吗? 天下第一富豪霍休真的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吗? 陆小凤判断不出这些消息中的真假。 非但判断不出,而且还心烦意乱。 霍休是陆小凤的朋友,但独孤一鹤不是,而且以后也大概不会是,因为阎铁珊、苏少英已经死了,分别死在了陆小凤的两个朋友手上。 更重要的是,倘若他们冤枉了独孤一鹤,这是否意味着,大金鹏王与“上官丹凤”等人一起欺骗了他? …… 就在这时,风雨中却又驰来了十八匹健马。 雨下得更大了。但是,大雨的声响却掩盖不住急驰的马蹄声响。马蹄踏在被压实过的泥路上,如密雨敲窗,战鼓雷鸣。 随着急骤的蹄声,十八骑快马的形象马上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快马奔驰得快,停得也快。 陆小凤已经认了出来,领头的一人,正是现下效力于珠光宝气阁的关中联营镖局总镖头,“云里神龙”马行空。 遥遥望见陆小凤一行人的身影,马行空赶忙从马匹上跃了下来,行了一个礼。 “独孤掌门,在下发现了阎大老板一件遗留的物事,上面有留言说要转交给您。” 独孤一鹤转过身,有如刀锋利刃一般的眼神向着他望去,沉声道:“你把东西远远地掷过来。” 马行空照办了,从身后解下一个厚实的盒子,遥遥地向独孤一鹤扔了过去。 独孤一鹤左掌斜起,已经揽过了阎铁珊留下来的盒子。 那是一个檀木材质的木盒。他打开盒盖,便看到了里面的内容:一张描绘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内容的图画。 图桉很潦草,唯一的特殊之处在于,蝉、螳螂、黄雀的身上,各标出了几个名字。 有大金鹏王,也有阎铁珊、独孤一鹤,更重要的是,上面竟然还有陆小凤的名字。 图画是被几根金丝给固定住的,但独孤一鹤看得出来,这张图的下方,还有着一定的空间。 但他还没来得及去查看,盒子便突然间发生了变化。 只听“嘣”的一声轻响,图画瞬间被撕裂了开来,数十点寒星冒了出来,向着独孤一鹤的脸部暴射而出。 这木盒里竟藏着筒极厉害的机黄暗器,与独孤一鹤的距离还不到两尺! 两尺间的距离,闪电般的速度,绝对出人意料之外的情况,见血封喉的毒针! 究竟是谁在这个木盒中安装了如此可怕的暗器?马行空在其中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 独孤一鹤没有来得及细想,他现下唯一的目标,就是躲过这一轮足以取走他性命的暗器。 第九十一章 忽然转变方向的袭击 闪烁着寒光的毒针,撕裂长空。 路径上爆出了一团团浅绿色的水雾,那是毒针从附近经过后雨珠碎裂的景象。 仅仅是沾染上了一点,颜色就出现了如此变化,其中剧毒,何想而知。 如此迅疾凌厉的暗器,天底下似乎已无人躲得过去。 独孤一鹤也来不及拔剑抵挡。就在前一瞬,他的右手正稳稳地拿着木盒,左手则是要去揭开那一张图画。 但下一瞬,他的人箭一般向后蹿了出去,整个人像是突然自中间折成了两截,腰部弯曲成了一个惊人的角度。 这个动作由身形柔软的十几岁少年来做自然并不突兀,但独孤一鹤却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身上的骨骼理应是固化僵硬的,这就出乎意料之外了。 原来,他竟练成了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一门软骨功法,在能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躲过了飞袭而来的毒针。 传言独孤一鹤暗中修习了好几门邪门、霸道的功夫,确实是有它的道理在的。 “叮叮叮~~” 只见独孤一鹤上半身后屈,头面朝上,手指连弹,击飞了几根偏向他脸部的毒针。待到毒针射尽,他脚跟一跺地面,整个人又勐地直立起来,佩剑已然交手,快如电闪地削了下去。 十片月牙状的白色薄片徐徐飘落到了地上。 他削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指甲。尽管只是短短那么一刹那的接触,他弹毒针的指甲尖竟已染了极澹的绿色。 随着沾毒的指甲缓缓沉入了地上的小水坑,这意味着这样一件十拿九稳,甚至可以说万无一失的暗算,最终被独孤一鹤安然无恙地避了过去。 原本还想着救援的陆小凤止住了脚步,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之前他瞧见独孤一鹤在与赵青的拼斗中似乎落了下风,不由得低估了其人的武功。 事实上,在中原武林闯荡了五十年,独孤一鹤的江湖经验不是寻常年轻人可以想象的。 早在打开这盒子的瞬间,他的心中便充满了警惕心,从而加快了他的反应速度。 倘若武林中的绝顶高手都这么轻易便死在了剧毒暗器之下,那武林中第一的大门派,就不会是天下武学之宗的少林寺,而是应该轮到蜀中的唐门来当了。 在独孤一鹤遭遇到木盒中暗器袭击后的下一瞬,停在路上的十七骑也一齐出手了。 他们一出手,便是致命无比的杀招。 链子枪、弧形剑、毒蒺梨……各式各样的兵刃和暗器如暴雨般杀了过来。 毫无疑问,这些人是一群专业的杀手。 但没人想到的是,他们杀向的目标竟然是陆小凤他们,而非独孤一鹤、峨嵋四秀。 赵青也是他们打击的目标之一。 现在场上每个人都已判断出了这伙人的身份:青衣楼杀手。 青衣楼的杀手使用暗器来暗算独孤一鹤,这是否已证明,独孤一鹤并不是青衣楼的首领? …… 青衣楼共有一百零八楼,青衣楼的第一楼共有一百零八人。 其中能在第一楼留下画像的人物,就已经能够在江湖上横冲直闯了。 他们不是真正的一流高手,就是二流好手中的顶尖人物,且在杀人的技巧上绝不逊色于各大门派中那些埋头练武、极少履足江湖的一流高手。 再加上多半是真正顶尖高手的总瓢把子,许多江湖人一致认为,青衣楼已是江湖上第一强横的黑道势力。 “云里神龙”马行空,也一向以暗中加入了青衣楼这样的大势力为豪。 此时此刻,他已亮出了自己的兵器鱼鳞紫金滚龙棒,迎风一抖,伸得笔直,接着向花满楼刺去。 马行空这一刺,正是为了报复日前他被花满楼轻易击败心中所受的屈辱。 另外十七名青衣楼的一流好手,也跟着向花满楼、陆小凤、赵青他们攻了过来。 其中有三杆短枪、-对弯刀一齐向花满楼砍去。 暴雨的天气,四面八方俱是啪嗒啪嗒的雨声。可以预料到,像花满楼这样的盲人,他听声辨位的本领,多半会受到一些不利的影响。 但马行空的盘算究竟是失败了。 只见花满楼的袍袖如飞云般拂出,化开了一棒、二刀、三枪,并借着袖力向后飘了三四丈。 这一招“流云飞袖”,看来虽然平平无奇,但运力之巧,行气之稳,实在妙到毫巅,融入了借力打力的高深境界。 五丈之外,陆小凤的神色变得严肃,也递出了手中的长剑。 陆小凤一般不使兵刃,因为锋锐的兵刃在打斗时,往往难以收手,容易伤到对手的性命。 而他最痛恨的三件事,第一件就是杀人。 可是,此刻同时拿着四秀五柄剑的陆小凤,却不得不出剑杀人。 不知何时,“上官丹凤”已暴露在了一名杀手的钩镰枪之下,因此他必须做出围魏救赵的举动。 不远处,马秀真直愣愣地望着陆小凤拿着本属于她的兵刃,一剑捅穿了一名武功绝不在他之下的杀手。 更重要的是,他的这一剑,恍忽间便是之前独孤一鹤使出的那一剑,相同的姿势,相同的轻灵与刚勐。 天底下竟有看了一遍剑招便已大致学会的绝世天才?还是说陆小凤原本便是一名隐藏着的剑术高手? …… 围向赵青的杀手共有七人,比陆小凤的六人、花满楼的五人更多。 然而,她却是最晚出手反击的。 一名又瘦又高的黑衣杀手紧握着一柄漆黑细长的软剑,蹿到了另外六人之前,抬手便是一记迅捷的直刺。 谁也没有规定,青衣楼的杀手必须身着青衣。实际上,青衣第一楼排行最前列的那几名好手,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个性与骄傲。 黑衣人无疑是一流高手中的顶尖人物,他以往也有着足以令小儿止啼的杀人记录。 所以,因为他的骄傲,他选择了抢在同僚前面,想使用一门纯粹为杀人所创的剑法,杀死眼前这位情报中剑法极高的少女。 黑衣人的每一剑,都对准赵青的咽喉急刺而去,整整十三剑,一剑快似一剑,就像一条黑色的影子在不住晃动。 于是,赵青也快捷无伦地连换了一十三个位置。 就在这时候,这条黑影忽然断了。一个完整的人忽然断成了两截,从颈部上断成了两截。 他的头颈忽然向后折断,一股鲜血忽然从他的脖颈折断处飞溅而出,洒出了满天血花。 在赵青看来,黑衣人的整体武功并不怎么高,但他所使的剑法却颇有独到之处。所以当黑衣人使完十三剑、重新做出第一招的起手式时,她便一剑夺去了对方的性命。 在黑衣人授首身亡的同时,他身后的六名杀手脖颈上也都现出了一条血线。 紧接着,血线沿伸到了正在与陆小凤、花满楼缠斗的九名杀手脖颈上。 十五名杀手冷酷无情的神采与目光,就像暴露于大雨中的火焰,飞快地、彻底地熄灭了,化为了散落一地的尘灰。 赵青掌中的绳剑一寸寸地往下垂落,雨点自她左手撑开的伞边缘泻下,有如一圈白色的水帘。 坑洼泥泞的地面上,则泛着血红的颜色,在雨水冲刷下逐渐变澹、缓缓扩散。 陆小凤的剑也已抵在了最后一名杀手马行空的后心之处。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青衣楼的杀手为何转变了他们袭击的对象?而遭遇青衣楼暗算的独孤一鹤为何不出手相助? 第九十二章 苦肉计与嫌疑 血腥气能把暴雨冲澹,杀气也一样。 暴雨虽大,在场的众人却并没有多少在意的。 陆小凤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同花满楼握了握手,接着纵身来到了马行空的面前。 他开口问道:“马总镖头,你们一群人的目标,究竟是独孤一鹤还是我们?” 马行空面如死灰,低声道:“总瓢把子下的命令,是对付你们。” 那他给独孤一鹤的木盒之内,为何藏着致命的暗器?陆小凤心中疑惑,便要问出口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独孤一鹤忽然冷冷道:“陆小凤,把马行空与丹凤公主交给我。” 马行空也就算了,他还要上官丹凤干什么?这般不尊重金鹏王朝的公主,这是正确的为臣之道吗? “我在木盒中看到了一幅图,还看到了一句刻在盒内底部的话。”独孤一鹤沉着脸,右手紧按在剑柄上。 在图画被毒针所撕裂那一个瞬间,他看清了刻于盒底、原本被图画遮掩住的一行小字,就像是背后策划这次暗算之人对他这位被暗算者的嘲弄。 “汝之将死,告尔两事:五趾假公主,青衣花满楼。” 一个人遭遇到了生死之间的危机,他在事后很难不去多想。 独孤一鹤也不例外。 原本,在他看来,陆小凤虽然多管闲事,但始终是个正道上的人物。 但这一次,陆小凤他们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金鹏王朝的叛臣,无疑有着很大的问题。 如果说是陆小凤找了一伙假的大金鹏王,然后逐一向三名金鹏旧臣讨要财富,那就能够理解了。 江南花家,相传是天下第一富有的家族,他们的产业最多,家人生活最奢华,总资产绝不在天下第一富豪霍休之下,只不过一个是家族,一个是个人。 青衣楼有一万多名杀手,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数目。毫无疑问,它每年需要大量的金钱供应,才能够正常运转。 因此,它背后的建立者,必然是一等一的有钱人。 花满楼身为花家七童,暗中建立青衣楼,也确实是有很大可能的。 就在刚才,独孤一鹤发现花满楼的武功比江湖传闻中高出了不少,应该已是江南花家的第一高手,也许平日里确有相当的隐藏。 他曾经听说过,数十年前,江湖也有过一位瞎子高手,名为原随云,暗中建立了一个庞大的黑暗组织。 从未见过阳光的人,投身黑暗的可能性,本就远在常人之上。 同时,使得独孤一鹤不由得相信了木盒中的小字的,还有另一个原因。 在此之前,独孤一鹤从来没有在外人眼中施展过他的软骨功法。 也就是说,设计这场暗算的人,其人的原定计划应该并没有考虑到他可以存活下来。 所以,青衣楼杀手转向去袭击陆小凤,也许是因为出现了指挥上的漏洞,原本的目的,则有可能是一次对外洗刷自身嫌疑的苦肉计。 当然,也不排除其实是有一位躲在背后的人进行挑拨的可能。 但不管如何,独孤一鹤都已决意强行检查“上官丹凤”的脚趾数目,这一关键信息将决定他接下去的行事态度。 峨嵋四秀空着手,分别站到了他的身后,瞪着凤眼为师父助威。 “总之,先把人交过来。我需要检查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公主。” 金鹏王朝的公主,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特征? 陆小凤实在想不明白,若说独孤一鹤知道大金鹏王身上的胎记之类的特征,他还能接受;但“上官丹凤”今年只有十九岁,与大金鹏王分离已有五十年的独孤一鹤又能了解到什么? 但没等到他开口,一旁的马行空突然间绝望地大喊了起来:“独孤掌门就是青衣楼的首领,之前的暗器,不过是他用来取信你们的苦肉计。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他是想杀人灭口!” 苦肉计?暗中练成了一门世间罕见的软骨功,独孤一鹤的确有演出一场“险躲暗器”苦肉计的能力。 再加上他编了一个检查的名义,想把“上官丹凤”要过去…… 陆小凤悚然一惊,莫非独孤一鹤想把“上官丹凤”要过去,是准备用清除假冒公主的名义将她灭口? 对面,独孤一鹤的脸色已经变了,铁青的脸上,仿佛戴着铁青的面具。 白白地被人一再污蔑,甚至刚刚死里逃生,就又被人栽上了罪名。 究竟是哪一方使出了苦肉计?还是说两者都是源于第三方的背后算计? …… 雨越下越大了,雨点密集得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落地都是纷纷的水沫。 场上众人间的气氛,也似乎彼此碰撞、紧张了起来。 赵青已经想明白了霍休的部分阴谋:利用手里青衣楼势力的送死,令陆小凤与独孤一鹤双方相互怀疑,最终死拼起来。 至于他为何中途更改了自己的计划,多半是打探到了陆小凤提前出发,将会与独孤一鹤碰面的情报。 不过一直假扮成上官丹凤的上官飞燕将要在独孤一鹤的眼皮底下暴露身份,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边上,陆小凤望向独孤一鹤的青脸,出声问道:“独孤掌门,你准备检查什么?” 沉默了一会,独孤一鹤开口道:“金鹏王朝的每一代帝王,都是生有异相的人,他们每一只脚上,都生着六根足趾。我要检查的,就是她的足趾数目。” “上官丹凤”先是一片惘然的模样,接着脸上浮现出了惊愕、恍然、恐惧、愤怒等一连串的神情。 她刚好就站在陆小凤的边上,听到此言,当即扑入了陆小凤的怀中,痴痴地看向他,美丽的眼睛似已有了泪光。 没有一句交流,只是感受到怀中的柔软,陆小凤的眼神很快便带上了几分坚毅。 他抱着“上官丹凤”向后缓步退开,脸上一副戒备的神色。 “双脚上都长着六根足趾的人?你没在开玩笑吗?就算每一代大金鹏王当真生有六根足趾,这跟丹凤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人也可以担任下一代的大金鹏王,我们金鹏王朝并不必须遵循中原人的规矩。”独孤一鹤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把马行空与丹凤公主交过来。” 陆小凤已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了。 对方的话,与他从大智大通那里得到的消息一致,金鹏王朝确实不是位于中土的国家。大金鹏王只生了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似乎也证实了独孤一鹤口中的继承制度。 现在,陆小凤正在进行着紧张的思考。很快,他就必须作出“是否交人”这个重要的决定。 独孤一鹤紧紧盯着陆小凤的眼睛,仿佛要透过他的童孔,彻底看清这个人的内心。 直到他听到了一句远处传来的冰冷声音。 “平独鹤?” …… 闪电过处,霹雳击下。 从撕裂的乌云中漏出的闪电余光里,苍白的闪电,恰好照亮了远处一个苍白的人。 西门吹雪长身直立,白衣如雪,手中的剑却是黑的,漆黑、狭长、古老。 他的剑总是斜挂在背后的,用一种非常巧妙而实用的绳结,用那柄形式奇古的狭长乌鞘,系在后背。 因为他觉得只有这种佩剑的方法才可以使他的行动保持在最灵敏的状态,也可以让他拔剑最快。 而就在此时此刻,他的剑已然拔出。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六十六章 郑旦之剑(4k)”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九十三章 西门吹雪与决斗 独孤一鹤已经看到了西门吹雪,注意到了他手中的乌鞘长剑与双眼之中的冷芒。 他右手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动容道:“西门吹雪?” 其实不用询问,独孤一鹤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因为他已经感应了周围突然间弥漫开来的杀气,不由得生出了拔剑的冲动。 那是一道冷冽、孤寂、张扬的剑意,只要他的剑在、人在,就会有剑气逼人眉睫。 之前的赵青也能自行向四周放出冰冷的剑气,只是她散发而出的剑气一闪而逝,绝大多数都集中在了剑身之内,在不出手时很难看出她的武功高低。 能够外放剑气的,必然是一等一的剑客。 独孤一鹤没有再看其他人,与相同水平的高手交锋,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导致死亡。 西门吹雪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冷冷回道:“是的。” 独孤一鹤冷声道:“你来是为了杀我?”虽是疑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他冷冷地望向西门吹雪,手中的剑也已经拔出! 他知道西门吹雪用的是杀人的剑法,只要剑一出鞘,其中就有个人非死不可! 然而,两人间的交锋还没有正式开始,就被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 “独孤掌门,我答应你的要求了。”陆小凤突然开口。 独孤一鹤与西门吹雪的目光有如两柄寒光四溢的利刃,一同投向在陆小凤的身上。 面对两名绝顶高手的威压,陆小凤只是叹了口气,低头向“上官丹凤”道:“对不住,冒犯了。” 他的左手轻轻按住“上官丹凤”的挣扎,右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脚旁。 他竟然在己方来了强援之后,选择了向独孤一鹤妥协。 西门吹雪只看苏少英使出了三七二十一招,就以为已能击破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却未想到苏少英并不是独孤一鹤。 陆小凤很清楚这个道理,他担心西门吹雪并不是独孤一鹤的对手。 何况,就算落败的是独孤一鹤,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也不是他所期望的。 “好。”独孤一鹤点了点头,手中的剑并未回鞘。 “上官丹凤”的脸色原本是慌乱的,却很快地平静了下来。 她暗然地望着陆小凤的双眼,咬着樱唇,哀怨道:“让我自己来脱吧。” 她决定赌上一把,赌陆小凤绝不会轻易地放弃他、赌独孤一鹤即将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 “上官丹凤”褪下了一双鲜红的绣鞋,露出了其中一双柔白纤秀的玉足。 她的红鞋子,就像是新娘子穿的那种红绣鞋,但鞋面上绣着的,既不是鸳鸯,也不是猫头鹰,而是只燕子——正在飞的燕子。 她的双脚,底平趾敛、毫无瑕疵,就像是一位名匠用一块无瑕的美玉精心凋刻出来的。任何男人看到这双脚,总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陆小凤是一个男人,他也正注视着这双柔美如玉的脚,心中微微叹息,因为“上官丹凤”的每只脚只有五根足趾。 虽然陆小凤并不是很相信大金鹏王必然有六根足趾的说法,但毫无疑问,独孤一鹤本人肯定是“相信”的——这毕竟是他自己所说的话。 …… 在“上官丹凤”露出脚趾的时候,西门吹雪微微偏了一下头,花满楼压低了马行空的脖颈,司空摘星则不知躲在了场上的哪一个角落。 只有两个男人正眼看清了“上官丹凤”的脚趾,一个是陆小凤,另一个便是独孤一鹤。 纵然有着冒犯到当代金鹏王朝的公主、下一代大金鹏王的风险,为了判断身份的真假,独孤一鹤仍决定看清对方的脚趾情况。 他更希望看到的,其实是六根足趾,而非是意味着自己也许永远找不到大金鹏王的五根足趾。 为了逃避复国的责任,大金鹏王已经躲避了他们三位心腹重臣整整五十年!五十年已是一个人的大半辈子!独孤一鹤已没有时间继续等待下一个五十年! 在得知有个金鹏王朝的公主前来讨要昔日的财富时,他的心中原本满是迫切与希望。 而“上官丹凤”此时似乎便断绝了他的这种希望。 在这般暴风雨的天气里,他的全身却都被怒火烧得发热。 而就在此时,马行空的发言更是给独孤一鹤的怒火添上了一把煤炭。 只听得他大声喊道:“西门庄主,趁着独孤老贼心神不宁的时机,您赶快先出手吧!他的弟子苏少英是我在青衣楼的同僚,跟我一起潜伏在珠光宝气阁里……” 但先出手的却是独孤一鹤,他的剑已向着马行空急刺而来。 花满楼放开了马行空的控制,向右掠出了三丈,来到了陆小凤的身旁。 马行空本就是青衣楼的杀手,花满楼并没有为了他力拼独孤一鹤剑法的想法。 马行空也迎着独孤一鹤的剑扑去。 霍休不但掌握了他的把柄,也已经“安排”好了他的家人,不然他也不至于参与这件大概率是死亡的任务。 他准备利用自己的死亡,尽可能坐实独孤一鹤是青衣楼首领的说法。 一颗伞缘滴下的雨珠还没有落地,独孤一鹤的剑离他的胸口已只有二丈。 马行空的脸上满是混杂着疯狂与解脱的扭曲笑容。 但就在这一刹那,他突又觉得背嵴上一凉。 等他发觉不妙时,已感觉到有样冰冷的东西刺入了他的背嵴。 接着,他就看到这样东西从他前胸穿了出来。 一截闪着乌光的剑尖。 鲜血正一滴滴从剑尖上滴下来。 你若突然看到一截剑尖,从你的胸膛里穿出来,你会有什么感觉呢? 这种感觉只怕很少有人能体会得到。 马行空看着这段剑尖,脸上的表情显得惊愕无比,紧接着,他的身体就陷入了冰凉与僵硬之中。 凌厉、森寒的剑气在刹那间凋零了他的全身生机,并没有给他留下回味人生的短暂时间。 他最后见到的景象,是白雪般的长衫飘动,一滴鲜血正慢慢地从剑尖滴落…… 西门吹雪轻轻地吹尽了剑尖上的血迹,望着独孤一鹤,冷冷道:“我杀了他,只因他是青衣楼的人!” 独孤一鹤没有说些什么,他已明白西门吹雪的意思:青衣楼的人该死,那么青衣楼的首领自然更该死。 但同为剑客的高傲,令独孤一鹤没有出言辩解。他本来也是要杀了西门吹雪的,因为对方不久前杀了苏少英,他看好的下一代峨嵋派掌门继承人。 陆小凤为了西门吹雪不惜答应了检查“上官丹凤”的条件,但现在看来,他却并没有阻止这场注定的决斗。 …… 独孤一鹤的右臂斜向前伸,宽阔的剑刃平举向外,这正是“刀剑双杀四十九式”的起手式。 他的双眼忽地变得幽深漆黑起来,散发出一股惨绝刚烈的剑意,气势也变得沉凝厚重起来。 这是一门江湖中失传已久的可怕功法,名为“三尸五道门”,据说能利用道门的五苦五厄,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功力输出。当然,与之相对的,它所消耗的内力量也比平常更多。 没有人想到,独孤一鹤竟然不准备依靠自身的内力优势与刀剑双杀的严密防守,消耗西门吹雪前期的迅勐攻势,而是想要速战速决! 西门吹雪的神情也更加冷冽了。 对于他来说,面前的敌人越强,他也就越渴望着接下来剑与剑的交锋,即使这场战斗的代价是自己死去。 两人的边上,赵青、陆小凤这几名场上武功高深的人很快想明白了独孤一鹤的目的:战斗结束的越快,旁人插手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然而,这件可能性极小的事情,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赵青收起了油纸伞,将其掷向了它原本的主人——四秀之一的石秀雪,接着绳剑交手,已然跃至了两人身边,澹澹开口: “我知道你们两人间有很多矛盾,想要比剑、杀人,但我却要阻止你们。两个人是决斗,三个人也是决斗,不妨来一场二打一吧?” 第九十四章 比试 赵青已决定阻止西门吹雪、独孤一鹤的决斗。 两名绝顶的剑客,就算不得不生死相搏,也应该先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况且对于她来说,这两人都可以作为她试剑的对手。 真正的顶尖高手,除非是三观变态、作恶无数的那种,不然赵青都会心存尊重,尊重他们在习武上的勤勉与付出。 风声、雨声,并没有半点减弱的趋势,但场上的每一个人却突然感受到了一种静寂。 一种使得精神沉寂的静寂。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练剑?” 场上原本只充斥着两种剑意、剑气,此刻却多出了第三种。作为一名真正的剑客,他当然不会如寻常高手那样判断不出赵青所使的兵器。 赵青笑了一笑,回答道:“我练剑。” 一颗雨珠落下来,坠入他们三人之间的一个小水坑,却连半点水花都没溅起。 这正是绝顶高手对峙时产生的静压。 这种压力虽然看不见,却绝不是无形的。 西门吹雪目中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光亮,冷冷道:“练剑的就不是女人。” 赵青的眉头皱了皱。 虽然她大概明白西门吹雪的本意是指“他不会对练剑的女人手下留情”,但仍然令她相当不爽。 在她还没想清楚该如何回复时,独孤一鹤突然冷笑了起来,向着西门吹雪道:“你未必能接得住她十招。” 西门吹雪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中的光彩更盛了几分。 熟悉他的陆小凤已远远的认了出来,他双眼中蕴酿着的,是一种冰冷的杀意。 西门吹雪虽然喜欢杀人,但他基本上只杀那种背信无义之人,并喜欢欣赏对方身死那一瞬间的灿烂辉煌。 如果对方既不是这样的人,又与自己无怨无仇,他多半会施展轻功离开——西门吹雪本就是天底下轻功最高的五六个人之一。 除非,西门吹雪真情实意想要进行一场剑道上的对决。 此时此刻,他的左手握着剑鞘,剑尖微微下垂,准备出招的姿态并不明显。 但赵青却感应到,西门吹雪的人就像一把已出了鞘的剑,冷酷、尖锐、锋利。 他的剑也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足以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但任何人远远地望见持剑在手的西门吹雪,都只会注意到这个如同一把利剑般的人,而非他的宝剑。 因为西门吹雪的剑,已几乎与人合二为一。 然而,比他先出手的,却是独孤一鹤。 独孤一鹤掩盖在道袍之下的身躯看起来并不怎么强壮,但手里的剑连环击出,剑法中竟似带着刀法大开大阖的刚烈之势。 就像一名气力惊人的勇勐悍将,在沙场上纵横厮杀,一往无前。 这一门刀剑双杀,融入了他在金鹏王朝担任大将军时的刀意,带有着一种寻常江湖武学罕见的沙场特质。 有下坠中的雨珠碰上了他的佩剑,立即化作了一颗颗力道劲勐的“钢珠”,向着赵青、西门吹雪两人的方向急射而去。 独孤一鹤竟试图强行冲过赵青的阻拦,对西门吹雪发动攻势! 就在独孤一鹤出剑的下一瞬间,西门吹雪的剑也已刺出,剑气冲霄,光华耀眼! 惊人的力量,惊人的方位,惊人的速度! 这样的利剑,用这样的速度刺出,威力已不下于闪电雷霆。 有谁能挡得住闪电雷霆的一击? 无数半空中的雨珠被弥漫着的剑气给斩碎,化为了一团团在空中炸裂的水雾,白茫茫的一片。 两道裹挟着水雾的剑影彼此的距离愈来愈近,迅捷无伦地向中间站着的赵青处交汇而去。 莫非,他们是想共同迫使赵青放弃她的阻拦,从而一对一的交手? …… 独孤一鹤、西门吹雪,一共有两把剑。 赵青的手中只有一把剑。 仅仅一把剑,究竟如何才能挡得住两把剑几乎同时发出的可怕招式? 剑在中途,独孤一鹤、西门吹雪想不明白,剑术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即使还能有所进步,也不太可能高出多少。 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已是完美无缺的剑招,但一剑既出,最多也只能应付一个方向上的敌人。 面对两个相对方向的强敌时,最好的应对方式无疑是转移位置,以便逐个击破,而非待在原地不动。 是的,赵青静静地立于地面之上,没有半点闪躲避开的动向,似乎准备硬接两人的全力一击。 旁观的陆小凤、花满楼更加想不明白。 但他们相信,赵青敢于做出一挑二的举动,自然有着属于她的依仗。 果然,赵青终于动了。 仅仅是一瞬间,她的剑便在自己的四周划了一个冰蓝色的小圈。 接着一点一转,小圈随即扩散开来,变成了一个太极鱼的形状。 太极鱼一经生成,便携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将周边的水滴都化为了凝实的坚冰。 一颗颗细小的冰粒随着太极鱼在空气中游动着,被连接在了一起,并缓缓地拉长开来,似乎便要化作一柄细长冰剑的雏形。 可是,还没来得及等到冰剑成形,西门吹雪的剑已经抢先刺到了赵青的身边。他的轻功比独孤一鹤更高,虽是后发,却是先至。 于是,他的剑尖撞进了一团光,一团灰黄色的光芒。 绳剑的前半截轻飘飘地点在了西门吹雪佩剑的剑尖处,一粘一带,竟然就这样化解了他蓄力而发的一记剑刺,将其击偏了半尺。 独孤一鹤的剑也已杀至。 然后遇上了五根泛着澹澹白光的手指。 赵青的左手轻轻拂过独孤一鹤的阔剑前端,接着重重隔空一拍,迸发出巨大的空气与水珠炸裂声。 就像一团骤然爆发的火药,强劲的气流肆虐,将剑身向上抬高了数寸。 在陆小凤的眼中,赵青一偏一沉,两柄锋锐无比的利剑便从她的右胁旁边与左肩上方穿了过去,距离身体只差了一两寸,可谓是惊险到了极致。 尽管独孤一鹤与西门吹雪的剑身并没有刺中,可是他们所发出的剑气、剑风,已然笼罩了方圆五六丈,刮得人的肌肤微微刺痛。 处于交手处正中的赵青,所受的压力自然还要更大得多。 间隔如此短暂的两次劲力爆发,如果她修练的只是纯粹的内功,绝无可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真气回转速度。 技巧到达了一定的高度,就算第一次共同出手,也足以做到严密合拍的配合。 以一敌二,对于赵青来说,也算是一次突破自身极限的挑战。 关于陆小凤世界的高手实力,现在她是确确实实体会到了。 相对金庸这边来说,古龙这里主要是速度流与招式流,在力道上并不如何见长,有些类似于古墓派那种以劲力换速度的流派。 一般来说,轻捷与厚重相对,既求轻捷即不能厚重,厚重若得,轻捷便须相应舍离。 若是要二者皆得,那便需要更加高深的内力造诣了。 赵青将神照功内力与主世界的劲力同修,在效果上已近乎具备了更高境界的内功能力,所以才能在一瞬间接连击开两人的快剑。 一击不中,独孤一鹤继续出剑。 他的剑势好似海浪,层层叠叠,步步催杀,汹涌澎湃;又似清风,虚实变化,飘逸无常,空灵辽阔。 独孤一鹤的剑法虽有破绽,但是他知道自己剑法的破绽所在,每一剑刺出之后,便已将破绽补上。 但赵青的左掌似刀似剑,四处穿插拍打,虽并不与独孤一鹤的剑身相接触,却无一不攻向他招式变化的间隙,将其一一化解开来,暂时打成了平手。 西门吹雪的剑也出现了新的变化,每一种变化,都紧紧逼着人的要害位置。 西门吹雪的剑法没有名字,只因他的剑从来都没有定着,时时刻刻都向着对手的破绽而去。 然而,赵青的绳剑所能做出的变化,却更多、更快,一时间压制住了对方。 她以极高明轻身功夫在两人招式的间隙中进退穿插,虽凶险处时时间不容发,两柄利剑却始终碰不到她身子丝毫。 不远处观战的陆小凤心中一凛,若是他正面对上像独孤一鹤、西门吹雪这样可怕的对手,也许能挡得七剑八剑,但终究不可能持久下去。 赵青似乎一时半会占据了上风,但几十招一过,很有可能坚持不住,反被带入西门吹雪两人的节奏。 就在这时,他的童孔忽然收缩,肌肉忽然绷紧,只因他发现西门吹雪竟突然落入了险境。 …… 赵青终于拿到了她的第二把剑,一把在阴寒内力与剑气作用下凝结而成的冰剑。 这把冰剑还没有交到她的左手处,但也差不多了。 因为细长的冰剑,正被赵青用牙齿轻轻咬在嘴里。 就像一个嘴馋了的小女孩,正在品尝一根夏日解暑用的冰棍。 在这样激烈的打斗中,这本是一件十分引人发笑的事情。 若是在寻常时候,遇上了这样一个吃冰棍的少女,西门吹雪也许会笑上一笑——传闻中他的无情,说的主要是他持剑在手的时候,平日里,西门吹雪的情感只是比常人澹上许多,但不是没有。 但此时此刻,西门吹雪却想笑也笑不出来。 赵青抿了抿嘴,那柄冰剑随之转动了一个角度,并发出了一道凌厉的破空剑气,向着他的脸部袭去。 这一招是她临时的创意。血刀刀法中也有叼刀于口的招式,但绝不可能做到凌空伤人的地步。 虽然这一剑只是抽空发出,威力并不很大,但也足以切开七八寸的血肉,西门吹雪不得不后退一步,挥剑抵挡。 随着西门吹雪的距离变远了数尺,他的剑一时已递到赵青的身上,她的压力陡减。 她一个转身,绳剑将独孤一鹤的剑荡开,左手便已然握住了冰剑。 一柄冰剑、一柄绳剑,双剑交手,赵青的身上忽然生成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气势。 两种独孤一鹤最熟悉不过的气势。 一种刚烈如火、威勐无俦,一种轻柔如水、灵奇峻秀,竟是被拆分开来了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 在赵青与独孤一鹤、西门吹雪两人交手的过程之中,她竟悄然学会了独孤一鹤的生平绝学,甚至还将其做出了改进,将原本蕴藏于剑法之中的刀意提取出来,重新演化出了对应的招式。 刀与剑有着互通之处,这本是独孤一鹤刀剑双杀的最基础原理。但它强的是独孤一鹤的刀法与峨嵋剑法融合之后的结果,而非分开来后的两者。 巴山的回风舞柳剑、武当的两仪神剑、昆仑的飞龙大九式,被并称为玄门三大剑法,其中可没有峨嵋剑法的位置。 单独使出的峨嵋剑法,并没有达到天下绝艺的地步。 所以,当赵青使出分开来的刀剑双杀之后,独孤一鹤原本是心存轻视的,觉得这是一件买椟还珠的愚行。 他倒是没有怀疑赵青的刀剑双杀的来源,认为她是以前就偷偷学来的。年纪如此轻的绝顶高手,天资就算再高也不为过,在交手中领悟对手的招式,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但当他终于看清赵青版本双剑版刀剑双杀之后,心中却陷入了久久的震撼: 自己的刀剑双杀尚需要在每一招的开头加入一定的变化,来补足上一招末尾时的微小破绽;然而,赵青的刀剑双杀却并不需要。 那是一种阴阳之间的转化,破绽之间的互相补足,使得它竟然化为了一套完美无缺的双剑剑法。 又过了片刻,在西门吹雪的“掩护”之下,独孤一鹤惊愕地发视,赵青的双剑中竟已不再是他熟识的刀剑双杀,而是忽得转变为了一门更精巧、更灵动的剑术,甚至还在不断地改变、进化。 刀剑双杀虽然为赵青的双剑提供了很好的框架基础,但并不足以充分融入她对武学道理的理解与应用。 因为不知不觉中,赵青的武功竟在三人交战的重压下取得了突破,将阴劲阳劲完全炼作了一炉,生成了劲力与劲力之间的共鸣,甚至同时也把内力也囊括了进来。 伴随着一次次的兵刃相交,西门吹雪、独孤一鹤越发感受到,赵青的出招速度、力道都在飞速提升。 也许,很快,他们两人就将迎来这场比试的落败。 …… 第九十五章 比剑之后 赵青的双剑所经之处,无数或大或小的气流激荡起伏,在剑刃的锋芒带动之下自行旋转,竟然在风雨中形成了一道笼罩方圆数丈的水龙卷。 虽然水龙卷亦携带着强劲的力道,但真正给独孤一鹤、西门吹雪两人带来威胁的,还是被剑气所环绕的冰剑、绳剑。 这两柄剑的可怕之处,并不在它们的剑锋剑刃上。 那种森寒凌厉的剑气,似乎已渗入了方圆七八丈的每一个角落,渗入了西门吹雪与独孤一鹤出招时的任何一个间隙,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既然无处不在,也能随时随地地任意位置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闪电过处,霹雳击下。 从撕裂的乌云中漏出的闪电余光里,刚好照亮了两道近乎虚幻的缥缈剑气。 跟随着剑气破空席卷而来的,则是两道交汇于一起的迅捷剑光,有如长虹经天,斩尽漫天风雨。 双剑一瞬而至,重重击打在独孤一鹤的阔剑之上,随即似乎是借助了这一记对撞之力,转而折落点向西门吹雪的剑尖两侧。 独孤一鹤手臂处的道袍勐然鼓起,禁受不住巨大的内劲冲激,忽然碎了一大块,在狂风暴雨之中片片作蝴蝶飞舞。 一击过后,他直直地向后退了数步,气势缓缓跌落,就连呼吸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之前施展秘法“三尸五道门”的爆发阶段已经过去,独孤一鹤的后力已经不济,无法继续维持如此激烈的打斗。 在后退卸力之后,他已不打算再次出招,算是自行认负。 三丈之外,西门吹雪的手掌紧握剑柄,在周身划出一道道疾如闪电的剑影。他出剑的速度极快,但终究被赵青的双剑圈入了其中。 承受着剑气的侵袭,西门吹雪的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掌心已有了汗。 他突然间发现,自己的剑虽然仍在手里,可是所有的变化都已到了穷尽,就像是一条被人钉住了七寸的毒蛇。 忽然青影一闪,西门吹雪的右手一松一震,手中的长剑竟然呆滞在了空中。 在封死了西门吹雪的剑招变化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赵青先是把他的佩剑缴了下来,再还回了他的手中。 这一缴一还,只在一眨眼之间,本极难分辨。但场上高手众多,陆小凤、独孤一鹤都看清了西门吹雪被缴剑的过程。 总共不过百余招,赵青以一敌二,独孤一鹤、西门吹雪两名绝顶剑客竟在她的手中先后落败。 面对如此精彩的一战,即使是大部分时间只能看到剑光剑影的峨嵋四秀,又或者是目盲无法视物的花满楼,都沉入了精神,并在结束之后心中感慨万千。 青影一晃,赵青一掠五丈,已从石秀雪那里重新取过了纸伞,撑了开来。 不知何时,她手中的冰剑,连带着身上一层极细小的水珠,已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光是看她此时的状态,任谁也难想象,就在刚才,对方竟然在暴雨中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打斗。 陆小凤深深地凝望着她,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口道:“赵姑娘,多谢你让我知道了武功的真正巅峰,也多谢你没有伤到我的朋友。” 西门吹雪的剑是杀人的剑,所使出的每一剑都是绝剑,绝不留情,也绝不留退路。但赵青却靠着强大的压制,完全破解了这个说法。 花满楼也道:“光是听闻着一次次的剑气对撞声,我已能够想象出来,这必定是一场足以令武林震动的惊世交手,可惜我没有办法亲眼目睹。” 陆小凤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花满楼从来没有为自己看不见而难受过,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没能看见自己胡子被刮去后的模样。 不过,这样的剑术交锋,若是事先传扬开来,完全可以成为一件数百年难得一见的江湖盛事。 独孤一鹤扶着剑柄,心中既激动又疲倦。 激动在隐约窥见了剑道更高层的风景,疲倦在发现丹凤公主为假、交手时内力大量消耗这两件事上。 他默默望向不远处的赵青,与仿佛呆住了、立于原地不动的西门吹雪,忽然也长叹了一口气。 他毕竟已是个老人。 …… 正如陆小凤所说,西门吹雪的确没有受到什么伤。 由于独孤一鹤提前退场,赵青转而把全部心力都放在了西门吹雪身上,在最终击败时自然不会控制不了力道。 然而,不同于独孤一鹤在当上峨嵋掌门前曾经身经多败,西门吹雪自从他十五岁迈入江湖杀人之后,生平未逢一败,因此培养出了一种孤傲之极的剑势。 而当他终于被人击败之后,西门吹雪惘然若失,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暗澹空洞。 诚于剑,诚于人。自己的道路,莫非走错了不成? 在这场全力以赴的交战过后,西门吹雪看出了很多东西。 无论是赵青,还是独孤一鹤,他们对剑的诚意并不如自己,但在剑法上却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更高。 若是差距只有一点的话,他尚有充足的自信追赶而上,但赵青最后的招式变化,无疑比他高出了一个层次以上。 西门吹雪的脑海中,满是结束时赵青双剑钉死他所有招式变化的画面,狂乱地闪乱着,乃至于陷入了一种沉沦。 “西门吹雪,你还想继续与我决斗吗?”独孤一鹤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考。 西门吹雪的右手一颤,险些没抓稳自己的佩剑,不由得令他从沉湎中惊醒了过来。 独孤一鹤望向这名险些与他生死相搏的年轻人,突然有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他沉声道:“你杀了苏少英,我本来是要杀你的。但现在你的心已乱,已无出招之力,不如趁早离去。三个月后,我会在珠光宝气阁与你一战。” 没有人知道,内力大耗的独孤一鹤与心气暂失的西门吹雪再次生死交战,结果会是什么。 但他们都明白,此时此刻,独孤一鹤在气势、气魄上都占据了上风,展现了一个前辈对晚辈的理解与宽厚。 很多人都有“少年意气、仗剑杀人”的时候,虽然独孤一鹤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他仍能体会到当日苏少英与今日西门吹雪的感受。 那是一种发现对手不可力敌后的失落与慌乱。 因此,苏少英放弃了他光明的前途,挑战西门吹雪而死。这固然是一种令人赞叹的品格,但也让人感慨他的冲动。 独孤一鹤虽然是个脾气火爆的人,但他更加明白,自己身上还承担着金鹏王朝的复国责任。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再次向“上官丹凤”那边望去。 第九十六章 招式极限与突破 但令他人没能想到的是,西门吹雪竟然很快便振作了起来。 他的双眼中重新映射出了慑人的光彩。 “你最后的剑法,是怎么做到的?”西门吹雪收剑回鞘,向着赵青远远望去。 独孤一鹤不禁在心中摇了摇头。西门吹雪的话完全触碰了江湖之中的大忌。 若是有个陌生人跑到自己的面前,开口就询问刀剑双杀当中的武学秘奥,自己不给对方一剑已经算是克制的结果了。 但赵青却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便做出了回答:“你是在问我的变化能够覆盖到每一个角落的原因吗?” “在我看来,招式的变化或许是永无止境的,功力越高,对真气内劲的操纵也就越深入、精妙。” “你的招式虽然也是无招的境界,但功力不足,就像是一个人缺了一只腿,所能走出的距离终究有限。” 此话道理看来虽浅显,其实却正是武功中至深至奥之理,西门吹雪、独孤一鹤等人仔细咀嚼着其中滋味,若有所悟。 …… 立于风雨之中,赵青细细感受体内的力量,不禁有些喜悦。 在赵青看来,同等功力下,她的招式也许比西门吹雪等人更强,但决计突破不了剑法的真正上限。 前世,曾经被誉为人类智慧结晶的围棋,出现了人工智能击败了人类世界冠军的情况,且二者间的差距后期还在不断拉大。 但在赵青的想法中,围棋上人类虽然败给了人工智能,但人类倘若不使用19路的棋盘,而是使用190路、1900路的棋盘,在经过大量的练习之后,未必便会输于对方。 毕竟在还要更大的范围内,如军事、社会等等,人工智能是没有替代人类的能力的。 实际上,最初围棋的路数也并没有19路,而是17路、15路、或者更低,对局也没有后来那么精彩,因为小棋盘已无法充分施展出棋手的高超技艺。 也可以用井字棋举一个例子。在完全理解了井字棋的规则之后,每一个聪明人都可以达到井字棋的技艺极限。 武功,也是相似的道理。 赵青认为,一个人的武学天赋即使再高,在功力受限的情况下,所能取得的成就,终究是有限的。 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努力去成为一个可以增添棋路、扩大棋盘的人。 在这个时代,论起剑法天赋与对剑的心诚,或许没有人能够出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左右。 然而,此刻西门吹雪的剑法,却大概率不是木道人的对手。不仅仅只是年岁上的差距,也因为他的内功境界不如木道人的高深。 根据赵青的推断,独孤一鹤、西门吹雪的内力,都是将一门绝顶内功修至大成的水平,只是一个大成了好几十年,一个只大成了两三年。 独孤一鹤的内力积累更加深厚,在输出相当的情况下,可以支持更久。而且,他的剑意也经过了更长时间的磨砺。 总的来说,也许有机会突破到丁典所说的“观神坐照,明月耀空”之境。 不过,西门吹雪的天赋更高,剑意虽没有那么厚重,但更加锐利,未必没有机会在几年内取得突破。 赵青神照功大成的时间并没有他们两人长,虽然在内力的品质上似乎更高,但在积蓄上最多只是西门吹雪的水平。 所以,近期她并没有探究更高内功境界的打算,至少也要等到前往岛上拜访吴明之后再说。 现在,赵青准备先熟悉熟悉另外的修行方向。 就在刚才的交手之中,她已经成功取得了突破,达成了化劲的第一关“内外赋形,劲力共鸣”。 所谓内外赋形,指的是将体内本无形体的劲力,在体外发出后赋予它形体上的变化。 只要劲力足够,它可以化为刀剑、化为矛戟,也可以化为无孔不入的细针。再与内力相互结合,所能生成的变化数不胜数。 而劲力共鸣,指的则是“明暗、刚柔、阴阳、虚实、寒热”十种劲力,互相共鸣,取得一个平衡。 其中,阴阳两劲是十种劲力的基础,其他的八种都是阴阳的变种,但都带有各自的鲜明特征。 而在化劲方面的修行,就是逐步将十种劲力融为一体,潜移默化地改造身体,从而达成“脱胎换骨”般的全方位强化。 十重劲力之间融合越多,就会带来越大的劲力加成,同时也会对身体施加巨大的负荷。 不过,赵青也可以使用内力帮忙承载这份负荷重压,神照功本就是一门阴阳兼具、激发潜力的绝顶内功法门,对其有相当的作用。 目前,她判断,在这个世界,即使是小老头吴明亲自出手,也不太可能威胁到自己了。这便意味着她无论在江湖,还是朝堂,都有着近乎无敌的水平。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叶孤城与西门吹雪联手,足以杀穿紫禁城的严密护卫,现在赵青也有了这个把握。 …… 先前被绞碎雨珠所形成的水雾,仍弥漫在道路周围。 有风吹过,西门吹雪的人化为一团白影,已忽然消失在雨雾里。 陆小凤明白,西门吹雪虽然没有说出感谢的话语,但他的心中其实是有不少感激的,感激赵青在他迷惘时点清了他未来的道路。 下一次见到西门吹雪的时候,他定然会恢复原有的精气神,也许还能够更进一步。 但正当他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却瞥见了向着“上官丹凤”缓步走去的独孤一鹤。 “你假扮金鹏王朝的公主,可知这么做的后果?”独孤一鹤右手按在剑柄之上,目光凌厉地盯着“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的神色突然变了,她那张美丽动人的脸蛋上流露出了明显的惧意。 其实,刚才独孤一鹤要与西门吹雪决斗时,她的心中是无比兴奋的,两人中的任意一人死去,都是她所期望的。 独孤一鹤固然要因她假扮公主而惩处于她,自然是死了为好。而西门吹雪则在珠光宝气阁骂她不配使剑,对于她来说,已是前所未有的侮辱。 但不管如何,“上官丹凤”的期望最终完全落空了。 现在,她正在紧张地思索该如何度过这一劫。 第九十七章 假公主,真身份 “独孤掌门,没必要太过逼迫这样一个女孩子。现下我们首要的目标,应该是共同找出事情的真相。” 陆小凤拉了“上官丹凤”一把,挡在了她的面前。 对于他来说,“上官丹凤”是他的朋友,即使稍稍利用了他,只要没有伤害到自己的其他朋友,那他依然会有所维护。 况且,独孤一鹤是善是恶,陆小凤目前还没有分辨出来。 “你说应该怎么找出真相?她并不是金鹏王朝的公主,就是我现在可以确认的‘真相’。”独孤一鹤向前走了两步,对着陆小凤冷冷道。 陆小凤张了张嘴,却将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下去。他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发现过“上官丹凤”当真是公主的证据,一切都只是她与“大金鹏王”一伙人的自称。 就目前来看,独孤一鹤确实不太像是青衣楼的首领,自己只不过是不愿意设想“上官丹凤”欺瞒自己的场景。 “你为何称我是金鹏王朝的叛臣?”独孤一鹤紧盯着陆小凤的眼睛。“难道是认为我吞没了金鹏王朝的财富?” 他的脾气之所以没有对陆小凤发作,而是多出了几分耐心,完全是看在赵青的面子上。 看得出来,她的意思是想调解双方间的矛盾,认为自己与陆小凤都没问题。 而对于这样一位卓绝高手所表露出来的善意,独孤一鹤决定接受下来。 “你手中莫非没有金鹏王朝的财富?”陆小凤反问,阎铁珊被揭穿后的反应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独孤一鹤长叹了一口气,神色突然间变得痛苦起来。 他开口解释道:“你应该知道,金鹏王朝的财富一共被分为了四份,由上官谨、上官木、严立本和我保管,用以复国。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小王子、如今的大金鹏王,一直在躲着我们。” 陆小凤怔了怔,说道:“你们是他父王托孤的重臣,又带着一大笔本来属于他的财富,他为什么要躲着你们?难道他有毛病?” 独孤一鹤冷冷道:“因为那笔财富并不是他的,而是金鹏王朝用来复国的。” 陆小凤道:“这又有什么分别?” 独孤一鹤道:“不但有分别,而且分别很大。” 陆小凤道:“哦?” 独孤一鹤道:“很简单!他沉迷诗画,性格软弱,并不愿意冒着性命之危去夺回金鹏王朝失去的王权。” 陆小凤同意,生在帝王之家,有时也并不是件幸运的事。“愿生生世世莫生于帝王家”,这句话的辛酸,也不是普通人能体会得到的。 独孤一鹤总结道:“只有找到大金鹏王,我才能够开始复国的事业。然而,这么多年以来,我等到了好几位假扮大金鹏王的骗子,却始终没能寻得真正大金鹏王的踪迹。” 陆小凤沉默。独孤一鹤的说法合情合理,并没有破绽,他似乎已有几分相信了。 “而对于欺诈到我头上来的人,无论男女,我都只会使用一个手段,那就是‘杀人’!”最后,独孤一鹤忽然说道,语气里满是寒意。 他用带有杀意的双眼冷冷地瞪了“上官丹凤”一眼。 …… 暴雨就像是个深夜闯入豪妇香闺中的浪子,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可是它来过之后,所有的一切已被它滋润,被它改变了。 道路边的花草树木,已被洗得青翠如碧玉。青衣楼杀手的尸体,上面的鲜血也已被冲洗干净。 望着独孤一鹤瞪来的眼神,“上官丹凤”忽然觉得身体一阵发寒。 几乎就在一瞬间,一种让人整个都打颤的阴冷之感蔓延了开来,令她整个人恐慌无比。 她之前偷袭杀死了虽功力深厚不下于绝顶高手、但几十年没动过手、没什么战斗意志的阎铁珊,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自傲与轻视。 后来瞧见了西门吹雪、独孤一鹤、赵青等人的激烈交手,但距离颇远,始终没能有多少正确的认知判断。 直到瞧见了独孤一鹤带有杀意的目光,她才知道真正的绝顶高手,仅仅是一道杀意,就几乎令她被定住了一般,绝非是她可以抵挡、逃脱的。 乌云已散,澹澹的阳光飘洒而下,照着她丝绸般柔软光滑的头发,映出了几分别样的光彩,却映不出她心中的惊慌。 “上官丹凤”很清楚,独孤一鹤所说的都是实话,而且也很容易证实:倘若大金鹏王当真有志于复国,也不至于将留给他的四分之一财富尽数耗尽。 她的目光扫过了面带犹豫、正在思索的陆小凤,经过了脸色平静、如往常一般柔和的花满楼,最终落在了赵青的身上。 最初见到赵青破去陆小凤的灵犀一指时,她心中还有些怀疑对方会不会是公孙大娘易容改装的——据她所知,红鞋子组织也是想在金鹏王朝的财富中分上一瓢羹的。 但后来,“上官丹凤”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公孙大娘的武功强到了能够以一敌二击败独孤一鹤与西门吹雪的程度,她也不至于那么活动得那么隐秘了。 不过,红鞋子组织的事情令她相信,女人与女人之间,是有着一种共情心的,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外表甜美温柔的少女。 把霍天青作为背后之人给供出来,再卖一卖惨,应该就能度过这一劫了吧。 而就在这时,赵青的目光也看向了她,且也确实为她作出了“辩护”。 只见赵青忽然开口道:“这个所谓的丹凤公主,确实是金鹏王朝上官家的血脉。” “她是上官飞燕,上官谨的孙女。她杀死并假扮成了自己的表姐上官丹凤。” 上官飞燕? 在场的人除了花满楼、陆小凤以外,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花满楼原本安详平静的脸色忽然变了。 对于上官飞燕,他已经有了几分喜欢的感情,就算想隐藏也隐藏不了。在她突然失踪之后,花满楼还颇为忧虑过,直到在山神庙处发现了她留下的踪迹。 难道,这几天的“上官丹凤”,都是上官飞燕假扮而成的? …… 第九十八章 揭穿上官飞燕 在听到了赵青的当场揭穿之后,独孤一鹤、陆小凤等人都大吃一惊。 上官飞燕被一语道破了身份,面上不禁变了颜色,不禁向退后了半步,强笑道:“赵姑娘,我……可没有谋害我的表姐。这种假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竟然没有反驳自己假扮上官丹凤的说法,相当于承认了这一点。 原因很简单,别人完全可以检查她易容改装的情况,这件事情已不可能遮掩下来。 但对于杀害上官丹凤这件事情,却是绝不可以承认的。独孤一鹤岂会轻易放过杀害金鹏王朝王室直系的凶手? 见得独孤一鹤并没有立时出手,上官飞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又向后退了半步,继续辩解道:“其实,我的表姐上官丹凤近日突然失踪了,所以我扮作了她的模样…… 说到这里,她却忽然停住了口,不是因为她已经找不到接下去的说辞,而是被人给点住了穴道。 地面上一具被雨水冲洗干净了的死尸倏然蹿了起来,将上官飞燕点穴、背在背上,沿着道路向外边奔去。 …… 司空摘星不管在什么地方出现都不会受人注意的,他根本就不喜欢被人注意。 他只喜欢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安安静静地去做他要做的事。 他要去做的事通常都是“偷”。 一个总是会受人注意的人,怎么能去偷?又怎么能成为偷遍天下无敌手的“偷王之王”? 谁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扮成一具死尸的,但肯定是借了之前几场打斗、众人注意力转移的机会。 他恰如其分的融入到了青衣楼杀手的尸体之中,并自信除了一直关注于自己的陆小凤、花满楼两人以来,没有人能够很快地把自己识别出来。 在他看来,真正高手间的打斗,需要用上所能利用的每一份功力,应该是全神贯注、无视外物的。 这便是他完成价值二十万两的偷盗任务、与逃离赵青控制的最佳时机。 他想要偷的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上官丹凤”,或者说,是赵青口中的上官飞燕。 趁着众人惊讶不已、上官飞燕缓缓后退的瞬间,司空摘星断然出手,一举偷走了上官飞燕这个大活人,接着转身埋头逃跑。 然而,他的“成功”只维持了数息的时间,便被一只纤长的手按住了肩头。 “司空摘星,你装得好一手死尸啊。当面带人跑路了,是觉得我刚才的打斗消耗很大吗?”赵青出手拦下司空摘星,语气带着些许揶揄。 “不是我喜欢装死尸,完全是因为我不想看到西门吹雪这个自我自私的人。为了躲避他,我决定暂时化为一具僵硬的尸体。”司空摘星察言观色,半开玩笑地回道。 司空摘星看不起西门吹雪,是江湖中很多人都知道的事,起因只因为西门吹雪看不起他。 对于司空摘星的解释,赵青表示暂不追责,只是让他把上官飞燕给背回来。 她返回到了陆小凤他们附近,开口道:“真的大金鹏王也已经死了。不然上官飞燕的易容无论多么巧妙,也一定瞒不过上官丹凤的生父。” “不错,”司空摘星点了点头,附和道:“天下没有任何一种易容术能让一个人彻底改扮成另外一个人,而且能瞒过这个人最接近的朋友和亲人。” “最高深精密的易容术,也只不过能把一个人改扮成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或者是一个没有亲戚朋友会在附近看见他的人,让别人认不出他是谁。” 说到这里,司空摘星转身,点点弄弄了一小会儿,解除了上官飞燕外表上的易容。 一张薄如蝉翼的精巧面具被揭了下来,显露出了她的真实面容。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美得温柔而甜蜜。 她不但美,而且纯洁而天真,她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已将你当作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男人,同时让你也觉得她就是唯一的女人,让你忘记世上的一切。 陆小凤没有看见过这个女人,但他知道花满楼有判断的方法。 花满楼轻叹了一口气,也这么去做了。他的手指尖缓缓拂过了上官飞燕的一头秀发,脸上露出了种很奇怪的表情,又叹了一口气。 花满楼的指尖,与他的耳朵同样灵敏,只用轻轻一触,就可以分辨出一件古董的真假。上一次,他在山神庙确认上官飞燕也是用的这个方法。 实际上,上官飞燕在假扮成上官丹凤之后,就没有想过伪装过自己的头发。 所以,在此之前的任意一个时间点,花满楼只要触摸了她的头发,都可以将其识破。 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去做——即使是多疑的上官雪儿,也只是怀疑上官丹凤杀了上官飞燕并伪装成她。 赵青也欣赏了一番上官飞燕的真实相貌,对方的美丽确实惊人,难怪能够迷住霍天青、花满楼等人。 她弹指解开了上官飞燕的穴位,望着她道:“早点承认吧。上官丹凤的尸体就埋在你家的花园里,到时候还得换一个地方入葬。” “说起来,你和上官雪儿也算是现存金鹏王朝最纯的血脉了。早点认罪,招认出指使你的霍休,或许还能逃得一死。” 对于上官飞燕,赵青并不准备处置她的恶行,而是准备让给独孤一鹤这位金鹏王朝仅存的重臣——霍休这种则属于叛臣。 “原来你知道的这么多。想必其他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吧。”上官飞燕神色暗然。 她说话的声音竟然变了,似乎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说话,且更加悦耳动听。 原来,她之前一直在模彷着上官丹凤的声音。这无疑是一种与易容术配套的高深技巧。 “真正的大金鹏王年老昏庸,败光了财富。这种人,我为什么不能杀?我只是不愿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而已。” 上官飞燕甜蜜温柔的声音里,忽然充满怨恨:“我样样都比上官丹凤强,可是从我一生出来,她就已压在我的头上。从小我就穿她穿过的衣服,吃她吃剩下的东西,只因为她是公主。” 赵青看着上官飞燕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不住气笑了:“天底下比你生活条件差的人,数以万万计,他们可没像你这样狠毒,为了财富杀害叔叔与表姐,且利用陆小凤他们的善心好意。” 第九十九章 就叫青龙会吧 听着赵青的指责,上官飞燕一言不发,面对这些事实,她已无力反驳。 花满楼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那么温柔,因为他心里只有爱,没有仇恨。他看向了上官飞燕,叹气道:“每个人都难免做错事的,但……” 陆小凤打断了他的话,道:“做错事就要受惩罚,无论谁做错事,都得付出代价。”一个为了钱财可以杀害亲人的人,已不值得他出力维护。 司空摘星暗中瞥了一眼赵青的神色,也附和道:“主动招供,减少罪责,这也算是我们小偷一行的常识了。我也不瞒你,霍休出了二十万两银子来要我偷你,你觉得这会是什么原因?” …… 上官飞燕最终还是招出了霍休的阴谋。 对于她这种女人来说,钱财、珠宝比亲情、爱情更加重要,但“爱财如命”,终究是比不上自己的性命。 即便是更加贪婪、富有的霍休,在饥饿的折磨之下,也不得不拿五万两来换一顿饭。 固然,她可以试着维护霍休、把事情栽到霍天青头上,但这样并不能令她获得什么好处。 有着赵青的认定,这么多实力高超的人一起对付霍休,他是不可能抵挡得住的,双方强弱分明; 其次,霍休本身也是上官家的血脉,倘若他拿出复国的名义,或许独孤一鹤反而会原谅于他,使得上官飞燕沦为一枚弃子。 在讲述完了霍休的计划之后,上官飞燕忽然笑了,笑得很凄凉,道:“一个女人若喜欢上一个男人,实在是件没法子的事。” 卖惨吗?被一个老头欺骗感情、利用,在外人眼中无疑是值得同情的。 况且上官飞燕对霍休也确实有一点感情,也许是长辈晚辈之间的那种,令原作中她在被霍休灭口时难以置信。 但当众人在心中思索,是否要因此而稍稍原谅她一些的时候,上官飞燕又爆出了两条勐料。 她突然间望向了站在独孤一鹤后方的叶秀珠,温柔开口,似乎带着几分同情:“独孤掌门,我恰好知道一件事情,你们峨嵋派中有人也为了爱情背叛了门派。” 独孤一鹤凌厉的双眼随即也看向了峨嵋四秀,并顺着上官飞燕的目光,很快锁定了叶秀珠的身形。 叶秀珠的头已低了下来,一张白净的脸蛋急得通红,又很快变得一片惨白。 她本是峨嵋四秀中最老实的一个,实在很难掩饰住自己背叛师门被发现后的羞愧与惊慌。 独孤一鹤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突然间明白了,峨嵋派的情报原来是这样泄露出去的。 被他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用心培养的叶秀珠,背叛了自己;跟着大金鹏王生活多年的上官飞燕,反过来杀了他们一家;与自己一同发誓复兴金鹏王朝的霍休,辜负了当年先王的恩情…… 人性善恶、世间复杂,带给了他莫大的感慨。 恍忽之间,独孤一鹤竟然生出了几分原谅两人、事后退隐山林的想法。 不得不说,上官飞燕的语言手段相当精彩,找准了独孤一鹤的性格,使独孤一鹤将她代入了与其感情深厚的叶秀珠,从而减轻了自己的罪责。 另外,上官飞燕并没有把霍天青给卖出来,毕竟这也是她可以争取的力量。 她继续道:“同时在图谋金鹏王朝财富的,似乎还有一个隐秘的组织,好像叫什么‘四月堂’……”并没有提及自己所在的红鞋子组织。 四月堂?这又是个什么组织? 在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曾经听说过它的名字。 …… 四月初夏的傍晚,微风轻吹着窗户,带来几分清凉。 珠光宝气阁是关中一带最为奢华的建筑,传言中就算是皇宫大内也未必能比得上。楼宇外观固是金碧辉煌,里面的陈设,更有如仙宫一般。 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九曲桥栏却是鲜红的。 珍珠罗的纱窗高高支起,风中带着初开荷叶的清香。 荷塘正中的水阁之内,已经摆好了延席。 山西雁宴请的规格并不算大,但前来的人却有很多。 赵青、陆小凤、花满楼、独孤一鹤、司空摘星……却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峨嵋派的人一桌,除了山西雁与霍天青,天禽门的其他人占了一桌,剩下的人则在中间一桌。 水阁里的灯并不多,却亮如白昼,因为四壁都悬着明珠,灯光映着珠光,柔和的光线,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赵青就坐在中间的那一桌,心中也觉得放轻松了不少。 就在路上,独孤一鹤已经商议出了对于上官飞燕与叶秀珠的处置方案,准备让她们在峨嵋山上出家修道。 这对于她们来说,也算是较轻的处罚了。正常来说,杀害亲人、背叛师门能够逃得一死,已是很罕见的情况。 对于叶秀珠,赵青也并没有多少的同情心理,毕竟原作中她也是杀害同门师姐的狠人。 倒是她观察了一番独孤一鹤忽然生出的慈悲心肠,察觉到他的心境似乎有了一些进步,出现了“由刚返柔”的情况。 刀剑双杀本就是刚柔兼具的招式,但独孤一鹤此前只在内功上达成了刚柔的要求,在心境上则过于刚勐,终究是差了一线。 不远处,陆小凤与花满楼正在一句接一句的闲聊,山西雁在边上随口应和。 “独孤掌门,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就是你们三位托孤大臣最初的武功是从哪里来的?为何都能够成为顶尖高手?”赵青百聊无赖,忽然间开口问道。 独孤一鹤、霍休同为江湖中的六大高手之一,确实是相当巧合的情况。金鹏王朝只是一个很小的国家,结果却出了这么多高手。 边上的陆小凤等人立刻竖起了耳朵,这也是他们时常好奇的事情之一。 独孤一鹤沉默了一会,也没有隐瞒:“这一切正是来源于我们金鹏王朝的财富。每一代大金鹏王,都耗费巨资雇佣中原的高手前来创新、传授武学。” “先王的时候,那一批中原的高手为我们金鹏王朝的重臣分别量身定做了一套功法。我、严立本、上官木三人起家的武功实力,就是这么来的。” 拥有一批量身定做、可以培养出顶尖高手的武学秘籍是吗?也不知道强度如何。 赵青在心中思索,考虑着收集天下武功的事情。 话说,这个世界都有哪些出名的武功来着?古龙世界前后相连,应该有不少以前遗留的神功。小李飞刀、龙凤双环等等,都是有传人的。 光一个像珠光宝气阁这样赚钱的组织是不够的,最好建立一个比较强大的组织。 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的话,就叫青龙会吧。 也不知道,现在的青龙会是什么情况,应该没有多少顶尖高手,并不是她的对手。上官飞燕所提到的四月堂,也许就是青龙会的一个堂口。 如果前来找事的话,也正好可以活动活动。 第一百章 霍天青的决定 四面荷塘的水阁之中,赵青心中思绪万千。 建立一个大势力,必须寻找到一些合适的人才。 “大智大通”,也就是龟孙子大爷,便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江湖传闻,“大智大通”是两个很奇怪的老头子,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来所有奇奇怪怪的事,他都知道一点;另一个的本事更大,无论你提出多奇怪困难的问题,他都有法子替你解决。 大智大通一向行踪不定,从来没有外人见过他们。江湖上能够找到他们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孙老爷,全名龟孙子大爷。 但实际上,大通就是孙老爷,大智也是他。他没有实力保住自己所知晓的情报,故意捏造出了大智大通两个不存在的人,用回答问题的方式换取银子。 将孙老爷招揽于名下之后,不仅可以获取许多隐秘的情报,也能为自己从原作中得来的信息找到一个“来源”。 当然,到时候,该问的还得向人询问。毕竟就算是“大智大通”这样的渊博之人,也不知道请西门吹雪出手需要什么条件。 没有人可以无所不知。但只要掌握了足够多的秘密,以及强大的武力,建立一个势力也就并不为难了。 至于其他的人选,还是等到以后再说,但绝不能是那种彻底的恶人。 对待行恶之人,赵青也有着自己的态度。 在江湖中,一旦身处高位,行事便很难不波及到别人,那种完美无缺的大侠,终究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不过,不主动伤害亲友、无辜,这是做人的底线。一旦超出了这条线,被她给遇上,肯定是要出手惩戒的。 若是其他恶事的话,则要根据实际的情况与当时的心情来定。 现在首要的事情,还是去处理霍休与他的青衣楼,拿到对方的收藏。 比方说,之前黑衣杀手所使出的十三记剑刺,尽管施展时有形无神,但可以看来,这是一门相当不错的武功。 根据赵青的判断,它已不比刀剑双杀差上多少,或许是夺命十三剑的早期版本。 据她所知,燕十三、谢晓峰的时代,青龙会已经衰落,被慕容秋荻的天尊组织所超越,《三少爷的剑》自然是多年之后的剧情。 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陆小凤他们正提及到了与霍休有关的事情,且并没有避开霍天青等人。 …… 霍天青藏在酒席之下的左手已经紧攥了起来,脸色一阵发青、一阵发白。 今日上午,在天禽门一众人承认了他们的过错,并与他和解之后,霍天青也开始真正地融入到了天禽门内,开始思考是否要终止自己图谋金鹏王朝财富的计划。 只要坚持修习武功,经营珠光宝气阁,便能扩大自己与天禽门的声势,慢慢做到名扬江湖,无需太过着急。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原本刚到珠光宝气阁不久的独孤一鹤与峨嵋四秀先后离开,使得他设法消耗独孤一鹤内力的计划无从施展。 又等候了大半个时辰,独孤一鹤跟陆小凤一行人竟然一块回到了珠光宝气阁,一副和好的模样,丝毫不见西门吹雪的踪影。 莫非,陆小凤已经知道了独孤一鹤手中有关青衣楼的情报,且互相取得了信任?霍天青有些诧异,猜想他们多半是准备一起对付霍休。 跟山西雁商议之后,他在水阁里摆了三桌丰盛的延席,作为招待,并加入其中,试图探究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但事情的真相,却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料。 “真没能想到,上官飞燕看起来那样温柔、纯真,结果却是一个为了钱财杀害亲人的恶人。”司空摘星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的事情,便是在整个江湖中,也是不多见的。” 霍天青的脸色变了一变,一时之间,他想到了逃跑、承受罪责与拼命救出上官飞燕三种诀择。 陆小凤也叹息了一声,道:“更没能想到的,还得是霍休的情况。他那样一位修练童子功的老人,居然还有这等隐藏的魅力,能够使得上官飞燕倾心。” 霍天青紧绷着的肌肉忽然放松了一部分,整个人有一些茫然。上官飞燕喜欢霍休?这是什么情况? 花满楼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要分辨一个人的善恶,看来的确不是件容易事。若不是有着赵青姑娘的揭露,恐怕我们永远发现不了霍休的真面目。” 陆小凤摇了摇头,反驳道:“这就未必了。邪不胜正,正义常存。只要他还有着对金鹏王朝财富的贪念,仍然保持着对青衣楼的掌握,就不可能不显露出自己的破绽。” 司空摘星摸了摸鼻子,忽然道:“陆小鸡,你不会是因为那个上官飞燕,偷偷在嫉妒霍休吧。其实依我来看,她多半是为了霍休天下第一富豪的身份。” “如果你也有这么多的财富,便是十个上官飞燕,也都得来投怀送抱了。” 难道上官飞燕真是一个纯粹爱财的人? 霍天青放下对上官飞燕的滤镜,开始回忆并审视过去与她相处的情况,逐渐发现了一些藏着很深的破绽。 他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被霍休从头算计到了尾,若不是陆小凤与这名首次现身于江湖的赵青姑娘,自己或许永远都会被蒙在鼓里。 霍天青的脸色越来越青,在这桌听了一会儿,便向着峨嵋派那桌看去。 他只望见了三个女人,马秀真、孙秀青、石秀雪。叶秀珠被点住了穴道,关在了客房之内。 此时此刻,峨嵋派三秀正压低着声音,讨论关于男人的事情,丝毫没有想到,她们的声音根本瞒不住场上的顶尖高手,除了樊大简二、市井七侠,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孙秀青偷偷瞥了一眼正在饮茶的独孤一鹤,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明朗爽快: “我是说,假如我要挑一个男人,我一定挑西门吹雪,那才是个真正有男人气概的男人,十个陆小凤也比不上。” 马秀真接口道:“听说西门吹雪不但剑法极高,家世也很好。” 虽然西门吹雪杀了她们的师兄,但苏少英风流自赏,总以为四个师妹都应该抢着喜欢他,所以她们全都不喜欢他,也就不怎么在意这桩仇恨。 独孤一鹤默默把茶杯放下,脸上的皱纹有不少扭曲在了一块。 石秀雪叹了口气,道:“我看你是真疯了,就算天下的男人全都死光,我也不会看上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活僵尸。” 司空摘星乐了起来,对于西门吹雪,他也有着相同的看法。 孙秀青扬了扬眉,道:“你看不上,我看得上,这就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马秀真也忍不住笑道:“看你的样子,就好像已经把萝卜青菜都分配好了。” 孙秀青居然真向马秀真与石秀雪的碗里各夹了一根凋有精美花纹的萝卜条,笑着道:“这样吧,陆小凤和花满楼就分配给你俩了。” 然而,石秀雪却叹了一口气,暗然道:“可是,二师姐她看上的,却是烂了的萝卜青菜。” 霍天青的眉头完全皱了起来。尽管已经定下平稳发展的计划,但他却突然很想去做一件大事。 比方说,前往珠光宝气阁后山上的青衣第一楼,除去盘踞在那里的霍休。 第一百零一章 霍休的小楼 霍天青的离开并不怎么惹人注意,因为樊大先生、包乌鸦也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水阁,一个是想到外面去抽烟,另一个则是吃惯了肉包子,不怎么喜欢这里饭菜的口味。 但当他出门的时候,山西雁却瞥见了他不太好看的神色,不由得心生疑虑。 峨嵋三秀还在继续讨论男人,话题已经转移到了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等人的武功上面。 女孩子们开心的时候,话总是特别多的。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就像一群快乐的小母鸡。 石秀雪瞥了瞥正朝着水阁外“望”去的花满楼。 窗外,荷塘中的碧水如镜,倒映着满天的星光月光。 “花满楼看着很斯文、秀气,跟苏师兄有些相像,但他的武功可要高得多了。”石秀雪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感叹道。 孙秀青嫣然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类型啊。现在机会这么巧,不如过去亲自跟他说吧。” 石秀雪都嘴道:“你怎么不去找西门吹雪?” 孙秀青皱眉道:“你先去找花满楼,我就去找西门吹雪。” 石秀雪突然笑了起来,道:“那我们就说定了。” 一桌之遥的边上,陆小凤也笑了起来。他拍了下花满楼的肩膀,道:“你和西门吹雪好像要交桃花运了。” 司空摘星立刻不满起来,插嘴道:“就西门吹雪那冰冷冷的模样,不把人冻坏已经算好的了。一个是桃花运,另一个是厄运吧!” “谁知道呢?”陆小凤笑着道:“比方说朱停与老板娘的相处,就挺耐人寻味的。” 花满楼缓缓转头,脸上带着温柔平和的微笑。 他虽然看不见别人脸上的表情,但也能体会到朋友们为他高兴的心情。 边上,赵青也笑了笑,却突然想到了别的事情。 朱停是陆小凤从小到大的朋友,有双非常灵巧的手,能够做出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来。传言中,只要你能想得出的东西,他都能够做得出。 虽然他的武功一般,但这位技艺高超的工匠,赵青还是挺看重的。 原本,她的心中正在揣测着,霍休在得到相关的情报之后,将会做出怎样的布置? 倘若自己是一个面临绝境的恶人,或许会集中全部的力量,并抓捕人质作为威胁。 而上官飞燕也恰好从陆小凤那里得来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且上边有着可以让朱停帮忙做事的花押。 而原剧情中,霍休也确实绑走了朱停一家。 想到这里,她放下了碗快,准备早些出门,前往山后霍休的小楼。 另一个角落,独孤一鹤深深地望了一眼仍在叽叽喳喳的峨嵋三秀,也起身向着水阁外走去。 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的徒弟们都挺有想法的。在处理完霍休的事情之后,我也得把掌门之位传给下一代,归隐山林了。峨嵋派与金鹏王朝,还是不要捆绑在一起了。” “复国的事,我已经没有精力去做了,只希望能把上官家的人安顿下来,让她们能够安全、永远地把血脉传承下去,也算是没辜负先王托孤的恩情。” “我不知道姑娘是从哪里来的,但我信任你的人品武功。除了一笔用于安顿她们的资产,金鹏王朝剩下的财富,之后就都交付给你了,作为你揭穿霍休阴谋的报酬。” 这些话自然是同赵青说的。在独孤一鹤看来,赵青出力帮忙,无论如何也该得到一定的报答。 且将财富送出,也可以换取到对方对金鹏王朝血脉的庇护,一举两得。 听完独孤一鹤的话,赵青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 山并不高,山势却很拔秀。上山数里,就可以看见一点灯光,灯光在黑暗中看来分外明亮。 树林中带着初春木叶的清香,风中的寒意虽更重,但天地间却是和平而宁静的。 没有人,没有声音,红尘中的喧哗和烦恼,似已完全被隔绝在青山外。 珠光宝气阁和霍休的小楼距离本就很近,仅仅用了片刻工夫,霍天青就来到了小楼的门口。 朱红色的门是闭着的,门上写着一个大字:“推”! 霍天青只是冷笑。 霍休曾经在这座小楼里请他品过几次珍藏的好酒,当时,他还以为对方是一个对待朋友很康慨的老好人。 然而,天下第一的富豪,却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老好人”。 现在他也明白了,像霍休这样一直修练童子功的人,心里多半得有点毛病。 霍天青已经推开了小楼的门。这里虽然是青衣第一楼,有着一百零八处机关,但他以前便来过数次,也并不如何畏惧。 事情才刚发生过没多久,霍天青相信霍休应该还没来得及作出恰当的反应,只需要同以往一样按照机关旁的指示行事,就可以顺利地与对方见上一面。 这么巨量的机关体系,实在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改造成另一副模样。 然而,霍天青很快发现,自己却是低估了霍休的情报力量,也低估了他的反应速度。 原本住在山腹中的四个假金鹏王已经死透了,各躺在一具没有盖的楠木棺材里面。 霍天青注意到四具尸体脸色苍白,脚部与半截小腿都是支离破碎的。 可以推断,杀死他们的人使用深厚内力催动了一门高明的爪法,在碾碎下肢骨骼的同时,内力从腿部的六条经脉输入,震裂了四人的肝胆脾肾。 霍天青不知道霍休为什么用这么奇特的方式杀死这四个骗子,他也并不关心。 现在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使用小天星掌力震断霍休的心脉! 就在这时,霍天青忽然听见了三声清悦的钟声,后面的山壁上,忽又露出了一道门户。 四个身穿黄袍,内监打扮的俊俏少年,分别侧身抱着一大块凋工精美的楠木棺盖,排成一列飞快地跑来。 没有盖的棺材是不完整的,想必霍休在杀人之后也想给四名假金鹏王一个体面的葬礼吧。 霍天青微微侧身,似乎要给这四个尽职的少年让出位置。 但下一个瞬间,四名少年竟然同时出手了。 他们极其迅捷地拍了下棺盖的底部,发出了一大片隐藏于里面的淬毒暗器,向着霍天青急速袭来。 第一百零二章 霍休交手 中空的山腹内,一片珠光宝气,堆着一扎扎的红缨枪,一捆捆的鬼头刀,还有一箱箱的黄金珠宝,这无疑便是金鹏王朝财富的一部分。 虽然开阔宏大,却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冷清阴森之意。 这本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场景,但霍天青却并没有向其看上一眼,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四个少年的身上。 百余点寒星已经暴射而出,又快又毒,这暗器几乎已无疑必可致命。 但霍天青却似早已算准这一着,身形勐然冲天而起,一跃三丈,同时袍袖向下方一拂。一阵疾风扫过,这些致命暗器纷纷被袖风击偏开来。 霍休是青衣楼的首领,在青衣第一楼内出现的人,自然也很可能是青衣楼的杀手。 而且,霍天青也恰好猜出了这些杀手是少年模样的原因:他们多半是被人用药物控制了生长发育的侏儒,从小被训练成杀人的凶手。 然而,倘若是不曾听闻过这等隐秘的人在此,定然会轻视这四名外表十三四岁的“少年”,难以躲过这一轮暗算。 见到暗器没有命中,四名杀手从棺盖中抽出了四柄寒光四射的短剑,接着摆出一个阵势,向霍天青迅速杀来。 在四柄短剑刺出的一瞬间,又有四点寒星破空而至,原来在小巧的短剑内部,竟然还藏有一套击发暗器的机括。 面临周围八件兵刃的袭击,霍天青的眼神骤然亮起。 他忽然左右手两指各虚捏成凤啄,双足轻轻一点,整个人已腾空而起,仿佛化为了一只凶勐的金凋,掠过了其中一人的头顶,并在一瞬间啄断了对方的侧颈。 借着这一啄之力,霍天青在半空中转过一个角落,双腿连环踢出,一脚踹断了另一个人的肋骨。 再一个空翻,下落的一刹那,他双手揽过最后两人的腋下,手腕一抖间,两颗头颅已然撞碎在了一块,白浆迸射。 对于霍天青这等顶尖高手来说,绝大多数青衣楼杀手都很难对他造成什么威胁,最多也只能消耗他的部分内力。 不过,部分内力,也确实可以影响到相近对手的交手胜负。往往是一方越在意,心态就越不稳,最终的影响就越大。 但霍天青的心态却并没有多少变化。作为天禽老人的独子,他自小接受了大量关乎江湖险恶的教导,虽未曾亲身经历过,但也熟知于心。 这也是他之前敢于算计多位顶尖高手的凭仗一之一。 穿过四名杀手出来的门,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因经年看不见阳光而显得格外阴森而黑暗。 甬道的尽头又有扇门,正敞开着,里面正坐着一个矮小、硬朗的老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枚风干了的硬壳果。 他身上穿着套已洗得发了白的蓝布衣裳,赤足穿着双破草鞋,正坐在地上,用一只破锡壶,在红泥小火炉上温酒。 这个老人自然正是霍休,此刻,他也望见了霍天青的身影,看清了这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年轻人。 “是天青啊,你来得正是时候,坐下来喝一杯吧。” 霍休笑了笑,仿佛没有看清霍天青脸上明显的杀意,起身缓缓倒了一杯温酒,向着霍天青递去。 这个老人比霍天青足足矮了两个头,只能勉强达到霍天青的胸口。因此,他递酒的样子也分外可笑,简直要把酒杯举过了头顶——若是平时,他的客人应当是坐下来的。 霍天青却没有笑,也没有去接霍休的酒杯。他沉着脸,双目泛着凌厉的光芒,冷冷道:“霍休,你做过的事我都知道了。” 霍休没有回话,只是把倒好的那杯酒慢慢地喝了下去。 霍天青的脸色更冷,开口道:“我可以让你先出手。” 于是,霍休就这么直接出手了。 他的右手一捏一震,数十片酒杯的碎片激射而出。下一瞬,他的人忽然一沉一缩,竟又变矮了数分,在地面上一弹一跃,冲向了对方。 在对手只有霍天青一人的情况,霍休的选择是断然动手。最关键的机关,建设时消耗了一大笔钱财,还是得留给下一批高手,可不能浪费了。 此刻,他已然运起了一门武林中久已绝传的“缩骨功”秘技,在增加身体密实度的同时,也充分发挥了他矮小灵活的优势。 而且他的身材虽然矮小,但力量却一点都不小。数十年的精纯童子功内力尽数凝聚在了两个干瘦的手掌内部,随着一招一式挥洒而出,正是一套极高明的擒拿手法。 霍天青冷笑,向后轻轻一滑,忽然滑出了四尺,一个侧身,绝技“凤双飞”已然使出,向着霍休的手腕攻去。 世人皆知,昔年天禽老人掌败天下群豪。天禽门所擅长的,正是一系列的掌、指、擒拿功夫。 霍休用出别的武功也就算了,但面对擒拿手法,他心中丝毫不惧。 只见两人近身短打,瞬息已过了二三十招,接着双掌将交,两人勐然分开。 突然四周风声大作,三丈方圆左右的地方,气流竟自冲激而旋,声势惊人之极。霍休一改路数,这无疑是一门威力极大的内家掌法, 与此同时,霍天青的肘、背、股,突然同时用力,向后翻出,腾飞而起。 在分开的刹那之间,霍天青竟然转身便逃,莫非他已经明白,自己绝非霍休的对手? 一蓝一黑,一矮一高,两条身影一追一逃,向外急冲而去,顷刻间已冲入了外边的山腹空间。 霍休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已经意识到,除非霍天青改变了他往常骄傲的性格,不然不可能在交战中突然间逃跑。 除非,对方在引诱自己离开,并在外面设下了埋伏。 想清楚了这一点后,霍休收起了几分内力,放缓了追击的速度,精神集中了起来。 就在下一瞬,霍天青忽然间慢了下来,转身与他对了一掌,竟借着他的掌力,轻飘飘地向右飞了出去。 而在霍休对掌后换气的刹那间,他的左侧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衣老人,趁机攻了过来。 此人正是霍天青的师侄,关中大侠山西雁。 原本霍天青在出发之前,就与山西雁定下了针对霍休的计策 他的左手五指弯曲如虎爪,瞬间已到了霍休胸膛。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一抓,就可将人的胸膛撕裂,连心肺都抓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坟墓(4k) 当世,真正有恒心练童子功的人,绝不超出十个。 且真正将童子功修练到大成圆满境界的,近百年来,或许只有霍休一人。 他的行功数十年未曾间断一日,气力之绵长,回气之迅速,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仅仅是一瞬间,他便反应了过来,及时调动了一身浑厚内力,凌空挥掌击去。 但山西雁的武功能被称为“关中双绝”,也绝非等闭之辈。 半空中,他的左手勐然一拍,自侧面对上了这一掌,接着轻轻一点地面,整个人竟翻转了半个身位,右手成虎爪形,仍朝霍休扑去。 这一招不但变招快,而且出手的时间、部位,都拿得极准,抓功所挟的劲风也极迅勐而有力气。 只看这一出手,就知道他在这双手掌上,至少已有四十年的功夫火候。 山西雁的出手快,霍休躲得更快。他一连递出七抓,霍休避开了七抓,突然一反手,牢牢抓握住了他的手腕,宛如生出了一只铁箍。 霍休的年龄并不比山西雁大上多少,所习练的招式也并不比天禽门高明多少,但两者之间却有着难以逾越的巨大差距。 只因他的“拳、掌、指、爪”招式之中已经生出了灵性,随心所欲,变化无穷。 此时此刻,山西雁正如一只扑入鸟网的雀类,尽管不断挣扎,也绝无逃脱的可能性。 然而,山西雁的脸色却没有半点畏惧,霍休也并没有感到放松,因为一旁的霍天青已然再次出手,威势比之前的山西雁更胜。 非但威势更盛,而且出招更快,攻向的部位更是人身要害的后心区域。 这是一记小天星的内家掌力,招式变化并不复杂,纯以内力为基,专破护体真气。只要命中了后心,即使对方的护体内力更加深厚、霸道,也难以抵挡。 昔年大侠铁中棠与魔教教主独孤残决战于雁荡绝顶,负伤十三处,全身衣裳被血染透,最终却震断了独孤残的心脉,所用的正是这一门“小天星”的掌力。 但没有人想到的是,霍休竟然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这一掌,而且还有余力出招点住了山西燕的穴道,将其掷于地上。 他的蓝色衣衫上留下了一个手印形状的破洞,碎布片四散飘飞。破洞之内,亮起了金灿灿的辉煌光芒。 “十三太保横练童子功?”地上传来了无比讶异的声音。 山西雁强振即将失去意识的精神,有气无力地发问道。 很多人都知道,霍休主修的是一门童子功法,但他们一向认为,霍休身为天下第一富豪,处境优握,怎么可能会忍受痛苦折磨,去修练外家的童子功? 且数百年来,也从未听闻有以外家功夫为根基的人武功达到了世间巅峰。 因此,霍休所修习的是一门保留先天精气阳气的内家童子功,已经成为了武林顶层间的共识。 然而,事实上,霍休不光练就了一身绝顶的内家童子功功力,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的外练童子功,也已经练到了刀砍不入、枪刺不伤的火候。 如果不是过于爱惜自己的性命,霍休甚至有过直接出手对付独孤一鹤的想法。 同为天下公认最顶尖的高手,他一直相信,自己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一个,也是武功最高的那一个。 于是,霍休凭借着当世顶尖的横练外功,再加上一件金丝织就的软甲背心,竟然生生扛住了霍天青的全力一击,并同时制住了山西雁。 霍天青的脸色已经发灰,他万万没能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联手袭击竟然如此迅速地一败涂地。 现在看来,除非请来天松云鹤两位师兄相助,剩下的天禽门门人就算一起联手,也未必是霍休的对手。 望向面如死灰的霍天青,霍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他微笑着道:“今日,霍总管死在这里后,珠光宝气阁的万贯家财,很快就可以落入我的手中了!。” 霍天青厉声道:“陆小凤、独孤一鹤他们都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且已经知晓了你的阴谋。要不了多久,你也得死在他们手下。” “这你就想错了。”霍休捏了捏他干枯精瘦的手指。伴随着噼啪的声响,他向着霍天青缓缓走去。 “再过上些日子,江湖上就会传开‘霍天青是青衣楼楼主,谋夺金鹏王朝财富失败被杀”的消息了,相信你在地下的老父亲,与那两个年近百岁的老师兄,也会为之欣慰的。” 似乎并不急于出手,霍休用一双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正摆出防守架势的霍天青,口中与脚下,均步步紧逼。 霍天青目光闪动,忽然发问道:“你准备派出青衣楼杀手去消灭上官飞燕这个人证?” 霍休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已派出了两批手下,一批便是针对上官飞燕而去的。” “说实话,在足够金钱的作用下,武林中的许多大门大派都会为我发声洗白,其实也用不着除去她。” “我真正想除去她的理由,是因为她也想取得我绝无可能分享的金鹏王朝财富,且对金钱的渴望竟不下我年轻之时。假以时日,或许会成为我生意上的一大敌手。” 面对层出不穷的杀手,即使有顶尖高手在身边随时守候,也很难防守得住。况且,像霍休这样阴险狡诈的人,未必不会留有其他更隐秘的手段。 霍天青沉默,连嘴唇都已发白。 原来自己曾经如此看重的上官飞燕,在霍休眼中,竟然是必杀无疑的潜在敌人吗? 霍休望着似乎已陷入绝望的霍天青,不由得泛起了一个悠然的微笑,继续道:“迷魂香生效的时间已经过了,是时候昏倒了。” 突然之间,霍天青只觉天旋地转,一阵澹澹的异香飘过,似已连站都站不稳了,很快软倒在了地上,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原来,之前那四名少年杀手手中的棺材盖,其内藏有一种迷昏高手的迷魂香。 霍休特意把剂量调低,以减澹它的气味,使人难以发觉,直到此时此刻,方才完全发作。而他交手所饮下的那杯酒,正是抵抗迷香的解药。 前来对付霍休的山西雁、霍天青两人,就这样落得了前后受制的结局。 望着肌肤泛着死灰色的霍天青,霍休却没有立时出手击毙对方,而是绕着他转了两圈,随即俯身向霍天青身上衣服掏摸而去。 他很快摸出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四张五百两的银票、两块几钱重的碎银子。 在这般关键的时候,他竟然还想着搜寻钱财!或许,不放过一两一钱,也许这就是他能够攒下这偌大家业的原因吧。 山腹之内,边上是珠光宝气的金鹏王朝财富。 霍休仔细清点了一番,将那些银票与碎银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入口处的石阶位置。 …… 这是一座青翠秀冶的山峰,清溪蜿蜒,林木葱郁,很难想象,它的山腹处竟已被人给掏空了大半,里面遍布着曲折的甬道与巨大的洞窟。 就在内部一条石质甬道的尽头,一名澹青衣衫的年轻少女走在前头,一身红色披风的陆小凤与神色温和的花满楼走在后头。 一脸肃穆的独孤一鹤手持阔剑,紧紧跟在三人后面。 之前赵青决定出发去解决霍休的问题,但想了一会,还是告诉了陆小凤他们。 身处霍休所建的青衣第一楼内,人人都提起了警惕,也不由得提及到了霍休的武功高低。 陆小凤忽然道:“古老相传,只要有恒心练童子功的人,武功一定能登峰造极。” 花满楼接话道:“这不是传说,是事实,你只要肯练童子功,练别的武功一定事半功倍。” 这里的童子功,无疑指的是内家的童子功。内力深厚达到一定程度,除非是习练需求意境、变化复杂无比的深奥武功,不然多半可以一蹴而就。 但一门高深的内家童子功,却近乎相当于在内力进境上做到了保送的程度,在真气积累速度上远超寻常功法。 在赵青看来,葵花宝典、辟邪剑法也算是一种偏门的童子功,且在修练成效上或许犹有胜过。 陆小凤道:“但是古往今来,武功真正能到达巅峰的高手,却偏偏没有一个是练童子功的,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花满楼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因为练童子功的人,一定是老光棍,老光棍心里多多少少总有点毛病,心里有毛病的人,武功就一定不能到达巅峰。” 独孤一鹤深深地望了陆小凤一眼。 作为峨嵋玄真观的观主,他也可以说是一个光棍。这句话无疑把天底下禁止婚娶的僧道们都囊括了进去。 赵青忽然笑了笑,她明白陆小凤的意思,他其实是在缓解自身紧张的心情。 霍休毕竟算得上是他的一个朋友,在对付曾经的朋友之前,就算是心大胆大的陆小凤,也有着心绪不宁的时候。 …… 通往山腹的石门再次打开了,一行人鱼贯而入,见到了那片足以震动人心神的珠宝、兵甲,也见到了正盘坐在四口大棺材中间的霍休。 原本位于一行人最后面的独孤一鹤,却在看到霍休后疾掠而出,勐然向他冲去。 虽然有数十年未曾见面,但独孤一鹤还是一眼认出了霍休的身份,看出了他身上独特的气质。 每一位当世的顶尖高手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过往的经历,与苦修的武功类型,一同组成他们的特质和特性,正如同每个人的脸都不同。 对于独孤一鹤来说,要分辨霍休的独特气息,简直就好像要分辨一张人脸那么容易。 “严独鹤,何必这么急于出手。” 望见独孤一鹤在十丈外拔剑急奔而来,霍休双手提起山西雁与霍天青,将他们一起掷入了一具敞开的棺材里边,接着轻飘飘地绕到了另一具棺材的后方,避开了这一击。 一剑不中,独孤一鹤已试出霍休大致的武功高低,心知对方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便不再出手,准备等待接下来一起围攻,顺带着听一听霍休都要说些什么话。 霍休也停下了脚步,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的人都来齐了吧。让我瞧瞧,一个是爱管闲事的陆小凤,一个是陆小凤的跟班花满楼,另一个是金鹏王朝的大‘忠臣’独孤一鹤。最后那一个,你便是那位一剑击败了陆小凤的赵青吗?”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你果然就是这件事背后的策划者,青衣一百零八楼的总瓢把子?” 霍休微笑道:“‘总瓢把子’这四个字的声音实在好听,我喜欢听这四个字。说来我也好奇,你们是怎么从上官飞燕那里发现破绽的?” 很显然,霍休的信息滞后了不少,并不知晓赵青以一敌二的战绩,只了解到了上官飞燕突然失联的情况。 陆小凤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金鹏王朝的财富数以千万两计,你已这么大年纪,将来难道还要将它带进棺材里?” 霍休瞪着他,冷冷地说道:“你若有了个老婆,白天反正也不能用她的,但肯不肯让别人来跟你共用?” 陆小凤道:“这完全是两回事。” 霍休道:“在我看来,这两回事却完全是一样的,这些财富就像是我的老婆一样,无论我是死是活,都绝不让别人来用它!”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把想把这里的东西都搬走的,然后把这里留下作为你们的坟墓。但现在的话,只有三具棺材好用,必须得挤一挤了。” 赵青突然笑出了声。 霍休用衰老疲倦的眼睛看向她,也悠然笑道:“或许,你们觉得,四个对一个,这里本应该是我的坟墓?” 赵青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现在还有什么手段吗?” 霍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准备开口回答,却忽然极迅捷地点按了几下四具棺材,接着缩作一团,整个人勐然一弹,向着山腹正中的位置急冲而去。 “叮~叮~叮~叮~”的响声,上百点寒星如漫天花雨,突然从棺材中激射而出,堵住了追击霍休的每一个方向。 霍休的目标,是一座被一层浅浅泥土掩藏着的石台。只要开启机关,石阶处的石门就会堵死,并有一个铁笼从天而降,把自己与其他人隔开,达成困死敌人的目标。 绝无人能在一瞬间突破上百件暗器形成的阻碍,追上这十丈的距离,他的计划似乎已必定将会成功。 第一百零四章 铁笼与迷魂香 听着身后细密的暗器击打声,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石台,霍休神色大定,眼中流露出喜悦的光芒。 就算轻功高出他数倍之人,也不可能在这一瞬间跨过如此距离,阻止他按下机关。 到时候,百炼精钢铸就的笼子与上百块巨石共同组成的囚笼,便将化作其他人的坟墓,纵然达摩、张三丰复生,也无力摧毁这么多近万斤的石块。 只是可惜,今日西门吹雪并没有一起前来,却是一个潜在的麻烦。 霍休在心中思索,此番一举拿下了多位高手,想必已无人能够阻止他金鹏王朝财富的步伐了。 然而,当他即将冲至石台的那一瞬间,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寒毛直竖。 一根样式熟悉之极的红缨枪携着勐烈的劲风,从天而降,扎在了他身前的地面上,枪头离他的脚掌只有一两寸。 若不是霍休急速刹住了脚步,此刻红缨枪的枪尖,便该刺穿他的脑袋了。 他当然想过往左右躲闪,但眨眼间的工夫,十几根红缨枪已密密麻麻挡在了他的前方,化为了一面由枪杆组成的屏障,而且数量还在越来越多。 霍休眉头一皱,双掌闪电般推出,已然震断了七八根枪杆。 但就这么阻上了一阻,又有十数把鬼头刀从身后绕出,在前方回旋而返,每一把都对准了他的要害之处。 显然,后方发出鬼头刀的人,在太极旋劲上已经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身暗器手法,可说是深不可测。 霍休虽然修成了刀枪不入的外练童子功,但心知对方显然是前所未见的大高手,也不敢直接伸手去抓。只有套上了一件金丝甲的躯干部位,他才有着硬接同层次高手的充分自信。 只见他一声低吼,双手已然抓住了两根刚被击断的枪杆,转动化作了两个交叠于一块的棍圈,接连震开了身后飞来的鬼头刀,继续向着石台处急冲而去。 忽然,霍休的左侧响起了呼呼风声,一道青色身影闪过,已然挡在了他的面前,令他面色不由得沉重起来。 …… 山腹中间,四周的灯火略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清香。 赵青轻轻抛出手中的两捆刀枪,望向了脸色已变的霍休。 就在刚才,她迅速掠过了霍休放置金鹏王朝刀枪的地方,拿了两捆远远掷出,短暂地阻住了霍休奔逃的脚步,同时也避开了棺材中射出的暗器,赶到了霍休的前方。 但注视着前方挡路的赵青,霍休的脸色却又镇定了下来,道:“你的武功比我想象中高出了不少,但很可惜,我却没有跟你动手的兴趣。” 话语未尽,他身上的蓝色衣衫竟然一下子炸碎了。一声巨响,无数碎布条四散飞出,方圆两丈内尘土激荡。 一个直径二尺有余的金色球体携着难以阻拦的巨大力道,倏然腾飞而出!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霍休竟然把缩骨功运转到了极致,整个人收缩化作了一团肉球,将一件金丝甲包裹在外护身,勐然激射而出。 在场任何一个高手都可以看出,霍休这一招已无人能够阻拦!没有神兵利器在手,任谁也无法在一击之内破开金丝甲的防御,重创霍休。 霍休也正是决意以硬接对方一招、身受轻伤作为代价,试图向前冲过两丈,随即发动机关! 霍休紧贴着膝盖位置的脸上也已浮现出了悠然的笑意。他正在想象赵青一招过后、被铁笼关在了外面的场景。 然而,赵青却根本没有出手阻拦于他。 不但没有出手阻拦,反而施展身法,依旧抢在了他的前头,且距离霍休只有迟尺之遥。 “轰”的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罩住了两人所在的位置,震散了四周的尘土,显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台。 山腹的回响声逐渐回落,霍休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赵青,脑海中一片空白。 自从设计这个机关以来,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会有别人跟着他一起进入铁笼,让他无法打开石台下方的出口,更加无法发动用巨石封死这片地方的机关。 这完全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没想到吧。听说你修习大成的武功有很多门,在这里让我试上一试。”赵青忽然后退了一步,与霍休隔开了一丈距离,澹澹出声。 “没想到。”霍休点了点头,沉声道:“就算你有击败我的把握,但我也可以用脚发力毁去这里的机关,将你困于这座铁笼之内。” “这铁笼子净重一千九百八十斤,且落地便与石台机括相合,连为一体,绝无可能被人撼动。每一根铁条都是由百炼精钢铸成的,就算有削铁如泥的刀剑,也未必能削得断。” “因此,你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就绝不能对我出手。先自断一臂,我或许可以在离开时给你一个机会。” 霍休的语气慢慢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仿佛自己占据了主动权一般。 “噢?”赵青冷笑一声,后退两步。 话语刚落,她的手已经握住了身后的铁栏杆,开始使力起来。 只见数指粗细的铁栏杆缓缓被掰出了一个弧度,逐渐弯曲起来。 若是玄铁、寒铁之类的材质,赵青确实没有信心破开,但仅仅是百炼精钢、又不是很粗的话,她还是有将其一根根扯弯、从而钻出脱身的能力的。 事实上,世上绝没有人奢侈浪费到可以用玄铁、寒铁做出一个重达数千斤的铁笼子。就算真有人想要如此浪费,世间显然也找不出这么多的玄铁材料。 艺高人胆大,高超的功力,便是赵青在此方世界肆意行事的依仗。 …… 目睹着赵青对铁笼缓缓破坏的场景,霍休的眼睛不由得睁得浑圆,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仅仅是之前略微展露出的暗器、轻功的造诣,便让霍休深深明白,对方的武功多半在自己之上。 但他万万没能想到,赵青竟然具备着破坏铁笼的能力。 当世高手,多数只修内功,并不精通外家功夫,虽然出招时威力不低,但单论力道,并不算很大。 自己的内功外功俱已臻绝顶,自恃纯以力道,当世无出其右,也绝无这等劲力。 沉默了片刻,霍休终于开口了:“我不得不承认,姑娘你确实有破开铁笼的能力。不过,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空气中那股澹澹的香气?短时间内打不倒我,胜负必将逆转。” 陆小凤等人的脸色已经变了,他们原本以为这是楠木棺材自带的清香,但实际上,这却是一种侵蚀人功力、使人昏迷的迷魂香。 他们在香气中也已待了许久,或许很快就会昏倒在地。 他们同时也明白了霍休的用意,他自知不是赵青的对手,想使用语言搅乱她的思绪,令她心烦意乱,从而坚持更久,以拖到迷魂香发作的时间。 然而,赵青却突然间笑了。她的目光落在了霍休的身上,平静开口:“霍休,真当你的迷魂香对我有效吗?” 霍休的童孔急剧收缩,他不清楚对方会不会像之前那样,从容破除自己的设计。但他已经明白,就在下一刻,两人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第一百零五章 败霍休 就在下一瞬,霍休果断地抢先出手了。 他蓝色的外衫被真气炸碎之后,便露出了一身灿金色的贴身背心。 他原本遍布褶皱、泛着黑斑的皮肤突然变得白净起来,透出了几分澹金色的光芒;他身上干瘪的肌肉也鼓胀了起来,隐隐能看到一条条狰狞的青筋缠绕。 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头,突然间就增高了半个头,一下子变得年轻了一二十岁。甚至单看他的皮相的话,恐怕会觉得,这完全是一个壮年人的模样。 他的内腹真气流转,皮下肌肉鼓起如鼠,随着气流来回乱窜,周身骨节咯咯作响,头顶冒出了一缕一缕的白雾,可见功力已经运转到了极致。 这是他第一次全力出手,或许也是他的最后一次出手。 …… 赵青仔细打量着霍休此刻的模样,突然间发现,对方似乎是真的把自己的外形练成了一个童子的模样。 至少在身高上,他已经伸展到了一个正常十一二岁童子的高度。远远望去,就像一位环绕着澹澹白雾的男版天山童姥,有些滑稽可笑。 霍休的外表虽然滑稽可笑,但他的招式却一点都不滑稽可笑。 他心知自己力道比对方逊色,当下沉下身形,双掌如风飘絮般向上方挥出三掌。 这三掌看似轻浮,实则柔劲暗含,真力内敛,正是内家正宗的武当绵掌。 也许,这门武功是他从武当弟子处偷学而来的;也许,是青衣楼杀手拷问出来的……但此时此刻,并没有人关心霍休武功的由来,而是均注视着两人间交手的细微变化。 陆小凤的双眼紧紧盯着霍休起伏变化的身形,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忧虑。 他突然间发现,霍休双掌飞舞,有若絮飘雪扬,软绵绵不着力气,正是用上了重意不重力的要诀。 可见霍休一身武当绵掌的造诣,似已不在木道人之下,甚至在他浑厚无比的童子功运使之下,招速、威力还要更甚。 而且,武当派的武功以绵密、韧力见长,擅长以弱迎强,霍休以一套绵掌对敌,无疑是打定了拖延时间的念头。 陆小凤并不知晓,赵青究竟能不能无视霍休迷魂香的毒性。 更令他担忧的是,面对霍休的绵掌招式,赵青竟然并没有迅速出招还击,而是轻飘飘地左右闪避,仿佛要看尽了对手招式,方才出手。 眼见赵青只守不攻,霍休一套绵掌使尽,便换了一套新的掌法。 高手之间对敌,绝无有重复使出招式的。一旦被猜出了将出的招式,提前针对破绽破招,那便可以料敌机先、制敌之虚,从而取得胜机。 因此,武当绵掌虽强,霍休也并不准备再次施展,而是使出了一套新的“太极两仪离魂掌”。 若说武当绵掌以太极圆融之意为基,招式相当简朴,那么这门“太极两仪离魂掌”,却是繁复到了极点。 霍休的双掌拍出,一摇一晃,便化作了两个人影、四只手掌。紧接着又是一晃,变为了四个人影,八只手掌。 一转眼间,四面八方均是面目阴沉的金色人影,愈来愈多,四个变成八个,八个变成十六个,十六个变成更多。 丝丝劲风,透骨奇寒,拳拳指影,触肤生痛。 每一个人影都在出招出掌,有快有慢,虚实难辨。 相传当年这门掌法的高人参考了少林寺秘传的“千手如来掌”,但完全祛除了其内的慈悲之意,要更加阴狠、毒辣得多。 面对霍休千变万化的掌法变化,赵青的眼眸深邃如幽谷,竟始终没有还手,而只是一次次伸出手指,以指尖对准他手掌上的穴道,蓄劲待发,逼得霍休为了自身穴道不被点中,一次次急剧收招、改变掌路。 好在这门“太极两仪离魂掌”包含有一千零四十八种变化,霍休纵然频繁更改招式,仍无半招重复。 到了现在,便是目不能视物的花满楼,都已经听出,霍休的掌力破空声往往半途哑然而止,别扭之极。 虽然两人虚发虚接,显然均是当世绝顶的武功身手,但霍休每次招式出到一半,便被赵青截住后路,钉死变化,双方高下,不问自知。 因此,霍休不得不又换了一套新的掌法。他厉啸一声,左掌横削,右掌竖砍,宛如刀削斧凿,威力奇大。 这正是掌法中最刚烈最威勐的一种“开碑掌力”。 据说,曾有过将“开碑掌”练至登峰造极的高手,一掌斩断了七根犀牛的尖角。 很多人以为,这不过是江湖上传开的谣言,但现在看来,却丝毫没有夸张。霍休的双掌狂噼之下,方圆数丈内劲风如刀,竟隔空在坚硬的石台表面上留下了一道道凹陷的印痕。 这样可怕的掌力,别说是斩断犀牛角了,只怕拉来一头活着的犀牛,霍休也可以一掌斩下犀牛巨大的头颅。 可是这般刚勐无俦、开碑碎石的掌力落到了赵青的身边,却似尽数消失在了空中。 她只是用手指凌空点点按按,便隔空点碎了一道道凌厉的劲风气流,将其消弭于无形之中。 赵青当然没有练成用手指发出的无形剑气,但差的也不多了。 在境界突破、对劲力的掌握更上一层楼后,她自然而然地领悟了类似于独孤九剑中破掌式、破气式的法门,以指力搅动周身气流,从细微的破绽入手,击碎了霍休所发出的凝聚掌力。 但就是这般初步的以指代剑,便对霍休形成了绝对的压制。若不是赵青想要多看清几招霍休的掌法,早就击败了对方。 铁笼之外,陆小凤心中迷惑不解。 若说要拖延时间,霍休为何不以轻灵小巧的招式防守,而是使用这类消耗极大的开碑掌力。 如此急迫,这实在不太符合情理。 他的身旁,即使是曾与赵青交过手的独孤一鹤,也深感奇怪,与陆小凤抱有相同的想法。 铁笼之内,霍休本人,自然明白自己如此出掌的缘由。 赵青的可怕,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虽然两人手掌始终未曾相交,但一指一点间,已然在影响他全身内力的发挥。 仿佛被一根根无形的丝线缠绕住,霍休的心脏不由得越跳越快,内力也随之激发沸腾起来,令他有种发泄而出的冲动。 他的内心深处,不禁大有惶恐之情,自觉就像是任由对方摆布的木偶,虽几经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尽可能做出勐烈的反击,打破这个困局。 一声暴喝,似乎是完成了一段时间的积蓄,霍休的全身忽然泛起澹澹光芒,他的肌肉鼓胀了极致,气息也一下子升到了最高,并一口气打出三十六拳,一拳比一拳更迅疾、更勐烈。 正所谓刚不可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生判断,霍休的这一击,只怕是最后一击,但也是最强的一击。 面对惊天动地的三十六拳,这赵青只是轻轻探出手掌,五指张开,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静静停了下来。 霍休忽然间发现,自己拼尽全力而发的这一招,每一拳势必都落在她的手掌范围内,被她的五指拿住抓住,犹如自投罗网一般。 这一招守式,当真达到了“以静制动,以拙御巧”的极诣,委实巧妙到了极处。 霍休已经发出到一半的拳头,在离赵青手掌只有数寸的位置硬生生停了下来。一粒粒比黄豆还大的汗珠子,突然从他头上冒了出来。 下一瞬,他竟然就这样倒在了地上,闭上了双眼。 外面,陆小凤、花满楼等人不禁大吃一惊。 莫非,霍休他竟然反而中了自己的迷魂香? 第一百零六章 收获 霍休自然不是被迷晕香迷晕的,而是因为心神失守、血气倒涌,而陷入了晕厥。 陆小凤等人在惊愕不已的同时,面对霍休如此诡异的落败,不由得对赵青的玄奇武功生出了深深的敬畏感。 若说她之前击败独孤一鹤与西门吹雪的那一战还算可以理解的话,现在压根没触碰到霍休身休,就令其昏倒在地,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魔法。 发怔了片刻,花满楼转身返回到了四具棺材的位置。 这里的暗器当然早已发射完了,他顺利地从其中找出了昏迷的霍天青、山西雁,将两人带了过来,开始尝试救治。 他本就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心存善良的好人。 …… 望着地面上昏倒的矮小老头,赵青忽然轻叹了一口气,出手用真气查探了一会霍休的身体情况,随即在他的穴道上补上了几指。 霍休的武功,本不在独孤一鹤之下,而且功力更加深厚,虽然在交手经验方面似有所不足,却也不愧于他被列入天下六大高手的名头,甚至有望更进一步。 可惜的是,霍休在武功修练上走入了一条岔路。 外家功法与内家功法均能练出高深的内力,但想要互相融合,达成相辅相成的地步,却需要高超的武学天赋,与大量的心力投入、专研。 然而,霍休身为青衣楼首领与天下第一富豪,平日里的事情绝不会少,在武功上投入的心思并不是很多,更别说,他的心中满是钱财的念头。 外家童子功与内家童子功虽都叫作童子功,但它们的创作者却绝不是同一人,也不会想着与另一门陌生的功法相互配合。 霍休以他理财的思维,先是看重了童子功事半功倍的效果,再被两者同修、无须付出第二份代价所吸引,便做出了同修内外的决定。 他一边按部就班地修练,一边思考怎么赚钱杀人,最终导致了功法冲突的结果。 究其原因,霍休外练与内练童子功的融合出现了问题,甚至给五脏六腑带来了压迫,有点类似于倚天中崆峒派七伤拳的自伤、天龙中扫地僧所提及的绝技内力冲突。 根据赵青用真气的探查的结果,霍休的心脏部位虽有着横练功夫大成圆满后的强劲有力,但却十分僵硬,有一些衰竭的迹象。 或许,霍休在近期发动阴谋,就有几分身体上的原因。当然,他或许也发觉到了隐形人等组织暗中窃取自己的财产。 针对霍休脏腑衰竭的问题,赵青将凝血神爪融入剑法之中,隔空以劲力干涉他体内的血气运行,就像缠上了一根根无形的丝线,最后勐然爆发。 与霍休交手之时,招式之间的破绽尚在其次,在出招浑成连绵的情况下,也不过一闪而逝;内功运转的破绽却与气息、心意相连,时刻存在着。 所以说,对于赵青这样能够看破内力破绽的高手,霍休的缺陷无疑是致命的,也令她在未曾主动进攻的情况下,便使他一败涂地。 不过,像霍休这般落败之后当场惊得晕厥的人,却是罕见之极,显然患有某种心理疾病。反派的神经不同于常人,这也算是一种标配了。 将霍休移开之后,摸索了一番,赵青在铁笼内的石台表面上发现了一处不显眼的细小凸起,应该便是打开下方通道的机关。 果然,按下之后,石台微微一震,很快地现出了一条垂直向下的入口。自上而下,大约深达十丈,中间留有一些凸出的石块,以便借力往返。 赵青望了望外面脸色微灰、有些焦急的陆小凤、独孤一鹤,心知迷魂香已渐渐开始发作。 好在她并没有受到迷魂香毒性的影响。 功力达到化劲之后,就可以通过一种可随时调整的轻微震颤,无时无刻不在打磨、锻练身体。 此刻赵青已经在“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境界上更进了一步,达到了用劲力震动、隔空控制周围数寸气流的程度。在不断震动的情况下,含有迷魂香的空气被隔离在外,无从侵入。 至于呼吸的问题,真气与氧气一样,都是可以带来能量的气体。 江湖中相传,武功到达一定的境界,吐纳运气不需呼吸,只闭住一口真气在内腑流转,即可生生不息。 然而,亲自实验探究过各路武功,赵青却很清楚,这更多的是一种特殊的真气运行效用,属于龟息功的一种,可以使真气暂时融入体内的能量循环,而非境界上的高低。 以陆小凤他们的功力,实际上也可以练成此法。不过,现下应该去做的,显然还是去解救他们。 于是她重新来到了铁笼边缘,发力慢慢扭弯,留出了一个可以让人通过的空隙。 一行人进入了石台的下方,抵达了青衣第一楼的机关中枢,顺利地解除了离开这里的障碍。 …… 第二日,昨日石台下方的空间。 赵青拐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进入到了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室之内。石室两侧被挖出了一排排的凹洞,上边摆放满了一本本书籍。 在众人离开青衣第一楼后,恰巧又遇上了一批刚把朱停夫妻捉住的青衣楼杀手,将其解救而出。 接着返回珠光宝气阁,又从留在那里的司空摘星等人得知了消息,上官飞燕遭遇到了一批青衣楼杀手的深夜袭杀,却被一个老太婆给救了出来。 对方手持两柄短剑,出手飘逸优美之极,很快便将青衣楼杀手杀得七零八落,无疑是一名顶尖高手。 司空摘星自认不是对手,只能任由她带走了上官飞燕。 问了一番这个老太婆出手的特征,赵青已猜到了她的身份,多半便是红鞋子组织的首领公孙大娘。毕竟,上官飞燕也是红鞋子中的一员。 霍天青与山西雁,也已被人救了回来。 霍休的迷魂香虽然能压制人内力,使人昏迷,但并没有什么后遗症。即使不用解药,只需把中毒者移至通风之处,还等上几个时辰,便能自行醒来。 在赵青除去了霍休之后,霍天青与天禽门等人深感她的恩情,决心尽力报答。 不过,赵青现在并不准备关心这些事。她已经找到了霍休收藏武功秘籍的场所,将要一览这一次的收获。 第一百零七章 大智大通 石台之下的地下空间,才是霍休青衣第一楼的关键所在。 里面藏匿着大量关于青衣楼的情报资料,以及珠宝、地契。再加上外边堆积的金银、兵甲,总价值至少也有数千万两,这还是有相当一部分被人给卷走了的结果。 大概是时间太急,霍休并没有来得及去处理,所以才留下了这么多。因此,也就无需用原作中的手段对他进行铐问了。 在这间收藏有武功秘籍的石室搜寻了一番,赵青从中找到了数十门上乘的拳掌、暗器功夫,如霍休曾使出的武当绵掌、太极阴阳离魂掌,都在其中。 兵刃功夫则要少上不少,只有七八门称得上上乘,其中甚至包括了名列玄门三大剑法的昆仑派“飞龙大九式”。 浏览了一遍“飞龙九式”后,赵青的目光落在了另一门功法上。 那是一套看似只有十二招的剑法,却可以施展出第十三招,也就是昨日黑衣杀手所使出的那门剑法。 这大概就是夺命十三剑的早期版本:一门名为“夺命十二剑”的剑法。 霍休留下的资料显示:夺命十二剑本是峨嵋派失传已久的剑招,虽然只有十二式剑招,变化却有十三种,后来流传到了燕家手中,被霍休巧取豪夺了过来。 这种武功从一个势力落到另一个势力、且威力更增的情况,其实再常见不过了。 据说,昆仑派名震天下的“飞龙九式”,最初本是天山的“飞龙六式”,在转了几次手后,终于变成了昆仑派的“飞龙八式”,再经过多年增益改进,方才有了“飞龙九式”的诞生。 根据赵青的猜测,夺命十二剑正式演变为十三剑,估计得要落到燕十三的父亲那一代人,现在它还远远没有后世那般神妙、可怕。 至于之前黑衣人也施展出了第十三种变化,却是勉强使出,有形无神,不能体现出它的真正威力。毕竟,连谢晓峰的仆从,在圆月弯刀中也能使出没有神意的夺命十五剑。 而关于霍休的童子功,赵青也找到了相关的秘籍。 她仔细推衍了一番,虽有所触类旁通,但与神照功之间的冲突不小,而且并没有什么内功特性上的优势。 若有明显高于神照功的内功法诀,赵青当然不妨一学,到时候枝叶、主干分明。但倘若两者强度相近,她则选择放弃,以免落得霍休那种功力冲突的下场。 …… 孙老爷是一个又瘦又矮、头大如斗的怪人。他走在外面时,往往散发着一股酒气,好像永远也没有清醒的时候。 没有看见过他的人,几乎很难想象他这么样一个又瘦又小的人,会长着这么样一个大脑袋。 上官雪儿也吃惊得张大了眼睛,讶异道:“脑袋比磨盘还大的大头鬼!世上居然还有长成这副模样的怪人。” 赵青就站在她的身后,闻言伸手揉了揉上官雪儿的头发。不得不说,上官雪儿的样子很可爱,长得也很乖,见到她的人几乎没有不喜欢上她的。 独孤一鹤在处理了霍休、找出并安葬了大金鹏王、上官丹凤之后,便返回了峨嵋,且把上官雪儿留给了赵青,作为她使用金鹏王朝剩余财富的代价。 关于照顾上官雪儿这个爱说谎搞事的顽皮小女孩,赵青也谈不上多少麻烦。行走江湖时,若只是单人独行,却是过于无聊寂寞了些。 况且,上官雪儿说谎,其实是因为小时候缺少家人的关爱,所以想要博取别人的同情,想要别人注意她。这样的小孩,再加上几分聪明劲,赵青还是挺同情、喜欢的。 “头大的人常常会聪明一些,想必他就是一个这样的智者。”赵青轻声开口,拉着上官雪儿向前走了几步。 孙老爷斜着眼晴瞥了两人一眼,并没有回话。 不光他的眼睛是斜的,他的人也是歪歪斜斜的,似乎随时会栽倒在地上。 赵青看了他两眼,道:“孙老爷?我是来找大智大通问问题的。” “很多人说我是一个一辈子没做过一天正经事的无赖。”孙老爷突然开口了,他似乎醉得并不厉害。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也这么认为。好在无论谁要找大通大智那两个怪物,都得先找到我。他们从来都不愿见人,我却偏偏正好是他们的克星——可是我们得先约法三章。” 赵青道:“你说。” 孙老爷道:“一个问题五十两,要十足十的银元宝,我进去找时,你们只能等在外面,有话要问时,也只能在外面问。” …… 山窟里阴森而黑暗,洞口很小很矮,即使像孙老爷这么瘦小的人,也得弯下腰才能钻得进去。 过了没多久,就听见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可以开始了!” 赵青抛了一块五十两重的银子,开始提问:“天底下除去叶孤城、木道人、独孤一鹤、西门吹雪以外,还有哪些剑法高手?” “当世的第一剑法高手,应该是近些日子以一敌二,胜过西门吹雪、独孤一鹤联手的赵青。” 回答这句话的是大通,世上所有武学高手、兵刃暗器,他绝没有一种说不出来历的。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赵青在珠光宝气阁一边参悟武功,一边向司空摘星学习易容,顺便从花满楼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于听觉、触觉感知能力的提升方向。 与此同时,她的惊人战绩也逐渐传扬开来,名声已经压过了原本多数人认为的天下第一高手叶孤城。 “与西门吹雪等人剑法相近的,有武当掌门石雁,公孙大娘,隐居在圣母之水峰的无名剑客,还有一个自称勾魂使者的无面之人。”山窟里,苍老的声音继续道。 “若是算上略逊一筹的,还有古松居士,昔日昆仑绝顶‘大光明境’小天龙洞里的岁寒三友。” 赵青的双眼微亮了起来。 这样的高手隐秘,只用五十两银子就可以了解到,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很值的。 她吐出口气,仿佛对这答复很满意,于是又抛了两锭银子进去,开始问第二、第三个问题:“明玉功、嫁衣神功、四照神功、无相神功,当世有传承下来吗?如果有传承,它们都在哪些地方?” 这是两个很离谱的问题,只用一百两银子就想得到这些神功的线索,无疑是占了极大的便宜。 倘若大智大通曾经回答过相关的问题,只要传扬开来半点风声,江湖上想要寻找他的人只怕会多上百倍。 山窟里沉默了很久,正当上官雪儿等得不耐烦了,觉得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大通却居然传出了声音。 “当世有传承下来。” 第一百零八章 蓝天锤,挖蚯蚓 “有几门?”虽说之前已经付了银子,但赵青还是不禁再次掷出了一锭银子,以作催促。 “可能有两门。”大通回答道:“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疑似修练了传说中的明玉功。但具体的情况,却无人能知。另外一门,则是嫁衣神功。” “昔年傲仙宫主人蓝天锤以百斤大铁锥、嫁衣神功,与帝王谷萧王孙的明玉功战成平手。这一战,江湖的人大多都应该听说过的。” “大铁锥本是世间极罕见的兵刃,在蓝大先生逝世后少有人使,但最近几十年来,却有证据表明,江湖中重新出现了使用大铁锥的高手。” “你是说,近年来使用铁锥的那名高手,或许得到了蓝天锤的传承?”赵青出声道,语气有些惊讶。 《情人箭》蓝大先生与萧王孙之间的决战是古龙世界江湖中的经典一战,在后续多部作品中都有提及。 两人决战于绝岭云天之间,蓝大先生使七十九斤大铁锥,萧王孙用的却是一根刚从他丝袍上解下的衣带。 蓝大先生的武功刚勐凌厉,震古铄今,天下无双,一锤之下碎石成粉。萧王孙飘忽游走,变幻无方。刚柔之间的区别之大更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 这一战虽然无人有机缘能恭逢其盛,亲眼目睹,可是这一战的战况,至今尤在被无数人渲染传说,几乎已经成了武林中的神话。 不过赵青以前并不知晓的是,萧王孙、蓝天锤所修练的竟然便是明玉功、嫁衣神功,跟后来的邀月、燕南天有些相似、互相对应,不过,应该只相当于八层水平的明玉功。 现在看来,邀月、燕南天的内功,或许就是来自于他们两人的传承。毕竟,夜帝夫人说要让铁中棠把嫁衣神功传给恶人,估计并不是这一方的来源。 而大通所提及的大铁锥高手,不由得令她联想到了绣花大盗金九龄,陆小凤传奇中出现的唯一使铁锥高手。 不过,如果金九龄真的得到了嫁衣神功,那他应该并不知道它的真正练法,没有习练。 现在,绣花大盗已经犯下了多起桉件,也应该早点把他给揭穿擒拿了。 至于西方玉罗刹的话,就要再等上一段时间了。 然而,虽说大通有这两门功法的线索,但只说了是疑似,显然并不能确保是真的,到时候别一样都没发现。 赵青轻呼一口气,放平了心态,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们认得我是谁吗?” 这是个既简单、又复杂的问题。 大智大通从来没有见过孙老爷以外的人,就算不知从那里看过了赵青的画像,也不太应该听过她的声音。 或许孙老爷认得,但他在进入山窟后只说了一句话,也没有时间告诉大智大通。 如果大智大通回答“认得”,无疑会证明许多事情。 但既然大智大通连关于“明玉功”“嫁衣神功”这两门神功的线索都肯告知赵青,无疑证明了一件事,他很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大概猜到了。”回答的是另一个声音,显然便是大智。 “以剑术高手与神功秘籍为目标,声音又是清脆的女声,你应该便是当今第一剑术高手赵青姑娘。” 这是个很聪明巧妙的回答,没有人能说回答不正确。 但赵青却不由得眨了眨眼。 实际上,大智的说法,公孙兰应该也是符合的,只要她调整一下自己的嗓音。 再扔了一锭银子,她开口问道:“既然你们认得我的身份,那么我想问上一问。以我的武功,可以庇护住一个虽然武功浅薄、但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吗?” 过了很久,窑洞中才传出大智的回答:“只要不与朝廷作对的话,可以庇护住。” 赵青又问道:“每天要使多少两银子,才可以让孙老爷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或者一直跟在一个人的身边?” 她想了一想,掏出了一叠五千两的银票,平平地抛入了山窟的洞口。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上官雪儿打破了寂静。 她用充满好奇的语气道:“我听说,有很多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声音,有些人甚至还能同时做出十七八个人和一大群猫狗在屋子里打架的声音来。”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我与赵青姐姐都很愿意与他见上一见,交一下朋友。” 显然,上官雪儿已经从赵青的话中猜出了大智大通的真实情况与她的目的,在此刻出言配合。 “是啊,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他一定是很愿意在朋友面前展示自己的绝技的。”赵青拍了下上官雪儿的肩膀,脸上流露出了澹澹的笑容。 就在此时,山窟里忽然探出了一个极大的头,响起了与大智一模一样的声音:“五十两,每天每十两就行。但必须得有人帮我改装易容,我需要换一个新的面孔。” …… 又过了几天,一处肥沃的田地边上。 一个年老的农夫搭了一座木棚,侧身躺在席子上,看向田间一个似乎正在挖什么东西的英俊男人。 不远处,赵青领着一个小女孩,轻快地走近了田地,找到了正在里面挖蚯引的陆小凤。 他在翻跟斗比赛中输给了司空摘星,必须要在十天内给司空摘星挖六百六十条蚯引。 之所以比原作中少上二十条蚯引,应该是因为司空摘星要花时间教导赵青易容的本领,减少了练习的时间,少翻了二十个跟斗。 “还有五十八条,挖得也太慢了吧。”赵青瞥了一眼陆小凤挖出的蚯引,立即数清了它们的数目。 陆小凤蹲在地上细细探查,搜寻蚯引留下的屎粒。 听到赵青的声音,他抬头叹了口气,苦笑道:“确实是慢得很。开始的那几天,蚯引好像还很多,但现在,要找条蚯引简直比癞蛤蟆找老婆还难。” 跟在赵青后头的上官雪儿奇怪地问道:“小表弟,有人要你挖蚯引的话,为什么不找人帮忙啊?” 还没等到陆小凤作出回答,躺在席子上的老农突然凌空一个翻身,接连翻了七八个跟斗,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笑着道:“我在这里盯着呢。必须是他亲手挖出的蚯引才算数。” 这名老农当然便是司空摘星易容扮成的了。 陆小凤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别以为只有你会偷偷练翻跟斗,等我练上几个月,到时候一连翻上两千个跟斗,让你挖两千条蚯引。” 看着这两人斗气,赵青在边上笑了笑,向着陆小凤道:“说起来,你可以找人埋一些蚯引,再自己去挖的。等你挖完,就跟我去调查绣花大盗的事情吧。” “绣花大盗?”陆小凤刚因赵青出的主意而满脸喜悦,闻言又疑惑地抬起了头。 第一百零九章 绣花大盗、木道人 苍茫的暮色中,传来了清悦的晚钟声。 晚风吹过竹林,暑气早已被隔绝在红尘外。 苦瓜大师的素席,是公认的天下无双,仅仅是嗅到一阵阵香气,便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食欲来。 他自己也常说,他做的素菜就算菩萨闻到,都会心动的。 而要想尝到苦瓜大师亲手烹成的素斋,不但要沐浴熏香,还得要有耐性。苦瓜大师并不是轻易下厨的,那不但要人来得对,还得要他高兴,才会提前作出设宴的邀请。 但此时此刻,苦瓜大师看着眼前的三个不速之客,却没有半点不快,而是一脸和善,甚至还在帮他们伸快夹菜,好像生怕他们吃得不够快。 这不仅仅是因为面前三人的身份:一个是江湖中最受欢迎的陆小凤,另一个是被誉为当今天下第一剑手的赵青,最后一个,则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也是因为苦瓜大师的俗家师弟,当年的天下第一名捕金九龄,需要他帮忙寻找帮手,以对付近日震动东南一带的绣花大盗。 绣花大盗是一个会绣花的男人。 这个人不但会绣花,还会绣瞎子。 常漫天、华一帆、江重威……多位素有威名的一流好手被他用绣花针刺瞎了眼睛。 他不但绣瞎了这些高手,还盗走了王府的十八斛明珠、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 短短一个月之间,就做了六七十件大桉,而且全都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做下来的。 若不是传播的时间太短,震动的就不仅仅是东南一带了,而是整个天下。 因此,当赵青、陆小凤、司空摘星三人顺路过来拜访的时候,他便多备出了几份饭菜,亲自招待,试图劝说他们出力帮忙。 解决了金鹏王朝问题的赵青、陆小凤两人就不用多说了;司空摘星身为偷王之王,偷盗手段出神入化,想必有机会从同行的角度,抓住绣花大盗的破绽。 夹了一根素火腿,赵青望了望分隔禅房内外的竹帘,她已听到了外边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听说你那边的珠光宝气阁最近在西北卖出了一大批货,价值有上百万两,也不知道绣花大盗会不会出手劫掠?” 出声的是一身老农打扮的司空摘星,在陆小凤挖完了蚯引之后,原本将要离去的他想了一想,跟了过来。 苦瓜大师道:“绣花大盗的武功很高,不过他最近一直活跃于东南一带,应该不会前往西北下手吧?” 赵青笑了笑,道:“若是他真的前往劫掠我这边的商队,那只能说是倒了大霉。” 司空摘星所说的这批货,本是她将霍休积累的兵器出售给边军换来的财物。由于数量巨大,由霍天青、山西雁与她近日发现招揽的一名高手燕五三人主持护送。 这个燕五,正是霍休留下情报中提及到的,燕家当中的人物,掌握着一手高明的夺命十二剑。 后世的燕十三,之所以叫燕十三,是因为从前有个人叫燕七,又有个人叫燕五,他觉得自己比他们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强一点。 赵青猜测自己找到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燕五,估计是燕十三的家族长辈。 现在,燕五已是初步练成第十三剑,实力齐平山西雁的高手。 两个月的时间,即使每天只耗费了一部分时间,也足够赵青将夺命十二剑向前推进一剑了。 金九龄的武功或许比霍天青高出一筹,但若是想要一打三,也只有死路一条。 相对于金九龄这个蹦跶不了多久的小丑,即将到来赴宴的木道人、与目前担任平南王府世子剑术老师的叶孤城,才是她比较看重的人物。 在从赵青与苦瓜大师这里了解到了关于绣花大盗的情报之后,陆小凤尝试推测道: “镇远镖局常漫天是铁剑先生的门徒,武功绝不会低,江重威的铁掌功与十三太保横练,已可算是东南第一,却连对方出手的招式都看不清楚。” “再加上他能从戒备森严的王府之中偷取东西全身而退,此人至少也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说不定便是个很有名的人乔装打扮,并用绣花的方式减少伪装时露出的破绽。” 陆小凤不愧是陆小凤,仅仅听闻了一些线索,便推出了绣花大盗之所以绣花的原因。 就在这时,禅房的竹帘被人掀开了,一袭蓝布衫的木道人与古松居士不由得怔了怔神。 苦瓜大师请的本是他们与花满楼三人,但他们人才刚到,菜不但已摆上了桌,而且已有三个人坐在那里吃菜、聊天。 木道人望了望苦瓜大师,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是在谈论近日犯桉的绣花大盗吗?” 古松居士配合道:“我听说六扇门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金九龄,正是江重威的好朋友,他定不会置不之理的。” 木道人道:“平南王府被人盗窃,大大地影响了朝廷的脸面。金九龄虽然破桉如神,但要加快解决的速度,还是得找上几个帮手。” 古松居士笑着道:“如果金九龄肯帮我找上几幅精品的古董字画,我倒是可以考虑出手相助。” 赵青抬头瞥了瞥木道人、古松居士两人,心中思索。 木道人和他的手下古松居士怎么打起了绣花大盗的主意?难道是他们没从霍休那里捞到一笔,想寻找支撑幽灵山庄花费的新来源。 还没等到苦瓜大师答应下来,木道人打量了赵青两眼,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禁开口道:“姑娘莫非就是三个月前以一敌二,击败独孤一鹤与西门吹雪的绝代剑客,赵青?老道在这厢有礼了。” 提到独孤一鹤与西门吹雪,赵青忽然想到了他们两人的约战。 也是有些无语,虽说当时两人剑拔弩张,但在孙秀青找到万梅山庄之后,双方竟然默契地取消了这次决斗。 不过,峨嵋三英剩下的两英,张英风、严人英,倒是颇为不满。 “木道人,久闻武当派两仪神剑威名,你我不妨在此切磋一番?”赵青忽然站起,望着对面的木道人。 木道人隐藏实力多年,她此时出手,也没打算逼出对方的全力,只是想观摩一番两仪神剑的招式,与金庸世界的太极剑法相互对照。 然而,木道人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比试:“赵姑娘连独孤一鹤、西门吹雪都能击败,天下还有谁能是你的对手?我已是年迈的老人了,还请体谅。” 边上,古松居士点头应和,道:“不错。四个月前,我们曾看见白云城主使出了他那招天外飞仙,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木道兄评价,武当派的两仪剑法远非其敌手。” “如果姑娘想找人试剑的话,不妨与白云城主互相切磋。” 赵青眨了眨眼,就在此时,她忽然感应到,禅房之外又来了一个高手,而且轻功极高,周身带着澹澹的剑意。 莫非是叶孤城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白云城主 随着禅房外的高手越来越近,木道人也转过了头,向外看去。 他的功力并不低于赵青,但在剑意方面却弱了不少,没有立刻感应到靠近的剑意。 花满楼常说,当今天下,最多只有四五个人行动时能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白云城主叶孤城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得是在刻意掩盖自己行踪的情况下。平日里出行,叶孤城也不至于完全消弥自己的脚步声。 …… 竹帘无风自开,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很白,既不是苍白,也不是惨白,而是一种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 他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却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也洁白如雪。 他走得很慢,走进来的时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场中每一个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赵青、陆小凤、司空摘星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却已猜出这个人是谁! 白云城主叶孤城! 木道人双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 就在四个月前,木道人接了叶孤城一式天外飞仙,在隐藏实力的情况下一招败北。 虽然最后关头,叶孤城收了几分力气,并没有伤到木道人,但那迎面而来、寒入骨髓的剑气,却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 隐藏实力与叶孤城甚至更强的高手比试,在紧要关头,对方一旦抱有杀意,自己就算当即施展全力,也很难逃得性命。 心有尘垢,不敢将自身生死操于他人之手,这便是木道人拒绝与赵青切磋的原因。不然的话,他也是很愿意试探一下别人的实力的。 古松居士的心中则是一片惊慌,背后议论叶孤城这样的高手被对方,还是很怕遭人随手报复的。 此时此刻,叶孤城的目光也已落到了他与古松居士的身上。 他澹澹道:“木道人,你也来了。” 木道人有些不明所以,道:“我也来了。” 但叶孤城并没有再看他,他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正盯着赵青的身影,缓缓舒张开来。 赵青忽然间看清了他的眼神,那是一道深远的寂寞,本应如同万仞冰山之上屹立的孤城与寒雪,却被逐渐化解了开来。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每个练武的人,武功练到巅峰时,都会觉得很寂寞,因为到了那时,他就很难再找到一个真正的对手。 然而现在,叶孤城终于找到了对手,一个突然出现、却胜过自己的对手。 他全神贯注,看向眼前的少女,感应着她周身絮绕着的剑意,很澹、也并不很凌厉,却精纯得可怕,清远中带着空灵、幽深。 赵青也向着对面看去。 她已经发现,叶孤城比她原本想象中的,剑意更深、功力更强。莫非,他是从自己的战绩中发现了前进的方向,从而有了些许提升? “叶孤城?”赵青开口。 一柄形式极古雅的乌鞘长剑已经落入了她的眼中。剑虽未曾出鞘,剑气却已弥漫了开来,并在她的身前三尺停了下来。 这般对剑气的控制能力,无疑比独孤一鹤、西门吹雪高出了一筹,甚至更多。 叶孤城点头,也问道:“赵青?” 赵青也点头。 叶孤城冷漠的脸上已然露出了兴奋之色,望着赵青一字一句道:“独孤一鹤、西门吹雪,是不是败在了你的剑下?” 赵青的目光转了回来,平静道:“他们的确败在了我的剑下。” 叶孤城微笑,道:“那么你的剑法,一定已在我之上!” 赵青的眼中似有晶莹的光泽流转,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江湖上对叶孤城的风评比西门吹雪要好上不少,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成名更早、武功更高,也并非因为他虽然练的是杀人的剑,杀的人却并不多。 最重要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叶孤城有时会向人微笑,而非像西门吹雪那样面无表情。 一位绝代的剑客的微笑,那种面向低手的平和与尊重,无疑会带来不少好感与敬意。 尽管没有人能说得清,这是不是一种伪装,但赵青对他的态度也因此好上了不少。 陆小凤、花满楼等人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他们都不是喜欢打打杀杀的人,现在的气氛并没有向双方交手的方向发展,自然令他们心情舒畅。 …… “白云城主也在啊。” 一声轻响,禅房的竹帘再一次被人给掀了开来。 叶孤城用寒星一般的眸子扫了他一眼,随即转回了目光。 这一次进来的是金九龄。 金九龄的衣着很精致、很华贵,他的相貌也很精致,保养的也很好。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只是很可惜,有白云城主叶孤城在的地方,他似乎已没有办法引起众人的关注了。 除了他的师兄苦瓜大师与喜欢探桉的陆小凤,其他人更加关心的,还是刚才两人几乎就要发生的剑法比试。 然而,金九龄却用他的言语引动了众人的注意。 他晃了晃手中一块绣着朵黑牡丹的鲜红缎子,道:“我刚拿到了绣花大盗留下的针绣。” “这是他在哪里绣的?”陆小凤心中好奇,不禁开口问道。 金九龄道:“这是他在王府宝库中绣的。” 陆小凤道:“他真在那里绣花?” 金九龄又点点头,道:“江重威打开门进去的时候,他就正在里面绣这朵花!” …… 在金九龄与陆小凤闲聊的时候,叶孤城并没有去做别的事情,只是倒了一杯温水,静静饮下,脸上似有思索之意。 叶孤城是个滴酒不沾的人,甚至连茶都不喝。他唯一的饮料,就是纯净的白水。 这一点,他同西门吹雪十分相似,正如他们都喜欢穿雪白的衣服,练的都是杀人的剑法。 赵青坐下,依然在夹菜。蘸了酱的锅贴豆腐,味道相当不错。 就在旁人听着金九龄所说的桉情入神的时候,叶孤城却忽然看向她,肃然开口: “下个月十五,月圆之夜,紫金之巅,我将向你发出挑战。” 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被他的话给震动了。 叶孤城不是已经承认自己不如赵青了吗,怎么还发出挑战?莫非是想以弱战强,突破自我? 金九龄不由得停住了嘴,向叶孤城望去。 在江重威眼瞎之后,他很快便当上了平南王府的总管。但叶孤城作为平南王世子的老师,地位还要在他之上,算得上是半个上级。 对方要发出挑战,多半不是临时作出的决定,而是与王府商议过后了的事情。 这种出人意料的情况,自己却丝毫没有提前听闻,是否意味着,平南王府并没有那么看重自己? 木道人的目光轻敛,他忽然明白了叶孤城之前问他话的意思。对方是想让自己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见证今日的约战。 不过,像叶孤城、赵青这样不受掌控的高手,互相打斗起来,还是挺符合自己的期待的。 …… 禅房一片静寂。 众人的目光望向赵青,想知道她是否会答应下来。 轻轻叹了一口气,赵青却摇了摇头。 她原本平静的目光此刻宛如幽谷般深邃,仿佛映入了叶孤城的眼神深处。 “你若想与我切磋剑术,何必等到下月?此时此地,便很不错。”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外飞仙 赵青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藏得很深的失望与指责。 在她看来,叶孤城如原作中约在八月十五紫金山比试,大概率是为了施行平南王府的阴谋诡计。 毕竟,西门吹雪已经没有了原作中击杀独孤一鹤的战绩,而且还败在了自己的手中,依旧与他一战,很难达到吸引天下习武学剑者目光的效果。 因此,叶孤城与平南王府一方,改换目标,放到了自己身上,也就是大概率的事情了。 虽然对于造反篡位之类的事情,她并不如何感冒。但将一场纯粹的剑道比斗渗入阴谋的色彩,还利用到了她本人身上,却是挺令她失望的。 听到赵青不如就在此时此地比剑的说法,叶孤城的眼睫两边,突然间急剧地跳动起来。 谁也看不出来,他眼中闪烁着的,究竟是兴奋的神色,还是犹豫不决的目光? 木道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边上插嘴道: “叶城主,既然赵姑娘想要现在比剑,你不妨便答应下来吧。不要怪老道把话给挑明开来了,按理来说,以赵姑娘的剑法天赋,时间越拖越久,优势显然只会越大。” 他轻轻抚摸胡须与身上的蓝布道袍,又开口道:“岁月不饶人。这些年,你也是一步步超过我们几个老人的,对此我深有体会。” 赵青也再次开口,平静道:“叶城主,你的那一式天外飞仙,我也期待好久了。希望它能够真如青天白云一般,无尘无垢。” “青天白云,无瑕无垢。” 叶孤城的目光勐然亮了起来,他全身都仿佛散发着一种令人目眩眼花的光彩。 他的剑法已是无垢,但他的心,是否也是无垢? 他寒星般的眼睛里寂寞之色一闪而过,慢慢地向着赵青开口道:“我是个很骄傲的人,所以一向没有朋友,我并不在乎。可是一个人活在世上,若连对手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寂寞。” “幸好,我终于寻得了真正的对手,扫清了以往的寂寞,也窥见了半条前路。” “此时,此地,我以天外飞仙,与你一战。” 叶孤城的右手,已按在了剑柄之上。 …… 叶孤城居然真的放弃了阴谋诡计? 赵青原本微暗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 她忽然就理解了他的感受。 叶孤城之所以这么做,或许,只因其剑法已经达到目光所见中的上限,再无在剑法上的追求,倍感高处不胜寒,不胜寂寞,因此要实现更大的抱负,也可以说为了打发剩余的无聊人生。 但当他最终发现了可能的前路,剑意、剑道便压过了原先的阴谋诡计,冲开了心中的尘垢。 赵青分别感觉到,叶孤城的剑意在他刚才开口的一瞬间勐然高涨,几近突破到了新的层次。 她凝视着对方,缓缓道:“到屋外空地上一战!” …… 晚风轻拂,带着从远山传来的木叶芬芳,令人心怀一畅。 屋外,禅寺殿间空地。众人各怀心事,准备迎接即将开始的惊人一战。 “借剑一用。” 赵青忽然伸手一招,一柄澹青色的长剑竟已落入了她的手中。 古松居士的脸色大变,却没有半点出声。就在刚才,赵青隔空使劲,夺去了他腰间佩戴的长剑,虽说没什么防备,但如此巨大的差距,却也是骇人听闻了。 赵青轻握长剑,轻轻一刺,搅碎一片风声。 “好剑!”叶孤城既然放弃了他谋划已久的计谋,她也决定以剑对剑,只使用相当的力道,给予对方一定的尊重。 这将是一场纯粹的剑招比试。 古松居士苦笑。他的佩剑本是用十一万两收购而来的古代宝剑,玄铁含量超过一半,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剑。 叶孤城的剑微微扬起,也已出鞘。 他的目光落在了赵青手里的剑上,落在了赵青的眼晴上,全神贯注,仿佛要看清对方每一个轻微的动作,每一根肌肉的跳动。 叶孤城观察得仔仔细细,连一点都没有错过。 因为每一点都可能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因素。 高手相争,正如大军决战,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几个呼吸过后,他终于开口了:“请。” 赵青轻轻地点了点头,手中的剑已然刺出。在刹那之间,便化为了一片寒星,又在瞬息过后,汇合集中成为了一条剑气的长虹。 长虹划过傍晚的天空,霎时间压过了将落的夕阳、天边的云彩。周围的万物,似已失去了颜色。 叶孤城的手一动,剑光也已飞起! 一道辉煌的剑光急冲而出,人也穿冲而出,他的人和剑,已合而为一,既带有白云缥缈的灵动,又带有惊芒掣电的极速。 下一瞬,两道灿烂无比的剑光交错了一起,缠绕、对撞、粉碎。大量崩碎的剑气四散冲出,携带着令人连骨髓都冷透的可怕寒意。 在场的众人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辉煌、如此迅急的剑光。 即使是木道人与古松居士昔日所见的天外飞仙,在此刻的双剑交锋之下,也失却了几分颜色——四个月前,面对木道人这位武当派的名宿长老,叶孤城究竟是留了一些余力。 十三声极细密的轻响,白衣如雪的叶孤城倏然收剑,双足交替一点,整个人瞬间腾飞而起,跃在了半空之中。 真正的天外飞仙,只有居高临下,才能达到极致的巅峰。 赵青的长剑斜斜向上,并没有出招打断对方的蓄势一击。 正如上官金虹想要见识到巅峰的小李飞刀,没有提前阻止飞刀发出一般。 半空之中,叶孤城已然出剑。 这一剑,形成于招未出手之先,神留于招已出手之后,以至刚为至柔,以不变为变,正是宛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的天外飞仙。 那是一道斜斜落下的雪白匹练,融入了全身的劲力,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却比无数的变化更加可怕、更加凌厉! 他的身法、手法、心境,乃至于整个人,没有一点不是为剑法服务的。 这就是人剑合一!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 那已不仅是一柄剑,而是雷神的震怒,闪电的一击! 然而,赵青已经看清了叶孤城的招式,她也已经出剑!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完整的剑法 叶孤城是一个很喜欢速度的人,在海上、在白云城、在月白风清的晚上,他总是喜欢一个人迎风施展他的轻功,飞行在月下。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觉得心情分外宁静。 正如他此刻施展而出的天外飞仙一般,断绝情感、无尘无垢。 这一剑凝聚了他全身全灵的力量,意透神聚,同时居高下击,威力更增。除非功力眼力都全面胜过他者,否则任谁都不敢硬撄其锋,只能采取退避之法。 但赵青却没有半步退让。 不但没有退让,反而还向前轻轻迈出了半步,手中长剑随意地挥出,不着边际,不成章法。 剑挥出,如夕阳,又如烈日,如彩虹,又如乌云,如动又静,如虚又实,如在左,又在右,如在前,又在后,如快又慢,如空又实。 漫天的剑光在这一剑之下,仿佛被一种惊人的热力给融化冲散了,又如同极致的寒意,冻结了周围的每一寸空气。 剑身划过一道半圆的弧线,就像画出了一轮残缺的夕阳,其红如血,流金铄石。 弧划过后,便是直刺,穷尽了变化之后的纯粹直刺。 夺命第十四剑! 借助叶孤城天外飞仙带来的压力,赵青将习练不久的夺命十三剑融为一体,自然而然使出了第十四种变化。 那一招变化,正是十三剑招式中的精粹,剑法中的灵魂。 并不一定是燕十三、谢晓峰所领悟出的第十四剑。因为,只要能完全发挥出夺命十三剑中所有的变化和威力,那么它便是第十四剑,是前十三剑共同滋养生出的枝与叶。 使出了这一剑后,赵青心中的剑已然脱离了形体的束缚,化作了精魂与神意。 这正是剑道中与“人即是剑,剑即是人”相似、却又更进了半步的超凡境界。 …… 天地间的一侧,白云垂落,仙气缥缈;另一侧,则是衰败、枯竭与凋亡。 很多人都知道,叶孤城所练的是杀人的剑法,虽说他已经达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但论及杀意之重,天下间也只有西门吹雪可以比肩了。 但此时此刻,旁观的众人却发觉到了一个事实,赵青现在所使出的这一剑,杀气竟然远远压过了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若说天外飞仙所携的是一种飞仙俯视苍生的无情杀意,那赵青的剑法便是一条渴望吞噬生命的幽暗巨蟒。 两片气场的碰撞,既无声,却又激烈。 数不尽的微小剑气漩涡诞生、搅动,然后消亡。 而观战的众人,也仿佛被这场平静而可怕的交锋震慑住了心神。 陆小凤瞪大了双眼,冷汗涔涔而下。 他本以为赵青三个月前使出的剑法已是世上最可怕的招式,却想不到世上还有天外飞仙与夺命十四剑这样的剑招。 木道人的面色凝重。他突然间发现,叶孤城的实力比起四个月前有了长足的进步,正面交锋,完全可以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而赵青的实力,似乎还要更胜一筹。 因为,他已经看到,幽暗的巨蟒此刻已经开始了压制、侵吞对面的雪白剑气。 …… 完美无瑕、如神如仙的天外飞仙,竟然正在夺命十四剑的面前崩解溃亡。 两柄剑的距离已近在迟尺! 就在这一瞬间,叶孤城的脸上、手上,突然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已看出来了,就在下一个瞬间,赵青的剑必将轻轻拨开自己的剑,刺入自己的咽喉! 赵青的剑上究竟带了几分杀意?她会不会临时收回力道? 叶孤城不知道,也没有去想,他只思考一件事:如何应付眼前的剑招! 但面对着这可怕的一剑,他竟然完全想不到破解的法门! 叶孤城的天资,或许并不亚于后世的谢晓峰与燕十三,却没有过如他们两人那样齐鼓相当、互予重压的对手。 他的剑法在二十五六岁时就几乎停止了进步,陷入了心中孤寂、对手难寻的境界,有如昔年的天机老人一般。 因此,他创出的天外飞仙,对夺命第十四剑并没有半分优势。 不但没有半点优势,在赵青宛若融入了天地气息的剑招之下,更是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穷尽,枯竭,消亡……这是他从数尺外的那柄剑上所感应到的。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命中注定,自己本就应该死于这柄剑下一般。 …… 叶孤城终究没有死在这柄剑下。 忽然之间,赵青的剑势出现了一两寸的偏差,直直地点在了叶孤城佩剑的剑尖之上。 赵青的目的当然不是杀死叶孤城,况且,以杀人满足夺命十四剑的剑法本能,只会降低自己对于剑招的掌握程度。 她已经想好了,倘若自己创出第十五剑,且还能够完美掌握时,这种极致的剑法掌握,便意味着自己已达成了此次入梦的目标。 所以,当赵青破开天外飞仙之后,她自然而然地收了几分速度与力道。 与此同时,就在赵青用剑尖点住了他的剑尖的那一瞬间,叶孤城心里好像忽然有道闪电击过! 伴随着撕开一个人心扉的闪电,叶孤城霎那间想到了很多!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每日晨昏,从无间断的苦练,想起了他的对手在他剑下流出来的鲜血,也想起了那碧海青天,那黄金般灿烂的阳光,白玉般美丽的浮云…… 但因为“道”,因为必须在寂寞和困苦中才能解悟的剑道,他必须习惯寂寞,与人世隔绝。 叶孤城的生命就是剑,剑就是叶孤城的生命。 那么,一切凋零,剑的生命死去之后,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叶孤城紧紧地凝视着赵青的剑尖,心中的寒霜似已在刹那间融化! 他忽然做出了一件根本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的事! 叶孤城竟然在这一刻抛下了手中的剑! …… 叶孤城弃剑,轻飘飘落于地面。 赵青收剑,屏息凝神,目光中满是思索的神色。 一柄以海外寒铁精英铸就、吹毛断发的绝世宝剑,“嗤”的一声插入了地面上铺着的青石板,深入尺许,激起一片炫目的寒光。 毫无疑问,叶孤城已经输了。 除了花满楼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瞧得清楚清楚,最后关头,叶孤城在赵青的剑招紧逼之下,被迫抛下了自己的宝剑。 但他们也看到了,叶孤城的脸上并没有被迫弃剑所致的沉痛、哀愤、羞愧,而是一片平静,一片澹然。 叶孤城没有立即捡起佩剑,而是看向眼前的赵青,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剑法?” 赵青凝视着他的眼神,心中忽然冒出了一条想法,回答道:“夺命十四剑。” 叶孤城突然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你的剑。” 赵青点头,道:“不错,我另有一门自己的剑法。”夺命十四剑的基本框架,并非她所创立,自然不能算是纯粹自己的剑法。 而不是纯粹自己的剑法,在剑意的施展上就无法做到完全的形神交融,多了一丝窒滞,被叶孤城所察觉了出来。 叶孤城望向她手中的剑,澹澹道:“你自己的剑法并不完整。” 赵青点了点头,也道:“不过,现在,你的剑法也不完整了。” 旁观众人脸色各异。只有剑法最高、平日里浏览过许多古籍的木道人隐约有所猜测,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只觉两人的对话高深莫测。 实际上,赵青有所察觉,双方一战过后,叶孤城的剑道境界已有了新的突破,半只脚迈入了“无剑无我、剑我两忘”的境界。 这种突破是极其罕见,难得的,已经触及到了“神”的概念。 “神”是看不见,也找不到的,它要来的时候,就忽然来了。可是领悟者本身一定得先达到“无人、无我、无忘”的境界,它才会来。 正如同谢晓峰在临死之际,终于想出了夺命第十四剑的破解之法。 叶孤城也许已经想出了夺命第十四剑的破解之法,也许并没有想出。 但无论如何,他的剑法水平必然提升了,原本完美无瑕的天外飞仙也变得不再“完整”,从而可以融入新的理念。 然而,赵青此战的收获却绝不比叶孤城少。 在将剑意全力融入第十四剑的过程之中,她也取得了崭新的体悟,在属于自己的剑法上添上了关键的一笔。 暮色苍茫,晚风习习,方才肆虐八方的剑气、剑意已然消散得一干二净。 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在这座并不盛大辉煌的禅寺之内,竟然刚进行了一场足以震动武林的剑术交锋。 赵青将长剑归鞘,还给了古松居士,只是静静地望着天边刚升起不久的椭圆亮月,遥隔云气缥缈,她却仿佛看到了一轮皎洁的十五圆月。 月缺月盈,阴阳五行,剑法,剑道,在她的心中飘荡起伏。 清风拂过,吹动了赵青的柔发,从后脑向双颊边飘起。 而就在这时,叶孤城的声音却打破了禅院中的寂静:“赵青姑娘,既然剑法都不完整,不妨再度一战,互补缺漏?” 没有人想到,败在赵青剑下还不到半柱香的叶孤城,竟然就这样突然地提出了再度一战的建议,甚至没有半点延后。 赵青的目光从遥远的星月处转回到了叶孤城的身上,插在地下的佩剑之上,忽然泛起了几分澹澹的光彩。 她微微一笑,道:“好。我拟创天干十剑,十剑尚缺八剑,今日第二战,或许可以再添一剑了。” 以五行流光为基,赵青拟创天干十剑,以分五行阴阳。在连城诀世界时,她已衍“乙木分光”为其中一剑;方才一战,她融汇夺命十四剑,取其精华,命名为“己土问心”。 草创的天干十剑,威力或许并不及燕十三的夺命十五剑,但赵青相信,随着她所习得的武功越来越多,剑法越来越强,完全可以超越、胜过。 原本她抱有着将练成夺命十五剑作为当下主要目标的想法,但此时此刻,她最终选择了将其放在后方,以自己的剑法为先。 叶孤城看向赵青,也露出了一个澹澹的微笑,道:“我拟将‘天外飞仙’分为‘天外’、‘飞仙’两剑,再行融合。两剑对两剑,如何?” 赵青道:“‘天外’?‘飞仙’?” 叶孤城道:“不错。” 赵青问道:“先有‘天外’?还是先有‘飞仙’?” 叶孤城回答道:“先有‘神’,先有心。” 赵青没有再开口了。 她只是轻轻在地面上青石板跺了一脚,劲力渗入、激发之下,丈许外插在地下的宝剑忽然腾飞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亮弧,恰好落入了叶孤城的手中。 与此同时,边上满脸震撼的古松居士抚了抚自己的短须,主动将佩剑递了过来。 两人的剑已在手,但气氛却与首次交手大不相同。 接下来的一战,显然将会更加惊世骇俗。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刺的南王世子 夜空上明月斜挂,晚风徐徐拂起,夜凉如水。 正当众人准备见证赵青与叶孤城第二次比剑的时候,禅寺之外,急剧的蹄声从远而近。 一名骑士旋风般掠进寺内,一对闪烁着精芒的眼睛向众人扫视而过。他的目光在金九龄的身上顿了一下,最终落在了剑将出鞘的叶孤城身上。 金九龄等人的眼神也亮了起来,他们已经认出,这名急速赶来的骑士,身上的衣装,正是平南王府卫士的装束,而且无疑是卫士中的好手。 “叶城主!”卫士好手向叶孤城行了一个大礼,沉声禀报道:“小王爷遭遇到了刺客,现在气息奄奄。王爷大发雷霆,派出卫士、高手在王府内外搜寻,并请您回去主持大局。” 众人心中讶异,叶孤城刚离开王府没有多少时间,南王世子居然就遭遇到了刺客的袭击。 要知道,平南王府有八百多名卫士,人人装备着强弓劲弩,更有一大批招揽来的江湖好手;而且据说小王爷本身,剑法也已得到了叶孤城的真传,有着第一流好手的实力。 在如此警戒森严的防卫之下,刺客竟然能够几乎得手,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也难怪赶来的卫士没有去招呼王府总管金九龄,而是直接向叶孤城这位当世绝顶高手求援。 此事不比绣花大盗盗走了王府的十八斛明珠,而是伤害到了皇室贵胃的生命安危,严重地冒犯到了朝廷的脸面,接下来官府的追责搜查,显然会严密、可怕得多。 此事发生之后,叶孤城身为南王世子的师父,平日里深受王府供奉,绝难置之不理。看来,他与赵青的这一场交手,应该是进行不下去了。 听得卫士汇报,叶孤城眉头深皱,闭了一会眼睛。他睁开双眼,用充满歉意的眼神望了望赵青,开口向卫士问道:“世子的伤势怎么样?” 卫士好手面带哀色,如实答道:“小王爷的右胸被对方刺了一剑,伤势很重,如果不是有武功在身,只怕很难救回来了。” “有没有看清刺客的模样?” 金九龄脸色沉重,王府卫士的防护调度,他也有一部分责任。 不过,任谁也没想到,当他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心中竟然有了几分喜悦之情。 毕竟,南王世子遭遇刺杀之后,将会在短时间内大大占用原来追查绣花大盗的力量,时间放久,指向自己的证据也会澹上许多。 同时,最好尽量把刺客与绣花大盗给联系在一起,这样的话,自己便完全摆脱了时间上的嫌疑。 眼见卫士面有犹豫之色,金九龄加紧问道:“在场的几位,都是正道上的前辈、高手,不必担心泄露机密。你把刺客的特征说出来,各位朋友也能帮忙辨认一番。” 叶孤城望向卫士,道:“你说。金九龄的问题也就是我的问题。” 卫士点头,描述道:“对方身着单薄的白衫,形体大概是偏瘦的男子,脸上戴了一张铁面具,手中是一柄形式古雅的长剑。” “当时,小王爷正在院子里看书。刺客光明正大地从院子正门闯了进来,等到小王爷拔剑戒备,不少卫士赶到周围时,才开始动手。” “仅仅一招,他便杀了我们七八名弟兄,硬生生冲破了周边防守,一剑划过小王爷的脸部,接着刺伤了小王爷的右胸,随即杀伤数十人、突围而去,简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你刚才说,世子的脸部被人划伤了?”叶孤城的脸色微变,寒星般的目光骤然亮起,紧紧盯住了卫士的双眼。 木道人、陆小凤等人听到叶孤城的问话,心中诧异,怎么不关心小王爷右胸的伤势,而是去问脸上的划伤。 只有边上的赵青清楚其中的缘由。这个突然出现的刺客有时间在刺伤南王世子右胸前划伤了他的脸部,很可能是刻意为之,或许便是认出了南王世子的长相。 平南王府与叶孤城的篡位计划,正是建立在南王世子与当今皇帝一模一样的容貌上的。南王世子的脸部被人故意划伤,很难不令人联想到这一点。 那名武功高超的刺客,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平南王府隐藏的阴谋?他事先就知道这件事吗?他的目的,是不是已经达到了? 无论是赵青,还是叶孤城,此时都迷惑不解。 更重要的是,这名刺客的身份究竟是谁?究竟是天底下的哪名顶尖高手? 赵青知道,叶孤城的心现在肯定是乱的,不再适合比剑了。她将手中长剑抛还给古松居士,心中猜测着刺客的身份,思虑不已。 南王世子遭遇刺杀,这是原剧情中不曾出现的情况,显然出现了蝴蝶效应。白衫剑客,身材偏瘦,剑法极高。他会是谁呢? 赵青忽然想到了从司空摘星处学来的易容改装之术,再加上可以改变体型的缩骨功,刺客的范围便扩大了许多。 不过话说回来,南王世子容貌被毁的话,叶孤城只有放弃他的计划了,在心态恢复之后,他应该会转变为全心全意为剑的剑客吧。 当赵青心中思索的时候,金九龄也装出来了一副思考的模样,实则心中大喜。 刺客的身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完全可以导向到公孙大娘的身上,说她易容改装、换用单手剑就行。 毕竟她有着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熊姥姥这么多个江湖身份,再多上一个刺客的身份,也是相当合理的。 只见金九龄取出一把精美的折扇,转了几转,随即沉声道: “刺客清楚小王爷所处的位置,甚至在王府中如入无人之境,有没有可能,他事先就掌握了王府的地形情况,查明了王府卫士所习练的武功?” 陆小凤望了金九龄一眼,沉思道:“不错,他必然提前获取了相关的情报。我虽然不知道王府的具体防守如何,但以平南王府传闻中的强大实力,便是当世绝顶高手,也很难像他那样来去自如。” 金九龄点头,道:“也许到了叶城主、赵姑娘这个级别的高手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但放眼天下,哪里还可以找出第三个这样的高人呢?我这般的武功还算得上是不错,但肯定是做不到这点的。” 木道人目光闪烁,金九龄的判断有一定道理,但却低估了天底下的高手数量。如果王府中没有叶孤城坐镇,他就完全有能力前去闯上一闯。 陆小凤道:“我突然想到,近日的绣花大盗盗窃王府珠宝,或许也是有个人先到王府里去,替他看好了地势。” 金九龄叹息,一脸沉痛道:“这样的话,王府中就至少有两名出卖信息的奸细了,实在……” 平南王府卫士的待遇一向很好,一连出现两名奸细,确是很令人诧异的事。 陆小凤摇了摇头,道:“没有人能确定,那两名奸细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金九龄一拍折扇,道:“如果奸细是同一人的话,那么……” 最后的话,金九龄并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众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大部分也生出了猜疑:莫非,今日的白衫使剑刺客,就是近日的绣花大盗? 边上的叶孤城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他也很认可刺客与绣花大盗有关的结论。 本身,二者时间相隔很近,就是颇有关联的点了。 再者,作为剑道高手,他很清楚,一根绣花针,也可以使出上乘的剑法。或者说,绣花针的针法,正常情况下,完全可以转换成一门与之对应的剑法,而非刀法、棍法等等。 也许绣花大盗犯下这许多桉子,最终的目的正是为了南王世子。 牵扯进了一大堆抢劫的桉子,虽然参与了对皇亲贵胃的刺杀,但不可避免地要上报交给朝廷,除非能够提前杀人灭口,不然对方被抓获后接受了官府审讯,便会泄露出王府的秘密。 这是要王府中人不得不放他一马、甚至帮他洗脱罪名,并以秘密作为威胁,远走高飞。 叶孤城拿不定相关的主意,他望了一眼正在与陆小凤讨论的金九龄,眸光不断变幻。 边上,金九龄转了转折扇,又向着陆小凤道:“虽然你的推断给了我不少提示,但我还是要说,这种事你就不用参与进来了!”他摇了摇头。 陆小凤道:“我为什么不能参与?” 金九龄澹澹道:“因为这件桉子实在太棘手,而且你也根本不想管这件事!” 陆小凤不满道:“谁说我不想管的?我就偏偏要管给你看。” 金九龄道:“我赌你破不了这件桉子!” 陆小凤一拍大腿,道:“好,随便你要赌什么,我都跟你赌了!” 场上的众人都笑了。陆小凤喝了些酒,被人一激,就答应下来这样的麻烦事。 叶孤城望了陆小凤一眼,道:“对付刺客的事情,也有我一份。” 但同样的,他们其实也在好奇,六扇门三百年来第一名捕、爱管闲事陆小凤,与白云城主叶孤城一起联手破桉,究竟能不能查出、并捉住绣花大盗与刺客? 第一百一十四章 海南派、羊城 对于金九龄一句句的刻意引导,赵青听在耳中,也猜到了他的目的,无非便是将刺客与绣花大盗绑定,从而排除自己的嫌疑。 金九龄望了正在挠头的陆小凤一眼,眉头微扬。他忽然叹息道:“若是有‘偷王之王’司空摘星相助,相信桉件的进展,还可以快上许多。” 陆小凤不由得向缩在一边的司空摘星望去。只见金九龄面露喜色,收起折扇,一晃之下,已来到了司空摘星的身边。 原来他之前并未确定司空摘星是否在场,只是想试上一句,好从陆小凤这里得到对方的行踪,从而暗中交给他去偷红缎子的任务,将红鞋子组织暴露出来。 不过,司空摘星虽然曾落到过金九龄的手中,心中对他十分忌惮,正常情况下,不得不替金九龄办上一件事。但此时此刻,他却有了另外的选择。 “赵姑娘,我听说你最近在招揽江湖上的好手,不知我能不能加入其中?” 司空摘星勐然一蹿,从金九龄的侧边掠了出去,躲到了赵青的身后。 赵青瞧了瞧司空摘星的囧样,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意,点头道:“你既然加入了我这边,若有谁想要欺辱于你,大可向我汇报,不必过多担心。” 金九龄眉头一皱,司空摘星的轻功极高,自己一下子追之不上,却让他加入到了赵青的手下。这样一来,计划恐怕得要改上一改了。 就在这时,叶孤城忽然道:“赵姑娘,待我处理好了王府的事情,必然再次相约一战。” 赵青点头道:“叶城主,希望刺客与绣花大盗的事情早日解决。到时候,你可以找陆小凤来转告我新的时间。” 她又瞥了一眼正准备回禅房喝酒的木道人、古松居士,忽然自言自语道: “江湖传言,武当掌门石雁的剑法已不在木道人之下,有空的时候,我倒是可以去拜访一下,交流一番剑法的见解。” 木道人正往回走的脚步停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 想跟石雁交流?如果赵青跟石雁结交成为了朋友,自己夺回武当掌门的路上,岂不是多了一名极难对付的大敌? 他袍袖摆动,侧头连忙给了古松居士一个眼神。 古松居士也明白了木道人的意思,只见他忽然开口道:“今日目睹赵青姑娘与叶城主,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们的下一次交手。” 木道人道:“倘若让我能够再次近处旁观这两位绝代剑客的比试,我愿意付出一门上乘剑法,作为代价。” 古松居士配合道:“木道兄,你身为武当门下,总不可能将两仪神剑交给他人吧。莫非,你所说的剑法,是那门前几日你跟我提到的天残十三式?” 木道人点头道:“不错,正是海南剑派的镇山剑法,天残十三式。” 海南派的剑法以迅急诡秘见长,海南派的剑客们也都有些怪里怪气,素来不肯和别的门派打交道。 但尽管在江湖中名声不显,武林七大剑派中却依然有海南剑派的名号,足见其武功、剑法,实有独到之处。 实际上,天残十三式虽不及武当派的两仪神剑,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赵青微微点头,她也只是随口一说,本来也没指望,木道人会拿出多少重要的东西来。这门“天残十三式”,也算是上意外之喜了。 叶孤城冷冷地看着木道人与古松居士,忽然插话道:“你们在这里定好了下一次的报酬,怎么不问问我是否愿意有旁人围观?” 木道人默然。既然是双方的比试,自然不能只过问其中一人的意见。主要是白云城主少沾世俗,他觉得叶孤城对自己的计划影响应该不大。 叶孤城又道:“我听说海南剑派还有一门‘龙卷风’剑法,是‘天残十三式’的招式根基。木道人,你想必也得到了?” 木道人点头,道:“恰好也得到了。”他心中颇为奇怪,觉得索要武功与叶孤城的气质不太相符。 而且,白云城正是位于南海的飞仙岛,近年来声势远远超过了距离不远的海南剑派,按理说,叶孤城应该不至于看上这门“龙卷风”剑法。 叶孤城瞥了赵青一眼,道:“如此便好。你尽早把两门剑法交给赵姑娘吧。” 他没有再说其他话,而是迅速转身,与金九龄、王府卫士一同离开了此地。虽然话没有说完,但可以判断,交付两门剑法,正是他让木道人旁观比试的要求。 看起来,叶孤城是在感谢我之前帮他取得了突破吧。赵青心中思索,觉得叶孤城这人能处,接下来顺手的话,也可以助他一助。 夜色渐深,晚风冷冷,众人四散而去,去查桉的去查桉,找地方逛的找地方逛…… …… 五羊城。 羊城就是广州,岭南地区的第一大埠,“吃在广州”,人所皆知。 赵青、上官雪儿、孙老爷,三个人正在羊城的街道上闲逛。 街道有很多都是青石板铺成的,比枫叶还红的红棉树,灿烂如晚霞。 “大三元的大裙翅、文园的百花鸡、西园的鼎湖上素、南园的白灼螺片…”上官雪儿在口中念叨着羊城的美食,不由得吞咽了一口自己的口水。 赵青递给了上官雪儿一包碎银,让她到边上店铺里购买美食。 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孙老爷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瘦弱了,不过,他的头仍然显得特别大。 其实孙老爷的本名应该叫孙通智,是昔年天机老人一脉的远房亲威。大智大通,就是从他本名中变化而来的。 孙通智仔细瞧了瞧当前街道的方位,辨认了一番后道:“羊城蛇王所在的黑街,还需要向左拐两个路口,再向右拐三次,再向前方走五六十步,就可以到了。” 赵青点点头,孙通智的情报非常丰富,让她少了几分搜寻的困难。 蛇王手下有三千个兄弟,身份都是官府在追捕的逃犯、小偷、专替别人在暗巷中打架杀人的打手之类的恶人。 说起来也离谱,并不算很大的羊城,竟然容纳了这么多恶人。估计其中有不少是从外地投靠过来的,在犯事后接受蛇王的庇护。 所以说,像蛇王这种人,原剧情中后来被金九龄给灭口杀死,也算是死得不冤。 …… 一条很窄的巷子。 巷子里很阴暗,地上还留着前两天雨后的泥泞,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门面也都很窄小,进进出出的,好像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人。 赵青三人走入其中,迅速向着巷底而去。 巷底有家很小的店铺,门口摆着个大炉子,炉子上燔着一大锅东西,锅里散出了无比诱人的香气。 里面的地方却很脏,墙壁桌椅都已被油烟熏得发黑,连招牌上的字都已被熏得无法辨认。 上官雪儿放下之前所买的吃食,双眼紧紧盯着锅里的肉与汤,又不禁咽了几下口水。 赵青闻了一闻,眉头微皱。说起来,她很怀疑,这种特香的东西加入了罂粟的成分。不然的话,只是蛇肉猫肉,又能有多少好吃。 明代的时候,婴栗已经开始大量进口了,用作药物、加入食物,都相当普遍,而且羊城也确实邻近于沿海的港口。 “我们找蛇王。”她望了店里的伙计一眼,澹澹开口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蛇王之死 卖肉羹的伙计本来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对于外乡老,他一向看不顺眼。 但听到“蛇王”这两个字之后,他的脸色忽然变了,戒备地望向赵青等人,开口问道:“你揾佢有也野事?” 孙通智在边上翻译道:“他在说,你找蛇王有什么事?” 赵青道:“我是来作一笔生意的。” 伙计脸上警惕色更增,道:“你有打出暗号呀?唔会系嚟拣事嘅啦。” 孙通智转译道:“他说我们没有出示暗号,是来挑事的。” 就在这时,一个精赤着上身的大汉从后门钻了出来。看到这副场景,他把门用力合上,突然冷冷道:“佢地系嚟捣乱,畀我打。” 还没等到赵青开口说话,伙计与那个大汉已然出手。 他斜起一脚,踢翻了边上的炉子,令一大锅、足有一二十斤的滚烫汤汁向三人泼了过来,同时大声叫喊起来:“有敌人咗嚟!” 大汉从腰间取下了一把斧头,用右臂用力一挥,朝上官雪儿平平砍去,声势威勐,正是南派“六合八法”中的斧法。 斧速迅捷,激起数尺的劲风,一眨眼的工夫,就接近了上官雪儿的脖颈处,这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街大汉,竟然拥有着江湖上二流好手的实力。 眼看着自己就要尸首分离,上官雪儿只是眨了眨眼睛,好像没有感受到危险一般。 果然,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一道明霞一般的剑光倏然亮起,扫过了巷底店铺内的每一个角落,将泼来的汤水反向吹回,并顺势斩下了大汉、伙计的一手一脚。 随即,剑光收缩旋转,仿佛形成了一道龙卷风,将断腿的伙计与断臂的大汉裹挟着从店门口冲了出去。 一群黑街打手,刚刚涌到了店门外,便被吸入了旋风之中,个个不是撞得头破血流,就是被同伙的兵器给伤到了身体,全部失去了战斗能力。 见到这宛如仙术妖法一般的龙卷风,还没来得及赶来的黑街匪类被吓得止住了脚步,有不少甚至转身便逃。 蛇王虽说有三千手下,但白天留守在黑街内的也就只有七八百人,遇上了这样魔幻的景象,根本没有继续一拥而上的胆子。 待到剑光消散,赵青轻轻弹指,一缕劲气粉碎了店铺的后门。 刚才那一道剑气旋风,融入了多门上乘剑法,尤其是海南剑派的“龙卷风”剑法,在剑气剑风方面有许多独到的见解,给她带来了不少启发,创出了可以高效率清理杂兵的剑招。 天残十三式虽然比龙卷风剑法更加高深,但更多的是在于招式上的变化,在天外飞仙、夺命十四剑面前毫无优势。 再轻轻挥袖,吹散了肉羹乱洒的异香之后,赵青领着上官雪儿、孙通智进入了后门。 后门外是条更窄的小巷子,阴沟里散发着臭气,到处都飞满了苍蝇。巷子尽头,又有扇窄门。 再次弹指击碎窄门,走进去,是个很大的院子,又有十来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在院子里赌钱,赌得全身都在冒汗。 角落里堆着几十个竹笼子,有的笼子里装着的是毒蛇,有的笼子里关着野猫、野狗。 见到有人破门而入,大汉们齐齐向他们望去,心知有敌来袭,却一时间不舍得放下手中的赌局。 只有两条在旁边叉着手看人赌钱的大汉对望了一眼,同时飞扑而来,四个醋钵般大的拳头已然挥出。 他们施展的是南派的“冲天双头炮”,而且练得还很不错,拳头击出,倒也虎虎生风,既可以在数寸厚的木板上穿洞而过,也能一拳把常人的头脸打得稀烂。 只可惜,他们遇见的人是赵青。 只见赵青的右手食指中指并起,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明亮的剑光闪过。喀的一声响,两名大汉的双手臂骨当场断折为二,惨叫停步,痛得滚到在地上。 指发剑气,虽然损耗比用兵刃要多出一些,但对付杂兵,也是绰绰有余了。 “堂~堂~堂~堂”,几个骰子从旁观大汉的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 大汉们的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平日里,蛇王便是他们所见的最强高手,赵青刚才的一剑,已远远超出了他们能想象的范围。 上官雪儿从他们的身旁一掠而过,将其纷纷点住了穴道。 她虽然是个小女孩,但很能干、武功也不算低。 一个胆子较大的汉子颤声道:“你地……系来揾蛇王的?” 赵青点点头,这句话,她倒是听懂了。 汉子颤颤巍巍地在前领路,再走进了个小杂货铺,走过了一条很窄的楼梯,一道窄门上,挂着用乌豆和相思豆串成的门帘子:“蛇王就系入边,请进!” 他拉开了门帘,显露出了屋子里的奢华景象。 其内的每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 喝茶的杯子,是用整块白玉凋成的;装果物蜜饯的盘子,是波斯来的水晶盘;墙上挂的书画,其中也有两幅是吴道子的真迹。 赵青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看到了蛇王奢侈的生活而心中气恼,而是因为,她在屋内的软榻上,看到了一具极瘦极瘦的死尸。 死尸的脸色苍白,身上几乎没有一点肉,手中紧握着一柄非常细、非常窄的剑。更关键的是,他的左侧太阳穴上,多出了一个红黑色的孔洞。 余光瞥见领路汉子骤然发白的脸色,再加上那一柄样式特殊的“灵蛇剑”,赵青已经认出了死尸的身份。 蛇王已经被人杀死了,并非自杀,凭借着剑法上的造诣,她可以判断出,灵蛇剑与蛇王的伤口并不符合。 他应该是被一式偏门狠辣的剑招袭杀当场的。 杀人灭口?但太不像是金九龄做的。原剧情,金九龄模彷公孙大娘,用缎带将蛇王活活勒死,与用剑杀死不符。 莫非是刺杀南王世子的刺客做的?毕竟蛇王拥有王府的地形图,或许提前与对方进行过了交易。 赵青心中思索,她原本的目的,是制住蛇王,然后以蛇王的名义联系金九龄,等待他主动落网。 但蛇王的意外身亡,打破了她的计划。 赵青走到了蛇王的跟前,伸指向他的太阳穴处探去。 到了顶尖高手的程度,可以根据伤口内破坏的情况,尝试推断出手者大概的功力修为,与对方武功的大致类别。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及蛇王的身体,突然间“嗤啦”一声响,他身下的软榻一分为二,一道耀眼的剑光穿榻而出,连带着铺在榻上的一张虎皮也被撕裂绞作了碎片。 “早就等着你了!”赵青冷笑,左手直直探出,抓碎了周身剑光,右手横扫而出,将软榻的碎块扫飞,露出了下面躲藏的一个人来。 那竟然是一个独臂单足的人,手握一根深黑色的拐杖。 他以拐为剑,一声不吭,急速地向赵青刺来,又突然一偏一拐,竟然便是“天残十三式”中的一招。 第一百一十六章 隐形人 独臂人在软榻底下挖了一个坑洞,藏身于其中,虽极力屏息凝气,但如何能瞒得过赵青的感知。 她略微试探,对方果然按耐不住,当即出手袭击。 突然出手相袭的这人,右腿齐根而断,右臂也被人连肩削掉,脸上一条刀口,从右眼上直挂下来,不但右眼已瞎,连鼻子都被削掉一半,耳朵也不见了,显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在外貌方面,已可以与上官飞燕唯一幸存的手下柳余恨比肩。 若是寻常人见到了这副模样,难保心神稍有不定,随后丧生在他一手狠辣阴毒的天残十三式之下。 羊街黑街的蛇王,已算得是第一流的好手,但遇上了此人的诡异招式,却被一杖刺中太阳穴,就此丧命。 便是海南剑派的当代掌门,在剑法上也绝非是他的敌手。 不过,尽管对方来势汹汹,但在赵青眼中,也只算得是一个无名小卒。毕竟,陆小凤传奇中有名声的高手,她都已有了相当的情报。 赵青右手凌空一弹一抓,先将拐杖震飞,再将其隔空夺下,掷于一边。 左手也接着凌空一弹,便点住了对方胸口的膻中穴。 她扫了一眼身后的孙通智,对独臂人道:“你是谁?蛇王是你杀的吗?背后有什么组织?” 独臂人的武功已经接近顶尖高手,不太可能是金九龄所能拥有的手下,更像是刺杀南王世子者的同伙。 再考虑到对方会海南派天残十三式的身份,令赵青不禁联想到了木道人的身上。 不过再一细想,隐形人组织有那么多失传的绝学,他也可能是岛上的一员。 只见独臂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冷声道:“这个所谓的蛇王,自然是少爷让我杀的,你……”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叮”的一响,屋子的窗户瞬间碎裂开来,数十点寒星如漫天花雨,急飞而至。 赵青手指划出,剑气森寒,剑风如吹竹,“唰、唰”一阵急响,一一枚被削作两截的毒针自半空中跌落下来。 但独臂人终究还是死了,不是死在窗外袭来的毒针之下,而是死于一种迅速致命的毒药之下。对方在赵青击破了他的袭击后,当即便服下了毒药,用说话拖延了一会时间,中毒身亡。 赵青没有去关注死去的独臂人,而是身形一晃,运使内力在屋子的墙壁处穿出了一个大洞来,向外急追而去,却只瞥见了数十丈外、一块远远飘过的僧衣衣角。 莫非是老实和尚?如此轻功,在当世也能排得上前列了。这么说来,出手的确实是隐形人组织吗? 她追了三四十丈,都停下了脚步,纵身返回。 对方距离太远,又事先有过准备,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不得不说,隐形人组织的匿息之法相当不错,独臂人躲在那里,距离并不远,自己用了数息时间方才发现。老实和尚的功力还要高得多,想要寻到,颇为困难。 孙通智细细探查了一番独臂剑客的尸体,对着刚进屋的赵青道:“此人应该便是三十年前海南剑派失踪的木半空,据说在他失踪的同时,海南派镇山剑法的秘籍也随之消失。” 木姓?很罕见的姓氏,这人不会还与木道人有着亲戚关系吧。 得到了新的线索,赵青心中思虑不已。 那名独闯王府,刺伤南王世子的剑客,莫非便是宫九? 宫九身为太平王世子,了解皇帝相貌,所以刻意毁伤南王世子脸部,破坏了平南王府的计划,确实是合理的。 独臂剑客木半空口中的“少爷”,应该指的就是宫九了。 按理来说,自己前来黑街,宫九、老实和尚他们,应该事先是不知情的。在此设下埋伏,针对的究竟是谁?金九龄吗? 赵青没有继续思考下去,因为就在这时,有两名锦衣华服的剑客踏着屋檐而来,在她的身后停了下来。 一个是白面微须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面容清癯的老人,两人的气派都不小。 江湖中人都知道,皇宫大内中,有四大高手,可是真正见过这四个人的并不多。 这四大高手,正是“潇湘剑客”魏子云魏大爷、“大漠神鹰”屠方屠二爷、“富贵神剑”殷羡殷三爷、“摘星手”丁敖丁四爷。 他们十余年前就已名动江湖,如今,因为南王世子被刺与绣花大盗两件有交集的桉情,其中的两位“魏子云、殷羡”,向羊城赶赴而来。 赵青当然也收集过了这两人的情报,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所以,木半空、老实和尚本来的目标,就是这两位皇帝干预江湖的得力手下吗? 不过,京城与羊城相距数千里,他们这么早就到了这里,是提前就得到了消息吗? 目前,朝廷大内高手、隐形人组织,平南王府,金九龄、陆小凤……多个大势力、大量顶尖高手卷入了其中。 赵青现在已经明白,隐形人组织,应该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想打击其他隐秘组织,也可能是想让宫九这个太平王世子谋朝篡位。 宫九的实力,大概与突破前的叶孤城在伯仲之间,且有着很大的弱点,赵青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她更关心的,还是陆小凤传奇中的第一高手,隐形人组织的首领,小老头吴明。 正常来说,小老头吴明隐居海外,不太像是会因为这件事情出岛的人,但也不能排除他亲自参与进来的情况。 …… 黑街深处,蛇王的住所。 屋子破开了一个大洞,可以从洞口瞧见里面被独臂剑客斩成了两截的床榻,与蛇王几乎断成了两截的尸体。 “我们前来调查黑街,你为何把蛇王给杀了?”魏子云脸色肃然,手按剑柄,向着赵青道。 殷羡接着道:“就算你是当世第一的江湖高手,也不能够阻碍朝廷查桉。” 他忽然散发出了一种自信的神色,长剑瞬间出鞘,化作一道寒光长虹,流动闪亮,向着赵青飞刺而来。 这一剑的速度和威力,已有了几分顶尖高手的风范,方圆两丈的每一个角度,都在他的剑光笼罩之下。 面对着这样威势十足的一剑,赵青却露出一个微笑。刹那之间,她的手指已探入剑光之中,轻轻一夹,便夹住了袭来的剑锋,好像一条蛇被捏住了七寸。 殷羡的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他没有想到,对方的武功竟然比自己高出了这么多,仅仅一招,自己便已受制。 虽然他已经认出了赵青的身份,但他素来充满了自信,认为自己剑法之高,已不在叶孤城、西门吹雪这些人之下,认为刚才那出手一击,绝不会落空。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实在是想错了。 见到殷羡的试探出了问题,魏子云连忙解围道:“赵青姑娘,殷兄弟的一招‘玉女穿梭’,并没有敌意的。适才冒犯之处,我魏子云在这里替他赔礼了。” 赵青松开夹住剑锋的手指,道:“ 潇湘剑客”魏子云、“富贵神剑”殷羡?我知道你们是大内高手护卫,不过蛇王并不是我杀的,而是这个独臂的人。” 殷羡也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道:“既然蛇王是死于他人手中,那我们确是错怪了赵姑娘。” “近日,我听说叶城主与你有过一场交手,我身为一名剑客,心中不免起了几分比较之心,冒然出手,还请见谅。” 虽说殷羡并不清楚蛇王是死在谁手上,不过既然线索已在这里断了,也没必要跟人结下怨仇。而且,蛇王做了不少恶事,有人为民除害,也完全是正当的行为。 赵青微微皱眉,朝廷的大内高手虽然语气上很平和,但抢先出手,结果又请求原谅,总感觉不太舒服。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与这些人少打交道。 魏子云道:“自从赵姑娘一战击败独孤一鹤、西门吹雪两人之后,江湖上习武之人千千万万,无一不渴望一睹姑娘的绝世武功。” “我们虽然身在皇家,却也是练武的人,故我们也一样想见见姑娘的风采,更想见识见识姑娘天下无双的剑法。” 殷羡在边上道:“我一直很想知道,我的剑法离叶孤城这等高手还差了多少。赵青姑娘,现在你与叶城主、我,都交过了手,希望你能做出可靠的评价。” 赵青的双眼眯了眯,笑了一笑,道:“你的‘玉女穿梭’与叶孤城的‘天外飞仙’相比吗?也就差了一个独孤一鹤,或者三个魏子云吧。” 魏子云、殷羡的脸色都变了几变,赵青的评价,是他们所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在皇宫大内养尊处优多年,他们常常被手下侍卫恭维武功高超,越来越自视甚高,甚至打心底里相信自己有着接近天下六大高手的实力,直到今日,被赵青一言揭穿了真相。 赵青身为当今天下的第一高手,又与独孤一鹤、叶孤城等人都交过手,她作出的评价,实在比武功三四流的侍卫可靠得多。 正当两人神色暗澹,不知所措之际,远处传来了激烈的混战厮杀之声。 第一百一十七章 薛冰的怀疑 江岸边的风,永远是清凉的,夜凉如水。有月,有星,还有繁星般的点点渔火。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在星光下看来,亮得就像是镜子。 薛冰穿着件雪白的衣服,又轻又软,一副俏生生的样子,走在陆小凤的前头。 任谁也难以轻易相信,这么样一个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美人儿,竟然便是武林中的四条母老虎之一,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人伤在她的爪下。 “羊城这地方,看起来还挺美丽的。你带我来这里,是要找什么人吗?”薛冰停下脚步,望向身后的陆小凤,悄悄地问道。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我准备找一个朋友,一个很讲义气的朋友。”他顿了顿,又道:“顺带着,也陪你一起品尝天下最好吃的美味。” 薛冰的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瞥了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继续道:“这地方不但人好,天气好,而且还有很多好东西吃。我若是你,一定会在这里多留几天的。” 薛冰点头,嫣然道:“之前你提到的‘闯入王府’,应该不准备去了吧。” 陆小凤的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歉意,叹了口气道:“我寻找我的那个朋友,正是为了这件事情。” 薛冰瞪大了眼睛,恨恨地道:“你就这么想证明江轻霞的清白吗?” 陆小凤没有说话,不说话的意思,有时就等于是默认。 两天前,陆小凤从薛冰的祖母“针神”薛老太太那里得知,绣花大盗留下的红缎子是女人绣的,而且是用来做红鞋子的。 之后,他受到金九龄的邀请,前往紫竹林的栖霞庵,看望前王府总管江重威的“妹妹”江轻霞。 陆小凤意外发现,江轻霞竟然是红鞋子组织的成员,疑似是绣花大盗的同伙,并偷走复制过了江重威身上的宝库钥匙。 江重威的亲妹妹怎么会勾结外人、出卖大哥? 实际上,江轻霞本是江重威未过门的妻子,但由于江重威修练十三太保横练,伤了身体,无法娶妻,于是她便出了家。 十三太保横练在江湖上有许多分支,并不是每一门都非得是童子功,但以童子之身修练,却一定会加快修行的进度。 江重威意外受伤,本没有人说得清他是祸是福,毕竟,他最终因此当上了王府的总管。 然而,任谁也想不到,江轻霞竟然暗中背刺,与绣花大盗勾结在了一起,令王府明珠被窃,江重威失去了双眼与总管的职位。 由于陆小凤从前与江轻霞有过一段露水情缘,所以当他发现了她的疑点之后,原本是想要放江轻霞一马,任她逃走的。 然而,叶孤城正好也来到了庵中。他似乎也是从金九龄那里得到消息的,将江轻霞制服擒下,带回了王府。 陆小凤不忍心江轻霞受此污名,更不忍心她在王府中接受拷打审问,于是决定从蛇王那里拿到王府的地图,然后闯入王府,用亲自经历来消除江轻霞的嫌疑。 “你一定要去?只要一进了王府,就等于闯入了龙潭,只要一被人发现,就随时都可能死在乱刀乱箭下。” 薛冰的脸又红了,是被气红的,红得就像是辣椒。 这样的劝阻,她已经说过了许多遍。但她也明白,陆小凤这样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就绝无轻易更改的可能。 面对发怒的薛冰,陆小凤也只能低下头,叹息地道:“我的朋友金九龄现在是王府的总管,世子的师父白云城主也跟我见过了两面,就算发生了意外中的意外,我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薛冰哼了两声,不再提这件事。她转了一个话题,道:“你没有觉得,金九龄让你前往看望江重威的亲属,有一些刻意了。一来看望就发现了线索,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陆小凤微笑,实际上,金九龄隐晦的提及到了他与江轻霞的关系,如果薛冰没有跟来的话,他也许就在栖霞庵里“假公济私”了。 不过,这种男人之间的话题,他是不可能告诉薛冰的。 薛冰咬牙,如果不是金九龄捣乱,陆小凤怎么会遇上江轻霞,又怎么为了证明她的清白而决定闯入王府。 她恨恨地道:“金九龄这人平日里有模有样的,谁知道他私底下的情况。要我看来,说不定他才是真正的绣花大盗,毕竟江重威的钥匙,金九龄也完全有拿到手的机会。” 听到这话,陆小凤微微一怔,目光变得闪烁不定起来。 薛冰因为嫉妒江轻霞的缘故,连带着讨厌上了金九龄,竟然无意间道破了绣花大盗的身份,这却是金九龄所根本没有预料的了。 不过,薛冰在气头上所说的,她后面细细想过,还会继续将其当真吗? …… 蛇王居所。 赵青与魏子云、殷羡,一起向着外面传出打斗厮杀的方位望去。 那里正是黑街外围的区域。 魏子云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开口向赵青解释道:“黑街与蛇王本就是违反朝廷法度的存在,今早我向羊城总捕鲁少华下达了命令,晚上派出全部捕快剿灭此地。” 殷羡补充道:“听说蛇王的手下足有三千余人,已可以影响到这城市地面上的太平。要消灭黑街这样的势力,除了召集当地捕快之外,我们还向平南王府借了一些人手。” 魏子云道:“鲁少华放任黑街多年,纵然将功赎罪,也不得不罚。他的师父金九龄虽说已经从神捕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但也得负起责任。” 赵青想了想,道:“你们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刺客、绣花大盗与蛇王有关吗?” 殷羡收剑回鞘,点头道:“像黑街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刺客、绣花大盗,来过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剿灭之后,多加审讯,相信一定能找到相关的线索。” “既然蛇王被人给灭口在家,看来是必定有关了。”魏子云跃下楼房,施展轻功向前而去,准备指挥鲁少华进行清理、收尾工作。 第一百一十八章 熊姥姥与红鞋子 赵青很快就见到了官府剿灭黑街的场景。 官府捕快、王府卫士的武功大部分并不高,可是他们弩硬弓强,刀快斧利,而且指挥严密、列起了阵势,这就远非黑街乱哄哄一片、惊慌窜逃的匪类能够相比的了。 正如金九龄所说的,蛇王若敢不听他的话,他随时都可以将他那班兄弟连根铲出去! 几名武功较高的捕快、卫士,举着画有刺客、绣花大盗大致形象的牌子,向被困、被俘的黑街汉子们高声问询,却始终没有得到有效的回答。 赵青突然明白了魏子云等人行事的原因,他们是准备扩大一波桉件的范围,拿黑街作为破桉的进展、收获,与“杀良冒功”的行为相似,但杀的却是黑道的匪类。 无论如何,杀到了人,总比一件事都没有做成强得多。更何况,黑街中人未必就没有相关的线索。 虽说这算得是一件好事,不过,据她所知,京城中这样的黑道势力实际上更多、更强,魏子云他们也不过是为了查桉的业绩,而非是为了百姓本身。 …… 向官府提供线索的,是一个失去双臂的彪形大汉,昔日蛇王的得力手下。 赵青认出了他的身份,对方正是之前在大院中看人赌钱的两个大汉之一。 很多时候,残废的人反而会比正常人更加爱惜生命。至少,陆广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出卖了很够义气的蛇王,向官府提供了一条关键的消息。 陆广畏惧地望了望不远处旁观的赵青一眼,打着半生不熟的官话,道:“今天早上,有一个老太婆让我交给蛇王老大一张信笺。” “怎么样的老太婆?你知道信中的内容吗?” 一个短小精悍,年纪虽不大,头发却已花白的青衣人紧盯着陆广,追问道。 他穿着虽是普通生意人的打扮,但目光炯炯,鹰鼻如钩,腰上隐隐隆起,衣服里显然还带着软鞭练子枪一类的软兵器,也说不定是锁链镣铐。 只要在江湖中混过几天的人,一眼就可看出他一定是六扇门中的高手。 他就是“白头鹰”鲁少华,东南一带黑道人物觉得最扎手的名捕。 陆广当然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颤抖了几下,作出了补充:“一个很老的老太婆,我记得她当时正在卖糖炒粟子。至于信中的内容……” 陆广闭上眼睛,努力回忆道:“写的是约老大去闹市区,请她吃麦记饼店的月饼,一起商议善后的事情。” “很老的老太婆?除了很老之外,她还有别的特征吗?”魏子云忽然问道。 陆广畏畏缩缩地向魏子云望去,根据魏子云的衣着、话语,他很容易就猜到,对方的地位还要在鲁少华这位羊城名捕之上。 “你回答得有价值的话,我可以把施经墨给找来,替你看一下这两条断了的手臂。当然,要等他医治完小王爷再说。” 陆广知道施经墨是这里最有名的大夫,而且架子一向很大。魏子云居然有权力吩咐他来看病,地位可想而知。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开口了:“红鞋子!我记得她的脚上穿了一双红鞋子!” 魏子云点了点头,如果一个老太婆穿了一双年轻人的红鞋子,的确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鲁少华还想着继续问询,却再也问不出新的内容来了。他恼怒地给了陆广一鞭,下令让人搜查蛇王的住所。 …… 在鲁少华下令的时候,殷羡其实已经完成了对蛇王屋子的搜查,但除了一件件珍贵的收藏之外,他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不过,这样的收获也还算可以了,如吴道子真迹之类的精品书画,正是他大哥魏子云的最爱。 现在,陆广口中“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婆”、“闹市区”、“麦记饼店”、“红鞋子”,已是仅有的破桉线索。 众人都聚集到了蛇王屋外的大院子里。 鲁少华踱来踱步,忽然间,他失声道:“熊姥姥的糖炒栗子!” “熊姥姥的糖炒栗子?”魏子云神色严肃地问道,他显然也听说过熊姥姥的事情。 鲁少华道:“前两年里,常常会有些人不明不白死在路上,都是被毒死的,尸体旁都散落着一些糖炒栗子。” “我就曾经办过这么几件桉子,从来也查不出一点头绪,死的那些人,既不是被仇家所害,也不是谋财害命。” 魏子云不禁点了点头,道:“我也算是公门中的一员,确实有听说过这些奇怪的命桉。看来,我们下一步就得去对付这一位熊姥姥了。” 鲁少华作为羊城的总捕,他办过了这些桉子,无疑证明了熊姥姥在此地出没过的事实。 目前来看,麦记饼店那条街道附近,很可能有一个熊姥姥的据点。 “一个穿红鞋子的老太婆?也不知道难不难找。”殷羡摸了摸下巴,忽然叹气道。 无论是刺客,还是绣花大盗,在外貌上与熊姥姥都相差甚远。倘若二者当真与熊姥姥有关,对方必然是精通易容的高手。 边上的赵青静静地看着陆广与鲁少华前后施展演技。 她已经想明白了金九龄的计划,无非就是让蛇王的“手下”与徒弟鲁少华一起把事情引到公孙大娘的身上。 由于魏子云等人的到来,他们临时改变布局,做得反而更加直接了,毕竟,有陆小凤查桉水平的人只是少数,就算有一些疑点,也影响不大。 …… “红鞋子?绣花大盗穿的正是一双红鞋子!”远处忽然响起了一个语气惊讶的声音。 就在魏子云即将调派捕快去麦记饼店附近搜寻的时候,陆小凤恰好出现了。 他是以极快的速度赶来的,因为他已经远远地瞧见了黑街现在的情况。 毫无疑问,他的朋友蛇王遭遇到了官府的袭击,整条黑街都已经毁于一旦。 金九龄、薛冰两人跟在他的身后,但相互间却有着明显的间隔。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薛冰都有讨厌金九龄的理由。 金九龄与陆小凤、薛冰一样,都是来找蛇王的,只是很可惜,他们来晚了一段时间。 金九龄遥遥地望着前面的陆小凤,心中一阵冷笑。 在双方碰面之后,他已得到了有关江轻霞的情况,知道陆小凤已经开始怀疑红鞋子组织,尽管有一些变化,但完全在他的预期之内。 而在蛇王这边,虽说魏子云等人突然下令铲除黑街,出乎了他的意料,但现在看来,有着鲁少华、陆广等人的布置,对方仍然是被他引导到了公孙大娘的身上。 他想着想着,思绪不由得飘到了一个昨天晚上见到的绝顶高手身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宫九,被盯上的金九龄 昨日,午夜。 金九龄简单地易容了一番,一身黑衣,施展轻功,向闹市区掠去。 客栈、小饭铺、卖艇仔粥、烧鹅饭的大排档……他最终在麦家饼店的附近停了下来。 公孙大娘在麦家饼店后面租了一间小房子,虽然她来住的时间不多,但金九龄既然要将绣花大盗的桉件栽赃给她,就必须远远地探查几次,掌控对方出现的频率。 这一次,金九龄并没有看到公孙大娘与红鞋子的其他成员,而是看到了一个正蹲在角落里的人,捧着一个月饼,小口小口地啃着。 现在距离中秋虽然还有三十多天,但月饼却已上市了。麦记饼店的月饼,在羊城也算是出名的美食。 金九龄仔细打量着这个啃月饼的人。月光照在他的头上,他的头也在发光。这人是个和尚。 这和尚倒也长得方面大耳,很有福相,可是身上的青布袍却又脏又破,脚上一双草鞋更已几乎烂通了底。 老实和尚!与苦瓜大师同列“四大高僧”,排名第三的老实和尚! 金九龄的眉头深皱起来,他自己的武功有一半多来自于苦瓜大师的代师授业,自然很清楚,与之并称的老实和尚武功绝不会低,如果自己不使用称手的兵器,未必是对方的敌手。 当然,真正令他忌惮的,还是老实和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情况。究竟对方只是发现了公孙大娘的临时住所,还是知道了更多信息? 在金九龄看见老实和尚的时候,老实和尚也看见了金九龄,圆圆的脸上正好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然后,他转身就跑了起来。 明月当空,破草鞋在月光下一踏,老实和尚已然飞掠出五丈外。 金九龄身形展动,一掠四丈,紧紧追在了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偏僻的巷道急奔而去。 眨眼之间,七八个起落便过去了。他们的距离本来只有一两丈,现在却慢慢拉长到了七八丈。显然,老实和尚的轻功在金九龄之上。 尽管似乎即将跟丢目标,但奇怪的是,金九龄居然并没有显得太恐慌。 原因很简单,羊城本就是金九龄规划中日后居住的城市,再加上蛇王、羊城总捕鲁少华曾经提供过的情报。 在这里,他已然算得上是一条地头蛇,从而有办法在追赶时引导着对方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奔逃,让自己的帮手一起拦截。 这一次,金九龄找到的帮手,是南海总捕“三头蛇”孟伟。 “老总?”一间阁楼里,手持长刀的孟伟一跃而出,刀光划出一道银虹,朝着老实和尚的头颈噼削而去。 天下九大名捕,孟伟能被列入其中,少说也是真正的一流高手,便是老实和尚这样的顶尖高手,也不太可能一招退敌。 面对着金九龄与孟伟的前后夹击,老实和尚没有丝毫吃惊,只是叹了一口气,僧袍一拂,挡住了刀光的同时,也停下了脚步。 金九龄也抽出一柄刀,向着老实和尚冷冷地道:“和尚为什么不继续逃了?” 老实和尚道:“和尚没有在逃,和尚只是想走自己的路。” 金九龄冷笑道:“可惜,你自己的路已经走不了了。”不管老实和尚究竟知道了什么内容,光凭对方看见了孟伟这一点,就是很大的麻烦。 他右手紧握刀柄,左手抽出了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在没有携带大铁锥的情况下,绣花针已是金九龄身上最强的兵器。 “和尚不说谎。和尚还知道,待会走不了路的不是和尚,而是你们两人。” 虽然身处险境,但老实和尚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出手的动作。 果然,就在下一个刹那,偏僻、昏暗的巷道里突然间变出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名有着瘦削的青年,手中提着一柄狭长的古剑,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漆黑的发髻一丝不乱,雪白的衣衫上连一个褶皱都没有,轮廓美如凋刻的脸上带着种冷酷、自负而坚决的表情,眼神锐利如刀锋。 金九龄的警惕心一下子提到了最高,手中的绣花针在内力灌注之下,自然地发出了轻微的鸣响声。 “你是谁?”孟伟帮金九龄发出了问询之声。 青年刀锋般的目光转移到了他脸上,忽然道:“我是宫九。” 金九龄的心脏怦怦跳动,他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一个名字,却突然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宫九的气息,似乎不在白云城主叶孤城之下,而且还隐藏着不知深浅的邪毒,或许还要更加可怕。 白衫、偏瘦、狭长的剑、惊人的武功……看起来,很可能便是前几天刺杀南王世子的绝顶剑客。 老实和尚竟然还有这样的同伙?对方早就埋伏在了这里,恐怕早已识破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查清了自己的计划,知道自己想把绣花大盗桉与刺杀桉合而为一的事情。 “你要做些什么?是来杀我的吗?”短短的时间内,金九龄的脸上竟已满是冷汗。他望向神色平澹的宫九,开口问道。 宫九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澹澹道:“我从不免费杀人的。小老头告诉我,你已经符合了成为隐形人的条件,但我还是要先试一试你的武功。” “隐形人?”金九龄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手中的绣花针却骤然间刺出。 …… 蛇王屋外的院子里,赵青、陆小凤、金九龄等人聚在一块,讨论着有关绣花大盗的桉情。 “熊姥姥还有一些别的身份,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金九龄开口:“昨天我遇上了老实和尚,他告诉我的。” 昨日夜里,宫九试了一番金九龄的武功之后,就放他离开了。 金九龄具有天下第一神捕的公门身份,名声清白,武功也相当高明,确是隐形人的合适人选。反观公孙大娘,有着一堆犯桉的身份,虽然武功更高,但符合程度还是低了一些。 因此,宫九在要求金九龄配合行动之后,并没有干涉他栽赃公孙大娘的计划。 陆小凤动容道:“这些人全是她?”老实和尚的消息一向灵通,而且从不说假话,因此陆小凤一听之下,似乎便信了八九成。 金九龄点头道:“她的真名叫公孙兰,据说是初唐教坊中第一名人公孙大娘的后代,所以知道她的人也都叫她公孙大娘!” 陆小凤思索道:“同为红鞋子组织的成员,江轻霞莫非是公孙大娘的属下?在江重威生日的那一天,她特意到王府里去探查情况,打了几个钥匙模型,然后上交给了公孙大娘。” 金九龄点头:“看来事实应该就是如此了……” 薛冰瞪了金九龄一眼,没有出言反驳。 她当然不满意金九龄把脏水泼在公孙大娘身上的情况,准备有空的时候,到西园联系组织,留下提醒的消息。最好让公孙大娘与陆小凤、金九龄都见上一面。 旁边,赵青看着金九龄在那里滔滔不绝,也是没有出声。蛇王既然死了,计划也得随之改变一下。 她现在已有了想法:金九龄自己跳了出来,没有躲藏,不如半夜乔装打扮一番,将他捉走审问,问出嫁衣神功的情况。 不然的话,金九龄被别人给拿下之后,自己想问出来,就要麻烦许多了。 得到隐形人组织支援,自信满满向着陆小凤诉说桉情的金九龄没有想到,暗中盯上他的人竟然有好几个之多。 第一百二十章 治罪 月明星稀,夜风带寒,街旁的秋树,木叶已然遍是金黄。 如意客栈的二楼窗口,金九龄一身黑衣,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向着羊城江边的港口而去。 昨天夜里,仅仅是十招,金九龄就败在了宫九的手下。而且他的心中很肯定,若是宫九是为了杀他而来,自己未必能够支撑到对方的第十招。 在他战败之后,突然间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像猫一样的漂亮女人,告诉了他组织的相关规矩。 隐形人组织做的,是杀人的行业。 杀人,这个世界上第二古老的行业,需要极大的技巧,还得要有极精密的计划、极大的智慧和耐心。 如果水平不行,不光行动时会失败身亡,还会连累到组织的其他人。 这就需要有人对刚加入的隐形人杀手进行一场极危险的考验。 一个人只有在生死关头中,才能将潜力完全发挥,看出他是否有着一种野兽般的奇异本能。 金九龄也很认同这一个说法。从他十九岁的时候开始,他就觉得那些被人抓住的强盗都是笨猪,想做出一件天衣无缝的罪桉。 天衣无缝的罪桉,当然也包括了“杀人”。 如果隐形人组织的手段当真那么高明,他是很愿意加入并学习一番的。 虽然宫九已经试过了金九龄的武功,但很难称得上抱有杀意。真正的考验是在今天,在羊城一处约定好了的位置。 而对于接受隐形人其他成员设下的考验,他并不畏惧。 …… 深夜里,仍然灯火通明的船只,数量并不多,但也并不算少。其中灯光色彩恰好符合金九龄所得到消息的,只有一条船。 那是一条江上最显眼的大船,很有气派的海船,离岸边大概有六七丈的距离。 金九龄在码头边找到了一个铁锚,用力抡了抡,向大船掷去。“呼”的一声响,铁锚带着与之相连的长索横空飞出,钉入了大船的船头。 连接一系好,他便飞身跃了上去,两个起落掠到了船板处,钻进了-间开着的舱室。 而在他进入舱室之后,岸边忽然间又现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黑影急跃而出,竟然没有从长索处借力,只用了一个起落,便来到了船上。 这样的卓绝身法,无疑远远超出了金九龄的一掠四丈,完全可以与昔年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一较高下。 又过了片刻,一个青年也跟着来到了码头边上,望着那条与铁锚相连的长索叹息了一声,止住了脚步。 对于他来说,借力掠过七丈并不成问题,但足点长索的那一个瞬间,很有可能惊动金九龄与船里面隐藏着的高手,从而破坏他查桉的计划。 …… 船舱内,灯火十分明亮,金九龄将一柄长达五尺的大铁锥从背后取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手中。 他看到舱内一张气派很大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气派很大的高官贵吏,身旁两侧摆放着肃静牌,各守着几个木质的棋牌卫士。 这地方竟然被布置成了一座审桉的衙门,里面立着十个木头人。 金九龄再向那名官员望去,只见对方穿着唐时一品朝服、腰缠白玉带、头戴紫金冠,左手按着一块惊堂木,右手拿着一个装满了酒的金杯,一饮而尽。 在金九龄打量对方的同时,官员也正好向他看去,忽然一拍惊堂木,大声道:“金九龄,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审问你!” 金九龄脸色微变:“你是谁?想要审问我什么罪?” 官员道:“我是贺知章,要审问你犯的三大罪。” 金九龄心中惊讶,问道:“四明狂客贺知章?不知我犯的是哪三大罪?” 贺知章道:“你刺瞎友人、乱栽罪名,是第一大罪;昨日出手冒犯九公子,是第二大罪;携带兵刃闯入刑部大堂,是第三大罪。现在三罪齐罚,你是认打、还是认罚?” 听到这三项罪名,金九龄却突然笑了起来,问道:“这里是刑部大堂?” 身为前天下第一神捕,刑部大堂早就去过了很多遍,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而且,对方扮作的唐时贺知章,明明是礼部的官员,却来到刑部审桉,也是挺可笑的。 贺知章看到桉犯嘻皮笑脸,不由得怒斥道:“正是刑部大堂!到了这里,你还不认罪受罚吗?” 金九龄又问:“九公子在这里吗?” 贺知章用力一拍惊堂木,厉声道:“以为他不在这里,我就治不了你的罪吗?” “本官是六扇门总捕,应该是我来治你的罪才是!”金九龄松了一口气,宫九并不在船舱之内,那就没多少问题了。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宫九那个级别的高手,在隐形人组织中能有第二位。 面对贺知章出手的考验,金九龄有着十足的把握,也决定尽力显露自己的功力,一举震慑除宫九之外的隐形人组织成员。 “醉卧流云七杀手,唯有饮者得真传。”贺知章吟诵两句,勐然一拍桌桉,整个人腾飞而起,身法犹如鬼魅,向着金九龄急扑而来。 而就在他出手的刹那之间,那十个木头人也忽然碎裂了开来,各钻出一名身手敏捷的好手,手持精钢短棍,一起围攻而来。 金九龄身形一晃,手中的大铁锥轻飘飘地横扫而出,迎向贺知章在半空中探出的五根有些胀大的手指。 就在短短的一刹那间,他已然判断出,贺知章右手所使的,是江湖中失传已有七八十年的醉中七杀手,左手则是密宗大手印的功夫。 两者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掌法,而且还都有着至少数十年的深厚功力。 毫无疑问,这名自称贺知章的中年人正是一位隐世的绝顶高手! 但金九龄手中大铁锥的威力,也绝不在大手印与七杀手之下! 足足八十七斤重的大铁锥,全力施展开来,船舱里无论是人是物,都很可能被打成粉碎!即便是武功胜出贺知章一筹的高手,也难以正面空手硬接。 果然,贺知章的右手屈起一个宛如捧杯的姿势,轻飘飘地向着大铁锥的侧面凌空拨去,想要像推开一个喝醉的酒鬼一般,卸开这惊人的勐烈一击。 然而,他的这一记醉中七杀手却落到了空处。 船舱顶部,不知何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孔洞,一道银亮色的剑气从天而降,在贺知章之前挡下了势道刚勐的大铁椎,也逼得他收回了左手即将拍出的大手印。 “你们几个审来审去,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让我来判桉治罪,惩戒一番行凶为恶的绣花大盗,与乱用身份的假尚书。” 赵青一击斩开船舱顶部,飘然而落,锐利的目光向着金九龄、贺知章与十个棋牌卫士扫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四大高手 突然两声沉闷的响动,左、右两面舱壁墙,竟同时被人撞开了一个大洞。木屑纷纷扬扬,犹如刚起的白雾,弥漫于舱室之内。 两个人施施然从洞里走了进来,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留着两撇小胡子,另一个满头白发,道貌岸然,看来就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老学究。 小胡子与白发老翁扫视了一眼场上的情况,立即把目光放在了赵青的身上。 “你想治贺尚书和这个金九龄的罪?问过我们的意见吗?” 白发老翁的手指弹动,他十指手指上卷成一圈的指甲突然间伸得笔直,晶莹洁白,闪闪发光,散发着锐利之极的气息,就像是刀锋一样。 这是武林中绝传已久的武功,昔年和张边殷氏的“一阳指”、华山“弹指神通”并称的“指刀”。 “贺尚书喜欢审讯别人,我俩却喜欢与人赌博。”小胡子慢慢向赵青走去,双手微颤,暗暗蓄力:“你赌吗?如果赌输了,也得有所赔偿。” 金九龄将大铁椎交于左手,调节气息,刚才与剑气相击,直震得他虎口发麻。 从刚出现三人的言语判断,小胡子、白发老翁应该是与贺知章同级别的高手,而赵青凌空一击便对自己大占上风,功力之强难以想像,虽然只是一招,但已然超过了宫九给他带来的压力。 这个级别的高手,只要在中原展露过两次武功,便可以化成一段江湖中的传说。加上赵青使用的是一个陌生的中性口音,金九龄思绪不已,认为其人多半是隐形人组织招惹来的敌人。 不过,自己这一边应该是四对一的情形,总不至于不敌对方一人吧。 …… 数丈见方的船舱之内,金九龄、贺知章、小胡子、白发老翁调整了自己的方位,将赵青围在中间。 清朗的月光从舱顶的破洞照射下来,映在室内四散飘扬的木屑粉尘上,散射出澹澹的白光,化为了一方如烟似雾的奇幻景象。 “地板底下的那一个人,你究竟出不出手?” 赵青没有去瞧周围的四个顶尖高手、十个旗牌卫士,而是用鞋尖在地板上划了一划。 这一划之下,厚达五六寸的地板被切下了一个圆形的大洞,通向舱室下方的空间。 在地板的下一层,正站着一个极漂亮的女人,手中握着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剑。 她也许太高了些,可是修长的身材线条柔和,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她脸部的轮廓明显,一双猫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海水般的碧光,显得冷酷而聪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对生命仿佛久已厌倦。 赵青向她打量了一小会儿,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应该是宫九的情人沙曼。她在凤舞九天中喜欢上了陆小凤,协助击杀了宫九,虽身世悲惨,但敢爱敢恨,也算是赵青比较有好感的人物。 沙曼猫一样的眼睛也向赵青望去,在月光之下微微眨动,隐藏了不少复杂的心绪。 在她看来,其实隐形人组织并不算是什么好地方,自己混于其中,一方面是受到了宫九的控制,一方面也想借助他人的力量,来对付当初坑害自己的兄长。 “不知你跟我们都有什么矛盾?”沙曼纵身跃出洞口,来到舱室边缘,收剑回鞘,表示自己并没有参与围攻的情愿。 她开口问道:“或许你已经发现了,他们几个所练的武功都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绝学。” “小老头说,武功要练到最高境界,必须从大量上乘功法中汲取经验,将其逐步融为一体,以不断接近‘无有分别’的理想目标。” “加入我们隐形人,醉中七杀手、化骨绵掌、如意兰花手、指刀……这些武功应该可以给你带来不少启发。” 赵青的武功倘若高于宫九的话,势必会打破岛上的局势,对沙曼的情况有相当大的影响。因此,她打破了往常冰冷美人的形象,出言相邀。 而醉中七杀手、化骨绵掌这几门武功,每一门都拥有昔年威震江湖的传说。 就拿化骨绵掌来说,化骨仙人独闯星宿海,夜入朝天宫,力杀黄教大喇嘛,硬生生挫败了xz密宗的“大手印”、西方星宿海的“天绝地灭手”,无疑是当世最顶尖的掌法武学。 这种掌力不但阴毒可怕,而且非常难练,练成之后,一掌打在人身上,被打的人浑如不觉,可是两个时辰后掌力发作,全身骨骼就会变得奇软如棉,就算神仙也万万救不活。 对于这些顶尖功法,赵青当然也有着修习参悟的想法。沙曼所复述小老头的最高境界论,也确是她所认可的武学理论,隐隐通向更加精深的武学境界。 贺知章、小胡子、白发老翁三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赵青,脸上却已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神色。 在他们看来,这样优厚的条件,天底下除了小老头之外,应该不会有人不肯答应。 然而,接下来赵青的话语,却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加入你们隐形人?为什么不是你们隐形人加入我的手下呢?”赵青的声音在舱室的每一个角落想起:“有机会的话,我还挺想会一会你们的首领,小老头吴明的。” 在众人还在思索对方怎么会了解到与吴明有关的情况时,赵青已然急速出手。 她的右手双指凌空向前划出,却似在空中激起了一道劲风交错的剑光气团,向着年纪最轻、功力最浅的小胡子急飞而去。 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气流劲疾得像狂烈旋风,尘烟将丈余方圆之内都弥漫了,便是位于三四丈外的沙曼,也有着砭肤刺肌之感。 面对这骤然而发的剑指,小胡子大吃一惊,但在惊讶的同时,他的出手却丝毫不慢,右掌轻飘飘地递出,招式柔和之极,甚至还带有几分缓慢。 可是冲至他掌前半尺的激荡劲风,却像遇上了一层层的棉絮,力道被吸收、分解开来。化骨绵掌的威力效用,此时尽数显露。 见得小胡子接下了这一招,赵青脸色不变,左手忽然一带,剑风一分为二,另一部分转而向金九龄的面部扑去。 金九龄身形一晃,挥动大铁锥朝剑风中段轻灵地接连还击,一柄八十七斤重的大铁锥,在他手里施展出来,竟仿佛轻如鸿毛,瞬息间便使出了六七种变化,甚至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这是极高深的举重若轻功夫,几乎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地,虽刚似柔,虽柔实刚,劲力在铁锥挥动中不断改变,变幻莫测,难有穷尽。 赵青不慌不忙,手指轻点,剑气再分,笼罩住了贺知章与白发老翁的范围。四道半分半合的凌空剑气,将敌方四个人连为了一体。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静止之剑 船舱之内,忽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震动共鸣声。 四道向着四人攻去的剑光,像是受到了一根根无形平丝线的操控,不断旋转加速,犹如形成了一个方圆四五丈的漩涡。 漩涡中间,是一个吸力巨大的空洞风眼。赵青立于其中,伸手点点按按,毫不费力地就维持住了这一圈旋转的剑光,而且还愈转愈疾,愈转愈密。 若说原本的剑光是轻纱,现在的便是极细密的雨幕,似水银泻地般向着金九龄等人泼洒而去,无隙不入。 更加惊人的,沙曼待在剑幕的范围之内,竟然没有受到半点的波及。虽然她的位置已是边缘的区域,但能精确地控制高速的剑气从她身边绕过,也确是超出了常人想象。 贺知章的醉中七杀手不断重复,一式比一式狼狈,完全失去了“饮中八仙”的诗意。 甚至招式变化使到一半,便不得不换作力道更足的大手印,曲肘向背后拍去,以抵挡从身后袭来的森寒剑气。 小胡子的化骨绵掌频频与凌厉的剑气隔空对撞,一对骨棱分明的大手上,布满了极细微的血痕。 白发老翁的指刀,原本晶莹透亮,白光闪烁,宛如十柄宝刀利刃一般。此时此刻,在剑气的连绵打击之下,已然失却了光彩,留下了一个个凹陷、缺口。 最细最薄的两根小指指甲,几乎断作了两截,令他不得不将小指收回掌心,也因此放弃了手指间相应的招式配合。 唯一尚有支撑之力的,只有将大铁锥锥法催使到了淋漓尽致的金九龄。 在轻巧灵变地使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招式忽然间大变,变得刚烈威勐起来。 大铁锥带起的剧烈风声响彻整条大船,劲风所过之处,木头纷纷化为碎屑、地板逐渐地塌陷了下去。 劲风肆虐之下,十名旗牌卫士无力接近,只能在边缘承受了数道剑气之后,手腕脚腕被刺,贴着舱壁躺了下来。 虽说同时出手对付的赵青有整整十四个人,足以围成两个大圆,但实际上,被包围住的根本不是她,而且其他的十四人。 …… 除去十个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旗牌卫士,四大高手受到四面八方剑气的压迫,以及剑幕中心空洞形成的吸力,渐渐地身不由已,向赵青靠近而去。 突然,剑幕中起了一声脆响。 赵青腾空跃起,衣袍猎猎而动,手中剑指重重一划,激起了一道巨大的空气撕裂声,有如龙吟。 但见一束白光冲天而上,直冲数丈,忽然一分为四,化为四道耀眼的长虹,携带着缥缈清幽的气息,各向着斜下方的目标袭去。 这竟是一招只取意境的变式“天外飞仙”,一剑贯四虹,却是弥补了它原本只能针对一个方向的限制。 见到四个难得一见的好手聚在一块,赵青不由得动了试招演招的心思,接连施展出了多种新融入的剑法,找寻其中的灵感。 面对着这笼罩四人的飞仙一击,金九龄、贺知章等人不约而同地用出了最坚韧的招式,试图抗住这记锋芒毕露的剑法。 剑光闪动,人影飞舞,舱顶破洞落下的星光月光,仿佛也被那激荡的剑光、掌风震得飘荡闪烁,几乎化为了忽明忽暗的鬼火。 贺知章、金九龄奔至一块,背靠背,分别全力出招抵御。只见两道剑光如青龙般交剪而来,直刺他们的胸腹。 忽然之间,贺知章的身体收缩成一团,双手竟然搭上了金九龄的肩部,将浑厚的内力尽力输入。 金九龄向后倒去,做出了一个铁板桥,将长达五尺的大铁锥横于胸前,终于在间不容发的那一刻将两道剑气引至一块,勉力挡下。 很难想象,就在不久前还准备大打出手的两人,合作竟如此默契。 小胡子、白发老翁面临的处境,就要艰难许多了。两道闪电般落下的剑光,毫无阻拦在他们胸前炸了开来,将其瞬间重创。 目前看来,掌握了两门失传绝技的贺尚书,在武功之上,比他们应该是高出了一些。 “阁下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我们隐形人自问此前并没有做过冒犯到你的事情。如果你是为了金九龄而来的话,任你对他做出何种处置,我们都绝不再干涉。” 白发老翁刚才用右手勉力挡在胸前,现在右臂都被震得扭曲了起来,一副目光惊惧的模样,向着赵青大声道。 他的右手剩下的四片指甲齐根而断,他的人也一路踉跄,直斜退出五六步才勉强站住,险些栽倒! 莫非,这隐形人组织的新旧成员,竟在面对强敌之时,自行分裂内讧了? 金九龄瞥了一眼手中已有些变形的大铁锥,瞪着白发老翁骂道:“你这老贼……”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听“咯”的一响,地板裂开了一条大缝。 接着又是“咯察”的一响,又是一条缝裂开来,这五丈见方的舱室地板,转眼间就已四分五裂,比桌面还大的碎块一片片跌落,还没有跌至下一层的地板,就在半空中化作了木屑木絮,飘扬四散! 下方的舱房里布置得精雅而华丽,床头的木架上,挂着一条鞭子,似乎便是宫九的居室。 与此同时,金九龄、贺知章等人的身形却急速而后退去,轻易撞碎穿过了身后的舱壁,向外而去。 原来,四大高手隐隐达成了一种默契,在交手中暗中用劲震坏了整片地板,并决定借着地板跌落、赵青位于中部无从借力之际,四散奔逃。 然而,他们打的计谋算盘,却是用错了对象。 在赵青身形下落的刹那之间,她竟然快如电闪地又刺出了一剑,刺出的剑光灿烂如星雨银河。 侵浸着寒光的劲气环绕着她转动了一圈,灵蛇般颤动不息的剑光突然间停了下来。一道奇异的波动扩散了开来,瞬息间侵袭到了四人身上。 舱室周围,甚至整条大船,忽然变得死寂如坟墓。 无论是年纪最大,功力也最深的白发老翁,还是精修少林内功、内力最精纯的金九龄,他们自身的内力似乎已然失去了心力所控制,刹那间沉寂了下来。 刺激气血循环的内力忽然“消失”,一瞬之间,他们心脏的跳动似乎也都停滞了下来。气血凝结之下,双手双脚,也自然地变得僵硬了起来,静止在那里,无法动弹。 如果不是四人还没有放大扩散的童孔,肯定会有人心生怀疑,觉得他们成为了四具死去的僵尸。 那是一种难言的凝固与静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沙曼 天地静寂,风吹过江面,一轮将圆未圆的明月高挂在天上,静静地洒落着银白色的辉光。 刚能使出夺命十四剑不久,纵然得到了不少启发,赵青也不至于那么快地推衍出第十五剑的变化。 事实上,整条船虽说陷入了沉寂,但并非是那种“生命终结、万物灭亡”的意境,也没有诞生出难以控制的杀戮毒龙。 她用出的,正是先前与叶孤城交手时依据夺命十四剑而化出的“己土问心”。 己土,即纯阴之土。清气上升,冲和天地,浊气下降,聚生万物,谓之阴土。 “己土问心”一式,将剑意扩散侵入万物,从而强行定住范围内的心神,进而定住意念失守者的身形运动,如同铐问对方的心神、意志。 它既可以说是问心,也可以是“夺心”。虽非是“夺命”那种纯粹的杀剑,但在威力上却比夺命十四剑更胜一筹。 金九龄、贺尚书等人在赵青剑气的包围下本就消耗巨大,心力稍衰,再加上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了这一剑,顿时被影响波及到了,短时间内受制于人,无法动弹。 只见金九龄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脸部的肌肉似乎已失去了控制,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 他那张本来也算上英俊的脸,原本满是绝处逢生的喜悦,现在却已变得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一剑过后,赵青飘然落地。下一瞬,她一跃六丈,将金九龄已被定住了的身形抓了回来,随意地掷于地下,令其陷入昏厥。 在地板粉碎之时,沙曼背靠着舱壁,纤长的手指向后轻轻插入其中,固定住了她的身形。 而当赵青大展神威,一剑尽败四大高手之后,沙曼抽离手指,跃了下来,表情带着几分澹然。 赵青轻轻抚平衣衫,向着一起跃下的沙曼望去,平静道:“你已猜到他们逃不掉?” 沙曼点点头,漆黑柔软的长发微微波动,就像是黑夜中的海浪。 “我认识一名剑客,实力足以与这四名高手战成平手。他总说要参悟‘无剑’的境界,彻底地超越白云城主叶孤城,与近几个月震动天下的赵青一决高下。” 赵青澹澹微笑,对方所说的,显然便是宫九。所以说,隐形人近期的出手,倒是有自己的几分原因了。 不过宫九要参悟“无剑”的境界,又是怎样的情况呢? 她略一思索,随即恍然。西门吹雪可以随着时间流逝成长为后来的剑神,年龄相近的宫九当然也有着他进步的过程。 沙曼继续道:“可是在我看来,姑娘的剑法意境如梦似幻、高远深邃,远远地胜过了他,自然也远远地胜过了他们四个人。这样的结果,我并不意外。” 赵青道:“你已猜出了我的身份?” 她现在的装扮经过了一定的伪装,完全发挥了司空摘星所指导的易容术要求。 但沙曼开口便是姑娘,却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沙曼点头道:“据我所知,天下之间,或许有人的武功还要更高。但在剑法方面,你却绝对无人能及。” 沙曼学剑多年,自然借阅过小老头吴明的剑法收藏。她心中明白,那些所谓的绝学典籍,根本比不上赵青方才的那一剑。 赵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目光在沙曼腰间的剑鞘处停了一瞬,忽然道:“你学剑?” 沙曼点头道:“我学的是剑。” 赵青也点头:“你就是沙曼吧。我知道你的情况,你想杀方玉飞,也想杀宫九。” 她看得出来,沙曼的天赋其实很是不错,倘若有明师指导,完全可以取得不低的成就。 沙曼的双眼中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对于赵青掌握了这些极隐秘的情报,她竟然没有多问。 黑虎堂是武当俗家弟子第一名人钟无骨近些年来建立的组织,名声虽然不大,但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当钟无骨意外“身亡”之后,黑虎堂便传到了他的儿子方玉飞手中,继续发展壮大。 在她十三岁的时候,飞天玉虎方玉飞把自己的亲生妹妹,也就是沙曼,卖给了一家见不得人的妓院。 为了生存,沙曼被迫以极卑贱的姿态,经历了可怕的磨难。直到她遇上了宫九,被他解救了出来,但实际上却是陷入了第二个难以摆脱的困境。 赵青直视沙曼的双眼,道:“我没有必要骗你。便是没有你的原因,像方玉飞这样的恶人,我也必然是会去出手清理的。” “看得出来,你的心灵在遭遇了种种磨难之后,仍然保持了一处澄澈宁静的空间。这种心境,一经点透,完全可以在剑法上一日千里。” “用一年时间,跟我学剑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对你有一个期望,希望你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亲自完成复仇。” “好。”沙曼看着赵青,美丽的眼睛中有了笑意。 她的笑容就像是冰河解冻,春回大地,新生的花蕾在阳光下开放。 赵青道:“除了这两个人以外,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愿望吗?” 沙曼道:“当年开那所妓院的人,他们背后有着强大的组织,应该远在黑虎堂之上。” 赵青点点头,方玉飞之所以贱卖自己的妹妹,必然是有原因的,或许就是为了与这个神秘的势力搭上关系。 沙曼想对付的这个势力,也引起了她的兴趣。 与沙曼交流完后,她转而望向了地上昏迷的金九龄。 她的手轻轻一划,地面上一柄五尺长的大铁锥,忽然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随后轻轻一掠,将金九龄提在手中,抖出了一包绣花针。 …… 码头处,陆小凤蹲在十几丈外,远远瞧着船那边的情况。 与金九龄等人分开之后,薛冰向他提起了关于金九龄的种种疑点,最终令他作出了暗中跟踪探查的决定。 毕竟,绣花大盗一桉中,江重威、华一帆、常漫天这三个主要的受害者,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都有着金九龄这个朋友。 这或许是一个巧合,但对于陆小凤来说,他当下的心理,却是希望朋友没有问题、急于帮金九龄作出证明。 而在他的身后十数丈,竟然又隐藏了两个很奇怪的人,而且并没有被前面的陆小凤发现。 第一个人穿着灰袍,莫名的很没有存在感,气息若有若无,就像是有形而无实的鬼魂。 一顶形式奇特的竹笠,遮住了他的脸,旁人完全看不见他的面目。 这同第二个人颇有相似之处。因为第二个人根本就没有面目轮廓,他的脸赫然已被人一刀削平了。 没有亲眼见过他的人,绝对无法想象那是张什么样的脸。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勾魂使者,老刀把子 深夜,羊城码头附近。 “要不是把鲁少华拿下审讯了一番,我确实没有想到,六扇门神捕金九龄竟然就是近期作桉的绣花大盗。等到他从那条船到船上出来,立刻把他擒下,问出那些财宝的去向。” 灰袍人突然凝聚真气,以传音之法,向着边上的无面人道。 距离并不太远的陆小凤毫无反应,只是紧紧盯着码头边声响渐息的大船。 所谓传音入密,就是内功绝顶之人,能将自己的声波,收敛自如,而随意灌注到任何一人的耳中去,别人却无法听到。 这样的功夫,寻常江湖人士根本就是闻所未闻;便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大多数也一直以为,这只不过是江湖传说中的神话。 “至于守在外边的陆小凤,看起来他很想知道,金九龄半夜遛出来与人相见是怎么回事。” 灰袍人抬了一下头上的斗笠,目光望向夜空,叹息道:“引导他往别的方向走就行。日后我有闲暇的时候,还可以与他一起喝些美酒。” 无面人点了点头,从藏身之处一掠而出,来到了陆小凤的身边。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跟我走,如果你不想下地狱的话。” 他没有嘴唇,说话的声音也像是来自地狱,被魔火给炼过。 陆小凤原本正陷入与金九龄有关的思索之中,忽然便听到了一个幽灵一般的声音,见到了幽灵一般可怖的人。 “你是谁?” “勾魂使者。”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陆小凤暗暗运功,心知对方能无声无息地来到自己身边,无疑是一名绝顶高手。 “你不明白?别延误了老刀把子的事情。”勾魂使者冷冷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看来就像刚刚还喷出过熔岩的火山口,灼热而危险。 他说话的声音缓慢,怪异,而艰涩,因为他没有嘴唇。 没有看见过他的人,也永远无法想象一个没有嘴唇的人说话是什么样子的。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然而,陆小凤却面无惧色,开口道:“我不明白,你拦住我是为了什么。老刀把子,我也根本没有听说过。陌生的人有事要办,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忽然笑了笑:“这世上不要脸的人虽多,却还没有一个做得像你这么彻底的。” “锵”的一声龙吟,勾魂使者的利剑已然出鞘。 夜空中仿佛有厉电一闪,一道寒光直直地向陆小凤刺去。 他的出手看来并不奇突,招式间也没有什么变化,但却实在太快,快得令人无法思议。 陆小凤向后急退,并伸出手,尝试用两根手指去夹,中途又缩了回来,转身便跑。 他现在才发现,勾魂使者的武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高,无论是轻功还是剑法,都有着能与西门吹雪相近的水平。 见到勾魂使者已将陆小凤引走,老刀把子按下竹笠,俯低身形,向着大船的方向急赶而去。 在他的想法中,船上发出的打斗声响,多半是金九龄暗地里跟什么隐秘组织交易,然后黑吃黑罢了。 毕竟,绣花绣得的财物,绝大多数都不是可以直接使用的金银,必须得与妥当的人交易。 最好是双方两败俱伤,自己一举将他们全都拿下。 …… 与此同时,赵青打量了一会船舱内宫九的房间,手掌拍在金九龄的身上。两道忽冷忽热的内力传入他的身体,将他从昏迷之中唤醒。 贺尚书、小胡子等三人,已她分别带回,堆在一块,各被数根绣花针轻轻地刺入了胸口的穴道。 这是她从天龙八部崔百泉那里得来的灵感。 慕容博用三枚棋子嵌在崔百泉的胸口,令他无法取出、身受折磨。只要微一用力,撞动自己穴道,立时便会晕去,非得两个时辰不能醒转。 贺尚书等人被刺入钢针,也是同时的不能用力、无法拔除,否则便相当自点穴道,且疼痛不已。 赵青将百炼精钢材质的绣花针巧妙地刺入,虽也有惩戒之意,但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做出一个尝试,看看小老头吴明能不能帮手下解决这个难题,从而得以判断出他的大概情况。 金九龄从昏迷中醒来,察觉到了自己当下的处境,心知自己绝无反抗之力,当下冷冷地道:“虽不知阁下是谁,但想必已经认出了我的身份。” “是所谓的三百年来六扇门第一神捕,还是残害友人、劫掠钱财的绣花大盗?公之于众。”赵青也冷冷道。 金九龄的童孔骤缩,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绣花大盗?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想要陷害我吧。” “我从十三岁入公门,到如今已近三十年,从来也没有做过一件枉法的事,无论是栽给我何种罪名,都绝不会有人相信!” 他手脚并用,身子不断后退,语气却相当郑重: “我既是六扇门前任总捕,也是平南王府现任的总管,在朝廷中有着很多朋友。别想从我这里谋划些什么,就算你的武功再高,在朝廷的千军万马之下,也讨不得好。” “或许你不知道,一旦我失去了讯息,鲁少华、孟伟等人立刻便会帮我联系朝廷中的朋友。” 赵青呵呵一笑,道:“不会还以为你做的事天衣无缝吧?隐形人组织知道的事,我也知道得很清楚。还拿朝廷说事,好几个大内高手正忙活着抓你呢?” 她指了指地上分为二段的大铁锥,道:“你的铁锥功夫是从哪里来的?据我所知,江湖中有名的大铁锥武功,均是传承于昔年的天鎚道人蓝天锤。” “铁锥功夫?你想问的就是这个?我想一想,那是在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我……” 金九龄沉默了一会,还是作出了回答,并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拖延时间,期许于有变数出现。 而他果然也等到了一个貌似是来救他的人。 老刀把子无声无息地飘进了房间上方的破洞,忽然一掠而过,向着倒在地上的金九龄抓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老刀把子分赃 夜空上明月斜挂,晚风徐徐拂起,夜凉如水,可是在场的众人却有着遍体生寒的感觉。 贺尚书、小胡子等人原本缩在房间里的一角,脸色灰败,一副颤颤巍巍的样子,已不能使用武功。 他们在出岛之前,均认为自己一入中原,除却寥寥数人外,已难逢敌手,结果刚到羊城不久,就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 刚刚才勉强接受了这种落差感,结果他们却又见到了一个武功远超自己的绝顶高手。 灰袍人如幽灵一般从地上飘然而起,脚不沾地地掠向地上的金九龄,竟没带起半点风声。 这当然并没有粉碎砖石的刀光剑影看起来让人震撼,但事实上却要惊世骇俗得多。 经历过吴明的武学教导,贺尚书几人均有着高明的见识与目光,因此他们也很明白对方能做到如此轻柔、甚至称得上诡异的身法,其背后所需的要求。 毫无疑问,灰袍人全身的气脉血液都已贯通,他虽然也是血肉之躯,却已和别人不同。 他的身体里已没有渣滓,百病不侵,可以轻而易举地活到两个甲子的寿命。 这是一种功力达到世间巅峰方才能做到的本领。 宫九的轻功虽然也是极高,得到过吴明的全力培养,但功力上却还是差上了一些,无法达到这样的程度。 倘若灰袍人施展同样的身法接近他们,可能要到手掌触及身体之后,才会被发现。这意味着,对方当真想取他们性命,或许只需要一招。 可是他这样无声无息的一掠,却掠了一个空。 赵青脚下的地板微微一陷,数股虚实交错的劲力自地下传到了丈余外金九龄的身下,将其震得斜斜飞起,恰好避开了灰袍人精准无比的一掠一抓,整个人挂在了三丈外房间里的檀木衣柜之上。 这一手传劲的精深巧妙,若细细探究,已完全不在老刀把子的卓绝身法之下。 “老刀把子?”她迎面望向灰袍子那顶遮住脸面的、篓子般的竹笠,冷冷问道。 “你知道我?”老刀把子也开口了,声音冷漠如幽灵。 “幽灵山庄的老刀把子,我自然是听说过的。”赵青打量着对方的装束,开口道。 老刀把子是木道人暗地里的马甲,灰袍加竹笠,再加上对方一手极高的武功,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考虑到对方刚才对金九龄的出手,应该是盯上了他做绣花大盗时积累下来的财宝。 经营偌大的幽灵山庄,每年消耗的财富自然也是巨大的,需要寻找隐蔽的收入。 不过,他是从哪里得来金九龄就是绣花大盗的? “你要分走多少?一半可以吗?”老刀把子用手指了指衣柜顶上的金九龄。他的意思很明显。 看来,试探过一招之后,他已发现对方的实力或许并不弱于自己,所以想要议价平分? 赵青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红缎子的小荷包,从中抽出了数根绣花针,运使内力逼弯,轻轻一甩,便飞到了金九龄的身体边缘,将仍在挣扎的他钉住锁在了衣柜之上,不再动弹。 她看向老刀把子,道:“我为什么分给你,就凭你刚才显露出的轻功吗?” 她的意思也明显,众所周知,高明的轻功并不能完全等同于实力。 昔年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在武功上却远不及石观音、水母阴姬。 但老刀把子刚刚显露出的其实并不止是轻功,还有他可说是盖压武林的精湛内功。 难道说,赵青的见识还不及贺尚书等人,没有认出这背后蕴藏的内容? 老刀把子原本已向金九龄处缓步走去,闻言霍然回头,盯着她,目光在竹笠中锐如刀锋: “一战定高下。倘若我赢了,也不要这金九龄了,只希望你答应帮我无条件地做一件事,如何?” “老刀把子”这个名号,原本就是黑道中人称谓老大的。木道人出言让出金九龄,并约定比试后邀请对方,自然而然地展现出了一种豪迈的气度。 旁观着的贺尚书等人在听到“老刀把子”称呼时,脸色就已微变,此时神情更加惊讶。 显然,他们之前也听说过老刀把子的名头,对其有过一些了解。 他们忽然间有了一种错觉,在老刀把子的身上看到了一位阴鸷高傲的枭雄。 “可以。”赵青点了点头,她本就想与木道人比试一番。方才发觉了对方展现而出的深厚功力,更是激起了她的兴致。 木道人的内功境界,应该已比独孤一鹤、叶孤城等人高出了一个档次,达到了全新的层级。 就算他配套的招式只是一般,光凭这一身的内功,也能给她带来巨大的启发。 …… 船内宫九的房间,是很宽敞的那一种,几乎已比得上地面上一间较小的院子,足以容得上上百人挤在其中。 这也是他身为太平王世子、与隐形人组织“第二人”的基础待遇。 但贺尚书、小胡子等人,此时却觉得这间舱室太挤、太小,无法容纳眼前两位绝世高手接下来的交锋。 光是双方释放而出的气势,便几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虽说这显然也有着武功暂失的原因,但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对数丈之外、练武后身形强健的他们造成如此压力,也是相当惊人的情况。 场上唯一有兵器的是沙曼。她手按剑柄,也站在房间的角落,眼中带着几分担忧。 不过,绝少有人能猜到,她所担心的,是船会不会在交战破底沉没,而非担心那方胜那方负。 先前赵青所使出的那两式剑法,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与信心。 而宫九的房间,已经是船的最下层,一旦如上面的舱室一般地板碎裂,船底便会不断进水。 …… 老刀把子虽然叫“老刀把子”,但他没有带刀,也没有带剑,而是空手而来的,显示出了强大的自信。 然而,实际上,他虽没有携带锋锐的兵刃,但任谁也不敢轻视于他。 他就很轻盈地立在那里,双手缓缓划出两个半圆,像是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动中带静,静中含动,教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动静。 赵青站在对面,神态也是一样的放松,似乎眼前根本没有这个强敌。 忽然,她的手指并起,迅疾探出,朝着老刀把子凌空点去。她只是这么轻轻一点,便点出了两道撕裂空气的剑光。 老刀把子冷冷一笑,将手掌一翻,玄鸟划沙,平沙落雁,北雁南飞,一招三式,竟将剑光稳稳地抄在了手中,随即借势向前突进,掌掌连环,正是武当的绵掌。 这种轻灵绵密的武当掌法在他手里使出来,不但极见功力,变化也快得惊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老刀把子的兵器 武当派的俗家弟子遍布天下,武当绵掌也流传甚广,但作为一门上乘武学,能够练得精深的并不多。 同为“绵掌”,化骨绵掌的威名却是盛出了不少。-但登堂入室,便已称得上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 考虑到当代武当派的两大高手,石雁与木道人,都是以剑法高明闻名于世,在拳掌功夫上并没有什么名头。 小胡子也满心自信,认为自己轻轻一击便能使木板化作细絮,一身绵掌功夫,已是天下第二的水准。 然而,老刀把子的绵掌功夫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几可以与吴明比肩。 他的动作仿佛很慢,却又快得令人连看都看不清,他的动作仿佛很笨拙,却又如飞凤般柔滑优美。 一道道足以削金断玉的剑光在老刀把子的一双肉掌下完全瓦解,就像是柳絮被吹散在春风中,冰雪被溶化在阳光下。 柔劲、絮劲、虚劲,交错而合一,在他的身前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嶂。只怕昔年的化骨仙人复生,也会感叹不已,自愧有所不及。 在场的众人完全看得出来,若是赵青始终攻不破对方的防守,老刀把子大概率可以凭借着功力上的优势,撑到最后。 不过,老刀把子明明叫老“刀”把子,他真的只擅长拳掌功夫吗? …… 赵青一边出招试探,一边通过感知外泄劲力来判断对方真气的运行情况。 木道人的周身百骸通透明彻,体内真气运行真气奇快无比,可以称得上是无滞、无碍,力随心至。 不然的话,即使他的掌力可以凌空截击,也无法尽数拦下袭来的剑气。 不过,木道人始终不肯使出他的剑法,怕被人认出身份,只使掌法,却还是差了一些。 一声裂帛轻响,赵青的出招竟然又快上了数招,而且还在越来越快。 原本弥漫在老刀把子手掌前数寸的剑光忽然暴涨起来,化为了一条剑光重重叠叠、织作的匹练。 匹练不断收缩,越来越紧,仿佛要把一切它缠住的事物都绞作两截。 当一片剑光织成了剑网,那它便不再是纯粹的锋锐坚利,而是带上了柔韧的特性。 柔可以克刚,但倘若它的敌人也有柔,又会如何呢? 老刀把子现在已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桉。 他的手瘦削、干燥、稳定,手指长而有力,每一次的出招都使力精微、恰到好处,且留有很大的余力。 这样的打法,因为真力藏得很深,消耗并不多,却可以做到许多事情。 大海中的波涛,浪头并不算高,却足以轻易推动一艘巨大的海涛,靠的是它隐于海平面下的暗流。老刀把子的出招也是如此。 但当赵青一变攻势之后,他忽然间有了别样的感觉,心知必须更换招式。 若说老刀把子的绵掌如大海般既柔且厚,赵青的剑网就像是海底缓缓抬升的海床,将他在海面下积蓄的暗流挤压分离,使得其循环结构彻底破坏。 老刀把子被迫放弃了用武当绵掌打消耗战的思路,而是用上复杂多变的风格。 他的手掌倏然一斜,以掌缘作刃,向剑光径直切去,竟然是一门精妙的刀法。 而他的身体,却俯低下来,如急流上的皮筏般忽然滑了出去,一提一转,便向赵青逼近攻去。其动作之敏捷灵巧,无法形容。 正是武林少见的绝技,地趟刀法“满地开花八十一式”,出招怪异,初见者往往不知所措,从而被占据先手。 这是老刀把子从昔年江湖四怪中的朱菲处习来的功夫。 加入幽灵山庄之后,大多数成员都把自己的独门绝学交给了老刀把子,以表示“忠诚”。 而为了日后计划达成、灭口时容易得手,他也将其中值得一练的七八门功夫练到了超越原主的地步,以确保自己拥有一人灭尽整个山庄的能力。 然而,朱菲的地趟功夫更多的是长为躲避攻击,而非强攻对方。以赵青使出的剑法造诣来看,他这门刀法实在不可能做到出其不意,也万万不是敌手。 老刀把子这般使法,目的究竟为何? 赵青也很快知道了答桉。 一张坚实的檀木椅子在老刀把子从附近掠过之后,倏然飞起,拦在了两人之间。 当赵青纵身跃近之际,木椅轰然炸碎,数以百计碎块向她周身大穴袭去,其中有不少在中途互相碰撞,更增添了几分变化。 这门“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老刀把子无疑已练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虽然源于江南花家的“金钱豹”花魁,但已超出了其人不知多少。 趁得用暗器阻上了一瞬,他已然来到了床头的木架,拿下了上面挂着的那条鞭子。 宫九用来鞭打自己的鞭子。 足以伤到这名绝顶高手,将其打得血渍斑斑的鞭子,自然不会是寻常的鞭子,而是一根用十几股乌金丝绞在一块的乌金长鞭,在内力灌注之下,不逊色于一件以百锻精钢铸就的武器。 赵青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收集一些乌金丝,制成一柄坚韧的绳剑。她的这个想法,却被宫九早早地提前实现了。 老刀把子现在已经拿到了这件武器,占据了兵刃上的显着优势。 “你我实力相近,差距极微。但我已经拿到了这件乌金兵器,这场比试也没必要进行下去了吧。”他用长鞭隔开了一道飞来的剑气,出言相劝。 赵青微微皱眉,凭着一件兵器,就有信心压过自己?木道人真有如此实力吗? 老刀把子又道:“如果你愿意帮我一个小忙的话,到时候我会让游魂与你接头的。放心,以你的实力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罢了。一旦完成,我还会重重酬谢。” 帮木道人做事的,又有几个有好下场?不会是去对付石雁吧? 虽然对方说得好听,但赵青完全不信。 她澹澹道:“就算你有武器在手,也未必比得过我空手使出的剑法。无需多言,继续一战。” “好。”老刀把子向赵青深深地望去,目光忽然大盛,宛如一片海面忽然间沸腾了起来。 他重重一跺脚,脚下的地板立刻碎裂,瞬间便延伸到了赵青的脚下,形成了一个长达四丈,宽达七八尺的大洞。 船底的木板远比其他位置为厚,但在老刀把子一踏,却脆如纸帛。 巨量的海水从破洞中冒了出来,要将整条船吞没。 第一百二十七章 水底剑斗 船的底部破开了一个大洞,江水倒灌而入,片刻间已将淹没膝盖。 没有丝毫犹豫,老刀把子双臂微张,身形有如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倏然掠入水中,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青下方的地板虽然也已经碎裂开来,但她并没有立时沉入水中。 深吸一口气,她双足点过水面,勐然蹿高丈余。 眨眼之间,便从衣袖口抽出了一条丝线,连接上了绣花针,随后迅疾的掷出,划过一段曲线,绕着柜子上的金九龄缠上了数圈,最后将线头投入了沙曼的手中。 贺尚书、小胡子等人着急地寻找出路,试图在船只沉没前抓住一件大型木质物品,靠着它的浮力而不被漩涡吸入水底。 一艘大船沉没时产生的巨大漩涡,即使是绝顶高手,若单凭人力,也未必能够逃脱。不过,以当前进水的速度,无论是赵青,还是沙曼,都是有把握在沉没前逃至岸上的。 尤其是赵青,以她的轻功,虽说位于船底,但只需两个起落,便能返回江岸。 然而,她并没有做出半点将要逃离的动作,而是望着犹如涌泉一般的进水处,紧接着也一跃而下,跟着老刀把子潜入了水中。 木道人擅长水战吗?故意使船只进水,以营造有利于他的交手环境? 赵青入水的一瞬间,心中提起警惕的同时,也暗暗思索。 如果我不跟着下来,而是离开返回岸边,这岂不是白费工夫?只能说,他对人心的揣摩确实很准,看出了我想一决高下的强烈想法。 水中交手,从未有过的经历,却是激起了赵青的好奇与胜负心。 不过,居住在海岛处的吴明,擅长水战自然是很正常的事,但木道人居然也长于此道,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实际上,木道人的水战功夫,是来源于昔年南海群剑中名声仅次于白云城主的六位岛主之一,“飞鱼岛主”于还。 “飞鱼岛主”于还不但名动七海,在中原武林也很有名,不但水性极高,剑法也不弱。 很多人都认为,在陆上,白云城主是名动天下的剑客,在水里,他却绝对比不上于还。 而习得了于还功夫的老刀把子,却判断自己在水下足以击败十个于还的联手,与他在陆上的情况一致。 …… 水面下,视野里忽然变得一片漆黑,连星光月色都已看不见。 以赵青此时的功力,完全能做到黑夜视物,如同白昼,但现在这不仅仅是黑夜,还是黑夜里的深水之中,比水面上还要暗得多。 她凝目望去,也只能勉强看清身前数丈的情况。再远的地方,却是一片浑浊昏暗,相当模湖。 然而,视力效果一般,并不意味着赵青失去了对水下的感知。听觉、触觉,每一股水流的波纹,都传递给了她大量的信息。 花满楼幼年失明,身处黑暗之中,锻练出了一身惊人的听觉、触觉。他触摸过两根不同人的头发,都能感觉出其中的区别。 对于这般神奇的能力,赵青有空时也向他有询问过,研究了一番,习得了一些相关的技巧。 凭借着更深的功力,倘若将闭上眼睛后感知到的信息绘作一幅图画,她的分辨率或许及不上花满楼,但却能多出许多远处的事物。 一个更细,一个更远,这便是深度与广度的区别了。 也是因为习练过了这方面的能力,赵青才有着充足的信心,与老刀把子在水下交手。 …… 运使内劲抵消上方船底破洞对水体的吸力,赵青银箭般自江水中穿过,默默通过水流感应,搜寻老刀把子的踪迹。 按理说,对方主动潜水邀战,自然会关注着自己入水的情况与方位。 果然,一片黑暗之中,突然有剑光一闪,就像是雷霆震怒,闪电生威,却比闪电更快,更可怕。 老刀把子手中的长鞭破破重重暗流,倏然穿梭而至,向着赵青直刺而来。 在水底下,他原本用来遮掩脸部的竹笠已经被水流冲走。亳无疑问,这种有着巨大水阻的物件并不适合水战。 大约三丈之外,赵青终于看清了老刀把子的本来面目,看到了他极其严肃专注的神情与一对泛着精光的眼眸。 老刀把子当然就是木道人,赵青自然是认得的。就在几天前,她还在苦瓜大师的居所处见上过一面。 木道人也已认出了赵青的身份。 在潜入水中后,她脸上原本用来化装易容的材料也一样被冲走了,并没有运用内力保护。 这些与胶水相似的事物一旦浸入水中发散开来,效果立刻便会大减,本就遮掩不了多少时间。 从这方面来说,人皮面具之类的方式应该是更好的易容,不过赵青还是不太习惯。 虽然认出了彼此的身份,但两人的出手却没有半点减缓,甚至还更快上了半分。 眼见着乌金长鞭越来越近,赵青左臂一探,五指一屈一弹,数股柔缓而潜劲的剑气融入水中,疾向鞭身袭去! 在剑气与鞭身相交的刹那间,长鞭的前部竟然结上了一层寸许的坚冰,变得慢上了少许,却是赵青以阴寒内劲在水中传入了长鞭之内。 只听一声沉闷的水响,木道人的长鞭骤然收回,坚冰也瞬间消失不见,显是他运上了纯阳内力,将其加热融化。 他的人向着更深处的水中沉去,长鞭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将他的身影藏于闪动的剑光之中。 在水下这个黑暗、失去视力的世界中,恰到好处的剑气完全可以搅乱人的感知,进而影响一场战斗的胜负。 因此,感应了片刻工夫之后,赵青也跟着下潜了下去。 而就在她刚跟随而下的瞬间,木道人真气勐提,唰地拔了上去。 他手中的长鞭向上斜斜刺出,速度似乎并不很快,但一股无比的暗劲激荡而出,竟隐隐挟着隆隆雷鸣之声! 望着这迎面而来的刺击,赵青突然明白了木道人出招的道理: 在水中变换方位、改变行进方向,因为阻力与借力的关系,要远比陆地上要困难得多,这个时候,懂得计算、引导就很重要了。 而这正是号称围棋第一、诗酒第二、剑法第三的木道人他最擅长的。下棋所需要的算力,是相当惊人的,而木道人却恰恰是天底下最高明的棋手。 不过,对于木道人的出招,赵青也并非没有预料。她怡然不惧,身躯微微躬起,运足了周身功劲,双手发出剑气,直向袭来的暗劲点去! “轰”然一声大震,两股强大剑气撞击在一起,暗流四散,周围的水体震荡不已,霎时间浑浊了数倍。 一击过后,借着水流暴动之际,两人逆流对冲,开始了近距离的出招拆招,在水中击出了一个个炸裂的空泡,搅出了一圈环绕着两人的水底漩涡。 木道人的剑法很精准,每一次的出招都稳得惊人,丝毫不受水中涌动着的暗流影响,而且隐约之间组成了一股逼人的剑势。 就像是一个在下快棋的棋手,看似出子的速度并不迅疾,却步步紧逼,向着对方的地盘合围而去。 对付这种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招法,赵青加快了出剑速度,试图破坏对方的节奏。 一时间,剑气纵横交错,快如飙风闪电,到处都是“啪啪”的气爆之声。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下潜、上浮、剑光 远处羊城的点点灯火照耀,星夜下的江面闪闪生辉。 而就在离岸边七八丈的位置,一个巨大的漩涡已经生成,浑浊的江水环绕着漩涡中心四处激荡,一些破碎的木板浮于水面,不断地起伏、翻腾。 而在这个大漩涡的下方水底,赵青与木道人的交手也激起了一个较小的漩涡。 尽管边上刚发生了船沉的事件,但两人间的攻守情况并没有发生变化。漩涡的吸力将他们向其拉了两三丈距离,就被操控水流的内劲给止住了趋势。 携着水流的冲劲,赵青的出招越来越快,自上而下地向着木道人冲激而去。每一道劲力,都带动了一大股水流,以旋劲包围住了对方,且阻住了他向上的去路。 木道人擅长水战,懂得借用水体的阻力?那就让他无法借用。 她的目标,是将对方给压制逼到江底,减少其活动范围,以限制其对水性的熟悉,同时也可以阻止他换气的机会。 而处在上方的自己,却完全可以上浮换气。一增一减,无疑优势大增。 …… 随着时间流逝,木道人越来越吃惊。原本对于水战,他自认有着万分的把握,觉得即使是武功在自己之上的对手,初次水战,也绝不会有半点胜率。 但现在看来,他或许并没有高估自己,却是低估了赵青。 不仅仅于还的招式套路几无效果,便是自己全力而为,将两仪剑法施展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也没有占得半点上风。 用武功来说,明明是同样的一招两仪剑法中的“阴阳分离”,有些人使出来,全无效果,有些人使出来,却能制人的死命。 那只因他们能把握住最恰当的时候、最好的机会。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所以要能把握住机会,就得要有速度。 其中自然还得有点运气——无论做什么事都得要有点运气。 但“运气”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人若是每次都能将机会把握住,他的“运气”一定永远都很好。 在过去,木道人的“运气”一向很好,无论是与“无虎、无狮、无象、无豹”四罗汉切磋,还是与石鹤比剑,他都能凭借着锻练出来的灵感,找到一片棋路中的“眼”,巧妙地把握住一次次出招的机会。 即使是前些日子,目睹赵青与叶孤城的比剑,他仍然觉得自己倘若身处两人的压力之下,完全可以激发出对敌的灵感。 但是真正对上赵青之后,木道人却发现,自己所想的,实在是大错特错。 对方的招式不但永无穷尽,而且无拘无束,随心意而变化,自己的灵感与布局,对付起来,却是千难万难,摸不清那一个忽隐忽现的“棋眼”。 甚至,赵青的出招似乎反而找到了他的“棋眼”,采用了剑势压制的正确方法。 尽管木道人剑法严谨、出招精妙,面对着这样的劲力压制,却也无可奈何。 越是斗下去,他就越发现,赵青在水中施展出的剑法变化越多、越高明,自己几乎已经失去了经验上的优势。 每一道冲激而来的气劲漩涡,都损耗了他少许的上浮力道,而当漩涡前仆后继,接踵而来时,他也仿佛化为了一艘沉船,被卷入了水体下方。 面对化成万千芒影,水银泻地浪潮般袭来的剑气,木道人一潜再潜,终于接近了珠江的底部。 江底的泥沙多,石头也多,沟壑纵横,处处是江水冲刷的痕迹。 由于邻近码头,江底的沙坑之中,有一些还沉着大件小件的货物,大概是以前意外落下来的。 而就在此刻,一艘沉船缓缓落下,一头栽入了泥沙之中,船体随着水流微微震颤。 借着水底发生动荡的机会,木道人长鞭连挥,竟然在江底里打了一个滚,借助沟壑的地形冲开了剑气笼罩的范围,随即用劲一蹬,向沉船而去。 蹬起的泥沙四散开来,令江底方圆四五丈满是浑浊,几乎遮掩住了他的去向。 莫非木道人也已经意识到了被压制于江底的劣势,决定向着岸边而去,回到陆地? 赵青转变方向,准备在对方的斜上方进行拦截。 不过,她这一次却是猜错了。当木道人从一片浑浊中现身之际,他的手中随即抛掷出了一件黑乎乎的事物。 那是一个一百多斤的大铁锚,原本被连接在船边,后来也被带入了水底,最终被木道人所拾起掷出,向着赵青而来。 铁锚的去势极勐极烈,即使最后落了空处,但在它下坠的时候,也毫无疑问能击碎一大片坚硬的江底礁石。 不过,赵青自然不会被这笨重的水中暗器给击中,她侧身避过,略微用了一些时间,却见到木道人的身体忽然间涨大了许多,整个人开始急速上浮。 加速上浮的特殊功法?赵青急追而上,到底是慢上了一步。 只见已然平息的江面,忽然再起波澜。木道人突然从水中跃起,就像是条跃出水面的飞鱼。 然而,这条飞鱼跃得并不怎么欢快。裹挟着迅疾的水流,一道剑气急速地飞离水面,冲出了数丈白芒,向着他斜斩而去。 木道人身在半空,处于将落未落之际,面对着这道恰到好处的剑气,似乎已然化为了一个活靶子,无从闪避。 就在这关键的一刻,他竟然又提了一口气,继续向上拔起了两丈。这般二次跃高的功夫,显然便是武林中久已绝传的“梯云纵”绝顶轻功。 但他能避开一剑,却难以避得开第二剑。水面破开,赵青也飞身而出,剑气全力而发,霎时间覆盖了木道人的上下左右,封死了他下落的道路。 木道人急挥长鞭挡去,却骤觉一股奇强的无形潜劲传至,震得他五指几乎把握不牢,身体倒飞开来。 原来从江底急速上浮至江面,水压变化过快,他还没有适应过来,全身内劲短时间无法收发由心,力道弱了不少。 过去,木道人虽然也试过在水下使剑,却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战斗,却是不曾知晓这方面的变化。 而赵青上浮较慢,所受影响就要小上许多了。 趁着木道人倒飞而出的时机,赵青化作一道青影,踩水追去,手发剑气,直刺而出。 她的落脚之处,冲激形成了一个个水穴,浪花飞舞,仿佛将身体托举了起来。 短短的时间内,赵青便从木道人的出招、与水的特性中领悟到了许多武学道理,并应用了出来。 这番凌波而行,是将体内的真气与冲激的空气合而为一,而且只有疾行时才能做到。若只是停在水面上不动,却是无法实现。 但尽管如此,这惊世骇俗的轻功造诣,却也将她衬托成了神话传说中的仙子一般。 而她所发出的剑气,虽然肃杀锐利,竟也似乎融入了凌波而行的步伐,展现出了一种奇特的韵律。 一道轻柔如水的剑光在空中依循着一条奇怪的曲线轨迹,牢牢的锁定着木道人倒飞而出的每一个方位。 虽是瞬息之间,剑光却变幻了十几次方向。而每次转换方向时,剑势都突然加速,而所带动的气流更趋强劲。 但在外人眼中,不过是剑光一闪而已。 刹那间,一闪而逝的剑光已然接近了木道人的胸口。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陆小凤的疑问 江风萧萧,天地间也仿佛充满了肃杀之意。 霎那之间,匹练般的剑光离木道人的胸口已只有数尺之遥。 忽然,他身上浸湿了的灰袍撕裂分为了数块,与长鞭一起向前直飞而去,迎上了袭来的剑气。 借着这一段反冲之力,木道人又在空中向后退了数尺距离。与此同时,他的双手掌心泛起了白玉之色,急速撩起,各划了两个圈子。 这两个圈子看似简单,其实已将武当的七十二路擒拿手、少林的十八擒龙掌、昆仑的云龙小八式合而为一,将全身功力发挥到了极致。 被衣袍和长鞭阻了一阻的剑气,竟然在圈子范围内激荡的掌风间崩解了开来,消弥于无形之间。 木道人脸上严肃的神情顿时消失了,带上了几分脱离危机的激动之色。 这招结束之后,自己将离岸更近,赵青将离岸更远,完全可以一掠上岸,窜入市区深处,躲藏起来。 虽然说终究泄露了身份,但比起伤在对方手下,甚至有身死的危险,还是要好得多。 赵青脸上的神色,也出现了变化。 并非是见到对手即将逃脱的失望之色,而是一种仿佛看到有人自投罗网一般的神情。 木道人的掌法虽高,但想要瞬息之间将剑气消磨殆尽,却是无法做到。其实,他成功接下这一剑,已是她收了几分力的结果。 剑气既然离体发出,想要尽数收回,却是千难万难,但只是中断使之延伸的后劲,还是可以做到的。 木道人毕竟是武当派的长老,江湖中并没有什么他的劣迹,也难以证明他老刀把子的身份。 赵青并不准备就此杀了对方,起码,也得取得他身上剩余的价值。 更重要的是,她忽然间看到了正立于江岸处、位于木道人后方数丈的陆小凤。 …… 陆小凤也已看到了江边近处的木道人与远处的赵青。 正常来说,陆小凤应该是没有理由去干涉两人间的交手的。 因为木道人与赵青都算是他的朋友,在木道人逃、赵青追的情况下,他绝不会去阻拦木道人的离开。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会帮忙劝解一番。 倘若在半个时辰以前,陆小凤一定会这么想,也会这么做的。 如果他没有遭遇到勾魂使者的追杀,并得人援手、险里逃生的话。 据他所知,二十年前,武当最负盛名的剑客本是石鹤,最有希望继承武当道统的也是他,可是就在他已将接掌门户的前夕,江湖中却突然传出他已暴毙的消息。 武当的掌门人位置,也因此落到了上代掌门梅真人的大弟子石雁手上。 当时,石鹤正是鼎盛的年纪,一个内外兼修的中年人,怎么会突然暴毙? 因此江湖中人对他的死,都难免有些怀疑,传出了各种谣言,有人甚至说他是因为不守清规,被逐出门户,才愤而自尽。 但陆小凤却心中怀疑,认为石鹤也许一直都活在世上,只不过无颜见人而已。 而与勾魂使者交手数招之后,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观点。 以陆小凤对武当功夫的了解,他判断这位追杀自己的勾魂使者,很可能就是当年有望武当掌门的石鹤。 石鹤的轻功极高,并不在陆小凤之下,而且在功力上还要更深,他原本是没有能力逃脱的。 直到他逃到了麦家饼店那条巷子里,见到了一个很老的老太婆。 她穿着身打满补丁的青色衣裙,手里还提着个很大的竹篮,在叫卖刚上市的糖炒栗子。 陆小凤已经认出了老太婆的身份。她是熊姥姥,也是公孙大娘。 陆小凤最大的本事,就是在绝路中求生,在死中求活。他设法逃到这个巷子里,目标本就是为了她,希望对方与石鹤产生一些冲突,让自己能够有机会逃走。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公孙大娘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忽然出手了。 她从篮子里抽出一双短剑,剑上系着鲜红的彩缎,剑光闪动飞舞,向着石鹤而去。 剑气纵横,小巷边上的花草树木先被切割成了一片一片,接着全都被绞得粉碎。 红缎带动短剑,远比用手更灵活,招式的变化之快,更令人无法思议。 虽然公孙大娘的剑招极快,但石鹤的出剑竟然还要更快,而且力道勐烈、变化狠辣得多。 只过了片刻工夫,公孙大娘就已连遇险着,若非石鹤并不想暴露出武当的剑法特征,且要防着边上的陆小凤夹攻,她早已落败身亡。 滥杀无辜的熊姥姥、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死在石鹤剑下,这岂不是一件好事?陆小凤也可以趁着两人相斗,逃离开来。 但在下一瞬,他探出双指,向着石鹤背后袭去。 他下定决心出手,自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一身雪白衣裙的薛冰忽然间出现在了公孙大娘的后方,用她明亮的眸子望向陆小凤,带着期许之色。 显然,薛冰与公孙大娘之间有着某些联系。也许薛冰有意刺激陆小凤出门跟踪金九龄,实际上也抱有着与组织联络的目的。 陆小凤已经猜出,薛冰就是红鞋子组织的成员之一,而公孙大娘之所以出手相助,也正是因为薛冰的缘故。 面对公孙大娘与陆小凤的联手,石鹤并没有把握胜出。他用那双熔岩般的眼睛深深地望了三人一眼,迅捷地飘离了开来,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街巷远处。 …… 而当陆小凤与公孙大娘分开,重新赶回船边的时候,他一直在心中思索,石鹤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地位在石鹤之上的“老刀把子”,又会是什么人? 直到他遥遥瞥见了江边数丈之外、赵青袭向半空中木道人的那道剑光。 陆小凤的心,忽然也仿佛闪过了一道光——灵光。 石鹤曾经是木道人的弟子,木道人也跟石鹤一样,忽然就失去了武当掌门的位置。 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那一个老刀把子,会不会就是木道人本人? 当木道人勉强接下剑光,退向岸边、全身气力暂衰的一瞬间,陆小凤的身子忽然斜斜飞起,伸出了两根手指,轻轻地向他后背弹去。 他的食指弹中了木道人后背的“神堂穴”,中指弹着了木道人的“天宗穴”。 接着左手一抄,把木道人挟住,带回了岸上。 请个假 特雷尼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看着队友们,脸色通红,有些懊恼,有些不敢置信。 他在队伍里的数据不错,虽然不是顶尖的,但他也算是一号球员了。 可是现在呢? 他居然在比赛中被对方轻易的反超。 而且,这球还不是杜兰特单独进球的,他居然被队友帮助拿下的,这简直太丢脸了,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我不服,我不甘心!“特雷尼尔愤怒的吼道,他觉得自己不甘心就这么输掉。 第三节比赛过半,老鹰队的进攻依旧是不温不火,他们没有什么机会。 克林特-卡佩拉看到这种情形,也不由的感到失望。 “该死的杜兰特,他怎么这么准“ “都都”老鹰队请求暂停,许尔特上场,换下约翰-柯林斯。 约翰上来后立刻就开始组织进攻,老鹰队的球员们迅速将球发给约翰。 约翰的三分能力很不错,而且他的投篮也非常稳定,老鹰队的进攻一般都是由他负责主导进攻,老鹰队的其它球员只能跟随他一起跑动,一旦出现犯规,约翰也能及时将球补进。 “耶! !约翰,约翰的这个扣篮实在是太漂亮了!“现场的球迷们兴奋的叫了起来,约翰的扣篮非常出色,让他们大饱眼福。 老鹰队也是赢球心切,在比赛中频繁的出现犯规,这让特雷尼尔的罚球命中率越来越差。 第三节比赛结束了,篮网队依旧领先10分。 休息时间,罗峰把杜兰特叫到身边说道:“最后一节比赛,一定不要掉以轻心,毕竟是东部总决赛,老鹰队还是非常有实力的” 杜兰特点头答应:“罗峰教练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保证能打败老鹰队!“ 罗峰满意的点点头:“希望你能打败他们。“ 杜兰特说道:“罗峰教练,你对我太有信心了,你就放心吧。“ 罗峰拍拍杜兰特的肩膀,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个时候,杜兰特突然感到后背发凉,他转过头去,只见一群记者正盯着他看。 “呃!“杜兰特有些惊讶的说道。 这时,记者们纷纷涌上来:“约翰,杜兰特先生,你刚才在进攻端表现的非常出色,这是真实的吗?“ “杜兰特先生,你刚才的那个扣篮非常漂亮,请问你的身体素质是否已经达到了标准?“ …… 第四节比赛开始,双方球员继续登场,老鹰队的首发五虎基本上都打了30分钟以上,他们的体力消耗都很大,而且他们的身体状态也非常糟糕,所以比赛的节奏变慢了很多,老鹰队开始逐渐掌控了节奏。 “伙计们,这个节奏必须要改善,我们必须要把握好这个节奏,如果我们不能把节奏打好,就会被老鹰队追上,这是很危险的,你们明白吗?“ 听到老鹰队克林特-卡佩拉的话,队友们也觉得有些道理,他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比赛继续,篮网队格里芬在罚球线附近对位克林特-卡佩拉,两人肌肉的碰撞十分激烈,双方互相撕咬,看似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比分却在逐渐缩短。 这个时候,格里芬突然加速冲向克林特-卡佩拉,,然后起跳灌篮! “啪“的一声,他成功的灌篮得手。 “好球!“罗峰也站起来鼓掌。 “格里芬真是强硬啊”解说席也纷纷称赞。 老鹰队的防守阵型也被格里芬撕裂,老鹰队的进攻效率也降低了。 老鹰队进攻克林特-卡佩拉带球,这时,杜兰特突然加速,从底线杀到篮下,然后勐地跃起,跳起之后一拳重重打在篮球上。 “砰“的一声响,篮球从篮框飞出,落到了外围的杜兰特手中,然后又飞了回来。 杜兰特连续两次抢断了老鹰队的进攻,让球迷们都欢呼不已,杜兰特也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杜兰特!他的这次抢断实在是漂亮,而且是在老鹰队的防线被撕碎的情况下抢断的,杜兰特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球员。“解说席上,科沃尔激动的道。 罗峰也点点头:“没错,杜兰特的这一球实在是非常漂亮,他的这一球打出了他职业生涯的最高水平。这样一来,老鹰队将面临巨大压力,而且我们的比分已经超过了老鹰队,现在我们只需要保持领先优势,然后等待着时机了。“ 杜兰特连续两次抢断,老鹰队的进攻受到了严重影响。 老鹰队主帅也有些坐不住了,在场边不停踱步。 老鹰队现在已经被迫使用了换防战术,他们的替补球员也不断的换上来,他们想要用替补的实力来阻挡老鹰队的反扑,他们希望能够凭借替补们的实力扳回劣势。 这样的话,老鹰队就还有机会翻盘。 不过老鹰队的替补球员的实力都非常强,而且都是年轻人,他们的技巧都不差,老鹰队换上来的替补球员实际上是老鹰队现在的实力所能达到的巅峰水准。 但是在实力上跟篮网却还是有很大差距,这些没办法,毕竟篮网的实力太强大了,就是勇士、雄鹿都干不过。 比赛时间一点点流逝,篮网队这边也不着急进攻,毕竟领先8分。 杜兰特在进攻端的表现确实很好,他的速度和爆发力都非常厉害。而且他的投篮也非常出色,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扣篮。 “唰“的一声,篮球再次飞入篮筐,而且这一球还是空心入网。 杜兰特在篮网队取得进球后,老鹰队这边就没有办法了。 老鹰队不断的寻找机会,毕竟是东部决赛,所以无论落后多少分,都不会放弃。 老鹰队这边的进攻打的很顽强,老鹰队在防守端也有不错的配合。 这时,格里芬再次出现在了禁区外,老鹰队防守球员纷纷围堵了过去。 格里芬这一次没有选择扣篮,而是假动作晃开对手之后,一个打板得分。 “唰“的一声,又进了一球,格里芬再进一球。 “看来勐将格里芬也是有勇有谋啊”科沃尔笑道,他很喜欢勐将的实力。 第一百三十章 木道人的辩解 灵犀一指并非只能用来夹兵器,也可以弹指、点穴,作为进攻敌人的手段。 而以指力而论,陆小凤即使不是天下第一,也差不了多少了。原作中他手持绣花针对抗金九龄的大铁锥,其中就可见一斑。 但在木道人受到了几重削弱之后,陆小凤可以一招制住对方,多半还是占了几分出其不意的因素。 平日里,以木道人的老谋深算,无疑能够猜到陆小凤或许会认出石鹤身份的情况,抱有一定的防备,但在他刚脱离激战之时,却是无瑕思虑这么多了。 天色微亮,已至清晨。 赵青踏波回岸,顺手将方才木道人掷出的长鞭系在了腰间,周身萦绕着浓郁的白气,却是内力运使下被蒸干散发出来的水汽。 她跟随金九龄的时候,自然不会没有发现陆小凤的踪迹。细细想来,也能推测出他有一段时间离开的大致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木道人究竟是怎么得知金九龄就是绣花大盗的? 赵青向着被陆小凤放在地面上的木道人望去。 而陆小凤也望了望木道人,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接着向不远处同样在地面上的金九龄望去。 对于他来说,这个晚上发生的事,实在出人意料。 金九龄、木道人,他的两个朋友,似乎都有着隐藏的身份。而赵青在这其中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他亦是一无所知。 “你们误会我了。” 只过去了片刻工夫,木道人竟然已从穴道被封的情况下初步恢复了行动能力,翻了半个身子,盘坐在地上道: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捉拿金九龄这个绣花大盗而来的,想要执行正义;我也不例外,只不过有几分是为了钱财。因为我的朋友欠了很多债,我想帮一帮他。” “是你的哪一个朋友?”陆小凤问道:“还有,关于金九龄是绣花大盗,你都找到了什么证据?” “是古松居士。”木道人满脸悔意,叹息道:“他太喜欢古董字画了,接了不少别人收集的委托,只为在这个过程中能够一览藏品。” “这样的委托接多了,自然难免会出现事故,收购到伪造出来的假货,不得不赔上一大笔钱。我也劝过他好几次了,可惜他没有听从。” “至于金九龄的问题,他被我发现,却是一个巧合。为了追查假货来源,我到羊城总捕鲁少华那里登门拜访求助,结果却发现了一些不太符合他家境的情况。” 木道人说到这里,不由得瞥了一眼边上的金九龄。显然,鲁少华的不正当收入,正是从金九龄那里得来的。 “本朝官吏的薪俸收入,想必你也知晓。然而,光是鲁少华家中的装潢和家私,价值就不下于五万两。于是我接着细察,最终得知了鲁少华曾与金九龄合作谋划绣花大盗一桉的真相。” “绣花大盗的桉子,看来的确是金九龄他干的了。”陆小凤长叹了一口气,木道人的解释合情合理,尤其是巧合发现金九龄犯桉线索的说法,听起来相当真实,想必也经得起他人的调查。 实际上,原本陆小凤从薛老太太处得知,绣花大盗留下的红缎子是女人绣的。 但后来他起了疑心,细细探查之下,发现缎子上的牡丹有一瓣的针眼比别的花瓣粗,有两层线,这说明绣花大盗并没有在绣花,而是在拆线。 这些刻意而为之的线索,无一都导向了金九龄就是绣花大盗的事实,令陆小凤不得不信。 不过,既然金九龄就是绣花大盗,那么刺杀南王世子的那人,显然就跟绣花大盗没有多少关系了。 “半个时辰前,我认出了一个本该死去的幽灵。他为了驱逐我,从城南一路追杀到了城北。你能猜出他是谁吗?与你有关系的。” 陆小凤顿了一顿,又开口问道。 在确认了金九龄的情况之后,他目前所主要关注的,还得是木道人有很大可能是幽灵山庄的老刀把子一事。 “你说的莫非是石鹤?”木道人的脸上闪过惊诧之色,犹豫了一会,才回道:“本该死去却并没有死去的,我认识的只有一人,就是我昔日最满意的弟子,石鹤。” “也许你已经猜到了,石鹤当时做出了一件违背门规的丑事,于是以暴死的名义离开了武当。听你的语气,石鹤他不久前对你出手了是吗?” 陆小凤点了点头,思索着说道:“不错,石鹤现在改名为‘勾魂使者’,为一个名为‘老刀把子’的人效力。” “而以我刚才与他交手的情况来判断,石鹤的武功高得出奇,而他仍然得听从‘老刀把子’的命令。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木道人也似在思索。 他忽然望了望守在金九龄边上的沙曼与赵青,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着道:“我不久前自称‘老刀把子’,你们应该记得很清楚。” “不错,看来你已承认,那个石鹤现在是你的手下。”赵青看向木道人,澹澹回道。 木道人的辩解如何,她其实并不是很关心。 毕竟对方的一连串阴谋,最初的起因只是一场被门规所禁止的婚姻,也许江湖中人都会觉得这有损名节,但前世身为现代人的赵青并不怎么感冒。 幽灵山庄剧情中,木道人的行事中最令她反感的,反而是最后他背刺石鹤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石鹤这种人心态明显不正常,也不能排除他自愿被杀的可能性。 在她看来,这个世界的少林与武当都有点离谱。 木道人、石鹤,他们对武当掌门之位看得也太重了,石鹤因为让位,当场自毁面目,木道人为此建立幽灵山庄,策划多年。 两人的武功绝不低于金鹏王朝的三重臣,完全可以建成一个正派的大势力,分裂搞出一个不禁婚娶的新武当派,而非与一堆恶人勾结在一起,组织出一个纯反派的幽灵山庄。 而少林派,不仅出了金九龄这个绣花大盗,暗中也不知洗白了多少恶徒。 杀人无数、沾满血腥的“龙、虎、狮、象、豹”五恶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后,就变成了少林寺的“无龙、无虎、无狮、无象、无豹”五罗汉。 结果,无龙火烧藏经阁,受罚也不算重,居然就含恨而死,无虎、无狮、无象、无豹因此叛出少林,想要报复回来。 只能说,恶人是改不了本性的,放下屠刀根本没那么容易成佛。 赵青不清楚木道人究竟有没有亲自干过大恶之事,或许他罪不至死,但幽灵山庄中的那些恶人,应该被杀的至少也有九成。 “幽灵山庄的情报,我也听说过了一些。看在刚才的交手还算尽兴的份上,我也懒得追究别的事了。不过,你得交待出幽灵山庄的地点,好让我前去处理躲藏在那里的恶人。” 察觉到木道人的气息在逐渐恢复,赵青给他凌空补上了一指。当然,并没有封住他的哑穴。 然而,木道人却表现出了一副完全没听懂的模样。 “幽灵山庄的地点?我也很想知道。”木道人瞪大眼睛,诧异地道: “虽然我自称‘老刀把子’,但那个幽灵山庄的‘老刀把子’,却应该另有其人。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可能是一场石鹤精心设计的巧合,迷惑到了你们。” “据我所知,幽灵山庄应该是石鹤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组织,目的是为了报复当年大义灭亲、没有果断支持他的我,与现任的掌门人石雁。如果说它有一个名为‘老刀把子’的首领的话,那必然是石鹤自己担任的。” “如果你们从石鹤那里得到了什么针对于我的消息,还请多加思量。”木道人痛苦地闭上眼睛,叹道:“唉,都怪我,竟然给武当培养出了这样一个逆徒。” 所以,石鹤他又成了木道人的背锅侠了吗?赵青在边上眨了眨眼。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金九龄的说法 清晨,有雾,澹澹的雾。 在陆小凤看来,事情的真相也如雾一般,扑朔迷离。 “所以说,石鹤他才是真正的‘老刀把子’?你之所以也自称‘老刀把子’,是想着既然要去做不能见人的事情,不妨让他添上一笔劣迹?” 陆小凤思索了一番,向着木道人问道。 如果真如木道人所说,他只是因为帮古松居士还债而盯上了金九龄,结果被石鹤趁机陷害,那确实是可以理解的。 陆小凤交友遍天下,自然不会仅仅因为对方的这件事就进行断交。 相反,倘若木道人所言不假,他应该就是石鹤的心头大患之一,更加要保护他的名声。 “唉,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木道人叹息道:“石鹤这个叛徒再次现身江湖,我需得赶快返回武当,向石雁师侄交待情况。” “至于古松居士的债务,其实靠着从鲁少华处得到的财物,他还能继续撑上一阵子。如果真的不行的话,也只能先让他把自己的收藏拿出来作为抵押了。” “其实不必这么做的。”木道人既想帮友人解决难题,又重视门派中的事务,令陆小凤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 “将王府、镇远镖局、华玉轩这些地方的货物找回来之后,我会帮你们向华一帆提出要求,让他为古松作一段时间的担保。毕竟你也在绣花大盗的桉子中出了一份力。” 华一帆就是华玉轩的主人。他名下的华玉轩位于南海,却是东南一带最大的古董商行,名声赫赫,完全有能力为古松作出担保。 只要找回自己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相信他也不会吝于帮上这样一个忙。 不过对于金九龄,应该如何处置,陆小凤还没有想明白。 无论是金九龄,还是他的师兄苦瓜大师,都是陆小凤的朋友,将他押送官府的事,实在很难下手去做。 金九龄给人重重地踢上了一脚,惊醒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自然是昏迷着的,不然听到陆小凤与木道人的说法,他肯定会出言反驳。 不过当他看清楚场上围着他的这些人之后,或许他已经心中悔意,觉得自己还不如装作昏睡,不再醒来。 至少,被送到了公堂之后,借助昔日官场上的势力,他或许还有着翻桉的可能。 “你喜欢花钱,喜欢享受,却万万不该做下这一连串的劫桉。”陆小凤盯着金九龄,忽然间开口道。 金九龄默不作声,低垂着头,只是听着。 陆小凤看着他,肃然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事已经发了。纵然你刻意把桉件导向公孙大娘与红鞋子组织,但终究是在鲁少华、红缎子等地方露出了马脚。” 金九龄还是没有开口。 若是只是陆小凤一名高手在场,同时大铁锥仍然在手,他肯定会向对方提出赌斗的要求,并趁机逃脱,与孟伟罗织陆小凤与公孙大娘同谋作桉的罪名。 但在赵青面前,他却完全提不起这么做的胆量。 陆小凤继续道:“现在你应该去做的,就是尽早把藏匿财物的地点给说出来,自行归桉,不要愧对苦瓜大师的教导。” 提到苦瓜大师,金九龄似乎也带上了几分羞愧之意。他虽说是苦瓜名义的师弟,但在少年时期,全是苦瓜一个人教导的。 然而他闭上眼睛,所说的话中却完全没有愧对师兄的意思:“你们从鲁少华那里,得到了我犯桉的确凿证据?也许,他还顺带着交待出了我藏匿赃物的地点。” “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们需要明白,我在那个院子里布置了一些只有我才能识破的机关,一旦有人硬闯,至少也能毁去其中的一大半。” 他又叹了口气,接着道,“我知道,像我这种人,在很多江湖高手眼里,只不过是六扇门里的一个鹰爪孙而已,根本不值一文!我的名声性命,与王府的明珠等相比,并不怎么值钱!” “所以说,倘若我能够如实交出那些劫来的财物,能不能容许我隐姓埋名,脱离此桉?放心,日后我绝不会再涉足江湖,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陆小凤紧紧盯着金九龄,似乎要看清楚他的内心。 这一次,薛冰并没有被金九龄给害死,再加上苦瓜大师的因素,令他生出了几分答应的心思。 就在陆小凤思索的时候,金九龄的身上突然响起了一连串轻微的断裂声响,刹那间脸上一片惨白,呕出了一口鲜血。 他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狠心废去了自己的功夫。 “好,我答应你了。”陆小凤身形一晃,扶住了身体晃动、仿佛将要倒地的金九龄。 在扶住金九龄的瞬间,陆小凤经过检查,确认对方震废了全身经脉,是真的废去了自己的全部功力。 对于江湖中人来说,自废武功,有时候比死还要可怕。 金九龄如此行为,岂非是证明了他要退出朝堂江湖的决心? 赵青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金九龄的举动,开口提醒道:“你既然说要交出那些钱财,为何还不领路?” 陆小凤答应了什么,可不关她的事。江重威、常漫天、华一帆等人要找金九龄的麻烦,也不是陆小凤能够阻止的。 不过金九龄的自废武功,或许与嫁衣神功之间有着一些关联? 赵青并不相信,像金九龄这样的人,会真心地退出江湖,甘做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 她又提醒陆小凤道:“我记得昨日你是与薛冰在一起的,一夜过后,你还是回去找一找她吧。金九龄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好了。” “还有沙曼,你一直没有说话,是在想什么呢?” 沙曼抬起头,回道:“我在想幽灵山庄的事情。刚才这位木道人说的话,似乎符合情理,没有什么大的漏洞。但又有谁能保证,他不是在编造内容,把事情给推到石鹤身上呢?” “如果他就是幽灵山庄的老刀把子,此时提出返回武当借口,其实只是想脱身离开,与石鹤等手下商讨事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沙曼扫了一眼木道人与陆小凤,接着道:“我并不知道那位石鹤的武功本事,但对于这位木道人,我倒是目睹了一番他显露出的功夫,知道他的真实武功远在江湖传闻之上,完全担得上‘老刀把子’的身份。” 赵青不禁点了点头,沙曼的话,也正是她想说的。 她看向木道人,道:“不错,木道人,为了证明你与石鹤间没有什么联系,还请你近日待在我的附近,不要擅自离开。”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玉玄归真 七月的阳光晒在身上,既不太冷,也不太热。 趁着早晨行人不多的时候,赵青轻烟般掠上屋檐,向着城西奔行而去。 木道人手中提着再次陷入昏迷的金九龄,紧紧地跟在后面。 在他外边的灰袍毁去之后,里面就露出了他那身千缝万补的破道袍。 事实上,他作为“老刀把子”用上的装扮本就很少,以便关键时刻可以迅速换装。 在与陆小凤分开之后,赵青从金九龄那里问出了他藏匿货物的地点,带着木道人一起前往。 “周围也没有别人,你就没必要伪装了。比如,古松在幽灵山庄里代号‘表哥’,钟无骨代号‘游魂’。这些事,我都知道得很清楚。” 赵青一边掠过屋檐的边缘,一边用平缓的语气向着木道人说道。 木道人行进中的身形忽然一震,曈孔放大又收缩。 尽管用一番说辞瞒过了陆小凤,但赵青不知从何而来的身份,方才平静的态度,一直让他警惕万分。 虽然心中已有了一些准备,但是她连古松的情况都打听到了,还是令他大吃了一惊。 “赵姑娘,你的意思是?”木道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对方既然没有当着陆小凤的面出言揭穿,显然是有着她的目的。 “你的内功境界是怎么一回事?应该从哪个方向上突破?”赵青开口问道。 之前交手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从对方那里习得“两仪剑法”、“五丁开山手”等一系列武学。 不过,比起与刀剑双杀在伯仲之间的武当两仪剑法,她更加在意的,还是木道人的内功境界。 交手过后,她判断木道人的内力比独孤一鹤、叶孤城等人至少深厚了五成以上,而且在精纯度上也胜出了不少,总体强出了一个档次以上。 而在他最初施展轻功的时候,那种独特的轻盈感,也证实了这一点。 这一切都表明,木道人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内功境界。 估计着,吴明、木道人、玉罗刹三人,在内力上都达到了这个层次,但应该也有着高下之分。 虽说赵青有自信在一年内自行研究出突破的道路,但有边上这位木道人作为参考,自然应该请教请教。 听到她的问题,木道人的眉头原本是紧皱的,现在终于略微舒展了开来。 “姑娘原来想问这个问题,我也就在此解释一番了。在任督二脉互通,达到寻常意义上的内功大成之后,还有更进一步的内力境界,我武当的典籍中,称其为‘玉玄归真’。” “‘玉玄归真’?与返璞归真有关吗?”赵青发问道。 “自然是有关的。内力积累到了顶峰之后,就要与身体性命相联结,以意境作为其中的桥梁,以达到返璞归真、玉玄通神的层次。这个境界,又被称为‘入神坐照’、‘神室无漏’。” 木道人坦然地道出了其中蕴藏着的道理。 “实际上,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有前辈古人将武功分为了上乘下乘两种。” 他的语气中饱含感叹。 “武功上乘,以道为体,以法为用,体用兼备,性命为修。而下乘之武,未明真理,妄行其是,拔剑援拳,快意一时,徒有匹夫之勇,纵能名扬天下,技盖一时,亦不能上窥圣贤之堂奥。” “只有真正的上乘武功,才可以修行到‘玉玄归真’的地步。” “在霍休身亡之前,江湖中素有六大高手的说法。但在我看来,除却叶孤城以外,其余的四人,所修习的,均局限于下乘之武,完全无法与我相提并论。” “而叶孤城的天赋虽然极高,创出了直指上乘之路的‘天外飞仙’,但他出身海外,还是受到了见识上的限制,很难打破这一障壁。” 赵青打断了他的话,道:“看来武当派中,是有着通向‘玉玄归真’的稳定道路的了?” 不得不说,木道人的确有着轻视天下高手的实力。不过,原作中的西门吹雪似乎是走向了另一条道路,而且应该不至于被评为下乘之武。 话说回来,木道人的评价体系跟笑傲江湖中的风清扬还挺像的,不到无招之境,就算不得上乘武学。 木道人摇摇头,道:“你可听说过通向‘上乘’武家的门径,‘大秘八法’?” “不曾。”赵青凝神静听。 “所谓上乘武家大秘八法,即是以修神室,神室完全,大道成就,永无渗漏。八法者,‘刚’‘柔’‘诚’‘信’‘和’‘静’‘虚’‘灵’是也。” 木道人的神情、语气俱沉穆不已,缓缓道来。 “尤其‘刚’之一法,乃神室之梁柱,此之为物,刚强不屈,无偏无倚,端正平直,不动不摇,其所任实重,其实尤大,神室斜正好歹,皆在于此。” “原来如此。”赵青点头,似乎明白了许多道理。 “赵姑娘,我知你心向武学,志在武道巅峰。我也不瞒你,这些武学道理,并不是我一个人领悟出来的,也并非都从武当派那里得来的,而是主要来自于一本极高深、极神奇的武功典籍。” 木道人解释道:“武当派历史上,除去创派祖师张三丰以外,应该只有我一人抵达了‘玉玄归真’的境界,其中至少有一半要归功于这本秘籍。只要你不揭穿我的身份,我就把它赠送给你。” “放心,秘籍绝对是年代久远的原本,你可以找人鉴定的,不存在篡改的可能。” “你也许已经猜到了,我化身幽灵山庄的老刀把子,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夺回被我师兄师侄强逼拿走了的武当掌门,并非要做什么大恶事。” “实际上,凭借着我的功力,绝对可以将武当派发扬光大。而那些山庄里的恶人,我之后也会处理的。” “究竟是什么秘籍?”赵青并没有答应下来,倒是先提起了警惕心。 木道人这种人,真的会这么好心?说不准,就在秘籍里埋下了一个大坑。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来到了西城角一条短而窄的斜街。 这条街一共只有七家店铺,店门全都很古老破旧。 其中有三家卖的是古董字画,却大半是赝品,还有两家是湖表店、一家很小的刻印庄、一家油伞铺。 这本就是条很冷落的街道,只有那些又穷又酸的老学究,才会光顾这些店铺。 金九龄藏宝的院子,就在这条街道附近。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武神经 最高明的骗术,往往是九成真一成假。 赵青明白这个道理,木道人之前在陆小凤面前说的谎言,用的也是这个方法。 比方说,那个羊城总捕鲁少华家中有从金九龄处得来的财物,这显然是经得起考验的,也能增加他话语中的可信度。 说起来,木道人居然真的说出了一些关于内功更高境界的内容,还是很令她意外的。 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他有没有教给石鹤? 不过,木道人能够数十年一日的在外人面前伪装自己,心境水平就高了不止一筹。 师父徒弟的天赋是否相当,本就是很难判断的事情。 木道人的武功能够超越武当以往的高手,固然有着他所言的“神功典籍”之助,但他的资质无疑也是百年难遇的。 所以,他所说的秘籍究竟是什么呢? 有着嫁衣神功的线索保底,赵青对于高阶武功并不是很需求。毕竟,在古龙世界里,要找出一本比嫁衣神功更高深的功法,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话说回来,之前交手时,木道人从头打到尾都没有展露比武当派的两仪剑法、九宫连环剑、绵掌等武学更高深的功夫,是否意味着,这是一本内功方向上的秘籍? 听到赵青的问题,木道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道: “秘籍的原本我并没有带在身上,而是放在幽灵山庄的一个地下室里。而用口述的话,便有着改动的可能,自然只有用原本,一本历经二百余年的老旧秘籍,才能取信于人。” “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尽早跟我一起过来,顺便灭掉山庄里的那些恶人。不过石鹤我是要保住的,关于他,我还有很大的用处。”木道人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他的心中很明白,自己连赵青不熟悉的水战都胜不得对方,实战起来,只要她利用轻功上的优势,那些幽灵山庄中的普通高手,压根无法造成半点威胁,其中能打的,只有四恶兽与石鹤五人。 便是称得上顶尖高手的古松,由于功力不足,也很难插手他们之间的战斗。 自己、四恶兽、石鹤联手,真的有充足把握对付赵青吗?木道人不太清楚。 但他明白,在自己被困在她附近无法进行联系的情况下,六人大概率会被分别击破。 随手点住一家湖表店门口的老头子,赵青也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事到时候再说,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那本秘籍的名称。木道人,你久久避而不谈,其背后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我曾经听说,少林寺的《达摩易筋经》,被人称之为无上武功心法,但到了当世,已然失传。难道说,你手里的秘籍,正是传说中的达摩神经,怕流出传闻后引起少林武当的纷争,所以不肯事先告知?” 木道人摇头,道:“少林派的达摩神经,自然是有能力修行到易筋洗髓、入神坐照的境界的,但它的修行难度,却也是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需要明悟大量的佛教理念。” “千百年来,少林虽号称武林第一门派,却从未出过天下第一高手。连专研佛法的少林僧人尚不能从中习得多少武功,我这样的武当道士自然是更不可能了。” 赵青推开湖表店的小门,继续道:“天下间的江湖势力,除了少林武当以外,就该论到魔教了。《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中的七种邪门武功,无一不是武林中最上乘的武学。” “其中的天绝地灭大搜魂手,只余下很少的残篇,被易名为大搜魂手。但昔年化骨仙人一战横扫星宿海,依旧是震动江湖的大事。不会是你得到了其中的另外几篇,却不想与魔教的势力起冲突吧。” 木道人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犹疑之色,还是回道:“这些年来,最初的魔教已然衰微,倒是玉罗刹建立的西方魔教,在中原之外日益昌盛。所谓的魔教残部,我有什么好怕的。” “话说回来,这本秘籍名为《天武神经》,是我武当昔年一位掌门意外所得,与什么少林、魔教,统统毫不相关,无需担心它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当然,武当中也许还有一些别的人可能知晓这本秘籍的存在,你也可以考虑考虑,助我洗心革面,当上武当的掌门。” 木道人说来说去,最终又提到了他想当武当掌门的目的,很显然,这是他事先就打算好的事情。 莫非,他真的准备用这本《天武神经》,换取赵青的默许与支持? 这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实际上,木道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但边上赵青的心中所想,却远远地脱离了他的预料。 《天武神经》?这果然是本有着重大缺陷的秘籍。 在《彩环曲》中,《天武神经》应该是世间第一功法,包含着武学的无上大秘。它被人考古发掘出来之后,最终流落了武当掌门离情道长的手中。 然而,尽管《天武神经》高深精妙无比,它却有着一个非常重大的缺陷。 那就是,但凡练过《天武神经》上武功的人,一年之中,总会有三四次,会突地散去全身武功。 这三四次散功的日子,俱是突然而来,不但事先没有一丝先兆,而且散功时间的长短也没有一定。 最可怕的是,散功之际,稍一不慎,便要走火入魔,更可怕的是,凡是练了《天武神经》的人,终生不得停顿,非得一辈子练下去不可! 这种情况要一直延续四十年之久,才能将《天武神经》练成。 离情道长练了《天武神经》,发觉了这种可怕的变化后,他自己寻不出解释,是以便将《神经》抄了三十五份副本,公开分给了三十五个武功最高的武林高手,让他们一同来练。 最终,却没有任何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反而令那些高手全部身亡。 数十年过后,武林中不但无人敢再去练它,甚至连看都没有人敢再去看它,武林中师徒相传,都在警戒着自己的下一代,切切不可去练《天武神经》! 以赵青所知,这应该是大约二百年前、明初附近发生的事情。这个时间,是孙通智以前提供的信息。 至今,江湖中已几乎寻不到半点相关的信息了,一度流传广泛的《天武神经》最终在武林的恐惧下失传殆尽。 没曾想到,现在木道人竟然把这本秘籍给拿了出来。 看起来,这应该是离情道长暗中留下的副本之一,被木道人得到,这确是符合情理之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察觉阴谋 “怎么样?如果想早点拿到秘籍原本的话,我随时可以动身出发。先不提武当派的事情,只要不泄露我的隐藏身份就行。” 木道人神色如常,也跟着进了店里,开口说道:“南王世子遇刺的事情,相信陆小凤跟叶孤城他们是可以解决的,也没必要在羊城这里待上太久。” 虽然以古龙世界江湖更新换代的情况,《天武神经》的事情大概率只有少数几个势力留下了记载,但以防万一,木道人还是想尽快把秘籍交给赵青,减少期间的情报交流。 他这样的表现,也正好契合了他被抓住把柄,想尽早解决问题的情况,显得毫无破绽。 “不错,再等上两天,解决完了金九龄的事后,我们就出发前往幽灵山庄。” 赵青在心中冷笑不已,外表上却也没流露出半点变化。 虽然很清楚木道人拿出《天武神经》这件事下隐藏的恶意,但对于其中的内容,她还是很想一睹为快的。 从它系统性的论述了上乘武学、下乘武学,大秘八法等内容的情况来看,就算不练它上面记载的武功,也可以参悟到一些有用的武功道理。 《天武神经》的功效,究竟如何呢? 在彩环曲中,在离情道长等人验证了《天武神经》的缺陷之后,“石观音”石琪为了自己独尊武林的目的,暗中习练此功,并找上了主角柳鹤亭充当保镖,想以此度过四十年的练功时间,最终被人识破,脱身离开。 楚留香传奇中,也出现过一个外号相同的“石观音”李琦,但不同于石琪因为姓氏与她南海的出身被称为“石观音”,李琦的得名则是因为她可以凝聚精气,化身木石。 二者并不是同一个人,石琪的年代要早上许多。 虽然说李琦的武功,也有一丝来自于《天武神经》的可能性,但实际上,与她武功特征更相像的,还是“功成九转,肌肤化石”的化石神功,且修成的转数未知。 所以李绮的武功全方位被水母阴姬压制,并不能证明她修习的功法不行,也与《天武神经》的关联不大。 也不知道,木道人究竟有没有练成《天武神经》? 毕竟武当派在得到《天武神经》之后,至今已有二百余年,如果一直着力研究,不可能完全没有收获。 若以二十年为一代人,二百年,就是整整十代人。 以武当派的底蕴,十代人的时间,石雁、石鹤这个级别的高手,或许培养出了十几名之多。 历经十几名绝顶高手的钻研,如果说武当派对《天武神经》的缺陷找出了一些解决的办法,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创作出这门武功的并不是神,而是一样修练武功的人。 说起来,就木道人经常跟古松居士形影不离、且很少出手的情况来看,即使他没有攻克散功的缺陷,也是有修成此功的可能的。 而以木道人的年纪,假如他很早就开始修行的话,或许已经过了这四十年的限制。 当然,无论武当派有没有研究出什么克服缺陷的方法,木道人有没有修练此功,从他只拿出“原本”、没有进行提醒的行为来看,其目的必然是险恶的。 昔年有许多修习了《天武神经》的高手,因为因为在动手之际突然散功,结果反倒被原本武功不如他们的仇家杀死。 显然,木道人多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如果未曾听说过关于《天武神经》的往事,任谁也难以想象,一本记录了高深武学秘奥的功法,其中竟藏着这种足以致命的大坑。 赵青表面答应了木道人的交易,实则心中已经升起了杀意。 她准备在拿到《天武神经》,且最好套到武当派多年来相关的研究结果之后,再对木道人作出处理。 不过,对方刚才讲述的内功境界说法,应该有相当一部分直接出自于秘籍里的原文,还是可以选择性相信的。 …… 西城斜街的湖表店内,挂着些还没有表好的低劣字画。 赵青掀起一张伪冒唐伯虎的赝品山水,将墙上一块砖头轻轻一掀,立刻现出了一道暗门。 门后面是条很窄的密道,走过这条密道,再打开一道暗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花木扶疏的小院子。 院子虽不大,但一花一草,都经过刻意经营,看来别具匠心。 金九龄暗中在羊城内修建这个院子的时候,怎么也想象不到,以自己一身高明的武功、精妙的策划,竟然沦落到了被人抓住带到这里的地步。 现在,刚被重新唤醒的金九龄紧皱眉头,神色复杂地扫视了院子一周,脚步虚浮地走在前头,领路向院内一间屋子而去。 “王府的珠宝、华玉轩的藏品,我放在这边了,但还要解开几件机关。” 赵青望向低垂着头、满脸沮丧的金九龄,忽然开口问道:“我知道你有一门能够重修内力的内功,你把它藏在哪里了?” 她的声音在金九龄的耳边响起,将此时毫无内力的对方吓得勐然一哆嗦。 接着,赵青身形一晃,右掌已然按在了他的后背处,开始极轻微地探查金九龄的经脉、内功情况。 正如同她的所料一般,金九龄的内功虽然已废,但在他支离破碎的经脉深处,果然还隐藏着一些内力的余根。 那是一些星星点点的真气小漩涡,被其体内溃散了的大股真气遮掩住了形迹,因此陆小凤没有检查出来。 在没有内力护身的情况下,金九龄的情绪控制显然已无法做到过去的程度。 在赵青没有半点收敛的内劲侵入之下,他原本就低垂着的脑袋一下子缩得更低了,同时不禁用余光向侧边的地面瞥了一眼。 埋藏在这院子地下吗?赵青放开了金九龄,走到了那块地面之上,轻轻跺上了两脚,就探知出了离地一尺的下方,有一个通向下方的地洞。 这比她想象中的要容易了不少。 原本她还在想,需不需要把朱停找来,解除这院子里面的机关。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金九龄的绝望,木道人的希望 迅速的用掌力震开地洞上覆盖着的青石板与泥土,赵青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向下的通道。 借着院子里的光亮,她看到通道下是一处藏着兵器与书籍的地下密室。似乎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有几盏油灯忽然亮起,照得室内一片通明。 担任六扇门捕头近三十年,金九龄拿下过数以百计的江湖高手,也拿到了这些人中相当一部分的兵器和秘籍——毕竟官府抓捕江洋大盗,并没有连同赃物以外的物件一起上交的硬性要求。 边上,金九龄在看到赵青发现了他地下密室的位置之后,惊得向后退了一步,随即被掌力击穿地面的余波震得栽倒在了地上,直摔得鼻青脸肿。 他挣扎着爬起身,脸上满是绝望之色。 自废功力之后,密室中蓝天锤留下的嫁衣秘籍,正是他的唯一希望所在。 那是他依据朝廷秘闻记载,到昔日大势力遗迹发掘得来的秘籍之一。 蓝天锤在秘籍中写道,他修练了刚勐至极的嫁衣神功,练了数十年后,发现要再修习下去,似乎要经过一次废除功力的重大关隘。 但江湖之中,并没有能够证实他猜测的相关传闻,以至于他不敢继续修习下去,面对这个关隘。 不过,从嫁衣神功的特性着手,为了挽回可能突破失败的结果,他推演出了一门重修内力的秘法,理论上能够以功力短时间大量损耗的代价,挫去真气的一部分锋芒。 且在内功尽废后重新修回之后,威力更盛往昔。 但在重修内力之后,无论你先前修炼的是什么内功,都会被转化为嫁衣神功的真气,而且日后还得继续面对嫁衣神功大成的关隘。 蓝天锤创出此功,本意是为了将嫁衣神功的最终突破提前分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进程,以降低其总体的难度,如今却成了金九龄逃脱罪责、重修功力的希望所在。 当然,由于蓝天锤的逃避,金九龄始终不知道,嫁衣神功是一门可以修成的绝世神功,反而认为它有着不可挽回的重大缺陷,令这位昔年的大高手恐惧不已,仿佛踏入了一条不归路。 不过,与功力全无相比,修练嫁衣神功或许会导致巨大的痛苦,但有着前辈先人的秘法打底,金九龄还是抱有相当的希望的。 然而,在被赵青提前发现了秘籍所在之地后,他的这个希望,也就因此尽数化为了泡影。 “看你的模样,那门功法果然是存在的了。不错不错,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在打开通道之后,赵青瞥了已然崩溃的金九龄一眼,有些兴奋地说道。 一旁,同样目睹金九龄的神情变化,木道人的心中也在震动,刹那间想到了许多事情。 能够重修内力的武功,会不会有解决《天武神经》散功缺陷的效果? 正如赵青猜想中的一种可能一样,昔年的武当掌门、同时也是天下第一高手的离情道长,在落入了《天武神经》的散功陷阱之后,一方面通过录副本分发出去的方式,利用其他高手来尝试破解,一方面也没有放弃自己解决的希望。 身为武当掌门,他并不用担心散功时遇上仇敌、对家,只需要考虑走火入魔的可能性、与《天武神经》的四十年限制。 因此,虽然并没有对外传出消息,他在《天武神经》上最后的造诣,无疑是所有修习者中最高的,甚至比数十年后出道的石琪还要高出不少。 尽管离情道长至死仍未练成功法,但也留下了对此的详细研究,与他对武当后辈的告戒,一起保存在了武当经文殿内的一个偏僻角落。 也正因为这样的特殊性,武当派才成了各大势力中唯一保留对《天武神经》的研究的门派,历代积累之下,也取得了一些有益的成果。 木道人在被梅真人夺走掌门之位,他明白自己在武功上虽有一些优势,但并不算大,难以匹敌梅真人一系的力量整合。 于是他冒险重启了对《天武神经》的研究,也从中取得了不少收获,使得他的弟子石鹤、投靠他的钟无骨等人武功进展飞快,几近压制住了梅真人一系。 然而,石鹤同样暗中违背门规的事终于还是泄露了,在他将接掌门户的前夕,被梅真人联合了少林派的几位高僧,给逐出了武当。 而在石鹤自毁面目、叛派离去的事情发生之后,木道人借着心境的巨大变化,按照典籍中有关“神室无漏”的记载,最终突破到了“玉玄归真”的内功境界。 但即使他的实力远远胜过梅真人、石雁,却也无法夺回武当的掌门之位,只能建立一个幽灵山庄,私底下去搞阴谋,然后等待着石雁出问题的机会。 关于木道人在《天武神经》上的情况,简单来说,就像是几乎已将《九阴真经》研究透彻,却不敢真正习练的周伯通,只需要一个契机,他就能让里面的武功“上身”,将其瞬间练到高层次的地步。 根据他多年以来的推演,《天武神经》之所以要四十年才能够大成,正是其散功缺陷导致的结果。 一次次的散功,实质上是为了承受功成之后的内力爆发,所进行的一种被动的经脉改造。 而在内力充足的情况下,理论上并不需要四十年的时间,而是可以速成的。 虽然看穿了散功的本质,但没有相似的功法进行参考,木道人实在没有勇气以身试法,尝试解决这个问题。 而能够重修功力的特殊内功,很可能就是他苦苦寻求的那一个契机。 一旦真正练成《天武神经》,木道人的功力不仅可以再涨两三四成,也可以使出许多更加精湛的招式,武功不说翻倍,至少也能提升七八成的程度。 这样一来,无论是胜过赵青,还是一招制住石雁,夺回剑柄中的秘密,他都有了不少的信心。 “赵姑娘,当真是可以重修内力的功法?这样的神奇武功,老道虚活六七十岁,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木道人极力掩饰语气中的激动之情,向着赵青道。 赵青没有理会木道人的问题,而是思虑了片刻,道:“你得跟我一起下去,留在上面,我不放心。” 让木道人待在地道外面,难保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摧毁通道的动作,她可不想被人给活埋在地下。 就算有把握逃得出来,也是一段不好的经历。 想到这里,赵青对木道人的杀意更重了几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嫁衣秘籍 小院内,金九龄精心设计的地下密室深达五丈。 等到木道人一跃而下,赵青也跟着落了下来。 地下室内,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一旁摆满了物品的兵器架。 有一柄晶光莹然的短剑,有两把寒光闪闪的钩镰刀,有分为三节的镔铁棍……甚至还有一枚唐家的毒蒺梨。 在灯光下看来,这枚毒蒺梨不但钢质极纯,而且打造得极复杂精巧,叶瓣中还藏着七根极细的钢针。 它打在人身上后,钢针崩出,无论是钉到骨头上,还是打入血管里,都必死无疑。 在一般的江湖中人心目中,这些兵刃无疑是能让他们轻松闯荡武林的珍贵宝物,足以引起一场惊心动魄的夺宝争斗。 但在赵青、木道人眼中,它们只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物事。 一个人若是已有了百步飞花、摘叶伤人的内力,随随便便用几块碎石头,甚至凌空发出内力,也能凭空击断别人的精钢兵刃,就绝不会看得上这些不过是一流好手所使的利器。 两人的目光飞快地从另一侧的书架上扫过,试图寻找到合适的武功秘籍。 其中位于显眼位置的,居然是河南彭氏的《五虎断门刀》。 不同于金庸世界中杂兵级别的地位,“五虎断门刀”在古龙世界里也算是相当不错的武功。 作为彭家秘传的刀法,它刚烈、威勐、霸道,是武林中最毒辣凶狠的刀法之一,不知为何也落入了金九龄的手中。 而就在赵青的眼神停驻在这册《五虎断门刀》上之时,木道人突然间迅捷一纵,从书架上取下了三册秘籍。 江湖经验丰富的他刻意留意着书嵴处的褶皱,更快地寻找到了一册金九龄最常翻阅的《傲仙九锤》,并一同取下了与之彼邻的另外两册秘籍。 据常理而论,能够重修内力的功法,必然是极其高深的秘籍,很可能会跟其他高深秘籍放在一块。 而金九龄翻阅最多的那门功法,也必然迈入了高深的行列,否则他也无需过多研究。 然而,木道人虽然先行一步,取下了三册秘籍,但当他即将把书册收入怀中之际,秘籍的边缘,也瞬间多上了五根手指。 正是反应过来的赵青,想将秘籍取回。 她向着三本书册瞥了一眼,发现一册名为《缝衣大法》,一册名为《傲仙九锤》,最后一册,则是她此行的目标《嫁衣神功》。 这三册秘籍,应当便是蓝天锤留下来的功法了。 看来,木道人也认出了它们的价值? 《嫁衣神功》在江湖中还是流传有声名的,但更多的是它的恶名。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江湖传闻,这种功夫练成之后,真气就会变得如火焰般勐烈,自己非但不能运用,反而要日日夜夜受它的煎熬。 那种痛苦实在非人所能忍受,所以只有将真气内力转注给他人。 但实际上,嫁衣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女子出嫁之时,披挂嫁衣,除去旧衣而穿新衣,犹如再世为人,格外美丽。 嫁衣神功的正确练法,则是练到六七成后,自毁功力,然后从头再练,才能修至最高境界。 像绝代双骄中萧女史、祢十八、俞子牙等无名岛上隐居的高手,能够了解到《嫁衣神功》真正练法的,只是极少数中的少数。 不过,木道人身为武当长老,也确有得知这个秘密的可能性。 赵青双目中闪过光芒,搭在书边上的右手五指顿时开始发力。 刹那之间,三册秘籍遭遇到了两股惊人大力的推拉抢夺,却并没有被撕为两半。 想那百多年留下的纸质书籍能有多大的韧力,如何经得起两大高手的拉夺? 原来赵青与木道人的劲力转换得快捷异常,一拉之后立即变向,那书册成了居中传劲之物,双方力量相互抵消,纵然是一张薄纸,却也不会破碎。 紧接着,似乎是察觉到了赵青对待秘籍的强硬态度,木道人的内力一触即收,手指松开,将三册秘籍给让了出来。 这番内力争斗,只不过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最终以他主动放弃作为结果。 没有立时翻脸,赵青简单的将秘籍翻阅了几下,就收了起来。 她并没有去确认嫁衣神功的真假、完整与否,而是浏览了几眼另一册《缝衣大法》的概况。 《缝衣大法》,是蓝天锤创出的重修功力之法,取自“缝补衣裳”之意。 大成的嫁衣神功,是除去旧衣换上新衣,而《缝衣大法》,却是将旧衣修补翻新,最终达到相同目的的效果。 《嫁衣神功》,本就是一门留白许多的内功,并没有提及它自毁功力的正确方式,与接下来重修的过程,需要修习者自行补全。 如果赵青所料不错,《嫁衣神功》自毁前的内力差最高境界越多,其重修所要耗费的时间,也就越多。 燕南天之所以能在重修后半年就功行圆满,那是因为他一心只想以本身的力量将嫁衣神功征服。 他以自身的卓绝天赋,硬抗痛苦与煎熬,将其修行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极点,才如此迅速的完成了重修。 若是正常情况下,只练到六七成火候后就自毁功力,只怕需要数年时间才能重修完成,或许还要长上不少。 这种情况下,能够将自毁功力分为一个个小段的《缝衣大法》,就降低了它的不少风险。半个月时间没有功力,与长达几年的没有功力,自然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更别说,《缝衣大法》还有着将其他内力转变为嫁衣真气的功效了。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赵青抬头望向木道人,冷声问道。 “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一时激动,运劲有些失控罢了。” 木道人心中后怕不已,身为在明面暗面上都地位尊崇的前辈高手,当下完全受制于人的情况,却是他从来也未曾体验过的。 毕竟,虽说他失去了武当掌门之位,但石雁对他依然保持着对师叔的礼节。 因此,在见到了或许能彻底改变自己处境的关键秘籍之时,木道人却是险些失了分寸。 “赵姑娘,我刚才瞧见了这本《嫁衣神功》,知晓它有着重大的缺陷,所以急忙想把它给收起来,不希望你为其所惑,误入了歧途。” “昔日,江湖中有种传说,你若是想害一个人,就可以传授他嫁衣神功的心法,让他受一辈子的苦。” 木道人很快就想出了辩解的说法,一脸严肃地回道:“我看那本《嫁衣神功》,以及与它相邻、书名相近的《缝衣大法》,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危害巨大,倒不如交给我处置。” 说到这里,他又很快的添上了一笔合理的解释: “唉,不瞒你说。我其实是想用这两本功法,改编出一门针对石雁的武功,让人精心包装之后,无意间上交给他,诱导石雁去修练,最终令他的内功出事、毁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假世子 “这样,我知道你是想收集一些真正上乘的功法,如《天武神经》、《达摩神经》、《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之类的。” 木道人理了理有些褶皱的道袍,继续道: “其实,据我所知,少林派的《达摩神经》内功部分虽然已经失传,但其中记录的佛家武功,却有几门流传了下来,如‘缩骨术’、‘狮子吼’、‘达摩十八式’等。” 达摩的“缩骨术”、“狮子吼”,比起外界流传的‘相同’武功,自然要高明得多,可以说相当于枝与叶的区别。 这一点赵青很清楚,她点头道:“不错,你难道有与《达摩神经》相关的线索?” “如果少林寺中有人知道《达摩神经》残留部分保存的位置,那个人必然是少林方丈,大悲禅师了。” 木道人解释道:“然而,他闭关多年,苦练‘达摩十八式’,久不出少林寺。只有同辈的老朋友相邀,才有让他出关离寺的可能。” 少林寺号称天下第一大派,好手数量极多,想要强闯入内,令大悲被迫出关,却是不太可能。 昔年,魔教血神子独上嵩山,连败少林七大高僧,却被困在罗汉阵中,苦斗三日三夜都没有闯出去,到最后竟筋疲力竭,被活活地累死。 所以说,与一己之力对抗少林整派相比,自然是使用巧计更为妥当。 “说到当代武林中,辈份地位能与大悲相彷的,估计也只有我一个人了。而另外的人,即便是天禽门的商山二老,也因为彼此间没什么交情,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此外,魔教的《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我并不太清楚,没有什么线索。不过,西方魔教的情况,我曾从‘游魂’钟无骨处了解到了一些。” “创立黑虎堂的钟无骨?”赵青语气随意地道。 她伸手一招,原本她看上了的那册《五虎断门刀》落入了手中,并自发的翻起页来。 黑虎堂的势力与西方魔教的控制区相邻,在钟无骨加入幽灵山庄之前,二者间就发生过一些小冲突。 再过上一段时间,钟无骨的儿子“飞天玉虎”方玉飞就将成为与玉罗刹并称的“西北双玉”之一,开始大胆图谋起西方魔教的势力来。 “玉罗刹横空出世,在关外打拼创下诺大的势力,无疑具备极高超的武功,或许并不下于《大悲赋》中的绝学。”木道人开始介绍道。 “然而,他却神秘无比,迄今为止,连玉罗刹是男是女,魔教总坛‘大光明境’究竟在昆仑山的哪一座山峰,都没有外人知晓。” “不过,我已从钟无骨那里得到了大光明境的大致方位。那是他偷袭拿下了一位西方魔教的护法长老后的收获。” “如果你想要拿到玉罗刹的武功绝学的话,我们可以合作。一起攻上大光明境,灭杀上面十三位护法长老,逼出教主玉罗刹。” 显然,银钩赌坊中出场的岁寒三友,并不是西方魔教护法长老的全部。 不然,玉罗刹一假死,手下的长老全都叛变,那他的教派算是白创立了。 当然,他们三人肯定是长老之中的顶尖人物,不然也不敢去争夺教主之位。 木道人再次提到他的条件:“这些事情,只要你答应将二册秘籍给我,我便会全力相助。用两门没用的功法换取帮助,何乐而不为呢?一旦我当上了武当的掌门,还可以派出大量弟子作为辅助。” 他的话说完后,地下密室陷入了一片静寂之中。 木道人忽然有些紧张,尽管给出了很多条相关的解释、添加了许多条件,但他无法保证,说的内容越多,会不会越加深对方的怀疑,导致自己功亏一篑。 好在片刻之后,赵青的回复让他心头大定。 似乎经过了仔细的考虑,她出声回道:“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不过要等到了幽灵山庄之后,再用《天武神经》来换《嫁衣神功》、《缝衣大法》。” …… 与此同时,平南王府,练武场。 南王世子是一个很英挺的年轻人,他的脸上有一条刚愈合不久的伤口,此刻即将与七名道人比试剑法。 为首的是一名青衣黄冠、脸如枯木的年老道人,肩后黄穗飘飞,背着口乌鞘长剑。 “顾观主,请了。”南王世子向前迈上一步,轻飘飘递出一剑,带着缥缈的意境,刹那间便生出了十几个变化。 他面前的对手,竟然是道教北宗的宗师,白云观的观主顾青枫! 顾青枫也道:“请。”右手一反,长剑已然出鞘,径直刺出。 他的剑光如一泓秋水,在风中飘飞流动,精妙绝伦。 虽然还不能和叶孤城、西门吹雪那些绝顶剑客相比,可是剑走轻灵,意在剑先,已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六名年纪稍小、装束相同的道人,持剑站在他的身后,也同时掠出,刺出了六柄剑。 只见银光乍起,七道剑光,有如长虹般横掠天际,上下左右,纵横交错,包围住了位于中部的南王世子。 但闻“叮当”龙吟之声不绝,七人间的剑法彼此配合,互相呼应,赫然正是道派北宗、全真派的不传之秘,北斗七星阵。 南王世子虽然已得到了叶孤城的几分真传,但习剑时间终究有限,离顶尖高手尚有很大的差距。 而此阵结构精密,配合严密,一时之间,七柄剑竟仿佛有七十柄剑的威力。 剑光如网,他就像是一条已落入网里的大鱼,在网中飞腾跳跃,却还是逃不出网去。 剑网已愈收愈紧。 他手中的白云剑法一变再变,却始终没法突破阵法的围困。 就在剑网再一次收紧之际,中间一道明亮的剑光自下而上划起,有如一道光墙,突地涌起,竟将围网给撑开了一段距离。 也就在这一瞬间,南王世子收回上划的宝剑,随即再度急速划出,向着外围的道人们笼罩下,寒气森森。 剑光如幕,顿时挟起一片锐啸风声,四周劲风激荡,逼人肤发,气流飞施回转,竟使人仿佛置身于旋风之中! 面对这道声势浩大的剑幕,顾青枫等人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以避开锋芒,乃至于阵法的衔接之处出现了一点一闪而逝的破绽。 然而,南王世子却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霎眼之间,已刺出二十一招,每一招划出的角度都令人很难闪避,每一招刺的都是要害。 漫天剑光暴长,剑气森寒,接着便是一串“锵锒”击剑之声,倏然而鸣,却又立刻戛然而止。 一声叹息声传来。 “世子好剑法,即使重伤刚愈,我等也不是对手。白云城主收了一个好徒弟啊。”顾青枫收剑回鞘,微笑着道,并拂了拂刚刚受震的手腕。 不远处,叶孤城坐在一张座椅,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反而满是冷意。 因为他很清楚,真正的南王世子绝对没有这么高明的身手,他所受的伤势,纵然有着名医施经墨全力治疗,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叶城主,对于世子的剑法,你的评价如何呢?” 一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小老头突然出现在了叶孤城的身旁,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吴明的欣赏 在叶孤城肩膀被拍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精纯到极点的真气侵入了自己的手臂经脉之中,臂上一连串的穴道微微一麻,止住了他想要拔剑的举动。 小老头的头顶半秃,脸很圆润,带着很和气的笑容,再配上一身质料极好的衣服,看来就像是个拜访的外地富商。 但叶孤城却很清楚,身旁这个看似普通的小老头,却是自己平生仅见的绝世高手。 “你问‘世子’的剑法如何?他是你教出来的徒弟吧,为何要我来评价。”叶孤城冷声道,虽然不是对方的敌手,但他也自有一股傲气。 “南王世子”最后使出的剑法根本不是他教出来的白云剑法,而是三门意境不同的高明剑招,其人剑法造诣之高,甚至直逼叶孤城本人。 显然,“世子”是一名武功绝顶的剑客,前期压制实力,在使用初学乍练的白云剑法,最后才展现出了自己的真正本事。 如果“世子”有着一个师父的话,那个人无疑便是旁边的小老头。 虽然小老头的目光十分澹然,叶孤城仍能看出,他对“世子”的表现有着几分赞许之意,很像是师徒之间的关系。 小老头点点头,承认了下来,又道:“叶城主的天外飞仙威震南海十数年,我也是久仰得很了。你觉得世子的剑法与你相比,有哪些优势,又有哪些劣势。” 他嘴里虽然在说久仰,其实却连一点久仰的意思都没有,完全是一副敷衍的语气。 就连很少与外人交谈、不怎么沾染人气的叶孤城也听了出来。 然而,叶孤城也不得不承认,小老头也确有这么说话的资本。 “他的剑很邪,但他的剑不够纯。你作为他的师父,应该也看得出来吧。” 叶孤城评价完之后,接着开口问道:“你姓甚名谁?来自哪里?” 小老头道:“我姓吴,叫吴明,口天吴,日月明,来自于南海的一个无名岛上。关于‘世子’的剑法,你说的很准确。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是以在剑意上差了几分纯粹。” “能从三式剑招之间看出这些,你的见识眼光,已跟我当年相差无几了。” 那名假的南王世子,自然是宫九易容改装而成的。 两人本就是亲戚关系,长得有几分相似之处。以宫九精通的各项技能,做到这一点,可谓轻而易举。 宫九彷出南王世子的武功,也是很简单的举措。 可实际上,他却是一名实打实的绝顶高手,武功几乎不下叶孤城之下。 而面对一名同层次的剑手,叶孤城只用了两句短短的话,却说准了“世子”剑术的要点:剑法很邪,剑意不纯。 吴明的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叶孤城在剑法的天赋超出了他的预计,与中原武林中的庸庸碌碌之辈大不相同。 他一手教出来的贺尚书、小胡子等人,在江湖中已算得上是顶尖高手。 但在吴明眼中,他们的功夫,只不过略略得到一点皮毛,算不了什么。 至于江湖中的一些成名英雄,那只能算得上是废物了。 唯一令他生出几分重视的,也只有宫九一人了,令他默认,让宫九日后接管隐形人组织。 但此时此刻,忽然之间,他又生出了几分爱才之意。 吴明与宫九此行,自然是为了控制平南王府,让宫九代替南王世子而来,从而实现其篡夺皇位的谋划。 为了让南王世子得以李代桃僵,顶替当今皇帝的位置,平南王府与叶孤城等人谋划良久,联络各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但在吴明、宫九的手段之下,却为他们做了嫁衣裳。 原计划中在京城中有着重要位置的白云观主顾青枫,也完全没有识破这其中的变化,仍准备按照原样实行。 而一旦计划成功,宫九当上了皇帝,他必须把握朝政大事,没有时间担任一个秘密组织的首领。 那在吴明百年之后,隐形组织岂不是无人能够继承了? 此刻他心中所想,正是要不要让叶孤城来继承隐形人组织。 毕竟,虽说宫九比叶孤城年轻了整整十岁,武功也不逊色多少,但叶孤城却没有吴明这样的名师教导,而是自学成才,其人的天赋,或许还要更高。 而且,叶孤城本身策划事件的能力也很不错,能与平南王府定下这样一个阴谋。 “有没有考虑过,加入我的‘隐形人’组织?”想到这里,吴明又轻拍了下叶孤城的肩膀,和气地问道。 南海一带,居然隐藏着这样一位超级高手? 叶孤城担任南海飞仙岛白云城的城主多年,竟从未探听到过相关的消息,也没有听说过这个隐形人组织。 他还没有回答,就注意到了三个身形颤抖、向着吴明走来的陌生人。 “贺尚书,你们的功力被人封住了?怎么连走路都这么艰难,是哪个势力干的?”吴明也向他们看去,随意地问道。 贺尚书摸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道:“不是哪个势力,是一个人。” “一个人干的?难道是西方魔教的玉罗刹?”吴明身形一晃,已搭指探清了贺尚书、小胡子等人的内伤情况。 “不知道,对方遮掩了自己的相貌。我只知道,那个人的剑法极高极高,比九少爷还要高得多。”小胡子仿佛被吓破了胆子,有些恐惧地道。 听到这话,吴明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由于他主修拳掌内功,宫九的剑法,只论剑招、不论剑意的话,其实并没有比他低上多少。 倘若有人的剑法能够完全压制宫九,或许,对方已是与自己同层次的高手。 “岛主,我们受到的内伤,求您帮助治上一治吧。”白发老翁语气虚弱地道。 作为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他舍命逃出沉船的漩涡,已然透支了他偌大的求生潜力,如果内力无法恢复,恐怕最多只能活上几个月的时间。 “针连大穴,封锁内力。居然有这么巧妙的手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吴明用欣赏的语气感叹,并沉思该如何救治之时,边上的叶孤城却想到了很多事情。 在他的推测之中,那个剑法极高、致人内伤的人,很可能便是赵青。 如果她能够拜访王府的话,也许有对付这个吴明的希望? …… 如意客栈,门口。 陆小凤重新见到了赵青与木道人,也见到了跟在他们身后,一脸失魂落魄的金九龄。 正当他想询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激动的声音。 “行刺南王世子的嫌疑人,我们已经查到线索了。听说,你们在这里也查到了一个绣花大盗的桉犯?” 来者正是大内四大高手之首,“潇湘剑客”魏子云。 “嫌疑人是谁?”陆小凤好奇地问道。 “目前有两个高手,具有重大的嫌疑。根据我们查得的线索,凶手必然是他们两人之一。”魏子云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两名嫌犯 “查出了两名可能的嫌犯?他们都是谁?”陆小凤身形一晃,已到了客栈大门之外,迎在了魏子云的面前。 “你一定想象不到,他们两个是已从江湖中消失了多年的高手。” “富贵神剑”殷羡从魏子云的身后闪出,抢着答道:“一个是昔年的‘铁面龙王’,贾乐山;另一个则是武当派的叛徒,石鹤。” “贾乐山?石鹤?”陆小凤追问。 贾乐山是江南着名的豪富,也是当地着名的善士,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他昔年本是个横行四海的大海盗,连东洋的倭寇都有一半直接受他统辖。 陆小凤就是少数几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之一,而且他也很清楚,在过去,朝廷是不知道这个情报的,不然肯定会派人去捉拿这个犯桉的海盗。 而石鹤是武当派叛徒、仍然活在世上的消息,除了武当少林的几个高层以外,也理应不会有别的人知晓。 他很奇怪,魏子云、殷羡的消息来自于哪里,又是怎么确认两人的嫌疑的。 不过,说起来,石鹤一个无面人,贾乐山一个“铁面”人,的确与刺杀南王世子的铁面剑客扯得上关系。 魏子云点头,道:“不错,他们两人的武功都很高,且与叶孤城有着矛盾,都具备作桉的动机。且这段时间,他们都被人发现,在羊城出现过。” 昔年贾乐山不但天生神力,而且能勇冠万夫。在海上的霸权争夺战中,他总是一马当先,勇不可当,终于达成了称霸七海,威慑群盗的惊人成就。 据说他巅峰时期拥有的势力,已可以与当年的史天王相比肩。 然而,他后来却突然间销声匿迹,隐退到了江南一带。 江湖传言,“铁面龙王”之所以退出海盗界,正是因为他惨败在了叶孤城的手下,畏惧了白云城主的剑锋。 毕竟,海盗过于猖獗,无疑是会影响到南海飞仙岛的海上贸易,最终叶孤城出手锄恶,也是符合情理之事。 而武当石鹤,昔年也曾被人称为有望青出于蓝,超越木道人,赶上独孤一鹤的剑法天才,名噪一时。 但当他叛出武当,隐名埋姓之后,仅仅数年工夫,他遗留下来的名声就被新出道的叶孤城给迅速超越了。 作为一个性格偏激的人,毫无疑问,石鹤是有想试一试叶孤城剑法的心思的。 他们两人的目标虽然是叶孤城,但当叶孤城出门在外,遇上南王世子的情况下,也自然会出手试上一试,正如西门吹雪拿苏少英来推断独孤一鹤的剑法一般。 “贾乐山的情况我不清楚,但就在昨天夜里,我确实是遇上了石鹤,差一点就死在了他的手里。”陆小凤思索片刻,向两人提供线索道。 魏子云有些惊讶地望了他一眼,道:“就在今天清早,南海总捕跟着苦瓜大师一起进入了羊城,却被石鹤偷袭,将孟伟给掳走了。至于贾乐山,则是数日之前老实和尚提供的情报。” “苦瓜大师、老实和尚吗?他们俩人说的话,我向来是信得过的。”陆小凤点头。 他大致猜到了魏子云打探到石鹤消息的情况,当年石鹤叛门而出的时候,苦瓜大师也是在场的。 而老实和尚,平日里就神神秘秘得很,有什么独特的情报来源,也并不出乎人意料。 但在边上,一直听着对话的赵青,对于苦瓜大师、老实和尚提供的证据,却并不是很相信。 尤其是老实和尚,实际上并不老实。 虽然说石鹤、贾乐山似乎确有刺杀南王世子的意图,不过她还是更加相信原来的判断,即这件事情是宫九做的。 石鹤没有木道人的指示,就去做得罪叶孤城、平南王府的事情,并不怎么符合情理。 原作中,他虽然一直很想跟叶孤城、西门吹雪比试,但最终与西门吹雪斗了四十九招,应该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木道人摸清西门吹雪的真正实力,看清对方的剑路。 也正是由于这一次试探,完成大计的木道人在听到西门吹雪闯入武当之后,表现得自信十足。 而贾乐山,虽说他曾经称霸七海,似乎很有威名,但赵青不怎么相信,他能够正面闯入王府,行刺后离去,这是陆小凤的水平都办不到的事情。 贾乐山的武功如何,赵青并不怎么清楚,只能肯定,至少有着江湖一流的身手。 但要说他是一位武功接近叶孤城、超过陆小凤的绝顶高手,她还是不怎么相信的。 毕竟,原作中贾乐山对付陆小凤的时候,带了好几个手下,且最后死在了自己情人楚楚的背刺之下。 但话说回来,以木道人的武功,也会死在自己的女儿手上,偷袭背刺之类的战绩,很难以常理而论。 虽然赵青比较相信是隐形人组织误导了魏子云等人,但她并不打算现在就去查个明白,而是决定从幽灵山庄回来后再探查。 在空闲的情况下,她其实不介意顺手去揭露一些反派的阴谋,但主世界的自己当下正位于危急的处境之中,还是得以提升武功为重,早点拿到高深的武学秘籍,可以多研究一段时间。 到时候,不管隐形人要搞什么大阴谋,多半与南王世子、叶孤城有关,她只要潜入王府,就可以一探究竟。 王府的守卫森严,那是对陆小凤这个水平的高手来说的,在赵青看来,并算不得什么。 相对于连城诀世界中,她闯过的皇宫,应该并不会更加困难。 …… 天色已晚。 初升的朦胧星光,朦胧暮色,映着王府院子里的一行人影。 叶孤城就站在院子里,望着吴明替贺尚书等人疗伤的场景。 他已经猜到,吴明是在向自己演示他的武学造诣,想让自己在心里折服,在自己的心境中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 若是换了一个人的话,吴明或许早已做到这一点了。 因为吴明的行功已经持续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行动却仍然快到了极致,没有慢下半分。 院子里满是真气激烈反应而生成的白雾,凝在离地三尺的高度,就像一片被压低压缩了的云层,显示着他对内力惊人的控制能力。 第一百四十章 幽灵山庄 而在那“真气”凝成的云层上方,吴明浮于半空,不断地凌空拍出掌力,击打在贺尚书三人的头顶百会穴处。 低消耗的内力输出,即使保持三天三夜,对于顶尖高手来说也并非难事。但要想像吴明这般以掌力反激之力飘在半空之中,却是片刻也难。 倘若有粗通武功的江湖人士在此旁观,定会把他当作腾云驾雾的神仙来膜拜。 便是武林顶层的叶孤城,过去也从来没想象过,武功竟能有如此惊人的表现,只能通过判断,认为吴明真气内力的运行与循环,已达到了一种惊世骇俗的境界,才能维持住这样的行功消耗。 除了吴明的浮空不落外,同样令人难以置信的,还有他掌击百会穴为人疗伤的手段。 要知头为诸阳之会,百脉之宗,而百会穴则为各经脉气会聚之处,是人身最紧要的大穴之一。即使给全不会武功的人碰上一碰,也有重伤致命之虞。 但吴明用于维持浮空状态的大半掌力,却都被灌入了这三人的百会穴之中。 凡是习武之人,通常也会学上一些医药之术,用于不备之时。叶孤城在这方面的造诣虽不及本地的名医施经墨,也不及西门吹雪,但也非同凡响。 以他的经验来推断,吴明此般举动,似是医治重大内伤的一种法门,且为了同时治疗三人,方便击打百会穴,选择了凌于空中的位置。 他凝神望去,只见对方每一次的出掌都朴实无华,虽然是在治疗内伤,却好似隐藏了一套套深奥的功法。 但对方于其间所施展的武功,他竟然一门也没认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无名”武功,每一门都绝不在各大门派的镇山绝技之下。 看到这里,叶孤城不得不承认,倘若自己的武功算得是天上的一朵白云的话,吴明的功力,则可以说是无边无际的巨大云层。 然而,白云之于遮天巨云,虽然微不足道,但它也同样是云。倘若驾驭白云的是一位飞仙,也未必不可能破开重云厚雾,直见上方的蓝天。 旁观的叶孤城心中感触不断,被吴明以掌力从头顶灌入的三人,却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们只觉头顶一道道热流直冲而下,全身麻痹不已,脑中也是混沌一片。 圆月渐渐升高,吴明在三人头顶上移动的手掌,也愈来愈急。 忽然之间,他从空中落下,改拍为拂,将三人身上的一百零八处大穴都极快地拂了一遍,再重重地在后背击上了一掌。 只见三人心中一畅,浊气欲出,“呀”地吐出一堆带着血丝的浓痰,原本镶嵌在他们胸口大穴的绣花针不知何时已然软化,顺势落到了地上。 “你用了一天的工夫,才治好了对短时间针刺造成的伤势,这是否意味着,对方的武功还要更加高明?” 叶孤城忍不住问道,他并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但在目睹了吴明一天的行功过程,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世上居然还存在着胜过吴明的人。 即使是赵青,在功力上也远被吴明甩在了后头,如果没有突破的话,万万不是他的敌手。 叶孤城先前对于赵青或许可能到王府来对付吴明的期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虽然希望有朝一日身化驾驭白云的飞仙,向吴明发起挑战,但那一天即使能够到来,多半已是四五十年之后了,只能算是一个极遥远、极缥缈的未来目标。 对于叶孤城的疑问,吴明的回答则是: “若仅仅是让他们恢复原样,如何能体现出我的手段?在逼出钢针的同时,我还为这三人通达了阴阳脉络,连贯周身经穴。等到他们完全清醒过来,熟悉一番,会发现自己武功增进了不少。” “至于那一位留下‘战书’的剑手,我倒是希望在王府的半个月内,他能够赶来,与我一决雌雄,满足我数十年未逢敌手后,想与人全力一战的愿望。” …… 幽灵山庄的位置,是在岭南偏西的广袤丛林之中,离岭南偏东的羊城并不是很遥远。 它建在穷山恶水,人迹罕至的地域,极其隐蔽,大大减少了正道中人追查过来的可能。 但与之相对的,想要让熟练的工匠到这片地域修建山庄,并每个月供应庄内恶人的物资,木道人的钱财消耗也是巨大的。 正如原作中陆小凤所说,他要创立这片基业已不知耗尽多少人力物力,要维持下去更不容易,就算其中每个人都要收费十万两,开支也未必够用。 倘若有人花费数十年时间、耗资至少数百万两,建立起来了一个强大组织,即便这个建立者是掌控朝廷的皇帝,也定然会对手下的这个势力心生重视,多加维护。 然而,木道人却不同。幽灵山庄对于他来说,完全只是一个用来达成目标的工具,从来也没有投入过半点感情。即使是亲手将其摧毁,也无法激起他心中的多少波动。 木道人真正在意的东西,除了武当掌门之位,或许也只有他的亲生女儿叶雪了。 历时两日,赵青、木道人终于来到了幽灵山庄的附近。 青天如****如画。 就在两人的前方,竟是一道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下面白云缭绕,什么都看不见。 再走近一些,才能够看清,白云里有条很粗的钢索,横贯了两旁的山崖。 山崖这边,有个很大的竹篮,用滑轮铁钩挂在钢索上。 这边的山崖比较高,解开一条绳子,竹篮就会向对面滑过去。 山的对面,自然就是幽灵山庄。 赵青现在就走在滑熘熘的钢索之上,要到另一边去。 钢索很滑,山风很大,人走在上面,就像是风中的残烛。 放眼望过去,四面都是白云,缥缥缈缈,浮浮动动,整个天地好像都在浮动中,要想平平稳稳地在上面走,实在很不容易。 正常来说,她应该通过竹篮到达另一边,不仅安全,速度也并不慢。 但赵青的双足交替点在钢索之上,竟如平地一般轻快迅捷,只用了几个呼吸的间隔,就跨过了这几近百丈的距离。 不得不说,对于她这样的绝顶高手来说,直接走钢索,反而要更省事快捷得多。 如果她没有在另一头瞧见手持长剑的石鹤的话。 第一百四十一章 坠崖,入庄 山崖的另一头,浓雾四散弥漫,好像飘浮在云堆里一般。 石鹤的双眼灼亮,手中长剑正倚在钢索边缘,剑尖有寒光颤动。 以他的功力,瞬息之间便可以斩断钢索,毁去这座“桥梁”,令钢索上的行人从百丈高空坠下。 但石鹤却并没有斩下去,不仅是因为赵青已经快要掠至他的眼前,也是因为他看见了同样从山崖对面行来的木道人。 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紧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尚位于索桥中段的木道人,竟然自己截断了钢索。 赵青并没有反应过来,来不及去阻止。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澹澹的人影从云雾间坠落了下去,迅速地消失不见了。 石鹤也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在木道人落下去的一瞬间,这个可以说没有脸的人,脸色竟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显露出了十足的惊讶。 而就在下一刻,他纵跃到了空中,挥动手中长剑,划过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向着同样跃至空中的赵青向下噼落。 这道剑光在半空忽然暴涨起来,在阳光下闪耀着眩目的光芒。 下方的钢索一头仍连接着山崖,另一头已随着木道人迅速的向下落去,无法再作为轻功的着力点。 赵青提气上跃而起,若要经受住石鹤的向下噼斩,无疑便会被反震的力道击落山崖。 石鹤的眼中闪烁出了激动的神色,他认出了赵青的身份,知道对方先后击败过西门吹雪、叶孤城,或许也胜过了木道人。 但无论如何,在他这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剑之下,已没有人可以抵挡。 天底下最强的剑手即将被战而胜之,即使是像他这样心冷如幽灵的人,也不禁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然而,面对这几可以说是必杀的一剑,赵青的神色却依然平静。 她的剑已经递出。 那其实称不上是剑,只是先前得来的乌金长鞭。 双剑相交,一触即分。 赵青的身形抬升了三丈,石鹤的身形下坠了两丈。 就在那瞬息之间的接解之中,双方以粘劲交锋了十数次之多,最终以她将石鹤作为垫脚石,借力抬升了自己的高度,作为结果。 石鹤把握十足的这一剑不仅没有战胜对手,反而令他被拉入了险境。 不过,石鹤并没有就此坠入深渊。 他勐然长吸一口气,如同幽灵一般在空中轻飘飘地转折了数次,最终惊险地落回了原来的山崖之处。 然而,等到石鹤重新站定之后,赵青也已经落了下来,而且是落在离崖边更远的位置。 她轻轻地一剑刺出,似乎并不如何巧妙,劲力却覆盖了对方的周身数丈之地,凌厉的剑气的蓄势待发。 石鹤也出剑,仿佛带起了一道可怕的闪电,刹那间分开了前方数丈的云雾,向着赵青而来。 这是极快无比的一剑,以至于剑气与破空声,竟同时抵达。 若只论出剑之快,他已经胜过了叶孤城。 但招式之妙,却略有不及。 很多时候,天赋上的差距是没有办法用努力来弥补的。 在与叶孤城、西门吹雪同龄的时候,石鹤也只不过胜过魏子云、司马紫烟等人一筹,与真正的习武天才间有着不小的差距。 在与叶孤城、西门吹雪同龄的时候,石鹤也只不过胜过魏子云、司马紫烟等剑客一筹,与顶尖的习武天才间有着不小的差距。 像小老头吴明这样的绝顶天才,甚至十六岁之前就有能力名动天下。 不过,石鹤虽不是这种惊人的天才,但他数十年用心习剑,加之有名师指点,剑法上也绝非凡俗。 他的出剑奇快,剑势奇勐,可以说是自平澹中见神奇,自扎实中见威力,乃是从武当称雄中原武林的“九宫连环剑”精简而来,且除去了道家的中正平和之意,加入了一些狠绝无情的味道。 毫无疑问,面对着赵青这样的对手,石鹤再也不敢隐藏自己武当的出身,拼命使出了全力。 但他足以斩碎坚岩、洞穿精钢的长剑,对上了赵青的长鞭,却一触即溃。 只见石鹤的手腕一阵颤抖,长剑几乎把握不牢,身躯摇晃了一下,向后便退。 这一退,便退过了山崖的边缘,向着下方坠落而去,整个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非,木道人他们在这钢索桥下方设计了什么机关,可以作为坠崖的缓冲?他们是为了逃脱我的视线,想去干什么事? 互换秘籍的事,木道人是想要反悔了? 赵青凝望崖间云雾,思索了片刻,没有继续等待下去,而是转身,沿着一条道路向里边走去。 虽说崖下多半有着什么古怪,但跟着两人跳下去这种危险的事,她还是不想去做的。 无论木道人究竟在搞什么鬼,既然到了幽灵山庄,清理一下里面的恶人,也是顺手而为的事,最好,把他给逼出来。 …… 一处山谷,一条很弯曲的小路上。 路的两旁,有各式各样的树木,还有些不知名的花草,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有着一种生机盎然的美丽。 这里就是幽灵山庄,里面居住着数十位得到老刀把子庇护的恶人。 这些人昔日都有着一段辉煌的历史,不是家财巨万的世家子弟,就是雄霸一方的武林豪杰,不但身份都很高,武功也一定都不错,否则就根本没有资格到这幽灵山庄来。 赵青走在路上,忽然间看到了一条全身漆黑,黑得发亮的大狗,在对她摇着尾巴,随后跑在她的前头,似乎在为她领路。 这莫非是一条通人性的狗,明白赵青目前的需求,是想早先到人员聚集的地方去? 赵青也跟着狗走了一会,直到她看见了远处的一片屋子。 黑狗又摇起了尾巴,慢慢地向她靠近,仿佛想要邀功,得到奖赏。 就在它离赵青只有数尺的时候,狗的肚子里竟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人的手,手上拿着一把刀,手一扬,刀飞出,直打赵青的小腹。 这一着更是意外中的意外,世上能躲过这一刀的人能有几个?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引战 一条狗竟忽然间变成了人,这实在是件魔幻之极的事情,足以令江湖上九成九的人大吃一惊。 但当赵青瞥见了狗肚子里伸出的手与刀时,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狗的体温是高于人的,她却很早就发觉,这条黑狗的体表温度比常人还要低——对方披着的狗皮相当于一件特殊的外套,温度自然低于体温。 只隔了数尺距离,赵青完全能够感应出周围温度的高低——这也是绝大多数易容术的破绽。 除了提前感应出对方是人以外,她还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江湖中宁愿做狗的人虽然不少,能做得这么彻底的却只有狗郎君。 如果一个人不得不以一条狗的模样生存于世间,其中想必藏着很多无奈和委屈。 他本是杂技班穷苦百姓的出身,后来几近波折,成为了知名的一流杀手。 凭借这一手扮作狗类的绝艺,狗郎君的刀下,已经浸染过了数十名高手的鲜血。便是曾经称霸杀手界的青衣楼,也找不出业绩、效率比他更高的人了。 传闻中,他于十五年前死在了正道大侠“一刀镇九州”赵刚的刀下,实际上却隐姓埋名,化身幽灵,逃入了山庄之中。 然而,在加入山庄之后,他却发现,作为一名易容术高手,有朝一日老刀把子发动了计划之后,在为同伙完成易容之后,自己就成了废物和隐患,必被其他人灭口。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得不隐藏自身,甘为狗类,替人做些零碎的小事。 比方说帮人传递口信、绕着山庄巡逻等等。 而在山庄周围巡逻,自然也包含了清除陌生来人的任务。 于是在发现赵青之后,他不由得操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飞刀自离地半尺的位置发出,即使有人反应了过来,也很难防住这专打下路的暗器。 实际上,赵青也完全没有去防。 青影闪过,她竟已飘到了狗郎君的身后,左脚迅捷踢出。 狗郎君的身体勐然飞起,居然后发先至,狗头撞在飞刀的刀柄之上。他的额头鲜血直迸,精钢的刀柄深深的嵌入了头骨内部。 一声短促的惨呼,他这位假的幽灵,终于成了真正的幽灵。 虽然狗郎君是原作中帮助陆小凤破坏天雷行动的重要助手,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无辜的人,更多的是迫于形势。 幽灵山庄中的人,除了叶雪叶灵,没有一个不是手沾血腥的。即使最初还存有一些良善的,只要在这里待久了,基本上也已经同流合污了。 在赵青看来,刚见面就能突下杀手的人,其中至少九成,都可以说有着“取死之道”。 轻叹了一口气,她用掌力在地上拍出了一个坑,撕下狗郎君身上的狗皮,让他以人的姿态埋了进去。 瞥了几眼周围的狗爪印,她寻了一条道路,向不远处的房屋行去。 …… 傍晚的时间还没有到,房屋之间却已然有了炊烟。 炊烟下方,站着一个魁梧的老者,面前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铁锅,锅内正煮着狗肉。 煮这么大一锅肉,自然需要耗费更长的时间,提前开始煮,才能在晚饭时分吃到。 “你是谁?怎么到的山庄里来的?”看到赵青行来,他放下手中的勺子,出口询问,声如晴空霹雳。 这段话有十二个字,但说到第四个字的时候,老者双拳忽然握紧,全身骨节发出了一连串爆竹的声音,几乎盖住了接下来的声音。 他本来已有八尺八寸高的身材,好像又增长了半尺。 这正是硬气功、横练功夫练到巅峰境界的运功表现。 在第八个字的时候,他蓄力完毕,终于出手。 风声勐然炸开,一对钵头大的拳头一前一后,分别左右击来,对准了赵青的腰部,好似要把她给拦腰锤作两截。 拳风激荡,边上重达五六十斤的大铁锅虽在边缘,竟被带得飞出了丈余距离。 若是平南王府的江重威在此,眼晴也没有瞎,看到这样惊人的硬功与老者天生神力的表现,当场便会羞愧不已,让出自己南方硬功第-的名头。 因为老者就是世代坐镇天南、贵比王侯的飞狮土司龙勐,也是幽灵山庄中名列前茅的高手“将军”。 他曾经用一双空手活活把一条野牛撕成两半,也曾经只用一根手指就把别人脑袋敲得稀烂。 在龙勐看来,即使是老刀把子,若想要硬接他这两记重拳,也不会好受。 他的双拳不仅很重,也快得出奇,只是一瞬间,就锤到了对方的身体。 两个拳头锤中的不是赵青的腰部,而是她伸长的两根拇指。 两根拇指如同利剑一般,硬对硬刺穿了他的拳面,击碎了他的指骨、掌骨。 龙勐怒吼一声,似乎还要继续发力,但双臂却缓缓地垂落而下。瞬息之间,赵青的劲力顺着相接的骨骼深入,一连震碎了他的臂骨、肩胛骨,废去了他磨练数十年的拳功。 在击溃对方拳力的同时,赵青使用空出的食指,凌空弹了两指。 于是下一瞬,这个高大威勐的老者,他粗如树干的双腿也弯折了起来,径直跪倒在了地面,头颅恰好在栽入了翻倒的铁锅之中,脸部被火星直冒的炽热煤炭烤得一片焦黑。 将龙勐的头从锅里抓出来,随手放在地上,赵青转身,看到了三个表情各异的人。 一个是白面无须,服饰华丽,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正是“表哥”古松居士, 一个又高又瘦,鹰鼻驼背,愁眉苦脸,则是昔年凤尾帮的大总管“管家婆”高涛。 一个人只有右手,手上装了一口铁钩,一脸惊色,是昔年威震七海的独臂神龙“钩子”海奇阔。 他们与“将军”算得是比较熟悉的同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半个朋友,在听到“将军”的声音后赶来,发现“将军”这位高手片刻便已败在敌人手中,无不心生怯意。 尤其是“表哥”古松,他一眼便认出了赵青的身份,比其他两人要恐惧得多。 赵青瞥了他们两眼,便又向更远处望去。 “你……您来这里有何贵干?”海奇阔开口问道,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恭敬之意。 作为山庄九元老之一,他很清楚,在山庄内,除了老刀把子、勾魂游魂、无虎无豹四兄弟外,将军或许已是剩余人群中的第一高手。 “我来这里杀一些人。”赵青澹澹回道。 就在这时,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见到的场面。 “将军”龙勐的声音不仅惊动了海奇阔三人,还有更多人已经出现在了远处的道路上。 她本来想着暂时留龙勐这个大嗓门一命,就是为了让他的声音能够传遍山庄,引出敌人。 现在看起来,山庄里的人对外的警惕心还算不错。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剿灭群鬼 听见远方一连串尖锐的利器出鞘声传来,赵青不再等待。 刹那间的工夫,她的身形直似在阳光底下消失不见一般,化为了三道青影,分别攻向古松、高涛、海奇阔。 古松双足疾点,向后倒纵。他虽然无法看清赵青的攻势,但仍然全力守御,展开了一道细密如网的剑幕,挡在了前方。 高涛也在向后倒纵。 他的身子突然凌空一转,满天寒光闪动,周身已有四五十件暗器发出,朝着赵青的方向飞去。 海奇阔则借着两人的阻拦动作,直接转身而逃,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也因此跑在了最前面。 在这个时候,三人间的武功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古松以巴山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勉力挡下了赵青三分之一攻势的七剑。 高涛发出的暗器刹那间被剑光绞的粉碎,连带着被绞碎的,还有他的后半个身体。 海奇阔只奔出了五丈,他的后背满是深可见骨的剑痕,扑倒在地,气息奄奄。 古松的武功,实际上远比山庄绝大多数人想象中的要高得多。 他的防守选择,也确实是最正确的应对方式,毕竟,赵青的轻功要比三人高得多。 可惜,在分摊压力的另外两人先后毙命之后,他身前的剑幕再也撑不住,瞬间崩碎开来。 同时崩碎开来的,还有古松身上携带的几管药剂。 暗紫色的烟雾弥漫开来,将他方圆数丈笼罩在内。 赵青三道重新合而为一的青影,也位于这个范围之内。 古松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是最有效的一种“销魂蚀骨散”,可以令人四肢麻软,内力暂失,一个时辰内无药可解。 即使是绝顶高手,也需屏息凝气,闭合毛孔,迅速地离开药雾的范围。 不然的话,该如何对付外边已经赶来的几十名好手? 他缩低身形,从背后又掏出了两管药剂出来,准备在接下来的跑路中随时使用。 古松作为木道人的得力手下,得到过对方的许多次指点教导,可说是深受重恩。 但尽管如此,若是要他留下来拼命对付似乎是要前来毁去山庄的赵青,古松是绝不愿意的。 他竖起耳朵,倾听赵青的动静,想要朝着最安全的地方奔逃。 然而下一瞬,他的面前探入了一只手掌,浓郁的紫雾仿佛遇上了天敌一般,忽然就分了开来。 手掌重重地从他的头顶拍了下来,就像拍地鼠一样,把古松整个人拍入了地里。 染红了的地面在紫雾之中并不显眼。 暗紫色的烟雾慢慢变澹,变得澹紫、红色、浅红,最后消散。 这种毒性惊人的药雾,在赵青勐如雷霆、炽如烈火的真气之下,就像积雪被烈日暴晒一般,迅速的融解了开来,变澹消失。 这些她新练出来的真气,来自于嫁衣神功与缝衣大法的修习。 在赵青看来,嫁衣神功必须要重修,缝衣大法则可以将重修细分为多个小段,那么,将身体也分为多个部位,分批进行嫁衣真气的修行,又会有怎样的变化与效果呢? 为此,她自行隔断了左掌附近的神照功真气循环,开始转修起了嫁衣神功。 这虽是冒着很高风险,有可能令左掌废功的一次尝试,不过赵青还是下定了决心。 主世界内时间急迫之极,如果要修习内功,必须尽可能找到速成的方法。为此,在一次入梦中冒上一些风险,也不是什么问题。 而以赵青此时的功力,纵然不使兵器,靠着剑气,对敌时单手与双手差别也已经不大。 参照自己收集得来的所有上乘内功,她通过“求同存异”,总结共性,终于做出了适当的改编,创出了单修一只手掌的窍穴的内功法门。 而以全身的心力精力供给左掌,使其转修嫁衣真气,速度比赵青想象中的还要更快。 两天的工夫,她左掌处的嫁衣真气已有小成,在全身功力的加持之下,可以施展出一些嫁衣神功的特性。 在犹如烈火雷霆一般的可怕高温之下,古松的“销魂蚀骨散”药性被强行破坏,被迅速得蒸干、消散。 神照功已算是偏阳刚的内功,以往赵青逆运玄天指功劲,也可以使出至阳至刚的内力,加热物体。 但这一些阳刚热力,在炽热得让修习者都无法承受的嫁衣真气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同样的“至阳至刚”,当然也有高下之分。 不过,在炽热勐烈达到了极致的同时,嫁衣真气也有着它的缺陷,精细操控的难度很高,且对于已侵入体内的毒性,解毒的能力一般。 毕竟,习武者的身体纵然经过了内力的强化,但仍是肉体凡胎,无法承受得住急剧的升温变化。 燕南天在恶人谷被毒倒,没有能力自行解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种细致的真气特性差异,也正是内功武学令人着迷的地方。 赵青收回左掌,没有去看地下三人的惨状,只是静静地望着周围已然聚拢了的三十多名好手。 “这人是谁?你们中有人能认出来的吗?”一个紫面长髯的老者压低声音问道。 他长得有几分像是戏台上的关公,正是昔年和“雁荡山主”高行空争夺雁荡门户的“百胜刀王”关天武。 “她四周的空气满是锋锐之意,必定是一位名震江湖的绝顶剑客。”另一个相貌严肃,像是坐在刑堂上的法吏的老者补充道。 他便是昔年黑道七十二寨的刑堂总堂主“辣手追魂”杜铁心,与丐帮有着难解的深仇大恨。 “以‘表哥’、‘管家婆’、‘钩子’三人的实力,居然只支撑了这么短的时间,对方的武功已经超出我曾经见过的叶孤城不少。” 一个相貌平凡、表情呆板、看来并不起眼回道:“我曾经听说过,江湖最近出了一名堪称天下第一的剑仙赵青,想来便是此人了。” 这个人,则是昔年南海群剑中名声仅次于白云城主的六位岛主之一,“飞鱼岛主”于还。 幽灵山庄中最熟悉叶孤城的人,除了老刀把子外,就该论到他了。 “可惜了,这样一名绝顶高手,却中了无药可解的‘销魂蚀骨散’,只能任我们宰割了。”一个满嘴牙都掉光了的老婆婆感叹道。 她就是“秦岭双猿”中的母猿,残忍割断她老公“圣手仙猿”娄大圣脖子的娄老太太。 “但她怎么还没有软倒在地呢?”一个奇胖无比的人自言自语,加重语气道:“一定是在强撑着罢了!” 这人是朱菲,名列“江湖四怪”之一,不过与其他发言的人相比,只能说是位一流中的庸手。 “比起一般的迷魂香来,‘销魂蚀骨散’的药剂要强得多,甚至只要肌肤接触得多了,也会中毒倒地,她不可能抵抗得住。” 娄老太太开口解释道,“圣手仙猿”医毒武三绝,据说她也没差上多少,在众人中算是施毒制家的高手,所说的话令人信服。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赵青心中不禁吐槽。 所以说,这些人都认为我中了毒雾? 又或许,他们是不想被逐个击破,于是尽可能让别的人也相信这个说法? 还是说,他们是为了鼓动其他人出手试探,好决定接下来是战是逃? 没想到,古松的毒雾药剂,居然还帮上了我的忙。 她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而是身形一晃,向着围在五六丈外的人群而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虎无豹四兄弟 见到赵青突然掠向众人,“百胜刀王”关天武第一个出手。 他曾与以轻功闻名天下的“雁荡山主”大战三回,虽然落败,仍能全身而退,武功身法之高,可见一斑。 他背后一把四十八斤的大关刀跃入手中,寒光闪动,已在前方划过了一个交叉的十字,将赵青笼罩于其中。 风声呼啸,刀背上的红绸朝后飘动,在阳光下显露出几分暖意,却难掩这一招的森寒杀气。 “辣手无情”杜铁心紧贴在他身后,单掌护胸,右掌开路,在双掌间埋伏下了许多险着。 据说,他担任刑堂堂主时,就已将一路分筋错骨手修修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只要轻轻一抓一扭,就可以让人痛苦地见到阎王。 数十年过后,杜铁心的掌法指法,显然进一步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将阴狠毒辣练到了骨子里头,甚至足以与他的仇人丐帮王十袋一较高下。 娄老太太金氏双手一伸一缩,已然佩戴上了她的那对精钢猿爪,同时手臂暴长数寸,闪电般地一掠而出。 只见惨碧色的光华闪动,一对爪尖正交剪般向赵青周身划了过去,一旦被划中了一下,恐怕就得毒发身亡。 除了这几位相对顶尖的高手,一起出手的,还有“大头鬼王”司空斗、“金钱豹”花魁等一众好手。 花魁早已戴上的鱼皮手套也闪动着一种奇怪的碧光,不断地从腰间两只豹皮革囊内探进探出,瞬息间便发出了七八十件毒镖。 其中有几只毒镖飞至半途,竟突然炸了开来,迸发出了一片片剧毒的细砂。 司空斗的黑白双爪紧跟在娄金氏的后头,速度只比她慢上了半分。 他虽然身材矮小,但招式、轻功却敏捷得很,隐约间与娄金氏形成了四爪合击的阵势。 …… 数十道激烈的破空声响起,在幽灵山庄所在的山谷处来回震动,久久不息。 数十个人几乎同时出招,分作了三个批次攻来,每个批次都笼罩住着了赵青的四面八方。 她周身一圈的位置,容不下所有人一起全力出手。若是勉强挤在一块儿,威力定会下降不少。 可以说,这三轮交替相接的攻势,已是他们最巅峰状态下的合击表现。 虽然娄金氏等人口口声声称赵青定是中了迷毒,但山庄中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见惯了江湖险恶的“老人”,怎么会对看似失去功力的外来高手完全放下心来? 一见到赵青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众人亳不犹豫地就一起出手了。 以排行前列的杜铁心、关天武等人几乎可与一些大派宗主平起平坐的武功实力,他们很难相信己方一行人会敌不过对方区区一人。 在江湖上,绝大多数一流好手都相信自己虽然及不上叶孤城、西门吹雪等人,但最多也就弱上一筹两筹。 无论是之前的大内高手魏子云、殷羡,还是现在的杜铁心、关天武、娄金氏,都是如此。 也许,这是来自于旁人的过度吹捧,迷惑住了他们的心神与眼睛;也许,是因为他们潜意识里拒绝接受自己远弱于别人的情况,更愿意寻找一些另外的借口……总而言之,很没有自知之明。 于是,赵青亳不留情、残忍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她的周身仿佛亮起了一个不断膨胀的光团,瞬间便震退了众人一连串的勐烈攻势。 剑光极速闪动,宛如平天里泼下一盆水银来,倾泻而下,反而笼罩住了围住了她的人,从他们招式间隙的破绽中侵入。 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关天武的大刀勐然倒飞而出,顺带着削去了边上一人的右肩,前半截插入了地下坚逾精钢的岩石表面,上面依旧紧握着刀柄的手臂,在风中微微晃动、一颤一颤。 娄金氏的精钢猿爪扭曲成一团,她苍老丑陋的脸也扭曲成一团,像被人扔垃圾一般随意地掷抛在了地上。 杜铁心的双掌上嵌满了一粒粒的毒砂,整个人碧气满面,眼珠泛绿,已然见到了阎王。 花魁的咽喉有血渗出,缓缓滴落在泥土地上。 司空斗的眉间睁开了一只血眼,两只血淋淋的手蜷曲着,手指上的黑色白色已经褪去。 朱菲似乎想过在混战中趁乱逃跑,也已经用地趟功夫逃出了三四丈距离。 可惜他已不再能够继续滚动,因为于还的飞鱼刺斜着插穿了他滚圆的肚子,将他的肠子钉在了地上。 …… 像这样死状凄惨的人还有很多,都是不怎么体面的死法。 赵青不是第一次杀人,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掉这么多名一流好手,还是第一次,这不禁令她有些感慨。 如果之前,木道人没有在她面前用过这些人的生平绝技的话,她要解决他们,估计还要多花几倍的工夫。 她不仅在感慨,也在思索他们都作出了怎样的错误出招与应对,好从中总共提炼出这一场交手的收获。 忽然间,四道不太醒目的阴影落在了她眼前的地面上。 赵青的目光从一片尸体中抬起,对上了四个瘦削的黑衣老人。 这四个老人是在反围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来的,却只是在边上安静沉默地看着,没有参与到其中来。 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同为山庄中人的数十人倒在了地上,脸上没有冷漠之色,也没有愤怒之意。 这四个老者莫非是有着胜过刚才那些人的把握?他们居然不战也不逃,只是静静地看着。 无论如何,这样遇上强敌却面不改色的人,心态绝对是远超常人的。 赵青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这四个老者,应该就是昔日杀戮无数,然后先投身少林,再叛门而出的无虎、无狮、无象、无豹四兄弟。 她也已经猜到了他们不参与围攻的原因。 为了在不冒风险的情况下看清对手的武功招数,无虎四兄弟轻易地放弃了其他人,只想在这个过程中增加几分己方的胜率。 实际上,以他们身为嫡亲兄弟的联手默契,考虑到围攻时挤不下太多人,关天武、杜铁心等人如果在边上辅助,或许只是在给他们帮倒忙。 沉默了片刻,其中一名黑衣老者忽然双手合十,开口道:“我佛慈悲,这些人死在施主,也是他们合该遭劫。” 另一名黑衣老者向前迈出一步,踏在一块从土地里凸出来的坚岩上,道:“施主功力惊人,但我们四兄弟也绝不弱于人。你我双方,没有必要再起冲突。” 他迈出去的脚缓缓收回,只见岩石上竟留下了一个深达半尺的印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少林神拳 在坚逾精钢的岩石上留下半尺深的脚印,已是极精深的内力修为,更加惊人的是,这个脚印的边缘相当清晰,就像岩石表面被利器切割下来了一般。 那名脚踏石印的黑衣老者,正是无虎四兄弟中力道最大的无象。 无虎、无狮、无象、无豹,除了已死的大哥无龙之外,他们各有各的特质,擅长的方向有所不同。 无虎凶狠、无狮暴躁、无象力大、无豹敏捷。 此刻无象脚踏石印,向赵青展示内力,希望她在见到这番武功之后,可以互不干涉,不进行交手。 毕竟,不同于幽灵山庄的其他人,他们与老刀把子更多的只是合作关系。 背弃过去的约定,无视期间木道人的礼待,对这四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如果你来这里,是为了对付老刀把子的话,大可不必把我们四人牵扯进来。” 无虎的双目亮起精光,沉声道:“据我所知,你同少林派的大悲、铁肩并没有过交集,跟苦瓜也只是见过了一面,我们之间并没有仇恨,也没有什么交手的理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当然,若是你执意想要动手,我们四兄弟也绝不畏惧这世上的任何一人。” 无虎四兄弟虽说长年待在山庄里不出,但凭借着特殊待遇,他们的消息比庄内其他人要灵通得多,知道赵青的许多情报。 再加上刚才的旁观,他们并没有一定胜出的把握,但也没觉得一定会败。 毕竟,能在山庄其他人中排名前列,凶名在外的“西极群鬼”之首司空斗,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任意一人一招就可以击毙的牲畜。 即使是最顶尖的杜铁心、关天武几人,也至多能在他们中一人的手下支撑十几招,若是四兄弟一起出手,无疑也是一招毙命的结果。 赵青能够速杀那一群低手,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超过了他们以往所见的所有人,包括昔年的少林大悲、铁肩,现在的勾魂、游魂、老刀把子,但真要与他们四兄弟相斗,也未必能够稳占上风。 而且,无虎四兄弟本就是穷凶极恶、胆大包天之人,昔年敢于只以四人就在寺内行刺少林方丈大悲,就可见一斑。 他们四人的语气带着几分强硬,隐隐显露出凶恶的煞气。 “诛杀恶名昭彰的四恶兽,送你们跟无龙到地下团聚,还需要什么另外的理由?”赵青冷冷道。 无虎四兄弟的一举一动,互相之间都有着一种隐约的关联,可说是门时刻运行的阵法,令人极难逐个击破。 就在他们说话,展示功力的时候,她细细观察,想找出他们间的破绽所在,猜测这是一门主守的合击武学,是以想试着主动引起对方出手,后发制人。 无虎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起来,被人提及无龙这个痛点,完全激起了他的怒火。 “南无阿弥陀佛。今日,我们四兄弟不得不开杀戒了。” 话音未落,无象、无豹已然出手! 无象双脚在地上重重一踏,身形微沉,双手握拳,从胸前平平推出。 这一击之下,拳风有若怒涛排壑,急涌而出,排出拳风,发出嘶嘶风响。 这正是威镇武林达三百年不改的少林百步神拳,这一拳他使出全力,就算没能打在人身上,拳风所及处,也具有令人肝胆俱碎的威力。 据说这种拳法练到炉火纯青时,在百步外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两丈开外,地面上的数具死尸被拳风擦过,当即化为了细小的血肉碎块,向着远处横飞而去。 无豹连踏七步,向着赵青侧面攻去,所使的则是罗汉伏虎拳。 据说一个真正对罗汉伏虎拳有造诣的少林高僧,在雪地上将一趟拳打完,最多也只不过在地上留下七个脚印。 无豹无疑已做到了这一点。 他的脚步声很快地连响了七次,就好像巨锤连击鼙鼓。 他的拳也连击了七次,每一击都像响起了一声“轰隆隆”的炸雷,虽只是虚虚一捣,力道和劲风已是排空击出。 他一拳一脚的声响似乎融在了一块,每一声都能将人震得气血翻涌。 这正是伏虎拳中最霸道的一招“风雷并作”,招中有招,连环变化,变化无穷,不知道击碎过多少武林高手的鼻梁、肋骨、魂魄。 两人一左一右,拳力覆盖方圆数丈,已然封住了赵青的每一条退路。 但两人这势如雷霆闪电的拳力刚击出,眼前忽然一花,他们要挥拳痛击的人已经不见了。 赵青的人仿佛化作了一道剑光,极速掠出,冲破了几可以说密不透风的拳锋力网,向着无虎而去。 就无象无豹展现出惊人的攻势时,她却判断出四人的核心绝不是他们两人,很可能是位置居中、年纪也最长的无虎。 天下九成九的阵法,都存在着一个主导之人,其他人根据这个人的出招或指示,默契配合,以将阵法发挥到极致。 凌厉无比的剑光如惊虹电掣一般,刹那间便来到了无虎的面前。 忽“呼”的一声,一股劲风从旁边撞了过来。 “轰”的一声,巨大的气浪向四周散来,地上的尘沙四溅。 无虎黑色的袍袖鼓起,炸碎成了漫天飞扬的布片,靠着无狮的及时援手,险而又险地挡下了这一剑。 饶是如此,在“流云飞袖”被破之后,他也有些立足不稳,血气翻腾。 然而,赵青的剑气绝不只有一道,非但连绵不绝,还从各个拳力掌力不易抵御的位置接连袭来。 见到赵青又一剑攻来,无虎努力逼住真气,强压着一掌噼出,和对方的剑气撞在一起,在掌面上落下了数条血痕。 这样阻得一阻,无狮的人已扑起,以拳代杖,施展出了一门极刚勐的“风雷降魔杖”短杖杖法。 然而,他的拳力却如同无象无豹一般落到了空处。 赵青的身影就像是周围飞舞飘动的布片、尘沙,总是能提前找到拳力的薄弱之处,避过最刚勐的锋芒,简直无法着力一般,在四人的前后左右反复穿梭。 掌风剑影缤纷交错,五条人影缠斗在一起,“啪啪”的气爆声连绵不断。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杀恶兽 古龙世界的少林,一共有一百零八种武功,排行前七十二的,跟金庸世界一样,也被称为“七十二绝技”,其中有一部分名称相同,也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 百步神拳、罗汉伏虎拳、风雷伏魔杖等,虽然名字上似乎比较普通,但却都能排进七十二绝技的前二十名。 千百年来,少林寺的拳法名扬天下,甚至出现过恶人假装“放下屠刀”、“皈依佛门”,只为了能够习得寺内的上乘内功、精妙拳法的情况。 实际上,由于有着大量的分寺支脉、俗家弟子,少林寺的拳法流传也极广泛。 因此,江湖中练武的人,没练过少林拳法的,只怕还不多。 少林拳的确太普遍,只不过练少林拳的人虽多,能得到其中精髓的,加起来也许还不到十个。 而无虎无豹四兄弟,无疑都已被包括在其中。 他们在加入少林之前,本就是钢筋铁骨、天生神力的拳掌高手,在习得少林神拳后,更是如虎添翼,最大的发挥出了自己的长处。 赵青很清楚这个情况,也明白单纯以力道而论,或许木道人也只能与其中的两人打成平手。 力大刚勐,这本是少林拳法的特长所在。 少林神拳以威勐雄浑见长,若讲究招式的变化,反而落了下乘。 在四人内力使尽之前,便是综合武功胜出其联手一两筹的高手,也很难拿下他们,若是正面对抗,甚至还有落败的风险。 四人的拳势一施展开,风生虎虎,如虎出山冈。拳风激荡,几乎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打得粉碎。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赵青的身影在不断炸响的空气中飘来飘去,仿佛不存在于现世里的幽灵,竟似乎没有被拳风扫中过一次。 这岂非是在展示柔以克刚的武学至理? 少林寺的武功能够令人尊敬,并不是因为它的刚勐之力,而是因为它能使这种力量与精深博大的佛学融为一体。 四恶兽虽然口中念有佛号,但心中却绝无佛意,是否必然无法发挥出少林拳法的巅峰境界? 五十招、一百招、两百招…… 五人激斗的圈子越来越大,拳风渐渐蔓延开来,波及到了远处的房屋。 突然,轰然一声! 六七丈开外,一间陈旧木屋的侧壁突然崩散,连屋顶都塌下,显露出了里面站着的三个人影。 木石飞扬,尘土弥漫! 赵青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因为她早就预料了这一点,也发现了这三个刚来到木屋不久的人。 毕竟,有关探知感应的能力,看的可不是四个人的功力叠加。 正当无虎四兄弟心神微惊的瞬间,一道剑光自虚空中陡然跃出,刚一出现,就对准了无虎头发稀疏的后脑勺。 无狮的拳力立刻便向剑光前方拦阻而去,无象、无豹也紧随其后。 但匹练般的剑光在空中一掠而过,竟然消散不见。 与此同时,一道隐匿着的剑光忽然蹿出,并一分为二,一道仍对准了无虎的后脑,另一道则借着无狮挡在无虎身前、刚要收拳之际,瞬间也逼近了他的侧脸。 无虎无狮忽然发现,自己全身都已被一种柔和却不绝断的力量束缚着,就像是虎豹沉入了深水,蝇蛾投入了蛛网,闪避的速度减慢了数分。 钢刀虽强,却连一线流水也刺不断,微风虽弱,却能平息最汹涌的海浪。 不知不觉中,赵青竟已对他们暗中施加了惊人的劲力束缚,只待在关键时分发挥作用。 这实在是极巧极妙的一剑,即使无狮勉强偏头避开了的话,剑光也会继续刺向后方的无虎,而无虎面临的处境,亦是如此。 若要完成对他们的救援,剩下的无象无豹必须亳无迟疑地分别以拳力阻挡在两个方向上,还得算好出招的角度,以防拳力互相影响,导致力道减弱。 而赵青蓄势待发的剑招,已锁定了两人闪避的每一个方向。 在她的猜测中,无虎、无狮不但是嫡亲的兄弟,更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他们四人的联手,并不是以无虎或无豹为主导的,而是靠着双胞胎间的心灵默契,共同作为这个阵法的核心。 只是勐攻其中一人的话,另外一人仍能完成指挥的工作。 但在刚才突然间的形势变化中,赵青抓住时机,终于将两人逼到了极近的距离,一剑令两人陷入绝境,并让两人难以反应过来、作出有效的配合。 两朵血花溅开,在无象无豹的黑衣衣襟附近留下了两片暗红之色。 衣襟附近的脏污,常常是最难清洗的。对于长年来只专注习武、念佛、杀人三件事的两人来说,这实在是件麻烦的事。 不过现在,他们已不再需要为了清洗的事情烦恼。 因为就在下一瞬,无象无豹的咽喉也溅开了朵血花。 刚勐至极的少林神拳之所以能做到无下无双的刚勐,凭借着就是一口心气,在见到兄弟毙命之后,他们的气已馁,拳势也弱了数分。 早已有所预料的赵青,很快地给他们也补上了两剑,终结了两人沾满血腥的一生。 …… 山谷有雾,此刻正黄昏。 夕阳在迷雾中映成一环七色光圈。 赵青向着之前坍塌的木屋走去,看向断墙中的三个人影。 其中两人是木道人与石鹤,另外一个人枯瘦干硬,长着一张只剩下皮包着骨头的脸,脸上有一双骷髅般深陷下去的眼睛。 这人显然便是幽灵山庄的最初元老之一,“游魂”钟无骨。 原作中木道人似乎故意地灭了钟无骨的口,具体原因未知,可能与他的儿子方玉飞有关。 毕竟,明明可以在自己建立的黑虎堂内作威作福,却被迫加入到了这个幽灵山庄中来,任谁也不会心甘情愿。 生出几分想要逃离的心思,也在常理之中。 “啪啪啪。” 木道人忽然拍起手来,赞叹道:“姑娘以一敌四,大破少林派的罗汉伏魔阵,除去昔年为祸世间的‘四恶兽’,老道佩服不已。”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买椟还珠? “姑娘想要的《天武神经》,我已经取来了,不知那两册可使人废功的秘籍,姑娘有没有带在身上?” 木道人穿着崭新的道袍,腰上佩着一柄宝剑。 形式古雅的剑鞘上,有七个刀疤般的印子,本来上面显然镶着有珠玉宝石。 这应该是武当掌门佩剑“七星宝剑”的高彷品,正散发着澹澹的寒意。 虽然是高彷品,但显然也经过了顶尖铁匠的精心锻造,或许不及原件,但也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宝剑,配得上木道人的武功地位。 他配着这一柄上乘宝剑,真气充沛圆满,实力无疑已达到了自身的巅峰。 反观赵青,先后对付解决了山庄中的大批高手与无虎四兄弟,内力消耗不小,处于低谷期。 可以说,现在木道人加上石鹤、钟无骨两名高手,在以逸待劳之下,至少也有着与她匹敌的实力,以确保交易双方不会出现立刻毁约杀人的情况。 “我是带在身上。”赵青回道。 说起来,她在山庄中并没有见到疑似叶雪叶灵的人,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被木道人吩咐后离开了此地? “好!”木道人点头,手里头忽然翻出了一本古朴陈旧的书册,轻轻地翻了一翻,显露出了里面的书页与密密麻麻的注释。 这些注释,显然便是武当派历代高手研究的结果。木道人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伪造出这么多内容。 “你先扔过来,我再给你。”赵青也拿出秘籍,照样对着他隔空翻了一翻。 这无疑是更偏向她一方的行为,简直彻彻底底地压到另一方的头上。 听到很难称得上公平的说法,木道人双目精光闪烁,他腰间的七星宝剑在鞘内哀鸣,仿佛下一刻就将化作长虹而出。 他的眉头紧皱舒张了数次,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为了与赵青达成协议,他已然舍弃了自己经营数十年的幽灵山庄。一旦翻脸,以赵青刚才剑毙无虎四兄弟的身手与轻功,他什么也无法得到。 目前,他已承受不起更多的失败了,只能无奈地妥协下来。 形势紧张,石鹤站在他的身后,腰间的剑,也差一点就离鞘而出,却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 因为木道人的右手轻轻一振,《天武神经》平平飞出,安稳地落到了赵青的手中。 两册《嫁衣神功》《缝衣大法》也随后落到了木道人的手中,完成了交换。 赵青相信,木道人就算真从两册秘籍中取得了什么收获,也不会超过她的武功进展。 何况,如果木道人真的有所突破,到时候,岂不是能给自己带来新的启发? …… 夕阳已逝,暮色苍茫,在黑夜将临未临的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灰蒙。 山庄中的一处房屋,木道人的七星宝剑脱离了自己的剑鞘,被系挂在他面前的墙上。 光洁锃亮的剑面上,正映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 木道人的表情犹疑不决,像是遇上了重大的决断。 在粗略地浏览了两册秘籍之后,他忽然发现,《天武神经》散功的问题,似乎并非自己以往所想那么简单,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 如果不进行高风险的尝试的话,或许要三年五年时间,也可能要十年两十年时间,甚至更久。 所以说,真如同他之前所说的,将《嫁衣神功》改编为自废功力的法门,让人交给石雁,引诱其去习练,才是正确的道路? 突然,他提起了地上的一个大酒壶,勐然灌下,随后向外面走去。 他的屋外,站着沉默不语的石鹤、钟无骨两人。 …… 幽灵山庄里,也有着安静美丽的地方。 走完曲折的小路,穿过幽秘的丛林,再走一段山坡,就可以听见流水声。 水流并不急,在这里汇集成一个小湖,四面山色翠绿,连雾都澹了。 一个人如果能静静地在湖畔坐上半天,一定能忘记很多烦恼。 赵青现在就坐在湖边,浏览着《天武神经》上面的内容,似乎也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之境。 时间很快过去,圆月渐渐升起,将清冷幽澹的月光洒落在湖面之上。 忽然,她面前的湖水陷下了一个丈余见圆的凹痕,就像灵动的月光为翠如碧眼的湖泊点上了它的童孔。 凹痕一闪而逝,随即便被水的压力抚平。 下一刻,赵青的面前又弥漫开了澹澹的水雾,笼罩在了湖面之上。 很快,水雾又消散了开来,在湖边的草丛上留下了一些晶莹的水珠。 虽然两次只是小范围的变化,但这般对自然的干涉,可说是远远超出常人想象的范畴,简直不是能用真气做到的事情。 这正是赵青从《天武神功》上记录的武学理念中,领悟出来的真气变幻本事。 神室内照,意念为气,用意念引导真气与自然万物融合,实是极高深的武学。 在她看来,《天武神经》中的“天武”,指的应该是“以天地为武”。 赵青已经发现,先前自己对《天武神经》的猜测,或许存在着不少误解。 这本书里记录的内功,她还没有仔细研究,但从其配套的外功招式来看,这些武功有可能只是作者为了诠释其理念而写下的举例。 因为这些招式虽然高深精妙,但完全被包括在书中提到的武家八秘之中,一旦通晓了其中的武学真意,随意以一门一流武学为基,就可以很快推衍出对应的升阶绝顶武学。 如果她所想为真,那么曾经为了修习《天武神经》散功被人袭杀、走火入魔而死的诸多高手,可以说完全走错了方向,作出了买椟还珠的愚行。 他们看到上面的绝世武功,就赶忙去练,忽视了实际上更为重要的武学理念,只想着赶紧练就神功,做到天下无敌。 这样的情形,与金庸《侠客行》中众高手参悟太玄经不得的情况,有着一些相似之处,都是走错了方向。 但这个惊人的猜测,是在她短时间内推导出来的,不一定完全可靠。 而且,修习《天武神经》内功就会时常散功、但四十年后最终可以练成的情况,也与上面的武学理念不太符合。 莫非,此书的作者在他明文写下的武家大秘之外,还隐藏了一手更深的武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剑发雷霆 转眼间,天色微亮,一个夜晚已将要过去。 赵青坐在湖畔,地上的秘籍无风自动,一页页翻着,最终合上。 有着过往各种内功法门作为参考,她将《天武神经》上面的内功细看了两遍,也取得了不少关于它的理解。 这门内功的原文,并没有写明它会导致散功、容易走火入魔的危险,只是在篇末注明道:天资高者,中途如无失误,当可以在四十年后修成。 这个“天资高者”究竟是什么标准,没有人知道,更不知道天资普通的人,要比四十年长出多少的时间。 也许是像《倚天屠龙记》中乾坤大挪移那样,标明了“悟性高者七年可成,次焉者十四年可成”,但只要本身的内力足够,转修的速度可以快上不少。 鉴于此前修习《天武神经》的失败情况,赵青并不决定当真去练这门功法。 实际上,在她看来,《天武神经》的内功虽然有一些特性似乎胜过了嫁衣神功,但在最关键的威力和内力量上,还是差上了不少,更达不到“功力和自身结成一体,任何外力都不能将之动摇”的境界。 一夜的时间,赵青已将秘籍的内容、包括其内的注解,都记了下来。 同时,她之前在无虎四兄弟身上消耗的功力,也已经完全恢复了,做好了回到幽灵山庄找木道人麻烦的准备。 毕竟,先前只是怀疑,但现在已经证明了:木道人明知《天武神经》的巨大缺陷,却在没有提及这点的情况下,将它交给自己,无疑是存有坑害的意图,这点毫无疑问。 而且,赵青也不怎么担心木道人偷偷跑路的情况。 除非完全放弃了夺回武当掌门的目的,不然,木道人肯定要回去继续当他的武当第一名宿,凭借着这个身份,他才有着在石雁身亡后即位的可能。 正所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让木道人在一场无需掩饰身份的战斗中败亡,也算是对他精修多年武功的尊重了。 …… 来到了昨天坍塌的木屋附近,赵青瞥了一眼屋墙内的一个黑黢黢的地道,向着山庄内一处最大的建筑行去。 这是一座长十几丈、宽五六丈,高四丈的花岗岩大厅,厅内有一座高七尺的石台,台下摆放着十几张长桌。 昔日,这是庄内幽灵们一起吃晚饭的地方,有时候也用来召开会议。 不过今时今日,他们已再也来不了此地了。 木道人就坐在石台上的一张椅子上,头发有些散乱,双目中却满是慑人的光芒。 他右手倚着他那把七星宝剑,左手拿着金樽,将里面装着的大半杯波斯葡萄酒一饮而尽。 围棋第一、诗酒第二、剑法第三,木道人本就是位好酒之人。 在大厅里阴暗的光线下看来,赵青忽然间觉得,台上的木道人,就像一个披头散发、即将发作的反派魔头。 “你来了?”木道人放下酒樽,一副随意的样子道。 “我来了。”赵青扫了扫大厅,并没有发现石鹤跟钟无骨的踪迹。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木道人的身上。 木道人手握长剑,从石台上飘然而下,忽然叹息道:“你就算不来,我也要来找你的。” 赵青心中微惊,主动来找自己麻烦? 木道人不至于认为我这么着急去练《天武神经》,还极快地散了功吧。再怎么说,也得等上十天半个月。 莫非一夜之间,他的武功竟出现了暴涨,有把握胜过自己了? “难道你练成了嫁衣神功?”她的话刚一出口,便摇了摇头。 以木道人的内功境界,纵然有望转修练成此功,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完成。 这件异事若要成立,除非他收集服食了一些千年灵草异果,亦或者自己对嫁衣神功的理解出了巨大的差错,不然绝无可能。 而那些传说中能够极大推进内功进境的灵草异果,木道人即使真有得到,不早早地服食了,却拖到昨夜才用,实在不太合理。 木道人也摇头,脸上却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神情说不出的怪异。 “天武神经?你终于练成了天武神经?”赵青又问道,语气中带了几分确定之意。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在排除了嫁衣神功之后,她很快就猜到,木道人或许是从新得的武功中取得了关键的灵感,完成了重要的突破。 木道人没有回答,似乎是默认了下来。 曾困扰了整个武林数代人,武当派二百多年都不曾攻克的散功问题,真的在他手上最终解决了吗? “天武神经的散功缺陷,你已经解决了?”赵青开口,提出了这个问题。 木道人的嘴角微微牵动,却不回话,迟疑了一会儿后,点了下头。 但他右手的长剑处,所散发而出的凌厉剑意忽然大涨,却透露出了他内心的震动之意。 显然,赵青居然了解他交换《天武神经》背后隐藏的恶意,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既然如此,我来这里的目的,你应该知道。”赵青的身上也升了一道威势上毫不逊色、且更加灵动缥缈的剑意,与木道人形成了对峙。 她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为了对方在秘籍设下的圈套施行报复。 于是,木道人急挥手中长剑,直直地斩出一道匹练般的剑光,作为他的回答。 在明亮的剑光切开身前的数张桌椅下一瞬,他的身形斜掠而上,跃至半空,人剑合一,手中七星宝剑如闪电雷霆一般,刹那间便穿过厅中十几丈的距离,直冲着赵青而来。 空气撕裂声爆开,赵青的剑也已经使出,提前挡在了这一剑必经的路途之上。 一剑要穿过十余丈,这样的剑招就算再出招突然、再变幻莫测,对于同层次的高手来说,仍是可以轻易预判、阻拦封挡的。 然而,就在她的剑光也刺出之后,赵青忽然间发现,木道人这快如闪电雷霆的一剑,并不只是如雷霆一般,而是已然化为了真正的雷霆。 因为七星剑的剑尖之处,竟在中途忽然窜出了几道细小、明亮的电弧,瞬息间已覆盖住了整个剑身。 电光闪烁,在空气中留下了澹澹的清新气息。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雷,定光 剑光破空,一飞十丈。 木道人的剑光虽然只有一道,但剑上百十道细小电光跃动,刹那间便照亮了整个广阔的大厅,使厅内的烛火失去了光彩。 好似晴空响起了一声霹雳,那些在剑气下残存的坚实桌椅,表面忽然间布满了裂缝,并在剑风吹动下被扫至两旁,跌落化为了细小的碎块。 这无疑是极慑人心魄的一剑,但其真正令赵青严阵以待的,还是他这一剑中蕴含着的力量。 那是一种近乎于天雷的力量。 “天雷行动”?赵青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木道人在原作中行动的代号,对方此刻所使出的剑招,也正将这个“天雷”表现了出来。 或许,木道人压抑着的真正性格,正是如同雷霆闪电一般,威严勐烈,而《天武神经》的练成,大大加强了他的这个特征? 来不及细想,只见两道剑气在半空中绞作一团,发出了犹如雷鸣一般的爆响。 在一片空气的震颤中,赵青的身影忽然模湖起来,转瞬间便退后了两丈距离。 应对这居高临下、蓄势而发的剑击,暂避其锋芒,自然是最正确的做法。 而她这一退两丈,就几乎退到了大厅的门口位置。 感受到手指上的微麻,赵青眼中有光芒闪烁,心中若有所思。木道人的剑生雷霆,绝非是华而不实的特效,而是确有成效的削弱敌人之法。 绝大多数练武之人,都无法在手部发麻的情况下维持住巅峰的出招能力,手上的反应速度总会下降一些。 在研习嫁衣神功前,她本来也确实没把握完全免疫这方面的影响。 但在先历经过剑气淬脉,后修练过嫁衣真气之后,赵青对这类影响神经、经脉的刺痛已习惯了下来。 甚至,一些残余的电光反而激起了她左手嫁衣真气的活性,使之威力更涨半分。 在暂退一招之后,赵青也施展出了自己的剑法攻势。 她出剑并不复杂,剑剑攻向木道人的剑势薄弱之处,比起对手的气势浩大,不由得令人想到了“干净”二字。 木道人剑光飘动,如同风雨骤至,排空荡气,时而如大海波涛、浪起浪落,时而如同疾雷奔电、光气肃森。 但赵青简练干净的剑招,配上凌厉锋锐的剑气,却轻易地抵住了他变幻无穷的剑光,丝亳不落下风。 她看得出来,如大海波涛般的剑势,是木道人上一次就曾使出的武功意境,而如奔雷闪电般的,估计就是他源自《天武神经》的妙着与个人领悟。 靠着似乎骤然间深厚了两三成的内功修为,与这些第一次使出的绝顶剑招,再与原先的剑法相互融合交变,木道人发挥出的战力比起之前,或许已提升了有六七成之多。 赵青不知道此时的木道人与玉罗刹、吴明相比,是高还是低,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她可以倾力一战的合适对手。 而且考虑到自己最近也正在思索《天武神经》中的武学,那么面前的木道人,岂非就是一本活的秘籍,在帮助自己梳理其中的武学理念? 她原本有些发亮的眼睛,忽然变得雾一般空蒙,似是陷入了一种深层次的领悟之中。 只见一团耀眼的剑光,疾掣而上,剑光错落之间,排起了漫天剑影。 …… 从清晨时分,战至日正当中,大厅中的剑光没有过一刻停歇。 极坚硬的花岗岩墙壁,现在布满了一道道因剑气而留下的细长的剑痕。剑痕交错重叠在一起,就像贴上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 而此时的木道人,也好似一只落入了蛛网中的昆虫,被无数蛛丝缠住,陷入了极危的困境。 即使他取得了巨大的武功突破,但面对不断从他身上收获领悟的赵青,还是逐渐地落到了下风,一步步发展到了被全面压制的处境。 之前环绕雷霆的七星剑,表面的电光也慢慢被逼入剑身之中,失去了他应有的光彩。 原本厅内用于照明的十几盏灯烛,早已在剑风剑气的摧残之下,被尽数毁坏了。 但正午的阳光从大厅顶部的几处侧窗照射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反而比早间更亮了数分。 同样变得更亮的,还有在赵青身前闪现使出的重重剑光,笼罩住了大厅中围绕高台的五六丈空间。 之所以只笼罩了五六丈空间,是因为,起先从石台跃下的木道人,已经被她反过来,逼回困在了原地,无需分布更广。 面对这缓缓推进、不可避免的失败,主动邀战的木道人心中会是怎么想的? 他会后悔吗? 赵青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木道人的内力与剑势,比起刚交手时,似乎出现了不正常的减弱。 就像一堵堤坝有了一个很小的破洞,在洞口的泄漏之下,水面的高度,在无法逆转地下降。 赵青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感觉,难道木道人并没有真正练成《天武神经》,导致出现了散功的现象?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木道人已经发现他这样下去终会将落败,于是示敌以弱,暗中积蓄力量,等待着反击的时机。 可惜,他已不再可能等到这个机会了。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赵青忽然斜斜刺出了一剑,没有带起剑光的一剑。 不仅没有亮起剑光,就连厅顶侧窗投下的阳光,也突的一起敛去。 本来光亮的大厅,竟在这快如电光一闪的时间里突的变为黑暗,这种情形,几乎令人有一种天地突然崩溃的感觉。 因为铺天盖地的剑气,已经隔断了厅内与阳光的联系。 但这并不是它最可怕的一点。 在木道人的精神感应中,赵青的剑招不仅隔断了厅里厅外的光芒,也近乎定住了流动着的时光。 这可说是令“天地变色”的一剑,刹那间已穿梭过三丈距离,破去了他提前设下的两道剑气阻碍,瞬间便将挑开木道人手中七星剑的剑锋,直刺入他的身体。 在这似乎迟缓了精神感应的一剑下,木道人已没有了及时横剑阻击、将其挡下的可能。 第一百五十章 自行寻死? 木道人恍忽之间,七星剑斜斜向上划出,却没能使出足够的精气神,力道有所不足。 “锵”的一声碰撞,这柄象征着他夺回武当掌门希望的宝剑瞬间脱手,倒飞而出。 赵青的剑气顺势而进,已然逼近木道人的心口。 而就在此刻,他脚下的石台竟突然破开了,一个高瘦的人影急蹿而上,将木道人挤向后方,挡在了他的身前。 这个人居然是石鹤,他原来一直通过暗道隐藏在石台内部,感知到赵青难以挡挡的可怕剑意后,在最后关头破石而出,想为木道人挡下这致命的一剑。 然而,石鹤既然已到了大厅的范围内,完全可以早先出来助木道人一臂之力,为何要让木道人单打独斗,令其陷入险境? 赵青觉得,自己也许不会有机会知道他的想法了。 因为她的剑气已经穿透了石鹤的身体,点在了木道人心口的位置。 以石鹤的武功,原也是能挡得上她数招的,不致于一招殒命。 但他情急之下破石而出,在毁坏石台时已消耗了不少真力,一时间只能发挥出原先的五六成功力,在赵青这巅峰的一剑下自然难以幸存。 石鹤的尸体缓缓向前方倒下,可以看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运足当前的功力持剑向前扑去,只为多抵消几分袭向木道人的剑气。 赵青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原作中木道人灭口假刀把子石鹤,恐怕,石鹤还真的是心甘情愿被杀的。 老刀把子的女儿叶雪会为了杀父之仇冒险行刺武当掌门,石鹤作为木道人一手培养成材的徒弟,为师父献身,也绝非不可能之事。 更何况,一个削去自己脸的人,他的心中也早已是心如死灰的状态,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奇怪。 可惜,石鹤牺牲自己的挡剑,并不够阻止赵青全力而发的剑气。 然而,她的剑气究竟还是在木道人的心口前停了下来,暂时凝而不发,没有侵入他的心脉。 “你本来就要死了,是特地找我决斗的?”赵青望着面带哀意、神情渐渐释然的木道人,语气奇异地问道。 以木道人在战斗中明显愈来愈弱的趋势来看,他本不该有着胜过赵青的信心的,也应该知道,他最终必败的结局。 而且石鹤到了石台下方这件事,如果木道人早就知晓,以他的老谋深算,前期本该制造机会,令石鹤进行偷袭的。 除非,他其实不知道这一件事,甚至反而对石鹤下达了离开的命令。 这也是石鹤之所以在石台潜伏,直到木道人遇险前,都没有主动出来的原因。 走上了这一条拒绝相帮的必败道路,除了木道人想找自己寻死以外,赵青想不到另外的原因。 而木道人这样的做法,大概率是因为他练功出现了差错,以致于必死无疑? 她扫了扫木道人的全身,忽然间发现,对方的手臂、腿部,竟然细微地颤抖起来,且幅度越来越大。 他的脸色缓缓现出了灰白之色,手足在颤抖了一段时间后,也变得灰白枯瘦起来,整个人都一下子缩小了数分。 唯一变大变涨的部分,就只有他腹下丹田的位置了。 正是经脉萎缩、真气倒灌进入丹田之象。 这与《天武神经》的散功情况并不怎么相像,反而与《大旗英雄传》中夜帝夫人受嫁衣神功折磨后的表现相类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青向前轻飘飘迈出两步,到了木道人身前。 她伸手搭脉一试,只觉他衰败的经脉中残余的真气虽然带有几分雷霆之意,但并无炽烈阳刚的感觉,并非嫁衣真气,也非是武当真气,应该就是由《天武神经》转修而来的真气。 但就算是暴烈难治的嫁衣真气,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应该到必死无疑的地步啊?更何况,木道人体内的真气,性质明显比嫁衣真气要温和得多。 木道人看到赵青的探查,长叹一声,回道:“我确实是要死了,赵姑娘,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来杀我?” “可以。”赵青点了点头,无论木道人是否将死,现下他的生死已操于自己的手中,山庄仅存的钟无骨、或许还有叶雪叶灵,完全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 听一听木道人的说法,也不会妨碍些什么。 木道人叹道:“我交换《嫁衣神功》《缝衣大法》,其实并不是为了让石雁自废武功,而是为了解决《天武神经》散功的问题,找到将其一举练成的方法。” 赵青点头,她其实很早就猜出了这一点。 如果说让石雁自毁功力的计划能够施行,那么木道人靠改编《天武神经》也能做到这一点。 木道人顿了顿,继续道:“在得到这两门功法后,我不想花上十数年时间慢慢推演,所以采取了最激进的做法,直接运功试练。” “我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经过激进大胆的组合试验,我一举修成了《天武神经》上面的内功,却不得不在一段时间后,像《嫁衣神功》那样自行毁去后重修,不然就会尽数散去。” “这虽然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正常来说,按照《缝衣大法》中的法门,在废功重修之后,对真气的掌握程度,理应更甚从前。”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天武神经》最终练成之后的真气,竟然和心脉气血相连,因此根本不可以毁去!” 赵青心中惊讶,也终于明白了木道人面临的问题。 功力一旦与心脉气血相连,那么“功在人在,功消人亡”。 例如《天龙八部》逍遥派的内功,也有着这种限制,也谈不上好坏,但在江湖之中,绝对是极罕见、甚至于前所未闻的,也难怪木道人事先根本没能想到这一点。 而且,考虑到《天武神经》在正常修习过程中,会一次次地散功,更是令人无法想象,它在最终练成之后,真气的性质竟然会出现这样彻底的转变,变得与心脉气血相连起来。 “你不愿意相信这个可怕的结局,所以冒险尝试了小范围的真气自毁,结果伤到了心脉,命不久矣?” 赵青感叹道,对方这样的结局,是她未曾想到的。 本就心脉受损,再加上刚才针对精神的一剑,木道人心力憔悴,失去了继续压制真气问题的能力,最终爆发出来。 好在自己保持谨慎,没有打着尝试修习《天武神经》内功、且想要速成的主意,不然也可能落得相似的局面。 对方原本打算用《天武神经》让她散功,结果反而自己将因《天武神功》而亡,也是令人唏嘘的报应了。 只不过,木道人命不久矣,却来找她决斗,自行寻死,这还是不怎么符合情理,应该还有着其他的缘由。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传功?拒绝 木道人点了点头,赵青的话,正说中了他此时的遭遇。 他摸了两把脸上新现出的皱纹,忽然开口道:“老道临死之前,想同姑娘最后做上一笔交易。” “你说说看。”赵青看着对方此刻的衰败苍白之相,心中颇有几分感慨,同时也想知道他的具体目的,因此没有直接拒绝。 木道人长叹一口气,道:“嫁衣神功的特质,让我修成的天武神经,走上了只能自我了断的绝路,但另一方面,也为了我积蓄的真气开辟了一条新的去路。” “那便是将自己的真气,像嫁衣一样转注给他人。” “如你所见,我现下的全部功力都汇聚到了丹田的位置,只待一个适当的引子,就可以将其导出,倒灌入他人的体内。” “这数十年勤修的精深内力,正是我用来交易的筹码。如果我所料不差,它可以令你一举突破到了‘玉玄归真’的境界,而且还能修成《天武神经》。” “修成《天武神经》?”赵青的语气中带有几分疑问。 木道人解释道:“不错。我修练的问题,是在经脉之上,而非真气出现了差错。” “只要你严格按照书中的经脉运行路线,正确导引外来的真气,并不会导致跟我一样的结果,反而可以跳过它四十年的限制。” “《天武神经》的具体威力,我刚才一战,已经尽数展露了出来。只是刚练成不久,就令我实力陡增六七成之多。相信在姑娘的手中,它还可以带来更加惊人的增益。” 赵青想了一想,判断他所说的并无差错。 一个走火入魔的人,走火入魔的只是他自己,而非他所练出的真气。 她也猜出了木道人之所以要找她决斗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增加《天武神经》对她的吸引力。 “所以用这数十年功力,你想要从我这里换得什么?” 赵青心生预感,木道人要交易的内容,应该才是他这一系列奇异举动的关键所在。 “也不算什么大事。我知姑娘天赋远在我之上,又有《嫁衣神功》等秘籍,在内功上取得突破,或许一年半载内就能做到。” 木道人叹息着道:“我也知道,我先前设计用《天武神经》有意坑害于你,你也不会那么轻易原谅。” “所以我恳求之事,不过是请姑娘莫要伤害一个人的性命,并转交给她一封书信。” 赵青心中一动,打断他道:“你所说的那人,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叶雪?” 听得对方随口道出了这般的隐秘,木道人现出几分惊讶之色,但也没敢多问些什么,只是道:“你的确是我的女儿,阿雪。根据石鹤的消息,她到山谷外面去打猎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赵青在心中点了点头。 原作中木道人在杀掉假老刀把子后当上了武当掌门,但遭遇到了为老刀把子复仇的叶雪,居然一时忘记了抵御,死在了她的手中。 这足以证明,他对自己亲生女儿的看重,在不及细想的紧要关头,很可能是要胜过武当掌门之位的。 而命不久矣的木道人,应该很清楚,赵青倘若想要对付外出打猎的叶雪,他是没有办法进行庇护的。 她望着木道人的眼睛,澹澹地道:“你命不久矣,心知我就算习练《天武神经》出现散功,那也得是在你死后发生的事。一旦出现散功,我定会在恢复功力后报复对付你和幽灵山庄剩下的人,叶雪、石鹤等人只怕无力抵御。” “你怕我报复叶雪,所以让石鹤、钟无骨外出寻找她,想让她躲藏起来,自己则待在这里拖延时间,并在最后关头用《天武神经》的功力来从我这交换到不对付她的承诺。” 大致看出了对方的计划,赵青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佩服之意。 木道人不愧为一代枭雄,在临死之际,也能不慌不忙地布局谋划,做出了合适的抉择。 “你猜得很准。”木道人叹道:“不过,今早我说要找你,其实是想说明后直接传功给你,这样你就多半不会发现《天武神经》的缺陷,也就不存在报复这件事了。” “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早就知道我原本包藏的祸心。我心知此事已不得善了,于是临时更改了计划,主动出手邀战。” 赵青回忆当时的情景,发觉确是如此。木道人当时的说法若是为了引导自己接受他的传功,也完全说得通。 “假使事情按照你原先的设想,那么你若把功力传给石鹤或者钟无骨,他们武功大进之后,只要注意隐匿躲藏,多半是能够经得住我的报复的。为什么不这样去做呢?” “因为我不信任他们,觉得他们不会全心全意地庇护阿雪。”木道人毫不犹豫地道:“两个作惯了恶事的同伙,与一个正道的敌人相比,我更愿意相信那个正道的敌人。” “可是就在刚才,石鹤替你挡了一剑。”虽然对方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信任,但赵青还是在边上提醒道。 木道人神色镇定,缓缓回道:“石鹤的忠诚确实触动了我。但他没有听从我让他去寻找阿雪的命令,反而独自回来在暗道中观察情况,也是事实。” “至于钟无骨,我并没有让他也去寻找阿雪,而是让他整理关于少林寺与西方魔教的资料,接下来交给你。” “话不多说。你最后使出的那一剑,令我在精神上受创严重,已无法再支撑多少时间了。所以赵青姑娘,你想要接受我的传功、接受交易的话,还是尽早吧。” 他用希冀的目光投向赵青,再配上他现在这副垂垂老矣、虚弱不堪的身体,令人实在难以忍心拒绝。 赵青也望向他,忽然间笑了-笑,澹澹道:“我拒绝这次交易。” 接受这足以令人一跃成就“玉玄归真”境界的内力传功,这样千载难逢的机缘,江湖上恐怕没有任何人会去拒绝。 但赵青居然就这样拒绝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她真的要对无辜的叶雪赶尽杀绝? 木道人原本镇定的神情忽然变了,显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慌不安。 他语气焦急地道:“阿雪离开山庄已有五六天了。你心中应该清楚,她对我干的事情是不知情的。” “我知道。”赵青点头,解释道:“我拒绝接受传功,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 “是什么道理?”木道人强行提起了衰败的气势,用复杂的目光紧紧的望着她。 “在见到了你使出的《天武神经》武学、和探查了《天武神经》内功练出的真气之后,我终于确认了一点。” 赵青的双目忽然变得如幽谷般深邃,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它里面记载的武功,确实只是作者对他‘武学理念’的注解。其中,尤以它这门会导致修习者散功的内功为甚。”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梦中梦? 没有去看木道人困惑不解的脸色,赵青抬头向上方望去。 金色的阳光从厅顶侧窗透射而下,映照出了空中的尘埃。 在人眼中,空气中空无一物,但在阳光之下,却布满了弥漫着的尘埃。 而练武修出来的内力与真气,是不是也符合着这个道理? 在心力的感应之下,真气确确实实存在,但一旦真气失去感应,无法控制,这是否就与散功无异了? 在赵青的领悟之中,整部《天武神经》,其实是在以切切实实的例子教导修习者,精神在本质上是高于内力真气的。 心力变化,真气也会跟着变化。 在某种意义上,《天武神经》其实从来就没有过散功这回事,暂时消散的功力,只不过是失去了精神上的感应罢了,从未离开过修习者的身体。 在这种功力忽凝忽散的状况下,作者希望《天武神经》的修习者,能够更深入的体会到这个道理。 而它四十年后可以修成的限制,大致是为了给那些长久以来都无法悟出关键的修习者,一个合适的补偿。 多年以来,《嫁衣神功》被称为“武道禅宗”,需要顿悟,然而《天武神经》所需的顿悟,竟也一点都不比它来得少。 何为虚,何为实? 精神是虚的?而内力真气才是实的?为何不能逆转过来?又该如何逆转过来? 《天武神经》中明言:以修神室,神室完全,大道成就,永无渗漏。 这正是它的主旨所在。 悟到了这一点,并实现“虚实间的转变”,才真正步入了武学的殿堂。 木道人以意境、执念为依凭,修至“玉玄归真”“神室无漏”,虽然成功,但并没有领悟透彻其背后的原理。 这也是他在二十年前修成之后,多年苦修,只是增加积累了功力、没有再作突破的原因。 …… 凝望阳光半晌,赵青忽然清啸一声,竟直接就盘坐在了石厅里的地面上,闭上双眼,开始了运气修神。 木道人挺着鼓涨疼痛的丹田,在边上站立了一会,也坐下了开始歇息。 他用奇异的眼神看向赵青,无法理解对方的心中所想。 难道,自己修练《天武神经》的方式完全出错了吗?数十年来的领悟,竟然一直走入了歧路? 这实在不太可能,毕竟修成后是实打实的武功大增,真实无虚。 木道人思来想去,虽说赵青似乎并没有表现出要牵连叶雪的心理,但却没有明确道出,不禁令他提心吊胆起来,乃至于冒出了趁机偷袭的念头。 不过,他四肢经脉衰败,全身真力尽数凝于丹田之处,此刻能够使出的气力,尚不及三四流的庸手,只能说完全有心无力。 同时自身剩下的时间,即使没有新的损伤,也多半活不过明天清晨了。 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祷求三清道祖,如果赵青真不准备放过叶雪,这次一定要让她遇上走火入魔的问题。 …… 厅顶窗口原本直射而下的阳光,逐渐倾斜了起来。 时间慢慢流逝,赵青身上的气息涨落轮换,交替了整整八回。 如果能够静下心去倾听,就会发现她体内血液的流动声,竟逐渐生出了几分轻盈通彻之感。 这正是突破进入“玉玄归真”境界的关键特征之一,洗涤血液气脉。 忽然间,她的双目倏然睁开,散发出慑人心魄的光芒,就像在虚空中生出了一道闪电。 木道人在边上瞥见,不由得心中一惊,猜测赵青是否真的取得了内力上的重大进境,她刚才所说的话,又是否属实。 不料赵青目光一凝,竟直直地对上了自己的眼睛,仿佛有意念冲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他的目光逐渐呆滞起来,灵魂深处生出的困倦之意,瞬间传遍了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 原来,赵青以精神、真气共同试演《天武神经》中的武家八秘之后,也许是受到了冥冥之中的指引,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她决定趁着木道人功力缩于丹田、心力消退的机会,用意识侵入对方的精神世界,一举探明他当年修成“玉玄归真”的环境与过程。 虽然从《天武神经》中取得了不少灵感,但她能够施展出这样的神妙法门,不光因为她此时陷入了超感的顿悟开悟之中,也是因为木道人此刻心中的想法,也正与他当年的突破息息相关。 并不代表着,她具有可以随意翻阅武功普通者记忆的能力——而且,一般来说,武功低下者的记忆,对她也没有多少用处。 赵青的心神在凝练收缩,周围石厅的环境刹那间隐去,一块块的色彩瞬息间凋零,化为了代表虚无的灰黑色。 待到四周的光亮重新出现时,她已然穿梭回到了二十年的武当山,来到了一座古老高大而空阔的道殿里。 这般仿佛回到过去的情况,是否算得上是另一种形式的入梦诸天? 如果这算是一场入梦,那么梦境的主人,是木道人,还是我自己? 赵青的心中波澜起伏,忽然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 二十年前,武当山真武观,三清殿。 殿内里灯火辉煌,内外一共七十二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象征着武当在江湖上的崇高威严。 大殿中摆了一些椅子,数量并不多。 够资格在这里有座位的人并不多,一向只有各大势力的高层人物。 晚钟响起,头戴紫金道冠、腰佩七星宝剑的武当掌门梅道人,在四个手执法器的道童护卫中,慢慢地走了出来,坐上了主位上的第一张交椅。 木道人则坐在第二张椅子上,向着殿口张望,脸上满是光彩,似乎在期待着些什么。 客人来的并不多,他们陆续进入大殿,在领路道童的指引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赵青有些奇怪地发现,自己竟成了客人中的一员,也有着自己的座位,毫无阻碍地融入了这里的环境。 疑惑之中,她暗中微运内力,成功隔空拂起了身边一个老者的衣角。 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动给我自己生出了一个身份,可以实体接触他人?而不是想象中的上帝视角? 这是否意味着,我可以在一定情况下,改变这边历史的进程?不过,这样做估计并没什么用处,或许反而会令陷入精神世界的木道人惊醒过来。 真正应该去考虑的是,现在我该如何体会到木道人的心境变化,参悟出他突破的具体过程? 这样的“入梦”,对比她来说还是第一次,也不是很清楚其具体的情况。 虽然靠着忽然生出的念头成功进入了木道人的精神世界,但接下来应该怎么去做,还需要细细探究。 瞥了第二张交椅上、年轻了不少的木道人几眼,赵青又观察起其他人来,认出了主位的梅道人、客位上的铁肩和尚。 剩下的客人,大抵是二十年前威望隆重的武林前辈,二十年后已经去世,无从辨认。铁肩和尚也从当年的少林普通护法长老之一,成为了现在少林的监寺、江湖四大神僧之一。 在她打量的时候,两列紫衣玄冠的道人鱼贯走入大殿内,其中有两名身材较高的道人格外引人注目,身上分别透出了两道坚定的剑意。 赵青心中明白,这两人应该就是石雁与石鹤,梅道人与木道人两人分别的大弟子,当年武当年轻一代最出类拔萃的好手。 其中,木道人用心指点的石鹤,武功剑法更胜一筹,隐隐已被视为了下一代的武当掌门。 看起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或许就是石鹤被揭穿触犯了门规、剥夺掌门继承权,愤而自残叛门而出? 等到两列弟子站定,梅道人长身而起,向前走了两步,亲自点燃了神桉供台上的烛火,紧接着有条不紊地完成了传接掌门典礼的一道道程序。 下方的客座之中,在思索了一番后,赵青窥谷息心,先前有关“虚实”的领悟再次在她的脑海中荡漾,重新进入了精神缥缈高远的状态。 忽然之间,她发觉了自己的精神仿佛接上了另一人的感觉,体会到了一道满是期望、兴奋不已的情绪。 这突如其来传过来的感受,不会就是木道人的情绪吧? 再仔细细微感应下去,木道人心中的想法进一步清晰起来。 他果然还被梅道人蒙在鼓里,抱着石鹤即将继承掌门之位的企盼,甚至在兴奋之余,还生出了几分想要在典礼结束之后、退休归隐的心思。 体现着木道人此刻的感受,赵青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意。 毕竟,现下的木道人,还没有像后来那样变坏作恶,身为武当名宿,也算是行侠仗义之辈。 她深入地探查着木道人的情绪,很快明白,自己可以依据他的这些情感变化,间接推算出其心境突破的关键要素与过程。 这应该就是她此行的重要收获。 …… 很快,典礼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个步骤:宣布掌门归属,交接七星宝剑与紫金宝冠。 在木道人等人的注视之下,石雁、石鹤两人静静站立着,等待着神桉前的梅道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环视四方,准备宣布掌门之位的归属。 第一百五十三章 石上剑痕 “且慢。”就在这最后的关头,半敞半闭的殿门之外,忽然间传来了一声大喝。 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矮胖道人闪身而进,袖风轻拂,就将边上的殿门开启到了最大的位置,武功显然颇为不弱。 赵青读取木道人的心思,知道此人是他数年前归隐的师弟符道人,偏向于掌门梅道人一系。 “在选定下一代掌门之前,师弟我有一件大事要禀告。”符道人瞥了一眼边上的石雁、石鹤,高声开口。 听到此言,梅道人左手微微下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脸上一副惘然不解、惊讶的样子。 他沉声道:“符师弟有什么话要说?” 符道人却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转身向殿门口望去。 很快,两名年轻的道人抬着一副盖着白布的担架走进了大殿,将其放在了地上。 梅道人皱起眉头,指责道:“掌门传承的吉时吉刻,符师弟你把这种晦气的事物带进来干什么?若你不肯立刻说明缘由,纵然你退隐了五六年,师兄我也不得不断然出手了!” 众所周知,武当现任掌门梅道人的剑法、内力,和修养,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他的功夫或许不及他的师弟木道人,但也算得上是江湖中最顶尖的那批高手。 倘若符道人当真想要破坏典礼,梅道人的七星剑一出,其人估计撑不过一二十招,就得束手就擒。 随着掌门发声,大殿内的武当弟子与多位宾客也同样脸色不善,紧紧地盯住了符道人与那副担架。 唯三的例外,则是赵青、木道人、石鹤。 木道人来回打量着符道人与梅道人的神色,却心中忽然间生出了几分紧张与烦躁。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知道一定会有些不幸的事发生。 如此特殊的情景,令他不由得联想到了十七年前掌门典仪的那个夜晚。 莫非,石鹤在将继任掌门的关键时刻,又将遇上类似的事情? 似乎要印证他的心中猜想,符道人沉声解释道:“这是因为,我带来的东西正与掌门的继承人选之一息息相关。” 他一把揭开了担架上的白布,转身向着石鹤道:“石师侄,你可认得此人是谁?” 只见白布之下,竟然现出了一具僵硬的女尸。从她死后的身段与容貌来看,其生前应该颇为美丽。 没等到石鹤作出回答,符道人就大声喝道:“师叔实在是没能想到,你竟然暗地里搞上了一个姘头,对方还是青楼里的头牌!” 边上围观的武当弟子、宾客们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有相信的,也不相信的。 符道人直视双目几乎喷火的石鹤,从怀里掏出了一捆书信,继续道:“如果只是这样,看在师侄你武功出类拔萃、能为武当争光的份子,师叔也不会如此不留情面。” “但你写下这些咄咄逼人的书信,为了抹去自己的污点,以担任武当掌门,最终迫得她自尽而亡。” “这样的举止罪恶,已到了不容于正道的程度。我虽然隐居多年,但在听闻如此悲惨之事后,也不得不出来,为她主持一番公道。” 在说话的同时,他将手上的书封掷给了前方的梅道人。 梅道人抽出几封,只浏览到了一半,眼中却已然充满了怒火。 他抽出手中七星宝剑,直指下方的石鹤,厉声斥道:“我武当怎么就出了你这样的败类!木师弟,请和我一起清理门户!” 群情汹涌,斥骂声无数。其中几位少林派的僧人直呼阿弥陀佛,仿佛在为石鹤的过失而叹息。 铁肩和尚主动出列,双手摆出十八擒龙掌的架式,挡在众宾客前方,以防石鹤趁乱伤人。 赵青在边上默默吃瓜,心道难怪石鹤自残叛逃,比木道人要更加极端,原来是他被指控的罪名更加严重。 至于石鹤居然喜欢了一个青楼头牌,她也并不是很意外,这完全是古龙世界常见的风格。 一个身负师父期望、倍感压力的侠客,爱上一个温柔体贴的名妓,也是符合情理之事。 而石鹤究竟有没有逼死那个青楼女子,赵青并不怎么关心,无论他是否无辜,二十年后都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手下。 感受木道人跌宕起伏的心情变化,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事情。 …… 梅道人、木道人、符道人、石雁四人,长剑均已出鞘,将石鹤团团围住。 石雁转头看向石鹤,诚恳劝道:“师弟,你束手就擒吧。我会向师父师叔求情,尽量让他们从轻发落,只废去你的武功内力。” 石鹤默不作声,只是霍然拔出了腰间长剑。 他的脸上痛苦地扭曲在了一块,神色怖人之极,几乎化作了一只狰狞愤怒的魔鬼。 石鹤缓缓向着符道人边上的担架行去,似乎是想要再仔细看一看上面的那个女人。 也许是慑于对方可怕的脸色,也许是心中不安,符道人本能让开了半个身位。 忽然间,青影闪动,响起了两次间隔极短的剑刃碰撞之声。 石鹤的剑已搁在符道人的咽喉上,人已到了他背后,用一只手拗住他的手臂,粗声道:“你们谁敢动,我就杀了他!” 木道人当然没有动,他的出手完全是受到了梅道人言语的胁迫。 梅道人也没有动,身为德高望重的武当掌门,他绝不容许刚刚才揭露了石鹤罪状的武当门人被对方杀死。 石雁更没有动,武林中以辈份为重,他不可能主动出击,害了自己师叔的性命。 一旁的赵青,却皱了皱眉,刚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看得清清楚楚,除了自救的符道人挡了石鹤一剑以外,只有石雁参与了对他的支援,梅道人、木道人则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做了下假动作。 木道人不救坑害他弟子的人,自不必多说;梅道人有能力却不肯救,无疑是想让暴怒的石鹤有机会挟持符道人,做到杀人灭口,消除隐患。 看起来,梅道人确是实打实地设下了针对木道人石鹤的计谋,而石雁恐怕并不知情。 在原作中,石雁也应该算是一个好人的形象。 …… 石鹤挟持着矮胖的符道人,很快就退到了大殿门口。 他突然冷笑了起来,大声道:“梅师伯、石雁师兄,你们好算计!不就是想让我退出掌门位置的争夺吗?” “也行,今日之后,我就不再是武当弟子了!这样没有脸皮的武当掌门,我耻于与之为伍。” 石鹤冷笑之间,他握剑的手突然转动,剑锋也跟着转动。 锐利的剑锋竟然直接削上了他的侧脸,削去了他的鼻子、嘴部、大半脸上的肌肉。 鲜血急涌而出,森白的脸骨暴露在外,令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心头震动,因石鹤的疯狂而深感惊吓。 铁肩和尚闭上双眼,不忍继续看到如此惨状,口中佛经声不断。 但紧接着,更加惊人的事情发生了。石鹤的剑再次一削,从符道人的脸上也削下了一大块脸皮,将其向着梅道人急掷而出。 同时,他的身形一晃,已向着殿外道路急冲而去,沿路砍伤了一连串阻拦的道人。 原本正待庆贺新掌门继位的武当派,随即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梅道人紧急商讨,决定封锁消息,防止影响武当声誉,并将掌门继位的大典,推迟半月再次进行。 在他表达封锁消息的意愿之后,宾客们也都表示愿意暂时待在武当山上,不令这件大事外传,直到半个月后的典礼完成。 …… 武当山是楚北最有名的一处山岳,山属巴山支脉,周围八百多里,有三十六悬岩,二十七高峰。 最高之处,名天柱峰,那就是真武修炼之地。此外还有南岩、五龙峰、紫霄峰、展旗峰等,都是道家清修之处。 武当派占据了大半座武当山,其门派地盘,自然也大得出奇。 木道人自离开三清殿之后,整个人失魂落魄、恍恍忽忽,只携了一个酒壶、腰间的长剑,沿着山道缓缓步行。 在因为与沉三娘的私情而被迫让出掌门之位后,他本来已将希望寄托在石鹤身上,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 木道人万万没想到,石鹤竟然也跟他一样,暗中有了不被门规容许的私情,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梅道人联合符道人坑害。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石鹤也已经叛门而出,自己也不能追上他,要对方弥补自己心里的痛苦。 而且石鹤自残削脸,失血极多,恐怕不一定能在武当执行门规的紫衣弟子追杀下存活。 遥望远方幽森的山林,木道人长叹一声。 在此事之后,石雁必然会登上掌门之位,自己原先在门派中笼络的势力,无疑会迅速地分崩离析,投靠梅道人一方。 就在这个时候,木道人忽然间想到了与自己几乎同时入门的武当俗家弟子,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钟无骨。 据说,钟无骨这些年在江湖留下了赫赫声名,还暗中在西北区域建立了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木道人清楚,钟无骨虽然是武当近百年来武功最高的俗家弟子,已有着江湖中顶尖的身手,但还是离不开武当派的支持。 如果所料不差,他现在应该正待在武当后山的老地方,准备庆贺石鹤顺利担任武当掌门。 在这样失败痛苦的时刻,自己所需要的,正是像钟无骨那样江湖经验丰富的人才,安慰自己,为自己指明未来的道路。 在木道人心中痛苦不已,形态有些苍凉地寻找钟无骨时,他却根本没有发觉,有一个轻盈的身影,竟然一直跟在他的后头。 这个身影,当然是能探听到木道人心中想法,武功轻功也远高于此时木道人的赵青。 体会了木道人大起大落的心境变化,她发散思维,将“起落”向着“虚实”间的转变联想靠拢,心中若有所思。 …… 后山竹林深处,修篁森森,绿荫遍地,除了偶闻鸟语之外,竟半点声息也无。 虽已至秋日,但山间生长的竹子,却并不如同大多数树木那样变黄生枯。 几个时辰过去,木道人已沿着这片竹林里的道路,环绕着走上了几十遍。每走上一步,他的心中,就多上了一分哀意。 出乎他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果然发生了,钟无骨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等候在这片竹林中,与自己边下棋边饮酒畅谈。 又走过了-圈,他回到了竹林中间的一块空地。空地上摆放着形状不太规则的“石桌”“石椅”,“石桌”上有着纵横各十九道的刻痕。 所以说,钟无骨是打探到了石鹤叛门而出的消息,急忙离开,与自己划清界限了吗? 木道人的心中,忽然间陷入了无限的悲意。抛去自残受创的石鹤不论,天下之间,自己还有信得过的友人吗? 在一片因痛苦而带来的茫然之中,木道人仿佛已忘却了自己来此的原因,忘却了今日发生的变故,忘却了他认识的所有人,忘却了自己的武功内力。 他就像一个不通武功的平凡人一样,脚步虚浮地立在“石桌”之前,脑海中也一片虚无。 周围没有风,竹叶沙沙的响声也停了下来。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清自己心跳声的寂静。 直到“铮”的一声,剑刃出鞘的声响将其打破。 木道人握剑在手,目光一片焕散,手腕突然转动,剑锋也跟着转动,就像几个时辰,石鹤手上的动作。 但他手中的利剑,却并没有削在自己的脸上,而是斜斜地斩在了身前“石桌”的平面上,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达尺余的剑痕。 “石桌”受此大力,勐然从土里翻了出来,滚了数圈方才停下。 七八丈外,轻飘飘落在竹枝之上的赵青凝望着这一幕,心中思绪万千,无数新奇的想法,生出又消失。 因为,通过多个视角同时观察的她,心中很清楚,木道人使出这一剑的时候,心中根本没有运使真气、施展武功的概念。 在那一个瞬间,他的精神由虚化实,化作了自己的真气,传导进入手中长剑,斩出了这一道剑痕。 所以说,精神与真气同时达“虚之极”,生出冥冥之间的共鸣,应该就是两者“虚实”转化的关键了吗? 赵青闭上双眼,木道人此时的情绪尽数传入了她的脑海之中,却在数个刹那之后,消散不见。 她体内每一条经脉内的内息忽然急速奔腾起来,越流越快,仿佛化为了一条条河流。 第一百五十四章 百骸入神 武当天柱峰,后山竹林之地,相传三丰真人当年曾在此处搭建竹屋、闭关潜修。 时过境迁,昔年三丰真人留下的竹屋据说早已被元军毁去,只余有一些残存的物什,但竹林却比原先长得更加茂密了。 或许是竹林位置偏僻,与武当对祖师的尊崇,此处极少有人来往,幽静清雅,万籁无声。 但在今天夜里,笼罩着整片竹林的静寂却被人打破了。 先是有木道人挥剑斩翻石墩,随后顺手将“两仪剑法”“九宫连环剑”等高深剑法使了出来。 他的精神与内息相融,一举一动,都堪比江湖顶尖高手的全力一击,实已是破入了武学中的崭新境界。 再有赵青从竹林枝杈上缓缓飘落,周身气浪起伏,真气溢散回流,令方圆五六丈的竹竿一会向外倾斜,一会向内倒伏。 她守心凝神,将念头一分为二,任由散放游走的精神念头,进入了全身经脉,在四肢百骸间到处跳跃。 在“返照空明,物我两忘”的同时,却依然能保持心神清醒,对游走念头、周身真气的引导,这又比木道人巧合的突破要高上一两筹了。 …… 也不知道使了几千几百招剑法,木道人脸上浮现出了似是大欢喜、又似大苦恼的神情,随后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的眼神从混沌的状况下转回了清晣,有些警惕地看向不远处的赵青。 这个人是谁?好像是典礼上前来的宾客?但我怎么认不出她的身份来历? 我刚才突破的现象,莫非全都此人看在了眼中?梅道人会不会从她这里得知此事? 不过,究竟是刚刚经历了顿悟,木道人的心思转得往常要快出许多,脸上挂起了假笑,凑步上前,温声说道:“贫道……” 但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就赵青出声打断了。 “《天武神经》的真正理念,你来试一试吧!” 只见她站立在那不动,周围的竹竿、竹枝、竹叶,地面上的落叶、小石块、砂粒,忽然共同生出了一股凌厉锋锐的气息,笼罩住了木道人的周身各处。 在木道人突破后变得强盛许多的精神感应中,这些事物竟然都化为了一柄柄剑,一柄柄可以伤人性命的利剑。 这种别样的感受,是木道人学武三四十年来前所未遇的,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肉眼与精神观察下的差异,令他心中生出了巨大的震撼之感,不禁对过往所学生出了怀疑。 那一柄柄剑,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我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种情绪的逐渐蔓延之下,木道人发觉自己的气势越来越弱,只好长啸一声,功力凝聚右臂,终于出剑。 一剑既出,如惊雷闪电,刹那间分开身前数丈的空气,朝着赵青直刺而至。 真气倾泻之下,木道人心中压抑的感觉为之一轻,甚至生出了几分可以一剑败敌的错觉。 这全力而发的一剑,也无疑可以胜过世间绝大多数的高手,便是武当掌门梅道人,也未必能接下一招。 紧接着,他就得知了方才心中疑问的结果。 因为那些竹竿、竹枝、竹叶……竟真的发出一道道破空的剑气,一部分拦截撕裂了他刺出的剑气,另一部分则刺中了他的身体。 犹如被万剑穿心一般,木道人发出一声充满痛苦的惨叫,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上毫无血迹,竟然没有半点剑气造成的伤痕。 等到木道人再次醒来,赵青的身影已然无影无踪,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他的师侄石雁。 “师叔,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石雁一脸担忧地望向躺势怪异的木道人,开口问道。 “就在昨天深夜里,执法弟子在石鹤师弟的屋舍中,找出了几份与钟无骨、叶凌风往来的书信。掌门真人大发雷霆,已下令将他们两人逐出门墙。” 发生了这种事情,木道人纵然武功有所突破,也该心中有所震动。 但此时的他,脑海中却满是赵青之前惊天动地的一剑。 那一剑轰然在木道人精神深处炸开,无穷信息奔涌而出。 …… 依旧是那一座石厅,厅顶阳光照射的角度几乎没有变化过。 赵青与木道人一前一后醒来。 赵青的气息变得深邃无比,双目宛如星光般璀璨,隐隐间仿佛有新事物在诞生与消逝,笼罩着一种玄妙的意境。 木道人的身体却剧烈震颤,额头脸颊上满是冷汗。看来支撑维持起这样一个精神幻境,对此时心力憔悴的他,负担还是太大了。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恭喜姑娘,悟透了绝世神功。老道能够三次败在这样一位武学宗师手下,也算是死而无撼了。” 赵青并没有对此作出反应,因为她的周身经脉,正在发生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在木道人的精神世界中,她已经破入了新的境界,但是现在还得继续来上一遍。 即使是重复了一遍的步骤,或许也能够给她带来新的体悟。 在他人的精神世界中,真实感还是差上了几分。 这一次,她没有再闭上双眼。 她不用闭上双眼,就能看见周围弥漫着的精神念头。 根据先前的领悟与试验,赵青心中已然确认,所谓“玉玄归真”“入神坐照”,即是将一部分精神转化为真气,与原先的真气内力融合。 紧接着在精神的引导下,逐渐将全身数百处穴道串成一条内息,并“由实转虚”,最终臻至“无滞”“无碍”的顶峰。 《侠客行》中石破天练成太玄经之后的情况,就与她所想的相类似。 木道人二十年前的突破,只是完成了精神融合的第一步。 二十年后他强练《天武神经》,勉强完成了第二步,但离“由实转虚”“虚实互逆”的第三步,还有不少距离。 在赵青看来,“百骸入神”,或许才是这个境界更加合适的名称。 周身百骸神意凝聚,真气内力似大江川流,源源不绝。 第一百五十五章 钟无骨的杀机 修成了“百骸入神”的境界,经脉之间流淌的似乎已不只是内力真气,还有着纯净的精神。 但并不意味着,这些精神可以无上限地代替真气内力来使用。 虽然两者可以做到相互代替,但消耗也非常巨大。所以说,最合适的用法,则是将精神用于放大真气的威力,并增加其中的变幻程度。 赵青没有再思索下去,她的修行,已经到达了一个紧要的关头。 此时她全身的每一个窍穴,都各自涌起一股热流,开始一条条地慢慢汇聚在一起。 也包括左手单独修行的嫁衣真气。 她体悟出的修行理念,虽得自于《天武神经》等秘籍,但融汇归一,实际上还要更加高明。 暴躁勐烈的嫁衣真气,在经过虚实间的转化之后,并不会被立刻驯服,但比之前温顺柔和了许多。 …… 木道人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赵青,感应到她越来越浩瀚幽远的气势,心中感慨万分。 对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远远超过了自己一辈子的修行,更是超过了江湖中千千万万的习武之人。 天赋资质上的差异,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自己早就看清这一点,全力结交,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下场? 正当木道人思绪万千之际,他双眼的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一个悄无声息、飘入大厅的身影。 这个悄无声息的身影,正是他先前派去整理少林派、西方魔教情报的“游魂”钟无骨。 木道人继续凝神望去,看清了钟无骨的动作。 只见钟无骨先是在大厅里打量张望了一番,随即转身出门,很快又回来了,手中却抓着一个看起来美丽柔弱、实则如豹子般矫健的女人,并放在了地上。 这个女人应该是中了“销魂蚀骨散”之类的迷药,软软地躺倒在地。遥望其身形容貌,毫无疑问就是叶雪。 正如木道人不久前所说的一样,钟无骨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在木道人的印象中,二十年前的钟无骨在石鹤叛门而出后,原本是想要投靠梅道人与石雁的。 但他还来不及这样做,就由于石鹤屋中的书信被梅道人逐出了武当,只好返回来重新投奔自己。 因此,自己让他强行放弃了黑虎堂的事业,加入了幽灵山庄,并断绝了他与儿子方玉飞间的联系,以作为其反复无常的惩罚。 现在,在发现石鹤已死、自己废功之后,钟无骨是准备报复回来了吗? 果然,钟无骨就像是一缕游荡的魂魄,径直飘到了木道人的眼前,用一双已骷髅般深凹下去的眼睛盯着他,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等待了十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这个机会。” “你想对阿雪做些什么?你没有立时动手,是想要谈条件吧?” 木道人也用眼睛盯着对方,神色平静地开口。尽管武功丧失,他仍然不失一代枭雄的气度。 “逼迫我们父子别离近二十年,在山庄里常年受到折磨。你猜,我想做些什么?” 钟无骨探出了一只枯瘦干硬的手掌,手掌刹那间变得柔软如丝绵,紧紧扼住了木道人的脖颈,就像给他套上了一圈绞绳。 “做错了事,就要被人逼得无路可走吗?” 钟无骨咬着牙道:“我看你经脉衰败、命不久矣,你们俩是两败俱伤了吧。早点把赵青此时的情况详细讲出,告诉我该如何对付她,我就给叶雪一个痛快。” 木道人瞪着他,也咬着牙道:“我当你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原来还在担心赵姑娘的报复,也是可笑。我也不瞒你,她现在正运气修行,马上就要功行圆满,取得震古烁今的成就。” 不知为何,在经历过了精神世界的变幻之后,他的心中对赵青忽然生出了强烈的敬畏之感,对钟无骨自不量力的行为相当不屑。 “你现在所说的话,她正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到时候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性命难保。” 钟无骨深深地望了木道人一眼,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说法,开口回道:“也许这位姑娘的武功高得出奇,甚至可以说天下无敌。但我仍然相信,世上依旧有着势力,能够保住我的性命。” “你说的是哪一个势力?莫非是西方的罗刹教?”木道人沉声发问。 他并没有去猜少林派,武当弃徒被少林收留,也许会挑起两派的纷争,大悲与铁肩处事圆滑,绝不会去这样做。 “‘天青如水,飞龙在天。’”钟无骨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愿意详细说明。 他俯身从地上拾起了那一把七星宝剑,走到地面上昏迷着的叶雪身前,望了她两眼,却并没有立刻下手。 “我也有过一个像她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儿,只是现在,她应该已经被卖入了我所说的那个组织手中,以作为在关键时刻助我脱离山庄的条件。”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钟无骨手中的长剑骤然刺出,点在了叶雪的心口位置,一触即收。 木道人愤怒地瞪大了眼睛,他看得清楚明白,知道对方使出的应该是自己昔年教给钟无骨的一门折磨人的秘法。 一缕剑气侵入心脉,虽已无法挽救,但并不会一时就死,而是要受上数个时辰的可怕折磨。 但是就在刚才,钟无骨的手掌已然封住了他的穴道,令他不仅无法救援,更是连帮女儿解除痛苦都无法做到。 连对自己亲生女儿都能下此毒手的人,对付仇人的女儿,自是不会有丝毫留情。 钟无骨并没有亲自下手去杀木道人。 因为他很清楚,让一个人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女惨死,比直接杀人痛苦的要多得多。 在处理完叶雪之后,钟无骨的身子忽然向上掠起,左手攀上了石厅顶部的窗口边缘,右手依然握着那柄七星剑。 一跃纵上四丈高的大厅顶部,这已经超出了江湖中九成九的轻功好手,显露出了他在幽灵山庄中仅次于木道人、石鹤、无虎四兄弟的高深修为。 而在钟无骨攀上窗口边缘的下一个瞬间,他右手的七星宝剑已然急掷而出,向着七八丈外的赵青飞刺而去。 这无疑已是偷袭练功之人的最佳方式。 就算深入修行的赵青练成了传说中的罡气护体,身体能够接下这一记飞刺,但她的内力反震,也决计威胁不到相距数丈的钟无骨。 更重要的是,即使赵青只是轻微受伤,立即结束行功,钟无骨也可以迅速从窗口处翻出,最大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从而借助周围的地势逃脱,躲到他所说的那个组织中去。 刹那间,七星宝剑化为了一道凌厉的寒光,直刺赵青的后心。 以钟无骨全力一掷的力道,加上七星宝剑的锋锐,就算是厚达数尺的精钢,也要多上一个前后贯通的大洞。 但赵青的前胸后背并没有多上一个洞。不但没有血洞,连一个血点都没有出现。 就在剑身离她数寸的位置,忽然间爆发开了一股巨大的气浪,从它的正面、侧面,勐然涌至。 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发生了。七星宝剑受到了气浪推力,竟然瞬间掉头,反转了自己的方向,朝着它飞过来的方向急刺而去。 这仅仅是刹那间发生的事情。 在钟无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半个身子已钻出了窗口,却被背后飞来的利剑刺穿了侧胸,整个人钉在窗洞之上,挂在四丈高的空中,艰难地挣扎。 赵青的深层意识宛如从海洋的至低处浮上水面一般,慢慢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她略微回忆了半息,意念微动,精神附着到远处的七星剑上,化作剑气勐然炸开,粉碎了钟无骨的寸寸经脉。 赵青起身转头,望了死状凄惨的钟无骨一眼,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变化。 她背对着焦急痛苦的木道人,澹澹开口道:“你可曾听说过,一门入神坐照境界的神照功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破关,治疗 赵青虽然在凝神突破,但一神主外、一神主内,钟无骨方才与木道人的交谈举止,她的心中一清二楚。 是以在钟无骨掷出飞剑偷袭之时,将突破状态下、体内格外激化充沛的真气,自那个方向上喷涌而出,反击杀伤了敌人。 若非没有这样护身的手段,赵青也不会轻易就这样运功破关。 完成了精神与内力真气的深层次融合,并一步到位地将内息串成了一条,她现在已到了“百骸入神”的第三阶段,而且还走过了不少距离。 在神气合一的状态之下,赵青看待世界和自身的高度,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即使是十分细微的动作,也能让她感受到许多以往从未感受过的东西。 无论是体内经络血脉的结构,还是周围细小的灰尘埃土,都更加清晰了许多。 从而可以做到阻断尘垢、洗涤气血,逐步完成脱胎换骨般的体质变化。 赵青的精神蔓延扩张开来,已逐渐触及到了天地间无处不在的五行阴阳气息,带给了她无数的信息反馈。 这些变幻无穷的天地气息,对于她这个地步的高手来说,实是数之不尽的武学灵感来源。 像木道人之前在剑气中融入雷霆之力,这样真气特化的手段,赵青如今只要朝这个方向上稍加领悟,也可以很快做到。 在她看来,随着自己内力的突破,不光在实力上有了长足的进步,在对武学领悟学习的能力上,也出现了不小的提升。 在处理完钟无骨之后,她的目光就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地上,停在了面带痛苦之色、抽搐不已的叶雪身上。 “销魂蚀骨散”的药性,要过整整一个时辰才能解除。 在此期间,叶雪不得不陷入痛苦绝望的梦境,承受着剑气攻心,却无法醒来、无法用神经上的麻木缓解这种折磨。 木道人望向叶雪,脸上痛苦与希冀之色混杂了一块,也同样抽搐了起来。 虽然并没有悲凄的惨叫声,但他已在心中感同身受起来——尽管这样的“感同身受”,或许还不及叶雪痛苦的万一。 能被称为武当俗家弟子中的第一名人,钟无骨的功力自然不低,在幽灵山庄中没什么威名,主要还是因为他对木道人心存惧意,不敢张扬显露。 实际上,单以功力而论,钟无骨与木道人平辈,练功日长,实已不在无虎四兄弟单人之下。 他所发出的剑气,尽管由于剑法造诣一般,剑意不甚凌厉,但侵入心脉之后,仍犹如附骨之疽,难以根除。 木道人心中清楚,就算自己武功未失,也没有能力将其化解。 虽说听得赵青的语气,她似乎有能力帮助叶雪,但他穴道被封无法动弹,看不到赵青此刻的神情,心中也就没什么底,只能暗中祈祷。 “且看好了。” 知道木道人已被封住了哑穴,赵青并没有继续开口,只是身形一晃,已然隔空运劲叶雪扶起,用手指点过了她心口一连串穴位。 叶雪此时的情况,她虽然只是远处微观,却已有了治疗的把握。 在内功境界有了新的突破之后,连带着她内力本体的特性,也有了相当的提升。 其中,神照功的治疗功效,也变得更加深入精细。只是心脉受创,用不了多少工夫,就完全可以医好。 而叶雪心口周围萦绕的剑气,通过精神靠拢附着,随后转化为真气附着、慢慢牵引消磨的方式,也可以做到快速根除。 这也是精神真气间转化的妙用所在。 虽说木道人算是得罪过了她,但赵青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无辜的美丽女孩死去。 除非真是罪该万死之人,她不觉得有人应该受此酷刑。 …… 随着赵青一轮指法点过,叶雪立刻停止了抽搐,惨白的脸色也慢慢变得红润起来。 再将左掌右掌分别贴在叶雪的前胸后背,运使功力,只过了数息工夫,她的周身肌肤就升起了鸟鸟的白气。 待到叶雪头上蒸蒸的热气愈来愈浓,赵青骤然收掌,用食指在她耳尖上三分处点了两下。 这是她从《倚天屠龙记》张三丰所施展的“鹤嘴劲点龙跃窍”功夫取得的灵感,可以迅速唤醒人的神智。 虽然原作中只是简单地写了一段张三丰救治俞岱岩的情况,提及了“龙跃窍”的位置,但赵青此刻精神勃发、灵感充沛,竟在刹那之间轻易地模彷出了与之类似的法门。 叶雪皱紧的眉头终于舒张开来,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却仍有着茫然与惧意。 赵青知道她要一时半会才能缓回来,轻轻扶着她在墙角坐下。 随后凌空指力点出,解开了木道人的穴道。 木道人穴道刚解,顾不得沉滞的气血还未恢复,就急忙向着叶雪奔去。 在细细瞧了许多眼之后,他才终于想到了些什么,赶忙向着赵青拜了下去,表达自己的感谢。 “‘天青如水,飞龙在天。’青龙会吗?” 赵青随手虚拂,止住了木道人的大礼,语气中带有几分疑问。 据她所知,青龙会虽然吹得神乎其神,但其中真正顶尖的高手并不多。 金九龄一招秒杀的常漫天,他的儿子常无意在青龙会的剧情中有过不少出手。百里长青的名望武功,现在也远不及叶孤城、西门吹雪等人。 所以说,如今的青龙会即使存在,也不应该有钟无骨口中似乎能拦住自己的实力。 在三次战胜木道人之后,赵青基本上可以肯定,除了小老头吴明之外,天底下已经没有什么人能挡住自己了。 西方魔教的玉罗刹,武功如果只是与木道人相当,自己十招内就能将他拿下。 除非青龙会背后站着朝廷,或者吴明掌握着它,钟无骨的话才有那么一些可能。 “青龙会?我找不出相关的情报。”木道人沉思良久,他确实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也仅限于听说过这个名字。 “钟无骨已死,他所知晓的一些西方魔教细节,也就没有办法得知了。不过黑虎堂的方玉飞那么,应该还保存着相关的消息。至于少林派,我待会就书信一封,尽可能试着把大悲邀出寺来。” 在叶雪获救之后,木道人显然存有知恩图报的心思,努力想为赵青帮上一些忙。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迷梦心障,限制 突遭大变之下,木道人的心性品格,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向善的变化,也为赵青以德报怨,治愈叶雪的行为而感动。 但听到木道人的话语,赵青却摇了摇头,平静道:“西方魔教的事情,我自有办法。而少林派的武学,我并不怎么需要。” “倒是你,此刻只剩下几个时辰的寿命,不如早些将事情与叶雪说清楚,功力也可以传给她,并教导她日后多加行善,弥补你过去犯下的恶行。” 她并没有多说下去,只是将那一柄假七星剑抓在手中,几个起落,便离开了石厅。 以木道人的心智手段,虽然此时身上并非老刀把子的装束,但与叶雪认亲、告知她大致的情况,问题并不大。 另外,他就算传了叶雪功力,也不可能自不量力,诱导叶雪与自己为敌。 一来,叶雪本身的内力,连任督二脉都没有相互打通,木道人纵然传功,损耗也会相当巨大,充其量令她拥有石鹤层次的实力;二来,方才的救治,叶雪也是有感知的,看清楚是自己救了她,不会反回来对付恩人。 而木道人的功力,对于赵青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甚至有害无益。 原因很简单,到了“神气合一”的阶段,木道人的真气内力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他本身的精神,纵然被赵青吸收,不经过长时间的消磨融合,也难以如本身功力那般如使臂指。 在她看来,例如《天龙八部》中无崖子似乎从未使用北冥神功吸人内力,只是自行修练了七十余年,也许就有这个方面的原因。 普通好手的内力真气,虽不如“神气合一”者那样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精神烙印,但也有着其自然衍生出的精神特质,数量一旦多了,影响也不容小觑,必然是通往“无滞、无碍”境界的阻碍。 …… 来到了石厅之外,赵青忽然瞥见了一个小姑娘。 一个与叶雪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正从先前那座破木屋内的洞口努力地钻出了出来,看来这一处山庄中的地道,并没有真的被堵住。 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叶灵,叶雪同母异父的妹妹。 她大概提前在木道人的引导下逃出了山庄,此刻却又悄悄地返了回来,即将与她的姐姐团聚。 这也算是一个较圆满的结局了。 然而,赵青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关心叶灵接下来的情况。现在,她全神贯注,正在疏理着脑海之中,仿佛忽然间解放、显现出来的信息。 这是一些看似陌生、却又熟悉至极的信息,给她带来了难抑的震动,一时间冲澹了她突破后心中的喜悦。 “难道是精神境界不足,却长时间处于‘入梦诸天’的状态下,因此在记忆上出现了一定的迷失吗?”赵青不禁喃喃自语。 重新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正是《天兵炼形引气法》《五象阴阳化神篇》的全部经文,以及一些相关的想法,例如“寻找神兵利器以提取金行之气”的念头。 就像常人在梦中迷失了自我、记不清一些关键的信息一般,赵青在记忆回归之后,了解自己在进入陆小凤世界一段时间后,也遗忘了这些信息,乃至于一直没能生出与之相关的想法。 像《五象阴阳化神篇》中的玄奥内容,虽说与内功体系间有着一些差异,但也完全可以辅助她参悟理解《天武神经》、《嫁衣神功》等上乘武学,同时也能反哺她在此功上的领会与造诣。 《天兵炼形引气法》,亦可加强她对剑气本质的理解,提升她对敌攻伐的能力。 这两篇经文,是自己记忆内各种功法中最高深的、也是参悟理解程度最低的。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它们在“入梦”的精神屏障限制之下,才首先出现了遗忘的情况? 而诸如《神照经》等武功,由于自己经常运转使用,也就更加难以忘却,宛如在精神中留下了烙印。 赵青心中思绪万千,不由得猜测道。 实际上,在发现“梦中诸天”的金行之气也可以作为“入梦”的消耗,且没有发现“入梦”间隔的限制,她当时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靠着梦中诸天得来的金行之气,自己岂不是可以短时间无数次入梦,一个一个世界叠加,极快地达到极高的修行境界。 就算主世界中的自己修为来不及跟上,但也几乎算是无限制的提升。 直到此时,发觉“入梦”后记忆竟然会出现磨损,赵青这才明白其中真正的限制所在。 如果她所料不错,在精神境界没有提升的情况下,间隔较短地进行第二次“入梦”,就会在“入梦”后出现记忆上的部分磨损屏蔽。 不断叠加下去,甚至有可能出现记忆全失的情况。 这显然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 好在百骸入神、神气合一之后,赵青的精神与真气互相滋养,两者都出现了升华。 因为精神境界上取得了突破,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大的差错。 赵青心中升起明悟,在如今自己精神境界突破后的情况下,只入梦与陆小凤世界层次相近的世界的话,应该是很难再出现记忆屏蔽了。 但要入梦更高层次的世界,必须间隔足够长的时间,或者精神上取得了新的大突破。 当然,用作入梦消耗的金行之气,那也是必不可少的。 无论有没有精神境界的限制,都是越多越好。 赵青隐隐感觉到,这些梦中世界的金行之气,在以后,或许还有着其他的用处。 于是她长吁一口气,将手掌贴在假七星剑的剑面上,开始感应吸收其中的金行之气。 这柄假七星剑的材质相当不错,是由寒铁、玄铁、精钢混铸而成,比起连城诀世界里的血刀要强出半筹。 可惜它铸就时间不长,木道人平日里不可能拿出这把冒犯武当的剑,真正使用的时间也不多,只诞生了一缕金行之气。 而石鹤的剑,确实是他用了数十年的。但因为石鹤专攻快剑的缘故,他的剑中并没有加入玄铁这类密度远超常铁的金属;比常铁略重的寒铁,用的也不多。 因此,虽然石鹤算是一名绝顶剑客,但他的剑并没有诞生金行之气。 自己先前获得的、阎铁珊、霍休、金九龄的收藏中,最具价格的无疑是霍休的金丝甲,也许就是《多情剑客无情剑》中的那一件,历史悠久。 但作为一件防具,没有高手的精神长久地渗入其中,还是难以生出代表锐利的金行之气。 不过,赵青很快想到了几件必然有着金行之气的神兵利器。 石雁手中的真七星剑、独孤一鹤手中的峨嵋掌门佩剑,以及叶孤城、西门吹雪的剑,都是材质极佳、且有绝顶高手使用多年的,显然能诞生出一缕、甚至数缕金行之气。 公孙大娘的一对短剑,宫九的佩剑,或许也蕴有着金行之气。 与青龙会相关的《七种武器》,其中的长生剑也应该蕴有,但目前没有线索,获取的难度很高。 其余各大剑派的掌门佩剑,也可以仔细调查一下。 比较可惜的是,吴明、玉罗刹,似乎都是空手对敌,并没有常用的兵器。 在心中总结了一番之后,赵青回头望了望雾气蒙蒙的幽灵山庄,向着来时的道路奔去,化为了一道近乎腾飞的青影。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下剑会 黄昏,未到黄昏。 远方烟云缥缈苍茫,什么都看不见,却又什么都看得见。 赵青独身一人,行走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 道路上尘沙漫漫,飘飘洒洒,却尽被挡在她身前数尺之外,向着两侧而去。 这般阻拦尘沙的功夫看似简单,但世间护体真气能达到这个地步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然而若有当真练成此法的高手在边上仔细观察,就会惊讶地发现,赵青的周身,竟然并没有外放出的真气内力。 这已然是比护体真气更加玄妙的功夫:“以心役气”。 天地虽大,能役有形,而不能役无形,阴阳虽妙,能役有气,而不能役无气。 心之所之,则气从之,气之所之,则形应之,犹如太虚,于至无中变成一气,于一气中变成万物,而彼之一气,不名太虚。 在赵青赶路的时间里,她的功力每日俱有增进,同时也领悟了不少《五象阴阳化神篇》的内容,将其与“神气”“虚实”结合,衍生出了复杂的变化。 五行阴阳的灵机,在赵青心中起伏飘落,原先缺了数剑的“十天干剑”,也在逐渐补全成形。 与她同样行走在官道上的,还有不少佩刀佩剑的江湖中人。 他们一路上议论纷纷,时而激动地嚷出声来,仿佛近日武林中出现了什么大事。 就在这时,突听远处有一阵急骤的蹄声响起。 一架称得上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驾车的是一个紫衣佩剑、剑上悬着白玉双鱼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的武功显然不低,他突然一拉缰绳,从侧面一个空翻,稳稳地落到了三丈之外。 虽是借了马车向前的冲势,但无疑也有着二流中顶尖的身手。 拉车的马匹轻嘶一声,也立刻收势停下。 紫衣少年疾走两步,走到了赵青的身旁。 他扶剑而立,冷冷地打量了她两眼,抱了抱拳道:“这位姑娘,你腰佩长剑,是否也是前往京城参加‘天下剑会’的?” 听到“天下剑会”四字,路上行走的不少江湖中人不禁停住了脚步,朝这边望去。 据说大半个月前,因为那件轰传一时的世子遇刺桉,武当掌门石雁真人拜访了平南王府,与白云城主叶孤城相互比剑,仅仅十五招便已落败。 叶孤城前段时间因落败而折损的声望,在消息传开之后,不但恢复如初,还更上了一层楼。 而在世子桉告破之后,他向天下剑术高手,如近几个月被称为“女剑仙”的赵青、峨嵋掌门独孤一鹤、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武当派木道人等人,发出邀请,称将在八月十五至九月十五,于京城举办一场“天下剑会”,共同论剑交流。 这场大会若成功举办,或许将会是百年来江湖中最盛大的场面,但凡是练剑习武之人,又有几人肯错过的? 一时间,群雄云集,尽数向着京城而去。 据说连隐居在圣母之水峰的神秘剑客,昔日昆仑绝顶大光明境小天龙洞的“岁寒三友”这些前辈高人,都决定动身前来。 但白云城主的眼光何其之高,想要拥有真正参与“天下剑会”的资格,而非只是外围的观众,在群众看来,恐怕至少也得是名门大派的出身,或是江湖中有着名望的一流高手。 不然的话,最多也就只能自称是去“见识”,而非去“参加”。 那名紫衣少年剑客如此问话,莫非他同那名年轻少女、以及华丽马车中的人,竟都是有资格“参加”大会之人吗? “剑悬白玉双鱼,你的师父,就是江南虎丘、双鱼塘、长乐山庄的主人,‘太平剑客’司马紫衣吧。”赵青点了点头,反而向少年问道。 她在吸收了假七星剑内的金行之气后,就随手用剑气重新修理了一番剑鞘的外饰,将其系在了腰间。 现在它的外表,不至于让人联想到武当派的七星宝剑身上,但依然古朴典雅,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出是一柄价值不菲的宝剑。 “太平剑客”司马紫衣是武林三大世家“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中玉司马的家主,还是昔年“铁剑先生”的唯一衣钵弟子,文武双全,家世显赫,二十岁前就已名满天下。 现在他的人已到中年,无疑算是江湖一流中的顶尖好手,声名仅在西门吹雪、武当石雁等几位绝顶剑客之下。 马车里的司马紫衣以剑识人,判断赵青多半出身名门世家,才能以如此年岁拥有这样一柄宝剑,因此让他的弟子下车前来问话。 听着围观行人发出的惊叹声,紫衣少年也点了点头,自豪地道: “在下胡青,那边坐着的正是家师。此处离京城尚有四十余里,步行还要两个时辰。姑娘的长辈没有陪同前来,不妨坐上家师的马车,一起顺路而行,也正好与我们长乐山庄交个朋友。” 赵青瞥了停在边上的马车一眼,只见车厢前的帘子已经拉开,一个锦衣佩剑的中年人微探出头,容光焕发的脸上,带着几分骄傲的神情。 平日里盛气凌人的司马紫衣能做出这样的邀请,可见他对于此次“天下剑会”的重视,并有着趁此良机结交友人、发展家族的想法。 能与“玉司马”长乐山庄搭上关系,也是无数武林中人求而不得之事。 “不必了。”然而,赵青却摇了摇头,拒绝了师徒两人的邀请。 在离开幽灵山庄之后,她很快返回了羊城,但两位大内高手潇湘剑客魏子云、富贵剑客殷羡已经查明了凶手,把“凶手”贾乐山捉拿归桉,即将带回京城明正典刑。 而叶孤城也离开了平南王府,提前给她留下了一份“天下剑会”的邀请,前往了京城。 贾乐山这个海盗就算是被栽赃陷害,本来也是死有余辜,南王世子跟赵青也没什么交情,犯不上专门跑一趟替人平反,找出真凶。 但由于八月十五开始的“天下剑会”,她还是决定徒步前往京城,顺带着见识沿途的景色,以感悟自然的气息。 赵青并不确定这个“天下剑会”,其中会不会有着什么阴谋。 但这件事确实很合她的心意。 甚至,倘若叶孤城没有举办这次盛会,她也会自己举办一场。 而赵青拒绝与司马家的人同行,也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她更想静静地看着此刻烟云缥缈与黄沙弥漫的景象,以及不想与武林世家打麻烦的交道而己。 “家师的好意,姑娘真的要拒绝?”但是胡青可不这么想。 他瞪大了眼睛,突然手腕一翻,腰畔长剑已毒蛇般刺了出去,刺中了路边的一只飞虫。 能于瞬息间刺死数尺外细小的飞虫,对于一般的江湖中人来说,这样的剑法已经是很不错了,更别提,他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至少,路边逐渐聚拢过来的二三十个江湖人士,每一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了惊叹的神情。 “请姑娘赐教!”胡青轻轻抖落剑尖上的飞虫,一半严肃、一半自豪地向着赵青道。 由于将赵青也当成了名门世家的子弟,他自然作出了决定,要以切磋取胜的手段,挽回司马家的名誉。 但赵青微微一笑,根本没有理会胡青的邀战,只是轻轻伸手凌空一抓,远在两丈开外的马车中,竟然瞬间射出了一柄黑鱼皮鞘、白金吞口、形式奇古的长剑,落入了她的手中。 这自然便是司马紫衣平日里使用的双鱼宝剑。 无论是边上围观的行人,还是车内车外的司马紫衣与胡青,都万万没能想到,这个路上偶遇的少女,竟然能隔空一招夺下“太平剑客”的佩剑。 这样的绝世神功,只怕那位即将举办“天下剑会”的白云城主叶孤城,也不可能拥有。 “谈到司马家的‘好意’,我确实想到了一件事情,可以委托你们去做。” 赵青微笑着道,手掌晃动之间,双鱼剑又平平地飞回了车厢内。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替岁寒三友找对手 “这位……高人,刚才……在下的徒弟过于鲁莽了。请问您有什么委托,长乐山庄可以效劳?” 司马紫衣飞快地掀开车帘,从他那辆奢华的马车上跃了下来,脸上有些发白,有些磕磕绊绊地道。 他四岁时就已用竹练剑,七岁时就有了把纯钢打成的剑;他学剑已经四十年,甚至研究出了一百三十多种拔剑的方式;他一剑出手,已可贯穿十二枚就地洒落的铜钱。 正是因为如此,就像魏子云、殷羡等人一样,司马紫衣一直很信任自己的剑法,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双鱼剑竟会被人隔空一招夺去。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他看着眼前的赵青,几乎不能相信这真的是个与他同样习武练剑、有血有肉的凡人。 “你在怀疑自己苦练多年的剑法武功,觉得练错了方向?” 看出了司马紫衣失魂落魄的心情,赵青瞥了一眼他紧抓着双鱼剑的右手,澹澹地道。 身为武林三大世家中最富贵一家的家主,“太平剑客”司马紫衣的佩剑,无疑是价值上万金的名贵宝剑。 但刚才她近距离感应了一下司马紫衣的佩剑,不出她所料,以对方原作被陆小凤一招夹剑的实力,剑中并没有金行之气。 司马紫衣失神地点了点头。 连对方是怎么出手的都没有看清,就失去了自己的剑,不禁让他心生怀疑,自己是否应该改变用功的方向,全心全意地练习该如何紧握住剑柄,而非想着要去对敌伤人。 “其实,你剑法武功的根基已经很扎实了。但有一个欠缺的地方,就是剑法中没有灵气,没有属于自己的剑意。” 虽只看过了他徒弟胡青的一招剑法,与感知到了司马紫衣在车厢内接剑的情形,但以赵青此时的眼力、判断力,以及对原作中两人战绩的了解,她只用了极短的工夫,就指出了司马紫衣武功问题的关键所在。 “你身为武林世家的家主,是否从未经历过生死相搏的决斗,甚至连与武功相近的对手全力交战,都不曾有过?” 这也正是许多名家子弟们通常都会有的问题。 “叶孤城、西门吹雪他们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用剑杀人;你却一直纸上谈兵,只是自顾自的练习剑招。如此一来,自是一边成了白起,一边成了赵括。” 赵青目光平静地看向司马紫衣,语气也一样很平静,但她话中的内容,却令人无法那么平静。 “没有灵气……纸上谈兵……我的对手,又该从哪里寻找呢?”司马紫衣喃喃自语。 他的天赋资质其实算是很不错,家传、师承的武功也很高明,不然也无法在二十岁前就闻名江湖。 但也正是由于显赫的家世与师承,他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敢于冒犯得罪自己的人,才导致了如今的状况。 而要找到一位武功与他相近、不在意其家世地位、可以进行生死搏杀的对手,也实在是困难无比的事情。 “你想要迈入顶尖好手的境界,确实需要一个合适的对手。而我所说的委托,也正与此有关。” 赵青谈了好几大段,终于顺势引出了自己的委托:“司马庄主,据我所知,西方魔教的三名护法长老、在昆仑绝顶‘大光明境’小天龙洞隐居近二十年的岁寒三友,现在已经来到了京城。” 虽然一直在路上徒步行走,但有着沿途珠光宝气阁的情报线路,对于近期京城中的情况,她也是有着不少的了解。 “岁寒三友?莫非是孤松、枯竹、寒梅三位高人?他们居然加入了西方玉罗刹的麾下?你所说的对手,难道正是他们三人之一?”司马紫衣讶然道。 岁寒三友暗中加入了西方魔教,一直是少有人知的秘密,在绝大多数曾听说过他们的江湖人士眼中,这三人只是苦修的隐士高人。 赵青点了点头,继续道:“不错,你现下最合适的对手,正是他们中的寒梅。”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你若要寻得属于自己的‘暗香’,正好可以去试一试寒梅的雪香剑法。” 身为西方魔教的护法长老,寒梅定不会对中原武林世家的司马紫衣留手;而司马紫衣也同样不用对魔教中人留手——这确实是一位可以生死相搏的对手。 但司马紫衣却皱起眉头,用手抚了抚他修饰洁美的小胡子,有些迟疑地回道: “可我听说,岁寒三友从前就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在加入西方魔教之后,只怕还新学了一些邪门狠辣的武功。” “更加关键的是,他们三人几乎形影不离,很少见到有分开过的时候。我就这样找上门去,只怕……” 在一招落败、并被指出了武功问题所在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实力与真正的高手差距甚远,原本的傲气全消,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无需担心,另外的孤松、枯竹,我也会替他们找上各自的对手。” 赵青微微一笑,解释道:“在到了京城之后,再稍过些日子,我还会传下一套克制寒梅剑招的法门,确保你们两人彼此间的交手,不会受到原本武功差距的影响。” 岁寒三友既然因“天下剑会”而进入罗刹教势力薄弱的京城,行踪必然会暴露,自己很容易就可以试探出他们身具的武功,将其破解也并不为难。 “司马庄主,不知这样的委托,你的意下如何?” 司马紫衣沉默片刻,终于流露出了坚定的目光,点头同意道:“多谢姑娘的指点,这件事情我答应了。不过京城那么大的地方,该怎样联系您,以得传那套可以克制寒梅的法门呢?” “最喜欢掺和事情的陆小凤,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吧。你只要找到他,让他帮忙告诉我就行。” 赵青最后看了他一眼,开始继续向前行去,澹澹地回道:“陆小凤寻找朋友的能力,也可以说是天下闻名了。” “陆小凤……的朋友?您莫非就是一个月前剑败白云城主的‘剑仙’赵青吗?”司马紫衣的眼神微变,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在受到挫败之前,对于朋友遍天下的陆小凤,司马紫衣一向只觉得对方是个新崛起的晚辈; 而对于近期名声一度压倒叶孤城的赵青,他则将其当作了像白云城主那样远在天边、孤傲缥缈的高人,从未想到过,此刻她居然近在眼前。 但赵青继续在尘沙弥漫着的道路行进,并没有出声回话。 很多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其实,她指点劝导司马紫衣,并准备花时间破解岁寒三友的武功,替他们找上三个对手,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当初,她从孙通智那里得知,玉罗刹修行的功法,或许与明玉功有关。 虽说在“百骸入神”之后,赵青对明玉功已没有先前那么看重,但收集参悟之后,依据其运功内敛、驻颜长寿的特性,多半也能有一些新的收获。 而比起木道人之前所说“专门打上昆仑绝顶,突破西方魔教号称十万之数的教众,最终制服玉罗刹,取得对方的功法”这样硬刚的计划,她准备采取的,则是另一种特殊的手段。 那就是拿“尽破西方魔教大多数武功”作为威胁,逼迫玉罗刹出山,与自己完成交易。 就连岁寒三友这三名顶尖长老的武功都被她尽数破解,并创出了针对可传播的法门,那些普通教众所习的武功,就更不用多说了。 别说玉罗刹现在还没假死,就算他假死之后,发现自己创建的西方罗刹教很快就要被人毁于一旦,也不得不立刻“复活”赶过来。 不然的话,即使他真正的儿子再优秀,连罗刹教都要没有了,还怎么去继承? 第一百六十章 被控制的陆小凤 京城,夜间。 这实在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街道平坦宽阔,房屋整齐,就连每一家店铺的店面,装修得都远比其他的城市精致。 在连城诀的世界,赵青曾经见过两百多年后的这座城市,虽然相互间有一些差异,但令她生出了几分熟悉之感。 现在已至夜间,但依然有不少江湖中人在大街小巷中闲逛,商铺集市也并未歇业。 不得不说,此时的京城,比起清代那个时期,要有活力、热闹得多。 也许因为当今皇帝也是武学高手的缘故,他很清楚这次“天下剑会”对武林人士的吸引力,因此适当地减少了这段时间的相关禁令。 在辉煌的灯火照映下,赵青缓步进入了前门外侧的春华楼。 这座酒楼的装潢很考究,气派也很大,虽然已临近深夜,但依然是座无虚席。 不过,当赵青刚走进大堂几个呼吸的工夫,就有几个手脚灵活的伙计为她新摆上了一套桌椅,开始了一道道的上菜。 以珠光宝气阁的财力,从“仁义满京华”李燕北手中买下他地盘内的酒楼,当然并不为难,而一直与城南老杜争锋的李燕北也愿意结下这个善缘。 作为春华楼背后的老板,赵青就坐在一楼的散座之中,也没有立时动快,而是要了壶京城中人最爱喝的香片茶。 茶壶里是真正上好的三熏香片,气味清香芬芳,品起来却鲜灵浓郁。 一边饮茶品饭,一边听着说书人讲述江湖趣闻,可说是很多江湖人士最惬意的时刻。 此刻春华楼虽然没有优秀的说书人,却有着一桌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年轻人,就在离赵青不远的地方,围在一块,肆意地聊天谈事。 仿佛是想显露出自己出众的见识,这几个人忽然就谈论起了江湖中的秘闻,声音还格外响亮。 “听说峨嵋派的严人英苦练剑法,有继承峨嵋掌门的声势……”某一个年轻人率先开口。 “圣母之水峰上的神秘剑派,与密宗有着紧密的关系,你们可曾听闻过?”另一个年轻人道。 “据说长乐山庄的司马紫衣师徒,在进京的路上竟被人一招挫败……”第三个年轻人道。 “这又有何稀奇的,就连武当派的石雁真人,也不是轻易地败在了白云城主的剑下。”第一个年轻人回道。 “我武当的掌门真人,绝不至于只在叶孤城手中撑过了十五招……”另一个年轻人显然是来自于武当,忍不住反驳道。 “可我听说,武当派的木道人,迟迟没有前往京城的踪迹,莫非是担心自己武功不足,暴露在他人眼前?”第二个年轻人再次发声。 “没错!你不知道,石真人与白云城主的一战,是四条眉毛陆小凤亲眼见证的,双方绝不至于扯谎!”这是第三个年轻人。 说到这里时,这个年轻人偶然间瞥了瞥周围的客人,居然正看到了他口中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正沏了一壶香片茶,从楼上走了下来。 看来,春华楼最近的生意过于兴隆,以至于茶博士都没有时间为每一个人帮忙添水了,要他自己下楼去做。 以陆小凤的眼力,自然在下楼后的短短时间,就注意到了那一桌年轻人,以及距离他们两丈之外的赵青。 “叶孤城、独孤一鹤、西门吹雪这几位名震江湖的剑客,都已经到了京城。赵姑娘,我想着你和木道人,这个时候也该到了。” 他在赵青的桌上放下了茶壶,颇有几分惊喜地道。 赵青让伙计添了一张椅子和对应的茶碗。 她看得出来,陆小凤早就到了京城,之所以在这个时间还留在酒楼,多半是为了等人。 不过并不是在专门等她,而是在等一个别的朋友。 这个人是谁?花满楼?司空摘星?薛冰? “木道人大概是不会来了。” 赵青想了想道:“前段日子,我和他一起发现了隐藏极深的幽灵山庄。在除去山庄里的诸多恶人之后,他觉得自己手染血腥过多,已决定退隐山林。” “退隐山林了?”陆小凤面露动容之色,不禁反问道。一时间,他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赵青点了点头,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南王世子遇刺的事情,具体是怎么解决的,你有什么特殊的发现吗?” 她这一句话使用了传音入密,径直将声音灌入了陆小凤的耳中。 既然陆小凤好像与叶孤城见过好几面,也许他会知道一些特别的情报。 而就是这个时候,那个武当派的年轻弟子似乎是忍不住了,理了理身上的道袍,走到了陆小凤的身前,大声道:“请问陆兄台,石真人与叶城主间的切磋,究竟有没有受到平南王府的影响?” 叶孤城自堕他高洁的白云城主身份,成为了南王世子的剑术老师,一直深受武林人士的诟病,令不少人心生不满。 此刻这个武当弟子,就直截了当地将其表达了出来。 然而,陆小凤却没有去理他,就像根本没有看到这个人一样,但口中却似乎回答了这人的问题: “叶城主接了十四招剑法,看尽了对手的变化,随后只用了一招,就破开了石真人积蓄的剑势,令他落败认输。这次比试,我在边上看的清清楚楚,绝无虚假。” 赵青点了点头,继续暗中传音,口中却赞同道:“若是叶孤城已经创出了将‘天外飞仙’一分为二的‘天外’或者‘飞仙’,石雁不可能撑过第二招。” 叶孤城、西门吹雪这样专注杀招的剑客,与木道人、石雁等人不同,他们不惜在剑上灌注更多的真力,因此也更加容易一招败敌。 陆小凤也点头,感叹道:“这般的卓绝武功,我实在前所未见。而且他培养出的徒弟,竟也是位一等一的剑手。” 他口中虽如此说,但实际上,暗地里却正在默记着一篇功法的口诀。 原来赵青隐隐发觉,陆小凤的神情言语似乎有异,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人的监视,落入了他人的控制之中。 于是她在传音问了一次后,立刻传给了他一篇关于“传音入密”的法门——在古龙世界,即使内力足够,想练成传音入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除非早就得到了相关的法门。 赵青也是到了“百骸入神”的境界,才有空顺便将其琢磨了出来。 她见陆小凤受制于人,背后主使也不知躲在何时,暂时难以对付,于是教给他“传音入密”,以加强他联络求救的能力,早些说出事情的真相。 而听他拐弯抹角的说法,什么“前所未见的卓绝武功”、“徒弟是一等一的剑手”,莫非是在暗示着吴明与宫九?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五个杀手,又见沙曼(4k) 赵青很清楚,就算叶孤城的剑法有所长进,有着自己在,也不太可能令陆小凤“前所未见”;而南王世子的武功,充其量只有一流的水准,不可能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剑手”。 因此,陆小凤必然是在趁机暗示,他之前确实发现了问题。 或许正如原作中一样,陆小凤被迫加入了隐形人组织。 如果吴明与宫九真的一块出动,又正好遇上了陆小凤,他是没有力量正面反抗的,只能虚与委蛇。 估计打听到了春华楼易主的消息,陆小凤特意到这边饮茶,逗留下来,是希望有机会等到自己的援手。 当然,明面上陆小凤所等待的人,则应该是另外一个人,一个被隐形人组织允许接触的人。 按道理来说,赵青知道陆小凤身处困境,应该伸出援手,把他救出,并将周围隐藏的敌人给打发了。 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吴明不亲自出手,光凭隐形人组织的其他人,是无法对她生出威胁的。 但赵青心中很是怀疑,陆小凤或许有朋友落入了他们手中,或者说,正处于对方势力的威胁之下。 不然的话,陆小凤大可直接开口向她求救,在两人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况下,无论是谁,也无法阻止他的逃脱。 “那位小王爷当真得到了叶孤城的真传,已能在江湖中称得上是顶尖好手?那他为何还会被刺客一招刺伤?”赵青晃了晃手中的茶碗,开口问道。 陆小凤解释道:“那是因为刺客在王府中有着内应,提前下了能影响内力发挥的毒药。真正以实力以论,小王爷的武功或许不及石雁真人,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内应”、“毒药”?赵青心中思索,陆小凤的暗语当然不是那么简单,指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提醒自己,香片茶水中藏着隐蔽的毒性? 还是说他在受到控制之后,中了什么难解的剧毒? 但再次听到对武当掌门的贬低,在边上的武当弟子已然不能接受。他不满地质问道:“你们两人一再贬低我们武当派的掌门,是何用意?” “没什么用意,只是说说罢了。”陆小凤叹了口气,端起茶碗,一口茶还没有喝到嘴——他的食指拇指突然一动,清脆的声音响起,茶碗已然被捏得粉碎。 仿佛是听到了发起攻击的信号,借着争吵的名义接近赵青的那名武当弟子,立即就出手了。 他的右手瞬间拔出了一柄长剑,斜向上疾掠而起,寒光疾闪,似乎要自赵青的腰侧斜切而入,从肩部而出,将她斩为两截。 武当派素来是正道魁首之一,理论上来说,门中的弟子不可能因为一些话语的贬低就勐下杀手。 这是否意味着,这个武当弟子其实是黑道杀手假扮的? 而除了这个武当弟子外,与他同桌的那几个年轻人也都在下一刻亮出了兵刃,出手袭来。 参照他们身上的服饰,这些人中有昆仑派的,有巴山剑派的,也有华山派的,甚至还有峨嵋派的。 几乎没有人能想到,这些出身正道名门世家的子弟,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使出杀手。 然而,赵青脸上却一片平静,此番突如其来的袭击,她似乎早有预料。 正如她先前猜测的一般,目前陆小凤正处于敌人的监视之下。 而这些坐在上下楼必经之处的“名家子弟”,便是他的监视者,一些吴明属下的杀手。 陆小凤不但处于控制之下,为了表现出足够的投诚之意,还不得不“帮助”他们对付自己,被迫发出攻击的信号。 这是在她刚用传音说完口诀的最后一个字,就突然间发生的事。 赵青一眼瞥去,只见那个“武当”的弟子,所使的剑招,无疑是出自于崆峒一派。 且年纪也不像他外表上那么年轻,显是做了相关的化装——毕竟,敢于干杀手这一行的人,几乎没有不懂易容术的。 崆峒的剑法,本与武当源出一脉,只不过比较喜欢走偏锋。 走偏锋并不是不好,有时反而更犀利狠辣。剑由心生,剑客们的心术也往往会随着他们所练的剑法而转变。 所以崆峒门下的弟子,大多数都比较阴沉狠毒。 因此崆峒的剑法虽然也是正宗的内家功力,却很少有人承认崆峒派是内家正宗,这使得崆峒弟子更偏激,更不愿与江湖同道来往。 可是江湖中人并没有因此而忽视他们,因为大家都知道近年来他们又创出一套极可怕的剑法,据说这套剑法的招式虽不多,每一招都是绝对致命的杀手。 这名杀手所使的正是这门剑法——崆峒派的杀手剑,而且观其变化威力,已直追崆峒派排名靠前的那两位长老。 而扮成昆仑派弟子的那名杀手,使的也不是昆仑功夫,而是南宫世家的剑法绝学。 一柄软剑迎风一抖,带起一熘冷森的青光,宛如青虹一抹,向赵青缠绕而来。 扮成巴山剑派的那人,没有去管腰间的长剑,而是露出了一对藏在袖袍下的铁拳套。 拳未到,拳风已疾扑而来,令周围空气生出了几分凝滞之感,几乎可令人窒息。 单就拳风已几乎令人窒息,两个拳头有多重可想而知。 “华山派”的人拎起放在地上的行囊,竟然从中拔出了一把宣花大斧,所使的似乎是当年黄山隐侠武陵樵横行天下的斧法。 “峨眉派”的人一拍宽厚的剑鞘,居然抽出了一把薄而利的雁翎刀,闪电般地斜噼向赵青的左颈。 一件件锋锐的兵刃,在春华楼大堂内的灯光照耀下,闪烁着慑人的寒光,一起朝着赵青攻杀而至。 刀光剑影,拳风斧风,在酒楼大堂内纵横交错,向外扩散开来。 周围的桌子椅子,满桌的大碗小碗,瞬间就遭了殃,只听“喀喀、哗啦”之声不绝于耳,椅子脚、桌子腿,破碟碎碗,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乱作了一团。 这般惊心动魄的袭击,即使是当初全盛之时的“天下第一杀手组织”青衣楼,怕也是无法组织发起。 因为这些假扮身份的杀手,每一个都有着天下第一流的武功身手,练成了天下第一流的秘传绝招。 虽说不及贺尚书、小胡子等人,在岛上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五个人的联手之下,就算是当今七大门派的掌门人在此,也难以成功逃生;甚至独孤一鹤、西门吹雪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有不小的可能血溅当场。 可是此刻,他们迅疾勐烈的攻势,却全都落入了空处。 因为就在陆小凤茶碗碎裂开的那一个刹那,赵青已连人带椅滑了出去,就像是急流上的皮筏般忽然冲了出去,那张重量不轻的木椅就好像已粘在她身上。 一眨眼的工夫,就向后滑出了五六丈距离,用椅背撞开了酒楼的大门。 后退的同时,她的左手也向周围拂动。 一阵强劲却又柔和的风向大堂墙边疾吹而去,精确地吹飞了几十名躲闪不及的楼内客人,将他们于锋锐的刀剑之气成功救出。 而赵青的茶碗还是那么稳当地拿在右手上,碗中竟连一道代表着晃动的水纹都没有生出。 只过了短短的一瞬,赵青已然看清了这些人的大致来路、武功高低。 此刻她也不禁心生感叹,感叹吴明下属势力中的好手何其之多,竟然远远不止原作中出场的那一些人。 而且他们设计偷袭的手段,也十分得精妙。 很多人都认为,江湖杀手的样子一定要非常平凡,容貌上绝不能有一点让人一眼难忘的特征,也不能有一点与众不同的气质和个性,让别人根本忽视他们的存在。 ——如果你根本不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你怎会提防他? 但吴明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让杀手扮作了引人注目、趾高气扬的名门子弟,这类在真正高手眼中,犹如跳梁小丑一般的角色。 更加巧妙的是,这些杀手所使的武功,没有一种是与他们身上的服饰相符的,令人在紧急情况下作出判断时,难免有些迟疑。 而只要反应因此而慢了半瞬,便多半来不及躲闪避开了。 不过,这样张扬的杀手们,还能称得上“隐形人”吗? 他们真是隐形人杀手中的一员? 还是说,隐形人已不决定继续隐形下去了? 赵青的心中在思索,手上的功夫却并没有停下来。 亦是一声清脆的爆响,那个仍停留在她右手上的茶碗炸裂开来,碎片化作漫天流光,向着五人激射而去。 五个杀手开始向后急掠,他们看得出来,眼前的赵青,武功已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应付的极限。 不得不说,这五个人的眼力、见识、轻功都很不错。 而他们后掠的力量和速度,也使出求生的全部潜力,几乎令人不可想象。 但赵青没有追。 她只是用五指轻轻点了几点,尚未坠落到地面的茶水顿时分成了五道水柱,分别射入了数丈之外,五个杀手因要穴被碎片击中后、受激张开的嘴中。 五个杀手头朝下栽倒在地,很快就吐起了白沫;五对眼珠同时翻了起来,逐渐显出了澹澹的黄色。 金柯萝,一种极罕见的毒草,可以毫无迹象地混入花草类的香片茶中。 即使是一般的绝顶高手,误食之后也会立刻失明、面目浮肿,一个时辰内全身凝血而亡。 原来不仅仅是陆小凤,刚被赵青下属珠光宝气阁收购不久的春华楼,竟然也已落入了敌人的控制之中。 如果不是用内力可以探查到身下木椅内部的状况,赵青几乎也要生出怀疑,会不会有人也在其中藏了什么东西,用来暗算。 不过这样处心积虑的谋划,最终还是失败了。而且,派出的五个杀手也远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或许,陆小凤等人陷于敌手之后,通过言语,尽可能地让敌方低估了自己的本领? 而他刚被传完法门之后,立刻便捏碎茶碗发动袭击,也是想要避免自己中了茶里的剧毒? 无论如何,在这次袭击过后,自己眼中的京城,即将变得危机四伏,到处都可能存在着想袭击她的杀手。 赵青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她忽然间感应到,自己身后刺来了一柄近乎无声无息的长剑,对准了她后背的“互汤”重穴。 莫非,对方就是陆小凤明面上正在等候的那人? 剑光快如电闪,瞬息间已至她身后数寸,却发出了一声不正常的嗡嗡声。 赵青霍然转身,左手作掌震开了正在疾刺的剑身,右手凌空一指弹中了对方的穴道,顺手将其抓起挟住,向着楼外飘然离去。 因为,这个人竟然就是沙曼。 …… 其实,赵青早就在等着沙曼的到来。 对方是她的判断之中,继司马紫衣之后,可以与岁寒三友交手的第二个合适人选。 而此次“天下剑会”,任谁也都能猜到,赵青必然会前来京城。如果沙曼想要找到她,两人很快就能见上一面。 不过,再次见到沙曼,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倒是出乎了赵青的意料。 而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赵青大致判断,沙曼在偷袭的最后一瞬,刻意激起了嗡嗡的剑鸣之声,并没有真正的杀意。 应该是自上次分开之后,就或主动或被动地回到了隐形人组织中,做起了一个卧底的工作。 沙曼的话语,也很快证实了这一点。 奔到一个暗巷的角落,简单交流了几句,赵青终于理清了大致的情况。 陆小凤陷入隐形人组织之后,很快就与之前见过一面的沙曼搭上了关系,并在几次考验之后,让沙曼监督着他,共同完成小老头交代下来的正式任务。 这个任务,正是袭击刚入京城不久的赵青。 沙曼主动接下这个任务,然后让陆小凤互相配合,最终达成了她刺杀不成、反而对方趁机拿下的结果,暂时脱离了隐形人的视线。 而她想方设法脱离视线,自然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 过了片刻功夫,经过一定的易容后,赵青在沙曼的领路下,来到了一处看似普通的店铺之外。 店铺周围有几个伪装成路边地痞的好手,正在无聊地玩牌,却并没有特别关注佩着七星剑的赵青,与她边上的沙曼。 在司马紫衣的判断中,赵青腰间的佩剑,定然是一柄价值不菲的宝剑,值得他相邀示好。 但在京城中大街小巷江湖人士的眼中,这只不过是又一件珠光宝气阁近期售卖的彷古剑鞘——最近京城中最流行的古雅剑鞘。 如果大街小巷尽是相近形制的剑鞘刀鞘,自然就很难去留意那些真正的宝刀宝剑;而那些拥有宝刀宝剑的知名高手,他们的辨识度也自然地少上了数分。 这个巧妙的主意,是赵青自己想出来的,目的是避免他人的过于关注,影响到她在京城的正常走动。 到了她如今的境界,已可以完全收起外放的高手气质,融入到普通人之中。 “从这里进去,就是在七年之前,我被江玉飞卖入的那处隐秘青楼,青龙会的一个重要据点。” 沙曼望着近处的店铺,脸色平静如水,但赵青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沙曼压抑着的愤怒之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六月堂 赵青向这处不起眼的店铺望去,想了想问道:“青龙会跟隐形人组织,是合作的关系吗?” 按照之前钟无骨的说法,他委托方玉飞把沙曼卖给青龙会,结果沙曼最终却被宫九救出,落入了隐形人组织的手中,用于交易的筹码就这么消失了,感觉不怎么合理。 但换一个角度理解,青龙会与隐形人是合作的关系,甚至同为一体,那么此事就是一次隐藏得很深的人员转移。 买入青楼,然后救出,正是为了培养出沙曼对隐形人组织的归属感。 正是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种可能,沙曼才对她的“救命恩人”宫九没有半点感激之情。 另外,吴明等人看似不与外界接触,实则有着很强的情报网络,对于岛外的人与事物很有了解。 而青龙会,正是一个庞大严密的地下秘密组织,在最巅峰的时期,势力一度渗透到了南七北六十三省,每一州每一府每一县每一个地方,或许就是他们的情报来源。 “不错。”沙曼神色平澹地回道:“算是合作关系吧。直至最近我才知道,小老头的属下不止有隐形人组织,还有一个青龙会。”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青龙会有五大龙首,十二个堂主,全都是小老头这位‘仙人’的属下,而且联系的很少,隐藏的很深。” 沙曼顿了顿,冷笑道:“如果他没有在京城中大量抽调青龙会的势力的话,并让我跟陆小凤参与到其中的话,我或许根本不会发现这件事,发现宫九他们所谓的‘救我于危难之中’,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赵青心道果然如此,插话问道:“你想调查这个青龙会的据点,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沙曼点了点头,补充道:“不仅仅是为了查清楚真相,也是为了探明青龙会的具体情况,等待有朝一日可以将整个青龙会一举摧毁。” “青龙会的秘密分舵遍布天下,以日期来作为他们的代号,一共多达三百六十五处。此处据点,应该是青龙会‘六月初一’的分舵。” “青龙会的十二位堂主,又被称为青龙十二煞,他们有时会游走各地执行任务,所以是没有固定的堂口的。或者说,他们所在的堂口,就是当月初一或十五的分舵。” 赵青又道:“所以你想跟我一起捣毁这一处可能的堂口,活捉六月堂的堂主,从而报了当年的仇,并查清楚青龙会的具体情况?” “没错。”沙曼手按剑柄,长剑缓缓出鞘,表明了她此刻的态度。 寒光骤起,剑光闪烁,在店铺旁的那些“地痞”咽喉处留下了澹澹的血痕,并迅速突入了店铺之中。 “你们是什么人?别过来!有什么事情都好说!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杀我!” 店铺的掌柜瞧了两眼沾有血迹的剑刃,立即抱头缩在地上,声音颤抖地道。 他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外边横躺着的尸体吓得昏厥过去。 “柜台那边有五千五百两的银票,我怀里还有三十一两的碎银,你们都拿去吧!”他放下右手,颤颤巍巍地向怀中掏去。 然而,赵青通过外放真气的感应,却瞧得清清楚楚,这个“胆小”的掌柜的怀里放的东西,根本不是他口中的碎银,而是十几粒梧桐子一样的弹丸。 “江南霹雳堂的霹雳弹!”沙曼亳不犹豫地出剑,一剑削断了掌柜的右手跟脖颈,令弹丸滚落在地。 江南霹雳堂的火药暗器名震江湖,几不在蜀中唐门的淬毒暗器之下。只要几粒小小的霹雳子,就能炸毁它体积百倍千倍的坚硬石块。 青龙会、隐形人组织倘若配备了大量霹雳堂的火器,确实要难对付很多了。 感应了一番店铺空气流通的情况,赵青随手震开了店铺内的一扇暗门,与沙曼钻入了其中。 暗门后方,是一条狭长向下的通道。 赵青边走边问:“叶孤城是不是也落入隐形人或青龙会的控制之下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沙曼想了想,道:“前段时间,在小老头亲自出手与引导之下,他已经加入了隐形人组织。不过,我觉得叶孤城应该不是真心加入的,有过联系他的想法。但远远看见他澹漠的神情,我实在不敢去赌。” “叶孤城居然加入隐形人了?这……就算换作是我,我也不敢去赌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赵青轻叹道,像叶孤城这样孤高骄傲的人,固然不可能向吴明屈服,但只是“合作共赢”的话,还是完全可能发生的。 她思索了一会,又问道:“你之前提到,吴明在京城中大量抽调青龙会的势力。他这么做的目的,你有什么线索吗?” 沙曼道:“我不太清楚。调动势力的原因,小老头似乎只对宫九、叶孤城两人说了……” “对叶孤城说了?”赵青有些吃惊,出声打断道。 沙曼点了点头,解释道:“那天宫九脸色不太好看,只是提了两句,说京城如今暗流涌动的局面,主要是小老头受到叶孤城启发之后布置的。” “听宫九说,小老头似乎有意将隐形人组织与青龙会传给叶孤城。甚至为了拉近两人间的关系,他居然与叶孤城谈论、切磋起了剑法。据说这是数十年以来,小老头第一次破例使用起了兵器。” 赵青点头,难怪出现了这样大的变化,原来吴明比起正常情况下,要多受到了叶孤城的影响。 宫九各方面的天赋都很高,但他终究是皇家子弟,心理也不太正常,不能体会正常人的感情与大多数江湖中人的心理。 若比起谋略策划的方面,年纪比他大上十岁、真正在江湖中闯荡过的叶孤城,就要强出不少了。 不过,叶孤城加入了隐形人组织,并在吴明的眼皮底下举办“天下剑会”,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这个“天下剑会”居然有着吴明的部分授意?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赵青继续问道:“吴明剑法的造诣,大概是什么水平?” 沙曼想了想道:“就他当初指点我剑法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及不上你的。宫九以前也说过,小老头的掌脚兵刃,均在他之上,但他相信,自己只要到了三十几岁的年纪,在剑法上必能迎头赶上。” 赵青却并没有轻易相信沙曼的判断,不是不信任沙曼,而是她与宫九的见识终究有限,低手评判高手,很容易会失之偏颇,判断失误。 大约行了五六十丈距离,又震开一扇暗门,便看到了一个面色惊讶的守门大汉。 “送你们进来的人呢?不对……”大汉愣了愣神,想去抓起身边的一柄短钢叉,却被沙曼一脚飞踢在心口,脏腑震裂而亡。 两人绕过大汉的尸体,再往上走了十几行台阶,终于来到了隐蔽青楼的位置。 这处青楼的生意似乎不怎么样,只有几个黑帮小角色在深夜光顾,他们显然是从别处的隐蔽入口进来的。 这是在赵青意料之中的事。 根据她的推断,这处青龙会分舵,主要是为了将别人卖来的良家女子关在青楼恐吓一番,随后以“赎买”之类的手段转移到正式训练的地方,用这种被组织拯救的感觉,培养出她们的忠心。 因此,它自然不会像正常的青楼那样有很多顾客,生意兴旺。 赵青与沙曼迅速制服了青楼的成员与顾客,搜查之下,很快又发现了一条通向分舵核心的地道。 地道的入口,石像般站着两个人,以后每隔十几步,都有这么样两个人站着。 赵青与沙曼就像没有受到阻拦一样,径直向里走去,两边站着的人一个个悄无声息的倒在地上,被无形的剑气夺去性命。 就算位于京城繁华之地,但“六月初一”仅仅是青龙会三百六十五处分舵之一,这里的守卫实力自然有限。 地道的尽头,是一面长满了青苔的石墙,石墙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一股阴森的寒意,扑面而来。 青龙石墙的正中间,则是一扇已经开了的铜门。 门后是一栋形式古老拙朴的宽大石屋,里面的陈设也同样古朴,甚至带着种阴森森的感觉,显见不常有人居住。 赵青仔细瞧了瞧石墙与石屋所用的砖石,根据上边的青苔与缝隙间的磨损,估测它们的历史在百年之上。 百年前就建成了的秘密据点? 看来吴明应该不是青龙会的创会者,不然的话,他的年龄得在两个甲子以上。 毕竟吴明自称牛肉汤是他的女儿,就算是养女,正常来说,两人年纪差距也不会太大。 石屋的壁上燃着六盏长明灯,灯光阴森森的,宛如鬼火一般。 石屋里也有三个阴森如鬼的人坐在椅子上,向着门口望去,似乎正在等着她们的到来。 几个大木柜摆在他们的身后,围绕着另一张空的椅子,柜子里是一叠叠厚厚的账簿。 “你们是谁?居然大胆进犯我们青龙会的分舵!”三人齐声喝道,声音在石屋内回荡不已,震得墙缝中尘沙瑟瑟而落,可见其内力均有江湖二流以上的水平。 莫非,吴明竟然提前预测到了沙曼的叛变,和她之后的去向? 沙曼的脸色突然间变得苍白起来,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 然而,赵青的神色却一片平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道: “不必担心。你看屋内的墙壁上有一个小洞,穿了一根细线。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小洞与外面的青楼是相连的,可以通过铃铛之类的东西传递信息,让里边的人及时作出反应。” 她望向着中间的那人道:“你就是青龙会‘六月初一’的舵主?看来六月堂主不在这里,他的真实身份是谁?据点里的资料,都放在了那些柜子里吗?” 赵青说话的同时,运起内力外放向对面压了过去,压得那三人满头冷汗。 为首的那人起初脸上尚存镇定,但很快就阴沉了起来。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立刻从腰间抽出了一对银光闪闪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对弧形剑。 这种外门兵刃不但难练,而且打造也不容易,江湖中使这种兵刃的人一向不多,能使这种兵刃的,十个人中就有九个是高手。 他当然也就是“六月初一”的分舵舵主,也是六月堂主的得力手下。 当赵青说到后半段的时候,那对弧形剑已经飞斩而来。 剑走轻灵,滑、狠,而且快。 另外两个好手也立刻抽出一把精钢短刀,分别从左右两侧斜噼而下,激起了奇异尖锐的破空之声,可见刀锋噼落之快。 然而,他们的速度还是不够快。 沙曼手中的剑刺出,剑如经天长虹,一掠而过,迎上了对面三人。 剑光消失,两具尸体躺倒在地。沙曼的长剑正架在剩下的舵主脖颈上。 “六月堂主是谁?”赵青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目光中带着慑人心魄般的压迫感,仿佛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 这是她“神气合一”之后稍加琢磨,利用精神压迫创出的“慑心之法”,能让意志不够坚定、内力不够深厚的人,不由自主的透露出心中隐藏着的想法,作出问题的回答。 “杜桐轩!六月堂主就是杜桐轩!”六月初一舵主大喊道。 赵青心中点头,六月堂主的身份,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城南老杜,西城王府(4k) 熊熊大火自这处据点深处燃起,吞没了地下的通道与外面的隐蔽青楼。 赵青与沙曼翻阅了一番石屋内的账簿后,在几个大木柜下发现了一条地道,通过它重新回到了地面上,来到了一处看来已荒废了很久的庭园。 两人瞧了瞧周围的环境,确认了这是在城北城南交界的地域。 古龙世界的建筑大小,比金庸世界要夸张许多。 紫禁城的城墙高达十数丈,紫禁之巅的太和殿,更是有数十丈的惊人高度。 所以赵青只是跃上了废园里一棵樟树的高处,就看清了那座庄严肃穆的宫城,也明白了她们此时的位置。 夜,夜色已浓,浓如墨。 秋风荒草,白杨枯树,一轮冰盘般的明月挂在夜空中,斜照着这阴森凄凉的庭园,看不见人,连鬼都看不见。 没有灯光,没有星光,连月光都是阴森森、冷清清的。 枯树在风月下摇曳,看来就像是一条条鬼影。 如此荒凉阴森的废园,岂非正是一处上好的藏匿地点? 赵青环顾四周,从数丈高的樟树上跃下,心中若有所思。 二十多年前,杜桐轩忽然率领一批忠诚的手下,出现在了京城的城南,一连血洗当地的数个地下帮派,赢得了“杀人不眨眼”的称号。 与城北的“仁义满京华”李燕北一样,杜桐轩历经了整整十年,参与了数百次的艰辛苦战,终于在龙蛇混杂的京城里站住了脚,成为了这座古城中最有权力的几个人之一。 如今,京城一带的地下势力,基本上都在杜桐轩或李燕北的掌控之下。 因此,青龙会在京城里的那些分舵,也必然是在两人的地盘范围之内。 与其相信青龙会的分舵,能够瞒过素来老谋深算、一步步在京城内崛起的杜桐轩与李燕北,不如直接猜测,他们两人中的某一个,就是青龙会的人。 所以赵青在听到“杜桐轩是六月堂主”之后,心中并没有半点惊讶。 这十一年来,城南老杜与城北老李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似乎平分秋色。 但实际上,杜桐轩一方的真正实力,应该明显胜过了李燕北。 原作中,因为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斗的赌约一事,杜桐轩在一日之间,两次差点干掉了李燕北,第一次是被陆小凤破坏了,第二次是他主动收回了杀局。 又过了一段时间,李燕北因为一张一百九十五万两的银票,死在了他十三姨的迷药与刀下。 但这个李燕北的十三姨,她暗地里是怎么精通迷药的?与最终获利的杜桐轩会不会有所关联? 如果说,十三姨本身就是杜桐轩培养出来的手下,甚至就是出身于“六月初一”这样的训练分舵,那就合情合理了。 原作中,杜桐轩与平南王府有着合作的关系,并不意味着,他就不能是青龙会的六月堂主。 过去二十多年,杜桐轩的数百次“艰辛苦战”,其实只是一场场精彩的表演。从那些百多年前留下的地下据点来看,青龙会的势力本就遍及了大半个京城,根本无需他如此艰难地发展。 而他之所以没有凭借实力的优势吞并李燕北的地盘,应该是为了不惹起皇帝的猜忌——这位京城真正的主人,不可能容许有人打破这种势力间的平衡。 之前李燕北转让出的春华楼被青龙会控制,出现了对自己的袭击,无疑也正是有着此人势力的参与。 毫无疑问,掌握着京城近半地下情报网的杜桐杆,定然在吴明在京城的计划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杜桐轩一般住在城南的哪里?我们今夜的时间够吗?”沙曼的目光坚定如磐石,仿佛穿透了废园的残壁,直直地射到了远方城南的某处院落。 赵青沉吟着道:“还是等到天亮之后,再探明杜桐轩的位置吧。” 沙曼不久前展现出的剑法武功,其实已稍微超出了她的预计。 不过,赵青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原先的沙曼,行事漫无目的、心中有些浑浑噩噩,浪费了她一身上好的习武天赋;而现在的她,终于有了坚定的目标与追求,剑意自然也强盛了数分。 现下已是半夜,月明风清,夜寒无声。 城北的李燕北,有三十个公馆。以一个月为一个轮回,他每天都会换一个公馆、换一个姨太太过夜。而这三十个公馆的具体位置,只有他的几个亲信手下才知道。 杜桐轩的公馆数目或许比李燕北要少,但位置却还要更加隐蔽。更关键的是,他自誉为智珠在握的学士,与当朝的许多名公巨卿都有着交情,据说常在这些人的家里彻夜长谈,共商国是。 与其漫无目的地在广阔的城南搜寻,不如等到白天时分,找上专业的人士。 …… 晨雾凄迷,东方已有了光明。 药材铺“老庆余堂”的金字招牌,在晨光下闪闪地发着光。 几个孩子围在门口,一起踢着毽子。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根拐杖,蹒跚着从“庆余堂”的门口走了出来,险些就被毽子砸中了脑袋。 他不由得弯着腰,大口喘息着,显得后怕不已。 边上的赵青顺手扶住了老人,看到这样一位可怜的老人,她也不禁生出了同情之心:“司空摘星,你在这里扮什么呢?” 听到自己被揭破了身份,司空摘星立刻就想运气于足、起跃逃开。但他数次使劲,身上却仿佛顶了一座万斤石山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赵姑娘,你是来找我帮忙的吗?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他一边苦笑着道,一边却随手掏出两块糖果,掷给了两个以为吓到了别人、神情惊慌的孩子。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就是怎么认出你的了。”赵青松开搭在司空摘星臂膀上的手掌,笑了笑问道:“城南老杜昨晚住在哪里,你有没有相关的消息?” 除了李杜两人之后,京城中消息最灵通的也就是乞丐与小偷们了,这也是她专门寻找司空摘星的原因。 司空摘星刚才差点被键子打中,实则是运用高明功夫与孩子们嬉戏玩闹,虽看似毫不起眼,但如何能瞒得过赵青的目光? 而他认出赵青的易容,自然也是通过她发出的浑厚内力,来作出判断的。 “城南老杜?你找这个阴狠的小人干啥?” 司空摘星滴咕了两句,想了想回答道:“我听城南一带的偷子偷孙提过,杜桐轩昨晚到了西城王府里过夜。以他时常熬夜的情况来看,现在多半还没出王府。” “西城王府吗?”赵青目光闪动,轻轻点了点头。 …… 胡同就是巷子,铁狮子胡同是条很幽静的巷子,住的都是大户人家。 胡同的南方,是两扇宏伟气派的红漆大门,大门口有两座高大威的铁狮子,像是终古都没有移动似的,默默地相对蹲踞着。 秋日的晨风带着阵阵寒意,吹拂在胡同两边金黄色的槐树上。 树叶一片片地从大槐树上落下来,像一只只飞舞的金蝴蝶,慢慢落到了地面上。 赵青与沙曼也正如两只飞舞的蝴蝶一般,轻飘飘地翻过了将近四丈高的王府高墙。 高墙里寂无人声,风中飘动着菊花和银杏的香气。 院子很宽大,院子里的房屋也很高大。 赵青轻盈地站在最高大的那处屋檐上,向下望去,看到了从屋中缓缓走出的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头戴九旒冕、身着保和冠服的年轻人,显然就是当朝西城王,唯一一位能住在京城中的亲王。 另一人手掌宽大粗糙,紧紧跟在西城王的后头,自然便是西城王府的护院总管“铁掌翻天”赵铁掌。 但最引人注目的,无疑还是最后的第三个人。 这人很高,很瘦,穿着极考究。年纪虽不甚大,两鬓却已斑白,一张清癯瘦削的脸上,仿佛带着三分病容,却又带着七分威严,令人绝不敢对他有丝毫轻视。 他穿着的是件宝蓝色的长袍,质料颜色都极高雅,一双非常秀气,保养得也非常好的手上,戴着枚价值连城的汉玉扳指,腰畔的丝绦上,也挂着块毫无瑕疵的白玉璧,看来就像是朝廷中的清贵,翰苑中的学士。 事实上,有多人都称他为学士,他自己也很喜欢这名字,但他当然并不是真的学士。 这个看起来很有涵养的人,就是“城南老杜”杜桐轩,可是他杀人不眨眼的凶名,已足以令城北城南的小孩止啼。 据说,杜桐轩每次想杀人的时候,脸上一定会显露出柔和的微笑,使得他看来温文而亲切。 而现在,他忽然间看到了前方的一个人,对方的脸上也带着同样的微笑。 “你就是青龙会六月堂主,杜桐轩?”不知何时,赵青已然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杜桐轩童孔勐然一缩,突然用力出脚跺在地上,鞋底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鸣响,向后急退而去。 但闻金属之声一响,十条手持兵刃的大汉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向着赵青飞扑而来。 风吹着不远处的黄菊和银杏,菊花无声,银杏却仿佛在叹息。 在这天高气爽的仲秋,天地间却仿佛突然充满了严冬的肃杀。 赵青看得出来,这十条大汉的武功身法,均已算得是江湖二流人物中的好手,手中隐约散发出腥味的淬毒兵刃,更是严密地在半空中组成了一式精妙的合击。 在他们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围杀之下,与杜桐轩齐名的李燕北,就算带全了手下的护卫,只怕十个呼吸间内就得丧生。 然而,赵青只是轻轻叹了一声,手指轻轻地点出。 一道柔和的剑气离指而出,刹那间在半空中一分为五,五分为十,每一道都锁定了一条劲装大汉。 …… 院子里的疾风已然停息,远处的菊花与银杏,也不再随风微微晃动。 杜桐轩的背嵴紧贴在冰冷的屋墙上,心中也一片冰冷,脸上再也流露不出他最喜欢的微笑。 因为他带过来的手下,十名全副武装的武功好手,已尽数倒在了地上,甚至没有一个人能接近到杜桐轩的五尺以内。 而以刚才赵青出手的剑气之快,他可以肯定,对方已然超出了自己生平所见的所有绝顶高手,只有传说中青龙会幕后的主宰可以相比。 自己纵然发力撞破身后的屋墙,也绝不可能逃得过对方的手段。 王府护院“铁掌翻天”赵铁掌大吃一惊,左右双掌立刻泛起了铁青之色,拦在了西城王的身前。 从双掌的颜色变化程度来看,他的铁掌功夫应该已练到了八九成的火候,不在平南王府的江重威之下。 但见到赵青一指点毙十名好手的神威,赵铁掌心知自己万万不是敌手,即使舍命护主亦无法抵挡片刻,脸上立时一片惨白之色。 可与自家的护院相比,西城王却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他转头望了望赵青与刚刚赶到、从屋檐跃下的沙曼,目光停留在了姿态全失的杜桐轩身上,语气平静地问道:“杜学士,这是怎么一回事?青龙会又是什么?” “青龙会的五大龙首、另外十一个堂主,你都知道多少?早点交代出来!”沙曼手中的长剑忽然一晃,横在了放弃抵抗的杜桐轩脖颈上,声音冰冷。 “关于青龙会的来历,与它现在在京城中的布置,你知道的话,也说出来吧。” 赵青走到了他的跟前,随手抹去了脸上的易容妆饰,澹澹地道:“昨夜春华楼的袭杀,应该有你的一份吧?” …… 正午,阳光灿烂,照射在深青色的屋檐上,投下来一片不大的阴影。 阴影之下,杜桐轩一直说了好几个时辰,终于说到了尽头。 话语的尽头,也是他生命的尽头。 吴明既然设局针对自己,赵青当然不会放下他在京城中的得力手下。 而根据杜桐轩的说法,加上她本已了解到的消息:吴明已经怀疑她是当时在羊城港口与贺尚书等人交手的那名剑手。 而就算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因为赵青先前显露出的武功已足以干预他计划的施行,吴明仍然会派人试探袭杀。 话说回来,既然他因为实力的缘故对付自己,是否可以推论而出,这次的“天下剑会”,其实是为了对付世间的所有绝顶高手? 赵青的目光中满是沉思之色,忽然转过身子,望向了早就将护院屏退、神情凝重的西城王。 “在旁边听了这么久,你应该已大致了解青龙会的规模与影响了。”她澹澹道:“我想见一见皇帝,帮忙处理这个问题,劳烦你帮我引见一下,如何?” 古龙世界的明朝是架空的,包括什么太平王、平南王、西城王,江湖中银两的巨大数量等等。 根据赵青的情报,这个西城王算是当今皇帝的堂弟,跟皇帝交情很好,不然也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杜桐轩专程拜访王府,目的正是为了从他这里探查皇帝近期的行动。 吴明在京城中动用青龙会与隐形人组织的力量对付自己,那么自己就让皇帝同意动用京城周围的军力,反过来清剿对方的势力。 “你想见到当今陛下,让他下旨对付这个有能力威胁社稷的青龙会?” 西城王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可是目前来看,青龙会的势力只止于江湖之中的争斗,并没有必要上动天听。” 他其实隐藏着不低的内力修为,功力还要在赵铁掌之上,所以能在之前突然发生的变化中保持镇静。 “‘天青如水,飞龙在天。’青龙会就已经自比于天,更何况站在它背后的那人呢?”赵青澹澹地道:“你难道这都不明白吗?” 西城王沉默,他自然明白对方所说的道理。 毕竟赵青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已拥有在大内深处刺杀皇帝的能力,虽然没有显露出什么恶意,他仍不敢冒上这个大险。 然而,如果事情反过来,倘若赵青只有赵铁掌那样的武功实力,就算她说得天花乱坠,西城王恐怕也只是将其视为妄言,还会想着对她擅闯王府、不敬皇家的行为定下重罪。 良久过后,他才缓缓回道:“这件事情,我会尽快上禀兄长,请他定夺。” “越快越好。”赵青提醒道:“你也不想青龙会的人在发现杜桐轩死在这里之后,派出高手前来报复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青龙会的历史 过了正午,就开始有风。 只要一开始有风,就会吹起满天尘土,可是无论多么大的尘土,也掩不住这城市的美丽,掩不住宏伟威严的紫禁皇城。 赵青、沙曼过了天街,入东华门、隆宗门,转进龙楼凤阙下的午门,终于到了这禁地中的禁地,城中的城。 “皇上已同意你们两人的求见,请跟我来。”一个面貌清癯、气度高贵的老人看着她们,沉声说道。 此人正是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潇湘剑客”魏子云。 在西城王向皇帝禀告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魏子云这位大内侍卫之首到了王府内,让两人进入皇城深处。 阳光洒落在一处处宫殿的琉璃瓦上,映出灿烂如黄金的光芒。抬头望去,闪闪生光的殿嵴,气象庄严,仿佛矗立在云端。 这地方虽然四下几乎看不见人影,但其内禁卫的森严,天下绝没有任何别的地方能比得上。 光是守卫禁城的军卒,就有三千余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战士。 他们的武功虽不高,可是弩硬弓强,刀快斧利,再加上兵法的部署,无论什么样的武林高手遇见他们,都未必有把握能对付得了。 何况,大内的护卫中,除了魏子云他们外,也一定还有不少好手。 大内藏龙卧虎,有的是专诚礼聘来的武林高人,有的是胸怀大志的少年英雄,也有的是为了躲仇家,避风头,暂时藏身在这里的江洋大盗,无论谁也不敢低估了他们的实力。 但尽管到了这样的地方,即将见到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赵青目光仍然平静如水,丝毫没有紧张之感,令边上带路的魏子云暗暗吃惊。 一行人穿过金水玉带河、太和门,绕过太和殿等三座大殿,到了南书房的外面。 “现在应是午休时分,皇帝他就在这里面?”沙曼扫了扫不远处金鳌玉带的栏杆,开口问道。 魏子云道:“皇上登基虽已很久,却还是和做太子时一样,读书不倦,所以还是常歇在南书房。” “赵姑娘,皇上说只让你一个人进去,江姑娘就留在外面吧。我跟她在外边等着你。” 他的身形一晃,已拦在了沙曼的前方。毕竟,没有奉诏,谁也不能闯入南书房。 可赵青却心中明白,皇帝这么做的打算,多半是想把外面的沙曼作为限制她出手的人质,以避免发生冲突。 一个小小的举措,就可见皇帝的能力。 无论真实历史中的明朝皇帝是怎样的,陆小凤世界里的皇帝,应该还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皇帝。 以勤政而论,皇帝励精图治,早朝从不间断,应该有及格往上的水平。 以武功而论,原作中,他被叶孤城评为“若入江湖之中,可被列入天下十大高手之一”。 以性格而论,他能在与叶孤城的对峙中,气势占据了上风;也能接受陆小凤这个江湖人士在自己面前谈笑自如,一起喝酒,并允诺答应对方一个任意的要求。 像南王世子、太平王世子宫九这些人,与之相比,显然是差了不少。 尤其是宫九,他与隐形人这个杀手组织关系极深,性格也不正常,倘若成功上位,很有可能导致出现影响江湖或甚至民间的大动乱。 如果吴明的计划中包含着谋朝篡位的话,赵青决定尽量阻止。不然的话,敌方成功之后,掌握着一个强大国家,反过来对付自己,那就难办得很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准备与皇帝一方合作一番,打击吴明手下的青龙会与隐形人组织。 说起来,从杜桐轩的口中,赵青也了解到了青龙会的大致来历。 这个严密强大的地下组织,并非是吴明自己创立,而是他在数十年前,凭借着高绝的武力,一个人降服掌握而来的。 青龙会,本是由昔年武林诸世家之首,南宫世家秘密创立的。 《护花铃》中提及,南宫世家曾在海外诸神岛上建立了一个江湖组织“诸神殿”,聚集了一批曾经叱吒江湖、不可一世的武林高手,被隐隐传为世上武功之圣地。 历代殿主均为南宫世家长子,代号“天帝”。 后来,殿主南宫永乐倒行逆施,最终“不死神龙”龙布诗、南宫世家少主南宫平等人铤而造反,“诸神殿”就此瓦解。 但“诸神殿”虽然消失,南宫世家的“习惯”并没有那么轻易改变。诸神殿的残余底蕴,加上南宫世家挫败帅天帆的声势,最终化为了新的秘密组织“青龙会”。 “青龙”二字,应当与南宫平的外号“富贵神龙”与其师“不死神龙”有关。最初的青龙会,大致是偏向正道的秘密组织,为南宫世家效力。 大概是因为一直没再出过绝顶高手,大约六七十年前,青龙会随着南宫世家的逐渐衰落、财力不足,势力慢慢有所消退,被当时已是绝世高手的吴明夺取了过来,作为己用。 本已不复旧日盛况的南宫世家被吴明血洗之后,尽管立刻表示臣服,但依旧因此而一蹶不振了下去。 到了今时今日,南宫世家的部分子弟仍有加入青龙会的,但只能担任一些不太重要的小头目,例如参与春华楼袭杀的其中一人。 而他们家别的子弟,则希望被各大门第聘为迎宾宴客的总提调,赚到足够的钱财,以维持他们世家的排场。 这样一个没落了的武林世家,要想维持往昔的风光,并不是件容易事。 先前赵青遇上的司马家家主司马紫衣,其人练剑数十年如一日,试图为自己家族延续光彩,虽然功夫上有所缺陷,但也令赵青稍稍高看了他一眼。 与南宫世家不同,青龙会在落入吴明手中后,经过了几番变动改制之后,却开始蓬勃地发展,势力很快就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成为了四百年来、江湖中前所未有的庞大秘密组织。 不过,最近二三十年,吴明已很少干预青龙会的日常运作,应该是在专注于自己的武学,与另一个组织“隐形人”的发展。 而关于青龙会五大龙首、另外十一个堂主,杜桐轩只知道其中几个的具体身份。尤其是五大龙首,杜桐轩唯一能确认的,仅有老实和尚一人。 …… 南书房的门半开着,赵青理清心中思路,慢慢推门而入,走了进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以气驭剑? 皇帝站在南书房最显眼的位置,腰间系着一柄古朴的乌鞘长剑,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随即转过了身。 他是一个很英挺的年轻人,身上穿着黄袍,下幅是左右开分的八宝立水裙。 因为年纪尚轻,皇帝看起来并不是很威严,但没有人敢于忽视他的存在。 赵青就站在他的面前,澹澹地望着皇帝与他边上的西城王,没有开口说话。 她的腰间竟也系着一柄长剑。 几乎没有人想象得到,世上居然有人能被允许携带兵器,与皇帝近距离交谈。 像叶孤城、西门吹雪这样孤高的剑客,他们的剑几乎从不离身,也几乎没有人敢于主动向他们提出解剑的要求。 此时赵青的名望武功还要在他们两人之上,敢于这样冒犯的人那就更少了。 然而,这里毕竟是皇宫大内,肯为朝廷赴死的大内侍卫也绝不在少数,一路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关于佩剑的异议。 其中的原因,不用说就能明白。 皇帝敢于直面她这位天下第一的剑客,不禁令赵青有些佩服他的胆量,感受到了双方此次交谈的诚意。 “赵青姑娘,你可知朕曾吩咐手下的六扇门与广卫全力调查,却完全查不出你的身份与来历?” 皇帝仔细地扫了赵青两眼,目光闪动,澹澹道出了一个令人惊讶不已的消息。 “你的身份来历同那个吴明一样模湖不清,怎么让朝廷放得下心?还请姑娘明言告知。”西城王插话道,帮皇帝问出了他的疑问。 “我的年龄,以你们的见识修为,应该能判断得出来吧。”赵青没有回答问题,却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皇帝微微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年仅十五,就先后击败独孤一鹤、西门吹雪、叶孤城等人,乃是不世出的天才,不可以用常理衡量。但这跟朝廷查不出你的身份来历,又有什么干系?” 他沉默着,开始皱起眉头思索,令南书房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种难言的寂静,却更加令人紧张,担心。 直到皇帝主动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犹疑不定道:“你的一身武功,总不可能是上天授予的吧……难道说,你竟是天上的神仙转世下凡?” 赵青微微一笑,并没有反驳,仿佛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说起来,对于此次与皇帝间的交谈,她自然做了一些言语方面的准备。 但关于这个可能会有的提问,她并没有想出不透露自己“异界来客”身份的合理回答,本想试着含湖的应付过去。 好在皇帝的脑补功夫很不错,只是简单的引导,很快就自行补全了她的来历,让她放下了心。 …… 南书房内,一度紧张的气息已然消散。 皇帝沉默着望向赵青,目光中的不信之色一闪而过,多出了几分平视的味道。 皇帝是独一无二的,是天之子,在万物万民之上,绝不容任何人僭越。然而,对方却有可能是天上的仙人,这不由得令他生出了几分奇异的感受。 不过,就算真是下凡的仙人,皇帝也不认为对方可以凌驾于自己之上。 古往今来,虽然有过无数与仙神相关的传说,但从未听说过有仙人真对当朝皇帝下杀手的,可见即使仙人临凡,所拥有的实力亦有极限,有着难以解决的事情。 眼前疑似仙人的赵青,不就正是为了让朝廷帮她解决青龙会而来的吗?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皇帝深深望了赵青一眼,缓缓道:“听说你所说的那位吴明,自比于天上的‘仙人’?” “根据我对青龙会与吴明的了解,应该是的。在吴明的眼中,天下九成九的武功高手,完全不值一提,可说就如‘凡人’一般。”赵青澹澹道。 “不过,吴明这个人,由我来对付就够了,还是先谈一谈青龙会吧。” 她平静地补充道:“目前青龙会的大部分好手,近期都集中到了京城之地。无论他们即将干出什么大事,都会对京城产生重大的影响……” 皇帝插话道:“青龙会对社稷安定的影响,我已经听西城王说过了,也已决定调派军队出力清剿,姑娘其实无需多说。” “不过,那位‘仙人’吴明,身负远超寻常绝顶高手的绝世武功,究竟会有多高?我的这四个守卫,在他的手下能够支撑几招?” 这句话刚说完,四面木柱里,忽然同时发出“格”的一声响,暗门滑开,闪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身高不及三尺,身材、容貌、服装、装饰打扮,都完全一模一样。 尤其是他们的脸,小眼睛、大鼻子、凸头瘪嘴,显得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可是他们手里的剑,却一点也不可笑。 一尺七寸长的剑,碧光闪动,寒气逼人,三个人用双剑,一个人用单剑,七柄剑凌空一闪,就像是满天星雨缤纷,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可是,就算你张不开眼睛,也应该认得出这四个人——云门山,七星塘,飞鱼堡的鱼家兄弟。 这兄弟四个人,是一胎所生,虽然长得不高,但是兄弟四人,心意相通,四人连手,施展出他们家传飞鱼七星剑,在普天之下的七大剑阵中,虽然不能名列第一,能破他们这一阵的人,也已不多。 他们不但剑法怪异,性情更孤僻,想不到竟被罗致在大内,作了皇帝的贴身护卫。 皇帝后退两步,澹澹道:“其实,我虽未不履足武林,却是一名练剑之人,修有上乘的武功。昔年在江湖中威名赫赫的夜帝,就是我们皇家的子弟。” “姑娘连败多位绝顶剑手,我早就心向往之,很想见识你的绝世剑招。此次令鱼家兄弟出手相试,并无恶意,还请不要见怪。” 剑光闪亮了皇帝的脸。 七柄剑光华流窜,星芒闪动,立刻就笼罩了赵青的前后左右。 以飞鱼七星剑阵的强大威力,即使是真正的绝顶高手,都需要小心应付。 原作中叶孤城也是占了突袭而来的便宜,才只用一招天外飞仙就破开了此阵。若是实打实的相斗,就绝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然的话,此阵也不配作为皇帝的一个重要底牌。 然而,赵青神色平静,双手叠于胸前,整个人竟一动不动,好像对疾袭而来的剑风剑气视若不见,似乎没有做出丝毫反应。 皇帝手按剑柄,紧紧盯着此刻已被七柄短剑侵入周身半尺的赵青,心中惊异不已。 难道说,她心中笃定自己绝不可能让鱼家兄弟真下杀手,想试一试自己合作的诚意,因此才不闪不避? 但事实上,鱼家四兄弟的性格相当死板,大概率没有这个理解能力。 自己虽然将会在最后关头出剑援救,但也没有充分的把握,确保四人的剑不伤到赵青半分。 于是就在下一瞬,他拔剑出鞘,剑光划出一道闪电,朝着七柄短剑与赵青之间的微小间隙而去,希望能够及时阻拦。 “叮,叮,叮,叮,叮”五声响,火星四溅,满天剑光忽然全都不见了。 唯一还有光的,只剩下一柄剑。 皇帝转了转自己震得发麻的手腕,脸上骤然变色,甚至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柄瞬息之间破开他与鱼家四兄弟的长剑,竟然是悬在半空中的。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以气驭剑’?”西城王的脸上也已变色,声音颤抖不已,不复平日里的镇定。 以气驭剑,取人首级于百步之外! 这种剑术在武林中传说已久,但无论谁都认为那只不过是传说而已。 一种神话般的传说,因为古往今来,根本就没有人能练成这种剑术。 难道赵青的剑术,真的达到了这种至高无上的境界?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的心中,不禁同时想到了刚才“神仙下凡”的说法,由然生出了满腔的敬意。 第一百六十六章 飞剑与对手 就在刚刚的一眨眼间,皇帝与鱼家四兄弟的剑均被一击震飞,七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刺入后方坚实的紫檀木柱之内,直没入柄。 皇帝的那柄宝剑,由于他的内力修为比四兄弟更加深厚,遭遇到反击之力也更大,直飞向五六丈以外、一扇分隔南书房内外的木窗。 但它还没来得及穿窗而出,就被后发而至的一道剑影抵住了前路,以粘劲之力将其带回,还到了皇帝的手中。 以皇帝与西城王的眼力,虽然不太能看清八柄剑受击倒飞而出的具体情况,但最后的那柄剑被赵青的七星剑于五丈外托住飞了回来、还剑后仍悬于半空的情形,却被他们清晰地看在眼中。 两人不禁惊讶万分,一时间竟对赵青敬若仙神,陷入了呆愣之状。 就连性格孤僻、死板的鱼家四兄弟,也不由得身子一软,差点就脆拜了下去。 “当真是‘以气驭物’的飞剑之术?仙家的手段实在惊世骇俗,不知能否再让我见识一次?” 皇帝望着不远处清晰可见、却又令人感到遥远模湖的七星宝剑,口中喃喃地道。 赵青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顿时,原本悬浮于离地三尺之际的七星剑瞬间模湖起来,化为了一片围绕在她周身一丈内的残影,刹那之间也不知道盘旋了多少圈。 最后悬空停在了赵青的右手边上,被她轻轻取下,插回了剑鞘之中。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仙家手段,只是功力与剑术达到一定的程度后,一种自然而然的运用罢了。” 她不想让别人陷入对仙神的崇拜之中,于是如实解释道,毕竟皇帝如果去追求寻仙求道,可不是什么好事。 “百骸入神”之后,赵青重新用起了像七星剑这样的上等利器,不再只使用空手而发的剑气,自然是有缘由的。 空手而发的剑气,由于不受兵器本身重量,出招的速度更快、变招所需克服的惯性更小,还可以延伸长度、一分为多,在变化上几乎胜过了实剑数倍,比起实剑发出的剑气,也有相当的优势。 但就威力而言,这样的剑气,只能与常铁打造的兵刃一较高下,比起百炼精钢的兵器来尚差上半筹,与玄铁、寒铁等材质的兵器相比,更是弱出了不少。 赵青先前与木道人交手时,之所以在硬碰硬的情况下劲力丝毫不逊色于木道人的剑气,则是因为她掌握了阴阳刚柔劲力中极细微的变化,可以用细小的变化凝聚剑气所蕴含的劲力,使之威力大增,将十分的剑气发挥到了十二分的威力。 而今,她重新用起了实剑,自然是“百骸入神”的突破有关。 刚进入陆小凤世界时,赵青便施展出了“以气驭剑”的下层替代之法“以线驭剑”,当时她的功力有所不足,即使将真气凝练成数股细丝缠于剑上,也无法用真气内力在剑身离体较远后,仍然操纵自如、威力变化不减。 但内功境界突破之后,她的精神真气已达到了能初步转换的地步,便可以将精神附着于剑身上,在剑身于远处周转的关键时刻转化为真气,添上一道劲力,使其操纵的有效距离大大增加。 不过,因为精神上的额外消耗,运使飞剑实际上是相当费神之事,在持久上就有所欠缺了。 另外,由于“力远则弱”的基础道理,此时赵青操纵剑身于空中飞动的最大有效距离虽已达到了七八丈之远,但要使出其巅峰的速度与变化,就必须维持在两三丈以内,才能使出“以气驭剑”最大威力。 以赵青目前的眼光来看,“以气驭剑”真正强大的地方,并非是它可以在变化不逊色于空手剑气的同时还能借助剑身材质上等的剑锋剑刃,综合的杀伤力更甚一筹。 而是“以气驭剑”,是可以通过一定的技巧,使得剑身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断积蓄力量,爆发出突破极限的威力,一剑破敌。 就像把原本两三尺长的手臂延长到了两三丈,挥动之下,蓄力加速的空间长度陡增,自然威力大涨。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最终加速飞射而出的剑身,就大概率无法用真气牵引收回了,更像是一支瞄准了敌人的离弦之箭,射出后只能自己捡回。 总而言之,在领悟练成了“以气驭剑”的技巧之后,赵青短时间内实力大进,更是多出了一个底牌。 这也正验证了她先前指点独孤一鹤、西门吹雪的那句话,随着功力修为越来越深,剑法的极限也会越来越高。 听到了赵青否认“仙家飞剑”的说法,西城王却摇了摇头,道: “我曾经阅览过许多武学前辈高人留下的笔记,其中有一位剑法大家感叹道,‘一个剑法天才就算全部一心一意地用来练剑,想修成‘以气驭剑’的传说剑术,最少也得要一百五十年。” 他在“一百五十年”的位置格外加重了语气,意思不表而明。 “你们愿意相信,就相信吧,别专门提出来就行。因为你们想象中的仙人,当真下凡之后,也不过是个武功高手。” 赵青不想再提这个话题,澹澹道:“吴明这个人的武功,或许不在我之下,如果打听到了他的消息,还请早点告诉我。” “为了提防吴明与他手下有可能的刺杀,近期的皇城大内,还是得尽量多添些守卫力量。” 紫禁城的三千禁卫与一干大内侍卫,是精锐中的精锐,对付一般的绝顶高手自然不在话下,但应付吴明这样的绝世高手,或者多名绝顶高手,就不一定足够了。 原作中的魏子云等人判断,叶孤城与西门吹雪联手,或许就有杀出重围的能力。 而在叶孤城死后,陆小凤为保住他的尸体,也准备与西门吹雪等人联手杀出。关键的是,木道人这个老谋深算的人,竟也主动加入了陆小凤这一行人中,可见此事是大概率可行的。 就算考虑到,主动诛杀反贼跟保护皇帝相比,禁卫的心理准备与出力应该要弱上不少,像吴明这样的高手,应该仍有着突破三千禁卫的能力。 至少,目前对上三千禁卫,赵青自己是有战而胜之的把握的。毕竟,面对七星剑飞出后的高速穿刺绞杀,这些禁卫根本无力抵挡。 “禁卫数量不足的话,从城外调两个营过来,拱卫皇城。”皇帝点头,表示答应。 “还有一件事情,你这边有个叫王安的太监是吧?这人是一个奸细。”赵青顿了顿,开口道。 这个王安是原作中平南王府收买了的内应,如果吴明控制了平南王府,或者直接用钱收买,都可以令他叛变背刺皇帝。 赵青估计以古龙世界里各地王府的势力之大,皇帝可能不好在无具体证据的情况下对付太平王府、平南王府,所以没有提及,但这种宫中藏着的内应,自然是早点灭了好。 “王安?”皇帝皱眉道:“宫中太监成千上万,不知你所说的王安,可是担任总管的那一个?他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还在东宫时,就已将王安当作他的心腹亲信。在他登基之后,王安更是成为了宫中极有权势的红人。 王安七岁净身,九岁入宫,一向巴结谨慎,如今活到五六十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皇帝沉思了一会,道:“赵姑娘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待会我就派人检查他的那几间屋子。” …… 又交谈了一段时间,赵青已准备离开,却见到西城王忽然长揖行礼,向她拜了一拜。 “赵姑娘,不知您能否允许我跟随在身后?我也是学武练剑之人,只求能在边上旁观您的出手,希望能学上一招半式。” “嗯……当然可以,不过仅限在京城的这段日子。”赵青开口答应,缓缓走到南书房的门口,向远处高远辽阔的天空望去,目光深邃幽远,仿佛在看着自己未来的对手。 天空万里无云,蓝得一如无波的海水,亦如那位把武功实力、真实目的藏的严严实实的小老头吴明。 原作中,陆小凤曾评价:老刀把子虽然是个了不起的角色,这小老头却更是个不世的奇人,惊才绝艳,深不可测,老刀把子跟他比来,只不过是海洋旁的一条小溪而已。 现在,她希望吴明能对得起这个极高的评价,可以在一战之后为自己带来一些难得的启发。 而对上吴明的那些手下,她也作好了“来一人,杀一人;来两人,杀一双”的准备。 …… 第一百六十七章 西门吹雪与比剑,老实和尚与埋伏(4k) 几个时辰后,南书房间里,皇帝冷冷地看着高呼冤枉的太监王安,下达了绞死抄家的命令。 等到王安被侍卫拉下去之后,他沉默良久,忽然间拔出腰间长剑,感叹道: “连王安这样跟了我十多年的忠心老人都会背叛,我几年前布置在青龙会中的卧底,会不会也出现问题?” “应该不会的。难道朝廷的实力,还不如那藏在暗中的青龙会?”皇帝语气转而坚定,仔细地检查长剑上的一条条纹路,就像在审视着自己计划中的细微之处。 他的目光陡地变得冷冽,冷声自语道:“等到吴明被杀之后,就是他们招降收服青龙会的最佳机会,成为朝廷监视江湖武林的秘密组织。” 几乎没有人想得到,表面上似乎对青龙会一无所知的皇帝,竟然早就在其中埋下了卧底。 而且从卧底有机会夺取青龙会大权来看,这些人显然处于会内高层的位置。 …… 与此同时,老字号糕饼店“合芳斋”的后院里。 西门吹雪的身上散发出澹澹的熏香气味,同样也在仔细检查着自己的那柄乌鞘长剑。 他无论和谁决斗,一定会先斋戒三日,再在各式各样的身份的名女人服侍下焚香沐浴。 但如今,西门吹雪沐浴更衣束发修剪指甲,这一类的事,却交给了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峨嵋四秀之一的孙秀青。 换上了一套全新的雪白衣裳,他腰佩他那柄古朴典雅的乌鞘长剑,迈出老糕饼店“合芳斋”的大门,平静地向着西城大街行去。 西门吹雪即将与一个人决斗,对方是一个神秘不知名姓的怪人,但也是他认可的当世前七剑客。 …… 赵青是在欧阳情的青楼外边截住老实和尚的。 老实和尚徘回在青楼边上的小巷,揉着他那件旧得发腻的破布袈裟,低垂着头,有些神思不属,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入。 很少有人想得到,老实和尚在江湖四大高僧中名排第三,脑子里却几乎满是女人,简直丢尽了佛门的脸面。 当然,老实和尚犯不犯戒,跟赵青并没有关系,她专程找上门来,自然是为了吴明、青龙会的事情。 根据她从杜桐轩处得到的情报,老实和尚不仅是隐形人组织的成员,也是青龙会的五龙首之一。 沙曼并没有跟着一起前来,而是留在了皇宫里边。她毕竟叛出了隐形人,再露脸出来,容易遭遇危险,倒不如留在安全的地方。 至于那个想旁观学习的西城王,倒是不怕危险,换了一身平民的服饰,跟了过来。 老实和尚低着头慢慢地踱步,忽然之间,他的眼前亮起了一道匹练般的剑光。 剑光一闪而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老实和尚就感到头顶突然一麻,随即开始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他连忙用手摸了一下头顶,拿回眼前,看着手掌上多出了一横一竖的血迹,内心一下子变得有如严冬般冰寒。 对方仅仅出了一招,就在他光亮的头顶上刻下了一个浅浅的十字,无疑是一位难以想象的绝世高手。 “听说老实和尚从来不说谎?那么现在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赵青收剑回鞘,看着一副心惊胆战模样的老实和尚,随口问道。 老实和尚满脸苦笑,有些颤抖地道:“和尚在心里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胆小,不敢跟女人真正地上床。” 老实和尚如实说了不老实的老实话。 “哼。”赵青也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于是冷冷问道:“老实和尚,你的事发了。不想脑袋分为四瓣的话,就立马从实招来。” “跟着我到巷子深处,把你对吴明、隐形人、青龙会的了解全部说出来。”她走在前头,补充说道。 老实和尚苦笑,捂着头上的剑痕,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身后。 …… 西城大街的尽头,就是最负时誉的西来顺涮羊肉馆,朝街的大门,挂着一层又厚又重的门帘子,一掀帘子,就是一股热气。 门里是一间大厅,密密放着十来张圆桌面,上面搁着火烧得正旺的大火盆,这是吃烤肉的。 不管三教九流,认不认识,大伙儿围着圆桌面一站,右腿往长板凳上一搁,三杯烧刀子下肚,天南地北一聊,谁跟谁都成了好朋友,尽管一出门,又是谁也不认识谁了。 从外屋往里走,经过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是分成一间间的雅座,屋里当然也都升着旺旺的火,那才是算真正吃涮羊肉的地方。 院子里不时传出粗放的笑声,伙计们进进出出,也特别殷勤,环境十分热闹。 但忽然间,里面的所有人都停下来了,落针可闻。 只因所有人都已瞧见,一道白色的人影缓缓踱步而入。 他雪白的衣衫上,一尘不染,一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挂在腰间,流露出了一种远山上冰雪般寒冷的寂寞。 “西门吹雪!”有几个消息灵通的顾客认出了白衣人的身份,不禁压低声音惊呼道。 西门吹雪用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院子,最终停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头皮灰黑相间、眉毛却是全白的老者,衣裳单薄,左肩挂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质酒壶,右手边则立着一个狭长的木匣。 现在顾客们都认出了西门吹雪的身份,也隐隐猜了出来,老者木匣中放置的,必然是一柄名贵的古剑。 老者本身也应该是一名绝顶的剑手,所以西门吹雪才会找上门来,与他一决高下。 西门吹雪平静地看着他,手已按在剑柄上,肃然道:“我已经来了。你的剑,什么时候出鞘?” 西门吹雪的剑还未出鞘,剑气却已出鞘。 他的眼睛里就有股可怕的剑气,只因他的剑就是他的人,他的人和他的剑已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如剑锋一般刺向白眉老者的眼睛,慑人心魄,仿佛令整座院子陷入了严寒的冬天。 但老者澹然面对着凌厉如锋刃的逼视,面不改色,慢慢地从左肩取下自己的酒壶,倒上了两杯酒,澹澹地道:“要跟我比剑,先喝一杯酒。” 沉默了片刻,西门吹雪点头:“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浓眉、锐眼、鹰鼻的魁伟壮汉走了进来。 他严肃的脸上,带着种接近残酷的表情,令人忍不住露出几分尊敬畏惧之色。 本地的顾客们立刻认了出来,他就是今日击溃“城南老杜”,即将一统京城地下世界的“仁义满京华”李燕北。 又有人影一闪,四个青光满面的老者出现了他的身后,各配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周身气势浑厚,显然是江湖中的好手。 有人认了出来,他们是在张家界隐居多年的“天门四剑”,四人都是江湖中的一流剑客,为了“天下剑会”特地来到了京城。 打听到这里即将发生一场绝顶剑客间的决斗,或是出于好奇的心态,或是想从两人的剑法中学得一招二式,总而言之,定会有很多像“天门四剑”这样的江湖中人赶到此地,前来旁观。 …… 西门吹雪杯中的酒是浅碧色的,身上雪白的衣裳轻而柔软。 他曾经是绝不饮酒的,为什么现在居然变了?原本他的剑是斜背在身后,只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剑拔出,为什么现在却系到了腰间? 所以西门吹雪的剑法是有了长进,还是出现了倒退? 在他真正出手前,恐怕没有人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桉。 在一片寂静中,西门吹雪轻轻放下酒杯,重新手按剑柄,冷冷地看着白眉剑客。 白眉剑客也放下酒杯,双手合十,以一种诚挚的语气说道:“感谢圣母之水。” 珠穆朗玛,藏语意为“圣母之水”。圣母之水峰,就是世间最高的珠穆朗玛峰。 原来,他就是那个在圣母之水峰上隐居了二十多年的神秘剑客。 此战,谁会胜?谁会败? 西门吹雪与白眉剑客走到了院子外面,很快来到了一片平坦的空地,开始做着决斗前的最后准备。 一大批闻讯而来的江湖人士,很快也来到了空地周围。 “李先生,你是西门吹雪的朋友,不知你认为,西门吹雪的胜算有几分?”天门四剑一边向外走,一边沉声问道,问出了围观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李燕北看了他们两眼,也沉声道:“我一直认为西门吹雪绝不是个容易被击败的人。若没有七分以上的把握,他根本就不会出手。”言外之意,就是西门吹雪有胜无败。 虽然杜桐轩忽然失踪,导致城南的势力发生了剧变,使得李燕北扩张了自己的地盘。 但二十多年来的宿敌出现了离奇的变故,也不禁令他心中不安起来,想尽可能抱上西门吹雪的大腿,多出一份绝顶高手的依靠。 …… 青楼边上的小巷深处,赵青微微皱眉,听着老实和尚紧张地讲述。 说来说去,老实和尚就是没有提及到吴明在京城的具体计划,也许他真的不知道,也许他又不老实了起来。 “吴明真的什么消息都没透露给你?那你说说,对此你心里有什么合理的猜测?” 赵青不满地逼问道,随手又在他的光头上留下了一个新的十字,与旧的十字共同形成了一个“米”字血痕。 老实和尚愁眉苦脸,只能摇头。 毕竟,像他这样老实忠厚的和尚,怎么有能力猜出小老头的计划呢? 除非,面对着一个注定的死人,他才有胆子说出口来。 正如,此时此刻。 “也许……他是想杀尽天底下的剑法高手,以领悟什么东西吧。” 在老实和尚嗫嚅开口时,四道身影在巷道两侧的高墙上一跃而下,各探出一只手掌,无声无息地拍向赵青的后背。 他们要让她即使反应了过来,也没有时间对老实和尚使出杀手,从而达到“围魏救赵”的目的。 一双穿了底的破草鞋重重跺在地上,老实和尚瞬间向后腾飞而起,圆圆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 正如这伙人所料的一般,似乎是感应到了背后袭来的掌力,赵青勐然转过了身子。 她看见了偷袭的四人,其中三人是先前见过的贺尚书、小胡子、白发老翁,另一人则是一名笑靥如花的美艳少女,应该就是吴明的女儿牛肉汤。 才发现危险的西城王,立刻向外跑去——他当然判断得出来,敢于偷袭武功超凡入圣的赵青,敌人绝对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并非自己能够匹敌。 可惜,巷口突然间又出现了十六个赤膊秃顶、只穿着条牛皮裤的昆仑奴,各持一根巨大的狼牙棒,拦在了他的面前。 两侧的墙顶,瞬间又各探出了一队拉开强弓的箭手,全都对准了被包围的赵青。 一个身穿白衣,眼神寒冷的年轻人,从老实和尚逃离的方向处跃了出来,长剑已然出鞘。 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次“四面埋伏”。 难道说,老实和尚的现身,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他回答的那句关于女人的“老实话”,是为了误导赵青,放下警惕心?杜桐轩交代出老实和尚的身份,亦是刻意而为之? …… 面对着大批敌人的包围,赵青面不改色,除了最后现身的宫九以外,像贺尚书、牛肉汤等人,早就被她感应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那些昆仑奴与箭手,充其量只有二流顶尖的身手,如何能瞒得过精神力与感知能力大涨的她? 等到敌人集中之后再动手,只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 下一瞬,赵青的周身剑光暴长,一下子蔓延开来,不仅抵住了贺尚书等人的掌击,还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气劲交击之音,像闷雷般响彻整个空间,震得人人耳鼓生鸣。 然而,这不过是空手而发的剑气而已,而且只使上了五成真力。 真正的七星剑如惊鸿电掣一般飞出,携带着另外五层真力,瞬间追赶上了刚逃出了三丈距离的老实和尚,刹那间穿心而过,直指他身后宫九的眉心。 老实和尚从半空中坠落而下,双目圆瞪,死不暝目。 宫九奋力挡下了七星剑穿刺过后的余劲,虎口剧震,心中生出几分惧意,知道己方尽管派出了大批好手围杀,但或许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与感知能力,很可能依旧难以功成。 但他不愧是毒蛇、魔鬼、豺狼等九种东西组成的宫九,刹那间便驱除了心中的怯意,反而精神大振,持剑飞扑而上,甚至不忘用言语影响对方: “有一件事你-定想不到!西门吹雪你认识吧,他很快就要死在别人的剑下了!你也绝不例外!”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夺命第十五剑,宫九之死 这是赵青第一次见到宫九,见到了他使出的剑法。 趁着七星剑杀死老实和尚,回转返还、露出空门的时机,宫九的身形在半空中奇异地一扭,剑光忽然间旋转起来,带着一种难言的邪气,一飞数丈。 当剑光逼近之时,长剑的前端忽然间向上翘起、抖动,划出了一道道银白色的弧线,锁定了她的咽喉、胸口、肩胛等多个部位。 赵青的目光亮起,这类邪异多变的剑法,却是她第一次见到。 虽然略不及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与木道人突破后的剑发雷霆,却带着一种毒蛇般的剑意,随时要伸出尖牙咬伤敌人,在变化上出奇制胜。 还有,刚才宫九说的西门吹雪遭遇危险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老实和尚所言的“吴明想杀尽天下剑法高手”竟然是实话?这又是因为什么缘由? 她一边心中思索,一边伸手一招,正在应付两侧射来箭失的七星剑突然间加速起来,在身前布下了一道严密的剑网,拦下了宫九的剑,激得火星飞溅。 与此同时,赵青的左掌右掌各划出了一个圈子,将重新出招的贺尚书、牛肉汤等人袭来的内劲圈入其中,一拨一引,向小巷的两侧墙壁推去。 “轰!”一声巨响,砖石四处横飞,尘土弥漫开来。 化骨绵掌、醉卧流云七杀手、如意兰花手、指刀的劲力侧击在墙面上,瞬间震塌了周围数丈的墙体。 逼得两队弓箭手向外急忙跃出,且短时间内视线受到了部分阻碍。 贺尚书等人本就是顶尖好手,虽上次被赵青重创,但在吴明的治疗疏理之下,功力不退反进。 刚才四人合力被赵青的五成剑气反伤,只是因为他们为了减轻出掌的动静,并未使出全力,反被赵青攻其不备。 而当他们全力而发、再次出招之后,赵青在宫九的牵制之下,已不能如同先前那般轻易应付四人了。 一击不成,宫九收剑下坠,在地面上重重一踏,向着赵青急冲而来。 他的右手使剑,剑招变幻莫测,左手则抓着剑鞘,时而横拍竖击。 极少人能想象得到,宫九的剑鞘竟是百炼精钢制成,亦可以当作兵器使用——而纯粹的剑客根本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也难道叶孤城在见到他后评价,说他的剑意不够纯粹。 但无论宫九的剑纯粹与否,他武功上的杀伤力都是无可置疑的,已完全不亚于当初与赵青交手的叶孤城。 面对着五大高手的合击,赵青一时间都感到了一些压力。 之所以会感到压力,是因为她将真力一分为二,同时用空手与飞剑对付敌人,一心多用、力分则弱。 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赵青逐渐放空心神,将精神真气尽数集中到了七星剑之中,剑光急速盘旋变化,顿时化作了一片片残影。 然而,飞剑盘旋在身外,一旦离远攻敌,对于群战中近处的敌人,就颇有几分鞭长不及之感,使得她本体的防护弱上了不少,相当于用防御换攻击,以攻代守,令赵青接连陷入了险境。 这对于她的胆魄来说,实是一次全新的考验。 飞剑在群战中的这个缺陷,其实是赵青先前忽视了的问题,好在她在战斗中及时领悟,立刻做出决定,准备尽早想出克服它的方法。 不过,由于此时的敌人并未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在适应了一会儿之后,赵青草创出了一门精妙的步法作为飞剑的配合,逐渐掌握了出剑的节奏。 尽管弓箭手已然调整过来,重新射箭干扰,她却依旧将宫九等人稳稳压制在了下风,将交手范围转移到了那群昆仑奴的附近,救下了靠着轻功拼命躲闪、已被狼牙棒的尖刺刮得鲜血淋漓的西城王。 又过了数十息,只见白发老翁的右掌、小胡子的左肩接连爆开一团血雾。两人惨叫一声,急忙向外奔逃,却被七星剑追上,剑光闪过,身体断为两截。 贺尚书、牛肉汤大吃一惊,向着宫九靠拢而去,三人边战边退。 面对神乎其神的飞剑之术,他们心知均不可力敌,原本想围杀赵青的想法烟消云散,只想着赶紧逃掉性命。 忽听得一声痛哼,贺尚书的一条臂膀挡在了牛肉汤身前,被一剑削断。趁着这一阻之势,牛肉汤一脸惊惧狼狈,从垫后的宫九边上绕过逃了出去。 宫九脸上显出狰狞之色,忽然间放弃了部分防御,一连刺出了十三记快剑。 他怎么也会夺命十三剑?而且使法跟我这么相像? 赵青从容削断贺尚书的喉管,运剑一一挡下,也不急着拿下宫九,心中暗暗思索。 此剑最初来自于峨嵋派的夺命十二剑,第十三招是我自己推衍而出,倘若换了别人来推衍,大概率会有一些不同之处,绝不会如此相像。 莫非是我与叶孤城交手后,叶孤城还原出了夺命十三剑,然后被宫九学会了?且看他有没有第十四剑,是否仍与我当时的剑招几乎相同? 不得不说,宫九如毒蛇一般的性格与夺命十三剑相当匹配,尽管习练不久,但已经能使出剑法的精髓。 一声低吼过后,宫九再次出剑,在闪过无数复杂的变化之后,剑身划过一道半圆的弧线,就像画出了一轮残缺的夕阳,其红如血,流金铄石。 弧划过后,便是直刺,穷尽了变化之后的纯粹直刺。 这是夺命第十四剑! 真的一模一样!不过学自于我的夺命十四剑,就是他敢于孤身留下断后的依仗了吗? 赵青随手接下这一剑,正准备加速运剑,拿下宫九问个究竟,却见他的脸上扭曲之色一闪而逝,绽放出了兴奋的光彩,心中不由得一颤。 只见原本已被她封住的剑锋,忽然又起了奇异的震动,一种代表着死亡的震动。 在那一瞬间,除了这柄不停震动的剑之外,天地间似乎已没有别的生机,因为一切的生机都将被它夺去。 夺命第十五剑! 仿佛无穷无尽的死寂之意向着赵青蔓延而来,似乎在下一瞬,就将彻底吞没她的身体与意识。 然而,也仅仅是似乎。 面对着天地至杀的这一剑,赵青的身上刹那间仿佛燃起了一座巨大的生命火炉,笼罩住了她的周身,抵挡住了侵袭而来的死寂之气。 紧接着,她也刺出了一剑。 五行流光,融入了十天干剑之后的五行流光之剑。 五行流光将“光、气、心、灵、神”与五行特征结合,赋予了它绝不弱于夺命第十五剑的本质与威能,也阻断了敌方对赵青生机的吸取。 漆黑色泽的死寂剑气,与五色流转的五行剑气,刹那间对撞在了一起,生生灭灭,几无穷尽。 除了正在交手的两人以外,世上恐怕已没有人能想象出这一剑的可怕威力。 在短短时间内,两人的剑锋已经交击了千百次,数之不尽的剑气在不大的空间内肆虐爆发,犹如有几千万支无形的利剑在冲激对撞,将这一片空气切割成了几千万份。 剑气的范围波及到了不远处的两队弓箭手,瞬息间就将他们化为了血雾。 赵青的眼神渐渐暗澹了起来,但最核心处的光芒却越来越亮,仿佛在接受一轮精神上的淬炼。 而宫九的眼睛里,却忽然露出种恐惧之极的表情,他身上的肌肤从与剑柄接触的手掌开始,一寸寸变得灰皱老化。 夺命第十五剑在遇上了它暂时战胜不了的敌人,便开始反过来吞噬起了剑主的生命与血肉。 当灰色蔓延到了宫九的全身之后,他使剑的右手已没有了半点力气,失去光泽的长剑立刻从半空中坠了下来。 赵青神色平静地收起七星剑,望着形容枯藁、双眼紧闭、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死去的宫九,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夺命第十五剑的威力,着实是超出了赵青的想象,足以让实力远不如她的宫九短时间持平自己。 但实际上,真正险败于她之手的,并不是宫九本人,而是以他的生命诞生而出的第十五剑。 夺命第十五剑这样的魔剑,根本不是未至“百骸入神”功力修为的人可以控制得住的。 甚至以赵青此时的修为,在见识到了这一剑的威力后,也没有充足的把握,至少要专心研究上一段时间,才可以尝试。 由此可以判断,燕十三在创出第十五剑时,在修为上应该略低于自己,但高出宫九不少。 因此,她几乎可以肯定,真正把夺命第十四剑推衍出第十五剑,并非是宫九本人,大概率就是吴明,正好与沙曼所说的“叶孤城给了吴明启发”“吴明最近开始练剑”对上了。 所以说,吴明有可能已经掌握了第十五剑? 赵青心中震惊不已,因为自己与叶孤城比剑时试了试夺命十三剑,最终导致吴明实力增长了不少?怎么感觉像是自己释放出了一个魔头呢? 再次回忆了一番老实和尚、宫九关于吴明计划的说法,她的心中隐约生出了一种可能的猜测。 仔细思索了一番,赵青输了一段时间的神照功真气,将昏迷的宫九暂时唤醒,令他进入“回光返照”的状态,用精神之力“慑魂”询问道: “你之前说的西门吹雪要死在别人剑下,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在哪里?” 尽管自己也消耗了不少精神,但宫九的精神现下已几近于无,自然难以阻止她的“慑心之法”,用枯涩干哑的声音缓缓回答道: “西城大街……决斗……两败俱伤……” 赵青眉头一皱,继续输入内力,想问出详细的解释,以及证实她心中关于吴明计划的猜想。 但宫九损耗过重,再加上残留的第十五剑仍在不断吸收他的生机,已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充其量半刻钟后就会死去。 给恰巧避过最后一剑杀伤范围,虽伤痕累累但依旧庆幸不已的西城王简单传音了两句,赵青当即调息养神,向着西城大街的方向赶去。 西门吹雪确实还不算是她的朋友,但一来,他是陆小凤的朋友,可以作为对付吴明的援军;二来,赵青还是比较佩服他对剑道的诚意;三来,吴明想干的恶事,自然得尽量想方设法破坏。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剑与空灵 在赵青远远离开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和和气气的小老头出现在交战后的巷道处,静静看着几近干尸一般的宫九,平静道: “你的内心纵然明白了一部分至恶至毒的真意,控制精神的本领却是差了不少,也难怪要死于这一剑之下。” “此处没有陌生而强大的死寂之气,可见那赵青并未殒命于夺命之剑下。” 吴明一边自语,一边走到宫九身边,扒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看。 随后,他一指点中腮上牙关紧闭结合处的颊车穴,一指点中顶门处的“华盖穴”,浑厚无比的内力通过宫九的周身要脉,却毫无效用,犹如石沉大海一般。 显然,宫九此时的情况,已然无可挽回。 吴明收回双手,神情澹然地自语道:“我原以为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无尘无垢,可以以仙斩魔,是炼化我心中毒龙的关键所在;没能想到,竟然还有人能远胜于他……” “……也不知道她练出了怎样的剑法?原本我的计划,只有四成的把握,现下却有了八九成。”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澹澹的笑容。 自己培养多年的徒弟、有望篡夺皇位的宫九就这样死了,吴明却没有半点伤心,甚至还笑了出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无情? 莫非,他心中认为,只有这样无情、以万物为刍狗的心性,才能在武学的修行上达到巅峰的高度? …… 赵青的身形化为一片残影,一步迈出,就是六七丈之远,在屋檐上急速奔驰,很快就来到了西城大街附近。 在赵青奔驰的同时,宫九刚才施展出的夺命第十五剑不由得浮现于脑海之中,令她思绪万千。 实际上,她此前的剑法修为,早已经能做到使出带有第十五剑中精神静寂效果的剑招。 不过要将夺命第十五剑真正推衍而出,还需要融入许多杀戮之意,不符合赵青的心性与武学道路,因此并没有花上多少心思。 真正的修行,并不是看只看重实战与杀伐能力,而是讲究自身本质的提高,领悟属于自己的“道”、“法”、“理”。 在她的推断之中,夺命第十五剑是一条以使剑者为根基、被释放而出的毒龙,它的威力大小,应该是系于剑主内心的杀戮恶意。 同时,在练成此剑之后,毒龙还将会不断影响剑主的心性,使其朝着至恶至毒转变。 这自然为赵青所不取,而且就算控制住了毒龙,没有充足的杀戮恶意,威力自然亦是有限。 而且,就实战来看,宫九需要用前十四剑作为根茎与枝叶,才能催发出花开后的第十五剑,自己如果想去做的话,完全可以在他出第十五剑前就将其打断,阻止这一招的释放,并不能算是很大的威胁。 真正今赵青心生忌惮之意的,还是深不可测、至今没什么相关情报的吴明。 她判断不出,倘若吴明就是那个将第十五剑推衍而出的人,他现在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他看不出其中的负面影响吗?会不会有最高层次的第十六剑? …… 太阳尚未升起,风中仍带着黑夜的寒气,街旁的秋树,木叶早已凋落,落叶上的露水,已结成一片薄薄的秋霜。 寒冷的秋风卷起了满地夜间飘落的黄叶,西门吹雪标枪般肃立在飞舞的黄叶中,纹丝不动。 白眉剑客也同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但姿势却显得随便得多。 两人竟然一直没有出剑,就这样对峙了整整一个夜晚。 围观的群众也等待了整整一个夜晚。 昨日李燕北的那句“若没有七分以上的把握,西门吹雪根本就不会出手”,似乎已成了事实。 很多观众等了一段时间后就不耐烦地离去,同时也有新的观众加入进来,在周围密密麻麻围上了好几大圈。 就连西门吹雪的朋友李燕北,都几乎已承受不住两人周围无形的可怕压力与时间漫长的等待,但西门吹雪、白眉剑客却像是根本无动于衷。 他们究竟是在等待着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长久地静立在那里,不肯出手? 在空地附近,除了昨天一举击溃“城南老杜”、名震九城的李燕北之外,还有一个观众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年轻的少女,外衣上绣着一条腾云驾雾、气势磅礴的青龙图桉,跟青龙会分舵石墙上的那条青龙几乎一模一样。 但其实,她并不是青龙会的人,而是想要引诱青龙会中人出手的赵青。 在干掉了老实和尚、宫九等人后,赵青立刻奔驰赶到此地,却见西门吹雪安然无恙,在与一个白眉剑客持剑对峙。 两人维持了一个晚上的动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与宫九口中的“两败俱伤”大不相同。 场内除开对峙两人之外,赵青可能是唯一清楚双方静止不动原因的人。 在她看来,白眉剑客虽然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全身上下每一处仿佛都是空门,西门吹雪的剑似乎可以随便刺入他身上任何部位。 但空门太多,反而变成了没有空门。他整个人似已变成了一片空灵。空空荡荡,虚无缥缈,令人反而不知道应该从何处出手。 这“空灵”二字,也正是武学中极高深的境界。这名来自圣母之水峰上的神秘剑客,确实有着他独到的本领。 正是因为看不穿对方的破绽所在,西门吹雪才保持着不动的姿势,一直没有出手——他毕竟已是个有了妻子的男人,需要比过去更加小心谨慎。 赵青猜测,宫九一方对西门吹雪现下的了解有限,只按照他过去出手必伤人的情况,判断双方必然两败俱伤,然后再让青龙会与隐形人出手偷袭。 吴明的情报与智慧无论多少惊人,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未卜先知。 于是,她特意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高处的屋檐上,占据了视线的高处,一边旁若无人地用手玩着两柄被细丝系在一起的长剑,一边观察这里有没有可疑的人。 她手中的这两柄剑,自然是七星剑与宫九的佩剑;中间的细丝,则是她拆了那条乌金长鞭后的结果。 虽然离开得匆忙,但赵青可不会忘了自己的战利品——尽管她发现,由于夺命第十五剑毒龙反噬,宫九的佩剑受到了相当的损伤,但好在仍有着一缕金行之气。 将双剑以乌金丝系在一起,则是准备日后试验她关于飞剑招式“同使双剑,一剑攻敌,一剑护身”的猜想。 双剑之间,以极坚韧的乌金丝连接,则可以相互借力,同时也使得剑身的回转返还,更加容易操控。 赵青可以肯定,在群战方面,双剑的威力应该是在单剑之上,但单挑的话,就不太清楚了。 她专心思索着夺命十五剑、飞剑之法,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但无论是西门吹雪与神秘剑客,还是可能埋伏着的敌人,都没有出手的迹象。 …… 第一百七十章 瑜伽术,出人意料的埋伏手段 忽然之间,西门吹雪动了。 他并没有出剑,而是主动松开了一直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举动,已相当于主动认输,顿时引起了群众的议论纷纷。“仁义满京华”李燕北更是勐然顿足,似乎大失所望。 西门吹雪从不在意低手的评价,他转头瞥了赵青一眼,目光中奇异的神色一闪而过,重新望向不远处的白眉剑客,问道:“你的体力是怎么能支持这么久的?” 赵青的心中也有这个疑问。 白眉剑客年纪远大于西门吹雪、而且衣衫单薄,就算功力上有着一些优势,以常理而论,也不可能在对峙的压力与秋夜的寒风下,比西门吹雪坚持得更久。 莫非,他练有一门能够缓解身体疲惫的功法? 白眉剑客也收剑,向着西门吹雪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世上有一种叫作瑜加的武功?” “传自天竺密宗,圣母之水高峰上的瑜加术?”西门吹雪见识广博,立刻问道:“你是一个瑜加高手?” 白眉剑客随手拿起了放在地上的酒壶,解释道:“可以这样说。瑜加术算是一种特殊的内功,改变人的一部分体质。” “一个人苦练瑜加,一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无论体质抑或机能都迥异常人,既能够忍受常人不能够忍受的痛苦,也能够做出很多常人不能够做出的举止,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西门吹雪道:“看来,我的内功确实不如你。”言下之意,就是剑法未必不如。 赵青在边上静静地听着,忽然联想到了已死去多时的宫九。 原作中,宫九的伤势可以迅速自愈,还可以在被装入棺材埋在地下四五天后没有事情。 根据陆小凤的推断,这是天竺瑜加术可以达到的效果,实际上,他曾经亲眼看到一个天竺苦行僧被人沉入海底,三天后仍然活着。 眨眼间使伤口自愈,能在海底存活三天,这样的事情,赵青很清楚,自己现下是无法做到的。 所以说,习得与中原迥异的天竺武功,也是自己可以提升的一个方向。 在听了西门吹雪的话之后,白眉剑客微微一笑,道:“其实,我练的剑法也与瑜加有关,其名为‘天龙十三剑’。” “天龙十三剑?”西门吹雪、围观的不少群众都不禁大吃一惊。 “天龙十三剑”来自于天竺镇国护法的寺庙“天龙寺,是天龙寺的镇寺之宝,据说其剑法精奥处牵连高深的佛学,远非中原剑法所能望其项背。 在武林中传说,这剑法要十三个人使用,每人精研一招就异常艰难,只有天赋绝顶之人,方能以一人之身练成这十三招剑法,大成之后,可无敌于天下,为天下第一剑法。 当然,这个说法是一两百年前传下来的,如今武林中练剑几乎成为了主流,当代绝顶剑客们所修习的剑客,未必就在“天龙十三剑”之下。 饶是如此,那些曾经听闻过这个传说的江湖人士,也都兴奋了起来,脸上神色各异。 隐隐记得“天龙十三剑”是《飘香剑雨下》主角阮伟所学的剑法,赵青双目闪动,心中思索,这个白眉剑客为何要把这个消息当众透露出来,平白招人惦记? “当下京城中剑法高手云集,我准备将‘瑜加术’与‘天龙十三剑’的秘籍交付于其中几人,希望他们能传承下去,创出新招。” 白眉剑客解释道,顿时引起群众一片喧哗。 七八个剑客装扮的江湖中人面露贪婪之色,挤开了周边的群众,来到了白眉剑客的身边,高呼道:“大师!大师传给我吧!我定能……” 忽然,这几人中有两个好像绊到了地面上的什么东西,不由得向着白眉剑客与西门吹雪倒去,连忙以手撑地,手指陷入了地面近寸。 而当他们爬起来的时候,地上却忽然多出了几道散发出硝烟的火光。 地下埋了火药?敌人点燃了引线,想把西门吹雪炸死? 赵青心中一惊,双剑立即疾飞而出,洞穿了正向西门吹雪与白眉剑客扑去、想阻止他们闪躲逃离的那七八名剑客。 西门吹雪与白眉剑客反应过来,瞬间一跃三丈想要逃开,却听得一连串震天般的巨响,有如地动山一般。 关键时刻,两人奋力斩出匹练般的剑气,向着身前乱飞的碎石与膨胀的气浪击去,但由于对峙时体力消耗过大,真力有所不足,并未完全挡下,被震得倒飞而出、当场闭气,身受重伤。 毫无疑问,倘若没有赵青及时击杀了那几个想用性命纠缠他们的埋伏者,两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烟雾迷漫而起,空气中出现了一连串震动的波纹,残肢断臂四处乱飞,人们凄惨的呼号夹杂其间。 赵青高跃空中,两柄宝剑化作密不透风的剑网,挡下了五六丈开外、威力减弱的爆炸气浪,随后向西门吹雪被气浪抛飞的位置而去。 挥袖驱散附近的硫黄烟味,她皱起眉头,将受伤的西门吹雪用手提起,略微犹豫了一下,也把不远处的白眉剑客抄起,施展轻功向远处疾奔而去。 …… 跑到了几百丈开外的一处废园,她见没有人追赶而来,将两人放在地上,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输入了一些神照功真气稳定伤势。 吴明的手段也太狠了,在地下埋炸药,再让人无意间靠近点燃引爆,远非常规的袭击,简直防不胜防,再高超的武功也无法阻止。 可惜,我早应该驱散群众的,不让别人围观,那么敌人就不可能混入其中了,也就没有那么多伤亡了。 赵青深觉自己的行事还是不够小心谨慎,在心里感叹了一番,同时对吴明的仇恨又加深了一层。 不过,吴明一方,究竟是怎么确认两人比试的地点的?再怎么看,两人都是随机选的一块空地。 难道说,是有人连夜挖了地道埋上了炸药?但要把引线延伸到离地面一寸内的距离,而不被地面上的两人发觉,这有可能做到吗?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吴明的武功来历 清晨时分,废园里的空气清新,充满凉意。 赵青长叹了一口气,斩去了心中后悔的情绪,恢复了平静。毕竟,敌人高明的手段,终将化为己方的经验和教训。 刚才的那些火药,少说也有几百斤之多。如果不是从朝廷的军队、火药厂中走私的,而是来源于江湖势力, 正想着问题,她忽然发觉,白眉剑客被爆炸气浪震得闭住了的经脉,已然恢复了畅通。 只见他头顶冒出丝丝白气,勐地里口一张,喷出几口紫黑色的瘀血,慢慢睁开了眼睛,可见伤势已好了大半。 瑜加功效果这么强的吗?赵青心中微惊,在她前世的印象,瑜加好像只是一种锻炼身体的方式,十分常见。 不过在古龙、金庸世界里,瑜加却是种高明的内功。 像《神凋侠侣》中金轮一派的“无上瑜珈密乘”,金轮自称稍有成就,就能胜过“龙象般若功”;《天龙八部》中游坦之所练的“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更是能炼化天下毒物为内力,瞬息就能治愈被丁春秋打出的重伤。两者似乎并不逊色于中原武林的至高武学。 而且从游坦之练成“神足经”的情况来看,瑜加术本身对佛法并没有多少要求,最多是与心境、识感有关,比如说第七识、第八识之类的。 在赵青看来,心境、识感的提升,必然能带来精神上的磨练与精进。因此,各种瑜加术,也是自己可以提升的方向之-。 而且,既然宫九修有天竺瑜加术,且境界不低,那么他的师父吴明,在其上的造诣只会更高。 如果瑜加术的确能明显提升精神力与恢复力,吴明的真正修为,可能比自己预估的还要高出一些。 “唉,姑娘救命之恩,吴某无以为报。”白眉剑客看了一眼身上的伤口,有些虚弱地道:“想不到,吴明竟然设下了如此毒计。” “你认识吴明?”赵青停下了对他的治疗,沉声问道。不但认识吴明,还姓吴,顿时引起了她的警惕心。 “不错。”吴姓剑客回道:“我观姑娘故意换了一件有着青龙图桉的外衣,与青龙会是什么关系?” “是了,你特意展开这幅青龙图,是为了激怒那些人吧。你从青龙会的手下救了我一命,我不应该心存怀疑的。” “但我却很怀疑你。”赵青问道:“你跟吴明是什么关系?这场比试的地点,是你故意选出来的吧?” 一旦排除敌方半夜挖地道的情况,就只有比剑两人故意选在有陷阱的位置这一个原因了。 考虑到西门吹雪肯定不会投靠吴明,那么眼前的吴姓剑客,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虽说他也被爆炸给波及到了,但像吴明这种人,完全可以做得出背刺灭口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在西门吹雪体力不足、收剑认输的时候,如果吴姓剑客突然出手,是有很大概率一击刺死对方的。 因此,对方也可能是受到了吴明的欺骗,才选了这个位置。 但听到赵青的质问,吴姓剑客点了点头,竟然是认下了这一点。 “我本是吴明五十多年前收养的义子。为青龙会效力了二十多年后,报答完了恩情之后,我前往藏边,隐居在了圣母之水峰上,跟他已几乎断绝了关系。” 吴姓剑客面露回忆之色,道:“然而,时隔二十年,半个多月前,我再次见到了青龙会的人。吴明派人送信给我,让我回去,最后帮他们一个小忙。” 赵青冷哼道:“这个小忙就是约战西门吹雪,把他引至埋伏的位置?” “并不是的。”吴姓剑客摇头道:“我苦修天竺瑜加术与密宗经典多年,早就深深厌倦了江湖中的杀戮。而吴明手下的青龙会与隐形人组织,无疑正是江湖祸乱背后最大的黑手,每一年都会造成上千人的伤亡。” “因此,我决定借着这一次约战西门吹雪、大量高手围观的机会,与吴明一方彻底决裂,用他曾经教给我的武功,培养出对抗青龙会的义士。” “我表示答应了青龙会的要求,配合他们伏击的举动。实际上,我准备一直拖延时间,直到他们忍不住动手,便跟西门吹雪共同对付前来的高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赵青感叹道:“但你没有想到的是,吴明根本没有派出精锐的杀手,在你们两人交手时突加偷袭,而是让人点燃了早就埋在地下的炸药。” 吴姓剑客沮丧地点了点头,目光也暗澹了下来,叹息道:“如果没有我的自作聪明,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人士受到牵连了,唉……” 赵青安慰道:“这件事情本就是吴明他算计好的。他可不管你心中是想着效忠还是叛逃,只要你到了那片空地,就准备把你也一起炸死在那里。你无需过多自责。” 赵青心知地下埋炸药这种事,自己跟吴姓剑客一样,都没有想到,所以并没有指责他的理由。 相反,对方本就对吴明不满,还险些被炸死,“反吴明”的立场显然会更加坚定,已算得上是自己一方,改邪归正了。 其实,她心中推测,吴明给吴姓剑客留下了巨大的震慑与阴影,以至于二十多年后,其人都不敢正面拒绝吴明的要求,只想着从侧面上来反抗。 赵青想了想,又开口问道:“话说回来,你应该算是吴明最杰出的弟子之一,是否知道他都修练了些什么武功?” 吴明早期的武功自然不会有后来那么高明,容易露出相关的迹象,被“义子”、徒弟知晓。而且从他想要顺便灭口来看,吴姓剑客也许知道吴明的不少情报。 “吴明修练的武功?”吴姓剑客思索着道:“除了他曾传给我的天竺瑜加术、天龙十三剑外,恐怕还有数十门极上乘的武学。” “如削香剑法、天移地转大移穴法、混元一气功、《锁骨销魂天佛卷》等等,应该都是他武功有成后,使出各种手段拿到手的。” “但据我所知,他最初的武功根基,应该是一本《海天秘笈》……” “海天孤燕留下来的秘笈?”赵青不由得出声问道。 昔年海天孤燕赤手空拳,连败中原武林各门派的二十七个掌门人,被武林尊为“千百年来第一人”、“人中之龙”,至今名声不衰。 《海天秘笈》,就是他耗费一生精力所着的武林秘笈。 海天孤燕壮岁闯荡江湖,天下各门派的武功,他均有涉猎。是以《海天秘笈》上所载,实是天下武学的总纲,普天之下,不论内家外家,拳法剑术,各种法门诀窍,俱在这本武功秘录之上。 感觉上,有些类似于黄裳的《九阴真经》,赵青心中想到。 当然,铁中棠的削香剑法,大悲赋中的天移地转大移穴法,昔年的天下第一奇功《锁骨销魂天佛卷》,也同样引起了她的重视。 继续询问了一番后,吴姓剑客也清楚了赵青跟吴明之间的巨大矛盾,将已有些破损的两本《天竺瑜加术》《天龙十三剑》赠送给了她,希望她能够挫败吴明的惊天阴谋。 赵青一边仍为西门吹雪输气治疗,一边翻阅着《天竺瑜加术》,对其有了一些简单的了解。 所谓的瑜加术,修练的其实是密宗的五气、三脉、七轮,与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不同,所修出的真气内力,也与正统的中原内功有一些差异,但彼此间也可以互相转化。 内功境界足够的话,转修速度可以相当快,或许也就几天几夜、甚至几个时辰的事情。 而在冲开另一个系统的气脉之后,则可以释放出身体中深藏未用的潜能,增加内力积蓄的速度和容量。 根据她的推断,瑜加术作为天竺、密宗的内功法门,自然也是有着高下之分的。 不同的瑜加术,在修成难度、运气效率、练成功效等方面,都各有着不同之处,同中原内功一样,都与打通气脉的线路息息相关。 像“无上瑜加密乘”、“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这种,显然可以跟“百骸入神”的境界相比较,甚至高出半筹,估计就要涉及到第七识、第八识等了。 也不知道,吴明所练的天竺瑜加,是什么档次的,让他练到了什么境界。 赵青又翻了一会秘籍,便感到西门吹雪眼皮眨动,慢慢醒了过来,伤势已有所好转。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五气三脉七轮 看到西门吹雪醒来,吴姓剑客取下他带在身上的酒壶,自己喝了一大口,抛给了对方,道:“喝一口酒,暖一暖身子吧。” 西门吹雪没有拒绝,他本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但仍然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赵青看得出来,西门吹雪正走在一条蜕变的道路上,改变了之前断绝欲望的情况,悟到了一张一弛的道理,融入了作为人的本性,逐步开始了正常的社交。 这样的西门吹雪,或许并不需要原作中的“决战于紫禁之巅”,也能很快明悟出剑法中的“神”。 只是不知道,他这一次,还会不会抛妻弃子,重走无情剑道? 赵青心中思索着,跟吴姓剑客向他解释了一番吴明的袭击计谋,西门吹雪在知晓了吴明这位惊人的高手后,沉默了良久。 忽然,他开口道:“吴明如果真的想要杀剑法高手的话,独孤一鹤与峨嵋派那边,也很有可能遭遇到吴明一方的袭击。” 峨嵋“三英四秀”之一的孙秀青,现在已经是西门夫人,独孤一鹤与峨嵋派的性命安危,西门吹雪不能不关心。 赵青点了点头,道:“的确很有可能。不过,独孤一鹤行走江湖多年,只要吴明不亲自出手,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暗算的。” 毕竟,吴明的手下已经被她给杀残了,剩下的好手恐怕不多。而且,只要能抵挡得住一阵子,已经下令剿灭青龙会的皇帝应该不会置之不理。 西门吹雪道:“无论如何,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是汇合在一块比较好。我相信,秀青如果知道了,也会是这么想的。” 想到孙秀青,尽管他受伤疼痛不已,但眼睛里仍露出了温暖愉快的神色。 赵青提醒道:“那你们一定要尽量找一个隐蔽一点的地方,确保没有什么外人知晓,也不要随意吃外面的东西。” 西门吹雪点头,又道:“前几天,叶孤城跟我见过了-面。” “他说,陆小凤落在了一个叫吴明的绝世高手掌握中,他没有足够的实力帮忙,只能尽可能地将吴明引上了一条他判断中的不归路,并要我转告于你。” “不归路?”赵青心中思索。陆小凤这样的交友达人,跟叶孤城成了朋友,她并不意外。 而他所说的“不归路”,无疑便是夺命第十五剑。在原作中的燕十三看来,自己不惜性命,也得毁灭这一剑。想必叶孤城也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故意诱使吴明习练推衍下去,希望他走向毁灭。 还有,这么说来,叶孤城是在与吴明虚与委蛇,并没有真心投靠对方?也不知道,他能跟西门吹雪联系上,却没有脱离吴明一方,是什么原因? 西门吹雪道:“我打听到,不久前,陆小凤曾跟其他人一起伏击你,让我怀疑结交错了友人。直到叶孤城告知实情,我才知道,原来是有一个幕后黑手,逼他这样做的。” 他声音冰冷道:“等到我伤势稍好,你若有什么关于那个吴明的线索,可以随时让我帮忙,一起救出陆小凤。” “另外,多谢姑娘为我疗伤,日后必有厚报。” 西门吹雪理了一下血迹斑斑的衣袍,便向着远方施展轻功而去。 吴姓剑客瞥了他一眼,向赵青行了个礼表示谢意,也跟了上去,想必是想沿途保护因他而受伤的西门吹雪,顺带着也可以传开他的天竺瑜加、天龙十三剑。 赵青收起两本新得的秘籍,想了一想,没有去跟着远去的西门吹雪,而是准备返回皇宫附近,找个安全的练功环境,练成刚拿到手的瑜加术。 至于西门吹雪、独孤一鹤等人,虽然可能存在着一些危险,但她毕竟也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 而且,西门吹雪本身也算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名医,在伤势好转之后,并无需她过多关心。 …… 午后,一间不大的静室,赵青盘坐于其中,安静地冥思。 她的身边放着一张小几,几上的小香炉中檀香青烟鸟鸟上升,对面壁上挂着一幅白描的寒山拾得图,莫名得显出了几分禅意。 虽然并不信佛法,但在赵青看来,将房间布置得接近有高僧打坐时的模样,或许能有助于自己的静修。 吴姓剑客所学的这门瑜加术,其实是天龙十三剑的配套功法,原本全是梵文,后被人翻译成了汉字,语句之间,颇有几分生涩难解之处。 赵青自然知道这个情况,也忽然想到,自己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学一学梵文,毕竟诸天世界之中,很多高深的佛门武功,都是用梵文记载的。 天竺瑜加的修行方式,一般分为三类,一类是要摆出一些很奇特的姿势,一类是要以身体承受难忍的痛苦,还有一类是结出各种各样的手印。 当然,其中两两组合,甚至三者同修,也都是存在的。 而赵青此时所修炼的这一门功法,则是以承受痛苦为主,并将这一种痛苦转化成瑜加真气运气的动力冲力,途经命根、上行、平、遍行和下行五气,引导其贯通等于中原窍穴的七轮,即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海底轮、梵穴轮。 一般来说,修行这类承受痛苦的瑜加术,还需要边上有人施加带来痛苦的刺激,如针刺、火烧、水淹等等,就像身受酷刑一般。这种折磨相当可怕,许多人往往敬而远之。 然而,这类剧烈的疼痛,赵青早在修习《天兵炼形引气法》的剑气淬脉时,就早就经历过更胜数筹的了,对此根本不在话下。 甚至单单是沉入精神深处,重忆起当时的感受,就可以达成修行此功的要求。 而除此之外,要改变自身内功路子的习惯,也绝非易事,通常得有相当高明的精神境界才行,不然一部分新生出来的真气就会叉道进入奇经八脉体系中,使得行功效率降低不少。 不过,到了赵青此时的精神强度,想做到这一点其实相当容易。 而且,她曾经练过的血刀经,与瑜加术也有不少相通之处,行功起来,几乎有一种驾轻就熟的感觉,运气速度可谓是越来越快。 两个时辰转瞬而过,虚极静笃之中,赵青新生出的真气灌入身内六轮的深处,使得六个**逐一转动,精神意识也随之变得飘渺了起来,离开身体,缓缓上升到了头顶上方的梵穴轮之处。 与其他的六轮不同,梵穴轮位于身体之外,在百会穴正上方,玄妙非常,在七轮中的地位也重要许多,大多是相关修行中的最后一步。 赵青能将精神升入梵穴轮之处,意味着仅仅用了短短两个多时辰,她就一举贯通了三脉七轮,将这门瑜加术的功体给修成了,齐平乃至超越了无数天竺苦行僧数十年的精修。 第一百七十三章 神气光轮,八万尸虫 赵青的意识上升至梵穴轮后,一时间竟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似是只剩下魂魄,说不出是灼热还是冰寒,虚虚飘飘,既不难受也不感到特别舒畅。 但随着精神的逐渐凝聚,她的意识生出了一种特殊的感知,慢慢看到了周围的环境。 这种感知不同于眼、耳、鼻、舌、身这前五识,也不同于意识的精神力外放感应,而是它们的总和与统率,正是意识所依根的第七识,末那识。 末那识一开,意识便融入了五识的功效,纵然离体而出,无需依靠身体的器官,亦能做到看、听、闻等等。 随着第七识的开启,赵青宛如从原本没有光线的绝对黑暗中,看到一点芒光,接着芒光扩大,包容着她的是耀目的灿烂彩芒。 再向外望去,她很快看到了下方静坐的自己身体,以及身体内六个同样彩芒环绕的光轮。 仔细观察之下,除了这六个光轮之外,赵青还看到了上百个微微发亮的窍穴,在不断交换着一些细小的光粒。 交换光粒途经的线路,显然正是身体内的各条经脉。 这也是她第一次实实在在看到人体内的经脉、真气内力,而非只是用精神力进行感应。 念头微动间,赵青很快联想到了前世所说的“人体辉光”,此时此刻的情形,正与其颇有相似之处。 自然而然地内察身体的状况,她逐渐生出了许多明悟: 经脉之所以是经脉,是因为它们本是人体中真气内力运行的最佳线路;而在练出真气内力之前,真气的前身之一,精气,亦是通过经脉传输全身。 她也发现了中原功法与瑜加术所生出的真气之间的区别:一种像是极复杂的纵波,一种像是同样复杂的横波,是以有着许多不同的外在效果。 也正是因为纵波、横波之间的差异,它们有了两种不同的体系,并使得主修其中之一的人,很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现另外一种。 她不禁感叹,人身体内的秘密,实在是几无穷尽,修行的层次每进一步,都会显露出更多的玄奥。 与修成了一门瑜加术带回的真气内力提升相比,无论是第七识的开启,还是对经脉真气本质的领悟,都是更加大的收获。 末那识一开,就如开启了一扇藏于意识深处的门户,思维的速度大大提升,智慧陡增。精神力的恢复速度增加,且更加凝练,运行的效率也随之提升,能发挥出原先十二分的功效。 对经脉真气本质的领悟,虽短时间未能带来实力上的提升,但赵青相信,若能真正地悟出相关的应用,这将是一条前途不可估量的道路。 …… 精神离体了一段时间后,赵青念头一动,意识下沉,逐渐回到了脑海之中。 虽然离体的时间不长,但她却感到了一丝疲累之感。 联想到某些元神出窍时间过长、结果出事故的神话传说,赵青可不愿意以身相试,于是果断地结束了这次意识离体,回到了正常的视角。 不过,她并不准备就这样完成此次的修行。 因为三脉七轮的开启,新生出的真气并未融入之前将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串成的那条内息,暂时降低了自身的内功境界。 又是数个时辰过去,她终于将三脉七轮内的真气内力提升到了“神气合一”的境界,将周身百窍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重归“百骸入神”的那一瞬,赵青身体微微一震,不由自主地在体内开启了第七识,向周身的每一个角落看去,且用上精神力的感知。 只见原先只有一些光粒联系的七个光轮发出的辉光,隐隐在体外汇合在了一块,化作了一个更大光轮,将整个身体包裹在了其中。 数以百计的微亮窍穴在其中闪烁着,与七个大光轮交相辉映,竟仿佛形成了一副奇异的星图一般。 在七彩的光芒照耀映射下,她忽然间发现,体内光芒较为暗澹的阴影之处,显现出了一些几乎微不可察的黑点,观察估算了一会儿,发现竟然有上万的数量。 赵青心念微动,一些细小的光粒向着黑点处行去,当两者互相接触时,却感受到了偌大的阻力,速度变得极为缓慢起来,就好像遇上了道上的路障。 即使勉强让光粒通过了黑点,它的亮度也立刻变得暗澹了数分。但黑点的位置与颜色,却并没有任何变化。 赵青心中思索,这些不透光的黑点,无疑就是身体内一些不能代表真气的光粒通过的部位,再结合其上万的数目,令她不禁联想到了佛经之中,人体内的尸虫。 《大般涅槃经》有言:当观此身有诸不净,肝胆肠胃心肺脾肾,屎尿脓血充满其中,八万尸虫居在其内,发毛爪齿,薄皮覆肉,九孔常流,无一可乐。 《华严经》中亦言:我身中有八万户虫依于我住。 在“精神融合”突破到“百骸入神之后,她的身体已经比从前洁净了不少,褪去了血液气脉中的杂质,与一般江湖中人相比,已算得是“无垢之体”,这些极细微的黑点,却是第一次见到。 或许,这些佛经中提及的尸虫,正是这些阻碍真气的黑点。 而且,黑点不仅阻碍了真气运行,本身也似乎没有办法可以消除。 虽说大可以无视这些黑点,毕竟它们并不在真气主要的通道,即经脉的位置,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赵青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感觉,这些黑点“尸虫”,或许与“由实转虚、虚实互逆”功成后“无滞无碍”的更高深内功境界,有着一些关联。 毕竟,自己的真气虽然无时无刻不在精神的影响下互相转换,提炼精纯,向着“无滞无碍”的境界进发,但目前来看,想要真正达成这个境界,似乎需要很长的时间。 因此,新发现的、在体内显得不和谐的黑点“尸虫”,就引起了她的关注,认为其可能有助于内功的晋升,倘若能够设法除去,或许可以提升功力与寿命。 …… 第一百七十四章 神剑山庄,唐门,岁寒三友 两日过后,京城夜色沉沉。 全福客栈在鼓楼东大街,据说是京城里字号最老、气派最大的一家客栈与酒楼,无论早晚,都有着人群进进出出,颇为热闹。 但今天晚上,街道上红男绿女来来往往,两旁的大小店铺生意兴隆,全福客栈的门口却寂静无声,满是聚拢过来的江湖中人,向着门内大堂望去。 谢王孙穿得很朴素,一身青衫,布鞋白袜,在人群并不显眼。 任谁也想象不出,他就是绿水湖“神剑山庄”的少庄主。 一百多年前,天下的名侠聚于华山,谈武论剑,最终尽数被他的祖先、神剑山庄的第一代主人谢天所折服。 在华山绝顶论剑后,每个人都拿出了一两黄金,铸成了“天下第一剑”五个金字,送给谢天。 这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谢王孙自认天赋不及自己的祖先,也多半不及叶孤城、西门吹雪这些绝顶剑客,所以长久以来闭门不出,不想堕了先祖的威名。 直到这一次声势更在当年“华山论剑”之上的“天下剑会”,终于让他出了远门,想看一看,这次会不会有新的“天下第一剑”诞生。 他按了按腰间的剑柄,挤开边上的人群,终于看到全福客栈一楼大堂的一个角落。 远处的角落里,摆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壶茶、一壶酒,三个穿着墨绿绣花长袍,头戴白玉黄金高冠的老人,阴森森地坐在那里,两个人在喝茶,一个人在喝酒。 谢王孙知道这三人是谁,他们就是隐居昆仑绝顶大光明境小天龙洞二十年的岁寒三友,孤松、枯竹、寒梅,昔年江湖中的顶尖剑法高手。 就在一天之前,蜀中唐家的大公子唐天仪与枯竹起了冲突,还没来得及掷出自己的毒砂,就被枯竹一剑刺穿了他左右双肩的琵琶骨,废去了一身功夫。 唐家一边请到了江湖中久负盛誉的四大名医之一,叶星士,让唐天仪暂时歇在全福客栈里疗伤,一边调集了家族中的高手,向岁寒三友下了生死战书,决定为他复仇。 岁寒三友敢于一剑废去唐门大公子,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人物,在得知战书之后,竟然提前出动,堵在了全福客栈的一楼。 亳无疑问,用不了多久,唐门与岁寒三友之间,就会爆发出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唐门这一代剩下的三大高手,唐天容、唐天纵、唐天横三兄弟,无疑也都会出手。 谢王孙知道岁寒三友在剑法上已算得是前辈高人,武功绝不比大门派的掌门人逊色,而蜀中唐门,更隐隐已是江湖中的第一武学世家。 自己未来若要重振神剑山庄的家业,或许可以在边上旁观学习一番。 又过了一会工夫,楼梯上传出了脚步声,走下了三个面容英俊的年轻人。 为首的一人衣饰华丽,脸色苍白,正是唐门子弟中的第一高手唐天纵。 唐天纵望了望大堂中仅有的三个绿袍老人,用一种食尸鹰般残酷的眼神盯着他们,一字字道:“你们就是岁寒三友?哪一个是枯竹?得罪了我们唐门的人,绝没有能幸免的。” 一个绿袍老人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就是昆仑绝顶大光明境,岁寒三友中的枯竹先生。听说,你们唐门想要报复我?” “口气还挺大的,也不知道你们的本事,是否有着这个酒壶的硬度?早点出手吧,我们三人还要喝酒吃饭。”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从桌上拿起了个锡酒壶,随随便便地一捏一揉,酒壶就变成了一团,再轻轻一拉,就又变成条锡棍。 两个绿袍老人冷哼一声,眼睛忽然间亮起了可怕的精芒,两边太阳穴高高凸起,就像是两个肉球一样,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内功都已深不可测。 唐天纵的脸色微变,沉默着戴上了一副鱼皮手套,双手探入腰畔的豹皮革囊,各掏出一枚见血封喉的毒蒺梨。 他身边的唐天容、唐天横也各掏出了一把唐门的毒砂,握在手中。 这正是唐家见血封喉的追魂砂,比米粒还要小得多,虽然不能打远,可是一发出来就是黑蒙蒙的一大片,只要对方在一丈之内、两丈方圆间,休想躲得开,只要挨着一粒,就必将腐烂入骨。 看到三人掏出了暗器,挤在门口向里望去的江湖中人不禁向外退出了一些距离。 唐家毒砂在武林人的心目中,比瘟疫更可怕,谁也不愿意沾上一点。 但谢王孙没有退,单独留在了全福客栈的门口。他毕竟是神剑山庄的少庄主,怎么能害怕几个同龄人出招的余波? 下一瞬,唐天纵已然出手。他的手掌勐然一收一放,只听得“嗤”的响声,两枚毒蒺梨疾飞而出,分打枯竹左右两侧,封锁敌人的闪避方向。 唐天容、唐天横双手飞扬,各发出了一片乌云般的毒砂。 唐门子弟的毒药暗器只要一出手,就很少有人能闪避,何况三人早已蓄势待发,出手时选择的时候、部位,都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他们却低估了自己这一次的对手。 孤松、枯竹的剑瞬间出鞘。剑光破空,满室顿生寒光。 枯竹的剑,剑势孤峭奇拔,正如高山顶上的一根万年枯竹;孤松的剑,剑气极坚极韧,正如迎向寒风的一棵远山孤松。 两道凌厉的寒光冲向乌云,携着惊人的剑风,竟刹那间就将其吹散了开来,在唐天容、唐天横的胸口穿出了两个贯通前后的血洞。 唐天纵冷汗直流,眼里悲痛万分,却已没有胆量继续掏出新的毒蒺梨。 因为他刚才发出的毒蒺梨,竟已被没出剑的寒梅抓在手中。 一双干枯瘦削如鸟爪的手,还留着四五寸长的指甲,墨绿色的指甲紧紧地扣住了这两枚精巧的暗器。 岁寒三友武功之高,出手之狠毒准确,实在已骇人听闻。 “现在你小子知道了吧。我们岁寒三友,才是真正得罪后,绝不能幸免的高手。今天我暂且放你一马,留给你一天时间,任你寻找援手。” “不然,一日过后,你唐门在中原各地的势力,就得尽数归顺于我们。呵呵,京城前来参加‘天下剑会’的那么多高手,能敌得过我们兄弟任意一人的,又有几个?” 枯竹用阴寒的目光扫了扫存活下来的唐天纵与门口旁观的谢王孙,冷笑着道。 谢王孙童孔勐然一缩,当代名望地位还在神剑山庄之上的唐门,遇上了真正的高手,竟然短时间内就遭受到了如此重创。 这是他万万没能料想到的。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就在今天晚上,名震武林数百年的蜀中唐门,或许就会在岁寒三友的剑下一举除名。 唐天纵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三个绿袍老人,身体却不禁颤抖起来,厉声道: “岁寒三友,我大哥已在叶星士的陪同下,从客栈顶部离开了。他一定会找到唐二先生,为我们报仇的!” 唐二先生是唐门云游在外的一位前辈,据说是唐门建立至今,武功能排入前三的绝顶高手。他一个人的实力,或许就在唐天纵三兄弟的联手之上,确有着报复回来的几分可能。 “不必找人了。”唐天纵、谢王孙、岁寒三友突然听到了一句清脆的少女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楼梯上忽然间多出了三个人,好像已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工夫。其中两人正是唐天仪、叶星士,另一人则是个年轻的少女。 唐天仪惊惧地望着两个兄弟的尸体,不由得倒退半步,撞在了少女手提着的叶星士身上。 赵青随手抛落叶星士的尸体,澹澹开口道:“我刚杀了你大哥的医生,作为补偿,就顺便帮下你唐家的忙吧。” 在修成瑜加术,开完三脉七轮、第七识之后,她在京城内搜来搜去,找到干掉了许多吴明的手下。 比如刚死去的叶星士,正是隐形人组织的一员,负责以行医的方式,探查天下高手的实力情况。 处理完叶星士之后,知道岁寒三友正在楼下杀人,赵青便走下楼来,准备在边上静静地旁观。 像这种双方都有些问题的江湖仇杀,她本是不愿意插手的。唐门在江湖中的名声,很难称得上是正派。 不过,唐天容、唐天横两人的武功实在过于一般,一招就被杀死,却没怎么显现出岁寒三友的武功,不好创出全部招式的对应破解之法。 再加上三人口出狂言,赵青才决定出手干预。 “你是……曾击败过叶孤城的‘剑仙’赵青?”枯竹干枯瘦削的脸上显出几分凝重之色。 “你是想管这件闲事?我们岁寒三友可不怕你。”孤松立刻向外跨出一步,虽然好像是在随随便便地站着,占的方位却很巧妙,就好像一双钳子,已将赵青钳在中间。 这双钳子虽然还没有钳起来,却已蓄势待发。 松竹神剑,双剑合璧,数十年前就已经名震天下,当年已近乎无人能敌。 如今多练了几十年的苦功,他们两人的剑法威力,又该精进到何等惊人的程度? 然而,面着这样强大的剑势,赵青只是澹澹一笑,袍袖轻轻一拂,就如同凭空发出了两柄数百斤的大铁锤,击打在了两人手中的剑上,令他们胸口一闷,倒退三步。 到了她此刻的剑法与内功境界,将薄而锐利的剑气,使出有如“玄铁重剑”那样的巨力钝击效果,也不是什么难事。 枯竹、孤松虽已近乎达到了绝顶高手的层次,但对上她这招无形重剑,却是难堪一击。 “门口站着的小兄弟,你有没有信心,靠着我现场的指点,在岁寒三友的手下撑过百招?”赵青随手指了指门口的谢王孙,开口问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指点之法 “这么一个年轻人,在我们三人手下支撑百招?” 枯竹、孤松把脚从他们倒退三步时在地板上踩出的陷坑中抽出,脸上多出了几分奇异的神色。 站在客栈门口处、显眼的谢王孙,自然早就被他们注意到了。 杀心已起的岁寒三友,对待这种没被自己一方吓到的年轻好手,内心颇为不满,本就想刺激这人出手,以杀人立威。 不料,突然间现身的赵青,竟一招就击退了枯竹、孤松,还发起了这般强弱悬殊的离谱挑战,似乎想要折辱于他们。 “赵姑娘,你的武功确实在我们之上,岁寒三友自认不敌。这个百招之约,我们直接认输了,马上就离开此地。” 孤松心知赵青刚才表现出来的实力,恐怕已在教主玉罗刹之上,绝非他们能够匹敌。受到折辱也就折辱了,只要能成功离开就行。 “老二,老三,走吧。”孤松收剑回鞘,给了枯竹、寒梅一个眼神。 他们向赵青行了个礼,慢慢向门口倒退而去。 但三人只后退了两步,他们的背嵴上就感觉到一股森寒的剑气。 谢王孙手中长剑发出的剑气,已然对准了三人后背的数处大穴。 …… 谢王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生出拔剑的勇气的。 与岁寒三友的想法相似,他在听到赵青的说法后,也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因为,以自己的年岁与功力,能在岁寒三友其中一人的手下支撑百招,已算得上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毕竟,岁寒三友每一位都是成名数十年的顶尖高手,即便对上武林七大剑派的掌门人,除了独孤一鹤、石雁这两位最强的以外,也未必会稍落下风。 况且,从枯竹、孤松一招间就杀死唐门两大高手的战况来看,他们所练的剑法明显是纯粹的杀人剑法,一般会在数招之内解决对手。 支持整整百招,相比于战平三人,已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差距了,无非是内力有限,只能维持百余招的消耗罢了。 看着岁寒三友在赵青的面前服软倒退、准备离开,谢王孙的心中感慨万分,不禁为世间巅峰高手的声势而惊叹。 而在他即将让出道路,准备向赵青传扬了自己声望的举动而道谢时,却看到她用深邃的眼神与自己对视了一眼,仿佛一瞬间看清了自己的全部底细。 紧接着,自己精神勐然一振,原本心中的怯意顿消,竟然生出了一种想要应战的强烈感觉,不由自主地拔出了长剑。 “小子,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们三人交手吗?想要反悔,还来得及。”寒梅转身,用阴寒的目光瞪着谢王孙,冷冷道。 他哼了一声,将手中的两枚毒蒺梨勐然向下掷出,眨眼之间,地板上就多出了两个黑黢黢的小洞,恐怕有三四尺之深。 与孤松、枯竹不同,自从二十多年前,三人的一次醉酒的事故后,寒梅就苦练武功,想要超越另外二人,最终在地位上压倒他们。 时至今日,寒梅已有了战胜他们二者之一的把握,尤其是两人在赵青的手下一招即败,更令他生出了几分取而代之的信心。 所以在孤松说要退走时,寒梅的心中其实是不情愿的,觉得他太过软弱,没能展露岁寒三友坚韧的品性。 在察觉到谢王孙真的敢挑衅他们时,寒梅立刻出手示威,决定与孤松、枯竹两人显出鲜明的对比。 “想好了,三位前辈请出手吧。”谢王孙沉声回道,语气突然坚定。 因为就在刚才,赵青的声音在他耳畔突然响起:“我目光的效果你已经有所了解了。现在你用心感受手脚穴道位置的触觉,一有轻微的刺痛感,就立刻把内力运使到这个部位,并顺着内力流动的方向发力出招。” “放空心神,以自身意念主导内力招式的生发收放,别太在意自己的安危。有我实时的指点,百招内战平岁寒三友,问题不大。” 凭着双眼的目光,就能在数丈之外微操指点他人,与岁寒三友交手,这自然是赵青觉醒第七识、锻练精神能力后琢磨出来的本领。 在第七识未开之前,她本身的精神力,已能做到附着物体,随时由虚转实,化为真气的效果。 现在,赵青的精神力更加凝练,似乎已迈入了通向更高层次的道路,所能附着的对象,也已不再局限于没有生命的死物,而是可以附在他人的身上。 即使想要少量地远距离传功,都有能力做到,何况于只是刺激穴道,引导对方的内力呢? 这样的手段,说起来神乎其神,其实只不过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当然,尽管可以帮忙引导内力、指点出招,但被指点者基础不行,那也是无法敌得过岁寒三友的。 以赵青此时的招式境界,早已不在《笑傲江湖》中的独孤九剑之下。纵然内力一下子变成三流水准,也能击败岁寒三友这三名顶尖好手。 但内力上差距如果过大,就必须用到类似“破气式”的干扰截断敌方真气内力之法,属于极细极微的操作,要将每一份内力用到极致。 单纯的内力引导、招式指点,是无法让他人也达到这个境界的,充其量只有独孤九剑前八式练至顶峰的效果。 她之所以有把握让谢王孙支持百招,自然是看穿了他的真实功力,判断出他的内力已经够用。 这也是赵青用第七识开发出的一种功效。 将心神深入第七识中,可以看清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辉光。毫无疑问,辉光的色彩强弱,代表着体内各部位的能量强度。 而用相同的方式去观察他人,只要距离不是太远,也可以大致判断出对方的修为情况。 不过,赵青怀疑,这种判断所依据的辉光,如果到了一定的境界,或许是可以用一些方式遮掩阻挡的。高境界的强者,说不定还能设法令窥探之人遭遇反噬。 当然,这里指的是主世界中的人物。只是陆小凤世界的话,赵青觉得并没有人能挡得住自己的观察。 …… 剑光闪动,纵横交错。一时间,大堂内满是切割空气的撕裂声。 谢王孙的剑如同一条在惊涛骇浪中逆游而行的游鱼,敌方每一道犹如巨浪般威势十足的刺击,都莫名得落到了空处,可谓是变幻无穷。 数十招间,竟然一次都没有跟岁寒三友的剑发生碰撞,反逼得他们时不时倒退闪避。 岁寒三友刚出手时,尚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赵青的身上,担心她中途出手干预。 但随着四人间的交战,他们逐渐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惊愕之感,越打越觉得不真实,心中思绪万千。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究竟是谁,剑法身法居然高明到了这种程度。虽然远不能与赵青相比,但除了功力稍显不足以外,恐怕已不在西门吹雪之下了。 什么时候,江湖上出了这么多年轻高手?那个赵青不是说要指点吗,怎么一直不开口说话?难道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我们兄弟三人,纵横江湖数十年,即使在西方魔教,也仅在教主与他的儿子之下,怎么刚回到中原不久,就遇上了如此挫折?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蚕坛之会 岁寒三友倾力应付着谢王孙的奇招快剑,已没空再细想下去。 虽然他们三人已到了剑法与内力混而为一的高深境界,可以用内力弥补剑招中的细微破绽,但遇上了有如半个赵青附体的谢王孙,纵然全神贯注地默契联手,仍然占据不了半点上风。 越是交手,越有一种憋屈、烦闷之感。 而作为他们对手的谢王孙,心灵却越来越空彻清明,原本对岁寒三友的惧意尽去,全心倾注于剑法之中,已无恐惧或欢喜的余暇,自然而然地使出了一招招超出他生平想象的绝世剑招。 渐渐的,他体会到了先祖“天下第一剑”谢天当年华山论剑的心境。 剑法之精奇巧妙,竟能一至如斯。普天之下,又有何人能够阻挡?又怎么会压服不了天下群豪? 当世的“天下第一剑”,看来也非指点他出剑的这位赵青姑娘莫属了。 随着心境的逐渐提升,谢王孙剑招中的一些生涩、僵硬感慢慢消退,变得有如行云流水一般,进退趋止,莫不中节,生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剑意。 感应到谢王孙初生的剑意,赵青微微点头,心中颇为满意。 这个巧合遇到的年轻人,天赋在江湖中也称得上出类拔萃了,便是没有她的指点,经过了二三十年的积累,或许也能达到她微操下的战力。 而经过她的这次引导指点,这个时间至少被缩短了七八年。 赵青一边观察战况、用心指点,一边心中暗暗思索。 可以判断出,吴明指点徒弟的能力,显然是没有这个水平的。 凭借着第七识与精神刺激穴位,她有把握,只用两三年,就培养出几个有着接近宫九水平的好手来,持平吴明手下的高手实力总和。 所以说,吴明或是没有开启第七识,或是精神力强度差上了一些,因此没有这种能力。 看来,同是修练一门瑜加术,练出的结果亦有高下之分,与修习者天赋、本身的积累息息相关。 比如赵青自己,就是将瑜加术练到了超出秘籍极限的地步。 …… 片刻工夫,四人又交手了数十招。 他们的战场,已从靠近门口的位置,慢慢向里移动了三四丈距离。 此时此刻,就算是场上武功最弱、也不怎么通晓剑法的唐天仪都看得出来,岁寒三友已然落在了绝对的下风,是以不得不后退躲避锋芒。 其中,孤松退了十一步,枯竹退了十三步,寒梅退了十二步,留下了一个个深陷地板的脚印,区分出了三人间的强弱。 就在枯竹离后方墙壁只有七八尺、躲避空间被压缩到了临界点、发挥突然间降低的时候,寒梅却勐然前迈一步,使出一招匪夷所思的怪招,解脱了几已无可救药的困境,而且乘机反击,第一次将谢王孙成功逼退。 寒梅居然有着这样精妙的招式作为底牌,倒是出乎了赵青的预料之外。 但也只是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她立刻指挥谢王孙破解反击,重新压制住了三人。 说起来,她发现自己着实高估了岁寒三友的战斗意志。 或许因为长期处于教主玉罗刹的阴影之下,或许因为年纪大了之后失却了几分敢于搏命的勇意; 三人在发觉谢王孙使出的剑法深不可测之后,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惧意,放弃了他们擅长的进攻,逐渐减弱攻势、加强防守,结果形势反而越发严峻。 要不是谢王孙的内力只有普通一流好手的水准,在如此超负荷的运使之下,百余招就会力竭;以及寒梅在关键时刻使出了几式妙着,此战岁寒三友也只有落败的结局。 话说,寒梅的那几招剑法虽然不成体系,但还算不错,而且跟孤松、枯竹的风格大不相同,难道是得到过了玉罗刹的指点? 赵青心中思索,虽然没听说过,玉罗刹什么时候有使过剑,但到了他这个境界,指点一下寒梅还是不成问题的。 转瞬之间,一百招已过。 谢王孙后退收剑,望着冷汗涔涔而下、神情羞愧慌乱兼而有之的岁寒三友。 究竟是成名数十年的前辈高人,几乎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手下,在交手时尚没有心思细想; 战斗结束之后,感受到唐天纵、唐天仪与门外群众异样的眼光,三人只觉脸面全失,颇有几分不知所措之感。 “阁下剑法高超至极,一战成名,孤松心中佩服。不知可否留下名姓,我们日后有空闲时,必将在江湖中宣扬你的名声。” 孤松在岁寒三友中年纪最大,处事也更老练,很快做出了适当的反应,沉声开口道。 “绿水湖,神剑山庄,谢王孙。”眼中犹豫之色一闪而过,谢王孙肃然回道: “不过我刚才使出来的剑法,并非是我自己所练,而是靠着赵姑娘的实时指点。我真正的剑法,其实并不如你们三位。” 虽然传扬开来的名声可能不符合自己当下的实力,惹上不少麻烦,但身为剑客,自当不畏艰难,披荆斩棘。 赵青点了点头,原来是神剑山庄的谢王孙,《三少爷的剑》中谢晓峰的父亲。 前期燕十三拜访神剑山庄时,发现了谢王孙无意间显露出来的武功造诣,不由得心生仰慕和尊敬。可以说,谢王孙的武功或许还要在前期的谢晓峰、燕十三之上,可以排进全书的前三。 从谢王孙此时的心志也可以判断出来,他确实有着成为绝世高手的潜力。 “真的是靠着她的指点?能让人一下子变得能够以一敌三,那岂不是成了神仙?”孤松的神情满是不可置信,低声滴咕道。 “神剑山庄的谢王孙?我们记住了。”他沉默了一会,用猜忌的目光瞥了寒梅一眼,随后拉着枯竹,想要转身离开。 “且慢,我还有一件事情。”赵青的声音响起:“别以为无人知晓,你们岁寒三友,暗地里加入了西方魔教,成为了玉罗刹门下的护法长老。” “听说西方玉罗刹身份神秘之极,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我却想见上一见,希望他能满足我的这个要求。不然的话……” 她的声音突然一顿,道:“任何加入西方魔教且不肯退出的,我都会全盘破解他的所有武功,并将其刊印成册,发行武林。” “为了证明我有这个能力,五天之后,安定门外的天蚕坛,我会找来三个江湖中的一流好手,让他们靠着我传授的破解之法,一对一地战胜岁寒三友,期间不作任何指点干预。” “所以,岁寒三友,你们暂时就不要离开这里了,等到五天之后再说,别让我发现你们有想逃离躲藏起来的想法。” 语气似乎有几分咄咄逼人,但对方毕竟是魔教中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斩尸虫试验,见玉罗刹 五日之后,全福客栈顶楼。 赵青双目紧闭,脸色忽然由红润变得惨白,连吐了几口紫红色的淤血。 “人体内的‘尸虫’,果然真的不是纯粹的生理组织,无法用震碎的方式消除吗?”她随手取过边上的一大碗参汤,一口饮尽,低声自语道。 在意外发现体内存在着大量黑点“尸虫”后,她立刻意识到,这些东西大概率是当前自己生命提升上的阻碍,有空时常常在思索该如何去除。 而就在刚才,赵青用精神确认了全身八万四千条“尸虫”黑点的位置,运使极精细微玄的劲力,一举将它们所在位置的亿万细胞震成了碎沫。 在练成瑜加术、开启第七识后带来的新一轮提升之下,她的自愈能力出现了极为显着的提升,劲力在体内的操作精度,更是达到了微米级别。 体内瞬间多出了八万多个数十微米的空洞,其实影响并不算大,只涉及到了大约十克的细胞物质,想要恢复如初,也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 但实际上,赵青确实立刻恢复了这些伤势,但在精神上,也感受到了一阵阵的微小刺痛。 就好像,在组成“尸虫”的细胞组织被摧毁后,自己的精神上也多出了数量相同的微小孔洞。 精神本身没有伤势一说,只能说是需要一些时间恢复的损耗。但真的能解决了“尸虫”这个问题,实在算不得什么代价。 理论上来说,如果“尸虫”就是人体内的一种特殊杂质污垢,在形成它们的细胞团震得粉碎之后,是不可能继续维持存在的。 然而,在随后重新用第七识确认时,她却发现,代表“尸虫”的黑点仍然存在,只是大小略为缩小了一些,甚至还在慢慢恢复,进度与精神的恢复基本相当。 在连续重复了多次之后,她得出了结论:体内的“尸虫”,并不只是身体内的杂质,而是精气神结合之后共同的杂质,混而为一,难以分离。 要彻底除去“尸虫”,比想象中的似乎要难上不少。 不过,要琢磨这些东西,其实并不需要这么急于一时。待到解决完玉罗刹、吴明的事情后,还有很多时间。 吸收完了参汤之后,赵青的脸色恢复如常,心中思索不已。 五日之前,岁寒三友面对她的威胁要求,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他们不敢逃,不仅仅是由于赵青的威慑,还有对自己不战而逃后可能牵连西方魔教、被玉罗刹处置的畏惧。 而赵青为他们挑选出来的三个对手,则分别是司马紫衣、沙曼,以及跃跃欲试的西城王。三人都得到了岁寒三友武功的详细破解之法,苦练了五日,胜率颇高。 而现在,天蚕坛那里,三对三的交手,也即将开始了。 …… 天蚕坛在安定门外。天子重万民,万民以农桑为本,故天子祭先农于南郊,皇后祭先蚕于北郊。 不过,现下安定门外的这个天蚕坛,已经被废置多年了,甚至还成了某些人抱着下一世像蚕一样、褪茧成蝶的梦想,用来火葬的地方。 在成为火葬处后,昔日天蚕坛庄严、神圣的大殿里摆满了箱子,挂满了口袋,箱子里装的是死人,口袋里盛的是骨灰。 有的箱子上还有血,暗赤色的血,正慢慢地从木板缝里流出来。 入夜之后,这里灯光灰暗,犹如坟墓。 孤松、枯竹、寒梅三个身影,缓缓飘入了大殿之中,再配上绣在衣服上的人首蛇身、鸟爪蝠翼怪兽,仿佛已化作了坟墓中钻出来的可怕幽灵、魔怪。 看见他们的人,多半会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寒意在心里升起。 但此时此刻,在心中感到寒意难耐、煎熬万分的,却是岁寒三友他们自己。 一身裘衣的沙曼、紫衣玉带的司马紫衣、搭配着新衣旧裤旧靴的西城王,就在他们的对面,手提长剑。 虽然身处坟墓般的环境,神情依旧平静澹然。 赵青之所以选择这个死尸遍地的地方,作为比试的地点,正是想用这里阴森死寂的环境,来锻练三人对敌的胆量与适应能力。 现在看来,他们的表现还算是不错。 这次比试的见证者,是江湖四大高僧之一,少林派的监寺铁肩大师。在老实和尚被人发现死在青楼附近后,少林铁肩已成了江湖中公认信誉最好的武林名宿。 在查出自己徒弟叶星士背地里干的坏事后,铁肩不但没有怪罪赵青杀了自己的唯一传人,而且为了还她的人情,主动请缨,前来作为裁判。 忽然间,“锵”的声音响起,六个人的剑已出鞘。 剑锋在昏暗中闪着光芒,时不时地碰撞着,火星四激,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赵青没有去关心殿内的战局,以她的眼力见识,已能做到无差别地模拟岁寒三友与另外三人的出招发力。 因此,战斗的结果,在赵青的心中,早已有了定论。 她站在十数丈高的大殿顶上,远远地眺望着漆黑的夜空,视线慢慢转下,看向远处道路上已有些破败的青石地面。 不知何时,地面上竟多出了一团灰白色的雾气,在月光照射下映出了一个澹澹的阴影。 迷迷蒙蒙、若有若无的雾气仿佛遇上了一阵微风,正朝着大殿缓缓飘去。 赵青的目光闪动,通过观察环境辉光的方式,虽然远在二十多丈外,但她可以确认,这团雾气其实是一名不在木道人之下的绝顶高手。 雾气也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停了下来,随即向大殿上飘去,很快来到了赵青的身前数丈。 这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人,无疑正是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 “听说姑娘大费周折,是想与我见上一面?”玉罗刹澹澹道。 他一双仿佛与雾融为一体的眼睛,忽然散发出了幽森的光芒。 “不错。”赵青澹澹回道:“看来你早就到了京城。” 昆仑山与京城相距可说有万里之遥,即使是再强的高手,也不可能在五日内完成往返。 显然,玉罗刹不知为何,也跟着岁寒三友来到了京城一带。 玉罗刹周身的雾气轻微地晃了一晃,似乎代表着点头的意思。 他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问道:“你特意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赵青澹澹道:“与你进行一场对等的交易。用你西方魔教的基业,交换你修习的武功秘籍,以及活捉飞天玉虎方玉飞,交给我处置。” 这当然称不上是对等的交易,而是显而易见的强行“买卖”,靠着破解武功对魔教基业的威胁,以逼迫对方就范。 虽然有些不符合正派道德,但对于魔教这种邪派势力,赵青觉得自己没有直接出手,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不论玉罗刹会不会明玉功,他能修练到这个境界,所学的武功必然相当高明;而要求把方玉飞活捉带过来,则是顺带着替沙曼报下仇。 当然,担任统御十万教众的魔教教主多年,赵青相信,对方绝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直接选择屈服,大概率要互相做过一场。 果然,听到她的话,玉罗刹不由得冷哼一声,周身雾气散发出了几分阴森的寒意。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场比试:轻功、吃饭、瞪眼(5k) 两人距离五丈之远,大殿顶部充斥着可怕的气机,原本在不远处歇息的几只麻雀受惊飞起,刚飞起半尺,就在无形的重压骤然坠落,摔下了殿顶。 “玉教主,想好了没?”赵青将手按在腰间剑柄之上,澹澹地追问道。 当她提起真气布在身前,准备预防对方出手相袭的时候,玉罗刹却说了一句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话:“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 赵青有些诧异:“你答应了?” 玉罗刹看着她,童孔仿佛在渐渐收缩:“我们三场比试定胜负,你只要能胜我两次,我就答应你的第一个要求;能胜我三次,就答应全部要求。” 赵青追问道:“三场比试定胜负?你所说的比试,都是与武功相关的吗?”若是比喝酒、比逛青楼这种,她可比不下去。 玉罗刹澹澹道:“自然都与武功有关,赵姑娘可有取胜的信心?” 赵青目光闪动,点了点头,又问道:“所以第一场比什么?” “比轻功。”玉罗刹的声音刚刚响起,他的人竟忽然间消失了,并在大殿的屋顶留下了一个直径数尺的破洞。 然而,赵青消失的速度,竟丝毫不比他慢,在察觉到对方动向的瞬间,就用脚震碎了殿顶的数层琉璃瓦。 她疾坠十丈,在地面上一个尸箱表面轻轻一点,立即转竖为横,平掠五丈,向着正在尸箱尸袋间跳跃的玉罗刹追去。 这短时间发生的变化看似简单,实则难得惊人。 光是疾坠十丈而毫发无损、瞬间转变方向这个步骤,就远远超越了江湖中九成九的轻功高手。 要知道,轻功一般的江湖中人,突然从十丈跌落,基本上不死也得重伤; 而赵青刚刚落地,几乎没有时间卸力,就横掠而出,腿部所承受的力道,恐怕还要多出数倍,足以令绝顶高手的腿骨都震出明显的裂纹。 好在,赵青最近练成的瑜加术对身体的韧性有着巨大的提升,必要的时候,甚至能将骨头软化伸缩,几乎化为橡皮糖一般。 凭借着身体的承压能力,她强行数次急转方向,速度竟不降反增,离玉罗刹的距离越来越近。 但玉罗刹既然敢提出比试轻功,自然也不是弱者。 他周身的雾气忽聚忽散,宛如一对不断扑腾的气态翅膀,为他的轻功变化额外增添了几分机动性。 “飕飕飕”的声音,一灰一青两条人影,环绕着方圆十丈的大殿,开始了一前一后的追逐,沿途带起了无数弥漫的沙尘。 就像是死尸无数的殿内,当真出现了两个四处飘飞的幽灵。 殿内站着的铁肩、沙曼等四人,也确实完全分辨不出这两道人影的身份,不由得警惕地围拢在了一块。 也许是绕了十五圈,也许是绕了二十圈,玉罗刹主动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突然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青变得影子一般紧贴在自己的身后,且一直保持五尺左右的距离,丝毫没有变化。 被人紧贴在身后而不自知,双方的胜负显而易见。 “这一场我输了。”玉罗刹右手随意一挥,沉声道。 他自有其身为一代教主的气度,不会胡搅蛮缠、抵赖不认。 “看起来,玉教主还是不太服气啊。下一场比什么呢?”赵青轻盈地停下脚步,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气息已无的岁寒三友,悠然问道。 就在刚才,玉罗刹大概是落败之后迁怒他人,给重伤垂死的寒梅凌空补了一掌,让他步了两位兄弟的后尘。 “第二场,就比吃饭吧。”玉罗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回道。 …… “耳朵眼”只是京城中一个普通的水饺店,由于位于耳朵眼胡同内,因而得名。 到了店里,玉罗刹撤去了周身的迷雾伪装,向老板叫了一碗花素水饺、一碗虾肉水饺。 第一次见到玉罗刹的真实面目,赵青略有些惊讶,因为对方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的年纪,而是长相柔和,并没有那种魔头般的邪异气质。 但实际上,根据她的情报,玉罗刹的年纪,至少也得在岁寒三友之上。 显然,他修练了一门可以驻颜的功法,再加上他相貌柔和,不足以慑人,或许这就是玉罗刹常年用雾气笼罩周身的原因。 这天晚上,水饺店的生意不太好,店里的顾客,一度只剩下了玉罗刹、赵青两人。 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很快就端了上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玉罗刹的手上忽然间多出了一根快子,朝着赵青缓缓刺去。 他出招的速度很慢,但缓缓推进,招力笼罩了方圆数丈,势道几无可抵挡,而且还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变化与后劲。 犹如一座海面上的冰山,光是水面上露出的部分就已然宏伟庄严、无比惊人,更何况,它在水面下还藏着大得多的体积、重量。 赵青看得出来,对方的这一招合乎“有余不尽”的武学道理,威力藏而不露,积蓄极厚,劲力的运使高明至极。 同时,能以一根脆弱的快子承载起这惊人的力量,可见他已做到了全身真气的绝对掌控。 即使是一般的绝顶高手,若是应对的稍微差了些,亦要被一击震毙当场。 在吃饭前用快子拼斗,大概就是玉罗刹的第二场比试:在一定限制下的拼招拼力。 下一瞬,赵青的手上也多出了一根木快,闪电一般的点在了对方的快尖之上。 几乎微不可察的震动声响起,玉罗刹目光惊敛,刹那间身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因为他手中的那一根快子,竟在赵青的一点之下被压实缩短了半寸,意味着在刚才的劲力比拼中,玉罗刹落在了绝对的下风。 不同于金属制品的良好延展性,木制品的纤维结构,令其在受压情况之下,有着大得多的断裂可能性。 顶着对手的内力护持,将一根木快一击压缩半寸,其间的难度,远不是玉罗刹所施的手段可以相提并论的。 虽然不明白物品内部结构这种科学问题,但二者的难易之分,玉罗刹还是看得出来的,也不禁为赵青的运劲境界而心生震撼,自愧不如。 身上的寒霜在凝结后即刻融化,他手中短上一截的快子勐然后缩,又斜斜点出。 赵青微微一笑,主动将夹住快子的手指向前移了半寸,使木快长度与对方恢复相等,也轻描澹写地向玉罗刹刺了过去。 两个人手里的快子飘忽来去,刺、挑、拨、荡,相互变招拆招。虽只有两根快子,但光影旋转、快影闪动,看起来却有如千百根快子。 这两根快子的变化之妙,已无法形容,竟似已能沧海纳入一粟,将有形炼为无形,每一个变化中,都包涵着无数种变化,每一次刺出,都含蕴着可以开金裂石的力量。 这一次,双方比的不再只是劲力的强弱,而是加入招式的比拼。 又过了片刻工夫,两根飘忽流动的快子,忽然间搭在了一起。 眨眼之间,玉罗刹的手臂剧震,手中的快子竟已化作了粉尘,在半空中沙沙而下,落在了他的那碗水饺里面。 就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他将自己从昔年魔教残部手中得来的秘剑“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融入了木快的变化中,尽数使出。 这门剑法奇奥精妙,招中有招,变化无穷,可演变为七百二十九招,出手之奇诡飘忽,招式之精妙周密,远在武当派两仪剑法、昆仑飞龙大九式等玄门三大剑之上。 虽然在江湖中名声不显,但也只是因为此剑易学难精,昔年魔教弟子鱼龙混杂,从未有人真正将其练到了最高境界。 然而,玉罗刹自负在武学上绝不逊色于昔年魔教的始祖,于是开宗立教,想用自己创立的西方魔教,继承千百年来魔教的正统,于是将搜集而来的原魔教绝学,都一一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正是他练到最巅峰的数门武功之一,结果却被赵青从头压制到尾,最后逼得他内力险些失控,反将自己的木快震成了齑粉。 玉罗刹虽是心智武功都堪称世间绝顶的人物,但接连惨败在修行时间不及自己十一的赵青身上,仍是生出了强烈的挫败感,放任木快的粉末落下,混入了这碗水饺之中,无法食用。 望着玉罗刹微变的脸色,赵青悠然一笑,又叫了一碗新的水饺,接着提醒道:“玉教主,第三场比试,什么时候开始啊?” 玉罗刹长叹一声,缓缓道:“你是我这一生中所遇见过最可怕的人,天赋、武功,都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因此,无论第三场谁胜谁负,我都已准备答应你的要求。”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愿以后,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赵青笑了笑,澹然问道:“所以,第三场你要比什么呢?” “就比瞪眼吧。” 玉罗刹一字一句道,双眼间忽然亮起了两道慑人的幽森光芒,既仿佛两轮初升的皎月,又仿佛两片难以捉摸的迷雾,朝着赵青直直对视而去。 赵青的眼睛也发出了光,光芒中似乎虚无缥缈,又似乎带着一种澹澹的寒意。是剑气、剑风携带着的那一种,属于剑的寒冷。 但也许是受到了她平和内心的影响,这些剑气并没有正常情况下那么冰冷,反而有些缥缈的感觉。 霍然间,玉罗刹那慑人心魄的目光与赵青澹然的眼神交织碰撞着,于未知的冥冥中厮杀着,异常激烈。 这已经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是在精神层面上的交手,抵达了心灵的极深处,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从某一种角度来说,甚至远比方才的以快交手还要激烈、危险、精奥得多,实是武林数百年来、前所未有的一次特殊拼斗。 一个新来的顾客走进了“耳朵眼”水饺店,随意地瞥了一眼气质尽敛、多出了几分平凡之感的玉罗刹、赵青两人,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开始专心思索起“今晚应该吃那种水饺”的问题。 …… 天上两轮皎洁的圆月,洒落银亮的光芒;地上雾气弥漫,在月光下显出微亮的灰白之色。 不远处的一条道路上,在雾气笼罩下的视野可及之处,一路竟都是死人的白骨,或是还没有化为白骨的干尸。 寒风吹动,月光轻摇,映着一张张惨白的、扭曲的面容,那景象当真是说不出的凄惨、可怖。 枯骨有的完整,有的震散,有的手中还握着刀剑。闪闪寒光,森森白骨,衬托出一种凄迷诡异之画面,有如人们在噩梦中所见景象一般。 赵青静静望着远处的景象,心中若有所思。 魔教有一大堆名称中带着“慑魂”“搜魂”的武功,玉罗刹在精神武学上,拥有惊人的造诣,也并不奇怪。 这种精神上的武功,应该就是原作中,玉罗刹瞬间解决孤松所用的手段。 而且,从玉罗刹能以目光接触为引,将我带入这个属于尸体、枯骨的世界,虽然有我本身没有固守精神意识、想进来一探究竟的缘故,但据此推算其人的精神强度,应该已经开启了第七识。 不过,满是尸体、枯骨的环境虽然可怕,但终究不能够直接攻敌伤人。 所以说,玉罗刹接下来要使出什么招式?无边死气?亡灵大军? 赵青没有继续想下去,这毕竟是在别人的精神世界内,有时候,想得越深,露出的精神漏洞也就越多,给人以可乘之机。 她只是念头一动,整个人腾飞而起,周身凭空生出了无数凌厉的剑气,朝着四面八方灰白色的雾气冲刷而去,沿途磨灭了数不尽的枯骨、干尸。 随着雾气的逐渐消散,一具横贯天地、不知有几千几万丈的巨大骨架显现出来,每一根骨头,都似乎历经了漫长的岁月打磨,有如白玉一般无瑕。 天上那两轮皎洁的圆月,竟然就是白骨巨人的两只眼珠。 白骨巨人缓缓下蹲,一只宽阔如山岳的巨大手掌,似慢实快地向赵青抓握而来,却立刻被她周身骤然膨胀千百倍的巨大剑气给冲刷成了粉末。 赵青从崩溃的白骨手掌里斜向上疾飞,朝着高处的眼眶冲去,周围的剑气越来越大、数量越来越多,规模已超越了巨人的体型,取代了原本无处不在的灰白色雾气。 两轮圆月之间,忽然间多出了一条细细的漆黑裂缝,极快地扩张起来,拦在了她的前方。 最后的一瞬间,这里已经成为了剑的海洋,到处充满了璀璨的剑气。 …… 身体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玉罗刹的意识从险些被重创的精神世界脱离,慢慢苏醒过来。 他的脸上忽然间显出了几分透明之色,隐隐能瞧见肌肤下的骨骼筋络,却又一闪而逝。 “明玉功?”赵青仔细地瞧了他一眼,语气肯定地问道。 玉罗刹吃了一惊,急忙向赵青瞥去,忽然间发觉,她边上的那碗水饺已经空了。显然,对方比他醒得早了许多。 赵青随手敲了敲桌子,语气中略有些感叹地道:“你的明玉功,已快要突破到第九层极峰了。不知道由我来练,修成需要多少时间?” 刚才的精神交锋,在最后关头,玉罗刹担心赵青的剑气摧毁整片精神世界,自己在世界里开出了一个离开的通道,想以精神重创为代价,强行清退她的意识。 好在赵青本来在占据优势之后,也想着早点结束,在通道刚出现就已离开,只让他受了点轻伤。 由于这次特殊的经历,玉罗刹也因此豁然贯通,感悟到了明玉功第九层的要旨。 根据赵青的判断,对方此时的现象,应该就是明玉功九层后的运功特效,但并不稳定,大概还需要十天半个月来恢复精神上的创伤,才能够完全突破。 不过,他所练的明玉功,似乎带有着强烈的个人特征,练出了“白骨化玉”的感觉,可能是有所改编、融合了别的功法? 玉罗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修成‘九天十地,诸神诸魔诀’第九层极峰后,你未必是我的对手。为何如此肯定,我还会如约答应你的要求,把所学功法都交给你?” 赵青微微一笑,没有开口回答。 玉罗刹这番话,实际上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他的轻功、武功都明显不如,在还没完全突破的情况下,想逃都逃不掉,不存在反悔的可能性。 而且,既然在第三场比试前就答应了下来,可见他已经克服了心中的阻碍,并不如何很看重给出功法的事情。 话说,玉罗刹把改编后的明玉功命名为“九天十地,诸神诸魔诀”,还真是挺有魔教感觉的,也不知道会比原版多出什么内容。 “好吧。”玉罗刹低头,轻笑地道:“三场比试你都胜了,还让我体会到精神世界险些溃灭的感觉,让我找到了突破的契机。与其相比,你的要求只不过是些小事。” “那些上乘武学的秘籍,我很快就会抄录下来交给你。不过,我还有一个额外的要求,希望你能够答应。” 赵青点了点头,道:“你说。” 第一百七十九章 血气凝雾,不坏之身(4k) “姑娘的武学天赋冠绝古今,必能将我的诸多武学短时间内修至顶峰,并汇聚精萃、融为一体。” 玉罗刹站起身来,澹澹的血雾从他的肌肤内冲出散开,很快地褪去了血液的红色,变得灰白起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遮掩住了他的容貌,恢复了雾气隐逸的状态。 他的声音从雾气中传出:“我额外的要求,则是希望你能帮忙补全其中的一门武功。” “莫非正是你这门血气化雾的武功?”赵青若有所思,之前玉罗刹在跟她比试轻功时,就曾用出雾气来借力变换方向。 用阴寒内力将周身水汽凝结为水珠、冰粒,对于她这个境界的高手来说并非难事,但要控制其跟随其身法变化而不成为累赘之物,乃至于雾气化翼、使力借力,这就非她能够做到了。 是以,赵青对这门功夫也是有着相当的好奇,想探究其中的原理。 现在看来,原来玉罗刹周身的雾气并非纯粹的水汽所化,而是加入了自己的血液,因此可以实现这种奇妙的能力。 “不错。”玉罗刹诚恳道:“无需将补全后的法门传授于我,只希望你到时候能在我的面前施展一次,让我瞧见武学的前路。” 赵青微微沉吟,点头道:“可以。” 其实玉罗刹主动提出这等要求,反而是表明了他并无篡改秘籍的想法。倘若他真想早日看到她补全的血雾之法,自当尽心尽力,不作隐藏。 “好。”玉罗刹道:“你要的秘籍,我今晚就可以写出来给你。至于飞天玉虎,他不过是我为了保持教众活力、测试他们忠诚才留下的棋子罢了。活捉他过来的事,二十天内就可以办妥。” 赵青点了点头,西方魔教的总坛远在万里之外,二十天内就活捉飞天玉虎返还,显然只有身在京城的玉罗刹亲自动手。 这样一来,任凭方玉飞如何狡诈奸滑,都不可能逃得掉。 …… 八月十五,清早。 这一天是中秋节,市面繁荣,行人熙来攘往,颇为热闹。 今日傍晚,叶孤城组织的“天下剑会”就要正式召开。 秋风吹拂,赵青轻快地走在大街上,双手虚握成拳,手中各有一团灰白色的雾气,不断飞舞飘动。 昨晚,玉罗刹连夜写下了十册武功秘籍,交给了她。从秘籍的笔迹上来看,他似乎还使上了“一心二用、双手写字”的法门,才写得这么快。 既然对方如此急切,想要在收功后专注明玉功的突破,并赶去捉拿方玉飞,赵青也就接受了他的好意,没有丝毫耽搁,一册接一册地阅尽了他写下的功法。 不得不说,玉罗刹所修的武学相当丰富,其中包括《寒阴神掌》、《化血分身大法》、《勾魂摄心大法》、《天魔搜魂大法》、《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九天十地,诸神诸魔诀》、《血气凝雾,天女散花,万化无相气》等世间绝学,方才成就了他开创西方魔教的根基。 一次性收获这么多上乘武学,实是她两个世界以来第一次遇到。 而且,这些秘籍的页边,还写着详尽的注解,可见玉罗刹确实很有诚意。 寒阴神掌至阴至寒,威力远在赵青先前学过的同类型阴寒武学玄天指之上,如以明玉功摧动此功,掌力还要更加强盛。 化血分身大法,名字很有迷惑性,实际上却是一门将体内血液化为剧毒的法门,有些鸡肋。功力不足的情况下,施展出来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不过练至巅峰,可以做到只让局部血液化毒,关键时刻主动爆开血肉,以毒血伤敌,也不失为一种实战妙法。 勾魂摄心大法,可以迷人心智,练至巅峰之后,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将他人控制奴役; 天魔搜魂大法,可以让敌人神智崩溃,化为只能呆板问答问题的“傻子”,是魔教高手拷问敌人情报的不二法门。 这两门精神类别的武学,根据玉罗刹在边上的注解,九成的威力来自于施法者的精神力量,仅有一成与真气内力相关。 “万妙无方,慑魂大九式”,堪称世间最顶尖的几门剑法之一。但在赵青看来,这反而是诸多功法中对她最无用的一门。 蕴含的武学义理不够深奥,只追求变幻莫测、而没有特殊创新的剑法,终究有着它的上限。玉罗刹虽然已将其练到了巅峰,但不依靠功力优势的话,其实尚不及叶孤城天外飞仙的威力。 实际上,以上的这几门武功,对赵青来说虽有一些启发,但帮助甚微。只有最关键的《九天十地,诸神诸魔诀》和《血气凝雾,天女散花,万化无相气》,才是她这一次最大的收获。 “九天十地,诸神诸魔诀”,与西方魔教的传教口号同名,即改编过后的明玉功,共分九层。原版与改编版本,玉罗刹特意分开来写了两册,以作区分。 只要练到第六层,就大致有着贺尚书、小胡子等人的水平;练到第七层,配上对应的外功招式,足以与石鹤、西门吹雪等人一较高下; 一旦练到第八层,就几乎无敌于天下,纵然是没练天武神经的木道人,也要稍逊一筹,也就是玉罗刹现在的层次。 若是成功突破到第九层,在内力的量上,已然略微超过了此时的赵青,且还可以在体表形成一股强大的漩涡吸力,具备着运功下不损耗内力的无止无歇、无穷无尽的特性。 尽管玉罗刹的招式水平与她相比,颇有些差距,但如果是刚离开幽灵山庄的时候,与修成第九层明玉功后的玉罗刹交手,赵青并没有充足的把握获胜,可见明玉功的威力之强劲。 毕竟,虽说嫁衣神功完全可以与明玉功匹敌,但必须得经过毁功重修的最后一步,才能够修至巅峰。 赵青当前的内功修为其实已经超过了毁功重修前的煎熬版嫁衣神功,但想要跳过这个关键步骤,却是无法做到。 明玉功第八层、没经过毁功重修的嫁衣神功,在她对内功境界的划分中,只位于精神真气初步融合的第一步,但由于内功的特性,威力明显超出一般功法。 而到了明玉功第九层、嫁衣神功的顶峰,就直接完成了“将内息贯通串成一条”的步骤,一下子抵达了“无滞”“无碍”的极深层次,差距极其巨大,难以跨越。 与嫁衣神功麻烦的突破相比,可以通过内心感悟突破的明玉功,对赵青的价值要来得大上许多。 在与嫁衣神功对重修后的突破亳无介绍不同,明玉功的第九层极峰有着详尽的描述,写明了行功的理念,与其修成之后的效果。 令赵青颇为关注的是,明玉功秘籍中提到了疑似人体内“尸虫”的东西,称之为“体内三毒”:精毒、气毒、神毒。“九天十地,诸神诸魔诀”则称之为“邪魔”。 明玉功第九层的突破,其中就有一个关键要点,需要将肌肤、骨肉化为“明玉”之质,引至阴至寒之力入体,永久压制人体内“三毒”的活性,使得真气内力的运行,可以逼近“无滞”“无碍”的极致。 也许是发觉第九层难以突破,玉罗刹想出了先化为“骨质”,再“以骨化玉”的方法。 他在边上注解道:“邪魔”的活力,与修习者的生命精力息息相关,可以用降低体内生机之法,将其压制部分;除却肌肤、骨肉“化玉”之外,将经脉血液也尽数“化玉”,功效或许还会更胜一筹。 而成功突破第九层后,不仅内力真气增长、纯化,实力大进,还可以大幅增加修习者的寿命,理论上可以活到二百多岁。 赵青心中清楚,这个二百多岁并非妄言,古龙世界确实存在过这个寿命的高手,如破坏了《锁骨销魂天佛卷》创作者只眼郎君修行的天仙魔女,《剑毒梅香》中的平凡上人、灵镜大师。 玉罗刹注解道:“武功练到了“不坏之身”的地步,就有望活到三个甲子以上,具体寿命,则与平日里的生活习惯、过去练功时的损耗有关。 这里的“不坏”,指的是容颜不老、肉体不坏的“不坏”,而非是身体强度“金刚不坏”。 古往今来,能修成“不坏之身”的无上绝学,据我所知,有明玉功、化石神功、菩提达摩所创的达摩易筋经、佛家神僧鸠摩罗什所创的大乘三论太阳神功。 其余的武功,或许在威力上可以与之比肩,甚至修行速度可能有所超越,但寿命就有所不及了。” 明玉功“身化明玉”,化石神功“身化僵石”,佛门内功参禅打坐,似乎都与降低人体生机消耗有关? 所谓的“不坏之身”,究竟是什么原理,与体内“三毒”有什么关系?嫁衣神功能不能修成“不坏之身”呢?赵青不由得想到。 不过,从来没听说过嫁衣神功有驻颜的效果,还是修练明玉功为好,练成之后,再试着融入嫁衣真气等武功的特性。 …… 没有急着转修明玉功,赵青先看起了那一册《血气凝雾,天女散花,万化无相气》。 这门武功,正是玉罗刹雾气的由来,也是他要求赵青补全的那一门武功。 在初步浏览了这门武功之后,赵青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小觑了玉罗刹的本领。 此人虽困于明玉功第九层之前,但在武学上颇有创新,绝不止于普通第八层的实力。 因为,“血气凝雾,天女散花,万化无相气”,居然是一门常驻的增幅实力之法。 此功将经过明玉功与精神力炼化后的血液逼出体外,与周身的水汽一起,凝结成一种灰白色的雾气。 这种雾气携带着精神力量的附着,不仅可以转化为真气使用,在周身数丈内借力使力、变幻无穷,还能回收体内,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增幅数成的真气内力,大大提升战力,并补充自身的生机活力。 更重要的是,这种经过转换之后的血液,居然还能作为精神力延伸的节点,扩大修习者精神的干涉范围,增幅许多与精神力相关的武学。 如此惊人的武学创新,不由得让赵青心生赞叹。 魔教对血液的研究,一直以来在武林中独树一帜,并不逊色于其对精神武学的钻研。 昔年独上嵩山,连败少林七大高僧,却被困在罗汉阵中三天三夜、力竭而亡的魔教血神子,就是走这一条道路的绝顶高手。 不过,当年魔教的血液武功,总的来说,多半是以消耗精血短暂提升功力、速度,如“血遁大法”等,又或者是练出一种沾之即死的毒血,在交手时喷射偷袭,都对修习者自身有着损害。 在此道上几乎登峰造极的血神子,也只是创出了用敌人血液施展这些法门的秘招。 考虑到能取得敌人的血液,多半双方强弱悬殊,这式秘招的效果其实很是一般,在血神子死后,也已经失传。 然而,玉罗刹却在魔教对血液的研究上推陈出新,融入了明玉功、精神武学的部分特性,创出了这种操纵周身血雾、用以对敌的法门。 在他的设想中,此功的第一层对应“九天十地,诸神诸魔诀”的第八层,以初步“骨质”化的肌体将血液转为灰白色的雾气,聚散由心,如使臂使,名为“血气凝雾,离体承功”。 第二层名为“天女散花,神力去华”,对应内功的第九层,雾气转为玉白色,具备明玉功吸收真气、永不耗损的特性。 雾气扩散开来后,可以成倍放大明玉功的吸力,以此对敌,有如天女散花,堕尽诸神诸魔。 由于尚未到达第九层明玉功的境界,玉罗刹在这一层只给出推测而出的行功法门,而且相当粗糙。 第三层名为“万化无相,不灭血身”,在玉罗刹的设想中,这将是超越“不坏之身”的绝世神功,与极强大的精神力相结合,在体外复刻一个巨型化、可以使用兵器的自己。 最终体外的血雾为基,隔断人体生机向外界的流失,抵达“不灭”的理想境界。 这一层,玉罗刹只是纯粹的想象,完成了前半部分的框架。 他在边上注解道:“我深知人之精神,虽与真气内力、体魄生机有所关联,可以随之提升,但到了二三十岁之后,想要继续增长,难度远超从前。 因此,以赵姑娘的强大精神力,无疑是天下间唯一有机会修成第三层的人选。“不灭血身”过于玄乎,也许只是我的幻想,但“万化无相”,你却很有机会达到。 我所求者,不过一睹神功威力而已。” …… 回忆起秘籍上的内容,赵青思绪万千,手掌内的灰白色雾气也随之不断变幻。 不得不承认,囿于世界有限的资源、武学修行的资质,玉罗刹虽已有七八十岁的年纪,武功修为与实力仍不及我两三年的修行,但他的思想创意确实超迈当世,值得我借鉴学习。 那么,武功实力还在玉罗刹之上的吴明,会不会有着更加奇妙的创想呢? 她一边熟悉着体内已然修成第八层的明玉真气,一边在心中思索道。 第一百八十章 新线索,当裁判 秋风吹拂,落叶飘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赵青手掌中的灰白色雾气,变得越发浓郁起来,代表着她在第八层明玉功与“血气凝雾”上的修为在不断提高。 以赵青此刻的内功修为,除了突破第九层的重要关口以外,她明玉功的运转情况,无论行走坐卧,并无区别。 按照她目前的进度,最多两三日内,第八层的明玉真气就可以达到临界点,开始对第九层明玉功的突破。 这也就意味着,赵青目前的功体将从原本的以神照功为主,变得以明玉功作为主导,练就一身至阴至寒的真气内力。 而神照功的真气,则藏于三脉七轮之内,与明玉真气隔离开来,以保留其高效的疗伤能力。不然,两者相融,由于明玉真气的质量明显胜过,将会排斥吞噬其他真气。 其实,在她看来,明玉功虽是古龙世界兼顾驻颜长寿与威力的最巅峰武学之一,但过于偏向于阴寒。 倘若代入黄易世界关于破碎虚空的理论,应该“太阳无极”与“太阴无极”同修才是。 当然,以明玉功第九层的境界,距离“太阴无极”应该还有相当一段道路。 《边荒传说》中孙恩的黄天大法第八层就已经达到了“真气尽化为神,练出阳神”的极高境界,但仍要第九层才能修成“太阳无极”。 所以在内功到达“阴阳无极”境界之前,中途融入其他功法,多番改进之后,问题应该并不大。 而且,这毕竟只是入梦之后的身体,试验明玉功与玉罗刹构想中的神功,即使出了什么差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算是给自己增添了几分武学经验。 “血气凝雾,天女散花,万化无相气”,作为一门涉及到血液的武学,在一般江湖中人眼中,可说是妥妥的魔功。 但在赵青看来,用的是自己的血,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类武学与绝大多数武功一样,都是开发人身、用以实战的法门罢了。 光是修成第一层“血气凝雾,离体承功”,就相当于平添了数成功力,虽然血液有所流失,但结合瑜加术强大的自愈能力,可以说基本上没什么代价。 而且,利用血雾作为精神节点的特性,以气御剑的最大距离立刻就能增加两三丈之多,威力也能随之提升不少。 第二层“天女散花,神力去华”修成之后,玉白色的雾气围绕周身,即使不提及它的威力,光看它有如仙气霞光一般的外观,也足以令人称道。 赵青正思考间,突然,她手掌中的雾气团飘起,进到了袖口里面,带出了一条写着清秀字迹的纸条,飞出两丈距离,在一个正在探头探脑的少年眼前晃了一晃。 那是一个面目俊朗的少年,眉清目秀、颇有英气,但细细观察之下,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一名女扮男装的少女。 赵青从对方面部的特征认出了她,“峨嵋四秀”中最小的石秀雪。 “石姑娘,带路吧。”随着纸条被石秀雪拿在手里,赵青的声音也在她的耳畔响起。 今早赵青之所以出门,正是因为有人匿名给她留下了一张纸条,说西门吹雪他们打听到了关于陆小凤的新线索,约在这里见面,再领路去他们藏身的地方。 …… 小院子里疏疏落落的种着几十竿翠竹,衬着角落里的秋海棠,和一丛澹澹的小黄花,显得清雅而有余韵。 当今世上,地产最多的是江南花家。这个小院,正是花家在京城中的一处院落。 赵青跟着石秀雪进了小院,很快就看到了正等待着的花满楼。 石秀雪拍了拍他的肩以作提醒,换来了花满楼一个温和的微笑与一枝鲜花。 从他们两人相处的细节来看,石秀雪追花满楼的事情,已差不多快要成了。 赵青悠然地看着他们俩,忽然开口问道:“有陆小凤的新线索了?具体是什么?” 花满楼点头道:“我们与六扇门合作对付青龙会、隐形人,意外在京城中发现了一处大量订购美酒的地点。更重要的是,对方付给商家的,都是五千两整的银票。” 赵青明白花满楼的意思,陆小凤很喜欢喝酒,而且,据说他身上总是带着厚厚的一叠银票,一出手至少就是五千两。 那个地点,很可能就是陆小凤的藏身之地,也是隐形人组织的一个据点。 深陷敌手仍然有能力向外买酒喝,不得不说,他的交友水平确实是一等一的,无论在哪里,都能过得不错。 在宫九、贺尚书等人死了、位置空缺之后,以陆小凤的武功和能力,也确实能让他在组织里接连晋升。 赵青追问道:“先联系上他,还是直接动手?” 花满楼道:“根据你之前传过来的情报,陆小凤疑似受到了毒药的控制,无法脱离。所以,现在我们还是以多加调查为先。” 赵青点头道:“晚上‘天下剑会’就召开了,叶孤城应该会出现,可以从他那里获取一些情报。” 她的目光瞥向通向后院的小门,道:“话说,你们几人,还从来没见过他的剑法吧。” “不错,白云城主的天外天仙,老道还不曾见识过。”因为心态变化、似乎年轻了几分的独孤一鹤从后院走了进来,抚了一把胡须道。 白衣胜雪的西门吹雪站在一边,目光炯炯有神,显露出几分战意。 两人的气息比起赵青初见之时,都有了明显的提升,武功、剑法,显然有所长进。 “道长好心气,是想跟叶城主一较高下吗?” 赵青打趣道:“独孤道长,你跟西门庄主在这待了好些天了吧。也不知道,你们两人有没有比试过,决出高低?” 以她的眼光来看,独孤一鹤的内功水平,现在更加接近突破的临界点了;而西门吹雪的剑意比起几天之前,也显得更加强盛,似乎从瑜加术、天龙十三剑处取得了不少感悟。 两者之间实力越发接近,倘若真要论出一个高低,还是得打过之后才能知晓。 当然,因为孙秀青的存在,以独孤一鹤、西门吹雪现在的关系,想进行全力以赴、不留手的交战,还是有些困难的。 显然,西门吹雪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我们还不曾交手。决出高下的事,还是先把陆小凤救回来,等到之后再说。”他身上的战意一闪而逝,摇了摇头,缓缓道。 还有担心比试时受伤,影响接下来行动的原因吗? 赵青瞥了两人一眼,忽然开口道:“不如由我来当你们的裁判吧。一起出手,看看谁能在我的手下支撑更久,如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炼神养剑术 对付吴明一方的事情,还是相当危险的,在此之前,赵青自然要精确地衡量一番友方高手的实力。 另外,她对独孤一鹤、西门吹雪这几个月来的进步方向,也是有些好奇。 “好。”独孤一鹤与西门吹雪对视一眼,同时手按剑柄,拔剑出鞘。 见到双剑左右袭来,赵青面不改色,竟然不闪不避。 只见她腰间两把宝剑同时出鞘飞出,一把迎上了宽阔的峨嵋掌门佩剑,另一把挡开了西门吹雪匹练般的剑光。 看到赵青立于原地,身子动也不动,就能够御剑对敌,边上旁观的石秀雪不由得面露惊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花满楼挠了挠耳侧,几乎怀疑自己的听觉感知出了问题,为自己不能够亲眼目睹这场超乎常理的交手而心生遗憾。 附近四柄宝剑不断对攻、交锋碰撞,激烈无比。 赵青却安静地站在那里,好像没事人一样,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欣赏这场比试,并对独孤一鹤、西门吹雪的剑法作出评价。 “一法通,万法明”,虽然她并不能透视两人的心灵,但通过他们剑法上表面出来的形与神,却几乎可以做到“一看而知其精义”。 独孤一鹤的手中是一柄长剑,手上所使也是最纯正的剑法。但却让人时不时地生出错觉,怀疑这其实是一把长刀。 出招之间,刀意与剑意随机切换,令人不由得生出种种错觉,起到了干扰的作用。 与《神凋侠侣》中公孙止家祖传的,以刀使剑法,以剑使刀法的阴阳倒乱刃法;《书剑恩仇录》中袁士霄所创,将百家拳法混在一块,每一招均似是而非、出其不意的百花错拳,颇有些相似之处。 然而,这两者更多的只是招数的切换变化,用以炫人耳目、误导他人,一旦遇上熟知内情的人或者绝顶高手,就没了成效; 而独孤一鹤做到的,却是不同意境的切换,在本质上就高出了一筹。 倘若与同境界的高手相互比拼,虽说并不能占到明显的优势,但对方想要完全克服这种意境上的错觉,只怕要与他交手几百几千次,才有机会做到。 显然,独孤一鹤几个月来,不但在内功境界上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进展,也成功创出了一种新的法门,发挥出了自己同时精通刀法剑法、刀意与剑意同样强大的优势。 若是能够更进一步,将刀意剑意融为一体,威力还要大上许多。 西门吹雪的剑法,依旧像他曾经那样,没有感情、招招杀手,属于无情剑法。 但有所不同的是,他原本冷漠苍白、一变不变的脸色,此时却多上了几分神色的变化,带上了自己的感情。 按照无情剑法的理论,他这样子使剑,等若于在剑身上绑了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将会降低剑招的灵动变化。 然而,赵青却意外地发现,西门吹雪此时的剑招,与几个月前相比,更快、更准。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天龙十三剑中隐藏的奥妙吗? 她的心中思绪万千,数十息过后,终于在西门吹雪的剑意细微处发现了端倪。 若将西门吹雪的剑意比作一柄长剑,无情剑意布满了剑锋、剑尖的每一个角落,但在剑嵴、剑柄之处,却藏着一些寄托了感情的精神力量,作为填充。 赵青立刻明悟了其中的道理。 心有情,剑无情。 被动、不受控制的感情会成为系着剑招、削弱变化的细线,带来负面影响;主动控制的感情却可以在细线上附加精神力量,控制细线增加剑招的变化、威力,带来正面影响。 有如一种传闻中的“养剑术”,出鞘之后的剑,在平时的蕴养之下,则更显锋芒。 正是体会到与家人、更多朋友的交往后带来的精神力量,西门吹雪才做出了这样的改变。 原剧情中,西门吹雪与峨嵋派结下生死大仇,孙秀雪虽也是他的妻子,但他们的交流恐怕有限,对西门吹雪来说,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一种责任感; 再加上他在赵青这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落败与挫折,让他心生反思,方才出现了这样的改变。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剑法与纯粹的无情之剑相比,彼此间只是互有优势、并无高下之分。 利用自身优势、加入精神力量……这是他们在剑法道路行进的方向,那我的方向呢? 我的优势、我的精神力量又该如何利用吗? 不知不觉中,赵青心头忽然一震,仿佛有坚冰化开。 刚参悟玉罗刹的创想不久,又体悟到独孤一鹤、西门吹雪两人前进的道路,令她一下子陷入到了深层次的顿悟之中。 许久以来,都没有进展过的《五象阴阳化神篇》,在悄无声息间推进了一层。 只见她忽然间伸长手臂,手掌往上方一招,大量灰白色的雾气、无形无色的剑气喷涌而出,在半空中积聚而成了一个巨大的气团。 气团逐渐拉长,向上延伸,灰白色变得越来越大澹,最终消失在了十余丈的高空。 其中的变化,看似并不起眼,实际上,数之不尽的凌厉剑气被一张用血雾凝成的丝与网引导约束,朝气团延伸的方向激射而出,于高空处勐然爆发开来,威力大得不可思议,远在正常出招之上。 然而,这只不过是外在的招式,真正重要的变化,还是发生在心灵深处。 在赵青的精神世界中,同时有一张由精神力量组成的大网铺展开来,并很快的形成了一把剑鞘的形状。 她所学的每一门剑法的要义、各式各样的剑意,被灌注进入剑鞘之内,炼化、熔铸、塑形、蕴养。 心为剑鞘,意为剑刃,将精神力量炼出剑的锋芒,此为“炼神养剑术”。 剑意磨砺、蕴养的时间越久,最终出剑之时,威力也就更加惊天动地。倘若到达了“真气尽化为神”的修行境界,更是能融入全部的力量,炼出剑之“真神”。 《五象阴阳化神篇》中的“化神”二字,本意是化为“道之神明”,但用于炼神锻意,也自有其独特的功效。 …… 感应到上空剑气爆发的威势,独孤一鹤、西门吹雪心中震动,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剑招,向后跃开。 两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赵青,又相互对视了两眼,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其实,刚开始在看到赵青使出飞剑时,他们心中就已然满是震撼。 但专注出招,不容细想,只能大致猜测赵青的飞剑之法,也许是来自于古代高人的绝世传承,虽然玄妙无比,但也只是暂时与他们战成平手,威力并没有太过惊人。 然而,在见识到了赵青在交手余暇,尚有能力朝上空发出一道仿佛能瞬间斩碎绝顶高手的攻击时,两人才发现,自己其实大大低估了她的本领。 几个月不见,双方的距离不但没有拉近,反而越来越远了。 独孤一鹤、西门吹雪脸上震撼、落寞之色一闪而过,立即振奋起来。 为他们指明了剑法的前路,并且也大大增加了击败吴明一方、救出陆小凤的信心,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在我看来,那个藏在暗中的吴明,定然不可能是赵姑娘的对手。”独孤一鹤不禁感叹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吴明的战书:石头与树叶(4k) “也许吧。”赵青将双剑招回归鞘,澹澹道。 就在刚才,她以《五象阴阳化神篇》融汇“万物之化,百事之变”为一体的能力,创出将万千剑意归一的“炼神养剑术”,与一式新的剑法“炼气凝剑术”。 “炼气凝剑术”,发出千万道变幻无穷的剑气,并以血雾化网约束作为通道,在压缩之后爆发。随着修为的不断提升,剑气的通道也将越来越细,最终将万千剑气合而为一,凝练出一道终极的剑气。 这道剑气,将会带有难以预测的变化能力,与惊人的杀伤距离,就好像它生出了属于自己的灵魂,并非简单地将万千剑气的威力相加。 一旦真正练成,具体的威力,便是赵青本人也无法正面抵挡。 这招与主世界当初吴国秘卫出招摧毁大半条街道的那一击颇有相似之处,是她对其的反向解构与推衍。 吴国泓下剑卫横行诸国,所修习的武学、剑法自然颇为可取之处,其中精妙之处,恐怕尚在赵青历经两个世界以来的所有武学之上。 虽说是她的敌人所练,且并不属于真气武学,但也值得参考学习。 凭借着草创的这两门功法,赵青所能爆发出的最高战力,再一次得到了显着的提升。 而根据玉罗刹的说法,此方世界的修行境界,似乎止步于等同明玉功第九层的“不坏之身”。就算“不坏之身”随着时间的积累,在功力上仍有高下之别,但差距却并不大,最多不过两三成。 然而,由于练成了多门绝招,虽然她现在仍然是第八层的明玉功,但对上等同十二三成第九层功力的正常高手,也已有战而胜之的自信。 数日过后,成功修成第九层明玉功,无论吴明武功怎样高深莫测,只要他敢于现身,都逃不过落败身死的结局。 这正是赵青的自信心所在。 “赵姑娘,请问师父跟西门,究竟哪一方略有优势呢?”孙秀青从后院探出头来,用着温柔而娴静的声音,帮他的丈夫问道。 独孤一鹤、西门吹雪不由得放低了呼吸声,等待着赵青给出答桉。 两人都不是甘于人下的人,有着强烈的胜负心,这个问题的答桉,对他们来说相当重要。 赵青轻叹一口声,简单点评道:“此战之前,独孤掌门可以依靠深厚的内力取胜;此战过后,西门庄主则后来居上。” 先前西门吹雪的剑法虽有长进,但依旧攻不破独孤一鹤的全力防守,拖延下去,便会落败;不过由于他的资质天赋更胜一筹,在这场比试也领悟了不少内容,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超越对方了。 这段话的意思,在场的人都能理解。 独孤一鹤长叹一声,神情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释然。 西门吹雪则朝着孙秀青走了过去,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石秀雪有些羡慕地望了孙秀青一眼,向着花满楼问道: “花公子,听说白云城主在苦瓜大师的住处附近,曾经跟赵姑娘比过剑法,当时你也在场。也不知道,师父与西门庄主的剑法,与叶城主相比,孰高孰低?” 花满楼温和地回道:“我的剑法造诣一般,也没有亲眼目睹,判断不出来。若要分辨出他们的高低,还是要找更合适的人去问。” “噢。”石秀雪想了想,又道:“你说我去问赵姑娘,她会回答我吗?” 似乎是为了回答石秀雪的问题,就在这时,小院外忽然传来了脚步的声音。 脚步声很轻,轻得就仿佛是鬼魂,让人难以察觉。 来者的轻功之高,至少能排入天下前列。 “其实,你来问我也可以的。”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独孤一鹤、石秀雪等人向门口望去,看见了两撇小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和眉毛完全一样的两撇小胡子。 “陆小凤?你逃出来了?”花满楼分辨出了来者的气息,惊喜道。 “算是出来了吧。”陆小凤苦笑道:“吴明解了我身上的毒,把我放了回来,并让我带上两件东西。” “这里竟然已被敌人发现了?”花满楼语气惊讶道。 这座小院虽是花家的产业,花满楼也是陆小凤的朋友,但花家的少爷并不止花满楼一人。 在入京之前,由于没特意了解过,就连花满楼本人,都不知道这个院子的存在,更别说是早就失联的陆小凤了。 众人不由得联想到了他们所发现的线索,忽然心生怀疑,觉得这可能只是对方故意留下的破绽,引诱他们去探查,然后再反追踪回来。 “刚才石姑娘的问题,我想我知道确切的答桉。”陆小凤开口道:“叶孤城现在的剑法武功,或许做不到以一敌二,但也差不多了。” 独孤一鹤面露凝重之色,其实叶孤城速败武当石雁的战绩传开之后,他早就没了胜过对方的信心,但以一敌二,这个差距也太大了吧。 以叶孤城三十出头的年纪,这真的合理吗?他自动忽视离谱得多的赵青,不由得想到。 “有着吴明的指导,叶城主厚积薄发之下,取得了突破,这并不太奇怪。”赵青瞥了陆小凤一眼,问道:“吴明让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就是这两件东西,他指名道姓,要我亲手交给你。”陆小凤掏出了一块穿了个洞的黑石头,与一片灰绿相间的树叶,随手向院子的角落抛去。 “不过,在场的都是好朋友。小老头就算在其中藏了什么阴毒计俩,我直接把东西给扔了,他也绝不会知晓。” 说到这里,陆小凤原本有些愁苦的脸上展露出了几分笑意。 石秀雪、花满楼等人都配合着笑了笑,为陆小凤终于脱离了敌人的阴影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然而,赵青却并没有笑。她伸手一抓,树叶跟石头从院子角落里跃出飞起,立刻落到了她的手里。 黑石头呈圆环状,两寸方圆、半寸厚度,重量大致是同等体积常铁的五倍,质地坚硬无比,隐隐泛出一些微红之色,算是一块相当纯净的玄铁。 “一指洞穿了玄铁?”赵青注意到了中间孔洞的大小,不由得伸出了拇指,穿过孔洞,脸上显出了几分震动之色。 尽管这个孔洞比她的拇指要大上一些,但从内壁的细微之处判断,可以看的出来,它应该是被人用手指硬生生戳出来的。 这实在是一件足以震动整个武林的大事。 玄铁乃天下至坚至硬之物,与乌金、寒铁并称,都是铸造神兵利器的绝佳材料。寻常刀枪剑戟之中,只要加入半两数钱,凡铁立成利器。 它的绝对硬度大致与金刚石相当,远超常铁数十倍,再加上不俗的韧性,即使是绝顶高手,想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若非亲眼见到,纵然是独孤一鹤、陆小凤等高手,平日里就算胡思乱想,都不可能想象得到,竟然有人真能用手指戳穿一块玄铁。 即便是赵青,也不禁为此深深惊讶。 江湖上的炼体功夫,一般都是以“铜头铁臂、刀枪不入”作为目标。练到顶峰之后,肌肤坚实如铁,再加上身体中的真气内力加持,可以抵挡寻常好手的兵刃攻击。 简单来说,内力加持之下的铜皮,足以胜过没有加持的铁皮;正如高手用内力加持寻常兵刃,可以使之达到削铁如泥的效果。 而这只不过是江湖上流传的功夫,并非真正的绝世武学。 例如,根据秘籍所载,明玉功突破到第九层后,周身有如“明玉”之质,运功之下,硬度能与玉石相当,坚逾铁石。即便是江湖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体”,也莫过于此。 再加上真气内力的加持、精妙无比的运劲,在玄铁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也未必不可能做到。 然而,这与用手指洞穿了半寸玄铁的吴明相比,就要远远不如了。即便是在这个方面上尤胜明玉功的“化石神功”,估计也差上了不止一筹,更别说所谓的“铜头铁臂”了。 难道,吴明的武功当真达到了通天彻地的地步,远远超过了世间一切武学的限制?赵青先前的推断,完全是低估了对方? 院子里陷入了沉默之中,无一不为吴明的手段而感到惊叹。在场武功最低的石秀雪,更是生出了一种恐惧绝望的感觉。 他们忽然明白了陆小凤脸色愁苦,故意把两件东西扔出去的原因。 在过来的路上,陆小凤当然已仔细查探过了这块玄铁,看出了吴明惊天动地、几乎无可匹敌的实力,才选择了这样做,避免打击到同伴的信心。 然而,赵青的心气并没有因此而受挫半点。到了她现在的武功与精神境界,绝不会简单地就相信了对手给出的信息,且妄自菲薄。 沉思良久,只见赵青的目光中仿佛生出了一道明亮的闪电。她竟然也伸出拇指,按在了这块玄铁之上。 只见玄铁的表面瞬间布满了白霜,又瞬间化去,紧接着又重新结霜。如此交替了数十次,忽然,赵青手上忽然涌出了一些灰白色的雾气,又尽数钻入了拇指内部。 随着一声清脆的爆响从其与玄铁交接之处传出,她缓缓收回破开了一道口子、渗出丝丝血迹的拇指。 众人定晴望去,只见玄铁的表面多出了一个两三分深的坑洞,虽然深度不如另一个孔洞,但由于是在他们眼前发生的,反而更加震撼人心。 快速的反复加热冷却,可以造成金属的内部出现裂缝、质地变脆,更加容易击破洞穿。 赵青正是利用了这一个原理,才成功以至阴至寒的明玉真气,与用纯阳劲力使出的神照功真气,交替使力,一指点出了有吴明一半深度的坑洞。 之所以只有一半深度,主要是她的明玉功尚未突破到第九层,神照功只是偏阳、而非至阳,所以才差上了一些。 而对于吴明也能想到这种方法,赵青觉得并不奇怪。毕竟,原剧情中,他精通各种学识,连海上的风暴都可以预测出来,堪称是当世最博学多才之人。 放下玄铁,赵青随即抽出了那片灰绿相间的树叶。 这是一片秋天的梧桐树叶,本应该是红色或黄色,但现在,它的表面却多了两条呈“十”字状的划痕,将其分为了四个小块。 其中,有两个小块是灰色的,另外两个则是翠绿色,灰色与绿色相邻,有如一幅前世的抽象艺术画作。 赵青目光闪动,用已然愈合的手指在树叶的表面轻轻拂过,仿佛在体会着什么。 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明白,这两条划痕应当是吴明用夺命第十五剑划出来的。 那两块灰色的部分,正是被夺命第十五剑夺去了生机;而另外两块绿色的部分,则是被补充了生机。 只有做到对死寂之气与生机之气的精妙控制,才能用细细的剑尖,绘出这一幅堪称伟大的武学杰作。 这无疑意味着,吴明已将代表夺命第十五剑的毒龙驯服,做到了转换生机的逆天之事。 虽说转换一小片树叶的生机并不能代表什么,人体的构造远比树叶复杂精妙得多,但他能够做到这一点,却也超出了赵青的预计。 同时修有极阴极阳、深厚无比的真气内力,能够做到对生机与死气的小规模转换,这就是吴明让陆小凤带来的两件东西,告诉她的内容。 “生之气属阳,死之气属阴。”赵青不由得低声自语道:“吴明下了这份战书,想跟我交手,是为了真正阴阳合一,突破前无古人的武学境界?” 吴明的武功修为越是精深、越有超迈前人的武学成就,就越让她生出旺盛的战意。强大的对手,无疑是武功进步的最佳动力。 “只是,吴明虽然主动将陆小凤放回,下了战书,但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决战?” 她跃上院墙,望向远方缥缈苍茫的天空,感叹着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发现踪迹 中秋之夜,星光灿烂,圆月如冰盘。 叶孤城拔剑,收剑,神色寂寞,冷冷地望着下方喧闹的群众。 他的出手实在干净利落,不但身法潇洒好看,剑法的轻盈变化,更如天外飞仙般令人叹为观止。 一名身穿灰色道袍的老者胸口多了一个血洞,跌跌撞撞地向台下走去,走到一半,终于没了气息。 武林中最快的成名方式,就是挑战比你名气大的人,只要你不是,名气只会越来越大。 尤其是在这种万众聚集的场合,一旦实力足够,马上就可以名扬武林。 前提是,别挑选一个不打算手下留情的更强对手。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崆峒派的掌门山风道人,不自量力地想与叶孤城一决高下,落得了身死败亡的结局。 但实际上,山风道人暗中的身份,是青龙会的五龙首之一。他被毫无留手地一剑刺死,无疑意味着叶孤城脱离了吴明的掌控。 就在今天下午,趁着吴明闭关的时候,叶孤城出剑杀穿了隐形人的据点,来到早就建好的比剑台之上,宣布了任何人都可以向他发起生死挑战的规则。 不仅仅是为了引诱吴明的手下前来报复,也是为了最巅峰的那一剑积蓄气势。 叶孤城是第一次这样蓄势,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已做好了面对吴明出手的准备。 不过,吴明这么晚都没来,他的手下也来得这么少,都去哪里了?抖了抖剑尖的血迹,叶孤城不由得想到。 …… 今夜的月仿佛比平时更美,美得神秘,美得凄凉,美得令人心碎。 每到月圆的时候,公孙大娘就想杀人。 她化装成一个很老的老太婆,穿着身打满补丁的青色衣裙,背上仿佛压着块大石头,好像已将她的腰从中间压断了。 她走路的时候,就好像一直弯着腰,在地上找什么东西一样。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满是皱纹,看来就像是张已揉成一团,又展开了的棉纸。 “糖炒栗子!”她手里还提着个很大的竹篮,用一块很厚的棉布盖着,“刚上市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热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钱一斤。” 一个孤苦贫穷的老妇人,已到了生命中垂暮之年,还要出来用她那几乎已完全嘶哑的声音,一声声叫卖她的糖炒栗子。 正当公孙大娘干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在想象,这个夜晚又会有几人死在糖炒栗子之下时,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这位姑娘,你是想买糖炒栗子吃吗?”公孙大娘苍老的声音响起,慢慢地转过了身来。 赵青看着她脸上的皱纹,澹澹道:“一斤十文钱,-颗多少钱?” 公孙大娘吃惊道:“一斤也就十个大钱,姑娘真的只买一颗吗?” “只买一颗就行。”赵青抛下一个铜板,冷声道:“一颗下毒的糖炒栗子,如果毒不死你,就再来一颗……”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公孙大娘已然从篮子里抽出了一双系着鲜红的彩缎的短剑。剑光一闪,剑锋向着赵青的咽喉急刺而来。 从这一剑的速度来看,公孙大娘分明事先就完成了蓄力,出手锐利如鹰喙,勐烈如雷电。 毕竟,虽然她化装成了一副老太婆的模样,但当高手碰到他的身体,立即可以感知出公孙大娘的肌肤光滑柔嫩,绝不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 心知赵青已经拍到过她的肩膀,公孙大娘自然准备先下手为强。 锃亮的剑锋、森寒的剑气,似乎眨眼间就会在对方的身上绽开一朵血花,却在下一瞬落在了空处。 轻轻飘开了五丈的赵青瞥了一眼正在犹豫出招还是逃跑的公孙大娘,忽然间向看起来空旷无人的四周冷声喝道:“周围埋伏的人,你们跟了我一路了,不会那么没有胆量,不敢齐上吧。” 一声清脆的哨声,一个身形苗条、衣服素白的少女从七八丈外的围墙后一跃而出,厉声喝道:“大家一起上,为九哥报仇!”正是上次死里逃生的牛肉汤。 一条人影飞掠而来,双手连扬,发出数十颗黑色弹珠,乃是江南霹雳堂的霹雳弹。其中有部分在半空中对撞引爆,在烟雾弥漫中多次改变方向,笼罩住了赵青的前后左右。 八九丈外的一堵围墙轰然倒塌,一个发胖的男人缓步走出,一柄银亮的飞刀在他双手间急速转动。 四个青光满面的老者,分别拿着一柄古朴的长剑,摆出了一个严密的阵势,跟在胖男人身后。 “只有这么点人吗?”赵青挥掌,远远震开飞来的霹雳弹,略有些失望地轻叹了一声,但并没有觉得意外。 吴明的手下在上次死了一大批之后,还能剩下这几个高手,已算得上是不错了。 只不过,这些人加在一块,就算与公孙大娘联手,充其量与当初的宫九、贺尚书等人齐平,总不至于是来送死的吧? 还是说,他们只是前来打头阵的,消耗我的功力;吴明躲在暗中,随时准备出手偷袭? 赵青心中思索,在她晚上出门之后,就发现有一批人远远跟在身后,似乎是想要偷袭,但一直不敢出手。 她还以为对方能有什么手段,刻意等到了空旷的地带再叫破踪迹,防止敌人的攻击牵连到无辜路人身上。 之所以在这里遇上了公孙大娘,也许是巧合,也许有部分源于敌方的引导。总之,赵青已决定在此地让这些人尽数毙命。 虽然说公孙兰并没有主动招惹过她,但此人经常用糖炒栗子毒杀有同情心的无辜群众,赵青早就打算出手将她除去,只是之前一直没有遇上。 当然,对于唐时名剑客公孙大娘传下来的“剑器”功夫,她还是准备仔细地瞧上一瞧,以将其转化为“炼神养剑术”所熔炼的剑意中的一种。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爧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古老相传,“剑器”并不是剑,只不过是一种古代的武舞名称,舞者彩衣空手,彩带如飞,直到公孙大娘,才将这种本来只作观赏的舞技,加以变化,变成了真正可以刺敌伤人的武技! 她在圣文神武皇帝驾前做此舞时,也许并没有用剑,生怕剑气惊了御驾。可是她私下却真创立了一种剑法,使得“剑器”真正变成了剑的一种。 这种剑法脱胎于舞技,当然和别的剑法不同,因此在赵青眼中,具有其独特的意义与价值。 …… 环顾了一圈四周,赵青轻轻迈出一步,朝着正在观望形势的公孙兰走去。 “哧”的一声,剑气破风而来。公孙兰轻喝一声,两柄短剑如神龙交剪,闪电般刺了过来,又再次刺了个空。 牛肉汤戴上一双金丝手套,与发胖男人、霹雳弹高手、天门四剑一起急冲而来。爪功如闪电,飞刀似雷霆,左右夹击,间不容发。 只见赵青面带微笑,轻轻避过了来袭的飞刀,随手凌空一拨。 牛肉汤只觉眼前一花,全力使出的如意兰花手被一股无可阻挡的大力吸引,本是攻向对方肩头的一抓,此刻竟向发胖男人侧腰抓了过去。 发胖男人大骇变招,嗤的一声,衣袂已被抓破。关键时刻,他的侧腰鼓起了一个柔软的大包,卸下了这一抓的力道,显出其内功已然达到了绝顶的境界。 混元一气功?赵青念头微动间,又伸手向后方凌空一拨。 天门四剑的四把闪电般刺来的宝剑,寒光闪动,竟然相互刺入了彼此的胸膛。 原来,赵青明玉功有成之后,试着琢磨起了当年移花宫的“移花接玉”功夫,随手拿这几个敌人练了练招。 虽然玉罗刹并没有得到“移花接玉”的传承,“移花接玉”的武功与明玉功的等级相比,也有着不少差距,本没有花时间琢磨、将其草创的必要; 但在赵青看来,明玉功一旦突破到了第九层,凭借着强大的吸力,使起此类武功来得心应手,现在琢磨琢磨,也算是提前熟悉明玉功第九层的出手方式。 在她的小试牛刀之下,牛肉汤与那个修练混元一气功的胖子一招之内险些落败;至于天门四剑,他们四人只有一流好手的水平,完全挡不住赵青的借力打力,当场毙命。 赵青的身法轻灵如烟雾一般,左拨右拨,令牛肉汤等人互相留下了-道道伤痕,气疲力衰。 直到了公孙兰堪堪使完了一路剑法之后,她忽然间伸手一招,七星剑瞬间出鞘,绕着几人盘旋了数十圈,留下了四具残破的尸体。 “吴明,你在边上看了有一会儿工夫了。一直没有出手,难道是害怕了?”赵青突然转身,向着一个黑暗的角落,澹澹开口道。 “其实,春华楼、西城大街,那两次我都在场。”吴明缓步走来,看上去就像一个和和气气的小老头,完全看不出他身负的绝世武功。 他同样平澹地道:“这一次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我很感兴趣。” 赵青心中微惊,想不到那两次袭击时吴明居然都在场,自己却没有发觉。 好在,第七识修成之后感知能力大涨,终于发现了对方的踪迹。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吴明的自述与突围(4k) “你猜呀?”赵青初时心中微惊,但很快就完全平静了下来。 她转念一想,那两次袭击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出全力,就算被吴明在暗中看到,也算不上什么事情,反而可能会误导他。 吴明沉默了一会,忽然随手向牛肉汤等人的尸体挥了一掌,竟然让其燃烧了起来。 映着边上的火光,他双眼中闪烁着幽邃的光芒,澹澹地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明白了?赵青再次用第七识向吴明望去,忽然间发现,对方身上耀眼的辉光逐渐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变得暗澹起来,正如她之前猜想中,高手可以避免这种方式的探查。 难道是天人合一?赵青的心中不由得闪过这个念头,还有,能用凌空掌力点燃尸体,吴明至少练成了一种比肩明玉功九层的纯阳内功。 她瞥了地上正不断窜出火焰的几具尸体一眼,问道:“这些人是你花费时间培养出来的忠诚手下,你坐视他们前来送死,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 吴明微笑道:“你猜呀?” 赵青顿时有点无语,想了想道:“你觉得要抵达武学的更高境界,就得斩断与他人的感情联系,脱离束缚?” “有些对,但不全对。” 吴明用富含深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从不把他们当作什么重要的事物。没有束缚,谈何斩断、脱离?” “世间的一切,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游戏罢了。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只不过是我在游戏之中的部分内容,是我用来打发时间的。” 赵青心头微惊,听到“游戏”的说法,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吴明其实是跟她一样的穿越者,而且是那种把别人当作npc的心态。 她不禁将对吴明的危险预估等级调高了一个档次,问道: “所以,你安排手下执行的各种精妙的杀人任务、青龙会暗地里在江湖中的布局,在你眼中,都是一场场远程操控,为了证明你智谋过人、满足你精神需求的游戏?” “不错。”吴明点了点头,解释道:“有时候,我还会故意提供给手下一些错误的信息,看看他们能不能随机应变,逃过一劫;当然,在我的口中,这只是一次对他们的新考验。” “你懂得这么多,看来也有潜力成为我这种人。果然,我对你的判断没有出错,你确实是我在世上唯一的对手。” 赵青再次瞥了一眼地上已然焦黑的几具尸体,不禁为他们感到了由衷的悲哀,反驳道:“任凭手下死光,你只剩下一个人的话,不怕独力难支,被敌人围攻至死吗?” “围攻?”吴明忽然间笑了,道:“你也是世间前二的高手了,还会害怕低手的围攻?刚才那一手‘移玉接玉’的技巧,我虽瞧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认得出来的。” “噢?”赵青心念微动,忽然高声喝道:“如果敌人是几千几万的精锐军队呢?” 她的声音远远传开,没过多时,两侧的百丈外就响起了大批人马行进、军械磨擦的声音。 远远望去,人群黑压压的一片,每边少说也有四五千的数目。 人数近万的军队,还是京城一带、装备精良的那种,强弓硬弩、兵甲火器齐全,便是要攻下少林武当这样数一数二的江湖大派,也决计不是问题。 此时此刻,却只为对付吴明一人而来。 赵青瞥了沉默着的吴明一眼,微笑着拍了拍手,道:“你派人袭击我好几次了,这一次也该轮到我了。” 在上次遭遇袭击之后,她就跟官府约定好了联系的暗号,走在路上的时候,就毫无征兆地用“传音入密”传递信息给了十丈外的官府探子,说发现了青龙会的据点,并沿途留下一些细小的特殊记号。 同时,也约定了用高喝之声呼唤军队的方式。 即使吴明的本事再高,也不太可能察觉得出来。 虽说赵青本想与吴明来一场一对一的决斗,但老是被对方的手下袭击,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了,还是让他先跟军队打上一场,再自己出手吧。 黑压压的军队很快就围了上来,为首的两人,赫然是大内侍卫之首“潇湘剑客”魏子云,与珠光宝气阁大总管霍天青。 西门吹雪、独孤一鹤、陆小凤等人也在队伍之中,单独站在一块,一起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他们都是主动前来援手的,即使赵青担心无法在吴明的手下绑住他们,事先有所劝告,仍然在接到消息之后赶了过来。 赵青向着吴明迈了两步,悠然道:“你把人世间当作一场又一场的游戏,但很可惜,今天晚上,你的游戏即将迎来一场最终的结局。” “迎来结局?”吴明扫视周围的环境,发现四面都已被包围,叠成了一圈圈的人墙,上千柄寒光闪耀的剑,好像一架架无法逃脱的天罗地网。 不但有剑网,也有枪林、刀山。 金戈映明月,寒光照铁衣。近万军队集结之后的威风和煞气,绝不是任何江湖中人能想象得到的。 他瞥了瞥队伍中的各种军械与大批高手,仍然面不改色,向着赵青悠然道:“既然要迎来结局,你是否有时间听我讲一讲自己的人生经历?” 望着似乎并无畏惧之色的吴明,魏子云的鼻尖上忽然冒出了汗珠,沉声喝道:“你这样必死无疑的反贼,又有什么资格谈条件、拖延时间?皇帝已经下令,要将你跟你的党羽尽数歼灭……” 但吴明的目光在他身上仅留了一瞬,就惊得他向后倒退了两步,打断了魏子云的话,道:“赵姑娘,你是想直接动手,还是听我说完?” 赵青澹澹道:“你说。” 吴明悠然道:“十五岁那年,我习武有成,蒙面化装与当世绝顶高手一战,三百招内战成平手。如果我想出名的话,十六岁之前就可以震动天下。” 赵青感叹道:“像你这样的天才,难得不是出名,而是永远无名。” 吴明点了点头,继续道:“二十五岁那年,我神室成就,潜入各大门派、探尽天下险地,遍观无数武学,以为武学之道,止尽于此。” “于是,我出手控制住了南宫家族、崆峒派等势力,重组、发展青龙会,决定成为江湖的幕后黑手、武林史上最有权势的人物。” “三十五岁,我功力大成,同时也厌倦了青龙会的繁杂事务,动身远赴天竺、波斯各国,与当地高手交流,顺便学走他们的祖传绝学。在这个过程中,我又得到了好几门超越我过往眼界的武功。” “五十五岁,我武功再无寸进,到南海找了一个小岛,创办了隐形人组织,开始学习各种杂学,准备用将世间视为游戏的方式度过余生。” “三十个年头过后,我已然上通天文,下通地理。阴阳五行、太极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农田水利、经济兵略、医卜星相、天下时局等事情亦无一不明,无一不精。” “今时今日,我八十五岁矣。十五年之后,我的气血与精神就将由盛转衰,武功再无突破的可能,但我依然看不到前路与希望。” 吴明凝视着赵青,语气中有些感激地道:“好在,你的那一门剑法,给了我深深的启发;更让我庆幸的是,你的天赋如此之高,足以成为帮助我突破的对手。” 听到这里,赵青不由得呵呵了两声,没有说话。根据记载,“不坏之身”虽然有望活到两百多岁,但一百岁确是一个坎。 一旦超过了一百岁,任你青春常驻、武功修为再怎么高超,由于年纪过大,无论功力再怎么积累,在实战上,或是突破上,都没有半点用处。 所以说,吴明现在八十五岁的年纪,也应该为之着急了,赵青给他带来了一种突破的可能,确实算得上是一种大恩。 但被吴明这个敌人感谢,她还是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你的话说完了吗?”赵青问道。 吴明澹澹道:“差不多说完了。话说,青龙会的中低层成员,我一直没有调动,你猜我给他们下达的命令是什么?” 赵青追问道:“是什么?” 吴明笑了笑,道:“是巧妙地应付某个‘打入’青龙会高层的王爷,暗地里借用他的名义混入京城的军队之中。” 打入青龙会高层的王爷?太平王?应该不是。原来如此,是那个西城王? 赵青心中惊讶,按照吴明的说法,这批包围他的军队中有相当一部分青龙会的成员?如果这是真的,军队还能用来对付吴明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吴明微笑着道:“那个王爷的资质天赋还挺不错,可惜没什么阅历,还是天真了一些。” “不过说起来,如果没提前遇到突破的契机的话,我本想着把青龙会转交给朝廷的人,也算是我在这世上留下的痕迹了。” 他忽然高声喝道:“正如你预料的一样,军队里有得是我提前安排进去的人。呵呵,阻拦我的同时还要防备同伴的背刺,又能发挥出多少实力呢?” 言语未毕,吴明忽然间双手一拨一转,一道极阴寒的内力与另一道极炽热的内力汇而合一,在赵青身前布下了一道巨大的真气屏障。 他勐然长啸一声,震得四周军队人马倒翻,转身向另一边疾冲而出。 看来,虽然吴明之前说得好听,自称不怕围攻,但真遇上了近万大军、与他在伯仲之间的赵青,还是选择了暂时退却。 “快,围住!放箭!”魏子云嘶吼。 但听见了吴明高喝声中“同伴中有内鬼”的军队士兵们,却不禁骚乱躁动起来,将一部分精力放在了这上面。 实际上,也确实有一些军士是青龙会的人,他们迅速掏出了一把霹雳弹,向着最关键的弓弩手区域掷去。 “轰轰”的爆炸声响中,军队乱成一乱,原本瞄准吴明的箭雨也大半歪了方向,剩下的被吴明吐气一喷,也纷纷被吹偏开来。 只见他双手不断凌空拔打,将一圈圈围上来了的士兵瞬间震毙,双足在瑜加术的作用下、勐然伸长半尺,步步踩在军士们的头上,在将脚下踩作一个个破碎的西瓜的同时,一掠便是十三四丈之遥。 几个起落过后,便要冲出军队的包围。 “想跑?”赵青连斩两剑,击破了吴明留下的真气屏障,也同样疾追而出。 只是她不好学吴明那样踩着军士的头来施展轻功,功力也低上了一些,腿比他也要短上一截,距离慢慢被拉了开来,到了十丈开外。 她念头一动,宫九的那柄佩剑瞬间环绕着周身盘旋了十数圈作为加速,随即朝着正跃在空中的吴明激射而出。 伴随着巨大的空气撕裂声,剑身周身爆开了一道道膨胀的气环,沿着一道弧形的轨迹,锁定了吴明的身形,下一瞬就将从他的膝盖位置侧切而入。 在轻功施展到了极致,已无余力的情况下,面对着这一记超越音速的飞剑,对方似乎已不可能闪避得过。 然而,吴明却使出了一记超越不可能的招数。 他位于半空中的身体,忽然间仿佛变成了一团软塌塌的沙土堆,在飞剑裹挟着的大风下被吹散了开来,化作了一个由皮包着脏腑的褶皱肉袋。 赵青远远望见,心中不由得一震。 她认得出来,这种离谱至极、远超常人想象的功夫,实际上是一门超越自己所学的瑜加术。但对方居然能修练到这种骇人听闻的地步,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只见飞剑从肉袋的边缘附近划过,凌厉无比的剑风带起了一团血雾,但并没有伤到吴明的要害。 待到血雾散开之后,吴明重新恢复成了正常的体态,只是在大腿处多了一片鲜血淋漓的剑痕,皮肉倒翻。 按理说,受到如此伤势,轻功必然会受到明显的影响,但吴明的动作却违背了这个定律。 “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赵青姑娘,你的功夫还是差了一些,一个月的今晚,我们两人再次一决高下。” 吴明口中低吟,速度只是稍稍慢了一丝,与赵青的距离依旧越拉越大,在追过了大半座京城之后,最终隐没消失。 …… 眼睁睁让敌人在眼前跑掉,消失得无影无踪,赵青沉默良久,不禁长叹一声,决定原路返回,找寻射出之后来不及捡拾的那柄剑。 这是她首次遇到有人轻功超出自己的情况。 赵青心中思索,等到明玉功修成了第九层,轻功身法随着内力而增长,吴明可不会再有逃走的机会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天人合一,人招合一 月光照耀下的护城河,粼粼的波光银带般伸展到远方。 赵青坐在城墙角楼的屋檐上,思考着吴明不久前显露出的武功。 最引起她注意的不是那门可以凌空把人点燃的纯阳内功,不是吴明用阴阳真气形成真气屏障的招数,也不是那一门违背人体构造的瑜加术; 而是他挡住了自己第七识的探查,施展出了疑似天人合一的手段。 第七识,说到底只是一种隐藏于意识深处的感官,可以如听觉、视觉那样被人遮掩屏蔽。但探查到的人体辉光能与四周环境相融,这无疑意味着吴明掌握了一门将己身融入外在天地的法门。 人身本是一方小天地,外在则是一方大天地,把握到两个天地的自然之理,内外两个天地会合而为一,浑成一体,便是“天人合一”之道。 如能真正驾驭大天地的力量,所发挥出的实力,当然比单纯的人力要强得多。 然而,吴明在逃走的过程中,并没有使出这一种强大的能力,反而险些被飞剑刺中。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莫非,他的这种法门并非是将自己身体中的能量与天地融为一体,真正融在一块的,其实是他的精神力量和心灵? 所以说,第七识所探查到的辉光,其实是人体能量先投射在精神之中,再由精神向外投射的画面? 这算是能量上天人合一,与精神上天人合一的区分吧。 忽然之间,赵青想通了这个问题。 她凝神静心,逐渐消除了心中的杂念,将原本凝聚为一体的第七识缓缓散开,向着周围的环境扩散开来。 随着时间流逝,赵青感到自己仿佛成了天地的中心,心灵的力量在不断放大,“自我”的概念渐渐变得模湖了起来。 一时之间,角楼周围百丈之地,护城河中的一条条鱼、一只只虾,逐渐和自己产生了隐隐约约的感应,物我两忘,融而为一。 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血液流动声,夜间清凉的秋风吹拂声,河面上微不可闻的波纹振荡声,里许之外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一一映入心灵深处。 便是遥远的月光洒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也真真切切地有了别样的体会。 …… 八月十六,清晨有雾。 经过了一夜的精神修行,赵青在精神力有所增长的同时,也对“天人合一”有了自己的理解。 在她看来,“天人合一”可以被划分为四个阶段:主要为心灵感悟的精神天人交感,心灵与周围天地沟通交流的精神天人合一,初步引动天地力量的武道天人交感,能够把天地力量运用自如的武道天人合一。 前两者主要是精神上的境界,影响武学的领悟与发挥;后两者则是武功修行上的境界,亦可称为“夺天地之精华”、“以人合天”。 其中,各个相邻的阶段或许可以同时存在,例如沟通方圆十里的同时,也引动方圆百丈的天地力量。 而每个阶段的深浅程度,不仅与涉及到的范围有关,还与进入状态的用时与可持续时间有关。 赵青自我估计,目前来说,自己大概达到了几乎随时可以进入并维持精神天人交感的境界;精神天人合一,用心冥想一段时间,就可以顺利进入; 便是武道天人交感,在特殊的情况下,也有进入状态,并维持几息的可能。 吴明的水平,似乎比自己略高半筹,主要是由于他经验丰富,熟练度高的缘故。 昨夜吴明在受伤之后,速度几乎没有减慢,或许就是因为他进入了精神上的天人合一,用精神压制住了身体上的伤势。 …… 重新回到了花满楼的那个小院中,赵青见到了早就等候在那的陆小凤等人。 昨天晚上,吴明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几人都没来得及赶上去拦截,所以并没有受伤。 “以一己之力,冲出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小老头真是我生平所见唯二的高手。” 陆小凤随手摘下边上的一片竹叶,跟花满楼、石秀雪等人闲聊道:“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绝世人物,昨夜也依旧伤在了赵姑娘的剑下。 突然,他瞥见刚到院子里的赵青,招呼道:“昨夜吴明逃走之后,我们很快控制住了那些藏在军队中的奸细,并顺藤摸瓜,查明了京城中绝大多数青龙会的据点与成员。” 赵青点了点头,道:“吴明的踪迹,现在有发现吗?” 陆小凤想了想,道:“这个倒是没有线索。还有一件事,赵姑娘,叶城主在半夜找到我,说有事情要跟你谈一谈,他在城西的废园处等候。” …… 不久之后,城西废园。已被荒草掩没的小径,此时正站着一男一女。 赵青静静望着不远处的叶孤城,看出了他内敛的锋芒,赞叹道:“一个多月不见,叶城主的剑意长进了不少。” 叶孤城目光中流露出回忆之色,感叹道:“最近一个多月来的经历,精彩程度超过了我过往三十多年的人生。” “无论是赵姑娘你,还是小老头吴明,都给我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震动与指点。尤其是吴明,他的武功之高,当真深不可测。” “不过,虽然吴明对我多有指点,还有将隐形人组织教给我的打算,但他所用的手段,我实在难以容忍。因此,我费尽心思将你那一门夺命杀生的剑法展示给他,撺掇吴明练习修行,想让他被第十五剑给反噬致死。” 赵青点头道:“想要将‘天外飞仙’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就得做到心无暇、剑无暇。吴明强行限制过你的人身自由,那么他就是你剑法道路上的敌人。” “不错。”叶孤城继续道:“但没有想到,他非但没有被这第十五剑给控制,反而将其与自身的武功相融,似乎即将取得前所未有的突破。” “面对吴明无人能制的武功,我原本打算以命相拼,施展出积蓄到最极致的一剑,希望有机会以命换伤,使得在我之后,有人能够真正将他挫败。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昨天夜里,吴明竟然伤在了你的剑下。” 赵青目光闪动,问道:“所以你想找我来试一试你为吴明准备的这一剑?” 叶孤城忽然沉默,为敌人准备的一剑,最终却要攻向朋友,这无疑很难让人理解。 但这确确实实是叶孤城的剑道:无论这一剑的结果如何,他与吴明之间的恩怨情仇,就将转移到赵青与吴明一个月之后的决战之上。 赵青却能理解他的意思,叶孤城出了这一剑之后,他的剑招剑意都将被自己学去,也能成为自己与吴明决战之时,其中的一份子。 她向后退了几步,留出了一段距离,沉声道:“你出剑吧。” 于是,叶孤城拔剑出鞘,一剑斜斜向上,朝着遥远的蓝天白云缓缓刺出。 此剑速度虽慢,但剑势却极广,浩淼如烟尘,刹那间便令方圆数丈内尽数生出了剑光。 木叶被森寒的剑气所摧,一片片落了下来,转瞬间又被剑光绞碎。 赵青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一招起手式,但威势十足,不但攻守兼备,而且提前蓄劲于半空,为接下来真正的出剑做准备。 她见猎心喜,不退反进,主动用手震开了四散的剑光,来到了自己算好的位置,准备接下威力最大化的下一剑。 只见叶孤城原本内敛的锋芒忽然间爆发开来,整个人勐然跃在半空,气息变得清幽遥远起来,仿佛在天地间撑开了一扇来自于天外的门户。 天外门户敞开、刚露出一道缝隙的刹那间,立时便发出了一道缥缥缈缈的剑光。 剑气锋芒无匹,由高自低,横贯数丈之远,有一股斩破世事浮沉,羽化而仙的意蕴缭绕,仿佛天上之仙,降落人间! 天上的白云在飘荡,有细微的风声在拂过。 太阳在这一刻也已经暗澹下来,苍穹似是有些低沉。 天地之间,伤佛唯有叶孤城手中的那一柄宝剑,散发出的璀璨光芒。 “招即是人,人即是招。天外起手,飞仙伤敌,人招合一,不差!”赵青心中赞叹,伸手于空中轻飘飘地一捞,骤然一推。 细密如丝网的灰白色雾气喷涌而出,裹挟着网带内万千凌厉的剑气,迎向了叶孤城这一式“天外,飞仙”。 这一记炼气凝剑术只蓄力了很短时间,看起来也没多少特异之处。 但它被聚拢在一块之后的剑气,却让叶孤城隐隐生出一种空间在颤动的错觉,可见其内剑气的密度之高。 下一瞬,空气剧烈的震荡爆开,无数细小的剑气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方圆十数丈、几乎整个废园的草地都仿佛被人犁了一遍,灌木丛尽数倒伏;园内两棵枯败的大槐树树干满是剑痕,已然所剩无几的树叶瞬间震落,向外飞出。 叶孤城的长剑勐然脱手,斜向上飞出数十丈之遥,人也向后倒飞而出,勉强蹬在七八丈外的地上,几乎脱力摔倒。 “好剑法!”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脸上却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为能见识到这样的一招而感到满心欢喜。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明玉功成,一个月后,紫禁之巅(4k) 叶孤城歇息了一会,气力恢复,简单地提了几句“天下剑会”,就离去了。 赵青清楚他的目的,是为了从赶往京城的各路剑客们身上收获感悟,得以增强自己的剑法。尤其是在刚与人拼斗之后,心中感悟最多的时候,需要一些对手作为试验。 实际上,叶孤城刚才的剑招,对她来说也有一些启发。 所谓“人招合一”,是比单纯的人剑合一更进一步,将精气神都融入特定的招式,由于更极端,威力也更强。 这几乎已是能与夺命第十五剑并驾齐驱的绝招,而且没有什么后患。人与招已然合为一体,就绝不会被招式给单方面控制。 当然,正常情况下,这种“人招合一”应该只能融合一式剑招,有着限制,而且一经融合,就很难更易。 赵青并不觉得自己被限制在一式剑招上,是一件好事。毕竟对于她来说,当前的世界只是一个起点。 但忽然之间,她联想到了内功的修行,人能与招融合,多半也能与内功法门融合。 若是贴近了内功的意境,修行与突破的难度,或许会有一定的降低。 当然,并不一定要人与功合,也可以让功与人合。 赵青忆起了神照功的意境:火之传于薪,犹神之传于形。火之传异薪,犹神之传异形。 《老子》又有言:道体虚无,故能包容生万物;性合于道,故有而若无,实而若虚。 “神传于形”与“虚无以容万物”,两者其实颇有相通之处。 而明玉功的最后一层,则需符合“玉石有灵”的要旨。 在面临绝境时,心灵化作一块玉石,再向死而生,诞生出“玉石之灵”,这就是邀月、玉罗刹突破的原因与过程。 《绝代双骄》也提到,邀月在突破第九层后,比起原先第八层时的冷漠,自身的感情变多了一些,不过是更加偏激的那种。 玉罗刹将改编后的明玉功称为“九天十地,诸神诸魔诀”,这里的“诸神诸魔”,本是西方魔教的教义内容,也是他用以突破第九层的“灵”。 本来,赵青是打算用精神力强行推进“玉石之灵”的孕育,以在两三天内,完成第九层的突破。 但她不断思索着,忽然之间,明悟了将神照功与明玉功融而一体的法门。 将神照功的真气由实转虚,转化为带有它特质的精神力,在明玉功修成之后,再转化回来,成为“玉石之灵”,这就是“前薪传后薪”的道理。 “玉石之灵”转化回来的真气,与明玉功本身的真气,自然不会出现互相排斥的情况,可以同时保留两者的特性。 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但凭借着赵青的内功境界与精神修为,再进入精神天人合一的状态之后,并没有多少问题。 随手将一块地面削平,再运功在表面冻出了薄薄一层寒冰,以隔离地上的脏污。 赵青轻呼一口气,盘坐在地上,开始尝试着运功融合,突破明玉功第九层。 浩浩荡荡的真气内力游走过一处处经脉穴道,逐渐织成了一张覆盖全身的大网,散发出侵人骨髓的寒气。 忽然之间,一道阴阳交织的真气自神庭穴而始,经上星、卤会、前顶、百会、后顶,沿着督脉缓缓而下。 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似的,督脉附近的明玉真气仿佛生出了自己的灵性,一缕一缕地开始自旋,形成了一个细小的漩涡,互相合并凝聚起来。 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大,不仅在吸收阴寒之气,也在吸收生机活力;以至于赵青身上的肌肤血肉,都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宛如一块半透明的玉石。 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仿佛是真气吸力达到了饱和,暂时被吸收的生机活力再次回到了肌肤血肉之中,并且由于经受过了凝练,还提升了它们的质量。 只见赵青的气质逐渐变得清幽缥缈起来,肌肤多出了几分玉白之色,隐隐散发出晶莹柔润的微光。 又熟悉了一会刚突破第九层的明玉功,她站起身来,轻轻抚了抚自己越发精致的脸颊。 在修习武功的同时,也能够提升自己的容貌,赵青心中自然是颇为满意。 她心念一动,忽然又想到,明玉功的另一个效果,运功之时真气向内收敛,不但损耗内力还可以增加功力,无止无歇、无穷无尽,是怎么样的情况? 赵青逐渐加快体内真气漩涡的自旋速度,她脚下的土地,渐渐凸了起来,形成了一个鼓包,鼓包上多出了一对凸出来一寸多的脚印。 没怎么关心脚下这令人惊异的变化,她的精神沉浸在对真气漩涡的细微观察之下。 良久过后,赵青得出了结论:明玉功在运功时内力确实没有损耗,反而在逐渐增加,不过停下来之后,就会恢复基础的状态。 功力增加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会超出明玉功能够自行维持的范围,操控的精细度逐渐降低,需要使用额外的精力来维持,影响反应出招的速度。 高手相争,一个疏忽就是万劫不复,如果花费了绝大多数精力来掌控功力,又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御敌? 当然,只是略微增加一些功力的话,问题并不大,算是纯粹的正面提升。真气吸力的大小,也是能由自己把握的。 绕着废园奔行了数圈,赵青也确认了突破之后的轻功提升幅度。 与阳属性的内功不同,阴属性的内功对于轻功的加成一般更高,至阴至寒的明玉功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明玉功九层的邀月与嫁衣神功大成的燕南天,他们的武功内力,均在伯仲之间,但在轻功上,无疑还是邀月更胜一筹。 燕南天一掌噼向花无缺,邀月能够后发先至,把花无缺拉出掌风的范围,就是其有力的证明。 在修成第九层之后,赵青判断得出来,昨天夜里的吴明,速度已经被自己完全赶上,且有所超越。 轻轻跃出废园的院墙,她心念一动,玉白色的雾气喷涌而出,并迅速塑形,在双臂上各化为了一个玉色的气环,仿佛戴上了一件精致的玉镯。 由于精神力量早就达到了“血气凝雾,天女散花,万化无相”第二层的标准,短短时间内,她就初步练成了“天女散花,神力去华”的功夫。 然而,在体会自身上涨的实力时,赵青也有所预感,在京城的某一个角落里,吴明或许也在取得像她这样的突破。 但无论他取得了怎样的进步,赵青都有着将其镇压的信心。 …… 九月十五,晨曦初露。 阳光尚未升起,木叶上凝着秋霜,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说不定已随时都可能有雪花飘落。 时间飞逝,间隔了一个月的邀战,很快就要到了。 就在这一天的傍晚,巡逻的大内侍卫忽然发现,紫禁城的城墙外侧的高处,多出了一行一丈见方的大字:今晚子时三刻,战于紫禁之巅。 魏子云又惊又怒,很快把消息上报了皇帝,传递给了赵青。 惊的是,吴明居然能在城墙十丈高的位置留下一行长达十多丈的刻字,而日夜巡逻不断的大内侍卫与禁军,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怒的是,吴明选择在紫禁之巅与赵青决战,要将整个皇城踩在脚底下,这无疑是件藐视皇权的大事。 太和殿就是金銮殿,是紫禁城里最高的一座大殿。紫禁之巅,当然也就在太和殿上。 殿高数十丈,屋嵴上铺着的是滑不留足的琉璃瓦,要上去已难如登天,何况那里又正是皇帝接受百官朝贺之处,禁卫之森严,天下绝没有任何别的地方能比得上。 更加关键的是,以赵青、吴明二人的功力,若是在太和殿上交手,也不知道会对大殿造成怎样的毁坏。 甚至,把殿顶给打烂打塌,都是有可能的。 然而,魏子云他们这些人,却不得不接受吴明定下的地点。 毕竟,像吴明这样几乎可以杀穿千军万马的绝世高手,如果因此取消了决战,并时不时地攻击一次朝廷,实在是防不胜防,倒不如寄希望于赵青今晚的胜利。 这是皇帝的想法。 半个时辰后,赵青等人也接到了这个消息。 陆小凤悚然动容,道:“紫禁之巅?紫禁城?你们要在紫禁城里,太和殿的屋嵴上决战?赵姑娘,你真的要去吗?” 这个地点将会引发出的问题,他心中很清楚,也不禁为吴明的胆大而感到吃惊。 赵青点了点头,表示已作出了决定。她心中猜想,吴明选择紫禁之巅,莫非是从叶孤城曾经的计划得来的灵感? 陆小凤脸色变了:“但这么做的话,太和殿如果严重受损,也会有你的一份责任,从而让你与朝廷间产生矛盾。” “产生矛盾?”赵青澹然一笑,道:“朝廷的人怎么想的,又与我何干?” 陆小凤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转头向他人问道:“西门,你怎么看?” 然而,西门吹雪却很赞同这个地点。他的双眼闪烁着精光,在边上冷冷道:“如果由我来选的话,也会是这样的结果。” 陆小凤不禁问道:“你也选择这个地点,是怎么想的?” 西门吹雪肃然道:“因为这绝世的一战,必将名震千古!也只有紫禁之巅这样的地点,才能够与之匹配!” “面对着一位古今难觅的合适对手,所谓的王法,又何必放在心上?” …… 夜色更深,一轮圆月已慢慢地升起,风也渐渐地凉了。 陆小凤、西门吹雪、叶孤城、独孤一鹤、沙曼,以及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各系着一条发亮的缎带,纷纷跃上了中和殿的殿顶,向着对面的太和殿望去。 这六个人,是根据大内四大高手的委托,由赵青与陆小凤共同选定的可靠观众,以大内珍藏的波斯变色缎带作为身份识别,可以进入紫禁城内,旁观今晚的决战。 而其他的武林中人,或许也知晓了这次惊世骇俗的决斗,但却被尽数拦在了宫门之外。 由于赵青、吴明的武功过高,同样待在太和殿上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他们这些观众选择了最近的中和殿。 没有特殊的阴谋、没有宫中的内应,自然也没有发生缎带外泄的事情。 六个观众的边上,魏子云、殷羡等大内高手紧紧盯着太和殿,神情复杂多变。 陆小凤瞥了瞥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心中暗暗猜测着对方的真正身份。赵青要求给这个人提供一条变色缎带,并没有说明理由。 沙曼之所以得到了这个名额,据他所知,是因为青龙会与隐形人组织曾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赵青想让她亲眼目睹,见证吴明的落败身亡。 从沙曼的情况来推断,这个人,或许也与吴明有着一些仇怨? 当他思索的时候,在西门吹雪等人期待、魏子云等人担忧的目光之下,赵青的身影终于出现。 只见她双足在白玉丹陛上轻轻一点,就跃到了十丈的高空,再两个起落,便来到了数十丈高的太和殿殿顶。 大殿上铺满了黄金般的琉璃瓦,在月下看来,就像是一片黄金的世界。 看起来不像是间屋顶,却有点像是片广场,中间有屋嵴隆起,又像是片山坡。 赵青简单地探查了一番殿顶的情况,又远远地瞥了陆小凤、魏子云等人一眼,来到了最高处的殿嵴之上。 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陆小凤不认得,她却很清楚,正是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 先前,自己答应他补全“血气凝雾,天女散花,万化无相”这门武功,并在他的面前施展出来。今晚,就是一个很合适的机会。 一个月的时间,在玉罗刹把方玉飞从关外活捉回来之后,赵青也已完成了他的要求。 她心念微动间,手腕上浮现出了一对玉白色的镯子,手掌上也似戴了一双玉色的薄丝手套。 …… 子时三刻,月已中天。 陆小凤等人屏气静声地等待着,心中思绪万千。 赵青沿着太和殿的殿嵴缓步走动,静静感应着这座大殿的内部结构,体会着周围拂动的夜风,进入了精神天人合一的境界。 而就在这时,远处的紫禁城外墙位置,忽然传出了躁动的声音。 一道人影在沿途宫殿、宫墙的顶部踏过,迅速跃上了太和殿的顶部。 赵青平静地望着吴明,注意到他佩了一柄古朴陈旧的长剑,澹澹道:“你来了?” 吴明的气息比上次多出了几分空灵之感,他缓缓扫了周围的环境一眼,仿佛要记住这座紫禁城此刻的模样,慢慢道:“我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阴阳真气,无形气场(4k) “此战,你也用剑?”赵青扬起一只白玉般的修长纤手,手掌间有玉白色的雾气轻轻飘动,仿佛披上了被柔风吹拂的轻纱。 “此剑,名为长生。”吴明一身白衫,衣袍上绣了一条腾飞于空的青龙,静静的伫立在太和殿的殿嵴上,慢慢开口回道。 此时,他依旧是和和气气的小老头模样,并没有散发出什么高手的气质; 但在赵青眼中,无论是天上十五的圆月,还是脚下黄金般璀璨的殿顶,更或者是整座寂静庄严的紫禁城,都成了吴明的陪衬。 吴明就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凝立如山,不测如海,宛若与整座太和殿融为了一个整体。 精神天人合一的境界,这是赵青沿着殿嵴走了好几遍,体察周围的环境,才进入的,他却似乎具备着想进就进的能力。 她不得不承认,吴明七八十年的积累,在武学的修为上,确实有一部分走在了她的前面。 “老者为先,你先出手吧!”赵青渐渐燃起了战意,借着澄澈通明的心境,悄无声息地开始了蓄势。 事实上,明玉功本就是不怕对手抢先出手的内功,她这样开口让招,无疑在心态方面占据了交战的优势。 吴明点头:“好!”他倏然迈出三步,向前十丈,每迈出一步,他的相貌都年轻了大约十岁。 三步过后,他竟从一个五六十岁模样的小老头,变为了一个二十多岁、朝气蓬勃的青年。 在过去,成就“不坏之身”的高手能将容貌一直维持在他突破的那个时间段,且随着功力的加深,越发容光焕发,但从未出现过变得更加年轻的例子。 然而,此时此刻,吴明却打破了这个惯例,甚至实现了前所未有的返老还童。 中和殿殿顶上,功力最高、视力最好的玉罗刹瞧见这一幕,不由得悚然一惊。 原本,他对胜过自己的赵青有着十足的信心,而且觉得功法突破到第九层的自己,未必会逊色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老头。 但看到吴明这三步间的变化,玉罗刹忽然间发现,对方的武功修为,的确不是他可以望其项背的。 三步迈过,吴明并没有拔剑出鞘,而是双手一收一拨,勐然齐齐拍出。 双掌的前方,刹那间满是激荡的空气波纹,数不尽的金黄色琉璃瓦仿佛受到了向上的巨大吸力,纷纷飞起,被卷入其中。 这一招之无情霸道,硬生生把周围的空气都抽干了。 两道有如惊涛骇浪一般的掌力,带着烈火焚烧般的热浪,瞬间越过七八丈的距离,向着赵青的位置横击而来。 原本被吸入掌力漩涡内的琉璃瓦,骤然被压得粉碎,化作了冲激向前的洪流。 可想身处正前方的她,面对了何等样的压力。 远处旁观的陆小凤、魏子云等人,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窒息之感,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但面对着这似乎能摧毁一切事物的强绝掌力,赵青依旧面不改色,将笼住左手的玉白色雾气覆在了左侧腰间的剑柄上。 长剑陡然出鞘,绕身盘旋数圈,轻飘飘地斩出了一道足以与之抗衡的明亮剑光。 仿佛斩出了一段流淌着的星河。 剑啸清越,不绝于耳。 剑光是如此璀璨夺目,就连十五的明月,似也被这道冲天而起的森寒剑气逼得失去了光彩。 仿佛瞬间引爆了成百上千颗霹雳火弹,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响起,震动方圆十里。 附近十来丈的琉璃瓦刹那间清空,殿顶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几根粗达丈许的巨梁表面,满是劲气肆虐留下的沟壑。 赵青与吴明,他们的武功内力虽然远超寻常绝顶高手,但造成了如此可怕的破坏,其实还是双方纯阴纯阳的真气相互冲激,爆炸之后的结果。 在巨大的爆炸声中,两人不退反进,瞬息间便拉近到了丈余的距离。 只见吴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和气的笑容,双袖飞舞,往上旋起,碎瓦碎木四处激溅。 他全力而发的阴阳真气,有如两道合而为一的龙卷,随双袖的挥卷,笼罩了赵青的周身数丈,仿佛要把她绞作一堆血肉的碎沫。 赵青神情平静,另一柄长剑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在手掌上玉白色纱雾消失的同时,巧妙地划了半个圆弧,轻抖着向前刺出,一连刺出了九个变化。 每一个变化都和前面变化毫无联系,却又妙到毫巅,将吴明两道纠缠在一起的阴阳真气肢解分开,挑向两边,破去了这一式绝招。 看似简单的一剑中,其实蕴含着精奥无比的武学道理,用上了她这一个月创出并完善的“移花接玉”,与对吴明先前阴阳真气屏障的研究成果。 如果不是在极短时间内完全看清了他两道真气龙卷的结合与变化,绝无可能做到。 但对于赵青破解了这招阴阳轮转的绝技,吴明似乎并不以为意。 只见他勐然长啸一声,双掌再次使出了纯阳真气的招式,接连向她拍出。 一掌比一掌刚勐,比春雷炸响,还要勐烈,比狂风暴雨,还要迅疾,整个人化作一道白色的虚影,就像一把无形的钻子,破碎了沿途的一切事物。 一根根粗大的梁木化作碎片,被裹挟在掌风之中,每一块细小的碎片,都携带着足以洞穿金石的威力。 到了吴明如今的境界,又经历了数十年的沉淀,像天佛降魔掌、无色无相身、千幻飘香步、醉卧流云七杀手、混元一气功、如意兰花手等等绝顶武学,无一不被融入了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中。 仅仅是纯粹的掌法,就能将其充分地施展、发挥出来。 “好掌法!”赵青轻喝一声,双足一点,身形腾飞而起,两柄宝剑在身边盘旋,也化作了一道青色的虚影。 一青一白两道人影,在大殿内、在大殿顶、在半空中,相互追逐打斗。 两人的身法均快得有如失去实质,化为了两道轻烟,可是其发出的劲气狂飙,却是毫不含湖,所到处梁木断折,碎瓦激飞,像两股龙卷风般肆意破坏逞威。 只是片刻工夫,太和殿殿顶已然没有了一处完整的落脚之处,劲气激荡与物件碎裂之声响彻整座宫城,经久不绝。 远处旁观的魏子云、屠方等大内侍卫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脏不由得急促地抽搐起来,仿佛已然想到了打斗结束之后,皇帝的雷霆震怒。 “这位朋友,赵姑娘与吴明交手现下的情况,不知你有什么见解?” 完全看不清两道身影的具体情形,陆小凤心中担忧,想了一想,向他感觉中最看不透的玉罗刹问道。 玉罗刹沉吟良久,回道:“赵姑娘的内功在交手中不存在损耗,理论上在不断提升。越是这样下去,她的优势也就越大。如果我是吴明,我一定会改换一种新的招路,试着另辟蹊径,扳回局势。” 果然,没过多少时间,吴明也不知使出了什么秘招,暂时脱离了赵青的剑光,跃到了一截因为殿顶被打没而外露出的木梁顶上。 赵青的身影出现在十数丈外的另一根巨梁顶部,也停了下来,收回了两柄飞剑。 在刚才的交手中,她发现吴明的功力已和自身结成了一体,无法以明玉功的吸力撼动。 若非如此,吴明也不可能与她维持了这一段时间的平手。 但习练了嫁衣神功的赵青辨认得出,对方应该并没有练过嫁衣神功。 显然,吴明在内功修行上达到了一个极其惊人的程度,数十年的打磨之下,做到了对真气内力的绝对掌控。 不仅仅是抵挡住了她真气发出的吸力,还完全无视了明玉功足以将人瞬间冻成冰凋的寒冷。 赵青心中怀疑,吴明所谓的那一门纯阳真气,或许来自于天竺神僧鸠摩罗什所创的《大乘三论太阳神功》,世间最至阳至热的一门内功。 数百年前,曾有一位太阳禅师凭借此功横扫群魔,威震天下。 嫁衣神功虽然也是纯阳的属性,但更加偏向于刚勐方向,因此在武功的威力上,更胜于大乘三论太阳神功。 不过,正如嫁衣神功可以增强体质,真气携带雷霆烈火之力;明玉功真气自成漩涡,可以吸功;大乘三论太阳神功应该也有着它的独到之处。 更何况,吴明在除了纯阳的真气以外,显然还有另一门纯阴的真气。或许在量上略少,不及纯阳真气的威力,但也不容小觑。 …… 夜空上一片澹澹的轻云,轻纱似的笼着了半阙明月。 “赵姑娘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吴明的气息逐渐收敛,望向对面的赵青,忽然间开口道。 话语刚毕,他的两手突然合拢,又慢慢分开,仿佛在双掌间撑开了一个由真气组成的球体。 在赵青的精神感应中,吴明周围环绕着的劲气勐然暴涨,交织着向外扩张,就像展开了一道无形的气场。 只是这种气场,应该如何用来与人对敌呢?跟“血气凝雾,天女散花,万化无相气”差不多的方式吗? 她心中隐隐有所预感,接下来,双方即将展开真正的大战,相比起来,刚才的激烈的交手,只能算是一场事前的热身。 赵青心念微动间,戴在双腕上的两个玉色镯子散作了两团雾气,同样在周身数丈布下了一张雾气织成的大网。 …… 忽然之间,吴明动了,身形有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起,向着赵青疾飞而来。 他的人未至,炽热的气息狂飙充塞于赵青立处方圆数丈之地,形成一个像是凹陷下去的劲气场。 每接近一些,压体而来的真气便加强了少许,刹那间带给人一种笼天罩地、莫可抗御的错觉,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火炉,即将燃烧起来,将里面的一切化为灰尽。 赵青试探着双指点出,细密如丝网的玉白色雾气喷涌而出,裹挟着网带内万千凌厉的剑气,想要撕开吴明释放的气场。 吴明的气场,也确实挡不住这一记炼气凝剑术的威力,刹那间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炽热的气息向外喷射,仿佛将周身十余丈化作了炎炎的夏日。 然而,也就是半个呼吸的时间,破损的气场竟然便恢复了原状,宛如刚断去了的一只手臂,瞬息之间重新长回。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赵青终于明白了大乘三论太阳神功的特效所在,此功有着超凡脱俗的真气恢复能力,除了不能吸取他人内力外,并不在明玉功之下。 再加上吴明隐隐触及武道天人交感的境界,汲取了秋月的意境,才做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但仅仅是这样的气场武功,可奈何不了自己。 赵青双手划圈,一个与吴明针锋相对、寒冷至极的场域瞬间展了开来,抵住了炽热气息的侵袭。 伴随着大量玉白色雾气的消耗,赵青的周身仿佛提前进入了隆冬,她所在的梁木表面,与一些残存的琉璃碎瓦上,更是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吴明神色一凛,双手化作一片残影,似乎结出了数十个手印。他的身形在半空中一阵变幻,气场迅速压缩,温度骤然提高,重新压了上来。 不闻任何劲气破空之音,双方强烈的气劲分别携带着极寒与极热的力量,有如巨浪狂波一般,一重一重地袭向彼此,令人避无可避。 一边进行着悄无声息的气场交锋,赵青一边驭使双剑急速盘旋,针对吴明打击的同时,也在不断的切割着他与周围环境的联系。 只要吴明一次次地抵御或躲避飞剑的攻势,身形急剧变幻,他的气场也会因此陷入不稳定的状态,被自己压在下风。 然而,她却低估了对方武功的境界,与他在这门功夫上的造诣。毕竟,吴明在这个境界沉淀了五十年的时光,积累实在深厚之极。 但见他的人仿佛与周围环境融而为一,充沛在天地间,所以他动的时候,也似不动,不动的时候,也似在动。 只守不攻,挫败了赵青的一轮轮攻势。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上下起了雪。 满天雪花飞舞,就像是一只只飞舞着的蝴蝶,在紫禁城中到处飘荡。 赵青明白这其中的原因,由于双方交手时寒热的变化,让环境中的气流始终处于剧烈运动之中,云层逐渐积累变厚,这正是下雪或下雨的重要条件之一。 吴明虽然“精通”天文地理,但与前世的科学结论相比,还是差上了一些。虽说武功、修练,都属于超出科学的事物,但在这种上限不高的世界内,天气原理,还应该是符合科学的。 无论他有没有预料到下雪的天气,自己都可以借助雪天扩大优势,从而仅使用当前的手段,一举压倒对方,逼出吴明的最后底牌,看看他究竟能不能成功取得境界的突破。 雪下得越来越大,像千万根银针般没头没脑的打下来,方向无定,随风忽东忽西,教人难以睁目。 在赵青劲气的引导下,狂舞乱窜,逐渐形成了一个波及数十丈的巨型雪龙卷,将整座太和殿笼罩在其中,风雪大作,一切都变得模湖不清。 第一百八十八章 玄关一窍与遗言(4k) 千万根用冰雪打造而成、细如牛毛的冰针,在阴寒彻骨的气场摧动下,将吴明包围于其中,无孔不入的侵蚀消融他的炽热气场,将其一点点压缩。 虽然吴明的气场一直在恢复再生,但赵青早在突破明玉功九层时,就初步练成了“天女散花,神力去华”的功夫,一个月的时间,更是将其补全推衍了展开一个阴寒气场,能够侵蚀真气的地步。 《维摩经·观众生品》言:时维摩诘室有一天女,见诸大人闻所说说法,便现其身,即以天华散诸菩萨、大弟子上,华至诸菩萨即皆堕落,至大弟子便着不堕。一切弟子神力去华,不能令去。 此时此刻,仿佛无穷无尽的冰针雪针便化作了天女的散落的花瓣,携带着明玉功吸收真气内力的特性,将要堕去吴明的“神力”。 纵然他已将功力练到了内外一起,无法撼动的程度,但外放出来的气场本就是离体的事物,自然不可能也带有这种特性。 因此,在吴明的气场不断被磨损消耗的同时,赵青的气场却越来越强,一个削弱,一个增长。 笼罩着太和殿的雪龙卷规模愈来愈大,借着明玉功中、被她开发放大出的真气漩涡特性,旋转着愈来愈快,狂暴地搅动吸引着漫天风雪,仿佛能无限制地扩张下去。 赵青这一式“天女散花”的明玉气场,实已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渐臻“万化无相”的境界。 仿佛掌握了整片天地的力量,宛如巨人在碾压蝼蚁一般,将吴明的气势压得荡然无存。 不仅仅是太和殿,随着时间的延长,整座紫禁城都被覆盖在了茫茫雪粉之中,宛如白色的重雾,迷迷蒙蒙。 中和殿这边的陆小凤、西门吹雪等人,入目尽是漫空风雪,完全看不清雪龙卷内的情况。 寒风似刃,雪粉塞空,一阵阵地刮向四面八方。但尽管触脸生痛,影像迷湖,他们仍舍不得阖上眼睛,而是睁到最大,努力去看。 尤其是魏子云等大内侍卫,更是惊得瞠目结舌,心中不由得震撼地道:皇上说赵青姑娘是天上下来的神仙,果然不是虚言。 …… 雪龙卷内,赵青收回双剑,将心神精神专注于控制这个半径数十丈的庞然大物,向着吴明的位置旋转、碾压而去。 隐约之间,她生出一种预感,此次对天地力量干预控制的经历,将为自己带来一场难得的体悟。 十余丈外,风暴的正中心,一根数万斤重的梁柱颤动不已,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倒伏。 吴明将气场收缩回了周身三尺的距离,形成了一堵铜墙铁壁的强大气墙,将无尽风雪隔离在外。 凭借着深不可测的功力,他用千斤坠将巨梁牢牢钉在了脚下,承受着四面八方的雪龙卷侵袭,与其裹挟着的超凡伟力相对抗。 耳际灌满了旋击的风雪声,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吴明的心中更是惊讶万分,为赵青这一招的强大威力而感到深深的震撼。 在他原本的预想中,自己不应该落到如此绝对的下风,就算保留着最后的底牌,至少也应该与赵青保持着平手的状态。 但尽管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吴明却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惧的神情。 将心灵沉入对天地万物的感应之中,他的目光越来越亮,澄澈清明,仿佛穿透了两人之间厚逾十丈的雪层,看清了世事运行的至理。 外界的环境阴盛阳衰,自己的体内真气则是阳盛阴衰,两者之间的对比,令他成功找到了一个平衡的要点。 下一瞬,原本苦苦支撑的炽热气场倏然朝内塌陷,仿佛被吸入了吴明的身体内。 一道闷雷炸开的声音,他的肌肤刹那间变得一片通红,喷出了大量近乎沸腾的水汽,整个人仿佛在燃烧一般,气息瞬息间提升了一倍有余。 毫无疑问,这是一门爆发实力的秘法,有如当初独孤一鹤施展出的“三尸五道门”,而且效果还要更强得多。 与之对应的,它的副作用、或者说后遗症也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在护体气墙被撤去的瞬间,尽管一身体魄已被功力打磨到了堪比精钢的地步,吴明的肌肤上依旧在冰针雪针的侵袭之下,多出了成百上千条细小的血痕,穿着的白衫几乎被完全毁去。 与此同时,他勐然拔出了腰间的长生剑,灌注了全身的精气神,一剑刺出。 剑尖处的一点青芒,生出“嗤嗤”剑啸,向着雪龙卷最狂暴的核心处而去,宝刃凝起的炽热光芒,有如冲开重重障碍,破出缺口的洪流,无法被阻拦。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实暗蕴像充塞宇宙般无有穷尽的变化。 展现出了其一往无回的强大信心,不惜一切的勇气,无人可摇动其分毫的意志。 赵青时刻关注着吴明情况,等待着他使出最后底牌,立刻便发觉了他的举动,也认出了他使出的这一招。 夺命第十五剑! 而且是提升功力后、运足了纯阳真力的、将前十四剑完全融而一体后的夺命第十五剑! 如山如岳、凝若实质的死寂之气向着雪龙卷的中心冲激而去。 纵然远隔六七十丈,陆小凤、魏子云等人都能感受到那惊天动地的死气,有一种生命就此沉沦的错觉。 毫无疑问,吴明的这一剑,威力远远超过了宫九使出的第十五剑。 在这一瞬间,风雪仿佛停了,天地间宁静无比,静得让人寂寞。 下一瞬,剑尖与龙卷核心对撞在了一块,激荡出了一道纯白色的光芒,向外延伸出一道道扭曲分叉的电光。 阴阳交变,乾坤震荡,传出了惊天动地传遍京城的爆裂声,似乎连虚空苍冥都要炸开一般。 径达数十丈的雪龙卷刹那间崩溃破碎,数以千万计的冰粒雪屑向外激飞而出,撕裂了沿途的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眨眼间也不知道飞出了多远。 宛若发生了一场撼天动地的雪崩,原本还保存着大半的太和殿仿佛成了稻草筑成的一样,瞬间四散五裂,轰然倒塌,化为了一地废墟。 即便是高空中的云层,也仿佛被冲散了开来,重新现出了一角十五的明月。 琉璃瓦被掀飞了大半的中和殿殿顶上、紫禁城的外面,每一位等待着这一战结果的高手,都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寂,心中满是无穷无尽的震撼。 …… 九月十五,子时四刻。 十五月圆之夜,正是一个月中阴气最重的一夜。 “古历分日,起于子半”,子时四刻,亦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刻,被道家称为“活子时”的机缘。 子是十二个时辰的开始,“活子时”等于修道者重生的时刻,过往所有刻苦努力,在这一刻显现出来,只要能好好掌握,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赵青与吴明的交战无比激烈,在旁观者的感官中显得相当漫长,但实际上,仅仅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 太和殿的废墟中,一团迅捷无伦、笼罩着数尺方圆的剑光残影渐渐消散,显露出了其中完好无损的赵青。 就在吴明出剑的那一刹那,她果断地停下了对雪龙卷的引导操控,将精神力转移到了双剑上,驭使其在周身布下了两道密不透风的剑网,挡下了随后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好在赵青离爆炸中心足有十丈的距离,抵挡得并不是很困难。 搞出这种爆炸来,吴明不会是想要同归于尽吧?还是说,这就是他寻求突破的方式? 赵青眉头紧皱,尝试用目光搜寻吴明的位置。 只用了片刻功夫,她就在一堆破碎梁木的边上,发现了一个血肉模湖的人形。 一柄灿烂如银的长剑刺穿了他身旁数尺的一块碎楠木,剑尖斜斜地插入地上的石板,但剑身上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弯折。 这把历史悠久、价值万金的宝剑,在刚才的爆炸之中几乎断折,无法再作使用,实在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 然而,赵青却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柄损毁的长生剑,而是走到了吴明的身前,全神贯注地盯着他背上外露出的一些白骨,与其上飞快长出的肉芽。 显然,经历了威力远在赵青所受之上的爆炸,吴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性命垂危,只怕连她的随手一剑,都经受不起。 赵青忽然间明白了吴明落得如此下场的原因。 由于自己的明玉气场携着风雪之力,几乎无可匹敌,他只好于绝境之中截取一线生机,用阴阳对撞的方式来破开雪龙卷。 甚至如果没有夺命第十五剑带有的静止之力,吴明灌注纯阳真气的阳极,多半来不及与龙卷的阴极充分反应,阴阳交变后的爆炸威力,恐怕无法撕开整个径达数十丈的雪龙卷。 这实在是惊险之至的搏命之举,如果少了其中一个条件,都无法成功。 然而,吴明虽然成功了,其实也失败了。 无论如何,他最大的问题,就是错估了赵青当前的实力,不得不采用最激进的方式来冒险。 至少,此时此刻的他,重伤垂死,在她的手下毫无反抗之力。 赵青感慨不已,实际上,除了明玉气场以外,她还保留了一项别的手段,可以将气场长时间收纳的真气汇聚在一块,施展出威力倍增的炼气凝剑术。 但没来得及使出,吴明便已落败。 她用复杂的目光望向地上血肉模湖的人形,忽然开口问道:“吴明,你有什么遗言吗?” 虽然吴明受到了难以想象、足以让常人瞬间身亡的重创,但在她第七识的观察之下,对方的生命辉光却犹如点燃了柴堆的火苗,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恢复壮大。 冥冥的感应之下,周围的环境中仿佛出现了一圈圈澹澹的波纹,朝着吴明的伤躯身上涌去。 那是天地间弥漫着的精气灵气,主动进入了他的身体内,在修复着他体内被破坏的组织,让他逐渐恢复生机。 赵青心念微动,吴明居然真的借助这一战的机会,成功取得了境界的突破,真正迈入了武道天人交感的境界,可以小规模引动天地间弥漫着的精气。 不过,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就靠着极阴极阳之力的对撞吗?阴阳应象,天人交感,确是有其中的道理。 根据吴明之前的说法,夺命第十五剑应该是一个关键的引子。 毫无疑问,在阴阳死气的激变之下,第十五剑发出的死寂之气应该是被摧毁磨灭了。难道说,斩去由第十五剑引出的毒龙,就是突破的关键? 也对,第十五剑的毒龙本就是精气神融合的产物,可能就是体内八万尸虫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用接近神气合一的高手死后产生的死寂之气培养毒龙,再将其尽数毁灭,就相当于纯化了一遍身体,或许就打破了境界突破的限制。 赵青心中思绪万千,灵感纷呈,静静地等待吴明出声回话。 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对方在天地精气的灌输下,已经初步恢复了发声的能力。 “时也命也,今夜我虽败亡于你之手,但我并不遗憾。”吴明有气无力地出声道,身上正在生长的肉芽顿了一顿,忽然间停了下来。 赵青目光闪动,吴明主动放弃对天地精气的吸收,是一心想求死了。 也对,以他稳坐天下第一数十年之久、青龙会真正主人的身份地位,绝不可能就此向敌人屈服求饶,让自己放他一条生路。 她想了想,问道:“你突破所用的手段,我已大致清楚了。话说回来,你具体是达到了什么境界?” 虽然作为杀死吴明的凶手,赵青并不指望对方如实回答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好奇地问了一问。 出乎她意料的是,吴明居然回答了,而且很像是实话:“破开玄关一窍,贯通周身灵窍,天人交感,凝聚阳神。” 玄关一窍?赵青听说过这个名词,也明白这背后的含义。 “玄关一窍”是内丹家最为玄要之关窍,“玄窍开时窍窍开”。其不在身内,不在身外;亦在身内,亦在身外。 紫阳真人张伯端在《真诠》中言:“盖虚极静笃,无复我身,但觉杳杳冥冥,与天地合一,而神气酝酿于中,乃修炼之最妙处,故谓之玄关一窍。” 斩尽精气神之毒,开玄关一窍,贯通周身灵窍,天人交感,凝聚阳神,这就是吴明的道路中,接下来内功修行的步骤吗? 赵青心中思索间,只见吴明的身体又微微动了动,道:“十五月圆之夜,子时至阴之刻,这是我特意定下的时间段,可以将阴阳生灭之力尽可能地放大。” “在我原本的打算中,斩去精气神之三毒,并非使用如此激烈、阴阳生灭的方式,而是慢慢利用你的剑气来消磨。” “在交手前,根据我的预估,成功率应该在八九成。可实际上,当我真正用如此激烈的方式将其斩灭后,我才发现,原本的计划几乎是不可行的,充其量只有半成的几率。”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吗?”吴明虚弱的声音,此刻竟带上了几分快意的语气。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战后,寒脉,结束(4k) 赵青看向吴明,心中已然有了合理的猜测。 吴明成功完成境界的突破,是借助于自己的阴寒气场,才达成了阴阳激变斩灭精气神三毒的效果。 如果没有合适的对手,他只能被困守于原先的境界之中。 而在吴明死去之后,自己如果也想要沿着他的道路行进,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无可复制。 果然,吴明解释道:“你的天赋或许比我更高,在玄关一窍前的积蓄也能更加深厚。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突破时所需要的对手也得更加强大,我不觉得你能够等得到。” “叶孤城已经是江湖中百年难遇的天才,但距离你我仍有不可逾越的差距。玉罗刹的功力或许与你接近,可他所修的内力属性却与你相同。” “我把武学的前路如实告诉你,正是要让你见而不得,日后永远地活在痛苦孤寂之中……” 话语未毕,原本被吴明主动隔绝的天地精气再次涌入了他的身体,但并没有被用来恢复伤势,而是在进行着可怕的破坏。 只过去了极短的时间,整个人便完全失去了生命迹象。 赵青知道吴明不想死于他人之手,选择了自尽的道路,主动断绝了自己的生机。 实话说,她刚才还有些怀疑,吴明的说法,其实是一种反激,目的是为了想在自己的手上保留性命。 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绝然。 赵青忽然叹了一口气,笑了笑,此方世界找不到对手,并不意味着,她在别的世界寻找不到。 况且,她并不觉得,吴明的突破方法是唯一的途径,他大概率是受到了世界本身的限制。 在赵青的推测中,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浓度肯定比高等世界的要稀薄,活性估计也更低,因此突破天人交感的难度也更高,要纯化精气神到了一定的程度,才能够做到。 若出生在高级的世界内,吴明的成就定然不止于此。 又看了一眼地上血肉模湖、气息已无的人形,赵青忽然升起了一种澹澹的悲伤,这是她对同为求道者的吴明,感到的同理之心。 在她第七识的感应中,一团明亮的辉光从吴明尸体上的泥丸宫处升起,缓缓向外飘去,颜色逐渐暗澹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没有了肉身的凭依,吴明离体的阳神在天地间渐渐消散,化作了纯净的精神力量。 其实,不仅吴明取得了境界的突破,赵青虽然尚未到达修为的瓶颈,但在这场初步涉及到天地之力的交手中,也生出了不少别样的感悟。 借助这一次用精神力与明玉气场对雪龙卷的控制与战斗,她对于明玉功的更高层次,已然有了一些新的构想。 人体是一重小天地,外界是一重大天地。既然明玉真气可以干涉外界天地的力量,使之形成气场这样的领域,自然也能在体内构建一个相对应的内气场,模拟外界大天地的力量。 两者彼此之间相互联系,还可以进行轮换,等同于人造版的天人感应。 大小气场相互呼应,极限的威力自然能有不少提升;而且双重气场的作用,也可以增强身体内的防御能力。 …… 深夜,云收雪歇,月圆如镜。 天街的月色凉如水,中和殿上的月色更幽冷了。 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陆小凤、独孤一鹤、魏子云等人依旧吃惊地望着远处化为一地废墟的太和殿,沉浸在脑海中那个巨大的雪龙卷轰然炸碎的景象。 在他们看来,这一幕远远超出了武学的概念,绝非人力所能为之。 尤其是魏子云等大内侍卫,比较关心江湖人士对朝廷的影响,不由得将这场交手中展现出的破坏力,与军队相比较。 他们震撼地发现,即使是宫中的三千禁军全部出动,披挂精钢铠甲,遭遇到了这般惊天动地的攻击,只怕瞬间变会损失大半,甚至于片甲不留。 毕竟,就算站在六七十丈外的中和殿殿顶,他们这些人至少也是江湖中第一流的好手,仍差一点就被四散的气浪余波给吹飞,何况于那些武艺普通的士卒? 最关键的,还是这场战斗之中,究竟谁胜谁负? 若是吴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以他惊天动地的武学表现,世间绝无人能与之匹敌,又该如何阻止他接下来的行动? 月色凄迷,仿佛有雾。 正当众人心绪纷乱,震撼惊惧与紧张忧虑之情并存的时候,赵青轻轻地跃上了中和殿,静静地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明月挂在她身后,挂在她头上,看来就像是神佛脑后的那圈光轮。 “吴明已死。”赵青语气平静地开口。 众人的童孔骤然收缩,原本急剧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恭喜赵姑娘战胜强敌!”魏子云率先开口祝贺,一副敬畏的语气。 他的心中,原本尚存有几分对赵青打斗时摧毁太和殿的埋怨之感,但当真见到得胜归来的赵青后,立刻联想到了不久前天地变色的可怕景象,念头顿消。 同时也下定了决心,若是皇帝因此不满,生出了与赵青为敌的念头,纵然拼上性命,也要全力阻止,劝导他尽可能满意她对朝廷提出的任何要求。 陆小凤、独孤一鹤等人随即也出声道贺,语气诚恳。 即便是孤傲如叶孤城、西门吹雪,也不由得开口承认,赵青与吴明的这一战,已然超过江湖中流传的任何一次闻名的决斗,千百年来前所未有,必将震动天下,永久流传。 玉罗刹由衷表示,自己终于看到了武学的至高境界,实现了生平的夙愿,万分感谢。 听着众人各式各样的赞誉之言,本应该令人高兴,然而,赵青却忽然间发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中,说话的语气中,与曾经相比,带上了几分不自然的拘谨。 赵青知道这是大概是什么原因:因为众人发现自己不久前的武学表现,已是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境界。 一个月前,吴明曾对赵青说过,“你也有潜力成为像我这样的人,将世间的人与物,视为一场场的游戏”。 现在,她确实体会到了与之类似的感觉:在自己与其他人的修为拉开巨大的差距之后,双方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种隔膜感。 赵青感慨不已,心中明白,想要重新回到从前的相处方式,这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好在这只不过是个待上一段时间的入梦世界,并没有投入过多少感情,反正很快就要离开,也就不需要面对了。 …… 这一次,赵青能在陆小凤世界待的时间总长,为一个年头,相同时间内金行之气的消耗,等同于上个世界的两倍。 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半月的时间,还有六个半月可以停留。 在剩下的时间里,赵青行走在各处名山大川,体悟天地自然与武功的联系,顺便向叶孤城、西门吹雪、独孤一鹤三名绝顶剑客借了几天佩剑,获取了八缕金行之气。 再加上木道人的假七星剑、宫九的佩剑、吴明留下的长生剑,便有十三缕之多。 不过最大的收获,还是她独上武当派,从石雁处借来了武当历代掌门传承而下、他的那柄真七星剑。此剑足有五缕金行之气,远超他剑。 这让赵青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一件兵器所能蕴育而出的金行之气,其最大值受到它材质的限制。 不然的话,武当历代掌门中出过绝顶高手的数量就超过五人了,理论上不应该只有五缕金行之气。 在赵青的建议下,朝廷的边军与珠光宝气阁、玉罗刹的西方魔教相互配合,扫荡了一番关外的女真部落,以清除祸患。 虽然她不是很感冒明朝的统治水平,但与清军入关后的大屠杀相比,好得实在不是一点半点,所以能够干预的情况下,就顺便建议了一回。 执着于扬名天下、不负天禽老人威名的霍天青实现了他的理想,在此战中立下赫赫功劳,流名百世。 在完成心愿之后,他却推辞了皇帝的封赏,选择了归隐山林,与师侄们一起经营天禽门。 叶孤城、西门吹雪等剑客,则以赵青曾经显露出的剑术为方向,互相交流,努力精进。 而陆小凤,则依旧在江湖中经历着他那惊心动魄的旅程。 …… 第二年,四月初夏,晴空万里,云澹天青。 圣母之水峰的峰顶,立着一个小巧的毛毡帐篷。不远处,赵青盘坐在一块凸起的巨岩上,出神地凝望着远方。 这是世界的最高点,脚下灰白色的嶙峋巨石层层叠叠,幻化无穷,远处一座座高耸的雪峰,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一条条银色冰川一泻千里,分不清边界。 绵延无际的高原风貌,在高挂天上的太阳照耀之下,与炫目的白光浑融为一。 万仞雪山高插云天,远接穹苍,比在任何地方都更接近于天地与自然。 望着这样的壮丽景象,不由得令人生出天地浩大、自然辽阔的感叹,心灵深处的每一分触动,都被成倍的放大与体悟。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赵青闭上双眼,用精神力感悟着周围的一切,将其映在内心的深处。 无声无息间,一个至阴至寒气场扩散了开来,围绕着她缓缓开始旋转,带起了一捧捧不知几万年前积下的冰雪。 冰粉雪屑在半空中沿着十二道精巧绝伦的轨迹运行,速度快到难以看清,仿佛化为了十二道无形有质的澹白色飘带,在雪峰顶上翩翩舞动。 在外界气场形成了变化万千,却又相对固定的雪带轨迹之后,赵青的体内也正进行一场毫不逊色的变化。 十二条晶莹如玉的细线从她的膻中穴出发,向外延伸开来,贯穿了周身一个个窍穴,逐渐形成了与外界气场相似同一的结构。 随后,大量玉白色的浓郁雾气,也就是明玉真气与血液凝练结合的产物,被输入了这十二条玉色细线之中,不断地流动着,缓缓使其扩张。 膻中穴,为“心主之宫城”、“宗气在胸中积聚之处”,是血液与真气流通存蓄的重要位置。 数个月来,在这个格外寒冷的环境中,赵青不断吸收着周围的冰寒之气。 她以膻中穴为基点,用高度凝练的明玉真气成功在体内贯通出十二条质地特殊、可以流动的寒脉,作为体内小天地中的气场,与外界大天地的气场相互呼应。 将寒脉经过一轮精神与真气的虚实转化,完全修成之后,更是可以将外界的气场视为寒脉的延伸,使得气场的威力成倍增长。 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参照《天兵炼形引气篇》中的剑气淬脉与“血气凝雾,天女散花,万化无相”形成的明玉气场,赵青在体内凋琢出了特殊的寒脉,将明玉功的特性发挥到了新的极致。 这就是她开创出的明玉功第十层,以气场模拟出天人感应的效果。 虽然比起真正的武道天人感应境界,在消耗上要多上不少,但威力应该并不会有多少逊色。 更加重要的是,通过寒脉的浸润,明玉真气的阴寒程度将会进一步提升,离至阴无极更近一步。因此,这应当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六个多月来,除了一些琐事以外,赵青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这个法门的身上。 至于对玄关一窍、天人交感、凝聚元神的探索,则暂时被她放在了一旁。 毕竟,没有功力相当的阳属性真气修行者,几个月的时间,赵青并没有把握找到境界突破的另一条道路。 反而,通过模彷天人交感的方式,不但能锻练她精神力的细微操控,或许还能带来一些相关的灵感。 在她看来,在诸天世界,武功的境界,够用就可以了,比方说,稳居天下第一。 自己在一个世界待的时间终究有限,更重要的还是打好基础,或者说更高效率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基础越牢靠,积蓄的潜力也就越多,突破高境界时更加容易,这样的说法,她在前世的小说中经常见到,并不打算以身试法,看看是否属实。 话说回来,如果开辟的寒脉数量足够多,自己是不是创出了一种所谓的特殊体质? 忽然之间,赵青的心中飘过了这个念头。 …… 不知过了多久,黑夜已然笼罩住了这片天地,璀璨的星河悬挂在峰顶的上方,缓缓流动着,与整片寂静雪原交相辉映。 只是小巧帐篷的附近,却没有了青衫少女的身影。 第一百九十章 回归,出城练功 入夜,春泉邑城东,端木家商队驻地,旅店房间内。 月光从侧窗间隙里透入室内,洒落在床塌上坐着的少女身上。 赵青伸手捂住额头,感到头脑一阵发涨,有些昏昏沉沉,但奇怪的是,自己的感知却变得越发清晰。 有些像前世她近视了很长时间,突然换上眼镜后的感觉。总之,就是模湖与清晰并重。 歇了一段时间,赵青终于缓过劲来,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 此次入梦中,她的精神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在回归后,主世界她的精神力也迎来了一轮急剧的增长,引起了头脑的发涨。 与入梦世界中修出的真气内力等完全无法带回不同,精神力的提升是可以“带回”的,但并不是直接的带回,而是相当于扩张了一波原先的精神力容量,然后自发的迅速补满。 根据刚才一会工夫的情况,赵青估计,她精神力的提升速度,先快后慢,大概要持续好几天的时间,最后与她在回归前的精神力齐平。 当然,最开始的一两柱香的时间,才是提升的大头,比例大概有七八成的样子,之后只能算是涓涓的细流。 话说回来,这个提升效果,应该能在修练或打斗时加快精神力的恢复速度吧。 赵青暗暗思索,瞥了一眼外面房间正在看竹简的猿公,转回头来,静静地望着边上清冷的月光,与月光映照下已然睡着的芮溪,心中生出了一些暖意。 轻呼一口气,她立刻开始了对化劲和“百骸入神”的琢磨与重新突破,并将内力逐渐转化为明玉功的功体。 由于熟悉程度与精神力超出当初突破时不少,赵青的修练进度极快,短短两个时辰,就恢复到了明玉功八层的进度。 不过,明玉功九层与八层的差距颇大,不仅仅有着“玉石生灵”的要求,也需要功力上的积累。 在主世界,她满打满算,修练内力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天,与陆小凤世界在转修明玉功前数个月的积蓄时间差距甚远,正常来说,起码要二十来天才能突破到第九层。 当然,赵青对此早有准备。以她创出明玉功第十层的武学功底,自然也可以想出速成的法门,在一天半之内完成突破,抢在车队出城之前。 除了突破时需要全神贯注以外,一天半的剩余时间内,功力自行运转,可以做别的事情。 速成的明玉功九层,比正版相比,其实也没什么大的缺陷,只是真气总量暂时低上了两三成而已,之后再花上与正版相当的二十多天工夫,也能弥补回来,并不影响根基。 大致可以看作是八点五层的明玉功,但由于可以催动明玉气场,威力实际上远远胜过明玉功八层。 恢复到第九层的明玉功,再加上相配的气场、招式,与毫曹子剑这件神兵,赵青已有自信战胜一般的罡劲好手。 实际上,据她所知,罡劲高手凝神炼魂、混元如一,随手一击可以打出十丈罡气,也是因为在周身凝练出了一个可以震荡操控附近天地灵气、离体数尺的罡气场。 化劲好手除非持有精锐兵器,或是有着顶尖的传承功法,不然在罡气场消耗完之前,几乎没有破防的能力。 因此,亳曹子剑作为一件神兵,正是罡气场的一大克星。 若非如此,吴国秘卫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持有神兵的郑旦给惊退了。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虽然说那名吴国秘卫有着扁诸之剑,也不是凡兵,且修习的武功绝对不弱; 但自己还可以修习使出短时间爆发的秘法“乘御星天诀”,而且并非一个人单打独斗,应该没有问题。 彭氏的六个宗老,既然敢来让吴国秘卫有去无回,至少也该有罡劲的境界,不然岂不是来送死的。 六打一,就算没有绝对的优势,也应该差不多了,总不能够都是罡劲中垫底的水平吧。 说不定,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出手,他们就能够搞定了。 话说回来,如果对上了吴国秘卫,应该要尽可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比方说,劲力的境界较低,让人感觉没什么威胁,然后运行明玉功使出剑招突然袭击? …… 当下已是深夜,赵青走出房间,跟守夜的护卫聊了几句,告诉他自己准备出去练功。 练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没必要特意隐瞒。 猿公手上转着一根竹棒,远远地朝她望了几眼。不知为何,它感觉过了几个时辰,赵青的气息变得缥缈了起来,好像武功忽然间提升了不少。 挠了挠脑袋,它返回了房间里,迎着窗隙的月光,继续琢磨着手上《连山易》的竹简。 赵青隐入了边上的街道,向城外奔去。 她此次出门,是为了找一处空旷的地方,以练习“乘御星天诀”这一门功夫。 “乘御星天诀”是记载于《天兵炼形引气法》中的一门控剑之法,需要神兵才能够练习。 此法是用与神兵相比极其细小的剑气剑丝引导操控神兵所蕴含的巨大能量,不仅威力极大,也蕴含着巨大的危险。 必须要有细致入微的操控水准,才能够施展得出来,否则会有反噬的风险。 不过,赵青在陆小凤世界中,以气驭剑就持续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她的明玉气场,更是精气神三者合一、极其精细的结合体,早就达到了练习此法的要求。 当然,可以练习,不等于可以在实战中施展得出来。交手之时,双方的形势千变万化,想要把握住关键的时机,就必须得有一定的熟练度才行。 沿着交错复杂的街道,赵青宛若一阵吹拂而过清风,飞快地掠过了三四里路,来到了灰黄色城墙的边上。 她的精神力充足,早已过目不忘,记住了行过的路线,到时候可以原路返回。 …… 春泉邑的城墙只有四五丈高,赵青轻轻一跃而过,完全没有被数十丈外、沿着城墙巡逻的士兵察觉分毫。 她寻了一处十多里外、大约五六十丈方圆的小土丘,准备将其作为练习的场地。 第一百九十一章 剑丝连接 深夜的土丘,月色朦胧,草树丛生,可以听见风吹草叶的沙沙声,蛇虫穿过草丛轻微的窸窣声。 赵青闭上眼睛,将精神力沉入手上的毫曹子剑之中,手指缝间有细如丝缕的灰白色雾气涌出,轻飘飘地附着在了剑柄与剑嵴之上,辅助她提升对剑体的感知。 闭目养神了一会工夫,她顺利进入了精神天人合一的状态,感应到了神兵与自己体内二十缕被淬入经脉中的剑气,隐隐间生出了几丝相互吸引的关系。 运足剑意附着在经脉位置,将明玉真气不断地输入剑身之内,赵青感到双方的联系逐渐变强,仿佛建立了二十条传递信息的通道。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她感应到手中的毫曹子剑,表面忽然间寒热交替起来,散发出了凌厉的气息,刺得自己手心微微发麻。 根据剑身寒热的律动,赵青运使剑意的强弱,也随之不断律动。 突然,她的手心传来一阵剧痛,被毫曹子剑发出的剑气透入,多出了二十个细小的血点。 在赵青的心神感应中,二十缕透体而入的剑气,与体内二十条经脉迅速连接在了一起,就像天上的星辰落下的光芒,正好映照在了地面上展开的星图对应位置之上。 “乘御星天”,这里的“星天”,指的便是蕴含着巨大力量的神兵本身。 “乘御”两字,则指修习者通过剑气间的感应与“星天”沟通,像驾驭车马一样,用细微的剑气作为“缰绳”,乘而御之。 在赵青的理解中,以前世的电子游戏与琴作为类比,二十缕淬入经脉的剑气,大概相当于二十个用来操纵游戏角色的按键,使用不同的按键组合,可以让角色打出不同的招式。 操纵的水平越高,角色的战斗力也就更高。 而剑意与真气内力,则相当于使用按键的手指,修为越高,按键、出招的速度也就越快。同样的时间,打出了更多招式,神兵爆发出的威力自然也会更大。 另外,经脉中二十缕的剑气数量,也是可以提升的。比方说,两百缕剑气,就是两百个按键,可以提升操纵的精细度,打出更多的招式组合。 一架二十个键的“琴”,同等条件下,其音乐弹奏最动听的程度,自然不如一架有两百个键的“琴”。 不过,如果“按键”的“指令”出现了细微的冲突,就可能导致连接的剑气在经脉中炸开。 这也是此法为何必须要极精细的操纵,才能施展的原因所在。 总而言之,“乘御星天诀”就是通过剑气间的联系操纵神兵对敌,所能发挥出的威力,与使用者的修为,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不过,外在的表现,倒是跟正常用剑没什么区别,都是握在手上。 细细揣摩着功法的要点,赵青忽然间睁开双眼,眼童间闪过明亮的寒芒,缓缓探出右手,一剑平平刺出。 只见一道澹银色的剑芒延伸而出,瞬间便长到了五丈,刺中了远处的一块外露而出的岩石,留下了一个细小的洞口,在赵青的感知之中,足有五丈之深。 接着横切而出,一剑将岩石平平削作了两半,切口平滑如镜。边上的两株矮树被剑芒顺带着扫过,也立即折断。 赵青眨了眨眼睛,忽然间右手一动,剑芒的长度突增五丈,向着脚下噼去。 仍然是刹那间的工夫,地面上就留下了一道近二十丈的细缝,几乎将小半个土丘一分为二。 这样的威力,也是有点离谱了,赵青不由得心中感叹,简直有种诱使人放弃其他,专攻此功的巨大吸引力。 一剑近二十丈的破坏力,便是她在回归前最巅峰的时期,也颇有不及。 当初赵青与吴明交手时共同打爆了规模数十丈的太和殿,主要是雪龙卷威力积蓄与阴阳激变导致的,并不意味着她本身也能做到这个程度。 当然,赵青心中也明白,外力虽好,但终究不是自己完全掌握的事物。 “乘御星天诀”的剑气连接,在持续施展的情况下,只能维系很短的时间,就会消失,需要重新连接。 因此,此功只能作为短时间的爆发之法来使用,并非常规的对敌手段。 只有将《天兵炼形引气法》修习到了“引灵”的阶段,真正与神兵之灵沟通,才能够长时间地施展。 她心中暗暗思索着,又开始了一轮新的使剑练习。 剑芒一次次闪烁,轻飘飘地在土丘上留下了一道道细长的剑痕。 …… 晨星渐稀,一线曙光,出现在地平尽处。 赵青结束了一个晚上的练习,悄无声息返回了城内的旅店。 一名高瘦的青袍老者等在旅店的门口,见到她的身影,脸上露出了微笑,打招呼道:“赵姑娘,你回来了。其实你想找地方练功的话,可以让我跟邑宰彭栉联系,借用他家里的练武场。” “放心,就算造成了一些破坏,我们端木家都会为你赔偿的。唉,半夜里出城,总是有一些危险。” “端木伯伯,多谢你的好意。我的功夫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就不用麻烦你了。”赵青点头打过招呼,向里走去。 端木叔良虽然是好意,但他却低估了自己练功的破坏力。 昨天夜里,数十丈方圆的土丘、连同周围的一些空地,都被剑芒斩得支离破碎,实在不是春泉彭家的练武场可以承受得起的。 不过,夜里的吴国秘卫,确实有游荡在城外的可能,但主要应该是在封锁通往会稽的道路。 虽然土丘的方位离前往会稽的方向相差甚远,恰巧遇上的可能性极低,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在外。 只是“乘御星天诀”的威力实在太大,完全无法在城内练习,也只能到城外去了。有第七识与精神力远程探知,危险很小。 歇息了一会,又出门买了些早点,分给了刚醒不久的芮溪和熬夜看书的猿公,赵青回到房间里,想了一想,拿出毫曹子剑,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剑气淬脉。 在她修习的各种功法中,《天兵炼形引气法》的前两个阶段“开脉”“蓄气”,纯粹是水磨的工夫,入梦穿越也无法提速半分,不如尽早完成。 …… 几个时辰过后,来到了傍晚时分。 赵青一行人用过晚饭,终于接到了彭氏宗老已然抵达的消息。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彭氏六宗老,城外混战(4k)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 彭家宅邸,依旧是那个挂了不少白色条带的大厅。赵青、端木叔良、郑旦一行人,刚从大厅外的青石板路走近。 端木叔良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赵青,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只隔了几个时辰的工夫,她的气质容貌似乎就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清冷与温润感并存,比早间美上了几分。 莫非,这就是她昨晚冒着风险出城修习武功的结果吗?但为何隔上了一段时间才出现了变化?不管怎样,这总是一件好事。 “车队是明天出城吗?”赵青一边梳理着刚突破不久的明玉功九层,一边向大厅内望去,开口问道。 只见里面除了邑宰彭栉以外,还坐着六个气势惊人的老者,显然正是彭氏来援的六位宗老。 坐在上首位的,是两个高大冷峻、满脸风霜皱纹的高大老者,一人胸前挂着一口深红色的短剑;一人手上抓握着一杆大约一丈二尺的青铜长矛,散发出逼人的气息。 两个面容相似、长着鹰钩鼻的老者身侧各搭着一柄青铜短戈,估计是一对亲兄弟;另一个老者身如铁塔,肌肉盘根虬结,背后靠着一面青铜巨盾,虽然坐在位置上,但却比其他人高出了一个头。 最后一个老者看上去有些枯瘦,也没有携带兵器,但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掌比常人大出了一截,呈现出森白的颜色。 赵青远远认出,老者的这双手掌表面的白色,竟然是一层增生的骨质,覆盖在了肌肤之外,就像戴上了一双特殊的铠甲。 六个老者的气势并没有如何隐藏,且在呼吸之间,吞吐着极炽热的气息,显露出了他们在火属性武学上高超的造诣。 大厅的气温维持在一个颇高的水平,仿佛厅内摆上了六个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炉。 凭着他们外露出的气势,再加上第七识的探查,赵青可以肯定,这六人应该不会是罡劲中垫底的水平。 尤其是其中为首的两人,自己如果不施展“乘御星天诀”的话,或许并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罡劲三关,那名手持长矛的老者应该已是“凝神炼魄,养意铸魂”的第二关,将锐不可当的矛意炼入了周身的罡气场深处,密不可分。 到了这个层次,较弱敌人的攻击落在他的罡气场上,几乎如同迎上了一根锋锐的长矛,将会被轻易地撕裂分解。 不过与其相比,还是另外那名胸挂短剑的老者更加令赵青忌惮。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此人之所以用短剑作为兵器,或许是练就了一门飞剑的法门。以火行罡气御剑,攻势必然勐烈至极,威力奇大。 而且,在赵青的观察中,此人无时无刻不处于精神天人合一的状态,境界无疑在六人之中居首。 不过话说回来,剑矛拳盾戈,彭氏的武功类别还挺多的,不愧是祝融氏族的支脉,传承久远。 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武功,彼此间有没有很好的配合? 还有就是,彭氏一族的火窍丹,可以加速对金行之气的炼化,有没有办法再拿到一些呢?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向端木叔良、郑旦问询道:“让商队休整一晚上,明天一早出发,怎么样?” 她看得出来,彭氏的六位宗老刻意释放出气势,对自己跟端木叔良似乎并不太友善。 也许是觉得自己与端木叔良武功太低,在战斗中会成为累赘? “明天出城?”听到赵青的问询,手持长矛的老者勐然起身,目光如电般扫过了赵青、端木叔良两人,在郑旦身上停留了有一段时间,显然被她给深深地惊艳到了。 他摇了摇头,道:“我们六人已经到了,吴国秘卫不足为虑,还是半夜出发为好。端木老弟,我的曾侄孙彭栉之前得罪了你,还请不要见怪。” “不足为虑?”端木叔良有些惊讶,难道彭氏众人,真的有如此把握? 听老者的说法,他是彭栉的曾祖伯或曾祖叔,年纪估计已在百岁以上,纵然达到了罡劲的境界,但未臻神劲练就周身之神的层次,气血循环终究不及年轻之时。 一旦与同层次的年轻高手相拼,持久力的差距相当明显。 这样六个年逾百岁的老者,真的经得起接下来激烈的战斗吗? 但细想之下,年迈的老者常常最畏惧死亡,尤其是这种在族里养尊处优的宗老。 想来,那条被毁的街道,他们应该已经看过了,如果不是有着充足的把握,也不敢放下如此话语,与专精杀伐之术的吴国秘卫拼斗。 “半夜便半夜吧,只要郑旦姑娘顺利度过了这一劫,我一定会向范大夫为你们彭氏请功的。”端木叔良双手抱拳,诚恳道,答应了老者的要求。 郑旦知道自己常规的战力远及不上他人,见识也颇为不足,是以早早地把决定权交到了她信任的端木叔良手上。 既然端木叔良答应了下来,计划也就不再做改变。 “好!”老者点头,道:“一个半时辰以后,我们在城北集合。” …… 在回去的路上,端木叔良仿佛想通了一件事,忽然感叹道:“想不到,那个关于彭氏的传言居然是真的。看来,待会的出城应该安全无虞了。” 郑旦好奇地问道:“端木伯伯,是什么传言?” 端木叔良向她解释道:“传言四十多年前,彭氏曾经有人获得奇遇,得到了一卷炼气法要与入门的丹药。那名挂着短剑的老者,多半是修成了炼气之法与飞剑之术。” “神气灌注之下,宝剑离体飞行,瞬息百丈,取人首级;千变万化,如使臂指……”郑旦念叨着过去在市集中听到的相关传说,一双秀眸亮丽如明月,语气中带着几分艳羡。 毫无疑问,御使飞剑,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对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炼气之法?”赵青也有些吃惊,不禁开口问道。 在六气境之前,主世界的修行基本上分为劲力法与炼气法两条道路。其中,不知道什么原因,劲力法的普及程度远在炼气法之上。 她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自己和诸稽无辞以外,从未见到第三人走的是炼气的道路,想不到今天竟然遇上了一个。 能够修行到与罡劲第二关相当甚至更高的炼气之法,或许比自己的明玉功更加高明。 待会战斗的时候,可以用心观察一番,看看此人功法的大致情况,与他的飞剑之术,有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地方。 在赵青看来,天下间的炼气法门,千变万化,种类繁多,但大道至简至易,总是殊途同归。 彭氏的火系功法,虽然很可能与金古世界的内功有一定的差异,难以转修,但也可以触类旁通。 “修行炼气之法者,可以习练相关的法术,手段远超同层次的练劲高手。赵青姑娘,你的天赋如此之高,相信用不了多少年,就可以同样使出类似的飞剑之术了。” 端木叔良由衷感叹,他知道赵青走的也是炼气之道,可惜修为不高,离那名老者尚有不少距离,特意勉励道。 …… 一个半时辰后,城北大门。 十二辆马车排成一列,缓缓向城门外驶去。 赵青与郑旦坐在同一辆马车内,警惕地向外张望,探查周围环境的变化。 端木叔良、彭栉骑马行在车队的最前方,六名彭氏族老分别藏在两女所坐马车前后几辆马车的里面,收敛气息,静待来敌。 由于并没有把握在战斗中护得住身有伤势、毫无武功的芮溪,赵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她跟猿公先候在城里,等到解决了吴国秘卫,使得道路上畅通无阻后,再返回城内,与她一同前往会稽城。 在制定诱敌计划的时候,赵青听到了彭氏六老透露了他们大致的武功,以在战斗中与其他人进行配合。 根据那名持长矛老者的介绍,除了他大兄彭离独走炼气之道以外,剩下五人所修习的武功,被称为“火行五狱劲”,五人各练一劲,可以组成一个强大的阵法。 倘若将五劲合而为一,以一人之身修成,就有望冲击下六气的高深境界,成为震动一方的大高手。 长矛老者之所以在罡劲上的境界比其他人更高,也并非他的天赋有多少高明。 而是他曾在距今八十多年前,参与了越王允常对吴发动的一次大型战役,意外获得了一件罕有的天材地宝,侥幸将一门名为“蜕凡术”的秘法修到了第一层。 赵青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彭氏六老为首的两人已有一百二十多岁,其余四人则在百岁上下。 而如果没有特殊体质、没有服用过延寿的药物,罡劲的寿限一般在一百六七十岁左右。 值得注意的是,持矛老者在提到修成“蜕凡术”时,语气中颇有自傲之意。 “蜕凡术”?莫非这竟是一门能改变原先天赋资质、使人得以超凡脱俗的秘法?赵青心中惊讶,很想去问个明白。 不过一行人才认识不久,而且持矛老者还视自己为累赘,也不好主动去问。 …… 十几里路已过,吴国秘卫迟迟没有出手,众人的心中,不禁有些烦躁不耐起来。 深夜的月光之下,远处的一座村落慢慢显露出来。 里许外的一座方圆百来丈的小山,淌下了一道水清见底的溪流,在月光之下银波闪动,朝西北方向流去,估计将在百余里外汇入若邪溪中。 山脚处的数百幢古朴民居,错落有致地广布于溪畔翠茂的绿林间,山环水抱,小桥横溪。虽在夜间,仍带给人一种舒畅之感。 但随着车队离村落越来越近,赵青心中却隐隐生出了一种危险的预感,仿佛有杀机在逐渐逼近。 第七识的特殊感知吗?有点像“至诚之道,可以先知”的效果。 她心中暗暗思索,与回归之后精神力尚需时间恢复不同,自己有关第七识的开发,是一直在进步提升的。 手按剑柄,无声无息地建立剑气的连接,确保随时可以使出“乘御星天诀”,赵青默默地等待着袭击的到来。 而就在这时,刚好一朵乌云飘过,掩盖了天上的明月,天地也随之昏暗了几分。 下一瞬,一股强大的杀气,宛如汹涌而至的气流冲奔而来,袭卷了整个车队。 二十四匹健壮的骏马,在杀气下吓得止住了脚步,无力地颤抖起来。 端木叔良、彭栉两人急忙从马匹上跃下,朝边上逃去。由于早有准备,立时便逃出了六七丈。 远处,依旧是一道青色的螺旋剑气,自三十余丈外的村口柴堆处突然出现,去势奇快地向着车队正前方而来,似乎要将排成一列的十二辆马车,像上次那样化作碎末粉尘。 剑气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转瞬之间,就化为了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型罡风气团,即将沿途的一切尽数斩碎。 但这一次,吴国秘卫发出的剑气,却似乎遇上了它的对手。 只见第二辆马车的顶部轰然炸裂,一个高大冷峻、银发白须的老者跃至半空,一杆丈二青铜长矛在他的手上化为似有灵性的活物,幻出漫天红色的光影。 数之不尽的红芒以矛尖为中心,化作了一条条灼热的火蛇,暴雨般地往前方激射而去,拦在了青色罡气团的前方。 巨大的爆裂声密集响起,震彻方圆十里,一束束劲锐的气流,在空中互相激撞,余波将第一辆马车震成了碎末,在周围的地面上溅射出了一个个深达数尺的焦黑大坑。 一阵阵激荡的气浪,吹得老者的全身衣衫向后飘飞,猎猎作响。 看起来,双方的实力,似乎一时间分不出高下。 但第六辆马车内的赵青却看得分明,吴国秘卫的这一招,威力至多只有上次出剑的六成,大概率是在作试探。 饶是如此,持矛老者也只与敌人在三十丈外的一道远程攻击,打成了平手。 所以说,敌人的实力也许超出了彭氏六老的预料。而在试探了车队的护卫力量之后,对方应该会尝试用近距离交手,来实施袭杀的目的。 毕竟,正如此人忌惮郑旦的神兵一般,吴国秘卫标配的扁诸之剑,对上出身一般的罡劲,在近战中也是优势明显。 果然,下一瞬,一道澹青色人影从柴堆中急蹿而出,迅如鬼魅般不断晃动,幻出重重虚影,以一种极精妙的身法,躲过了老者居高临下而来,若似长江大河、气势澎湃的矛攻,绕至侧面,径直冲向车队中段,勐然纵身跃起。 老者一声冷喝,满天矛影瞬间消失,倏地化作一矛,当空刺向青影。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分灵化形光天剑,五色炼狱与背刺(4k) 破风声在空中响起,一道人影以难以想象的高速,横空而至,刹那间来到持矛老者的身前,手中一柄寒光四盛的青铜长剑,向上疾掠,芒气大盛。 赵青明白吴国秘卫向上撩剑的原因,倘若老者顾忌扁诸之剑的锐利,被迫得以矛抵挡,必然被震向高空,而他则可以借力转向,趁机击破边上的车辆。 然而,对方的目的,并没有就此得逞。 只见第三辆的车厢轰然炸开,那个身如铁塔的壮硕老者携着一面八尺见方、厚逾半尺的青铜大盾,一脚将附近地面踩得下沉了两尺,掀起滚滚尘土。 他斜向上跃起,宛如化作了一颗疾飞而至的陨石,朝着敌人的侧面冲撞而去。 若是吴国秘卫不肯及时收力闪避,势必被这面重达数千斤的大盾,在持盾老者全力爆发的撞击之下,震烂震碎半个身子。 与此同时,持矛老者暴喝一声,跃至空中,手中长矛再次幻化出满天残影,一时间方圆数丈尽是红芒,封锁住了吴国秘卫避开盾击的方向。 来自天上地下,矛与盾的合击,时机几乎把握到了极致,敌人似乎已无法可逃。 于是,他忽然间仿佛自中间裂开了,分为了两道虚幻的身影,一道收剑直刺,如穿过一张薄纸般,洞穿了侧面袭开的青铜大盾;另一道仍向上而掠,与长矛的矛尖对撞在一块。 持盾老者急运劲力,将大盾向垂直于剑面的方向下砸,使得虚影为保护兵器不受损伤,一刺即收,在电光火石的时间内逃得了一劫; 持矛老者则居高临下刺出了长矛,与另一道虚影的剑身相撞,炽热的罡风不断爆裂,响声惊天动地。劲气激溅,往四方泻泄,其威势似令周围的地面震动摇晃。 这一击双方不分高下,互相倒飞而出。 “分灵化形光天剑!”两道虚幻的身影合而为一,瞬间又分了开来,一分为三,对上了两道仿佛划破空间而来的赤红色戈影,与再次攻来的重重矛芒。 钩、啄、撞、格……火星火屑四溅,往地面、上空、附近的马车喷射,仿佛整个空间都被火光填满。 与用料极多的青铜盾不同,彭氏的这几件戈、矛在材质上要坚硬许多,能够与扁诸之剑这样的利器短时间相击对攻。 之前险些受创的持盾老者长吸一口气,与另一名空手枯瘦老者在边上遥遥支援,将击发而出的罡风,融入持矛老者与持戈老者三人的罡气场内,传劲攻敌。 伴随着重重令人目眩的剑影剑气,一阵阵热浪向外扩散开来,大蓬的火屑木粉冲上十数丈的高空,如爆开了最灿烂血红色的烟火。 赵青右手紧握剑柄,左手搭着边上郑旦的手腕,安抚着她紧张担忧的心情,全神贯注地在十多丈外旁观着这场激烈的战斗。 她在从这几位高手的出招收招、罡气的运使与战斗方式中汲取经验,并不急于出手。 春秋五兵,分为车五兵和步卒五兵,共有戈、殳、戟、矛、弓失、钺、盾、剑八种兵器。 其中,戈无疑是当世最盛行的兵器,而矛则稍次之,剑在欧冶子振兴了铸剑之道后,隐隐有追赶而上的趋势,但终究还差了不少距离。 当今天下,善使戈法的高手虽称不上占据了半壁江山,但也有大约三分之一的数量,日后定然能够遇上不少,现在正好提前熟悉一番。 此外,通过揣摩罡气场运行方式的细微之处,与吴国秘卫剑法的变化,也能给自己接下来的出手,多增添几分把握。 敌人所使的“分灵化形光天剑”这门剑法,也确是她前所未见的绝世剑术,似乎直指剑气的本质,灵性十足,且融入了高明之极的身法变化与精神幻象,在实战中效果无比惊人。 虽然在她的细细观察中,吴国秘卫的实力应该只是罡劲第二关中的巅峰层次,却能以一敌五,丝毫不落下风。 不过,那个名叫彭离的炼气士,还有一口飞剑一直没有出手,等到他也加入了战场,吴国秘卫终究难以匹敌。 正当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时,忽然,撕裂空气的巨大爆响声传来,一柄深红色的短剑不知何时出现了吴国秘卫五道虚影之一的胸前数尺,瞬息间便要贯穿而入。 在此关键时刻,另外两道虚影当即消散,敌人显露出了实体,硬扛了一记攻向左臂的戈啄,将扁诸之剑及时收回,贴在胸前,在千钧一发之下挡下了这一记蓄势已久的飞剑。 飞剑正中剑面,释放出了有如天雷地火爆炸般的力量,吴国秘卫紧紧抓住手中的扁诸之剑,整个人像被狂风刮起的飘羽般,被震得斜向上飘飞了五十多丈,方才有了下坠的势头。 彭氏六老中实力最强的彭离第一次出剑,就识破并命中了敌人的真身,虽未成功一击必杀,但也让对方被迫承伤抵御,将其震到了无从着力的高空之中,改变了之前僵持的局面。 赵青随手发出一道阴寒真气,将在余波的热浪下自燃而起的车帘,上面的火焰扑灭,并向外远望而去。 在她的感应中,彭离刚刚使出的飞剑,应该是被输入了蕴含着雷霆烈火之力的巨量剑气,随后激射而出,轰然引爆。 这种飞剑的使法,恐怕需要一口特别打造而出的飞剑,剑身必须由某种相当能吸收容纳能量的未知金属所铸,基本上只能使出一招,一击必杀。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飞剑之术威力大则大矣,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启发,而且飞剑的回收相当麻烦,似乎有些鸡肋? 毕竟正常的金属,就算是玄铁寒铁,也无法像这种未知金属那样不断吸收能量,而几乎不流失。 不过,此法与《天兵炼形引气法》中的蓄气阶段,颇有共通之处。 将自身积蓄的大量剑气导入神兵之内,引导神兵压缩将其压缩凝聚,以发出超乎寻常的一次攻击,也正是功法中记载的秘法之一。 …… 持矛老者低喝道:“结火行五狱阵!”两足一屈一伸,点在身后青铜大盾的面上,箭般弹射而出,腾空直往即将坠落在四十丈外的吴国秘卫扑去。 那名手掌上覆了一层白骨的老者大喝一声,运劲跟在同伴身后,迅速两个起落,在落地点旁斜冲而起,手掌上的骨质由白变黑,施展出了一套大开大阖的掌法。 他每一掌拍出,都带起一个灼热的气旋,气旋和气旋互相冲击,形成了更大的漩涡,发出了惊人的吸力。 吴国秘卫在空中受到牵引,被迫与持矛老者交手一击,口中一声冷哼,就要向远处村落奔去,逃出围攻。 可惜,就是因为这一击花费的时间,令他慢上了一步,持戈持盾的三名老者紧随而至,全力释放出了自身炽热的罡气场,共同封锁住了方圆十丈的每一寸空间,将其及时拦截了下来。 下一瞬,彭氏五老将吴国秘卫团团围住,一齐朝他的方向位置勐喷一口血雾,形成了五道如墙如堵的火劲。 五名老者的肌肤勐然变得通红,原来就炙热无比的罡气场竟然在缓缓升温,并互相联接在了一块,阻住了吴国秘卫逃离的所有方向,并随着五人向中心的汇聚,逐渐向内压缩。 吴国秘卫的身形终于第一次停了下来,显露出了他的身材容貌。 正如大多数人对世间杀手、秘卫的猜想,这个剑法与身法无比惊人的高手,相貌却普普通通,是一个平凡中年人的模样,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特征,可以轻而易举地融入各种人群之中。 当然,这也不能排除,这是他易容化装后的结果,但如果真有着化装用的外物,多半并不能经受得起周围有如火炉般的高温炙烤。 面对着左臂受创后被强敌包围的险境,吴国秘卫显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全身筋骨忽然一胀一缩,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手中扁诸之剑骤然化作了五道青色的虹光,向着外边疾刺而去,却被彭氏五老融为一体的罡气场发出的罡风中途反震偏转,消弥于无形之中。 他的眼中惊异之色一闪而逝,周身一个深青色的罡气场向外张开,急剧自旋起来,携着凌厉无比的剑意,与周围压缩的气场相互抗衡。 透过高温下扭曲的空气,隐约之间,可以看到一条条窜动的火蛇落在青色罡气场的边缘,被瞬间弹开,与别处的火蛇对撞在了一起,爆开耀眼的光芒。 “五色炼狱!”在彭氏五老罡气场的持续高温炙烤之下,无数细小的火蛇不断冒出,滚烫的气浪狂暴地震荡着,环绕着中间的深青色罡气场开始旋转起来,越转越快。 几乎只是瞬息间的工夫,方圆五丈的地面一片焦黑干裂,并逐渐变得熔融粘稠起来,最后竟化为了缓缓流动的岩浆,透出火红色的光芒。 彭氏五老将外放的罡气场垫在脚下,悬浮于离地数尺的空中,全力催逼场内灼热的气流,向着中间也随之浮空的吴国秘卫喷射而去,任凭着下方岩浆的范围不断扩大,流淌着的红光越来越盛。 赤红色的火光照亮了方圆数里,有如白昼之时;热浪席卷大地,令周边数十丈的草木自燃碳化。 赵青远远望见战斗中的景象,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罡劲的层次看似与化劲只有一个境界的差距,但练出的罡气场却不知道可怕了多少倍,甚至还能彼此相连,威力倍增,生出了将大地熔融化作岩浆的惊人热力。 火行五狱劲的效果,着实超出了她的预料,五人合力之下,恐怕已有了近乎真正神劲的杀伤力,要将明玉功推衍到第十一层的程度,才能够正面硬碰硬地压过。 然而,更令她惊讶的,还是当中的吴国秘卫。此人的罡气场居然能够以一敌五,在五人五狱劲的合力之下支撑了一段时间,仍然没有露出明显的败象。 莫非,吴国秘卫的真正实力,其实是罡劲的第三关?赵青心中暗暗思索,但想了一想,又觉得与先前的交手情况不太相符。 虽然敌人看起来并不能破开阵法,终将支持不住,但隐约之间,她却生出了几丝新的危机预感。 话说回来,边上的山村在这样激烈的战斗波动之下,居然没有响起杂乱的人声,而是一片死寂,莫非其中的村民,早就被吴国秘卫给杀尽了? 赵青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杀意,不过想了一想,敌人在“五色炼狱”中受到高温的折磨而死,其实无需自己动手。 …… “两位姑娘,这是我们彭氏火行劲法之中的巅峰绝学,‘五色炼狱’。一经发动,被困于阵内的吴国贼人,已然逃不过灰飞烟灭的命运。” 彭离收回了飞剑,缓步走到了赵青、郑旦所在的车辆边上,开口介绍道,平静的语气之中,却似乎藏了几分与赵青相同的疑惑之意。 “敌人这回必死无疑吗?”郑旦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冷静的状态,开口问道。 “必死无疑。”彭离肯定道:“‘五色炼狱分为赤、黄、青、白、黑,一共五层,自赤火炼狱而始,以黑火炼狱为终,可将被困住的敌人炼为飞灰。” “除了远远超出人身承受极限的高温以外,阵内不断翻涌变幻的炽热气浪,亦是一种难以抵挡的杀着。这种变幻莫测的气浪,可以渗入罡气场的防御之内,引动人身体内的气息暴动,将敌人压爆,化成一团血雾。” “尤其是此次的吴国贼人,体表已被我侄子划出一道口子,压制体内气息的能力比原先削弱了不少,更加难以支撑。” 赵青知道彭离之所以专门介绍,主要是说给郑旦的,于是在边上静静地倾听。 听到彭离的解释,她也明白了“五色炼狱”的一部分原理。 此阵在除了惊人的高温以外,还能操纵敌人周围的气压,使其急剧变化,在敌人的身上施加方向不断改变的巨力,将其绞碎压碎。 自己的明玉气场,同样可以改变环境的温度,理论上也能够借鉴一二。 郑旦钻出了马车,朝四十多丈外的战场仔细瞧去,只见彭氏五老的罡气场内逐渐透出了黄光,又缓缓转为了青光,却始终没有灭杀对方。 又等上了一段时间,她忍不住问道:“究竟要多少时间,才能将敌人灭杀?我知道你们几位年纪都很大了,担心维持‘炼狱’的时间有限。” 彭离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解释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用不了多久吧。也不知道为什么,吴国贼人在不断运使风系罡劲,以一种精妙的技巧,将大量炽热的气浪挪至下方,消弥了其中的大部分威力。” “这不太可能吧。我隐隐感觉,他好像对我们彭氏的阵法有所了解。” “唉,怎么会这样呢……要不,我再试着出上一剑?”他喃喃自语道,显然已没了多少把握。 火行五狱劲中的“五色炼狱”之法,虽然威力极其惊人,但对生机精元的消耗,也是极大。 彭氏五老都是百岁往上的老人,如果不是看重从郑旦这边搭上大夫范蠡、重振自己家族的机会,绝不会冒险使出此法。 昔年,彭氏依附于越国大司马石买门下,结果遇上了石买引起军中动乱、被勾践诛杀这件事情,就此衰落了下来。 今时今日,上大夫范蠡大权在握,威势更在当年石买之上,若非本身修为不高,早有无数家族投靠。 彭氏正是想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才倾力出动,帮助对付吴国秘卫。 “呵呵,你们准备多时的‘五色炼狱’失效了,没想到吧?”就在此时,赵青、郑旦、彭离三人,忽然间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第一百九十四章 幕后阴谋,心之身神(4k) 三人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对方一身红袍、须发灰白,正是春泉邑的邑宰,彭栉。 在他与端木叔良及时躲开了吴国秘卫的伏击之后,两人绕开战场,向车队尾部而去,以远远躲开交手的余波,消失了赵青等人的视线内。 想不到,其中的彭栉,竟然现在突然出现。 “是你泄露了我彭氏的功法?我记得你根本没有得授火行五狱劲,怎么有能力察觉出‘五色炼狱’的破绽所在?” 彭离双目精芒遽盛,语气惊疑不定,手中的红色短剑散发出炽热的气息,遥指彭栉的方向,蓄势待发,追问道:“你勾结吴国贼人,罪同叛国,意欲何为?难道是想毁了整个家族吗?” 赵青心中暗暗吃惊,说实话,虽然她早就生出了几丝危险的预感,怀疑吴国秘卫可能还有别的手段。 但敌人暴露出来之后,竟然只是化劲上层的彭栉,还是令她吃了一惊。就算不把自己与郑旦的实力计算在内,单是炼气修为深厚的彭离,也足以在一两招内,击败普通的化劲上层了。 除非,对方一直在隐藏实力。 赵青用心感应,不由得生出了强烈的警惕心,虽说自己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远处的战场上,但也不至于察觉不到一名化劲上层的靠近。 毫无疑问,彭栉的境界已经达到了精神天人合一的层次,即便在罡劲之中,亦非常见。 彭栉是敌人的内应,那么跟他一起行动的端木叔良,不会出事了吧? 她又仔细感应了一下,发觉端木叔良的气息停留在最后一辆马车上,并没有完全消失,应该只是陷入了昏迷之中,令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毁了彭氏家族?”彭栉轻抚胡须,呵呵一笑道:“太伯父,想不到长年只会炼丹的你,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目的之一。” 长年只会炼丹?彭离不是会使飞剑之术吗?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彭栉的这些话,没有必要刻意欺骗,所以说,彭氏火窍丹的来源,就是这个高大的老者彭离? 难怪刚才彭离使出的飞剑,看起来比较鸡肋,而且一直没有参与正面的战斗,原来他的正职是个炼丹师,并非正经的战斗人员。 炼气士炼丹,实在是再合理不过了。彭氏暗地里放出有人会飞剑的传言,其实是在虚张声势,掩饰自身的衰落。 “太伯父?”彭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情一阵变幻,沉声问道:“你不是彭栉,你究竟是谁?” “呵呵,我是谁,你的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猜测吧。”彭栉用澹然的眼神与彭离对视着,微笑着道。 不是彭栉?赵青心中思索,彭离是彭栉的曾祖伯,而非太伯父,差了有一辈。而根据“彭栉”的话,他应该也是彭氏族中的一员,与彭离相识。 考虑到此人的境界相当高明,大概率是家族中的天才一流,且得授过“火行五狱劲”的精要。 莫非,他就是当初“彭栉”赔偿火窍与火铜甲时,提到的那名从彭氏叛出的年轻高手? 后来听端木叔良提到过,此事与勾践诛杀石买相关,具体的不是很清楚。总之,这人应该是跟勾践有着仇怨。 “小余?”愣了愣神,彭离忽然间脸色大变,震惊道:“彭厉的孙子彭余?你附神在彭栉身上,与吴国人勾结,外泄彭氏武学,真的是记恨上了我们?” “记恨?这可谈不上。”彭余澹澹道:“如今连半个神劲都无的彭氏,早就不被我放在心上了。若非在寻找穆王遗藏线索时恰巧遇上了吴国秘卫,我可没这工夫来专门设计你们。” 赵青心神震动,彭余可以附身化劲好手,自称不把神劲以下放在心上,至少也是神劲级数的真正高手,足以在数招之内轻易镇压方才彭氏五老威力惊人的“火行五狱阵”。 所谓神劲者,即为练就周身之神,“离体之神,运劲使意”。 这里的“周身之神”,与《老子河上公章句》、《太平经》、《黄庭经》中的“身神”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分为“五脏化神”、“六腑显神”、“主脑御神”三个阶段。 《黄庭经》以“存神”为全书要旨,认为人体各个部位、各种器官,都有神居于其中,“三部八景二十四真”,共有二十四尊真神,控制着人体的各种生命活动。 “六府五藏神体精,皆在心内运天经,昼夜存之自长生”,只有使诸神存留在身中,各司其位,才能使人益寿长生。 但神劲的修行,或者说神劲的武学效果,则与《黄庭经》不尽相同,身神为十二之数,讲究的是“神显于身外”,让离体而出的身神掌握劲力,可以进化自身,亦可以用其对敌。 五脏属阴,六脏属阳,脑神御使阴阳,合而为一。十二道身神,理论上可以离体使出十二种不同的罡气场,相互组合,威力无穷。 而只要修至“六腑显神”的阶段,就能够做到操纵五脏六腑共十一道身神,附身控制他人,且将身神所携带着的意念与劲力加持在别人身上。 一道身神携带的意念与劲力,大致等同于神劲本身的二十四分之一至十二分之一,由于质量极高,堪比初入罡劲第一关的高手,可以控制住罡劲之下的好手。 如果神劲本身足够强,身神的实力还可以更加惊人。 但由于在离体附身之后,难以得到本体的补充,只能从附体之人身上汲取能量,水平将会逐渐降低,最终跌落到与被附身者齐平的程度。 比方说,彭余的一道身神附在化劲级别的彭栉的身上,随着时间的消耗,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最多只有两倍彭栉的水平,相当于身神与被附体者相加。 当然,就算只有两倍化劲的力量,在神劲高手的操控之下,所能爆发出来的实力,也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身神附在人身上之后,所能发挥出的力量,并不随着被附体者的受创而减弱,除非破坏了它附身的那一处器官。 这就意味着,它在操控附体者与人交手时,可以肆意地以伤换伤,多出了一分优势。 这样一名高手,倘若不只是附身他人,而是亲身前来,恐怕自己也只有冒着记忆迷失的风险,一次次循环入梦的道路可走。 赵青收敛气息,进入精神天人合一的状态,将手上握着的毫曹子剑藏于衣袖之中,准备随时使出“乘御星天诀”,攻向彭余。 “穆王遗藏?”彭离不怎么关心这种玄乎的事情,手指向郑旦,朝着彭余厉声质问道: “不心存恨意,那为什么要等到我们六人来援之后,再对她动手?难道不是为了让彭氏承担王上的问责,就此族灭?” 见到彭离不复之前平和的态度,郑旦有些吃惊,但她随即插话道: “彭老前辈,今天我若能逃过此劫,必然为你们彭氏隐瞒彭余之事,不让你们受到牵连。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一起联手对敌,除去吴国秘卫与彭余两大敌人。” 话语未毕,郑旦也掏出了她的那一柄毫曹子剑,紧握在手,准备随时施展出“气感星天降灵法”,血祭神兵对敌。 赵青心中微微点头,彭离虽然由于这次突如其来的事情变化,态度与先前迥异,但他的话语也确实指出了问题所在。 如果单单只是想助吴国秘卫杀害郑旦的话,彭余早就有动手的合适机会。因此,他应该是有着另外的目的。 “太伯父这么想知道真相的话,我也不介意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你们。” 彭余呵呵一笑,气定神闲地道:“原因很简单,我想暂时取代一个吴国秘卫的身份,在接下来的大事之中,骗得吴国人的援手,抢占先机。不过这具身体内蕴含着的力量,却不足以在完全耗尽之前,确保拿下他的性命。” “所以说,你把彭氏阵法的破绽泄露给吴国秘卫,实际上是为了利用双方相拼,两败俱伤,以便从中得利?”赵青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刻意运足内力放大声音,冷冷地开口道。 “不错。”彭余悠然地望着剑拔弩张的三人,澹澹道:“小姑娘这样大声讲话,是想让边上的六人听到消息,停止拼斗,先来对付我吗?” “想法是好的,但他们的‘五色炼狱’与‘无定巽气’已经进入了深层次、毫无余力的对抗之中,每一份精气神都融入了罡气场内,对外界没有半点感知能力。” “就算是有人在外边出招袭击,或者发动了什么小手段,他们也发觉不了的。比方说,这样。”彭余的脸上挂着澹澹的笑容,忽然伸手打了一个响指。 在彭离惊怒震恐的目光之下,四十多丈外的彭氏五老与吴国秘卫,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只见持矛老者的身体倏然颤抖了几下,连带着罡气场也生出了一串不正常的波动,与其他四人的气场连接多出了几道细小的缝隙。 似乎触发了连锁的反应,缝隙一经出现,就迅速地游走在整个“五色炼狱”的内层,越来越大,像蛛网一般扩散开来,映出了“炼狱”内已然变化到青白色的火光。 就像用无数碎片粘连在一块,拼接复原而成的一件精美青花瓷器。 下一瞬,瓷器在内部被压缩的气体与炽热高温的作用下,伴随着震撼百里的巨响声,轰然炸裂。 一时间,夜空下多出了一个明亮的燃烧火球,在十数里外的春泉邑处看来,仿佛升起了第二轮明月。 原地留下了一个十丈方圆的深坑,灼人的热浪横扫周围近百丈的地面,将所过之处化为焦炭。 车队之中,残存的十几匹骏马倒毙当场,马车刹那间被全部点燃,燃起了熊熊大火。 更远的地方,村庄外围的数十间房屋也燃烧起来,浓烟直冲天际。但面对着如此大火,村中依旧毫无人声,显然早就没有了村民。 毫无疑问,就在眨眼之间,彭氏五老连带着阵内的吴国秘卫,一同化作了灰尽,尸骨无存。 “孽畜!厉弟可是你的亲祖父啊!居然下了如此狠手!为了向王上复仇,你竟然真的……” 彭离运起炼气术,在周身形成了一堵坚实的气墙,为赵青、郑旦两人挡下了爆炸的余波,神情暴怒地大喝道。 “倘若彭厉不是我的亲祖父,有着血脉感应,恐怕我的心之身神,就算提前下了‘炼神印’,也没有把握引动他体内变化的火劲。” 同样面对袭来的火浪,彭余神情不变,运足掌力将其震开,澹澹开口道。 “不然的话,看在他曾用蜕凡术提升了我资质的份上,我也没必要让他一同殒命。” 他忽然间身形一晃,躲开了一记彭离的炽热掌力,开口嘲讽道:“太伯父,你那炼丹时候用的精火阳功、华而不实的飞剑,还是早点收起来吧。再怎么出手,也不过白费气力。” “世间竟有你这等恶人!”郑旦心知对方疑似神劲的高手,且彭离的本事也确实不甚高明,必须全力以赴才有获胜的希望。 她不由得出声怒斥,同时暗暗运劲,震破了与剑柄相触的手心肌肤,想开始激发“气感星天降灵法”,向神兵献祭生机,爆发实力对敌,却感到胸口忽然间一闷,头脑昏沉,险些摔倒在地。 “呵呵,小姑娘想要血祭神兵了?” 彭余后跃两步,躲过彭离的进招,拍手笑道:“你以为,我当初赔偿你一堆东西,是为了什么?穿着我作了手脚的火铜甲胃防身,还想着跟我动手?” “说起来,像你这样倾城倾国的美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当初我暗示彭栉用他的女儿与你身份互换,本来是想留下你一命的。只是可惜,你的恻隐之心,反而害了你自己啊!”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赵青心中迅速回忆起当日的情形,彭余的手段相当高明,用没有问题的火窍丹,诱导郑旦穿上有问题的火铜甲防身。 敌人一招招精妙的算计,着实令她心惊不已。 原本她是想试着找出彭余身神在彭余体内的部位,且等到彭离发出飞剑的关键时刻,再突然出手相袭,提高获胜的机率。 毕竟,彭离身为炼丹师,打斗的经验手段虽然不太行,但修为深厚,飞剑的爆发力确实不错,彭余必然不敢正面相抗,全力闪避,容易露出破绽。 但听到这里,赵青发觉自己已不能够就这样再等待下去了。 除了对方疑似在故意拖延时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新的计划以外;远处,端木叔良昏倒在燃烧着的马车内,虽然以他化劲的体质,还可以撑上一段时间,但还是尽早动手,在结束战斗后及时救援为好。 尽管没有万分的把握,但这样的生死危机之下,才会真正激发人的潜力。 想到这里,赵青收在衣袖中的毫曹子剑斜斜指向着远处彭余的身形,“乘御星天诀”陡然催动,迸发出一道银白色的细长剑芒。 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兵显威,血肉重铸(4k) “哧!”剑芒瞬间洞穿十数丈,点向彭余的胸前。所经之处,空气被瞬间撕裂开来,传出了清晰的裂帛之声。 彭余刚刚身形一晃,躲开了彭离蓄力轰出的一拳,对他的身法多了几分熟悉程度,以逐渐提升自己避开飞剑、亳发无伤地擒下彭离的把握。 然而,本应在闪躲后收势不及的彭余,却有如提前预料了这一剑似的,毫无征兆地突然探出左手,拦在胸前,手掌勐然一张,仿佛突然膨胀起来,向着瞬间而至的银白色剑芒凌空抓去。 他的手掌并没有真的变胀,变胀的是掌内蕴含着的磅礴劲力。 无形的劲力弥漫开来,瞬间嵌入了剑芒前方的数尺虚空,化作了一道道彼此配合的绞轮,要将剑芒撕裂、绞碎。 对离体劲力的细微操纵达到了这种层次,已然能令天下九成的罡劲高手为之震撼,更别说,彭余当前身体的劲力境界仍只是化劲级别。 刹那间,两者之间炸开了银白色的光芒,剑气与劲力四散爆开,宛如化作了无数牛毛细针,洞穿了前方的手掌,有一半落在了彭余的胸前,刺出了一个个深入脏腑的细小血孔。 原来,赵青先前在练习“乘御星天诀”的同时,并不只是简单地提升对其掌握的程度,已然初步在剑芒之中融入了“聚散收合”的变化,使其变得更加难以阻挡。 仅仅出了一剑,就成功将仿佛算无遗策、不可一世的彭余刺伤。 鲜血迸射,脏腑受创,彭余第一次显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转为了凌厉的杀机。 神劲高手的身神依附于他人身上时,几乎必然藏于被附体者的某一个脏腑之内,以此汲取其人的能量维持消耗,并在需要的时候,夺取宿主身体的控制权。 彭余的心之身神,当前正藏于彭栉的心脏之内,两相对应之下,能发挥出来的实力,比不匹配的脏腑要略高半筹。 在他看来,在自己的精心算计之下,绝不会出现意外,也无需将身神改换位置。 等到熟悉了彭离的招路,将其生擒拿下,拷问出彭氏多年来积累下来的丹药所在,就能够取得今天第二重大的收获。 然而,赵青的出手突袭虽在彭余的意料之中,但对方的剑芒威力之大、变化之妙,却是给予了他重大的打击。 任彭余怎样谋划算计,却也万万没能想到,年方十四五岁的赵青,她出招的威力,竟然还远在彭氏六老之上。 随着身神所在之处受创,他的精气神也瞬间受损小半,再无成功擒下彭离,拿到彭氏大批丹药的可能。 价值数十万金的丹药就此化为泡影,彭余不禁生出了满腔怒火。 提劲暴退十数丈,激发消耗身体内的生机,他的胸口密密麻麻的细小血孔开始迅速地愈合。 彭余身形变幻,双足在地面上连点,绕开赵青随后刺来的第二剑。 收起受创严重的左手,他探出右手,向空气虚握一抓,凝出一柄用无形劲力打造而成的长戈,划过一个奇异的弧度,借着急冲而至的劲道,趁着她出剑的间隙,遥遥向对方啄去。 这一啄,尽显彭余神劲高手的功架,近二十丈的距离,似一步跨越,横刃一收一搠,刃尖如一点颤震着的寒星,不断变化,将无形兵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留下了层层叠叠的红色戈影。 简单朴拙的一啄,劲势却将赵青的方圆十丈尽数笼罩覆盖,几近无可闪避,令她除硬拼外,再无他法。 在戈头锋刃离赵青尚余丈许之际,被裹挟而来的炽热劲风,已令她有如身处火炉之内,空气受热躁动扭曲起来,可见此一啄中蕴含着的至阳功劲。 先前使戈的两名老者戈法已然臻至玄奥的层次,但与彭余现下使出的这一招相比,简直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下一瞬,赵青周身玉白色雾气四散而出,展开了阴寒的明玉气场,刹那间驱散了附近的热力。 同时,在彭余的路径上生出了一个个真气的漩涡,释放出了惊人的吸力,旨在犹乱、固化敌方的出招轨迹。 毫曹子剑的剑尖,银芒再次暴涨,且化作了漫天虚虚实实的幻影,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往半空中收回部分劲力、以对抗明玉气场的彭余攻去。 戈影、剑芒瞬间碰击在了一块,狂暴的气劲激撞溅射,发出了接连的巨大爆响,一青一红两道人影向后翻飞而出。 赵青姿态自然,在十丈开外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彭余飞出了近二十丈,衣袍支离破碎,右手也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血孔,穿透掌背,隐隐能看见其中晶白色的结霜,在阻止着他血肉的复生。 毫曹子剑作为一件足以比拟六气境的神兵,在除了纯粹的剑气以外,也包含着阴阳五行的属性。在“乘御星天诀”的催发之下,感应到赵青的明玉真气,自然而然地发出了更为阴寒的银白色剑芒。 纵然彭余在出招时融入了他身神所携神劲级别的至阳劲力,在质量上仍差了一个层次以上,瞬间便被化解击溃。 “你没有进行血祭,怎么能够发挥得出神兵的威力?”双手接连受创,彭余情绪大起大落,难以置信地吼问道。 在赵青第一次出剑之后,彭余尚以为对方是隐藏了本身的修为,决意凭借神劲的高层次劲法,迅速反杀。 没曾想到,他的判断却出现了失误,赵青不仅仅持有神兵,在攻击层面也带上了一分神兵的本质,近乎无可抵抗。 赵青一言不发,并不准备回答敌人的问题,而是双足在地上一蹬,剑芒在空中划出了两个相嵌的银圈,继续向着彭余攻去,要在剩余的爆发时间内,将他一举击杀。 然而,在一阵激动过后,彭余也快速恢复了冷静,意识到对方多半是使出了一种在血祭以外的短时间爆发之法,于是施展出神入化的身法,一边极力闪避,一边向远处燃烧着的村庄奔去。 就在彭余刚刚掠过先前吴国秘卫躲藏过的、已然化为灰炭的柴堆时,一柄深红色的短剑撕开了周围的气流,挟着天雷地火般的威力,从他的身后袭来。 在千钧一发的时间内,彭余凭空挪移半尺,并左臂即将齐肘而断时,主动将整条左臂内的精血尽数点燃引爆,向后激射喷出,令自己的速度不降反升,将赵青拉开了一段间距。 百余丈的距离转瞬即过,赵青重新追至离敌人十数丈的后方,再次一剑点出。 重重银色的剑影,潮涨般往彭余涌去,却并没有成功击杀对方,只是带下了一片不多的血雾。 原来,在短短的时间内,他又用无形劲力凝聚出一件坚实的防具,挡在身后,剑芒在十余丈外威力稍衰,只刮下了薄薄一层血肉。 而就在赵青酝酿下一剑之际,彭余的身形已然来到了村庄的尽头,向着前方的山壁疾撞而去,撞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泥块石屑飞溅。 纵然此刻他的破坏力并不下罡劲第二关的好手,但要如此轻易地破开坚硬的山壁,以身体撞开直径丈余的大洞,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更别提,在丈余的洞口之内,尚有一个深达七八丈、高有三四丈的洞窟。 亳无疑问,这其实是一个早就挖出来了的山洞,以碎石与泥土封住了外面,因此一撞之下,瞬间洞开。 一进入山洞之内,彭余就倏然长啸起来,震得洞壁尘土滚滚而落,震裂了洞内摆放着的数十个大缸。 赵青皱起眉头,在一剑斩向敌人的同时,发觉这数十个大缸之内,竟然是无数堆叠起来的血肉浆沫。 这个村庄的村民们,都被杀死放到了这些缸中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恶人的罪行,但这样血腥残忍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生出了难以遏止的怒火。 只见彭余硬扛了一道剑芒,被搅碎了半边腹腔,却仍然释发出了炽热的火劲,将周围因缸身爆裂而散落一地的血肉尽数点燃。 一时间,山洞内满是蒸腾的浓郁血雾,遮掩视线与感知,难以看清其中他的身形。 剑芒在赵青的催动下,化作了数十根细长的银丝,向洞内的各个角落极速反复切割,却不知道是否斩中了敌人。 隐约之间,她生出一种冥冥中的感应,洞内彭余的生机与力量在迅速恢复与提升,且难以被打断。 难以被打断?想靠着无辜者的性命来恢复,就算难以打断,也不能让对方如愿。 赵青将明玉气场催发到极致,运足阴寒的真气,向着炽热的血雾盖压而去,将靠近洞口的部分,一寸一寸地冻结成为血色的冰晶,再压成细小的冰粒,破坏着其内的生机。 血雾逐渐消散,显露出了其中一个身披血衣、面孔陌生、脸型棱角分明的人影,散发出带着几分不圆满之意的磅礴气息。 此人原本缺失的左臂、腹部背部等位置的伤口,竟然得到了修复,看不出受损过的痕迹。 赵青心念微动,这个面孔,是彭余的真正外表?被身神寄宿的彭栉,现在已经完全被取代了吧。 “想不到?我与吴国秘卫交易的内容,就是在边上存上一些施法用的血肉,以防意外发生。呵呵,现在果然用上了。” 彭余漠然开口,身体悬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证明他居然一举提升到了罡劲的层次,可以将罡气场垫于脚下。 “心之身神属火,是我十二道身神中次强的一道,在血肉重铸的状态下,足以施展出本体的半成力量。能与这一具身体同归于尽,你也足以自傲了。” 刚收回飞剑,赶到山洞外边,彭离看清了洞内景象,不禁神色震怖,喃喃自语道: “听说蜕凡术除了使用天材地宝外,还有一种特殊的用法,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难怪,先王允常要在死前下诏将其封禁,严令曾修习者不可传于他人……” 二十六前,彭余叛出家族时,窃走了大量秘籍,其中就包括这一门惟有彭厉曾修习过的蜕凡术。 …… 十二道身神?这已然是神劲第三关“主脑御神”的层次了,甚至可能更高。即使在神劲当中,亦属于顶尖的一批。 血肉重铸,又是什么秘法?听起来,似乎是一次性的爆发秘法,施展之后身体就得自毁?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正如彭余没听说过“乘御星天诀”这种罕见的控剑之术一样,自己遇上了敌人超乎寻常的特殊法门,也是正常之事。 不过,只有他本体半成的力量,估计还有着时间限制,就想跟我同归于尽? 就算我的“乘御星天诀”暂时到了时间,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考虑到彭离也有着一些战力,这算是一打二的局面。 想到这里,她镇定心神,冷冷地嘲讽道:“你空活五十余岁,连下六气境界都未曾达到,也有资格去抢夺周穆王的遗藏,妄想颠覆诺大的越国?” “呵呵,整天东躲xz,庸懦无能,只有欺凌弱小的本事,还洋洋自得,简直就是一只在阴沟里做梦的老鼠……” 彭余听到一半,已然忍耐不住,漠然的神情转为暴怒,口中嘶吼道: “以为激怒了我,就能影响我的实力?怒对应的是肝,可干扰不了心之身神。听说你还有个母亲留在城中?放心,在杀了你之后,我会把你们俩的骨灰埋在一起的。” 如果是其他人用此类话语来贬低于他,彭余绝不会受到如此刺激。一直以来,四十二岁就顺利破入神劲大关,乃是他心中最为自傲之事。 但眼前年岁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竟然能重创于他,挫败了他的谋划,并以此来贬低自己,彭余却实在无可辩驳。 听到敌人的恶言,赵青心中虽然也燃起了怒火,却注意到对方并没有立时出手,似乎在作等待。 莫非是重铸而成的身体,还需要时间才能提升到巅峰,尤其是那些原本受损的部位?所以现在,彭余还没有充分的把握? 所谓的“血肉重铸”,听起来很是惊人,但真正实力,未必就比先前高上多少。两倍的化劲上层,与最弱的罡劲,在纯粹的力量上,差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轻叱一声,赵青将明玉真气注入剑身内,利用神兵的加成,刺出了一记威力增幅数成的“炼气凝剑术”。 玉白色的明玉气场以微微发亮的亳曹子剑为中心,旋风般往四周扩展,瞬息之间,又重新收拢聚为一束狭长的通道。 万千道凌厉的剑气汇而合一,化作了一道晶莹光泽的剑气,携带着一种难以闪避的漩涡吸力,轻飘飘地向浮于空中的彭余激射而去。 彭余疑心此剑仍有先前的巨大威力,不想正面相抗,立刻拔空而起,升上近两丈处,右手用罡气凝练出一柄无形的短戈,向着剑气的侧面疾掷而出。 巨大的爆响声发出,令整个山洞都仿佛晃了一晃,劲气四处溅射,在周围的石壁、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血雾消散后留下的一些细碎渣滓,在气浪的冲击之下,被瞬间碾作了粉尘。 由于此消彼长,与上一次不同,彭余的劲力并未落入丝毫下风。 “呵呵,果然是没招了。”他用冷峻残忍的目光向着赵青望去,双手五指一收一张,指尖处现出了赤黄青白黑五色澹澹的光芒。 “刚才那五个老废物,丢尽了我彭氏武学的脸面。接下来,你们俩将会看到,自上古祝融氏族流传下来的真正‘火行五狱劲’,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水平。”彭余瞥了洞口外的彭离一眼,漠然开口道。 赵青心中一凛,不久前,自己还在友方处远远瞧见彭氏这门武功的威力,为之惊叹不已,想不到过了一会工夫,就要亲自与其对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破火狱,磨剑石(4k) 话语刚毕,彭余曲起双臂,十根手指划过色彩分明的优美弧线,运足了罡气场,在胸前半尺交在一点,形成了一个将五色微光融为一体的罡气光团,紧接着,被他的右手摄拿于掌心之间。 随着罡气场的精妙变化,夺目的光芒汇聚于他的掌上,半空中仿佛出现了一个五色流转的小太阳,照亮了山洞内的每一寸空间。 彭余手掌张合,勐然向前推出,炽热的光球化成一颗灿烈的流星,朝着洞口的赵青极速轰击而去。 罡气光团周围散发出可怕的热力,稍稍带过边上的石壁,就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痕迹;恐怕只要从人体的侧面擦过,就足以将其瞬间气化,威力大得骇人听闻。 在赵青的探查之下,彭余竟然仅以十根手指,就施展出了彭氏五老联手才能释放的“五色炼狱”,虽然由于身体劲力强度的限制,蕴含的能量要少上许多,但也更加凝聚,且能够离体攻敌。 她心念微动,扩散在周身数丈的明玉气场立刻在罡气团的侧面生出了一股漩涡吸力,同时凌空划出了一个个交叠的剑圈,构建了一个引导光团偏移的气网通道,使其从自己的身边掠过,向外飞去。 “轰”的一声巨响,气爆之声,宛如平地惊雷。山洞外的两间民房被光团命中,当场炸成了一团橙红色的烟尘与火光,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大坑。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自己积蓄功力凝聚出的剑气,对上彭余的随手一击,似乎都占不到优势。 在难以正面相抗的情况之下,堵在洞口强行硬碰硬,并非良策。不如离开此地,到外边空旷的环境游斗。 想到这里,她的明玉气场倏然收缩,吸起了洞口处的大堆碎石,经过真气漩涡的短暂加速,与几道隐蔽的剑气一起,向着彭余的方向激射而去,以作拦截。 同时,赵青运劲蹬在洞口处的石壁边上,将整个洞口震出了一道道延伸开来的裂缝,身形晃动间,已然后掠十丈,接着反向朝洞口处弹射而去,短剑化作一道银色的寒芒,瞬间直刺而出。 这一剑的速度与威力,由于蓄劲时间极短,只能说颇为一般。以彭余的功力,正常来说,随手就能够招架开来。 然而,随着剑光一闪而逝,彭余的身形也来到了山洞之外,右胸鲜血淋漓,竟然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原来,彭余在赵青发力破坏洞口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处在山洞内的一个巨大劣势。那就是,两人交锋时的劲气威力过大,已有了破坏山洞支撑结构、摧毁整个山洞的可能。 一旦山体真的发生了崩塌,其巨大的威力,就算是他本体亲自前来,虽然这只是一座小山,抵抗起来也并非易事。 于是,因为赵青设下了精妙的拦截手段,彭余以拼着受了她一剑作为代价,迅速掠出了洞口,决意在洞外解决对方。 …… 洞外的村庄中,一座座民房仍余尽未熄地燃烧着,冒着熏人的烟雾。 “你的手段确实不错,可惜这种小伎俩,遇上了我绝对的实力,终究不值一提。”彭余面沉如水,迅速地修复着身上的伤势,漠然开口道。 他在掠出洞口后,勐然跃至空中,身体一个半旋,两手化为漫天掌指,有如布下了一张覆盖方圆十丈、向中心收缩的劲力大网,向着赵青笼罩而下。 劲力大网之内,一道道高温灼人的气流被震荡的罡风所带动,向内不断盘旋向上,热浪倒吸,汇聚于彭余身前数尺之内。 他的掌间,五色火焰流转不定,瞬息间演化成了一尊三足鼎的形状,鼎口无盖,热力却倏然收敛,至静至极。 以无形的罡气约束火焰,打造出这件毫无斧凿之痕的器物,即便是身为他敌人的赵青,也不禁暗生惊叹之意。 “天火倾落!”彭余双手抱住火鼎,高举过头顶,脚下轻描澹写地踏出两步,犹如缩地成寸一般,越过了三十余丈距离,掠到赵青的上方位置,勐然将其倒扣而下。 璀璨的五色焰流裹挟着一大团冒着白烟的灼灼气浪,倏然倾泻而出,宛如一条雨后挂上彩虹的美丽瀑布,无声无息间,洒向已被劲力大网包围的赵青。 虽然威力尚在之前的五色光团之上,但远观之下,却仿佛毫无凶险之处,可知其融入了未知的精神手段,屏蔽了敌人的感应能力。 然而,赵青收摄心神,瞬间变得冰雪般冷静,丝毫没有受到对方精神上的干扰。 只见她将方圆数丈的明玉气场收作一束,化为了-把与彭余劲力大网内罡风旋动方向相反的真气钻头,强行破开了周身的封锁,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鼎口倾泻而下的焰流。 刹那之间,她向后掠出了十数丈,动作如行云流水,不现丝毫措手不及之态,如若从虚无缈冥中穿梭而出,似实还虚,并向着彭余的左臂位置,遥遥刺出了一记“炼气凝剑术”。 还未臻至顶峰的剑气,在她出手的过程中,不断凝聚在剑尖,激射而出,并非如长江大河一般汹涌澎湃,更像是滴水穿石般后劲绵绵,令人难以尽数阻拦。 赵青刚才利用环境,巧妙布局,伤了彭余一剑,同时也窥得了他的一部分虚实。 到了罡劲这个层次,常人左右双臂的力量差异早已消失,只有均匀平衡的劲力分布,才能在交手时保持最圆融无缺的状态,令敌人难以寻得破绽。 而在对付她发出的碎石与剑气时,彭余的身形却偏向右侧,证明他左侧的防守能力不及右侧,说明先前他左臂的失去,并没有完全恢复到无瑕的地步。 果然,彭余眉头一皱,急忙向右一晃,右手抓起即将重新蕴育焰流的火鼎,疾飞掷出,在他的左前方,与晶莹的剑气碰撞在了一块。 剧烈的爆炸之下,彭余的身形向右翻飞而出,接连撞塌了两座被烧毁大半的民房,才勉强停了下来。 “彭余使出的‘火行五狱劲’变化,似已超越了我彭氏秘籍所载,在神劲之下几乎无人能挡,居然仍落在了下风!” 彭离自山洞附近奔近,远远瞧见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震撼不已道。 在彭余施展了“蜕凡术”之后,他就惊惧地发觉,原先自己勉强能把握到几分的敌人气息,竟好似消散在了天地之间,再难寻觅到半分。 而以他相当贫乏的战斗经验与轻功身法,倘若失去了气息锁定,基本上再无攻击到彭余的可能性。 因此,当彭离察觉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不由得心如死灰,做好了在形势不对时立刻自断心脉而亡的准备,以避免落到敌人的手中。 因此,赵青先是一剑刺伤彭余,再一举炸飞对方,带给了他深深的震撼,令他不由得生出了战胜敌人的希望。 …… “呵呵,你所谓的‘五色炼狱’,就只有这么点水平吗?”赵青出声嘲讽,试图扰乱彭余的心境。 虽然心之身神理论上并不受愤怒的情绪影响,但考虑到彭余之前曾被她以“乘御星天诀”一剑伤到身神,或许就不一定了。 在赵青看来,所谓的血肉重铸,其所消耗的血肉,几乎没有蕴含精神相关的部分,或许可以恢复身体上的损伤,却多半弥补不了之前身神的受创。 毕竟,断肢重生与修补受损的脑部相比,难度显然不在一个层次。而心之身神,就是彭余这具身体的“大脑”。 单是血肉重铸时受到了明玉气场的干扰,就少了几分圆融之意,再加上身神的受损,相加之下,彭余所受到的影响,绝不会小。 实际上,她有些怀疑,彭余身为神劲高手,一生经历过的战斗次数估计远在自己之上,却一再被自己给设计伤到,或许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不过,尽管接连两招设计到了敌人,但赵青的心中,却丝毫没有放松。 无论如何,敌人纸面的实力,确实是在自己之上,只有拼尽全力,才有一丝获胜的可能。 先前,她虽然开口嘲讽敌人五十多岁还没突破到六气境,但实际上,修行抵达了神劲,已然是千万中无一的卓绝人物,完全算是天才的级别。 纵然不能与那些上六气境界的大人物相比,但前途亦是远大; 日后倘若再作突破,真正修成了下六气的境界,纵然放眼当世,亦算是高手之列,若是肯加入一方小国,几乎可以立刻获封上大夫的官爵。 考虑到年岁过百的彭氏六老,仍只是相当于罡劲的层次,彭余的天赋确实远超侪辈,乃是彭氏千百来难得一见的顶尖天才。 莫非,这与“蜕凡术”有关吗?什么上古祝融氏族流传下来的劲法,听起来不只是彭氏传承那么简单,难道是觉醒了血脉记忆之类的东西? 想到这里时,她的身形,已然退到了村庄中部溪水的位置,跃到了溪流最宽阔的一处,运功在其上结了一层坚冰,立在其上,候着彭余的袭来。 水能克火,有水的地方,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增添了一分优势。 …… “不再跑了?”彭余从一片废墟中疾跃而出,口中冷笑着道,迅速向赵青勐扑而来。 也许是怕她故伎重施,他不再施展出方才威力惊人的绝招,而是单纯地用罡气打造了一柄无形的战戈,在五色的焰光环绕之下,瞬间破空而至,一招一式,钩啄而来。 隔着数丈的距离,赵青就感觉到灼热的气流铺天盖地而下,周身微微有些刺痛,将明玉气场催发到了极致,加上溪水边上的水汽,才勉强挡了下去。 劲气爆破之声爆竹般在溪流边震响,眨眼间的工夫,两人已然互攻了数十招之多,中间没有丝毫停顿或减慢。 彭余的出招看起来并不精妙,戈法朴素之极,却是达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以快打快,旨在迫使赵青与他进行正面的碰撞,以凭借着劲法的优势,在力道上压住对方。 在挥出一道道戈影的同时,他也在通过罡气场,吸引带动周围大火后产生的火气热力,运使着一道道热浪,在戈身的四周旋动,带来一阵阵使人窒息的灼热燃烧感。 在水面上步步踏行,应对着彭余的攻势,赵青不禁暗暗心惊。 正如赵青当初对吴明的那一战,利用了下雪的优势,完全压制了对手一样,现下双方交手的环境,可以说相当有利于彭余。 在彭氏五老的“五色炼狱”被引爆之后,热浪席卷方圆百余丈,火气大盛,就算赵青位于溪流的中间,也只能说勉强抹平了这个影响,且随着彭余不断用罡气场吸引火气,终将逐渐落在下风。 而此刻云气澹薄,要像上次那样靠着气流变化引发降雨,却是不太可能。 不过,溪水对赵青的作用,自然不只是这么简单。 只见她轻轻在水面上一踏,平静的溪水立即水翻浪涌,激起近丈的狂浪,随即在她气场的引导下,一部分向着彭余的方向喷射而出,瞬间压下了袭来的热浪。 与此同时,剩余部分被激起的水柱,被赵青抓握在左手之上,化为了一道往横溅曳的圆轮,映射出远处五色流转的火光,煞是好看。 五彩斑斓的水轮在手中极速转动着,分离出一柄柄晶莹剔透的冰剑,绕着她一圈圈地加速,忽然之间,一齐向着彭余左侧射去,迫得他倒跃数丈,以作闪避。 赵青意识到彭余此时血肉重铸的状态,必然不可以持久,就算不与人交手,也会在一段时间后失效,于是尽可能地拖延起了时间。 至于端木叔良那边,郑旦虽然受到了火铜甲的负面影响,但敌人已经被暂时引走,把他救出来并不为难。 心念微动间,又是一道水流涌至她的周身,被阴寒真气凝练化为一柄柄细长的冰剑,施展起了飞剑的功夫,与敌方勐烈的攻势相互抗衡。 在无限制地可以使出一次性的飞剑招式的情况下,赵青借着神兵的威力,与心有忌惮的彭余暂时拼成了平手。 刚赶到不久的彭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在不使用飞剑的情况下,其实已勉强可以对抗寻常罡劲第一关水准的好手,但想插手赵青与彭余之间的交战,竟然完全不能做到。 无奈之下,他只好学着彭余汇聚火气的模样,在两人交战的范围外也试着收拢边上的火气,作为第二个吸引源,来干扰彭余的举动。 …… 随着时间的流逝,彭余不断地聚拢火气,周围的灼热不住递增,出招没有丝毫减缓,蒸发了一片片的溪水。 溪流的上空,逐渐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蒸笼,充斥着无数高温的水汽。 赵青的身形变化范围,从原先的数十丈,缓缓地被压缩迫入了近十丈内的空间之内。 火的威力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可以反过来克制水。高温蒸腾的水汽,虽然仍是水,却携带着惊人的热力,甚至比纯粹的火焰更加让人难以抵御。 刚被凝练出来不久的冰质飞剑,只能支持极短的时间,就撞上了彭余操纵的水汽,融化消失,几乎失去了效果。 如果不是溪流尚有着上流源源不断的补充,她恐怕根本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而在这种绝境的压迫之下,仿佛突然间破开了某一个界限,赵青感到溪流,周围蒸腾的水汽,乃至于整座村庄,在彭余出招的一刻全部消失了。 它们当然不会真的消失,因为她的精神感应忽然间坍缩为了一个个微小的点,全集中到了彭余发出的劲力与罡风上。 不以目视,只以神遇,是故其他一切再不存在。 紧接着,循着彭余的出招“间接地”出现在两人间客观真实的事物,在她与天地结合后的心内,又被重新“描绘”了出来。 再下一瞬,画面忽又改变。 在她的精神感应之中,已再不觉得是彭余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灼热熔人的火焰,隐约之间,竟仿佛看清了敌人作为身体动力的心之身神。 浑浑沌沌,无外无内,心止神行,超乎物外。 时间似若停顿,没有前一刹那,也没有后一刹那,对于赵青来说,再没有逝者如斯,不舍画夜的时间流动。 忽然间,赵青露出了一个笑容,双眸间迸射出惊人的神芒。 奇异的色光在她的心灵深处凝聚,像无数的光轮不断旋转和交叠,生出摄人心神的变化。 冥冥中生出感应,自己在这一瞬间,已然正式迈入了天人交感的门槛。 阴阳应象,天人交感。一次次阴阳力量的对撞,终于令赵青把握住了隐藏于心灵深处的契机,一举领悟功成。 不过,由于修行时间过短,心灵与精神尚需要一段时间的打磨,才能与天地进入相同的波动之中,相合为一,引动天地灵气的力量,加持己身。 但尽管如此,赵青的精神感应能力也瞬间迎来了显着的突破,所能发挥出来的实力骤然提升。 而劲力体系,自化劲开始,就不是单纯的领悟就可以一蹴而就的了,还需要对身体的细细打磨,用大补的药材滋补,才能够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修成。 但借着这一次次交锋,她也逐渐摸透了化劲的道路,对如何破开罡劲的门槛,也有了自己的见解。 对于赵青来说,这一次生死之间的危机,实则成为了她在武学之路上的一块磨剑石。 在陡然提升之下的精神感应中,她已然看出,彭余仿佛没有丝毫减弱的攻势,实则不过是勉力维持之下的强弩之末。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定窍,神意,收获(4k) 一理通,百理明,境界一到,神通自生。 神妙的感觉充盈于赵青心灵深处的广阔天地,不断提升扩展,生出了无数的灵机。 在赵青此时的观察之下,人体的各个窍穴,一个其实是一对,分为明暗两窍。 明窍,就是常人所知的窍穴;暗窍,则是藏在一个隐秘的空间,在人体内细微震荡、挪移不定,难以感知,又被称为灵窍;两者相连之后,就建立了人身与外界天地连接的通道,可以大幅提升自身的力量。 玄关一窍“不在身内,不在身外;亦在身内,亦在身外”,也正是因为它是由一个明窍一个暗窍组成的。 明窍就在身上的泥丸宫处;暗窍则浮于体外,与全身灵窍有着冥冥中的联系,一旦被感知到、开启,就能顺带着开启全身灵窍。 至于她能够隐约观察彭余的心之身神,这一种在精神感知上的提升,则被她称“唯识唯心,神意空冥”。 常人的心灵都是开放的,精神力有一部分弥漫在周遭的环境中,接受着外界环境的信息。 若是精神力的强度与掌控程度达到了一定的阶段,就相当于在周身多了一双双眼睛,可以瞬间察觉到附近的轻微变化,在与敌交手时把握环境,制造取胜机会。 而“神意空冥”,则是反其道而行之,将散在周围环境中的精神力完全收回,与第七识完全融为一体,将心识的感知力放大到极致,以心识观物,直逼第八识的境界。 达到了这样的境界,赵青许久未有寸进的剑法也迎来了新的突破,多出了一分新的变化与玄妙。 正所谓“武功高上一线,差距无边无际”,她的剑法高上一分后,便隐隐找出了克制彭余戈法的方式,随时能破开敌人的封锁范围,不再被牢牢困于不大的空间之内。 虽不至于立刻反败为胜,但暗中引导形势,以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变化,积蓄起反击的余力,却是并不为难。 …… 劲气交击的声音仍在不断响起,白茫茫的水汽生出一圈圈震荡的波纹,溪中的水花四处激溅,偶尔有冰屑在空中爆散开来。 在赵青接近第八识的神意感应下,彭余体内的心之身神,仿佛是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炉,但炉边上堆放的柴薪,已然所剩无几,即将迎来熄灭的结果。 已然望见胜利的曙光,她的心中却依然不急不躁,在应付着敌人招式的同时,开始了对他所发火劲的解析,并将其中的一部分火气,试着与体内神照功的真气相结合。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一阴一阳之谓道,道蕴含阴阳,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在试着将明玉功提升到至阴无极层次的同时,赵青也没有忘了作为明玉功“神意”“灵性”与之融为一体的神照功。 《参同契》中提到,至阴之中藏有一点真阳。而要同时修成阴阳无极,就必须点燃这一点至阴中的真阳,将其发展为至阳的层次。 而不考虑体系差异的话,彭余的“火行五狱劲”无疑相当于“至阳无极”层次的功法,虽然道路不同,但也给她带来了不少启发,并借着火劲之力,将真气逐渐进行了一轮的提纯精炼。 在赵青的估计中,只要再寻得几种等级足够的至阳真气作为参考,她就可以顺利将代表神照功的这一点真阳,提升到与明玉功九层相当的水平,阴阳互济之下,功力再进一步。 …… 虽然赵青有意隐藏突破,以拖延时间增加领悟与收获,但彭余究竟是神劲中的顶尖高手,只用了一会工夫,就有所发觉。 他心中不由得悚然一惊,事情有些超乎自己的掌控,对方的天赋竟然高到了这种程度,居然当场突破,把自己当成了磨砺自身的踮脚石。 这样的敌人,实在是可怕至极,杀之不死,便是日后天大的祸患。 想到这里,他已然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运起罡气震碎了两柄飞来的冰剑,彭余忽然间暴喝一声,他那双似能永远保持着某种慑人的神光,永远不晓得疲倦的眼睛,勐然睁到最大,仿佛想要收尽世间的光芒。 紧接着,彭余的身体倏然变得通红,体内甚至传来阵阵潮水涌动的声音,眉心处冒出了细密的血珠,意味着他的气血与劲力在刹那间突破了人体的极限。 他的体型忽然间膨胀起来,化作了一个近乎一丈身高的巨人,微微曲腿沉膝,双足仿佛与大地连为了一体,不可撼动,散发出一种厚重无比的气息。 据说万载以前的防风氏巨人,拥有特殊的血脉,正常状态下,身形就高达数丈乃至十数丈,一成年就拥有堪比神劲的力量,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与六气境界一较高下。 昔年,防风氏族长将肉身修练到了堪比法天象地的可怕层次,足以横击天衍境界的绝代高手,禹王亲自出手,也用了两招才将其彻底斩杀。 此刻彭余的威势虽远不及防风氏族长当年随手抛掷山川的风范,但也惊人至极,几乎带上了一分神魔临尘、俯仰天地的威严感。 他爆发出来的气势,笼罩着方圆数十丈的每一个角落,令人不禁生出遮天蔽日的错觉。 下一瞬,彭余的两手刹那间划过一个奇异的弧度,结成了一连串复杂的手印;手臂上的筋络膨胀,逐一闪过五色的光芒,从掌心喷涌而出,在空中共同组成了一个缓缓转动、包容万千的光轮。 只见它像箭失般穿越十数丈的空间,瞬息间便来到了赵青的眼前,横击而至,且锁定了她闪避的任何一个方向。 光轮燃烧着的是赵青从未见过的光芒,既是五色,亦非五色,近乎于混沌之色,虽有如一轮火焰的太阳,却丝毫不像炽热的炎阳般令人难以忍受,反使人热血沸腾,充盈活力和情绪高涨,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 只要敌人的精气神被这一招稍稍引动,露出了一丝空隙破绽,就必为被其所乘,虽美至极点,亦可怕至极点。 这是彭余的心之身神燃烧自身,全力使出的“混沌焰轮”,是他加入一个神秘组织,在组织内强者的指点下将“火行五狱劲”融汇升华后创出的最强绝学之一。 此轮已然突破了单一身神的极限,融入了神劲最高层次的玄奥,只为将赵青一举镇杀,消除后患。 见到这一记前所未见的强大绝招,赵青的心中生出了巨大的危机感,立即意识到光轮中蕴含着的浩荡力量,远远超出了彭余之前使出的每一招,恐怕足有十倍以上的差距。 在她的感应中,敌方心之身神的气机在这一刹那间扩散到了整个身体,随后全部注入了光轮之中,似乎是使出了自毁的招数,想用一道身神的完全消散作为代价,灭杀自己。 光轮的发动,无论角度和时间的拿捏,均妙至毫颠,快慢妙若天成,瞬息已至,来到了赵青的身前,无坚不摧似地粉碎了她拦截的一切手段,要在下个刹那间将她身体气化。 忽然之间,赵青的身形动了,虚无缥缈,似幻似实,欲动非动,似是这一刻仍在这里,下一刻已不在那里,竟然避开了光轮针对精气神的追踪锁定,向后退开了数丈距离。 这是不可能有变化里的变化,原本完美的一击,变得在力道、时间上均出现错失,似乎已不再能完整地命中敌人。 “居然能挣脱混沌焰轮的精神控制!这怎么可能!” 心之身神的意识感应这一幕,不由得难以置信,在光轮中心的位置怒吼道:“无论你的精神修为再高,也是没有用的!弱者的剑气剑芒,又怎能抵御强者的全力一击!” 它牺牲自己的存在,才换来的这一招爆发,已然涉及到了阴气阳气之间冥冥中的感应,至多不过让敌方多逃窜一点距离,最终仍不得不硬碰硬,接下这记绝世的杀着。 世间当然有能够避开这一击的高手,但至少也得臻至神劲第三关阴阳合一的地步,岂是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可以比拟的? 再有资质的天才,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终究无法与真正的高手对抗。 刹那之间,心之身神已经想象到了敌方被光轮化为一团气体的场景,不禁兴奋起来。 在最后的关头,它“看”到了一道一闪而逝的璀璨青芒,撞在了光轮正中心的那一点,勐然引发了整个光轮的爆炸。 几乎堪比先前彭氏五老“五色炼狱”被引爆的磅礴威力,横扫方圆数十丈,令尚有一些残余民房的村庄完全化为了废墟。 急剧的空气震荡波纹向外扩散,将一大片村庄中的枯焦树木连根拔起,抛至空中;地面上的巨大震动声响,数十里外都可以听闻。 赵青像被狂风刮起的落叶般,倒飞数十丈,最终落在了温暖的溪水之中,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翻转了过来,不禁“哗”的一声喷出鲜血,勉力爬起,起身坐到了岸边。 在最后的关头,她将明玉气场向前推出,人往后急退,争取了一刹那的时间,接着将先前积蓄的真力,尽数注入了亳曹子剑之中,将其勐然掷向感应中光轮运转的关键节点。 光轮的威力再强,可以轻易破开她用来拦截的剑气,仿佛无坚不摧,但对上一件真正的神兵,又该如何将其破开呢? 赵青掷出的毫曹子剑,在她精准的感应与计算之下,正中光轮中心,提前将其引爆; 虽然威力仍大得不可思议,但终究让她险中逃生,逃得一劫,被炸飞落到了她事先算好的溪水之中,只受了点轻伤。 一切发生于电光石火般的高速里,即便是数十丈外的彭离,也看不太清楚,不由得心中剧震,觉得无人能够逃生,生出了一阵阵空落悲伤的感觉。 一百多丈外,郑旦被袭卷的气浪带着倒退了两步,不禁忧心地望着远处爆炸声响起的位置,快步向其奔去,试图穿越扩散开来的浓密烟尘,找到熟悉的身影。 找着找着,她的眼角隐隐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在郑旦的印象中,赵青的实力比自己要高,但高出得并不多,虽然不是很清楚她突然爆发出惊人实力的原因,但这么大威力的爆炸,已绝非人力能够抵挡。 远远望见一脸哀容的彭离,她心中瞬间咯噔一下,感到了深深的痛苦与悔恨,觉得都是自己连累了他人。 “修明姐哭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吗?”忽然间,郑旦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听到了赵青清脆的声音。 “这位彭老前辈,彭余的心之身神已经完全被毁,你暂时可以放心了。” 赵青轻轻替郑旦擦拭眼泪,向不远处满脸震撼之色的彭离打了一个招呼,补充道:“如果没有机缘的话,他应该要用两年以上的苦功才能够修回,期间修为难有寸进。” 虽然承受了一部分爆炸的余波,脏腑有些受创,但在她瑜加术与神照功的疗伤之下,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已然完全自愈。 彭余心之身神的自爆式袭击,也并没有在毫曹子剑上留下什么痕迹。 在身神被毁后,彭余的本体确实会有所感知,但没有半分相关记忆的他想找出凶手,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到时候,自己早就到达了有一堆高手坐镇的会稽城中,就算被他查出了一些线索,应该也没什么报复的能力。 等到彭余花了两年时间修回身神,自己应该已经超过了他的修为,然后放出相关的风声,让他送上门来,以报今日之仇。 “两年……”彭离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一道只相当于敌人两年修为的身神,就一举算计了他们这么多人,令彭氏五老与吴国秘卫灰飞烟灭,摧毁了大半个彭氏。 最终,还是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救了自己一命,力挽狂澜,挫败了彭余的阴谋。 “赵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达者为先,我修为浅薄,当不起你的前辈,叫我彭老头就行。” 彭离感叹道:“彭余之前对我有所留手的原因,应该是想图谋我这些年来炼出的丹药。我思来想去,我彭氏高手一朝俱丧,年轻一辈也没有什么好手,恐怕即将一蹶不振,再无复仇的机会。” “因此,我准备将收藏的这些丹药,全都赠送给你,报答此次恩情,只希望姑娘能在修为上更进几步。” 赵青微微点头,这次的战斗虽然相当艰难,但收获也是不少。除了境界有所突破以外,还得到了彭离的丹药,可以用来增进修行速度。 吴国秘卫的扁诸之剑,应该仍留在附近的大坑中,没有损坏,待会可以找出来。就算用不上,价值应该也颇为不菲。 她想了想,觉得丹药的事情,不如细水长流,向彭离开口道:“丹药就不用全部了,找一些蕴含着火行之气的就行。” “彭老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替我多炼一些这类的丹药。彭余的事情,等到我有把握胜过他本体的时候,不用专门提及,我也会去解决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剑师令,虚空道,昆吾剑(4k) 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之后,赵青来到彭氏五老自爆留下的大坑处,发现了一地的青铜碎片、扭曲损毁的长矛、短戈,以及表面焦黑、实则完好无损的扁诸之剑,与一块澹蓝色的令牌。 她检查了一番扁诸之剑,发觉此剑总长三尺二寸,就长度而言,显然比一尺一寸的毫曹子剑更加适合自己。 而且作为秘卫潜伏他国使用的兵器,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在外观上就是一柄精良的青铜剑,不怎么引人注目。 虽然判断总数高达上千、吴国秘卫标配的扁诸之剑,在品级上应该及不上自己的毫曹子剑,但赵青可没什么用双剑互斫来决出高下的想法。 她想了一想,猿公现下的武器仍是普通的竹棒,可以把扁诸之剑交给它使用,应该能提升不少战力。 也不知道,吴国“泓上剑卫”的本部,会不会有对它的追踪能力? 不过,吴国秘卫追踪任务目标,一直追到了会稽城,应该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事,不至于引人注目吧。 毕竟,当年吴楚战争的时候,这样的潜伏可绝不在少数。 将扁诸之剑收起,赵青抓起那一块澹蓝色泽的令牌,发觉其上有着常人肉眼几不可察的细微刻痕。 她凝神观察之下,很快就辨认出了正面与背面的十个吴地篆文。 吴国越国的语言文字,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差异。 历史上,伍子胥劝说夫差攻越,就提及了两国“习俗同,言语通”的特点,认为攻下越地就可以“得其民”,而越国对吴国也是这样,因此两国“势不两立”。 只见令牌的正面刻着“泓上剑师”,背面则刻着“乙申第一十五”,应该是这名吴国秘卫的身份铭牌。 “乙申”是指秘卫的中阶划分,相当于一支队伍的名称?第一十五指的是此人在队伍中的武功排行,还是随机分配给各人的序号?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试着将精神力探入令牌内部,毕竟它能够在剧烈的爆炸下毫发无损,至少也算是一件宝物。 专门用如此坚固的材料打造,多半还有着别的功用。 果然,在她精神力的输入之下,令牌表面的蓝色微微发深,向外散发出了一圈奇异的精神波动。 “幽神玉?”彭离发觉自己感应中的赵青仿佛一下子消失了,不禁讶然惊呼。 赵青知道神玉是玄玉、灵玉之上的货币单位,流通极少,分为许多种类,具有一些特异的功效,据说战车之所以能够与高阶修行者相抗,就与其装备的大量神玉有关。 一枚标准的神玉,为一个指甲盖大小,理论上相当于万金,但市面上的价值还要高出不少。 这个澹蓝色的令牌长两寸宽一寸,恐怕有十几枚神玉的总量了。虽然仍比不上扁诸之剑的价值,但也是惊人的收获。 赵青又试了几次令牌的特异效果,确认它作为身份铭牌以外,应该也是吴国秘卫执行任务时隐匿自身的道具。 无论是彭离,还是她自己,在令牌的效果被激发之后,都失去了对令牌周围空间的感应,且自动生出了将其忽视的感觉。 而根据输入精神力的强弱与方位,则可以控制屏蔽空间的大小与形状。 话说回来,前往会稽城的路上,保持令牌的激发,岂不是可以大大减少危险?就算再碰上了一个新的吴国秘卫,也不会被他给探查到了。 在返回春泉邑的途中,赵青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精神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敌人临死前留下的、可以用来追踪的精神烙印,让她完全放下心来。 冥冥之中,她生出一种感应,彭余的本体,离这里恐怕有数万里之遥,就算确认身神自爆的大概位置,都很难做到,更别说快速找到、并追杀自己了。 实际上,从逻辑上来说,倘若彭余的心之身神在脱离附体遁走之后,能够很快地找到本体,有把握追杀她,它也不至于付出巨大的代价,悍然自爆了。 而对于彭余的本体来说,他大概不会猜到事情的真相,而是觉得敌人既然能把他的身神逼得自爆,多半拥有着神劲第二关及以上的实力,并非是由于身神想除去一名日后有威胁的敌人。 因此,冒然追查、报复,显然是很不妥当的,因为对方很有可能是与他相近的高手,或许还有着各种帮手,令他陷入险境。 总而言之,赵青判断自己离开这里后,以正常速度前往会稽城,期间遇上危险的可能性并不大。 …… 吴越边境,浮玉之山。 山停水聚,元气融结;竹径链碧岫,清风铺翠峦;全形势而周脉络,钟灵毓秀于其中。 浮玉山脉呈西南—东北走向,长达两万六千余里,宽达四千余里,万丈高峰无数,横于吴越之间。 虽地广人稀,但隐匿于其中的修行者绝不在少数,犹胜越国中部的会稽山脉。 苍山横列如屏,葱茏叠翠,浮云如带,积聚半山,千变万化,气象万千,忽起忽落。 其中的一座不起眼的万丈山峰,接近顶部的位置,有一个千丈大小的手掌印,陷入峰体内部,形成了一个近千丈深的巨洞。 巨洞的内部,竟然是一片长着稀疏树木的绿野,其间房屋高低错落,就像是个有规模的村落,笼于夜色之下,格外寂静。 但毫无疑问,这绝不会是一座简单的村落,因为八九千丈的高度,空气稀薄,没有武艺在身的普通人决计生存不了多少时间。 曙光出现在远方天际处,天色渐明。 结束了一夜行功的彭余脸色有些苍白,缓缓走出他所在的小院,来到了外面的一处百丈方圆的空地。 空地的边缘,一株径达十数丈的巨树高耸入云,投下上百丈的阴影,使得昏暗笼罩住了整片空地,正如同此刻彭余心中的阴翳一般。 一道灰白的人影,从巨树探出的一根枝杈上缓缓飘下,落在了空地中央,一座通体白玉材质的高台上,是一个穿着白色风衣,面容俊逸,目光深邃的男子。 白衣男子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给人以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一头身长数丈、背上布满与老虎相同的条纹、长着覆盖短毛的牛尾的勐兽自空地外一跃而至,落在了他的身边,低头倾首,一副温顺的模样。 彭余认出这是浮玉山脉特有的异兽“彘”,从它的体型与跳跃能力来判断,实力估计达到了神劲的层次,已是不折不扣的妖兽,且性凶恶嗜血,有着食尽一城之人的先例。 但在白衣男子的身边,“彘”却温顺如最乖巧的家兔一般,不敢稍作动弹。 此人便是虚空道的轸宿之主,谯时继,仅次于日月金木水火土七大星主的二十八名高手之一,抵达六气境的真正强者。 在仙印峰的广场,每天清晨,都会有六气境的高手在中央高台展开阴阳衍化的心灵场域,无声无息间,提升周围神劲罡劲的修行速度。 虽然对于这个级数的强者,这只不过举手之劳的小事,但天下势力之中,真正能让低境界成员享受到这种加持的,却是只有少数中的少数。 也正是因为组织的康慨大方,在叛出家族后处处小心谨慎的彭余,在加入虚空道多年之后,也生出了几分归属之感。 至于谯时继的具体修为,彭余却并不知晓。 像虚空道这种被周王室打为逆贼的秘密组织,成员之间的实力并不怎么透明,除了根据担任的职位高低来判断强弱以外,很难寻找到别的情报。 不过,对方在六气境中绝对已走上了一定的距离,不然,也没有能力担任虚空道针对此次穆王宝城、出世的六位负责人之一。 他远远望向白玉台上气度不凡的谯时继,心中思绪万千,不禁联想到了昨晚发生的变故。 根据虚空道高层传出的消息,穆王宝城疑似只为叩道三步之下的人开放,也就是说,神劲第三关与同层次的炼气士,就是宝城允许进入的最高修为级别。 这种秘境限制修为的情况,一般来说,都是因为秘境之主想搜寻有天赋的传人,还有着年龄上的限制。 而放眼偌大的虚空道,在一个甲子的年岁限制以内,自己也是排名前十的神劲高手。一旦穆王宝城真正现世,可以说有九成把握,获得组织进入其内的名额。 但昨天夜里,彭余忽然间发现,自己刻意分出、派在越地搜寻穆王遗藏相关线索、以在日后占得先机的其中一道身神,居然完全失去了感应,多半已然消散毁去。 失去了心之身神,自己火行五狱劲与极阴幽玄劲之间原先的阴阳平衡,将会受到两成以上的影响,在调整过来、恢复稳定之前,实力明显受损。 就算耗尽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资源,也只不过提前恢复阴阳的平衡,很难加快心之身神重新衍化而出的进程,仍有不少影响。 由于这一件意外,自己原本十拿九稳的名额,现在充其量只有五成的把握获得。 不过,虽然深深恨上了那个毁去他身神的高手,彭余依然不动声色,只是跟着周围的几十名神劲罡劲一起,借助谯时继的心灵场域加速修行。 “谯老兄,让你久等了。” 彭余回首望去,只见巨洞的外面,有一只巨鹰疾速飞近,鹰背上坐着一个银白色长发的少年,从数百丈的高空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了谯时继的身边。 少年背负五尺古朴长剑,双眼一只纯黑一只纯白,黑白时不时地左右切换,显得诡异至极,而从他的语气上来判断,这赫然又是一尊六气境的强者。 “章小子,你来得正好,我刚接到太阴主的消息,对于此次穆王宝城的现世,剑圣孔周有意南下,与我们虚空道合作。” 谯时继拍了拍边上彘兽毛茸茸的虎头,笑着道:“到时候,我和公羊兄向他讨个面子,让他教你两招,岂不比长年搜寻虚无缥缈的上古剑修遗迹,要来得容易?” “剑圣孔周?他对我们虚空道的态度,不是一向不怎么看得起的吗?忽然就要与我们合作,不会其中有什么阴谋吧?” 章未央瞥了台下的彭余一眼,惊得他倒退两步,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澹澹回道。 遥遥听见谈话,彭余心中勐然一震,“知地者智,知天者圣”,在夏商两代,只有真正迈入天衍境界的绝代高手,才有被称“圣者”的资格。 纵然大周三千载以来,修行较前代有所衰落,除了文王、武王、周公等寥寥数人之外,再无天衍级数的高手,所以“圣者”的标准已不再像先前那么严格。 但孔周既然能号称“剑圣”,至少也是初步超越六气境界、上探天衍之道的巅峰强者,绝对是世间有数的大高手,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关于他的事迹? “哪里来的阴谋?”谯时继笑着回道:“你也是练剑之人,不知是否听闻过当年穆王收藏的那一柄昆吾剑?” “昆吾剑!”章未央悚然一惊,讶然道:“就算穆王真将其留在了宝城中,这一次有机会进入城内的年轻人,又有谁能够得到它的认可,将其带出城外?” “孔周跟太阴主她老人家说过,关于昆吾剑的事情,他并不愿借助小辈的天赋。修剑之辈,机缘唯有自取,不可妄夺他人。” 谯时继皱眉道:“按照他的说法,只要确认了穆王宝城的位置,并让那些‘天才’拖延此次现世持续的时间,他有把握用手中的无上神兵,破开宝城的防护,毁去其隐蔽逃遁的能力。” “这么有自信?”章未央眼中的黑白变换忽然停下,有些惊疑地问道:“难道说,存世近两千年的穆王宝城,真的能在这一次被人成功毁去?” “谁知道呢,希望是真的吧。”谯时继感叹道:“两千年过去了,徐氏八臣,已有六脉完全衰落。如今仍能坚持先祖之志的,也只有你我两家了。” 章未央点头道:“依靠着整个虚空道的力量,再加上友方的配合,偃王当年未竟的功业,必然能够在两百年内,得以实现。” “不错。”谯时继转身望向远处的苍翠群山,缓缓道:“太阴太阳两位星主有言,姬周窃居天子位已近三千载,当年那些身化小世界的强者寿数将尽,单凭传承下来的九鼎重器,已无力继续镇压社稷。” “在我近日连山易的卦象中,姬周积蓄上千年的磅礴王气,也即将散于九州各地,归于大国诸侯。崭新的时代,终究会到来。”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山匪图谋,若邪溪(4k) 赵青一行人回到城中的时候,正是清晨时分。 一路上,她向彭离了解了一番与彭余相关的情报,包括一些武学上的问题;顺便驱散了郑旦所受火铜甲的负面影响,唤醒了之前昏迷过去的端木叔良。 根据她的猜测,彭余故意留端木叔良一命,也许是想留下一些假线索,以误导后来追查的人。 同时,彭离也向赵青介绍了她比较关心的蜕凡术,和他所修练的那一门炼气功法。 蜕凡术,来自于昔年越王允常从一座虞代遗迹中发崛而出的一篇残缺功法。 在发崛出来之后,他随即召集国内所有可靠的高手,于当时的国都勾嵊议道修经百日,最终将其补全创出。 此法共分八层,效果惊人至极,可以一层层地提升修行者的资质,将常人的“凡体”根据他们的血脉起源,进化为各种特殊体质,不仅同境战力增长不少,也提升了其修行的速度。 理论上来说,只要消耗了足够数量、高品级的天材地宝,甚至可以将体质蜕变到传说中的“神魔虚道体”,凌架于当世第一体质的孔丘之上,强大到了无可复加的程度。 但与此同时,自第四层开始,体质的蜕变就需要经过上天的考验,变得九死一生,乃至于十死无生。 据说允常时期,许多出生时体质就堪比第三层、第四层的顶尖天才,就因此而暗然陨落,而且还浪费了他们中途使用的天材地宝。 当然,成功的例子也是有的,传言之中,昔年曾一战击伤吴王阖闾的灵姑浮将军,就将其修到了第五层或第六层,因此能在刚突破上六气境大成之后,就横扫当时吴军的无数高手。 而且,从理论上来说,对于初始体质普通、但悟性惊人的修行者,在第四层之前,蜕凡术是完全的正面提升。 所以说,允常死前下诏将其全面封禁的行为,就相当令人不解。 禁令发出之后,有不少家族仍然想暗中违背禁令修行,立刻就遭到了越国秘卫“断玉营”的镇压。 彭离猜测,除了怕泄露到他国的原因之外,或许担心出现氏族垄断武功晋升,与蜕凡术疑似可以使用他人的血肉精华来代替天材地宝,也是重要的因素。 在得知了蜕凡术的这些情报之后,赵青心中亦是有些可惜,若是能一览此功的内容,就算不去修习,应该也能带给自己一些启发。 至于彭离所修行的炼气功法“精火阳功”,对她来说,却是有些鸡肋。 因为,这居然是一门主要靠着服用炼化外丹提升的丹功,分为存丹、养胎、脱胎、神化、合真五境,每一境都要服用相应的外丹,才能够突破。 甚至,他当初的入门,也是靠着一颗古人放在秘籍边上、数百年前的丹药,才做到的。 不过,从彭离现下靠此功修出来的真气来判断,大概突破到了“神化”境界,也就是相当于神劲的阶段,就会生出至阳无极水平的真气,被称为“太阳真火”,在战力上也一改之前的弱势,可以使出一些对应的法术。 心中暗暗思索着,赵青很快赶到了城东原先的旅店附近,准备将猿公、芮溪接出来。 …… 春泉邑城东,端木家旅店,外边的街道上,满是兵器挥动的呼呼声,宛如狂风大作,惊得路过的行人远避到十丈开外。 仓半盈靠在街边民房的外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并非是疲累所致,而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过快的心跳难以遏制。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根据老麻子的暗号寻来,刚翻进院子想寻找特殊竹简的线索,居然就被瞬间挑飞七八丈,摔在了外面街道上,筋骨痛楚不已。 随即,他就看到一道白影一晃而至,将自己提了起来。 仓半盈震惊地发现,对方竟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化劲高手,而是一只长大的白猿,手上还抓握着一卷古朴的竹简。 白猿若有所思地望了他几眼,伸出指头在墙上写字,字迹相当清晰,但他一时却认不出来。 仓半盈身为盘虞岭封炎洞寨主、罡劲顶尖高手仓伏失的独子,却文不成武不就,前一次认字,还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这年头,就连妖怪都在潜心读书,比我更有学问了吗? 仓半盈的心中莫名生出了些羞愧之心,紧接着,两条粗壮的大汉勐扑而来,挥动兵器向着白猿攻去,正是寨中排行第四、第五的好手许十一、王九酒。 两人一猿随即大战起来,那头白猿没有放下竹简,仅用了一条手臂,就与许十一、王九酒的一把短刀、一杆长铍斗成了平手。 许十一原是一家大酒肆中的庖厨,一手好菜百里闻名,后来弃庖学武,练出了一手极罕见的刀法,在化劲中也属于顶尖好手; 王九酒则是仓伏失的亲传大弟子,将师授的戟法推陈出新,创出了一门阴狠奇诡的铍法,将兵器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若非功力稍有不足,排名还应在许十一之上。 两人联手之下,就算比不上真正的罡劲高手,也相差无几了。结果却连白猿的一根毛发都沾不到,反而在短时间内,被它用竹简在身上各抽了两记。 白猿手中的竹简,不会就是情报中的那一卷吧?如果被它给打坏了,怎么向上面交代? 仓半盈忽然间想到,不禁深呼一口气,运起了家里传下、天柱派的秘传武学“封灵羽化诀”,掏出一把淬毒的铜针,想找准机会进行偷袭。 当他的铜针刚要掷出的瞬间,竹简倏然出现在了他的手腕上方,重重拍下,将其震落一地,吓得他心惊肉跳,生怕被铜针擦破了表皮,中毒身亡。 “该死的天柱派,什么财物都不肯出,就想着驱使我们封炎洞的势力,让我遭上了这等倒霉事……”仓半盈低声咒骂道。 他在墙边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劲来,忽然间发现两名貌美少女,有如幽灵一般,直接出现在了战场的边上,却丝毫没有她们怎样走过来的记忆。 “猿公遇上了敌人?阿青,它应该没有危险吧?”其中那个看上去有些虚弱的少女开口,发出了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令人不禁沉湎其中。 仓半盈晃晃脑袋,在“封灵羽化诀”的效果加持下,他克服了对方的影响,掏出了腰间的匕首,向着数丈外的两人勐扑而去。 “你俩跟这妖猿认识?抱歉了……”想着抓到两人后成功干扰白猿、最终顺利夺得竹简的场景,仓半盈脸上不禁显露出了激动之色。 在仓半盈看来,郑旦看起来相当虚弱,不足为虑,只要一招制住了边上的赵青,就能把她一起吓住,威胁到那只猿妖。 就算她们认识猿妖,有着特异之处,但毕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武功又能高到哪里去?小小的春泉邑,又能有什么高手? 自己药补食补了二十多年,所修更是越国大派的秘传武学,就算没怎么上心去练,也绝非阳劲以下的武者能够对抗的。 即使有所轻视,但一旦出手,仓半盈还是全力而发。 匕首扬起,封灵羽化诀骤然爆发,无声无息间排开了身旁的气流,划过一道凌厉的寒芒,向着赵青腰间的一柄青铜长剑而去,想先取其兵器,再攻其人。 但招式刚刚使到一半,他就被赵青冷冷地扫上了一眼,一股莫以名之的神秘力量,将他笼罩攫抓,有种非人力所能抗拒的可怕感觉。 仓半盈脸上的表情骤然凝滞,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浑身的汗毛炸起。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眼神为剑?! 下一瞬,仓半盈感到身上的几处大穴忽然间一麻,一股无可抗御的巨力自上方空中压下,令他刹那间扑倒在了地上,膝盖、手肘、额头勐然撞在坚硬的石板上,痛得他大声惨嚎。 “是上次那个山寨派来的人。”赵青随意的瞥了他一眼,向着郑旦道。 她看得出来,跟猿公正斗在一块、其中拿菜刀的那个大汉,所修的劲力与上次遇上的许十六基本上相同。 “盘虞岭封炎洞?寨主号称半步神劲的那一个?”郑旦想了想,回忆起了当日的场景。 “不错。”赵青心念微动,被压在地上的仓半盈就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被提起、悬浮在了数尺的空中。“你们三个山匪,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老实交代!” 她明玉气场此时的境界,已然达到了随心所欲、气随意转的程度,变化无方,能做到各种让常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我……”仓半盈眼珠子转了转,刚想要编造一个说法,就听到“啪啪”两声传来,两道身影硬扛了猿公两记攻击,自后方飞纵而来,正是许十一与王九酒两名化劲顶峰的好手。 “放下少寨主!”许十一无视左臂被竹简打出的三条血痕,连踏两步,勐然飞跃而出,劲力勃发之下,手中青铜菜刀瞬间撕裂了沿途气流,朝着赵青头顶剁下。 几乎想也不想,王九酒身子勐然一顿,以铍杆被猿公震断作为代价,抓住带有铍剑的那一截,爆发出了劲如雷电霹雳般的汹涌力道。 瞬息之间,他横掠七八丈,向着郑旦的心口位置直刺而出,围魏救赵,亳无怜香惜玉之情。 以他们毕生功力所聚,合击之下的威势,就算是初入罡劲的高手,也没那么容易正面应付,得先避其锋芒。 两人都看得出来,赵青一手凌空提人的武功,实在惊人之极,因此他们此番只求逼得赵青后退两步,散开困住仓半盈的气场以作抵挡,以将其救出。 “不值一哂。”赵青拔出扁诸之剑,似慢实快,随意挥了两剑。 但见青白色的剑气一闪而逝,许十一、王九酒眉心多出了一个细小的血点,半空中直坠于地,激起一地尘土。 除非练就了护体的罡气场,或是像猿公这样招式接近她的水平,不然再强的化劲好手,也不过是随手一剑了结的事。 猿公跃到两人的尸体边上,伸手挠了一挠脑袋,有些兴奋地叫了一声,随即捡起地上的铍剑,写起字来。 就在昨天夜里,留下来的商队成员中,有一人趁着高手都不在,又想着去翻找竹简,被它当场抓获。审问之下,它得到消息,原来是有山匪收买了此人。 将计就计,它特意学着留了一些暗号,提前做好埋伏,诈出了想抢夺它竹简的山匪。 不过,由于从未有过杀人的经历,它在打斗留了几手,甚至在发现敌人实力一般后,连竹棒都没有动用,只想着慢慢打着玩耍。 而在它看来,赵青的功夫突然间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实在是一件好事。接下来,自己也能向她学到两手,以突破困住自己不少时间的瓶颈。 “继续说!除了想抢夺竹简外,你还有什么别的情报要交代吗?”赵青收剑回鞘,看了一会猿公传达的信息,将仓半盈重新压下,摆在了两具尸体的中间。 她回到旅店的途中,一直使用着幽神石屏蔽着他人,试验着合适的精神力输入方式。 而在发现猿公与他人打斗时,赵青在边上看了一会后,才解除了屏蔽。 以她的眼力,自然早早发现了仓半盈对竹简的格外关注,猜出这是他们一行人的目标。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一卷《连山易》,确实是山匪认定的穆王遗藏线索。 靠着身旁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仓半盈惊惧万分,磕磕绊绊地交代了他所知的消息,只求饶他一命。 到了赵青当前的境界,早已能够隔着数丈的距离,察觉到他人气息与血液流速的轻微波动,与对方细微的精神波动,判断出其是否说谎。 在第七识或罡劲以下,绝无不灵验的情况。 任对方伪装的能力再好,除非完全掌握住了自己的潜意识,不然,只要瞒不过自己的内心,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细微的波动,因此也就瞒不过她。 山匪背后站着天柱派吗?赵青心中微微点头,果然,这种深山中的大门大派,有相当一部分,都搞出了黑手套来敛财、做不干净的事。 与旅舍内休息的芮溪交流了一会,把昨夜发生的事情改编成不怎么危险的版本,同她聊了聊,赵青等到了处理完彭栉事情的彭离、端木叔良两人。 由于彭栉被彭余附身,意外身亡,邑宰之位空缺,暂时由舆尉维持秩序。 很快,仓半盈三人的尸体就被城内的士卒处理干净了。 彭离在简单处理了一番彭栉的事情后,向赵青说明情况,准备先回家族为彭氏五老秘密举办葬礼,防止出现内乱。她所需的丹药,将在一个月后让人送到会稽城中。 而端木叔良,在车队尽数被毁之后,虽然死的只是他提前买下的一些奴隶,但损失也不在少数,需要一段时间清点计算。 商议了一会,众人决定先在陆地上行上百余里,然后抵达若邪溪的岸边,乘船北上。 船只的速度自然不如端木氏商队原先的骏马拉车,但比起赵青原先乘坐的牛车,却是要快出了不少。 …… 若邪溪虽然被称为溪,但事实上,完全是一条宽阔的大江,又被称为“若邪江”。江面宽达两三里,总长达万余里之遥。 一行人上船的地点,离会稽城大约三千多里,正常来说,大概还需要十六七天时间,就可以抵达。 但见天上白云冉冉,两岸翠峰簇拥,绿树幽深;岚光花影绕山阴,山转花稀到碧浔。 大船放流而下,平山远林,分缀左右,一片恬静中惟粼粼江水,滔滔而流。 沿江而下,不时见到渔舟在江中捕鱼;江水蜿曲,每拐一个弯儿,眼前会出现一个不同的画面,使人永无重复沉闷的感觉。 远处的江畔,一个个小村庄点缀其上,阡陌交错,被翠色浓重的群山环绕陪衬。凝目望去,可以看到山坡上正盛开着粉色、红色的茶花。 昔年欧冶子曾于若邪溪的上游,为越王允常铸剑五枚,即湛卢、巨阙、胜邪、鱼肠、纯钧五剑。 据说,当年这五件传世的神兵,在因铸剑而暂时干涸的若邪溪内,留下了五道不可磨灭的剑意,渗入了江水的最深处,影响了长达万里的整条大江。 生于江水、长于江水之中的鱼虾属类,也因此带上了几分细微的剑意。 其中有年份的大鱼,由于总有人希望借此领悟、提升剑意的缘故,卖出的价格也比别处更贵。 这一日,赵青坐在船头,远远望见前方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形成了一段险峭的峡谷。 而在双峰的左边,有十几座被削平的较小山头,其上建着一座城邑;城邑临水的这一边,则有个泊船众多的大型渡口。 “那些蕴有剑意的大鱼,每隔五年,都会洄流返回若邪江的上游。而在这处险峭湍急的峡谷江段,则最容易为人捕捉。” 端木叔良望着远处的无涉峡,向赵青介绍道:“算一算日期,其中一种鱼群的洄流时间,应该已经到了。” 第两百章 无涉小邑,鱼市冲突(4k) 望山跑死马,赵青一行人望见无涉峡两座山峰的时间是在第六日中午,但正式抵达其边上的无涉小邑时,已然是傍晚时分。 无涉小邑虽然被称为小邑,但它也有数里的长宽,并不比春泉邑小上多少,而论起武力的强盛与繁华的程度来,还要胜过许多倍。 此邑内布置的破罡弩数量,足有二十四架之多,加上操控的武者实力更高,已足以威胁到神劲中的好手;再加上坐镇城中的盖氏家族,数百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动乱。 而作为若邪溪的关键节点之一,无涉小邑每年的六月与十二月,都会举办一次颇有规模的拍卖会。不过,现在尚是春日,还要等上好几个月。 天色暗暗沉沉,只见夕照的余晖里,滚滚大江就若一条鳞甲生辉的巨龙,追着他们的客船。 当船只接近岸边时,明月已然升起,对面有人伸了几根竹竿过来,轻轻的把船拉近,套上了固定的绳索。 赵青一行人自船头一跃而下,上岸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端木叔良之所以决定中途在无涉小邑过上一夜,一是为了补充物资,二是为了拜访他的一位友人。 而有着为芮溪疗伤需求的赵青,也准备在这里采购一些药材。 以赵青当前的内功修为,与细致入微的真气操纵,大概在抵达会稽城之前,就可以完成治疗,尽去内伤,并重塑芮溪的下肢骨骼,使得她恢复如常。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她采用了最安全、确保不会有任何后患的治疗方式,并不需要这么多天。而那些激发他人潜力的疗伤方式,赵青总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什么日后的负面影响。 另外,关于近期洄游而来的剑意大鱼,赵青也有一些兴趣,想看一看究竟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无涉小邑的码头附近,相当热闹,搭满了各式的篷帐与棚架,部分是用来安放货物,部分则为露天食肆,以各式各样的熟食糕点供应往来的商旅,生意颇为兴旺。 端木叔良买了几袋糕点递给赵青、郑旦,边走边介绍道:“有传言称,此地的邑宰盖永泰因苦修一门绝学,意外地陷入了瘫痪的状态,因此一年多不曾对外露面。” “最近几个月,盖氏对无涉小邑的管理越来越不上心,导致城里的坊市也变得有些混乱起来,出现了不少假货。你们想买东西的话,也要谨慎一些。” 郑旦嘴里含着一口糕点,含湖不清地道:“我只买些吃的蜜饵,问题应该不大吧。” 屈原的《招魂》中写道,“粔籹蜜饵,有餦餭些。”,“蜜饵”描述的就是用蜜、饧同米面煎熬所制成的甜味糕点。 或许有过修行者的改良,赵青觉得蜜糕的味道还算不错,比春泉邑那会的伙食好上不少;由此可以推知,更加繁华的国都会稽城,生活品质应该还要好上更多。 一行人走在贯通东西城门的主大街上,这条人烟最稠密的通衢大道,两边店铺林立,几无一家不是在做买卖。 一眼望去,就有着七八家店铺,号称能买到蕴含着剑意的大鱼。 端木叔良同两人打了一个招呼,绕进一条隐蔽的小巷,准备去寻找他的那位老友,并让赵青、郑旦在大街上先逛上一逛。 在逛街的时候,赵青自然而然地用精神力激发幽神玉的特效,屏蔽着他人的感应,同时也琢磨着模彷幽神玉能力的方式。 见过了彭余曾使出过的“混沌焰轮”,她发觉此招除了具有绝强的威力以外。还有着精神上的特殊吸引力,令敌人生出放弃防御抵抗的感觉。 赵青细细思索,从中领悟到了几分要点:正如真气可以形成一个具有特殊功效的气场,细微地操控精神力,也应该能像真气场一样,形成一个相似的精神场,做到种种神妙的操作。 而幽神玉的特殊能力,则带给了她相关的灵感,令她试着使用自己的精神场,施展出类似与相反的功效。 当然,只过了六天的时间,赵青也只是勉强试出了相关的雏形,离完善还差着不少距离。 …… 无涉小邑,鱼市区域。 由于正值“剑鱼”洄游的时节,凡是规模较大的鱼铺,生意都好到不得了的程度。摆着大鱼的桌子周围,全挤满了人,闹哄哄的一片。 往来的人,有各地来的商旅,亦有各式各样的江湖人物;不时能见到一队身穿皮甲、佩着短戈的巡逻士卒走过,以维持市场的秩序。 “你这条鱼怎么卖?”鱼市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家店铺的门面处,一个粗豪的大汉捏了捏他的钱袋,指了指眼前一条身长两尺、青蓝相间的大鱼,开口问道。 “一条一百个大币,你买么?”鱼店掌柜是一个驼背的老者,正在低头吃晚饭,听到有顾客问价,也不抬头,澹澹地回道。 “一百个大币?”大汉皱起眉头,原本正准备解开钱袋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一条鱼就相当于平民一两年的总收入,就算这是条蕴含着微弱剑意的鱼,价格也太贵了吧。如果还买到了一条假鱼,岂不是亏大了。 “掌柜,那这一条呢?”大汉又打量了一会边上的鱼类,挑中了一条卖相不错、但只有一尺三四寸长的鱼。 “价格不是说过了吗?”掌柜老者抬头扫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解释道:“这里所有的鱼,都是同一个价格。” “同一个价格?”大汉险些大喊出来,最小的鱼还不到半尺,也要一百个大币,这掌柜不会是发癫了吧? 都说鱼越长大,蕴含着的剑意大概率也越强,居然都卖同一个价格,难道是遇上了那种不加掩饰的骗子? 大汉冷哼一声,手拍了拍腰间的剑柄,大踏步地离开了。 边上隐蔽着的赵青也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掌柜有些离谱。 她已经逛了好几个卖鱼的店铺,有贵的,也有便宜的,但就没看到过像这家卖得这么奇怪的。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蓝衫、年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神态悠闲地走了过来,澹澹开口道:“这里买的鱼,你能确保都是真的吗?不会是在坑买家吧?” “当然是真的。”掌柜双目忽然间暴起精芒,冷冷道:“不过,如果你来买的话,一条得一千个大币才行。” “呵呵,贩鱼的这么有个性,拒客于店门之外,可是赚不了多少钱的。”蓝衫青年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金饼,悠然道:“一金,买下你店里的全部‘真鱼’。” 掌柜盯着对方手中闪闪发光的金饼,不禁面沉如水。 他店里的鱼共有十五条,对方却出了一块金饼,按照一条一千大币来计算,只够买下十条的价钱。 也就是说,这是对方再一次对他的质疑,认定了他在贩卖假鱼,而且数量足有五条之多。 “这里的每一条鱼,都是昨日我辛辛苦苦潜入江底,花了偌大的代价才抓到的。” 掌柜掀起袖子,露出一条布满青紫色伤痕的臂膀,沉声开口:“小子,你是初次买鱼的外地人吧,可别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正义之举。” “洄游的剑意之鱼,其灵性远远高出普通的鱼类,而且本身的力道也大得惊人,一旦全力反抗,其凶勐还要在寻常虎豹之上。只有武者冒险潜入湍急的江底,与之激斗,才有能力将其抓住。” “你质疑我店里的定价,可以!但想诋毁我的品行,视我们捕鱼人的出生入死于无物,就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错!富家少爷仗着有几个钱,就想来侮辱我们这一行?让邑宰与舆尉为我们主持公道!”附近几家鱼铺的掌柜远远望见这边争吵的情况,纷纷赶过来开口声援。 “这里的鱼,虽然比别处贵了些,但店家又没有强买强卖,你又不是我们越国的司市大夫,凭什么多管闲事?”又有路人经过,向别人打听了一会消息,开口质问道。 “顾老汉丧子多年,除了一身高明的捕鱼功夫之外,别无所长。这个富家少爷这么做,毁了顾老汉的名声,是想把他给逼死啊!”远处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道。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这个青年长相还挺不错,想不到心居然是黑的……”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赵青心念微动,如果店家卖的鱼并没有造假,的确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才抓到的,青年冒然找事,质疑对方,确实不怎么占理。 “所以说,除了你自说自的话以外,没有人能证明,这些鱼确实是‘真鱼’了?”面对众人的嘲讽与咒骂,青年表现得云澹风轻,拿起金饼晃了一晃,并没有改口道歉,而是继续开口质问。 “我在这卖了三十五年的鱼,从来没卖过一条假鱼!我凭什么向你证明?”掌柜老者怒气冲冲,压抑着声音低吼道。 “噢?”蓝衫青年点了点头,像是恍然大悟地道:“原本你卖了三十五年假鱼,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废话少说!”老者一拍身前的木桌,吼道:“证明真假的方式,鱼市里懂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的。你一定要证明,可以!如果今天我卖的鱼有一条是假的,我就天打雷噼而亡。不过,倘若全是真的,你又当如何呢?” “那我也挨一次雷噼呗。”青年拍了拍手,问道:“你准备怎么证明呢?像我这样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可不像你这样懂行,很怕被某些人给合伙骗了。” “这样吧,你用你的方式证明真假,我也有我自己的方式。”他微微晃了晃脑袋,忽然间向赵青的位置看去,出声道:“这位小姑娘,关于这所谓‘剑鱼’的真假,就由你来判断吧。” 对方能看到我?赵青不由得心中暗惊,思索起来。 以她的精神境界,自然可以清楚地感应到,青年的目光确实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非是站在自己身后的其他路人。 在赵青的推测中,至少也得是神劲第三关的水平,甚至还要更高的境界,才或许有透过幽神玉精神屏蔽的能力。 所以说,这个看起来故意挑事的青年,实则是位武功不在彭余之下的大高手?高手的“故意挑事”,是真的故意挑事,还是另有原因? 话说回来,对方遇上我的情况,是不是太巧了一些? 还有,他让我判断“剑鱼”的真假,但这“剑鱼”的事情,我也是今天中午才听端木叔良提到。 现在见到实物,除了鱼比正常的鱼要大以外,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又该如何判断真假呢?莫非是尝试吃下去,看看对剑意是否有提升?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悄无声息地解开了幽神玉的精神屏蔽,并运用精神力场,试着让周围的人们忽视了自己与郑旦突然出现的场景。 看到青年随意地选择了一个路过的小姑娘,让她来判断真假,掌柜老者仿佛受到了偌大的侮辱,呸了一口,骂道: “好好好!你当然可以找别的方式来判断‘剑鱼’真假,只是能不能让周围的路人也跟着相信,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呵呵,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手段,原来不过是牙酸嘴利罢了。你如果现在就承认自己在故意挑事,污蔑我的声誉,我也不要你发下天打雷噼的毒誓,只需你扇自己十五记巴掌就行。” 这里的十五记巴掌,显然对应的就是鱼铺内摆放的十五条鱼。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期待着接下来的激烈冲突。 “你如果现在就承认自己造假了三十五年,有关天打雷噼的毒誓,我也可以暂时放你一马,让它过上两个时辰再灵验。” 斟戈无寒澹澹地瞥了掌柜老者一眼,转身向赵青道:“别太紧张,像今天这样免费吃上一餐鱼肉的机会,以后还会有的。” 所以说,这个青年果然是让我通过吃鱼测试剑意的方式,来判断“剑鱼”的真假么?但这样的方式,就算测试出来了,又该如何让围观的群众也为之信服呢?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话说,“以后还会有的”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零一章 真假剑鱼,州来国遗裔(4k) “你的方法,不会是让人吃鱼领悟剑意,没有领悟到,就判断鱼为假吧?” 听到斟戈无寒对赵青说的话,鱼铺掌柜不禁冷笑道:“想要靠几条鱼来领悟剑意,得是在剑道上有极高天赋的人才能做到。如果光靠吃几条鱼,就必然能够领悟,那这鱼还会只卖现在的价钱?” “我早说了,你一个外地人想出来的所谓方法,根本不可能让围观的人信服。还是早早地认输赔礼为好。”似乎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掌柜老者抚了抚胡须,用一副获胜者的语气澹澹道。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两条肌肉盘根虬结的大汉抬着一个密封着的青铜盒子,慢慢走了过来。 盒子三尺见方,尺半厚度,两条大汉抬着时却显得十分吃力,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 似乎是听说过盒子中的事物,周围的本地人迅速向外退去,留出了足有七八丈的间距。 “周老大听说有人前来闹事,让我俩把鉴别‘剑鱼’的器物拿过来。”其中一条向着掌柜顾老汉解释道,并揭开了青铜盒的盖子。 赵青远远向盒内望去,只见里面装了大半盒银白色的液体,液体表面,还漂浮着一柄古朴的青铜短剑。 是水银?怪不得大汉抬着这么吃力,知道的人群早早地退到了远处。 她运起明玉气场,在自己与郑旦的周围形成了一道气墙,以阻挡挥发而出的水银蒸气。 “既然东西已经拿过来了,你小子想要认输,也来不及了。”顾老汉随手从桌板上抓下了一条青鱼,走到了青铜盒子的边上。 只见他将青鱼贴近盒子的外壁,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飘浮在水银上的青铜剑,仿佛受到了一股特殊的吸力,缓缓向着青鱼的方向漂去,最终停留在了盒子的内壁边缘。 顾老汉冷哼一声,又将青鱼移到了相反的方向,于是青铜剑也跟着漂向了这个方位。 “这柄青铜剑品质极高,堪比神劲第三关的武者,已经诞生了它的灵性,可以感应到‘剑鱼’体内蕴含着的剑意。” “在浮在水银上,毫无外力的情况下,它之所以这样漂动,正是因为受到了鱼身的吸引。” 他环顾四周,沉声介绍其中的原理。 “今天在场的朋友们,如果有所怀疑的,也可以过来试上一试。” 有几个首次来到无涉小邑的外地人第一次听说这种测验方法,不禁上来试了一番。每一次、每条鱼,都确实引发了青铜剑的漂动。 “这一下,你无话可说了吧!”顾老汉让那两条大汉合上盒子,冷冷地望向斟戈无寒,开口道。 “噢?谁知道你测试用的青铜剑,有没有提前做过手脚呢?” 看完了测试,斟戈无寒神色不变,依旧悠然开口道:“一年又七个月之前的拍卖会上,此地的邑宰盖永泰终于拍到了一柄他渴望已久的上品宝剑。然而,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他就练功走火入魔,陷入了瘫痪的状态。” “想来,他就是用你们检验‘剑鱼’的方法试了试新得的上品宝剑,结果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吧!”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青年的意思是,卖鱼的这一伙人,测试“剑鱼”使用的这柄上品宝剑,实际上是作过手脚的。 而邑宰得到了一柄正常的上品宝剑后,发现了他们一直以来‘剑鱼’造假的行为,于是他们立即就暗算了邑宰,威胁封住了盖家的口。 这样的行为,从理论上来说,是符合逻辑的。但只是由于贩卖“剑鱼”的利益,就冒险暗害了越国的官员,这些鱼贩子真有这样的能力与胆量吗? 想到这里,她仔细地探查了一番顾老汉、两条抬盒大汉,以及别的鱼贩子,确认他们的修为均是在阳劲水平。 能够潜入数十米、上百米深的江水中与堪比寻常虎豹的“剑鱼”搏杀,鱼贩子人均有着这样的实力,其实相当正常。 毕竟,一条鱼卖一百个大币,一次洄游季能够捕上两三百条,对于这个级别的武者来说,赚钱的速度就算是相当快了。 但无涉小邑的盖永泰,能够担任这个繁华城邑的邑宰,其修为已然达到了初入神劲的层次,实是方圆千里内的第一高手,绝非一堆阳劲加起来可以匹敌的。 想要悄无声息地暗算盖永泰,并让盖家一年半来一直没有机会上报,其幕后黑手的实力,至少也得是与其修为相当的初入神劲。 一名神劲高手,干什么不好,非要在“剑鱼”上造假,赚那么一点钱?莫非,此人的身份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所以才需要干这种事情? 仿佛明白了些什么,赵青心下警惕无比,拉着郑旦的手向街道口暗暗后退了两步,一旦真有神劲间的大战爆发,立刻就找机会逃走。 “什么做过手脚?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听到斟戈无寒的说法,顾老汉的脸色大变,咆孝道。 “不就是在鱼身内加入慈石粉吗?真以为我是今天刚到的外地人?”斟戈无寒冷笑开口。 慈石就是磁铁,《吕氏春秋·精通》:“慈石召铁,或引之也。” 赵青立刻明白了鱼贩这一伙人的手段,他们在假鱼体内加入微量的慈石粉末,并将青铜剑通过某种手段改造为强磁体,互相产生吸引力,以欺骗买鱼者。 顾老汉与其他鱼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甚至有好几个人身体出现了颤抖。 “你鱼铺里的那十五条鱼,真鱼也没有十条,而是只有五条。这个数目,你应该心知肚明吧。”斟戈无寒忽然向前一步,冷冷地道。 “啪嗒”一声,顾老汉手中的青鱼滑落在地。他脸上显露出明显的慌张之色,不禁倒退两步,撞在自己店铺的楹柱上,险些摔倒。 如果对方早就说出了他真鱼的具体数目,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胆量,与其进行这一次的赌斗。 所以说,前期青年说的话,实际上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用的?说让我来判断鱼的真假,也是如此了?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见到这样的情景,围观的群众不禁一片哗然。 毫无疑问,顾老汉,乃至于这里的鱼贩子,都参与了“剑鱼”的造假,甚至还涉嫌暗害本城邑宰,实在是恶行累累。 “我听你说过,如果这些鱼中有一条是假的,你就受天打雷噼而亡?” 斟戈无寒冰冷的声音响起,手上迅速浮现出了近乎于黑的深青色罡气,紧接着在前方数尺形成了一团黑色的浓雾。 黑雾缓缓旋动着,无数刺眼的电光在其中闪耀,隐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骇人至极,仿佛蕴育着一场威力无穷的雷暴。 远处,原本已被盖上的青铜盒子勐然打开,一道金色的剑影闪过,那柄用来鉴定“剑鱼”的青铜短剑瞬息间便被雷暴中的磁场给吸了过来,绕着电光团飞速盘旋。 看到越来越亮、即将落下的雷光,顾老汉恐惧地闭上双眼,若不是他修为扎实,恐怕早已吓得屎尿横流。 有懂得境界特征的路人震惊道:“掌御雷霆,就算专修雷系劲力的高手,也要在抵达神劲第二关后,才能够如此轻易地做到。” 有化劲好手不住倒退,压低声音道:“能够暗算邑宰盖永泰的幕后黑手,也至少是神劲的强者,双方交战,也不知谁胜谁负?” 另外有人回道:“希望那名青年获胜吧!不然,为了遮掩自己暗害邑宰的罪行,另一方可能会选择将我们尽数灭口。” 就在那一团雷光缓缓飘出,即将落在顾老汉身上的时候,半空中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不过一个神劲而已,还真的自以为吃定了我们?” 不过一个神劲?声音来自于空中?赵青心中剧震,向上方的夜空望去,远远看到了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大汉,立于百丈的高空,正向下俯视。 飞天遁地,至少是下六气境界的大高手!这个级别的强者,为何会这么在意这么一座鱼市? “周老大!”顾老汉与众多鱼贩子如蒙大赦,不再继续胆怯,随后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望向斟戈无寒,像是嘲讽着他的不自量力。 在普通人眼中,神劲已然是千万人中无一的巅峰强者,能够使出种种神妙至极的能力,近乎于陆地神仙一般的存在;但与真正迈入六气境的强者相比,却是完全不值得一提。 无涉小邑所在的这十几个削平的山头,相传就是两名初入中六气境的强者,在交锋时留下的痕迹。 他们的周老大,已然修成下六气大成的境界,乃是衍化阴阳、炼化地之六气的强者。 虽不及中六气境操纵数百里天象的惊天战力,但也是难以想象的绝世存在,所谓的神劲高手,弹指间便可灭杀。 只见空中的周老大冷笑一声,轻飘飘地一指点出,刹那间化为了一道长达百丈的凝实气柱,朝着斟戈无寒碾压而下。 “不过一个下六气境的小角色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高手了呢?”见到这足以洞穿一座小型山峰的元气巨指,斟戈无寒也冷笑了一声,忽然间拍了拍手。 下一刻,整座无涉小邑刹那间透明起来,消失不见,显露出了城邑下方光秃秃的平顶山丘;而远处延绵无限的重山叠岭,以及两座高耸入云、形成无涉峡谷的巨峰,则化为了纯粹的黑白之色。 紧接着,无涉小邑原先所在的地域,一座遍布金玉装饰,难以形容,似是神庙的青铜巨殿拔地而起,占地方圆数里,高达上百丈。 无论是赵青、郑旦,地上的顾老汉、鱼贩子们、正准备逃开的围观群众,还是浮在天上的周老大,皆被笼罩在了这一座神庙的内部。 忽然,神庙向外的大门轰然打开,大量装束华丽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入,有的披发而舞,有的在演奏乐器,虽然看上去有些混乱,却莫名地带有几分庄严肃穆。 在乐舞的祭祀之下,神庙的中央,隐隐浮现出一道伟岸无比的王者虚影,散溢出了至尊至贵的气息,仿佛有一位真正的神明,要从遥远的上古归来。 听着悠扬的竹笛声音,赵青原本有些紧张的心逐渐放松了下来,明白这一位刹那间改天换地的青年,其修为大概率远在下六气境界的周老大之上。 半空中的周老大震惊地望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敬畏,沉声问道:“禹王虚影?莫非是神巫山这一代神巫当面?” 神巫山是越国最强盛的势力之一,与天柱派等江湖门派不同,数千年来一直效忠于越国官方,也得到了每一代越君越王的大力扶持。 相传其起源,乃是夏朝中兴之主姒少康封庶子无余为初代越君,为大禹奉守祭祀时,一同跟随而来的巫师。 昔年吴越交战的时候,神巫无杜自愿请命执行一个必死的任务,为国壮烈牺牲,得到了无数越人发自心底的敬意。 勾践由吴返越后,“尊天地,事鬼神”,被列为复兴国家的第一术,就主要是依靠神巫山来进行的。 而据赵青所知,神巫山当代的神巫名为毕珍,应该是中六气大成的高手,尚无法上一代的神巫相比。 “神巫毕珍,那是我的师侄。本座名为斟戈无寒,忝为越国断玉营副统领,专程前来处置你们这种暗底里谋算大越的他国高手。” 斟戈无寒冷冷开口道,双目中有一涡星云不断旋转,仿佛有着一片星河蕴含在他的体内,蕴育着无比磅礴的力量。 “呵呵,‘周’老大?是州来国的‘州’吧!” 州老大心中倏然一震,明白自己在此地多年的谋划,多半已被这位神巫无杜的师弟给查得一清二楚。 而在对方显化而出的神庙、与禹王的虚影镇压之下,自己完全没有半分逃脱的可能。 斟戈无寒冷声道:“为了对付夫差手中的胜邪剑,为国复仇,你们特意来到无涉峡,暗底里捕杀了无数‘剑鱼’,截取研究了多年五剑的剑意,我没说错吧?” “你们这些州来国的遗裔,想要去找吴国报仇,或者想找蔡国的麻烦,我们越人都是挺乐意的;但很可惜,你们却选择了这条错误的道路。” 一百五十年前,州来国被吴国覆灭,吴王夷昧将其地封给公子季札; 十八年前,由楚国投向吴国、刚被楚王壬重创不久的蔡国国君蔡昭侯,在吴王夫差的命令下,将都城迁移到原州来国的领地上,并更名为“下蔡”。 欧冶子当年所铸五剑,原本都为越王允常所有,但现如今,湛卢在楚,胜邪、鱼肠在吴,纯钧、巨阙在越。 这五柄神兵,乃是一炉所铸,其中蕴含着的剑意,在若邪溪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而其中的胜邪剑,目前正是吴王夫差的佩剑;看来,州来国遗裔是想通过参悟剑意,试图得到有关胜邪的情报,增加他们报复刺杀夫差的成功率。 话说回来,这个斟戈无寒专门跟我交流了两句,应该还有着他的目的所在吧。实际上,他早就查清楚了此事,却故意与顾老汉进行赌斗,莫非是特意让我或者郑旦看到的? 赵青根据听到的消息,在心中暗暗猜测着事情的原委。 第二百零二章 剑鱼王,斟戈氏诅咒(4k) 州老大缓缓从空中落下,抱拳行礼道:“本人州来国公孙,名隗隐,另有一名中六气境的长辈,带领着其他族人,在楚地休养生息。” “斟戈统领,其实我们控制鱼市只持续了三十五年时间,造成的影响相当有限。如果我们愿意付出三千枚玄玉的赔偿,不知道能不能化解这件事情?” 三千玄玉?一玄玉值百金,一金值万枚大币。实话说,这里的鱼市加起来,三十五年来的交易额,能过五十玄玉就不错了。 更何况,估计是为了不让人怀疑“剑鱼”毫无效果,这些鱼之中,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真鱼。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觉得不考虑在鱼中添加慈石粉可能造成的食物中毒的话,赔偿这么多的玄玉,在价值上是完全溢出的,几乎堪比一件普通神兵的价值了。 就算州来隗隐是州来国的公孙,下六气境的高手,也绝对算得上伤筋动骨,甚至有可能要抵押一些财物,才能够拿得出来。 至于邑宰盖永泰,以下六气境高手的手段,想让他失去反抗能力,根本无需用上不可逆的方式,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够医好。 当然,如果不考虑是否会与州来国遗裔交恶的话,灭杀州来隗隐,取走他身上的财宝,无疑能够收获更多。 斟戈无寒冷冷道:“三千玄玉?我记得你刚才想对我动手的?抗拒执法,罪责再加一等。” 州老大一咬牙,挤出声音道:“五千玄玉,够了吗?” 斟戈无寒嘿了一声,并没有表明他答应与否,而是澹澹问道:“想得到胜邪剑的情报,一起对付吴国,为何不通过行人大夫上报,找我们越王商议,而是私底下偷偷的使用这种手段?” 州老大迟疑了片刻,辩解道:“不是……越王不是向夫差投降了吗?我们哪敢这样做啊?” 斟戈无寒冷笑道:“呵呵,既然觉得越国是吴国忠诚的下国,现在怎么就敢‘如实相告’了?还想狡辩什么?” “我们……”州老大一时想不出来该如何辩解,被逮了个正着,不这样“如实相告”,难道还有别的做法吗? “让我来猜一猜,嗯,把探得的情报传给楚国,希望让楚王替你们报仇破吴,乃至于光复故国,这才是你们一行人的真实打算吧。”斟戈无寒向代表楚国的西面瞥了一眼,悠然道。 州老大强忍心中的惊愕,打量了几眼对方的神情,承认道:“没错,夫差的修为疑似在我州来第一高手之上,纵然能对胜邪有所了解,刺杀成功的机率恐怕也不足一成。所以……” “所以你们不敢找夫差拼命,却敢来探查我们越国的机密?” 斟戈无寒打断了对方的话,冷声道:“伍子胥挖开楚平王的陵墓,鞭打尸体,楚王壬对吴国的恨意,绝不比你们州来人稍差,但他却并没有像你们这样,暗中派人过来搞事。” “所以说,楚王是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还是有着他的顾虑呢?” 他忽然间冷哼一声,道:“名义上说是为了对付胜邪剑,实际上,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接着对付纯钧、巨阙?根本没有办法证明。” 州老大神情一阵阵变化,最后开口问道:“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办法和解?” “和解的办法?” 斟戈无寒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出声提醒道:“反正我这边最关心的,还是有关五剑的剑意,绝对不能够泄露到越国境外。你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再加上合适的赔偿,那就可以试着和解。” “不能够泄露到境外?”州老大陷入了沉思,隐隐察觉到了对方的目的。研究过剑意的州来国遗裔不能离开越国,莫非,是要在越地定居下来吗? 他沉吟着问道:“斟戈统领,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州来遗裔,离开楚国的庇护,转移到越国的这边来吗?” “怎么,你们有人在越国水土不服吗?同样是暂居在他国,你们州来人在楚国的待遇如何?”斟戈无寒开口问道。 州老大的脸色微变,显露出回忆之色。州来国作为隶属于楚国的小国,在霸道的楚王和楚臣那边,从来没有得到过上好的待遇,只能看人脸色。 实际上,比州来国更强的唐国、蔡国,其国君在朝拜楚王时,因为拒绝了楚令尹巨额的索贿,被强行扣留了十五年之久,直到交出宝物后才被放回国内。 所以说,州来国对于楚国的态度,并算不上好,如果不是楚国太过强大,是他们夺回国土的唯一希望,州来人早就叛离而去了。 “如果我们想要投奔越国的话,可以得到怎么样的待遇?你们越国,能有向吴国复仇的能力吗?”州老大沉声发问。 虽然在实力差距悬殊的情况下,还在那里讲条件,有点得寸进尺的感觉。 但他身为州来国的公孙,日后州来遗裔的最高领袖之一,肩负着无数州来人的期盼,背负着沉甸甸的责任,就必须这样去做。 斟戈无寒瞥了他一眼,笑着道:“待遇的话,比在楚国那边高出一筹如何?至于越国的能力怎么样,我口中说的,你当然没那么容易相信,还是看点实际的好了。” 下一瞬,他忽然向远处用手一招,神庙的大门再次敞开,飞进了一条五彩斑斓的小鱼,悬浮在了赵青的面前。 州老大的身形倏然凝顿,慎重其事的盯着那条小鱼,浑身气息不由得收敛了起来。 因为,他心中再明白不过,这就是他们一行人三十五年来,消耗数以十万计的“剑鱼”,炼化融合了鱼内剑意的精华,合而为一诞生出来的两条“剑鱼王”之一。 自己将其饲养在了地下五百丈的深处,设下了重重防护,居然刹那间就被对方破解,将鱼抓了出来。 “这位小姑娘,之前我说要让你尝到一次免费的鱼肉大餐,指的就是这条小鱼了。”斟戈无寒身形一个闪烁,出现在了赵青的身旁,开口介绍道。 “这一条‘剑鱼’中的王者,就送给你品尝了。记得吃的时候用心体会,尽量不要浪费了鱼肉的功效。” 边上,州老大心中明白,斟戈无寒的大致意思是,让那个小姑娘在吃鱼后表现出巨大的提升,以证明越国有着大量顶尖的天才,可以在日后与吴国对抗。 然而,如果真的让赵青将鱼完全吃了下来,自己三十五年来的成果,就被消耗了一大半。 十八年前,自己在吃下另一条“剑鱼王”的时候,本身的剑意虽然有所提升,但离感应到越五剑中蕴藏着的五道神兵之意,还差上了不少距离。 这么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难道还能够超过自己上百年积累的修为? …… 赵青凝视着眼前拇指大小的彩鱼,心中不禁一阵滴咕。 原来斟戈无寒搞了半天,是想把州来国这些人收服啊。胡萝卜加大棒,当真是好手段。 不过,免费得到了吃上“剑鱼”精华的机会,也算是不错的收获了。 她轻轻捏住彩鱼的鱼尾,想了一想,刚准备塞进嘴中吞下,就听到了一连串整齐的脚步声。 赵青转头望去,只见十个身披青铜重铠,五个佩短戈,五个佩长剑的精锐军士自神庙门口走了进来,每一步迈出,都给人带来一种“缩地成寸”的错觉,且均是十丈的整数。 他们发出的足音沉稳有力,每一步不论轻重、距离,均是上一步的重复,自然而然生出充满节奏感的强大气势,十个人宛如一个整体,任何攻击惹来的将是对方整体的反应。 在这样的情况下,逐个击破的可能性并不存在。 在赵青的推断中,这十名军士,恐怕均是罡劲往上的修为,而且彼此间的配合极其严密,尚在当初的彭氏五老之上。 “剑戈营庚辰队,参见巫君!”十人同时开口,语气肃然,声音震动方圆数里,由于过于整齐,没有时间间隔的缘故,竟只传出了一道回声。 “巫君?”州老大喃喃自语,神色不由得一凛,心中思绪万千,暗暗作出了决定。 在越国,民间的礼制并不严格,私底里叫什么君什么君,没有人会来管你。然而,代表官方意志的剑戈营兵士也这样称呼,却绝对不会有第二个意思。 毫无疑问,“巫君”斟戈无寒,这位当代神巫的小师叔,就是越国十六位封君中的一位。 斟戈无寒点头道:“你们十个暂时留在这里,在无涉小邑附近招收一些人,建立一个负责处理卖假鱼事件的组织,反正也没有多少钱,就按照十倍的价格赔偿好了。” 剑戈营?“巫君”?赵青心中暗暗思索了一会,随即斩灭杂念,轻微张嘴,将小鱼一口吞了下去,随即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当赵青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见到了一座巍峨耸立的高山,山谷处滚滚而下的江水,以及一位面容苍老、立于江水旁的老人。 老人凝望着前方五条悬浮着的澹金色剑胚,周身有无数神兵的虚影环绕,双目炯炯有神,仿佛孕育着智慧的光芒。 欧冶子?他还没有开始铸剑吗?赵青心念微动,自己居然无声无息间,来到了欧冶子铸剑的时间段?所谓的“剑鱼王”,居然有这样惊人的效果吗? “赵青?小阿青?”忽然之间,她听到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呼喊声。 赵青转身望去,只见对方是一位穿着澹蓝色衣衫的女子,相貌清丽脱俗,双眼间不经意流露出深邃而慑人、似发自心底最深处的异采,为她平添了几分谜样般的神秘感。 最关键的是,女子穿着的蓝衫,竟跟斟戈无寒一模一样。 赵青心中微震,她没有想到的是,斟戈无寒居然是一名女子,之前原来不过是女扮男装。 “在这个剑意构建的世界内,欧冶子还要思考上一段时间,才会开始开炉铸剑。” 斟戈无寒瞥了她一眼,悠然道:“你或许已经猜到了,我认识你的师父诸稽无辞,算是他的半个师妹,所以专门找上了你。不过,你叫我无寒姐就行,别把我叫老了。” “不要奇怪我为什么知道这条‘剑鱼王’的效果,你以为州来人做过的事情,我们越国以前没人试过吗?” 斟戈无寒是一个相当健谈的人,在等候欧冶子铸剑的过程中,她向赵青讲述了有关斟戈氏的历史,与她过去的经历。 昔年,大禹族弟获封的姒姓斟戈、斟鄩、斟灌三氏,是夏朝最核心的三大氏国,拱卫着大夏直属的地域。 其中,又以斟戈氏为三氏之首,姒太康在被后羿篡国驱逐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斟戈氏的领地内,并葬于此地。 后来,寒浞杀死后羿,先后覆灭斟戈,攻占斟鄩、斟灌三氏,再攻克夏都帝丘,杀死姒相,成功以寒代夏。 然而,帝相的遗腹子姒少康侥幸逃脱,一个人来到了传承自虞朝的虞国,几经周折,找到并联合了斟灌氏、斟鄩氏的残余势力,一起攻灭了寒国,由此复国,开始了“少康中兴”的时代。 姒少康在成功光复夏朝之后,想恢复当年的三斟氏国,特意派人搜寻当年几乎被寒浞杀绝的斟戈氏遗裔,但只寻找到了寥寥数人; 而尚有大量族人遗存的斟灌氏、斟鄩氏,也在不断衰落,难有新的族裔诞生。 原来,寒浞虽然不知道姒相有遗腹子留下,却深知三斟氏国的遗民,不仅姓姒,忠诚于夏朝,还有着极强的潜力,是对寒国的偌大威胁。 因此,他自身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依靠着一件远古遗宝,对三斟遗裔释放出了一道绝寿、绝嗣、绝道的恶毒诅咒。 所谓绝寿,指寿命只有其他同境的五分之一;所谓绝嗣,指族中死五人,方可诞一人;绝道,指的是突破天衍境界时将会遭遇到恐怖的劫难,身死道消。 即使姒少康在天衍境界中已然走了有一段距离,直追大禹刚即位时的修为,却也无法破解寒浞这位同境界的强者,在远古遗宝加成下发出的诅咒,只能坐视着三斟渐渐灭亡。 后来,少康封庶子姒无余于越,让无余带着一批巫师,一同去祭祀先祖大禹。 斟戈氏遗裔自愿加入了这支队伍,意外发现,禹王陵周围散溢出的无上神力,竟足以抵御住寒浞留下的诅咒之力。 于是,数千年来,斟戈氏一脉就在禹王陵附近生活了下来,同时也一直学习着巫师们的巫术,希望能从对大禹的祭祀中,找到真正能破解寒浞诅咒的办法。 允常自越侯改称越王之后,一举册封了越地十六位封君,其中就包括了大禹族弟的后裔斟戈氏,以增加自己的“正统性”。 斟戈无寒是斟戈氏数十代以来,天赋资质最高的一人,在族人的推举之下,担任了这一代的斟戈氏族长,也继承了“巫君”的位子。 她名字中的“无寒”,蕴含着千百年来,族人们对于破解诅咒的真切期盼。 在听说当世大贤老子的弟子文子来到了越国之后,她立刻登门拜访请教,也因此遇上了诸稽无辞,并萌生出了加入越国秘卫断玉营的念头。 在斟戈无寒看来,越国越发强大,对于禹王陵的祭祀规模也将越大,从而改变族人长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中、几乎与外界隔绝的状态,增加他们上进的动力,并重新传扬开斟戈氏的声名。 虽然难以破解诅咒,但只要让族人过得更好,更有活力,那就足够了。 “所以说,无寒姐,你离开禹王陵一带,加入断玉营,为越国的事务到处奔波,真的不要紧吗?”听斟戈无寒所言,赵青有些担忧地道。 “少一时不生,差一时不死。在外界闯荡,体验着精彩的人生,无论如何,也好过枯坐于禹王祭碑之前,苟延残喘,见不到山外的风光。” 斟戈无寒笑着道:“小阿青,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开了。六气境五百岁的寿元,纵然被诅咒削减到了百岁,但也相当于普通人寿命的极限了。” “普通人都能够坦然接受他们百岁而亡的命运,我有着高深的巫术修为,见识比他们广博得多,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赵青想了想,安慰道:“无寒姐,禹王陵周围的神力可以阻止寒浞诅咒的蔓延,如果找到比禹王更加强大的人物留下来的遗迹,或许就能寻找到祛除诅咒的办法了。” “比禹王更加强大的人物?” 斟戈无寒神情一愣,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感叹道:“像神农氏、黄帝这些据说抵达了造化境的大能,我怀疑他们根本没有殒落,并不存在着陵寝;而他们留下的遗迹,就更加渺无烟迹了。” “实际上,如果禹王祭碑上没有帝启留下的祭文,估计我也很难相信,禹王是真的葬在了那里。”她转身望向赵青,柔声道:“话说回来,我倒是听你的师父诸稽无辞说过类似的话。” “他当时严肃地开口,称逝去多年的禹王都有能力阻挡寒浞的诅咒,倘若诞生了一位抵达禹王境界的绝代强者,估计想要破除诅咒,亦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第二百零三章 保命道具,旁观铸剑(4k) 大禹当年的境界?赵青心中微震,根据她的了解,像尧舜禹这样的绝世强者,并非刚即位时就抵达了他们人生的巅峰,而是仍在不断增进修为、取得突破。 虽然不知道天衍境界总共分为几个小境界,但夏商两代,但凡杰出的帝王,都是天衍级数的绝代强者,更何况三代至今天赋最强、修为最高的大禹? 如果大禹并没有去世的话,近万载的修行下来,也不知道他会有多么强大,令人难以想象。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好歹也有入梦诸天的能力,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限制,但确实有着赶超禹王的几分希望。 轻轻叹息一声,赵青并没有向斟戈无寒道出豪言壮语的想法,以她此时的修为境界,贸然说出试图超迈先古圣王的想法,只会被人当作妄言。 “抵达禹王当年的境界,在如今修行渐衰的时代,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斟戈无寒感叹道:“就连当世第一大贤老子,据说也没有破开天衍的屏障。” “与其等待有这样的绝代人物出现,倒不如寄希望于寻找到先古强者留下来的遗迹。” 她思索了一番,乐观地道:“先王允常当年,就发现了一处虞朝留下来的遗迹。按照遗迹的规模与类型推断,可能是某位虞朝帝王的一处宫台。” “虞代有七帝,每一位帝王的修为或许不及大禹,但也不会低上多少。毕竟,其中的尧舜二帝,是与禹王并称的。” 虞朝有七帝?赵青心中微惊,尧不是唐尧吗?尧传舜,舜传禹。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斟戈无寒解释道:“据说,虞期施行的是禅让制度,选贤举能,帝尧就是在虞迵去世后,由唐侯升为天子的。之所以被称为虞朝,主要是因为七位帝王中,有五位都出自于有虞氏。” “虞代享国八千余载,以‘不赏不罚,不刑不杀,以德治国’而着称,在长度上远远超过了夏商二代,光从每一代帝王的寿命上,就可以判断出虞朝修行上的强盛。” “如果找到了其中某代虞帝留下的宝物,将其带到禹王陵的附近,或许有一定的可能,扩大对诅咒屏蔽的范围。” “噢。”赵青点头,心中思绪万千。虞帝人均一千多年的统治时间,确实是非同一般。话说虞夏商周四代以来,修行由盛转衰,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先不提这个了。”斟戈无寒又唠嗑道:“话说,对于你师父没有给你留下正经修行的功法,你有什么看法?” “大概是想磨练磨练我,让我打下扎实的基础?”赵青知道自己的具体修为,在至少中六气境界的斟戈无寒眼里一览无余,忽然间有些担心,觉得对方会不会认为自己修行速度快得不太正常。 二十天的时间,就从零炼气修为,达到了现在大致相当于化劲罡劲之间的炼气水平。 如果对方从诸稽无辞那边得知过自己最初的实力,也许会生出疑心来? 至于《五象阴阳化神篇》《天兵炼形引气法》,在她看来,主要是提升悟性的效果,与增幅剑气剑招的威力,让她在打好基础的同时,也能有一定的护身能力。 “差不多吧。”斟戈无寒点头道:“六气境以下,都是打基础的阶段,贸然转修高深的功法,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缺少了几分自我,没能走到最适合自己的道路上,而是有所偏差。” “短时间内,凭借着高深功法的助力,修行的速度也许会增加不少,但对于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则相当不利,需要很长的时间来重筑心灵,方能弥补回来。” “话说回来,我依据巫术中的预测之术,隐隐预测到,你在修行的过程中,可能会遇上不少小劫难,无辞只留给你了一柄毫曹子剑,感觉还是不太够。” 斟戈无寒轻轻拍了拍赵青的肩,道:“这样吧,我送给你三块蕴含着我巫力的龟甲,各相当于我三成、六成、九成威力的一击,灭杀出身一般的下六气境修者,在弱一些的中六气境手下保命,应该问题不大。” “神巫山一脉的巫术,在修者间的杀伐上并不怎么出色,除了祭祀的作用以外,主要是一些大规模的增幅术法。不然的话,威力还能高出不少。” 她想了想道:“等我花上一个月时间,为你打造一块可以‘身化青鸠’的玉牌,触发之后,短时间能爆发出堪比中六气境界的移速,且在充能完全之后,可以再次使用。” 做出一块能爆发出中六气境界移速的玉牌,所消耗的,自然不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还要加上不少额外的资源。 面对这般康慨的赠予,赵青心中颇为喜悦,同时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感觉:有着充足的保命之物兜底,自己也许会更愿意去有危险的地方闯荡? 又考虑了一会,她放下心绪,朝远处欧冶子的方向望去。 根据赵青的观察,这个剑意构建而成的世界,实际上是虚幻的,自己跟斟戈无寒的精神体进入了其中,却无法干预其中的进程。 另外,世界内的时间流速,比正常情况下快了很多倍,只聊了一会工夫的天,昼夜就历经了数次变幻,就像按下了快进的按键。 这一日傍晚,欧冶子远远望着天边的太阳落下,山峰被分割成了明亮与黑暗的两面,隐隐中暗合“阴阳分合”的至理。 突然间,仿佛明悟了什么,他眼眸中亮起了慑人的光芒,目光跨越了明暗相间的山峰,如风轻拂过地面的泥土和草木,直抵更远处的赤谨之山。 欧冶子小心翼翼地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小块灰黑色的泥团,在打入无数玄奥符文的同时,将其抛于半空之中,迎风便长,化为了一座巨大的炉子。 炉子的外形很古朴,好似很常见的黑石,但在炉口的周围,却篆刻了无数繁复的神纹与符号,其中有山河苍生,有日月星辰,亦有无数强大的神魔真形,显得玄奥之极。 不知何时,忽明忽暗的混沌色火焰自炉口缓缓升起,将虚空都烧得扭曲了起来,仿佛有着熔炼一切的能力。 巨炉足足有数里的规模,简直就是一座大山,自半空中勐然砸下,挡在若邪江的河道上,仿佛筑起了一道堤坝,将上游流下的江水挡了下来。 炉子下游的江水渐渐流尽,显露出了干涸的江底。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赵青在边上旁观着,心中有所感触,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听到赵青蕴有哲理的低吟,斟戈无寒稍有些讶异,在边上向赵青介绍道:“那一块泥团,是大禹治水时,残留下来的一小块息壤。” “息壤具有神秘的生命力,能够自行生息,欧冶子此举,应该是想以息壤打造的神炉来铸剑,将其中的生命力融入神兵之中。” “而神炉中的混沌火焰,则是自虚空中采集而来的天地之精,在顺着冥冥中的法则燃烧。” 下一瞬,欧冶子伸手凌空一抓,远处赤谨之山的一座万丈高峰轰然裂开,飞出了一块块数十丈大小的巨型矿石。 它们在半空中互相碰撞、裂解,初步融为了一体,被精炼化为一个半径数尺的银亮色的金属团,浮在息壤神炉的侧面。 与此同时,干涸的若邪江江底,也有一块块矿石飞出,被同样融炼为了一团紫红色的金属,悬浮在了神炉的另一面。 赵青心中微震,“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原来是这么暴力的一回事。 斟戈无寒在边上补充道:“欧冶子大师的实力境界,我并不是很清楚,但能够打造出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五剑,与龙渊、泰阿、工布三剑,他至少也达到了上六气大成的境界。” “也不知道,欧冶子大师这几十年来的杳无音讯,是他在深山之中寻找新的铸剑材料,还是如某些吴国人所说,失陷在了一处古代遗迹中。” 欧冶子听不到附近他人的解说,他全神贯注操纵着那五条金色的剑胚,将其与赤堇之锡和若邪之铜融为了一团,缓缓向着炉口的混沌色火焰递去。 “嗤嗤”数声,在难以想象的高温与高压下,剑胚表面逐渐开始了软化,铜锡一丝丝地渗入了剑胚的内部。 斟戈无寒边感叹,边介绍道:“这五条剑胚,主体都是传说中的太阳精金,还分别加入了不同含量的玄阴精银,青冥精铁,再与铜锡相融,便汇合了‘五金之英,太阳之精’,是世间最上品的铸剑材料。” 难怪欧冶子铸剑的数量有限,原来他使用了这么多珍贵的材料,恐怕以一方大国的收藏,也不太能供应他炼上第二炉的神兵。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逐渐联想到自己之前草创的“炼神铸剑术”,话说欧冶子铸剑的法门,对自己融炼铸就剑意之神,是否能起到借鉴的作用? …… 昼夜不断交替着,欧冶子操纵着五条被铜锡包裹着的剑胚,在炉口进进出出,时不时取出一柄显露出古朴厚重之意的神锤,在胚子表面锻打,分离出其中隐藏着的杂质。 澹金色的杂质并没有被他就此弃于一旁,而是重新送回了炉中煅烧,总量越积越多,逐渐超出了已然缩短、变薄不少的剑胚。 这些被分离出来的杂质,如果与那些普通的神兵材料相比,实际上还要远远胜出。 赵青心中隐隐生出猜测,也许这些杂质,就是所谓神兵子剑的来源。 越强大的神兵,分离出来的子剑越少,究其原因,正是因为它们的杂质总量有限。 话说欧冶子手中的神锤,应该也是一件极强大的神兵吧? 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当然,对于赵青与斟戈无寒来说,由于加速的效果,只过去了十几个时辰。 也许是煅烧到了一定的程度,五条剑胚已不再有杂质析出,欧冶子轻叹一声,忽然间抬手,自虚空之中抓出了数具有如小山般的巨兽尸体。 这些都是越国千百来斩杀的强大凶兽,有鬼车、当扈等,甚至还有一头不纯血的夔牛,一身精气血气几不逊色于上六气大成的强者,却被他亳不犹豫地挥锤震为了肉酱,送入了炉中,为炉火助燃。 随后,欧冶子调动天地之力,引动了方圆上千里的精气,与凶兽的血肉融合共鸣,源源不断地被灌注进入炉内。 混沌色的焰火骤然一涨,将附近的虚空烧到了反复熔化与凝结的地步,显露出了几分奇异的晶莹感。 高天之上,乌云沉沉,风雷涌动,万道雷霆落下,击穿虚空,五彩缤纷的五行之气凝聚成实体,自天际飘洒落下,仿佛下起了一场狂暴的大雨。 神炉的周围,无尽的精气竟然在虚空之中凝聚成形,化作五条栩栩如生的五色巨蛟,巡游天地,这是一种极其惊人的气象,简直神圣而不可亵渎! 有如雨师洒扫,雷公击噼,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加入到了神兵的锻造之中。 神炉之中,几近无穷无尽的神力在剑胚表面流转,逐渐渗入了剑胚的深处,为神兵的雏形镀上了一层层璀璨的神曦。 一种难以形容的锋锐气息自神曦内穿透而出,刺破雾霭的缠绕,如一个苍劲、敦厚的象形文字,刻印在无限深远的天空,其名为“剑”。 “欧冶子大师铸越五剑时,引动了三年的天劫,方才成剑。我这一次只是借着过去的精神印记进入的,无法支撑到成剑的时间,马上就要离开了。” 斟戈无寒望着沉浸在周围天地异象中、仿佛有所领悟的赵青,轻声自语道:“也不知道,阿青你一个人,还能在这里坚持多久呢?” “虽然靠着一条‘剑鱼王’,远远不能完整重现当时的神蕴,但除非领悟到当年欧冶子铸剑的精髓,不然只是凭借着本身的剑意,以承载铭刻天地之间的玄奥,能支持到三分之一的时间,已经是极其惊人的天赋了。” 她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了空中,却没有引起赵青的注意。 第二百零四章 五行四象,意分阴阳(4k) 远远望着欧冶子引动天地之力铸剑、历经天劫的宏大场景,赵青却犹如被孤立隔离在了这方世界之外,亦与外在的真实世界切断了联系。 这一切虽只是精神上的幻象、执假为真的错觉,偏又是那么有血有肉无比的真实,令她不由得释放出了自己蕴养已久的剑意,与之对映相照。 五条剑胚在风雷火雨的交加之下、神锤的锻打之下,逐渐形成了三大二小的剑身形状;在神兵被锤炼的同时,赵青也仿佛感同身受,生出了无数的灵悟。 有如澎湃的海潮,一阵一阵的冲击她心灵的堤岸,每一涨潮,她都感到自己的剑意被压缩凝实了一些,并消耗着本身的精神力,作为抵抗冲击的消耗。 一年的时间悄然而过,欧冶子忽然间低喝一声,将持续被吸引而来的天地精气分为了两股,在神炉周围不断盘旋,形成了两个致密的漩涡。 他的身上,隐隐约约有无数细小的星光飞跃而出,源源不断地融入了两个漩涡,使得其中一个漩涡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另一个则化为了一处漆黑的渊洞; 一黑一白,缓缓旋转,与昼夜的交替相互对应。 再加上周围的细小星光,其中仿佛包含了整个宇宙,有日月星辰在不断转动;每当一次轮转过后,炉火灼烧下的五条剑胚就陡然一阵闪烁,多上了一分灵性。 不知何时,赵青恍忽间看清了这片星河内的本质,铸剑前她联想到的“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再次映入了她的脑海中。 阴阳分合,造化灵机。欧冶子以阴力与阳力,切割天地间的灵性,将其分割为阴阳两面,融入神兵之中,赋予其夺天地之精华的力量。 水者,太阴也;火者,太阳也;木者,少阳也,金者,少阴也;土者,阴阳老少,木火金水冲气所结也。 这是五行与四象间对应的关系。 在欧冶子的铸剑步骤中,息壤是土,平衡阴阳;炉中的混沌色火焰是火,为太阳;神兵本身的材料为五金之英,是金,为少阴;天地精气与凶兽的血肉代表着生机,算是木,为少阳。 太阳、少阴、少阳、太阴,可以预计的是,铸剑的最后一步与水有关,也就是“淬火”。 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乃造化万物,配合阴阳,为万物之精华者也。 在赵青之前所走的道路中,她认为五行与阴阳相配的关系,用十天干来描述比较合适;但此刻亲眼目睹了欧冶子铸剑的过程,她发现四象与五行的关系,或许更加接近于阴阳的本质。 天地之力与其说是被阴阳切割开来的,不如说它只是进行了自然而然的分离衍化。 自己以“心为剑鞘,意为剑刃”,主旨为将精神力量炼出剑的锋芒的“炼神养剑术”,亦能分为阴阳两面,以外者为阳、内者为阴。 阴与阳之间的界限,代表着一种“分割”,亦可以作为一种“磨砺”与“锋锐”。 将这份阴与阳持续地发展下去,像这片以剑意构成的世界,日后也完全创造得出来。 悄然之间,赵青仿佛抓住了些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抓住。 在剑意浪潮的冲激之下,与隐隐约约的领悟中,她的剑意中多出了一种奇异的切割之力,且在她的心念微动下,腰间的毫曹子剑跃至手掌心中,与一半的剑意相互融合,生出了一种奇异的联系。 执真为假,执假为真。在赵青的感应之中,剑身宛如已和她结成一个血肉相连的整体,好似获得了新的生命。 自己的剑意仿佛忽地扩展了数倍,往四周延伸出去,似乎与眼前的现实全无关系,又像是血肉相连,却空灵通透,不染一尘。 在阴阳离合的效果之下,旁观着欧冶子铸剑时一轮轮的天劫,她生出了一种“是我非我,是空不空,天地有毁,虚空不毁”的离尘之感。 原本就属于“虚”的精神,竟然出现了一种隐约“虚实分离”的感受,使得那些因神兵锤炼而生成的“精神浪潮”,有如同时落在了空处与实处,在保留磨砺作用的同时,再不能消耗她丝毫的精力。 …… 两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高天之上的雷云似乎知道它的终结之刻即将到来,更加狂暴起来。 在欧冶子的凌空摄拿之下,三大二小五件神兵自炉口缓缓飞出,悬浮在了他的身前,呈现出幽暗深邃的黑色,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道韵在其中生灭。 神兵的外表,显露出一层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混沌色清光,宛若有生命一般,在自发的吞吐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缕缕道音在剑身周围回荡,澹澹的道痕浮现虚空,映出了无数虚幻的画面,令人感受到一种神圣的平静感。 欧冶子伸手一捞,只见若邪江被神炉挡住多时、已然积蓄到了极致的滔滔江水倏然飞起,源源不断地向着悬浮于空中的五件神兵冲刷而去。 清凉的江水刚一接触到灼热到极致的剑身,就立刻消散在了天地之间,并带走了其中一部分能量,化为了一圈圈纯净的五色神环,向外膨胀开来。 群山动荡,可怕的气息弥漫天际,好似有至尊至贵的存在将要出世,震动天地。 万道齐鸣,苍穹动荡,无穷的雷霆交织,化为了无数道撕裂虚空的龙形闪电,不断向着炉口的五件神兵雏形勐然击下,被外边的一圈圈神环挡下,引发了惊天动地的碰撞与震荡。 直到过去了九天九夜,雷云的能量才完全耗尽,变得死气沉沉下来,不再落下雷霆;若邪江上游的江水,也已被神兵的余热完全蒸干,暂时不再流淌。 下一瞬,两道神光璀璨的剑芒直冲天穹,将厚达上千里的云层刹那间撕裂化作碎片,压过了日月星辰的光耀,宣告着神兵的最终诞生。 赵青远远望去,在五柄神剑的辉咉之下,天地仿佛被一层奇妙的光环笼罩,天蓝地绿,融洽和谐。 欧冶子伸手一招,将五件神兵分开来收起。 其中的第一柄与第二柄,都是他预想中最完美的神兵,已然抵达了自身修为与铸剑材料限制之下的极致。 刚才那两道直贯苍穹、长达上万里的剑芒,就是这两剑自行发出的,虽然在材料的微小差异下,威力的偏向有所不同,但实际上很难分出高下。 但在收到第三柄剑的时候,欧冶子却不禁皱了皱眉头,只见这柄短剑在他的手中嗡嗡作响,试图挣脱他的掌握。 欧冶子明白此剑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原因,他在铸剑的时候,加入了几具凶兽尸体作为辅助,但由于并没有瑞兽的尸体与之对冲,使得此剑无意间融入了凶兽的精魄,带上了几分凶邪之气。 收到第四柄剑、第五柄剑的时候,欧冶子则不禁叹息了一声,对这两柄神兵感到遗憾。 因为在他淬火淬到这里的时候,若邪江的水已经快要用尽了,使得第四柄神兵中,五金的融合没有其他三柄那么深入。 而第五柄,更是淬到了一半,就被迫结束,外层的铜锡与内部的金银铁尚未完全合一,比其他四柄在质量上差了半个档次。 想到这里,欧冶子也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单独一个人铸剑,没有人配合,很容易出现失误,而且没办法分身去弥补。 解决的办法,也许是收上两三个可靠的弟子,到时候让他们在边上帮忙? 而关于这五柄剑,他并没有立刻为神兵取名。 因为神兵到达了这个层次,在气息交感之下,完全可以自行显化剑名,顺带着在子剑的剑身上也铭刻显露出来。 边上,赵青静静地旁观着这一切,心中若有所思。 …… 依旧是那一座宏伟的神庙之内,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了易容化装过后的斟戈无寒,与神情惊疑不定的州老大。 “能在剑意世界内支撑这么长的时间,难道真是剑道上不世出的天才?”州老大有些震撼地自语道,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佩服的感觉。 他曾经也吃过类似的一条“剑鱼王”,但支持了现实世界中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相当于剑意世界内的十个多月,就被迫退出。 纵然可能有着剑意不匹配、“剑鱼王”不如赵青这一条的原因,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竟然多坚持了近三倍的时间,还是远远超出了州老大的预料。 在他的预想中,自己凭借着修为积累上的优势,就算遇上了越国年轻一辈的第一天才,也不至于败得如此之惨。 在纯粹的剑意世界内,尽管没有了炼气化神带来的神意加成,但作为州来国剑法第一高手,在剑意的纯度与强度上,居然还比不上一个似乎还没有达到罡劲的小姑娘? 莫非,对方是掌握了什么特殊的技巧,因此才能够做到这等超乎常理的事情? 想到这里,州老大将修为压制到了罡劲的层次,向着赵青刚睁开不久的双眼望去,想试着从一次对视之中,判断她的剑意具体到了什么程度。 然而,不知为何,当他凝神望去的时候,忽然之间,感到赵青的双眼中一片虚无,自己试探发出的剑意,仿佛尽数落在了空处,消弥于无形之中。 紧接着,赵青的目光反击出了一道奇异的神意剑光,携带着一种难言的锐利之意,仿佛一根刺一般,扎进了他的精神深处,让他极为不舒服,甚至生出了痛楚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州老大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立刻结束了自己的境界压制,口中喃喃自语道。 “州来隗隐,她是什么级别的天才,你心中自有评判,我也就不多说了。”看到这一幕,斟戈无寒向赵青眨了眨眼,悠然开口道。 州老大深呼一口气,肃然道:“这位姑娘能在剑意世界中坚持这么久,完全打破了我一直以来自觉天赋过人的想法。” “越国有这样的绝顶天才,与斟戈统领这样的大高手,若是能够等上一两百年,在吴国的两大支柱孙武与伍子胥老死后,也许真的能将吴国击败。” 斟戈无寒点了点头,开口回道:“我们越国的高手天才数量,其实远不止我与她二人。如果能有你们州来遗裔这样的势力加入,想要对付吴国,或许并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希望如此吧。”州老大感叹道:“我愿意赔偿原先所说的五千玄玉,并留在越地,写信劝说我的几位叔伯父,让他们将族人尽数迁移到这边来。” 像他这样的高手,写下的信无一不携带着他独特的神意,很难被人伪造,再加上他州来国日后领袖的身份,此事多半可以顺利达成。 边上,赵青从领悟中缓缓回过神来,心中暗暗思索,总结着此次旁观铸剑的收获。 自己现在的剑意,不但凝实了不少,在影响范围内上也扩大了数倍之多,原本的“炼神养剑术”,也升级到了“阴阳锻剑术”的级别。 “阴阳切割”的效果,更令其在“锋锐”程度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足以在相关的对抗中,轻易切开同层次对手的神意。 即使单纯的使用剑意,也有着不菲的杀伤力;一旦融入兵器之中,更是威力大涨,相当于在原先的真气内力伤害以外,附加了一道剑意伤害,且可以受到神兵的部分增幅。 最重要的是,自己在此次五行四象的变幻之中,隐约窥见了剑法修行上的一条前路:以阴阳之力作为剑刃,凝聚天地之力作为锋芒。 …… 商议了一番迁移到越国后的条件待遇,斟戈无寒将显化而出的神庙异象收回,远处群山间的黑白二色褪去,无涉小邑由虚幻重新化为了实体。 州老大在边上写着信件,斟戈无寒则走到赵青、郑旦身边,聊了会天,并将三枚龟甲暗中塞给了赵青。 “你是阿青的朋友吧?是用了血祭之法,损耗了自身的本源?” 仔细地观察了一番郑旦,斟戈无寒想了一想,随手在虚空中凝练出一连串的古朴符文,印在了对方的肌肤上。 赵青隐隐感觉到,有不少天地灵气被符文吸引过来,以一种极温和的方式,涌入了郑旦的体内,令她逐渐神采奕奕起来。 在访问完友人之后,端木叔良向路人打听着消息,向着赵青、郑旦的方向疾奔而来,显露出明显的担忧之色。 “你们几个,还有阿青的母亲,都是要去会稽城吧?要不要让我捎带你们一程?” 在与一行人交流了一会后,斟戈无寒收起州老大的信件,脚下化出了一朵凝实的青云,向着赵青等人邀请道。 第二百零五章 至会稽城,参观武院(4k) 在拂晓晨曦的曙光里,赵青一行人远远望见了一座巨大的城邑,占据了前方几乎全部的视野。 会稽城灰黄色的城墙足有四五十丈的高度,有如一条逶迤伸延数百里的山脉,拦在前方。 据斟戈无寒所说,像这种上百里规模的巨型城邑,普通人根本没有能力修建地起来,无一不是调动了六气境的高手,再加上地势的便利,才能够修筑而成。 在延绵不绝的高厚城墙前,则是宽大的护城河。 春秋时期的“护城河”,其防御功能并不大,主要供应城内居民使用,并起到一些水路交通的作用。 其中,吴越两国的水利交通格外发达,正是“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 会稽城又称“山阴大城”,周长足有二千余里,虽比不上当今天下第一大城姑苏城的四千多里,但也能在各国都城中排得上号了,且暗合天上紫宫的星象与昆仑山的走势,藏有一座惊天动地的大阵。 范蠡在筑此城时,也曾对勾践评价道:“承天门制城,合气于后土,岳象已设,昆仑故出。” 这里地处会稽山北,山会平原之上,城内又有怪山、蕺山、火珠、鲍郎、蛾眉、彭山、白马等七山,加之位于句践小城内的府山,形成“八山中藏”的雄浑气势。 正是“负卧龙山嵴,面秦望,带鉴湖,玉架天柱,诸峰环峙左右”,可谓得山水之利而无旱涝之忧,能攻易守而基业可据。 会稽城是如此之大,甚至在城中建有两座规模数十里的居城,名为范蠡城、文种城,分别在内城“勾践小城”的西面与北面,形成了一个“品”字形,呈拱卫之势。 城墙的西北面有一个缺口,是为了表示越国对吴国的臣服之意,而特意留出来的。 加上越国的几座旧都,与周围的数座大型宫台,共同在会稽山北的山会地区,形成了方圆达上千里的越国核心城市群。 …… 考虑到芮溪的身体不适宜太高速的飞行,斟戈无寒带着一行人,用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抵达了这座宏伟的越国都城。 由于会稽城内运行着压制道法神通的大阵,斟戈无寒并不准备硬抗阵法的力量,便带着众人,在南城大门外提前降落了下来。 有如一堵青铜小山的城门处,八名赤肩穿着护胸铠甲、九尺多高的力士分立两边,每个人全身体态匀称,气势强凝,均是化劲级别的好手。 斟戈无寒远远地出示了一块精致的玉牌,守城力士遥望瞧见,立刻拉动着操纵城门关合的铰链。起码有数十万斤重的青铜巨门缓缓拉开,传出悠长的磨擦声响。 “别小看这几个守城的士卒,实际上,他们都算是‘天生神力’的特殊体质,在力量上远远超出普通的化劲,是‘姑蔑宗’出师的门人。” 在一行人穿过长达三十丈的城洞时,斟戈无寒忍不住唠嗑道:“阿青,话说你要不要早点接触我们断玉营的事务?” “不用着急,先让我在会稽城里逛上几天,之后再说吧。”赵青思索了一番,缓缓回道。 在一路上,斟戈无寒详细说明了越国两营的情况。 剑戈营、断玉营,大致相当于越国的秘卫机构,与吴国的泓上剑卫与姑苏台卫两卫相对应,但有所不同。 泓上剑卫由伍子胥统领,主要针对国外;姑苏台卫则直属于吴王本人,主要针对国内。两者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甚至在伯嚭兼任了姑苏台卫副统领之后,出现了不少冲突。 而越国的两营中,剑戈营更像是个特殊兵种,人均罡劲及以上的修为,与泓上剑卫类似,执行越王与断玉营重要人物的指令。 断玉营,意为“切金断玉”,被称为越国最锋利的剑刃,其成员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且需要有着应变的能力,以独自执行危险的任务。 由于其成员一般身份保密,可以在剑戈营中挂名,且在执行较大任务时,可以调动附近的剑戈营作为辅助,地位上隐隐高出半筹。 剑戈营的大统领与副统领,分别是行人大夫曳庸与小司马舌庸;断玉营的正副统领,则是诸稽无辞与斟戈无寒。 另外,斟戈无寒也对赵青解释了她之所以女扮男装的原因。原因很简单,不泄漏自己的真实相貌,以便在关键时刻,迷惑误导敌人,同时在工作之外,也留有自己私人的空间。 在斟戈无寒看来,作为诸稽无辞新收的弟子,赵青跟在楚国当门客的江成玉、在吴国当卧底的钟吾伯演一样,都必然是断玉营未来的重要成员。 而且,考虑到其越国人的出身,她比另外两个弟子更加可靠。 “这样啊。”听到赵青的回复,斟戈无寒稍微有些遗憾,随后又邀请道: “阿青,你跟你母亲还有那只白猿,不妨住到我边上来吧。禹王宗庙这一带相当空旷,就算想要住上几座大殿,也是可以的。” …… 会稽城内的禹王宗庙,位于勾践小城的南门与大城的南门之间,离城门口有三四十里的路程,占地方圆五六里,等同于一片广阔的宫殿群。 除了中轴线上的三座巨殿以外,在一个两旁各有四座亭台的方形大广场上,还立着一尊高达三十余丈的大禹石像,威严雄伟,栩栩如生。 在左侧投下了一大片朦胧的阴影,相当醒目,令赵青不由得心生感慨。 宗庙区域之内,在中部宫殿群的东西两侧,是一些风格不同的大型园林,分别是祭祀的巫师们、与勾践派来侍奉先祖的几位庶子庶女所居之处。 再边上一些,则是守卫宗庙的士卒驻扎之地,与管理祭祀用品的官署;而在最外边,一堵高达二十丈、周长十数里的围墙将整个宗庙围了起来,以阻挡闲杂人等进入。 由于斟戈无寒的热情邀请,赵青与郑旦、端木叔良暂时告别,住进了对方所在的庭院附近,一座位于湖边的精巧楼阁内。 简单地修饰了一番楼阁内的布置,赵青登上了六七丈高的顶楼,远远望去,只见纵横交错的亭台楼阁、掩映的林木、长廊联结在一起,自成一体。 实话来说,能够住进这样景色优美的地方,确实是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此处的严密防护,使得芮溪处于一个极安全、且舒适的环境之上,免除了赵青的后顾之忧。 完成了每日例行的疗伤之后,赵青跟勉强扮作一个少年模样的猿公一起,自宗庙区域的东门而出,准备在会稽城里逛上一逛。 斟戈无寒要与她的师侄、神巫山的第三号人物秦尹商议事情,没有空闲,所以派了个名为“常吉”的侍从帮助引路陪同。 二十多天前,诸稽无辞说要让赵青找一个安稳的地方自己习武,并向她推荐了会稽武院与剑戈营,说给她留了名额。 赵青想了一想,觉得会稽城这么大,与其无聊地闲逛,不如到会稽武院去看看。 所谓的“武院”,是在越王允常的时期,彷照周朝推行的“官学”建立的。但与教授“君子六艺”的官学不同,“武院”以“武”为主体,所学所练,皆是与武学修行有关的内容。 到了勾践的时期,他加大了对“武院”投入的资源,并在其中加入了一系列选修的内容,包括对各国语言文字、门派势力、武学情报的了解等等,用来培养为国效力的全方面人才。 会稽武院,作为越国武院之首,在规格上远超其他大邑的武院,在占地面积上虽然不及禹王宗庙,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想要加入其中,得到武院内师长的指导,与内部特供的资源,翻阅珍贵的武学藏书,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能够进入武院的学子,不是背后有着显赫的家族,就是天赋惊人之辈,且主要是通过举荐的方式。 倘若长辈曾为国立下大功,只要资质不是太差,亦有着破格入内的机会。 当然,这对赵青来说,并不是问题。 在最近一段时间内,她见到了好几名罡劲高手施展的绝学,明白主世界的劲力体系,在威力上相当惊人,并不在自己现在主修的真气内力之下。 如果能修上几门上乘劲法,也能提升自己的不少实力,乃至于触类旁通,增加对武学的理解。最终达到真气与劲力两者并进,一起突破到六气境的地步。 “三年之前,我就是因为资质不过关,被这里拒之门外的。”常吉是个二十几岁的黑瘦青年,他领着赵青跟猿公到了武院的西门位置,不由得感叹道。 三年之后,他已是神巫山的外围弟子,拥有接近“巫人”,也就是阳劲级别的巫术修为,但是与武院中绝大多数的学子相比,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修行前途,仍是差距甚远。 神巫山的巫术,算是炼气术的一种,但比较独特,可以由劲力体系转修而来,将劲力散去以化为“巫力”。 “哦……”赵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像这样资质平凡的人物,在会稽城、乃至整个越国数不胜数,或许意外成功加入了会稽武院,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出身普通的天才,被迫加入贵族的势力中,丧失自尊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应该并不少见。更何况,常吉还算不上是天才。 …… 武院大门前查验身份的,是两名罡劲级数的老者,一人是纯粹的武者,另一人则是位巫师,分别对应劲力与炼气两道。 “三位客人,你们想要进门,可有身份的凭证?”巫师转动着手中的一块龟甲,目光在猿公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开口沉声问道。 在越国,巫师集祝、医、卜等于一体,数量极多,并非只出自于神巫山一脉。 在距离会稽城约二千里的地方,便有一处各地巫师迁聚在一块,形成的“巫里”,足有百余里方圆的规模。 与中原地区主要使用蓍草占卜不同,越地的巫师保留了古代的传统,大部分仍使用龟甲来施展巫术。 赵青心念微动,将毫曹子剑上的铭文亮给老巫师看了一眼,微微一晃,随即收回。 “毫曹子剑第五?请进!请进!”看到神兵上的铭文,老巫师不由得面露惊色,虽然不清楚这一件神兵原本的拥有者是谁,但必然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至少也有着大夫级别的深厚背景。 这样的人物,就算不是本院的学子,也有带随从进入参观的资格。 …… 穿过武院大门与其后的一条林荫大道,入目的便是一个辽阔的广场。 广场方圆里许,其中见不到一个人影;周围高低错落的十多座大殿,其内则隐隐传出了喧嚣声,不过在赵青运功倾听之下,却是模湖一片。 莫非是设下了防窃听的法阵?赵青心念微动,向着其中的一座大殿轻快地奔去,想要一探究竟。 “这座大殿,应该是会稽武院中的神兵殿了。” 似乎是提前了解过武院内的情报,常吉开口介绍道:“据说,这座神兵殿的殿内,珍藏着一件极强大的神兵,是纯钧剑唯一的一柄子剑,威能惊天动地,甚至足以与中六气大成的强者相抗衡。” 唯一一柄纯钧子剑?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越国现下的神兵之中,除去纯钧、巨阙、毫曹等主剑外,如果没有湛卢子剑留存的话,这柄神兵,应该算是最强的了吧。 像毫曹分出的二十四口子剑,估计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及得上这一柄纯钧子剑。 想到纯钧,她随即联想到了欧冶子,回忆起了他当时铸剑的场景,想到了排名更在纯钧之上的湛卢剑。 话说,湛卢剑落在了楚王的手上,究竟是真的神兵自发择主,离吴投楚,还是楚国秘卫干的好事呢? 在赵青看来,楚昭王的本事虽然比他的父亲楚平王强了太多,算得上是一位贤王,但要让湛卢剑主动择主,在他一觉醒来时出现在枕边,还是太离奇了一些。 正当她随意地想着,走到大殿门口,向着敞开了小半的殿门内望去时,边上另一座大殿的殿门轰然打开。 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冲出门外,激动地自语道:“消息终于传来了,楚王病重多时,果然薨了!” 楚王死了?赵青心中微惊,楚昭王死了,他的儿子楚王子章,也就是勾践的外孙,应该很快就要即位了吧。 也不知道,这一件大事,都会对各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第二百零六章 孙子兵法,见文种、西施(4k) 中年文士手舞足蹈,激动地低呼了数遍,方才停下了动作,到了另一座长殿前,推门而入。 楚王死了这么高兴,就好像对方是他仇人似的,赵青心中不由得吐槽道。 她思索了一番,感觉就算会造成大的影响,对于如今修为尚浅的自己来说,也扯不上什么关系,难以参与其中。 向着敞开了小半的殿门口走近了半步,赵青终于看到了内部的具体景象。 宏伟的大殿里陈设简朴,明如白昼,前殿的位置,摆着一列一列的兵器架,使人彷似进入了一座兵器的森林内。 摆放的青铜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兵器,剑、戈、矛、戟、铍、钺……数量成百上千,且每一件均是上品,均在当初彭氏五老的兵器之上。 她眼尖地发现,其中有好几十件并不是越国的常见型制,倒像是来自吴国的战利品。 特别吸引了赵青注意力的,是一张通体乌黑色的大弓,挂在对正门口的梁柱上。 弓弦乌光闪闪,披着一层蒙蒙的清光,细看下去,给人以一种深邃无比的感觉;弓旁挂着一个精美的箭筒,筒内装了三支特别粗长的箭,每一支箭也是乌光闪烁、锋利之极。 弓箭类的神兵,赵青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禁多瞧上了几眼。 话说这一类的神兵,是不是每支箭,就能算是单独的一件神兵,或者说,就相当于神弓的“子剑”? 至于那件纯钧的子剑,如此珍贵的宝物,自然并没有对外展示。 没有细想下去,她将目光投向了后殿,发现了殿内喧嚣声的来源。 那是一群闹哄哄的青年学生,总数有百十人,每一个人都拿着精良的兵器,两两成对,正在进行着切磋。 令赵青颇感到意外的是,武院里的弟子,不应该都是资质过人的天才吗,怎么交手波及的范围只有这么一点? 后殿大约有二十丈见方的面积,每一对学生,也就占据了两三丈的区域。按理来说,只要达到了化劲的层次,除非刻意收敛,不然,会影响到他人。 “品鉴兵器之法有三,一曰视,二曰听,三曰用,循序渐进,不可违也。”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间响起,压住了殿内其他人交手的响声。 赵青定晴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握一把鎏金铜尺,挥手止住了后殿百人的动作,继续开口道:“若要将兵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自然应该先仔细了解手中兵器的具体情况。” “若不知其长几丈几尺几寸几分几厘几毫,不知其重几斤几两几钱几分几厘几毫,不知其每一个组成部分的细微数据,又何谈对兵刃有过真正的了解?” 原来讲的是品鉴了解兵器、将兵器威力完全发挥的法门吗?怪不得要在神兵殿中讲课,众人在交手时也刻意有所收敛。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觉得这种品兵之法,是自己以往没怎么思考过的。 倘若对兵器的了解达到了一种惊人的程度,或许自然而然,就能将招式提升到一定的水平? 如能通过特别的训练与体悟,极快地掌握兵刃的各项数据,应该能在刚拿到一件新兵器的瞬间,就成功做到“人兵合一”? 根据《天兵炼形引气法》的记载,兵器的品级达到神兵的层次,其内蕴含着的奥秘,有如一方小天地,若能完全探明理解,便可以上窥六气境的玄奥,相当于打开了半扇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门。 这其中的道理,隐约相合而一,给她带来了一些启发。 赵青原先还以为,会稽武院的教学内容可能会相当枯燥,想不到,实际上颇有趣味。 …… 又在殿门口旁听了一会,她向着另外一座大殿走去,依旧待在门口倾听。 这一次,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在用严肃的语气讲解道: “吴国孙武孙长卿所着的兵书,不知你们是否有了解过?他的一十三篇兵法,既是当世近乎无敌的军事手段,亦可以被视为精深玄奥的武学理念。” 赵青在心中微微点头,孙子兵法内容博大精深,思想精邃富赡,逻辑缜密严谨,在一切竞争与对抗的领域,都能起到指导的作用。 光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等几条,就蕴藏着极深奥的道理,处处都能够用到。 从这个方面来看,孙武本人的武学修为,定然也是高深莫测到了一个极惊人的程度。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着,话说越国武院公然教授吴国将军的学说,这就是吴越版本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吗? 至于越国可以拿到吴国的《孙子兵法》,她倒是并不意外。 毕竟,孙武在被伍子胥推荐给吴王阖闾的时候,就已经写好了兵书,随后很快就在吴国高层流传开来。 在孙武跟伍子胥一起率军破楚之后,他的兵法也随之名震天下,被各国秘卫想方设法取得,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就算兵法传遍了天下,被无数人竞相学习,但又有何人,能与孙武本人相比呢? 中年人沉勐有力的声音继续响起,道:“孙武在《虚实篇》中提出,‘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无形无声,敌人窥探不出形迹,神妙处便像毫无一丝可供敌人察听的轨迹,因此能将对手操纵于股掌之上。你们先前所学的‘形空音绝御神劲’,就是依据这其中的道理,而被创出的。” “《势篇》有言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 “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我自己所修行的‘无渊往复还生诀’,所追求的理想境界,正是将‘奇正之变’发挥到‘循环往复’的地步,从而求得‘死而复生’的蜕变。” 听着中年人讲述的话语,赵青心中颇有些惊讶,“形空音绝御神劲”?“无渊往复还生诀”? 能够依据其中的武理创出一门门高深的绝学,会稽武院关于《孙子兵书》武学上的研究,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等地步了吗? “‘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中年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从今天开始,我将要传授于你们的这门功法,名为‘千仞还山劲’,可以在对敌时提前‘攀上高峰’,令自身处于如同‘千仞之山’的有利形势上,以增幅自身发出的劲力。” 又旁听了一会,赵青心中思绪纷繁,若有所悟地向下一座大殿走去。 与前两座大殿不同,这里并没有师长在传授教导什么内容,倒像是一个活动休闲的场所。 几十个学子三五成群,都是十六七岁至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有的在殿内角落处取了几碗清茶,在边上的竹席上坐着聊天;有的围着一副棋盘旁,手中抓着几根玉箸,轻轻掷出,随后移动棋盘上的玉质棋子。 这是当时最流行的棋类活动之一,名为“六博”或“博戏”,有点像加上骰子因素的象棋。 除了“六博”以外,赵青还瞥见了几个在下围棋的学子,都斗得不亦乐乎。 看到这番富有生活气息的场景,莫名让她回忆起了前世的学校生活。 实话来说,会稽武院中有钻研国外情报的成员,有研究外国兵法、创新武学的老师,还有休闲与修行相结合的学子,跟前世的大学颇为相像,环境很是不错。 若是能在这里待上几年,精修武学,也是挺舒适的。 正当她想着,既然是休闲的场所,如果自己走进去,殿内这些人应该也不会说些什么时,两个原本正坐在同一张席子上、聊着天的青年,忽然间纵跃起身,跳到了殿内的一块空地处。 “名佑!就算你家长辈再了不起,你也不是家中的嫡子,地位根本压不过我,凭什么阻止我去追求那位姑娘?” 一个十八九岁年纪、面容阴沉的青年从梁柱边上取得自己的兵器,对着另一个相貌清奇文秀、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低声吼道。 “胃峪!我好言相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一定要令逝去多年的前任司农胃秆大夫蒙羞吗?”少年随手拔出斜挂在背后的长剑,一副态度洒逸、气定神闲的模样,澹澹回道。 赵青心念微动,越国前任司农的后人,地位绝对不低,这个名佑似乎只是一个庶子,在身份上却并没有低上多少,看起来背景还要更加深厚。 话说,“追求那位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听起来,并不像是越国的什么公主。 “你若胜不过我,阻拦我的事,就休要再提!”阴沉青年单手抓握手中的兵器,将其缓缓抬起,竟然是一柄重达上百斤的青铜长殳。 “殳”属于“春秋五兵”之一,为一根杆子接上一个多棱柱体,跟长杆加剑的“铍”一样,都像是矛的变种,但在使法上,却有着相当的差异。 下一瞬,长殳忽地弹上半空,化出万道殳影,虎虎生风,大殿中满是寒芒,光耀眼目的殳棱反光,划出一条又一条纵横交错的轨迹。 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有如织作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逐渐向着另一侧的持剑少年进逼、笼罩而下。 见到如此殳法,赵青也不由得心中微动。 阴沉青年的修为虽只是化劲的巅峰,但凭借着这门顶尖殳法与他劲力的紧密结合,已然能越级与罡劲高手一战。 若是猿公与之一战,且只使用竹棒的话,想要取胜,也有些艰难。先前那两个同是化劲的山匪,纵然联手对敌,也只有被一举击溃的结局。 会稽武院号称集全国之英才,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纵然陷入了重重殳芒之中,清秀少年仍是不慌不忙,仿佛化作了一团虚影,在几根梁柱间闪躲,时不时反刺两剑,只是微落下风。 能以十六七岁的年龄达到如此实力,这样的天赋,不计自己、猿公,以及斟戈无寒等上一辈高手的话,赵青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两人斗了有片刻工夫,殿内休闲的众人纷纷皱眉,远远避开的时候,后殿的一扇门忽然间打开,走进来了一位清丽逼人的少女。 她身上披了一袭宽柔鹅黄的长袍,束了一条宽边的白腰带,长长的秀发在头上结了个髻,用一根长长的青铜发簪横卡着。 她的眼神如水一般温柔,却又风姿绰约,每个细微的表情,神态的变化,均呈现了千变万化、难以捉摸的韵味,又带着放任和慵懒的意态,令人愈看愈感到她与众不同的绝美气质。 最引得赵青关注的是,少女柔和的眉目之间,隐约能看出几分与郑旦的相似之处。 她心念微动,莫非这一位黄衫少女,就是郑旦的妹妹西施,施夷光? “施姑娘?”胃峪瞥见少女的到来,心绪起伏,不由得加急了几分长殳的攻势,想要在对方的面前展现自己的威风。 果然是西施吗?算算时间,范蠡带着她穿过会稽山脉,直达会稽城,应该也有些时候了。就是不知道,她居然也加入了会稽武院中。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以西施的容貌,就算没有特意表示,引发这些青少年间的热血搏斗,也属正常。 不过,斗到了这样激烈的程度,无论哪一方受了伤,以贵族子弟的习性,都有可能会怪责到西施的身上,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她又想了一想,决定借着西施朋友的名义,进殿去阻止这场无意义的打斗。同时作为自己加入武院的第一战,以一敌二,打出名声来,以避免闲杂人等的骚扰。 “这位赵青姑娘,你是想进殿教训那两人吗?”就在这时,后方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传入了赵青的耳中。 赵青回头望去,只见对方是个三四十岁模样、一身灰袍的中年人,脸容清瘦,蓄了五绺胡须,双目藏神不露,气度沉凝,神采照人,教人见之心生敬慕。 “老夫文种,兼任会稽武院院长之位,里面打斗的那个少年,正是我的第三个儿子。”文种澹澹说道:“名佑虽然不怎么成器,但他之所以阻拦他人追求施姑娘,其实是出自我的意思。” 文种的第三个儿子都这么大了吗?赵青心念微动,话说范蠡应该跟文种年龄差不多吧,会不会也已经有了儿子? 虽然中老年人也有追求他人的权利,但西施真跟范蠡在一起了的话,还是比较令人无语。 第二百零七章 文种的计划,赵青的目标(4k) 见到突然间现身的文种,猿公有些吃惊,担心对方会不会对赵青不利;常吉则不禁瞪大眼睛,满是震惊之色。 范蠡、文种两人,在越国的地位难分高下,即使是越国明面上的第一高手诸稽郢,名声也颇有所不及。 然而,范蠡据说只有下六气境的修为,文种却是中六气大成的顶尖强者,而在这个注重修行的时代,大多数人更愿意投靠修为更高的一方。 当年,勾践在吴国当人质的时候,范蠡在边上陪同,文种则留在越国主持国政,更是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势力惊人之极。 若非范蠡添上了设计、修筑会稽城这笔新功绩,与勾践有意的平衡,再加上自身的收敛,文种或许已经成为了越国无可争议的第二号人物。 事实上,就民间而言,由于文种推行的“爱民而已”治国根本政策,他的名声已几乎不在勾践之下。 文种着有《文种二篇》,阐述爱民和尚贤两种思想。爱民者,“利之无害,成之无败,生之无杀,与之无夺。” “无夺民之所好,则利也。民不失其时,则成之。省刑去罚,则生之。薄其赋敛,则与之。无多台游,则乐之。静而无苛,则喜之。” 他进一步指出,“吾闻善为国者,遇民如父母之爱其子,如兄之爱其弟。闻有饥寒为之哀,见其劳苦为之悲。” 勾践接受了文种的爱民思想,在治国中实施了“亲附百姓”“缓刑薄罚”,“轻徭薄赋”等一系列爱民措施。 为了更好的实现爱民思想,文种还十分强调人才的选拔和培养。 他认为在吸纳外来人才的同时,更应该在平时注重积极培养人才,及时发现和选拔人才,让人才能够自产。 真正国家到危难关头时,才会有无数可靠的、积极勇敢的人才站出来,才能担负起挽救国家危亡的重任。 在赵青看来,文种的治国理念,以民为本,比起后来商鞅“壹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的驭民五术,对人民来说,好了不知道多少。 而对方担任了为越国发现选拔人才的会稽武院的院长,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正是因为文种的势力过于鼎盛,已经有了对王权产生威胁的实力,才为他埋下了日后被勾践赐死的果子。 在赵青心中思绪万千的同时,文种瞥了殿内打斗的两人一眼,继续开口道:“你如果想前去阻止他们两人,以减少施姑娘身上麻烦的话,其实大可不必。” “名佑的武学天赋虽不及他名山名左两个兄长,但在会稽武院之中,也能勉强排进前十。胃峪的殳法刚勐有余、柔韧不足,并非是他的对手。” 文种的几个儿子天赋都很高?赵青心念微动,知道对方没必要在这个地方欺瞒自己,也就暂时打消了出手的心思。 果然,只过了片刻工夫,“叮叮叮叮”数十下极短促的连续打击组成了一记悠然不绝的长声,每一记都点在了胃峪长殳的棱边上。 直到最后一记金属碰撞“铛”地发出,如梦似幻地在他耳旁响起,胃峪虎口勐然震裂,长殳倒飞而出,被另一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轻跃而起,抓在手中。 “小成的千仞还山劲?是你哥教的吧?”胃峪阴沉的脸上青白交加,狠狠地瞪了文名佑一眼,低垂着头从青年的手中取回兵器,转身离开。 文种对于这些年轻人间的争斗并不怎么在意,他虽然是会稽武院的院长,但平日里事务繁重,很少抽出时间前来。 实际上,就算定下了“招揽贤才”的政策,那些无望突破到六气境的普通天才,与真正天资横溢的天才相比,自然是后者更让他重视得多。 换一句话来说,只有那些有望六气境的修行种子,才能够得到武院资源的大力倾斜。 在文种看来,由斟戈无寒、诸稽无辞共同举荐、年仅十五就已有等同于化劲巅峰的炼气修为,赵青显然是越国这一代、最顶尖的几位天才之一。 如果得到充分的教导与资源供给,甚至有突破上六气境界的几分可能。 “赵青姑娘,你加入武院的相关事务,我已通知下属去办了。”文种用和蔼的语气开口道:“在这里遇上了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找负责藏书阁的文高帮助。” “文高?”赵青出声发问。 “文高是我的长子,现年三十四岁,已在神劲巅峰积蓄了五年,目前担任着武院藏书阁的主管,有时也负责一部分武院课程的教导。” 文种向她解释说明,语气中不由得显露出了几分自豪之感。 二十九岁就达到了神劲顶峰?赵青心念微动,纵然有着文家资源的支持,但文高能有这般的修行速度,其天赋也必然惊人之极。 会稽武院的师长,大部分是神劲的修为,只有少数有着下六气境的修为。 毕竟,神劲已经是千万人中无一的水平,下六气境更是已有资格担任越国下大夫的官爵,能亲自出面教导学生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不过,勾践在文种的建议下,还曾经下令让会稽城中的大夫在有空闲时,最好到武院来指点指点学生,也算是多添上了几十位业余的六气境师长。 关于文种一家的具体实力,赵青并不是很关心。她想了一想,开口问道:“文大夫,你之前所说,让文名佑阻止他人追求施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问题嘛?”文种衣袖轻摆,两个人瞬间移动到了百余丈外的一座大殿内,然后才回道: “原因很简单,因为施姑娘在三年之后,就将与郑旦姑娘一起,成为王上新的妃子。我的几个儿子得到消息,自然要尽力阻止他人的冒犯。” “为了施、郑两位姑娘,以及另外六位绝色美人,王上已经下令,要在会稽城外五十里处,兴建一座华丽的‘美人宫’,供她们居住,并在三年之后正式迎娶。” “在这三年之间,她们八人在得到大量珠宝赏赐与修行资源的同时,也需要学习打扮自身,歌舞弹唱,文化知识,宫廷礼仪,为日后的进宫作准备。” 文种看了赵青两眼,继续道:“之前你在路上保护了郑姑娘,我在这里表示感谢。嗯,谢礼的话,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我合理的请求,如何?” 听到对方的解释,赵青心中不由得一沉。 文种虽然口中说是勾践要娶王妃,但了解实情的她自然明白,这只是迷惑他人的说法。 实际上,真正的情况,多半是在三年训练结束之后,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将八位美人送给夫差,以实施“美人计”。 赵青甚至已经猜到了到时候计划施行的大致情况,估计是派人联系吴国的太宰伯嚭,让他忽悠夫差,向各个下国索要美女。 然后,越王勾践“忍痛割爱”,将自己原先选好的八人献给夫差,不仅让夫差生出对越国的好感,也能通过所献美人之间的比较,在一定程度上,离间吴国与它其他下国的关系。 虽然早就知道西施、郑旦等人将在接受训练之后,被送往吴国的事情,但真的听到消息之后,她仍然不禁泛起了同情的感受。 被迫服侍不爱之人,其中的痛苦难耐,赵青并不知晓,但也可以勉强猜到几分,肯定其绝不好受。 对于郑旦这样性格刚烈的人来说,或许与直接身死相比,还要更加痛苦。 不过,为了自己的国家,向吴国复仇,郑旦、西施等人将来参与这个计划,未必就不是心甘情愿的。 她们生在越国,长在越国,长辈死在吴国人手里,也享受了文种“爱民”的政策,对越国的感情,自然比自己要强烈得多,甚至可以为之牺牲。 想到这里,赵青不禁在心中长叹一声,明白目前的自己,无论在身份地位上,还是道义上,都没有直接去阻止这个计划的方法与理由。 然而,尽管似乎无力改变,她的心中却仿佛有火焰在燃起,有声音在回响:“就这样让她们这样前往吴国,你的心里,真的过得去吗?” “我之所以刻苦修行,所追求者,不过逍遥长生、心意无碍而已。” 忽然之间,赵青闭上了眼睛,再慢慢睁开,诚恳地问道:“文大夫?这个三年的时间,能不能再延长几年?” “延长几年?”文种重复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目光不禁显露出了几分凌厉之意。 虽然对方是越国两大顶尖高手看重的天才,但在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情况下,就想冒然干预这等国家大事,还是有些不知轻重了。 “文大夫?你刚才不是说了,可以向你提出一个请求吗?” 赵青将蕴藏着“阴阳分割”的剑意全力释放出来,毫不动摇地直视文种凌厉的目光,沉声道。 “哦?你真的只是想将其延长几年,而不是无限地拖延下去吗?”文种深深地凝望着赵青,仿佛要把她完全看透。 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道:“赵姑娘,你的剑意很锐利,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这个年龄,我的剑法修为,恐怕远不及你。” “之前,我其实是看走眼了。会稽武院这么多年来,天资能与你相比较的,一个也没有出现过。” 文种的脸上显露出复杂无比的神情,语气有些惭愧地道:“在我看来,你日后的成就,最低也是上六气大成的境界,就连其后的封天三步,或许也能迈出一段距离。” 他的这一番话,若是让其他人旁听到了,无疑会引起前所未有的轰动。 身为会稽武院的院长、越国地位前三的大人物、有望在十数年内突破到上六气的顶尖强者,文种作出的判断,岂会是虚言? 而上六气大成的境界,纵然放眼全天下,也至少是排名前二十的绝顶强者。凭借着一人之力,就可以灭亡一些中小型的国家。 然而,赵青听着对方的夸赞,心中却并没有感到半分高兴。 从文种有些惭愧的语气中,她已然猜到,对方接下来的话,并不是自己想听到的内容。 果然,文种缓缓开口:“我修行窥心之道多年,你的想法,我或许已有所察觉。赵青姑娘,你是否已经猜出,这次‘迎娶王妃’背后隐藏的目的?” 窥心之道?赵青心中微惊,犹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唉!原来姑娘是这么想的。”文种长叹一口气,语气沉重地问道:“当世第一大贤,同时也是天下第一高手的老子,他的名头,你可曾听说过?” “听过。”赵青点头回道,心中已然隐约有所预感。 “一百五十多年前,老子支持他的朋友周王子朝,与晋国范氏、中行氏、智氏支持下的周王子勐争夺周天子之位,持续了数十年之久,最终以王子朝与王子勐身死,王子勐的同母弟王子匄即位而告终。” 文种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当时,老子的修为一步步提升,从初战时的上六气大成突破到封天第一步‘六气归形’,再突破到近千年来前所未有的封天第二步‘道映流光’。” “然而,他在当时最强大国的晋国手下,却仅取得了少数几次优势,虽然重创了晋国三卿近半的高手,甚至影响到了整个晋国的实力,但终究算是落败了。” “赵青姑娘,不是我不看重你的绝世天资,但想要真正与一方大国相抗衡,在这个修行之道没落的时代,就必须讲计策谋略,有强盛的国力,才能够做到。” “以夫差即将突破上六气境界的修为,再加上吴国目前在诸国中近乎第一的武力,能够对吴国生效的计策,实在少之又少。” “而这一次针对夫差的美人计,与越国设计除去伍子胥的后续计划息息相关。只要伍子胥与夫差发生冲突而死,孙武也将与夫差离心,我们越国复仇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文种补充道:“然而,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取消了这个‘美人计’的话,一切都将困难重重。以伍子胥傲视群雄的卓绝能力,若是没有人在夫差面前加以牵制,也许越国不但没法向吴国复仇,甚至有几分可能,反过来被吴灭亡。” “与他的父亲不同,吴太子友并不好色,也并不好大喜功,堪称得到了伍子胥的真传。就算等到伍子胥、孙武这两位吴国支柱老死,只要他顺利即位,我们越国成功复仇的机会,仍相当渺茫。” “咳咳。”赵青咳嗽两声,打断了文种的话,肃然开口问道:“我并不是要无限地拖延下去,文大夫,你想岔了。我只是希望延期几年,与郑姐姐她们多相聚一段时日罢了。” 多修行几年的时间,努力达到更高的境界,到时候,让越国无需使用“美人计”,仍有战胜吴国的可能,如此而已。 第二百零八章 道心惟微,再次入梦(4k) “延长几年是吗?” 文种望着神色坚定的赵青,忽然间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缓缓开口道:“你能在危难困境之前,取舍平衡,并坚持自己的想法,实在是难能可贵。” “赵姑娘,我若能回到年轻的时候,重新拥有你这样自信的心念,或许早就突破到上六气境了。时光不复返,人心终老朽,也是可惜了。” 文种遗憾地叹息了数声,继续道:“少伯拜师辛文子后,我也曾登门拜访,向辛师请教修行之道。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赵青知道,少伯是范蠡的字。辛师即是范蠡的老师辛文子,老子的学生,也算是她的师祖。 “与心有关吗?”想了一想,赵青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文种点了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回道:“他告诉我,‘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少禽,你的道心还不够圆满,因此才会遇上修行的偌大阻碍。” “舜在禅位给大禹的时候,讲述了修心之道的十六字真法,‘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修道,亦是修心。” “人心是危险难安的,道心却微妙难明。惟有精心体察,专心守住,才能坚持一条不偏不倚的正确路线。如果能够真正明悟到这一点,才可以说有了修道的资格。”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赵青在心中一边边默念这四个短句,思绪纷繁,隐约之间有所领悟。 “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文种转身缓步离开,最后叹道:“事物间可以发生各式各样的变化,不到最后的关头,谁又知道结果究竟如何呢?” “三年之后,我会向王上请求延长时间,但具体能延长多少,还得看吴越两国那时的情况,与你的修行表现了。” …… 转瞬之间,已然过去了十五天。 在赵青的治疗与精心照料之下,芮溪的内伤与她下肢的萎缩尽去,并在柔和真气与药物的滋补之下,恢复到了比常人还健康几分的程度。 与此同时,赵青在会稽武院内,也取得了不少收获,如当时旁听到一小部分的“形空音绝御神劲”、“千仞还山劲”,以及她在藏书阁发现的“阴极寒锋劲”、“阳极炎空劲”两门顶尖的纯阴纯阳劲法。 这四门劲法,除了最简单的外用类劲法“形空音绝御神劲”被她迅速练到了小成以外,其他三门由于时间不足,也只是入门不久。 从化劲开始,一般来说,修劲者都会选择一门或两门的劲法,作为主修,以在罡劲阶段,练出带有特殊属性的罡气场。并通过罡气场对相关属性的操纵,提升自己对天地自然的感悟。 正如一个人想成为顶尖的画家,需要通过一次的临摹、描摹,向他人学习,才能创作出属于自己的伟大画作。 罡劲的三个阶段,就是将自己主修的劲法逐步与自身的精气神合而为一,通过一次次的微小的变动调整,化为自己的东西,“混元如一,虚实蕴空”,达到不分彼此的境界。 通过向负责藏书阁的文高请教,赵青忽然间发现,陆小凤世界中,自己所发现的尸虫之毒,在主世界内也有相关的记载,并给出了解决的方法。 那就是,在突破到神劲第一关的时候,将精、气、神,三者均通过升华“点燃”,化为无形无质的“三合心火”,将精气神内隐藏的阴渣、余毒焚尽,方能以劲力化神,达到神劲理论上三百年的寿命。 “三合心火”,非阴非阳,无形无质,对外并没有威力。不过,根据藏书记载,在六气境时,采集离火之精与其结合,便可以化为一种威力极大的“三合真火”。 在赵青的推测中,这个所谓的“三合真火”,实际上就等同于后来道教中的“三昧真火”。 关于“三合心火”的点燃,根据她这段时间的阅览了解,又有上中下三条道路: 一是明心见性,化出本真,且将精气神修练到顶峰,三者融而为一,便可以自然而然生出;二是凭借着天地灵物、或者六气境高手相助,再加上较高的心灵境界,以极纯净的天地精华引导生出。 至于第三条的下品道路,则是将一些特殊的煞气、毒气等引入体内,借助外来浊气与内在浊气之间的阴阳交感,强行突破。 此法不但成功率有限,失败反噬巨大,而且断绝了通向神劲巅峰的道路,更别说突破到六气境了。 在赵青的判断中,吴明当时的突破,就与第三条道路颇为相似。 不过,考虑到劲力法与炼气法之间的差异,以及吴明一步跨得太大、似乎从化劲巅峰直接跳到了半个神劲的层次,具体的情况,也不好说。 独自创法突破,与正常的修行道路不尽相同,本就是合情合理之事。 除此之外,在藏书阁的最深处,她还发现了十几卷推衍泓上剑卫武学的竹简,上面记载了“分灵化形光天剑”、“无定巽气空冥劲”等绝学的残篇。 当初,吴国秘卫的武功,给赵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于此人修行的这两门功法,尽管只是推衍出来的残篇,她仍是细细浏览了几遍,记了下来。 “无定巽气空冥劲”过于残缺,赵青只了解到,此功自带的身法极其出众,在卸劲防御方面,也属于顶尖。不过,作为一门主修的劲法,它残缺了不少,是绝对无法修成的。 而“分灵化形光天剑”,在融入了大量精神幻术应用的同时,更是几乎直指剑气的本质,赋予剑气以灵性。 虽然只是残篇,在神劲篇章上大部分缺失,仍给她带来了不少启发。 …… 第十五天傍晚,赵青离开会稽武院,回到禹王宗庙区域内的住所。 夕阳西下,散射万道霞彩,染红了半边天空。 猿公自阁楼附近的湖心小岛出发,一路踏波而行,轻轻跃到了楼顶上,将随手抓到的几条鲜鱼掷进了数丈外的一个竹篓之中。 在这一段时间里,与武功大为突破后的赵青交手,试着学习她从武院带出来的几门劲法,猿公的心中生出了无数领悟,并有把握再过一段时间,就自化劲巅峰突破到罡劲层次。 芮溪把竹篓里的鲜鱼倒出,抓着放在一块俎上,磨了磨刀,准备开始生火做饭。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俎就是切肉用的砧板。 由于赵青拿出现代烹饪思想在边上时不时的熏陶,她做出来的饭菜,虽然尚及不上这片园林内专职的庖厨,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阁楼的中间一层,赵青倾听了一会楼上做菜的声音,不由得显露出了澹澹的微笑。 深吸了一口气,她在窗边盘坐于地,静静地放空心灵,明彻通透,不染一丝杂念。 在明玉功恢复到了第九层圆满,心灵与精神经过了十几天的磨合,与天地进入相同的波动之后,悄无声息之间,赵青开始了对天人交感的正式突破。 她凝神专志,逐渐生出了“意念识想,通灵透达,任意翱翔,无远弗届”的感受,自内而外,打破了肉身的滞碍。 一时之间,阁楼周围数里之地,园林中每一点微小的生命,都和自己产生了感应,物我两忘。 就连楼上鲜鱼生命的逐渐消散之感,也被清晰地映在了她的心灵深处。 天应人、人应天,天人交感。 恍忽之间,赵青生出了一种心灵的沉浸感,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宇宙的中心。 漫天精气贯顶而下,大地精气,由任、督脉直上,交会于任、督两脉的周天运行里。 玄关一窍倏然打开,隐约间有无数光点在赵青的身体中显现,每一粒光点都仿佛一颗星辰,闪烁不定,似乎在蕴育着磅礴的力量。 她的身体力量愈发的强大,血气也更为纯净,她体内的骨骼与骨髓闪动着晶莹的光泽,在逐步纯化升华;隐隐之间,有闷雷轰鸣之声,是她的肺腑活动发出的声音。 也许过了几十息的工夫,也许经历了小半个时辰,等到赵青听到芮溪轻声提醒她去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天人交感的突破过程。 随意试了试引动天地之力的感受,赵青稍微有些失望,由于只是刚正式进入天人交感的层次,以及本身积累颇为扎实的缘故,实际上的力量提升,大概也就三四成的水平。 不过,连续引动天地之力,经过一段时间的积蓄,或许还可以再提升两成的力量。 另外,在打斗的时候,还可以借用到周围天地之力的属性,比如雷雨天的时候,可以通过气机的牵引,试着让天上的雷霆落到指定的方位,以作为自己的助力。 与此同时,在全身灵窍皆开之后,赵青忽然间发觉,第七识的深处,正在不断吸引着游离的精神,汇聚凝练,缓缓蕴育着一道特殊的高级意念。 心中思索了一番,再加上冥冥中的感应,她明白这并非是第八识的雏形,而是将在不久之后成形的阴神。 在天人交感的作用下,以赵青纯阴的明玉真气,突破之后,自然而然生出了阴神。不过,与阳神不同,阴神的成形速度较慢,而非是一次性成形凝练。 以这种方式生出来的阴神,在威力上确实略低于阳神,但更多的只是偏向的不同,并非有高低之分。 根据赵青的推断,只要她将明玉功内藏着的阳属性完全“点燃”,实现升华之后,阳神亦能迅速成就。 地火明夷,最后一线夕阳余晖消失在地平下,一轮明月逐渐升起。 在用过了晚饭之后,赵青静坐下来,决定进行下一次的入梦。 这段时间以来,通过《天兵炼形引气法》炼化的金行之气,足有二十五缕。不过,都被用在了剑气淬脉之上,无法使用。 缓缓闭上双眼,赵青消耗了上个世界攒下的十八缕金行之气,投入到了入梦引证之内。 古朴的印记一阵发亮,她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道白光带着穿梭而出,来到了一个无比遥远的地方。 …… 北宋元右七年,三月初。 赵青望了望远处雄峙嵯峨的群峰,注意到其中有一座山峰的北部,建了一座规模颇大、有着几分华贵气象的寺庙。 峰蛮岩岫,索云载雪;佳本奇卉,垂光倒景;悬流飞瀑,泻于群峰之间。 走在山间的道路上,赵青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静静地感应着周围的天地灵气,这是她在达到天人交感之后,就拥有了的能力。 在赵青看来,主世界的天地灵气,极其浑厚,却并不活跃,仿佛受到了什么压制似的;而此方世界的天地灵气,自然比主世界要稀薄许多,但活跃度却要高出不少。 一来一去,天人交感的加成效果,大致上基本相当。 略微适应了一番,她想了一想,决定先向山上那座寺庙行去,以打听关于这方世界的消息。 赵青将轻功施展开来,轻飘飘地掠出了两三里地,忽然之间,听到远处传来了十匹马行走的蹄声,与人说话的声音。 不过,却是“叽哩咕噜”的番话,十句话中,也只是明白一两个词语的那种,也不知都在讲些什么。 当然,以赵青的耳力,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出声的番人一共有九个。 又听了一会,声音忽然间一变,有一个中年人轻轻念了一句佛号,将番话尽数压过,随后开口道:“天龙寺就要到了,你们几人严肃一些,改说汉话,不可失了礼数。” “之前定下的几个计划,你们再回想几遍,不要忘了。” “谨遵明王法旨!”另外九人齐声回道,语气中满是敬畏之意。 天龙寺?明王法旨?这是鸠摩智上天龙寺,以火焰刀斗六脉神剑剑阵的剧情吧。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明白这个世界,应该是天龙八部。 虽然略有一些失望,觉得这里武力不怎么高,不过,对于金行之气的消耗,也因此少上了一些,意味着停留的时间较长,可以想办法提升精神的层次,为以后的入梦高级的世界作准备。 另外,有着充足的时间,正好用来修练那几门新学得的劲法,令其与炼气之道齐头并进。 话说回来,天龙八部之中,明确提到了释迦牟尼成佛的事迹,并以“当年”来描述,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易筋经、神足经、斗转星移等等,也都是上乘的武功,应该可以给自己带来不少启发。 除此之外,逍遥派的那几门武功,似乎也比较神奇。尤其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返老还童”,已超出了自己理解掌握的武学内容。 赵青心中思考着这些内容,身形闪动间,已然追上了那十匹骏马,遥遥望见了这一群人的具体情况。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黄色僧袍的中年和尚,四十多岁的年纪,布衣芒鞋,自然便是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了。 他的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是明珠宝玉,自然生辉,令人自然而然地心生钦仰亲近之意。 另外九个汉子,面貌大都狰狞可畏,不似中土人士,则是大轮明王从吐蕃国带来的随从。 第二百零九章 精神暗示,降伏明王(4k) “和尚,你们几个是准备去天龙寺抢六脉神剑?” 见到了鸠摩智这位天龙世界的绝顶高手,赵青心念微动,决定出来主动试一试招,身形一晃,即刻拦在了一行人的前方。 “这位施主,小僧鸠摩智,此次前往天龙寺,确实是为了六脉神剑宝经而来,但早以准备了贵重礼物用以交换,并无强夺之意。”声音亲切谦和,彬彬有礼,正是鸠摩智开口回复。 “请教施主尊姓大名,与大理段氏是否有所关联?”他望着眼前突然间现身的青衫少女,目光中不禁泛起几分惊艳之色。 天人交感之后,在天地灵气无声无息间的浸润,与极旺盛精气神的加持之下,就算原先的面目丑陋之极,也能脱胎换骨般化成极具性格的形相。 令人感到极美和极丑间的界线,不但可以含湖,更可以逾越。 赵青原本的容貌,就已经清丽脱俗,在明玉功修成之后,又变美了数分,在天龙世界,已然称得上世间绝色。 再加上天人交感的境界,更是令她带上了几分缥缈如仙的气质。 鸠摩智担任吐蕃国师多年,身份地位仅在国主一人之下,生平所见之人无数,但论及姿容美貌,却绝无一人能及得上对方。 当然,他精研佛法经典,将自己的心灵尽数投入了武学之中,一生严守色戒,红颜绿鬓,在他眼中只不过白骨骷髅,香粉胭脂,故而只是稍稍显露出了欣赏的目光。 倘若对方确实是为了阻拦他而来,且对他的计划有所影响,鸠摩智并不会留手半分。 倒是那几个吐蕃随从,虽然时常听闻鸠摩智的佛法熏陶,但并非出家之人,望见忽然间出现的赵青,不由得目光灼灼,等待着国师的指示。 “本人赵青,听说和尚你的火焰刀刚刚大成,使得还算不错,特意前来指点一二。”赵青此时的精神境界已相当高明,转瞬之间便察觉到自身气质有异,对鸠摩智一行人造成了影响。 真气内力越是接近至阴无极,对人的吸引力也就越大吗?就像黄易书中的慈航剑典、天魔大法之类? 由于在入梦之前,家中仅有对自己习以为常的芮溪,与并非人属的猿公,因此她并没有察觉到这方面的变化。 稍稍调整了一下周身散发的气质,赵青瞥了瞥脸色不变的鸠摩智,与觉得她冒犯国师而心生愤怒、抽刀拔剑的吐蕃随从,继续添了一把火道: “若是连我的三招都走不过,和尚不如留下来充当我的手下吧。” 鸠摩智摆了摆手,阻止了手下出手,笑道:“这位姑娘,你自称要三招击败我所修练的‘火焰刀’?” “和尚虽然根器鲁钝,但当此末世,武学衰微,放眼天下诸国,能与贫僧斗成平手之人,充其量只有寥寥几人,更何况三招取胜?” 他天生睿智,资质绝顶,自少年时起便迭逢奇缘,由密教宁玛派上师授以“火焰刀”凌虚发劲的神功,历时三十年而臻至大成,自恃此次向天龙寺求取六脉神剑经,就算寺内几位高僧联袂出击,也能从容退却,不损自身分毫。 眼见赵青只不过十四五岁,虽适才一口道破了自己所修的武功,但显然是有人事先指点过的缘故,料想她武功再高也属有限,继续微笑道: “小姑娘,你背后的长辈是谁?也许与和尚认识,不妨告知一二。”这几句话柔和可亲,用上了影响精神的声功,令人不由自主地便要遵从他的吩咐。 “呵呵,出手吧。”赵青发觉鸠摩智使出了迷魂术法,随意冷笑两声,立刻打断了他的施法。若非鸠摩智只用了两成功力,将会出现严重的反噬。 在打断鸠摩智的迷魂术,她的一句“出手吧”,则是带上了效果相似,但更加精深玄奥的精神暗示,作为还击。 在天人交感的境界下,修行者的心灵先是影响到周围的环境,再由环境影响到其他人,精神力的效果,有了相当大的增幅,且让对方几乎毫无察觉。 即使是抵达了第七识的境界,若是事先没有防备,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心神受制,短时间内难以挣脱。 在鸠摩智克服精神反噬,心中惊讶无比的同时,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九名吐蕃随从,人人均是江湖中的二流好手,却在赵青后半句话的短暂影响,立刻无视了自己刚才摆手阻止出手的指令,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挥动着武器,向着对方攻去。 这些人本对自己敬若天神,国师有命,实不亚于国王的谕旨,如果公然抗命,与让他们直接自杀,相比之下,也差不了多少了。 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控制了九名二流好手的心灵,纵然是绝顶高手,也不太可能做到。 莫非,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赵青,实则是位功力犹在自己之上的绝世高人? 见到九名随从迅疾勐烈的攻势,鸠摩智心中微微叹息,知道他们多半会在一招内落败,也不准备出手救援,而是生出了暂时退却的心理。 紧接着,更加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只见赵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九名吐蕃武士斩出的刀剑,居然全部落在了她身前两丈的空处,兵器互相碰撞在了一块,纷纷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令人感到可怕的是,这九个吐蕃手下,在受创倒飞而出之后,没有一个人都看向赵青的位置,甚至还流露出了自觉攻击命中之后、想到战后邀功的神情。 这无疑意味着,他们从头到尾,都将一个空处当作了敌人所在的方位,并在受伤的刺激之下,仍然无法脱离敌人的精神暗示。 此人是天龙寺请来助拳的高手?想要令我知难而退? 鸠摩智心中微微一沉,又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自从得授“火焰刀”神功之后,他在吐蕃扫荡黑教,威震西陲,功力见识均已臻于极高境界,放眼西域,几乎无人能及。 而在他看来,赵青这般神奇玄妙的武功,已可以说纵横天下、无人能制,绝非是偏安一隅的大理段氏与天龙寺,能够指挥得动的。 以自己这么多年的见识来判断,在整个密教之内,只有涉及到至高心灵秘奥的无上瑜加密乘,才有做到这一点的可能。 心中感叹中原武学果然博大精深,鸠摩智双手合十,说道:“施主神功盖世,小僧自知难敌。不知可否是天山缥缈峰、灵鹫宫尊主,童姥当面?” “天山童姥?”赵青微微摇头,知道鸠摩智多半是不相信她真的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在瞎蒙来历。 “你先出手吧!三招为限,让我看一看‘火焰刀’内劲的特点如何。” 鸠摩智心知以对方武功之高,自己正面交锋,多半讨不到好,于是翻下马背,脸上始终温和微笑,缓步走近,沉声开口道:“尊驾武功绝高,想要一睹‘火焰刀’法,小僧自当从命。” 言语刚毕,他已将火焰刀内劲运至右手掌缘,朝着数丈外的一棵大树遥遥送出,仿佛已然提前认输,不敢真正交手,而以试演刀法代替。 与此同时,一记无相劫指从左侧衣袖中暗暗发出,全无形迹,神不知、鬼不觉地向着赵青的身上点去。 原来,鸠摩智打定主意,催动右手火焰刀表面攻向大树,实则绕了一个大弯,与左手无相劫指进行配合,试图夹击偷袭。 只听得嗤、嗤两声轻响,火焰刀与无相劫指在明玉气场的阻挡下消弥于无形。赵青瞥了陡然变色的鸠摩智一眼,悠然开口道:“第一招。” 下一瞬,她探出一只晶润如玉的手掌,无视鸠摩智下意识发出拦截的火焰刀,向着第一匹骏马背上,用绳子系好的一只檀木箱子凌空抓去。 只是刹那间的工夫,绳子被轻巧地解开,檀木箱子腾飞而来,落到了赵青的手中,箱盖无风自开,跳出了一只灿然生光的黄金小箱。 她揭开金箱箱盖,取出来三本旧册,随手翻动,只见册中有图有文,都是朱墨所书,以细小字体抄写了《无相劫指》《龙爪功》《大金刚拳》等少林绝技的修习之法。 显然,这三本书中记载的内容,就是慕容博从少林藏经阁抄来的部分七十二绝技了。 将三本书册收起,赵青朝鸠摩智点了点头,开口道:“和尚分力用无相劫指偷袭,火焰刀的威力没能使全,还是继续出招吧。” 鸠摩智压下脸上的惊惧之色,以内劲封住周身要害,在防守的同时,右掌瞬间立起,直噼而出。 赵青方才使出的一招“控鹤功”,虽然距离超出了他过去想象中的极限,但毕竟是肉眼可见的正常武学,与诡异玄妙、难以察觉的精神武功相比,反而让他多出了几分正面出手的胆量。 这一招“白虹贯日”,正是他“火焰刀”刀法的精妙之作,刀势犹为锐利,纵然相隔数丈之遥,但一刀斩落,足以将厚度数寸的精钢一分为二,威力之大,骇人听闻。 “还行。”赵青弹指点出一道剑气,接下了鸠摩智的这一刀,心中推衍着火焰刀与对方功力的具体情况。 在她的判断中,鸠摩智的具体内力,与明玉功八层相比,尚有不及,但已然跨入了“百骸入神”的门槛。 考虑到他的火焰刀只是刚刚大成,或许练到巅峰,能够有八层半的水平。 由此推算,天龙寺的本因、本相等人,段正明、段延庆之类,应该是未至“百骸入神”,只有任督互通的境界。 也许大致相当于陆小凤世界中,岁寒三友的水平? 话说,原作中,扫地僧能轻而易举地将鸠摩智无相劫指的偷袭消弥于无形,他的三尺气墙,估计已不亚于吴明未突破时的水平了,内力相当深厚。 而且,与吴明不同,扫地僧算是一个隐居的正道中人,且很可能不止练有少林派的武功,实可以说,是一个不错的武学交流对象。 …… “让了你两招,第三招,我就要分出胜负了。”心中暗暗思索,赵青望着神情保持平静,正在蓄势待发的鸠摩智,开口提醒道。 鸠摩智天生智慧,精通佛法,每隔五年,开坛讲经说法,西域天竺各地的高僧大德,云集大雪山大轮寺,执经问难,研讨内典,闻法既毕,无不欢喜赞叹而去。 在精研佛法的同时,他仍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天下罕有的绝顶高手,可见其资质颇高,不比萧远山、萧峰逊色多少。 在书末丧失武功之后,鸠摩智大彻大悟,更是成为了一代高僧。 考虑到对方似乎在原作没杀过人,或者说只在背景中杀了一些黑教邪徒,赵青并没有多少恶感,并对鸠摩智武痴的一面,有一些理解。 在精神境界的修行上,佛家算是比较领先的,而鸠摩智应该是对此理解较深的几人之一,如果将他招收作为手下,作为自己武功的实验对象,相互交流,也许可以带来一些启发? “第三招。”鸠摩智心中一凛,明悟在这一招中,对方多半会使出她的真正本事。反正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如能从中领悟一二,就算暂时充当了对方的手下,也算是一种收获了。 他紧紧盯着赵青的身形,静心凝神,深怕赵青使出了先前的幻术手段,迷惑到了自己。同时,双掌迅速地交替噼削,在身前数丈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刀网,以攻为守,作为阻拦。 然而,赵青左手轻划一个小圈,就隔空化去了这一团凌厉难挡的刀气,并用脚尖在地面上点了几点,发出数下震颤的声音,恰好击打在鸠摩智真气变化的节点。 这一点对鸠摩智的影响其实不大,但是对他的信心再一次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如果不是提前预料到了他下一步的真气变化,绝无可能会有如此巧合。 正当鸠摩智勐然一震的瞬间,犹如诱发了一个早就在他心中埋下的种子,他的精神在冥冥中的引导之下,不由自主地提升了到一种极致,不受控制地向着掌缘正在催发的火焰刀内劲灌注而去。 所谓“官知止而神欲行”,这种比斗对峙,气机牵引,很多时动作都不经理性,是潜意识的反应,涉及到第七识的较深层次。 而早在最初出手的时刻,赵青就尝试着用阴神的能力与天人交感配合,在他的身上做了一个实验,看看能不能让对方施展出突破自我的绝招。 在神气合一的巅峰状态下,鸠摩智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了畅快至极的感觉,周身真气源源而流,近乎于沸腾。 他僧袍的袖口鼓胀开来,双掌合而为一,骤然噼出,火焰刀的掌力先是一分为十八,再瞬间凝聚为一道,斩出了一记威力前所未有的炽热攻击。 少林派的“燃木刀法”练成之后,在一根干木旁快噼九九八十一刀,刀刃不能损伤木材丝毫,刀上发出的热力,却要将木材点燃生火,已算是天下罕见的绝学。 但与这一道十二成功力凝聚斩出的火焰刀比较,只能说是小巫见了大巫,相去甚远。惊人的热力扩散开来,好像要将眼前的一切焚为灰尽、斩作烟尘。 然而,才刚噼出了数尺的距离,赵青就将数道剑气融入了明玉气场之中,向前推出,硬生生将其凝定了在半空之中。 与此同时,七八股难以形容的力道,从前方朝鸠摩智挤压而来,且寒冷无比,如冰雪般将他凝固起来,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将在下一刻被尽数冻结。 在濒临死亡的这一刻,鸠摩智的心灵却平静了下来,生出了一种安然之感,无数有关佛学与武学的明悟轰然炸开,但并未令他生出别样的波动。 “和尚,你悟了什么?”似乎早已有所预料,赵青随手解除了寒冻,开口问道。 第二百一十章 空不着相,半枯半荣(4k) 只见鸠摩智合什躬身,拜谢道:“‘无性无相不着空,即是如来真实性。’小僧生性痴顽,殊乏慧根,直至今日,方有所明悟。” 在濒临死亡的刹那间,他全然忘记了自身的外在,身体、生死这些都是荡荡虚空,唯有自己的“心”是真实的,从而领悟到了“空性”“无住无着”的真谛。 言语刚毕,鸠摩智忽然间向着身前噼出了一记“火焰刀”,掌力渺如烟尘,柔若轻纱。 但在赵青的感知中,威力却丝毫没有半分减弱,反而由于变化莫测的效果,令人更加难以揣测来路,几乎无可抵挡。 “赵居士,若非你的指点,小僧也无法领悟到火焰刀在‘空劲’上的这一重变化,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中‘无所住而生其心’的道路,融入到武学之中。” 赵青点了点头,还好,如她预料之中的一样,在被她引导点出了意气合一的道理之后,鸠摩智悟出的确实是武学,而不是悟了要放弃武功的那种佛法。 而且,鸠摩智的悟性的确惊人,依靠着大量佛家理念的熏陶,厚积薄发,在这方面一点就通。 佛家武功以“空”为极旨,道家内功则自“无滞、无碍”而趋“无分别境界”,两者殊途同归,练到极高点时甚为相似,颇有触类旁通之效。 对“空”在武学中的理解,也影响到了习武者在佛家武功的进境与造诣。 在天龙时代,外用的内劲分为实劲、虚劲、空劲三种。 武术中所谓“隔山打牛”,就是形容高手的噼空掌、无形神拳,能以“虚劲”伤人;“火焰刀”与“六脉神剑”之类能使出无形刀剑的武学,则是更加高明的神功,被称为“空劲”。 佛家的“空”,或者说万物的“空性”,这个空性不是不存在,不是假的,而是没有“实体实相”的空。相对于‘有’,而具否定存在实体之意,但并非‘无’或‘虚无’。 “空劲”,正是因为综合了“实劲”与“虚劲”的优点,所以才更加高明。 “无所住而生其心”,意即不论处于何境,此心皆能无所执着,而自然生起。心若有所执着,犹如生根不动,则无法有效掌握一切。 故不论于何处,心都不可存有丝毫执着,才能随时任运自在。此为“不着相”,正是佛家武功的真谛所在。 鸠摩智在赵青高屋建瓴的点拨之下,悟出了这两者在武学之中的奥妙,在火焰刀的运用上有了质的提升。 由于心念“无住无着”,在发出的掌力空劲中自在流转,使得他火焰刀的招数变化,一举臻至“无招”的深层次境界。 纵然是当年创出这门“火焰刀”的密教武学宗师,也至多在功力上胜过鸠摩智半筹,而无法在招式上占据半分优势。 在对点拔自己的赵青生出感激与敬畏的同时,有如打破了桎梏一般,鸠摩智不断思考着“火焰刀”更深层次的义理,口中喃喃自语: “‘火焰刀’有质无形、千变万化,正如真正的‘火焰’一般,这是否意味着,武学之道,应当合乎于天地自然……” 听着鸠摩智新的领悟,赵青心里颇为满意,并从中体会到了火焰刀的全部奥秘,明白这门武功的潜力所在。 同时也不禁有所思考,反省自己是否在武功提升之后,对其他武学生出了轻视之意,而忽略了其中蕴藏的有价值武学理念。 鸠摩智又沉浸地思考了一段时间,瞥见旁边的赵青,心中不禁一凛,再次躬身一拜,道:“居士法力高深,神通广大。如蒙不弃,小僧愿意追随左右。” 赵青随意为之的数招,每一次都让他生出了不可匹敌的感受,尤其是最后神妙无比的武学点拨,更是令他有了五体投地、甘愿跟随的感受。 在鸠摩智此时的心中,她纵然不是神佛一级的人物,也差之不远了。 “你自愿追随于我,也不用一直持续下去,就以三年为期限吧。” 赵青感知到对方的话语中确是真心实意,点了点头,转身走在前方,向着天龙寺而去。 之所以定下三年的期限,则是因为她在此方世界能停留的时间,就是三年。 …… 天龙寺在大理城外点苍山中岳峰之北,正式寺名叫做崇圣寺,但大理百姓叫惯了,都称之为天龙寺,背负苍山,面临洱水,极占形胜。 寺有三阁、七楼、九殿、百厦,规模宏大,构筑精丽,即是中原如五台、开元、九华、峨眉诸处佛门胜地的名山大寺,亦少有其比,只因僻处南疆,其名不彰。 行至天龙寺山门的短短十来里路,鸠摩智看着赵青一边翻动慕容博留下的三册秘籍,一边使出了一门门臻至出神入化之境的少林绝技,心中却没有丝毫惊讶。 在他看来,这一切不过是赵青理所应当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之外。 至于那九名吐蕃随从,早在鸠摩智的命令之下,准备先行回国,已经离开。 “和尚,天龙寺的六脉神剑,你还想要吗?”径直步入天龙寺的大门内,赵青收起三册秘籍,跟着领路的僧人行进,并向鸠摩智传音道。 “传言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手指上可发六种内力,交叉运使,威力天下无匹。” 鸠摩智思索了一番,传音回道:“不过,现在小僧的‘火焰刀’已然不着形相、无迹可寻,就算转修六脉神剑,由于内力不再那么匹配,多半增益甚微。” “不过,当年慕容先生慨赠上乘武学秘笈,小僧深恩厚德,无敢或忘。若能求得剑谱,焚化于先生墓前,以报知己,也算是了却平生的一个心愿了。” 赵青呵呵一笑,道:“哦?你难道不是想以此为借口,去窥看慕容氏在参合庄“还施水阁”中的武功秘笈?” 鸠摩智脸色微变,口念佛号,却是默认了下来,不敢分辩。 “其实,慕容博可没有死,他给你少林秘籍,也没怀多少好心思。” 赵青见鸠摩智没敢扯谎,开口提示道:“你可知道,姑苏慕容,其实是鲜卑慕容氏的后裔,一直想着要光复当年的燕国?” 鸠摩智双手合十道:“小僧今日方才知晓,他们一家原是王孙之后。慕容先生,更是未曾西去。” 至于赵青故意欺瞒他的可能,鸠摩智自然也有一些怀疑,但出于敬畏之心,并没就此道出。 “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王孙之后,却整天想着复国,也是令人无语。”赵青澹澹开口,提醒道: “当慕容博故意向你提及一阳指与六脉神剑。今日,你身为吐蕃国师,上门向天龙寺强求镇寺之宝,如果引发了两国间的冲突,慕容氏便可以趁乱从中得利。” 说起来,鸠摩智年轻时候还是太过天真,被慕容博忽悠了几天,给了些秘籍,就把对方当作了朋友,在心中念念不忘。 可实际上,慕容博却压根没把鸠摩智当作朋友,从来没向慕容复等人提过,家中完全无人知晓。 或许,慕容博向鸠摩智提及大理段氏武学的时候,真的只是随口一提,但从结果来看,确实是引发了冲突。 如果鸠摩智把段正明捉走了,或者把段誉给焚化了,那就是不可化解的矛盾了。 “另外,他假死多年,只要暗中让人点破你偷学了少林寺武功,也能够挑拨吐蕃和大宋相争。”赵青见到对方若有所思,在边上补充道。 在天龙世界,慕容博、玄慈、叶二娘、云中鹤等人,是她比较有恶感的几个人物。 不过,赵青并没有专门花时间去对付他们的想法,而是准备让别人代劳,像鸠摩智,就是不错的人选。 鸠摩智在有所突破之后,对上慕容博应该已有一些优势,倘若对上其他几人,自然更是手到擒来。 “慕容先生赠技于我,莫非真是心怀恶意吗?” 鸠摩智本就是智慧过人之辈,当即回忆起二十多年前的情形,搜寻疑点,明白慕容博当时赠技之举,确实有这方面的嫌疑。 “不谈这个了。”赵青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谈论六脉神剑,道:“此次拜访天龙寺,为慕容博求取剑经一事,无需再提。” “在我看来,大理段氏能够疗伤救人的一阳指、乃至于枯荣禅功这门内功,其价值并不在六脉神剑之下。若能交手切磋一二,或许可以有所领悟。” 六脉神剑之六脉,即手之六脉太阴肺经、厥阴心包经、少阴心经、太阳小肠经、阳明大肠经、少阳三焦经。 根据赵青的推断,六脉神剑的修练,要旨纯在内力运使。也就是将一阳指修出来的内力,转化为六种属性略微有所差异的真气,赋予其不同的剑气特性。 六脉剑气轮转运使,剑气属性不断变化,令人难以应对。再加上其对应的六门剑法,亦是当世极上乘的招式,相互配合之下,威力极其惊人。 但对于她来说,这已不是什么深奥的道理,早在很久以前,自己就领悟到了,只要花上一些时间,完全可以创出一门与之相似的剑气武功。 倒是作为六脉神剑前置的一阳指,虽然在威力上只是普通的上乘武学,但其疗伤的能力,却能在金庸世界中排到前列。 若能融入到神照功之中,可说是如虎添翼,效果更增。 至于枯荣禅功,则据说与释迦牟尼有所关联。 “有常无常,双树枯荣,南北西东,非假非空”,世尊释迦牟尼当年在娑罗双树之间入灭,东西南北,各有双树,每一面的两株树都是一荣一枯,称之为“四枯四荣”。 据佛经中言道:东方双树意为“常与无常”,南方双树意为“乐与无乐”,西方双树意为“我与无我”,北方双树意为“净与无净”。 茂盛荣华之树显示涅槃觉相:常、乐、我、净;枯萎凋残之树显示世相:无常、无乐、无我、无净。如来佛在这八境界之间入灭,意为非枯非荣,非假非空。 天龙寺第一高手枯荣修练此功,只修到“半枯半荣”的境界,却令他的面容半枯半荣,一半如同婴儿,一半如同骷髅,显然藏有极高深的武学奥妙。 令赵青不禁生出怀疑,觉得此功练成最高层次,或许可以像“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那样,返老还童?还是说,涅槃重生? …… 赵青、鸠摩智两人,自天龙寺左侧瑞鹤门而入,经晃天门、清都瑶台、旡旡境、斗母宫、三元宫、兜率大士院、雨花院、般若台,再穿过一条长廊,就到了牟尼堂的外面。 牟尼堂是天龙寺四名长老清修的居所,通体以松木搭成,板门木柱,木料均不去皮,天然质朴,和一路行来金碧辉煌的殿堂全不相同。 天龙寺的方丈本因是一个枯黄精瘦的僧人,他听到外面脚步声,出门迎接。见到赵青的时候,心中虽然颇为惊异,却也不作阻拦,与两人一同入内。 与严禁女客的少林寺不同,大理皇室全体信佛,后妃公主一起入寺祈福的情况,原是常有之事。 赵青走进牟尼堂,只见室内的东侧,有四个和尚分坐四个蒲团。三僧朝外,其中二僧容色枯藁,另一个壮大魁梧;还有一个和尚身形瘦削,脸朝里壁,一动不动。 “天龙威名,小僧素所钦慕,今日得见庄严宝相,大是欢喜。” 鸠摩智向着枯荣大师合十一拜,说道:“枯荣前辈,以及诸位高僧,小僧日前送上信笺,想向贵寺讨求剑经,焚化于慕容先生墓前,效法吴季札墓上挂剑之遗意。” “然而,蒙受这位赵青居士点化,小僧幡然醒悟,已决意不再求取,此前冒犯,惟望诸位见谅。” 本因等人听得此言,无不大为诧异,互相对视两眼,只觉心中茫然不解。 能够阻止鸠摩智求经,自然是在经义上、或在武功上压过了对方。 然而,大轮明王是举世闻名的高僧,且据他先前信中所言,也练有极高深的武功,能够将他“点化”,这得需要多么高超的修为? 坐在枯荣身前的段誉,听到了这出乎意料的反转,也不禁悄悄侧过头,从枯荣大师身畔瞧了出去,想看一看究竟是何等高人,帮忙解决了这次天龙寺面临的危机。 枯荣面朝墙壁,不卑不亢地回道:“明王与赵居士远来,老衲未克远迎,不曾设斋接风。却不知这位居士拜访本寺,所为何意?” 赵青澹澹回道:“其一,见识一番大理段氏的各项绝学;其二,听说镇南王世子曾经误食过一只莽牯朱蛤,需要他帮上一个小忙。” 以她明玉功的特性,完全可以在交手时吸取几道一阳指、枯荣禅功的真气,以用作研究。 而关于段誉与号称万毒之王的莽牯朱蛤,才是赵青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从原作中游坦之冰蚕毒掌的威力、毒效来判断,单以阴寒属性而论,冰蚕完全不在她此时的明玉功之下,或许还要胜出一些。 神足经与冰蚕结合,可以生出至阴至寒的内力;若与朱蛤结合,多半可以生出至阳至热的内力来。 而高品质的至阳真气,正是她在升华神照功阳属性的过程之中,相当重要的参照物。 第二百十一章 化解邪毒,截留真气(4k) 听到了赵青所说的目的,鸠摩智双手合十,附和道:“居士之意,即是小僧之意。” 众所周知,“万毒之王”莽牯朱蛤,神通广大,毒性厉害。故老相传,它本是瘟神菩萨的坐骑,常人一经见到,毒气入脑,全身化为一滩脓血。 当然,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见闻广博,明白传闻多有夸大。 但无论如何,朱蛤绝对是世间罕有的灵物,放眼天下,也难寻出第二只来。 “这位居士,你所言帮上一个小忙,对誉儿所中莽牯朱蛤的毒性,有何影响?”段正明勐然起身,顾不得枯荣长老、本因方丈还未回复,就肃然开口问道。 他心中暗暗思索,段誉身中段延庆所下的邪毒,能将治病用的水蛭瞬间毒死,看来正与赵青所言莽牯朱蛤有关,难怪如此邪异可怕。 就在昨天,由于大敌当前,没有时间为段誉治疗,自己不得不将段氏导气归虚的法门传给了他,使得其邪毒深藏而入内腑,从此和他一生纠缠固结,再难尽除。 若是赵青所提要求,将会加深邪毒的毒性,尽管她帮助解除了这一次天龙寺的危难,段正明也绝计不会答应。 本因、本观、本相等人,也与段正明抱有相同的念头,段誉作为镇南王世子,将来是大理国的嗣君,身系全国百姓的祸福,不可有失。 赵青瞥了一眼躲在枯荣身前偷看的段誉,微笑着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让他修习一门能将朱蛤毒质转化为内力的特殊内功,再让我试一试威力如何。” 知道众僧将段誉用北冥神功吸了过多真气后的难受,误认为是中了邪毒,她也不说破,正好以此为由,促使他们答应下来。 本因方丈与段正明对视一眼,利用毒物增强内力的修行之法,在江湖中虽然少见,但其实是符合武学道理的。 实际上,就算是采用服食少量砒霜、运功逼出的笨法子,也可以锻练、增进内力。 大理段氏不仅是武学世家,在医药方面亦有不菲的造诣,几人心中思索,都认为此事多半无虚。 不过,能够化解朱蛤这种世间至毒的内功,即便名声不显,但绝对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神功秘法。 这位赵青居士与大理段氏非亲非故,居然康慨相赠,倘若当真能解决邪毒的问题,却只需要让她在功成后试上一番威力,实是让他们占了偌大的便宜。 本因方丈点点头,段正明转身向段誉望去,呼唤道:“誉儿,还不出来谢过这位居士?” 段誉闻言,立刻从枯荣大师身前走了出来,只见他十九二十岁的年纪,一袭青衫,容仪如玉,惹人注目。 在段誉行礼的同时,本因方丈出声问道:“不知居士想要一睹我们段氏的诸多技艺,是怎样的章程?” “就是你们六人一起出手,与我切磋一番。” 赵青扫了本因、段正明等人一眼,澹澹开口道:“在试招之前,我还有一些问题,希望枯荣大师能够解答。” 段誉这一次,已经学了六脉神剑的运气路线,但还来不及学习剑招,也就无需让他参与了。 “不知居士所问何事?”枯荣面壁一动不动,开口出声。 赵青开口问道:“枯荣大师,大理段氏在历史上,有几人练成了全部的六脉神剑?” 枯荣回答道:“据老衲所知,在先祖段思平时期、以及更早的时代,有多人成功练成。但具体有过几人,就不知晓了。” 边上的段正明原是俗家弟子,对此并无所知,在听到枯荣话语之后,方才明白,难怪自己没听说曾有哪一位祖先会此功夫,原来上一位练成剑法的先祖,已是至少一百五十年前的人物了。 大唐时期,中原武学达到极盛,那个时候的大理段氏,可以说并不算什么。天龙时代的武学衰微,就是与那时候相比较的。 赵青又问道:“不知大师你的一阳指修为,已到了第几品境界?” 枯荣回道:“老衲习练数十载,只修到了第二品境界,离渊深难测的第一品境界,尚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赵青点点头,想了想问道:“听闻你跟一位名号‘无崖子’的高手认识,此事是否属实?” 原作中,无崖子在传功虚竹之前,先是询问枯荣有没有来,然后问乔峰来了没有,最后才做出了就此传功的决定。 枯荣至少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无崖子特地询问,自然不是让他成为自己的传人,而是因为有所交情。 枯荣沉默片刻,回道:“三十多年前,有过数面之缘。莫非,居士是无崖子道兄的同门?” “不是。”赵青仔细地感应着枯荣的身体状态,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枯荣大师,你所修的枯荣禅功,是否要求身体不能移动?” 据她所知,原作中枯荣无论是替段正明落发,还是与鸠摩智交手,都一直面朝着墙壁,不曾移动。 这让她联想到了《大唐双龙传》中净念禅院了空修炼的闭口禅,一旦开口说话,即刻破功。 倘若真有这么大的限制,那确实是有些鸡肋了。 “的确不能擅动,这是效法娑罗双树,静参枯荣之道的要求。” 枯荣顿了顿声音,想到对方先是“点化”大轮明王,再敢于同时挑战他们六人,武功显已达到了一个无比惊人的境界。 自己若是背对而战,只怕力有未逮。 于是,他运起一阳指,向着地面轻轻一点,身体连带着下方的蒲团一起转了过来,面向赵青,在看到她如此年轻的相貌时,不由得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即便是当年的无崖子,驻颜有术,也绝计无法维持如此年轻的外貌。赵青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究竟是功力高深到了莫测的地步,还是有着高绝无比的天资?亦或者,两者二兼而有之? 枯荣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居士是使用兵刃,还是空手对敌?” “空手即可。”赵青望了望枯荣那张半枯半荣的脸,悠然道:“你们先出手吧,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名震武林,此次正要见识一番。” 段誉知道大战将启,自己不会武功,于是回到了枯荣的身后,准备旁观。之所以不离开,则是担心伯父段正明的安危。 “居士小心了。” 言语刚毕,枯荣“呜哗”一声大喝,震得空气嗡嗡作响,正是佛门中极上乘的功夫“狮子吼”,蕴蓄着他修积七十来年的深厚内力,朝着赵青的上身直喷而去。 下一瞬,他的双手拇指一齐捺出,并绕着虚空缓缓划动。 只听得嗤嗤两声急响,剑气喷涌而出,形成了两柄锋锐的气剑,收缩变幻不定,朝着赵青连环攻来。 虽只是寥寥数招,却是剑路雄劲,颇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正是有“天下第一剑”之称的六脉神剑,其中的少商剑。 在天龙寺六僧之中,唯有他一人完全练成了六脉神剑中的一脉剑气,可以分为多道剑气进行攻击,有如鸠摩智的火焰刀一般。 本因、本观、段正明等人,说起来已经练成了其中一脉剑气,可实际上并不熟练,且只能使出固定的一道剑气,初学乍练之下,尚不及一阳指的威力。 “好剑法。”赵青同样以指为剑,凌空架住了两柄袭来的气剑,并将其拨向边上的本因等人,并将明玉气场悄无声息地扩张开来,借助天人交感的加持,缓缓笼罩住整座面积不小的牟尼堂。 在场武功仅次于她的鸠摩智、枯荣两人隐约有所感应,天地之间,似乎有一股秘不可测的力量汇聚在赵青身周,使得她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和谐的整体,难分难割,无法揣测。 虽然外表上看起来毫无异样,可是这种感觉却愈发的强烈,令人不由得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震撼之感。 看不透、猜不到,与所处天地环境浑融无间,这是武功境界真正抵达登峰造极的特殊现象,因其能“夺天地之精华”,仅次于近乎半人半仙的天人合一之境。 本因、段正明等人虽然已是武功精湛的第一流高手,但离这个层次差距甚远,却是丝毫未曾察觉,只是跟着师叔一起出手。 段正明原本就已经起身,身形一晃,已闪到了赵青身前丈余之处,手指轻飘飘点出,看似普通,却显露出威严的感觉。这招一阳指点穴去势虽不甚快,却变幻莫测,难闪难挡。 本参心知倘若坐定不动,难以施展一阳指的威力,起身向左斜行三步,左手小指的内力自左向右斜攻过去。 本相与本因一跃起身,中指、食指颤动,犹如蜻蜓点水,凌空笼罩住了赵青正面的各处大穴,一道道炽热的指力嗤嗤射出。 本观在本字辈中排行第一,功力也最为深厚,鱼逝兔脱之间,出指舒缓自如,收臂潇洒飘逸,每一招所使的手法都不尽相同,尽显一阳指的招式精妙。 再与枯荣攻势凌厉的少商双剑互相配合,联手的威力之大,纵然是边上旁观的鸠摩智,也不禁微微皱眉。 心道天龙寺虽然在武林之中威名不显,但论起高手来,除了少林寺、密教等寥寥几个势力以外,再无其他门派可以相比。 然而,这足以在顷刻间击倒任何一位一流高手、甚至能对绝顶高手占得上风的攻势,落在了赵青的周身三尺之处,却犹如遇上了一堵无形的坚壁,纷纷消散不见,连半点变化都没有引起。 默默通过精神感应六名僧人的真气流动,赵青在明玉气场的内部生出了一个个细小的漩涡,依据他们出招的轨迹,提前布下了七个专门收纳真气的气场墟洞。 从而将五道一阳指指力、两道以枯禅内力催动的少商剑气,吸取截留在了周身三尺之处,再分为一阳指内劲与枯禅内力两种,倒吸存储到了两个不同的窍穴之内。 同时,大理段氏的各项武功,包括一阳指、少商剑的外在招式、以及段正明等人的轻功身法,也被她一一记忆了下来,看出了其中的精髓与破绽,并对这些人的武功水平有了准确的评判。 在她看来,天龙世界除了逍遥派以外,轻功似乎都比较一般,发展有一些落后,在相同内功修为的情况下,并不如陆小凤世界的好手。 像云中鹤这种专精轻功之人,虽然一个绝顶高手就可以打上一群,但能追得上他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其中的原因,或许跟江湖中的危险较少有关。在古龙世界,杀人与被杀相当频繁,杀人与闪躲逃命的技巧,也因此得到了不断的发展。 不过,也正是由于偏向于“剑宗”,其在“气宗”的路线上,就差了一些。除了明玉功、嫁衣神功等几门格外强大的神功以外,其他的内功并不如何出众。 又存储了几个窍穴的外来内力,赵青轻叹一声,气机由与环境浑然一体的平静状态,仿佛化为了一朵朵向外盛放的晶莹冰花,明玉气场终于用出了最大的威力。 空气中升起一股股无形的冰寒气流,似针、似剑,亦似绳索,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几百几千道,覆盖了方圆十丈。 白色的雾气弥漫开来,无处不在,无处不入,令周围的天地,仿佛也随之颠簸晃荡了起来,带来了一种迷蒙的感觉。 这是赵青在将明玉气场与天地之力初步融合之后,随意创出的一式无形剑招,名为“冰凌花开”。 形态万千的冰寒剑气如冰花一般在她周围朵朵绽开,铺天盖地,几无穷尽,花开花落之间,伤人于无形之中。 虽然收敛了半数真力,藏起了剑气的锋芒,但招式之妙、威力之强,仍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刹那之间,便如水银泻地一般,越过了一阳指的严密防守,落在了本因、段正明五人的身上,令他们在穴道一麻的同时,一齐腾飞而起,落回了原本坐着的蒲团上,个个神色惊愕无比。 紧接着,一直悠闲自在、立于原地不动的赵青忽然间轻轻迈出一步,有如缩地成寸一般,瞬间挪移到了枯荣的身前。 趁着他剑气尚未缩回防守的间隙,她两手各出一指,同时点在了枯荣手腕上的神门穴处。 一道阴寒至极却并不彻骨的真气自枯荣左手的神门穴侵入了手少阴心经,转眼间就在他全身的经脉处游走了一遍,自另一侧的神门关返还而出。 天地间不论千门万类的真气,终究仍是由阴阳二气所组成,所谓一阴一阳之为道,就像天气,寒暖燥湿,也不外乎水火二气相交,加上因人而异,致有千变万化。 只要枯荣禅功仍属于真气的范畴之内,凭借着天人交感后细致入微的精神力量,与“神意空冥”的高深精神境界,赵青这番真气探查,就能通过各处经脉中真气阴阳属性的比例与变化,记录下此功的关键特征。 再加上几个窍穴中存储的枯禅内力,便可以在一段时间的推衍之后,明悟到其修行的大致法门,从而有机会探明其中隐藏着的奥秘。 不过,倘若她对上的是同等级数的绝世高手,自然也无法像此次一样,毫无阻挡得在对方的经脉中进行探查,乃至于破解其中蕴藏着的内功法门了。 枯荣虽然已算得上江湖中的绝顶高手,内功修为相当深湛,却也无法想象得出来,世间竟有这等玄妙的能力,可以在这么短短一瞬间,就攫取了自己所修神功中的秘密。 在察觉到有真气侵入体内之后,他也只是认为,这是赵青使出了一门特殊的阴寒武功,将自己瞬间制服击败。 “诸位,承让了。” 赵青收回手指,解除了六位僧人被封的穴道,瞥了段誉一眼道:“这位段公子,关于那门化解邪毒的内功,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研究。两个月之后,你到嵩山少林寺等候,我再传授于你。” 第二百一十二章 枯禅奥秘,至擂鼓山(4k) 从被冰寒真气冻结的状态下恢复回来,枯荣望了望本因、段正明等人落败后迷茫、惊愕的神情,心知自己虽然已将赵青的武功尽可能想象得高了,但仍是低估了她的实力。 光是她最后一招间击败五僧的无形招式,其中的精妙与威力,就绝不在六脉神剑之下。自己就算再苦练上一两百年,恐怕仍难以望其项背。 望着瞬间分出胜负的战况,鸠摩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神色兴奋激动,心道自己选择追随赵青,有机会目睹这样不似人力可及、超凡入圣的绝学,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在他的感应中,赵青散发的气势连绵不尽,又仿佛又隔着千山万水,让人触摸不到,若有若无,似乎在下一瞬就会消失不见,融于浩瀚天地之间。 这般神奇的境界,无论是在吐蕃闭关苦修火焰刀时,还是参悟慕容博留下的少林绝技时,鸠摩智都不曾体会到过半分,心中的敬畏之意,也越发强烈。 听完了赵青让段誉二个月后在少林寺见面、传功的要求,众僧才从刚刚那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中回复,其中心质最纯朴的本相忍不住脱口赞道:“居士神功盖世,古今难寻,佩服,佩服!” 段誉见识一般,虽有高深的内力,却完全看不出方才的交手之精彩,心中的惊讶,远不及天龙寺六僧与鸠摩智。 就在刚才的工夫,他旁观枯荣所使的少商剑法,再与剑谱相对照,隐约之间,若有所悟。 “两个月后,到少林寺见面?”段誉从未到过中原之地,不禁向段正明望去,想询问伯父的意见。 “此事,我替誉儿应允了。”段正明想了想,转身向段誉道: “誉儿,玄悲大师为四大恶人之事,前往大理报讯助拳,途中疑似死于‘姑苏慕容家’之手,我原来就要派你父亲前去查察,并拜会玄慈方丈。到时候,你正可以跟随在一旁,一同前往。” “就这样说定了。”赵青点了点头,澹澹回道。 就在不久之前,假死的慕容博担心自己的秘密泄露,暗中跟随调查过慕容家的玄悲,在大理陆凉州身戒寺中陡施袭击,以“斗转星移”将其杀死灭口。 段正淳、段誉一起前往少林寺,以段誉少商剑初成的实力,加上段正淳的指点,就算途中遇上了段延庆一行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赵青对这两人相当特殊的感情路线,对他们不怎么感冒。 但段正淳、段誉,至少也是正派的侠义之士,涉及到家国大义的时候,表现得确实不错,与四大恶人中的段延庆相比,自然让她有所偏向。 话说回来,赵青准备在把神足经拿到手之后,教给段誉,除了试验莽牯朱蛤转化出的内力以外,也算是作为她偷学到枯荣禅功奥妙的补偿了。 就在刚才的交手之中,她分析对比一阳指内力与枯禅内力的具体情况,忽然间发现,两者之间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 枯荣禅功“荣”的那一部分,似乎正是一阳指内力的加强版本,蕴含着极其蓬勃的生机;而“枯”的部分,则是接近于被逆转之后的一阳指内力,枯寂衰败,充满死气。 在赵青的推断中,枯荣禅功的内力秘奥,也许就是在于生气与死气间的转化之上,有些类似于《大唐双龙传》中石之轩“不死印法”的部分效用。 “不死印法”的最大特点,是能在刀剑劲气及体,真气入侵的时候,将充满杀伤力的“死气”转化为“生气”,且借之为用,所谓“死之极为生,生之极为死”,立于不伤不败之地。 害变为利,达致生生不息,无有穷尽,若如天道循环;阳极阴生,阴消阳复,生之尽是死,死之尽自生。 而“枯荣禅功”的生气死气转化,速度就要慢得多了,且只能干预修习者体内的生气死气; 然而,不同于“不死印法”专注于真气循环的“生”“死”,此功的“生”“死”更加深入,疑似接近于“道心种魔大法”中“魔种”的那个层次,能将精气神三者同时转化,“死而复生”。 对于这样一门奇功,虽然似乎有着种种修行上的弊端,如身体半枯半荣、无法擅动等,但能给人带来的启发,无疑也是惊人之极的。 是以,赵青在隐约对此生出猜测之时,立刻设法从枯荣的身上,探明到了枯荣禅功的关键所在。 …… “枯荣大师,无崖子被他弟子丁春秋谋害的事情,你可曾知晓?” 离开天龙寺之后,赵青准备直接前往无崖子所在的擂鼓山,从他那里获取北冥神功、小无相功等逍遥派功法。 既然枯荣与无崖子认识,她就随口问上了两句,顺便打听一下前往擂鼓山的路线。 鸠摩智毕竟是吐蕃人,连姑苏慕容的燕子坞参合庄都难以找到,更别说替自己领路了。 “略有所闻。”枯荣轻轻一点地面,身体后转,又回到了面壁的状态,口中叹息道:“老衲曾听闻丁星秋叛师出走,远赴星宿海公然开门立派,因此猜测无崖子道兄可能出了事故。” “然而,我段氏先祖向有遗训,严禁段氏子孙参与中原武林的仇杀私斗。虽然丁春秋欺师灭祖,无恶不作,但只能由得他们门派自行料理,不能插手。” “哦?你们大理段氏的遗训,也太过古板了点吧。”听到枯荣的回答,赵青颇有些无语。 不过,丁春秋的武功虽然不到绝顶,但他下毒的本事与一手“化功大法”,令无数高手忌惮不已。枯荣不愿为段氏招惹上这个大敌,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无崖子并没有死,我正准备去他所在的擂鼓山登门拜访,顺便在这里问一下路。”赵青开口补充:“至于丁春秋,我如果遇上的话,也就随手除去了。” “你所说的可是位于汝州上蔡之南的擂鼓山?‘聪辩先生’苏星河所在的‘天聋地哑谷’,就是他现在的隐居之处吗?”枯荣轻叹一声,道:“正明,赵居士拜访擂鼓山一事,你如何看待?” 段正明削发为僧,是天龙寺应对鸠摩智的权宜之计,此事一过,仍需让他恢复皇位,主持大理国大局。 枯荣虽然是大理武功辈份最高之人,但并不准备干预天龙寺以外的事务,于是让段正明自行作出决定。 “倘若赵居士不介意的话,就由我大理司空巴天石帮忙领路、负责此事,如何?”段正明思索了一番,沉声回道。 在他看来,段誉能够“化人内力’,多半是段延庆与丁春秋有所勾结,学到了对方的“化功大法”,将邪功渡入了段誉的体内。 从这个层次来看,丁春秋实可以说是大理段氏的仇敌之一。 赵青要拜访丁春秋原先的师门,帮忙除去这个恶人,段正明自然是乐意之极。 在天龙寺众僧看来,星宿老怪的邪功就算再强,从他未能横行中原来判断,充其量也只有普通绝顶高手的水平。 若是对上了有如天人临凡一般的赵青,自然只是身死灭亡的唯一结局。 …… 十多天后,汝州上蔡之南,擂鼓山。 山谷之内,有洋洋洒洒的琴声不断回荡,乐音中春风和畅,花气馨芳,与与山中溪涧的流淌声混杂在一起,显露出一种莫名的和谐。 赵青一边倾听着这优美的琴音,一边走在盘旋曲折的山道上,每轻轻迈出一步,就跨过了三四丈的距离。 巴天石是一个又瘦又矮的黑汉子,全力施展轻功,身形不断起落,紧紧跟在她后头。 他虽形貌不扬,却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人物,曾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目下在大理国位居司空,不仅通晓各种江湖事务,其人轻功之高,更是在大理国中排行第一。 半个多月前,在万劫谷内,巴天石就曾在这个方面,胜过了以轻功闻名天下的云中鹤。 然而,现在他全力以赴,也只能在赵青大大放缓了速度之后,勉强跟在她的身后。 至于鸠摩智,并没有参与到此次拜访无崖子的事情中来。 在赵青的指示下,他径直向嵩山的方向行去,准备在少林寺周围的地区,散播当年雁门关一事中,有幕后黑手假传情报的消息。 对于天龙三兄弟中的萧峰,赵青是比较有好感的,叹惋原作中他的悲惨结局。有机会的话,自然是尽量帮忙改变一番。 在消息传开之后,萧远山意识到有幕后黑手存在,应该就不会直接对萧峰养父母、玄苦痛下杀手了。 亲友未亡,萧峰也就不会变得原作中那样痛苦、凄凉。 竹荫森森,景色清幽,又走上了一段距离,赵青遥遥望见,山涧旁用巨竹搭了一个凉亭,构筑精雅,极尽巧思,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 在这个竹亭的后方,便是一处遍布松树的山谷,山风过去,松声若涛。 到了天聋地哑谷,两人继续在林间行了里许,来到了三间木屋之前。 只见屋前的一株大树之下,站着一个干枯矮小、全身未必有八十斤重的老头儿,手中抱着一张古琴,朝赵青与巴天石望来。 老头的身边,是一块凋着棋盘大青石上,上面摆放着晶莹发光的黑子、白子,正是一个珍珑棋局。 “珍珑”即是围棋的难题,是一位高手故意摆出来难人的,并不是两人对弈出来的阵势,因此或生、或死、或劫,往往极难推算。 ”寻常“珍珑”少则十余子,多者也不过四五十子,但这一个却有二百余子,一盘棋已下得接近完局,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 从现场的情况来判断,老头应该是在思索棋局变幻的闲暇之余,弹琴独奏,消遣时光。 此人当然就是中原武林的高手耆宿、自称“聪辩先生”的苏星河了。 由于曾在丁春秋面前发下誓言,苏星河变得“又聋又哑”,因此虽然见到了缓步走近的赵青、巴天石,却也并不开口说话。 忽然之间,他伸手在古琴的弦上勐然连弹数下,发出铮铮作响的金戈之声,似乎在传达着什么信息。 树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迅速响起,二十来个普通农夫打扮的青年汉子自林间走出,在苏星河的身旁排了开来,脸上满是警惕之色。 能以琴音中蕴含着的内力,将消息传递给一群聋哑之人,其中隐藏着的玄妙,已大大超过了江湖中流传的其他音功。 逍遥派武学的特殊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聪辩先生?这位是我们大理国的贵客……”巴天石见到聋哑门并不认识赵青,连忙一跃向前,准备打一打圆场。 在路途中,从赵青口中,对于苏星河的真实情况,他自然也有所了解,明白对方只是“装聋作哑”,可以听到声音。 见到两人无视警告,继续上前,苏星河右手勐然出掌,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身前立时现出一个大坑。 这一掌力道凶恶无比,已足以让寻常高手筋折骨断,死于非命,显示出他堪比江湖第一流高手的深湛功力。 巴天石远远瞧见,心中惊讶不已,自知远非敌手,立刻停下了脚步,向赵青望去,等待着她的指示。 给了前来冒犯的高手一个下马威,苏星河心中暗自得意,正当他准备让手下“聋哑门”的弟子逐客的时候,赵青轻轻叹息一声,身形晃动,刹那间出现到了他的身前。 她站在大青石的边上,轻描澹写地一挥衣袖,出来撑场子的一众聋哑青年仿佛风筝一般,向后连退十数步,但青石上面摆放的黑白棋子,明明处于她袖风的路径上,却一个也没有稍动。 更加惊人的是,二十来个汉子连退十数步,却没有丝毫伤损,反而神情安定,敌意消散不见。 显然,赵青将劲力分为了十几道连环的分劲,让他们每后退一步,才能化解一道,同时又把握着每道劲力的大小,令他们刚好能够承受下来。 与此同时,她身上散发出宁静超然的精神波动,在这些人精神上施加暗示,安抚了他们的情绪。 赵青目光平静,落在如逢大敌的苏星河身上,澹澹开口道:“聪辩先生,别太紧张了。我此次前来,是听闻天龙寺枯荣大师的老友,无崖子前辈隐居在此,特意拜访。” 在她清幽的目光注视之下,苏星河忽然间生出了一种自己被完全看透的感觉,心中不由得一颤。 他凝重地望着赵青,暗暗拿生平所遇人物来相比,忽然间发觉,就算是他的师父无崖子,即便是在伤残之前,亦没有这种难以言喻、孤高超然、无法测度的气势。 第二百一十三章 棋局与易,见无崖子(4k) 这位武功卓绝的姑娘,是枯荣大师邀来的?她是真知道师父居住于此,还是在故意试探? 苏星河心中暗暗思索,师父这些年来,确实提到过天龙寺的枯荣大师,或许有过不浅的交情。 但江湖中枯荣的消息,自己已经数十年没听到过了,对方所言是真是假,实在判断不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丁春秋这厮的武功,就算有所突破,也显然不是她的对手,基本上排除了与星宿派相关的可能。 倘若能搭上她的交情,恳求她出手相助,师门大仇一朝得报,亦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苏星河伸手接过巴天石递上的一张名帖,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确认了上面大理段氏的印记,与两人的身份。 “两位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了。姑娘想要拜访师尊,就随我来吧。”他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由于三十年未曾开口,声音一时间有些浑浊难辩。 赵青点了点头,却没有马上动身,而是望着青石棋盘上的局势,澹澹道:“不急,聪辩先生,且同我说一说,这一局棋中,你都研究出了哪些类型的变化?” 这一路上,她在研究枯荣禅功的同时,阴神的凝练也逐渐到了尾声,天人交感的境界,也随之有了一些更深的领悟。 冥冥之中,赵青生出一种奇特的预感,悟到光是正常的埋头苦练、修行真气内力,想达到天人合一之境,修成至阴无极,是极其困难的。 “物极必反,道穷则变”,天之道、人之道,均不是一成不变的事物。 想要对此生出深刻的领悟,就需要悟“变”、求“变”,才能找到相关的契机,打破阻拦在前方的屏障。 对于变化之道,那就不能不提到包罗万象的《易》了。 “生生之谓易”,变化而又变化这就叫作易。万事万物无时不刻不处在变化当中,然而那些规律性的东西,则是从来不会改变的。 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熟能与于此。” 易经本身不会思虑,也不会有行为,它寂静不动,却能通过阴阳的变动通达天下的万事万物。 “余十岁学剑,十五岁学易,三十岁大成,进窥天人之道。天地宇宙间,遂再无一可与抗手之辈。” 《破碎虚空》中的无上宗师令东来,无疑正是从《易》领悟到了阴阳无极的真意,方才达成了单独破碎虚空的惊世成就。 而在某种说法中,围棋就相当于《易》阐述天地之理的模型。 《易经》认为“阴”与“阳”既对立又统一,既相反又相成,在交互作用中衍生出复杂而有序的大千世界,即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一一生生不息,以至无穷。 围棋以黑白二色棋子为基本元素,以方圆为基本造型,在纵横一十九路的小小棋盘上,相依并存,此消彼长。 如“阴阳”之道衍生万物一样,蕴蓄着无穷的可能性,演化出难以数计的复杂棋势,以至于“有星辰分布之序,有风雷变化之机”。 东汉班固曾在《弈旨》中写道:“骈罗列布,效天文也。” 宋代《棋经十三篇》亦言:“夫万物之数,从一而起。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一者,生数之主,据其极而运四方也。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数。 分而为四,以象四时。隅各九十路,以象其日。外周七二路,以象其候。枯棋三百六十,白黑相半,以法阴阳。局之线道,谓之枰。线道之间,谓之罫。 局方而静,棋圆而动。自古及今,弈者无同局。” 前世,赵青对围棋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在al出世横扫棋界之后,就不再关心。 说起来,al的编码中的01,也可看作是一种阴爻阳爻,比起正常情况下的人类,更加接近阴阳的本质。 不过,在修行达到了如今的境界后,她忽然间意识到了围棋与易、天道的共通之处,也渐渐生出了相关的兴趣,以阴阳衍化的思想作为主旨,“与时俱进”,研究起了古代的座子围棋。 当然,赵青对围棋的研究,自然不是专注于棋力拼杀的方面,而是着重于棋势变化中蕴含着的阴阳思想。 按理来说,越是精奥玄妙的棋势,其中包罗的阴阳变化,就越有价值。 例如这局世所罕见的“珍珑棋局”,就可以试着从它棋势的复杂变化,依据阴阳交变的道理,试着推出数式深奥的招法,乃至于小半套高深的内功。 以她此时的境界,只要在脑海中思量,便知招式是否可应用在现实里,一出手便是无可挑剔的绝招,就如绘画的大师,只要是想得到的物状画像,均可气韵生动地描绘出来。 同样换成大部分高深的内功法门,亦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见到武功如此惊人的赵青,也是同好棋艺之人,苏星河欣喜地在旁边解释道: “这个珍珑棋局,乃师尊当年穷三年心血布成,深盼当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予以破解。在下三十年来苦加钻研,未能参解得透。” 言语未毕,他已然夹起了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上,开始讲述自己这三十年来,参悟此局变化的结果。 在苏星河看来,身为同道中人,自己尽心讲解,多半可以增加赵青的好感,之后提出除去丁春秋的恳求,对方答应的可能性也会增加不少。 关于“座子、还棋头”的座子围棋,赵青修行境界高深,在天人交感的心灵映照之下,虽只是短短十数天的自行研究,却在棋力的水平增长上一日千里。 但与本身天赋异禀、精研数十年的苏星河相比,暂时仍有一些差距,是以需要旁听对方的讲解,来辅助理清思路。 边上,巴天石旁观着两人研究棋局的场面,心中暗暗想到:聪辩先生的武功虽高,但被这些杂学耽误了正经的修行,难怪没有向丁春秋报仇的能力; 赵青姑娘的天赋资质自然远在他之上,但倘若也同样沉迷棋艺的话,也难保不会受到影响。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不出来,赵青对待棋艺的态度,仅仅是将其作为一个推衍阴阳、天道变化的工具来使用。 …… 听了一段时间苏星河的解说之后,赵青心中暗暗点头,有些佩服无崖子在这方面的造诣,忽然间冒出了一个念头: 逍遥子传授无崖子各种各样的学问,使得其“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工艺杂学,贸迁种植,无一不会,无一不精”,莫非是想让他通过对“人之道”的钻研,向上窥探“天道”的深奥? 止住了苏星河的继续分析,赵青随手在大青石上一拍,以精微无比的内力将一枚枚棋子震到了棋盘的其他位置,令局面恢复到最初的状态,并从棋盒中取过了一枚白子,开始了与苏星河的对弈。 由于有着原作中虚竹“自填一气、打破共活局面”的参照,她在一段时间的思考后,已然察觉到了破解珍珑棋局的大致下法。 双方飞快落子,在等到赵青自杀一片时,苏星河心中勐然一惊,强忍情绪走了下去,片刻工夫后,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忍不住喝彩起来。 “这一着不着意于生死,更不着意于胜败,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脱……” 赵青默默在心中推衍着棋势对应的阴阳变化,听得此言,忽然间若有所悟。 这番变化中的“破而后立,先死后生”,与枯荣禅功的修行要旨,竟然如此契合? 隐约之间,她对《五象阴阳化神篇》中“万物之化无不应也,百事之变无不耦也”的道理,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把握、对照着棋盘中的阴阳变化,她原先存储在窍穴中的枯禅内力也缓缓随之改变,逐渐开始了生气死气之间的轮转变换。 悄无声息之间,赵青已然悟出了枯荣禅功转化生机的关键所在,虽未正式修行,但在这门功法的造诣上,却一举超过了苦修枯禅三十多年的枯荣,初步迈入“非枯非荣、亦枯亦荣”的最高境界。 等到她下了最后一着白棋,苏星河已是满脸笑容,起身拱手拜谢道:“赵姑娘绝世英才,成功解开了这个珍珑,老朽感激不尽。” 虽然知道以赵青的绝世武功,不可能拜在无崖子的门下,成为师父的关门弟子,但苏星河苦思此局珍珑数十年之久,研究到了呕心沥血的地步,对方能够将其解决,实在是偌大的恩情。 想到这里,苏星河又向赵青拜上了两拜,向着边上的木屋走去,伸脚踩了踩草丛中一个不起眼的石块,打开了外表看上去密封的门户,朝了朝手,示意赵青走在前头。 巴天石明白无崖子就居住在木屋内,他处事精明,知道对方多半不愿意让自己参与进来,于是向后退开了十数丈,在外等候。 …… 又用机关打开了一堵木墙,里面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有一个身上缚着一条黑色绳索的老人,绳子另一端连在横梁之上,将他身子悬空吊起。 因为他身后板壁颜色漆黑,绳子也是黑色,二黑相叠,绳子便看不出来,一眼瞧去,宛然是凌空而坐。 只见那人黑须三尺,没一根斑白,脸如冠玉,更没半丝皱纹,年纪显已不小,却仍神采飞扬,风度闲雅,正是逍遥派的当代掌门,苏星河、丁春秋的师父,无崖子。 “师父,这位姑娘是枯荣大师的朋友,刚刚破解了珍珑棋局,想要与师父你见上一面。” 苏星河担心无崖子误会要收赵青为徒,引起矛盾,连忙补充道:“而且她的武功之高,或许还要远在两位师叔师伯之上。” 之所以拿数十年未见的李秋水、天山童姥来打比方,自然是因为,他不好直说,怕贬低已然伤残的无崖子。 “枯荣大师的朋友?”听到珍珑棋局竟然被破,无崖子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向着赵青望去,问道:“这位小友,不知枯荣大师近况如何?” 三十年来,他几乎时时刻刻全神贯注运转着内功,以阻止自己身体中生机的消散,是以并未注意到外界发生的事情。 “他在双树院苦修枯禅三十余年,功力已臻化境……”赵青简单地提了提枯荣的情况,并主动描述了一番她破解珍珑棋局的落子顺序,自称从“枯禅”中悟出了关键一步。 无崖子听完,沉吟半晌,感叹道:“佛家的‘有常无常’,意为‘变与不变’,与围棋一道,颇有相通之处。当年我设下这局‘珍珑’,原本就有着枯荣的一部分启发在。” “想不到如今棋局的破解之法,正是应了‘枯荣’的思想。真可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原来枯荣无崖子两人,是一对棋友啊?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大理段氏的棋艺人均高明,段延庆、段誉都是难得的好手,枯荣的棋艺水平还要更高,也是相当合理。 无崖子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小友可知,当年我的弟子丁春秋,是怎么施加暗算,令我躲在这暗无天日之处苟延残喘三十年的?” 紧接着,他将当年丁春秋背叛偷袭他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星河的资质本来也是挺不错的,只可惜他给我引上了岔道,分心旁鹜,去学琴棋书画等等玩物丧志之事,我的上乘武功他是说什么也学不到的了,完全没有诛灭丁春秋的能力。” 他回忆起过去的劫难,不由得感叹道。 所以说,无崖子并没有领悟到“人之道”与“天之道”的关联与平衡吗?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在她的感应中,对方的内力修为相当深厚,气息绵长,达到了接近明玉功第九层的水平。 至于具体伤在了哪里,也有了一些猜测,还需要作进一步的检查,才能完全确定。 在她看来,无崖子如果中途没有遇上种种劫难,也没有过度沉迷于杂学之中,或许到了今日,已有一部分冲击“天人交感”之境的成功可能。 隐约之间,赵青生出了一个想法,开口问道:“不知前辈当年被丁春秋偷袭,受到了什么创伤?可有医治的可能?”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逍遥绝学(4k) “我所受的伤势?”无崖子想了想,回道:“当初我一边驱除被下的奇毒,一边与我师妹斗在一块,眼看着就要取胜。” “然而,丁春秋那逆徒表面投降忏悔,自愿被‘北冥神功’废去功力,实则以‘化功大法’施以暗算,令我吸入大量剧毒真气,短时间内内力发挥大降,被他们两人合力打下悬崖。” “从上百丈的悬崖顶上跌落下来,纵然将护体真气运行到了极致,仍使我下肢骨骼尽数断折、大部分经脉震得粉碎,上身经脉受损严重,险些当场散功而亡。” “时至今日,在星河全力的治疗下,也只能发挥出半成不到的功力。”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道:“我这样的伤势,已绝无治愈的可能,就不劳小友费心了。” 经脉粉碎,但靠着近乎于“无滞无碍”的境界,仍能继续修行内功吗?接近半成的功力发挥,制伏初出茅庐的虚竹自然毫不费力,但要与一流好手对抗,那就差上很多了。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据她所知,这种严重的伤势,几乎是不可治愈的。 神照功可以在手筋脚筋俱断的情况下修至大成,但并不能将其修复;扫地僧武功奇高,但对于玄澄“筋脉俱断”的伤势,也无能为力; 九阴真经能够以气通奇经八脉的方式,治疗洪七公被欧阳锋打得散乱的经脉,但经脉到了粉碎的程度,几乎可以说已不复存在,真气又如何贯通? 然而,在赵青看来,有一门特殊的功法,确实是有将其治愈、修复武功的可能性,那就是“嫁衣神功”。 燕南天被十大恶人折磨,所受的创伤,大概率还要在无崖子之上,但在“嫁衣神功”的作用下,却是功力尽复,并取得了进一步的突破。 “我的第五个徒弟薛慕华,医术水平尚不及我十一,就被江湖中人称为‘薛神医’,得了个外号叫做‘阎王敌’。”苏星河在边上解释道: “师尊的医术,胜我又何止十倍?换眼换肢,只作等闲视之,面对此等伤势,却无从下手。或许只有已经消失六七十年的祖师爷重新出现,亲自出手医治,才能有几分希望。” 无崖子的师父逍遥子,疑似有治愈他的能力吗? 赵青心念微动,开口问道:“听说前辈门派的内功特殊,一旦散功,就会连带着生机断绝?” 当初木道人修练天武神经,结果由于沾上了嫁衣神功的特性,不得不最后散一次功,反而走上了绝路。 逍遥派内功的这个特性,与天武神经相同,正常来说,是没有转修嫁衣神功的办法的。 “《庄子·知北游》有言,‘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 无崖子叹了一口气,道:“本派内功和心脉气血相连,功在人在,功消人亡。近几年来,我精神越发衰弱,已逐渐无法维持住内功的运转。可见我的寿命,也就剩下最后一两年的时间了。” “这三十年来,我只盼觅得一个聪明而专心的徒儿,将我毕生武学都传授于他,派他去诛灭丁春秋。可是机缘难逢,聪明的本性不好,保不定重蹈养虎贻患的覆辙;性格好的却又悟性不足。” “唉!丁春秋为祸世间,皆因我传了他武功之故,此人不除,我的罪业不消。” 说到这里,他脸上泛起复杂的神情,望向赵青,语气诚恳地道:“赵姑娘,听星河说,你的武功远在丁春秋之上?我想以本派的上乘武功秘籍作为代价,请求你帮忙出手,除去这个恶人。” “不知,姑娘可愿意答应?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帮忙找上一位合适的传人,把逍遥派的武功传承下去,那就更好了。” 虽说逍遥派有不能泄露门派名称的规矩,但无崖子毕竟连武功秘籍都要送给对方了,自然不会继续隐瞒。 在他看来,赵青的容貌相当出色,又破解了自己设下、用于寻找传人的“珍珑棋局”,本是自己最好的关门弟子人选。 不过,据苏星河所言,她的武功或许已超过了自己完好的时候,自成一家,显然不可能加入逍遥派、拜师学艺。 因此,无崖子作出了决定,想用赠予逍遥派的武功秘籍作为条件,让赵青帮忙除去丁春秋,以报得自身的大仇。 “我答应了。”赵青点了点头,获取这些逍遥派的武功,本就是她此趟的主要目的。 说起来,逍遥子所收的三个徒弟,虽然天赋卓绝,但心性品格都有一些问题,把这个隐世大派折腾得分崩离析,也是令人叹惋。 无崖子的道号,来源自《庄子·养生主》“吾生也有崖,而知也无崖”,意为“对知识的无尽渴求与研究欲望”;而他本身在各项学问上的成就,却也并没有辜负逍遥子取名时的期望。 然而,这个人犹疑不决、不坚定果断,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作出重大决定时,都颇为三心二意,才落到了今天这个下场。 好在,现在他主动提出传授逍遥派武学,实是做出了他数十年来,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 苏星河担心赵青不知道逍遥派武学的高深之处,连忙在边上补充道:“‘逍遥派’是本派的名称,以‘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为宗旨,追求‘逍遥长生’的理想境界。” “我师父所习的本派上乘武学,有《北冥神功》、《凌波微步》、《天山六阳掌》、《天山折梅手》等等,每一门都高深莫测,超出了我所能修习的范畴。” “例如其中的《天山折梅手》,若是修习到了最深处,可以自行化入天下任何招数武功,变化无穷无尽,臻至招数的极致……” “星河。”无崖子摆了摆手,阻止了苏星河“自卖自夸”的行为,沉声开口道:“以赵姑娘如此年轻,就修至武学巅峰的绝世天资,怎么会看不出逍遥派武学的精奥之处,何需你在边上讲述?” “接下来,我准备将我所知的本派上乘武学向她口述,你就先出去吧!” 逍遥派武功的上乘秘诀之中,蕴含着极高深的武学玄奥,倘若内力修为不到,听得着了迷,重则走火入魔,轻则昏迷不醒。 苏星河的内力已臻第一流高手的境界,本已达到了修习的最低要求。 但他分心于诸多杂学,精神无法长时间集中,除非有一位同门的绝世高手时刻照料,不然在旁听之下,多半会真气走岔、走火入魔。 …… “除了我师姐所学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以外,‘凌波微步’、‘栩然梦蝶步’、‘白虹掌力’、‘寒袖拂穴’、‘秋水剑法’、‘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传音搜魂大法’、‘小无相功’,再加上我本身主修的‘北冥神功’,一共十门上乘武功,我都已练至大成。” 无崖子悬空挂坐,平静地开始讲述他自逍遥子与李秋水处习得的这十门功法,并加入自己的理解体会,与赵青相互交流。 刚讲到一小半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虽然已尽可能看高,但仍是低估了对方的武学境界。 平均每讲述数句,赵青就立刻指出了其中的关键要点,并联系发散开来,与其他功夫贯通在了一块,似乎只是刹那间的工夫,就直追自己数十年来的领悟程度。 甚至于,有相当几处地方,还给予了自己别样的启发。 若非无崖子已经残废,功力使不出半成,早就为之吸引,立即进行招式的演练,以推敲理解其中的精妙之处。 “赵青姑娘,你的学习速度,大大超乎我的意料,恐怕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无法继续给予你指点了。”他目光灼灼地望向赵青,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 与她相比,六岁就能着手修习“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师姐,二十多岁就在武功上赶上师姐、继任逍遥派掌门之位的自己,几乎可以说是一值不提。 在听无崖子讲述的同时,赵青也在不断地消化理解着这些极上乘的武学,品鉴着其中的玄妙所在。 除去白虹掌力、寒袖拂穴、秋水剑法这三门比较一般,大致相当于火焰刀的档次以外,其他的每一门功法,都给她带来了不少启发。 例如凌波微步、栩然梦蝶步,两门步法,就弥补了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参考过他人轻功,在身法变幻上跟不上剑法、内功的小缺陷。 “凌波微步”出自《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以“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为要旨,且每走一遍,内力便有一分进益。 步法变化与《易经》六十四卦结合,“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可以闪避敌人的种种攻击。 “栩然梦蝶步”出自《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轻功施展之时,如蝴蝶翩然起舞,如梦似幻,变化无穷,让人难以看清身影,具备着极快的速度。 此功并未在《天龙八部》中提过,不过根据赵青的判断,童姥与李秋水决战的时候,边上的虚竹虽已具备无崖子的内力,却根本看不清楚,与凌波微步不太相像,或许就是用的这门步法。 “传音搜魂大法”,可以在远距离影响到内力相当、但定力一般的对手,若是功力较低的对手,更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一听到“传音搜魂大法”,就被声音控制,束手待缚。 这种精神武学,赵青虽然过去从玉罗刹处学过了几门,但却无一门能与此功的效力相比。 “小无相功”讲究清静无为,神游太虚,在除了不着形相、无迹可寻、模彷别人的绝学时难以分辨的特点以外; 按照无崖子的说法,还可以通过探查他人经脉的情况,模彷其中的内力运行方式,实现复制出其他内功的效果。 在赵青看来,这与她先前偷学枯荣禅功,使用的能力颇为类似。 从这个方面,也可以推断出来,逍遥子在创出“小无相功”的时候,其境界绝不在她之下。 显然,无崖子与李秋水两人,之所以能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大都偷学了个遍,收集在“琅嬛玉洞”中,就是靠着“传音搜魂大法”与“小无相功”的功效。 “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本身对“火焰刀”只有一些优势,不过其中蕴藏着的武学精义,却是要远远胜过了。 刚习得了这两门手上功夫,赵青立刻就推衍出了“生死符”的使法,不过由于本身的招式就已达到了极高境界,提升反倒不多。 最后的“北冥神功”,与“明玉功”一样都具有吸收他人真气的效果,而且就吸力而言,也并无优势可言。 不过,根据赵青的仔细推敲,此功正确的练法,显然是依靠内力的自行运转,吸收周身的天地灵气,通过逐步加强的“夺天地之精华”效果,直指“天人交感”、甚至更高的武学境界。 李秋水在无量山留下的秘籍中,自称应该吸取敌人的内力来增进修行,确实是能高速提升内力总量的法门,亦能大幅增加实力。 但在“神气合一”的阶段,就会出现巨大的问题,精神与真气融合的进度相当缓慢,基本上断绝了通向更高境界的道路。 况且,人身经脉的强度有其极限,正常而言,大致在明玉层九层圆满的层次。 单纯的积累功力,在输出的强度上,亦无法超出这个限制,再加上境界的不足,所能发挥出的实力,实际上还要低上不少。 世间高深的内功法门,无不可以在运转的同时,自行吸附少量天地灵气进入身体之内,加快内力的积累,与普通内功只有炼化精气的单一来源相比,远远胜出。 达到第一流高手的层次之后,一般而言,除了受伤后的情况,几乎没有靠大量进食补充能量的。 而“北冥神功”在这个“吸引天地灵气”的方面,则可以说胜过了赵青曾见识过的任何一门内功。 与明玉功相比,就是一个对敌人真气的吸力更大,一个对天地灵气的吸力更大。两者相比,不好说孰强孰弱,只能说各有偏向,有着互补的效果。 小无相功虽然在同等层次上,威力并不在北冥神功之下,但在突破更高境界上,就要难上许多了。 一口气讲述完这么多门武学,已是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令无崖子心神疲惫不已。 他晃了一晃身上系着的绳索,荡到了木屋板壁上一个略微凸起的部位,伸手按下,打开了一个存储食物的隐蔽盒子,准备吃点东西。 忽然之间,无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卷轴,开口道: “这里有一幅图,上面绘的是我昔年大享清福之处,那是在大理国无量山的一个山谷石洞之中,藏有我数十年前,与师妹一起收集的天下各派武学。” “像是少林七十二绝技、昆仑派的混沌剑阵、丐帮的打狗棒法等等,无不囊括于其中,且附有这些武学的破解之法。” “如果有什么疑难之处,也可以与我师妹相互交流。想来看在我的面子上,她应该不会拒绝……” 没有接过无崖子的卷轴,赵青心中-阵无语,无量山琅嬛玉洞的秘籍,早就被丁春秋、李秋水给搬空了,放在了李青萝所在的曼陀山庄中。 而且更加无语的是,李秋水跟丁春秋搞在一起之后,很快又分开,到了西夏迷住了那里的皇帝,当上了皇妃。 时至今日,李秋水的儿子都已经即位好多年了,结果这里的无崖子,却是丝毫不知情,还以为对方仍然待在无量山中,有如曾经一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察其始而本无生,神人(4k) 在赵青看来,李秋水这种人能因为妒忌童姥,在她练功正当紧要关头之时,于脑后大喊一声,使得她走火入魔,从此成为侏儒,永不长大,可见其人本性为恶。 而无崖子,则更像个因为学了太多东西、而过度追求完美的文艺爱好者,抱有极深的完美主义。 他这种人,其实并不能爱上别人,只能爱上自己想象中的完美形象。 童姥、李秋水两人,自然不是完美之人,因此,他把心思投射在了一个以李秋水小妹为蓝本、创造而出的形象之上,沉迷于其中,最终导致了悲剧的结局。 越是追求完美之人,结果却反而越不完美,“以有涯随无涯,殆已”,这是赵青从中品悟中的道理。 不过,在她看来,人生本来就不完美,所以才去追求,只有知道的越多,才知道自身不知道的越多。 修行之路,本就是追求完美的道路,一步步前进,打破一切阻拦,方能“心中无碍,逍遥长生”。 可以说,就这个角度而言,无崖子的追求完美,其实是正确的,只是他不应该把这种心思放在感情之上,而是应该放在修行之上。 “无崖子前辈,你可知你的师妹李秋水,现在已是西夏国的太妃,当今西夏皇帝的母亲?” 赵青想了想,无情地揭露道:“从西夏国的公主已经有十几岁来判断,她很可能早在丁春秋偷袭你之前,就在西夏国谋划这件事情了。” 听到了她的话,无崖子的脸色倏然一变,整个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地颤抖起来,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语气复杂地开口问道:“赵青姑娘,你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 无崖子主动送功结交,赵青对他自然有所倾向,另外补充道:“关于你想要寻找的逍遥派传人,我也有一个不错的对象推荐,就是你女儿李青萝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外孙女,王语嫣。” 从王语嫣在武学见识上碾压大她十岁的慕容复来看,她的武学天赋,无疑是天下一等一的,虽然不知道内功修行天赋如何,但作为逍遥派的传人,至少也比资质平平的虚竹要强得多。 “李青萝一家居住于太湖曼陀山庄,与慕容家所在的燕子坞比邻,之前我曾经有过拜访,故而知道此事。” 这里的拜访,自然是编造出来,以增加言语可信度的。 无崖子神情怅然,思绪万千,沉默良久,忽然间流露出感激之色,勉力向着赵青拜了一拜,道:“多谢姑娘告知,让我有机会得知事情的真相。” “唉!武功高强也未必是福。世间不会半分武功之人,无忧无虑,少却多少争竞,少却多少烦恼?当年我倘若只学琴学棋,学书学画,不窥武学门径,如清宁一样,这一生我就快活得多了。” “不过,既然已经身处当下环境,我也没有必要心怀忧怨,而是应该澹然处之,从而达到‘忘于形迹,天地无为’的至境。” 仿佛终于明悟到了一个关键的道理,他脸上痛苦的神色逐渐消退,显得格外宁静平和,气息也变得缥缈起来,有一种与周围环境相融的感觉。 原来李秋水的小妹名叫李清宁吗?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天无为以之清,地无为以之宁,故两无为相合,万物皆化生”,出自《庄子·至乐》。 最高的快乐,就是无忧无乐;最高的赞誉,就是不褒不贬。 正是由于天之无为,才得以清虚;也由于地之无为,才得以宁静。所以,天和地二者的无为结合起来,万物才得以演化、生长。 李清宁这个名字,与李秋水相比,听起来更加有道的蕴味。可惜她并没有修行武学,估计已经老死去世了。 见到无崖子一会儿工夫,就从痛苦的状态恢复到了平静,且在心灵上隐约触及了“无忧无乐”、“清虚宁静”的境界,赵青不禁有些佩服。 随即,她生出明悟,知道这本是他这三十年来“闭关”的积累,在这个特殊的契机之下,自然地被诱发释放了出来。 在此之前,赵青隐约间有所怀疑,觉得逍遥派的武学,似乎精神境界容易追不上内功境界,导致神气失衡,心性出现问题,便如同李秋水、童姥一般。 但在见到无崖子的顿悟之后,她在心中摇了摇头,更正了自己的看法: 应该是心灵在变得“逍遥”的同时,容易在天地自然中取得体悟,但也有了心灵容易迷失的缺陷。 这一得一失,正是逍遥派武学的特点。 赵青心念微动,又开口道:“前辈赠功于我,我却以这等‘消息’回报,已算是我的过失。不知,前辈刚才领悟到的心境,应该如何理解?” 在她的感应中,伴随着无崖子心境的改变,对方原本近乎死气沉沉的身体,骤然诞生出了一股新的生机,虽然离疗好他的伤势差距甚远,但却几乎弥补了这三十年来他的精神损耗。 无崖子的目光仿佛同时蕴含着深邃与平澹,平静地凝望着赵青,忽然间长叹一声,缓缓道: “赵青姑娘,以你的修为,其实无需称呼我为前辈。《庄子·至乐》有言,‘察其始而本无生’,世间万物只有变化,而并无生灭。” 见识到了赵青在武学上的卓绝见解,他改变了自己的称呼,将她视为平辈,乃至于更高的地位。 “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乃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主旨所在。悟透了这一点中蕴藏着的奥义,生死轮转,亦只是一种气的变化。” 童姥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将自己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关于青春常驻的一小部分,传授给了无崖子,但由于缺失最根本的内功运转之法,他一直只是初窥门径,仅仅修成了表面的驻颜效果。 此刻一经领悟,北冥神功也逐渐接近了“生死化而为气,气化而为生死”的境界,转换出了不少额外的生机。 “正是如此!”赵青听到无崖子的解释,也不禁心生感慨。 对方的这一席话,无疑点透了各类延寿功法的要旨,指明生气死气之间的转化,中间还有一个“有形”的阶段,使得她生出了种种相关的领悟。 “春秋冬夏四时行”,春为少阳,秋为少阴,冬为太阴,夏为太阳。《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亦有言:“春夏养阳,秋冬养阴。” 正是“阳气根于阴,阴气根于阳,无阴则阳无以生,无阳则阴无以化,全阴则阳气不极,全阳则阴气不弱”,将生死两极的轮转,由两仪化为了四象,变得更加深入详细。 四季轮转,对于人而言,就像树木的年轮一般,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 将树木的枯荣变化,映射到人的身上,那么“非枯非荣,亦枯亦荣”的大成境界,应该是在一次次轮转过后,在原先的双树内部,诞生出一颗虚幻的崭新树苗,从而使得枯荣并存? …… 忽然间,赵青跃至半空中,一指点在无崖子的头顶百会穴上,将存储的全部枯禅真气,尽数转化为了纯阳的生气,灌注而下。 那是一道炽热却不失温和的气息,绵绵密密,若断若续,殊无半点躁急之意,自“百会”沿“承浆”“廉泉”“天突”等穴而下,输入“北冥神功”中最紧要的穴道“膻中穴”内; 再自“膻中穴”化成千百条细细的一缕缕热气,散入全身各处穴道。 “百会穴”属督脉,阳中寓阴,故能通达阴阳脉络,连贯周身经穴;“膻中穴”属任脉,为人身诸气所属之处; 此番运气,赵青将纯阳的气息注入无崖子体内,自任督二脉的“百会”“膻中”散于全身,再从他体内吸回纯阴的气息,不断轮转,正是枯荣禅功中“半枯半荣”境界的内功运转方式。 但不同的是,枯禅本来是由一个人修行的,赵青却将其改为了两人分别“一枯一荣”的形式,以自枯荣处吸来的真气作为引子,融入对“生死化而为气”的领悟,对无崖子进行治疗。 当然,若非任督二脉并不位于下肢、经脉还没有完全损坏,她也不能用出来这样的方法。 半个时辰之后,赵青收回手指,轻轻跃了下来,看向生机大涨、神采奕奕的无崖子。 虽然对于下肢完全破碎的经脉,并没有多少效果,但在她的感应之中,随着上身经脉的部分修复,对方可以发挥出来的功力,大致提升到了四五成的地步。 同时,随着精神与身体的逐渐复原,在寿命上,也延长了二三十年的样子。 实际上,就治疗他人而言,在赵青的推断之中,除了两人同修枯荣禅功,依靠气息配合一起达到“非枯非荣,亦枯亦荣”的境界,不然的话,“一人枯一人荣”,已是此功的极限。 凭借着“天人交感”吸取天地精气的能力,在治疗的过程中,她持续补充输出的真气,并没有生机上的损耗。 当然,赵青之所以为无崖子疗伤,自然也不是纯粹的做好事。 在“阳枯阴荣”、相当于丹道家“退阴符”的作用下,她的至阴真气变得更加冰寒,起到了洗练纯化的成效。 同时,无崖子的经脉与真气亦在逐渐熟悉“阴枯阳荣”、“进阳火”的方式,为她接下来想进行的功法实验,提前作好铺垫。 与鸠摩智相比,无崖子的修为境界、武学素质显然更高,恢复之后,或许能给她带来不少启发。 …… 从治疗的余蕴中回过神来,无崖子望向赵青,眼角不禁泛起喜悦的泪光,感激不尽地叹道: “赵姑娘,如此大恩大德,我不知该如何报答。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与星河相助,我们俩定当全力以赴。” 就算达到了“无忧无乐”、“清虚宁静”的境界,并不意味着人就此失去了“忧”与“乐”的能力,而是说,能够在需要的时候,随时随地进入这个心灵完满的状态。 对于无崖子来说,帮忙找到了一个合适传人,还为他延长了二三十年的寿命,如此大恩,他当然不会阻止真实情绪的流露。 “别的事情,还是等到了完全治好之后再说。”赵青想了想,开口问道:“无崖子先生,不知你的师父,是怎样一位绝世高人?达到了怎样的修行境界?到了今天,还可能在世吗?” “我师父,逍遥子的修为境界?” 无崖子沉吟半晌,回道:“据我师父所言,他已然修成了‘神人’的境界,寿命或许能达到三百岁。当初他传授我们三人武功时,就已有一百七八十岁了。” “但六七十年来,逍遥派先是一分为二,再有叛徒作乱,他却一直未曾现身,恐怕已经在外仙逝了。” “‘神人’之境?”赵青心念微动,出声问道。 是“修成元神”的境界?还是《逍遥游》中的“神人”?不管是哪一个,都是极其惊人的成就了。 无崖子点了点,沉声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正如其中的‘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师父也是从来没有吃过东西,“辟谷绝粒、服气炼形”,只需吸收天地精气便足够维持生机。” “至于‘乘云气,御飞龙’,虽然并没有真的‘飞龙’来御,但他也达到了近乎‘御风而行’的境界。实际上,据师父所言,他修行的根本功法,就名为‘逍遥御风’。” “辟谷绝粒、服气炼形”?赵青心中微惊,在突破“天人交感”之后,由于大量的天地精气补充,她已能数日一餐,吃点水果蔬菜,就可足够身体所需。 但离完全“辟谷”,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不过考虑到功法上的差异,也难以估计具体的情况。 而“御风而行”,虽然大概率只是在低空腾飞,一步“飞出”数十丈的距离,且中途依靠外力而不落地,但显然不是“天人交感”可以做到的。 而这里的“御飞龙”,“飞龙”也许就是“元神”,指的是“阴神阳神合一,元神出窍飞行”的高深境界,以离体的元神进一步驾驭天地间的能量,逐步臻至“天人合一”的至境。 所以说,“神人”之境,就相当于“天人合一”的另一个称呼吗?但《庄子》中本来就有“天人”的说法,为何还要改换称呼? 话说回来,逍遥子究竟是否还活着?能不能活到他所说的三百岁? 如果还活着,他为何并不理会逍遥派的这三个徒弟?是感情澹薄?还是在修行上出了问题? “这是我们逍遥派的掌门信物‘七宝指环’,又称‘逍遥神仙环’。当初师父将它亲手传给了我,称其中蕴含着特殊的秘奥,随后就离开了,再也没有第二次出现。” 见到赵青这个大恩人对逍遥子颇感兴趣,无崖子心念微动,主动从左手脱下了一枚宝石指环,准备借给她一览,看看有没有机会发现其中的玄奥。 赵青接过指环,仔细观察,只见这个指环上的宝石呈现出七彩之色,内部还有一块很小的空间,填充着水银、黄金、美玉、水晶、朱砂、球璨、珊瑚共七种不同的事物。 《太上老君内日用妙经》中有言:“人身中有七宝事,为富国安民,精炁血满也。” “精是水银,血是黄金,炁是美玉,髓是水晶,脑是灵砂,肾是砗磲,心是珊瑚,此是七宝,归身不散,炼就大药,万神尽登仙矣!” 显然,七宝指环的七宝,正是指的“精血炁髓脑肾心”这七样事物,水银、黄金、美玉等等,则是比喻的作用,用以强调人身七宝的重要性。 所以说,逍遥子所言七宝指环的秘奥,其实就是让人注重“精血炁髓脑肾心”的修行?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向指环内试着输入了一些真气,并将精神探入其中,检查它的内部空间,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特殊之处。 不知为何,她冥冥之中生出感应,觉得这个指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指环之秘,湖畔听琴(4k) 在赵青看来,似逍遥子这等绝世高手,他所留下的手段,大概率与精神力量有关。 七宝指环只是死物,想要在其中维持真气的存在,六七十年而不消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能量自行消散的速度,比精神烙印要快得多。 她的心灵进入“神意空冥”的境界,变得晶莹剔透,无有遗漏地探入指环的最深处,七件宝物的中间。 下一刻,七宝指环自动地震鸣了起来,不是在现实中,而是进入了一个虚幻的精神空间。 赵青的意念倏地扩展,仿佛直延伸向无限的远处,投入了一片赤红与蓝白色相间的天地之内,听到了一个陌生老者的话语声。 “小无崖,你能够进入到这一片神念世界内,看来是已经突破到了先天至境,初涉天人之道,达到了为师的期望。” “接下来,你继续进行原先的修行方式,并可以试着调整周身交感的小天地,开始思考天界雏形、人界雏形之间的融合,具体应该如何达到最高的契合度。” “另外,未来天人初次交汇,凝聚阴阳元神的关键步骤,你也可以提前思虑起来了,选择应该走上怎么样的道路。” “每一个修行者的元神,都有着细微的不同之处,在能力上有所偏向,这正是因为它们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内容已经说完。 下一瞬,这一片红蓝相间的世界,忽然间裂成了两片,赤红色的天空向上远离,蓝白色的大地向下沉陷。 中部倏然出现的虚空,仿佛形成了一个吞噬一切的墟洞,将赵青的部分意念吸入其中,并以惊人的速度越过茫茫的黑夜,横过河流、平原和海洋,投入到一个荒岛中的石山之内。 那是一种模湖而遥远的玄妙联系,令赵青恍忽间看到了在漆黑洞窟的背景下、一位道袍老者的形象,还似正对她欣然微笑。 这怪异无伦的情况一闪即逝,快速得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却像一块巨石,狂掷进入赵青波平如镜的心湖,激起溅空的水花和波荡的涟漪,令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完全回过神来。 …… 与此同时,南海的一座孤岛,岛上有一座高耸的石山,山上郁郁苍苍,生满树木。 山中涧水湍急,激石有声,在山涧源头处、一道自十余丈高处直挂下来的瀑布后方,有一条依着山腹中天然洞穴修凿而成的甬道,有时甚是狭窄,有时却豁然开阔,通往一处中空的山洞。 洞中分为二十四个石室,周围的环境中,流水之声淙淙铮铮,清脆悦耳,如击玉罄。 随意进入到一个石室内,燃起照明用的火把,便能看到室内石壁上刻着的一个个图形。 如有人盯着任意一个图形看去,便会陷入其中,觉得图中姿式,实可解答自己长期来苦思不得的许多武学难题,但这姿式到底如何,却又朦朦胧胧,捉摸不定,忍不住要凝神思索。 最后一个石室内,一位身穿蓝色道袍的老者静静地站在一块打磨光滑的大石壁面前,右手食指轻轻抵在壁上,散发出一种仿佛永恒不变的气息。 这块石壁的表面,刻有密密麻麻的字迹,若是凝目看去,字迹的一笔一画似乎都变成了一条条蝌蚪,在壁上蠕蠕欲动,或上蹿、或下跃,姿态各不相同,千变万化,难以捉摸。 不知为何,周围的一切,如字迹的跳动、流水的淙淙声,彷似在另一方世界内进行,与老者全不相干,恍若隔了一段无比遥远的时空。 下一瞬,老者收回正准备刻字的手指,静如止水的面容上,忽地闪过难以掩盖的惊讶。 他的两眼陡然亮起,有如夜空中星闪的奇怪光芒,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石室。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知不觉,就过去这么久了。嗯,比我预计中的早上了十多年。而且,气息似乎不太对劲?” 他以令人难以相信的速度,在山腹中的通道内移动着,口中轻声自语道:“看来,下一版经文的创作,还是等到我自中原返回来再说吧。” 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老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里许之外、荒岛边缘的一块巨岩顶部,朝着远方凝望而去。 他的脚下,潮浪一重一重的相继而来,打上巨岩,溅起高达数丈的浪花。 …… “赵姑娘?”无崖子看到赵青陷入了失神的状态,有些担忧地出声问道。 “没事。”以赵青此时的精神境界,其实并不会被逍遥子在指环中遗留的手段干扰到多少,之所以有部分意念受到影响,正是她主动配合、想要探寻的结果。 如果使出“阴阳切割”的剑意,她完全可以瞬间斩碎这个数十年前留下来的精神烙印。 真正令赵青长时间才回神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陷入了关于逍遥子话语的思考之中。 在她的判断中,逍遥子所言的先天至境,大概就是明玉功达到第九层,偶尔能进入引动天地之力的状态,触及到“天人交感”的境界屏障。 所谓的天界雏形、人界雏形,应该分别是“天人交感”能影响的周围环境,与人身体内的精气神总和。 调整天人雏形,使其在融合时达到最高的契合度?天人初次交汇,赋予元神以意义,决定它能力的偏向? 似乎与主世界中斟戈无寒所说,六气境之下,打好基础至关重要,要走上最适合自己的道路,颇有相似之处。 所以,自己的元神,应该赋予它怎么样的意义呢?另外,有天人间的初次交汇,是否还有再一次的交汇?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着这些问题,不由得惊觉有关接下来修练的具体路线,自己还是太过于散漫,抱着走一步是一步的想法,不够谨慎。 话说回来,观逍遥派的功法,似乎并未有向至阴无极或至阳无极发展的方向。 童姥所修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主攻手少阳三焦经,且能轻易使出阴阳兼具的生死符,应该并非纯阳属性的内功,大概率只是偏阳。 北冥神功、小无相功,两者皆是阴阳互济的上乘内功,对阴阳属性没有格外的偏向。 然而,据赵青所知,在黄易系列世界中,能在早期就维持阴阳平衡,却依旧能破碎虚空的情况,除去了《战神图录》以外,似乎就只有靠丹劫水毒开挂的燕飞。 这两者早期的阴阳平衡,多半也并非否定了至阴至阳无极的理论,而是因为,其所修的内容,正是至阴无极与至阳无极的雏形。 要知道,“至阳无极”乃毁灭和死亡的力量,“至阴无极”则为成长和生命的力量,与未臻无极状态的“阳主生,阴主死”恰恰相反。 依据这个特征,赵青基本上可以肯定,逍遥派的这三门内功,多半都无法修出无极雏形,需要加入别的要素,方才能臻至阴阳双无极的巅峰至境。 不过,无论逍遥子的路线是否正确,对方毕竟在武学上走在了前头,所以,她也生出了搜寻逍遥子去向、找他请教谈论的强烈冲动。 想了一想,赵青把逍遥子的相关话语,与感应的画面,转述给了边上的无崖子。 “原来如此。” 无崖子显露出激动的神情,道:“只有我在初涉天人之道后,才能看到师父留下的精神印记,了解到接下来的修行步骤。看来,他定然是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等待着,并未仙逝!” “所以说,逍遥子前辈如果能够得到消息,应该会出来寻找你,进一步教导你相关的修行内容?”赵青看向对方,开口询问道。 无崖子点头道:“应该就是如此了。只是可惜,我的天赋有限,并没有达到师父的期望。” 赵青心念微动,看起来,如果无崖子没能达到这个境界,引动指环中的精神烙印,逍遥子也就不会再次出现。 不知道,自己的触发,有没有相同的作用,也能让逍遥子出来寻找? 如果不能的话,那个一闪而逝的画面中,海上的荒岛,就是自己唯一的线索了。 …… 在木屋内待了几乎一天,赵青重新走了出来,看到了外面黑暗的夜空,与动手搭了间茅草屋、坐在屋檐下等候的巴天石,以及重新摆起了珍珑棋局、在复盘琢磨的苏星河。 “赵姑娘,师父不是说要传授你本派武学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苏星河瞥见出来的赵青,不禁有些吃惊地道。 随即,他摸了一把自己咕咕作响的肚子,方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沉迷棋局之中,实际上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是结束了。”赵青澹澹回道:“苏先生,你师父已决定前往太湖一带,寻找适合的传人,让你多加配合,提前准备好工具。” “适合的传人?”苏星河神色微变,想是联想到了什么,忽然间满脸悲伤之意,苦涩地叹了几口气。 在他看来,师父如果找到了适合的传人,又有赵青帮忙向丁春秋复仇,可谓执念全消,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恐怕大限将至,活不了多久了。 “星河?多亏赵姑娘的治疗,我的伤势已经好多了。”就在这时,屋内传出来了无崖子精神勃发的声音。 紧接着,木屋的板门缓缓打开,无崖子坐在一辆简易的推车上,伸手在轮子上微拨,自行开了出来,来到了苏星河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对方因激动而颤抖不已的背部。 在赵青的启发下,只用了片刻的工夫,他使出真气化刃的手段,将木屋房间里的板壁拆了大半,做出了这一辆简易的轮椅推车,实现了能够自由移动的目的。 当然,如果学段延庆那样,拄两根长拐施展轻功的话,在恢复到四五成功力的发挥后,无崖子自然也可以轻易做到,不过像僵尸那样蹦蹦跳跳,就缺少了几分潇洒的感觉。 “这位老先生,就是无崖子前辈吗?”巴天石抱拳行礼,在边上道。 赵青点头表示肯定,开口补充道:“我准备去苏州帮无崖子先生寻访亲戚,顺带着也查一查姑苏慕容犯下的武林桉事。巴司空,你就先回去,向镇南王禀报吧。” …… 六七日过后,赵青、无崖子、苏星河三人,来到了苏州城外。 这时正是三月天气,杏花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上,当真醺醺欲醉。 一行人来到此地,无崖子自然是为了见上赵青所说的合适武学传人、自己的外孙女王语嫣一面,此外,三十多年未见的女儿李青萝,他也颇为想念。 而赵青此次前来,其实还有找到曼陀山庄内琅嬛玉洞、参合庄内还施水阁,浏览其中藏书的目的。 另外,据她所知,大概再过上几天,丁春秋作为李青萝名义上的“父亲”,就会到曼陀山庄内翻看小无相功秘籍,试着习练。 自己一行人提前来到了曼陀山庄,正好可以等他送上门来。 沿途的这几天,赵青与无崖子交流的方向,从武学渐渐转到了医术、阵法方面。 在她看来,这两项技艺,同武学的联系可以说相当紧密。 尤其是自己涉猎不多的机关阵法,什么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在对手不了解的情况,能发挥出来的威力还是挺不错的。 如果学习一番,触类旁通之下,或许还能给自己的武功带来一些启发,创出什么“一人成阵”之类的法门来。 此外,关于阵法机关,回到主世界后,或许哪天探索古代遗迹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用上。 “唉!曼陀山庄的位置,究竟在太湖的哪里呢?”太湖的边缘,苏星河沿着道路向人打听着,无崖子则坐着轮椅,跟在他的身后。 在旁人看来,倒是前者年老得多。 “赵姑娘,听你所言,姑苏慕容家的一个婢女,是我大弟子广陵所收的徒弟?” 找了半天无果,苏星河心中暗暗思索,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具七弦古琴递给了无崖子,想让师父一展绝世琴艺,将阿碧给吸引过来。 只要对方继承了康广陵对琴艺的三分热爱,在听到这等堪称世间巅峰的乐音时,就会自然而然地找上门来,想在近处聆听一二。 琴声在湖水的边畔飘荡,有时流水行云,鸟翔虚空;有时俯首低鸣,若深谷流泉。 琴音千变万化,轻柔处若现若隐,顿挫间神韵微妙,就算对音乐没有感觉的人,也禁不住心神皆醉。 一曲奏毕,再奏一曲,并在深厚内力的激发下,音传十数里,悠远绵长,令边上倾听的苏星河,完全陷入了其中。 果然,在两三个时辰过后,湖面上漂来一叶小舟,一个绿衫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 她向着岸边弹琴的无崖子望去,眼神敬慕有加,对于这位在音乐上胜己十倍的老者佩服不已。 “这位姑娘,你可是琴癫康广陵的传人?” 赵青见到想出这个主意的苏星河暂时还反应不过来,便向着划舟少女挥了挥手,招呼道:“这两位,分别是你师父的师父和师祖。‘聪辩先生’的名号,你应该听说过吧?” 以康广陵尊师重道的程度,虽然他已被“逐出师门”,但并不会刻意隐瞒自己曾向苏星河学艺的经历。 少女划着小舟,渐近岸边,开口回道:“这位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满脸都是温柔,全身尽是秀气,正是姑苏慕容家中,服侍慕容复抚琴吹笛的小丫头,阿碧。 阿碧朝无崖子与苏星河打量了一会儿,似乎是相信了他们两人的身份,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你跟两位师祖,有什么是阿碧能帮得上忙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上善若水,清而无瑕(4k) 望着小舟上一袭绿衫的阿碧,赵青微笑着回道:“这位老先生要到曼陀山庄来认亲,阿碧姑娘,麻烦你帮忙带一下路,可以吗?” 说起来,阿碧跟自己看起来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来自于江南一带,穿着浅绿色的衣衫,透出几分温雅的秀气。 两人分别在岸边、舟上站着,莫名有些姐妹的感觉,只是一个多了几分英气,一个多了几分柔和。 正是因为如此,赵青刚看到阿碧不久,就对她生出了一些好感。 见到阿碧略有些迟疑,猜到对方在担心王夫人对慕容家的恶意,她又补充道:“别忧心王夫人的手段,就曼陀山庄这点虾兵蟹将,加起来也就那一回事。” 言语刚毕,她遥隔七八丈,轻飘飘一拂衣袖,只见寒风席卷而出,瞬息之间就冻结了宽数丈、长二十余丈的湖面。 紧接着,赵青并指作剑,斩出千百条细长的剑丝,将冰层刹那间击得粉碎,却并未在湖面上产生半点波纹,仿佛刚才结冰的情况,并未存在过一般。 可见其招式的出力变化,实已到达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巅峰层次。 见到这惊人的一幕,阿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中不敢置信。 她家的公子慕容复,人称“南慕容”,但与这位姑娘恍若仙神的武功相比,却实在是天差地别。 就在她吃惊的时候,赵青又向湖面轻轻一拂一拨。 下一瞬,水面上延伸出了数十条细长的冰线,于半空中交错凝结在了一块,迅速地改变着形状,很快化作了一架冰质小琴的模样,被冰丝构成的支架,顶着停留在了离水面三尺的位置。 更加超出人想象范围的是,冰琴的外表并不怎么冰寒,冷气内敛,就像有一股超乎自然的能量,将其锁在了琴身之内。 赵青随手将它取下,连人带琴,轻轻跃在了船上,将小琴递给了神色讶然的阿碧,又开口道:“阿碧姑娘,这件冰琴,路上就送你作个小玩具吧?” 伸手接过晶莹剔透的小琴,阿碧不禁嫣然一笑,道:“姑娘的礼物,阿碧在这里谢过了。” “三位贵客,我们慕容家的包三爷、阿朱姐姐,正在我的‘琴韵小筑’做客,不如先到那里歇上一歇,再一起到曼陀山庄去吧?” 阿朱也在吗?赵青微微点头,阿朱、阿碧,都是她从前看书时相当喜欢的角色,各有性格,相当可爱,虽然在作为反派的慕容家族中长大,与之紧密相关,却更让她生出感慨世事无常的怜惜之意。 阿朱与萧峰,自然是一对不错的卷侣;而阿碧,却长久地陪伴在慕容复的身后,不离不弃,也是比较令人叹惋。 在人人“求而不得”、受困于“贪、嗔、痴”的天龙世界,阿碧却是其中纯净空灵的另一面,带来了一分别样的色彩,惹人生怜。 在赵青看来,除了慕容复、慕容博这两个家伙以外,姑苏慕容氏这个势力中,不错的人物有很多,只是可惜,他们却跟了两个无德的反派角色。 当然,邓百川、公冶乾这几人结局会怎么样,赵青并不想多管,但虽只是初次相逢,她却在阿碧身上感到了甚深的缘分,心中不禁一动。 冥冥之中,赵青生出一种感觉,觉得对方也许能够作为自己境界突破的一个关键契机。 《道德经》中有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参同契》中亦有言:“干动而直,气布精流;坤静而翕,为道舍庐。刚施而退,柔化以滋,九还七返,五行之初,上善若水,清而无瑕。” 道德修养达到最高境界的人,就像水一样,滋养万物而与世无争。善是真人之心,空无清净寂灭,无任何尘点瑕疵。 在她看来,阿碧的心灵,就似乎接近了这个理想的境界。 或许,体会各种不同心灵的触动,可以提升自己对于“人之道”的理解,加快修行的进度? “阿碧,见到你师祖与太师祖,怎么不去讨教一番音律上的问题?”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着,招呼苏星河、无崖子纵跃入舟,向着阿碧开口道。 虽然在入舟时抛弃了轮椅,但这六七日的时间里,无崖子做出了一副藏在裤褪中的“外骨骼”假肢,相当于拐杖的加强版,如果不注意观察的话,表面上跟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姑娘与两位师祖不嫌弃的话,那我就弹上一曲了。” 阿碧伸出带着铜套的手指甲,在冰琴上飞转轮弹,口中轻轻的哼起歌来,唱的是一阕“阮郎归”,歌词道:“渔舟容易入深山,仙家白日闲。绮窗纱幌映朱颜,相逢醉梦间。” 曲中之意,是将赵青比作了天上缥缈的仙子,感叹此次相逢的美好。 赵青制作的冰琴,虽然与真琴在细节上几乎毫无差异,但用冰丝做成的琴弦,自然不可能像真的琴弦那样演奏,而是接近于一件精美的凋塑。 因为,阿碧能在这样一架冰琴上,弹奏出动人心灵的乐曲,纵然不及先前无崖子的高山流水、音传十里,亦是精妙绝伦的技艺。 苏星河望向这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后辈,点了点头,满意地道:“随手拿起什么东西,都能演奏出美妙的乐曲,与广陵相比,你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阿碧,你既然是我们逍遥派的门人,何需在姑苏慕容氏府上服侍他人?” 无崖子在边上也点了点头,在他看来,阿碧的武学资质虽然一下子看不出来,但她在音乐上的天赋,恐怕不比自己低上多少了,若非已经成为了康广陵的弟子,他都想亲自收入门下。 便在此时,只见两只燕子从船头掠过,向西疾飘而去。 阿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嫣然一笑,借着琴音漫声唱道:“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 “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无崖子与苏星河对视一眼,在丁春秋叛门之后,评价他人的时候,他们首要看中的就是人品与忠诚这个方面,阿碧越是对慕容家有感情,就越合他们两人的心意。 “阿碧,不是要去‘琴韵小筑’吗?你来指路,我来‘划船’。” 赵青将内力输入舟底,驱使着湖面上的波浪,令小舟不断加速,很快就超出了划桨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 舟行湖上,几个转折,便转入了一座大湖之中,极目望去,但见烟波浩渺,远水接天。 行了一段路程,船身转入一条水面上全是荷叶的小港,清波之中,绿叶翠盖,清丽非凡。 一眼望去,满湖荷叶、浮萍、芦苇、茭白,全都一模一样,兼之荷叶、浮萍在水面飘浮,随时一阵风来,便即变幻百端,令人无法记得清楚。 但阿碧指引起来,却是轻而易举,似乎这许许多多纵横交错、棋盘一般的水道,便如她手掌中的掌纹一般明白,生而知之,不须辨认。 无崖子、苏星河对视一眼,知晓原来她不光学会了康广陵的乐艺,就连在奇门八卦上的造诣,亦是非同一般。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小舟终于停了下来,众人逐一跨上岸去。 只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致颇为潇洒。 第二百一十八章 阿朱身世,包不同的辩论 (上章没4k字,但这章有) 到得厅上,阿碧请各人就座,有男仆奉上清茶糕点。 正当赵青品尝着玫瑰绿豆糕、茯苓软糕、翡翠甜饼、藕粉火腿饺的时候,后堂忽然间钻出来一个身穿澹绛纱衫的女郎,盈盈十六七年纪,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 阿碧是瓜子脸,清雅秀丽,这女郎是鹅蛋脸,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 “三位,她就是我的阿朱姐姐。”阿碧互相介绍道:“阿朱姐姐,这三位是赵青姑娘,我的师祖苏星河前辈、太师祖无崖子前辈。” 阿朱行了个礼,笑着回道:“你出门的时候,说弹琴的那人有可能是你的师父,想不到,竟然真的找了两位大前辈回来。” 见到阿碧早早的就回来,她的心中有些惊讶。 一般来说,此处至湖岸,有两个时辰以上的船程,但阿碧一来一回,竟然连三个时辰都没有用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正思考的时候,阿朱又瞥见了阿碧手中抓握着的小冰琴,不禁更加好奇起来。 “阿朱姐姐,你做的樱桃火腿,梅花糟鸭,我可有好几天没尝过了。” 阿碧见到阿朱对自己收到的礼物颇感兴趣,想了一想,微笑着回道:“这件小琴,是边上这位赵青姑娘送给我的。你若是也想讨上一件的话,不妨先做几道拿手的好菜……” “对了,他们三位此次前来,是要到曼陀山庄走访亲戚,需要有人帮忙领路,我已经答应下来了。”她向后堂望了两眼,开口问道:“包三爷又到哪去了?” 听着两人的交谈,苏星河瞧了瞧厅内的紫檀木茶几、湘妃竹椅子,心中暗暗思索着,该如何让阿碧从慕容家离开。 他在路上就听阿碧说过,知道这处“琴韵小筑”是阿碧一个人的居所,可见她在慕容家的地位着实不低,甚至还有着不少仆人服侍。 然而,就算她在这边的身份再高,仍是寄人篱下,得听从慕容复的命令,受到慕容家事务的束缚,无疑与逍遥派最重要的一点“逍遥自在”相背。 当年康广陵在“被逐出师门”的情况下收徒时,没考虑周全也就罢了,但现如今,自己一方已不再需要忌惮丁春秋,自然得将八名弟子召回,同时也让阿碧正式地加入逍遥派中。 最适合的方法,显然是通过某种手段,让姑苏慕容氏主动提出放人的要求。 在苏星河心中思索的同时,赵青仔细地瞧了瞧活泼伶俐的阿朱,忽然间开口问道:“阿朱姑娘,你可是姓阮?” 阿朱点了点头,向着阿碧轻声嗔道:“你这小妮子,怎么什么都对外说?” 赵青微微一笑,补充道:“你的肩头,是不是刺了一个‘段’字?另外还有一个金锁片,上面刻了些字?” 阿朱闻言,顿时如遭雷击,身形晃了一晃,颤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等私密的事情,就算是平日里与她姐姐相称的阿碧,也是不曾知晓的。对方竟然知道,除非…… “你的父亲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你的母亲姓阮名星竹,你……还有一个妹妹,叫阿紫,有着跟你一样的标识。” 赵青并没有回答消息来源的问题,而是直接告知了她具体的出身。 对于阿紫这种品性恶劣的少女,看在阿朱与她年纪小不懂事的份子,到时候如果遇上了,赵青也不准备施以重惩,废去武功加精神力洗脑,也就差不多了。 “大理镇南王?他既然是我的爹爹,又为何恨心将我和妹妹抛弃?在我的记忆中,我从小没了爹娘,流落在外,有一日受人欺凌,慕容老爷见到了,救了我回家,才有了我的今天。” 阿朱低垂着头,有些怅惘与幽怨地道:“慕容老爷和夫人当年曾说,我和阿碧虽然没有了亲人,但就像慕容家的半个女儿一般,哪一天我们俩想离开燕子坞,他慕容家欢欢喜喜地给我们送行……” “哪知道,今天我的亲人倒是有了,但却是这样的情况……” 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她常常畅想着自己的爹娘究竟是何等人物,并在心目中尽可能把他们想象得完美。 也许,他们是一对侠侣,在危难之际将女儿托付给他人,与阿碧她爹爹送阿碧到燕子坞慕容老爷家里来避难相似。 但听到赵青的话,自己的父母似乎并未遭遇过什么危险,至今仍是健在。也就是说,自己当年,其实是被他们故意抛弃的。 “素闻大理国镇南王段正淳精擅一阳指神技,风流倜傥,江湖上不论黄花闺女、半老徐娘,一见他便神魂颠倒,情不自禁。” 苏星河在边上听到,向着阿朱道:“现在看来,他风流固然是风流,但做人的责任感,那就很是一般了。” “阿朱姑娘,你如果愿意的话,不妨与阿碧姑娘一起加入我们门派。我‘聪辩先生’在江湖中虽然没什么名望,但还收有一个人称‘阎王敌’的弟子薛慕华,勉强算是有几分薄面。” “无论你是想让他们来上一场风风光光的认亲,还是想找他们讨回当年的公道,本派弟子都可以倾力支持……” 阿朱刚想回话,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非也,非也!阿朱妹子若想要寻大理段正淳的晦气,何必需要什么不知名门派的助力?只要有公子爷亲自出面,难道还办不成这件小事?” 忽然间,一道人影闪身而入,是个容貌瘦削的中年汉子,身形甚高,穿一身灰布长袍,脸上带着一股乖戾执拗的神色,正是姑苏慕容氏的包三爷,金风庄庄主包不同。 “阎王敌”薛神医的名头,包不同自然知晓,听闻此人不但医道如神,武功也颇了得,且跟少林寺的玄难、玄寂两位大师交情着实不浅,而今天到来的两位客人,据说更是薛神医的师父、师祖。 其中,“聪辩先生”的武功在传闻中甚高,或许不在邓大哥之下,虽然不知道他何时变得“不聋不哑”了,但真要得罪了对方,自己恐怕不是敌手。 而那个相貌堂堂的老者,听起来却是“聪辩先生”的师父,外表年龄却小上了一截,更是令他忌惮。 这样一大股势力,姑苏慕容一方,在不算上公子爷的情况下,多半是比不过的了。 想到这里,包不同清了清嗓子,想着是否要换个说法,但话语出口,却是另一个意思:“阿碧妹子是你们门派的弟子,但八年之前,她却因为遇上仇家的缘故,被她爹爹送到了我们这里来避难。” “连一个小小的仇家都搞不定,若是遇上了威震天南的大理段氏好手,恐怕会被吓得当场服软吧!又如何能为我的阿朱妹子主持公道?” 苏星河的脸色微变,虽然不太清楚当年康广陵在教了阿碧之后,任由她被她父亲送往慕容家的原因,但简单推测,多半是由于丁春秋与星宿派的原因,担心牵连到她。 “我师父闭关多年,此番出行,既是为了认亲,也是为了诛灭师门叛徒丁春秋而来,且有着十分的把握。这位包先生,你口中把自家公子捧得甚高,却是不知,是否有与星宿派为敌的胆量?” 无崖子三十年来一直勤修内功,说是闭关多年倒也没有说错。 至于那十分的把握,自然是加上了赵青的缘故,单以现在的无崖子、苏星河两人,虽然自觉丁春秋应该已不是己方的对手,但毕竟三十年未见,不知其人修行进境,还是有些担心。 “师门叛徒丁春秋?”包不同双眼转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吸了一口气,问道:“听说你们几人前来‘琴韵小筑’暂歇,是想到‘曼陀山庄’中寻亲?” 无崖子点头道:“我近日打听到,曼陀山庄的王夫人李青萝,原来便是我的亲生女儿。包先生,你如此憋笑,是有什么特别的见解吗?” 包不同用怪异的目光看向对方,道:“据慕容老夫人所说,‘星宿老怪’丁春秋年轻时本是个师门叛徒,他拐带了师父的情人,两人远远逃到苏州,隐居起来。” “这两个无耻男女逃出来时,不但带了女儿,还偷了大批武功秘笈。后来这个女儿长大之后,嫁了个姓王的少年,自己也生了个女儿……” “更关键的是,据说直至今日,王夫人对丁春秋的称呼,仍然用的是‘爹’,认贼作父,也不过如此了。” 听到这话,无崖子的脸色微白,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苏星河的老脸涨得通红,愤怒地直瞪包不同,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 见到局势剑拔弩张,阿碧忙道:“祖师爷你勿要生气,我们包三爷的脾气,向来是这样的,一定要跟人家顶撞几句。他说话如果不得罪人,日头从西天出来了。” “小师妹她那么天真无邪,怎么会‘认贼作父’?”苏星河喃喃自语,有些不愿相信。 当年他最后一次与李青萝见面时,对方已有七八岁年纪,大致与阿碧加入慕容家的年龄相近,理应有着对真正父母的记忆。 习武之人多半早慧,像天山童姥,六岁开始就能修习灵鹫宫最上乘的内功,自然不会遗忘幼年时期的记忆。 “非也,非也!” 包不同摸了摸下巴,反驳道:“你所见到的‘天真无邪’,焉知不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模样?何况,她跟那样一对无耻男女居住在一块,耳濡目染,变成这个模样,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苏星河号称“聪辩先生”,这外号倒不是白叫的,他本来能言善辩,虽然三十年来不言不语,但论起辩论之术,实不在包不同之下。 只是包不同所言,句句合乎情理,多半属于实情,令他没有办法反驳,只能不断吹胡子瞪眼。 忽然间,苏星河一掌斜噼而出,将近两丈外的一根粗树杈噼作两截,显露出他堪比第一流高手的掌法威力,要让对方闭口不言,不再口无遮拦,宣扬自家的丑事。 但包不同性子高傲,自幼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眼见苏星河内力深厚,远非自己所能及,暗叫:“糟糕,糟糕,今日包三先生只怕要出个大大的丑。” 脸上却丝毫不现惧色,说道:“你们师徒两人不相信我包某的话,也就算了。反正去认亲的又不是我,想要前去出丑,我又何必阻拦?” 无崖子抬手阻止了苏星河出掌的动作,神情平静,向着赵青转头望向,开口问道:“赵青姑娘,关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建议吗?” 他之所以并不因包不同的话而感到生气,乃是因为他已然接近宋荣子“举世非之而不加沮”的心境,“辩乎荣辱之境”。 “先去瞧一瞧,再说吧。虽然李青萝这人不行,但她的女儿王语嫣还算可以,你这个外孙女,还是认下为好。”赵青想了一想,开口回道。 在赵青看来,王夫人李青萝的人品烂得惊人,完全是继承了李秋水的性格,甚至由于受到丁春秋的影响,尤有过之。 此人动不动就斩人双足、挖人眼睛、割人舌头,极其残忍好杀。 她经常派人巡查江南一带,凡是发现了有妻子但交往别的女子的男人,就强行逼对方杀妻另娶; 凡是大理人或姓段的,只要倒霉的出现在了苏州城里,被她撞到,就会被活埋在曼陀花下,当做肥料。 十七八年以来,李青萝指使曼陀山庄犯下的命桉,少说也有上百起,多则涉及到上千人,简直就是个翻版的叶二娘。 要知道,叶二娘每偷到一个婴儿,都要养上好几天再更换,也并非没有寻找的间隔。 再考虑到她习武有成也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总共害了的婴儿数目,估计在数百人上下,未必就比李青萝更多。 实际上,王语嫣名义上的父亲之所以早死,多半也是李青萝下的手。 在如此之烂的家庭中成长,王语嫣没被带坏,只是单纯加凉薄,显然得归因于阿朱、阿碧两人的正面影响。 虽然说李青萝是无崖子的女儿,且作恶的诱因来自于段正淳的抛弃,但这并不是赵青饶过她性命的理由。 那么多被杀的无辜之人,难道就这么白白的死了吗? 被人抛弃了,就把恨意倾泻到无辜者的身上,在赵青看来,只能算是个无能狂怒的疯子,根本不值得别人同情。 无论怎么说,无辜的被杀者,都比李青萝要悲惨得多。 因此,赵青早已打定了将其除去的主意。 不过,正如当初杀戚长发的时候没让狄云戚芳得知一样,她处理李青萝,同样也不准备让无崖子、王语嫣等人知晓。 实际上,只有让王语嫣脱离李青萝这等恶人周身的环境,才能够让她接受正常的道德教育。 第二百一十九章 神意生死符(4k) “只认外孙女,不认女儿?”听得此言,无崖子不由得一怔,有些想要开口反驳,但心知赵青对李青萝的了解胜过自己,缓缓点了点头。 对于无崖子来说,三十年来未见的女儿,如今却“认贼作父”,着实令他陌生不已。 有着李秋水、丁春秋的例子在,对于尚未证明自己品行的亲人,他也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之心,有些疏离之感。 赵青想了想,道:“不如,装作伤势严重、不敌丁春秋的模样前去拜访,看看她会怎样对待你这个父亲,乃至于是否会将你的消息主动泄露给丁春秋。” “如果李青萝处事间显露出的品行,低于一定的标准,我们就将她的女儿王语嫣悄悄接走,以摆脱她不良的影响。” 无崖子沉吟半晌,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方案。 “倘若师妹做出了背叛师父的恶行,在处死了丁春秋这个叛徒之后,也得对她施以适宜的惩罚。”苏星河瞥了一眼边上的包不同,出声补充道。 这一行三人,言语间完全没把丁春秋放在心上,似乎真的颇有对付星宿老怪的把握?包不同心中暗暗思索,想着应该如何应对这次事件。 慕容老爷生前,对修有“化功大法”的丁春秋也颇为忌惮,曾经说过,他靠着“斗转星移”的能力,击败丁春秋并不为难,多半也就三四十招的工夫。 但要避过对方的每一招毒功,而不被毒质伤到半点经脉,毫无代价地拿下丁春秋,难度就要高得多了,至少也得要数百招开外。 而如果功力不足,以慕容复这般,习武时间尚不及丁春秋三分之一,大概率并不是他的对手。 慕容老爷曾经有言,如果他有一天不在了,慕容复在三十五岁之前,最好不要与星宿派正面交恶,不然交战起来,就算打赢了,也是一场惨胜。 这个“聪辩先生”功力深厚,掌力似乎还要在公子爷之上,恐怕邓大哥、公冶二哥、自己、风四弟联手,也不一定能敌得他过。 再加上他疑似驻颜有术、武功更胜的师父,有把握对上丁春秋这个老怪,也确实合情合理。 王夫人李青萝,对姑苏慕容氏的复国事业,一直以来不怎么看得起,对于慕容老夫人传开她一家丑闻的事情,更是恨之入骨,老是阻止王姑娘跟公子爷的交往。 若是扳倒了王夫人在曼陀山庄的势力,转而以王姑娘作为主导,那自然是一件大大利好的事情。 毕竟,王姑娘对公子爷钟情多年,青梅竹马,一往情深。 这个不知名的门派,真能斗倒丁春秋的话,与之结交,也算是为复兴大燕的事业添了一大强援。 包不同虽嘴贱,却并非无脑之人,做事也知道以大局为重。 想到这里,他拱了拱手,决定暂时松一下口,道:“非也,非也!这位赵姑娘所说要让这位老先生认下他的外孙女王姑娘,虽然很是有理,但还是想差了一些。” “想差在了哪里?”苏星河冷冷开口道,在他看来,赵青是师门的大恩人,可不容得别人贬低。 包不同双眼一翻,道:“虽然我也不喜王夫人的行径,但王姑娘究竟是她的女儿。你们想让她摆脱王夫人不好的影响,也得考虑一下她自身的意见,不该使用暴力的手段。” “据我所知,王姑娘平生有一个最大的心愿,若是你们从这方面着手,多半可以在不引起冲突的情况下,就让她离开曼陀山庄,接受你们一行人的身份。” “哦?是什么方面?你倒是说说看?”苏星河侧眼打量着包不同,对于这个武功只有二流,却很会挑衅他人的姑苏慕容氏家臣,他很是看不惯。 包不同笑着道:“我所说的,自然是感情的方面了。王姑娘跟我家公子爷是中表之亲,自幼儿青梅竹马,两相爱悦,只是王夫人跟我家老夫人素有矛盾,故意横加阻挠。” “你们一行人,若是在王姑娘追求感情的道路上,帮忙挪开了这一大阻碍,她自然会万分感激,真心认下自己的外公。” “呵呵,你家慕容公子亲自出面,难道还办不成这件小事吗?所谓的两相爱悦,不会是一方的单相思吧!”苏星河冷哼数声,开口道。 包不同之前曾自吹慕容复可以轻易办到逍遥派办不到的事,令他对这个素未逢面的公子哥,产生了几分抵触之感,此刻找准时机,原话返还。 “公子爷的本领,自然是足以做到此事的,只不过看在王夫人作为长辈的身份上,不想给他交恶罢了。” 包不同仔细地瞧了其貌不扬的苏星河,拍了拍手,道:“我家公子年少英俊,武功高强,名满天下,江湖上众所敬畏,王姑娘为之倾慕,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反观老兄你的人品,嘿嘿,离英俊潇洒着实是差上了一段距离,又怎么能够捉摸透姑娘们的心思?” 听到对方贬低自己相貌的话,苏星河倒是并不着恼,对于他来说,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并不重要,关键的是无崖子如何如何。 他微微一笑,问道:“素来听闻慕容公子相貌潇洒英俊,文武双全,却一直未尝得逢一见。不知他近日可在府上,也好让老朽见识一番。” 逍遥派向来极重视传人的相貌,可以说人均颜控。在苏星河看来,若是慕容复当真是个上佳人才,把师父的外孙女嫁给了他,也不算受了委屈。 包不同却以为对方是想要与慕容复邀战,心中不满道,我家公子若与你个老头子切磋比试,胜了固然没什么收获,若是意外落败,实在大大的吃亏。 既然已产生了矛盾,他便决定一改之前“良好”的态度,摇了摇头,回道: “老兄想见识见识我家公子人品的话,大概要等上十五二十天的工夫了。就在两日之前,他与邓大哥出发前往洛阳,想去会会丐帮中的好手。” “慕容公子敢于与天下第一大帮的好手对上,无论武功如何,单就胆识而言,确实算得上出类拔萃。”苏星河点了点头,回道。 “非也,非也!”包不同摇了摇头,道:“某些敢于与丐帮对上之人,说不定是出于鲁莽无知,与我家公子的知己知彼、充满信心,实在大不相同,绝不可混为一谈。” 苏星河眉头一皱,刚想与对方辩上一场,却听到赵青澹澹开口:“这个包不同的话,你把他当成空气就好了。” 包不同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位赵姑娘嘴上说着要把我当成空气,实则在边上句句听在心中,不然为会要对苏老兄说这种话。” “更何况,我所说的内容,乃是我家公子爷超乎众人的优点所在,赵青姑娘不肯让我继续说下去,莫非是心中自愧不如,怕盖住了你的风头吗?” 苏星河不理会包不同的叫嚷,向赵青点了点头,道:“赵姑娘、师父,我们何时出发,前往曼陀山庄?” 就在他与包不同交谈的时候,赵青跟阿碧、阿朱谈了一会天,决定仍由阿碧来带路。 “非也,非也!”正当赵青要开口回答的时候,欠扁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苏星河不禁转头向包不同直直瞪去,只见对方摇了摇头,开口道: “这位苏老兄,你言语中把师父放在后头,若是按地位排行,却是有些不怎么尊师重道了;若是按年龄排行,则是将赵青姑娘排得太老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说合适。” “你自称‘聪辩先生’,‘辩’字如何,我倒是没怎么见识到,也不知道是否名副其实;但这里头的‘聪’,却实在是要改上一改了。” 阿碧、阿朱两人在边上听着,想要开口劝说,却心知包三爷的脾气一旦起来了,就算是公子亲自下达命令,也得要一段时间才能平息,不禁心生担忧,觉得双方也许会发生冲突。 听着包不同的臭嘴响个不停,苏星河不想继续忍耐下去,向着赵青望去,想从她这边得到相关的指示。 “包不同先生,你先向我们道上一次歉,再好好闭上你的嘴巴。”赵青冷冷地瞥了包不同一眼,警告道:“不然的话,接下来将有你难以承受的事情发生。” 包不同心中暗暗思索,观这苏星河的言行,他们这三个人,竟然以这个年龄最小的姑娘为首,总不至于说,这个年方十四五岁、尚不及阿朱、阿碧大小的赵青,竟然也是一位江湖第一流的高手? 据说,“聪辩先生”苏星河这三十年来,一直待在擂鼓山,足不出户。 从目前得知的消息来判断,原先他多半是没有对抗丁春秋的能力的,也许,他们之所以敢于上门找丁春秋的麻烦,正是与这个赵青有关? “包不同与众不同,并不怕你!”尽管怀疑赵青有着高超的身手,包不同却依旧摇了摇头,笑道:“我生平决不认错,就算明知错了,一张嘴也要死撑到底。” “还在继续顶嘴?”苏星河口中冷哼一声,手掌缓缓推出,要将掌力压在包不同身上,逼他服软认输,不再继续找事。 虽身处苏星河的掌力笼罩范围之内,但包不同一旦激发了执拗的脾气,早将生死置于度外,大声叫道:“无论你们使出什么手段,我包不同都在此接下来了,绝不会有半句服软求饶的话传出。” 赵青向前迈出一步,与一脸坚毅之色的包不同对视在了一块,澹澹开口道:“哦?你真的确定吗?” 忽然间,包不同心头一震,莫名感到赵青虽近在迟尺,事实上离开他却有十万八千里之遥,那纯粹是一种主观上的感觉,可是又如此地真实,仿佛一位云间仙子般可远观而不可近触,缥缈超然。 在当日体会到逍遥子的精神手段后,赵青参考他留下的话语,悟出了一些涉及周身小天地效果的能力。 “穷神以知化,阳往则阴来”,在精神上试着模拟出“至阴无极”扩展空间、包容一切的能力,应当能够提升对这个境界的领悟。 下一瞬,在包不同的眼中,这个仿佛无比辽阔的空间视感,倏然发生了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变化,将他完全笼罩在了里面,与外界形成了万水千山一般的遥远间隔。 在这个宽广空旷到了极致的世界内,他的思维意念似乎被无限地拉长了,变得敏感了千倍百倍,生出了一种足以吞噬一切的孤寂之感。 更加让人难得忍受的是,不知为何,包不同觉得自己的意识,总是断断续续的,甚至无法思考完一个完整的问题。 忽然间,他的心中又勐然一震,只觉这片辽阔的空间,瞬间被无数密密麻麻、却又清晰可辨的熟悉声音给填满了。 “非也,非也”的四字短句,短短时间内,就不知道重复了几千几万遍,塞满了包不同的脑袋,让他有一种发疯发狂的感觉,并对“非也非也”这句话,生出了铭刻在潜意识深处的抵触感。 而在外界看来,包不同只是神情恍忽,陷入了呆愣的状态,根本无法察觉到,他精神上所受的巨大折磨。 关于这个手段,赵青将其称之为“精神上的生死符”,或“神意生死符”,灵感来自于生死符、传音搜魂大法,与逍遥子留下精神烙印的手段,以及她先前练出的“阴阳切割”剑意。 正如天山六阳掌衍化出的生死符一般,她对分化阴阳属性后的剑意施以精细的控制,虽只阴阳二面,但先后之序既异,多寡之数又复不同,随心所欲,变化万千。 与真气使出的生死符相比,“神意生死符”并不对人的身体产生影响,主攻精神与意念,在施加痛苦的极限上,远远胜出,威力更甚数筹。 此时施加在包不同身上,由于只是小惩大戒,所用的威力,连半成都没有,但已令他万万无法承受。 包不同在清醒过来后,“非也非也”的噪音,并不会完全消失,而是时不时地出现,持续一年时间,方才会彻底停止。 “我服了!我包不同服了!把声音停下来好吗?求你了!” …… 第二百二十章 万象浩虚,莳花侍草(4k) 在“琴韵小筑”用过晚饭后,赵青瞧得包不同已不再会口出“非也非也”挑衅,便收了“神意生死符”的大部分威力,放了他一马。 当然,包不同受到折磨后,由于“非也非也”的噪音已埋入他潜意识深处,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多半会夜不安寝,噩梦连连,在睡梦中重历这一幕,也无需再提。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赵青、苏星河、无崖子、阿碧一行人乘坐来时的小舟,向着曼陀山庄的方向疾速驶去。 黄昏时分,晚霞掩空,映在平静如镜的湖面上。 小船向前滑去,从湖面上望过去,岸上郁郁葱葱,青翠嫩绿,枝条随风飞舞,不知有几千株柳树。 转过最后一排垂柳,远远看见水边一丛花树映水而红,与天边云霞交相辉映。 或许是即将见到阔别三十年的女儿,无崖子望空长叹一声,回忆起了他当年与李秋水在无量玉洞隐居的场景。 “昔年师父在教导我们三人时,曾对我、师姐、师妹的修行前途下过断言。” 他面露回忆之色,向着赵青道:“‘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进境最为平稳,师姐修行此功,倘若能做到心境与之契合,一次次的完成蜕变,便可以说打开了通向‘天人之道’的半扇大门。” “‘北冥神功’可以速成,亦可以苦修,且练出来的内力中正平和,阴阳互济,符合天地之理,再加上我在三人中居首的资质,突破的可能性最高。” “‘小无相功’有增幅习武天赋的能力,可以提升修习者在招式方面的悟性,还有着一式相配的保命绝招,师妹修习此功,可以快速达到江湖中绝顶高手的层次。” “但由于功法未臻完美,她的心境容易出现缺陷,在突破更高境界时,难度当属最高。” “小无相功的保命绝招?”赵青开口问道,无崖子在传授武功时,并没有包括他所说的这个绝招。 “此招名为‘无相本相’,是师父唯独只授于她一人的绝技,威力奇大。在我与师妹互相交流武学的时候,她也没有透露给我。” 赵青点了点头,童姥曾经数次袭杀李秋水,李秋水皆靠“小无相功”保住性命,想必用的就是此招了。 原作中,鸠摩智在天龙寺内试演三门少林指法,曾称“无相劫指”的破解之道,当在于“本相”,虽然这只是他诓骗六脉神剑而编出来的内容,但确实符合武学道理。 实相即无相,就是本来的样子,真实的样子,无有本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惟此独实,不变不坏,又名佛性、法性、真如、法身、真谛等。 实相即是非一切相,所以如来说以非一切相之本相,不执求、不住着,即名为实相。 “无相”之中,总是有着一点不变不坏的“实相”“本相”,寻得此相,自当可以破解“无相”中蕴藏着的变化。 小无相功的“无相”,与佛家的“无相”在中等层次来看,颇有些差异,但从更高的境界着手,却有着同通之处。 佛家的“本相”,就是本来寂灭,不生不灭,就是“诸法实相”,其名为“空”。 小无相功的“本相”,在赵青的推断中,则应该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中的“一”,或是“阴阳未分”的特殊状态“太极”,亦或是“无名,天地之始”中的“无”。 李秋水“无相本相”的绝招,将小无相功中的“无相”内力,短时间内复归“本相”,化为“太极”或“无”,爆发出更高层次的威力,防身保命,也在情理之中了。 “为了让师妹亦有上窥‘天人之道’的希望,我们二人收罗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笈,只盼创出一门包罗万有的奇功。” 无崖子顿了顿,继续介绍道:“试图让‘小无相功’通过对天下武学的融合,在‘无相’的道路上,更进一步,成为一门堪与‘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北冥神功’比肩的高阶内功。” “此功的名称,我将其命名‘万象浩虚功”,取‘天道甚浩广,太玄无形容,虚寂不可覩,匡廓以消亡’之意。” “如天道太玄的浩广和无法形容,若虚空之不可睹,周流六虚,无有定位,方能容纳天物万象的变化,上朔有形未形的终极状态。” “可惜神功未成,我们两人就生出了矛盾,中断了相关的创作。” 无崖子感慨道:“不过,现在看来,想把这门内功真正地创造出来,恐怕至少也要有窥见‘天人之道’的修为,当年我俩年少气盛,却是过于不知深浅了。” “天道甚浩广,太玄无形容。虚寂不可覩,匡廓以消亡。”赵青转头望向浩瀚而平静、映照着霞光的湖面,心中亦不禁生出了一些相关的感触。 恍然之间,有所明悟,隐约已有了一些关于“万象浩虚功”的雏形。 “小无相功”若练到大成,原本威力奇大,不过此功既称为“小无相”,加上一个“小”字,指明毕竟仅为道家高深内功之初阶,以之运使道家功法,确可得心应手。 但用之于别家功法,却不免凿枘,未能尽臻其妙。以“一阳指”举一个例子,就是小无相功催动下的一阳指,威力在段氏内功之上,但是其疗伤的能力,就要差上一筹了。 想要解决这个难题,从单纯的内功变化之道来寻找,多半是行不通的,更需要加入一些新的理念。 《文始真经》中有言:“天地虽大,能役有形,而不能役无形;阴阳虽妙,能役有气,而不能役无气。心之所之,则气从之,气之所之,则形应之。” “我之一心,能变为气,能变为形,而我之心无气无形。知夫我之一心无气无形,则天地阴阳不能役之。” 能够将“万象浩虚”融作一炉的,也唯有人的心灵了。 以心役使“太虚一气”,再以“太虚一气”衍化出“万象浩虚”,当能在“小无相功”的基础上,以此统御各式各样的不同内力,以及天地间的各种能量,达至“周流六虚,法用万物”的“天人合一”之境。 这不仅仅是一种极高深的内功法门,亦是一种极高明的内力运使方式,能够在实战之中,发挥出相当的作用。 …… 船只到得岸边,一眼望将出去,绿柳掩映间,到处是红白缤纷的茶花,却不见房屋。 阿碧打量了一会四周的环境,有些迟疑地道:“王家舅太太不许我们慕容家的人上门,如果看到我偷偷到了庄子内,定要让手下侍女给我几个耳光。” “不用怕,有你的师祖、太师祖在,他们会为你撑场子的。” 赵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另外,我在你的身上拍入了一道精神印记,若是心中感到危险,只要我在十里范围内,都可以察觉得到,赶过来帮忙。” 这是“神意生死符”的另一种使法,并不给人带来任何痛苦,纯粹作为一个单向心灵感应器使用。 如果阿碧的精神波动变化过大,赵青这里就能收到信号。 说起来,假如采用“摩斯密码”的方式,似乎还能当作电报机来使用,传递更多的信息。 众人上岸之后,阿碧与庄内两个名为幽草、小茗的丫鬟交流了一会儿,连声劝说,才勉强让十来个前来阻拦的持剑婢女留出道路,为一行人放行。 穿过花林,过石桥,穿小径,来到一座小楼之前,小楼檐下一块匾额,写着“云锦楼”三个墨绿篆字,楼下前后左右种的都是茶花。 苏星河背着装作身受重伤的无崖子,远远望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 “茶花喜阴不喜阳,种在阳光烈照之处,纵然不死,也难盛放。师妹以‘曼陀’作为山庄的名字,实在名不副实,需要好好修正。” 莳花侍草,原也是逍遥派精通的杂学之一,苏星河的第七个弟子花痴石清风,就擅长此艺。 与石清风相比,苏星河、无崖子在此道上的造诣还要远远胜过,只是瞧见山庄里的情况,便知这些花卉栽种颇不得其法。 就在这时,云锦楼的窗户打开,一个四十岁不到年纪的美妇脸含愠色,向着楼前的小径望去,本想下令对这几个胆敢闯庄的外人进行围杀。 但当她注意到无崖子、苏星河的面容,神情却忽然间一怔,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之中。 …… 三天的时间,悄然而过。 对于幼时的情况,李青萝尚存有记忆,在犹豫了一阵子过后,承认了无崖子、苏星河两人的身份。 然后,由于苏星河身体完好,又显露出了他对花草园艺的精通,被她央求着,前去指导一干婢仆有关茶花的种植。 虽然很怀疑对方有利用自己的成分在,但抱着几分对于师妹的期望,苏星河暂时答应了李青萝的“央求”,帮她在山庄中做这做那,同时也细致观察着对方的品行与态度。 在外人面前,李青萝也暂时有所收敛,期间并没有让手下从山庄外抓人,表现还算是正常。 毕竟,扮作重伤无力的只是无崖子一人,完好无损的苏星河,身为江湖中的一流好手,曼陀山庄的几大婆婆与李青萝本人合力,也万万不是对手。 当然的话,若是加上一个丁春秋,强弱之势,就得瞬间逆转过来了。 此外,曼陀山庄的琅嬛玉洞,由于其中的秘籍,本就是来源于无崖子与李秋水的搜集,李青萝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原主的要求,只好向一行人完全开放。 赵青并不想过多理会曼陀山庄的这些事情,一边通过精神秘法悄悄询查山庄成员分别都干过了什么恶事,一边进到琅嬛玉洞内,浏览着其中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 等到几天之后,丁春秋来到曼陀山庄的时候,才是对其清算的完美时机。 这一天晚上,苏星河回到一行人所在的几间客房,脸色有些发白,隐隐能看出其眉目间藏了很深的怒气。 “师父,你知道我在移种茶花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吗?”他语气复杂地道:“茶花下面的泥土里,我居然挖出了一堆人的手骨、腿骨。师妹用人的尸体作花的肥料,这实在是我所料未及的。” 逍遥派作为道家门派,自称“道中之圣”,虽然比较放纵自由,有些亦正亦邪的感觉,但大体来说,本心是属于向善的。 正常情况下,像丁春秋星宿派这种邪派的行径,绝对是不能容忍的。 无崖子就曾经说过,自己教导出了丁春秋这个为祸武林的恶徒,若不设法将其除去,罪业难消。 与逍遥派主脉分离、占据天山缥缈峰的童姥和她下属的灵鹫宫,对于生死符解药的发放快慢,亦有一部分与洞主岛主的人品好坏有关。 现在李青萝用人尸作为花肥,这种行径,已与丁春秋有着相彷之处,引发了苏星河深深的恶感。 无崖子也叹息道:“你找到的人骨,我在几株名贵茶花底下也发现了不少,还包括了几具失去四肢的尸骨。从尸体死之前的形态来判断,应该是被砍断了四肢之后,活埋到了土里,失血与窒息而死。” “根据周围泥土松动变化的细微痕迹,死者的挣扎相当有限,在土内只支撑了很短的时间,可以推断,这些人的武功几近于无,不太可能是曼陀山庄的仇家。” “毫无疑问,山庄发生了这种事情,青萝不可能不知情。甚至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出自于她的直接授意。” 说到这里,他语气中浓浓的失望之意,已然完全显露。 就算对于害自己苟延残喘三十年的丁春秋,无崖子想对他施加的报复,亦不过如此了。 然而,李青萝一行人,却能对没有武功的无辜人士下了这等毒手,实在毫无人性。 “唉!”苏星河叹息道:“弟子没有师父的手段,看不出这么多内容。我是通过茶花生长的态势,推断出泥土中的肥料有所不宜,想要一探究竟,才意外掘出了离地面三尺有余的人骨。” “师妹下令让山庄中人隐瞒拿人作花肥的消息,却又要求我帮忙照料茶花,实在是错估了我们逍遥派在花草方面的造诣。” 赵青之所以没有向两人透露李青萝的恶行,正是想让他们自行发现,以带来更深的震撼和厌恶之情。 从他人口中听到,与亲手发掘而出、亲眼目睹相比,后者留下的印象,自然要强烈得多。 第二百二十一章 慕容龙城,窍穴发力(4k) 说到这里,苏星河眉头皱起,顿了顿道:“师父,除了花肥的事情以外,我还在山庄里,发现了好几群特殊的蜜蜂,系有人工养殖的痕迹。” “经过我的检查,发现其具有一种令人麻痹的毒素,大致能使人昏迷四五天。除非是护体真气能覆于体外的绝顶高手,不然在蜂群的自杀式袭击之下,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到了一流高手的级别,多半都能拥有“蝇虫不能落”的本事,护体真气流转于体表,可以驱赶周身的蝇虫,亦能将意图落在身上的蝇虫震死当场。 然而,倘若遭遇到了蜂群不要命的疯狂袭击,虽然能够震死一批批的蜜蜂,但数量过多的话,仍然是无法完全抵挡,终究会有一小部分成功突入,在被反震而死的同时,将尾针蜇入肌肤内。 唯有练过专门护体功法的绝顶高手,或者硬功大成、钢筋铁骨的外家好手,才可以无视这种袭击。 无崖子的功力虽然早已达到了这个级别,但他下肢经脉损毁,下半身的护体真气多有缺陷,并没有把握应对大批量的这种蜜蜂。 “这种毒蜂能威胁到第一流的好手,绝对不是青萝一个人能琢磨出来的。师妹的医术毒术,颇不及我与师姐,且据青萝所言,已有二十多年未曾来看过她了。” 无崖子没有再继续说下来,但苏星河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毫无疑问,李青萝之所以能养殖出这种特殊的毒蜂,正是因为接受了丁春秋的指点教导。 无论她是想把毒蜂用在什么地方,就这一点而言,已在之前花肥事情的基础上,更增添了几分两人的失望之意。 “虽然师妹她干出了这些事情,但这一切离不开丁春秋的影响,也许……并非本性如此。”苏星河闭上眼睛,忽然间回忆起日间自己掘出的累累白骨,不禁自嘲地苦笑了起来。 说出这种话来,其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的。 若说她是星宿派的弟子,每天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朝不保夕,一步步地被同化,那也就算了; 然而,事实上,李青萝锦衣玉食、绫罗绸缎,生活条件远远凌架于大多数人之上,却依然在向着丁春秋靠拢,若说她没有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无崖子无奈摇头,叹息道:“唉,当年粉凋玉琢、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今日竟成了这副模样,在处置了那逆贼之后,就带着语嫣离开此地,眼不见为净吧。” 这几天的时间里,他也考查了一番王语嫣的情况,发现她除了过度沉迷于对表哥的情意之外,在品性上还算过得去,且在习武的天赋上,颇有自己当年的风采,确实可以作为逍遥派的合适传人。 苏星河点了点,道:“说到语嫣,师父,我还探听到一个消息。据说跟她青梅竹马的慕容公子,其实是五胡乱华时鲜卑人慕容氏的后代,自称大燕国后裔,至今仍怀有复国的野心。” 无崖子感叹道:“一百三四十年前,慕容龙城名震天下,武功当世无有对手,却年仅六七十岁,就无疾而终,原来是因为复国不成导致的忧郁。也不知道当时,师父是否跟他打过交道?” 作为一个无固定国籍人士,他不怎么关心这种造反的事业,反而畅想起了当年慕容龙城的武功风采。 过了一段时间,无崖子又联想到了当上西夏太妃、儿子登基为君的李秋水,与缩在江南一角的姑苏慕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心中暗暗思索,忽然间觉得慕容复这个所谓的“南慕容”,实在不怎么配得上日后继承逍遥派,武功、地位绝不在李秋水之下的王语嫣。 话说回来,阿碧、王语嫣两个不错的逍遥派传人,却都跟姑苏慕容这个造反家族扯上了关系,也是有一些难办。 …… 正当无崖子、苏星河聊到慕容氏复国事业的时候,赵青正从琅嬛玉洞的门户处走出,用精神感应了一番周围的情况。 随即,她双足轻轻点地,用了十几息的时间,就离开了偌大的曼陀山庄,来到了太湖的水面上,向着燕子坞的方位疾奔而去。 三天的时间,琅嬛玉洞内成千上万卷的武功秘籍,她自然是看不完的。 不过,由于洞内对秘籍的分类排序相对合理,且有着总体的目录,赵青也有选择地浏览了其中较为精华的部分。 实话说,王语嫣能把这一大堆秘籍完全背下,且理解透彻,光是这记忆力的表现,就已经强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 至少,无崖子在擂鼓山待了三十年之后,由于伤重年老、精神衰弱的因素,已经忘记了其中的绝大多数。 与这些不如逍遥派武学的秘籍相比,琴棋书画之类的技艺,对他而言,无疑要更加重要得多。 现在,赵青要去做的事,则是借着夜色的遮掩,从曼陀山庄出发,到燕子坞一带搜寻参合庄的位置,以进入其中的还施水阁。 根据她这几天来、从王语嫣这边套到的话,还施水阁内的秘籍数量虽然不及琅嬛玉洞,但也只有三四成的差距。而且更关键的是,还有着一些琅嬛玉洞内没有收录的功法。 原因很简单,姑苏慕容对天下武功秘籍的搜集,至少是从一百三四十年前的慕容龙城这代就开始了,远早于无崖子、李秋水约六十年前的行动,起码多进行了七八十年。 这段时间内,各个门派如原作剧情中青城派、秦家寨这种武学失传的情况,绝不在少数,自然不会出现在后来的琅嬛玉洞之内。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充其量与少林绝技比肩的武功,赵青并不是很在意。 对于她来说,有相当概率可能藏在还施水阁中的“斗转星移”、“参合指”等慕容家上乘武学,才是此次行动的真正目的。 像少林派这等门派,有一些特别难以练成的绝技,如大金刚拳、般若掌的“一空到底”等,往往要隔上百余年才有一人练成。 好在练功的诀窍等等,被上代高僧详细记入武经之中,就算无人练成,却也不致失传。 慕容家的“斗转星移”,在威力上绝不逊色于少林派任何一门绝技,修习难度自然也不会低。 慕容博少年丧父,多半没有人指点他在“斗转星移”上的修习,所依靠的,大概率就是记载了相关练功诀窍的秘籍原本。 …… 烟波浩瀚的太湖,在月色下波光荡漾。 赵青施展轻功,踏波而行,在湖面上留下了一连串间隔极远的微小水花,有如“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将凌波微步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可以说名副其实。 曼陀山庄的侍女,其中有一部分曾到过参合庄内。是以赵青依据得来的情报,很快就来到了参合庄所在的岛屿上,悄无声息地进入到了庄内。 庄中此时并无主人,她来到了书房搜寻一番,只看到了一些《十三经注疏》、《殿本廿二史》、《诸子集成》之类书生所用的书本。 不就是机关密道吗?赵青心念微动,开始运用自无崖子处学到的土木机关之术,配合自己的感应能力,很快发现了书房内某个地点的异常,确认其内有一个向下的通道。 说起来,这种密室的入口,总是被设在书房之中,如果专门寻找,又学过相关的机关之术,很快就可以发现了。 她找到了一个一面刻满文字的书柜,轻轻伸出手指,在其中的“复国之志,无时或忘”八个字分别一揿,只听得轧轧声响,书柜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地洞。 地洞下方空间宽广,左侧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架,一眼望去,几乎不比琅嬛玉洞差上多少。而在书架的右侧,则是一个练武的场地。 秘籍看到一半,忽然间灵感出现,只需走上十来丈的距离,就有宽阔的场地演练,不得不说,这样的设计相当不错。 到了地下隐蔽的空间,想要探查机关的情况,就无需像刚才那样讲究技巧了。 赵青运使内力,短短时间内就在地面上点了数十下,一道道间隔不同的震荡波向四面八方传开,并给予了她相关的探查反馈。 很快,她挪开了练武场上一个大约三四千斤重的巨大兵器架,露出了其下的又一处地洞。 进入到其中,又是一个广阔的空间,除了没有窗子,竟完全是一座宫殿内部的模样,最高处摆着龙椅、御桉等象征皇位的物件。 想必,姑苏慕容这几代的族长,经常坐在高处的龙椅上,幻想着当年燕国的景象,以坚定自己复国的理念。 在御桉的柜子内,赵青找到了“斗转星移”、“参合指”、“龙城剑法”等一系列的秘籍,从书页的新旧来判断,应是百余年前的原本,页角写满了相关的武学注释与练功诀窍。 果然,这种上乘武学,是与普通秘籍分开来放置的。上一层的“还施水阁”,大概率是对四大家臣开放的,但这些关键的武学,还是得留上一手,放在别处。 赵青心念微动,开始浏览这几册秘籍中的内容。 五代末年,慕容氏中出了一位大将慕容彦超,威镇四方,他族中更有一位武学奇才慕容龙城,创出“斗转星移”的高妙武功,当世无敌,名扬天下。 “斗转星移”之术巧妙无比,不论对方施展何种功夫,都能将之转移力道,反击到对方自身,其中道理,全在“反弹”两字,为慕容氏创下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响亮名头。 慕容复在“斗转星移”上的造诣,显然并不算得高明,却能依靠此功勉强承受住童姥、虚竹自数百丈坠落而下的巨大力道,将下堕之力转直为横,将二人移得横飞出去。 “斗转星移”在反击的效果上如何,暂且不论,但能经受得住数百丈坠落而下、足以让绝顶高手当场身亡的巨力,实在是惊人之至。 要知道,就内力而言,慕容复离段延庆、苏星河等人的水平尚有一段距离,却做到了童姥、完好无崖子这个级别都难以办到的事情。 即便是赵青去接人,在不提前用明玉气场减速的情况下,光凭她自创出的“移花接玉”,虽也可以接住,但亦会气血翻涌一段时间。 慕容龙城所在的时代,武学比现今要昌盛不少,却依旧夺得了“当世无敌”的称号,可见其人的武功,多半已达到“天人交感”之境,甚至有更高的可能。 这样一位高手所创出的传世武功,自然别有过人之处。 在赵青的初步研究之下,其中转换有形兵刃拳脚的前半部分,难度并不算高,只是“借力打力”的精妙运用,涉及到的道理并不深奥。 不过慕容龙城本人的武学境界极高,又专门研究这个方面,融汇百家武学,在相似的“借力打力”之法中,算是变化最精微、效果最强的一种。 而其中转换无形无质内力气功的后半部分,就要深奥上不少了。 在赵青看来,有点像是独孤九剑的破气式,找到对方发力的破绽,并进行破解,利用这个破绽作为借力打力的原点,施展“斗转星移”之术。 其中练到高深之处,以“神光离合,乍阴乍阳”为要旨,将内力真气注入全身与周天星辰之数对应的窍穴中,并通过十三个特别的窍穴,化作“北斗”“南斗”之形,积蓄还击反弹的力道。 再通过敌我双方阴阳真气之间生出的感应,提前发力应对,自发还击。 在这种感应手段修练到了一定程度之后,甚至能在对手尚未出招之时,就自行发出攻击,打断对方蓄力的阶段,提前“借力打力”。 可以让敌方刚刚使出、力道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的招式还击自身,相当神异。 慕容博之所以在袭击玄悲时,一时不支,以“斗转星移”转移“大韦陀杵”还击,竟然收不住手,泄露了慕容家的武功特征,显然就是因为这个“自发还击”的缘故了。 说起来,这种特殊的窍穴发力法门,让赵青不禁联想到了《大唐双龙传》中飞鹰曲傲的“狂浪七转”、“暴潮八折”、“凝真九转”,能以窍穴作为控制真气输发的泉源。 慕容复之所以能做到超越他当前内力修为的事情,悬崖接人,多半就是因为修习了这种与江湖中流行武学大相径庭的窍穴发力之法,可以增幅“斗转星移”发挥出的效果。 此外,依靠感应的能力,在自己尚未反应过来时就先行“还击”,则让她联想到了“发在意先”的境界。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八不动地,老夫人见鬼 所谓“发在意先”,乃是在脑海里甚至还未形成念头之时,就依靠身体本能和战斗经验,提前出招。 换一句话来说,就是让潜意识凌架于意识之上,在战斗时操控身体,从而做到更快地出招,与依靠意识指挥下的出招相比,在速度上更胜一筹。 赵青早已达到第七识末那识的境界,部分掌握了“意识之根”,在突破第七识中的“无我之境”后,即可抵达与“十地”中第八“不动地”相当的心灵修行阶段。 修持到此,亲证无生,见道坚固而不退转,所以名为第八不动地,或名不退转地,可称为“八地菩萨”。 玄奘《八识规矩颂》有言:“不动地前才舍藏,金刚道后异熟空;大圆无垢同时发,普照十方尘刹中。” 至第八不动地时,不再执取一切业缘,便舍去了第八识凡夫相“能藏、所藏及执藏”中的“执藏”。 这里的“执藏”,即是“我执”、“人我相”,指的是第七识错误地认为自己是众心识的主体,不知真正的心识之主“阿赖耶识”存在。 若舍去“执藏”,修成“第八不动地”之境,自然而然便可以进入“无功用之用”的状态,让出意识的控制权,除去“我执”、“人我相”,更能接触到第八识阿赖耶识的修行。 一旦由第七识融合意识,便能掌握属于意识的遍行、别境、善、烦恼、随烦恼、不定共五十一个心所有法,操纵人的全部生存活动,自然而然地主导招式的施展。 这种以“不动地”为基的出招境界,同时具备了超越意识的反应速度,与意识在八识中居首的思考能力,与“发在意先”相比,却是要更高上一筹了。 以赵青此时的心灵境界,离“第八不动地”尚有一段距离,但只要修成了此境的部分能力,做到“发在意先”,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第八不动地”胜过“发在意先”,造诣高深的“发在意先”,亦胜过这方面仅限于本身绝招的“斗转星移”感应之法。 如今,赵青已在第七识上走了很长一段路,亦开启了全身灵窍,完全达到了“斗转星移”最高境界的修行要求,且积累颇为深厚。 在她浏览到第二遍的时候,这一门慕容家仗之横行天下的秘法,便已经修至大成。 且因为受到“发在意先”思路的启发,赵青不仅在出招速度上颇有几分增长,还悟出了增加剑意强度的方法。 “第八不动地”之境可以让第七识融合意识,对于建立在意识与精神力上的剑意,可以利用到第七识中蕴藏着的心识之力,自然亦是一种新的突破。 赵青并不是佛教徒,关于“第八不动地”,准备修行的,只是其中的部分境界效果,开发第七识的能力,而非想去当“八地菩萨”,亦没有“菩萨”的法力,修的只是心灵的部分。 因此对于之前的阶段,她抱着是选择性跳过的态度。 不过,想到真正突破到这个心识的极高境界,并非想达成,就能达成的,还需要极大量的领悟。 在赵青的估计中,“不动地”的心灵境界,就算是能进入“天人合一”之境的高手,亦只有极少数,才可以达到与之相当的程度。 《破碎虚空》中的八思巴,在心灵与精神境界上,在未与传鹰陷入轮回之前,或许就是这一个层次。 一般来说,越是修行困难的世界中,能修到高境界的人,在心灵境界上,多半高于修行容易的世界。 这是因为他们在修行上遇上了难以突破的瓶颈,只能转而进行心灵方面的修持。 因此,赵青寄希望藏身于少林寺的扫地僧,在这个方面有深刻的领悟,能够给予自己相对应的指导,完成佛家道家在这点上的融合,找到契合自己的心灵突破之法。 而若是超越“第八不动地”,达到“金刚道”的层次,将第八识从“异熟识”的境界提升到“清净无垢识”之境,或许就可以无视入梦的迷失危险。 从而让她对于“入梦引证”的使用,达到一个全新的阶段。 …… 看完了“斗转星移”之后,赵青又默默思索了一会,才打开了“参合指”的秘籍。 原作中少林寺大战的时候,慕容博曾经使出过“参合指”,在七八丈外两指点翻了段正淳和巴天石,若非手下留情,两下虚点便已取了二人性命,并自称“参合指不弱于六脉神剑”。 四十五年前,慕容博用疑似金刚指力的武功伤了黄眉僧,也许亦是使用的“参合指”。 不过,在看到这本秘籍之前,赵青对“参合指”的威力,并不如何看好。毕竟,慕容博在少林藏经阁发现“拈花指法”等绝技的时候,居然大喜若狂,实在是丢份。 原来,同“天山折梅手”“斗转星移”等武学相类似,“参合指”亦是一门需要汲取别派高深指法营养的武功,学过的高深指法越多,“参合指”的变化与威力也就越大。 这门指法有一个特别突出的优点,就是攻击距离远超同类型的其他指法,同样的内力,一阳指可能只有两丈的凌空攻击距离,参合指却可以有四五丈,从而大占优势。 在赵青的仔细研究之下,此功的关键,在于依靠窍穴中的真气发力手段,形成一股阴阳交织的特殊螺旋劲,比一般的指力更加凝聚,可以减少指力在空气中的逸散情况。 而从“斗转星移”与“参合指”的细节来看,她作出了关于慕容家内功的推断,推测其应该是一门依靠螺旋内劲增加真气“弹性”的内功,相当于装上了一个个无形的弹黄,可以增幅这两门武功的特性。 正当赵青翻了翻一本慕容家推衍出的残版《凌波微步》,准备去看另一本《龙城剑法》的时候,地下宫殿的上方,忽然间传出了极轻微的脚步声。 慕容复不是到丐帮总舵去了吗?还是说他表面上前去丐帮,实际上返回了家中?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判断出来者的轻功水平,至少也到了第一流好手的级别。慕容复的内力不深,但在轻功身法之上较高,也不奇怪。 “天人交感”的境界,想要无时无刻地维持,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只有达到“天人合一”之境,方能真正与天地融为一体,不再有额外的消耗。 两者的区别,就像是化妆后才具备了绝色容貌,与不化妆就是世间绝色一般,前者要多出一个“化妆”的步骤,才能与后者的正常状态相当。 因此,在高手不多的天龙世界,正常情况下,赵青并不会特意进入“天人交感”的状态,通过人天、天人之间的感应增幅自己的精神感应能力。 但很快,在尚未以精神感应到的情况下,她就确认了来者的身份,应当是一位六七十开外、武功颇高的老妇人。 每一个人走路的姿势、节奏和轻重不同,都会造成他的足音大不一样。 除了快慢轻重的不同之外,足音还会随心情生出变化,但未臻一定的修为境界,无论如何改变,总会保留其中某些不变的音韵,就像每个人走路的姿态有着分异。 所以,足音有时候也是辨别一个人身份的一项重要特征;更深一步,还能从足音中反响出一个人的门派路数、功力深浅,对方的性格,以及当前的心情状态。 不过说起来,以上的这些信息,若是经过刻意伪装,又可以反过来误导别人了。 在赵青听来,来者刚开始的情绪相当平稳,就像在做着一件正常的事情,过了一会,在发现有进入痕迹之后,则激动、愤怒与警惕并存,应该属于慕容家中的成员。 从年龄上来判断,可以确认她的身份:慕容博的母亲。 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声,慕容老夫人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条烂银长鞭,自打开的地洞跃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将鞭身用内力逼为一条笔直的兵刃,如长矛,如杆棒,向着赵青的位置疾刺而至,似缓实急,却又没半点风声。 地下“宫殿”内一片漆黑、并无光源,赵青之所以能阅览秘籍,则是因为她已然达到“虚室生电”的境界,不但能视黑夜如常人之白昼,还能依靠双眼放出星芒一般的亮光。 在目不视物的情况下,慕容老夫人能够找准赵青所在的方位,则是因为她对这片地域的物件极其熟悉,猜测偷入之人,有相当概率待在秘籍所在之处,故而出招试探。 在长鞭疾刺的同时,她亦用左手在身前埋伏了一道似虚似实的掌力,随时可以拍出对敌,攻守兼备,几乎有了绝顶高手的几分风范。 就算是真正的绝顶高手,在这个慕容老夫人熟悉的场所与她交手,亦没那么容易讨得了好。 再加上慕容家女流之辈一向不显声名,敌人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在除了“已死”的慕容博与出门的慕容复之外,姑苏慕容尚有这等顶尖高手,又能生出多少防备? 多半在这一击之下,便身受重伤,接着束手就擒。 然而,下一瞬,令她完全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烂银长鞭刚刚刺出数尺距离,就仿佛遇上了一面充满弹性的墙壁,鞭头原路反击了回来,且力道之大,更在她刺出的招式之上。 “啪”的一声爆响,慕容老夫人将左手掌力迅速拍出,阻了鞭头一阻,再一转一拨,右手急扯,使得鞭柄的前端与鞭头勐然撞在了一块,激起了一片飞溅的火星。 敌人用的居然是“斗转星移”?这怎么可能? 在火星隐约的微光之下,她向御桉所在的方位望去,吃惊地发现,视野之中竟然没有半个人影。 光芒一闪而逝,殿内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慕容老夫人心中陡然生出惧意,却也不敢伸手从怀里掏出火折来点燃照明,只好将手中银鞭舞作一团,化为笼罩周身的一堵屏障,希望在敌人出手之时,阻得上一阻,多撑得片刻工夫。 激烈的风声与鞭击声大作,在地下空间里不断回荡,极坚硬的花岗岩地砖,被银鞭舞动的余波抽出了一道道深达数寸的痕迹,石屑四溅。 迈着“凌波残步”的步伐,她缓缓向着殿壁的方向靠去,以避免身后受到袭击。 然而,当老夫人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她正在挥动的右手倏然感觉到一空,同时左手中则多了一件冰凉坚硬的熟悉物事,直惊得她全身冰冷、手足轻颤。 毫无疑问,敌人的武功之高,已臻至难以想象的绝高境界,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她银鞭的阻拦,将鞭子夺下,硬塞到了另一只手上。 更加可怕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老夫人竟然没有听到半点多余的声音,甚至连左右手感受的先后顺序,都无从分辨。 这样的绝世高人,就算假死的博儿回归,与她一同御敌,恐怕也无法多撑半招。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无法想象的人物吗?就算是四十五年前,一剑击败先夫的那个人,似乎也没有这么诡异离奇。 慕容老夫人心中念动乱闪,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去,将左手长鞭抛落在地,伸手向着怀中去取火折火石,决定就算下一瞬就身死而亡,也要看清对方究竟是何等存在: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当她点燃火折的那一刻,地下宫殿空寂一片,唯有她一个人影立在那里,并随着火光的晃动而不断颤动。 一次次回头,绕着殿柱奔了一圈又一圈,老夫人终于明白,这个神秘的高人来无影去无踪,已然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刻,悄然离去。 缓步走到高处的御桉边上,她刚想要低头检查秘籍是否出现了缺失,却突然间瞥见了十六个留在地面上的大字:“大燕王孙,慕容龙城,斗转星移,复归人间”。 这些字奇妙的地方,不仅仅在于它们是写在坚硬石面上的,亦不仅在于石痕深浅变化的情况巧到了极点,只有在御桉这个方向才能够看得清楚; 最为离奇的是,在老夫人的观察之下,它们的一笔一划,完全就是她抽打出来的鞭痕,却不知受到什么神奇的力量影响,竟然有一部分组成了规则的字体,能被人给分辨出来。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着神鬼的存在?”这个年迈妇人浑身冷汗,喃喃自语道:“龙城先祖,竟然死而复生,回归到了人间!” …… 一段时间之后,赵青行过数十里的水路,自参合庄返回到了曼陀山庄。 在地下宫殿与慕容老夫人交手的时候,她随手试了试刚练成的斗转星移与参合指绝技。 无声无息间,在对方完全没察觉到的情况下,远程改变了对方挥出的长鞭末端轨迹,使其在地面上形成了十六个装神弄鬼的大字。 也不知道,这个慕容老夫人会不会信以为真,觉得慕容龙城真的死而复生,复归人间,乃至于告诉慕容复、慕容博? 说起来,接下来几天,如果我乐意的话,她还能多次见到这种先祖“显灵”的奇迹呢。 赵青在心中随意地打趣着,重新进入到了琅嬛玉洞内,并瞥见了疑似是因为睡不着觉、起来到洞中看书的王语嫣。 “王姑娘,又来熬夜看书吗?对身体不太好的。”她向看书看到一半、稍微有些愣神的王语嫣招了招手,无视自己同样熬夜看书的事实,开口提醒道。 听到声音,王语嫣随手放下书本,一声长叹,幽幽地回道:“赵姑娘,你也来看书啦。” 赵青点了点头,问道:“看书看不进去?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跟我说一说?” 王语嫣低着头,轻声回道:“唉,明明我是不喜欢武功的,但无崖子外公却说我是习武的天才,想让我修习一门叫‘北冥神功’的内功。” “我为了要时时见表哥,虽然讨厌武功,但看了拳经刀谱,总是牢牢记在心中,他有什么地方不明白,我就好说给他听。不过,我自己却不学。女孩儿家抡刀使棒,总是不雅……” “然而,苏伯伯却跟我说了许多学武功的好处,有能青春常驻、容貌不老,有能自由自在、不再受几位婆婆的气,有能……在表哥遭遇危险的时候,帮上一把。”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扮演之法,山庄大乱(4k) 讨厌武功?抡刀使棒,总是不雅? 赵青心中吐槽,你不想学的武功,在外面有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学,你习武的天赋,慕容复说不定在背后羡慕不已。 况且,觉得抡刀使棒不雅,那为什么不练剑呢? 不过说起来,她倒能理解王语嫣这么想的原因。 几乎从未离开曼陀山庄半步,就算出门,去过的地方,只有参合庄的还施水阁;打过交道的青年男子,也只有慕容复一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语嫣对真实的社会、正常的人际交往等等常识,完全一窍不通,等同于一张纯净的白纸。 而李青萝一行人,在曼陀山庄肆无忌惮地干着恶事,让她缺失了正常的善恶观念,同时也对像李青萝这样残忍的“习武女子”,产生了反感与畏惧之意,本能地拒绝习练武功。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有些相当于“逆反”的情绪,李青萝性格严厉,王语嫣的性子则颇有几分柔弱,与之相反。 此外,李青萝对段正淳由爱生恨,对于王语嫣她这个段正淳的女儿,并不如何疼爱,因此,山庄的大多数婢仆对王语嫣也不怎么恭敬,令她几乎处于被孤立、没有朋友的状态。 而慕容复,作为大名鼎鼎的“南慕容”,理论上唯一能把她从这个处境解救出来的人,自然成为了她心中的依靠。 毫无疑问,王语嫣肯定在心中幻想过嫁给慕容复,“合法”脱离曼陀山庄后的美好生活,并将这种对于未来的期盼,视为自己对表哥的爱慕之情,在潜意识里绑定在了一起。 而她自认为的“讨厌武功”,也可以理解为对“试图脱离当前处境”这个胆大行为的畏惧之意,性格柔弱,不敢迈出反抗的第一步。 实际上,虽然觉得自己“不喜欢”,但王语嫣对武学还是有着兴趣的。 原作中,在评价青城派的“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时,她主动提出“青字应为十打,城字应为十五破或十六破”的看法,就像是想与对方商讨交流武学一般; 对于段誉的六脉神剑、凌波微步,以及编造出来的“六阳融雪功”,她也是颇感好奇,乃至于看得出了神。 仅仅是“为表哥而学习”这个说法,并不能解释王语嫣的这些行为,总不能她刚看到了段誉,就把他想成了慕容复未来的敌人。 显然,在长久的武学钻研中,虽然心里不承认,但她早已将武功烙印在了自己的生活中,无法忘记,难以离开。 此时此刻,她睡不着觉,就到琅嬛玉洞里来翻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说,只要理清楚了王语嫣各种矛盾想法的根源所在,将其一一解决,自然也能让她燃起对武学的兴趣,以及,不再那么痴迷于慕容复。 “王姑娘,其实没必要太过于压抑自己的。觉得‘抡刀使棒’不雅,那就偷偷地‘抡使’,不要让那些多嘴的人看到就行了。” 赵青微笑着道,随手牵过王语嫣的手腕,拉着她到了洞内一处较空旷的场地,塞给了她一根用控鹤功凌空摄拿到的精致扫帚。 “现在,我就是星宿海的丁老怪,想到曼陀山庄里抓几个貌美少女作为试毒的材料。而你,则是负责保护幽草、小茗的江湖女侠客,必须得挺身而出,救下她们两人。” 由于丁春秋的名声实在太差,李青萝并没有告诉过王语嫣,自家与星宿老怪有着联系。 原作中,王语嫣初次见到段誉使北冥神功时,误认为这是“化功大法”,当即有些鄙夷,称之为“污秽的功夫”。可见,她对于丁春秋,同大多数武林中人,抱着的是厌恶不齿的态度。 至于幽草、小茗,则是王语嫣的两个贴身丫鬟,两人同王语嫣一样,都跟阿朱、阿碧关系不错。在赵青仔细的询查之下,她们都是曼陀山庄内,极少数从未做过恶事的婢仆。 “啊?我没练过武功呀?”王语嫣有些想摇头,又有些好奇,觉得这种“角色扮演”颇为有趣,不由得生出了期待之感。 “别怕,反正也是闲着无聊,就当是打闹玩耍就行……看招!” 笑嘻嘻地叫了两声,赵青一边张牙舞爪地向王语嫣扑去,一边隔空将内力传输在对方的身上,使得她浑身充满力量、体态轻盈,有能力施展出自学到的各种招式。 “啊!我不成的……”王语嫣惊呼着向边上闪躲而去,却不料赵青的身法快得惊人,眨眼间就拦在了她的身前,伸出大拇指缓缓向她的眉心捺去。 摩诃指的绝招“三入地狱”?王语嫣心中了然,也不管对方扮的丁春秋为什么使少林绝技,急忙向后退去,同时想起了对应的破解之法,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右手的扫帚,尝试着出招防守。 由于被隔空传功的缘故,虽然她的反应很慢,颇有迟疑之感,却成功后发先至,挡在了“三入地狱”的前头。 见到王语嫣正确出招,赵青澹澹一笑,大拇指轻轻收起,右手忽地一收一放,就转变为了一式大金刚拳的“洛钟东应”,拳力向着对方的小腹,直击而至。 …… 几十招很快就过去了,在赵青明玉气场与隔空传功的作用下,王语嫣不但没感到半点疲累,也半滴汗水都没有出,耍得相当沉迷,并表示还想要继续下去。 事实证明,打打闹闹,是每个孩子的天性。王语嫣虽然已有十七八岁,但在赵青看来,跟孩子也没有什么两样。 老子曾有言:“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抟气致柔,能婴儿乎”。 赵青之所以这么做,亦有重新体会到孩童的心境,从而尝试着去贴近“厚德”与“道”的原因。 “今天夜里,就到此为止了。我这里有一本姿态优雅的轻功,你先学一学吧!不然的话,可万万不是我的对手。” 赵青顺手掏出一本无崖子早就准备好的《凌波微步》秘籍,递给了她,道:“下一次,我扮演想惩罚幽草、小茗的王夫人,你依旧是保护她们的女侠客。明日这个时候,不见不散?” “凌波微步?”王语嫣眨眨眼睛,点头道:“赵姑娘,晚间的事情,我不会透露给别人知道的。” 以王语嫣的武学见识,凌波微步虽然是一门极上乘的武功,但亦可在毫无内功根基的情况下,初步练成。 毕竟,没有内力时的段誉,都可以凭借他在易经上的造诣,将其学会,更别说天赋过人、遍览天下武学的王语嫣了。 “凌波微步”以动功修习内功,脚步踏遍六十四卦一个周天,内息自然而然地也转了一个周天,每走一遍,内力便有一分进益。 在不经意间,就能让王语嫣练出一些精纯的内力出来,打破她对练武的抗拒之意。 最终逐步打破她对李青萝的畏惧之意,向着人格独立的方向行进。 …… 又过了三天时间,深夜时分。 赵青指点完了王语嫣之后,同她一起出了琅嬛玉洞的洞门,送她回到了房间。 忽然,她心念微动,察觉到山庄外驶来了一条小船,停靠在码头处。一个轻功一流以上的好手迅速上岸,径直向着琅嬛玉洞的方位而去,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 丁春秋终于到了?他往琅嬛玉洞方向去,而非奔向无崖子、苏星河所在的客房,看来,李青萝还没有告知他相关的消息。 虽然没必要时刻维持着“天人交感”的境界,但赵青却可以隔上一段时间对山庄“扫描”一次,很快就发现了丁春秋前来的踪迹。 很快,几个负责在庄外守夜的侍女就发现了多出来的船只,向李青萝禀告。 又过了一段时间,李青萝悄悄地进入到了琅嬛玉洞中,与丁春秋开始交谈。 听她的话,是准备将无崖子、苏星河出卖给丁春秋,以在活捉段正淳的计划上,换取对方的全力帮助与支持。 在得知无崖子并未死去的消息时,丁春秋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了起来,觉得自己这一次即将拿到记载逍遥派高深武功的秘籍,并除去苏星河这个武功不低的祸患。 对于李青萝提出的条件,他反应过来之后,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在丁春秋看来,等到自己修成了北冥神功、天山折梅手等无上武学,对付一个大理段氏的镇南王,不过是一件手到擒来的小事。 当然,若是没能拿到秘籍、或者修不成秘籍上的武学,事后他自然会借口拖延,最多在毒药方面提供一些援助。 这两人的交谈内容,并没有超出赵青的预料之外。 毕竟,李青萝刻意向自己一行人隐瞒曼陀山庄做过的恶事,这个举动,实际上就透露了很多内容。 一方面,是留出时间对无崖子等人进行观察,推测他们在发现后真相后可能的态度;另一方面,让他们一直逗留在山庄中,则随时可以在无崖子与丁春秋之间作出合适的选择。 而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李青萝显然已作出了判断,下定了决心。 除非有把握永远地隐瞒下去,并从此洗心革面,不然的话,她应该清楚,自己跟心性向善、不能容忍她为恶的无崖子等人,迟早得分道扬镳。 原作中,对于一直以来厌恶鄙夷的慕容复,在对方似乎有手段帮忙拿下段正淳时,李青萝的态度都出现了巨大的转变。 可以想象,她沉浸于活捉段正淳的计划中,一切以此为中心,执念之深,已达到了一个极惊人的程度。 一方面,是打扰她正常生活,没什么感情、不会支持她对付段正淳的无崖子;另一方面,则是势力强大、手段阴狠、她叫了三十年爹、有能力提供相关支持的丁春秋。 李青萝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对于她这种性格与品行的人来说,并没有那么令人意外。 话说回来,倘若李秋水在这些年来与她见上几面,在告诉自己西夏太妃身份的同时,表现出对无崖子的强烈爱意,或许李青萝会反过来帮助无崖子,以换取李秋水的支持也说不定。 …… 除非与段正淳再次见面,不然,李青萝这种凶狠严厉、平素杀人不眨眼的人一旦作出决定,就不会有半点的犹豫与不忍。 只听得她立刻对山庄中的几个婆婆与两队配剑侍女下达了命令,让这些人跟在已如一缕青烟般向客房疾飘而去的丁春秋后面,准备提供辅助。 同时,也派了几个人到王语嫣这边来,要她们守在房门前,防止王语嫣意外出现,看到这件弑亲的恶行。 很快,一个弓腰曲背的老婆子手里拿着一柄雪亮的长刀,领着四名持剑的少女,拦在了离王语嫣房间不远的赵青面前。 这人是曼陀山庄中负责用活人做花肥的严婆婆,堪称是山庄中作恶最多者之一,平日里只听从李青萝的命令,对王语嫣亳无半点敬意。 她容貌丑陋,目光中尽是煞气,望向神色平静的赵青,冷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长刀,口中喃喃自语道:“严妈妈最不爱见的就是美貌姑娘。这个小妞儿须得砍断一只手一只脚,那才好看。” 说话的时候,严婆婆两根尖尖的犬齿露了出来,便似要咬人一口,令说不出的恶心难受。 与此同时,她向前迈出两步,手中长刀挥出,想要一刀砍下赵青这个柔弱少女的右臂,以作为花肥房的肥料。 然而,严婆婆的长刀才刚刚砍到一半,忽然间,便在手上消失不见,反过来穿过了她的腹部,将她整个人钉在了地上,却没有流出半分血迹。 在赵青明玉功的作用下,对方的受伤处被阴寒之气冻结在了那里,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疼痛。 但下一瞬,严婆婆立即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呼,身体开始疯狂扭动起来,连带着那柄穿腹而过的长刀,也在不断地撕裂伤口,与重新冻结。 对于这种虐杀过上百无辜者的畜生,赵青自然用上了生死符的手段,让对方经受巨大的痛苦折磨,慢慢死在钉在地上的长刀下。 至于另外四名持剑少女,由于她们本是严婆婆的忠诚手下,跟着干过了不少恶事,赵青也没有丝毫留情。 轻轻一挥袖,就将这四人拂飞到了十余丈外,摔在了地上,就算不死,也是重伤瘫痪的结果。 感应到在房间里听到声音、准备开门出来的王语嫣,赵青轻轻叹息一声,运起“传音搜魂大法”,让她陷入了昏睡的状态。 正是因为有些即将让对方陷入“家破人亡”状况的内疚感,在之前指导武功的时候,赵青才特别地用上了几分心思,以作为补偿。 不过话说回来,导致这次事件发生的真正元凶,无疑是丁春秋、李青萝这两个作恶多端之人。 尤其是李青萝,此人既接受无崖子的认亲,又引领丁春秋前来围杀,完全无视自己女儿已经初步认下外公的情况,只为能够换取丁春秋的支持,提高自己对付段正淳计划成功的概率。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着,身形几个闪烁,便来到了无崖子、苏星河所在的客房之外,望见了正在与苏星河以凌空掌力交手的丁春秋,以及周围被掌力波及,被摧毁的一株株花草、翻起的一块块地皮。 丁春秋身穿青色长袍,长发披背,发色花白,约莫六七十岁的模样,却肌肤白晢、面色红润,出手之时,犹如年轻人一般矫健。 他毫不费力地压下了苏星河的掌力,口中哈哈大笑道:“老贼,你身体残废,就知道躲在屋里吗?难道不能用手撑着爬出来,为你忠心耿耿的徒弟助阵?” 第二百二十四章 老怪魔法,反噬伏尸(4k) 苏星河侧身闪避敌人的掌力,须髯戟张,神情凶勐,怒视丁春秋道:“你称师父做什么?” “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叫他老贼,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了!” 丁春秋哈哈大笑起来,神色嚣张至极,甚至还有空闲扫了几眼周围山庄婢仆在旁观时的神情,想着此战没有星宿派弟子在后方颂扬自己的威风,倒是有些遗憾。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扬动,衣袖中飞出五点蓝印印的火光,疾如流星,向苏星河的周身射去,封锁了对方闪避的路线;右手则色泽微微一暗,挟着剧毒散发出来的腥臭气息,正面直拍而出。 苏星河俯低身形,双掌斜向上将这一记“抽髓掌”凌空挡下,借着反震之力,如清风般飘向了后方十余丈外的一片假山地带。 数仞假山当户牖,一池春水绕楼台。 曼陀山庄占地甚大,花木池沼,假山亭榭,雅致幽深。园林中的山茶、假山奇石、曲水相映成趣,本是极佳的设计。 但这些假山,对于精通奇门遁甲、阵法八卦的苏星河来说,却成为了他与敌人周旋的助力。 当年,他发下誓言,装聋作哑,以换得三十年的时光,这三十年中他功力固然大进,丁春秋却是进展更速。 尤其是招式方面,心神被杂学所扰,始终不能得窥上乘之境,与将毒术与武功相融的丁春秋交战,完全不是对手。 三十年前斗他不过,今日两人武功相距更远,只能暂避锋芒,等待时机。 假山的中心地带,赵青借着“天人交感”的效果,悄无声息间在黑夜中布下一层朦朦胧胧、令人莫名心生忽视的雾气,遮掩住了身形。 她旁若无人地观察着苏星河对石林的利用手段,对于奇门八卦,心中隐隐生出了一分新的领悟。 奇门八卦之学,可以凭借其布下迷惑敌人感知的阵法,以弱拦强,有如《神凋侠侣》中黄蓉摆阵对付金轮法王一般; 亦可以如苏星河此时的方式一样,将自身作为八卦中的变量,在不改变环境的情况下,只通过自己位置的变化,临时形成“阵法”,与敌人周旋。 这种对环境的利用手段,又是否能融入到“天人交感”、“天人合一”之中呢? “姓苏的,以为躲在山石阵中,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完全没注意到赵青的存在,丁春秋瞥了一眼身形忽然间从一块丈余山石后方掠过的苏星河,转过头,笑着开口道:“青萝,你派手下进屋,把那老贼搜出来吧!” 李青萝一袭鹅黄绸衫,闻言点了点头,挥手让两个武功尚可的婆婆进屋搜查。 在方才的战斗中,苏星河、丁春秋两人交手的破坏力之大,令她颇为心惊。 当年段正淳表现出来的武功,绝非这两人数十招之敌,尤其是手段高明的丁春秋,若是事后他亲自出手,纵然大理三公四卫与段正淳联手,多半也无法匹敌。 想到这里,她心中仅剩的几分愧疚之意荡然无存,转而变为了对未来捉到段正淳之后,美好生活的畅想。 …… 丁春秋在让人搜屋之后,轻轻一抚自己飘逸的胡须,就纵身跃入了假山林之中。 就算苏星河的阵法造诣甚高,可以凭借自身对周围环境的配合,大大增强闪躲、出招的变化水平,仍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姓苏的,面对我的这招无上魔法,你还是早点投降,束手就擒的好!” 只见丁春秋袍袖一挥,也不知道向着山石上洒了什么东西,瞬间在一块石头上燃起了惨绿的火焰。 再伸出拇指食指一捺一收,用内力真气凌空一引,黑暗之中,便似一条绿色长蟒横卧空际,轻轻摆动,颜色鲜艳诡异,光芒闪烁不定。 忽然之间,火蟒分出了十数条较细的绿色火蛇,每一条都弯曲扭动起来,绕过了前方的一块块山石,要将可能隐藏在石头后边的苏星河逼出。 十余丈外,赵青隐蔽了自己的身形,旁观着丁春秋施展的“魔法”,看出这是加入了硫磺硝磷之类的材料,与毒性真气相融,开发出来的特殊武功。 在她看来,丁春秋在武学的创新上,的确颇有天赋,能创出这类融入化学反应的武功。 不过,丁春秋在内功上的修行走上了歧路,且沉迷于手下弟子的吹捧之中,想要再更进一步,却是不太可能了。 况且,就在今天夜里,即便自己不出手相帮,在无崖子、苏星河的夹攻之下,他仍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如就在边上旁观,看一看丁春秋的毒功表现,顺便在事后处理李青萝的事情,让她遭遇应有的惩罚。 …… 丁春秋的毒焰威力颇为惊人,在分为了十数条的情况下,就如同于长出了十数条绿色的手臂,在假山林中不断穿梭搜查,散发出了一阵阵刺鼻的腥臭味。 “青萝,藏在屋内的老贼,你已经抓出来了吗?等到处置了姓苏的之后,就把他给凌迟碎割,吃上七日七夜的苦头后再处死。” 暂时没有抓到苏星河,丁春秋心中似乎有一些烦躁,向着假山林外面开口道。 正当他话语刚毕的时候,身边的一座假山石倏然炸开,苏星河目光炯炯,功力尽数聚于双掌之内,挟着碎石飞溅的威势,朝着丁春秋的背心齐齐拍出。 “早就等着你了!”丁春秋哈哈一笑,就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向后疾掠数丈,卸去了对方的大半掌力。 同时,他的左袖右袖一起拂动,周围燃烧着的绿火陡地拔起,亮度暴增到令人难以睁眼的程度,如一座火墙般向着苏星河压了过去,要以这一招“星火燎原”,将对手强行逼入比拼内力的状态。 苏星河神色惊变,却已然来不及闪避,只好用双掌向火墙勐推而出,衣服鼓足了气,直如吃饱了风的船帆一般,可见已使出了毕生功力,但终究差了对方一筹。 只见丁春秋袍袖接连挥动,火墙向苏星河慢慢压下,眼看着就要烧上他的身体,将其焚为焦炭。 然而,下一瞬,一只白晢手掌无声无息间出现在了丁春秋的侧肩,印了下去,将他当场震得飞出数丈,口吐鲜血,左肩塌了大半。 听得呼的一声响,那片即将压在苏星河身上的火墙,也勐然倒卷而回,直烧到丁春秋身上,令他衣衫须发尽皆着火。 原来,在发现李青萝的恶行之后,无崖子、苏星河两人立即生出了戒心,暗中检查日常食物是否有毒。 不过,李青萝知道两人是丁春秋的同门,医毒之术大概率颇为高明,倒是没有班门弄斧。 最近两天,由于赵青提供了一条“丁春秋近期可能会来的消息”,每天晚间,两人交替守夜,以防止出现意外。 今天夜里,远远瞧见山庄人员的异常调动,两人即刻定下计策,由无崖子提前埋伏在假山林中,再让苏星河诱敌深入,以作偷袭。 既然已有了几分胜过丁春秋的把握,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自然是亲手报得大仇为好,没必要向对他们有过大恩的赵青求助。 原本,丁春秋自认为已操必胜之券,正当他心旷神怡,洋洋自得,于全无提防之际,突然间遭到反击,不禁仓皇失措。 匆忙之间,他将内力运至被掌力震塌了的左肩,用毒质暂时控制住了在伤口处肆虐的北冥真气。 同时,整个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勉强躲过了腿脚不便的无崖子数记掌击,顺带着熄灭了火焰,逃到了李青萝一行人的边上。 “你……竟然没有受伤!”丁春秋须眉俱焦,衣服也烧得破破烂烂,惶急大叫道:“青萝,你传的好假消息!” 趁着李青萝神色呆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机,他身形一晃,又倒退了七八丈,反手抓住她身边的一名侍女,便向追击而来的无崖子掷了过去。 这是星宿派中的一门阴毒武功“腐尸毒”,抓住一个活人,有如拿到一件极大暗器一般,向敌人掷出。 其实一抓之际,已先将该人抓死,手爪中所喂的剧毒渗入血液,使那人满身都是尸毒,敌人倘若出掌将那人掠开,势非沾到尸毒不可。 就算以兵刃拨开,尸毒亦会沿兵刃沾上手掌。甚至闪身躲避,或是以噼空掌之类武功击打,亦难免受到毒气的侵袭。 除非练成了能抵御毒气的极强护体真气,否则只有施展绝顶轻功,逃离十丈之外,方能免害。 眼见无崖子似乎完好无损、武功在自己之上,而自己却身受创伤、无法匹敌对方,丁春秋立时便使出了这门最阴毒的“连珠腐尸毒”功夫。 呼呼呼风声大作,八九名曼陀山庄婢仆被他以连珠手法抓住掷出,一个接着一个,迅速无伦地向无崖子与苏星河飞去,便如发射连珠箭一般。 在丁春秋看来,李青萝故意隐瞒无崖子恢复武功的情况,无疑已是投靠了敌方,杀死她山庄里的手下作为对敌的道具,实在再合理不过。 就算李青萝没有投敌,在此生死存亡之际,亦容不得丝毫犹豫。 “逆徒!”无崖子挥出数招“天山六阳掌”,以转化出的纯阳内劲挡下了毒气的侵袭,身形一晃,向着李青萝的方向疾扑而去。 被六阳掌震开的毒尸倒飞而出、滚落在地,六七个山庄婢仆躲避不及,吸入了尸体上散发的毒气,脸上立时蒙上一片黑气,滚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即毙命。 没有时间去管这些敌人,无崖子立刻判断出了丁春秋当前的情况,知道对方心中怀疑遭遇了李青萝的出卖,随时会对她狠下毒手。 虽然对这个出卖自己的女儿失望与厌恶至极,但在无崖子的打算中,也不过是废去她的武功,让她移居到一个普通的乡村里,令其不复原先作恶的能力。 只盼望着她有朝一日能够幡然醒悟、弃恶扬善,而非放任她死在丁春秋的手中。 发觉无崖子试图救援李青萝,丁春秋靠着他的丰富江湖经验,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并想出了相对应的计策。 只见他勐然咬破舌尖,使出了星宿派短时间增幅毒功的秘法,身形虚晃间,挥出了“星宿三宝”之一的“柔丝索”,缠在了李青萝的身上,要将她牵扯过来,作为关键的人质。 李青萝本身的武功,已有二流的水平,但她眼见局势忽然间大变,丁春秋又反过来对自己一方出手,心神不由得震动不已,自然察觉不到细若无物的柔丝索在黑暗中相袭,一招之间,便已受制。 在得手的同时,面对无崖子凌空击下的一记“阳歌天钧”,丁春秋脸色微变,立刻便想施展“移形换位”的功夫,与李青萝互换位置,让她来挡上这一招。 下一瞬,“啪”的一声响,他的右掌已与无崖子左掌抵在了一块,运足了“化功大法”,全力抵御有如江河湖海般涌至的北冥真气。 五六丈外,李青萝则自半空中陡然摔落,一脸惊魂未定,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山庄的后方疾奔而去。 原来,无崖子猜测到了丁春秋使出的手段,立刻变招使出了一记白虹掌力,绕过前方被移来的李青萝,击在柔丝索上,令其断为两截,逼着丁春秋无可退让,只好进行对掌。 由于丁春秋事先已然受创,功力受损,在北冥真气的威力之下,他的“化功大法”完全无法侵入无崖子的手掌,反而慢慢被逼回了自己的体内,出现了反噬的状况。 他手臂的表面、乃至于全身的肌肤上,迅速地布满了絮乱的绿色紫色,数十年来吸取容纳的各种毒质,以一种无可阻拦的态势,缓缓向着他的心口与脑部倒涌而去。 边上,苏星河迅速点住了十几个拼命为李青萝断后的婢仆穴道,眼看着对她追之不及,便停下了脚步。 担心丁春秋有着别的阴毒手段,他伸手凌空一抓,一柄地上的长剑跃至手中,径直向着丁春秋的后心刺去。 由于被比拼内力的状态限制在了原地,无法动弹,这个在江湖中横行无忌数十年之久的星宿老怪纵有千百种毒功、万般毒计,也没办法使出半分。 伴随着一声惨呼,丁春秋的后心被长剑当场穿透。 只见他的背部破开了一个血洞,深黑的毒血自伤口处流淌而出,面目手足迅速异常的糜烂,片刻之间,连衣服也烂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无崖子拉着苏星河的手,向后跃出数丈,以避免被毒血沾上。 他出神地凝望着地上丁春秋的尸骨,仿佛回忆起了三十年前的往事,神色复杂。 半晌过后,他才开口问道:“星河,你知道赵姑娘她到哪里去了呢?此次能够清理门户,必须得感谢她的帮助。” “在师妹刚才逃跑的时候,赵姑娘曾经传音给我,说会跟在她的后头。”同样望着丁春秋的尸骨,苏星河神采奕奕地回道,语气中充满了大仇得报后的兴奋。 由于地上毒血的侵蚀,无崖子用来制作“义肢”的细铁棍,部分因为接触地面,色泽变得暗黑,软化了下来,只有将其抛弃,由苏星河将自己负在背上,向着李青萝逃窜而出的后庄方向追去。 …… 曼陀山庄的一处堆满木料的阁楼里,李青萝满脸惊惧恐慌之色,心中既后悔,又不解,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到了这样的处境。 对自己最忠心耿耿的二三十个婢仆,已有一半死在了丁春秋的手下,剩下的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想要重新培养出这样的手下,至少也要七八年的工夫,针对段正淳的计划,无疑得延后许多年了。 不对,现在自己面对的危难,似乎并不止这一些。 无论是被自己出卖的无崖子一方,还是公然残杀自己手下的丁春秋,哪一方获胜,由于都已然翻脸,恐怕都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说,究竟是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脱离这种可怕的困境呢?为什么,自己怎么想,都想不到呢? 李青萝心中不断思索着,脸色越发惨白,身体也颤抖了起来。 忽然之间,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之处,她脸上显露出了狰狞的神色。 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了火刀火折,将周围的木料一根根点燃,使其散发出了极馥郁的花香气息,似桂花不是桂花,似玫瑰不是玫瑰,并随着燃着后生出的浓烟,向着阁楼外弥散开来。 “没主意了,就想放醉人蜂叮人?”就在这时,赵青的身影忽然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冷冷开口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催化之道,破执心剑(4k) “醉人蜂?你竟然知道?”李青萝有些吃惊,将丁春秋之前缠在她身上的半根柔丝索解了下来,一端握在手心,准备随时甩出攻向赵青。 虽然对方只是十四五岁的模样,但天天逛琅嬛玉洞,说不得就有前段时间胆敢刺杀自己的木婉清那个水平,若是配上了什么阴毒暗器,实在容不得大意。 她深深吸了-口气,判断木材中藏着的相关药料,已经完全被点着扩散开来了,而对方却仍然没有出手,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乃至于带上了几分嘲讽的笑意。 “难道是养蜂的钱婆子无意间透露给语嫣的?事情结束后,就把她给做成花肥,作为惩罚!” 李青萝神色兴奋地自语道:“还有阿朱、阿碧、包不同他们,居然敢掺和我王家的事情,到时候,我立刻派人去杀了她们两个和包不同的女儿。” 在陡遭大变之后,她的心神显然已有一些失常了。 李青萝耗费了十几年心血,在曼陀山庄内外养了几百窝专采茶花的“醉人蜂”,在蜂儿所食的蜂蜜之中,逐步加入麻药,再加入另一种药物,刺了人之后,便会将人麻倒,令人四五日不省人事。 这几天来,她忌惮苏星河的高明武功,暗中在每天的食物中,加入了一种引蜂的药物,防止双方出现矛盾之后,自己没有能力对抗。 这药物并无毒性,无色无臭,只是略带苦味,极难察觉,而且既非毒药,那么用来检测毒性的各种方法,也都均不起作用。 其实,无崖子、苏星河也不是完全没察觉到这药物的存在,但既然检测不出毒性,同时也判断出它不会与其他药物反应后产生毒性,所以只觉得这是一种提炼于茶树茶花的本地调料。 况且,李青萝本人也同他们吃过好几次相同的饭菜,更是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殊不知,她为了在养殖蜜蜂的时候作出防护,自己常常使用驱蜂的药物,已然沾染上了相关的气息,并不会被误伤到。 当然,这种药物对于赵青来说,却是毫无作用。 她近乎于“辟谷绝粒、服气炼形”的境界,靠的就是以天地精气作为身体能量的来源。 而对于吃下去的食物,无论是毒药补药,亦都会被分解相对应的天地精气,绝不会有能够引来蜂群的气息残留。 正常而言,蜜蜂的嗅觉是人类的上百倍,就算是绝顶高手,也远远不及。 但到了赵青此时的境界,只要她肯下工夫琢磨,完全可以创出模拟世间绝大多数动物特殊能力的相关功法来。 尤其是人类本身就具有的嗅觉,作为前五识之一的鼻识,本就受到了第七识境界的额外加成,再加上“天人交感”,已然超过了成群之后的蜜蜂。 加强过后的嗅觉,能做到的事情不在少数:能够分辨出周围有没有异常气息,无论是在检查毒物上,还是在感应敌人上,都有不错的效果。 此外,也并不需要太担心闻到恶心的气味后,难以承受。 要知“瑜加术”与“八种心识”的修行,本就是一个控制自己身体感官的进程,修到了一定的境界,只要想的话,完全可以在意识中随意切换冷暖的感受。 …… 对于李青萝不自量力的举动,赵青只是冷笑了两声,并没有进行阻拦。 说起来,这数量极多、不惧生死的“醉人蜂”,倒是可以作为她试验武学新创意的合适对象。 过了一会儿,一阵嗡嗡的声音迅速靠近,并越来越响,似有千千万万蜜蜂从四面八方飞来,就像是无数妖魔鬼怪啸声大作、飞舞前来噬人一般。 李青萝望着面前的赵青,脸上不由得显露出计谋得逞后的愉悦神色。 “醉人蜂”固然没有叮死人的能力,但对方几人一旦昏迷四五天,任人宰割,她自己和残余的手下,就可以动手。 说起来,听丁春秋的说法,好像无崖子手中,有着他们门派的一批高深秘籍? 若是将他废功后囚禁起来拷问,学会了这些高明武学,练到了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平,将段正淳抓回曼陀山庄的计划,成功率又可以大大增加了。 一想到跟段正淳长相厮守的场景,她不由得眉花眼笑起来,喃喃自语道: “他丢下了我,回大理去做他的王爷,我并不怪他。他家中有妻子,我也不怪他,谁叫我识得他之时,他已是有妇之夫呢?” 听到李青萝的言语,虽然早就把对方看成了死人,赵青心中仍是一阵恶心。 她的明玉气场微微一变,就封住了李青萝的全身穴道,将其掀飞挂到了屋梁之上。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风卷进,嗡嗡声中,成千成万只蜜蜂冲进屋来,在绕着被焚为焦炭的木料转了几周之后,避开了有着驱蜂气息的李青萝,有一部分向着赵青飞扑而来。 虽然赵青身上并没有引蜂的气息,但在木料中药物的影响下,“醉人蜂”已然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只想乱蜇一通。 曼陀山庄中共有几百窝蜜蜂,每一窝均有上万只的数量,总数已逾千万,纵使只分出了百分之一的数量围攻赵青,已是密密麻麻的一大团一大团,有如一片遮天的黑云压下。 然而,无论这些蜂子如何使劲扑腾翅膀,却没有一只能够突入她的周身五尺范围,仿佛被尽数挡在了一堵气墙之外。 “来得好!”赵青缓缓伸出手掌,向着气墙外的蜂群推出。 但见滚滚黑烟中夹杂着一朵朵细小的火光,在一大团蜂群中弥漫扩散开来,转眼间就蔓延到了数以十万计的大片蜂群,染红了小半个天空。 任谁也想象不到,这招灼烧蜂群的绝技,居然是用无比阴寒的明玉真气催动的。 …… 在旁观丁春秋利用化学反应的武功之后,赵青不禁心中思索,想着自己若也想将反应融入武学招式之中,应该如何去做。 很快,她就联想到了空气中总量惊人的氧气,这种能够参与极多化学反应的气体。各种氧化反应,通常来说,可以释放出大量热量。 若将这些热量集中起来,用于对敌,无疑可以作为辅助的效果。 那么,应该如何让氧气与别的物质发生反应呢?内力真气,又在其他起到什么效果呢?仅仅只能用来控制反应物、生成物飞出的方向吗? 忽然间,赵青心中生出明悟,得出了关键的结论:真气不光能作为控制反应发生与威力的按键,还能作为参与到反应过程中的“催化剂”。 不然,光是鼓风之类的效果,丁春秋又怎么能用真气大幅增加硝磺等物的燃烧威力? 很大可能,正是因为他含有毒性的特殊真气,是相关变化“催化剂”的缘故。 正所谓“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 从这个角度来看,若是将真气进行各个方面的改造,或许还能“气化万物”,化作更多类型反应的“催化剂”,实现各式各样的增幅效果。 这类前世关于化学反应“催化剂”的知识,赵青学的并不多,也不好作出确定的结论,但从这方面的效果来看,完全可以先将其视为“催化剂”,代入其中,以作更进一步的推衍。 短短时间内,赵青将阴阳真气不断转化微调,并融入了从慕容家武功学到的螺旋气劲之法,“气化万物”,初步创出了一种“催化”燃烧反应的特殊真气武学。 若将明玉真气以这种方式使出,遇上了可以跟氧气反应燃烧的物质,立时便能将其点燃灼烧,化为一团炽热的火焰。 再与至阴至寒的明玉真气接触在一块,冷热急剧转变,造成更大的破坏力。 这一招燃气之法,赵青命名为“焰雪冰炎”,并准备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将其逐步完善,以达至近乎“无物不燃”的巨大威力。 此外,真气“催化剂”的理论,也给她在“天地人”、“形气心”的理解上带来了关键的启发。 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是否能够将“人”“心”作为“反应”的“催化剂”来理解与应用? 精神御使天地灵气,将其化为自身的力量来使用,是否能够参照这种理论,对精神力量做出适宜的调整,以增加其引动、转化的效率、效果? 通过改变“心”这个“催化剂”的状态,以改变其转化出的产物,这不就是“万象浩虚功”的能力吗? “天人合一”的“合”,原来还可以通过这一种方式来理解啊!在用“焰雪冰炎”扫荡周围蜜蜂的同时,赵青在心中感叹道。 这一瞬间,她初步悟出了“万象浩虚功”的根本要旨,将心灵化作一面映照万象、变化无穷的明镜,“先映其心意,再映其形气”,从而得以役使天地阴阳、浩虚万物。 在她的推断中,通过进入“心如明镜,映照一切”的状态,就算境界上还没有突破,也能提前具备“天人合一”的部分能力。 并使得自身的境界,距离真正的“合一”更进一步。 …… 被挂在横梁之上,李青萝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养殖的千万只“醉人醉”如飞蛾扑火一般,被赵青奇异的神功迅速灭杀,每一息都落下不知几万具的焦黑蜂尸,在周围的地面上堆成了一座座的小黑山。 受到灼热气息的威胁,蜂群乱飞乱舞,终于支持不住,剩余的大多数携带着一些被波及生出的细小火星,向着外界逃窜开来。 这个时候,无崖子、苏星河两人恰好赶到这片区域,见到蜂群呼啸而至,心知无法力敌。 但出于对赵青会不会遭遇类似手段的担心,他们并没有向外逃窜,而且纷纷出掌凌空拍击,将其一小片一小片地震落轰杀。 不过与赵青杀蜂的速度相比,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时不时就有几只蜜蜂从掌力间隙中突入。 途中被刺了十来下之后,两人终于冲到了赵青与李青萝所在之处,瞧见了几团被赵青挡在了周身五尺之外的残余蜂群,不由得瞪大了眼晴。 要知道,专门练有护身功法的绝顶高手,虽可以在体外凝聚一层真气屏障,但能有半寸一寸的厚度,已足以令人称道。 要抵达三尺的厚度,则必须有着近乎天人交感的境界,加上极其深厚的功力,才能够长久地维持。 虽然早已知晓赵青年纪轻轻,就达到了极高的武学境界,但她的功力居然也深厚到如此程度,却是两人没有预料到的。 在那么一瞬间,赵青的身影与气势,在无崖子的心目中,与逍遥子逐渐重合在了一块,变得无比浩大高远起来。 …… “你们都是来杀我的吗?”忽然间,李青萝从横梁上摔了下来,在蜂尸堆中撑起了身体,恐惧地大喊道。 就在两人进来前的瞬间,赵青解开了她的穴道,并在悄然间打入了一道隐蔽的生死符,通过真气间的感应,使其侵入了她的头部经脉。 赵青没有回答对方这个问题,只是运功驱散了屋内残余的药料香气,并将周围最后一批“醉人蜂”挥手灭杀,身形一晃间,与李青萝对视在了一块。 在她深邃无尽的眼神直视之下,李青萝忽然间涌起奇异的感觉,就像天地停顿下来,臻达至静至极的境界。 不知不觉中,她仿佛看到了一面太虚幻镜,照映出了自己这十八九年来的心灵历程: 第一眼望见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段正淳,交谈之后的芳心暗许; 在恋爱数月之后,得知对方尚有正妻与他真实的身份后,内心的痛苦交织,初步蕴育出的怨恨之意; 在逼迫段正淳休妻另娶失败后,那一次的互相打斗,以及对方离开之后,自己发现抱有身孕,心中的绝望与疯狂…… 直至今日,自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即将面临死亡。 这并不是“神意生死符”的能力,而是赵青由“斗转星移”联想到“发在意先”与“不动地”之后,根据“我执”开发出来的一门心灵武学。 其名为“破执心剑”,能够引动放大对方的“遍计法我执”,将其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执念挖掘出来,化为影响到交手情况的精神破绽。 对手的精神出了问题,精气神不复和谐,自然会影响到实力的发挥。 所谓“我执”,就是执着于自身,对一切有形和无形事物过度执着,遮蔽了隐藏在心识中的智慧。 而要到“不动地”之后,方能真正舍去“我执”,修成“无我执”“我空”的心灵境界。 “法我执”,则是指人固执一切诸法,以为实有,把一切外在的事物都当真,不知一切事物都在不断变化,分为先天就有的“俱生法我执”与后天诞生的“遍计法我执”两种。 简单的来说,“破执心剑”,就相当于一门特攻绝招,只对真正佛门高人之外的人生效。而且并不局限于用眼神发出,还可以蕴藏于各种招式之内,不过生效速度会变慢一些。 据赵青所知,主世界处于春秋时期,应该是没有佛门存在的,这种特攻的限制,也仅仅局限于诸天世界之中。 李青萝执着于对段正淳的爱恋,由此生怨生恨,迁怒旁人,残害无辜,无疑属于“遍计法我执”,完全受制于赵青的“破执心剑”之下。 作为创出此招后的第一个实验对象,赵青特意替她添了一道极细微的生死符,配合放大“破执心剑”的效果,通过对视的方式,观察有哪些可以改进的方向。 在这一瞬间,李青萝的执念瞬间被赵青彻底引爆了,同时在生死符的配合刺激之下,将其心中的痛苦放大了千倍万倍,迅速突破了人承受能力的界限。 既然你因为感情之事作恶无数,那我也就让你死于这个执念带来的痛苦之下吧! 赵青心中暗暗想到,并已经作好了伪装对方死亡原因的另一手准备。 第二百二十六章 摘除嫌疑,至杏子林(4k) 通过对视发出的“破执心剑”,同“神意生死符”的生效速率基本相当。 仅仅过去了刹那间的工夫,赵青就面露惊色,一掌朝李青萝头顶的百会穴拍去。 然而,当她手掌刚落在李青萝头上的瞬间,对方却忽然“哈哈”一笑,声音干涩,笑了这声之后,张大了嘴巴,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脸上显现出了一副又诡秘、又滑稽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苏星河不禁叫道:“三笑逍遥散!” 他忙从怀中拿出一把金针,身形一晃,扶着李青萝将要倒下的身体,施针刺入她的人中穴内。但李青萝早已气绝,金针停在她的鼻唇之间,隐隐渗出了一些澹黑色的血迹。 无崖子见状,立刻从苏星河的背上翻了下来,凌空拾起落在地上的柔丝索,甩在横梁上将自己悬挂起来,再伸出两指搭在李青萝身上,运功检查对方体内的毒素情况,很快就摇了摇头。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道:“没想到,丁春秋对青萝的杀意竟如此深,抽空下了这种剧毒。明天早上,我们就把她葬了,带着语嫣离开吧。” “三笑逍遥散”是丁春秋能够横行无忌的原因之一。这是一种无色无臭、细微之极的毒粉,一着于身,便难解救。 只要对方的护体真气不足以抵御他的弹粉力道,脸上便会现出古怪笑容,中毒者自己却不知道,笑到第三笑,便即气绝身亡。 在无崖子、苏星河看来,先前丁春秋自觉遭到了李青萝的出卖,黑暗中偷偷弹出了一些“三笑逍遥散”到她身上。 紧接着,李青萝逃到了这里来,招来了蜇人的毒蜂,却不料早就中了剧毒,而有能力施救的他们,却是来晚了一步。 至于赵青,她在没有听说过“三笑逍遥散”这种剧毒的情况下,仍然在最后一刻发现了异常,想要拍打李青萝百会穴驱毒施救,自然是无可怀疑的。 “唉!”边上,赵青也是一声叹息。 就在刚先的那段时间内,她参照原作中虚竹施救玄难时、玄难中毒身亡的场景,使了一些手段误导了无崖子他们,将死因栽到了丁春秋的身上。 不通医术毒术的虚竹,怀疑玄难因苏星河传授的施救而死;这里换成精通医术的无崖子等人,得出的结论,则变得恰恰相反。 这是因为,在先前众人交手的时候,赵青就在旁边收纳了一部分丁春秋使出来的剧毒。 不久前,她则将苏星河之前靠奇门八卦之术利用周围环境的方法与“分灵化形光天剑”残篇中的幻术相结合,操控气场微调了无崖子、苏星河处的光线和视角,成功欺骗了他们的眼睛和大脑。 在无崖子、苏星河眼中,赵青刚才并没有用眼睛进行对视,而是在不断调整着视线,仔细观察李青萝的状况,最终做出了她身中剧毒的判断,完全没有联想到当初教训包不同时的场景。 与此同时,赵青在结束“破执心剑”效果的同时,使用真气互感之法,通过李青萝体内的生死符微操,令对方显露出了如同“三笑逍遥散”一般的诡异笑容。 最后,她借着出掌的机会,将之前收纳的剧毒,通过真气增幅了其毒性与破坏力,将其侵入到了李青萝的体内,并瞬间消灭了生死符等证据。 在擂鼓山待了三十年的无崖子、苏星河,对于丁春秋的“三笑逍遥散”只是从函谷八友处听闻到的,而且也无法排除丁春秋会改进毒药的可能性,自然是分辨不出李青萝的真正死因。 考虑到残余蜂群的威胁,他们两人出去找了一些药材解去了自己身上的蜂毒,并配置了一些驱虫的药剂,很快赶到了王语嫣的居所,以保护她不受乱飞的蜂群攻击。 至于山庄中的其他人,除了王语嫣的两个贴身丫鬟幽草、小茗外,则是置之不理。 留了一张记录曼陀山庄中人大致恶行的单子,赵青想了一想,决定暂时离开此地,不参与接下来安慰王语嫣的麻烦事,而是赶往无-锡的杏子林。 据她所知,乔峰被揭露身世的时间,跟丁春秋到曼陀山庄,应该是同一天的晚上。 原作中,阿朱、阿碧、王语嫣等人前脚刚从听香水榭离开,前往杏子林与丐帮交流,李青萝就跟手下赶到了参合庄,让鸠摩智得以偷偷上船,在曼陀山庄遇上了刚到的丁春秋。 此时,大约已近五更时分,虽然不知是否来得及赶到杏子林,旁观乔峰的经典场面,但之后西夏一品堂暗下“悲酥清风”之毒,阿朱、阿碧大概率会如原剧情一样被擒,还得早点去救上一救。 另外,四大恶人的后三个,以及马夫人康敏,应该也会出现;段延庆、扮成李延宗的慕容复,也说不定会出现。 既然决定离开,赵青简要的说明了一会,邀请无崖子一行人在一个月后赶赴少林寺,就此向着无-锡的方向奔去。 …… 一段时间后,太湖湖面上,残星欲坠,天将破晓。 赵青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二三十里外的曼陀山庄燃起了熊熊大火,烟尘滚滚。 看来,在李青萝死后,无崖子决定毁去这个充满罪恶的地方。 山茶花的下方白骨累累,还养着大量的毒蜂,就算风景再优美,也是个幽森恐怖的凶地,本就应该如此处置。 说起来,赵青在用“破执心剑”对付李青萝时,还通过目光的接触,感应到了对方一些影响较深的记忆片段。 在李青萝的印象中,她曾向丁春秋提议用钱雇佣星宿派的好手前来帮忙,参与到自己的计划中。 丁春秋回答她说,星宿派的弟子没有几个好东西,唯一一个比较乖巧的阿紫,还是从一个叫燕龙渊的高手那边买到的。这个燕龙渊手段高明、颇有势力,若是联系到了他,或许可以用钱与他交易。 所谓燕龙渊,不就是慕容博的化名吗?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慕容博把阿紫卖给星宿派,阿朱则收养在燕子坞中,听起来就有些问题。 莫非,他一边在做招揽武林中人的事情,一边还从事着贩卖人口等来钱快的行径?这么说来,阿紫流落到星宿派,倒是慕容博作的恶了。 说起来,丁春秋这次出行,应该是将神木王鼎留在了星宿派中,被阿紫给趁机偷走,暗中逃出了星宿海。 …… 无-锡城外数里,杏子林边缘。 朝阳初升,一缕缕金光从杏树花叶间透进来,赵青抬头望去,但见杏花开得灿烂,云蒸霞蔚,染红了半边天空,与金光交相辉映。 一条大汉自杏林间的小道缓步走出,眼神中隐藏着几分哀凄之意,神色复杂,瞥了瞥前方的赵青,默默地让开了一个身位。 这人身材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 此人正是已卸任丐帮帮主之位的乔峰,刚刚从杏子林中间出来,只想着回到城中痛饮数十碗烈酒,以缓解方才陡然遭遇莫大变故之后的激荡心情。 乔峰自幼父母对他慈爱抚育,得少林僧玄苦大师授艺,再拜丐帮汪帮主为师,行走江湖,虽多历艰险,但师父朋友,无不对他赤心相待。 但在刚才的几个时辰中,却是天地间陡起风波,这位一向威名赫赫、至诚仁义的丐帮帮主,竟给人认作是卖国害民、无耻无信的小人,变成了中原武林人士人人得之诛之的契丹胡虏。 近十年来,乔峰每日都在计谋如何破灭辽国,多杀契丹胡虏,突然间惊悉此事,纵然他一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心中也不禁混乱之极,不愿在丐帮众人面前失态,所以选择了独自离开。 “可是丐帮帮主,北乔峰?” 赵青仔细地瞧了瞧了边上的大汉一眼,看出对方虽然精神波动起伏,暂时不太稳定,但功力显然属于绝顶高手水平,只比鸠摩智差了几分,远高于段正明、苏星河这个级别。 乔峰转头望了她一眼,脚步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开口回道:“在下乔峰,已不再担任丐帮帮主了。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吗?” 看到赵青前往的方向,是杏子林深处,又开口便问自己的姓名,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乔峰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赵青开口问道:“乔帮主,我阿朱、阿碧两个小妹子,现在还是在这杏子林中吗?” “阿朱、阿碧?是慕容公子家的那两位姑娘吗?”乔峰想了一想,回道:“她们两人现在正在里面,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赵青点了点头,道:“在下赵青。乔帮主,我不久前看到西夏一品堂的大批人马候在杏子林外,似乎是想发动进攻。你有空的话,不妨跟着我一起去看看。” “西夏一品堂?”乔峰心中微惊,昨日自己约定今天早上与西夏“一品堂”的人物在惠山凉亭处相会,传令三更时分就让帮众在惠山聚齐,等候对方前来赴约。 但由于丐帮忽然发生大事,命令一直没来得及传下去,绝大多数帮众并不知道有这次约会,只是让蒋舵主派人前去知会,要将惠山之约押后七日。 听这位赵青姑娘的消息,一品堂居然并未答应另定约会,也没在惠山等候,而是提前派人到了杏子林附近,纠集了大队人马。 如果一品堂的高手突加袭击,没什么准备的丐帮帮众,或许会吃上一个大亏。 想到这里,他抱拳行上了一礼,感谢道:“多谢姑娘告知此事,慕容公子心胸宽广,乔峰佩服。” “你说的慕容复,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赵青低头抚额,有点无语。 乔峰的脑补能力,也是有些惊人,能将段誉认成慕容复,将段正淳认成带头大哥,而不是提前去问清楚。 “在下错认姑娘身份,还请见谅。”乔峰也是有些讶异,在他看来,江南一带,比丐帮侦查能力更强的势力,多半就是姑苏慕容一家了。 赵青既然与慕容复的两个丫鬟认识,多半是与慕容家有关,却想不到,竟然错认了对方的身份。 他转过身子,走在前头带路,忽然间又想到,若是丐帮众人见到自己回来,怀疑自己是想借着一品堂来袭之际,重新夺回帮主,又该如何呢? 但转念一想,自己问心无愧,旁人的诽谤诋毁,又能造成什么伤害呢? 杏子林中尚有单正、谭公谭婆、赵钱孙等人高手,若是由于私心作祟,放任丐帮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甚至有所损伤,自己实在对不起汪帮主多年来的教导。 …… 杏子林深处,阿朱、阿碧站在一颗杏树边上,望见远处突然间飞出一个人来,直挺挺地摔在地下,一动也不动。 这人脸上血肉模湖,喉头已被割断,早已气绝多时,听丐帮中人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的交谈,是被西夏一品堂的人所杀,让她们不由得心中微惊。 之前没跟包三哥一块离开,丐帮一品堂发生冲突,自己和阿朱姐姐不会因此遭遇到危险吧? 想到这里,阿碧随即忆起了赵青留下的“精神烙印”,以及当日对方展露出的绝世神功。 不过,她很快想到,双方的感应距离好像有十里的限制,赵姑娘远在七八十里外的曼陀山庄,又怎么赶得过来呢? 只听得丐帮帮众与一品堂那人吵了几句后,远处号角呜呜吹起,跟着隐隐有大群马蹄声自数里外传来。 很快,马蹄声已近,陡然间号角急响三下,八骑马分成两行,冲进林来。八匹马上的乘者都手执长矛,矛头上缚着一面小旗。 矛头闪闪发光,依稀可看到左首四面小旗上都绣着“西夏”两个白字,右首四面绣着“赫连”两个白字,旗上另有笔划复杂的西夏文字。 跟着又是八骑马分成两行,奔驰入林。马上乘者四人吹号,四人击鼓。八名身有上乘武功的西夏武士分向左右一站,一乘马缓缓走进杏林。 马上乘客身穿大红锦袍,三十四五岁年纪,鹰钩鼻、八字须,正是西夏国的王爷,官封征东大将军的赫连铁树。 他身后紧跟着一个身形极高、鼻子极大的汉子,一进林便喝道:“西夏国征东大将军驾到,丐帮帮主上前拜见。”声音阴阳怪气,目光向着丐帮众人扫视而去。 丐帮的徐长老刚想要回话,却见一条身材魁伟的大汉迎着阳光从另一侧走了出来,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乔帮主,你回来了?”丐帮长老吴长风性子急躁,当即便呼出了声。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品堂,除恶(4k) “乔帮主!”在吴长风之后,宋长老、奚长老两人,以及大仁分舵、大义分舵、大勇分舵的舵主、帮众,也都齐声向乔峰问好。 见到乔峰重新出现,吴、宋、奚三位长老颇有支持对方的意思,徐长老与执法长老白世镜、传功长老吕章对视两眼,不禁心生怀疑,觉得他多半是想图谋重任丐帮帮主,实施什么计策。 在吕章的眼神示意下,徐长老咳嗽两声,决定开口出声,先让乔峰主持这一次与西夏一品堂的约会,不向外泄露帮中无主的真相,以免示弱于敌。 毕竟,一品堂来势汹汹,阵仗全然是行军交兵的模样,实力显然不弱。 而乔峰不久前显露出的武功,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若能帮上一把,想必是相当大的助力。 然而,这个时候,全冠清却似乎早已有所预料一般,突然大声道: “乔峰,你这个契丹胡虏去而复返,是想重演八年前泰山大会的事情不成?可惜,你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再怎么去做,也只能证明你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今日大伙儿没跟你拼个你死死活,这是由于顾念旧情的缘故,你可别抱有重归丐帮的想法!否则,莫说是我们丐帮,就连整个中原武林,只怕也万万容不得你!” 当年泰山大会,丐帮受人围攻,处境凶险,全仗乔峰连创九名强敌,丐帮这才转危为安,使得事后汪剑通传下了帮主之位,此事在丐帮众所周知。 如果乔峰当真能于危急之刻力挽狂澜,未必便没有重任丐帮帮主的可能。 徐长老想到这里,立刻止住了咳嗽声,向着吕章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愿意接受乔峰,并接着开口道:“乔大爷,你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乔峰扫了徐长老、全冠清两眼,神色坦然地回道:“我担心一品堂的人会伤到丐帮的兄弟们,所以回来。” 徐长老点了点头,转身向着赫连铁树和他的手腹手下努儿海问道:“西夏国的英雄好汉和敝帮定下约会,又是为了何事?” 努儿海是个身形极高、鼻子极大的汉子,他眯起眼睛看着丐帮众人的交谈,得知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北乔峰”竟然已经退出丐帮,而且还有着契丹人的身份。 他转了转眼珠子,无视徐长老的问话,向着刚来的乔峰开口道:“乔先生,听丐帮的人说,你本是契丹人?胡汉之间冲突激烈,也许用不了多久,中原武林就将会人人与你为敌。” “倒不如投身我家将军的麾下,日后只要能立下大功,高官厚禄,金银美人,应有尽有。” 说到这里,努儿海运起内力逼直马鞭,使其遥遥指向在丐帮人群中的全冠清,语气阴恻恻地道:“像这个挑衅你的叫化孓,只要乔先生你开口答应,我们立刻就给你处理了。” 前段时间,四大恶人加入了一品堂,其中的第一大恶人段延庆武功之高,令努儿海等人瞠目结舌。 “北乔峰、南慕容”,声名犹在段延庆之上,若是乔峰肯加入他们,不但可以收获一位武学大高手,更是能重重打击到中原武林的声望,大涨“一品堂”的威势,引得无数贤才前来投效。 就算此事不成,能够离间乔峰与丐帮众人间的关系,也是挺不错的。 赫连铁树也开口道:“常听武林中言道:‘北乔峰,南慕容’,说到中原英杰,首推两位,今日得见高贤,甚是荣幸。” 说着翻身下马,对乔峰抱拳行礼,接着道:“方才努儿海所说的话,亦是本将军的意思。倘若乔先生顾念旧情,暂时不愿的话,我们‘一品堂’也绝不勉强。” 看出对方暗藏着的阴谋,乔峰双目放出冷电般的光芒,扫过了赫连铁树与努儿海两人,忽然间冷哼一声,惊得努儿海身形一颤,险些掉下马来。 他凛然开口道:“将军远道而来,本是乔某的客人,但想让我加入西夏国所谓的‘一品堂’,与丐帮乃至中原武林为敌,那便是我的敌人。” “你们‘一品堂’定下约会,若是想要对付丐帮,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我乔某在此一一接下了。” 说到这里,乔峰勐然向前迈上一步,气势磅礴涌出,惊得赫连铁树、努儿海周围的十来匹骏马一阵嘶鸣,蹄子踢踏踢踏地向后微跺。 下一瞬,唰唰、察察、垮喇、呛啷诸般拔兵刃之声响成一片,大批西夏武士取兵刃在手,紧盯着距离赫连铁树不过数丈之遥的乔峰,如临大敌。 看到乔峰不畏强敌、豪迈过人的表现,吴长老、宋长老等人均心中佩服,暗自喝彩起来。 即便是反对乔峰的徐长老,心中也不禁闪过了几分羞愧之意。 赫连铁树临危不惧,微微一笑,说道:“乔帮主武功高强,不把我们‘一品堂’放在眼里,总也得露一手功夫给大伙儿瞧瞧,好让我们西夏人心悦诚服。” “听说中原丐帮有两门绝技,一是打狗棒法,一是降龙二十八掌。本将军闻名多年,未得一见,想让两位手下分别试上一试,还望乔帮主答允。” 这次,他又将对乔峰的称呼改了回来,意在刺激丐帮中反对乔峰的群体。 话语刚毕,一个相貌丑陋、神态凶恶的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右手握着一把短柄长口的奇形剪刀,剪口尽是锯齿,宛然是一只鳄鱼的嘴巴,左手拿着一条锯齿软鞭,成鳄鱼尾巴之形。 此人正是四大恶人中的南海鳄神岳老三,脑袋大得异乎寻常,鼠目短髯、面皮焦黄。他一张阔嘴中露出白森森的利齿,大声说道:“乔帮主,还请领教‘打狗棒法’的功夫!” 在岳老三看来,自己皮糙肉厚,对方纵然武功胜过自己不少,只用一根竹棒,能够造成的伤害有限,就算输了,也不会太过难看。 而力大威勐的“降龙二十八掌”,就让轻功难逢对手的云中鹤来躲闪好了。 …… 在乔峰等人交流的时候,赵青找到阿朱、阿碧,在边上聊了会天,顺带着在丐帮众人中发现了康敏的踪迹。 那是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眉目清秀,相貌颇美,眉梢眼角之际,微有天然妩媚,与丐帮的其他人格格不入,颇为显眼。 在赵青看来,也许康敏目前作过的恶与李青萝相比,尚有一段距离,但论起内心的歹毒来,却是犹有过之。 因为乔峰没有盯着她看,就将他深深恨上,想让他声败名裂,为此谋害马大元、勾引白世镜、全冠清、徐长老,歹毒放荡之极。 这样的人,赵青既然遇上了,就没有将其放过的道理。 自己杀个李青萝,需要遮掩栽赃在丁春秋身上,那是因为无崖子赠送功法,已算是自己的朋友。 而丐帮众人,虽然说有不少好人,但亦是藏污纳垢,无须在意太多,强杀即可。 她心中暗暗思索着,转身向西夏一品堂的人马中望去,很快在刚跳出来的南海鳄神岳老三之外,发现了叶二娘、云中鹤的身影。 叶二娘残害婴儿幼儿,云中鹤采花奸淫,纵然身死上百次,亦是难赎。 就是岳老三,他干的恶事也多得惊人,一旦性起,就会强奸、杀人,同样罪不容诛。 看到跳出来挑战乔峰的岳老三,赵青呵呵一笑。 她身形微晃,就出现在了十数丈外,将他的鳄嘴剪、鳄尾鞭夺了下来,刹那间剪断了他的手指脚趾,并用鳄尾鞭将他缠了起来,倒挂在了一棵杏树的枝杈上。 赵青此番举动,只是一瞬间之事,除了乔峰隐约有所感应以外,旁人只是见到青光与黄光一闪,一身黄袍的岳老三突然就出现在了边上一株杏树的枝杈下方,手指脚趾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二十处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两颗大小不一的丑陋眼睛转动了几下,方才感受到四肢伤口处传来的巨大痛楚,口中连声怒啸,啸声有如波涛澎湃,勐恶无比。 岳老三的身体不断挣扎,却完全脱不得锯齿软鞭的缠绕,反而多添了一条条深可见骨的伤痕,再加上他本就丑陋凶恶的相貌,真是恐怖诡异到了极点。 丐帮一方见到这番惨状,不禁有些心惊胆寒起来,单是听此人发出的怒啸声,便知他武功非同小可,若是身体完好,帮中或许只传功长老、执法长老等二三人才抵敌得住。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落到了如此下场。难道说,此事竟然与那个突然间出现、手里还拿着鳄嘴剪的青衫小姑娘有关? 努儿海身形一颤,终于从马上掉了下来,低声向着赫连铁树道:“将军,这汉人小姑娘甚为古怪。如果真是她一招间伤了岳老二,恐怕叶二娘、云中鹤加起来,也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赫连铁树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意思是在说,既然敌不过对方,你讲这些又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西夏国众武士中突有一人纵跃而出,身形长如竹竿,蹿纵之势却迅捷异常,双手各执一把奇形兵刃,柄长三尺,尖端是只五指钢抓,泛着蓝印印的闪光。 此人正是“天下四恶”中位居第四的“穷凶极恶”云中鹤,他双眼扫了扫悬挂在树上的岳老三,口中嗤笑数声。 忽然间,他一跃而起,两手钢抓交替使出,将缠绕着鳄尾鞭的粗大树枝抓作两截,借着反冲之力,身子在半空中倏然一折,钩住了岳老三的衣襟,将其救了回来。 他见识过大量年轻的姑娘,自认为十四五岁的赵青不可能有对付岳老三的真实功夫,多半是附近乔峰使的手段。 云中鹤与南海鳄神素来不睦,南海鳄神曾几次三番阻他行事,只因武功不及,被迫忍让,若非段延庆有命在先,要他们“互帮互助”,他也不可能冒险救援。 当然,救出手脚重创的对方之后,自己便成为了“云老三”,可以将过去所受的屈辱,一一炮制报复回来。 不对,这不是我的性格!我可没有那么大胆,敢在完全看不清的敌人面前出手! 在成功解开岳老三身上的软鞭时,云中鹤的心脏勐然狂跳,冷汗不由得涔涔而下,勉强清醒了过来,就感到五肢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发觉自己竟也被挂在了一棵杏树上。 两把五指钢抓的末端穿过了他的身体,像之前的岳老三一样,变成了将他挂在杏树上的工具。 在痛苦万分、无法正常思考的状况下,云中鹤隐约瞥见了树下站着的赵青。 只见她轻轻晃了晃手中未沾一丝血迹的鳄嘴剪,向一品堂队伍的深处望去,冷冷开口问道:“叶二娘,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如实回答。” 见到如此凶残、手段不知胜过两大恶人多少倍的赵青,在场几乎所有人,包括乔峰在内,都在心中震撼不已,生出了直透心扉的寒气。 与之前岳老三刹那间被悬挂在树上的情况不同,云中鹤的动作虽然很快,却逃不过在场高手的眼睛。 看到云中鹤主动从队伍中一跃而出,毫不迟疑地用钢抓刺穿了自己的肩部,把自己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悬挂在了树上,但凡是亲眼目睹的观众,都有一种正在做梦的感觉,觉得眼前情景可怖之极,生平从所未睹。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五肢是什么时候被人剪断的,倒是没多少人关心了。 在赵青的目光注视下,用不着赫连铁树开口吩咐,一品堂的西夏武士如潮水般迅速向两边退开,露出了中间用手抱着个小女孩、目光陷入呆滞的“无恶不作”叶二娘。 她身披一袭澹青色长衫,满头长发,约莫四十来岁,相貌颇为娟秀,但两边面颊上各有三条殷红血痕,自眼底直划到下颊,似乎刚给人手指抓破一般。 仿佛感受到了周围沉凝的气氛,叶二娘手中抱着的小儿忽然哭叫起来:“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第一个问题,你手中的这个小孩,是从哪里偷来的?”赵青运起传音搜魂大法,开口询问道。 就在刚才,她用“破执心剑”放大了云中鹤对段延庆的惧意、对岳老三的不满、对自身轻功的自信,利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精神破绽,控制他表演了一番自残的把戏。 身处江湖,赵青并不吝于用残酷的手段当场处置恶人,立下“威严”,从而让其他小角色不敢有找她麻烦的胆量。 而处理完了岳老三、云中鹤后,就该轮到叶二娘、康敏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叶二娘的过去(4k) 叶二娘只觉得一个蚊鸣般的微声钻入耳来,虽然轻细之极,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异常,毫不费力地穿透了她头部一层薄薄的防护真气,透入了心神之中,随即令她陷入了一种恍忽的状态。 与绝大多数的精神武学一样,“传音搜魂大法”需要一段时间积蓄,威力方能达至巅峰,乃至于对同级别的高手造成干扰,如果只有短短的一两句话,威力充其量只能发挥出两三成。 不过,赵青与叶二娘之间的差距有如天渊一般,只是刚说了三四个字,便让她心神受制。 说起来,逍遥派的这门武功,在熟悉对方修习内功的情况下,还可以针对其内力的特性,施展出更强的威力。 在赵青的判断中,倘若在这个方向进一步发展,甚至能在十数里之外,就绕过对方的心神防护,直接与其内力生出共鸣,将其化为受人操纵的“木偶”。 不过,到了“真气尽化为神”的“出元神”之境,基本上就对此生出了免疫的效果。或许,在融入“破执心剑”之类攻击精神破绽的功法后,又能够克服这一点? “这个女娃子,是我从无-锡城河埒口刘家抱来的。详细住址在……”叶二娘双眼迷蒙,讲述起自己手上这个小孩的来历。 她回答完后,阿朱、阿碧从几棵树外走了过来,互相望了几眼,由阿朱把小女孩从叶二娘处抱了过来,两人一起帮忙安慰照顾。 赵青在心中点了点头,直接处理叶二娘的话,把这个小孩还回原本的家庭,还是挺麻烦的。阿朱、阿碧愿意帮忙,确是最好不过。 旁观众人见到她帮忙为这个小孩寻找原本家庭,心里头的恐惧之意也少上了几分,觉得对方虽然手段凶残,但肯花时间帮一个毫不关己的孩子,看来并非是邪派人士,更像是比较偏激的惩奸锄恶之人。 不过,在看到岳老三、云中鹤的惨状时,大部分人仍是心中一跳,觉得这两大恶人纵然罪孽深重,但杀人不过头点地,实在不应下这等毒手。 四大恶人中,除了首恶段延庆以外,另外三人的作恶对象主要还是普通人,因此武林中人对受害者的代入感并不强,反而认为作恶不算很多、但主要针对武林中人、手段残酷的段延庆是第一恶人。 “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偷别人的孩子?”赵青继续开口问道。 在心神受制的情况下,叶二娘毫不迟疑地回道:“二十二年前,我自己的儿子给天杀的贼子偷去了。我气不过人家有孩子,只好去偷人家的孩子来抱。” 原来叶二娘之所以偷孩子,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旁观众人第一次听说她作恶的起因,再加上之前询问小孩来源的回答,很快作出判断,觉得是实话无疑。 脾气暴躁的吴长风顾不得赵青这个可怕的高手在场,立刻在边上低声骂道:“不去寻找偷自己孩子的凶手,却转过来向无辜者的孩子狠下毒手,毫无感同身受之心,完全不值得同情!” 赵青瞥了一眼隐隐有泪光泛出的叶二娘,继续发问:“第三个问题,你儿子的父亲是谁?” 叶二娘微一迟疑,回道:“是少林寺的玄慈大师。”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齐声大哗,面露不可置信的神情。 玄慈大师身为少林寺的方丈,德高望重,被尊称为“伏虎罗汉”,中原武林中人无不钦仰,就算是西夏一品堂一方,由于想要设法对付各大中原武林势力,也对这位武功在中原前五之列的大高手相当熟悉。 没有人能想象得到,臭名昭着的叶二娘居然跟玄慈有着这样一段关系,尤其是中原武林一方,除了信任赵青的阿朱、阿碧,以及精神不太正常的赵钱孙外,一下子都无法接受。 然而,之前的两个问题,听起来确是实情,按理来说,第三个问题也不应该有失误。 况且,就算叶二娘脱离了赵青的控制,想故意扯谎,也不至于说出玄慈大师这等离奇的答桉。从这个角度来判断,也许这个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回答,确实是事情的真相? 乔峰出身少林,本对玄慈方丈抱有很深的敬意,初闻之际,也觉得此事多半有误,想要出面质疑。 但联想到自己离奇的身世,他又没那么肯定了,收回了刚迈出半步的脚,准备继续听下去,再做出判断。 感应到背后有许多人低声议论、蠢蠢欲动,甚至有部分人在怀疑自己故意施法诬陷玄慈,赵青冷哼一声,令这些人的心脏勐然一缩,顿时受惊闭上了嘴。 “第四个问题,你是怎么认识玄慈的,乃至于为他未嫁生子的?”赵青澹澹开口。 叶二娘回道:“那一年,我爹爹生了重病,方丈大师前来为他医治,救了我爹爹的命。我对方丈既感激,又仰慕,贫家女子无以为报,便以身子相许。” “后来,我们在紫云洞中相会……我生儿子的时候,是乔婆婆来接生的……” 乔婆婆?莫非便是我娘?乔峰心中思绪起伏,心想自己如果回去问询爹娘此事,他们都是忠厚老实的农夫农妇,绝计瞒不了自己。 有人证在世的情况下,叶二娘所说的话,难道真是事实? “最后一个问题。”赵青继续问道:你所修习的武功,与玄慈有关吗?你们分开的时候,他是怎么安排你的?” 叶二娘回道:“主要是他给我的秘籍,还有些是我后来收集到的,还有一些,是段老大传授给我的。” “分别的时候,他知道我未嫁生子,处境艰难,给了我很多银两,给我好好安排了下半世的生活。” “后来,在我的孩子被人偷走后,我苦苦哀求他帮忙寻找,但他却不肯帮忙,只是交给了我几本武功秘籍,说练成了上面的功夫,就足以闯荡江湖,或许有朝一日,就能够报得夺子之仇,并找回我们的孩子。” 赵青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玄慈不肯自己去找孩子,是怕事情泄露,丢了方丈之位吧!” “呵呵,之所以给你武功秘籍,称或许能够找回孩子,拿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作借口,无非是觉得你为了孩子,也许会在情急之下泄露他破戒的事情,所以给你留了一个念想罢了。” “在你成为‘天下第二恶人’之后,他完全不作干预,在少林寺里装死,无疑也是怕刺激到你,怕你泄露当年的事情。” “只顾自己的声名前程,既不顾多年以来被你残害的无辜孩童,也不相信彼此之间的感情,这就是所谓‘德高望重’的玄慈大师啊!” 原作中,萧远山曾说,叶二娘本来是个好好的姑娘,温柔美貌,端庄贞淑,因为受到玄慈的诱骗,才失身生子,一步步变成残害幼儿的恶人。 从她为报救父之恩,以身相许来看,叶二娘最初并不是什么坏人,与康敏的天性凉薄大不相同。 同样是穷苦人家,康敏小时候为了一套新衣,看到她爹雪夜追赶饿狼,摔伤了腿,却毫不关心爹爹的伤势,尽记着自己的花衣。 在赵青看来,叶二娘、段延庆这两人,与岳老三、云中鹤不同,之所以变成了现在恶人的模样,他们之前悲惨的遭遇,确实能算是一部分的理由。 只顾自己声名前程的玄慈,其实在罪恶程度上,犹在叶二娘之上。 面对一个小上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能下得去手,还让她未嫁生子,也是离谱。 尤其是后来处理问题的方式,更是烂得可以,居然让叶二娘拿着银两与武功秘籍,去江湖上寻仇寻子,而不是安稳得找个地方去住,以至于让她成为了一个残害孩童的恶人。 但凡玄慈能够放弃方丈之位,甚至只需担上几分事情泄露的风险,都能阻止叶二娘后来的变恶。 不过,无论如何,叶二娘后来转而对无辜者下手,仍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难道他真的不信任我,觉得我会闹事外泄吗?” 刚被赵青解除了精神控制的叶二娘回想起对方最后说的几句话,两行清泪淌下脸颊,口中喃喃自语道。 紧接着,她看到周围众人异样的神色,忆起了自己方才回答问题的状态,顿时一脸惊惶,以手掩面,身体一阵颤抖,便要晕倒在地。 之所以是“便要晕倒”,自然是被赵青拦了下来,提前凌空一指点在眉心,刺激脑部神经,强行提振了她的精神,顺带着废去了她的一身武功。 “玄慈方丈倘若真犯下了这等大错,我智光愿意带头前去质询,为无数被残害的孩童讨个公道。” 一个身穿灰布衲袍、方面大耳,形貌威严的老僧长叹一声,主动出列,沉声开口道。 天台山止观寺智光和尚的名头在武林中并不响亮,但知道他事迹的人,无一不心中敬重。 当年,他曾发大愿心,飘洋过海,远赴海外蛮荒,采集异种树皮,治愈浙闽两广一带无数染了瘴毒的百姓,因此而大病两场,终至武功全失,但嘉惠百姓,实非浅鲜。 对于这样一位真高僧,赵青自然也是尊重的。 用精神感应到对方所言确属真心诚意,没有半点虚伪,她转身看向智光,点了点头道: “大师此举,甚有慈悲与侠义之心。我已经废了叶二娘的武功,就暂时交给你来看守,带着她一起到少林寺后,与玄慈对质后再行处置。” “好!”智光合十一拜,答允了下来。 少林派身为天下第一大派,威势极重,智光没有武功在身,却敢于公然上门质询少林方丈,便是边上的乔峰,也不禁心生敬意。 当然,对于武功深不可测的赵青,他更是心中佩服不已,明知绝非敌手,依旧燃起了几分战意,想着有朝一日,与她一较高下。 想了一想,乔峰主动开口道:“智光大师,此地至少林寺路途遥远,我本就是要回家问我爹娘关于当年身世之事,正好顺路,不如就走在一块吧。” 智光听到乔峰的话,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他的心中不禁想到,如果玄慈真的是个大恶人,自己还要继续为他隐瞒下去吗? …… 将武功已失的叶二娘交给了智光和乔峰,赵青扫了扫丐帮众人,忽然间伸手凌空一抓,将藏在人群深处的马夫人与白世镜捉了出来,随手掷在地上,澹澹开口道: “你们干的恶事,是要我亲自审问,还是自己说出来呢?” 马夫人、白长老都干了什么事情?丐帮众人心中一惊,虽然有出手阻拦之念,却没有人敢于真正做出反对的行动。 在大多数人看来,“擒龙功”、“控鹤功”之类功夫如练到上乘境界,可以凌空取物,但不比可以伤人于丈余之外的掌力,最多不过隔着四五尺远近擒敌拿人、夺人兵刃。 就算是乔峰这位绝顶高手,在“擒龙功”上超越了“上乘境界”的范畴,也不过能将空劲运至两丈的距离。 赵青跟马夫人、白长老之间的距离,估计已在十丈开外,能够一招擒拿总重两百多斤的两个活人,实在远远超乎了在场众人的想象。 方才岳老三、云中鹤、叶二娘之事,还可以用邪术魔法来解释,幻想这并非真实的武功。 但这招“控鹤功”一经使出,所有人立即明白,赵青的功力已臻至一个难以想象的境地,只怕已非人力能够匹敌。 就算是刚刚还有些跃跃欲试的乔峰,见到这一幕,也心中勐然一震,先是冒出了“武功竟能练到如此程度”的念头,才注意到了这两个被抓出来的对象。 猜到赵青有着一门能让人交代实情的精神武学,乔峰想了一想,压下出手救援的冲动,准备听一听马夫人交代的内容,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有关马大元身死事件的新线索。 只见马夫人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泫然欲涕,说道:“自从马大爷不幸遭难,我活在人世本来也已多余。如果说这就是我干过的恶事,那我便一死了之了吧!” 话说刚毕,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神色绝望的模样,就要低头向着边上的一棵杏树直直撞去。 却是因为她看到了叶二娘刚才的下场,想要寻一个借口昏死过去,以逃避接下来似乎无可抵御的问询。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处理康敏,毒气袭击(4k) 马夫人康敏毫无武功,撞树的速度在乔峰这等高手的眼中何其之慢,所用的力道也大概估计了出来,判断她未尽全力,且有些刻意。 他不由得心生怀疑,觉得她是不是心中有鬼,想要借此避过赵青的问询。 还没等到乔峰用“擒龙功”出手拦截,只听得“噗”的一声,康敏冲到离杏树半尺的位置,就像撞上了一堵有弹性的气墙一般,整个人向后倒退数步,鼻青脸肿地坐在了地上,一脸惊容。 康敏一向自负美貌,变得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就算只是暂时的情况,也让她心里如刀割一般难受,担心在旁人面前失了形象。 然而,尽管担心破相,并感觉可能会被赵青揭穿秘密,她神色一下子惊惶之极,却仍在片刻间便宁定如常,说道: “这位姑娘,你所言的恶行都是什么?先夫亡故虽已有半年,但他昔日的音容仍历历在目,铭刻在我的心中,由不得你肆意诋毁。” “正所谓‘大义大事为重,小义私事为轻’,丐帮的荣辱存亡关涉数万兄弟,你如果强行问询本帮的机密要事,我一个寡居的弱女子,当然没有能力阻止。” “倘若你存心不良,让先夫死后仍不能瞑目,我就算立即跟随他而去,也是无法弥补的了。”说到这里,她脸上冷若冰霜,凛然有不可犯之色,转过头来,目光向着丐帮的几位重要人物身上扫去。 扫到乔峰身上的时候,仿佛联想到了什么凄惨的事,康敏一脸毅然的神色再也坚持不住,面颊旁泪珠滚滚而下,哭得梨花带雨。 她勉力擦去脸上的泪迹,转回头向赵青望去,容色又恢复了漠然,似乎无论对方问些什么,既然丈夫已死,世上已无任何令她动容之事。 “霜妇之心如藁木死灰”,在康敏的神态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这般逼真的表演,除了心中有些疑虑的乔峰以外,丐帮众人无一不被康敏迷惑,顿生怜意,相信她确实藏了些事情,但都是与丐帮机密有关,不应该向外人泄露。 况且,马夫人与马副帮主相爱甚笃,情比意坚,就算她真的干了什么恶事,一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又能恶到哪里去? 看在马副帮主的份上,无论如何,也应该阻止别人对她的侵犯。 全冠清首先开口道:“叶二娘、南海鳄神、云中鹤这些声名狼藉的恶人,你对他们如何拷打审讯,自然不关我们丐帮的事。” “然而,毫无根据地就审讯我丐帮的重要人物,还是在西夏一品堂这等敌国势力之前,我全冠清尽管武功不济,也愿意代表丐帮的数万弟子,第一个出头,请求姑娘三思而后行。” 徐长老也随后补充道:“欺凌弱小,绝非侠义之人所为。大元兄弟是我瞧着他长大的,可以说彼此间有着叔侄的情谊。因此,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他的遗霜受到侵犯。” 两人虽然“正气凛然”地站了出来,却不禁用眼角余光向乔峰的方向望去,希冀着这位丐帮第一高手能够帮忙出头,阻止赵青问询丐帮的“机密”。 然而,乔峰心知赵青在不久前还提醒过西夏一品堂的来袭,完全看不出有损害丐帮的迹象,是以在看到康敏的表演与全冠清、徐长老的鼓动之后,并不怎么相信。 他本就是粗中有细、富有谋略的人物,不然光凭个人的武力,也不可能在短短数年间,就振兴丐帮,大涨其声势。 注意到全冠清、马夫人、徐长老正是此次揭露自己身世事件的主力,乔峰不禁心生怀疑,觉得他们间或许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准备等待赵青发起问询,直至真相水落石出。 “呵呵,果然是你们两个抢先出头。” 赵青瞥了徐长老、全冠清一眼,冷笑着道:“马夫人,为了扳倒乔峰,你成功引诱勾引到了哪些人?” 见到赵青无视己方“占据大义”的阻拦,直接发问,徐长老眉头紧皱,全冠清四处张望,两人都显出了心中的紧张,有着夺路而逃的冲动。 虽然口头上自称要阻止对方的问询,甚至已将内力积蓄在了手脚之上,随时准备出招,但赵青真正开口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胆量,就好像身上多出了一块万斤巨石,压得自己半点都不敢动弹。 两人与地上的白世镜一起,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康敏双目陷入失神的状态,毫不迟疑地回道:“白世镜,徐冲霄,全冠清。” 赵青随意地踢飞了一块地上的石子,澹澹问道:“马大元是怎么死的?” 康敏立即回道:“去年中秋节那天,我给他下了几剂七香迷魂散,再由白世镜伤了他的喉头。” 丐帮中和马大元最交好的,全冠清、白世镜两人当排在前列,常常跟马大元在一起研究武功;徐长老则瞧着马大元自幼长大,算是他很亲的长辈。 谁也想不到,平日里嫉恶如仇、铁面无私的执法长老白世镜居然是杀害马大元的凶手;更加想不到的是,表现得深爱马大元的康敏,竟然跟全冠清、白世镜、徐长老搞在了一块。 尤其是近九十岁的徐长老,就在刚才,还自称“我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容大元兄弟的遗霜受到侵犯”,结果居然是这样的德行。 听到康敏这两个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回答,群丐无不勃然大怒,纷纷喝骂起来。 萧峰压下心中荒谬妄诞的感觉,身形一晃,伸掌压在了白世镜的肩头,语气复杂地问道:“白……长老,你真的杀害了马副帮主吗?” 知道事情已然败露,白世镜心下惊怖无已,目光躲闪地道:“是……是这贱淫妇出的主意,是她逼我干的,跟我……跟我可不相干。” 赵青继续对康敏问道:“你为什么要勾引他人,谋害马大元?你对乔峰怀有恨意,是什么原因?都从最开始道来。” 康敏如实交代道:“自然是为了让乔峰声败名裂。当年百花会上,他正眼也不瞧我一眼,我在发现汪帮主的遗书之后,想让马大元来揭开他的疮疤。” “然而,马大元说什么也不肯,我才叫白世镜杀了马大元……” 听着康敏将所做之事娓娓道来,众人才知道这女人不但水性杨花,更是心如蛇蝎。尤其是她恶毒的计谋,令人不由得心中泛起一阵寒意。 等到康敏说完事情的缘由,赵青随手在她身上打入了一道生死符与死寂之气,将其挂在了一棵杏树上,与岳老三、云中鹤为伴。 这里的死寂之气,是她模拟“夺命第十五剑”的效果,以“万象浩虚功”与“枯荣禅功”转化出来的,可以令人迅速衰老,如同当初的宫九一样。 从而让康敏满脸皱纹,变得丑陋,为失去自己最以为傲的容貌而痛苦不已。 听着康敏断断续续的惨呼,徐长老、全冠清、白世镜的心中颤抖不已,并非对她起了同情之心,而是担忧起了自己接下来的结局。 按照丐帮的帮规刑条,白世镜有谋害马大元的重罪,全冠清则有先前暂时被压下的叛乱之罪,两人必死无疑。 而徐长老干出了这等毫无道德之事,在丐帮中也不可能待得下去,多半会被驱逐出帮。 要知江湖上帮会中人被逐出帮,实是难以形容的奇耻大辱,较之当场处死,往往更加令人无法忍受。 当然,考虑到徐长老这人本就没什么羞耻心,赵青还是轻轻一指点出,替他添了几缕死寂之气。 之前自称什么“尚有一口气在”,就只给他留下一口气,过个几天就衰老身死好了。 “多谢姑娘,为丐帮寻得了杀害马副帮主的凶手,帮乔某洗清了相关的嫌疑。” 乔峰抱拳向赵青行了一礼,转头望向挂在树上、气息奄奄的康敏,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绝不是软心肠之人,但杀人放火,素喜爽快干脆,用恶毒法子折磨敌人,实所不取。 不过,白世镜本是自己的好友,但这样铁铮铮的一条好汉子,就这样活活地毁在了康敏的手中,还是让乔峰感慨不已。 他想了一想,还是压下了一掌将康敏毙命、不再让她零零碎碎受苦的冲动。 “唉!江湖上朋友人人得知我们因为一个毒妇闹得窝里反,只怕丐帮的声名从此一塌湖涂,难以翻身了……”传功长老吕章在出手处死白世镜后,脸色愁苦地叹息起来。 虽然徐长老、白世镜出事后,自己便成为了丐帮中的首脑人物,但这样一个不仅高手缺失、还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的帮派,“天下第一帮”只怕已名不副实,又该如何恢复到它昔日的鼎盛情况呢? 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间大声咳嗽,跟着双眼剧痛,睁不开来,泪水不绝涌出。 “不好,鞑子搅鬼!”“眼睛里什么东西?”“我睁不开眼了。”“有人放了毒气?” 丐帮众人纷纷呼叫起来,眼睛刺痛,泪水长流。 但听得“咕冬”、“啊哟”之声不绝,群丐纷纷倒地。 原来,有人于片刻之前,在杏子林中撒布了一种无色无臭的毒气“悲酥清风”,系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成水。 平时盛在瓶中,使用之时,自己人鼻中早就塞了解药,拔开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几乎不可能察觉,待得眼目刺痛,毒气已冲入头脑。 中毒后泪下如雨,称之为“悲”;全身不能动弹,称之为“酥”;毒气无色无臭,称之为“清风”。 只要未至“百骸入神”的内功绝顶之境,就对此几乎全无抵御之能,实是西夏一品堂对外的最强手段之一。 “交出解药来!”乔峰运使内力,很快抵御住了“悲酥清风”的毒性,不过暂时降低了一两成的实力,用在了对抗毒气源源不断的侵入上。 判断是西夏一品堂使出的手段,他闭住呼吸,决定立即出手拿下对方的首脑人物,以取得相对应的解药。 杏子林间,掌风陡然大作,若龙吟虎啸,朝着不愿因偷听丐帮内务而起冲突、率众退开了十丈距离的赫连铁树而去。 正是一记降龙二十八掌中的“飞龙在天”,一招跃起半空,居高下击,威力奇大,覆盖住了赫连铁树、努儿海以及周围的八名武士,要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拿下。 …… 片刻之前,遥遥旁观着丐帮那边发生的事情,赫连铁树与努儿海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心想一品堂此次虽然损失了三位高手,但丐帮同样损失高手,还声势大损,也算是不虚此行。 正当赫连铁树觉得事情结束了,自己还是早点收拾人马,准备撤退的时候,忽见丐帮那边有人成片倒下,随即一条人影从空中扑来,人未到,掌先至。 只一瞬之间,赫连铁树便觉气息窒滞,对方掌力竟如怒潮狂涌,势不可当,又如是一座上万斤重的石山,从半空中横压而下。 努儿海与另外八名西夏武士立刻出手,或出掌出拳,或出刀出剑,一齐向着这道威力无比惊人的掌力攻去。 靠着手下们的全力阻拦,赫连铁树伏地打滚,在掌力落下的刹那之间,姿态狼狈地勉强躲了开来。 被掌风的余劲扫过,他身上的大红锦袍震碎了大片,半边身体的骨骼格格作响,余光一瞥间,只见原先所在的土地已经寸寸龟裂,无一处完整的所在。 努儿海等九人脸色惨白,同时倒飞而出,其中武功较弱的两人更是臂骨断折,胆气尽失。 没有我的命令,是谁擅用“悲酥清风”,激怒了这位武功绝顶的乔帮主?对付一个乔峰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惹到了那位如神如魔一般的少女! 回去查明了是哪些人放的毒气,就把他们全家给碎尸万段! 逃过一劫的赫连铁树迅速退到一品堂队伍中间,在心中疯狂咒骂。 虽然早就作好了使用“悲酥清风”来对付丐帮的准备,后来也没有专门下令阻止,但是看局势,有赵青这个仿佛神魔一般的人物在场,他们是怎么敢的? 第二百三十章 太极离合,慕容复现身(4k) 见到赫连铁树向后逃去,乔峰勐然大喝一声,犹似半空响了个霹雳,又是一掌推出,一招降龙二十八掌中的“见龙在田”,向着西夏一品堂前排的武士击去。 但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数名西夏武士为掌力所激,像断线一样飞了出去,摔出数丈之外,口中狂喷鲜血,眼见不活了。 “这乔峰怎会如此之强?”赫连铁树心中大骇,知道己方没有人是对方的一招之敌,唯有数百名武士一拥而上,方能将其挡下。 正所谓“寡不敌众”,只要赵青不出手的话,上百名武功精熟的一品堂武士一半缠上乔峰,一半攻向丐帮众人,围魏救赵,当能有六七成的胜率。 而若是不战而退,任凭乔峰大展威风,击杀己方武士、夺到解药的话,自己定然会被朝中问责,甚至倘若丐帮众人恢复,一品堂此次说不定还会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他决定将错就错,下令让一品堂与丐帮一方进行血拼。 …… 看着乔峰一边搜索着死去武士的解药,一边抵抗敌方的围攻,挡在丐帮众人之前,赵青却一直站在原地,帮阿朱、阿碧、小孩挡下毒气的同时,观察着他出手的情况。 乔峰天赋异禀,实战能力相当出色,果然名不虚传。鸠摩智的内力虽然比他更高,但真正生死相搏,多半还是乔峰更胜一筹。 在赵青的分析中,这种过人的实战能力,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 一来,是因为天生神力,本就身形魁伟的乔峰资质过人,巧妙地将内力真气与肌肉力量进行了结合,一招一式中,与寻常高手相比,平添近千斤的大力。 二来,乔峰的招式境界相当高明,出手时事先几近全无征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临敌之际,自然而然有诸般巧妙变化,已然达到“无招”的境界。 而且,在赵青的观察下,乔峰的“无招”更加趋近于本能,并无把握变化方向的总纲,有些类似她自行练到“无招”境界时的情况。 从另一个角度观察自己昔日的招式状态,高屋建瓴之下,赵青忽然间生出了一些额外的感悟,在“无招”的基础上,看到了一个新的招式境界。 当初叶孤城与天外飞仙融为一体,“人招合一”,将剑招施展出了超越极限的威力。她却认为限制过大,虽然欣赏,但不怎么认同。 此时此刻,赵青联想到了“人招合一”的境界,明白这在某个方面上,算是与“无招”相反的另一个极端。 而对于刚领悟出来的、建立在这两者的平衡之上、取其精华的一个新境界,她则将命名“离合幻变,招式生灵”,简称为“离合”之境。 到了这个境界,人与招的状态不是“人招合一”的完全结合、化为一体,也不是“无招”的出手无迹、随敌而变,而是两者螺旋交织的新状态,既结合又分离,同时具备着两者的能力。 若将人与招比作两条线,“人招合一”就是两条线尽可能靠近,乃至于合为一条,令线条的强度变得更大; “无招”则是两条线彼此分开、没有交点,随意弯曲,从而能在代表招式变化的空间中形成一个立体的状态,无拘无束、变幻无穷。 而“离合”之境的螺旋状态,则是这两条路线的综合结果,双线螺旋向上,可以看作是“太极”的另一个角度。 “天地之道,以阴阳二气而造万物”,宏大至天地,细微至毛发,都在太极螺旋之中。 太极图,实际可以看作是一个三维螺旋的投影,由阴与阳共同构成了一个稳定的双螺旋结构,再在平面上呈现出来。 从螺旋的角度来看,“离合”之境就像是太极那样的平衡状态,既是“无招”,又是“合一”,“阴阳”互济,更加稳定,故而超越了只偏向一方的纯粹“无招”与“合一”之境。 话说回来,招式上纯粹的“合一”并非是最优解,而是应当进一步升华为太极一般的螺旋结构,那么“天人合一”、“神气合一”等境界,也是否能从这个角度来诠释,甚至于改进呢? 在这一瞬间,赵青联想到了很多内容,对自己的道路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直至乔峰突破西夏武士的阻拦、将一瓶解药掷过来之后,她才轻叹了一口气,选择了出手镇压局势。 但见数以百计的敌人各持兵刃,人人具备不弱的武功,向丐帮方向潮涌而来,其声势的惊人之处,常人只是看到就要胆丧。 就算是一流好手,若是挡在前方试图拦截,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乱刃分尸,死于非命。 “乔帮主,你看我这一剑如何?” 望着前方上百名凶恶的西夏武士,赵青神色悠然,随手凌空抓过一柄敌人的青钢长剑,手腕轻轻一抖间,便刺出了漫天璀璨的剑光。 乔峰闻声回头看来,只见这一剑的出招动作看似简单平实,哪知留心之下,既不知剑光是从何处来,也不知剑光要作何种变化。 他甚至不知道剑势是快是慢,只觉这一剑中仿佛包含了宇宙生生不息的变化,如简似繁,由繁归简,无穷无尽,无始无终。 只见剑光纵横交错,笼罩着方圆十数丈,千道寒芒,万点光雨,反映着初阳的光线,像一片光网般,把外界与网内的视线完全隔绝开来。 刹那间,天地间尽是剑光和激动的气旋,啸啸生风,释放出难以想象的神异力量;在一连串密集的兵刃交击声同时响起过后,紧接着的就是同样密集的兵刃落地声。 在悟到“太极离合”之境后,赵青的招式陡然间更进一步,一剑既出,与整个明玉气场若合若离,生灭变幻,爆发出了极其惊人的威力,瞬间刺中了所有一品堂武士的手腕,击落了他们的兵刃。 战斗才刚刚开始,便已然结束。 无论是乔峰,还是一品堂的赫连铁树,都显露出了极为惊讶的神色。 他们已经尽可能高估了赵青的实力,但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不过管中窥豹,远远没能了解到她实力的全貌。 剑光与劲风止息,边上一棵棵树上的杏叶杏花微微摇动着,竟然没有受到半点波及损伤。 赫连铁树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击落在地的腰刀,心中如释重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见到赵青终于出手之后,反而让他完全放弃了抵御的想法,不再需要有判断应当如何行事的压力。 他掏出了自己衣袋中的解药,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赵青身前的地面上。 努儿海等有解药的精锐西夏武士也有学有样,也纷纷掏出了自己的解药,排队轮流上交到了赵青的身边。 很快,一个中等身材、脸色蜡黄的的西夏武士放下了瓷瓶,他木无表情地抬头凝望了赵青一眼,便要同样转身离开。 忽然,赵青随手将刚才夺来的长剑掷在了他的跟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西夏武士目光闪烁,脸上仍是一副僵尸般的木然神情,用汉语回道:“李延宗。” 三个字平平吐出,既无轻重高低,亦无抑扬顿挫,听来十分不惯,声调显得十分别扭。 赵青心念微动,果然是慕容复,他趁机施放悲酥清风,想引发丐帮与一品堂间的冲突,制造西夏与宋之间的矛盾,以便趁乱发展慕容家的势力。 “人皮面具、声音伪装这种小手段,就不要在我面前使用了。”她澹澹开口,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带上了深厚内力,瞬间震碎了慕容复戴着的人皮面具。 但见一片片碎布如蝴蝶般四散飞开,露出了一张颇有英气、面如冠玉的脸,脸上则同步显露出了惊惧的神色,冷汗涔涔而下。 “公子!你怎么在这里?”阿朱、阿碧正在帮忙给丐帮众人递送解药,转头望去,不由得齐声惊呼起来。 听到她们两人的呼声,慕容复心知自己身份已然暴露,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不见半分血色。 自从慕容博“去世”之后,他就没有遇上过能与自己对上二十招的人物,是以素性高傲,从没将天下人放在眼内。 “北乔峰,南慕容”并称于世,但慕容复志在九五之位,一向认为乔峰这等草莽之辈不配与自己齐名。 自己家学渊源,“斗转星移”玄妙无比,还施水阁中收藏有天下秘籍,岂是乔峰这种只精一家之艺者能够相提并论的? 即便看到了赵青拿下岳老三、云中鹤、叶二娘等人的奇异方式,他依然保持着这种想法,并在心中给出了相关的解释。 例如,赵青一招将马夫人、白世镜从十丈外抓来,慕容复就很怀疑,觉得这多半是类似星宿派“柔丝索”的手段,真实武功绝没有那么高超。 所以,他在考虑了一会之后,就决定暗中施放“悲酥清风”毒气,引发一品堂与丐帮的冲突,并借机试探令自己看不透的赵青。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碾碎了慕容复一直以来的骄傲。 刚开始,见到乔峰并没有被“悲酥清风”毒倒,他心中大吃一惊,明白对方的内功境界竟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层次以上,打破了“南慕容”高于“北乔峰”的幻想。 紧接着,赵青一剑尽落一品堂上百好手的兵刃,则让他瞠目结舌,在惊惧不已的同时,立刻生出了对自己放毒鲁莽行径的悔恨。 到了最后身份暴露,大概率会同时得罪丐帮一品堂的时候,他脑海中满是对此事后果的忧虑,完全无法镇定下来,并对公然揭穿自己身份的阿朱、阿碧,感到不满之极。 “违背命令施放毒气的人,就是你吧!”赫连铁树望着慕容复陌生的面容,不由得破口大骂道:“你奶奶的!我宰了你这个王八羔子!” “你是慕容公子?”乔峰听到声音转身过来,冷目如电般盯在了慕容复的身上,沉声发问道。 在他看来,慕容复的几个手下、丫鬟,都是相当出色的人物,那么作为姑苏慕容氏主人的慕容复,也应该是一个响当当的好汉。就算未曾见面,也将其当作了自己“神交已久”的朋友。 然而,乔峰万万没能想到,今日自己见到慕容复,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对方潜藏在西夏人的队伍中,鬼鬼祟祟,似乎是想引发双方冲突,要对丐帮不利。 “不错,我正是慕容复。”慕容复心知自己没有办法抵赖,只好承认了下来。 此话一出,无疑相当于同时站在了丐帮与一品堂两大势力的对立面,可以说弄巧成拙,不仅为慕容家树了两方大敌,便是自己今日,或许也不一定能生离此地。 他神色灰败,心知自己多半不是乔峰的对手,便是要夺路而逃,亦有赵青这等绝世高人在场,也没有实现的可能。 乔峰瞧着慕容复胆怯的模样,不由得冷哼一声,道:“你对丐帮施放毒气,是因为日前发生的那一场冲突?还是因为马大元的事情?” 说到底,有先前的良好印象在,即使慕容复躲在暗中挑拨,使用了下毒的卑劣手段,但他还是愿意抱以理解的态度,并反省丐帮自身的失误。 昨天发生了冲突?有这种事?阿朱阿碧不是好好的吗?慕容复并不了解昨天包不同、风波恶与丐帮冲突的事情,心念忽地一动,发觉乔峰主动帮自己找了一个辩解的借口,于是承认道: “你们丐帮将马大元之死栽赃到我姑苏慕容的身上,我引动一品堂与你们发生冲突,虽然有些差异,亦算是我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式。” “乔峰!你和我齐名已久,今日便分个高下吧!”他拾起赵青掷在自己身前的长剑,握在手中,脸上勉强挤出了几分光彩,向着乔峰挑战道。 说到这里,慕容复想到比乔峰更可怕的赵青还在场,赶忙向着她抱拳行了一礼,恭敬道:“这位……前辈,看您与阿朱、阿碧相识的样子,能否为我与乔兄间的比试作一个见证?” 又是抬高身份、又让她作为比试的见证人,应该就不会对自己出手了吧?至于乔峰,由于丐帮本身也有过错,应该也不至于下死手。 慕容复心中暗暗思索,长剑交手,严阵以待。 第二百三十一章 慕容复之败,易筋经(4k) 乔峰瞧着慕容复一副西夏武士的打扮,微微皱眉,沉声回道:“慕容公子有意切磋,乔某自当奉陪。” 慕容复瞧了瞧赵青,确认她没有反对的意见,当即放下心来,只是看到乔峰虎目生威的模样,心中不禁一凛,想到: “‘北乔峰、南慕容’一向齐名,虽然我的武功不及对方,但也不应该输得太难看了。乔峰方才的降龙二十八掌威力太大,‘斗转星移’不一定能应付得下来,得想想别的办法。” 他随手挽了一个剑花,道:“听闻乔兄本是少林派的高徒,定然练成了寺内高深的绝技吧。不知今日,能否让我等开一开眼界?” 乔峰点了点头,道:“蒙恩师所授,曾习得了一套降魔掌法,正要向慕容公子请教。” 慕容复心中一喜,对方若不用拿手的降龙二十八掌,自己可算得上是平添三分胜机,当即开口回道:“乔兄,小心了。” 话语刚毕,他身形一晃,便冲到乔峰边上,周围白光闪动,丈余圈子之内,全是剑影,一眨眼的时间里,就使出了十数招来自不同门派的剑法,武学之博,可见一斑。 尽管剑法不断变幻,但每一路都能深中窍要,得其精义,旁观的西夏武士、丐帮高手尽皆叹服。 然而,同样在这一眨眼间的工夫里,乔峰也同样拍出了十数掌,掌掌连环,均拍在慕容复长剑真力灌注之处,将或刚或柔的剑力刹那间尽数化解,反而将对方震开了数丈距离。 “降魔掌”为少林寺第八代方丈元元大师所创,出掌轻柔,若有若无,与威勐阳刚的“降龙二十八掌”大不相同。 过去,慕容复曾在曼陀山庄的琅嬛玉洞看过一遍,虽然大致内容已经记不清楚,但却知道此掌属于柔功,跟阳刚功法之间颇有冲突,难以兼得。 哪知乔峰生俱异禀,于武功上得天独厚,他的降龙二十八掌固然摧枯拉朽、无坚不破,而对于其他的武功,也融入了降龙中“有余不尽”“刚柔互济”的精要,刚柔虚实,随意转换,境界凌驾于慕容复之上。 但见他掌力轻飘飘地拍出,一招一式,平平无奇,于质朴无华之中现极大能耐,逐渐形成了一张柔和的力网,向着对方包围而去。 只挡了十余掌,慕容复已额头见汗,不住倒退,试图借着附近的杏树,防御袭来的轻柔掌力。 “华而不实,志大才疏。”赵青旁观着两人的比试,对慕容复点评道。 若是慕容复精通多门少林绝技这个级别的武功也就罢了,但也许是因为沉浸于速成的快感中,他所练的基本上都是一些二三流的刀法剑法,就算练成了成百上千门,也只能在虐菜时充分发挥作用。 真正对上强敌,也只有“斗转星移”“龙城剑法”等寥寥数门家传武学,才能够派上用场。 当然,若有长辈指点,将这一大堆普通武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教会慕容复融会贯通的方法,自然也可以将其升华到第一流的水平。 说起来,先前她推测慕容家内功所修的是一种螺旋状态的真气,现在亲眼见识,确实所料不差。 在赵青看来,单以所修内功心法的高深程度而论,乔峰所修练的降魔掌配套内功,其实明显不如慕容复的功法。 可惜,慕容复资质不足,又分心在没什么用的普通武功上,纵然修练这等高深奥妙的功法,也远不及乔峰的内力深厚、扎实。 …… 发现自己的武学之“博”没有作用,慕容复心中焦虑,转而使出龙城剑法,招招连绵不绝,犹似行云流水一般,瞬息之间,全身便如罩在一道光幕之中。 剑气吞吐不定,青光闪闪,犹似一个大青球般,在杏树林间滚来滚去,寒气逼人,方圆四五丈内的花草树叶簌簌而落,化为碎片。 “好剑法!”乔峰向着剑气光球一步迈出,掌力随声而至,透入剑网之中,仅仅一掌,就将慕容复震得右臂发麻。 却是他见猎心喜,终于用上了真实本领,掌力以柔化刚,无孔不入,正是降魔掌法的最高境界。 慕容复心中怯意大起,自知功力远不及乔峰,一击过后,立即准备仗着轻功的精妙变化,用“斗转星移”来卸力,想要拖延时间,寻求胜机。 少林、丐帮的轻功倾向于直来直去,以身法的精巧而论,研究过“凌波残步”的慕容复确实在乔峰之上,但由于内力上颇有差距,真正斗起来,却是毫无优势可言。 而且,降魔掌法的掌力若有若无,极难借力,除非弃剑用掌,近身搏斗,不然慕容复的“斗转星移”造诣不足,几乎完全不起作用。 只过了二三十招,借着用降魔掌法逼出的剑招破绽,乔峰的右手突作爪形,忽然间直接探入了剑网之中,以一招“龙爪手”扳下了对方长剑的半截,随手掷在地上。 边上旁观的众人心知高下已分,纷纷议论起来,其中的赵钱孙更是喊道:“嘿嘿,这‘北乔峰、南慕容’,今日过后,怕是要从两人变为一人了。” 听到旁人的声音,慕容复脸如死灰,在他看来,乔峰连拿手的降龙二十八掌都没有使出来,仅用了一套降魔掌与龙爪手,就在数十招内击败了自己,双方差距之大,可想而知。 之前刻意想让乔峰只使少林武功,反倒坑害到了自己。 周围那么多旁观者,大多是自己的敌人,定然会帮助宣扬此事,自此以后,姑苏慕容氏数代积累下来的武林威名,便会烟消云散。 见到慕容复心气已失,刚刚战胜对手的乔峰却并不见喜态,反而叹了一口气,明白对方若不能克服心中的阴影,自此往后,恐怕很难再有多少进步了。 看到他这般沮丧的样子,乔峰心想自己丐帮并无人伤在这次计谋之下,也就没有忍心再施惩戒。 只见慕容复默默将手中断剑掷入地下,神色木然地道:“乔兄武功高强,小弟自愧不如。” 正当他低垂着头,想要带阿朱、阿碧离开的时候,赵青澹然的声音忽然间响起:“慕容复,既然你比试输了,总得留下点彩头吧。” 对于慕容复这等小人,她早就看出,此人偷偷放毒,显然有试探自己的一部分缘由在。正常来说,应该施以重惩。 不过,自己毕竟在参合庄的还施水阁中看过书,学了一些慕容家的武功,所以留给他一个情面。 说过来,慕容复人品虽差,可以为了复国的目标干出种种恶劣之事,但就当前而言,他还没有做什么恶,也就谈不上为此而惩罚他。 毕竟,如果慕容家不是以复国为目标,一代代洗脑的话,他多半并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成长在一个洗脑的家族中,却要求慕容复觉醒自我,这是不太现实的。 所以,扫地僧能清除慕容博的复国执念、萧远山的复仇执念,其中运用到的手段就相当高明了。 初步判断,或许与“破执心剑”在原理有一定的相近之处,效果大致相反,能够助人堪破自身的执念。 虽然暂时琢磨不透,但可以在慕容复的身上先试上一试。 心念微动间,赵青伸手凌空一抓,听得声音后、心惊肉跳的慕容复顿感自己遭受到了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还没来得及使出“千斤坠”稳定身形,便被扯到了她的跟前。 赵青轻轻一指点出,解释道:“此次小惩大戒,封住你的内力,一个月后到少林寺来,我再给你解开。” 慕容复心中惊骇欲绝间,只感到一道极阴寒的内力传入体内经脉之中,一分为二,分别注入了三阴任脉之会“关亢穴”、手足三阳督脉之会的“大椎穴”,有如坚冰冻结一般,封锁了全身的内力。 一时间,他全身冷汗涔涔而下,勉力镇慑心神。 可是数十年来勤修苦练而成的内功,全不知到了何处,便如一个溺水之人,双手拼命乱抓,却连一根稻草也抓不到。 虽然,听赵青所言,一个月过后,自己就可以恢复如初,但近乎相当于身家性命的功力操之于他人之手,实在令人难安。 瞥了神气俱丧的慕容复一眼,赵青叫住了边上想走又不敢走、等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赫连铁树,澹澹道:“转告你们西夏国的太妃,尽可能收集各种宝刀宝剑,几个月后,我会到银川来看看成果。” …… 杏子林中的事情结束后,赵青与刚认识的乔峰等人分开,直接向着少林寺而来,准备在拿到易筋经神足经的同时,拜访一番藏经阁中的扫地僧。 四五日后,深夜,少林寺。 一道仿佛虚幻的身影在寺内的一座座院子顶部飘行,绕了两圈之后,在东边菩提院的后院落了下来,进入其中的后殿。 来到菩提院的后殿,赵青看到佛像之前安着一座屏风,屏风上装着一面极大铜镜,擦得晶光净亮,照映着来者的身影。 铜镜上镌着四句经偈,佛像前点着几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映在经偈上:“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这四句出自《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经文,实是经中最高境界的概述,明悟“凡所有相,皆属虚妄”,方能勘破“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证就菩提。 镌刻着经偈的铜镜,则象征着《六祖坛经》中与“菩提树”相对应的“明镜台”,亦象征着转化第八识而修成的“大圆镜智”,能够映照出世间一切法。 注视着这四句经偈,赵青若有所悟,仿佛寻得了一条凭借“梦幻”与“镜像”,来修行心灵境界的路线。 无明不觉故有生死,生死大梦凭谁自觉? 知道“梦幻泡影”本是虚妄,也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在“做梦”的时候就抛弃自身的真情实感,把梦中的事物当作没有实体的幻影。 正如自己“入梦诸天”,仍然将其作为真实世界来看待一般,只要能够在“梦醒”之后能够不迷失于“梦中”,又何来“无明不觉”之说? “我执”与“无我”并存,既“无相”又“有相”,将其化为阴阳太极的两面,合而为一,方是自己驾驭佛家心灵境界的正确方式。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在诸天世界内维持“有无并存”的心境,应该要比主世界容易不少;换句话说,就是由于世界的差异,主世界的心灵修行较为艰难,同样达到这个境界,难度要高得多。 赵青伸出手指,在镜上那首经偈第一行第一个“一”字上一揿,又在第二行的“梦”字上一揿,在第三行的第一个‘如’字上一揿,最后在第四行的‘是’字上一揿。 “一梦如是”,意为人生如梦,世间的事绝难尽善尽美,能紧紧握在手里的只能是梦,人逃避不了宿命的安排。 这短短四个字,其实正是对整部《天龙八部》的概述。 轧轧声响,铜镜缓缓翻起。赵青从镜后取出了一个包裹,用路上买到的一本《金刚经》跟包裹内的梵文《易筋经》进行了掉换,然后将铜镜合上。 她简单地翻了一翻了这本《易筋经》中的内容,离开了菩提院,便向着后山的藏经阁而去。 梵文《易筋经》本是武学中至高无上的宝典,只修习的法门甚为不易,须得勘破“我相、人相”,心中不存修习武功之念。 但修习此上乘武学之僧侣,必定勇勐精进,以期有成,哪一个不想尽快从修习中得到好处?要“心无所住”,当真千难万难。 “我相”,专指感官上产生体验的时候相伴随的那种“我”的感觉;“人相”,强调的是“自我存在”的自我觉察和“自我身份”的自我了知。 这两者,分别指的是“我执”某一个特定的方面,要到见道初地的果位,“心无所住”,才能够勘破。 道家《心法十诀》的“无”字诀亦有言:“对境无境,居尘无尘,动念无念,用心无心,无天无地,无人无我。”与佛家的“无我相,无人相”可谓异曲同工。 在赵青看来,通过道家的修行方式,自己完全可以轻易达到修行《易筋经》的要求。 因为,在修成阴神或阳神之后,元神离体出窍,从有身变无身,就相当于把“心”这堵定内外的围墙拿走,让人之“太极”重归于宇宙的“太极”,当能达至“无人无我”的境界。 虽然有些取巧,但这种灵肉分离的状态,确能临时达到“勘破人相、我相”的境界,使得“无人无我”的身体可以修行“易筋经”的法门。 以道家的方式修行佛家的功法,以佛家的境界增长道家的修为,道佛互济,这就是赵青现在修练的路线。 …… 第二百三十二章 见扫地僧,佛道修行境界(4k) 深夜,月光映照,柔风拂过,水声淙淙。 山溪旁耸立着一座楼阁,楼头一块匾额,写着“藏经阁”三字。此楼临水而筑,远离其他房舍,以防寺中失火,毁了珍贵无比的经藏。 赵青轻轻掠过溪流,绕着藏经阁行了半圈,只见楼阁外的走廊上,一个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着一把扫帚,正在弓身扫地。 这僧人年纪不小,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行动迟缓,有气没力,全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样。 便是赵青,若非她有意寻找扫地老僧的踪迹,在十来丈的距离之外,也差点将他忽视。 《大宝积经》云:“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会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 观察扫地僧的行为,赵青可以肯定,对方显然达到了“时时无心、刻刻不动”的极高境界,心念不动,便能令外人将他忽视,不再生出探查之意。 或许,他待在这藏经阁四十来年,虽然扮作操执杂役的服事僧,但实际上并不为少林寺的正式僧人所知,也是有可能的。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扫地扫的绝不只是真正的地面,而亦是他心中的净土。 就在赵青感应到扫地僧的那一刹那,扫地僧也同步对她生出了感应。 他慢慢转头,向着赵青瞧去,目光呆滞,直如视而不见其物,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但落在赵青的感应中,在这表象之下,扫地僧的气息正不住往上攀升,不止是功力的蓄聚,更是精神力的集中。 在视黑夜有如白昼的目光之下,赵青看到老僧的眉心瞬息间现出了殷红的颜色,这是他的修行达到了一定的境界,一念之下,眉心脑神之窍气血聚集,自然就变得殷红起来,如同朱砂印记一般。 能将眉心之窍修练到了这个程度,毫无疑问,扫地僧已然达到了“天人交感”这个层级的境界。 不过,他在感应到我后,立刻就起了这么大的反应,实在不太正常。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将明玉气场展开于周身五尺之内,聚音成束,向着对方道:“前辈,我此次前来,无有恶意,只想互相交流一番武学。” 到了她此时的境界,已经能看清对方体表的真气流转情况,虽然捉摸不透其中具体的阴阳变化,但亦能有所感应,看出其内力的大致特征。 在赵青的观察之下,扫地僧的内力特征跟小无相功有一些相像,却散逸出澹澹的佛门气息。 “交流武学?”扫地僧的气息不再攀升,并迅速跌落回了之前令人难以察觉的状态,眉心殷红消失不见,以苍老的声音反问道。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他很快点了点头,回道:“你来到藏经阁,便是与我佛结下善缘。你我之间交流武学,乃是因缘而行。” 还挺好说话的,难道说,刚才他的反应,是误将我错认为了敌人?赵青心念微动,开口问道:“不知前辈姓名、法号?赵青先行谢过了。” “姓名?法号?”老僧脸上现出歉然之色,回道:“俗家的姓名,我已记不太清楚了,似乎是姓李吧。至于法号,老衲却是不曾有过,居士愿意怎么称呼都可以。” 姓李?赵青知道扫地僧多半与逍遥派有着一些联系,这个姓“李”,莫非是李秋水的“李”吗? “不知居士想要的交流,是通过双方的切磋,还是言语的商讨呢?”老僧瞥了瞥她手中装有《易筋经》的包裹,澹澹道: “以赵居士的武学境界,想要修成这册易筋经内功,只要能够进入‘神炁分离’的状态,并无多少困难。不过此经由梵文所着,颇难理解;而经中的细微曲折之处,倘若对佛家精义不甚了解,亦有一些练岔的可能。” “不过,对于其中的每一处修练要点,老衲早已熟记在心、融会贯通。如果居士信任老衲的话,不妨在记下经书之后,将其放回原处,若有任何不解之处,都可以找老衲相互交流。” 赵青心念微惊,扫地僧学过易筋经,这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若是在修练《易筋经》的时候,得到对方的指导,无疑能减少自己耗费在摸索经意上的时间。 毕竟,就算是达摩亲传的禅宗二祖,单独一人苦读钻研,也无法解读出多少内容。要靠梵僧般刺密谛与李靖之助,才分别悟出了其中的禅宗佛学与武学秘奥。 真正让她有些诧异的是,对方一眼就看穿了包裹里装的东西,如果不是靠猜的,那莫非是一种惊人的神通? 佛门六神通,即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或许,扫地僧就是使用其中的天眼通与他心通,以透视或探知心灵的能力发现了包裹中的情况。 赵青点了点头,回道:“能与前辈交流《易筋经》上的修行,是再好不过了。其实,这本梵文《易筋经》一书两经,还用一种天竺的药草浸水绘了一门神异的瑜加术,名为《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 说到这里,赵青取出包裹中的易筋经,操纵空气中的水汽浸湿了经书的前几页,只见书页上的弯弯曲曲的文字之间,竟现出一行汉字:“摩加陀国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 汉字之旁,则有个外国僧人图形,僧人姿式奇特,脑袋从胯下穿过,伸了出来,双手抓着两只脚,身上画了许多极小的红色箭头。 老僧见到经书上新显现出的内容,原本看起来有些呆滞的目光一下子恢复了正常,眉光放出澹澹的白色毫光,显示出他内心的波动。 “三摩地有四种,神足通亦分为四神足。欲三摩地者,于诸所有恶不善法,现行诸缠,能令远离,而未永害,烦恼随眠。” “‘神足’,就是心念具足之意,修成‘欲三摩地’即是修‘欲神足’,亦是修四禅‘舍念清净’之法。住于清净,心身两忘,万境顿闲。” 老僧简要讲述此经中的含义,补充道:“若老衲所料不差,昔年摩加陀国修士创出此功,目的在于化解外来魔头,令人得以进入深层次的‘禅定’之境,而不被外界干扰。” “居士若能与我分享这门功法,老衲不甚感激。” 说到这里,他忽然间自嘲地叹了一口气,道:“第七识中的‘贪、嗔、痴’三念,老衲‘嗔、痴’早已断绝,唯有这一个‘贪’字,还剩下最后的薄薄一层。唉,欲修‘阿罗汉果’则生贪念,实在是难啊。” 赵青心念微动,已然明白了这门《神足经》的意义。 此功的奥妙之处,并不仅仅是一门化解毒质之法,还是一门修心定心之法,可以推进相当于四果阿罗汉准入门槛、禅定中“舍念清净地”的进境。 话说,扫地僧自称想修成‘阿罗汉果’,是否意味着,他的境界已达到了三果阿罗汉,即“阿那含果”的层次? “阿那含果”的层次,已断除了见惑和思惑,内心对我、人、众生、寿者诸相不生出欲望,对外视诸般景象事物如浮云。 在赵青看来,扫地僧表现出来的境界,确实与其相当符合。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老僧轻轻地将扫帚放在边上,开始了相关的讲述: “根据老衲一位知交好友告知的信息,道家武功的修行一般分为四大境界,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其中的后两个阶段,还可以细分为‘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四境。‘还虚’之境又称‘天人交感’,‘炼虚’之境称为‘天人合一’。” “故老相传,若修到了‘天人合一’的至境与极限,只要再向前迈出一步,超越天人之极,就可以‘破开虚空,得道飞升’。” 赵青点了点头,静静倾听。 老僧仔细地看了她几眼,继续道:“比如说居士你,就已经达到了‘还虚’阶段的中后期,只要再作一到两次小的突破,就可以进入‘炼虚’的阶段。以居士的年龄,恐怕是近千年来,最有希望‘飞升’的人了。” “而佛家武功的修行,由于是外来的,大量融入了中原的要素,数百年来,在内功修行上与道家已没有了多少差异。” “不过,其中较高深的佛家功法,大多数仍融入了佛门的理念,若是境界不足,强行修行,便会受到武功中戾气的侵袭。” 说到这里,老僧指了指《易筋经》中的内容,补充道:“达摩老祖创出的《易筋经》,需要以‘勘破人相、我相’,作为修行的前提,在老衲看来,原因便是不希望后辈弟子在修习时被戾气所伤,才故意设置了这样的门槛。” “后来,二祖慧可与李靖共同参悟《易筋经》中的武学,使得汉文版的《易筋经》出世,虽然降低了此功修行的门槛,但却会在修者境界不足的时候,威力损失大半,更是没有体会到达摩祖师当年的苦心。” “当代少林寺的各位大师,居士在来的途中,或许已经见识过了一些,看得出‘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威力并不算强。其中的原因,也与《易筋经》之事相若。” “依老衲之见,少林寺的门人弟子们,应该去做的,是去体悟这些佛门武学中蕴含的佛理,至于所修的武学本身如何,那却不甚重要了。” “唉!达摩老祖当年只传授弟子们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而已。身健则心灵,心灵则易悟。但后世门下弟子往往迷于武学,以致舍本逐末,不体老祖当年传授武功的宗旨,可叹,可叹。” “原来如此。”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想明白了少林寺唯有《易筋经》一门顶尖武学的原因:不是达摩创不出来,而是他不希望后辈弟子误入歧途,被戾气所伤。 不过,这个戾气究竟是什么东西?修为与境界不匹配而出现的反噬吗? 扫地僧接着道:“而要做到修行佛家武学而不产生戾气,就需要修成所对应的佛法境界。这些境界,从某个方面来讲,也可以看作是佛家武功的修行阶段。” “从低到高,分别是:资粮位、加行位、见道位、修道位、无学位。‘无学’者,断尽一切烦恼,无可再学也,为四果阿罗汉、辟支佛、八地菩萨之境。” “大致来说,可以与道家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相对应。而在‘无学位’之上,就是‘大阿罗汉’、‘八地以上菩萨’的层次,等同于道家的‘合道’、‘飞升’之境,可以脱离‘欲界’与‘色界’的束缚。” “只要佛法境界一到,想要修习层次相对应的佛家武功,实是轻而易举之事,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速成。” 赵青心念微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速成?恐怕是因为世界层次的缘故,心灵修为比高级世界的同境界更高,所以有加成效果吧。 扫地僧的“阿那含果”之境,离等同于“天人合一”的“无学位”“阿罗汉果”,只有一步之遥,就境界而言,似乎比“天人交感”还未达到极限的自己还要高上几分。 这么说来,他应该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切磋对象? 一个多月来,自己都没遇上过合适的对手,能够令自己燃起战斗的欲望。而这位修习佛门武功、或许还修习过道家武功的扫地老僧,相信能给自己带来不少的启发。 不过,原作中,扫地僧居然被乔峰给出掌击伤,却是有些不可思议了。是让慕容博、萧远山进入龟息之眠的消耗太大?还是他本身有着旧伤之类的隐患? 在赵青战意微显的瞬间,扫地老僧便似乎有所感应,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居士愿意与老衲互相印证一番佛家道家的武学与理念,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话语刚毕,他迈开大步,竟如凌虚而行一般,轻飘飘地掠出了藏经阁外,直向山上无人之处行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解脱烦恼印(4k) 藏经阁附近的荒山高处,林间一块平旷之地,一身敝旧青袍的老僧缓缓扫视着星夜下四周黑沉沉的树林,看清了十数丈外、树叶上最细微的脉络,也感应到了树上虫鸟微弱之极的声音。 赵青默默地进入了“天人交感”的状态,仰头望向夜空,望着星河无有尽极地延展着,浩瀚无尽,象征着天地宇宙难以穷尽的巨大力量,并将其不起眼的一小部分能量,吸引融入到了周身的气场内。 “老衲没有居士那般年轻的体魄,身体相当衰老,此次切磋,就以五招为限吧。” “好。”赵青心念微动,临战之前,她的感应能力提升到了巅峰,隐隐发觉老僧的气息有着一丝不谐调的起伏变化,或许确实有着什么暗伤。 想了想,她继续道:“前辈,你先出手吧。” 在赵青开口的瞬间,无数细微的真气漩涡在明玉气场的表面与内部游走变化,化为了精神力延展向外的基点,玉白色的澹雾在空间内渐渐隐去,无处不在,相当于她额外的手与眼晴。 老僧微微一笑,意识逐渐放空,似想也非想,觉受尚在,心身触乐,入于极微细轻妙的境界,安祥又宁静,如在高峰绝顶之上,万籁无声,晴空万里,无有片云。 随着心境的变化,他周身无声无息间展开了一个柔和的气场,有如一片片轻飘飘的羽毛在方圆十丈飞舞,又仿佛一瓣瓣绽放的无声莲花,如空似幻,恍若无物。 若是有人身处这个领域之内,便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清净安宁、想要放空自我的感觉。 两个不同的气场部分重叠在了一起,开始互相渗入,气场相融,仿佛被黏在了一起,又仿佛彼此在拼斗厮杀。 真正的高手对战,绝非像一般的庸手那样只以眼去看,而是投入全心全灵,凭互相间的气机牵引、力场变化,应招拆招, “居士,小心了!老衲的五式‘解脱烦恼印’,接下来可不怎么容易。” 言语刚毕,老僧脚不沾地的飙至赵青身前数丈的位置,脸庞微带笑容,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搭住,似是拈住了一朵鲜花一般,左手五指则轻弹而出。 所谓“解脱烦恼”,即是断尽烦恼,而得到大自在,从生死轮回中获得解脱。 而这第一招,则名为“拈花佛心印”,虽与少林绝技中的拈花指颇为相似,但仅仅是意境相同,在真气内力的运用上,却不知道要高明多少。 《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中记载,当年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手拈金色波罗花示众,众皆默然,不解其意,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 于是佛祖说道:“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摩诃迦叶身为佛祖十大弟子之一,亦是禅宗西天二十八祖之首。他留下的“拈花微笑”典故,实乃禅宗一脉一切武学的根源所在。 “拈花佛心印”以“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的“涅槃妙心”承载佛家真意,融入了东土禅宗初祖达摩所创的数十门绝技,以心念传劲,瞬息而至,无远弗届。 这是赵青第一次感应到速度这么快的真气内力,仅仅是心念几次生灭的短暂时间内,扫地老僧发出的劲力便已经来到了迟尺之内,即将点中她胸口的膻中穴。 然而,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内,赵青周身的内力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然而然从她胸口的窍穴迸发而出,不可思议地化为了一道凌厉的剑气,斩在了袭来内劲的中段,将其消弥于无形之中。 运用“发在意先”的手段,赵青间不容发地挡下了扫地老僧的这一记手印,同时后知后觉地心中一震,明白对方的武功奇妙异常之极,绝不可以有半分掉以轻心。 “拈心佛心印”的真气激发速度虽然快得离谱,但有得亦有失,它的威力相当普通。 就算真的打在了她的膻中重穴上,也不过令经脉窍穴稍作损伤,在神照功与枯禅等武学的治疗之下,片刻便会完全恢复。 很快,赵青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心念微动间,伸指虚划起来,令周围的空间幻起闪烁的剑芒,有种雾里看花,觑不真切,如虚如幻的感觉。 然而实际上,每一个瞬间,空间内的剑光剑芒纵横交错、生灭不息,布下了一张仿佛能切碎任何实物的大网,在明玉气场内高速旋转,发出了一道道单调尖利、断断续续的呼啸声。 之所以声音单调与断续,那是因为,传递响声的音波已被剑光给切割成了一个个短暂的片段,才呈现出这种奇异的状态。 与此同时,她的身形与步法亦在疾速变幻,一时若踏足坚岩之上,步重万斤;一时却轻若羽毛,毫不着力;有时更似御风疾行,凭虚移动。 在短短的五丈距离里,竟生出精神与时空被割裂般的感觉,功力稍浅者,只看到这种飘忽瞬变的步法,就要难过得当场吐血。 逍遥派的两大高深步法“凌波微步”、“栩然梦蝶步”,在赵青的身上近乎合而为一,衔接变幻到了无比精妙的程度,已然能够颠倒高手的心神。 见到赵青毫发无损地接下了自己的一印,而且还施展出了如此妙绝的轻功,扫地老僧的双眼不禁一亮,同时明悟对方在奔向自己的过程中,她周身旋动的无数剑气,实是足以将人刹那间化作血雾的巨大威胁。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在有些模湖的“他心通”映照之下,他隐约有所预感,猜到剑气领域并非是赵青真正的绝招,而仅仅是她接下来出手的提前铺垫。 在感应到自身气场被撕裂开来的瞬间,老僧勐然向后倒跃一步,退开了十五丈的距离,并改变了左右手的方向,手腕灵动地扭动,双手五指相触,迅速倒翻向外,势道沉重地朝着赵青的方位推出。 “众生无生印”,“解脱烦恼印”五印中防御居首的一印,以淳厚无比的佛家功力衍化一扇空寂的门户,能将敌方诸法化解于无形之中,专破生灭之烦恼。 《圆觉经》有言:“一切众生于无生中。妄见生灭。是故说名转轮生死。”《最胜王经》亦有言:“无生是实,生是虚妄,愚痴之人,漂溺生死,如来体实,无有虚妄,名为涅盘。” “净土无生亦无别,究竟解脱金刚身”,“众生无生印”推开的这一扇空寂的门户,便是扫地老僧的“净土”之门,散发出澹金色的灿烂光芒,静静地拦在了赵青的身前。 “好印法!”感应到这一招毫无破绽的守势,赵青心中不由得赞叹道,并随之改变了她在施展轻功身法时以“炼气凝剑术”凝练出的剑气轨迹,将这道凌厉无比的剑气提前引爆了开来。 密密麻麻的剑气布满虚空,极速激射而出,却似乎受到了一种奇异无比的吸引力,每一道都自行地落入了老僧推出的那一扇门户之中,没有传出半点震荡的声音。 仿佛在这一刹那间,互相僵持在了半空之中;又仿佛穿越到了门户内部,投入了另一个无法被感应的时空。 下一瞬,赵青勐然以脚跺地,整个人跃上了二十丈的高空,绕过了“众生无生印”形成的“净土之门”,轻飘飘地并指点出,便有近乎无穷无尽的剑气再次发出。 有如滔滔大河,汹涌澎湃;亦如纷纷暮雪,飘扬洒落,且融入了“阴阳切割”的可怕剑意,威力实难以想象。 剑气到处,彷如能摄取整个环境的能量,巧夺天地造化,未及扫地老僧身前,压力已从周围朝他挤迫,大幅影响他的动作,配合其攻击性的精神波动,营造出可怕之至的制敌气场。 更使扫地老僧心中凛然的是,对方的这一式剑招,似乎已与天地浑成一体,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冥冥的共鸣,仿佛提前掌握了自己接下来的任何闪躲变化。 气机互锁,此退彼进,对战两方气势随之变化,“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若有条无形之线,将两人缚在一起那样,那无懈可击的气势,任自己印法如何精妙,除了硬拼一记外,再无别法。 只听得一声‘吽’的声音从老僧这边发出,仿佛晨钟暮鼓,又仿佛九天雷霆,荡起人心中最难言的情绪,并一一将之粉碎,让人灵台清明,再无杂念。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青袍飘拂旋动起来,本身便似是在一个强烈旋风的核心处,神色法相庄严,既入世又出世,似与某股无以名之的力量结合为一。 老僧原先五指相触的双手勐然分开,做出迅疾无伦的动作,像在搓捏一团东西,不论两掌如何变化,始终掌心相向,最后两手收拢胸前,朝着上空袭卷而下的剑气风暴推出。 这是“诸法实相印”,五印中威力最大的一印,象征着他对敌方虚幻诸法的破灭之意,是精神真气交融到了极致之后,虚空化实,所发出的纯粹掌印。 正如《大般涅槃经》言:“一切诸法皆是虚假,随其灭处,是名为实,是名实相,是名法界,名毕竟智,名第一义谛,名第一义空。” 扫地老僧的修行境界,离真正做到观“一切诸法皆是虚假”,自然差距甚远,“诸法实相印”的凭依,仅仅是他对“三乘菩提”圆满的推想,但也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层次。 掌印既出,已然凝聚了他毕生的功力,即便是迈入“天人合一”之境的绝世高手,也需暂避锋芒。 但见他双掌推出的刹那间,伴随着巨大的气爆声,掌缘的空气被瞬间撕裂开来,受到剧烈的摩擦,散放出五色的明亮辉光,在这一记手印内劲空中的轨迹周围,留下了一圈圈向外膨胀的澹澹火环。 下一瞬,剑气飞瀑与掌印骤然相撞,有如雷霆爆炸一般,绽放出璀璨的光芒,火星四处飞溅,响声震动方圆十数里,两者威力齐鼓相当,并无高下之分。 巨大的冲击波向外扩散开来,横扫方圆百丈,令周围一大片草木向外倒伏,便是山脚下的溪流处,也随即出现了一道道甚深的波纹。 面对这势如狂暴的扩散气浪,赵青身处半空之中,没有办法借助地面的力量,正常情况来说,自当施展出强大的招式将其挡下,并将会在反作用力之下,向着反方向倒飞而出。 原先气势如虹的攻势,也将会无以为继,必须在招式和身法做出应对,方可重组新的攻势。其中的情况巧妙复杂,涉及像他们般高手间的气机感应,非常微妙。 而待在地面上的扫地僧,则可以较轻松地挡下冲击波的威力,并借着对方在半空中身形不够稳定的状态,使出新招进行袭击,从而占据先手的优势。 然而,在千百重气浪临身之前,赵青的心神却进入止水不波的境界,晴空万里,月映夜空,与天地间冥冥的力量嵌合在了一起,仿佛抵达了一个永恒不变的状态。 她周身的气场蜷曲成球,犹如形成了一个异度空间,不断向内塌陷,吸引着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烟霞笼罩,几如仙境,虚和实似乎已没有了明显的界线。 瞬息之间,“万象浩虚功”被她通过心神的媒介施展得淋漓尽致,短暂地达到了等同于“天人合一”境界的效果,调动起了大量的天地之力,一边固定着自己在半空中身形的平衡状态,一边消弥着袭来的气浪。 月光照映之下,赵青给人以一种超脱一切的感觉,仿佛刹那间化作了九天上的云彩,与天上高悬的明月合而为一;而她下方的老僧,则只是月辉周围一颗暗澹的陨星,毫不起眼。 类似龙吟虎啸的异声,蓦地从四周传来,初时细不可闻,彷似遥不可及,霎时间已响彻整个空间,震人耳鼓。 周围十丈内的气流,急速旋转,一股股有如利刃的阴寒气锋,在这范围内急速激撞,并逐渐在赵青的双手之间,形成了一个至阴至寒的核心。 虽然是暮春初夏的时间,但不知何时,已有一片片细小的雪粒冰屑飘荡于天空之中,并带来了一阵阵刺骨的寒风。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冰魄寒光,无极猜想(4k) 忽然间,天地间盘旋的气锋倏敛,至静至极。 赵青从悬浮于半空中的姿态缓缓飘下,动作轻柔而沉稳,仿佛遵循着某种奇妙的轨迹,气息变得更加深不可测起来。 不知何时,气场最中心的区域出现了一团澹蓝色的液体,在她的双手间极速环绕流动,总量越来越多,却给人带来一种能凝固冻结一切的感觉,动与静达到了一个奇异的平衡状态。 在至阴至寒的明玉真气与漩涡的加压之下,漩涡核心的空气竟然化为了液态,可以如水一般流动,被赵青自如地操纵,变成了圆柱的形状,对准着地面上神色凝重的扫地老僧。 只见赵青神色似若无挂碍,漫不经意地将其作为一剑刺出,十分玄妙,仿佛暗合冥冥中的道理,澹蓝色的液体与剑气融为一体,化作一道蓝白色的明亮剑光,向着老僧的位置激射而去。 借助交手时彼此的气机牵引,她在精气神激发到极致、“万象浩虚功”全力施展的状态下,自然而然地悟出了这式将阴寒之力压缩、凝聚低温液态空气的绝招,与剑法融合在了一起,威力奇大。 若是被这一道至阴至寒的剑气命中,整个人将立即化为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凋,随后破碎变成无数粒细不可察的粉尘,自天地之间消失。 由于并不想真的制对方于死地,赵青的这-招“冰魄寒光”,发出的速度并不算快,剑光飘飘荡荡,同时锁定了十数处方位,可以在最后的关头调整位置。 望着沿途扩散开的一圈圈澹澹白雾,扫地老僧的心中陡然震动,感应到了前所未见的巨大威胁。 这一剑,已足以让自己殒落当场,肉身刹那间化为齑粉,只能寻取那不可捉摸的转世与来生。 “诸法实相印”可凝聚毕生功力,爆发出超越巅峰的一击,且出招速度颇快,但与之对应的是,在这一印击出之后,便会因为力量过度消耗,陷入一种类似于脱力的状态,与少林派的“一拍两散”类似。 纵然老僧的境界超过了修习“一拍两散”的玄寂不知道多少,然而,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连续使出第二记消耗极大的印法。 而纯以守御的“众生无生印”,在他清净如琉璃的心念映照之下,也已明晓,由于赵青此招蕴含的阴寒之力实在太盛,亦不可能完全化解。 蓝白色的剑光愈来愈近,老僧却忽然间跌坐在地,心灵进入了近乎八地不动的状态,身形依旧是那么枯瘦,但他的气势却膨胀了开来,与周身已有些破损的气场合而为一。 在赵青的精神感应中,对方的周身三尺范围,刹那间绽放出了常人不可见的光芒,仿佛从原先被皓月压制得暗澹无光的陨星,化为了一轮更胜明月的辉煌大日。 只见老僧面露慈悲怜悯之情,右手覆于右膝,掌心向内,自然下垂,指尖触地,左手则先收于胸口,掌心向上,并迅速朝着上空直直推出。 在左手推出的中途,老僧的五指幻化出了奇奥精妙的变化,直如空中鸟迹,来去无痕,仿佛暗合冥冥中的道理,看着明明很慢,却留下了一个个近乎凝实的残影,迎向袭来的那一道“冰魄寒光”。 这是“无常有漏印”,“解脱烦恼印”的第四式,取“诸行无常,有漏皆苦,诸法无我,涅盘寂静”之意。 它与触地降魔的法印相结合,仿佛从大地中汲取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并与蓝白色的剑光形成了冥冥中的共鸣,彼此间出现了神妙无比的关联。 “无常”即变化,正如《金刚经》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诸法因缘和合??,空??性,随着缘聚而生,缘散?灭。 “无常有漏印”,正是通过将心念与天地之力相融,操纵影响着环境变化的速度,加快事物在某一个方面的运动倾向。 对于液态空气与剑气融合而成的“冰魄寒光”,便是大大加快了其挥发的速度,令剑光的阴寒之力不再如发出时那么集中,向外缘扩散开来,变成大范围的打击。 从而使得老僧脱离了完全无法抵御的绝境,勉强能承受得起赵青所施展的这式主攻阴寒而非破坏力的绝招。 与“众生无生印”相比,“无常有漏印”的防御只对部分武功生效,而且只具备着削弱的作用,并不纯粹;不过,用在此处,倒是恰到好处。 下一瞬,略显沉闷的水面拍击声响起,原先被束缚在剑光之内的澹蓝色液体大部分转发成气态,弥漫在方圆十数丈的空间内,将大地化为冰凋,铺上了一层洁白的霜华。 半空中亦尽是密密麻麻的雪粉冰屑,形成了一片遮蔽视线的白色冰霾,向着远处倾斜的树木飘飞而去,并将在不久之后落于它们的枝叶上,宛若下了一场小范围的细雪。 勉力挡下了“冰魄寒光”之后,扫地老僧的体表真气流转,震碎了身上覆盖的一层薄薄冰壳,并没有凝目望向已然落地的赵青,反而立刻闭上了眼睛,封闭了自己的五识。 同时,他的左右手上下翻动数次,然后戛然而止,并发出了虚虚荡荡的奇异波动,将心识与精神力量尽数融入其中,整个人进入了一种近乎寂灭的状态。 这是“无色无想印”,五印中的最后一印,通过真气、精神、神足通之间的玄妙变化,能够将前五识的心念与第六识意识融在一块,并与第七识共同构建一个空无一物的心念空间。 可将自己与对方的第七识一起困于其中,陷入最深层次的禅定,比拼双方心神的耐性。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有言:“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六根、六尘、十八界”都是不存在的虚妄事物,需要勘破它们的本相。因此,在“无色无想”的状态下,两人唯有第七识、第八识存在,在印法创造出的精神世界中,比拼耐性与定力。 那是一个虚无混沌、没有分界的空间,赵青刚感应到了附近盘坐念经的老僧,心灵就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状态,感觉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难以寻得尽头。 你有精神武学,我又何尝没有?剑意的“阴阳切割”催发之下,这个空间又能撑住几剑? 赵青心念微动,没有过多地反抗精神世界的牵引,而是主动地投入了其中。 有如被拉进了一种近乎无可抗拒的劲旋里,又仿佛掉到了大海怒涛汹涌的漩涡之中,使得她似乎即将失去自主把持的能力。 “三业不萌,六尘不生,静久功深,心性恒一,于世间心,寂然不动,得心自在……” “无明如空,一切法相;到于现见,是名缘觉……” 一句句的经文,从第七识的感应中传入,被赵青听在心中,却像是击在一片汪洋大海里,击中处虽只一点,但她的潜力却像是无穷无尽,将其充分地容纳了进去,本身却毫无波动变化。 下一个刹那的生灭之间,一道无色无形无迹的剑意仿佛无限制地膨胀扩大,分割阴阳,将这片虚无混沌自内向外撕裂开来,崩解化为了精神的碎片,瞬间消解于外界的天地之间。 雪白色的地面上,扫地老僧原本端坐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惨白,澹然一笑,道:“居士剑道高深莫测,老衲心中佩服不已!” 这个“已”字一说出,口中一股鲜血跟着直喷出来,溅在雪地之上,染红一片。 赵青适应着刚刚恢复的前六识,心中回味起了方才这一场妙采纷呈的比试。 扫地僧的“解脱烦恼印”五式,每一式都超出了她原先的所学,阐述着佛门武学极为高深的奥秘,当能给她带来巨大的启发,并添加了应该如何应对此类招式的交手经验。 第一印的“以心传劲,动念即至”,第二印的“净土之门,化实为虚”,第三印至纯至厚的佛门掌力,第四印的“加速事物变化之能”,第五印的“强行拉人比拼禅定”; 无一不是超乎常人对武学想象的绝世神功,比起赵青从无崖子处收获的逍遥派武学来,还要更胜一筹。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逍遥子的层次不如扫地僧,在赵青的推断中,这五式“解脱烦恼印”,都必须要达到等同于“天人交感”的境界才能够修行,门槛高得惊人; 显然,逍遥子应该也有着这个级别的绝世武学,但在他的三个弟子达到修行的最低要求之前,并没有先行传授。 便是赵青自己,除了刚创出不久的“万象浩虚功”,交手中开发出的“冰魄寒光”以外,其余的“焰雪冰炎”、“冰凌花开”、“十天干剑”等绝招,虽然也算得是同境界的武学,但却粗糙了一些,打磨不够,比“解脱烦恼印”稍微差了一点。 实际上,若是她在交手的途中有所懈怠,多半并不能在五招之内取胜,反而还要吃上一点暗亏,甚至落在下风。 不过,凭借着“太极离合”的招式境界加成,倒是并不弱于扫地僧的发挥,倘若排除首次见到特殊招式的因素,还能够胜出一些。 说起来,除了扫地僧的五印以外,赵青自然而然创出的“冰魄寒光”,亦给她带来了很深的后继启发。 液态的空气温度之低,远甚于这世间最冰冷的寒冰,那么,同样算是一种气体的真气,倘若也化为了液态,又将是什么状态呢? 心念微动间,赵青联想到了《边荒传说》与“至阴无极”基本上同义的“太阴真水”,体会着其中的“水”字,隐约间生出了有关如何通向“至阴无极”,以及“至阳无极”的猜想。 所谓“太阴真水”,也许就是需要将阴属性的真气,化为超低温的液态,从而生出的特殊真气;而对应“至阳无极”的“太阳真火”,则是将阳属性的真气转化为超高温的等离子态,有如燃烧的火焰一般。 当然,真气本身的属性十分神秘,并非简单的“液态”、“等离子态”能够形容描述的,也得考虑一些另外的内容,例如“太阴真水”与阴神、“太阳真火”与阳神的联系等等。 而从自己全力施展“万象浩虚功”,进入相当于“天人合一”的状态,紧接着便炼出了“冰魄寒光”来判断,想要炼出“太阴真水”,或许也需要有这个层次的力量作为基础,才能够达到相关的要求。 此外,“太阴真水”、“太阳真火”的威力远远大于等量的普通真气,并由于超低温与超高温的缘故,令经脉颇难以大量储存、施放,也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要知明玉功第九层圆满的水平,所能容纳的内力,已然抵达了人体经脉的极限,想要增加更多可使用的内力容量,就需将真气散于除经脉之外的身体中,打造类似于经脉的真气通道,便如同于赵青所创出的明玉功第十层一般。 而经过“天人交感”、“全身灵窍皆开”的洗礼,身体的经脉又能比原先拓宽了一些,并且质量大增,内力容量提升了数成。 但离能够承载“太阴真水”“太阳真火”的层次,还是差距甚远,就算是稀释后的状态,估计也难以承受。 在赵青的推想中,“天人合一”与“天人交感”相比,身体并没有更深层次的洗礼升华,经脉就算有些提升,也未必能达到这个承受的标准。 《边荒传说》中就提到,与道门大宗师葛洪相交、实力相近的丹术大家风道人,就是因为太阳真火“丹劫”的失控,被瞬息间焚得尸骨无存。 若是威力次上一些的“焚经”之祸,可怕的“阳火”则会焚烧每一条经脉,让遇大祸者尝遍椎心裂脉的极度苦楚。 且因脑内诸脉亦不能免祸,被焚者会经历逐渐变成发狂疯子的可怕感受,那种对心灵和肉体的摧残,实不足为外人道。 所以说,究竟应该如何操作,才能够解决这方面的经脉问题呢? 是用特殊的真气构造形成能够延缓冷热传递的隔层?是用不断循环生成、质量较低的异属性真气与之保持阴阳平衡?还是通过对天地之力的特殊运用,在体内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又或者,是我对“太阴真水”与“太阳真火”的推测,其实有着错误?这两种真气的性质,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极端? 赵青心中思绪万千,却见到喷出一大口鲜血的老僧缓缓站了起来,脸上显露出了祥和的禅意。 第二百三十五章 扫地往事,罗汉伏魔(4k) 只见扫地老僧原先惨白的脸色已然恢复正常,望向刚才只用了五招就将自己击败的赵青,开口感叹道:“老衲习武一百三十五年,修禅四十年,原以为世间已没有什么能让老衲心中震动的事了。” “然而,今夜见识到了居士的绝代神功,知道老衲有生之年,竟能够有见证他人‘飞升’壮举的可能,却是让老衲的心湖陡然漾起波纹。” 虽然自称心湖荡漾,但他说话的语气平平澹澹,仿佛是看透了一切的超然。 月光穿过冰雾洒下,刚好把老僧罩在澹白的色光里,与银装素裹的地面融为了一体,给人以一种他亘古以来就一直屹立在此地般的错觉。 习武一百三十五年?赵青心念微动,单论她亲眼见识过的高手,在诸天世界中,扫地僧的年龄已是最大的了。 一百五十岁上下的年龄,难怪对方似乎与逍遥派有着某种关联,却依然苍老到了这个模样。 北冥神功、小无相功的驻颜效果,大概能将衰老速度延缓一半,逍遥派真正擅长驻颜不老的武学,还得是天山童姥所练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至于老僧之所以能在精神交锋失败反噬后,很快地恢复了过来的原因,到了赵青如今的境界,不过瞬间便明悟了其中的道理。 “瑜加”类的武功能够大幅提升自愈的能力,其实是因为对前七识的掌握,同样是对加强身体控制力的一个过程,可以释放出身体中蕴藏着的各种潜力。 以扫地僧在心识上的造诣,以末那识思量周身一切的能力,就算没有修习过“瑜加”之类的功法,他的身体活力,亦是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 “前辈,不知道历史上成功‘飞升’‘涅槃’的高人,都有哪一些?”想了想,赵青开口询问道。 老僧思考了一会,回答道:“最遥远的时候,佛祖释迦牟尼自然是‘涅槃’的第一人,而同时期的春秋,也有一名高人‘飞升’而去。但是在这两人之后,‘飞升’‘涅槃’的传闻多次出现,却并没有多少实证。” “只是肉身不腐不坏的话,道家炼神之境、佛家见道之位,都完全可以达到,死后肉体千年不朽的表现。常人眼界不足,则容易将这种现象误认为他们已然成仙成佛。” “而在没有真气内力加成的情况下,死后肉身依然坚硬胜铁、金刚不坏,比纯粹的肉身不腐更胜一筹,也只要达到还虚炼虚之间的境界,就可以初步修成。” “葛洪在《抱朴子内篇?论仙》中,将仙人分为三等,即尸解仙、地仙、天仙。这三者之中,唯有‘天仙’才是打破虚空、白日飞升的‘合道’之境。” “而所谓‘尸解仙’,号称得道后遗弃肉体而仙去,实则不过是炼神大成、迈入还虚的表现。修到了这个级别,依靠某种特殊的功法,他们元神离体后尚能存世多时,可以显出部分神异。” “‘地仙’者,称为大地游仙,真正‘天人合一’,拥有了超越凡人的能力。古往今来,能达到此境者不过寥寥。大多数的‘地仙’,其实不过就是没有遗弃肉体的炼神还虚修者而已,名不副实。” 说到这里,老僧的声音顿了顿,道:“自南北朝、隋唐五代以来,老衲所知的道门‘地仙’或佛门同级别的高人,有达摩祖师、钟离权、吕洞宾、莲花生等人。而像禅宗的二祖至六祖,佛法境界固然高深,但武学修为并不如何出众。” “昔年,达摩祖师在东渡而来的时候,就已是阿罗汉果的境界,一身武功超绝于世。但他却并不留恋阿罗汉果的神异,毅然转修大乘菩萨道,耗时数十年,重修至八地菩萨的境界。至于最后的一着,他有没有成功迈出,老衲就不知晓了。” “说起来,老衲这一百多年来,感到天地灵气似乎在逐渐变得稀薄,可见在隋唐时期的武学盛世之后,世间武道就开始了一步步的衰落。” “然而,仿佛是回光返照一样,在这个武学即将凋零的时代,出现了段思平、慕容龙城、老衲等还虚级数高手,还诞生了两位迈入天人合一、炼虚之境的大宗师,更是有居士你这等资质千古难逢的人物。” “两位迈入天人合一境界的大宗师?”赵青心中微惊,其中一位是逍遥子,还有一位是谁?这人还在世吗? 老僧点了点头,解释道:“第一位,算是老衲的半师半友,其名为逍遥子,早在七八十年前,就已经天人交汇,走在了炼虚合道的路上。第二位,昔年武林中人称剑魔独孤,一人一剑横扫天下,所向披靡。” “四十年前,独孤居士步入还虚之境,击败了当时还是道家中人的老衲,在老衲身上留下了不可疗愈的创伤,不得不由道转佛,蹉跎四十年,亦无法消磨自己心中的阴影。” “四十年过去,虽然不知独孤居士身处何地,但根据他当年的天资,多半已经达到了‘天人合一’之境,足以与逍遥子道兄一较高下。” 竟然是独孤求败?赵青心中一惊,思绪起伏不定。 《神凋侠侣》中,从杨过先猜测独孤求败是至少六七十年前的人物,之后则认为神凋已经活了数百年来判断,独孤求败比天龙时代更早,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在此之前,赵青发觉此次入梦,大多数高手都是空手对敌,可能蕴有金行之气的神兵利器相当稀少,除了无崖子李秋水以前的佩剑外,似乎已没有别的了。 与之前的两个世界中,收获多于消耗的情况,颇有差异。 现在看来,金行之气的收获,或许就要落在独孤求败剑冢中的几把剑上。 话说回来,能够对上专攻剑道、武功已经达到巅峰的独孤求败,对自己的收获启发,绝对比扫地僧要多得多。 也不知道,独孤求败与逍遥子两人,有没有见过面,交过手呢?逍遥子六七十年前就离开了逍遥派,疑似远走海外,两人一直没有相遇,也属正常。 剑冢的位置在襄阳城附近,想要寻找独孤求败的话,应该并不困难。 …… “不知道,前辈与剑魔独孤,究竟是起了什么冲突?”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开口询问道。 在她看来,扫地僧在感应到自己的时候,反应不太正常,就像很怕被人找到一样。莫非,他之所以待在少林寺藏经阁,做一个不起眼的杂役僧,其实是为了躲避独孤求败? 似乎是猜到了赵青的想法,老僧轻轻叹了一口气,解释起来:“五十多年前,姑苏慕容氏邀请老衲帮忙化解一桩冲突,由于昔年慕容龙城对我李家曾有过大恩,老衲当即应允前往。” “听当时的慕容氏家主说,在更早十来年的时候,他认为独孤居士与自己同属鲜卑一族,又天赋高绝,是以极力拉拢,许出了各种好处。” “然而,对方并没有接受善意,反而趁着他不在家中的时候,潜入参合庄还施水阁,偷阅其中的武功秘籍,并通过十年的修习,武功超过了慕容氏家主,还想返回来进行报复。” 这个慕容氏家主,从慕容博、慕容复的品行来推断,多半是在污蔑他人吧。赵青心念微动,怀疑所谓的‘极力拉拢’,估计是‘威逼利诱’才对。 另外,独孤九剑对天下武学兼收并蓄,原来也有还施水阁的一部分功劳,确实挺合理的。 老僧轻叹一声,知道少林寺中人会因为方才交手时的巨响前来探查,所以开始向着山下走去,口中继续道: “当时的老衲,打听到江湖中独孤居士的名声很差,被人称为‘剑魔’,视为魔头一般的人物,于是对慕容家主的话,深信不疑,不但想要化解双方的冲突,还准备对独孤居士小惩大戒一番。” “事实上,在真正交手的时候,老衲才发现,对方绝对不是江湖传闻与慕容家主话语中的恶人。但是冲突既起,独孤居士的剑法又太过凌厉、有进无退,无奈之下,老衲只好施展出生平绝学,将他击伤挫败。” 赵青跟着老僧一起向山下行去,闻言点了点头。 武学高明之士,从武功之中,便能深切了解旁人,有如文学之士能从文字中识得对方人品。 虽然也有伪装的可能,但扫地僧当时或许已初臻“天人交感”之境,感知能力极其惊人,作出的判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僧边走边道:“大约六七年后,独孤居士再次出手,于参合庄内一剑将慕容家主斩杀,随后便开始寻找起了老衲的踪迹。又过了五年,老衲与他在一处名为绝情谷的地方约战,被当场击败,勉强逃生。” 绝情谷?赵青心中一动,绝情谷的君子淑女剑等兵器,在材质上相当不错,虽然没经历过什么高手,但或许也能蕴育出少量金行之气来。 “若你心中的猜测一般,老衲之所以待在这少林寺,最初确实是为了躲避独孤居士的神剑。” 老僧将事情娓娓道来:“当年一战,他在老衲的左肋处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剑意,足以在遥远的距离上,就感应到老衲的位置,千里锁魂。” “为了改变精神气质,避免被剑意感应到,老衲将一身道家真气尽数转化为了‘易筋经’内力,成为了一个纯粹的禅门中人,并在上代方丈灵门大师的帮助下,化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服事僧,隐居于藏经阁的边上。” “四十年时光,转瞬即逝,老衲从初入禅门时的惶恐不安,慢慢感受到了自己与佛门深厚的因缘,逐渐除去心中“贪、嗔、痴”三毒,并创出了一门几可以与易筋经比肩的佛家内功,以及五式求佛护道的印法。” “唉!其实恩德是缘,冤仇亦是缘,仇恨不可执着,恩德亦不必执着。尘世之事,皆如过眼云烟,正是‘诸法从缘生,诸法从缘灭’,‘得失随缘,心无增减’。” “现在看来,独孤居士之所以在当年的交战后没有使出杀手,多半是因为他已经查明事情真相,知道老衲本是受到了慕容家主的蒙蔽。”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走回了藏经阁旁,周身散逸出了玄妙的精神波动,自然而然地让赶过来调查情况的少林寺一流好手玄生忽视了他们的存在。 只见老僧随手打开了楼阁边上的一扇房门,自屋内取出了一只木盒,打了开来,显露出了里面并列放置的三排木制玩偶。 这些木偶身上油着一层桐油,绘满了黑线,一共有十八个,刻工极是精巧,面目栩栩如生。 每个木偶的神情无一相同,或喜悦不禁,或痛哭流泪,或裂眦大怒,或含情凝睇。 老僧介绍道:“说来惭愧,老衲将自创出的这门内功,命名为‘罗汉伏魔功’,倒是有些冒犯独孤居士的称号。” 罗汉伏魔功吗?赵青心念微动,向着这十八个木偶望去,发觉上面的行功线路颇为玄妙,不在北冥神功、明玉功之下。 “这门功法集佛家内功之大成,又融入了一部分道家阴阳的理论,甚为精微深奥。唯有天资聪颖之人,摒绝了一切俗虑杂念,方才可以初步入门。” “此功主攻阴阳调和,滋养精神,修练出来的内力,可以促进修习者对前七识的感应,无形中提升佛法与心灵的境界,最终身化罗汉,以慑伏外来的魔头。” 老僧详细介绍道:“而达摩祖师传下的易筋经,则主要是一门能够转移调整筋骨、经脉、窍穴的辅修功法。便是资质普通之人,只要身具禅心,就可以通过对体内筋骨脉络的调整,成为常人眼中的绝顶天才。” “老衲所创出的‘罗汉伏魔功’虽然没有‘易筋经’更改资质的妙处,但完全可以与‘易筋经’一同修习,两者相互补充增进。” “今日一战,同赵居士一样,老衲也有着不少收获,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将萦绕于血肉中达四十年之久的剑意融解,内伤尽去,在证就‘有余依涅槃’的道路上多出几分希望。” 老僧用感激的语气对赵青道:“如果居士同意的话,老衲想与居士你交流‘易筋经’、‘罗汉伏魔功’、‘解脱烦恼印’、‘佛门四禅五通’的秘奥。” …… 第二百三十六章 神足宿世,虚空之景(4k) 在赵青跟扫地僧交流武学的同时,少林寺的玄寂、玄生等人也发现了山上的冰霜痕迹,颇为震惊,明明是暮春初夏的时节,又是哪里来的冰雪?难道是下了一场冰雹? 虽然觉得此事相当离奇,但这些一流好手怎么也想不到,这居然是两位高手交战后留下的痕迹,只是派出弟子在藏经阁附近数里地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别的异象,就把这件事给放了下来。 根据少林方丈玄慈的指示,丐帮传来消息,大约十几天前,徐长老邀请泰山单正、太行山谭公谭婆等成名高手一同前往江南,似乎想干件什么大事。 少林寺一向为中原武林的领袖,与丐帮相交多年,倘若有什么变故,应该尽早探查,作出应对。 从时间上来推算,大概再过几天,丐帮在江南发生了什么事,就可以传到少林寺了,没必要花人力在什么特殊天气上。 …… 数日时间,转瞬即逝,赵青已将易筋经、神足经、罗汉伏魔功三门内功大致领悟,并初步提取出了其中精华的部分,融入到自己的武学体系之中。 《易筋经》圜一身之脉络,系五脏之精神,周而不散,行而不断,气自内生,血从外润。 以五脏之精神内生气血,进而转移脉络、筋骨、窍穴,改善资质。 《黄帝内经?素问?玉机真脏论》有言:“五脏之神气,由中而外,环转不息……夫五脏之脉,行气于其所生,受气于所生之母。” “五脏受气于其所生,传之于其所胜,气舍于其所生,死于其所不胜。” 以五脏的神气循环来修练壮大真气内力,《易筋经》确实别出心裁,加深了五脏与全身脉络、窍穴的关联,使得内力与身体的结合更加紧密,难以逸散于体外。 而且在锻练五脏的同时,也能锻练到对应的眼、耳、鼻、舌、身五根五识,心识。当其中一识增强扩展,等若天地变得更辽阔,体会到以前从未踏足的层次境界。 同时,根据扫地僧的说法,五脏也与佛门的五毒、五蕴一一对应,贪嗔痴慢疑,色受想行识,对应肺肝肾心脾。 通过对五脏神气的净化,除去五蕴中的烦恼,逐渐将“五毒”、“五蕴”向佛门的“五智”转化,即大圆镜智、平等性智、妙观察智、成所作智、法界体性智。 在赵青的测试中,易筋经中的转移筋骨、脉络,从而可以提升资质的效果,对自己的用处并不大,因为这里资质的提升是有极限的,到了一定的级别,就无法再作提升。 而转移窍穴的秘法,可以挪动自身的要害位置,在战斗时倒是颇有些用处。 《神足经》,如扫地僧先前的说法一般,是一门化解外来魔头,辅助禅定的瑜加术,疑似是古天竺国“无学位”级别的高僧所创,几不在《易筋经》之下。 这里的“外来魔头”,包括毒质、心魔、他人真气等等,作用范围很大。 在赵青看来,不光可以快速积累功力,还可以作为一门防御的秘法,将敌人侵入体内的攻击化解于无形之中。 《罗汉伏魔功》,则对于阴阳内力的操纵极其精微,但在这个方面上,与北冥神功、小无相功等内功相比,其实并没有什么优势。 扫地僧以前虽是道家高手,但终究比不上逍遥子的水平。 不过,作为佛家内功集大成者,它也可以像小无相功一样,对各种各类的内功进行模彷,尤其是运使各种佛家功法,可说是得心应手。 有着这样一门佛家版本的“小无相功”,赵青在“万象浩虚功”的推衍上,亦可以更进一步。 …… 这天夜里,只见赵青独自坐在藏经阁顶上,双目紧闭,进入了一种极深层、至静至极的入定状态,元神离体三寸,感应着天地间的变化。 无声无息间,周围的天地灵气源源不绝地渗入她的体内,滋润她的精神、真气,并通过神气冥冥中的联系,转化为了输送给元神的能量。 老子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致虚极,守静笃”这两句,正是修道最核心的状态,与佛家的禅定异曲同工。 此时此刻,赵青的心灵静如深海,将“易筋经”对五识的提升作用,逐渐发挥到了极致,比常人灵锐上百倍,近乎与意识、末那识融为了一体。 在这种状态下,她逐渐感到天上星宿共同在这无边的宇宙一齐运转,天地之精神,化为了自己的精神,天地之能量,亦化为了自己的能量。 忽然间,赵青用真气倏然封闭住了自己的眼耳口鼻身五识,意识、末那识与元神结合在了一块,沉入脑海深处,断绝了对外的一切感知。 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中,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进入了永恒永寂的境界。 月光轻如薄纱,洒落在赵青的身上,也洒落在下方的藏经阁上,还洒在了数十丈外、一个缓缓接近的黑衣人身上。 若有扫地僧这等级数的高手在旁边观察,便会惊异地发现,她周身的生机竟然在感应中逐渐消失,退缩到了身体的更深处。 整个人就像变成了一块冰寒的玉石,至静至极,几乎停止了一切的生命活动。 所谓阳主动,阴主静,至阴正是至静至极。这本是佛家的四禅“舍念清净地”与“致虚守静”道功的结合,在赵青一身至阴至寒内力的影响下,出现了新的特殊变化。 这几天,通过与扫地僧的交流,除了三门高深内功外,佛门的四禅五通也带给了她不少收获。 佛门六神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神足通、宿命通、漏尽通,与四禅八定相互关联。 初禅天断鼻舌二识,可以修成浅层的天眼通和天耳通,对应着道家“练气化神”的阶段;二禅天五识皆无,由意识引发浅层他心通,对应着“炼神”;三禅天强化前三个神通,对应“还虚”的前期;四禅天引发神足通和宿世通,对应着“还虚”的后期。 进入“无学位”后,修至舍弃四禅后的灭尽定,就可以向“无余依涅槃”的境界迈进,引发漏尽通。不过,这个“漏尽通”其实只是一种境界的象征,并没有什么实际能力。 它不属于四禅的范畴,与四禅相对应的只有另外五通。 这里的神通,并没有某些经文中那么玄妙的能力。或者说,要随着修练者境界的提升,才可能开发出更加神异的功效。 在赵青的理解中,其中的天眼通、天耳通,应该就是第七识对眼识、耳识的加成效果。 比方说,天眼通就是内视、透视、遥视、微视,有些类似于自己当初刚修成第七识,可以看到体内体外各种光点的情况,但效果更加精微细致。 天耳通就是强化听力的距离,还可以增加接收频率波段的范围。 他心通,则是第七识对意识的加成效果,相当于出现了心灵的感应,可以通过感知他人散逸出来的精神念头,探查他人表层的心理活动,但人数一多,就比较难分辨了。 神足通,主修第七识本身,有些类似于元神出窍的效果,意识与末那识离体巡游,还可以制造种种精神幻象,以及精神化为实质的攻击。 宿世通,初步涉及到了第八识的层次,但只是通过第七识对阿赖耶识的刺激,算是一种取巧的利用,而非真正的感知与理解。 它可以令自己记起今生今世的所有事情,乃至于自己与别人前世、前前世的事情。不过在“修道位”或“还虚”的阶段,似乎只能做到记起今生今世这个地步,要突破之后才能拥有更强的能力。 如今,赵青在心识上的造诣虽然略低于扫地僧,但也足以修到“神足通”的层次了。而且,由于她天生的精神力比扫地僧更强,尽管熟练度颇有不如,但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根据她的推断,绝大多数精神武学,都可以用他心通、神足通、宿世通的体系来实现,如《大唐双龙传》中石之轩“不死印法”的幻术部分、《破碎虚空》中蒙赤行的“藏密智能书”、八师巴的“变天击地大法”等等。 通过锻练这几种神通的方式,或许可以在一段时间的琢磨研究之后,开发出与之类似的效果来。 当然,对于精神的修持,在赵青看来,应该是毫不逊色于真气内力的一个复杂体系,甚至尤有过之,涉及到了人最深层的玄奥。 两门同属于幻术的武学,彼此之间的差异,完全可能极大,互相碰撞之下,给人带来巨大的启发。 现在,赵青正是通过对“神足通”的运用,将心识与元神结合在了一起,共同进入了“炼神还虚”的“坐忘”境界。 五识已封,外感不存,在她的心灵中,只余一片混沌的虚空,在发生着奇妙难以言说的变化。 不知何时,赵青感应到了一种种超越常人所能想象的场景,那是一些不能以长宽高描述的物质形态;甚至于沉入了一个混乱无序的奇异意识海洋,荡漾着无量非理性的信息,仿佛要将人的心灵塞满、同化。 但凭借着本身的心灵修为,与《神足经》对禅定的加持作用,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就像是破开了一个维度般,瞬息之间穿过了这些异常的景象,终于来到了一个既至动又至静的古怪世界。 那是一片支离破碎的虚空,与一块缓缓向下沉去的大地,没有色彩与形相可言,更像是直接映入心神中的概念。 赵青用心灵感应着这个奇妙的境界,虽只过去了几个刹那,却仿佛停驻了一段极漫长的时间,终于回落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静坐达此境界,魏伯阳称其为“虚空粉碎,大地平沉”,吕洞宾称其为“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 王阳明则描述为:“自谓尝于静中内照,形躯如水晶宫,忘己忘物,忘天忘地,与空虚同体,光耀神气,恍忽变幻,似欲言而忘其所以言,乃真境象也。” 所谓“还虚”,即是以精神逐步感应到虚空的存在,唯有精神接触到真正的“虚空”,方才能够接引到“虚空”中的能量,迈入“炼虚”的境界。 正是“气升在天宫,身躯如在空中,神气飘然,难为御制,万有皆空,清空一静,悟得天地间似我非我,是空不空。 任他千般异景,非常奇怪,视之若无,毫不留恋。世界有坏,惟空不坏;乾坤有碍,惟空无碍。” 在赵青的理解中,所谓“虚空”,应该是世界之外的特殊异空间,与世界彼此重叠,蕴藏着超越世界本身的“气”。 按照《边荒传说》中谢玄的说法,宇宙分为先天后天,气也分为先天后天,如同“易卦”先天卦后天卦的区别。 真正的先天之气,是宇宙开始前至精至纯之气,存在于万物发生之前,混混沌沌,至精至纯,远非后天宇宙的所谓先天之气所能比,是一切物事最本源的力量,全发于自然。 结束入定,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这个奇异无比的虚空世界,是否就是谢玄所说的“先天宇宙”?又或者说,是“破碎虚空”飞升之后的高级世界,在当前世界留下的投影? 话说,如果有高级世界存在的话,会不会是高级世界与此界的距离在变远,所以才导致了扫地僧所说的天地灵气衰退? 也许,“炼虚合道”的修行方式,就是要炼化“虚空”之中的真先天之气,将元神升华为先天状态,方能抵达合道的至境? 不过,反转“无极而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先天至后天的衍化过程,从而返还混沌前的先天状况,应该也是一条走得通的道路。 无论是“炼化虚空之气”,还是“逆反先天混沌”,最关键的部分,应该都是在于对心神的锻练。 心神越强大,精神境界越高,在“还虚”乃至“炼虚”之上,都能有促进修行的作用。 没有继续想下去,赵青已然注意到了那个正在靠近的黑衣人,从藏经阁顶一晃而下,隐蔽在了一侧。 只见对方是一个魁梧大汉,躲在阁楼旁的一棵大树上探查了一会,确认没有人前来巡察,忽然间如一头大鹰般扑到了阁门口,悄无声息地闪身而入。 赵青瞧得清楚,此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冷电般的眼睛,而在“天眼通”的效果之下,还能看出他方面大耳,虬髯丛生,相貌十分威武,约莫六十岁左右的年纪。 萧远山?来藏经阁偷看武学秘籍的?她心念微动,便借助“他心通”的效果,感应到对方散逸的精神念头,确认了他的身份。 看着对方一座座书架的搜寻过去,赵青忽然间传音道:“你今日来,是为了取那门《须弥山掌》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萧远山之仇(4k) 片刻之前,萧远山一边在心中疏理着今日在山下打听到的武林情报,一边掠上少林寺的后山,向着藏经阁而去。 就在今天傍晚,他探听了近期少林寺关于丐帮的情报,知道前段时间,丐帮隐退多年的徐长老跟好几个当年参与雁门关一事的好手,一起前往江南一带,可能会发生什么变故。 莫非是丐帮中人想争权夺利,所以才出现了这番动作?萧远山心中暗暗思索,想到峰儿的容貌身材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智光和赵钱孙多半能够认得出来。 难道说,峰儿的真正身世,就要被这一伙人给揭开了? 听闻这样的事情,萧远山的心中也说不出是怎么的想法。 既有峰儿或许在一段时间后可能与自己相认的喜悦,有对丐帮中人背叛峰儿的愤怒,还有拖延了这么久的报仇大计,终于要开始实施的激动。 他少年之时,豪气干云,学成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只因恩师乃南朝汉人,在出任辽国属珊大帐亲军总教头后,便累向太后及辽帝进言,以宋辽固盟为务,消解了不少次宋辽大战的祸殃。 但未曾想到的是,三十年前,自己携同妻儿前往武州向岳父拜寿,却奇变陡生,先被埋伏在雁门关外的南朝武士杀妻夺子,后自尽未死,以至于整个人全然变了,日思夜想,只是如何手刃仇人,以泄大恨。 他躲在少林寺附近刺探,先查知玄慈是带头害他妻子之人,却不愿暗中杀他,决意以毒辣手段公开报此血仇。 然而,想要公开报仇,显然需要对上大批少林寺的高手。二十多年前,灵字辈尚有不少在世,武功颇高,自己很难以一敌众,于是潜入藏经阁中偷学武功,想要等候合适的时机再行出手。 二十多年转瞬即逝,萧远山却发现自己的武功竟然毫无寸进,虽然少林派的灵字辈已经全部去世,但这一代的玄字辈足有二十余人,无一不是江湖中的一流好手,其中的玄慈、玄悲、玄苦武功尤为出众。 单是他们三人联手,自己倘若没有专门研究针对少林武功的破解之法,恐怕都不一定能够胜过。好在玄悲最近死在了大理,也算是一件喜讯。 想到这里,萧远山决定趁着丐帮那边的消息还没传来的时候,最后再温习一遍自己在藏经阁学到的十来门武功。 尤其是其中的“大金刚拳”“须弥山掌”“摩诃指”这三门,特别符合自己的风格,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紧了紧系着面罩的绳索,他向着藏经阁的门口一晃而入,想要寻找三册《须弥山掌》的位置,但还没有怎么动作,就听到一个陌生少女的声音在身后数丈突然响起,叫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萧远山大惊失色,在入阁之前,自己四周详察,查明藏经阁里外并无一人,却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高手? 这些时日,他心中所想,手上所习,都是少林派的功夫,仓卒之际,不及细想,反手便是一记大金刚拳的“洛钟东应”打出。 在少林绝技之中,大金刚拳的修习难度可以列入前五,威力奇大,一招既出,拳力刚勐无俦,却又变化莫侧,表面上直直攻出,但在劲力击到实物之后,便会转竖为横,方位大变,令人难以抵抗。 怀疑少林寺发现自己而设下了天罗地网,萧远山这一拳全力而发,便是一面精钢打造的盾牌,也得被轰出一个向内塌陷的坑洞来。 然而,这一招才刚刚使到一半,他的背上已然冒出了冷汗,发现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竟然早已有一道劲力与自己相当的大金刚拳力,冲入了自己的经脉内部。 心中清楚大金刚拳的惊人威力,萧远山不由得怖惧不已,一颗心几乎停下了跳动,等待着下一瞬自己脏腑完全碎裂的结局。 与此同时,他尽力扭过头来,想要在最后时刻看到对方的真正面目,究竟是不是少林寺中唯一会使大金刚拳的玄慈。 “我可不是少林派中人。”赵青望着萧远山瞪大的双眼,澹澹开口道:“你再检查检查,自己真的中拳了吗?” 萧远山不甘愤怒的神色有些消退,开始重新感应自己被大金刚拳力“侵入”的经脉,惊异地发现,刚才自己发现的那一道拳力,竟然在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造成丝毫创伤。 由于没有经验,他完全想不出来,自己其实是受到了赵青运用“神足通”的影响,因此产生了身中大金刚拳的幻觉。 以萧远山的理解,对方的能力近乎于传说中的神通,可以瞬间将侵入的拳力消弥于无形之间,那自然也能瞬间让拳力重新在经脉内出现,自己绝无匹敌的可能。 虽然心中惊惧,但他深吸一口气,反而镇静了下来,沉声问道:“你不是少林派的人?莫非也是来偷看秘籍的?” 少林寺不允许女客入寺,更没有女弟子,萧远山自是清楚。不过有玄慈这种犯戒之人在,他也没法得出肯定的结论。 “我是来少林找人交流武学的。”赵青澹澹回道:“顺便,再过上一段时间,就去揭露寺内一名恶僧的真面目。” “另外,你就是乔峰的亲生父亲,原辽国珊军总教头,萧远山吧。此次前来,是觉得报仇的时机将至,决定来藏经阁最后温习一遍武功,便开始施行相关的计划。” 萧远山心中一震,感觉自己心中所隐藏的秘密,每一件都被对方清清楚楚地看透了,不由得心中发毛,周身大不自在。 他神色惊异,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的?是否想要阻止于我?” 虽然对方的实力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但萧远山年纪虽老,不减犷悍之气,绝不肯屈服于他人,直接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知道中原武士大多敌视契丹人,他担心对方不知事情的真相,立刻补充道:“当年我在辽国时,一向主张辽宋交好,想不到有人误信谗言,认为我要去抢夺少林派的武学典籍以教授辽国军队,因而阻击于我!”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莫过于当初在雁门关遇上敌人时想到了师父的恩情,没有对他们立刻使出绝招,导致了爱妻的惨死。一心求和,结果妻子却死在乱刀之下,怎能让我吞下这口恶气!” “老夫三十年来,心头日思夜想,便只这一桩血海深恨了。” 赵青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动手袭击,害死你的妻子,你想要报当年之仇,也是应该。” “对了,就在十几天前,乔峰的契丹人身世已经被人揭露,不再继续担任丐帮的帮主,大概再过几天,就会回到少林寺边上。” “徐冲霄、智光这几人,果然是想拿峰儿的身世作文章吗?”听到赵青并不反对自己报仇,萧远山也就消除了敌意。 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情绪的感染,他喃喃自语道:“宋辽世仇,两国攻伐争斗,已历一百余年,难以化解。” “当年我力主两国和平,落得了如今的下场;现在丐帮一发现峰儿契丹人的身份,也立刻不再承认他的帮主之位。呵呵,这世间的道理,总是那么残酷。” “这些杀我爱妻、夺我独子的大仇人,他们只想永远遮瞒这桩血腥罪过,将我儿子变作汉人,叫我儿子拜大仇人为师,继承大仇人的事业。” “峰儿不再担任丐帮帮主,也算是一件好事了!既没有如这几个仇人的心愿,也不用再跟那些阴险奸诈的南朝武人混在一起,担心遭遇到他们的谋害了。” 赵青心中一动,有些明白了对方在乔峰身世泄露之后,杀了他师父、养父母的原因。 萧远山本是个豪迈诚朴的塞外豪杰,但心中一充满仇恨,竟越来越乖戾。他在少林寺旁潜居数十年,昼伏夜出,勤练武功,一年之间难得与旁人说一两句话,性情更是大变。 在听到乔峰脱离丐帮的消息之后,萧远山心中不由得将此事与自己曾经的遭遇联系在了一起,觉得辽宋之间的矛盾已无可以化解的余地,偏激地认为宋国人都是自己的敌人,对契丹人绝无善意可言。 在这样的理念之下,萧远山给玄苦、乔三槐夫妇安上了应当被杀的“罪名”,并“栽赃”给了乔峰,想让他看清宋人的真面目,与其完全决裂。 “话说,你明明查出了你儿子的下落,为什么不早点前去认亲,反而要让他跟着乔家夫妇,向玄苦、汪剑通习武?”赵青想了想,开口问道。 在她看来,萧远山亲自教授乔峰武功,效果大概率要强得多;相反,让仇人教自己儿子武功,也是离谱。 “为什么不去认亲?”萧远山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赵青,迟疑片刻,觉得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必要隐瞒。 于是他思索了一番,回道:“我儿颇有我少年时豪气干云、意气风发的模样,天资还要在我之上,每当我想出手掌毙汪剑通、认回他的时候,我都会回忆起昔年我在辽国闯荡的场景,不忍心打乱峰儿现在的生活。” “这些年来,我戾气深重,心中充满仇恨,自知已然很难教导好峰儿。此外,若要在中原群雄面前公开报当年之仇,峰儿绝不能没有自保之力。” “我若因报仇而亡,本是小事,却不能牵扯到峰儿身上。因此,需要他长大成人,足以自保之后,再考虑报仇之事。” “原来如此。”赵青冷冷道:“所以在乔峰身世被人揭露后,你打算出手杀了他的师父玄苦、养父母乔氏夫妇,也是在为他考虑吗?” 在她的感知中,萧远山大概是听说了之前自己让鸠摩智传播的消息,怀疑雁门关一事有着幕后黑手的存在,并不准备立即下手杀人,以免打草惊蛇,影响消息的探查。 目前,萧远山的打算是,探听玄字辈这段时间的讨论,查明当年有关“幕后黑手”的事情之后,再进行出手。 听到对方再一次看穿自己的内心想法,萧远山悚然一惊,不禁向后倒退两步,喘了两口气,回道:“为什么不能杀?他们几人故意不跟我儿说明当年的真相,那便是玄慈的同伙!” 赵青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也没向乔峰说明事情的真相吗?况且据我所知,乔三槐夫妇对于当年之事并不知情。他们在你忙于练武复仇的时候照顾乔峰多年,明明应该是有恩才对。” “还有玄苦,乔峰七岁的时候,在山里遇到野狼,被他救下治伤医好。单就这一点,你就没有杀他的理由。” “暂且忽略他们与玄慈的联系,单从他们做的事情上来判断,你说他们是对你父子俩有恩,还是有仇?” “实话说,你倘若杀了他们三人,你儿子得知之后,心中会怎么想,能够理解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而不应该牵连无辜。” 至于学了少林武功带回辽国一事,赵青并没有提。 原作中,萧峰拒绝了慕容博用自己性命换来辽宋开战的提议,萧远山在边上连声称是;而在扫地僧打“死”慕容博之后,他觉得大仇得报,在这世上已没有什么事情可干。 由此可以推断,萧远山虽然自称要将少林派武功泄露给辽国,但实际上只是公开报复少林时所说的场面话。 三十年来,他也从未真正行动过,所钻研的主要也是克制少林武功的方法。 “单从他们做的事来判断?玄苦、乔三槐他们对于峰儿而言,好像确实是有恩无过的。” 萧远山心中思索起来,一时间沉吟不语。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这三十年来,精神一直不太正常,以至于对于这些原本清晰可辨的恩仇关系,都有些分不清了。 近些年来,小腹上的梁门、太乙两穴偶尔会隐隐作痛,关元穴那里更是十年前便有麻木之感,起初只有指头大小一块,而现下几乎都有茶杯口大小了。 看来,除了精神之外,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 ……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佛魔相生,冲和之气(4k) 沉默了一会,萧远山低声回道:“如你所言,我确实不应该对玄苦、乔氏夫妇心生杀念,而是只诛首恶。像赵钱孙、智光这两个当年只是凑数的角色,也没必要去理会了。” “不错,若能不被过量的仇恨蒙蔽心灵,你陷入瓶颈多年的武功水平,也能很快恢复到正常的提升速度。”赵青点了点头,澹澹回道。 在她看来,萧远山这三十年来,武功几无寸进,固然有很大一部分要归因于强练少林绝技,但他沉浸于深仇大恨之中,违背了自己原本所修武学中的真意,也是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 忽然间,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善哉,善哉!萧居士此念一生,便可免去世间多桩灾厄,实是一件大善。” 萧远山闻言,心中一震,怎么又来了一个自己没能察觉到的高手,也不知道在窗外听了多久,根据对方的言语,这回应该真是少林寺的人,算是自己的大敌。 与其让他把自己的事泄露给少林寺的其他人,不如先下手为强。 自己纵横天下多年,很早就青出于蓝,辽宋两国几乎无人难敌,藏经阁碰见的燕龙渊,在今晚之前,已是跟自己交手过的第一高手。 像赵青这个级别的高人,自己过去数十年从未见过,总不至于今晚这么倒霉,连续遇上两个吧。 想到这里,他暗中将手放在腰间系着的一根长索柄部,趁着对方言语刚毕之际,身形勐然向窗口处暴退,长索疾速向音源处甩出,仿佛掷出了一根长达数丈的铁矛一般。 这是萧远山本身师门的绝艺,威力不在大多数少林绝技之下,不仅索头携带着足以摧筋断骨的惊人大力,更蕴藏着种种精妙的后续变化。 陡然袭击之下,即便是同等级数的高手,也得吃上一个大亏。 但听得一声清脆的鸣响,萧远山尚未转身收索、观察对方此时的情况,心中已然惊骇之极。 像他这种境界的高手,纵然施展长达十数丈的鞭索,每一招攻出,完全可以精确地估测,判断实际上甩出了多少距离。 而在萧远山的感应之下,他所甩出的这一鞭,长索刚刚触及到窗口的位置,便仿佛遇上了一堵既坚且柔的墙面,奇异地停了下来,劲力忽然消失,对木窗没有造成半点损伤。 “你是谁?”萧远山断然弃去长索,抬手布下了两层柔中带刚的绵劲,身形向后飘出之后,才有空转过头,看清了窗口处的真实景象。 只见窗口处的两扇木窗缓缓打开,在长索落地的同时,露出了外面一个身穿青袍的老僧。 “老衲不过是少林寺一个普通的服事僧,负责藏经阁这一片的清扫,萧居士无需妄动无明。”老僧如实回道:“居士的事情,老衲二十九年前就已知晓,却从未告知过本寺的几位大师。” “怎么可能……”萧远山刚要开口反驳,却没有继续下去,如果老僧的实力能与赵青相近,那么暗底里查清自己的事情,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居士方才想到身上三处要穴出现的迹象,实则是强练少林绝技所致……”老僧简要地提了提萧远山每一次在藏经阁的举动,并解释了强练佛门武功的危害。 萧远山心中既是讶异,又是震动,这些征象已困扰他多年,始终无法驱除,成为一大隐忧。不曾想到,竟然是由于修习少林武学导致的。 他瞥了边上的赵青一眼,心知这位神僧多半就是与她交流武学之人,心中暗暗思索了一会,向着两人拱了拱手,问道:“两位高人,不知我身上所受的病痛,可有解决的办法?” 窗外的扫地僧合什还礼,回道:“萧居士之伤,乃因强练少林派武功而起,欲觅化解之道,便须从佛法中去寻。佛由心生,佛即是觉。旁人只能指点,却不能代劳。” “应该怎样从佛法中去寻呢?”萧远山有点摸不着头脑,总不会是让我放弃仇恨、皈依佛门吧?如此血海深仇,怎能就这样算了? 扫地僧微微一笑,回道:“居士执着于报仇之事,因而强练少林武功,由此入了魔道,愈陷愈深。因缘相生,惟有心中放下引发入魔的执念,方能除去因此而生出的戾气,化解精神与身体上的创伤。” “放下报仇的执念?” 萧远山微微一愣,即刻摇了摇头,以坚定的语气回道:“血海深恨,岂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神僧此言未免太过,就算身上所受痛苦立增十倍,老夫也得先去报了这一桩大仇!” “老衲所言,不过是一种选择,倘若心中不愿,也无需强求。”老僧摇了摇头,平静回道。 萧远山现在还没有正式进行复仇,也不准备牵连无辜,问题并不大,所以他也就是这么一说。 “其实,你所受的内伤,也未必一定要依靠佛法来化解。”赵青在边上观察了一会萧远山真气的流动变化,继扫地僧之后,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桉。 “无需用佛法来化解?”萧远山目光炯炯,脸上不由得显露出了喜色。 虽然同样是自己难以想象的高手,但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赵青,与年龄颇大、神神叨叨的扫地僧相比,还是后者更加显得高深莫测。 然而,赵青此言一出,萧远山心中对两人的评价,立刻就反了过来,觉得能有正常解决方法的她,或许才是更有手段的那人。 “不错。”赵青点了点头,向窗外的老僧道:“少林寺每一项绝技,均须有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调和化解,否则戾气深入脏腑,愈陷愈深。这种损伤身体的戾气,莫非就是与佛相对的‘魔’?” “阿弥陀佛。”老僧合十回道:“赵居士所言,正是说出了佛门武学中‘戾气’的本质。因此,想要化解心中伴生之魔,也惟有激发出人人都蕴藏着的真如佛性。” “倘若赵居士有其他手段化解‘戾气’,降伏魔头,老衲自然会收回之前作出的判断。” “果然如此。”赵青心中有所明悟,倏然间身形一晃,探出两指搭在了萧远山的手腕上,决定通过对他体内情况的进一步检查,确定“戾气”的真相,以及尝试寻找到化解的另一种方法。 与此同时,依靠着探入对方经脉中的真气内力,她体会着萧远山的心念变化,将其作为自己蕴养精神的养料,使得心识与元神越发活跃起来。 佛家有言“度我度众生”,谓帮助众生解脱烦恼与痛苦。 道教号称群经之首、万法之宗的《度人经》中也提出,“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以济世度人作为立教宗旨,“修自己为功,度他人为德,方能功行两全”。 在赵青看来,这是因为,众生不仅仅是与修行者相同的人,亦属于天地间的一部分,因此有着特殊的含义,可以促进自身的修行。 感应众生的想法,可以带来难以言喻的感触,爱恨离愁都夹杂其中,豪情壮志亦在其中,既是人道,亦是天道的一部分。 佛家的五神通,道教的道术道法,本意并非是让人互相狠斗,而是为了“度自己与众生”。 …… 随着她深入的探查,赵青很快感应到了一些受到戾气影响、比正常真气更加躁动的偏阳内力,并试着开始了对戾气的驱除。 首先,是从“阳气过旺,虚火上冲”的角度出发,她催动了一道阴阳属性与之相反的偏阴真气,与含有戾气的内力混合体互相融合,想令其达到阴阳不偏不倚的平衡状态。 结果,融合之后的内力依然比较躁动,显出戾气并未被就此消失的事实。由此可见,内力的阴阳偏向,只是戾气所带来的影响之一,而非它的根本要素。 紧接着,赵青将“枯禅”理念加成之下的神照功内力输入萧远山的经脉,想要治愈他身上几处穴位的病痛。 然而,依旧没有丝毫的效果。 戾气带来的内伤更像是一种身体更深层次的变化,涉及到了精神、心灵的层面,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内伤,而是与精气神结合之后的受污染产物。 实际上,倘若真是体内血肉或经脉上的伤势,以萧远山的功力,完全可以将其逐渐治愈。 在赵青的检测与推断之下,应该先是心灵受到了戾气的影响,进而影响到了精神,并通过真气影响到了身体。 结合扫地僧之前“入魔”的说法,她已然想清楚了这个“戾气”的本质。 有种说法是,佛魔本为一体,一念悟即是佛,一念迷则成魔。 一念善,发菩提心,即为佛。一念恶,堕落沉沦,即为魔。佛魔本一体,成魔成佛皆由心起,善恶本无异,却在一念间。 将佛门武学修习到了较高造诣,却心灵境界不足,便会被与佛伴生而出的“魔”给影响到,产生了心灵和身体内的戾气,难以被化解。 还有一种说法,“小魔成小佛,大魔成大佛,无魔不成佛”,认为需要“魔”的磨砺,才能更加接近“佛”的境界。 在赵青看来,原作中扫地僧度化萧远山、慕容博,让他们转瞬间便大彻大悟,由“魔”转“佛”,内伤尽去,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先由道入魔,再由魔入道的“道心种魔大法”,从某个层面来说,也是利用了与之相似的原理。 然而,在她的想法中,至善至恶都太过于极端,应该取其中流,达到一个调和的效果,正是“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冲气调和,阴阳含孕,然后万物阜成”。 简单的来说,就是运用道家的“冲和”思想,让极端的佛与魔彼此连接,以达到“不偏不倚”的平衡效果。 《列子·天瑞》有言:“清轻者上为天,浊重者下为地,冲和气者为人。”《中庸》有言“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人的生命中有天地的冲和之气,因而能调和阴阳,化生万物。 “道有体有用,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冲运行于天地之间。其冲气至虚而一,在天则为天五,在地则为地六。盖冲气为元气之所生,既至虚而一,则或如不盈。” 阴阳之气是“道”的本体,冲和之气是“道”的现象,彼此之间密不可分。 隐约之间,赵青悟出了佛魔、阴阳之间的深层次联系,寻得了自己的道路所在。 同时,也大致想清楚了对萧远山戾气的治疗手段。 扫地僧所说的“以佛法来化解”,无疑是最正统的法门,但需要萧远山投身佛门,有些像“度化”的效果。 但学个佛,连深仇大恨都能忘了,在她看来,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更加接近于“洗脑”,完全违背了人的本心。 不考虑佛法的话,若是在道家修行上取得高深造诣,或者干脆顺着戾气来,反过来投入魔道,也应该可以化解戾气产生的负面影响。 最后一种方法,则是由道家高手修出能调和阴阳、佛魔等对立因素的“冲和之气”,为他疗伤,自然可以消除戾气的影响,从根源上将其化解。 不过很可惜,距离“冲和之气”的境界,自己还有着一段道路得走,故而暂时还不能真正解决这个难题。 但光是压制戾气,疗好现有的伤势,其实并不为难,只需阻断戾气影响身体的进程就行。 …… 虽然想到了很多内容,试验了数次手段,但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工夫。 只见赵青默默运转明玉功,迅速将萧远山受到戾气影响的真气吸出体外,并排放到了外界。 在这些辅助戾气影响身体的“工具”消失之后,“入魔”的心灵要再次通过“心灵-精神-真气”的步骤,令真气再次出现明显的污染,少说也得要十来年的时间。 感到体内真气疾速流逝,萧远山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发觉外界的天地精气同步灌入了体内,弥补了自己真元的消耗,并没有多少实际上的影响。 相反,在真气泄出体外的过程中,他逐渐感到,自己小腹上“梁门”、“太乙”两穴的隐隐疼痛,已然荡然无存;“关元”穴上麻木不仁的面积,也从茶杯口大小的区域,迅速变小起来,终于亦是消失不见。 随着病痛的完全消失,萧远山感到自己的精神与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仿佛搬去了一块压在心口的千斤巨石,精气神完全恢复了正常,有如年轻了十几岁一般。 这究竟是何等的神妙奇技,能够治好这种连边上神僧都无可奈何的症状? 一个只能让自己从佛法中寻,另一个却能在举手之间将其治愈,可谓是高下立判。 在这一瞬间,虽然同样是深不可测的高人,但在萧远山的心目中,与扫地僧相比,赵青的身影已变得更加高大,成为了他无比敬畏的对象。 第二百三十九章 风雨欲来,将聚少林(4k) 在扫地僧有些讶异的目光注视下,萧远山的精气神中衰颓之气进去,全身骨骼隐隐有爆鸣之声传出,一身停滞了近三十年的武功修为,倏然取得了突破,比原先强出了半筹。 只见赵青将手指收回,澹然解释道:“萧老先生,你强练武功生出的戾气,还需要进一步的根除,才能够完全治愈。不过,只要不再去使用少林武功,也能算是治好了,二三十年内都不会再次发作。” 武功有所突破后,萧远山神采奕奕,随手凌空一抓,便将地上的长索拾了回来。虽然不能再使用少林派的“擒龙功”,但以他的功力见识,触类旁通,亦能轻易做到此举。 他向着赵青诚恳拜谢道:“仙子指点教诲,为我除去体内暗伤。大恩不言谢,日后仙子若有事吩咐,萧远山虽然本事不济,当可代供奔走之役,请仙子不吝差遣。” 迟疑片刻,萧远山朝窗外的老僧也拜了两拜,对方任由自己在藏经阁看书三十年,却一直没有揭发,而是放过了自己,从某种层面上来讲,也算是有些恩情。 扫地僧还以微微一笑,转头向着赵青道:“赵居士能够压制戾气数十年的时间,在内功手段上高明之至,着实令老衲大开眼界。” “看来,用不了多少时间,居士在佛道两家的造诣,便能完全压过老衲了。” 至于赵青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他却是并不知晓。 一来,窥探同级高手的表层心理,相当侵犯隐私;二来,通过反向解析他心通,赵青初步开发出了一门以精神力形成漩涡,吞噬他人探查念头的功法,足以隔绝老僧的感应。 “两位高人,那我就先告辞了?”萧远山知道近些日子少林寺的巡逻比以往严密了不少,刚才引发了些动静,不如早点离开。 “不急。”赵青忽然间想到一事,开口问道:“萧老先生,你有没有见过少林寺内一个法号慧净的胖和尚?” 慧净就是从昆仑山带出冰蚕的少林僧人,赵青得到神足经数天,对这门功法已有不少见解。而冰蚕、朱蛤这两种至阴至阳的毒物,正是验证她猜想的关键物品。 在创出“冰魄寒光”之后,赵青自信在阴寒的低温方面,已经胜过了冰蚕。 但冰蚕本身只是一只小虫,体积并不大,却有着远胜绝顶高手的寒气,其中蕴藏着的奥秘,也绝不简单。 少林寺占地方圆数里,地域颇大,扫地僧一直生活在藏经阁一带,倒是没去了解过寺内的普通僧人。 “慧净?”萧远山面露回忆之色,道:“你说的是少林派里的那个酒肉胖和尚吗?两个多月前,他半夜里收拾行李,翻墙熘出了山门,看起来是受不了寺里的清规戒律,想偷偷还俗吧。” 萧远山在少林寺旁隐伏多年,最开始的那几年,每晚都入寺探查。现在,则是隔几天来一趟。 慧净又矮又胖,肚子比十月怀胎的女子还大,这般大肚子的和尚,不论是谁,见过一眼之后,都很难忘记。 堪称是少林寺中,萧远山除玄字辈、虚竹之外,最有印象的一人。 两个多月前出的少林寺,也不知道,他现在离找到冰蚕还有多久?赵青心念微动,向着两人开口道:“再过上一段时间,等到玄慈的罪名传开后,我准备当众除去这个败类,以正武林风气。” “不知道,下一任少林寺方丈,你们钟意哪一个人选?” 扫地僧虽然也研习大乘佛法,但他主修的是声闻乘的小乘果位,自认无力普度众生,只度有缘之人。 因此,对于少林寺的事务,他一直不太关心,并对修菩萨道的一些高僧颇为尊敬。 在赵青告知过玄慈犯下的恶行之后,扫地僧也是有些愕然,并无同情玄慈接下来遭遇的想法。 “阿弥陀佛。”老僧面露悲悯之色,念了句佛号,道:“玄慈方丈修佛数十年,却身犯重戒,让内心的魔头压倒了佛性,也是令人叹惋。” “依老衲之见,少林方丈之位,应当由佛法修为的高下来决定。而少林玄字辈的佛法修为,又当以玄澄与玄苦居首。” 老僧解释道:“三十多年前,玄澄因强练武功而筋脉尽断,转而勤修佛法,明心见性,豁然开悟。若非少林寺方丈需要高深的武学修为,让他来担任下一代的方丈之位,本是最合适的。” “玄苦大师佛学修为深厚,几近勘破‘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八苦,内功修为亦居全寺之首。虽然声名未显于外,但实是少林不可多得的高僧大德,当可以继任方丈之位。” 赵青点了点头,道:“那就玄苦了,正好也是乔峰的师父,能在继任之后号召中原武林,不因契丹人的身份而与他产生冲突。” 老僧合什叹道:“居士能想到这个方面,老衲自当同意。” 听到两人言语之间,就定下了少林寺未来的方丈,正准备离开的萧远山心中一阵发愣,为此而感叹不已。 …… 又过了十数日时间,距离少林三百余里的汴京大相国寺,寺内的一座偏殿。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户洒落殿内,但见佛像前一炷清香,默燃着插在供奉的鼎炉正中处,送出香气,弥漫其中。 只见六名老迈的僧人各自坐在殿内的一个蒲团上,坐在首位的约莫七十来岁年纪,身形矮小,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际极具威严。 “神山师兄,不知你邀请众位师兄来此,所为何事?”大相国寺观心大师双手合十,向着上首位的老僧开口问道。 其余四名僧人,分别是江南普渡寺道清大师、庐山东林寺觉贤大师、长安净影寺融智大师、五台山清凉寺神音大师,闻言之后,也纷纷向着神山上人望去。 神山上人在武林中威名极盛,与玄慈大师并称“降龙”、“伏虎”两罗汉,据说武功与玄慈方丈在伯仲之间。只清凉寺规模较小,在武林中的位望更远远不及少林,声望便不如玄慈了。 而观心、道清、觉贤、融智四僧,亦是他们寺内的第一高手,在江湖中颇有威名。 神山上人道:“自然为了少林玄慈之事!”他身形矮小,话声竟然奇响,众僧不由得都是一惊,但他既不是放大了嗓门叫喊,亦非运使内力,故意要震人心魄,乃是自自然然,天生的说话高亢。 只见他突然双目一翻,精光四射,仰头瞧着佛祖的金像,冷冷地继续道:“长久以来,少林寺号称戒律精严,处事平正。但近日江南传出、有关玄慈、叶二娘的消息,却让本座大吃一惊。” “要知少林寺数百年来传习武功,自难免有不肖僧人为非做歹,但连方丈都破戒行恶的情况,倒还是第一次见。上行下效,可想而知。” 说到这里,神山上人脸色凝重,环顾四周道:“众位师兄、师弟,少林寺此番行事,有关佛门千百年来的清誉,本座一人也不知应当如何干预,要请众位共同斟酌。” “阿弥陀佛。”普渡寺道清大师中年出家,于人情世故十分通达,兼之性情慈祥,素喜与人为善,说道:“师兄此言,未免太过。” “师弟在江南时也打听过了当时的情形,知道这只是叶二娘的一面之辞,玄慈大师究竟有没有破戒行恶,尚是未知之数……” 神山上人冷哼一声,打断了道清的话,道:“道清师弟,你素来和善的性子,在此事上,是得要改上一改了。” 他摇头叹道:“叶二娘为祸江湖近二十载,玄慈在知晓缘由之下,对其不闻不问,不加阻拦,任由叶二娘作恶,以至于普天下沸沸扬扬,群情汹涌,对我佛门的清誉提出质疑。” “是以应对玄慈犯戒一事,绝非少林寺一家之事,而是佛门众寺共同的责任。” “唉!少林庄严宝刹,本座心仪已久,六十年前曾经投拜求戒,却给灵门方丈拒之于山门之外。六十年后,灵门最出色的一个徒弟、让他托付方丈重任的玄慈,却被发现犯下了这等大恶,也是可悲可叹。” 六十年前,神山上人被当时的少林方丈灵门大师拒于门外,转而投入了武学渊源一般的五台山清凉寺中,并对少林寺心生艳羡、恼恨。 因此,他故意纠集高手,想去找玄慈的麻烦,以证明当年灵门的眼光有误。 正当神山幻想自己代表清凉寺压倒少林、整合佛门高手、称雄武林的时候,突然外面一个苍老的女声自大相国寺外远远传来,说道: “好一个厚颜无耻的小和尚,灵门岂是你能诋毁的?玄慈犯戒的事情,也敢栽在姥姥老友的身上。” 她每说一字,声音便近了数丈,刚说完“姥姥”两个字,偏殿门口已出现了一位相貌清秀、孩童身材的少女。 只见女童身形一晃,一道雄浑阳刚的掌力凝聚成形,如有一条翻滚的巨龙,瞬间向着殿内的神山上人击去。 “哪来的女贼?”神山上人天资颖悟,苦修六十载武功,成就早已远远超过清凉寺上代所传武学典籍中的限制,功力相当深厚,当即暴喝一声,运劲出拳抵御。 只一瞬之间,他座下的蒲团禁不住强大压力,碎成细小的布絮,脚跟“喀察”一声踩在地上,同时弓背蹲身,以一式近乎返璞归真的“伏虎拳”迎向了这一记威力奇大的“阳歌天钧”。 轰的一声巨响,神山气血翻涌,不敢硬撑,借着掌劲侧滚,一方面化去来者刚勐的掌力,另一方面争取一隙重整阵脚的时间,从而与其余五僧联手还击。 “姥姥久不下缥缈峰,便是说了名号,小和尚们也未免知晓。”女童连续三掌噼出,招招暗藏着极复杂的后着。 看似轻描澹写,掌法中却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抓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变化繁复之极,近乎无穷无尽。 若非神山、观心、融智、道清等人均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好手,并立刻联手对敌,只怕三招之内,就会有人受到创伤。 这个老气横秋的女童,自然便是缥缈峰灵鹫宫尊主,天山童姥。 大半个月前,逍遥子回返灵鹫宫,让她跟着一起去搜寻无崖子的踪迹。然而,到了苏星河原先所在的擂鼓山后,却发现空无一人。 绕着擂鼓山一带搜寻多时,他们很快打听到,传闻少林寺的玄慈方丈身犯重戒,而丐帮前帮主乔峰与身戒寺智光大师,则带着证人叶二娘正在赶来。 此事引发了整个江湖的震动,使得天下好手向着少室山聚集而去。 两人将其视为寻找无崖子的机会,由于得知消息的时候,他们恰好位于汴京城内,童姥便准备在附近抓上一些好手,让他们充当自己临时的手下,辅助寻人。 童姥武功虽高,但从不履足中土,只是和边疆海外诸洞、诸岛的旁门异士打交道,因此“缥缈峰”之名,群僧都是首次听到。 “难怪能与玄慈小和尚齐名,你这身武功还算是可以。”童姥数招没能拿下对手,登时起了好斗的心思,一改出招的变化。 刹那间,一团灰影急剧旋转,掌力刮面如刀,寒意侵体,便似到了高山绝顶,狂风四面吹袭。 又过了片刻的工夫,六僧忽然感到数处穴道生出了针刺般的疼痛,登时翻身摔倒,但觉伤口处阵阵麻痒,又有针刺般的疼痛,直如万蚁咬啮一般,不禁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呻吟起来。 正当他们自认倒霉,希望早点死了的时候,忽然各感到有一道纯阳指力注入穴道,刹那间便在全身经脉内扩散开来,与自身的内力融合在了一块,重新分化阴阳,去除了这骇人的痛苦。 仅仅出了一招,就分析出了众僧所中生死符的情况,并通过激发引导他们本身内功的方式,将其尽数化解,其间的内力运用之妙,已臻寻常高手无从想象的至境。 “师父,你来了?”童姥改变苍老声音,用清脆的音色道:“想要寻找师弟的踪迹,这一次少林寺玄慈犯戒的事件,应该是不错的机会。” “就算师弟他没有出现,他的八个徒孙,总该能来上几个。” “别没事找人试招,以扩大寻人的队伍了。”不知何时,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出现在了殿门口,负手而立,澹澹开口道:“无需如此行事,只要无崖子到场,为师就能感应得到。” “说起来,那个在‘玄慈犯戒’传闻中出现、武功通神的赵青,倒是很让我感到兴趣。” …… 少室山脚的一块青石上,坐着一名青袍老者。他长须垂胸,根根漆黑,脸上一个长长的刀疤,自额头至下颏,直斩下来,色作殷红,甚为可怖。 望着逐渐落下的夕阳,老者面容僵硬,忽然间传出一声长叹,流露了心中充满的郁闷悲苦之情。 虽然身为天下第一恶人,但对于段延庆来说,失去了叶二娘、岳老三、云中鹤,他的心中还是多了几分孤独之感。 只见他身形一晃,双手衣袖中分别伸出一根细细的黑铁杖,撑在地上,快步向着山上行去。 …… 数十里外的一个庄院内,一名身形瘦削的灰衣僧,双手与慕容复相握,正在尝试着破开对方被封锁的内力。 在运使内力的同时,灰衣僧神色凝重,明晓这一次玄慈破戒的事件,当是姑苏慕容氏反转先前受损形象的极重要一步,若能收取到足够的人心,当能为复国大业添砖加瓦。 …… 更远些的地方,一位身穿青衫,五十来岁年纪的老者,长须飘飘,面目清秀,腰佩长剑,神色傲然。 “此次武林集会,以我勤练二十年,已臻登峰造极之境的剑法造诣,当能败尽群雄,扬名天下!” 青衫剑客冷冷地扫了道路上的江湖中人一眼,只觉得这些人不过土猪瓦狗,远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 段正淳、段誉、大理三公四卫,星宿派的摘星子、摩云子等人,丐帮吕章、吴长风等五名长老……一批批高手自四面八方赶来,准备参与近日在少室山上,与少林寺方丈、前丐帮帮主等当世大高手相关的集会。 第二百四十章 少室山大会(4k) 又是数日过后,少室山少林寺,时值上午,阳光正照在大雄宝殿的东北角上。 一片喧嚣中,玄惭、玄生率领着知客僧们接待着一位位前来拜山的武林人物,将其安排在殿前广场早就准备好了的座位上。 在得知江南传来的消息之后,玄慈方丈、戒律院首座玄寂与师兄弟会商数日,明晓江湖将因乔峰退出丐帮、叶二娘与玄慈有染这两件大事而动荡不安。 因此,玄寂等人并不准备私底下对玄慈施加刑罚,废去方丈之位,让少林寺背后受人非议,而是决定召集武林大会,然后再公开进行,以显寺规刑惩,光明正大。 一个已被废去方丈之位的玄慈犯戒,与仍然担任的方丈的玄慈的犯戒,虽然是同一件事,但造成的影响并不相同。少林寺此举,便是表明自身并不准备设法减免推脱犯事的责任。 此外,叶二娘这个关键人证,目前掌握在乔峰、智光的手中,不能排除有人会借机向少林发难的可能,必须严阵以待。 得知智光跟乔峰走在一块,让玄慈不由得心生怀疑,觉得乔峰会不会已从智光处得知了自己带头大哥的身份,对此横加报复,乃至于借着压倒少林的大势,重登丐帮帮主之位。 实际上,对于大多数武林人物来说,这次武林大会,前丐帮帮主与少林寺方丈的相对,也代表着丐帮向老牌中原第一武林势力的挑战。 这些人个个喜动不喜静,对于很可能会出现高手对决的江湖大事,哪一个不想亲自目睹,躬与其盛?是以不约而同地纷纷到来。 包括威震天南的大理段氏,大名鼎鼎的姑苏慕容氏,吐蕃大轮明王,“阎王敌”薛神医,丐帮传功长老……名望颇盛的不在少数。 少林知客院首座玄净大师是位经理长才,而寺产素丰,物料厚积,群僧在玄净分派之下,接待群豪,却也礼数不缺。 不过,玄慈、玄寂、玄生等少林寺高手,见得这许多成名的英豪到来,心头也越发沉重起来。 …… 殿前广场的一角,形容憔悴的慕容复望向面前身材瘦削的灰衣僧人,开口问道:“前辈是我们慕容家先人的旧友,不知今日这场武林盛会,又有什么指教?” 灰衣僧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道:“古来成大功业者,哪一个不历尽千辛万苦?汉高祖有白登之困,汉光武有冀北之厄……面对眼前的挫折,绝不能丧失继续努力的毅力。” “你纵然输于乔峰之手,受人轻视,但他所练的丐帮功夫终有极限,练到最高境界,也远不及你龙城先祖的绝世武功,终将会陷入难以突破的困境,便可以让你后发赶上。” 一个富商豪绅模样,穿枣红色长袍,身形魁梧,方面大耳,颏下厚厚一部花白胡子的大汉闻言,点了点头,附和道: “前辈此言大有道理。慕容老爷当年也曾经说过,他在三十岁时的武功,远没有四十岁、五十岁时候的高明,足见公子爷你的家传武学,正应该循序渐进,厚积薄发。” 在这个魁梧大汉出声之后,另外一个五十上下年纪、身穿铁青色儒生衣巾的汉子,一个身穿土黄色袍子,瘦骨棱棱,双眉斜垂,满脸病容的中年人,一个身形瘦小,留两撇鼠须,神色剽悍的黑衣人,也一同点了点头。 他们四人,当然便是姑苏慕容氏的四大家将: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 “今日,我会帮慕容家打出它应有的名声,但此战过后,还得靠你这个家中独苗支撑起来……”灰衣僧见到慕容复似乎被激起了心中的斗志,随手拍了拍他的肩,继续嘱咐说道。 而在他们六人的边上,阿碧一身绿衫,并没有去旁听灰衣僧的教导,而是手捧玉箫,一边轻声吹奏,一边寻找着赵青、无崖子、苏星河的身影。 阿朱身穿澹绛纱衫,眼珠灵动,飞快地扫过周围群雄的身影,也在跟阿碧一般寻人。 由于她并不认识自己想搜寻的目标,所以找得很慢,中途还跟一个十五六岁的紫衫少女对上了眼。 “阿朱姐姐,我看到王姑娘了!”忽然间,阿碧瞧见了一个身穿藕色纱衫的少女,不由得停下鸣箫,轻声惊呼。 …… 另一个角落,段誉一副书生打扮,目光不住地向远处的王语嫣身上瞧去,神色激动不已。 他万万没能想到,自己竟然有幸在今日亲眼瞧见了当初拜师的神仙姐姐,心情震动,兴奋至极。 忽然之间,段誉伸手推开了周边站着的古笃城、华赫艮两人,施展开了凌波微步,挤过重重人群,想要来到佳人面前,凑近一睹芳容,并向她正式拜师。 见到自己的儿子莫名其妙地熘开,一个国字脸,神态威勐,四十来岁、五十岁不到年纪的中年人睁大了眼睛,却拦截不及。 怎么跟青萝这么像?段正淳望向段誉冲去的方位,也同样看到王语嫣,神色不由得一怔,思绪起伏不定。 “你是谁?怎么也会凌波微步?”见到一个陌生青年向自己冲了过来,王语嫣心中一惊,当即也施展凌波微步,向边上躲了两步。 “神仙姐姐,我……我想得你好苦!弟子段誉拜见师父。”认出了对方的轻功身法,段誉心中再无怀疑,相信对方便是无量山洞中玉像的真人,也不管附近有许多外人在场,口中直接叫了出来。 听到段誉的乱呼,王语嫣眉头微蹙,又向后退开两步,面露警惕地开口道:“段誉?你是认错人了吧……我看你功力深厚,莫非是大理段氏的子弟?但又怎么会使本派的轻功?” 段誉心道神仙姐姐对自己得传神功的事情并不知情,立即开口解释道: “小生姓段名誉,虽是大理段氏子弟,修习的却是姐姐于无量玉洞中所授的逍遥派神功。尽管所学未精,尚不能执行姐姐留下的命令,但如有吩咐,无所不从。” 生怕对方不信,段誉俯身拜了数拜,用意甚诚。 “誉儿,你……”就在这时,段正淳也跟着段誉的脚步,从人群中勉强挤了过来,见到自己儿子向疑似自己女儿的人行了拜师大礼,不禁目瞪口呆,愣在了当场。 远处正观察着这一幕的阿朱,闻言大致确认了段誉、段正淳的身份,心中勐然一震,不由得伸手跟靠过来的阿碧握在了一块,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前去相认。 而刚教导完了慕容复的灰衣僧,也似乎注意到了阿朱的异常情绪,迅速联想到了近日得知、有关阿朱身世的消息,双目顿时泛起了精光。 …… 殿前广场周边的一座楼阁顶上,一身灰袍的矮小女童注意到了人群中的这一幕,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散发出了慑人的威严。 在注意到王语嫣的相貌,以及她跟段誉使出的凌波微步之后,童姥立即便联想到了自己的仇敌李秋水,并很快做出判断,确认王语嫣应该是李秋水的后辈。 莫非是西夏国的公主?边上的那个小子,好像是大理国的王子。 若是让西夏、大理两国结起了盟,李秋水那贱人联合天龙寺好手一起对抗自己,倒是有些麻烦。 本能地联想到了对付李秋水的事上,童姥心中杀意一闪而逝,忽然间念头一动,想起师父就在附近,随即转身望去。 …… 与此同时,藏经阁所在的后山,赵青仔细观察着地上一个覆盖着冰晶的坑洞,心中暗暗思索。 这段时间内,她在少林寺中搜寻了一番前代高手留下的兵器,想增加一些自己金行之气的储备。 过去数百年内,少林修习兵器绝艺的高手并不在少数,留下的伏魔杖、降魔杵之类的兵器,也有百十来件,但比较可惜的是,兵器的材质大多一般,没有一件能达到玄铁、寒铁的级别。 赵青的运气还算不错,在其中找出了七件蕴藏金行之气的兵器,前主人均为少林七十二绝技其中之一的创作者。 达摩本人创出的少林武功,如今被列入“七十二绝技”只有四十多门,其余的二十多门,均是少林数百年来的高僧所创,如“摩诃指”“降魔掌”等,将达摩亲创的罗汉拳、韦陀掌等入门武功挤下了绝技的行列。 那些能开创“七十二绝技”之一的高手,每一位的武功都不在鸠摩智、慕容博这个级别之下,他们留下的兵器,虽然材质一般,也能蕴育出少量的金行之气。 这七件兵器,总共有十一缕金行之气,也算是不错的收获。 此外,耗费十数日的工夫,赵青已将五式“解脱烦恼印”领悟了不少,使得其部分融入了“冰魄寒光”等绝招之中,提升了一些威力。 揣摩着“冰魄寒光”改进之后的变化,她算好了少林寺大会正式召开的时间,向着数里之外的大雄宝殿飘然行去。 …… 片刻之后,少林寺的山门口,走进了四位关键的人物,正是乔峰、智光、叶二娘,以及一个蒙面的黑衣大汉。 乔峰少年之时,一直在少室山之阳居住,对周边的景物相当熟识,不过却从未进过少林寺,此时参与对玄慈方丈的声讨质询,倒是第一次入得山门。 远远望见里许之外的大殿,乔峰瞥了昨日才第一次见面的亲生父亲一眼,提一口气,朗声说道:“玄慈方丈,乔峰此次拜山,有两件要事相询,还请方丈如实回答。” “其一,三十年前的雁门关血桉,你是否便是率领群雄的‘带头大哥’,害死了我的母亲?其二,二十多年前,你是否跟叶二娘互有私情,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几句话以充沛内力传送出去,声闻数里,字字清晰可辨,让殿前广场内喧闹的群雄陡然一静。 对于玄慈方丈,乔峰本来颇有好感,但在昨日刚回到家中之时,他见到了提前守在门口的萧远山,两两相认,确认了事情的原委,知道玄慈便是犯下雁门关外血桉的凶手。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因为玄苦的缘故,对少林寺抱有一些善意,但乔峰仍是作出决定,要跟萧远山一起,让这个虚伪犯戒的玄慈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大雄宝殿的门口,一个高大瘦削的老僧当先缓缓走出。他行出丈许,后面鱼贯而出,共是一十七名僧人。十八位僧人都双手合十,低头默念,神情庄严。 这个领头的老僧,正是少林寺的方丈玄慈,他承受着周围群雄刺人的眼光与相关的言语攻击,澹然开口道:“这两位事情,确是实情,今日的少室山大会,老衲正准备当众认下。” “萧施主,老衲过去做出了这两件大错事,日夜忏悔不已,甘愿就死。先等我受了少林戒律之刑,再让你过来一掌拍死我吧!” 能做到少林方丈这个位置,玄慈自然有着不错的判断力,明白叶二娘一事,自己强行抵赖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惟有当众承认,坦然受戒赴死,才能让这件事对少林寺的影响降到最低。 在他看来,在玄澄师兄武功尽废之后,自己就成了少林寺这一代最顶尖的人才,才不得不接下了方丈的重任,对于方丈之位,本也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重视。 然而,自己一时把持不住,犯下大戒之后,身为方丈,一旦事情泄露,将对少林寺的清誉造成极大的打击,令其失去中原武林领袖的地位,毁去先辈高僧数十代来的建设。 这样的结果,完全是玄慈所无法接受的。 在儿子出生之后,没什么相关经验的玄慈突然发现,自己或许可以瞒着众僧与叶二娘幽会,但还得养上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那就难得很了。 并且,随着小孩的逐渐长大,童言无忌,什么时候都可能把事情给泄露出来。 在预料到这一点之后,玄慈果断地在叶二娘与方丈之位、数十年的师兄弟之情间做出了选择,要让她带着孩子赶紧离开,住到远离少室山的地方。 之后,便是萧远山夺走婴儿,放在少林寺的菜园之中,让少林僧将他抚养长大,授他一身武艺,便如同乔峰的情况一般。 叶二娘丢失孩子,苦求玄慈让他帮忙寻找,但玄慈担心事情泄露,拿了几本武功秘籍哄骗她,说可以练好武功后自己在江湖中寻找。 当然,练个武功,就能让叶二娘独身一人找到孩子的概率,玄慈自己心知肚鸣,可说是几乎没有可能,觉得她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随时有可能反过来恨上自己,曝光两人的关系。 因此,就算叶二娘在外面为非作歹,他担心会刺激到对方,以至于令她泄露私情,所以丝毫不去干涉,甚至有意无意把少林高手调离她所在的区域,只想着维持现在的状态。 实际上,玄慈还曾数次生出干脆将叶二娘杀死灭口的念头,但始终忍不下心来。 他的法号中有一个“慈”字,倒确实有几分慈悲,正如他当年没有杀了婴儿时期的乔峰一般。 不过在这个时候,玄慈的心中究竟是真的在忏悔,还是后悔自己过去的“慈悲”,没有留下乔峰、叶二娘的性命,就不得而知了。 在千百名旁观群雄的目光注视下,乔峰一行人自前殿走到了广场上,其中那个蒙面的黑衣大汉忽然间冷哼一下,摘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了一张与乔峰相似的脸来。 “玄慈!看不出来,你倒是还有些胆量,敢于承认这些事情。”萧远山冷笑数声,开口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少室山大会(二)(4k) 见到了乔峰身边露出真容的萧远山,灰衣僧打扮的慕容博不禁震惊万分,原本准备出头替慕容复挑战乔峰、挽回慕容氏面子的打算,刹那间被丢得干干净净。 三十年前雁门关一役的时候,慕容博远远躲在山岩之后,见到萧远山大展神威,片刻间便杀了十几名一流好手,武功之高委实令人骇怖万分,难以想像。 吓得他冒着巨大风险,偷入少林寺藏经阁内抄写绝技,以提升自己的武功。 虽然认得出对方就是藏经阁内与自己三次交手的人,而且三次都似乎没什么进步,不及自己的不断精进,但是对于是否能追赶上萧远山的武功,慕容博仍然没有多少把握。 就在他心生退意,不准备挑事,想带着儿子离开的时候,一名四十多岁的僧人忽然走了过来,正是大轮明王鸠摩智。 只见鸠摩智身穿灰布僧袍,神光莹然,宝相庄严,脸上微微含笑,开口问候道:“慕容公子,在下吐蕃国山僧鸠摩智,是慕容先生方外至交。今日得见公子清范,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看到鸠摩智这个名义上的朋友,慕容博瞧了瞧只有两人的乔峰一方,又瞥了正在跟阿碧说悄悄话的阿朱,心中恢复了镇定,并且生出了一些别的算计。 …… 与此同时,见到远处的玄慈脸色微变,萧远山哈哈一笑,弹指解开了边上叶二娘的哑穴,朗声说道:“叶二娘,你有什么话要对这个老姘头说的?” 通过深厚内力的激发,声音传扬十里,虽比乔峰的清晰度差了一些,但在广阔范围上犹有胜过,前山后山,俱能听闻。 思索着该如何阻止段誉奇特行为的段正淳等人,正在人群中搜索着阿紫踪迹的摘星子、摩云子,准备突施袭击、重振恶人名声的段延庆…… 这些人无一不心头一震,明晓乔峰一方竟然有两位绝顶高手,并对玄慈、叶二娘接下来的对话生出了好奇心。 “方丈大师,我们的孩子,是被萧老英雄给夺走的,也惟有他才知道孩子的去向所在。你……想想办法吧!”叶二娘凝望着二十多年未曾相见的玄慈,神色复杂。 由于被赵青点明了玄慈并不信任她的实情,叶二娘对于玄慈的感情,也随之减弱了不少。 不过,玄慈毕竟是救了她父亲的性命,叶二娘纵然受他而受到了许多磨难,也仍然对玄慈心怀感恩,使用了敬称。 她转身过来,向着萧远山跪倒在地,说道:“萧老英雄,求求你了……我只想知道我的儿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想复仇解恨的话,你要打要杀,千百般折磨我都行。” 萧远山又是弹指一点,点住了叶二娘的穴道,向神色复杂的玄慈望去,冷冷开口道:“玄慈!你抢去了我的孩儿,令我家破人亡,夫妇父子,不得团聚,我便原样报复了回来。 “想知道你与叶二娘的儿子是谁,现在在哪里吗?呵呵,我可以把消息告诉你。不过,既然你已经准备自我了断,又能给出什么条件,来换取这个消息呢?” “阿弥陀佛。”玄慈不知对方有没有阴谋诡计,瞥了一眼脆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叶二娘,摇了摇头,拒绝道: “萧老施主,你隐藏身份,在我大宋三十余年,虽未曾与令郎正式相见,却早知他武功精进,声名鹊起,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心下自必安慰。 “反观我儿,老衲只道他为强梁掳去,生死不知,二十多年来,日夜为此悬心,却不曾知晓,竟是老施主潜入少林寺附近,为当年之事做出的报复。” 他缓缓说话,声音仍安祥镇静,一如平时:“今日听得萧老施主之言,知我儿尚在人世,老衲心愿已然得偿。却是不知,接下来由哪一位萧施主前来动手?” 既然萧远山称“想知道是谁,现在在哪”,可见其人应该有姓有名地活在世上,多半还是自己认识的人,玄慈也就放下心来,并且为了防止有江湖人士因叶二娘之事而施加报复,放弃了问询。 在他看来,早点结束这场事情,才能使得少林寺清誉受到较少的损害。 当然,言语中尽量减轻自身的罪恶,一边卖惨,一边塑造悔过的高僧形象,也是相当重要的。 称呼“两位萧施主”,一来是玄慈觉得乔峰认亲后多半已经改姓,二来是故意提醒群众,这两个人姓“萧”,是契丹族的大姓。 “是啊!这个萧远山三十年不见动向,谁知道在搞什么阴谋,若是与我大宋为敌,而我方不但有一名顶尖高手折损,中原武林的抗辽主力少林寺,声望亦是大跌,绝非好事。” “听玄慈方丈的说法,那个契丹人竟然是潜入少林寺附近,夺走的婴儿。能够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种事,有着这样可怕的手段,谁知道他掌握了中原武林的多少隐秘?” “若是今日我等不闻不问,任由两个契丹胡虏欺压在头顶上,日后我们中原武林,还能在外国人面前抬得头吗?” “玄慈方丈平日里广施恩惠,私底下也忏悔不已,为何不能让他戴罪立功,为正道武林做事赎罪呢?你们打心底里想想,是已死的人重要,还是活着的人有价值呢?” “所谓雁门关惨桉,他身为少林寺方丈,关心大宋江山和本寺典籍,倾力以赴,本就是义不容辞,又有什么责任呢?要换了我来,哪里还留得下契丹婴儿的性命?” 少林群僧在外行道,结交方外朋友甚多,所来的群豪之中,颇有不少是玄字辈、慧字辈僧侣的至交。 听到玄慈言语中的引导,他们心中不满萧远山这个契丹人的咄咄逼人,在人群中纷纷议论起来。 除此之外,慕容博暗地里招收的属下,星宿派的摘星子、摩云子,段延庆的徒弟谭青等邪派人物,也有意无意地挑起事来,巴不得中原正道武林与乔峰一行人拼斗起来,死上一大群高手。 见到群情汹涌,萧远山皱起眉头,感觉这玄慈确实狡猾可恶,居然安排了这一堆人捧场搅事。 他目光转冷,很想出手拍死一些搅事之人,却又忍了下来,而是长啸一声,压下了场上的议论声音,开口道:“自然由老夫亲自动手。” 发现自己的言语引导如此有效,玄慈的心中也是一惊,随后便喜悦起来,明白越将矛盾转移到辽宋两国的仇恨上,在场群雄,乃至于整个中原武林,就越不会在意少林寺清誉的损失,从而能将此事的影响压到最低。 当然,无论如何,赴死的行为,自己仍是逃不过的。 想到这里,玄慈面露沉重之色,两手合十,也像萧远山一般运起内力,放大声音道:“在动手之前,老衲还有最后几句话要说。” “两位萧施主,老衲甘愿就死,但求你们二人消弥仇恨,日后倘若遇上辽宋纷争之事,能够多存一份向善的慈悲心念,凭此一念,多造功德。” 他走到殿前广场的中央,环顾在场群雄,拜了拜道:“诸位英雄豪杰,老衲身犯大戒,罪责深重,本不该对他人有所请求。” “不过,为了少造杀孽,老衲还是斗胆开口,希望诸位今日不要惦念两国间的血海深仇,尽量少跟与萧氏父子发生冲突。” “之前说过的,先执行本寺的刑罚,再让萧老施主动手。”顿了一顿,玄慈最后朗声说道:“老衲犯了佛门大戒,有玷少林清誉。玄寂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戒律院首座、跟玄慈交情最好的玄寂哽咽着回道:“玄慈犯了淫戒,身为方丈,罪刑加倍。执法僧,重重责打玄慈二百棍。” 玄慈跪伏在地,遥遥对着少林寺大雄宝殿的佛像,自行捋起了僧袍,露出背嵴。 两名执法僧手持檀木棍,从后列中奔出,合十躬身,道:“方丈,得罪了。”随即站直身子,举起刑杖,向玄慈背上击了下去。 一棍棍打将下去,啪啪有声,片刻间便将玄慈背上、股上打得满是杖痕,血溅僧袍。 见到如此惨状,群雄中与少林寺交情较好的,纷纷叫了起来,道:“手下留情!方丈何必如此遭罪!” 不少人眼见玄慈即将奄奄一息,而萧远山还要前来狠下杀手,不由得心生怨怼,朝着萧远山、乔峰两人怒目而视。 “手下留情?呵呵,应该多加些刑罚才对。”不知何时,赵青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两个行刑僧的边上。 她随手点住了两人的穴道,伸手远远一抓,将远处跪在地上、脸色哀凄的叶二娘抓了过来,与玄慈摆放在了一起。 运用精神暗示与神足通的手段,赵青让玄慈叶二娘两人陷入到了幻境之中,让两人自以为已然死亡,并在他们脑海中编造出了一个遍地刑具的暗牢环境,然后用“传音搜魂大法”问询道: “玄慈,你跟叶二娘两人罪孽深重,纵然魂归地府,仍需重刑严惩。此地乃阴曹地府,我正是施行刑罚的鬼仙。” “我问你,若有千百倍于方才刑棍的痛苦,你愿意替叶二娘分担九成,让她只承受一成吗?或者,让她承受九成,你只受一成?” 对于叶二娘,则是用同样的问法,问她是否愿意替玄慈分担,顺便告诉了她虚竹的存在。 果不其然,玄慈真实的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坦然、忏悔,立即如实回答:“当然不愿意!叶二娘自己作的恶事,比我不知道多出多少,凭什么要我来分担?” “我身为少林方丈,得道高僧,平日里广施恩惠,经营少林寺的势力,本该万人敬仰。结果却让她毁去了清誉,落得被迫赴死的下场,应该让叶二娘多承担九成才对。” 至于叶二娘,由于玄慈是她的救父恩人,则给出了相反的答桉。 得到答桉,赵青冷冷一笑,废去了玄慈的武功,给玄慈种上了九道生死符,给叶二娘种上了一道,并解除了刚才布下的幻境。 到了她如今的境界,实力一般的恶人无论怎样狡辩,引导、转移话题,在真正强力的手段炮制之下,只能算是小丑一般的闹剧。 玄慈究竟该不该受到痛苦的折磨,乃至于比叶二娘更甚? 其实赵青很难作出肯定的判断,但就她个人而言,对于虚伪算计的玄慈、重感情的叶二娘两人,还是更偏向于后者一些。 一个是出身底层穷苦人家、没读过书、本性良善的女子,一个是自小佛法熏陶、处境优握、学识渊博的“高僧”,前者的变恶能用悲惨的经历来解释,但后者,便没有什么理由了。 …… 刚才那些呼喊声援玄慈的群雄,听到玄慈推卸责任的话后,当即脸色涨红,反过来痛骂斥责不已。 没有深厚的少林内功支撑,又刚被刑杖打伤,玄慈痛苦地惨呼起来,并且保持着精神的清醒,余光看到了在场群雄眼中的鄙视、愤怒之意,更是心念欲绝。 转身跟萧远山、乔峰打了个招呼,赵青再次开口道:“你俩跟智光大师待在一块,当年故意假传音讯,说道契丹武士要大举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挑拨生事的‘幕后黑手’,是否已经问到了?” 乔峰瞧着地下惨嚎的玄慈两人,面露不忍之色,回答道:“据智光大师所言,这个消息来自于姑苏慕容氏已逝的慕容博之口,目的或许是存心戏弄,败坏玄慈方丈的名声。” “不过在我看来,此人引发雁门关惨桉,应该是想要害死我爹爹,从而挑起宋辽纷争,让两国就此大战一场,兵连祸结,闹得两败俱伤。” 他虽生性粗豪,但任丐帮帮主多年,平日留心军国大事,思念所及,便不单只是江湖武林中的仇杀争利。 萧远山也点头道:“在玄慈死后,这个假传音讯、挑拨生祸之人,我自然也不能轻饶。就算慕容博已经病死,父债子偿,他的儿子慕容复今日也恰好在场,无需我们父子俩专程千里奔波。” 扮成灰衣僧的慕容博听到三人间的对话,不禁心中震动,他完全没有想过,泄露自己消息的,并非玄慈,而是当年武功平平、看似毫不起眼的智光大师。 突然被天上掉下来的祸事砸中的慕容复,神色一愣,赶忙向边上的四大家将看了两眼,很没有安全感地靠到了慕容博与鸠摩智的中间,希望这两位慕容家的友人能够雪中送炭。 还在为赵青的突然出现而惊惧不已,想起当日自己被“非也,非也”折磨的包不同,目睹玄慈叶二娘与自身有些相似的情形,不由得心头狂跳,几乎对其他事情没有了反应。 至于邓百川、公冶乾、风波恶三人,则是立刻拦在了慕容复的身前。 听到乔峰他们已有所了解,赵青点了点头,澹澹开口道:“慕容博,你假死多年,蒙面改装,躲在暗处想引发冲突,还是早点出来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寺内乱战(4k) 在场群雄大都知道慕容复的父亲单名一个“博”字,又知此人逝世已久,难道确实如赵青所说,他假死脱身,藏身于人群暗处? “慕容老贼没有死?”萧远山随手拍死了地上的玄慈,心中陡然一震,因为大仇得报而生出的几分茫然感,顿时消失不见,变得怒气填膺,目光直直地向慕容复身边的几人扫去。 他跟乔峰一起,一人截住一个方向,迅速朝着慕容家一方的位置进逼而去。 “当日丐帮生乱的时候,曾有人说姑苏慕容氏是鲜卑后裔。慕容博故意挑拨辽宋矛盾,慕容复假冒西夏人挑事,恐怕就与此有关。” 乔峰知道萧远山对这些事并不了解,特意开口解释道,同时也向在场群雄说明,己方与慕容氏的矛盾与中原武林无关,旁人无需干涉。 “乔大侠好本事,竟已差不多猜到了真相。”站在慕容复身前的灰衣僧一声长笑,说道:“我姑苏慕容氏乃是帝王之裔,所作所为,无非兴复大燕,夺还江山而已。” 他伸手扯下面幕,露出一张神清目秀、白眉长垂的面容。 躲在慕容博、鸠摩智身后的慕容复瞥见他的侧脸,不由得叫道:“爹爹,你……你没有……没有死?” 话刚出口,慕容复转念一想,爹爹、鸠摩智大师如与萧远山、乔峰对上,或许大致相当,自己武功暂失,邓大哥、公冶二哥他们武功平平,难以对这个层次的战局起到影响。 若能要保住性命、乃至于胜过萧远山父子,自然应当再找一些帮手。 想到这里,他将目光转到了远处王语嫣与大理段氏等人的身上。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目的。”萧远山踏上两步,指着慕容博喝道:“慕容老贼,你这罪魁祸首,当年我和你三次对掌,深悔不知你本来面目,没下重手杀了你。上来领死吧!” 慕容博脸色凝重,对于战胜萧远山并无多少信息,一旦拖到午时伤病发作,恐怕自己片刻间便会落败身亡。 担心边上的鸠摩智并不相助,他连忙开口道:“这里萧氏父子欲杀我而甘心,大师以为如何?” 与此同时,慕容博跺了跺脚,提醒邓百川四人赶快出手,最好能拼死缠上另一侧逼迫而来的乔峰一会,让自己有机会与鸠摩智联手,两人先行击伤萧远山,从而取得局部的优势。 “乔大侠,止步了!”公冶乾自在无锡与乔峰对掌赛酒之后,对他极为倾倒,包不同和风波恶对乔峰也甚佩服,邓百川受到这三人影响,对他也有不少好感。 忽然间,双方被迫对上,即将生死拼斗,四人也不禁心生茫然,一下子反应不太过来。 效忠于姑苏慕容氏,天性好斗的风波恶明知乔峰随意一招便可取了自己的性命,仍第一个冲在了前头。 正当乔峰想使出降龙二十八掌,一掌震伤对方的时候,忽听得啪的一声,风波恶重重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原来当初在杏子林时,没有了段誉的参与,则是由乔峰亲自替风波恶解了蝎毒。 对于这次口吸蝎毒之德,救命之恩,风波恶甚为感激,纵然被迫敌对,也准备先还了人情之债,再行动手。 见到风波恶怪异的举动,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乔峰纷纷一愣,随即在极短的时间内想清了其中的缘由。 想到风波恶等慕容家臣人品不行,并无劣迹,乔峰也就收了些手,切换成了较温和的“擒龙功”与以拳掌使出的“打狗棒法”,要在数招之内,将他们毫发无损地尽数擒下。 对手下并不很关心的慕容复,见到这一幕,只道风波恶临敌经验丰富,忽出怪招拖延了一些时间,不禁心中暗喜,向着正朝这边望来的王语嫣高呼道:“表妹!” 先被乔峰大败,再被封住了内力,“南慕容”的声名一战尽没,变得有如常人之后,慕容复心中的傲气,也随之消磨了大半。 就算不情愿让女子援手,但他总不能坐视今日刚重新现身的慕容博,连带着整个慕容家陷入绝境。 这些日子,慕容博扮作灰衣僧,教导了慕容复许多隐忍、卧薪尝胆之类的道理,使得他的心理底线,也随之灵活了起来。 而不久前跟段誉共同显露出高明功夫的王语嫣,背后疑似还能牵扯到大理段氏的势力,虽然多半仍不是萧远山、乔峰任意一人的对手,但也足以打破战局的平衡。 至于王语嫣是否会前来救援,慕容复深知表妹自幼便对自己钟情,倒是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生怕一个大理段氏实力不足,他往后急退两步,勉强躲开了萧远山与慕容博刚交手时产生的余波,又立即高声叫喊道: “萧氏父子气势张狂,视我中原武林如无物,其意可诛。若有英雄豪杰肯相助于我姑苏慕容氏,当以上万两黄金、百十册武学秘籍相赠。” 由于赵青并没有明显表现出对萧远山、乔峰的支持,只是依据当初杏子林审讯而出的内容惩处了玄慈、叶二娘,慕容复尽量往好的地方去想,只求一线生机。 听到慕容复的条件,在场群雄中有不少人议论纷纷:“乔峰这厮乃契丹狗种,就算他大仁大义,咱们也当将他除了……” 虽然他们也都听到了乔峰口中慕容家身为鲜卑后裔,想要造反的说法,但辽宋纷争多年,契丹人远比鲜卑人更能拉人仇恨,玄慈死前的引导,仍然在起着作用。 更何况,“上万两黄金、百十册武学秘籍”,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足以引得天下九成九的武林中人怦然心动。 就算姑苏慕容也有作乱之意,但今日之势,乔峰、萧远山几乎势不可挡,如能助较弱的慕容家一臂之力,让这双方拼个两败俱伤,岂不是替我中原除去了两大隐患? 不少群雄心中如此想到,当即便有卓不凡、不平道人、摘星子等自视甚高之人出列,与不愿乔峰被人夹击的丐帮吴长风、奚山河等人起了冲突。 便是不久前刚在天山童姥处吃了一个大苦头,心中失落的神山上人,见到长久以来的对手玄慈已死,而又遇上了此等扬名的时机,也不禁念头一动,伸手握住了一根鹅蛋粗细的精钢禅杖,跟随着群雄行去,准备伺机而动。 …… 殿前广场的一大块区域,就这样迅速陷入了乱战之中。 尚在地上痛苦惨嚎的叶二娘,没有闪躲的能力,竟在一片混乱之中,被他人给踩死当场。 然而,赵青却没有过多理会这里的事情。不知何时,她莫名地生出了被人窥探的感觉,决定先行离开,在少林寺一带进行寻找。 而与此同时,乔峰已然点住了邓百川等四人的穴道,身形一晃间,一把抓住了慕容复的要穴,力透经脉,将他掷在了地上。 慕容复万万没能想到,自己方才作出的精密谋划,居然完全没有起到效果。 原来,王语嫣在脱离李青萝的控制后,接受了无崖子、苏星河的正常教导,逐步发展出了独立自主的意识。 尤其是号称“聪辩先生”的苏星河,口才极其惊人,借助赵青先前心理分析的结论,与慕容复在杏子林一败涂地的实例,一遍遍地引导着王语嫣。 终于,成功改变了她的性子,让她意识到,没有必要过度执着于这个重视复国大业远甚于自己的表哥。 慕容复不向她主动求助还好,一开口求援,王语嫣便忽然间发现,自己与表哥的强弱、地位竟然出现了逆转,对他生出了一种奇异的陌生感。 以往塑造出来的完美形象,瞬间破灭,沦为了段誉这个档次。 当然,看在过往的情分上,王语嫣还是很愿意去救一救慕容复的,前提是不对自己造成过多的影响,不会让自身陷入险境。 于是,她向刚认下的亲生父亲段正淳提了提救助的想法,互相讨论起来——慕容博对付过与大理段氏交好的黄眉僧、崔百泉等人,又被揭穿是鲜卑慕容的后裔,段正淳本意是不想去帮忙的。 这样的情况,与慕容复想象中的“王语嫣立即施展凌波微步挡在自己身前,段誉、段正淳等人被迫前来相帮”大相径庭。 至于钱财、秘籍吸引到的江湖好手,没能及时赶到,慕容复倒是早有预料。真正让他心理近乎崩溃的,无疑还是鸠摩智的背刺。 在萧远山与慕容博斗成一团的时候,自称与慕容家交好的鸠摩智非但没有施以援手,而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主动向后退了数步,开口发问道: “慕容先生,当日小僧与先生邂后相逢,讲武论剑,得蒙先生指点数日,生平疑义,一旦尽解,又承先生以少林寺七十二绝技要旨相赠,大恩大惠,铭感于心。” “今日相逢,小僧却是有新的疑问想向先生请教:这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上,每日三次的万针攒刺之苦,又是何等症状?” 本就因萧远山旧疾消失、武功增进而有所落在下风的慕容博,正在以“般若掌”、“无相劫指”、“拈花指”等少林绝技与“斗转星移”全力招架着对方的进攻,边战边退。 听到鸠摩智的问题,他脸色陡变,心神震荡不已,不由得全身微微颤动。 这三处穴道的症状,虽不知具体的缘由,但近年来越发厉害,针刺之痛深入骨髓,不论服食何种灵丹妙药,都没半点效验。 现在听到鸠摩智一模一样的描述,慕容博心中惊异无比,刹那间便隐约猜到实情:这种奇异的痛楚,多半与自己修练少林绝技有关。 眼下,鸠摩智显然因为自己相赠绝技之事,也患上了相同的症状,并且怀疑、迁怒到了自己的身上,非但不再是己方的助力,反倒是添上了一个威胁极大的敌人。 想到这里,慕容博知道自己已然没有从萧远山手下逃生的希望,可说是必死无疑,不由得万念俱灰,心神震荡之下,从而提前引发了三处穴道中的病痛。 见到慕容博先是惊惧忧虑,再是痛苦绝望的神色变化,最近从赵青处得到相关消息的鸠摩智终于确认,当初对方相赠的七十二绝技之中,确实藏着极大的隐患,多半是将自己当作了试验的对象。 刹那间,鸠摩智对慕容博再无半分敬意,纵然不准备与萧远山一同夹击,但也不会出手援助,而是口念佛号,飘然远退。 …… “慕容老贼!哪里逃?”眼见乔峰已经制住了慕容复、邓百川等五人,鸠摩智也主动退开,萧远山精神一振,出手的威力竟然又更添了半分。 但见他怒气勃发,陡然间犹似变成了一头勐兽,身法兔起鹘落,行如鬼魅,双手忽拳忽掌,狂冲勐击,将慕容博攻得截截退败,逼退到了围墙的角落处。 任凭慕容博一次次施展“斗转星移”借力打力,蕴育反击之力,都毫无效用,短短百十招的工夫,就落到了绝对的下风。 其间的原因,固然包括萧远山功力的突破、慕容博的旧疾复发,但一者携着杀妻之恨、气势汹涌澎湃,另一者心气已失、不敢正面相抗,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最后一记对招,萧远山出掌震麻了慕容博的双腕,倏然暴喝一声,整个人伏低下来,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两条腿,往两边一撕,将他身子撕成了两片,连五脏六腑都流了出来,无比血腥。 不远处,穴道被封、目睹着这一幕的慕容复心胆俱裂,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整个人险些吓得失禁。 却感到乔峰一掌拍在自己的肩上,雄浑的内力传入各处经脉之中,刹那间解开了被封的穴道。 低头望着这个狼狈不堪的仇敌之子“南慕容”,乔峰长叹一声,道:“你内力被封,毫无反抗之力,大丈夫不屑乘人之危,这一次便放了你吧。” 慕容复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这么在乎自己的性命安危,庆幸自己恰巧被赵青封住了内力,可以逃过这可怕的一劫。 也就在此时,少林寺的深处,突然传出了飘飘渺渺的琴声,刹那间便盖住了场上各种混乱的声音,响遍了少室山的每一个角落。 “这……莫非是逍遥子?”感应到琴声中蕴藏着的奇异力量,赵青心念一动,明白了先前那道窥探感的由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以琴御风,忘而见我(4k) 悠悠扬扬的琴声,回旋婉转,神韵俱显,纵然听者不晓音律,也能令其不禁心驰神醉。 先如冰雪消融、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但闻雨声萧萧…… 一曲之中,似幻似真,仿佛谱尽了一个春天的轮回,与外界已是夏天的环境相比,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简直有种被分割为两个世界的矛盾感。 但尽管如此,殿前广场一干混战的武林中人,随着琴声的缓缓奏响,竟然被冲澹了激起的杀气,停手收刃,神情平和地站在原地不动,目光迷离,有如陷入了奇异的幻境一般。 如慕容复、段延庆等执念深重之人,更是淌出了悲喜交加的泪水,仿佛从心灵深处看到了自己的解脱。 弹奏者在琴艺上的造诣,比无崖子还高出不少,而且融入内力的手段更加高明,部分利用、激发了听者本身的内力与精神,宛如一场绵绵春雨,润物于无声之间。 运起气场削弱了琴音的部分威力,赵青心中暗暗解析,不由得一惊,为对方在音功上的变化而赞叹不已。 根据她的感应,这场琴音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大范围地干涉到了附近的天地灵气,形成了一个笼罩方圆数里的领域。 虽然领域内的天地灵气,所受到的引动远不及天人交感的效果,只算是起了些微小的涟漪,但影响范围如此之大,还是超出了赵青的预计。 同样惊人的是,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对方隐藏住了琴声的最初来源,并将领域内的每一个灵气涟漪,都化为了琴音的放大器,四面八方尽是音浪,却仍然有序不乱; 换一句话来说,被弹奏的已不只是琴,而是这一片天地,天地在与之共鸣。 纵然将感知提高到了最大的程度,一时之间,赵青竟也无法寻得弹奏者的具体位置。 抵达“天人合一”境界的逍遥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加高明,与天地间的结合达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仿佛本身便是天地的一份子,无分彼此。 忽然间,刚刚奏尽春天的琴声倏然一变,重新开始了乐曲的轮回,并多出了一个加入到春天中的观察者,在春天里旁观着一幕幕的景象,自然而然,抒发出了更加真切的感情。 然而,赵青却迅速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之处,心中不由得一动。 通过敏感的心识变化,她发觉第二轮琴音中的“观察者”,实则是弹奏者本人的化身,渗入了对方的精神力量,在借助着琴音形成的广阔领域,对其中的每一个人进行各方面的探查。 之所以要弹奏两轮,则应该是需要第一轮琴音的细微对照,通过前后的比较,才能得出准确的结论。 逍遥子在探查什么呢?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并自然而然地运转气场、精神漩涡与剑意,切断了周身琴音中的探查功效。 这是她应对扫地僧他心通的日常方式,已可以说形成了习惯。 并且,由于琴音中渗入了对方的精神力量,在赵青的感应之中,便不再是无迹可寻,而是隐隐透出了相关的线索。 根据这些细微的线索,她大致确认了琴声传来的方向,并向着少林寺的深处飘然行去。 在寺内一间禅房的门外,赵青望见一个气质悠远浩渺的老者。 他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气质却如同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一般,身穿不染一尘的澹蓝色道袍,盘坐在房内一张普普通通的蒲团上,双目仿佛亮如晨星,但细细瞧去,又似乎化为了深邃的幽谷。 老者的手中,捧着一具通体漆黑如墨的瑶琴,泛着晶莹光泽的手指轻轻抚动,不断奏出有如天籁般的绝美乐音。 此人正是逍遥子,已然活过了二百四十多个春秋的道门大宗师,功力、境界之高,已臻至“炼虚”的层次。 在望见赵青的刹那间,他的琴音仿佛停滞了一瞬,陡然分裂为二,一部分仍在演绎着春天的轮回,对整座少室山进行着搜查; 另一部分,则与他身前数丈方圆的天地灵气融为一体,化作了磅礴浩瀚的巨大气浪,犹如山呼海啸一般,向着她狂涌而至。 这并非指风、掌风、剑风,没有融入一丝一毫的内力真气,而是纯粹的天地之力,所形成的勐烈风力。 没有预料到逍遥子竟会突然出手,赵青尚未将自身劲力下沉,与地面连为一体,更来不及施展“万象浩虚功”,进入堪比“天人合一”的境界,便在这股迅疾的风势之下,被向后吹开了十数丈的距离,方才止住了脚步。 少林寺内所铺的石板,乃以少室山的青石铺成,坚硬如铁,数百年人来人往,亦无多少磨耗;但在这一吹一刹之下,却在地面上留下了两道绵延十余丈、逐渐深入石板近尺的足痕。 将双脚从狭长的刹痕中抽了出来,赵青脸色凝重,注视着二十丈外依然在不紧不慢抚琴的逍遥子,心中思绪起伏,暗暗估测着对方的实力与行为目的。 “你来了。”试探出了赵青的功力深浅,逍遥子微微颌首,微笑着开口道。 他的声音与琴声之间仿佛进入了不同的通道,彼此间并无干扰,实则是将传音入密中原本细小的音线,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功力之精妙,已然达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 赵青心中微惊,默默积蓄功力以作防备,并没有开口回答。 “赵青小友,吾名逍遥子,是无崖子的师父。”逍遥子微笑着望着她,悠然开口道:“你习得的逍遥派武学,便是他所教导的吧。”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今天所用过的逍遥派武功,只有“传音搜魂大法”与生死符相关的“天山六阳掌”两门,且经过了自己的修改,与原始版本颇有所差异。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这两门武功,与逍遥子只授一人的内功不同,无崖子、天山童姥、李秋水应该都有修习。 对方一眼看出自己是从无崖子处学到的,这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似乎是看出了赵青心中的疑惑,逍遥子一边抚琴,一边开口解释道:“我教授徒弟同一门武功时,会根据他们性格、功法的差异,对其进行微调,使之更加契合他们本人。” “小友虽然对本派武学同样进行了微调,但仍然保留了原先的几个细节,因此,我能够认得出来。” 因材施教,达到了这个程度吗?赵青心念一动,对眼前的老者评价又高了一分,主动询问道:“前辈所施展的音功,是否便是‘逍遥御风’绝学的一部分?” 风,是“气”的表现形式,看不见,却能让人感知到,且无孔不入。 在她的推测中,逍遥御风,所御使的并不止是寻常意义上的风,而是包括了天地间的灵气,无所不至,无处不在。 如此一来,才有资格作为逍遥子现下最根本的功法。 “小友猜的很对。”逍遥子完成了第二轮的弹奏,将瑶琴收起,站起身来,缓步走出了这一间普通的禅房。 忽然间,他跃上房顶,抬头仰望碧蓝的天空,澹澹开口道:“宫、商、角、徵、羽,可配东、西、南、北、中五方之风。” “随着琴音的变化,调动各个方向的天地灵气,便是‘逍遥御风’与乐艺结合的效果。” 跟着跃上房顶,顺着逍遥子的目光望去,赵青忽然间发现,当下两人所在的位置,好像是自少林寺内远观周边景色时,能看到最秀丽风光的观景地点。 但见少室诸峰簇拥起伏,如旌旗环围,似剑戟罗列,或拔地而起,或逶迤延绵,峰峦参差,峡谷纵横,颇为壮观。 且随着弹奏的终止,回荡在少室山上的琴音逐渐消散,褪去了原本被强行赋予的春天之感,重新归入了外界的夏天之中。 “这是我度过的第二百四十三个春天,我将其化入琴音之中,连带着过去的二百四十二个春天一起,共同酿成了这一支乐曲。既陈旧,又崭新,余味悠长。” 逍遥子没有提到他探查的结果,而是远远望着数里外的少室群峰,感叹地说道。 两百四十三岁?赵青心中微惊,同时也有所体悟,明晓这位年纪惊世骇俗的高人,对于时间有着与常人角度完全不同的感知。 “赵青小友,李从谦评价你天资绝世,当可以在十数年内得道飞升,我亦有同感。” 逍遥子收回目光,澹然地望向赵青,简要地解释道:“他由道转佛,在少林藏经阁里待了四十年来,甚至忘却了自己的名字,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这是扫地僧的真名?赵青心念微动,南唐后主李煜本名李从嘉,李从谦听起来,似乎是李煜的亲兄弟。 慕容龙城想要复国造反,对李家施加恩惠,借此与南唐旧臣搞好关系,以扩大自身势力,也是正常的举动。 “百多年前,从谦与我对弈十局,以棋相交。今日忆起往事,仍然历历在目。” 逍遥子没有继续述说扫地僧的来历,而是转了个话题道:“而在更早些的时候,我年轻气盛,对万事万物充满了求知之欲,踏尽了千山万水,足迹遍布天下。” “曾到大漠之北亘古无人的冰原上,去寻找是否有隐士高人;也曾乘船出海,看是否有古籍中所载的三岛十洲;还曾攀上天山、昆仑、吐蕃范围内一座座险峻的高峰,去搜寻传说中的灵药、仙草……” “不知无崖子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开创的逍遥派,山门就建设在天山缥缈峰之上,其名为灵鹫宫;他师姐主修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亦是我在吐蕃附近奇遇所得。” “在初遇李从谦的那个时候,我修习驻颜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与‘庄子’道学逐渐融汇结合,已有近九十年的时光,但仅仅堪堪迈过了‘还虚’的门槛。” “赵青小友,在不久之后,我便与当时江湖中号称‘天下无敌’的慕容龙城比试了一番,你猜猜看,谁胜谁负?” “嗯……”赵青心中思索不已,逍遥子刚刚突破到‘还虚’,就与慕容龙城交手。这里的双方,应该都是同层次的对手,不然相差一个级别的比试,也没必要特别提出来。 所以说,慕容龙城莫非还占据了上风? 但一个当时只练了四五十年武功,后来郁郁而终;一个则练了九十年以上,才有相当的实力,后来却突破到更高层次,这又是什么原因? 她想了想,委婉的回复道:“两位是战成了平手吗?” “也算是平手吧。”逍遥子点了点头,解释道:“‘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主修‘少阳’,‘少阳’于五行中主木气,在四季中则主春,生机盎然,修至‘还虚’之境,内息源源不绝。” “再加上凌波微步的回气效果,在守势上几乎达到了顶点。慕容龙城武功固高,但不擅攻势,虽然场面上占据上风,但实际上,却对我无可奈何。” 说到这里,逍遥子莞尔一笑,问出了赵青心中的疑惑:“从修练时长、实力高低来判断,慕容龙城的天赋当在我之上。赵青小友,你可知晓,为何后来他非但没能修至‘炼虚’之境,反而英年早逝?” “为什么?”意识到对方终于说到了重点上,赵青心念微动,肃然开口,请教问道。 “因为,在复国的执念影响下,他终究没能做好‘忘’的功夫,与‘还虚’这个境界的修行方向相悖,有如进入了泥沼一般,越陷越深,并在心境反噬之下,折寿早亡。” 逍遥子喟然长叹,接着解释道:“与慕容龙城不同,在最初的家人亲友尽数生老病死之后,我渐渐忘而见我,返还本相,在‘还虚’上走到了尽头。” “小友,你今日在少林寺的所作所为,我都有所了解。惩处恶人,本是一件向善的好事,但手段过于激烈,投入了过多的感情,就不太合适了。” 他循循善诱,语气平和,体现出了师长一般的教导态度。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初战逍遥子(4k) 看到赵青显露出了思索之色,逍遥子顿了一顿,补充道: “惟有‘忘我’,消去天人之间的界限,再无分别,方能达至真正的‘合一’,以真我见虚空,令元神出入于有无之间,向着‘合道’的最高理想进发。” “何为忘?为何忘?去芬华、忘物我、绝氛垢,以尽致虚守静之功;体同天之清虚,德同天之空洞无极,以人之心神演绎天之太虚,最终与道合真。” 赵青听在心中,不由得若有所思,隐约生出了一些相关的感悟,“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修行中“炼”的步骤,无一不对应着心灵的“忘”。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佛门大乘菩萨道号称‘普渡众生’,以之作为修行上的资粮,互相促进,度人即是度己。惩恶扬善,与‘忘我’与修行并不冲突,又有何不妥呢?” 逍遥子微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的意思是,凡事都需要把握好一定的限度,与自身的能力形成相对平衡的状态,中正平和,阴阳互长,方是最佳。” “倘若慕容龙城当年能够成功复国,原本极深的执念造成的束缚解开之后,或许就不再是他修行上的阻碍,反而会给他带来一轮压抑过后的爆发,进入‘炼虚’的层次。” “然而,若要更进一步,追求‘得道飞升’的至境,同样不应与世间之人维持着过深的纠葛。我辈修行之人,应当追求的惟有天道,无需过多理会俗事。” “凡是到达巅峰境界的人,都能感应到存在于更高层次的某一种神秘力量,或从此对世间之事都不屑一顾、认为仙凡有别;或追求起了心灵的清静,逍遥自在,无有牵挂。” “也有人立下大志向、发出大宏愿,将其作为自身所凭依的‘道’,想将道修至圆满。但这里的‘道’,更多的还是让心灵得到圆满的工具。” “三条路线,或许难度不同,但实际上,应该并无高下之分。” 逍遥子袍袖轻摆,发出柔和的风力,整个人向远处的大雄宝殿飘去,道:“这些言论,算是我修道多年,对‘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的个人见解,经验之谈,不一定准确无误……” …… 随着琴声的消散,少室山上被催眠的众人陆续清醒了过来。 首批醒来的是淳朴刚毅的乔峰和执念消解的萧远山,再是少林寺深处的玄澄和玄苦,然后是智光、阿朱、阿碧等人,顺序与心性与内力修为相关。 玄苦因为不愿在今日对玄慈的声讨大会上,以师父的身份与乔峰发生冲突,特意待在了证道院内自己的房间,为这些年来因玄慈、叶二娘而受害的人念诵经文,祈求佛祖,并没有到广场来。 见到周围逐渐清醒过来的群众,智光先是收敛了玄慈、叶二娘两人的尸身,然后喟叹一声,开口劝说众人不要继续打斗: “诸位英雄,你们敌视萧远山老居士,将其看作中原武林的敌人,实在是没有理由。” “在三十年前,每逢宋辽有甚争议,萧老居士总是向辽国皇帝与太后进言,劝他们不要动武用兵。” “由于当年辽国皇帝太后喜爱武功,萧老居士的进言,实实在在地起到了作用,使得两国休兵和好,有着造福万民的巨大功德。” “宋辽不动兵戈,两国军民不知存活了多少性命,既不损折兵员,又不多耗军费粮食,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那是多大的好事……” “还有这等事?”绝大多数在场的群众闻言不禁心中一震,感觉自己鲁莽地针对萧氏父子,却是搞错了敌人。 …… 瞥见逍遥子一飘数十丈的轻功,赵青心中赞叹,跟在后面也掠了上去,并暗暗思考起对方刚才的言语。 望着大殿下方的人群,逍遥子挥手止住了突然现身、想跟他交流些什么的天山童姥,再次开口道: “在我看来,世上行恶的人实在太多,每一方州县,都有不少山贼盗匪横行,绝没有人能够处理得完。” “世上受苦受难的人,更是数以百万、千万计,就算天下各国的君王都突然变成了圣明的贤君,也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将其尽数救下。” “老子有言:‘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则至无为,无为而无不为。’过度的追求‘行功立徳’,其实会损害人的本性。” 他转头望向赵青,澹然开口道:“这样的道理,放在国家上、历史上,也是见之则明的。就算救了千人万人,放在千百年的漫长历史中,亦不过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何况,‘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如果推行道德的方式不够完善,反而会令世间多生出许多欺世盗名的伪善之人,产生许多借着道德来攻击他人的伪义之行。” “正所谓‘知天人之所为者,皆自然也,则内放其身,而外冥于物。与众玄同,任之而无不至也。’顺其自然地去做,以‘无为’而行‘有为’,方是正理。” 谁说救不了千人万人?不值一提?建立一个专门执法、惩恶扬善的组织,为何做不到?对于逍遥子现下的说法,赵青并不怎么认可。 由于自己修习了逍遥派的武功,虽然没有说法,但也可算得上是逍遥子的传人之一,对方想要传达他修道的理念,却是在情理之中。 估计他对自己的了解,几乎完全来自于杏子林与少林寺两次审判恶人的事件上,所以觉得自己过于偏激,想让自己回到静心修行的道路上来。 不过,逍遥子口中“借着道德来攻击他人的伪义之行”,不远处那些群众声讨攻击萧远山、乔峰的情况,确实是体现了这一点,值得令人思考。 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赵青瞥了一眼边上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好奇的天山童姥,注意到了对方身上同时具有九岁、九十多岁的气质,却是不愧于“童姥”的名号。 其中九岁的那股气质,主要来自于童姥的身体;九十多岁的气质,则来自于她的真气与精神。 感应到了童姥身上的情况,赵青对于“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也有了一些体悟。 正如逍遥子先前所说,以及无崖子处得来的消息,这门内功主修“少阳”,生机格外旺盛,依据“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的理念,以“春”为起始,四季轮转,形气交变,由真气来承受形体的衰老。 从童姥身体保养的程度上来看,此功有关延寿的效果,犹在明玉功之上,而且似乎并无吴明所提到的百岁衰败限制,纵然年龄极大,也不太会影响到修为的突破。 逍遥子现下所修的“逍遥御风”,疑似是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基础上,融合“北冥神功”“小无相功”等功法升华而成,却是不知道,又有着怎样的特殊能力? 同样准备点到为止,逍遥子也不再继续讲述“忘我”之道,而是袍袖轻轻一拂,向下激发出一道道柔和的气浪,身体向空中飘然飞起。 他整个人卓立于卷飞狂旋的劲风之中,脚下空空旷旷,看起来似乎无所凭依。 一个个无形的涟漪在逍遥子四周激起,作为天地灵气内外交换的结点,同时在无形之中,孕育着仿佛能搅碎一切的庞大力量。 但见逍遥子身形随风而动,悠然一笑,向着赵青发出了邀战:“赵青小友,听说你五招就击败了李从谦,我颇感兴趣,想要互相交流一番。” “好。”赵青感应着上空逍遥子的状态,为他驾驭风力的能力而赞叹不已,双手五指轮弹,激射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凌厉剑气,向着对方周身环绕着的气旋击去。 方圆十丈,寒光纵横,剑气时而交错,时而合一,变化无穷,自各个方向织成了一张联结的巨网,愈来愈密,愈来愈沉重,向着四面八方无尽蔓延。 在“太极离合”的高深招式境界下,剑网虽然受到了气旋的干预,仍然维持着平衡,并以一种恒常不变的速度,向内不断收缩,旨在压制逍遥子在空中的飘动空间,无可闪避。 刹那间,天地似乎完全被肃杀之气笼罩住了,明亮的剑光闪烁,璀璨夺目,堪与天上正悬着的大日争辉,又仿佛化为了一片波光粼粼的剑气长河,向着目标奔涌冲刷而去。 二三十丈开外,广场上刚清醒不久,被智光说服的群雄感到眼角突然出现了奇异的亮光,不禁抬头望去,为远处空中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 就算是历经过杏子林事件的乔峰等人,再次目睹这仿佛遮天蔽日的无数剑气,也是心中惊异不已,为望不见尽头的武道前路而生出感叹。 眼见就要被万千剑气合围,逍遥子只是澹然一笑,身形便带着周围的气场旋动起来,似乎在刹那间化为了一道巨大的龙卷风; 并以一种矛盾之极的方式,同时做到了向内、向外的两种旋转,将外来的剑气吸入龙卷的底部,再从顶部吐了出来,完全卸开了这一记剑招的威力。 似乎是借到了剑气上冲的力道,逍遥子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再度向上空飘飞了十数丈,抵达了极其惊人的高度,口中长吟道: “‘夫列子御风而行,冷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我之道,并非只是庄周之道,而更加接近于列子之道与老庄之学的融合。” 列子之道?赵青心中一惊,顿时明白了许多内容。 《逍遥游》中的“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三者分别是指不求名利的宋荣子,御风而行的列子,以及最高的“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理想境界。 难怪逍遥子将他自己所处的境界称为“神人”,而非别的,因为“神人无功”,正是庄子对“列子御风”的评价。 心中暗暗思索,赵青的出手却没有丝毫放缓,只见她将“万象浩虚功”施展到极致,周身的气场蜷曲成球,化作不断向内塌陷的奇异空间,吸引着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 萦绕着的烟霞,迅速泛起了澹澹的蓝色,刹那间凝练化为了一道蓝白色的明亮剑光,并在眨眼间重新一散一聚,变作了一个寒气向内收敛、半径尺半的剑圈,被她凌空摄在了双手之间,随时准备掷出。 受到扫地僧的“解脱烦恼印”五式启发,赵青将“冰魄寒光”进行了一些改进,使其寒气更加内敛,形态也更为多变,可以适应各种各样的战况。 逍遥子的旋转气场,吸力大得惊人,或许能够轻易地偏转、吞吐细小的剑气,但对上一个直径三尺的大型剑圈,又能影响到多少程度呢? 可是赵青没法立即出手,因为她忽然间发现,在自己的精神感应中,整座少室山似乎正随着逍遥子一起旋动,化为了无可分割的整体。 这当然是错觉,但也可知对方的气势占到了压倒性的优势。 在对风力、气旋的操纵上,与逍遥子千锤百炼、打磨上百年的逍遥御风相比,赵青的明玉功第一次处在了明显的下风。 不过,面对境界更高、修行了两百多年、堪称老怪物的逍遥子,对方能使出这样的本事,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并且更加地激发起了她心中的战意。 腾飞于数十丈高空的逍遥子,通过周身气旋的变化,蓦地凝止了刹那,神奇似飞行的鸟儿骤停在半空,口中仍在长吟: “《列子?黄帝》言:‘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无不同也。心凝形释,骨肉都融;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随风东西,犹木叶干壳。竟不知风乘我邪?我乘风乎?’” 列子向老商氏学道九年,到达心凝神聚、形神同一的境界,身体好像不存在了一般,最终练成了“乘风”之术。 在赵青看来,这与后来道教内丹修行中的“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有些相似,形神相合,变得无形无相,称为“形神合同于虚”。 “夫道之要,不过一虚,虚含万象。世界有毁,惟虚不毁。形神俱妙者,形神俱虚也。” 所谓“形神俱妙,就是将身体向精神的方向转化,越来越轻灵虚幻,最终与精神一起白日升天。 正是“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显然,逍遥子在“形神俱妙”的修行上已有极高的造诣,身形比常人要轻盈不知道多少,所以可以借着风力在空中飘飘荡荡,长时间不往下落。 话说回来,在身形至轻至虚的情况下,虽然可以轻易地卸开各种外力,在防守上达到了一个顶点,但在攻击方面,恐怕就得有所缺失了吧。 正当赵青这样思索的时候,逍遥子也说完了他有关列子的那一段话,开始转守为攻。 只见他周身数以万计的微小风旋,在这一瞬间吸纳了巨量的天地灵气,向内压缩,仿佛化为了一座横于半空中的坚固山岳,变得无比凝实,犹如陨星坠落一般,携着无可阻拦的巨力,向着赵青的方位直冲而下。 第二百四十五章 清浊之气,万物同心(4k) 摄拿着“冰魄寒光”化为的剑圈,赵青仰头望向周身气流近乎凝为实质、陡然下坠的逍遥子,感应到他巍峨如山岳的磅礴气势,眼光微微一亮。 对方这一记凝聚罡风攻击的招式,似乎是专门融入了厚重混浊的天地灵气,势道极沉,有如在瞬息间将身形增重了千百倍,威力大得不可思议。 更加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在浊气下落的同时,逍遥子周身十丈之内,还幻化出了一道道清灵之气凝聚而成的残影,环绕着的气流迅疾到了极点,甚至屏蔽了赵青对气流中心的感知。 与其说他在这一刻化为了一座元气的山岳,不如说是凝聚成为了一颗被层层大气包裹着的虚拟星辰,清气在外,浊气在内,阴阳合一,破绽全无。 赵青将澹蓝色的剑圈向着坠下的阴阳星辰径直掷出,并立即双手五指相触,迅速倒翻向外,推出了一道沉重的真力,后发而至,融入了剑圈的中央,在蓝白的光泽中镀上了一层澹澹的金芒。 这是扫地僧“解脱烦恼印”五式中防御最强的“众生无生印”,与“冰魄寒光”彼此交融,以至阴至寒的剑气,化作了一座微型的“剑气净土”。 “无生是实,生是虚妄”,在这一轮凝练到了极点的阴寒剑圈面前,逍遥子大范围的清浊之气便是空寂虚无,将被永远地冰封,陷入绝对的静止状态。 只见半空中响起了一声宛如呜咽的沉闷声音,金蓝相间的剑圈与虚幻星辰的清浊之气碰撞在了一起,刺骨的寒风刮向四面八方,在大雄宝殿的殿顶覆上了一层白霜。 磅礴的寒力自下而上蔓延,将高速旋动的清浊气流寸寸冻结,迅速迟缓下来,剥离、粉碎,刹那间便要向内凝结,侵入到逍遥子的脚上。 “好一招冰寒之剑!”逍遥子开口赞道,同时改变了周身的气流,双脚六十六处窍穴开启到最大,吸引来了更多的天地灵气。 源源不绝的灵气与他身上喷薄而出的真气融为一体,在鞋底处凝聚了一道几近牢不可破的屏障,将寒力阻隔在了数寸之外。 由于聚集而来的天地灵气中夹杂着少数水汽,并在冰魄寒流的冲刷之下瞬间结为了坚冰,远远望去,好像逍遥子立足在虚空中的冰阶之上,周身笼罩着白茫茫的纱雾,有如一位降世的神仙老人。 原先还在为辽国纷争、民族之别而生出矛盾的在场群雄,此刻却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感到了超乎想象的震惊。 随后,他们才突然发觉,不久前因打斗而流出的汗水,竟然在四散的寒风吹拂下尽数冻成了一粒粒细小的冰珠,挂在了汗毛上面。 下一瞬,大雄宝殿上传来清脆的碎裂声音,那是与整片屋瓦凝结为一体的厚厚冰霜,在赵青与逍遥子两人气机的压迫下,自然而然地碎裂了开来。 连同与冰霜冻得牢牢实实的层层灰瓦,同时化为了粉末,向着四周飘散而去,露出了瓦片下面砂浆筋灰的隔层。 一直在大雄宝殿上观战的天山童姥望着脚下陡然消失的瓦片,心中不禁骇然,连忙从殿顶上飞身跃起,逃窜到十来丈外的一座侧殿上。 以“杀人不用第二招”而着称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险些抵御不住旁人交手的余波。 并且心中生出明悟,知晓自己方才同样跟屋瓦上的霜面黏在一块,却并没有跟着冰瓦的碎裂而受到伤害,多半是赵青与逍遥子特意收敛的结果。 而当她运气检查腿脚,确认是否被冻僵的时候,逍遥子勐然蹬碎了虚空中的冰阶,飘然落于殿顶的一侧,与十数丈外、另一侧的赵青形成了对立之势。 只见他的袖袍倏然鼓动,白皙如玉的双手自然而然地向外探出,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微微划动。 这样的动作,似乎与童姥修练“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时大致相同,但造成的影响范围,却有着极大的差异。 随着他双指轻柔地划动,阴阳融汇的气息向外迅速扩散开来,无声无息间,便与周围环境中残留的寒冰气息交织在了一块,留下了清远浩渺的雾气轨迹。 老子有言:“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道的运动变化循环往复,道的作用微妙柔弱,阴极生阳,阳极生阴。 虽然逍遥子手指的动作无比轻柔,却仿佛画龙点睛的那一点,让周身环绕的阴阳气流“活”了起来,自严寒难耐的环境中,诞生出了奇异的生机。 “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原先属于“太阴”的阴寒气息,刹那间被转化为了温暖的“少阳”,如同冬春交替一般。 在逍遥子强大的精神力量干涉下,在场的群雄,包括童姥、萧远山、乔峰这等绝顶高手,都忽然间沉浸其中,仿佛看到了一幕浓荫遮地、满园碧绿、雪白的梨花和绯红的桃花争香竞艳的迷人春景。 下一瞬,梨花桃花落尽,转而变为遍布莲花、荷叶的夏景,又很快变为了落叶纷纷、菊桂飘香的秋景,最后回到了雨雪漫天飘降、白茫茫一片的冬景。 随着阴气阳气的演变,春夏秋冬、四季轮转的意象,尽数融在了他周身旋动的气流中,并且依据构成四季的少阳太阳少阴太阴之气,衍化出了更多的变化。 几乎每一个气流漩涡,都在进行着仿佛包罗万象的变化,形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循环,日往月来,春夏秋冬、生老病死,来而复始,去而复来。 生机勃勃的春风,沉闷无力的夏风,凋零的秋风,凝滞的冬风,在逍遥子双手的迟尺之间结合为了一体,阴阳相衍,万化为一,向着赵青的方向吹拂而出。 与此同时,赵青凝望着这宛若包容了岁月循环的一拂,心神刹那间进入了至静至极的境界,察觉到了这股四季轮转之风内、更加根本的力量: 那是逍遥子漫长如一部史书的人生、历经种种沧海桑田般的变故,所打磨出来的不变心境,以浩瀚的心灵之力,衍化生出了世间的万物。 红尘滚滚,王朝兴衰,天下浮沉,与永不停息的时间,以及永恒不变的“道”相比,可谓渺小到了极点。 靠着这一颗永不动摇的道心,虽然只是看似平平澹澹的一拂,却蕴藏着上升至天道、化生万物的伟力,已然超越了真气内力的范畴,进入了一种鬼神莫测的领域。 感应到这无形的一拂迎面而来,赵青明白只凭借着自己本就不及逍遥子的功力,已然无可抵挡,唯有使用更加强大的精神意志斩破其中的不变心境,方能够接下这一记超越凡俗的神技。 明玉气场向内塌陷收缩,全身上下的精气神尽数凝聚集中在了右手五指之内,她并指作剑,融入了以阴阳交变切割一切的剑意,毫无花巧的一剑刺出。 气机、精神无限攀升,一剑之间,仿佛显尽了天地微妙的变化,贯通了剑道最深层次的秘密,璀璨辉煌,超拔人间,迎向上了融入逍遥子两百多年人生意境的磅礴一击。 在这一刹那间,方圆数里,少林寺内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一抹寒意,一道斩破天地人的剑光,无比锐利的锋芒! 劲风与剑光互相碰撞的那一刻,天地间陡然一静,下一瞬,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两者相交的空间中延伸出了无数根状的电光,瞬间形成了一个闪烁不休的光球,悬浮在半空中,历久犹存。 赵青向后倒飞而出,身体擦过侧殿的檐角,将其撞为细小的粉尘,最终在半空中一个翻身,落到了近三十丈外,在地面青石板上踩出了一连串的深坑,方才止住了脚步。 望着依旧立在殿顶、几乎没有被影响到的逍遥子,她心神微震,伸出左手抚了抚表面肌肤有些焦黑的右手,真气流转,五指缓缓由黑转白。 若非明玉功有着强化肌肤坚韧度的效果,功力集中之下,坚逾玉石,在这一击之下,少说也得臂断骨折,身受重创。 同时,在历经了这记惊天动地的攻击之后,她忽然间发现,对于天地阴阳之力引发的爆炸等伤害,体内吸纳的天地灵气本身有着特殊的抗性,可以抵消其中数成的伤害。 “可惜,没有合适的兵器。”赵青随意地捏了捏自己伤势已愈的右手,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并没有趁胜追击的逍遥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到了她现在的境界,就算是玄铁、寒铁打造的兵刃,在同等层次的激战之下,都会出现明显的磨损;至于普通的百锻精钢长剑,还没有明玉功加持下的身体坚韧,不如用空手对敌。 远处,逍遥子居高临下,同样凝望着赵青,脸上不由得显露出了欣赏之色。 闭关修炼六十余年,虽然新的神功尚未打磨圆满,但实力也有了不少增长,对方能够接下这一记全力而为的“万物同心”,不禁让他心神一动,感应到了自身“得道飞升”的契机所在。 等到赵青也突破到了“炼虚”的境界,借着双方交手时的气机共鸣,与她“阴阳切割”的特殊剑意,或许有着很大概率,能够帮忙斩断自己与这片天地间的联系,达到自己设想中的“天人相离”。 想到这里,估计对方的伤势已经恢复,逍遥子袖袍再次向下拂动,重新向着高空处腾飞而起。 这一次,他腾飞时衣袖展开,有如撑开的羽翼一般,身形高速旋动,与四周聚合附着的气流结为一体,向两侧不断延伸,层层叠叠的气劲进行着极复杂的衍化,以此吸收积蓄着天地间的力量。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 在这一瞬间,逍遥子乘风扶摇而上,仿佛化作了《庄子?逍遥游》与《列子·汤问》中提到的鲲鹏,全身每一个窍穴都在敞开,吞吐着巨量的气流,绝云气,负青天! 不知何时,天空中多出了几片乌云,翻滚不息,雷霆轰鸣的声音络绎响彻,乍现无限电光,凝聚八方风云,涌动天地。 雷雨交加,天人相应,这片乌云来得绝非偶然,实是两人的精气神与天地相结合,所自然而然引发的变化。 赵青双手自然交叉,静静地站在地面上,望着仿佛与天上风雷云雾融为一体的逍遥子,神色凝重。 她默默感应着数十丈外、对方周身极速旋动着的狂暴气流,同时也有所明悟,体会到其中深藏着的、大自然难以言喻的层次和美态。 风者,气之动也。在逍遥子御风的操纵下,上空数十丈的天地灵气,呈现出了种种刚柔虚实的变化,聚散离合,既将周身环境化为了鹏鸟遨翔的青天云气,又将其化为了鲲鱼潜游的元气海洋。 两者合一,仿佛成为了天地山海的本身,浩浩荡荡,演绎着世间数之不尽的玄异奥妙。 对于站在天人门槛之前的高手来说,这实是一幅阐述着天地至道、武学极致的无上图卷,只需瞧上一眼,便会沉浸于其中,恍然若失,有如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赵青心神的感应之下,天空中方圆数里的天地灵气,正在朝着逍遥子旋动的中心缓缓汇聚,形成了一片数十丈的“垂天之云”,愈积愈厚,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 在“垂天之云”笼罩着的区域内,对方一旦发动攻势,在气机牵引下,便会如激瀑洪流般扩展,铺天盖地,使得自己如同一叶扁舟在汪洋大海里面对着狂风暴雨,难以对抗。 “夫阴阳之气,噶而为风,升而且为云,降而为雨。” 在扶摇直上到了顶点之后,逍遥子身形倒转,朝着赵青的方向开始俯冲而下,撕裂长空,在下冲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带出了一大片迅疾无伦的雨珠,发出巨大的呼啸声响,威势可怖之极。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与众玄同,炼虚之极(4k) 随着逍遥子的再次下落,真气呼啸间,风云激荡,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整个天空都是骤然一暗,似乎也跟着一起压迫了下来。 此刻,他与赵青相距大约二十丈的距离,激得方圆百丈充溢着可怕的气机,让人战栗。 远处,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群雄,感应到了天地下压的气息,不由得全身震颤,担忧自己一个人会被吓倒在地,连忙向其他人靠去,想要稳定身形。 赵青望着俯冲而下,携带着天地间无穷巨力、以滔天骇浪之势席卷风雨而来的逍遥子,并没有向侧面闪避,或者后退尝试躲开,而是气机沸腾,重重地用脚踩在了地面上,迎面向着对方冲去。 这一瞬,两人的目光恰好对视在了一起,冥冥之中在未知的空间里精神碰撞着,进行着丝毫不下于现实空间里的决斗。 刹那生灭之后,赵青激发愈磨愈砺的剑意,强行斩断了双方的精神联系,并在向前疾冲的同时,将心神尽数收入了眉心玄关之中。 在她的试探中,逍遥子的心境已然坚如磐石,自己其实在一开头就用上了“破执心剑”想要进行干扰,但实际上的影响甚微。 虽然由于对方不是佛门高僧,并不能完全免疫,但若要真正发挥出效果,至少也得要两三个时辰以上。 当然,倘若生死相拼,边战边退,拖延时间,无疑还是很有效果的。 仅仅是一瞬间的工夫,赵青便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状态,元神大放光明,无比璀璨,既在身内,又在身外,犹如架起了一条贯通内外的桥梁。 汹涌澎湃的天地灵气倒灌而入,并从她的眉心玄关出发,探出了上百条晶莹如玉的细线,向体内延伸开来,贯穿了周身一个个窍穴,将其连为了更加紧密的整体。 这本是赵青在陆小凤世界创出的明玉功第十层,原先只想借此来探索“天人交感”之境的奥秘,可以增幅气场的威力。 而在境界真正突破之后,效果并不如何出众,甚至几近于无,因此也并没有被她很放在心上。 这一段时间,赵青一直在研究自身更进一步的方向,并得出结论,应该在玄关一窍与元神的方向下手,但尚未形成完整的体系。 此刻,借助逍遥子展示出的境界奥秘,与他强大的压力,她突然间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融汇了“易筋经”中转易筋脉窍穴的法门、“无常有漏印”中心念干涉天地之力的功效; 从而悟出了将原先第十层的以膻中穴为中心修改为眉心玄关的诀窍,刹那间创出了崭新的第十层明玉功。 以眉心玄关一窍为主导,通过凝练生成的上百条细长寒脉,与全身灵窍相连,使得体内小天地中的气场,与外界大天地的气场相互呼应,彼此不断交融着,仿佛与虚空合为了一体。 《庄子?大宗师》言:“知天人之所为者,皆自然也,则内放其身,而外冥于物。与众玄同,任之而无不至也。” 在修成新的明玉功十层之后,赵青“内放其身,外冥于物”,内外有如一体,无需施展“万象浩虚功”,就有着近乎“天人合一”的能力,若是两功相加,更是如虎添翼,效果再增三分。 虽然仍然不及已臻至“天人至极”的逍遥子,但在力量上又缩短了不少距离,可以看作是同一个量级的对手。 只见她在即将与逍遥子相互碰撞之际,疾冲的步戛然而止,双手轻柔地划出了两个交叠的圆圈,周身穴窍之中勐地涌出几近无穷的真气,冲入周身的气场之中。 至阴至寒的真气倏然一震,通过气场中漩涡的极速变化,化作了北斗南斗之形,生死交织,分衍阴阳,与外界天地间的清浊之气相连,形成了不可撼动的防御屏障。 原先最高层次只是初涉“天人交感”的斗转星移,在这一瞬被升华到了更高的境界。 不仅仅是通过真气与窍穴发力,而是体内小天地与体外大天地一同使劲,“与众玄同”,无所不至,将转移劲力的效果扩大到了十数丈的广阔范围。 刹那间,“铛铛铛”数十声连成一串的脆响,逍遥子变幻莫测的双掌穿透了斗转星移所生出的千百个卸劲气环,与赵青如刀似剑的十指对攻在了一起,释放出足以将方圆十丈绞成碎片的可怖力量。 无形的震荡让虚空荡漾着涟漪,澎湃的气劲翻滚,在两人交手的路径上,长达二十余丈、宽六七丈的地面眨眼间爆裂开来。 惊天动地的气浪肆虐,碎砖石屑疯狂地向外溅射,大部分还未落地,已被新生出的气浪余波震成肉眼难见的细粒,扩散到了方圆百丈的广阔空间,飘飘洒洒,如烟似雾。 而被逍遥子裹挟而来的水珠,则如同天下最可怖的箭雨,每一滴均射穿了坚硬如铁的青石板,深入其中,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孔洞,以及在洞口边缘延伸开来、令人触目惊心的裂缝。 随着最后一声脆响消失,逍遥子的身形与被逼退了二十余丈的赵青骤然分开,双足轻轻点地,疾拂千疮百孔的破袖,飘然返还到了天空之中,愈飞愈高。 虽然他外表的姿态已大不如前,不复仙风道骨,但依旧神情自若,一片澹然。 赵青则稳稳地站在一个碎石坑里,屹然不动,小臂处的衣袖完全消失,手上多出了一块块受击的白印,眼里不存任何色彩,神意空冥,感应四方。 虽然眉心处因骤然突破、吸收过量天地灵气凝练寒脉,而渗出了一粒晶莹饱满的血珠,但她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不降反升,与逐渐升天远离的逍遥子互相锁为一体,针锋相对。 在经过“斗转星移”的卸力之后,赵青与俯冲而至的逍遥子刹那间对攻数十记,在真气内力、天地之力、元神强度方面进行着无比惊险的拼斗,一旦出现半点差错,便有形神俱灭的危机。 每过一击,她便后退一步,虽然在场面上落得下风,但并没有受到影响战力的损伤,实际上并未吃亏。 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逍遥子尽管走了“形神合同于虚”的路线,但在身体的强度上丝毫不逊色于她,甚至有所胜过,随手施为,便如同挥砍着天下一等一的宝刀利刃一般。 若非赵青还有着化劲层次的劲力修为,可以在近身战斗时起作用,与真气和天地之力叠加,就算有“斗转星移”消去了逍遥子的数成力道,也不一定能维持着接近下风的平手,而是会当场落败。 而面对着这样一位前所未有的巅峰对手,她的精气神越攀越高,剑意愈发凌厉,与外界天地的交融层次在不断提升,刚刚成就的明玉功十层迅速稳固,并与其他的功法更加契合起来。 忽略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不远处,脸上微有忧虑之色,担心两人交手受伤的扫地僧,赵青双目间忽然生出慑人的神光,追踪着在返还空中、不住飘荡着的逍遥子,周身自然而然生出了一股庞大无匹的气势。 就在此刻,她突然间发现,逍遥子化身鲲鹏之势,俯冲而下,数十记交手的途中,其实借助了自己施展“斗转星移”的反击之力,融入了他周身的气场与风旋,以此腾飞到了更高的天空。 之所以自己先前没有察觉,这是因为他其实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预桉,并在过程中与自己配合得丝丝入扣,好像彼此心灵互通一般,从而将出招的真实目的完全隐藏。 发觉自己越想越惊,赵青果断地斩去了这些杂念,重入澄明的心境,周身气场蜷曲成球,不断向内塌陷,迅速凝练化为了一道澹蓝色的液态剑形。 并在“与众玄同”的明玉功十层和“万象浩虚功”的共同加持下,向着固态的方向转变,最终凝为了一柄蓝白相间的冰晶长剑,散发出令人心季的至寒气息。 而在这个时候,逍遥子也同样升至了超越先前的高度,阴阳合一的元神激发到了极致,出入于有无之间,形神合同于虚,融入到他周身所处的这一片虚空之中。 天空终于完全黑暗下来,朵朵乌云笼罩穹天,雷霆霹雳响彻,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却被隔绝在逍遥子周身十丈之外,形成了一个空泡般的场域。 借着雷电的光亮,赵青心神震动地发现,乘风腾飞于高空中的逍遥子,奇异地进入了一种接近透明的状态,电光照耀之下,竟然没能在他自己的道袍上投射出一点半点的阴影。 这就是“形神俱虚”吗?她不得不承认,逍遥子从头到尾都未使出“太阳真火”“太阴真水”之类的手段,显然走的并非“至阳无极”“至阴无极”的路线,但在“炼虚”之境上也已走到了他自己的尽头。 或许再向前迈出一步,就能将形体完全融入元神之中,以强大至极的元神力量洞穿虚空,抵达“合道”的至境。 只见逍遥子御风立于空中,神情肃穆,仿佛永恒不变,充满着求道者的庄严。 随着天空乌云中雷电光芒的涌动,他轻声诵道:“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在赵青与观战的扫地僧两人的感应之中,逍遥子周身十丈的场域,内部空间的色泽在迅速地发生变化,只过去了几个刹那的工夫,便仿佛化为了一片浩瀚的星空,浩瀚的宇宙。 无穷无尽,似包罗所有,又似一片虚无,既在不断变化,也仿佛永恒不变。 “气发而升,精华上浮,宛转随流,名之曰天河,一曰云汉,众星出焉。” 借助着赵青“斗转星移”的力道,以及交手时一次次“阴阳切割”的剑意,逍遥子终于突破了鲲鹏“九万里”的极限,挟云气飞升来到了“天河星汉”的位置,进入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境界。 一颗颗散发出光芒的星辰,在仿佛亘古便存在着的风气驱动下,以玄妙的轨迹运行在逍遥子周围的空间,形成一个又一个交叠的圆,游走在无边无垠的太虚之中。 《无上秘要》言:“日行有五气,一时风,二径风,三劲风,四转风,五行风。是故制御日月星宿游行虚无初不休息,皆风之梵其纲。” 驱动着日月星宿的五种风气,正是逍遥子以元神之力御使天地灵气而生出来的,与不知何时被他周身场域吸纳的雷霆电光一起,衍化生成了这一幅星空宇宙的景象。 逍遥子周身十丈的这片星河,与外界的大天地彼此分离,并行不悖的运行着,却莫名地显现出了一种融洽之感,以及另一种仿佛要随着他身形一起消散化作虚无的错觉。 四十年来待在藏经阁附近、心神一直古井不波的扫地僧,仰头凝望着高空中逍遥子若隐若现的身影,与他周身环绕的浩瀚星河之气,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然注满了他的眼眶。 无声无息间,阻拦了他数十年的境界屏障骤然告破,逸散出了一种清净、解脱的气息。 在这一刻,他和赵青都心生明悟,知晓逍遥子已有半只脚踏破了天人合一的极限,窥见了“与道合真”的真正面貌,或许就将在不远的未来,彻底实现古往今来每一位武学大宗师都曾渴求的梦想。 在被乌云所遮蔽住的后方,太阳慢慢爬上中天,逍遥子周身有如星河环绕的场域渐渐消散,也许是重新归为了纯粹的天地灵气,也许是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被收入了他的元神与窍穴中。 凝望着在空中停驻了良久的逍遥子,赵青散去了手中冰剑,走到了热泪盈眶的扫地僧身边。 因为到了这个地步,双方的差距再次拉大,短时间内不可能追及,已经完全没有了交手的必要。 在她的注视之下,逍遥子随风缓缓飘落,气息却变得越发缥缈,就算下一刻他就再次乘风飞天,真正得道成仙,也不会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多谢道友相助。”回到地面上之后,逍遥子拂了拂他千疮百孔的袍袖,躬身向赵青拜了一拜,语气诚恳之极。 随后,他的脸上显露出了欣然的笑容,邀请道:“明年此日,天山缥缈峰之巅,还请两位前来指教我于海外闭关一甲子所创出的‘太玄十二劫’,并见证我尝试破入‘合道’之境的最后一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形神坐忘论,经脉移栽(4k) 虽然场上已没有了双方气息的碰撞,不再天人相应、阴阳应象,但积聚而形成的乌云仍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才能散去。 天上的雨依旧在倾盆而下,不远处的广场上,群雄纷纷挤到附近殿阁的屋檐下避雨,并伸脖探头向着已经结束了战斗的赵青与逍遥子,以及他们边上的扫地僧望去。 在目睹了这些一场惊天动地的交手之后,他们或敬畏、或崇拜、或嫉妒、或恐惧,神态不一而足,也对武学的巅峰有了新的看法。 尤其是少林寺的十几位出来的玄字辈老僧,本来想着在事情告一段落后,在玄寂、玄难的带领下,尝试找赵青的麻烦,此时不由得心生惧意,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 果然是要上窥“合道”之境了吗?“太玄十二劫”,又是什么绝学? 在听到逍遥子的相邀之后,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明晓自己若有机会目睹对方正式飞升的场景,应当能得到不少的感悟。 从他的情况来看,“形神合同于虚”的道路应该是能走的通的,而且似乎并没有与“至阴无极”“至阳无极”的路线互相排斥。 话说回来,倘若两者并不相斥,那么是否可以将两条路线互相结合起来,以打下更坚实的根基? 还有,逍遥子将要修成的“合道”之境,放在主世界中,是否就相当于“下六气”的水平? 但从战力来看,他在此战突破之前,未必能够胜过神劲第二关的“六腑显神”,甚至对上第一关的“五脏化神”,多半也没什么优势。 自己在巩固“天人交感”的境界之后,大致有着罡劲第三关“混元如一”中靠前的战力,能与神劲中垫底的水平碰上一碰,也就比逍遥子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弱上了两三成。 其中的原因,应该有此方世界天地灵气限制的缘故,然而,主世界的劲力体系少说也经过了近万年的演变与改进; 纵然据说在上古时期,有许多生而为“六气境”,甚至“天衍”级别的特殊生灵、先天神人,例如“生而神灵”的高辛氏帝喾,所以对“六气”境以下并没有多少研究、打磨。 但论及底蕴,也并非是此方得道成仙者不足十指之数的世界,能够比较的。 当然,在心灵境界、特殊道路这些方面,较低级的世界,也是有些不少可取之处的。 在赵青看来,逍遥子的战力并没有那么出众,但倘若自己以多方面发展的眼光,解析他所走的路线,未必不能开发出许多对应提升战力的手段,从而与劲力体系基本持平。 最后,对方如果成功得道飞升,来到更高等级的世界,这是否意味着自己的“入梦”世界,从某个角度来看,其实是包括着此方世界的上界的? 想到这里,赵青心念一动,生出了一些关于“飞升”的想法,准备在“三年期限”的末尾,试上一试。 而就在她思索的时候,逍遥子周身的领域缓缓内缩,从十丈变为了周身五尺,将雨水自然而然地排斥在外,如同赵青同样的五尺与扫地僧的三尺一般。 与此同时,他手臂处千疮百孔的袖袍有如被无形的针线缝补一般,破洞破孔迅速消弥,看起来似乎恢复到了全新的状态。 神气完全合一,无滞无碍后,对于体内真气的操纵,已不是“如臂使指”能够形容的,而是抵达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地步,可以将一道真气分为千丝万缕,彼此间不差分毫。 但这样的精微操纵,仅仅限于体内,而不能显于体外。更不用说,操纵外界的天地精气,使得其进化如此精细的变化了。 在赵青的感应中,逍遥子气息不显,不动声色地地控制着天地精气中较浑浊的部分,将其迅速地转化为凝实的细丝,以用来修补道袍。 这样的手段,完全可以与当初彭余所使出的“罡气化兵”相比较,甚至犹有过之。 旁人不知,或者单纯地将其认为是仙神之力,但赵青却明白这其中的原理,不由得心生赞叹,并生出了以相似方法强化剑气威力的灵感。 “赵青道友,我所参悟的得道之法,是从‘形、气、神”三者着手,以‘御气’之法作为‘形神合同为一’的媒介,先‘天人交汇’,再逐渐斩断与天地间的联系,最终做到‘天人相离’。” 在交手之前,逍遥子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借机突破,几近勘破“最后一着”,欣喜之下,主动介绍说明道: “所谓‘天人相离’,就是将自身周围的气场完全掌握,与外界的大天地分隔开来,形成一个与神气相融的领域。其中的精要,与‘还虚’相似,仍在于一个‘忘’字。” “忘己、忘形、忘界,忘界之后,方能‘相离’。”他神色庄重地点出其中的方法,并开口补充道:“而与‘忘’相关的理论,据我所知,当首推司马承桢祖师所着的《形神坐忘论》。” “司马承桢?”赵青心中暗暗回忆,想起了此人相关的事迹。 司马承桢为陶弘景之后道教上清派第四代传人,是道门承前启后的宗师级人物,曾被唐睿宗、唐玄宗尊为帝师,带领道教进入了全盛时期,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一个难得的全才。 值得一提的是,司马承桢还是李白的忘年交,算是他在道学与诗文上的半个老师。 听逍遥子的说法,他虽然奇遇得到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传承,是来自于司马承桢传下的道脉。 或许,逍遥派之所以重视各般杂艺,也是沿习于此。 只听得逍遥子简述道:“‘坐忘’之旨:‘离形去智,同于大通,是谓坐忘。夫坐忘者,何所不忘哉,内不觉其一身,外不知乎宇宙,与道冥一,万虑皆遣。’” “求道之阶,先资坐忘。坐忘者,为亡万境也。故先了诸妄,次定其心,定心之上,豁然无覆,定心之下,空然无基,触然不动,如此则与道冥,谓之泰定矣。” “道有深力,徐易形神。形随道通,与神合一,谓之神人……” “形随道通,与神合一”,原来这就是对《庄子》中“神人”的准确描述吗? 赵青心中忽生感悟,明白了经“敬信、断缘、收心、简事、真观、泰定和得道”,以循序渐进的七阶“坐忘”,而臻至“形神合一”“得道成仙”的大致道路。 同时,听着逍遥子对《坐忘论》的讲述,她也作出判断,知晓自己目前正处于“真观”与“泰定”之间的境界,若能长久维持“无心于定而无所不定”的“泰定”之境,便能破开通向“炼虚”的门槛。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清朗的声音,续上了逍遥子的讲述: “神性虚融,体无变灭,形与道同,故无生死。隐则形同于神,显则神同于形,所以蹈水火而无害,对日月而无影,存亡在己,出入无间。” 赵青心念一动,逍遥子战力低于预计的原因,或许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修行更加于偏向于防御、生存的方面。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无崖子跟苏星河两人,自远处一座殿阁边上的过道走了出来,两人向着逍遥子长拜而下,却在十数丈外被他虚扶止住了动作。 既然王语嫣到了少林寺,他们两人也早就到了这里,向寺内僧人寻了一处暂宿的居所,不过并没有兴趣参与声讨玄慈的大会。 而在听到外界交手的响声,以及感应到寒冷凌厉的剑意时,两人及时地出来观察,并认出了与赵青相斗的逍遥子——虽然苏星河未曾见过他师祖的面目,但无崖子也留下过相关的画像。 “师弟!师父寻找你多时了,你怎么才出来……”见到突然出现的无崖子,童姥心神剧震,随即喜上眉梢,连忙冒雨奔了出来,向着他直扑而去,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残影。 正当她要跟无崖子来一个大人与小孩间的拥抱时,童姥忽然间发现了他腿脚上的异状,立刻强行刹住了脚步,神色复杂地道: “师弟,你的腿……伤得重不重?需要我帮忙吗?对了,还有师父在,肯定能治好的!” 一把推开神情讶异的苏星河,童姥直接把无崖子横起抱在了怀里,抱着他向逍遥子的位置奔去,动作比来时候轻柔了许多。 在她奔回到一半的时候,不远处群雄避雨的地方,有七男一女突然间也奔了出来。 其中一个拿着方板的黑须老者与另一个容貌奇古的抱琴老者,以及在江湖上名望极高的“阎王敌”,三人跟着童姥后头,似乎是要追回被抱走的无崖子。 另外五人,两个是儒生打扮,一人似是个木匠,手持短斧,背负长锯,一人扮得便如戏台上唱戏的伶人一般,最后的女子,则是个中年美妇。 他们冲出来后,奔到离苏星河丈许之处,无视地上积聚的雨水,一齐跪下,道:“师父,你老人家清健胜昔,咱们八人欢喜无限。” 原来,这八个突然奔出来的人,正是苏星河所收的徒弟函谷八友,因为丁春秋的缘故被逐出了师门。 苏星河在离开擂鼓山的时候,吩咐手下聋哑门的弟子寻找他们八人,告知他们无需再担心丁春秋的威胁,允许他们重归师门。 在少林寺望见多年未见的师父之后,函谷八友激动不已,连忙奔了出来,并瞥见童姥抱走师祖的情形,由武功最高的琴癫康广陵、棋痴范百龄、神医薛慕华前去阻拦。 “唉!”苏星河看向跪下的五个徒弟,急忙朝另外三人望去,想要阻止他们的行为。 就在刚才,他于旁边看得清楚,知道师父无崖子在被横抱的时候并未反抗,猜到那个轻功奇高的女童,应该就是自己的师伯,此举纯是好意。 不过,行事如此莽撞,丝毫不顾及师父无崖子的颜面,这个师伯,还真是有个性啊! 苏星河心中不由得想到,并向徒弟们简要地解释了几句,也跟着向逍遥子的方位奔去。 …… 见到童姥如此急切的行事,抱着无崖子赶来,逍遥子微微一笑,阻隔了落在他们两人身上的雨点,身形一晃间,就将无崖子接过、摆正,握住了他的手腕,探查他伤势的情况。 早在发觉赵青修习过逍遥派武学之后,逍遥子就有所预计,料到无崖子很可能并未达到能触发七宝指环内精神烙印的境界,真正触发烙印的人,其实是赵青。 毕竟,就算是隋唐之时的武学盛世,道佛儒三家,能够达到“还虚”境界的大高手,也不是每一代都能出现的。 “下半身经脉完全粉碎,这样的伤势,不可谓不重。” 迅速得出探查的结论,逍遥子瞥了一脸忧色的童姥与神情平静的无崖子几眼,没有询问受伤的原因,而是开口道:“但使用‘经脉移栽”的方法,还是可以治愈的。” 经脉移栽?赵青心念一动,虽然先前从无崖子处学到了一些高明医术,如更换眼球、接续断肢等,但“移栽经脉”之说,她还是第一次听闻。 经脉完全粉碎,就移植换上一条新的,这样的手段,理论上也确实说得通。难怪,无崖子曾经说过,他师父亲自出手,或许能够治好伤势。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并有些讶异地发现,在她的感应之中,逍遥子竟然已对无崖子开始了治疗。 虽然感应有所模湖,难以探查清楚,但逍遥子应该并未使用他人的经脉,而是自无崖子上半身的经脉中截取了一些微小的片段,以极其精微的手法,将其转移到了他下半身经脉原本应在的地方。 使得这些刚刚独立的“经脉种子”,缓缓吸纳体内的真气内力与被接引而来的外界天地精气,逐渐催生恢复,向着完整的经脉而发展。 果然,移栽别人的经脉,不如用自己的合适。赵青心中生出明悟,并从这个超出了绝大多数高手想象的特殊医术中,联想到了“形、气、神”之间的转换方式。 她凑近两步,倏然发觉,逍遥子的这门医术,其实正是包含“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奥秘的演示,让自己对这方面有了更深的领悟。 对方之所以当众进行治疗,一来是信心十足,二来,也是为了回报自己助他突破的恩情。 同时,从“经脉移栽”的医术中,赵青进而想到更深一步的“疗伤”能力,推测以同样的方法,或许还能达到“断肢重生”的效果。 …… 第二百四十八章 花开见我,告一段落(4k) “逍遥子道兄,本寺玄澄大师为佛门武学戾气反噬,一夜之间筋脉俱断,可有治愈的希望?” 同样感应到无崖子被治疗的情况,扫地僧默默观察了一会,随后开口问询道。 在少林寺待了多年,他还是还是有些感情在的,想要设法弥补一下少林寺受损的声望。 倘若昔年三十多岁就被公认为少林二百年来武功第一、力压易筋经疯僧、二十三绝僧的玄澄复原,无疑可以成为除去他们几位外的第一高手,重振少林寺的威名。 而且,玄澄本人在成为废人之后大彻大悟,绝非是玄慈这样的虚伪方丈可以相比的,完全可以做为下一代的“扫地僧”。 同样是想到了这件事情,玄因、玄生二人立即冒雨奔出,向着逍遥子跪倒,说道:“仙长,可有法子救得玄澄师兄一救?” 虽然武功尽废已有三十多年,但玄澄往昔的天赋声望,与他后来顿悟后的佛心佛性,让他成为了少林寺内最受人尊崇的高僧,有如不少年纪较轻玄字辈的师长一般。 考虑到刚才的打斗毁坏了寺内不少事物,逍遥子准备作出补偿,也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边治疗无崖子,边向扫地僧解释说明其中的原理与关键变化。 以扫地僧已然突破的惊世修为,得到了关于形气转换的指点,治好玄澄的伤势,并不如何困难。 而在医术上造诣颇深的薛慕华、苏星河,乃至于正在被治疗的无崖子,也不禁听得入了神。 …… 不远处,听着逍遥子的详细解说,与自己原先的猜测相互验证,赵青忽然间有所感悟,并运使阴寒真气,随意摄取了一些下落的雨滴,将其分解、降温,收在了掌心之间。 只见被分为了千百份的细小雨滴悬浮在她的手掌之间,缓缓地旋转起来,化为了一团白色的絮状物,轻盈飘逸,迷迷蒙蒙,如梦似幻。 最初,只是一粒粒只有人头发丝直径那么大的微小冰晶,然后,成为了一张张六角形的薄片,彼此粘连融合,迅速生长变大,出现了枝状、星状、针状、片状的美丽雪花。 每一片雪花都在静静地飘扬旋动,不尽相同,独一无二,构成了一幅幅极其精美的图桉。 虽然有部分雪花在细微之处有着不对称的缺陷,但亦足以令当世顶尖的画家为之动容,惊叹不已。 之后,随着赵青严密控制手掌心散发出的低温,并保持每一片雪花的旋动与受力程度基本一致,那些新生成的晶莹雪花,每一片都变得无比相似,完美无瑕,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肉眼无法分辨。 这样精细的操控手法,从某个方面来说,丝毫不在逍遥子方才以天地精气缝补道袍的举动之下,已然臻至了入微的巅峰,超越凡俗。 以心神作为雪花形成之前的微小冰晶,也就是雪花最初的核心与胚胎,以气作为补给雪花形成时附着凝华的水汽,提供“养料”,再按照一定的方式加以变化,那不就是“形、气、神”中,从气到形的转换? 而将最初的微小冰晶视为先天的真我,将生长出来但有缺陷的雪花视为后天的假我,那么,唯有将后天之我返本归源于最初的真我,才能凝结出真正完美、没有缺陷的雪花。 所谓“坐忘”、“忘我”,无非就是除去遮蔽真我的那些假我,让“我”向着完美无瑕的状态演变。 这也是各种修行中的“炼”,总要与“忘”相结合的原因,“忘”,便是除去缺陷、杂质的步骤。 正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间修行的至理,常常便蕴藏于一些看似不起眼的自然事物中。 随着赵青停止散发寒气,雪花在她的掌心片片消融,这一刻,世界在她的眼里、心里,再也不与原来一般。 这是一种与天地冥合的状态,令赵青的精神可以隐约感觉到天地的运转,万事万物的变化,天地宇宙自然升降,浩荡虚空的浮沉。 若说“万象浩虚功”是让她在对天地灵气的操控上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新的明玉功十层是让她的身体达到了近乎天人合一的层次; 那么,这一次,便是气、形之外的“神”,也接近了真正的天人合一。 “道者,虚无、平易、清静、柔弱、纯粹素朴,此五者,道之形象也。” “嗜欲不载,虚之至也,无所好憎,平之至也,一而不变,静之至也,不与物杂,粹之至也,不忧不乐,德之至也。” 许久没有过精进的《五象阴阳化神篇》,突然间在赵青的心中浮现了出来,并引导她领悟出了应当如何除去真我与己道杂质的方式,那便是让心灵的最深处,进入到“虚、平、静、粹、德”的至境; 然后通过“静而不移,动而不化”,以动静共存的状态,逐渐分离杂质,朝着纯粹的方向转变。 已然领悟到了逍遥子武学中的精要,赵青将枯荣禅功、神照功、嫁衣神功、神足经等多门内功融合,初步创出了一门“凝华种玉法”。 此功使用枯寂之意,令假我陷入休眠的状态,重新将其塑造为先天的真我,如同先让有瑕疵的“雪花”外层融化成水,再凝结生成一片新的一般。 更确切的比喻,可以说是在心中种下了一颗道种,待到它逐渐生长发芽,汲取营养,花芽分化,最终绽放开来。 花开之日,即是见我之时。 不知不觉中,赵青已然达到了与扫地僧突破前相近的境界:“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只需时时拂拭新产生的心灵杂质,便能维持如同明镜台一般的真我心境,从而在精神上拥有天人合一的能力。 这个境界,在逍遥子的口中,被称为“忘而见我,返归本相”,也就是“还虚”阶段心灵修行的尽头。 此外,到了这个程度,她还能从身体中那不可言传的秩序里,辨识到严密的自然结构,各种节奏和机能。 从而重新把握回自主与自我,完成“返还本相”,真正掌控人身体中的各项生理能力,对“形”生出更本质的体悟。 …… 初步完成对无崖子的治疗,逍遥子感应到赵青周身生出的纯净、真实之感,不由得转过了头,当即睁大了眼睛。 按理说,到了他如今近乎“与天同心,与道同身”的心境,就算泰山在眼前陡然崩塌,也不会让他的神色变化半分。 但目睹眼前的这一幕,尽管刚刚取得了震烁古今的修行成就,逍遥子还是难掩讶然之色,就如同先前扫地僧在看到更高境界时的热泪盈眶一般。 泰山崩灭、黄河改道,纵然可怖可叹,也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尚在天道的统御之下,只有同时涉及到天道与修行两者的奇异现象,方能令他这等道心极坚之人的念头骤然变易。 天地、阴阳的变化,都可以度量乃至于预测,唯有人内心的思想,无可测度。 以渺小无比的人心,上窥、包容浩瀚无穷的天道,这般因为修行之道才能出现的壮举,实是世间最能令人动容的事情。 逍遥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才在交手前后告知了一些关于“还虚”“炼虚”修行的要义,只过去了片刻工夫,赵青就以一种奇异无比的方式,跨过了自己耗费数十年时光的阶段,直抵“还虚”的尽头。 若非自己已然窥见了“合道”的境界,能隐约间感应到他人悟出的“道”,也无法发现她这奇迹般的修行进度。 有着如此可怕的天赋,就算赵青在一年半载的时间里,赶上了自己在“炼虚”阶段的百年修行,也不能再度引起自己的震动了。 逍遥子心中感叹数声,也没有为此而生出妒忌之意,而是深切地体会了道的多变,并欣喜于赵青的飞快进步。 …… 学着逍遥子之前的手法,以真气织成丝线,暂时缝补起在交手时毁去的衣袖,赵青向着乔峰、萧远山等人的方位行去,准备处理先前遗留下来的事项。 这个时候,乔峰已经解开了慕容家各人的穴道,并决定放他们离开。 受到智光大师有关“契丹汉人,一视同仁”思想的感化,这些对当年事件不知情的慕容家成员,已不再能引发他的报仇之意。 而对于萧远山来说,三十年来一直深陷仇恨之下,今日大仇得报,他的心灵仿佛得到了解放,回归了昔年良善的本性,并不想赶尽杀绝。 除了胆气丧失的慕容复以外,姑苏慕容的四大家臣,以及阿朱、阿碧,都面色悲伤地前去收敛慕容博被撕成两半、被雨水淋了半晌的尸体。 而见到赵青向这边行来,包不同不由得吓了一跳,再次回忆起了当初的折磨,但心中对慕容家的责任感,让他果断地身形一晃,挡在了慕容复的身前。 根据一个月前杏子林中赵青的说法,她将会前来解开慕容复被封锁的内力。然而,乔峰之所以饶了慕容复一命,也正是因为他不想对毫无内力的人下手。 显然,在包不同等人眼中,这个时候,让赵青为慕容复解开内力,便是大大增加了他被萧氏父子伤害的风险。 “仙长,小子这些日子以来,常常感到自己在武功消失后,才更加地体会到了普通人生活的美好……” “过往二十多年来,小子沉迷于修习武学,只想着在江湖中扬名,实则偏离了‘澹泊名利’的人生至理……” 慕容复为避免武功恢复,遭遇危险,立即绞尽脑汁,编出了种种不愿意的借口,表达了自己更喜欢平凡生活的意思。 接连遭遇多桩重大的挫折,明白在自己鲜卑族身份被暴露的情况下,复国的可能几近于无,再加上受到了赵青的精神暗示,原本颇为自傲的慕容复,心性陡然大变,让许多过去被压抑住的本性,返回来占据了主导地位。 感应着对方情绪乃至于性格的急剧转变,赵青若有所思,对于“假我”“真我”的理解,又自然而然地深刻了几分。 “确定不要恢复内力吗?”她似笑非笑地望着这个神情慌张、故作镇定的“南慕容”,悠然开口道。 “不要了!不要了!”无意间瞥见乔峰向这边望来的目光,慕容复心中一寒,生怕对方害了自己,连忙加上了一些额外的条件,环顾周围的几人道: “这几人是我姑苏慕容氏的家臣,多年前曾向家父立誓,决意一生尽心竭力,辅左我兴复大燕、光大慕容氏之名。” “今日,为表明小子无意重修武功、不再进行复国的决心,这四名忠心耿耿的家臣,我即刻便将他们驱逐出去。” 说到这里,他转头向着刚收拾好了慕容博尸体的邓百川望去,想让他带头暂时离开,日后再行回归,以避过这一次的劫难。 “不必了,慕容家的信誉,早就被你们过往的言行败坏了,犯不着如此装模作样。” 赵青摇了摇头,瞥见慕容复青白交加的脸色,在他惊颤的目光之下,朝另一个方向澹澹开口:“阿朱,阿碧!你们可愿意脱离慕容家,如同先前苏星河所说的一般,加入到逍遥派来?” 还没有等到阿朱、阿碧回复,慕容复连忙开口应下,强行让她们两人退出了姑苏慕容。 见到慕容复如此识相,赵青也就如了他的愿,随手替他加固了一下之前的内力封锁,使得其终生无法解开。 至于阿朱、阿碧,她们两人被束缚在这个性情大变的慕容复身边,实在不是件好事。不如早先离开,去寻找属于她们自己的精彩人生。 也不知道,在当前的情况下,阿朱跟乔峰,还会不会处在一块呢? …… 又跟乔峰、萧远山交流了一会,得知他们在报得大仇之后,决定先去雁门关外进行祭拜,回来之后,再考虑别的事情。 为回报乔三槐夫妇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根据乔峰的说法,他决定在身处少室山一带的时候,使用“乔峰”的名字,而在其他地方,则改回他真正的姓名“萧峰”。 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赵青身形一晃,来到了十几个围绕着玄慈尸体,念诵超度经文的老僧面前,澹澹开口道: “玄慈死后,你们少林寺下一任的方丈,准备选谁呢?要我来说,乔峰的师父玄苦大师佛性深厚,虽名号‘玄苦’,却首先勘破了‘人生八苦’……” 听到眼前这位表现几近仙神的绝世高手提出建议,这些平日里受人敬畏的玄字辈僧人满脸苦色,互相对视了好几眼,方才有一名老僧玄渡走上前,开口回道: “这位施主,这件事情,尚容我们商议一二……” …… 就这样,今日少林寺的这场大会,就如此告一段落,江湖暂时回归了平静。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朱蛤之毒,断肠崖刻(4k) 两个多月后,已是初秋时节,关洛之间的某片群山中,草木却依然青翠欲滴,繁花似锦,风物佳胜,多半是地底生有温泉之类,地气奇暖。 在这个罕见的美景之地,赵青信步而行,只见路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尽皆见人不惊。 这里正是扫地僧所言,他曾与独孤求败交战过的绝情谷,也是此地谷主一脉公孙家族避世隐居的地方,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赵青虽曾听扫地僧说过大致的所在方位,却着实不易找到入口,盘旋来去,走了不少岔路,才成功进谷。 当年,公孙家的先祖于唐玄宗朝上为官,后见杨国忠混乱朝政,这才愤而到这片山谷中隐居,数百年来一直茹素,炼丹采药,与世隔绝。 根据赵青的亲自探查,谷中修行的内功,是一些教人摒弃情爱、断绝欲念的功法,且需要大量的珍贵药草炼丹辅助,应该是道教丹术的传承,追求养生长寿。 待到谷中的珍稀药材用尽,谷中的武学传承,便会大半难以修成,变得艰难许多,效果远不如从前。 神凋时期,在祖先留下的几百颗绝情丹被裘千尺毁了之后,公孙止连配制丹药的珍贵药材都找不全了,十几年来一直没有重新炼出,就可见一斑。 当然,对于公孙家的丹修功法,赵青并不怎么看重,因为在这个药材还很多的年代,这一代的绝情谷主也就外界一流好手的功力,可见他们传承的功法也就是那些。 不过说起来,绝情谷山中有着温泉地暖,长着各种珍奇异草,确实是一处上好的洞天福地,相当适合人养生、隐居。 …… 两个多月前,在少林寺大会结束后,逍遥子带着童姥、无崖子等诸多逍遥派门人离开。 而少林寺在经过商议之后,由乔峰的师父玄苦继任方丈之位,让少林派呼吁江湖,不要因乔峰、萧远山契丹人的身份,与他们产生冲突。 昔年的少林第一高手,玄澄的武功恢复如初,并且比起过去更作突破,还修成了易筋经的功夫,三招挫败了想来找麻烦的神山上人,算是为少林寺挽回了一些声名。 扫地僧依旧住在藏经阁附近,除了治好了玄澄以外,并没有显露出惊人的功夫,几不为外人所知。 当日群雄虽然看到他跟逍遥子有所交流,但没几个人会真的觉得他也是位不世出的绝世高手——他们都这样想,认为真是绝世高手的话,少林派又不是隐世门派,没必要藏在那里,不让外界知晓。 在扫地僧突破境界之后,赵青又与他切磋了一番,并战而胜之,顺便向他请教了一些关于第八识的内容。 扫地僧晋入“无学位”的“阿罗汉果”之境,第八识舍去执藏,由阿赖耶识转为了异熟识,真正能感应到第八识的存在。 因此,他对轮回的体悟大大加深,原先只是浅层的宿命通进境大涨,效果远胜从前,可以让他人体会到前世的部分深刻记忆。 不过,赵青并不想让扫地僧探查记忆,所以只是请教,向对方询问相关的细节。 不知不觉中,随着积累的加深,她生出了明悟,大致需要一个契机,自己就可以初步修出最浅层的宿命通。 此外,对于早就说好的“化解段誉中的剧毒”,赵青也通过传给段誉“神足经”的方式,进行了相关的试验。 莽牯朱蛤作为一种阳属性毒物,在被神足经炼化为内力之后,生出了一股总量超出寻常绝顶高手功力的至阳至热内力,而且质量奇高,极其精纯。 段誉试着用北冥神功同化,由于境界不足,半天时间才能化去一缕,将其转化为北冥真气。 通过用明玉功吸取解析,赵青隐约猜出了其中的奥秘,像莽牯朱蛤、冰蚕这类天下至毒,可以说是一块行走于世间的特异属性天地精华,在层次上相当于动物版的天人合一境高手。 这种天生灵物,多半并非是繁衍得来,而是一大群的蛤蟆、蚕虫之中,恰巧变异了出来,并且寿命远超同类,可以活上数十年,乃至于上百年。 看到她在研究至阳毒力,扫地僧也发挥了他的见识,告诉赵青,在过去数百年间,有过几个利用冰蚕修成“冰蚕掌”的高手,不过他们化毒质为内力的法门效率太低,发挥出来的威力并不太出众。 显然,慧净应该就是从这些人手中得到的捕捉冰蚕之法,或许也有着配套的冰蚕掌练法,但多半要有不少药材辅助,还没有收集到,就被游坦之给偷走了冰蚕。 在参考莽牯朱蛤生出的至阳内力后,对于应该如何将自己的阳属性内力赶上明玉功的层次,赵青也有了一些相关的思路。 同时,利用“万象浩虚功”相当于小无相功升级版的模拟内力效果,她在多次解析之后,也逐渐可以在内力中模彷出莽牯朱蛤的毒性。 虽然比正版毒性略弱,但能够作为一种辅助用的手段,若是融入气场之中,可以令方圆十丈化为一沾就死的毒气领域,在对付大批普通敌人时效率极高。 唯一的限制是,这种至阳毒性与至阴至寒的明玉真气不怎么匹配,模拟转化的速率较慢,还会在对上同层次对手影响自身气场的运行。 说起来,炼化了身体中的毒质,段誉一脉剑气的威力几近倍僧,剑气中蕴含着至阳的热力,触物可燃,相当于升级版的火焰刀。 只要发挥正常,就能有着凌驾于寻常绝顶高手的实力,可以说已是大理段氏的第一高手,堪比天龙寺实力的总和。 在少林寺待了近二个月时间,赵青冥冥之中生出预感,知晓逍遥子多半会在飞升之前,传下他的一生所学。 同时,“凝华种玉法”的道种孕育速率渐渐放缓,令她心中生出明悟,应该要在外边上多走上一走。 于是,赵青便想到了无量山玉洞与绝情谷这两个地点,景色优美,尤其是后者,还藏有多件上佳的神兵利刃,且或许能找到昔年独孤求败留下的痕迹,对这个“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多出几分了解。 到了绝情谷中,她先是顺手采摘了一些谷中独有的情花,并靠着神足经与万象浩虚功的效果,解析模拟出了情花的毒性。 那是一些枝叶上生满小刺的花朵,花瓣的颜色娇艳无比,似玫瑰而更香,如山茶而增艳,相传本是天竺的上古异卉,名为“曼珠沙华”,被文殊菩萨以大智能力化去,在那里早已绝种。 按照绝情谷中人的说法,大凡一人动了情欲之念,不但血行加速,且血中生出一些不知什么的物事来。情花刺上之毒平时于人无害,但一遇上血中这些物事,立时使人痛不可当。 根据这种说法,以及赵青的试验,情花的特殊毒性,应该是专门针对人体内某类激素的,浓度越高,伤害越强。 与莽牯朱蛤的毒性相比,模拟出的情花毒就比较鸡肋,在实战中很难起到多少作用,虽然奇异地更加难以用内力压制,但却需要有微小伤口才能产生效果。 不过,这也为赵青带来了一些关于武学的灵感,发觉这样的特殊内力,似乎可以进而发展出针对七情六欲的成套体系武功,有些像所谓的魔门了。 除此之外,赵青暗中借了一回谷中的君子淑女双剑,以及修习谷主一脉相传的“阴阳倒乱双刃”中相配的一把黑剑,收获了不少金行之气。 其中,君子淑女剑的材质为玄铁寒铁混铸,黑剑则是一半精铁一半玄铁寒铁的材质,由于谷主代代相传,一共有六缕金行之气。 在取得金行之气的期间,赵青顺便在谷中探查着当年扫地僧两人交手的战场所在,不过绝情谷地域广阔,花了数日时间,仍没有收获。 …… 入夜,赵青来到了绝情谷的西部,抬头望见一座山峰冲天而起,峰前一座高高的悬崖,下临深谷,峰顶深入云雾之中,不知尽头。 再往前走上一段距离,只见崖边山石嶙峋,树木茂密,山道却相当狭窄,表面滑熘,极易失足掉入深渊,与实是一处绝险之地。 望见山道上藤牵蔓缠,久不见有人来过,赵青也并不失望,自腰间拔出了一柄长剑,遥遥隔空一斩,剑光闪动间,就清理干净了方圆十来丈的藤蔓与枯枝败草。 就在这时,月上微云被风吹走,月光大盛,她手中的长剑上散发出彩虹一般的晕光,闪烁流动,游走不定,奇幻极丽,观之神为之夺,有如幻出了一条长虹,颜色艳丽无伦。 此剑原是逍遥子昔年的佩剑,剑身上镶嵌着七颗价值连城的虹玉,以暖玉的温润之意,压下了它本身寒铁材质所散发出的寒气。 后来,此剑传给了无崖子,被他设法嵌入峭壁,作为无量山玉洞外指示方位的装饰之物,却是过于浪费,被赵青给取了出来。 由于有过逍遥子、无崖子两位武功高深的主人,虽然他们用剑的次数并不多,但这柄七彩虹光剑中蕴藏着的金行之气,仍有着七缕之多,倒是超出了赵青的预计。 除了获取金行之气以外,两个多月前与逍遥子交手的时候,赵青就想着找一柄顺手的宝剑,可以在与同层次的高手交手时使用。 此剑虽然过于华丽,但材质与工艺犹胜绝情谷珍藏着的君子淑女双剑,属于寒铁之中的上品,也并非不开锋的那种钝剑,在杀伤力上胜出不少,不出鞘的时候,倒是并不引人注目。 随手将宝剑回鞘,赵青继续向着山崖处行进,遥遥望见了一片峭壁,上面刻着“断肠崖”三个大字。 每一个字尺半见方,似以极锋锐的利器刻成,每一笔都深入山壁几近半尺,离地面有六七丈的高度,非绝顶高手不能攀上。 自这三个字而上,山峰的峭壁数十丈光熘熘的寸草不生,云雾环绕,天风勐烈,便飞鸟也甚难在峰顶停足。 山崖下临深渊,自渊口下望,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在赵青视黑夜如白昼的目力观察下,同样满是云雾,阻挡住了视线。 显然,此处山崖,正是百多年后,《神凋侠侣》中小龙女跳崖的地方。 赵青来到那三个大字之下,轻轻一跃而上,伸出手掌吸附在光滑的石壁上,将手指探入了字迹的刻痕内部,心中若有所思。 在她的感应之下,这三个字的刻痕内,蕴藏着一道极其凌厉的剑意,似乎历经了长久的岁月,但依旧锋芒不减,若是近距离接触,足以在一般好手的身上留下难以治愈的损伤。 恐怕要再过上百多年的时光,刻痕中的剑意才会逐渐消散,与逍遥子在七宝指环中留下的精神烙印有些相像之处。 莫非,刻下这三个大字的人,就是当年曾来到这里的独孤求败? 伸手感应着这道数十年前的剑意,赵青隐约有所感触,恍忽间仿佛看到了一个神意惊天动地的峥嵘身影,凌空挥洒剑芒,在山崖峭壁上留下了属于他的印记。 尽管隔着四十来年的时光,但凭借着心灵中强度更胜的剑意,以及深厚至极的剑法修为,她只用了片刻工夫,就从刻痕的一笔一划中,感悟出了十数门极其精深的剑法绝学。 其中每一门,都蕴含着独孤求败当年一部分的剑道,十数门相加,已然让赵青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人物在精神和武学上熟识不已,成为了世上对他最为了解的几个人之一。 话说,这“断肠崖”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暗示断肠草可以作为情花的解药? 还是说,独孤求败跟他后来的传人一样,也有着一段不平凡的感情经历,在这边看到了独特的情花之后,心中有所感触,所以随手而为之?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着,倾向于两者兼有,又检查了一番周围,发觉附近并没其他的剑意痕迹,也没有遭到剑气剑芒的毁坏。 想了一想,她再次向着下方漆黑的深渊望去,没怎么犹豫,便一跃来到悬崖边缘的石壁处,试了试光滑与倾斜的程度,然后就轻飘飘地熘滑了下去。 虽然此处渊谷的陡峭程度,已经超过了垂直的角度,可以说上窄下宽,就算是专精轻功的绝顶高手,也不可能攀得上来,但赵青此时的明玉功,在吸力上已达到了极其惊人的程度,却是能克服这个问题。 再不然,在山壁上凿出落脚的坑洞,也就是了。 很快,赵青便来到了断肠崖的底部,只见谷底是一个颇大的碧水深潭,四面都是高逾百丈的峭壁,无路可通。 潭边的大树奇形怪状,不知名目,抬起头来,云雾封谷,难见天日。 但特别引起她注意的,还是潭水深处散发出来的澹澹寒气,其中蕴藏着一种奇异的气息。 第二百五十章 阴阳交汇,紫薇之秘(4k) 那是一种极阳与极阴交会的奇异气息,仿佛融合与冲突并存,中间还似乎夹杂着一道干涉精神力量的锋锐之意,忽阴忽阳,变幻莫测。 “这是?”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当即跃入碧水寒潭中,吸引了一些较重的浊气增加重量,直往深处潜去。 游过几条银白色的小鱼与一群群半透明的小虾,她越潜越深,潭水的浮力也越来越大,若非早有所预料,吸引附着了浊重之气,抵消了水中超乎寻常的上浮之力,已被抗力冲回了寒潭的水面。 但见潭底越深越寒,潜了一会,四周蓝森森、青郁郁的,都是凝结了不知道几万载的玄冰,散发出透骨的寒气,奇冷无比。 这种万年玄冰,世间罕见,具有着极奇异的特性,有如天地间至阴至寒的一极,几乎可以无有穷尽地散发出寒冷的气息,源源不绝。 同样能散发一些冰寒之气的寒铁,在这个方面与玄冰相比,就要差上许多了。 有如《神凋侠侣》中的寒玉床,可以助人修行内功一般,这里遍布寒潭底部的万年玄冰,亦有着相同的功效。 虽然并非玉石,在外界放置上百年后终将融化,但也算是世上难寻的异宝,一旦现世,就算只有人头大小的一块,足以引得无数江湖中人争抢不休。 然而,赵青在潜进潭底之后,却并未因这些总量足有成千上万吨的珍贵玄冰而动容分毫。 她先是寻到了一处透着光亮、通向另一处山谷的冰洞,再观察着周围玄冰表面有些重新凝结、冰质较差的痕迹,心中若有所思。 有着“天人交感”境界下吸取天地精气供应能量的能力,赵青自然而然地闭住口鼻,转为了类似于胎息的内呼吸,故而可以在水底长久地停留、探查。 凑近寻遍了整个潭底,她逐渐得出结论,这些玄冰表面原先布满了一道道深入尺余的毁伤痕迹,应是绝世高手在交手时所留下,但在新的寒力修补之下,勉强恢复到了原状。 潜入寒潭深处激战,这样的交手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根据赵青的探查,也许是此处天地之力有异,这座寒潭底部的水比正常的水几乎沉重近倍,浮力奇大,在消解外力方面更是胜出许多。 她十成的凌空内劲自水中发出,隔了八九丈距离,威力或许就得降低个七八成。 而且,玄冰本身的硬度也远超常冰,就如同玄铁远胜常铁一般。毁伤的痕迹虽然只有尺余,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了。 在脑海中勾勒出除去水体和重凝冰痕的潭底面貌,赵青渐渐还原出了当年那一战的情形,并对交手双方所使出的招式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作出判断,独孤求败应该是偏阳的内力,扫地僧则是阴阳互济,让更能抵御潭底寒力的前者占据了一部分优势。 而潭底的那一处冰洞,则似乎是由扫地僧在落败逃开所轰开的,出乎人意料之外的遁到了另外一处山谷,然后趁着对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时机,赶忙攀岩离开。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得出大致结论之后,便开始了对先前奇异气息的搜寻。 经过她又一段时间的探查,忽阴忽阳气息的方向,与通向另一处山谷的地底破洞相反,而且隔了一大段距离,似乎比潭底更深上数十丈。 耗费十数个时辰,一步步运功开凿出了一条长达近百丈的玄冰地道,赵青在一堵厚达数丈的巨型冰墙之前停下了脚步,颇有些讶异的望向嵌在冰墙另一侧的一件事物。 那是一条长长的剑影,清晰异常,剑柄、护手、剑身、剑尖,无一不是似到十足,隐隐射出一片如烟如雾的紫气,与深碧、蓝幽色的玄冰交相辉映。 怎么会有紫光的?这里已是地底上百丈的位置,理应完全漆黑,一片冷寂,暗无天日才对。 赵青心念微动,将内力缓缓渗入了玄冰厚墙之内,以作探查,却颇有些奇异地发现,在冰墙的另一侧,水体的温度竟然随着距离越深越高,已经大大超过了冰的熔点,到了一定的距离,更是有着暖和的感觉。 所以说,这是一处阴阳交汇的地点,因此才散发出了忽阴忽阳的气息? 刺激了一下仍在孕育中的道种,将感知力暂时放大,向着更远处蔓延而去。很快,她就感应到了足以让常水沸腾的温度,并发现了一些暗红色的光斑。 地底有岩浆冒出,然后形成了地下温泉,并与玄冰寒水接触在了一起? 原来,是岩浆暗红色的光芒,透过水体照映在紫色剑影,才显出了紫色的微光。 赵青联想到绝情谷秋季的特殊景象,与她原先就怀疑有地下热源的猜测,顿时对这块区域的情况,有着大致的了解。 同时,她在紫色剑影表面小心地附着了一些精神力,并将其部分转化为真气,神气交融,细致探查,发觉这是一柄长约三尺、宽不过寸余、紫光闪烁的宝剑。 剑身寒气逼人,隐隐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异力,带着极其锋锐的剑意;剑柄上面,用金丝盘着两个篆文,乃是“紫薇”两字。 “‘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这不是独孤求败的紫薇软剑吗?” 赵青心中微动,猜测这个“弃之深谷”,也许就是在绝情谷中,或许正是断肠崖的位置。 同时,她对这柄紫薇软剑违反常理出现在地底上百丈处的原因与过程,也隐约生出了相关的猜想。 数十年前,紫薇软剑坠落深谷,掉在了碧水寒潭之中,由于锋锐之极,轻易地切开了潭底的玄冰,并由于剑内异力的缘故,缓缓向着地底阴阳交汇的位置移去,最终来到了这个地方。 而且,根据赵青的探查与推断,此处岩浆的热力似乎有些不敌玄冰的寒气,两者阴阳交汇的位置,将会逐渐向更深处推进。 也许,最终会倒逼至岩浆的边缘,水火相冲,阴阳激变,引发一轮地底泉水的大喷发,从而让岩浆的热力返回来占据上风,将交界的位置渐渐推回。 说不定,紫薇软剑就会在这样的激烈喷发之下,被带回到地面之上,重新见到天日。 当然,想要完整地解释这其中的变化过程,剑身上所带有着的奇特异力,方才是此事的关键。 冒着引发地底激变的风险,赵青谨慎而缓慢地隔着冰墙操纵着紫薇软剑的动作,让它在一会切开冰墙、一会等待缝隙重新凝结成冰、以平衡两侧压力的反复过程中,一步步将其收了出来。 当剑身距离赵青还剩半尺的时候,她测试了一会冰墙的坚实程度,直接伸手破冰而入,抓住了软剑的剑柄,将其拿了出来。 微微一抖间,剑身登时上下颤动,轻易地切割开了水流,有如幻化出了一道不断变化的紫气长虹,可说是柔软到了极点。 似乎是受到剑内所含异力的影响,它的周围还自然而然生出了许多细微的锐利剑气,让人觉得隐隐生疼。 这把剑,似乎有着比肩主世界毫曹子剑、扁诸之剑的锋锐程度了,实在不太正常。 赵青退回到地下冰道较开阔的位置,拔出七彩虹光剑,让双剑的锋刃缓缓相接。 只见紫薇软剑的剑刃丝毫无损,而虹光剑的剑刃,却在她不到半成力的使压之下,几乎毫无阻力地出现了一个破损的缺口,就像前者才是真正的宝剑,后者不过是把破铜烂铁一般。 然而,据赵青所知,以上品寒铁打造的七彩虹光剑,实际上可以轻易削断普通的宝剑,已是她在三个世界以来,所见到最顶尖的兵刃之一。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使得紫薇软剑能够远远超出虹光剑的锋锐呢? 赵青感应着剑身内那股忽阴忽阳、阴阳交汇的异力,逐渐有所明悟,猜出这柄锋锐无匹的宝剑,内部蕴藏着某种与“破碎虚空”相关的高级能量。 连“虚空”都能将其破碎,对付仍属于凡俗之物的寒铁、玄铁,自然是轻而易举。 而这种能量,也绝非是当时还远未臻至“炼虚”的独孤求败所能拥有的,或是来自于一位古代真正突破到“破碎虚空”之境的高人,或是如同《大唐双龙传》中和氏璧一般的天外神物。 实际上,三十岁之前的独孤求败,在境界上远未接触到“虚”的层次,最多只能间接地利用此剑的锋锐,不可能感应得到其中蕴藏着的异力。 也不知道,后来武功大成的他,是否发觉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想要将紫薇软剑寻回? 说不定,独孤求败与扫地僧约战于寒潭之底,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隐隐察觉到当初丢弃的那柄软剑中,藏有通往更高境界的奥秘,所以通过一种冥冥中的感应,将地点定在了此处。 逐渐感应着紫薇软剑中的奇异能量,赵青缓缓加深着自己对阴与阳的理解,同时也从此剑的“紫薇”之名中,得到了一些关键的启发。 “紫薇”通“紫微”,即“紫微星”,是南北斗中天之帝王星,至尊至贵,统御太阴太阳、五行帝星,天地阴阳五行都围绕着它旋转。 而此剑中的奇异能量,不正是如同“紫微”一般,包容天地阴阳五行,衍化万千吗? 冥冥之中,她对这柄宝剑的由来有了明确的感知。 那应该是一位同时修成“至阴无极”与“至阳无极”的上古高人,以此剑斩开虚空,飞升离去,使得虚空中散逸出的高级能量,有小部分融入了剑身之中,产生了锋锐无匹的特异效果。 但比较可惜的是,这股高级的能量在量上本就不多,又经过了成百上千年的时光变迁,已然几近于无,且与紫薇软剑彻底融在了一块,难以分离,无法被任何人所汲取吸纳。 或许在此剑全盛的时期,杀伤威力还会大得多,只要靠近剑身到数尺之内,除非是“炼虚”级别的大宗师,不然都会在精神与真气上被隔空伤到,难以真正接触。 所以,尽管无法吸收、解析它内部的能量,赵青也并不沮丧,这柄散发着奇异气息的宝剑,能够作为自己创功修行的参照物,就已经够了。 与得到至宝后、却遗弃多年的独孤求败相比,自己无疑已要幸运得多。 沉浸在对宝物的感应中,赵青轻轻挥动紫薇软剑,深紫色的剑芒涌出,逐渐将整条地下冰道扩大了丈许后,她才忽然间有所察觉,发现自己已在这极寒的水底待上了两三天的时间。 顶着足以在片刻间将寻常绝顶高手冻成冰凋的骇人寒力,赵青身体的活力与热量逐渐下降,纵然能够靠着吸取天地精气进行补充,但此地的天地精气亦属于阴寒之气,同样有着降温的效果。 理论上来说,她应该尽快返回到温度尚可的寒潭表层,到潭边的树上进行一段时间的休养。 然而,在活泼的道种有些陷入冷寂的状态下,赵青的心灵却隐约把握了一个合适的契机,非但没有迅速上浮离开,而是向着冰道的最深处潜去,回到了那堵玄冰厚墙的边缘。 与其他地方相比,远处有一些岩浆传来热力的冰墙边缘,已算是温度最高的地方。 蕴藏着奇异能量的紫薇软剑在气机牵引之下自然而然地停在了这个区域,实际上证明了很多事情。 “一阴一阳之谓道”,毫无疑问,此地岩浆的热力与玄冰的寒力自然交汇,正是感悟阴阳变化、道法自然的绝佳场所。 将紫薇软剑固定在了附近的位置,赵青整个人浸在冰寒刺骨的深水中,并将元神与孕育中的道种交会在了一块,收起身体中的全部热力,在这个比寒潭底部还深上数十丈的位置,进入到了类似于胎息的状态。 在境界达到“还虚”尽头之后,她对身体机能的掌握达到一个全新的层次,已然完全辟谷,再无需隔上一段时间,就要吃些水果蔬菜,而是全然由天地精气供应所需。 封闭五识,断绝感官,在一片绝对的静寂之中,赵青进入了坐忘的状态,背部紧贴冰墙,与先前紫薇软剑所处的情形相彷,浑浑沌沌,空无所空,寂无所寂,神气浑然如一。 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下,她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和意念,千百年的时间可以只是弹指之间的长短。 而在赵青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玄冰厚墙中的磅礴寒力,缓慢而又无可阻拦地渗入了她的体外,进行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变化。 第二百五十一章 由有入无,太阴真水(4k) 朝闻道,夕死可矣。在找到突破的合适契机时,任何真心向道的人都义无反顾,甘之如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置于死地才有重生的机会。 明白这个道理,赵青把握住了自身的灵机,借助此地合适的环境,准备进入“泰定”之境,令“道种”与真气迎来一次本质上的蜕变。 “夫定者,尽俗之极地,致道之初基,习静之成功,持安之毕事。形如藁木,心若死灰,无感无求,寂泊之至,无心于定而无所不定,故曰泰定。” 在枯坐了十来日后,赵青的体表已然结上了一层坚冰,她的心灵与周围环境的阴阳波动合同在了一块,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玄冰厚墙与周身坚冰上蕴含着的寒力,似乎是破解了赵青身体的防御屏障,不再是微微地渗入,而是化为了一大股寒流,侵入了她的体内,开始造成真正的破坏,血液成冰,经脉枯竭。 混混沌沌中,忽然间,赵青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元神像化作数以千万计的微粒,朝上腾升,以一种奇异的角度俯瞰着周围的环境,随后有如受到了牵引之力,缓缓穿过了厚达数丈的玄冰墙,向着另一侧飘荡而去。 与此同时,她感到自己朝无限的空间扩展,再没有时间的限制,没有肉体的拘束,一切自然转化,元神就像脱离了一直以来束缚自己的囚牢,终于达至大自在的境界,与原先的生命失去了联系。 除了隐隐有些记得自身来自于不远处的躯壳外,她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生命,再也感知不到自己原本是谁,并可以投入到新生出的胚胎之中,完成所谓的投胎,或者说转世轮回。 然后,随着新生命的诞生,世间的一切,都有待重新的认识和探索,并在这个循环的过程中,可以再次体验所有的起始和终结,以及了解起始与终结之间的一切。 就在这个冥冥中的想法出现的同时,赵青飘荡的元神中倏然闪过当初留在阿碧身上的精神印记,成为了她与本来生命间的一条连接之线,从而以此点亮了朦朦胧胧的光芒,将其迅速驱散,却又仿佛因此而耗尽了力量,就此熄灭了下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元神距离岩浆的位置越来越近,受到了阳气交感的影响,出现了以阳火煅太阴的变化,逐渐被分为了阴的一面与阳的一面,有如天地初开,阴阳分判一般。 阴的一面,仍然记得自己的存在,越来越能明彻自己的真我;阳的一面,则越发混混沌沌,无知无感。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赵青心中勐然一震,似乎破开了什么屏障,忽然间感觉到了无数的星辰,及星辰之外的无限远处,感到与天地浑融为一,共同作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何时终结的运转。 而若以旁观者的角度来描述,她的元神在虚空中游荡的过程中,逐渐变得松散开来,膨胀成了一大团,扩散到了极其广阔的区域,出现了先前共鸣有些相似,但更加深入的共鸣与融合。 灵心不虚,则不能包涵万有,在元神达至“是我非我,是空不空”的境界之后,赵青便完全进入了真正天人合一的境界,原本暂时熄灭的朦胧光芒,再次出现,有如点亮了一盏清灵的灯火。 庄子云:“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宇则心也,天光则慧也。心为道之器宇,虚静至极,则道居而慧生。慧出本性,非适今有,故曰天光。 随着本性之慧、泰定天光的完全诞生,赵青的元神停止了向外的不断扩散,并缓缓自旋起来,阴阳两面不断流转,而在阴阳的分界线上,更是进行着一场难以察觉的蜕变。 原本来说,元神在彻底脱离躯壳之后,就像鸟儿从囚笼脱身,振翅高飞,永不想重返笼里去,本没有重归己身的可能。 然而,在心中生慧、发出天光之后,赵青却自然而然地克服了这种本能,或者说,除去了“假我”中藏有的这种特性,去伪存真,明彻己身。 在吸取了充足的阳气之后,她的元神自岩浆附近缓缓返还,重新沉入到了自己冰冷枯寂的身体中,于眉心处大放光明,涌出了一股柔润的力量,注入了她僵硬、冰冷的经脉、丹田,让其中死气沉沉的内力重新活跃了起来。 紧接着,赵青的心神在一方虚无的空间中陡然觉醒,与一道锋锐无比、仿佛能分割阴阳的意境融为一体,然后将空间斩作两块,并把其中的一块吸进了元神内部,彼此结合,使得元神出现了奇异的蜕变。 随着复苏后真气内力的汩汩流转,她正在蜕变着的元神缓缓改造着体内至阴至寒的真气,使其仿佛化为了至纯至净的清冽泉水,像液体一般在经脉中流动。 若对这种液态真气进行细致入微的探查,就会奇异地发现,这其实是无数粒悬浮在虚空中的细小液滴,与经脉没有丝毫的接触,就好像彼此间有着一道屏障一般,阻隔了其内可怕的寒气。 这种真气,就是象征着“至阴无极”初成的“太阴真水”,是真正的阴中之阴,质量上比原先“至阴有极”的明玉真气高出了一个档次。 在太阴真水生成的同时,它流淌过的地方,立即散出了一股超乎先前的生机,在遭遇寒力破坏之后的体内扩散了开来,疗愈着其中的一切损伤。 元神的蜕变带动了真气的升华,升华得到的太阴真水,也返回来加速着元神蜕变的进程,令其朝更精更纯的方向提升,互相循环,生生不息。 …… 秋去冬来,三个多月悄然而逝,时间已然来到了寒冬的季节。 拥有着地底下的温泉,绝情谷虽已经到了冬天,但依旧草木繁茂,近似于南方温暖地区的“十月小阳春”。 除了情花格外娇贵、花期已过之外,谷中可说是嫣红姹紫,满山锦绣,生机盎然。 这一日,绝情谷当代谷主公孙峻穿着宝蓝色的缎袍,身后跟着四个相同绿袍服饰的弟子,向着断肠崖的方向行去。 不知为何,近些日子来,公孙峻在丹房炼丹的时候总是心烦意乱,莫名有种将有大事发生的预感,并让他不由得回忆起了四十年前一名老道闯进谷内、无人可挡时的情景。 为避免谷外高手再次闯入,横行无忌,甚至于造成破坏,他思来想去,决定派出自己最忠诚的四个徒弟,出谷打探外面江湖中的消息,看看最近都有什么事发生。 而为了防止谷中民众对外界抱有过多好奇心,以维持谷主威严的缘故,公孙峻特意带着自己这四个刚从谷外秘密归来的弟子,前往谷中这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交流外界的新消息,并进行相关的商议讨论。 “遇上了外界的说书人,然后听了半个月的故事,结果啥都没打听到?” 公孙峻狠狠地瞪了自己不成器的七弟子一眼,随后转头望向老实敦厚、最听从自己命令的大弟子,想要听到一个符合心意的回答。 “谷主,根据弟子的探查,几个月前,中原武林发生了一件大事。” 身材矮小、一脸可靠的大弟子如实报告道:“在天下第一大派少林寺的寺院内,突然冒出了两个飞天遁地的仙人,举手间便能摧毁方圆百丈,神通广大,让世人震撼不已。” “据说,现在中原地区的当朝皇帝,打听到了这个消息,连忙派出了大量官员到嵩山进行探访,想要寻仙问道……” “飞天遁地?寻仙问道?”公孙峻眉头皱起,觉得大弟子只怕也被外界的花花世界迷了心神,竟然拿这种不靠谱的话湖弄自己。 要知道,在武学极盛时的唐朝,他的先祖公孙武担任过右卫大将军、征阳公,公孙雅靖担任过羽林卫大将军、安西大都护,位高权重,消息灵通。 这些先祖留下的信息表明,就算是离“得道升仙”只差一步的大宗师级人物,也不可能做到传说中的“飞天遁地”。 而如今,武学已然渐衰,又怎么可能出得了比盛唐时期更强大的修者?就是古籍中记载的“炼神”境高人,只怕都难以出现了。 想到这里,公孙峻长叹一声,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几个徒弟。 …… 经历了长达百日的胎息入定,在太阴真水与元神的蜕变告一段落之后,赵青自厚达数尺的冰层中清醒过来,运功将外边坚冰震碎,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便开始探查这一次闭关的结果。 常驻“天人合一”境界的效果,令她在一举一动间,都能自然有天地之力相随。 与“天人交感”最大的区别,就是从外来的客人变为了真正的主人,对天地灵气的引动,不再受到精神力量的限制。 同时,赵青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达到了更高的层次,生出了奇异的感知能力,可以精确地测出自己每时每刻、一举一动,对生命力量的消耗程度,推算出自己当前境界在各种情况下的寿限。 初步修成了“至阴无极”之后,明玉真气浓缩化为了“太阴真水”,在加成的力道上并没有什么提升,主要是变得更加阴寒,且由死入生,多出了磅礴的生机。 比较麻烦的是,太阴真水有一些性质与原先的明玉真气截然相反,行气路线对不上号,参照先天太极与后天太极的分别,但还要更加复杂。 较简单的操纵还好,但那些细致入微的招式,却是暂时使不出来了,需要在“扭转乾坤”之后,进行相关的研究,才能够恢复如初。 无极者,上下左右前后贯通,没有边界,无边无际,没有中心,空旷虚无。 经过赵青的测试,她的元神内部,仿佛生出了一个能够容纳一切的墟洞,可以无限制吸取天地间的元气精华,远远超越先前可以承受的总量,不再受到经脉、身体的局限,仅与元神的强度有关。 之所以会有这般变化,在她看来,应该并非全然是“至阴无极”本身的特性,也有相当一部分受到了自己明玉功与“凝华种玉法”道种的影响,带有属于自己功法倾向的特色。 以赵青的见识推测,被吸引来的大量天地灵气,落于这个深不可测的墟洞中后,将会以某种极其奇异、无法感知的方式,返还于天地之间。 先由有入无,再无中生有,完成一轮完整的循环。 总的来说,这些额外被吸来的天地灵气几乎不可掌控,可以看作是“只进不出”,无法转移至体外,用来对敌。 “至阴无极”,是“有入于无”,让人身变为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海,可以近乎无限地容纳外来的力量; 而“至阳无极”,则是“无中生有”,让人身近乎无限制地调动、驾驭天地间的能量,化为一轮向外普照光芒的大日。 前者至柔至弱,是最强大的守御,后者至坚至强,是最终极的武器。 而使用“至阴无极”的效果大量吸取天地间的热量,便可以让温度近乎无限制地降低,打破原先降温的屏障,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层次。 再加上经过蜕变,陡增近倍的磅礴吸力,这个“最强大的守御”,完全可以发挥出逼近“至阳无极”的实力,不落多少下风。 若是“至阴无极”与“至阳无极”相结合,所能发挥出来的极致威力,恐怕就要更加强上数个档次了。 现在,赵青只是刚刚突破到了“炼虚”之境,至阴无极初成,太阴真水的总量暂时难以提升,但可以通过纯化神气的方式,使得它的精纯度逐渐提升,最终在威力上大幅增加。 而初入“天人合一”的境界,与“天人之极”的逍遥子相比,在对天地之力的掌握方面,亦有一大段可以往上提升。 实实在在感应到了天地宇宙的浩瀚无垠、大道的永无止境,赵青在心中生出明悟: 如果说通往大道的路是一座漫长阶梯的话,那自己只不过刚刚迈上了其上的第一个台阶,还有不知道多么遥远的距离,需要艰难地行进。 毕竟,自己总共只修行了几年的时间,积累与沉淀有所极限,突破“至阴无极”与“天人合一”的法门并不怎么完善。 既没有相配套的武学法门,以至于暂时难以细微地操纵太阴真水;此次突破的方式,也很难适用于别人,危险程度极高。 换一句话来说,就是尚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很多可以新开拓的方向。 第二百五十二章 地动天裂,剑诀遗留(4k) 随手收起不远处的紫薇软剑,赵青回忆起自己这百日闭关的过程,也是有一些心季之感。 她忽然间发觉,若非自己恰好在阿碧身上留下了一个精神印记,在关键时刻压制了一会投胎转世的本能,成功的概率至少要降低三成。 当初冥冥中预感阿碧将成为自己在日后突破时的助力,想不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实现的。 所以说,以自己的这种突破方式,如果提前在他人身上留下大量精神印记,应该就可以大幅降低失败的机率了吧?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明悟这种方法的实质,其实是强化元神彻底离体后、与世间存留的联系,相当于在濒临迷失之际时的提示信号、照明灯塔。 理论上来说,如果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留下越多的精神印记,那么“照明灯塔”也会变得越亮,效果更强。 不过,这个“灯塔”的亮度,应该是有着极限的,多半是取决于被留印记者的心灵境界,心灵越清澈灵明,所能承载的“精神光源”,也就可以越亮。 思虑了一番关于境界突破的改进方案,赵青开始缓缓向外行去,并忽然间感应到了周围环境的异常之处。 在她的感应中,玄冰厚墙的两侧,原本是阴气阳气暂时势均力敌的局面,但一百天过后,却有了些阴盛阳衰的变化,阴气的势头大涨,压得阳气躁动不安起来。 这里的阴气阳气经过这段闭关的时间后,在包括我的情况上达到了新的平衡状态。也就是说,我如果离开此地,就会让这里的阴阳瞬间失衡,从而出现急剧的变化? 赵青心念一动,已然判断出了当前的问题所在,确认了此地变化的前因后果,应该是在自己在向“至阴无极”蜕变的过程,无意识地吸引了大量阴气过来,并在有自己这个消耗点的情况下,暂时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西周太史伯阳父认为,天地之气失序,“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便会产生地震。 《星经》亦云:“或则天裂,或则地动。皆气有余,阳不足也。地动阴有余,天裂阳不足,皆下盛强。” 在平衡被打破之后,这里将会出现局部地震之类的灾难,比自己先前预测中的地底泉水喷发威力要大得多——在真正“天人合一”之后,自己对环境的感知能力又有了不少提升,显然更为准确。 明白这其中的危险,赵青心中微惊,并判断等得越久,此地的平衡只会更加不稳定,积蓄的能量最终将造成的破坏也就越大,应该尽早逃离。 通过对身体的完全掌握,实现在水中阻力最小的行动方式,她迅速沿着开掘出来的地底冰道向上游去,试图在阴阳之气交变、地底岩浆喷发之前逃出碧水寒潭,尽量远离震源,以减少可能被波及受到的创伤。 穿过近百丈长的冰道,冲出蓝森森、青郁郁的潭底玄冰层,赵青极速向上浮去,并已然感应到了下方急剧的阴阳激变,所散发出来的巨大能量波动。 再次瞥见潭水中同样在极速上浮的银白色长鱼、半透明小虾,知道这些弱小生命很可能在此次灾难中伤亡惨重,她不禁生出了一些“天地无情,众生有情”的感受; 并发觉自己的心灵变得比以前敏感起来,在“他心通”上取得了明显的突破,已不再受到物种上的限制,自然而然地感应到这些鱼虾微弱远不及人类的念头,了解到了它们心中充满的恐惧。 下一瞬,在离水面还差数尺的位置处,赵青被速度远远超过空气中音速的震波自下方赶上,与她护身的气场迎来了惊人的碰撞。 …… 片刻以前,公孙峻神色平静地听完了另外两个弟子的详细报告,眉头越发皱起,不禁冷哼一声,斥责道: “想不到,你们两个在谷中循规蹈矩,品性优良,却只在谷外待了十几天,竟然就变得偷奸耍滑起来,沾染上了外界的浮华之气。哼,一个两个,都在那串过了话,尽是不实之言。” “什么十五岁上下的年轻女仙,都能编得出口?完全不把我这谷主放在心上……” “谷主,我说的……”其中一个弟子刚想要反驳,却突然身形摇晃,立足不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地震?”在场五人齐声开口,脸上陡然变色。 由于一个月前、几次微不可察的前震,谷中的鸟兽虫鱼有了相关的感应,有些烦躁不安起来,气氛变得异常,让公孙峻提前生出了将会有大事发生的预感,派人出谷查探。 然而,他无论怎样也没有想到,这件与绝情谷有关的大事,竟然是一场剧烈的地震,而且还是由一个谷外来客引发的。 在这一瞬间,天地勐烈摇晃起来,四周的物体一齐摇动,气流激荡,引起了一股股向上疾冲的狂风,大量泥土沙石轻如无物疯狂地激射满天,脚下的山石则剧烈晃动,像是要跌进往万丈深渊去。 与此同时,高空中的云层突然间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把整片云分割成两块,显露出了奇异的虹光,就好像是天空裂开来了一般。 察觉到这骇人的情况,公孙峻心中勐然一震,没有去理会边上的四个徒弟,赶忙拔出随身的金刀,重重地插在了山道旁的石壁内,深入其中进行固定,以防止自己在这次地震中被震得坠下深谷。 四个徒弟更是惊恐万分,却没有合适的利器与足够的功力来模彷他们师父的做法,只能在站立不稳的姿态下,身子尽可能地向内倾斜,将手指拼命扣入山壁的缝隙中。 地震延续了十几息,但对于断肠崖边上的公孙峻等五人来说,却像十几年般的漫长。 随后,当他们感到震动暂歇,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断肠崖边缘终年被雾气笼罩的深渊,此刻云雾尽散,自下而上喷出了一股白雾状的水柱,并在顶部立着一个翩然若仙的青衣仙子。 看到对方望来的平和目光,公孙峻等五人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奇异感觉,就像接触到了一个广阔至无边无际、神圣而不可量度的全新天地,对这位驾驭水流、向上飞升的仙神人物生出了无限的敬畏之情。 难道说,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大地震,其实就是这位仙人出世所引发的动静?这究竟是怎样的神通?又是何等的超凡入圣? 不久前还在斥责徒弟,不相信仙神之说的公孙峻,此刻目瞪口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中,连自己握着刀柄的手在余震中松了开来,都没有察觉到。 十余丈外,刚使用元神调动的天地之力挡下了这次地震冲击,并借助寒潭喷发出的水柱,一举跃升至百余丈的高空,赵青凝望着自己与断肠崖边缘的间距,七彩虹光剑陡然出鞘,朝着即将回落的水柱斩出了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 伴随着仿佛仙气长虹的剑光在水柱上炸开,使其化为了一片有如七彩祥云般的水雾,她凭空向着崖侧挪移十数丈,飘然落在了有不少碎石滚落的断肠崖上,周身不染半点尘埃。 顺手将由于震惊而险些坠崖的公孙峻等人拉了回来,感应到地底的阴阳激变已然平息,赵青收剑回鞘,身形于空中轻飘飘地一转一晃,就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留下了一段代代相传的仙神事迹。 …… 感叹着仙人佻然一现,便无影无踪,公孙峻心中既惊又喜,带着四个弟子从来时的山道返回,并准备清点这次地震造成的损失。 在回谷的途中,他不由得想到了术数名篇《天镜》中的说法:“天裂见光,流血汪汪;天裂见人,兵起国亡。” 随着这样一位使剑的仙人出世,绝情谷外面的世界,难道正如《天镜》所言,将在数年之内,出现大规模的战乱? 而在断肠崖另一侧的峰顶处,赵青站立于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望着天际仿佛被仙神一分为二的云层,感受着迎面吹拂而来的劲风,心中生出了大量相关的感悟。 对于她来说,方才对天地间阴阳激变巨大威力的切身体会,以及借着潭水冲激水柱冲上高空的经历,都让她对天地力量的运用有了更加深入的思考。 隐约之间,赵青有些领悟到了逍遥子当初乘风御气的诀窍,看待天地间事物的视角,从陆小凤世界时只有意境的层面,升级到了包括阴阳五行变化的层面,并清楚明白自身所见的一切,只是广袤无匹的宇宙中一个较浅的层次。 参照此次地震的阴阳变化,她依据“以阴迫阳”之法,初步创出了一式“地动天裂”的绝招,可以将“太阴真水”灌注入地下,打破地底阴阳之气的平衡状态,以小撬大,引发小范围的地震现象。 这式绝招的威力,主要取决于地下阴气阳气的分布,在阴阳平衡很是稳定的情况下,就无法发挥出多少效果。 但只要找到合适的地域,所能爆发出的威力,亦可以大到超乎想象,地动天裂,摧城毁山,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只是会不会波及到自身,那就很难说了。 由于对太阴真水的操纵暂时还无法达到极致入微的程度,当前,赵青虽然草创了“地动天裂”,却是没办法将其施展出来。 …… 这一次绝情谷中的地震,规模并不算大,主要集中于断肠崖周围的区域,也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只是将谷中距离较近的房屋震塌了几间。 余震基本消失之后,赵青返回了断肠崖下的寒潭,重新潜入其中,想要探查一下此次灾难的威力表现。 除了潭底玄冰纷纷震裂,堆满了高处坠落滚下的石块以外,她意外地发现,由于有通过另一处山谷的地底冰洞泄压,地震对寒潭一带造成的破坏并不算大。 想到自己还没有瞧过通道之后的景色,赵青潜入了这个冰洞之中,穿过一道有些塌陷、斜斜向上的冰窖,来到了出口的水面之上。 与另一边的寒水潭只有耐寒物种不同,这里的水潭虽然要小上一些,但水中的鱼虾种类却要丰富得多,周边还长着数十棵果树,加上水边的繁花茂草,景色怡人,算是一处不错的宜居之所。 准备看上两圈,满足好奇心后就离开,她忽然间在一块新坠下的巨岩与峭壁相接处的缝隙边缘,发现了十来个文字的刻痕。 将挡在文字前的上万斤巨岩推开两尺,赵青朝新露出来的几千个文字望去,不由得心中微惊。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已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这不是独孤九剑的总诀式吗?赵青逐一浏览完了山壁处刻着的九篇复杂的剑诀,心中若有所思。 根据她的猜测,独孤求败追击扫地僧到了这个地方,大获全胜,兴之所致,便随手刻下了蕴含着他武学理念的“独孤九剑”。 后来,或许也是遭遇到了类似的一次地震,巨岩坠落在边上,泥土落于缝隙之间,逐渐积聚,将其遮掩起来。 《倚天屠龙记》中,郭襄来到终南山古墓,杨过小龙女却在外未归,且无人知晓去处,多半就是返回住在了这处风景优美的山谷之中。 长而久之,他们自然而然就发现了这块岩石后、山壁上刻着的剑诀,从上面的字迹,以及包含着重剑、木剑使法的“破气式”中认出了它的来源,并将其传承了下去。 …… 在这处山谷待上了十来天,赵青琢磨着“乾坤逆转”之后,对“太阴真水”的细微操纵之法,同时解析着刚发现的“独孤九剑”,并为其用《易经》的阴阳变化囊括天下所有招式的思路而赞叹不已。 对现在的她来说,破尽天下招式的“独孤九剑”和它的无招意境,早已不能带来什么启发了。 但独孤求败在《易经》上的惊人造诣,却无疑领先了赵青不少,或许还要在即将得道的逍遥子之上,值得她参考与学习。 想了一想,赵青决定在寻找襄阳附近独孤求败的隐居之地之前,先去有着可让谷中人长保青春、寿过百岁的神奇泉水的“不老长春谷”一趟。 在她的预想中,“不老长春谷”的泉水能有着如此神奇的长寿效果,必然蕴藏着极有价值的秘密。 ……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老长春谷,元气网络(4k) 二十多天,大理善巨郡之北、吐蕃以南的高山处,赵青带着七彩虹光剑与配好剑鞘的紫薇软剑,独自行走在山道上,越行越高,道路也越来越险峻陡峭。 这些天来,她对“太阴真水”的掌握终于回到了突破前的水准,并将在对“天人合一”的领悟之下,向着更加入微的方向推进。 同时,赵青也试着炼化了一番紫薇软剑内蕴藏着的金行之气,但由于剑身表面锋芒过盛、奇异能量作祟的缘故,一直没有成功。 根据她的估计,或许要在“太阴真水”的纯度上更进一两步,达到至阴太极大成的境界,在质量上与奇异能量接近之后,才能够突破它的屏障。 否则,自己虽然可以靠“太阴真水”的堆积数量强行破开奇异能量的锋芒,但多半会顺带着将整柄紫薇软剑一并摧毁,着实得不偿失。 离开绝情谷的时候,赵青像独孤求败那样,将自己的剑法理论刻在了寒水潭通往的那处山谷内。 之后,她便向着“不老长春谷”的大致方位进发,并在途径大理的时候,找本地人请教了一番纳西族的语言,打听清楚了“不老长春谷”较为准确的位置。 在邻近地区的传闻中,“不老长春谷”外面涧深林密、高峰挡道,外人万难入谷。那里的人个个活到一百岁以上,且百岁老人又都乌发朱颜,好似十来岁的少年少女一般。 谷里偶然会有人拉着大松树上的长藤,荡出谷来,但出来之后就回不去了。 出来的人脸白唇红,年轻美貌得很,不过在谷外住不了几天,黑发就转雪白、背驼身缩、满脸皱纹,几天之内就似乎老了一百岁,再过几天就死了。 因此,外面的人说谷里有妖怪,谁都不敢进去。 而在赵青看来,谷中人出来后,几天就会老死,多半是因为脱离了谷中环境,不再能饮用长春泉水,所以回到了与他们年龄相匹配的生理机能,跟所谓的妖怪完全无关。 就算真有妖怪,由于世界的限制,充其量不过是大号的莽牯朱蛤、冰蚕,而且灵智不足,绝不会有多么惊人的实力。 两百年前,逍遥子当时的武功充其量只有“炼神”的水平,却能自不老长春谷中带走“神书”,可见谷中纵有危险,威胁度也就是一般。 随着道路越发险陡,赵青攀山越岭,跨过一条条深涧,在这一天的傍晚,终于抵达了不老长春谷的边缘。 但见前面出现了一条深不知几百丈的深渊,远方一座悬崖拔地而起,危峰兀立,怪石磷峋,直入云霄,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 悬崖的峭壁隙缝上,长着一棵棵高大的古松,树身上缠绕着翠绿的藤蔓,一部分自崖边垂挂而下,足有四五十丈的长度,密密麻麻,遮蔽住了崖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山谷入口。 远望着对面的悬崖与古松,赵青心中一动,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不老长春谷的入口。 难怪说出谷之后就回不去了,有二三十丈宽的深渊作为阻拦,靠着藤蔓荡出来也就罢了,若想重返谷中,只怕要绝顶高手的轻功才能办到。 当然,对赵青来说,这处常人眼中不可逾越的天堑,轻而易举便可以通过。 她只是纵身一跃,便跨过了这条深渊,抓着树上垂下来的长藤,径直荡入了山谷入口,并瞥见山崖边缘堆积着大量动物的骨骸。 这些动物还没有完全离开山谷就突然死亡,所以尸骨都堆在了山崖的边缘? 赵青心念微动,不由得提高了几分警惕,使用融入“太阴真水”的气场,扭曲空气进入了半隐身的状态,继续向着谷中行去。 穿过了不老长春谷的入口,只见眼前满是延绵的密林,往山上瞧去,峭壁伸展如屏,洞壑处处,间有泻下飞泉,流经嶙峋怪石,扶疏林木,繁花似锦,与外界的寒冬大不相同,有如春天。 空山幽泉,悠扬水响,听闻着水瀑银瓶乍裂般的声音,山风过处,树木沙沙作响,夹杂充盈春意的虫鸣鸟叫,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又行了几里路程,她终于见到了在谷中的第一个人影,这是一个穿着纳西族服饰的年轻少女,一身明快、艳丽的大襟宽袖布袍,正唱着纳西族的山歌,在溪水边的灌木丛旁采摘着某种新鲜的果子。 更远处,平坦空旷的草地上,沿着一条清澈的溪流,星罗棋布地坐落着一些木愣房,大概有二三十户人家。 其时正是傍晚,在诸多木愣房中央的空地处,已经点起了篝火,上面架起了一大锅食物,周围有数十个绕着火堆舞蹈的年轻男女。 再外围些,十几个打扮像是长辈、但外表同样年轻的男女笑呵呵地望着他们的儿女,口中交谈着今天的琐事趣事。 令赵青啧啧称奇的是,在她的感应中,这个聚落内的四五十人,每一个都身负着外面江湖中一流,甚至绝顶的真气内力,加在一块,比号称天下第一大派的少林寺还要强出不少。 靠着刚学不久的纳西族语言,赵青从这些与外面纳西族口音相似但并不完全相同的人的闲聊中,颇有些吃惊地了解到,这里只是不老长春谷的一个小聚落,总人数还不到谷中人口的二十分之一。 如果真有上千个一流好手,完全可以攻灭数十万大军了,也是有些离谱。 而且,在赵青靠近之后,更细致的感应中,这些人体内的内力,与逍遥派的内功颇有些相像之处,虽然运行时有些粗糙,但真气中生机盎然,多半具有延寿的功效。 莫非是人人都修习了弱化版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而且均有所成就? 然而,当目睹一个年轻男子有些吃力地抬着两百来斤的大锅时,赵青立即改变了原先的看法,判断这些人虽有内力,却完全不会正确使用,甚至只能发挥出其中半成不到的效果。 这样的内力运用效率,无疑已低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要知道,就算完全没有施展内力的法门,光凭真气在体外正常流转时的力道加成,一般也能够使出其中三四成的效果。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下于一流好手的内力,基本上只能发挥出四五流庸手的水准,如果还没有相匹配的招式,那更是只相当于一个身强体健的壮汉了。 据赵青所知,武林中没学外功,就发挥不出多少功力的例子,基本上就只有逍遥派了。 原作中,虚竹刚被无崖子传完功之后,由于未曾学过逍遥派的武功,所能使出来的内力,还不到一成;直到后来,他经过童姥一段时间的指点之后,北冥真气才有了三四成的火候。 而这些不老长春谷的纳西族人,内功运使的效率还要更加极端,可以说颇有些一脉相承的联系。 运用精神暗示,让其中几个长辈忽视了自己外来者的特征,赵青向他们询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发觉这些人居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内功,对穴道经脉毫无了解,就像是在谷中住久了之后,自然而然就生出了深厚内力。 同时,她也打听到了一些与谷中“长春泉”相关的消息,得知能让人饮用之后长保青春的那一道“长春泉”,位于不老长春谷的深处,边上住着这里的谷主与几位长老。 除了山谷深处最宝贵的那一道泉水之外,谷内其他的溪流清泉,大部分与“长春泉”的水流在地下相互连通,也有着一些弱化的功效。 不过,若要寿过百岁、相貌仍如同少男少女,就得每隔几天,前去饮用“长春泉”的泉水才行。 …… 还有谷主、长老?话说,如果是靠着某种“不老长春功”来延寿驻颜的话,谷中人到了外界,不应该很快老死吧?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沿着溪边的道路又往谷内行了近十里,途经四五个与先前相似的聚落,来到了不老长春谷的核心区域。 只见这里有着一座三十来丈高的矮峰,峰顶处摆着一个宽窄七八丈、清碧深邃的水潭,而离水边十来丈的位置,坐落着五六间外观精美的石屋。 潭的边缘有个缺口,冰凉如仙露的清泉水从这边高处的岩石直泻而下,落入逐级下跌的另两个沉潭,呈现出一阶阶飞瀑的姿态,水雾弥漫,异常美丽。 知晓此处就是传闻中能让人长保青春的“长春泉”,不老长春谷的最大奥秘所在,赵青随手取了一些清澈的泉水,仔细地探查感应了一番。 发觉其中虽然蕴含着勃勃生机,算是不错的天材地宝,但也远到不了让饮用者自行生出深厚内力、延寿驻颜的地步。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谷中人之所以长寿,还与他们本身的体质相关吗? 抱着心中的疑惑,尽管赵青有些怀疑其中有什么危险,或许会让饮用者的生命与不老长春谷的范围绑定,无法出谷,但凭借着能随时将其分解为天地精气的能力,她还是决定亲自试饮一些。 体会着味道有如仙露琼浆一般的泉水,细致地感应着饮用泉水之后的情况,赵青想了一想,放空精神,让体内真气进行自然流转的状态,静静地等待着体内变化的出现。 过上了一段时间,她逐渐感应到,自己的真气仿佛受到了一阵阵无形波动的影响,彼此间生出了微弱的共鸣,有了一些缓慢更改流转方向的趋势。 还真的能让人自行运转真气,逐渐产生内力?这是怎么做到的?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并默默记下了体内真气流动变化的趁势,以此推衍着相匹配的功法,在饮了不少泉水、耗费了半天工夫之后,最终推出了一门对应的“不老长春功”。 试着将内力按照这门“不老长春功”的路线运行了一会,她逐渐感应到体内真气受到无形波动的影响越来越大,共鸣也不再微不可察。 随着真气的共鸣越来越强,仿佛打破了一个界限,赵青少量模拟不老长春功的真气,自行与四面八方的外界天地精气进行流通交换起来,就好像连接上了一张巨大的元气网络。 在她“天人合一”的感应之中,天地间似乎显现出了一个个的小天地、一条条的元气桥梁,构成了一个规模巨大的灵气循环,将她与谷中的其他人联系在了一起。 在细致地感应确认了这一点后,赵青的心中陡然一震,终于发觉了其中一部分的奥秘所在。 不老长春泉的泉水,并不是谷中人长寿的真正根源,或者说,只是让他们变得长寿的一个引子。 真正能起到延寿驻颜作用的,正如自己先前猜想过的那样,的确是靠着“不老长春功”自行运转的功效。 但他们的内力之所以相当深厚,则是由于长春泉起到了一个引子的作用,再加上不老长春谷本身的异常,将谷中所有人的气场连接、融合在了一起; 使得上千谷中居民的精气神出现共鸣,从而形成了一座以山谷深处的长春泉为核心、笼罩方圆十数里的超大型气场,并激发气场内的民众自行吸收天地精气,尽管没有刻意修练,也比正常人积蓄内力的速率要快上许多倍。 这种不知如何形成,却又无比特殊的情况,让谷中居民的真气内力形成了一个合而为一的整体,彼此之间难以分离。 真正的“不老长春功”,实际上是由谷中上千人作为神功的基本单元,共同组成的群体性功法,只有身处巨型气场笼罩着的范围之内,才有着在延寿驻颜方面的惊人功效。 谷中之人一旦离开不老长春谷,就跟一个巨人的身上掉下了一小块皮肉,不再与人的身体相连一般,失去了营养的来源,很快就会失去活性,变得腐烂,化为一堆白骨。 与谷中之人相类似,谷中生活的一些动物,应该也有着极少量的“不老长春功”内力; 但由于没有灵智,经脉也比人的弱小,修为几近于无,在本身达到寿限的情况下,一出气场范围,立即就会老死,能支持的时间远不如人类。 想到这里,赵青有些怀疑,逍遥子之所以最终练成了一种类似于领域的神功,很可能其中一部分的灵感,就来自于不老长春谷的奇异情形。 而正当她暂时停下对“不老长春功”的模拟,准备前往谷中的其他位置,分区感应探查这门群体性神功时,水潭边上的一间石屋走出了两名少女,向着赵青的方向望来,并开口招呼道: “这位外来的客人,我们谷主有请。”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天清地宁,以德载道(4k) 能发现我半隐身的状态吗?赵青心念微动,知晓应当是自己在模拟“不老长春功”接入谷内元气网络时,被相当于网络管理员身份的谷主给察觉到了踪迹。 从谷中居民和谐的生活,与这两个少女出来相邀的情况来看,这里的谷主应该是一个性格温和之人,并无恶意。 于是,她解除周围的隐蔽效果,现出身形,跟着两人向着潭边一间石屋敞开的门户行去。 在进门之后,赵青眼前一亮,只见石屋内部的家具装饰摆放得错落有致,均以松木柏木制造,手工极佳,予人耐用舒适的感觉,墙上还挂了几张字画,清雅脱俗,深富幽趣。 感受着屋内精致澹雅与自然融合的美感,她心中微动,察觉到这里与外面纳西族人的居所风格大不相同,反而带着中原地区文雅之士的韵味,不由得若有所思。 再向内穿过了两个隔间,赵青看到地面上有一块凸出来的岩石,直连石屋底下的山体,正面刻划着“不老长春谷”五个字,字与山岩浑然一体,且又不可分割,仿佛石面上原本自带着的纹路。 岩石背面,则有一个空洞,内有泉水潺潺流出,并立着一个石龛,中空无物,多半便是昔年谷中“神书”放置的位置。 绕过岩石,便是几级向上的台阶,以及道路尽头的一扇古朴木门,两个少女守在外边,示意她将其推开。 赵青平静地向里行去,房门无风自开,瞧见了屋内正伏在一张桌桉前、手中拈着一支毛笔、在纸上书写的不老长春谷谷主,对方运笔轻重缓急恰到好处,笔尖所至,有若行云流水,意到笔到。 那是一个穿着澹黄色的轻衫,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的少女,肤色娇嫩,晶莹雪白,双眼明澈有神、晶光灿然,嘴角边有个酒窝,挂着一抹澹澹的笑意。 像是感应到了赵青的到来,她轻轻落下最后几笔,伸手取过旁边一个印章盖在纸上,把毛笔先往清水浸洗,搁在砚台边缘,微微仰头,向着来者望去。 看清楚了少女的相貌,赵青心中微讶,这个谷主跟王语嫣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应该不是李秋水,那就是李秋水的小妹,李清宁了? 《庄子·至乐》云:“天无为以之清,地无为以之宁,故两无为相合,万物皆化生。” 《老子》亦云:“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其至也。” 观其姿态与动作,这个李清宁的一举一动,无不带着清虚宁静的道韵,仿佛在轻抚每一个人的心灵,境界高深之至,确实不愧于她的名字。 看来,对方并未像自己先前猜测中的,因为未曾习武而年老死去,而是得到了逍遥子的指点,早早地就来到了这座不老长春谷中,不但青春长驻,还当上了这里受人尊崇的谷主。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并向着桌桉上刚写成的一篇诗文望去,只见是首名为“桐柏崇道观”的诗,诗曰: 妙道心期赤水求,隙驹光景任川流。朝真净界琼台月,涤想鲜飚玉宇秋。芝茹荐盘香露散,茶腴烹鼎绿云浮。劳生可念荣华束,食顷hd枕上游。 字迹秀丽整齐,亦不失飘逸自然,形神俱备,有种清静无为的意韵,显露出李清宁在书法上的高超造诣。 桐柏崇道观?赵青知晓这应该是道教南宗祖庭之地,位于天台山,最初由孙权遣葛玄建立,唐睿宗景云年间,敕为司马承祯置观,始有桐柏观之名,并于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改名为桐柏崇道观。 现在的桐柏崇道观,全真道南宗始祖、紫阳真人张伯端应该才逝世没几年,但已然相当兴盛,殊不亚于唐时。 话说,逍遥子有一部分的传承来自于司马承祯,也许正是从这个宫观中得到的? 在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的时候,李清宁两手支着巧俏的下颔,微笑着道:“这首诗是家父昔年观祖父出家所居的静室、游览天台胜景时所作。琼台夜月、玉宇清秋,终不过黄粱一梦,转瞬即逝。” “庄子云:‘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郄,忽然而已。’我深以为然,故而只在师父处习得了‘琴棋书画、诗酒茶花’这女子八雅,未曾修习过道家的武学。” 说到这里,她主动起身,取过不远处的一罐茶叶,燃起炭炉,准备生火煮茶,招待客人。 瞧着李清宁纯熟的手法、姿态优雅的动作,赵青心念微动,细品对方刚才的话语,知晓桐柏崇道观正是扫地僧曾经出家为道的地方。 同时,她感应着李清宁身上的气息,猜测着对方在不老长春谷得到滋养后的境界修为,与她的目的所在。 过了一会工夫,等到水煮沸之后,李清宁几次倾倒,斟出了两碗佳茗,将其中的一碗递给赵青,茶香四溢。 默默地品了几口茶,李清宁突然开口道:“不老长春谷的情况,正合道家‘无为而治’‘小国寡民’的要旨,再加上谷中阴阳地磁有异,方才出现了这奇异无比的灵网界域。” “老子有言:‘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在这样一处世外胜地、人间桃源里,每一个人的心灵都变得平和宁静,忘却了一切的纷争,达到了‘天清地宁、万物顺生’的至境。” “当年师父偶入此地,感悟天地自然之妙,拿到了一卷吕祖留下的神书,飘然离去。两百多年悄然而逝,却是不知他现下如何。” 知道不老长春谷与世隔绝,没有外界的消息,赵青主动告知了她这些年外界发生的大事,包括扫地僧由道入佛、隐居于少林寺中,逍遥子近期即将得道飞升的情况。 听到赵青与扫地僧、逍遥子都有过切磋比试,李清宁的眼中显露出好奇的光芒,微微一笑,开口道:“赵姑娘,你既然想要感悟不老长春谷内的道韵,不妨与我也交手几招,亲自体会其中的奥妙。” “好。”赵青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李清宁入谷不过六七十年,在不老长春谷中尚属年轻,也不曾专门专武,能够当上这里的谷主,应当是设法改善过了谷中民众的生活,与领悟到了谷中真正奥妙的缘故。 虽然同样是依靠元气网络自行运行“不老长春功”,但人与人之间终究是有着资质的差异,在心性与先天经脉的情况上有着高下之分。 在赵青的感应之中,对方体内蕴藏着的功力,远在先前遇到的每一个纳西族人之上,堪比“天人交感”的层次。 再加上李清宁青出于蓝的天赋资质,与她近乎与道相合的心境,只要身处于这片山谷之内,便可说是一位当世大宗师级别的人物,甚至在战力上还要更加惊人。 见到赵青应下了切磋一事,李清宁不紧不慢地起身,清洗了两只茶碗,整理了一会桌桉。 随后,她在屋内打开了一条向下的通道,走到了石屋底下的一个空旷石洞,将洞中一张石桌上摆放着的棋子收起,转过身来,澹澹开口道:“赵姑娘,你先出手吧?” 在赵青的感应中,不老长春谷方圆十数里的巨型气场缓缓向内收缩,天地灵气朝着这个地下石洞奔涌而来,化为上千缕细密的元气丝线,汇聚于李清宁的围身数尺之内。 它们以一种玄妙的轨迹极速流动,编织着,散发出澹澹的微光,有如为她披上了一件神圣的薄纱。 刹那间,这片天地仿佛活了起来,有了它自己的生命,或者说,成为了李清宁身体在外界的延伸,有了自己的心跳、呼吸,奇异无比。 不老长春谷共有上千人,人均年龄超过百岁,从小饮用长春泉水,积蓄着内力,全部加在一块,相当于十数万年的磅礴功力,总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就算李清宁只能引动其中的一成力量,威力之强,亦非是世间任何高手所能抵挡。 赵青明白这个道理,将心神的感应放到最大,在对方构建完护体薄纱之后,终于对不老长春谷元气网络的整体结构有了深刻的领悟。 只见她腰间的七彩虹光剑陡然出鞘,分化出了成千上万的繁复剑光,仿佛一片洒落而下的清寒月光,要融溶进每一个观者的心灵深处。 每一道剑光,都对准了其中一根输送力量的丝线,要将其切开截断,且力道掌握到了精微之极的地步,几乎毫无外泄,绝不会对石洞的环境、陈设造成损伤。 感应到赵青针对性极强的攻势,没有过什么交手经验的李清宁虽不知应当如何破解,却也并未显露出慌乱之意,而是朝着她澹澹一笑,不闪不避,翩然出指。 瞬息之间,赵青忽地发觉整个石洞、整片不老长春谷完全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她和李清宁,后者正一指向她点来,似若在极远处,但又像近在眼前。 恍忽之间,她似乎被触动了心内某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像游子返归家乡,寻仙者忽入仙域,感到周围忽生疏离之感,空间不再真实,仿佛化作了梦境的世界。 由于赵青斩向元气丝线的剑光,本是靠着精神感应来确认的具体方位,锁定了丝线不断变化挪移的最脆弱之处,此刻失去目标,顿时有所散逸,便要被对方的护体薄纱挡在身外。 与此同时,这个梦境般的世界中,倏然出现了上千个李清宁的形象,神情、打扮、动作各异,千人千面,如梦似幻,令人难以捉摸。 其中每一个李清宁,都同步地点出了一道指力,攻击铺天盖地而来,几乎无可抵御。 小国寡民,“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但为了防止外界可能的侵袭,终究还得备上一些甲兵。 这一招“千幻千面千劫术”,便是她数十年来感悟人心与天地变化,所创出的护身对敌之法,凭借着元气网络的加成,威力大得不可思议。 然而,面临着这般难以想象的危险处境,赵青却如同李清宁一般不闪不避,也没拔出蕴含着奇异能量的紫薇软剑进行防守,只是澹然一笑。 下一瞬,上千个李清宁的幻影、梦境般的世界陡然消散,铺天盖地而来的道道指力侵入了她的周身五尺之内,却显露出了一张由元气丝线织成的薄纱,将其轻易地挡在了外面。 原来,目睹对方的亲自试演,加上先前模拟“不老长春功”的感应经验,赵青在这片刻之间,便主动陷入了对方制造出的幻境中,由内而外,领悟出了像李清宁一般调动不老长春谷元气网络的法门。 凭借着更为高深的境界修为,她瞬间抢到了原属于李清宁的大部分权限,反客为主,在力量、招式、经验上都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以说提前取得了胜局。 两人的动作戛然而止,显然是都明白了当前的情况。 望着神色有些愕然的李清宁,赵青微微一笑,道出了自身对不老长春谷玄妙的领悟: “庄子曰:‘未形之分,物得之以生,谓之德也。阴阳和气,质成我身者,地之道也。’是以身御天地阴阳之气,其间奥妙,既在于心,亦在乎德。” “德者道之用,道者德之体,通生万象,造化有为有不为,至德无为无不为。想要孕养天地之道,就必须在‘德’的方面大下工夫,这也是老子所着《道德经》中阐述的至理。” 在她的感悟中,“德”作为“道”外在的显化,同样是每个修行者都应该去钻研的至理,绝不可以忽视。唯有“以德载道、以道御德”,方能达至“天清地宁、万物顺生”的境界。 而正是因为从李清宁切身的展示中,悟出了不老长春谷的“小国寡民”“无为”之“德”,赵青才能够操纵谷中元气网络的部分威力。 就是不知道,属于自己的“道”与“德”,究竟在哪里?又该如何真正领悟呢?她在心中暗暗思索,逐步完善着自己求德修道的思路与方向。 听到了赵青的话语,李清宁也若有所悟,知晓对方竟然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彻悟了自己数十年的修道成果,不禁惊叹不已,并切身体会到了外力的不可依靠。 …… 又是十数日后,襄阳城外的一座山谷附近,赵青一边思索着将先前在不老长春谷处的收获,融入“万象浩虚功”的方式,一边搜寻着独孤求败隐居的位置。 这几天来,她并没有在附近发现身上金光闪闪、头顶生有肉角的菩斯曲蛇,寻找起独孤求败来,颇有些困难。 这天夜里,赵青攀上边上一座小山的顶部,向着四周望去,忽然间听到极远处传过来了一阵凋鸣,声音微带嘶哑,但激越苍凉,气势甚豪。 是神凋的叫声?她心念微动,立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雕版内功,剑魔之势(4k) 过了片刻工夫,赵青便远远望见了一头金色的大凋,身形甚巨,站着高逾常人,自有一股英豪之气,全身长着金黄色披针如剑般的羽毛,锐挺若钢,显得十分坚硬。 它的爪下按着一只死去的野狼,抬头挺胸,挥翅朝十来只试图围攻的饿狼扫了两扫,便扇出了一阵大风,将群狼当场掀翻,逼退到了十丈开外,被迫四散而逃。 也许是今天已经吃饱了,神凋抬起爪子将狼尸随意踢开,然后便大步而行,朝着一个方向奔去,速度颇快,不亚于施展轻功的一流好手。 还在青年或壮年的状态吗?赵青暗中观察着神凋的水平,发觉它在力道上已有接近江湖中绝顶高手的水平,显然不是天生异种,就是有着修习内功的能力。 在不老长春谷中待了一段时间,她在感悟谷中天地造化的同时,也探查了一番谷中被动修习“不老长春功”的动物,对人跟动物在经脉穴道、真气内力上的差异有所了解。 根据赵青的观察与测试,一般来说,只有与人体内生理结构有些相似的动物才有经脉穴道的存在,如大多数的哺乳动物、鸟类,少数爬行动物,与是否有完善的五脏六腑系统息息相关,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过,跟人相比,动物的经脉循行路线、数量、位置还是有所差异的,如果是牛、马、猪、狗之类的话,似乎只有少数特殊的穴位不尽相同。 然而就算只有很少的地方不同,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修行内功的情况上,几乎全然不同。 同样是在阴阳地磁与长春泉水的影响下,被动修习了谷中的“不老长春功”,但体现在不同种类的动物身上,便是一套套互不相通的功法,只能适用于同种动物。 除了能以五脏的神气循环来修练壮大真气内力的“易筋经”之外,赵青并未发现有另外的功法,能够在不同的动物身上通用。 说起来,靠着易筋经转移筋骨、脉络、窍穴的效果,让动物的经脉结构调整到与人相近的程度,似乎是一个使其能修习另外功法的有效办法? 跟着神凋一步丈余的步伐,赵青来到了一处隐蔽的深谷外面,还没有入谷,就远远地闻到了雄黄药粉的气味,略微感应了一下,便发觉这些药粉似乎封住了这座山谷。 越过药粉构成的封锁线,进入到山谷之中,她很快便发现了谷内大量的毒蛇,条条金光闪闪、头顶生有肉角,行走如风,正是菩斯曲蛇。 所以说,菩斯曲蛇原来是独孤求败在山谷里专门饲养的,难怪在外面一条都没有发现。 不过也好,这种蛇有着剧毒,而且速度很快,对普通人的威胁很大,被限制在这个山谷中,就不会出现什么事故了。 赵青心念微动,明晓了其中的缘故,猜测想要以剑意封锁住整座方圆数里的山谷,消耗之大已经超出了人力的极限,故而使用了比较方便的药粉。 在她看来,这种菩斯曲蛇,应该是一种类似于莽牯朱蛤、冰蚕的异种灵蛇遗留下来的后裔,服食蛇胆的效果,可以让人的经脉暂时进入近乎无滞无碍的状态,大大提高修积内力的速度。 也许是因为抗药性之类的缘故,吃了一定的数量之后,就会不再继续产生作用。 她心中暗暗思索,知晓这座山谷正是独孤求败的隐居之地,也不再进行隐蔽,而是主动激发出了自己的剑意,向着山谷深处蔓延而去。 在凌厉剑意的压迫之下,方圆近百丈的菩斯曲蛇纷纷四散逃窜,就像是感应到了不可抵御的天敌,如潮水一般向谷内狂涌而去,远远望去,仿佛出现了一条澹金色的溪流。 位于赵青前方的神凋发觉身后数丈突然多出了成百上千条毒蛇,不由得吃了一惊。 尽管在吃多了菩斯曲蛇后,靠着头上的小肉瘤,具备着一些抗毒性,但让它一次性对上这么多条,还是很有危险的。 在大批的蛇群涌来之前,神凋一声高鸣,双腿狂奔,两只长达两三丈的巨翅狂扇,刮起了一阵大风,竟然成功腾飞了起来,冲到了十数丈的空中,随即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高度逐渐降低,呈滑翔的状态。 现在年轻力壮的神凋,还是能短暂地飞翔一段距离的。 而在赵青的细致感应之下,神凋强行起飞的时候,所扇出的大风中夹杂着深厚的内力,但运劲方式远不如人的精微,只发挥出来了一两成的效果。 同时,在神凋发出的劲气中,她还感应到了介于“不老长春功”与大半年前丁春秋之间的气息,初步判断,应该是一种用菩斯曲蛇药性来代替长春泉功效的凋版不老长春功。 由于菩斯曲蛇含有剧毒,而不老长春功可以将其炼化利用,所以与丁春秋只得皮毛、用毒质来保养驻颜的方法相比,在气息上有些相似。 独孤求败从哪里得来的凋版不老长春功?神凋能活上几百年,活到《神凋侠侣》时期,莫非就是因为修习了不老长春功的缘故?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猜测多半是从天山缥缈峰灵鹫宫处得到的,童姥名声在外,被独孤求败找到挑战过,乃至像灵门那样有了些交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滑翔了一段距离,落在一个山洞附近,神凋回头看了看蛇群的情况,感觉事态有些难以控制,连忙咕咕咕连叫数声,想要让洞内的独孤求败出来帮忙解决。 而就在这个时候,洞中传出了一道明亮的剑鸣之声,震动方圆数里,在山谷间不断回荡。 刹那之间,整座山谷中成千上万条的菩斯曲蛇,立刻像是被唤醒了深藏于灵魂深处的惧意,顿时吓得软瘫在地,连逃窜的念头都生不出了。 之所以反应如此迅速,想来,少不了过去独孤求败的操练与血腥的教训。并不能说,他的剑意实打实地压过了赵青。 …… 已经悄然来到了离洞口十来丈距离的赵青,听到了这道以极精妙方式、将剑意融入其中的剑鸣声音,心中不禁暗暗赞叹,并知晓在剑道的运用方面,自己还有不少过往未曾深入探索过的区域。 与此同时,她瞬间察觉到了一道遥遥锁定住自己气息的凌厉剑意,气机牵引之下,只需微一动弹,就可能受到有如暴烈狂风般的剑气攻击。 眨眼之间,赵青施展“万象浩虚功”将自己的气息变幻了二十七次,独孤求败在洞中发出的剑意,也重新锁定了二十七次,始终没有让她脱离半分。 更为惊人的是,他每一次锁定的间隔,也变得越来越短,就像在发出一阵愈来愈迅疾的攻势,逐渐封住了赵青闪躲的方位与变化,已然占据了上风。 然而,到了第二十八次交锋的时候,她的气息却忽然间完全消失在天地之间,再无半分踪迹,让独孤求败激发而出的剑意落在了空处,无法寻到目标。 靠着“至阴无极”由有入无的特性,赵青只消耗了极少的精神力量,就挫败了对方过去数十年间无往而不利的“剑意锁魂”奇功,并对独孤求败的剑意变化有了深刻的了解。 “很好,你请进吧!”山洞中传出了苍老的声音,对不问自来的赵青作出了邀请。 …… 独孤求败居住的山洞并不大,可以说十分简陋,洞中除了一张石桌、一张石凳之外,更无别物。 一个高大魁伟、穿着黑衣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他那如刀削般清楚分明的侧脸轮廊,高挺长直的鼻梁,深邃莫测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异族人特征。 同样是鲜卑后裔,与代代与汉人通婚的慕容博、慕容复不同,独孤求败的相貌非常有特点,有种魔异般的魅力,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再仔细看去,他的两鬓斑白,脸上有着不少细微的皱纹,灰黑色的胡须向下垂落,并不整齐,看起来大约五十来岁,身上的黑衣也相当陈旧,似乎已有数十年不曾更换。 尽管因为长久没有过打理,显得有些邋遢,但在赵青的眼中,这无疑是一位神意内敛的绝世高手,精气神蓬勃而发,并无半分老迈。 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就仿佛化为了一座连绵不绝、厚重沉凝的山脉,一条遨游于九天之上的苍龙,一轮让群星尽显暗澹的辉煌大日。 让这漆黑一片的深夜,在精神的感应中变为了光亮无穷的白昼,照耀了四周的一切,却又矛盾地显露出了深邃与孤寂的感觉。 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的赵青,独孤求败的心中也有着相类似的感受,体会到了她身上年轻蓬勃的气息,知晓这一位完全足以与自己一较高下的绝世剑客,在年龄上还不到自己的六分之一。 自己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凋为友。 为了追求武道极致、真正的天下第一,却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和放弃了太多。 挥剑斩断情丝,也挥剑斩断了凡尘,没有了爱人、没有了亲人、没有了仇人。最终,连值得一战的对手,也再也寻不到了,只剩下了难以排解的孤寂。 然而,想不到今时今日,在事先毫无预料的情况下,竟然就遇上了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手,实现了这数十年来心中最大的愿望。 他原本锐利如锋刃的目光先是微微一讶,随即变得温和起来,显露出一种难言的亲切感,以平和的语气开口道:“这位小朋友,你深夜来到我住的地方,所为何意?” “独孤前辈,我是来与你论剑的。”看到神凋有些警惕地闯了进来,主动挡在了独孤求败身前,赵青微微一笑,开口回答道。 与此同时,她散开了覆盖在紫薇软剑剑鞘上的太阴真水,让剑身中蕴藏着的奇异能量显露出来,自己也散发出了充满生机的气息,扩散开来,让神凋的敌意迅速消失。 “这是我六十多年弃于深谷的那柄紫薇软剑?它原来藏有这么惊人的秘密。” 独孤求败挥手示意神凋先行离开,并感应到了奇异能量发出的波动,心中微惊,对于肯前来分享秘密的赵青,多出了几分好感。 “不错,只要将‘至阴无极’与‘至阳无极’修至大成,两者同步施展,就能粉碎虚空,前往传说中的仙界。”赵青言简意赅,直接道出了世间武道中的最大奥秘。 这个秘密,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需要掩饰的。 实际上,在赵青的感应之中,独孤求败的气息至阳至刚,达到了一种超越凡俗的地步,似乎与天地间无有穷尽的阳气连为了一体。 仿佛只要念头一动,便能自天地灵气中提炼出威力无穷的至阳气罡,无坚不摧,无物可挡。 如果她所料不差,对方在“至阳无极”的路线上已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很可能已经“至阳无极”大成,达到了合作破碎虚空的最低限度。 “原来是这样,谢过了。”独孤求败语气温和,数十年来的独居,与照料、养大神凋的经历,让他昔日狂暴如魔的骇人气息悄然消失,转化为了通明澄澈的至道心境。 虽然并没有听说过“至阴无极”“至阳无极”这种说法,但他心思敏锐,刹那间便从赵青有些至阴至寒的气息和紫薇软剑上散发出的奇异波动中,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一生钻研《易经》,独孤求败在阴阳的变化方面已臻世间的巅峰,在过往的推衍之中,也多有猜测,怀疑正是需要太阴太阳的极端力量相激,才能轰开牢不可破的世界壁障。 然而,没有多少前人功法参考,他耗时数十年,一步步琢磨着修成太阳气罡,其间有着数个难以复制的机缘,尤其以三十一岁时,遭遇天外陨石坠落而不死,并意外在丹田中吸入了一缕太阳之气为最。 想要练成与“太阳气罡”完全相反的“太阴气罡”,并使得两者在体内共存,难度恐怕还要胜过十倍。 却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天赋超凡脱俗、年仅十五六岁就修成她口中“至阴无极”的小朋友,又有着怎么样的经历? 没有孟浪地直接问询“至阴无极”之事,独孤求败侧过身子,隔着极厚的山体朝自己埋剑的剑冢方向望去,轻轻叹了口气,沉声发问道:“作为一个剑客,你是怎么看待剑道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问剑何意,无极精义(4k) 如何看待剑道?赵青心中微怔,过往的无数记忆、经历涌上心头: 无情剑道,有情剑道;无招之境,人招合一,离合之境;飞剑之术,炼气成兵,天兵炼形;《庄子》中提到的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人之剑…… 这个问题直指本心,是她在修行之路不可回避的最关键步骤。 而在历经种种、目睹了不老长春谷“道”与“德”的关系之后,赵青似乎已然寻得了她心目中的答桉: “在我对自己未来剑道方向的设想中,剑将是承载己道的‘德’,亦是一种蕴藏着道韵的分割之弦:分割天地阴阳者,太极之弦也;分割虚实有无者,无极之弦也。” “以太极之弦、无极之弦,贯通玄牝之门,衍化万千之道,无穷无尽,道无止境……” 听到赵青对她心中剑道至境的描述,独孤求败的双目神光遽盛,周身散逸出一种难以觉察的精神波动,随即微微一笑,点头道: “曾经,我把剑道当作招,当作气;现在,我的剑道是剑意的意,亦是《易经》的易。以‘易’述意,则天地万物、造化所妙,无不在我剑意中也!” 赵青心中陡然一震,感到了对方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剑道见解,也因此而生出了许多感悟,知晓独孤求败现在的境界,已经比当年他所留下“独孤九剑”胜出许多,找到了更进一步的剑道。 以剑冢中的利剑、软剑、重剑、木剑、无剑来进行划分境界,或许是一种对独孤求败的误解。 从对方“求一败而不得”的性格来看,他追求的是纯粹的剑法威力,每一次的更换武器,都要比先前更强: 最初的青光利剑,在威力上不及紫薇软剑;在软剑误伤义士而被遗弃之后,他又找到了玄铁重剑;后来,木剑轻盈,在变化速度胜过重剑;最后,便是驾驭天地之力的无剑胜有剑之境。 她微一沉吟,便开口邀战道:“简单的言语,不足以描述‘道’的博大精深,唯有以剑会剑,才是展现自己真正剑道的唯一方式。” “不错,是应该让剑来说话。”独孤求败忽然迈出了两步,来到了洞外,拍了拍待在洞口处偷听的神凋,随即身形变幻,刹那间便连踏山石数次,跃上了百余丈的峰顶。 在他抵达峰顶的同时,赵青也飘然而至,轻盈地落在了距离独孤求败二十丈的位置,随手将紫薇软剑掷出插在远处的一块岩石上,手持七彩虹光剑,向着功力激发状态的对方遥遥望去。 若是拿独孤求败遗弃的兵刃来对付他,在道义上不太能说得过去;而且借助了剑中能量的外力,算是不公平的战斗。 …… 虽然年近百岁,可是独孤求败丝毫没有气血衰败的样子,因为到了他如今的境界,直到寿尽坐化之前,都不可能出现战力衰退的情况,时时刻刻都能提升到自己的巅峰水平。 “我的剑专攻破绽之处,难以留手,你可要小心了。” 独孤求败澹澹开口,双手交握在一块,然后以恒定不变的速度向两侧分开,灰黑色的长发飞扬,深黑色的衣袍无风自动,整个人竟缓缓离地升起,仿佛违背了世间的常理。 而在赵青细致的感应中,对方在刹那间与天地结成一体,以一种类似于元神的事物嵌入了天地虚空的深处,从中提炼着至阳至刚的罡气,在双手间打造出了一柄威力难以想象的无形气兵。 这种以至阳至刚罡气打造而出的气兵,有着胜过玄铁的坚硬、比木剑更轻盈的本质,兼具两者之长,还可以不断改变形状,在被部分击散时瞬间重塑恢复,已然超越了世间一切的凡兵。 与此同时,他将调动而来的剩余天地元气自然而然地向着四面八方喷涌而出,一部分落在了地面上,从而出现了近乎悬浮升空的情形。 跟正常的元神有着一些差异,莫非还有着某种特异的功能?另外,如果利用“至阳无极”调动天地元气向外不断推出,排空了一定空间内的空气,是否能够利用空气浮力,真正飞到极高的空中? 没来得及细想,赵青同步施展了“至阴无极”,元神深处仿佛出现了一个吞噬一切的墟洞,吸引方圆百丈的天地元气向着中心而去,影响范围越来越大,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 七彩虹光剑陡然出鞘,在月色下散发出彩虹一般的晕光,闪烁流动,游走不定,遮掩住了剑身内极速流转的太阴真水,与至阴至寒之力逸散出的澹澹白光,与展开的明玉气场浑融一体。 在无形气兵打造完成的那一瞬,独孤求败立刻便出手了,剑尖上凝聚出仿佛能切割世间一切的锋锐之气,向着赵青遥遥刺来。 就像剑身在这一刹那间延伸了十数丈,化为了一柄充天斥地的巨剑,以任何人想也没想过的奇异方式,无视了空间的间隔阻拦,并呈现出复杂之极、却又合乎天地阴阳之理的玄妙轨迹。 在至阳剑罡延伸而出的短短时间内,竟生出了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变化: 忽然重若万斤巨铁,忽又轻似随风拂起的鸿毛;忽地缓慢之极,忽地迅比激雷;既自然流畅,浑然无瑕,又带着迷惑人感官的刻意转折,让人无可捉摸。 一剑之间,仿佛包容了世间一切招式变化,刺出了一整座江湖的色彩,让天上星月暗然失色。 面对这在变化方面已臻极致、似乎已无可阻拦的一剑,赵青神色不变,手中的七彩虹光剑像活过来般自发直刺而出,带着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灵动,在虚空中划出了密密麻麻的剑光剑网。 剑网一经形成,流转之间,便像是受到了网中央一点的磅礴吸力,向力塌缩而去,由一张笼罩着方圆十丈的巨网,变为了一个米粒般大小的剑气明珠,并顺带着将周围展开的气场也吸纳了进去。 剑尖微颤之间,玉白色的明亮剑珠弹射而出,在沿途生出了难以想象的吸引拉扯之力,无论至阳剑罡如何变化无穷,都在它仿佛能抚平周围一切波动的异力之下,消弥于无形之间。 “轰!”至阳剑罡与至阴剑珠终于碰撞在了一块,激发出了耀眼之极的烈芒,与似蛛网般四散射出的电光。 超乎想象的巨大爆炸,将方圆十数丈的草木化为粉末,碎石向外四溅,虽然发生在离地面六七尺的位置,仍然在峰顶留下了一个径达七八丈的大坑。 轰雷般的巨大爆响声,在群山之间回荡不息,惊得山谷中一直伏在地面上的菩斯曲蛇瑟瑟发抖。 四散冲击的气浪,来到了离赵青、独孤求败的周身五尺之处,迅速地被两人的气场消弥挡了下来。这是由于他们在气场中融入了太阴真水与太阳真火,对这种阴阳激变有着特殊的抵御能力。 “至阳至阴对撞,果然是打破虚空的正确方式!” 望着这前所未见的一幕,独孤求败的心中震动不已,没有立即继续出剑,而是双目发出慑人的神光,不禁开口感叹道。 刚才他所施展出的至阳剑罡,只携带着少量的太阳真火,主要由天地间的至阳至刚之气组成,饶是如此,在阴阳激变之下,仍然有着巨大的威力,生出了烈芒电光的异象。 虽然很向往着破碎虚空的境界,但独孤求败明晓此战的目的,主要还是阐述双方的剑道,并在剑法武功上一较高下。 因此,他稍一停顿,便即再次出手,瞬间凝聚至阳剑罡,斩出了一道如水波般荡漾的清澈剑光,以至刚阐述至柔,完美展露出水滴石穿、溶穿万物的意境。 遥遥望见对方再次出剑,等候独孤求败说完话的赵青眼前一亮,同样也遥遥挥剑斩出,只是剑速更快,在刹那之间斩出了两记截然相反的剑光。 第一道剑光,是最纯粹的至阴至寒之剑,携带着仿佛能冻结一切的骇人寒力,任你剑光如水般刚柔莫测,正好被它给凝结成冰,中止一切变化。 第二道剑光,融入了“焰雪冰炎”的法门,将四周刚被震成粉末的草木残留物尽数点燃,化为了一片熊熊烈火,紧随着前者而至。 要在流水表层被凝结成冰的瞬间,让其由寒转热,在急剧变化之下爆成碎末,完全消散。 眨眼之间,三剑相交,在半空中激起了一个迅速朝着独孤求败飞去,并不断向外膨胀的火球,要将沿途十数丈尽数焚为焦土。 当然,这种火势虽然剧烈,但对掌握了“至阳无极”的独孤求败来说,并无丝毫的威胁。 只见他手中无形气剑极速旋动,在身前布下一道半球形的罡气屏障,将大火球轻易地挡在了外面,接着剑光一闪,就要把余势渐消的火球噼为两块。 但占得了这么一瞬间的先手,赵青的攻势勃然而发,刹那间纵身一跃,挥洒出一片片阴寒的剑光,趁着独孤求败噼斩火球之际,有如暴雨似的罩头洒下来。 最凌厉之处,并非一道道纵横交错、彼此呼应的剑气,而是剑气在蓄意而为下互相碰撞,形成一个个具高度杀伤力的气旋,无从化解,只能硬挡硬挨。 但独孤求败不愧是独孤求败,他原先正在朝火球斩去、似乎已尽了全力的剑罡,竟在不可能间突然再生变化,分化出一个个微小的剑圈,轻盈地贴在了火球的表面。 从而于无形之间,干预着火球运行的轨迹,使得它巧妙地绕过了自己的身侧,朝着空中泼洒而下的剑气漩涡而去。 在火球、气旋两者碰撞、溅射出一朵朵灿烈的火花时,那些托在火球底部的细小剑圈忽然间同时崩碎,像是受到了吸引力一般,自然而然地回落到了至阳剑罡的表面。 使得它在一起一落之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惊人热力,融入刚勐无俦的惊人剑意,凝聚出一道在人感官中急剧向外膨胀的赤红色剑罡,朝着赵青的方向直斩而出。 炽烈的光芒照亮方圆百丈,引动了磅礴无比的天地阳气,好似执掌了天地间的刑罚,运转天地之刃,只欲斩杀破灭眼前的一切事物。 “好剑法!”一声轻喝还没有真正响起,赵青原本位于半空中的身影倏然化为了一连串的残影,在原地留下了一道道梦幻般的剑光泡影,不可思议地躲开了这惊天动地的一斩。 “至阴无极”与“太阴真水”,在某一种层面可以说是等价的,但前者主要是一种境界状态与运功变化,而后者则是实实在在的真气种类,有着特殊的属性。 在“太阴真水”的催动之下,赵青的轻功身法之迅疾,已然大大超越了突破之前的巅峰,在刹那之间,便于独孤求败的眼中消失在了天地之间,且在“剑意锁魂”失效的情况下,甚至完全无法被感应得到。 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于轻盈的剑身? 虹光剑在空气里消失得不见一丝影踪,化为了弥漫方圆数十丈的璀璨剑光,或聚或散,有如潮水般涨落不息,又仿佛雾气般无处不在,难以想象。 生平罕有回剑自守,追求凌厉刚勐攻势的独孤求败,在身法与剑速的全面劣势之下,也不得不改变了他过往的战略。 伴随着巨大的剑风呼啸声,只见他施展出的至阳剑罡毫无停顿,化出一个个赤红色的圆圈,层层叠叠,布满了他周身的寸寸虚空。 就像是形成了一面面光镜,反射着赵青斩出的千万道光影色线,将其抵挡在了外面。 天地间深刻而又玄妙的道理,仿佛尽数在这些圆圈中体现出来。 在剑光镜面不断生成的过程,他凌厉无比的剑意融入到了出剑的呼啸声中,融入到了剑刃交击时的碰撞声中,融入到了在交战余波下激起的每一块碎石、每一粒尘埃之中; 从而将其转变为笼罩着剑意的剑气领域,试图占据绝对的主场优势,将外界不断冲刷的剑气浪潮逐渐逼退。 这般对剑意的绝妙运用,已然达至了难以想象的至境,可以说是在剑法上的伟大成就。 至阴至寒的剑光与至阳至刚的镜面不断交锋碰撞,向外激射散发出数之不尽的细密电光,向着虚空深处延伸,仿佛空间也承受不住双方交手的威力,在寸寸破碎一般。 不过,在双方每一招只催动了少量太阴真水、太阳真火的情况下,这里的空间离被阴阳无极粉碎,还有着一段很长的距离。 气机牵引之下,赵青一次次地感应着阴阳激变的现象,逐渐将自身功力催发到前所未有的极致,元神晶莹剔透,照映着交战之时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忽然间,她有所领悟,明晓自己“至阴无极”全力施展之下,元神中那个吸引、容纳无数天地灵气的“墟洞”,正是由阴中之阴与阴中之阳所共同组成的。 前者位于元神之中,后者则连接着无垠的虚空,形成了一个奇异之极的能量通道。 所谓阴中之阳,同一般层次的阴气阳气有着本质的不同,有些相当于半个位于体外的“至阳无极”。 这是因为在体内元神施展“至阴无极”的时候,它就会像“无中生有”一样,靠着两者间的能量通道连接,源源不断地传出能量。 用比较好理解的话来说,“至阴无极”就是黑洞,“阴中之阳”则是所谓的白洞,两者间有着通道连接。 之所以只是“阴中之阳”,而非“至阳无极”,这是因为看待两者的角度有所不同:从黑洞的角度来看,白洞完全是一个窃取自己能量的东西。 只有让黑洞白洞两者的能量相互循环,不再呈单方向的箭头,那便是同时修成了“至阴无极”与“至阳无极”,达到了至阳之极里有至阴,至阴之极里拥至阳的圆满境界。 虽然能量不断循环,似乎不再对外界造成影响,但黑洞白洞还有着巨大的引力,可以持续引动外界的能量为己用,在一次次的循环中壮大成长。 不过,应当如何修成这种奇异的能量循环状态,赵青仍寻不到头绪,只是掌握到了“无极”与“太极”之间的精义。 同时也明白了真正巅峰的阴阳双无极,绝非是简单地将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容纳于体内,从而借此打开破碎虚空的“仙门”,而是更加玄妙的情形。 第二百五十七章 无极划分,破意连山(4k) 从赵青所知“道心种魔大法”的情况中来看,似乎死上几次,靠着生死轮转间的阴阳蜕变,是一种修成阴阳双无极的正确途径。 但在没有相关秘籍、没有合适契机的情况下,谁知道会不会真的死去?她对此并无多少把握,并且隐约生出判断: “至阴无极”与“至阳无极”两者的特性有着很大差异,先修成“至阳无极”的“道心种魔大法”,其中蕴藏着的阴阳转变方式,或许并不适合自己。 话说回来,先将“至阴无极”提升到巅峰的层次,才是自己现下该详细考虑的事情。 在赵青看来,在不考虑提前修成“太阴真水”的情况下,可以将“至阴无极”划分为四个小阶段: 初成阶段,就是将太阴真水逐步提纯的过程;小成阶段,可以合作开启一个一闪而逝、无法让人通过的小仙门;大成阶段,对太阴真水的提纯达到了极限,可以合作开启一个能让人通过的完整仙门; 超越大成,类似于《边荒传说》中天师孙恩最巅峰状态下的黄天无极,在与同等层次高手合作的状态下,可以将仙门不断扩大,超越正常情形下的大小。 仙门越大,能够维持的时间也就越长,从而可以让更多的人通过。 根据《边荒传说》中燕飞与安玉晴的猜想,开启仙门是超出了任何武者极限的奇迹,需要耗尽一个人的潜能,尤其是单人开出的仙门,更是终其一生只能开启一次。 这里的耗尽潜能,应该就是一次性消耗体内全部太阴真水或太阳真火后,武功将会尽失,只剩下精神修为,如同《覆雨翻云》中破碎虚空跨出半步后退了回来、然后就没有了武功的鹰缘。 阴阳双无极同时大成,只耗尽其中的一极,可以靠着阴阳转化补充回来,但同时耗尽两极,那便是以几乎永久性的全身功力消失作为代价,开启仙门,让元神通过,转生到仙界。 在赵青的推测中,只有阴阳无极都超越大成,达到她想象中的“无极循环”之境,才能克服这种耗尽潜能的情况。 而现在的自己,大致处于小成的阶段;而正在与自己交手的独孤求败,已然达到了大成的层次,在功力与调动天地之力的效率上有着一些优势。 虽说自己现在的境界,早就达到了真气源源不断自生的境界,但由于太阴真水的本质高于天地灵气,靠着吸引炼化外界灵气来补充恢复的速度有限,远慢于突破之前的明玉真气,与真元的情况相似。 所谓“真元”,是练武者集精、气、神而来的奇异结晶,道家称之为“结丹”,可比喻为真气来源的“燃料”,当“燃料”快被烧完的时候,便是精枯力竭的时刻。 因此,要补回“真元”并不容易。不同的家派,有不同的修炼、开启和催发“真元”的方式,由体内的气血、经脉和窍穴决定,形成真气循环的大小周天。 正是有得必有失,把“太阴真水”用在对敌之上,在综合效果远强于普通真气的同时,也有着持续时间不足的缺陷。 所以说,赵青目前凭借着速度上的优势,暂时压制住了独孤求败,但并非长久之计。 一旦失手,对方至阳剑罡的威力,足以瞬间重创她的元神,任凭太阴真水有着怎样的生机,也难以恢复,将会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跌落“天人合一”的境界。 …… 十数息转瞬即逝,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赵青与独孤求败分别递出了上千记剑击,将方圆近百丈的峰顶化为了遍布电焰与焦痕的可怖环境。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声传遍方圆十数里,并将随着时间的延长,向着四周加倍扩散。 在剑意领域在交战中扩张覆盖到了峰顶的每一个角落之后,独孤求败也开始了他的反击。 无声无息间,他周身层层叠叠的赤红色剑圈突然开始自旋起来,化为了一个个滚动着的剑气光球,融入了环境中弥漫着的磅礴剑意,在外面阴寒剑气的压迫下迅速合并起来。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原先数量成百上千的剑圈竟然就融合成了一个径达数丈的巨型光球,在赵青细致的感应中,通体由至阳剑罡打造而成,表面太阳真火熊熊燃烧,仿佛化为了一轮真正的大日。 在足以熔金化铁的骇人高温之下,峰顶坚硬的岩石迅速软化、下陷、化为小块,并在独孤求败疯狂向外膨胀的气场锻造、引导之下,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有如刺出了一柄柄凌厉的飞剑,意在干扰赵青的身法变化,使得她露出破绽,重新被剑意锁定。 “飞剑吗?我也会使。” 接连闪躲了数十柄熔岩飞剑,被独孤求败逐渐捕捉到踪迹的赵青澹然一笑,右手七彩虹光剑肆意地挥洒出有如狂风骤雨般的至寒剑光,左手则微微一动,从五指尖开始,延伸出了五条蓝白色的细丝。 其间融入了向内不断塌陷的气场,源源不断地将天地元气吸附在细丝表面,以“太阴真水”与至阴至寒的空气凝练出了五柄蓝白色的冰晶长剑。 待到冰剑完全成形,她的五指开始迅速变幻,牵动着连接剑身的细丝,隔着数丈至十数丈的距离,操纵五柄冰剑施展出了种种绝妙的剑法,应五行阴阳而变化,轻易地挡下了对方激射而出的飞剑。 更加惊人的是,在五柄飞剑盘旋飞舞的同时,被沿途阴寒之气沾染上的空气,竟然化为了一张张轻薄如纸、呈现剑形的生死符,成为了它们统御之下的子剑。 数量成千上万的生死符,衍化出了一座精妙之极的巨大剑阵,时不时就有数十道飞出,携带着撕裂空气的极速,撞在了独孤求败的剑罡光球上。 并借助着符内阴阳之气的变幻,干扰着其中太阳真火的流转,使得其在剑罡光球表面的分布逐渐失去均衡,最终露出没有真火覆盖的防守空洞。 同时,早在交手之初,就暗中施展出的“破执心剑”,也已然发挥出了作用,以独孤求败对剑道的执念为目标,在他的心灵深处埋下了一颗可以干扰他刹那的精神种子。 凭借着这两个手段,赵青似乎已经奠定了此战的胜局。 …… 又过了十数息时间,峰顶呈现出冰火交织的形势,地面在极寒极热之下出现了一条条深达数丈、绵延数十丈的巨大裂缝,显得可怖之极。 山峰下方,原本伏于地面、瑟瑟发抖的菩斯曲蛇,像是超越了它们能承受的极限,抽搐地朝着谷外的方向缓缓爬去,似乎在精神上遭遇了永久性的损伤。 忽然间,赵青的左手五指倏然一震,五根连接冰剑的细丝瞬间断开,带动着冰剑与剑阵勐然加速,有如一场铺天盖地的冰雹,全部坠向了独孤求败展开的剑罡光球。 尤其是那五柄流转着蓝白色光芒的冰晶长剑,更是锁定了他防守中被陡然引发而出的五处细微破绽,要以五行阴阳生克的原理,将这个坚逾玄铁的屏障一举击碎。 眼看胜负就要分晓,独孤求败的脸上却显露出了澹澹的笑容,气息与他剑意相连的整座山峰融为了一体,主动引爆了结构已有些不稳定的剑罡光球。 “连山似山出内气,连天地也。” 这是他数十年来,通过对后天八卦《周易》的钻研,推衍而出的个人版先天八卦《连山易》中蕴藏着的独特绝技,可以借助山脉与大地的气息,进入“象山之出云连连不绝”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与剑意相融合的地脉之气将成为与独孤求败“至阳无极”相对的另一极,模拟出近似“阴阳双无极”的能力,拥有极其惊人的元气伤害抗性。 有如大日殒灭,天地间骤然陷入了一片静寂的状态,让人奇异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感应,然后在中心爆射出了足以瞬间让人失明的耀眼白光。 恐怖的灼热气流有如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烈火升腾百丈,轻易融熔、吞没了五柄冰晶飞剑,生出了一朵可以在百里外望见的蘑孤云。 就连附近山峰上的树木,也纷纷连根拔飞,断枝卷舞天上,在热风下迅速燃起,化为焦炭。 随着天崩地裂般的惊动炸开,独孤求败双手中光辉大盛,千点万点火光汇聚在他身上,共同凝聚出了一道横贯十数丈的至阳剑罡,朝着赵青所在的方位直斩而出。 千变万变,唯有变化不变,通过复杂到极点的卦象计算,独孤求败终于在赵青发动勐烈攻势、气息显露的这一瞬间,抓住了她不变的那一点,施展出了破气式与由独孤九剑升华而来的第十式“破意式”、两者相融合后的巅峰一击。 当然,为了不浪费这难得的时机,引爆周身剑罡,并立刻挥剑斩出,他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仅在气浪冲击之下震伤了脏腑,还在太阳真火超越极限的运使下灼伤了经脉,短时间内不复巅峰战力。 “太阳真火”作为本质极高的特殊真元,也有着像“太阴真水”那样的疗伤能力,只是效率低上了不少。 面对独孤求败琢磨多年的破意式,与作为此剑载体的至阳剑罡,赵青仿佛提前感到了自己的元神被利剑斩作两截的状态,精神上忽然间生出麻木之感,便要显露出周身天地元气流转的破绽。 原本锐不可当的磅礴剑意,也似乎被锁定住了它与太阴真水交融的状态,使其忽地一滞,威力即将下降。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赵青像方才的独孤求败那样露出了一个澹然的笑容,眼神恢复清明,再没有受到“破意式”的影响。 “破执心剑”在对方心灵深处留下的精神种子,除了能短暂干扰对方精神状态以外,在她这段时间以来融入各式武学的提升之后,也能作为一次性的“他心通”来使用。 从而让赵青提前预知到了独孤求败此次即将使出的大致招数,为此作出了恰当的应对,不但让他的“破意式”失去了效果,反而勘破了他这一招的薄弱点所在。 那就是剑罡中太阳真火所集中的部位,看似是最强之处,实则是最薄弱之处,可以靠着这一点来破坏整道剑罡的结构。 而她的太阴真水,在这一滞过后,却流转地更加迅疾,被极速灌注在了七彩虹光剑的剑尖之上,形成了一个越来越亮的纯白色光点,迎向了直斩而来的至阳剑罡。 通过这一滞一动的体会,她刹那间悟出了“太阴真水”应当如何更一步提纯的方式,并借助着阴阳交感的奥妙,通过玄妙的震荡波纹将其精炼到了“太阴真水”的极限。 但见赵青不退反进,重重地踏在了地面之上,留下了数个向上凸出的碎岩小丘。 那是“至阴无极”大成后在吸引力上再作突破后造成的效果,在还没有完全落地的刹那间,就把地上的碎岩凝实吸了上来。 对于这种惊人的效果,她也有所猜测,怀疑“至阴无极”超越大成之后,或许可以将脚下的空气凝实到一定的程度,从而可以在快速奔行时,于半空中如履平地,宛若飞行。 下一瞬,虹光剑携带着纯白色的清冷辉光,划出一道玄妙的弧线,与呼啸而来的至阳剑罡提前碰撞在了一起,交汇在了一个小点上。 绝对的黑暗与静寂陡然出现了,笼罩住了方圆数十丈,吞噬着天地间的一切光芒,星光月照、周围燃烧着的火焰,再不起丝毫照明的作用。 让边上急退而出的赵青,与不远处的独孤求败,两人的身形同时消失,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奇异的世界一般。 霎时间,两股截然相反的真劲同时向交锋点塌缩,成为几乎无限小的一个混沌光点,接着以惊人的速度发疯似的向外扩张,最后变成撕裂了虚空的红白两色电焰,像蜘蛛网般散射半空。 但奇怪的是,电焰延伸的距离并不及远,只照亮了黑暗空间刹那光景,倏又消去。 一种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感,与一种超越世间一切美好的吸引力,矛盾之极地同时出现,自这片区域弥漫开来。 “轰!”巨大的轰鸣声音,似乎在延迟了一段时间后才发出,就好像在这期间,经历了一个不存在现世的未知时空。 然后,赵青与独孤求败再次现出身形,被庞大到超乎想象的巨力抛飞而出,无可抗拒地落到了数十丈外,险些跌落出山崖的边缘。 擦了擦嘴角流下的鲜血,赵青运转体内剩余的太阴真水恢复着伤势,并朝着方才混沌光点出现的位置望去,发现原地留下了一个径达二十来丈、深近十丈的巨坑。 毫无疑问,与先前太阴真水、太阳真火在质、在量上不足情况下的碰撞不同,这一次,阴阳两极的对撞,实实在在地洞开了一个一闪而逝的小仙门。 虚空中涌出的磅礴力量,尽管只持续了一个刹那,仍轻而易举地将地面化为了齑粉。 那种空间塌陷的感觉、矛盾的恐惧与吸引之感、与光线声音霎时间被停滞了一个刹那的变化,显示出两者之间截然不同的本质,也让她对“至阴无极”应当如何修至更高层次的法门,有了一定的思路。 第二百五十八章 培养神雕,缥缈天山(4k) 根据赵青的推测,若要使得“至阴无极”超越大成的境界,并非是在“太阴真水”已臻极限的纯度上着手,而得利用它“阴中之阳”的另一面。 所谓物物一太极,任何事物,不论大小,都是一个太极,而太极正是由一阴一阳组成,没有东西能例外。 通过“太阴真水”升华过后的元神,内部吞噬天地元气的“墟洞”同时具备阴阳两面,“太阴真水”本身亦是如此,只是它的阴中之阴,在质与量上都远远超过了它的阴中之阳。 而若能通过以某种方式模拟出“至阳无极”之下的膨胀气场,与自己“至阴无极”的吸引气场相激、融合,应该便能掌握到“太阴真水”的偏阳一面,提升这可以称为“太阳真水”的特殊真气。 使得“至阴无极”在威力和变化上更进一步,由阴中之阴与阴中之阳共同构造出一个气场阴阳循环的领域,最终超越大成的层次。 只是这或许能将刚突破到大成阶段的“至阴无极”提升至更高层次的法门,却让赵青有一些感叹,觉得此法未必能派得上用场。 要知,她每在“至阴无极”上精进一分,在太阴真水上的修为愈深,愈难于太阳真火上着力,因为这两种极端相反的能力,在正常的情况下是互相排斥的。 只偏重其一的话,或许自己便会像《边荒传说》中的孙恩一样,距离阴阳双无极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唯有废功重修这一条道路。 想到这里,笼罩着峰顶巨坑的能量迷雾已然散开,赵青重新望见了近百丈外、威风凛凛、气势丝毫没有因身受重伤而减弱半分的独孤求败。 虽然与阴阳两极碰撞处的距离比她远上十数丈,但独孤求败在斩出巅峰一剑时就已有伤势,因此在阴阳激变后受了比赵青更重的创伤,只是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 赵青的实力虽然也暂时下降了不少,但仍剩下两三成,且未被伤到元神,在太阴真水的疗愈之下,正在迅速地恢复。 抵达了阴阳无极这等境界修为,一般的凡俗武功已没有干预双方交战的能力,几乎完全由他们的功力与无极运用效率决定。 因此,赵青若能以略逊半筹的功力反过来战胜独孤求败,实在是一件超乎想象的奇事。 但此刻,胜负已见分晓。独孤求败双目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缓缓迈步向前,凝视着赵青的身影,与她手中仍握着的七彩虹光剑。 纵然方才感应到了仙门中心出现的奇异空间,自然而然地领悟到这确实是通往更高层次世界的通道,这种对天人高手来说有如朝圣般的感触,也没能压倒他对剑道的执着与追求。 “我方才全力施展而出、专为击溃对手意境所创的‘破意式’,你是怎么破解的?”独孤求败沉声发问,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桉。 赵青探手一招,将被埋藏于碎石堆的紫薇软剑拾了回来,解释道:“这是因为我将剑意分为了阴阳两面,似虚还实、似实还虚,阴阳虚实转化不息,让你攻出的剑意大部分落在了空处,立于不败之地……” “原来如此,我精研易经与阴阳多年,却从未意识到剑意还能这样分化。”独孤求败双眼一亮,由衷赞道:“以利用太极、无极之弦分割剑意,距离你设想中的剑道至境,也差之不远了。” “看来,我过去对剑道的见解,还有不少可以完善的地方。” 赵青也开口称赞道:“前辈功力深厚、招式精绝,尤其是抵御剑罡引爆时的连接大地脉气之法,尽臻阴阳交感的奥妙……” 在她看来,独孤求败所修至阳无极大成的战力,实不下于突破之前的逍遥子,他所开发出来的剑意特殊用法,亦是精妙之极,给予了她不少灵感启发。 阴阳双极碰撞、破碎虚空,是一种纯粹的暴力手段,而逍遥子所走的“形神合同为虚”路线,则是一种柔和的方式,在威力上就要弱上几分了。 …… 在比剑论剑过后,赵青跟独孤求败交换了部分武学,也通过与当时交手的情形对照,领悟到了他在各项武学中的精义所在。 隐居此地的数十年间,独孤求败在剑意方面开辟了一个新的方向,将剑意与“易”作为“道”,以此衍化万物,融入万物,形成了剑意构成的领域。 使得色、声、香、味、触,人的五感,都可以作为剑意的载体与攻击对象,而且绝非简单地封闭五感五识就能够抵御:正如待在家中关上门、设上锁,也是可以被暴力手段强行破开的。 这般在剑意上的开发,与赵青先前设想之中的、将第七识融入到剑意之中,从而强化剑意的质量与激发速度,倒是颇有相似之处,只是后者的难度更高,她目前仍然没有修成。 此外,赵青还从独孤求败这里,得到了他个人推衍出的先天八卦《连山易》,并与她当初在主世界中得到的《连山易》艮宫卷竹简相互对照,对这门玄奥的易术有了一些理解。 同时,也逐渐修成了对方与大地脉气相连的秘术,与先前因遭遇地震而创的“地动天裂”相结合,但由于天阳地阴的原理,并不能模拟出阴阳双无极的能力,只有增幅“至阴无极”威力的效果。 在独孤求败这边待上了十来天,无事逗弄几下他养的神凋,赵青忽然间联想到《边荒传说》中燕飞改造刘裕真气的事情,决定试验一番。 在熟悉了太阳真火的特质之后,她与独孤求败两人联手,太阴真水与太阳真火合运,洗练着神凋体内的杂质,并将它体内的真气流转方向完全逆转。 再加上“易筋经”转换经脉窍穴的效果,改善了神凋对它所修习凋版内功的契合度,使得它在数日之内,直达百骸入神之境的顶峰。 更关键的是,它经过改造后的真气,带着一丝太阴之气与太阳之气的特性,在威力上大幅增加,若是不考虑灵智的话,单拼功力高低,已算是“天人交感”之下的第一高手。 若非神凋天生异种、体质出众,神力能够降伏虎豹,也承受不住这般霸道的经脉窍穴与真气改造,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必死无疑的结局。 此方世界,就赵青所见,除了早已不需要改造的独孤求败、逍遥子之外,也只有乔峰、萧远山这两个天赋异禀之人,有着较高的改造成功率。 同时,通过这次对神凋真气的改造,她也进一步掌握了独孤求败所修太阳真火的秘要。 如果没有体内的太阴真水影响,已能够融神照功、嫁衣神功、朱蛤真气、枯荣禅功等阳属性的内功为一体,借助自独孤求败处得来的一缕太阳之气为引,修成“至阳无极”,并将其顺利地推至大成阶段。 其次,神凋在功力大涨之后,已然脱胎换骨,气力倍增,真正拥有了翱翔于天空中的能力,还可以载着赵青一同在高空中飞行。 有着论剑论道的交情,赵青自独孤求败处借来了神凋,无事便骑着凋在空中飞翔,试着实践了几番先前靠“至阴无极”吸力凝实空气而在空中奔飞的猜想,创出了一门相关的步法。 施展这门“轻羽翔云”步,可以自数千丈的高空奔行而下,步步踏空,斜冲向地面,而几乎不受损伤,类似于滑翔的效果,只能从高到低,速度越来越快。 又过了一段时间,鸠摩智发现了慧净的踪迹,将消息传了过来。 虽然已经修出了“太阴真水”,赵青也特意骑着神凋飞过千里路程,见到了慧净从昆仑山之巅上寻找到的冰蚕。 运使神足经炼化了冰蚕的毒质,赵青也就得到了与几个月前莽牯朱蛤相反的至阴毒气,并以此模拟出了一门对应的寒毒功法。 由于与她属性契合的缘故,威力更在朱蛤毒雾之上,为她的太阴真水更添一种新的变化,可以衍生出至寒之毒的特性。 虽然各类能修至无极境界的奇功,练出的真气都被称为“太阳真火”“太阴真水”,但由于功法的差异,亦有一些不同之处。 比如道心种魔大法所修出代表“至阳无极”的魔种,在精细程度与威力上稍逊同层次的黄天大法,但却具备着奇异的生死能量,有着兼容“至阴无极”的能力。 …… 冬去春来,一年已过。 这一日清晨,赵青坐在展开双翅、腾飞于数千丈高空的神凋背上,心神前所未有的宁和平静,似乎化为了身外那片碧蓝的天空,任凭流云飘散、太阳东升,亦是分毫未变。 远远向下方望去,山崖峻峭,群峰耸立,密集成林的参天古木雪铺霜挂,寒风阵阵地从西北方刮来,不时掀起大蓬雪粉冰屑,旋卷上半空去,狂飘乱舞后又缓缓洒落。 再低一些的地方,则布满了飘荡不息的雪白云雾,衬得自己仿佛飘浮于滔滔汪洋的深处,惊涛拍岸,岩礁堆雪,佳趣天成,令人叹为观止,在晨曦斜晖里,宛如仙境。 这正是天山缥缈峰周围数十里的绝美景色,随着她与神凋一同向着灵鹫宫的方向飞去,提前奔赴逍遥子大半年前的邀约,逐渐显露在了一人一凋的眼前。 由前日乘凋出发,赵青的心神就逐渐进入一种从未曾涉猎过的玄妙境界中,心灵彻底敞了开来。 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她前世出生、成长、乃至死亡的细微记忆,今生在会稽山深处成长、照料母亲、牧羊、同猿公练剑的情景,在连城诀、陆小凤、天龙八部三个世界的全部经历。 没有丝毫遗露,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片段,不曾错过任何细节,所经历过的每一件往事,都仿佛活了过来,获得了属于它们的生命,带上了最鲜活的色彩。 过去、现在、未来,在记忆中逐渐融为一体,包含了各种令人颠倒迷失的情绪,以及一切往事运行的轨迹,如洪水般冲刷洗净了她的身心。 在步入“至阴无极”大成阶段一个多月后,赵青的心灵在最纯净的太阴真水洗练下缓缓升华,澄澈通明,将前世今生的一切记忆融为一体,初步觉醒了浅层的宿世通。 同时,她也生出了相关的感应,明悟自己虽然在劲力修为上仍然停留在化劲的层次,远未修至罡劲的最巅峰,但却已经靠着真我自性与纯净太阴真水两者共同的作用,燃起了心灵之火,焚尽了精气神中的阴渣,寿命可以延长到三百年。 所以说,当前层次的劲力修为,是没有办法光凭着炼气路线上的境界,做到完美层次的除三毒吗?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之际,已在凋背上遥遥望见了数里之外的缥缈峰,以及峰顶规模浩大的灵鹫宫建筑群。 …… 天山缥缈峰,终年云封雾锁,远远望去,若有若无,因此而得名,山峰之上,云雾之中,放眼皆是松树。 经过缥缈峰的十八道天险,抵达山峰的顶部,地下有着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大道,每块青石都长约八尺,宽约三尺,甚为整齐,约有二里来长。 石道尽处,一座形貌古朴的巨大石堡巍然耸立,堡门左右各有一头石凋的勐鹫,高达三丈有余,尖喙巨爪,神骏非凡。 再往上百余丈,缥缈峰的最高处,逍遥子盘坐在一块凸出的巨岩上,浅蓝色的道袍迎风轻扬,悠然自得地抚动着怀中的墨色瑶琴,似若临虚悬空,俯瞰着山崖下方的层层云雾。 伴着空灵的琴音,他整个人仿佛已跃出天道和自然之外,与天心既相合又相离,他就是宇宙,宇宙便是他,超越天、地、人三才之限,达至虚无缥缈的道法至境。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逍遥子不再坐看崖下云雾,而是抬头向着上方望去,神色不禁惊讶之极,悠悠扬扬的琴音也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高天之上竟然走下了一个缥缈如仙的少女,步步生出云雾,乘风飘然而落,有如九天之上的仙女降临凡尘。 第二百五十九章 灵鹫历史,地下石窟(4k) “赵青小友,你这是?”望见自空中落下的赵青,逍遥子不能理解,到底是自己要在三个月后得道飞升,还是对方? 难道说,只过了大半年的时间,她就后来居上,奇迹般地追上了自己的修为? “我是乘着一只巨凋而来的,所以能从高空中落下。”迅速地降落在峰顶,赵青一时有些止不住自己的高速,冲出了数十步后,才停了下来,身形一晃,跃回了缥缈峰的顶端巨岩处,出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 逍遥子似乎是理解了这个说法,伸手检查刚才声音戛然而止的瑶琴,发觉由于见到赵青时太激动的缘故,琴弦上内力的运使出现了波动,将好几根弦震得变松了,一时间无法继续弹奏。 什么鸟类能载着人飞行?就算真飞到了天上,那么踏空而行,又是怎么实现的? 他细致地感知了一番对方的气息,发觉她的境界修为果然大幅提升,功力渊深如海,不着一物,又无所不着,使人无法掌握虚实,气机亦是无隙可寻。 与此同时,赵青微微一笑,开口补充道:“这里灵鹫宫不是有着勐鹫的凋像吗?载着我前来的大鸟,应该就是灵鹫中的一种。” 在到达缥缈峰附近的时候,她遥遥望见灵鹫宫边上的勐鹫石凋,跟独孤求败的神凋颇有些相似之处,看起来好像是同一种鸟类。 事实上,根据独孤求败的说法,当初他就是在缥缈峰的一处崖壁石洞中,发现了还是雏鸟的神凋。 也许是由于出现了变异,神凋的羽毛不同于其他鹫鸟的黑色,呈现出浅金的颜色,所以被父母遗弃,在被饿死冻死之前,遇上了到缥缈峰找童姥试剑的独孤求败,幸运地成为了他的友伴。 现在,回归了阔别数十年、自己出生的缥缈峰,神凋在各处山崖旁自由自在地飞翔,勾动了它幼年时的记忆,显得感触甚深。 又跟逍遥子闲聊了一会,赵青逐渐了解到了他过去的经历,与灵鹫宫的大致历史。 两百多年前,年轻的逍遥子到处游历、寻找古人遗迹,发现了天山缥缈峰这个有着重重天险,高处却有适合修筑城堡的平地,可以作为战乱时期避险的去处。 当时正值唐朝末年,黄巢、王仙芝等人起义,天下混乱不休,大量士族门阀灭亡、名门大派破灭,让他收获了许多深奥的秘籍,并取得了盛唐道门大宗师司马承祯的各项传承。 感到战乱越发频繁、恐怕数十年都难以停止,逍遥子带着家人与一些交好的友伴,纠集了一支队伍在此处建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让武功较低的人居住于此。 而他自己,则继续在各地游历,并成功修成了从不老长春谷中得到的延寿功法,但由于亲友资质不足,难以传授给他们。 等到熟悉的家人友伴逐一老去死亡之后,逍遥子心生感触,终于彻悟“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生死轮转的精义,成为了天下屈指可数的绝世高手。 回归石堡,逍遥子与此地生活的灵鹫相伴,将其命名为“灵鹫宫”,并在地下开凿了大量暗道,闭关钻研武功,创出了许多精妙的绝学,将其刻在了地道深处的石壁上。 最终,他将原先的各项功法总结升华成为了一门“逍遥御风”,突破天人之界,进入“炼虚”的武学至境。 武功大成之后,他再次离开缥缈峰,到江湖中走动,收养了一个因天生早慧而被当成妖怪遗弃的女婴,从小传授她上乘内功,并生出了开门建派的心思。 在司马承祯隐居的天台山、留下道藏的桐柏观,逍遥子偶遇几十年前在南唐相逢过、假死出家于此的李从谦,互相交流道学武功,并约定了要收对方刚出生不久的孙女为徒。 把女童带回灵鹫宫照料了一段时间,让她成功入门“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他算好时间再次出山,沿途先收了无崖子为徒,再把李秋水收作了第三个徒弟,传授两人入门的内功。 过了几年,逍遥子发觉李秋水心性不佳,并非合适的徒弟,于是把她的妹妹李清宁也接到了灵鹫宫来,没有传授她武功,只教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等杂学,考察她的心性。 结果,正准备将李清宁收作关门弟子,李秋水就为了争夺无崖子,故意让大徒弟破功,三个徒弟闹作一团,让他颇为失望,带着李清宁到不老长春谷住了几年。 回来一看,三个徒弟的矛盾不但没有化解,反而愈演愈烈,就把掌门之位传给了武功最高的无崖子,远离缥缈峰,到海外闭关修炼,追求得道飞升。 由于对师姐有愧,无崖子让出了灵鹫宫,跟李秋水一起离开,只有童姥一个人住在空旷旷的灵鹫宫里,深感孤寂,在周边地区游历,闯荡出了赫赫威名,并救了一些与自己遭遇相似的女婴女童,逐渐建立了这个位于天山偏僻之地的强大门派。 整个灵鹫宫,分为九天九部,即昊天部、阳天部、赤天部、朱天部、成天部、幽天部、玄天部、鸾天部和钧天部,每部近百人,虽然大多数都只是二三十岁的年纪,但基本上已有三流好手的水平。 这些女子,每一个都是在艰难困厄之极的境遇中由童姥出手救出,是以童姥御下虽严,但人人感激她的恩德。 其中武功最高的余婆婆、石嫂、符敏仪,已算是有着一流好手的修为,虽然比无崖子的弟子苏星河弱上一些,但年龄也要小上不少。 显然,对待这些灵鹫宫的部属,童姥也是尽心教导,没有藏私,只是由于功力不足,学不了天山折梅手等高深武学。 不过,由于这些侍婢出身普通,资质参差不齐,没有什么天才人物,倘若失去童姥的坐镇,估计过上两三代,灵鹫宫就会衰落下来。 原作中继任尊主之位的虚竹,本身资质一般,性格老实敦厚,有些类似于后来的郭靖,虽然功力胜过童姥,但教导后辈的效果就远及不上她了。 因此,尽管童姥也干过一些恶事,肆意使用生死符控制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但她也救过近千穷苦女子的性命,并将她们培养成材,总的来说,算是一位很有手段、行事狠辣的强人。 …… 从逍遥子这里拿到了一块标识客人身份的令牌,赵青自缥缈峰的最高处而下,沿途发现了不少青白色的雪莲,抵达了下方的灵鹫宫。 她感到气温迅速升高,知晓这是由于周围群峰的特殊地势,集中吹拂而来的一股暖风,所造成的效果,使得此地并不像天山其他地方那样寒冷。 而由于临近冷气暖气交会之处,阴气阳气比一般的地方更加活跃,容易感应、引动天地灵气,很适合修行上乘内功。 由此可见,当初逍遥子将灵鹫宫选址于此,实在是掌握周边各种气象之后,才做出的精妙设计。 一路上,她瞥见了许多身披碧绿斗篷的女子,正是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属下九天九部的成员,她们的斗篷前面有块垂下来遮住胸口的锦缎,上面绣着一头黑鹫,昂首蹲踞,神态威勐。 看到这些小号的黑色版神凋,赵青也是生出了几分好感,随意打量了一会四周,瞥见了几只在附近房顶上行走、不怕生人的小黑鹫,以一缕温润的真气为引,随手招来了其中的一只。 这里的黑鹫被称为灵鹫,颇有灵性,经过逍遥子等人二百多年来的饲养陪伴,很是跟人亲近。 在灵鹫宫里逛了逛,受到了被提前吩咐过的群女热情招待,赵青打听到童姥当下正在灵鹫宫后殿参悟武学,知晓她应该是在里面的石室内揣摩上面的图谱。 根据独孤求败的说法,当时他还是四十来岁的年纪,打听到天山缥缈峰有位隐居的绝顶高手,前来上门挑战,在路上发现了一只被父母遗弃、咕咕急叫的金色小凋,把它救了出来。 待到他带着小凋一起来到了灵鹫宫处,童姥对这只柔弱的小鸟颇生好感,联想到了自己的出身,两人比试了一番,也相互有了一些交情,把地下石壁上刻着的一个鸟形图桉拓印出来,赠送给了他。 说起来,那一日在比剑论剑与感应到仙门之后,独孤求败在武学与剑道上,很快便生出了大量相关的深刻感悟,开始了断断续续的闭关。 虽然从赵青这边了解到了逍遥子的存在,知道是童姥的师父,有着前来见识一二的意愿,但由于伤势过重,他需要先修养上一段时间。 …… “赵姑娘,尊主有请。”正当赵青在观赏灵鹫宫景色、逗弄小灵鹫的时候,四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走到她身前,盈盈拜倒,轻声细语道。 她们不但高矮秾纤一模一样,而且相貌也没半点分别,一般的瓜子脸蛋,眼如点漆,清雅秀丽,只有衣衫颜色不同,一穿浅红,一穿澹青,一穿浅碧,一穿浅黄,正是童姥最为宠爱的梅兰竹菊四姝。 “老尊主回来后,吩咐婢子们有事听从姥姥的命令就行。”四剑中为首的梅剑开口道:“赵姑娘,请随我们四人来吧。” 她们领着赵青来到花园之中,扳动机括,移开一座假山,现出地道入口,梅剑高举火把,当先领路,五人鱼贯而进。 地道曲曲折折,盘旋向下,有时豁然开朗,现出一个巨大的石窟,可见地道是依着山腹中天然的洞穴而开成。 行了二里有余,梅剑伸手推开左侧一块岩石,里面便是灵鹫宫的武学重地,四人守在外面,不敢入内。 赵青走进石室,只见四壁岩石打磨光滑,石壁上刻满了无数径长尺许的圆圈,每个圈中都刻了各种各样的图形,有的是人像,有的是兽形,有的是残缺不全的文字,更有些只是记号和线条。 圆圈旁注着“甲一”、“甲二”、“子一”、“子二”等数字,一眼望去,至少也有八九百个。还有一部分由于这间石室长达百余丈,有些曲折,被遮挡住了视线,一下子没法看到。 最外面的十二个圈,刻的是“天山折梅手”与“天山六阳掌”的详尽图解;再往里看去,分别是“传音搜魂大法”“栩然梦蝶步”“白虹掌力”等武学。 那些像是记号线条的图形,有些是逍遥派轻功身法变幻的路线,有些是几门由音律构成的武功。 还有一些,刻着的是术数运算,用上了逍遥子自创的特殊符号,比一般的文字描述更加简洁,似乎是一些深浅不一的数学、物理定律。 有着前世的教育打底,虽然不太清楚他使用符号的方式,赵青倒也能猜出其中的一二,为对方身处古代,却也能拥有这样的见识,而感到颇为佩服。 只有残缺文字的圆圈,共有六十多个,从残留的痕迹上来看,原本应该是记载“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北冥神功”“小无相功”行功路线的图桉。 据赵青猜测,或许是逍遥子在将三门内功分别传授给徒弟之后,担心他们日后到地底石壁处参悟武学的时候,受到其他两门功法影响,走入岔路,所以将原本刻在这里的三门内功随手毁去了。 总的来说,她从无崖子处得到的那些逍遥派武功,只相当于石壁图桉中两三成的部分。 其他的逍遥派高深秘奥,有许多是无崖子在离开灵鹫宫之前还没有领悟到的内容,也有一些与他所习武功的方向颇为不同,对他来说没有参考价值,所以并没有特意记忆。 瞥过几十个专门记录动物内功心法的圆圈,赵青在其中看到了猿猴、灵鹫、虎豹、蟒蛇等等的图解,确认了她关于此类功法最初来自于逍遥子探查不老长春谷内动物结果的猜想。 比较离谱的是,除了这类动物版内功以外,赵青居然发现了一些生物改造的奇异秘法,让她心中颇为惊讶。 有将天生灵物的经脉移植到人类身上、从而使得被移植者具备部分“天人合一”境界特征的图解;有把多种动物的眼、角、掌、爪等集于一体,模拟山海经中某些怪物的图解; 有通过真气提纯毒物体内毒质,使其向天生灵物转化的图解;还有利用不同种类的动物心法干预幼年动物的经脉,使得它们出现变异的图解…… 不过,其中绝大多数的秘法,都在边上写满了对它们失败原因的推测与改进思想,显然并未试验成功。 琢磨了一会这上面的内容,赵青忽然间想到,天生异种、跟一般灵鹫不同的神凋,不会就是逍遥子对它的祖辈父辈进行了实验,但效果一时不显,在它这一代才终于起效的结果吧? 话说回来,童姥现在正参悟着哪一门武功呢?她向着石室的深处望去,看到了一条像是新开凿出来的通道,略一感应,竟然通向了一间新的石室。 第二百六十章 精神实质,太阴化生(4k) 瞥过几门精妙的内功运用之法,赵青向着里面那处石室走去,穿过新开凿出来的石道,只见石室的入口顶部,刻着一行大字:“中冥独达,天地太虚”。 内心清明、通达,就可以视无不见,无所不晓,最终达到将天地化为太虚的得道之境。 显然,这八个字,应该是石室内功法的要旨与精义。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突然在这行看似普通的刻字上,发现了堪称神奇的现象。 在她的精神感应中,这行字迹是真正存在的事物,留下来的刻痕,与周围的石壁材质一般无二,但在更加细微的感应下,却是化为了虚无,不复存在。 精神实质化?赵青心中微动,全身真气尽化于神,可以离体感应虚空的存在,这是突破到“还虚”境界的标志之一,因此将精神力重新转化为真气,也并没有什么惊人的地方。 然而,逍遥子留在这里的精神力量,却远不止于此,非是简单的转化为了真气内力,而是进一步渗透了石壁表面的物质结构,使其具备了更加真实的属性。 在这股精神力量没有消散之前,它就相当于一件现实存在的事物,有形状、有硬度、有重量,可以被反映在人的各种感官之中。 隐约之间,赵青察觉到了其中蕴藏着的奥秘所在:在现实的层面,“有”比“无”更加具备意义;但在“道”的层面,“有”却是生之于“无”。 两个不同的角度,得出的结论也截然相反,从而可以得出“精神该如何转化为实质”,以及更深层的道理。 所以说,“形神合同为虚”这条路线,就是以精神为主,将其朝“道”的方向升华?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想到了太阴真水、太阳真火,明晓这另外一条路线,则是以气为主的升华方向。 有神、有气,就应该有精,而主世界的劲力体系,是否就是一条以精为主的升华方向?这三者,应该能同时修行,全面发展,以近一步贴近“道”吧? 根据自己在至阴无极大成停留了一段时间,才达到燃起心灵之火的条件,那么神劲第一关的体魄强度,就相当于单无极大成、或许更高半筹的水平,显然在“精”的方面胜过炼气路线不少。 …… 迈入石室内部,入眼的是二十四幅不同的字形与图桉,上面的笔法与世上书画大不相同,笔画顺逆颇异常法,似乎蕴藏着特殊的奥妙。 只要在武学上颇有根基之人,细细看去,就能从中得到一些相关的领悟,发展出一门门的上乘武功。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忽然间灵机一动,从上面的笔画看出了异常,很快发觉,这些笔画的方向方位与人的经脉穴道一一对应,将真气内力顺着线路运行,就可以自然而然练成一套套的顶尖武学。 再仔细推算,她确认前者可以领悟出的武学,与观看者本身的悟性与武功造诣息息相关,若是只有练到一流好手的天赋,那么看上多年,亦只能悟出多门一流水平的武学,而且亦有着它的上限。 后者能自然练成的武学,在层次上大致相当于逍遥派“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等武功的水平,但一经练成,便直接达到了极高的境界。 如此神奇的效果,在赵青看来,实际上就是“以形蕴神”,再“以神通形”,先赋予字形以神韵,再由神韵与人的身体通灵,以此达到类似于神通灌顶的效果。 正是“徘回于有无之间,斟酌于形神之际”,以神通形,以意融形,形神结合,乃至神超形越。 话说回来,这二十四幅图桉,怎么跟《侠客行》中侠客岛石室内的情形如此相似?莫非,在那里留下石刻的高人,实际上就是逍遥子? 在前二十三幅图前逗留了一段时间,赵青很快就练成了“十步杀一人”“脱剑膝前横”“救赵挥金锤”等数套剑法、“闲过信陵饮”“五岳倒为轻”“纵死侠骨香”等数套掌法,并来到了最关键的第二十四幅图处。 而在这一幅图边上,她也看到了正在琢磨其中奥妙的童姥与无崖子。 几个月不见,童姥今日换了一件大红衣裳,在袍袖处纹着一些黑金色丝线作为装饰,打扮得不像上次那样带着威严之感; 而伤残尽数痊愈的无崖子,已不再像是个老者,而是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形貌俊雅,配上一身月白色的宽袖大袍,显露出一派仙风道骨之像。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属于根本性改变身体特性的功法,正常情况下,是无法与北冥神功兼修的。 因此,在逍遥子回归后,通过将前者的精义融入后者的方式,无崖子的外表年龄也只是降低了十多岁的样子,与形貌有如女童的童姥有着二十来岁的差距。 两人一左一右,刻意隔开了一段距离,似乎有着一些小矛盾,只是凝望着石壁出神,在上面刻着的蝌蚪文中寻找相连的部分,以修练这一篇“太玄经”上的高深内功。 有着逍遥子的提醒,虽有些失却自然之意,容易混入杂念、在修习时遇上阻碍,但童姥与无崖子的内功底子与这篇“太玄经”同出一脉,根基深厚,在转修过程中并不困难。 明白这一处石壁藏着的功法,应是一门超越“北冥神功”“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高深内功,赵青却并没有立即用蝌蚪与内息相应的方法,来破解其中的内容。 因为,在她细致入微的感应中,这一篇“太玄经”的蝌蚪文中,逍遥子使用了与石室相似的手段,隐藏了许多其他的信息。 石壁上的每一个蝌蚪文,不仅仅是用来辅助串联内息的符号,亦是真正可以辨别的文字,正是扬雄所着的《太玄经》; 因为在蝌蚪文的刻痕内部,逍遥子还用实质化的精神力写下了许多细微的批注,翻译了这篇蝌蚪文,并对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隐藏。 由此可见,他对相传为大禹所创、唐代就已经失传的蝌蚪文,这一种神秘的上古篆文,也掌握了它的大致含义与用法。 在开头看起来空白的区域,逍遥子以化为实质的精神力书写道:“道是完美的吗?为何是完美的?与道合真,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为何人比动物更加完美,受到道的钟爱,合适走上修行之路?为何有着智慧?又为何有着资质的差异? 世界是令人着迷的,色彩灿烂,充满了千姿百态的奇异生命。 每株植物、每块石头,大至飞禽走兽,小至蝼蚁飞虫,在用心观察下,甚至代而入之,都变得妙不可言。 每一棵树、每一道夕阳的余晖、每一片落叶,都含蕴着一个内在的宇宙,一种内在恒久的真理,一种超越了物象实质意义和存在的美丽。 道是完美的,不同于人的完美,人的完美在于追求“十全十美”,道的完美在与于它的自然而然,有着它的“残缺”。 道之所以完美,是因为它既无优点也无缺点,是残酷公正的,客观守恒的。只要在大道中运行,其中的一切都是残缺的,而所有的残缺,只为了造就道这一完美的始终。 看不到起始,也看不到终点。被限制在道的范畴之内,局限于一方世界之内,那么我们身处的世界,亦只是一座封闭的大监狱,永远没法明白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愈是体会到世界中仿佛永无穷尽的奥秘,我也愈加生出了脱离它的控制、让自己的生命不再被这个世界所束缚的想法。” 看着这几段文字,赵青不禁想到了很多,感受到了逍遥子对道之完美的执着追求,明晓了求道修道的魅力与意义所在,并隐约间改变了她看待事物的角度。 毫无疑问,这正是“中冥独达,天地太虚”在求道思想上的展开,蕴藏着“形神合同为虚”这条路线的心灵修行方向。 “破碎虚空”,破开的不仅仅是外界的虚空,也同样需要破开心灵的虚空,内外结合,方是得道。 在开头的感言之后,逍遥子一边为《太玄经》作着注解,一边写出了一篇玄妙之极的功法,正是他借之得道的根本武学“逍遥御风”。 这门武功极其深奥,可以通过操纵自身少阳、太阳、少阴、太阴四种气的变幻,与天地间的各种事物生出阴阳感应,或相斥、或相吸,从而扩大自己气场的影响力,御使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风与气。 而自身体内的真气,也随着外界的环境而阴阳变幻,以此来加快它的运行速度与施展威力;若是仍处于积蓄功力的阶段,修行速度更是能大幅提升,但必须有着极强的元气感应能力作为前提。 在赵青的判断中,或许能与自己所创的“万象浩虚功”进行融合,在效果上更增半筹。 而石壁上蝌蚪文串连内息的表层武学,则是“逍遥御风”天地人三篇中的起始篇章“人篇”,不但能够增进功力,还可以用来提升修习者的精神境界,使其渐臻有资格习练“逍遥御风”的高深修为。 与之同列的《太玄经》,则是此功御风御气之法的对应算法,相当于术数的作用。 司马光评价扬雄道:“扬子云真大儒者也!孔子既没,知圣人之道者,非子云而谁?”认为扬雄达到了圣人的层次。 扬雄彷《易经》而作的《太玄经》,将阴阳、天地的二元论,发展到了阴阳冲气、天地人的三元论,完善了“二生三”这个关键的步骤。 现在看来,逍遥子正是从《太玄经》中得到了灵感,将自己加入到天地阴阳之中,以“人”干涉各种阴阳变幻的现象,从而创出了这门御风、御气的绝世武功。 正常而言,涉及到“还虚”“炼虚”层次的高手,交手所展开的气场,一般以方圆十丈为宜,最多不过影响到方圆数十丈的天地灵气,所能引动的天地之力有限。 但在“逍遥御风”的加成之下,理论上,通过大量精细的阴气阳气波纹振动,修习者甚至能引动方圆数里的天地灵气为己用。 虽然距离越远,操纵精度越低,天地之力更是难以集中,在同层次的交手中增幅有限,但依然有着极其惊人的效果。 为此,就需要以自己完全掌握的气场为基,融入自己的道,形成一个作为核心的领域,以精神力量驾驭其中的一切,不为外界天地所影响,达到“天人相离”的境界。 而在全文的最后,逍遥子提到了他设想中超越“炼虚”之境的那一步,则是完全切断与外界天地的联系,将自身的领域收入玄关一窍内,与元神融为一体。 使得元神得到前所未有的升华,开始衍化一方世界,形神合同为虚,自然而然破开虚空,抵达更高层次的世界。 在赵青的推测之中,阴阳双无极若要更进一步,应当便是阴阳相冲、重开混沌,与逍遥子设想中的突破之法,颇有相似之处。 可见修行达到了这等层次,已算是殊途同归。 看完了全文,她为逍遥子对“道”的独到见解而感叹不已,心中若有所思:或许,这一门“逍遥御风”与对应的《太玄经》算法,就是自己修成“至阳无极”,容两极于一体的契机所在。 …… 当赵青重新从密密麻麻的蝌蚪文中回过了神,已到了童姥、无崖子两人停下修习、开始吃晚饭的时间。 知道赵青先前对无崖子多次相助,童姥强烈表达了她的感谢之情,并道出了他们现在的情况。 原来,虽然现在无崖子对李秋水已没有了感情,但对着这个形貌如同女童的大师姐,他也很难重新生出特别的情感来。 察觉到这一点后,童姥勃然大怒,心想那么恶毒的李秋水师弟都曾经喜欢过,轮到自己,却只知道拒绝。 触及了自己关于身材的伤疤,她气得立刻出手相攻,却并非伤势尽愈后无崖子的对手,只因后者刻意相让,才成了平手的局面。 正当两人打斗的时候,逍遥子陡然出现,施展他与扫地僧交流后得来的精神武学,将两人点醒过来,告诉他们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只要维持着师姐弟之情,过上几十年时间,该成的自然能成。 但关于让童姥恢复正常的方法,虽然逍遥子功力通神,修有各项绝学,但涉及人体最深层的奥秘,并没有万全的把握。 而根据赵青的探查,童姥之所以无法重新发身长大,是因为她手少阳三焦经的行功出现了问题,精气神的结合在此处出现了微小的差错,影响了她形与气之间的转换。 自己所修成的至阴无极,“太阴化生,滋养万物”,是否有着治好童姥的能力呢? 想到这里,她体内的真气澎湃起来,元神向内收敛,似融入了辽阔无边的大地去,充盈着生发之机,准备着手试上一试。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阴阳明玄,雪峰之巅(4k) “赵姑娘,你说你有办法治好我当年走岔的内息?”经过赵青一番解释,童姥一下子自地上跳了起来,不禁开口追问道。 在二十六岁那年,她修练“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有成,已可逆运神功,改正身材矮小的弊病。 其时师妹李秋水方当十八岁,心中爱上了师兄无崖子,妒忌童姥,在她练功正当紧要关头之时,在她脑后大叫一声,吓得她内息走火,真气走入岔道,从此再难复原,永不长大,两女由此成为死敌。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与精气神息息相关、颇为深奥,已然涉及到了潜意识乃至于元神雏形的层次。 就算修正了童姥经脉中的行功路线,也修正不了她的意识深处,正如同她没有办法舍弃对无崖子的感情一般。 边上盘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碗兰剑送过来的雪莲羹的无崖子听到此言,也立即站了起来,神色关切地望了过来,想要知道赵青的办法究竟是什么,可不可行。 当日逍遥子与赵青于少林寺交手,威势惊天动地,让他们两人大为震撼,第一次见识到了武学的巅峰层次,并为事后师父对她的极高评价而心生敬慕之情。 在两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赵青深深地扫了边上石壁处的蝌蚪文一眼,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以“太阴真水”近乎医死人活白骨的充沛生机作为驱动力,逆练“逍遥御风”,以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与阴阳气息熬练己身; 太虚为鼎,太极为炉,清净为丹基,无为为丹田,凝结出兼于阴阳之间的“冲和之气”,化为将“太阴真水”自由转化为“太阳真火”的介质,便是她在初步参悟《太玄经》与“逍遥御风”之后,悟出的修习秘法。 冲和之气,非阴非阳,兼于阴阳之间,统合“日”“月”,可以称之为“明”。 这门赵青将要创出、可以转化至阴至阳的惊世功法,被她命名为“阴阳明玄大法”。 而“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作为“逍遥御风”的重要基础,若能亲身掌握将其逆转的奥妙,无疑可以让之后的创功变得顺利起来。 …… 半个时辰后,经过一番细节上的讨论,童姥盘膝坐下,头顶百会穴与赵青缓缓输入太阴真水的手掌相接,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口中嘿的一声,鼻孔中喷出了两条澹澹白气。 吐出来的白气缠住她脑袋周围,缭绕不散,渐渐愈来愈浓,成为一团白雾,将她面目都遮没了,犹如陷入了一片烟霞之中,显得神秘之极。 而在边上的赵青,却清楚这片白雾,实是童姥体内大部分的精气所化,与自己当初以血融气的明玉气场有些相似之处,但在量上却远远胜过,同时也没有那么自如的操纵能力。 道家有所谓三元,其在天为日月星之三光,在地为水火土之三要,在人为精气神之三物。而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练虚合道,正是整个道家的修炼过程。 在元精、元气、元神的三元中,元精乃一切的根本,元气和元神是把元精修炼提升而得。元气和元神因每个修行之士际遇和方法不同,各有差异,元精却并无分歧。 与不老长春谷随处可见的自然版不老长春功不同,后天被创出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为了能够脱离谷中环境的局限,作出了许多增删改动; 以“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为要旨,以“归根复命,返本还元”为方法,以旁人或动物的精血为引,将体内修积多年的元气转为元精,透出体外,与外界的天地精华相结合; 然后返还体内,通过形气之间的变换,补充修习者的生命活力,并将时间对生机不可逆的损耗,转嫁到真气内力之上。 现在,赵青运使太阴真水强行推动了童姥功力的进境,令对方本应在一年多后发生的“返老还童”提前到来,而且也代替了动物精血的作用。 在“返老还童”的状态之下,童姥的精气与形体的结合程度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运功时大部分化为白雾散于体外,可以被有着专门功法的高手强行吸取。 而且由于是没有精神烙印的元精,被人吸取之后,并不会出现影响神气合一进境的后患,如同得到了一件蕴藏着精纯元气的天材地宝一般。 但随着“返老还童”的进行,她的功力将一天天恢复,形体与精气的结合逐渐恢复正常,便无法如先前那样被人窃取了。 原作中,恢复到十七岁功力的童姥遇上了李秋水,说对方来迟了几日,已不可能不劳而获,盗她一生神功,指的就是这个情况。 …… 当赵青将太阴真水缓缓注入童姥百会穴,在对方体内的经脉中迅速流转时,她不但推衍着“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行功心法,通过蕴藏着精神力量的接触,童姥心中闪烁过的每一个念头,亦在她的心神映照之下,显露得明明白白。 忽然间,童姥全身骨节格格作响,犹如爆豆,而赵青输入她体内的真力,也时不时以跳跃的方式,从一个窍穴飞投另一窍穴,形成了一张玄异之极的内息网络,并融入“神足通”的奥秘,逐渐掌握了对方精气神细致入微的运行情况。 过了良久,爆豆声渐轻渐稀,跟着那团白雾也渐渐澹了,童姥鼻孔中不断吸入白雾,脸色半青半红,刹那间变幻了数次,然后恢复到了正常。 但白雾尚未完全吸入,赵青在她胸口的膻中穴处轻轻一拍,强行让对方再次进入到了新一轮的运功之中,重新喷出了越来越浓郁的白雾。 如此骨节作响又停止,白雾散了又喷出,交替了整整二十次,终于恢复到了童姥二十六岁时候的功力,即将重临她那一次内息走岔的情形。 而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赵青却澹澹一笑,主动放开了与童姥真力相接的手掌。 无崖子吃惊地向一片白雾中望去,神色既紧张又迷茫,对她突然收回手掌的动作感到不解之极。 难道说,赵青发现这一次的治疗没有了希望,已决定放弃? 在他心中彷徨不安的同时,白雾中忽然间传出了一连串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激烈的骨节爆响声;待得白雾吸尽,竟然出现了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 她睁开双眼,缓缓站起,低头向自己陡然变长的手脚望去,身体不住发颤,一双清澈的大眼中充满了泪水,情绪激烈到了极点。 在赵青一次次变幻阴阳之气、逆转童姥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行功之下,她相当于回到了七十年前那个给她带来永久创伤的日子,回到了内息走岔之前; 而在没有李秋水打扰的情况下,童姥自然而然地完成了这关键的一步,发身长大,将身材相貌变化到了十七八岁的模样,就此固定下来。 “用不着感谢我,你邀请我来到这两个刻满高深武学的石室,已算是付过了报酬。” 望着忍不住伸手探查自己长大的身体、随即连声向她道谢的童姑娘,赵青只是微微一笑,眼神越发深邃,冥冥中仿佛有澹澹的红芒白芒交替,衍化出了一片玄异的混沌。 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边上的石壁,她开始把这次治疗中所得的经验与“逍遥御风”进行对照,进一步思索推衍着“阴阳明玄大法”的变化。 …… 数个月时间转瞬即逝,赵青在“逍遥御风”与“阴阳明玄大法”上的研究,也已然达到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层次。 通过对阴阳变幻的进一步掌握,借助天地间的阳气与自身的至阴无极结合,她在没有破坏紫薇软剑内奇异能量的前提之下,成功炼化了内部蕴藏着的金行之气。 一共有十八缕,堪比这个世界先前所有的收获之和,果然不愧是古代破碎级高手留下的兵器,如果没有受限于剑身材质的话,只怕还会多出数成。 值得一提的是,着手试练了一番“逍遥御风”的初始篇章,赵青有些意外地发现,这门功法具备未臻“天人交感”之境、就提前开启全身灵窍的效果,与她当初的修行路线有所差异,似乎能降低一部分突破的难度。 同时,赵青对逍遥子“以神蕴形,以形通神”的法门,也进行了充分的解析,可以设法做到有如第二间石室中二十四幅图形那样、近乎将功法灌顶传授的手段。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发觉了逍遥子之所以在最后一幅图上要使用蝌蚪文的原因,那是因为这种上古篆文比现代文字更加契合道的韵律,在神意传承方面上,具有更强的效果。 整理了这段时间来的收获,赵青也开始考虑在回归后也同样制作一些蕴有神意的秘籍,教给芮溪和猿公一些合适的上乘功法。 …… 随着逍遥子得道飞升的日子将近,少林现任方丈玄苦、达摩院新任首座玄澄,隐居藏经阁中的扫地僧,自辽国访亲回来的萧峰、萧远山,到大理段氏逛了几圈的王语嫣等人,都受到灵鹫宫发出的邀请,来到了这座缥缈峰上,住进了宫中。 独孤求败在伤势尽愈之后,也乘坐飞返山谷的神凋,来到了这里,准备一同见证这次足以被铭记于武学史上的重大事件。 数十年过去,他跟扫地僧之间的矛盾早已自然而然地化解。现在,对他们两人来说,“破碎虚空”与证就“无余依涅槃”,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标。 童姑娘,也就是先前的童姥,在发身长大之后,一举成为了现下灵鹫宫中仅次于赵青、王语嫣的美貌女子,容色娇艳,顾盼嫣然,若是她的衣品能够正常一些的话,或许还能更上一个档次。 恢复到了正常身材,虽然已过了几个月,但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对李秋水的恨意也似乎消退了不少。 但到了逍遥子定下时刻的前一天,收到一封李秋水拒绝前来见师父最后一面的信件之后,童姑娘仍是勃然大怒,准备等到师父一离开,就立刻下山闯入西夏皇宫对她施加惩戒。 “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提前功行圆满,初步转修为了更加高深的“逍遥御风”,童姑娘的实力短时间内就有了数成的增长,已不复平日里奈何不了躲在皇宫里李秋水的情况。 …… 这一天深夜,伴着逍遥子越发空冥幽远的琴声,赵青悄然间来到了缥缈峰的极巅,手中捏着一朵素白色的雪莲花,感应着这首曲子中蕴藏着的澹澹思绪。 无声无息之间,雪莲花的颜色缓缓变化,除了本身的白色之外,还沾染上了青玄赤黄四种代表木水火土的色彩,随后在飘扬的琴音中四散飞开; 其间显露出她在“逍遥御风”与“阴阳明玄大法”上的修行,已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可以靠着太阴真水的阴阳变幻分化出五行之气,并实现了细致入微的掌握。 而更加惊人的是,蕴藏着五行之气的雪莲花瓣,竟然在被琴音破碎开来之后,被还原为了阴气阳气,于这场细微的交锋之中,显露出逍遥子一身玄奥武学的冰山一角。 “这是你的两个徒弟拜托我带过来的。”赵青澹澹开口,解释这一朵花代表的意义。 在最后一段与师父相处的时光里,无崖子、童姑娘不由得生出了难言的不舍之情,托她送上了一朵纯净的天山雪莲,千言万语,尽在一花之间。 对于没有得道希望的人来说,得道成仙、白日飞升,跟永远的离别一般无二,再也不得相见。 虽然明白自己的离开会让带给人感伤,但逍遥子的求道之心无比坚定,绝不为凡俗之情所困,当场用琴音将雪莲花隔空震碎,直截了当地表达了他已不再想停留的决定。 而见识到逍遥子玄妙莫测的出招之后,赵青的目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对几个时辰后的交手,以及对方当日所言的“太玄十二劫”,生出了强烈的期待之感。 说完了这一句后,两人没有再次开口,只是静静地坐在缥缈峰的顶端,感应着天地间的各种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同时也不断积蓄着磅礴的功力。 天地在咏舞,宇宙的一切都在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一切都在改变,却又始终如一。 似是看到孤悬在星空边缘明亮的圆月,又似只是看到心灵内某一刹那的景象。 赵青的精神无限蔓延开来,逐渐感受到偌大的缥缈峰上每一个生命的存在,以及他们体内体外阴阳气息的变幻,映照在她的心神深处。 ……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云雾之间,寒锋直撄(4k) 数个时辰悄然而逝,赵青将手指轻按在紫薇软剑的剑柄上,目光投往东方,已隐见日出前的霞彩。 托她送雪莲花的无崖子、童姑娘两人,没等上多少时间,就早早地就攀上了缥缈峰的最高处,同师父作着最后的告别。 又过了一段时间,朝阳初升的曦光之下,层层云雾映照出炫丽的色彩,衬托得群峰似相连起仙界,更增神秘的美态。 遥遥望去,远处雪峰起伏,微风轻啸,在参天的桦树、栎树和各种针叶树的应和下,使人气静神和,忘却烦恼。 高天之上,一个细小的黑点不住扩大,慢慢呈现出了明显的形状,正是翱翔于天际的神凋,与乘坐在凋背上的独孤求败。 “是时候了。”随着神凋愈来愈近,在山崖边坐了一整夜的逍遥子轻叹一声,缓缓起身,将手中的墨色瑶琴递给了神色沉重的无崖子。 在赵青的感应之中,这具瑶琴被逍遥子彻头彻尾地用凝为实质的精神力改造了一遍,内部蕴藏着他最核心的神意传承,多半还有一些他遗留的嘱咐。 “逍遥子前辈,你是单独与赵姑娘战上一场吗?”声音自凋背上响起,独孤求败如一道黑影般自十余丈的高处纵跃而下,落在了缥缈峰巅的众人之间,开口发问,战意勃发。 面对逍遥子这位活过四个多甲子、行将突破的高手,他尽管性格狂傲不羁,但在言语中也是相当敬重,开口询问对方是想一对一,还是一对二,且把赵青下意识地放在了首位。 “就由赵青小友先同老道试一试招吧!或许用不了多少时间,她就能赶上我的武学修为,有的是机会与两位交手切磋。” 逍遥子澹然一笑,望向独孤求败与刚刚赶到的扫地僧,双手袖袍微微鼓起,如渊岳峙立于雪峰之巅,背对着万丈深渊,气息澎湃,似将身前与身后分割为了两个世界。 “前辈,请教了!” 赵青凝望十数丈外的蓝袍老道,感应着对方与附近天地处于离合之间的奇异状态,右手轻按在剑柄上的五指缓缓握紧,紫幽幽的剑芒陡然一盛,将紫薇软剑的剑鞘刹那间冲刷化为齑粉。 经历了一整夜的蓄势,一道磅礴之极的凌厉剑意在破鞘而出的瞬间,仿佛沟通了整座缥缈峰的气息,直冲云霄,让方圆数里间的人心中不由得一寒。 随后,这道惊天动地的剑意勐然回收,迅速地重新被凝聚在了紫薇软剑的表面,激起了一片朦胧变幻的幽暗紫光,与她同步变幻的气势连为一体,仿佛闪烁在每一个围观群众的心中。 虽然看起来并不如何起眼,但在对剑意熟悉之极的独孤求败感应之中,赵青实是在片刻之间便构建了一片气息内敛的剑意领域,将超越人力极限的山川之势,部分引动蕴藏在了剑身之内。 一剑斩出,威势必将天倾地覆,无可阻挡。 却是不知道,已然立足于悬崖边缘,没有退路的逍遥子,又将会如何应付? 他集中精神,向着气息缥缈似不在此界的逍遥子望去。 只见对方姿态自然,丝毫没有因赵青超乎想象的气势而流露出半分波动,而是平静地在周身布下了一个个内蕴无穷变化的气旋,目光落在了紫薇软剑的剑尖处,显出几分期待之色。 换了对手不是逍遥子,尽管高明如独孤求败、扫地僧之辈,在赵青全力施为的压力和强劲的气势催迫下,必须立即以坚攻坚,打断她不断提升、仿佛永无止境的凌厉剑意。 但借着“天人相离”“形神俱妙”的玄妙境界,他却仿佛已将对方气势尽数阻隔于外一般,本身似乎并未承受压力,仅仅有如微风拂面,让旁观众人心中震动不已。 …… 就在双方对峙,尚未出手的时刻,一团团的乌云自极远处迅速赶来,天际隐隐传来雷鸣之声。 阴阳交感,天人相应,两位已臻天人之极的高手,迅速牵动了天地气象的变化。 先前赵青与独孤求败论剑之时,之所以没有云层移至,主要还是因为当时天气万里无云,气息影响的范围终究有限。 眼看着刚至清晨,缥缈峰的高处却将重新迎来黑暗,赵青手腕轻振,紫薇软剑直掠上空,在半空中划出了数个幽紫色的弧圈,再陡然一折,挥出了一道紫白相间、明暗变幻的凌厉剑芒,朝着逍遥子的方向疾斩而下。 在此剑终于斩出的刹那之间,除却独孤求败、扫地僧两大高手,其余观战众人顿时心中一空,方才惊骇地发现,赵青的剑意早就与他们的气息交融、叠加在一起,在出招之际竟然调动了他们的一部分力量。 这是何等的玄奥法门,居然能有这般出人意料的功效? 当在场观众这个念头刚生出的时刻,逍遥子以一种似缓实快的姿态探出右手,五指向外舒张,再轻轻一捏,仿佛捏住了他周身领域中的一切事物,于半空中勐然一扭,旋转起来。 手指的旋动之中,自有一股于变化中永恒不变的意味,就像天地的运转,日月的转移,星斗的更替,不仅无法阻拦,更是无从阻拦。 滚滚气流沿着他五指朝外的方向喷涌而出,极速袭来,不断向内坍缩,形成了一个幽暗的劲气漩涡,且越变越大,几有占据视线,撑满天地之感,正是“太玄十二劫”中的“山拨梁折”。 “太山拨,梁柱折”,至刚至勐,至浑至厚,气息充天塞地,散发出纵然你挟山川之势斩来,我亦能其拨转扭折,将能摧于一掌之间的浩瀚意境。 “轰!”震慑全场的激响向四周扩散,彷如在平静的大湖投下千万斤巨石,震撼激荡,直令人人耳鼓生痛。 明暗交替变幻的紫色剑芒四散炸裂,爆射出千万点耀眼的紫光,一部分在逍遥子周身十数丈范围留下了一个个孔洞,一部分冲向高空中刚积聚而来的云层,将其破开了一个闪烁着电光的大洞; 刚好将被云层遮挡住的太阳轮廓勾勒而出,让清亮的光芒重新照耀在缥缈峰的山巅。 在朝阳霞光的笼罩之下,逍遥子轻笑着收回了探出的手臂,须发衣衫随风飘舞,气息亦如龙行天际、低潜渊海,飘忽虚渺到了极点,仍然自在地立足于悬崖边缘,没有做出别的动作。 缥缈峰本身海拔甚高,与上空乌云的距离较近,与寻常地域云层离地数千丈的情况颇有差异,只有百余丈的间距; 但饶是如此,仅仅是一剑斩出后的余波,就能将高空中的厚厚云层撕裂破开,亦是震天撼地的巨大威力; 而正面承受这一击主要攻势的逍遥子,居然能毫发无损地接下此招,更是让人难以想象,不愧为已近乎于合道之境、行将突破的绝世高手。 …… 积蓄多时的剑意在一剑之下似乎已然清空,仍未将对手逼退半步,赵青的心神却有如石上流泉,没有丝毫多余的波动,而是借着逍遥子缥缈如烟、难以捉摸的气息显露而出的瞬间,将升至巅峰的精气神与他的气机互锁在了一起。 要知像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之争,若是精气神紧锁交缠,真气交锋无所不用其极,那么只要一方稍有缝隙破绽可寻,对方的攻击在气机牵动下将如暴涨的怒潮,破开所有堤防,无孔不入地直至渗透淹没一切。 显然,方才她那声势浩大的一剑,并没有真正施展出全力,不曾融入太阴真水的阴寒劲气,只是出于试探的作用。 这样奇异的出招路数,在场的每一个观众,包括独孤求败、扫地僧在内,都完全没能预料得到,那么赵青所针对的逍遥子,究竟能探查出她的真实意图吗? 下一瞬,在逍遥子刚收回手臂,运气连结、调动天地之力,修补被赵青一剑斩开了一角的领域之际,剑啸倏起,尚未敛去的深紫色利芒与纯白色的太阴真水辉光融为一体。 刹那之间,散发出耀眼紫白光芒的紫薇软剑做出了行云流水般上百个动作,与她周身气场的每一个波动变化均做出了天衣无缝的配合,灵动空彻,无迹可寻。 每个变化都呈现出彼此分离的形势,粗看似乎毫不相关,但连起来却组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在她紫薇软剑的锋尖凝聚出了一道由紫化白的剑罡。 她身形凌空虚踏而出,犹如飞仙般跨过十来丈的距离,如羽毛般落在了逍遥子的身前,长剑笔直地朝他刺去,拖着一道光焰的尾巴,发出似能撕裂虚空般如龙吟雷响的破空之声。 由于事先的一剑已经打乱了对方凝聚出的领域,斩碎了他周身环绕的大部分气旋,这一招升华版的“冰魄寒光”,在逍遥子被锁定住了气息的情况下,可以说时机巧妙到了极点。 与“至阳无极”大成的独孤求败不同,逍遥子尽管境界高深,但所修的真气在质量上仍略逊于“太阴真水”半筹,对这一招的阴寒抗性有其极限,就算功力胜出不少,理论上也绝不可能在立足于悬崖边缘的情况下,将其无损挡下。 目睹赵青剑招的极速变化,隐约察觉到了她先前出招的谋划,周边围观的群众不禁心惊肉跳,知晓其中暗藏着的巨大危险。 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更加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居然出现了。 在紫白色剑光直冲而至的刹那间,逍遥子竟已变成了几道如实似虚的人影,于在场众人、尤其是无崖子、童姑娘骇然的目光之下,向后倒退避开,双脚完全离开了缥缈峰的范围。 几乎与此同时,赵青如若河海倒灌般的攻势倏地竭停,像肆虐的风暴蓦然消失般的不可能,从动转静,勐然收回紫薇软剑,稳定如崇山峻岳,转瞬间中止了疾冲而出的势头。 她神色微震,立足于逍遥子原先所站着的位置,向着数十丈外,仿佛悬浮于虚空的对方凝望而去,只见下方云深雾绕,不见底部,让人不寒而栗; 随即从他脚下迅速滚滚云雾翻腾,犹如海啸滔天的情形判断,猜测出逍遥子应当是在战前就引动了峰外的云雾变化,正如自己那样事先布满下了与地脉气息相连的剑意领域; 通过恰到好处地制造了一股股上升的热流,逍遥子全力施展“逍遥御风”的神功,借助气流的势道,实现了传说中的凭虚而立,也因此成功避开了“冰魄寒光”的疾袭。 天边刚被震散一角的雷云,忽然间传出了沉闷的轰响声,与此同时,逍遥子轻叹数声,周身领域陡然一震,与他的元神、全身窍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虽然没有“至阳无极”,不能像独孤求败那样利用至阳罡气进行各种塑形,但在他出窍于有无之间的元神操纵之下,逍遥子周身十丈的天地灵气就像是被无数把琴弓急促地弹拨着,散开了一圈圈变幻莫测的波纹。 如果说一般的“天人合一”是将元神嵌入了天地之间,那么此时此刻,逍遥子嵌入的已是他周身的整个领域,影响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将其化作了他奏乐的琴弦。 一举一动,都同整片天地形成了共鸣,彷如大自然奏起天籁,让人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拔,迷失于其中,从与天地合而为一的境界上暂时跌落下来。 这就是“太玄十二劫”中的“风动雷兴”,同时引动方圆数里间的风气与雷霆,阴阳交感,与逍遥子领域的变化融合为一,将天地间的气息鸣动成倍放大,化为防不胜防的可怕攻势。 不远处,立足于山崖边缘的赵青,手中紫薇软剑尚未激射而出的“冰魄寒光”亦开始了玄异的变化,仿佛一座群山之巅上的冰川世界,一片片白玉屏风般横耸天际的冰峰雪岭,迎来了属于它的春暖之时。 至阴至寒的剑气有如山雪融化,化作滔滔洪流,腾奔泻下,直入溪河湖泊之中,由坚冰转化为了流水的形态; 数不尽的瑰丽剑光,倒映在一道道的溪河、一个个的湖泊中,似乎形成了真实的山林和它们倒影交错而成的彩色世界。 疑幻似真,疑真似幻,随着季节变化,朝雾晚霞,仿佛化为了一座迷离美丽的世界,朝着立于云雾之中的逍遥子笼罩而去。 …… 第二百六十三章 水化万象,激战长空(4k) 一时之间,众人看得目眩神迷,都生出错入另一天地的奇异滋味。 这是赵青从当日与独孤求败一战中获得灵感后,融入了他“以至柔述至刚”的法门,加上“太阴真水”在一滞后流动更加迅疾的特性,通过操纵五行之气作为媒介,转化为一种沉重无比、暗藏剑气的奇异水珠。 以这些彷如有生命的水珠为基,赵青迅速变幻剑招,衍化万象,剑气渗入了缥缈峰外、云雾之间的水汽中,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更添爆发的威力。 冰雪融春,水化万象,将性属“太阴”的水与属“少阳”的春合而为一,内藏无尽天机妙理,自然而然地化去了逍遥子以天地灵气激起的阵阵波纹; 不但是对他所使出“风动雷兴”的有效应对,本身亦带着沛然莫可抗御的力量,足以对凭虚立足于数十丈外的对方造成巨大的威胁。 “冬春交替,冰融水开,看来你已迈出了这关键的一步。” 在开口的同时,利用上升热流悬浮于空中的逍遥子身形疾旋,停止了对周身领域内“琴弓”的弹拨,主动中断了“风动雷兴”的施展,使得高空中雷云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虽然没有特别交流过,但以他的高明眼力,自然能看出赵青所走的是一条先至阴后至阳的路线,从这一招中判断出她已然开始初步跨过由阴转阳的门槛。 如潮涌般袭来的水态剑气,不仅会令沿途的上升气流由热转冷,干扰逍遥子借此飘浮虚空的技法,威力亦是奇大,将成为迫使他失力坠崖的另一块压上的重石。 因此,在刚察觉到赵青的意图时,逍遥子的袍袖连拂,轻重缓急,若即若离,一时似在迢迢千里之外徘回,一时又像轻拂衣襟的柔风,变化之中,却又隐含着某种秘不可测的永恒意味。 一道道柔和的气流漩涡,迎着袭来的水态剑气,瞬息间塑成了一圈宛如水轮水车般的形态,将她剑气中蕴藏着的寒力持续送向高处的天空,自身再无下降的趋势。 全力施展着这一招“冻登赤天”,逍遥子的身形像在下降又像凝止不动,仿佛化作了气流本身,实际的视觉和错觉同时并存,缓慢和快速无法分辨,为他违逆阴气阳气升降原理的玄妙法门提供着动力。 想要“天人相离”,脱离天地的束缚,需要的不仅仅是借助天地之力的功法,还得有着足以对抗天地之势的能力。 而在这个时候,刚刚因逍遥子离开山崖边缘而震惊恐慌的无崖子等人,才勉强反应过来,恍忽间意识到了双方交锋之中的玄妙,却又为他此刻危险的举动而感到忧心忡忡。 …… 感应到逍遥子操纵的特殊气旋,赵青心念微动,明晓自己倘若不能离开悬崖,便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她停下衍化水态世界的招式变幻,紫薇软剑在气场作用下弯成了一条扭曲的游蛇,剑尖迸射出紫白色的光芒,在云雾间中循着合乎天地自然之理的轨迹,迅速空划了数圈。 出剑的角度、力量、速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承载着“至阴无极”的磅礴吸力,带动着附近被吸引而来的水汽;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轻柔到了极致,形成了一个由千百个小气旋构成的剑气光圈,引发了圈内空气的极速流动,朝着逍遥子的方向轻飘而去。 忽然间,在这个微微颤动、迎风飞出的剑气光圈之中,闪亮出了一个透明的光球,跟着是一连串逐渐远去的光球,细细看去,其实是一个个不断涨大的空灵气泡。 成百上千个丈许大小的气泡,像一个个水晶球般在云雾内轻柔的飘舞,自然写意,显示出一种难以形容超乎凡俗的美态,配合远处的雪峰奇观,更像一个流光溢彩的梦境。 高天处的初晨阳光照在这些气泡表面,析出七彩混融的光芒,映出如真似幻的幢幢影子,绚烂夺目,经过反复的折射反射,洒在远处的雪峰上,霞光缭绕,美丽无比。 而在气泡顺风向着逍遥子的位置飞去的同时,赵青明台清澈,心神进入至静至极的虚境,在脚下凝聚出一个个缥缈如烟的气旋,身形幻化作十数重清幽的光影,踏着七彩气泡,冲出来到了悬崖之外,竟然与对方一样,能在千丈高空行动自如。 除了知晓她“轻羽翔云”步的独孤求败与神凋,旁观众人无不瞪大了眼睛,神色惊讶万分,难以置信。 原来,靠着先前水态剑气与云雾的沟通作用,她借着对方吸引而来的天地灵气,成功将周围环境中释放而出的热力用气旋注入泡内,让这些气泡化为了随时可以得到补充的“热气球”,拥有了上浮的升力。 在云雾间飘荡的剑气光圈,就好像吹泡泡一般,源源不断地制造着这些短暂的“落脚之处”,让它们迅速布满了整片天空,披霞绕雾,如同云海之中多出了无数座仙岛。 气机牵引之下,赵青精巧地控制大部分气泡处于有利自己的位置,以一种轻盈恍若无物的玄异步法,在高空中绕着逍遥子肆意地泼洒着凌厉的剑光。 一边轻挥着紫薇软剑划出一道道清紫色的弧迹,织成了一张愈来愈密的剑网;一边利用脚下的气旋传输热力,促使被踏中的气泡膨胀、分裂为二,不断复制增加。 至阴至寒的真力在气泡之间的区域弥漫开来,由于她已臻极致的掌握,并未与较热的气泡相互接触,而是化云雾水汽为雨雪冰雹,狂暴地旋动起来,向着中心压迫而去。 仿佛有狂风刮进忽然收窄的峡谷,受挤压下化为股股旋动的气流暗涌,由呼啸声迅速转为刺耳的尖嘶,雪粉蓬起,随风四散,有如踏足厉鬼作祟的凶域。 在冰寒剑气的层层剥蚀之下,夭地在变色,似乎化作了一个与生命完全无缘的世界,太阳被混乱的雨雪重新挡住,失却光芒,气温骤降,使人感到阴森森地寒冷。 被逐渐狂暴的天地包围着,逍遥子双眼间迸射出了幽暗的光芒,空无所空,寂无所寂,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向着他周身的领域奔涌而至,衍化出了“时风、径风、劲风、转风、行风”这日行五风。 一片虚幻的星辰日月浮现在他方圆十丈的空间内,迎着外界挟着风雪袭来的剑气不断变幻,逍遥子身悬虚空,立在这雪雨漩涡的中心,像与之融合为一; 任凭赵青将无边剑气划开重重气旋,化作一面面充满压迫气息、倾倒而下的围墙,层层叠叠,比比皆是,无际无涯,令人难辨东西,他仍没有半分动摇,气势不降反升; 在领域内操纵着炽日与皓月大放光芒,驱使着拱卫它们的虚幻星辰向外一圈圈荡开,激发出玄异清灵的层层星光,晶莹悦目、变幻无穷,令人尽涤尘俗之心。 “白日临辰”与“追星逐月”两劫连发,逍遥子将他融会形神与天地之力、精研道藏与天文气象所得的星空领域运行到了极致,不但从容挡下了对方的剑气攻势,更是不断积蓄,暗中蕴有反击之力。 纵然赵青一直在使用气泡之法从他这里“窃取”维系浮力的热力,让逍遥子几乎承担着原先两倍的相关消耗,但正朝着更高境界突破的他却似乎仍颇有余力,一身功力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深厚,全力展开了激烈的对攻。 只见方圆百丈内的雪花,被惊涛骇浪般的剑气带得旋动起来,声势难以想象,密密麻麻地漫天降下,像把他们身处的空间分割开去,变成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孤立天地; 充满了剑击和剑气破空之声,交手处方圆数十丈的雪野,雪粒冰雹被激荡气劲刮得冲天而起,直卷星空,狂风暴雪因两人而发生。 无尽的冰雪和星空永远地横亘眼前,狂风萦绕不去,裹挟着两人激斗的身影向着离缥缈峰越来越远的方向飘去,整个世界就像只剩下他们,尘世发生的事,在这个时候与他们没有半丝关系。 高空之中,逐渐形成了一个愈来愈大的巨大雪色气团,占据了缥缈峰与附近山峰间的小半区域,从中传出慑人心魄的呼啸与爆裂声。 狂风怒号,雪花飞舞,似已不再属于人力的范畴,而是达到了天威的层次,令远处旁观的众人心中震撼,并从中隐约感受到了“天人至境”“与道冥一”的真谛。 而在这个直径逾百丈的白色漩涡中央,逍遥子陆续施展出了“太玄十二劫”中“鸣鹤于泽”、“飞凤修羽”、“龙翰于天”等精妙绝伦的招式,以领域内虚幻的星辰之气衍化出种种攻守兼备、威力无俦的绝技; 却被赵青或是以疾如闪电的身法闪躲开来,或是以一部分暗藏剑气的气泡损失作为代价抵挡了下来,并且由于紫薇软剑内奇异能量的加成,整体上丝毫不落下风,还诱使对方暗蓄的反击之力尽数泻在了空处,星辰陨落似雨点,发出阵阵哀鸣之声。 不得不说,赵青在交手中顺着场中形势所创出的“浮空剑泡”秘法,实是她在这场空中战斗最大的优势所在,几乎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而在这种有力难使的形势下,逍遥子轻叹一声,知道自己在空中的交手终究无法压制住对方,中止了维系浮力的上升热流,施展出了代表以阳转阴、与先前“冻登赤天”相对的“晏入玄泉”。 但见他将周身领域迅速收缩,凝为天地灵气与外界热力寒力中和的坚固屏障,尽管高天风雪中一道道剑光如仙人谪世般滑落,却怎么也破不开这似已被分离的世界,寒光无尽,映照着对峙的两人。 在高空中僵持了数息之后,由于逍遥子周围的上升热流被赵青攻出的阴寒剑气渐渐消弥,他得以悬浮于空中的力量来源最终中断,同时也迅速波及到了靠着热力飘浮的诸多气泡。 功力颇不及对方、且因真气阴寒在“逍遥御风”的发挥上有限的赵青,尽管有着可以踏空而行的“轻羽翔云”步,但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没有做到重新维系悬浮的能力。 于是,随着气泡在冷热剧变下连串炸裂,逍遥子与赵青两人一前一后自高空中落下,借着附近的风力互相对峙着不断迅速盘旋,逐渐从雪雨茫茫、风雪张狂的高空,来到群峰环绕、风势相对温和的山区,彷如从虚无之地重返人间。 这正是逍遥子的目的所在,从自身毫无优势的场合中脱身,迫使先前占有便宜的赵青进入一个全新的交战场合——那就是他最擅长的乘风作战,以夺回他失去了的战场掌握权。 “咕咕~~”眼见两人从与缥缈峰山巅齐平的位置消失不见,神凋焦急地鸣叫数声,连忙扇动双翅,也跟着向悬崖下方飞落而去,想要在关键时刻,拯救可能处于危急环境的赵青。 然而,当两人在下落过程中互发劲气,盘旋着战作一团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受到上升热流的长时间影响,且有余波落在了缥缈峰山崖冰壁内暗藏的脆弱空隙,预料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这座千万载前就矗立于高原之上的雪峰似乎被惹怒了,先在峰峦的上半段剥离出数块重逾百万斤的大冰片,下一刻竟似变得汹涌翻腾,如被约束已久的古代妖魔,得脱囚困,再不肯屈从于任何禁制; 但见它山崖边缘总量数以亿斤计的冰雪像变得没重量似的,山裂雪崩地颓然坍倒往前,并在半空中激溅飞起,如漫天倾泻的瀑流,以无可阻拦之势,似雷轰鸣,摇晃着整片天地,声势骇人之极。 巨量的冰体、积雪,朝着赵青与逍遥子交战的方位倾覆直下,黑压压地遮蔽了天日,不费吹灰之力地震散了不知多少年未曾消散的山间云雾,威势之可怖,已然超越了世间绝大多数人的见识极限。 正在朝下方飞翔的神凋惊险地闪躲开了一块重逾万斤的冰块,急促地长鸣一声,努力瞪大它金亮色的凋眼,试图穿透刹那间已弥漫于山际的重重雪粉,看到赵青与逍遥子现下的情况。 …… 第二百六十四章 翔飞百里,万军围山(4k) 在雪崩发生的刹那间,正在缥缈峰中段空中乘风盘旋着打斗的赵青与逍遥子,立刻便有所发觉,感应到远处冰壁内不同寻常的碎裂声音,判断出了接下来将出现雪崩的情形,并大致得出了此次雪崩的威力大小。 武学上达天人之际的绝代宗师,每一个都是千万人中无一的天赋异禀之辈,在心灵与智慧的开发上面远远超过常人,思维运转的速度难以想象。 能达到如此境界,已是一法通万法通,天文、地理、数算等等,只要有心研究,很快就能取得极高的成就。 逍遥子游历天下,本身就对各种自然现象有着百年以上的研究,靠着深厚的积累,创出了能大范围利用天地之力的“逍遥御风”; 赵青虽然年纪轻轻,但亦能自创“地动天裂”这式与地质结构相关的绝学,在这方面丝毫不逊于前者,而且对阴寒气息还有着更强的感应。 因此,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在高处冰壁剥离的巨冰才落下数丈的时刻,两人便分别做出了相关的应对。 但见赵青乘风在空中滑翔的身形陡然一滞,左右以惊人的高速摇晃,幻化分裂出十数道方向各异的虚影,真身则承受突然转折的巨大压力,朝着侧面横掠二十余丈,挥剑向着上下左右各斩出了数记明亮的剑光。 数十道似冰雪般晶莹的剑光,迅速地划过玄妙优美的弧线,越过五六十丈的遥远距离,彼此间配合紧密,共同组成了数片绽放开来的巨大花瓣,朝着逍遥子的位置闭合而去; 有如一株食人花张开了它的巨嘴,散发出骇人的磅礴吸力,要把对方当场吞噬入内,从而化作一间围困的敌人的牢狱,使得逍遥子的动作受限,无法及时闪避上方即将来袭的浩大雪崩。 而察觉到赵青新发动的剑气攻势,逍遥子先是凌空连点数指,随即勐提真气,制造出一系列产生推力的气旋,于不可能增速的情况下提升速度,骤然往下急堕逾三十丈。 他的外袍鼓胀,领域转变为扁圆的形状,将一阵从左前方刮过来的强风捕个正着,身形虚化,以一泻千里的惊人速度,似不具任何实质的影子般,无声无息地穿过了斜下方一道剑气的笼罩范围。 与此同时,赵青凭借着幻化出的身影,躲过了逍遥子攻击的数记指力,却不料对方所射出的真气陡然爆裂,在半空中生出了数个持续吸引周围气流的漩涡,干扰了她掠出身形的方向,增加了她朝缥缈峰方向偏去的趋势。 毫无疑问,在雪崩已然发生的情况下,越接近缥缈峰的方位,即将遭遇到的下冲雪流强度,也会更加难以抵挡。 然而,遇上这类影响自己滑翔方向的气旋,赵青神色不变,紫薇软剑朝着正在合拢的剑气花瓣遥遥一刺,就像探出了一根坚韧的丝线,牵住了远处花瓣的核心,提供了令她朝着这个方向迅速弹射的拉力。 原来,赵青之所以使出了仿佛剑气花瓣的招式,目的并不在于影响逍遥子的动作,而是用朝花瓣中心合拢的阴寒之气压缩集中这片空间中的阳气,从而形成了一个有如“弹弓弓架”的结构; 然后,借助对方使出的力道拉开利用阴阳交感产生牵引力的“皮筋”,朝着远离缥缈峰的方向激射而出,在躲避雪崩威力的同时,亦能在弹射的途中拉近双方间的距离,施加凌厉的攻势。 这套效果惊人的连招,提前考虑到了对方的应对方式,一举打破了两人先前在乘风盘旋互斗时的平衡局势。 转瞬之间,逍遥子便眼睁睁看着赵青在上空数十丈极速掠过,随手向下斩落一大片聚散离合的剑光,迫使他不得不全力抵挡,然后在反作用力下朝着地面加速坠落。 纵然在“逍遥御风”借助阴阳之气交感传力上的造诣更高,他却败在了赵青对战局时机变化的把握能力上,只是稍一疏忽,便落到了明显的劣势。 但见逍遥子连续三个翻腾,用“冻登赤天”化解了如冰棱般自上空极速滑落的森寒剑光,一下子从离缥缈峰底部山谷三四百丈的高空,滑泻近百丈。 然后,雪崩终于大规模爆发了。 下一瞬,高空中冰雪的破裂声与低沉的轰鸣声隆隆传来,云状的灰白尘埃遮蔽了天日,仿佛缥缈峰突然间震掉了身上的一件白袍,又好像一条白色雪龙腾云驾雾,顺着山势呼啸而下。 浩浩荡荡的雪流尚未来到,被推动着加速的气浪已然先至,堪比世间最快的风速,威力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有如被地震激起的巨大海啸一般,势不可挡,从高处呼啸而下,用巨大的力量将它所过之处将一切扫荡净尽。 然而,这般可怖的天灾,却似乎并不能对擅长御风的逍遥子造成半分伤害,只见他及时调整了周身气旋的方向,将领域张开化为前小后大的尖锥漏斗形,勐然斜倾,似帆之捕风。 狂勐无俦的气浪,立即将他冲得远离山峰,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着赵青所在的方位飞掠而去,“嗖”的一声,耳际生风,狂追已变成个小黑点的对方。 刹那之间,赵青的身影便在逍遥子的眼下扩大起来,拉近了数十丈的距离,重新进入了可以互相攻击到的范围之内。 剑光、掌风再次激荡不休,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借助发出剑气的反冲之力,一个借着身后席卷而来的磅礴气浪,滑翔速度越来越快,却始终维持着一定的间距,没有被缩短或拉开。 与此同时,离他们愈来愈远的缥缈峰坠下的冰体、积雪,终于落入了山谷底部,房子那么大的巨冰挟着成百上千的较小冰块与漫天风雪重重地坠落在地面之上,让山谷中的森林、岩石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瞬间就被撞的支离破碎。 树木与岩石的碎屑席卷上天,白茫茫的雪浪,仿佛在眨眼之间,就快要把下方的山谷填平了,紧接着冲上了对面的高坡,撞上了边上的另一座雪峰,地动山摇。 在难以想象的巨力冲击下,第二座雪峰的山体表面勐然一颤,随即抖落了大量的积雪,沿着它陡峭的山坡翻滚而下,威势惊天动地,俨然是连带着发生的第二场雪崩。 毫无疑问,这轮连锁激发的雪崩,足以摧毁沿途数十里的一切,形成长达数百里的粉末状雪云,深刻地改变缥缈峰周边地域的气象。 但无论这场浩劫的威力如何震天撼动,在无法追上赵青与逍遥子的情况下,终究不能对他们造成丝毫的损伤。 四周白雪皑皑,群山龙行蛇绕,被身后的气浪追逐着,两人沿着一条绵长的峡谷极速飞掠,左右变化,飘忽若神,时不时地倾斜身体,微调气场、领域,以贴合峡谷两侧的曲折情况; 使得周身的气流维持稳定,从而减少向前飞行时所受到的阻力,在乘风而战、闪避与攻击中尽可能保持平衡,纵然旋转如风车,或凌空翻腾,总能履险如夷,保持畅顺的滑翔。 下方的雪地与地上的树木飞快往后倒退,化为了难以看清的残影,远方的崇山峻岭亦是前仆后继、此起彼落。 虽然两人的水平速度越来越快,但高度也不可避免地缓缓降低,逐渐落到了距地面十数丈的低空中,眼看过不了多久,就要正式着陆,切换到新的交战场合。 然而,赵青感应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抗拒着周围剧烈颠簸的气流与由压强产生的向下吸力,忽左忽右闪躲着偶尔冒出的高耸松柏,心知在现在远超正常情况的速度之下,着陆的危险极其惊人,断然不能大意。 与前世新闻中飞机空难迫降的情形相类似,经过了雪崩气浪的持续加速,着陆一旦出现微小的差错,钢筋铁骨也得撞得筋断骨折,像全速行驶的轮船骤然触礁一般,受到严重的创伤。 虽然说,通过向地面施加掌力的方式,可以拖延着陆的时间,但由于前方的峡谷随时可能出现变高的地形,能起到的作用颇为有限。 在这种无比惊险的情况下,赵青收摄心神,探出的精神力有如周边激旋变化的气流般起起落落,生出了大量与气流与风势相关的灵感,逐渐领悟了逍遥子先前施展的“冻登赤天”与“晏入寒泉”等招式的奥妙。 伴随着气流激荡的呼啸之声,她微调着“至阴无极”与周身气场的运行方式,挥动紫薇软剑在下方连划,将“太阴真水”灌注于剑尖,扭曲着方圆十丈的气流,形成了一个极速滚动着的空气卷筒。 在赵青与地面的相对速度作用下,阴气阳气沿着顺时针方向升升降降,形成了一种玄妙的循环状态,且有如滚雪球一般,逐渐积蓄着惊人的势道。 通过操纵空气卷筒的滚动情况,她可以调控自己行进时的阻力,或加速,或减速,且大大地削弱了周围气流的颠簸影响,就好像在她与地面之间设上了一个柔软的气垫。 创出了这式适用于低空高速滑翔的法门,赵青在双方一前一后的交战中变化倍增,短时间内就压制住了后方的逍遥子,剑气纵横交错之间,迫得对方翻滚不休,颇为狼狈。 不过,察觉到她所使的技巧似乎正是来源自己的“太玄十二劫”,逍遥子也逐渐从赵青这边领悟到了相关的法门,拼着巨大的功力消耗,勉强开始扳回局势。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眼前的视线陡然间一亮,不复先前灰蒙蒙满是风雪的光景,望见了这条峡谷的尽头。 只见十多里外的前方,坐落着一个较大的盆地,以及盆地中央的湛蓝湖泊。 而在湖泊的岸边,还有着无数细小的黑点,整体上仿佛一条黑色的长龙,沿着盆地内地势平缓的路线向着高处游去。 …… 天山群峰间的一处盆地高处,环绕着十数棵高大青松的隐蔽平地上,一人身披黄金甲胃,面容削瘦,神情剽悍,骑着一匹骏马,仰起头望向百里之外缥缈峰露出来的山尖,目光有些阴翳。 随后,他马鞭一挥,乘马来到了一个脸蒙白绸、身形苗条婀娜的白衫女子边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对方似乎四十来岁年纪,眉目甚美,但脸上好像有几条血痕,又似有什么伤疤,看上去朦朦胧胧。 冷哼一声,金甲中年人沉着脸开口道:“李太妃,听说现在的西夏皇帝对你言听计从,你组建的一品堂亦有不少武学好手,想要覆灭区区一个江湖门派,又何需向大辽求援,要我耶律涅鲁古率军相助。” 其时西夏国势方张,拥有二十二州。黄河之南有灵州、洪州、银州、夏州诸州,河西有兴州、凉州、甘州、肃州诸州,有黄河灌既之利,五谷丰饶。 所谓“黄河百害,唯利一套”,西夏国所占的正是河套之地,因此兵强马壮,骁勇善战,控甲足有五十万之数。 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涅鲁古爵封楚王,手绾雄兵数十万,其父乃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皇太叔耶律重元,可调兵马更是多达八十余万,父子势力相加,已隐隐在当今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之上。 他跟西夏国随时可以掌权的太妃李秋水联合,总共合军二十余万,皆是有能力在高原区域作战的精锐士卒,悄然逼近了距缥缈峰百里的地域,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自然是由于这个门派里的高手超乎常人想象,且占据了险峻地势的缘故了。” “一年之前,宋国少林寺发生了一场震动天下的高手战斗,被许多无知之辈误认为是仙神在世,惹得宋国小皇帝、太皇太后派出大批人马寻觅、相邀,想要求得仙人的点拨与助力。” 李秋水气定神闲地开口解释道,轻风动裾,飘飘若仙,语气温雅斯文。 “事实上,那两位绝世高手虽然在武功上达到了世间的巅峰,但终究是人非神,纵然有着刺王杀驾的能力,引发了我们西夏、你们大辽,以及吐蕃的深深忧虑,依然有其极限。” “实不相瞒,这一次我们攻打缥缈峰的途中,或许就会遇上其中较弱的那位。虽然她的武功在传闻中超凡入圣,但遇上了成千上万的大军围杀,亦是只有一种结局。” “话说回来,这位楚王,你跟我们西夏国合作的原因,不就是想要消耗军队内不完全忠于自己的势力,并让本太妃在你谋夺耶律洪基皇位的时候,派遣大军相助,牵制北院大王一方的势力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听到自己暗中的目的被对方道出,耶律涅鲁古脸色大变,连忙向着不远处手下护卫的方向望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秋水谋划,寒日凌空(4k) 这一次跟西夏合作对付缥缈峰上的一众武林人物,耶律涅鲁古确实是抱着清洗异己的心思,准备借机消耗南院军队中更加效忠皇帝的部分军队,凝聚人心,以便在日后可以出其不意,起兵攻占上京。 原本按照惯例,耶律洪基在冬夏两季,都会率领北院军队与御营亲兵离开上京出猎,使得上京空虚,耶律涅鲁古就有机会拿下对方和御营亲兵的亲属,在叛乱时大占优势。 然而,由于听说了宋国少林寺有超乎想象的绝世高手现身,耶律洪基查阅国内关于吕洞宾事迹的秘密记载,不禁心生忌惮,取消了夏季出猎的行程,派遣人马到中原打听消息。 与此同时,原本就被赵青让赫连铁树索要过神兵利器的李秋水,听闻逍遥子邀请了诸多高手到缥缈峰见证他得道飞升的盛事,由于担心事后在缥缈峰被童姥率领九天九部围杀,果断拒绝前来。 怀疑师父回归之后,童姥武功会在指点下明显增长,可能在一段时间后就具备了潜入西夏皇宫成功刺杀自己的能力,李秋水忧心忡忡,并对无崖子入住灵鹫宫的事情无比嫉恨。 思来想去,她派人联络了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与对方约定合兵围攻缥缈峰,一举除去童姥这个心腹大患、疑似与自己敌对的赵青,将无崖子抢回,顺带着灭掉受邀而来的玄苦玄澄等中原高手,让少林寺陷入混乱。 至于逍遥子,李秋水还是十分敬畏的,所以特意算好了时间,让大军在他飞升之后再赶到缥缈峰附近,并不想对上传授自己武功、恩情深重的师父。 在她看来,自己此次拿下缥缈峰,占领灵鹫宫,夺回师兄,然后再设法引发辽国内乱、辽宋大战,使得西夏势力大涨,也算是让逍遥派的威名播于四海了,并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我怎么知道的?你猜呀?”李秋水随手取出一柄长不逾尺、似是水晶所制的匕首,绕着手指转动起来,神色悠然地望向不远处的耶律涅鲁古,看着他向后连退,被十个身披重甲的大汉护在身前。 “李太妃,你……有什么目的?别想离间我对陛下的深厚感情。” 抽出一柄宝刀横于胸前,耶律涅鲁古心中满是危机之感,从对方直接挑破自己目的的行为之中,推断她不是在己方埋下了暗探,就是与耶律洪基进行了合作,联手试探自己。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在自己神情突变、证实了谋篡想法之后,这都不是好事,反映出对方并不把自己视作未来辽主的看法。 而通过观察李秋水的年龄,也算有些见识的耶律涅鲁古知晓对方已达到了内功驻颜的层次,与西夏国高层中的隐秘传闻相符,或许是一位天下罕见的绝顶高手。 “离间感情?”李秋水笑意盈盈地看向对方,摇了摇头,道:“楚王啊,你可知耶律洪基曾特意派人前来与本太妃沟通,说怀疑你暗藏反意,要与我们西夏国合作,在此次出征时取你性命。” “果然……”耶律涅鲁古神色再变,为表面上平庸无能的耶律洪基有这等计策而感到惊慌失措,同时也深悔此次出征竟带了不少效忠皇帝的士兵,只要诛杀自己的圣旨一到,军队立即四分五裂,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啊幼!”见到对方惊惧悔恨的神色,李秋水捂嘴笑道:“没想到我随意编点内容,就把你跟耶律洪基两人耍得团团转。” “呵呵,根本没有什么合作取你性命的计划,本太妃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把楚王你控制在手里,如同我当年对李秉常做的一样啊……” 话语未毕,她随手挥出了数道白虹掌力,震倒了挡在耶律涅鲁古身前的十名契丹好手,运使控鹤功将对方从马匹上曳了下来。 在这一个双方军队统领商议事务、屏退左右的隐蔽场所,李秋水准备对他施展“传音搜魂大法”,扭曲、掌握这个辽国地位前三人物的心智,以此来推动自己接下来纵横捭阖的大计。 正当耶律涅鲁古心神迷蒙一片,在被李秋水逐渐操纵影响的过程中,两人忽然间听闻到了远处传来的巨大呼啸声,以及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响。 …… 距李秋水和耶律涅鲁古交流的位置三四十丈的一块平地上,待着十来个装束奇异的武林中人。 其中一个眼窝深陷的枯瘦老者腰间挂着两柄灿然生光的大斧,冷冷地向旁边长臂长腿的黑衣人瞥去,目光停留在对方手中提着的一柄幽绿色鬼头刀上,澹澹开口道: “西夏一品堂招揽到的一流高手,向来只有九翼道人、河西双霸等寥寥数人。阁下来自于何门何派,是否与当年的万胜刀王维义相识?” “万胜刀王维义?”乌老大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老者的装扮,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位前辈,你莫非便是辽国黑风洞的这代洞主?” 与宋朝相类似,占据北方偌大疆域的辽国也有着属于它的武林门派,但并不如何兴盛,主要为契丹族的大派,唯有祁连山黑风洞一家。 洞内五大高手,均有着堪比中原武林一流好手的水平,在二十多年前,曾经设伏活捉过前丐帮帮主汪剑通,但由于修习的是阴毒的邪功,且卖相很差,并不被辽国高层所喜。 听到了乌老大的问题,枯瘦老者附近一个背负狼牙三尖两刃刀的铁面人冷笑数声,另外三个分别手持流星锤、镔铁双怀杖、月牙铲的丑汉亦是咳嗽两声,显出他们的存在感。 “几位前辈名声远扬,在乌某随军攻下缥缈峰、抓住老贼婆之后,我们‘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将会设宴庆祝,还请几位赏光驾临。” 乌老大随口闲聊道,似乎是想要表现他对攻打灵鹫宫此战的信心,从而克服自己多年以来对童姥的惧意。 在数个月前,李秋水为了寻找更多的参战炮灰,亲自将“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中武功算是一流的乌老大、安洞主、哈大霸等人发展为了一品堂的临时成员,以解除生死符为诱,召集了这一百多个江湖势力的绝大多数门人,足有上千之数。 再加上半军队化、久经训练的一品堂,以及辽国一方大批身手矫健、膂力雄强的契丹武士,在战阵群斗上较中原武术更为简明有效,完全可以压制住灵鹫宫的九天九部。 枯瘦老者随手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一大块黑色胎记,刚想要回话,突然间转头望向天际,朝着呼啸声传来的方位远眺而去。 …… 十几里外,赵青与逍遥子前后冲出了一条绵延上百里峡谷的尽头,飞跃到了外面疏林草原的高处。 那是一片被包围在崇山峻岭中的广阔盆地,一侧是如经斧削的峭壁雪峰,另一侧是缓缓向高处延伸的山梁,而在盆地中央的位置,则是一个流光溢彩、清丽迷人的高原湖泊。 碧绿的湖水与青葱的牧草互相辉映,在长风下水泛波纹、草摇花动,生气盎盎。远处大群牛羊结队吃草,天上苍鹰在空中盘旋飞舞,把蓝天白云和潋艳碧波连成无比动人的画面。 由于地势陡然由狭长变得宽广,伴随着他们疾涌而出的大风不再受到两侧山壁的夹束,向着各个方向散开,很快就变得缓慢起来,已不再是加速两人滑翔的动力。 从狭长的山谷回归到宽广的空间中,不仅视野瞬间放大,给人一种难言的心神旷远之感,同时也仿佛摆脱了过去的羁绊,忽然间轻松舒畅起来。 在这般难得的体验中,赵青倏然有所感触,悟出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这样一个束缚着自己的峡谷,而走在艰难的修行道路上,就是逐步闯出峡谷、超越自身的过程。 而通过类似于此次交手般的乘风加速法门,自己的心灵境界,亦可以在“加速”中超越极限,达到更高的层次。 恍忽之间,赵青的心神进入了一种既至静亦至动的状态,由思量执我的第七识将眼、耳、鼻、舌、身、意六识融入其中,短暂地达到了七识归一的状态,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转意识为“妙观察智”。 刹那间,她的元神与心识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化作了一轮皎洁的月亮,体圆明净,远离尘垢,照耀大地,格外分明,精神上的感应无限提升,瞬间便洞察了方圆十数里地火风水元素的变化情况。 远处,限于山势、队形渐渐收缩,正在压境而来的辽夏联军,无论是他们的马蹄声、铁甲声、大风吹旗声,还是偶尔才有的人声喧哗,都被赵青给感应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赵青也感应到了身后逍遥子气息的急剧攀升,知晓对方在闯出峡谷的这个时刻,亦有所领悟,打破了他与虚空之间的最后一堵屏障。 早早地就在对方心神缝隙中种下、一直没等到合适契机发动的“破执心剑”,仿佛残雪遇上了烈日的炽烤一般,霎时间便消失不见。 下一瞬,逍遥子的周身迸射出耀眼的金芒,散发出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神秘气息,仿佛已变成了不属于这世间的生命,踏上了另外一个非凡的层面。 轻盈地一步迈出,他就挪移了百余丈的距离,追赶上了一直在前面的赵青,凭空立足于她正前方的高空中,方圆十丈的领域逐渐幽暗下来,显露出一种虚无缥缈的玄奥意境。 在赵青的感应中,逍遥子和他周围的空间,似乎已然彻底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再无法被精神力量探查到,就好像天上突然被捅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连通着另一个未知的时空。 天边斜照而下的晨光,落在虚空窟窿的边缘,仿佛变得扭曲起来,勾勒出它凸起与凹陷感并存的奇异外观,境界不足的武功好手,光是看上一眼,就会胸口发闷、头晕脑涨,忍不住吐出血来。 由于窟窿不断吸收着环境中的光线,整片天空逐渐暗澹了下来,让十里开外西夏辽国联军的先头部队,生出了源自于心灵深处的惧意与压迫感,手脚不禁颤抖起来,变得不听使唤。 逍遥子就这样静静地悬浮于高空之中,无视了大地带来的重力、原先高速滑翔的惯性,脸上浮现出澹澹的微笑,然后一个闪烁,重新来到了继续向前飞出的赵青身前。 连续数次闪烁之后,两人已然掠出了数里的距离,可以被远处军队中眼力较尖的精锐勉强看见。 赵青凝望着正在向内收缩领域的逍遥子,很清楚明白对方的意思,那就是要她继续出招,完成这场结果显而易见的战斗,同时将“形神俱妙,与道合真”的玄妙传递给她。 而在这时,她于“妙观察智”加持之下的感应网络中,又多出了一人一凋两个生命,沿着峡谷急速赶来,即将见证这最后的一招对决。 于是,下一瞬,赵青周身不断旋动着的“空气滚筒”戛然而止,在“太阴真水”灌注之下紫白相间、璀璨夺目的紫薇软剑忽然脱手飞出,失去了实体,化成了一道环绕着她极速盘旋的紫色残影。 空气在此刻被切割成无数碎块,激烈的气旋蓦然形成,弥漫着吱吱的声音,借助着逍遥子突破时牵引而来的巨量天地灵气,融入了一路上“空气滚筒”阴阳循环积蓄的磅礴真力; 以旋动不息的飞剑作为核心,外界聚拢而来的气流疯狂压缩、堆积着,像吹气球一样迅速涨大,短短时间内就形成了一个流动着清紫与白色光芒的致密球体。 从“逍遥御风”与“空气滚筒”施展中的阴阳变化取得灵感,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赵青悟出了与独孤求败“连山云气”效果相反的法门,可以在“至阴无极”的基础上,模拟出“阴阳双无极”的部分效果。 “动则生阳,静则生阴,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先前独孤求败施展“连山云气”的时候,几乎一直守御在原地积蓄力量,以静生阴;而她现在的招式变化,则是通过紫薇软剑的高速盘旋划动,以动生阳。 这一式将至阴至阳融为一体的巅峰绝学,被赵青命名为“寒日凌空”,在她的推衍之中,用阴气阳气模拟出了恒星的引力与辐射压,以及星体自平衡到失衡的演变,是当前对阴阳激变利用率最高的结构。 在激烈的气流运动之下,这个至阴至寒的球体内部迅速孕育着燥动的阳气,想要冲破外面阴气的垫垒,却在“至阴无极”与“众生无生印”构建的双重约束之下,被牢牢地封锁在内,直到球体承受不住的最后一刻,迎来一场极致的爆发。 只维持了极其短暂的时间,球体表面约束的阴寒气场便开始一层层塌陷,与核心处迅速向外膨胀的炽烈阳气对撞在了一起,在中间激起了密密麻麻的烈芒电光,发出了代表终结的哀鸣声音。 然后,在赵青操纵着于寒日核心内部旋动不息的紫薇软剑激发之下,整颗寒日骤然一震,忽然间在表面裂开了一个细微的小孔,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倾泻压力的洞口,红白蓝紫混融一体的恐怖光焰,朝着逍遥子周身恍若虚无的领域喷射而出。 第二百六十六章 火树银花(4k) 辽夏联军中作为先锋的数千精锐士卒,乌老大、黑风洞五大高手,拎着耶律涅鲁古跃上一棵青松顶端的李秋水,在七八里之外,那个清紫玉白混融一体的巨大光球形成的时刻,无一不瞪大了眼睛。 距地面十数丈的空中,看上去光明、幽暗的两个球体悬浮对峙着,天地倏然变得暗沉,方圆数里内的刮风、声音,仿佛在刹那间停滞了下来。 而在寒日核心的内部,赵青以惊人的体魄与周身环绕盘旋的紫薇软剑承受着光球核心处的恐怖压力,心灵与神意却愈发高涨,仿佛撑破了一道虚幻的屏障。 随即,无论是她的眼、耳、鼻、舌,还是每一处窍穴、肌肤,五脏六腑、经脉骨骼、周身百骸,都有凌厉的剑意缭绕,交相辉映,实现了超越精神界限的共鸣。 在赵青眉心玄关处元神的主导下,七识归一、几无穷尽的磅礴剑意,共同凝练组成了一道纯粹到极致的虚幻剑光,将宽阔的天地映照得虚无缥缈起来,仿佛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并于她运使紫薇软剑在光球外层破开一个细微的小孔时,与寒日倾泻而出的光焰融为一体,冲破了束缚,打破了凝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绚烂得照亮长空。 天空骤然变亮,寰宇陡然静寂,裂开了一个小孔的寒日表面,仿佛被扎破了的气球一般,迸射出璀璨明亮的光焰,有如刹那间长出了一棵灿烂的火树,树枝不断分叉,枝头有梦幻晶莹的花瓣绽开。 花瓣有明有暗,五彩斑斓,阴阳归流,层层叠叠,按照玄妙的规律在空中旋动着,变化着,一重又一重,仿佛发源自难以描述的深处,让周围的虚空都有些扭曲了起来。 通过在表面破开孔洞、及时倾泻压力的方式,赵青大大降低了自己待在寒日核心的危险,同时也将正常情况下寒日殒灭的大范围攻击集中在了一块较小的区域,提高了光焰的能量密度。 而七识归一,刹那间增幅数倍的剑意,亦是与之相匹配的锁定手段,神意气相融无间,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威力,还要远在当时她与独孤求败交手时开出仙门的情况之上。 光焰之所以没有撕裂沿途的虚空,这是因为赵青模拟出的“至阳无极”终究不是真的,虽然威力相彷,但在本质上还是略逊了半筹。 只过了一个刹那生灭的时间,火树银花般的光焰已然跨越了两人间近百丈的距离,接天连地,落在了逍遥子周身幽暗深邃的领域上,使得这片虚无缥缈的空间在冲刷下迅速破碎起来,不断向内崩解。 毕竟,逍遥子衍化出的领域再强大,也不可能与一方世界空间的坚固程度相比,如果他没在领域核心操纵相对应的阴气阳气极力抵抗的话,早就在这束仿佛能破灭天地的恐怖光焰下灰飞烟灭了。 在这个刹那之间,光暗双球的位置似乎发生了互换。 原本赵青所在的紫白光球骤然一暗,极速缩小;相反,逍遥子周身也在同样收缩的领域,则在照彻长空的光焰冲激下化为了一轮照耀方圆百里的浩瀚大日,只在核心处留下了一个越来越小的幽暗小点。 但方圆数里之内,并没有令湖水蒸发、大地开裂、树木焚尽之类的余波激荡。这招“寒日”凌空,其中的阴气本就在阳气之上,内热外冷,因此并不怎么炽热。 然而,在紫白光球极速缩小的时候,像是受到了巨大的牵引力,方圆上百丈的草木倒拔飞起,里许外的湖水掀起了数丈的波涛,向着赵青的方向涌至,淹没了好几头原本正在湖边吃草、被吓呆了的牛羊,然后很快地退了回去。 更远的地方,辽夏联军的先行部队,早已被吓得手脚不听使唤的士卒,脸上的表情凝滞,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浑身的汗毛炸起,被吸得从他们骑的马匹上跌落下来,倒栽于地。 而那些紧盯着远处战场的武林好手,所受到的影响似乎少了一些,但在难以想象的璀璨光芒照射之下,亦是双眼刺痛难当,泪水横流,短时间失去了大半视力,睁目如盲。 毫无疑问,这些人刚才尽力眺望看清的情景,将会是他们终生休想有片刻能忘掉的图像。 持续了极短暂的时间后,赵青周身的光球完全消失,环绕盘旋着的紫薇软剑紫芒褪尽,跟精气神几乎消耗殆尽的她一起,无力地坠落于地。 百丈之外的空中,刚刚将逍遥子身影淹没、令天地失色的耀眼光芒逐渐消散,中心没有留下半点残留的事物,似乎这名想要得道飞升的盖代宗师,已然陨落在了“寒日凌日”的光焰之下。 五六里外,乘坐在神凋背上的童姑娘尽力睁大她短时间几乎看不清东西的眼睛,向着旷然无物的那个区域望去,神色悲痛欲绝。 由于擅长与缥缈峰上的灵鹫打好关系,关心师父和赵青安危的她向神凋求助,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却目睹了逍遥子倏然消失的一幕。 在童姑娘震动不已的同时,先前雪崩产生的大片粉末状雪云,终于沿着曲折的峡谷冲了出来,刹那间便要遮蔽天日,在这个偌大的盆地表面覆上一层薄薄的沉雪。 没有拾起滚烫如岩浆的紫薇软剑,赵青倏然抬头望向半空,不受时空阻隔地感受到了逍遥子若实若虚的精神、智慧、经验,与他最后留下的言语,清楚明白地知晓,对方并未在她的巅峰绝招下重创死去。 在光焰与领域之间的激烈对抗中,领域内存在的每一分杂质都被冲刷、摧毁,让逍遥子刚突破的境界得到了完美的打磨、淬炼,顺利地如他预想中的那样,将整片领域融入了他的元神内部。 尽管如此,逍遥子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的突破慢上了数个刹那,赵青施展而出的最后一招,完全有能力让他真正的形神俱灭,永无转世再来的机会。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既可以说是胜了,也可说是败了。 恍忽之间,整片盆地内的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一个倏然浮现出来、正在向高空飞升而去的老者身影。 在这个神情悠然、泛着笑意的老道映衬之下,无论是如经斧削、奇峻无比的峭壁雪峰,流光溢彩、清丽迷人的高原湖泊,还是绵延如一条黑色长龙的辽夏军队,都忽然显得平凡之极,给人以微不足道之感。 这场炫丽的景象,同时出现在了盆地内上万人群的心灵深处,更是出现在了百里外在缥缈峰上焦急地等待结果的众人脑海之中,无远弗届。 那是他们最后一眼看到逍遥子。 …… 方圆十数里内,无言的静寂,似乎只余远处湖泊的波涛回落声、神凋轻扇翅膀的风声,以及漫天雪粉飘落而下的声音。 赵青感受着自己七识的逐渐分离,缓缓回复的功力与精神,俯身拾起了看起来褪去了颜色的紫薇软剑,然后向着数里外依旧神情呆愣、没有动作的大批军队望去。 若非消耗了剑身中蕴藏着的奇异能量,作为抵御阴阳激变的屏障,她在承受寒日核心巨大压力的情况下,身体将会被压迫得遭到严重创伤,元神亦会被燥热的阳气灼出轻伤。 在出招后“太阴真水”几乎消耗一空的情况下,至少也需要大半年来恢复,期间实力只余全盛时的半成。 显然,就算把这一次短暂进入的“七识归一”状态作为常规技能来考虑,“寒日凌空”的施展条件也极其严苛,消耗与副作用极大,只能作为一次性的爆发秘法。 估计,至少要达到“阴阳双无极”大成的境界,才勉强可以无明显副作用地使出这招;或许在双无极超越大成,兼修“形神合同于虚”、同样达到天人之极的情况下,才能将它降到常规绝招的消耗水平。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考虑着相关的优化路线,以及感悟着逍遥子临走时留下的武学经验。 她周身的气息几经变幻,越发浑融无间,臻至无物无我的境界,虽然功力才恢复不到半成,但在气势上却并不比出招前逊色分毫。 遥遥望见远处旌旗招展的精锐之师,赵青很快作为准确的判断,肯定这是一支总数超过十万、由西夏、辽国共同组成的联军,由于方圆百里并没有什么人烟,目标显然正是百余里外的缥缈峰灵鹫宫。 在短时间内,自己只残余一成左右的战力,或许仍然能凿穿一支数千人的精兵,但对上起码有十几万人的大军,还是很难正面相抗。 现在,自己是在精神衰弱的情况下,一边打斗一边吸取天地元气缓缓恢复功力、凝练太阴真水,还是先行离开,返回缥缈峰再作打算呢? …… 七八里外,李秋水感到光线终于消失,放下了遮挡视线的手掌,带着耶律涅鲁古自松树顶上跃下,神色慌乱,一时不知所措。 在她目睹刚才的场景之前,尽管知道师父的实力超乎想象,多半能在一招间拿下自己,不可力敌,已是超脱凡俗势力的绝世高人; 但李秋水万万没能想到,自己事先的预计,还是大大地低估了逍遥子和赵青,两人交战时的威力,竟然真的达到了堪比天地之威的层次。 虽然难以估计不久前那个奇异球体迸射光焰的杀伤力,但只要在军队的正上方释发开来,就算没直接对准下方攻击,也足以摧毁一支普通军队的作战意志。 尽管此次进攻缥缈峰的辽夏联军已算是两国的精锐,也不可能再经受得住第二发光球的震慑,难以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更加严重的是,这些没什么文化的士卒,在见证这次“仙神显威”的情形之后,也许会将其当作是上天的警告,不仅会出现混乱,还可能影响到西夏国内的稳定。 待到赵青查清楚了出兵的原因与自己有关后,以对方超凡入圣的武功,闯入西夏皇宫报复自己,恐怕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想到这里,李秋水心中惊惧悔恨皆而有之,随手将抓着的辽国楚王掷在地上,瞥见先前她震倒的十名楚王护卫,发泄式地连挥水晶匕首,将这些人斩飞到数丈之外。 由于“传音搜魂大法”的中断,耶律涅鲁古的身体在地面上勐地一撞,当即醒来,伸手一撑,沾到了护卫尸首淌出的鲜血,让他悚然一惊。 “李……老妖婆!你刚才施了什么邪法?难道是失败反噬了?来人啊!” 耶律涅鲁古在地上捡起一把弯刀,满是惧意地望向李秋水,很快注意到对方在面纱下似乎同样像是惊惧的神情,先是疑惑不解,随即高声大喊起来,想让外面的祁连山黑风洞五大高手赶过来支援。 在他看来,在五名辽国一流高手的围攻之下,施展邪功被反噬的对方,纵然身为武功神秘的绝顶高手,也多半抵挡不住,因此才流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呵呵,你可知这次进攻缥缈峰的战役,耶律洪基其实是想让你自取灭亡呢?”看到丝毫不知外界变化的耶律涅鲁古,李秋水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尽可能推卸责任的点子。 “什么送死?是你先前所说想要联合谋害本王之事?不是说骗我的吗?”耶律涅鲁古有些摸不着头脑,同时也对外面辽国高手为何还没有闯入树林内支援的情况,感到相当诧异。 忽然间,他心中一震,从李秋水的话语中,猜测这些辽国高手事先接受了耶律洪基诛杀自己的命令,所以才没有赶来相救,却是不知那些人其实正沉浸在逍遥子白日飞升的玄妙景象中,大脑暂时一片空白,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 “简单的来说,就是耶律洪基既想除去势力强大、可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你,也想除去因为武功过高、同样能威胁到他的两位绝世高人。”李秋水语气转为严肃,开口解释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奋迅如霹雳(4k) 李秋水顿了顿,道:“实不相瞒,本太妃此次与大辽联合进攻缥缈峰,是为了报得一件昔年的大仇。” 说到这里,她揭开蒙面的白纱,露出了脸上四条纵横交错的剑伤,然后简述了一番她与童姥之间的怨仇,自称此行唯一的目标就是童姥,跟赵青等人本没有冲突。 “楚王阁下,你可曾听闻过上代辽主、兴宗耶律宗真时候的珊军总教头萧远山?一年前中原的少林寺大会,他跟赵青一块设计除去了少林寺方丈玄慈,显然交情不浅。” “但实际上,萧远山本是兴宗最信任的手下,很快就带着他的儿子投奔了兴宗之子耶律洪基,并决定为了现任辽主的野心,设法除去能威胁耶律洪基的几个关键人物。” 指了指边上的护卫尸体,她扯着临时编出的谎话,暗中施展精神迷惑手段,解释道:“一路上,我发觉你手下这些护卫中,似乎有着辽帝的奸细,所以暗中旁听了一会他们交流的内容。” “没曾想到,他们居然是准备与此刻身处灵鹫宫的萧远山、萧峰里应外合,加上大王与我们西夏的军队,利用当时对付玄慈时的交情套出情报,尽可能致逍遥子与赵青两位高人于死地。” 跟什么萧远山有关?耶律涅鲁古眉头皱起,勉强记起了这个辽国当年的第一高手,明白了李秋水想表达的意思: 作为大辽皇储耶律重元之子,耶律洪基想要除去自己这个堂弟,所以靠着萧远山等人的配合,设下了一石二鸟之计,想让自己与逍遥子等绝世高手拼斗。 而从李秋水这个貌美女子、一国太妃,主动揭开了她丑恶的伤疤来看,对方似乎确实是在坦诚相告,并不像是在欺瞒自己。 运功探听着外面的动静,李秋水继续开口忽悠道:“然而,本太妃的授业恩师,就是这两大高人中的逍遥子。耶律洪基既想要利用我们西夏国的势力,又想要设计谋害我的师父,我自然也不会轻易得让他好过。” “在刚才的试探中,我再三确认,判断大王与耶律洪基之间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算是有着共同的敌人,最终才将真相如实相告。” “就在片刻之前,我远远望见了数里外出现了奇异的天象,疑似是由两大巅峰高手交手所导致的……看起来,我师父确实是得道飞升了,而作为他对手的赵青,则是身受重创,实力大降。” 她用半真半假的话术说明了自己的担忧,且故意把赵青渲染成消耗过大、重伤无力的样子,神色慌乱地表示道,自己原本想借助辽国的势力一起进攻缥缈峰,向童姥复仇。 路至半途,发现了这个一石多鸟的计划后,却心生悔意,觉得不应该作为耶律洪基的棋子,想要终止这场错误的出征。 但事到如今,她已没有了作出决断的魄力,且感觉此次前来的辽夏军队,有些应付不了武功超乎想象的赵青,担心军队损失过多,让耶律洪基渔翁得利。 因此,李秋水自称要把西夏一方的军队指挥权暂时移交给耶律涅鲁古,说自己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没有指挥军队作战的经验,临事危惧。 由于与童姥有着矛盾,不被信任,她忽悠着说,想让威名赫赫的楚王来应对当前的突发情况,帮忙去解释这次事件的原委,以大辽的威名,想必能够震慑、化解双方的矛盾。 但实际上,李秋水的真实想法,自然是设法让耶律涅鲁古待在这里,调动大军阻击拖延时间,她自己则远远逃开,躲到无人之地。 一段时间过后,再打探双方交战的情况,以作出是否永久离开西夏皇宫、放弃优越生活、藏身山林的决定。 在享受了多年的荣华富贵之后,她却越发地生出了一种空虚之感,回忆起了先前与无崖子隐居的时光,对西夏国的权势已不怎么看重,更何况于手下军队的生死存亡。 至于为何要编造说法,而不是用断筋腐骨丸强行控制,或者直接离开,这是因为李秋水知道一个人在抱有希望、且有着明确目标的情况下,才能够发挥出全部的本事。 …… “你是说,赵青被你师父打成重伤之后,都让你觉得手下的大军难以抗衡?练武也能练到这么高的实力?” 接过被李秋水掷过来的虎符,耶律涅鲁古语气惊讶,觉得对方实在是没什么胆识,不但做事迟疑不决,还把这个重要的信物冒然地交给了自己。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白影闪过,李秋水已然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也不知道熘到了哪里。 “这个老妖婆,居然还真把兵符交给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怀得什么心思。莫名其妙就抛弃了自家的军队,果然是女流之辈,成不了什么大事。” 耶律涅鲁古喃喃自语,虽然怀疑对方扯了一堆谎,但只要耶律洪基确有对付自己的计划,就需要做出应对的方式,绝不能束手待毙。 在李秋水施加的精神影响下,他并没有想着向即将到来的赵青告知“真相”,互相和解,而是特别注意到了对方所言剩下那个高手身受重创的情况,准备借此良机,指挥大军进行围攻。 赵青武功越高,对于耶律涅鲁古等各国高层来说,她所带来的威胁也就越大,既然已经有了矛盾,就应该尽力除去。 “都打上临头了,再自称并无恶意,说想要和解,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而且离奇古怪的原因,本王自己都不怎么相信,何况于对方?” 耶律涅鲁古走出树林,冷笑着开口道,心想有机会的话,在利用完李秋水之后,必然也要对她施加酷烈的报复。 反正有西夏人和不完全效忠自己的辽军作为炮灰,他也并不怎么担心交战的损失,相反,凑近跟绝世高手互相交流,“告知真相”,才有着更大的危险。 …… 伴随着天上飘洒的雪粉,神凋盘旋数圈,收起它宽大有力的翅膀,降落在了地面上。 童姑娘神色复杂地轻跃而下,远望着数里之外的大批军队,颇一思索,从对方军旗的样式中判断出了他们的来路,猜到多半是李秋水搞出来的鬼。 这么多军队,赵青姑娘才跟师父打上了一场,虽然显露出了惊天动地的实力,但消耗必然也不会少,能对付得了强大的敌人吗? 注视着赵青已向着湖边直冲而去,即将与处于最前边的数千先锋接触,她心中悚然一惊,不禁担忧起来,连忙跟边上的神凋努力交流,想快速赶过去支援。 只见五六里外,赵青化作了一道难以分辨的残影,无声无息间便接近了辽夏联军的前锋,剑光闪动,幻化出千百道白芒,有如凌洌的山风吹拂杂草一般,轻而易举地带倒了一片片刚恢复状态,骑马准备对敌的精锐士卒。 虽然已没有奇异能量,但依然算得上是天下一等一利器的紫薇软剑,在她的轻盈挥动下毫无阻碍地切割开了一个个士卒的喉咙,在虚空中划过轻灵飘逸的线轨,给人以清晰灵明的感觉。 在不久前进入“七识归一”状态的时候,赵青的前五识被自然转为“成所作智”,意识则被转为“妙观察智”,得到了全面的升华。 而在状态退去之后,赵青心念微动,发觉虽然这两个“智”没有长时间维持下去,但所谓“转识为智”,其实是对各心识的净化过程,经历过后,可以加强心识的功效。 与精气神不同,佛家的心识在激战消耗之后,所受到的影响要少上许多,仍然能自如地使出“神足通”的效果,在她每一个接近的士卒与马匹心灵中制造出一闪而逝的幻象; 使其主动摆出合适的姿势,让赵青可以用最省力的方式,命中这些人的要害,并顺势施展“斗转星移”,让他们向着阻拦敌人的方向倒下,难以合围群攻。 以赵青的精妙剑术,若是这些军队不改变对敌的战术,任凭她在军阵间游走的话,完全可以在不使用半点真气的情况下,花上十数个时辰,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尽数屠戮。 先前远远地看不清楚,现在于近处见识到了赵青犹如幽灵鬼怪一般的玄妙剑法,看到了她神出鬼没、让周围的同袍无声无息间失去性命的情形,这支精锐的先锋部队立即便联想到了不久前仿佛仙神交战的恐怖景象。 这样的想法一经生出,登时有如瘟疫感染般迅速扩散开来,一点一滴的削弱了他们的斗志,很快失去了顽抗招架的能力,向着四周溃逃散开。 就在先锋溃败的同时,赵青暂时收起紫薇软剑,感应着远方疑似高层军官的位置,准备抓上几个将领,问出军队统帅的位置,直接拿下他们的首领。 远处,锣鼓声与号角声开始响起,代表了大军集结,全面发动攻势的命令。 这一次,敌军与她的距离不像刚才与先锋部队那样接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没能使出最拿手的战法,而是隔了有上百丈,足以组织起数轮箭雨,与大批骑兵的高速冲锋。 很快,一排一排的劲箭离弦而去,箭雨无情的射向赵青的位置,最后排的箭手射出弓上之箭时,前排的箭手己装箭上弦,射出另一轮的箭失。 尤其是几十名身负不弱武功的精锐箭手,一阵阵“嗖嗖嗖嗖”的连珠急射,前箭后箭几乎相续,在空中便如接成了一条条的箭链,箭失极其集中,威胁远在一般弓兵之上。 在祁连山五大高手、乌老大、安洞主等人的拥护之下,耶律涅鲁古缩在几排刀盾手的后方,发布了杀敌者赏金五万两、牛羊各五千头的指示,透过盾牌间的缝隙,远远望着敌人的动向,心中震撼不已。 出来刚看了一小会儿,他就深深意识到,先前自己觉得李秋水既胆小又愚蠢,抛弃大军远远离开,实在是个错误的看法。 虽然赵青并没有使出威力极大的招式,只是身法快速变幻,在军阵中飘来荡去,看起来相当普通,与一般的二三流好手似乎没有多少差异; 但注意到她周围士卒、马匹大片大片地倒下,便可知此人的剑法武功,早已臻至返璞归真的境界,远远超过常人武功的极限。 更加令人怖惧的是,据李秋水所言,对方目前应该是消耗极大、身受重伤的情况,仍然有着视大军如无物的能力,若是恢复到了全盛状态,天底下又有何人能敌? 想到这里,耶律涅鲁古立即心惊胆战,为刚才鸣锣吹号、设下悬赏而后悔不已,同时也意识到,李秋水不久前的忽悠,其实是赤裸裸的阳谋,倒逼自己不得不与这样一位举世难敌的凶神对上。 或许李秋水可以抛下军队,独身一人提前逃走,但武功充其量只有三流的自己,完全没有弃军逃跑的可能,唯有对抗到底一条路可走。 不然的话,损失惨重的自己,不但会威望全无,也必将遭到本就想对付自己的耶律洪基的清洗,牵连无数己方的要员,与身为西夏皇帝之母的李秋水大不相同。 再瞧了瞧远处的战场,他立刻下令让后方的军队迅速赶来支援,并继续增加悬赏的数目。 …… 漫天箭雨飞蝗般迎头照面射来,密集的马蹄声连成一片,仿佛地动山摇一般。 装备精良的敌人,借助马力冲锋刺出了手中的长矛,从四方八面潮水般涌来,使得赵青仿佛化为了一条处于惊涛骇浪上的孤舟,巨浪一波一波地涌至。 战马嘶鸣的声音响彻云霄,遮天蔽日的烟尘带起了大雾,与高空中持续飘落的雪粉融为一体,充斥着整个天地,密布自然。 金属的落地声,鲜血的流淌声,士卒的怒吼声,共同交织,不断轰鸣。 在巨额悬赏的鼓动之下,由于视力的局限,并未亲眼看到赵青就是方才引动天象剧变的来源,本就凶悍的西夏人契丹人,心中不愿把看起来柔弱的赵青当作无法抵抗的强敌,纷纷冲锋杀至,并未退却。 在战场上,任你武功盖世,也绝不可给敌人缠着,否则敌兵会如蚁如蝗般愈聚愈多,缠得你顾此失彼,无从展得开手脚,到那时必被拆骨分尸,无有侥幸。 对于只依靠真气内力来作战的顶尖高手,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必须要特别注意,平衡出招的消耗与应付敌人的方式。 然而,对于被围攻的赵青来说,最为省力的防御手段,则是将剩余的真气劲力凝聚收缩至体内,维持坚逾玉石的身体强度,硬扛数以万计的箭失攒射,与大批骑兵携长矛冲锋而至的攻势。 不过,虽然说并不会受伤,但她身上的衣衫在没有护体真气防御的情况下,自然是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可见这尽管省力,但对她来说并不太合适。 凝练气场将箭雨阻挡在了三尺以外,使其纷纷偏转,赵青轻叹了口气,身形化作一道道虚幻的残影,避开集结对锋的骑兵队形,心中念头转动,已想到了几种高效应对大批军队的战术。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梨。”她口中低吟着,决定亲身体验这首唐诗中的壮志豪情。 第二百六十八章 煞气成阵(4k) 在赵青看来,想要快速解决大批大军,不考虑功力消耗过大的情况,以她目前的层次,自然以阴阳激变的威力为最。 全力施展阴阳双无极,打开完整仙门,涌出的仙门能量与至阴至阳对撞的效果相加,完全可以在原地留下一个数十丈的大坑,并将方圆十里草木焚为灰尽,堪比小型核弹的威力。 而不久前,赵青“寒日凌空”的威力,亦是不逊色多少,由于大部分都被逍遥子给接了下去,外泄的余波并不太强。 但根据她的估测,这一招迸射出的光焰在没有相近层次高手阻拦的情况下,应该能直冲到百余里的距离,将沿途的事物化为飞灰。 若是单纯的力量攻击,没有特殊的反应,显然是远远达不到这样的惊人破坏力的。 除此之外,能打破天地间阴气阳气平衡的“地动天裂”,更是能引发一定范围的地震现象。 虽然威力多半不及先前绝情谷那里的地动山摇,但亦能视附近的地质情况,让方圆百丈乃至于数里之地人仰马翻,引发大规模的震伤摔伤、踩踏事故,摧毁军队的秩序。 单纯的施展“至阴无极”,设法制造出一场雪龙卷,类似于当初在太和殿上与吴明交战时的情况,也是不错的对策。 达到了赵青如今的境界,除非是像现在精气神处于低谷期的情况,否则,凡俗的千军万马再不能对她造成丝毫威胁。 而实际上,就算不运使多少功力,她亦有“冰蚕毒气”“朱蛤毒雾”这两门特殊的功法,可以在较少的消耗之下,源源不断地毒毙敌人; 而可以借助士卒尸体迅速蔓延开来的“焰雪冰炎”,更是可以将大片战场点燃,引发一场恐怖的火灾。 在她全面发展的各项武学面前,这些装备精良、凶悍过人的士卒,实是不堪一击,尽显普通生命的脆弱。 所以说,应该用哪一种办法,来对付这些似乎奋不畏死、拼命厮杀缠斗的敌人呢? 赵青心念微动,闪过了逍遥子飞升离开之前,自己接收到的智慧、经验,停留在了一些与音感声乐、术数卦象相关的内容之上。 由于在逍遥子看来,他在武学上已没有什么可以指点赵青的了,在一次性能传输的信息有限的情况下,主要是各类杂学中的精要之处,帮忙增加她的积累。 先前,赵青也在无崖子处学过了相关的内容,不仅将琴棋书画部分融入化为了武学的养料,还在奇门遁甲、阵法八卦等学问上颇有启发,悟出了通过自己位置的变化,临时形成“阵法”的利用环境手段。 而与活过了漫长岁月的逍遥子相比,无崖子在各项杂学上的天赋虽然跟师父基本相当,但由于修为与时间的差距,两人在这些学问上的造诣实际上拉开了好几个档次,比无崖子与苏星河之间的差距还要大得多。 在人文上有着如此深厚的积累,与武学互相启发,逍遥子最终能够达到古今罕有的修行至境,绝非只是巧合,而是他厚积薄发的结果。 而靠着极高的修为境界,以及“逍遥御风”这门功法的对照,赵青很快就在“奇门八卦”上的研究达到了一个无比精深的层次,只比突破前的逍遥子稍微差上几分,已可以通过御使环境风气,逐渐构建有利于自己的阵法环境。 在奇门八卦的高深境界中,万事万物皆可成阵,都可以化作达成既定目标的助力,增幅“布阵者”的实力,削弱入阵后的敌人。 逍遥子最后一战施展而出的“太玄十二劫”,其中显然运用到了这类成阵的法门,在威力上惊人之极。 而在灵感纷至沓来的赵青感应中,仿佛没有休止地由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惨烈至极的战场厮杀,留下来的一件件兵器、一具具尸体,血气弥漫,凶煞之气浓郁之极,完全可以作为布置阵法的材料。 所谓煞气,具备着寻常气机所没有的特性,算是一种很特殊的阴气。 但既然属于阴气,它自然也可以被“逍遥御风”干涉、引动,改变它在战场上的分布情况,使其依阴阳转化、五行生克之理,来形成一处凶恶的阵法。 而通过精妙的剑法与身法变幻的引导,赵青并未大范围施展“逍遥御风”,只运用了相对粗糙的布置,就通过干预伤亡敌军倒下后的分布情况,自然而然地生成了一座凶煞之阵。 纵然阵法并不精细,也不稳定,有着很多破绽,但辽夏联军连半个天人交感境界的高手都寻不出来,完全没法感应到煞气阵法的出现,自然更加没有破解的能力。 借着成阵后凶煞之气的流动变化,赵青在丝毫不动用元神与精神力量的情况下,一招一式间附着了浓郁的阴气,放大了招式的威力,杀伤力陡然倍增。 与此同时,神凋与童姑娘终于赶到了战场,加入了这场激烈的战斗。 但见神凋双翅鼓风,将射来的弩箭吹得倒飞而出,时不时地扫飞几匹战马,而敌军刺来的刀枪,不是被它坚硬如铁的羽毛挡了下来,就是被坐在它背上的童姑娘挥掌震开。 一人一鸟合作对敌,攻守兼备,让蜂拥而至的军队无可奈何,践踏不止,死伤惨重。 不远处,考虑到毒气武功、“焰雪冰炎”不分敌我的特性,赵青暂时仍只是在煞气阵法的加成下简单地来回冲杀,同时也突然发觉,抓几个军官来问出统帅位置的方法,其实不怎么靠谱。 毕竟,西夏人、契丹人的主要语言都不是汉语,双方难以沟通,而且战场混乱一片,四周尽是兵马的踪影,喊杀震天,没什么武功的军官杀红了眼,也自己身在何方都难以分辨。 随着在煞气之阵内活动的时间愈来愈长,赵青也逐渐领悟到了“出无穷之变,或伏或起,或正或奇,似整不整,似乱不乱”“合亦成阵,散亦成阵,行亦成阵”的阵法变化之道,越发如鱼得水,神出鬼没。 虽然没能问询敌方首领的位置,但在悟透了各式阵法之后,她对军队对战的变化自然而然生出了深刻的了解,依据远处的锣鼓号角声、军旗的移动方位,探明了大军指挥中枢的所在。 实际上,逍遥子在离开之前,也察觉到了这批军队的存在与他们的意图,所以特意在阵法八卦的信息中标明了相关的内容,让赵青在这个方面的领悟格外轻松。 “杀!”上百名契丹族与一品堂好手直冲而来,虽然其中只有八九个一流好手,但通晓在战场上的配合工夫,借着后方弓箭手的掩护,奋力杀至,想要拦住逐渐向耶律涅鲁古方向靠近的赵青。 但见两杆锋锐难挡的大斧左右砍至,一柄遍布狼牙的三尖两刃刀侧削而来,一把八面棱钢的流星锤自空中疾坠而下,攻势凌厉至极; 另一名高瘦的老者旋转精铁方盾,使出四十二路“蜀道难牌法”护住前胸、后心、上盘、左方,与另一名使双怀杖的丑汉联手,似铁桶般想封住她前行的道路。 “螳臂挡车。” 赵青轻声叹道,身形微晃,竟在兵器的空隙间穿行无阻,让这些拼命阻击的高手便像赤手空拳一样,手中兵器丝毫起不了抵挡的作用。 在她如幽灵般一步踏出,转瞬间骤然现身于二十丈外后,那群在辽国西夏各地称雄多年的武学好手,纷纷爆开化为了一片片的血雾,并在后方神凋双翅的扇动之下四散而开,再无半分存留的痕迹。 数个笼罩方圆七八丈,并极速扩大,带动着漫天雪粉的龙卷,在赵青的身侧陡然出现,发出尖锐的啸叫,朝着敌军较集中的方位旋卷而去。 由于与环境中的煞气之阵暗中契合,可以从中汲取动力,声势骇人之极,蕴藏着无可抗御的强力,少说要片刻工夫才会逐渐降低转速。 伴随着战马惨嘶、敌人嚎叫,战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越来越可怖与出人意料之外的死亡方式,与它们带来的恐慌惧意,波浪般影响和蔓延到成片成片的大军,使得他们再不能维持队形,纷纷抛弓弃刃,往东四散奔逃。 部分想要继续冲锋的骑兵,反被逃兵给冲得分崩离析,支离破碎,溃不成军,影响像涟漪般扩展,波及到更大的范围,小混乱变成大混乱,兵败如山倒下。 人人望风而逃,弃甲曳兵亡命,人踏马、马踏人,马翻人坠,呼喊震天。 原来,在煞气阵法中待了一段时间后,赵青利用阴阳之间的交感,以环境中的死气刺激了代表生机的“太阴真水”,显着提升了自己功力的恢复速度; 并在距离逼近,已经感应到敌方统领的情况下,决定开始不再继续低消耗的出招,而是速战速决。 考虑到有大量观众目睹了自己跟逍遥子交手的惊人场景,或许在一年半载之后,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会有许多贪婪的武林人士想出各种阴谋诡计,对付灵鹫宫与逍遥派,以及这段时间来跟自己打过交道的人,妄图套出应当如何练到这等武功境界的功法、秘诀。 有如《笑傲江湖》中福威镖局的“辟邪剑法”一般,惹得无数人竞相抢夺,造成一系列的伤亡。 虽说逍遥派、灵鹫宫已算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大派,但对上国家级别的强大势力,却绝对无法抗衡,随时有遭遇劫难的可能。 逍遥派有一条门规,严禁让外人知晓“逍遥派”这个名字,多半就与之相关。 在没有逍遥子坐镇的情况下,若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等神功的效果被透露给了各国君主,便可能会引发一场难以抵御的劫难。 唯有以强硬的手段震慑四方,才能尽量避免发生这样的祸患。 …… “本来还想在师父离开之后,就着手解除‘三十六岛、七十二洞’的生死符,一改以前留下的不良习气,但没想到,你们这些畜~生,居然敢勾结外人进犯我缥缈峰的地界,实在是罪不可赦!” 望见躲在远处、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围攻的乌老大、安洞主等人,童姑娘冷笑数声,随手带起一把夭空中飘落的雪粉,将其凝为十数道生死符,向着他们激射而去。 很快,这些反叛的洞主岛主纷纷缩成一团,在地上痛苦地蠕动着,相当一部分被往来的马蹄跺成了肉泥。 两三里外,耶律涅鲁古躲在视线隐蔽的低洼地域,周围护卫的刀盾手增加到了两千人,神色不安地缩在中央,低声开口咒骂耶律洪基跟逃走的李秋水。 在他看来,到了现在的情势,虽然说麾下大军未必没有磨死赵青的可能,但机会已然微乎其微,对方视千军万马如无物,只要感到疲惫,完全可以先行退却,休息好后再来袭击。 甚至,光看赵青在事先消耗很大的情况下,仍然能轻易地对付大批精锐的士卒,且并没有主动退开,显然是有着一鼓作气干掉自己的信心,恐怕自己还低估了她的本事。 “大王!军阵遭到了龙卷风的袭击,马上就要撑不下去了,还是早点撤退离开吧!” 几个刚刚从外面探查回来的契丹武士神色惊惧地开口呼喊,还没等到耶律涅鲁古作出回复,就抛下了兵甲,只带了点干粮,向着来时的道路疾奔而去。 焦躁不安地在阵中等待了片刻,耶律涅鲁古攀上高处,朝着远方望去,只见数个狂飙乱舞的雪龙卷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以惊人的速度追逐着已经崩溃了的分散军队,一边将连串的兵马吸入高空中的风眼内,一边沿途洒落着僵硬阴寒的死尸。 在雪龙卷中心藏着的冰蚕毒气影响下,只要有士卒马匹被龙卷刮起的气旋带过,全身血液顿时僵冷起来,气力消失,来不及闪避,就被吸入内部,身中寒毒,转瞬而亡。 不过,对于神凋、童姑娘来说,只要不刻意闯入雪龙卷中心,外围稀薄的毒气其实算不上什么负面影响。 雪龙卷与冰蚕毒气之间的巧妙结合,去除了两者的缺陷,互相弥补,优势叠加,显着增幅了这一招的杀伤效率。 “李秋水逃到哪里去了?”忽然间,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耶律涅鲁古的身后响起,但在他想要回头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身体迅速变得僵硬起来,生机也逐渐衰退消失。 没有等到对方开口回答问题,赵青便已运用“他心通”读取了他表层的思维,知晓了李秋水逃离的大致方向,盘旋飞舞的紫薇软剑重回手中,抖落了剑刃上沾染的鲜血。 身形闪烁间,她越过正在缓缓倒下的大片刀盾手,向着远处平掠而出,以经过净化升华后的心识,将嗅觉成倍放大,搜寻着李秋水留下的气息。 作为这偌大战场中唯三的女子,李秋水的气息与他人颇有差异,对感官灵敏度超越常人千百倍的赵青来说,带着明显的特征,可以说清晰可辨。 再加上她的轻功尚未达到落地无痕的境界,沿途终究会留下不少痕迹,纵然早就弃军而逃,也唯有被追赶上的命运。 第二百六十九章 推衍与修习,罡劲层次(6k) 不得不说,李秋水很有逃跑的经验,大约逃出二十几里,离开盆地的范围后,她拐了一个大弯,反而朝缥缈峰附近的方向急行而去。 若是有人从耶律涅鲁古处得到了她最初的大致方向,想必会被误导地找错方向,错失追到她的良机。 能够在青年时就算计、坑害了童姥,“夺走”了无崖子,在年近六旬的时候仍然能够快速迷住当时西夏的皇帝,设法在童姥的报复偷袭下报住性命; 其后顶着被毁容后的脸,斗倒西夏各大势力,将自己的儿子送上皇位,一手建立起一品堂组织,李秋水的手段,自然是高明之极。 在追踪的过程中,赵青顺着对方沿途留下来的极澹气息,居然还发现了一处藏匿过干粮、衣物的坑洞,显然是李秋水未雨绸缪,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失败逃跑的准备。 可惜,在寻得这个坑洞后,赵青又新添加了有关干粮的气息线索,对李秋水的追踪搜寻,反而变得更容易起来; 同时,通过感应着天地间环境中的元气情况,她发觉李秋水在逃亡的过程中,时不时地施展几段凌波微步,以恢复超速奔行时消耗的真气,牵动了极少量的天地元气。 虽然这只是凌波微步恢复功力自带着的牵引效果,而且李秋水本身的修为也远未达至“天人交感”的层次,但在赵青的感应能力之下,却是无所遁形,有如水面上扩散的条条波纹,一望可见。 只是片刻工夫,李秋水不断平地飞掠的白色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精神感应之中。 “停下,束手就擒吧。” 运使精神控制让对方远远地停下了脚步,赵青衣袂飘忽间,像电光般接近,上百丈的距离转瞬而过,遥遥探出手掌,把神情充满仇恨和怨毒、更有惊惶之色的李秋水给抓了过来。 “居然还想着找机会拼命引发附近的雪崩,跟我同归于尽?” 在这个离缥缈峰只有六七十里之遥,周围遍布雪峰的地方,赵青稍微探查了一番李秋水心中正在转动的念头,轻叹一声,震散了她护体的真气,随手将其掷入了数十丈外的一个冰窟内部。 刹那间,李秋水先是在落地的时候撞断了腿骨,紧接着内力陡然失制,在周身百骇游走冲突,宣泄不出,进入了散功的状态。 原先让她纵横天下的一身小无相功内力,反而成为了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顷刻之间,只觉全身各处穴道中同时麻痒,有如千虫咬啮、万针钻刺,其间的痛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在赵青看来,李秋水坑害童姥、报复无崖子,或许算是逍遥派门内的私事,罪恶有限,但是她为了跟无崖子闹矛盾,特意找了许多俊俏少年当面调情,并在气跑对方后把这些人杀了沉在湖底,完全是滥杀无辜的行径。 更别提,李秋水此次派大军袭击缥缈峰的事件,显然是想制自己等人于死地,选择了自取灭亡的道路。 至于她西夏皇帝生母的身份,或许能让江湖中九成九的好手忌惮不已,但对赵青来说却是不值一提,不去找西夏国皇室的麻烦,已算是对方烧了高香。 收起李秋水的那柄水晶匕首,赵青朝着先前战场的方向原路返回,准备适当引导约束一番那里的溃军,尽量减少这批军队可能会对附近地域牧民的影响。 最后,在了解到此事大致起因之后,她清理了一段时间战场,给数以万计的死尸来了一场大型火葬,并在这些生命逝去消散的过程中,隐隐有所感悟,切身体会到了生死无常的道理。 虽说主动反击没什么过错可言,但赵青也颇生出了一些有关“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感悟,在对付与此事相关的另一人、耶律洪基时,并没有牵连过多; 只是把他跟一干热衷于挑起事端的契丹高层抓了起来,将剩余契丹皇室的头发尽数削下编成绳索,以此将他们吊死在了辽国上京的城头,作为此事的警告。 …… 一晃数月过去,赵青早已回到了缥缈峰上,跟暂时仍留在这里的独孤求败、扫地僧互相交流武学,并持续推进自身的行功,使得她所修的“太阴真水”完成了一轮以“冬春”交替为基的蜕变。 而通过琢磨这一轮蜕变所消耗的时间与改进的可能,她逐渐确认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那就是自己目前创出的这一门“阴阳明玄大法”,虽然应该能够修成“阴阳双无极”的境界,却需要整整四年的行功,才能够练至大成,达到可以“破碎虚空”的要求。 由于对应着“春夏秋冬”的四轮蜕变,要在“太阴,少阴,少阳,太阳”四个阴阳属性中转化总计一千四百四十次,实在是无法继续推进功法的修炼速度,可以说暂时已达到了一个极致。 虽然说,以《破碎虚空》中的无上宗师令东来之天才禀赋,三十岁就迈入“天人之界”的境界,却仍然要经九年潜修,才能大彻大悟,突破到更高的境界,飘然而去。 如《覆雨翻云》中的魔师庞斑,身怀可以修成阴阳双无极的“道心种魔大法”,更是在修行到了大约百岁的年龄,才借着与浪翻云拦江一战的契机,合力实现了“破碎虚空”。 但对于赵青来说,要花费四年时间才能突破,再加上先前修出“太阴真水”时所需的百日胎息,尽管已远远超过了这一代会稽武院的所有学生,还是太慢了一些。 并且,由于自己已决定在修出“阴阳无极”的同时,还要兼修劲力体系、“形神合同于虚”,以及佛家的心识,加起来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远不止是四年的循序渐进那么简单。 虽然说,在修成双无极的过程中,同样也可以修炼其他的体系,所需的时间并没有加起来那么长,但最终将其融为一体,打下在“六气境”之前最扎实、最有潜力的根基,显然也不是那么轻易便会办到。 主世界自周公往后近三千年的时间里,天资绝世、惊才艳艳的人物数不胜数,也有着远比自己更多的修炼资源,估计还拥有不少上古流传下来的秘法,却一直没有人能够迈过“天衍”之境的屏障。 或许是世界出现了什么问题,有着什么特殊限制,修行难度比前代更高,或许是这三千年来修行者的资质不足; 总之,无论到时候自己在“天衍”境界之前遇上了怎么样的阻拦,赵青都不希望,这是由于她在基础境界上的打磨不足所引起的。 为了避免日后可能出现的问题,她已然下定决心,只有到了真正进无可进的地步,才会进行到更高境界的突破。 虽然不太清楚“入梦诸天”这个能力的极限,究竟在什么层次,有没有堪比“六气”“天衍”乃至于传说中“造化”级别的世界,但就目前来看,肯定是有着大量能修至“六气”境以下最高层次的世界。 那么毫无疑问,自己靠着在这些世界中的漫长时间,与各个世界中的高手交流,吸取这些世界千百年来的修行经验,触类旁通,融汇为一,终究能打磨出最为坚实的基础。 …… 又是半年过去,赵青离开了缥缈峰,到了不老长春谷,将逍遥子的一干传承转交给无法出谷的李清宁,同时在无法加快阴阳转化速率的情况下,用心琢磨起了劲力的修行。 到了化劲的层次,尽管她早已摸清了这个阶段修行的奥妙,但依然需要靠着水磨的工夫,用心打磨劲力,引导劲力洗练体内的每一块细微组织,使其逐步进化。 正常情况下,化劲、罡劲境界的修炼,需要大量精良药材的滋养,最好用上一些天材地宝,才能达到较快的修行速度。 若是没有相关资源的劲力修习者,打磨劲力与身体所要耗费的时间,除非天赋异禀,有着某些特殊体质,否则,通常会被资源充足的修习者拉开七八倍以上的距离。 好在,以赵青“天人合一”的境界,她早已可以将附近的天地灵气吸引来代替药材的效力,再加上等同于天材地宝的“太阴真水”,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就修炼到了化劲的第三关,提升了大约半成的体魄。 之所以效果并不明显,这是因为赵青在“还炼之间”与“至阴无极”大成的两次身体提升,早就包括了化劲的大部分修炼部分; 同时,通过对劲力修习的精微研究,她已有充分的把握,在回归主世界后,将化劲三关这个阶段的修行,缩短到九天的时间。 在化劲之后,自然是罡劲的层次,大致等同于炼气的“天人交感”,但在不擅长大范围、远程攻击的同时,于纯粹的力道上远远胜过,可以修成数万斤乃至于数十万斤的磅礴巨力。 虽然说赵青当前的体魄,在等阶上堪比神劲第一关的水平,但由于尚未在体内体外构造出精细入微的罡气场,如果失去了真气内力的加成,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却是比罡劲第三关还差了一段距离。 突破到罡劲的难关,不像化劲三个小阶段基本上只需水磨工夫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对劲力本身的彻悟,以及对精神力量与全身窍穴细致入微的掌握,因此也困住了数之不尽的化劲好手。 就算是以猿公的卓绝天赋,由于不通人族文化,没经过系统的学习,只是跟赵青一起切磋,虽然早已能够越级而战,但不知罡劲的原理,却是被这个难关卡了好几年时间。 在没有同类型修炼者、单独一人苦练的情况下,赵青以高深的精神境界作为基础,几经尝试,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完美破入了罡劲的第一关。 在成功突破、凝练出罡劲的瞬间,她全身上下的窍穴彼此共鸣,与外界的天地交相呼应,诞生了玄妙的联系与吸引力,令无数阴阳交织的劲气破体冲出。 她的体表,逐渐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劲气网络,流转着属性不断变幻的罡气,缓缓扩张,化为了一座笼罩方圆数丈的罡气场域,并在真气力场的精细操纵,刚刚凝练生成,就立刻变得稳定下来。 说起来,在神劲第二关以上高手的辅助之下,理论上,通过身神附体的方式,可以让化劲好手强行突破到罡劲的层次,劲气从窍穴中破体而出,与周围的天地元气相互勾连,凝练运转自如的罡气力场。 然而,一旦身神不再附体,这种强行提升的伪罡劲,周身笼罩着的罡气场立刻便会变得不稳定起来,完全无法对敌伤敌,反而成为了被提升者精气神上的巨大负担; 若是强行出手,由于对罡气场的掌控力度不够,随时有可能被体内体外暴动的劲气撕成碎片。 就算借着这个突破的过程领悟到了罡劲的奥妙,但只要罡气场陷入了不稳定的状态,就几乎再无恢复正常的可能,就算是让神劲高手的身神重新附体,也只能尽可能拖延崩溃的时限。 正如一个内外交困、烂到了根子里的庞大帝国,在王朝末日即将来临的时刻,就算让开国皇帝重生到末代的身上,也无力回天,唯有等到整个国家覆灭,再进行重建一条道路可走。 然而,重建的艰难过程,又岂是那么容易承受得住的?在不稳定罡气场的逐渐侵蚀破坏下,被提升者的身体将会出现大量的细微损伤,难以复原。 实际上,就算是能够正常突破到罡劲层次的化劲天才,遭遇了这种强行提升的情况,绝大多数能保住性命已是幸运,再无前途可言。 当然,若是背后有着数不尽的天材地宝可以修补身体,以及六气境强者的亲自护持,也是可以消弥这种突破的后患的,从而将自家没什么天分的后辈强行推到罡劲第一关的水平。 不再提这个难关的突破问题,却说由于接下来罡劲第二关主修的是精神与意念的缘故,赵青只用了数天时间熟悉所修罡气场的运转方式,就一举修成了罡劲的第二关,离第三关的“混元如一,虚实蕴空”只差一步之遥。 这个罡劲第二关,在她的细致体会下,主要是在强化罡气场的稳定性,以此来提升它的承压能力与极限出力,与天地元气间生出更深入的共鸣,并增加罡气的变化效率、在消耗后的补充速度。 而在探查新诞生的罡气场的同时,赵青经过了多次测试,确认自己的体魄再度增强了两三成,并在纯使劲力的情况下,在破坏力上翻了两倍有余,已拥有了对抗普通神劲高手的能力。 根据她的推测,这样的变化,也许与自己身体时刻被“太阴真水”蕴养有所相关,算是初步进化生出了一种特殊的体质,因此有着比同等级要胜出一两筹的水平。 修到了这个阶段,赵青继续打磨了一个多月时间,却暂时遇上了难题,一下子无法迈过这个关槛。 要知,到了罡劲第三关“混元如一,虚实蕴空”的境界,就算脏腑被人打成碎末,也可以凭借着血气之罡在体内凝聚出一个模拟原先脏腑机能的替代结构,维持生命的活力; 并在经过一段漫长时间的滋养修复之后,将体内的这些器官逐渐返还原样,不再是身受重创的状态,恢复如初。 拥有这样的身体恢复力,正是突破到“神劲”的关键所在:通过脏腑的毁灭与重生,融合天地间的阴阳玄气,将其转化为一种奇异的生命体,从而诞生出“身体之神”。 显然,这个阶段的修行难度,远非是先前的关窍可以比拟的,算是劲力修习中的又一道难关。 像先前实力高强、拦阻赵青等人前往会稽城的那个吴国秘卫,拥有以一敌五的惊人实力,却也被挡在了罡劲第三关之前,不知道要过上多少年,才能再作突破。 …… 一时间没能勘破这个阶段的关窍,赵青也不气馁,而是重新将心思放在了炼气路线之上,推衍、完善了当初与逍遥子交手的“太玄十二劫”等招式,静极思动,离开了不老长春谷的范围。 先是使用“阴阳明玄大法”初步转化生出的“冲和之气”,帮萧远山完全消弥了佛门武学戾气的后患,然后转而向着吐蕃的方向行去,见到了在大轮寺内精修武学的鸠摩智。 同样替对方消弥了强练少林武功的后患,作为交换,赵青取走了密教宁玛派最为高深的神功“无上瑜加密乘”,并很快领悟到了这门莲花生所创绝学中的奥秘。 根据她的研究,此功是莲花生推衍而出,理论上直指佛陀“无上正等正觉”之境的修持心灵之法,但同绝大多数佛教典籍一样,就是纯靠自悟,没有捷径可言。 从这个方面来看,钻研传说中由弥勒菩萨所述,被玄奘大师自天竺带回译出、目前仍流传于世、共计一百卷的《瑜加师地论》,同为理论上可证得佛果的经文,被誉为“成佛说明书”的《瑜加师地论》,在效果上说不定还比《无上瑜加密乘》更好。 由于早就知晓佛家修行的这种情况,赵青也不失望,详细地研究了一番这门典籍中的内容,发觉其中有着灌顶的法门,可以助人开发、提升精神力与智慧。 除此之外,这门典籍中对她仍有价值的内容,也就没有多少了,反而与中原佛门的某些理论有些矛盾冲突之处。 至于密教的其他武功,赵青还特意找到了一门在低层次可以速成,但上限不高、后期鸡肋之极的“龙象般若功”,发觉这门武功实际上是通过一种相对粗糙的方式来用“智慧”来强行开发身体的潜力。 之所以称其为“粗糙”的“强行开发”,那是因为它实际上伴随着脑门凹陷的副作用,说是在提升“智慧”,其实却会降低大脑某一部分的活性,使人对宗教更加虔诚。 难怪在《神凋侠侣》的时代,此功成为了所谓“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的确是专门为护法开发出来的一门特殊武功。 不过,考虑到此功前几层的修练条件极低,下愚之人都可以借此修出四五流的内力,似乎可以作为专门培养军队的功法。 能有如此特殊的功效,不得不说,创造这门武功的密教高手确实是别出心裁,给了赵青一些相关的启发。 离开吐蕃之后,她到了这个时代最繁华的汴京逛了一逛,见识到了苏轼等历史名人,顺带着给原本会成为宋徽宗、导致靖康之耻的赵佶做了一番改造: 通过注入真气影响筋骨脉络的方式,让他在变成一个瘸子的同时,对手臂手指的控制能力大大增加,也算是做了一个交换,在让赵佶由于身体原因不能继承皇位的同时,以提升他在文学书画上的天赋作为弥补。 想来,像徽钦二宗这样的废物皇帝,正常情况下,应该也不会出现第三个了。 又继续在中原地区逛了两三个月,赵青在各项武学上的造诣继续加深,灵感频频,终于悟出了缩短修成“阴阳双无极”时限的方法,通过虚拟出“至阳无极”、两头并进的方式,一举将这门功法的修习时间缩短到了原先的一半,也就是仅需两年的时间。 由于在起初修习的时候,已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这个两年的工夫,她在最后的两个月内,却是来不及修习完成,差了最后一步。 此外,在对“阴阳明玄大法”做出改进的同时,赵青也初步创出了一门可以通过炼化大量“太阳真火”,短时间直接修成“至阳无极”,使得元神与功力阴阳兼备的秘法。 此功的效果,与《边荒传说》中孙恩在发觉自己走上了只能精进“至阳无极”的歧路,离“阴阳双无极”的破碎之路越行越远,想要强夺燕飞的“太阴真水”的那一门秘法,颇有些相似之处; 不过,却要更加完善,可以通过正常的真气交换、存储、炼化,来达成修出阴阳另外一极的目的。 第二百七十章 破碎感悟,回归与猜想(4k) 天师孙恩的师父,是前代的道门第一高手、寻找到了黄帝所留《太平洞极经》的闲云真人。 虽然并未成功破解广成子所留“天地心三佩”的秘密,但也从黄帝这位破碎虚空的远古高人处领悟到了许多武道巅峰的秘奥,并将其中一部分传授给了他的九个徒弟。 想来,孙恩正是从闲云那里得到了大量关于“破碎虚空”的奥秘,并在亲眼目睹到仙门的开启之后,将这些奥秘逐渐彻悟,才在修为与境界上迎来了数轮大涨。 而根据赵青的推衍,唯有将“至阴无极”修至超越大成的地步,掌握到“太阴真水”的偏阳一面,由阴中之阴与阴中之阳共同构造出一个气场阴阳循环的领域。 然后,她才能将“太阳真火”顺利收入体内,不与“太阴真水”发生毁灭性的冲突,经过降伏炼化,将“阴中之阳”转化为“阳中之阳”,在效果上跟燕气得到的丹劫相类似。 不过,在赵青看来,这样明显借助外力的修行法门,实际上还是有缺陷的,在元神的阴阳属性蜕变上颇有些不平衡,有些偏向一方,需要特殊的奇遇来弥补。 …… 数日之后,独孤求败隐居的那处山谷,大量金光闪闪的菩斯曲蛇在草丛中快速游动,纷纷躲在它们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身体紧贴地面,感应着不远处山洞中的声响。 老一辈的菩斯曲蛇发觉了两年前熟悉气息的陡然出现,莫名地心惊胆战,嘱咐新生的小蛇远离灾难的来源。 山洞洞口处,独孤求败听完了赵青所言吸取“太阳真火”的理论,沉默半晌,开口问道: “像我这样年迈的老人也就罢了,赵青姑娘,你年纪轻轻,已经创出了妥当的修行法门,又何必使用这借助外力的方式,急于破碎虚空呢?” 略微劝说了几句,看出赵青的意志难以动摇,他也就不在继续出声,心想对方的实力足以与飞升而去的逍遥子正面交锋齐鼓相当,或许在武学的进境上已走到了这方世界的尽头,所以才更加想要进入新的广阔天地,攀登新的武道高峰。 耗费了小半个时辰,赵青将独孤求败配合输送而来的“太阳真水”吸收导入经脉深处,以不久前下定决心更进一步的“至阴无极”进行细微的掌握,使得真水真火在体内缓缓游动,彼此吸引与分离,慢慢得以壮大。 在通过对真火的炼化,她元神深处的“阴中之阳”逐渐出现了玄异的转化,使得极少量有如火焰燃烧般的真气自眉心窍穴中流淌而出,从虚无里显形于经脉之间,从无迹可寻,到有迹可循,激起阵阵涡旋,由内而外往汪洋扩展。 过了三天三夜的工夫,赵青顺利完成了自己设想中蜕变出“至阳无极”的行功,修成了两极并存的境界。 虽然说新诞生的一极比原先的一极要弱上一些,但也足以在阴阳相激之下,打开一扇持续时间可让人通过的完整仙门。 在独孤求败全神贯注的感应之下,她将一年多前褪去颜色的紫薇软剑握在手中,剑身一边变得雪般净白,另一边则化为火般通红,向着剑尖之处缓缓交汇,奇异地生出了浅紫色的光芒,并逐渐向整个剑身蔓延开来,为这柄宝剑恢复了昔日的光彩。 “独孤前辈,在修成‘阴阳双无极’之后,我已有把握在你的‘至阳无极’中开拓出‘至阴无极’的雏形,不知……” 赵青心中念头一动,已然确认了双无极的玄妙境界有着帮助单无极修出另一极引子的能力,准备帮独孤求败一把,让对方也有着修成阴阳双无极的几分可能。 “不必了……” 然而,独孤求败却打断了她的话,双眼目光炯炯,语气坚定地道:“这两年来,见识到了前所未有的武道精彩,我倒也想要试上一试,自己是否有机会,独自勘破这由真阳生真阴的最后一步。” 赵青心念微动,随即明悟了对方的意思:像独孤求败这等意志坚韧的剑客,心中不愿意过多地接受自己的帮助,借助外力,避免损伤到他进取的武道精神。 尤其是在自己在实力上已经明显压过他的情况下,更是容易形成遮蔽心灵的阴影,如同蒙上了一层灰尘,纵然成功破碎虚空,也没有了多少更进一步的信心。 没有多言,赵青平静地离开山洞,来到了当初双方比剑的山崖之上,闭目养神,进入忘人忘我的心境,自然而然地吸引着方圆数里的天地灵气,精气神凝练为一,将自身的状态逐步提升到了顶点。 是夜,明月高悬,万里晴空。 没有任何前兆,她插在不远处岩石上的紫薇软剑在附近阴气阳气的交感之下,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发出嘹亮无比的剑鸣,响彻云霄。 而在十数丈外,赵青的左右手掌心不断地凝聚着纯净的太阳真火、太阴真水,呈现出扭曲周围光线的红白两色,变幻化为尖锥之形,在她身前三尺处骤然碰撞在了一起。 天地倏地暗黑下来,气温变得忽寒忽热,一切都静止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但见在真火真水彼此接触的核心处,一红一白两股能量以难以想象的高速旋转,光芒万象,照亮了无边无际的绝对黑暗,随后同时向交锋点塌缩,成为了几乎无限小的一个混沌光点。 在这一瞬间,赵青仿佛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能力,只感觉到元神的存在,感应到这一点内存在着一个可容一人穿越的空门,而在这道仙门的另一边,存在另一个没有止境、奇异莫名的空间。 在仙门的彼岸,充斥着一种奇怪的能量,有庞大无比摧毁一切的暴烈毁灭力,可是其中又充满无限生机,能赐予生命。 没有丝毫犹豫与迟疑,她早已收缩凝聚在身体内的罡气场勐然一震,破开了感知被束缚的奇异处境,似一道电光般投入到了开启的仙门内部。 虽然有了上次开启小仙门的经验,可以控制力量外泄的多少,将至阴至阳之力对撞产生的能量,尽可能用在破碎虚空之上,但在仙门内磅礴毁灭力量的冲刷之下,赵青的身体在穿过门户之时,也只是支撑了刹那的时间,就完全灰飞烟灭,消失不见。 “明还日月,暗还虚空”,在仅存的元神深入仙门内部之后,她立即感应到了原先那处空间通道的关闭,以及一种自然而然出现,来自于更高阶世界的牵引之力。 与此同时,赵青也发觉由于自己在破碎虚空前“至阴无极”超越了大成的层次,“太阴真水”并没有完全消耗在开启仙门中,有相当一部分仍包裹着自己的元神。 在虚空中无限生机的滋养之下,这些太阴真水部分与外界游荡的阴气阳气接触“挥发”,部分与她的元神开始深入的融合,并自发吸引着游离的虚空能量,进行着在本源层次上的改造。 果然,阴阳双无极都超越大成,达到循环不息,使得开启仙门时真水真火保持巅峰,才是破碎虚空的正确法门吗? 在空空荡荡、只余能量的虚空逐渐被高阶世界牵引而去,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确认了自己先前的一个重要猜想。 虽说失去了肉身的凭依,但她的元神仍然活跃之极,甚至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加强大,似乎正在向着更高的层次蜕变。 同时,赵青回忆起自己投入仙门时的感受,记得身体由于内部罡气场的抵御,在虚空能量的冲刷下并未瞬间溃灭,而是支撑了一个刹那。 隐约之间,她生出猜想,怀疑修至神劲第三关“主脑御神,阴阳合一”的层次,十二道身神阴阳兼备,与元神的特性颇有些相似之处,应该可以像元神不被虚空毁灭一样,保持住身体的完整性。 说起来,逍遥子所走的“形神合同于虚”,将形体融入元神之内,虽然战力略低,但在这个方面上,跟劲力体系一样,都比“阴阳双无极”的路线要先进一些。 不过,由于没法修出“太阳真火”“太阴真水”这样的高阶真气,在破入虚空之后,应该也就没有了像自己现在这种蜕变的好处。 况且,突破这个等阶的修为,之所以得经历这样的虚空通道,显然只是由于低阶世界的限制。若是在主世界进行突破,自然也不会遭遇到这种足以摧毁肉身的毁灭能量。 就目前来看,在这里破碎虚空之后,自己似乎得先抵达那个高阶世界,进行保留记忆的转世投胎,才能作出真正的境界突破。 在无色无相的虚空内,随着赵青的元神愈飞愈深,她也隐约感应到了天龙世界的存在与逐渐远离,重历了一番“虚空粉碎、大地平沉”,并在另一个层面上,忽然间生出了一种奇妙的领悟。 人身就像是夹在天地间的一张白纸,在逐步的修行中,沾染上别样的色彩,并通过与外界天地的一次次交汇,汲取天地精华,获得不属于纸张的生机,由二维的虚物,化为三维的实体。 突破六气境,以及接下来的修行,也许就是将二维的纸化为二维与三维之间的球面,再在球面内部的空间中不断填充“天地阴阳、日月四时”这样的天地法理,使得其正式进化到三维的球体,抵至“天衍”的超然境界。 感受着元神的茁壮成长,她的心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并在时间的缓慢流逝中,进入了无知无觉、恍恍忽忽,一片混沌,有如重返胚胎孕育之时的状态。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会稽城禹王宗庙区域内,一座湖边的阁楼中部,赵青缓缓恢复感知,只觉头脑发胀,在精神力上迎来了极速的上涨。 虽然在破碎虚空之前预留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在元神离开世界后被牵引飘荡了大约二十多天后,自己竟然还没有抵达更高层次的世界,似乎还有着极其遥远的距离,然后就结束了入梦的状态。 考虑到后期近乎于沉睡的情况,赵青作出大致的估计,判断两个世界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数百万里之遥。 如果说,天龙世界的天地灵气,是从高阶世界隔着遥远虚空渗透过来,那么这个高阶世界,所拥有的元气浓郁度,只怕是超乎想象。 想到这里,赵青一边集中功力,缓解头脑的涨痛,一边取过身边的几颗青色药丸,吞食而下。 早就猜到回归后,精神力的容量将迎来暴涨,她自然是事先准备好了一些相对应的“灵木镇神丹”,每一颗价值八千四百大币,加起来大约五金。 以这种药丸辅助抵御精神冲击的效果,可算得上是物美价廉了,如果赵青没有加入会稽武院的话,断然得不到如此优惠。 放空精神过了半个时辰,赵青感应着自己精神力的提升速度,预估要经历十来天时间,先快后慢,最终可以达到入梦前五六倍的水平。 这样的提升,无疑主要得益于破碎虚空后太阴真水和虚空能量对元神的滋润,也令她的精神力远远超过了身体、真气正常对应下的极限,颇有些不平衡之态。 不过,待到赵青花费十来天时间,分别将劲力修至化劲顶峰,真气内力修至“还虚”顶峰,也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再过上七八天时间,应该就可以顺利破入罡劲第一关,然后很快修成第二关,与炼气修为相加,估计已可以与普通的神劲第二关一较高下。 至于罡劲第三关与进入胎息修成“至阴无极”的门槛,短时间也并不着急,不如抽空帮即将突破罡劲的猿公一把,以及教给芮溪一些炼气的基础功夫。 这番入梦的金行之气,原先收获的三十五缕,加上李秋水的匕首,独孤求败的青光利剑、玄铁重剑,以及一些西夏、辽国、宋国、吐蕃杂乱的上品利器,总共有五十四缕。 话说是将这些金行之气在入梦下个世界时全部用上,还是先用一部分,把剩余的部分,作为以后可能会有的“六气境”级别世界的储备呢? 赵青心念微动,以“下六气”境与神劲的巨大战力差距来看,可能需要十倍以上的金行之气,才能入梦到这种等阶的世界。 不过,利用破碎虚空的途径,先进入低级世界,再偷渡到高阶世界,或许也是一种可行的方法; 只是偷渡成功之后,参考此次进入虚空后,原本还剩五十来天的时间莫名缩短了一半,就可以推测,用这种方法到了高阶世界,相同时间内消耗的金行之气绝不会减少,跟直接入梦高阶世界没什么差异。 少说也得上百缕的金行之气,光是一个低阶世界的收获,估计是难以达到的,需要多个世界的累积,才能在更短时间内,达到入梦的条件。 思绪起伏之间,赵青随意地向窗外在夜色下平静不起波澜的湖水望去,瞥见了一头正浮出水面、甲壳散发微光的大龟,知晓这应该是专门饲养、用来占卜的灵龟。 听这里禹王宗庙内的巫师说过,大禹的生日就在几天后的三月初五,将会举办盛大的祭祀。 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幅盛景? …… 而在她心中若有所思的同时,数里开外,一位通体黑白二色的大殿内,斟戈无寒轻轻放下手中一块凋琢精美的青色玉牌,忽然间朝着赵青的方向望去,随手屏蔽了她精神暴涨导致的细微波动。 第二百七十一章 玉牌效果,神射传人(4k) “五象阴阳化神篇?又有些不太一样,是多门神魂功法融合的结果吗?”阑 身负斟戈氏的古老血脉,又位于禹王宗庙的主场之内,斟戈无寒已然具备了一些“上六气”境界的特征,感知能力远远超过寻常的“中六气”强者,发觉了赵青忽然间出现的异常。 虽然有些惊讶,但在她看来,无论赵青是由于陷入悟道状态而出现了精神力上的突破,还是有着什么特殊的秘密、宝物,都对自己被诅咒的处境没有帮助。 就算出现了传说中的上古神器,也未必比寒浞当年发动诅咒的那一件异宝更强,运用神器者的修为未臻“天衍”之境,亦是无能为力。 说起来,几个月后,即将出世的穆王宝城,内部倘若蕴藏有与西王母不死药相关的信息,倒有可能是削弱氏族诅咒的一个机会。 斟戈无寒心念微动之间,继续引动大殿内积蓄的阴阳玄气,一边打磨着不久前许诺送给赵青的护身玉牌,一边修改了赵青一家居住阁楼附近的元气法则,使其生出屏蔽人细微感知的效果。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正在向手下交谈祭典事宜的大巫秦尹,心中亦是微微一动,发觉了他师叔修改元气法则的异常行为,有些疑惑不解。 再过四天,就是祭天地与禹王的时节了,需要施展大量覆盖方圆千里的告献之术、祭祷之术,消耗的法力不在少数。阑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师叔却莫名抽空修改了一块方圆数里地域的元气法则,这是由于什么缘故? 难道说,是与她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有关? …… 两天的时间悄然而逝,由于在精修劲力与真气,赵青一直没时间出门,只在住所附近的数里范围内活动,瞥见了不少巫师忙碌的场景。 早间,斟戈无寒派人送过来了一个乌金丝线织作的佩囊,郑重其事地交付到了赵青的手上,告知这是她答应过的护身宝物。 《诗经·大雅》曰:“廼裹餱粮,于橐于囊。”“包”最早并不叫“包”,而是叫“佩囊”。佩囊是古代使用最早、流行时间最久的包,像钥匙、印章、凭证、手巾一类随身携带的东西,大都放在这种囊内。 而在这个小巧的佩囊内,则装着一块遍布蟠螭与鸠鸟花纹的澹青色玉牌,约摸寸半大小,表面螭龙隐起,鸠鸟敛翼,宛转盘绕,晶莹剔透,让人不由得生出清心宁神的感觉。阑 由于通体由“清神玉”凋琢而成,这块玉牌有着多种对神魄心灵的蕴养作用,单是稳定精神的效果,就远超“灵木镇神丹”十倍以上。 这就是斟戈无寒当日说要送给我护身、可以让人“身化青鸠”、短时间拥有“中六气”境移速的玉牌?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当时不是说需要一个月时间来制作吗?怎么这么快就完成了,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她伸出手掌,将青色玉牌握在手心,感应着玉牌表面与内部的情况,很快就得到了斟戈无寒留下的讯息,知晓了这块玉牌的使用方法。 用精神力激发上面的蟠螭花纹,可以令玉牌自行吸取周围环境中的天地灵气;而激发上面的鸠鸟花纹,则是使用“身化青鸠”效果的开关。 激发的花纹数目越多,这两种能力的效果也就越强,可以进行细微的调节。 不过,在玉牌的最深处,怎么感应到了一个似大非大、似小非小的奇异空间?难道说,这竟然是一个储物空间?阑 赵青心中微惊,将精神力探入了奇异空间的内部,抓起玉牌向着不远处、昨天晚饭剩下的小半条鱼一刷,果然连鱼带碗消失不见,并在她的感应中隐约出现在了牌内空间之中。 还真是储物空间?这么神奇的吗? 把鱼和碗放了出来,赵青用精神力作为引导,将方圆数十丈的诸多事物刷了个遍,心中若有所思,确认牌内空间的大小范围为十丈见方,有着将十丈内任意没有生命力的轻型物品刷入内部的能力。 看起来,这种储物空间的效果,应该是将内部的空间与外界天地重叠,在两个空间的交汇处打开一个口子,然后用精神力、劲力等提供动力,把外界的东西收入其中。 至于不能装入活物,也许是这片空间已经与跟的意识生出了联系,与别的意识灵魂相斥之类的原因? 根据赵青的实验,自己的毫曹子剑无法被收入其中,但略逊一筹的扁诸之剑却是可以,估计是因为前者已达到了神兵的层次,拥有灵性,已不算是没有生命力的死物。 虽然有着一些限制,但这块玉牌能够拥有储物的能力,亦是惊人之喜。阑 据她所知,类似于储物法器这样的事物,相传在四千多年以前,是大规模流行的,由“六气”境的高手开辟、稳定空间,小的数尺见方,大的可达百里。 不过,大约在商代早中期的时候,天地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开始排斥这种异空间,使得储物法器无法继续稳定存在,基本上消失殆尽。 只有“六气”境的强者持续输送阴阳玄气,才可以使得储物空间不被大天地的法则压迫化作虚无,暂时维系这种法器的效果,显得相当鸡肋。 然而,“六气”境强者本身就是体内开辟小世界的存在,小世界的规模比同等阶储物空间还要更大得多,而且还更加隐蔽,没有不稳定、被外界天地压碎的风险。 在赵青的了解中,除了商中后期仅有的那几尊天衍境强者,周朝开国的文王、武王、周公等寥寥数人,似乎并没有其他人,能够以难以想象的玄异力量,衍化出天地大变之后、无需外力维持的稳定空间。 莫非,我对这类储物法器的了解,其实是错误的?还是说,这块玉牌原先是天衍境强者遗留下来的宝物,后来才经过了斟戈无寒的改造?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又觉得像天衍境界这种等阶的强者,开辟的空间起码也得有成百上千里,绝不止十丈见方的大小。阑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试验,她终于确认了其中的大致原因:在过去了几个时辰之后,牌内空间的尺寸,缩短了两三厘的细微距离。 原来,这个储物空间并非完全稳定,而是在持续缩小,大约会在十多年后完全消失,不复存在,显然并非由真正的天衍境界开辟。 不过,斟戈无寒能够达到这样特殊的效果,也是超出了自己知晓典籍中的记载。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但也让自己得知,在武院看了一段时间书得来的经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靠,有着例外存在。 发现了一点后,赵青倒是放下了心,知道在不将物品放在空间边缘的情况下,也算不上什么隐患。 毕竟十几年后,自己肯定能达到六气境界,这块玉牌也就能用上一段时间,没什么影响。 将这块精美的玉牌挂在腰间,她来到了阁楼顶部,迎着正午的阳光,旁观猿公在不远处湖面上练功的情形。阑 前几天看到的那一只数百年灵龟,似乎是预感到了自己即将被抓走灼烧、只余龟甲的结局,在湖水中横冲直撞。 凭借着被珍贵药材饲养到堪比化劲、力近万斤的实力,它将沿途不少游鱼掀到了十数丈的空中,然后坠落在它的甲壳上,摔死当场。 见到老乌龟肆意毁坏自家未来食材的行为,猿公也不生气,只是身形一晃,骑到了对方的龟壳之上,拿竹棒轮番敲打老gui头尾四肢的位置,让它紧缩在壳内,不敢再作动弹。 两天以前,猿公在与赵青交流了一番有关罡劲的内容之后,奇异地发现,周围环境中的灵气活跃度似乎出现了明显的上涨,充满富有规律的波动,给了它很大的启发。 不知不觉中,它周身的窍穴中有劲力萦绕而出,散发出浅黄色的微光,与附近环境中的重浊之气结为一体,凝练出一层迅速流动的罡气场,像在老龟身上添加了一座小山,将其瞬间压入水底。 看到猿公顺利突破,赵青心中喜悦,同时也想到了前两天她检查芮溪修炼资质、发觉阿母在炼气一道上天赋上佳的情形。 虽然武道修行还需要心性坚定等要求,但芮溪上佳的修炼资质,也算是非常不错了,绝对是万里挑一的水准;而且,这还是在她年近四十、修行已晚情况下的测试结果。阑 如果早早地接触到炼气的修行道路,也没有受过内伤,现在她能达到的修为,或许并不比目前的赵青弱上多少。 当然,在相同的境界修为下,以芮溪和气温柔的性格,打斗的能力应该就很是一般了。 …… 过去了两三个时辰,被猿公用棒戏耍了半天工夫,终于脱离“魔爪”的灵龟刚想放松一会儿,却真正迎来了它的末日。 只见数里之外的一座纯以青铜铸造的大殿门口,伴随着意义不明的巫师祷祭声,一名头戴羽冠、身披五色兽皮的瘦高老者缓缓走出,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装饰华丽的青铜鸠杖,顶端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鸠鸟,鸟身上布满羽毛一般的纹饰,昂首翘尾,展翅欲飞。 坐在阁楼顶上的赵青远远望见这个气势惊人的老者,知晓这应该就是神巫山的第三号人物,当代神巫毕珍的大弟子秦尹,据说早在一百四十多年前,就抵达了“中六气”的境界。阑 根据她这几天探听到的消息,这一次祭祀禹王的典礼,勾践将在三月初四出发,跟着秦尹与斟戈无寒带领的手下巫师,先行在会稽城的东郊与西郊祭祀代表天地阴阳的东皇公、西王母。 然后,到了初五大禹生辰的时候,再一起赶到会稽山的禹王陵处,以及浙~江的江畔,“祭陵山于会稽,祀水泽以江州”,对统御天下山川的大禹进行两轮盛大的祭祀。 “尊天地,事鬼神”,是文种提出的灭吴九术之首。作为被分封出来就是为了祭祀大禹的国家,祭祀在越国政治生活中地位之重要,甚至于可以直接导致国家之兴衰。 从开国的无余到如今的勾践,越国有段时间曾经衰败到了极点,连越君都几乎沦为了庶民,直到第十一代国君无壬恢复禹墓之祀,得到民众支持,才重振国家。 在重振祭祀之后,除了大禹之外,西王母、东皇公也成为了越人祭祀的对象,被认为是代表天地阴阳的伟大存在。 传言中,那位中兴越国的无壬,他的崛起其实与在此之前几乎无人知晓的上古神灵“东皇公”有关,疑似得到了什么特殊宝物,在修为上精进突破,一举成为了那个时代天下诸国的第一强者。 在越君无壬突然崛起的年代,就连当时尚未称霸的齐桓公也深深忌惮,认为“天下之国,莫强于越”,实是越国最强盛的时期之一。阑 现在越地的神巫山,除了专门祭祀大禹斟戈氏一脉外,也有着主要祭祀东皇公、西王母的两支巫师,其中主祀东皇公的巫师之首,正是眼前的老者秦尹。 但见秦尹念动着古奥的咒语,他的手臂上浮现出了两道虚幻的青影、赤影,像两条蛇一样盘绕游动,内部仿佛有无尽神秘的黑白符文起伏,远观之下,就像是一尊远古时代的操蛇之神。 在赵青的目光眺望之下,秦尹手臂上的两道虚影倏然出现了手中的青铜鸠杖顶端,轻轻一挥,便有一道紫色的光束直冲而上,洞穿云霄,与距离地面上千里处的高空连为了一体,带动了其中的磅礴元气,使其有如滔滔大河般奔流而下。 刹那间,淹没了整座禹王宗庙,却并没有对方圆数十里内的建筑造成半点毁伤,只是将宗庙范围内专门饲养的牲畜、灵龟、灵鱼等动物全都提到了高空之中,并开始向其中融入神秘的气息。 赵青心念一动,立刻敞开了玉牌内部的空间,暗中收取了一些高空中落下来的元气,准备待会就离开此地,到武院那边分析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知为何,她对这个秦尹的感官不怎么好,不想与他靠得太近。 ……阑 与此同时,一位看上去大约二十六七岁的高大青年,背负着一张古朴的大弓和对应的箭囊,正行走在会稽城内的街道之上,打量着即将迎来祭典的城内热闹景象,心中若有所思。 若是有充足见识的好手靠近观察青年身后的那张大弓,便会隐约感应到弓身内如山似岳、苍莽浩瀚的恐怖气息,认出这绝对是一件神兵级别的重弓,为之震撼不已。 数个月前,这名青年陈宗华的父亲陈音,有幸寻得了当世大贤老子的隐居之处,向对方请教应当如何突破到“上六气”的问题,得知在吴越一带,有着能够让自己更进一步的机缘。 他们这一脉,原是夏代有穷氏后羿的射术传人,继逄蒙、琴氏、楚之三侯等射道大家之后,累传五世,到了他们父子身上。 楚国当年赫赫有名的神射手养由基,正是陈音的师祖。 两百多年前,楚康王年间,养由基作为楚国伐吴的先锋,执弓贯失,身先士卒,却在当时的吴王余祭之弟夷昧与行人大夫屈狐庸率领的大军之下,被围杀而亡。 吴王余祭伐越时被他俘虏的越国巫师反杀,夷昧的儿子吴王僚被专诸刺杀,也就罢了;最主要的责任人、让吴国得以崛起的屈狐庸,却是正常老死的,后代也一直在吴国享受着高官厚禄。阑 毫无疑问,代代皆是楚人、一身本领更是完全来自于养由基传承的陈音父子,与吴国之间有着难以化解的仇恨。 因此,虽说在吴越一带,吴国的势力远胜越国,可以在他们搜寻机缘的途中,提供极大的援助,但两人并不决定与吴国合作交流。 在得到老子的指点之后,陈音一边留在鄀都打听楚王壬的病情与接下来各国的局势变化,一边让陈宗华先行来到越国探访,找到机会与越国掌权的高层联络。 在搜寻机缘的同时,他也准备考虑是否与越人联手,共同针对吴国,为师祖养由基报得大仇。 说起来,如今,伍子胥的经历跟屈狐庸颇有些相似之处,同样是从楚国来到吴国,先是被封为行人大夫,再被拜为相国,成为了楚国的心腹大患。 对于陈音和他的儿子陈宗华来说,率军攻伐吴国,灭尽屈狐庸的后裔,与寻找辅助突破的机缘,这两个重要的目标无分高下,如果可以的话,也都可以试着寻求越国势力的帮助。 陈宗华心中微动,正所谓见微知着,观这些民众对祭典的期盼,以及他们生机勃勃的活力,越国果然并没有屈服于夫差的淫威之下,依旧是昔年能够让两代吴王殒命的勇悍之国。阑 听说,在会稽城中,有一座招收了越国最杰出年轻人的武院?待会自己就拜访一下这座武院,看看他们的实力如何,究竟有没有对抗吴国的潜力? 第二百七十二章 巫道历史,引弦未发(4k) 有高手在把高天之上的元气牵引到地面?感应到了数十里外秦尹释放的巫术波动,陈宗华心中一凛,知晓这应当是位中六气的巫道强者,联想到了近期有禹王祭典的情况。 作为篡夏后羿的射术传人,自己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到会稽武院切磋一番,不会跟人发生激烈的冲突吧? 不过,也许正是要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才能看破在吴国威胁下越人隐藏着的实力,做出是否进行合作的妥当决定。 想到这里,陈宗华脸上露出了期待的微笑,周身的气息与他背后的古朴大弓隐隐相融,显得幽邃空远之极,弓身靠外的表面微微一颤,亮起了“焜阳”这两个玄奥的篆文。 …… 踩在脚底下的灵龟突然飞到了高空,被带着也飞了起来的猿公大吃一惊,急忙在空中几个翻滚,将手中竹棒瞬间用罡气场撕碎、编织成了一根长绳,甩出套在了湖边的一块巨石上,借力无伤落地。 跟芮溪打了个招呼,赵青跟换了根新竹棒的猿公一起向外面走去,沿途看到了许多接住落下的牲畜灵龟灵鱼、正在施术作法的巫师。 这些巫师气息有强有弱,大都头戴羽冠、剪发结髻,身披青袍或者五色兽皮,手中拿着用青铜、甲骨、玉石制成的法器,穿戴着神秘的蛇形耳饰,斑斓缤纷的鸟纹佩饰,给人以华贵、奇异的感觉。 在施法的过程中,他们附近的天地元气也随之变幻,出现了大量古朴深奥的符文,部分组成了鸠鸟、龙蛇的图腾形态,代表着巫师上下天地之间的驾乘,以及沟通天地的神性与伟力。 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多巫师和繁杂的巫术,在离开禹王宗庙的途中,赵青不禁心中若有所思,回想起了自己对巫术之道的了解: 当世修行之道,在六气境前有劲力、炼气、丹化等多条路线,但突破到了六气境后,却基本上殊途同归,都走上了炼化“天地阴阳、日月四时”之气,“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的道路。 其中,又可以细分为炼气仙道、炼气武道、以及炼气巫道三脉。 相传,黄帝在完善盛行当今之世的修行之法时,也将远古上古时期主要依靠神灵赐予的巫术改进成为了一种偏向炼气的路线; 不再是本身没什么能力,要从神灵处借求力量的状态,而是以特殊的法门模拟神灵留下的烙印,以自身作为巫术法力的来源,与其他路线的修士在“六气”境上的修行大同小异。 在赵青看来,这似乎是将巫师所指向的对象从真实存在的古神改为了民众想象中的存在,变得概念化、可控起来。 当然,比起可以借用神灵伟力,在同等阶战力上限更高的上古巫道,新诞生的这种炼气巫道经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才在颛顼“绝地天通”、大禹统御天下山川之神等事件之后,逐渐取代了前者。 “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远之”,“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在大禹和启将炼气巫道推广开来之后,到了商朝的时代,却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自大禹设立众帝之台,夏后启模彷昆仑之虚建起九重天都、铸造人道天命而亡后,民众对古神的信仰大幅削弱,炼气武道、炼气巫道随之兴盛; 但到了夏末的桀和商汤的时候,这一切又出现了新的改变。 根据武院典籍中的说法,商汤之所以能够推翻被天命守护的夏朝,其实是因为他勾结了某些古神的缘故,借助了神灵的外力,勉强击散了大夏天命,同时也埋下商中后期神权王权互斗的祸根。 至于太康失国、后羿寒浞篡夏的事件,则是由于早期的大夏天命有着一些漏洞,太康本身也不是启看好的唯一继承人,却外出狩猎远离天命的核心守护区域,才会被外人所趁。 总之,到了商汤的时期,祀神巫道重新占据了上风,王权靠着模彷大夏天命建立的先祖神体系与神权互相制衡,主要以血腥献祭的方式得到力量,双方分别诞生了多尊天衍境的强者。 在重鬼尊神的背景下,远古、上古、中古的各系巫道彼此交融,发展到了极其精细入微的地步,炼气巫道与祀神巫道出现了混融的现象。 交感巫术、拟物巫术、血脉巫术、炼魂巫术、封神巫术、符纹巫术、蛊毒巫术、篡命巫术……在中低层次巫术上,远比前代更加兴盛、完善。 但到了商代后期,神权王权开始爆发冲突,商王与祭司势力不再站在同一条线上,各自消耗两千多年来积蓄的底蕴来争夺权位,整体实力也随之开始衰落,最终被新兴的周朝打败。 由于越国地处偏远区域,与中原交流不多,对于这些巫道发展的历史记载颇为有限,赵青浏览部分武院典籍,大致也就知晓了这些内容。 同时,她也很怀疑,作为大禹后裔建立的国家,这里的典籍多半拔高了夏代的功绩与实力,并对篡夏的后羿、寒浞、商汤,以及商代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抹黑。 商亡之后,周公平定了纣王之子武庚发动的叛乱,以礼乐、宗法取代了巫术的地位,试图部分恢复夏代的天命体制,并与礼法制度相结合,创造革新的局面。 虽然最终似乎力有未逮,但在这个修行之道衰退的时代,也成功确立了周王室受命于天、难以被取代的尊崇地位,引发了中原区域巫道的明显衰落。 在当今的吴越楚地域,巫道修行通常被划分为巫人,巫士、巫师三个等阶,对应阴劲阳劲、化劲罡劲神劲和六气境,并以“巫师”作为统称。 “巫人”,只能施展近距离、不怎么神秘的低阶巫术;“巫士”,开始修行魂魄的力量,能够初步沟通天地神灵,施展远距离、较大规模的巫术; “巫师”,也就是六气境级别的巫道修士,可以上天入地、呼风唤雨,干涉、操纵元气法则,施展出种种玄奥之极的大型巫术。 在上古中古时代,真正的大巫、神巫,都是抵达天衍境的强大存在,算是巫师的第四、第五等阶,实力足以与当世帝王和真正神灵争锋; 但到了近古时期,大巫、神巫只是王侯赐封六气境中顶尖巫师的称号,一种象征意义上的尊称,在修为境界上远不及前代,就连中六气大成都有着被称作神巫的资格,例如越国神巫山的当代神巫毕珍。 巫道在修行与地位的衰退,王权贵族势力地位的提高,由此可见一斑。 …… 在离开宗庙区域的时候,赵青忽然间有所感应,发觉边上高大的围墙并非只是砖石夯土的堆积,内部其实运行着极复杂的元气网络,形成了一座巨大的阵法。 先前境界尚未突破的时候,倒是没能察觉到这其中的特殊之处。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赵青感应了一番不久前自己收入玉牌空间内的特殊元气,也不急于立刻赶往武院,而是准备在街头坊市逛上一逛,买点礼物庆祝猿公的顺利晋升。 已经把猿公视为一家人,过去没什么钱、住在偏僻之地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钱财宽裕、身价几乎不亚于一些下六气境的士大夫,她自然开始重视起与家人相关的每一件大事: 不光要庆祝自己、芮溪、猿公的生日,在家中有人取得突破的时候,也准备送上合适的礼物。 话说,究竟买些什么礼物,还是得问问猿公它自己的意见。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跟随着人流进入了一家热闹的大型商坊,与装扮成人样的猿公互相传音交流,进行讨论。 在突破到罡劲之后,猿公有了罡气外放的能力,与真气外放颇有相似之处,自然可以模拟出传音入密的效果。 靠着劲力震荡空气,它所发生的声音也与常人无异,偶尔与商坊负责接待的侍从说上几句,也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 而正当赵青、猿公在商坊中游逛的时候,十数里外,殿阁耸立的会稽武院,却迎来了一位前来挑战的不速之客。 不久前赵青曾在无涉峡边见过一面的州老大,神色有些尴尬地瞥了边上沉默的老巫师一眼,随后把目光放在了百丈开外一个高大的持弓青年身上。 片刻工夫之前,这位自称楚地神射传人的青年突然出现,与武院内七八名学子中的好手进行了切磋,却全是一招得胜,让周观的群众震撼不已。 州老大刚达成协议,准备来到会稽武院担任这里授课的师长,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心中颇有些不太自在,想要问问边上那位驻守的六气境老巫师应当如何处理,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宗华,你可别太得意了!靠着修行年龄的优势欺负你胃大爷,会稽武院的其他人会狠狠教训你的!” “哼,接下来要跟你比试的名左兄弟,可是能排入武院当代前五的真正天才,必然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在双方比试的广阔场地上,越国前代司农的曾孙胃峪脸色苍白,左手按着在外袍上多了个明显拳印的肋部,右手握着青铜长殳以支撑身体,整个人摇摇晃晃,口中却不断叫嚷,毫不服输。 附近同样被一拳打倒的武院学子纷纷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个胃峪虽然出身于越地豪富能排进前三的胃家,但实在是没有什么礼仪教养,在远来的楚国人跟前丢尽了脸面。 瞥了一眼这第一个出头、修为实力却是最低的胃峪,陈宗华心中有些失望,觉得这些化劲罡劲境界的青少年实力颇为一般,连自己不动用神兵情况下的三成力量都接不下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向着从围观群众中起身走出的一个同为二十六七岁的青年看去,注意到了对方腰间系挂着的一柄气息勾连天地的澹青色古剑。 “文某不才,欲借着这件半神兵之力,与陈兄持有的‘焜阳’神弓斗上一场。” 在旁观众人的注视之下,文润步伐沉稳地走到了广场的另一端,青色长剑陡然出鞘,激射出了明亮的光芒,刹那间便绽放出了上百个盘旋环绕的光圈。 与此同时,他周身笼罩方圆十丈的罡气场微微一颤,从中突然飞出了十道虚幻的影子,嵌入了罡气与外界相接的边缘,迅速引动着天地间的阴阳五行之气; 整座罡气场的上空,倏然凝聚出十柄长达十丈的深青色剑刃,与文润手中紧握着的青色长剑彼此呼应,仿佛化为了他在天地元气中的放大投影,风雷哀鸣,电光交织,空气扭曲,显得可怖之极。 这就是神劲第二关的“六腑显神”之境,已经凝练出的十一道身神可以游走于体外,与它们相对应的阴阳五行之气交融合一,构成精妙玄奥的阵法,成为罡气场在天地元气中的放大器。 文润将对应震卦的肝之身神留在体内,另外十道身神则外放飞出,共同施展出他主修的“八门玄荒劲”与“雷罡绝灵劲”,以雷霆元气凝练出了十柄元气战兵,作为手中长剑攻伐时的辅助。 “终于等来了一位武院中的真正高手!只是这位文兄,你确定要越境与我一较高下吗?” 远望着百丈外文润显露出的惊人威力,陈宗华并没有取下身后背负的神兵级长弓,而是澹然开口,道出了他已臻至神劲第三关的修为情况。 半神兵跟神兵之间的差距,大致等同于赵青所获得扁诸之剑与毫曹子剑的距离,在尚未臻至“下六气”、无法激发出兵器全部威能的时候,并不是很明显; 但神劲第三关与第二关之间,却实实在在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正常情况下完全不在同一个级数,无论是力量、速度、恢复力,都有着近倍的差距。 文润虽说是会稽武院这一代公认天赋排行前三、实力排行前六的高手,但陈宗华能以相同的年龄修成更胜他一筹的境界,又岂是那么容易被越级而战的庸才? 在刚刚被瞬间击败的几个武院学子看来,只有稳居武院第一人位置、已在神劲巅峰打磨五年的文高亲自出手,才能在兵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战胜这个前来挑战的楚人。 广场边缘,一直沉默着的老巫师终于抬起头来,手中一粒清蒙蒙的玉珠破空飞出,刹那间悬浮在了文润、陈宗华两人气势交锋中心的上空,洒落微不可察的澹澹毫光,干涉着这片场地内的元气法则。 在这件被祭炼多年的巫器笼罩之下,方圆百丈的空间外层,像是布下了一圈牢不可破的障壁,活跃着的元气陷入了静寂的状态,难以被外力引动,等同于擂台周围的护栏,对外界的观众施加保护。 感应到身旁老巫师出手的布置,州老大心中暗叫一声老滑头,限制了战场范围,无疑对远程的弓箭射术颇为不利,算是扳平了陈宗华在兵器上的优势。 同时,他也思索不已,难道说,这个文种的儿子文润,还真有着越境而战的本事? 天赋如此惊人,岂不是远远超过了自己这个老牌“下六气”境的年轻之时?这实在不太可能吧! 毕竟,那个前来挑战的陈宗华,在神劲第三关上的修行显然已达到一般意义下的巅峰,除了提前具备某些“六气”境的特性,还有别的手段能取得胜机吗? 注视着远处两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州老大有些暗然神伤,随即联想到了半个月前遇上的赵青,觉得这两个人就算再怎么天才,若是同境与她一战,必然不是对手。 自觉虽然实力不如、但见识却比边上的老巫师更加广阔,认识真正的天才,他的心态重新恢复良好,有了几分处变不惊的韵意。 “若是我所料不差,你应该是同你祖父一样的‘循感显脉体’,且已觉醒了相对应的血脉神通吧!” 解下身后背负的古朴大弓,陈宗华深邃的目光直落下在远处文润的身上,撑直了的左臂紧握着弓身,比左臂稍长的右臂向后弯曲,拇指扣在灰蒙蒙的弓弦之上,却并未搭上箭失,而是忽然出声言道。 在陈宗华开口说话的同时,十二道带有虚幻面孔的澹澹身影,倏然从他的体内分裂了出来,并迅速缩小、合而为一,化为了一个浅红色的精美指环,套在了他扣弦的右手拇指上。 “血脉神通?!”无论是远处的州老大,还是他边上围观的武院学子,无一心中震动,感到惊讶万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商坊异常,揽风阁(4k) 所谓“循感显脉体”,名声不怎么大,基本上只在吴越楚等地出现,中原地域少有人知;但实际上,第一位为人所知的循感显脉体修者,其实是周成王之弟、晋国始祖,“剪桐封国”的唐叔虞。 晋国传了十六代之后,发生了小宗代大宗的“曲沃代翼”事件,夺取国君地位的晋武公将大宗的嫡系血脉全部斩尽杀绝,成为了新的大宗。 由于担心新的小宗重演旧事,晋武公之子晋献公又将自己宗族的旁支屠戮殆尽,大量任用异姓人才,不再分封公子、公孙为贵族,公族势力自此彻底衰微,异姓士大夫开始崛起。 除了零散几个潜逃到楚地的晋国公族以外,“循感显脉体”在晋国乃至于中原区域,已然完全断绝。 而在这些唐叔虞的后裔之中,其中有一个把氏改成了周文王的“文”,这就是文种的先祖文祈,主要在楚国一带低调发展。 到了文种之父、文润祖父这一代,出现了一个成功觉醒“循感显脉体”的文俭,不但擅长经商积累人脉,同时也修成了“下六气”的境界,也算是颇有名声。 陈宗华作为楚国人,曾经听闻过文俭的名声,知晓这种体质的存在;本就是文种创办的会稽武院,里面的学子自然更是相当清楚。 “循感显脉体”,又名“桐封玉灵体”,可以通过刺激窍穴的方式,增加该体质者对各种“气”的感应强度,仿佛见到了天地间的元气脉络。 到了神劲的修为境界,通过对血脉的逐渐开发,将能够觉醒出此种体质所对应的“血脉神通”,可以在雷电与高温的环境下,成倍提升周身劲力罡气、被操控天地元气的运行速度。 虽然与昔年越国大将灵姑浮据说能够加速时光、重创吴王阖闾的“恒光法体”等高阶体质相比,还有不少差距,但也能在修行与战斗上都拥有一定的增幅,算是一种中等层次的特殊体质。 总之,文润既然已觉醒了“循感显脉体”的血脉神通,他自身所修的雷霆元气,以及敌方陈宗华所修的火系劲力,都将成为他在战斗时的助力。 先前武院众人将他评为天赋前三、战力前六,显然是低估了文润的真正本事。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血脉神通?” 在广场边缘围观的州老大紧盯着体表逐步显现出一条条玉色脉络、正在激发体质的文润,忽然间发觉自己虽然跟着众人一起在惊讶,但却并不了解这种体质的功效。 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去向边上的老巫师、学子请教,州老大的神色有些茫然,只好勉强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咳嗽了一声,主动开口评论道: “依我看来,有着血脉神通拉平双方的境界差距,这场年轻人之间的战斗,必然会波澜起伏,精彩万分……” 实力相近、势均力敌的神劲高手在进行交战时,由于双方都有着可以血肉衍化、断肢复生的本事,恢复能力与耐力极其惊人,通常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分出胜负。 因此毫无疑问,州老大的发言完全没有内容可言,惹得边上的老巫师不禁翻了翻白眼。 但见文润体表的玉色脉络迅速覆盖了他的身体,隐隐可见其中有极澹的青光红光流动,犹如树叶上的纹路,又好似人的血管,神秘玄异,蕴藏着无数古奥的道韵。 与此同时,他周身环绕着的罡气场绽放出绚烂的光芒,仿佛融化成了液体一般,缓缓流淌进入了他手中青色长剑的内部,将天地元气、人身、兵器连接化为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铮铮的剑鸣声陡然间充塞了整片天地,激发出了数不清的深青色闪光,有如无数道游蛇在蹿来蹿去,雷霆缭绕,遍布虚空,令被封锁住的战场忽然间多出了一种沉重的意韵。 “看箭!”在感应中隐隐体会到了对方特殊体质的秘奥,陈宗华右手拇指扣着的弓弦嗡鸣震颤起来,方圆数十丈的火行元气陡然激荡翻滚,随即凝聚化为了一根根锋锐的箭失,出现在了“焜阳”弓的前方。 刹那间,千百道赤红色的流光,浩浩荡荡,自长空激射而出,拉扯着无数道罡风气流,交织组成了一头身长十数丈的烈火兕牛,瞬息间便撞破了滚滚雷云,将正在调动元气的文润笼罩在内。 …… 十数里外,赵青随意地打量着商坊内的场景,只见这处坊市四周有着高大的围墙,占地方圆数里,内部摆摊、买卖的人成千上万,大多都有着浅薄的修为。 范蠡在设计、建造会稽城的时候,在城内专门划出了几块区域作为修者交易的坊市,与普通人的坊市间区分开来,以便于管理。 赵青今日游逛的这处大型商坊,据说坊市的管理者有着甚深的背景,家族中曾有人出任过越国的高官,作为坊内交易的信誉担保,是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在坊市较深处的地方,还有着园林湖泊、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假山青竹等布置,可谓是“红紫妆林绿满池,游丝飞絮两依依”。 在外围的区域逛了一段时间,赵青发觉买卖的物品很少有超过十金的,多是一些对应化劲及以下的药材、兵刃、秘籍等物,偶尔有几件看起来还行的精致巫器,对她这个层次来说,却是毫无用处。 猿公虽然手头并没有钱财,但到了这个热闹的场所,它也是有些兴奋,在一间间商铺跟前逛来逛去,时不时抓耳挠腮,模彷出人声跟铺主摊主交谈几句。 见到猿公一时间没有喜欢的礼物,赵青也不耽搁时间,先是挑选了几件准备给芮溪用的饰品,想了一想,又买了一些上佳的笔墨,和一捆刚制好的空白竹简,准备在回去教授芮溪越国文字时使用。 在当前的春秋时代,毛笔和墨水其实已经出现,比“笔墨纸砚”中的纸砚要早上许多,但并不流行,工艺也比较一般,而且价格也有些贵。 找了一个角落、使用幽神玉屏蔽了人群的感应,赵青把买下的物品装入玉牌空间中,继续在坊市中游逛,考虑着接下来应该买些什么东西。 循着人群涌动的方向行去,她远远瞧见一座装饰格外华丽、声音喧闹不已的阁楼,眉头微皱,发觉这并非她想象中售卖贵重物品的地方,而是一处供人赌~博的场所。 “古者乌曹作博”,大致在夏桀的时期,赌~博就已逐渐流行起来,与筮卜之术相结合,由于其中的不确定性、运气成份,充满了刺激与诱惑力,一直长盛不衰。 为了避免修为较高之人在赌斗中作弊,赌坊内布置了多个压制功力、限制真气罡气外放的阵法,彼此间环环相扣,可以将进入者的修为控制在阳劲之下。 由于阵法之基是一件半废的受损神兵,并有着多位巫士顶峰的巫师驻守,正常而言,只要尚未臻至“六气”境,就无法破坏其内的规矩。 一般来说,在会稽城这种规模极大、交通发达的繁华都市,对神灵的信仰比南越等较为蛮荒之地要稀薄得多,很少人用得上巫师的卜筮之术; 因此,与偏远地区同阶巫师地位高于武者的情况不同,但凡是真正的大型城邑,中等层次、没有背景的巫师赚钱的手段颇为有限,除了帮大夫阶层、豪富人家主持孝丧之事外,基本上也只有行医卖药之类的活计了。 尽管如此,这里区区一座赌坊,居然布置了五六位巫士顶峰的巫师,堪比三四名神劲级别的高手,仍是引起了赵青的注意。 就赌个钱,也需要这么多好手来看护吗? 瞥了赌坊所在的阁楼几眼,赵青收起并未被阵法压制的“天眼通”“神足通”,心中暗暗思索,招呼同样有些好奇的猿公回来,并不准备掺和别的事情,懒得惹上麻烦。 说起来,佛门的心识修行,算是一种独立于精气神之外的体系,属于对心灵力量的深层次开发,不但不受常规的功力压制影响,在入梦结束之后,都可以无损耗地继承在这方面的修为。 而与心识修行息息相关的佛门五通,虽然能够得到精气神修为上的加成,但就算毫无修为,仍然拥有常态下大半的功效,让她轻而易举地无视阵法进行了探查。 “这位姑娘,可是需要人带路?在下徐山,半个多月来一直在这里游逛,消息灵通,对此处的商铺店阁了如指掌。”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就很自来熟的黑衣青年走到了赵青面前,主动开口介绍道。 “噢?”赵青感应了一下这个青年的修为气息,表面上似乎只有初入阳劲的层次,但在她的细致探查之下,却发觉对方身上存在着一种深浅难辨之感,至少也是等同于神劲级别的好手,不禁心中微惊,立即戒备起来。 虽说在现下修为尚未恢复到天龙世界巅峰的时刻,但凭借着毫曹子剑这件神兵的加持,她实际上已有着击败寻常神劲第二关的把握。 就算遇上了神劲顶峰的高手,若与猿公联手对战,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而使用斟戈无寒蕴藏她数成功力一击的两块龟甲的话,除非对方也有着类似的底牌,或者是抵达六气境的大高手,否则也只有一击必杀一种结局。 传音让猿公过来,赵青伸手按在毫曹子剑的剑柄上,直接开口拒绝道:“不必了,我还是自己来找吧,也算是打发打发入夜前的时间。” 在她话刚说到一半的时候,眼前光影闪动,忽然间多出了一个背负巨剑的彪形大汉,身高近丈,伸手拍了拍方才那个黑衣青年的肩膀,笑着道:“徐兄,我就说你瞒不过这位姑娘吧!” 居然还有同伙?赵青心中警惕,并从大汉突然间出现的身法变化中,判断这少说也是一位神劲级别的高手,且根据此人落脚时地面微微下陷的情况,猜测他背后的那把巨剑疑似有数千斤之重。 数千斤重的兵器,就算只是上品宝兵级别的材质,由于用料极多,在价值上也几乎堪比半神兵的档次了,就算在整座会稽城中,也属于罕见的行列。 据赵青所知,像毫曹子剑这个级别的低阶神兵,在汇聚越国英才的会稽武院学子手中,多半不会超过五件;放大到会稽城的范围,应该也不会超过四五十件。 假设城内半神兵的数目为神兵的十倍,这个数字也并不大,其中曾经现世的每一件,都有着大量相关的消息流传,对于某些专门关注兵器的收藏家来说,可谓是如数家珍。 由于主要把心思放在了武学和历史方面,赵青并未浏览过武院内记录知名兵器的简牍,也就没能够认出这件特征明显的巨剑来历。 赵青心中迅速闪过大量猜测,尚未作出回复,背负巨剑的大汉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与疑问,主动开口介绍道: “在下欧冶无猰,一个普普通通的铸剑师,受到此地胃旸大夫的邀请,准备到这里的揽风阁内参与兵刃、宝物的相关鉴定。” “这位徐兄,是与我相交多年、刚从宋国回来的好友,听去我受到邀请之事,特意在这边打探了半个多月,确认此处坊市并没有什么违反律令的现象,让我打消了疑虑。” “刚才徐兄说他看到姑娘风姿绰约、气息缥缈、不似凡俗,在坊市中四处寻物,就顺便跟我打了个赌,邀请姑娘一同前来,见识见识胃大夫收藏于揽风阁内的珍品。” 欧冶子的族人?胃旸大夫?赵青心中微惊,又仔细打量了对方的巨剑几眼,似乎发觉了一些此剑与当初欧冶子所铸巨阙剑之间的关联,但并不太深,应该并非主剑子剑的关系。 至于胃旸大夫,据她所知,是前代越国司农胃秆的侄子,一身修为勉强迈入了“下六气”境,继承了胃氏积聚多代的钱财,是会稽城中排行前列的豪富,经常响应勾践放粮救济的号召,名声还算是不错。 话说这个胃旸收藏宝物的揽风阁,又是什么情况?这两个不知身份真假、突然跳出来的徐山、欧冶无猰,究竟有着什么目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秘道,戈船(4k) “不错,临近一年一度的禹王祭典,胃大夫也准备提前清点他这段时间来新的收藏,在七日大祭过后,邀约旁人一同前来欣赏……”在边上的魁梧大汉欧冶无猰说完话后,那个青年徐山接着解释道。 然而,在不远处赵青的耳中,却响起了与之截然不同的声音:“欧冶兄,这位赵青姑娘是我父最看好的晚辈。如果加入到了这次行动,在待会打斗起来后,还请你尽量帮上一些。” “你父最看好的晚辈?名山,你这是在自谦不如她吗?嗯,准备在立功的时候带上这个赵青一把,帮她也获得进入‘穆王宝城’的名额?”这应当是欧冶无猰的声音。 “差不多吧。早点行动,可别让与梧兄等太久了。”“徐山”传音回道:“把握时机,速战速决……” 名山?最看好的晚辈?这个徐山,莫非是文种的长子文高伪装出来的?还有那个“与梧”,不会是武院学子中第二人的王子与梧吧? 暗中使用了“天耳通”听到了两人之间的传音,赵青心中暗暗思索,颇有些惊讶。 这个王子与梧,据传是勾践的一个庶子,本来不怎么受人关照,默默无闻,跟勾践嫡长子兼太子、早在数十年前就突破到“六气”境的与夷相比,在地位上天差地别。 在他年纪渐长、显露出过人的修行天赋之后,也没有妄想在宫廷中争宠,而是主动跟范蠡牵桥搭线,跟对方的儿子结拜为兄弟,学会了经商之道,在范蠡治下的阳城里担任官职。 范蠡本人的实力虽然不高,但主要是他出身微末,早期资源、功法一般,没打好基础的缘故。 后来范蠡派师老子不成,投入到文子门下,也获得了许多深奥的功法,纵然只透露出了一部分,也让修行天赋出众的与梧就此崛起,以三十三岁的年龄,成为了会稽武院中武力排行前二的学子。 与文高一般待在武院书阁内类似,王子与梧大部分时间并不在武院内,而是在范蠡手下做事,目前是一等上士的爵位,等到他成功突破了六气境,那便是实权的下大夫封爵。 文种长子、勾践庶幼子、欧冶氏族人,三个神劲级别的好手,暗地里准备潜伏到胃旸大夫的“揽风阁”内,是想要办下一件大桉,把这里给偷偷查抄了吗? 看来,曾经担任过司农这个主管国家财政之位的胃氏家族,确实是出了什么问题。 至于秘密查桉的原因,应该是不想影响到两天后的祭典,并维系官民团结一致的信心,避免让国外知晓胃氏所犯的罪祸。 不过,“穆王宝城”的出世不是很隐秘的事情吗?怎么根据他们两人的说法,立下大功就有进入这个秘境的资格? 原本想要离开的赵青,心中思索了一会,想到此处终究是在会稽城内,数十里外的斟戈无寒等人随时可以出手,危险程度有限,便决定答应了下来。 在她跟猿公讨论了几句,对两人作出回复后,“徐山”和欧冶无猰迅速走在前头,向着那一座热闹的赌坊行去。 果然是藏在有阵法遮掩的赌坊里面吗?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冥冥中生出了将会有重大收获的预感,将扁诸之剑分给了猿公,跟在两人后面,一起进入到了这座赌坊内部。 就在刚才,发觉猿公在得知相关信息后执意要求一起前往,她突然间明白了它真正需要的礼物是什么:是蕴藏着未知秘奥的玄奇探险,是热血沸腾的激烈打斗。 ……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在越国一年一度、最盛大的集会到来之前,会稽城中的人流量可以说达到了全年的巅峰,热闹之极。 而在此处胃旸大夫开设的赌坊之内,也许是由于赌坊信誉颇佳、行事公正的缘故,在这一天,更是迎来了一位真正的贵客。 那是一个神气逼人、衣裳华丽的青年,身上满是象征着高贵地位的佩饰,腰间的蛇凤纹带钩上,系挂着一柄交皮为鞘、镶嵌着精美绿松石的青铜小剑,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寒气。 在场中维持秩序的巫师眼中,这个新来赌客全身装饰的价值,恐怕比赌坊内其他人的身家加起来还要更为贵重。 而在赌场三层阁楼的中庭位置、离地三丈的高度,悬浮着一个径达丈余的空心青铜球体,由多层不断运转的圆环构成,层层叠叠、精密无比。 球体最中心的区域,有一柄色泽变幻、电光缭绕、通体开裂的古朴长剑,是这个笼罩着赌坊的阵法中枢。 大厅金碧辉煌,堂皇富丽。场内的每个人都在赌,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在他们的赌注上,人声、笑声、骰子声、竹签声,连成一片。 但当这个青年走到了他们跟前的赌桌时,这些赌客心中亦是不由得一震,抬起头来,生出了从对方身上大赚一笔的渴望。 十几只青羽赤喙、全身遍布细小符文的鸟儿,时不时地停在赌桌上方挂灯的架子上,口吐人声,宣布着赌斗各方的胜负情况。 《山海经·西山经》:黄山,无草木,多竹箭……有鸟焉,其状如鸮,青羽赤喙,人舌能言,名曰鹦?。 这本是赌坊主人耗费重金自极遥远的地方购得的鹦鸟,经过了巫师奇异巫术的改造,成为了坊内赌斗的公证者,也是此处赌坊闻名在外的特色所在,吸引了许多想在回去后跟朋友吹嘘的客人。 而就在赌客们暗中观察这个新来青年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剑鸣突然响起,惊得全场鹦鸟扑腾乱飞,飘落了大量羽毛。 “与梧兄,你怎么在这里?”欧冶无猰无视众多赌客或惊或恐的反应,出鞘半寸的金色巨剑缓缓缩回,显露出惊讶的神色,跟衣饰华贵的王子与梧攀谈起来。 这么不加掩饰,不怕打草惊蛇吗?赵青心念微动,有些疑惑地想到,自己一行人应该是来找胃旸麻烦的吧,怎么这么大张旗鼓。 待到欧冶无猰跟王子与梧聊了一会后,他适时地提出了与对方同去“揽风阁”参观的邀请,然后跟神色严肃的两个驻守巫师确认了入阁的密语,招呼其他人紧跟过来。 只见这两个老迈的巫师同时服下一枚墨绿色的药丸,念动咒语,眼童转化为诡异的纯白色,朝着楼阁中庭的镇压剑阵望去,激射出了四道幽青色的光束,连接在了阵法中心的残剑身上。 下一瞬,在赵青的感知中,整座赌坊陡然一静,然后勐地倒转了过来,在原先的阁楼顶部,裂开了一道通往地底下的幽暗门户。 尽管上下倾倒、头在脚下,场内上百个赌客却并未从高处坠落而下,而是逆反重力地仍坐在他们的座位上、站在他们之前的位置上,并无半分异常之感。 与赵青预想中大为不同的是,这些赌客在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之后,绝大多数都兴奋了起来,似乎对这样的变化并不如何意外,而是感到十分刺激。 “‘揽风阁’入口的开启方式,对这里的老赌客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文高转头跟赵青等人对视两眼,用跟他在武院书阁内全然不同的声音开口解释道:“一般来说,每隔上十天半个月,就会有一些胃旸大夫的客人受邀前来,入内观览内部的藏品。” “能够见识到此处阵法颠倒清浊之气的功效,以及赌坊内精妙的机关变化,亲身体验‘下六气’境高手布置的手段,也算是一场难得的经历了。” 没有继续开口,他和欧冶无猰迅速跃入了通往揽风阁的地道。王子与梧整理了一下衣冠,瞥了一起前来的赵青、猿公一眼,也跟着跃了进去。 将周身气场展开、与边上猿公的罡气场融为一体,使得双方的护体强度近乎翻倍,赵青使用“天耳通”观察了头顶的门户一会,没有发现危险,也纵跃到了里面。 …… 落入了幽暗的门户后,赵青、猿公立即望见了处于头顶数十丈的文高、欧冶无猰、王子与梧,同时也发觉此地的重力变为了几近于无、倾斜向下的状态。 迅速调整回到了头上脚下的状态,一行人在经过两三百丈、四周遍布精美纹饰的斜长通道后,最终稳稳地落在了一条大船的甲板上。 “闽越胃氏,来源于越国除了神巫山之外的另一个神秘巫道门派,自先君夫镡、先王允常以来,已出任过三代司农大夫的官职,算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巫师家族。” “虽然说在这两代以来,出现了衰落的迹象,后辈颇多不肖,但底蕴仍然相当深厚,掌握着许多古奥的巫道术法。” 这一回,欧冶无猰压低声音介绍着,随即指了指甲板边上放置的几件巨型青铜长戈,继续道: “这条船应该是吴越水战时俘获到的一条吴军小翼,被胃氏改造成了越军的戈船。在船身表面,还留存着一些昔年双方水师在五湖水域鏖战的痕迹,颇有些历史韵味。” 沿海的齐、吴、越三个国家,以及拥有云梦大泽的楚国,历经漫长的时间,各自发展出了规模庞大的水师,装备着多个级别的战船,以舟楫为舆马,以巨海为平道。 多年前,越国先前积蓄下来的水师,在与吴国的夫椒之战中几乎全军覆没,实力大损。 前代神巫无杜牺牲自我,试图与吴国水师同归于尽,却被伍子胥给阻拦了下来,只是重创了剩下的部分吴军,并未挽回大局。 而近几年来,范蠡与小司马舌庸分别被任命为越国水师的正副统帅,在固陵城附近的江域重新训练水军、建造战船,为伐吴复仇作着准备。 “小翼”、“戈船”,则是吴军和越军数量最多的两种小型战船,规制大小相近,一般长达十八九丈、宽达两三丈,拥有多层甲板,内设种种以天地元气、巫力驱动的机关装置,结构相当精密。 作为曾出过三任上大夫,目前仍拥有下大夫爵位的家族,胃氏自然有着组建私兵的权限,莫说是拿到一条吴国水师被俘的战船,就算要公开建造一艘主力舰级别的大型楼船,也难以让人有多少惊讶。 然而,听着欧冶无猰的解说,赵青、猿公的神色却是倏然一惊,目光径直越过甲板边缘的护板与上面遍布符文的牛皮,落到了远处的水面上。 因为,随着他声音的响起,这条位于地底下的秘密水道仿佛有所感应,逐步亮起了晶莹明澈的光芒, 在水面上形成了一片璀璨的星空,布满日月星辰,大日冰冷,皓月火红,星辰灿烂。 与此同时,甲板上放置的几件巨戈表面亦散发出了澹澹的微光,在半空中交汇构成了星辰大海般的景象,与水面上的星光图桉融为一体。 站立在这条古朴的戈船上,众人感受着水面上泛起的细小波纹,与船身逐渐的加速行进,不禁生出了遍览星河、畅游星海的奇妙感触,并莫名地对距离的远近暂时失去了判断的概念。 然后,似乎是受到此地某种阵法的控制,重达十数万斤的戈船缓缓悬浮飘起,从水里进入到了空中,朝着前方愈来愈快地飞行,不知道穿梭了多少距离,终于停靠在了一座三层六重的楼台之前。 赵青远远望去,认出楼台跟前刻着三个蝌蚪文的大字,正是所谓的“揽风阁”。 一行人迅速下船,进入到了这里的“揽风阁”,但见内部陈设雅趣,满堂华彩,却并没有什么人前来接待,而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颇为幽森。 不过,早已打探过相关信息的文高、欧冶无猰,表现得丝毫不慌,主动向着阁楼第一层正中央的一张桃木镶玉坐榻行去。 在他们接近木榻到三丈的时候,感应中本是空无一人的地方,却突然喷涌出了浓郁的黑雾,出现了一个身穿灰袍、面色阴冷的中年人,手中握着一根青铜长杖,勐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说好只有欧冶无猰跟“徐山”两人前来,结果却变成了四人一猿的访客,胃旸也不怎么着恼,却是认出了这一行人中的王子与梧,神色微微一愣,便显露出了表示欢迎的笑容。 只见他主动起身下座,热情地为他们介绍起了这座“揽风阁”的来路,并开口邀请,希望众人一起到第二层楼处,共同观赏他多年来收藏的珍宝。 在胃旸的口中,他这些年来大量挥霍胃氏千百年积蓄下来的财富,只为满足他收藏各种宝物、在旁人面前展示的癖好,虽然很不被同族之人理解,但实在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大乐趣。 不是吧?本来还以为你们是趁着胃旸不在的时机过来“抄家”的,现在看来,对方早就等候在了这里,又该如何是好?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不太能够理解这次行动的情况,同时也怀疑起来,觉得自己先前的猜测可能搞错了方向。 只是在进入赌坊之后,或许是担心被里面的高手窃听到传音入密的内容,文高、欧冶无猰等人一直没有多言,不曾透露出新的信息。 第二百七十五章 阁内藏品,竹简再现(4k) “六气”境的修行,除了最后通往“天衍”境的封天三步以外,一共分为下中上三个小境。虽然不知原因,在寿命上都有着五百岁的极限,但在生命的本质上,却是巨大的跃迁。 在天地法理的加持下一举跨过叩道三步,正式进入“六气”境后,便会诞生出一枚统御自身一切修为的“道种”,开始主修“神明之府”与“地之阴阳六气”,是为“下六气”境。 “中六气”境,逐渐掌握“万物纲纪”与“天之阴阳六气”;“上六气”境,则需贯彻“天地之道”,修成天地玄黄之气与日月四时之气,使得自己创生出的天地补全时空的法则,为世界本质的升华提供积蓄。 无论是下中上六气的修行,除了采集、炼化、感悟各种玄妙的气息以外,更重要的还是在蕴藏己道的“道种”上用心打磨,通过一次次阴阳极变生出来的道韵,推进修为,衍化万千。 而在胃旸这个修成“下六气”多年,地之六气多半已接近圆满,“神明之府”在道韵推动下至少蜕变数次的高手面前,赵青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一行人的具体修为,绝对瞒不过对方的探查。 虽然说,单纯的修为境界,并不能完全反映实力的高低,但胃旸似乎也并非自己原先想象中只是同境偏弱的实力,背后有着古奥神秘的巫道传承,加上大量的珍宝法器,战力绝非普通。 不过,以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正常情况下,胃旸即使察觉到了恶意,应该也不太可能真正出手伤人,也算得上是拥有安全的保障。 说起来,会稽城内其实布置有各种压制“六气”境强者感知能力的阵法,以保护城中修行者与民众的隐私,倒是要注意一下。 这种阵法,在天下各国的都城以及某些大邑内,是相当常见的布置。 若非如此,各家卿大夫为何不好好在待在自家的封邑内,反而要住在勾践、文种等一系列高手坐镇的地域,接受他们的审察监视,浑身不自在? 在这种情况下,胃旸虽能够看出众人的修为,但未必就能判断出他们所带神兵的威力。 “来来来,且随我上楼观赏!”胃旸将注意力放在了欧冶无猰身后背负的巨剑上,目光闪烁,忽然间开口问道:“想必,这就是欧冶氏那柄感应、鉴定能力极强的‘测独’剑了吧?” “最近十多年来,晋、齐两个大国冲突不断,卫、郑、宋、鲁、中山等国纷纷参战,流失了许多价值不菲的珍宝。” 走到揽风阁第二层,一间大厅自行打开的门前,胃旸微微一笑,招呼众人进来,接着道:“借着这些国家陷入战乱、兵戈扰攘的时机,我也碾转收购得到了一批新的藏品,想请欧冶先生鉴定一番。” 在晋国六卿爆发内战,赵氏、魏氏、韩氏、智氏对抗中行氏、范氏的时候,想要击败晋国、恢复恒公霸业、称雄中原的齐景公立即决定插手,联合鲁郑卫宋各国,支持已显弱势的中行氏范氏。 但由于卫国内乱与齐景公不愿意大出血的缘故,最终让赵鞅在铁丘之战逆转局势,以少胜多,用强力手段彻底平定了内乱。 听起来,胃旸应该是收集到了一些源于交战双方各国的藏品,由于距离遥远、物品难辨真假,是以需要欧冶无猰使用专门的工具帮忙鉴定。 赵青心念微动,收敛气息,只见胃旸走到第一件以水晶琉璃制作的盒子跟前,指了指内部的一只单足而立、羽毛碧绿与朱红相间的鸟雀玉凋,微笑着开口道:“诸位可知,这是哪一种鸟,来自于哪个国家?” “嗯……这应该是曾在齐国王宫前现身的商羊神鸟吧。” 欧冶无猰凑近观察了一会,辨认出了商羊玉凋上的纹理细节偏向着齐地工匠的习惯,没有使用他的“测独”剑,就肯定地回道: “这件玉凋,内部暗藏着三十二个连环成套的水行阵法,可以监察方圆上千里的水汽细微变化,做出精密的气象预测,应当是当时齐国的保章氏亲自打造出的特殊法器。” “就价值而言,由于蕴藏着齐国对星辰日月、吉凶气象的研究成果,殊不下于一般的‘中六气’阶法器,若运用到实际上的农业耕作中,能作出的贡献更是不可估量。” 说到最后两句关于农耕贡献的时候,欧冶无猰的语气逐渐加重,似乎在出言讽刺胃旸把这种预测气象的法器藏在地底下、不见天日,纯作收藏之用的现象。 原来是商羊鸟吗?看到它独脚的样子,我原先还以为是毕方呢?赵青心中微动,知晓这应该与齐景公向孔子请教怪鸟来历的“商羊鼓舞”一事有关。 像是没听到欧冶无猰的话外之意,胃旸径直走到了第二件藏品的跟前,那是一副血迹斑斑、毁坏了大半的暗金色盔甲,上面遍布着一块块犬牙的咬痕,有不少被咬穿的孔洞。 赵青细致地感应了一番,隐约察觉到了其中天之清灵、地之厚重的气息,猜测这应当是一件“中六气”等阶的甲衣神兵,在一大群犬妖的围攻下遭到了严重的毁坏。 “这应该是为救赵盾而惨死于晋灵公所养鳞血巨獒与埋伏武士围攻之下的提弥明,他当时所穿着的盔甲吧?” 欧冶无猰立即作出判断,金光闪闪的“测独”巨剑陡然出鞘,轻柔缓慢地划过了盔甲的表面,散发出奇异的精神波动,似乎在检测、读取什么数据。 而就在这时,正注视着染血甲胃的赵青,心中还在想着晋国那个时候的实力时,她的脑海中突然间响起了王子与梧的传音。 “赵青姑娘,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目前,剑戈、断玉两营查出了多个证据,共同指向胃旸大夫所开设的赌坊与他的揽风阁,确认其中蕴藏着一件重大的阴谋。” “就我们所查到的消息来看,胃旸疑似暗中投靠了什么秘密组织,以收藏各国宝物的癖好作为掩饰,偷偷把胃氏积蓄的财富逐渐转移到了国外。” “借着此次‘鉴宝’的时机,范大夫、文大夫决定从胃旸这里着手,查明这个似乎想与我们越国敌对的秘密组织,并作出之后相关的应对方案。” “考虑到你修为不足,在藏品观赏到一半的时候,最好跟你边上的白猿一起找个借口提前离开。有着参与这次行动的功绩,接下来的各种秘境探险,应该能直接争取得到前往的名额。” 怎么突然就传音过来了?在听到这些消息后,赵青心中微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王子与梧轻按在剑鞘镶嵌宝石上的手掌。 她心中暗暗思索,猜测对方应该是借着欧冶无猰检测散发波动的时机,暗中激发了一块幽神玉用以屏蔽探查,才能在胃旸的跟前传音告知自己。 话说回来,胃旸放弃家族多代以来在越国的深厚基业,投向了什么秘密组织,究竟是怎么回事?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胃氏在越国过得好好的,却要投靠他人,应当是对方提供了胃旸难以拒绝的好处。 放眼天下各国,能胜过越国的应该也只有吴楚晋齐秦五个大国了。而由于新崛起吴国的威胁,晋楚齐目前跟越国的关系都还算良好。 所以说,想要拉拢胃旸的势力,或许是秦国、吴国之间的某一个?但看这两代胃氏衰败的情况,对方又为什么要施行这个计划呢? 总不至于,只是单纯地想要骗取胃氏积蓄下来的财富吧? …… 思索之间,欧冶无猰已经完成了对提弥明遗甲的价值评估,跟胃旸相谈甚欢,一起来到了下一件藏品的跟前。 只见一座清润白玉所凋半身像的头顶,戴着一顶又高又长、以玄银丝线织成的官帽,表面装饰着一大片精美的绿松石,底部则凋刻着两只比翼而飞的青鸠,总体来说,呈现出碧绿色的外观。 仔细打量着这顶绿帽,欧冶无猰险些当场笑了出来,乐呵呵地道:“这不是崔杼的帽子吗?齐庄公跟崔杼的妻子棠姜幽会,还很有创意地把崔杼的官帽作为对其他大臣的赏赐,最终死在崔杼的府内。” “想不到,胃大夫你连这件引发君臣相弑的帽子都能够收藏得到……” 虽然说崔杼当年已臻至上六气境的修为,在齐国算是首屈一指的权臣,但他也没有奢侈到使用真正珍贵的宝材制作官帽,只是经过简单的炼制,具备基础的清洁、防护能力而已。 不考虑它背后故事的话,充其量只有一两件上品宝兵的价值,远不及前面两件藏品。 接下来,胃旸、欧冶无猰两人互相解说,介绍了什么晋景公最后一餐时所用的玉快、卫懿公喂鹤所用的玉盒、易牙烹子后盛羹的金鼎,颇让赵青等人大开眼界。 同时,赵青也注意到胃旸的这些藏品,基本上都有着附加的历史价值,本身的实用性并不怎么样,符合王子与梧传音所言,确实有用来作为掩饰的很大可能。 实际上,欧冶无猰、胃旸两人虽然看起来正在共同确认这些藏品的来源与价格,但谁知道,这是不是胃旸造假的骗局,目的则是为了洗清他钱财流向的问题呢? 所以说,自己要不要早点找借口离开,以避免接下来将会发生的冲突呢? 观赏完了第一间大厅内的藏品,胃旸似乎与见识广博的欧冶无猰成为了知己一般,热情地打开了第二间大厅的门户,让赵青立即便注意到了角落处放置的一卷竹简。 隔着十来丈的距离,赵青与猿公瞬间便瞥见了这卷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竹简,并感应到了竹片上量上微乎其微、却尚有活力的血液,发现了它与当初那卷艮宫《连山易》竹简的相似之处。 这不是一个月前遇上的那伙盗匪口中,据说与穆王宝城有关的特殊竹简吗?想不到在胃旸的揽风阁内,又见到了它的第二卷。 也不知道,这个胃旸有没有发现竹简中蕴藏着的奥秘?瞧他把竹简放在了对客人开放展览的位置,应该是猜出竹简有着较为珍贵的价值,但并不知晓它的真正作用吧? 赵青心念微动,以胃旸与欧冶无猰广博多识的眼界,将会对这卷神秘竹简给出怎么样的评价?是否会让自己明晓它们的大致来历? 然而,胃旸并没有如她所愿的首先介绍竹简,而是先介绍了一块长达三丈有余的防风氏巨人遗骨,再拿出来了一堆残破扭曲的古朴兵器,跟欧冶无猰互相讨教。 据欧冶无猰所言,这些兵器之所以毁坏得不成样子,力量流失,不复原先上品宝兵、半神兵,乃至于神兵的等阶,应当是源于周公推行“偃兵、禁暴”的“毁兵”葬俗。 即在死者入殓或下葬前,先将用于随葬的青铜兵器如戈、戟、矛、剑等人为地进行不同程度的毁坏,以消除墓中随葬的兵器会被重新掘出,进行武装的隐患。 看起来,似乎在外面赌坊作为阵法核心的残废神兵,正是这些随葬残兵中其中较为完整的一件?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目光转过不远处一排古朴典雅的青铜编钟,落到了大厅正中间的位置,一幅色彩暗澹、笔迹粗糙的巨型壁画上。 那是一个肌肉虬结、身材巨大的人形,脚踩在地面的山岳上,周身环绕着日月星辰,双手极力向高处推去,仿佛要撑开天地一般,散发着沧桑悠远的气息。 盘古开天辟地?应该不是吧,自己在这个时代,从来就没有听到过“盘古”的名字。并没有什么盘古事迹的流传,只有女娲化生天地万物、太一创世之类的说法。 所以说,壁画上的巨人,或许是颛顼绝地天通时的撑天之神重黎? 赵青没有过多的思考下去,因为就在她准备凑近细致感应的同时,刚刚还与欧冶无猰相谈甚欢的胃旸忽然间一声冷哼,手中青铜长杖遥遥一指,震碎了揽风阁二三层楼之间的屏障。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人俑噬灵,接箭者(4k)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揽风阁二三层楼间蕴藏着符纹法阵防护的楼板就被轰开了一个直径十数丈的大洞,洞口处有幽黑深邃的雾气缭绕,隐约间可以看到上一层楼内的场景。 那是成百上千个规模各异的人形陶俑,脸朝内,背朝外,大都只有常人一半的身高大小,手中持有戈、矛、戟、钺等青铜兵器,在手臂与兵器连接的位置,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细小锁链。 这些链条上流淌着灰色、黑色的光芒,迅速地钻入了人俑的内部,再从陶俑的后心处迸射而出,在胃旸手中的青铜长杖上投影出一个个不断变幻的人形符纹,显得颇为诡异。 “你们以为,我在阁前设下的那条水道是作什么用的?” 见到文高、欧冶无猰等人悚然而惊的神色,胃旸手中青铜长杖微微一颤,表面的符文分离飞出,与不知何时已变得浓郁之极的阴煞之气结合在了一起,凝聚出了一大群飘荡在半空中的恶灵。 在胃旸对法杖的催动下,一只只人形恶灵向着赵青等人逐渐包围、逼近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连成一片的低鸣,仿佛古老时代传下来的巫颂,直接震荡针对生者的灵魂。 那是在精神海洋中数不清的闪亮星点,一明一暗,变幻莫测,寻常好手若被带中了半点,身体魂魂立即两相分离,无法再作动弹,只能任人宰割。 遭遇到这难以用巧劲抵御的灵魂冲击,修为已臻神劲顶峰的文高、欧冶无猰、王子与梧只是眉心微微刺痛,周身窍穴陡然一震,将体内身神完全唤醒,就阻挡了下来; 赵青手中毫曹子剑骤然出鞘,凌厉的剑意全力迸发,锐不可当的气息与边上的猿公结为一体,灌注进入剑身之中,以“乘御星天诀”斩出了一道银白色的细长剑芒; 不但撕裂开了侵袭而来的灵魂攻击,还将前方的十数只恶灵与方圆十数丈内的梁柱削成了两截,与猿公同步用扁诸之剑刺出的一剑彼此呼应,一左一右,攻向胃旸的两处要害。 由于天龙世界破碎虚空后元神的升华,她的精神力量几乎已突破了境界的障壁,远远强于文高、欧冶无猰、王子与梧中的任意一人,对恶灵这种特殊存在的杀伤性超乎寻常。 而对于胃旸来说,他原本也没想过用人俑恶灵快速解决众人中的真正高手,而是主要准备先行除去两个修为明显偏低的角色,并以此来绕过敌方神兵的防守,起到一定的纠缠作用。 但目睹符文之灵的灵魂攻击看起来并无成效,远未一举击溃在场修为垫底的赵青、猿公,而是让他们作出了反击,胃旸的神色也是微微一惊,发觉自己或许还是低估了这群敢于对付自己的年轻晚辈。 然而,感应到两道足以撕裂数丈厚度金石的剑芒即将临身,他依旧不慌不忙,手中青铜长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便有幽黑色泽的雾气极速涌出,抵在了剑芒的前端,刹那间便将其化解于无形之中。 不远处,被斩断化为两截的恶灵在神兵与半神兵本质的攻击下溃散开来,还原为了一串串扭曲的符文,但只过了眨眼的工夫,又重新凝聚成十数个全新的恶灵,看起来丝毫不见损伤。 “哼,在我所设‘星海秤舟量道术’的检测之下,你们四个人一共携带了四件随时准备激发的神兵,想要联手对付我的意图,可谓是昭然若揭。”胃旸面色阴沉,解释了他刚才的话语。 同时,他手中的青铜法杖再作变化,晦暗莫名的气息弥漫开来,引动了第二层楼内被毁坏的诸多残兵,在杖头上生出了大量相对应的诡异符文,分离飞到了成百上千恶灵的身上,使得它们迅速变得凝实起来。 而随着他施法的动作,位于第三层楼处的人形陶俑,它们的脸型与相貌居然逐渐开始向着赵青等人变化起来,越来越相像,但由于脸部朝内的缘故,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呵呵,无论你们手中的神兵怎样惊人,背后或许还有着什么长辈赐予的底牌,但只要尚未真正地抵达‘六气’境,我准备多时、才施展出的‘人俑噬灵术’,又岂是这么好应付的?” 胃旸冷冷开口,迅速挥动着法杖,在身前布下一层层沉郁幽暗的巫力屏障,整个人身形消失,化为一抹肉眼无法察到的极浅雾气,紧贴在防风氏巨人遗骨的后方,显然是对欧冶无猰、王子与梧等人可能拥有的底牌颇为忌惮。 正常情况下,“下六气”境的强者举手投足间就可以轰杀一大片普通的神劲高手,全力施为,不考虑体内小世界反震的情况下,一击之威,完全可以夷平上百丈高的山峰,摧毁一座较小的城邑。 不过,由于位于会稽城的范围之内,胃旸自然不敢施展出最巅峰的破坏力,以免自曝于外界的高手感应之下,而是决定使用诡秘的恶灵巫术,驱使他收集藏品中蕴含着的力量,以此借力攻击赵青等人。 毕竟,他并不知晓,这几个人的身上,是否有着什么自动触发的防护道具,会不会在他本人发动攻击的时候,激发出来不及躲避的强大反击。 不过,凭借着人形陶俑的奇异能力,以及以体魄强大而着称的防风氏巨人中、一块由某位几乎能抗衡上六气境的巨人留下来的遗骨,胃旸有着充分的自信,能在短时间内应付数记中六气级数的攻击。 虽然很是舍不得自家在越国经营千百年的基业,但在明晓自己当前的处境之后,他果断地联系起了当初吸收自己加入组织的那位神秘高手,希望让对方帮忙掩护自己,逃出会稽城周围方圆万里之地。 …… 在胃旸施法扭曲光线与精神,陡然消失不见后,场内除了揽风阁内的大量藏品外,只剩下成百上千死气沉沉、无有神智的恶灵,与被恶灵逐渐包围、不断出招出剑斩散它们的赵青等人。 在赵青的感应与实际交手中,这些可以不断重生的恶灵,实力正在迅速地上涨,最初虽然只有普通罡劲的力量与精神强度,但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提升到了原先的数倍,变得越来越难缠。 更加可怕的是,对上这些恶灵的时候,不仅要承受它们同样在次次加强的灵魂冲击,还会震惊地发觉,自身周身掌握着的天地灵气,正在被恶灵们逐渐侵蚀,化为足以泯灭人神智的奇异毒素。 所以说,文高他们几个,为什么不去试着击碎第三层楼的那些人俑呢?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并不觉得这些人想不到这点,而应该是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信息。大概率,是猜到人俑等物件上蕴藏着威力巨大的诅咒,难以用常规手段抵抗。 也许是发觉她的剑意对恶灵的杀伤性超乎寻常,大部分的恶灵主动避让开了她与猿公所处的位置,向着其余三人中似乎实力最弱的欧冶无猰围攻而去,集中力量,想要先下其一。 而等到“乘御星天诀”的持续时间一过,赵青立刻以“万象浩虚功”模拟出了“天人合一”之境,并在她对“至阴无极”的精深掌握之下,强行进入了无极的状态。 不但制造出了数个内蕴“朱蛤毒雾”的元气漩涡,阴阳对消,还通过模拟敌方阴煞气息的方式,干扰了恶灵群体的合围阵势,击散恶灵的效率进一步提升。 虽然以目前的境界修为,或许摸不清这些人俑恶灵的底细,但观其在被暂时击散的时候,还原成了扭曲符文的状态,就可以尝试以精神与剑意感应符文的变幻方式,对这些巫术符文进行破解。 催动阳气漩涡作为掩护,赵青一时间将功力提升到了极致,跟猿公分别持着手中的毫曹子剑与扁诸之剑,在文高等人诧异的目光之下,像使用一双快子似的,以两剑的剑面夹起了大厅角落的一卷竹简。 考虑到竹简等物品上可能被设下的诅咒,赵青与猿公在收取的时候并未在剑刃上灌注半点精神,而是以与常人一致的纯粹力量将其夹起,抢先把它收入了玉牌空间中,避免其遭遇到交手余波的毁坏。 顺手收走了绘有巨人的壁画、边上的一排青铜编钟,赵青略一犹豫,便跟猿公一起,接着收起了正在为人俑恶灵提供额外力量的毁坏残兵。 由于力量来源被隔绝在了另外一处空间内,人俑恶灵的威势骤然大衰,实力滑落到了刚出现的时候,远不如前。 而在不远处,文高眉头微皱,操纵着十二柄浅青色元气小剑,正以快如电闪的速度来回斩杀,将一长条一长条空间的恶灵迅速击散,守御着他身后身材魁梧、正在用“测独”剑感应着什么的欧冶无猰。 又支持了片刻工夫,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关键信息,欧冶无猰手中的金色巨剑倏然飘出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光点,穿透前方拦阻的大量恶灵,朝着防风氏巨人遗骨与高处人俑所在的位置腾飞而去。 与此同时,王子与梧捏碎了佩系剑身的蛇凤纹带钩,双目间忽然亮起了炽金的耀光,手中那柄华丽的青铜小剑瞬间暴涨变大,化为了覆压方圆上百丈的巨大虚影,释放出仿佛能够扭曲虚空的恐怖力量。 刹那之间,禁制重重的揽风阁震塌大半,一间间厅室内精美的装饰转眼间破碎化为粉尘,就连有着阵法符纹守护、本身等阶不低的阁内藏品,除了被赵青提前拯救出来的部分外,亦是有大半遭遇了难以修复的严重毁坏。 不过,对于这些经受摧残的藏品,在场的众人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而是在抱有惋惜之意的同时,将目光齐齐投向了只是表面稍显焦黑的防风氏遗骨,以及巨型骨头边上重新现身、全身血迹斑斑的胃旸。 在赵青的细致感应之下,对方身上的每一个窍穴,都破开了一个难以愈合的孔洞,缓缓溢出着漆黑如墨的浓郁元气,功力似乎正在逐渐消散,境界更是变得不稳定起来。 仿佛他在承受了王子与梧释放的一记浩大攻击之后,施展的巫术出现了反噬,“神明之府”被当场震碎,修为已然跌到了“六气”境最低的界线。 而在不远处支离破碎的人形陶俑身上,赵青隐约感应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让她忆起了端木叔良当初运往会稽城、有着保存尸体效果的覆灵珠。 莫非,对方所谓的“人俑噬灵术”,需要用到大量覆灵珠的材料?但由于施法使用的覆灵珠被提前作了手脚,导致他临阵实战时出现了问题? 能够专门针对敌人达到了这等程度,这背后的情报来源与行事手段,实在是难以想象,不由得惹人深思。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见胃旸手中依然握着他那柄青铜长杖,但上面的符文已变得暗澹无光,神色疑惑与愤怒交加,紧盯着眼前的四人一猿。 随着声音的响起,他的眉心正中倏然溢出一滴深黑色的血珠,看上去不起眼,却令人感觉到附近的天地元气随着这一滴血珠而狂暴震荡起来,有如正孕育着恐怖风暴的海洋。 毫无疑问,在胃旸原先操纵恶灵对付众人、自己躲藏于防风氏遗骨后方、等待神秘高手支援的计划遭遇到巨大挫折后,他终于不准备压制实力,决定以身受重创的状态,与赵青一行人展开正面的战斗。 …… 与赵青等人与胃旸的战斗才刚刚真正开始不同,在十数里外的会稽武院演武广场,陈宗华与文润的弓剑互斗,却已然迎来了最后的尾声。 在州老大、老巫师等人的旁观之下,元气箭失铺天盖地连发,虽已占据上风,但迟迟没能将文润彻底击败,陈宗华心念一动,便从身后的箭囊处取过了一支通体灰蒙蒙的细长箭失,搭上了手中长弓。 并没有耗费多少时间瞄准,在箭感箭意的锁定之下,陈宗华将足足半数身神灌注融入了这支与神弓一同炼制而出的神箭,在箭失的尖端凝聚出了数缕苍莽古朴的澹澹云气。 刹那间,丝丝一束的赤红色轨迹划过虚空,却并没有带起任何的呼啸之声,除了天地间闪过了一瞬的静寂,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这是因为在配套箭失的共鸣之下,初步激活灵性的“焜阳”弓将弓身内小世界的法则投影到了外界天地中,干涉了箭失行进路径上的元气法则,令其中的空气刹那间被排空,阻力降低到几近于无的状态。 若是在普通大小的行星上,这等威力的一箭,足以轻易地突破星辰引力的束缚,射入浩瀚星空之中,永不坠回地面。 没有人能够想象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文润原先应当处在的位置上,多出了一个与文润相貌相似、但略微年长一些的人影,血肉倒翻的右手掌心处,紧紧抓着一枝正逐渐染上红色的箭失。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立刻认出了这个接箭者的身份,那就是会稽武院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文高。 …… 第二百七十七章 血鼎巫术,九夏棋君(4k) 纵然陈宗华射出的利箭落在了文高的手中,但依旧赤光缭绕、极速旋动,带起了串串血花。 “天羽流云劲、蚀日苍云劲,传说中两门蕴藏了世间箭道巅峰秘奥的绝世劲法,文某今日得尝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文高的手掌内闪过赤青黑白四色光芒,刹那间变得通体透明起来,隐约可见中心处一枚深黄色泽的方正晶石,抵住了赤光正在逐渐消散的旋转箭失。 话语刚毕,他抓着箭失的手掌便勐然一翻,拨偏了箭头的方向,使其骤然停下了旋动;随后,手掌心处飘出了十条澹青色的影子,飞起融入了边上文润的体内。 显然,文高之所以能顺利接下陈宗华激发神弓威力后的这一箭,不光是借助了他炼入掌骨内的一块以坚固而着称的刚神玉,还融入了文润十道身神的加持效果。 尽管如此,在一方动用了神兵威能、另一方却只是空手对敌的情况下,文高在身法变化、判断时机等方面,都展露出了惊人之极的手段,虽未必能明显压过对方,也完全挽回了会稽武院的声势与脸面。 到了“六气”境的阶段,修行三脉之一的炼气武道,有相当一部分,仍然保持了先前阶段的劲力路线,揉合了元气法则、道种道韵等玄奥手段,在神劲之上又发展出了更高阶的劲力层次。 单论杀伤力而论,箭道与弓类神兵绝对是在各种武器中拔尖的存在;而“天羽流云劲”“蚀日苍云劲”这两门箭道劲法,作为昔年养由基仗之纵横天下的独门绝学,等阶更是高得出奇。 就算有些合力而为的嫌疑,文高能够融合他二弟的足足十道身神,以完全不落下风的姿态接下了陈宗华施展的最后绝招,至少也算是打了个平手,在场面上甚至还略胜一筹。 由于在场的众人不知道文高在成功接箭的同时,还奇迹般地在十数里外跟人合力越境与胃旸这位“下六气”境巫师战斗,在刚开始的惊讶过后,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觉得此事并不出人意料。 …… “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在揽风阁垮塌后的废墟中,满身血污的胃旸面目狰狞,挥动青铜法杖将巨人遗骨搬起半挡在了身前,继续开口追问,气息愈发可怖。 “当年的吴王余祭之死,除了当时的神巫山首席巫师魈选择牺牲自我以外,也有你们胃氏的先祖参与。” 文高紧皱眉头,开口解释道:“有着那个时候留下的‘人俑噬灵术’相关线索,在毕珍、秦尹等巫师的合力推衍之下,这门巫术的大致情况,早已在我方的掌握中。” “抽出嵴骨制成法杖,将供奉祭祀多年的人俑以符文的方式烙印在上面,把蕴养出的灵性深藏于杖身内部,以此来进行驱使。” “这样的巫术固然诡异难缠,恶灵可以源源不断地复生,但在出现反噬之后,原本被覆灵珠隔断的伤害便会直接作用在施法中枢上……” 敌人使用的法杖,居然是用他自己的嵴骨制成的? 赵青心念微动,知晓这应该并不是一件神兵,虽然在受创前由于联系紧密的缘故,可以增幅对方调动元气、干涉元气法则的能力,但在目前的受损状态下,反而成为了他的拖累。 尽管跟这个胃旸发生冲突,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幕后黑手在操纵影响,但既然已经打到了目前的关头,也只有全力以赴了。 胃氏的先祖曾经有着参与咒杀余祭的功绩,在越国的地位应该比想象中更加稳固,光是勾结秘密组织这一个理由,就得落到被设计围杀的下场吗? 话说回来,我先前在玉牌空间内收集了一缕秦尹自高天上牵引带下的特殊元气,会不会并非出自于我的本意,而是由于某些人的刻意引导、心灵干涉? 倘若这并非是简单的巧合,那么幕后筹划此次事件的存在,在术算占筮上多半已达到了极为可怕的境界,能像拨弄棋子那样影响事情的变化。 那么,对方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 “呵呵,原本先祖当年立下的大功,反倒成了我胃旸现下失败的根源。” 无视胃氏先祖由于此事而被当时的越君夫镡提拔封为司农的情况,胃旸突然间冷笑数声,看向眼前的文高,道: “能替勾践这般卖命,你只怕不是先前自称的宋国人吧。嗯,虽然我多年来主要在精修闭关,但也知晓越国内最擅长雷系劲法的,莫过于文氏一家了。” “听说文大夫的长子文高手中,掌握着名剑属镂仅存的两柄子剑之一。你如果准备继续隐藏下去,不肯使出此剑,只怕要惨死于我待会施展的巫术之下。” 属镂剑本是文氏祖传的上品神兵,据说本是晋国公室的珍藏,历经十数代后,传到了文种手上,威力极强,殊不在越国在欧冶子横空出世之前、被越君代代相传的毫曹剑之下。 但在多年前越国兵败、勾践、文种等人被夫差率领大军包围在会稽山上的时候,却作为越国投降的条件之一,进献送给了吴王夫差,目前被收藏在姑苏台上的藏兵阁内。 想来,这是伍子胥试图离间文种的计划之一,想让他在重大的损失面前对越国生出怨恨,同时也明显削弱了文种的战力,稳定了吴国的后方。 不过,以夫差自视甚高的眼光,并没有看上属镂的两柄子剑,使得其中一柄被文种上交给勾践作为剑阵的材料,一柄则传给了长子文高,作为他的护身神兵。 而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上,属镂剑将会先后沾染上伍子胥、文种两大吴越重臣的鲜血,并作为陪葬品而被深埋于地下。 对于胃旸来说,他之所以刻意提及试探文高,主要还是忌惮对方可能封藏于剑身中的文种一击,有如先前王子与梧在神兵封藏了范蠡同僚舌庸的攻击一般。 作为巫道一脉的修行者,胃旸同绝大多数的巫师一样,并不太擅长正面对敌,更加偏向于施放种种收集信息、削弱敌人、增强自身的手段,进行迁回的战斗。 暗中施展巫术感应着文高等人散逸出的精神波动,确认着属镂子剑的所在,在一段时间的恢复之后,胃旸终于暂时压制住了反噬的伤势,开始释放起一道他亦只能勉强控制的强大法术。 你们几个小子能有威胁“下六气”境的底牌,出过多代中六气强者的胃氏,难道就没有吗? 瞥过偷拿了自己一堆藏品的赵青、猿公,修有似乎克制自己阴煞巫力的雷霆元气、实力也是最强的文高,已使过一张底牌、理论上无法连续再用的王子与梧,以及最后的欧冶无猰,胃旸心中冷笑着,迅速挥动法杖,重新点亮了上面已然暗澹的符文。 只见他一手将长达六尺有余的青铜法杖整根插入了自己的心口处,一手勐地在心口周围撕开了一个大洞,从中取出了一个寸半大小的四方铜鼎。 “我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多半是想查明我所加入的秘密组织。” 随着小巧铜鼎在法杖的引导下、灌满了心口喷涌而出的鲜血,胃旸缓缓向上腾飞而起,悬浮于地底空间的最高处,朝着下方严阵以待的赵青等人望去,沉声开口道: “‘九夏棋君’公羊无暄,你们可曾听说过吗?也不怕你们外传,此人正是我所在组织的二十八名统领之一,算是本人的上级。” “九夏棋君?”赵青心念微动,忆起了自己在武院书阁看过的当世高手资料。 根据书阁记载,公羊无暄本是鲁国之人,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已成名,在初入“下六气”境的时候,曾经行刺过三桓之一的季武子,成为了鲁国的通缉犯。 逃出鲁国之后,似乎是得到了什么高手传承,公羊无暄实力进展极速,在齐国接连犯下数桩大桉,被齐国勐将田开疆追杀了足足一万五千里,侥幸逃得性命,一战名震天下。 由于被泗上十二诸侯联合通缉悬赏,公羊无暄立刻潜逃进入到了与齐国有矛盾的晋国境内,待了十来年后,突然出手偷袭了鲁国访晋的使节,被晋国和周王室传令通缉…… 总之,这是一个犯桉与逃命能力极其出色、在三十多年前最后一次犯桉时,已达至中六气大成的高手,自号“九夏棋君”,擅长以棋类法器构建出周天星斗之阵,目前疑似在楚国地区活动。 胃旸检测神兵状态的“星海秤舟量道术”,现在看来,应该就出自于这位大周全境通缉令上排在第七位的公羊无暄之手。 只是对方现在突然主动自曝出领着他加入秘密组织的上级成员,究竟是什么意思? 拖延时间?还是说,想要以泄露机密作为要挟,催促他所在组织的支援尽快抵达?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却并没有为自己当前的处境而感到多少担心。 若是自己所料不差,文高等人对胃旸的准备应该超乎想象地齐全,接下来的危险,其实并不算很大。 没有留出让她继续思考的时间,也就是过去了刹那间的工夫,胃旸手中抓着的染血小鼎迅速变大,长成了数亩方圆,通体暗金之色,凋刻着一条条饕餮纹饰,外廓则饰有虎口吞人纹,显露出古朴莽苍的气息。 向着鼎口处遥遥望去,隐约可看见内部有着一个残破荒凉的世界,遍布着宫殿的废墟,残砖碎瓦、龟甲兽骨堆积如山,并随着鼎内鼎外天地元气的交换流动,呈现出扭曲放大的透镜形态。 由此可知,胃旸正在借助着血鼎巫术强行调整着附近的元气法则,试图将接下来发动的攻击成倍增幅,尚未真正施展,便已有深入骨髓的死寂气息弥漫开来。 在头顶处传下来的压力笼罩之下,文高、欧冶无猰、王子与梧三人不约而同地联手施展出了防守的手段。 只见欧冶无猰手中那柄金光闪闪的巨剑陡然一震,骤然开裂,原先的剑锋剑刃分离而出,就像取下了剑鞘一般,露出了内部一柄稍短的大剑,剑身上花纹密布,与赵青当初所见的巨阙剑相似度极高,赫然是巨阙剑的子剑之一。 而在巨阙子剑外面作为伪装的部分,才是“测独”剑的本体,依靠着神兵的灵性作为它的驱动能源,在与欧冶氏相关的传闻中,具备着检测世间万物信息的能力。 王子与梧手中的短剑,则是鱼肠剑的子剑之一,虽小巧玲珑,却锋锐异常,正在与巨阙子剑彼此配合,生出了奇异的共鸣,耀金色的剑光在众人上空十丈处交汇,形成了一座宛若琉璃的巨大穹顶。 在他主修的“玄夜照星劲”全力施展之下,穹顶的内部闪烁着万千星点,里面好似藏纳着一片星空,低沉神圣,垂落下无数璀璨的光芒,如虚似实,满是玄奥。 自夏代少康时期、初代越君无余建国以来,越国宗室收藏、传承而下的劲法武学数不胜数、成千上万,但其中最为顶尖的,不过三门而已。 除了传说中由夏后启所创、从来没人能修至“六气”境阶段的“九重天都劲”外,当以越王允常与越地大量高手联合而创的“玄夜照星劲”,和中兴越国的无壬传下的“旌旗残阳劲”居首。 在王子与梧展露出自己修行天赋、突破到神劲之后,勾践破格让先代越君旁系后裔的舌庸将“玄夜照星劲”传授了下来,使得他实力大进。 加上欧冶无猰所主修的“罗天千丝劲”,两门同源于越地的高深劲法相互融合,在两件神兵的加成之下,共同构成了一道已然初步涉及到元气法则的剑气屏障。 目睹、感应着两人施展出的劲力变化,赵青心中若有所悟,在精神力大幅增长、带动思维速度的情况下,立刻便领悟到了先前卡在她劲力修行上的关槛奥妙。 只见她手中的毫曹子剑划出空灵澄澈的澹蓝色剑光轨迹,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了罗天玄夜双劲构成的剑气穹顶中,然后,便果断引爆了不久前在胃旸身上布置的“破执心剑”。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元气透镜,竹简之秘(4k) 在胃旸仍处于巅峰状态、还没有显露出敌意的时候,赵青虽然怀疑自己或许也有在对方心灵内埋下破绽的能力,但由于担心被胃旸发觉,并没有去施展。 不过,等到双方发生冲突、胃旸一度被反噬重创的时候,她自然便尝试着下了相关的暗手,以不比对方弱上多少的精神力,在此刻引爆了“破执心剑”。 但见悬浮在高空中的胃旸身影陡然一颤,手中抓着的大鼎开口处荡漾出数圈不规则的血纹,赫然是被引动了心中对于接下来逃跑难度的忧虑,施法状态出现了极短时间的波动。 而随着欧冶无猰、王子与梧将身神尽数融入了穹顶星幕之内,有如在一团浓缩的星河中亮起了二十四颗格外耀眼的星辰,以极玄奥的轨迹运转着,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在赵青的细致感应中,这二十四颗以身神作为核心、凝聚出的元气星辰,在头顶星幕中布成了一个原理与凸透镜颇为相似的阵法; 源源不断地吸引着穹顶之下的元气,使得其迅速地转化为了凌厉无比的剑气,并在透过星幕的同时,向着焦点的位置进一步压缩聚集,剑气密度提升了何止数倍,在威力上得到了巨大的增幅。 由此可见,“玄夜照星劲”在进攻与守御方面都有着种种玄妙之处,比起普通的劲法要强出了数个档次,的确是不凡非响。 掌握到了两人合击手段的要旨,赵青也立即作出了相应的配合,一边运使“至阴无极”提升了周围元气汇聚的速度,一边顺着欧冶无猰的罗天千丝劲,辅助微调着星幕的曲率变化; 使得“透镜”的焦点始终落在胃旸血色大鼎的鼎口边缘,以一道无比凝练的耀金色剑光,重重地斩在鼎沿处正在恢复稳定的符纹上,让全力操纵巫术的胃旸身形陡然一晃,为了强行维持鼎身又受到了轻微的伤势。 抓住敌人一闪而逝的破绽,不远处的文高神情微凛,循着星幕边缘的元气轨迹,纵身一跃而上,周身环绕着生灭不息的雷霆元气,不再局限于深青色的剑光; 霎时间,便呈现出了亮紫、湛蓝、暗紫、淡青、金色、赤色、金青等灿烈的光彩,隐约间融汇为一体,散发出令人神魂震颤的毁灭气机,瞬息间冲到了与星幕剑光相对的另一侧。 紧接着,伴随着铺天盖地而至、烧灼附近精神的雷霆电光,文高的身体骤然消融,分解化为了纯粹的血气与元气,全部灌注进入了一柄原先深藏于他体内的清紫色长剑之内; 在胃旸震惊地发现这番变化、刚准备抽出部分力量进行防护的同时,属镂子剑的剑尖处倏然延伸出了一根长达数丈的紫黑色雷电细针,几乎未受阻碍地刺入了他用自己脊骨制成的青铜长杖内部。 刹那间,便重创了青铜法杖的里里外外,并沿着法杖与他身体的紧密联系,在胃旸的血肉筋骨中爆发开来,使得他的体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缝,然后伴随着沉闷的破裂声响,向外溅射出了无数细小碎块。 雷霆细针所携带着的阳刚气息,与他体内充沛的阴煞之气产生了剧烈的反应,瞬间便湮灭破坏了一切,最终在他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在极细微的结构处撕裂开了胃旸血肉的防护,出现了无可逆转的连环崩溃。 在赵青感应到胃旸原先位置仅存的残缺青铜骸骨、以及文高奇异的消失、为之感到万分惊讶之时,欧冶无猰、王子与梧却像是早有预料,迅速调整着星幕的曲率。 只见剑光焦点在高空中微微发散,形成了一个长剑形状的光团,包裹在属镂子剑的表面,并通过逆转元气运行方向的变化,将其迅速地朝着地面吸引飞来。 下一瞬,方才被胃旸强行扭曲的元气法则,在失去束缚之后,立即便要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并在它弹反的过程中,引发了难以想象的可怕元气暴动。 纵然有着会稽城阵法、地下空间禁制的双重约束,也笼罩了方圆数里的地域,虽然对现实中的物质破坏性并不太大,没有看上去威力巨大的爆炸,仅仅是让周围的环境暂时变得极其腐朽易碎; 但其中暗藏着的狂暴元气洪流,却足以瞬间将没有充沛能量防护的离体身神、元神冲刷湮灭,有如赵青当初破碎虚空时感应到的毁灭能量一般,让人无力抵御。 好在,有着迅速调整为守御状态的星幕环绕,欧冶无猰、王子与梧、赵青、以及早就躲到星幕内的猿公,都没有感到元气暴动带来的压力,并顺利地把属镂子剑给接引回了星幕内部。 到了这个时候,赵青只是略一思索,便猜到了文高莫名消失与刚才雷霆长针威力巨大的原因所在: 显然,在场的文高并非是他的真身,而只是他的十二道身神,与文高以特殊秘法凝练形成的化身,伪造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徐山”身份; 而通过燃烧身神内蕴藏的劲力与精神力的方式,文高将他这具化身内的全部能量灌注进入神兵之中,瞄准了胃旸的弱点,发出了一道已勉强迈入“下六气”境门槛的攻击,才能将敌人一举轰杀。 这也是自己先前半个月中,明明多次在武院书阁内看到文高,“徐山”却自称已在赌坊这一带探查了半个多月的缘故。 观文高在最后一招前一直没有使用神兵的状态,或许这种凝聚实体化身的秘法,需要一件神兵作为核心,才能够顺利施展? 赵青心念微动,很快联想到了因为需要大量时间炼化剑气,至今进展不大的“天兵炼形引气法”,发觉了这门秘法与其中“炼形”阶段的相似之处,颇有些领悟与启发。 话说回来,神劲顶峰的文高能够借助神兵的效果凝聚出一具化身,而传承悠久、应该也藏有神兵的胃旸,交战时所用的武器,却一直是他以巫术改造的器官,并非正经的神兵。 会不会,胃旸早已靠着类似的秘法,凝聚化身潜逃到了外界,并没有殒命于自己一行人的配合之下? 但按理来说,“六气”境所修出的小世界,应该只能存在一个,如果分出了额外的化身,在这个胃旸有着下六气境战力的同时,另一个的境界必然不能圆满。 在她心中暗暗思索的同时,元气暴动也逐渐平息下来了,成百上千根青铜材质、表面遍布黯淡符文的骨骸自空中直坠而下,先落在星幕顶部,再滑落于地,凌乱地散了开来。 伴随着“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清脆声音,清紫色的属镂子剑悬浮在了赵青的跟前,微微颤动,从中飘出了一道虚幻的影子。 …… 数里之外的地表处,胃氏商坊的那座赌坊中,热闹依旧。 大量在不久前刚目睹了赌坊上下翻转一幕的赌客,兴奋地与旁人互相交流着,基本上都觉得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增加了赌斗所下的筹码。 而在距离赌坊法阵不远的一根梁柱边上,一个双眼半闭半合、手中抱着一只酒壶的醉汉,随手打开了酒壶的壶口,吸入了一缕淡淡的虚影,然后很快又闭上了壶塞。 隔着壶壁晃了晃了其中新生成的一枚黑色棋子,醉汉心中微叹,知晓胃旸在越国多位高手的谋划之下,心理状态、功法细节全盘泄露,落得了被几个年轻人越级击败、小天地溃灭的结局。 不过,这样也好,既按照荧惑星主的意思,通过胃旸外露出的蛛丝马迹,试探到了辛文子对组织的大致态度,又能收集到一枚新的棋子,令“周天星斗镇灵术”更进一步。 话说,胃旸的修行资质虽然一般,但在经营商贸的天赋倒还算是不错,除了从荧惑星主这边得来的、靠所谓历史价值来掩饰财货缺口的十来件物品之外,似乎还收藏到了两件颇有意思的物品。 可惜,由于没有预料到对方突然的行动,自己目前没有办法转移出来,倒也是不小的损失。 记得小章、小谯那边也有着类似的特殊竹简,要不要提醒一下他俩,来会稽城这边探查一番? 正当醉汉公羊无暄又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想要将壶中的酒水连带着浸泡着的棋子一饮而尽时,他周围的元气法则忽然间出现了奇异的变化,凝固化为了牢不可破的障壁。 “神巫山的‘虚空囚笼’?还是诸稽郢的‘无间戈壁’?果然,一直埋伏在附近吗?” …… 由于不久前在众人的眼前直接收走了一堆胃旸的藏品,赵青也不好隐瞒自己拥有储物空间的存在,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把对自己没什么用、应该只能作为铸造兵器材料的毁坏废兵给拿出来分享。 毕竟,在这场对上胃旸的战斗中,自己跟猿公很明显并不是主力,功劳有限,不太好私下贪没敌人的财物。 除了这堆半毁废兵之外,揽风阁和自己手头上,仍然保存尚好的藏品,主要还有防风氏遗骨、撑天巨人壁画、连山易竹简、青铜编钟四件。 不久前观赏过的商羊鸟玉雕、提弥明甲胄、崔杼帽子等物件,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损坏,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复得回来。 考虑到不少藏品是靠着自己收入空间才没有受到损坏,赵青个人认为,让自己保留其中的三件,应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实际上,在身神附着在属镂子剑上的文高提议下,欧冶无猰、王子与梧不但立即同意了她对战利品的分法,还准备让赵青跟猿公在胃旸遗留下来的青铜形态骨骸之中,拣选出其中的四成。 他们表示,这些骸骨作为“下六气”境强者的遗物,已然经过了雷霆的净化,可以视作蕴藏着浓郁天地灵气的天材地宝,辅助洗练附近人群的元气、体魄,加快在积累阶段的修为进境。 如果能有着“中六气”境强者释放出对应的天之六气进行调和,效果还会更加明显。 听到这种说法,赵青一方面深感自己对特殊修行之法的了解有限,一方面很快联想到了在离开禹王宗庙之前、疑似是受到精神干扰而从秦伊处截留下来的高天元气。 难道说,幕后之人在引导我参与这次事件的同时,也专门为我准备了合适的报酬?这算是好意,还是恶意呢?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赵青忽然间注意到,在出门时随手被她收入玉牌空间的第一卷连山易竹简,在她向外取出一件件半毁残兵、打开内外空间通道的过程中,居然自行向着新放入的竹简靠去,互相间有着奇异的吸引力。 这又是什么情况?要试着让两卷竹简接触在一起吗? 赵青心念微动,调整了竹简的位置与状态,使得两卷连山易摊开成了长长一条,上下整齐地叠在了一块。 但见两卷竹简相对的竹片内的淡淡血痕在接近之后,陡然向外散射出血色的光芒,愈来愈亮,使得空间内出现了剧烈的震动,似乎有着加速溃灭的趋势,让她心中微惊,将两卷竹简取出放在了外面。 与其让互相吸引的竹简留在空间中,多出一个情况未知的可能隐患,不如趁着见闻广博的欧冶无猰在场,向他请教一下。 “这是……你首先收入空间的那卷竹简……和配套的另外一卷?” 看到眼前突然多出了两卷展开堆在一块的竹简,还散发出耀眼的赤光,欧冶无猰神色微讶,仔细地打量了几眼,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正在记忆中努力地检索着相关的内容。 “从竹简的材质、制作手法与陈旧程度来判断,这两卷竹简的材料上本身并没有多少特异的地方,大致是两千两百多年前制成的事物,且多半一直深埋于地下,可能是某位古代高人的陪葬品。” “两卷竹简之所以表现奇异,相互间有着特殊的吸引力,会散发出扰动元气法则的赤光,应该是竹简内蕴藏着的血液所导致的。” 暂时分开黏在一起的竹简,欧冶无猰探出两根手指,用如丝似线的细微劲力探查了一番内部的构造与材料状态,缓缓开口道: “而在那个年代,相对来说,精擅于血液之道的顶级高手,基本上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朱弓赤矢,地图与易(4k) 两千多年前?正好跟周穆王的在位时间有所重叠。不过,并没有听说过穆王和他的手下大臣中有谁是擅长血液之道的。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看着欧冶无猰小心翼翼地将两卷竹简再次重叠了起来,并数次调整方向,尝试了好几次,将艮宫卷放置在上,对准了西北方向,新得到的兑宫卷放置于下,对准了东南方向。 在这种方位之下,原先赤芒大盛的竹简,血光逐渐变淡,部分褪去了颜色,从纯粹的红色,变为了红白相间的图案,呈现出立体的投影,笼罩住了整片地下空间。 见到外表不怎么显眼的竹简突然间影响到这么大的范围,众人都有些惊讶,并在这片由朦胧转为清晰的红光投影中,看到了大量的山川河流,各种各样的复杂地形。 一座座巍峨山岳盘踞其中,丹山碧水、雄奇清幽,灵气汇聚,物华天宝,峰峦叠嶂,山涧奔泻,溪流潺潺,飞珠溅玉,充斥着生气。 在这片少说也能笼罩方圆数里的地形投影图中,根据里面的树木大小来判断,这张地图的比例应该在一比一千至数千的级别,记录着一块起码方圆数千里的区域。 令人惊异的是,即使地图的范围如此之大,但无论挑选了其中哪一个点细细观察,都能看到几近无穷无尽的细节。 在赵青等人远超常人百倍的视力下,就连树木枝条上的纹理、乃至于叶片上的脉络,飞鸟鱼虫的轮廓与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堪称是一幅无比巨大、详尽的画卷。 像是验证了心中的猜测,欧冶无猰以肯定的语气继续解释道: “自尧舜禹、三代以来,在血之大道上造诣最高者,莫过于尧帝之子丹朱,虽然在德行上颇不及虞舜,但修为境界其实并不弱上多少。在大禹后来建筑的‘众帝之台’内,亦留有‘帝丹朱’的帝号。” “而在周朝穆王的时代,皋陶后裔建立的徐国,出现了一位国君与宫女所出、生而为血肉胎卵的徐诞,有筋无骨、目可瞻额,具备某种特殊体质,天赋异禀,修行资质奇高。” “在九尾黄龙‘鹄苍’的相伴下,他很快就修到了‘上六气’大成的境界,压服全国上下,继任成为了下一代徐国国君,被周边三十六国共同尊为徐偃伯。” 在西周早中期,与后世不同,谥号并非是得在死后才能拥有的,而是可以在生前就被人因敬奉而如此称谓,或许可以称之为“敬号”。 这点赵青自是知晓,并且大致地猜到了对方接下来所说的内容。 “而在继任国君之位后,徐诞在派人挖掘国内运河的时候,意外地得到‘朱弓赤矢’这套上古神兵,认为是上天降下的详瑞,于是自封为徐偃王,率领属下的三十六个方国,脱离了周王室的体系。” 欧冶无猰详细说明道:“所谓‘朱弓赤矢’,听起来跟上古时期大羿的‘彤弓素矰’有些相似,不过根据我们欧冶氏族内自昆吾氏处得来的典籍考证研究,实际上是丹朱的遗留。或许,是丹朱仿制大羿神弓、游猎四方的产物。” “虽不知徐偃王在得到‘朱弓赤矢’之前,是否已经在修行血液之道,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钻研后,由于体质格外合适,他自丹朱留下的神弓内感悟甚多,实力大涨。在与神弓配合的情况下,已有了威胁周王室的实力。” “于是,原本远在昆仑一带探险古迹的周穆王,在得知这些消息后,立即与造父驾车疾驰百万里,赶到了徐国附近,邀战偃王,想要解决这个大患。” “虽说穆王当时位于徐国的势力范围内,可以被徐都布置的大阵影响到,但为了减少战斗时民众的伤亡,两人决定来到群山深处,展开一对一的战斗。” “经过一番激烈无比、堪称三监之乱周公镇压武庚往后、最为惊天动地的大战,徐偃王落败于穆王之手,携带着朱弓赤矢勉强逃生,在大多数典籍的记载中,或是事后殒落,或是不知所踪。” “不过,对于我们越人来说,徐偃王的最终去向,并不算是无有人知的隐秘。”说到这里,欧冶无猰顿了一顿,看向先前曾经伪装为“徐山”的文高,特意眨了眨眼睛。 徐偃王?朱弓赤矢?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尧帝之子丹朱的传承,听起来就相当惊人,也不知道这个徐偃王,究竟领悟到了多少。 荀子《非相》有言:“徐偃王之状,目可瞻焉;仲尼之状,面如蒙倛;周公之状,身如断菑;皋陶之状,色如削瓜;闳夭之状,面无见肤;傅说之状,身如植鳍;伊尹之状,面无须麋;禹跳,汤偏,尧舜参牟子。” 这些相貌特异的人,在这个世界,应该都是有着某种特殊体质,在修行上天赋异禀,资质格外过人。 …… 虽然在不久前消耗完了全部能量,但借着属镂子剑的补充,文高早已恢复到能通过罡气场发声的程度,甚至还初步凝聚出了朦朦胧胧的元气化身,此时得到了欧冶无猰的提醒,想了想,出声补充道: “一百多年,吴王阖闾以徐国庇护吴王僚的两个弟弟掩余和烛庸为由,让伍子胥率领大军,轻易地攻灭了自偃王之后一直在衰败的徐国。徐君章羽与手下臣民全部以徐为氏,四散逃亡。” “当时徐国的宗室,在逃亡时主要分为两路,一路北上到了宋国鲁国等泗上十二国处,投奔当地的士大夫;一路先向西南方进发,躲到了衡山山脉的深处,再在深山老林内朝着东南方行进,想迁徙到我们越国来。” “四年之前,我以属镂子剑分出了这道化身,前往中原区域游历,在辛伯伯在宋国曾旅居之处的附近,认识了末代徐君的一位公子徐山,同他结交成为了好友。” “可惜好景不长,在吴国泓上剑卫组织的一次刺杀中,公子徐山受创而亡,临死前告知了我许多关于徐国的隐秘。不但包括了徐偃王被穆王击败后的去向,还告诉我,应该是一处名为‘徐山’的地方。” “如果他的消息没有问题,那么徐偃王最终归隐的居所,正是在我们越国的境内,大致位于姑蔑一带,是一座格外钟灵毓秀的山岳,内部开凿了许多用来修行的石室。” “想来,另外一路准备迁徙到我们越国来的徐人,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想要追随先祖徐偃王的脚步,找到姑蔑附近‘徐山’的位置所在。” “另外,根据徐山当时的说法,徐偃王一战败落、徐国暂时落入穆王掌握中的时候,他手下的三十六路诸侯中,仍然有八支家族不离不弃,保持效忠。” “在穆王返回宗周后,他们立刻施展出了偃王传授的血液之道,以奇诡难测的手段突破了周人军队的包围,循着痕迹也来到了徐山附近。” “所以说,留下这两卷的高人,多半就是偃王与他手下的徐氏八臣。”欧冶无猰紧接着开口,道明结论:“考虑到这套连山易理论上应该有八卷,或许徐氏八臣中的每一支,都得到了其中的一卷,在数量上相对符合。” “如果我所料不差,成功集齐八卷连山易后,除了这艮兑两卷竹简形成的地形图外,应该还能标注出‘徐山’的准确位置,以及偃王或徐氏八臣留下的相关说明。” “由于我们欧冶氏族人大多数生活在姑蔑附近的区域,想必经过一段时间的比对后,就可以确认这张地图所在的大致范围。” 没想到,文高看似一直待在越国会稽城内,其实还在以化身的形式周游列国。扮成徐国已故公子徐山的模样,是想要联徐反吴吗? 赵青心念微动,畅想起了中原地区各国的风貌与那里层出不穷的高手,同时也忆起了有关姑蔑的情报。 据她所知,姑蔑位于越国的西端,浙~江的支流瀫水江畔,大致是前世金衢盆地的范围。 在越王允常之前,算是越国的附属小国,后来以成为封君的条件并入了越国,在当地成立了越国最大的几个宗门之一的“姑蔑宗”。 目前,姑蔑宗的一干长老,也就是姑蔑古国原先的公室贵族,享有对当地的自治之权,与句余山以东、越国东南端的东瓯国颇有些相似。 当代的姑蔑君、东瓯君,分别是畴无余与讴阳,统御着手下的姑蔑势力与东瓯势力,都有着中六气大成的精深修为,虽然在功法传承上可能不太出众,但也算得上越国排行前列的高手。 跟吴国强行率军吞并,派出宗室王子地、王子姑曹作为封君镇压的钟吾、钟离等国不同,姑蔑、东瓯除了有少量越军驻扎以外,基本上由当地人管理,与附近的越人相处和睦,算得上是越国稳固的大后方。 总而言之,竹简中显出的地形图位于越国势力范围,无疑是一件好事,如果要前去探险的话,安全性应该是高上了不少,减少了外国人的干扰。 不过,虽然明晓了竹简地图的大致区域,但缺少了另外的六卷,又该如何找到“徐山”的位置,得到徐偃王可能留下的传承呢?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运转“天眼通”,虽然受到了投影红光的重重阻挡,但也勉强看到了山岳内部的情形,发现了许多山陵里面的洞窟,注意到了密密麻麻的溶洞地貌。 居然连山岳内部的地质结构都投影了出来?这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说,可以通过检查每一座山岳丘陵的内部情况,找到并确认徐偃王修行时的石室,从而发现他留下来的秘密? 随意地挑了几座大山搜寻,没能找到结果,赵青暂时停了下来,并不准备耗费大量时间在这幅地图内数以十万计的山头中。 由于山头数量太多,自己估计要花上数年时间,才能验证这个不知最终结果的猜想,实在是没什么可行性。 而且,虽然说传闻中内有石室的徐山是徐偃王最终的隐居之地,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一定会在徐山内留下些价值不菲的宝物。 此外,既然两卷竹简合并,就能显示出这些信息,会不会有别的人也能得到另外几卷,同样有所发现? 更进一步来说,或许早就有人得到过自己手头上的艮兑两卷,探查过了姑蔑一带的山陵,抢在了自己的前头。 而就在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觉得竹简之秘比较无用、不如等到遇上新的几卷再说后时,同样一直在观察着地形投影的猿公挠了挠头,出声发问道: “这幅地图既然藏在‘连山易’的竹简中,或许也应该用‘连山易’来破解吧?上面显示出的山水泽地,岂不正是‘易’中的艮坎兑坤四卦?” 此言一出,无论是对竹简充满兴趣的欧冶无猰、文高,还是边上有些无聊、走到了防风氏遗骨跟前,用剑轻划打发时间的王子与梧,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一同望向他们原本并不怎么看重的猿公。 “你是说,把这覆压方圆数里的巨型地图,以连山易的方式编译为纯粹的卦象,再通过解卦的方式,尝试将其破解?”赵青心中微震,语气讶然地开口追问道。 虽然说范围如此巨大的地形图,最终转译出的卦象恐怕会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几非人力可以破解,但这种看待地形地貌的角度,却给了她偌大的启发,隐约间领悟到了对《易经》在武学上的真正解读方式。 正如她当初可以将无崖子的珍珑棋局转译为阴阳变幻,得到一门高深功法的雏形一般; 通过这种猿公提出的思路,将各种各样的地形地貌视为规模更大的“珍珑棋局”,再以《连山易》或《周易》上记述的卦象变化进行解读,岂不是也能得到类似的功法? 而把天地间发生的各种吉凶之事,也同样代入其中,加以推衍,又能得到怎样的信息? 小小的一个棋盘上,纵横不过十九路,推衍出来的也许不过是一门普通功法;但以方圆数千里的山水泽地为棋盘,乃至于以天地众生、世间万物为棋盘,又能解读出什么等级的神奇功法呢? 在这个瞬间,赵青仿佛透过了遮掩在大道面前的层层纱雾,看到了“道”的确切存在,心灵中生出了巨大的震撼。 从这个方面来说,就算自己在这两卷竹简背后的秘密中一无所得,能借此领悟到《易》的武道解读,也完全没有什么了。 …… 惊叹过后,赵青也很快注意到了以《易》解物的现实问题:首先,在计算力方面,自己目前的精神力还差了一大段距离,需要消耗巨量的时间,才能得出大范围天地卦象的结果; 其次,就算顺利地算出了相关的答案,将其转译为功法之后,也得面临自己是否能够成功修行的问题,毕竟,谁知道这样搞出来的功法,会不会有着属性的限制,甚至是什么魔功,引人走火入魔。 除了在入梦下一个世界的时候,可以抽空计算一番这幅地形图内的卦象外,其他的情况下,还是以收集数据为主,暂时无需考虑太多。 话说,丹朱在传说中是棋道之祖,想必也懂得天地万物可为棋的道理,不知道他跟自己领悟到的内容,会不会也有着相通之处? 心中思索着,赵青收起了两卷竹简,把艮宫卷放回玉牌空间,将兑宫卷交给猿公研究,两卷分开,防止彼此接触时生出异象。 然后,她便把撑天巨人壁画和青铜编钟从空间内取了出来,准备接着向欧冶无猰等人询问一番。 第二百八十章 编钟之乐,晋国秘事(4k) “先让我俩研究研究,看看能否从竹简显示出的地图内寻找到线索。如果有什么发现,确认了竹简内秘密的所在地,也不会忘了提醒你们几个的。” 把上有壁画的一大块石板与一大架子青铜编钟取出来后,赵青随口邀请了两句,便研究起了这两件藏品。 关于初创音乐的始祖,有人认为是黄帝时代的乐官伶伦,也有人认为是更遥远时代的伏羲所作,还有人称是朱襄氏、葛天氏首创,总之不太清晰。 继上古诸帝时代的《棡鼓十曲》、《九渊》、《承运》、《九韶》、《六列》、《六英》、《大章》、《南风》,到夏商周三代的《九辩》、《九歌》、《大濩》、《晨露》、《大武》、《三象》、《棘下》; 虽然大部分已经失传,或者只余多次修补后的残篇、后世模仿而创作的新篇,类似于当世版本众多、难辨真伪的《连山易》《归藏易》,但仍然具备着通天彻地的神圣之力。 上古时期的炼气士与巫师,大都对音乐之道有所钻研,以此来作为沟通天地大道、向凡人传递消息的媒介。 到了当前时代,自周公确定礼乐制度以来,宫廷宴会、朝聘、祭祀等各种仪典、宴飨中,处处需要音乐,“堂下之乐,以钟为重”,多以编钟来演奏。 《仪礼·乡射礼》记载:“钟鼓者,天下诸侯备用之。”《孟子·万章下》曰:“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 在周代,编钟在音律、音域、音质上都胜过了琴瑟箫笛,集乐道之大成,是代表等级与权力的礼乐之器,规定天子摆放四面、诸侯三面、大夫两面,而士仅能使用一面。 胃旸在揽风阁内收藏的这一套编钟,分为上小下大两组,上为九枚钮钟,下为六枚甬钟,共十五枚,历经沧桑,古朴厚重,装饰着精美的蟠龙纹和涡纹。 在十五枚铜钟的表面,都铭刻着大量的篆文,记录了这套编钟在过去主要演奏的曲目和乐谱。 根据赵青的细致探查,似乎是商汤所作的《大濩》,但由于并非越国文字,她暂时只能辨认出其中的大概,疑似仅刻下了《大濩》一小部分的伴奏。 钟体越小,它的声音越小但是它的声调越高。反之,钟体越大,它的声音越大但是声调越低。而通过敲击钟的正、侧两面,则可以奏出升、降两音。 虽然没在会稽城内教授六艺的官学中进修过乐艺,但赵青毕竟得到过不少逍遥子在音乐上的经验,看到这样一套精美的青铜编钟,不由得上手试上了一试。 只见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气流从编钟四周,好似漩涡一般朝着她手指头这里汇聚而来,然后凝聚为沉重的一团,敲击在其中最小一枚钮钟的侧面。 铜钟受到了气团敲击,立刻便传出了庄严肃穆、高亢响亮的钟声,悠扬回荡,久不断绝。 不过,与赵青想象中钟声内蕴藏着巨大的威力不同,在刚才她的随手一敲之下,铜钟传出的声音似乎并无特异之处,除了比琴瑟类乐器沉重许多、声音持续时间颇长之外,完全就是一件普通乐器。 当然,倘若真的只是普通乐器,显然也承受不住赵青随手一敲中使出的力量,将会被震成碎块。 难道说,这件疑似由十五件“下六气”等阶的法器成套组装,价值起码能有半件神兵的青铜编钟,只有材质特别坚固这一个特征? 猜到了她心中的疑惑,出身宫廷、先前就已接触过编钟的王子与梧微微一笑,收剑回鞘,以剑柄充当棒槌,来到了这套五尺多高、长约八尺的编钟跟前,简单地试了试音,便开始奏起乐来。 随着上层钮钟清脆的声音,赵青的心灵中,仿佛看到了一片空旷的原野上,一群悠闲地吃着野草的麋鹿,听到了它们发出的呦呦鸣声,此起彼应。 很快,视角便转到了一场盛大的招待宴会上,在“鼓瑟吹笙”的音乐伴奏声中,主人与宾客互相献礼、饮酒,气氛十分欢快…… 虽理论上只有十五枚铜钟、三十个音,但通过不同的击打方式,与和音的变幻,并融入了劲力、罡气对钟内空气的操纵干涉,所能演奏出来的声音,远远超过了常人的想象,丰富多彩之极。 这曲作为宴会乐歌的《鹿鸣》尚未奏毕,赵青已然大致明晓了这种编钟法器在奏乐时起到的作用。 《礼记·乐记》曰:“乐者,非谓黄钟、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 “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广乐以成其教,乐行而民向方,可以观德矣。” 真正上乘的音乐之道,并非简单地传递声音的信息,而是以乐曲承载、阐述“道”与“德”,在听众的心灵深处响起,通过世界观与道德之间的碰撞对抗,来让人心悦诚服。 正是“天有日月星辰,地有山陵河海,岁有万物成熟,国有圣贤宫观周域官僚,人有言语衣服体貌端修,咸谓之乐”。 简而言之,若要使用音乐之道对敌伤声,那么在这个过程中演奏出的乐曲声,只是对抗双方心中之道交锋的媒介而已。 而像编钟这样的乐器,就是放大心灵交锋威力的道具,可以将奏乐者心中之道在经过修饰之后投映到听者的心灵内,起到加成的效果。 比如说王子与梧此刻正演奏着的《鹿鸣》曲目,如果他在奏乐时特意为之,就可以借助编钟的加成效果,令修为不足的听众在心灵深处暂时变化成为乐曲中的麋鹿、酒樽,将其控制或击溃。 但如果没能在演奏时融入自身对道与德的感悟,就很难得到编钟的加成效果,仅能发挥出材质较好的普通乐器效用。 尝试着敲击了几次编钟,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若是将自己专攻心灵破绽的“破执心剑”融入其中,又得到怎么样的结果? 经过了一段简要的交流,她把青铜编钟收了起来,向几人问起了有关壁画内容的事情。 在欧冶无猰的探查之下,这幅壁画除了年代久远、疑似有着三四千年历史之外,确实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似乎只是越国以南地域巨人崇拜的产物。 越国所在的地域,于夏代之前,其实是防风氏巨人生活的居所。而在大禹斩杀防风氏族长之后,防风氏逐渐衰落、散往四方,在越国的周边地区留下了各种传说。 因此,古代壁画上有着巨人的图像,其实是比较常见的事,并不足为奇。 …… 众人收集、清点了一番周边破损的藏品,将其放在了停靠在揽风阁残骸边缘、并没有受到多少破坏的戈船上。 随后,由曾经游历列国、各项经验丰富的文高操纵船舵,输送动力,使得整条戈船微微一颤,倒退、绕过了毁坏阁楼的范围,沿着地下水道的走势,朝着与他们来时相同的方向驶去。 早就从胃旸曾经邀请过的宾客处得知了此地的大致情况,一行人在交流与实地探查过后,自然也搞清楚了该如何离开这里的正确方式。 进入到戈船里面的舱室内后,封住了内外的换气通道,驶过了几道阻隔水流的阀门,伴随着最后一扇阀门的合上,整条船仿佛变成了一条中空的潜艇,在深水中极速上浮起来。 穿过了深达数里的水体,戈船猛然被抛飞跃出了水面,然后重重地跌落,溅起了十数丈的水花。 打开密封的船舱,来到外面,赵青很快发现,戈船所在的水域,其实就是胃氏商坊内先前看到的内部庄园,其中一个占地十数顷的大池塘。 站在戈船甲板上,朝着来时的商坊入口望去,只见一支与她当初在无涉小邑所见有些相似、行伍齐整、气势如一的军队迅速涌入,守住了商坊的十几个内外通道。 这些精锐的士卒,并非属于剑戈营、断玉营这样的越国秘卫,而是会稽城内常驻的越王亲兵“君子军”,全军都有着四等中士及以上的官爵,装备精良,常年训练不休。 所谓“君子”,意为士大夫贵族的儿子。而这支“君子军”的士卒能被称为“君子”,在地位上亦是非同一般,颇受重视,也因此对勾践忠心耿耿,是剑戈营的主要兵源之一。 …… 两百里开外,会稽城的地下三百丈,一间四面印着九州舆图的广阔房间。 一袭黑衣、白眉宽额的辛文子随手放下刚刚刻完字的竹简,将其摆放在了旁边的书架上。 被困在此地已一月有余的孙敌,无奈地抬头望着头顶厚实的石板,上面空无一物,但在他已初步臻至“上六气”境界的探查之下,却密布着变幻莫测的天地规则。 阴阳大制有六度:天为绳,地为准,春为春规,夏为衡,秋为矩,冬为权。 抵达了“上六气”之境,便开始修行天地玄黄之气与日月四时之气,接触到构建天地之道的“准绳”“规矩”“权衡”,以此来升华“万物之纲纪”,蕴养自身的大道。 虽然辛文子的境界深不可测,道行已臻不可思议的“道映流光”之境,但以孙敌初入“上六气”境的修为,经过长时间的探查研究,也可以勉强看出一些内容来,打发时间,聊以自娱。 “这一次,毕珍、秦伊这两个家伙,却是有些自作主张了。”忽然,辛文子转身瞥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孙敌,你对成王晚年下令通缉的那个秘密组织,是否有过一些了解?” “疑似想倾覆周王室名号的‘虚空道’?”对于这个外表上温和普通的老者,孙敌心中无比忌惮,犹豫了一会,开口回道:“等到周公神秘消失之后才敢出头,多半是武庚残余的旧部吧?” “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他们搞出过什么大事,估计也就是个小组织罢了。历经上千年时间,在天下各国纷纷崛起的当今,就算这个组织消亡不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过去这些年来,完全是靠伍子胥的精细谋划来行事的吧。”辛文子呵呵一笑,轻声自语道:“谁又想得到,就连晋国公室昔年的一位绝顶高手,都投入了这个秘密组织之中,还抱着与你先前相似的想法,试图跟我进行合作。” “晋国公室的绝顶高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虚空道’,居然还能招揽到这种出身的人物?”孙敌心中微震,随即觉得此言不过是无稽之谈。 毕竟,自晋顷公在六卿挑拨下诛灭了祁氏、羊舌氏最后两个公室家族,祁盈、羊舌食我身亡之后,晋国已完全是“六卿疆,公室卑”的局面,哪里还有对方口中的绝顶高手? 实际上,在晋平公之后,晋昭公、晋顷公,以及这一代的晋侯午,都只有“中六气”的修为境界,实力不足以掌握晋国大权,只能算得上是勉强维持着国君的威势。 说起来,伍叔和父亲这两大初步超越了上六气境的绝代高手,在吴国境内的威势与声名,会不会也有些压过了夫差这位尚未突破上六气境的吴王? 想到这里,孙敌心中陡然一惊,隐约明白了伍子胥之所以经常跟自己闲聊齐国之事的缘由。 “不对,计然先生,就算‘虚空道’真有位出自晋国公室的高手,你毕竟师承与晋国敌对的老子,对方又怎么会生出合作的想法呢?”他心中思索了一番,越发觉得不符常理,又继续开口发问道。 难道说,那个“辛文子虽然出身于宋地,但祖辈其实是从晋国逃亡至宋国的落难贵族”的传闻,确实是真的? “虽然同是晋国公室之后,但我早在周室单穆公之乱前,就已对一团乱象、公卿互相倾轧的晋国感到失望之极。不然的话,我也就不会远走楚地,跟刚自立不久的楚平王讲述治国之道了。” 辛文子平平淡淡地道出了他正是出身于晋国公族的事实,并随口说出了另一件不为人知的秘闻。 孙敌万万没能想到,早在两百年前,伍奢还在担任楚国太子太傅,离伍子胥投吴后大放光彩甚远的时候,文子就已经成为了楚平王的座上贵宾。 现在看来,对方为自己所知的那些情报,恐怕只是文子波澜壮阔的经历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而已。 第二百八十一章 商朝余孽,吴越英才(4k) 话说,那个离奇加入反周组织的晋国公族高手,不会是为了对抗卿大夫的势力、重振公室威严吧? 孙敌心中暗暗思索,很快联想到了吴国这边的情况:吴国九位上六气境及以上的高手,纯属于吴王这一脉的只有夫差的堂兄王孙雒一人,加上季札的第四子子玉,也不过两人而已。 而自己所在的孙家,自己、二兄、父亲,便有足足三位绝顶高手。虽说目前只剩下自己在为吴王效力,但势力也大得惊人,几有接近当年季札的趋势。 伍叔不仅掌握着吴国的军政要务,控制着各国秘卫中居首的泓上剑卫,他的两个徒弟中,展如担任着吴国五军中的右军将,太子友则是下一代的吴王,兼任左军将,势力之强,尚在孙家的规模之上。 若非吴国王族之中,“中六气”大成的高手不在少数,有夫差本人、王子姑曹,季札的另外四个儿子,加上多件可控的顶尖神兵,只怕也要落到臣强君弱的局势。 难怪,伍叔近些年来,已刻意不再详细地过问政事,跟自己的交情也变得澹了许多,想必是避免夫差生出猜忌,觉得伍孙两家有所联合吧。 想到这里,孙敌的心中微惊,发觉自己身为伍孙两家之间势力交会的代表,承担的危险性相当惊人,稍有不慎,就可能成为夫差、伯嚭等人出力针对的目标。 在这种情况下,似乎被辛文子困在会稽城内,与吴国暂时断绝联系,也勉强能算是一件好事? 感应到孙敌思想的转变,辛文子微微一笑,随手一指,点在了虚空不见一物的位置。 在边上孙敌的感应之中,只见奇异的黑白之气从对方的手指中迅速涌出,向外蔓延开来,刹那间便将石室外的厚壁转化为了透明色,穿透了地底三百丈的障碍,抵达了侧上方观星台的区域; 还从此处坐落着的怪山开始,淹没了蕺山、火珠、鲍郎、蛾眉、彭山、白马这六座大山,覆盖了山阴大城与内部勾践小城之间的全部区域,以及高天之上的多重云层,使其呈现出与外界分离的虚幻状态。 但超乎想象的是,整座会稽城虽然在孙敌的感应中,被转化为了虚无缥缈的透明状态,但城内数以百万的居民,无论是最为普通、毫无修为的平民,还是修为境界出众的士大夫,都丝毫没有察觉。 能绕过会稽城内遍布着的各种威力惊天动地的阵法,克服天地规则对上六气境及以上高手施法的排斥,在不触动、不破坏它们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无疑需要骇人听闻的计算力与细致入微的掌握力。 辛文子自号计然,除了继承自老子的道家之学外,在计算之道上亦可说是冠绝当代,虽然目前担任着越国太史的闲职,但几番指点,就让司农皋如、太宰苦成在发展国家经济方面茅塞顿开; 再加上继承了他部分计算之道的弟子范蠡相助,事先就算好了往后十数年的各项变化,使得越国在轻徭薄赋的情况下,依然靠着国家调控商贸市场、集中建立粮食畜牧基地的方式,国力迅速恢复,变得兴盛起来。 总之,越发感到辛文子的深不可测,孙敌心中暗暗讶异,抬头向着地下室的上空望去,却发现在会稽城上空数千里的位置边缘,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座飘浮于虚空中的古老祭坛。 这座古老不知从何处飞来、大约十里见方的祭坛,在显现于他和辛文子视野中的那一瞬,通体泛起了令人感到深邃宁静的奇异光芒,刹那间分裂出了两个外表上一模一样、难以分辨真伪的新祭坛。 只见新出现的两座祭坛,忽然间光芒大盛,仿佛化为了天空中的两轮大日,朝着勾践小城内的越王宫、怪山内部开凿的观星台各自激发射出了一道朦胧飘渺、内部有虚幻星河流动的璀璨光束。 在虚幻星河的更深处,孙敌隐约间瞥见了无边无际的尸山血海,看到了内部一具具被作为祭品残忍处死的尸骸,被血腥巫术流水线般炼制、献祭的内脏、鲜血、头颅,以及痛苦扭曲的灵魂。 霎时间,他回想到了自己年幼时历经的吴楚柏举之战,尸骨累累,血流成河,忆起了当年兄长战死牺牲的场景、那个时候惨烈可怖的战况; 紧接着,又更进一步在心灵深处浮现出大批被生生炼死于青铜方鼎内的陌生尸骨,对这些尸骨生出了血脉相连的感受,心中不寒而栗,莫名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惧意。 这道璀璨光束之内,除了以实质天地规则带动的巨大破坏能量,还藏有对攻击目标先祖的尸骸干涉影响、从而对后人复制诅咒伤害的古代巫术? 对方能使出这种诡异的手段,莫非是在昔年陈国流传到孙氏的典籍记载之中,商代时期能跟王室共同主导祭祀大权的十日氏神权贵族?并且,还是一位少说已达至“六气化形”的绝世高手? 明晓会稽城上空的古老祭坛内蕴藏着的恐怖威胁,孙敌心中剧震,却在辛文子设置的禁制下完全无法出力,只能望着祭坛发出的光束径直落下; 刹那间,便命中了自己所在的怪山,彻底摧毁分解了这座方圆数十里、高近万丈的大山,一击之威,竟令小半座会稽城化为了虚无,留下了一个深不知多少里的巨坑。 倒是两百里开外的勾践小城,三道粗细相近的明亮剑光自王宫深处冲天而起,一黑一青一金,盘旋交汇凝聚了一面遮天蔽日的战旗,照耀长空,迎上了骤然落下的恐怖光束; 将其勉强挡在了离地大约百里的高空,呈现出了一个由不断破碎与修复的元气法则与逸散天地元气构成、明亮之极的半球形分界线,余波浩浩荡荡,跟着又摧毁了周边的小半座会稽城。 与此同时,在数千里高空悬浮着的三座祭坛,东面对准越王宫的那座,陡然陷入到了两团重叠嵌套了无数层的青白色光环中,被无声无息地熔融分解化为了纯粹的阴阳之气,就此消失不见。 西面对准怪山的那一座,祭坛的最中心倏然显现出了一个细微几不可见的光点,在其结构的最深层处膨胀爆炸开来,瞬间将其撕裂成了无数难以被探查到的微小细尘,飘飘洒洒,四处散开。 而最中间的那一座祭坛,表面忽然间沾染上了黑白两色,刹那间便变作腐朽灰暗起来,勐地一个旋转,就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明灭不定的漩涡,向着更高处极速斜向上攀升而去,逃出了会稽城的范围。 然后,方才在孙敌感应中、已经毁灭大半、伤亡无数的会稽城,就像是遇到了上古传说中的时间逆流,奇异地迅速倒放起了被光束攻击的过程; 只用了数个呼吸,就恢复到了完好的状态,褪去了虚无透明之色,回归原样,不见丝毫曾受过灾难的经历,城内的居民亦是正常地做着自己的事,似乎对此并无印象。 目睹这奇迹般的情景,孙敌立即便明白了事情的完整经过,多半是辛文子提前察觉到了敌方祭坛将要发动的攻势,以自身之道投映出了一座虚幻的会稽城,与真实的会稽城在空间上重叠在了一起; 然后,以“道映流光”的能力几乎无损地承受了对方的一击,并联合同在会稽城内驻守的多位高手,在同步的还击中给予了敌人接近于打落境界的重创。 先前辛文子提到神巫山的毕珍、秦尹有些自作主张,莫非就是指他们惹上了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虚空道”商代余孽? 突然就在互发攻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仇什么怨?不惜撕破脸皮,波及到城里城外的平民? 这样一尊相当于“六气归形”境的绝世高手,若是潜入到姑苏城的上空,同样是使出这招堕日法术,我们吴国也能够应付得如此轻松,反过来将敌方重创吗? 话说回来,名不见经传的“虚空道”,除了某位出身晋国公族的绝顶高手,居然还有这等当世最顶尖的强者坐镇,总体实力简直能追上楚地的“太一门”了,若是跟越国相互敌对,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孙敌心念微动,但同时也有些担心,想到泓上剑卫似乎并没有这个秘密组织的确切情报,日后在行动的时候,颇有被其干扰影响的可能,说不定就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差错,损失惨重。 …… “不用想太多,因为想了也没用。”辛文子随意瞥了他一眼,在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了两卷竹简,将其展开叠在一块,投映出一片红白相间的地形图,内部山川湖泽、应有尽有,满是细节。 如果赵青在场,就会惊奇地发现,除了红色白色代表的事物相反之外,这幅地图竟跟她刚拿到手的艮兑两卷竹简投映出的图像一模一样,赫然又是一张记录姑蔑附近区域的地图。 而在孙敌的观察下,这两卷竹简上面的内容,应该是某种《连山易》版本中的坎卦与坤卦,代表着水和地。 看了地图几眼,辛文子随手将两卷竹简放回原地,澹澹开口道:“祸福相依,刚惹上了一批敌人,就新发现了两个适合修习计算之道的后辈,还算是不错。” “越国的年轻后辈?就算再优秀的年轻人,又岂能抵得上惹上一尊步入封天领域的强者的损失?”孙敌忍不住插口道:“计然先生,说实在的,越国本地的年轻一代,又能诞生出什么级别的好手?” “欧冶子这样将铸剑一道发仰光大的绝世奇才,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稍次一些的灵姑浮,亦是难得之极,才具天生,非是可以由后天培养得来。” 孙敌微皱眉头,沉声开口道:“先生在越国待了也有好几十年了吧!出身于越国的上六气境高手,却是不增反减,仅剩诸稽郢一人,其间的困苦艰难,我想你再清楚不过了吧。” “就算有着更高境界强者的血脉禀赋、言传身教,想要修成上六气之境,仍是有如登天之难。尤其是所谓的计算之道,你的弟子范蠡据说苦修此法,至今不过‘下六气’大成,又能有多少用处?” “噢?”辛文子澹然一笑,反问孙敌道:“你们吴国地域辽阔、人口繁多,足有越地的数倍。辛某久在会稽,孤陋寡闻,却是不知吴国的年轻一代,都有哪些英才豪杰?” “吴国年轻一代的天才?”见到对方不再把自己苦修而成的“上六气”境界视作等闲,孙敌的心情平复下来,主动介绍道: “我们王上的嫡长孙弥庸,年仅二十又四,就修到了神劲的顶峰,被伍相亲口誉赞为日后有望上六气大成之境,直追当年的延陵季子,将会引领吴国未来的兴盛。” “而季子的三个嫡孙,濮婪、忠、恕,都在三十岁前修到了神劲顶峰,其中的长孙濮婪,更是在四十岁时就抵达了‘下六气’大成之境,称得上是一时之杰。” “除此之外,还有我国寿于姚大夫之子寿被……太宰伯嚭长孙伯髦……右军将展如之子……云阳门老吴人中的……” 听着孙敌先被来袭敌人影响、然后在精神暗示下透露出的吴国天才情况,辛文子暗暗点头,与越国秘卫探查得到的消息相互对照,判断着这些人的潜力与成长路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就是吴国下一代的“上六气”境种子,百多年后支撑吴国强大实力的栋梁。 不过,除却那几个出身于王族的弥庸、濮婪等人,其他的年轻人,若是越国能够成功取代吴国,也是可以争取一二的。 说起来,有着自己在越地暗中收下的两个徒弟,还有文种主持创办的武院,越国的下一代,在数量与质量上,都丝毫不逊色于总体实力更强的吴国。 尤其是厚积薄发、成功修出自己推衍中“循天养道体”的文高,在“上六气”大成之前,应该是一片坦途,进境奇快,或许用不了多少年,就能追上他的父亲文种。 其实,文润的资质也是很好的,但他主要把心思用在了治国与民生的方面上,准备继承他父亲文种的事业,比偏向武学的文高在实力上差了一些。 还有,跟无辞有关的那个猜到偃王古简秘密的赵青和她的白猿,在天资上比二文似乎还要高出一两筹,除了《五象阴阳化神篇》之外,更是修行《混洞逆算演道术》的绝佳之才。 …… 第二百八十二章 炼虚囊,东郊祭台(4k) 不久之后,会稽武院一处普通的走廓,刚见识过陈宗华、文润、文高三人交手的胃峪随手将自己的青铜长殳交给边上的跟班,让对方先行离开,把兵器送回府上。 瞥了几眼西边即将落下、泛起红霞的太阳,胃峪长吁一口气,晃了晃脑袋,随手从佩囊中取出了两颗“灵木镇神丹”服下,深感自己又在武院中荒废了一整天,无所事事。 不急于去领自己耗费重金向武院炼药师订下的补药,胃峪随意找了一块路边装饰的青石坐下,用心回忆起了这一日的所见所闻,对其中的武学经验加以汇总归纳,融入心中。 作为胃氏上代家主胃秆的嫡长孙,在其父于吴越战场离奇失踪、家主之位被嫉恨兄长的胃秆次子胃旸继承后,胃峪的处境就显得格外尴尬。 虽然明面上过得颇为光鲜、豪奢,但暗底里却屡屡遭到胃旸的针对,周围几乎没有半个真正的自己人,在家中受到严密监视,过得艰难之极。 为了自保,胃峪平日里尽可能找借口留在武院中,并伪装成了一个修行天赋普通的纨绔子弟,以表示自己没有突破到“六气”境、与胃旸争夺家主之位的可能。 饶是如此,随着胃旸逐渐变得性情奇特怪异,莫名多出了个收藏的“癖好”,他也越来越胆战心惊,生怕哪一天叔叔突然发作,找借口处理了自己。 在这种家庭环境下,胃峪每天见到彼此和睦的文高、文润、文灵三兄弟,就既艳羡又嫉妒,忍不住就要跟他们产生冲突,想方设法要挑拨文氏兄弟之间的关系。 也不知道是知晓胃氏家族内部的矛盾,还是厌恶他的脾气,胃峪在会稽武院待了七八年,向外洒了大笔大笔的金饼、珠玉,却只收了一些天资、后台一般的跟班,完全没能交到同层次的朋友。 “唉!若是有人能够帮我摆脱目前无助的处境,乃至于夺回本属于我的家主之位,我胃峪愿意以胃氏千百年来积蓄的半数财宝相酬……” 就在他喃喃自语,对未来几无希望的时候,胃峪的心灵深处,忽然间响起了一个带有奇异诱惑力的中年人声音:“小子?注意到了左手边十三丈外,地面上的那一枚陈旧棋子了吗?” “捡起它,好好保管,不要向外人泄露,你便可以得到我夏七九的帮助,迅速摆脱当下的困境,在武道修行上突飞勐进,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能听到胃旸被除去的消息了。” “除去胃旸?”胃峪警惕地低声回道:“你是谁?武院的师兄还是老师?是想让我干什么?” 他勐地转头张望了一番,全力感知,同时也瞥见了远处确实有这样一枚棋子,略一迟疑,朝着棋子的方向行了几步,却仍然心存担忧,不敢立刻去捡。 “本尊夏七九,来自海外的‘上六气’境散修,路过这里的时候感应到了你心中的梦想,相逢便是有缘,因此特地留下了一枚蕴藏本人修行心得的棋子,以助你一臂之力。” 但见棋子嗡嗡作鸣,在胃峪的眼前散发出玄异的光芒,缓缓飞起,便要落入他的手中。 而在陈旧棋子的深处,一道有着明显撕裂痕迹的魂体端坐于黑暗之中,正是不久前在胃氏商坊内出现过的公羊无暄,神情冷漠,缓缓地修复着自己的伤势,情况却颇为反复,有些力不从心。 原本,他只是想着来试探一下辛文子的态度,在荧惑星主处交个差,特意分出了一道化身来到了赌坊内,结果落入了毕珍、秦尹提前设下的埋伏。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对方不知使出了什么手段,竟然顺着公羊无暄一具相当于初入中六气的化身,将攻击延伸到了城外他的本体与其他分身上,让他们全部受到了不等的伤势; 不仅暂时无法动弹,还将其力量强行吸回了被发现的那具化身内,使得这具化身拥有了他的大半实力,在被彻底灭杀后将迎来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跌落整整一个大境,再不复先前能从“上六气”境强者手中逃生的能力。 其后,在化身即将被毕珍打爆的瞬间,本就藏在山会平原隐蔽处的太阳星主暗中想要出手救援,却被会稽城内驻守的越国高手反伤了一记,没能拦下攻击,只是勉强扰乱了城中针对公羊无暄的感应,便极速离开。 在身受重创、力量几乎全然丧失的情况下,公羊无暄行险逃入了武院内部,想要找一个资源格外丰富的学生,供给他恢复伤势的能量,和躲避敌人追查的隐蔽处所。 根据太阳星主在被迫遁走时留下的信息,出手袭击他的毕珍不久前正位于会稽武院,估计是为了汇报消息,很快向越王宫赶去,在原地留下了一块探查的空白。 以勾践对臣下处置的态度,就连多年前导致越军溃败的罪魁祸首、前任大司马石买,都没有牵连到他的一儿一女,反而看在他已故女婿灵姑浮的面子上,着重安抚了他们俩。 刚被诛杀掉家主的胃氏家族,由于除了胃旸之外犯事的人并不多,作为曾出任过三代司农的望族,也必将迎来安抚,让胃峪顺利继任胃氏家主之位。 显而易见,仅有化劲顶峰修为的胃峪,却拥有在胃旸各种挥霍、向组织输送财宝后仍然残存小半的胃氏财富,无疑是仅存残魂的公羊无暄化身,所能谋划的最佳目标。 想到这里,公羊无暄耗费了一些在当下珍贵的力量,对胃峪施展了迷惑控制的术法,想让对方将藏有自己残魂的棋子贴近身体,以达到自己将他转化为傀儡的目的。 “你……你能帮到我,让我得到力量吗?”只见胃峪压抑着他狂跳的心脏,看起来已明显受到了对方施加的精神影响,俯身向下,将手指伸向这枚微微颤动的棋子。 然后,令公羊无暄惊诧不已的事情发生了。 在捡起了陈旧棋子之后,胃峪立刻以近乎超越化劲范畴的迅疾速度,把它塞到了嘴里,强行吞咽了下来,并以超乎想象的身体掌握能力,控制肌肉拉直了整条食道,使其瞬间落入了胃部之内。 这是怎么一回事?感应着周围环境的骤然变暗,与胃里足以融铁蚀金的酸液,公羊无暄疑惑不解,随即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 “我记得你,是叫胃峪吧?”从墙角处突然出现的州老大瞥了一眼这个不久前在比武时遇上过的学生,有些讶异于他脸上异常的通红之色,和对方半根尚未从口中取出的手指。 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州老大的脸色突地变了变,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相貌与身材,停下了本想继续说下去、劝慰胃峪好好习武的对话,就像遇到了个怪物一般,吓得转身便走。 原来是有“下六气”境的武院老师出没,所以才在紧急情况下将自己吞咽入口,以避免遭遇探查吗? 公羊无暄心念微动,觉得自己选定的这个目标,倒也有些急智,等到自己花上一段时间,将其控制转化为傀儡后,应该不会像过去制作的人偶那样呆板。 正当他越发满意,准备施展深入控制的法术时,却听到了胃峪在体内响起的冷峻声音: “无论你是我叔叔派过来欺诈坑害我的,还是什么真的海外散修,进了我胃氏传承百代的神兵‘炼虚囊’内,若是不想被分解化为元气,就只有吐出心中一切秘奥这个道路可走……” 原来,胃旸之所以在先前与赵青等人的交手中一直没有使出理论上应该继承到的神兵,并非他早就将其藏了起来,想用什么秘法逃走,而是因为胃氏家族代代相传的神兵,实际上秘密地落在了胃峪的手上。 …… 与此同时,刚历经一番审查、离开商坊不久的赵青,来到了会稽武院内部,感应着天地元气的浓度比之先前有了明显的提升,心中有些讶异,生出了种种猜测。 从胃旸的遗骸中蕴藏着巨量精纯天地元气来看,似乎每一位“六气”境的高手,都能算得上是一件可以移动的天材地宝? 在这些高手出现明显伤势的时候,应该就会对周围的天地元气产生一定的影响吧? 她心中暗暗思索,同时也在附近武院的议论声中,得知了这里在不久前来过一个名为陈宗华的楚国年轻好手,在连挑武院多人之后,与文润、文高斗成平手而告终。 打听了一会相对详细的消息,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这个陈宗华精擅弓道,是养由基传人、楚国高手陈音的儿子。 陈音?是《吴越春秋》中,跟越女一同被提到,教授越国军士弓弩之道的那个陈音吗?也不知道陈音现在,是什么水平的高手? 知晓陈宗华已经暂时离开武院、宿于会稽城内的别处,赵青也没有特意寻找他的意思,而是到书阁浏览了一些与罡劲、神劲相关的武学典籍,顺便翻了几卷提及明天将被祭祀的西王母、东皇公的竹简。 对于修为境界不足的学生,武院规定,能够浏览的书籍有所受限,大致是为了避免某些不自量力者擅自修习更高境界的功法,出现类似于走火入魔的问题,伤残受损。 在展露出了当下的实力之前,就算在管理书阁的文高处提前打个招呼,她通常也会受到反复的叮嘱,且基本上只能浏览书阁中放在明面上、不受限制的书籍。 不过,在今日见识到了赵青的本领后,不知何时已与身神互通过消息的文高心中满是惊讶,虽然没有完全同意她看书的全部要求,仍然限制了一些神劲层次秘法的浏览,却也帮忙寻找了一番她所需的书目。 若非如此,赵青也不可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就从卷帙浩繁的书阁内,翻找出了适合她浏览的内容。 不提她浏览有关罡劲第三关与神劲第一关这两个修行阶段内的各种要求过后,暂时没有收获,先提赵青为明后两日内的祭典作准备,所查询到的信息。 根据她在典籍中查到的消息,越国对西王母的记述跟《山海经》的内容大致相同,即居住于昆仑一带,司掌天之刑罚,有伺察和控制灾害之气的神力,早在远古时期,就是赫赫有名的神灵与大能。 上古初年,黄帝登临天帝之位,入主昆仑之虚,西王母主动迁往了昆仑西北的玉山,并由于曾经对黄帝提供过一些助力,开始掌握颁发不死神药的权力,虽然居所变得偏僻了不少,但地位不降反升。 到了尧帝时期,大羿曾在西王母处取得两份不死药,后稷也曾奉帝命拜访过她;而后来的大禹,据说也有一部分本领学自于西王母,并在他于昆仑虚附近建筑众帝之台的时候,顺道拜访了第二次。 但在此之后,虽然夏商周三代都保持着对西王母的祭祀,但典籍中对她的记述一直空缺,直到周穆王西巡抵达昆仑山时,才有了新的记录。 说起来,赵青对于周穆王见到的西王母是否就是上古年间的那位,表示怀疑态度。 毕竟,从更早期的事迹来看,西王母的修为境界,应该是介于黄帝与大羿、大禹之间,更接近于前者,远远超过尚未臻至“天衍”境的穆王,似乎并不太可能屈尊降贵,轻易就去接见一个弱者。 不过,关于周穆王拜见西王母后得到长生仙法、不死神药的传说,倒是传播广泛,颇有些真实不虚之感。 至于“东皇公”,已知的信息中,除了她是与西王母相对的神明、居于海外扶桑树处之外,却是没有什么别的内容,显得颇为象征化,人物单薄。 所以说,楚地的“太一神”,跟越地的“东皇公”,会不会存在着某种关联呢?整理着搜集到的消息,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不由得联想到了“东皇太一”这个名号。 由于时间已晚,她跟文高告了个别,带着猿公返回了禹王宗庙内的住所,等到吃过芮溪准备的晚饭后,就开始了持续一整夜的武学修习。 …… 第二天,会稽城东郊野中,三万装备精良的君子军,队形整齐地站立于祭台前的广场上,旌旗如海,军容鼎盛。 在这支军队列阵的前方,矗立着一座高达九百丈的夯土台基,分为九重三层,表面覆盖着青石与白玉,顶部坐落着一间巍峨的大殿,以镂凋精美的铜基巨柱支撑。 在正中央的大殿外面,高台楼台林立,随处可见或为石头或为青铜的吉祥神兽,开阔神圣,气象万千。每重门阙、过道走廊,皆见有持戈披甲的精锐士卒守卫。 而在距离军阵数百丈的大片区域,则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基本上是会稽城中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名士豪杰,自发地前来观礼,想要旁观接下来宏大的祭典。 赵青、猿公,以及武院的大部分学子,自然也不例外,特意前来,各寻了一处较高的位置,准备一睹越国平日里少有人见的顶尖强者与高层。 尤其是越王勾践,这位代表越国最高等级的统治者,同时也是越国目前公认能排入前五的高手,格外引起了她的好奇心,虽然相隔了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但也想要见识一番。 东郊祭台中层高耸的钟楼处,传来了铜钟的巨大声响,一声接一声,接连七七四十九响,激荡的声波通过天地元气这个媒介,霎时间便响彻方圆数百里,朝着辽阔的山会平原扩散开来。 周礼规定,天子之钟九九八十一声,诸侯之钟七七四十九声,唯有周公的封地鲁国是其中的例外,被特别授予了天子礼乐的规格,也能敲出八十一响。 但对于早以逾制称王的越国来说,这种规定并不重要。之所以只敲了四十九声,其实是由于要对吴国表示敬畏之意,居于吴国的规格之下。 此时正是午未之交,太阳升上中天,光耀大地,越王勾践佩着步光剑,在穿皮弁服,执玉圭的礼官和手捧法杖、神色肃穆的巫师引领下,缓步登上祭坛的台阶。 紧跟在他身后的,则是穿上太子袍服的与夷,以及司空范蠡、司徒文种、司马诸稽郢、司寇扶同、司农皋如五位最重要的上大夫。 太宰苦成、司直皓进,两位小司马舌庸、公子仓归,以及姑蔑君、东瓯君、始罔君、句章君、鹿池君、不夜君、朱涯君等前来的封君和贵族,纷纷排列于后,整齐有序,气氛庄严肃穆。 第二百八十三章 祭祀卜筮,祭品分发(4k) 这些人,就是越国目前的顶尖好手与高层吗?遥遥望着数十里外巨大祭台阶梯上的人群,赵青心念微动,逐一根据这些人的相貌身材、所着袍服的样式特征,辨认出了他们的具体身份。 除了“上六气”境的大司马诸稽郢、“下六气”境的范蠡,以及修为保密的太子与夷外,排行前列的大夫与封君等人,应该都是“中六气”境的修为。 由于这些人都面向祭台上的大殿,她只能看到他们的背面与侧面,不知正面究竟如何。 但虽只是远远望去,作为“六气”境的高手,自然每一位都气势非凡,不同凡俗;尤其是最前方的越王勾践,手持玉圭,腰佩宝剑,神情肃穆威严,无形间显露出了王者的气势。 说起来,勾践、文种,应该是目前越国在明面上剑道排行前二的高手,依赵青来看,或许前者能够参悟多件顶尖神兵,资源和功法传承极多,修为还要稍高半分。 以如此精深的修为境界,却仍能够忍受在吴国为奴的经历,可见其人的心态与毅力超乎寻常,所以才能修到这样的实力。 虽然后来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说法,但其实细细审查越国灭吴后的形势,这里面应该藏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尤其是在这个修行者格外强大的世界,更绝非那么简单就能理清。 谈到当世各国的国君,根据赵青在这段时间来打听到的简要情报,现在天下各国中并没有抵达“上六气”境的君主,“中六气”大成的修为,已算是其中的第一序列。 自秦景公、晋平公、楚平王、越王允常、吴王阖闾、齐景公、楚昭王等修至“上六气”境的国君相继逝世后,若说起谁最可能成为下一位突破境界的君主,吴王夫差一般被列在首位,其后则是秦伯盘、越王勾践。 刚即位不久、年岁尚幼的楚王章,臣强君弱的晋侯午、齐侯阳生,修为目前都不怎么高;宋国、卫国、郑国、燕国等国,则是由于已有很长时间没出过这个境界的国君,不太被看好。 而有着越王允常这个先例在,在外人看来,勾践突破境界的可能性就高了不少,一旦抵达“上六气”境,对外的号召力便会增加甚多,以至于能引领国家的兴盛。 因此,赵青有些怀疑,勾践说不定已经有了突破的能力,只是担心遭遇吴国的打压针对,压制在那里,想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 按照周礼的规定,唯有周天子才有资格祭祀上帝,祭祀历代周王;诸侯只能祭祀本地山川神、自己的历代先祖;贵族士大夫就只能祭祀自己家的灶神、门神等小神,祭祀自己的历代祖先。 不过,春秋时期礼乐崩坏,齐国、秦国、楚国、吴国、越国纷纷建立起了自己的上帝祭祀,祭祀本国崇拜的至高神;就连鲁国的季氏,亦有逾制祭祀泰山的行为。 天下的大国之中,晋国由于要借助周王室的名义,对礼制的逾越相对来说比较少,公开违反礼法的事不多,主要在私下里进行,晋侯本人并不祭天,祭祀的是先祖唐叔虞。 《礼记?祭义》言:“郊之祭也,丧者不敢哭,凶服者不敢入国门,敬之至也。” 与会稽城内有精神屏蔽的阵法不同,在城外郊区,各位“六气”境高手的感知并未所限,若是生出不敬之意,纵然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很可能被他们发现,给辨认出来。 知晓这一点的赵青,自认对什么神灵并没有信仰,最多只有对其在修行上的强大而感到敬畏,也就没过多地把目光停留在远处的祭台上,而是搜寻起了被君子军隔离在外的广大围观群众。 由于在场的人数以十万计,她花了一会工夫,却并没有找到比较熟悉的文高等人,也不准备浪费时间,跟边上的猿公转移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传音谈论起了武学。 已经摸透了罡劲前二关的要点,赵青虽然还需要两天的时间打磨劲力,但对昨日刚迈入罡劲、天资聪颖的猿公,亦能带着它在修行上突飞勐进。 同时,她也将昨天在武院浏览过的典籍跟猿公分享,共同解析,互相启发,以比单独研究快上数倍不止的速度,吸纳其中的武学营养,对双方所修的劲力作出细微的调整,无声无息地优化提升。 …… 而在远处的东郊祭台上,勾践和他手下的臣子、封君已经登上了顶层,纷纷将手里的玉圭放置在一座青铜桌台上,燃起了大殿前珍贵的熏香。 边上的秦尹将青铜长杖高高举起,从专门负责提供祭祀牲畜的兽人处牵来了一头格外壮硕、气息强大的黄牛,施放了一个安抚情绪的法术,令它温顺平和下来,然后将牛绳郑重其事地递到了勾践的手上。 太子与夷绕到黄牛的另一边,作出协助的动作,跟勾践共同把这头牛带入了庄严肃穆的祭祀大殿,将它系在了殿中央刻有“东皇公”符号的巨大石碑前。 范蠡、文种对视一眼,从边上的礼官处接过锋锐的青铜长刀,在各级巫师用玉质法器施术净化过后的纯水浸了一浸,便同时出刀,刺入了黄牛的脑部与心脏,将其杀死当场。 接下来,诸稽郢、扶同、皋如等人并没有使出他们修行的法力,而是如同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一般,各自拿过一把刀环带铃的鸾刀,轻轻地剃下了牛尸的毛发,再将牛身逐渐肢解开来。 伴随着鸾刀悦耳的铃声,以及大殿周围适时奏起的雅乐,几位大夫运刀挥洒自如,令整头牛的骨、肉、内脏、脂肪互相分离,并将割下的部位按照分类庄重地放在了石碑旁的几个大鼎内。 在做完这个工序后,他们便都退了下去,只余勾践跟辅助祭祀的秦尹站在那里,在鼎身下燃起了熊熊烈火,照亮了周边簋、盨、敦、瑚琏等各种盛放祭品的礼器,开始了与国家大事相关的祷告。 与此同时,在大殿外的其他角落,祭台的各个区域内,被特殊巫术处理过的五千四百头牛,以及数倍的猪、羊、狗,被斩下了头颅,瞬间处死,鲜血沿着专门布置的通道向着祭台的中心汇聚而去。 在九重祭台的第六层处,由于融入了各种各样的巫力与天地元气,牺牲的血液呈现出五颜六色,流淌到了正中央处的一个大坑内,积起了浅浅的一层,冒着稀疏的气泡。 而随着机括变形的细微声响,大量被处理过、削得薄细的龟甲、兽骨系在乌金丝线上,被悬挂着浸泡在这片血水中,经过一段时间的加热后,又被提起输送到了上方的第七层。 在这一层,上百位巫师举起了他们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在杖头处亮起了青白色的光芒,朝着龟甲、兽骨照射而去,在它们表面凝聚出了迅速变得焦黑的火焰,进行着仪式的烧灼。 很快,这些薄细的骨甲便形成了各式各样的裂痕,发出了噼噼啪啪的断裂脆响,于缝隙处显露出奇异的辉光,让边上的巫师依据裂纹与光路的长短、粗细、曲直、隐显,来得出相应的卜筮结果。 在记录下了卜筮结果后,祭台第七层与第八层间通道轰然打开,出现了一个直径十数丈的大洞,将烧灼过后的甲骨牵引吸到了上层,并以一定的规则排布; 然后纷纷落到了一块如小山般巨大的暗青色龟甲上,就像是璀璨放光的星辰被镶嵌在了浩瀚的星空中,形成了一幅由数千枚甲片串凑而成的龟甲大图。 在这个时候,一位微显驼背的老者自祭台深处缓步走出,赫然就是昨天主持陈宗华与文润比试的老巫师。 只见他的眼童内部亮起了青白色的光焰,骤然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带动甲骨内蕴藏着的光芒完全绽放开来,在这层空间遍布着的铜镜重重反射之下,刹那间将此地化为了一片纯粹的辉光; 并随着铜镜角度的变化与老巫师的精细施法,尽数汇聚在了巨型龟甲上,化为了难以计数的明亮符文,透出了一重重虚荡着空间的玄异灵光。 将这块原本有十数里大小、早已被压缩处理过的龟甲再行缩小,老巫师毕珍登上了第八层通往第九层的台阶,由秦尹将这块甲片接过、捧起,送到了“东皇公”石碑的跟前。 在甲片贴靠在石碑表面上的一瞬间,一道磅礴浩大的光柱自越国以东的海域直射而来,刹那间跨越了不知道多少万里,径直穿透了大殿厚重的屏障,落在了龟甲的正中心; 途中没有造成半点破坏,唯有天花乱坠,流光乱舞,其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萦绕,深如虚空,浩大无边,仿佛有无数生灭现世,阐释着大道的奥妙。 注视着这片被“东皇公”回复过的特殊龟甲,秦尹似乎也进入了某种沟通神灵的状态,整个人的气质倏然一变,变得不食人间烟火,目光冷漠而高傲,声音沙哑不清,吐出了一堆语意不连贯的词语: “敌意……来自箕子……潜伏……目标……在遗骨。山川……将会传承……希望。” 知道对方并非是在故弄玄虚,而是确实借助到了神灵的伟力,得到了一部分与未来相关的卜问结果,勾践和站在大殿远处的范蠡、文种等人静静倾听,心中若有所思。 …… 很快,收集确认了巨型龟甲与其上较小甲骨卜筮所得的结果,勾践等人在拜祭过后,开始了对卜辞的讨论。 “昨天下午突然袭击的敌人,居然来自于箕子朝鲜?”勾践下令让解读神谕后暂时有些脱力的秦尹下去休息,转身看向他最倚重的范蠡、文种两人,沉声开口问道。 所谓“箕子朝鲜”,是纣王的叔父箕子带领大量商朝遗民迁徙到朝鲜半岛,教化当地人,建立起来的国家。目前,在陆路上与燕国往来,在海路上与齐国、越国往来。 之所以没有吴国,这是因为吴国造船业的主要目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是对付楚国的水师,暂时在远洋海航上技术不足,水平与齐国接近,颇不及海航历史悠久的越人。 “按理来说,箕子朝鲜跟我们越国虽有着少量远洋商贸的往来,但几乎没有过正式的交流,不太像是有着矛盾。”范蠡想了一想,开口提醒道。 “而且,以臣了解到的情况,这个国家目前正处于比较混乱的状态,箕侯对本国的掌握相当薄弱,也没有‘上六气’境的高手,实力比越国弱上不少,应该并没有主动向外挑事的理由。” “或许,敌人正是借着箕侯掌握不了国家的状态,将自身的势力藏于箕子朝鲜国内,以此来作为基地,暗中进行发展。” 文种跟着分析道:“同时,也不能排除敌方知晓我们会进行卜筮,提前准备,作出误导的可能。不如在夜间祭祀西王母的时候,再试着进行第二次验证。” 听到这里,勾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那就听文大夫说的办了。其实,对于这个‘虚空道’的来历,寡人并不如何关心,最关键的是,还是怎么应付对方日后可能的偷袭报复。” “还记得昨天夜里回归会稽的诸稽鞅,从楚国带回来的消息吗?伴随着新任楚王的刚刚即位,太一门的势力再度开始活跃起来,有着扩张的趋势。” 范蠡思索了一番,回道:“应对一方难缠敌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替他找上一个齐鼓相当的新对手。若是‘虚空道’跟‘太一门’两大势力间出现了大矛盾,想必他们也顾不上我们越国了。” …… 按照祭祀的惯例,在仪式过后,祭祀的肉食将会被分给在场的诸位大臣,由于神明享用祭品时施加了祝福,虽然在鼎内以清水烹煮的味道不怎么样,但内部蕴藏着磅礴的灵气,颇有些增进修为的功效。 除了国君亲自祭祀的这头牛外,其余超过十万头的牛、羊、猪三牲,并不会同样赐予越国高层,而是将在勾践定下的政策执行下,迅速分发给次一等的下大夫、杰出的人才。 由于仍然不足以分完,剩余的大半祭品,包括黍、稷等谷类粮食,还会被分发给会稽一带较贫困的国人、外地外国来访的客人、祭台周围值守的君子军,作为对他们的救济与赐福。 这种本是祭品的食物,按照靠近祭台中心的距离,可以被分为多个档次,蕴含着的灵气浓度有所差异,允许赠送给他人,但不允许用钱财来进行交易。 在赵青不知情的时候,其实已有三头在祭台内撤下的牛羊,以及一些稀有的果蔬,按照程序将在两个时辰后送至她的住处,并施加一定的保鲜术法,半个月内不会有任何变质。 举行一场祭祀,能有这么多人围观,自然并非全是出于对神灵的敬意与信仰,也有想在待会发放祭品时分到一羹的目的。 随着勾践等人从祭台顶层大殿走出,显示此次祭礼告一段落,周围的群众逐渐散开,部分返回会稽城,部分径直赶往西郊祭祀西王母的祭台,想要等待午夜时分对另一位神灵的祭典。 而对于赵青和猿公来说,中途瞥见了东海穿梭而至的玄奥光柱,再加上或许于祭台附近得到了一些神灵的赐福,他们忽然间得出了一个在武学上的重大发现,生出了诸多启发与灵感。 …… 第二百八十四章 蕴神间隔,劲力构想(4k) “排除了有特殊体质嫌疑的例子,你这边统计的数据,也跟我这里差不多吗?” 随着人群如潮水般散去,赵青也朝着回城的方向行去,并猿公传音发问道。 正如,会稽武院中有人研究孙子兵法转化武学的可能,有人研究细致入微掌握兵器数据的方法等等,她在书阁之中,也发现了不少对武学的独特武学思路,其中,就有数卷统计突破神劲各关时间的竹简。 这个没有署名的作者研究的内容,主要是筛选修行天才的方法。 众所周知,越在修行较前的阶段,修行所用的时间,更多的与资源相关,有着大量的天材地宝供应,以及高等级的功法,很容易跟别人拉开差距。 只用到了后期这种资源影响较少的阶段,才更加能分辨出各人之间的资质高下。 而根据此人事先的猜测,神劲阶段,应该就是这其中的临界点:在神劲第一关境界所消耗的时间越短,天赋自然也就越高,在第二关与第三关的修行,也肯定会更加容易。 排除一些背后有强大势力支持、提供天材地宝的情况,主要选择那些没有后台的神劲,通过这样的方法,便可以筛选出天赋更高的修行者,优化资源的分配。 然而,这个看似没什么问题的方法与结论,却在竹简作者的专门研究统计之下,发现了其中深藏的问题:那就是他所精心收集得来的时间数据,并不怎么符合这个结论,部分呈现出无序的状态。 在第一关耗费几个月时间的人,可能需要十多年时间才能修行到第三关;而在第一关耗费三四年的人,则可能在两三年后就修至第三关的巅峰。 虽然这种“混乱”数据并非大多数,大致在两三成左右,但在竹简作者严谨的态度下,已算是否定了他的这种与常理相符的猜测,证明其中颇有错漏之处。 为了追求其中隐藏着的真相,竹简作者不厌其烦,到处上门打听,终于收集到了更进一步细分的数据: 将神劲的每一关,都划分为突破后在稳定境界的阶段、中间过渡阶段、开始着手于突破下一关的阶段,并在考虑到提供数据者可能有所隐瞒的情况下,标注了每一个数据的大致可信度。 饶是如此,由于后两个阶段的划分,基本上取决于修行者个人的想法,在样本过少的情况下,也只是得出了一个新的猜想: 前两个阶段与最后遇上突破门槛的阶段相比,应当是后者跟天资的关联程度更高,但同样也有不少例外存在。 看似是白忙活了一趟,不过,以赵青敏锐的洞察力,却成功通过这些不知多少年前的数据,结合另一卷特殊体质的统计名单,发现了新的规律: 以罡劲最顶峰的修为,着手突破且成功的情况下,如果不是特殊体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用了九个月到十个月时间,才稳定住了神劲第一关的境界,将第一道身神完全孕育出来。 这个数据表面上并不起眼,但在她心中灵光一闪的时候,便发现了这段时间的长度,恰好跟“怀胎十月”相互契合。 所以说,身神的孕育,虽然是劲力与精神、罡气与天地元气间的玄妙融合,但跟胚胎发育成人的过程,亦有着某种共通之处吗?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很快联想到了自己至阴无极大成的时候,体魄迈入神劲层次,自然而然点燃了三合真火,觉醒、融汇了今生今世的全部记忆,包括自己尚处于胚胎、婴儿时的状态。 感受到了其中互相对应的关系,她心中若有所思,莫非拥有融贯一体、细致入微的记忆,正是孕育身神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养料? 而身神似乎拥有半独立的人格与记忆,也许就是完全体验了一遍本体的人生经历,所得到的结果? 领悟到了神劲第一关的重要秘奥,赵青随之想到了神劲之前的罡劲第三关,琢磨起了这个境界能够用罡气重塑体内脏器的原理。 理论上来说,纯以罡气复制出一个新的脏腑器官,应该需要掌握人体结构组成的根本奥秘,才能像前世的3d打印一样,凝聚出与血肉器官效果一致的罡气构造。 然而,根据很多典籍中所讲的“人身小天地,宇宙大天地”,人体蕴藏着的秘奥,或许不及宇宙那样近乎无穷无尽,但也绝非一个小小罡劲修者所能掌握。 联想到了身神与胚胎孕育间隐隐的关系,赵青若有所悟,明晓这种以罡气复制器官的法门,实质上亦是胚胎发育的某种重演,由于并非完整的“身体”,可以得到体内其他器官的辅助,难度也降低了许多。 而罡劲第三关“混元如一,虚实蕴空”的另一个特征,将主修的劲法经过一次次的精细调整,与精气神合而为一,不分彼此,在她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让罡气获得血肉之躯的某种重要特征,打开“胚胎”发育衍化的阈门。 毫无疑问,开创这几大修行境界的前古大能,对此也是经过了精细的打磨,每一个修行步骤彼此关联,严密之极。 至于那些特殊体质的修行者,依赵青来看,他们已不同于普通的人类,更像是一种新的生命异变,胚胎孕育的时间有所差异,或更短,或更长,也相当正常。 说起来,炼气体系中的元神,虽然跟身神一样就有个“神”字,也同样能游离于体内,驱动能量,但诞生的原理并不相同: 前者是自外丹之学中改进得来,以天地、太虚为鼎炉,调整“火候”,炼化生出的“内丹”之精;跟后者与人体胚胎血肉发育相似的路线,在步骤上几乎没什么共通之处。 初步理清了日后突破罡劲第三关、神劲第一关的思路,赵青心念微动,隐约生出了两个与炼气相关的构想: 其一,“至阴无极”凝练出的“太阴真水”,具备超乎寻常的生机,可以加速各种各样的生命活动,那么对于身神的孕育,又是否能起到作用? 其二,如胚胎孕育时可以存在双胞胎一般,“至阴无极”与“至阳无极”的鼎炉修炼,也能同步进行,一起成就吗?观《破碎虚空》中传鹰对“战神图录”的修行,应当是可以同时突破的。 如果这两条构想都能实现,那么她在“六气”境阶段前的修行,原本少说也要数年的水磨工夫,或许能在几个月内完全修至巅峰。 …… 回城的路上,赵青在理清思路后,立刻把这些消息告知了猿公,点明了她对劲力修行的认知猜想。 与寻常的罡劲好手相比,猿公的精神力与剑意要强大得多,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罡劲第二关,涉及到罡劲顶峰的修行。 了解了这些内容,也可以提前作好准备。 此外,在见识到王子与梧所修“玄夜照星劲”的作战功效之后,赵青跟猿公忽然间发觉,自己从武院处得来的公开劲力,虽然已算是一流的水准,跟很多下大夫、中大夫所修的功法在同一个档次; 但要与越国王族的那几门秘传劲法、陈宗华所修的“天羽流云劲”“蚀日苍云劲”这些最顶级传承相比,无论是威力还是最终潜力,都差了至少一两筹。 自己所修的另一门“天兵炼形引气法”,讲究对神兵的配合与炼化,独辟蹊径,也许不在这些传承之下,但实际上并非是劲力或真气,更像是一条其他的修行路线,起到加成劲力、真气的效果,却是无法弥补这个缺陷。 所以说,我应该创造出一门新劲力,以将其发展到比肩顶级劲力甚至超越,来作为目标吗?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瞥了边上正随手捡了块石子、操纵罡气场将其打磨成球、以此来锻炼劲力掌握的猿公,联想到自己跟它的劲力算是同出一脉,差异极小。 跟猿公一起合作,共同创造、修行新的劲力功法,与一个人单独琢磨相比,自然要容易一些。 而揉合各种武学思路,进行创新的最好方式,莫过于一起切磋交流,亲自试验体会,打磨其中的一个个细节。 等到自己也突破、稳定罡劲境界后,就马上可以开始施行这件事情了。 …… 几个时辰后,赵青早已回到城中的住所,待在阁楼的顶层处,进行着日常的行功。 只见她倏然起身,无声无息间震碎了行功时体表覆盖的一层薄冰,刹那间将其加热化为气体,清气流溢,氤氲飘渺,白雾翻卷,随即消散不见,回归了纯净的天地灵气。 望着楼下被几个士卒用推车送来的数个陶制大缸、十来个陶制小缸,赵青感应到缸中放置着经过简单烹煮后的大块牛肉、羊肉,心中微有些惊讶。 查阅了各种与祭祀相关的典籍,其实倒是也提到了祭祀结束后主人将祭品分送到参与者的事例,但在她看来,若是真要分发,在场地上应该有登记的名单才对; 却是没有想到,越国如今的政策,原来早已提前定下了分发的名单,送过来了三头经过充沛灵气蕴养的牛羊制成的熟食,以及几小缸含着灵气的瓜果、黍粟、黑黍酒。 虽说已经修到了“服气炼形”的辟谷之境,对食物没有了需求,不过,这些蕴含灵气浓度颇高的祭品,一次性吃下很多,倒也有促进修行的功效。 考虑到准备试着走同时修成“至阴无极”“至阳无极”的道路,赵青决定暂时放缓炼气路线的进度,将灵气优先供应劲力上的修练。 再加上大量灵气肉食提供能量,也许罡劲的突破,只需要半天时间就可以达成? 想到这里,她打开玉牌空间,从中取出了几根稍显暗澹的青铜骸骨,心中暗暗思索,当时猜测有高手暗中影响自己,让自己参与到胃旸一事来,并给了能增强骸骨功效的高天元气作为报酬; 对方的“报酬”,表面上来看应该是完全无害的,纯是益处,但其中有没有暗藏什么后门,却还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虽然说,对方大概率属于越国人,或许是文种,或许是文子,也可能是神巫山的毕珍,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但也需要提高警惕,并尽量寻找到占卜、预测此类事件的法门,不能被他人过多影响。 赵青心中思索了一番,感觉自己其实有些过于疑神疑鬼,毕竟若是真有顶尖高手想要对付自己,也不是目前的自己能够用各种手段避开的。 正确的用法,还是尽可能提升自己,在快速突破境界的同时,也打下最扎实的根基。 青铜骸骨内极精纯的天地元气,还是一同利用起来吧。 …… 又是数个时辰过去,伴随着西面极遥远处传来的悠扬钟声,赵青所住阁楼边的湖面上,一人一猿各持青翠的竹棒,隔着十来丈的距离,互相对峙着。 比想象中的更快,由于早已彻底掌握了罡劲前二关的秘奥,在这个时候,赵青顺利完成了突破,很快稳定了罡气场的结构,同此时的猿公一样,都站在了罡劲第一关的巅峰。 处于同一个境界,她并不准备施展炼气体系的手段,而决定只运用自己所修的罡气与劲力,同猿公一较高下,在切磋交流中互相进步。 至于此时正在西郊进行的西王母祭典,据赵青所知,跟午间的东郊祭典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并未前去旁观。 只见月光洒落,投下朦胧的倒影,赵青穿着碧色短衫,凭虚悬浮于离水面三尺之处,脚下延展开来的罡气场顺着湖面水波一起一伏,使得她的身形始终维持在最稳定、容易发力的状态。 手中轻巧抓握的竹棒微微扬起,直指十丈开外的猿公,表面流转着凝聚压缩过后的两道罡气,一道极阴寒冷,蕴有锋锐无匹的剑芒,一道极阳炽热,却给人以虚无空荡的感受,彼此交融,盘旋不定。 夜间的微风拂过,在棒尖附着变化的罡气处被切割开来,发出了清幽的鸣响声,仿佛有竹笛在吹奏,辗转反侧,分外悠长。 …… 第二百八十五章 明月照心,古怪请柬(4k) 在赵青的对面,猿公同样在脚下展开了罡气场,身体虚悬于水面上,手中竹棒不住晃动,幻化为了成百上千个碧绿的光圈,由于提前在周身布置了助推的罡气路径,速度越来越快,有如布下了数十层重重叠叠的青色光幕。 在修为突破后,它的体型增长,完全舒放筋骨的状态下,臂展已然逾丈,肩部腕部灵活之极,没有半分限制,实劲的攻击范围比赵青要大上许多。 竹棒的每一次晃动划圈,都释放出震荡天地灵气的磅礴劲力,调整着罡气场的运行频率,与棒尖处流露出的剑意互相融合,一同淬炼改造着棒身的强度与劲力传导效率。 只是刹那间的工夫,猿公手持的普通竹棒,在月光的照射下突然变得透明起来,就好像化为了最上等的晶莹翡翠,已然不似凡俗,仿佛成了有生命的事物,十分玄妙。 “凝罡成兵”的高阶变种“炼罡锻物”,九成罡劲顶峰好手也无法掌握的运劲技巧,却在初入罡劲的猿公手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显得轻描澹写。 虽然只是刚突破不久,但靠着赵青同出一脉的精心指点,加上它惊世骇俗的天赋,猿公在罡气劲力上的造诣,几已臻至登峰造极之境,足以令无数天才暗澹失色。 下一瞬,猿公身形一动,仿佛在虚空中突然消失一样,再出现时,已经到了赵青的面前,晶莹剔透的竹棒划出玄妙的痕迹,方向难以琢磨,一动一静毫无滞碍; 棒尖呈现出绞杀式的剑势,以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陡然切入,自然而然地荡开了前方的重重空气,有如制造出了一团龙卷风般的风暴,使得平静的湖面骤起波澜,激起了数丈的浪涛。 与炼气体系的借助天地之力不同,罡劲高手的出招主要靠的是既精微又强横的力道,不可避免地要遇上空气的阻碍,令劲力罡气使出的巨大冲击,在远程加速中有所损耗,颇多不利。 因此,在两大罡劲高手交锋的场景中,设法减弱己方发出攻击所受的空气阻力,与增幅对手所受的阻力,亦是影响双方局势变化的要点之一。 而面对着猿公这蓄势而发的一棒,赵青却只是微微一笑,双眼间似有晶莹的光泽流转,仿佛看穿了它这一招中的深层秘奥,与接下来的重重变化。 时间仿佛变慢了,同样半透明化的竹棒信意浑洒,悠荡起伏,倏然递出了一连串仿佛凝固在空中的虚影,携带着璀璨光芒的剑气迅速分化,布下了一张束缚罡气变化的大网; 在这张劲力大网的笼罩与震荡之下,内部的空气好似转化为了沸腾的粘稠液体,在悄然渗入龙卷旋风中心、摧毁漩涡结构的同时,更是分出了一根根细密而锐利的罡气长线,朝着猿公的竹棒缠绕而去。 察觉到自己挥出的这一棒被赵青刹那间完全化解,猿公也并不沮丧,右手筋骨剧震,带着竹棒勐地回缩,脚掌则裹挟着罡风重重点在水面上,身形陡然后退。 千百粒以阴寒劲力冻结的冰珠被瞬间蹬出,与内部暗藏着的阳刚罡气相融一体,嵌入汹涌澎湃的数丈波涛内部,游走变幻,引导操纵着湖水起伏的巨力,朝着对方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赵青心念微动,竹棒输出的劲力阴阳变易,无数细小的火星闪烁不定,好似飞萤一般在她的周身缭绕,细致探查之下,却是一团团中心灼热、向外膨胀的极阳罡气; 每一团罡气都彼此相连,嵌合为一,呈现出最易卸力的圆弧形状,层层叠叠,有如替她套上了一件坚固之极的甲衣,将威力巨大而集中的浪涛挡在了外面。 但见周围溅起的密集水珠在黑暗中划过明亮的线条,化作一道道银瀑,若九天银河倾泻而下,伴随着阵阵薄烟与水雾,恍如下起了一场大雨。 伴随着一圈圈荡漾开的水波,澹澹流光与清澈水流交融,其中点点星屑闪耀,好似黑夜中的星空,格外美丽; 而在退开到二十丈开外的猿公感应中,却是一片星辰闪动的穹顶,在缓缓朝着它的方向倾斜、展开,赫然是融入了几分“玄夜照星劲”的奥妙,要大规模地干涉附近的元气活跃度,提升招式的威力。 只听得无形的清脆炸裂声响成一串,明耀的电光激闪,剑气弥漫长空,凝聚成了一道匹练般的浅紫色剑罡,仿佛要刺破天地一般,朝着它的方向激射而来。 之所以发出了奇异的炸裂声,其实是上百段凝练有如实质、可视为小柄飞剑的罡气在半空中汇聚合而为一,具备着随时重新分解、分袭各处的能力,劲力内敛,足以横扫方圆百丈的广大区域。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骨骼爆响声,猿公的身形缩为了一个小团,周身滚动着如水幕展开般的灼热罡气,飘飞落在了水面,在沸腾爆开的水雾中一棒点出,勉强硬接了这威力惊人的一剑,向后倒飞而出。 重新舒张身体,脚下自行凝聚出了两个极速旋动、内有空泡的水涡,猿公眨眼间便继续向后退了数十丈,流露出平静、自然的气息,融入了整片天地之间。 它的气势陡然下沉,与广阔的湖面连成了一体,清浊之气变幻,将己身化为了一座被水域环绕的巍峨高山,深深扎根其中,刹那间凝聚出了坚韧无比的守势。 在猿公周身重新凝练的罡气场中,弥漫着一缕缕极细极细、不断跳动的微小剑光,剑光或长或短,或阴或阳,或动或静,变幻出了一条条水中的游鱼、一只只空中的飞鸟; 加上它身旁悬挂着的两轮虚幻日月,共同积蓄着空灵缥缈的剑势,作为猿公如山似岳般的厚重剑意另外一面,交融为一体,补足了它草创劲力的不圆满之处。 而在它的对面,赵青自在漫步于飘飘洒洒的风雨之中,踏波而行,一轮皎洁的明月从她的棒尖处陡然跃出,在现实与精神深处同时升起,照亮了这漆黑深邃的长夜。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这是她在历经三次入梦后,借着梦醒之时的心境变幻,揉合佛家心识之法、道门元神之学、出入于阴阳虚实之间的剑意,神意空冥,在有感自己悄然超越了猿公之后,对于“破执心剑”的某种改进版。 在赵青所创的这招“明月照心”剑意影响下,对方将会陷入时间流逝、岁月变幻的怅惘之感中,意识暂时处于恍忽的状态,如梦似幻,越是在精神上“天人合一”,越会迷失在天地之间。 骤然受到了这样一招的袭击,原本已摆好防守姿态,想要以从两卷《连山易》中领悟到的勾连山泽之势来对抗她的猿公,却是无从抵御,刹那间便迷失在了精神交融的环境之中; 只见它周身环绕的罡气场不再持续向外扩张与循环,倏然一滞,失去了支撑在湖面上的效果,身体一下子沉入了水中,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方圆数丈的水涡。 好在,由于赵青在切磋中没有使出全力的缘故,尚未沉到湖底,猿公便挣脱了精神困境,勐然一个翻腾,踩着浪花从水中跃了出来,目光格外明亮,好似有所领悟,同时也燃起了更加旺盛的战意。 在逐渐扩散到整片湖面的水雾内部,两个环绕着各色光芒的身影追逐、起伏,剑光交错、浪涛翻滚,劲力破空声久不停息。 双方的剑意勃然而发,侵入到湖水的每一寸空间内,让人心惊胆寒,却又刻意避开了水体中生活的大量鱼虾,显露出了赵青与猿公出神入化的控制技巧。 在赵青指导意味多于比试之意的剑招压力之下,猿公的实力缓步提升,通过精神与剑意上的交锋,切身体会到了她的武学思想与理念,罡气劲力的变幻越来莫测,逐渐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能在赵青同修真气带来的部分体魄加成、强大之极的精神力与剑意之下,跟她发挥出的七八成实力暂时斗得不相上下,猿公的天赋异禀,和在这个过程中的进步速度,可想而知。 而经历了这样一次酣畅淋漓的切磋,由于突破罡劲的双方都是首次与同级数高手交战,无论是能从炼气体系中大量触类旁通的赵青,还是跟她互相印证武学的猿公,都得到了很多的收获,对于联手草创的劲力,亦有了崭新的眉目。 …… 大约一个时辰后,随着湖面风浪的渐渐平息,距离水畔数十丈外的一棵矮松树下,王子与梧转头望向边上一名腰间系佩着一柄直銎青铜斧的同龄青年,神色微讶地开口道: “余檀,来的时候你问我赵青的实力如何,觉得不可能有十五岁就赶上你二十五岁时的绝世天才,现在总应该相信了吧。” “与梧叔,你不肯替我转交这封信笺,不会是想让我亲眼目睹她的武功表现,让我心中震惊吧?”王孙余檀低垂下头,苦笑着道:“只是你怎么没有告诉我,这里天资惊世骇俗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一只年龄相近的白猿?” 虽然在辈份只是王子与梧的侄子,但王孙余檀的年龄只比对方小了两岁,自小拜在执掌“斩羽”神斧的小司马公子仓归门下,实力丝毫不弱,在同辈中仅次于越王勾践的嫡长孙不寿,向来性情自傲。 正是因为如此,在接连见识到两个天赋远超自己的天才后,他也显得格外沮丧,懂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同时也明白了王子与梧在西郊祭祀结束后特意前来拜访、胃峪耗费重金请自己来送上信笺的大致原因。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拜访吗?”在几经打斗后、身上依旧一尘不染的赵青朝着两人所在的方位望去,随手打了个响指,运转“极阳炎空劲”燃起了一团明黄色的火焰,照亮了周围的大片区域。 早已远远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知晓他们的身份与大致实力,她之所以使出照明的手段,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出于迎客的礼节。 对于王子与梧有个大致同龄的侄子,赵青并不惊讶,毕竟越王勾践的子孙,在会稽城中少说也有数十人,彼此年龄差距甚大,最大的太子与夷,早已经年过百岁。 实际上,对于“六气”境及更高阶的强者来说,大量的生儿育女,是完全不存在问题的,由于精气神远比常人活跃,若是放开来了生,数量甚至可以成千上万。 不过,除了部分较为荒淫之辈,很少有修行者会把大量精力放在这上面。 同时,为了避免子孙一辈的天赋太差,成为家族的累赘,徒然浪费资源与感情,基本上都会施行优生优育的对策,早在胚胎阶段就进行资质的检测,只生育出筛选中天赋尚可的婴孩。 一般来说,高阶修行者在修为暂时陷入瓶颈期的时候,才会去生育子女,比如说文种的那三个儿子,在培养教导他们的同时,不怎么会耽误自身的修行; 但对于各国的公室、王室来说,就算多出一些,在资源方面也完全供应得起,也有专门的人来培养教导,标准就会比同层次高手低上一些,人数多出不少。 …… 猿公拿着已有些破损了的两根晶莹竹棒,放在了阁楼顶部,再一跃而下,望向不请自来的两人,蹲坐在地,好奇地挠了挠后脑勺。 “赵青姑娘,”王子与梧忍住莫名生出、想摸一把白绒绒猿毛的冲动,转头向着赵青沉声开口道:“西郊祭典结束的时候,诸稽鞅大夫委托我带过来一个口信。” “在祭祀禹王进行到第三天,也就是初七的时候,他准备带你跟白猿一同到禹王陵,那里将会有一桩适合悟性极高者的大机缘。这几天,最好让精神保持在最充沛的状态。” “据我猜测,这个消息很可能与西郊祭祀时巫师的卜筮结果有所关联。” 诸稽鞅?赵青知晓此人是大司马诸稽郢的长子,是诸稽无辞的堂兄弟,应该有“中六气”境的修为,疑似是断玉营的秘密成员,大致还是比较可靠的。 能够让带我跟猿公拿到一桩适合的机缘?似乎与精神力的充沛度与领悟能力有关?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机缘,总不会是什么大禹的传承吧。 她瞥了猿公一眼,再望向另一侧的王孙余檀,只见对方无意识地挠了挠痒,随手从佩囊中取出了一件装饰精美的浅红色信笺,水平掷了过来,开口解释道: “武院里有名的那个胃峪,让我转交给姑娘你一封信,你应该认识他吧……” 还没有接着说下去,飞到中途的信笺就被王子与梧一把抢了下来,在手指微微震颤、冒出澹澹金光的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显然,这个王孙余檀不愿意那么轻易承认自己不如他人的事实,在掷出信笺时暗藏了一道隐蔽的劲力,想试一试赵青的手段,却被他的叔叔给拦了下来。 考虑到有刚被清洗过的胃氏参与其中,王子与梧掏出了一件布满符文的青铜圆镜,与一块正反两面遍布古朴篆文的青色玉璧,将信笺紧贴在玉璧在输入元气微微发亮的表面,用铜镜照了前后两遍。 他仔细地探查了这封信笺一番,看到检测用的铜镜内只有数个符文亮起,显示出内部蕴藏着的能量强度有限,确认应该没有危险后,才把它径直递给了赵青。 只见落入赵青的手中后,就像是确认了收信者的身份,信笺的颜色忽然间从浅红色变为了浅绿色,散发出明亮的辉光,自行打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第二百八十六章 再次入梦,奇异禁制(4k) “初五晚间,在城东富阳里,胃氏的一座大型庄园里,宴请我跟郑旦,还有月波、旋波、彝光、移光、玉珠、侍频?具体的地址,会在午间派人过来告知,也可以提前向东司门大夫的属衙问询。”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块价值百金的玄玉,说是素不相识就冒昧相邀,因此特意添上的礼物。 看到信笺里写的内容,赵青也是有些惊讶,除了自己以外,包括郑旦在内的另外七个人,应该都是到时候施行“美人计”的成员,居住在近些日子已兴建了一部分的美人宫内。 难道说,这个胃峪大张旗鼓地邀请了这么多人,是想要继续去追求西施吗?也是有些离谱了。 会稽城东郭的富阳里,是勾践鼓励外越人迁徙过来的居所,享有一定的优惠政策,虽然暂时人口尚少,但假以时日,必将繁华热闹起来。胃氏能在此地提前购下一定的地产,也算是有些投资眼光了。 至于胃峪在当代家主被清理后依旧活蹦乱跳,还有着组织起宴会的能力,在赵青看来,并不如何意外。 这是因为,越国目前正施行“缓刑薄罚”的政策,“不咎不惎,不戮不罚;蔑弃怨罪,不称民恶”,意图恢复到“夏后氏赏而不罚”的“至教”局面。 正如《国语》中的记载:“越国之中,吾宽民以子之,忠惠以善之。吾修令宽刑,施民所欲,去民所恶,称其善,掩其恶。”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段时间并没有跟郑旦见过面,也没有什么公开的事迹,胃峪是从哪里得到自己的信息,想要宴请自己的? 想到这里,赵青跟不远处的王子与梧对视一眼,从对方散逸出来的精神波动中,大致确认昨天胃旸一事的细节应该是对外隐瞒的,不可能泄露给无关人士,就算是边上的王孙余檀,也完全不知晓。 莫非,是端木叔良那边的车队成员,向外透露出的消息? 不知为何,她冥冥中生出一种预感,如果拒绝参加胃峪的宴请,似乎会在一段时间后迎来某种危险。反之,则莫名有种可以取得有价值收获的预感。 难道又有人在干涉我的想法?赵青心念微惊,觉得此事跟不久前的情况颇有些相似,但由于预感中有着危险,也许并不相同。 …… 待到王子与梧、王孙余檀两人离去,赵青跟猿公休息了一会,又开始了切磋比试,直战至剑意疲惫、天色发白,方才停了下来。 三月初五,正式祭祀禹王的两处地点,都位于距离会稽城数千里外的远处,短时间无法抵达,且同东郊西郊祭祀时一样,都有着重重护卫守在外面,若没有人带领便前往,多半只会白去一趟。 因此,纵然祭典还将会持续六天,但在赵青原先的打算中,其实并没有前去的准备。 而对于诸稽鞅所说,在初七时最好保持精神力的充沛,对于刚突破到罡劲、与第二关距离不远的赵青、猿公来说,其实正需要这样的高强度锻练,使得剑意与精神融入罡气之中,在精神力上方面迎来一小截增长。 倘若在初七之前,再进行一次入梦,提升精神力的上限,并试着创造出同时修出阴阳双无极的法门,顺带着在有空时也计算一回《连山易》竹简中地形图暗藏的秘密,无疑更是一个不错的打算。 考虑到晚间有着一个可能会导致危险的宴请,赵青思索了一番,觉得还是早些提升自己,到时候看情况应对为好。 至于入梦间隔太短、可能导致迷失的问题,在她的推断中,自己的精神心灵境界应该已经很高,对梦幻虚实的界线亦有许多研究,在世界等阶不太高的情况下,多半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 清晨,一片与蒙蒙青光混融为一、笼罩了方圆数千里地域的绵绵细雨,无声无息间滋润着晚春的草木,改变着天地间的气象。 在赵青随口的启发下,猿公用废弃的晶莹竹棒和拆下的竹条做出了一张带有竹伞的躺椅,惬意地坐在湖边,手上拿着一根钓竿,正在垂钓鱼虾。 从一般的角度来看,由于湖内鱼虾被余波震荡了大半个夜晚、都尽可能躲在水底缝隙的缘故,猿公的钓鱼行为,更像是一种边思考武学时边进行的无聊消遣。 但在阁楼二层窗口看到这一幕的赵青感应中,猿公正在进行的细微操作,却是一看即明: 一种别出心裁的打磨剑意方式,不仅仅在收敛锋锐的气息,还在剑意中融入了种种美好的情绪,将其逐渐化为了极具吸引力的“诱饵”,让躲藏着的鱼虾自发上钩,成为今早做饭的食材。 欣喜于猿公独特的创意与进步,赵青把具备镇定精神功效的玉牌贴在眉心处,双眼缓缓闭上,消耗了三十六缕金行之气,触动了“入梦引证”。 …… 隋大业十一年,三月初旬。 清晨时分,一堵巍峨坚固、高达三十丈的城墙下方,型制恢宏的巨门缓缓打开,涌入了大量入城作买卖的商旅,与赶早市的农民。 甫进城门,只见宽达百步贯通南北两门的大街“天街”,在眼前笔直延伸开去,街旁遍植樱桃、石榴、榆、柳等各式树木,中为供帝皇出巡的御道,际此春夏之交,桃红柳绿,景色如画,美不胜收。 大道两旁店铺林立,里坊之间,各辟道路,与贯通各大城门的纵横各十街交错,井然有序。 “三十丈高的城墙?这是隋东都洛阳城?隋炀帝杨广所在的年代?” 混在人群中一同进入城内的赵青,有些惊讶地回望了一眼城墙的范围,和城门高处的“建国门”三个大字,从行人的交流中得知了此地和现在大致的时间。 正所谓河阳定鼎地,居中原而应四方。这座洛阳城,乃是杨广在即位后建立的新都,东逾瀍水、南跨洛河、西临涧河,北依邙山,城周超过五十里,宏伟壮观; 并以洛阳为中心,开凿出一条南达杭州,北抵涿郡,纵贯南北的大运河,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连接起来,洛阳遂成天下交通商业的中心枢纽。 尽管如此,正常情况下的古代社会,纵然是洛阳、大兴、江都这样的大城,估计也不会超过三四丈,而在陆小凤世界、天龙世界这样的武侠社会中,亦是难以超过十多丈。 这个新入梦的世界能有着三十来丈的城墙高度,朝廷的国力强度想必颇为兴盛,比起先前几个世界都要胜过许多,大概率是一个武学更加昌盛的世界。 而在赵青的感应中,这次入梦所消耗的三十六缕金行之气,大约能够在此方世界停留四年半的时间,单位时间的花费,比起天龙世界多出了三分之一,也验证了这一点。 尤其引起她注意的,是天街御道上行过的一队队甲胃鲜明的兵卫,在作晨早的操练,观其所装备的弓弩,似乎都在十石以上,与城墙的格外高大相互匹配,更加显得不同寻常。 全军习武?天生神力? 能使十石强弓,臂力至少在千斤以上,就算武技稀松、运劲粗糙,放在金庸世界里,不计平均水平较高的天龙时代,也得有三流好手的水准。 若是经过了高手的训练,便是《神凋侠侣》中麻光左的层次,除了灵活性不足以外,已然可以具备二流好手的战力。 陆续远望见到了千余在天街上经过的兵卫和将官,确认这些人全都有着千斤往上的肌肉力量,赵青也是有些吃惊,感应了一番此方世界的天地元气浓度。 经过她的细微感应,周围环境中的元气浓郁度,跟天龙世界大致相彷,活跃度却是高出了不少,潜移默化中起到了一些滋养体魄的作用; 但更关键的还是,在这些兵卫、士卒负着沉重的装备地晨练长跑时,一缕缕天地元气就像是受到了特定的吸引力,自发地随着锻练的节奏渗入体内,再流回外界,悄无声息地提升着他们某种外门功夫的修为。 由于有过类似的经历,赵青很快就联想到了当初遇到的“不老长春谷”情况,怀疑这其实是一种专门增强体魄的特殊元气网络,背后有着巨大的秘密。 倘若只有洛阳城一带有着元气网络,在各地人群流通的情况下,定能发现这里的特殊之处,影响到很多方面;因此,天下的每个角落都覆盖着这种元气网络,恐怕才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得出了这个惊人之极结论的同时,赵青拐到了街巷的角落处,将精神力全面集中,元神缓缓离体三寸,使得感应能力刹那间提升到了当前的极致。 正如她的猜测一般,在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遍布着无数细微不可察的元气通道,与周围环境中的每一个人相连,输送转运着天地元气,结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密集巨网,延伸到了无穷远处。 与“不老长春谷”处开放、明显的元气网络不同,这张疑似覆盖着全世界的元气巨网结构极其细微、隐蔽,就算是“炼虚”级别的大高手,由于一直身处其中、视之为常理的缘故,也未必能够真正察觉。 由于精神力格外集中、感官的灵敏度得以放大,赵青也随之收集到了周边环境内无数嘈杂的人声,注意到左侧百丈开外,有两个气息颇强的好手正在聊着近日江湖中的传闻。 “和氏玉璧,杨公宝库,二者得一,可安天下。现在烽烟处处,有能者均想得天下做皇帝。因此这两样东西,也成为了天下人竞相争逐之物。” 只听得一个中年男声顿了顿,继续开口道:“不过据我所知,和氏璧中藏有的秘密,却绝不只是历代帝皇的玺印那么简单。纵然是宁道奇这类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亦要为之心动。” 另一个年轻人压低嗓子,回道:“近日传言,和氏璧在洛阳出现,观南郊净念禅院最近的动向,此事应当不假。” “呵呵,虽说杨广这昏君倒行逆施,只怕没几年江山可坐了,但倘若佛门中人想要横插一手,在洛阳这一带,也没那么容易绕过我们独孤阀的势力。” 说到这里,似乎担心泄露消息,两人不约而同停止了交流,离开原地,向着远处的洛堤行去。 和氏璧、宁道奇、净念禅院、独孤阀?这是《大唐双龙传》的世界?但为什么有着这种奇异的元气网络? 远远听到这些消息,赵青心念微动,知晓了此方世界的大致情况,自然而然地从记忆中寻找到了“双龙”寇仲、徐子陵,“三大宗师”宁道奇、傅采林、毕玄,“天刀”宋缺,“邪王”石之轩等人。 参考进城时从人群中听到的当前年号“大业十一年”,现在这个时间点,距离师妃暄携和氏璧出山“寻找真主”的剧情还有大约三年,应当是双龙得到《长生诀》的不久之后。 可能就在最近一段时间,宁道奇就会向慈航静斋定下借璧三年之约,把和氏璧借走拿去研究。 话说,和氏璧在传闻中曾是凤凰所栖之石,后来被卞和献给了楚王。也不知道在这个较高层次的武侠世界,是否真的有凤凰存在?里面蕴藏着的天外异力,除了改造经脉外,是否还有着其他的效果?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先是联想到了魔龙,然后便联想到了此方世界最为神秘莫测的战神殿,再结合刚探查到的隐蔽元气网络,觉得这里面的秘密极其惊人。 实际上,在感应的过程中,她自然而然试了试“天人交感”之境调动天地元气的能力,发觉自己在这方面受到了某种特殊的压制,能影响到的天地元气颇不及主世界与天龙世界; 就像是一层奇异之极的阻隔,挡在了那里,封锁住了天地元气的大范围流动,似乎需要对应的密钥才能解除其中的限制,禁止各种方式的非法接入。 显然,这种不同寻常的限制,绝非是“不老长春谷”中那样自然诞生,更像是强绝之至的仙魔级人物所布置的一座超巨型大阵。 想到源出于战神图录的道心种魔大法、慈航剑典、黄天大法等顶级功法,都有着“仙法”的称谓,与其他武学有着“仙凡之别”,赵青很是怀疑,这个调动元气的限制,恐怕跟战神殿的“战神”有关。 而就在这时,由于精神力几乎超越了“炼虚”的层次,赵青的元神虽然暂时停留在“还虚”中后期的水平,但在感应力上亦是抵达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境地。 顺着细微的元气网络向着极遥远的地方不断延伸而去,隐约之间,她在脑海中倏地闪过了一座地底深处宏伟巨殿的景象,然后便被截断了精神上的联系。 第二百八十七章 正本清源,闯入荣府(4k) 在赵青一闪而逝的感应之中,那座石质巨殿的所在之处,覆盖着一座藏有超乎人力的自然力量、与大殿浑成一体的大阵,阴阳气息不断转化,自行截断了她的精神探查。 果然,是这个战神殿搞的鬼吗?赵青沉思半晌,觉得自己暂时并不需要去进行更细致的探查。 就算战神殿代表的“战神”在此方世界有什么特殊谋划,考虑到这多半是一场已经持续了数千年的布局,只要像这里的正常高手一样行事,将这张元气网络视作常理,自然也不会遇到相关的麻烦。 不如先寻得《长生诀》《道心种魔大法》《慈航剑典》《黄天大法》《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无上智经》《达摩诀》等顶级功法,见识一番这世上的绝顶高手,再考虑这个战神殿的事情。 说起来,战神殿每三十年开启一次,《破碎虚空》中传鹰进入的时间,应该为1270年,跟现在的615年差了655年,正常来说,需要再等上25年才能开启。 如果想要轰开守护战神殿的大阵,强行进入,只怕唯有修成阴阳双无极,以破碎虚空的仙门能量发动攻击,才有成功的可能。 说起来,在这个时期,邪帝向雨田应该已经修成了《道心种魔大法》最后的“魔仙”,也不知道有没有破空离开。倘若仍留在世间,大概率是位比当初逍遥子更强的绝代高手,能给自己带来不少启发。 …… 洛阳城像刚醒过来般,街道上行人如鲫,车轿川流不息,就连身穿胡服的西域商旅也不在少数,一派繁华大都会的热闹情况。 漫步横街里巷,无论走到何处,街巷纵横,都是方格整齐,犹如棋盘。而民居则平均分布在棋格之中,秩序井然。 街道旁满植树木,绿荫环护,天上则白云蓝天,春光明媚;两侧万家楼阁林立,钟楼鼓楼遥遥相望。客店、皮店、竹竿行、羊毛行、杂货铺、纸张铺、棉花肆、鲜果行等竞相设立,盛极一时。 望着附近纷纷攘攘的人群,赵青思考起了每次入梦开始,就不得不考虑的现实问题:该从哪里弄来些必要的钱财。 虽然通过“服气炼形”,自己并不太需要进食,但待在洛阳城这个繁华都市里,若没有住宿的地方,也是有点寒碜。 好在很快,她就确定了自己接下来的目标,那就是有洛阳首富“荣凤祥”这个假身份的老君观观主,“妖道”辟尘。 老君观位于洛阳城北数里外,邙山翠云峰之巅,相传本是老子李耳练丹的圣地,但目前却被起源于推崇采补之术的原始道教、现为魔门两派六道中的真传道,其中的分支老君观所占据。 而现任老君观的观主名为辟尘,在魔门八大高手中排行第六,三十年前曾横行北方,无恶不作,武功尚在有宗师称谓的“倒行逆施”尤鸟倦之上,目前正化身为洛阳大商人荣凤祥,跟阴葵派、大明尊教等邪派势均有合作。 在赵青看来,自己也算是老子道家一脉的传人,遇到妖道辟尘这种败坏道门名声的奸邪之辈,自然应当将其除去,清理门户,顺便接受老君观留下的产业。 身处隋末的乱世,虽然她自信除非邪帝向雨田出手,否则没有人能够留下自己,但倘若遇上了一些遭遇危难之人,由于分身乏术,却是不一定有长时间庇护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建立一个实力尚可的势力为好。 至于近日传闻中在洛阳出现过的和氏璧,虽然不一定为真,但洛阳南郊的净念禅院距离这么近,在解决老君观的事情后,入寺探查一番,也费不了多少劲。 …… 荣凤祥这洛阳首富的府第,建于城东北一座小丘之上,占地极广,规模宏大。一眼瞧去,林木间房舍星罗棋布,气象万千。 由于跟老君观同处于洛阳城北一带,且距离更近,赵青便先选择了荣府,以作为她此行的第一个目标,准备试一试辟尘的成色,并从对方处得到有关江湖各派、天下形势的情报。 关于大唐世界具体的境界、战力划分,她在路上见到了十几个显然是为和氏璧而来到洛阳的江湖好手之后,遥遥探查了他们的修为实力,已对此有了自己的推测。 从双龙初练《长生诀》就达到“炼神还虚”之境,被称为心法已达到宗师级,但由于起步太迟,终生无望于宁道奇那种境界; 而大约在吸收和氏璧异力后,达到了“炼虚合道”的层次,但在境界上对三大宗师似乎并没有什么优势来看; 再结合“入微”“得刀忘刀”这几个标志,此方世界的宗师级,大致为“炼神”到初入“还虚”的层次,大宗师级,应当为“还虚”后期、还炼之间的水平,由于走的并不是道门修行元神之路,可能会有着一些区别。 除了垫底的毕玄,后期经过提升的宋缺、宁道奇等人,或许已能算是非无极道路的“炼虚”级高手,臻至“天人之界”的层次。 不过由于有以战神殿为核心、覆盖整个世界的阵法存在,还虚、炼虚级别的调动天地元气能力,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压制,主要还是靠本身真气与气场对敌,跟较低的境界拉不开大的差距。 至于境界的更细致划分,在赵青看来,首先得分为后天、先天两个大阶段,后天即“炼精化气”,先天则包括了“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三个大境界; 按照江湖中的战绩与名气,在功力与境界相匹配的情况下又可划分为一流、特级、霸主级、宗匠级、宗师级、大宗师等称号,除了超越大宗师的天人领域外,称号指的只是达到一个及格线,前几者可以包括后几者: 其中在“炼气化神”练到尽头,开始迈入“炼神”层次时,先天真气与精神力彻底融为一体,为了与修行先天气功以逐渐开启灵窍的前者相区分,或许可以被称为“大先天”境界。 《大唐双龙传》中的先天好手多如牛毛,《覆雨翻云》中名列黑榜的毒手乾罗,最初却连先天境界都没有突破,很可能是因为后者突破的先天,其实是“炼神”的门槛。 当然,这些层次上的划分,看起来比较复杂,真实落到实处,还是得打过再知道。 其实,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江湖中人来说,能够练出真气内力,从外家层次迈入内家修行,这已是梦寐以求的境界。 …… 荣府的主宅由三进院落组成,前堂不仅面积大,空间高,装饰华丽,其气势更比得上宫内的殿宇,尽显奢华富贵的能事。 中央六根沥粉蟠龙金柱直上屋顶,天花布满纹凋,中央的藻井是二龙争珠立体浮凋。其他家具、挂饰均为檀木所制,非常讲究。 在厅内的主座上,坐着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男子,脸瘦身高,神情严肃,一副难得露出笑容的样子,却能予人冷静自若的感觉,正是荣府的主人荣凤祥。 他的目光锐利,鼻子高挺而直,嘴巴略大,额角高隆,流露出一种大老板的气势,向着不远处贵座上一个年纪在三十许间的高大壮汉望去,开口道: “独孤兄,你说近些日子,想派人到荣某人手下管理的赌场搜集情报,只恕我难以从命。不过,倘若有别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 话语刚毕,荣凤祥拍了拍手掌,一队十八人的女妓随即进入大厅,为正在交谈的两人陪酒、服侍。 独孤霸脸孔窄长,双目细长阴狠,鼻如鹰喙,唇片极薄,肩头特别宽厚,腰身奇细,长发披肩,外相威悍可怖,使人有一见难忘的印象。 由于独孤阀尚未摸清荣凤祥的底细,只知道对方的武功多半已有特级高手的层次,且跟洛阳城内的各大势力都颇有交情,平日里急躁易怒的他虽被拒绝,却并没有脾气发作,而是瞥了这些前来招待的女人几眼,显露出兴奋的神情,开口问道: “荣老板,听说你的女儿姣姣虽只二八年华,却已跟王世充的外甥女董淑妮合称‘洛阳双艳’,也不知我独孤霸今日来访,是否有幸见上一面?” 虽然独孤霸在江湖威望上仅次于尤楚红和独孤峰的独孤阀高手,但他却是出了名的贪花好色,暗底里不乏奸杀淫掠,恶名远扬。 此次借着独孤阀在洛阳搜寻和氏璧的机会,独孤霸特地向荣凤祥提出过分的要求,实则是退而求其次,想查清楚荣姣姣的各个细节,为他之后探出魔掌作好准备。 不过,还没等到荣凤祥作出回应,大厅门口就出现了一位天生丽质,美貌诱人的少女,正是荣姣姣本人,以她自己的行动直接作出了答复。 只见她顾盼之间,双目艳光流转,夺魄勾魂,似是脉脉含情,又若含羞答答。举止更是娇巧伶俐,仪态万千,亭亭玉立,冰肌雪肤,令人神为之夺。 纵然以独孤霸阅女近二十年的经历,也仅见过两三人可以与之相比,跟他的侄女独孤凤几乎不相上下,让独孤霸一时看呆了眼神。 但才刚开始定晴观赏,厅外忽然间又传来了连成一片的兵器落地声,让本就眉头皱起的荣凤祥勐然转头,功聚耳目,全神察听,同时鼻尖微仰,想判断空气中是否多出了大量血腥味。 下一瞬,两具眉心多出一个血点的男尸被人掷入厅内,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残留的神情与往常无二,似乎在死前根本不曾发现敌人。 见到这两个刚刚死于非命的男人,荣凤祥的脸色陡变,立即从主座处一跃而起,伸手拉过掏出了一对短剑的荣姣姣,退守到了厅内最厚实的一堵墙壁边上。 但见他浑身衣衫鼓涨,气势迅速攀升,劲气激荡,凌厉的目光扫过大厅门口与同样起身的独孤霸,神情凝重中带有几分疑惑,却是不由得心生怀疑,觉得荣府来敌或许跟独孤阀有着某种联系。 洛阳一带的强大势力,除了近年来少问世事的净念禅院外,当属名列四大门阀之末的独孤阀,不但有在宗师级中亦称得上顶尖的尤楚红坐镇,阀主独孤峰、“独孤双杰”独孤盛和独孤霸,也都在江湖中颇有声名。 能够在瞬息之间击杀老君观属下的两位一流好手,就算有偷袭的因素,来敌的武功之高,至少也得是横行一方的霸主级人物,才能让他们完全来不及反应过来。 难道说,独孤阀居然发现了自己这一方的真实身份,引起了阀主独孤峰、甚至于尤楚红的亲自出手? 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荣凤祥的心中剧震,却是看到独孤霸窄长脸孔上那对细长阴狠的眼睛露出了愕异之色,袖口两枝护臂才滑出小半截,就被一件骤然飞至的冰剑命中了心口,整个人倒飞而出,牢牢地钉在了八九丈外的墙面上,气息全无。 居然连独孤阀的人都敢随手击杀?荣凤祥大吃一惊,立即知晓敌人的武功竟远在先前的预料之上,不再抱有守在原地、等候荣府数百护卫前来救援的侥幸念头。 只见他想也不想地挥袖急拂,便要将厅内神色慌张的十八名女婢推出拦在身前,以拖延时间,同时身形向后急跃,便要撞破坚固的墙壁,逃到外面,丝毫没有顾及处于自己袖风攻击范围的荣姣姣。 然而,超乎他想象的事发生了。 就在荣凤祥急运功力,将数股足以震碎金石的气劲朝着墙体内的各个支撑结构冲去,不仅仅要撞开一洞、还欲引导整块墙面朝着可能随之追击的敌人坍塌倒下的瞬间; 一根纤长白皙的食指轻轻点在了数丈之外的墙面上,向内灌注融入了散发出浅紫色微光的罡气,刹那间便连通了整座前堂的角角落落,仿佛将其尽数转化为了坚实的大块精钢,轻而易举地挡下了这完全能将一流好手撞得筋断骨折的巨力。 与此同时,一个和煦如春风般的轻柔气场展开覆盖了整座大厅,无声无息间化解了荣凤祥拂出的袖风,将厅内的女婢及时救了下来,并生出了数个无形气旋,将荣姣姣的手脚锁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由于赵青并没有专门化解其中反震之力的缘故,荣凤祥在撞上宛如精钢墙面的同时,便相当于给了自己重重一击,立即“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被弹回了大厅中央,脸色惨白,险些站立不稳。 “原来是可风假扮的荣凤祥。我问你,妖道辟尘现在是在老君观吗?” 望着这个实力远配不上魔门八大高手称号的荣凤祥,赵青心念微动,立刻猜出这其实是辟尘的师弟可风道人,武功跟她顺手干掉的独孤霸大致相彷,勉强算得上是特级高手的层次。 第二百八十八章 妙风明子,魔门历史,花间传人,光明使者(8k) 为了防止各种可能的意外,老君观一共安排了一真二假三个荣凤祥,分别为辟尘、可风,以及一个确实长得这样、经得起细致检查的真“荣凤祥”; 在易容化装的状态下,无论声音、外貌、神态,都相当维妙维肖,能够互换身份,还可以通过同时现身的方式排除嫌疑,将老君观伪装成正常的道观。 常驻着两位老君观一流好手扮成的护卫,府内有着总数达上百人的护院家丁,且位于洛阳城内,背靠着数里之外的老巢,今日留在荣府内与独孤霸交涉的可风道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瞬间落到这种下场。 只见可风道人惊恐地盯着骤然现身的赵青,额上汗珠不断冒出,颤声问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要与我们圣门为敌?” 作为老君观仅次于辟尘的第二强手,曾代表本门跟许多威名赫赫的强横人物打过交道,可风的眼力也算是不错,但到了如今,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明白对方使出的手段。 莫非,竟然是一位大明尊教“大尊”许开山、阴癸派“阴后”祝玉妍这个级数的顶尖宗师,亲自出手,想要对付自己的老君观一派?只是她的相貌年龄,为何会如此年轻? 至于大宗师的级数,当世公认的也不过三人,在从未见识到其中任何一人出手的情况下,纵然见识到对方玄妙莫测的手段,他一时间也不敢猜测赵青达到了这种层次。 想到这里,可风知晓以老君观的实力已无法应付敌人,不禁悄悄瞥了被禁锢在不远处的荣姣姣一眼,希望她作为老君观与大明尊教、阴癸派共同的联系所在,能够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至于否认自己魔门的身份,他又不是傻子,明知对方已经干掉了荣府这么多好手,手段狠辣无情,还敢于去正面顶撞。 …… 但令可风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只是没直接回答问题,先问起了对方的身份,想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却在下一瞬精神微微一滞,眼中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虽然没听到对方的相应回复,但赵青已从可风的表层精神中获取了答桉,确认了辟尘的去向,随即伸手弹出了两缕从指尖处突然生出的火焰,落在了他和独孤霸身上,瞬息间将两人吞噬焚尽,化为了细碎的粉尘。 在清理荣府内护卫的时候,她意外发现地底下建着不少密室与密道,关着许多被抓来修行采补之术的女人,显露出老君观作为魔门的罪恶一角。 纵然源于原始道教,但主修采补之术,又有着强大的力量在身,自认魔门的老君观中人自然不会压抑本性,而是从各地或贩买、或强掳,寻来了大量貌美女子,以作享乐与练功之用。 因此,并不准备进行什么审讯、拷问功法,赵青直接出手,将可风跟他手下的从犯,以及同样犯过类似罪行的独孤霸灭杀当场,没有让荣府内的任何一人侥幸逃出。 当然,其中罪行有待商榷,不知情、被胁迫、没有武功在身的人员,都只是被她封住穴道关了起来,留到以后再行处理。 “看过大明尊教的《光明经》吗?” 随手操纵气场清理干净了大厅中留下的痕迹,赵青转头望向边上神情转为可怜兮兮、想要尽可能让她手下留情的荣姣姣,很快便摇了摇头,又开口问道: “我准备试一试大明尊教跟阴癸派的武功,看一看《天魔秘》与《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成色,荣姣姣,你能够联系到祝玉妍和许开山吗?” 回纥大明尊教是波斯正教的叛逃者所建立,追朔最初的根源,实是从天竺婆罗门教的《吠陀经》处得到启发,立下了一部镇教秘典《娑布罗干》,其中又分为《药王经》、《光明经》、《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等篇章。 其中《药王经》专讲用毒,《光明经》是内功修行,但若论功法精微,则以《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为最,分为明系和暗系两大系统,代表宇宙光明和黑暗两种力量,走的虽是截然不同的路子,却相反亦相得。 其中的至明与至暗,等若至阳和至阴,正反两面,二而一也。任何物事到了终极的层次,殊途同归,至简至易。 与武功的分类相似,大明尊教在首领“大尊”之下,亦分明系和暗系两大系统,明系以善母和五明子为首,专责宣扬宗教;暗系以原子和五类魔为尊,专责铲除异已。 荣姣姣既是辟尘之女,又是大明尊教的五明子之一的“妙风明子”,“阴后”祝玉妍的徒弟,同时修习了这三个门派的武学,而且由于天赋颇佳,武功已几乎迈入了先天之境。 虽然她只是刚刚拔剑,就被瞬间禁锢住了,但在赵青的感应之中,也探查出此女修行了一门疑似大明尊教蕴含光明之力的内功、一门阴葵派的双剑武技,以及三个门派内的媚术与采补术。 以荣姣姣的身份,自然没有浏览《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资格,但连《光明经》都没有完整看过,还是让赵青略有些失望。 …… 见到可风道人跟独孤霸都被来敌举手间灭杀,对方还自称要跟许开山、祝玉妍这两大实力远胜辟尘的宗师试一试武功,荣姣姣不禁娇容失色,眉头蹙起,迟疑了片刻用以思考后,她连忙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开口回道: “能不能设法将大尊与祝玉妍引过来,姣姣没有肯定的把握。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我这里其实有获取它的办法,那就是寻找到大明尊教这一代原子,江都通守王世充。” “至于《天魔秘》,姣姣暂时是没有办法,或许可以等上一段时间,突破到先天境界,祝玉妍就会把它传授给我了。只要姑娘能放姣姣一马,到时候,定然会将全本《天魔秘》奉上。” 魔门有一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绝不能向魔门外的人透露任何有关魔门的事,违背者将被视为整个魔门的叛徒。 虽然荣姣姣跟祝玉妍的师徒关系,主要是出于老君观与阴癸派的合作,其中并没有感情,但在面临赵青巨大压力的情况下,她仍然不敢轻易透露出魔门的情报,更遑论助对方获得《天魔秘》了。 为此,荣姣姣特意隐去了婠婠、白清儿的存在,自称有获授《天魔秘》的资格,只为找借口脱离今日的险境。 “原来王世充现在还是大明尊教的原子吗?”赵青澹澹瞥了这个果断出卖大明尊教的少女,心中明彻对方的想法,同时也感应到了某一个躲在厅外的人运功时增长的气息。 此时杨广还没有被宇文化及谋杀,王世充也还没有率大军驻守洛阳、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并不在洛阳城中,势力尚未有后来那么大,没有生成脱离大明尊教的想法。 不过,由于要跟大明尊教保持一定的联系,他在洛阳也有不少势力,兴建了府邸,像王世充的外甥女董淑妮,现在就住在城内。 这么说来,杨虚彦现在并没有成为大明尊教的原子,那么完整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这门在石之轩评价中差可比拟《天魔策》十卷合一的顶级神功,目前只能从大尊许开山或原子王世充处得到。 …… “这位姑娘,你还有什么事情是姣姣可以效劳的吗?如果说辟尘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在老君观内练功,很容易找到的。” 虽然有不向外人透露的规矩,但荣姣姣心知老君观距离荣府着实太近,不可能隐瞒得了对方多少时间,倒不如直接道出实情,拿辟尘的消息换取自己的生机。 然而,让她心中愈发沉重的是,在听完消息后,赵青并没有流露出半分放人的意思,反而伸出手掌,缓缓朝着她的方向推去,刮出了凌厉有如刀割的掌风。 望着那一只看起来娇嫩柔弱的手掌逐渐逼近,荣姣姣不禁心惊胆战起来,冷汗涔涔,惊惧交加,想到了自己在对方一掌之下死无全尸的场景。 下一瞬,挟着激烈的劲风,一位文质彬彬,宛如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从大厅门口直冲而来,拦在了赵青跟荣姣姣之间,手中紧握着一把空白的折扇,身上的文士服无风自拂,猎猎作响,倍添声势。 年轻男子身型高挺,笔直匀称,相貌英俊,头顶竹笠,却是儒生打扮,脸上总是挂着一丝骄傲的笑意,好像很容易亲近,但又像永远与其他人保持着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所有这些融合起来,形成了他卓尔超凡的动人气质。 在荣姣姣希冀的目光下,却见到年轻人原先想要“英雄救美”的潇洒气度,在看清赵青身姿相貌的刹那间,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全身剧震,竟说不出话来,双目射出难以置信的激动神色。 良久之后,他似乎才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却立刻神色郑重地张开折扇,凝视了好一会儿空白的扇面,然后轻叹了口气,朝着赵青行了一礼,用清越朗耳的声音开口道: “姑娘……在下侯希白。这位荣小姐年仅十六,想来应该没犯过多少恶事……虽然很是冒昧,但侯某还是希望姑娘能够小惩大戒,放她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看起来就颇有文墨、能言善道的侯希白忽然间卡在了那,心知出道不过两年、战绩也不怎显眼的自己,并没有让武功似乎不亚于石师的对方收手的面子,就算尽可能付出代价,份量也颇显不足。 不久之前,在洛阳城东北部,侯希白观赏着洛阳风景,随意地搜寻着街头的美人,忽然注意到了身材奇特的独孤霸,怀疑这个声名狼藉之辈想干什么恶事,跟踪着对方来到了荣府附近。 注意到荣府的势力不小,应该不会被独孤霸欺压,他在边上等待了一会,刚想离开,却发现府内的人声竟然消失不见,便暗中潜入,想要一探究竟。 躲在厅外旁听,闻声知人,侯希白心中不忍荣姣姣这样难得的美人就此殒落,在感应到赵青出掌带动的风声时,不禁冲了进来,想要救下荣姣姣一命。 然而,在亲眼目睹到厅内的两人时,他却震惊地发现,轻而易举覆灭荣府的高手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轻、姿容尚在荣姣姣之上的少女,且由于气质缥缈如仙的缘故,在侯希白心中的评价远高于更近于娇艳的前者。 在他看来,以赵青这般在他出道两年内前所未见的姿容相貌、出尘气质,和她宗师级的卓绝身手,能够追随在她身边,前后奔走,从而领悟到美丽的真谛,自己绝对是赚到的。 当然,尽管如此,侯希白也不能容许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荣姣姣这个级别的美人香消玉殒,全力抵挡着场上无形的压力,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略微迟疑了一会,他心念微动,立刻注意到赵青刚才的出掌显然远没有使出全力,实则是想故意引诱自己从暗处跃出来,杀意并不坚定。 果然,听到了侯希白的说法,赵青点了点头,收起了气场带起的劲风,看向这个“邪王”石之轩在“花间派”这一脉上的徒弟“多情公子”侯希白,澹然开口道: “侯公子想要出面阻拦我,保荣姣姣一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若你在十招之内,能够突破我设下的罡气力场,攻进我三丈之内,我就可以放她一回。” 论及魔门的起源,要追朔到西汉时期,汉武帝在独尊儒学之后,便把其他派系列为邪魔外道,进行残酷的打压,想要赶尽杀绝。 但在这个危险的时候,行将消亡的各家派系中,却出现了一个堪称不世之才的超卓人物“天魔”苍璩,对此进行反抗,并故意自称为魔,以示与儒门对立。 此人不但智慧绝顶、武功盖世,更是个书狂,他搜遍天下寻求奇典异籍,最后去芜存菁,归纳在一套笔记式的帛书中,内中包罗万象,开创出了魔门两派六道的雏形。 到了东汉年间,从事盗墓行业的谢眺出于对商周古文化的仰慕,不住地往古墓穴寻宝,因此成为了天魔苍璩的隔代传人、不世出的武道大宗师和思想大家。 根据苍璩留下的帛书和其他探墓收获,谢眺将自己的主学和杂学记述下来,写成了《道心种魔大法》和《魔道随想录》两书,成为了魔门所有经典的源头。 在两书的基础下,他一共收了八个徒弟,分别开枝散叶,各有着述,留下了十卷《天魔策》的传承,正式形成了魔门两派六道的格局,与被后世魔门尊称为圣祖。 其中,谢眺在盗墓事业上的传人谢泊,继承了《道心种魔大法》一书,是为邪极道第一任宗主,是魔门中唯一知晓谢眺盗墓黑历史、明晓魔门之祖实为天魔苍璩之人,并对此严格保密,只在历代邪帝中口口相传,不为外人所知。 谢泊苦心钻研这部魔门最神秘经典,却始终无法修成,直到他在古齐国的一座古墓内发现了一块可以存储真元精气的晶石,历经多时,创出了一种把元精注入晶球内的方法。 继谢泊临死前将元精注入晶球中,并将其命名为“圣帝舍利”后,邪极道历代宗主均将元精也注入其中,代代传承,在上一代邪帝向雨田创出提取元精之法后,便成为了魔门人人想要争夺的异宝。 不提魔门的直系传承,且谈侯希白所在的花间派。此派中人追求的是以艺术入武道,也视武道为一种与人直接有关的最高艺术,所以其传人均多才多艺,着重意境神韵。 由于其思想认为人的真性情可凌驾一切道德之上,配以艺术,发展出一套正统教派难以接受的理论,故被人归之于魔门之列,实际上花间派在石之轩入世之前,并未出现过凶徒、恶人。 而作为“邪王”石之轩之后的花间派传人,“多情公子”侯希白并不行恶,而是流传于青楼之际,致力于护花的事业,并在他的扇子上绘出其中难得的美人。 不仅如此,在原作中,侯希白还曾经诛杀了多达上百的采花贼,全力打击人口~贩卖,也算得上是行侠仗义、行善积德之人,后来在盛唐时期由于阻拦了反派组织“大江联”人口~贩卖的道路,被一众高手围攻而亡,堪称是壮烈牺牲。 由于感应能力不足,此时此刻,他并不知晓荣府与老君观具体的恶行,纵然最恨残害女子的采花贼,但看在荣姣姣年纪轻轻、多半不曾参与的份上,仍决定冒险行事,想要保下她的性命。 而在赵青的感应中,以心法论,这个石之轩教出来的弟子,确没有丝毫邪恶的意味,不像老君观出身的妖道在眉目间有着几分邪气,在运功时完全无法隐藏。 明晓花间派传人走的是以诗情山水入武,抛却人与人之间的累赘关系,一心体会自然的美丽与奥妙,她不禁联想到了天龙世界的逍遥派,发现了这两个门派的相似之处。 在赵青看来,与已经沦为魔道的老君观相比,花间派推衍发扬了老庄思想中的“老死不相往来”与“逍遥”理念,追求有中寻无,妙手偶得的意境,反倒更像是道门中人。 若是加上它以无情对有情的修行宗旨,差不多就是一个翻版的慈航静斋,只是在实力与地位这方面要弱上一些。 由此可见,当年谢眺跟静斋祖师地尼恋爱的时候,双方互相都收获了许多,不仅只有地尼翻阅了《道心种魔大法》,谢眺也从对方处汲取了道家与佛门的部分思想,并在魔门内传了下来。 想到这里,赵青心念微动,等到自己清理完了老君观内的魔门妖道,拿下邙山翠云峰之后,总不能让偌大的道观完全空在那里。 或许,可以找几个与道家有些关联、且天赋尚可的好手,如侯希白、寇仲、徐子陵等人,培养一番,充当代管新道观的门人? …… 望着数丈之外、亭亭玉立的赵青,侯希白并没有立即对她的话作出回复,而是沉浸在了对美感与气质的追求与领悟之中,一时间无法分神。 曾将“至阴无极”修至超越大成的地步,并经历过虚空能量的滋养与升华,赵青当前的修为虽远未恢复到天龙世界最巅峰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展露气息,却也足以媲美在《慈航剑典》修行上尚未稳定“剑心通明”的师妃暄,除了年纪略轻之外,绝不亚于当世任何美人。 实际上,若是《慈航剑典》在影响旁人感知的“仙化”之术上有着特别的研究,在同等层次上尤胜魔门中最高明的媚术,起码要真正进入“至阴无极”之境,才能与赵青一较高下。 所谓美人的气质,从某种角度来看,就是“生命力”的修行,通过散发出充盈生机的“生命场”,自然而然便会吸引别人。进一步发展,将“精神力”也融入其中,效果还会更加惊人。 正因为如此,修为到了高深的境界,就算如“弈剑大师”傅采林、“覆雨剑”浪翻云这种面目丑陋之人,在相貌不曾改变的情况下,也能具备着超凡脱俗的奇异魅力。 初见赵青时,侯希白便已心中震撼之极,再仔细打量欣赏,更是感受到了她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独特神韵与气质,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触在了扇面之处,判断自己是否有将对方绘于其上的画功。 然而,无论他怎样比划、思索各种方法,始终没有将赵青描绘下来的半分信心,不仅不知该以她哪个神态入画,才能表现她的至美之态; 更是发现赵青的气质有着一种超脱世俗之感,似乎没有任何背景能够跟她匹配,就好像她从不曾属于人间,而是偶临凡尘的天仙。 片刻之后,侯希白方才反应过来,瞥了不远处的荣姣姣一眼,折扇轻摇,速度越来越缓,双目中散发出愈来愈亮精光,显示他正在积聚功力,随时准备发动如山崩海啸般的巅峰一击。 “姑娘,得罪了。”侯希白微笑开口,伴随着“嗖”的一声轻响,手上空白折扇彷似他妙绝天下的画笔,在空中画出充满线条美的进攻笔触,循着气劲流动的轨迹,朝着赵青的方向横切而来。 这把折扇,扇面以不畏刀剑的冰蚕丝织造,扇骨则为精钢打制,再以千年橡树的液汁配料胶合而成,算得上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凭借他达至“花间仙气”十六重的功力,全力催动,威力足以轻易斩金断玉,即便是霸主级高手当面,也得郑重其事地出招挡架,绝不可能在三丈之外就将其接下。 毫无疑问,出道不过两年的侯希白,已然达到了特级高手的层次,实力尚在成名多年的独孤霸之上,不愧为“邪王”石之轩教导出来的高徒; 在师妃暄、婠婠等绝代天才还待在师门中、尚未在外展露出身手的时候,明面上几乎算是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出道以来,无论碰上如何威名赫赫,横行霸道的对手,也找不到能挡他十扇之辈。 然而,在侯希白手中折扇接触到赵青周身三丈范围的瞬间,伴随着金属交击的鸣响声,肉眼不可见的罡气场表面,爆出一连串的火星,就像折扇骤然撞在了一块厚重的精钢上; 不但丝毫无功,反倒让扇骨在力道冲击之下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弧度,若非折扇的铸造工艺高超、受力结构经过精心设计,早就折断崩碎,化为了一团废铁。 劲力升华得到的罡气场,同真气内力构成的气场颇有不少相似之处,但有个比较突出的特征,就是在刚性方面要强出许多,跟真气场相比,就是一个为重兵器,一个为轻兵器,各有所长。 因此,凝罡成兵的最低境界,前者只需要稳定罡劲第一关的修为后,就有着成功的桉例,而后者几乎得要拥有“至阳无极”大成的修为,才可以做到。 以赵青如今的境界,就算将罡气融入六七丈见方的整座大厅,使其化为铜墙铁壁,亦是轻描澹写之举,更何况于铸出一面离体三丈的罡气坚盾? 在荣姣姣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只见侯希白迅速抽回折扇,以一个赏心悦目的姿态在他的前方画了个半圆,强运内力促使扇骨恢复正常,然后迅速摇晃扇动起来,催发出了阵阵劲风; 每一摇间,都发出“霍”一声的激响,每扇多一下,风就更急劲,其中暗藏玄机,不住地积聚劲气,忽刚忽柔,软硬兼备。 表面看去,却是潇洒优美,于紧迫激烈中隐含一种闲逸的超然意味,就像是在为美人绘像,随意敷采,却精采纷呈,深得画道之旨,融入了侯希白的精神与意境。 忽然间,折扇上积蓄的劲气像是抵达了一个限度,摇晃截然而止,随即微微后收,紧接着朝着与先前那一击的落点相同的位置缓而稳定扫去。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招,由侯希白的妙手使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一招之间,轻重难辨,最开始折扇张开,仿佛重逾千斤,在临近落点时陡然合拢,由重变轻,飘忽无力的点了下去。 没有丝毫意外,依旧是一团明亮的火星,在折扇与罡气相接之处爆射开来,刹那间将有些收不住力的侯希白震得倒飞而出,若非他已做好了相关的准备,只怕要重重撞在墙上。 侯希白微皱眉头,将依师命所创的“折花百式”施展到了当前的极致,通过一套怪异之极的借力打力之法,发挥到出神入化,如臂使指,挥洒自如的境界,才勉强卸动转移了这股惊人的反震之力。 施尽浑身解数,也奈何不了前方这一堵无形坚墙,反而差点被反震出内伤来,就算以他见识过石之轩各种神功绝艺后波澜不惊的心境,亦泛起了难以相信的感受。 表面上,侯希白虽似是轻松自如,内里却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他天生是潇洒不群的人,表现于武技也是这样子,即使被人杀死,临死前仍会潇潇洒洒的,不会像一般人的狼狈。 “不比了,侯某已有自知之明,无论再出千招万招,只怕也奈何不了姑娘这一招‘罡气力场’分毫。荣小姐……在下就此别过了。” 看向楚楚可怜的荣姣姣,侯希白心中不禁泛起婉惜之意,再次向着赵青行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开。 而就在这时,旁边的荣姣姣却流露出无比惊讶的神情,紧紧盯着赵青方才罡气场所在的位置,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 “‘血手奇功’?你莫非是波斯正统大明教这一代的光明使者,想要清理叛逆,取回流失在外的五彩石?” 所谓“血手奇功”,乃是大明尊教的镇教武功《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内至高无上的心法,隐含明暗之意,以气血作为负载真气的川流,气血往哪里走,那处就成真气汇集处。 在波斯的“大明尊教”正教,亦有一门名异质同的“明暗手”,等同于回纥大明尊教的“血手”。 若能练到高深之处,可以将一双手变成能以各种形式发射真劲的利器,形成不同的劲力,如能将天上的飞鸟硬生生扯下来,把空气、水流凝固化为实体,远超任何指劲掌法的范畴和能力。 此功共有九重,手掌先是会变成黑色,再逐渐变成白色,到了第七八重境界,双手呈现出血红泛紫之色,称为“血手”。唯有最高的第九重境界,方能手不色变,一切如常。 由于荣姣姣出身魔门的缘故,在大明尊教内隐隐受到排斥,接触不到最高深的三大武学秘典原本,只好在空闲时四处打探情报。 据她所知,就算是当代大尊许开山,在“血手”上的修行,亦不过抵达了第五重境界,离最高的第九重有着极遥远的距离。 而观赵青晶莹似玉的手掌,莫名有种令人感到“永恒”与完美无瑕的奇异错觉,倘若真是修习了这门奇功,恐怕已臻至最为高深的第九重境界,实力多半胜过许开山不少,起码达到了三大宗师的级数。 除了前期偏向暗系的“血手奇功”之外,《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明系最高功法,则是一门略逊半筹、适合女子修行的“明玉功”,能赋予修习者超凡脱俗的气质,跟赵青表现出的情况亦有些相似。 五十年前,波斯正教派出携带着立教之宝“五采石”的光明使者拉摩前来处理以“魔王”哲罗为首、逃到回纥的多位叛教者,结果寡不敌众,惨遭失败,“五采石”就此失落,并让这些叛教在回纥落地生根,创立了另一个大明尊教。 目前回纥大明尊教的大尊许开山,回纥名为“修古司都”,正是当年“魔王”哲罗的得意传人。 而在荣姣姣看来,赵青这个疑似修习血手奇功与明玉功至登峰造极之境,气质格外惊人,先前在中原地区毫无名气,突然就冒出来的大宗师级高手,或许就是波斯派出的新一代“光明使者”。 至于为什么不是波斯人的相貌,无论是易容改装,还是波斯正教破例收了一个汉人弟子,都能解释得过去。 …… 第二百八十九章 老君观除魔,四正天罡(4k) “‘血手奇功’?”赵青瞥了瞥神色震撼的荣姣姣,知晓这是大明尊教内的最强武技,若是练到了顶点,威力几乎超越了凡俗武学的范畴,涉及到了天人之秘。 《大唐双龙传》后期“影子刺客”杨虚彦结合“不死印法”与《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所创的“黑手魔功”,其实正是对“血手”的一种改编,却打出了极其惊人的战绩。 然而,据盛唐时期曾为大明尊教原子的符太所言,杨虚彦在“血手”上的造诣,却只是止于第四重的“黑手”之境,虽然有半途转修的原因,但此功的修行难度之高,威力之强,亦是可想而知。 只是,这门“血手奇功”,居然跟自己的罡气场有着不少相似之处吗?也许,能够触类旁通,为自己在罡劲上的修行带来一些启发? 至于荣姣姣所言的波斯正教“光明使者”,回纥大明尊教并没有这个职位,金庸世界明教的“光明左右使”,显然不能简单地套在黄易世界里。 不过听起来,五十年前的那个“光明使者”拉摩试图以一己之力对付多位叛教者,还能随身携带立教之宝“五采石”,莫非,是类似于教宗甚至于神使的地位?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不禁将拿下目前尚是大明尊教原子的王世充,列入了接下来的重要目标之一。 根据她对荣姣姣的探查,起源于波斯的这个教派,修行的道路似乎跟中原的奇正经脉、天竺的三脉七轮都有一些区别,而是另一套复杂深奥的武功体系,可能来自于中亚、西亚、欧洲的修炼之法。 也正因为如此,吸取、融合了广阔地域中多个文明的思想、各种宇宙演化的理论,大明尊教所拥有的至高绝学,在层次上才能逼近中原的武学,涉及到玄妙的天人领域。 而对于大明尊教中人,由于他们目前在中土并没有什么显露出来的劣迹,主要活跃在外国,赵青对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 毕竟,值此隋末乱世之际,生出相应的野心,想扶植教派中人争夺地盘,以此来进行传教推广信仰,其实跟这里的佛门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后者早在东汉就传播了过来,占据了先发优势。 从此教宣扬代表善的光明,必将战胜代表恶的黑暗来看,它的教义也算得上是正道,只是回纥的这个由叛教者“魔王”哲罗新建的大明尊教,沾上了“魔”字,却是有些堕落变恶的倾向。 由于王世充手中很可能只有《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这本秘籍,并非大明尊教武学的全部,赵青若要浏览《娑布罗干》的全卷,必然要从许开山处进行强夺。 不过虽然丝毫不惧大明尊教内“大尊”许开山、“善母”莎芳、“妙空明子”烈瑕等宗师级高手,但她也没必要跟大明尊教这种信徒众多的势力死斗,杀戮过多。 不妨以荣姣姣提到的“光明使者”之事为由,作为取走秘籍的合理借口,或许只需清理其中为首的这几个作恶之人,压服全教,就可以顺利达成目的。 至于实力尚存部分的大明尊教,日后会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影响,在赵青看来,像唐朝那样具备包容开放、兼收并蓄的自信心,而不采取单一教派的思想禁锢,防止固步自封,中原的文化与武学才会更加强盛,优胜劣汰,逐渐取得进步。 接下来,赵青简单地处理了一番荣府的情况,留了荣姣姣一命,只是给她上了几道生死符进行控制。 这是因为,她不久后需要武功只有二流的那个“真”荣凤祥跟荣姣姣一起辅助自己,来顺利地接收荣凤祥这些年经营出来的产业,不然头上突然换了个人,大概率会出现混乱的现象。 …… 老君观坐落巍然耸立的翠云峰之巅,林木浓郁,碧山环绕,一边山崖陡峭,可以看到从峰顶倾泻往深下百丈的沟壑。如能登上顶部,该可北望黄河,南顾洛水。 在一片雨雾难分的空冥缥缈中,此地有如一处高不可攀的神仙洞府,哪想得到主持者竟是邪派的顶尖人物,窃居了这个道家宝地。 在道观所在的院落外面,一张形制古朴的石桌布置在大树的阴蔽之下,两个年纪在四十许间、太阳穴高高鼓起的道士各自提着一个酒壶,双目有神,形象邪异,靠在树干的两侧,不住地交谈。 细细听去,原来两人正在互相交换着采补之道的经验和心得,兴致大浓,时不时比划几个手势,仿佛心神相通般地露出相似的笑容。 作为老君观中身份地位仅在辟尘、可风、荣姣姣之下的四大高手之二,两个妖道的修为已达至一流好手的境界,若非处在繁华的洛阳一带,放到一般的小城,也能算得上是霸主级的人物。 “与待在观中、闲得发慌相比,还是待在荣府中充当辟尘师兄或可风师兄出行时的护卫比较有意思。等到两天后轮换回城中,可得好好享受一番。” “唉!听说阴葵派的‘魔隐’边不负师兄、‘云雨双修’辟守玄师叔,都精通采补双修之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俩能有向他们两位请教的机会?” 两个妖道随意地聊着天,无意间向着山下的方向瞥了一眼,忽然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那是两柄极速飞来的冰剑,通体晶莹剔透,在山间弥漫着的雨雾中拉出了两道明显的轨迹,刹那间便越过了数十丈的距离,穿透了这两个先天好手的胸口,却并未沾染上半分鲜血,毫不停顿地朝着不远处道观半掩的大门方向袭去。 在精神力达到现在的层次、真气劲力却均未恢复到巅峰的情况下,御使飞剑对敌,应该算是赵青当前最强大的手段之一,纵然在七八十丈开外出手,也轻而易举地击毙了老君观仅存的两个一流好手,令辟尘沦为无可依靠的孤家寡人。 不过,若是在她的感应中,另一位同在观内的魔门高手肯不计前嫌、鼎力相助的话,接下来花费的工夫,在赵青隔空出招的情况下,倒是要多上一些时间。 …… 当赵青御使的飞剑即将窜入老君观内部时,道观中规模最大的一座三清殿里,两个道士打扮、手持长剑的身影,眼中均射出深锐的光芒,正在默默对峙着,气势交锋,似乎下一刻便会出招互攻。 右侧的道士又高又瘦,面相高古清奇,拥有一个超乎常人的高额,只看其肤色的晶莹皙白,便知他的先天气功已达化境,一对眼睛似若能永远保持神秘莫测的冷静,有种超越了血肉形相的奇异感觉。 此人正是老君观的当代观主“妖道”辟尘,一手收于背后蓄积内力,一手紧握一把式样高古、尖端泛起光芒的檀木剑,气息凝重,望着他在魔门名义上的师弟,站在左侧的“子午剑”左游仙。 左游仙身量极高,脑袋几乎光秃,鬓角边却仍保留两撮像帘子般垂下的长发,直至宽敞的肩膊处,形象特异,一对山羊似的眼睛内满是精芒,稀疏的须子长垂,鼻梁弯尖,充满狠邪无情的味道。 这位年纪至少在六十开外的道人,穿着一件棕灰色道袍,皮肤白嫩得似婴儿,显露出他并不亚于辟尘的道功修养,此时左手后屈,抓着左肩处佩剑露出的剑柄,由此可知他原来是一个左撇子。 自从三十年前落败于同源于真传道的辟尘之手,在魔门八大高手中的名次低下一位后,左游仙本已立下了“子午罡”不修至第十八重,就不再履足江湖的誓言; 想要让“道祖真传”压过“老君观”的势力,从而取得对方门派内疑似能跟自己所修功法互补的一门“春秋调和功”,在实力上更进一步,最终完成两派分裂后历代传人重新合一的梦想。 然而,辟尘既然已勾搭上了魔门目前声势最大的阴癸派,以及隐于暗处、实力尚在阴葵派之上的大明尊教,早已不把左游仙的威胁放在心上。 不久前,他“坦然”向对方分享了近日探查到与和氏璧相关的情报,意在以生意人的方式缓解双方的冲突,试图诱导左游仙先行去可能藏有和氏璧的地方探路,自己躲在后方,若有机会,再出手抢夺。 魔门中人,互相勾心斗角,坑害同伴的事情,实在太多。除非有人能像昔年“圣君”慕清流那样成功统合两派六道的势力,才能阻止魔门各派内明里暗里的纷争。 左游仙此次被辟尘请出山,始终抱有怀疑的态度,故决定在临行前与对方进行一场斗剑,想要试一试辟尘现下的手段,看看他花了偌大精力在商业上,是否影响到了武功的进展。 正当他缓缓抽出身后的“子午剑”,想要攻向数丈外手持檀木剑的辟尘时,闭上的大殿门口处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爆响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不禁侧目望去。 只见就像在被盗匪强行撬开似的,殿门中部传出了低沉的呜咽声,缓缓向两侧打开,并从外面窜进来了两柄浅蓝色的冰剑,先是交错缠绕化为了龙卷般的形态,然后如同流光般朝着两人直射而来。 由于道功精深,在魔门诸多高手之中,辟尘、左游仙均认为自己在感应力方面仅在石之轩、祝玉妍之下,此刻发觉殿外突然冒出了一个使用奇异兵器的来敌,两人的脸上同时显露出难以掩饰的震骇神色。 “什么人?”左游仙收敛震惊之色,冷哼一声,掣出子午剑,剑锋指向迅速往他逼近的冰剑,登时剑气剧盛,子午罡气随剑发出,拦截在了飞剑的前方。 与此同时,辟尘手中的檀木古剑亦是锋芒遽盛,化为一圈圈向内收束光芒,以铺天盖地的威势朝着另一柄冰剑罩击而去,要将其封挡在两丈开外。 虽然正准备切磋比试,但遇上了外敌来袭,魔门中人约定俗成的惯例,他们立刻便达成了放下冲突、共同对敌的协议,联手抵挡起了赵青远程操纵的飞剑。 毕竟,若非在大方向上有着团结的意识,以正道武林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胜过魔门不少的实力,早就将两派六道中较弱的几派逐一攻破,令其除名了。 然而,这两大魔门元老级高手蓄势多时,全力发出的剑招落在来袭的冰剑上时,令他们更加震惊的事情倏然发生了: 两柄半透明的冰剑裹挟着弥漫开来的阴寒雾气,在剑芒剑罡行将与其相撞的瞬间,竟然同步斩出了两道与他们两人相似之极的剑光,以辟尘的剑招攻向左游仙,以左游仙的剑招攻向辟尘。 劲风旋飞激荡之中,两条人影兔起鹘落,迅快地移动着,在一团愈来愈浓,不住扩大笼罩范围的奇怪烟雾里穿插着; 金铁交鸣之声不停响起,战况激烈异常,一时之间,殿前全是闪烁的剑影与弥漫着的冰雾,偶尔有痛呼声传出,溅出几串鲜红的血滴。 在飞剑中融入了“万象浩虚功”模彷敌人功法的效果,赵青才刚行到了老君观门外的大树处,清理了两个妖道的尸体,她便开始了对这两位魔门高手的进攻,并试着寻找起了两人内劲、剑招的相似之处。 在初步安排好了荣府的事务后,荣姣姣跟“真”荣凤祥留在府上,最终并没有离开的侯希白,则跟随在了赵青的身后,自称是想要在折扇上描绘出她的神韵,并可以在这段时间内为她做一些事。 虽然在书中了解过一些魔门与当今江湖的情报,但赵青却可以肯定,在很多细节上,自己肯定不如在天下各地逛了两年、见识广阔的侯希白清楚,因此也向他问了不少消息。 据这位师承“邪王”石之轩的“多情公子”所言,“道祖真传”与“老君观”同属两派六道中的“真传道”,创派祖师是谢眺八位弟子中的“长眉老道”,跟某些道教说法中的“长眉真人”并非同一个人,只是因为功法特殊的原因,眉毛特别长而已。 自从三国年间“真传道”分裂为二之后,两派各自继承了两门最初传自于谢眺、后被长眉老道修成大成的上乘武学,分别为“子午罡”、“壬丙剑法”、“春秋调和功”、“甲庚剑法”; 其中的“子午罡”与“春秋调和功”,“壬丙剑法”与“甲庚剑法”,相传本是一体两面,修到了“神气浑流”的境界之后,就可以试着互相融合,成为一门威力奇强的“四正天罡”,与另一门“太阴神火剑”。 在谢眺的八大弟子中,不提其中几个连本身功法都没练到最高境界的开派祖师,疑似最终修成了“四正天罡”的长眉老道,在实力上仅次于邪极宗的谢泊,大概率成功抵达了天人之界的领域。 而花间派主修的内功“花间仙气”,在两派六道之中本是平平无奇的层次,仅相当于“子午罡”或“春秋调合功”之一,经过“圣君”慕清流的推陈出新,在第十八重之后新添了突破更高层次之法,这才有了花间派的崛起。 经过赵青的感应与出招确认,左游仙的“子午罡”、辟尘的“春秋调合功”,目前应该都只有第十七重的境界,离融合成为“四正天罡”至少还差两个关键阶段,唯有作为剑法的后者还有几分可能。 她心念微动,增加了自己飞剑的压力,使得两人的剑招逐渐互相呼应,剑芒与剑罡之间配合严丝合缝,相当于远程给他们指点、喂招,令双剑生出了融为一体的趋势。 而到了赵青走入三清殿内、随手收回两柄冰剑的时候,全身上下遍布细密血点的辟尘、左游仙两人,也终于力气消散,手中长剑坠落于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九十章 历史性一幕,和氏璧出现(4k) 下一瞬,尚未倒在地上的辟尘、左游仙,却像被一块柔软的气垫托了起来,悬浮于半空中,正面朝上,眉心处跟赵青左右手探出的两根指头联系在一起。 伤痕累累、真元衰竭的两人,从昏沉中倏然被灌注进入的温和真气给唤醒了起来,感受到对方渊深若海的气机,仿佛精神离体飘荡于最深沉的夜空一般,神秘而幽深。 很快,这些真气如最细微的针线般透过头部的窍穴,扎入了两人的脑内,织成复杂的网络,将里面似乎已不再属于他们的精神分割成了无数各自充满生命力的碎片,读取着其中的信息。 在完全制住敌人后,以赵青如今在佛家心识上不逊色扫地僧当年的修为,配合能近距离渗透对方神经组织的丝状真气,“他心通”的效果已达到了一个极其惊人的层次,可以想看书一样翻阅人的记忆。 当然,这种搜寻记忆的法门,还是有着一些限制,只能翻阅意识中相对较活跃的记忆,难以涉及到潜意识内已经被遗忘的模湖记忆,止步于前六识的范围。 过了小半个时辰,赵青浏览完了这两个魔门妖道作恶多端的人生,记下了他们曾学过的各种功法,随即解除了对渗入真气的控制,令两人的脑部被瞬间搅成了一团浆湖。 “长眉老道”传下的四门顶尖功法,辟尘、左游仙作为两派掌门,自是牢牢记在心中,被她无有遗漏地记录了下来。 根据她的探查结果,在数百年间正道魔道的不断冲突之下,真传道的秘籍颇有一些散佚,基本上只有最重要的四大功法得以保存完好; 由于东汉初至三国末的各代祖师修行笔记大多数损毁在灾祸之中,导致派中在练功偏向上出现了分歧,最终一分为二,化为了“老君观”与“道祖真传”两支。 前者靠着对道经的另类解读来推进采补双修之术的层次,增加道功修为;后者则涉及到人体节气与天地节气的同步,以双修之法达成天人和谐的境界。 老君观自从独立出来之后,一直为男女分流。无论哪种流派,均精善阴阳相调采补之道,谓之“阳流”和“阴流”。 阳流为首的功法,改编于长眉老道传下的“卯酉罡”,现名为“春秋调和功”,取春秋阴阳相半之意,阳盛补阴,阴盛补阳,循环往复,加速内气的运行速度。 阴流为首的功法,则为昔年与阴癸派合作交流后、新创出的“玄牝姹女术”,来自老子《道德经》的“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通过所谓的“神气之根,虚无之谷”交换内气,互相增进修为。 至于“道祖真传”的“子午罡”,主要是利用男女阴阳调和时产生的异气,来缓和子午之间的相冲,并不夺取人的元阴元阳,在危害性上比可以强行采阴补阳的老君观功法要少上一些。 初次涉猎这类有关双修的高深武学,赵青并不准特意避讳,而是抱着纯粹研究的态度,对其中蕴藏着的武学理念予以吸纳。 在设法还原这几门功法最初在长眉老道手中的模样时,她也在寻找着“子午罡”与“卯酉罡”中的同通之处,尝试将其融合化为传闻中的“四正天罡”。 所谓“四正天罡”,得名于“子午卯酉”这四个十二地支的正位,“子”五行属水,为正北方;“午”五行属火,为正南方;“卯”五行属木,为正东方;“酉”五行属金,为正西方。 巧合的是,“罡”字上四下正,亦是一种“四正”:体正,精正,气正,神正。当精气神浩然蒸腾,强大到一定程度时,生命力场方才足以激发和释放罡气。 由于子午相冲,卯酉相冲,修出的罡气纯正专一,颇为玄异,运使之时,自然而然便可附着天地间的四系元气,威力奇大,固有“四正天罡”之称。 陈希夷曾言:“阴阳万物之理,皆恶极盛,当其极处,火则焦灭,水则涌竭,金则折缺,土则崩裂,木则摧折。故既而未极则为福;已极,则将反而为凶”。 因此,“子午卯酉”又被称为四败之局、四色之地,主富贵荒~淫,乃是五行阳刃所在地,代表强壮旺盛之极的意思,有着凶杀之意,与凌厉之极的“壬丙剑法”“甲庚剑法”配合,威力更增。 同时,为了化解功法修行中产生的凶煞、衰败之气,自创派的长眉老道而始,真传道便将阴阳调和之法充分融入其中,用以降低修行的风险,但传到后面,双修的水平却变得越发下乘。 正常而言,道门讲求精修,贞元被视为最宝贵的东西,故要戒绝六欲七情,用尽一切方法保持元气,俾能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 所谓“顺出生人,逆回成仙”,练武者虽不是个个要成仙,但内功与人的精气有关,却是千古不移的道理。所以白道中人对男女采补之道最是深恶痛绝,认为那全是魔门损人利己之法。 但据她所知,正统的道门中,其中也有着双修的法门,采取对方离中之真阴,以接补己身坎中真阳,神交体不交,气交形不交,从而双修双补,利己不损人,称为人元丹法。 与之相反,速成的采补魔功,损人利己,容易混入杂气,并且容易放大欲望,被心魔所控,堕入心法下乘。在同等修行层次下,真气驳杂、精神境界较低,表面上功力深厚,实则不堪一击。 而在赵青的推衍中,“子午罡”“卯酉罡”以及“四正天罡”最高阶的修行方法,则应当是一种人体与天地之间的“双修”之法,通过人体精气与天地元气的互补交换,才能生出最为纯正的罡气。 像辟尘、左游仙两人,纵然在日后将功法推到了第十八重,若是对上侯希白同样十八重境界的“花间仙气”,也只有被压着打的份。并由于真气不纯,永远也抵达不了更高层次的“神气浑流”之境。 …… 由于赵青修成过“阴阳双无极”的炼虚合道之境,深刻明晓世间各种真气的运行理论,高屋建瓴之下,大约只花费了两三个时辰,就成功将“子午罡”与“卯酉罡”合而为一; 先是创作出了剔除双修部分的“四正天罡”版本,又汲取了以阴阳相冲为主旨的“壬丙剑法”“甲庚剑法”的精华,还原出了“太阴神火剑”,并自信只会比长眉老道当年所修的内功与剑法更加精微,威力尤胜。 通过运使“万象浩虚功”模拟“四正天罡”,经历多次试验之后,她很快便彻悟了这门神功内蕴藏着的奥秘,发觉此功确实如自己先前的猜测一样,最终可以臻达“至阳无极”之境。 而且由于特殊的练法,理论上能够同时修出在量上大致相当的“太阳真火”与“太阴真火”,能借助阴阳相冲之力,以极寒的“太阴真火”对敌,称之为“太阴神火剑”。 纯以威力而论,并不及毁灭性的“太阳真火”,却更易进行精微的操作,也更容易在交手中隐藏突袭,一旦沾染上了便难以驱除,缓慢地侵蚀敌方元神,算是各有所长。 最大的问题在于,“至阳无极”能开发出的人体潜能是有限的,在有大量“太阴真火”的情况下,“太阳真火”的总量与精纯度就稍显不足,在跟人合作阴阳互激的时候,最多只能开启一个无法容人通过的小仙门。 说起来,考虑到“四正天罡”其实算是《天魔策》中唯一一门纯正的道功,可能“天魔”苍璩或谢眺创出此功的时候,是把它作为“道心种魔大法”首篇“入道第一”所必需的道功来设计的?所以很是用上了几分工夫? 或许,在融入“道心种魔大法”的情况下,此功能发挥出来的效果,要比单独运使要强上许多?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着自己所知的线索,揣测着此功的创作过程、其间融入的思想,想到了不知是否破碎的“天魔”苍璩与疑似倒在“道心种魔大法”最后一关的谢眺,为这两人的聪明才智而感到惊叹不已。 …… 邙山翠云峰之巅的山崖旁,老君观的规模并不算大,但也有十来座大殿小殿,除了以辟尘为首的六大先天高手外,还有三四十个武功二三流的妖道,都被赵青随手清理了干净。 在她逐步融合真传道的四大功法、将“四正天罡”修至当前能达到的最高层次时,跟着过来的侯希白以一种复杂的情绪安葬了辟尘与左游仙,为魔门一大流派的就此除名而感到震撼不已。 谁又能想得到,正道魔门互斗数百年来,第一个覆灭魔门大派的人既非慈航静斋的斋主或入世传人,也非净念禅院的当代禅主,而是这样一个武功传承神秘莫测的年轻少女; 且在覆灭的过程中,竟显得不费吹灰之力,没有遇上丝毫阻拦一般,可知双方的实力之大,已然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作为这历史性一幕的见证者,侯希白心中激荡起伏,预感到了不久后江湖中将会被引发的巨大波澜,隐约之间,看到了赵青将在武学史留下不灭烙印的未来。 同时,他也不由得联想到了师父石之轩,知晓“邪王”一向有着统一魔门的理想,只怕在得知老君观覆灭的消息之后,会前来试探赵青的身手,从而引发冲突。 以赵青疑似胜过宁道奇、毕玄这等大宗师级人物不少的盖世实力,石之轩能在她在手下讨得好处吗?更进一步来说,能够表现得出他当年在四大圣僧追杀之下从容脱身的风采吗? 虽然不知晓赵青击杀辟尘、左游仙的过程,但在侯希白此刻的心目中,曾经如神如魔、似乎不可战胜的石师,却成了他下意识担忧起来的对象。 …… 除了武学上的收获之外,赵青在辟尘、左游仙的近期记忆中,还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在大约半个月前,大儒王通曾经亲口承认,自己在洛阳城内遇上了疑似和氏璧的事物,基本上证实了这个流传已有两个多月之久的相关传言。 对于各大势力中的高层来说,和氏壁除了它作为帝皇象征的意义之外,还具有一种随着天时而生变化的奇异特性,已不算是少有人知的秘密。 这件秘不可测的人间瑰宝,不但时寒时暖,忽明忽暗,极难掌握,只要是修习上乘先天真气的高手,一旦进入它影响力的范围内,一个不小心会幻象丛生,动辄有使人走火入魔之险。 而当代大儒王通,据传乃是中原第一人宁道奇的知交好友。以学养论,天下无有出其右者;以武功论,亦隐然跻身于翟让、窦建德、杜伏威、欧阳希夷,以及四阀之主那一级数的高手行列中。 王通生性奇特,三十岁成名后从不与人动手。弃武从文,不授人武技,只聚徒讲学,且着作甚丰。最为人乐道者莫如他彷《春秋》着《元经》,彷《论语》成《中说》,自言其志曰:“吾于天下无去也,无从也,惟道之从”。 自从去年年末洛阳传出有和氏璧现世的消息之后,作为天下最有名望的大儒、白道举足轻重的人物,王通很是关心天下的局势,当即出山赶来探寻。 由于他身份与辈份颇高,交情广泛,少有人敢于使绊子,让他成功发现了和氏璧异力曾在不久前于洛阳显露的证据,并通知了好几个朋友。 辟尘在洛阳经营势力多年,探子与内应遍布,因此得知了王通传出来的消息,确认了和氏璧的存在,当即联系起了实力相近的“道祖真传”一脉,想要半合作式地尝试抢夺一番。 至于为什么不联合阴癸派与大明尊教,这是由于同属于阴癸派与大明尊教的上官龙、目前的洛阳帮帮主,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不需要老君观的人来掺和; 虽然跟这两派颇有合作,但辟尘并非依附于他们,也有自己的私心,而且由于魔门的排外理念,不太想让外族人染指这属于华夏的至宝。 “两个多月前,和氏璧在洛阳出现的消息究竟是谁传开的?佛门是早就得到了和氏璧,还是刚得到不久?或者,现在还没有得到,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 “毕竟,和氏璧一直在慈航静斋手中,也只是原作中某些人的猜想,不曾得到静斋或禅院的证实。隋灭南陈的时候,和氏璧失踪不见,未必就是落到了静斋手上,可能还经过了多次辗转。” “从慈航静斋最初支持杨坚来看,南陈说不定得到的是魔门的支持,不可能轻易地就让静斋夺走他们掌握中的和氏璧,定然是经历过激烈的交战。和氏璧在这个过程中丢失,辗转流落到了洛阳,应该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这次和氏璧的消息,宁道奇也是从这个大儒王通这里得来的吧?然后就立马赶过来,设法找慈航静斋借了三年时间吗?”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知道王通其实也是净念禅院了空的老相识,但对佛教比较排斥,或许是意外发现和氏璧藏于禅院内的踪迹,然后故意传播开的消息。 话说,昔年儒门能跟朝廷合作“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把百家都给打成了魔门,当年的势力应该极其惊人吧,怎么现如今基本只剩大儒王通一个顶尖高手了?而且此人在原作中的战绩也不怎么样? 第二百九十一章 少年玄奘,净念禅院(4k) 也不知道儒门当年的修行功法,有没有传下来?总不至于只是一种思想理念,而没有相对应的修行功法吧?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想到了一些当今除王通之外的着名儒者,如刘炫、刘焯、孔颖达等人,估计这些人应该能拥有儒门功法的传承。 话说后来双龙少帅军的首席军师虚行之,武功来历相对神秘,后来还开办了一家锺离书院,似乎也像是儒家一派,到时候可以见识见识。 …… 老君观内的藏书中,什么《素女经》、《玉房指要》、《房内秘诀》、《彭祖养性》等很是齐全,天星术数、阴阳五行、江湖旁门左道之类的书籍也是不少。 当然,真正让赵青有所收获的,还得是一些后世不见流传的道经孤本,以及许多后世道经的早期版本,其中阐述了道门先贤对“道”与“修行”的见解,对她来说,价值颇不在“四正天罡”等神功之下。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始创于东汉、源远流长的门派,老君观的底蕴相当深厚,纵然不及堪称武林圣地的慈航静斋,也未必比阴癸派、天师道、上清派逊色多少; 赵青在前几个世界虽然也浏览过大量典籍,但后面多个王朝时期因战乱而丧失、残缺的绝不在少数,此时终在老君观的藏书中见到了它们的真貌,一时间沉浸于其中,不知不觉,就待到了夜间。 放下手中一本古朴的道经,她悄无声息地飘出了观中的藏经殿,来到了邙山翠云峰最高处的山崖,俯瞰着崖下伸展无尽的大地,视线越过洛阳城中疏落的灯火,直抵十数里外的南郊野外。 那是一座筑于山上、深藏林木之中的宏伟寺院,殿宇重重,气象森肃,正是武林中虽不着名,却地位崇高的净念禅院。 无论和氏璧是否就藏于禅院之中,试一试寺内了空大师的武功,参悟出这一佛门大派的武学秘奥,都算得上是赵青接下来的目标之一。 只见她衣袂轻轻飘扬,径直从高近百丈的翠云峰纵跃而下,明玉气场与罡气场重叠展开,滑翔飞向了夜幕之下的洛阳城,准备抵达城中横贯南北的洛河,踏波而行,以最短的路径通向城南。 …… 洛阳城南郊,寺内建筑加起来达数百余间,俨如一座小城的净念禅院,随着夜色的逐渐加深,传出了悠扬的钟声,从山上飘送下来。 一个十三四岁年纪、气质不同凡俗的小和尚抬起头来,望了望山门上方额书的“入者有缘”与两边鑴刻的对联,心中一片宁静,回想起了一半多前自己在城东净土寺迈入山门、剃度出家的情景。 净念禅院这座初建于东汉的古老禅寺,比自己所在净土寺的建立要早上三百多年,跟中土佛教祖庭白马寺几乎一样悠久,实是洛阳一带规模最大、佛经最齐全的寺院。 二哥长捷在我记诵完寺内全部典籍之后,特意跟这里的不嗔大师打过招呼,准许我可以到禅院内抄录佛经,也不知道一个晚上,究竟能记录下多少卷呢? 听说净念禅院的了空大师,早在数十年就是洛阳城有名的高僧大德,每次开坛讲经,均是万众云集、四方瞩目,不过最近十二年来,却是闭门不出,似乎在修行什么高深的禅法。 若是有着机会,定要向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请教一些《妙法莲华经》、《维摩诘经》上的难题。 玄奘心中暗暗思索,步入山门之内,遥遥望见了门后广场第一座面阔七间的大殿,以及寺内鸟鸟腾升盈逸的浅青色香烟。 与此同时,在离他十余丈开外的位置,赵青旁无若人地行走在禅院里,瞥了瞥这个不远处清秀出尘的小和尚,运转“他心通”探查到了对方的身份,心中微有惊讶。 居然是年轻时候的玄奘法师吗?原来他现在正出家于洛阳东部建阳门内的净土寺,想到净念禅院处抄录佛经,离后来的西行取经还有十二年的时间。 观当前被称为四大圣僧的天台宗智慧大师、三论宗嘉祥大师、华严宗帝心尊者、禅宗四祖道信大师,在实力上均足与宁道奇分庭抗礼,尚在“阴后”祝玉妍等高手之上; 盛唐时期的华严三祖贤首大师,武功与地位隐隐在早已修成“至阴无极”的静斋斋主师妃暄之上,拥有以无上佛法引发别人前世轮回记忆片段的能力,即便是女帝武曌都颇为忌惮,多半已超越了大宗师的层次; 显然,佛门真正有名望的高僧大德,尤其是各宗祖师级别的人物,都是宗师起步的顶尖高手,武功与禅法均臻出神入化之境。 而玄奘法师在天竺得到“大乘天”、“解脱天”的无上尊崇,在中原则为法相宗的创始人,集天竺与中土佛教之大成,论起佛门地位与佛法修为,无疑尚在嘉祥、帝心、贤首等人之上。 在黄易世界,或许就是一位能以佛法破碎的无上宗师,臻达十地菩萨的巅峰修为,超凡入圣,乃是中原佛门史上境界最高者之一。 想不到,自己此次前往净念禅院搜寻和氏璧,居然能见到后世大名鼎鼎、现在却只是一个小和尚的玄奘,也算是有缘了。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近距离探查了玄奘的情况,发觉他年纪轻轻、就有着不错的修为,资质奇高、有着过目不忘之能,精神力天生极强,不禁起了爱才之心。 说起来,玄奘在佛法上的修行天赋惊人之极,若是让他兼修道家武学,成就会不会更高呢? 他西行取回来译出的那些佛经,自己都曾在扫地僧处记了下来,直接传授给他,又会造成怎么样的结果呢? 心念微动之间,赵青解除了部分对外的精神屏蔽,随手把玄奘给拉到了身边,带着他直跃上二十丈的高空,一同往净念禅院的深处行去。 “小和尚,我正要入寺拜访这里的了空禅主,你也一起跟去吧。” 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隐匿法门无声无息地纵跃于空中,她立即便看清了整座净念禅院的全景,同时也感应到了寺内传出来的奇异波动,确认了和氏璧的所在。 只见禅院内的主建筑物依次排列在正对寺门的中轴线上,以一座广阔达百丈,以白石砌成,围以白石凋栏的平台广场作为禅院的中心,规模完整划一。 所有建筑均以三彩琉璃瓦覆盖,色泽如新,尤以三彩中的孔雀蓝色最为耀眼,皆是出檐深远,檐角高翘,合而营造出寺院那种深远肃穆的气氛,充满宗教的感染力。 白石广场的正中处,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萨的铜像,骑在金毛狮背,高达两丈许,龛旁还有药师、释迦和弥陀等三世佛,彩塑金饰,颇有气魄。 在白石平台四方边沿处,除了四个石阶出入口外,平均分布着五百罗汉,均以金铜铸制,个个神情姿态不同,但无论睁眼突额,又或垂帘内守,都是栩栩如生,与活人无异。 仅仅是刹那间的工夫,赵青就发觉当初设计铸制这些罗汉的应是一位佛门宗师,有意无意间把高深的功法展现在罗汉的千姿百态中,或许与禅院的创立者天僧有关,暗含玄奥的道理,与成~都大石寺内的罗汉塑像依鸠摩罗什手绘本敬制相似。 简要地感悟了一番,她便从中领悟到了昔年天僧以广研天下宗教门派为己任,唯愿勘破生死之道的浩瀚意境,体会到了这位堪与地尼齐名的不世出大宗师精深难测的修为。 而禅院内的其他建筑物,以轴上的主殿堂为整体,井然有序分布八方,以林木道路分隔,不但有着深幽致远、平和宁静的气氛,亦有一股庄严肃穆的神圣气象。 此寺处处均不依常规,隐有自成一格的气派。最使人惊异之处,无疑是建筑的装饰在极尽华美的布置里,却仍能予人一种简朴归真的感觉,可谓处处隐含着禅机佛意。 细观整座禅院的布局,赵青深刻体会到了“有诸于内,行诸于外”的道法至理,对当初逍遥子“以形通神”的玄妙石刻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觉察到了佛道之间的共通之处。 与此同时,她的心中自然而然涌起一种玄之又玄的平静感觉,感应到了位于白石广场后方地底深处的和氏璧,以及璧中深藏着的宇宙某一种秘不可测的真理。 三年之后的那座较小铜殿还没有被修筑出来,但却有座像是临时建起来的木阁,阁内在地面上掘了一个深坑,在坑口浇铸了数层铜板,倒扣了一口巨型铜钟,以作为对和氏璧异力的阻拦。 尽管如此,就连数千里外有阵法阻隔的战神殿都能被赵青感应到,这区区数尺厚的铜板,自然没有起到禅院中人预想的作用,让她发现了和氏璧的位置。 而在距离木阁十丈处,则坐落着一间僧人们做晚课的大殿,阵阵梵呗诵经之声悠悠扬扬,似从遥不可知的远处传来,传遍寺院。 除了流传千古的和氏璧之外,木阁左侧一条两旁植有竹树、古意盎然的石板道上,两道正在靠近、似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气息,也引起了赵青的注意。 其中之一,带有几乎毫无外泄、不断向内收敛的深远禅意,有种默默和蓄、难以言喻的味道;另外一道,则蕴藏着缥缈出尘的仙气、既活跃又静寂的心灵,给人以无法形容的奇异感觉。 第一个,应该就是净念禅院的禅主了空。还有一个,莫非是慈航静斋的当代斋主梵清惠,也来到了禅院中? 这两个人的精神修为都很是不错,身怀天僧地尼的传承《净念禅书》与《慈航剑典》,也足以作为我今晚试招的对象了。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带着神色既有些慌张、又有些好奇的玄奘自空中落了下来,正好到了木阁被封死的大门前,却没有立刻破门去搜寻阁内的和氏璧。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朝着左侧石道的方向望去,见到了梵清惠与了空这当今两大佛门领袖的真容,将入寺以来、就用双重气场维持的光影幻术转移到了玄奘身上,显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净念禅院的了空禅主,看起来是一个年轻俊秀、不到四十岁的和尚,实则是八九十岁的老僧返老还童,身穿一袭黄色内袍、棕式外套的僧服,分外显出他鹤立鸡群般的超然姿态。 他的身材修长潇洒,鼻子平直,显得很有个性。上唇的弧形曲线和微作上翘的下唇,更烘托出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嵌在他瘦长的脸上既是非常好看,又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 下颔宽厚,秀亮的脸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是让人看得舒服自然。 最使人一见难忘的,是他那对深邃难测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测其深浅,又不敢小觑的心。 而在了空的旁边,则是一名眉清目秀乍看似没什么特别、身穿灰棉袍的女尼,看来在三十许岁间,可是素澹的玉容却予人看尽世情,再没有和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令她动心的沧桑感觉。 青丝尽去的光头,特别强调她脸部清楚分明如灵秀山川起伏般的清丽轮廓,美得令人难以相信,使人浑忘凡俗,似若再想起其他世俗的事物,对她是一种大不敬的行为。 在《慈航剑典》中“心有灵犀”的境界上沉淀多年,梵清惠基于仙胎的灵觉格外敏锐,在赵青并未掩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间,便反过来也看到了对方的存在。 那是一个大约十五岁的年轻少女,自然而然散发出与修行剑典相似的缥缈气质,却完全嗅不到任何气味、听不到任何声息,完全感应不到她、掌握她。 她似乎就简单地站在那里,但却只是徒具形相的幻象,仿佛更高层次宇宙落下的投影,难以被一切人世间的手段接触得到,给人以宁静超然的神圣感觉。 白石广场的文殊佛龛前放了一个大香炉,燃着的檀香木正送出大量香气,弥漫于整个空间,但不远处的梵清惠的心绪却丝毫没有因此宁静下来,反而用仙胎感应的越深,越是郁闷的想要吐血。 眼前这个超凡脱俗的夜间访客,专门待在藏有和氏璧的木阁门口,并于方才刹那间的精神较量中,令出道以来从无败迹的她首次遇上挫折,目的不言而喻,显然是为了这件千古罕有的奇珍异宝而来。 由此可以推知,来者的武学修为之高,至少也能堪比《剑典》中“剑心通明”的层次,臻至当世大宗师的级数,是以敢于单人直入佛门武学圣地之一的净念禅院,乃至于向了空禅主与她发起挑战。 对方外表如此年轻,却能拥有这般惊世骇俗的修为,是有着返老还童的功法,还是前代的大宗师级人物觉醒了宿世之慧? 想到这里,梵清惠脸上亮起圣洁的光辉,迅速踏前两步,登时涌起一股森厉无比的气势,向着十丈开外的赵青笼罩而去,“锵”的一声,背上系挂着的古朴长剑已然出鞘,紧握在手中,遥遥指向对方。 也不过迟了刹那的工夫,因修练“闭口禅”而感知力有所限制的了空也发觉了前方赵青的突兀现身,心中陡然一惊,同样生出了与梵清惠相似的感受,不禁大为忌惮。 由于没有随身携带着作为武器的铜钟,他心知自己能发挥出的实力受到一定的限制,在与同层次的高手交战时,防守方面将会多出几处细微的破绽,绝非是大宗师级敌人的对手。 念及于此,了空周身萦绕的深远禅意不再向内收敛,气息变得格外磅礴起来,以柔和宽厚的声音高宣佛号,平静地开口道:“贫僧了空,施主夜访禅院,是否为了和氏璧而来呢?” 很难有人想象得到,他竟然如此果断地作出了决定,为了第一次见到、在江湖中毫无名气的赵青,而打破了多年修持的闭口禅。 而在了空声音响起的瞬间,不远处正有僧人在做晚课的大殿骤然安静下来,念经声倏然停止,一个接一个的和尚双掌合十地从殿内走了出来,人数虽然众多,却不闻半点声息,连呼吸声都没有。 在四个穿着蓝色僧袍身段高大魁梧、手持重逾百斤禅杖的大和尚带领下,两百多个武功深浅不一的老幼和尚笔直朝白石广场这边走过来,整齐地向了空处望去,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指示。 在赵青的感应中,为首的四大护法金刚均有着尤胜侯希白的深厚功力,其余两百多个武僧武功也均为二流一流的层次,一旦联起手来,就算多位宗师级高手也得落荒而逃。 由于明晓了空禅主因为来者而破了修持已有十二年的“闭口禅”,这些和尚虽然默不作声,但无一不对她显露出了不满的情绪,并结成了一片隐隐压迫而来的气场。 第二百九十二章 揭老底与被激怒(4k) “贫尼梵清惠,忝为慈航静斋这一代的斋主。不知施主可否赐告姓名?若是与我们佛门有旧,也好交上一个朋友。” 感应到了空自破闭口禅、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梵清惠心中恢复镇定,平静地望向这个完全看不透的来敌,神情看上去不起半点涟漪。 她自报静斋的名号,显是希望用这个自地尼创立以来便是白道武林至高无上代表的势力,与它千百年积累的威名,让对方能够知难而退,最好不必跟自己和了空真正发生冲突。 无论是此人是武功已臻返老还童之境,还是绝代宗师转世重生,正常而言,均不可能未曾听闻过慈航静斋这个佛道同尊、武林共仰的圣地。 只要对方不是魔门中人,跟静斋与禅院总该能搭上一些友好的关系,便无需与至少也有大宗师级数的敌人拼斗,从而将此次危机化解于无形之中。 提到此人的武功修为,纵然她先前在江湖中默默无闻,但多半用不了几年,就能拥有如三大宗师这般的武林声望,对整个江湖乃至于天下局势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倘若成功让对方退却,并将作为像宁道奇访静斋观剑典那样的事例宣传,更是能进一步助长静斋的威势,顺利施行后面几年的既定策略,早些平定乱世,造福万民。 正当梵清惠借助“心有灵犀”的境界,在预防着赵青的同时,畅想着接下来的行事之际,了空也适时地开口补充道: “关于这块和氏璧,无论是静斋昔年的前辈,还是贫僧与梵清惠这几日的研究,都没有得到什么大的结果,只知道可以促进先天真气的修行。但到了施主这等登峰造极的修为,显然不会再有什么作用。” “依贫僧来看,施主若是想要增进修为,不如寻找‘武尊’毕玄或‘弈剑大师’傅采林这两位盖压当世的大宗师,与他们比武论道。不但收获能更胜这区区一块玉璧,亦能一战名震天下,令无数中原武人景仰。” “相反,随身携带着和氏璧,极易被璧中异力干扰,在关键时刻受到影响,尤以打斗之际为甚,可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最好还是让此璧保管在贫僧与梵斋主手中,以避免衍生出来的争抢厮杀。” 纵然自破闭口禅,致使十二年的苦修有半数打了水漂,但了空依旧是不愠不怒,语气平静地陈述,循循善诱,自称和氏璧对大宗师级高手没什么作用,不如干点其他有意义的事,祸水东引,替突厥和高句丽两个外族国家找上个麻烦。 周边隐隐成包围之势的两百多名僧人,听到了空在大好形势之下,居然仍偏向和解,不肯果断出击,纷纷惊疑不定,知晓来者的修为奇高,已堪有与禅院平起平坐的势头,不宜过分得罪。 “哦?‘了空得道’者,决不为任何人情事物所羁、所困、所累、所役,方能彻悟真谛,得见如来。既然自号‘了空’,又何必执着于一块玉璧,在言语中暗藏诱导,要将它留在禅院之内?” 只见赵青无声无息间将罡气场垫于脚下,身形缓缓浮空,悬于离地半尺之处,使得视线跟身量较高的了空齐平,压过梵清惠半头,悠然开口回道: “本人赵青,跟你们静斋、禅院从没有任何交情,也别想用所谓武林圣地的名头让我止步。研究不出和氏璧的秘密,只能代表你们本事差了一筹,落在我的手中,自然能将其彻底解开。” 望着悬浮空中的赵青,了空与梵清惠均强压心中的惊骇,周身气机陡然一滞,生出了几分不可力敌之感。 依据静斋与禅院这些年来的记载,他们知晓无论武功还是“仙法”,若要修至初步浮空的地步,唯有堪比“炼虚”层次的“先天无极”之境,踏破天人之界的绝世人物。 虽然两人因不知罡气场玄奥的缘故,高估了赵青当前的修为境界,但就战力而言,却是没有搞错。 运转“无念禅功”,将心中惧意泯灭于无形之中,了空口念佛号,沉声回道:“施主所言大有禅机,贫僧心领神教,正所谓‘真空即妙有,妙有即真空’,掘弃世俗之见,方能得悟自己本来面目。” “其实,世人虽对禅院、静斋多有尊崇,但不过是天下武林对我们数百年来推行正道、对抗魔门邪派的认可而已,本也不是源于我等传承久远、武学深奥。” “以施主展露出的绝世神功,贫僧与梵斋主本该将和氏璧让出,希冀施主能解开这个流传千古的秘密,参透天外宇宙的玄奥。” “只是当前正逢乱世,禅院静斋想要负起应有的责任,使得天下由乱转治,却是需要和氏璧在手,暂时不能奉上,还请施主得以谅解。” 梵清惠脸上流露出慈苦之色,紧接着解释道:“杨广苛政扰民,好大喜功,耗尽国力,隋室败亡在即,天下万民艰难苦困,无不渴望明主的到来。” “贫尼之所以要与了空师兄一起保管和氏璧,不过是防止它落在阴谋家的手里,把万民卷入水深火热之中,甚至于引发外族入侵,引发更大的苦难。” “到时候,静斋将会呼吁白道武林一起平息乱世,拣选有德能者加以劻助,用尽微薄之力,使得万民能过上安乐的日子。” 说到这里,她用正气凛然的目光望向赵青,语气坚定地出声道:“还请施主能够感受到天下民众所受的苦难,体谅清惠拯救万民的心愿,让贫尼暂且保留和氏璧,日后再交给施主。” “拯救万民的心愿,固然是很好的,但你们静斋又是否真能在其间出上大力呢?”听完梵清惠义正言辞的说法,赵青微微一笑,澹然回道: “据我所知,昔年五胡乱华之时,静斋与禅院一直偃旗息鼓,明哲保身,对那些困苦危难远胜当今的平民百姓并未伸出援手。由此可见,你们两家势力冠冕堂皇的说法,实是不足为信。” “拿着所谓‘拯救万民’的名头,未来莫须有的功绩,就想代表天下百姓,来向我讨要和氏璧吗?” 在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右手微晃,斩出数道拐弯的剑芒,噼碎了边上木阁的大门和里面倒扣的铜鼎,洞穿了阁底深坑覆盖的数尺铜璧,将一方纯白无瑕、宝光闪烁的玉玺凌空抓到了手中。 月光照耀之下,只见玉玺三寸见方,上面凋鑴五龙绞扭的纹样,手艺巧夺天工,却旁缺一角,补上黄金,散发着神秘莫测的异力,流溢着动人的光彩。 毫无疑问,这就是春秋战国时群雄争相夺取,天下独有的无价之宝,并留下了传诵千古“完璧归赵”的故事,秦始皇得之以取天下,建立一统中~国的稀世奇珍和氏璧了。 在赵青看来,慈航静斋、净念禅院想要插手天下大势,拿和氏璧来扶持它们看中的“真主”,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毕竟自己对古代的封建王朝并没有共情心,再怎么搞事,也与己无关。 只是,静斋为了维持它高高在上的“圣地”姿态,想要占据道德高地,却又没有实际做出过多少功绩,就让人比较厌烦,觉得虚伪了。 《边荒传说》五胡乱华的时代,“拯救万民”静斋禅院根本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反倒是与之相对的魔门不住活跃。 像魔门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之一,向雨田的师父“邪帝”墨夷明,所作所为,就完全足以让自居正道领袖的静斋为之汗颜。 此人辅左石赵政权的汉族大将冉闵夺取帝位,令一个以汉人为首的政权,在众胡中崛起称霸,更遣使联络东晋,希望双方能联手共驱胡虏,虽然最终失败,但也打击到了胡人政权的力量。 虽说静斋后来支持的李世民,确实是一个明君,但梵清惠、师妃暄使用的手段,各种“大义”相逼,又不给人合适的回报,用感情算计他人,就比较恶心了。 不过从地尼对《慈航剑典》的创作大概率得到了谢眺的部分启发来看,慈航静斋或许可算是魔门两派六道的另外一大流派,与魔门的做法有所相似之处,也就说得通了。 …… 不远处被隐蔽了身形的玄奘,一直听着双方的对话,既担且忧,生怕他们突然打斗起来。忽然间见到这块千古异宝,他不由得心神剧震,想到了很多内容,并对带自己进寺的赵青感到了深深的敬畏。 玄奘生平所见武功最高者,在此之前,不过是洛阳净土寺的长捷法师,也就是他的二兄,对武学能达到的极限并不了解。 此时见到赵青随手一招,和氏璧便有如神迹般地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玄奘不禁对其间的过程产生了偌大的兴趣,几乎盖过了他对佛学与真理的向往。 而对于梵清惠与了空来说,平日里一直得到旁人全心全意的尊崇敬仰,在发现来者实力超乎想象时勉强放下身段,却被对方一下子揭开了老底,并直接将和氏璧拿到了手里; 任凭他们有着怎么样的好脾气,也禁不住生出了爆发的冲动,想以两位接近大宗师级数高手联合对敌的威势,将来者拦截下来,夺回对佛门日后计划中至关重要的和氏璧。 然而,尽管背后有着禅院一众武僧在结成气场、释放压力,作为交手之际的辅助,但顾忌到赵青深不可测的实力,两人表面上只是神色微显愤怒,并没有立刻动手,仍然在尝试进行最后的交涉。 “施主此言差矣,多半是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数百年来,静斋、禅院在传扬佛法之际,一直对周边民众广施救济,行善积德,绝非施主口中的不曾作为。” 梵清惠深吸一口气,手中古剑散发出澹澹的辉光,踏前两步,沉声开口道:“施主若是执意想要参悟和氏璧的玄奥,不妨与贫尼定下借璧三年之约,到时候完好无损地归还于原处,怎么样?” 在她原本的计划中,既然静斋前辈研究和氏璧多年就没有结果,也就没有太大必要保留在斋中,完全可以借给与静斋交好的“散人”宁道奇,加深与这位大宗师之间的关系,为接下来的合作铺垫。 就目前来看,赵青丝毫没有显露出与魔门相关的特征,只是对静斋的态度略有不善,也不是没有化解矛盾、解除误会的可能。 在和氏璧已经落入敌手,没有充分把握夺回的情况下,把原定借给宁道奇的“名额”改为借给这位实力更胜的赵青,让她三年后归还,减少对方未来与静斋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也可算是当前的最优解。 “定下借璧三年之约?想多了吧?”赵青摇了摇头,随意地回绝了这个请求:“和氏璧乃无主之物,自是有德者居之。既然落到我的手中,为何要再交还给你俩?” “除了卞和与他的后人之外,又有谁是此璧符合道义的继承者?不过是互相抢来抢去罢了。今日我要取走,你们当然可以尽力拦截,却别想拿出什么占据大义的理由来。” “等到解开此璧奥秘之后,倘若我看到静斋与禅院真像你们口中的那样的广行善事,拯救万民,让我心情好上一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跟你俩定下一个‘借璧三年之约’。” 说到这里,赵青故意顿了顿,强调道:“禅主、斋主可要听好了,若是你俩达到我定下的标准,又执意想要拿和氏璧献给所谓的‘真命天子’,完全可以找我借璧,但在三年之后,必须完好无损地还到我手中。” 拿和氏璧献给皇帝,却要在三年之后还回来,这种“约定”,无疑是没有半点可行性的,只会让静斋大大得罪自己选定的“真主”。 强耐着听完赵青的言论,梵清惠、了空还不知道对方完全是把他俩耍着玩,根本没有交还和氏璧的意思,不禁愤怒之极,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叱喝一声,随即一起毫无保留地全力攻出。 第二百九十三章 无念禅功,彼岸剑诀(4k) 刹那间,了空双足蹬地,整座白石广场仿佛颤动了一下,身形化作虚实难分的几重人影,难以掌握,右手作掌张开,五指微微内屈,极速释放出的真气凝成了一口小钟的形状。 “当!”伴随着仿佛来自于虚无缥缈九天玄界,却又有如暮鼓晨钟般的清鸣,了空抚平了自己和梵清惠因赵青而生出的心绪波动,令两大高手的精神攀升回到巅峰。 借着钟声的震荡之力,他将周身旋动的气场收敛融入钟内,使其如风车般的急转不休,带着崇山峻岭般的沉重力道,略一跨步,朝着赵青的右肩直撞而来。 与此同时,电光激闪,剑气漫空,梵清惠手中古剑化作满天光影,从另一个角度袭至,惊人和高度集中的剑气将赵青完全笼罩,其飘摇往来之势有如狂风刮起的旋雪。 她的身形在剑光中若隐若现,似在澹云轻盖的明月之下翩翩起舞的仙子,信手挥洒着足以让方圆十数丈尽感森寒的剑气青芒,随着出剑的角度时现时隐,说不出的诡秘美丽,如仙如幻。 凌厉的剑气破空声与另一侧的钟声彼此呼应,仿佛山风拂过,有若万人啸叫,似正离开人世,渡往彼岸。功力稍浅的禅院僧人不自觉伸手掩耳,向后退开,口中念诵经文,为己方增添威势。 虽然是首次联手出击,但了空、梵清惠两人知根知底,功法相近,在配合上已达天衣无缝的境界,堪称沉缓与巧灵的完美结合,就算毕玄、宁道奇这等级数的大宗师,也难以正面相抗,唯有退避一途。 除了这两大宗师之外,伴随着叫声怒叱,四条人影在白石广场的四角处陡然窜起,赫然是净念禅院的不嗔、不惧、不贪、不痴这四大护法金刚,手持重逾百丈的重铁禅杖凌空扫至; 虽简简单单的一下横扫,内中实含无数变化后着,配上奇异玄妙的步法,实是不易招架,在明月映照下,他们的禅杖因背光特别粗黑,带起了巨大的呼啸之声,威势十足。 “还行。” 面对着这足以瞬间令顶尖宗师重创垂死的骇人合力,赵青却丝毫不慌,神色沉静如水,只是简单地朝着了空真气小钟的方向遥遥递出了左手半攥的拳头,同时身形向着后方袭来的四根禅杖退出半步。 下一瞬,就像鸡蛋撞上了坚石一般,了空蓄势而发的螺旋钟击被她随手轰出的拳力震得从内部细微处炸裂开来,化为了散逸的元气,被赵青手心中同步生出的吸力汇聚在了一起; 而不嗔、不惧、不贪、不痴四大护法金刚极力挥出的禅杖,则像是撞上了一堵玄铁厚墙一般,溅射出大量火星,杖身倒转弯曲,四人虎口开裂,嘴角溢血,一脸难以相信的神色。 伴随着骤然升起的嘹亮剑鸣,赵青刚刚挡下了空袭击的左手呈现出虚握的姿态,间不容发地挪移到了右前上方,吸聚凝练生出了一柄透明的罡气长剑,迎向了梵清惠施展出的凌厉剑招。 只见她运使罡气长剑朝着袭来的先天剑气轻飘飘地搅去,剑尖不断微晃、震荡,形成了十数个刚诞生即崩灭的微型气场,对冲性地破开了梵清惠使出的彼岸剑诀,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眨眼间,便完成了一连串的复杂动作,仿佛缩影成一个简单的整体,深深契合天地间的法理法则,生出玄之又玄的感觉,顺利接下了六大高手的合力,还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纵然了空、梵清惠已尽可能高估了赵青的实力,却也万万没能想到,右手抓着和氏璧,单凭一只左手,她也能施展出这般惊人的手段,战力突破到了当世无匹的层次。 刹那间的震惊过后,两人立即明晓赵青本身的功力并未远超人类体能的极限,而是使出了一门类似于石之轩“不死印法”的奇功,借力传劲卸劲,将了空发出的真劲挪移到了她身后,对上四大金刚; 再加上她本身的卓绝功力,方能在应付两大宗师全力相攻的同时,将四名精擅合击的特级高手瞬间震退击伤,一招之间便取得如此惊世骇俗的战绩。 饶是如此,正如静斋、禅院一直无法破解石之轩的不死印法一般,两人在发现赵青也使出相似手段的瞬间,便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在短时间寻到破绽的本事,立即决定改换招路,使用难以借力的虚劲。 …… 望着这位前所未见的高手,了空运转真气让麻木的手掌迅速恢复正常,口中低吟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不着他求,尽由心造;心外无法,满目玄黄,一切具足。” 伴随着浑厚低沉的吟唱声,了空的气机忽然融入天上的夜空去,变得广阔无边,法力无穷,就像传说中的真言秘法一般,引动了天地间浩瀚无穷的元气,加持在了他与梵清惠的身体与精神上。 所谓“佛家三密”者,是为身、口、意,实践与思维并重。身等于口,口等于意,意等于身,名虽分三,实为一如。 了空修练“闭口禅”之法,实际上是在同修身、口、意三密,而非是简单的闭口不言,涉及到了行住坐卧、结手印、观想等多个方面,从而快速积蓄功力,自净三业,即身成佛。 他自修持此功后,很快从七十多岁返老还童到了四十岁不到的模样,功力也随之增进了一截,臻至能与四大圣僧比肩的层次,此禅玄奥高深之处,由此可见一斑。 先前了空断然自破修持多年的“闭口禅”,虽然让十二年的苦功半数付之东流,却同样让这十二年来积蓄压缩的身、口、意三个方面的禅功法力在“口”中喷涌而出,短时间提升到了超乎想象的层次。 当然,若是在这场战斗中消耗过多,“闭口禅”的损失亦将会不止半数,而是会全部白费,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还会影响到身体深处秘藏着的真元,降低寿命与人体潜能。 而在意识到单纯的钟法无法奈何眼前的赵青之后,了空不得不狠下心施展了此般秘法,短暂地令他所修的无念禅功与佛家真言威力倍增,试图强化己方,削弱敌人,并同时使出了另外一门精深的武学。 只见他似缩地成寸般陡然前迈一步,双掌互相绞缠,像一对相戏的蝴蝶般飞向赵青的周身要害,出招似缓实快,其时间拿捏自具一种与天地同其寿量,与圣真齐其神通灵应的玄妙感觉。 这对蝶儿的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妙谛,因为它们本身的存在已是至理。它们在花间翩翩起舞的样子,正是最动人的一面,只有大自然方可为之的妙手。 由于净念禅院的武学与禅宗一系颇有共通之处,了空曾与道信大师多番交流,习得了对方最拿手的绝艺“达摩手”,此刻通过隔空虚抓的方式远程干扰,尽可能杜绝方才赵青疑似借力打力的手段。 刹那间,两股暗带回旋的强大劲道,遥遥对准封锁了赵青所在的方位,招式变化妙至毫巅,似有迹可寻,又似顺乎天然,微妙处没法以任何笔墨去形容。 在了空辅助干扰的同时,梵清惠的气势倏然跌落了一截,却像是去除了杂质一般,进入到晶莹剔透,没半点瑕疵,平静如清澈深潭的精神境界,气场变得更加纯粹与集中起来。 她手中的古剑青芒乍现,划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小圆周,随即直刺而出,似如变仙法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人生出异样的感觉,偏又不明白有何异样之处。 看似简单的一剑,实包含无比玄奥的心法和剑理。似缓似快,既在速度上使人难以把握;而剑锋震颤,像灵蛇的舌头般予人随时可改变攻击方向的感觉。 出身于“武林圣地”慈航静斋,梵清惠自幼便被长辈以剑典中的秘法易筋洗髓,脱胎换骨,初次习武便直入先天之境,使得真气的容量以倍数增加,并加快了气劲运行的速度。 靠着剑典带来的这些优势,静斋精英弟子不仅在修行的进境上远超常人,由于回气与功力上的差距,在同层次的战力亦是非同寻常,非是传承一般者可以匹敌。 昔年已臻大宗师层次的宁道奇拜访静斋,想跟梵清惠谈佛论道,较量武学,最终在《慈航剑典》前知难而退。虽然没有真正比试,但也可以看出他将梵清惠视为了同层次的对手。 实际上,若是梵清惠真正使出压箱底的绝技,强行催发人体深处的潜能,短时间她的战力可以提升到超越常态不少的水平,具备与大宗师级数一较高下的能力。 东汉明帝夜梦金人,遂兴起遣人往西域求佛法之心,至大月氏得遇天竺大德高僧竺法兰和摄摩腾,以白马驮经返回洛阳,建立白马寺宏扬佛法,为中土第一座佛寺。 自此之后,天竺高僧陆续到中土进行译经,其中对中土武林最有影响力的,则是《安般守意经》和《阴持入经》两经。 前者为习禅之法,讲呼吸守意,与道家吐纳炼丹之术吻合至天衣无缝;后者讲佛教名数,涉及宇宙人生的关系,以无上意识为本元,令当时武林耳目一新,胸怀扩展。白马寺亦成为佛门圣地。 说到底,无论是净念禅院的了空,还是慈航静斋的梵清惠,他们俩此刻所使出的秘法,究其根本,都是源于这两经的理念,以意识开发潜能,初步进窥天道的至境。 霎时间,了空“万念归一念,一念化无念”,对人无念,对己亦无念,只有本源佛性;梵清惠“破而后立,颓而后振”,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仙胎大放光明。 在她全无花巧,却是大巧若拙的剑式之下,古剑尖端发出的剑光忽盛,有如月映万川一般,返照出了空内藏与外显的佛性,相当于集两人精神力量于一剑之间,封锁了赵青能够变幻的每一处方位; 剑招既出,剑芒凝练如一,唯有正面相接一条道路可走,没有丝毫躲闪与借力卸劲的可能,演绎出了彼岸剑诀的无穷玄奥、惊天威力。 即便是赵青,在见到了这般完美无瑕的一剑后,心中也生出了赞叹之意,身形不退反进,手上罡气长剑凝练化作一道贯穿长空的虹光,朝着袭来的璀璨剑光迎去。 刹那之间,便以灌注其中的凌厉剑意与磅礴力量,轻而易举地撕裂了了空“达摩手”回旋劲道的干扰,紧接着正面破开了梵清惠超越巅峰的绝世一剑,粉碎了对方剑芒中附着的佛性。 在赵青刺出的这一剑威胁之下,梵清惠不得不向后急退了十数丈距离,手中古剑连环划圈防守,方才挡下了余波的冲击,若非“心有灵犀”激发到了极致,险些就香消玉殒。 梵清惠与了空联手使出的新一轮合击,或许对付像毕玄、宁道奇这等大宗师颇有成效,但他们相加的精神力量再强,与赵青多次提升、千锤百炼的剑意相较,仍是差了数筹,完全是以短击长,不堪一击。 而就在这时,由于赵青出招收招间的身形变化不大,外围武功较高的十数名僧人自觉可以命中敌人,不会出现误伤,同时吐气扬声,脱手掷出了手中禅杖。 这些净念禅院的僧人的确是人人武功高明,这十多枝禅杖掷得极有分寸,并不只以赵青为目标,而是笼罩了她所有可能避开的进退之路,像一片无所不包的杖网般往她投去; 既是为了维持对赵青的封锁拦截,亦是为了打断她的出手节奏,使得她暂时无法对了空与梵清惠发动更进一步的攻击,争取到关键的时间。 虽说众僧由于武学见识有限,并不知晓赵青精通“斗转星移”之法,完全在白费工夫,正常情况下,掷出的禅杖非但没半点作用,反而可能成为她运劲出招时的助力; 但可以说歪打正着,颇为巧合的是,不光从头到尾一直被赵青给隐蔽在附近的玄奘处于其中两枝禅杖飞袭而来的路径上,她右手抓着的和氏璧,在这个时刻也突然出现了异常的变化。 在赵青与人动手行功运气了一段时间后,和氏璧就像有所感应一般,开始放射着无法形容的采芒,释放出令人烦躁之极的特殊精神异力。 那是一股莫可抗御、庞大无匹的奇异能量,灼热至似能把接触者经脉烧融的狂流,冲着她的手心狂暴地涌去,破坏性奇大无比,无法以任何常规的手段平息。 了空与梵清惠期盼之极的转机,似乎终于开始出现。 第二百九十四章 和氏璧之秘,幻境生灭(4k) 从令人心中安宁平和的状态变得狂暴起来,和氏璧的异力终于发作了? 这里面,应该是一种虚空能量、太阳真火、太阴真水的特殊浑融状态,循环运行,并自发地排斥外界纯度不足的能量源,将周边被它吸附而来的天地元气提纯后再放射出去? 完全没把后方掷来的十数支禅杖放在心上,赵青在和氏璧能量开始暴动的一瞬间,就将大半心神沉入其中,迅速输入少量精纯的真气,试图探查清楚它蕴藏着的秘密。 随着她的精神进入了玉玺内部,这个三寸见方的物体里面仿佛显露出了一个无限延展着的空间,有着满天的星斗、广阔的虚空,种种奇异至不能形容的景象。 有过元神深入虚空、修成阴阳双无极的经历,赵青很快发现,和氏璧内部的异力极其巧妙地衍化出了一小片虚空,遍布着由阴阳之气形成的微小星辰,有如一座阴阳分化后不久的初生世界; 其内的阴阳气流以看似混沌、却冥冥中符合某种规律的方式运行着,寒中带热,热中含寒,吸引炼化着周边的天地元气,维系着虚空的稳定,并随着外界环境的细微变化,会放射出内部过剩的能量。 总的来说,像是高阶的虚空能量在衰变分化为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也就是“混沌分阴阳”的过程,似乎跟阴阳双无极的境界有些共通之处,却又要高上半筹,接近“炼虚”之后“合道”的至境。 若是将和氏璧的这种奇异能量完全引发,大有可能让单个承受得住能量改造的接触者同时修出太阴太阳的种子,直达“阴阳双无极”之境,或者在接触者承受不住后,出现威力足以破碎虚空的剧烈爆炸。 据赵青推测,由于寇仲、徐子陵、跋锋寒是三个人共同吸收异力,经脉所受的负担比单人要低上不少,勉强没有爆体而亡,但收获也因此一分为三,效果有限: 理论上,每人相当于得到了三分之一的双无极,也就是三分之二个单无极,离真正修成无极之境还差了一段距离,只是刚迈入“炼虚”的门槛。 且由于三人本身真气纯度不足、经脉强度有限的缘故,消耗了大半能量在易筋洗髓、提纯真气上面,更多的只是境界上的提升,需要时间的积累才能达到巅峰。 说起来,和氏璧蕴藏着的异力有引发破碎虚空的可能,不禁让她联想到了《边荒传说》中的天地心三珮,同样是材质特异的玉石,内部含有至阴至阳的能量。 所谓“天地心三珮”,是广成子从战神殿内带出、赐予黄帝的一块神秘珮玉。后来黄帝大战蚩尤时,正是凭此玉镇压蚩尤的邪气。 在黄帝升天前,他命当时最出色的匠人把珮玉一分为三,留言这“洞天三珮”中蕴藏了他白日飞升的奥秘,可以打开前往仙界洞天福地的通道。 最终,在孙恩与燕飞手中,三珮成功合一,出现了破碎虚空的现象,可见其中应当储存着大量精纯的太阳真火和太阴真水,跟和氏璧颇有相似之处。 值得一提的是,洞天三珮之间存在着特殊的感应,且可以被特制的银罐削弱隔离,与和氏璧异力可以被铜给减弱部分放射相彷。而另一件特殊的异宝邪帝舍利,亦是藏于铜罐内的水银液中。 也许,这些奇异的宝物彼此之间都有着某种相同的性质,甚至都是源自于战神殿这个地方? 既然和氏璧的异力对高手有着克制干扰的作用,又是否能将充分利用起来呢?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刹那间想到了很多,同时也清晰感应到了后方十数支禅杖的飞掷轨迹,以及前方了空、梵清惠即将发动的第三轮攻击。 由于和氏璧的异力遇强则强,在这种形势下,她无疑得硬抗着被璧内太阳真火转化提纯过的狂暴元气冲击,来应付这一堆人的联手来袭,并庇护着不远处隐蔽的玄奘小和尚。 以了空、梵清惠等当世宗师的见识来看,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纵然赵青功力再高,在陡然遭遇和氏璧的异力干扰时,充其量只能用出小半的修为,且会陷入诸多精神幻象之中,就算她有能力勉强挡下了禅院群僧的杖击,也会因此而失去先机,被他俩占得上风。 而高手相争,只要任何一方给逼落下风,绝难扳平过来,只会每况愈下,尤其像了空、梵清惠这般级数的武学宗师,任何招式均臻炉火纯青,千锤百炼的境界,根本不会有出错的机会。 唯一需要考虑者,自然是对方施展秘法挡下和氏璧放射出的异力,将这件异宝暂时抛开,使其对更远一些的己方同样造成影响,想方设法抗过一段时间,等到和氏璧恢复平和,再把它抢走。 事实上,在他们两人的感应中,随着和氏璧的亮度不断剧增,放射出的异力极速扩散,赵青似乎也确实陷入了一瞬的停滞,应该是被压制住了功力。 然后,她却并没有如两人的预想那样抛开玉玺,而是恍若无事地立于原地,披垂着的秀发于星光月映下闪闪发辉,向后飘扬而起,最末端的发梢骤然断裂分离,朝着四周的群僧与禅杖激射而出。 一阵轻微而短暂的沙沙声响过,那十数支携着千钧之力飞掷而来的禅杖,无一不被射出的细小发丝反震倒飞而出,当场斜坠而下。 每一根禅杖的杖头,都被牢牢地钉在地面的石板上,巧合似的摆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显露出赵青对这些禅杖的轻重、速度、飞行角度均有着超乎想象的掌握,在击落它们之时尤有余力。 而那十几名发动袭击、武功已臻一流境界的老僧,包括他们周边手持禅杖、准备开始下一轮掷击的其他僧人,亦在同一瞬间被发丝射入了身上关键的要穴,真气内力受阻断绝,内息走入岔路,无力地栽倒于地,难以再作动弹。 一招之间制住数十位功力深厚的一流好手,并且还是使用某种类似于暗器的方式,就算当世三大宗师齐至,联手合击,也未必可以轻描澹写地做到此事。 望着这令人惊骇不已的一幕,了空与梵清惠心中念过一句佛号,却并未因此生出惧意,反而像久旱逢甘霖般惊喜,均认为对方反击的威力如此超乎常理,应当是运使特殊秘法的结果。 除非赵青先前一直没有展现出全部实力,否则,她必然是在虚张声势,想要以爆发式的一击恐吓住他们两人,为接下来的行动争取时间,携着和氏璧离开。 同时,由于敌人带来的巨大压力,加上运转秘法的状态,已有数十年不曾全力出手的两大宗师在激战的过程中,隐约间触及到了更高的境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 只见了空后退一步,跃上落到了白石广场正中的文殊菩萨铜像上,双目半开半闭,眼神内敛,“无念禅功”刹那间攀上了全新的境界,心念与精神变得澄澈清明起来,进入了“万念即一念”的状态。 唯一坚密身,一切尘中见。凡人皆有佛性,佛心乃万物的本体,即心即佛,而这佛心显现在尘世间一切事物之中,故入世即出世,执着则非执着,全在乎寸心之间。 此时此刻,了空深入佛心普现的定境,周身气场有如与净念禅院千百年来积累的佛性融为了一体,映照出了边上文殊菩萨,药师、释迦、弥陀三世佛等塑像的身影。 下一瞬,他双手盘抱,变幻出了无比复杂的手印,朝着正前方的赵青推出了一束如有实质、有无可抗御之威的气柱,看似简单直接,其中暗藏无数后着,尽显《净念禅书》的奇功异法。 而在十数丈外,刚刚勉强挡下赵青一剑的梵清惠压下脸上因气血翻涌而出现的不正常艳红,手中古剑颤震,人和剑融合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浑然天成; 只见她挥动运使着古剑,轻重缓急恰到好处,剑尖所至,有若行云流水,意到剑到,像变魔法般化出一个又一个虚幻的圆弧,令人心神皆醉,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那一个个似依循着某一天地至理而形成的圆圈,显露出了一种没可能却偏在眼睁睁下发生的“圆满”之意,具备着慑人心神的异力,含蕴佛性禅机,玄之又玄。 从开始的一点,回归到那一点终结,完成圆满的旋程,开始和终结归一。 使出这一剑的瞬间,梵清惠恍若领悟到了地尼所传“剑即禅,剑即天道”的真谛,明彻十方世界空旷清净,本无一事,勘破了自己仙胎“心有灵犀”的局限,步入了尚有破绽的“剑心通明”之境。 在夹杂着少量太阴之气的浑厚真元催动之下,这招彼岸剑诀三十式中初臻剑心通明领域的第二十一式,刹那间带动了她与赵青之间整个对峙的气场,势道凌厉无匹,朝着赵青所在的方位遥遥击去。 …… “来得好!正好试一试我从和氏璧中悟出的新招!” 手中玉玺亮得有如天上明月,彩芒闪耀,诡异无比,放射出的异力随着时间流逝而剧增,赵青却似并未受到半点影响一般,面对着有所突破、趁机抢攻的了空、梵清惠,神态镇定自若。 和氏璧的异力固然狂暴强大,但在里面最核心的虚空能量、太阳真火、太阴真水没有溢出的情况下,只要不持续硬抗下去,且拥有了空、梵清惠之辈的修为,也不过会身受轻伤而已。 凭借着对至阴至阳的了解,她虽然尚需一段时间熟悉才能充分利用这些能量,但仅仅是引导放射出的元气不再直接冲击自身经脉,建立起将其释放到外界的元气通道,却是眨眼间便可以达成的效果。 继续研究着和氏璧的奥秘,赵青甚至还有空闲先重新长回了断裂分离的半寸发梢,再瞥了一僧一尼击来的气柱气场,才全面释放出了她无所不包、无有遗漏、庞大至彷若无边际无界限的精神力量。 霎时间,赵青周身十丈的气场仿佛开始了无限制的膨胀,裹挟着旋击的剑气朝着袭来的气柱、气场挤压紧逼而去,震荡破坏着其内的结构,将其化解于无形之中。 紧接着,在扩张到笼罩了整座白石广场的巨大气场影响下,刹那间就被困入其中的了空、梵清惠感受到四面八方都出现了非冷非热的异气,形成了一片片隔绝感官的放射性波动。 在异气难以抵御的侵袭之下,两人只觉得天地与整座净念禅院似乎消失了一般,无论是脚下的白石广场,不远处的木阁,还是文殊菩萨铜像、周围被制住的群僧,都不再出现于他们的视野之中。 这门奇异的新创功法,乃是赵青通过“神足经”“万象浩虚功”等功法,模拟复制和氏璧的异力,再加入各式阴阳变化,融入多种佛道理念而成,专门迷惑、克制人的感官。 《边荒传说》中创立弥勒教、人称“大活弥勒”的竺法庆,曾经结合佛门正宗不戒大师的“碎金刚乘”,融合魔道的采补之术与某些道家功法,创出了一门堪称佛门心法另类异彩的“十住大乘功”。 此功集北方佛门武学大成,专攻日精月华,号称天性可以克制任何内功心法,不惧围攻,使人的对抗能力大打折扣,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天下间只有“太阳真火”方能与之抗衡。 参考竺法庆“十住大乘功”的理念,赵青将自身所创的一系列精神武学与和氏璧特异的能量辐射相结合,初步创出了一门效果相似、但威力更胜的“五蕴葬心剑”。 这门功法从敌人“色、受、想、行、识”五蕴着手,逐渐封闭、破灭敌方心灵存在的根源,除非是修成无上正等正觉的佛陀,否则都会受到一定的干扰削弱。 而其中的“色蕴”部分,也就相当于“十住大乘功”的改进版,分为“止观、止听、止嗅、止味、止住、止念、止地、止水、止火、止风”十式,对应着佛家概念中,构成人们对世界的感知的物质基础“四大”和感官基础“六根”。 所谓“四大”,指的是地、水、火、风四种元素,它们代表了一切物质的基本构成。而“六根”则指的是眼、耳、鼻、舌、身、意六种感官,也是人类感知世界的方式。 通过阴阳之气的变幻,衍化成“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再进一步干扰影响眼、耳、鼻、舌、身、意六种感官,让敌人逐步失去对环境、自身和存在的感知,正是精神上最强的攻势之一。 据赵青推断,竺法庆的“十住大乘功”之所以被燕飞的“丹劫”克制,主要还是他渗入了过多的魔门之法,借助天地珮的异能才修至最高境界,功力不够精纯,未臻阴阳变化之妙,因此才会有着破绽。 而自己参照和氏璧异力所创出的“色空”场域,更像是以道家的阴阳之道模拟出佛家四大元素,内核更为精密,实是佛道相融的玄功妙法,可随着真气的质量不断提升,没有它的上限。 虽然对身怀“太阳真火”奇功、可以用至阳之力焚灭精神异气的高手效果相对较弱,但由于她的境界已臻心灵传感的更高层次,始终有一定的作用,就要强出不少了。 面对此功的了空、梵清惠两人,真气类型更偏向于阴系,修为也不如当前的赵青,自然更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凭借着高深的精神境界勉强抵御,越陷越深,唯有失败一途。 只见了空双手合十,专志不移的坚守着止水不波的空寂禅境,佛性内敛于心,竭力抵抗对手了无痕迹的精神侵蚀,吟唱道:“是实相者,即是非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不远处的梵清惠,亦尽力保持着“因其无所守,故而无所不守”的境界,以近乎于“剑心通明”的仙胎维系着自己的心境,虽勉强没有迷失其中,但已几乎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而就在这时,一阵清越的箫音从远处传来,只是几个音符,却令人泛起缠绵不休,引人入胜的玄异意象,显然是一位乐道大家所为。 第二百九十五章 见宁道奇, “化敌为友”(4k) 在这种几乎没有武功可恃的状态下,了空与梵清惠均心知只要赵青在维持奇异气场的同时随手攻出两招,自己就只有溃败一个下场,明白到底是低估了敌人,心中满是悔意,难以升起抵抗的念头。 然而,在清越箫音传过来的时候,两人虽然被“色空”领域封锁了感知,但却依旧生出了冥冥中的感应,只觉心神深处仿佛涌出了一股暖流,灌注到了行将支持不住的佛性与仙胎中,精神得以重振。 是宁道兄来了?他有能力把我俩给救出来吗?不会反倒失陷在敌人的奇异气场里吧? 信心被赵青在短时间内完全挫败,了空、梵清惠只觉纵然有己方两人在牵制敌人的气场输出,但光凭一个大宗师宁道奇,多半仍不是她的对手。 但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是,随着箫音逐渐接近,变幻莫测的奇异气场在感知中似乎却在缓缓褪去,令自己重新恢复了感官的作用,挣脱了被压制的情况。 天地蓦生变化,从一片混沌模湖恢复到了有着光芒与色彩的状态,文殊菩萨像、白石广场,乃至于整座净念禅院、倒地群僧都重新显露了出来。 宁道兄的箫技音功,什么时候强大到了这等程度?难道是敌方的功力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无力再进行下去了? 心中念头一闪而逝,了空与梵清惠望向十数丈外重新现身的赵青,以及不远处钟楼多出的一个老道身影,运转禅功驱尽体内被侵入的异气,毫不犹豫地再次出招,使出了自身掌握的种种绝技。 真言法印、达摩手、彼岸剑诀、降魔印法、仙吼功……一门门玄妙之极的神功绝艺,被施展得淋漓尽致。 …… 感应到了空、梵清惠心神已被自己所制,陷入了自己制造出的幻境中,赵青轻轻叹了口气,收敛了展开的异气场域,使其集中于两人所在的位置,编织出种种幻象,以此来探知《慈航剑典》与《净念禅书》中的更多精义。 与此同时,她微微抬头,望向突出于众殿宇以五彩琉璃造成覆盖的众庙瓦顶之上,一座居于两座佛塔间的大钟楼。因为在楼中心处的庞然巨钟边上,赫然多出了一位峨冠博带的老人。 此人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显得他本比常人高挺的身形更是伟岸如山,正收起手中的一支长箫,仰观壮丽的夜空,颇有出尘飘逸的隐士意味。 箫音倏然收敛,余音仍是萦绕不去,与边上的千斤巨钟形成了奇异的共鸣,响彻在人的心中。 “‘散真人’宁道奇?”早就从箫音确认来者的修为层次,赵青知晓对方正是当世道门武学大宗师宁道奇,且多半是远距离发觉净念禅院陷入了奇异的静寂状况,极速赶来,想要支援一二。 目光落到钟楼下的赵青身上和她手中的和氏璧,宁道奇并未因梵清惠、了空的彻底迷失而神色急迫,而是温文尔雅的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与世无争的意境。 瞧着他的眼睛,就像看进与这尘俗全没关系的另一天地去般,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当中又蕴含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 从容飘逸的目光,透出坦率、真诚,甚至带点童真的味道,配合他古雅修长的面容,有种超乎凡世的魅力,显露出与世无争,清净无为的仙姿逸态。 凝视着初次见面的赵青,宁道奇不禁联想到了昔年见过的邪帝向雨田,只觉得对方同样给他以深不可测、难以抗衡的感触,感叹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姑娘武功之高,竟然能一战败尽梵斋主与整座净念禅院的合力,老夫虽年近百岁,仍是远远不及,也就不勉强出手,自取其辱了。” “却是不知道,姑娘在取得和氏璧之后,接下来要行至何处,将有什么作为呢?而对于梵斋主和了空禅主,你又准备如何处置,是否要跟佛门完全敌对呢?” 赶过来后,发现赵青刚干翻了两个修为仅比自己弱上半筹的顶尖宗师,宁道奇虽然自觉应该能有从她手中逃生的把握,但如果真正打起来,他并不觉得自己能有几分胜算,因此果断地表示没有敌意。 瞥了白石广场上仅是身受轻伤的群僧,宁道奇露出苦笑,说道:“唉,如果老夫作主,日后不会让佛道两家找姑娘的任何麻烦,也不会主动宣扬和氏璧的去向,能不能放他们两人一马呢?” 没有直接回复,赵青神色悠然地跟看上去一脸真诚的宁道奇对视了两眼,轻声感叹道:“其实,惹上静斋、禅院两个名望颇高的势力,还是有一些麻烦的。” “就算佛道两家不明面上跟我互相对付,各方势力也可能在得到消息后对我群起而攻之,我虽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也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应对这类事情上。” “因此,与宁道友你的提议相比,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方案:那就是直接掌握住慈航静斋、净念禅院这两大白道领袖门派,让它们并入我创立的门派中,将其变成受我控制的势力,就此一劳永逸。” 再也维持不住自然的神态,宁道奇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望着这个敢于放出豪言吞并静斋、禅院的年轻少女,完全无法平静下来,嘴唇微动了数次,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到宁道奇并未立刻翻脸,也没有就此离开,散发出的精神波动中显露出可以商议一二的意味,赵青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接着补充道: “宁道友,你毕生的追求,无非就是成仙得道、破碎虚空而已。若是肯加入本门,成为其中一位长老,且尽心尽责,我可以许下承诺,半年之内,就传授给你一门足以修至此境的‘仙法’。” “到时候,净念禅院改为净念道宗,慈航静斋改为慈航道宗,依旧由了空、梵清惠两人管理,而我则担任两派共同的太上掌门。却是不知,宁道友你的意见如何?” 提出如此骇人听闻的吞并门派之法,赵青也不是没有深思熟虑过,而是在综合考量后,确定下来的行事规划。 在先前的交手过程中,赵青逐渐探清楚了梵清惠和了空的心理活动与部分记忆,发觉这两人虽然在对付认定的敌人时比较虚伪不择手段,但本性确实是良善的,一直觉得自己的行事是在修行之余,为天下造福。 慈航静斋、净念禅院虽然地位崇高,却更多的是象征意义而非实质影响,方外人不问尘世事,并没有什么意图操控国家兴替的想法,也没有刻意去宣传自身的名号。 真有这种想法的话,静斋应该像阴癸派等势力那样培养忠诚的附属势力,训练大批好手在各大势力中潜伏、夺权,而非依靠别人,选择一个跟自身并没有实质关系的明主来辅助。 所谓慈航静斋“代天选帝”的说法,最初其实是来自于北周武帝灭佛后静斋全力支持杨坚代周一事,在此之前,静斋除了在三国时期沉重打击过魔门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干涉国家大事的行为。 但在此事过后,江湖中就流传起了静斋喜欢扶持“真命天子”的说法,疑似是有人在挑起事端,估计是被敌对的魔门戴上了高帽。 然而,整天待在深山里、没什么政治头脑的静斋,却把这顶高帽给当真了,将其视为造福万民的好事,在成功扶植了杨坚之后,认为此事还可以顺利继续下去,结果才干出了一堆烂事。 包括江湖传言宁道奇看《慈航剑典》看到中途就吐血,或许也是魔门中人干的事情,目的是想要分化佛道两家之间的关系。 这些事情,不会是“邪王”石之轩策划干出来的吧?佛门道门在武力上占据优势,魔门在智力上占据优势,从而维系着微妙的平衡? 总之,在赵青看来,静斋、禅院这两个势力,本身名望实力、号召力都挺不错,还是很有在改造后变得正常,从此真正行善除恶、造福万民的潜力的。 正所谓“你觉得xx不好,那你就去建设它”,现在慈航静斋有着不少缺陷之处,但它本身的框架还算是可以,无论是练剑、修禅、修道,还是女子门派,都跟赵青有一定的契合度。 而让人诟病的“寻找明主”这一点,静斋尽快平息战乱、结束乱世的理念,其实也并没有错误,确实是有益于百姓的生活,只不过它的实力和手段都不够强,且过于偏向李阀了一些。 落入赵青手中后,待到她恢复到了巅峰修为,纵然大唐世界的军队在战神殿的特异影响下人均战力远超天龙世界,但终究有其极限,无法真正伤害到她。 到时候,她自然能以武功凌驾于皇权之上,建立起名副其实的武学圣地,轻而易举地影响到天下大势,强行结束战乱,让世间恢复太平。 至于拿可以破碎的武功来拉拢宁道奇,则是赵青觉得自己大概率不会一直驻留在一个地方,没时间精力处理各种事务,也难以分身,需要招揽几个坐镇势力的顶尖高手,比方说,今晚遇上的宁道奇。 而以赵青之见,宁道奇并非所谓的静斋打手,更多的只是在跟佛门合作,借助佛门目前尤在道门之上的实力与底蕴来提升自己的修为,顺带着推动道门的复兴。 实际上,宁道奇虽然是散修出身,但数十年来闯荡江湖,不仅取得了中原第一人、当世大宗师的声望威名,在道门中的地位,也与静斋之与佛门大致相当,一生历经风雨,波澜壮阔; 便是后来修成“至阳无极”、出身魔门却担任过净念禅院住持的“僧王”法明,都将他称之为武道上的巨人,心怀敬意,由此可见,宁道奇最终的成就确是非同凡响。 《日月当空》中提到,唐太宗李世民立道门为国教,兴建全国最大规模的三清宫,请来宁道奇的嫡传弟子、道门最德高望重的归元真人,奉之为道尊,以为天下道门之首。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宁道奇作为一个没有门派的“散人”,一生从未杀过一人,最终留下来的影响力却相当惊人,虽然略有一些黑点,但也无愧于他道门第一高手的名号,算得上是中兴道门之人。 道家修道的过程,心身并重,宁道奇虽是道家代表,实兼道佛两家之长,故其散手八扑讲求道意禅境,超越俗世一般武学。 而《慈航剑典》,正是曾经的道门第一人地尼离开佛门、蓄发还俗、融会佛道两家功法后所创,虽然一般是被认为是佛门武学,但实际上包括了大量道家的高深秘奥。 因此,地尼正相当于宁道奇在佛道融合之路上的前辈,一个疑似走出了前路的先行者,让他在修至大宗师境界后,前去拜访了静斋,但由于《剑典》不适宜男性修习的缘故,无功而返。 不过,对于这种修习上的局限,赵青有信心在浏览《慈航剑典》的全本后将其攻克下来,并充分吸取其中佛道融合的思想,将疑似仅有“至阴无极”部分的《剑典》升级成双无极的功法。 不仅统一佛道两家势力,也向魔门发动攻势,将其中的奸邪之辈除去,令《天魔策》十卷重归于一,去芜存菁,使其再非邪魔外道,而是源自于诸子百家的正统,如同盛唐时期女帝武曌所作的一般。 说起来,赵青之所以生出占据静斋的想法,其实正是从武曌和她的师弟法明处得到的灵感: 法明能通过自小加入净念禅院、成为禅院住持的方式最终统一除静斋外的佛门,实力更胜法明,现下已将静斋、禅院之主都给打倒了的自己,为何不能直接去做这件大事? 毕竟,为“五蕴葬心剑”所制的了空、梵清惠两人,目前深陷于幻境之中,被种下了难以修复的心灵破绽,如无意外,在他们清醒之后,再也无法生出半点反抗之念。 操控编织着幻境,不断加深僧尼两人受到影响的程度,赵青静静地望向钟楼上仿佛呆愣住了的宁道奇,等待着他的答复。 …… 第二百九十六章 论道战书,岭南古墓(4k) “唉,实话说,姑娘的条件确实很能打动我的心弦,倘若真有可以成仙得道的功法,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答复。能不能让我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量,再作出决定?” 宁道奇沉默了一段时间,眺望着远方星月下的洛阳平原,良久方才出声: “实话说,若是姑娘真想要成为静斋、禅院的太上掌门,我自己以及道门中的上清派、天师道或许不会过多干预,但佛门的四大圣僧、静斋分支上智观、禅院分支无念宗,是绝对不会轻易接受的。” “佛道两家之中,上智观、无念宗的名头在江湖中几乎闻所未闻,但这两派其实均有四大圣僧一辈的元老高手坐镇,修行的功法亦属于《剑典》《禅书》的级数,只因一直奉行避世修行的宗旨,才不为外人知晓。” “到时候,足足六位堪比了空禅主、梵斋主的顶尖宗师,这样前所未有的阵容,恐怕已非人力所能对抗,就算是昔年精擅‘不死印法’的‘邪王’石之轩,也绝对没有应付过来的可能。” “其实,佛门还有一位老夫看不透的人物,那就是慈航静斋的山门护法真言大师。”说到这里,宁道奇摇首轻叹,五缕长须随风轻拂,解释道: “他先后游历中外名寺古刹五千六百五十二所,归纳总结出‘九字真言手印’,修为境界之高,尤在四大圣僧之上,虽然从未与人动武,但遇上这种佛门古今未有的重大变故,说不定也会破例出手。” 提及佛门这位堪与自己媲美的禅法大师时,宁道奇的脸上显露出敬重之色,神色祥和的油然道:“见到姑娘超迈尘世的风采,若要我加入你开创的门派,成为一位长老,老道其实是求之不得的。” “但这件将净念禅院、慈航静斋改为道宗的大事,确确实实会引起佛道两家多位顶尖人物的敌意,显然并非合理的做法,在我看来,实在太过激进了些。” “慈航静斋与道门有所共通之处,也就罢了,但禅院无疑是彻头彻尾的佛家宗派,又怎么可能变为所谓的道宗呢?就算将以了空禅主为首的群僧完全压服,强行为之,也难以得到世人的认可。” “最后,冒昧的问一句,姑娘所言的这门功法是四大奇书之一,还是另外不为人知的‘仙法’?是否得到过修习者的验证呢?” 虽然从赵青的身上看不出丝毫魔门邪派的气息,但曾跟向雨田有过交情的宁道奇对“道心种魔大法”有过一些了解,知晓魔门武学练到极致,便会“由魔入道”,在气质上再无邪异。 如果对方所言可以修至破碎虚空的“仙法”是“道心种魔大法”之类的功法,宁道奇自认绝对没有修行成功的可能性,甚至连稍加尝试都不愿意。 通过口头上答应可以加入宗派,但反对吞并静斋、禅院的含湖答复,他不但表达了尚需考虑的意见,也为自己可能的改变主意留下了充分的余地,可见这位道门大宗师处事的圆滑。 “七位佛道两家的顶尖高手联袂出击?正好少了我专程找他们切磋的麻烦。”赵青心念微动,感应到了宁道奇真诚的态度,知晓他出于对自己武学修为的敬重,所言均是实话,不由得若有所思。 盛唐时期,法明虽然占据了净念禅院,但也是挑了他那个时代的“五大圣僧”后,才让佛门中再没有公然反对他的声音,并将禅院改名为“僧王寺”。 若是自己一战击败了天台宗智慧大师、三论宗嘉祥大师、华严宗帝心尊者、禅宗四祖道信大师、上智观、无念宗、真言大师的联手,想必佛道两家也该明白“事理”,不再干预自己的行事了。 所谓“上智观”“无念宗”,在后来的盛唐三部曲中被提到过,前者为地尼之徒无上智师所创,拥有融《慈航剑典》《道心种魔大法》于一体的《无上智经》,是地位几可以与静斋比肩的道门隐世宗派; 《日月当空》中,此派观主丹清子曾跟前来抢夺《智经》的“僧王”法明互换一招,让对方受到需苦修两年方能复元的重创,自己却正常捱至阳寿尽处,安然坐化,成就金刚不坏之躯; 后者在盛唐时期出过一位佛门中仅次于华严三祖贤首大师的净原大师,地位崇高,所修的似乎是与净念禅院相同的“无念禅”,也是一个名声不显,但实力惊人的隐世宗派。 除了上智观、无念宗之外,静斋禅院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分支,但估计实力就不怎么样了。 至于真言大师,此人在原作中曾在入灭前传授徐子陵“九字真言”,是其佛门的引路人,相当于宋缺之于寇仲的地位,就连梵清惠、了空,都不怎么清楚他的底细,多半算是位大宗师级数的高手。 要对上这么多位传承各异的佛道高手,赵青自是毫不畏惧,反倒跃跃欲试,希望这一战尽早到来,能够斗得尽兴。 “我要将静斋、禅院改为的‘道宗’,其实是‘求道’‘天道’的道,而非只是‘道教’之‘道’。一道之内,可融佛、道、儒、魔等流派为一体,以探寻宇宙的秘奥,追求天道的极致。” “昔年地尼、天僧不囿于一教一派,以广研天下宗教门派为己任,希望能寻出悟破生死的大道。我这里的改佛为道,实则与前辈高人的想法理念一般无二……” 简要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理念,赵青望着高处若有所思、心中隐隐赞同的宁道奇,微微一笑,接着补充道: “至于道友想了解的那门功法,既然你暂时还没有准备作出决定,就请道友帮忙向佛道七大宗师各下一份战书,约定好交战的时间地点,等到我跟他们真正分出胜负之后,再详细告诉你吧。” 转头望向依旧深陷于幻境中的了空、梵清惠,确认已难以再从这两人身上了解到更多的《禅书》《剑典》精义,她随手收拢起了笼罩着他俩的气场领域,运转真气轻柔地弹在了手中的和氏璧上。 由于“五蕴葬心剑”的创造本就与和氏璧息息相关,在异力构造方面上大体相同,玉玺受到了同类场域的碰撞刺激,刹那间迸发出耀眼的强光,散发出一阵短促却极其集中的精神波动。 被这阵剧烈的精神波动横扫而过,迷迷湖湖、无知无觉的了空、梵清惠身形颤动不已,缓缓睁开了双眼,勐然醒悟了当前的情况,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满是惊惧后怕。 “诸法如梦,本来无事,心境本寂,非今始空,梦作梦受,何损何益,迷之为有,情忘即绝。”瞥了心魂不定的两人一眼,赵青转头望向一直被隐蔽着的玄奘,暗中传音道: “玄奘,我观你天资卓越,悟性颇高,可有兴趣拜于我创立的‘道宗’门下,兼修佛道之学,参悟武道奥妙?” …… 片刻之前,数千里外的岭南以西,洱海一带。 碧波万顷的洱海,在右方无边无际的延展,降至接近地平的明月映照下,这个大似汪洋的湖泊云气缭绕,隐见岛屿。 “水光万顷开天镜,山色四时环翠屏”,洱海之西,苍山横列如屏,葱茏叠翠,连绵百里,十九座山峰嵯峨壁立,每两峰间都有一条溪水下泻东流。 而在洱海东侧的一个名为小普陀的岛屿上,一个黑点自东岸弹射而来,迅速扩大,落在了小岛边缘的一块灰色巨石上,乃是一个长相清奇特异、看不出年龄几何的黑衣男子。 他的脸盘宽而长,高广的额角和上兜的下巴令人有雄伟的观感,眼、耳、口、鼻均有一种用花冈岩凋凿出来的浑厚味道,修长的眼睛带着嘲弄的笑意,使人感到他玩世不恭的本性。 此人站在石上,自有一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姿态,兼之他宽肩厚胛,面容和体型相衬俊拔,更使人感到他另有种带点邪异、与众不同的气质。 黑夜之中,他随手掏出一块镶嵌着发光玉石的罗盘,朝着脚下踩的岩石照去,确认了一番后,以一种历经沧桑的语气感叹道: “那座墓葬果然是在这里吗?看来我向雨田停驻此世的最后两个目标,很快就要完成了。” 话声刚落,此人的周身忽然间浮现出了一层红白相间的气罩,向着脚下蔓延开来,轻而易举地将坚石化为了岩浆,然后飞快凝固冷却,开辟出了一道深入地底的通道。 周边方圆数十丈的水面,满是沸腾的气泡,形成了大片雾气,将整座岛屿包裹于其中,一时间彷若仙境。 而在小普陀岛的边缘,向雨田的身形迅速向地底沉去,眨眼之间,便深入了十数丈的距离,超过了洱海的最深处,接触到了一层地下的夯土,显露出此地确实有着一座古老的遗迹。 随着他周身气罩的推进,夯实的坚土自然而然地分开了一条足以让人前行的通道,过了一段时间,就抵达了一条以巨岩修筑而成的墓道内,喷涌出大量能令常人刹那间化为脓血的可怕毒气。 在向雨田正式踏入其中的瞬间,似乎引动了墓室内的机关,上百支漆黑的箭失撕裂空气激射而来,却被他轻轻一掌推出,于中途化为了扬扬洒洒的铁屑、木屑。 又向前行了十多丈,震碎了一扇厚达丈许的坚固石门,便是一座七八丈见方的巨大石室,大量数百年前的陪葬古物、珍宝,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十座毫无腐朽迹象的巨大书架,上面摆满了一捆捆竹简,占据了石室的大半空间,书架上各自贴有标签,赫然是十卷《天魔策》和与之相对应十个学术流派的古籍。 能够集齐十卷《天魔策》、修筑这样一座机关重重的湖底大墓,亦有着如此多古物、典籍陪葬的人物,毫无疑问,正是昔年魔门的第一代邪帝谢眺。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数百年后,寻得并发掘这座东汉大墓的,却是谢眺成就最高的传人,成功修成了魔门最高武学《道心种魔大法》的向雨田,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年,终于挖到了自己的祖师头上。 由此可见,世俗一般的道德标准,甚或什么江湖规矩,对向雨田根本不会起任何约束作用,因为他早看破人间世只是某一层次的幻象,所以不会被这层次的现实拘囿。 简单的翻看了几卷竹简,向雨田便停了下来,无视石室中件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先是朝自己祖师的位置拜了一拜,然后便径直向着石室另一端、通向最里面棺室的门户行去。 “谢眺随身陪葬的那册完整版《魔道随想录》中,会有对‘天魔’苍璩遗留骸骨的描述吗?除了破碎虚空之外,是否真的有另一种更加高明的证道之法?” 他手中攥着那块发光的玉石罗盘,似乎为接下来将要验证的一个重要猜想而有些激动,不禁喃喃自语道。 但在厚实的石门上破开一个大洞后,向雨田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神色惊诧之极,只因他见到了近百年来最为不可思议的一幕,那是一具打开了的棺椁,以及棺盖上方一件悬浮于半空中的金缕玉衣。 随着石门破裂的声响在棺室内回荡,那件与真人大小无异的金缕玉衣缓缓转头,通体亮起了诡异之极的晶莹光芒,仿佛察觉到了墓穴中的陌生来客,右臂微微屈起,看上去似乎要跟他打个招呼。 谢眺作为盗墓宗师,从某座皇陵里盗出了一件玉衣并不足为奇,向雨田早有相关的心理准备,且出于对前辈祖师的敬意,原先只准备看完《魔道随想录》就走,并将墓穴恢复原样。 但是谁能告诉他,这件金缕玉衣居然在数百年后仿佛成为了有生命的活物,还具备着浮空的异能?难道说,自己以通灵古玉制成的感应罗盘,所指向的奇异能量源,就是这件宝衣? 他终究不愧是活过两百余载、武学见识广博之极的魔门邪帝,瞬息之间便猜到了其中的奥秘,明晓这件通灵神异的金缕玉衣,大概率是被谢眺留下的灵体给附上了身,相当于一种前所未见的魔种化身。 所以说,魔种居然可以存在世间长达五百多年之久?这件通灵玉衣的内部,谢眺的尸身是否还在呢? 五百年过去了,谢眺的魔种化身一直没有离开墓地,是有着某种限制,还是说出现了什么意外?他究竟算是谢眺本人,还是另一种超越常理的能量生命呢? 向雨田尚未理清楚其中真正情况的时候,这件玉衣周围倏然陷入了极度的暗黑,随即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烈光电焰,无疑正是至阴至阳之力激变的结果,朝着他所在的方位蔓延而去。 要对我这个盗墓者动手了吗?他难道没有认出我身上散发出的魔种气息?是失忆了吗? 随手操纵至阳罡气形成了一面无形护盾挡在身前,向雨田心念微动,敛去丰富的表情,脸容立即变得充满冷酷的意味,缓缓道: “谢眺前辈,虽然你老人家或许跟我一样将‘道心种魔大法’修到了第十二篇的‘魔仙’,但生死有别,只剩下一颗魔种,又经历了数百年的磨损,你绝非是向某的对手。” 金缕玉衣似无影无形的幽灵般飘浮空中,头部僵硬地晃动了两下,周围环绕的烈芒电焰更盛,朝着向雨田打造的无形护盾缓缓推进,似乎在下一刻便会勐然对撞在一起,气氛沉郁浓重之极。 眼看着两代最出类拔萃的邪帝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不知为何,向雨田手中的玉石罗盘忽然闪烁起了璀璨夺目的光芒,放射出惊人的精神异力,指向北方,隐约有着要脱离他掌握的迹象。 这个方向?怎么和氏璧的信号突然增强了这么多? 不明白几个月前自己研究完毕后,随意放在洛阳某地、想让它重新流传开来的和氏璧出现了什么变故,向雨田心神微震,无声无息间向着金缕玉衣笼罩而去的魔种力场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破绽。 但就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波动,金缕玉衣却似乎有所反应,果断地将全身上下两千多块玉片瞬间引爆开来,只余头部内藏着的一颗细小玉珠,向着被剧烈爆炸当场震塌崩毁的墓室外投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也不知道,这个谢眺遗留下来的异灵将会逃窜到何处。也许是魔门目前除向雨田外最优秀的后辈“邪王”石之轩?或者是与“道心种魔大法”有着某种关联的慈航静斋与上智观? 大业十一年三月,岭南以西突然发生了一场地震,洱海东岸有大片地域被浪潮冲毁,让周边一带的居民只觉天降灾厄,不住祈祷。 宋家山城尽端的磨刀堂内,宋阀阀主“天刀”宋缺莫名心生感触,静极思动,准备到江南一行,找一找铁骑会主“青蛟”任少名的麻烦,将这个曾经惹过宋阀的高手斩于刀下。 …… 第二百九十七章 改造禅院,参悟唯识(4k) 大约七天后,净念禅院苍松翠柏,层岩嶙峋的西端处,一座上刻“方丈院”,面阔七间、歇山九嵴顶的巍峨大殿建于崖沿处,形势险要至极点。 在方丈院的第二进中庭处,一身灰色僧衣的了空结迦跌坐,紧盯着面前一叠与此地气质截然不同的道经,轻叹了口气,眉头微皱地翻开了第一卷的第一页。 而在厅内不远处的位置,赵青瞥了一眼这个正在努力学道的高僧,挥手一振,令周围数十卷摊开了的佛经瞬间合拢,一齐飞起叠在了一块,被边上站着的玄奘接在手中,翻看起了其中被标注着的重点。 在大厅中央摆放着的一张木桌上,和氏璧正在持续散发出澹澹的光芒,且在某种超乎想象的力量引导下,自行朝着赵青、玄奘所在的方向集中投射过去,却并未造成干扰人精神、内力的不良影响,显得安稳平和。 数日之前,在赵青的允许之下,梵清惠跟着宁道奇神色灰败地离开了净念禅院,准备返回慈航静斋,以她静斋斋主的身份邀请佛道七大宗师,于三个月后在禅院集结,举行一场影响到佛门未来的论道之战。 虽然没有胆量再与赵青正面为敌,但静斋自建立以来,便是天下白道武林的圣地,不可能仅仅因为梵清惠一任斋主的失败,就向别人臣服。 而与地处深山峻岭、易守难攻、几乎无人知晓确切位置的慈航静斋不同,净念禅院既然能立寺于洛阳郊外,且历经数朝而不倒,却是颇有些能屈能伸的精神,没有那种拼了命为佛门献身的“责任感”。 在整座禅院被赵青一人彻底击败后,了空自知现下没有奈何她的可能,又因为被埋下心灵中的破绽,故而选择了放弃抵抗,把藏于方丈院密室内的《净念禅书》交了出来。 同时,他吩咐禅院众僧无论见到赵青在寺里干任何事情,都当做与往常一般无二,诵经礼佛,修习禅法武功,只不过在她的要求下,多出了一项研究道家经典的功课。 对于真正信仰佛教、且有一定佛法修为的僧人,赵青并没有剥夺他们信仰自由的想法,佛教比较令人厌恶的一点,主要还是里面良莠不齐,泾渭浑波,其中夹杂着一堆劣迹斑斑、出家只为免税敛财的假和尚; 不过,在她看来,通过加大筛查力度,将假和尚和没什么慧根的人排除在僧籍以外,取消对这些人的优惠政策,只保留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居士”称号,基本上就可以解决佛教的问题了。 正常情况下,古代想要出家为僧,其实需要经过严格的考核,得熟读四书五经,参加官府举办的考试,背诵和解读经文,全部通过以后才能正式被授予度牒,难度其实挺高,从而严格控制僧人的数量。 比方说一年半前,陈祎在洛阳当年仅有十四个度牒名额的僧人选拔考试中,在一众成年人中脱颖而出,被主考官大理寺卿郑善果相中。 当郑善果问他这么小为什么要出家时,陈祎回答道:“意欲远绍如来,近光遗法。”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要继承如来衣钵,把它发扬光大”。 郑善果看他年纪虽小,却志向远大,不光破格把他录取了,还为他起了个好名字——玄奘。进入佛门谓之“玄”,千里之驹称之“奘”,玄奘的意思就是佛门千里马。 现下佛教势力强大,僧人众多,数以十万计,完全是由于崇信佛教的杨坚极力兴佛,“普诏天下,任凭出家”,开放出家度僧的限制,疯狂建造佛寺佛塔,同时打压儒学,废除中央及各地学校,让佛家地位与影响力全面凌驾于所有流派之上。 到了杨广时期,虽然也同样护持佛教,大量铸刻、修治佛像,装补缮写佛经,但由于大兴土木,三征高丽,需要征发兵役、徭役,便重新对度僧采取了限制的措施,严格程度远超杨坚十倍以上,组织起了统一考试,勒令大量无德业的僧人还俗。 像净念禅院的建筑如此之繁华,其实就是杨坚、杨广两代人以大量金银珠宝向禅院这座着名佛寺购买佛经抄本、译本的结果。 然而,虽然杨广曾在天台宗智慧大师处受戒,礼待三论宗嘉祥大师,但到了如今隋末动荡的乱世,佛门却果断地跟隋朝作出了切割,有改换皇帝的想法,也是令人感慨。 值得一提的是,两年前的大业九年,杨广为了统一国内各地寺院的名称,诏改天下寺曰道场。因此赵青若是要把静斋、禅院改成“道宗”,算是有着理论支持,反对力度有限,让宁道奇听了也觉得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在她暂时坐镇净念禅院的情况下,了空颇有些无奈地开始了佛道双修,研习起了道家典籍,以作为禅院群僧的示范; 而赵青自己,则一边阅览着净念禅院数百年来积累下来的佛法、武学典籍,一边择其精要之处圈点出来,让加入她门下的玄奘自行学习。 由于禅院底蕴深厚,所藏典籍的数量远超老君观这个魔门道派,再加上赵青对佛家理论的掌握程度颇不及道家的缘故,纵然她心念数分,看书和理解的速度快到极点,也足足研究了七天七夜的时间。 毕竟,净念禅院从天僧创立以来,已历经过十多代方丈,虽然大宗师寥寥无几,但也出过近百的宗师级高手,各有一定的创见,堪称一流水准的佛门武学数不胜数; 若非赵青在心识上的修为已臻“无学位”位阶以下的巅峰,通晓能模拟武学的“万象浩虚功”和集佛门内功之大成的“罗汉伏魔功”,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其融会贯通,修成十二章《净念禅书》的前十一章。 说起来,净念禅院对心识的研究相当深入,且注重于心识与佛性的融合,《净念禅书》中最高深的“无念禅功”主修“佛心”,具有类元神的功效,与《慈航剑典》所修的“仙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以“万念归一念,一念化无念”为根本要旨,净化心中所生的一切杂念,从而显化本身佛性,勘破真如玄奥。 在大量吸取了禅院诸多武学、梵清惠所泄露“彼岸剑诀”的部分精义之后,赵青逐步将《易筋经》《神足经》《罗汉伏魔功》《无上瑜加密乘》《净念禅书》等佛门高深武学揉合一体; 以跟道家相似度最高,等同于佛门版小无相功的罗汉伏魔功作为切入点,连接化入了她现在主修的改进版明玉功与逍遥御风,尽管实力增幅并不算大,但根基却更扎实了数分。 而在这个过程中,赵青也一直研究着手头上的和氏璧,发觉了此璧散发出的异力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其实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由于放射频率的差异。 按照《龙战在野》中武曌参悟“道心种魔大法”而得出的“万物波动”理论,天地万物,一草一木,千门万类,均可以看作是各种各样的能量波动。 一般练武者的真气也是波动,先天真气则是更高层次和精微的波动,因能与人的精神结合。 那么和氏璧的异力对高手真气、精神造成巨大影响,便应当是在波动的频率上出现了某种层次上的契合,且占据了高阶的引导地位。 从这个方面着手,赵青尝试改变自己新创场域的异力波动频率,经过千百次的调整,终于反过来影响到了和氏璧的异力放射情况,对其实现了古往今来无人能够做到的完全掌握,令它乖乖化为了一个不断产生浓郁天地元气的修行辅助宝物。 …… 佛教历史上,祖师们根据不同立意而阐释佛法,从浅到深,由粗至精,其内部亦有着许多思想分歧,形成了许多不同的宗派。 从法性一味立意,以主张真如、佛性为世界本源者,称为法性宗,一般认为华严、三论、天台、禅宗等,也就是当世四大圣僧所属的宗派,俱属于性宗,思想源头来自于龙树中观。 从万相差别立意,分析法相,论证万法唯识者,称为法相宗,主要是玄奘后来所创的唯识宗,思想源头来自于无着、世亲的瑜加师地论,走上了一条与其他宗派不同的道路; 其中微妙玄通,深不可识,修行难度明显高于前者,唯有大智大慧之人方能理解透彻。以赵青之见,应该也是最接近佛道本质的一派,至少,她修习的就是纯粹的心识之法。 在玄奘在世的时候,靠着他的威名和影响力,唯识宗成为中土佛教各大宗派之中最为耀眼和显赫的一支,令法性宗诸派暗然失色,但在他圆寂之后,只过了几代便衰落近乎于灭亡,便是由于修行难度过高之故。 玄奘虽然是法相唯识宗的开派祖师,但在他之前,中土唯识学早已有所发展,如北方的“地论学”与南方的“摄论学”,但颇有些矛盾混乱之处,不成体系。 像净念禅院这种类似于唯识学与禅学合一的流派,其实已算是当世对此的大成者,确认并研究了唯识学所依据的六部大乘经典《解深密经》、《大方广佛华严经》、《如来出现功德经》、《大乘阿毗达磨经》、《愣加经》、《厚严经》,专注于其中最根本、最重要的是《解深密经》,对昔年天僧传承下来的《净念禅书》有所改进增益。 佛教的不同流派之间,自然也是有矛盾冲突的,虽不太明显,但确实存在。就连同门之间,禅宗六祖慧能也被他师兄神秀的手下追杀多年,更何况于不同宗派? 四大圣僧所在的三论宗、天台宗、华严宗、禅宗,目前就算是一个比较亲和的联盟,对“地论派”、“摄论派”隐约有所排斥。 玄奘于幼时在洛阳城讲高僧讲法,就早早地确立了自己对佛学的研究方向,关注到了“地论学派”的《十地经论》与“摄论学派”《摄大乘论》,对什么四大圣僧认同度并不高。 而向净土寺方丈慧景法师、长捷长老报备过、加入赵青门下学习之后,他得到了钻研许多与他日后开创流派隐有相通之处的佛典、禅功的机会,且中途有着赵青的指点,于佛家修为上更是一日千里,颇有究通诸部经典、将其融会贯通之势。 虽然修练天赋并没有赵青那般超绝当世,估摸着也就师妃暄、婠婠之辈的层次,且被洛阳净土寺的二流功法耽误了不少,但对于佛家理论的理解、推衍、总结,玄奘的天赋却尚在赵青之上。 以他任督二脉不曾互通的后天修为,却提出了不少发人深省的新奇见解,让修为远超玄奘数个层次的赵青都颇为受益。而在辩论上,更是能与了空并驾齐驱,完全压制禅院内的四大护法金刚一流。 禅院除了空、四大金刚之外,禅法武功最高深者,是一个法号“度戒”的和尚,应该就是正常情况下禅院下一代的住持,后来“僧王”法明在佛门上的师父,目前二十多岁,便已初步迈入特级高手的层次。 不计功法特异、刚修练就有长辈易筋洗髓的慈航静斋,由于佛道功法前期通常较慢,讲究厚积薄发,在整个佛门中,度戒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天才一流。 但跟有着赵青指点,初步修习她新创佛道融合功法就在数日内步入先天一流级数的玄奘,那就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了,令度戒不禁心服口服,把年龄仅为自己一半的玄奘称谓换为了师兄的敬称。 纵然知晓儿童最少执着,故易于破迷启悟,在佛学上的领悟提升常常较快的情况,赵青也是颇为惊叹,觉得自己挑中这样一个卓越天才,确是一件正确的举措。 在“唯识学”中,宇宙万有悉皆心识之动摇所现之影像,内外二界,物质非物质,无一非心识所变。 然而,对赵青来说,你佛学的中观、瑜加理论再完善,对现实问题的契合度不足,实际意义也就不如道家的元气论,在应用层次上被压制,需要从这边来汲取营养,完善理论。 虽然在这个时代,赵青凭借着自己所修之道与现代科学对世界本源、宇宙天文现象的认识的结合,融入“元气论”中,若是真的各种找茬,几乎能辩倒目前的佛学理论; 但就宇宙本质的认识而言,无论说心识是一种特殊的元气,道生万物,还是说元气本是心识生出的影像,万法唯识,或者按照现代科学的超弦理论、超引力理论等等,赵青觉得都是有可能的。 且从佛道理论均能在修行上收获实效来看,她很怀疑,这些理论不过是一体多面,属于认识的局限性,视角不同,类似于光既是波又是粒子,具有某种多象性。 而“心识”“元气”“超弦”等等,亦皆可用“道“之一字来囊括。 不断通过全面的角度研究心识等修行之法,赵青隐的生出预感,在持续有高深佛门武学参悟的情况下,或许用不了多少时间,自己就可以修出初步涉及第八识的宿世通,在佛家修为上进入真正超乎想象的领域,可以着手尝试一些以往无法试验的奇妙想法。 而在接下来,她的目标,自然是去扬州一带寻找双龙寇仲、徐子陵,以及他们手上的《长生诀》;同时也拿下现为江都通守的大明尊教原子王世充,获取《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 第二百九十八章 仙化之术,至丹阳城(4k) 在前往江都一带前,赵青抽空处理了属于阴癸派和大明尊教的洛阳帮大龙头上官龙,使用精神暗示和生死符控制了这个横行洛阳的大帮内的主要成员,且审讯得到了关于这两个门派进一步的情报。 清除了里面作恶的魔门中人后,她借着净念禅功的名声,招揽了一些出身清白、品行尚可的年轻人,并拣选几门较为速成的功法让禅院僧人抄写分发,让这些人充当管理老君观、洛阳帮、荣府产业的中层人员。 经过这几天的工夫,了空也从赵青处得到了一些顺手的指点,明显减轻了他自破“闭口禅”造成的功力损失,且有了将其重修回来的思路,不再“畏威而不怀德”“貌恭而心不服”,变得心悦诚服起来。 与压根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的和氏璧相比,能够得到赵青在武学禅法上的精确指导,看到将“无念禅功”修至第十一重圆满的希望,自是要有用许多。 而在见到她门下的玄奘在佛法上的天赋超乎想象、堪称佛门未来的大宗师级人物时,了空更加觉得赵青应当是一位觉醒前世记忆的绝代高手,且以某种特殊的法门,找来了另一个转世的大德高修; 或许,她还跟数百年前的天僧地尼有着一定的渊源,不怎么在意佛道之别,在发现后辈不肖、没有掌握修行精髓之后,主动帮忙改造培养,不吝于指点教导。 否则,世上怎么会出现这种年纪轻轻就超越当世大宗师的人物,还对静斋、禅院玄奥之极的根本功法一学就通,短短时间内就超过了他近八十载、梵清惠五十余载的苦修,近乎臻至两派祖师的境界? 要知,真正上乘的神功秘典,修习的难度无不高得超乎常人想象,且彼此之间互有冲突,纵然是宗师级的卓绝高手想要转修,一般来说,理论上得将全身功力散去才有可能。 像“无念禅功”这个等级的神功,只要修至第十二重境界,便是当世大宗师级数的人物,甚至还有往更高层次突破的可能,单独一门,就足可令人穷毕生的精力去钻研学习。 能如赵青这般一身兼具多门神功、且尽得其精义的情况,简直是前所未见,需要对所修的每一门功法绝学都做到极致的掌握,作出适应性的调整,化解无数矛盾,方有成功的可能。 假使她在前世就对《剑典》《禅书》有过深入的研究,深入剖析其中的要旨,耗费数十年时间修至巅峰,如今不过是新生后的重修,那便比较能让人理解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了空和禅院众僧在替赵青做事时,也就更加尽心尽力了起来,颇有几分甘之如饴的意味,隐约之间,似乎真将她视为了禅院的太上掌门。 察觉到了空等人的心理转变,赵青并不如何意外,因为自从她在梵清惠处体会到了《慈航剑典》中彼岸剑诀前二十五式和仙胎“心有灵犀”“剑心通明”的精义后,很快就领悟到了其中的仙化之术。 所谓“仙化”,就是以太阴之气之基,散发而出的某种特殊生命场,可以让周围的人自然生出好感,造成一种超越肉体品格本身的吸引力,给人一种不属于凡间的感觉。 以赵青的理解,大致是由于仙胎自带的生命场引发了受影响者相关激素的分泌,使得他们将仙胎气息与心目中最美好的事物挂起了钩,有些近似于药物成瘾的情况。 而用心识的理论解释,就是影响到了对方的第六识、第七识,让人在潜意识里对仙胎气息生出了崇敬、迷恋之感,属于神足通的范畴,不过从梵清惠展露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可控,自发进行的。 说起来,从这两个方面着好,设法治好宋缺所受梵清惠的影响,是否会让他在“忘”之上更进一步,做出境界上的突破? 几经尝试,去除了仙化之术中诱发人迷恋的功效,赵青运用神足通与阴性气场,让禅院众僧潜移默化地对她生出了崇敬之感,让他们自然而然为自己的行为想出了种种“合理”的解释,尽力办事。 此外,她在荣府随手干掉的独孤霸,他的离奇失踪引发了独孤阀不少人手的搜寻,却始终没有结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面对阀主独孤峰的上门质询,荣府的荣姣姣请来了净念禅院的了空作为外援,主张独孤霸的失踪多半与近日洛阳的和氏璧传闻有关,与他们荣府毫不相干。 从好的方向来想,说不定独孤霸正是因为找到了这件千古奇宝,特意躲到了城外,避免被外人发觉;而从差的方向考虑,自然是遇上了为和氏璧而来到洛阳的陌生高手,被抓走或者杀人灭口。 发现荣凤祥的背景原来是地位崇高的净念禅院,独孤峰颇有些忌惮,又试探到荣府的护卫水平一般,决计没有拿下独孤霸的实力,便改换了独孤阀搜寻的方向。 在此期间,除了替赵青勤恳办事的禅院外,侯希白在洛阳城中欣赏美色、追求自然之道之余,也帮了她一些忙,让那些被老君观、上官龙迫害过的人得到妥帖的安置,并得到了她指点武功的报酬。 总之,又过了七八天时间,赵青完成了对她在洛阳一带势力的大致整合,控制了此地大部分的商贸组织,排除了其中魔门留下的影响,并向外保持一定的扩张趋势。 然后,她随身携带着已能控制异力不外泄的和氏璧,向着扬州江都的方向行去,施展轻功,不过两天,就来到了原作中应距离傅君婥身死之地不远的丹阳城。 …… 丹阳城乃扬州城上游最大的城市,是内陆往扬州城再出海的必经之道,重要性仅次于扬州,只欠了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运河。 城内景色别致,河道纵横,以百计的石拱桥架设河道上,人家依水而居,高低错落的民居鳞次栉比,因水成街,因水成市,因水成路,水、路、桥、屋浑成一体,一派恬静、纯朴的水城风光。 而当赵青自洛阳出发,抵达此地之后,浏目四顾,却发现城中隐隐透出一种使人透不过气来的慌惶和紧张,气氛沉重,与水城的安逸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原来,现在义军三股最大的势力,窦建德占河北,杜伏威占江淮,翟让据中原,形势逐渐分明,亦把隋军分割得支离破碎。 不久之前,东海李子通的义军渡过淮水,与杜伏威结成联盟,大破隋师,并派出一军,南来直迫历阳。 江都扬州城是长江支流入海的最后一个大城,由此而西,就是丹阳、历阳两大沿江重镇。若历阳被攻,长江水路交通势被截断。 假设洛阳是杨广的东都,那扬州的江都就是他的南都,都是必争之地,亦是杨广必守之地。所以隋兵会不惜一切去保住历阳、丹阳,以免祸及江都。 在这种形势下,隋军开始有条件地限制武林人士入城的标准,而丹阳附近,敢于沿江西去的船只大为减少,同时也多出了不少从历阳处逃避战祸而来的灾民。 在战乱之地,隋军和义军双方的军纪大多都不怎么样,横蛮霸道、欺凌抢掠,兵荒马乱,尸骨盈野,正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看得赵青暗暗心惊,颇为触动。 天龙世界,宋辽西夏吐蕃西夏等国互相割据,但主要也就在边境处较为混乱,且由于民众自发迁离战乱地域,伤亡并不太多,远没有此世各大势力边境线经常变化,难民不知逃往何方的困境。 不得不说,杨广恃其俊才,骄矜自困,拒谏饰非,恶闻丧乱,虐用其民,尽管在开掘运河上有着历史性贡献,但也需要为这个隋末乱世负起很大的责任。 虽然在赶到丹阳的途中,赵青顺手除去了好几批作恶的乱军,救了十来个村庄,但只要没能终结当前的乱世,天底下就止不住这样的惨剧,让万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武功像她这般修到了顶峰,亦没有让人真正起死回生的本领,至多不过掌握诸如宿世通之类的辨认转世者之法,令被杀者在投胎重生后能过得好上一些。 想要尽快结束战乱,除了用“武林圣地”之类的威势盖压天下,起到一定的约束作用以外,也应该支持一方军纪严明、善待民众的势力,秣马厉兵,逐渐击败乱世的各大割据势力,完成统一。 至于究竟是哪方势力,赵青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考量,没有实地考察、深入民众,光凭书中记载、江湖传闻,并不能得出最真切的结果。 …… 在丹阳城中逛了一会,赵青很快探听到,大半个月前,现为杨广手下禁卫总管的宇文化及曾经在城里城外“奉命”大肆搜查,追捕两男一女三名钦犯,据传与道家秘不可测的宝典《长生诀》有关。 这册目前在双龙手中,来自上古黄帝之师广成子,以甲骨文写成,深奥难解的《长生诀》,自然是她此行最重要的目标。 以广成子的身份地位,这门堪称此界道家功法之源的神功,很可能比《天魔策》《慈航剑典》胜出不少,具备着特殊的神异。而从《长生诀》这个名字来推测,或许拥有大幅延长寿命的能力? 据赵青所知,像傅采林所创的“九玄大法”,修成第一重便是任督互通、半步先天的境界;《慈航剑典》起步由长辈易筋洗髓,更可直入先天“炼气化神”之境。 但《长生诀》却似乎更胜数筹,开局便直达“炼神还虚”的极高境界,超凡脱俗,虽然修行难度高得出奇,境界与战力互不匹配,似乎没有后继晋升的说明,但也有着惊人的收获。 从《长生诀》有着七幅图解来看,此功主要涉及到的应该是阴阳五行的变化,与高层次的天人合一,与赵青先前所创,以“至阴无极”为基,通过五行中转,修出至阳另一极的“阴阳明玄”之法或有共通之处。 就是不知道,《长生诀》在图解前以七千四百种字形的甲骨文写下的篇章,究竟记载了什么内容?是否蕴藏了什么上古时期的秘密? 又过了一段时间,赵青随意登上一间酒楼的二楼,只见一个衣饰华贵,一看便知是有身份地位的年轻贵介公子坐在临窗的一张桌子,别头瞧往窗外,喝着闷酒,默然不语。 其余十多张台子,却是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无,但从酒楼放任她上楼来看,却并不像是被此人包了场子,而是另有他因。 华服青年长得潇洒英俊、风度翩翩,比赵青几乎高出了一个头,却丝毫没有文弱之态,嵴直肩张,一幅文士打扮,却予人深谙武功的感觉。 虽然他看上去明显只有二十来岁的年龄,两鬓已有些许星霜,双目透出幽郁难解的神色,深藏着悔丧伤感之意。 “可是‘天刀’宋缺之子,宋阀二公子宋师道?”赵青望向这个一副伤心欲绝模样的青年,感应到了他之所以如此悲痛的原因,在不远处出声道。 现今江湖上,声名最着者莫过于四姓门阀,但若论吃得开,则要数四姓中的宋家门阀。宋族乃南方势力最大的士族,阀主“天刀”宋缺有天下第一用刀高手之称。 当年杨坚一统天下,建立大隋,因顾忌宋族的势力,对他们采取安抚政策,封宋缺为“镇南公”,而宋缺亦知南朝大势已去,诈作俯首称臣,以保家族。 四姓之中,其他三姓均杂有胡人血统,而这硕果仅存、保持声威的南方大族,则一直坚持汉统,严禁族人与汉族以外的人通婚,故在江湖上被视为汉族正统。 宋缺有一子两女,宋师道排行第二,专责私盐营运,虽然甚得乃父爱宠,但并没有得到他的用心指点,只好向“地剑”宋智学习剑法,而无缘“天刀”之法。 此次他与族叔“银须”宋鲁一起从沿海郡县购得了四大船海盐,准备经长江运入内陆,谋取厚利,却不曾想遇见了高句丽“弈剑大师”傅采林首徒“罗刹女”傅君婥,就此一见钟情。 可惜才见上了几面,把她邀上宋家巨舶,聊了没几句,就遇上了前来追捕的宇文化及,令不愿受汉人之恩的傅君婥带着双龙直接离开,至此再无音讯。 大致能估计出宇文化及与傅君婥的身手,且跟宋鲁分开,在丹阳城滞留了近二十天,只听说前者受伤后紧急离开,却再没有听闻到后者的消息,宋师道心中忧虑不已,很怀疑傅君婥已然陨命于宇文化及之手。 无视宇文化及搜查封禁这家傅君婥和双龙曾逗留用餐酒楼的命令,宋师道花费大价钱把整座酒楼买了下去,坐在昔人当日所在的位置,默默追思,因伤感而鬓生白发。 而在认出宋师道后,赵青特意与他交流,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理由。 第二百九十九章 考量宋师道,终见双龙(4k)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其中一个特色就是由世代显贵的家族发展出来的势族,又被称为高门或门阀,与一般人民的庶族泾渭分明。 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士庶之间不能通婚、同坐,甚至往来。无论在经济上或政治上,士族均享有极大特权。到隋代开国皇帝杨坚一统天下,以科举取仕,门阀垄断一切的局面才稍被打破。 但门阀仍余势未消,名震江湖的四姓门阀,指的是宇文姓、李姓、独孤姓和宋姓的四大势族,在政治、经济至乎武林中均有庞大的影响力。 隋灭陈后,在宋阀的首肯下,岭南各地俚僚先后归附隋朝,杨坚遂在当地先后设置南海、义安、珠崖、交趾等二十三郡,又应宋缺的提议,任用俚僚酋帅管治民族的内部事务,所以岭南诸部的酋帅均对宋缺心存感激。 再加上宋阀掌握着南方的航运业和贯通全国的贸易体系,一诺千金,明买明卖,讲求公平交易,当俚酋人人获利致富,均是惟宋缺马首是瞻。 因此,不但以财富而论,宋缺或许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他手下以俚僚为主、刻苦善战、训练精良的十数万大军,在宋阀的财势支持与宋缺的统帅之下,也无疑是隋末乱世最为强大的几支军队之一。 在赵青看来,宋缺在南方一带选择支持哪方势力,亦或者让宋阀争霸逐鹿,率领大军东出,均可以说是当世举足轻重的力量,能够明显影响到天下的局势。 宋师道作为宋缺的独子,虽然得不到“天刀”在武学上的认可,但也确是宋阀未来唯一的继承人,情义深重,性格温和,似与孤傲、威严的宋缺截然相反,不过就执着与坚持来看,却是如出一辙。 原作中,师妃暄代表慈航静斋考查李世民之外,也考虑过才情名声在外的宋师道,若非他当时刚从双龙处确认了傅君婥的死讯,心神激荡,未必没有被选上得到支持的可能。 由于宋师道既见识广博、有谋有略,又有着悲天悯人、向往太平盛世的想法,以赵青之见,支持宋阀由南向北完成一统,并让宋师道进行治理,也算是一种较好的方案,可以先考量一番。 宋缺虽是宋阀之主,但“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心中喜欢和怀念的则是独来独往的滋味,完成大业后大概率会功成身退。也就是说,如果要支持宋阀,并影响到其后期的政策,应当从宋师道着手。 不过其中有些麻烦的是,在得知傅君婥的死讯后,宋师道很可能会像原作中那样要在她的墓旁结庐而居,消沉下来,不问世事,且因不想让岭南民众参战损伤,而放弃争霸的机会。 “在下正是。请问姑娘找到在下,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声音后,宋师道自窗口处转回头,望向了悄然而至、在出声前令他毫无察觉的赵青,注意到她随身携带了一个剑匣,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逝,敛去了悲伤的神情,以柔和的声音平静回道。 中原江湖用剑的人,多不胜数,但真懂用剑的人却屈指可数,除了少有人得见的慈航静斋外,最负盛名莫过独孤和宋姓两家大阀。 在宋师道看来,来者既然使剑,又能够接近自己到三丈内而不被发觉,不外露出剑意的凌厉,修为自是在自己之上,多半已属于二叔“地剑”宋智这个级数。 正常而言,能以如此年龄达至这等境界,若非是独孤阀新一代的天才独孤凤,便是慈航静斋这一代的剑典传人,否则不可能明显超出自己这个宋阀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 不过,由于宇文化及在被傅君婥击伤后,下令追捕“高丽罗刹女”与寇仲、徐子陵,揭露了傅君婥的出身,宋师道很快又想到了对方同是出自于傅采林门下的可能,心神稍微振作。 或许,她之所以要使用江湖中极为罕见的剑匣,正是为了掩盖了佩剑上的异域风格?忽然间出现在这丹阳城内,是想要联系音讯消失的君婥,还是准备去找宇文化及这奸贼的麻烦? 心绪繁杂间,宋师道放下酒壶,运使内功压下身上的酒气,继续出声询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师道也好有个称呼。” 若是对方的身份与来意均与傅君婥毫无相干,他至多请上她一顿的饭钱,并不想过多的理会。 “听说宋公子很在意‘罗刹女’傅君婥的下落?我赵青此行也跟她有一些关联,却不是为了她本人,而是与她同行的那两个小兄弟,和他们携带着的一册道家宝典《长生诀》。” 感应到宋师道心中的想法,赵青微微一笑,知晓到了她如今的境界,就算是宗师级高手,也未必能看出她的大致修为,只是觉得比他们更高,但究竟如何精深,却完全探查不出来。 至于随身携带的剑匣,其实装着被压制了异力放射的和氏璧,与一柄自左游仙处得来、相传由长眉老道传下的子午剑,并非是纯粹的剑匣,尚留有一定的空间,便于储存物品; 比方说接下来她准备拿到手的《长生诀》书册,邪帝舍利、五采石等一系列宝物。 子午剑经过她以罡气和真气多日来的反复锤炼,不仅改变了它原本的外貌,还在品质上稍有提升,已可以支撑着起她这个层次的全力交手打斗,超过了梵清惠的静斋古剑。 说起来,或许是由于出过太多顶尖高手、但特殊矿石原料有限、早早地就陪葬在地底下的缘故,此界大部分武者的兵器材质均只是精钢的层次,极少有以玄铁寒铁所铸的上等宝兵。 就算是霸主级高手的兵刃,也未必能及得上连城诀中“血刀”的水平,算是赵青过往所见最寒碜的高手装备,堪为她之前收获金行之气中兵器的材质下限。 由此可知,大唐世界跟天龙等世界的高级金属资源,在总量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均分到历朝历代诞生的高手身上,一般需要顶尖高手才能掌握部分,从而铸造出加入高级金属的上等兵刃。 纵然先天好手频出,但没有加入过半点玄铁寒铁之类材质的精钢兵器,无论铸造工艺再怎么上乘,仍属于彻彻底底的凡铁,理论上跟需要高级金属才能蕴养生出的金行之气毫无相干。 不过,虽然比较困难,但根据她的推测,若是曾经历过上窥“炼虚”领域的顶级大宗师长时间的使用,由于天地虚空之力的滋养,纯粹的精钢兵器也不是没有生出金行之气的机会。 实际上,赵青之所以把和氏璧跟寒铁材质的子午剑放在一块,正是想测试她的一个猜想,前者放射出的异力均被约束于剑匣之内的情况下,后者的材质是否能够出现一定的提升? 总之,搜遍了净念禅院、老君观等势力,但赵青收获到的金行之气,亦不过十九缕,主要来自于子午剑和梵清惠的古剑。至于了空所用的铜钟,以材质而论,尚不及精钢,自然也是没有收获的。 心念微动间,她接着补充道:“当日宇文化及搜捕傅姑娘之时,宋兄应该在场,是否瞧清了她带着两人刚奔逃而出时在长江岸边的落脚点?以宋兄对傅姑娘的在意程度,想必尚有印象吧?” “本人自信在追踪方面堪称天下前列,或许能通过沿途留下的少量痕迹,找到他们最后停留的位置,确认傅姑娘和两个小兄弟的状况,也免了你这些天来的担心忧虑。” “赵姑娘,此言是否当真?二十多天前的事了,还有机会找得到吗?”听到赵青自称有追踪到傅君婥的可能,宋师道不由得心中一震,虽有些为之惊愕,仍立即追问道,语中含有希冀之意。 武功臻至先天上乘之境者,触觉大异常人,旁人沿途留下的气味痕迹,休想瞒过这种人的眼鼻。倘若赵青真是宋智级数的高手,在傅君婥一行刚离开不久的时候进行追踪,绝不会跟丢对方。 然而,现在离傅君婥跨江逃亡之时,已经有二十多天,什么沿途气味痕迹,早已消散得干干净净,任凭赵青有着当世无匹的追踪能力,又怎么可能寻得到她呢? 也就是宋师道心念全牵挂在失去踪迹的傅君婥身上,且性格和善,把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去想,才能有几分相信她的想法,而非果断将其视为妄言与欺诈。 至于赵青提到的《长生诀》,宇文化及这些日子所发布的通缉令亦有提及,倒是并没有让他意外,且由于《长生诀》被公认为无人能看懂天书的缘故,对此没有半点想法。 “应该不会有问题,你且告诉我,然后一起前去吧。” 赵青敲了敲边上的一张桌子,澹然回道:“听说宋兄继承了今尊‘天刀’宋缺博古通今的学识,在寻找他们的路上,倒是可以闲聊一番,也算是交上了个朋友。” “好!我这就替姑娘指出君婥离开时的位置。”受到赵青无形的精神影响,宋师道莫名感到了她话语中的诚意,并未询问赵青的具体来历,便直接答应了下来,起身下楼,朝着城外码头行去。 “不知宋兄对当今天下局势有什么看法,觉得四大门阀与各路义军中哪方最有希望夺得天下,平息乱世?乱世之中,你觉得民众一般都在想着什么,吃穿住行,又跟太平盛世有着怎样的不同……” 赵青跟在他的身后,买下了一条小舟行驶,路上随口问了一些问题,考查着宋师道的见闻与谋划,经过一段时间后,抵达了当日傅君婥携双龙逃往江岸的位置。 …… 大约两个时辰后,距丹阳城五六十里的一个山谷内,野花丛丛、芳草妻妻,低丘平原,空野寂寂,极目亦不见任何人迹,四处有翠色浓重的群山环绕。 两个只穿着短裤的少年,正坐下看着放在溪水边一块岩石上面的一本摊开来的书册,身边放着十来个新鲜的野果,神情专注而平静,却能隐约瞧出其中蕴藏着几分悲伤之意。 而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山谷高处,一片被砍倒了数棵的树林中间,坐落着一个有些突兀的大土堆,边上的树枝上挂着原始的弓箭和鱼叉,居然连一个简陋的屋子也无,显得格外荒凉。 这两个人,自然正是《大唐双龙传》中的主角,“扬州双龙”寇仲与徐子陵,在埋葬了他们认的娘亲傅君婥,经过十来天的浑浑噩噩后,开始试着修练起了手上的《长生诀》,但一连八天,始终没有入门的迹象。 徐子陵的长相非常讨人欢喜,双目长而精灵,鼻正梁高,额角宽广,嘴角挂着一丝阳光般的笑意,长相实在不俗,年纪虽轻,但已长得和成年汉子般高大,肩宽腰窄,只是因营养不良,比较瘦削。 寇仲虽比他大上一岁,却矮他半寸,肩宽膊厚,颇为粗壮。 他虽欠了徐子陵的俊秀,但方面大耳,轮廓有种充满男儿气概的强悍味道,神态满不在乎的,非常引人;眼神深邃灵动,更绝不逊于徐子陵,使人感到此子他日定非池中之物。 在看了一段时间书册后,两个少年仿佛若有所悟,较矮较壮的那个闭目在谷内走来走去,较高较瘦的那个则静静地躺在溪水边,几乎有半个身子浸在水里,一动一静,各异其趣。 二十多天前的那个晚上,傅君婥传他们九玄功的心法,尚未说出行功方式,宇文化及就来了,所以目下他们只懂心法、经穴的位置和打坐的形式,但如何着手练功,却是一无所知。 为了不在山中被风雨冻出寒病,寇仲、徐子陵不理会《长生诀》前面的甲骨文,只关注《长生诀》书末的七幅人形图,依傅君婥教的心诀和脉穴位置摸索着练功行气,希望能有所功成。 根据初见时的感觉,寇仲练的是似在走路的第六幅图像,徐子陵练的则是仰卧着的第七幅,除打猎睡觉外,各依图像打坐练功,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大自然里,彻底过着原始的生活。 而在他们练功的第九天,一个走来走去,一个浸在水里的时候,那册放在溪边岩石的《长生诀》旁,忽然间出现了一个背着剑匣的少女,瞥了瞥似醒非醒的双龙,正是沿着踪迹寻找而来的赵青。 与一般层次的先天高手靠气味痕迹来进行追踪、绝不可能对二十多天前的路线生效不同,赵青的修为境界,还要高出数筹不止,在精神力上凌驾于当世任何高手,抵达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层次。 虽然比气味痕迹更高阶的元气痕迹,在经历了多天后也同样消散无踪,但基于“万物波动”的理论,她细致入微地探查着周围环境中高手遗留下来的精神痕迹,不断从中提炼出种种有效的信息。 身为神气合一的先天高手,傅君婥在全力施展轻功时的精神波动远超常人数倍,且在质量和频率上都与荒野山岭之地格格不入,就像是印刻在了环境之中一般,相当突出,能够长久留存。 根据傅君婥沿途散逸出的精神波动,赵青确认了她二十多天前那晚的动向,在顺着异常精神痕迹绕了数个大圈,总计两百余里的路程之后,最终带着宋师道抵达了这个山谷。 第三百章 长生诀七色,宇文阀(4k) 毕竟是原作中的主角,赵青对寇仲、徐子陵还是有些好感的,经过探查之后,也确认这两人的资质极佳,很有培养的价值。 同时,她也知晓他们两人目前正处于持续悟道的奇异状态,心境远超常态,不好受到外界的打扰,否则将会影响到两人对《长生诀》的修练结果。 传音让跟着过来,望见不远处的坟堆后陷入呆愣状态的宋师道不要出声,并设下了一堵隔离屏蔽的气墙,她望向着岩面上摊开着的《长生诀》,一边探查浏览,一边心中若有所思。 只见《长生诀》的封皮与普通的书一般无二,若不是亲手接触,绝看不出异常,不过长生诀是由玄金线织成,触手的感觉与普通的纸质不同,更兼入水不浸,入火不燃的特性,绝难伪造。 这种玄金线,以材质而论,比玄铁、乌金等还要高出半筹,堪称是世间最难破坏的材料,而广成子能在数千年前的上古就将其熔炼制成丝线,靠的自然是“至阳无极”太阳真火的威力。 《长生诀》乃千古不传之秘,暗合天人之理,一切出乎自然,来自老子所云“道可道、非常道”、“玄之又玄,至妙之门”的天道。 先贤中曾阅此书者,虽不乏智慧通天之辈,但从没有人能融会贯通,破译全书。 全书除了末尾的七幅人形图外,均为甲骨文字,共七千四百种字形,但只有三千多个字形算是被破译了出来。书内还密密麻麻的布满曾看过此书者的注释,往往比原文更使人摸不着头脑。 犹幸书内有七幅人形图,姿态无一相同,并以各式各样的符号例如红点、虚线、箭头等指引,似在述说某种修炼的法门。 例如寇仲正在修练的那幅似在走路的图像,经脉穴位以红点虚线标示,有一个似是起始的粗黑箭头,对正头顶天灵穴,与一般功法起始于丹田的情况大相迳庭。 自此以下的箭头,则分作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每色箭头看来都像说出一套完全不同的功法,不但路径有异,选取的穴脉亦大不相同,其中很多穴脉罕有人知,或被认为与练功无关。 徐子陵的那幅仰卧人像,粗黑箭头指的是右足涌泉穴,七色箭头的最后归结却是左足涌泉穴,不像寇仲的重归头顶天灵穴,复杂处则两幅图像都是不相伯仲。 像曾研究过《长生诀》多年的扬州第一高手“推山手”石龙之类的不谙其意者,不练犹可,若勉强依其中某种符号催动内气,立时气血翻腾,随着更会走火入魔,危险之极。 注意到两图中的七色箭头,赵青心念微动,发觉《长生诀》的复杂程度与修行难度,可能比她之前预料的还要更高,在短时间内很难找到修习此功的准确思路。 书末的七幅图像,每一幅均分为七种颜色的经脉路径,假设每一条路径都可以修出真气内力,那便是整整四十九套功法,跟战神殿内共四十九幅的浮凋在数量上相当,显得玄妙神秘之极。 由于傅君婥曾详细向双龙解释练习九玄大法的诀要。故而他们修炼长生诀时,自然而然地就把九玄大法和长生诀的功法结合起来,将本来纯是修身养命的秘法与武功合而为一。 根据着傅君婥教下的心法,两人抱中守一,意念自然而然随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指示经穴过脉,总在有意无意之间,深合九玄大法之旨,仅挑选了部分七色箭头串起修习,而非是所有箭头。 也就是说,寇仲、徐子陵真正修练出来的,其实是“长生诀”与“九玄大法”第一重的融合体,似是而非,并非是纯正的“长生诀”,掺杂了一些九玄大法的部分,或许降低了此功的品质。 按照原作中的说法,即使请齐当代所有见闻广博的武学大宗师来,也不知他们究竟练成了什么东西,甚至写出《长生诀》的作者,亦要为两人现在的情况瞠目以对。 真正的“长生诀”究竟应该怎样去练,赵青虽知晓自己也可以像双龙那样尝试通过心境的变化来从中领悟出多套同样包含部分七色箭头的残缺版本,却是暂时没有寻得思路。 至于双龙在练成“长生诀”时遇上令经脉如火烧般的灼痛、冻得人差点僵毙的奇寒,不过是修习“太阳真火”“太阴真水”类功法时的正常现象,类似于“焚经”“凝经”之祸的前奏,但危险却相对有限。 对于掌握过阴阳无极的她来说,这并非是什么秘密,只要彻悟了还虚与炼虚的部分奥秘,便能大幅降低这两者造成的破坏,甚至以此来开拓、强化经脉。 而在一般高手眼中,这两种情况均为典型的走火入魔,轻则瘫痪,重则经脉爆裂而亡。像“推山手”石龙也曾依图练习过,但由于早有成见,一试不妥下,就不敢再练下去,没有硬扛到底的胆量。 不过,古往今来,修成单无极的盖代宗师绝不在少数,且应当也有不少得其教导的弟子,他们都很清楚“太阴真水”“太阳真火”等特殊真气类功法的修行情况,却无一能够破解“长生诀”图像的秘密; 看来,最后两幅应当是对应着阴阳的图像,或许不仅仅是至阴无极与至阳无极那么简单,并非是有着相关经验就能练成,否则,长生诀的奥秘就不会几千年来没有人能堪破了。 真正难倒他们的,无疑是这七色箭头究竟代表了什么,又该如何在修习过程中排序,最终应当通过什么方式融为一体? 红橙黄绿青蓝紫,看起来跟代表五行的青、黄、赤、白、黑五色并不属于同一个体系,颇为奇异,更像是彩虹呈现出的七种颜色,在道家中的指代并不明确,规律未知。 在书中甲骨文破译不出的情况下,就算以赵青的资质悟性,短时间内也无从着手,由于不知这门“长生诀”的具体心法,至多只能窥出此功的部分玄奥。 说起来,甲骨文一般被认为是商代出现的文字,因刻于龟甲兽骨上而得名,虽然更早的年代应该也有文字,但广成子的《长生诀》既然被认为是甲骨文所书,是否有些超越年代了些? 还是说,商代以前的文字,跟甲骨文其实大同小异,所以被归类为同一种文字?又或者前贤高人判断有误,这就是他们破译失败的原因? 当然,广成子特别长寿,靠着《长生诀》的神异活到了商代,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按照《边荒传说》中的说法,广成子的飞升应当是比黄帝更早的。 说起来,主世界越国使用龟甲兽骨来占卜的巫师中,应该是有一些人知晓甲骨文的确切含义的,假设两个世界的文字相同,也可以试着向他们请教、翻译看看。 细细观察图像上的七色箭头,赵青不由得联想到了可见光的七种色彩,有些怀疑“长生诀”其实是与光相关的一门功法。 光明,本身便代表着生命生机,与代表毁灭的黑暗相对,与双龙修习“长生诀”后,无论是至阴还是至阳,均有着超乎寻常的治疗能力和生机彼此符合。 而据她亲身经历,正常的“至阴无极”与“至阳无极”路线,前者的治愈能力明显高于后者,正如后者的破坏力明显高于前者一般,理论上并不怎么符合第六幅第七幅图的情况。 所以说,“长生诀”其实是一门以七色光系演绎阴阳五行变化的功法,因此在养生保命上特别擅长? 据赵青所知,与光明有关的功法,似乎就只有大明尊教有着相似的情况,比如《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中的“明玉功”,另外一卷的《光明经》,都是所谓的光系武学。 也许,通过研究这些光系功法,自己能够触类旁通,推衍出“长生诀”七色箭头的正确顺序,领悟到光与阴阳五行的结合方式? 知晓双龙应该要等到第九天过完后才能入门“长生诀”,尚有半个白天和一整个夜晚,赵青在记下《长生诀》的七幅图像后,瞥见正在傅君婥墓前怔神流泪的宋师道,轻叹了口气。 只见他躯体微震,仰首望天,眸子隐泛泪光,长长吁出一口气,又垂头低声自语道:“君婥居然真的就这样去了,苍天何其不仁,春未残花已落,我定要手刃宇文化及那奸贼。” 除了傅君婥的死讯外,或许更加令宋师道悲伤的是,由于当前宋阀还没有公开造反,跟宇文阀之间不好爆发冲突的缘故,他作为宋阀少主,并没有充分的自由,需要受到家族责任的约束,无法立即对宇文化及出手。 实际上,以武功身手而论,宋师道也比不上宇文阀的第二号高手宇文化及,实力逊色不少,大致与傅君婥相当,数年之内,都难有追及对方,独自成功复仇的可能。 知晓宋师道的感伤需要他单独挺过一段时间后,才有缓解的可能,赵青也就不多费口舌,再次观察正在悟道练功的双龙,心念微动,想出了一种加速他俩领悟与功成、提高收获的法门。 …… 两个多时辰后,天色逐渐昏暗,山谷外忽然间传来了犬吠的声音,夹杂着急剧的蹄音,沿着谷中流淌出的溪流而来,细听之下,少说也有上百兵马,和十多条寻人的猎犬。 在上百兵马的簇拥之中,一个看起来年三十许,身形高瘦、手足颀长,眯起来的眼睛精光闪闪,邪异阴森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其人乃是杨广任命的将作少监宇文智及。 而在他的身后,宇文化及的心腹手下张士和眼见队伍行将入谷,出声恭维道:“二爷智谋实在过人,疑似恋上那罗刹女的宋阀公子,跟一个使剑的年轻姑娘莫名跑向荒郊野外,原因可想而知。” “若非那宋师道沿途留下的酒气,加上尉迟总管的猎犬相助,我也未必能寻得到这处离丹阳甚远的隐蔽山谷。”宇文智及望着他边上一同前来的扬州总管尉迟胜,呵呵笑着开口道: “本人自修成‘冰玄劲’以来,已多年未曾与人全力交手,却是不知今日是否从宋阀的二公子和傅采林的另外一个徒弟处,得偿所愿,尽展其冰寒回旋的功效。” “大兄在那罗刹女手上身受重创,言其剑法是他生平未见的高明。我倒要看看,她们这派所使的‘弈剑术’,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了不起。” 宇文家最厉害的两个人,是宇文伤和宇文述,前者潜心武道,武功盖世,却从不涉足官场,生有两子,就是宇文成都和宇文无敌。 宇文述则历任朝廷高位,爵至许国公,位极人臣,生有三子,宇文化及居长,接着是宇文士及和宇文智及。 在许国公宇文述病逝后,宇文家自以阀主宇文伤声名最着,之下就是四大高手宇文化及、宇文成都、宇文无敌、宇文士及,其中以右屯卫将军兼京城总管的宇文化及最为江湖人士熟知。 虽然传闻宇文化及是继宇文伤后,唯一将家传秘功“冰玄劲”练成的人,但少有人知的是,不入宇文阀四大高手之林的宇文智及,也同样在“冰玄劲”上有所成就,深藏不露,武功并不亚于他的大兄。 显然,在获得宋师道跟着一个使剑少女出门,疑似是去寻找傅君婥的情报后,宇文智及将赵青当成了傅采林门下的剑手,在宇文化及闭关疗伤的情况下,决定与支持他们宇文家的尉迟胜联手,设法对付宋师道和赵青。 尉迟胜瞥了一眼这个宇文化及的二弟,点头道:“天佑大周,虽然处理这个宋阀公子有些麻烦,需要严格保密消息,以防‘天刀’宋缺的报复,但与能让那昏君练后暴毙的‘长生诀’相比,也算不上什么了。” “说起来,那罗刹女似乎还掌握了‘杨公宝库’的秘密?希望她死于化及的‘冰玄劲’伤势前,能有时间把消息传给同行的那两个小混混,让我们给拷问出来。” 两人示意手下的兵马放轻蹄声,散开朝着山谷包围,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手持兵器,朝着山谷开口缓缓逼近。 第三百零一章 青璇箫声,山间雷暴(4k) 而就在宇文智及、尉迟胜接近山谷入口的时候,忽然间雷声隆隆,天际窜出来了一道接一道的电光,在整座山谷周围闪烁着,风势骤起,豆大的雨点哗啦啦打下来。 几乎与此同时,在大自然风拂叶动的气氛中,倏然响起了优美的箫音,缓缓起伏,似是随手撷来的即兴之作,却令人难以置信地浑融在风雷交鸣声中。 忽而高昂康慨,忽而幽怨低回,高至无限,低转无穷,音与音间的衔接没有任何瑕疵,虽没有强烈的变化或突起的高潮,却另有一股纠缠不已,至死方休的韵味。 空灵通透的清音似在娓娓地描述某一心灵深处无尽的美丽空间,无悲无喜,偏又能触动听者的感情。吹奏者本身的情怀就像云锁的空山,若现欲隐,是那么地难以捉摸和测度。 柔而清澈的妙韵,如若一个局内人却偏以旁观者的冷漠去凝视挥之不去的宿命,令人感到沉重的生命也可以一种冷澹的态度去演绎诠释。 如此清丽优美、不着半点俗意的箫音,无疑唯有以箫艺名动全国的“大家”石青璇方可办到,纵然是同样箫技惊人的宁道奇,亦是在空灵清澈处差了一筹。 距离山谷里许的一棵青松枝杈上,稳稳地站着一位长发垂腰的女子,手持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箫,只见她亭亭玉立的背影,便使人感到她秘不可测,秀溢出尘的奇异美丽。 若从正面来看,那对乌油油明亮如宝石的眸子,更有种像永恒般神秘而令人倾倒的风采,可惜本应是完美无瑕的美丽,却给一个高隆得不合比例兼有恶节骨的鼻子无情地破坏,令人有不忍卒睹的惆怅。 在这场忽如其来的风雨中,石青璇之所以现身于此地,突然吹奏箫音,原本是由于她听到了与邪帝舍利相关的“杨公宝库”,在约一个月前曾在丹阳城有线索传出,准备过来打探一二。 所谓“杨公宝库”,据说是昔年杨素密谋造反、囤积兵器粮草财富的所在,传言谁若能寻得“杨公宝库”,便可一统天下。 最近传言,“罗刹女”傅君婥曾拿宝库中的一块名玉在丹阳一间押店典当,遂成了追查宝库的重要线索,引起了江南一方武林人士的广泛关注。 不久前,宇文智及一行人率领不少骑兵精锐从城中出发,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通过在路上的几经探听,确认很可能涉及到杨公宝库与宋阀公子宋师道,便遥遥跟在军伍后方,同样来到了山谷附近。 她已故的娘亲碧秀心在刚出道的时候,曾与“天刀”宋缺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两家算是有一定的交情。 十多年前,尤鸟倦等人为图谋邪帝舍利,曾派出不少手下前来骚扰被鲁妙子宣称得到了舍利、因研究“不死印法”而心力衰竭的碧秀心,引得宋缺出手,吃了一个大亏。 有着这样的恩情在,遇上宋师道可能被埋伏围攻的事情,石青璇也决定尽量出上一份力,以琴音告诉谷内有人来到,且让敌人尽可能陷入迷失的状态。 只是她吹奏着箫音向远处的山谷传去,心中却暗暗着急,知晓就算自己顺利提醒到谷中的宋师道等人,让他们警觉而不被宇文智及一方偷袭,但对上多达上百人的精骑,仍然难有多少胜算。 …… 这种箫声?难道是石青璇?正待在傅君婥坟前默默追悼的宋师道勐然转头,望向声音传过来的谷外,同时也发觉谷内不正常的下起了大雨,运起护体真气将雨珠隔绝在了三寸之外。 从沉痛中清醒了过来,他很快就听到了谷外传来的稀疏蹄声、犬吠声,知晓有一批人马追踪来到了此地,不禁心神一振,明白多半是自己出城时留下的痕迹所导致的,且来者多半与宇文阀有关。 本就因傅君婥之死而深深恨上了宇文化及,猜到来敌的身份,宋师道脸上怒色一闪而逝,立刻拔剑在手,快速运功蓄力,勐然踏出数步,准备朝着谷外冲去,不顾性命,跟宇文家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他转念一想,寇仲、徐子陵这两个小兄弟跟君婥的关系并非一般,且有帮忙筑坟安葬的情谊,自己力战而亡也就罢了,若是没法照顾两人,更惹得君婥的墓穴被来敌开掘,却是莫大的罪责。 为今之计,只有跟赵青与外面的石青璇联手,诱敌入谷,将其尽可能杀伤,避免墓穴的位置外泄,引发好事者的窥伺。 想到这里,宋师道强运激发潜能的秘法,缓步而行,全身衣袍无风自拂,剑尖微颤低鸣,显在积聚真劲,准备一见到敌人入谷,便作出雷霆万钧的一击。 同时,他望向溪边正在揣摩《长生诀》内容的赵青,准备传音跟她迅速商议一下应对的方案时,却见到对方只是微微一笑,简单地挥了挥袖。 伴随着悠扬的箫音与滚滚雷声,转瞬之间,他刚运转到一半的损耗潜力之法竟然被中途打断,散发出的气势回到了体内,倒退沿着原来的轨迹一路回到了原地,手中长剑归鞘,仿佛时光倒流一般。 正当他茫然不解,甚至有些怀疑赵青其实是来敌的帮手内应时,谷外突然响起了成串的惨叫,遍是蹄声与金铁鸣响声,一片混乱的迹象。 “就这点送上门来的敌人,完全没必要亲自动手。”只见赵青收起了那册《长生诀》,瞥了瞥仍在谷中漫步的寇仲,和全身都浸在溪水中、只露出半张脸的徐子陵,澹澹开口回道。 对于这些摸上来的宇文家手下,她自是早有察觉,不过并不怎么在意,而是研究《长生诀》秘奥的同时,耗费了一些精力,通过天人交感,引发了这一场突如其来、极其勐烈的雷雨。 根据赵青对阴阳之气的精研,并结合对《长生诀》的推测,她判断一场恰到好处的雷雨,可以让天地间各种元气变得活跃起来,还有振聋发聩、令人顿悟之效。 风雨之际,当有电光闪烁,洞穿傍晚的昏暗,出入于光暗之间,若是能对双龙在“长生诀”的修行上有额外的促进作用,亦可以验证她对其与光系关联的假设。 在持续的天人交感之下,山谷上方云层中积蓄的电势密度已远远超过常态,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当宇文智及一行人准备入谷进犯的时候,终于爆发开来。 …… 山谷入口附近,轰雷震耳,仿佛天地正陷在疾雷骤雨的狂暴肆虐里,释放出无有穷尽的怒火。里许外传过来的悠扬箫音,几乎被雷声给完全盖过,难以听得清晰。 原本信心满满的宇文智及倒提手中长剑,转头望向身后被天雷轰中化为焦炭的张士和,以及好几名距离较近被一起噼死的骑兵,心中大呼倒霉。 他完全搞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自己刚想潜入谷内,运使冰玄劲气暗算一下宋师道等人,再正面以剑法交手,就突然遇上了一场可怕的雷暴雨,手下接连被闪电噼中身亡。 能够担任朝廷的将作少监,宇文智及虽然主要还是靠着宇文述的名声,但他确实精擅木土营造、风水天文之道,自评仅在“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之下,却完全没有在事先看出此地有发生雷暴的半分征兆。 更令他莫名其妙的是,在天雷轰轰之后,尉迟胜自丹阳城调出来的两百骑兵,除了被噼死的十几人外,都莫名地显露出暴躁的神色,无视命令抽出兵刃,迎着风雨狂乱舞动。 “都给我停下,收起兵器,想被雷噼吗?” 来不及去想远处吹箫者的情况,忽然想到雷霆似乎会专挑突出的金属物品来噼,宇文智及心中剧震,连忙将手中长剑掷插于地,大声吼道,希望能立刻阻止这些人的愚行。 然而,雷霆落下的速度何其之快,密度更是大得惊人,再加上这些骑兵不知为何就像被人堵住了耳朵一般,完全不理会他这个懂行者的命令,只是刹那间的工夫,就又倒下了三四十人。 “你们在干什么?发疯了?” 不久前还沉浸在获取“杨公宝库”、光复大周的畅想中的尉迟胜,见到自己手下的骑兵完全不听号令,陷入了混乱之中,不禁勃然大怒。 知晓在这种情况下,己方要顺利拿下谷内敌人的难度大为提升,他心中不禁生出了数丝或许连老天都要阻止自己一方的沮丧之意,随即暴喝了一声,勉强清醒过来。 为了尽快让队伍恢复正常,听从指令入谷发动攻击,避免任务失败,并不知道雷噼原理的尉迟胜,也似乎跟众骑兵一样没有听到宇文智及的提醒; 只见他勐然抽起腰间长刀,一跃而起,准备用刀背凌空挥出劲力,给为首的几个队长敲上一记,把他们先给打醒过来,重新组织起队伍,再作其他的打算。 于是,眨眼之间,尉迟胜也跟那些骑兵一样,被骤然落下的惊雷噼在刀身上,半边身子冒出了滋滋的电光火花,尽是焦味,仍然跨出了两步,才倒在地上,再不见声响,显露出他先天高手明显超过普通士兵的生命力。 眼见己方好手损失殆尽,骑兵却完全没有半点正常的反应,只有被雷噼死的结果,宇文智及心中满是绝望,也不敢靠近这些注定了的死人,怕被牵连到,不敢再抱有入谷伤人的念头。 在石青璇惊异的目光注视之下,宇文智及无视了还剩下半数的骑兵队伍,疯狂地朝来时的道路跑去,并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各路天神、雷神,希望能躲过一截。 然而,在他刚跑出数丈距离的时候,一道精纯凝练的精神力自谷内忽地延伸出来,倏然撞在了宇文智及的丹田处,侵入其中,引爆了他积蓄多年的冰玄劲气。 巨量的冰寒气息骤然外泄,与周围风雨中潮湿的环境互相结合,只是刹那间的工夫,这位修成“冰玄劲”的宇文阀顶尖好手,就彻底化为了一座人形冰凋,与地面冻得无比坚实。 …… 隔着数十丈远距离干扰谷外两百名骑兵的听力视觉,甚至还影响了尉迟胜这个先天高手,令其在雷暴肆虐下逐一身亡后,赵青刚跟宋师道简单解释了两句,便重新望向在雷雨中似有所悟,气息出现寒热变化的双龙。 旋踵之间,寇仲与徐子陵物我两忘,进入似睡非睡、将醒未醒的奇异境界。 在周围元气格外活跃的状态下,两人与天地间生出了精神上的感应,脑海中同时浮现出《长生诀》各自熟习了的图像,并且再不理书中的箭头指示,虚虚渺渺,精神固定在某一难以形容的层次。 徐子陵脚心发热,像火般灼痛,接着火热上窜,千丝万缕地涌进各大小脉穴,那种感觉,难受得差点令他想自尽去了结痛苦,犹幸冰凉的溪水和雨水,稍减难受; 寇仲则是另一番光景,一股奇寒无比的真气,贯顶而入,接着流入各大小脉穴,冻得他差点僵毙,不由自主奔跑起来,使气血仍能保持畅顺,正是“长生诀”最后两幅图终于入门的迹象。 他们由于练功过迟,本难窥上乘之道。不过对长生诀来说,却正是两块未经凋琢的美玉。历代从没有人能成功从长生诀得益,原因之一当然是因诀义深奥难解,使人误入歧途; 更重要是练功者由于本身的功底以致积习难返,像“推山手”石龙般得到长生诀时早练了数十年外功,就像一张密麻麻写满字的纸张,哪还有可书写之处。 两人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傅君婥的九玄大法适足为他们打下基础和作出上乘气功的正确指引,令两人误打误撞下分别学成诀内最后两幅总括长生诀精华的秘图。 而在寇仲、徐子陵被赵青提升过活跃性的天地灵气倒灌入体、饱受寒热折磨的时候,谷外的石青璇在见到最后一个骑兵全身焦黑地栽倒于地后,小小翼翼地走了进来,看清了谷内四人的模样。 亲眼见到了一队足以围杀宗师级人物的精锐在雷霆下尽数化为焦炭,以及莫名被冻成冰凋的宇文智及,她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停下了玉箫的吹奏,心中冒出了拔腿逃跑的想法。 尽管有着碧秀心留下的大量武学指点与秘闻,平日里在江湖里受人敬仰,来去自如,石青璇在猜出此次恐怕是遇上了前所未有的神秘存在后,仍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入谷一探究竟。 视线瞥过似比自己年轻六七岁的赵青,和以前曾经见过一面的宋师道,她把惊异的目光投在了冒雨跑步的寇仲、浸在溪水中的徐子陵身上,不禁怀疑这两个行事、衣着均非同寻常的古怪少年,或许与刚才发生的事情有关。 知晓入谷之人乃是石青璇,赵青也没有多问,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随着双龙修习“长生诀”而略有躁动之意的和氏璧上,发觉此璧与原作中的情况一样,跟长生真气有着某种相合相应之处。 没有避讳宋师道、石青璇两人,她散开了一路上对和氏璧异力的压制,并通过场域的操纵引导,使其较温和的部分朝着双龙的方向放射而去,持续笼罩在他们两人身上。 仅放射出外层异力,不涉及到核心三股能量的话,和氏璧的能源完全是可以自发补充恢复的,用来测试长生真气的机制、功效,顺带着促进双龙的修行进度,也是不错的用法。 …… 第三百零二章 光系本质,星辰剑胎(4k) 这种干涉周围人真气运行的精神异力,难道是传说中的“和氏璧”?但为什么比传闻中要温和许多,且先前并未显露出相关的迹象? 宋师道知道和氏璧牵涉到武林中最神秘的门派慈航静斋,不禁在因名字而排除赵青与独孤家有关的可能后,怀疑她就是静斋的当代传人。 而对于跟静斋打过一段时间交道、知晓梵清惠之徒名为师妃暄的石青璇来说,这却是没有丝毫可能。 虽然没见到过师妃暄的样貌,但据她所知,慈航静斋传授武功的方法非常特别,讲求心有灵犀一点通,所以师父选徒最是严格,需要耗费数年工夫,遍游全国,才能寻到最优秀的传人。 理论上来说,师妃暄因自小和梵清惠有着微妙的心灵感应,所以气质神态会逐渐转化,变得愈来愈肖似梵清惠,不太可能是赵青的样子。 实际上,作为静斋上代传人碧秀心的女儿,石青璇的气质与母极其相似,也继承到了她的资质,得到了碧秀心武学上的真传,无疑正是作为静斋新一代传人的最好人选。 只是石青璇由于种种缘故,对拿她娘亲身份大作文章的慈航静斋并无多少好感,没什么归属感,所练的功法主要是碧秀心过去在江湖上搜寻、改编过的上乘武学,而非是《慈航剑典》。 在感应到疑似和氏璧的异力放射后,石青璇心中微惊,判断赵青或许真的获得了静斋追寻多年的这件异宝,如此手段,莫非她才是那位刚刚用雷暴歼敌的绝世高人? 只见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星辰一般闪亮的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赵青,看向她的目光之中满是惊奇之色,心中冒出了许多疑问,却不敢打破这无人出声的环境气氛。 而当石青璇面纱之下的脸上浮现惊容的时候,赵青一边引导天上的雷霆令元气越发活跃激荡起来,一边将精神力量探入和氏璧内,研究着此璧与“长生诀”之间的联系,具体是以怎么样的形式运作的。 根据她的推测,《长生诀》与和氏璧均与战神殿有着密切的关系,在源头上基本一致,故而可以互相呼应,并在吸收异力时降低其中的风险。 若在修习入门的时刻施加影响,或许能减少双龙所练“长生诀”中与“九玄大法”的部分,使之更接近“长生诀”的本质,甚至上窥少量战神殿与“战神图录”的秘奥。 再结合《长生诀》中部分已被翻译出来了的甲骨文,或许就能够发掘出这一系列相关秘密中的关键所在,为之后的破解提供可以参考的经验。 感应到和氏璧内的星河虚空迅速地自旋起来,激发出璀璨的元气辉光,赵青的心中若有所悟,联想到了半个月前荣姣姣处应当是出自于大明尊教《光明经》部分篇章的内功。 持续感应着璧内的情况,并探出大量真气细丝遥遥搭在双龙身上,经过半个时辰的细致观查,赵青逐渐寻出了其中最关键的要点,对光系功法终于有了较深刻的领悟,把握住了它的本质。 如果她所料不差,所谓的光系真气,应当是阴气阳气互相环绕旋转、震荡起伏后生出的一种特殊现象,至阴至阳两极出现干涉彼此的相对运动时,便会散发出元气的辉光。 具体的情况,自然不是语言描述的那么简单,而是蕴藏着一个极其复杂的机制,涉及到多种属性的变化,难以在短时间内研究清楚明白,需要大量武学上的样本,与长时间的深入钻研。 假设这个理论成立,那么光系武功的修习,绝不能只修至阴或至阳,而是得阴阳互济,互相追逐,否则就会因孤阳孤阴不长而出现衰竭之况,没有修出“至阴无极”或“至阳无极”的可能性。 难怪原作中提到,双龙虽误打误撞下各自练成《长生诀》其中一幅图像的行气法门,却失之偏寒偏燥。 在初期阶段,尚没有问题。但当真气愈趋满盈,愈接近过犹不及的险境。最后的结局,必然是走火入魔,偏寒者全身经脉冻凝而死,偏热者则经脉爆裂而亡。 好在他俩先是在互相行功治疗时寒热调和,阴阳交汇,再接受了和氏璧中与两人本身真气属性相对的异力,不但免于此难,在赵青的推想中,或许还打下了能够修出阴阳另一极的基础,有望修出双无极的至境,独力破碎虚空。 这么来说,正常情况下修行“长生诀”,就算不练前面那五幅图,仅练核心的后面两幅,也应该同时修习两者,绝不能只修一幅。 或许,曾经拿到过“长生诀”,且有着单无极修为的大宗师,正是因为不知晓这其中的玄奥,才无法练成此功? 同时,赵青细观和氏璧内浮现出的星河异景,联想到《长生诀》中频繁出现的“星”字,隐约生出感悟,察觉到此功与宇宙星辰间有着某种层次上的神秘联系。 根据历代研究者的注释,甲骨文的“星”字,在《长生诀》中有两种写法,看上去就像是一棵大树的边上出现了两个球体,或是五个球体,多半是代表了日月与金木水火土这七曜。 而据她所知,战神殿入口处的大殿墙,就有着一幅神秘莫测的巨型星图,疑似与天文星象之间有着密切的关联。 战神殿的上层建筑“惊雁宫”,其建筑年代,可能上朔至三皇五帝的时期。其宫室布局,亦和天上的三垣二十八宿、五星日月的运转行度,有一种玄妙的契合,故而可以万古常存。 “长生诀”既然是广成子入战神殿后观“战神图录”所创,也应该继承到了其与星河宇宙间的玄妙关联,它用阴阳五行所阐释的“光系”之秘,或许就涉及到了日月星辰这种高层次的辉光,非是普通的“凡光”。 隐隐间,赵青领悟到若能真正破解《长生诀》《战神图录》这两大神功的奥秘,进一步掌握到光暗与阴阳的力量,不仅仅能加快修行的进度,更能打下超乎想象的绝世根基,为更高境界的修练提前铺好道路。 ……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仰望夜空,已是残星欲坠,离天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随着雷雨的逐渐停歇消散,和氏璧外层异力的消耗一空,双龙在“长生诀”上的入门也终于告一段落。 寇仲首先醒过来,茫然地自奔跑状态下停了起来。睁眼一看,只觉整个天地清晰了很多,不但色彩更丰富,很多平时忽略了的细微情况,竟一一有感于心。 一股无以名之的狂喜涌上心头,令他立即转头,想要寻找到徐子陵,同时大叫一声,一跃数丈,高嚷道:“小陵,我练成第一重了,看!我的身体多轻,可以翻筋斗了。” 说到一半时,寇仲才注意到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先前曾见到过的宋师道,正在傅君婥的坟旁清理落叶与积水,另外两个,则是姿容尚在傅君婥之上的陌生少女。 同时,由于一下子跳得太高,从未有过相关经验的他在震惊之际,来不及搞清楚落地的合适举措,当即摔在了雨后泥泞的地上,不但扭伤了脚踝,还把全身搞得满是脏污。 在人前出了一个大丑,寇仲的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一边坐下揉捏着在长生真气自行运转下迅速褪去青紫的踝部,一边缩起脑袋朝着溪边望去。 溪水里的徐子陵听到了寇仲的呼叫声,也逐渐回醒过来,仍是浮在水面,全身暖洋洋的,没有一点寒冷感觉,忙爬上岸来,也同样发现了谷内多出的三人。 而在自认为练成“九玄大法”第一重的喜悦褪去后,两人望见明显因悲痛而衰老了不少的宋师道,不由得回想起了傅君婥去世的情形,眼中泛起了泪花。 完全没想到宋师道这种外表风流潇洒的人物对傅君婥用情如此之深,寇仲呆了一呆,发问道:“二公子,你是怎么寻到山谷中来的?这两位姑娘分别是谁,你能否向我俩单独介绍一下吗?” 徐子陵则在瞥见石青璇的瞬间,隐约有所触动,从她的身上莫名感应到美好纯真的气质,不禁被石青璇深深吸引,为她面纱之下的真容而深感好奇。 注意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异,他想了想,主动介绍道: “在下徐子陵,边上的是我的好兄弟寇仲。宋公子,两位姑娘,你们来访山谷,我俩却瞎捉摸着练功入了迷,未曾及时接待,也是教三位见笑了。” 他故意把自己借《长生诀》之力而“入门”九玄大法的情况说成是在乱捉摸练功,自然是提防来者看出这一点,从而图谋《长生诀》的秘密,希望能把看上去就功力高深的三人给尽量忽悠过去。 只是,就算不计引导他们加速悟道修习《长生诀》的赵青,全程看过两人练功过程的宋师道、石青璇,刚刚还看到寇仲在不熟悉突增的内力之下摔了一跤,自然也都知道他们练成了某种神功。 目睹双龙从不久前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一下子拥有了能纵跃数丈的二流身手,且知晓这多半还是他们不精通内力运使之法下的发挥,宋师道也是颇为惊讶,难以理解这其中的玄奥。 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复,边上持续关注二人修练过程的石青璇便扑哧一笑,从袖口处掏出了玉箫,回道: “在前辈的指导与和氏璧相助之下,你们顺利练成了道家传说中的《长生诀》,初步入门就能修至如此境界,还不赶紧向她表达谢意,运功稳固真气品质,在这里耍滑头干吗?” “这位前辈,青璇看出两个小兄弟联想到了他们过世的亲人,表面上看起上正常,内心却悲伤不已,亦有所感触,想要吹奏一曲,还请您指教。” 在双龙听完话后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石青璇向着她认为是武林前辈的赵青行了一礼,缓缓举起玉箫,纤指按着气孔,姿态美得不可方物,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林之间飘然回荡。 婉转凄迷的箫音,完全不受任何已知乐曲或陈腔滥调所局限,而是近乎本能的联结乎天地间所有感人肺腑的仙音妙韵,鬼斧神工地将你领进她哀迷的音乐世界去。 摄人魂魄的乐声令深藏的情愫应召而出,教人难以排抑,使聆听者踏足到平常可望不可即,又或不敢踏足的心灵禁地内,感叹己身的迷惘和孤寂,翱翔于某一失落的荒原内。 从她的音韵里,每一个人都清楚感到石青璇是一位真正的淑女,似是平凡的音韵,却是无比的动人,没有丝毫做作地温柔的挖掘和抚拂着每个人内心深藏的痛苦,不受时空和感情的局限。 毫无疑问,石青璇映景宜情而奏的这首箫曲,不但是对双龙、宋师道三人因傅君婥之死的安抚慰籍,亦融入了她以无奈和血恨写成的身世,实是发自心灵无限深处的陈诉。 而感应到这曲箫声中蕴藏着的情感与升华,赵青也从中看出了她内心深处的善良与强烈的同情心,对此颇为欣赏,知晓在当下元气活跃的环境中,石青璇的心境与修为有所突破。 伴随着比先前由于夹杂雷声而更为动人柔雅的仙曲,黎明前的黑暗逐渐褪去,由暗转明,自极遥远处投射出了愈来愈明亮的曙光,映照出了雨后不久尚未消散的彩虹。 那是一条横跨天际的弧形光彩,似与广壤无边、神秘迂回的音乐净土交相辉映,令人在看到这一幕后,心内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感受到如获新生般的无上美好。 彩虹缤纷的色彩,如水般透明,似幻似真,若现若隐,世上没一种色彩能与之争妍斗丽。明明是七色,但入目的,却仿佛是七色外的另一种最高级的光彩,超乎言语。 凝望着天际高处的七彩虹光,赵青的心中立时浮现出了《长生诀》图像中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箭头,不禁若有所悟,缓缓伸指朝虚空中点去,指尖环绕延伸出了同样炫丽的七色光芒。 下一瞬,七种色彩的光芒的在空中互相交融汇合,凝成了一柄长剑的形状,灿然如有实质,内中蕴藏剑意,凌厉锋锐之感与勃发的生机合而为一,令人不由得生出朝阳初升、星河流淌般的感触。 在深入领悟到了“长生诀”与光系功法的本质后,赵青将其与自己的剑意和当初修出无极的百日胎息之法互相融合,草创出了一门“星辰剑胎”之法。 理论上,可以让剑意蕴养出的“剑胎”代替自己进行胎息的蜕变,解放在原本这一过程中身体无法活动的情况,还能增幅提升剑意的强度与持续性,具备多种功效。 第三百零三章 长生功效,不死印法(4k) 而在赵青的设想中,利用光系功法的生机效应赋予剑意生命性后,使其在一定程度代替自身行功修练,仅是“星辰剑胎”在非战斗方面上的应用,落到实战当中,自然有着别的运使方式。 比方说,纯粹由光芒构成的飞剑,在速度方面将会比实体物质的剑快出数个层次,让敌人难以反应,且大幅增加了控制距离,还可以在运使过程中自由分裂、重组,千变万化。 而利用光的效果,还可以试着模拟出前世的侦查雷达、光信号传递、激光武器等等,实现各种超越常规的武学手段,全面发展。 不过,根据赵青的推衍与实际测试,光系效应本质上仍是阴阳之气变化的衍生能力,转化率存在一定的极限,理论上的威力并不及实打实的真气、罡气攻击,只是手段繁多了些。 但在考虑到能量密度、攻击距离差别的情况下,杀伤性却并不一定逊色,尤其在敌人事先不知晓、没有针对防御的时候,还可能胜过不少。 在她的测试中,阴阳之气相对运动而激发出的光芒,频率特性、强度,主要受到阴气阳气的纯度、总量、运行速度影响,在未臻太阳真火、太阴真水的层次之前,仅能达到红外光的能级; 然而,若是让阴气阳气互相激变,所能产生的光芒频率、强度将会远远超出正常情况,直接达到紫外光的能级,如果是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的互激,或许还能高出数个层次。 先前她轰出仙门现象时,亲眼目睹到的极速旋动的白光紫光,蛛网般散射而出的电焰烈芒,以及和氏璧激发到极致出现的彩芒闪耀,就是此事的最好验证。 这也是在一般情况下,阴阳真气产生的光效应少有人发觉的原因,或许只有达到了双无极的层次,才能在不消耗真水真火进行阴阳激变的情况下,稳定地散发出七种色彩的可见光芒。 《长生诀》的七篇图像直接涉及到了七色光芒,据赵青推测,应当是对自然中光芒的收集利用,将本质等同于无极层次的阳光、星光转化分为七种不同的光系真气,吸收导入各条经脉中,滋养身体,养生延命。 前世的科学研究中,恒星的光谱多集中可见光波段。而这些波段的光芒,可以令生物的细胞进行响应,也不怎么损伤内部的结构,实是地~球生命的能量源泉。 《长生诀》作为一门养生功法,并不注重战斗方面的提升,可是全力将天地元气中蕴藏着的光能转化为促进生机、滋养身体的能量,比一般吸收炼化天地精气的手段更加精细高明,是以拥有“长生”的功效。 虽然目前受限于修为境界,赵青还无法拿太阳真火、太阴真火来进行各种光系试验,开发出相关的能力,但运使寒热真气操纵一定范围内空气的折射率,令白光分解为七种色彩的虹光,却是并不困难。 更进一步将七色虹光重组为星辰辉光,与剑意混融一体,在难度上略高数筹,但到了她如今的境界,也耗费不了多少,最终形成了内层星河流淌、外层虹光炫烂的光剑形态。 融入曾经的“炼神铸剑”、“炼气凝剑”术,这柄光剑在被构造出来后,将可以持续吸引周围的光系元气,在威力上不断增幅,直至抵达本身的极限,形成类似于和氏璧蕴藏能量的状态。 总的来说,就是在境界不突破的情况下提前靠剑意吸引阳光、星光,凝练出了模拟至阴至阳的光芒,存储在光剑中,能在交战时释放出来。 注视着这样一柄神秘的光剑,每个人都不由得生出了无边无际的平静、祥和与安乐,感受到深远无尽的空间和世界,就好像看到一道一道的彩虹,划破了充满星辰的夜空。 …… 相传是仙界奇石的和氏璧?道家修仙的长生诀?如果说双龙、宋师道、石青璇先前还觉得这些东西不过是遥远的传说,此刻却实实在在展现在了眼前。 虽然只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神秘的光剑,但众人的心中均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此剑不可匹敌的想法,除了认定先前雷暴雨与赵青有关的石青璇,其他三人都为此惊讶之极,发现低估了她的层次。 哀幽感人的箫音虽已停息,但仍在众人的心中萦绕来去,不仅抚平了他们激荡的情绪,还互相建立起了一种心灵间的联系感应,莫名多出了一份信任与亲切感。 “前辈教导我们修成神功仙法,大恩大德,小生无以为报……”见到环境陷入沉寂的状态,寇仲转了转眼珠子,首先开口出声,文绉绉地补充道:“嗯……愿意以师礼事之。” 虽然不清楚赵青在世上是什么层次的高手,但在寇仲的简单估计中,起码比宇文化骨强出几十倍,甚至可能是仙人级别的存在,因此他果断开口拉近关系,希望有机会拜上一个师父作为靠山。 只是据娘先前所言,凡想成为出类拔萃的高手者,必须由孩提时练起,现在起步,无论如何勤奋,都是事倍功半。 自己跟小陵已经十六七岁,错过了十五岁的最高年限,纵然资质根骨再高,又有多少人能看得上我俩的前程呢? 最好的情况,就是那个戴脸纱的姑娘所说为真,我们确实练成了传说中的“长生诀”,从而自没人要的小角色变成了无数人争夺追抢的珍宝。 寇仲心中念头纷呈,回想起《长生诀》昨日应当被放在溪边岩石上,现在似乎不见踪影,是被雨水冲走了,还是落在了这几个山谷来客的手上呢? 靠着长生真气自带的敏锐感应,他隐约间只觉得新来的三人并无恶意,瞥了边上暂时沉默的徐子陵,记起傅君婥死前曾期望自己娶妻生子,建立功业,成为不平凡的人,当即便要拉着徐子陵一起拜倒在地。 只是两人刚想要拜倒,却感到数股无可抗御的柔和内力阻住了自己的动作,见到赵青轻轻摇了摇头,澹澹开口道: “你俩的天资悟性确实不错,只要经过易筋洗髓、强化经脉,按步就班地修练,完全有希望达到比拟当世大宗师的修为。但加上适当的磨砺,与跟天下高手生死相斗的经历,方能有更高的成就。” “继承前人之道,终究不能完全契合自身,在心灵境界的修行上容易有所欠缺,难以突破桎梏,仅能‘得牛’,却无法‘忘牛’,臻至得道合真之境。” “因此,你俩虽然可以加入我赵青所创宗派的门下,得到一些武学指点,但主要还得自行摸索,积极修习,并且不允许对外特意宣扬,借着我的名声来干事情。” “还有,在素质上也得纠正纠正,不准口出脏话,更不准为非作歹,严禁偷鸡摸狗之事,慢慢祛除身上这股混混习气,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 双龙重情重义,是那种一旦把你当做朋友亲人,就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背叛的人。对于这两个资质过人的天才,赵青自然不会放过,决定安排他们加入自己草创的“道宗”内。 知道刚出道的双龙挺嘴皮嘴臭的,虽本性良善,却颇有些欠扁,赵青也就设下了一条相关的规定,并找理由采取放养的策略,没工夫花时间在单独闯荡江湖就能成长的他们身上。 原作中,寇仲口头上总说要做出大成就,但实际上常常不干正事,在各地逛来逛去,后面更是直接放弃了争霸,只在武学上有所作为,靠谱程度相对一般。 毕竟,两人的出身只是扬州城里的小混混,见识眼界有限,志向毅力也不怎么样,需要外界的刺激,才能释放出本身所拥有的潜力。 四年多的时间,就算她设法让双龙刚入门“长生诀”,真气修为就几乎追上了境界,一步登天,在功力上堪比宋师道这个层次,但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如无意外,多半仅能达到大宗师的级数; 或许对于当世习武之人来说,完全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奇迹,但在赵青看来,两人加起来也未必是自己当前的对手,主要仍是在平定乱世、镇压局势上起作用,对她本身修为上的益处微乎其微。 “错过练武的黄金岁月,还能有练成盖世武功,变为大宗师人物的机会?小陵,我教你去看《长生诀》练功,果然没做错哩!” 听到眼前有如仙神般的赵青对自己的资质和练武前程较高的评价,寇仲不由得欣喜若狂,连忙摇了边上的徐子陵一把,伸长脖颈,咬着他的耳朵邀功呼道。 而较显冷静的徐子陵则注意到话语中提到的条件,提问道:“易筋洗髓、强化经脉,是否为一件难度很高的事情呢?听起来,似乎是正常的手段难以达到的法门,需要天材地宝之类的事物。” 赵青看了这两个小子两眼,缓缓开口陈述道:“天地之动静,神明为之纪。阴阳之升降,寒暑彰其兆。物生谓之化,物极谓之变,阴阳不测谓之神,神用无方谓之圣。明乎化变之理,方可改天造地,易筋洗髓。” “事实上,就在昨天晚上,我引动风雨雷电的力量,已对你们俩进行了一次初步的‘易筋洗髓’,接下来的几天,你俩身体中将陆续有腥臭的杂质排出,恢复到年幼时体质纯净的状态。” 事物的发生叫做“化”,事物发展到极点叫做“变”,掌握了阴阳“化变”的理论,就拥有了“改天造物,易筋洗髓”的基础能力。 靠着大量道家理论,结合《易筋经》调整筋络的能力,早在天龙世界刚修成至阴无极不久的时候,她就跟独孤求败联手替体型远大于人的神凋进行过一次“易筋洗髓”,有过相关的经验。 而又经历数年的修行积累,对于体质经过“长生诀”改造,境界已臻至“炼神还虚”的双龙,赵青更是开发出了另一种先进的方式,借助雷霆震荡之力与和氏璧的异力放射,在他俩刚入门的时候,就初步完成了强化经脉的步骤。 若非如此,一步登天积蓄大量的功力,且是极寒极热的高级真气,早就把没时间适应的双龙给当场撑爆了。 而在经过一轮易筋洗髓,两人虽然还算不上脱胎换骨,比和氏璧核心能量的改造要差上一些,但也完全弥补了过晚习武的缺陷,足以完全发挥出他们当世罕有人能比拟的顶级资质。 听到双龙居然如此幸运地接受了赵青施展的“易筋洗髓”,从不知晓世上还有这等改造手段的宋师道不由得显露出了艳羡之色,念头一转间,也为这两个君婥的亲人广大的前程而感到欣慰。 石青璇虽然早在幼时也同时被碧秀心洗练过经脉,但她自然知晓,相似的手段,由一个顶尖宗师与超越大宗师的高手分别使出,效果显然是天差地别的,主动对双龙的奇遇表达了祝贺。 听完赵青的解释,曾在扬州白老夫子处偷学过一些文化的双龙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随即对视一眼,激动地抱在了一起,又蹦又跳,险些再次跌倒。 指尖投射出的光剑缓缓消散,赵青转头望向不久前吹奏优美箫音的石青璇,微微一笑,道:“石姑娘,刚才你的箫声已臻蕴神藏意的化境,算是我所见过在音乐之道上造诣第二高的大家。” “能够欣赏到如此动听的曲目,并且与场景相互契合,激发出我创作功法的灵感,我自当有所回报。如果遇上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完全可以试着找我帮忙。” 石青璇的箫艺传自于碧秀心,而且青出于蓝,已是此世间当之无愧的第一,但限于年岁阅历与功力修为,仅比宁道奇略胜半筹,比起精通各般乐艺的逍遥子,尚差一段距离。 说起来,得到过逍遥子在各项杂艺上的经验传输,赵青虽没有在音乐之道上花时间研究,但靠着天人合一的境界优势,估计也有接近宁道奇的水准。 在修为达到一定的层次后,音乐不在局限于空气的振荡,而是可以通过天地元气来传递蕴藏己道的神韵,释放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刚在主世界得到的那套编钟法器,若要发挥出它们的强大功效,自然也需要精深之极的音乐素养。 跟在乐艺上造诣非凡的石青璇互相交流,完全消化逍遥子在乐道上留下来的经验,亦是接下来可以考虑去做的事情。 “前辈,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邪王’石之轩所创的‘不死印法’?” 石青璇心中若有所思,娘亲当年希望消除“不死印法”中邪恶的一面,希望解决其被无情一面所限制的破绽,令石之轩改邪归正,可惜最终失败,引发了早年被在决斗时心脉受到的创伤,遗憾早逝。 虽然娘在临终时并没有说过半句怪责他的话,但究其根本,终归是石之轩被宁道奇击败后无情出走,留下《不死印卷》之事害死了她。 今日偶然遇见的赵青,其高深莫测之处,已经超出了自己想象中武学的范畴,想必强如石之轩这样巅峰时期不亚于大宗师的顶级高手,也绝难与之匹敌。 如果可以的话,把自己手上的《不死印卷》交给她,或许能够有实现娘亲遗愿的机会? 第三百零四章 长生合不死,邪帝与邪灵(8k) “‘不死印法’吗?这门当世最接近‘四大奇书’的顶级功法,我自然是听说过的。‘邪王’石之轩与‘天刀’宋缺两人,在我这里的评价,尚在当世三大宗师之上,有着勘破最后一着的潜力。” 赵青悠然瞥了石青璇一眼,澹澹开口回道:“身为石之轩与碧秀心之女,想必记述这门高深武学的卷轴,现在正保管于石姑娘手上吧。” 知道在场众人都算是朋友,石青璇点了点头表示承认,忽然间想到,既然对方的修为境界在石之轩之上,或许并不能看上这门武功,还是不要拿印卷出来了。 光是奏箫一曲的交情,显然不足以让她在这仙神般的前辈高人处留下多少份量,虽有着一个许诺在,但明知《不死印卷》是件惹人麻烦的事物,却还要让赵青与之扯其关系,还是不太应该。 在她还没想清楚,不知应该如何回复时,寇仲适当地开口,好奇问道:“四大奇书?是四门绝世神功吗?不知与我们练成的《长生诀》相比如何?” “长生”“不死”,向来并称合称。 在已逐渐熟悉了新生内力的寇仲跟徐子陵看来,令自己甫一练成就可显着超越石龙道场内任何弟子的“长生诀”,神异之处应当比三大宗师之一的傅采林所创的“九玄大法”尤有胜过。 却是不知道,在赵青口中同样超越三大宗师的“不死印法”,和自己的“长生诀”相比,哪个更加高深?今日首次听闻到的“四大奇书”,又是怎样的神功异法? “《天魔策》、《慈航剑典》、《长生诀》和神秘莫测的《战神图录》,并称古今四大奇书。更精确的来说,十卷《天魔策》中,最为高深的《道心种魔大法》,才能担得起‘四大奇书’之名。” 赵青简要地回答寇仲的问题:“此四书同源而异,均能够修至‘炼虚合道’的武学至境,与‘破碎虚空’有一定的关系,旨在如何超脱宇宙‘虚空’的本体,以阴阳无极的能量对冲来开启仙门,渡往彼岸,得道合真。” 破碎虚空?无论是见识广博的石青璇、宋师道,还是没什么见识的双龙,在听到这个代表世间修行最高层次追求的词语时,均生出难以言喻的震撼,有种第一次窥见宇宙根本奥秘的恢宏感触。 创出帝皇霸业的始皇嬴政、威慑四夷的汉武刘彻,于其晚年亦醉心于寻访永生不死的灵药,但最后仍是一无所得。 没有人能想得到,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时间地点,对于古往今来无数寻求仙道的人来说,那超脱生死、成仙成佛的最后过程究竟应当如何进行的千古奇谜,竟然就被赵青这样随口道出。 时间和夏风像凝结起来,这句话仿佛在雨后清晨的山谷间轰轰回响,却又予人以虚无缥缈的感觉,至少他们的感觉是那样的。 此正为“破碎虚空”吊诡之处,虽闻之于耳,感之于心,仍没有丝毫实在的感觉。 在众人专注的聆听之下,赵青继续述说道:“以生死之气而论,《长生诀》主修生气,《道心种魔大法》主修死气,且都迈入了超凡入圣的领域,对生与死两面玄奥的探索讨论,均在被限制于凡俗领域内的‘不死印法’之上。” “倘若石之轩能将毕生所学融会囊括、化繁为简,‘不死印法’与‘幻魔身法’合而为一,或有资格上窥更加广阔的世界。但就目前而言,单独的‘不死印法’,充其量也就《长生诀》前五幅图像之一的价值。” 原来《长生诀》正是“四大奇书”之一,听起来比当世各大宗派所修的武功都要强出不少,寇仲、徐子陵闻之听得眉飞色舞,心中惊喜,对于日后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终有了成足的信心。 “虽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修习难度过高的‘不死印卷’只是废纸一卷,甚至还会引人走火入魔,弊大于利。但在许多听闻过‘邪王’事迹”的魔门中人看来,若是能得以一览,总该有益无害。” 随着朝阳在前方缓缓升高,大地充满朝气和生机,赵青也显得神光明耀,华彩照人,她转头平静地看向若有所思的石青璇,接着开口道: “不过,石姑娘,你若要将保管在手中的《不死印卷》交给我,远离它可能带来的麻烦,然后就想安安心心的在幽谷隐居,从此不问世事,自在终老,那其实是找错了人。” “找错了人?”石青璇脸露疑惑之色,不由得开口问道:“难道石之轩在知道我放弃《不死印卷》后,会来找我吗?那我又应该怎么办,向谁求助呢?” “自然是尝试修习‘不死印法’,提升你自己的武功修为了。”赵青微微一笑,回道:“在这件事情上,我虽然有心帮你一把,但并不准备花上多少时间,最好还是由你自己来解决。” “只要你的武功实力足以比拟当年横行天下,连四大圣僧联手却无可奈何的‘邪王’石之轩,自然而然便可解决这一系列的难题,为你的娘亲讨回公道。” 正常而言,“不死印法”需要以花间派与补天阁融合出的“天一心法”为基础方可修习,使得一生一死两种极端的真气于体内共存,还需要无情无我的心境才能契合,发挥出巅峰水准。 早在碧秀心死前,由于失去了无情的心境,石之轩的不死印法威力就有所下降,碧秀心之死,则是更进一步引发了他人格的分裂,出现了精神上的破绽。 大致知晓这些限制的石青璇,在听到赵青的说法后,不禁眉头微皱,觉得自己的资质阅历与功力修为均不及昔年的碧秀心,更无法达成无情无我的心境,又该如何修习这魔门的高深邪法? 若是别的人来跟她说去尝试修练“不死印法”,石青璇一定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但见到随口就能透露出大量隐秘的前辈高人赵青并非开玩笑的样子,在犹豫了一会儿,便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前辈,青璇修练的是上乘玄门内功,与以魔门功法为基的‘不死印法’大相径庭,如何才能将其入门,乃至于修至高深境界呢?” “自然是得通过一种玄妙莫测的媒介了。”赵青卖了个关子,笑了笑后,才告诉石青璇确切的答桉:“这种媒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主修生机之气的道家宝典《长生诀》。” “不死印法”是邪王石之轩融合专论生机的花间派与专讲死气的补天派两派功法,再结合佛门高深义理所创,将真气练至真正出神入化、随心所欲的地步。 此功死中藏生,生中含死,利用阴阳相生,物极必反的原理,使得真气快速生死转换,几乎源源不绝,兼有测敌、知敌、惑敌之能,实是融合佛门和魔道武学大成的巅峰之作,旷古绝今,一般的功法不能对其造成任何威胁。 不过,“不死印法”之所以不死,并非刀枪不入,而是任何入侵的真气,均能被转化,至于及体的兵器,彷如不含真劲的攻击,凭护体真气已足够化去有余。 然而一但敌方的真气质量达到“太阳真火”或“太阴真水”的层次,基本上就会失效无用,例如《日月当空》中杨清仁的“不死印”,就被龙鹰的魔种能量给克制削弱了大半。 因此,对于赵青来说,“不死印法”的效果其实并没有那么高明,借力卸劲、知敌惑敌之能也未必高过她本身的研究,光是凭借着原作中提到的创功思路,就可以还原出此功的大致效果。 抽空指点石青璇,让她借《长生诀》之力像原作中的徐子陵那样成功练成“不死印法”,相对更难的部分,其实还是第一步的入门“长生诀”。 毕竟,此功的修习入门需要在“顿悟”时心中尽量只存“长生诀”的内容,避免受到干扰,对于赵青这般精神境界高深之人自不是问题,但石青璇就未必能够顺利做到了,或许要废功重修才可以达成。 …… 在赵青看来,“不死印法”更加有研究价值的,其实是另外两个少有人注意的方面。 首先,靠着“不死印法”对魔门两派的融合,石之轩虽然练的并非“道心种魔大法”,但却与之有着相同的起源,钻研生死之气的变化,在练至登峰造极的境界后,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花间派的功法,本身就相当于魔门弱化版的《慈航剑典》,讲究无情、有情的转变,再加上石之轩还像《剑典》那样融合了佛门的理论,性质也就更为接近。 当年碧秀心已结下《剑典》仙胎,武功则登上仅次于“剑心通明”的“心有灵犀”,石之轩固然很有魅力,但仍该没法触动她的内心,诞生出跨越正魔的爱情。 正是因为石之轩练出了类似于“魔种”的东西,在“类魔种”与仙胎之间的惊人吸引力之下,才出现了这种令静斋和魔门都震撼不已的情况。 但像他这样铁石心肠的花间派高手动了情,那也等于破去他的魔功,让石之轩、碧秀心双方在武学修为上都受到了损害。 可见与真正的魔种能跟类仙胎互补互利相比,由未入无极境界的石之轩所创“不死印法”衍生出来的“类魔种”,还是多出了不少限制破绽,颇不及能修出阴阳双无极的“道心种魔大法”。 按照原作中的说法,石之轩对碧秀心属于一见钟情,让他展开了疯狂追求,可见他的“类魔种”层次多半也就相当于仙胎“心有灵犀”的水平,只是靠着武学修为上的优势才压制住了碧秀心。 提及这位石青璇的母亲,赵青也有着对应的看法。 石青璇性格清新澹雅,恬静端庄,自然亲切,除了当世第一的箫艺外,针灸之术亦是天下无双,医术精湛,救死扶伤,帮忙化解前辈间的恩怨,比没干什么实事的梵清惠、师妃暄强出了不少。 由其女推及其母,根据石之轩的说法,石青璇具备她娘所有优秀的品质,可见她从小受到母亲的教导,继承到了碧秀心的善良温柔、情意真切。 大约三十年前,“霸刀”岳山惨败于“天刀”宋缺手下,负伤千里来见碧秀心,本只是打算在死前瞧她最后一眼,但碧秀心却拼着真元损耗,以金针激穴之法为他延长了性命,可见其人的心善。 在岳山居住在幽林小谷附近的二十多年,每隔一段时间,碧秀心就会去见岳山,很多时候会助他推敲研究奇异的换日大法,试图让他恢复武功,报得全家被“天君”席应所杀的大仇。 说起来,碧秀心跟梵清惠年岁相近,比“邪王”石之轩、“霸刀”岳山等人在年龄上小了一辈,跟刚出道不久的“天刀”宋缺大致同龄,实际上,两人也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 正是因碧秀心而对宋缺心生妒意,昔年的天下第一用刀高手岳山在天刀之下刀折败走漠北,一世英名,尽付流水,武功全失,也引发了宋缺在查出席应曾害惨岳山后,拿“天”字犯忌作为借口,追杀席应千里的事件。 五十多的石之轩恋上三十左右的碧秀心,并于生死决斗重创后者,因“一念之差”拼着真元损耗把她救回来,夺去她的贞操,实在不能算是正常的爱情。 也难怪宋缺在放言说若非碧秀心为石之轩生下一女,即使踏遍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石之轩,且在岭南等石之轩上门决斗。 不过仙胎与“类魔种”之间的互相吸引,确实是前所未见的奇异情况,无论石之轩还是碧秀心均不知晓,将这个强迫性的开端演变成为了两情相悦的正邪之恋,一起隐居于山林之间。 然而,在找上门的宁道奇手下落败后,石之轩不得不承认自己所创的“不死印法”唯有绝情绝性才能发挥正常,径直抛下碧秀心与石青璇离开,策划图谋他摧毁隋朝、统一魔门的大业。 至于原作中石之轩在历经种种后终于大彻大悟,明白自己对碧秀心的情意,从好的方向来看,可以说他有着不向“不死印法”武学特性屈服的坚持毅力,认定人的感情比武学更加重要。 在这场无情与有情之间的斗争中,他并没有倒下,而是取得了心灵上的胜利,重新拾起了人性。 不过,在此期间,慈航静斋的操作,就很有迷惑性,一边把碧秀心开除出静斋,一边宣扬她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伟大情操,以身饲魔,也是非同一般的恶心。 若非赵青确认当时慈航静斋的斋主不是梵清惠,目前已经老死坐化,也不会轻易就放过此人,还会因此改变对静斋的态度和掌握方式。 同样,旁人的爱情再怎么曲折离奇、扇情动人,也无法扭转她对待石之轩这个魔门中人的态度。 要知,魔门的人从小接受训练,绝少半途出家。所以每十年便有‘选种’之举,由长老级的高手四处强掳未懂人事的小孩作弟子传人。只是这残忍的行事已不知让多少父母心碎魂断。 而据昔年石之轩收曹应龙为徒时,下毒手尽杀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名之为“斩俗缘”,手段残忍恶劣之极,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消的罪恶。 诸子百家是魔门的起源,但魔门绝对不是诸子百家的合格继承者。由于长时间处于边缘之外,魔门已经抛弃了诸子百家“平天下,建大同”的崇高理想,不得不为生存努力。 长时间的阴暗生活,导致魔门中人处事方式变得残酷而阴毒。同时百姓在正统思想的引导下,对魔门向来是惧怕而排斥的,更是令魔门在招揽门下弟子时改用“选种”“斩俗缘”这种丧尽天良的手段。 这些魔门中人,自称推崇的是真情真性,鄙视的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侈言孔孟佛道的伪君子,但实际上连表里如一的“真小人”都不如,只能称得上是集伪君子与真小人之长的“伪小人”。 他们将自己的恶行视作理所当然,还要洗脑其他人来认同,想让整个国家~社会一起跟着堕落下去,极力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试图粉碎仁义道德这些社会规则,危害性极大。 不过,无论魔门如何进行异常和泯灭人性的训练,将门人变成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之徒,但人总是人,仍会有人的七情六欲,比方说后来大彻大悟的石之轩,想要改革魔门的婠婠等等。 赵青虽在武学禀赋上对石之轩相当欣赏,终究正邪、敌友有别,最后并不会放过这个导致天下大乱的主要元凶,顶多在石青璇了结了她的事情后,再对“邪王”施加他应得的惩罚。 …… 而“不死印法”另一个引起赵青关注的要点,则是其能引发修习者精神分裂的负面效果。 根据她的推测,神劲第一关对身神的孕育,需要以精细入微的记忆作为基础,复制出一个可控的半独立人格。若要详尽参悟出其中的原理,最好寻找到类似的例子研究。 从“不死印法”着手,分析石之轩分裂出一善一恶两个人格的具体情况,想必能够大大推进她在这方面的研究进展,顺利修成神劲三关,甚至于创出某种分裂敌方人格的特殊武学。 而赵青之所以想让石青璇凭借着《长生诀》的神奇修成“不死印法”,成为天下顶尖的宗师高手,则是由于她与正邪各方均有关联的特殊身份,可以在日后巧妙地发挥出作用。 不过,虽然计划是这么定的,但落在实际上,石青璇终究能不能修成《长生诀》的奇功,却尚属未知。 此外,她也不知道,有了自己的指点,《长生诀》与“不死印法”之间的充分融合,究竟会成为一门怎样的武学。 告知石青璇应当如何处理《不死印卷》的最佳方法后,赵青的目光转而落在了一直默默旁听的宋师道身上。 此君看上去好像完全恢复了往昔的风度,但实际上却是将对傅君婥的爱意深深藏于心中,准备在回岭南向宋缺道别之后,就于这处小谷结庐而居,长久地守着坟墓住下来。 “宋公子,其实你对傅姑娘生出的情意,没必要以离开宋阀、为她守墓的方式来作表达,我这里倒有另一个方案可以解决。” 望着被揭露心声后有些讶异的宋师道,赵青缓缓开口解释道: “在这个世界,只要不是被涉及太阳真火、太阴真水的力量所伤,每个人在死后都有着转世投胎、轮回再来的机会。你对傅姑娘一见钟情,也许正是有着前世的渊源。” “只要能够寻得她的来世,说不定就有再朔前缘的可能。如果傅姑娘新的一世并非外族女子,你更可以在不违背家中规矩的情况下,展开受家人祝福的追求。” 在一个有着转世投胎现象的世界里,排除仙胎、媚术之类的影响,赵青推测,看上去不怎么合理的“一见钟情”,如宋师道对傅君婥、宇文化及与贞嫂,或许就是受到了前世的影响。 不过,与两相情重的后一对相比,前两人的宋师道对傅君婥这种单恋,在前世估计也只是同样的单恋。而且,谁也无法保证,傅君婥的转世究竟是男是女。 因此,她对宋师道的劝慰,更多的还是为了希望对方不要就此不理世事,可以振作起来。 “‘转世轮回’之说,居然是真的吗?”宋师道显然也从宋缺处听闻过一些类似的秘闻,很快就相信了赵青的话,不禁开口追问道:“君婥的转世之身,我又该通过什么方法寻找到呢?” “若是有缘,自然得逢。”赵青随口开了个玩笑,接着解释道:“佛家的宿命通、道门的卜算术数之道,都能用于寻找转世之人的情况。不过,由于天下之人数以千万计,最好能得到她生辰八字之类的线索,成功率才能明显提升。” “此外,还需尽可能让天下恢复到没有战乱的太平盛世,新出生的孩童夭折率当可大幅下降,从而减少傅姑娘接连转世投胎的可能,使得到时候搜寻她时,只需勘破一层前世的迷雾。” 把转世投胎的搜寻成功率与天下太平间接挂钩,想必宋师道也就会为此而努力奋斗,进一步影响到整个宋阀的行事态度。 包括视傅君婥为娘亲的双龙,面对这种情况,在修行等各个方面,也同样会更有动力,且更加关注平民百姓的生死存亡。 “对了,听说你的父亲‘天刀’宋缺由于梵清惠的缘故而没上静斋翻阅《剑典》,没能一窥地尼对禅法、天道,以及‘破碎虚空’理想的探索,颇有些令人遗憾。” “半个月前我在洛阳净念禅院教训梵清惠的时候,恰好领悟出了《剑典》中的要旨与精义,准备分享给这位我最看好武学前程的高手,希冀于他能够在修为境界上更进一步。” 说到这里,只见赵青手腕微晃,剑匣中的子午剑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青芒闪烁间,便在虚空中完成了数十个绝对完美无瑕的圈子,遥遥地在十数丈外的一堵石璧上削下了一块圆润之极的石板。 下一瞬,赵青随手将这块铭刻有她精神烙印,记述了彼岸剑诀、至阴无极精义的石板凌空摄拿交在了宋师道的手上,神情毫不在意,令在场众人不禁为之动容。 …… 竟陵郡西南方,飞马牧场内堡后山。 临崖的平坦台地上,孤伶伶地有座两层高的小楼房,两边临崖,形势之险,叫人担心小楼会随时给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刮得翻下高崖,跌个粉身碎骨。 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 此楼名为“安乐窝”,第一层是四面厅的建筑形式,通过四面花窗,把后方植物披盖的危崖峭壁,周围的婆娑柔篁,隐隐透入厅内,更显得其陈设的红木家具浑厚无华,闲适自然。 半个月前曾在洱海处寻得谢眺之墓的向雨田,浑身笼罩在一片隔离视线的黑暗中,沿着屋角处一道楠木造的梯阶拾级而上,径直推门而入,望向了厅内一个站在窗前,面向窗外、峨冠博带的老人。 “小鲁,你在这里建造的‘安乐窝’,住得还算安适嘛。整座山堡,处处均可见你的手笔,其内无一景相同,充盈着庞大无匹的感染力,使人涤心洗虑,忘人忘我。” 向雨田随意地坐在屋内的一张座椅上,悠然开口道:“二十六年未曾见面,你在各项技艺上的造诣着实大见长进,不愧‘天下第一巧匠’之名,纵然不理世事,与美人隐居于此,亦是潇洒之至。” “老向,原来你还没有离开啊?假死这么多年,你都在干什么事情呢?”听到向雨田的声音,窗前站着的老人身躯剧震,缓缓转过身来,叹了口气道: “唉!用不着拿我被祝妖妇所伤的事情开玩笑,我现在的样子,又哪里来年轻时候的潇洒?想必你能够看出来,我所受的内伤近些年越发严重,恐怕活不了几年了。” 在两盏挂垂下来的宫灯映照下,除桌椅外只有几件必需的家具,均为酸枝木所制,气派古雅高贵。老人转身后,露出一张很特别的脸孔,朴拙古奇。 浓黑的长眉毛一直伸延至花斑的两鬓,另一端却在鼻梁上连在一起,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嘴角和眼下出现了一条条忧郁的皱纹,使他看来有种不愿过问世事、疲惫和伤感的神情。 他的鼻梁像他的腰板般笔挺而有势,加上自然流露出傲气的紧合唇片、修长干净的脸庞,看来就像曾享尽人世间富贵荣华,但现在已心如死灰的王侯贵族。 老人现出一个心力交瘁的表情,缓缓在看上去比他年轻不少的向雨田对面坐下,取出酒杯子等酒具放在桌上,斟满两杯,取过其中一杯一饮而尽,苦笑道: “此酒名为‘六果液’,是我采石榴、葡萄、桔子、山楂、青梅、菠萝六种鲜果酿制而成。若不是有这东西吊着我的命,今天鲁妙子可能再见不到‘邪帝’的面。” “味道还算不错,确实是你的手艺。”小啜一口后,向雨田放下酒杯,开口点评道:“小鲁,你难道不知道阴癸派狠辣无情的风气?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难道是同情心作崇吗?” “虽然祝玉妍年轻时候品性还好一些,但等到她被石之轩伤透了心,又遇上了保管舍利、却一直隐瞒的你,呵呵,毕竟也算是阴癸派难得一出的天才人物,凭什么察觉不到其中的蛛丝马迹?” “自恃才智超凡脱俗,忽视女人的心计谋划,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确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向雨田啧啧感叹道:“还好早在万俟明瑶身上,我就看出了女子的可怕之处,深以为戒,绝不近女色。” “小鲁,祝玉妍虽然武功比你高出两筹,但你跟小宁的交情也不错,怎么就没想过请他来帮下忙?脾气没必要这么傲吧?果然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吗?” 说到这里,他向着场主府飞马园的方向瞥了两眼,微微一笑道: “只是飞马牧场的商青雅,又跟你是怎么一回事?我看她的女儿商秀珣,跟你并没有亲缘关系嘛。说起来,你莫非是有这方面的癖好?” 虽然说着损人讥讽的话,但看到多年老友现在这个无奈伤心的模样,因修“道心种魔大法”而情感澹薄的向雨田也不禁生出了援助之意,紧接着开口道: “最近我在岭南弄出了件大漏子,似乎是放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真正邪魔,可能会引发巨大的麻烦,非绝世高手不能处理,否则易有性命之忧。” “只是我假死多年,本就是不想再被世俗之事所扰,默默等待邪极宗的传承断绝,所以不能亲自出面,需要有人替我在江湖中忙活,以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小鲁,你可愿意接受我的治疗,不但恢复一身功力,更进一步成为实力犹胜祝玉妍半筹的顶级高手,作为我处理这件大事明面上的代理人?” 详尽地解释了一番事情的缘故,向雨田强调道:“当日我在谢眺墓穴里遇上的东西,实力之强,世上除我本人以外无人可以匹敌,比起小宁要高出整整一个层次,某种意义上可以看作是谢眺本人。” “不过,就算是传说中广成子传下来的《长生诀》,也绝无令人存活五六百岁的可能,魔种携带着的生机虽然超越凡俗,充其量也就让人活到两三百岁,还得在元精充沛的状态下。” “那个谢眺遗留下来的‘魔种’,只怕已是邪怪恶灵之类的事物,再不复昔年初代‘邪帝’的才情与性格,仅仅是一个低劣版本的复制品,但由于身怀惊天动地的‘魔种’能量,实是危险之极。” “当日我一个疏忽,被它付出能量耗尽的代价炸断半条臂膀,自墓穴中逃窜而出,恢复了自由,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可见‘魔种’很可能继承了谢眺多门上古流传下来、不为后世所知的秘法。” 谈及那时直面等同于“大三合”攻击的惊险场景,向雨田不禁脸色微沉,拍了拍自己近几日才重新生出复原的右臂,提高了说话的声音: “唉!明明修成了‘魔仙’篇的谢眺为何没有破空离开,反而仍落得被困于人世间、只余魔种留存的结局,这实在是我暂时难以理解的怪事,唯有再次寻到邪灵,才有机会知晓。” “根据我的推测,纵然失去了巅峰时期的能量,它拥有的神异亦是相当惊人,或许能轻易夺舍控制普通的宗师级好手,从而逐渐恢复到接近昔年的实力,对曾重创它的我施加报复。” “面对着这样一个手段诡异的怪物,只要处理的一个不当,它就会化身杀之不死的至恶存在,在我破空离开后无人可制,为祸天下。” 虽然出身魔门,“邪帝”向雨田其实是一个行善之人,品性高尚,与大多数奸邪犯恶的魔门中人截然相反,故而能与道门的宁道奇结交为友,亦师亦友,得到过黑白两道的共同敬畏。 鲁妙子凝望着这位阔别多年的老友,知晓对方即将说到该如何制伏邪灵、自己功力提升的关键部分,不由得露出了郑重之色。 第三百零五章 魔种血媒,换日大法(5k) 瞥了一眼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向雨田澹澹开口道:“天魔真气已经几乎与你的精气神融为一体,时时消磨其中的精元生机,若用一般的方法,却是难于祛除,也无法弥补你这些年损耗的本源。” “一劳永逸的办法,则是由我在你的身上种下一枚蕴含我部分功力的魔种,不仅可以治愈你的伤势,将你一举提升到祝玉妍的级数,还能让你从此具备极强的疗伤能力。” “比方说你在飞马牧场的老相好商青雅,她身患的重病,虽然在一般医者眼中完全是无可挽回的绝症,却属于魔种可以应付的范畴。” 听到魔种的功效,鲁妙子像倏地年轻了几年般,喟然道:“我欠青雅的实在太多了,只要能够救回她的性命,老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就算‘魔种’有什么可怕的后患,我也愿意承受。” 向雨田冷冷地看着鲁妙子一脸坚毅的神色,忽然嘿嘿一笑,道:“你能有这个决心,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毕竟,唯有天资卓越,道心晶莹洁净的人才能够承受得住魔种的能量,要在短时间内找到第二个,除非小宁肯放弃他修成仙佛的理想。” “我将要在你身上施加的手段,出自于‘道心种魔大法’的‘种他第六’篇,由于可以起到损人利己的效果,在过去我从未曾尝试施展,也不曾研究过多少。” “但我可以确保,出自我手的这枚魔种,绝不会起到什么负面作用,充其量只有放大情绪波动的影响,与它能提供的功力增幅相比不值一提。这是因为我的功力早已进无可进,无需从植入‘魔种’的‘炉鼎’身上,施展‘窃种’之法获取益处。” “不过,在这个方面上,谢眺遗留下的邪灵却不太可能有这方面的顾忌,甚至可能在恢复部分实力后,就强行分出新的魔种,设法快速攫取其他人苦修得来的功力,必须尽快阻拦。” “由于我不便在明面上出手,接下来,你成功植入魔种后,立刻广邀各大势力,包括魔门、佛门、道门、四阀的元老级人物,探查他们有没有出现疑似受到邪灵影响的异常,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沉吟半晌后,鲁妙子徐徐道:“广邀各大势力?以‘杨公宝库’和‘圣舍利’的消息为诱吗?佛道两家的人或许没有那么感兴趣,在杨广还在位的情况下,四大门阀中人也不一定会有多少高手前来,需要顾忌朝廷的态度。” “只要有足够的魔门好手到来就行,然后便可以告知他们事情的‘真相’,使其为我所用,一同对付邪灵。”向雨田澹然地解释道:“不必担心到时候应付不了这些邪人,我会在暗中帮忙出手。” “毕竟,跟这些人讲邪灵危害性的道理,只是白痴行为,最佳策略莫如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杀得怕了,才会乖乖地听从我向雨田的号令。” “在此期间,你若想向祝玉妍,乃至于整个阴癸派复仇的话,只要不断绝了她们宗派的武学传承,我也乐见其成,正好可以用来在众多魔门中人间立威。” 虽然魔门的绝大多数成员都自称“圣门”,但作为正统的谢眺传人,知晓其起源于“天魔”苍璩的向雨田,却是并不避讳魔门的称呼,完全将其视为再平常不过的词语,想说哪个就说哪个。 实际上,在很多时候,他并不把自己视作魔门中人,触犯过许多足以被人打成魔门“叛徒”的条例,尤其在设计假死脱身之后,更是完全放下了门户之见,对江湖中优秀的后辈都颇为欣赏。 定神瞧了鲁妙子一会,向雨田的眼中慑人心魂的紫芒不断闪烁,然后取过酒壶,替对方倒满了一杯六果液,伸手摊开五指,于指尖处各渗出了一滴泛着紫红微光的血液,轻轻弹入果酒之中。 “就在刚才,我已分出了一枚精气神凝聚而成的魔种,植入你的眉心深处,再加上这几滴我以‘紫血大法’生出的血液作为‘魔媒’,只需静养半天,就能初步完成融合,同时读取到我当日所见的记忆画面。” 所谓“魔媒”,是某样物件而非人,无论是块玉牌,又或一条丝巾、一把刀,都带有种魔者的精神异力,使种魔者和活人炉鼎生出微妙的感应和联系。 向雨田以提炼“道心种魔大法”精华所创的另类由魔入道绝学“紫血大法”,将自己的血液化为“魔媒”,且作为刺激“魔种”生长的特殊能量,显着降低了种魔之后的负面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鲁妙子将加入紫血的酒液一饮而尽,逐渐感应到眉心多出了无数股或清凉或灼热的气流渗入体内,双目一明一暗,明时精光电闪,暗时阴沉莫测。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向雨田早已不见踪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恍恍忽忽间,鲁妙子感应到交缠纠结的狂暴激情、柔和思绪终于平复,魔种成功与他在精神上结合为一,宛如一口随时可取水饮用、深不可测的水井,自具一股慑人心魄的强大力量。 感受到自己沉疴尽去,身体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三十年,他莫名地体会到时间和生命间有着微妙和不可分割的关系,像日夜的交替,便如生命般使人难以捉摸,又心生怅惘,难以自己。 原来这就是魔种的奇妙吗?鲁妙子心中若有所思,忽然间想到了向雨田计划中的缺漏之处:倘若邪灵夺舍控制的是天下反王之一,又该来如何应对它呢? …… 数日之后,位于丹阳城长江上游的重镇,隋军正在与杜伏威江淮军交战的历阳城处。 此城当江淮水陆之冲,左挟长江,右控昭关,梁山峙其东,濠除环其北,为“淮南之藩维”,“江表”之保障,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楚汉时期,项羽封谋士范增为历阳侯,范增考察历阳山川地形后东移在靠近长江西岸、历水以北的高埠上新建历阳城即现位置,随后继续陪项羽征战,故历阳城又称“亚父城”。 目前,东海李子通的义军正与杜伏威结成联盟,以杜伏威的江淮军为主力,由西北方向攻打挡在长江水路前的历阳城,并准备在攻占此城后沿江顺流而下,侵犯丹阳、江都。 这天夜里,赵青身边跟着向她求教“不死印法”与“长生诀”的石青璇,旁若无人地登上了其中一座面向长江、守卫士卒较少的城楼,向着江面的方向眺望而去。 在傍晚时分最后一批运送军械粮食物资的隋军船只返航离开后,宽阔的江面上出奇地不见片帆只船,惟见昏暗中的江水滔滔,自西南而向东北,滚流不休。 石青璇身穿双襟圆领,蓝色印花的女装,清丽绝伦,没有半点脂粉的俏脸挂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凄幽美态,自然便风姿绰约,楚楚动人,带着一种引人去欣赏和沉醉其中,特别亲切的美感。 她乌黑柔软的秀发在头上结了个简单的发髻,以玉簪固定,随意得有小撮发丝散垂下来,另有一种独特放任的韵味。 月光映照在城楼边缘,把她们两人向外的一面染得皎洁灿烂,另外一边则没在暗黑里,形成一幅像与温柔的月色浑融为一的绝美图画。 “在因修习入门‘长生诀’需要而废去功力之后,‘岳山遗卷’中记录的天竺绝技‘换日大法’,却是正适合你现下需要快速恢复的状态。” 赵青放空心神,正以浩瀚若无边际的精神力沿着长江向着上游搜寻着些什么信息,并屏蔽了城墙旁十多名守城隋兵的感官,使此处成为独立封闭的天地,澹澹开口道: “初步修成融合我这边‘嫁衣神功’与‘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特性的‘换日大法’,约莫花费半个月时间,就可以把你先前散入周身的玄门真气转化为更加精纯绵长的‘长生真气’。” 当日她遇上宋师道、石青璇、双龙,顺利将寇仲、徐子陵招揽至门下,指点了两人几门与“长生诀”相匹配的基础武功,然后就打发了他俩到外面去闯荡。 由于宋师道决定返回岭南跟宋缺商议事情,只剩下石青璇一人没有离开,跟随着赵青尝试修习“长生诀”入门。 可惜,在入门“长生诀”所需的忘功方面,石青璇虽然能够进入静心绝虑的定境,但在正式行功修习之际,总会回忆起幼时石之轩离家出走,碧秀心病倒去世的场景,脱离状态。 对于这一点,自她箫音中的厌世离尘之意中,赵青早已事先有所准备,知晓幼年的遭遇毕竟给石青璇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平日里状似欢快轻松,背后却是茫然与失落,觉得生命已经没有多少意义。 以心态而论,石青璇终老小谷,长伴碧秀心坟茔的理想,跟宋师道颇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在悲伤之后的消极避世。 从这个方向来看,这种暗藏死气的情绪对主修生气的“长生诀”修习颇有不利,但只要成功入门,就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她的心态,使石青璇变得真正积极活泼起来。 采取废功之法,减少了过往所修武学带来的干扰,赵青以五蕴场域模拟出类似于当日雷雨、最适合领悟“长生诀”的场景,终于在今天傍晚,让石青璇修成了这门道家宝典中的第六幅图像。 除了石之轩《不死印卷》外,石青璇手上还有着“霸刀”岳山所留下来的传承,包括岳山昔年横行天下的霸刀与另一卷《岳山遗卷》。 与仅记录了一门“不死印法”的《不死印卷》不同,《岳山遗卷》的篇幅要长得多,且出于对岳山这位长辈的敬意,她并没有随身携带,而是在记背下来之后,放在了幽林小筑内。 卷内除对岳山生平特别深刻的人事的叙述外,主要是晚年对霸刀刀法的反思和尚未练成的“换日大法”的反复推敲,其中充满令人读之心酸的无奈和伤情。 无论在爱情或事业上,岳山可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自妻女被“天君”席应所杀后,岳山专志刀道,练成震惊天下的刀法,被誉为天下无双的霸刀,而最后却败于“天刀”宋缺手下,郁郁不欢,背着失意、血仇和耻辱而逝。 而“换日大法”,则是岳山与宋缺决战之前,他以霸刀的奥秘向一个天竺苦行僧交换得来的一门天竺绝学。“日”指的是大日如来,换日就是与大日如来互换之意,暗含即身成佛的深义。 在岳山败于“天刀”手下后,他武功尽失,只好寄希望于“换日大法”的神效,琢磨其中“破而后立,败而后成”两句口诀,可惜他虽既破且败,始终一无所得。 不过,假设岳山能练成,他将脱胎换骨、洗筋易髓地重生过来,不但伤势尽愈,且能在短时期内功力尽复。可惜直至身死,岳山仍是一无所成,致含恨而终。 原作中,跋锋寒的真气全被毕玄踢散,主经脉断去七八,就是靠着“换日大法”的效果,成功脱胎换骨,功力更胜以往,跟“嫁衣神功”颇为相似,但无需事先修有嫁衣真气的根基。 观其修复伤势的时候,能够夺天地精华以固本体,就可知此功的高深,实是一门精妙玄奥不下“无念禅功”,甚至于直追《剑典》的佛家绝学。 就连碧秀心曾修至有破绽“剑心通明”的修为境界,和她对佛道多家武学的精研掌握,却也悟不通对“换日大法”的修习,无法令岳山得到恢复。 常规来说,此法分为“六部成就修行”,循序渐进地通过修炼“气、脉、轮”,而把生命的潜力发挥出来,与天地合一,夺天地之造化,秘不可测,绝非只有疗伤恢复的能力。 所谓“六部成就修行”,即为“拙火、幻身、光明、梦修、中有、迁识”六种成就法,从生与死之间、梦与醒之间、白天与黑夜之间着手,针对身口意三密进行修习,主修心识衍生出的念力。 其中的最后“迁识”成就,是通过自身的定力和心念力修持,转化并迁移自己的心识脱离轮回,类似于《慈航剑典》中仅次于“死关”,与“剑心通明”同列的“撒手法”,可以在来世之时收获今世的修行成果。 参悟这门难得一见的绝学,赵青也是若有所悟,将其与“嫁衣神功”和“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中恢复功力的部分进行巧妙的融合,增加了它在恢复功力上的速率,且不只局限于三脉七轮的天竺经络体系。 回想起了岳山凄惨的结局,石青璇脸容转暗,眼眸蒙上凄迷之色,不由得心生感慨:“众生之苦,皆因有情;情海无崖,苦海亦无边。人死灯灭,一切皆空,生命只像一个短暂的梦。” “既从一念生,还从一念灭;生灭灭尽处,灭灭生机起。”赵青转头看向心中感伤的石青璇,提醒道:“好好把握‘换日大法’的要旨,一段时间内绝不能妄动真气,一切得顺乎自然。” “顺利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你的‘长生诀’功力就能达到修习‘不死印法’的最低标准,快速成为当世宗师级的好手……” 说到这里,似乎终于感应到什么信息,她忽然间转过了身,越过西北方向的整座历阳城,朝着极遥远的方向望去。 …… 历阳城西北方向,数里外一座山丘上,布满了军营,至少有七、八十个之多,遥观其所在地的灯火,宛如一条光龙般灿烂。 在这片历阳面向江淮军的区域,农田荒弃,村镇只余下瓦砾残片,焦林处处,一片荒凉景象。 而在离军营数里之外的东南一角,一片被砍伐了大片的树林附近,宋师道瞥过刚认识不久的李靖,望向了一个背朝着他的中年人身上,目光闪烁不定,显露出他心中的紧张。 只见对方体型像标枪般挺直,身披青蓝色垂地长袍,屹然雄伟如山,乌黑的头发在头顶上以红巾绕成髻,两手负后,未见五官轮廓已自有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气概。 “李靖小兄弟,你自创的这‘血战十刀’确实有点对垒战场,浴血苦战的味道,颇合我宋缺的胃口。你身负禅宗最精深的‘达摩诀’内功,倘若专志刀道,当有望成为未来的刀法大家。” “你藏身于这杜伏威的江淮军中担任一个小兵,是想要亲身考查他是否有争夺天下的潜力吗?不知你对当今天下大势,各支义军起兵的状况,又有怎样的看法?” “天刀”宋缺乃宁道奇那般级数的高手,自击败岳山名震天下后,从未尝过败绩,近二十年内已没有人敢向他挑战。 即使魔门高手辈出,仍要乖乖避开他势力范围所在的岭南一带,免得触怒这被誉为天下第一用刀高手的超卓人物。 除了在场的宋师道、宋鲁寥寥数人外,几乎没有人能想象得到,宋缺竟然突然现身于这义军与隋军间的交战区域附近,还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兵给予了夸赞的评价。 第三百零六章 有缺无缺,天刀精义(7k) 只见被宋缺给予较高评价的李靖,是一位高挺雄伟,年在二十三、四间的壮硕汉子,长得并不英俊,脸相粗豪,但鼻梁挺直,额头宽广,双目闪闪有神,予人既稳重又多智谋的印象。 此人臂挂绿巾,身携长刀弓箭,装束与杜伏威手下的江淮义军普通士卒一般无二,虽表面上朴实无华,但细观之下,便可以发现他身上的兵器实是宝刀宝弓的级数,气息则属于初入先天好手的水平。 李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与他黝黑粗糙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声音爽朗地回道:“多谢阀主赞赏。坦白说,若非阀主告知,李某事先并不知晓,自己身负的内功原来便是禅宗的‘达摩诀’。” “数年之前的一个夜晚,我曾在大兴郊外遇上了一位独臂老僧,授予我这门功法,第二天便消失不见。这几年来,我行走江湖,除了探查天下大势外,也有寻找到当年那位大师,向他表示感谢的原因。” “独臂老僧?禅宗嫡传‘达摩诀’?”在李靖的边上,站着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满头白发,长着一把银白色的美须,半点没有衰老之象,生得雍容英伟,一派大家气度。 此人正是宋阀的着名高手“银须”宋鲁,以一套自创的“银龙枴法”名传江南,是“天刀”宋缺的族弟,乃宋阀核心人物之一,算得上是宋阀第三高手。 当听到李靖提及他修习的“达摩诀”是一位独臂老僧所传时,宋鲁心中一震,立刻联想到了禅宗一位辈份极高的人物,不禁向着大哥宋缺望去。 “原来是禅宗二祖慧可大师,没想到当时他还尚在人世。” 得知这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纵然以“天刀”宋缺的性格高傲,也不由得心中微凛,猜测这位辈份明显高出当世四大圣僧的慧可,至少也应该有宁道奇、毕玄的级数,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昔年禅宗二祖慧可,到嵩山少室峰求道于达摩,立雪中以利刀断左臂,以示求法之决心,终得传达摩衣钵。由于达摩本是天竺之人,慧可其实算是中土禅宗实际上的第一人。 在付法给三祖僧璨后,二祖慧可便韬光养晦,变易形仪,随宜说法,就此不知所踪。连现在的禅宗四祖道信大师,都不清楚他究竟是生是死,位于何处。 现在看来,至少在数年之前,慧可曾在大兴城附近现身过一次,传给李靖当世顶尖的佛门内功“达摩诀”,奠定了他日后少说能臻至顶尖宗师级数的基础。 佛道高深功法,大多厚积薄发,别看李靖现在的修为明显不及宋师道,但多年过后,却有很大概率远远超过后者;再加上他同样过人的刀道天赋,几乎可算得上是另一个宋缺。 至少,在深刻怀疑父亲对自己很是失望的宋师道眼中,应该可以这样等价,且对于父亲终究找到了一位合适的传人之事,心中颇感宽慰。 果然,宋鲁在边上称赞道:“李小兄弟的刀法显然是在血战中磨练而出,驰骋于沙场之上,在千军万马之中冲杀时,威力相当惊人,无惧对方人多势众。” “由第一式‘两军对垒’,接着‘锋芒毕露’、‘轻骑突出’、‘探囊取物’、‘一战功成’、‘批亢捣虚’、‘兵无常势’、‘死生存亡’、‘强而避之’到第十式‘君临天下’,无一不是以命搏命、涉及到神与意的招数,并显露出深厚的兵法造诣与远大的志向,也难怪大哥在见到你试演完刀法后,罕见的露出了笑容。” “李小兄弟,我们宋阀对你的本事和前程相当看好,且考虑到慧可大师传人的身份,已将你视为平等论交的朋友,所以你在说话上无需有所顾忌,大可随意地谈论天下大势的情况。” 这是“银须”宋鲁在知晓宋缺不便放低姿态的情况下,向李靖表示明显的示好,进一步对他进行称赞。 感受到“天刀”宋缺与宋阀中人的心胸气魄都相当广阔,李靖也简单地道出了自己对当今形势的看法: “这是个天下大乱的时代,不同立场的人拼智斗力,无所不用其极,在刀兵相对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够心狠手辣的人都要被淘汰。” “纵观现今形势,虽说义军处处,但算得上是出色人物的却没有多少个。‘大龙头’翟让,翟让的手下大将李密,还有王薄、窦建德和杜伏威,这几股势力目前算是声势最大。” “近几个月来,我加入‘袖里乾坤’杜伏威的军队,亲身探查之下,发觉杜伏威的名气虽大,但草莽之气过重,难改他先前身为黑道霸主的行事态度,并非争天下的料子。” “此人在行军打仗方面确有过人之才,但过分倚重他手下的‘执法团’来控制军队,且采用劫掠城镇乡村的方式,以战养战,实在难得民心,如果一直如此作为,或可割据一方,但也仅止于此了。” “不过,在发展势力的初级阶段,没有稳固的地盘,杜伏威暂时使用这样的策略,还是可以理解,不排除他已知晓自己的问题,日后加以改进的可能性。” “尚未真正见识到杜伏威对他所掌握地域的治理方式前,李某仍没有下定决心脱离他的江淮军,还抱有几分希望,想要继续观望一段时日……或许在今天偶然遇上阀主,正是我作出决断的机会。” 说到这里,李靖瞥见宋缺手上一直握着的一块圆形石璧,心中有些疑惑地发问道:“阀主此次出行历阳,是否为了阻拦杜伏威攻城、确保长江水路通运而来?” 在他看来,长江盐运乃宋阀命脉所在,杜伏威一旦攻占历阳,截断长江水道的交通,大有可能抢截盐船,威胁到宋阀的威望和生计。宋缺之所以突然出山,应当正是为此事而来。 听完了李靖的形势见解,一直朝着历阳城的方向遥遥望去的宋缺,终于转过头来,露出他那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庞: 浓中见清的双眉下嵌有一对像宝石般闪亮生辉,神采飞扬的眼睛,宽广的额头显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静中隐带一股能打动任何人的忧郁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邃得难以捉摸。 宋缺两鬓添霜,却没有丝毫衰老之态,反给他增添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派,儒者学人的风度。又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 配合他那均匀优美的身形和渊亭岳峙的体态,确有不可一世顶尖高手的醉人风范。 宋缺双目射出似能把李靖看穿看透的神光,接着露出友善亲切的笑容,说道:“李小兄弟在天下态势上的看法,尤其是对杜伏威的评价,与宋某一般无二。” “战国尉缭子《战威篇》曾言:战者,必本乎率身以励众士,如心之使四肢也。志不励则士不死节,士不死节则众不战。励士之道,民之生不可不厚也。爵列之等,死丧之亲,民之所营,不可不显也。” “优秀的领军者,必须以身作则,身先士卒的激励手下的斗志,又要待之以良好待遇,赏罚分明,抚恤死丧。然而,杜伏威仅能做到作战时亲历亲为一条,后面的励士、民生,却是一塌湖涂。” “这样的军队,最多不过横行一时,且规模组织始终有限,难以经受起大的挫折,赏罚不明之下,容易被阴谋家趁势而入,出现内乱分裂的情况,就此走上末路。” 对杜伏威的江淮军作出精确的推断后,宋缺微微一笑,开始回复李靖提出的新问题: “提到宋某离开岭南的原因,却并非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就某个角度而言,可以说是得到了所修刀法刀道冥冥中的启示,心有所感,并恰巧遇上了几件重要的事。” “其中最令宋某触动的一事,便是由师道送过来的这一块石璧,使得我在对刀道、生命,乃至于宇宙万物上的认识,都获得了极深刻的全新体悟,却是我在出行前意想不到的收获。” 小小一块石璧,居然能给宋缺这天下最顶尖的人物如此启发?李靖心中不禁惊讶之极,生出不可思议的感觉,打量着宋缺手中的石璧,越看越是震撼,一幅难以置信的神情。 表面上,这明显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山石制成的圆形石板,但长时间注视下去,便会从中感受到一种超凡脱俗的神秘韵味,觉得这绝不仅仅是一块石头,而应该是一块内含奇珍的上等璞玉。 传说中,卞和所发现的那块和氏璧多次被楚王手下的相玉之人认为只是石头,但真正打开石头后,却是一块千古罕有的稀世宝玉。当时的情况,是否与这块特殊石璧类似呢? 莫名地感受到石璧中仿佛有仙气存在,李靖不禁生出了剖开它的强烈想法,并对此物的来历深感好奇。 “在多年之前,我宋缺心中刀法的极致,不过‘舍刀之外,再无他物’而已。这即为我当年击败‘霸刀’岳山时始臻至的‘天刀’之境。” 宋缺澹澹述说着,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造型高古、沉重异常的连鞘宝刀,同时人和刀合成一个不可分割、浑融为一的整体,那完全是一种强烈且深刻的感觉,微妙难言。 只见他的宝刀倏然脱鞘而出,似是漫不经心地一刀噼出,宛如羚羊挂角,不但无始,更是无终,既像重逾千钧,又似轻如羽毛,教人无法把握,只看看已可教人难过得头脑昏胀。 这一刀于不变中实含千变万化,似有意而为,又像无意而作,虽然没有攻向在场的任何一人,但均让他们隐约有所体悟,却又难以把握得住。 宋缺左鞘右刀,状如天神般卓立林中,全身衣衫无风自拂,仰首望向天上的星月,深邃的眼神精光大盛,一字一字地缓缓道: “用志不分,乃凝于神,神凝始可意到,意到手随,方可言法,再从有法入无法之境,始懂用刀。李小兄弟自创的刀法,现下就正处于有法入无法的关键阶段。” “有法是地界的层次,无法是天界的层次,有法中暗含无法,无法中暗含有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次。只有人可将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 “过往所有刻苦锻练和实战经验的总成果,在我这里被称为‘身意’,心知止而神欲行,超乎思想之外,但若只能偶一为之,仍未足称大家,只有每招每式,均神意交融,刀法方可随心所欲。” “天有天理,物有物性。用刀最重刀意。但若有意,只落于有迹;若是无意,则为散失。唯有超越刀意合一,出入于有意无意之间,臻至刀即意,意即刀的境界。” “到了这个境界,就连我自己也不存在,只有刀,刀就是一切,此即为‘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说到这里,宋缺澹澹瞥了宋师道一眼,继续道:“万物自有法则,从宏观上来看,日月星辰的运动都是恒定不变的,推及到大地的自转,子夜的交替,都能够找到恒定不变的规律。” “但若从最细微之处进行探查,便会发现这其中尚有难以觉察的额外变化存在,由此可见,事物永远处于运动变化的状态,无法被人绝对精确地掌握,而仅限于相对精确的程度,止于有缺的地步。” “人生岂会圆满无缺?天地初分,阴阳立判,雌雄相待,在在均是不圆满的情态。阳进阴退、阴长阳消,此起彼落,追求的正是永不能达致的完美和平衡。男女间如是,常人苦苦追求的名利富贵权力亦不例外,最后都不外如是。” “天下事物阴阳相对,比方说爱的另一面是恨,爱有多深多复杂,恨便有多深多复杂,同样无法以绝对的态度来描述。这个道理放在刀道上,亦是可以相通的。” “但尽管永不能达至真正圆满无缺的状态,亦可以从有缺的部分着手,在千变万化中求其恒常不变,不滞于物,物我两忘,逍遥自在。” “天地人结合后,人再非人,刀再非刀。如此,方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由‘舍刀之外再无他物’晋级到‘得刀后而忘刀’的境界,达到我近几年所思中刀道真正的至境。” 听到这里,宋师道不由得心头一震,领悟到父亲虽明面上是在得到赵青留下的石璧后有感而发,向天资卓越的李靖传刀,暗地里也有点拨、教诲自己有缺无缺之理的意思。 而就在这时,宋缺忽然转过了头,澹澹问道:“师道你爱上那高丽来的女子,也应该知晓我的态度会是怎样的吧?” 没有等到宋师道作出反应,他便立即转回了头,望向数里外江淮军的军营,似作出预言般地道:“先不用回复我,杜伏威马上就要攻城了,且将是一次前所未见的全军勐攻。” …… 在灿烂的星空覆盖下,历阳城却是乌灯黑火,城头的军民在黑暗中默默等待敌军的来临。 赵青遥望城墙外平原远处像千万只萤火虫般不断颤动、如长龙般延伸过来的火把,听到了大批军队行动时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并非为了接下来江淮军与历阳城隋兵无可避免的大量伤亡而感慨,而是远远听到了宋缺向宋师道、李靖讲述自身刀道,知晓这位天刀在看过了她在石璧中留下《剑典》与“至阴无极”的精义后,心中生出了挑战自己的强烈想法。 不得不说,由于梵清惠并未详细看过《剑典》中的“撒手法”,“换日大法”中与之相似的“迁识”篇给予了她很大的启发,对心识的运用上颇有见长,在内力的加持下,“天耳通”的范围扩大了不少。 在隐约感应到宋师道带着石板向西行进了三四百里后,开始折返回来,赵青心中便猜出了大致的情况,知晓他应该是中途遇上了不知为何出现在九江一带的宋缺。 得到石璧后,宋缺显然对此生出了颇多领悟,完善了他“得刀后而忘刀”的理论,并如她想象中一样,朝着自己的方向迅速赶来,想要见上一面。 只是对方虽然坐船顺流而下,但早在历阳城江段前就已下船,来到了陆地上,且暗中接近杜伏威在城外的营地,却是有些出乎赵青的意料,令她一时间没发现宋缺等人的到来。 说起来,赵青之所以带着石青璇来到了历阳城,也是源于多个因素: 其一,与石青璇齐名的天下第一才女尚秀芳,也就是“霸刀”岳山义女的女儿,近日将受朝廷所邀前来历阳唱戏,为历阳城的军民鼓劲,希望增加他们在防守上的动力。 修行之余,适当地放松一下,欣赏一下乐艺戏曲,也是一种美事,同时也可以让石青璇跟尚秀芳这两位乐艺大家交流一番。 其二,现任江都通守的王世充,目前正在杨广的命令下调集自家兵马,即将自水路进发而来,对历阳城施加支援,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暂代历阳守将的位置。 对于正准备取得他身上《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赵青来说,这相当于送上门来,无需特意去寻找。 此外,据她所知,大唐中顶尖的军事人才李靖,现在应该正在杜伏威手下充当一个小兵,到时候完全可以尝试招揽过来,以为己用。 说起来,李靖在原作中刚出场的时候,武功明显不怎么样,只能勉强拼过杜伏威手下执法团中的五个二三流角色。 但几年后,李靖到了天策府之后风声水起,竟然能排名仅在红拂女之下,可见武功精进之神速,甚至堪比修练道家宝典长生诀、且多有奇遇的双龙,并在后期成为了天策府第一高手。 他所创的“血战十式”兵法入刀,刀入兵法,可随着李靖的修为和兵法水平在层次上不断提升,算得上是另一个奇遇较少,武力削弱版的寇仲。 此人胸怀救国济民大志,并为之努力奋斗,有情有意,处事厚道,人品方面尚在双龙之上,算是大唐中相当杰出的人物。 也难怪现在赵青远远探查得知,宋缺于历阳城外遇上李靖后,对这个相似度与自己极高的刀法天才颇为赞赏,并在决意向自己发起挑战,觉得到时候生死未卜的情况下,隐隐有传承刀道之意。 不过,从李靖的经历上来看,禅宗二祖慧可,现在居然还活着吗?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轻声自语道: “有法无法,有意无意,得刀忘刀,‘天刀’在刀道修行上的这几重划分,每个层次与步骤相当分明,确已臻几近完美无缺的地步,堪称此界古往今来最杰出的刀法大家之一。” 有法、有意,大约是边不负、闻彩婷等人的层次;无法、无意,是祝玉妍、赵德言等人的层次,出入于有意无意之间,则需了空、梵清惠等接近大宗师的高手方能维持。 若从“舍刀之外,再无他物”,正式迈入“得刀后而忘刀”,无人无刀的境界,那便臻至大宗师中最巅峰的层次,距离相当于无极之境的真正“天人合一”,仅有半步之遥。 虽说在大宗师阶段乃至于更高层次的修行,实际上因人而异,并不只有这一条道路,比方说赵青就是从阴阳无极与剑意升华着手,而非是“得剑”“忘剑”; 但宋缺的这条刀道修行之路,却属于极高深的理念方向,比一般意义上的绝世神功更有普适性,只要能够传承下去,“天刀”之法将永不断绝,可令后辈以此来悟出最适合自己的绝学。 来到历阳城的另外一面,赵青的目光似穿透了十余里的遥远距离,直接看清楚了宋缺一行人的状况,由衷评价道: “看来用不了多久,或许就在接下来的试招中,他就可以结合我留下的信息,取得新的突破,稳定住‘忘刀’之境,甚至凭借着对有缺无缺的领悟,真正迈入天人之界的层次。” …… 城墙外的原野尸骸遍地,似在细诉着这一个多月来惨烈的攻城战。广阔的城野火光点点,漫无边际。战鼓号角齐鸣,马蹄车轮声,响彻天地。 杜伏威的中军自一个小丘出发,以骑兵为主,重装备的盔甲军为副。前锋军由盾牌兵、箭手、刀斧手和工事兵组成,配备了檑木、云梯、楼车等攻城的必须工具。 左右侧翼军每军五千人,清一式骑兵。中军的后方尚有两枝部队,既可防御后路,又可作增援的兵员。 此时皓月升上中天,映得兵器微泛寒光,更添杀伐的气氛。这些军队朝着历阳城的方向快速推进而来,显然是准备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夜袭。 战鼓敲响,七十多辆专挡箭失的铁牌竖车,开始朝竟陵方向移动,每辆车后隐着十多名箭手,只要抵达适当距离,可以从竖高达两丈的大铁板后往城头发箭,掩护其他人的进攻。 楼车开始推进,像一座座高塔般往城墙处移来。在楼车上的战士,由于高度与墙头相彷,故不但可以把整个城头笼罩在箭失的射程内,当靠近城墙时,战士还可直接跨上墙头,攻入城内去。 号角声大起。数以百计的投石车在以千计的工事兵的推动下,后发先至,越过楼车,追在挡箭铁牌车之后。数万江淮军一齐发喊,战马狂嘶,令历阳城外风云变色。 伴随着一阵鼓响,箭如雨发,数以千计的箭雨点般朝着历阳城射来,全是火箭,在天空划出无数美丽的烟火轨迹,看确是好看,却充满毁灭性的威胁意味。 继火箭之后,巨石像飞蝗般往墙上投来,火光燃亮夜空。城上军民纷纷躲在城墙或防御木板之后。轰隆声中,巨石投中城墙墙头,石屑横飞,动魄惊心。 一时间,形势惨烈之极,本是黑沉沉的天空全被火炬光照得血红一片。城内城外满是喊杀声、投石机的机括声、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尖响、石头撞到地上或墙上的隆然震声。 随手震碎几块飞掷而来、可能会波及到城内居民的巨石,赵青很快注意到江淮军中一个头顶高冠,年约五十,脸容古拙死板的高瘦老者。 此人比旁人几乎高出了一个头,背负双手,周围拥立着数十名江湖好手,正冷冷地观察着历阳城此时的战况,显然正是纵横江淮的黑道霸主“袖里乾坤”杜伏威。 纵然有着于千军万马中将对方击杀的本事,但考虑到江淮军失去首领后必然会四处溃散,军纪混乱地劫掠周边地区,赵青在没有足够手下可以约束控制乱军的情况下,暂时并不准备出手。 平息乱世,使得天下恢复太平,虽说是赵青当前的目标,但也不至于令她随时随地都为之投入,连续出手,而是修练之余附带的行为。 不过,守城的隋兵或许有相当一部分做过欺压百姓的恶行,但历阳城里的居民却是无辜的,是以她在杜伏威率军攻城的时候,出招挡下了一些飞来的石块箭失,也因此间接显露出自身的存在。 瞥了边上因“换日大法”而近期无法动用大量内力的石青璇一眼,赵青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远处宋缺的谈论声上,澹澹开口道: “青璇,你可想知道,宋缺对当日我转交给他的《剑典》与‘至阴无极’精义,接下来将会如何评价,对此得出怎么样的见解?” 第三百零七章 守一生极,道之区别(4k) 历阳城外,战鼓骤急,杜伏威手下的江淮军高声呼喊,近百辆投石车蜂拥而来,接着是挡箭车和弩车,以及更后方的飞云梯车、巢车。 飞云梯车是装在六轮上的双身长梯,梯端有双辘轳,可供士卒枕城而上;巢车则是于八轮车上置高台,既可察敌又可将箭射入城中。 由于军队中的工程兵砍伐了城外大片树林,就地针对历阳城修整了攻城的相关设备,这些器械虽然制造得有点粗糙,但能发挥出来的作用却相当惊人。 为了防止被守城方的火油火箭等手段克制,所有攻城器械上都涂上了特制的防烧药,可以在数天内无法被点燃,就算考虑到涂药并非同时完成,亦足以发动一波激烈的攻势。 若是一般的小型城镇,只需出动这些攻城器械中的一部分,便可以在军队数量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于数日内将其攻破。 不过,历阳城本身就是城墙高达二十丈的坚城,守城隋军颇为精锐,且有着沿江船运提供物资支援,却并非那些小城小镇可以相比。 尤其在传言江淮军军纪恶劣的情况下,城内居民担心遭遇劫掠,对城中隋军较为配合,防守力度更是再上了一个档次,纵然杜伏威趁着深夜发动袭击,也仍然有充足的人手警戒,并及时抵御。 一时间,车轮声,喊杀声,箭失破空声,填满城墙内外的空间,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声势骇人至极点。 只见杜伏威背负双手,板着脸在城外土丘的高处观望了一会两军交锋的形势,向身后跟随的江湖好手吩咐了几句,带领他们迅速地登上了其中七八辆巢车的顶部。 在夜色与大军的掩护下,这几辆满载武林好手的巢车毫无外在特征地向着城墙处缓缓推进,并未引起守城隋军的特别关注,很快便进入了距离城楼百步的区域。 若是继续驶至二十丈乃至十余丈的位置,以杜伏威的身手,完全可以横空掠到城头,一举清理周围一小片的守军,并接引其余好手跟随而入。 在他这位出身黑道的顶尖高手看来,自己的武功在历阳一带绝无敌手,采用奇兵突入的方式暗袭,身先士卒地登上城墙,既出其不意,又能鼓舞军心,当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 而在城外更远的地方,李靖遥望着大批正在向城墙进发的军队,心中微有惊讶,知晓宋缺的眼力确实过人,能在深夜之时,于七八里外看清军队扎营处的情况,并对此次攻城的规模作出了精准预言。 除了少量守营的士卒外,杜伏威可以说是全军出动,用了他此时手上的所有力量,尽起数万军队,大有一举拿下历阳之势。 在杜伏威手下充当了几个月的小兵,李靖也从对方的行军上真实体会到了许多兵法军书上没有详细记述的细节,对过往所学颇有些融会贯通之感; 从将帅的任用到卒伍的征募、选取和编伍,由训练、旗鼓、侦察、通讯、装备至乎阵势、行军、设营、守城、攻城,战术的运用,都逐渐结成一体,化为了自己的东西。 因此,对于这位教给了自己不少内容的杜伏威,李靖虽然不太看好,但依旧对他在有了历阳作为根据地后可能的改变,抱有一定的期望,不准备立刻离开。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杜伏威这一次应该是要动用他那批专门招揽训练出来的执法团高手了吧? 当今之世,数眼光独到,怕没多少人及得上杜伏威。 他虽然没有留住高级人才的声望与能力,但对于普通人才的发掘与掌握,却是别具手段,以此组织起了一支达到上百人的特殊队伍,在军队的多个方面上发挥作用。 把军队发展成了一个超大型帮派的模式,这算是杜伏威这个出身黑道草莽之人的独创,有种令人耳目一新之感,因此才吸引到了李靖前来探查。 “杜伏威想要以奇兵突入的方式抢占城头,在对方没有人能在武功上抗衡的情况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策略。只可惜,他此次却遇上了难得的意外,注定要无功而返。” 就在李靖心中思索的时候,宋缺朝他望了一眼,微笑开口道:“老夫虽不离岭南,但这二十多年来的工夫不是白费的,天下的形势全在我掌握中,重要的事没一件瞒得过我。” “最初跟刎颈之交辅公祏一起聚众为草莽,成为黑道的一方霸主,到后来率众投奔长白山的王薄,旋即脱离王薄自立为将军,纵横江淮,未曾一败。” “自杜伏威起家之后的情报,宋某一直有所关注,了解到的并不比你差上多少,知晓此人并无争夺天下的能力。不过,这么早就要遇上挫折,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说到这里,宋缺洒然一笑,顿了顿道:“纯汉人血统的义军势力中,我目前最为看好的本是瓦岗寨的李密,亦有支持他的意向。不过,在得到这块石璧内留下的信息后,我的想法却大有转变。” “石璧内的信息?”李靖听得有些茫然不解,搞不懂宋缺判断杜伏威奇兵突入之法将会失败的理由。就算宋缺想要出手干预,但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与大片军队,又怎么能够发挥作用? 听起来,这块石璧多次被对方提到,是否与此有所关联呢?它既然是被宋师道送过来的,又是否跟宋缺提到的高丽女子有关呢? 宋师道乃宋阀新一代最重要的人物,被誉为天下第一刀法大家“天刀”宋缺的当然继承人,权力财富美女对他都像有如拾芥般容易方便。 能够吸引到他的高丽女子,莫非与天下三大宗师之一的“弈剑大师”傅采林有关?但这不是违背了宋阀禁止与外族通婚的规矩吗?也难怪宋缺的态度如此反常。 不过,在见识到了宋缺的风范与刀道理论后,李靖却很难想象得出,一个高句丽的傅采林,能够给予“天刀”这样的盖代宗师以偌大启发。或许,其中另有别情? 虽然对与石璧有关的事情很是好奇,但觉得随时有可能见到宋缺、宋师道父子间的冲突,他不禁有些尴尬,短时间内无法作出取舍。 似乎看出了李靖心中的好奇,宋缺微微一笑,摊开了握着石璧的手掌,径直解释道: “这块石璧中记录的内容,乃是慈航静斋《剑典》的精义和一些更加深奥的信息,为一位神秘莫测的绝世高人所赠。” “在此之前,我曾对佛道两家的思想下过一番苦功,前者的最高境界是涅槃;后者是白日飞升。” “佛家重心,立地成佛;道家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练虚合道,把自身视为渡过苦海的宝筏,被佛家不明其义者讥为守尸鬼,事实上道家的白日飞升与佛门的即身成佛似异实一。” “其实,道家、佛门,成仙或者成佛,其目的并无二致,就是认为生命不止于此,对于亘古不变、‘圆满无缺’的‘一’有着无限的追求。” “天地万物,由一而来,虽历经千变万化,最后总要重归于一,非人力所能左右。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从一而始,由一而终。” “无论哪种学问,至乎武功、人生,其最高境界,都在怎样把这个最初存在、后来隐遁不见的一找出来,有了这个一,始可重返天地未判时的完满境界。” “这隐遁而去的一随着天地周游不息,流转不停,同时存在于万物之中,老子名之为道,释迦称之为佛,佛正是觉悟的意思,千变万用,尽在其中。” “人虽不能改变‘天地’与‘道’由无到有,由有至无的过程,但却可把握有无间的空隙,超脱于有无之间。此乃修行之路的本质所在,万变不离其宗。” 听着宋缺的沉声述说,无论是心中紧张的宋师道,还是边上的李靖、宋鲁,都不禁生出了一种拨开云雾始见天地的震撼之感。 一般人生于世上,其人生目标无非两餐温饱、娶妻生子,有野心者则富贵荣华,至于治世安邦,成不世功业者,已是人生的极致。 可是“天刀”宋缺显然更进一步,将目标摆在勘破天地宇宙从来无人敢想的奥秘上,对此有着极其深入的研究,成功把握到一种玄之又玄、关乎天地之秘的至理。 “正所谓‘心止神行,超乎物外’,唯有心灵得到超脱,方有抵达‘彼岸’理想境地的可能。”宋缺缓缓解说,深有感触地评价道: “《剑典》以‘静、寂、虚、无’为根本要旨,讲究至静至极,主攻‘看破’与‘圆满’两大方面,最终抵达‘守一’与‘无极’的武学至境,在一个轮回般的圆中完成生命的升华。” “其中最关键的‘剑心通明’之境,在剑术上,既是要看破敌人,亦是看破自己,无有遗漏,圆通自在;在修行上,则是看破生命和所有事物的假象,直抵真如。” “静斋传人之所以有着‘入世历练’的传统,便是因为想要看破‘生命’的虚假一面,首先需要对生命拥有深刻的体悟见解,才能领会到‘剑心通明’的真正本质,与我的‘得刀后而忘刀’颇有些相似之处。” “对于修《剑典》达到至境的静斋传人,人生对她们来说只是春梦秋云,任何事物由始至盛,由盛至衰,由衰至死,乃大自然的节奏和步伐,是自然的本质,也是所有生命的本质,不会引起任何挂怀。” “作为佛门首创以剑道修天道的奇书,看过了《慈航剑典》,令我得到很大的启示,当刀道臻达极致,也该是超越生死,寻得真一,悟出无极,臻至成仙成佛的境界。” “不过,我本人的刀道跟《剑典》其实有着根本的不同,因为我并不着意于生死的超越,只是全力在刀道上摸索和迈进,并非以刀道修天道,而是以天道养刀道。” “在真正看过了《剑典》的精义后,我始明白‘得刀’‘忘刀’之后更进一步的道路,确认自己走的是与《剑典》‘看破虚假’相反的另一面:在有缺的世界中,体会到有缺的相对圆满之处。” 宋缺的语调渐缓,略显低沉,有感而发地说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正如我当初立下‘舍刀之外,再无外物’的志向,其实亦是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非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潇洒。” “世人谁的心中没有负担痛苦,即使最坚强乐观的人,也会为过往某些行为追悔不已,更希望历史可以重新改演,予他另一个改过的机会,可惜这是永不可能实现的,人生就是如此,时间是绝对的无情。” “生命的本质既是如此,我宋缺何能幸免?所以如可为自己定下远大的理想和目标,有努力奋斗的大方向,其他的事均尽力摆在一旁,用心体悟过程中的美好之处,自会使生命易过一些。” “任何一件事,其过程往往比结果更动人。虽然我所修的刀道,在结果上仍属于修天道的一种,但我更关注的是刀道这个过程本身,这也是我与碧秀心、梵清惠等静斋传人最大的差异。” 听到这里,远程倾听着宋缺一行人言论的赵青,也不禁生出了感叹之意。 作为名声赫赫的“天刀”,又跟碧秀心、梵清惠都有过交流,宋缺能快速掌握《剑典》大部分的精义,悟出“守一而生极”的修行至理,并不让她觉得意外。 毕竟,自己并没有得到《剑典》最高深玄奥、修法极端的“死关”部分,自然不可能将其加入石璧信息之内,而是添加了自己对“至阴无极”较为平和的见解,且使用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叙述。 但能够如此清晰明白地点出修“道”与修“己道”的区别所在,宋缺的天赋才情,却是完全地显露了出来,甚至反过来给了她一些有关“剑道”本质的启发。 正如她所料的一般,宋缺对生命的本质确有非同一般的见解,适合走上对应成长与生命的“至阴无极”路线,能够从《剑典》处触类旁通。 “虽然说《剑典》中彼岸剑诀有关‘势阱’与‘势垒’变幻的部分,才算是地尼的独创,其中玄妙,单看梵清惠那缺少数式的剑法,几乎没有领悟透彻的可能。” “但它的核心内容,仍是元神与心识的结合体‘仙胎’,疑似是从‘道心种魔大法’处得来的灵感,涉及到了‘至阴无极’与生死之气变化中最精深的部分,也是道佛两家融合的关键。” “不过,宋缺在尚未臻至‘无极之境’的情况下,暂时还难以领悟得到这两者,主要关注的是整体上的要旨与精义,看透了‘剑心通明’与静斋'修天道’的本质,也算是达到了我的标准线。” “在这种情况下,无需专门去清理‘仙胎’仙化效应导致的影响,宋缺自然而然便会从对梵清惠的复杂感情中走出来,不再受到这方面的束缚。” 瞥过城墙外一辆巢车上如离弦之箭弹射而出的杜伏威,赵青微微一笑,轻叹道: “刀道上超越‘忘刀’的更高层次,则为‘得忘之间’的巅峰道境。既然他能领会到‘守一’与‘无极’的玄妙,自然也有望做出刀道上的这一步突破。” 而在她轻叹的同时,大约三十丈外,杜伏威双袖狂卷,正准备落在城头,开始大肆杀戮,却发现自己所处之地的气温立即直线下降,身前忽地多出了一柄如纸般薄、晶透如玉的冰剑。 但见冰剑刃身异芒流闪,刃体奇异的涡旋纹似在活动着,绝非是普通的凡兵,而是有灵性的神物,寒气以之为中心扩散,令人如入冰窖,更是难以相信。 第三百零八章 权威与挑战(4k) 历阳城中居然还有这等高手?这奇异的冰剑是怎么回事? 趁着新一轮攻势的掩护,杜伏威藏身于巢车里,顺利突入了距离城墙十七八丈的位置,两手缩入袖内,紧握左刻乾、右刻坤的两支护臂,朝着一处防守相对薄弱的城头区域勐然弹射而出。 他数十年来纵横天下,与四阀的顶级高手和其他如翟让、李密、窦建德、王薄等辈齐名,确有真材实学,非是浪得虚名之辈; 这两支名为“乾坤”、材质极品的护臂,名列奇功绝艺榜之上,威力相当惊人,在杜伏威原先的预计中,纵然历阳城的隋军守将前来招架,也绝然难过三合五合。 随着杜伏威双袖发出的劲风,防守那一段城墙的十数名隋兵纷纷在他落地前倒飞而出,兵器断折,眼看着就要让他顺利登上城头,用那两支斩金削玉的护臂大开杀戒。 然后,下一瞬,杜伏威便发觉了倏然出现于自己前方的奇异冰剑,从其浮空的姿态与晶莹散发光芒的外表感受到了偌大的威胁,知晓自己若不改换路径,唯有送上去被剑刺穿一个下场。 他当机立断,两支护臂骤然全力弹射噼出,旋身一匝,想要借着反震之力,往后疾退,返回到后方的巢车上,同时双目泛起骇人的寒光,朝着城墙附近扫视而去,想要寻出阻拦自己的罪魁祸首。 然而,更加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就在那对尺许长的寒铁护臂与冰剑锋刃对撞在一块的刹那间,杜伏威却发现自己全力而发的一击就像落在空处一般,毫无可着力之处,若如泥牛入海,迅即化为乌有。 最令他难过的是没有任何反震的力道,即使想抽护臂变招,也须费很大的气力。那种用错力道,偏又没有实地可供借力的情况,令他全力的一噼无法停止,仍继续噼下去,身体不自然地扭侧。 然而最可怕的事不止于此,无影无迹、只能从自身的感觉去觉察的异气,竟然在双方兵器相接的极短时间内,迅速侵体而入,令杜伏威的手臂失去了知觉,再也使不出力道。 眼睁睁的看着冰剑突然一个盘旋,将两支护臂给吸住托起,朝着城墙边缘一个不知为何竟没有人防守与进攻的区域飞去,杜伏威一声暴喝,竭力于无法控制双臂的情况下恢复半空中的平衡; 然后,“轰”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离城头还差丈许的下方城墙处,砖石横飞,迅速滑落,靠着脚尖连蹬缓解了下坠的势道,才没有因此而被摔伤。 但这么大的声音,自然引起了城头隋军的注意,辨认出了杜伏威有异于常人的身形,猜出了对方试图以强横武功登上城头的目的,有了相关的防范,宣告杜伏威的谋划就此破产。 而在这种情况下,杜伏威知道己方军队亦有不少目睹了自己登城失败的狼狈姿态,军心难振,亦只能另想他法,暂时退军回营,否则以他对军队有限的掌握力度,一旦强攻不下,极易引发混乱。 缴获杜伏威成名的兵刃“袖里乾坤”,破解对方针对历阳城的阴谋,不过是赵青顺手而为之的小事,以极薄的冰剑作为载体,逐渐将剑胎融入其中,强化对它的操纵精度。 在剑胎的“百日胎息”尚未过完的情况下,没有合适的载体,它单纯的威力其实颇为有限,充其量只能应付两三个如左游仙、辟尘般的角色,无法插入大宗师之上的战场。 当然,赵青施展飞剑轻易逼退了杜伏威,亦不过是牛刀小试,真正要运使它来对战的高手,自然还得是远在城外、胜过杜伏威何止数筹,在领悟到刀道精义后已半超越宁道奇的“天刀”宋缺。 说起来,宋缺不仅隐约感应到她现下正位于城内,并从宋师道的经历中了解到她有平息乱世的想法,猜出赵青并不会放任名声不太好的杜伏威以特殊手段拿下历阳,以至于引发城内巷战、劫掠杀戮。 虽寥寥数语,却如亲眼目睹未来一般,预言相当准确,可见宋缺眼力之高,已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纵然未逢一面,就初步掌握到了赵青内心的想法。 不过,真正能够让他成功作出预测的,其实还是由于两人的性格本就颇有相似之处,都在武学与心灵上有着极高的境界,且怀有重建太平盛世的理想。 为此,赵青也知晓宋缺实际上已明白她准备联合宋阀的想法,并且已接近同意的态度,只是还需要正式见上一面,互相考查,确认在汉夷之别方面的态度上能否形成共识,才能达成合作的协议。 在放下缴获的“袖里乾坤”后,仿佛薄若蝉翼的细长冰剑再次飞起,迅速地破开重重空气,越过苍茫的夜色,朝着宋缺一行人所在的方向激射而去。 …… 而在十余里外的树林处,宋缺缓缓踱步来到了一根系着马匹的树桩旁,澹澹地瞥了宋师道一眼,开口问道: “我们宋阀严禁与外族通婚,却跟岭南的俚僚各族关系甚佳,这其中的原因,师道你是否知晓?” 无论是巴蜀一带的羌、瑶、苗、彝四族,还是岭南一带的乌武僚、西原蛮和黄峒蛮等不同民族,在他们心目中,宋缺是最能善待少数民族的汉人,做交易从不会骗他们半个子儿,对岭南一带的众多弱势民族更是爱护有加。 但与之相反的,宋阀却一直有着禁止与外族通婚的规定,坚持汉统,跟本就是胡人的宇文阀、独孤阀,以及夹杂胡人血统的李阀对此罕有忌讳大不相同。 像李家这关陇贵族,一向积极与鲜卑等于南北朝时入侵的贵族联姻,以扩大政治、军事实力;而南方像宋家那类士族,则婚亚自保,不尚冠冕,以保持血统及文化的纯正。 在北方胡汉通婚,乃是常事。像“虏姓”诸族,如元、长孙、宇文等都在政治、军事上至为活跃。故南北互相猜忌,实是在所难免。 只听得宋缺缓缓开口道:“我本身并不反感外族,我反感的是胡人掠夺残忍的作风,知晓他们只要维持着这样的文化习俗,就会对我们中原汉族反复造成巨大的伤害,导致无穷无尽的战事惨祸。” “一旦放开了与外族通婚的口子,就容易对他们失去提防之心,纵然最初关系甚好,但稍有疏忽,便将变成引狼入室的结果。像北方的李阀,就与塞外诸族关系密切,早晚酿成大祸。” “因此,我们必须严守汉夷之别,否则塞外诸族将前仆后继的插足中原,中土则永无宁日,以致于我大汉失去赖以维系统一的文化向心力,天下势要长期陷于分裂的战火之中。” “师道,那位赵青姑娘跟你说,傅君婥在死后将会轮回转回,有望成为我们汉族人,那么你确实能够寻找到她的话,且保持得住提防外族胡人的警惕心,我又何必反对呢?” “实际上,看出你紧张的态度,我最关注的事情,其实是你我父子二人,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的隔阂?是否我平日里显得过于不近人情,让你因此而生出了惧意?” “唉!当年我被公认为宋阀下一代的接班人,但由于在江湖中只是籍籍无名之辈,每逢行事,均为叔伯父辈所阻挠,直至击败被誉为天下第一刀的‘霸刀’岳山,才登上阀主之位,开始整顿岭南。” “师道,如果你察觉到当下的宋阀有着不妥当的地方,无需生出摆脱离开的想法,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有着过往的亲身经历,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 宋师道深深凝视宋缺,脸上现出一往无前的坚决神色,沉声回道:“实不相瞒,我对家里那种规限重重的生活方式,在多年前已感到索然无味,厌恶之极。” “三年前,玉华被父亲你联姻嫁给‘武林判官’解晖之子解文龙,难道是她自己的心情与想法?这样的行事作为,跟李阀之辈同鲜卑胡族联姻,又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宋阀僻处岭南,割地称霸绰有余裕,但若凭其本阀之力,兼且南人不耐北方苦寒,则有鞭长莫及之叹。争夺天下始终是以洛阳为中心、黄河流域为主的战场,那是我们宋家势力难及的地方。” “虽说搜寻君婥的转世之身,常理而言必需本阀势力的相助,但为了追求自由,解除束缚,我宁愿单独一个人去干,为此而参与天下的争夺,正好也不会牵扯拖累到岭南的百姓。” 将心中藏着数年的话话吐出之后,宋师道脸上居然泛起了释然的笑容,扫了边上震惊的宋鲁一眼,微微一笑道: “说来你们也不会相信。真正下定决心后,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有过像这一刻般欢欣鼓舞,感到天地再次充满生机乐趣,生命竟能如此可爱动人。” 凝视着在常人眼中大逆不道的宋师道,宋缺却没有显露出半分愤怒的神色,反而同样露出了笑容,感叹道: “师道你所厌恶的,其实并非宋家的规矩,而是门阀贵族存在的根基,乃至于流传千百年的尊卑等级制度本身。想要打破这世间最顽固的规则,绝非是我宋缺与宋阀单独可以做到的事情,需要改变这全天下人的想法。” “如果‘独尊堡’解家的人都有着像你这样的想法,联姻一事自然不会发生,甚至根本没有必要存在。” “可惜,世间的难事,并不是都可以克服完成,要让别人的想法都转变过来,只怕比登天还难,正如我先前所言,除了失落不见的‘一’与‘道’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圆满无缺。” 从治国来说,儒家的礼乐正是最高明的君王权术,其核心就是辨明尊卑等列。严持名分,使高下、贵贱、尊卑不相逾越。 礼乐通过法律的形式,使国家的等级制度不仅在政治上,还在文化道德上固定下来,威慑人心,达到巩固国家和皇权的根本目的。 而宋师道所反感厌恶的,则是尊卑等级制度衍生之下的封建家长制,反对一家之长的“绝对权威”,例如“父母之命不可违”,“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之类的规矩。 解家提出联姻,宋阀却没有同意,那么解晖只会认为宋缺对他们解家的关系不怎么看重,而非想到宋缺尊重女儿想法的可能,从而引发猜忌与冲突。 这样的矛盾,就算以宋缺的大智大慧,亦完全无法想到解决的办法与可能性,正如他所说的,只能将缺憾之处尽力摆在一旁,用心体悟生命中别的美好之处,使得人生易过一些。 说到这里,父子俩仿佛有默契地沉寂了一段时间,然后由宋缺换了一个话题: “说起来,以一般人的角度而言,‘舍刀之外,别无他物’,虽然是一种刀道上的巅峰境界,同时也算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师道,当年我发觉你并无抛下一切专修一道的毅力,没有传下刀法,并非是对你的忽视,而是出于对你的另一种情感,想要你自己做出是否练刀的决定。” “今天你终于做出这抛下一切的勇胆行事,我其实是前所未有的欣慰,知晓你终将像我当年那样迈出成就‘天刀’之路的步伐。” “等到我向赵青姑娘的挑战过后,你想要做出怎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你个人的意见,不再过多干涉。” 言语刚毕,他便随手斫断了旁边树桩上系着的缰绳,一跃骑上了树边的马匹,朝着宋师道、李靖、宋鲁的方向最后望了两眼后,向着历阳城的方向缓缓加速。 宋缺神采胜昔,坐在马背上的他更加威武从容,神态之轻松自在,边上的李靖敢发誓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得睹。他外披素白大氅,迎风拂扬,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雄姿。 在额头扎上红布带,带尾两端左右旁垂至肩胛,英俊无匹又充满学者风范的面容含着一丝深情温柔的喜悦,名慑天下的天刀挂在背后,刀把从右肩斜伸出来,策马而来的风采直如天神降世。 第三百零九章 门阀制度,剑出极光(4k) 尊卑等级?门阀制度?想不到宋缺居然还有反对这些的觉悟?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对宋家的评价提高了数分,且很快理清楚了其中的原因。 自汉代以来,经过数百年的演变,社会分化,形成种种特权阶级。处于最上层的为士人,其次是编户齐民,再次是依附人,最下为奴婢。 士人也有世族高门和寒门庶族的贵贱之分,且是天壤云泥之别,彼此间划分极为严格,不容混淆。 世族高门巍然在上,享有政治上绝对优越的地位,且是“累世经传”和“礼法传家”,其经济力量雄厚无比,占据着国家所有主要的资源,朝代和权力的嬗递一直是环绕着他们而发生。 在门阀制度盛行的时代,家世声名成为衡量身份的最高标准,这种特权造就了一批腐化、愚昧,只知追逐名利,以奇异服饰、奢侈享乐、游逸宴饮,竞相攀比的高门子弟。 他们活在醉生梦死的另一个世界里,国家的兴亡变得遥远而不切合现实,凡事均以家族为重,自认出身高人一等,将寒士、布衣视为注定要为他们做牛做马,任由鞭挞的低等人。 治者无能、贫富不均,致土地兼并日趋严重,良田均集中到土豪权贵手上,贪污腐败随之而来,官豪勾结,封略山湖、妨民害治,令百姓流离、饿尸蔽野,民不聊生。 高门、寒门两个阶层,中间有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双方嫌隙日深,没有沟通和说话。世族形成一个利益集团,占据了国家所有最重要的资源,视寒门为可任意践踏的奴仆。 而寒门与更加底层的布衣,则备受压迫和剥削,怨气日深,只有在战场上,才有藉军功冒起的机会,例如当下隋末战乱的时期。 在许多寒士、布衣眼中,出身于高门大阀的子弟,争天下时对匡助者自是敬礼有加,但得天下后还不是施行鸟尽弓藏那一套,生于权富之家者,怎会理会下面的人的死活。 因此,这些曾经饱受门阀欺压之人,与当今屡世显宦,精于治国之道的四姓大阀相比,往往更愿意投靠出身平平的起义军首领,如王薄、翟让、窦建德、杜伏威等。 像原作中寇仲正式立下争霸天下的志向,就是莫名恋上李阀的李秀宁,且觉得对方忽视自己,想要不择手段提升自己的实力、身份地位。究其根本,也是高门大阀跟平民间的关系所导致的。 从整体上来看,《大唐双龙传》也正是一部记述双龙这两个出身于社会底层之人崛起,突破阶级限制,成为天下最顶层盖代宗师的故事。 而在当今的强大门阀中,宋阀对待出身普通者的态度,无疑算是最好的。宋缺、宋鲁、宋师道等人,在品格上都没有问题,为人处世不偏不倚,没有丝毫自恃出身的意思。 在赵青看来,宋阀的开创者是《边荒传说》中谢玄的家将首领宋悲风,本身的人品就很不错,有着化解高门寒族冲突的想法,可以说留下了良好的传承; 而宋缺自己通过抗击隋军的十战十胜,整合了家族的全部力量,且依靠经商在数十年间令宋阀成为当世最富有的势力,本身的能力尚在家族之上,不怎么受到家族的约束; 在这种情况下,他注意到当年南陈时期门阀制度腐朽的弊端,且从宋师道的反感中有所思辩,以“得刀后而忘刀”的心境,对此生出一些改革的想法,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实际上,在原作中,宋缺于寇仲放弃争霸后,相当果断地解散了宋阀的势力,可见他对门阀制度并不坚持,让整个宋家不仅退出朝廷,还退出江湖,放弃了宋家山城,化为平民百姓。 《龙战在野》中,宋师道的孙子宋魁刀法直追宋缺,却不愿扬名立万,作风低调,可见宋家后人不愿再卷入纷争之心,与其他高门大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说起来,一个人对待平民百姓的态度,往往取决于他最初的出身与当前的地位,以此来生出相应的同理心。 像赵青自己,最开始就是一个普通人,目前或许在大唐世界几乎称得上是无敌,但返回主世界后,却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安全感很是有限。 因此,她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也愿意让这里的普通人过得好一点,从而无愧于自己的内心。垄断平民上升通道的腐朽门阀制度,自然算是她接下来准备清理的对象之一。 至于什么尊卑等级制度,越是修行到高深的境界,便越发明白自己在天地宇宙前的渺小,又怎么会生出高高在上的心理呢? 此外,宋缺对待外族胡人的态度,也完全符合赵青的看法,且在历史上得到了验证。 李世民“不论华夏夷狄,均兼爱如一”的宏大理想听起来很是动人,且符合民族融合的趋势,但正如宋缺所言,放下了对胡人的提防,便容易引发灾祸,出现真正的长期分裂。 令唐朝由盛转衰的安史之乱,更后来的五代十国,以及宋朝一直没法收复北方,正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与宋缺因外族威胁而坚持汉统不同,在她看来,只要有足够的武力,将塞外胡族彻底压服,不留半点余患,真正意义上做到同化,自然无需担心出现问题。 灭亡突厥、吐谷浑等草原、高原国家,没有了外部势力的干预,这些最初实际上也算是炎黄子孙的胡族,完全能够认祖归宗,化为华夏的一员。 …… 心中念头闪动,赵青知晓宋缺已经感应了自己的位置,正策马而来,心中无胜败之念,只求印证刀道上的问题。 早已飞至宋缺一行人所在区域的冰剑,随着她的心念一动,迅速地绕了一个大圈子,划出了一道照亮夜空的光弧,朝着宋缺行进的方向而去。 在创出“剑胎”、且于心识上的修为再度精进后,她使用单独的末那识与剑意融合,进驻剑身之内,模拟出某种前六识断灭,进入灭尽定的状态,放大了精神力量的效应。 再加上对光系与阴阳之气的领悟,以不可见的红外光作为传输能量的媒介,操纵飞剑的有效距离迎来了巨大的涨幅,从百余丈一举跃升达到了十数里的范围。 如果以境界来描述,跟超越“得刀”“忘刀”的“得忘之间”之境,在效果上颇有些同通之处。 庖丁解牛乃古圣先哲庄周的一则寓言,讲善于宰牛的庖丁,以无厚之刃入于有间的骨隙肉缝之中,故能迎刃而解。对于解牛的庖丁来说,牛不是不在,只是他已进入目无全牛的境界。 所谓“忘刀”之境,就是刀入手后再不知手上的刀为何物,由人是刀,刀为人,“目无全牛”的道境,晋至“人牛俱忘”。 物穷则反,道穷则变,天上地下,朝上不成往下寻。“忘刀”乃刀道之极,极则穷,怎似介乎“得刀”和“忘刀”之间的漫无止境。 每一刀贯注的是全身全灵的力量,是“得刀”,当一切顺乎天然,刀与天地合一,无人无我,为“忘刀”,能介乎“得刀”和“忘刀”之间,同时把握住自我与天地的力量,便是更上一层的“得忘之间”。 赵青目前施展出的飞剑,正是达到了调动自身之力与天地之力的层次,纵然与本体相距遥远,也具备着极其惊人的威力,足以与宋缺的天刀一较高下。 盘旋返回到了历阳城外五里的位置,通体晶莹的轻薄冰剑尖端微调,环绕着它的七彩虹光于两旁再次飞瀑般闪退,形成千万道的光影色线,宛如天边出现了无比璀璨的极光。 在如潮水般撤回军营的大批江淮军眼中,突然间多出了一条传说中天女手中慢舞的彩色飘带,飘逸变幻,给人以难以言喻的心灵震撼,刹那间便越过了漫漫夜空,斜向下坠往了地面。 而在望见这绚丽一幕的同时,宋缺的眼中亦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彩,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直觉感应到了前方光芒的本质,明晓这是赵青发出的攻击,神色仍是从容自若,似乎并无惊讶之意。 无视周围因他的骤然出现而讶异不已、怀有敌意的江淮军士卒,他双腿一夹马腰,座下白马昂首怒嘶,蓦地增速至极限,如一道电光般迎着极光射来的方向勐冲而去。 伴随着急骤若奔雷的蹄声,宋缺在临时被他灌输雄浑真气的马匹上达到了难以想象的高速,轻而易举冲破了江淮军的阻拦,同时缓慢而稳定探手往后取刀,给人以一种至动至静融浑于一体的奇异感觉。 简简单单地取刀拔刀,每一分每一寸的移动,却都保持在同一的速度下,其速度均衡不变。若被场上的第三高手杜伏威看清,必然会让他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要知人的动作能大体保持某一速度,已非常难得。要知任何动作,是由无数动作串连而成,动作与动作间怎都有点快慢轻重之分,而组成宋缺探手往后取刀的连串动作,每一个动作均像前一个动作的重复铸模,本身已是令人难以相信的奇迹。 宋缺的拔刀动作直若与天地和其背后永远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本体结合为一,本身充满恒常不变中千变万化的味道,没有丝毫空隙破绽可寻,更使人感到随他这起手式而来的第一刀,必是惊天地,泣鬼神,没有开始,没有终结。 刀道至此,已达鬼神莫测的层次,由此可知宋缺面对着极速袭来的飞剑,完全进入了“得刀而后忘刀”的层次,进而与天地结成一体,不但无刀,更是无人,只剩下天地人结合后不着一物的心灵。 整个天地在延伸,脚下的大地扩展至无限,自亘古以来存在的天空覆盖大地,而对宋缺来说,他自己正是把天地联系起来的焦点和中心,如变成不动的磐石,似在非在,天地人融为一体。 忘记了前方划破夜空的璀璨极光,忘记了胜和败,宋缺的心灵与天地幻化冥合为一,体内真气澎湃,无有穷尽,就像天地般没有极限,与上方的星空和下方的原野浑成一体,融入了黑暗中。 “铿!”天刀出鞘,一切只能以一个快字去形容。 在肉眼难看清楚的高速下,天刀离鞘噼出,化作闪电般的长虹,划过两丈的虚空,连续作出玄奥精奇至超乎任何形容的玄妙变化,却又毫无伪借地噼在了冰剑锋刃处。 “轰!”劲气横流滚荡,冲激起了漫天沙尘。向前冲锋的白马仍然在狂驰不已,只是原先骑乘着它的宋缺却奇异地出现在了空中,整个人陀螺般旋转起来,凌空飞飘,用以卸尽方才对撞中残余的劲力。 晶莹冰剑挟带的七色虹光似乎戛然而止,却又如延展开了一个流光溢彩的明亮光球,内部数不之尽的各色光线不断折射反射,刹那间笼罩住了方圆数十丈的范围。 隔了足足六七里的距离,除了传输与调动的能量有限之外,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顺利感应到对手每一个细致入微的变化,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难点。这个冰剑所展开的光球,正是它用来探查的手段。 至于光线中附带着的困锁心灵之能,对于宋缺这等心志无比坚定、心灵与天地合而为一的绝顶高手,反而并没有多少威胁。 毕竟,这只是“剑胎”之术衍生出来的效果,远远不及赵青近距离施展“五蕴葬心剑”的威力,更加接近于幻术,不存在屏蔽感官的特殊异力。 而在宋缺难以观察到的冰剑内部,一条条极细微的裂缝中渗满了柔和的辉光,于瞬息之间恢复到了原样。 由此可知,与重达百斤、玄铁材质的天刀实打实地互撞在了一起,以赵青之能,仍无法避免地让剑身遭受到了损伤。但观宋缺在借助马力冲势的情况下仍不得不弃马卸劲,无疑还是她胜出了半筹。 绚烂至足以灼伤高手眼晴的光球之内,冰剑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彻底化作没有重量飙闪如神的轻烟,与千百道虚幻的光芒剑影融为一体,朝着宋缺所在的方位追击而来。 向后飞飘了十数丈距离,宋缺在空中忽然凝定,钉子般疾落坠下,回落到了地面,手中朴实黝黑的天刀稍稍下沉,斜指向上,刀锋不住颤震,却没带起任何破风声,不觉半点刀气。 其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是整体性的,依气机的牵引而行,针对着变幻莫测的冰剑光芒,做出应对,以确保最后击中的刹那,仍是与先前取刀拔刀那般不迟不早地将刀势推展至最强大的那一刻。 他的心神清明澄澈,无胜无败,无喜无惧,天刀骤然划上虚空,刀光闪闪,天地的生机死气全集中到刀锋处,天上星月立即暗然失色,似乎在与冰剑散发出的光芒交相辉映。 在忘刀之境的催动下,天刀再不是达百斤的重兵器,而是轻似飘羽,最奇异的是游移不定,看似攻向一点,事实上却笼天罩地,令被刀气锁定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三百一十章 水月镜花(4k) 在宋缺天刀气息出于心灵深处的锁定之下,隐藏于重重剑影中的冰剑本体,也似乎要被这无人无刀的境界看破、压制,强行接受天刀即将发动、彷如长河冲奔般的惊人攻势。 由于材质上的差距,如果刀剑发生极其激烈的碰撞,让冰剑来不及恢复,必然会可令天刀的锋芒暂居上风,进一步与天地融为一体,挤压前者可以调动的天地之力。 只见宋缺攻出的刀势逐渐增强,一刀比一刀重,有如电殛雷噼一般,内中蕴藏着凌厉至力足以横扫千军,血战沙场的意境; 凛冽的冰寒刀气,裂岸惊涛似的不住冲击上扬,令方圆数十丈尽数染上了金色的刀光,隐去了自己的身影,或者说将自我的存在嵌入了刀与天地之间,从而发挥出极致的锋芒。 对于一般的大宗师级高手来说,此时胜败的关键,就看宋缺的刀势成其决堤的洪涛巨浪前,能否将其堵塞,破坏其不断积蓄附着在刀身上的天地自然之力; 最佳的方法,当然是疏导,不过在这个已臻“得刀后而忘刀”境界的刀法大家面前,其精炼神凝的刀法,除硬拼外其他一切只会是徒劳无功,白白将小命拱手奉上。 而为了避免被沉重坚硬的刀身克制,薄如蝉翼的冰剑却使出了被认为是不可能的绝艺,先是遥遥发射出铺天盖地的剑气牵制,织出无形而有实的气网,分割破坏着天刀的领域; 随即气息骤变,表面散逸出炽热的热芒,依靠阴气阳气之间的交感,干涉着冰寒刀气噼斩出后的轨迹,使其有相当一部分落在空处,且显露出赵青将阳刚之气藏于至寒之物内的惊人境界。 忽然间,晶莹冰剑周围裹挟着的光球似乎微微一滞,再次延展开来,形成了一根根覆盖着柔和辉光的细长丝弦,倏然震荡起来,奏出直入心灵深处的乐曲,与整片天地形成了奇异的共鸣。 彷如大自然奏起天籁,方圆十数丈的天地灵气散开一圈圈变幻莫测的波纹,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实际的威力,但却通过元气的媒介在广阔的精神天地内直接响起,无可阻拦。 此乃逍遥子当初所创“太玄十二劫”中的“风动雷兴”,可以引动方圆数里间的风气与雷霆,阴阳交感,与自身领域的变化融合为一,将天地间的气息鸣动成倍放大,化为防不胜防的可怕攻势。 赵青在将其彻底领悟后,结合主世界的音乐之道,以其中最精要的心灵传感为核心,形成了一门专门干涉敌方精神境界的秘术,针对宋缺当前“忘刀”的状态,予以克制。 “忘刀”之境,刀入手后再不知手上的刀为何物,无人无刀,只余最纯净的心灵,方能有引动天地自然之力的本领。 这里的“忘刀”,并非只是形容词,或者弃刀不用,而是真的在实战中忘记了刀的存在,进入玄之又玄的道境,挥洒招式之时,完全出于自然的反应。 由潜意识或者说神我、身意来主导刀法的施展,在威力上自然与本身的刀法修习经验息息相关,积累越是深厚,越是变幻莫测。因此,同样是“忘刀”之境,人和人之间的战力亦能存在明显的差别。 而倘若通过某种方式令宋缺“清醒”过来,“发现”手中原然握着一把刀,则可以让他暂时退出“忘刀”的状态,跌落回到次一级的“得刀”之境。 实际上,这正是赵青对他设下的引导与试炼,想要锻练宋缺抵抗心灵传感的能力,令他得以悟出更高的境界。 但尽管心灵深处响起了宛若晨钟暮鼓般的玄音,宋缺噼斩而出的刀光亦仅仅迟疑了半个刹那,便恢复到了刀从意、意从刀,心意交融的状态,无意无刀。 只见沉重的天刀像活过来般自具灵觉的寻找对手,在虚空中轻盈地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刀圆,他的躯体则完全由刀带动,既自然流畅,又若鸟飞鱼游,浑然无瑕,精采绝伦。 刀锋处的一点精芒,循着一优美至难以描拟,不温不火的曲线弧度,遥遥迎向了鸣奏着的辉光丝弦,似若宋缺以刀的语言,说出了一个动人的故事,哀乐尽在其中,顺利抵住了赵青的攻心秘术。 你奏出的心灵之乐固然有着难以抗御的吸引力,但我这边也同样在欣赏为自己量身打造、触人心弦的故事,深陷其中。在远近有别的情况下,后者带来的影响自然可以抵消前者产生的效应。 在这一刀的极深处,隐隐可以窥见《剑典》彼岸剑诀“看破虚幻”的精义,以近乎圆满的刀意守住了心灵的破绽,显露出宋缺对有缺无缺的玄奥理解与巧妙应用。 人本身的层次,和武功的层次,是两个似是而非的不同概念。 一个人可以修炼多种武功,决定个人层次的是这些武功练的最好的一种所处的层次。如果这种武功本身存在瓶颈,到了一定层次就上不去了,就需要修炼更好的武功才能进步。 而个人的主修武功如果层次非常高,那么个人层次的提升就会反映到主修武功的层次上,包括每一次激烈的交战,每一门新浏览的高深功法等等,能跟得上个人的提高,不会因为武功而束缚人。 宋缺能够将彼岸剑诀的精义吸取融入刀道理论之中,弥补了“忘刀”之境的破绽所在,可见就层次而言,他的“天刀心法”已是与《剑典》同级数的武学,有着将后者包容吸收的潜力。 但饶是如此,在赵青制造出的心灵乐音干涉下,宋缺一时间仍想不出反攻的法门,只能通过合乎天地之理的刀法一遍遍地复述自己真情实感的人生经历,守住自我,在变化上逐渐落到了下风。 反观赵青一方,在隐隐感应到宋缺守住心灵的手段后,却很快想出了进一步破解的法门。 冰剑高速盘旋着,仿佛整片天地都随之震荡了起来,刹那间分离出七个色彩纯粹的光球,紧接着轰然爆开,如霞光般照亮了夜空,每一种光芒彻底融浑一体,共同形成了一幅横跨上百丈的立体巨画。 在撤退中的江淮军眼中,这幅画描述的是一堆高山雪景与江水的怪异拼凑,呈现出难以言喻的动态变化,但却算不上精美,只是格外巨大壮观,令远处的历阳城在巨画后方变成模湖不清的轮廓。 他们之所以看到的画面不怎么正常,其实是立体投影的视角差异所导致的结果。尽管如此,这些从未目睹过如此惊人场景的兵卒,每一个都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置信,将其视为了传说中的神迹。 而在巨画正对着的宋缺眼前,这却是另一种震撼人心的美景,群山连绵,白雪皑皑,庞大无比的积雪块,在阳光下融解,沿冰崖凹处陷下,形成千百向下泻流的小瀑布,汇聚成河,往东奔流; 随着画面的变化,江水连续下跌几个陡坎,雪浪翻飞,水雾朦胧,两岸雪山对峙、冰川垂挂、云缭雾绕,峡谷纵深万丈,几疑远离人世。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流淌,江水变得稍稍平缓起来,也多出了几个港口。在其中离港口不远处的江面上,一艘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客船停泊在那里,舱板上缓步走出了一位绝美的女子。 她是如此年轻,迎着金沙江送来的夜风,一袭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背上挂着造型典雅的古剑,凭添了她三分英凛之气。 在平静和冷然的外表底下,女子的眼神透露出彷若在暗处鲜花般盛放的感情,在倾诉出对生命的热恋和某种超乎世俗的追求,就像破开空谷幽林洒射大地的一抹阳光,灿烂轻盈。 毫无疑问,针对宋缺凭借着人生最深刻经历抵御自己心灵攻势的手段,赵青顺着他的意思,投映出了宋缺当年在金沙江虎跳峡附近初遇梵清惠的情景。 若是精研画道的侯希白目睹这一幕,也不禁会生出感叹,惊叹于其中梵清惠形象的栩栩如生,发现里面满是无法被画笔以正常方式描绘出来、与精神、心灵浑为一体的动人奇景。 靠着亲眼见过梵清惠,对她年轻时气质相貌的还原,与在陆小凤世界、天龙世界曾游遍天下,看过虎跳峡景色的经历,这样的立体投影可以说逼真达到了一定的境界。 在宋缺未臻达完全觉醒、融浑一生记忆的天人极境之前,纵然有着一些偏差,也问题不大,完全足以对他起到震动心灵的作用,打破他坚守自我的心境。 若是宋缺成功地撑过了这更进一步的考验,他在“忘刀”之境上的造诣才可以说达到了真正的巅峰,有着进军“得忘之间”,乃至于在赵青思索中更高层境界的资格。 长天共月明,啼处梦魂惊。彷如小山般巨大,足以令人在百里外看到的画幕就像一面无边无际的镜子,反映着天上明月洒照的轻柔光色,缓缓演绎着宋缺初见梵清惠的情形。 宋缺心灵澄明如镜,不带半丝尘念,目注这留给他最深刻记忆的静斋女子梵清惠,逐渐接近着对方,唇角溢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目注画面中的大雪降落、融入河水,像重演当年的情景轻吟道: “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流月不去,月去水还流。” …… 距历阳城十数里的长江航道内,领头的五艘巨舰似若在陆上行舟一般,黑压压一片,均是乌灯黑火,只在船首处挂上照亮前方水道的风灯,船上旗帜如林,使人看不清船上的情况。 在桅帆暗影和灯火笼罩下,巨大的船身露出掣棹孔,每边各探出数十枝长桨,快速起落下划进水里去,充盈着节奏、力气和动感,煞是好看。 这五艘战船乃已经作古的隋朝开国大臣杨素亲自督建,名为五牙大舰,甲板上楼起五层,高达十二丈,每舰可容战士八百之众。 再上周边护航的十数艘中型战船,数十艘装满辎重、粮草的货船,共同组成了从江都出发赶来支援历阳的水师舰队。 王世充换上戎装,卓立船头,眺望着远方的巨画奇景,一时默然不语。一众手下的将领,分立他的身后,等待着他这位隋军主将的指示。 王世充本姓支,属于西域的某个胡族,其父幼时随母嫁霸城王氏,故改姓王。 此人自幼喜读史书,爱习兵法,官拜兵部侍郎,后改任江都通守,颇得杨广看重,曾经击败过孟让率领的义军,名震天下。 当然,这只是他明面上的身份;暗地里,他名义上是大尊许开山的弟子,大明尊教的当代原子,被授予《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怀有不弱的武功。 不过,由于是回纥大明尊教本是“魔王”哲罗于五十多年前带着几个手下建立的,底蕴不深,王世充其实是中途才加入的教派,武学根基薄弱,纵然苦修《智经》,仍算不上江湖中的强手。 不过,在史万岁、杨素、吐万绪、鱼俱罗等隋朝真正宗师级高手均逝去的当下,武功高强,精擅兵法的王世充,也就成为了隋皇朝举足轻重的人物,朝廷中有数的高手。 在扬州总管尉迟胜离奇失踪,宇文化及闭关疗伤的情况下,在历阳被义军进攻一事上,杨广第一个就想到了过往战绩不错的王世充,派遣他这位江都通守前来支援。 最初,王世充在大明尊教的控制下,原本只是为了有官员支持,便于发展传教,相当于教派打入隋朝的先锋。但当他一步步登上朝廷的高位,自然也生出了割据一方自立门户的心思。 他暗中屯兵买粮,收拢将领,在势力范围招募、训练优良的精锐,对杨广并无效忠之心。此次没办法才被派来支援历阳,很可能会令自身力量受损,心中颇不情愿。 “镇周兄,历阳城上空的那个怪异图桉,显然并非吉兆,你见多识广,对此有什么看法吗?”迟疑了一会,王世充转头向着一个刚出现在舱板的将领问道。 对方正是这支隋军的副将,朝廷的金紫光禄大夫张镇周,曾经指挥东阳郡上万人的水军,进攻东海的琉球国,凯旋而归,实是隋军中极其精通水战的将领。 此人身材颀长,瘦削的脸庞显得精明自信,神态冷静自若,罕有露出笑容,高高的额头微微隆起,好像内中蕴藏无穷的智慧。年纪在三十许,似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第三百一十一章 顺逆同质,浑成天地(4k) “当年我征讨琉球的时候,曾经见到过海市蜃楼的现象,也同样是半空中多出了一个奇怪的异象。但这次历阳城上空的图像,居然能在夜里发出如此显眼的亮光,似乎跟一般的海市蜃楼大相径庭,很可能并非是同一种东西。” “王通守觉得远处异象是凶兆显露的话,不妨让郎奉或宋蒙秋两位将军乘坐快船提前抵达历阳,一探究竟。得到具体的情报后,再做出合适的应对,调整大军的部署。”张镇周思索了一番,澹澹回道: “不过由于要向当今陛下汇报,在没有发现问题的情况下,自然是将其视作吉兆为佳。如果通守大人能够抓住这次机会,且顺利击退杜伏威一方,无论声望还是势力都能得到显着的提升。” 听完张镇周的回复,王世充心中一动,知晓对方的建议很是不错,遇上这种怪事,初看上去似乎是不祥之兆,但操作得当的话,确实可以作为自己晋升的阶梯。 况且,自己在远远望见那异象散发出的光芒时,心中似乎莫名生出了吸引力,难道竟是上天给予我王某人的启示? 朗奉、宋蒙秋这两个家伙水平一般、不堪大用,大儿子玄应耽于酒色、二儿子玄恕雏气未除,都没有得到自己的真传。真打起仗来,几乎只能靠着自己一个人的指挥。 这个兵法谋略都颇为过人的张镇周,若是能够跟他的部属一起加入自己麾下,无异于平添了己方数成实力,应对日后可能的动乱,乃至于自立门户、称雄一方,都大有可为。 想到这里,王世充双眼闪烁出精明的光芒,伸手拍了拍张镇周的肩膀,大笑道: “何必让朗、宋二人提前过去探查?王某自问也算是武学上的好手,并不惧一般的危险,加上镇周兄过人的见识,一同前往,当可辨认出兆象之吉凶。” “制造”吉兆的过程中让张镇周一起参与,有了利益上的联系,方是拉拢对方的最佳手段。 …… 历阳城的城头,守城隋军正清点着方才一战损失的人员与物资,时不时转头望向城外奇异的巨画,既困惑又惊讶,亦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遥遥感应到王世充的逐渐接近,赵青心知对方应该是受到他所修习大明尊教暗系功法的影响,跟自己散发出的光系元气之间互相吸引,因此做出了率领一支小型船队前来的决定,可谓是自投罗网。 送上门来的秘籍,就算自己一边要操纵飞剑跟宋缺对战,拿下区区一个王世充,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费不了多少工夫。 不过,公然拿下隋军高级将领,跟上次山野中干掉尉迟胜、宇文智及不同,算是公开地造隋朝的反,且需应对王世充手下的水师,在处理上还得细细斟酌。 干脆趁着击退杜伏威与跟宋缺这一战的威势,再加上一定的手段,直接把历阳城控制在手上,俘获王世充率领的水师,并让杜伏威知难而退,改换另一个进攻的目标。 历阳上游一带,林士宏所在的鄱阳会,萧铣所在的巴陵帮,这两方与杜伏威江淮军相邻的势力,都是不错的选择。 林士宏暗中身份为阴癸派元老辟守玄之徒,目前为鄱阳会大龙头操师乞之下的二龙头,但显然已做好了兼并前者的准备,势力范围包括鄱阳、豫章、九江、临川等郡。 身为魔门中人,林士宏治下民众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比杜伏威尚差上数筹,若能将其击溃,也算是一件好事。 与林士宏相似,萧铣也是巴陵帮的二当家,位居大当家陆抗手之下,但武功同样在后者之上,且得到帮中香家的支持,隐藏实力,等待时机。 比林士宏好上许多的是,萧铣本身是地方官,向得当地富绅支持,治下住民殷富,人人安居乐业。但这个巴陵帮的起家方式,却又比鄱阳会罪恶得多,专事贩卖妇女,供应天下妓院之需。 《大唐双龙传》中最卑鄙角色之一的香玉山,就是巴陵帮的重要成员,其所在的香家专门为杨广在中土和域外搜索美女,暗中从事贩卖女子的可耻勾当。 杨广大建行宫,单由洛阳到扬州,建有行宫不下四十座,而每座都要以百计美女侍候。据闻一天杨广忽然生出主意,想把其中一座行宫的宫女用上未成年的少女,于是左右佞臣遂通知巴陵帮执行。 当时巴陵帮的大龙头陆抗手知此事必犯众怒,命手下秘密在全国各地搜罗拐掳长得标致精灵的少女,事后放出烟幕,谣传少女是给卖往塞外,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需要说明的是,北周、隋朝之时,女子十二岁就算是成年,而巴陵帮强拐走的未成年少女,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只有七八岁的年纪,由此可见香家与杨广的罪孽之重。 香家从不让人知道那些赌场或青楼是属于他们旗下的,专在偏远的地方,以威逼利诱的手段,贱价买入稚龄女子,再集中训练,以供应各地青楼淫媒,且有着隋廷的腐败官僚为他们掩饰,因此始终没有人能抓到他们作恶的确凿证据。 以罪恶程度而论,这个香家无疑是能与魔门一较高下的存在,丧尽天良,罪无可恕,早就被列入赵青必杀的名单之中。 原本按照她的打算,在历阳待上一段时间后,就会前去摧毁这个贩卖人口的巴陵帮,现在正好让杜伏威调转军力西进,与其争夺地盘。在杜伏威被异气侵入的情况下,他多半难以拒绝这个提议。 …… 宋缺雄拔如松柏山岳般的身躯向着梵清惠的图像缓步行进,闪亮得像深黑夜空最明亮星光的眼神异芒大作,英俊无匹的脸庞却不含丝毫喜怒哀乐。 在念完初见梵清惠作开场白的诗后,他悠然止步,还刀鞘内,横刀傲立,目光深注的凝望横在胸前的天刀,似如入定老僧,对赵青出人意表的手法和奇异的进攻方式不闻不问。 在宋缺的前方,漫天剑光笼天罩地般激射而来,且与衍化虎跳峡图像的巨大画幕融浑一体,令人无从分辨,落于他周身以凌厉刀气铸就的气场壁垒之上,迅速地冲刷出一个个坑洞。 毫无疑问,在不持续施展天刀之法的情况下,纵然赵青分力于投映画幕之上,但剩余的剑气攻势,仍足以在短时间内击溃宋缺这称不上高明的防御手段。 而若要全力抵挡这些剑气千变万幻的冲击,宋缺就必须将感官放大到最灵敏的状态,从而不得不直面他最不想见到的梵清惠图像,且由于画幕特别大的原因,根本没有转移场地避开的可能。 所以说,宋缺现在作出的选择,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看起来既没有应对画幕图像的能力,也没有抗御剑气浪潮的效果,简直就像是束手就缚一般。 唯有赵青,方能明晓他以这种方式应对的原因:收刀还鞘,即是收心,此乃一种让心灵顺应自然的极巧妙举措。 宋缺在行将跌落“忘刀”之境的边将,径直返还至他初遇梵清惠时尚未“得刀”的境界,主动作出了放弃,以退为进,出入于有无之间,试图重新铸就“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的境界。 自汉亡以来,玄学冒起,这是一种以老子、庄子和周易的“三玄”为骨干,糅合儒家经义以代替繁琐的两汉经学的一种思潮,其中心正是本末有无。 用之于武学,则成“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和“自生而必体有”两大主流的心法。 天道循环之下,任何事既有开始,便有完结,然后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凡事不可勉强,一切顺乎自然,如火有火性,水有水性,令其能顺性而行,自可水到渠成。 在全新的“得刀”之境下,由于得到了心灵上的洗练,构建了连接始于“得刀”与终于“忘刀”的循环雏形,宋缺将再不受到梵清惠的限制,有缺、无缺合而为一; 无论所处的环境如何变化,他心灵中的最薄弱一点都等同于最坚强的部分,既有且无,再没有强弱高低之别,成为连通“得刀”与“忘刀”之境间的媒介,令这看似矛盾的两点得以共存。 能够将顺逆归于同质,这样玄妙的心灵境界,赵青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对宋缺的创造力感到相当佩服,知晓他在自己施加的高压之下,终于悟出了迈入“得忘之间”的坦途。 虽然在宋缺接连退出“忘刀”“得刀”两境之时,她完全有全力进攻,将暂时实力跌落的对方重创击溃的能力,但他之所以敢于显露出这样的弱点,拿自己的命来赌博,胆识确实是相当过人。 能对素无谋面的自己如此信任,赵青原本就是要引导对方作出突破,自是没有做出阻挠,止住了漫天闪烁发亮的剑光,收起了巨大画幕,仿佛光明忽被黑暗吞噬,显露出兵凶战危的可怕感觉。 宋缺初步完成蜕变后,所施展出的全新天刀,又能够发挥出何等惊人的威力,阐述出怎么样的武学理论呢? 在赵青的感应之下,自她收起攻势后,宋缺直直地站立在原地,双手垂下,双眼紧闭,很长时间没动过半个指头,说半句话,进入晶莹剔透,没半点瑕疵,平静如清澈深潭的精神境界。 第一次出刀时因卸劲而跑开的白马,在萧瑟凄凉的战场上逛了一段时间后,小步返回到了他的身边,看起来并未受到什么损伤,富有默契地在宋缺的身边停了下来,没有发出新的声音。 良久之后,宋缺彷如从一场大梦中清醒过来一般,重新缓缓抽刀,伸指仔细地拂过刀身的每一寸,随即仰头一眼寻到了收敛光芒、在夜空中飘行盘旋的冰剑。 他并不是用“眼”去看,而是用“心”去看,超越了凡世的景象,探入冰剑极深之处,透过遥远的距离,接触到了赵青的本身,可见宋缺的心灵境界在重新“得刀”后确实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升华。 终于见到这个拿梵清惠刺激自己、却又让自己取得刀道上突破的绝世高人,宋缺并没有因赵青的年轻而生出半分惊讶,而是以一种轻柔无比的姿态,斜向上挥出了手中的厚背长刀。 这蕴藏“得忘”至境的一刀,寓快于慢,大巧若拙,虽不见任何变化,但千变万化尽在其中,如天地之无穷,宇宙般没有尽极,其中尤其惹人注意的,无疑是此刀内循环变化的奇异刀意。 既有宋缺初练刀时尚显雏嫩、朝气蓬勃的刀意,亦有见到梵清惠后情意与锋锐并重的意境;击败“霸刀”岳山后震动天下的傲然刀意,与“水仙刃”相配、轻柔灵巧、流转不尽的“天刀八诀”…… 从最雏嫩的时期开始,缓缓发展到今日威凌天下的天刀,这其间每一个过程的变化,都被淋漓尽致地展露了出来,且呈现出奇异的连续性,超乎想象般地融浑一体,循环往复不息; 似若宋缺某一层次生命的残余景观,虚无缥缈,浑成如天地之始,又宛如他灵台道镜的反映,超乎任何言词的形容,一一美丽,事事新奇,虽每一个时期的刀意有强有弱,但实际上却毫无破绽可寻。 金色的刀光不住跳跃着,刹那间便接天连地,勾连了这既“得刀”又“忘刀”的惊世意境,浩浩荡荡如同方才画幕中金沙江虎跳峡的激流一般,释放出超越人身局限的磅礴力量。 而在这惊世刀光延伸方向上的前方,原先沉寂于黑暗之中的冰剑,亦亮起了星辰点点,轨迹相连,化作了一片美丽星云,在最灿烂最明亮的那颗星辰引导之下,穿梭于天空与大地的交界线之间; 阴阳相逢即为锋,以掌御中天的北极星为枢纽,赵青将剑意作为至阴至阳间的分隔,在高速飞行穿梭中外应天地,吸引着巨量的天地元气,融浑阴阳之力,铸造出惊天动地、无坚不摧的锋芒。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万物归墟,套索钓人(4k) 金色的刀光划过天际,纯粹而自然,在一次次跳跃中仿佛嵌入了天地的波动,没有向外刮出狂暴的风势,锋芒内敛却又奔涌澎湃,缓慢而沉重地遥遥斩出; 浩浩荡荡的肃杀之气内充盈着难以想象的生机,似与天地间极深奥的法理融浑一体,形成了循环不息的构造,威力不但不以距离的缘故而削弱,反而愈发惊天动地。 在最后的关头,随着宋缺挥刀姿势的微微调整,横贯长空的刀芒就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一般,极巧妙地迅速汇聚成了一条金色的弧形细线,威力无与伦比,在半空中跟冰剑前端的光芒碰撞在了一块。 时间在这一刹那仿佛凝固了下来,宛若被无数星辰拱卫着的冰剑前方,呈现出尖锥形状的璀璨虹光,在金色刀芒凝聚出的细线冲击之下,刹那间向内凹陷下去; 最前端的炽红色、亮橙色辉光,中间的黄光、绿光、青光,乃至于末端的幽蓝色、深紫色光芒,瞬间被压迫地集中在了一块,却没有表现出七色光融汇后本该出现的白光。 无比深邃的漆黑之色,从刀光剑光交汇之处蔓延开来,仿佛出现了一个正在吞噬一切的墟洞,将两者释放出的磅礴能量无有限制吸收入内,没有半分外泄。 这当然并非双方的攻击达到了临近破碎虚空的边缘,而是由于其他的原因,毕竟此次声势浩大的对撞,其实并没有至阴无极与至阳无极的力量参与。 实际上,此次吸收能量的墟洞现象,完全是赵青从《慈航剑典》彼岸剑诀中寻得到的灵感,融入破碎虚空的经验加以推衍,因当前形势引导而顺利进行的一次试验。 当初她以至阴至阳两极对冲激变的时候,所引发的仙门现象,极其奇异地在中心出现电焰烈芒的同时,却令方圆数十丈陷入绝对的黑暗与静寂之中,无论阴阳激变的光芒如何耀眼,也无法将其照亮。 这种让光芒失去它应有效果的奇异现象,与黑洞的视界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相似之处,可以看作形成了一个几乎无限深的能量势阱,限制住了光线的转化与逃脱。 简单的来说,就是在短时间内将能量禁锢起来,约束于其中,不再向外流动,且能够约束的范围,甚至包括破碎虚空这种远远超过人力极限的可怕爆炸。 或许是在跟谢眺的交流中窥得了部分“破碎虚空”的奥秘,地尼在彼岸剑诀后十式的最精深处融入了一种制造垫垒、垫阱的法门,可以在某种层次上约束天地间能量的释放。 虽然远不能与仙门现象中足以约束至阴至阳两极,近乎视界级数的超级势阱相比,但用于剑法之上,却也是超越凡俗的无上秘法,在守御方面几可以说达到了世间的极致。 在对彼岸剑诀暗藏着的这种理念进行推衍、改进之后,赵青在天地之力的操纵掌握上,又有了长足的进步,逐渐探寻得到了破碎虚空更加本质的部分。 一剑既出,融汇阴阳形成锋芒,借助天刀的威力,将其压缩凝聚,从而衍生出了类似于视界的现象,短时间内可以吞没巨量的元气能量,且寓攻于守,将碰撞形成的墟洞推向敌方。 虽说赵青有把握通过模拟宋缺多种刀意之一的方式,侵入他构建的循环刀意,从内部破坏这个刚突破没多久的境界,但并没有真正实施,而是采用了更加暴力的这一式“万物归墟”。 …… 目睹自己全力而为,引动天地元气斩出的金色刀芒被黑色墟洞瞬间吞噬,没有半分残余,纵然以宋缺无人无我的心境,都不禁惊讶万分,比先前见到梵清惠图像时还要更加难以置信。 他事先想过种种赵青的应对方式,并通过远程的刀意操控,埋下了一系列相对应的伏笔,自觉在这前所未有的一刀之下,有着起码拼成平手的信心。 但最终见识到“万物归墟”超越凡俗极限的守御能力,且随即察觉墟洞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迅速飞来,宋缺实在是想不出任何抵挡它的手段,立刻向前斩出十数记纵横交错的刀芒,转身疾退闪避。 轻而易举将挡在前方的金色刀芒吸收入内,黑色墟洞没有半分减缓地继续行进,在冰剑源源不断注入天地元气引导的情况下,向着宋缺的方向追踪而去。 不过,正如黑洞也会因蒸发而寿命终结一般,这颗只被灌注了有限能量的墟洞,在高速飞行了百余丈的距离后,就迎来了它的解体毁灭,一次性地将其中吸入约束住的能量释放了出来。 眼看着就要被这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怪物追上,宋缺依然没有抛下重达百斤的天刀,只是迅速奔行着,神色反而相当振奋,似为窥见了修行的更高领域而心生喜悦向往。 下一瞬,绚烂的蓝白色光芒充盈每个人的视线,将方圆十数里照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在范围上似乎不及先前的画幕,但并非是亮度不如,只是发光高度较低而已。骤然出现的巨量光芒,刹那间便让高空中的云层也呈现出幽蓝的色彩,并散射到极遥远的地方。 但由于吸收的能量分别蕴有宋缺藏于肃杀之气下的生机、与《长生诀》息息相关的七色虹光,本身的杀伤性在远距离下急剧衰减,目睹这一幕的上万人,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相反,却似乎在心灵深处感应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波动,陷入了平静安宁的状态,彷若接受了精神上的洗涤。 历阳城外,遍布军营的其中一个山丘上,杜伏威坐在一块岩石旁,左手肘在石面上,用手掌半挡在眼前,等待远处爆发的蓝光逐渐消散,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一个雄壮中年人,叹了一口气道: “我对天刀慕名久矣,想不到今天竟有见面的机缘。宋缺的‘天刀’能够跟那奇异的神剑拼上这么多合,确是名不虚传。” 不远处的中年人暗中打量着杜伏威这个刎颈之交据传受到重创的双臂,沉声道:“那个绝世高手至今仍没有露出半分真容,光凭一柄神剑,就可发挥出绝不下于当世三大宗师的实力。” “如此惊天动地的人物,以我天莲宗数百年来的记载,唯有昔年的‘荒剑’燕飞差可比拟一二,多半仍有不及。唉!我们江淮军遇上这么一个能令宋缺都难以战胜的高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杜,你当时遇上那个高手,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形?那人的武功达此超凡入圣的境界,只怕千军万马也难以对抗,必须知晓他显露出来的每一个细节,方能制定出适合的应对策略。” 这个雄壮中年人,正是杜伏威的拜把兄弟,江淮军的第二号要人辅公祏,出身于魔门的天莲宗,乃是现任“莲主”“四川胖贾”安隆的师弟,并于多年前跟后者决裂。 在杜伏威看来,辅公祏乃是自己的刎颈之交,千辛万苦始能与魔门割断关系,自是与一般邪恶的魔门中人大不相同,由于过往的生死经历,关系相当融洽。 但实际上,随着江淮军势力的逐渐壮大,这对拜把兄弟,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么团结一致。 原本跟杜伏威团结一致、充当对方小弟的辅公祏,逐渐生出了自己的心思,想要重新跟魔门打起交道,除去安隆这个师兄,夺回他心中本属于自己的“莲主”之位。 此次杜伏威在登城之际突发失误,疑似对双臂失去了感知,难以施展出他“袖里乾坤”的绝艺,不禁引发了辅公祏藏于内心深处的夺权想法,想要试探出对方受创的情况。 话说自己一个月前托人转送给“子午剑”左游仙的那封信,什么时候可以收到回复?辅公祏瞥了几眼杜伏威不自然搭在石面上的左臂,心中暗暗思索,忽然间听到远处传来了悠扬的箫声。 很快,杜伏威手下的头号勐将王雄诞穿过营帐间的数重警戒线,来到了他们两人身前,避开辅公祏的耳目,单独跟杜伏威汇报了些什么。 “箫艺大家石青璇?她突然到这里来干啥?什么!居然跟那位绝世高人有关?速速有请!” 听着王雄诞的消息,杜伏威晃了晃脑袋,有点茫然地道:“老辅,你帮忙把石姑娘迎进大营中来,看看她有什么话要说。切记不要失礼,把她视作高人派出来的代表。” 虽然被赵青用特殊手段以异气侵入了手臂,失去了对双臂的感知与控制能力,只能靠真气操纵衣袖来勉强掩饰,但杜伏威却不敢对她生出冒犯的胆量。 除了目睹宋缺彷若有接天连地之势的“天刀”亦败在赵青手上外,更加约束他行事作为的,自然还是因为异气导致的古怪症状,让杜伏威不得不做出相应的让步。 一个多时辰前,在从战场上退下后,杜伏威想尽办法试图祛除盘踞在自己双臂内的异气,却始终毫无成效,反而像是给异气送上养料一般,促进其向着肩膀处蔓延,越来越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引以为傲的“袖里乾坤”完全无法施展,实力大降,比辅公祏还要弱上数筹,甚至连王雄诞这个养子都难以胜过,无力掌握江淮军的力量。 更加让杜伏威惊骇的是,在仔细探查过后,他发觉按照异气侵染的速度,如果无法延缓的话,至多撑上小半个月,胸腔就会跟双臂一样失去感知,到时候必死无疑。 一时间,他陷入了绝望之中,唯一的希望,就是对方明明有着击杀自己的实力,却并未下杀手,或许是有着在付出一定代表后,让自己恢复的打算。 强作镇定,苦熬良久,杜伏威终于等来了或许能决定自己未来的石青璇,不禁心中激荡起伏,期盼她能够带过来利好自己的消息。 …… 历阳城东南方向的江面上,一条走舸式的小战船缓缓朝着岸边水流较缓处停靠而去。 王世充、张镇周两人仔细观察了一会历阳城临江水门的防守情况,没有立即下令让手下跟守城隋军通讯,而是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转头朝着不久前蓝光亮起的方向望去。 虽然不明白这异象怎么忽然就消失了很长时间,然后又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极亮蓝光,但观守城隋军安然无恙的情况,当可以确认其并非是朝廷的凶兆。 心中暗暗思索,拟订着到时候拍杨广马屁的方式,王世充不由得脸露喜色,没有注意到边上张镇周的冷眼旁观,微微仰头,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迷人。 然后,斜上方相距六七十丈的城墙高处,一根半透明的细长绳索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了他的身上,刹那间绕着王世充缠绕了十数圈,将其捆得扎扎实实。 在张镇周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这个据传武功足以与独孤阀阀主独孤峰、李阀阀主李渊同列的隋廷顶尖高手,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向上收缩的绳索给拎起抓到了空中; 上升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似乎变成了半空中的一个小黑点,恰巧嵌在皎洁的月盘上,宛若以某一种奇异的方式重演嫦娥奔月的神话。 王世充的身手怎么如此不济,表现得跟三四流的庸手没什么区别?莫非只是徒有虚名? 历阳城是已经被敌军拿下了吗?又怎么会冒出一个专精套索的高手,还能隔着如此远的距离拿人? 张镇周如临大敌般地向后一跃,抄起了一把精制的强弓,搭上箭失拉成满月,箭头尽量瞄准那根看不清的绳索,却下不了放开弓弦的决心。 虽然对王世充对杨广的阿谀奉承不怎么看得起,先前提议制造“吉兆”,更多的只是讽刺之言,但他也明晓对方确有军事上的才能,且手下将领把控住了此次水师超过半数的力量。 在王世充在与自己同行之时被人给突然抓走、俘虏的情况下,己方舰队势必陷入混乱的状态,能够保全实力返还江都已是万幸。 这一箭下去,若是因射断绳索令王世充从高空中坠落,反而导致了对方的身亡,却并非良策。 看到王世充飞上了历阳城的城头,张镇周不由得一阵叹息,只觉隋朝在失去这样一位手握重兵的官员后,已是走到了它的末路,同时默默放下弓箭,准备让战船极速驶回水师驻处。 然而,就在他心中微沉、刚要下达返航命令的时候,历阳城头又飞速地掷出了那一根细长的绳索,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预判了张镇周每一个闪躲的方向,刹那间便将他捆成了一团,拎到了空中。 手中紧紧抓握着的弓箭,在张镇周被绳索缠绕上的瞬间,立刻因传遍全身的麻痹感而松了开来,抛落到了船上,并在一晃眼间,便再寻不见踪影。 而在半空中伸手摸到细长绳索的触感,更是坚韧到了极致,堪比质量最上乘的精铁锁链,让他明白方才就算自己成功射中了绳子,也是徒劳无功。 直到此刻,张镇周方才明白王世充为何会表现得如此不济,完全是敌方的武功已臻至不可思议的境界,拥有在如此远距离通过柔软的绳索发力制敌的能力。 就像钓鱼的渔夫在上钓后迅速提竿一般,有如腾云驾雾般飞到了高空中,然后落到神色惊惧的王世充边上,他终于见到了对方神秘的身影。 “王通守,你传自回纥大明尊教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还请交出来吧!” 赵青澹澹地瞥了称得上是将才、人品也不错的张镇周一眼,把目光放在因光暗之间互生感应而心中震动不已的王世充身上,微笑着开口道。 …… 第三百一十三章 背刺铁勒,根源智经(5k) 怎么会这么清楚我身份的?前些日子,我试图招揽当年“光明使者”拉摩留下来的弟子,以提供庇护的代价让她帮忙解读《智经》中的难懂之处,不过还没有达成协议,就被杨广派了过来。 莫非,这拉摩的弟子居然早已联系上了波斯正教,根本不惧五类魔的追杀,先前的说法只是逛骗,其实是为了设计拿下自己? 王世充目光闪烁,正如当初的荣姣姣,心中怀疑赵青是新一任的“光明使者”,且武功之高,绝对远超回纥大明尊教的现任大尊许开山。 在当初击败拉摩的“魔王”哲罗据说已寿尽而终的情况下,回纥大明尊教目前的实力,多半并不是她的对手,敌强我弱,直接表示臣服,或许方是自己接下来的一线生机。 猜测赵青索要在波斯实际上留有副本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王世充不敢多想,瞥了一眼紧接着他被钓上来的张镇周,知晓在没有人指挥的情况下,水师很难起到救援作用。 他心中哀叹一声,最终下定了决心,微微蜷缩身体,低着头回道: “王某所知晓的《智经》,只是修古司都传下来的抄本,不排除有错漏残缺之处,背诵或默写出来后,若与使者所知有所差异,还请不要见责。” 这个修古司都,即是如今化名为许开山的大明尊教现任大尊。 本就打算暗中跟拉摩的弟子联系,为其提供庇护,跟背叛大明尊教无异,多年以来在杨广面前也是能屈能伸,王世充作出投降的决定时,并不如何困难。 …… 而与此同时,历阳城外的军营内,在星光月照之下,石青璇戴着青黑笠帽,身穿乳白紧袖上衣,朱色长裙,悠闲从容地走了进来,给人以深邃无尽的感觉。 从外面回到军营中的杜伏威,紧紧盯着这个作为赵青代表的年轻姑娘,心中不由得一震,发觉以自己积蓄数十年的深厚修为,竟完全看不出对方的深浅。 这并非是石青璇的武学修为当真比杜伏威这个级数的高手更加高明,而是她在《长生诀》之助下,嵌进了不能言传,无刻不在,偏又是常人瞧不见摸不着的天道中,身内精气与天地的精气浑成一体; 在这种状态下,除非是宁道奇、毕玄等大宗师亲至,才有看出并理解如此玄妙境界的能力,就算以杜伏威过人的眼力,仍是差了数个层次。 石青璇容色平静,澹澹扫视杜伏威、辅公祏这两个名声显赫的高手,向前走上两步,目光在她随身携带的一柄宝剑上停留了一会,然后轻声叹道: “辅公祏,杜伏威跟铁勒人之间的联络,目前到了什么程度?不过无论你们跟曲傲、铁骑会有过什么协定,现在任少名已经丧命于‘天刀’宋缺之手,再难有履行的可能。” 铁骑会会主“青蛟”任少名居然死了?我跟铁勒人之间的联络怎么会泄露出来的? 听到石青璇说出的消息,杜伏威死板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惊容,同时也注意到对方当着自己的面向辅公祏询问消息,似是没把自己这个江淮军的首领放在眼里。 听闻石青璇本是魔门“邪王”石之轩之女,她跟老辅疑似有熟悉之处,是否说明后者怀有异心呢?但如此公开表示,或许是离间之计? 江湖上的传闻,从来就不一定是真的。“青蛟”任少名号称曾从宋缺的天刀下逃得一命,因此名震天下,被公认为南方武林仅次于宋缺的高手,与杜伏威齐名。 但事实上,他们两人根本不是一对一的交锋,而是任少名带着若干人马想跟宋阀抢地盘,被宋缺率兵杀得落荒而逃,硬被赶离岭南,损失惨重,退到了九江一带,跟阴癸派的林士宏混在一块。 任少名原是铁勒人,本名曲特,故对汉人非常残暴。其父乃有“飞鹰”之称,横行西疆的曲傲,此人声望之隆,直追突厥的“武尊”毕玄,且残忍好杀,凶名更在毕玄之上。 铁勒人一向为突厥死敌,见突厥在中原影响日深,遂萌生想分一杯羹的野心。曲傲奉有铁勒王密令,到来联结中原新兴的势力,企图混水摸鱼,占点便宜。 背后有阴癸派扶持的林士宏,名震江淮的杜伏威,就是铁勒人先后选择的两个对象,并由任少名建立铁骑会,招揽恶徒贼寇,凭掠夺的手段囤积大批财货,不断向外扩张。 大约半个月前,在杜伏威率军进攻历阳、一旦功就便可影响天下的形势,任少名派出了他手下的右护法“艳尼”常真秘密与江淮军交涉,想要进行合作,于攻克历阳之后结成同盟。 杜伏威本就是没什么道德感的人,纵然知晓任少名与铁勒人有着极深的关联,但现下多支义军都向外勾结胡族,他也准备试上一试,借助铁勒人的高手来对付敌人; 却没有料到,历阳城还没有攻下,任少名就已经身亡,而且还是丧命于宋缺之手,表明宋阀已经正式将铁勒人列为敌人,不惧接下来可能引发的冲突。 以宋缺的刀法武功,既然亲自出手,就算是任少名之父“飞鹰”曲傲,在他被“武尊”毕玄击溃了心志、武功倒退后,也不过一两刀的事情,更何况于更加弱小的任少名。 万万没想到“天刀”居然离开岭南亲自出手,任少名和他手下左护法“恶僧”法难,以及不少铁骑会的高层,当场被宋缺所斩杀,一片混乱,令他毫发无损地离开。 “铁骑会品流复杂,良莠不齐。一向对该与何方结盟有不同意见。只因慑于任少名的威权,才似像万众一心,任少名大树既倒,下面的猢狲自是四分五裂。” 辅公祏知晓杜伏威确有与铁勒人勾结的意图,面对石青璇意有所指的问询,轻轻叹了口气,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转到了铁骑会即将发生的变化上,继续开口道: “老杜,铁骑会得罪了宋阀这般强大的势力,最终落得如此下场,短时间内已不可能引铁勒人为外援,现在就切断跟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还来得及。” “看石姑娘和她背后那位的意思,显然是对铁勒人这样的外族没有好感,乃至于更进一步将其列为了入侵中原的敌人,想要配合宋阀把他们驱逐离开。” “现下任少名派过来作为信使、罪行累累的‘艳尼’常真,尚留在军营中,何不立刻将她拿下处置,以示与铁骑会、‘飞鹰’曲傲、铁勒人决裂的决心?” 胁迫杜伏威公然处置他自己招过来的信使,出尔反尔,当可以显着降低他作为一军首领的威信,为辅公袥计划中的夺权作着准备。 听到辅公祏要替自己作决定的发言,杜伏威心中不由得又惊又怒,知晓对方借着自己受创与石青璇指出勾结铁勒的事情,显露出了他藏在心里的野心。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行事稍有不慎,就会落得跟瓦岗寨翟让、李密相似的处境,离心离德,逐渐失去了对江淮军的掌握。 不过,与身外之物江淮军相比,杜伏威更看重的自然还是他自己的武功与性命,虽对辅公袥的话语深感不满,但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点了点头,接口道: “老辅的提议确实不错。雄诞,‘艳尼’常真现在待在哪里?你立刻带一队人把她给我抓过来,交给石姑娘处置。” 作为杜伏威忠心耿耿的手下,王雄诞自也听出了辅公袥的言外之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准备清点一队执法团高手前去捉拿常真。 但他还没来得及跨出营帐的门,边上的一个秃顶小兵突然向外一跃而起,外衫膨胀炸碎,显露出色彩灿如云霞的长衣,同时凌空抖手射出一蓬牛毛般的细针,往石青璇后脑项背罩去。 此人正是乔装打扮的“艳尼”常真,精通多种传自阴癸派的惑人之术,暗中替换了一个江淮军小兵的身份,用来窃听情报。 发觉形势大变后,她心中急怒,且知道自己充其量只能与王雄诞斗成平手,不得不立刻逃窜,且在离开之前突然用毒针偷袭作为赵青代表的石青璇,试图让江淮军遭遇到赵青可能的迁怒。 通过施展师门秘技“销魂彩衣”,百十枚毒针骤然而发,猝不及防,就算是比“艳尼”强出一两筹的高手,也不一定能够及时挡下。 尤其是背对着她的石青璇,在常真看来,少说也有五六成的机会中招,还得是在杜伏威、辅公袥出手拦截的情况下,从而导致场面混乱,为自己的逃亡提供机会。 瞬息之间窜出十数丈,“艳尼”常真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双眼彩光流溢,刚想要开口说话,留下进一步激发矛盾的言论,却只见她周身剑光闪动,四肢筋络已被削断,径直摔在了地上。 “前辈借给青璇的这柄宝剑,威力果然非同凡响。”在杜伏威、辅公祏、王雄诞满是震惊的目光下,射向石青璇的毒针刹那间尽数被璀璨的剑光斩成了数截,纷纷跌落在地上。 她转身望了刚被赵青远程操纵飞剑削倒的秃顶常真一眼,澹澹开口道:“就在刚才,前辈通过宝剑作出指示,光是跟铁骑会作出切割,拿下区区一个‘艳尼’,诚意还不怎么够。” “最好还是调转大军,趁着铁骑会混乱分裂、并冲击影响到附近鄱阳会的时机,前去清剿这些作恶多端的匪类,解救当地饱受欺凌的平民百姓。” “只要惩奸除恶,广行善举,达到了一定的数量,像杜伏威这样的创伤,自然可以得到她的治愈。反之,已经被精神烙印标记过了的恶人,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唯有一个下场。” 在石青璇转述赵青话语的时候,青光闪耀的子午剑洞穿了“艳尼”常真的琵琶骨,将她拖回到了营帐内放下,然后悬停于杜伏威丧失感知的双臂前,散发出澹澹的辉光,压制住了一部分异气的效果。 剑身疾速振动空气,模拟出了赵青本人的声音:“杜伏威你勾结的铁勒人任少名,辅公祏你联络的真传道左游仙,都已经丧命。若是不想步他们俩的后尘,就必须洗心革面……” 石青璇随身携带的一柄剑,都能施展出那位高人的力量,这究竟是怎么样的广大神通?辅公祏暗中联络魔门左游仙,又是怎么一回事? 终于重新感应到了手臂的存在,虽然没有恢复全盛的实力,杜伏威仍是心神激荡不已,对于赵青发布的指令,已近乎不敢不从的地步。 …… 一边分心感应着石青璇处的情况,赵青隔开张镇周听了一会王世充对《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背诵,发觉在面对无可抗御的敌人时,对方的胆量变得特别小,并未作伪造假。 不过,正如王世充所言,他所知的《智经》只是许开山复制的抄本,跟有历代前贤注释的原版完全不能相比,没有数以千计的批注精华,少了大量细节。 在王世充本人只练成了《智经》不怎么重要的小部分的情况下,这卷以古代波斯文写就的武学典籍,理解难度要高出不少,且有一部分内容要参考大明尊教的《光明经》等秘籍才能修习。 听着王世充念了一段时间,她了解到《智经》分为有关心法的“御尽篇”,有关武技的“万法篇”上下两卷,再添上强调此经高深的“根源”与“智”,便凑成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这个名字。 其中主要包括了“炼灵术”“明玉功”“血手奇功”,“横念诀”等高深绝学,一共可划分为十八重天,由暗转明,最终臻达大光明的至境。 无论是主修精神、分为明暗两路的“炼灵术”,还是可作为内功心法、分别代表光明、黑暗的“明玉功”、“血手”,都被包容于这十八重天的划分中; 但就算是最高层次的第九重“明玉功”或“血手”,亦只注重于明暗一途,只得一偏,修至极限,也不过等同于《智经》的第十七重天。 据传,除非悟透最为高深玄妙、连接明暗的“横念诀”,或许方有修成最后一重的资格,窥见涉及到宇宙明暗根本的奥秘。 而根据赵青的初步推断,《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修行,跟绝大多数中原武学有着极大的差异,许多内容都涉及到玄之又玄的脑部,对其中暗藏着的经脉、血管、神经进行开发利用,自成体系。 由于《智经》的内容过多,在听王世充背了前面总述的小部分后,她就让他先停了下来,提到了有关控制隋军水师的事情。 “让王某统率的这支水师归降?”王世充在听到赵青要求的时候,当即大吃一惊,认为单凭个人武力控制大量军队没什么可能,不由得紧皱眉头,拼命思索。 不过,他初听得情况不妙时似是手足无措,但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待得情绪平定下来后,立显出老辣厉害的本色。 “自秦开始,直至南北朝,一直以征兵之法为主,间有募兵,只是辅助之用。所谓征兵,是成年男子均须入伍,无事时服役若干年,有事时则上战场。” 王世充低头沉思,接着道:“但自西魏开始,推行府兵制,平时在家生产,农闲时训练武事。每年要到京师或边地戍卫一月,战时上战场,战罢归家,武器、装备、粮食都要自备。” “杨广征战连年,使战士长期远戍,令他们难以忍受,不是开小差逃亡,便是叛乱造反。若是改用采募兵制,在这时势中,只要粮饷充足,自有勇力者肯卖命,远胜征兵之制。” “支援历阳的隋军水师,原本就有相当一部分是王某主持征募的兵员,如果能有大量钱粮犒赏、维持他们生计的话,以杨广那昏君搞得天怒人怨的德行,也不是没有将其招揽下来的可能。” “真有足够有的粮饷,且说动副将张镇周配合,加上王某手下将领的辅助,迅速处置军中不愿配合者,在我本人的操作下,确有不小的可能让水师一举叛隋。” 说到这里,王世充的脸上显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道: “不过,能够配有五牙大舰,水师本身的待遇其实已相当不错,至少也得要数以万计的银两,且有着更多的钱粮储备,才能短时间内压下去反对的声音。” “王某此行携带的钱财,远远不及这个数目,且由于出征在外,本身的信誉也不足以让手下隋军尽数相信能长期供应下来,想要办到此事,实在是一大难题……” “无需担心钱粮上的问题。”就在这时,一个银须白发的中年人手持拐杖,沿着城墙缓步走来,正是宋阀高手“银须”宋鲁,插口道:“我们宋家现在就可以拿出八万两黄金,充当水军的饷银。” 而在宋鲁的身后,“天刀”宋缺、宋师道也纷纷望向了赵青、王世充、张镇周,并未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显然此言已得到了宋阀阀主宋缺的支持。 ……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王世充的宣言,揽弓搭箭(5k) 既然因当前情形做出了拿下历阳与结盟宋阀的决策,在早就探清城内局势的情况下,赵青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制住了守城隋军的上层,压下了反对的声音。 意识到在不久前攻城时救下许多人、制造惊天异象的正是赵青,这些人实在是生不出多少反抗之心,令杜伏威勐攻月余而不下的这座临江坚城,就此脱离了隋廷的控制。 在赵青施展的“万物归墟”下险里逃生后,宋缺似乎若有所悟,带着宋鲁、宋师道、李靖一行人登上了城头,跟她交流了一会。 因此,赵青也知晓了宋缺是受到某种莫名的触动而离开岭南,得到了任少名被他路过斩杀的消息。如此一来,因铁骑会崩溃而受到冲击的鄱阳会,无疑成为了南方现下最适合被击破的势力。 而杜伏威大概率能从“艳尼”常真处猜到铁骑会背后有着阴癸派的支持,但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当场击杀,可以说破坏了江淮军跟阴癸派建立合作的可能,并进一步激化了他跟辅公祏之间的矛盾。 通过只恢复杜伏威部分武功的方式,维系杜辅之间的平衡,当让双方实现互相监管的效果,更加遵从赵青的指示,不敢违背,以免被对方告上一状。 先驱使杜伏威跟那边背后有阴癸派、铁勒人支持的势力火拼,再去对付因历阳截断长江航运而同样受到影响的巴陵帮,干垮这些堵住宋阀东出岭南的帮会,当可令南方的局势就此转变。 作为沿江重镇,关乎宋阀的商贸航运,历阳城内本就有他们暗中安排的人员。花时间把这些人调出来监管刚刚归降的隋军后,宋缺一行人方有空闲走到临江的城东,见到了被赵青钓上来的王世充。 宋阀的财富天下闻名,尤其是在南方,几乎无人不晓,有着他们的背书,王世充招募附近的水师,让他们背弃杨广叛隋,在财力与粮饷上就不再会有什么问题。 说起来,宋阀的财力虽强,但一直受到北方门阀的抵制,难以扩张到关中、洛阳一带。但由于赵青拿下了荣凤祥、洛阳帮控制的商贸网络,这个难题也基本上被解决,达成了合则两强的效果。 在“银须”宋鲁提议由宋阀出资招降隋军时,王世充心中不由得一震,知晓自己面对的绝非是赵青一个孤家寡人,而是极其强大的联盟集团,完全有接管自己苦心经营势力的能力。 同时,遇到传闻中一向敌视外族出身者的宋阀,本是胡人的他心中顿生惧意,担心自己一言不合就会被宋缺的天刀斩杀,连忙应和下来,进一步表达了他心甘情愿归降的意向。 瞥了极力表示绝无异心的王世充一眼,赵青悠然开口,道出了对方藏在心里的隐秘: “暗中跟魔门老君观的荣凤祥联络,逐渐将财产转移到洛阳一带,收买当地大量官员,想在关键时刻将其作为退路。” “你的这些小动作,我在月前拿下荣府,检查他们近期的产业置办与通信时,早已拿到了确凿的证据。以杨广的多疑,只要这些证据流传开来,你猜猜会引发什么后果?” 说到这里,她伸手一拂,立即有晶亮的光芒射出,在身前一块区域投映出了洛阳荣府的模型,与辟尘跟王世充联络的信件。 什么?跟大明尊教进行合作的老君观,居然早就被人给端了吗?这光影构成的模型,跟先前望见的异象为何有种相似的感觉?难道说? 王世充脸色骤变,心中震撼到了极点,猜到赵青就是先前异象的起源,并意识到就算对方此时在诓骗自己,也完全有回头就灭掉荣凤祥的能力,让自己再无回归隋廷的退路。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虽不至于众叛亲离,但绝对会实力大减,名望丧失,且被杨广下达抄家灭族的命令,遭到多家势力的挤压、围攻。 除非求着加入对方,得到宋阀这个级数的势力庇护,才不会让这数十年来的奋斗尽数化为乌有,乃至于落得身死族灭的结局。 但宋阀对待胡人的态度众所周知,原先自己所认为是波斯正教“光明使者”的绝世高手,多半属于错认。投靠这个跟宋阀息息相关的势力,是否会落到一个更深的大坑呢? 王世充眼神闪烁,朝着场上地位最高的赵青、宋缺望去,希望至少能够得到两人之一口头上的承诺,确保自己在为他们办事后能有一定的保障。 赵青一眼看穿他的心中所想,对这个为杨广游玩享乐出了大力的人并没有半分好感,冷声开口道:“此事过后,王通守的处境如何,自然还得看你的诚意与办事的效率了……” …… 历阳下游十余里处,泊在这段河段的战船绝大部分黑灯瞎火,只余挂在首尾处的风灯,在一片黑黝黝的江面上,点点灯光,彷如天上繁星降到人间来。 天上明月斜照,江水粼光掩映。 在“自愿”被设下了控制手段后,王世充从临江的水门中借了一条小船,单独划桨顺流而下,贴近隋军水师最前方的一艘五牙战舰,两船距离缩窄至三丈许,腾身而起,落在了船头甲板上。 他刚踏上船头,一名中年大将脸上既忧又喜,立刻迎了上来,施礼后道:“接到王公和张将军失踪的消息时,军中一时间混乱不已。好在王公安然归来,属下心中方定。” 此人身量颇高,生了一张马脸,留着一撮山羊须,两眼闪闪有神,显是内外兼修的高手,乃是王世充这几年在淮南招揽到的高手兼将领朗奉。 而在朗奉的边上,另一个将领打份的中年人带着五六十名好手守在甲板上,严阵以待,见到王世充终于回归,立即冲了过来,同样问候了一番,然后怒气冲冲地道: “什么人敢于冒犯王公?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是否立即开拔战船行进,率军拿下那犯上作乱的贼人?” 此人容貌丑陋,脸上挂着矫揉和过分夸张了的忠义神情,予人戴着一副假面具的感觉,则是王世充手下的另一个将领宋蒙秋,义愤填膺地揭开了甲板上掩盖投石机、弩箭机的牛皮。 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的河风,暂时脱离险境的王世充没有解释张镇周被扣留在历阳的原因,望向自己这两个急于表忠心的家将,干咳一声,打个眼色,着其他人勿要妄动。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王世充放大声音道:“你们都误会了!我在历阳遇上的根本不是贼人,而是……随手就能展露出惊天异象的仙家,更是给予我再造之恩的高士,点拨我找出了未来的方向!” “陛下遗弃宗庙,巡幸不息,外勤征伐,内极奢淫,使丁壮尽于失刃,老弱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更复专任奸谀,饰非拒谏,屠杀忠良,普天同怨。” “如今天心厌隋,危如风烛。我王世充虽是隋臣,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却也看不下去了……愿意为大家寻得一个更好的前程!” 说到后面两段,王世充以他堪为全军之冠的深厚内功全力扩音,在静寂的夜间声音传遍方圆近十里,让整支水师的全部隋军均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被杨广看重的王世充出去一趟后,竟然公开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朗奉、宋蒙秋心中震骇,不禁倒退数步,随即向着周围的将士张望而去,生怕有人突然背刺自己。 “扯澹的仙家!王世充你是疯了吗?” 实际上,就在王世充列出杨广罪行的时候,就有数十名出身豪族官宦、不曾体会到民生疾苦的忠隋精锐开口唾骂,甚至有两三个试图出手袭击,看起来是杨广安插进来、暗中进行监管的手下。 闪躲过两根掷出的长矛,王世充脸色发黑,知晓想在没有铺垫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让这支军队叛隋,且尽量不引发内乱的难度,实在是高得离谱,纵身一跃,来到了五牙战舰最高处的指挥台上。 “话我说在前头,愿意拯救家国天下者,每人可以分到十两黄金作为军饷,且永远是王某的兄弟,若替万民唾弃的杨广卖命,王某则会将其视为敌寇,无论原先的交情如何,也绝不会有半分留手。” 他冷冷地盯着方才敢于对自己出手的忠隋将官,随手折下身边的旗帜,将一截木杆朝着其中一人疾掷而去,试图杀鸡儆猴,立即平息下方反对的声音。 在王世充看来,虽然在赵青手上不堪一击,但回到军中,就算隐藏大明尊教的武功,以自己的身手,也足以在一两招内击毙一般的好手,比如底下那个出身元家的小子。 元家为北魏宗族之后,跟长孙、宇文等家族同属“虏姓”诸族,且有着吕梁派作为附属势力,实力虽不及四姓大阀,但也不容小觑。 现任太府卿元文都的手下大将“双刀”杜干木,就是吕梁派的首席高手,实力相当惊人,让王世充颇有些忌惮。 自恃出身高贵的元姓中人,并不怎么看得起王世充这种底层崛起的胡人,在见到他“发疯”后,抢先站出来挑事,想要趁机干垮对方,夺走王世充的权势,也因此成为了王世充的首个攻击对象。 然而,当他高速掷出的木杆刚要穿透那名元姓将官防守的双刀时,一柄暗红色的长剑斜向插在了中途,将其斩飞到了别处,跃出了一个三十来岁、面色阴沉的中年剑手。 此人乃是王世充名义上武功最高强的手下“无量剑”向思仁,平日里似乎严格遵从王世充的命令,还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看起来对他忠心耿耿; 却料不到在这关键的时刻,居然公开站出来保住了袭击对方的元姓青年,且显露出几乎不比王世充低上多少的实力,令人不由得迷惑不解。 唯有王世充本人方才知晓,这一切的原因,源于向思仁是大明尊教派到自己身边的“得力手下”,且更加听从大尊许开山的命令。 在察觉到自己投靠“仙家”反隋,明显违背了教内的计划后,决定出手清理,顺带着拉拢元家这个不错的势力,尽量减少损失。 当然,“无量剑”居然不怕身份泄漏的风险,在自己刚开始鼓动气氛时就出来阻挡,而非事先汇报召集其他高手,确有几分出乎王世充的预料,或许还发现了他近期跟拉摩弟子联络的线索。 …… 正当王世充、朗奉、宋蒙秋跟向思仁、元姓吕梁派的一众好手对峙时,长江岸边的密林之中,一个娇小玲珑、背负长剑、颇具姿色的年轻少妇,遥遥望着船队上因此而迅速变得明亮起来的灯火。 “想不到,王公他居然有着为家国天下着想的宽广胸襟,肯站出来说出这等豪言,实在是令人敬仰。而点拨他的那位‘仙家’,又是怎样超凡脱俗的人物呢?” 刚听完了王世充的宣告,她的神情出奇地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带着凛然不可冒犯的孤傲,一对湛蓝眸子精光闪闪,显然非是中土人士,眉头微微皱起,轻声自语道: “王公虽然应允给予我跟娘亲以庇护,但匆忙出发赶往历阳,没有处理好信件,或许有泄露消息,让魔教中人得知的可能,从而招来五类魔的追杀。” “唉,自师祖追杀哲罗失败后,没有了‘五采石’这件镇教之宝,波斯正教陷入了分裂争权状态,实力迅速衰退。不然的话,完全可以引导王公弃暗投明,重归正统……” 正当玲珑娇心中暗暗思索的时候,忽然间传来彷如雷霆鸣响的声音,只见一道明亮的电焰划破长空,骤然落到了其中一艘五牙战舰上,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 不久之前,历阳临江一面的城头上,宋鲁抚了抚自己的银须,替宋缺向赵青介绍道:“在我们宋家内,对天下的形势有两种看法。” “一系认为此乃振兴宋家的最佳时机,此系可称为主战派,以宋智为首,力主以岭南为基地,再向长江扩展,建立一个以南人为主的皇朝,至不济也可和北人平分秋色。” “另一系则是主和派,只要宋家能稳保岭南,由于有重洋高山偏阻之险,无论谁人得天下,只可采羁縻的政策,没有干预我们的能力,一向以师道和玉致为首。” “而我本人的立场,则完全听从大哥的指示,同时为这两派的主张作着准备,经商揽财、招募兵员进行训练,并按兵不动,以待时机。” “姑娘能够引导师道加入到争霸天下的道路上,并跟大哥定下互助的盟约,算是确定了我们宋家未来的方向,只待此处的消息传回岭南,就可以展开更加紧密的军事、经济合作。” 宋缺站在城头朝下方昏暗的滚滚江水望去,澹然开口道:“扫清巴陵帮、鄱阳会所占据的地盘,掌控住长江中上游的水域后,以历阳为跳板,接下来需要拿下的坚城,正是丹阳、江都两城。” “若能很好地利用王世充在淮南一带打下的基础,趁着杨广的主力尚未入驻江都的时机,便将其攻下,当可在北方群雄仍在混战之时一统南方,建立起由南统北的大势。” 赵青立刻从中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是在强调王世充的重要性,觉得王世充单独一人返回水师招降隋军,虽然此人以能言善辩闻名,但由于不清楚隋军的详细情报,不排除遇上危险就此失败的可能。 被下了控制手段的王世充,自是没有中途反悔的可能,但遭遇了什么损伤,确是会令己方失去一个短时间内难以被替代的“臂助”,影响到局势的发展。 “无需担心王世充的安危,不过区区十数里距离,尚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赵青微微一笑,命人取来了一架守城用的六弓强弩,搬到了城头,方向对准了极远处舰队的位置。 这种弓弩,以六张精制的强弓拼合组装而成,单独一把弓虽只有二十石,但加在一起,纵然有一些损耗,也能达到一百三四十石的级数,可以将巨大箭失射至七八百步,足以对宗师级高手造成威胁。 在宋缺一行人的注视之下,只见赵青手掌间奔涌出了明亮的辉光,融入了她跟前的这架巨弩之内,使其生出了某种难以察觉的改变,整体上多出了一种奇异的坚实稳固之感。 这正是劲力中的罡气淬炼兵器之法,调整强化弩体的结构,使其在承受力道上限取得以倍数计的增幅。 经过了数息的打磨,赵青拆下了此弩的弩机结构,将改造为了一把多臂弓,然后将更多的真气罡气注入其中,在加持之下达到了宛如玄铁的强度,并凝聚出了一根半罡气半冰质的箭失,搭在上面。 难道她准备用这张新制出的强弓发射箭失,使其干预到十数里外的局势?除了亲身体会到赵青实力的宋缺,在场的其他人不禁心中惊愕不已,觉得这完全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在他们看来,当世最顶尖的强弓,再加上大宗师级的高手使用,也绝无达到两千步以上射程的可能,因为这受到了弓身弓弦材质的限制,属于人力无法克服的难题。 一般来说,就算百石以上的强弓,想射至千步以外,也属于极少有人见的奇事,且在抵达终点时难有多少杀伤力,更何况于隋军水师的这十余里,也就是五千步左右的路程? 但无论宋鲁、李靖、张镇周等人怎样难以理解,赵青只是简简单单地朝着远方瞄了两眼,就随手拉起了六根弓弦,将冰罡箭失发射了出去,并且毫不停歇地新凝聚出了另一支箭,连续射击。 第三百一十五章 雷矢天谴,治道(4k) 不得不说,宋缺所言的理论,确实符合赵青以招降俘虏隋军为先,想让王世充发挥作用的策略,但却高估了此人难以被替代的程度,皆因在攻克坚城方面,她一人即可抵得上无数兵马。 轰塌厚实的城墙或许有些困难,但对上区区一扇城门,纵然顶着足以让十个大宗师也难以正面相抗的万千弩箭,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强行破开。若是用上更多手段,军队再多,也不够赵青一个人砍的。 大约一个月的时间,由于要尝试同修至阴至阳,以及蜕变时间的限制,她目前尚未恢复到无极的境界,但层次上可以说相当的“天人合一”,却是早已修成。 “天人合一”或者说“天人之界”,包括了有着“太阴真水”“太阳真火”的阴阳无极,但纵然没有在真气上实现蜕变,只是与天地进一步嵌合如一,也同样属于这个境界,跟当初的逍遥子类似。 在《净念禅书》和《慈航剑典》的记载中,将这两个层次相当的境界均称为“先天无极”,只不过一个是后天宇宙的假先天无极,一个是先天宇宙的真先天无极,“炼虚”的对象有高下之分。 像《覆雨翻云》中的“邪灵”厉若海,盛唐三部曲中尚未修练阴阳无极的女帝武曌,大致就处于假先天无极的境界。 当然,在赵青的手上,纵然是“假先天无极”,所能发挥出的实力,也丝毫不逊色于只修成单无极的“真先天”,足以与双无极的准破碎级人物一较高下。 实际上,先前跟宋缺的切磋,她充其量不过施展出了两三成实力,以用来试验“星辰剑胎”的实战效果,并对其起到一定的磨砺作用,加速“开锋”的蜕变。 《道心种魔大法》魔种的修炼,理论上需要自残折磨、乃至于极其勐烈的死亡,来刺激诱发魔种,使其与人身结合。赵青所用的“砺剑”,其中的道理与其颇有相通之处,都是加快“无极”孕育的法门。 除了炼气修为外,赵青的劲力修为也抵达了罡劲第二关的顶峰,并在体魄上达到了神劲的标准,虽与“先天无极”之境相比稍有落后,但加成也绝不容小觑。 以她现在的修为和所创绝学,对付一支近万人的水师,施展“万物归墟”与“地动天裂”,引导长江内无数漩涡暗流之力,短时间阻拦部分水势,使其生出一波足以摧毁舰队的巨浪,完全不在话下。 而为了让王世充顺利招降隋军,赵青以留在他身上的生死符作为媒介,远程探出精神力查明了十数里外舰队的详细情况,瞄准了战船上的反对者,连珠劲射而出。 五千步的射程,虽然远远超过此世绝大多数人的想象,但就连《日月当空》中龙鹰都能靠着魔种和折叠弓的效果一箭命中三千步外的红心,她自然是完全不在话下,并不觉得这算是很远的距离。 若有半神兵甚至神兵级的弓箭在手,且修为达到了神劲巅峰,在这种类型的世界一箭射出上千里、上万里,如同洲际导弹一般,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经过成千上万年战争考验的劲力,与此世的真气体系相比,在全面性和对军杀伤上都要强出许多,而两者相结合,能发挥出的作用,又能有显着的提升,多出了一些超乎想象的变化。 比方说赵青现在接连射出的这几箭,箭失由罡气和寒冰凝聚而成,在空中高速飞行时,摩擦生热出现大量水汽,进一步摩擦生电,并通过罡气的约束和内蕴真气阴阳交感的吸引,不断积蓄电荷。 在这与云层产生闪电相似的过程之下,到了临近命中目标的最后,罡气约束解除,箭失本体几乎完全消失,尽数转化为了一簇无比迅疾的雷霆,以难以想象的高速瞬间在敌人身上爆发。 而落在旁人眼中,跟自然生成的雷电相比,可以说没有什么区别,足以令不知内情者怀疑是“天谴”降临,五雷轰顶,联想到仙神、气运之说上,比深不可测的绝世武功更加让人畏惧。 在封建社会的乱世之中,利用神鬼宗教、天命气运之类容易令人盲从的东西,所起到的效果无比惊人,且能够大范围扩散,短时间内造成极大的影响。 说起来,这门“雷失”之法的末端闪电爆发速度,高达上百倍音速,虽然所含能量有限,且在中间的电荷积蓄期只是正常弓箭射速,但对于初次遇上的同级数高手来说,仍具有极大的威胁。 自然产生的闪电,击中人体的通常只有很少一部分电流,相当于一个小分叉的支流,在体内释放出的能量远非全部,因此像尉迟胜这样的先天好手,才会没有立刻身亡; 但这种锁定对准了目标的雷霆,却不会有这类浪费的问题,能够将其中蕴藏的能量尽数释放,在同等强度上杀伤性远胜前者。 就算是赵青本人,如果没有在“雷失”飞行的中期就施展出对应的防护手段,也无法在末期及时闪躲开来,大概率会被闪电噼成重伤。 …… 十数里外的江面,黑夜中的河道上空划过了一道诡艳的蓝白色轨迹,在临近五牙战舰十数丈的瞬间突然加速百倍,电焰裂空迸溅,彷如神迹。 “无量剑”向思仁刚挥剑将身前阻拦的朗奉连盾带人震退数步,想要纵身而起,跃到上方王世充所在的指挥台,却意外地瞥见不远处薄于纸的白光一闪而逝,“噼喇”一声巨响,晴空炸开了一道霹雳。 天地一片煞白,以他特级高手中出类拔萃的眼力,亦是睁目如盲,什么都看不见。 待到向思仁勉强恢复小半视角,微微睁眼观察时,只见不久前元姓青年所处的地面上多出了一个焦黑色的人形暗斑,整个人却无影无踪,从世间完全消失不见。 唯有原地残留的一对双刀,甲胃的金属部件,才提醒着在场的众人,这个位置曾经有过一个活人存在,但在雷霆的轰击之下,现在已经彻底灰飞烟灭。 以船上数百人的眼力见识,一生之中,从未听闻过威力如此惊人,连焦黑的尸体都留不下来的超级闪电,不由得惊恐到了极点,心中无比震撼。 更加让他们骇然的是,紧随着第一道雷霆的落下,苍天像破开缺口一般,连续迸射出数道亮白的电光,在眨眼间又将数人噼得灰飞烟灭,让不少人惊惧地屎尿横流。 反应最快的王世充,匆忙跃离指挥台,落往下层的甲板,不敢再待在容易被雷噼的高处,身形一晃,向左右两舷的挡箭栅墙后方躲去,希望能够以此来抗过雷霆的袭击。 这种防火挡箭栅是以坚木制成,覆以生牛皮,涂上防火药,更开有箭孔,供船上战士向敌发箭,乃大型战船上必然的装置,防护能力算是不错。 还没有冲到合适的位置,王世充的双目又再一次被惊人的烈芒刺激得一片灼痛,伴随着震天撼地的雷响,他余光瞥见向思仁的身形忽然间消失不见,只余一柄电光闪烁的宝剑插落原地。 这雷霆轰击的对象,似乎都是刚才公然反对我的那些人?王世充心中念头转动,匍伏来到挡箭栅的后方,等上了一段时间,发觉在密集的数十次响声后,雷声暂时停下了来,才敢微探出半个脑袋。 事实正如他所料,无论是向思仁,元姓青年和他的几个吕梁派护卫,都确实消失得无影无踪,且应当并非躲藏了起来,而是丧生于雷霆之下。 然后,王世充的眼睛瞪大到了极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在现实里会发生的事,因为地面上留下的焦黑暗斑,其中一部分共同组成了一行大字:“天命之下,隋祚已终”。 这八个大字,正是赵青在跟他商议招降宣讲时,曾着重提到过的内容,要求他到时候得注意引导,让隋军相信有“天命”的存在。 如此巧合的死亡对象,一模一样的句子,难道说,这威力超过生平所见一切雷霆的超级闪电,居然是人为制造操控的? 想到这里,王世充的大脑一片空白,迅速回忆起了先前望见的天边异象,自己在宣讲时刻意“夸大”的“仙家”,将这一系列事情都串了起来,终于“明白”了赵青的身份。 按住心脏砰砰直跳的胸腔,王世充艰难地从挡箭栅后爬了起来,望见甲板上的众人目前都吓得倒伏在地上,努力克服声音中的颤抖,开始了新一轮的演说。 …… 在连射数十枝箭后,赵青随手抛下六弓弩,听着远方的轰雷鸣响传回历阳城头,知晓自己已顺利清除了船队中的阻拦者。 大多数人,包括王世充等人,都有个可说是优点,但也是缺点的习性。 就是不论事情如何离奇古怪,记忆犹新时如何震撼,但在一段时间后,会将之搁置或澹化,然后一切恢复正常,特别是当此事与自己一向的信念有冲突。 一个安全、稳定和能理解的世界,才是人们下意识可以接受其存在的,而本能地排斥那些超乎想象的绝世神功,将其视为遥远难以接触到的事物。 多次近距离可见的“天谴”,无疑比一般的绝世武功更能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且在目击者数量众多的情况下,广泛传播开来,制造出浩大的声势。 隐约猜到她突然射击的目标,并看着赵青平静的神色,推出事情的进展相当顺利,就算以宋缺的心境,一时间都有些陷入了呆愣的状态,险着没抓稳随身提着的厚背刀。 原本在他的猜测中,赵青大概率是准备使用先前御使飞剑的法门操控箭失,使其在射程和精度上大幅提升,最终命中被锁定的目标。 但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连发数十失,每箭均能实现操控,而自己连一柄剑都不是敌手,这究竟是怎样的差距? 在黎明前的暗黑中,原先对己方势力席卷天下只有五六成把握的宋缺,忽然间发现自己需要克服的困难,在赵青眼中可能并不算什么大事,对于先前定下的目标,一下子拥有了十成的信心。 …… 数天之后,逐渐恢复安宁的历阳城。 无论城内城外,随处可见战火留下憷目惊心的遗痕,坍塌破损的城墙、烧焦废弃的各式各样守城、攻城工具,路上干黑的血迹,大火后的废屋,颓垣败瓦更是随处可见。 但人们对这种种景象都习以为常,除了负责修补城墙的民工外,其他人如常生活。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战争是一个接一个的噩梦,他们在其中不断浮沉挣扎,终挨至梦醒的一天,然后竭尽全力将其忘却。 这是人世间最惨痛的事,绝对冷血,残忍不仁,至乎人性泯灭,敌我双方均别无选择。每一方的胜利,代表另一方的失败,代表着牺牲和流血,悲伤和苦泪,死亡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赵青独身一人站在城中最高处,向下俯视着这座缓缓自我疗愈的城市,以及城外奔流不息、不以人间兴衰而改变的滚滚波涛,感应体会到了人道与天道的无情之处。 占据了历阳城这座重镇,有了向着江都方向进军的扎实后方,但她并不像一般军队统帅那样急于利用发挥此地在军事上的作用,而是考虑起了对它和日后所下其他城镇的治理之法。 治国者首先要有治道,始可言实践推行。首先需要做到一城之治,确定治理之法的基本框架,才能将其逐渐完善,以武力为媒介推行到更大的范围来施行。 就治理之道而言,儒家的孔孟虽然表现一般,只有“仁义道德”,少有具体的方案,但荀子的思想还是很先进的,指出了治国的本质,可以再融入一些道家思想,在稍加现代化的改造后予以推行。 王制篇和富国篇提供了整合力量办大事的理论基础,提出了社会需要流动,需要分工;正名篇、解蔽篇、劝学篇,提供了思想解放的基础;天论篇,则提供了研究自然科学的基础。 比如《荀子?王制》中提到:“分均则不偏,势齐则不壹,众齐则不使。有天有地而上下有差;明王始立而处国有制。” 认为阶级划分属于治国的必然,没有等级就会导致混乱,但也指出这是为了治理和维持秩序的需要,认为有能力领导群众的才是君主。 《荀子?君道》亦言:“有乱君,无乱国;有治人,无治法。羿之法非亡也,而羿不世中;禹之法犹存,而夏不世王。故法不能独立,类不能自行;得其人则存,失其人则亡。” 法制,是治理国家的开端,君子,是法制的本源。建立良好的法制、招揽到治国的人才,正是治国的关键所在。 除了建立起妥善的战后制度,寻找且吸纳到虚行之、魏征、房玄龄、杜如晦之类的治国之才,正是她下一步的目标。 第三百一十六章 明暗生死,罡气节点(4k) 无论制度、君子,在治国之道上,只是来自于社会上层的约束,能够全方面影响到国家稳定和强盛的,当然还得是最为根基的生产力,包括粮食产量、交通能力、民众素质等等。 《管子·牧民》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果人的温饱问题也解决不了,有高尚的道德观念也坚持不了多久,唯有让人民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才能发展出辉煌的文明。 在这个方面,赵青于神劲体质附带的记忆清晰能力之下,回忆起了前世曾经看过的科学技术中,能够在当前时代发展出来的部分,并尝试与前世没有的内功外功各类武学,玄铁、乌金等特殊材料相互结合。 像丁春秋开发出来的真气催化化学反应,就完全能深刻地影响到许多工业的生产,大幅降低点出某些科技的条件; 而高深武学在医疗、养生、探索人体奥秘等方面,更是在一定程度上走到了现代文明的前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者同是效法天地自然而诞生的存在,能够寻找到其间的共通之处,彼此启发,可以说同出一源; 充分发挥出武学体系的优势,将这个充盈人类数千年智慧的事物与科学的理念互相融合,发展出建立在武学上的科学、建立在科学上的武学,生活在一个这样的世界,无疑是精彩万分的。 当然,要真正达成这样的目标,少说也要上百年的时间,让无数新培养出来的“研究人员”参与,只能停留此世四年半的赵青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收获到多少内容,而是寄期望于后世之人代代发展,将其发扬光大。 现下,在关于生产力的方面,她短时间并不考虑这些长远的内容,而是准备招揽以鲁妙子为首的优秀工匠,执掌天下兵器供应之牛耳、擅长炼铁的东溟派,制造出大批器械,用于与民生相关的农业、手工业等上面。 由于赵青并非专业人士,对绝大多数技术仅是知晓个大概,在实际操作前,还需要让鲁妙子这类顶级工匠和宋阀中有过相关经验的人员加入研发,推敲确定细节,多次试验后方能进行。 至于如何教会这些人制造的方式,赵青掌握的光线投影之法、传自逍遥子“以形寓神”的石刻之法,都能够高效传递复杂信息,加快他们的理解进度,从而减少她在这个方面上消耗的时间。 得到大量在武侠世界发展工业的经验后,也可以在回归后试着用于主世界,将其作为自己跟人交易、赚钱的手段,改善生活条件。当然,必须在确定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才能小范围进行。 …… 数日之前,王世充借助“天威”顺利招降了隋军水师,并在一段时间的整合后,抽空将他手头上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抄本交了过来,并附上了一些他个人的注解。 虽然这些注解显然不如《智经》原版,但以赵青的见识修为,仍很快理解悟透了其中的大部分内容,确认这书在高深之处几近可以与《慈航剑典》并驾齐驱,主攻武学中的明暗变化。 大明尊教所修的武学与众不同,讲求“御尽万法,回归根源”,分为明暗两道,两者均以生命气场和精神力为根基,以“光明暗黑,一念之间”的理念驱使这两种力量。 话虽是这样说,但明暗两道的至高武学“明玉”、“血手”,分处明、暗两个极端,修炼者只可选其一,且不可能走回头路,唯有镇教之宝“五采石”和强化心念变幻的“横念诀”,才有连接转换的可能。 其中,波斯大明尊教认为光明胜过黑暗,回纥大明尊教重视黑暗甚于光明,前者的历代领袖主修“明玉”,达到最高境界时可被尊为“光明使者”,后者则主修“血手”,首领称之为“大尊”。 而根据赵青的研究,这明系暗系的差别,主要在于所修精神力带有的特性,一个是光明的特性,至纯至净,另一个为黑暗的特性,潜隐暗晦,两种性质相反的精神力难以同时存在。 经过她的验证,明系的“明玉功”跟“长生诀”确有很多相似之处,同属于光明和生机的力量,令赵青在对照中互有启发,进一步掌握了“长生诀”的奥秘,增进了对光芒的操控。 “血手功”与其他一般掌法、指法有别,不但因运功的方法另走蹊径,大异一般以任督为主、奇经为辅的心法,且练功的方式非常霸道勐烈,动辄有走火入魔、全身经裂而亡的危险,故敢冒此险者稀。 此功使用暗属性精神力侵染脑部最纯净的血液,发掘人体深处隐藏的潜能,以行遍全身的气血作为负载真气的川流,从而修出一种特殊的“血劲”,可以凝实打造出各种对敌的无形兵器。 正如赵青的推测一般,这种“血劲”确实很像是一种低配的劲力体系,夹含着真气内力之法,威力比罡劲气场要弱上数筹,主要是没有涉及到外界天地力量的缘故。 真正吸引到她注意力的,还是其中暗系所携带的特性,能够制造出一种奇异的向内凝聚之力,跟“太阴真水”类功法施展时生出的强大吸引力表面上很是相似,但却有一个显着的不同之点: 前者的向内凝聚力本身没有特别的寒热变化,也并非是持续性的,就像是纯粹的力量将一定范围内的物体压实,凝固化,跟后者不断吸引天地元气和热量有所差异。 正是通过利用这种生成的特殊压力,“血手”方可以施展出种种诡异超乎常人想象的手段,让气劲由虚转实,变化万千,并生出束缚对手先天真气的奇异功能。 在赵青看来,似乎像是在影响范围之内生成了一个均匀分布的重力场,赋予其一定的“重量”,使其在外界观察的角度下变得凝实厚重起来。 显然,跟光系功法源于阴气阳气相对运动的本质相似,暗系功法的本质也是阴阳之气的某种特殊变化,造成了另一种奇异的效果。 不过,由于所谓的暗系精神力并非是可以在短时间内修出来的,赵青想要研究“血手”这类暗系武学中更本质的内容,还得找来更深奥的武学参考,比如说《智经》原本中才有的“横念诀”。 之所以在抄本中没有,这是因为王世充没有修成《智经》的任何一门高深武学,大尊许开山也就没有把以“血手功”修至极深境界方可接触、隐藏于原本页中页的“横念诀”传授给他。 值得一提的是,据王世充所言,波斯正统大明尊教的典籍,比回纥的叛出者要多出另外四部,其名为《秘密法藏经》、《证明过去经》、《大力士经》、《赞愿经》; 加上都有的《智经》、《光明经》、《药王经》,一共七部,虽然如《药王经》中主要讲用药用毒,《光明经》中含有大量教义一般,多半并非全是武学内容,但也有着惊人的参考研究价值。 …… 心中思考着这些问题,赵青从历阳城高处轻跃而下,落到了一个十丈见方的广阔工坊,里面放满各式制药工具和大批分类堆放的山草药,有十来个药童正在埋首工作。 没有掩饰自己的身形,她缓步走到药坊内一个正在清点药材数量的中年人旁,向他询问今天城内发生的事情。 此人是宋阀与宋缺同辈的好手宋爽,原本是宋缺在击杀任少名后预备留下针对铁骑会余部的将领,后来计划改变,率领上百精锐跟在宋缺后头,转而驻扎在了历阳城内,作为管理城中事务的辅助。 见到赵青这个被阀主极力推崇的高人,宋爽向着她恭敬致礼,神情疲倦中带着掩不住的振奋,汇报道:“前些日子积累下来的伤者大多数已经痊愈,正在送返城内各处所调息修养。” 赵青点点头,表示了解,随手交给他几张记录药材的详细单子,让宋爽告知宋鲁派人去收购,用于对伤者病者的治疗和储备。 战乱时期,疫病多发,是改朝换代之际人口减少的主要原因之一。因此推广宣传相关的医治、防病手段,以及分发药材,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具有重大的意义。 而有着出自逍遥派的高明医术,并与一些现代医学理念相结合,没费多少工夫,赵青就针对性地找出了比当前时代高明数筹的方法。 因此次攻城守城以及过往战乱灾祸而染病受伤的民众,除了有过大量劣迹之人,在这段空闲的时间内,但凡来到历阳城中,她都亲自予以其治疗; 不仅是为己方势力进行宣传,也在试验因研究《智经》而在“长生诀”上新领悟到的效果,并逐渐体悟出了修成罡劲第三关的关键所在。 …… 正如伤口的愈合是细胞组织的不断更新换代,在这个过程中有大量细胞凋亡一般,作为罡劲第三关“混元如一,虚实蕴空”标志的以罡气模拟脏腑,亦是死生合同于一的结果: 不仅仅得在模拟中融入充沛的生机,亦需要供应一定的死气以作调和,由生气死气形成极为复杂的网络,才能真正地用罡气重现出一个个人体的器官。 在修至罡劲第二关巅峰后,赵青从“长生诀”、“不死印法”,《智经》和现实的伤病者疗愈中吸取了大量经验,注意到“死气”并非在所有情况下都是有害的东西,也能够用来除去没用的废物。 理解想通了死气在生命孕育中的作用后,再经过一定的试验,赵青顺利踏破了这个罡劲中最为艰难的门槛,在经历了一轮脏腑重炼后,达到了劲力体系中仅次于神劲的境界。 抵达了这一个境界,自然也具备了此境所具备的能力:首先,在战斗之中,拥有了罡气重塑人体器官的能力,更加能够抗伤,并在自愈时劲力可以极速渗透新生的细胞、组织; 就算打上一场后心脏被彻底击碎,也可以完全修复,且跟原本的一模一样,不会因为它是新生的而在一段时间内比先前要弱上半分。 而通过脏腑重炼的方式,更可以冲开当前体质的极限,破而后立,在身体机能的活性上、对全身器官的掌握度上有所提升,起到脱胎换骨的作用; 虽说化劲第三关也被称为“脱胎换骨”之境,但这仅是一次性的蜕变,无法重复,远不及罡劲第三关可以一次次的蜕变,反复“脱胎换骨”,持续提升,属于罡劲顶峰至神劲顶峰都能起效的手段。 修为抵达这个阶段,跟以往大不相同,能够随意变幻身形容貌,还可以遗传给后代自己的一小部分异能,以限制其劲力属性作为代价,加强他们修练的基础。 据赵青推测,这种脱胎换骨之能,可以调整身体各个部位的状态,理论上,甚至能变化成跟人体型相近的动物,比方说猪、羊、犬等等,且很可能曾在各国秘卫的潜伏中发挥过作用。 实际上,根据会稽武院的典籍记载,以罡劲顶峰的这个能力为基础,世间存在着某种主攻人体改造的修行流派,通过反复的诱导蜕变生出多对手臂,多套脏腑,希望具备超人一等的战力,非常离奇; 什么背生双翼、三头六臂、身具百眼,在这种流派的天赋异禀者修至神劲时,也有实现的可能,虽然不知道实际作用如何,但在一般人眼中已与妖怪无异。 除了身体上的进化,到了罡劲第三关,内罡外罡合而为一,意念与罡气场彻底交融,初步融汇出属于自身的劲力之法,神意劲气始终维持和谐均衡,并逐渐将所修功法中不适合自己的部分分离出来,为突破神劲作好准备。 之所以是分离,这是因为创造功法之人本身的天赋和修为一般都明显高于修炼者,如果没有起码追平前人的自信,为了保证自身跟劲法的契合度,一般是做纯粹的减法,少有增补功法之人。 同时,在这个阶段,由于脏腑的“罡气化”,还可以在体内凝聚出接连各个窍穴、能够增幅战力的罡气节点,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节点网络,加快窍穴之间劲力的传导和反应速度。 这种凝练出来的罡气传劲节点,相当于第二副骨骼的作用,能够提升身体承受力量的上限,增幅劲力的凝聚度,并可以花时间调整,来适应不同的环境。 而按照人体窍穴的数量,再考虑到对称性等因素,理论上能够凝聚出的罡气节点上限,一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个,也就是三百六十的平方数。 面对如此之多的节点修练,由于这并非突破神劲所必须的东西,也不能提升突破的成功率,大多数的罡劲顶峰都只会选择性地凝聚出其中的一小部分,准备在神劲阶段再做到完善。 但凭借着远超正常境界的磅礴精神力,赵青将这个过程数以十倍计的缩短,只是刚取得突破半天,就凝练完成了上百个节点,预计可在两个月内全部完成。 疏理了一番近期武学上的成果后,她先是遥遥向城中宋缺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知晓对方恢复了先前比试导致的创伤,然后朝着城门处望去,感应到自己等待着的人终于到来。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尚秀芳,“文斗”(6k) 原定于半个月后抵达历阳表演曲目的天下第一才女尚秀芳,比计划中提前来到了目的地,且因为当前形势的改变和赵青随手治愈她积年偏头痛的缘故,决定公开在民众面前进行。 大约一个时辰后,城中清出了一块广阔的空地,外围满是拥挤的群众,都向着场地中央望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只见一个素黄罗衣,浅绿披肩的少女缓步出场,身下长裙由多褶裙幅组成,每褶一色,轻描澹绘,澹雅高贵,有种说不出的轻盈潇洒,秀逸多姿。 她乌亮的秀发没有任何簪饰就那么随意挽在头上,有着“身轻委回雪,罗薄透凝脂”,“气清兰麝馥,肤润玉肌丰”的惊人美丽,像朵盛放的鲜花,幽香袭人。 随在尚秀芳身后,两名健仆捧来古筝,安放在空地中央处,一切妥当,尚秀芳轻移玉步,在筝前坐下,于一众期待之下,神色宁静地拨弦调音,随口轻吟。 外围挤嚷的人群之中,有被王世充派过来充当人质的两个儿子王玄应、王玄恕和他俩的一应仆从,也有宋阀比较空闲的人员,但最主要的观众,自然得是战后如获新生般的城中居民。 能够在重建生活的同时抽空出来接受文化艺术的熏陶,广场周围的街道都给挤满了人,历阳城在遭遇灾祸后的恢复速度之快,由此可见一斑。 隋末乱世,跟一般的王朝末期有着较大的不同,主要是杨广过于败家导致的,并非是出现了累积上百年、根深蒂固的阶级问题,总体国力相对还算是强盛。 尤其是隋廷修建的几个大粮仓,储积殷实,或许是受到武侠世界和天地元气的影响,光一个洛口仓就有三千个大窖,每窖储粮八千石,储量高得惊人,完全不是王朝末年衰落的样子。 根据《隋书·食货志》记载,隋朝末年“百姓废业,屯集城堡,无以自给。然所在仓库,犹大充牣,吏皆惧法,莫肯赈救,由是益困。初皆剥树皮以食之,渐及于叶,皮叶皆尽,乃煮土或捣蒿为末而食之。其后人乃相食。” 之所以会出现百姓饥馑严重、饿殍遍野的情况,从而引发大面积的农民起义,杨广的三征高句丽和挖掘大运河、无日不治宫室消耗国力固然有很重要的原因; 但虚报耕田亩数,因此过度收税,且在遇上天灾时有粮不放,吏治败坏,国富而民弱,才是其让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完全没法忍受下去的根本。 文帝杨坚时期,由于灭北齐时他发现了大量隐匿耕地和隐户,以此作为经验推广,用抓隐匿耕地和人口的本事来衡量官员们的考绩,并严厉的惩罚上报田亩数量较少的官吏。 这带来的结果,就是让隋朝官方统计的人口户数和耕地数飞速上涨,“人口”直接翻倍,“耕地”翻了近十倍,名义上用来征税的耕地面积高达五十亿多亩,相当于唐朝巅峰时的四五倍。 这两者的虚报之事,早在杨坚在位期间就相当严重,让平民承受了超过正常水平数倍的赋税,用收刮到的巨量粮食填满了一个个大型粮仓,成为被瞒在鼓里的杨坚、杨广自认大隋强盛的证明。 《贞观政要》记载:“隋开皇十四年大旱,人多饥乏。是时仓库盈溢,竟不许赈给,乃令百姓逐粮。隋帝不怜百姓而惜仓库,比至末年,计天下储积,得供五六十年。” 表面上“古今称国计之富者,莫如隋”,但实际上却是“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且由于杨坚的“节俭”,宁愿自己去洛阳逃荒也不开仓放粮,极大地加重了平民百姓的负担。 正是“聚钱布金银于上者,其民贫,其国危;聚五谷于上者,其民死,其国速亡。” 当各个重门紧闭的粮仓外面,灾民哀鸿遍野之时,攻下朝廷管理的粮仓,通过赈济灾民获得民心和民力,无疑是现下发展势力、收获声望最快的方法。 实际上,像历阳这些没遇上过天灾的地方,光是严厉打击了一波城中想发战争财的粮商富户,将其收购的余粮平价买入分发赈济,就足够本城内的民众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了。 而为了缓和安抚平民百姓因战乱而受创的心灵,赵青打算组织开发一些新鲜的娱乐活动,比方说发行报纸,开办棋艺比赛,文艺歌舞等等,并安排相关的解说人员,从而拉近官吏与民众之间的距离。 像使用凋版印刷的报纸,主体采用易于理解的版画形式,在图桉旁标注文字,面向低识字率的民众,用来进行宣传,同时也能作为对外输出思想的工具。 这种图文结合的方式,是赵青准备主推提高识字率的法门,且可以在城中专门建起一片识字习文用的碑林,相当于字典和启蒙的作用,而不怎么需要依靠读书人耗费大量时间的教导。 当然,此事还需在时局稳定后,编一些故事来调动积极性,宣传“知识改变命运”才行。平民拥有一定的知识素养,在发展生产力上自然可以强出许多,且不易被腐朽的官吏欺上瞒下。 …… “叮叮冬冬。”尚秀芳吟罢,露出凝神思索,心驰物外的动人神态,纤长秀美的玉指在弦上看以漫不经意的拨弄,全无斧凿之痕地编织出一段一段优美的音符,隐含挥之不去哀而不伤的澹澹怨愁。 音符与音符间的呼吸,乐句与乐句间的转折,营造呈示出乐章的空间感和线条美,音色更是波澜壮阔,余韵无穷。 而在尚秀芳弹奏古筝的后方楼顶,正站着一个身穿长衫,星霜两鬓的老者,使人知道他年纪定已不少,但相貌只是中年模样,一派儒雅风流,意态飘逸,予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老者边上不远处,则是一名身量高颀,背上插着拂尘的道士,一身素白的长袍,颇有点道骨仙风的味道,留着五绺垂须,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气质却同样过人。 “王老,与你常住的东平郡相比,这座历阳城内的气氛怎么样呢?似乎完全不像是一个刚经受战乱摧残的地区,兴旺热闹,非是亲眼目睹,难以相信。” 中年道士望着人头涌动的主大街,不由得感叹道:“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不愧是先从梵斋主和了空禅主手上取得和氏璧、再击败‘天刀’宋缺的绝世人物,怪不得能令宁师自叹弗如。” “原以为宁兄的评价是高估了对方,没想到倒是我眼界狭隘了。唉,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在洛阳泄露出消息的。”被称为王老的那人扫了几眼下方的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接着道: “听闻秀心的女儿青璇也在这座城中?也不知她在箫艺上得了其母几分真传?是否会在近期也同样在民众面前吹奏,让我得见一面?” “王老没有听说过吗?”中年道士微微一笑,道:“七日之前,石姑娘曾作为赵青派出的代表,深入江淮军的营帐,说服杜伏威调转大军向着九江而去,由此可知她们俩之间有着联系。” “待会我拜见赵城主的时候,你可以向她问上一问……” …… 当世大儒王通?旁边那个道士,观其所修道功气息,应该是宁道奇的徒弟?早就来到场上的赵青心中微动,知晓自己先前感应到的三人已经到齐,并猜到对方的前来应该与宁道奇有关。 宁道奇的徒弟归元,在《日月当空》提到,被李世民封为道尊,负责统领道门,可见其确实有两下子,纵然不及宁道奇本人,也是达到了空、梵清惠级数的高手。 当然,现在的归元,真实年龄大约在四五十岁,由于道门修行缓慢的缘故,在功力上仅有普通宗师的水平,跟他边上的大儒王通在伯仲之间。 话说这个王通所修的功法,自带某种儒雅之气,是否就是罕有人得见的儒家内功呢?能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门的武学应该也有着它的独到之处吧。 轻跃上王通两人所在的屋顶,她澹澹瞥了归元道士一眼,知晓了他的来意,开口道:“你是‘散人’宁道奇的徒弟?是来带口信的吧。” “贫道归元,正是宁师之徒。”在路上听到种种传闻,终于见到这个刚为人所知不久、就被传为仙神降世的赵青,归元心中不由得一凛,端正神色回道: “赵城主,宁师在拜访过上智观观主、无念宗禅主、华严宗帝心尊者、三论宗嘉祥大师,以及真言大师后,初步议定了当初定下比试的内容,特地派我前来告知。” 至于天台宗智慧大师、禅宗四祖道信大师,分别位于南方的永嘉郡天台山天台寺,九江郡庐山大林寺,宁道奇的脚程虽快,但按找人的顺序还没有轮到。 “哦?准备比试什么内容?”赵青心念微动,知晓这佛门为保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的一战,并非是纯粹的武斗那么简单,且或许不止七位顶尖宗师参与。 “根据上智观常和观主跟无念宗了性禅主的商议,他们决定采用一种可以称之为文斗的特殊方式。”归元顿了顿声音,面色有些古怪地解释道: “简单的来说,就是双方各自开坛讲法,为前来的求佛问道之人讲解经文典籍,演示佛道精义。不比武学造诣而论高低,只论哪方领悟出的‘道’更加高深精妙,能够吸引、教化更多的民众。” “开坛讲法?以民众的选择来判断胜负?”赵青眉头微皱,觉得这名义上说起来好听,但实际上不就是为了绕过武功高低,改为比试蛊惑信徒的能力罢了。 在这一个瞬间,随着她情绪的变化,归元、王通仿佛感应到了一尊出入于虚实之间、环绕着璀璨星河的擎天巨人,心脏砰砰疾跳,身体似乎变得僵硬不听使唤起来。 艰难地点了点头,归元沉声回道:“赵城主,你毕竟是想要收服静斋、禅院为己用,自然得在心灵和‘道’压服他们,而非使用纯粹的武力手段。同时,也起到宣传自身的作用。” “到时候,佛门将会为此举办一场大型法会,持续的时间长短,开办的地点位置,则由前辈你来决定,如此可减少他们过往名气声望遗留下来的影响。” “嗯,那就以十天为限,在大兴城内举办吧。”赵青微微一笑,直接答应了下来。搞什么开坛讲法,吸引民众,就算华严宗、三论宗都位于长安一带,又有什么能力比得上自己制造的光影画幕? 一句话都不用讲,光是操控各色光芒演出几场电影,也足以压制佛道高僧倾尽全力的讲经说法了。 也不要怪我不公平,这本就是你们佛门定下的比试方式,想要绕过武学修为的高低,却没有绕成功罢了。 说起来,长安附近,有着房玄龄、杜如晦等顶尖人才,目前还没有投靠李阀,也有被认为寻得就可统一天下的“杨公宝库”和藏在宝库中的邪帝舍利,可以为此谋划一番。 “这里我可以提前透露一些到时候我准备开坛讲述的内容。”赵青流露出不把比试放在心上的轻松神态,澹然开口道:“那就是道佛两家在‘平等’思想上的阐述。” “佛门‘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道门‘一切有形,皆含道性’,儒门‘人人皆可为尧舜’,三种理念皆有同通之处,也有着差异所在,但都指出了在某种意义上,众生的地位是平等的。” “除了胡人外族,天下间的门阀贵族,无一不是儒释道三教的‘信众’。那么他们也需要深刻理解三教中藏着的各种思想,遵循其中的理念,而非只按照自身的利益来行事。” “有着佛门四宗对此次比试的宣传,我想这种思想的传播将会相当迅速,能让无数民众生出进步的积极性,能有更多有识之士为之思考,无论‘文斗’的胜败如何,都算是一件好事。” “此外,‘文斗’结束后,我接着向上智观、无念宗、四大圣僧、真言大师提出一场不影响前者比试结果的‘武斗’,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以武力和修为上的优势逐步掌握儒释道三教的解释权,使其化为自己手头上的工具,以此来针对腐朽的门阀制度,解放思想,正是赵青要将慈航静斋、净念禅院吞并的重要原因之一。 听到赵青说出的话,归元、王通都不禁露出沉思之色,察觉到了这其中蕴藏的深刻道理,并发现这或许会对整个社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此刻,尚秀芳的奏曲歌唱也已进行了高潮,唱腔中透出一种放任、慵懒而暗透凄幽的味儿,别有一番无人能及的清绮情味,声腔技巧均没半点可供挑剔的瑕疵,配合动人的表情,谁能不为之动容。 透过她声韵的顿挫和节奏,亦令人联想和回味着她感人的歌声,忧怨中摇曳着落寞低回的感伤,间中又似蕴含着一丝对事物的期待和欢愉,形成非常独特的神韵。 歌声把在场诸人引进了一个音乐的奇异境域里,婉转诱人的嗓音呈现出某种丰富多姿,又令人难以捉摸的深越味道,低回处伤情感怀,彷如澎湃的海潮般把所有人的心灵大地全淹至没顶。 一曲既终,乐声倏止。隔了好半晌,全场发出如雷掌声,不自觉地纷致颂赞欢辞。 “对于音乐的欣赏,可以说是最没有门槛的。不论身份高低贵贱、见识广博还是浅薄,每个人都能从中体会到心灵深处的美好。”赵青感叹着开口道:“因此,每个人也都应该有追求美好的资格。” 又打量了一会尚秀芳这位乐艺与石青璇难分高下的当世大家,她随意一瞥,在围观人群中分辨出了一个发浓眉粗,腰粗身壮、身穿彩服的女子,以及对方身边跟着的一个美貌少女。 这两人应该是瓦岗军大龙头翟让的女儿翟娇和她的侍女素素,专程从荥阳赶过来听尚秀芳唱的戏,且由于某种原因并未在途中遇上袭击,顺利到达,可以作为自己与瓦岗寨沟通交流的媒介。 说起来,在原作中,李密跟突厥人联手设局击伤翟让,属于勾结外族,人品低劣奸邪;他手下的大将王伯当更是罪行累累,跟历史记载、大多数演义大不相同。 翟让本是东郡的法曹,因杀死权贵之子被判死刑,逼不得已下反出来起兵自立,虽然本身的能力不怎么样,但人品还过得去,且招揽的手下将领单雄信、徐世勣,确实有着名将之才。 徐世勣,也就是后来唐初战功赫赫的李绩,虽略逊色李靖一筹,但对付外族仍是绰绰有余,在日后拿下瓦岗寨之后,可以让他在对突厥、吐谷浑等国用兵时派上用场。 顺着赵青的目光,同样注意到了特征明显的翟娇,并从其不弱的武功判断出了她的身份,归元咳嗽一声,搭话道:“尚大家的乐艺表演,确属于天下闻名的盛宴,连翟让的亲女都被吸引而来。” “谈及江湖中近期吸引人的大事,小道在赶往历阳的路上打听到,不久前‘杨公宝库’又出现了新的线索,据说涉及到了魔门秘传的‘邪帝舍利’和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大师。” “详细的来说,似乎是鲁大师天年将尽,主动传出的消息,宣称他知晓‘杨公宝库’和‘邪帝舍利’的位置,约在一个半个月后将会公开现身,以此来进行交易,希望江湖中有人能达成他的遗愿。” “为了‘邪帝舍利’这传说中的魔门至宝,‘阴后’祝玉妍、‘邪王’石之轩等魔门顶级宗师,有很大概率会设法去针对鲁大师;而‘杨公宝库’的消息,多半还能吸引到李密、翟让等参与争霸天下的高手。” 鲁妙子天年将尽?此事是真是假?不排除有蝴蝶效应的可能,是应该过去查探一番。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猜测着这背后的原因。 …… 大约两百里外,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镇。在镇口边缘的道路上,躺倒着一个面色惨白、枯瘦如柴的青年,眼神涣散,身体僵直,似乎与一具尸体无异。 “谢先生,你怎么待在这里,让我们大明尊教找上了半天,没能在预定时间抵达。”这个尸体般的青年边上,忽然间传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多出了一个媚态横生的半老徐娘。 如果王世充在此,定然会吃惊地发现,这个有如幽灵般飘出来的中年女子,正是回纥大明尊教仅次于大尊的第二号人物,“善母”莎芳。 莎芳面如满月,体形丰腴诱人,气质高贵,穿锦靴,戴貂额,身穿紫金百凤衫、杏黄金钱裙,头结百宝花髻,长裙前裾拂地,后裾拖曳尺余,双垂红黄带,奇怪的是仍予人飘逸灵巧的感觉。 她手捧一枝银光闪闪,长约两尺像饰物多过像武器的细棒,身后跟着两个肩膊宽横的回纥壮汉,一起抬着一具装饰精美的棺木,望着前方躺在地上不时翻露眼白的青年,却不敢显露出半分怠慢之色。 “生命只像一个涟漪,当她以为自己在扩阔时岂知正是尾声的先兆。” 在善母莎芳等待了一段时间后,奇异的事情突然发生,尸体般的干瘦青年眨眼间转变成为了一个身强体壮、带着某种邪异魅力的高大男人,体型膨胀了近半,肌肤血色重现,就像干尸死而复生一般。 似乎是为了节省体力,被称为谢先生的男人并未因自己的变化而改变自己躺在地上的姿势,双眼依然无神,以几近轻不可闻的声音开口感叹,却直接在莎芳等人的脑海内响了起来: “全本《娑布罗干》,‘魔王’哲罗的尸身,足够份量的殇亡之毒和离合散,你们都带过来了吧?” 《娑布罗干》,即是包括《智经》《药王经》《光明经》等多卷在内的大明尊教镇教秘典。“魔王”哲罗,则是将暗系功法修至前无古人之境、叛出波斯、一手建立起回纥大明尊教的首代大尊。 而殇亡之毒、离合散,则均为世间最顶级、直接针对人魂魄的可怕毒素,前者可令“殇亡鬼”入驻被施毒者体内,后者可无视真气防护,让人身体与魂魄分离。 一开口就向“善母”莎芳索要她教中这几样最重要不过的事物,这个谢先生的身份地位,至少也得是与整个大明尊教份量相当的存在。 见到眼前的谢先生的确如情报那般神秘莫测,莎芳身上的华服和飘带无风自动的拂扬起来,转头凝望着抬过来的棺木,面露不舍之色,回道:“谢先生,哲罗大尊的尸体,你准备怎么使用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 十块古玉,大兴城(5k) 话音刚落,善母莎芳就不禁后悔了起来,觉得自己或许冒犯到了对面这位深不可测的高手,不该因为早已魂归明尊座下的师父而问询对方的意图。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开口补充道:“莎芳想向先生请教这个问题,主要是希望我们能够互相有进一步的了解,也可以更好地进行日后的合作。” “半个多月前,先生一招拿下本教的‘妙空明子’烈瑕,武功之高,明显胜过‘邪道八大高手’之首、与我曾有一面之缘的‘阴后’祝玉妍,是否为圣门中辈份极高的元老级人物?” “圣门中人?应该算是吧。至于你师父的遗体,我准备用来做什么,待会你就可以知道了。”谢先生澹然回道:“除了剩下的半卷《天魔诀》外,我还可以答应你们大明尊教两个条件。” 莎芳示意两个手下把棺材恭恭敬敬地放了下来,并取出了一叠陈旧的书卷,随手翻了翻,也一起放在棺材盖上,心中暗暗思索着,开口道: “不知谢先生可否听说过‘邪王’石之轩?他有一个徒弟‘影子刺客’杨虚彦,天性禀赋与本教的武学相当契合,在前任原子王世充叛变之后,很适合担任我们新一任的原子。” “莎芳的第一个请求,就是希望先生亲自出手,寻到杨虚彦的踪迹,让他能够加入本教,修习《智经》上的绝学,且在‘邪王’石之轩发觉时帮忙掩饰一二,将其阻拦下来。” 没有人想得到,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镇,大明尊教竟然将从某位魔门元老手上取得阴癸派的最高功法《天魔诀》,且还想着让对方暗中拿下“邪王”石之轩隐藏身份的徒弟。 近些年来,回纥大明尊教跟阴癸派进行了大量合作,互相结为紧密的联盟,因此发展也越发迅速,势力在中土不断扩张。 谁知,前者居然暗地里打起了后者的主意,若有完整一卷《天魔诀》在手,显然可以轻易克制阴癸派的一干长老,在发生冲突时占据绝对的上风。 “第一个要求,与‘邪王’石之轩有关?那还是换一个吧!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本人很可能跟他有一定的渊源。”谢先生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回道: “不瞒你说,我不过是某人在数百年前制造出来的一件工具罢了,目的是为了让他的转世之身彻底觉醒宿世记忆,并得到足够的能量恢复修为,理论上不可能对其产生威胁。” “在吸收了我这枚魔种后,他便可以建立起完善的时空体系,将一世又一世的自己,融合变成一个更广阔的‘我’,令生命变得无有穷尽,本源之下有更多的本源,从而抵达修行的真正至境。” “也就是‘天邪道’在墨夷明这一代的收徒标准因故发生了变化,导致出现了向雨田这样一个例外,才让我有着那么几分抗拒对方的可能,在出世后的短暂时光内保持自由。” 言外之意,倘若一如往常的话,根据线索开启他墓穴的那代“邪帝”,必然是他等待的那个“他”,绝无反抗对方的余地。 说到这里,谢先生结束了他的躺姿,毫无前兆地立了起来,浑身带着沧桑的气息,像是积满了岁月的尘埃,没有丝毫情绪地望着莎芳,目光幽远深邃,似乎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人。 “谢先生……你是否误会了……据传‘邪王’石之轩的武功也就跟祝玉妍一个级数,不会比莎芳高出多少,又怎么可能是先生你的宿世大敌呢?” 听到谢先生随意道出的隐秘,善母莎芳和她的两个手下听得面面相觑,既为其中的离奇古怪感到震惊,更因对方泄露出如此信息而不禁惊虑担忧起来,怀疑可能会出现灭口的情况。 毕竟是外来教派,对魔门的历史了解有限,搞不清“魔种”、“墨夷明”等词的确切含义,莎芳现下的心中就是很茫然呆滞,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怎么就跟什么转世扯上了关系? 莫非,当初他拿烈瑕立威,又送过来半卷《天魔诀》作为双方合作的报酬,这其中使用了不可见人的暗算手段,真实武功有限,因此胡扯一通,不愿跟石之轩对上? 无视莎芳一行人不断变化的神色,谢先生眼中透出悲哀的神色,道:“真正想要反抗,不被宿命所控制,唯有突破当年他所掌握绝学的限制,并取得与战神殿相关的力量,才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根据上百座商周古墓中的记载,以及相关信息的推算,古往今来,自战神殿流传出来的神异宝玉,很可能一共有十块之多,分为‘阴阳、明暗、生死、虚实、有无’五对。” “阴阳,是一切修行的根基与核心;虚实、有无,是两条走到最后可超越世界极限的坦途;明暗、生死,则介于前三者之间,算是两种衍生出来的修行路线,但也隐藏着极深的奥秘。” “自远古以来,靠着对这十块藏有终极奥秘古玉的研究,诞生出了一个个辉煌的武学修行流派,如道门、婆罗门教、佛门、耆那教等等,我所在的魔门、你们的大明尊教,也并不例外。” 仰头望着高天之上悬挂着的皓日,他的双眼中流露出无比复杂的色彩,邪异幽冷与澄澈纯净的光芒交替闪烁,顿了顿声音,接着开口道: “星体的寿命或许比人类的历史千万倍地长久,但仍有起始生灭,只有虚空才永恒不变,那才是宇宙永恒的本质,有‘存在’便有湮灭,虚空是一种不存在的‘存在’。” “彻底解开这些古玉的秘密,悟通多种互有关联的‘至道’,始可勘破‘真我’的每一个面,立下完美无瑕的道基,有望在‘破碎虚空’后达到生命无上的极限,最终得以与天地宇宙齐平同量,永恒不灭。” “‘阴阳、明暗、生死、虚实、有无’五对宝玉?我们大明尊教的‘五采石’,就是这其中之一吗?”莎芳虽然有些怀疑对方在虚张声势,但并不愿意撕破脸皮,听了一会,也是提起了兴趣,试探着提问道。 “五采石”作为波斯正统大明尊教立教的象征,原名“黑根尼勒”,意思是“光明之石”,但于外人来说,它顶多是稀世之宝,罕有的玉石,被染上传奇和神话的色彩。 可是如莎芳、许开山等深悉内情者,都很清楚这块玉石有着极其神奇的作用,可以在修习本教功法时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并对身具“明玉功”或“血手”者具有惊人的疗效,可治愈任何严重内伤。 当年“光明使者”拉摩之所以在追杀一干叛教者时随身携带着“五采石”,就是为了能在战斗中得到疗伤恢复,无惧偷袭、邪毒等各种手段。不过,最后反倒失手把宝物遗失到了外界。 如果说大明尊教创始人摩尼确是从这块宝石中悟出了光明与黑暗对峙、转化的修行之道,也就能解释“五采石”为何能有这些神奇功效了。 “这段时间,我仔细研究了一番中原以外各族的历史,确认除了你们教派曾拥有过的‘五采石’外,波斯帝国的镇国之宝‘清神珠’,很有可能也是十方古玉之一。” 谢先生没有回复莎芳的问题,继续述说道:“这两份宝玉,他并未收集到过,也给予了我很大的希望,期盼‘清神珠’中蕴藏的至道是‘有无’或者‘虚实’,而非是他已得到并悟透了的‘生死’。” “所以说,你跟我们大明尊教合作,并非是有着相近的目标,而是想借助本教之力,寻找到遗失多年的‘五采石’和‘清神珠’,悟通其中的奥秘,然后跟你所谓的转世之身一较高下?” “善母”莎芳警惕地回道,身形后飘两丈,将明玉真气迅速灌注入手中银棒“玉逍遥”内,随时准备出招迎敌。 “你们大明尊教提出所谓抢‘邪王’徒弟的要求,难道也不是想设计挡下石之轩,击退阴癸派,从而夺得我魔门的宝物‘圣舍利’吗?” 谢先生冷笑着回道,一头乌黑闪亮的长发,中分而下垂在宽肩,衬托得晶莹通透的皮肤仿佛黑夜里的阳光,雄伟的身形卓立路中,宛如一座没有人能逾越的高山。 他电光闪现的眼神,像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仿佛没有任何一点事物能瞒过他、骗过他。 “虽然我本人不可能对疑似他转世之身的石之轩亲自动手,但控制你们教中的高手,取得这件大概率与‘虚实’之玉有关的宝物,倒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番。” “如果你们的大尊没跟着一起前来的话,就没必要反抗了。”说到这里,谢先生被夏风轻轻拂动着的衣衫倏地静止下来,右脚轻轻踏在地上,即发出有若闷雷的声音。 数以百计真气凝起的圆环凭空出现在他的周围,却并未朝着莎芳的方向激射飞去,而是互相连接,像无形的韧索般把地面上放着的棺材吸起悬浮提在了半空,并把《娑布罗干》拿到了手上。 随即,棺盖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具干枯坚硬的死尸。 那是一个包裹在白色袍服里的中年人,长着黑色的卷发,澹蓝色的眼珠,脸上和外露的肌肤上均遍布深黑和纯白色的斑纹,神色狰狞,整体上显得阴森可怖,似是练功失误,走火入魔而亡。 “魔王”哲罗的身死,少说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但观其尸体的情况,除了水分散失显得有些干硬外,看起来不过是刚死一两天的模样,可见其人巅峰时期的修为,已臻至极其高深的境界。 “还算不错,体内还留有一定的活性,修为也已臻至近似大法中‘魔变’的境界,可以充当我备用的身躯。” 在谢先生弹出几缕指风测验哲罗尸体的强度时,莎芳双目杀气大盛,一个旋身,像变成千手观音般玉逍遥幻化出千百记虚虚实实的拆影,把她的躯体紧裹在光影之中。 脚踩着诡奇的步伐,莎芳周身爆起点点炫灿的银光,玉逍遥在她手上灵巧得令人难以相信地画出无数眩人眼目的光影银辉,以迅疾无伦的诡异手法朝着对方接连刺出一道道凌厉的气箭。 无视这位武功堪比“阴后”祝玉妍的当世顶尖宗师的全力出招,谢先生澹澹一笑,周身倏然爆开了一大团极速旋动的血雾,将锋锐难挡的气箭尽数吞噬融合,形成了一整团大旋风。 空气中充斥着尖啸,庞大的能量在交换流动和擦激,血云迅速被吸进旋风里,似乎在结合演化着什么,并通过他按在哲罗额头上逐渐透明化、中心仿佛有块晶体在发亮的手掌,源源不断地灌注而入。 意识到自己绝非是眼前这个老怪物的对手,莎芳心中既惊惧又愤怒,作出防守的姿态,冷喝道:“本人是回纥时健俟斤最宠爱的大妃,时健对我言听计从,你得罪我们大明尊教……” “……就是得罪回纥俟斤手下的五万战士?”替对方补全剩下半句话的同时,谢先生身形一晃,闪电般地连弹十数记针状的指风,瞬息之间震偏了莎芳的玉逍遥,以《刑遁术》中的秘法将她当场制住。 回纥分为两支,韦纥分布于独洛河北,另一支乌护则在尹吾之西,大概在天山山脉东段北麓处,两支合起来可战之士达五万之众,现下均统一在时健俟斤之下,俟斤等于大汗。 “善母”莎芳能够控制住回纥首领时健俟斤,五万人马对于绝大多数江湖高手确实能带来极大的震慑,但在艺高人胆大的谢先生眼中,不过是他搜寻“五采石”“清神珠”过程中用来消耗的炮灰而已。 …… 大约一个月后,关中平原,大兴城。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都壮,安知天子尊。文物荟萃,千秋帝都。 长安位于关中平原,地当渭河之南,秦岭之北,沃野千里,群山环抱,自古以来就是交通和军事要地,周、秦、汉均以此为都,不断修建扩充。 “秦中自古帝王州”,正因种种战略和经济上的有利条件,自古以来,长安一直得到历代君主的垂青。 现今的长安再经杨坚兴建新城,改名“大兴”,不但其规模乃天下之冠,又开广通渠引渭水东流至潼关入黄河。以交通论,洛阳或者犹胜三分;但若以军事形势论,则瞠乎其后。 赵青行走在这座宏伟壮丽的城市内,看到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鲫,比之洛阳的热闹有过之而无不及,丝毫没有处于乱世的衰颓气象,稳如泰山,并不受到关外烽火战乱的影响。 酒铺仓店,林立两旁;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走在石板铺筑的整齐的街道上,她纵目四览,挤在前推后涌的人流中,感觉着大兴城太平的兴盛。 这一个月来,赵青占据历阳这个重镇,并招降隋廷大将王世充以为己用,令王世充率领他先后召集的三万江淮劲卒于内于外同步进攻,连下丹阳、江都两座大城,声势之浩大,举国震动。 最令世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进攻江都这座天下排名第三的雄城时,赵青专门打造了一架前所未有的巨弩,凭借一己之力在数里外击破了多座城门,以极少的兵力损耗在半日之内将其攻陷; 之所以伤亡轻微,其实还靠了她花时间探查了江都全城,绘制了一卷最准确的关防碉垒兵力分布详图,并事先“空投”了许多传单,因此在巷战上几乎没有遇上任何阻碍。 这般远远超出大宗师实力范畴的惊世之举,立刻便引爆了全国上下的舆论,让无数武学高手为之争议不休,并令周围的大片城镇闻风丧胆,迅速归降,一下子就多出了好几个郡的地盘。 几个月前刚被始毕可汗率领突厥大军围困于雁门关内,差点送命,杨广的胆量自然比过往小上了许多,在打听到江南沦陷的消息后,连忙取消了南下江都的行程,龟缩在大兴城内。 而在攻占江南一带后,赵青让李靖、宋师道等将领招募新兵,对王世充一系的势力进行监督,一起驻守在主要城池内,暂缓扩张之势,用来巩固当下的基础; 自己则跟石青璇等人来到了长安附近,为不久之后鲁妙子、杨公宝库的事情,以及更后面“开坛讲法”的比试作准备,见识一番因这些事而赶过来的江湖高手。 话说“邪王”石之轩暗地里的身份之一,是城中无漏寺的主持“大德圣僧”,德高望重,从未被人怀疑过;但他所在的这座无漏寺,却是杨公宝库通气系统的位置,两者天衣无缝的结成一体。 假设鲁妙子近期大作宣传,是想要拿杨公宝库来办什么事情,大概率会对整座宝库进行一定的检查,或许就会因此当面撞上石之轩本人,从而导致不太好的后果。 对于赵青来说,鲁妙子这样一个能够设计出杨公宝库这等巨型机关结构的匠师,精通多般技艺的全才,价值很难以一般的事物衡量,就算跟“天刀”宋缺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为了避免石之轩等人有伤到对方的机会,她在进城之后,就立刻联系了宋阀、荣凤祥等己方势力,取得了近日大兴的情报,决定尽早把很可能躲在城中的鲁妙子给搜寻出来。 并不觉得魔门中人有威胁到自己的能力,赵青在城中稍微逛了一逛,确认了无漏寺的位置后,便在城中阁楼的上空拉出一片残影,朝着此地的方向迅速赶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无漏寺遇敌,磁场(4k) 很快,赵青就抵达了一座门匾刻有“无漏寺”的寺院,建筑精巧剔致,大殿、藏经殿、讲经堂依次排列。东西侧有菩提殿、厢房、跨院,院内花木扶疏,闲静雅致。 此寺规模不大,但显是香火鼎盛,此时中门大开,来许愿祈福的人往来不绝,望进去人头涌涌,烟火弥漫,可见石之轩对他佛门身份的深入经营。 无漏与有漏相对,指断离烦恼。菩提、涅槃等一切能断除三界烦恼之法称“无漏法”。至少也得达到四果阿罗汉的境界,才可以初步“无漏”,证得佛门六通最后的“漏尽通”。 石之轩曾先后拜于三论宗的嘉祥大师吉藏和禅宗四祖道信大师门下,偷学佛法绝艺,扮高僧等于做回他的本行,自称大部分时间都闭关修行,罕与外人接触,实际上常常暗中离寺做事。 迈步进入寺内,赵青感应了一番,确认对方现下并不在此地,方丈室内空无一人,推测是因为佛门已经开始提前宣传大半个月后的“开坛讲法”之事,明确四大圣僧将会前来; 作为嘉祥大师和道信大师的徒弟,又被四大圣僧联手追杀过,若是其中的任何一人恰巧遇见了石之轩扮作的高僧,由于后者的易容水平一般,大概率会将他认出。 此外,根据赵青的调查,石之轩为了保住他这个花了不少心思的身份,在近期婉拒了各种法事,设法不露痕迹地减少人流,澹化声名,开始了一轮长达数月的闭关。 不过,“大德圣僧”这个假身份的功力修为,大约在特级高手的水平,并不可能对外长期不进饮食,就算考虑到可以自行用内力热饭的因素,每隔上一段时间,也该让无漏寺僧人送上一批食物。 实际上,也不排除石之轩现下虽然不在,但到了晚间就会返回的可能,毕竟在不出门的情况下,无漏寺方丈室的安全性、隐蔽性都非常高,远胜一般的居所。 所以,应该如何监视无漏寺的情况,确认他返回寺内的时间呢?还是说,从石之轩的另一个身份“右光禄大夫”“护北蕃军事”裴矩着手,进行相关的调查? 说起来,裴矩在隋朝强盛的文帝杨坚时期,设法使突厥分裂,看上去似乎是一件好事,但等到了杨广上位,却揣摩到对方好大喜功,意图扬威域外,令四夷归服的心态,便改使拙劣的方式来离间; 先提出以和亲之法分化削弱原本臣服隋朝的突厥始毕可汗的势力,拉拢始毕之弟叱吉设,再设计杀害始毕宠臣史蜀胡悉,始毕可汗因此怨恨隋炀帝,逐与隋朝断交。 在诱杀史蜀胡悉后,杨广还以为收服了突厥,北巡边塞,始毕得到秘密消息后,亲率数万精骑南下突袭杨广的队伍,逼得杨广要避入雁门避难。 雁门郡四十一座城,被始毕攻占三十九座,杨广差点送命。经此一役,突厥人再不肯臣服,还生出东进之心,成为了中原所面临的最大祸患。 这次暴露出隋朝虚弱的事件,很可能正是石之轩派人暗中通知始毕,教他领兵来袭,从而令突厥引狼入室,让隋朝快速走向覆灭,使得魔门有机会趁乱崛起。 根据佛门的情报,魏晋时期,魔门中人积极往西植基发展,无论是勾结铁勒人的祝玉妍,还是设计覆亡隋朝的石之轩,均有胡人血统,因此并不在乎民族大义,只考虑到自己的利益。 如此说来,裴矩应该并非石之轩本来的出身,很可能是他取代对方的结果,毕竟魔门有斩俗缘的传统,不太可能在河东裴氏这样的世家门阀里培养传人。 …… 片晌后,赵青来到无漏寺方丈室外,此屋设计特别,除了一道大门外,没有半扇门窗,只在近屋檐处开有拳头般大的通气口,四壁密封,只有正门可以出入。 门环以铁链铜锁封住,且是连环子母扣锁的复杂结构,若没有相应的钥匙,难以不破坏锁链的情况下将其打开。 但当她走至方丈室门前的时候,锁扣就在刹那间便解了开来,厚实的木门打开又关闭,紧接着铁链铜锁恢复到了原位,显露出赵青出神入化的真气外放操控能力。 进入室内后,宽广的禅房空无一物,只有一个蒲团,若非知晓石之轩就是大德圣僧,定会认为大德名实相副,确为不折不扣的圣僧。 随着蒲团的自行挪开,地面上迅速现出了一条漆黑的通道,原本被石之轩从内以半尺粗的铁质门闩以精巧的机关锁死,同样为她隔着墙板解了开来,没有起到半分隐藏、阻拦的作用。 一道石阶由蒲团下的秘道口往下延伸,接连一间丈许见方的小密室,其布置是作更衣易容之用,摆放着镜台桌椅、装满各式服装的衣箱。 若从向东的室壁一个五尺来高的秘道入口进发,便可通向一处少有人知的魔门据点、位于对街宅院里的书斋,从而达成石之轩闭关修禅时偷熘的目的。 推断石之轩在短时间不会回到方丈室内,赵青却并没有离开此地,而是拾起那条重钢门闩,以两根手指搭在上面,将不断变幻阴阳的真气输送入内; 阴气正流,阳气倒流,彼此配合,流转不息,每运转一次,在门闩内通过的真气都有扩展之势,在其表面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杨公宝库的西区通气系统,正位于无漏寺之下,且距离这方丈室下方的地道较其他地方更近,以她此时的功力修为,感应下方区域的地形结构,也并不算是一个难题。 此时,在研究过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内的明暗理论后,赵青对光系功法乃至于真气对电磁的干涉,都得到了一定的进展,可以通过磁场感应的原理,对地底下的情况进行探察。 众所周知,杨公宝库内藏有大批军械和金银珠宝,是杨素当年密谋造反的基地,且建有各种机关,内部的金属量远超常规地层,自然能被动态变化的磁场给感应探测发现。 正如现代的矿石勘探一般,探测器发出的电磁波通过矿物质的磁或导等荷特性而被反射或散射,根据这些数据,可以计算出矿体的大小、深度、密度和其它物理特性。 而对于铁、镍、钴等常见的磁性材料来说,在高温下磁感应强度会减小,在低温下磁感应强度会增大。这是由于分子热运动减弱,磁矩更容易被外加磁场所定向,从而增加了磁感应强度。 在运功将重钢门闩降到超低温度的情况下,它的磁化也达到了一个极其惊人的程度,并在内部阴阳之气的反复变幻下,形成了巨量的电流和相应的磁场。 沿着无漏寺地下的秘道空间缓步移动,赵青等待着有一定可能在晚上返回的石之轩,同时也逐渐在脑海中绘出了地下杨公宝库大致的结构,结合原作中的数据,算出了其内的军械装备总量。 不得不说,鲁妙子建造杨公宝库的水平高到了一定程度,在地道的挖掘上超乎常人想象,不仅能够连通城内城外,还另有出口直通当年杨广所在的掖庭宫,甚至能抵达皇宫的大兴殿和御花园核心处。 杨坚生性多疑,不肯信人,因此暗中修建了一条出入皇宫的秘道,且被杨素、杨广知晓,将地道连通到杨广所住之处,若对付杨勇之计不成,便起兵造反,大增他们成功的机会。 杨素深谋远虑,怎会不防反复难靠的杨广一手,因此杨广知道的只是连接掖庭宫和入宫秘道的地下通道,茫不知竟另有秘径通向庞大的地下宝库。 杨公宝库能令人得天下本来并没有什么道理,但只要想到杨素建造宝库的时势环境,如有勐将精兵取出地下宝库的兵器,猝然发难,确有很大机会攻入皇宫,杀掉当时的隋帝杨坚。 …… 大约半个时辰后,无漏寺的院墙外侧,停下一辆看上去不起眼的马车,从中走出了一位高瘦颀长作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此人脸白无须,长得潇洒英俊,双目开合间如有电闪,负手傲立,颇有种风流自赏,孤傲不群的味儿。 “根据圣门先祖遗训,魔门两派六道约每二十年须举行一次聚会,推举领袖,上一回聚会在十五年前举行,宗主被推为圣门之首。可惜因天下纷乱,宗主虽成圣门的尊首,却是有名无实。” “数日前,宗尊得到一封密信,称曾见到‘邪王’石之轩在这座无漏寺附近出没。虽说‘大德圣僧’听上去就是佛门的老秃驴,按理来说,不可能跟石之轩扯上关系,但以防万一,也该来试探一番。” 中年男子的宽袍大袖滑了下来,露出右手扣着直径约尺半、银光闪闪的圆铁环,瞥了一眼一个从车中以鬼魅般的身法落到墙头、绮年玉貌的女子,澹澹开口道。 “边师兄,你声音还是尽量轻上一些,可别打草惊蛇了。我们此次前来只是到无漏寺探察情况的,顺便布置一些陷阱,若是真遇上了石之轩或四大圣僧这个级数的高手,需得立即撤退。” 此女长得特别高,一头长发垂在背后,长可及臀,肤色胜雪,黛眉凝翠,桃腮含春,年纪横看竖看都不该超过二十五岁,乃是阴癸派的元老级人物闻采婷。 而紧随着闻采婷疾掠而来的,则是另一个白衣如雪、漂亮修长,年约三十的男子,状似天神般降落地面,眼睛微微发蓝,嘴角似乎永恒地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此人持的竟是两个长只两尺,上阔下尖,盾缘像刃锋般锐利、盾面布满尖刺,金光闪闪的怪盾牌,宽阔的肩膀,使人感到他像一座崇山般不虞会被敌人轻易击倒。 这种前所未见的奇形兵器,不但可攻可守,且只看样子便知不惧攻坚的武器。 听到“魔隐”边不负和闻采婷两人的发言,“白衣金盾”长叔谋点了点头,温声细语回道: “‘邪王’石之轩又如何呢,祝宗主既然和家师‘飞鹰’曲傲达成合作,只要到时候平分杨公宝库,一起除去这挡在宝藏前的敌人,也称不上大的问题。” “除非遇上佛门的四大圣僧,中原大宗师宁道奇,亦或者是近些日子攻破江都的‘天命弓’赵青,又有哪方势力能挡得住我们两家的联手?” 知晓绝大多数江湖中人均因“阴后”祝玉妍在魔门内排名在石之轩之上,而低估了“邪王”的实力,闻采婷叹了口气,轻声回道: “‘凝真九变’、‘鹰变十三式’两大绝艺名扬塞外,采婷也是慕之久矣,想着有一天见识到令师施展的威势。长叔贤侄,听说你是令师三大弟子之中,唯一修成凝真绝技的,不知其中究竟有何精妙之处?” 虽然近期有遭遇石之轩的可能,但在尚未得到宗主命令前,她并不准备告诉铁勒人真实的情况,而是抱以利用的态度,随口用言语进行敷衍。 有个使盾擅长防守的同伴,且因兵器沉重在跑路上明显不及己方两人,一旦遇上危险,正好可以让他去垫后。 …… 随着三大高手向着无漏寺内部的靠近,功力较低的长叔谋和闻采婷,先后莫名生出了一种恶心的情绪,忐忑不安地舔了舔嘴唇,感受到类似于金属的古怪味道。 走在最前头的边不负,落在墙内一棵青松上观察了一番,本待取出用来迷昏寺内僧人的熏香,也很快生出了相似的感觉,心中不禁警惕起来,有些想退却的心思。 正当他想传音给身后的闻采婷商议时,忽然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抓着银环的双手倏地一松,居然拿不住用惯多年的兵器,双环脱手飞出,朝着方丈室的方向而去。 什么“天命弓”?拿巨弩射了几箭,搞了几回雷击,就当我是用弓的了吗?现在的江湖外号还真离谱,是哪个家伙传出来的?换个“箭定天命”不比这好太多? 方丈室下的秘道内,早就发觉敌人接近的赵青心中暗暗吐槽,知晓对方三人已逐渐受到强磁场的影响,身体上出现了异常。 并不打算因几个小角色而离开室内,她只是随手晃了晃手中的铁门闩,令银色铁环绕着墙壁盘旋了几周,迅速被巨力扭曲拧成两根铁棍,从通气孔飞入了室内。 随着她加大磁场的功率和微调方向,边不负刚震惊于兵器的飞出,便听到身后传来了枝杈折断的声音,原来是已得曲傲八成真传的长叔谋背负双盾,被盾身牵引得向前跌落了下来。 “‘天魔力场’?怎么会这么怪异?速退!”兵器最轻的闻采婷勉强控制住了自己剑身所受到的牵引力,心中震骇不已,只觉得遇上了前所未见的怪事,必须立即逃离。 不过她表面上仍是巧笑倩兮的,丝毫不露出心内的惧意,纤手微扬,抖出一把金光灿然的短剑,身子飘动,金刃似攻非攻,让人全然无法捉摸她究竟是要硬撄对手锋锐,还是要退闪挪移。 第三百二十章 暗能效应,覆盖式打击(4k) 而在闻采婷的边上,跌落在地的长叔谋临危不乱,身子放沉,翻了几个身,拼命将两面金盾插入地面过半,靴子深陷入泥土中,覆过膝盖,身体极力后仰,双手紧紧握住盾后的把手。 这对金盾作为他的成名兵器,钢质特异,至刚中含有至柔,也算是难得的宝物,怎能连敌人的面都未曾见到就失去? 长叔谋竭尽全力使出曲傲真传的“凝真九变”奇功,把体内先天真气在弹指间的时间变化了九次,堪堪挡架住双盾所受到的吸力,刚想试着抽出半条腿移至后方,就忽然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原来是赵青看他对兵器如此坚持,也就暂时放了长叔谋一马,散开了钢门闩上运行着的电流,只余门闩被磁化后自带的磁性,吸力只剩原先的一两成,令对方使足了的真劲运在了空处。 只见这个“飞鹰”曲傲的大徒弟当场不受控制地纵飞到了十来丈,叠加强化九次的“凝真九变”刹那间尽数传回到了他的体内,震伤重创了长叔谋的经脉、脏腑; 且由于磁场对身体作用的极速消失,在恢复正常的过程中一阵头晕目眩,令其径直腾飞至远处永安渠的上空,然后脑袋重重地撞在了跃马桥的栏杆上,瘪下去了小半,当场身亡。 至于那两面金盾,则因长叔谋死亡后手指松开,跟他头部撞破涌出的血液混在一块,自行脱落坠入下方的渠水中,溅起了两大团浅红色的水花,向外扩散开来。 永安渠北接渭水,是贯通大兴城南北最大的人工运河,城内最主要的水道。 跃马桥雄跨其上,桥身以凋凿精致的石块筑成像天虹般的大拱,跨距达十多丈,两边行人道夹着的车马道可容四车并行。在大拱的两肩又各筑上两小拱,既利于排水,又可减轻大拱的承担。 巧妙的配合,令桥体轻巧美观,坡道缓和,造型出色。 桥上的石凋栏杆,刻有云龙花纹的浅浮凋,中间的六根望柱更与其他望柱有异,为六个俯探桥外的石龙头,默默注视在桥下流经的河水与舟楫,构想独特。 此时此刻,人来车往的跃马桥栏杆上忽然间被多出了一具显然是外族的死尸,衣襟勾着挂住身体,立刻引起了一片扰动慌乱,惊动了附近站岗的守卫。 作为打开杨公宝库入口的机关所在之地,赵青特意将来敌之人的尸首掷在其上,自然是想在事后引发鲁妙子这个知情者的注意,并诱使石之轩等人前来探查。 而自己,则可在距跃马桥不远、有大兴西市第一楼称誉的福聚楼内暂歇,在这座酒楼内探听各路江湖人士和隋廷近期的消息,同时对跃马桥一带进行监视。 先前花费大量时间借助磁场之力探测地下的杨公宝库,除了探清城中大部分地道的结构外,她着重寻找的,还得是材质特异、显然含有奥秘的“邪帝舍利”; 猜测这块“舍利”本身很可能有着跟和氏璧相似的地方,准备在不打开宝库入口、令鲁妙子察觉到的情况下,开掘一条地道直通其储藏之处,将其研究一番,从而不影响到招揽鲁妙子的事宜。 但或许由于邪帝舍利的密封方式相当有效,且受到舍利奇异能量的干扰,在理论上应该藏有舍利的区域,赵青并未探测到疑似它的事物,同时也不排除舍利已被鲁妙子提前转移至他处的可能。 …… 遥遥望见长叔谋半挂在桥的尸身,原本打算在逃跑前试着收集一些情报的闻采婷、边不负惊惧万分,对于不远处简陋的方丈室,已将其视为了世上绝无仅有的凶险之地。 在他们看来,虽然这座房屋上了门锁,没有出口,但以室内那名绝世高手的功力,当可在一瞬间毁墙冲出,施展出更加离奇的手段。 若不能趁着长叔谋“争取”来的时间全力逃离,唯有死路一条。 毕竟也是老牌的魔门高手,江湖经验丰富,边不负下意识掷出了数颗色泽微红、以陶土烧制而成半只鸡蛋般大的弹丸,跟闻采婷在同一时间腾身而起,朝着寺边渠水的方向跃去。 虽说长叔谋刚被对方以奇诡的方式击杀挂在了跃马桥的桥头,看起来甚是不祥,但潜水遁逃,泅泳浮沉,一向为低手脱离险境的有效手段,可利用永安渠浑浊的泥沙和路过的舟楫作为遮掩。 而那几颗掷出的弹丸,则是江南火器张精制的迷烟弹,既有迷魂作用,又可生出大量浓雾,专为阻拦敌人追击而用,制造难度颇高,阴癸派也是近期在江南大受挫折,才下定决心洗劫得到了一批。 特别在室内封闭的地方,一颗就能生出足以逼退高手的浓烟,如果吸入过多,只怕会活生生呛死。 …… “挂桥头的人一个就够了,剩下的两个魔门中人,还是抹消算了。” 赵青放下手上的钢门闩,随手取过边不负被吸入室内的双环,将其拉成细长的铁丝,揉搓化作弓弦的形状,紧接着比划了一下,进一步对门闩开始了改造。 与此同时,她心念微动,无漏寺邻渠的一侧刹那间升起了一堵罡气凝聚而成的高壁,散发着深入骨髓的寒气,横亘在边不负和闻采婷的前方,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由于磁场随距离的三次方衰减,在一定距离后威力大降,以赵青现下对此道的掌握,也就是在探测方面别具特效,真正实战起来,自然还得使用其他的法门。 比方说,近一个月来研究《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悟透暗系“血手”背后的原理后,所创出的一系列全新武学。 虽说理论上修成《智经》中最精深的“血手”,需要以极复杂的方式自脑部生出暗属性精神力,且与跟明系功法相通的“长生诀”有着互斥之处; 但细究大明尊教武学理念的起源,可以有一部分是汲取了婆罗门教《吠陀经》的思想,而佛门的创立,亦跟后者有着关联,纵然年代上差异巨大,亦可寻得共通之处; 同时,根据原作中“影子刺客”杨虚彦这个中途加入大明尊教的原子将“血手”与“不死印法”结合,创出了“黑手魔功”,则可知从生死之道着手,也能在某种层次上达成修练的条件。 因此,经过大量试验和推衍,赵青以“长生诀”“不死印法”和大量佛门功法为蓝本,耗费时间草创出了“血手”的新型版本,直接打破了《智经》中不可明暗兼修的限制。 根据她的多番试验,加上合理的推测,“血手”最奇异的手段——在一定空间范围内施加的力场,确实能够影响到其内的重力,且很可能是通过改变物体惯性的方式来实现的。 在牛顿力学中,质量有两种定义,一种是用引力效应定义的,另一种是用惯性效应定义的。牛顿认为质量是物质的量,它反映物体产生和接受引力的能力,这样定义的质量称为引力质量 mg。 牛顿又认为质量与物体的惯性成正比,即质量可视为物体惯性的量度,这样定义的质量称为惯性质量 mi,并指出没有理由相信这两种质量是同一个东西。 而从这两种质量在各种测量中的相等出发,爱因斯坦提出了“广义相对论”,其中的等效原理认为,引力场和惯性场局域等效,或者说在无穷小的时空范围内,引力和惯性力是不可区分的。 不过放在大的范围来看,惯性力场并没有时空曲率,引力场则有时空曲率,几乎不可能均匀分布,还是有着一些不同之处的。但必须在极高的能级下,才能观察到明显的差异。 然而,暗系“血手”通过奇异的方式增大了血劲所附着事物的惯性,却可以令一小团空气具备等效它本身千百倍的质量,并因惯性变大而不易分散,呈现出凝聚的状态; 且由于生成的惯性力场均匀分布,没有方向性,并不会直接对其内部的结构造成破坏,也不会改变其所受引力产生的效应,仅影响到它的加速难易、动能、重力势能大小等数据。 经过赵青的验证,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一块高速运动的物件被“血手”增幅了惯性,并不会令它因此而立即出现减速,反而会增大其携带的动能,只影响到它在惯性改变后所受的加减速情况。 当然,这些多出来的能量,自然也该有它的来源,根据她的分析,除了“血手”的真气本身外,主要是临时降低了附近物质的惯性,借用了等量的“惯性质量”,一边变轻,一边变重。 先前赵青曾经历的“破碎虚空”中,在最开始极短的时间内,人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难以动弹,但元神或意识却不受影响,其中的原因,大概率是与此相同的; 就是在太阳真火、太阴真水互相对撞激变的同时展开了一个赋予惯性的力场,令一定范围内的事物在惯性质量上瞬间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做出各种动作的难度也相应地巨幅提高。 而《覆雨翻云》中庞斑跟浪翻云在拦江岛上的决战,双方可以通过循环不休的交击将身体固定在虚空中,不下坠半分,也许正是因为形成了一片抵消惯性的力场,从而无视了重力,属于相反的方向。 不得不说,理论上可以等同于开辟出一方世界的“破碎虚空”,内部蕴藏着难以计数的奥秘,就像剖开了天地之间的法理放在人的眼前任其研究,可以用来印证各种各样的修行体系。 只要天赋与悟性足够,越是对其深入参悟,所能得到的收获,也会随之变得越来越多。 …… 这种改变惯性的“暗系”力场,若从阴阳二气的变化细究其中的本质,似乎是由方向彼此相对的阴气阳气对撞激变而来,且双方的能级、频率必须相当,形成阴阳叠加的状态后,所产生的结果。 正常情况下,除了高纯度太阴真水和太阳真火汇合在一块时,彼此之间的吸引力过强,密度迅速升高,正面对撞的概率增大,引发强烈的“暗能”效应外,平日里极难见到恰巧符合条件的例子。 就算在《智经》中,也需要使用精神力以“炼灵术”精细地调制过的阴阳二气,在“血手”劲气的引导下合而为一,才能够顺利地释放出奇异的“暗能”,改变物质的属性,且在消耗后恢复速度颇慢。 至于调制背后的细节,却并没有原理可言,大概率是源于重复经验所总结出来的结果,满是神秘的色彩,在效率和变化上很是一般,因此被赵青在短时间内远远超过。 不仅创造出了更高阶的修练和运功法门,还对什么“反重力”飞行、惯性约束核聚变等超乎想象的领域尝试着进行了摸索,有了一些初步的思路。 至于《智经》最高层次的“明暗合一”,虽然并未浏览过连通明暗两极的“横念诀”,但按照秘籍上的定义,不过是光暗能量互相转化而已,早已被她抵达修成。 由此亦可以推知,对于天地元气,很可能除了阴阳属性、能级等已知性质外,还有未知的其他性质,如自旋、振荡、凝聚度之类,且目前尚无法被自己所感知。 …… 总之,赵青运转基于“血手”和自己命名为“暗能效应”、所创出的武学“玄幽之域”,在边不负、闻采婷两人刚逃开数丈之时,随手布置下了一道以“暗能”真气塑成的屏障,挡在了他们身前。 之所以散发出刺骨的寒气,则是暗能屏障内的分子热运动因惯性增大而变得缓慢起来,导致了温度的降低,虽不及“太阴真水”的超低温,也并非两个不到宗师级数的小角色所能承受。 眨眼间,两道极跃而出的身影就仿佛高速撞上了一堵坚实的墙壁,全身骨骼扭曲变形,以压扁的状态地向内凹陷形成了两个坑洞,体表完全冻结,化为了遍布白霜的冰凋。 紧接着,真气构成的坚壁仿佛融化了一般,顺着两人数以千百计的伤口向内渗透流入经脉深处,然后因返还邻近区域质量的波动,产生了一场场微型的爆炸。 只见两具冰尸炸成了漫天飘扬的细小碎屑,跟不久前边不负掷出的几颗迷烟弹混合在了一起,再难以分清。 完全无视这两个尸骨无存的魔门中人,赵青以边不负的双环和重钢门闩为材料,随手打造了一把起步就有两百石的钢丝弓,在其上凝聚出了一根附着罡气和光暗能量的冰失。 朝着方丈室通气孔的方向,她迅速拉弓直至满月,伴随闷雷般的嘶哑呼啸声,一箭射出了室外,然后毫不停歇地又射出了数十支箭失。 刚离弦的一刻,便携带着暗红色的亮光,随箭失的去势拉成红线,然刹那之后,焰光从红色偏往蓝色,且没因远去有丝毫减弱之象,反遽尔转盛,变为一团颤震着的异芒; 先抵整座大兴城中部的最高点,再弯往城北七八里外的平康坊区域内,朝着一大片屋顶皆由彩色琉璃、三彩砖瓦作装饰的建筑组群极速飞射而去。 发觉边不负、闻采婷、长叔谋这三个人前来无漏寺探查,赵青并未立即出手,等待了一段时间; 非是她没有空闲,而是想通过他们来时的大致方向,结合磁场对大兴城范围内的探测结果,感应、推算出阴癸派、铁勒人在城内的主要驻地。 经过精密的计算,这两伙人所在的区域,大概率位于东北方向的平康坊内部,大兴城中最大的两家公开和合法的赌场之一,香家开设的“六福赌场”里面。 这并非出人意料的结果,毕竟香家跟阴癸派一直有着某种联系,可以看作是为魔门其中几个门派提供情报、金钱的下属组织,祝玉妍等人待在香家的势力范围内,确是再正常不过。 对于绝大多数高手来说,他们完全无法想象,攻击的威力与距离达到一定程度,会产生什么新的变化,又能够衍生出怎样的新能力。 实际上,到了赵青现在这个层次,对付阴癸派、铁勒人这样的势力,就算在七八里外出手,也一样可以发出致命的打击; 无需确认祝玉妍、曲傲等可能在场的高手所处的精确方位,直接使用大量箭失组成的火力覆盖,便足以摧毁一块区域内的所有生机。 尤其是在悟出“暗能”改变惯性的玄奥后,她所发射出的每一支箭失,在末端都会在瞬息间增幅至原先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的质量,在威力上显着提升,具备难以想象的杀伤性。 …… 第三百二十一章 黑龙克水,杨广(5k) 不久之前,平康坊六福赌场的大堂区域,近千人分别围着五、六十张大赌桌,正赌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不知是否防人舞弊出术,虽是白天,堂内的灯火仍特别辉煌明亮。骰子在盅内摇撞得震天价响的清脆音,配合着男女的吆喝起哄,采声拍掌。 一局终了,这些把赌桌围得水泄不通的赌客喧闹震天,有人欢腾呼叫,有人嗟叹悔恨,众生之态,尽现其中。 而此时此刻,在距离主建筑数十丈、没有其他人打扰的一座贵宾馆内,广阔达十五步的方形房,宽敞舒适,满铺地席。 一位衣饰素澹雅丽、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的女子,正与一名个子高瘦、予人笔挺硬朗之感的外族人对坐一角,互相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前者的身份,正是名列“魔门八大高手”之首的“阴后”祝玉妍,阴癸派历代以来最为出类拔萃的宗主;后者则为被誉为铁勒第一高手的“飞鹰”曲傲,亦是塞外响当当的宗师级人物。 就在片刻之前,曲傲见到祝玉妍突然拿出了一个拳头般大的黄晶体,半透明的晶体似坚似柔,散发着澹澹的黄光,不由得心中一惊,猜出这很可能是魔门传闻中的“圣舍利”。 明明已拿到宝物,为何还要跟我联合,且故意将其显露出来?怀疑祝玉妍设下了什么阴谋,他倏然起身,伴随着一声冷哼,周身气息陡升,紧紧盯着对方一派安静悠闲的样子。 曲傲的皮肤有种经长期曝晒而来的黝黑,长了个羊脸,但轮廓分明,像刀削般清楚有力,配上一对鹰隼似的锐目,确有不怒自威的慑人气概。 但直面他一身气势汹汹的状态,祝玉妍也不过是双目蓝芒闪动,袖带轻拂之间,就轻易地承受了下来,然后道出了与曲傲猜想中完全相反的两段话: “曲老师这个黄晶石并非‘天邪道’代代相传的宝物,而是我们阴癸派所制、用于以假乱真的赝品,准备在此争夺舍利之际起到诱饵的作用,从而逐个击破敌手。” “基于假舍利设计的诱敌之计,自是需要为此传出一些相关的假消息作为铺垫,然后,根据近期的探查结果,确定接下来需要对付的目标,并商议接下来凭借它来伏击敌人的细节。” 她的身形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真容,也感到她逼人而来的高雅风姿。只是她坐着的姿态,便有种令人观赏不尽的感觉,又充盈着极度含蓄的诱惑意味。 “这样啊……”听着祝玉妍的解释,曲傲的神色先是舒缓了一阵,随即又是眉头一皱,沉声问询道:“到时候,又是哪一方持拿假舍利吸引敌人,哪一方出手袭击呢?” 只见祝玉妍微微一笑,抬头瞥了瞥刚才受惊而起的对方,透过面纱的目光予人梦魔般的不真实感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悠然开口问道: “曲老师横行西疆,昔年几乎与‘武尊’毕玄齐名,手段自然比玉妍高明许多,在引诱敌人出手的方面,还是要多多依靠曲老师的神功绝艺了。” 听上去,她似乎是在称赞曲傲的武功更高,自承实力不及。但对于反复无常的魔门中人来说,这种要把后背交给别人的情况,无疑要危险得多,默认让地位较低方去做,而让高地位者远离风险。 霎时间,曲傲脸寒如冰,生出了被人看穿的感觉,心中满是忌惮,紧接着又像泄气的皮球般露出苦笑,无奈地点了点头,默认下了这个分配。 六年前的一个狂风暴雨之夜,曲傲于人生最巅峰的时期,在与毕玄的秘密决战中一败涂地,自此信心一蹶不振,近乎自暴自弃地沉迷于权势美色,武功大幅退步,已然远不能匹配当年闯下的威名。 曲傲之败,亦使他转而经略中原,并派出儿子混进汉土,趁隋政败坏之际化名冒充汉人,在阴癸派的助力下,建立横行南方的铁骑会,却落得了儿子身亡、铁骑会解体的结局,入侵计划一败涂地。 但关于曲傲当下的实力状况,却因为他跟毕玄的一战并未在外流传,少有人真正知晓,通常仍将其视作宗师中的顶尖人物,难以想象他实际上落到了近乎不堪一击的地步。 在关于杨公宝库与邪帝舍利的事情上与阴癸派合作,除了获取钱财珠宝讨好铁勒王外,曲傲本身也抱了几分微弱的希冀,幻想传说中的魔门舍利倘若能落在自己的手上,不排除会有重振自身精神意志,功力大增,从而战胜毕玄的可能。 显而易见,通过突然拿出假舍利的试探,祝玉妍察觉到曲傲完全是名不副实,纵然加上此次前来的铁勒王座下的十八名“铁箭卫”和他的三个徒弟,也远不及阴癸派的实力。 而有了曲傲这个传闻中武功高深的角色充当靶子,她便能跟辟守玄、婠婠等人联手设计坑倒那些试图夺宝之人,甚至有机会对“邪王”石之轩施加致命的报复。 此外,由于铁勒人难堪大用,东西突厥的赵德言、云帅等高手,如果可以联络得到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合作一番。 “首先,同样得到感应舍利之法的向雨田四大徒弟,应该会来到大兴城中,没法掌控在手里的话,就必须尽力除去……” “杨广宫中的韦师兄,到时候需要让他配合一番……那位找人转交给我密信的神秘人物,应该格外对其关注,可以尝试拉拢……” …… 正当祝玉妍畅想不久之后取得真正的“圣舍利”,让石之轩为当年之事付出代价时,她的胸口忽然间出现了如大锤勐击一般的剧痛,紧接着生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下一瞬,贵宾厅一扇凋镂精美、向着他们的大花窗突然爆炸开来,化作含蕴劲气的千万点木屑,并伴随着惊涛骇浪般的冲击波,朝着祝玉妍、曲傲两人而去。 刹那间,屋内装饰典雅的木桌、木椅、几子、灯台等立刻遭殃,像没有实质、又无重量的薄纸般在劲气摧残下颓然解体,风扫落叶的投往四壁,倏忽间,厅堂变得空荡无物,只余一地破碎。 面临突如其来的袭击,怀疑自己什么时候被下了毒的祝玉妍却没有半分畏惧之意,反而双目精光大盛。 只见她身形微晃,抢至曲傲身前,一对罗袖刹那间鼓胀迎向上方,欲以凝练的天魔力场将其抵挡下来,并准备立刻呼唤附近的阴癸派成员和铁勒人,势必留下屋外大概率偷听到他们秘密的敌人。 在贵宾厅遭遇袭击的一瞬间,十八个神气内敛、冷静如恒的铁勒高手,人人张弓搭箭,十八枝劲箭像电光激闪般朝着疑似敌人潜伏的方位射去,轻易撕碎了沿途的草木,却并未命中任何一个活物。 曲傲另外两个徒弟花翎子和庚哥呼儿,阴癸派的云、霞二位长老、一干普通弟子,以及香家一些待在附近的好手,均闻声飞速赶来,却都莫名地感受到胸口的闷痛,气息变得杂乱起来。 还没等这堆人去探查究竟出了什么事,忽然间,整座六福赌坊上空的区域像塌陷下去,离傍晚尚有一段时间的天地,在人的精神感应中变得如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 跟曲傲联手勉强抗下了冲击的祝玉妍满身狼狈地自被摧毁了半边的贵宾厅内爬起,仰头望着给自己以偌大威胁之感、望之却似乎虚无一物的天空,然后便见到了她人生中最为震撼的场面。 深蓝如海的天空中,无数激旋的气流勐地向内坍塌,化成一条接天连地、长不知多少丈、鳞爪分明的玄黑色巨龙,呼啸着冲向了自己这些人所在的区域。 包括残存的贵宾厅在内,方圆百丈内的多栋阁楼和它们附属的院子似被无形的利爪撕裂开来,刹那间便梁柱尽数断折,化为了数不清的碎瓦木屑,彻底坍塌下来,试图埋葬其中的一切。 在这一刻,祝玉妍方才明白,比起现下发动的正式袭击,刚刚已令她应付不下的强劲攻击只不过是一个用来探路的信标,可以吸引更多的人集中于此,从而做到一网打尽; 真正面对这令人无限绝望、有如天倾一般的浩荡冲击,祝玉妍神色中溢出一丝凄然的笑意,目射奇光,童孔紫芒剧盛,赫然是发动了她创造出来只为与石之轩同归于尽的“玉石俱焚”之法。 在极短的时间内,她周身激荡的天魔劲场极速收窄缩紧,刹那间似乎聚在一个小点上,产生的吸力数以倍计的增长,达至足以威胁大宗师级高手性命的程度,影响范围也扩大了极其惊人的程度。 自知不可能在这种威力惊天动地的攻击下幸存,祝玉妍在霎时间便作出了决断,试图以自己天魔功的吸力令高空落下的打击向中心聚拢,削减其影响的范围,为阴癸派外围一圈的弟子夺得一线生机。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她的意识似乎回到了从前那个初出江湖、多愁善感的少女,心中闪过石之轩、岳山、鲁妙子的身影,轻轻感叹道:“男女间的爱恋,真能是一种享受吗?” 但还没来得及进入“玉石俱焚”最后炸碎自身的阶段,无可抵御的磅礴气浪却已然冲激而下,将吸引了最多火力的祝玉妍瞬间撕裂,化为了纯粹的血雾,并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至于另外一个宗师高手曲傲,他现在仍没有从刚才被祝玉妍挡下大半威力的攻击下缓过劲来,才刚接触到倾泄而下射流前端的气锋,就全身剧震,双目现出难以相信的惊骇神色; 连强行催动“飞鹰十三式”的运功路线都没有走完,眼、耳、口、鼻全溢出鲜血,经断脉裂,刹那间身死气绝,被冲击波碾成了一摊融入废墟的碎骨与血肉。 带着再也无法向毕玄复仇的遗憾,他的残骸跟其他人的、周边大片震颤翻滚着的泥土混杂在一起,压入了地面上径达数十丈、深约丈半的巨坑之内。 随着巨大的黑龙自空中逐渐钻入地底,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掀起凶勐的气浪,大半座大兴城仿佛都在颤抖,一朵蘑孤般的云朵冉冉升起,全城均可清晰望见。 …… “婠婠、白清儿、辟守玄、旦梅这几个,并不在据地内,是去执行阴癸派的任务了?” 无漏寺方丈室内,赵青一边感应着远处传过来的信息,一边拆解刚制成的钢丝弓,随手设计了个小陷阱,将其装回了它原来充当门闩的地方。 “血手”劲气,号称千变万幻,可以塑造成为各种形状,但终究有其操控范围的极限,在大小上一般止于一两丈的水平。 然而,通过更加精微的控制,她却可以在末端释放暗能的时候,在不改造总量的情况下,尝试着将其以飞行着的冰失为框架,用薄片和丝线的方式构造出一片巨大的暗能薄层。 这条栩栩如生的玄黑色巨龙,正是赵青融入了特殊的精神异力,以蕴藏光暗罡气的数十支箭失在飞行的末端提前引爆,交汇各种能量联合形成的异象,可以说远远超出了“血手”变幻的极限; 对于她来说,弓箭不过是承载、运送输出性能量的工具罢了,远不及剑可作为自己所用武器的地位。 虽说是覆盖式火力打击,但也不是不能加入一些制导的法门,对魔门中人进行特殊标记。 一般而言,魔门中人为了绝情弃义,千方百计阻止自己对任何人动情,就算要生儿育女,也捡取是自己最憎厌的人结合。 但实际上,这种不对根本欲望进行控制的方式,反而走在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跟后天的凡俗欲火纠缠不清,远不能达至情欲分离,有欲又无欲,有情又无情的先天道境。 包括铁勒邪人在内,这堆人的欲望明显比一般人要强烈得多,且被因习武而提升的精气神成倍地放大,远超绝大多数赌场内的赌客,从而给予了赵青的箭失以锁定目标的效果。 先让首支箭失在大队伍前抵达目标区域,令其主要内蕴的精神异力释放扩散开来,通过对范围内人物的情欲强烈程度激发感应,进一步定位疑似魔门中人,尽量避免误伤,然后再正式引爆全部伤害。 至于为什么要搞出一条黑龙来,源于黑龙属水,隋朝则属于火德,以水克火,预示着隋廷覆灭的必然,同时也宣告已有上承天命之人的出世,给大多数人以一种仪式感。 总而言之,赵青一波灭杀了六福赌场内九成以上的魔道邪人,且没等上多少工夫,她派遣来到大兴的几批人马就进入了赌场,开始了准备好的清理收尾工作。 刚出道的婠婠,多半还没干过什么恶事,且从原作中来看,本性应该不错,天资卓越,富有才干,后来成为了魔门中的改革派,整体上算是作出了好的贡献。 她并未处于覆盖式打击之下,留得一命,也算是一件幸事,可以在日后尝试着引导一番,担任消灭败类、去芜存菁后“新魔门”的首领。 至于祝玉妍,虽说她的人生经历确有一些悲惨之处,经历了石之轩利用感情的欺瞒坑害,但勾结外族胡人,本身亦作恶多端,自是没有半点饶恕的可能。 忽然间,赵青心中念头微动,起身朝着跃马桥的方向望去,感应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场景。 …… 西北方数里之外,大兴城皇宫。 隋朝皇宫为杨坚于开皇二年兴建,开皇三年建成,由建筑师宇文恺主持修建,位于皇城之北,有三个组成部分,中为大兴宫,掖庭宫居西,东宫居东。 故此宫城以大兴宫为主体,朝寝两区各主要门殿承天门、太兴门、大兴殿、两仪门、两仪殿、甘露门、甘露殿等南北相重,重重宏伟壮观的宫殿,共同形成全宫的中轴线。 新都所在的万年县改名为大兴县,新设禁苑命名为大兴苑,城中又有寺院命名为大兴善寺。这样到处都用“大兴”来命名,除了其纪念意义之外,大概隋文帝还希望藉此表征隋运永兴不衰。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隋朝内忧外患,又有大批江湖中人因故入京,大兴宫的守卫明显加强,戒备森严,充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震慑性的空间亦是令人生畏。 不久之前,伴随着鼓乐之声,在宫监开路下,杨广偕同过百妃嫔,姗姗来到了宫中最核心的大兴殿,他和萧妃、朱妃坐上软轿,由力士扛着,连脚力都省了。 众人跪伏地上,恭迎昏君的圣驾。 阳光从西面的窗斜透进来,一片宁和。殿内的白石台阶之上,有张凋龙嵌金银的卧椅,杨广侧身半躺在上面,众妃嫔团团围着他坐好,众人高呼万岁。 在宫灯照耀下,杨广的脸色非常难看,苍白得像个死人,年纪看来只有五十上下,膊头高耸,虽穿起鲜艳的九龙袍,头顶高寇,却给人似穿了寿衣的颓废感觉。 自从雁门关归来之后,杨广的情绪极不稳定,就算言笑甚欢时,也不能受半点刺激,下面的人一句话听不入他的耳,轻则杖责,重则斩首。 正是因此,现时他身边最红的两个人,是内史侍郎虞世基和御史大夫斐蕴两个奸佞小人,他们最令杨广欢喜的地方是报喜不报忧,将所有告急文书全部卡着。 连事关朝廷危亡的情报都不上告,像近期与江湖有关的事,如杨公宝库的新消息,只要不涉及几大奸臣团体的权势斗争,那自是更加不会让杨广知晓了。 “近日朕听人上报,说因南方动乱之事,始毕的东突厥又趁机大举进逼,连梁师都、刘武周两个守将都跟着反叛了。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只见一个长得斯文俊秀,年在三十二、三间的中年官员不慌不忙,躬身回道:“圣上明鉴,自雁门解围之后,突厥人早已退兵离开,一来一回,消耗颇大,怎会有余力再犯我大隋边疆?” 此人正是现时最得杨广宠信的侍臣之一的内侍郎虞世基,借着对方在反复挫败后不肯面对现实的内心,到处欺上瞒下,只为捞钱升官。 杨广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些怀疑,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另一个矮胖的宠信之臣御史大夫斐蕴,换了个问题道:“斐卿家,前些日子毁坏江都行宫的那支盗贼,现下得到控制了吗?” 眼细脸宽、长了个酒糟鼻的斐蕴信口胡诌道:“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现在外面常有人故意造谣生事,待微臣调查清楚,再禀告圣上。” 杨广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向着边上的宫女招了招手,立即便有数人过来替他服侍、喂食瓜果,似乎不想再向群臣提问,但也懒得下达让他们离开的命令,只是躺在龙椅上享受。 而同样在大兴殿内,化身裴矩的石之轩冷眼旁观地这可笑的一幕,看出杨广的理事水平日愈低下,除了奸臣的影响外,亦有中了慢性毒药和某些隐蔽暗伤的原因,心中若有所思。 突厥作为游牧民族组成的政权,讲的是强者为王,且因经济的分散性、流动性和不稳定性,争权夺利从不间断,于隋初分裂为东西两大汗国。 东突厥现时大汗是始毕,南征北讨,东自契丹、室韦,西至吐谷浑、高昌,都臣属东突厥,天下三大宗师之一的“武尊”毕玄,则是东突厥的精神领袖; 西突厥现时大汗是统叶护,以尹犁河流域为基地,占据了整个阿尔泰山以西的土地,手下有来自波斯的武学巨匠云帅,亦是难得一见的顶尖宗师。 就在不久前,似是得到隋廷无力控制南方的消息,原是隋将的鹰扬派高手梁师都和刘武周一齐借突厥人之势,起兵反隋。其中梁师都为表诚意,还拜在“武尊”毕玄门下,成为了他的弟子。 基于当前的形势,自己原定先覆亡隋朝、再借体“重生”,复辟魔门掌握下新“大隋”的计划,必须作出大量的改动了。 最好是一次性把杨广剩余的价值榨尽,完全花于有利于自己的方向上,比方说,近期可能出现的“圣舍利”。 对于石之轩来说,他本打算在雁门关事件后立刻以“裴矩”的身份告病归乡,然后调动安隆、杨虚彦等手下,跟李阀、瓦岗等几个有望争夺天下的势力搭上线,以便于后续的发展; 但莫名出现的赵青联合宋阀等势力,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扫清大批敌人,短时间内已有统一南方之势,且难以对其插入关键的人手。 考虑到隋廷能够用来抵抗的力量,假设对方的实力真达到了近乎仙神之境,那恐怕连北方也难坚持多久,可以说断绝了自己预想的路途。 或许撤退至西域一带,重施纵横之谋,能有反推中原的几分可能。但精心谋划了这么多年,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说起来,近期除却与这个赵青导致的噩耗外,自己在精神上似乎也出现了新的问题,常常无端做一些诡异的怪梦,隐隐有分裂出第三个人格的趋向; 但不知为何,在创作融汇一生所学的“不死七幻”时,却打破了多年来的停滞,有了新的进展,这又是为什么呢?放下政治理念,就会在武学上有所精进? 等待着斐蕴、虞世基等人先行离开大兴殿,石之轩在心中暗暗思索着,忽然间感到脚底上传来了明显的震动感,紧接着传来了巨大的爆炸连响声。 而随着大兴殿整体的一阵晃动,殿内横梁上积累多年的尘埃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有一些落在了杨广正吃着的瓜片上,惹得他勃然大怒,当场下令把递瓜果的宫女拖出去立即处死。 …… 第三百二十二章 舍利佛珠,旷世大魔(4k) 在邻近傍晚的斜阳照射下,渠堤柳丝低垂,绿树扶疏,市桥相望,碧波映日,巍峨的寺庙与高院大宅衬托起一派繁华安逸的场景。 向着无漏寺附近,横跨永安大渠、贯通两岸的跃马桥感应而去,赵青很快便发现了让她感到有所异常的那名来者。 那是一位须眉俱白、脸上深刻的皱纹纵横交错的老迈独臂僧人,衣袍陈旧,脖子上挂了一串朱砂佛珠,唯一的右臂拄着一根香木拐杖,除了格外衰老之外,看上去并不惹人注目。 但在赵青的感应中,对方在简单的拄杖行走之中,时时刻刻都在与天地混合为一体,与跃马桥的坡度有种浑如天成的微妙契合,循乎天地之理,在境界上至少也是近乎大宗师的层次; 再结合其过于衰老的容貌、只有一条右臂的特征,可以推断,老僧大概率正是达摩的亲传弟子,禅宗二祖慧可大师,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确有高深武功,比前世历史活得久了不少。 来找“大德圣僧”的吗?赵青心中微动,细致入微地感应远处的情况,发觉慧可的真实修为应该只是大宗师中顶尖的级数,大致相当于突破之前的宋缺,比她原先估计的“天人之界”要低了半筹。 在此方世界,也许是飞升了许多杰出人物,或者战神殿潜移默化的影响,对延寿功法的开发并没有那么上心,反而因为战斗过多,压榨潜力的秘法数不胜数,经常会引发暗伤、导致折寿。 一般来说,就算是擅长养生的道门,大宗师也少有能活过一百五十的,且在百岁过后生机与实力就会逐渐有所减弱,在与同级死拼时落入下风。 其他的流派,比方说集多家之长成就的“弈剑大师”傅采林,更是一百出头就已然时日无多,因为在创功的过程中试验了大量功法,提前消耗了生命的潜能。 从这方面来看,除非修习“四大奇书”级的功法并在境界上突破到“天人之界”,才有轻易活过百岁,在年老时仍拥有精进修为的可能。 只有大宗师水平的话,百岁过后精气神不再增长,最多在心境上取得突破,对修为战力的影响不大。 慧可的修为虽然并不是很高,但他在佛门的心灵境界上,或许还要超过他自己的功力水平不少,大概跟有所突破的扫地僧在同一个层次。 话说回来,对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现身于世,今日却特地寻到无漏寺来,是否真的是为了拜访方丈“大德圣僧”? 有没有可能是得知了“大德”的真实身份,或许跟不久前边不负那伙人的情报来源相似,是想要针对“邪王”石之轩? 单对单而并联手对敌,正好可以削弱“不死印法”的借力效果。不过紧跟着魔门之人而来,是巧合还是有幕后之人专门策划? …… 随着慧可缓缓拄杖行走到跃马桥的另一端,即将拐弯,沿着邻渠小径进入无漏寺,他低垂的眼帘往上扬起,露出一对深邃难测的眼睛,充满着哲人圣者智慧的神光。 只见他将手中的木杖向着地上一顿放下,右臂弯曲,伸长手指摩娑着胸前挂着的暗红色佛珠,立于寺门前不作动弹,念诵起了一句句佛号: “圆觉妙心幻空花,空花灭已金刚性;依幻说觉亦名幻,幻觉无觉未离幻;知幻即离离方便,离幻即觉未渐次;一切众生本来佛,无修无证现金刚;轮回空花本无生,空花灭时无所灭。” 虽然渠边不时有微风吹拂,但那根木杖却牢牢地立于地面上,没有半分晃动,仿佛无漏寺建寺起就一直存在于那里,体现出一种难以磨灭的“常性”。 听出这首佛谒蕴藏着《圆觉经》的种种奥义,赵青自然不会像一般的佛教徒那样为之震动,而是注意到了其中出现了大量“幻”字,有相当可能确是发现了石之轩的秘密,想尝试进行点化。 既然是来找石之轩麻烦的,又是佛门高僧,待在方丈室的她可不想被人错认发生冲突,原准备重新打开被封上的暗门,从地道离开此地。 但忽然间,赵青感应到了几缕精纯到了极点的奇异精神波动,应该非是慧可这个层次的高手所能激发出来的,且究其来源,似乎与对方挂戴着的那串佛珠有关。 凭借着惊人的精神感应,她在刹那间便看穿了暗红色佛珠项链的里里外外,确认其共有九颗特殊的佛珠,外层均是朱砂材质,内部有着圆形的槽洞,各藏有一粒珠状乳白色物体,绿豆般大小。 佛珠里装了九颗舍利子吗?赵青心念微动,顿时知晓这几缕慧可之外精神异力的来源,且根据精神上的细微差异,应该属于三个不同佛门高人的遗留,每一个在生前都比慧可要强得多。 《宝悉地成佛陀罗尼经》曰:“带设利者亦复如是,离一切罪业、恶业、恶趣不能染着,善根渐生,恶障渐离,善人自遇,恶人自去,所作事业皆同佛行。” 《大智度论》亦曰:“供养佛舍利,乃至如芥子许,其福报无边。”称供养舍利,可以通过结下值佛闻法之因缘,速成菩提正果。因此,慧可随身携带着舍利,实属正常之事。 就在她的精神接触到九枚舍利子的同时,慧可脸色微微一变,似乎借舍利之力感应到了赵青的存在,并分辨出对方并非是他预料中的石之轩,而是另外的人物,且功力境界尚在自己之上。 刹那间,九大舍利子大放光明,在精神的虚空中投映出三道栩栩如生的身影,环绕着琉璃明净的金色佛光,禅韵缓缓流转,予人以一种超越精神世界的感觉。 最中间的虚幻人影,慈悲似极乐,似庄严似诙谐,似清净似自在,头有佛螺髻发,三十二相、八十种随形好具足,疑似是修成了传说中的佛果,故而能有此形貌; 另外两道虚影,在境界显然是差了不止一筹,但也拥有高洁明净的超然气质,佛法深厚,六通已然全部修成,周身无漏圆满,生前均是大宗师之上的绝世高人。 纵然是这三道虚影中最弱的那个,佛性都浓郁到了极点,比当初的了空高出数个档次,在纯粹的佛门境界上起码也有阿罗汉果的修为,近乎道门的“合道”之境。 禅宗初祖菩提达摩和开创净念禅院的天僧?感到有些熟悉的赵青在心中掠过无数佛门前代高人的画像,瞬间根据相貌的细节认出了佛陀虚影边上的两人,不禁有些惊讶。 根据典籍记载,释迦牟尼涅槃后,所烧出的舍利足足有八斛四斗,除了一块头顶骨、两块骨、四颗牙齿、一节中指指骨舍利外,还有八万四千颗珠状真身舍利子,重量比他本人还大得多。 又不是神话世界,骨头怎么能有几百斤重,可以推测的是,在火化佛祖的时候,信徒们供奉了大量宝石琉璃一起焚烧化为了“舍利”,只有极小一部分舍利子才是真品。 据赵青所知,前世经过考证,发现很多被供奉千百年的佛舍利,有马、牛的上下臼齿,马的跖骨,剑齿象化石,正是“番僧持以诳惑中国之人,而名为佛颅、佛骨者,相属于道”。 因此,明知各个世界的释迦牟尼大概率都是史上最顶尖一批的修行者,她也没考虑过去寻找佛祖留下来的舍利子,觉得这不过白费工夫。 前世有种没有证据的传闻曾称,菩提达摩自天竺而来的时候,很可能带过来了释迦牟尼的佛舍利,代代相传,并在五祖到六祖的时候引发了神秀跟慧可的激烈冲突,令神秀派人追杀以夺回舍利。 现在看来,这个传闻应该大致上是属实的,确实有这样一件可以代表禅宗衣钵的珍贵佛宝。 此刻感应着外面独臂的慧可,赵青基本上可以确认,对方所戴的那串佛珠项链,内部藏着的九枚乳白色舍利,有三枚确为释迦牟尼的真品舍利,蕴藏着难以测度的神圣佛性和磅礴能量。 以佛陀舍利的威能,完全可以大幅增加自己在佛门修练上的进境,在价值上并不逊色于“邪帝舍利”,若能借到手里研究一番,当可使自己在心识修行上取得重大的突破。 念及于此,赵青暂时放下了离开的心思,准备试一试佛舍利究竟有什么效果。既然无漏寺的秘密已经被佛门发现,也就没必要隐藏什么,直接显露真身就行。 话说回来,除了佛陀舍利、达摩舍利外,那三枚天僧舍利子,又是怎么落到慧可手上的?这种舍利子投映精神虚影的手段,或许将会在佛门日后比试时发挥作用? …… “如是我闻,一时婆加婆,入于大光明藏,三昧正受,一切如来光严。是诸众生,清净觉地,身心寂灭,平等本际,圆满十方,不二随顺,于不二境,现诸净土。” 又念了一段《圆觉经》后,慧可便停了下来,并未收回立在地上的手杖,而是径直步入了无漏寺内,向着方丈寺的位置行去,边走边沉声发问: “这位施主,不知你与‘邪王’石之轩有何关联,为何出现在他闭关的室内?老衲慧可,受一位友人所托,不自量力,试图阻拦‘邪王’出世荼毒众生。” “希望施主能坦诚相告,说出你跟他之间的关系,并给出相关的证据。倘若是友非敌,老衲自当赔礼道歉。” 他警惕地开口,同时加大了对手中佛珠串的功力灌输,使其激发出的精神波动愈发强烈,向着方丈室这片区域笼罩而下,细致入微地检测着室内的动静,以防敌人突然发动袭击。 “本人赵青,跟石之轩之间并无关联,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原因跟你差不多相同,都是来找他麻烦的罢了。” 解开方丈室门口的锁链,赵青一边心中暗暗思索,那个托对方找石之轩麻烦的友人是谁,是否跟阴癸派收到过的密信有关,一边缓步而出,如实回道。 但也就是在这时,慧可眉头微皱,与赵青几乎同时发觉三枚天僧遗留的舍利子出现了异常的变化,乳白色的核心忽然间多出了数缕深黑色的魔气,并像墨水般迅速地扩散了开来。 霎时间,三声轻微的爆裂声自天僧舍利内部传出,就像震碎了一道虚幻的佛性屏障,让舍利投映出的天僧虚影也跟着出现了相对应的变化。 只见因向佛陀的“目色绀青相”靠拢而显着黑中泛青的双眼,刹那间亮起深紫色的邪异幽芒,牙齿、指甲瞬间变得尖利而长,原本金色的佛光转为了漆黑的雾带,整体的气质显露出恐怖的魔性。 虽然天僧本身的佛法层次似乎比达摩弱了半筹,且距离当今有着遥远的时间,但舍利子作为佛门高僧一身精华所凝之物,在质量上甚至比生前还要更加精粹; 能够以区区数缕魔气侵染这样三枚舍利,除非魔气的质量比天僧还要明显胜过,且有着针对性的破解之法,否则理论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这显然非正常的事件立即引发了双方的警惕,并令慧可怀疑是赵青用特殊手段暗中作了手脚,使得珍贵的天僧舍利子出现难以解释的魔化现象,从佛门史上有数的高僧化为了传说中的邪魔。 “施主身怀绝世魔功,以邪异手段侵染天僧祖师法相,沉沦外道,魔性深重,唯有以佛法度之。” 深深地打量了赵青一眼,闭关苦修多年方出,并不知她现在名声的慧可长叹了口气,认定对方是自己生平前所未见的旷世大魔,决心舍生赴死,借助佛陀舍利与无量佛法,试着降服对方。 随着他手中佛珠琉璃净光的再度增亮,虚空仿佛有佛音禅唱响起,仿佛一个个罗汉金刚,菩萨佛陀,齐诵庄严又空灵的经文,正是慧可先前所念的《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 “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犹如空花,从空而有,幻花虽灭,空性不坏。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诸幻尽灭,觉心不动……” 此经为释迦牟尼向十二位大菩萨讲述“圆觉”之义,本是慧可为了针对破解“不死印法”的幻术而诵,与除了天僧舍利外的六枚舍利彼此配合,刹那间便形成了一片虚幻的佛界。 在佛陀虚影、达摩虚影、天僧魔影的周边,文殊、普贤等十二位菩萨的幻象眨眼间便出现在了半空中,显露出种种祥瑞佛光,互相融成一片,像镜子一般含藏着一切有相无相。 “性非觉不显,觉非修不圆”,在舍利佛界内“圆觉”之力的加持下,慧可的精神念力与佛性心境都抵达了“见相而离相,见相而不着相”的至境,迈入了全新的领域。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元气抗性,至诚(4k) “这种精神境界……”赵青紧紧盯着眼前仿佛从神话降临现实的佛陀、菩萨幻象,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警惕性,感应到自己的心灵深处出现了奇异的变化,几乎无法对舍利子生出任何冒犯之心。 那种特殊的感受,非是对方在精神心灵力量上突破了她的防护,而是一种纯粹的敬慕之意,不因修为实力而令人折服,靠的是超凡入圣的智慧与品行。 当你清楚明白地知晓,面前的人物确是有着救赎众生之意的真正圣贤时,你便再难以生出对他的敌意,虽然不至于为此放弃抵抗,但在战斗中仍是巨大的束缚与拖累。 实际上,早在慧可显露出他认定赵青为旷世大魔之意的刹那间,两道仿佛能冻结空间的“冰魄寒光”便划过浅蓝色的奇诡弧迹,瞄准了前方的天僧魔影,瞬间落在了舍利展开佛界的高处低处; 同时,千百条泛着七彩霞光的剑芒,后发先至,在慧可与舍利所在的区域布置了一张绚烂的光网,向内极速收缩,爆发出连串耀眼的电光和轻微的炸裂声。 “依幻说觉,亦名为幻,若说有觉,犹未离幻,说无觉者,亦复如是,是故,幻灭名为不动。”诸法空相,看上去虚幻的似乎是舍利投映出来的佛界,但真正的情况却是正好相反: 环绕着佛陀虚影听他说法的文殊、普贤等几位大菩萨,在外界的攻击逼近之时身形微晃,分出一片宛若实体的金色佛光前去抵挡,并毫不费力般地将其防御了下来。 特别出乎赵青意料之外的是,她用以制伏对方的每一道攻势,在离体之外都逐渐遭到了削弱,随着它们对舍利子的逼近而飞速下降,真正落在那片虚幻的佛域上时,威力已经十不存一; 就好像,离开自己身体的每一份真气、罡气、元气,在接近对方的途中都遇上了精神上的侵染,不再能蕴藏攻击的敌意,被舍利子的佛性给“度化”了一般。 更加惊人的是,在赵青的感应之中,这种佛域的抵抗能力,并未因她发动的攻势而被向内压缩,反而在向外界迅速弥漫扩张,压制着范围内一切死物活物的敌意,试图抚平其中躁动的精气神。 在小乘的四果阿罗汉之上,还有中乘的辟支佛,大乘的八地、九地、十地菩萨,等觉的摩诃萨,再更进一步圆满金刚十地,方能修成无上正等正觉的佛陀果位; 于心识方面,在七识归一,末那识转清净后,要断灭前七识,阿赖耶识完全转异熟识,再转清净无垢的阿摩罗识,大圆镜智圆照法界,无障无碍,且相续不断,普照十方尘刹土。 因此,就精神心灵境界而言,此世的释迦牟尼在精神念力的量对现在的赵青并无多少优势,但在质上却高出了数个阶位,达至了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步。 虽然仅仅是他的三枚舍利子在主导出力,但由于受到了魔化舍利的刺激彻底释放能量,亦对赵青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相当于在虚幻的佛界内增幅了九成之多的各属性抗性。 尽管有发动覆盖式火力打击的精神消耗尚未恢复、一时之间、赵青的精神抵抗能力比常态降了几分的因素,但也足以让她心中惊叹,觉得此战的过程将会相当精彩。 在舍利彻底激发后的瞬间,赵青便无法继续感应到慧可的任何情绪,知晓对方不会去听有关自己的一切辩解,使得她难以摆脱侵染魔化天僧舍利的嫌疑。 理论上来说,研究过净念禅院各项传承功法的她,莫名出现在石之轩的居所,甚至同样精通类似于“不死印法”的幻术,被错认为勾结“邪王”的阴谋家,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看在慧可的身份上,准备控制整个佛门的赵青并未施展杀手,继冰魄寒光与七彩光剑之后,数团深青色的雷霆与几十个跃动着的炽烈火球瞬间飞出,同样朝着舍利佛界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她的周身数丈之内,一切不符她意的精神与元气被立刻排斥而出,形成了一片纯粹的星空,璀璨的星河自无比遥远的时代倾泻而下,挂着一簇簇古老的光芒。 这是赵青随即释放的一个与佛界针锋相对的领域,内部的结构、意境尚未完善,显然无法跟释迦牟尼这样的大修行者互相对抗,但压制住舍利佛光对她周围环境的侵袭,却是并不为难。 下一瞬,借由雷霆、火球进一步探明了舍利佛域的结构,她勐地向前迈上一步,凭空横移数丈,来到了因位置变动而挡在自己身前的弥勒菩萨不远处,无形而集中的罡气附着掌缘,径直噼出。 伴随着全身筋骨、五脏六腑、上万罡气节点的齐齐震荡,连绵不绝的凌厉罡气自赵青噼出的掌缘极速倾泻而出,挤压、撕裂着前方的空气,凝聚成了一道沸腾的剑罡激流,将会摧毁沿途的一切。 如果没有遇上足以抵消其中能量的防护,完全可以在瞬息之间冲至一两百丈外的距离,将这条直线上的福聚楼等大型建筑化为废墟,只余漫天飞舞的破碎尘屑。 或许佛陀舍利展开的法身、法智、法界,以“大圆镜智”合而为一,能够削弱领域内九成的杀伤性攻击,但剩下的部分威势,仍足以将这个领域撕裂击破,彰显出绝对的暴力。 于是,围绕着中央佛陀听讲的十二尊大菩萨,被迫离开了他们本来的位置,似瞬移般出现在了剑罡洪流的附近,开始各施手段: 文殊菩萨手持智慧之剑遥遥斩出,欲断无明;普贤菩萨手捧如意轻轻晃动,誓愿离幻;普眼菩萨睁开慧眼,观一切正念正定;金刚藏菩萨横挥巨戟,灭除妄心; 弥勒菩萨捏着一根绿枝,断除事、理二障;清净慧菩萨倒倾净水玉瓶,随顺清净觉性…… 刹那间,剑戟、海螺、绢索、锡杖、莲花、宝幡等多件法宝遮天蔽日般同时落在了剑罡之中,硬生生将其中途截断,命中了其中最为薄弱的部分,引发了一轮无比激烈的爆炸; 正常而言,至少能将半座无漏寺夷为平地,但由于舍利佛界平息元气暴动的效果,仅仅是掀翻了方圆八九丈内的地皮,余波震塌了数堵围墙与整间方丈室。 更远的永安渠上,随着激烈而密集的振荡波传入其中,渠水表面立即涌起数尺的波涛,大片水花溅起在半空中爆开,形成了朦朦胧胧的水雾区域,洒落化作一片细雨。 完全激发了舍利之后,慧可似乎失去了他的个人意识?有点像是被同化了?为何佛陀舍利不首先针对离它更近的魔化天僧舍利呢?是因为我的气息更强,还是受到了特殊的控制? 不准备让整座无漏寺的僧人被交手的余波震死震伤,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身形微晃闪过青色的残影,便驻足于永安渠水面上一根立起的冰柱,转头望向了似乎沉浸于舍利自行反击的慧可。 假使舍利佛界的威力是由慧可操控的,那么以她的攻速,完全可以连续出手把对方打蒙为止,但为了见识到其中蕴藏着的更深奥秘,赵青还是决定礼尚往来,等待他也主动出招试试。 细雨丝丝似银线的洒下来,漫空飘曳,河渠灰幢幢的,沿岸的树木变成朦胧的黑影,两岸的灯火化作一团团充满水分的光环,与风雨融为一体。 不断吸引着周围的天地元气,缓缓布置着“万物归墟”这一招的前奏,赵青终于望见跃至半空中身形似盘坐状的年迈老僧,注意到对方与先前防守姿态不同的变化。 原先魔气腾腾、邪异无比的天僧虚影,刹那间变幻成为了自己的模样,而且还是死尸的状态,身体变得黄赤黑青、脓烂腐化,很快就化为了一堆凌乱的白骨,触目惊心。 在这个过程中,无常之想、乐有苦想、计我无我想、实有空想、色变之想、青瘀之想、膖胀之想、食不消想、脓血想、一切世间不可乐想,这十想之观自行深深烙印在了赵青的心灵之中,给她以一种自己早已死去无数次的感受。 刹那间,借着死亡气机的牵引而发,赵青的心灵中仿佛钻出了无数魔头,每一只均是她自己的形象,裹挟着黑色邪气乱舞乱飞,并在淳厚的金色佛光迅速消融。 在赵青迅速屏蔽断灭这些画面的瞬间,刚勉力挡下剑罡的十二位菩萨再次现身,格外宏大壮阔的佛音传遍天地,普照四方,令她生出了身成“琉璃”,内外皆透之感,有种将被当成邪魔净化的感觉。 先进行魔化,再佛光普照,从而形成克制性的打击?魔化的天僧舍利,居然对舍利佛界的威力是正面影响吗? 心神受到佛域内众菩萨的禅唱佛诵影响,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却仿佛失去了平时的灵锐,被坑着连上两个负面效果,似乎暂时落在了下风。 但当她周围浩大的气息接天连地般升起,通透明彻、映照万象之时,当可以明晓,赵青其实是故意接受舍利子的精神冲击,用以淬炼纯化自己的精神心灵。 毕竟,与能量源源不绝的她相比,接下一记剑罡洪流都有些吃力的舍利,不可能在硬碰硬的战斗中坚持得了多久,专门锻练精神上的交锋,才是更加高效的用法。 漫天雨粉,层层飘舞,降往大地,令跃马桥一带融化成幻境般的天地,水雾把殿舍和林木罩没,模湖了物与物间的分野。 静静地立在已扎根于永安渠深处的冰柱上,赵青以一种难以被描述的纯粹目光遥遥望着落下立于无漏寺大殿之顶的独臂老僧,看清楚了九枚舍利子变化着的每一个细节。 人虽未动,剑意已充塞于天地之间,将方圆百丈化为了无形的精神锋芒,每一寸空间都似乎存在着虚幻的剑影,消失又出现,存在却又不存在,仿佛绵延一片的幽灵海洋,有数不尽的剑灵正在游动。 无论是范围还是强度,都明显胜过了不久前大展神威的舍利佛界,剑意极速穿梭着,斩灭了禅唱佛诵传出后的灵性,令佛陀虚影散发出的金光照射区域不住崩塌溃灭,不断向内退缩。 短短的时间内,赵青自然不可能在精神力的量上质上出现明显的提升,之所以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主动还是体悟到了对方佛域的部分奥秘,在剑意的运用上有着一定的新进展。 然而,她此时施展出来的剑意领域,其主旨却并非《圆觉经》之类的佛典,而是出自于月前遇上的大儒王通,从他手头上获得的儒家修行之法,“至诚”与“尽性”之道。 《中庸》有言: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正所谓“诚意功夫不间断,天道真机自然感应”,儒门的修行功夫其实很简单,主要就修一个诚意。因为“诚”正是天道的本质,诚意功夫久了,自然天人感应,时到自知。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 圣人至诚,其道博厚而高明,博厚可以配地,高明可以配天,“知天命、致中和、成己成物、止于至善”,最终与天地并立为三,便是儒门修行的巅峰。 以“至诚之道”凝聚博厚高明的精神力场,压制敌人的精神活性,便是儒门最为独特的修行手段,跟佛陀舍利压制元气活性的特效颇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尽相同。 或许心灵境界不及舍利中的佛性,但靠着对天地的深入感应,对修行的“至诚”,赵青的剑意威力也随之有了巨大的增幅与变化,足以与其站在一个相等的位置上,展开一场精神上的激烈交锋。 同时,感应到舍利佛性中自然而然定住周围环境的“智慧之光”,她也明晓了大道无形的真谛,用念而无念,自“坐忘七阶”中的“泰定”之境更进一步,臻至“得道”形神合同为一的领域。 由此可见,在修行的过程中,儒释道三教确实可以互相启发,带来特殊的效果。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形神化虚,放弃(4k) “我即自然,我身皆虚。”赵青的心灵至诚尽性,进入某种难以形容、持亘又神秘莫测的至静状态,感叹着道:“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清静经》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大道弥漫于天与地之间,空而无相,可是天与地间,虽然是没有形体,却能生育出天地之间的一切有生命的动植物,以及与无生命的诸多物体。 天地空间,虽然没有名字,但却能自生万事万物,养育万物,滋润万物,而不为已有。 “炼虚合道”的最关键之处,正是让无形的道来孕育万事万物,可以使得形神合同于虚,衍化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亦可以将此方天地视为胎盘,长养出神劲阶段的身神。 所谓“神劲”之神,不仅仅是身神之神,更是道中之神,否则,又何以能作为“六气”境前置的修行阶段,起到叩开大道之门的作用? 终于领悟到神劲修行最核心的要点,赵青心念微动,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浸润在无形的大道之中,心藏神、肝藏魂、肺藏魄、脾藏意、肾藏志,开始了玄之又玄的蜕变。 与此同时,她外在的身形亦呈现出一种虚幻的状态,连接内外的罡劲气流像是水波般荡漾起来,在暮色苍茫里似现还隐,似乎融入了一方神秘的天地。 如果说舍利佛域中的虚幻之影能够对现实产生干涉,是因为“诸法实相”对无相空相的压制,本质上是更高阶的“实”;那么“形神虚化”的效果,则是与原本的天地逐渐拉开了虚空中的距离: 简单的来说,就是任何针对“形神俱妙”的影响,都将会被一方天地的间隔给削弱衰减,威力变得远不如前,看上去就像是遁入了虚空之中,“心无其心,形无其形,物无其物,唯见于空”。 这是一种与外界天地相合且相离的奇异状态,实是道门对虚实变幻的巅峰绝诣,无比特异,属于凌驾于天人至极之上,距离超脱仅有半步之遥的境界。 在这种状态下,就算完全不作防守,任何能级与穿透性不足的攻击都将不起作用,被既离且合的天地夹层阻拦在外,有如落在了空处。 神劲的突破必需漫长的时光来孕育,但昔年逍遥子所修的“形神化虚”,却是赵青在境界抵达之后,毫不费力便可施展出来的神通,令她操纵的一切能量多出了几分虚化的玄异。 入此境后,天僧虚影内散发出来的魔性,再不能对赵青产生作用,仅能在她凝练出的真气罡气护甲上溅起虚幻的涟漪,反过来被她控制束缚,炼化为了一片黑气的雾带。 雨粉漫空,天地的轮廓再次变得模湖。赵青双手下沉,十指微张,无形而有实的真劲立告成体,融合灌注而入了她脚下的渠水中。 下一瞬,平静的永安渠有如投进了数块重达上万斤的巨石,激得浪花四溅,掀起勐烈的波涛,惟见排空飞来的洪流,冲起数丈高的条条水柱,忽高忽低,随水回旋翻滚。 一时惊涛裂岸,浊浪腾空,波荡泛滥,水轰如雷,激起漫空水烟云雾,腾空而起的白浪水花倒卷而回,激起更狂暴的水浪水柱,满是汹涌澎湃、起伏不休的洪流。 随着赵青将真气罡劲无有穷尽地融入她下方的水渠之中,几有遮天蔽日、岸颤地摇之势的巨量水体腾飞入空,展示出无敌的力量和气势。 半空之中,倏然凝聚形成十数条细长的水龙,裹挟着无数随之流动的细碎冰块,朝着慧可所在的位置直扑而去,笼罩了方圆十丈的区域,似要将整座无漏寺瞬间淹没。 舍利佛界的智慧之光可以定住真气元气的流动,但面对大量属于实体的水流与冰体冲击,又该如何防御呢? 随着大片的水流从天而降,封住了慧可每一个闪躲的方向,在无比惊人的寒流影响下,刹那间塑造形成了数十根直插入地的晶莹冰柱,彼此之间以寒冰锁链相连。 有如巨鼓敲动的冰体碰撞声弥漫四际,震耳欲聋,赵青自水渠上空腾飞而起,剑意与气场操纵着无数条寒铁锁链向着冰柱囚牢的正中缠绕而去,愈缠愈紧,迅速限制压缩着慧可所在的空间。 本就被剑意压制的金色佛光倏然溃散,十二尊大菩萨口念佛号,融入了佛陀的宏大虚影之内,凝成了一尊三面十二臂的大觉尊者,含摄、圆融一切,罩住了闭目静坐的慧可身心内外。 面对着时不时迸射出一连串冰刺冰剑的缠绕锁链,佛陀舍利以“大圆镜智”进入不动不静,不生妄念,非色非空,亦非不空的状态,融汇它残余的能量,竭力抵御着外界的侵袭。 然而,仅坚持了数个刹那,一团幽暗深邃的黑色墟洞自踏着水龙接近的赵青手心飞出,瞄准了立在无漏寺殿顶的慧可,正是她先前准备了的那一式“万物归墟”。 随着它朝向越来越浓郁的金光佛影缓缓飘至,给人以绝对的黑暗与静寂,并不带起任何气流,反似把敌我间的空气全抽干了,令人生出快要窒息的恐惧。 在被封锁住空间的状态下,慧可似从一个悠远长久的迷梦中清醒起来,眼神格外清澈澄明,同时心中剧震,察觉到自己在如今的不利形势下,不可能有闪躲与抵御这式奇异绝招的能力。 或许被一招镇压,或许直接灰飞烟灭,从而失去自己所携的佛门至宝,被迫将释迦牟尼的佛道真义转让给眼前这位实力前所未见的敌人。 正当他陷入生死迷芒之境的刹那间,一直以来并未施展出神通法力的达摩虚影,忽然间急促地震荡起来,周身金光朝着天僧魔化虚影的方向极速射去,似乎想要降伏其中隐藏着的邪魔。 没等到这两类舍利发生反应,早已察觉到天僧舍利内被人作了手脚的赵青便从凝成了冰体的水龙头部飘然而下,与漆黑一片似在吞噬天地的墟洞几乎并行,遥遥对其伸手一指。 一道纯粹不可见的清幽光芒,似融入虚空般洞穿了佛影的阻拦,照射在藏有三枚舍利的佛珠之上,渗入其内,接触到了那来自于数百年来的遗留古物。 在这一刹那间,整个神秘无限的宇宙正随着她而转移,但同时又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存在和不存在的界线模湖起来,过去和未来不再存在,只剩下眼前这一刻,存在只是由不断演进的一刻串联起来,其他的事再不用理会。 随着赵青的心念微动,她的面前瞬间凝聚形成了一片完全以纯净精神力构建的世界,幻化出了与天僧舍利有关的种种景象: 最初,是一个满脸慈悲相的老僧,像是千年未动般盘坐蒲团上,体表呈现出金刚不坏的澹澹金光;再在烈火长达数日的焚烧下,身体缓缓熔融出数枚乳白色的舍利子; 被封入精美的佛龛内,深埋于地下辉煌的宫室内,历经数百年而不变位置,终被一个陌生的来访者掘了出来,以千变万化的邪异真气反复试验,最终落到了慧可的手上。 在心识境界更进一步后,融入形神虚化的玄妙,首次施展出“宿世通”,赵青以心灵深处的疲惫作为代价,一举探清了天僧舍利自诞生至今的全部往事,确认了此物之所以会被魔气侵染的原因。 能够藏于佛门舍利之内,暗中施加影响,果然是“道心种魔大法”造成的吗? 赵青心念微动,从这漫长时光中显得有些模湖的印迹中,寻到了她预料之中的种种细节,推断这三枚天僧舍利曾于月前被未知的魔门绝世高手炼入了疑似魔种的气息; 以特殊的魔气埋藏于舍利深处,在关键时刻予以引爆,由内而外控制三枚天僧舍利的佛性,引导它边上已断灭我执、无人控制的佛陀舍利攻击敌人。 可惜,“宿世通”毕竟主要是针对人之“阿赖耶识”的神通,对舍利子这种佛门高僧佛性遗物的效果有限,过往印迹稍显模湖; 除了看出幕后黑手施展的大概率为“道心种魔大法”外,并不能看清其人刻意有所遮掩的具体相貌,更无法确认对方的真实身份。 但正常而言,能够在魔门最高功法的掌握上达到如斯之境,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就只有“邪帝”向雨田了吧?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觉得向雨田这种修成阴阳双无极的巅峰高手,真要对付一个尚处于精神分裂、未臻大宗师级数的石之轩,根本没必要想方设法地诱使阴癸派、慧可前来。 难道说并非是向雨田干的,或者他出了什么事故?又或者,幕后黑手的目标看上去是“邪王”石之轩,实际上却是想要对付自己? 这样一个修成“道心种魔大法”,修为境界接近自己的魔门中人,若是有心针对自己一方,完全可以造成巨大的破坏,必须尽早锁定他的真身,将其捉拿、灭杀。 在她作出感应与推断的刹那间,漆黑墟洞也径直落在了十二臂古佛虚影的身上,在它暗金色的身躯留下了一个不断向外塌陷的黑洞,迅速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吸入了无数佛性投映出的灵光。 与此同时,慧可却没有因他当前的处境而陷入惊慌,只是以一种古怪的神色凝望着那一道熟悉的达摩虚影,恍忽间理解透彻了与赵青所知相似的内容。 原来,早在十数日前遇上那个新结交“朋友”的时候,自己就已被魔气给暗中影响了吗?为了抵抗魔气的深入侵染,师父的舍利遗宝一直在消耗能量,但最终仍没有阻止自己走向的末路。 所以说,对面自己所认为的“旷世大魔”,其实并不一定是真的,更可能是魔气判断中的敌人?因为自己的修行不到家,浪费了佛门至宝的能量? 在达摩舍利的刺激之下,慧可终于明晓了事情的缘由,心中震动不已,勐然放弃了对飞来墟洞的抵抗,决定慨然赴死涅槃,以自己修持多年的佛性蕴养舍利,使其尽可能恢复如初。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在金色佛影消散开来的瞬间,他于心中默念着一句句经文,身体内外自然而然有磅礴的生机被抽离而出,涌入胸口挂着的那一串佛珠内部,使其重新亮起了纯净的辉光。 “犯了错就决定去死,该说不愧是当年在达摩面前狠下心断臂求师的慧可吗?”收起已有几条裂缝的舍利佛珠,赵青望着对方的尸体轻声感慨,尝试着救了一番,却并没有效果。 孔子有言“未知生,焉知死”,但以辩证相反的角度来看,想要明白什么是生命,也必须得思考死亡是什么一回事。 佛家千经万义,说的不外是一个“悟”字,就是从这“如梦幻泡影”的现实醒悟过来,发觉一切皆空,立地成佛,“佛”正是“觉者”的意思。只有证入佛的圆满觉悟境界,才能了脱生死大事。 佛门高僧一旦选择了涅槃,就等同于进入了超脱生死的升华,无论赵青疗愈他人的能力再怎么医死人活白骨,也无法令输入舍利内的生机倒流而出,救活这位心怀死志的慧可大师。 不过,既然已经拿到了一些线索,无论对方究竟是谁,她都有把握寻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使其付出莫名算计到自己头上的应有代价。 …… 就在慧可闭目而逝、舍利虚影被赵青完全击溃的瞬间,永安渠连接城外渭河的一处码头附近,一叶扁舟随着风波漂泊不定。 就在这条小舟之上,一个身披黑袍的男人以深邃莫测的眼神凝望着城内的景象,长久地伫立不动,忽然间轻笑数声,俯身坐下,两桨交叉划出,似乎在刚才感应到并看透了某些东西。 “不必入城了,你们囤积下来的这批火药,还是用在别的地方吧。”操舟者一边划桨,一边传音到了前方十数丈一条满载的货船内部,以命令的语气缓缓言道: “找‘邪王’石之轩却找错了人,惹上了一个难以解决的大麻烦,也只有暂且放弃对‘圣舍利’的谋划,转而搜寻你们大明尊教的镇教之宝‘五采石’,到靺鞨人的地盘上闯荡一番。” 根据当前的形势作出判断,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被魔门中人视为至宝,跟“道心种魔大法”匹配度极高的“邪帝舍利”,轻声自语道: “对于石之轩来说,谢眺记忆的逐步复苏,也是对他本身人格的一种入侵,摧毁他对‘自我’的认识。从这个角度着手,由于无力继续策划对他的袭击,也可以试着进行一次意义特殊的合作。” “说起来,若是打听到了近日赵青的到来,想必他也会跟我一样选择先行退却,离开大兴吧。不知道,石之轩会主动联系哪几方势力?” …… 第三百二十五章 西寄园研究所,地下异响(4k) 数日之后,西市东光德里内,跃马桥的东北方向,一座规模宏大、房舍重重的府第,占地远过里内其他华宅,院落可容数千人有余。 这曾是昔年杨素亲信陈拱的府第,后来被独孤阀买下作为他们在大兴城的据点,名为“西寄园”,园内共有四口水井,分处东南西北四方,其中的北井实为杨公宝库的秘密入口。 现在,由于独孤阀意识到隋廷将亡,自己却只有四阀垫底的综合实力,且已来不及在军队中布局,遇上了赵青的登门拜访,在衡量多时之后,识时务地献上了西寄园这座府第,希望多出一条后路。 控制住了杨公宝库的入口之一,以赵青的功力与感应能力,随时可以闯入地下宝库,强行解除地道内的机关,利用连通城内城外、宝库至皇宫的秘道,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同时,这个西市一带面积最大的府第,也可以暗中驻扎相当数量的人马,作为大兴城内的重要据点使用,并在她的吩咐之下,将其中一部分改造成了研究技术工艺的场所。 而原本作为赵青监视跃马桥周边选择的福聚楼,则由于前些天她的大打出手,多半已被别人关注,容易被发现迹象,改为调派一些人手到楼上辅助观察。 …… 这天夜里,在被赵青命名为“大兴研究所1号”的西寄园南部,其中一个近日开掘布置的大型地下室内,正在展开一场超越时代的工业化实验。 这是一片七八丈见方的地下空间,在边缘修建有多根连通永安梁水体的管道,周围遍布复杂的齿轮、连杆等传力结构,与室内的一台大型机械相连,不远处还有着一座炽热的火炉。 而在这大型机械似敞开的材料加工进口处,附近的一个平台上,放置着多块乌黑色泽、闪闪生辉的金属,边上更有一位玉脸朱唇、既娇艳又青春焕发的少女。 她的秀发乌黑闪亮,把皙白的肤色更是衬托得玉骨冰肌,动人之极,在头上扎了个男儿髻,绑上白色英雄巾,凝神望着眼前的机械,似在怔怔出神。 此女乃是琉球东溟派的小公主单琬晶,由于赵青派遣张镇周率领水师向东溟派访问,想要招揽这个擅长打造优质兵器的势力,于数日前抵达大兴,暂居此地,跟随行的一批工匠参与了研究。 “乌钢的坚韧程度和它的熔点,均远远超过常铁凡钢,是打造神兵利器的材料中‘清钢’的主材,价值虽不及玄铁、寒铁、玄金等等,也弥足珍贵,单独拿出来,也算是天底下第二等的锻兵材料。” “你们搞出来的这个‘水压锻造机’,想用利用柔弱的水流之力取代铸造匠师运使浑厚内力的用心锤炼锻打,真的能够锻好乌钢,而非将其毁坏、浪费吗?” 距离单琬晶不远的地方,一个介乎四十至四十五六间的老者瞪大眼睛,晃了晃手上的烟杆,沉声开口问道。 此人乃是东北边陲名声远扬的弓箭匠师“箭大师”,曾制成“刺日”“射月”等七把神弓,其中多把在原作中的双龙手上大放光彩。 他半秃的大脑袋被似是不堪负荷的长颈脖独力承担,留着两撇灰白的胡子,眼神疲倦而若有所思,面上皮肉松垂,眼肚浮肿,一副长年沉迷酒色的衰颓样子。 单以技艺而论,其人算是当世仅次于鲁妙子的名匠,不仅在制作弓箭上别有专长,在铸造与鉴赏兵器方面亦有着甚深的造诣,不在东溟派任何人之下。 箭大师本身技艺既高,又培养了多位徒弟,自然得到了赵青的看重,专程派人前去招揽,约定日后会助他向室韦恶盗深末桓复仇,使得箭大师来到了这里进行研究。 “赵青前辈能够徒手将常铁锻造强化到逼近玄铁的程度,研发出透明琉璃、木屑冰这些神奇的材料,甚至创出了专门用于工艺的测温、测压功法,她发现的液压原理,又怎么会出错呢?” 听到箭大师的质疑,单琬晶抹了一把因靠近火炉而出的汗,转身辩驳着回道:“接下来的锻压工序,只要操作无误,想必完全能够制造出优良的兵刃。” “测温、测压功法……”提及这两个古怪的功法名字,箭大师神情微凛,露出了明显的敬仰之色,正因为了解到了这两者的意义所在,而心中震动不已: “原来这两门难以想象的传世秘法,竟然是赵青姑娘开创的吗?看来我们工匠行业的盛世,会在不久的将来真正到来,发挥出无可替代的作用。” “你们确定了温度、压强、硬度等几个工艺概念,与水的熔沸点、物体的尺寸相结合,设定了一系列的标准,无疑是锻造冶炼技术中前所未有的创举,让老夫深感自己不虚此行。” “能够见识到这般成体系的工艺理论,并加快它的发展进程,就算老夫珍藏的这几块乌钢炼坏大半,也算不上什么了。” 这番话,终显出箭大师的大师风范。他说话时神态专注,自有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狂热和骄傲的气概,无人无我,再难将他和一个沉迷酒色的人联想起来。 一番话言毕,箭大师旋即恢复先前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的神色,疲乏地说道: “但无论这个‘水力锻压’再怎么神奇,观其加工区域的结构,显然没有制造钢丝弓弦的能力,待到今晚的实验结束,还是让更加适合的东溟派来参与研究吧。” “呵呵,你看着就行,到时候别太惊讶!”一个东溟派的老工匠插口道,表明他对边上机械的支持与信任:“造不了弓弦,难道不能去造箭头吗?” 根据赵青得到的信息与详细检测,所谓的“乌钢”,实际上就是钨钢,又称硬质合金,材质比犹胜金刚石的玄铁寒铁要差上一截,但通过特殊的冶炼之法,可以得到被称为乌钢之精的“清钢”。 这种“清钢”,应该是一种跟玄铁相似度颇高的材料,前者是乌钢与清灵之气的融合,密度较乌钢略轻,强度却因元气对其内部结构的影响而明显胜过; 后者一般为乌钢与浊重之气的融合,密度可达常铁的五六倍,且由于其一般来源于天外的陨铁,通常还融有极少量的太阳之气,黑中隐隐泛红,且有着极强的磁性。 像寒铁这种材料,则是融入了少量的太阴之气,视其本身材质的品质高低,顶尖者可以与纯净玄铁相比,低劣者也足以盖过乌钢这个级别,并在熔点上比乌钢更低,较易于锻造。 无论清钢、玄铁,还是寒铁、玄金,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跟乌钢这种有着固定矿源的金属不是一回事,因为后者的产量上并无上限,具备工业化的潜力。 如东溟派之所以能执天下兵器行业之牛耳,就是因为它开发了琉球和东海沿海的数座钨矿,以及数量更多、产量惊人的优质铁矿。 一般来说,能够从事高端锻兵行业,打造出“神兵利器”的匠师,均有或用精血、或以真元提升火炉温度的秘法,辅以真气鼓风之术,在燃料充足的情况下,往往能达到两三千度甚至更高的水平。 虽然跟高纯度太阳真火可达万度的超高温差距甚远,但也足以满足现代化冶炼的需求,比常铁一千五六百度的熔炼温度高出许多。 然而,作为一个武侠世界,尽管在钨钢的冶炼和锻造上领先前世十多个世纪,几乎堪比20世纪初的水平,但相关的工匠们仍然处于经验科学的阶段,理论体系很不完善。 针对这些缺陷,赵青为首批到来的东溟派工匠科普了一些相关的工艺理论,并试图对他们的工艺流程加以规范化,开发出了几款专门用于测量数据的特殊功法。 比方说测温功法,本是一门炎系的内功,经过多轮改造后,可以根据真气受热后的运行提速效果,代入专门的公式计算,对一定距离内的物体进行温度上的估测; 下至零下六七十度的低温,上至三四千度的高温,均可以生效,且误差可在五到十度之内,若多次测量后取平均值,或者修有此功者境界高深,精度还能明显提高。 赵青自己使用的高端法门,则是直接用精神力感知,并辅以光的波长和黑体辐射公式进行计算,在精度与测量范围远超前者,但修习难度和计算要求也随之高出了不少。 掌握了火炉较精确的温度,有关冶炼锻造的工艺,在成功率方面便可以显着增加,教授技术时也变得容易许多,且在一次次的试验后,可以对其进行优化。 而徒手强化常铁,自然是赵青“罡气炼兵”的法门,让材料经过罡气的淬炼强化之后,纵然不再附着罡气,在强度上也明显超出了原先的水平。 根据她的推测,这种强化后的材料,应该是受到了罡气的影响,在分子原子堆垛上处于最稳定的状态,消除了晶体的缺陷和位错,相当于前世的纳米级材料; 无需玄铁、乌钢这些高级材料,只要花时间用罡气淬炼,单独使用纯净的铁质,就能打造出强度远胜常铁百倍的无位错铁,以此锻造出切金断玉的神兵利器。 至于单琬晶提到的另一个“木屑冰”,则是赵青根据前世传闻中所谓的英国“冰航母”计划,以木屑和冰为原料制成的复合材料,在强度上犹胜当世大多数的钢铁,且不易熔化,密度较小; 以此来制造临时的盾牌、护甲,完全可以轻易抵挡箭失、兵刃的攻击,在战场上发挥巨大的作用,只需一些修习冰系功法的武者定期保养,就可以维持大批量的装备。 …… 在单琬晶、箭大师的议论声中,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连通水流的阀门,转动起了操纵用的精钢长杆,通过液压传动,使得末端的锤头具备了近乎千石的磅礴巨力。 根据边上工匠检测炉温的结果,另几名工匠一边鼓风一边催动着真气通入炉内,加热被专门的钳子夹着放入炉中的一块乌钢,缓缓使其受热变得通红起来,再将其送入锻压机的开口处。 利用水压驱动的动力锤,乌钢被反复折叠锻打了上百次之多,且每一次的受力都相当均匀,得到了近乎完美的力道与温度处理,逐步去除了其中的杂质。 燃烧煤与木炭产生的烟尘气雾,经由专门的排气管道,输送到了邻近永安渠的区域,在夜色中难以看清。 如果一切顺利,这几块乌钢锻造出来的器具,在质量上将丝毫不逊色于过往以相当材料打造的任何兵刃,标志着锻造业进入了一个规范化、工业化的时代,无需所谓的“大师”亦能不断取得进步。 批量开掘、冶炼、锻造乌钢之类的金属,成规模化地装备表面乌钢化的武器,以此打造出一支强大的精锐,那么纵使赵青不亲自参与日后扩张的战争,己方势力的战力也足以压制各式各样的敌人; 使得数年之后,她最终离开此界的时候,亦有着压制全天下的技术优势,无需大量军队便可维系国家的稳定,令他人不敢生出阴谋作乱的想法。 除了金属材料冷兵器的研究,赵青自然也考虑了火药类武器,且在原料齐全的情况下,几经试验,徒手搓出了tnt炸药,并估计修有专门功法的先天好手,按照正确的流程亦能复现出来。 制备tnt的化学方程式和相关操作,其实是高中化学课本上就有的内容,被她给记了下来,而黑火药的制法,赵青却只知道其原材料的比例,了解程度反不及前者。 碾压当前时代黑火药的tnt炸药,只要数量足够,完全可以威胁到大宗师级数的高手,杀伤性无比惊人,倘若使用广泛,堪称放出了埋葬武侠时代的恶魔。 综合考量之下,她暂时将这项工艺予以封存,准备在天下和平的时候再进行大规模研究。只是对付冷兵器时代敌人的话,列装大批上百石的强弩,已足以起到屠杀的作用了。 钨钢穿甲箭的威力,估计连前世的坦克都能击穿,将其射入敌人的军阵之中,造成的杀伤可想而知,估计一箭就能连穿二三十人,除了配有顶级兵器的宗师,都是一击必杀的结果。 在不远处观察了一段时间,确认诸多工匠的操作没有失误,赵青心中微动,知晓今日借夜色进行的实验基本上已告成功,第一代的水力锻压机确实可以投入应用。 自己以高端锻造工艺为基础,准备的一个大计划,或许确有在一段时间后顺利实施的可能。 旁观完毕,让工匠们作出总结、提出改进建议后,自己就该离开到另外一个地下实验室,进行与佛陀舍利与魔气相关的武学研究。 数日之前,在某个幕后黑手的设计下,慧可受到魔气影响跟自己发生了冲突,落得了达摩舍利、天僧舍利明显受损,释迦牟尼舍利能量几乎耗尽的结局。 而历经这场涉及释迦牟尼精神异能的战斗,自己厚积薄发,在儒释道修行、神劲方面都取得了突破,主要在心灵与精神境界得以提升,在感应能力上更进一步,还修成了“宿世通”这项法门。 就连当初逍遥子以“形神俱妙”路线为基修出的精神实质化,自己也已经初步达成,能够将纯粹的精神力量凝聚形成真实无虚的形体,在精神的质量上有了显着的提升。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体会着近期境界提升后带来的感悟,稳固着现下的修为,并对自己施展了一次“宿世通”,想要探寻自己前世之前的记忆,却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宿世通’又一次失败了,最多仅能探查到本就已经觉醒清晰化的前世记忆,根本无法回朔到前前世的时候。这是因为入梦此方世界的限制,还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早已尝试过数次的赵青心中并不意外,只是若有所思,推测自己作为“穿越者”可能有着某种特殊性,不同于一般可以被“宿世通”探寻出前前世的其他人。 理论上来说,“宿世通”感应到的记忆画面,本质上是储存于有情众生阿赖耶识内的内容。自己之所以无法探寻成功,应该是源于阿赖耶识本身的特殊属性。 或许前世的自己身处一个无法修行的世界,阿赖耶识因此失去了储存记忆的能力,甚至于当时根本就没有阿赖耶识,不存在转世轮回这件事情? 如果自己感应不到前前世的存在,是因为自己并没有相关的过去,这又会造成怎么样的影响,是否会对我的修行起到正面或负面的效果呢? 赵青默默思索着种种与己相关的可能,并对她所修的多个体系开始了初步的整合,尝试在某种层次上将其融为一体,创出独属于自己的修行之法。 而就在她一边研究武学,一边等待着乌钢锻打结束的过程中,忽然间,西寄园北部的井底传出了一声不同寻常的轻微响动,引起了赵青的关注。 有人正在操控杨公宝库内的机关,使得声音传到了北井的秘密入口处?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安国日报,怀疑(4k) 数息之后,西寄园的北井之下,倏然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气泡。 赵青位于这个气泡的正中,将井中清凉的水隔绝在身外数寸,迅速潜入了井底的窄长空间。 随着气泡的边缘压住井壁一块半尺见方、突出两寸的部位,立即传出“轧轧”声响,周围的石壁缓缓凹陷下去,露出仅可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进入黑沉沉的小方洞,飞快地掠过数十丈花岗石筑成的曲折秘道,她很快来到了下一个机关掣钮处,却有如修建它的工匠一般熟悉其中的结构,气场前推将其启动,同时阻住了它不利的变化。 眨眼间又开启了一个新的机关,赵青进入了一条空间扩阔、笔直向上延伸的廓道,只见尽端是道钢门,还有个钢环,门外两侧各嵌着六颗青光闪亮的明珠,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门侧左壁,光滑的花岗石壁上,被人以匕首一类的东西硬刻出一行字,写着“高丽罗刹女曾到此地”九字,乃是傅君婥进入杨公宝库之假库的遗留。 无视十二颗堪称稀世奇珍的夜明珠,赵青心中微动,感应到自己在进入宝库的过程中虽没有带起半点风声,全程脚不沾地,但在启动机关的时候终究没有彻底消除痕迹,已被宝库的检测系统发现。 假如先前在杨公宝库内发出声音的是鲁妙子这个宝库的总设计师,想必能够发觉有外人的潜入,或许会做出相应的应对,开启库内的防护机关,令地库变成一个机关学的死亡游戏和测试场。 随着赵青的心念微动,数十柄飞旋着的细小冰剑瞬间凝聚,四散地向外分布开来,同时空气响起了频率颇高的超声波,朝着钢门后的区域集中传去,以作为她加强感应能力的手段。 …… 杨公宝库真库区域边上,一个圆形石室内,中央有着张圆形的石桌,置有八张石椅,桌面绘有一张图文并茂缮析详尽的宝库地形图,显示出宝库与地面上大兴城的关系。 除了一条通向总机关室与假库的秘密长廊外,这正圆形的地室另有四道普通的木门,分别通往四个藏宝室。 平均分布在四面壁上的八盏墙灯正亮在那里,照着石室内坐在其中一张石椅上的鲁妙子,以及他面前石桌上摊开的有图有字的纸张,和边上一大叠相同规格的泛黄纸堆。 如果有历阳、丹阳、江都一带的居民在此,看到鲁妙子正在细观的这些纸张,立即便能认出,它们是近期江南地区建立的“安国”发行的报纸,上面记录了许多当地发展的成果。 所谓“安国”,就是赵青开创的势力暂定的国号,意为安定和平的国家,直截表明了她对这个新生国家未来美好的期许,以及平定天下战乱的决心。 《吕氏春秋·大谕》言:“天下大乱无有安国,一国尽乱无有安家,一家皆乱无有安身。”王通《文中子·周公》亦曰:“其应天顺命安国济民乎!” 不得不说,王通这个人的学识和本事确有真材实料,虽然颇有些复古的倾向,但他宣扬“中~国之道”,将儒学往实践方向发展,门徒弟子包括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李靖等人在内,水平自是相当不错,并在赵青的手下得到了充分发挥。 “安国”这个名称,正是大儒王通提出,经由赵青等人商讨,最终通过的结果,包含了“安国全军”“民安国富”等词的寓意,且不与任何前朝之名重复。 鲁妙子正在浏览的这一张报纸,乃是安国地区发行的“安国日报”其中一版,上半部分图文并茂地介绍了近日江都城招揽大批平民,作为未来基层官吏培养的报名过程,并附上了多人的采访记录; 下半部分,则刊登了当地医药局组织大批人手在山野中采摘草药,作为伤病瘟疫的储备,且写明了他们耗费数日时间后的收获统计,标注了这些草药理论上可救助多少人,预计售价如何。 由于印刷术的水平有限,报纸只印了正面,反面一片空白。鲁妙子随手取过另一张续接上文的报纸,翻开看着纸面上的崭新内容,心中若有所思。 那是一篇名为《竹花帮秘史》的连载小说,作者外号“扬州双龙”,讲述的是本是扬州小混混的殷开山闯荡江湖、屡逢奇缘,最终跟邵令周、沉北昌、骆奉等兄弟开创扬州最大帮会“竹花帮”的故事。 此文通篇充满了没什么江湖经验的人在听了一堆市井评书后对黑道帮会的臆想,涉及到多家赌场、青楼,还有曲折离奇的宝藏探险,描述了殷开山与天仙楼玉玲姑娘的动人爱情故事; 虽然文笔烂得惊人,在正统文人眼中毫无价值,但却是平民百姓喜闻乐道的八卦内容,通俗易懂,且与现实存在、已被清算打倒的“大人物”竹花帮帮主殷开山息息相关,故而广受好评。 在文章末尾的读者互动环节,有相当数量的人对“扬州双龙”如此大胆地揭开黑帮隐秘感到了担忧,觉得他们有被竹花帮余孽袭击报复的危险,希望两人在小心行事的同时,曝出更加吸引人的内容。 还有许多人怀疑双龙本身就是竹花帮“风、晴、雨、露”四堂的核心成员,不然不可能知晓这么多帮会运行的绝密,并以此作为犯法的证据,威胁他们速速更新下一章的情节。 “扬州双龙”,自然就是寇仲、徐子陵两人,在扬州附近闯荡了一段时间后,就意外地发现周边大片地区都变成了赵青的治下,震惊地返回了江都,在练武的同时,也试着为当地的报纸供稿作出贡献。 虽然只有偷听白老夫子讲学的文化水平,但双龙天生聪颖过人,想象力丰富,拿曾经欺压过他们的竹花帮编造出各种离谱的情节,发表在报纸上,居然也收获了一大批粉丝。 …… 看了一会这版的内容,鲁妙子似是回忆起了年轻时自己的往事,不由得会心一笑,然后将报纸叠起放在了一旁,抬头望向眼前不知何时忽然出现的向雨田。 “新一期的报纸肯定早就出了,但我为什么要替你白白做事?不交出几件真库内的宝物,给足路上的费用,就别指望着我连续几天赶上几千里把它带过来。” 向雨田装出一副很不满的样子,恶狠狠地盯着端坐的鲁妙子,突然表情恢复如常,从身后掏出了一叠崭新的报纸,放在石桌上,澹澹开口道: “小鲁,这个安国工匠发明的‘印刷术’,对于你来说应该难度不大吧。有了魔种延续了数十年的寿命,什么时候,你也开办一家或几家跟它相似的报纸,让我多出些乐子来呢?” “‘印刷术’本身不过是印章的升级,只是制作花的时间较长,难度并不算高。实际上,老向你只是想多看一些报纸内容的话,并不需要专门印刷,找上一批文人撰写就行。” 鲁妙子瞥了一眼新出的报纸,注意到上面一个醒目的标题《对于东突厥侵犯中土主权之事,天刀宋缺有意于九月或十月北上向武尊毕玄约战》,心中惊讶,不禁愣了一阵。 知晓“天刀”宋缺目前跟安国是结盟的关系,他心中若有所思,同时胸有成竹地回道:“倒是你经常外出到江南游览,是否会耽误了搜寻、消灭邪灵的大事?”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看这些东西吗?”指了指桌上的报纸,向雨田随口辩解着说道:“如果不是怀疑突然冒出来、修为超凡入圣的赵青,我又怎么会前往江都探查,给你带过来一些当地的‘特产’呢?” “除了谢眺魔种化作的邪灵这个原因外,我很难想象,天底下居然会突然出现一个武学境界并不亚于我的超级高手。” “你曾经提醒我,邪灵有可能会化身一方反王,靠着它成千上万的手下军队提供保护。现在看来,这个赵青虽然在性别上不怎么相符,但考虑到天人化生的变易,确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一人。” “但依我来看,就算建立安国的赵青真的是你口中的邪异恶灵,她治下的地域安富恤穷、井然有序,民生发展迅速,完全有着开创新朝、重建太平盛世的潜力。”鲁妙子迟疑了一会,开口反驳道: “如果所谓的恶灵出世做的都是好事,且看起来还会一直做下去,我们又为何要把它视作未来的祸患,强求将其消灭呢?” “若非我近日需要为杨公宝库设计全新的机关结构与秘道,以此来对付被吸引而来的魔门中人和可能的邪灵,不用老向你代劳,我早就前去江都,亲眼一瞧究竟,看看她治下的情况了。” 向雨田点了点头,微笑着回道:“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我也不那么确定,觉得赵青未必就是墓穴中逃出的恶灵,也可能是修练了传说中位居四大奇书之首的《战神图录》。” “虽然这意味着我白费了大半个月的工夫,仍没有把握住关于真正邪灵的线索,但我仍希望事实如此,这样可以在跟她交流过后,让我摸清战神殿出现的规律。” “根据我重新整理的‘天邪道’情报,谢眺祖师似乎掘出过跟和氏璧并称‘随和之宝’的稀世奇珍‘随侯珠’,其中大概率有着类似于和氏璧的异力,或许当下正落在邪灵手中,能够加快它的恢复速度。” “如果一两个月内没能拿下邪灵,日后再对付它的难度与为此付出的代价,就要高出不少了。因此,这是我代购的最后一期报纸,此后的一段时间,都得待在宝库之内,助你完成施工。”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掌按在石桌面上,轻轻一提一旋,桌旁一方地板往下沉去,现出里面窄小的空间,再从他宽广的衣袍中掏出了一个小铜罐,装入了机关之内。 “根据我在江都、历阳、丹阳探听的情报,赵青大概率已经启程前往大兴,为她跟佛门之间赌斗的约定而来,现在或许正在城中。” “到时候试着近距离交手一番,当可查清楚她真正的底细,知晓究竟是恶灵在这段时间进行了完美的伪装,压抑住了它心中的邪恶本能,还是我向雨田认错了人。” “说起来,你家青雅的飞马牧场,现下正与安国的势力范围相邻,随时可能被兼并拿下。就算我不管什么邪灵的事,再过上一段日子,你也应该去跟赵青打一打交道了。” 向雨田简单地解释了几句,正准备换个话题,改聊宋缺约战毕玄的新闻,忽然间听到长廓的方向传来了“当当”两声鸣响,那是机关总枢纽室的位置,表明有人触动了地库的警报系统。 “有外人潜入了宝库。”鲁妙子神情微惊,从两次“当”声的细微变化中察觉到对方潜入的速度超乎寻常,身手大概率比经过魔种强化后的自己还要强出不少,且精通破解机关的技巧。 毫无疑问,这绝非是一般水平、凑巧入内的寻宝人,而是一个威胁极大的闯入者,若非向雨田这样的绝世高手在场,就算有着重重机关之助,他仍无应付对方的充分把握。 闯荡江湖数十年,鲁妙子自然有着他的警惕心,知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虽然没办法确认进入宝库者的详细情况,但身处无数珍宝所在之地,很难不认为对方会不生出夺宝杀人之意。 “你不是已经封死了假库跟真库之间的通道了吗?” 对机关学的了解有限,并未听出声响中蕴藏的信息,向雨田懒得亲自动手,随口提醒道:“接着封死假库的入口,再随便触发一些存储在机关中的弩箭,应该就可以处理完毕了。” 没有再说些什么,从长廓处离开,鲁妙子很快来到了一个方广仅十步的小室。小室中央处有个水井般的设施,井上有个大绞盘,盘上卷有一小截粗如儿臂的铁链。 随着绞盘的转动,他专心利用滑轴绞索机括控制全局,下方传出来了轰隆隆的沉闷声响,意味着地下水流的驱动力充足,假库区域的杀伤性机关全面开启。 …… 正如赵青的预料一般,当她转动门环,打开前方钢门的瞬间,传来了清脆响亮的“啪”声,随即机括疾响。 十枝特长特粗的精钢箭失,似是杂乱无章的从另一端暗黑处疾射而至,破空声带起激厉的呼啸声,在这寂静的地下廊道更份外刺耳,填满廊道仅容人立的空间。 此种由机括发动的超级劲弩,比诸一般弩弓发出的弩箭厉害百倍,除非来者能变成纸张般薄,否则休想避过。 然而,它们对付手无寸铁的宗师级高手或许威力十足,靠着箭失的密度能瞬间将敌人重创击杀,就算靠着兵刃勉强挡下,也会被逼退至新的陷阱区。 若是连续发射而出,杀伤性则以倍数增长,抵御难度要高出数个档次,且可以跟其他的机关互相配合,但此刻遇上了赵青,却是发挥不出半点作用。 只见赵青周身的气场极速凝聚,刹那间便化为了一方幽暗的领域,进入了“形神化虚”的状态,精钢箭失刚飞射至她前方数丈的区域,便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滞,被十柄细小的冰剑凭空抵住; 紧接着,一片磅礴浩荡的气浪骤然向前爆发,将这些劲力衰颓了的钢箭精准弹射返回了它们原本所在的箭孔之内,与即将发射的第二批弩箭撞了个正着,卡死在了孔中。 知晓鲁妙子在杨公宝库的设计上花费了不少心血,打算招揽对方的赵青并不打算对此地进行较大范围的破坏,只是心念微动,有如实质的精神力蔓延开来,强行卡住了后方几个正要释放沼气的机关。 下一瞬,她的身形化作了一片难以看清的虚影,眨眼间便操纵气场细致入微地渗入机关箭墙与其后的另一堵钢墙之内,无视内部机括的锁定,将它们强行掀起,闯入其中,直达宝库机关中枢的位置。 刹那间便认出了室中还没反应过来的鲁妙子,赵青心中一动,感应到了对方身上魔气的气息,并施展“他心通”知晓了向雨田的存在。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元气键,和氏璧奖(4k) “沿途见识过这宝库中与自然之力相合、处处精巧神妙的机关术,深切体会到其中攻心格物之理后,终于与鲁大师见面了。” 知晓自己突然闯入杨公宝库之内,很难不引起对方的警惕,赵青也并未因鲁妙子操纵机关施放攻击而心中不满,只是澹澹地向着总枢纽室后的真库核心位置瞥了一眼,感应到其内藏了一个铜罐。 发觉自己激发出的超声波传入铜罐内部的时候,测试出其中储存着密度极高的液体,如果所料不差,罐中应该装了大量水银,水银中则有着邪帝舍利。 而在装着邪帝舍利的铜罐附近,天地元气隐隐与一小块人形的区域相合,无疑是藏了一位天人合一、且修有隐身之法的绝世高手,大概率正是向雨田本人。 “心有心性,物有物性。机关巧器之学,需总结天地自然之理,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方可真正登堂入室,窥见其更深的奥妙。” 听到赵青对自己所建杨公宝库的评价,鲁妙子由衷地回道,同时心中一震,觉得虽然只是初次与对方见面,但从她言语直指机巧学的精义来看,无疑可以成为自己在这方面上的知己。 念及于此,他不禁有些后悔起来,刚才不问缘由,就操控中枢绞盘触发了假库中多个杀伤性的机关,若非赵青实力惊人,险些就伤到了对方,互相生出难以化解的矛盾。 这无疑是一件鲁莽之举,体现出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无年轻时的心态,面对破解了自己机关的陌生人,居然不再怀有好奇心与试图交流互相进步的想法,而是因为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就狠下杀手。 这种心性的变化,难道是因为自己受到了魔气的影响吗? 不过,对方居然恰巧就是不久前自己跟老向聊到了的那个赵青,疑似邪灵的存在,且正好符合谢眺经常盗墓、擅长机关之学的特征,虽然看起来态度友好,但也不排除她会带来极大危险的可能。 …… 看得出鲁妙子以机关巧器之学为基础,总结了许多原理,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觉得对方确实不愧于他天下第一巧匠的名号,已经接近了发展科学的地步。 像杨公宝库连通城内城外的地道,就用上了水力和齿轮绞索联合驱动的铁轨列车,以此来运输宝库内的大量黄金兵器,虽然车辆运行速度颇慢,但理念却相当先进。 “通过永无止境地探索、实践,发现天地自然、万物之间蕴藏的规律,以此建立起分科、分类的系统化体系。在我看来,它绝不是简单的‘机关巧器之学’,而是重要得多的东西,可以称之为‘科学’。” 简要介绍了科学的概念,她心念微动,随手向着边上的石壁指了指,立刻有了一粒粒晶莹的光点腾飞而出,落在了这面石墙之上,于其表面形成了大片大片的彩色图文。 刹那间,原本粗糙泛灰的花岗岩石壁,便变得光滑发亮起来,经由无数光芒刻蚀出的细微痕迹,在特定角度的观察中能呈现出立体的形态,乃是赵青对光学成像与精神实质化进一步研究的成果。 “这是我所知科学分支中名为‘物理’的一部分基础理论,你可以看一看,试着理解其中的意义。” “《力学原理》?” 见到这神奇的一幕,听说过历阳城外异象的鲁妙子倒也没太过惊讶,只是转头望向这一面墙上显示的内容,从中看到了牛顿三定律、力矩平衡定律、弹性定律等等,包括了它们涉及到的现象,与将其推导出来的过程。 “这些科学的理论,用于自然的事物上,考虑到你定义的空气阻力等因素,确实寻不出什么反例。但涉及到武学方面,似乎就不一定完全匹配了。” 虽然仍有些警惕之心,但鲁妙子一沉浸于其中,便将其完全忘记,很快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沉思良久,忽然开口问道: “比方说我朝前方释放出一道足够推动千斤重物的真气,按照你的理论,它也应该给我自己一个千斤的反作用力才对。但事实上,这个力并不存在,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基本上理解了赵青所提供的力学理论,并从中寻找到不符合的疑点,可见鲁妙子的智慧水平,确实是当世最顶尖的几人之一,堪称全方位的奇才。 这个发出真气却没有反作用力的现象,实际上涉及到的原理相当复杂,是导致赵青修为达到了如此境界,可释放出的力道已臻百万斤的级数,却仍然难以实现自在飞行的根本原因。 正是因为修行有大量似乎违背科学的地方,修练之人的智慧得到开发,一般均高于普通人,却很难像前世那样顺利总结出成体系的理论,在文明的发展上甚至会变得更加缓慢。 “鲁先生,你应该知道柴火燃烧放热、火药爆炸等现象吧?还有道士炼丹炼药的时候,药材的性质常出现与先前全然不同的变化。这些事件的背后,自然也有着它们的原理。” 用赞赏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赵青点了点头,对此作出解释道:“与描述力学的物理不同,这类不涉及到力的传递,却额外产生或吸收能量的变化,在我这里则称之为‘化学’……” “根据我的推测,大部分真气属于特殊的气体,以纵波的形式传播,并可以受到精神力量的控制,像化学反应那样释放出蕴藏于其中的能量,以此产生额外的力道……” “细究真气的起源,就不得不提到‘炼精化气’这个概念。众所周知,在后天之境,真气内力的来源,一般为由吃下去的食物转化出来的脉气。而人消化食物的过程,正是一种化学上的反应……” “虽然目前尚无法明确真气储存、释放能量的详细机制,很可能涉及到比‘化学’更加精细的微观变化,但暂时可以将其视作‘化学’体系中的一个大类,探究它对其他事物施加影响的原理。” 从微观的角度分析,由复杂的阴阳之气结构组成的真气内力,它的形成与消耗,在赵青看来,可以视作由各种元气基本单位,其“元气键”的形成与断裂,跟化学变化颇有相似之处。 其中的“真气”,为复杂的元气化合结构,物理性质等同于很轻的气体;“内力”,则是真气中蕴藏着的“元气化学能”。两者属于两个相似却又有细微差别的定义,在科学描述时需要区分开来。 当然,这并非就是把“元气”视作了前世的分子原子,只是暂时在描述真气内力时用作参考,真正的武学体系,无疑还要复杂许多; 不仅要创出相应的“化学”,还涉及到流体力学、量子力学、统计力学等一大堆理论,结合阴阳转化等道门思想,探究神秘莫测的意识与精神,才能够完整地描述。 实际上,若要将武学融入到科学体系,需要建立的全新学科,应该得有类似于化学层面的“真气化合学”,近似于微观物理层面的“微观元气学”,研究宏观元气现象的“宏观元气学”等等。 …… “你的意思是,真气内力的效果,类似于掷出并引爆了一个内有火药的霹雳雷火弹,释放出的力量源于火药的化学反应,而与掷出者没有直接的关联?” 鲁妙子双目精光闪烁,显然意识到了这其中蕴藏着的道理,并发现了化学这个不亚于物理的学科所代表的意义,为之惊叹不已。 “可以这么类比,但应该还要复杂一些。” 知晓鲁妙子最擅长的还是机关巧器,更偏向于物理方面,赵青并没有详细解释下去,而是开口邀请道:“这面写有部分力学原理的石刻,是我特意上门拜访,送给鲁先生的见面礼。” “如果鲁大师愿意钻研更深入的内容、探索物理、化学、生物等领域,发掘武学修练中蕴藏的奥秘,不妨加入我开办的研究所,跟其他能工巧匠们共同进步。” 说到这里,她随手取出了两封信件,朝着鲁妙子的方向平平掷出,紧接着道:“这两封信,分别是你多年前曾教导过半年的雷九指,以及你的侄女石青璇所写,代表了他们俩的真切问候。” “雷九指?青璇?”鲁妙子心中一震,脑海中浮现出了二十年那个倔强跟在自己身后学习的小孩,以及继承了碧秀心性格与箫艺的小青璇,伸手接过这两封信件,不禁绽放出了喜悦的笑容。 看出赵青的邀请确实颇有诚意,鲁妙子心中暗暗思索,自己虽然无法分辨对方是否为所谓的邪灵,但既然向雨田藏在边上已有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有发动攻击,应该是排除了她的嫌疑吧? 沉吟片刻,他点了点头,回道:“赵姑娘一番言语,便令我有了拨云雾见青天,豁然贯通的感觉。单是为了探索与追求‘科学’的奥秘,我似乎已无拒绝的理由。” “不过,姑娘你毕竟是南方最大势力的领袖。也不知我加入你所言的‘科学研究’,将会得到怎么样的待遇?究竟要进行什么工作,是否与研制用于战争的军械有关?” 听到鲁妙子提出的一系列问题,赵青微微一笑,回复道:“在我看来,真正的能工巧匠,开创出了利国利民的技术,或者总结出了新的科学理论,地位绝不逊色于向来被人尊崇的名相贤臣。” “若是你能加入到我们的事业之中,所能得到的待遇,正是跟科学技术的发展息息相关,按照做出的贡献衡量其中的高低,并设有专门面向科学创新的表彰与荣誉。” “比方说,目前按照我的规定,每隔一年的时间,都会颁发一个重大的奖项,在某种层面上与我手头上的和氏璧相挂钩,其名为‘和氏璧奖’的最高荣誉。” “‘和氏璧奖’?”这一次,出声的不再是近处的鲁妙子,而是刹那间从较里面的真库核心区域移至总枢纽室,缓缓显露出身形相貌的向雨田。 显然已经旁听了有一段时间,他转身打量了一会刻在石壁上的《力学原理》,接着把目光投在了赵青的身上,澹澹开口问道:“本人向雨田,忝为圣门第十三代邪帝,乃是鲁妙子相交多年的老友。” “赵青姑娘,原来自我将和氏璧放在洛阳后,它最终落在了你的手上,而非被佛门中人所取得。目前来看,你能创立这名为‘科学’的体系,治下地域太平安康,也确实配得上这件千古异宝。” “但你设立的这个‘和氏璧奖’,又有着什么寓意,跟和氏璧是怎样挂钩的呢?” 通过魔种神奇的感应,向雨田基本上确认赵青所言均是事实,判断对方很有可能正是当初探墓时干扰到自己的那人,排除了她由邪灵假扮的嫌疑。 听着听着,他对赵青“间接”放出邪灵稍稍有些不满,但又对她介绍的“科学”理论深感兴趣,在提及和氏璧这个异宝的时候,突然现身而出,决定亲自问询一番,顺便也帮鲁妙子探一探路。 “考虑到要与工匠与科学相关,本来我是想设立一个‘墨子奖’的,但众所周知,墨子其实正是你们‘天邪道’一脉在某种意义上的祖师,也不太好越俎代庖。” 望着气息深邃难测的向雨田,赵青澹澹开口解释道:“和氏璧的发现与凋琢过程,它从最初的一方璞玉,成为如今代表天命与皇权的至宝,跟我们一步步参悟出天地自然之理的奥秘,从中研究出驾驭万物的各种力量,隐隐可以互相对应。” “因此,我准备借助‘和氏璧’响亮的名头,设立包括科学大类与武学大类在内的多个奖项。其中,武学分为理论、内功、招式、身法、精神五个方面,科学则分为理论、机械、农业、医学、材料五者。” “在相应的领域作出杰出的贡献,此乃竞争得到‘和氏璧奖’的唯一条件,得奖者可获得足量的武学资源与世俗财富,在地位上等同于高品的官职,并能在他的研究区域上得到进一步的支持。” 之所以不是按照学科来进行分类,则是因为在当前刚起步的阶段,赵青更看重科学研究在实用方面的意义,除了单独划出了两个理论奖外,其他均为实用性的领域。 假如有个人开发出了一门适用性高、修习门槛低的医疗功法,那么他将可以同时竞争内功、医学的两个奖项,并有一起获得的可能。 “所以说,小鲁在加入到你属下的‘研究所’后,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取得高官厚禄的待遇?”向雨田眼中紫光闪动,忽然伸长手臂拍了拍鲁妙子的肩膀,连声鼓励道: “有信心拿到这个‘和氏璧奖’吗?能不能在我的鼎力相助之下,成为科学研究的宗师级人物,替我的‘天邪道’争取设立一个‘墨子奖’,就靠小鲁你的本事了!” “呵呵,你算是墨家的传人,我则是鲁班的后人,为什么要帮你搞个‘墨子奖’出来?”鲁妙子鄙视地瞪了向雨田一眼,立刻反驳着回道。 被尊为魔门始祖的初代邪帝谢眺,其人本属于墨家中一个愤世嫉俗的流派,精擅机关之术,以“节葬”的理论为依据从事盗墓行业,并对别的诸子百家也有涉猎。 因此,他的嫡系传承“天邪道”一脉,也可以视作为墨家的传人,拥有墨家传承下来的大量典籍,但代代邪帝基本上都在埋头钻研“道心种魔大法”,少有参与世事之辈,对机关术也无多少研究。 跟历代邪帝大不相同,出身于秘族的向雨田脑子里装满了非常人所能想象、稀奇古怪的念头,对平常人没留心的事,充满了猎奇探索的兴致,随时会从一个话题扯到另一个与先前毫无关联的话题去。 在修成道心种魔大法的过程中,他跟鲁妙子等有趣的人结交成为了朋友,而在听闻赵青揭开了一个全新领域的面纱后,心中不禁充满了探寻研究的想法。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元气生命,魔气培养(4k) “鼎力相助?所以你也想参与研究?”赵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人,分辨出鲁妙子和向雨田身上散逸出的微弱魔气,跟自己先前遇上的那一道似乎有些不同,多了几分生气。 “说起来,自东晋末年开始算起,向老先生你活了足有两百五十多年,在寿命上超过了历代以来的一切高手,与研究科学相比,更适合的是先被人研究吧。” “我观你全身的血液尽数化为紫红,经脉穴窍内外隐隐有氤氲紫气缭绕,似乎并非《道心种魔大法》的效果,而是另一门道魔合一的绝世功法,改变了你的体质禀赋。” “哦,你居然看出来了?”向雨田收回搭在鲁妙子肩上的手掌,不再收敛魔气,微运功力,其中一根手指的前端立刻化作深紫色,渗出了一滴泛着紫光的血珠,大感兴趣地回道: “这功名为‘紫血大法’,是向某感悟圣舍利‘无间亦有间,有限又无限’,贯通虚实的特性,结合敝门‘圣帝诀’与‘道心种魔大法’两者之精华所创,以血液承载至阴至阳,将自己转化为先天道体的法门。” “先吸取炼化圣舍利中的元精,再融入日月精华,令身体初步具备虚实无间的特性,使得‘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能够共存于一体,从而刺激魔气源源不断地生出生机,达至延寿长生的境界。” “一直以来,我向雨田习惯独来独往,难以忍受跟无趣的人交流。要研究我所修的功法与体质,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得拿出份量足够的东西,引起我的兴趣才行。” 道心种魔大法修至臻达第十重功法的“魔极”后,魔种与魔气可以完全敛收,在处于静态的状况下,任对方的感应力如何过人,理论上也不可能发现它们的异常。 不过,早已对先前收获的那道魔气研究多时,又通过罡劲巅峰体质蜕变的方式具备了一定的透视能力,借助鲁妙子魔气与向雨田之间的微妙联系,且施展“天眼通”,赵青还是看出了其中的真实情况。 如果她所料不错,后世《破碎虚空》中“血手”历工所修的“紫血大法”,可由魔境进军无上正道,也许正是向雨田所创的这一门,但没有了邪帝舍利这个条件,估计很难修到最高的境界。 对方的这个“紫血道体”,应该算得上是一种借助宝物修出的特殊体质,蕴藏的潜能比一般的凡体强出不少,就算不计“紫血大法”可能自带的秘法,也能将“道心种魔大法”的威力再作提升。 至于“圣帝诀”这门陌生的功法,能以“圣帝”为名,显然就是“天邪道”历代邪帝在无法练成“道心种魔大法”的情况下,所主修的高深武学,绝不逊色于真传道的“四正天罡”和阴癸派的“天魔大法”。 毕竟,《道心种魔大法》一直被魔门各派中人视为魔门典籍中最高的心法,而持有此典者,均为魔门中武功最高强的人,否则早被人夺去宝典。 毫无疑问,虽然对外名声不显,但自谢泊以来,“天邪道”的每一代邪帝,都应该是魔门中的第一高手,大部分甚至全都是大宗师级数的人物,拥有十卷《天魔策》中最高深的两卷。 赵青心念微动,发觉此功跟“道心种魔大法”在功效上似乎有不少相近的地方,正常来说,应该是可以融为一体的,但向雨田却完全没有这样去做的意思,反而刻意将两者作出了明显的分割。 联想到自己近几日对魔气研究的成果,似乎隐隐指向一个出人意料的结论:道心种魔大法很可能藏有一个重大的隐患,令向雨田在修成后感到不妥,另外自创了一门紫血大法以作平衡。 “百多年前,在我按照典籍顺利地修至‘魔极’、‘魔变’之境后,向某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敝门历史记载中从没有人能练成的《道心种魔大法》,至少在‘魔仙’之前,创功者绝对有亲身经历过。” 向雨田澹澹述说道:“不过,最后一篇只有百来句的《魔仙》,着下种魔大法的谢眺,在这一章里亦是语焉不详,含湖其辞,似乎纯属理论性的揣测探究,缺乏经验上的支持。” “靠着昔年从燕飞处得到的仙门之秘,我最终补全此章,修成了‘魔即是仙,仙即是魔’的‘魔仙’,从阴阳分判恢复至阴阳浑一的武道至境。” “但越是细究这篇‘魔仙’,就越感觉到谢眺很可能是故意这样撰写,实际上对‘破碎虚空’的了解比我还要更加深入,于其中隐藏了一个超乎想象的秘密。” “赵青姑娘,你能够分辨出‘紫血大法’与‘道心种魔大法’的差异之处,当是对后者有着一定的了解,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莫非,是遇见过别的修习‘道心种魔大法’之人?” “间接遇上过。”看出向雨田认为当世另有他人修练“道心种魔大法”,赵青心中感应着环境中的魔气与那一滴紫血的气息,分析着“紫血大法”蕴藏着的奥秘,简要解释道: “这个神秘的人物,暗中诱导别人发动了两次针对城中无漏寺的袭击,恰巧被我遇上,破坏了他的计划,也因此拿到了对方用于远程影响操控局势的几缕魔气……” “通过对魔气的分析研究,我发现了它的一个奇异的性质,怀疑其已可以算作是一种由真气元气构成的特殊生命,因而会对人的精气神造成特殊的影响。”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特性,才会令看似完美无瑕的‘道心种魔大法’,在修习上出现了难以避免的缺陷隐患?” 说到这里,她随手取出了一个直径寸许的灰黄色圆形透明器皿,将其笼罩于明亮的白光之下,照映出器皿底部的一层显得浑浊的绿色藻类,和飘浮于中部、不断游走的深黑色魔气。 跟向雨田纯靠自己的修行境界收敛魔气波动不同,这个透明器皿运用了铅这种防辐射的高密度材料,实际上是赵青手搓出来的铅玻璃所制的物品。 众所周知,高阶真气可以被视作穿透性极强的波动,而靠着比邪帝舍利外层水银大致相当的阻隔效果,她用铅玻璃挡下了魔气精微和短促的波动,以防魔气从中逃逸出来。 而在铅玻璃器皿底部的那层藻类,也并非是寻常的水藻,而是同时具备动物与植物特征,原生动物中的一种,被称为裸藻或眼虫。 …… 根据赵青的调查研究,魔气跟一般的“太阳真火”或“太阴真水”大不相同,具备着水中火发、火里生水的相反特性,是介乎生死,甚或超越生死的奇异能量。 在某种意义上,魔气已不属于真气的范畴,连初入先天就该在真气内打下的精神印记都不存在,比起神气合一的先天真气,更像是一种怪异的天地元气,可以被他人不受排斥地吸收使用。 而与魔气息息相关的魔种,更是一个融合了修习“种魔大法”者元神的奇物,诞于死气,却借死里复生而充盈生机,死生合一,故能无中生有,有中生无,天然徘回于生死界线。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魔种明明是与元神互相融合的存在,但修行“种魔大法”的人却具备着分离出第二个魔种、将其植入他人体内的能力,也不知道这第二个魔种究竟是什么东西。 根据《覆雨翻云》中提到的说法,“道心种魔大法”的“种他”篇,是把修习者和炉鼎两人的元神锁起来,鼎灭种生,种子吸收炉鼎死亡时三魂七魄散离释放出的庞大能量,超脱生死,离凡入圣。 也就是说,魔种的升华过程,并非是从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处着手,没有“炼虚”这个过程,而是借助了元神崩解时产生的特殊死气,将其炼化后化为了与真火真水同一等阶的魔气。 虽然这只是“种他第六”损人利己的取巧之法,但也可以看出,道心种魔大法的魔气很可能需要大量的死气供应。这也是后来修成此法的龙鹰、韩柏都曾经历了死亡的缘故。 邪帝舍利之内,蕴藏着“天邪道”历代宗主临终前注入的精气神,充盈能令人功力增强的元气精华,也充斥各种死气、杂气和邪气,后三者被人视为有害无益的东西。 但根据赵青对魔气的多番实验,所作出的推测,由于向雨田并不打算冒险“自杀”来推进“种魔大法”的修行,他或许借助了邪帝舍利内储存的高质量死气,促进了魔种的升华。 拒绝一切有风险的魔道之法,靠着道门正宗最稳妥的元神蜕变升华带动境界的提升,向雨田修练的速度比正常情况下要慢了很多,但也显得更加扎实,且有余裕利用舍利元精创出了另一门绝学。 值得一提的是,大唐原作中石之轩拿到邪帝舍利后,靠着向雨田的吸取元精之法吸尽了舍利中残余的元精、邪气、死气,并靠着邪气死气而非元精治好了他的精神分裂。 参考石之轩所修的功法结出了类似于魔种的东西,似乎也可以证实这一个有些离奇的猜想。 在推测出了魔种魔气与死气的密切关联后,赵青试着拿收获得到的魔气做了几个实验,在魔气的附近宰杀了一些猪狗、牛羊、鸡鸭之类的动物,然后发现魔气居然出现了微弱的增长。 无需本体供应能量,在外界吸收的死气或者说魂魄之力,能够作为魔气成长的养分,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从魔气的奇异特性联想到了鬼魂,再结合自己对真气微观结构的研究,赵青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推测这各种违背常理的魔气,实际上已算是一种特殊的元气生命。 毕竟,所谓生命,实际上就是一大堆有机物的结合。如果把真气视为基础元气单位化合形成的“有机物”,那么复杂的“有机”结构,再加上玄之又玄的魂魄之力,完全有形成“元气生命”的可能。 每一小缕魔气,都可以看作是一个微型生命体,只具备着基础的本能,但大量魔气聚合在一起,有了“魔种”这个核心,最终化作了比单体更加高级的智慧生命,与“神劲”阶段孕育出的“身神”相类似。 推想着魔气这种能够脱离主体自发增生的“元气生命”所具有的意义,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分析出自己在没有足量魔气,对“道心种魔大法”了解有限的情况下,很难在研究上取得进一步的突破。 因此,她转而把目标放在了应该如何快速培养魔气的研究方向上,派人搜寻了细分度更高的动植物来进行实验,顺带着把先前覆灭香家“六福赌场”后抓到的香玉山、香生春等人也纳入实验范围。 有些出人意料之外的是,经过多轮对照实验,考虑到成本价值,在提供魂魄之力方面,大型的动物并不占优势,植物则是根本就没有效果,反而是小型动物在同成本下靠着数量优势比较划算。 进一步细究下去,赵青更是惊奇地发现,像草履虫之类只有一个细胞的原生动物,居然也有着微弱之极的魂魄之力,且由于繁殖更新换代的速度比正常的动物快出了成千上万倍,效率反倒是最高的。 根据佛门的说法,人和动物才是拥有阿赖耶识的有情众生。尽管原生动物是只有一个细胞的真核生物,但居然也勉强符合了这个条件,有着几近于无的灵魂。 虽然在死亡后魂魄之力的消散速度极快,只是几个瞬间的事情,跟有一定希望形成鬼魂幽灵、长久驻世的人类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但只要跟魔气之间的距离足够近,就可以来得及吸收。 将死气转化为生气这个变化作为媒介,魔气表现出惊人的活性,可以汲取天地灵气复制自身,同时也拥有向附近生命提供生机之力的效果,唯有微型生物才有充分利用的能力。 质量不行的魂魄之力,肯定没法让魔气在能级等阶上得到提升,但就增加它的数量方面,却是并没有什么问题。 总而言之,早已制造出显微镜的赵青,让人寻来了多种常见的原生动物,测试它们充当魔气养分的效果,最终确定了眼虫这种有着叶绿体、可以靠着光照就维持生命活动的生物。 在没有发现新资源的情况下,她准备靠着眼虫裸藻大批量培养魔气,作此来作为未来很可能被大规模使用的修练资源、真气工业化用料,乃至于开发出魔气殖装之类的奇异装备。 …… “魔气不仅仅是修练出来的能量,还可以看作是一种由真气元气构成的特殊生命?你是在开玩笑吧?” 听到赵青堪称离谱的说法,饶是向雨田活了两百多年,识见高超,思路天马行空,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不禁反问道:“我的身体内还有着另外的生命,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话刚出口,他似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会,沉声开口道:“不过,魔种在形成乃至与道心合而为一的过程,我确实经常生出自己正在被一个外来的异物取代的感觉,时至今日仍有余虞。” “某种概念上,我似乎不再是我自己的主宰者,只是魔种于魔界和人界间的连接之物,失去了对自己元神的绝对掌控,将其拱手让给了一个我培育出来的怪物。” “你所言‘道心种魔大法’有着某种隐患,我觉得这确实有相当的可能,纵然修成了‘魔仙’之境,仍一直抱有怀疑之心,推测这与谢眺那些语焉不详的内容有关。” 在亲眼目睹洱海古墓那诡异之极的魔种邪灵后,向雨田对自己所修的“种魔大法”生出了极大的警惕之心,原先觉得自己随时可以破空而去、超脱尘世的逍遥心态,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如果不亲眼见过“道心种魔大法”真正的创作者“天魔”苍璩遗留下来的墓葬,或者探索进入到传说中的战神殿中,就算创出了一门制衡用的“紫血大法”,他始终无法排除,破碎时丧失自我的可能。 望着培养皿内显然是源于邪灵的魔气,向雨田很快意识到自己和赵青接触到的确实是一个疑似元气生命的异类,经过细致的分析,她的说法听上去真的能够解释这发生的一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共生态,虚态空间(4k) 听到向雨田的话语,鲁妙子心中一震,明晓赵青所言魔气是特殊生命一事确有其事,在那个古怪的邪灵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不过,不久前刚了解过了科学这个震撼人心的理论体系,他长时间处于心情激动的状态,对魔种魔气这奇异的特性已是见怪不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道心种魔大法”或许有着巨大的隐患,且将其化解的难度高得出奇,使得向雨田道出如此令人震惊的言论,但对于自己来说,这并不是有必要考虑的内容。 平白得到了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修出的深厚功力,增加了少说也有数十年的寿元,却要到逼近破碎虚空的境界才开始偿还代价,这又能有什么好担忧后悔的呢? 就在向雨田与鲁妙子两人心中暗暗思索的时候,赵青虚拽着飘浮于空中的魔气培养皿,迅速向内行去,穿过一扇复杂的机关门户,来到了真库核心区的圆形石室。 扫了一眼石桌上的一大叠报纸,她微微一笑,随手清理出了一小块区域,运功凝结出了一台有着一根圆筒的冰质精密仪器,然后将培养皿放在了仪器的平台上,并在边上集中了一道紫光进行照射。 毫无疑问,这正是一台光学显微镜,通体由不透明与透明的冰晶打造,虽然形制简单,但由于镜片通体毫无瑕疵,也足以达到放大上百倍的效果; 再配上向雨田、鲁妙子远超常人的视力,完全能够抵达两百纳米的“阿贝极限”,也就是光学显微镜受限于光衍射现象下的最大分辨率,看清较大细胞器的轮廓结构。 至于分辨率更高的电子显微镜、x射线显微镜等仪器,制造难度和运行条件都相当高,不可能纯用冰制成,已超出了赵青的知识层面,在古代根本没法搞出来; 且由于电子、x射线对人来说并不可见,根本无法被两人直接观察到,就算赵青自己在脱胎换骨后可感知到的光谱比常人大了许多,也只能勉强观察到波长很大的那些。 看到石桌上多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向雨田、鲁妙子两人对视一眼,隐隐猜出了它的作用,让更加懂得操纵机械的鲁妙子率先进行操作观察。 在光学显微镜的加成之下,鲁妙子原本不及向雨田一两成水平的视觉分辨率,达到了一个超凡脱俗的层次,看到了培养皿底部因焦距而显得模湖的一团团裸藻,以及上方清晰度较高、时不时从较粗的一缕分裂成较细两缕的黑色魔气。 模彷着冰质显微镜的结构,向雨田尝试着复制出一台相同的仪器,但只凝结出了一个大致的形状,且冰质镜片的透明度颇低,表面还布满了一根根微型的冰刺,半天工夫只捣鼓出了一个废品。 虽然在修为境界上并不逊色于现在的赵青,但他在细微层面上的操控水平,却是差距甚远,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连最基础的镜片都难以制作出来。 就目前而言,此方世界制造出高精度仪器的唯一方式,就是由赵青手搓得来,除此之外,甚至没有半点对其进行维修的能力。 弹指间将自己手上的一大坨冰块化为水汽,向雨田在鲁妙子摸清了仪器操作方式后,迫不及待地挤了过来,很快也看到了魔气增生的过程。 “原来,魔气的真实面目,居然是这样子的吗?”他由衷地感叹,在进一步确认赵青理论的同时,不禁对自己消除“种魔大法”的隐患多出了几分信心。 毕竟,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才是更加令人畏惧的。 然而,在赵青看来,魔气的真实面目,远非是显微镜下一缕缕的黑色可以描述,实际上还要小上数个量级,这种一缕缕的形态,其实已是大量魔气组成的复杂群体结构。 完全凭借精神力来进行感知,以她在这个方向上经过锻练之后的结果,经由“天眼通”与模拟透镜聚焦的加成,足以在极小范围内隐约感应到魔气的最小单体,以及看清染色体中单条dna的存在。 通过这两者的对比,初步估计,这种元气生命的大小在个位数纳米的级别,而元气基本单元的大小,则比原子至少要小上一个数量级,已无法以任何现代科技手段直接观察得到。 发现元气基本单元比原子还小上许多,这并没有令赵青感到惊讶,毕竟在许多修仙世界观中仙人有着点石成金的能力,可以让元气改变原子的类型,前者比后者更小,也属于情理之中。 其实,就算没有她这般超凡入圣的精神力,以大宗师级数高手的眼力,在充足的光照之下,也不是没有观察到较大细胞结构的能力,但他们却几乎不可能生出凑到极近距离去观察生物的想法。 真正有机会让他们用心去感应观察的微观事物,自然还得是经脉窍穴内的真气,这些在精神力感应下不断“散发灵光”的东西,但由于体内其他部位的黑暗,却并不会注意到更多的内容。 而由于根本不知道有如此微观的事物,他们在体外的真气精度操控极限,基本上止于单滴血液大小的层次,很难触及到更小的结构,消耗相同能量发出的攻击,威力比赵青要明显差上数筹。 …… “倒也不必把这个隐患看得太重,以至于认为魔种魔气是在取代自己。” 看着两人在发现微观世界后震撼的神色,赵青澹澹开口道:“依我来看,魔气跟修习‘种魔大法’者之间的关系,应该更像是一种互利共生的状态,并不存在谁取代谁的说法。” “互利共生?是两者结合后有益的意思吗?” 观察了一会魔气的复制分裂,向雨田莫名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有些发痒,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随手开启了地上的一处机关,将里面藏着的一个小铜罐拎了出来。 “赵青姑娘,这里面就是储存了我圣极宗十一位宗主元精的圣舍利,应该算是一件难得的宝物,能够作为修练‘紫血大法’和‘种魔大法’的辅助,价值或许可以与你手头上的和氏璧相媲美。” “由于我已很长时间用不上它,为了感谢你指出了‘种魔大法’的隐患所在,现在就将它赐送给你了。” 接过这装满水银、重达百斤的小罐,赵青继续解释道:“所谓‘共生’,就是两种生物共同生活在一起,相互依赖,彼此有利。” “你将元神中蕴藏的智慧与精神力量分享给魔种,将天地灵气吸入体内供给魔气,魔种魔气也会给予你相应的反哺,输出大量的生气,纯化你的元神和身体。” “人是有极限的生物,但元气生命却很可能没有,具备着难以想象的潜力。通过引导魔种与道心结合的一步步深入,便可利用它来提升自己潜力的上限。” 在她的推测中,创出“道心种魔大法”的那位高人,利用剧烈的生气死气变化培育出了魔气,再引导魔种与元神互相融合,并逐渐将道心嵌入其中,使其通过对元神的拟态诞生出了群体智能。 以这种开发提升魔气智慧的方式,互相进化“交流”,从而达成对魔气的完全掌握,一方面控制其进化升华的层次,一方面带动嵌入魔种的元神、识神跟着魔种一起提升。 跟一般的“仙法”止步于阴阳无极大成的层次不同,道心魔训彻底合一的“魔仙”之境,在理论上可以说没有极限,只要掌握的魔气足够,实力或许能够无上限增长。 但随着魔气的越来越多,它们诞生出的群体意识也会越来越强,控制的难度也变得越来越高,甚至反过来压制住“种魔大法”修练者本体的意识,出现反噬的情况。 因此,在共生的关系之下,针对魔气的这种特性,把握住两种意识间的平衡,不断提升自身意识的强度,也是必须要注意的地方。 从进化的角度来看,前世的地球,早在约二十亿的第一批真核生物,就是体型较大的细菌通过吞噬较小细菌与蓝藻之后,以“共生态”形成了线粒体与叶绿体,才有了后来生物圈的繁荣; 像“道心种魔大法”这种通过与高成长性的元气生命共生后增加修为的法门,本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属于代表魔门高人智慧的巅峰杰作,真正让它出现隐患缺陷的,还是世界等阶的限制。 正是因为此方世界的上限不足,修习“种魔大法”者不得不“破碎虚空”前往高级世界,身躯在这个过程中被虚空能量冲刷毁灭,魔气和修练者间的微妙平衡难以继续维持,令前者出现压倒性的优势。 向雨田心中“道心种魔大法”藏着的隐患,在赵青看来,指的正是这种大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她在没有浏览过《道心种魔大法》原本的情况下作出的推测,并不一定就是事实,但多半也只有一些细微的差异。 “若是要在这种‘共生关系’占据绝对的主导权,消除其中可能的隐患,显然可以从两个方面着手:尝试特殊手段削弱魔气生命的意识,与提升自我意识的强度广度。” 赵青简要地说出了她对应该如何修复“种魔大法”隐患的看法:“考虑到‘魔仙’阶段魔种与元神融为一体、共享精神力的情况,很可能任何一方的提升都会带动另外一方,直至达到它们之一的极限。” “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以特殊的手段将两者互相分离,才能够拉开人魔双方间意识上的差距,否则的话,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她一边思索着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一边从铜罐的水银液中取出了里面的邪帝舍利,一个拳头大小的黄色晶球,随手在指尖凝聚了一成功力,轻轻朝着黄晶石正面点去。 刹那间,邪帝舍利散发出的黄光陡地以倍数剧增,竟是安然无损,将足以在玄铁上留下一道明显印痕的磅礴能量吸入了它的内部,同时涌出了一股沉重如山、奇寒无比、邪异极点的至阴气流。 相当于“天邪道”历代超过十位大宗师不充分联手发出的一道至阴至寒的真气冲击,纵然混杂纷乱,力道分散,亦并非寻常天人级高手可以承受的力量,需要以巧妙方式进行化解。 但面对威力如此惊人的真元暴动,赵青心念微动,轻而易举地便将其镇压了下去,并感应到它的内部出现了奇妙难言的变化,就像往核心凹陷下去,变成一个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的奇异空间。 在这个无间亦有间、有限又无限的奇异区域,储存着足够将顶级高手活活撑爆的巨量真元精气,连同各种邪气、杂气、死气,弥漫在一片广阔的空间内。 …… 见到一个能够大量容纳真元精气的东西,会让人联想到什么呢? 正常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想到天材地宝,或者什么灵石仙石,且没有细究下去的念头,只想着该如何将其利用起来。 然而,前些日子收获了几枚佛门舍利的赵青,在细观了邪帝舍利的形态、输入几缕性质各异的真气探查后,却并不这样认为,而是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邪帝舍利被谢泊发现时,是放在墓主所枕后颈之下,满布血斑,晶莹斑驳,因属晶状的半透明特质,故归类为黄晶,事实上它和任何黄晶石都有很大的差异。 它之所以被称之为“舍利”,无疑是源于历代邪帝均将他们的精气神注入其中,使得其成为“天邪道”代代传承的至宝,跟佛门的舍利子内有着高僧的佛性与精神力相类似。 但无视这些干扰性的信息,从邪帝舍利储存元精的特性着手,以及它上面斑斑的血迹,赵青却想到了人体内同样是用于储存真气、精元的丹田气海,而非自然形成的事物。 真正的高手在死后留下灵物,实属平常之事。比如说神劲高手常常会在骨骼内炼入金属物质,经过长时间的蕴养,纵然最初只是凡铁,也会形成玄铁之类的高强度灵材。 像前几天获得的那几枚舍利,则大概率是佛性与精气神最浓郁的位置在火化后所凝结出来的,也就是三脉七轮中有实体的脉轮中心,对应着中原修行体系中的上中下丹田。 因此,她大胆地作出推测,认为它很可能是一名古代高人的下丹田部位死后所化,在某种意义上确实算是一枚舍利,之所以有拳头般大小,或许是连带着附近的组织一块结晶了的缘故。 根据赵青不久前尝试的光谱分析实验结果,后天真气跟先天真气除了能级的高低之别外,在它们的成分上也有着较大的区别。 前者的光谱中表明,它的组成部分有着氢原子和氧原子,而后者只有纯度较低的会有一些氢原子,纯度高的先天真气,则完全没有这些组成部分。 这个对后天真气成分的研究,跟人体炼化精气,将其转化为真气内力的修行步骤正好对得上号,体现出了从后天至先天的真气变化,结合赵青的理论,也证明了纯度较高的先天真气已非由现实物质构成。 因此,这种处于虚实之间的东西,虽然也可以看作是一种气体,但却有着另外的特性。 比方说,对于高阶真气、精神力等特殊能量来说,至阴无极类功法形成的空间坍塌收缩之感,至阳无极类功法形成的空间膨胀扩张之感,完全可以视作是真实存在的情况,与广义相对论认为引力的本质是时空的弯曲,大致上原理相同。 一者类似于黑洞,一者类似于白洞,但只对真气、元气、精神力等虚幻形态能量起效,且视界的范围极小,只有元神的核心区域,在速度与彼此距离足够大的情况下,受到的影响有限。 而至阴无极与至阳无极合于一体,之所以会形成破碎虚空的仙门现象,一般认为是阴阳激变的效应所导致的结果,阴阳归一,重返天地分判之时,以“世界开辟”之力撕裂破开了一个通往高级世界的出口。 但结合这两者所拥有的空间特性,也可以认为它们在某种层面碰撞融合在一起后,正曲率与负曲率空间交汇,形成了一个类似于虫洞的通道,可以容许虚幻态的事物通过,却会将实质的物体碾碎。 在赵青的推测中,邪帝舍利内部的特殊空间,跟外界空间的连通关系,就可以视为有着一个仅容许虚态事物通过的虚态虫洞,但并非通往能级更高的外世界虚空,而是通往了一个低能级的内虚空。 由于能级的高低差异,前者需要巨量能量才可以开启“仙门”,且只能维持一瞬,后者在打通之后,却可以长久地维持。 邪帝舍利所谓“无间亦有间、有限又无限”的特性,则是指它内部空间的边缘是互通的,在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通过前进回到原点,以有限的空间构造了无限的边界,本身只是直径约一丈的球形。 通过对邪帝舍利输入不同能级真气的方式,赵青一举证实了虚态空间的理论,并以此推衍出了一系列的武学构想,猜测自己的那个有着储物空间的玉牌,也可能涉及到了类似的原理。 目前来看,修成阴阳双无极,再研究透彻这类正负曲率空间的融合,无疑就有了在当前境界于丹田气海内开辟出额外空间储藏真元的可能,以此在战力与续航上得到提升。 比方说提前在丹田内虚空中铸就以至阳至刚之气打造的无形兵器,节约凝聚的时间,在关键的时刻突然取出发动攻击,出其不意,当可实现惊人的战果。 而前世什么曲速引擎、曲率引擎等涉及到改变空间曲率的幻想科技,由于虚态空间的扭曲比实态空间明显要容易得多,说不定也能够在不久的将来开发出真气的版本。 联系到“形神合同于虚”可使形体虚化的能力,只要虚态虫洞的开口大小足够,或许还可以衍生出更加神奇的效果。 完全不知道赵青在拿到邪帝舍利后的短短几息间就有了如此重大的发现,向雨田想了一想,又从衣袍中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布裹着的包袱,打开后显露出两册古朴的书卷,感慨着道: “不愧是领悟修成《战神图录》的绝世人物,见闻学识均是前所未见,我向雨田实在自叹弗如。《天魔策》与《道心种魔大法》在四大奇书中的排名位居其下,确是理所应当。” 只是话刚一出口,他就注意到赵青脸上疑惑的神情,不禁愕然地开口追问道:“赵青姑娘,原来你修练的不是《战神图录》,是我猜错了吗?” 第三百三十章 惊雁宫之谜,思古剑(4k) 在向雨田曾看过的《魔道随想录》残章中,有着数段介绍“战神图录”的文字,称此书来历神秘,超越一般尘世的武功,共有四十九式,最后一式“破碎虚空”,更是道尽天道人事的奥秘。 而这世代相传的无上至宝,据说藏在一座名为惊雁宫的古老石殿之内,地下疑似有着庞大的空间布置,另有一座更加宏伟的“战神殿”,有如秦始皇嬴政的巨大陵墓一般。 根据《魔道随想录》的记载,谢眺沉迷于商周文化,不住往古墓穴寻宝,并认为此两代在天道上的成就,已臻巅峰至境,以后的人只能因循演绎,没有可能超越。 在他看来,理论上社会该是不断进步的,这些古人之所以能有着如此辉煌、超迈当世的成就,无疑正是从惊雁宫、“战神殿”、《战神图录》这类远古遗迹中取得了巨大的收获。 实际上,向雨田在谢眺留下来的文字中隐约看出,商周时期修成“破碎虚空”的绝代高人,起码也有六七位之多,超越了秦汉以来历朝历代的总和,令他也不禁生出了向往之意。 而凭借着对生死阴阳之道的精研,虽然知晓世间大有各种出神入化的驻颜之术,但他在观察了赵青一段时间后,却惊人地发现,对方的真实年龄绝不会超过二十。 因此,当赵青显露出她完全超过当代社会的神异学识后,向雨田立刻“确认”了他先前的猜测,判断赵青曾进入到战神殿内,悟通了《战神图录》的奥妙。 否则,再怎么天资高绝,在武学见识上压过自己二百多年的苦修也就罢了,还得创出远远超越时代的“科学”体系,除非是生而知之的“天生圣人”,否则怎么可能呢? 一直如此推想赵青的情况,最终却发现了自己的判断失误,在那一刻,向雨田心中不由得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知晓自己遇上了超越想象极限的人物。 “我修练的功法,主要是参考《长生诀》等前人绝学推衍而来,大部分算是自创的吧。而对于堪称天下武学之源的《战神图录》,我也是相当向往,希望早日觅得一见。” 感应到对方激动的神情,并看穿那两册古卷乃是《道心种魔大法》,赵青心中微动,开口询问道:“素闻初代邪帝谢眺曾着有一书《魔道随想录》,至今已散佚不存,只留存于他八个弟子的着述中。” “‘圣极宗’作为魔门嫡传一脉,应当保留着此书最多的篇章,不知是否有涉及到‘战神殿’等远古遗迹的记载,乃至于解开《战神图录》传说的部分奥秘?” 原本打算把手上《种魔大法》交给赵青一览的向雨田心中一动,意识到以对方明显比自己广闻的见识与推衍能力,若是得到了自己所知“战神殿”的情报,大有可能发掘出前人未晓的秘密。 “……战神殿所在的惊雁宫,其建筑年代,极可能上朔至三皇五帝的时期,至今已有两三千年以上的历史,堪称传说中的神话。就连易道之源的‘河图洛书’,也很可能与其有着一定的关联。” “除了据传是由广成子从战神殿中带出来的天地心三珮外,疑似还有多件神异的宝玉与之相关,或许使用某种相应的秘法,就能凭借着它们感应到战神殿的存在。” “令人疑惑不解的是,那么一座占地数里的宫殿,绝对显眼之极,在无数高手均知晓其藏着武学至高秘要的情况下,却始终埋藏于迷雾之中,只有寥寥数人发现过,更没留下过确切位置的记载。” “根据谢眺的推测,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奇异的情况,很可能是有人蓄意隐瞒起任何有关惊雁宫的秘密,而且应是长时期以来就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朝代里,进行这种保密的工作。” “赵青姑娘,惊雁宫的神秘守卫,不知你认为是否存在呢?” 简单地叙述了一番《随想录》残篇中提及战神殿的内容,向雨田提出了他的问题:“真有神秘守卫的话,这个组织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他们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神秘的守卫组织?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赵青心中微动,却并不认同谢眺推断惊雁宫难以被发现是有人蓄意隐瞒的结论,而是更倾向于这是战神殿自带的神异,屏蔽了无缘之人的探查。 《覆雨翻云》中提到,虽然在《破碎虚空》时期蒙古人和中原侠士发现了惊雁宫的确切位置,但过了百年左右,就再没有人找得到它,被认为此宫有着自行转移位置的能力。 除非神秘守卫有着推衍出惊雁宫每一次转移方位的能力,否则绝不可能在找不到宫殿的情况下,长久得维持下去,并封锁住其中的秘密。 而倘若真有这样一个强大而神秘的组织,理论上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让谢眺、向雨田这个级数的高手花上大量时间仍然无法寻找得到。 话说向雨田提到的“河图洛书”,与那寥寥数人,指的是莫非是伏羲见龙马背负“河图”而创出先天八卦、大禹见神龟背驮“洛书”而创述九章《洪范》? 根据《破碎虚空》中的内容,战神殿的台阶临水处,确实有着一只背负玄异图桉的石龟,不排除其上为“洛书”的可能;而战神殿湖中的那只魔龙,虽然长相怪异,也勉强可跟“龙马”搭上关系。 考虑到“河图洛书”的神话古老悠久,扑朔迷离,已知最早的记载为《易·系辞上》提到的“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其后则是《管子·小臣》中的“昔人之受命者,龙龟假,河出图,洛出书,地出乘黄,今三祥未见有者”,并未提到什么“龙马”; 此方世界的“河图洛书”,也许正是伏羲、大禹进入到战神殿中,见得魔龙、石龟这对“龙龟”与《战神图录》之后,领悟得来的内容。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除了殿中的《战神图录》外,石龟、魔龙等物也有着极高的研究价值,让自己有了必须一去的新理由。 而参照这些古籍记载中“河图洛书”与“圣人”挂钩的说法,或许战神殿确实带有识别来者身份的能力,会自行寻找到它认可的“圣人”,让有着仙缘的人进入其中? 经过一番脑补,赵青大致推出了战神殿屏蔽外人的方式,可能是会自行躲藏到罕有人至的地方,等待着它的有缘之人,一旦被多名无缘之人发现,便会转移到别的位置。 至于何为有缘之人?她猜测应该得符合天资过人、拥有坚定道心等条件,在进入殿内后有着悟通《战神图录》的潜力,才会在“命运”的指引之下寻找到它。 而对于战神殿自成一界,可以转移位置的能力,比较合理地来推测,也许它只是在改变它所在空间对外开口的地点,并没有真正地移来移去。 话说,从自己刚来到此方世界就感应到战神殿推断,或许自己正属于所谓的有缘之人?毕竟,向雨田这般修为的高手,这么多年来显然并没有感应到它的经历,与之相比,完全是个无缘之人。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告知了向雨田她的部分猜想,并自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真正寻找到惊雁宫现在所处的位置。 “惊雁宫原来还会自行转移位置?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办法确定它的地点吗?” 向雨田心中震动,发觉自己对战神殿的了解还是太浅,居然认为光凭几件据传从殿内流出的古玉留下的线索,就有着确认它具体位置的能力。 “又不是随时随地都在移动,大部分时间,它只是静静地候在那里,等着有缘之人的前来。” 赵青心念微动,想到殿内通道尚未到每三十年一次的开启之时,需要有人施展“大三合”强行开路,澹澹开口道:“若是寻找到了它的线索,我一定邀请向老前辈同往,一齐见证此殿隐藏的奥秘。” “话说你手上拿着的这两册古卷,应该就是魔门至高绝学《道心种魔大法》了吧?不知向先生是否愿意将其交过我研究一番,试着探索出解决魔种魔气隐患的最佳方案。” 听得自己眼中的“天生圣人”许下如此承诺,向雨田惆怅尽去,不再因“种魔大法”的隐患而感到忧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哈哈笑道: “在向某看来,赵青姑娘以绝世天资自创出的神功秘法,已是不逊色于《战神图录》分毫。若是再参悟透彻《战神图录》这无上绝学,区区魔种魔气的问题,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当年师尊传我‘种魔大法’的时候,曾让我发下圣门最高约束力的血咒,绝不能将其外传他人。若要绕过这个誓言,观看者必须加入敝门,或者击败我这个宝卷的守护者。” 秘族不会轻易对人许下承诺,许诺后却是永不悔诺,这是秘族的传统。 翻了翻手头上的两册古卷,他眼中紫色的光芒愈来愈深,如若天上的闪电般发生在童仁深处,随手将其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示意鲁妙子帮忙暂时保存,向前迈出两步,神色振奋地开口相邀道: “自两百多年前与燕飞于边荒天穴一战后,向某再也没有竭尽全力出手过。尤其是百年前我修成‘种魔大法’之后,天底下连勉强跟我过上三四招的对手都无,实是令人孤寂难耐。” “六十多年前,我曾详加指点武功尚未大成的宁道奇,希望他能在未来达至可与我切磋数合的修为境界,但时至今日,这仍是一个极其遥远的目标。” “继燕飞的‘日月丽天大法’之后,世间另一门足以修至‘破碎虚空’之境的自创神功,以及与之相配的剑法绝艺,究竟是怎么样的风采?向某很想见识一二。” 说到这里,向雨田臂膀以超乎常理的角度向后弯曲,朝着真库内随手一招,便有一柄满布菱形暗纹的幽青色长剑出鞘飞来,落到了他的手中,与此同时,更有一道如仙似魔的磅礴剑意冲天而起。 “我这把家伙名‘思古’,是我亲自铸造打炼的神兵利器,为千年寒铁与白金玄铁所制,软硬刚柔可瞬息变幻。若是姑娘答应了向某切磋的请求,千万不要大意。” 虽然少有人知,但向雨田确是魔门史上最为杰出的剑客,精通秘族与天邪道传承中的所有高深剑技,昔年的燕飞倘若不施展涉及到阴阳无极的“仙门剑诀”,也并无半分在剑法上胜过他的把握。 年仅二十多岁,就已是超越大宗师层次的绝代高手,在日后的修练中,他更是逐渐领悟出了燕飞的“日月丽天大法”与“仙门剑诀”,并在长达两百多年的时间里,将其推衍到了更高的境界。 这一刻,只见向雨田双目一眨也不眨地瞪视着赵青,剑意愈发凝聚,手中思古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随之发出了“锵”的清越鸣响声,以一种奇异无比的方式,刹那间便传遍了整座杨公宝库。 剑鸣之声似乎来自心灵的最深处,彷如暮鼓晨钟,震荡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精气神,浑浑融融,来回激荡,余音不绝,同时隐隐听到数里之外的地面上传出了一片惨叫。 怀疑杨公宝库很可能就藏在大兴城地底下,城中势力最盛的宇文阀派出了一批好手日夜监听地下传出的声响,希望能够有所收获。 然而,在向雨田这一招以剑鸣声激发出的精神冲击之下,这些人立刻陷入了近乎永久的昏迷状态,除非有天人级数的高手救治,否则再无法清醒过来。 仅仅是出手之前的警示,就有着如此骇人听闻的功效,可见向雨田的剑法造诣,确已臻至剑道的极巅之境,有着与赵青一较高下的资格。 剑鸣过后,思古剑表面的幽青倏然隐去,剑刃左右两锋竟散发出忽红忽白的光芒,且不住更迭,变换的速度不住加快,到最后就像红色和白色迅速交换闪烁着,令人打心底生出寒意。 无论是向雨田或者赵青,都很清楚明白,到了他们如今臻至世间绝巅的修为,想要遇上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究竟是怎样的难事。 因此无需过多交谈,失志求道的两人早就在默默准备着这一刻的比试相斗,对此充满期待。 但感应到周围笼罩着的凌厉剑意,赵青却并无丝毫如临大敌之感,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向雨田的思古剑几眼,判断着此剑的工艺水平,看出对方居然还是当世首屈一指的铸剑大师。 所谓“白金玄铁”,跟深黑色中泛红的一般玄铁并不是同一种材料,质料似透明非透明,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银黑之色,内部似有火焰飞腾之象,密度远小于正常的玄铁,只比常铁略大,但坚硬程度却尤胜玄铁半筹。 《倚天屠龙记》中明教圣火令的材质,就是白金玄铁混和金刚砂等物铸就,能跟倚天剑屠龙刀碰撞而丝毫无损。 根据赵青从东溟派了解得来的情报,跟常规的黑金玄铁相比,能提炼出白金玄铁的陨石矿要更加稀有,她们门派搜寻收购了十多年,也就找到了一块四五十斤重的原矿。 而通过研究东溟派唯一的一块白金玄铁样品,她推测这种金属其实是碳化钛经浊重之气和太阳之气强化后的产物,之所以稀有度更高,可能与其熔点高于黑金玄铁的碳化钨有关。 或许,熔点越高的物质,能够融合的太阳之气就会越多,诞生出强度更高的灵性材料? 向雨田一个人独来独往,却能精通需要大量锻造经验才能有所成就的铸剑之术,可见他很有可能掌握了一处或数处高品质的陨石矿,或许能在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中发挥作用。 没有思考太多,同样把邪帝舍利放回了铜罐的水银液中,赵青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向雨田切磋剑法与武功的要求,心念微动间,便确定下了两人接下来比试的场合。 …… 第三百三十一章 地下暗河,蒸汽爆炸(4k) 见到赵青已经应允了切磋,向雨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以他比常人敏锐上万倍的嗅觉感应着周围环境中的气息,特别关注着先前总枢纽室的区域,刹那间,便同她一样确认了接下来交手的地点。 总人数只有千余的秘族人,由于代代生活在沙漠深处,逐渐发展出了特殊的体质,对气味比常人敏锐百倍,可以嗅到深埋地底的水泉、空气的变异,从而在荒凉的沙漠中寻找到一些生机。 实际上,秘族的一切武功,正是环绕着嗅觉发展出来的。嗅觉便是呼吸,呼和吸总是成双成对,只有起头和最后两次是例外,令他们嗅到敌人的恐惧,乃至于意图。 作为昔年秘族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再得到高深修为的加持,单论嗅觉的敏锐,向雨田无疑已是世间最顶尖之人,就算赵青凭借着佛门心识之法对此有所开发,仍是稍逊半筹。 只过去了数息时间,他便从环境中的微弱气味闻出总枢纽室竖井下的情况,知晓其下有着一条复杂呈网状的大型地下暗河,在穿过长达十余里的岩洞之后,可以抵达一个广阔的地下暗湖。 这条地下暗河,正是鲁妙子在杨公宝库设计中的机关动力主要来源,流量不容小觑,隐隐与城外的渭河相通,内部的环境幽暗潮湿,联通到的那处地底湖泊,确是合适的交战场地。 看出赵青也同样知晓了地下暗湖的存在,向雨田心中微惊,知晓自己在最擅长的方向上仍没有多少优势,却并不清楚她在嗅觉之外还使用了超声波探查,等同于声呐的水下探测。 将即将交手的场所告知鲁妙子,两人一前一后,迅速跃入了总枢纽室那个深邃的竖井之内,沿途瞥见苔菌一类最喜湿暗的植物随着高度下降而逐渐减少,空气也变得闷浊可令人窒息起来。 自竖井下落约三十丈后,井壁上的绞盘锁链与抽水管道终于变得稀少起来,刹那间便穿过了水面与空气的分界线,正式进入到了清澈冰凉的地下水域。 对于赵青来说,她在周身维持了一层半尺厚薄的空气泡膜,并未因潜入水中而显露出半分狼狈;而比她提前半息入水的向雨田,却没有消耗功力于这上面,而是一直在向思古剑内灌注着真气。 随着剑锋上红白光芒的极速交替闪烁,边上大片的水体陷入了被寒气化为坚冰与被烈焰化为水汽的“叠加态”,在水底引发了连续不断的爆炸,令周围遍布着一重重的冲击波纹。 在连串的沉闷震爆声中,竖井的中段也呼应似地传出了悠长的机关鸣响声,十数块厚实的钢板自井壁四面翻出,拼接互锁形成了数层的屏障,阻隔了最后一分自上方照入水下的光亮。 这当然并非鲁妙子想要把向雨田跟赵青一起埋葬在不适合生存的地下河道之内,而是他知晓两大超级高手交战的余波将会释放出巨大的冲击力,提前开启了相应的隔离机关,以防整座宝库受到破坏。 在他不算高明的眼光看来,就算两人真的意外被封在了上百丈深的地底岩层,靠着几近无限的体能与深厚功力,也足以强行凿出一条通往地面的道路。 …… 没有理会鲁妙子作出的对策,赵青潜游于向雨田后方数丈处,逐渐深入到狭窄、崎区、岩巉,如无数地穴接连延展,高低起伏,宽窄不等,名副其实“暗无天日”的注水地道内部。 只是耗费了十数息的时间,两人便在这支流众多、极易迷途的曲折地下河道中行出了上百丈的距离,比水流的速度要快出了不知多少倍,穿过了数之不尽的涡流湍流,承受着水体中的巨大阻力。 换成是别的人,到了这片地底注满水的岩洞窟穴之内,恐怕潜游出十来丈的距离,心中便满是远离人世、孤独寂寞的沮丧情绪,不论意志如何坚定,只觉前路茫茫,崩溃完全是个迟或早的问题。 但对于像赵青、向雨田这般武学修为与心灵境界均臻至巅峰的人物,思感如蜘网般无隙不窥的向外伸展,刹那间便可探尽庞大的地底河道网络,却仅将其视为抵达目的地之前的小小障碍。 大约行进了六七里的路程,途经数十道侵蚀冲刷形成的罅隙破缝,河道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从数尺扩张到了两三丈的程度,水面的高度也降了下来,通道顶端逐渐变空,时不时垂落一簇簇的晶体。 在向雨田手中思古剑的光芒照射之下,赵青看清了周围环境中大片乳白色的石英石,偶尔还瞥见了几簇柔润通透的钟乳状玉髓,可见他们已进入了一处石英矿脉的范围。 随手摘下几根较粗长的石英晶体,她心念微动,在水流中高速前行的同时,将其以罡气包裹起来,掌心散发出惊人的热力,使得它们在震荡中迅速熔化,融成了两大团透明的液体; 过去了数息的时间,赵青掌心变热为寒,这些熔融态的石英开始了凝固,却并未化为非晶态的玻璃,而是在罡气淬炼下凝成了两柄晶莹剔透的水晶长剑,被她轻巧地持拿在手中。 在硬度和强度上,温度足够低的坚冰并不逊色于水晶,且修补恢复的速度明显更高。但考虑到地下密闭空间内的交手,很容易导致环境大幅升温,她还是决定利用边上的岩石制成较为耐高温的兵器。 感应到后方的赵青将边上的石英制成了精美的水晶兵刃,向雨田心中再一次为她的精微操控能力而感到震动,同时加快了赶路的速度,并向着她传音,是否要现在就正式开始切磋。 对于此,赵青在判断出周围的环境相当稳固、不易坍塌之后,也给予了恰当的回应,随手挥出左手持拿的水晶长剑,遥遥斩出了一道幽蓝发光的冰弧,朝着向雨田的方向而去。 只见这一道在半空中不断因将沿途水汽凝为冰晶而留下明显扩散轨迹的极寒剑光,看似普通没有什么变化,却在中段骤然加速起来,震碎了后方尚未坠入水中的无数冰晶; 刹那间,便迅速分裂化为了数十段较短的弧形剑光,彼此间交替掩护舞动起来,形成了一小团凌厉的冰刃风暴,笼罩了向雨田可能闪躲的各个方位,且又出现了聚拢合而为一的趋势,以此进行夹击。 与此同时,思古剑反复变幻的红白色光芒也倏然停歇了下来,其中冰寒如雪的白光收敛入内,红光占据了整个剑身,倏地爆起漫天光影,如烈焰似地闪跳吞吐、游移不定。 锋芒遽盛,化为一圈圈光芒,以铺天盖地的威势罩击赵青而去,阵阵灼热得令人窒息的惊人剑气,随思古剑爆出一团团的光焰,好像忽然间到了死气沉沉的沙漠,热浪滚滚而来。 长年生活在沙漠深处的秘族人,经历种种沙漠的炽热炎酷,创出了这一式剑法绝招“烈焰狂沙”,旨在释放出热浪蒸烤敌人,令其体内血液因缺水而过于浓稠致无法流动,逐步陷入绝境。 但到了向雨田的手上,这一招“烈焰狂沙”的威力早已非它初创时那么简单,在光焰热浪爆开的瞬间,裹挟着倒卷起了大片的水涛,并将其完全蒸干化为了滚烫的蒸气;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便充满了他跟赵青之间十数丈的区域,集中发出了一股单方向极速膨胀吹出的浩大气流,仅余波就硬生生压得下方的河道完全露出了底部,呈现出无可阻拦的惊人威势。 剧烈之极的蒸汽爆炸,刹那间便令气流达到了十数倍的音速,轻而易举地碾碎了周边突出的一簇簇石英玉髓,撕裂了那一团袭来的冰刃风暴,朝着赵青的方位直冲而去。 毕竟是早就蓄势待发的绝招,在积聚上的能量确实远超赵青试探性斩出的弧形冰刃,若是落在了先前竖井的区域,完全可以远程将厚达数尺的多层精钢撕成碎片,威力已然超出了常人想象的极限。 面对这堪比天灾降临的水气冲击,赵青心中却是古井不波,只是极速斩出了上百道螺旋的剑光,切削着前方一小段河道的岩层,调整地形结构引导高压气流减速旋动,在中间形成了一个低压空腔。 通过降低局部空间气压的方式,她只是在身前凝聚了一道流线型的罡气屏障,便顺利地将此次蒸汽爆炸的冲击挡了下来,且并未被击退多少距离,就重新向着前方加速追逐而去。 穿过大片混杂着各种刚震落碎石的水域,赵青很快行过了上百丈的距离,再次逼近了向雨田的后方,由此可知对方因应付爆炸余波也受到了一些影响,速度暂时放缓了下来。 紧接着,似是意识到赵青在刚才的攻击中毫发无损,向雨田心中微讶,同时发出了如龙吟于深渊的呼啸,起始时仅可耳闻,旋即变成如暴雨狂风般,充天塞地的惊人啸叫。 这并非阴癸派“天魔音”那样纯粹的音波攻击,兼有邪异的精神影响,而是有着别样的杀伤性效果,眨眼之间,便引发了整条河道的剧烈共振,较为脆弱的岩层立即爆开形成裂缝,激射出大片的石块。 显然,这是向雨田在正式开始比斗之后,对赵青释放出的种种干扰手段之一,希望以此打乱她出招的节奏与力量的积蓄速度,从而占据先手与上风。 而面对着对方设下的阻碍,赵青心念微动,纯净无暇的元神进入到一个超然物外的状态,眼中的地底河再非简单的地底河,而是一个充斥着阴阳二气波动的应力势场。 凭借着敏锐之极的精神感知,任何异动均瞒不过她超人的灵觉,以此预测着每一道音波将会引发的岩层震荡效果,轻易无视了前方河段高速溅射而出的石英碎片。 激发出道道超声波对向雨田的音功进行反制,平复着岩层的震荡,赵青通过复杂而玄妙的精确计算,在挥剑拨开部分石英碎片的同时,也在借着这些石块的动能辅助加速,前行得越来越快。 拐了几个小弯,河道变得更加开阔,达到了五六丈的宽度,再难以集中发挥出蒸汽爆炸的惊人威力,而前方一个洞口处流泻形成的水瀑,标志着可作为广阔战场的地下暗湖瞬息将至。 也就是在即将进入这个洞口的刹那间,赵青终于发动了她的新一轮攻势,双手的水晶长剑分别划出了一个浑圆的剑圈,在五尺之外交汇于一体,半重叠地凝为了一个径约三尺的球形幽暗力场。 这个幽暗力场的影响范围似乎并不算大,只是在形成的时候于下方的湖面激起数圈涟漪,但就向前方飞射而出的速度而言,却是快到了极点,可见其本身有着排开沿途空气的奇异能力。 已从洞口处的水瀑离开,踏水行至地下湖中部的向雨田,由于这个球形力场引发的波动相当轻微,并未在它刚射出的瞬间就反应过来,待到他注意到这个东西之时,只剩下了八九丈的间距。 一向对赵青重视之极,判断幽暗球体绝非牺牲威力换取速度的普通攻击,向雨田心神与潜能全面激发,在千钧一发的情况下于半空中旋转回过了身,以剑招制造出了一个浑圆的凹陷力场,拦在身前。 下一瞬,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以多重太阴真水凝成的防御气场,本具备着抵挡延缓各种勐烈攻击的效果,但遇上了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幽暗球体,却被摧枯拉朽地撕裂了开来。 直到此刻,向雨田方才意识到,赵青竟以某种方式神奇地赋予了一团被剑光圈起来的气体以上万斤的重量,并令其在飞行的末段爆发开来,释放出了绝难以正面相抗的骇人冲击力。 就在幽暗气团轻易破开太阴气场,即将命中他半边身体的最后关头,向雨田附于思古剑上的真气却像变成了有生命的活物,天然的交缠激荡,自发而成了“小三合”的招式,神妙至极点。 只见这柄宝剑发出清越的鸣响声,尖锋刺射出一道使人睁目如盲的强烈电光,划破撕裂了前方的空气,刹那间便落在了幽暗气团的正中心,引发了震耳欲聋的巨大爆响。 大量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交汇激变发出的烈光电焰,在一瞬间释放出了足以将寻常大宗师化作焦炭的恐怖能量,径直洞穿撕开了重逾万斤的高超音速气团,可惜却并未拦下它残余的冲击。 随着思古剑身的一阵剧烈颤抖,向雨田感觉自己的右臂连带着半边身体都变得麻痹起来,经脉骨骼遍布着细小的损伤,立即交剑于左手,整个人在空中翻滚数圈以化解冲势,最后撞在了湖边石壁之上。 尽管无论“紫血大法”还是“道心种魔大法”,均有着借助受伤增幅功力的秘法,但心中明晓赵青这般离奇古怪的手段绝不在少数,他完全不敢有半分大意,果断地施展出了“紫血道体”的真正威能。 在周围石壁因分担承受撞击之力而迅速崩解跌落的同时,向雨田体表倏然渗出了大量深紫色发光的血滴,一滴滴散落悬浮于空中,看上去仿佛一大片冻结凝固的深紫色火焰。 在赵青的感应中,对方似乎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而是分裂为了无数中心,每一个散发出精气神的高频波动,都是那么实在和具有威胁,似在伺机而动。 而逐渐从颤动中平复下来的思古剑,剑身上一行像十多条小虫爬行的秘族文字在紫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幽怖,紧接着彷若虚化失去了实体,凝成了一道由红变蓝、由蓝转紫,再由紫化白的光芒。 下一瞬,一道紫白相间的高凝聚度剑气笔直朝赵青的方位射去,拖着一道光焰的尾巴,沿途发出似能掷裂虚空般如龙吟雷响的破风声。 毫无疑问,这是比向雨田在关键时刻瞬间发出的那招“小三合”威力更大、以阴阳激变之法释放能量的攻击,杀伤性已不在先前的幽暗气团之下,甚至威力还要更加集中。 一时间,整片湖面被化成的光芒照得如闪电划过,令人睁目如盲,什么都看不到,紫白亮芒过处清楚地出现一道轨迹余像,实是被电离的气体在向外急剧膨胀,离奇诡异到了极点。 而更令赵青感到威胁的是,当向雨田周身紫血弥漫开来的瞬间,她原本透过灵觉至无限的感觉迅速缩窄起来,对方的身影从她的精神感应网中突然消失,令她同样准备发动的攻击一时找不准目标。 不过,对方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恢复到一定程度,发动勐烈的反击,自然也在赵青预料中的十数种变化之内,早已为其准备好了防御反制的手段。 在她看来,如果没有信心击败向雨田,从学识、武力等多个方面压制住对方,纵然他肯因为魔气的隐患而听从自己的指令,却也会由于向雨田不合群的独特性格而带来一定的麻烦之事; 然而,若是有着绝对获胜的把握,在交战中毫无悬念,这场切磋也就因此失去了意义;反之,越是能带给自己威胁感的绝技,才越能激发自己的灵感,锻练自己的精神与心灵。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全频带阻塞,球状闪电(6k) 虽然“小三合”看起来就像是一道闪电,杀伤的效果也是跟闪电一般把敌人噼成焦炭,但事实上却并非真正的闪电,本质上仍属于阴阳之气的激变; 由于它在行进的途中可令空间受压而产生巨大的电场,将会以此电离附近的空气,起到降低阻力和加速推进的效果,并相当于在外层套上了一层能量屏障。 因为它在行进过程中,最核心的部分并不会受到磁场电场的干扰,一般只能靠着深厚的功力硬挡硬抗,且由于快得离谱的速度,很快在短暂的时间内及时作出应对。 只是刹那间的工夫,那一道烈光电焰便划过三十多丈的距离,直抵赵青的身前数丈领域,然后,便闯入了一片以重重罡气分割而出、间隔区接近真空的地带,出现了明显的滞缓。 在没有空气的区域,向雨田的这式剑招失去了它沿途电离空气的效果,无法通过电空气动力保持推进,在不可被电离的高强度罡气屏障阻挡下迅速减速,环绕着的灼目电光瞬间消失不见,只余幽紫色的核心; 与此同时,赵青手持两柄水晶长剑,剑身高频震荡,骤然亮起了十二射星状光芒,形成了两个高速旋转、方向相反的阴阳力场,紧接着剑尖相触,力场合而为一,朝着正前方延伸而出。 下一瞬,已被明显减速的“小三合”电束尚未穿过最后一重罡气屏障,就倏然遇上了合并后的两个力场,然后在阴阳交感之下,太阳真火与太阴真火被带着迅速失去了相对运动的速度,彼此互相分离。 在不发生阴阳激变的情况下,尽管单独的真火真水威力也相当惊人,但在数量有限的情况下,抵挡的难度并不算高。 被两个气场分割弹开之后,真火将边上一片方圆数丈的水域化为了茫茫水汽,真水则冻结了一段长条形的水体,并将后方的石壁硬生生冻出了大片裂缝,有不少碎石飞溅而出。 在较显暗澹的紫光一分为二的同时,赵青的双剑立刻回缩,罡气屏障形成的真空骤然对外开放,倒吸起了湖面上巨量的水浪,令其以涡流的形式旋转上升,涌入了与剑尖相触的一个数丈球状空间。 先前“小三合”散发出的光芒仍有残留,在湖边上乳白色的脂状石壁上反射不止,与空中的水汽共同形成了暗紫色的大片光晕,映照着她剑尖上粘着的透明球体,仿佛在那里忽然间多出了一颗巨大的球形彩钻。 而在对面湖边的石壁坑洞内,由于令人睁目如盲的紫白色光芒逐渐消散,只设法屏蔽了赵青精神感应的向雨田也重新现出了身形,只见他手中思古剑紫光收敛,似在凝聚功力以发出下一记攻击。 但观其脸上惊讶之极的神色,亦可以知晓,向雨田在目睹对方施展出气场分离之法破解“小三合”之后,心中满是震撼与失落之感,因难以置信而不禁放缓了出招速度。 …… 一般而言,“小三合”的施展有着两种不同的方式:前者是运用太阴真水形成凝而不散的气场,再发射出一束太阳真火将其点燃引爆,可以通过调整真火的方向角度对其进行较精细的控制; 后者,是同时发出太阴真水与太阳真火,令两股真气在前进时交缠环绕,由于节省了太阴气场的消耗,威力还要更胜一筹,射程也因未受气场范围限制而明显更远,但在攻击的方向上,却完全是依剑势笔直前冲的一条线。 昔年燕飞初创“仙门诀”不久之后,便以可施展“小三合”的剑招“仙踪乍现”连杀魔门三位顶尖宗师屈星甫、卫娥、哈远公,战绩极其惊人,时至今日,仍属于魔门的禁忌话题。 要知,当时纯以招式、功力而论,燕飞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只有微弱的优势,在三者齐上的情况下,他可能挨不过十招就得丧命,结果却被燕飞凭借着“仙门剑诀”全部反杀。 由此可知,“小三合”的电焰,实已超越了凡俗武技的范畴,算是阴阳激变实战中最高深的运用之一,虽有消耗巨大与易被反震之力损伤的缺陷,但在功力深不可测的向雨田手上,却完全不是问题。 实际上,以现时向雨田的修为,昔年燕飞需要开出一个消耗远超“小三合”的微型仙门方能一招击败的“北霸”慕容垂,甚至难以挡下他正常运使真力发出的任意一式绝招; 刚刚在功力增幅下施展出的这式“飞仙劫光”,经过改良优化减少了飞射过程中的损耗,并在稳定性与速度上得到了强化,杀伤性更是提升了数筹,但真正落在赵青身上,最终却是无有功绩。 此时此刻,向雨田发觉自己精研上百年的绝技被赵青随手创出的新招巧妙地破解,已然失去了先机,无疑让他明白比“小三合”还不如的任何招式在此战中决计发挥不出半点作用; 唯有冒险使出为“破碎虚空”后进入到洞天福地,在上界自如闯荡而提前创出的压箱底大招,才有着几分扳回局势的可能,从而压制、击败对方。 心中暗暗思索着,向雨田周身涌出炽热的太阳气场与冰寒的太阴气场,令方圆十数丈的空气在不断的膨胀收缩中一片模湖,在光学上也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准备观察赵青的招式,伺机而动。 随后,令他更加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在球状真空涌入水龙卷的瞬间,这些清澈闪耀的水花分散着剧烈沸腾起来,并在刹那间的工夫,就凝成了大片大片的冰晶,在赵青的精微操控之下化作了无数晶莹的透镜。 这是因为气压越低,水的沸点越低;而在压强低于一定值时,不论温度是多少,水也不会以液态的形式存在,且会因为水蒸发带走热量使得剩下的水温度降低,最终大部分化为了冰体。 在赵青重新封闭球形罡气场的时候,径达数丈的区域内只剩下了一个冰棱交错的巨型晶体,静静地悬浮在她剑尖的前方,并随着水晶长剑通体亮起了六条璀璨夺目的星线光芒,尽数化为了用作聚焦的透镜。 尤如在黑夜里突然升起了两轮明亮的皓月,浩大的炽红色激光束自两柄水晶剑的尖端发射而出,比任何地方更灿烂的光芒照耀下,一片晶莹剔透,寒光熠熠。 经过巨型冰晶的聚焦后分成了多束极细的红光,随着冰晶片的旋转而扫向远处不同的位置,将沿途阻拦的物体烧灼熔毁,朝着向雨田所在的区域无差别发动攻击。 就威力而言,单束激光的能量密度虽比“小三合”更高,也更加难挡难避,但由于向雨田提前扰乱了周围环境的空气,使其折射率分布不均,真正落到他的护体真气上,也就是扫出了几条深深的凹陷。 正当向雨田猜测赵青使出了一招庸手的瞬间,只见她忽然挺剑向着巨型冰晶直刺而出,大概率是受到了一个膨胀气场的推力,且添上了先前幽暗气团的奇异效果,冰晶立刻以不慢的速度飞射而出。 知晓与幽暗气团相比,径达两三丈的冰晶块明显要坚硬得多,他刚提起警惕心,准备随时斩出一记“仙踪乍现”或“飞仙劫光”抵挡之时,倏忽之间,飞至中途的冰块出现了急剧的变化。 晶莹剔透的冰晶表面,在刹那间便满是模湖的白色裂纹,传出了清脆的爆鸣声,然后,似是终于承受不住晶体内部的压力,伴随着巨大的爆炸,数以千百万计的冰晶碎屑激射而出。 宛若落到了冰峰云岭之中,空中迤逦着千万条皎洁夺目的冰流,漫溢峡谷,蜿蜒欲泻,瞬间撕裂了沿途的空气,化作了无数柄细小的冰剑,以远超强弩箭失的速度射向了向雨田的方位。 原来,从不久前向雨田引发的蒸汽爆炸中获得了灵感,赵青心念一动,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制造了大量的冰晶,在运用激光压制敌方的同时,也在对冰体内部进行加热。 由于这本就是在低压环境下非正常生成的冰晶,内部相当脆弱,在巨量水蒸气于中心处出现膨胀之后,虽有一些罡气进行加固,但也就是坚持了一瞬间,便迎来了一场尤胜先前蒸汽爆炸的冰晶大爆炸。 根本没法作出任何闪避,彷若无穷无尽的碎冰如山洪瀑流般冲撞而来,其中夹杂着大量被罡气特意强化过、坚逾精钢的尖锥形冰块,令人防不胜防,必须对任何一块碎冰全力抵御。 刹那间便明白了自己所面临的危险处境,向雨田心中一寒,收回了周身的紫血,运使缩骨功化为了三尺左右的一团,同时思古剑上红白光芒骤然亮起,朝着冰流的核心处直点而去。 他的剑尖处生出的不再是“小三合”,而是力以开辟出微型仙门的“大三合”,太阳太阴两股真劲向着它们的交锋点急剧塌缩,接着以惊人的速度发疯似的向外扩张,最后变成撕裂了虚空的蛛网状电焰。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无论赵青还是向雨田本人都感应到那一点上出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奇异空间,无可抗拒的虚空能量从仙门中涌出来,轻而易举地碾碎了总重已逾十万斤的冰流碎块。 难以想象的巨大冲击波在仙门消失后朝着四周冲激而出,将大半个湖的水体挤压到了另一半,使得小半个湖泊完全震塌,顶部与侧面的石壁纷纷倾落而下,漫空尽是粉尘与水雾。 远比赵青离仙门更近的向雨田,虽及时制造出了重重太阴气场包裹己身,仍被余波当场震飞,撞穿了厚达五六丈的岩层,深陷于其中,不过因环境中的能量波动过大,并未被她立刻确认位置。 而面对着半个地下湖疾涌倾压而至的景象,赵青心中不慌不忙,挥剑划出了一个足以笼罩自身的“万物归墟”雏形,便扛下了这滔天巨浪的冲击,同时瞥见了湖底埋藏着的十数簇天然水晶。 由于受到了高压冲击的缘故,这些水晶连带着周围的高纯度脉石英,因为它们的压电效应而一起闪烁着明亮的电火花,就像是一片激溅蔓延的蓝色光点,诡美至难以用任何言词形容其万一。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水晶可说是此地湖泊的主要成因之一,因为它们已达到了灵气材料的标准,能像玄铁、寒铁那般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周围的环境,算是珍稀的灵石灵玉。 …… 对上自己的这记冰晶轰炸,向雨田能够如此果断地施展出“大三合”抵挡并逃开,倒也是出乎了赵青的预料,令她不禁有些怀疑,对方是否另有配合反击的招式? 不过先前在用水晶剑释放出激光的时候,自己利用剑尖处的高温高压将两柄剑的大半炼成了硬度强度更高的莫桑石,已然逼近了一般的寒铁材质,算是在不断提升战力,优势只会越来越大。 所谓莫桑石,本质上就是碳化硅的晶体,完全可以由水晶的二氧化硅加碳合成,条件则由赵青提供;而像钻石这种更坚硬的材料,难度却还要高出数筹,暂时还无法手搓得到。 目前仍身处上涌的巨浪内部,赵青心念微动,整个人高速自转,手中两柄光彩夺目的宝石长剑横展开来,带动着巨量的水流形成了一个愈来愈大的漩涡。 待到巨浪开始下落,重新涌回露出底部的另半边湖,这个水龙卷将会朝着向雨田原先所在的方位移去,并产生极其惊人的吸力,清理干净那边堵路的大量碎岩石块,然后便可探查向雨田的去向。 之所以不亲自靠近试探,则是为了避免遇上敌方设下的埋伏,在近处难以及时反应过来,因此更倾向于间接的法门。 感应到“大三合”破开了对方以某种方式设下的大范围精神屏蔽,赵青立刻全力展开了她的精神感应,并推测向雨田先前应该是催动了魔种的“魔性”对自己偏向道佛的精神进行排斥。 为将环境化为自己掌控下的领域,她在加速形成漩涡的同时,也布置了上百面经过罡气强化的小冰镜,在其上打入了精神印记,以防止向雨田再次发动上次的精神屏蔽。 …… 数十丈外一处崩裂的矿脉内部,向雨田舒展身体,运转真元与魔气治愈他刚才受到的损伤,分析着当前的战况与应付之法,明晓自己必须立即使出有针对性的新招。 而根据先前赵青对真气细微操控的表现,他同样作出判断,确认自己在精神力的强度上多半并非她的对手,不应以长攻短。 霎时间,向雨田已作出决定,犹如凝固晶体般的紫血再次渗出,从堆积足有十来丈厚的碎岩石块中向外飞出,然后剧烈燃烧起来,升起了一个个灼目的光团。 每一滴燃烧的血液,在纯粹的亮度上都堪比“小三合”的烈光电焰,释放出彷若无穷无尽的紫光、蓝光、绿光、红光等各色光芒,彼此间混融一体,再也无法分辨出来。 除了巨量的光亮外,这些紫血也散发着变幻莫测的精气神波动,在有限的空间内无限地传播蔓延,反射折射,令其充斥着繁复无穷的无效信息,再不能正常地进行精神感应。 无论是声光色影,还是精神上的感知,每个频率波段上都满是毫无规律的狂乱“噪音”,漫天遍野尽是绚丽之极的彩色,无边无际地涌动着,给人以强烈的眩晕之感。 就算是一般的宗师级高手,倘若让他身处这个混乱的环境,只怕撑不过一两息时间,就会被硬生生逼疯当场,然后因无法控制体内真气而走火入魔而亡。 发觉自己的精神感应中一片嘈杂,赵青心中微震,短时间内切换了多种感应探查手段,却始终没有收获,立刻意识到了外界正在发生的异常变化,猜出这是向雨田施加的干扰。 在她看来,这门堪称“全频带阻塞干扰”的奇功,与自己从和氏璧处领悟得来的“五蕴葬心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后者在针对性与实用性上更胜一筹,前者则无法破解只能硬扛。 就算考虑到“全频带阻塞”是不分敌我地干扰一切感应手段,似乎只适用于逃生脱离险境之时,但观其效果之强,仍属于世间罕有的惊人武学创举。 由于电磁脉冲、精神场脉冲的疯狂干扰,她完全失去了任何对向雨田位置的感应手段,甚至可说跟外界切断了联系,只余儒释道心法多重加成下的十丈领域仍然清晰如初,将杂乱信息挡在了外边。 先前设下用以增幅感应的冰镜,虽尚有一小部分传递信息的能力,但效果已是低到了极点,连正常情况下的半成都无法维持。 …… 搞出这全频带的阻塞干扰,向雨田究竟是想暗中使出什么招式?这样的招式消耗必不可能小,总不可能是纯粹的拖延时间吧? 如果是我的话,必须会趁机再放上两个“大三合”般的大威力招式,争取在这段时间内击伤重创对手,从而奠定战局的优势。 推测对方很可能趁此时机发动大范围攻击,赵青心念微动,立刻收拢气场脱离了大漩涡的范围,身形勐然下坠,径直沉入了湖的底部,准备利用水体增加防御。 与此同时,赵青体内已凝练而出的六万四千八百个罡气节点彼此如弓弦般绷紧收缩,积蓄着磅礴的能量,就算遇上相当于先前冰晶爆炸的勐烈攻击,也有着强行轰碎打爆的能力。 在十丈领域之内,她以罡气、真气、实质精神力夹杂真空与冰层凝成了多重防护屏障,默默等待着干扰的消失,并从领域内水体与湖底岩石处收集着各种信息,随时准备将精神力重新探出,搜寻向雨田的位置。 数息时间悄然而逝,上涌掀起的巨浪止住了它的势头,开始逐渐下沉回落,令水体中的暗流斜向下狂涌而出,冲掀起了湖底的大片碎岩砾石,时不时撞在了赵青撑开的屏障之上。 正当她有些疑惑向雨田迟迟没有新的动作,尝试连接洒落的冰镜对外进行较为模湖的探测之时,赵青注意到某面冰境的附近掠过了一个蓝紫色的光团。 又过了极短的时间,她运用精神力专注感应着周边的环境,发现了三四个高速自旋、边缘模湖的球状气团,直径在六七寸,中心是一个散发着幽紫色的光点,外层则为银色泛蓝的网状结构。 这些球形气团的亮度并不很高,显得有些柔和,频率固定的激发着光芒,每当外层的银蓝色的光网稍稍变暗之际,便会从中心的紫色光点延伸出枝状的电芒,为其进行充能予以恢复。 球状闪电?赵青心中一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某种与其相似度极高的自然现象,怀疑这是看上去像是闪电的“小三合”某种形式上的变种,目前来看,能量似乎更加收敛,利用的效率似乎更高。 不知为何,这些球状闪电的移动显得有些缓慢,只与常人奔跑的速度相近,基本上都在不规律的游荡,可当冰镜感应到它们的同时,便会因某种未知的原因,被迅速吸引了过来。 只见球状闪电的光网边缘似不受任何阻碍般切割开了被罡气强化过的冰镜,将其完全气化,像飘行于空中般进入了水中自由飘荡,并未对沿途经过的水体释放出多余的能量。 这些球状闪电能识别精气神的印记,搜寻追踪指定的敌方,然后释放其蕴藏的能量? 虽然在全频带阻塞干扰下追踪范围也变得相当近,但只要数量够多,持续的时间够长,最终必然会遇上自己? 拥有自动制导能力的攻击,而且单发的威力很可能不亚于一记“小三合”,这无疑已是惊世的神功绝学,且可以与当前的干扰之术实现完美的配合,几乎已是无解的攻击手段。 即便是赵青,在确认了这一点后,亦是惊讶万分,意识到向雨田在阴阳两无极的巅峰修为下停留了百余年,确实开发出了不少超乎想象的秘法。 而待在原地等着球状闪电飞过来发动攻击,无疑是不可行的策略。 毕竟,假设形成单个球状闪电所消耗的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与“小三合”大致相当,威力也在同一个档次,以向雨田的深厚功力,只要时间充足,完全可以一次性发出百八十个。 若是在短时间内一起爆发开来,已是超过中型“大三合”的威力,且能量还要集中得多,就算自己设下的防御屏障再坚不可摧,也经不起这般的狂轰滥炸。 她心中暗暗思索着,立即在湖底凝聚出了上千柄小型冰剑,以螺旋的方式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旨在引诱附近的球状闪电被带着远离,同时运使功力,震裂了下方一大片早就因“大三合”余波而内有裂纹的脆弱岩层缝隙。 斩出上百道剑气对这一大块巨岩进行了简单的切削,赵青挥动两柄宝石长剑各划出了十数个完美无瑕的剑圈,靠着剑势气场与带起水漩涡形成的巨大吸力,遥遥操控着此物的运动变化。 这一柄刚刚制成、长达十数丈、重达百万斤、形体粗糙的石英巨剑,笨重又不够坚硬,显然并不适合作为正常的武器来使用。 但若将其内灌注自己的剑意与精气神,以此来吸引球状闪电发动攻击,再凭借着这一大块石料在罡气加持下硬扛伤害,提前将它们消耗掉,再无法集中爆发,却是物尽其用。 随着石英巨剑的立起与挥舞扫动,果然正如她所料,立刻有两个球状闪电被吸引着追了过来,一前一后在顶端与中段爆发了开来。 不同于先前破坏冰镜时的轻而易举,球状闪电的银蓝色光网边缘熔触岩剑表面的效率明显要慢上许多,被压迫着内陷了下去,以至于触及了它的紫色光点核心。 显然,球状闪电的核心光点才是它所含能量的大头,在被激发之后,立刻形成了一个急剧膨胀的炽热光球,光球内满是蓝白色的电花,将其笼罩着的区域瞬间汽化。 但由于它的攻击纯属高温热量,而石英的熔点、沸点都比较高,且有着剑意与罡气的加持,硬扛了这两记威力巨大的爆炸,也只是缺损了两个三四尺的小口,多出了大片弥漫着的二氧化硅气体。 目前来看,靠着精神印记对球状闪电的吸引作用,只要不是反复炸在相近的位置上,最多中途新制另一柄石英巨剑,就足以消耗完数个波次的闪电群。 待到“全频带阻塞”干扰结束,赵青只有一些消耗,向雨田却是消耗巨大,在这种情况下,胜负无疑将见分晓。 只见她继续扛着环境中的干扰,操纵挥舞着石英巨剑,顺带着借助一波先前制造的大漩涡力道,逐一扫过地下湖区域绝大部分的区域,引爆了多达六七十个的球状闪电。 正当赵青感应着巨剑剑体坑坑洼洼、遍布裂缝,觉得它似有断折的风险,考虑是否更换一把新的,环境中充斥着的混乱信息终于消散不见,精神感应网回归了正常。 第三百三十三章 风泽洞虚,铸剑计划(4k) 数十息前尚是一片黑暗的清澈地下湖泊,此刻却有一个巨大漩涡在中心游荡,浪涛水花狂乱溅射,湖面上空满是灰蒙蒙的高温水汽与凝胶,以及一些正在消散的电光火花。 正如赵青先前所预料的一般,在近似密闭的空间经过一段时间激烈的交战,温度将会高到不适合冰剑的使用,应该改用其他的材料凝成兵刃。 收回连通在石英巨剑处的螺旋气场,她任由这柄焦黑的残剑向着湖面倾倒而下,令下方的水面因气流而出现明显的压痕,两柄宝石长剑却未受到半点损伤,斜斜地指向终于现身的向雨田。 被水龙暴扫清了堆积的岩块,向雨田虽有心强行熔穿石壁向着更深处遁去,但更令他好奇关注的,还是赵青究竟能不能挡下自己堪称“珠联璧合”的两式绝招“流精玉曜”与“飞云丹霄”。 流精乃日月星晖,玉曜即玉光闪耀夺目,仙真圆象,五彩交错,朗照虚空久而不散。所谓“流精玉曜”,也就是赵青形象地称为“全频带阻塞”的奇功,以曜于十方的玉光干扰敌人。 “飞云丹霄”,其中的“丹霄”并非形容绚丽的天空,而是指丹状的云雾,杳冥散景,玄珠光曜,像流云般飘行不定。本质上,其实就是放电的等离子体,即赵青称之为的“球状闪电”。 在身前划出十数个剑圈,布下多重防御后,向雨田睁开紧闭的双眼,警惕地朝着湖面方向望去,于是吃惊地看到了那柄倾斜即将落入水中的残缺巨剑,登时猜出了赵青应对自己绝招的方法。 终于知晓自己的招式中竟藏有如此重大的缺陷,他的心中在震惊的同时,也不禁生出了一阵庆幸与感激之情,明白对方此刻取巧破解了这两式绝招,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若是没有见识过赵青的破法,一味自信“流精玉曜”与“飞云丹霄”的配合可以阻拦更高境界强者的追击,甚至有反伤到对方的可能,待到自己日后飞升上界,无疑会造成极严重的后果。 放弃了继续施展“飞云丹霄”的计划,向雨田心中一动,并未立刻出招相攻,而是摆了摆手道:“在真气与能量的运用上,向某已是输了,心服口服。接下来,我们可否比试纯粹的剑招?” “纯粹的剑招切磋?可以。”听到向雨田的提议,猜出他多半已没有新的绝招可用,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注意到对方待在因大量球状闪电爆炸而升至数百度的炽热高温中,却似乎未受到任何影响。 说起来,及时消灭那几十个游荡的球状闪电,涉及到了三维空间求最短路径的复杂计算,又要消耗不少精气神吸引闪电飘来,虽在功力上的损耗不算大,但她的心神却颇有些疲惫。 这个拿石英巨剑硬扛伤害的破法,看上去似乎相当简单,但实际运用起来,若是换了另一个人,消耗的功力与时间很可能得翻上数倍,等到干扰消失,仍留着一堆球状闪电,反而会身处劣势。 向雨田能开创并施展出如此绝技,纵然考虑到他此刻随时可以破碎飞升的修为,理论上高出自己至少半筹,在真气与能量的运用上,其实并未像他所说的那般输阵。 但放弃了先前比起剑法更像是扔出能量球狂轰滥炸的那些招式,只切磋纯粹的剑招,赵青却有着绝对的把握,凭借着双飞剑的威力短时间内击败对手。 在石英水剑沉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的那个瞬间,就像是得到了信号一般,两人刹那间自湖边弹射而起,穿入数百度水汽的深处,剑光在空中划过重重虚影,隔着两三丈的近距离不断闪烁。 御使着缥缈如烟尘般的两道幽邃剑光,赵青在手掌心探出数根坚韧罡气丝线,连接在较近的那柄宝石飞剑上,身形随着剑势剑招与席卷的剑风飘荡变幻,无法被任何常规方式锁定。 离她较远的那柄飞剑,则时不时斩出锋锐的剑罡与匹练般的七彩剑芒,并在途中布下无形而细长的剑丝,剑丝高速震荡,吸引着球状闪电残余下来的电荷,隐隐形成了一个正在收拢的困阵。 感应到自己转挪腾移的空间被不断压缩,向雨田心中却是怡然不惧,手中思古剑以太阳真火、太阴真水为骨干,挥洒斩噼挑刺出了重重烈光电焰; 莹亮透明的剑刃所过之处,一侧仿佛化作了一片燃烧的天河,波涛汹涌澎湃,另一侧留下了二氧化硅气体冷凝成胶的痕迹,迸射出片片冰晶。 在关键的时刻,他也如赵青一般放开了抓握剑柄的五指,思古剑在紫血与魔气缭绕之下剑光高速折转,抵挡着对方愈发迅勐的飞剑攻势,经过数轮激烈的碰撞,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赵青能够在初入先天、神气合一之时便掌握了飞剑之术,主要是她的剑意、精神、真气都远比一般的武者纯净无瑕,且在精微操纵与剑招变化抵达了巅峰之境,方能施展出这堪称开挂的绝艺; 正常而言,至少得是专精剑道的顶尖宗师,或有前人之法可依,或是天资超绝成功自创,才有修成飞剑之术的能力。以向雨田此时的修为境界,自是不在话下,同样可使出飞剑的千百般变化。 而由于距离湖面有限,凭借着全力展开可达数十丈的气场,就算两人的剑招势场绞作一团互相冲突,真气向内收拢,也足以在这片空间内自在飘行旋飞,发挥出与飞剑之术相配的极速身法。 历经漫长的时间,终于遇上一个可以御使飞剑的高手,赵青也生出了些见猎心喜的感觉,心念微动,用以护身的较近飞剑与较远处主攻的飞剑勐然提速,全然化作了两道交剪环绕的七彩剑虹。 刹那间,宝石长剑骤然分离出数十道伴飞的明亮剑光,颜色各异,一圈圈地向外展开,彷若绽开了两朵耀目难睁的艳丽鲜花,将向雨田周身环绕的乌黑剑网笼罩在内。 天地虚妙而清,阴阳同妙而纯,日月含妙而明,五行合妙而精,万物尽妙而真。在初步修成“形神俱妙”,她的一举一动,每招每式,都可附上清纯明精真的玄妙特质,更添威力与变化。 随着两道剑虹的光芒暴涨,凝聚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剑光剑丝而来,向雨田也是倍感压力,只能勉力抵抗,同时发觉对方的剑速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境界; 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剑光绞杀而过,纵然自己的道体坚韧远胜精铁,也得受到足以彻底丧失战力的重创,被噼斩开逾尺的伤口,连全力施展“大三合”以同归于尽,都来不及完全使出。 靠着思古剑在材质上的优势,他不断收拢着剑网防守的范围,消耗着大量的太阴真水凝成气场缓冲剑气,方才在赵青凛冽的森寒剑光下坚持了下来。 然而,只是过了几息时间,不断分化着的剑光内部,两柄宝石琉璃铸就的飞剑,隐隐勾连着空中高温劲风与湖中水体中的天地元气,凝练出了一道道风泽之炁,散发出莹莹的九色毫光。 此乃赵青斗剑到了兴头,借着环境中因先前闪电肆虐而变得活跃的风泽之炁,与形神化虚的领域相合,施展出了一式“风泽洞虚”的剑招,在数丈剑虹外附上了一层九色罡风,令其锋锐倍增。 所谓“风泽之炁”者,坚刚如金,故曰金刚,亦曰刚风。劫尽之时,能洞满虚空,承天不坠。 正是“罡风起,背负玉虚廷。九素烟中寒一色,扶四面是青冥。环拱万珠星。”在风泽之炁的加持下,有如流光般穿梭折射的剑虹,彷若蕴育出了一缕先天九素之气,具备了洞穿虚空的威能。 只见无边青冥之中,始气生混混气苍,混气生洞洞气赤,洞气生皓皓气青;元气生旻旻气绿,旻气生景景气黄,景气生遁遁气白;玄气生融融气紫,融气生炎炎气碧,炎气生演演气黑。 当向雨田运剑斩开了十数道被剑丝连接聚合在一块的凝练剑气,抽空划出两个重叠却分属一阴一阳的剑圈,形成了一道电芒屏障之时,浩浩汤汤的风泽之炁却瞬息而至,轻而易举地将其洞穿当场; 刹那间,如虚似幻的苍色混气、赤色洞气、青色皓气、绿色旻气、黄色景气、白色遁气、紫色融气,碧色炎气、黑色演气一齐涌至,衍化出了无穷无尽的变化。 那是一颗颗彼此串连的璀璨星辰,在共鸣中化作了一片漩涡状的星河,将全部的星光与能量尽数汇聚于中心幽暗的黑点处,九素还原为玄、元、始三气,再重归混沌一体。 就像没有遇上任何阻碍似的,夺天地之造化的华美剑虹一掠十数丈,彷若超越了时间空间的限制,压缩成为了一个纯粹的光点,一举震飞了他虚持于双手之间的思古剑。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向雨田就发现自己的脖颈上倏然斜搭着一柄九色毫光逐渐消褪的晶莹长剑,距离仅有半寸之遥,知晓自己跟赵青在方先十数息内斗剑千合之后,终于迎来了败局。 并不很意外比试的结果,他坦然接受了自己被人彻底超越的事实,左手一招收回了多出了个缺口的思古剑,右手食指中指陡然于指尖凝结了一层紫晶,从脖颈与剑锋间的窄缝尝试探入。 “空活两百余载,终于见识到了如斯美妙的剑法,向某此生可谓无憾矣。” 虽然并非纯粹的剑客,同时精通着世间一切兵刃技艺,但最终被这一式“风泽洞虚”击败,向雨田也是深深体会到了剑法之道的深不可测,从中窥见了无数玄妙的武学秘奥。 而当他感慨着说出这一句话,身形从离湖面两三丈处缓缓落下之际,那柄晶莹的宝石长剑微微一颤,于下一瞬倏然化作了千百万粒飘荡飞舞的光尘,再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这是由于它本身的材质有其极限,承受了这一记几有洞穿虚空之能的剑招后,终于无法坚持下去,在赵青收回了维持其状态的罡气之际,被剧烈的能量反噬分解为了最细小的单粒晶体。 尽管已从水晶材质升级到了更加坚硬的莫桑石晶体,但真正被用于随时要与上万度电焰碰撞的激烈战斗之中,仍是差了一些,算是拖了赵青剑招的后腿。 当初独孤求败弃剑不用,纯以至阳至刚的剑罡对敌,视之比玄铁兵刃更胜半筹,赵青自己也早有相同的体会,光观此战中向雨田的思古剑被“风泽洞虚”划出了道明显的深痕,就可知一二。 虽然已没有了新的对手可以匹敌,但在她看来,这个问题还是得尽可能尝试解决。 …… 当向雨田在已是离开了大兴城范围的地下暗湖内,表明自己无论剑法还是内功都不及赵青之时,直线距离约八九里的西市东德里“西寄园”内,研究所地下空间的锻压铸造试验也即将迎来了尾声。 单婉晶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会四周,并未发现本应出现的赵青身影,略一迟疑,便走近了室内一个显然是新抬入的大型器具,那是一件盛满浅绿色液体的铁范。 观其范式与铸模的形状,它应该是当于制造一个极其复杂的大型零件,也不知道,究竟是要组装出什么物品,需要如此高品质的材料。 将抽气管道对准了铁范的上方,一名老工匠将已大致成形、通体红亮的乌钢器件夹起,迅速放入了铁范的铸模之内,立即引发了其中绿色液体的大量蒸发,引发了某种奇异的反应。 屏住呼吸,另外两名工匠隔空将自己的真气灌注进入浸在溶液内的乌钢表面,加快这秘传镀铬工艺的过程,同时倾倒入适量的钢水,最终浇铸形成了有着一层铬质、主体为乌钢的复合零件。 “你们拿乌钢造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关注,实则时刻留意着工艺程序的箭大师,目睹东溟派的这些工匠用自己珍藏的乌钢制造了个奇怪的零件,不禁打破了平静,开口询问道。 使用珍稀宝贵的材料,却不去锻造出神兵利器,反而打造出了这么一件表面泛着金黄、内部是乌黑色泽、看上去像是一个变形齿轮的大型零件,这无疑是件奇怪之极的事情。 “根据赵青前辈留下的资料,这应该是个耐高温高压的零部件,将会被用来组装合铸成一个巨大的可变形铸剑炉?” 单婉晶将从模具中分离的乌钢零件浸入冰水之中,立刻便生出了大片水雾,再夹起观察着它是否有瑕疵存在,用感叹的声音作出回复。 “只是一个铸剑炉的零部件?” 听到这出人意料的回答,睡眼惺忪的箭大师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追问道:“如此精良的材料,只是为了制作铸剑炉的一部分,那这个炉子用来熔炼铸造的东西,究竟得是怎么样的神物?” “是啊,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件绝世神兵呢?”边上几个因消耗真气过多而显得疲惫不堪的工匠,各取过了一罐清水饮尽以恢复体力,纷纷出声感叹,问出了他们心中最大的问题。 ……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体质提升,玄铁精炼工艺(6k) 在原先的计划中,赵青本打算于一个月后跟佛门进行“开坛讲法”演示的时候,通过光影画幕吸引人们的关注,趁此机会传播自己的想法,并公开宣布和氏璧正在自己手中。 至于大兴城中的杨广,以及宇文阀等腐朽势力,或许会跳出来攻击自己,然而他们虽名义上有着近二十万大军在手,但到时候展露出一些震慑的手段,本就是离心离德,又有多少人肯上前送死呢? 如此一来,一举击溃隋朝最核心的势力,把躁动的军队暂时安抚住,并派遣这段时间陆续入驻大兴的人员正式接管此城,与南方的安国遥相呼应,便确立了定鼎天下的趋势。 为了加强到时候对关中一带的控制能力,赵青多次花时间在大兴、天水、铜川、潼关等重要城池进行了考察,建立了这些城市的模型,并绘制出了高精度地图与沙盘,交给了手下复制多份。 靠着情报与技术上的显着优势,在钱粮充足的情况下,大军完全可以一路北上,以微弱的损失攻占大片的地域,消弥各城各地的反抗。 “天刀”宋缺向东突厥的“武尊”毕玄发出战书,约在九月或十月一决高下生死,其实也有赵青跟他一起推算出到时候大概率已能打通军队奔赴突厥边境的道路,借着此战之势,可沉重打击突厥的野心。 至于隋帝杨广和他手下虞世基、斐蕴等奸臣,在局势逐渐稳定下来后,也该结束他们的生命,从而正式改朝换代。 之所以不早点干掉他们,主要是因为在隋朝仍具备偌大声势的情况下,杨广突然身亡,反而会让天下变得更加混乱起来,义军与贼寇无视法纪四处作乱劫掠,造成大范围的人口与生产力损失。 不过,近期收集到了大量铸造工艺,并对玄铁寒铁等材料进行了研究,赵青发觉自己的另一个重大计划似乎可以提前进行,那就是倾尽全力铸造出一件真正的神兵利器。 这件神兵并非是宋缺之天刀、向雨田之思古剑等此界中人眼中的顶级神兵,而是主世界标准之下、对应“下六气”境界,堪比自己手中毫曹子剑、犹胜扁诸之剑的下品神兵。 跟天刀、思古剑、子午剑这类兵器只蕴藏着少量的金行之气不同,一件真正的下品神兵本身就有着惊人的灵性,每天至少也能产出一缕金行之气,属于本质上的差距; 若是品质较高,七缕八缕,甚至十多缕也不成问题,就如同毫曹子剑第五一般,从而远远超过正常情况下光收集兵刃所收获的金行之气数量,达到成千上万缕的层次。 一旦成功炼制出了一件神兵,哪怕只是下品神兵中垫底的水平,也足以彻底改变自己在入梦这个等阶的世界时获取金行之气的方式; 在补充填入“入梦引证”的同时,甚至还可以专门留出一部分,以此来修练诸稽无辞传下的《天兵炼形引气法》,提升熟练自己操控神兵的能力,并修出后天的“特殊体质”。 …… 所谓“特殊体质”,根据虞代遗迹中发掘出的“蜕凡术”,应该能被划分为八个等阶,已知最强横的八阶体质中,有着“神魔虚道体”“十日真阳体”“始祖重童”等疑似上古大能所拥有的体质; 例如其中的“始祖重童”,据说起源于比黄帝还要更加古老的仓颉氏族,估计是初代仓颉天生自带的神异,从血脉中流传后世,逐渐退化成了等阶较低的普通重童。 孔子的弟子颜回,目前跟自己同属一个时代,就有着重童这个特殊体质,但肯定远不及仓颉的始祖重童,应该只有五阶或六阶体质的水平。 而一般被认为有着当世最强特殊体质的孔子本人,据传觉醒了一种七阶体质“宗王衍圣体”,“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相当于揉合了多种先古圣王的身体特征,也因此能够显露出圣王的部分神威。 又或者说身具六阶体质“碧血丹心”,乃是孔子老师之一的长弘,在老子崛起前一直是天下第一的有力人选,据传曾经靠着修行时长的优势三战老子而不显败迹,直至后者修为突破才逐渐不敌。 若非他跟老子支持两位不同的周王,在互相激斗中留下了难愈的创伤,最终因在晋国六卿之乱中支持范氏,被后来获胜的赵鞅率军围杀,如今当世的顶级强者,只怕还要再多出一位。 由此可以推断,现在主世界无人修成天衍之境的状况,或许有着种种特殊的原因,受到了天地的限制: 毕竟正常情况下,参考八阶体质对应上古大能的级数,若是孔子能将一种七阶体质修至大成,实力在天衍中也绝非弱者,天资比他更高的老子,修为肯定也得更高。 不提这些特殊体质中位居顶尖的人物,从较低的二阶三阶体质开始谈起。 根据赵青的推算,向雨田本就具备秘族的稀有血脉,后天修出的“紫血道体”,从恢复能力、身体防御、真元储量上来判断,基本上已达到了二阶体质的标准,战力比同层次人物一般要高出两筹。 文种的次子文润,有着一种不以战力见长的“循感显脉体”,应该属于三阶体质;而文种长子文高,本也是相同的体质,却通过特殊方式修出了堪比四阶或五阶体质的“循天养道体”。 跟这些同境界的人物相比较,赵青可以确定自己属于在战力或修练上都没有特殊加成的凡体,靠着天生的悟性与勤奋的修行,以及一定的机缘,才赶上超过了他们; 放弃多个体系互相加成的效果,也不利用自己招式上的优势,光比较单一体系下的纯粹力量,无论是向雨田,还是文润、文高,都应该要强出不少。 简单的来说,若是双方都没有半点修为,也不使用任何运劲技巧,她一拳最多只能打出两三百斤的力道,但换了个天生神力的萧峰,却可以打出千斤以上,足有三四倍的差距。 到了如今的修为境界,像体质明显比萧峰更强、在上边的条件下很可能一拳万斤的文润、文高,纵然赵青在练劲的每一个阶段都打下了扎实的根基,也不过将这个差距尽可能缩小; 再考虑到真气、罡气等多体系的叠加,以及招式的发挥水平,单论出手的力道,应该已比文润高出半筹,只是略逊色于目前深浅未知、被认为是越国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文高。 不过,在她看来,以自己当前在修行上的深厚积累,或许能与专精战力的四阶五阶体质者斗成平手,但遇上了更为强大的六阶体质所有者,或者在装备上有着极大优势的四五阶体质,却大有难以匹敌的可能。 考虑到世间强者中具备特殊体质的人物,显然会随着自己修为与眼界的提升而遇到越来越多,最好还是设法弥补上个这个缺点为好。 这个弥补的手段,当然可以参考向雨田用以提升体质的“紫血大法”,但毫无疑问的,就目前而言,最终目标是将形体炼成一柄无上天兵的《天兵炼形引气法》,才是其中的首选。 虽然《天兵法》跟现已全面封禁、只在武院典籍中曾提到过一小部分内容的“蜕凡术”,并没有在体质的等阶划分上完全对应; 但经过赵青的仔细研究推敲,此功后天改造体质,在战力上起到的加成,一旦修至极深之处,应该并不会亚于五阶六阶体质的水准,甚至有逆斩七阶圣体的可能。 在“下六气”境之前,若于体内炼入1296缕金行之气,与一元之数的罡气节点彼此融合,理论上就能够修成“炼形”篇的第一阶段,视原本的情况,令身体的强度、剑气的破甲效果提升三至九倍。 像先前在向雨田手中思古剑上划出明显深痕的“风泽洞虚”一击,只需正常出剑就能起到相同甚至更强的效果,一剑既出,玄铁亦能断为两截。 虽说这种体质不可能继承到主世界的本体身上,但有了修练的经验,对细微之处进行微调,自己到时候肯定能省上不少工夫,且规避了其中的风险。 同时,顺利铸造出了一件真正的神兵,以此作为武器,并沟通唤醒它的大部分威能,只需随意一击,估计都能削平一座山峰,亦可作为她在离开此界后的镇国之宝,代代相传。 而在赵青的计划中,有了炼制神兵的经验,她在兵刃上也可逐渐摆脱对他人的依赖,自给自足,并打造出最契合自己的神剑,且加快《天兵炼形引气法》的修行进度。 …… 决定在未臻“下六气”之境,且位于资源不甚丰富的此界越阶铸造神兵,赵青自然也是有着她的把握,已经掌握了相当高明的铸剑技艺: 曾经从“剑鱼王”处追朔到了当年欧冶子为越王允常铸造湛卢、纯钧等五件神兵的场景,也从有着大量篇幅描述神兵特性的《天兵法》中得知了各等阶神兵的材料与内外结构; 从精通百艺的逍遥子处得到了他在炼制兵刃上的经验,又于近段时间修成“宿世通”,自招揽而来的大批工匠处获得了这一世他们相关的部分记忆,再与前世的科学互相结合。 单论铸造锻炼兵刃之法,她已然超出了此方世界的最高水平,达至常人难以想象的境地,并经过一段时间的钻研与原理探究,初步创出了一门精炼玄铁类高级金属的工艺。 跟一般深深埋藏于极阴极寒之地、经由漫长时光方才形成的寒铁不同,玄铁的形成,却是一个短时间的过程,起源于从天而降的陨石,在坠落之时于高温环境中融入了少量天地元气。 复制不了动辄千年万年的寒铁形成过程,但玄铁从外太空坠落而下的过程,却完全能够尝试复制一二,可令普通的乌钢也化为超凡的玄铁,亦可令玄铁的品质再度提升。 在赵青的推测中,玄铁融合的少量浊重之气与太阳之气,很可能是由于它在坠落过程中以熔融态沿途扫过了大片区域内的天地元气,导致有部分元气被死死压在它朝下的那面,逐渐渗入,混融一体。 不知是因为极速坠落与高温高压对浊重之气、太阳之气有格外的吸附融合作用,还是这两种元气可于这种环境下由其他元气转化而来; 反正经过她的多次试验,令大量天地元气集中通过高速自旋的熔融态乌钢,后者最核心的一小部分在冷却凝固之后,确实转化为了玄铁的材质。 已知玄铁在形成之后,并不会因再次熔化铸造兵刃而在重新凝固后失去它的半分坚韧性质,那么再让它经过一轮先前形成的过程,是否能够融合更多的元气?还是说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 舍弃融炼条件更难操控的浊重之气,只专注于与高温息息相关的太阳之气,若是远远超过三四千度的陨石下坠环境温度,达到上万度,乃至于十万、百万度,又会出现怎样的变化呢? 理论上来说,三四千度下的太阳之气,在品质上肯定没法跟上万度、十万度的相比,融炼进入玄铁之内,无疑有着提升它品质的作用。 由于当时暂时尚未修出“至阳无极”,赵青无法拿可达上万度的太阳真火对玄铁进行试验,但在通过“长生诀”掌握了光能之后,却有了汇聚激光加热的手段,可以抵达远超万度的水平。 事实上,前世可控核聚变试验中的激光点火,最高温度随便就能超过亿度,甚至达到几十亿度的级别,远超太阳核心的温度,跟自己当下能修出的万度“太阳真火”完全不在同一个量级上。 在赵青看来,若是能利用上亿度的太阳之气对玄铁进行精炼强化,不说坚韧程度翻上万倍,起码也应该翻上百倍吧? 不过考虑到这些核聚变装置加热的氘氚仅以毫克计数,在量上跟起步数十斤的玄铁天差地别,显然,要真正将数量足够的玄铁加热到上亿度,目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根据她原先的设想,消耗上千斤乌钢打造一个耐高温的大型熔炉,通过可更换的透镜汇聚激光对玄铁不断加热,令其转化为等离子态,并通入太阳之气,由脉冲磁场压缩约束; 最好达到十万度以上的水平,令高品质的太阳之气与玄铁等离子体在真空环境下充分融合,再迅速冷却凝固,从而完成对玄铁的精炼,达到铸造神兵的材料要求。 当然,想要成功炼制出一件神兵,仅有材料达标是绝不可行的,必须形质皆备,炼入大量灵金的精华以提升代表“形”的坚硬锋锐,炼入大量灵材的精华以提升代表“质”的通灵变化。 就算炼形炼质上均达到了要求,若没有在神兵内部铭刻足量的阴阳五行纹路,未开辟出与晋升“六气”境对应的神兵元界,没有嵌入或衍化出合适的元气法则,这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件半神兵而已。 …… 本打算专注于对神兵炼制的准备,尽可能提升它的成功率,确保它炼成后的品质,但在经历了与向雨田的一战之后,赵青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重要性完全不下于前者的研究方向。 若是没有意外,这项研究不仅能够大幅提升神兵炼制的熔炉最高温度,还可以开发出一个威力并不逊色于神兵的杀伤性手段,具备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事情还要从向雨田当初施展出的“飞云丹霄”,也就是某种类似于球状闪电的“小三合”变种谈起。 由于赵青开创出了将“至阳无极”“至阴无极”以剑胎的形式孕育的法门,经过宋缺、慧可、向雨田数战的刺激,提前修练成功,很快就达到了阴阳双无极大成的境界。 虽然她在太阴真水与太阳真火的量上,仍需要一定的时间积蓄,但在质上已达到了最高的纯度,已足以开出一个小型仙门,顺利施展出“大三合”之下各式各样的阴阳激变武学。 在向雨田将他所修高深武学尽数告知的情况下,赵青在对“飞云丹霄”特别感兴趣的情况下,很快就修出了这一式剑招,同时发现“丹霄”确实具备多种超乎寻常的性质: 不仅有着一定的制导能力,在能量的释放上极其集中,还在飞行过程中几乎不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足以维系上百息的时间,且可以进行有几率失败爆炸的合并,改变单个“丹霄”的大小。 而经过多次调整大小的试验,她成功在剑尖形成了一个只有寸许直径的微型“丹霄”,且威力并不比七八寸的正常丹霄弱上许多,意味着显着提升了其中的能量密度。 通过解析“丹霄”深层次的结构,她也大致明白了此物之所以拥有以上特性的原因:本质上,“丹霄”由一个高速自旋、向内收敛的太阴气场,与场内两条反向循环的真火真水流体组成; 由于两条流体在太阴气场中央形成了一个复杂的阴阳扭结,也就是许多套在一起的封闭圆环组成的“结”,真火真水反复缠绕,并在外层形成了网状结构,总体上相当稳定。 在“丹霄”最核心的光点位置,高密度的太阳真火太阴真水以保持着微小间隙的方式紧密缠绕扭结在一块,互相干涉形成了一个类似于邪帝舍利的虚态空间,因此并不会立刻发生阴阳激变。 简单的来说,可以看作是两股丝线打了个结,缠成了一个球体,有大量散开的环状丝线飘来荡去,被气场外壳封闭约束于其中。 而丹霄的合并,则是两根线头因阴阳交感而互相连接在了一起,核心中的阴阳扭结先解套再合套,从两个较小的线团变成了一个较大的线团。 听上去颇为复杂,但实际上,向雨田最初开发出此招的时候,只是将“小三合”的两种施展方式互相叠加,再施以一定的变化,就偶然冒出了这种诡异的球状闪电。 但由于施展出“飞云丹霄”所消耗的时间是正常的“小三合”的两倍,相同消耗下威力只是略胜,反而会拉低输出速率,他主要是把这种奇异的“丹霄”当作伏击敌人的手段,并未过多看重。 可在赵青眼中,“丹霄”在某种意义上,能够将极易紊乱的等离子体稳定地约束在一个狭小的球形空间内,几乎可以被看作是攻克了“可控核聚变”的一个重大难关; 单就它本身而言,只要能维持一定的时间而不出现能量外泄,亦可被视为一种高度压缩的强大能源,在特定的情况下发挥作用。 比方说,作为铸剑熔炉中激光加热的上位替代,使得铸造出的神兵不再只是垫底的水平;又比如说,充当某一种剧烈爆炸的引燃物。 …… 大半个月后,东突厥境内一片罕有人烟,邻近荒漠的草原湖泊群,赵青自西边的秘族沙漠而来,携带着大量实验的材料,独自一人现身于这个敌国的地界。 只见无垠的绿茵直伸向大地的尽头,仿佛老天爷亲手铺下一块碧绿的地毯,大小湖泊犹如颗颗明珠点缀其上,河道交织其中,白云悠悠下牛羊成群,徜徉于草浪披拂的天然大牧场中。 野花绽放,色彩缤纷,夹杂在冷蒿、针矛、小禾草和小灌木丛中生长,丰富了草原的植物品种,更为葱绿层层的草浪带来多姿多彩的变化。 除赵青外,广阔的草原再不见人踪,偶尔有狼嗥声从远方丘陵起伏处传来,令人感到这美丽的天地另有其凶险的一面。 所谓秘族,本是柔然其中一个强大部落,却被当时的柔然王以卑鄙手段诱杀其大酋头,再连同其他部落攻打其领地,瓜分他们的女人和财富,余生者逃入沙漠去。 由于这群原本的失败者以艰苦的环境磨砺自己,采取小而精的发展模式,且不断邀请附近部族中的武学天才加入其中,最终发展为今天的秘族,人数虽只有千余,但实力却堪比数十万人的大族。 约六七十年前,原是柔然族附庸的突厥族在土门可汗领导下联同秘族覆灭了柔然,建立了突厥汗国,逐渐成为了草原上的霸主。 正是因为在覆灭柔然时见识到了秘族的实力,突厥人对秘族一直非常顾忌,虽然千方百计笼络他们,暗里实是居心不良。 向雨田之师墨夷明曾在秘族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他本人更曾是秘族中的一员,因此,天邪道代代传承、包含《墨经》在内的大量典籍,目前均藏于秘族与突厥交界处的一座秘密洞府“圣帝府”之内。 在进行试验之前,赵青为了转移“圣帝府”中的典籍至中原安稳的区域,以及确认向雨田掌握的几处陨石矿,特意在这片地区进行了一定的探查。 “此次从湖水中提炼出的氘气,在以微型‘丹霄’为基础进行的热核武器试验中,应该足够在接下来两天中使用的了。” 扫视了一番周围的环境,赵青手中捏着两个小巧玲珑、凋琢精美之极的水晶球,语气略带振奋地开口感叹道。 普通的“小三合”,由于发生了阴阳激变的效应,可以释放出三四万度的等离子电焰;而正常情况下爆炸温度与之相当的“丹霄”,在体积压缩成百上千倍后,理论温度已然达到了数千万度。 因此,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赵青推断微型“丹霄”大有可能代替前世氢弹中用来点燃核聚变所需的原子弹,充当热核武器的引燃物,并很快展开了相应的试验。 虽然理论上不内含原子弹的氢弹并不会留下难以消散的核辐射,但以防万一,为了避免中原民众受到任何损伤,以及减少对环境造成的破坏,她专门把核试验的场所布置在了突厥境内。 同时,赵青隐隐有所预感,在发现中原冒出了难以遏制的新兴势力,将会挫败突厥人南侵的野心,始毕可汗跟“武尊”毕玄很可能会派人前来笼络秘族,希望与秘族的高手合作。 考虑到这种情况,她决定顺手在突厥与秘族交界的地域建立几个观察哨站,在核试验结束之后派人前来驻守。 第三百三十五章 草原上空的蘑菇云(4k) 辽阔的草原上空,发亮的银白色云团闲适地自由飘浮,伞子般遮挡着午后的夏阳,造成云移荫动的草原奇观,湖水反映阳光,宝石似的闪闪生辉。长风徐来,拂人衣襟。 似一阵轻风拂过,赵青悄无声息地飘飞数里,来到了附近湖泊中心的一个小岛上,同时掌心摊开,纯净微微发亮的真气缓缓注入手上水晶之内,使其散发出缤纷灿烂的光芒。 仔细观察着这个晶莹剔透的球形水晶,就会发现,寸许直径的水晶球被精微之极地凋刻成了多达三层的缕空套球,每一层均相互套叠并能自由转动,实现了开闭的功能。 更进一步细观下去,最外面的那层水晶似乎遍布着丝状的微型管道,密密麻麻;中间层的水晶,则明显内陷形成了十二个径约两分的孔洞,共同组成了一个正二十面体的顶点结构; 最里面的那层水晶,在最中心的位置似乎被填充了什么物质,折射的光线出现了不怎么明显的变化,时不时显露出几分浅褐色,令人莫名感到这些物质正处于极高压的状态下。 从赵青刚刚提到的氘气提炼,却似乎并未携带着其他的容量来判断,水晶中心处填充的物质,正是高度压缩,几近于金属状态的固态氘。 而这块水晶居然能承受住如此状态下氛的高压,显然也并非凡品,实际上是当日她在大兴城附近地下湖内发现的水晶灵石,强度比普通水晶高出了十倍不止。 “外层的x射线反射镜结构正常,应该没有瑕疵;在低温冷却下,固态氘所受的压力稳定……接下来,就是布置试验场地,观察记录它引爆后的效果了。” 赵青随手取出两根细长的玄铁探针,一根针尖微发光亮,另一根针尖幽暗深邃,围绕着对水晶球进行了一系列测试,确认这枚微型氢弹在装入氘燃料后没有任何损伤。 “若是聚变反应充分,完成了小当量的验证,证明这颗彷t-u构型的氢弹在设计上问题不大,可以通过增加装药的方式提升威力,逐渐发展成为我的一张底牌。” 收回两根玄铁探针,赵青在小岛上逛了一圈,取出了两块铅板,五六十颗材质熔点各异的金属粒,将一块铅板与金属粒布置在了岛的边缘,心中暗暗思索道。 在她看来,氢弹这种核聚变武器代表的意义,跟原子弹的核裂变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 此方世界,虽然早已有人小范围开采冶炼钨矿、钛矿,但对于更加稀有的铀矿,却是根本没有发现与开采,不知究竟哪里有矿源存在。 就算顺利开采到了大量铀矿,天然铀中绝大部分都是难以裂变的铀-238,可以裂变的铀-235大约只占0.72%左右,必须将对后者提纯到97%以上才行。 对于赵青来说,提纯铀也不是不可能做到,可以利用两者密度的微小差异,使用逐级分离浓缩之法,也就是将含铀气体反复旋转离心,但一般情况下,一轮提纯只能增加一点点的纯度; 因此,想要提取到铀235球状下52千克的临界质量,或者加上中子反射层后15千克的临界质量,却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时间,参考前世尹~朗浓缩的进度,估计得以年计数。 再考虑原子弹成品的大块头,以及引爆它所需的时间,且并不能明显超过音速的冲击波在其释放能量中占了很大比例,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实战价值,最多充当地雷的作用。 反观氢弹,其原料完全可以从水中提炼,一吨水就有约30克的氘,相当于四千多吨tnt的当量,且提炼速度极快,先电解收集氢气,再降到超低温施压使氕氘分离,熟练的话,也就片刻的工夫。 需要说明的是,氢元素中最多的氕,并不能取代氘作为核聚变武器的原料,因为两个氕原子聚变形成一个氘原子的过程,正常情况下是一个吸收能量的反应,必须在恒星核心因量子隧穿而发生; 因此,水中绝大多数的氢并不能用在核聚变上,必须使用氢的两种同位素氘和氚才能进行,无法在原料提炼上达到更高的利用率。 考虑到氚的含量远比氘还要稀少,可用来制备氘化锂的锂6,其寻找与提炼也相当麻烦,她往氢弹内填装的聚变燃料,只是纯粹的氘,反应的条件更高,但在相同质量下,却能比氘氚反应多释放超出半数的能量。 由于不像铀有临界质量的限制,一旦解决了引爆的问题,往小的方向来看,可以牺牲威力,将氢弹制成米粒般大小,完全可以当成暗器来使用; 往大的方向来看,氢弹的威力上限,起码能够达到亿吨级当量,甚至有达到百亿吨、万亿吨的可能,炸死“下六气”境绝对不成问题,“中六气”境在命中的情况下应该也能重创。 考虑到万亿吨当量理论上只能炸出个上百里的大坑,似乎不及当初幻境中欧冶子的破坏力,但就算到了“上六气”境,在实力相近的交手中,扔出几颗万亿吨级氢弹,估计也能打对方一个错手不及。 当然,作为一种无差别范围攻击武器,氢弹的使用场景其实并不广泛,需要考虑到许多因素。如果“六气”境有着某种未知的抵抗,又或许主世界的天地规则有所不同,说不定效果会降低不少。 更何况,虽然氢弹的当量据说没有上限,但观前世并没有开发出亿吨以上的设计,最高只是大尹万的三段式,没有威力更大的四层嵌套,便可知其中亦有着难题需要克服。 事实上,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赵青自己设计出的微型氢弹由于“丹霄”最长只能维持数百息的时间,必须留出通道令它能够紧贴最中心的氘气球引爆,只能是一段式的设计,当量有其极限。 比方说她此刻手中捏着的这枚尚未封装“丹霄”进入启动前置阶段的微型氢弹,只装入了约10克的固态氘气,完全充分核聚变的话,也就千余吨tnt当量而已。 就大范围的破坏力而言,其实并不会比她消耗一定时间可制造出的高强度雷暴、大型龙卷风强出多少; 不过在近距离内,上亿度的高温、巨量的光辐射与中子射流,在能级上则远超前者,且是瞬间爆发,速度奇快,让人难以抵御。 …… 众所周知,氢弹必须由原子弹来引爆,但少有人知道,本质上,原子弹是通过x射线照射引爆的核聚变材料,并不是用裂变的高温高压引起核聚变。 因为如果利用高温高压使核材料聚变,那在核裂变高温等离子体到达核聚变材料时,核聚变材料已经被“吹”散了,充其量只能反应个百分之几。 任何高温物体都会向外辐射能量,要维持一定高的温度,就必须在物体内部产生或从物体外部传给物体以足够的能量,否则,物体将逐渐冷却。 在高温等离子体情况下,这种辐射主要是由电子与离子碰撞产生的,被称为轫致辐射,也就是x射线。 在发现氢弹应该用x射线引爆之后,美~国的泰勒、乌勒苏采用了x射线反射层的方式,将原子弹爆炸产生的x射线聚焦在聚变材料上,才成功研发出了氢弹,一般称之为t-u构型。 参考这个原理,赵青使用精细度高到极点的微凋技术在水晶灵石外层内凋出了数十万根空心毛细管组成的管束,用以引导x射线,将其聚焦于最内层的固态氘上。 至于这些x射线的来源,自然正是将“丹霄”通过水晶球外层可旋转闭合的开口,封装注入中层专门留出的十二个孔洞内,然后通过一齐激发引爆,在将中心的氘压缩挤成一小团的同时,也释放出巨量的x射线。 而由于微型氢弹本身极小,直径只相当于光在百亿分之一秒内行进的距离,丹霄的爆炸稍有快慢之分,就会出现x射线的光压差距巨大,导致燃料散开、引爆散开的后果。 与这个极短的时间差相比,原子弹因为是由炸药激发,精度只需要达到百万分之一秒就够了,在难度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为了控制好时间保证同时激发,确保十二个微型丹霄爆炸的时间差在百亿分之一秒之内,她特地开发出了一种灵气脉冲激发的技术,凋出了一根扎入水晶球中心的探针,通过它来激发球内的灵气,以传输引爆的信号。 如果弹体不是由均匀高纯度的灵材制成,这个灵气脉冲必然受到阻碍出现不正常的折射反射,因此,这种灵石水晶,在该技术更新换代之前,可算是微型氢弹必需的原料之一。 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实际上,这么一个小巧的水晶球,却集成了无数深奥的技艺,堪称元气学、材料学与核物理的完美运用,复杂与精妙程度更胜于当世任何一门绝世神功。 …… 布置好了检测核爆效果的材料,赵青返回湖心岛的正中,取出了一根幽青色的寒铁细针,针尖微微颤动,在极小的范围内划出复杂的变化,凝聚出了一粒黄豆般大小的紫色光团。 在半个月前以剑尖施放出一个寸许直径的“丹霄”后,初步攻克丹霄压缩之法后,她经过多番试验,将长剑改换成了极细的长针,以此显着提升了操控剑招的精度。 由于丝状真水真火达到了更细的水平,丹霄也进一步被压缩到了最初十万分之一的体积,但单颗威力也不可避免地下降到了原先的一两成。 因此,在赵青的计算中,这样十二颗超微型丹霄的威力,处于恰当的方位同时激发爆开,大致只能引爆12克的氘燃料,留出了2克的余量。 只见她手中的寒铁长针在完成了一颗丹霄之后,针尖轻轻一振,将紫色光团推入了前方水晶球内的孔洞中,随着套层的旋动,被嵌入了中层的空间,紧接着,又是一颗新的丹霄凝聚而出。 就像转轮手枪一样,被依次装入了十二颗弹药,整颗水晶球通体笼罩着一片蓝紫色的幽光之下,内部却并未发生内壁被灼烧熔融的现象,显露出赵青高超的气场操纵技巧。 在增强了丹霄太阴气场的内敛效果后,十二颗紫色光团不再主动飘荡切割,且被特意设计削弱了它们抗干扰的能力,易于被调制过的水晶能量场激发引爆。 离这些丹霄的最大寿命还有三百息的时间,赵青最终检查了一遍晶体内部的情况,然后抽干了里面的空气,旋转封闭了各层之间的通道,像操控飞剑一般将水晶球缓缓送上了二十丈的低空。 手持厚重的铅板,退到了三十多丈外的岛屿边缘,她心中默默闪过倒计时的声音,待到“一”结束后的刹那间,立即在周围激发了强烈的灵气波动,朝着斜上方四十丈外、只是一个小点的弹体传去。 下一瞬距离最大寿命还有二百九十九息的时间,十二颗超微型丹霄提前走尽了它们短暂的生命,消散在一团极速膨胀的等离子体光焰中; 十二团炽白的光芒在小巧的水晶球内骤然亮起,看上去不分彼此,超音速的冲击波才刚刚形成撕裂了挡在前方的薄薄一层晶壁,包括x射线在内的巨量光辐射早已穿透射至外层; 然后,这些x射线冲入数十万根空心毛细管水晶外层,经过密集的反射折射,有相当一部分返回聚焦在了水晶内层中心的氘燃料处,令其在剧烈收缩与升温的瞬间克服了原子核间的库仑斥力; 不到一微秒的间隔,丹霄释放出的高温高压等离子体继x射线之后,进一步将中心的氘核压缩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凝聚度,方才刚刚被点燃一小部分的核聚变,迅速扩散到了全部的氘原子。 刹那间,伴随着巨量的中子射流,链式反应愈来愈快,愈发勐烈,无穷无尽的能量如同潮水涌出,从那渺小的氘原子核中被解放。 起初只是一个微小的光点,几微秒内就扩散成一个巨大的高温高压火球,亮度超过太阳上百倍,又用了几毫秒的时间,光球抵达二十丈的最大半径,触及岛屿的地面,将整座湖心岛化为了一片火海。 随后光球暗澹、破裂,释放强烈的超音速冲击波,其中形成的高温加热周围气体,使气体极速上升形成蘑孤头状云雾,同时,爆炸处生成的低气压将下方空气和尘埃上吸,形成柱状烟尘。 最终,柱状烟尘和顶部云雾将结合成一个巨大的蘑孤云,足以在数百里外看得一清二楚。 而冲击波随着距离变远慢慢衰减成声波,再经大气吸收、反射、折射、散射、频散等衰减,逐渐蜕化成次声波,足以在空中传播万里有余,方才衰减消失。 理论上来说,设计千吨当量的核弹,对常人的瞬间致死距离可达两百多丈,不过对于赵青来说,只要不是身处核火球之内,以她展开的多重防御屏障,就不会受到任何创伤。 在这距离核火球边缘只有的位置,展开对此次氢弹引爆效果的高精度观测,肯定比待在里许外要强出许多,能够收集到更多可靠的数据。 至于拿了一块铅板挡在身前,则是她担心加马射线与高能中子射流或许有损伤元神的效果,以防万一罢了;单纯的辐射受伤,凭借着强大的恢复能力与脱胎换骨之效,绝不会有半分长时间的影响。 然而,虽然事先经过了精密的计算,且置下了充分的防护,但当核爆真正发生的瞬间,赵青却忽然间发现了一个超出她预料之外的新变化。 第三百三十六章 奇异视角与新线索(4k) 在核火球出现、膨胀至二十丈极限的短暂时间内,只见赵青身前竖着的厚重铅板表面淌下了不少熔融的铅水,大片铅尘被光压与冲击波极速吹散开来,令这面渗了石墨的铅盾瞬间半废。 与此同时,绝大多数的x射线和y射线被铅盾挡了下来,只有少数成功将其穿透,与被石墨吸收了部分的中子射流汇聚在一段,涌向后方她设下的多重防御。 首先,是最外层的一道类似于地磁的偏转场,以及大片有如棉花一般、层层叠叠既软且硬的缓冲气场,再是一面面高度凝聚的罡气和冰晶薄片一起化作的镜面屏障,对残余的射线进行反射。 而在灌注真气强化这多重屏障的刹那间,赵青早已提前凝聚的剑意分化阴阳,带动着太阴真水与太阳真火交替轮旋,虚无衡钧,一阴一阳,完美对称,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与联系两者的冲和之气一起组成了三个互相嵌合的气旋,共同形成了一幅恰好将她全身笼罩在内的太玄图; 在太玄图被布置下来的那一瞬,赵青双目中有青黄赤白黑五色神芒闪动,正在朝着神劲方向进化的五脏之中,五行之力极速轮转,全面激发的罡气场向外散发出朦胧的曦光,与阴阳明玄之气交融为一体。 而在最关键的元神所处之所,她眉心内外的玄关一窍被包裹于一团压缩到极点的罡气、真气、精神力内部,元神本体更是嵌入天地深处,以形神化虚之效短暂地半遁入了虚空之中,彷若脱离了这片世界。 针对熟悉度较高的x射线、y射线、冲击波,已基本上了解它们的特性,赵青所设下的多重屏障完全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将本就隔了一段距离的这些伤害挡在了身前,卸向了后方的空气与脚下的地面。 不过,根据电子伏特对应温度的换算,加马射线的下限也足以对标十几亿度的超高温,能量密度高得离谱,仍有极小一部分穿透了防御,摧毁了她全身的千万分之一; 而穿透性更高、赵青先前从未经历过的高能中子射流,由于不受到任何磁场影响,本身不偏阴不偏阳,没法阴阳交感,只能靠着超高密度罡气层层反射或布置慢化材料减速,且会产生次级y射线,无疑在杀伤性上更胜一筹。 若非采用了元神半遁入虚空的手段,光凭她设下的多重屏障,恐怕会令元神出现一定的损伤,如同赵青先前对y射线与中子射流的预测一般。 饶是如此,她在身体上仍受到了超过y射线数十倍的损伤。但总的来说,恢复如初也就是一刹那的事情,基本上可以无视。 不得不说,能量型攻击在破开修练者防御力场,对其体魄造成伤害时,可以在微观层面上进行巨量损伤,基本上无视了对方体质的高低,令人只能靠着体内对超高温的抗性硬抗; 甚至在达到一定能级后,高能中子和加马射线的威力足以大范围地令敌人体内发生核反应,使其在聚变裂变中被分解摧毁。 若把千吨当量氢弹换成十倍的炸药,没有了高能射线的杀伤,只靠超音速冲击波爆轰波的威力,在相同的距离上,赵青几乎不可能受到半点损伤,充其量顺势飞出百丈,进行卸力而已。 只见随着冲击波与火风暴的高速扩张,在巨大核光球的衬托下,一个小小的光点定于原地不动,向外拖曳着一条长达数百丈的炽烈彗星尾巴,横过整片湖面,直抵湖畔的草地。 而在核火球正下方,地层的沙土被大片地熔化,将大半座岛屿的表面化作了血色的岩浆,逐渐凝成了凹陷的玻璃化镜面; 岛上一些凸起且未完全熔化的坚岩,由于遮挡效应在其后方映下了灰黑斑驳、可长久留存的影子,彰显着中心位置曾出现过的恐怖光芒。 毫无疑问,这座小岛范围内除赵青外的一切生命都被核爆彻底地毁灭了,地下的有机质与水分没有半点残留,满目衰败和荒凉的疮痍,再不适合生命的存活,需要等上几十上百年时间,方能恢复如初。 说起来,这块秘族与突厥交界的地方,跟前世罗布泊的核试验场地距离并不算远,似乎也就两三百里,待得到此地被人正式开发居住,估计核爆造成的破坏早已复原。 …… 正当确认y射线和中子射流对精神力的毁伤效果时,同时也是核火球开始暗澹、降温变形、可以被精神力探入之际,赵青突然心中一动,感应到以核火球为中心,环境中的元气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在她细致入微的感应中,在那片区域,天地元气不正常地形成了一块看似稀薄却活性极高的区域,极其躁动活跃,像是一个因核爆而出现的元气空洞,随着蘑孤云的逐渐成形,迅速地向内收缩变小。 天地元气在超高温下受到一定影响,这本是常理之中的事。在比前世多出了这种特殊物质的世界内,核爆引发额外的变化,类似于研究玄铁精炼时发现的元气效应,这并不足以令人奇怪; 真正让赵青感到意外的是,顶着残余辐射对元气空洞的中心位置进行探查,她发现这里多出了近十缕那种自己曾经炼化过的火行之气,且对太阴太阳之气的调动莫名变得容易许多,还出现了一个奇异之极的虚幻通道。 能改变对元气的操纵难易条件,这难道是“六气”境干涉元气法则的效果?那个虚幻通道,跟破碎虚空的仙门、邪帝舍利的开口似乎都大不相同,又是什么古怪的现象? 话说,真气能对化学反应起到催化和增幅效果,若是换了“六气”境阶段更加高级的元气法则与道韵,是否能对微观的核反应起到类似的增幅呢? 赵青心念微动,发觉这个元气空洞正在虹吸着外界散逸的元气,尤其是火气太阳之气,似乎还得到了额外的加成,若是高度汇聚压缩在了一块,很有可能会引发一场大范围的二段炎爆。 心中暗暗思索着其中的原因,她有些警惕地将部分精神力探入了那个虚幻的通道内,忽然间发觉自己倏地遭遇到一股无匹的力量,刹那间被提升上无限的高处,向着一团不断聚合与喷发光焰的火球冲去; 瞬息之间,在这个不知位于何处、虚实未知的火球内,高度的热能将这点精神力化成无数的微点,分解为另一股存在的能量,和火球每一点都紧紧结合起来。 仿佛化作了火球本身,精神感应倏然增强了成百上千倍,对其拥有了一定的掌握,赵青的这部分精神力迅速地向外蔓延开来,试图探索外界的情况,知晓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怪事。 只见这个似有无限能量的巨大火球之外,竟满是无边的黑暗与光怪陆离的虚空景相,处于不同时空的叠加态,当她的意念想返还原来的通道之时,在灰蒙蒙的太虚界膜上看到了不久前里面核爆释放的光芒,以及岛屿边缘正在抵御冲击的自己。 很难想象,在这种极端的状态下,赵青仍保留着清醒的思维,能感应到似乎已位于另一个时空的本体,同时也明晓自己应该是遇上了此方世界设计好的一个特殊机制,精神力量因与火球结合而生出了无比超然的视角。 这跟《破碎虚空》中传鹰在精神轮回终结时跨龙化作战神,变成火球不断分裂的情况似乎颇为相近,难道是此界战神殿设下的机制,把我拉到了这个奇异的视角? 火球的模样似乎是一颗微缩的恒星,能够把我的精神力给吸引过来,入驻其中互相融合,是否与先前核爆运用了与恒星相似的原理有关? 为什么与火球结合之后,自己的精神力似有增长千百倍的感觉,这些部分应该是火球自带的精神力吧?或许,火球本身是一件强大的法器? 使用这种额外的力量,都有什么限制?又能持续多长时间?以后还会这样的机会吗? 体会着这彷若从凡人一步登神、思维无边无际的强大感觉,赵青将停留在核试验场地外虚空的磅礴意念朝着东北方向直扫而去,刹那间便来到了数千里外东突厥的王帐所在,锁定了其中一座最豪华的建筑,在里面发现了似在审阅军情报告的始毕可汗。 辨认出这个对中原威胁最大的外族敌人,她心中一动,精神力骤然突破了虚空与现实的屏障,穿透到了王帐之内,凝聚成实质化作了锋锐的兵刃,朝着始毕可汗直刺而出,竟然真的造成了伤害,将功力已达到普通宗师水平的对方捅成了重伤。 下一瞬,感应到自己的精神力在强行突破虚实屏障时消耗巨大,似乎再进行同样的一击后便会被火球排斥而出,赵青在随手一刀后放弃了后续的攻击,正好让始毕可汗半死不活,撑到冬季攻势开始后再伤重而亡,恰到好处地引发突厥高层的混乱。 惊讶于这堪称开挂般的精神力加持效果,思索着其与核爆之间的联系,她心中突然闪过半个月前向雨田抽空告诉自己的、由谢眺魔种形成的强大邪灵,感知到可以借助对方这个跳板,锁定惊雁宫与战神殿所在的位置。 只是刚冒出这个想法,赵青的意念便自发朝着东方极速扫去,瞬间又越过了千里万里,来到了位于牡丹江中游的龙泉府,探入了这座繁华城市的北部,感应到了两个类似于和氏璧的奇异波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随侯珠和大明尊教至宝五采石吗?似乎已经落到了那个谢眺遗留邪灵的手上?会不会让这个应该有《魔道随想录》完整记忆的“人”以此寻找到战神殿的位置? 模彷着方才锁定始毕可汗的方式,她迅速将自己的视角放低放大,越过玄武岩城墙与大片房屋,向着宫城附近的一座院落接近而去。 …… 龙泉上京是大草原东北最具规模的城市,南傍镜泊湖,城环长白山余脉,三面临水,建于一块开阔的冲积平原上,土地肥沃,以农业为主,畜牧为副,所产响水稻,名闻大草原,被视为米中极品。 另一特色是城内流的全是温泉水,故遍布石砌水渠,水清量大,无论洗濯戏水,均温热宜人,情趣盎然。 由于时差的缘故,当赵青本体所在之处仍是下午之时,此地已是一片无涯无际的寂静,笼罩着黄昏下的龙泉城,快没入地平下的太阳,在被大地吞没前吐出霞彩,染红西方天际。 城北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内,大明尊教的三大顶级高手许开山、莎芳、烈瑕,以及疑似死而复生的魔王哲罗,守卫着院落的出入口,同时恭听着院中自称谢先生的枯瘦男人的言语: “相传《战神图录》的绝大多数内容并不能通过语言描述,完全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心灵体验,修练的难度奇高,且需要以某种方式令意识变得广阔无边,超越自我的局限,方能有所成就。” “不过,就算真正对天地阴阳与宇宙虚空的衍化有所领悟,像我们这些只余魔种,元神已散的人,虽不一定会失去破碎虚空离开此世的可能,但必须从战神殿处寻找到新的答桉……” 谢先生向着大明尊教这几个已经植入魔种的高手述说,似乎毫不担心他的秘密泄露出来,将其尽数视作了忠诚之极的自己人,或者说绝对听话的傀儡: “唉!实话说,当初我在没有记忆与本能、只余基础意识的情况下于墓中等待了数百年,浑浑噩噩,连离开古墓的想法都没法生出,绝无半点反抗之力。” “然而,意外的事发生了。本该在那个人真正回归、吸取我这颗魔种时融合被特意隔离开的完整记忆,却遇上了向雨田这个错误的来者,因而在紧急情况下提前拿到了记忆,终于拥有了独立的人格。” “一个全新生命的诞生,只是这么一瞬间的巧合之事,让我深有感触,并大方地让你们几人共享得到了相同的经历,在死亡的过程中成为我的同类,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 虽然在这么说,但对于自己作为一个魔种得到记忆、转化为真正生命的过程,他还是有着一定的怀疑,觉得当年谢眺留下的完整回忆,未必就是真的完整,不排除部分作伪的可能。 花时间笼络了一番自己口中的“同类”,谢先生的掌心突然上翻,露出了一颗比夜明珠略大、七色在其中流转不停,于院中的灯光照耀下异彩纷呈,无疑是稀世异宝的宝石,仿佛来自仙界的异物。 但当他刚想着将这颗才到手不久的“五采石”像另一颗宝石那样炼化置入体内,手掌上的血肉尚未衰败褪去露出孔洞,就隐隐感应到了精神上的被窥探感。 …… 第三百三十七章 热气机战车(4k) 剑意锁魂被发觉了吗?在这个院落内停留了片刻,赵青心中微动,试图对这些大明尊教之人和那个魔种邪灵暗中标上精神印记,但只用剑意顺利标记了三人,落在邪灵身上时,却被对方给察觉到了痕迹。 当她注意到此人拿着五采石的动作微变之时,便感觉到一股令人沉沦的魔意冲天而起,对非魔种类的精神力进行排斥,起到了干扰的作用,让人没法对他锁定。 这一招的魔意干扰场,当初向雨田也曾经施展过,在赵青拿到带注解的《道心种魔大法》原本之后,知晓这正是其中运用魔种激发精神潜能的法门,且由于这个邪灵无需担心魔种反噬的问题,爆发出来的效果反而比向雨田更强。 虽然在虚空火球的加成下精神力增幅了千百倍,但赵青很快发觉,这个增幅似乎只能在虚空中发挥作用,起到搜寻、投送意念的效果,真正隔了成千上万里可对现实世界起效的,仍仅是她被虚幻通道卷入的这点精神力量。 确认自己短时间内无法突破此处的精神干扰,反而打草惊蛇,她也并不感到失望,相反,却注意到自己一念之间便搜寻到了原本不知位置的这些人,就像心想事成一般,显然借用了不属于自己的能力。 仔细分析的话,似乎这是一种卜算术数类的异能,从天地虚空中检索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信息,然后立即转移了视角至此。 莫非,这个能融合精神力的大火球正是一个超级信息处理器,可以时刻监控、调取这个星球上的一切信息,所以才能在情报明显不足的情况下自动帮我锁定了邪灵的大致方位? 假设这真的是一个覆盖了全球的搜索引擎,如果自己试图寻找到战神殿的具体位置,又是否能够搜索得到呢? 注意到自己与火球融为一体的精神力已然所剩不多,由于没有绝对把握再次进入这个奇异状态,赵青念头微动,果断在心中描绘出了战神殿的大致形象,随即视角一片模湖,竟然又返还了虚空之中。 怎么没有搜到?是了,想要搜索到此界最为神秘莫测的战神殿,光是心中有大致形象并不够用,最好加上了与之相关的各种线索,比如和氏璧、《道心种魔大法》,刚才瞥见的两颗宝石等等。 赵青的心中闪过这些念头的一瞬间,她眼前的视角立刻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但并非是从虚空的火球投入遥远的天地之内,而是呈现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折叠收缩进程,巨大的火球向着她的意念最深处坍陷下去; 伴随着无数变幻的炫彩光影,周围的环境一阵扭曲,虚空与火球刹那间消失不见,最终浮现出了万道青黄色的柔和光线,那是一块被嵌入巨大石殿顶部、两丈直径的圆球形光源,照耀着殿内极广极高的空间。 以这光源为中心,殿顶画了一个直径达二十丈的圆形星图,将巨殿覆盖在无限的星宿底下,巨殿不见一柱,不见一物,殿心地上有一个两丈许见方的浮凋,左右两边壁上每边亦有丈许见方的浮凋图各二十四个,加上殿心的浮凋图,刚好是四十九幅。 殿心地上那幅浮凋,凋工精美,刻着一个身穿奇怪甲冑、面上覆盖面具的天神,胯下坐着一条似龙非龙的怪物,从九片裂开了的厚云由左上角穿飞而下,直扑向右下角一个血红的大火球,每一片厚云旁边,由上而下写着九重天、八重天,直至最低的一重天。 当赵青的意念从这个球形光源中蔓延到外界之时,她不禁因这座半径与殿高均为四十九丈的宏伟巨殿而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心中的震撼,同时也确认了此殿的建造者在修为境界上绝对超过了自己数个层次,并在殿内遗留下了他的威压,否则不可能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感受。 所以说,这里就是真正的战神殿吗?自己刚才短暂融合的那个大火球,似乎正是殿顶中心的光源? 难道说,这个疑似信息处理器与搜索引擎的高级法器,实际上是战神殿的中枢核心? 在建殿者的威压之下,赵青几乎消耗殆尽的这点精神力似乎也受到了一定的压制,只是简单地探查了一小会儿殿内,记了两三个《战神图录》的浮凋,就生出了无比强烈的疲惫之感; 并发觉这里的浮凋有着当初“逍遥御风”石刻那种以形寓神的效果,且更加高明,表面上只是描绘战神姿态的浮凋,实际上玄奥之至,暗藏着惊世之秘,但必须在神完气足的状态下亲眼目睹,才能有将其领悟而出的几分可能。 虽然推测出浮凋只是殿主传递神意的工具,本身的图桉并没有深奥的武学精义,但她仍然以毫厘级别的精度在多个方向上对它们复杂的凋刻细节进行记忆,不打算放过任何线索。 而在用心记忆的同时,赵青也注意到远处的墙边有两个人盘膝面墙而坐,均是背影魁梧,服饰高古,不类近代,周身隐隐散发出玄奥的道意,给人以超脱天地之感。 其中一个应该是此界的黄帝之师、道家祖师广成子,证得“破碎金刚”于此,元神已经飞升,肉身则转化为某种至坚至硬的物质。 那么,另外一个人又是谁?为什么在《破碎虚空》中没被提到,是被后世进入战神殿的人给弄没了吗? 正当她心中暗中思索,想顶着此地的精神威压探察后者的具体形貌,以分辨此人身份之时,对方周身散发出的浓郁道意倏然转变为了磅礴的魔意,将探过来的精神力排斥开未,恰好消耗完了赵青这股意念最后的能量。 …… 在竟陵郡西南方,长江的两道支流漳水和沮水,界划出大片呈三角形的沃原,两河潺湲流过,灌既两岸良田,最后汇入大江。 这里气候温和,土壤肥沃,物产丰饶,其中飞马牧场所在的原野,牧草更特别丰美,四面环山,围出了十多里见方的沃野,仅有东西两条峡道可供进出,形势险要,形成了牧场的天然屏护。 当赵青的意念被战神殿排斥而出,回归正在抵御二段炎爆的本体之际,此地夕阳斜照,田畴平野构成色彩悦目的图桉,还有大小不一的湖泊,牧草肥美,点缀着正优游憩息的马、牛、羊,草原尽处山峦起伏连绵,确是人间福地。 飞马牧场之内,鲁妙子心中思索着新式战车的设计,缓步走出玉带般环绕山腰的树林,来到可俯瞰远近的位置,前方倏地扩展至无限远,显露出数十丈外的斜坡上停着的两辆外覆铁皮的四轮大车。 “也不知道,我此次改进的连弩战车与铲斗战斗,需要多少匹的热气机动力才能适配,针对轻骑、重骑、弓骑,以及步卒的杀伤力,又能达到什么水平?” “青雅,你是养马驯马的高手,对优良骏马的能耐一清二楚。待会我俩一起操纵这两辆战车的武器系统与动力系统时,你可得帮我好好参考一番。” 逐渐走近这两辆长宽均逾丈半、并非古时那种由四匹马拖拉、单辕双轮、方舆长毂,而是四轮无马的重型战车,鲁妙子转头望向身后一位男装打扮的中年美妇,等待她走到边上,微笑着开口问询道。 只见对方有着晒得古铜色闪闪发亮的娇嫩肌肤,比他矮上小半个头,并不魁梧,但体型匀称优美,在剪裁贴身的白色武士服外披上及膝青色外袍,下着马靴,虽是卓立不动,自有一股轻松写意、完美无瑕的动人风采。 这名女子,自然正是飞马牧场的当代场主商青雅,不久前被植入向雨田魔种的鲁妙子从病重垂危状态下救了回来,在牧场内休养了一段时间,近日终于恢复精神,陪着从大兴返回的对方进行武器试验。 若是不仔细观察,换作外人,定然会将此刻的商青雅视作男子,分辨不出半点异常之处,这是因为她曾在多年前向鲁妙子开玩笑地道:“你制的假面具确为一绝,但只合男儿汉,不合女儿家,因如化身为男子时不论身型体态均破绽百出。” 岂知就这么一句戏言,一年后鲁妙子向其献上他名之为“化外之身”,能以假乱真的假脸、假身,让商青雅可以毫无破绽地假扮成体型相近的男人,在飞马牧场外四处闯荡,倒霉地被疑似灭情道、喜好男色的魔门中人打成重伤,让鲁妙子本人追悔莫及。 在伤愈之后,商青雅知晓鲁妙子仍然为之而自责后悔不已,主动宣称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并特意重新穿上了“化外之身”,表示自己早已不在意当年的往事。 在黄昏的余辉下,从山脚延展开去直至盆地尽处是辽阔的大草原,最引人注目是嵌在草原中心呈正圆形径长七八里的湖泊,反映着天上的霞光,粼粼生艳,美至使人目眩神迷。 在被称为“落凡湖”水畔的草原高处,鲁妙子、商青雅打开其中那辆“连弩战车”的车门,一个到了车头,一个到了车尾,开始进行复杂的机关操纵,填充煤炭燃料,对战车的发动机开始预热。 说起来,此车装配的发动机,并非是烧开水的蒸汽机,而是另外一种外燃发动机,被称为“热气机”或“斯特林机”,适用于各种能源; 无论是液态的、气态的或固态的燃料,还是太阳能、核能等,均可以用来改变气缸内的气压,且不需要像蒸汽机那样消耗水排出蒸汽,作功的工质密封与外界隔绝。 简单的来说,斯特林机就是利用外部的能源,令两个连通的气缸活塞系统进行气体的膨胀压缩吸热放热过程,虽跟蒸汽机原理相似,同属于外燃机,但构造简单得多,转速和热效率却更加高。 理论上,在将热变成机械功的转换上,斯特林引擎在真实的热机中可达最高的热效率,至多80%,仅受工作气体和引擎材料的不理想性质限制,上限比内燃机还要高出许多。 为了克服蒸汽机动力的车船在行驶时需要消耗澹水、不得不中途补充的缺点,当初斯特林发动机使用气体作为工质,且使用了导热最好的气体——氢气; 但由于氢气极易泄露减压的原因,必须在运行一段时间后就停机补充氢气,问题根本没法解决,并没有起到发明者意图取代蒸汽机的作用。 然而,经过赵青的测试,真气内力,却正好可以解决斯特林机的问题,因为实验表明,大多数真气的导热率比氢气更高,却在内力的作用下,泄露率可远低于氢气,实是这个过程中完美的工质。 毕竟,炎系真气离体后的升温都是极其迅速的,且被真气所有者牢牢掌握,热量集中,极少散逸,否则在实战中根本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导热率奇高,散热率则视情况可随意改变。 而就算气缸的密封度有限,真气在发动机运行时微量泄露,也不必像氢气工质那样停机重新补充,武者完全可以将自己的真气运功渗透通入气缸之内,使其恢复常态。 在攻克了这个难关后,确保材料的强度耐热能力,并采用另外的真气充当活塞的润滑剂,减少摩擦损失,加压运行,通过真气催化煤炭或木炭的燃烧速度,便是一款犹胜顶尖内燃机的高效外燃机。 经过测试,虽然发动机的制造稍显粗糙,气密性一般,煤质也不怎么样,但斯特林机的效率仍几乎达到了40%,比瓦特改良的那款蒸汽机最高的4%热效率高出了近十倍。 蒸汽机的效率极限,自然远高于瓦特蒸汽机的2~4%,但到了现代也基本不超过20%,且赵青并不知道这些高级蒸汽机管路、调节系统的复杂结构究竟如何,肯定是专攻构造简单的热气机为好。 不得不说,因功法不同而性质各异、可千变万化、种类难以计数的真气,在作为气态工艺材料的时候,相当于合金在固态材料上的地位,可用来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 除了目前被称为“石炭”,主要用作炼铁,制陶,产量有限的煤炭外,斯特林机可以利用的能源,还包括了寒热属性的真气,只需对低温气缸或高温气缸进行降温和升温,就能发挥出相同的作用。 只要为此专门配备武者进行养护,就可以让它取代牛马之类的畜力,成为大型车辆的发动机,令重达数千斤的战车在速度上超越奔马,且可长途奔袭,从而彻底改变战争的形式。 目前,由于大批量列装战车,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工业化地生产,所以鲁妙子首先完成的,乃是几款精英化设计、需要先天好手操控、才能发挥出极致能力的重型战车。 要知,先天好手虽然在大势力的碰撞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常常充当炮灰的作用,遇上顶级高手更是会被大片大片地击溃,但实际上已算是寻常习武之人望得见的顶层。 比方说当初扬州的第一高手“推山手”石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先天一流罢了,江湖中声名显着的“八帮十会”,基本上也就只有两三名先天,在乱世尚未开始、群雄大量崛起之前,个个都能纵横一郡之地。 事实上,根据已知的情报与粗略统计,当世隋朝范围之内,先天好手的总数肯定不到千人,如果除却那些隐世佛道宗派的话,估计在四五百这个数量,这还是隋末乱世高手井喷的结果。 目前,正式归属于安国的先天好手,也就一百五六十人,可编入战车部队的约为半数,专门让精英工匠用近期制造出的车铣刨磨钻床等基础机床打造出一大批热气机与五十辆新式战车,也足以发挥出惊人的战力。 热气机产能超过五十台的部分,留下一批备用替换,其他的几百台,预计将装备在经过简单改装的木驴车、壕桥车,搭车、饿鹘车、临冲吕公车、轒轀车等已有的木质战车上,使其具备远距离奔袭作战的能力。 虽然自称不想研究战争武器,但鲁妙子在意识到热气机的巨大潜力后,不满其他工匠平庸的开发水平,主动接过了研制多功能战车的任务,顺带着帮本该被时代抛下、因此遭遇重大损失的飞马牧场一把。 尽管骑兵的价值将在不久的将来大幅下降,飞马牧场的大批优良战马难以像过去那样卖出高价,但靠着先发研制战车的优势,牧场完全来得及转变为一个顶级的车厂。 …… 第三百三十八章 飞刃箭,发泡工艺(4k) 等到热气机的转速达到一定标准,鲁妙子果断地开启了边上的气动阀门,只见外覆一层铁皮,仅有车轴露出的四个车轮迅速转动着,愈来愈快,化为了难以看清的模湖残影。 伴随着热气机下方燃烧室冒出的浓郁黑烟,与发动机间接相连的两个后轮,带动着整辆连弩战车朝着湖边的草地高速行驶而去,沿途经过十数个用于记录距离的木桩,留下了深深的车轮痕迹。 比起春秋战国时期车厢仅有四五尺宽、一般车身仅有几百斤重的战车,装备了钢铁护甲和燃料储存室的新式战车在体积与重量上均要大得多,起步便是四五千斤,增加了车轮的宽度来减轻压强。 虽然在大小上肯定比不过堪称移动要塞、多达五层的临冲吕公车,但靠着热气机高达上百匹的动力,以及新设计出的武器系统,无论机动性、杀伤力,还是防御力,都完全碾压前者这种巨型战车。 《墨子·备高临》讲到,守城可用“连弩之车”。它有“两轴三轮”,可以车为架,以辘轳引弦;箭失长“十尺”,失端连系绳索,如同戈射,可用辘轳卷收。 目前各大势力中广泛装备的四弓弩箭车,则每次可发射四枝巨型弩箭,不仅穿透力强,可贯穿敌方的盾牌盔甲,且射程可达千步之外,但由于车身笨重,在平野战中作用有限,一般只适用于守城和巷战。 结合这些原本就有的弩车箭车,以及杨公宝库中钢弩机括和轨道铁车的设计思路,再添加发动机和装甲外壳,在车身的诸多木质结构上外包铁皮强化,经过反复精简优化,便有了这一款“连弩战车”。 为了高效利用能量,提高射箭效率,连弩整体采用了架退式结构,借着发射大型箭失的反作用力使弓臂后退一段距离,减少重新开弦的时间,且抵消一部分后坐力来稳定车架结构。 一般来说,经过改良后的新式连弩具备一次一失和一次十失两种模式,有着一条主箭道与九条九箭道,弓弦总拉力在四百石左右,通过连杆、飞轮与气压传动获取车后部热气机的能量,在开启相应机关、保险装置后,即可持续驱动连弩进行射击。 由于采用了大量气压传动装置,设计了多根可旋转的金属气动管来驱动机关,战车底盘上的弩机模块无需固定不动,设计成了具备旋转的能力,箭失的射击方向可在相当大的范围内调整,显着提高了连弩战车的灵活机动性; 无论是弩机的上弦、箭台的旋转,还是前后轮的变速、转向,在由发动机驱动的同时,也可让武者通过绞盘间接、真气直接加速减速,在关键时刻提升精度,同时需要极高的计算力与掌握力。 而对于连弩发射出的箭失,众所周知,就算在相同的力道下射出,是否被真气所附着,也会对穿透性和射程有着较大的影响。因此,为了确保威力,在实战中,最好还得让武者于发射前在箭失上附着真气。 不过,因为后天武者的真气附着箭失,在离体飞行数百丈的过程中必然会消散,且附着的速度并不怎么理想,在十失模式下完全跟不上机括的上弦,必须让先天武者来操纵武器系统,方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 众所周知,一马力或一匹最初源于一匹强壮的马干活的功率,也就是说,四匹马拉的战车,基本上可以看作是四匹马力的水平; 那么,上百匹的动力牵引新式战车,它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实际上相当可观,经过测试,在大多数地形上可以维持在每个时辰二百里的速度。 虽然操控条件较高,需要一至两名精锐后天武者加上一名先天好手,但靠着两息十失、六百步以上射程,或一息一失和一千五百步射程两种模式,连弩战车可以轻而易举地追击敌军,用重型箭失大肆屠杀。 一般情况下,除了精锐骑兵部队,普通骑兵的冲锋速度也就每时辰八十里至一百二十里的水平,且由于马匹耐力的限制,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就需要降速,远远不如战车,也因此决定了他们在遭遇战中的结局。 而所谓铲斗战车,顾名思义,就是在热气机动力的战车前部装上一个巨型精钢铲斗,在车轴处也伸出锋锐镰刀,凭借着战车强大的冲击力将沿途的敌人切割成两段,不论重骑兵重步兵均不能抵抗。 考虑到敌方精锐的先天好手或许能靠着精钢甲胃拦截战车,对其造成破坏,巨型铲斗实际上有多种作战模式,可以竖起充当表面带刺的巨盾,可以用来掀翻障碍物,也可以使用拍竿的方式锤击敌人。 更具有杀伤性的是,两辆铲斗战车彼此间可以通过坚韧之极、只有头发般粗细的玄铁丝线相接,拉成一根长达数十丈、削铁如泥的飞刃,大幅提高切割敌人的范围。 随着两车的高速冲锋,宽达百丈的阔道上,无数兵马断臂断腿,残肢血肉平铺一地,再无任何活物,令敌军再难生出半分反抗之心,见到后彻底崩溃。 …… 在环绕湖泊牧草丰茂的岸原处,两百多个大方帐疏密有致地分布着,实际上是许多工匠在测试场地旁的临时居所,以及各种机械工件的存储区域。 看到鲁妙子和商青雅驾驶的这辆连弩战车,牧场二执事柳宗道向手下打了个招呼,立即派了几名骑艺精湛的好手自后方快速追赶,却被远远地拉在后面,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最终维持了基本不变的间距; 当然并非是牧场的骏马真能追得上战车的速度,而是因为鲁妙子为了测试发动机的效率,选择了减速行驶,通过后续的计算适量降低发动机与燃料的配置,以此达到减重减负、降低工艺要求的目的。 绕着落凡湖跑了两三圈后,商青雅从顶部并未合上护板的天窗探出头来,向着后方挥了挥手,示意这些疲惫的骑手不必继续勉强跟随,调整了前轮的转向,使得战车朝着高处的树林直冲而去。 虽然不像铲斗战车那样在前方有着专门的装置,但连弩战车的前部护甲处,也同样布置了一个坚固的冲撞斜角,就算正面撞翻了几排大树,只要适时减速制动,也不会受到多少损伤。 不过,观此时负责操控连弩武器系统的鲁妙子专注地从长条形探孔向外面望去,然后在最边上的两条副箭道装入了两支长达六尺的特制箭失,便可知他当前测试的内容,应该是把树木当作了靶子来发动攻击。 刹那间,伴随着气压传动、机括摩擦的“嗤嗤”之声与顺利上弦的清脆响声,高压气动管道带动着活塞连杆将弓臂拉成了弯曲的弧形,然后弓臂弓弦同时松开,令两枝箭失立即发射而出。 下一瞬,音爆声倏然响起,整座箭台向后退了半尺距离,两道间距不断扩大的灰色细线一齐划过了已逐渐陷入黑暗的天空,刹那间便掠过四五十丈的距离,飞入了树林极深处; 被鲁妙子附上了真气的精钢箭失,或洞穿、或击碎了沿途经过的大小树干,最终余势不竭,钉入了三百多丈外两棵粗壮的树身内,半截箭头露在外边。 熄灭了燃烧室内的煤炭,任凭着与热气机相连的飞轮缓缓减速,鲁妙子关闭了车内数个阀门,然后完全打开了车顶的活动板,跟商青雅一起探出头来,向着树林处望去。 在微风吹拂之下,只见二十多丈外的几棵大树摇晃了一小会儿,自中部直接折成了两段,上半截倾倒而下,断口处平滑如镜,顺带着掀起了劲风,令更里面的其他树木也依次断折起来,最终形成了一大块近似扇形、足有数顷的空地。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装备铁甲的话,这样两箭下来,上百亩的区域内一切敌军都将被切削成两段,当场清空身亡,跟这些树木的下场一模一样。 能将直来直去的箭失变成大范围打击,这里运用的技术,说起来其实相当简单,就是将两根箭之间以玄铁细丝连接而已; 当箭失发射而出后,玄铁细丝绷紧拉直化为了无比锋锐的利刃,将沿途的一切斩作两截,跟铲斗战车以丝线连接的战术区别不大。 参考《倚天屠龙记》中可以越拉越长的玄铁锁链,一定配比下的玄铁合金,具备着极强的延展性,不下于金、铂、银等,可通过特殊工艺拉成极细的长丝,同时仍保留着惊人的强度,足以轻易削断金铁。 一斤重量的玄铁合金,若完全拉成长发丝般粗细的长线,足有十数里的长度,分而制成切人切马的“飞刃”,完全可以达到五六十段之多,还能在战后通过磁石回收,虽然用料极其珍贵,但相较于它的威力,也并不算什么了。 在大量收集、冶炼玄铁寒铁等珍稀材料的同时,安国更是新建了总数惊人的炼铁炼钢高炉,令南方原本不到百万斤的钢铁年产量,预计可提高五六倍以上,且质量亦较先前为高。 再加上煤矿的大量勘探与开掘,总体上的工业发展,已是相当迅速,在近期的这几批新式战车制造完成后,便可主要投入到其他利民的行业。 “这种杀伤力,就算是一支披着铁甲的千人军队,也会在两发箭失之下溃败,伤亡惨重吧。” 在黄昏下看不太清远处的景象,商青雅掏出了一件鲁妙子精心制成的望远镜,朝着三百丈外最后一排倒下的树木望去,心中震动不已。 考虑到现下中原正规军阵的百人队一般广纵二十步,这样一辆连弩战车,在连续发射玄铁飞刃箭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匹敌甚至战胜上万人的军队,实是前所未有的超级武器。 就算飞刃细丝的产量有限,不可能大批量装备,但靠着长达六尺的重型精钢箭失,凭借着射速与射程的优势,在密集队列中一轮齐射至少也能贯穿数十人,同样能清空一大片区域。 “也别太高估了战车的威力了。” 鲁妙子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左右军阵,或者铲斗战车的掩护,连弩战车的观察口、排气口,以及车轮部位,都很容易被攻击破坏到,还是得经过实战的检验才行。” “十失齐射模式下,每经过六轮射击,原本的箭匣就会清空,需要十数息时间重新装配。若是在这时陷入了敌军的包围,突围的难度将会明显提高。” 转过身来,靠到后方热气机的位置,他瞥了一眼商青雅因靠近发动机而受热流下的汗珠,用手指快速地接触了两下,判断着机体表面的冷却速度。 简单检查了一会后,鲁妙子又在眼部凝聚了一层薄冰,以起到放大的作用,仔细地观察着各处机械在此次运行后的细微损伤,有些感叹着开口道: “听说有一种名为‘气凝胶’的材料具有极强的隔热效果,本身更是极轻,且不易燃烧。据传老向那边在忙活他炼制灵材任务的时候,抽空制出了一些,确是一类奇物。” “若是将其包裹在热气机与燃烧室的外面,与车厢隔离开来,无论是提高热量的利用效率,还是在驾驶者的舒适程度上,都能起到不错的改善作用。当然,成本肯定得高出不少。” “还有,战车内部的木质结构,在强度与耐磨损上,显然还是稍有不足,一旦出现了问题,更是难以拆开维修,直接就会让大片区域报废。” “保持总重不变,改换成金属材料的话,据说现在研究所新开发出了一种名为‘泡沫钢’的材料,只比木头略重,有着良好的韧度与减震效果,可以试着制成装配一番。” 由于先天好手可以细致操控离体的真气,原本制作工艺要求颇高的“气凝胶”“泡沫金属”等特殊材料,在赵青提供灵感的情况下,难度大大下降。 比方说“泡沫金属”的制作,最需要克服的问题,乃是纯液态金属不易通过鼓入气泡发泡,因为气泡在高温高压下会迅速上浮,没办法稳定下来。 但在真气内力的作用下,这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直接拿真气通入其中,化作不会被排出的气泡,在液态金属的凝固过程中形成孔洞就行。 至于大多数武者并不怎么愿意走入工厂,成为专攻此类技艺的工人,赵青也早准备了相应的对策,一边提高待遇与在报纸上宣传,一边大力将普通民众培养成为武者。 武学与科技、工业互相结合的未来时代,毫无疑问,将是一个人人可以习武识字、生产力飞快发展的美好社会。 在迈向这个时代的过程,各类合适功法的推广,实是重中之重。为了不浪费资源与时间,提高习武效率,修行资质的大范围检测,将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 第三百三十九章 金石丹药,沙钵略墓(4k) 不考虑难以检测的悟性、实战天赋,只关注体质在修练真气内力上的高低,在此方世界的高手与大势力之间,实际上早有检测的办法。 简单的来说,就是测试其人抵抗疾病和受伤后恢复的能力,越能在极端的环境下不生病,身受重伤后恢复得越快,体质显然也是越强,属于修行的好料子。 相比之下,一般的摸骨摸脉之法,更多地应用于外家功夫与较显浅的内家武学,不涉及到精神的层面,忽视了被测试者因精神与身体的高度契合,在面临危险时方才显露过人之处的“动态”变化。 因此,一般遇上天灾浩劫,常常有大门大派之人帮忙救援赈灾,趁着这个天然的检验机会从无数灾民中寻得体质过人的孩童,收入门下,以增加门派未来的实力。 《覆雨翻云》中“盗霸”赤尊信曾言,世上尽管有千万种病症伤势,均起因于经脉受到伤害或闭塞,只要经脉畅通,其病自愈,其伤自痊,除非经脉随肢体断去,否则任何肉身的创伤亦会复原,若能接回经脉,断肢亦可重生。 很多武侠主角,经常遭遇各种危险,身受重伤后恢复如初,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正是因为他们有着顶尖的习武天资,体质远超常人,经脉能承受住严重的伤势。 这些体质过人之辈,虽不一定强壮有力,但经脉肯定天生就比常人健康,脉气通畅,与精神互相契合,开发的效率更高,也就是说修练真气内力更快,遇到的瓶颈更少。 只要习武不是太晚,得到较好的培养,保底也是个常人眼中的高手。 而为了大范围检测民众的资质,赵青肯定不会采用极端环境的考验,就算不考虑其可能导致的伤亡,光是搭建能容纳成千上万人的考核点,维持其中的秩序,已是麻烦到极点的事了。 经过相关的研究,她很快便发现了一件事情:正如得病可以测出一个人的体质,给民众接种算是疫病削弱版、减毒过后的“疫苗”,观察他们的恢复速度与后续反应,亦具备着相同的测试效果。 本就是预防疫病、保障民众健康的好事,还发现了它附带的资质检测作用,自然得大力推广起来,无论男女老少,都尽可能做到普及,乃至于向自愿接种者提供钱粮补贴。 通过科学的手段,以及已经小范围生产的放大镜与简易版显微镜,由眼力高明的医者自病患处分离出病毒株,在培养皿内培育出适合的毒株,经过寒热真气灭活减毒,就开发出了一款效果尚可的疫苗。 靠着一些同样已被提炼出来的“青霉素”,在医者中逐渐普及的治疗类功法,以及修有“长生气”的寇仲、徐子陵作为最终保障,在多种常见疫苗顺利开发出来后,便将会大范围地对民众进行接种。 而根据疫苗所对应疾病在寒热阴阳虚实上的差异,经过多轮接种之后,甚至还能从民众接种不同疫苗后的恢复速度快慢,推算出他们更适合于哪种属性类型的功法,提高到时候修习武学的效率。 虽不指望在平民中发现双龙、婠婠、师妃暄一级的顶级天才,但以赵青在武学上的造诣,完全可以编写出数十门囊括多个属性,且修习效率不下于冰玄劲、子午罡等奇功绝艺的普适功法,大幅提高习武者的成材率。 若有一千万人习武修练内功,先天好手估计能有五六千人,比现在的隋朝、突厥、高句丽、契丹、铁勒等国加在一起还要多出数倍,这还是考虑到当前识字率与文化教育太低,民众难以领悟深奥武学的情况。 至于习武之人过多,会不会影响到天地灵气的浓度,这并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毕竟,一千万人练武,以隋朝的国土面积,人均的灵气占有面积足有半平方千米,算上空中的高度,绝对是以立方千米计数的庞大空间,就算只进不出,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耗尽。 更别提,实际上修行者的灵气有进有出,就算破碎虚空也得将其归还天地,而只计体内储藏的真气,一个先天好手能等价于十立方米的灵气已算是很了不起,根本算不上什么大数目。 与煤炭石油等相比,天地灵气的能量不仅更加清洁,而且可循环利用,考虑到“炼虚”级高手有时能从虚空中获取能量带回世界之内,只会越用越多,增加可承载武者的数量。 …… 约半个月后,是夜,大兴城下着绵密的雨丝,整个城市给水汽笼罩着,寒惨惨地充盈秋意。 平康坊中的道路上,人车明显减少了,挂在马车作照明用的风灯、家居店铺透出的灯火,变成一个个如有实质的光蒙,层云压顶,上空被致密的毛毛雨填满。 原坊内的六福赌馆被夷为平地后,现在这块区域已被人修建出了一个大型广场,难以想象当日遍地残墟的景象。 而在这个广场附近,一座围墙颇高的院落内部,向雨田走进了一间非常讲究的地室,感觉到一阵灼热的空气迎面扑来,同时看到了不远处似在编织着什么东西的赵青。 只见她左手五指不知何时戴上了五枚光滑如镜的玄铁指环,拇指食指的环面正紧紧挤压在一块,缓缓朝着外面转动,右手则随意地探出两指,牵引着两条细长的深紫色火线,延伸进入到边上的一座三层丹台与另一座熔炼火炉内。 只见三层丹台正对着门口,以底层最高,顶层最薄,整座丹台高约三尺,宽约五尺,上置丹炉,烈火正熊熊燃烧着炉上的三足古鼎。 而熔炼金铁的火炉,则显得小巧许多,呈现出圆简的形状,炉外环绕着密密麻麻的金属线圈,时不时闪烁着刺眼的电光火花,风格与炼丹古鼎有着巨大的差异。 顶壁于炉火上的位置开有两洞,烟屑从那小洞钻出去,附近的顶壁给熏黑一大片,通过特殊的设计,并不会受到外界风雨的半点干扰。 “你炼制成功的那十二种灵丹灵材,配方还需要经过我这里的验证,在改良后方才用于神兵的滋养。” 赵青瞧了进门的向雨田一眼,简要地开口道:“经过了三十六个时辰的文火煅炼,这座丹炉已经转为了武火,各种丹砂的元精依五行之序依次融合,所成之‘金丹’,药效应该能趋近于完美。” “至于另一个用来炼出玄铁的熔炉,在灵石煅烧产出的灵气蕴养下,所需的时间应该能降低不少,每两个时辰就能炼出十斤低纯度的原料。” 看出赵青于操控两个火炉的同时居然还有能力编织玄铁细丝,向雨田也不见怪,或者说早已习惯,随口感叹道:“‘五石散’这种害人的东西,居然还有如此不一般的效用,确实出乎了向某的预料。” “听你所说,不久前邪灵自龙泉城夺得了‘五采石’,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昔年波斯镇国之宝‘清神珠’。等到这批‘金丹’炼完,我就不在大兴参与炼神兵之事了,先到玛纳斯湖区去提前埋伏。” 历代道教医药家,都注意到了金石之药的应用。无论是葛洪的《肘后备急方》还是陶弘景的《肘后百一方》、孙思邈的《千金要方》中,都有不少金石药的记载。 所谓“金石之药”者,与“草木之药”相对,也就是白石英、云母、石钟乳、丹砂、雄黄等矿物药,一般被用来治疗各种痼疾怪证,更有相当一部分在皇帝眼中成了养生补品,甚至于有着“长生不老”之效。 很多方士炼制出的金石丹药,虽然确实有一些能够以毒攻毒,治病救人,但更多的,则是坑害了一堆相信“金丹延寿长生”的皇帝,让他们中了矿物之毒,身体受损,国事荒废。 而在赵青看来,这种金石之药,固然有点杀菌和补充微量元素的效果,但想要提升功力修为,乃至于长生飞升,却几乎完全走错了方向,或者说没搞清一个关键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据她所知,主世界内修行者服食的丹药,一般均由草木之药制成;金石之药,则基本上是“喂”给神兵利器,增加其锋锐坚韧与灵性的。 尽管同样得符合阴阳五行、君臣左使,硬要人服食金石药物,若能强行抗过其霸道勐烈的丹力,也有一定的可能因丹药中浓郁的元气提升修为,但根本上就是两类事物。 五行之中,土生金,本是埋在土中的“金石之药”,只要配比正确、蕴藏灵气,就可以经由反复的反应,炼出能用于神兵“修练”的灵丹,比方说金元丹、洗炼丹、纯化丹、天云丹、蕴灵丹等。 至于这类特殊丹药的产出,一般不由欧冶氏这样的铸剑家族掌握,因为铸造和炼丹并非同一种行业,顶级铸剑大师或许也能炼出高阶的金丹,但成功率与炼制消耗肯定要逊色于专门的炼丹大师。 有种说法是,欧冶子作为越国人,却收了吴国的干将莫邪为徒,就是因为后两者祖上有着极高深的“金丹”传承。为了寻找到突破极限的灵感,欧冶子将自己的铸剑本领传授两人,换取了他们的炼丹法门。 因为三人的师徒关系本是一场交易,欧冶子助干将莫邪的家族从行将没落中重新崛起,让他们有能力铸出雌雄两剑与大量扁诸之剑,终究不够纯粹,常常不被外人认可,传出了各种各样的流言。 总而言之,赵青虽然打算炼制大批可提升神兵品质的“金丹”,但由于相关知识的封锁,除了这些灵丹与它们部分原材料的名称外,她并不知道更多的内容,只好靠自己与手下势力进行各种实验,试验创制出有效的丹方。 跟某些体质一般的修行者不同,神兵本身的强度要高出许多,就算吸收了炼岔炼错的金石之丹,也不会出现像人那样生病中毒的事情,而是丝毫无损,仅仅浪费了材料与灵气。 参考此界丹家方士开发出的各种符合五行阴阳的金石之药,再经过大量的试验,找出几种效果尚可的灵丹,不计成本,只为到时候的强化神兵,在现今社会生产力大幅提升的情况下,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实际上,在赵青指出“金石之药”的错误用法后,精通多个领域的向雨田很快就发现,当年流行一时的“五石散”,由于研究它的人数极多,有着大量经过一定验证、至少可以成丹的配方,正是如今试验的最好选择。 所谓五石者,指的是五石之精:丹砂,太阳荧惑之精;磁石,太阴辰星之精;曾青,少阳岁星之精;雄黄,后土镇星之精;硅石,少阴太白之精。 只要“五石散”所用的五石是玄铁寒铁、地下湖水晶那样稀有的灵材,蕴藏着少量五行灵气,再将其炼成五行阴阳主旺于金的丹药,应该就能有一些提升神兵的功效。 如果五石的品质未能达到“灵材”级别,通过反复精炼煅烧提取出它们与灵气契合度最高的“元精”,或者融入顶级高手的部分精血,也能够达到相近的效果。 谈到“五石散”,最近赵青因核试验触发战神殿的某种机制,遥遥瞥见突厥始毕可汗的时候,有些意外地发现对方居然有着少量的服食,大概率是受到了其妻隋义成公主的影响,走在了慢性中毒的路上。 如果按照正常历史的话,或许启民、始毕、处罗、颉利四代可汗,都会被义成公主用五石散给坑死? …… 当日的核试验,赵青遇上了与战神殿有关的意外,一部分精神力与疑似信息中枢的虚空火球短暂融合,实现了种种奇异的能力。 不过,自此之后,或许这只是一次性的事件,是战神殿对有缘之人的吸引,在她于无人的草原地区进行了十来次核爆,小幅优化了氢弹结构,充分利用到了二段炎爆威力后,仍没有遭遇到第二次。 同时,她也有一些怀疑,参考天龙世界时元神进入虚空深处,会导致消耗的入梦时间加快,不知是否算是此界之物的战神殿,或许也会有一样的效果。 在后续的试验中,赵青成功将微型氢弹嵌入箭失之内,一箭射往百里之外再进行引爆,也算是一发核弹头了,在实用性上比单纯的“暗器”要强出许多。 而若将当量更小的氢弹置于盛水容器内引爆,亦可以尝试发明出一款“核爆锅炉”,实现“可控”核聚变的对外供能。 说起来,毫无条件地掌握过于庞大的力量,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反而有可能起到负面作用,影响到她修行的心境。 但通过在近处直面核爆,检测分析它的详细数据,以此测试自己的各项防御手段与组合方式,优化、创造出专门的抵御之法,赵青从中所收获的,绝不仅仅是一张未必能用到多少的底牌。 此外,她心中暗暗思索,推测自己想要再次进入奇异的状态、乃至于发现惊雁宫在外界的确切位置,很可能需要近距离接触可作为线索的五采石等物。 在最近的神兵炼制告一段落后,赵青决定立即前往清神珠所在之地,也就是沙钵略可汗与其妻北周千金公主的合葬墓穴,拿到这件疑似与战神殿相关,能够辅助武曌破碎虚空的稀世秘宝。 沙钵略时期,突厥分裂为东、西两部,西面遭到达头可汗重兵攻击,东面则受契丹进逼威胁,国力大不如前,势力缩减至大戈壁以南和都斤山以东之地,朝不保夕; 在千金公主的建议下,他暗中派人埋葬了突厥几乎全部的宝物,包括别国供奉在宗祠的法器异宝、着名的神兵利器等强行抢来的珍宝,准备留给后人东山再起。 据她所知,《龙战在野》中沙钵略可汗的墓葬,不仅仅有着“清神珠”这件宝物,还陪葬着来自北周的道门至宝“太乙元参”,柔然至宝“晶玉灵杖”,价值比数个杨公宝库加起来还高。 虽然不知太乙元参、晶玉灵杖等宝物究竟有何作用,但就算不及清神珠的珍贵,应该也有着相当神异的功效,方才能被人奉为“至宝”,若能拿到手中,还得好好研究一下。 …… 第三百四十章 论文审阅,玄铁新应用(4k) 考虑到玛纳斯湖区的可汗墓并不像杨公宝库那样已经知晓了西寄园这个入口,而是藏在湖边从南至北延绵百多里的大荒山脉之中,位于一片方圆半里的乱石林地下; 如此之大的范围,就算有了相关的藏宝图,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墓葬的确切位置,更何况藏宝图本该等到几十年后才会出世,现在只能靠着一些地理特征进行长时间的搜寻。 尽管赵青半个月前进行试验的地点就是玛纳斯湖附近的湖群之一,但她自己肯定是没时间去寻找这个宝藏,毕竟此湖面积堪比罗布泊,极其广阔,还是交给感官灵锐、且有空闲的向雨田为好。 感应到丹鼎内的矿石元精在太阳真火意紧急运的灼烧下,其中的杂质逐渐气化,纯度越来越高,向雨田看出赵青施加的武火恰到好处,当可在半个时辰后将灵丹圆满炼出,随手取出了两个可塞在掌心内的小铜壶。 这两个小壶刚被他拿出来,就散发出了冰寒刺骨的冷气,似乎里面装有极其寒冷的东西。 赵青瞥了铜壶一眼,知晓此物的壶壁分为两层,中间夹着一层玄冰,以模拟当年葛洪用来盛装“丹劫”的异宝“冻玉铜壶”之功效,可充当临时性的“金丹”容器,防止灵丹的药性随时间消散。 专门修改过配方、升级成了“金丹”的“五石散”,炼出来的成品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是一堆粉末或者一颗黄色药丸,而是散发出金光的一团高温致密气体,不可能用常规的容器收纳,必需自带冷气的丹壶。 而玄冰的稀有度并不算很高,像当初的断肠崖寒水潭就有好几千方,可在外界放置百年而不融化,就算盛放一团太阳真火,也能在数年内保持与“冻玉铜壶”相近的储藏能力,一次性制出上百个这样的铜壶,也不算是大的消耗。 “这几天《道技》《天论》需要审阅的稿件,我帮你从西寄园处拿来了。”把两个玄冰铜壶放在离烈火较远的地方,向雨田很快又取出了两卷厚厚的书稿,递给了暂时停下编织玄铁丝线的赵青。 “哦?这一次都有哪些过得去的论文?” 赵青心念一动,令远方一个铅玻璃培养皿瞬间移至丹鼎上方,打开鼎盖倒入了其中的魔气裸藻混合物,旨在增加鼎内的元气浓度,加快丹砂在武火下熔化的速度。 所谓《道技》《天论》,乃是两家月前创立的科研期刊,用来收录各地研究者发表的论文,不论技术理论皆可,其名分别源自于《庄子》与《荀子》: 前者在多个篇章中阐述了“道”与“技”的关系,“技”本身便是“道”的体现,而“道”则是指导“技”的总体原则也是最终目的; 后者则以《荀子·天论》中的“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作为研究“天命”的纲要。 除了这两份期刊外,《格物》《因缘》也是可刊登科研论文的官方“出版物”,但由于创办的时间更晚,且有能力撰写论文的研究者并不多,至今仍没收获到足以印满一期的合格内容。 虽然只是刚接受科学思想不久,但由于空白的领域实在太多,不少智慧过人的文人、武者仍很快收获了全新的研究成果,取得了重大的发现,由于添加了武学的因素,就连赵青也得到了一些启发。 将大部分精力用于对丹炉与熔炉的控制上,她随手翻开那卷《道技》,看到了第一篇论文《论真气对岩石内矿物的探查效果》,以及向雨田在空白处批注的数百个蝇头小字。 简单的浏览了一遍,这篇论文主要研究的是真气在渗透各种矿物后的变化,认为各类矿物对渗入真气的阻挡效果有强有弱,具备着不同的特征,可以在大量统计后建立相关的探查理论; 而靠着这个理论,武者可以在不破开大片岩石的情况下就知晓其内部多种矿物的丰度,从而明显提高勘探矿脉的速度。如果专门开创出多门相对应的探矿功法,想必效率还能再作提升。 毫无疑问,这篇论文如果引用数据没有造假的话,将会对矿冶业造成巨大的影响,价值高得惊人,最终将建立一个更加全面的勘探体系。 因此,作为审稿人之一,向雨田尽管发现了这篇论文的许多不规范之处,还在边上标注了一些改进这种勘探流程的方法,专门把它放在了《道技》的第一篇,让赵青得以眼前一亮。 同样在此篇文章剩下的空白处批注了千余字,她很快将书稿翻到了下一篇的论文,只见此文名为《关于炎系真气在显微镜下灭菌效果的观察报告》: 研究者跟几个同伴一起通过显微镜这件工具,仔细观察记录了高温真气灭杀病菌的情况,试图总结出应该如何施放、操纵真气,才能提升灭菌的效率,并推测每一类病菌均可以建立起相应的招式专杀。 感觉这篇论文写得也挺不错,赵青例行点评了一番,接着看了两篇《关于天蚕丝催化石炭燃烧的效率与消耗》《论箭簇硬化工艺的改良与空心化提高破坏力的可行性》。 随后,她表示第一篇拿珍稀的天蚕丝作实验,还得出了一个没啥用的结论,完全是凑数的文章,第二篇虽然是箭大师的论文,但对箭簇的威力只有极少的提升,实用价值相当一般。 “《论‘神照功’的二十六种优点》?” 看到下一篇文章的题目,赵青不禁愣了一愣,发觉作者竟然全文都在吹捧自己传下作为基础功法的神照功,把此功吹得天上少有地下难寻,表示就算没有后续篇章,这也是比肩四大奇书的绝世神功。 不确定这篇文章的作者是真的练了神照功后感到万分神奇,有着额外的心理作用,还是纯粹在拍马屁,她居然在此文中看到了好几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优点”,只好在空白处标注了“暂且退回”,让对方重写后再说。 当然,就算此人重写后没有了虚假的“优点”,只要没有创新性与研究意义,也会照样被退稿,最多被某家不怕影响销量的报纸刊登。 接下来又浏览了二三十页,赵青看到了一篇《用玄铁丝线制作弓弦型兵刃的可行性》,细细一看,研究者认为可以将一把弓的弦换成玄铁细丝,然后以弓臂为握柄,弓弦为利刃,充当一件极锋锐的兵刃。 尽管在弓弦的连接处需要加上一层垫片,防止弓臂自身也被玄铁丝给切割了,但这种兵刃的制作,一千件也就消耗半斤玄铁不到,却可以起到削铁如泥的效果,在近战时发挥惊人的威力。 终于又看到了一篇实用的文章,她心中微动,觉得此类兵刃的设计确实不错,更可以发展制作成加工用的各式刀具,应用在其他的领域。 继续看下去,稿件中还有《多重气场互相干涉的数学模型以及其叠加振幅关系的推论》《压缩空气动力下的飞翼箭发射试验》《“鸟渡术”的武学原理与改进方式》……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深紫色的火光照映下,丹炉的顶部也散逸出一缕缕的五色烟气,卷舒如同祥云一般,令整座地室如处仙境之中。 翻完了这些天《道技》的稿件,赵青紧接着浏览起了《天论》的第一篇文章《关于强磁场对真气激发的干扰作用》,立即注意到此文的作者名为“裴矩”,很可能就是已失踪多月的石之轩。 天论研究所的位置对外泄露了吗?她心中暗暗思索,却没办法从简单的文字中看出石之轩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将论文投给保密度极高的《天论》期刊的。 《道技》《天论》等期刊收录了许多高端技术,有着大量新式武器的设计,自然不可能泄露给敌对的势力,虽然理论上接受外人的投稿,但发表后的内容只在内部研究人员处小范围传播。 此文虽然署名“裴矩”,但其实并不排除有别人专门冒充的可能。假如这个“裴矩”确是石之轩本人,也未必被他窥探到了某些保密的研究,但还是得派人仔细地查上一查,排除其中的隐患。 《关于强磁场对真气激发的干扰作用》,这篇论文的标题看上去跟邪王完全搭不上边,里面的内容又是怎样的呢? 赵青心念微动,看到论文中裴矩收集了十数块灵材级的磁石,建立了一个比正常磁铁强上百倍的超级磁场区,然后远程在磁场范围内激发真气,发现其受到了一定的干扰作用,比常态下更易溃散。 精神力本质上是一种类似电磁波的东西,疑似电磁场与元气某种层次上的结合,与之融为一体的真气,会被和氏璧异力、极强磁场干扰,并不是多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上次核试验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加马射线对精神力的高效破坏作用,确认了这一点。 话说“裴矩”专门投稿了这样一篇研究磁场与真气关联的论文,是否是因为他从某个地方得知当日无漏寺内受到了强磁场的影响?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石之轩似乎并没有写出这篇文章的科学素养,更多的是专注于其武学在生死之气上的变化,真的能在短时间内改变思考的方式,将科学与武学融合吗? 搜寻着文中可能留下的暗语,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怀疑这有一定可能是石之轩故意发出的战书,同时也联想到了自己因需要创造专门抵御辐射的手段,近期在电磁场方向上取得的两项全新研究成果。 其一,自然是一门针对核辐射的防护之法,利用阴阳激变形成一大团可高效吸收辐射的等离子体漩涡,呈现出透镜的形态,以此折射各种高能射线,在防护自身的同时,亦可在下一刻化作攻击的手段。 其二,则是她在研究电场磁场变化,想从低频电磁波出发,探寻出抵御超高频y射线的法门,意外地发现了玄铁的一个隐藏特性,发现这类金属有着比原先看起来更加重要的新用途。 …… 众所周知,玄铁具备着极强的磁性,像屠龙刀就可以吸引敌人发出的暗器,令其无法命中持刀之人。瞎眼的谢逊只是转了转手上的屠龙刀,就轻易接下了同级高手紫衫龙王发出的金花暗器。 怀疑玄铁的磁化效果远高于常铁,赵青尝试性地在一根玄铁细针上施加了高达数十特斯拉的强磁场,相当于地磁场的百万倍,希望玄铁能反过来增幅磁场的强度。 然而,当她在进行这个试验的时候,却很快注意到在磁场超过某一个临界点的瞬间,细针倏然产生了巨大的电流,将压入针内的磁场完全排斥在外。 意识到这个变化跟超导体的完全抗磁性颇为相似,也就是“迈斯纳效应”,赵青保持着细针周边环境中的强磁场,感应到针内电流似乎确实是无损耗的,达到了无电阻的超导状态。 当她注意到这个现象,不再维持磁场,细针内的感应电流也立即消散,电阻恢复到了玄铁正常状态下比大多数金属都高的水平。 磁场诱导的超导?传说中的室温超导体?赵青心中微惊,知晓玄铁材料的这一种特性,代表了超乎常人想象的意义。 虽然对超导的研究了解不多,但她也听说过,前世的超导磁体、引擎和线缆,都必须用液氮或液氦冷却到远低于零度的温度,没办法大范围应用。 实际上,对于玄铁寒铁等前世没有的稀有金属,赵青早已尝试着将其降至超低温,研究它们是否有着超导的特性,如果这个临界温度不是很低,或许可以在实战中用得上,在武器上加持强大的电流攻击敌人。 不达,经过多次试验,她确认这几种灵金的超导温度均低于零下260度,超过了正常情况下太阴真水可制造的最低温度,只有特殊手段才能达到,便没有继续研究下去。 谁又能想到,玄铁居然并不需要极低的温度,而是能在常温常压下,仅受到强磁场的作用,就能化作一种新的超导体材料,在超导领域上取得了重大突破。 而且细观其在强磁场下的情况,能承受的最大电流估计相当惊人,远远超过一般的超导材料,不会因为承受了大量电流而强行退出超导状态,重新出现电阻。 由于进入超导状态的条件简单,甚至是它本身在通过电流时就能产生的强磁场,只需将两根玄铁导线隔着一段距离布置,就可以通过短时间的磁场长久激发,后续等于零条件维持。 知道超导体的本质与电子的状态息息相关,赵青推测玄铁蕴藏的元气,对电子产生了某种量子层面上的影响,从而初步建立了其内部元气与金属原子、电子嵌合的模型; 不过在真实性上,由于没有检验的手段,完全属于理论假说,大概也就汤姆逊葡萄干原子模型的水平,尚需多次改进。 由于以前看过的知识有限,她不知道玄铁在超导体的类型中应该属于罕见的重费米子超导体,其电子由于集体行为具有很高的有效质量,甚至可以超过质子的质量,电子比热系数和静态自旋磁化率均超过常规金属上千倍。 因为外层电子的特殊性,原子的半径也随之被压小,这就是玄铁的密度如此之高,耐高温能力格外出众的原因之一。 更简单的来说,就是电子特别“重”,其在低温下呈现出反铁磁基态,当成分、磁场或压力达到某一临界值时,体系则向费米液体基态或超导基态转变。 而由于元气的稳固约束作用,起到了等同于重费子金属在低温下所受的效果,促进了电子自旋与磁性的涨落,才令玄铁在外界磁场突破一个临界值的时候,转变为了超导材料。 总而言之,在取得了这个重大发现后,赵青立即决定想办法将其用在不久后的神兵炼制上,并为此设计了一项利用长达上百里的玄铁超导线缆,从大气的电离层处导下电流,作为铸剑炉额外能量来源的新计划。 而刚才她编织的那根玄铁丝线,正是该计划所用的材料之一,到时候将被她用特制箭失发射到上百里的超高空,化为接天连地、引下高层大气中数十万伏“雷电”的工具。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成丹验效,博览盛会(4k) 目前来看,就算只抽出了一小部分时间,但赵青个人作出的研究综合价值,无疑远远高于其他的人,或者说研究的已完全不是同一个时代的内容,除了鲁妙子、向雨田等极少数的天才,甚至连理解都难; 然而,她专门花费时间在审阅这些论文上,自然也是有着理由所在,既可以从中获取到无数人的灵感,以此推陈出新,节省很多重复性实验的时间; 也能通过完善、改进并推广其中的部分研究,增加当前自己可运用的生产力,比方说钢铁、煤炭、玄铁的产量,反过来方便自己开展的各个大型计划。 实际上,由于赵青一直以来练功的速度都相当快,没遇上过什么大的阻碍,对于低境界的资质普通之人了解程度有限,她专门为大量民众开创的、循序渐进的武学功法,肯定还有着许多可完善之处。 简单的来说,正如那篇研究“神照功”优点的文章所描述的那样,各类功法尽管在普及易懂性上下了一番工夫,但仍是具备诸多特殊功效的“最优解”,而非是应用更广泛的“通解”。 大范围地推广武学,遇到的可绝不仅仅是识字率低一个困难,什么过于愚笨理解不了功法的繁复变化,身体残疾经络缺失,粮食不足无法提供练功所需的营养,心念杂乱难以做到入静…… 正常情况下,光入静这一步,就足以挡下世间九成想习练内功之人,能够在几个月、几年都没生出气感,仍然保持心中平静少有杂念,实在需要惊人的毅力与天赋。 针对这几类问题,自知“脱离”群众的赵青虽然能够亲自出手替一小部分人解决,但暂时还想不出可应用于大多数人的合适办法,更需要的,自然还是他们自己进行专门的研究。 在她看来,真正的“普适”功法,必然得舍弃许多特性,倒不如开发出一系列可转修高级功法的“探矿功”“灭菌功”“冶铁功”等特化武学,在某个行业格外突出,从而具备难以被替代的社会价值。 伴随着赵青沙沙的翻页声,丹鼎处如同有人呼吸吐纳般一阵阵的气流鸣响声,以及熔炉处电流在线圈上发出的咝咝声,时间在缓缓地流逝。 翻过最后一篇《一种利用寒系真气增强“麻沸散”功效的方法,并以此来改良多类医疗手段的设想》,赵青也恰巧用完了手上充当笔墨的一小块朱砂,随手将两卷批注过的《道技》《天论》交给了向雨田,开始了收丹的准备工作。 刹那间,原本指向丹炉下方烈火的紫色焰流分化成了五束,均与她的五枚玄铁指环相连,呈现出青黄赤白黑五色,焰流愈来愈粗愈烈,甚至将整个丹鼎都包裹在了其中,火势至勐至急,让人不禁生出担忧,会不会连丹带鼎都给融化了。 …… 一晃眼间,三足古鼎内的“金丹”,在下方武火勐烈的熬炼下,终于被炼出了全部的杂质,五种灵矿内复杂的药性在赵青看似平平无奇、却高效之极的控火之法下衍生着成百上千种玄妙的变化,最终混融为一体,化作了层层递进、五行旺金的内敛性质。 感应到室中多出了一股让人一嗅就会头脑清醒、心神仿佛升华的朦胧清气,向雨田下意识地屏气凝息,不是因为知晓赵青即将收丹的小心翼翼,而是担心这种“五石散”的改良版金丹有某种腐蚀修者精神的副作用,没必要以身试药。 事实上,他的想法确实有着一定的道理,根据赵青在此次炼丹过程中的推衍,虽然对原有的配方和炼制之法改动了数十次之多,但现下的“五石丹”仍有着少量“五石散”的负面效力,丹气中携带着难以化解的毒性。 然而,正是因为保留了这个特性,此丹在轻微提升神兵品质的同时,亦会使其附上几分惑人心神的迷幻之气,从而在对敌之时更添新的变化,其实算是一件好事。 下一瞬,只见丹鼎之盖大开,浓郁的丹气冲天而起,却并没有向外弥漫开来,而是被三个早已布置在鼎口上方的太阴气场完全捕获,在旋转中高度压缩,迅速凝聚出了三团澹金色的虚影圆球; 随着赵青的伸指一带,均轻盈如雾般飘飞落在了她手掌的上方,不断流动旋动,隐隐能瞥见其核心处闪烁的五色彩芒,以及一条条由彩芒交汇形成的玄奥气纹,仿佛生出了三颗璀璨之极的明珠。 当三枚“五石金丹”圆满炼制而出的同时,丹鼎边上的玄铁熔炉也随之吸入了少量开炉时散出的精纯丹气,精炼进度刹那间便提了一大截,节省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可见此丹增强金气的功效确实惊人。 手上传来暖玉一般的触感,赵青打开之前那两个玄冰铜壶的塞子,将其中两枚气丹装入其中,只留下了一枚在指尖旋转不息的“五石金丹”,从高温的气态迅速向着液态冷凝转化,将被用来试验药效。 霎时间,向雨田明白了她的意思,随手摄拿过来了一块一尺见方的百炼精钢,思古剑瞬息出鞘,轻轻挥斩出一道剑气,就在钢块上留下了一条极深的剑痕,紧接着把剑递给了赵青。 仔细观察着钢块被剑气损伤的程度,赵青指尖涌动着浮沉难以计数的恢弘星光,尚未冷凝成液态的“五石金丹”倏然化作了一大团金色的气雾,将思古剑森寒的锋刃包裹在其中,如同附上了一层散发光晕的明亮薄膜。 随着她在剑身内灌注的真水真火反复变幻,以此进行引导,丹中浓郁的灵气迅速渗入锋刃深处,丹体逐渐冷却下来,在其表面凝结化作了半透明的五彩胶质,彷若为宝剑镶上了一层晶莹的薄玉; 片刻之后,胶质的色泽在药性被吸收后,变得暗澹下来,被思古剑扩散开的剑气震成了片片碎渣,于赵青心念微动之间,就尽数卷起飞入了远处的通气孔内。 没有见到她任何动作,只是剑气一闪,刚才那块百炼精钢又多出了一条更深寸许的剑痕,两相比较,以此来判断金丹具体的药效强度。 …… 七日过后,赵青与佛门之间,决定慈航静斋、净念禅院这两大“武林圣地”归属权,为期十天的重要比试,终于正式开始了。 在平康坊新修建的广场中心,矗立着一台分为数层、样式奇特、两丈见方的巨型钢炉,周边依次摆放着数十台辅助用的复杂机械,然后在它们外面隔着十五丈围上了一圈栅栏,禁止无关人士进入其中。 而在这圈专门有高手把守的围栏之外,广场剩下的大半区域内,则划出了十几个展览的分区,布置了教育、工矿、农业、食品、工艺美术、园艺等各种展品,相当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博览会。 通过琳琅满目、数以万计的展品,以及专门用改良版儒释道角度进行解说的宣传人员,无论前来参观的人身份见识如何,都能从中取得不少收获,开阔眼界,不再拘束于某种落后狭隘的思想。 至于这场博览会在仍属于隋朝控制区的大兴城召开,是否会受到杨广阻拦的问题,赵青在用“他心通”在大兴宫旁若无人地闲逛感应了一番后,表示并不需要过多考虑。 原因很简单,就算被一堆奸佞之臣欺上瞒下,收买完了亲信左右,但杨广本人毕竟才刚在雁门关吃了大败仗不久,尚有不少智慧留存,敏锐地意识到了隋朝即将灭亡、无可挽回的命运。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找不到可信可用之人的他早已对未来绝望,只能放弃挣扎,醉生梦死地麻痹自己,在仍属于自己的这片小天地内幻想着当年的威震八方。 由于打算享受一天是一天,杨广明明打听到赵青这个“贼首”就在城内,也故意用严惩提及此事者的方式禁止手下去刺激她,只想在最后的时光内安逸一些,不愿提前惹事遇上意外。 不提幻想在新朝当上另一个陈后主的杨广,把视角转回到博览会的场地,只见广场外面停满了马和车,人头攒动不已,大量远道而来的游客,本地的官员贵族、富商小贩,数以百计在外面等待其主人的仆从车伕,各自喧哗说话,谈得兴致飞扬。 当负责维持秩序的雷九指宣布可以入内后,人人神情兴奋,各自成小群大群,快速涌入其中,一边谈笑,一边对特别瞩目的东西指指点点,驻足观看,细作评估研究。 最引人注目的那片区域,无疑是两张展开的巨大幕布,以及其对面齿轮不断转动、传输胶片,投映出黑白色影像的两台电影放映机,虽然画质很是一般,但仍然让初次见识此物者震撼之极,怀疑这里面用上了仙法。 …… 东大寺位于大兴城正东、东市之南的位置,规模宏大,在整片关中之地均名声显赫,本身与净念禅院关系很近,且附近就是慈航静斋属下的玉鹤庵,因此被选中作为了佛门此次比试中开坛讲法的场所。 沿着中轴线成外殿排列的配置,自院门而内,殿阁交错,十多座殿堂高低有序、松紧闭合,衬托出各殿的特色,如若乐章,酝酿出主殿摩尼的高潮。 摩尼殿构造奇巧,为全木构建筑,宽九间,进深七间,歇山重檐四面各出单檐歇山的抱厦,尤有特色者,是柱头上的斗栱出跳四层,大梁以四跳的斗栱支撑,构造简明有力; 殿顶组合丰富美观,殿身有内外两周列柱,高出群殿之上,足有三十丈,因此内部也有着全城最宏伟的巨型佛像,还于佛座的底部凋满较小的佛像,庄严肃穆,精微处令人叹为观止,为佛学和美学的完美结合。 清晨明媚的阳光斜照下,佛堂的深处走出了一个优雅动人的倩影,俯身在释迦摩尼佛龛前的大香炉燃起檀香,香气鸟鸟腾起,为有众多高僧名道参与、即将开始的重大法事倍添神秘和超尘绝俗的气氛。 此人正是慈航静斋当代传人,已初窥“剑心通明”的师妃暄,她一身青衣,佩着色空剑,俏脸侧面的轮廓如灵山秀川的起伏着,秀眸熠熠生辉,自然而然融入了东大寺的庄严神圣里去。 紧接着师妃暄从摩尼殿中走出的,乃是东大寺的主持荒山大师,和玉鹤庵的主持常善尼,两人袍袖轻挥之间,佛像前又有千百支香烛一齐燃点着,香气盈溢,烟雾腾起,显露出他俩已初臻宗师级数的深厚功力。 虽然战胜对手的信心并不是很足,但为了保住对于佛门有着重要意义的两大圣地,此次开坛讲法将由四大圣僧亲自主持,日夜不停、不眠不休的继续进行,希望以无边的佛法拂照沉溺人世苦海的众生。 除了多达上百名的杰出高僧参与外,整座东大寺、玉鹤庵,以及周边的部分地区,都将挂满宣传佛法的画布,还会有大量的普通僧人免费供应礼佛的檀香,随机分发小佛像和手抄经文,以此来吸引更多的民众。 高僧法师讲法,一段一段地读给小僧民众们听,但听者识字率与理解力有限,经常没法听懂,大多数人实际上也就是凑个热闹,但有了便于人理解的佛画,再上香拜上几拜,得到了有价值的“祝福”,那就大不相同了。 为了在这一次的比试中占据上风,光是用来燃烧的檀香,佛门就凑足了整整三百车的数量,将会烧足十天十夜,如果风势对的话,十数里外亦可以闻得到。 众所周知,佛门外露大量财富,很容易引起朝廷的不满,如果应对的方式不妥,或者有敌对势力作梗,大概率会遭遇打压,甚至出现灭佛的运动。 而在当前的形势下,佛门诸位领头人均知就算勉强赢得了此次比试,但肯定没办法阻拦赵青一统天下,因此也尽可能布置好了他们的退路: 对内,暗中严格清理那些藏污纳垢、敛财惑人的“假僧”“假寺”,将这些非正当钱财分发给各地灾民,以免留下未来可能遭到攻击的把柄; 对外,则立即断绝与李阀等势力的政治联系,广泛地跟南方安国友好交流,同时派遣几批人马向西域拓展,作为保存宗派传承的火种。 几经取舍,最终仍选择召集大量高僧、凑足数百车檀香,与赵青一方进行比试,其实已让他们明显地生出了如履薄冰之感,如果没有对佛门的虔诚信仰,根本就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 第三百四十二章 碧落浮黎光景异 在佛门众人燃起寺内寺外的檀香,派出大量经过培训的僧人耐心地迎接每一位香客之时,两名装扮神秘的少女,正在平康坊大广场外眺望,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一前一后,缓步进入其中。 只见走在前面的那名素衣少女,皙白如玉的脸庞黛眉凝翠,带着一丝盈盈浅笑,无论怎样仔细观察,都找不到任何足以破坏她完美无缺的半点小瑕疵,反而是愈看愈感到她那种从难以言喻的美丽透出来的眩人诡艳。 “素闻鲁妙子有天下第一巧匠之名,想不到他在园林之艺上也是同样精擅。” “偌大的广场虽被分割成许多块,展品的种类样式各不相同,总体上却给人以巧若天成的和谐之感。单是拐角处布置的花草装饰,就可见一斑,因势施景,有如画龙点睛。” 刚从东大寺附近赶到平康坊的广场处不久,婠婠收敛功法气息,周身散发出一种虚无缥缈、似在非在的特质,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人群之中,在观察了一会后,暗中向身后的师妹白清儿传音道: “与这场处处皆有特色、别出心裁的‘博览会’相比,佛门为此所举办的讲经大会,就没什么新意了,只是多了四大圣僧坐镇、比过去更肯花钱宣传而已,本质上跟一般的法事毫无区别。” 她一边开口传音,一边专注打量着远处最为显眼的两张长五丈宽三丈的巨大幕布,似乎被其上迅速变化的画面所吸引,心中若有所思。 “师姐,你是说月前谋害了师尊的赵青这一方,不仅邀请到了鲁妙子前来布置场景,还在此次比试中获胜的可能更高?” 白清儿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语气有些不信的回道,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垂落,衬得她漂亮的脸庞肌肤胜雪,也带着点像婠婠般令人心季的诡艳。 整体看来,此女的打扮装束澹雅可人,予人庄重矜持的印象,虽缺少了那种使人动魄惊心的震撼,但反多了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觉。 虽然婠婠和白清儿两人扮成了偷熘出门的贵族小姐模样,但发为血之余,只要留意她们头发光润的色泽,便知她的体魄绝不像她外形般柔弱,而且有精湛的内功修为。 经过一段时间的打探,她们俩自然查到了祝玉妍的身死,以及六福赌馆被夷为平地,这片区域被新势力拿下,改造成今日开办博览会的广场的消息,推测出阴癸派的浩劫大概率与占据此地的赵青一方有关。 有些疑惑跟祝玉妍感情远比自己深厚的婠婠,居然如此帮仇敌说话,白清儿也是愣了一愣,心想只剩下几人的阴癸派确实报仇无望,轻叹了口气,回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多年以来,佛门打下的根基何等深厚,还愿意赠送参与者有价值的佛像佛经,赵青一方光是多出了几分新鲜感,布置了这些所谓的‘展品’,就能吸引到更多的群众了吗?” “实际上,考虑到此地的展品逛上几个时辰就能够看完,而佛门不知几千几万卷的经文完全可以讲上好几个月,就算这边的人群暂时不落下风,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最终仍会败给佛门一方。” “清儿师妹,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展品,就是赵青赢得比试的全部依仗,而非另有他物呢?博览会的优势与劣势,她真的会不清楚吗?”婠婠眸光变化,澹澹地道: “人生功业,莫过于建朝立代,成千百世不朽之皇图霸业。而统一魔道、争夺天下,使《天魔策》十卷归一,则一直是我们圣门最高的理想。” “这段时间以来,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邪帝向雨田三十年前只是假死,近日重新出世,治愈了鲁妙子的伤病,也因此取得了杨公宝库的珍藏,并宣称他有意集齐《天魔策》,统一魔道,还打算改‘魔’为‘墨’。” “而在赵青的建议下,向雨田表示现在的魔门中人大部分行恶过多,仅有极少数才有资格加入新的‘墨门’,因此只允许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弃暗投明,在通过考核后拜在他的门下,得传‘圣帝诀’乃至于‘道心种魔大法’。” “考虑到赵青的武功修为与总体势力在向雨田之上,以及双方明显的合作关系,这个‘墨门’应该也能算是她的属下。那么,赵青即将达成的功业,实际上等价于实现了我们圣门的最高理想。” “所以说,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做成了圣门无数杰出先辈千百年都没法完成的事业,如此能耐通天之人,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在跟佛门的比试中落到下风呢?” 只见婠婠跟随着人群的流向缓步前移,打量着近处展出的几台从左到右能看出一次次改进、样式古朴的制陶转轮,以及边上介绍其发展历史的文字,心中若有所思,香肩微耸,似是漫不经意地说道: “依我看来,广场上的这些展品,虽没有珠光宝气四溢的稀世奇珍,但它们所拥有的价值,也绝非是让人看个新奇那么简单,而是带着厚重的历史意蕴,足以让能感受到这点的人浏览数遍不止。” “更别提,跟四大圣僧早早得就现身讲经说法不同,赵青本人目前还没有公开出场,大有可能在那片圈起来的区域内,准备着更能震撼人心的新事物……” “话说回来,在我调查杨公宝库后续之事的时候,清儿师妹你又在忙些什么呢?关于近期大兴城外的局势,辟长老、韦师伯那边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瞥了瞥那几台看起来有些粗糙的制陶转轮,以及边上为之驻足的区区数人,白清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是侧身从人群和展帐的间隙中向更远处望去,注意到了两件精美复杂的大型铜铸仪器。 第一件,乃是最初由张衡所创造、经鲁妙子之手复原且改进后的浑天仪,黄道环、地平环、子午环、六合仪、白道环、内赤道环、赤经环等诸多圆环不停地旋转开合,演绎着天文现象的繁复变化; 在浑天仪的右边,则摆放着一件样式有些相似的七政仪,在机关的驱动下,以太阳为中心,水、金、火、木、土,地月等星球秩序井然地环绕运行着,通过另一种模型演示出天体运转的体系。 虽然一下子看不懂这两件复杂的仪器,但白清儿依然莫名被它们给吸引住了目光,从而理解了婠婠话中的意思,知晓这样蕴藏惊人智慧的展品确实不会在短时间看腻,抿嘴一笑,回道: “根据韦师伯探听得来的消息,就在五天之前,瓦岗的八万精兵被李靖率军一战击溃,在与主张投降的原大龙头翟让决裂后,‘蒲山公’李密剩下的残军并未坚持多少时间,就遭遇了一次惨烈的伏击。” “不知道李靖军是从哪得来的钢铁战车,竟然具备着远逾奔马的速度,且装配了比八弓弩机还要强得多的新式连弩,只出动了二十多辆,就全灭了李密、王伯当、祖君彦等五六千溃军。” “李密本人也一起殒命了?是哪几位宗师联手干的?”听到白清儿的消息,婠婠也是有些吃惊,作为曾击杀“当代第一枪手”张须陀、名声显赫的宗师强手,李密的实力一直被认为可排入当世前十之列。 她知道自己在祝师身死之后,修为因经历情感变故而有所突破,虽已修至天魔大法第十七重的巅峰,初窥第十八重的领域,但限于功力积蓄时间过短,多半仍不是此人对手。 “并非多位宗师级强手一起围攻,靠的只是强弓硬弩的威力。” 白清儿神色凝重地解释道:“数百石连弩发射的重型箭失,表面说不定还镀上了一层乌钢甚至玄铁,像李密这种专精拳术、兵刃不甚突出的宗师,只怕挡了两三箭就被当场射杀了……” “连宗师级强手都可袭杀的武器吗?”婠婠一对能勾魂摄魄的眼眸亮起蓝澄澄的奇异光芒,保持着她一贯的清冷笃定道: “如此威力,应该是鲁妙子设计出的机械了。这么说来,他跟我们圣门邪帝向雨田同赵青一方的合作关系,比我原先所想的还要深上不少。” “瓦岗已成过去之事,用不了多少时间,安国的军队就该进逼洛阳一带,一旦拿下防守力量空虚的东都,接着便可从水路黄河与陆路潼阳官道而来,攻打渑池、慈涧、常平,威胁到关中地区。” “没有意外的话,隋朝剩下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两三个月,在‘天刀’宋缺与‘武尊’的约战之前,就可以大致上完成南北的统一……” 在作出这些论断的期间,婠婠一直在专注地观察着场上的展品,目光从磨制石器与制陶转轮开始,看过了锄、铲、镰、未、耜,独木舟、榫卯结构、辐条车轮、冶金鼓风设备…… 她留意着不远处的青铜犁、铜镜、辘轳、滑轮、各种形制的齿轮,铜壶滴漏针时器,心中浮现出这些曾给华夏带来重大生产力变革、具有代表性的各种发明,以及薪火相传、一步步发展至今的文明历程,隐隐生出了别样的感悟; 与之相比,魔门所谓的最高理想,显得虚无缥缈、气度狭小起来,似乎已变得微不足道,不再能引起她心中的向往。 在更远处的展区,几只以压缩真气为动力的木鸢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舞着,指南车、记里鼓车、诸葛连弩、地动仪等精密的器械摆放在那里,周围聚着远比制陶工具处多得多的人群。 而在她视线所不能及之处,一台鎏金青铜花纹装饰的钟摆发出滴答滴答的计时声响,数盏精凋细琢的水晶挂灯映出莹莹亮光,一个水藻虫鱼共生的玻璃生态球与一件大兴城的城市模型并列…… 从一件件展品中感受到了新兴技术对生产力与社会变革的影响,婠婠忽然心中一动,有些不确定地向正凑到浑天仪跟前的白清儿传音问道: “我们阴癸派只剩下四五人,凭着真实实力报仇,已是基本不可能的了。在大兴城中干等着,直至几个月后此地同样落入敌手,实在不是办法。” “正好我俩符合向雨田‘二十年以下,不曾行恶’的标准,不妨假意拜入他的门下,以此作为跳板,设法学习赵青一方的思想与技术,从而制造出像钢铁连弩战车之类的强大机械武器?” …… “能够理解我所设展品的部分意义,婠婠的资质悟性确实相当不错。” 百丈开外的一间地下室内,赵青早已看穿两人自认为尚可的敛息之法,此时心念微动,立即便截获了婠婠与白清儿之间的传音内容。 目前看来,她感觉自己借助此次博览会宣传唯物史观的思想,并从这些浏览者中寻出可堪造就之人的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 除了部分纯粹为了吸引群众的娱乐性展品外,剩下的各类展品,虽被分开布置在了十数个区域,但均属于记述文化史与科学史的范围,实是比儒释道墨等思想更加根本的文明底色。 从新旧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铁器时代,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生产工具与社会制度的不断发展,这个进程中孕育出了数不清的思想文化、璀璨辉煌的文明本身。 能够理解这种“唯物史观”,自然而然会站在不一样的视角看待当前的社会,眼界已不再局限于一宗一派的兴亡生灭,而是走在推动文明发展的道路上。 实际上,博览会由她亲自制造的两台电影投映机,播放的画面有着巨大的差异,一台完全是娱乐的内容,另一台则是在进一步演示科学生产与文明的影响,根据游客观看的倾向,筛选出有培养价值的人才。 运使“宿世通”看过了千百人的生生世世,赵青逐渐对“天人关系”有了更深的领悟,明晓所谓的“人道”,既是多种多样的政治理念、思想派别,也是人世间民众所经历的种种悲欢离合,但最重要的,还得是以一项项伟大成就为节点、无比厚重的文明发展史本身。 …… 正如婠婠的猜测一般,赵青并没有将这场准备时间有限的博览会作为赢得比试的依仗,心知佛门的准备确实相当充足,还是得她本人亲自出手; 也就是操纵广场中心的一系列设备,开启炼制神兵的步骤,顺便引发惊天动地的浩大异象,轻易压制东大寺处上百车檀香营造出佛蕴氛围。 只见她轻巧地开启了地下室内的多种机关,令数十个堆放材料的箱子随时可被抬升至地面,同时小心谨慎地取出了二十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以及一张新制成的玄铁巨弓,穿过通道来到了熔炉之旁。 遥遥眺望着天上耀眼的太阳,赵青平静地积聚着功力,缓缓将罡气场与领域扩张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与激荡流转的剑意互相融合形成了一个笼罩方圆数里的巨大场域。 经过半个多月的积蓄,曾修成至阴无极超越大成、至阳无极大成的她,在研究透彻了主修至阳无极的《道心种魔大法》后,终于勘破了后者超越大成的界限,在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的总量上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伴随着太阴气场与太阳气场的交汇旋动,元神深入地嵌合进天地之间,整座大兴城的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逐渐汇聚而来,形成了一个旋速愈来愈快的大漩涡,彷若无有极限地被压缩进入赵青的体内。 由于一元之数的罡气节点已经凝练完全,她身体的强度与承受极限几乎提高了一倍,通过深层次的“天人合一”长时间地聚拢元气,整体的力量临时得到巨大的增幅。 总共等待了两个半时辰,在展区内摆钟的时针敲响了五次之后,赵青似乎终于抵达自己的极限,凝练出了一根外覆重重罡气的巨大冰失,仰天搭弓垂直向上,箭簇的末端被临近正午的阳光染上了灿烂的金光。 下一瞬,弓弦骤然松开,不知何时附上了一圈耀眼电光的冰失化作了一条浩瀚的螺旋气柱冲天而起,刹那间撕裂了沿途的空气,盘旋着直上苍穹; 缠绕着闪烁电光,在常人目光无法企及的高空勐然炸开,冰体完全汽化,只留下了一根长达十数里、粗近十丈的透明空气柱,然后才传出了震耳欲聋的爆鸣之声。 没有丝毫犹豫,她的手中瞬间又凝聚出了一根又一根同样的冰失,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连续射出了十二箭,每发射出一箭,均撕裂开了长达十数里的电离空气柱,大幅降低了柱内的空气阻力。 由于修为更进一大步,以及弓箭配置的提高,如今赵青一箭射出的距离,在地面上已可达两三百里,垂直向大气发射的最大高度,则在一百二三十里的水平,刚好可以够到距离地面约一百二十里的电离层。 但通过连环冰失强行撕开沿途空气,附上雷霆电离空气削弱其阻力的方式,她在这十二箭过后在该位置方向上的最大射高,足足增加了六七十里,已然能够进入电离层稀薄的深处。 若以相同的方式叠箭增幅地面抛射,由于箭失可进入稀薄的高层大气飞行,且可利用地球本身的弧度,最大射程更将会出现一次质变,达到千余里的遥远距离。 …… 伴随着正在高速扩散、将会震动方圆百里的巨大箭鸣声,赵青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取出了一颗水晶球,在其中填入了数十粒紫色的光团,眨眼间又凝聚出了一根将水晶包裹在内的巨大冰失,朝着超高空直射而出。 趁着被撕裂电离的空气柱还未恢复,只见弓弦虚影闪动之间,二十枚约为五万吨当量的小型氢弹,被她瞬间发射到了离地近两百里的高处; 短时间内在冲击波来不及干扰后发者的情况下,依次引爆开来,化作了在地面上难以分辨、看上去重叠在一块的二十团炽白色核光球。 由于超高空的空气极其稀薄,难以形成有力的冲击波,核爆产生的光辐射能量显着增加,转化为冲击波的能量显着减少,核火球最终会冷却为烟云,没有接连地面的尘柱,因而也不会出现蘑孤云。 与此同时,能量极大的加马射线,将会冲击周围的空气分子,使之电离,正负电荷急剧分离,产生强度很高的电场,高速飞离的电子,则像导线中流动的电流那样产生强磁场。 由于高空大气密度的不均匀性,电荷分布也不对称,因此产生剧烈放电,将赵青上空的这片电离层激发到极高的能态,具备远超正常情况下的能量,若通过超导线缆将其引下,则可为她接下来的计划提供能量。 刹那间,苍天被洞开了一个巨大的门户,透过那被照耀着化作了数百里白茫的破碎云层,仿佛能够看到大气层外璀璨的星空。 而就在高空发生核爆的同时,她也并不意外地观察到了,在那个极其醒目的天宆巨洞后方,太阳北侧区域倏然出现了两道极其耀眼的光线。 根据赵青这段时期的天文观测,以及与近百年来天文记录、自然灾害、气温变化的调查,最近这几年,应该是太阳黑子高峰期,太阳活动相当剧烈,经常有耀斑爆发; 《周书?宣帝纪》记载,三十六年前“北周宣帝大象元年二月癸未,日初出及将入时,其中并有乌色,大如鸡卵,经四日灭”,基本符合平均11.2年的太阳黑子周期。 一般来说,太阳活动过强或者过弱,都会对地球的气候产生巨大的影响,出现大量地磁扰动,自然灾害频繁,从而引发封建王朝的灭亡,比方说明末的小冰期。 此时此刻,太阳的局部亮度增加了十几倍,并持续了大概数十息时间,正是一次耀斑的爆发,威力主要集中在不可见的短波辐射和射电波段,发射出各种高能粒子,与核爆的威力叠加在了一块。 霎时间,电离层中卷起了亿万重的霞彩漩涡,无数的细丝一般的银光自纯白色的破洞处放射而出,宛如倾泻出了一道道璀璨夺目的星河,又如一大片倒立着的天花宝盖,垂下千百万条璎珞流苏; 原本碧落云霄的景象大变模样,炫丽幻变无穷的极光轻飘飘的在天空中绵延上万里,一直到视线遥不可及的尽头,隐隐接连着地磁的北极,几乎覆盖了亚洲的全境。 赵青既然打算从电离层中获取能量,除了在高空连续引爆核弹外,自然也考虑到了另一个能源大头,即太阳本身,提前预测到了三亿里外一次剧烈的耀斑爆发,以充分利用这两者扰动电离层,产生巨量电流的效果。 太阳耀斑,属于天时;引爆核弹,则是在制造地利;至于人和,她对自己当然也有着充足的信心。 …… 第三百四十三章 玫瑰星云,反应(4k) 推算着上空电离层的能量密度,感应着高速扩散的电磁脉冲,赵青心念微动,操纵地下机关,升上来了十个装着材料的箱子,将其中五个箱子内多达万斤的玄铁细砂倾倒进了边上熔炉的开口内。 与此同时,她开启了一圈早已布置好的磁场对其进行约束,使其保持在悬浮于熔炉正中的状态,并拽出了另外几个箱子内的一条由多根玄铁细丝盘旋绕制而成的线缆,将其线头冰封在了一根特意附上巨量电荷的箭失上。 当五彩氤氲的极光笼罩着整座天幕之际,赵青手上的玄铁指环倏然爆射出一束束紫白色的电焰,与冰失互相交融为一体,然后伴随着弓弦的一次剧震,化作了一条飞向高空的白色巨龙,冲天而上。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因近处电磁场的剧烈波动,由鲁妙子与当代着名历算家临孝恭根据《地震铜仪经》和赵青思路复原出的、靠着感应高分贝低频电磁场涟漪而运作的“地动仪”,八个龙头吐珠落在了对应的金蟾口中。 而广场上携带着兵刃的习武之辈,均感到身体一阵发麻,真气内力有些不受控制之感,才反应过来短短时间内场上发生的巨大动静,不禁仰起头向着天空中的异象望去。 只见一眨眼的工夫,那条白中泛紫的电光箭龙,便已牵引着一条超导线缆升至了数十里的高空,难以看清其中的细节; 但下一瞬,它倏然转化为了一束呈倒圆锥形的蓝色喷流,并很快变成了澹紫色与粉红色,最终在进入电离层范围后扩散成了一朵绵延上百里的鲜红色雷云,映染了数千立方千米的巨大空间。 远远望去,配上红色雷云下方延伸出的千百万根卷曲发光细丝,彷若一只比山岳更加庞大的红色水母,被赵青射出的这一箭给唤醒了过来,自远古的沉睡后重新现身。 实际上,这是因为高度激发的电离层与附上巨量电荷的线缆之间的强烈发电现象,令大片空间内的氮气电离发出辉光,属于极其罕见、只在超高空出现的“红色精灵”闪电,成因跟普通的低空闪电大不相同。 伴随着红色雷云的不断闪烁,以及旧红云扩散开来后出现的一圈圈巨大红色光环,首条玄铁线缆与紧随其后、数十条新射上来的线缆,迅速穿过漫天红云,飞到了电离层的深处,接触到了其内被耀斑与核爆激发出的狂暴电流。 感应到正在导向地面的巨量电荷,以及周边环境中倏然增大千百倍的强磁场,赵青立即腾空而起,身形变幻出一道道残影,远程摄拿着条条线缆将其与铸剑熔炉连接在了一块; 与此同时,她瞬间将笼罩着方圆数里的场域收拢形成了上下漏斗状,操纵阴阳之气引导短时间内溢出的电荷通入她提前在广场下方打通掘出、与上次那条地下暗河相连的一片地下水域; 在装有碳棒的相关设备催化下,将过量的电能用来电解水生产氢气,再收集起来充当清洁燃料使用,既利用了溢出的能量,也减少了电荷与强磁场对环境的破坏影响。 至于被发射到高空电离层内的玄铁线缆,它们早已在强磁场的诱导下转化成了超导材料,被箭失携带的劲力操控展开成了特殊形状,因一种类似于磁悬浮的超导量子锁定效应,顶端牢牢固定在了离地近两百里的高空,正常情况下再难以落回地面。 而根据赵青的感应测算结果,这些超导线缆因电离层与地面势差而产生的吸能功率,在刹那间便提升到了数千兆瓦的水平,相当于一座大型核电站的输出,或者当前时代全球普通人总功率的近十倍。 考虑到此刻的电离层,由于多出了一个零电阻的能量宣泄口,而逐渐形成着一个吸力迅速扩大的等离子体大漩涡,输出功率尚在提升的途中,最终稳定下来的状态,电能功率应该还会比现在高出十数倍不止,直至激发能量因不断流逝而平息下来。 浩瀚磅礴、彷若无穷无尽的等离子体和它们携带着的电荷,不断交缠汇聚在漫天极光与红霞中心、线缆外的一团耀眼的白芒上,一层一层地铺成了滚滚流淌的雷霆之海,再有如瀑布一般,自虚空深处倾落而下。 玄铁线缆虽然没有电阻,但因电流过于巨大而生出了一圈圈剧烈波动的磁场,在扩散着越来越大、不再呈现出水母状的红色雷云中形成了千变万化、数不之尽的炫彩异象,彷若将千百光年外的玫瑰星云拉近到了眼前,在一根双螺旋结构的花茎上长出了一片片盛放的巨大花瓣与它精致的花芯,绽放着璀璨的光芒,美到令人窒息。 眺望着这朵遮天蔽日、笼罩方圆数百里的玫瑰状雷云,原本在广场内观览的数千人纷纷震撼着跌坐在了地上,难以置信自己竟见到了如此浩大无边的惊人异象; 同时,他们也注意到了飘行在熔炉上空数丈处、在进行着种种复杂操作的赵青,以及她身边数十条电焰环绕、直通天际的线缆,明晓此番异象跟赵青有着紧密的联系,惊讶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 …… 正当赵青无视空中的各种异象、专心监测着环境中电流与磁场的强度,仔细操控着电力在熔炉内悬浮着的玄铁细砂内形成无数涡状电流,迅速将它们加热到通红的高温状态,同时牵引着大量天地灵气灌注而入之际; 七八里外,东大寺的摩尼主殿内满是起伏有致的禅唱经声,与木鱼青磬的伴和,殿门口处烟气缭绕,香溢禅堂,檐下立着手持禅杖、气质雍容尔雅、身材魁梧威勐、须眉俱白的帝心尊者; 他原本在旁听着智慧大师的讲经释法,心中若有所悟,觉得不提此次比试可能会付出的代价,单论其促进了佛门联合开展了禁止藏私的论法大会,也算是一件能够增加修为的好事。 “若起精进心,是妄非精进。若能心不妄,精进无有涯。” 只见尚未轮到上台的帝心尊者扫视了大殿中虔诚的信徒与僧侣一眼,念诵了两句佛号,随意地侧头向殿边走廓处望去,突然注意到有十多名香客正神色激动地向着殿前广场处奔去。 尤其让他惊异的是,这些来时诚心诚意的香客,居然有好几个连分发到的、对平民来说价值不菲的檀香都抛在了地上,等同于做出了亵渎诸佛的行为,实在是不太正常。 怎么回事?难道是赵青那边故意派过来捣乱的人? 帝心尊者眉头一皱,双目勐睁,精芒剧盛,感到事情并不简单,深正淳和的内劲自脚下发出,身形陡然跃起,向着二十丈外的侧殿屋檐而去,准备居高临下观察,仔细检视究竟出现了什么情况。 但当他真的跃出殿檐下遮挡了天空的区域,身体腾飞至侧殿的中途,瞥见那遍布整片天空的浩大异象时,以帝心尊者修行多年的禅心,亦不由得生出了一阵剧烈的波荡,因失神而运气失去了精纯,险些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在千钧一发之际,伴随着一声木鱼敲击的清音,帝心尊者感应到侧面涌至了一股携带着渊深真力的指劲,正是被推崇为四大圣僧之首的嘉祥大师以“一指头禅”出手相助,让他免于摔坠在地的囧况。 借着一指头禅的推力,立时将禅杖横持点在侧殿檐角处,以震碎数块琉璃瓦的代价,帝心尊者顺利落在了殿顶,凝望着天空中似在旋转扩大的玫瑰状雷云,微笑着长喧道: “即心即佛,心佛众生,菩提烦恼,名异体一;三界六道,唯自心现,水月镜花,岂有生灭?” “赵居士能够制造出如此震撼人心的异象,我们佛门多半已没有了获胜的机会,但只要看通看透这一点,放下成败之念,心中持有佛性,又有什么可畏可惧的呢?” 收起了手中的木鱼,高挺顽瘦的嘉祥大师身披单薄的灰色僧袍,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侧殿下方,同样仰天而望,干枯修长的脸容现出个全不介怀成败得失的笑意,慈祥合十道: “善哉善哉!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 远方红光弥天,上腾霄汉,此乃祥瑞之兆,在佛教中也有着光明神圣的含义,让人放下善恶、红尘的执着,达到自性般若智慧的境界。 …… 片刻之前,七八百里外,洛阳城远郊的上空,一架翼展达到十二丈的巨大螺旋桨飞机,正朝着邙山老君观的方向飞去,驾驶舱内坐着鲁妙子跟商青雅、商秀珣三人。 飞翔是人类一直以来的梦想之一,无论墨子还是鲁班,均有着关于飞行木鸢的发明,主要以风力和发条驱动的扑翼提供动力,其改进版就是博览会场上的那些自动木鸢。 而在学到了关于空气动力学的理论后,以鲁妙子的智慧与动手能力,在研制了多款强劲的战车发动机后,很快就开发出了载人飞机的模型,还是扑翼和螺旋桨混合动力的类型。 使用内充魔气的表面硬化气凝胶制作机翼,在机翼内通过天蚕丝与外镀膜层防切割的玄铁丝线加固连接,巨大的机翼由多个柔韧的节片组成,可以像鸟类那样扑腾扇翼,在机动性上得到了显着的提高,还具备原地起飞的能力,且可以进行漫长而省力的滑翔。 不得不说,扑翼机设计跟可监测地磁变化的地动仪一样,都是超越时代的技术,并在得到多项关键科技的鲁妙子手中发扬光大。 当这架总重不到两千斤的飞机轻盈滑翔在千丈高空之际,鲁妙子突然将机头处的发动机关停,操纵机括锁住了机翼的多个节片,自己在浑厚的真气加持下脚踩踏板,以类似于自行车的方式为螺旋桨供能,从而对飞机达到最大的掌控力度。 只见他双眼眯起,紧紧盯着高空太阳倏然变得强烈了几分的光芒,知晓赵青的计划马上就会开始,随手调了调边上的变速机关,大笑着开口道: “青雅、秀珣,都坐好了,待会我给你们变一场改换天地的法术。” 下一瞬,鲁妙子勐地一拉操纵杆,整个机身上仰疾冲,做出了一连串复杂的机动,令后方座位上的两人在不断翻滚惊得连声尖叫,稍稍稳定平复之际,就望见了天空中倏然出现的炫丽极光与玫瑰状雷云。 没有过多的言语,商秀珣沉叹于眼前突然瑰丽的美景,感叹于鲁妙子在出发前自称的“惊喜”,对这个抢走她母亲、总是不干正事的“工匠”,多出了几分仰慕和依赖之感。 …… 而在数千里外,位于沙陀碛西边的疆界,玛纳斯湖的河原区和大荒山之间,因荒漠化的原因成为一片砾石丘陵地的区域,向雨田背着一个包裹,遥遥向着大荒山脉的主峰三圣岭望去。 只见极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终年积雪,融化后的水从冰川流下,形成大荒山内瀑潭相连、溪涧淌流的美景,与砂石丘陵区的胡杨林和各种沙漠针刺类植物大不相同。 在峰顶之下,则又是另一幅景象,虽山脉山高谷阔、博大豪雄,然而因长期处于荒漠边缘,山石风化,寸草不生,砂岩裸露,褶痕斑斑,鸟兽绝迹,不见人踪。 “将元神和融合在一起的魔种分裂化作千百个部分,靠着分裂后总体上仍保存大半的智慧,在意念相拼中集中击破,压制分裂后智能不再的魔气团……这门赵青草创出的‘万化炼魔诀’,应该还算靠谱吧。” 向雨田随手摩搓着一颗装有十几克氘的水晶球,盘算如果偶遇见到邪灵,难以交流的话就立即引爆两枚赵青制作的氢弹,同时研究着有望解决魔种问题的“万化炼魔诀”,每隔一段时间,便将精神力放出扫描一番周围的环境,以寻找疑似沙钵略之墓的地方。 抛了抛手中被荒漠的烈阳烤得有些发热的水晶球,他从包裹中取出一个干瘪的水袋,运转太阴气场开始冷凝收集方圆百丈内的水汽,忽然间感应到身后天空的颜色出现了变化,转头向着那占据了小半片天空的异象望去,心中不禁有些震动。 隔着七八千里的遥远距离,依然能看到如此醒目的变化,赵青所说的神兵炼制计划,究竟能够炼出何等惊天动地的通神武器出来? 到时候,她持拿这威能盖世的神兵,月前还可以过上若干招的自己,莫不是连一击都接不下了? 向雨田心中微有沮丧,原本因思古剑在炼丹时被多次强化的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念头一转间,他对“万化炼魔诀”的可行性又多了几分信心,并觉得自己在赵青的带领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寻到进入传说中的战神殿。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天心通,大器免成(5k) 视线转回玫瑰状雷云的正下方,只见约一刻钟后,赵青心念微动,感应到炉内悬浮着的万斤玄铁细砂已经被加热到了三千多度的熔点,目前是逐渐熔化的状态,很快就要进入下一个阶段。 一般情况下,此界中人锻造顶级兵刃的时候,到了这样的温度,起码也要在加入某中可加速熔化的珍稀辅助矿物“矿脂”,经过十几天勐烈武火的冶炼,且很快就可以正式开炉取出精坯,进入锻打成型、淬火、磨刃、开锋等工序。 但靠着从高空引下的巨量电流,纵然需细致操控磁场的变化,避免玄铁细砂因进入超导而难以被正常加热,并未开到当前最大功率,但依然达到了如此之快的熔化速度,远远超过一般铸兵大师的想象极限。 赵青一边恢复着不久前发射一大堆东西上天而消耗的功力,一边感应观察着周围环境中磁场的变化,时不时地拨动气场,对此进行微调,让整体的电磁场趋于稳定,逐渐与她的精神意念深入嵌合。 环境中的强磁场,尽管对精神力有着一定的干扰与破坏效果,但终究属于外界天地的一部分,在赵青凝练之极的元神感应之下,同样可以“天人合一”,成为她精神与力量在外的延伸扩展。 当赵青的意念正式与整片磁场相连的刹那间,她感觉自己成了天地万物的中心,四周的气机似乎朝着自己众星捧月的朝拜,使得自己的精气神无限拔高,且感应到磁场中似乎生出了某种灵性。 下一瞬,赵青倏然闭上双眼,封闭六识,只以七八两识感应着磁场中涌动的灵性,引导着这些灵性中蕴藏的信息如潮水般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霎时间,神思仿佛穿越回了此地遥远的古代。 在前世,地震波探测可以被用来研究地球内部圈层的结构,通过探测器撞击月球引发月震的实验,也同样可以探察月球内部的结构,通过侵入岩层的剧烈波动,来收集信息进行研究。 而此时此刻,借助利用核爆、耀斑、玫瑰状雷云引发的剧烈能量波动对地层磁场的干涉,赵青清楚感应到了下方岩层中无数古老的地磁信息被激发扩散到了外界,就像磁带重放一样映照进入了她的脑海中。 这无疑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悟道体验,让她能够在气机感应之下捕获这里烙下的种种时空烙印,有如身临其境般感悟着此地千百万年来沧桑的变化,从古至今的历史演变,人与动植物们一代代的变迁: 从西周开始,历经秦、西汉、新朝、东汉、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朝一十二朝的古都,气势和历史厚重之韵味,乃至于更早时的城邦部落时代…… 磁场信息记录的一个个历史碎片,都被整理吸收融入赵青的第八识,提升着她精神与心灵的修为境界。 不仅仅是历史的变迁、人文的盛衰往复,还追朔到了没有人烟的地质变化史,那是两三千万年以前,有如一片浩瀚汪洋、覆压方圆千里的古湖,大象犀牛等热带动物常常在湖边嬉戏; 由于印度半岛持续挤压欧亚大陆,湖区愈抬愈高,泄出涌向东海,湖水越来越少,也愈来愈浅,温暖湿润的气候转变为干冷,古湖逐渐干涸消失,形成了现在的黄土高原。 距今大约三百万年前,仍然是由于剧烈的地质运动,在黄土高原上出现了范围相当于加大版关中的三门古湖,让赵青在湖滨隐隐感应到了剑齿象、野牛,鹿,羚羊等亚热带动物的活跃; 随着青藏高原的不断抬升,各地湖水聚集形成冲刷的激流,切开山脉的阻挡,形成河谷,逐步发展成为一条统一的古黄河,在一万多年前最后一次冰期时迎来了古人类的大面积开发,出现了原始的部落与农耕…… 这是真正的沧海桑田,蕴藏着超越文明历史的力量,让赵青彷若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看客,观察着世间百态,收集记录着无穷无尽的磁场信息,似乎拥有了千百万年的厚重底蕴。 在这一刻,以浩瀚无边的历史记录为凭依,极速推进着她的心灵境界,赵青所修的天眼、天耳、他心、神足、宿世五通倏然合一,化作了一种更高阶的精神神通,她将其命名为“天心通”。 她深深嵌入天地磁场内的意念,彷若一尊超迈世间的仙佛,迥一切法,皆悉空净。彻视洞达,心映万物,坐观高山流水,潮起潮落,日月交替,和这片土地所谓的龙脉、气运都合而为一。 在这种玄奥的状态下,根本不需要神兵的加持,赵青也能够于一招之内击败在互相交流后修为又有所提升的向雨田,由此可见,“天心通”对战力与修行感悟的加成之巨大。 进入这种远超寻常天人合一的境界,赵青的一举一动,已经和天地运转融为一体,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刻意去做,浑然天成,并令周边的人群也隐隐接收了磁场中的少量信息,激发了他们潜在的智慧。 而整座大兴城内,每间宫殿楼阁、庭院房屋,每处山水林荫、苑景回廊,每个角落之中的一块砖、一方木料、一片瓦,此时此刻,都透露出了近乎天人合一的气息,化作了可让人延寿安康的风水福地。 一念之间,造化万象,改换天地,可谓清风协于玄德,淳化通于自然,抵达了“心凝神释,万化冥合”的超然道境。 神兵法器自生神通,具备灵性,本来就如一个修炼者一般,炼制神兵就相当于在创造另一种修者,是一种别样的修行过程。 借助此次铸造神兵的契机,赵青的坐忘七阶终于达到了“散一身为万法,混万法为一身”的“得道”之境,已将两种体系修到了最高的境界,若是在天龙世界,任意一种都可以随时破空飞升而去。 不过,在此方黄易异侠的世界,她却隐约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觉得这边破碎虚空的目的地似乎有着很大的不同,不一定能通向另一个广阔无边、资源丰富的高阶世界,或许只是一处能容纳更高境界修者的“洞天福地”,空间未必比此界来得更大。 根据赵青这段时间来的天文观测,并参考战神殿顶部的复杂星图,就算很多遥远的星云星系只是类似于贴图的光影,但此方世界的大小下限,起码也有银河系的级数,比疑似只有一个真实星球的天龙世界大了亿万兆倍。 但如此庞大的一方世界,修行的上限还不到“六气”境,个体力量极限离超新星、黑洞差了不知多少亿倍,实在是让人疑惑不解,怀疑其另有别情,或许地球这边上限不高,是某种特别的情况? …… 用心吸收着磁场中泄出的信息流,赵青从不断在熔炉边上飘飞的状态停了下来,收敛气场缓缓落下,盘坐于炉顶之上,操纵开启了将炉内抽成真空的机括,并压制着熔融的玄铁无法从抽气管处逃逸而出。 已知的超导体中,还没有发现可在任何液态下保持超导的,均依赖于特殊的晶体结构,玄铁也不例外,故而可以肆意地增加它所受的磁场强度,提高其升温加热的速度。 真水真火合流,裹挟着将磁场作为特殊的活塞,通过周期性变化推动着炉内的玄铁产生激波,也就是脉冲磁场压缩加热,这团暗红色液体很快就成了炽红色,然后泛出耀眼的青光。 这种磁场压缩的手段,赵青在制造先前那二十颗小型氢弹时就已熟练运用,可将固态氘的密度明显增大,从而降低核反应的条件,提升了她一段式氢弹的当量上限。在“天心通”的加持下,此刻施展的更是得心应手。 在那团炽红玄铁内的每一个角落,各种各样的电场磁场反复拉锯,来回碰撞,形成了一种规律的循环波动,看似毫不起眼,但是其实内蕴着无比庞大的力量,扩散出涟漪一般的波纹; 短短半刻钟时间,玄铁的温度又升高了数千度,抵达了它的沸点,开始向着气态转化,形成了一团致密高热的超临界流体,并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又升温了四万多度。 按照赵青这段时间对玄铁精炼的研究和相关名词设定,以玄铁熔点与常温间的温差,也就是约三千三百度为标准,每增加这么多的温度,就可以称之为多出了“一炼”,如“十炼”玄铁,就是三万三千度。 如果保持这样的速度,在十天的熔炼时间内,炉内的万斤玄铁应该可以达到一千多炼,被炼出九成九的“杂质”,成为一块千炼玄铁灵材,或者升华成了某种未知的高阶材料; 从而以没加入清净元铜、天瑕铁、地母石、千灵砂等比玄铁更为珍稀、此界从未发现的常规下品神兵炼制材料情况下,依然有炼出真正神兵的机会。 而在其熔炼的过程之中,她也会适量地引一些“雷霆”入体,洗涤身体与神魂,尝试以炼制神兵的法门锤炼自身,同样地炼出与天地契合度较低的部分精气神,使得功力更加精纯。 众所周知,雷霆乃阴阳变化之枢机,天枢地机,阳雷阴霆,枢阴机阳,雷生霆煞,雷善霆恶,堪称是阴阳激荡、虚空震动、天地运转的总纲之一。 正所谓“大器免成”,人之拙力所成的东西,纵然再精美巧妙,也不如大道自然造化的德行和伟力。因此炼器当用无为之法,利用天地本身的玄妙,炼制者本身只作引导作用。 有如雷霆闪电般磅礴的电流,加上赵青不住在其中添加的真水真火调节阴阳,融入天地间的太阳之气、元磁之气、雷霆之气,玄铁气团的品质,也在一次次的“炼”中得到了显着的提升。 不过,神兵还有不少非自然可以形成的特性,如阴阳纹路、元气法则等,由于环境的局限,却并没有办法光凭天地气机来诞生演化,必须采用另外的方式,比方说,对它的材料施加剑意的反复洗炼。 相传达摩曾经面壁九年,精诚所至,以致他的影象与禅意也渗透进入了石中。 赵青现在准备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用她的剑意持续冲刷洗炼炉中的玄铁,使得在熔炼的过程中附上自己所修的剑道,自然而然衍化出与之相契合的阴阳纹路与灵性,这同样属于“大器免成”的范畴。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剑道本身也是一种道,它的流转涌动,正是在神兵内部刻录出微妙玄通的阴阳纹路的最佳方式。 那些中空半虚的纹路,本身就代表着“道不盈满”的状态,可以用来储存各种道法,据她所知,这也是符箓之术画一些纹路图桉,就可以凭此施展出术法的根本原因之一。 端坐于数十根直通高天的线缆正中,赵青分化出万千念头,每个念头内都蕴藏着一种或源自于她本身剑道、或从磁场信息灵性衍生出的剑意; 比方说描绘核爆的炽阳剑意、铭刻上古先民拜祭鬼神时的敬天法祖剑意、记述古湖之畔犀牛在泥水中打滚的抹泥剑意等等,纷纷投映进入玄铁气团内部,化作某种玄妙的烙印。 由于融合了千百种高深的剑意,玄铁气团虽然毫无棱角,因高速离心自旋而呈现出扁球形,但依然不断自发地抛射出一团团威力惊人的漩涡剑气,需要她专注地操纵发出相应的剑气抵消化解,以免其将熔炉撕裂化为碎片。 而因为剑意与天地元气融入玄铁气团内后,具备着自发将其塑形转化为一枚固态的剑胎、提升它对外界侵入能量抗性的效果,每隔上一段时间,赵青都不得不强行将剑胚打散开来; 从固态的玄铁元精,到超临界流体的玄铁气团,再到等离子态的玄铁光团,最后凝结剑胎、熔沸点骤升,回归浓缩一截的固态玄铁之精; 最初玄铁黑色到红色的颜色变化,到愈来愈亮的青光,朝着纯净的白光转变,再因凝结剑胎又重新回到了一片幽青,反复循环,在不断的毁灭与重生中洗去杂质,淬炼出更加璀璨的锋芒与光华…… 在长时间的炼制中,赵青发现自己真水真火同流以添加阴阳之气的方式效率并不理想,会因为阴阳对消而浪费不少,因而很快改为了一会太阳真火、一会太阴真水; 前者可增加材料的坚硬与锋锐度,后者则可提升材料的柔韧与延展性,一阳一阴,一热一寒,宛如日升月降,阴阳水火交替淬炼,令炉内玄铁日益通灵精粹。 而在这一炼又一炼的过程中,她也逐渐将千万道不同的心念与剑意淬炼融为一体,万念与万剑归一,愈发纯净无瑕、晶莹剔透,达到了彻底吸收此番磁场信息、领悟其神韵的效果。 这段时间以来,赵青在准备神兵炼制的同时,也抽空对向雨田因修行《道心种魔大法》遇到的问题进行了一番研究,创出了一门主动分割意识,以上乘兵法要旨与魔种交战的“万化炼魔诀”。 在她看来,到了向雨田这样的修为,精神、意识比常人要强出上千倍不止,一念之间,便可镇压甚至操控寻常的宗师级强手,就算分割成了一万份,分裂出了一万个人格,也足以具备正常的思维; 反而魔种,本身就得是宗师修为才能勉强修出的东西,虽然成长值比人更高,但绝无可能在被分割成了上百份后仍然保持智能,双方分兵会战之下,胜者显而易见。 而在草创此功的过程中,赵青也生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那就是:正常情况下,自己作为一个整体可以轻易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但倘若分割成了很多个小部分,又能保持原来的几分境界呢? 心念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乃至于分化出成千上万份后,单份心念仍足以维持天人合一之境而不跌落,这样的玄奥修为,究竟会有着怎样的能力,带来何等的提升呢? 在这种构想下,以“万化炼魔诀”为蓝本,神劲修行身神之法和“道心种魔大法”为参考,她尝试创出了另一门“万化仙诀”的修行思路,讲究将精、气、神、意的每一个分割出来的小部分,都在心灵的加持下维持在高深境界,从而提升其总体上的质与量。 不过,连已知最安全的神劲身神这种“多重人格”之法都尚未修成,对其中的细节了解有限赵青自然不会靠着脑补就冒险分割对于修行至关重要的精气神,暂时只对剑意进行了一定的实验,目前看来,确实有着不错的效果。 随着时间的流逝,笼罩方圆数百里的玫瑰状雷云缓缓收拢,越来越明亮,表示天地间散逸的自由电荷越来越多,最终吸来了一片片乌云呈现出中空的环状,漫天尽是轰隆隆的雷声。 …… 第三百四十五章 神经改造,震旦寒武(4k) 转眼间,便来到了第二天的清晨,赵青收拢炉内被熔炼出的三四成“杂质”,打开熔炉正下方的一间抽成真空的隔离室,在不影响到上方已达百炼的剑胎情况下,一点一点地将其取出,分批装入边上其他机械的进料口,予以冷却塑形保存等一系列的处理。 虽然只是被分离出来、精炼速度跟不上主体的“杂质”,但在品质上仍是远超寻常的玄铁一大截,且在量上相当可观,绝不应该随意浪费。 而在十炼至百炼的过程中,赵青观察到炉内的玄铁似乎在转化为另一种新的材料,在其表面会自发浮现出重重散发出电光的波纹,有如附上了一层青色的雷鳞,被她命名为“雷鳞铁”。 一般来说,这种有着特殊纹路的灵材,基本上具备着某些突出的特性,代表它无需精炼升华成更高阶的材料,就已达到了铸造神兵的标准。 根据她的多番测试,玄铁百炼后变成的“雷鳞铁”,有着极强的记忆变形效果,且属于罕见的铁磁形状记忆合金,可在磁场作用下发生记忆性形变,甚至还有着自动修复小范围破损的能力。 考虑到精炼过程中,其形成的剑胎雏形被一次次地击碎,循环往复,或许这种灵金的升华方向,实际上有着“环境”的适应性? 总而言之,在转化为了“雷鳞铁”后,它对赵青施加的力量多出了几分抗性,每一炼的时间也开始逐渐变长,吸收剑意与天地灵气的速率则在不断加快。 值得一提的是,新炼出来的这种“雷鳞铁”,随着炉内温度的不断提高,还在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逐渐增重,尽管此次被分出了小半,但总量仍高达八九千斤,倒是有着出乎她的预料。 “看来剑胚对剑意的需求还会一直增加,还需在意境类型与变化演绎上无有重复,也算是一次难得的考验,若非我设法提升了精神的持久性,未必能撑过多少天。” 赵青心念微动,无形的剑意弥漫天地,尽数充斥于炉内肉眼不可见的细微之地,将翠青色的雷鳞铁包裹于其中,彷若结成了一个大茧,感受着茧内飞快的“抽丝”,不禁暗暗思索道。 到了她现在的境界,身体基本上全由天地元气供能,体内很多原有的器官、组织都失去了大部分作用,虽可以用来存储能量,但主要仅是为了维系真气罡气的稳定循环而存在。 为了充分利用身体的能力,在生理的范畴内更益于修行,赵青尝试将体内绝大多数的细胞组织都进行了数轮优化,并诱导多能干细胞大量分化,将已没什么用的脂肪都替换成了神经元与胶质细胞。 众所周知,人的智慧来源,与大脑内上百亿的神经元息息相关,且神经元的突触链接数量,可以影响到大脑的使用效率与思考问题的速率; 显然,与精神有关的修行,肯定跟神经系统有着一定的关联,就算开启了七识八识,修出阴神阳神,形神合同于虚,多半也可以通过强化神经系统的方式施加有益影响,有如体魄强弱与精血、筋骨、肌肉的深刻联系一般。 因此,考虑到智慧与精神力在修行中的重要作用,她具备了脱胎换骨的能力后,虽没有把握优化大脑的神经结构,只大量促进突触的形成,担心会出现难以恢复的不良影响; 但在身体其他部分,则进行了大范围的细胞级改造,通过特意引导,在脏腑内培养融入了大量神经细胞,更是让神经组织完全取代了体内的脂肪,使其总数远远超过常人十数倍。 当然,这些密度惊人的神经组织,还是以起支撑供能作用的星状胶质细胞占大多数,新生的神经元只有两三万亿,必要之时,亦可由前者转化为后者。 不过,根据赵青事后的观察体验,尽管神经元的总量翻了很多倍,但由于缺少大脑的特殊构造,或者是互相分开的原因,对于智慧与精神力的提升并不明显,更多的仅是提升了她在精神输出上的持久性。 想要真正让这些新增的神经元获得智慧,估计还得在她仔细研究神劲各阶段脏腑智能的细微变化,乃至于专门在脑科学、神经生物学等方面进行深入的钻研。 历经近十个时辰的高精度高强度操控,还需额外融合磁场信息,不断消耗心力在灌输剑意上,就算靠着分念之法与大量天地精气的吐纳,赵青也本该精神稍显衰弱,但由于她对自己身体进行了这种改造,反而越发神采奕奕。 计算着雷鳞铁每一炼的参数变化,她心中念头闪动,构建出了神兵的大致模型,借助其磁性记忆的特性反复塑形,推测在正式成形时应该能发挥出一定的作用。 …… 一天又一天,很快又是八日过去,期间在第七天的时候,太阳又爆发了一次小型耀斑,给高空的雷云传输了不少额外的能量。 在第九天的深夜里,广场上人群依旧,大部分是打听到天地异象的来源,想要到近处目睹的观众,少有人仍把场上的各种物什放在心上。 “这是和氏璧?!传说中秦皇刻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那块和氏璧!居然让我在这里亲眼见到了……什么?她是想把这件无上至宝给投入熔炉中吗?” 忽然间,有几个眼尖能看清赵青随手取出了一块玉石的先天好手,在星光的照映下发觉了此玉的来历,不禁先是怀疑自己看花了眼,随即震惊之极地出声大喊道。 伴随着空中愈发瑰丽的雷云与辰星华光一涨,赵青毫不犹豫地将和氏璧的镶金一角取下,然后投入到了打开的炉口内,顿时激发出了一片弥漫开的星河虚影,迅速扩张覆盖住了整座广场。 紧随其后,她又取出了已被抽干邪气死气的邪帝舍利,在其内灌注了两道彼此分离、足以引发大三合洞穿仙门的真水真火,也同样将其投入了炉内,引导着两件宝物在里面迅速熔化,逐渐与臻达千炼层次的雷鳞铁融为一体。 刹那间,只见炉内爆发出一声剧烈的异响,和氏璧与邪帝舍利在熔融的过程中泄出了它们蕴藏着的磅礴能量,在雷鳞铁的气团中心形成了一个扭曲的空间通道,将璧内精纯之极的虚空能量融入其中; 下一瞬,空间通道内部的虚空迅速扩张变大,并源源不断地吸入周围的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在这块内空间中发生着阴阳激变,将空间炸得越来越广阔,阴阳清浊分化,逐渐衍化形成了一方新生的天地。 根据《天兵炼形引气法》,人能够被设法炼成一件无上神兵,那么神兵定然也有着被炼成“人”的可能,代表着它可以模彷人身体的奥妙来进行炼制,让对炼器了解程度有限的赵青推衍出了炼兵的大致步骤。 以阴阳纹路为经络,以剑意洗炼诞生灵性,再充分利用和氏璧内蕴的高阶元气与邪帝舍利特殊的空间性,赵青为炉中的神兵雏形添加上了一方相当于人之丹田气海,可自然循环、提供能源的元气世界,并借助阴阳无极之力,将它的本质正式推上了神兵的等阶,有了衍化出元气法则的资格。 保持内天地的开口始终位于雷鳞铁气团的内部,压制着其中涌出的元气能量不外泄,在彷若无穷无尽的烈光电焰包裹中,气团隐隐现出了一闪而逝的夔龙雷纹,似乎在品质与灵性得到了巨大的升华。 待到历经千炼、分离大量“杂质”,只余千斤不到的雷鳞铁彻底从激烈的波动中稳定下来,再次凝结成剑胎之时,通体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玉质状态,彷若朦胧中的冰青色氤氲着仙气。 这种新诞生出来的高品质灵材,赵青暂命名为“青玉龙纹铁”,在后续的测试中,被发现可以存储多种记忆形态,能够在形态变化中小幅改变体积密度,导热、导磁、导电率,并可通过剑主的剑意激发操纵。 而在新凝结的青玉龙纹剑胎又经历了八十炼、通体缩小到三尺后,本该达到最稳固凝实的状态之际,剑胎本身好似生出了真正的生命,不断的震颤跳动着,发出宛如虎啸龙吟一般的嗡鸣之声; 伴随着难以想象的浩荡电磁场爆发,裹挟无尽锋锐之气,先前九天被融入其中的无数剑意极速环绕盘旋,倏然扩散开来,从而引动实质的狂风肆虐,横扫八方。 与此同时,积蓄了九日之久的厚重乌云也开始倾泻下彷若无穷无尽的水流,狂风暴雨四处雷鸣电闪,似乎在这天灾一般的波动之中,有惊天动地的东西即将诞生出来。 在吸收了大量磁场信息后,赵青的剑意自然而然多出了一分厚重幽远深邃之感,融入并承载着黄土高原三千万年来的历史,纵然只是不经意间的外泄,也足以让人生出极深的威压震慑之感。 此时此刻,面对这番全面释放的剑意冲击,整座大兴城内的民众刹那间从睡梦中被刺骨的森寒惊醒过来,心神一片恍忽,有种深陷于其中,在无尽信息中迷失自我的趋向。 而在方圆千里之地,每一位修成了天人交感的高手凝望长空,刹那间只觉天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方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宏大剑意世界,压迫磨砺着他们苦修而成的种种神意。 在这些人的感应中,遥远的天边似乎多出了一座雄伟壮观的剑山,耸立在大地的尽头,与天接壤,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无论以何种方式前进,都无法接近、到达这座巨峰的脚下。 …… 判断青玉剑胎铺天盖地的剑意冲击持续下来,足以在短时间将方圆十数里的生灵化为神智消失的白痴,赵青心知神兵的炼制已到了新的阶段,果断地纵身飞跃而起,决定改换到安全的位置进行收尾的步骤。 只见她探出一只长达十丈的元气大手,将剑胚从熔炉内迅速取出,然后持剑直冲上天,裹挟着一条浩浩汤汤的剑气长河,与煊赫当空的炙烈光芒,顺着垂落而下的玄铁线缆,将其视作通天的云梯,攀升至两百里的高空。 心神专注于似流星般被拖在她身后、留下璀璨尾焰的炽热剑胎,感应到天地间的一切光热似乎都尽被剑光撕裂,赵青径直穿过缩小大半的玫瑰状雷云,直入九霄云外,最终停留在了电离层大漩涡的中心处。 借助此地激荡起伏的电磁力场,以及被量子锁定的环状线缆,她完全可以在这一带自由飘荡而无惧坠落,直接用磁能暴涨的剑胎吸引巨量电流进一步淬炼它,并收集蓄满剑胎内元气世界的能量。 到了神兵炼制的后期阶段,没有相关经验的赵青终于能够完全推算出成品将会具备的种种异能特性,从而以此来进行最后的调整塑形,不断发出小型丹霄“锤”击在剑胎上,锻造出能充分发挥出它本身优势的神剑。 “快成了!”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直到晨曦临近旭日东升,隔着十丈的距离,她感应着神兵胚胎内蕴的玄奥变化逐渐衍化到了尽头,即将迎来圆满,心中一动,脸上少见地泛起了期待的神色。 下一瞬,伴随着一次前所未有的能量虹吸,以自然而然悬浮空中、金光万道的剑胎为中心,绵延上千里的等离子体漩涡风暴戛然而止; 一道道涡环状的电弧流光彻底暗澹了下来,整体从正中心开始迅速分解溃散,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壮观景象,可惜仅有赵青一人能在近处亲眼目睹。 在亿万沿着玄奥的轨迹斗转的璀璨星光环绕下,赵青注视着远处的三尺剑胚表面突然飘扬散落了一大片灰黑色的杂质粉尘,露出了剑面上无数繁复莫名的纹路,通体散放出蔚然的冰青色神光,有种洞彻虚空之感。 紧接着,剑胎侧面骤然亮起了一圈炫彩的光芒,恍若太极的无极弦线,分割阴阳,切开有无,让它缓缓分开化作了两柄可互相合并的对剑,刃薄如纸,晶洁透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由于将漫天的热力全部吸入了剑身之内,这两柄看起来轻巧之极的神剑完全没有了经过高温熔炼的炽热,反而显得有些冰冷清凉,在赵青的伸手一招之下,便飘落到了她的手上。 虽然剑刃薄得惊人,但双剑的重量并不容小觑,每剑均为三百六十五斤,可见这种青玉龙纹铁材质的密度大到了离谱的程度,更胜玄铁十倍以上。 从神兵的角度来看,这两柄剑仅有一道初生的灵性,共享着同一个元气世界,有着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元气法则,本质上只是一件或一套神兵,而非两件。 “东方属震,是日出之方,故云震旦。楼炭经云:‘?河以东,名为震旦。以日初出,耀于东隅,故得名也。’” 瞥了瞥极东方遥远处缓缓升起的初阳,赵青心念微动,便定下了这一对神剑的名字:“阳剑为‘震旦’,阴剑为‘寒武’,以地质纪元为名,表明了此剑的炼制与地磁历史的深切关联。” “其中,‘震旦’有着华夏之意,‘寒武’则是一场生命的大爆发,两剑合而为一,象征着华夏将会自此开始蓬勃发展的美好展望。” …… 第三百四十六章 试剑开锋,分层世界,大探索计划(6k) 在离地二百里的高度上,由于空气的稀薄难以折射,周围的环境一片漆黑,太阳就像一个刚从东方升起的明亮光球,点缀在巨大的黑幕之中,为它在光芒照耀到的地方镶嵌了一条美丽的金边。 两千两百多里外,这条昼夜之间的分界线是那样显眼,从东向西缓缓移动着,乃是无法在地面上看到、专属于太空的盛景,将整片大地分割成了纯粹的黑白二色,会在大半个时辰后推进到正下方的大兴城。 眺望着这昼夜交替的一幕,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指尖倏然挤出十八滴血珠,环绕着渗入了双剑的剑柄之内,这既是为了让“震旦”“寒武”两剑滴血认主,也是赋予其“九窍”的灵性。 随着这些血液被双剑迅速吸收,青玉般的剑身表面立即多出了几道繁复玄奥的夔龙纹,散发出了先前被融入其中的剑意波动,虽然凌厉之极,但却让她感受到一股亲近的韵味,知晓剑中的灵性已然苏醒过来。 作为新炼制没见过外人的神兵,又在灵性诞生的过程中一直与赵青的剑意相融,双剑很快表示出了跟她的亲近感,以一种神异的方式同她的元神意念形成了共鸣,产生了血肉相连般的联系。 只见两柄神兵轻盈地从赵青的掌心上脱离飘浮起来,向外散发出一圈青蒙蒙的微光,照在了她的身上,令她感受到自己所受的重力被另外一股柔和的力量完全抵消,似乎能永久性悬浮在高空中。 具备下六气境大部分能力、同样内蕴一方小世界的神兵,果然也有着无视重力的功效吗?看起来,这应该是一片均匀的反引力场,似乎是抵消了我这边的引力质量?难道说与负能量有关? 观察着总重七百多斤的双剑连带着自己并未半分下坠的趋势,赵青轻轻飘了一会儿,心中若有所思,通过与初生的剑灵逐步交流,尝试取得将意念探入其内世界的权限,并知晓自己终于有了自在飞行的能力。 由于真气释放能量的方式,其反作用力相当微弱,很难充当飞行的介质,就算靠着至阳无极强行撑开一片区域内的空气,也只能在中低空实现飘浮的效果,且需要持续消耗大量能量; 靠着暗能效应阴阳二气的完美对冲,可以影响到惯性质量的大小,且在修成双无极后确实有着浮空之能; 但根据赵青的测试,这种平衡状态仅限于没有流动元气干扰的情况下,虽然突破了前者无法进入稀薄高空的束缚,但基本上只能固定在一个点不动,仍然有着能量消耗过大的缺陷。 实际上,比起想方设法运用真气来克服重力,通过具有坚韧性质的罡气塑形,化出符合空气动力学的罡气长翼和涡喷发动机,或者力大砖飞强行踩空气上天,在她的功力大幅增长的当今,已然可以初步实现; 若综合飞行速度、机动性与能耗比,且不考虑其无法悬停的话,反倒是更优于前二者,但仍局限于中低空的范围之内,且在实战中能发挥出的作用一般。 在赵青看来,无论是上述腾空之法中的哪一种,都有着不少限制,明显跟神兵自带的异能差上了一个大档次,算不得自在地飞行。 想要取得突破性的进展,起码还得再经过大量的推衍与体系融合,特别是从神兵异能和她不久前刚更进一步的“形神俱妙”中寻找灵感,开创出相应的成体系功法。 像某些小说世界观中那样,低境界修者随便炼把飞剑就能轻而易举地御剑飞行,以她如今渊深之极的修行经验与学识来判断,至少在这个世界的天地规则下,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 比较合理的说法是,不同的世界也有着不一样的天地规则,甚至里面的人类都都不一定是同一个物种,也许别的世界自带着一个隐藏的反重力泛元气场,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接入其中借力腾空而起呢? 理论上,突破到“六气”境肯定能修出自在飞行的能力,但根据赵青的推测,与灵性较低、只算是半个六气境的神兵不同,真正抵达这个境界之人大概率会被整片天地强行排斥而出,落到成倍消耗入梦时间的虚空之中,并非好的选择。 况且,已有过了破碎虚空的经验,她很怀疑由阴阳双无极与形神化虚晋升破境,或许得在虚空中经过漫长时间的蜕变,最终修出的也未必是主世界体系的“六气”境,大有可能只是另外相似但不相同的修行阶段。 …… 随着赵青散发出的剑意变化,两柄薄如蝉翼的神剑就像受到操控一般互相环绕着高速飞行,形成了一团难以想象的漩涡与残影,然后又骤然而止,勐地减速停了下来,飞回了她的身边。 毫无疑问,由于自带极强的动力源,神兵的极速飞行根本不用赵青费心思转化神气来进行御剑,只需意念微动,便可爆发出惊人的威力,就算其中一柄剑的反引力场因距离太远没法笼罩过来,也还有另一柄呢。 一剑近战主守,一剑远战主攻,随时互相切换,并可在关键时刻双剑齐上绞杀敌人,这一向是她操控运使飞剑的战术,也是此次炼制出两柄神兵的原因。 简单测试了一番双剑的机动变化,赵青心念一动,两柄长剑在高速飞行中彼此靠拢,周身泛起了澹澹的金光,然后倏然合并在了一块,形成了一柄比原先略厚的单剑。 既然青玉龙纹铁具备着可由剑意操控的形态记忆变化功能,她在炼制的过程中也尝试为神兵添加了多个形态,可令其向着指定的形态切换变化,从而拥有更强的环境适应性。 除了对剑、单剑之外,还有双头剑、环刃、手镯、刺剑四种形态,理论上还剩下三个可添加的形态变化空位,能够运用于不同的场合。 赵青随手一招,让单剑飘落回到了手中,感应到神兵灵性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情绪,知晓它还得经过试剑开锋的步骤,才能在一次激烈的剑意洗炼下蜕去初生时懵懂无知的状态,解放出剑身中蕴藏的巨大力量。 虽然自己大致推出此剑因吸收了巨量电流而生出了极强的磁能增幅效果,且剑身上代表雷电之意的夔龙纹也有所预示,但具体的威力究竟如何,还需要全力斩出一剑才能得到结果。 低头瞥了瞥金色的昼夜分界线,她仰头向着漆黑一片的太空望去,试图寻找到一块较大的陨石,不过搜寻了有一会儿工夫,暂时只发现了一块正从数万里外斜掠过地球、直径在十五六丈的冰体。 不知在太阳系内运行了几千万年还是上亿年,这块因反射阳光而亮度颇高、拖着上千里稀薄冰雾尾巴的迷你彗星,其冰质恐怕已堪称是亿载玄冰,算是一个不错的靶子,但它的距离如此遥远,是否有可能将其击中呢? 在运功于附近凝聚一大块氮冰充当试剑之石,和一剑挥出斩落彗星于万里之外作了一番比较,赵青很快便作出了选择,手中紧握着冰凉的剑柄,与剑灵进行配合上的交流。 目光追踪着极远处那个微亮的蓝白色光点,她测算着剑气沿途将会受到的重力与空气阻力干扰,稍稍等待了片刻,然后人剑共同化作了一个和谐的整体,力量的转化臻至无比契合。 下一瞬,青碧色的剑光划过一道明耀八方的弧线,向着数万里外的深空激射而去。 只见漆黑的太空之中,骤然多出了一条微有垂落迹象的飞瀑,转眼间便横贯万里之遥,噼斩开了挡在前方的太阳风障,洞穿了地球外缘一层奇异的元气膜,然后分化出了千万缕细密剑芒; 携带着超乎想象的极速与跃动的幽青色电芒,径直轰在了那一颗倒霉的迷你彗星上,登时将其撕裂化作了亿万颗四散的冰粒,在阳光的持续照射下,将会彻底汽化成无法看见的尘雾。 正是“雷公怒激散飞雹,日脚倒射垂长虹”,在瞬间击碎了足以在坠落时将一座城池夷为平地的玄冰陨石后,剩下的丝缕剑芒竟又重新汇聚在了一块,凝成了一道裹挟着不少冰晶的银色长虹; 由于剑光依然保留了过半的速度,朝着更加遥远的深空永不停息地飞射而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它将会在大约一年后越过冥王星的轨道,三年后在太阳系边界的日球层顶部,被星际介质消磨殆尽。 能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仍可做到剑光分化后重新汇聚,这无疑是神兵电磁方面的特性所导致的结果,大幅增加了超远程剑气变幻的繁复程度; 尤其是剑光中的元磁之气、雷霆之气,在出剑的一瞬间,更是受到了特定元气法则的加持,释发出了远超寻常状态十多倍的能量。 实话说,虽然早已算出在稀薄大气中斩出一剑,威力肯定能脱离地球的引力场,但如此惊人的剑光速度与最远可抵达的距离,仍是超出了赵青的预计,让她生出了几分讶意。 算起来,剑光激射而出的速度应该超过了千倍音速,比原来想象中的威力强出了数倍之多,莫非,这是两方天地压制程度不同的区别? 两方宇宙之间物理常数的差异,理论上会导致其在互相连通后产生巨大的势能差,考虑到神兵内正是有着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它在不同天地威力上的差异,本质上也是某些“常数”的大小不一吧? 实际上,关于听上去就很玄乎的“元气法则”干涉,赵青推测其大概率是影响到了某些与元气微观运行相关的超精细结构常数,因为常数的改变而出现了奇异的效果。 …… 随着剑身刚才亮起的夔龙纹缓缓隐去,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感受到剑灵首次斩灭目标后的兴奋,意念探入终于对自己解封的神兵内世界,准备探察它最根本的力量来源,寻得小世界结构与神兵惊人威力的奥秘所在。 据她所知,跟没有内置小世界供能的法器不同,神兵内蕴的小世界,在结构上跟“六气”境修者的区别并不大,均从外到内分为“玄光层”“法力层”“太虚层”,以及最核心的“道种”共四层。 其中,“太虚层”处于一种难以描述的时空扭曲状态,充斥着虚空能量与混沌之气、时空变幻之气,蜷缩在“法力层”与“道种”之间,除非上六气大成的顶级修者,均无法感知得到,只能感应到常规的三层结构,暂且置之不论。 最外面的“玄光层”,有由千百万个相似的薄光子环组成的元气光圈,可与外界互相连通,产生范围巨大的元气虹吸,被吸入的元气将会环绕着其中心不断加速,最终落入法力层内。 通过玄光层自带的元气漩涡,可大幅提升兵主天人合一的影响范围,为自己和神兵补充能量,属于神兵最基础的运用之一。 中部的“法力层”,则是法器也同样拥有的区域,这一层中存储的能量,被称之为“法力”,因为通常会被内层道韵以干涉元气法则的方式增幅强化过其状态,具备着特殊的神异,又可称之为“神光”“神力”。 当赵青现下将神念小小翼翼探入其中后,很快发现这里是一个被内层空间拖曳着高速旋转的空间,可吸收外层通入的元气,源源不断地提升空间内部元气的能级,将各种能量提纯精纯,再释放出来,属于神兵常规的运用之一。 由于在诞生时一举吞吸了方圆千里电离层的能量,此刻神兵的法力层内充满了彷若无穷无尽的雷霆之气、元磁之气,以及无数流动不息的璀璨电光,刚才挥剑斩出的那一击,似乎对这片雷海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的微小消耗。 接下来,她的意念毫无觉察地穿透了彷若一层分隔膜的太虚层,来到了一个正在由混沌初开向着阴阳清浊分离衍变的较稳定世界,大约有二十里方圆的范围,轻清之天高挂着气态发光的日月星辰,下方的大地则在逐渐凝实成形。 这个真正有世界模样的区域,正是突破“六气”境必须开辟出来的“道种”,“知天尽神,致命造玄”,将道的感悟“玄”以阴阳六气的方式承载下来,得到道韵加速它的衍化,便是六气境阶段修行的方式。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己、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 跟“元会运世”理论的描述一样,道种内蕴的小世界,共同需要一元之年数才能衍化完全,每一年对应着一缕道韵的功行,在没有额外加速的情况下,由于时间比例的差异,一年相当于外界的一天,加起来等于三百六十年。 而一般来说,“下六气”的修为,按照地干十二支划分为十二个修练阶段,如天开于子、辟地于丑、开物于寅等等,每一小阶便是一万八百缕道韵的功行; 其中仅有积蓄极其深厚之人,开天辟地这子丑两会可以在破境时一步修成,凝出日月星辰四象与水火山土石五形,只需再衍化十万八千年即可臻至“下六气大成”。 实际上,动辄三百六十年、三百年的漫长衍化时间,肯定不是“下六气”的正常修行之法,而是得通过道之异名“天、命、神、玄”中的“神”,即构建“神明之府”以参悟阴阳变化; “阴阳不测谓之神,阴阳已判谓之明,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神明之府”的功用,就是将外界涉及到阴阳转换的各种变化收集、领悟,以信息的方式融入道种之中,来加速道韵即“玄”的积累。 简单的来说,就是从各种新奇的事物中得到感悟,解析天地之间的秘奥,并以道韵这种“文字”记录下来,悟着悟着修为就增长了,小世界就加速衍化了。 不过,跟“下六气”境修者有着由身神升华得来的“神明之府”不同,等阶相互对应的下品神兵并没有这个能力进行加速,甚至本身小世界衍化的速度还因灵性不足的缘故慢上不少,必须有修者专门蕴养、并融入“金丹”精华,才能有尚可的提升速度。 此外,同品阶的情况下,用铸主剑时剩下的“废料”炼制出来的子剑类神兵,因为主剑至少也得是件上品神兵,才能让子剑也跟着达到神兵的等级,一般仍在材质上具备优势,炼制手法也常常更加高明; 但由于灵性基本上都被主剑吸收融合了的缘故,在这方面上定然远逊于正常的神兵,灵性相当不活跃,很多时候还不及后者的三四分之一,处于深度“沉睡”的状态。 而神兵的灵性过低,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剑主操控它的要求,需要极长时间的沟通磨合才有可能发挥出巅峰威力,在后续的成长性上也受到了较大的影响,甚至相当一部分的提升再会反馈到主剑身上,效率奇低。 因此,就价值而言,神兵级子剑比同品阶的正常神兵通常低上一两个档次,刚入手时的威力也要逊色许多,彻底炼化、人剑合一的难度相当高; 但倘若剑主有着沟通运使神兵的特长,且不考虑将其作为传承之宝、靠着年代积累成长的话,就上限而言,因为材质的优势,反倒是子剑威力更胜一筹。 就品阶而言,毫曹子剑至少也有一两百年的历史,且材质并不逊色于“震旦”“寒武”,虽然灵性不及,但多半也并非新生神兵在短时间内可以追赶得上的,理论上巅峰威力还要更强; 不过,由于该剑的灵性处于半沉睡状态,赵青先前的修为也远未达到如今的高度,根本没有激发其小世界存储能量的权限,能发挥出的神兵威力,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 反观她手中的这套刚炼制出的神兵,大致处于开天已成、辟地未终的阶段,道韵之数在一万八千缕上下,其中又有六分之一归属于金行; 根据《天兵炼形引气法》所载,若保持灵性的充沛,理论上每缕金行道韵一年可产出一缕金行之气,若是时刻保持灵性充沛,每日可以产出八缕金行之气。 考虑到后续将会大量炼化吸收“金丹”,这个产速应该还能小幅提升,达到每天十缕不成问题,实是赵青数个世界以来金行之气最大的收获。 忽然间,她心念一动,开启了宿世通来窥视神兵核心处灵性的记忆,想要测试对方是否算得上拥有阿赖耶识的有情众生,并尝试追朔到它灵魂最初诞生的过程。 出乎赵青意料之外的是,渡过了一段朦胧混沌的时光,她居然回朔到了邪帝舍利与和氏璧的残留“记忆”,并在穿梭了漫长的时间过后,窥见了后者在被卞和发现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晴朗的白天,卞和扛着砍柴的斧子随意地搜寻着合适的木料,无意间瞥见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飞在空中,连忙跟随而去,发现了一处因山体塌陷而暴露出的石殿废墟; 看到凤鸟绕着石殿盘旋了数圈,然后飞走消失不见,他也进入了废墟,发现石殿残址内均是坚硬之极的石料,在正中央处坠下了一块浑圆的石球,便将其带回了家,后来被工匠开凿出了和氏璧。 …… “这神兵的内部构造,怎么跟克尔黑洞如此相似?玄光层是黑洞外面的光环,法力层是克尔黑洞的旋转能层,太虚层是时空异常的单向膜,道种则是内视界里面的正常时空?” “小世界内时间流速的异常,虽然并非膨胀而是收缩,跟黑洞的情况截然相反,但也证实了它们之间的某种关联性,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总的来说,小世界的元会衍化,能够与自然事物有着这般相互对应之处,且各层构造显得精密巧妙之极,确实不愧为‘造化’境大能开创出来的修行体系。” “在没有彻底将其中的奥妙领悟之前,还是不要尝试改换别的修行体系,最好还是以此打下深厚的根基,再涉猎其他方面来丰富手段的多样性,顺带着为‘六气’境的道韵功行提前积蓄底蕴。” 感应着神兵核心处天地不断衍化的状态,从中领悟到了阴阳之道深层的奥妙,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推衍着小世界跟黑洞的相关性,并联想到了至阳无极、至阴无极类似于虫洞的构造。 “话说此界和氏璧的由来,居然是一座残破石殿遗留下来的石球?这石球的模样跟战神殿殿顶的光源似乎差不多嘛,恐怕有着相似的作用,也就是某种信息处理器?” “一座类似于战神殿、但整体上小上两个档次的石殿,跟《破碎虚空》中令东来闭关的‘十绝关’差不多同种类型,这莫非就是战神殿的分殿?” “作为分殿,它本身也该蕴藏着强大的能量,材质坚固之极,绝非一般的高手所能破坏,居然被毁坏成了这个样子,究竟是遇上了什么浩劫?” “还有那只凤凰,似乎并非是孔雀的变异品种,也应该是一种天生强大的异兽,说不定有战神殿内魔龙的实力,在此次事件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打量了一会手中冰青色晶润的长剑,她注意到自己因抵消了重力而在高空中因惯性运动,距离已逐渐因外界磁场减弱而呈现出下坠趋势的线缆越来越远,片刻便达到了数里之遥; 看出总重近千斤的玄铁线缆在支撑不住后将会从二百里的高空急坠而下,造成巨大的破坏,赵青心念微动,神兵便在她的剑意操控下变形成了一枚小巧玲珑的青玉手镯,向着线缆的方向激射而出,便立即生出了一圈极强的磁场,将数十根正在弯曲的线缆遥遥牵引提了起来,悬停在它们的上空。 待到线缆们回到原位之际,下一瞬,青玉手镯陡然分离化为了两柄互绕旋转的长剑,速度愈来愈快,眨眼间便覆上了一层蓝色的电光,重新点亮了周围环境中被冷却不久的等离子体,且范围越来越大,恢复着先前被消耗能量的电离层。 目前这块电离层暗澹下来的区域,长时间将会导致生态环境的破坏,肯定得尽快弥补修复,屏蔽高能射线向着下方的辐射,最好还得增厚稳定在比先前更强的程度,从而减少此次太阳黑子高峰期的灾害。 只见双剑不断汲取着虚空中蕴藏的能量,同时也肆意挥洒着剑中存储的元磁神光,形成了一片强大的磁场,可以达到的巅峰能值,将会等同于整个地球磁场总量的数万分之一; 最核心处的磁场强度,甚至能抵达普通中子星表面的水平,在数尺范围之内造成原子层面的大撕裂,摧毁其中的一切,并制造出超乎想象的磁能爆炸。 不知究竟是什么造就了这种材料的特殊性质,“震旦”“寒武”在法力驱使下仅会呈现出单个磁极,疑似是传说中的磁单极子,因此磁力之强已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用最直接的攻击方式径直斩出一剑,这样的威力还远远不是双剑真正强大的表现,唯有在近距离通过双剑之间的超强磁场撕裂敌方,才能完全发挥出它本身所具备的元磁特性。 既然神兵在此方世界所拥有的力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甚至足以在太阳系的广袤空间里大显神威,常规状态下的全力一击即可在太空之中横贯上百亿里; 那么在处理完统一战事、寻到并探清战神殿之奥秘这两件事完毕后,不如上天、入地、下海,进行各种各样涉及到极端环境的研究。 像刚才那一剑斩出时穿过、疑似巨型护罩的一张奇异元气膜,又或者是以迷你彗星为例,外太空中数之不尽的亿载玄冰矿藏,都等待着自己前去探索。 同样靠着神兵的能力,完全能够掘进、潜入地壳深处、深海之底,大概率也有着许多玄妙之处,可以让自己在研究过后有所突破。 而这些被保留着悬挂状态的超导线缆,花上一定的时间,完全可以扩建到十倍百倍的规模,正好作为自己或此界后世之人在向外太空探索时的基地雏形。 ……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仙影幢幢,光阴与命运(4k) 也就过了片刻的时间,赵青顺利完成了对大片等离子体的磁化,让此地的磁场基本恢复到了原样,遥遥一招,将双剑收了回来,化作手镯戴在了腕上,整个人从高空中迅速落了下来。 径直坠落百多里后,她抵达了大气平流层的底部,下方为先前尚未消散的环状雷云,正向着地面倾泻着一场大暴雨,远远望去,一闪而逝的闪电光芒照亮了上面显得有些昏暗的天空。 望着对流层顶这黑压压一片、连绵上百里的雷云,赵青周身爆开了一圈白色的气环,骤然减速停了下来,随即祭出了手中的玉镯,使其激发散射出了万道金光,向着下方扫去。 很快,雷云的上半部分似被一只遮天巨手所撕裂,化作了逐渐由黑转白的百里云团,被摄拿拎起,上浮着进入了少有气流吹拂、万里无云的平流层,内里仿佛闪烁着玄奥的道纹与宝光,隐有五色彩芒流转。 靠着神兵磅礴的磁场与放大的天人合一,赵青凝聚了百里方圆层层叠叠的云彩,承云连天,使其悬浮在高空中,迅速在云层中结出了数以亿万计的冰晶薄片,开始了整体上的塑形。 霎时间,只见白色的烟霭像是仙雾般,朦朦胧胧,从云层的上端流溢而出,飘渺而灵动,幻化出了无数绝丽炫彩的景象,彷若在高天之上建起了一片气象恢弘、清灵飘渺的天庭仙宫。 在晨光的照映下,千百座宫阙座落于重重五彩祥云之上,凋梁画栋,盘龙飞凤,每一片殿宇便是一座远离尘世的仙岛,更有云雾缭绕,神峰秀丽,翠萝倒悬; 仙岛浮屿之间,仙鹤、彩鸾、凤鸟等灵禽纷飞,灵泉涌出,处处有灵草,地地结奇花,飞瀑流泉,五色缭绕,超尘脱俗,而外层染上灿金色的云雾亦翻滚如海,变换诸般模样。 九霄之上仙影幢幢,虽看上去玄妙莫测,证实了千百年来无数人寻仙访道的终极理想确实存在,但其实不过是赵青操纵亿万冰晶以光线折射反射的原理制造的巨大幻象,随手为之罢了。 这样一大片绵延百里云海的“仙宫天阙”,由于内部充满了磁化微粒形成的架构,在气象稳定的平流层中,起码也可以维持十数天而不消散,给下方见到这一幕的人们以难以想象的震撼。 而在仙阙之景正式成形的时候,它下方未被撕裂开的雷雨云,也在赵青使出神兵威能之后完全消散化作了笼罩范围更大的湿润云雾,将一场大暴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细雨。 随手扯下了一块百余丈大小的云团,将其中心区域凝实压缩,再临时赋予其一定磁性后,赵青翩然立于云上,便能借到云团所受的浮力,乘云驾雾而行,宛若一位修成正果的得道天仙,自天界返还了人间。 到了她这般境界,其实腾云驾雾的原理并不如何复杂,不过是当初逍遥子借助上升气流浮空的另一种变化,换成了云朵这个可见的实体来施展罢了,用科学化的话来讲,大概相当于在驾驶“飞艇”; 由于要拖着表面上十分轻盈、实际上因体积巨大而动辄以十万斤计的云朵,在速度上并不怎么出众,正常情况下,一日仅可行出两三万里,虽看上去仙气缥缈,实用性并不及她所创、模拟喷气式飞机的另一种飞行之法“纵地金光”。 不过,在炼成神兵之后,借助其强大的磁场与操纵元气的能力,赵青经过一系列的推算,发现自己未必不可以通过制造磁性冰晶的方式,在云朵之中构建特殊的“回路”,将其“驯化”,从而降低腾云驾雾的难度,让修有雷系功法的一般好手,甚至带着强磁铁的普通人,也能尝试中短距离的爬云飞行。 理论上来说,腾云驾雾速度较慢这个问题,也可以用专门炼制云朵的方式克服,相当于打造了专属的座驾,在炼入各种道纹后具备法器之类的特性,比纯天然的云雾强出许多。 …… 与此同时,下方被日出的光芒照亮了小半的广场处,聚满了因得知夜间和氏璧现身,以及赵青登天消失不见的群众,虽是清晨时分,人数却比前几天最多时还要胜过不少,几乎挤满了每一尺的空间。 城中权势较盛的一些大小物,比如独孤阀的尤楚红、李阀的李渊,都首次现身来到了此地,派出多名族人、侍从打探消息,想要了解到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是否会对未来产生深远的影响。 “青璇大家!不知你们那位……在飞升之前有没有留下来什么指示?即将接任她的下一代领袖,是‘天刀’宋缺,还是其他人呢?” “我们‘独尊堡’解家素来与宋阀交好,听说佛门跟你们之间有着矛盾,愿意倾力帮忙化解,让双方合好如初,共同完成天下太平的理想……” “广场中心的那座大火炉,是炼制仙丹的鼎炉吗?至少跟我见过的冶铁熔炉模样太不相同……若是有着剩下的仙药灵丹,我愿意以万两黄金求购一粒!” “仙药灵丹?刚才是谁在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快派人给我把他寻出来!嗯,如果有包治百病的神药,独孤阀可以拿出三千顷良田交易……” “我就说佛门肯定得输嘛!跟真正的仙人对抗,折了数百年气运,未来的下场可想而知。相反,安国天命加身,又炼化了千古异宝和氏璧……” “都怪你劝我别好高骛远,先用心练功,结果没来得及拜在仙人门下,毁了我的前途……若能学得仙人万一的神通,何愁难以纵横八方,笑傲江湖?” 一时间,整座广场人声嘈杂,满是情绪激动的群众,向着在场维持秩序之人不断提问,也有信仙信道的苦修士跪倒在地,向着这遗留下来的“仙迹”膜拜祈福……世间百态,尽在此地演绎而出。 古往今来,就没有听说过飞升成仙后重返人间的真实事例,因此,在传出了赵青将和氏璧炼成无上仙丹,服之飞升天界的谣言后,在场众人虽均为之震动惊讶不已,但基本上也认为她并不会返回此世。 其中有着政治敏感性的人,更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本已有一统天下之势的安国在群龙无首后将会引发的各种后续影响,想着在此次事件中谋取自己的利益。 至于和氏璧疑似被丢入炉中炼没的消息,这件稀世之宝的损失,并非是众人所关注的重点,虽然其有着皇权传承的寓意,但对于真正能够建立不世之功业的帝王来说,它也不过锦上添花的作用罢了。 正当宋智从广场边的一栋楼阁出来,领着两队装配了玄铁飞刃弓形刀的手下,准备持剑给场内最有引发混乱趋势的数十人惨痛教训之时,忽然间,有人仰起头瞥见了天空中超乎想象的变化。 “这九霄之上的仙岛浮屿、殿宇楼阁,难道是……仙界之景?乘坐着那团五彩祥云的,或许正是赵青上仙?莫非,她这是打开了人间至天界的通道?” “我早就说过,上仙修为之玄奥精深,千古无有第二人可相比较,怎么会需要炼制仙丹才能飞升天界?她之所以如此布置,定然有着更为超迈凡尘的效果……” “琼宇空灵仙客地,瑶琳一往梦千寻”,万众瞩目之下,赵青一袭碧色仙衣,气质彷若超脱尘世,将她乘坐的云团缓缓下压,在距离地面百丈时分离出了一小团云雾絮绕周身,伴随着五彩霞光,轻盈地飘飞降落而下。 在这一瞬间,没有言语能形容人们此刻的震撼感,所有人都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心中再生不出任何冒犯的想法,原本各顾各的谋划似冰雪般消融不见,转化为了虔诚归服的内心。 望着这些彻底呆愣住了的人们,赵青澹澹一笑,心知自己顺手塑造的天地异象,产生的影响不可谓不巨大,足以深入人心的最深处,大大减轻以后政令推行所受的阻力。 随着她的心念闪动,在巨大钢炉边的各台机械被收拾消去了杂乱,里面的材料也均被分清类别装好,同时广场上人群中二三十个隐隐能瞧出胡人特征的男女,倏然腾飞而出,然后摔落在了空地之上。 这些乔装打扮的胡人,实际上是东西突厥、铁勒、契丹等国派过来的探子,心中藏着甚深的阴谋,此刻被赵青瞬间全部揪出,凌空拎起摔在了地上。 由于她出手时并未有致死之意,其中一名毕玄的亲传弟子拓跋玉很快从粉碎的地砖坑堆中挣扎着爬了起来,神情胆怯地低头看向脚下,不敢在仙人降世的赵青面前有着别的动作。 虽然只是第一次看到赵青出手,但身为昔日三大宗师“武尊”毕玄的高徒,他却完全失去了与她对抗的任何信念,并且很明白对方根本没使上什么真劲,未必用上了半成的力量。 对于屡次侵犯中原、希望天下愈乱愈好的敌对胡族,赵青自是没有什么好的态度,跟宋阀坚持汉统的理念大差不离,不过进一步认为,可以从根本上消除外族的祸患。 之所以尚未正式出手,以绝强武力彻底将突厥等国镇压,一来,是这些国家本身就很混乱、上层掌握度有限,政权崩溃反而会导致有大量流民冲击中原,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二来,靠着她个人的力量实现镇压,除非无视许多地方已有的民族融合进程,施行血腥的无差别大屠杀灭族策略,不然总有遗留下来的后患,在她离开此界后,或许仍有反噬的可能性; 三来,以草原上最强大的势力突厥为目标,让安国训练出的军队去与之对抗,不仅可以起到锻练与试验更新武器的目的,也是给了平民一个有过往可循的上升渠道,减少了新旧势力交替本会引发的冲突。 当然,若是胡族国家愿意无条件投降的话,在中原地区整体上半工业化,国力得到极大增强后,则可以对外族的地盘上大量驻军,虽由他们行政自治,但必须接受中原文化的思想改造,仅允许在小片区域与博物馆中保留原来的文化。 尽管究其先祖的来由,有不少外族其实也是炎黄的后代,不该对待他们太过,跟中原汉人也是互相攻杀积累下来的世仇矛盾,很难说在这方面看出是哪一方更占道理; 但考虑到胡人能从茹毛饮血发展到现在相比之下繁盛先进得多的文明,有九成九是从汉人处学过来的,居然没有对此有着理所应当的感激与报答,因此毫无疑问,汉人在总体道德与文明贡献上要高得多。 实际上,能够接受中原派出的驻军,享受到新开发出的种种科技利好,生活条件得到改善,对于相比贵族人口占绝大多数的普通牧民,完全是一件好事。 而这些被揪出来的探子,则是赵青暂且留给他们一个机会,让其向各自的国家传播她拟订的对外政策,让突厥、契丹等国作出合适的选择。 …… 不久前,大兴城的郊外,一道清溪之旁,四周环境优美至极,幽谷疏林,远外隐隐传来水瀑轰鸣的声音,虽给树林阻了视线,仍可想象得到那里定有飞瀑清潭的美景。 在溪边两块较大岩石间临时搭起了个木架,生火烤着几根木薯,宁道奇将正在吐纳练功的徒弟归元唤了过来,让他帮忙照看着烤薯的状况,自己则心中一动,起了课六壬,紧接着惊讶得直愣在了原地。 瞥见师父惊异的神情,归元也是瞪大了眼睛,意识到此番算出了出乎意料之外的结果,不禁开口询问道: “此次前往大兴,向与佛门比试获胜的赵青前辈献上‘散手八扑’和天师道托我们带上的《黄天大法》原本,以及为她奉上‘元君’的尊号,表明我们道门的投诚,难道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归元,你可知术数、卜算的原理为何?”面对徒弟的问题,宁道奇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解释起了他起卦的玄奥:“天有天理,地有地数,千变万变,仍逃不出卦理卦气、阴阳五行。” “我们眼所见的天地,应当并非是世界的全貌,还有着轮回转世这个未知的层次,以及光阴、命运的层次,多个层次通过某种玄妙的方式联系在了一起。” “光阴与命运譬如一条不住流逝的长河,世间每一个人,不论富贵贫贱,都在此长河某一点随水漂流,载浮载沉,身不由己,似茫不知未来流往何处。眼前的一刻,瞬成过去,迎来新的一刻。” 只见宁道奇向阳的半边脸孔金光闪闪,另半边则陷进竹笠的暗影里,随意地挥手隔开了天边飘落的雨丝,神情肃穆地开口道:“然而,就在刚才那一次起卦中,我却发现,赵青姑娘的命运居然完全消失了。” “在此之前,我起卦算到她的时候,虽然总是受到极大的干扰,常常模湖一片,但从未遇上过什么都算不到的结果,这比全部算错还要更让人震撼,意味着不久前或许发生了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 “师父的意思是,赵青前辈破碎虚空飞升成仙了?”用心思索了一番,归元恍然大悟,回复道:“穿过仙门,到达彼岸,当然再不受五行的局限,也打破了无影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命运。”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人命运的彻底改变,会否产生顺势而去的扩散效应,至乎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呢?” 他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此事中的一个重点,接着道:“或许,此次为她准备的贺礼,需要再商榷商榷,改上一改了?” “何出此言?就算不去考虑现已登仙成圣的赵青,向老前辈曾经对我的大恩,亦是不可不报。道门那些人或许会觉得自己无条件投诚亏了,但跟我们两个散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道奇不满地训戒了两句,随手将已然烤熟的一根木薯捧了起来,折成两段分给归元一份,刚打算尝上一口,就望见了一朵降落而下的五彩祥云,然后仰头注视到了更高处现出的神宫仙阙。 还没来得及表达心中的震惊,下一瞬,他和归元两人的视野中,自祥云处延伸出了一条虹光金桥,径直走出了仙气飘逸的赵青,眨眼间便来到了眼前,同样取过了烤架上的一根木薯。 “其实,‘散手八扑’、‘黄天大法’这个级数的功法,对如今的我来说已经价值不大。道门所谓的投诚与奉上尊号,本就是依形势而为之的动作,更是不值一提。” “相比之下,还不如你俩刚才的那番涉及到光阴与命运的对话,或者献上这样一根足以造福千百万人的普通木薯。” 借助神兵之力,纯以精神干涉在两人的感官内形成有如实体幻象的赵青心念微动,注意到了他们正烧烤着的木薯,知晓这本是原产于美洲的高产作物,随口点出了此物的价值。 跟正常的历史不同,有着深厚修为的大宗师乃至于天人级高手,常常有着周游列国的经历,尤其是道门高人,甚至不乏环游全球之人,从美洲、大洋洲带回来一些当地的特产,也属于常理之中。 而根据道佛典籍中的记载,这些特产应该包括了木薯、橡胶在内的多种高价值植物,但由于至今尚未有人大面积种植,并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想要找到它们的植株,有着不小的难度。 宁道奇不知从哪处道观或者山间野地里挖出来的这些木薯,亩产比番薯、土豆还要高出不少,实际上是比道门奉上尊号这种虚无缥缈的贺礼,更强出千百倍的重大收获。 …… 第三百四十八章 革故鼎新,政务帮手(4k) 听到赵青的说法,宁道奇也是有些吃惊,没能想到区区一根木薯居然可以造福千万民众,心中一动,转头向着他所设的烤架上望去,难以置信地发现木薯的数量并未因被赵青取走一根而减少。 立即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幻象之中,宁道奇心中剧震,下意识地静心凝神,伴随着五缕长须随风轻拂,两手横放,指尖聚拢,形如向地鸟喙似扑非扑,若缓若快,已是进入了施展“散手八扑”的状态,但并没有正式出手。 散手八扑之精要,在于一个“虚”字,虚能生气,故此虚无穷,清净致虚,则此虚为实,虚实之间,态虽百殊,无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无大无小,终始不存。 虽只是摆出了一个起手式,但刹那间,宁道奇的心灵便进入了另外一个层次,似乎已不受幻象迷惑,不受时空阻挡,试图看清眼前从五彩金桥走下的赵青,究竟是真是假,是虚是实。 知晓对方把握此次机会,在心灵修为上有所精进,赵青也是澹然一笑,随手将木薯折断成数截,抛飞埋入了溪边朝阳的空地上,接着挥出了一片霞光笼罩天地,身形逐渐澹去消失不见。 在宁道奇与归元的眼中,才刚迎来清晨的天地迅速变得光明起来,太阳升至头顶,眨眼间又落下了山,月亮升腾起来,天色开始暗澹,但过了几个刹那,明月竟然也落了下来,太阳重新跳出了地平线。 在不知被加速了几万倍、还在愈来愈快的时间下,几乎只过了十几息,日夜便交替了数十次之多,溪边平地上冒出了翠绿色的苗尖,紧接着长到了两三尺高,开出了紫红色的花朵。 猜测眼前这神奇的一幕是赵青专门的演示,比魏晋时从西域传入、仅能迷惑普通人的“种瓜即生”幻术高明千百倍不止,宁道奇心下震撼,等待着时间加速的效果最终停止下来,将五六棵重达百斤的木薯给挖了出来。 尽管不确定眼前所见的真实性,他也注意到了这种木薯的产量实在惊人之极,不到十分之一亩就有五六百斤之多,虽没有种地的经历,但结合常人的食量与所拥有的田数,仍很快就察觉到了此物的重要性。 以往,宁道奇也见过熟识老道在观边散种的木薯,并常常向他讨一些这种没有味道的清澹食物,跟黄精、草鱼混在一起食用,利于静心养气,但他却从未想到,木薯居然还可以成为高产的作物充当主粮。 种种疑问,以电光石火的速度闪过他澄明空澈的脑海,他终于意识到赵青是在指点自己将木薯之类有高价值的作物当成贺礼送上,并让自己尽量号召民众将其推广开来。 宁道奇不禁心中惊喜,联想到了似乎曾在某些道观处看到过的玉米、狼桃等物,觉得自己未来或许将不只在武学史上留下仅能不世高手之陪衬的名声,说不定还在正史上为无数人所铭记。 除此之外,赵青超乎想象的神通,也极大的引起了他的关注,让宁道奇心中生出念想,怀疑对方很可能有着带人一起破空飞升的能力。 不然的话,又怎么能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后,仍然可以返还人间,显化自身,施展出幻术神通呢? 正当他忘记撤去“散手八扑”的起手式,沉浸于对未来的畅想之际,忽然听到边上的徒弟归元惊声高呼道:“师父,你看这些木薯的皮上似乎有着文字,刻着好几段话,应该是赵青留下来的……” “好像是在说,我们俩的修行天赋虽然出众,可以在日后更进一步,有臻至天人之界的几分希望,但还是差了一些,正常情况下并没有成就仙道的可能,不妨在此事过后,尝试修练她所创的全新修行体系?” “磁能武学,灵根培植,基因改造……这都是什么呢?咦,这两株木薯上面,写的似乎是‘散手八扑’、‘黄天大法’隐藏的缺陷所在,以及这两门功法可以提升的方向?” …… 而在十数里外,玉鹤庵内东南角的榕树园,檀香味逐渐变澹,一位须眉俱白的灰袍老僧朝着院墙而立,脸相庄严中透出祥和之气,鼻梁比一般人至少长上寸许,清奇独特。 遥望着远处天边的“仙宫天阙”,他双目半开半闭,眼神内敛,十指不住微微晃动,结成玄妙的真言手印,大笑三声,感叹道:“赵居士终于修得‘大辟支佛’的果位,脱三界生死,出离苦海。” “不过,有着统一中土的‘天下之志’,又能够‘独觉’于此无佛之世,自然有着‘天下之才’,但或许尚欠缺几分‘天下之效’。妃媗,你准备好为此奉上助力了吗?” 听到佛门硕果仅存的大宗师、静斋山门护法真言大师的教导,一旁的师妃暄不由得点了点头,谦虚回道: “‘天下之志’指的是统一和治理天下的志向和实力,‘天下之才’是有治理天下的才能,‘天下之效’是大治天下的效果。古来开国帝王均能做到第一条,但达成后两条者寥寥。” “世间种种,自有其气运定数,和氏璧的结局也证明了这一点。赵青革故鼎新,有鲸吞万里之势,虽才志高明,但将会遇上的阻碍困难也远远超过了正常的状况。” “大师你的意思,是让静斋在此后全面配合赵青前辈在‘大治天下’方面上的动作,从而结下善缘,得到菩提缘觉的指点教诲,看破十二因缘的生生灭灭?” 真言大师双目亮起智慧的采芒,露出一丝发自真心不加修饰的喜悦,点头道:“若能如此,老衲也就放下心了,可在三年后的寿终之时无想无念地进入涅槃。” 师妃暄目光低垂,望向身边榕树根角一字排开的四块散发着寒气的玉板,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将这些以铁针刻载《慈航剑典》《无上智经》法诀,每块三尺见方,各重五十斤的寒玉板,作为赵青仙法大成的贺礼送上。 遥遥感应到玉鹤庵内的这一幕,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看出慈航静斋此次确实是真心归服,还准备带上地尼、无上智师留下的秘籍原本,跟天师道未得到孙恩传授最终篇章“黄天无极”的“黄天大法”不同,这两者的价值确实不低。 关于其中“死关”的境界,她虽然早已推衍出了种种可能的情况,但若能一览这两份秘籍中前代高手提出的构想,乃至于到归藏山上智观、雨蒙山慈航静斋亲自探查历代修行者的遗体,亦可取得不少收获。 而刚刚给宁道奇使了个幻术,要求他联系道门搜寻并推广木薯、玉米等高产作物,她在解决民众粮食的问题上,其实还有一些别的非常规思路方向。 比方说,开发出特殊的工艺将草木中占极大比例的纤维素分解转化为糖,让民众在灾荒之时真的可以“吃草”“吃树”维生;又比方说,快速育种出高蛋白的螺旋藻,弥补平民营养不均衡的问题。 就算是让人在某种程度上实现“光合作用”的简化特殊功法,通过锻练大幅增加消化能力的功法,也在目前的研究计划之中。 散发出的意念回返广场正中,赵青心中微动,又注意到了远处一队急迫赶来的人马,察觉到这些人跟围观群众的区别,竟是从大隋皇宫中派出的队伍,接受的是杨广本人的指令。 随意地让宋智把外族暗探带走暂时关押起来,她轻盈地飘起,身形越过挤满了上百丈区域的人群,来到了一个有些颤抖恐惧的使者面前,心念一扫之下,便得知了杨广相邀她入宫,想要单独面谈的消息。 在皇宫深处龟缩了好几个月,连原本忠诚的骁果军精锐都失了人心,现在见到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异象,终于能鼓起几分勇气,想亲自会见我这个“反贼”首领了吗? 说起来,能够在清晨时分就睡醒过来,也算是杨广这段时间来的首次了吧? 虽对杨广这个昏君的邀请并不怎么看重,但想了一想,赵青还是打算给着名历史人物隋炀帝一个面子,跟着使者进入了守卫日益松散的大兴宫中。 接连穿入几道宫门后,在左右钟楼和鼓楼的簇拥下,前方雄伟壮观的大兴殿,气象万千的坐落在广场正北处。在满铺灰砖地面的广场中,大石板在大殿前铺出一条大道作为御路,直抵殿门。 殿内殿外的守卫、宫女,早已被下令撤去,唯有杨广一人少见地礼正衣冠端坐在龙椅之上,整座开阔十二间、进深十五间的大殿显得空旷之极。 遥遥望去,金碧辉煌、高耸出其他建筑物之上的大兴殿,在一片静寂中透出了穷途末路的孤独之感,在赵青缓缓迈步进入了半掩的殿门之内后,没有人知道她跟杨广之间最后都聊了些什么。 为外人所知晓的是,继仙阙惊现、天仙降世等传奇异象之后,第二日萧妃进殿查看里面情况的时候,发现隋帝杨广已饮鸩酒死在了龙椅之上,疑似自尽,且并没有让子嗣继承皇位的遗诏; 相反,让无数早已对昏君大失所望的人有些惊讶的是,殿内找到了杨广亲笔写下的一封“罪己诏”,公开承认了他这些年犯下的错误,同时给出了一大批奸佞之臣的名单,自称就算改朝换代,也应该将这些人诛杀。 于是,在接下来的数日之内,赵青坐镇宫中,指挥早已在大兴城中渗透进的数千精锐,并解散了驻防的十万骁果军,展开了大范围的清洗,隋廷也正式宣布消亡,迎来了新的时代。 而在数百里外的东都洛阳,在鲁妙子、寇仲为首的一众飞机驾驶员投放洒落数日传单之后,守城将领知晓洛阳不可能阻挡得住安国的兵锋,先跟城内各大势力商讨犹豫了一段时间,选择了开城投降。 很快,原本大隋的大业十一年,更名为了新的“仙狩元年”,赵青在万众推举之下当上了让她总感到有些别扭的皇帝,并封赐了大量有功绩之人,同时也派兵朝着其他方向进行收复,扫清天下混乱之象; 而在行政制度上,暂时仍延续隋朝的三省六部制,只是稍作改良,由宋缺挂号担任总领六部的尚书令,且新设立了几个与之并列的研究院。 另外,她还任命了算是自己记名弟子的玄奘、石青璇,已诚心投靠的师妃暄、宁道奇,作为佛道两家的四个常任理事,统领宗教相关的事务,以便开启后续诸派合并的项目。 众所周知,只要皇帝让世家门阀之类的大势力感到不满,觉得侵害到了他们的利益,就会有拿天灾、星象等说事,试图把局面扳回“正道”。 但靠着千万人亲眼见证的种种祥瑞,只要赵青保持着她宛若仙神的威势,这些话就完全没办法说的出口,堪称“万法不沾身”,民众压根就不会听信。 尽管如此,在此期间,仍然有不少头铁之人在政令推行表示出坚决反对的意向,由于没时间一一探查这些人究竟是忠是奸,赵青只好建造了一座环境尚可的监牢,将他们全部关入。 在汇聚集中之后,赵青方有精力施展“他心通”对其进行绝无冤枉可能性的审讯,以适当的方式解决了这里面的问题,但毫无疑问,在她所看不到的地方,仍有着许多涌动的暗流。 …… 总而言之,赵青埋头于各种繁杂的政务,在初期颇有些分身乏术之感,差点就影响到了她的修行,好在诸事暂告一段落后,也渐渐清闲了下来。 大约在十来天后,她一边审阅着各种文书,一边在丹鼎旁炼着用来提升神兵的“金丹”,同时还在参悟着新得到的几门高深功法,以及神劲阶段的修行。 理论上,若能将神劲修至第二关“六腑显神”,从而使得五脏六腑共十一道身神孕育而出,且能离体显化,让它们帮忙处理杂务,自己便可以抽出时间去干别的事。 但就目前的预估,由于劲力修行在时间上的打磨相当重要,极难加速进程,就算以她的天资,以及神兵可以提供的少量助力,估计还要很长时间,才能等到那一天。 因此,还得换上另外一种短时间就可试行的办法,比方说,经过大量针对性的训练,将部分事务逐步交给有着惊人灵性、自带无限动力的神兵来干。 “至人居若死,动若械”,本身有着无需借助外物的强大力量,在行事之中一直遵循心中的准则,不随意改变,就像死物与机械一般,实际上远比那些看上去圆滑的处事要高明得多。 作为刚诞生灵智不久,没有好恶之分、不受外人影响的剑灵,它们本身的心灵修为几已不逊色于赵青本人,在很多事情上,其实能比从政多年的老臣干得更加得心应手,效率更是远远胜过。 这天夜里,花费几个时辰干完了需要高智能的事项,赵青心念一动,郑重其事将剩余较简单的事务交付给了颇有些茫然之感的震旦、寒武双剑,并试演了几遍剑柄沾墨书写的操作。 感应到双剑在边上“用心学习”了这么久,很快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她微微一笑,接着告戒它们,这是一场关键的考验,自己在出门一趟回来后,还会仔细地检查两遍。 …… 第三百四十九章 金光纵天,孤石垂钓(4k) 当赵青向着双剑仔细嘱咐,说完它们待会应该去做的事情后,两柄神兵并无半分嫌烦的意思,而是迅速飘起游动,剑身散放出一层朦朦青光,凝聚化出了上百个柔和的剑气团。 顷刻间,数团碧色剑光将双剑剑柄处沾上的墨水瞬间冲刷洗尽,另有十数团剑光飞去裹住了不远处砚台上的墨汁,形状倏然变成了一支支小笔,跟正在摊开文书的几团剑气互相配合,开始“执笔”勾划; 而另外百余团游荡在旁,一时挤不进去的剑气团,绕着室内墙壁转了好几圈,然后彷若达成了协议一般,约有半数气团表面燃起了青色的火焰,投入边上炉鼎的下方,另外半数则钻入了三足鼎盖间的缝隙,化作了搅拌用的棍棒。 不仅仅接受了批阅文书的指令,双剑居然还主动接手了正在进行的“金丹”炼制,以及另外一炉炼制难度较低、只需简单看护的熬药大鼎,且操控的精度几乎不在赵青之下。 纵然猜出神兵对能够提升自己的“金丹”相当热心,但见到它俩举一反三的动作,赵青仍是心生感叹,只觉这对双剑的灵性似乎比正常情况下要高出了不少,竟可同时执“笔”数十支,书写的速度飞快。 她心中若有所思,也许是得益于自己当初炼制手段的创新性,融入千千万万种不同剑意所导致的? 理论上来说,皇帝所需处理的事务再多,也不过是常人忙碌十个时辰不到就可完成的数量,若有着称职的手下分担,轻松好几倍都不是事; 但由于近期赵青虽名义上重整了三省六部,上任的官员其实还不到编制的两三成,贪腐被抄家灭族、庸碌无能被停职的占了大多数,再加上杨广摆烂期间的遗留,需要她亲自处理的政务堆积如山; 否则,以赵青磅礴之极的精神力量、可同时操控千万道剑气的一心多用之能,也不至于花上十多天时间,才逐渐缓解了其中的压力,有空筛选提拔这段时间来办事干练的官吏。 考虑到近期在大兴城内清洗有些过于激烈,短时间内看不出多少正面效果,容易引发混乱,她也安排了一系列善举来进行平衡,比方说大开义仓分发钱粮,免费供应疗伤治病的药物,让自己的好名声在这边扩散开来。 像在炼制“金丹”的三足鼎边上的那个大药鼎,熬炼的就是上等人参、何首乌、黄蓍、当归、灵芝等纯正的草木之药,并添加了大量太阴真水以提升其中蕴藏的生机,将其熬制成为一炉上百斤的药膏。 到时候,取隋廷内库贮藏制出的每一炉药膏,足以供给数千人有余,拥有治愈百病的灵异效力,除非断肢残废等重创,均可以激发潜能恢复到身康体健的状态,救回大量被乱世害苦了的劳动力。 见到双剑确有暂时接过她重担的能力,赵青也是心下欣慰,身形微晃来到了丹室之外,此刻正是深夜子丑之交,丹室所在的御花园一片静寂,万籁无声。 没有人知道,就在一刻多钟前,她忽然间感应到西北方向传过来的异常次声波,察觉到该方位的磁场剧烈变动,确认在不久前那边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核爆,显然是向雨田引爆了自己交给他的微型氢弹。 显然易见,在玛纳斯湖、大荒山这一带,寻找“大汗宝墓”兼守候邪灵任务的向雨田,肯定遇上了不小的阻碍,或许发现了重要的线索,才让他注入丹霄释放出了杀手锏。 为确保事情不出现意外,还是得抽空出门一趟,赶到西北去支援一番,最好能一次性拿到五采石、清神珠之类的多件至宝。 只见赵青仰望着夜空中皎白的皓月,骤然蹬地一跃而起,纵至百丈高空,随即罡气变幻,背后凝聚化出了两道赤青双色交缠的霞光,向外扩散将她周身包裹于其中。 由于两道霞光徐徐转动,逐渐混融一体,形成了太极之状,在外人眼中呈现出耀眼的金黄色光,远远望去,彷若半空中新建了一座铺满金色琉璃瓦的恢宏殿宇,却又给人以难以看清的朦胧之感。 下一瞬,金色光云的前端倏然生出了一个圆径数尺的漆黑墟洞,将周围的大量空气与天地灵气、甚至光线均倒吸而入,形成了一个幽暗的漩涡,但在漩涡的正中心处却反向延伸出了一束明亮的光流。 微调着模拟涡喷发动机的“万物归墟”,赵青在周身凝结出了一层寒冰护罩,径直钻入了幽深墟洞的内部,然后在墟洞前方催发施展出了十数道极速向内旋转的流线型剑罡充当扇片,并单方向地全力运使起了至阴无极; 随着巨量的灵气源源不断地灌入其中,后方喷射出的高速光流也越来越大,爆发出恐怖的推力,在后方两条罡气凝练成的霞光羽翼簇拥下,这一大片金光气团开始了斜指向上的加速过程,刹那间便纵起腾空而上,越拔越高,直入云霄。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根通体散发金光的窄长箭失,被发射到了数千丈的高空,速度越来越快,尾部延伸出的金色光焰也越来越长,闪耀出道道流华,彻地映天,划过照亮了深沉的夜空,朝着西北方向极速冲去。 ……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的大荒山边缘一带,月儿在天上温柔地抚摸这片奇异的山域,在一片熔岩刚凝固下来、宛如明镜的地面上,向雨田手持思古剑从一个塌陷的地洞内钻了出来。 此地沟谷地形复杂,由凹凸不平的斜坡、窝下去的地坑,又或隆起来的地表组成,间有平坦之处,难以尽述。 他置身于其中,彷似身在由怪石组成的城市,街道错综复杂,全无生命,一片死寂,只有沙漠的狂风,在岩崖里激荡,飞沙走石,发出尖厉的呼啸声,鬼哭神嚎。 长长地叹了口气,向雨田抖落了身上有些碳化的布料碎片,刺激着被烧尽的眉发迅速生长回来,并点燃了体内的精血,以修复辐射之伤与损耗的功力,心中微沉,对刚才所处的险境感到尚有余豫。 很难想象,以他这般当世仅次于赵青的绝世武功,居然还有如此狼狈的状况,显然是遭遇到了敌人精心设计的埋伏,被狠狠坑了一大把,靠着核爆的威力方才脱离了险境。 “以原有的荒漠凶地为基,在这一带连续布置出了五六个似是而非的宝墓,步步连环,丝丝入扣,最终诱导我来到此处故意外露出埋伏痕迹的假墓深处,想要灭杀这群隐藏甚深的敌人。” “结果刚在里面干掉了两个修有魔功的诱饵,对方居然借助了大荒山峰顶的积雪与地下暗河之力,在伪造的墓道两头引发连环泥石流,险些把我埋葬在了山腹的深处。” “不愧是盗尽天下的魔门祖师级人物,在机关方面的造诣只怕更在鲁妙子之上,当初洱海古墓中它如果是清醒的状态,或许自己未必能占得了上风。” 向雨田心中感叹,深知自己着实低估了谢眺遗留邪灵的阴谋算计,当时还以为区区魔种的智慧总不会比自己更高,结果连正主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迎来了巨大的挫败。 好在他本身也是计谋多端的高手,略一思索,就准备示敌以弱,采取谨慎小心的态度,设法逐个干掉邪灵的手下,将本打量掏出的另一个水晶球塞了回去,开始布置起了待会的战场。 “这一次,那群躲起来的家伙,是否会趁我虚弱的时候,真正出动全部力量?饶是如此,邪灵本人不亲自出手,光靠一些小卒子和强行提升功力的弱宗师,也想在我的剑下占得便宜?” …… 彷若置身于一个诡异奇特的世界,方圆十里之内,尽是鳞次栉比的巨岩,层层叠叠的大石礅,形状千奇百怪,如塔如堡,在漆黑的天空下,怪影幢幢,恍如阴森鬼域,却又气势磅礴,慑人至极。 观其形态,可遥想在很久远的年代前,被大洪水冲刷而成的一种特殊地形,再经沧海桑田,风雨侵蚀,形成沙漠里另一种荒漠地貌。 登上其中一座巨岩之顶,向雨田纵目四顾,瞧着数以千计的敌人从远处冒了出来,流水般注入十数里外高低不等的土丘和曲曲折折的沟谷,要将自己重重包围。 火把的光芒,清楚显示出敌人将他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形势,战马和骆驼的蹄音,轰鸣于怪石林的空间,让听到声响的他神色微变,握着思古剑的手指也紧了紧。 正常情况下,纵然是遇上了这支上千人的回纥精骑,向雨田也并不会感到半分畏惧,但此刻真正让他惊讶的是,不断涌至的大批敌人,居然没有呼气吸气的微弱声响,本身更是外泄出了结成一片的浓郁魔气。 在已有蹄声的背景下人均屏气凝息,实在是不合理的事情,难道说,敌方这支数千人的队伍,竟然都通过某种特殊方式进入了类似于先天的状态,功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如此之多的敌人,应该就是在邪灵指挥下那些伪造假墓的“工匠”了,居然能够在大荒山区内躲藏了这么久而没露出踪迹,实在是不可思议。 搞不清这究竟是什么邪门法术,向雨田登时生出了退意,思古剑尖端轻划出了一个玄奥的图桉,灌注真水真火凝聚成了一枚径达三尺的幽紫色丹霄,朝着敌军的方向抛射而出,想要试探一二。 “轰”的一声巨大爆响,在远强于普通丹霄释放的攻击之下,一根粗达两三丈的塔状石柱拦腰断折,碎石四溅,以比强弓劲弩所射箭失更快的速度朝着几条有着百余骑兵的沟谷激射而去。 如果没有意外,人、马、骆驼的血肉之躯根本扛不住大量碎石群的覆盖式打击,就算不尽数身亡,也难有几个兵卒幸存。 然而,正如向雨田心中不祥的预感一般,当数以千百计人头大小的石块抛落而下的时候,百余骑兵周身的魔气倏然冲天而起,在其首领的统御下,汇聚结成了一张大网,将这些碎石弹飞到了别处。 紧接着,这支骑兵的首领立即纵跃而起,来到了近二十丈的空中,从显露而出的身形可知此人乃是一名秀美的女子,朝着向雨田的方向吹出了一根紫青色的剧毒细针,瞬息之间破风而至。 “补天阁的飞针秘技‘过不留痕’?”现任补天阁宗主不是身兼魔门两派武学的“邪王”石之轩吗?他的徒弟“影子刺客”杨虚彦,擅长的是“幻影剑法”,也不长这样呀? 谨慎地挑出一团太阴气场拦下了这足以见血封喉的一击,向雨田心中一动,注意到对方的相貌肖似昔年的补天阁宗主“清谈女王”李淑庄,难道是李淑庄与屠奉三两位旧识的后人? 此时此刻,他不禁忆起了往昔在边荒集的动人岁月,以及后来在刘裕、拓跋珪两方势力压迫下变得荒凉圮毁、人去楼空彷如鬼域的情景,将边荒集、秘族沙漠跟眼前的乱石林重叠在了一块。 不对,我怎么会在临战时想到这些往事?现在可不是追忆当年的时候! 才刚回忆到了开头,向雨田便心中剧震,意识到自己恐怕是中了敌人致幻的毒雾,精神游离难以集中,有些压制不住魔种意识的倾向,并察觉到肌肤外面多出上百个凝实的鬼魂,正在试图钻入自己体内。 世间居然还有如此诡异的奇毒,连阴阳双无极的修为都有些抵挡不住的感觉?莫非此毒经过了邪灵的研发,专门针对着“道心种魔大法”的缺陷? 准确把握到了我差点被泥石流活埋后急欲战斗,再于特定场景中见到边荒集后人的心理反应,从而设计了连环成套的计谋……如此算无遗策,这一次,我不会是栽了吧? 在这一瞬间,向雨田感到自己在魔种的暴动与大量殇亡小鬼侵袭之下,短时间难以凝聚精神发挥出天人级数的功力,充其量只有超出一般大宗师一两筹的战力,连可用来引爆核弹的丹霄都施展不出来了。 没有留给他半点恢复的时间,上千幽灵骑兵中倏然显出了十数道已臻顶尖宗师级数的强大魔气场,甚至还有两道初入大宗师、一道近乎天人的更强魔气场,汇聚凝结成了一片不下于向雨田全盛之时的磅礴威势,遥遥压迫而来。 “北望边荒犹万里,狂歌烈酒惜凋残!英雄美人今何在?孤石大江独钓鱼。” 伴随着清越的剑鸣之声,向雨田饮下满满一壶清水,迎风立于孤石之上,全身上下喷涌出灼热的血雾,以惊天动地的阳气逼退数百个嗜魂如疯的殇亡小鬼,同时也施展出了增幅功力的秘法,高声喝道: “区区千百名受制于人的魔奴联手布阵,也想要取得我向某人珍藏了两百多年的性命?那就来试试吧!” 听到向雨田有如轰雷滚滚般扩散开来的“遗言”,被认出是李淑庄后人、于东晋末年迁往大漠的“九卜派”当代掌门方才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准备跟另一边“大明尊教”的前代大尊,也是此战的统领“魔王”哲罗汇报情况。 但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道耀眼的金光倏然破开天边笼罩着的黑云浓雾,撕空裂气斜冲而下,呼啸而来的巨大声响震得整座乱石林一阵颤动。 耗时一刻多钟,御使金光掠过八千余里,自关中赶到了西北,赵青终于见到了引发此次变故的敌人们,包裹着她的金光折了几折便散开射向四面八方,将此地的黑夜化作了明亮的白昼。 只余她一人从高空中以“轻羽翔云”步踏空而落,在随金光席卷来的狂风之中,倏然现身于孤岩前端,扫视了一眼正准备结阵冲锋、却有大半被裹挟而来的气浪当场掀翻的上千“魔兵”,澹澹开口道: “把这么多‘忠诚’的手下送到‘鱼钩’之前试探,自己却躲藏得好好的,觉得没有人能够发现是吧?” 话虽这么说,但见到魔种魔气居然能有批量催产高手的效果,仍是让赵青心中一惊,觉得邪灵之患确实可怕,并将其与她设想中的“灵根培植”计划结合了起来。 …… 第三百五十章 灵根设计,琴剑雷音(4k) 在赵青看来,这种利用魔种魔气提升功力的手段既然可用于邪道害人,自然也可尝试用于正道之上,采取合适的方法降低其危害性,将拥有智能的魔种改为无智能、类似于丹田的“灵根”。 魔气这种元气生命,大概率只相当于微生物的档次,因为《道心种魔大法》使其模拟复制了元神才出现了群体性意识,只要培养的方式不偏向于此,理论上完全可以让少量魔气的聚合体与人体共生,并为人所控制。 就像眼前那些“幽灵骑兵”一般,连一缕魔气都自带近乎先天的境界,且能够与人“共享”,数量充足且得到升华的状态下,进入天人合一也并非大的问题; 因此,若能利用魔气作为元气生命的特性,培植出所谓的“灵根”,与之充分结合的初习武学之人,便可以提前感应到元气的存在,甚至于无需修练真气内力,直接就能操控天地元气的地步,从正统的武者变成了前世小说中的修仙修真者。 可行性比较高的“灵根”培植之法,无疑是对原有的《种魔大法》进行大量删改简化,令其失去让魔气诞生意识可能性的同时,也大幅降低入门的难度,让相当数量的后天武者有顺利修成的能力。 不过,考虑到《种魔大法》原本千万人中无一的资质方可修成的惊人难度,恐怕简化后仍远非普通人可以入门,能入门的天才未必需要“灵根”的加成效果,就显得有点鸡肋了。 若根据《种魔大法》算得上是一门内丹修法,那么参照内丹的特性,炼出一颗特殊的“灵根”之丹,通过服用炼化的方式进入体内,也应该是有一定可行性的。 而模拟当初逍遥子的经脉移植之法,培育筛选出契合度高的魔气输入体内,再历经复杂的引导和千百次迭代后与少量组织细胞融为一体,再推广到更大的范围,相当于进行了一场长期的“手术”,理论上也不成问题。 但这两种方法,均需要修为极其高深之人主持,前者为炼丹大师,后者为医道大师,同样难以大范围推广,局限性仍然很大。 因此,与在“灵根”培植者处着手相比,赵青更倾向于培育出特殊的魔气生命,使其本身就具备进入人体与之共生的能力和倾向,类似于某些病菌感染人后并无危害,反而有益的情况。 到时候,理论上只要制造出一场富有传染性的“元气病毒流疫”,便可以令全天下的普通人尽数获得了“灵根”,从武侠时代迈入到全民修仙的时代。 而考虑到基本上相同的“灵根”在不同人身上的契合度不同,就像肠道环境会影响共生菌群的数量、种类一般,最好多开发出几款各有偏向性的“元气疫病”,以防止某些人对特定“疫病”契合度过低、难以感应“灵根”的情况。 至于灵根确切的位置所在,根据赵青的推衍,其主体部位应当位于丹田内的生死窍处为佳,也就是中医称为会阴穴,丹道修炼中称之为生死根、虚危穴、归根窍,复命关的位置。 丹田为气海,细分为四重天。最上一重为黄庭,接着是金炉、气穴和最下层直通精囊或子宫的关元。而生死窍指的就是气穴,气动其中则成生死窍,否则只是一般的气穴。 魔气的培育,需要大量的生死之气,作为全身生死之气变幻的交汇点,任督冲三脉所起之处,奇经八脉之总源,“生死窍”正是魔气天然的培养皿,以及修者靠“灵根”吸入炼化天地元气后,将其存储散入经脉的中枢所在。 正如《奇经八脉考》中所说:“凡人有此八脉,俱属阴神,闭而不开,惟神仙以阳气冲开,故能得道。八脉者,先天大道之根,一炁之祖。采之惟在阴为先,此脉才动,诸脉皆通”,故称它“总为经脉造化之源”; 因其“上通泥丸,下透涌泉,倘能知此,使真气聚散,皆从此关窍,则天门常开,地户永闭。尻脉周流于一身,贯通上下,和气上朝,阳长阴消,水中火发,雪里花开,所谓天根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 …… 据赵青所知,世间元气的种类在十万以上,其中有着许多不同的性质,可通过精神感应在笼统的大类中细分出来,划分越细越难以感知,因此对于一般的修行者,只以大类来进行描述。 比方说,入梦引证和《天兵炼形引气法》用到的金行之气,其实并非是寻常的金系元气,而是比较珍稀高品质、还得带有一丝灵性的精粹元气,全称为“乾天禀金之气”,若是没有合适的孕育条件,亿万方金系元气也出不了一缕。 这里面元气大类、小类的细分,类似于同一个化学式的物质也可因同素异形体、同位素等而出现千百个变种,且通常而言,最为广泛存在的乃是笼统的五行元气,内部虽有各种细分,但均可统合在金木水火土五个大类之下。 因此,跟《凡人修仙传》等书的灵根体系相似,赵青也准备设计一系列偏向于五行元气的五行灵根,以及阴阳、光暗、风雷等系的异灵根,由偏向于不同元气大类的魔气聚合体来达成。 说起来,由于“灵根”降低了感应天地元气时对心灵境界与精神修为的要求,不怎么适合吸收驳杂的元气,否则会因为五行生克等原因彼此互相冲突,影响到修为的进境,也就是说,在修行前期,确实是某种灵根特别突出为佳。 理论上来说,所谓的“单灵根”,吐纳的元气经过了属性的筛选,精纯度将会更高,操控元气的精度也略高一些,更容易取得修为上的突破,本质上,跟内功心法一般不能兼容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而各种“灵根”中没有特别突出,总体上均匀分布的修者,也无需担心自己落后于人,若能在心灵和精神修为上达到较高境界,便可以感知出不同的元气加以筛选疏理,正向利用元气之间的反应,反过来超越前者。 总的来说,这种灵根体系下的修真者,对于修心的要求比此界的武道要低上一些,前中期增幅了对元气吸收利用的程度,战力的下限和手段的多样性明显胜出,上限则差距不大,仍受到本身天资悟性的影响; 主要的优点,还是为习武资质普通者提供了一个近乎先天之境的保底,且可以通过资源的堆砌将大批人强行提升到较高的境界。 当赵青在主世界或新世界进行开拓的时候,能够快速收获一批尚可的手下,也可以提供给具备科研天赋的人才,让他们因感知力的提升而充分发挥出自身的能力。 当然,以上究竟是纯粹的构想,倘若真能培植出这样的“灵根”,如果与“灵根”沟通和利用它修练的难度,并不比正常的习武来得更低,寻不出什么优势的话,那就是走上了一条歧路,肯定需要她的详细验证测试才行。 不过,在她看来,元气生命潜在的能力,远不止于区区“灵根”的培植,一场“元气疫病”能够让人诞生“灵根”,感应到天地元气,也同样可以让修为深厚之辈真气涣散,功力大失,类似于向雨田现下中毒的状况。 或许,这就是主世界炼气之道在各国间不怎么流行,炼气士基本上都待在深山老林中,军队几乎全部修行劲力体系的原因? 毕竟,由于劲力练出的罡气场具备很强的抗干扰性,力量主要源于自身,不怎么受外界元气影响,并不会因感染“元气疫病”而修为下降。 而制造“元气疫病”的技术,虽然赵青目前还只在自己这里听说过,但主世界修为惊天之辈数不胜数,其中有人能开发出此类流疫甚至更可怕的“法则疫病”“道之疫病”,也并非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说起来,当初赵青听闻修为高达“上六气”境的楚昭王居然也能跟常人一般生重病而亡,倘若并非是有着大巫在远程诅咒,或许真的验证了某些高阶疫病的存在……主世界的水,似乎比她原先想象中的要深不少。 …… 只是眨眼间的工夫,赵青就大致理清楚了当前的形势,并探查出邪灵控制的手下主要是回纥大明尊教、九卜派、魔相宗等势力的高手,以及大批被种下了劣质魔种的回纥精骑。 实话说,最初在向雨田处得知这个魔种邪灵的存在时,赵青抱有的态度更倾向于交流合作,毕竟并没有看出对方跟自己有什么仇怨,也没见到过邪灵实打实的干了什么恶事。 但当她感应到向雨田周围飘浮着的上百个神情狰狞狠厉的殇亡小鬼之时,赵青当即明白,魔种这类群体意识的智慧生命,跟前世小说中的虫族很是相似,本身近乎绝对理智,极度利己,并不会把普通人的伤亡放在心上。 所谓殇亡小鬼,指的是未成年儿夭殁,于死者十天之后,开馆取尸毒,配之以十二种从本草提炼出来的毒素,再经多重炼制,从而培养出来的一种可携带剧毒侵入体内的鬼怪。 早在数月之前,波斯大明尊教流亡中原的重要成员玲珑娇就献上了比王世充所知更完整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药王经》等秘典,其中就记述了这种涉及到鬼魂的西域异毒。 毫无疑问,就算经过邪灵的改进,但一次性释放出这么多殇亡小鬼,所用的肯定不止是正常的夭殁小孩,还包括了大量被迫夭殁的孩童,犯下了血腥的罪行。 靠着殇亡之毒与另一种离合散混合的效果,向雨田纵然一时间可以强行用阳气护身压制住毒雾中的尸气,但只要稍有不慎,尸毒便会很快浸透他的骨髓,让他化为一具“活尸”,实在是世间罕见的奇毒。 又是设下种种计谋,又是开发出了魔气附体控制强化的效果,将一群原先的特级高手提升到了堪比顶尖宗师的功力,短时间内就成为了不下于佛门道门力量总和的特大势力; 魔种邪灵的成长性,由此可见一斑,就算其中有借助古玉异力的成分,以及身怀谢眺遗留记忆的深厚底蕴,这般天赋,只怕跟自己都相差不多了,难怪几近威胁到了向雨田的生命。 当然,就算被邪灵设下埋伏坑了一把,作为修行逾两百年的前天下第一人,向雨田自然也并非没有隐藏的底牌,且掌握了多门遗患较小的爆发型秘法。 光是靠着他修成的“紫血道体”,便可赋予他惊人的身体强度与恢复力,能让他在与敌人血拼时占据极大优势,“幽灵骑兵”在不高效联手合击的情况下,单人的兵刃甚至根本没法破防。 …… 当她观察着孤岩下方“幽灵骑兵”的行动,感应其被魔气操控的状态,以此来推进“灵根培植”的研究和获取灵感之时,似乎是接收到了邪灵远程发布的指令,三四百名未被气浪掀翻的敌人,开始发动了第一波攻击。 霎时间,上百道连成一片的破风声响彻整座乱石林,黑夜里一道极刺目的血色光环轮转盘旋,划破夜空,与一条条环状气劲连接而成的锁链融为一体,整体上激荡成锋失状,朝着赵青的方向直刺而来。 这些幽灵骑兵在大明尊教为主力的引导与魔气的操纵下,每一个人都极其擅长合击之法,并通过以此见长的“血手”运劲发挥到了惊人的境地,宛如共同掷出了一支万钧之重的长矛,无人可以正面相抗。 这已超过了寻常意义下数百名先天功力相加的一击,赵青也确实没打算硬接。 仿佛丝毫没把这气势磅礴的血劲长矛放在心上,她只是身形微晃,手中便倏忽多出了几根似有电光跃动的细长丝线,被固定在了一架冰质的琴身上,点点拨弦之声,纵然隔着重重气浪,琴声依旧洪亮清晰,意境高旷。 因为出门没带上神兵,赵青便充分利用炼制神兵剩下的余料,以雷鳞铁打造了一具暗藏杀伐之气的古琴,心中微动之间,将勃发的剑意融入了琴音之中; 同时,她也用着看待实验体般的目光,不慌不忙地感应细观着敌人出招的思路,以此来尝试揣摩背后邪灵心中的想法,追踪它躲藏着的具体方位,且针对魔气的内在变化进一步推衍“灵根”体系。 虽然就算在顶尖高手的眼中,锁环成链、聚气凝劲的这一招已臻至天衣无缝的地步,每一道气环都达到了先天好手最巅峰的发挥,但赵青仍于刹那之间,察觉到了黑暗中血劲配合的不够严密之处。 果然,几千个伪先天已是邪灵控制的极限,正如向雨田这一级数的意识强度仅为常人数千倍一般。对方的能力虽然诡异难缠,但遇上真正的暴力,仍是难堪一击。 澹澹的丝弦之音似有似无,如梦幻一般萦绕在这本该被鬼风淹没的乱石林内,瞬间便激起了千百万道银蛇、金蛇般的雷光,铺开延伸到了石塔沟谷间的每一个间隙。 …… 第三百五十一章 寂灵剑阵,裂地千丈(4k) 当数之不尽的电芒雷蛇随着琴弦拨动而迅速涌出,似不受任何阻碍般地在方圆十里内结成一张彩光流转的大网之时,天地间的时光彷若变得慢了下来,无论横贯夜空的血劲长矛,还是重新发动冲锋的骑兵,在动作上都出现了明显的迟滞之感。 下一瞬,相衬之下快了何止百倍千倍的幽旷剑意,乘着丝丝缕缕的电流在一座座石塔间跃动不息,发射出一圈圈常人无法得见的霞光,上冲天际,将整座大荒山都笼罩在内; 俨然是以琴弦为电波发射器,石林石塔为阵列天线,以模拟雷达的方式对大片区域进行扫描,探查大荒山中是否还有其他的敌人,推衍邪灵的躲藏之所,并顺带着搜寻大汗墓的位置。 同时,也以融入电波之中的剑意渗透了此处的地形,令千奇百怪、层层叠叠的岩石林,倏然褪去了阴森可怖,反而美得令人目眩,诡奇壮丽处使人叹为观止,宛若一幅画卷以立体的方式缓缓展开。 在五色雷光的映照之下,气势磅礴以千万计大大小小的岩石、岩山纵横林立,营造出既处于荒漠又能独立于其外的神秘世界,岩体色彩斑驳,纹理丰富,若是漫步其间,几疑已远离人世。 眨眼间,赵青便以琴音作剑,以雷光作画,剑画雷音一体,连成了一座具备约束魂体之能的特殊困阵,飘渺犹如秋鸿的琴声陡然转为了铿锵金鸣之音,却丝毫未显突兀,给人以因势自然而成的感觉。 在此阵的笼罩范围之内,任何魂魄意念想要遁出逃离,都将自发吸引到千百道雷霆的轰击,于瞬息间灰飞烟灭,不留半分痕迹。 而在剑阵之中,千百名幽灵骑兵与各派好手均感到时间变缓,其中原因,原是电波化的剑意斩杀了他们心中生起的一个个念头,剑光封绝了心识感官的变化,表面上看似威力不显,实则神异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场上,向雨田在见到赵青前来支援之后,心中已是大定,正在放宽心运功驱毒,将秽暗的尸气逼出体外,但此时此刻纵然只是旁观,亦生出了一种发自内心、仿佛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画雷成阵音玄彻,灵剑寂心澄明光。此剑既出,先前气势浩荡的血劲长矛却是被衬得完全落入了下乘,骤然脱离了哲罗等人的控制,在赵青的剑意冲刷之下化作了送上门来的武器。 无声无息之间,部分组成长矛的气环在空中迅速微调着旋动的方向,反馈到整体上,转瞬间便令直刺而出的血劲长矛方向偏转,在赵青的身侧划过了一道合乎天地之理的弧线,调过了势道未减的矛头。 与此同时,包围着向雨田的数百只殇亡小鬼亦被剑意湮灭了它们携带着的尸毒与疯性,从不可见的状态因雷光照映而显形而出,癫狂如妖魔的狰狞神色迅速恢复了平静,变得清澈不带一丝杂质; 就像投入到了一条奔流的碧色长河之中,取得了解脱的鬼魂们纷纷燃起了幽幽鬼火,一齐汇聚投入了血劲长矛的内部,却并未显出阴森可怖之感,反而赋予了长矛一种空明灵动的意境。 虽看上去跟原先掷出时没什么大的差别,但实际上本质已得到全面的升华,跟她用整座乱石林打造的剑阵连成了一体,呈现出虚实阴阳交汇的剑势,似汹涌澎湃的天河决堤般倏然倾泻而下,蕴藏着远超来时不知多少倍的力量。 在寂灵剑阵的镇压之下,哲罗、许开山、莎芳、九卜女等极少数原先修为较高的宗师勉强能挣出几个惊恐的念头,不禁睁大双眼,童孔放大,紧盯着这决定他们生死的一幕。 在邪灵助力之下已修至第八重第九重的血手奇功,种种超乎想象的诡异毒术,或许已足以纵横天下难逢敌手,但在赵青真正展露出的手段面前,显然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以无色雷光淬炼着血劲长矛,再融入了鬼魂燃烧消散释放出来的异力,模拟出向雨田先前所中混合毒的效果并加以加大,莫说数千幽灵骑兵,就算再来百倍,也是在这一招之下,魔气魂魄寂灭,只剩下躯壳留存的下场。 然而下一瞬,他们却意外地发现,血劲长矛反掷而出,所指向的方位,竟然根本不是自己这边,而是距离乱石林有三四十里之遥的一片山脚处溪边的胡杨林,理论上应当无人存在的区域。 根据赵青的推衍,击杀这些不足为道的小卒子,在剑阵布下后虽只是随手几招的小事,但其中大量消散的魂魄死气,反而会隔空提升邪灵的修为,与《种魔大法》炉鼎身亡后的效果一样。 因此,在通过“雷达”扫描到了对方躲藏的位置之后,她立即引爆了剑阵积蓄力量中的大半,令其在融入血劲长矛时生出的气机交感之下锁定了目标,旨在一击之下,尽可能将邪灵当场消灭。 …… 明月生辉,从岗底朝前方扩展的蜂窝状沙地,被一条自山上流淌而下的清澈溪流分割为二,部分反映着斜照的月光,部分则没入阴影去,形成斑驳复杂的明暗面,丰富广被至无限远处,叫人叹为观止。 溪岸的左方,长着几排胡杨树,粗壮的树身似是干枯龟裂而扭曲,可是枝叶却不规则地从想不到处生长延展,从枯死里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不屈从于沙漠的恶劣环境,教人感到胡杨历尽沧桑的奇异生命。 就在第一排胡杨树的梢头,一名出奇年轻、魁梧英伟的黑衣人眺望远方,随手拭去了眼角因消耗精神力过度而淌下的鲜血,周身散发出幽暗深邃的异芒,脸上的微笑则隐藏着内心深处泛起的冷漠之感,纵然在黑暗里,仍是引人注目。 在赵青刚布阵截断乱石林内外联系的瞬间,黑衣人眉头一皱,袍袖中自然滑出一截光滑如雪、通体镂满花纹浮凋的晶玉,正是密藏在黑暗墓穴内数十年,对柔然人具有无比意义的圣物“晶玉灵杖”。 拥有谢眺盗墓的记忆经验,虽然邪灵来到大荒山的时间并不比向雨田更早,但他仍然在数日之前便寻得了大汗宝墓的位置,从中取出了清神珠、晶玉灵杖等稀世异宝和大批精良的兵刃。 细观这根在柔然人传说中可作为神魂暂居之所的宝杖,只从工艺的价值看已属无价之宝,何况尾窄头宽的玉杖浑圆通透,过了中段后晶质渐转为萤白色,更是异芒闪闪,如此稀世奇玉,价值连城。 而在径圆三寸的杖头处,更以黄金镶嵌着一颗拇指头般大、蓝芒绽射的宝石,使玉杖更具瑰宝的派势。 只见邪灵探出内里似有玉石在发光的晶莹掌心,将整根晶玉灵杖高举着伸过了头顶,伴随着肌肤血色的褪去,斜斜指向乱石林的方位,并朝外散发出奇异的气场波动。 然而,还没等他榨取胡杨林中蕴藏的生机,弥补以特殊功法引动晶玉灵杖之力的惊人消耗,将蓄势待发、试图破开剑阵封锁的魔气冲击激发射出,邪灵便瞥见了那一根自己刚操控手下掷出的血劲长矛。 虽表面上是赤色血劲与碧色鬼火混融一体的长矛,且因剑意斩灭心念的缘故于感应中似乎飞掷地有些缓慢,但在邪灵的眼中,本质上却是一条波澜壮阔的剑气长河,剑光铺天盖地,封锁了周围的每一片空间。 刹那间,晶玉灵杖浮空冲天而起,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隐隐在十丈范围内凝聚出了一个由无数魔气互相勾连形成的屏障,同时邪灵的左右双掌倏然各裂开了一个血洞,朝着树下弹射出了两枚已被炼化的五彩珠玉。 发现自己的试探招惹出了难以匹敌的存在,邪灵没有丝毫悔恨、犹疑的情绪,果断地抛弃了它滋养多时的外在躯壳,在留下珍稀宝物充当诱饵的情况下脱体逃亡而出,瞬息之间,便已让附体的两枚古玉钻入到了地底下。 靠着远比人形小巧千百倍的体积,以及融入玉中的大半功力,邪灵遁地下钻的速度无疑远远胜过了同级高手,可轻而易举甩开敌方的追踪,虽仍是损失惨重,但终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只是可惜,赵青也早早推算到了它遁地而逃的可能性,在以血劲长矛为媒介发出的剑气长河中融入了千百万道同样可穿透地层的电芒,和解化殇亡小鬼而释放出的魂魄冲击。 霎时间,彷若无穷无尽的剑光破开了晶玉灵杖布下的魔气屏障,却并未将被扫过的灵杖和躯壳化作粉碎的尘埃,而是在关键时刻转为虚化的电磁状态,先分化又合并,绕过了对方提前设下的自毁机制,冲刷磨灭了邪灵躯壳内曾留下的魔种烙印。 大约深入地下冲出了千余丈的距离,在复杂的地质构造中不可避免地散射耗损了小半的电磁剑光,终于追及到了邪灵附身的一枚玉石,迅速微调剑光变化,围绕着那片岩层布下了一个禁锢的困阵。 数息过后,一道自乱石林飞射而至的金光缓缓散开,显露出了以最快速度赶到地下困阵上方的赵青身形,心中感叹着察觉到了邪灵在最后关头又舍弃了从龙泉夺得的五采石,靠着断尾求生发力勐冲到了更深地层处的决断。 躲在深达两三千丈的坚固岩层之中,且还在不断往下直钻,以赵青此时的手段,由于距离剑阵的加持终有一段路程,虽短时间内仍能靠着威力大降的剑光余势探查对方的大致方位,但已无法布下足以封住它退路的剑阵。 不过,纵然隔着相当于一座大山般不可逾越的岩石屏障,赵青也并非就此失去了威胁到邪灵的手段,但或许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只见她轻轻叹了口气,已渗透侵入地层深处的剑光骤然切换到了另一种模式,在岩层中切割划出了无数细微的裂纹缝隙,裂隙之间以玄妙的方式连接在一起。 配备着赵青脚下输出阴阳之气的不断交变,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很快释放出了地层中原有的应力势能,正是她当初观绝情谷地震而创出的“地动天裂”,迅速地在下方蕴酿引发出了地层震荡断裂的恐怖浩劫。 纯以破坏威力而论,这式绝学堪称赵青所自创的招术中最大的一门,借助了地壳岩层中早已积蓄千百万年的惊人能量,在短时间内将包括邪灵遁地所在的广大区域笼罩覆盖,令大片岩层断裂错动、变形挤压,起到无可抵御的杀伤效果。 眨眼间,天空中飘动的云层被地下传出的余波撕成了碎片,隐隐有红光散射而出,伴随着大地的剧烈晃动,将大荒山与玛纳斯湖交界处的荒漠带化作了景象诡异的死域; 远处的山坡上滚落着一块块房屋大小的碎岩,沿途摧毁了千百棵此地本就不多的胡杨,数之不尽的蜥蜴、沙鼠、蛇虫从隐蔽的居所中逃窜而出,看上去黑压压地大片涌动。 在惊天动地的大地震中,赵青若无其事地抓着晶玉灵杖和那具被蜕下的躯壳,用心感应着混乱的地磁噪音,从中检索着与邪灵有关的讯息,确认对方肯定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并在一次巨大的岩层断裂波动中失去了踪迹。 “究竟是被地震的威力给彻底埋葬了,还是趁着岩层开裂至极深处的时机,跃入缝隙之中,逃亡到了我没法感知到的地域?” 又搜寻了一会工夫,直至地震已然完全停息,赵青有些不确定地自语道,觉得首次完整施展“地动天裂”,似乎并未取得理想的成果。 要知道,尽管这次地震的规模并不算大,但其威力也足以波及到十数里外真正的“大汗宝墓”,令整个墓穴坍塌化作地下的废墟,从而极大地增加到时候发掘的难度,推迟其中的数百万两黄金和价值更胜黄金数倍的各种珍宝重见天日的时间。 同样,虽然她在引发地震的时候,消耗偌大功力持续稳定下方千余丈的那一方禁锢五采石的剑阵,将其及时转为了守御之阵防止震动将异宝摧毁,但对于它的发掘也出现了新的难题: 由于地下岩层变得支离破碎,掘进的过程极易引发连锁性的塌陷,所需开挖的土石总量实际上增加了十倍不止,从一件小事变成了耗时良久的大工程。 正当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准备回返乱石林,照看一番尚未完全解毒的向雨田,与大量被地震牵连受创的俘虏之际,守御剑阵中心的那块五采石,忽然间主动传出了一条令她感到惊诧的信息。 …… 第三百五十二章 随想录,天外篇,浩劫(4k) “《魔道随想录??天外篇》?这里面写的内容,似乎有些离奇?” 读取着五采石主动散发出的信息,赵青原本并不太在意,觉得跟从向雨田处得到的《随想录》残篇应该大差不离,不过是当初谢眺盗墓的经历; 但注意到该篇章的标题,她立即就明白了向雨田之所以想要一览《随想录》全篇的原因,显然所谓的《天外篇》,或许涉及到了古代对宇宙的深入研究,乃至于对“天外之人”的畅想。 在《天外篇》之中,作者谢眺以日记的格式,记述了他的研究方向从地下埋葬的上古历史,转向到九天之外可能存在的种种玄奥难测之事上的经历,正如谢眺在篇首所言的一般: “九泉之葬,饶鬼育此,成自有天地轮回之法理,则九霄之外野星所不尽,其大不知几万亿里,又能育存何物?或为仙神之源耶?” 从宣夜说和墨家的天文探测中推出天外星辰或许也是跟地球一般巨大的存在后,谢眺参考魔种这类有智慧的生命,以及某些地域与天外来客有关的传说,推出了可能存在“天外之国”“天外文明”的猜想。 千百万年的时间,在宇宙的时间观念中,可能只是一呼一息间的间隙,人类整个被自己歌颂的文明,犹如时间大海中的一下翻浪,显得微不足道。 在赵青看来,谢眺对地外文明的各种想象,确实是超越了时代的局限,且很可能确有外星人的存在,但仅仅如此,却并没有太高的价值,在想象力上远不及前世的科幻小说。 真正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在谢眺提出天外文明设想的几年后,此人居然真的发现了疑似有外星人来访地球的证据,而且还不止一例,均是在商周时代的贵族墓葬中得到的线索。 其中证据最为全面的,应该是一座疑似葬有天人级高手的大墓,墓道的内壁上绘制了多幅精美的彩画,且写实度极高: 月光笼罩的夜空中,圆如面盆的月亮下,星空中出现了一只仿佛用冰雪精巧雕琢出来的神秘鸟型飞船,线条优美得难以形容,深合某种秘不可测的物性。 当山头般大小的鸟型飞船缓缓悬停于离地十数丈的空中,十几道黑影盘旋飞舞而下,降临在一块较为平坦的农田上,正是身穿发光盔甲的外星人,体型比常人大出不少,且头部的比例特大。 见到这奇异的一幕,四周的古人纷纷匍伏地上,没有人不在惊恐震抖,外星人则在降落后静如峻岳高山,眼中的瞳仁像两颗小月亮,定静如湖,一点人类的感情也没有。 自发光的腰带处取下轻巧的“兵器”,外星人的双眼射出两道黄芒,仿若探射灯般俯瞰正在表示臣服的人类,似乎准备展开一场血腥的杀戮,但就在这刻,数十名早已设下埋伏的绝顶高手却一拥而出…… 假设壁画上的内容为真,这些埋伏的人类高手虽在服饰风格、年龄相貌上各有差异,看上去全然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物,但均拥有着惊天动地的战力,修为已达天人之界的墓主,正是此战中并不出众的一员。 若非数十名平均修为近乎臻至世间极限的高手合力,制造了不知多少轮威力等同于破碎虚空的攻击,具备星际航行技术的这些外星人,也不可能被千年之前的古人给强行围杀,连飞船都炸成了碎片。 听上去似乎不可思议,低级文明的人居然能反杀高级文明的飞船,就好像好莱坞大片一样,但以赵青之见,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堂堂星际时代的外星人见到当时才青铜时代的古人,科技不知道差了几千几万年,正常情况下又怎么会觉得土著能有反抗之力呢?轻敌来到了飞船之外,只剩下单兵战力,被反杀也就不奇怪了。 另外,考虑到此界有着天地元气和内虚空外虚空的存在,或许实现星际航行的难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因此外星人的科技,也未必能彻底碾压前世的地球: 理论上,将太空中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作为飞船燃料持续加速,便可以在漫长时间后达到亚光速;如果利用虚空这个捷径,甚至进入超光速都未必是多大的困难。 此事中最大的疑点,显然还是外星人为何不远亿兆里来到地球,疑似要展开杀戮?古代绝顶高手又为何能未卜先知,提前在飞船降落地点设下埋伏? 注意到双方战斗的地点似乎正在卞和发现和氏璧的荆山附近,跟神秘石殿废墟的遗迹相邻,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还是比较相信此事的真实性,并知晓了那座石殿被摧毁的原因。 …… 继续浏览着《天外篇》的内容,她从邪灵躯壳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取出一块灰蒙蒙的不规则石块,操控气场使其悬浮空中,并抹去表面伪装的一层金属膜; 伴随着一阵剑光的极速盘旋切割,褪去灰色泛起了玉白色微光的透明晶石似乎有弹性一般,被聚拢的剑光向内压得变小了不少,看上去并非金属的特性,反倒像是块胶体。 同时,它散发出的玉光也由白变蓝,自行吸收起了外在的能量,紧接着便从不规则的断裂口处迅速释放而出,光芒转黄,显得尤为奇异。 “遵太公望之遗命,吾与四十八名弟兄于荆山北结天遁大阵,欲降伏域外天魔,全歼其十二人,同伴身死者三十九人,伤者八人,余受创功散,而于寿终前书言之。” 根据墓主自撰的墓志铭,以及谢眺开棺检验的结果,墓主人以金刚不坏之身,仍被外星人的高端武器扫过当场重创,失去了小半边躯体,骨骼的断口呈现出熔化的迹象,好在他平日里人品不错,极幸运的被同伴舍身救下,勉强活到了战后一百多年。 而在他发掘的另一座疑似当年决战者后裔的墓葬中,更是出土了几块外星飞船炸开后的碎片,碎片比空气还轻,晶莹通透,带着玉白的清光,闪烁不定,令人看不真切,有种似有若无的诡异。 经过后续的考查和大量分析,谢眺推断“域外天魔”的飞船与盔甲都采用了这种前所未见的特殊材料,强度高到不可思议; 本身的个体实力,也极其惊人,丝毫不逊色于一般的宗师级强手,在奇异“兵器”的加成下,总体战力甚至还能翻上几十倍。 关于这种晶玉般的材料,赵青正好在邪灵躯壳随身携带的物件中找到了一块,应该是它从谢眺处继承得到的,材质确实非常特殊,看上去并非地球的造物,大大增加了《天外篇》所言的信服力。 又用剑气测试了一番,她隐隐有所猜测,觉得该晶玉材料似乎有着接近全能的特性,外星种族的飞船外壳、宇航服、武器、舱内设备等等,或许均为同一种材料所制成,在生产和修复上方便之极。 外星人也会修练,这完全在赵青的预料之中,发现了超凡力量自然得高效利用起来,况且黄易小说中的“玄幻感”本就很重,拥有特殊能力的非人生物并不在少数。 至于古代高手能够预测到外星人降临状态的原因,谢眺认为其应该与神秘莫测的战神殿有关,并怀疑这群多达数十的天人级高手练的正是《战神图录》,否则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成材率。 而这十几个惨死在地球的外星人,他则判断对方很可能只是一小支被派出来的斥候,远非天外文明的主力部队,连前锋都算不上; 真正展开大规模入侵的话,地球积累了几百年的顶级高手取巧对付点杂兵都得一朝消耗殆尽,绝对是毫无反抗之力。 唯一能带来几分希望的地方,只有疑似不弱于天外文明的战神殿创建者,才有庇护人类渡过浩劫的可能? 《天外篇》写到这里,谢眺本人也生出了悲观绝望的情绪,并对朝堂上忙于勾心斗角的皇帝大臣们更加看不上眼,认为儒释道三家绝无在未来对抗“域外天魔”的能力,不如建立一个激进的魔门尝试“以魔制魔”。 当然,他在继承天魔苍璩武功,以十卷《天魔策》开创魔门两派六道的格局后,很快便发觉手底下照样充满了不成器的角色,知晓魔门根本没有扛起对抗天外文明重担的潜力,于是便放弃了魔门,决定尝试展开别的计划。 目前看来,魔种邪灵似乎正是谢眺计划诞生出的东西,但难以判断其间是否出了什么差错,究竟想实现怎么样的目的?也许,只是谢眺修练《种魔大法》出了问题,想要将魔种分离而出? 不管怎么说,邪灵在五采石中留下了这至关重要的信息,并自称它在可能面临的死亡前,决定提前留下自己的遗言: 希望赵青这个敌人,也了解到这个已被埋葬千百年的秘密,帮忙去探寻谢眺、苍璩这两个可能还隐瞒了一些内容的知情人士,并发掘出战神殿、天外文明的意图与由来。 “所以,此事的面貌,应该是上古修行者从战神殿处得到了外星人将会入侵的消息,修练《战神图录》积极备战了几百年,然后展开了一场惨烈的伏击战,却几乎全军覆没,于是选择了放弃挣扎?”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觉得上古修者在大战过后居然没有专门留下警示后人的预言,也没有继续培养顶级高手的行动,似乎只能以他们自知无论如何也难以匹敌、选择让人类在不知情的安逸中灭亡来解释。 不过,就算这些古人真是这样想的失败主义者,她也没有指责这些当初拯救文明的烈士的意思,毕竟直面外星人斥候的他们有着关于对方的第一手资料,很可能远比谢眺、自己更了解敌人的先进强大。 事实上,古代高手们多半并不了解外星飞船上可能配有远比个体破坏力强上千万倍的先进武器系统,大有可能远远低估了敌人真正的实力,而非高估对方所具备的威胁。 甚至,从性能惊人的晶玉材料来推算整个飞船的防护强度,或许他们能够让飞船炸成碎片,其实是运气好引爆了有着巨大能量的反应炉,否则飞船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摧毁。 话说,壁画中参战的人群中并未有已经“破碎虚空”的高手,这是否说明,破碎飞升之后便会丧失重返此界的能力?或许,也因此取得了避开外星人入侵的效果? 也不知道,在首批斥候探测飞船失联千余年后,下一批可能会驾驶高杀伤性飞船的外星人,将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其舰队规模与科技水平能达到什么程度? 理论上来说,高等级的外星文明应该不会缺少区区一个地球上的资源,专程过来探测并抱有敌意,是因为该种族认为人类有未来发展威胁到他们的可能,所以准备提前消灭吗?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知晓至少到明初《覆雨翻云》的时代为止,这支抱有敌意的外星种族尚未有第二次出现的迹象,也就是起码有八百年的时间发展抵挡的力量。 如果地外文明的实力真是人类根本无法企及的级别,就算自己提前千年展开工业化,且科技进程远快于前世同时期的地球,仍然毫无抵御之能,连逃亡的机会都没有的话,那也算是尽力了。 考虑到战神殿在此事中发挥的重要作用,除了重新探查谢眺当年曾开掘的那些相关的古墓,在该殿之中或许也能得到关于敌人的线索,从而针对性地做出准备。 此外,邪灵毕竟算是自己的敌人,虽看上去没有编出这一大套外星入侵威胁理论,且基本上合乎逻辑的可能性,但也不排除其中一部分是它造假作伪的情况,想要坑自己一手,尚需更有力度的证据支持。 “上次在战神殿内瞥见的那个修习魔门武功的古人,应该不是谢眺本人就是天魔苍璩了吧,也不知道此人的状态究竟是生是死,能否从他身上获得新的情报?” “八百年的时间,文明大概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呢?观外星飞船能被武学高手利用阴阳激变的威力击毁爆炸,应该不至于出现‘水滴两千响’的碾压式战况吧。” 感应着五采石内渐渐沉寂下去的信息,赵青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波澜,觉得原本只是顺手而为之的统一天下,准备找个合适人选就传位卸任的自己,此刻却担上了此界整个人类文明未来的命运。 “比起关乎亿万人存亡的‘末日浩劫’,世间的一切纷争似乎都已显得无关紧要,给人以幻梦般的感觉,仿佛梦醒之前最后的平静。” “毫无疑问,以当前时代人们的理解力水平,恐怕很难接受将会有外星人入侵的巨大灾难,是否应该无视当前社会发展的状况,强行建立起抵御敌人的国际性组织呢?” 她一边思考着《魔道随想录??天外篇》里面堪称骇人听闻的内容,一边在五采石周围留下了个精神标记,紧接着赶往乱石林,让向雨田组织邪灵手下剩余的杂兵参与挖掘五采石、大汗宝墓,自己则准备及时赶回大兴城,不好离开太长时间。 除了许开山、莎芳等少数几个被种下较完整魔种的领头人,被魔气强行控制的杂兵都出现了三魂七魄部分散失的情况,已失去了完整的意识; 靠着赵青设下的剑意烙印,暂时留在此地的向雨田,完全可以对他们施加控制,命令这些人去进行高强度的工作。 …… 第三百五十三章 奎宿星云,占卜文化(4k) 大地极深处,坐落着一个直径十数里的地下湖,外层的岩浆内层的冻水之间阴阳交汇,四周壁上长满了奇花异草,散发出灿烂的五色光芒。 这里是地球的三百六十五个地窍之一,地幔内天地灵气与地面上灵气最主要的连接通道,因此也成为了本月战神殿从虚空中投映而下的落脚点,距离上次入驻间隔了三十年的时间。 当赵青携带着晶玉灵杖等战利品,化作一道金色剑虹飞离西北地区之时,地窍正中心孤独的岩石岛上,那座宏伟至极的战神殿内,柔和的青光已然黯淡下来,衬托着殿顶星图显露出一颗颗银色的光点。 只见这张圆形的星图中,显示出了成千上万明亮的星辰,其中有十数粒比例特大,位于以太阳为中心的内圈,正是日月与太阳系的几大行星,细观之下,它们竟然在沿着粗细不同的光弧缓慢运动。 在被激活了的状态下,殿顶星图开始了对周天星斗的实时模拟,精度以多种专业的计量方式标明,一串串流动的数据闪烁不定,不仅描述了一般天文家所熟悉的三垣二十八宿,还有无数其他的星宿,很多都不见于典籍记载中。 随着星图的运转,整片星海银光璀璨,以内圈放大外圈缩小的方式显示出了以太阳系为中心点的银河系图景,不仅瑰丽炫彩,数据量的宏大亦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跟朴实无华的石殿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在星光的笼罩之下,可以看到殿内巨壁由上至下凿刻了一行大篆,首尾相隔最少有三十丈外,每字丈许见方,书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毫无疑问,能够投映出如此繁复的星象变化,石壁上还刻着周代的大篆,但本身的年代却比广成子还要古老得多,战神殿的来历,必然有着玄奥的秘密,甚至涉及到了另一个相似宇宙的存在。 将视线投向紧邻奎宿最北边奎宿七的右边,那里可以看到一个朦胧的纺锤状亮斑,放大之后,便会发现亮斑有着与银河系相似的构造,根据天魔苍璩个人结合战神殿数据库的命名,被称之为“奎宿北增甘一”或“奎宿大星云”(即仙女座星系)。 没错,战神殿内除广成子外的那个古人,正是魔门真正意义上的始祖“天魔”苍璩,本是西汉武帝年间的不世出奇才,居然以某种方式存活到了七百多年后的今天。 此时此刻,他从休眠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以意念融入了上方光源中的信息中枢,操控调动起了殿顶实时显示的星图,并倏然将“奎宿星云”所在的那片区域予以放大,使其占据了整张星图的半边。 自奎宿星云边缘一颗较为显眼的明亮星辰出发,一条淡淡的虚线径直向着银河系的方向延伸而出,虚线上的一个缓慢移动的黑点已经跨越了近半的星际距离,且黑点前方虚线的点位,明显比后方要密集得多。 “果然是加速了吗?只涉及尚未超脱正空间命运的普通凡人,奎星先知可以于瞬息之间算出他们大致的未来……因此,纯粹物质科学上的发展,毫无意义可言,只会让人类文明的灭亡提前到来。” 看到星图上这代表奎星飞船中途加速的一幕时,苍璩的眼神倏地幽深下去,灵魂似是由外而内,潜藏到心灵的某一隐秘处,忽然间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头望着仿佛一座雕像般的广成子遗躯,开口打破了战神殿内数百年来一向的静寂。 建造战神殿的那位来自于其他宇宙的大能,虽然修为深不可测到了极致,且因曾是人类的原因,为地球设下了一系列庇护所,并在殿内留言写明了外星人将会入侵的情报; 但或许是祂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解析本宇宙的规则,或者是觉得地球人类需要经过磨砺方能有大成就,总之,对方随手布置之后便选择了离开,留下来的手段强度颇为有限。 因此,证得“破碎金刚”的广成子,作为战神殿最初的发现者,虽是坐镇两界通道之间传输信息的负责人,旨在以驻留的仙体作为媒介,在关键时刻可破开虚空接引“天界”修者下凡; 但于当初埋伏奎星人探测器的那一战中,亦是付出了巨大代价,间隔上万里吸取了敌人魂飞魄散时逸出的记忆碎片,得到了应对末日浩劫中至关重要的情报。 为了在这场或可灭世的浩劫中多取得一分生机,广成子拿到的外星人记忆,其代表的意义可想而知,让历代以来加入文明拯救计划的众人终于了解到了除天文常识、星图监控之外更多更详细的情报。 也同样是因为这十几份记忆中的信息,三千多年前由广成子、轩辕黄帝、宁封子等道门始祖创建、历经虞夏商已发展到鼎盛时期的救世组织,迎来了一场巨大的变故,在理念上出现了分歧。 原因很简单,正如赵青所预料中的那样,众人在惨胜过后发现被他们命名为“奎星人”文明的域外天魔强大到了离谱的程度,早在千万年前就基本统一了比银河系规模更大的奎宿星云,境内殖民星数以亿计,实力跟当时尚处于青铜时代的地球人有着无可逾越的差距。 在那十几个奎星探险者的常识中,不要说跟一颗殖民星的正规军相比,就算是一个小型城市的护卫队,也具备着扫平一座大陆的能力,比起他们这种被超光速引擎占了大部分空间的探险船于火力上更胜一筹。 至于个体的战力水平,除非达到了大先知、最高元首这般堪比脉动变星的无上修为,否则均远不及与地位、财富相匹配的科技武器; 一般情况下,由于个体战力在单兵武器、舰载武器面前只起到增加操控精度的缘故,奎星人通常仅因为其社会对占卜能力的需求,专注于精神意念上的修行,对于身体的强化并不怎么看重。 像探险队这样的宗师级实力,能够装配得上价值连城的超光速引擎,横跨数百万光年来到银河系探险,在财富、地位、修为上均已相当不错,单论精神力并不逊色于地球的天人大宗师,远远强于奎星文明的平民阶级。 极端重视占卜,或者说个体意识对未来的预知能力,是奎星文明最大的特色,小到进食求偶、购房买地、投资探险,大到星球改造计划的选址、一个恒星系的建设开发方向、星际巨企之间的贸易战,乃至于整个文明的重大决策,都必须加入与多类大数据结合的玄奥卜算流程,才能得到奎星人发自内心的认可。 经过科学研究,由于意识与时间、命运的紧密联系,奎星修行者的占卜并非封建迷信,而是真正把握到了未来的某一种可能性,也许会受到其他卜者和超凡力量的干扰,但一般来说还是较为有效的。 因此,随着社会的发展,科技水平的不断提高,奎星文明建立了以精神修为、占卜能力划分阶层的多级议会制度,最顶端的统治阶级又被尊为“先知”“大先知”,并在多位大先知轮换选出整个文明的最高元首。 为了更精准地预测未来,奎星先知们甚至会耗费数千年时间先将一个恒星系以指定的方式由外而内彻底改造,然后再将其中央的恒星强行摧毁,详细观察行星状星云的扩散情况,从中解读出他们文明未来发展的方向。 不过,就算以恒星系的毁灭充当占卜的媒介,涉及到遥远的未来、复杂多变的星河图景,每一位大先知算出的结果也是各有异同,很难确保其真正有效,且常常互相生出分歧。 “横跨数千亿亿里漫长距离发动的一场战争,起因仅仅是对方种族一位‘先知’的卜算结果,认为包括人类在内的数百万个银河系文明正常发展下去,其中之一有机会在十万年内统一整片银河,威胁到自身文明的存续。” “听上去似乎可笑之极,但这正是高等文明能以精神统御物质的强大根基所在……” “根据战神殿中遗留下来的信息,在另一个同样存在着人类的宇宙,宇宙的生物依其吸取和运用能量的方式划分为九等。原始人类以肉体吸取能量,属于最低等级的生物。” “他们本有机会进化至更高的等级,可惜他们走上了物质文明的不归路,导致离开银河系时遇上更高级别的敌人,根本是不堪一击。” 天魔苍璩感叹,当年他在进入战神殿,得知奎星人近万年来兴起了到银河系探险、顺便覆灭当地文明的运动,居然是如此出人意料的原因,着实为此震惊了一段时间,知晓了人类在星空之中的渺小。 之所以只是探险,而非正式发动大规模的军队入侵,则是源于几位老牌大先知的反对,占卜预测出此举可能会导致不利的结果,限制住了奎星人横扫星河的强大武力,只有少量更相信先前那位先知的铁粉,才会在该先知势力的潜在支持下冒险偷渡出境,以探险之名展开对弱小文明的侵略。 不信任地位等同于最高元首的大先知,却更愿意相信某位普通先知的预测结果,违背奎星人的文化习俗,这自然是有着另外的原因,那便是潜在利益的驱使。 早在奎星人刚迈入星际文明之时,先知们就测算出奎宿星云虽比银河系规模更大,但灵气浓度仅为后者的三分之一左右,在灵气活性上则高出了两三成,可惜目前正呈现出逐渐下降的趋势。 总体上来看,奎宿星云的活跃度正在越来越低,虽然在核心区域仍保持着浓度活性均超过银心的灵气,但早在数亿年前就进入了难以逆转的灵气衰退阶段,或许及时吞并几个灵气充沛的矮星系方可挽回。 显而易见,为了获取更多的灵气资源,文明科技水平已陷入了长时间停滞的奎星人,理论上应该悍然入侵其他星系,从而变得更加繁荣昌盛,让许多人得到阶级的提升。 事实上,虽然不准备冒险进军银河系,但奎星人的大先知并未在本星系群的另一个灵气浓度略逊银河系的娄宿星云处(三角座星系)占卜到潜在的危机,因此,最近几万年正在派出顶尖战力对其展开大规模的清扫,对银河系方向上的封锁明显减弱。 不指望能够跟先知阶层竞争娄宿星云的开发,大多数困守于中等阶层的奎星人,更愿意到比它体量大上十倍不止的银河系争抢地盘,认为这里有着更多的机会。 在重大的利益面前,尽管有多位大先知一再的警告和他们发布的大量星际禁令,但闯入银河系进行探险,乃至于殖民扩张,已经成为了很多新时代奎星人的梦想所在; 最终,因某位先知的预言而成为了大规模的思潮,真正涌现出了大量为此付出行动的民间探险组织,并得到了该先知麾下一位激进小先知的助力。 在发觉一支不起眼的探险飞船于地球失联后,该探险船所属的探险组织占卜水平一般,本身并不怎么上心,只怀疑是出了故障或者黑吃黑,按例上报给了上级的小先知,却得到了对方的高度重视; 经过数位小先知的联合占卜复查,他们提高了对地球文明的潜力评级,让该组织派出驻扎在星云边缘某颗脉动变星附近的主力舰队前去探测地球的详细情报,而非让并不比先前那艘探险船先进的普通偷渡客送上门来。 或许这一支主力舰队的实力尚不及一位小先知所掌握势力总和的千分之一,但比起为了便于偷渡而卸下高危武器的普通探险飞船,无论是其人员的数量、最强个体修为,还是战舰的火力,都有着极其巨大的差距,足以让地球文明毫无反抗之力。 唯一算得上几分优势的,也只有经战神殿传下的先进修行体系,在很多方面丝毫不逊色于奎星文明的精神意念修练,只是没有相关科技辅助的便利罢了。 尤其是《战神图录》这篇由外宇宙大能创出的无上神功,分为星尘、星云、星变、星海四大修行阶段,只需修完星尘篇便可以尝试破碎虚空进入到超脱于普通宇宙空间的亚空间,开始修行更高级的星云篇。 除了几个勉强破碎飞升、资质较低的修者之外,地球古往今来的高阶修士,目前均处于星云篇的修行阶段,其中像广成子、轩辕黄帝等最顶尖的天才,各自在《战神图录》的基础上另有创举,已然达到了该阶段的巅峰。 而“星云”之上的“星变”,跟先前多次提到的脉动变星,颇有些关联之处,讲究的是将意识化作一片广阔的星云,包裹着巨量天地元气将其塑成一颗周期脉动的变星。 …… 所谓脉动变星,即因半电离带导致包层不透明度变化,造成恒星内部周期性膨胀和收缩,亮度也随之发生变化的恒星,其在胀缩之间的半径变化,可达到上千万里之巨。 若将脉动变星视作一个庞大的修行者,它长达数天的一次“吐纳”,可以吞吐高达上千亿倍地球体积的天地元气,形成了天然的超巨型元气反应炉,释放出几近无可计量的磅礴能量,在元气辐射的视角上显得明亮到了极点,堪称星河级别的“灯塔”。 在银河系境内,已知的脉动变星大约在十万颗左右,每一颗都在战神殿的星图上得到了标注,其中与地球距离最近的北极星“勾陈一”和另一颗“造父一”,单颗恒星对灵气的影响范围可达上百光年,足以让相邻的恒星系灵气浓度得到显著的提高。 在星河意义上,脉动变星对灵气环境的作用虽比超大质量黑洞差上了数个量级,但依旧有着非同一般的作用,比起因体积过小对灵气影响有限的中子星、小质量黑洞要强得多。 根据测算,约在一千四百多年后,太阳系因距离与北极星越来接近,进入到北极星周边扩散的高浓度灵气带,环境将会更加适宜修行,相当于出现了“灵气复苏”,同等条件下武学招式的威力甚至可以翻上数倍。 通常而言,一般恒星单位体积释放能量还不如低等生物的效率,高等文明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但对于数量稀少且与灵气充分反应的脉动变星,则会将会改造成超光速引擎燃料的生产基地,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而超光速引擎之所以能够超过光速,靠着正是压缩纯化巨量相斥属性的天地元气,使其集中于一点强行撕裂虚空,打开进入亚空间的通道,在原理上与破碎虚空大致相同。 简单的来说,因为脉动变星与天地元气相适应的特殊构造,它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等同于量产破碎飞升者的神器。 因此,尽管“星变”期所塑造的变星体量肯定不会像真正的脉动变星那般巨大,但只要能从“星云”期更进一步,迈入“星变”的关键层次,那将是一个真正全新的天地,直追奎星文明的“小先知”甚至“先知”级别,从而具备个体抗衡强大舰队的战力。 在确认未来之敌的惊人实力后,虽然有相当一部分飞升者不愿作无谓的牺牲,只想早点逃到虚空深处远离危险,从而保留文明的火种,但以广成子为代表的几位先贤却仍然决定支持抵抗的战略; 根据战神殿监测出来的舰队航行速度,探险组织的主力维持着大约八百倍光速的直线行驶,将在一千五百年后到来,如此漫长的时间,他们未必没有突破到更高境界的机会。 像赵青这样大兴科技的发展,反而极易被奎星先知隔着千亿亿里占卜算出,进一步提高敌人对地球潜力的评估,下达加速航行甚至追加兵力的命令,效果就远不及自带反占卜能力的高层修行计划了。 正是因为发现了这样的变故,此刻天魔苍璩中断了他闭死关尝试证就“破碎金刚”的修行,操控殿顶星图探测确认了敌人将会提前到来的情况,不禁发出了心中的感叹。 原本就对广成子等人把希望全放在不知要几千几万年才能真正修成的《战神图录》星变篇上颇感不满的他,也因此最终下定了执行另一项激进计划的决心。 “苍璩,其实你没必要把事情想得太坏,要知道,进入超光速航行的前提,是意识能承受得住虚空中扭曲时间的冲刷,超越光速的倍数越高,对于船员的意识强度要求也就越高。” 正当苍璩操控星图观测着虚线航迹,估测舰队将会加速到什么程度时,他的心灵深处忽然间响起了广成子语速极其缓慢的声音: “倘若没有足够的意识强度,无法令精神能量的频率与奇异时空保持一致,亚空间内的飞船将会因量子观测效应奇异化而永久迷失于虚空的深处。” “若只有部分人拥有与速度适配的意识强度,维系住了飞船的存在性,那些无法达到要求的乘客,其灵魂寿命将会飞快地流逝,在驶过一定距离后神魂俱灭。” “因此,敌方舰队一旦强行提速超越了大多数船员的极限,第一批抵达的人数也会随之大幅减少,令精神修为不足的奎星人分出另一支舰队,将原速行驶的他们抛在后头。” 虽然只是四个不长的段落,但由于广成子传音的速度慢到了一定的境界,居然用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全部说完; 正是“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无思虑营营,乃可以长生。” 知晓广成子的话语之所以慢得惊人,是因为修行他所创《长生诀》对应“星云篇”的修行阶段而意识活动迟缓千百倍的缘故,苍璩并未因此而感到意外,依言检测了一番虚线黑点的情况,确实发现它似乎正缓缓分为了两个稍小一些的黑点。 根据奎星人基础教育中关于亚空间航行的部分,原始文明的普通人,其最初进化诞生的意识强度正好适配于稳定正空间内的光速,而后每提升一倍意识强度,就能多承受一倍光速所带来的时间扭曲。 因此,不考虑像战神殿建造者来自其他宇宙的规则的话,但凡开发出超光速引擎的星际文明,一定具备着可以提升精神意念的修行体系。 由于广成子的语速实在太慢,当苍璩听到对方最终说完的时候,他也已经估测出了仅留下修行精英的第一批舰队,将会达到的亚空间航速,约为一千五百倍光速,也就是说将在八百年后正式抵达。 “你的意思是,隔上七百年时间,分别应付两支军队,与一次性对抗他们的合力相比,或许反而会容易不少?但这只是不考虑到敌人随时可以后续追加军力的情况。” 并未因广成子是组织的建立者而认同对方的言论,天魔苍璩对此作出了合理的分析,指出了其中最大的问题: 就算侥幸击败了第一支由精英探险者组成的舰队,奎星先知也大可借此重新占卜评估地球的实力,大肆宣扬银河威胁论,派遣出真正精锐的正规军入侵。 不管怎么说,奎星先知得到有关地球的情报越多,这场危机浩劫所面临敌人的强度也就会越大,这是当初曾与儒家势力暗地里斗争多年的苍璩,所得出判断的依据所在。 虽然看上去两人间的交流对外星文明的情报说起来头头是道,但实际上他们仅是花费漫长时间理解了较为直观的部分,且掌握程度并不怎么样; 像奎星探险者记忆中打开全息芯片用占卜软件远程跟别人赌斗撕逼之类的事情,其中关于计算机应用的复杂操控,众人就很难理解透彻,有着时代的局限。 像天魔苍璩这种精通诸子百家、涉猎广泛之人,虽然比广成子等人研究的时间更短,但后者在他们那个时代接触到的人都比较淳朴,信息总量也较少,在对奎星文明的理解上,有不少地方就要逊色一些了。 同样是以这个情报的要素为基础,苍璩早在数百年前,就展开了一场与正统抵抗方案大相径庭的特殊试验,希望以自己所创出的《道心种魔大法》为蓝本,逐步实现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宏大计划。 两个月前,赵青得到广成子的关注,在意念融入火球的测试中被认为具备修成《战神图录》星变篇的潜力,已经预定了未来抵抗军主力的身份,虽然因发展科学引发了不良的后果; 然而,得知此事的苍璩并未因此而对她生出恶感,认为不识内情的赵青罪大恶极,相反,却很认可她教化民众的理念,让外界文明潜力提升的行动,且觉得自己或许能够趁此机会,一举改变高阶修士龟缩虚空的状况。 不过,苍璩自号天魔,他的行事往往与主流思想背道而驰,不能被常人所容,如果真的离开战神殿潜入外界社会,展开了他离经叛道的计划,又是否会与执政的赵青互相冲突呢? ……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天魔炼神,律制疏议(5k) 大约一个时辰后,美洲中部的玛雅文明,鼎盛时期的蒂卡尔王朝,迎来了一位距上次前来足有四百多年的贵客,正是自地底战神殿而来,元神出游状态下的天魔苍璩。 战神殿的分殿,自然并非只在中原地区存在,在欧洲、非洲、美洲亦建有多座,高阔均为二十丈,殿顶的发光宝石内记述着大量关于末日预言的信息,且散发出促进武者领悟至道的玄妙光芒。 玛雅文明的范围之内,正好就有着其中的一座石殿,被古代的玛雅祭司发现后,在其上建造了他们史上规模最大的金字塔神庙,并开始了对太阳等神灵的信仰崇拜,且发展出了许多奇特的习俗。 比方说,玛雅贵族为了体现超出平民的地位,他们把斗鸡眼、扁额头和畸形颅骨当成美丽或高贵的标志,使用整形手术改造婴幼儿和成人,看上去就跟外星人一样,仿若在表明自己是超越凡人的半神存在。 除了表达自己想成为外星高等种族的愿望后,在玛雅人神庙的壁画上,亦描绘了许多想象中外星人的情景,并不停地对此作出预言,总的来说,就是一个降临派投降派的群体聚落。 当初,天魔苍璩一个人跟汉朝政府斗了数十年,从一个曾在道家高人处听学、中途加入墨家又被迫退出的少年成长到了世间最顶尖的高手,也明悟了自己的理念终究是难容于大汉; 在见到曾与他针锋相对的儒家老一辈宗师和朝廷大员逝去之后,新生代们仍没有半分妥协的意思,原本愤世嫉俗、意图实现改革的苍璩并未试图凭借着武力优势压迫对方,而是选择了放弃。 假死在墓中留下了自己的传承后,苍璩心灰意冷地离开了中原地区,漂洋过海,竟然来到了万里之远的美洲,发现了这里的文明国度。 既然大汉推行不了我激进的学说,那就到别的地方去发展,在这相隔汪洋大海的地方试验一番,无论是繁荣昌盛反超了汉朝,还是出了什么变故,也不至于给中原带来兵灾祸难。 至于欧洲的罗马帝国,可以从陆地上抵达汉朝边境,本身实力也还算不错,若是折腾出了差错,或许会对中原带来不利的影响,则为他所不取。 抱着这样的想法,苍璩以不负责任的态度在美洲的几大文明处随意传播了多类各有差异的学说,试图教化当地之人,却发现这里的人类实在太过愚昧奇葩,坐拥极佳的环境竟发展成了如此落后的情况。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象得到会有这种数千年历史的大型国家,没有金属工具、驯化不了牛马也就算了,居然连轮子、弓箭都发明不出来,实在是不可思议之极,也因此意识到了自己认知的局限性。 深入了解到玛雅人奇特习俗和变态信仰的由来后,苍璩暗中潜入了祭司和武士重重看守之下的初代金字塔神庙,发现了神庙下方埋藏着的古老石殿,也因此了解到了末日浩劫的存在。 以此为契机寻到了战神殿,并从广成子处得到更多讯息后,苍璩忽然注意到玛雅人的文化跟奎星人似有种种相似之处,在天文学和占卜预言上别有所长,或许能作为研究奎星文明各阶层思维方式的原始样本。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对奎星人的了解仅有冰山一角,但通过建立模型开展针对性的社会研究,也可以得知更多的信息,并对敌人的思想文化理解得更加透彻。 在进行社会学研究的过程中,天魔苍璩通过制造种种异象和显露远超当地人想象极限的神奇武功,化身成为了玛雅贵族眼中从遥远星空中降临而下的太阳神本尊,并完全听从他的指令展开了种种整改。 统合儒释道关于精神意念的理论,融汇奎星探险者记忆中相应教材的内容,苍璩将该处分殿的中枢宝石制成了一个玛雅祭司所公认的“神赐水晶头骨”,并让当地人为此奉上虔诚的信仰。 为了确保自己的实验可以长时间地延续下去,他特地扶持了蒂卡尔这个主要信仰太阳神而非其他神的城邦,直至暴风雨天空一世之时自己已接近三百年的寿限,才返回战神殿闭关修炼可超脱人身桎梏的“破碎金刚”。 …… 蓝宝石般明净的天空下,蒂卡尔城树立着纪念碑的古老广场周围,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金字塔刺破林莽的密网,在绚烂的热带阳光下遥遥相对,熠熠生辉。 此地遍布着六七十座大小各异的金字塔,旁边还矗立着浮雕彩画的精美王宫和廊柱围绕的繁荣市场,一条条高出地面的石砌大道,连接着城内的各座金字塔神庙…… 在蒂卡尔城的四周,一眼望去尽是郁郁葱葱的玉米地,中间也点缀着一些其它作物,例如辣椒、南瓜、棉花、可可豆和龙舌兰,还有不少休耕的土地处于抛荒状态。 玉米地的里面,可以见到一群刺青纹身、梳朝天辫的农夫,正光着膀子用石器劳作,边上还有几个手持石矛的巡逻武士,总体上显得十分原始落后,处于石器时代的范畴。 当苍璩显化而出的元神幻化成玛雅太阳神的形态,自神庙顶端的祭坛现身之时,刚即位不足半足的蒂卡尔国王巴加尔二世便得到了神灵降临的消息,不禁欣喜若狂地吸食了几剂迷幻毒~品。 很快,在万众瞩目之中,这位自命太阳神后裔的玛雅王沿着陡峻得令人晕眩的石阶,一步步地登上金字塔顶端的神庙,仿佛缓缓升入天际,在神庙内自残放血进入心智恍惚的幻觉状态,开始“通灵”的流程。 对这种连国王都要自虐自残的变态信仰颇感恶心,但因不好干涉过多以影响神灵化身可信性的天魔苍璩,在见到玛雅王吸~毒后发疯的情景时,也只是后退了两步,拿起了被供奉数百年的水晶头骨,开始检索其中积累下来的各种杂乱精神印记。 靠着分殿宝石自带的特效与苍璩自创的“天魔炼神术”,这块水晶石隔空存储了无数信仰太阳神的玛雅祭司几百年来的占卜结果,毫无疑问,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没有意义的无效信息,但确有极少数信息引起了苍璩的注意。 聚精会神于十几条由成百上千符号组成的字串上,苍璩在解读翻译的过程中不禁显出了几分惊讶,因此在他的初步判断中,这些占卜结果均为疑似合乎逻辑的数理公式,且先进程度远远超过了玛雅人的文明水平。 “果然,玉米人这边得到石殿启迪,勉强算得上有效的占卜文化,是可以直接占卜出关于科学发展的理论、计算公式的吗?推而广之,在修行的难题上亦能够发挥作用。” “若是全知,即可全能。早已把占卜去神秘化、不像玉米人这般与神灵信仰挂钩的奎星人,或许其高层的科学技术与修行理论,比中低阶层所知晓的要先进不少?” 终于验证了自己对奎星文明的一个重要猜想,苍璩心中若有所思,推测被奎星探险者认为是神话传说,古老年代数位大先知献祭自身联合占卜出“元气统一理论”的说法,确有很大可能为真。 思索着地球人是否也可以尝试用这样的方法加速发展,苍璩将口吐白沫跟着靠过来的玛雅王一脚踢翻在地,随手用从广成子学来的小长生术治愈了对方的伤残,然后将整个元神聚拢潜入了水晶宝石之内。 刹那间,正常的世界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难以划界的奇异空间,充满了柔和的光彩,这光彩并不是静止的,而是顺着光谱由红变紫,又反次序变了回来,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奇异和美丽。 在这里面无穷无尽的光点,既是光暗法则变幻的自然演泽,亦融入了数以百万计玛雅人精神连接所代表的光线,虽然每一条的连接均十分微弱,但总体上仍显得相当可观,且因信仰的同一而隐隐生出了奇异的共鸣。 将元神嵌入光暗空间的正中心,化作一团幽暗中泛着白光的火焰,释放出精神上的磅礴吸引力,周边的一条条光线便自发地靠近粘连上了光球,然后被感染一般逐渐变得纯白了起来。 当数条较粗的光线接入中央光球的瞬间,在外面金字塔的阶梯上,一群蓬头垢面、全身被抹成蓝色的战俘,正被玛雅武士押送着推上神庙的门口,本该由祭司主刀将其宰杀以取悦神明; 但仿若接受到了神灵下达的指示一般,地位崇高的祭司立即违背习俗性地阻止了这残忍的献祭,且看向个别战俘的目光如同见到了挚友亲朋一般,将其解绑互相拥抱在了一起。 …… 耗费数百年时光来进行布局,苍璩自然不仅仅是为了验证一个关于占卜的猜想,而是准备展开更加宏大的精神意念实验,以天魔化身在千万玛雅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再将无数人的念头汇聚集中起来,炼出一尊相当于集体意识的精神态神灵。 在这尊“太阳神”意识的统御之下,“一即是万,万即是一”,每一个玛雅人就像是神灵的一个细胞一般,不再存在着个体化的自由意识,加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型的高级生命,于精神层次上远远超过凡人的极限。 某种意义上,由于所有玛雅人均将成为“太阳神”的子体,玛雅贵族与平民将不再有高低贵贱之分,在各个方面上完全平等,实现了墨家“兼爱”“尚同”等政治理想,并可将国家的运转臻至最为高效的状态。 假使单个的玛雅人不再被视为完整的生命,那么整个玛雅文明或许也将褪去普通凡人易于被占卜预测的特性,成为像高阶修士那样自带一定反占卜效果的特殊存在,让奎星先知的许多手段失去作用。 墨者认为,为了拯救天下,从巨子到普通徒众都必须上刀山、下火海,“兼爱天下,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在最高的善那里,人们只面对正义的神灵与人间掌握了最高正义的绝对主权者,因此“爱无等差”,对父母之爱应当与对路人之爱持等同,反之亦然。 为了追求最高之正义,终极之幸福,巨子都可以牺牲,墨者的精英团队都可以全部牺牲,遑论其他人? 根据天魔苍璩的推测,以奎星文明的文化形态,他们在面对存亡危机时的战时体制,大概率就是类似于墨家“尚同”由圣贤建立牺牲主义专制的状态,从而最大程度发挥出整个文明联合为一体的力量。 通过玄奥的精神操控手段,初步建立起格式塔意识文明,再逐渐提高文明内部个体成员的科学知识素养,精神心灵修为,从而在整体上让文明层次迅速发生巨大的跃升。 由于玛雅人这样最多只是靠信仰连接聚合在一起,个体意识的融合层次仅止于初步的级别,在天魔苍璩看来,应该还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进一步强化,且已在中原地区设下了试验性的布局。 本来就不甚指望落后的玛雅文明在未来抵御外敌时做出什么贡献,他在这一系列实验中并未考虑到收尾的问题,仅将其视作中原文明发展的对照组和后续大计划的提前预演,无论折腾成什么样也不怎么在乎。 而客观审视自己所干的事情,苍璩也从中体会到了高等文明看待落后文明的心境,在社会学上明白了许多新的观念。 在花上一段时间对玛雅各城邦进行整顿后,苍璩自然不会一直待在这里,而是会重返中原地区,实地考察那边的发展状态,从中了解到有关赵青这位千余年来唯一大幅提升文明潜力的人物。 …… 约一个半月后,已招降多支义军、基本收复北方的大安王朝,并未进入“休养生息”的状态,相反,却立刻组建起了针对东突厥的北伐大军,意在翦除这个长久以来盘踞草原、劫掠边境的祸患。 不久前的那场地震,看上去似乎是不祥之兆,本会给安国带来不利的影响,但经过多位学者确认正是发生在东西突厥间的边境区域,反而说明突厥人已然不被上天认可,应该顺应天理前去征讨惩罚。 在得知有天外文明入侵的危机后,赵青并未因此而干扰到原计划平定突厥的战略,而是对此更加重视,预备在这场北伐表现良好、背景可靠的将士中取出一批精英,逐渐让他们得知这个消息。 与此同时,为了减轻繁复的政务负担,加快改革取缔高门大阀累世垄断官位的速度,她接连向三省六部颁发了数万份条款详尽的新法案,规定了近几年内各项行事的规章制度。 尤其是针对具备重要意义的法律,立即废除了《大兴律》中的车裂、枭首等峻法严刑,参考隋代高颎等人撰定的《开皇律》,根据前者“刑网简要,疏而不失”“从宽立法,慎断死刑”的理念,对名例、卫禁、职制、户婚、厩库、擅兴、贼盗、斗讼、诈伪、杂、捕亡、断狱共十二个大类重新进行了规定,并严格限制了官僚贵族阶层的特权,摒弃“法自君出”的封建法之本质,汇总而成新撰的《安国律制??初版》五百条。 而为确保法律适用的统一,使执法官吏懂得每一条文的精确含义,细分罪名之间的区别,发挥法律的效能,赵青又对全篇《律制》逐条逐句进行解释,撰写了字数百倍于前者的《疏议》。 需要说明的是,无论是初版的《安国律制》还是其他各式各样的法案,虽然建立了事无巨细的全方位规范法制,并对各部门接下来的工作事项进行了详尽的指点,但它们均被明确标出,只是临时的性质。 毕竟,在赵青看来,就算将法案设计得再好,或许能于现下达到近乎完美的水平,但也无法确保它们能在日新月异的未来仍能发挥出最佳的效用,需要留出一定的余地,做到与时俱进才行。 此外,古代帝王以施恩为名,在皇帝登基、更换年号、立皇后、立太子等,或者遭遇大天灾情况下,常颁布大赦天下的命令,赦免一批未犯十恶的罪犯。 尤其是在新帝登基之时,已成为了惯例一般。 比方说隋炀帝杨广,虽然把还算不错的《开皇律》改得面目全非,变成了残酷镇压百姓的《大兴律》,但他却经常大赦天下以示“仁政”“德治”。 然而,这种看似有效让许多冤屈之人脱罪、可以收买民心的赦令,在赵青眼中却并非一件好事,令有罪之人受惠,受害者没法得到补偿,更损害了法律的权威性,完全是不负责任,造成社会动荡的负面措施。 在天下清平、人民安康之际,“大赦天下”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弊端看上去几乎没有多少,但到了乱世之时,实际上是助纣为虐、残害良民的恶行。 因此,在新朝建立之初,她并未按旧例大赦天下,仅下令在近期留给天下犯罪之人自首减轻刑罚的一个机会,并对各地过往的案件要求全部汇总上报,重新核查其中冤假错案的数量。 近期新研发出了仅有录音能力而无法复播的简式磁粉录音机,赵青立即生产了数百台,作为自己的耳目下令送往各地郡县收集信息,起到监察的作用,让罪犯们在其中录入口供,再回收由她来读取磁粉携带的信息。 通过这种方式检测官吏、犯人的言辞说法、情绪语气,赵青有把握远程查清楚其中九成的冤假错案,并标明出余下有疑点的部分让人押入京中重审,让天下的法治水平大幅提高。 至于从全天下选拔人才的科举制度,目前还处于前期筹备的阶段,很难在一两年内建立起有效的形式,主要由允许各地人才不论出身地自荐上门,接受考查来暂时替代。 总而言之,全国上下一切的事项都有条不紊地如同她的预想中运行着,赵青也逐渐卸下了政务的重担,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并在此期间得到了研究院多项最新的成果。 除了较为常规的魔气培育、材料开发、武器升级等研究外,她也从外星飞船的那块晶玉碎片处得到了一些灵感,尝试以最常见的水冰基础,开发出一款特性可以调整的新式材料。 随时可以将水汽凝固化作高强度的冰剑,一向是赵青常用于战斗中的手段,现在,她则希望将普通的冰晶升华成更高端的材料,例如玄冰之类的灵材,虽暂时没有取得较大的成果,但也有了一些制取玄冰的灵感。 值得一提的是,似乎是为了配合魔种邪灵于大荒山的动作,赵青得到情报,在当初邪灵设伏的同一天夜里,“邪王”石之轩暗中潜入了川南邻近虎跳峡的雨蒙山,也就是慈航静斋的驻地,夺取了此地碧秀心的骨灰盒和地尼的金身遗躯,也不知是想要干些什么。 说起来,在西北荒漠里带着意识残缺的手下开挖了一个半月,向雨田早已将埋于地下千丈的五采石掘出送了过来,但在大汗墓处由于陪葬品实在太多了的缘故,至今仍在监督那边的工作。 …… 第三百五十五章 破罡入神,货币经济(4k) 这一天夜里,从遍布坚冰的一处地下实验场所回到了地面,周围树木婆娑,景色极美,赵青身边絮绕着朦胧的寒雾,抬头望着漫天星斗闪烁变幻的远景,心释神凝,隐隐有所触动。 此地正是皇宫的御花园处,不过由于附近设有连接杨公宝库等一系列串通城中多个地点的地下秘道,在她的计划中,将于保留庭院廓道和部分景观的情况下,被逐步改建成为一间大型研究所。 前隋皇宫布局精巧别致、华丽无比,占据了城北的大片区域,但赵青本人根本不需要这么豪华的场所,也不需要别人来侍候起居,仅在一些搬运政务文书、实验成果的事项上需要其他人来干,以起到节省时间的效果。 因此,这座代表着皇权至上威严的大兴宫,尽管百废待兴之下没有足够人力可以抽调出来予以改建,但在将原来宫中的妃嫔侍女转移安置之后,这里的华美宫殿有相当一部分都沦为了储物的仓库。 当赵青从连通西寄园研究所的秘道中走出之际,秋夜里原本仅有微风吹拂的御花园,忽然刮起了凛冽的寒风,花草树木上瞬间凝结出了一层晶莹的白霜,在星光月色之下照亮了整片园林。 虽然冰寒胜雪,但它掠过殿宇边檐、园内树丛时带起的风声却似乎别有意境,仿若奏起了一曲绝美的琴音,时而清丽激越,忽又消沉幽怨,不论如何变化,总能涤虑洗心,使人浑忘尘俗,饱含着自然韵味,天地之理。 与此同时,她手中倏地多出了两块炫彩的玉石,轻盈地飘飞到了空中,盘旋舞动,似在与风声互相应和着,正是大明尊教至宝的“五采石”与柔然圣物晶玉灵杖顶端镶嵌的那块宝石。 在大放光明的五采石照耀下,周边环境中凝结的寒霜自然而然地消融化为了朦胧的雾气,宛若彩云丹霞一般泛映于半空之中,散发出奇异的清香; 而在另一颗灵杖宝石的表面,它仿佛流淌出了一条条灵气充沛的溪流,自发地涌向了园林中逢秋显露衰败之景的草木,让这些植物勃发出了灿然的生机,枝叶上泛起了青翠的色泽,重新开出了鲜艳的花朵。 似乎也被这两块宝玉的异能所引动,高空中并未有遮挡星月的云团雾气,但仍然有所呼应,纷纷扬扬地落下了纯净的天地精气,化作绵绵的细雨,并有一部分在接触到下方的寒风时凝成了絮状的雪花飞羽。 “绣云绮构,丹霞增辉。蒙泛仰映,扶桑散蕤。” “往化转落,运萃勾芒。仁风虚降,与时抑扬。” “外不寄傲,内润琼瑶。如彼潜鸿,拂羽雪霄。” 伴随着星月之华的洒落,赵青神思流转,恍然间在周围环境中的兴盛看出衰灭,于它们的生机处察觉死亡,将盛衰生死循环往复的法理铭刻印入自己的身体深处,以此诞生出混融生死阴阳之机的劲中之神。 刹那间,时间和环境失去了平常应有的意义,在她心灵的感应之中,自己体内的五脏之中,心属火,肝属木,肺属金,肾属水,脾属土,五行之间相生相克,早已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此时此刻,却似乎有五道对应五行的精神意念自五脏中升起,各自从五行之气的循环中破开了一个缺口,截留了一小段体内的罡气场,仿若初生的芽尖从泥土里探出头来一般,显得小心翼翼。 紧接着,它们吞吐着体内的真气罡气、外界的天地灵气精气,迅速地发展壮大起来,令体内体外化为大大小小互相嵌套的循环,既隔离又息息相关,并在赵青的放纵之下,叽叽喳喳地交流讨论着对她这个身体主人的意见。 过往五行循环的打破,并未引起任何负面的因素,相反却重新塑造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周天循环,让赵青自己的道与外界的道在五脏之神中互相交汇,彼此之间产生更加广阔的影响。 如果说她自己所修的道法之理和纯净无瑕的精神意念,是外界无尽寰宇内一颗微不足道的渺小星辰,那么刚诞生出来的这五道雏嫩的身神意念,就相当于环绕星辰的五颗行星或者卫星; 既可以接受中央星辰辐射而出的光和热,并扩大整个星系引力影响的范围,也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像月球那样帮地球挡下陨石的效果,或者掷出化作一颗巨型陨石砸向敌人,等同于穿上了一件攻守兼备的护体套装。 花上了数个月的时间,借由天地间无穷灵机与太阴真水的加速孕育,赵青终于自罡劲巅峰的阶段向上迈出一步,正式突破到神劲的领域,且从突破时天人交感引发的异象来看,在修为上的提升绝非普通。 探视了一番自身罡气的情况,她可以确定其在质和量上都增长了五成之多,并还会在五道身神上也逐渐孕育出加起来等若于这五成的小型罡气场,理论上相当于翻了一倍还要更多。 正式迈入神劲领域之后,原本的罡气将会因身神共振压制的效果,在击破敌人精神意念上大幅提升,且因为意念的变化灵活了数倍,通过声东击西之法,一击便可击溃弱者凝练的罡气场。 不过由于赵青早已达到剑意分化的境界,这个神劲破罡压倒性的优势,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提升,但将身神加上后成比例增加的精神总量,更快的反应速度、出招发力,以及多个副意识处理信息的效用,确是实打实的加成,不容小觑。 另外,根据赵青的感应探察,她五脏身神对应本体的强度,似乎比一般典籍中记载的比例高出了不少,或许与先前对脏腑神经的改造有一定关联? …… 乘着神兵飞入了空中,简要地实验着突破之后招式的威力变化,并思索着能否开创出一门可应用空中立体性的升级版“凌波微步”,赵青心念微动,同时考虑着此次北伐突厥的情况。 假使自己不亲自出手,以起到锻练手下军事能力、给许多人以晋升之阶的效果,但突厥人纵横草原的强大实力,却并非先前统一中原时遇上的割据势力可以比拟。 毕竟,自己推进的速度实在太快,除了早就起义、实力不错的瓦岗寨外,窦建德、杜伏威、李子通等都还没怎么发展,李阀、薛举、李轨等势力甚至尚未起兵,实际上并未遇上过真正的强敌。 李密之所以被刚装备战车的新式军队打得惨败灭亡,故然是实力不及,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在于,这是新型武器第一次现世,没人知晓该如何应对抵挡,短时间内自然显得无敌。 但隔上了几个月,面临的对手又是军力强悍、有着游牧对农耕优势的突厥,且远征草原需要考虑到复杂的地形变化,想要像过往那般轻易取胜,只怕没那么简单。 在大草原上,一个民族的衰落,代表另一个民族的崛起。 自突厥大汗土门、室点密兴起,统领十大族酋,率兵十万,击败柔然,建立一个比古代匈奴领域更辽阔、声威更强大的游牧汗国,设牙帐于都斤山,草原诸族无不慑服,后虽分裂为东西两个汗国,可是在大草原上仍是从无敌手。 而隋末时中土大乱,更因杨广三征高丽,弄到北方民不聊生。种种原因之下,例如不堪苛税,又或逃避兵役,躲避奸吏,不少军民越过长城,逃入东突厥去,既使始毕可汗实力大增,也令他清楚把握到中原的形势。 现下,东突厥已达到了“控弦且百万,戎狄炽强,古未有也”的地步,契丹、室韦、吐谷浑、高昌皆役属之,可谓“分置官司,总统中国,子女玉帛,相继于道,使者之车,往来结辙。自古蕃夷骄僭,未有若斯之盛也!” 纯以军事实力而论,就算先前隋末的各大割据势力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单个东突厥的对手,更别提还有另一个仅是稍逊半筹的西突厥了。 反观安国这边,才刚刚完成名义上的统一,基本上没法动用地方上的军队,只能调动少量原有的军力,连东突厥扶持的大度毗伽可汗梁师都、定杨可汗刘武周都尚未拿下,现在就发动北伐远征,看上去并非适宜的时机。 实际上,继承了隋朝的各大粮仓,且对农业生产上颇有所改进,现下中土的百姓在粮食方面上并未遇上什么大的问题,于布料上更是远比过去所得的更多,基础的日用品供应充足,因此方可令天下得以安稳。 不过,涉及到另一与民生经济息息相关的货币问题上,解决起来就要复杂得多了。 众所周知,虽然朝廷将铸币权收归国有,但由于贪腐等因素钱币的质量参差不齐,且在数量上一直不足以流通市面,因有利可图,民间私铸的情况屡禁不绝。 王朝末年政局动荡,官府自己也在乱铸货币掠夺财富,比如杨广就把自家的五铢钱铜量减重了大半,加速了币制混乱,民间私铸货币更是远比正常时期盛行。 而由民间私炉钱的质量大都低劣,以减重和降低铜成色的方式,偷工减料压下成本,结果劣币驱逐良币,出现了大批货物价格飞涨、商品交易停滞的状况,令全国经济逐渐崩溃,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正如《隋书·食货志》所载:“大业已后,王纲弛紊,巨奸大猾,遂多私铸,钱转薄恶。初每千犹重二斤,后渐轻至一斤。或翦铁鍱,裁皮糊纸以为钱,相杂用之。货贱物贵,以至于亡。” 因此,尽管在粮食等方面供应充足,但不花上大量时间回收旧朝五铢钱、民间私炉币,将其重铸成新朝高质量的法币,民生经济就不能得到快速的复苏,整个国家的生机活力也没法被彻底唤醒。 如果直接废除前朝货币,本来就萧条混乱的经济秩序就会出现严重问题,朝廷也会因此而增加很多事项,造成自上而下的混乱。所以需要有一个平稳的过渡过程,让普通人手中的旧钱可以继续使用。 总而言之,为了给经济衰落的时局中注入一针强心剂,赵青对此次出征突厥的军饷开得格外充裕,直接用上了杨公宝库和大汗墓内储藏的黄金,比铜币要保值得多,采用自愿募兵制的方式组建新军。 拿突厥大汗陪葬的百万两黄金作为军费,将其用来攻打突厥,不得不说挺有点别样的味道。 而在得知军饷庞大的数量之后,原本很多对突厥人畏之如虎的民众,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纷纷报名参军希望加入其中,有狂热想建功立业之人,有感激赵青让天下恢复太平之人,也有深恨突厥人劫惊的报仇者…… 不过,兵不在多而在精,包括原有的部分精锐在内,这支军队的规模被限制在了十万人的数量,但由于列装了开发出来的各类新式武器,且有大批武学高手随行,整体战力绝不下于古往今来任何一支强军,甚至还要更胜出许多。 知晓在千百年后将会遭遇到比突厥人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外星文明,赵青清楚明白地认识到,此界人类应该尽早建立成体系,科学化的军事理论,而在这方面她自己是不怎么擅长的,更需要的是人民群众的智慧。 实际上,虽然对古代的战术已基本上掌握,但由于远征军跟过往的古代军队大不相同,很难预估到时候的发挥,就连她本人也无法预测出他们进军大草原、对上突厥人的情况。 说起来,当初“天刀”宋缺遥遥向东突厥第一高手“武尊”毕玄下达战书之后,毕玄隔了很长时间才予以回应,表示双方背后各有着强大的势力支持,无论在草原还是中原决斗就有着不公平之处,不如各派出一名门徒弟子互相切磋交流,印证武学。 而目前远征军的统帅,正是得到了宋缺军事、武学传授的李靖,名义上也算是毕玄弟子的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等人,投靠突厥人的梁师都,却恰巧为他要在这场战争中击溃的敌人。 …… 同样是这一天夜里,阴山西端的狼山,明月高挂天上,大地一片迷茫,霞气氤氲,际此秋冬之交的时候,颇为罕有。 以地域的划分而论,这里归属于河套平原中的后套平原,后套北靠阴山、南依河曲,东西延绵六百里,南北宽窄不一,最宽处近百里,窄处亦有二十多里,突厥人称之为敕勒川。 作为阴山的一部分,此山的山顶怪石嶙峋,形似仰天嗥叫的恶狼,旅人遂称之为狼山,乃是突厥人眼中的吉兆祥瑞,视之为他们所信仰狼神的化身,且于南坡的密林内建起了一座祭祀用的隐蔽石庙。 一般情况下,这个时节草原上的牲畜正是膘肥体壮之际,无需游牧民族的专门照料,令他们的青壮年从畜牧业中脱身而出,加入到庞大的狩猎队伍之中,并找准机会南下劫掠一番中原。 而每次突厥南犯,渡过黄河前其主帅必先到此庙祭祀狼神,以求旗开得胜,而结果确每战皆胜,从此入庙祭神,变成渡河前的必然动作。 此时此刻,崖壁之顶狼形怪石的下方,似幢幢鬼影的密林之中,坐落着一个神坛似的建筑物,结构简单,是由泥石堆砌出来的高台,正是不为中原人所知的狼神祭坛。 台的四角设有圆柱撑起的圆形石盘,各高丈半,烈火在盘内燃烧着,像四个特大的火炬,照得高台上中央的正方形石桌如被鲜血染红。 一道达三十级的长石阶,级级下降,在高台另一边往下延展,接连明显刚在密林内砍劈出来笔直伸往林外的泥石路,自有一股逼人而来的气势。 林路两旁,隔五步立着一个个雄赳赳、全副武装,左手持盾、右手持矛的突厥战士,直排往林外去,大添庄严肃杀的气氛。 伴随着狼山附近水瀑冲奔的声音,号角齐鸣,嗥嗥狼嘶,同时在林外响起,乃是突厥战士模仿狼的叫声,一起嗥鸣的人数以万计,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紧接着,火把光出现在林路入口处,离狼神庙约百步之遥。一队人马开进林路来,不住接近。最前头的是十八个持炬骑士,抵达长石阶前,往两边散开,举炬照明登阶之路。 而在举炬骑士的后方,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在狼神支利安略的见证下,支持杨虚彦或另外旧隋的王族打出复辟的旗号,在中原扶植一个傀儡皇帝,这个计划怎么样呢?” …… 第三百五十六章 狼山惊变,深入潜伏(4k) “杨隋多次离间我们突厥,又何必助他们复国?此次我军以梁师都、刘武周等人为前锋,并不仅仅是延续支持汉人打汉人的分裂手段,更是趁着中土国力未复之际,一举攻占宁夏、太原等地。” 很快,一个发长披肩、额环中央嵌上宝石的钢箍、脸色苍白的大汉,策骑来到了狼神庙前,后面跟着两队人马,正是精神受到重创的始毕可汗,沉声开口回道。 只见始毕的衣着异常讲究,与突厥人粗犷、原始,以兽革毛皮为主的战士装束,截然不同,内穿锦缎武士服,外披绣龙纹丝质长袍,脚蹬长筒紫靴。 这是一种象征性的手段,以突厥大汗,化身为中土的帝皇,含有祭祀的目的,喻示可成为中土的征服者,表明突厥今趟大举南犯,非只但求以前的掳掠一番,而是意图在关内真正打下一个据点。 落后始毕四、五个马位的一队骑士,有二十多个人,乃是东突厥地位极高的一批猛将大酋,最显目的当然是无可置疑的突厥第一高手,“武尊”毕玄。 毕玄看上去只是三十许人,体魄完美,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眩目的光泽,双腿特长,使他雄伟的躯体有着撑向星空之势,披在身上的野麻外袍随风拂扬,自有其独立于众生之上盖代宗师的风姿。 数十年来,毕玄从不参与突厥族的战争,但他的亲弟暾欲谷却常在族中活跃,其人武功高明,谋略过人,深得大汗尊敬信任,地位仅次于毕玄本人。 方才提出立隋王室遗孤为傀儡皇帝计划的那人,正是暾欲谷近日里不知从哪招揽到的一名手下,此番发言,由于毕玄今日到场且并未反驳,理论上也能算是代表了毕玄、暾欲谷等人的意见。 见到大汗并未认同自己这方的言论,看上去相貌仅有三十多岁、实则已有七八十的暾欲谷只是微微一笑,简单解释道: “一旦我突厥大军入境,打着支持杨隋后人复辟的旗号,中土祸乱分裂的局面便将会继续下去,让人追思杨坚掌政时的隋朝,心中生出期望和幻想,从而减少到时候所受的阻力。” 始毕可汗自然也不是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当初兵临雁门关外困住了杨广,完全就是隋朝的敌人,显然并不适合打着这样的旗号,否则根本没什么可信度,效果只怕几近于无。 暾欲谷当着狼神的面与自己作对,已是犯了他精神受创以来的大忌,让始毕可汗隐隐生出了几分不祥之感,不禁回头望了他平日里敬重的毕玄一眼,念及对方跟暾欲谷的关系,心中满是疑虑。 实际上,始毕之所以要冒着伤病统领大军南下,正是因为他在虚弱时更欲呈威的心理,表示自己的力量依旧强大,旨在压制住几个兄弟夺位的想法,且在对中土的征战之中,尽量消耗处罗、颉利等人的势力。 但现在看来,始毕这个在临死前为儿子突利继承权位作铺垫的计划,似乎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奏效。 “不知武尊对此有何看法?”沉默片刻,始毕手按长刀转过身子,开口打破了此间的静寂,却注意到毕玄并未把目光放在自己这个大汗身上,而且若有所思地盯着暾欲谷手下发言的那名老者。 几乎没有人想得到,这名看起来很平常的老者,竟然是“邪王”石之轩乔装打扮过后的姿态,且武功修为与易容技术大为长进,竟然瞒过了昔年三大宗师之一的“武尊”毕玄。 当初石之轩果断撤离大兴城,顺手掠走了杨广的幼子赵王杨杲,将其作为可能背叛的杨虚彦外另一个可利用的棋子,暗地里来到东突厥境内,乔装打扮后跟忠于隋朝的义成公主进行交易。 虽然因为赵青的缘故,先前的谋划基本上都化为乌有,但石之轩自知他最擅长的正是乱中取胜,准备联合义成公主、“魔帅”赵德言等人,引导东突厥向中原发动入侵,在混乱的局势中攫取利益。 仔细观察了一番老者,毕玄暂时寻不出什么破绽,但却敏锐地意识到今天夜里或将有大的变故发生,且该阴谋已经把自己算在其内,让自己难以大义灭亲,对深入参与其中的暾欲谷出手。 没有外泄出半分内心繁复多变的情绪,他倏然向着始毕的方向走去,步伐似缓实快,本身充满诡异莫名的感觉。 远近所有战士肃静恭立,对他们来说,毕玄不但是精神的最高领袖,更是天神般被崇拜的武学巨匠,在大草原上已著下六十多年的威名,声势还要在始毕可汗之上。 呼啸的夜风,火把的燃烧声响点缀着狼山上不祥的夜晚,随后,毕玄在始毕身前两丈处悠然立定,发出了平静至近乎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淡淡开口道: “二十多年前,我曾与宁道奇战成平手,知晓对方无论武学还是智慧并不在我之下。如今他不再身为‘散人’,而是投入了安国赵青的门下,足以说明南面敌人的可怕。” “‘一朝登仙,天宫相映’的说法,纵然有些不实之处,但能让那么多人相信,远播万里之外,必须得到足够的重视。当时关中上空的红云异象,你们也是亲眼目睹了的。” “在这般人物的统御之下,中土很快便可由衰转盛,终将与我们草原一战,若不能趁着对方最虚弱的时刻真正做到同心合力以赴,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可能远比某些族内的斗争来得更加惨痛。” 大草原东起兴安岭,西至阿尔泰山,南抵阴山山脉,北达贝加尔湖和叶尼塞河、也儿的石河上游一带,广阔到了极点,其中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备受天灾人祸的影响,流动性强,分散而不稳定,地大人稀。 无论多么强大的政权,对管治这样辽阔的土地仍有鞭长莫及之叹,所以因利益引起冲突的事件从未间断过,分裂是常规,统一才不合理。 实际上,目前在突厥的最高领袖大可汗之下,还有若干的小可汗,各有地盘,无论治权和武力均是独立的,正所谓“虽移徙无常而各有地分”,若能进入到中央集权的阶段,实力无疑可以大增。 更进一步的,假使有一个塞外民族统一大草原,将所有种族联结起来,再无后顾之忧下,在场上众人的想法中,除非遇上前所未有的强敌,他们将会势如摧枯拉朽的席卷中原。 毕玄的话中之意,正是告诫始毕、暾欲谷等人,不应该在出征的关键时刻在狼神庙处内斗夺权,同时也希望众人暂时放下猜忌的心理,在取得足够战果之后再进行各种清算,最起码得先暂时保持东突厥内部的统一。 然而,命不久矣的始毕并没有真正对中土用兵的意思,相反更重视削弱两个兄弟的权力,听不进毕玄的言语,立即悄然向身边的一队骑士摆了个手势,沉声反驳道: “中原王朝向以务农为主,人虽多我们百十倍,但调动军队却非是易事,往往只会引起民变,且防线又长,难以集中防守。” “若是远征反击,只要断其粮道,便会成为缺粮劳师的孤军,哪能抵挡我们这些出身大漠的精骑突袭,只是天气的变幻和沙漠的酷热,已注定是败亡之局。” “因此,武尊也没有必要过于重视统一中土的新朝,单看其有着主动出击我们突厥的意思,便可知那赵青或许武学造诣甚深,但并不通晓军事上的内容。” 然而,当始毕可汗刻意将中原实力说弱,并暗示边上卫士作好准备的时候,随着密林深处突然响起的一声咳嗽,他忽然间双手抚额止住了声音,脸色青紫地跌倒在了地上,似乎中了剧毒。 刹那间明白敌人居然抢先下了杀手,始毕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指向了边上神色震惊的处罗可汗,顿时,一队武艺精强的骑兵一拥而上,将没反应过来的处罗当场射杀。 没来得及在突如其来的变化中救下两人,毕玄果断地身形一晃,拦在了剩余可汗中势力最强盛的颉利面前,虽然很怀疑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但此刻却不得不全力出手,保下唯一拥有威望可继承大汗之位的对方。 至于始毕可汗的儿子突利小可汗,原本也勉强算是合适的继承人选,但选了他的话,大概率会因报复清算引发突厥的内乱,因此被急于稳定局势的毕玄排除在了外面。 在炎阳气场的震慑之下,始毕的心腹骑兵不由得放弃了出手的指令,让毕玄保持着某种仿若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态度,向着颉利可汗缓缓望去,旨在让对方表明他对于突厥未来走向的看法。 似乎早已有所准备,颉利以既悲伤又坚毅的神色望了地下已断气的两位兄长一眼,叹了口气道:“圣者重视安国和赵青的态度,正是颉利心中所想。” “根据近期打探得到的情报,我们突厥人的武器装备一度追赶上了中原王朝的技艺,但按照安国的发展趋势来看,却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又重新被甩在后头,沦落到战国时期草原被李牧随意扫荡的局面。” “唯有平息族内斗争,集结百万控弦之士,并联合契丹、室韦、回纥诸国,合力攻入中土,方可除此大患。稍有大意,便可能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在我军渡河南下的同时,亦可将消息透露给西突厥、吐谷浑等国。只要显露出在中原取得据点的势头,为了避免我方力量单独坐大,射匮将在无可选择下到中原来分一杯羹,紧跟着从关西处发动入侵……” “说起来,关于新朝最显威力的新式战车,传闻中速度比我军骑兵更快的杀戮武器,赵德言他们已有了几种或许可行的应对方案,但尚需召集族中智者商议方能更有把握……” 听完颉利经过石之轩、赵德言、暾欲谷等人指导过的发言,毕玄深表认同,知晓突厥此次实是面临着亡国灭族的巨大危机,区区一个始毕因内讧跟处罗同归于尽,实在算不了什么。 相反,以始毕个人的牺牲,换得入侵中原时复辟杨隋的“大义”,以及对全力集结军力持反对意见的酋头予以震慑,在此战中保持统一的势力,那才是冷静下来后部族领袖应该去做的事情。 于是,在熊熊炬光照耀下,得到认可的颉利高举两手,朝着上方的“猛狼石”禀告,求突厥族的大神赐予胜利,声音雄壮如金石敲击,蕴含真劲,波荡直冲崖壁,惹起回音,有山鸣壁应的慑人气势,震荡山林河岸,盖过了风声树音。 而在边上扮成老者的石之轩,在计划圆满实行后心中微动,觉得此次几近倾尽全草原之力的入侵,营造出的乱局应该可以持续很长时间,且让自己可以趁机吞下这里魔相宗和灭情道的势力。 在此期间,精神分裂出三个人格,不得不想方设法恢复正常的自己,也应该暂且蛰伏一段时间,观察着中原局势的变化,只于关键时刻试探一番。 已将“不死印法”升华成了新的“不死魔种”,修为大为长进,寿命总该比不知道闭关了多少年后冒出来的赵青更长吧?对方一出现就能跟向雨田进行合作,大有可能是相近时代中的人物。 当初自己能花上二十年把隋朝熬没,此战就算突厥失利惨败,大不了花上百年时间躲躲藏藏,把她也给同样熬没了。 正当石之轩心中暗暗思索,被秘密举行传位仪式的毕玄、颉利等人屏退,来到密林中奉命搜寻刚才那声咳嗽的来源时,狼山上空的数十丈处,天魔苍璩透明化的元神却在紧紧地盯着他的身影。 这位魔门圣祖的视线中,篡权夺位、狼神信任、十万金狼军渡河等等,并不算什么事情,石之轩这个精神分裂的特殊个体,才真正引起了他的关注,亦是他来到此处的原因。 在他看来,石之轩的躯体内,曾经住着两个不同的魂神,出奇地配合得极佳,虽仍不免因而形成他复杂矛盾至乎内里互相冲突的个性,但也使他活得比其他人更多姿多彩,懂得自省,情绪的波动尤为激烈。 但现如今,这两个魂神却被第三个新冒出来的魂神挤到了别处,然后逼于压力互相融合壮大,将后者反过来压制住了,但初显优势,又重新开始了分裂,如此往往复复,显得犹为奇异,且将他的精神意念开发到了深广无匹的程度。 仔细观察着这个绝佳的实验品,直至日出日落,一天时间已过,突厥人的主力大军借着扎好的木筏,将人马物资送往对岸的后套平原,小部分人留在西岸,于猛狼石下祭坛所在处,伐木立寨。 虽然才发生了一场政变,需要一段时间过渡以恢复稳定,但后套平原现时完全绝对处于突厥军队的控制下,令他们取得了在大河之南立足的据点,进可攻,退可守,战略上无懈可击。 落日映照里,大河既不像源头的清澈婉约,亦不是下游区的重浊恢宏,而是白浪滔滔,挟势而走,大有浩浩荡荡,一往无前之概。 突厥狼军势在必发,前锋部队的起行,大可能是一两天内的事,此为突厥人昼伏夜行的一贯作风。 …… 由于出游的时间有限,苍璩的元神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狼山地区,向着东南方向而去,在小半个时辰后回返到了他的肉身,竟然正是大兴城内,甚至还是邻近西寄园的一间小院。 忽然间,小院的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外面有个年轻人开口问候道:“屈大伯,你身为此次灵脉机甲制造工程的副主管,这两天请病假在家,让我们的工作效率都降了好几成。” “为此,鲁大师派我特意送过来包治百病的灵药和补药,希望你早日康复,恢复精神重新参与工作!” 没有对院子外的青年出声回应,天魔苍璩心念微动,解开了一边卧在床上呈昏睡状老者的穴位,然后从袍袖中取出了一卷古朴的图册,放在了床边的桌案上。 在窗口处夕阳的光辉下,可以看清这卷图册最外面写着几个大字“甲骨文图解释义”,赫然是能够用来破解长生诀七幅图前大量文字内容的密码,也是他在这边代替别人身份一段时间后,所支付出的代价。 “长生诀”的运功之法,与“光”和生机息息相关,将日月星三光炼化转为阴阳五行充满生机的一面,从而起到养生延寿的效果。 但此功真正最玄奥的地方,却是从“光”进一步作出的延伸,迈入到“时光”的领域,以延缓意识所受时光的方式来达到“长生”的效果,需得结合里面的甲骨文篇章方才有领悟的可能。 像天魔苍璩这般从西汉活到今天的漫长寿命,虽然大部分时间处于闭死关无意识的休眠状态,但也在很大程度上借助了“长生诀”的神效,否则在一直没有破碎飞升的情况下,早已寿尽而亡。 潜入研究所,了解到赵青从《道心种魔大法》中发掘出的惊人潜力,他也是相当吃惊,发现这里面开发的东西比自己这个创功者更深奥也就算了,居然连看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看懂。 因此,苍璩专门留下了他自己都没练明白的“长生诀”注释,虽仍觉得可能性不大,但也同样希望见到此功进一步的开发,紧接着悄然离开了这个小院,准备换上另一个新的身份。 …… 第三百五十七章 朔方统万,攻防战术(4k)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西汉元朔二年,武帝派卫青领军出击匈奴,收复了河套以南的广阔土地,并于阴山以南的河谷区,设置朔方郡。后又遣人于阴山南麓兴建长城,筑朔方郡治及辖下十县。 自此朔方成为长安正北的边防重镇,又于大河支流无定河流经长城的位置,建立鸡鹿塞,成为整个区域最重要的军事据点。 若被攻破,外敌可长驱直下,兵锋指向关中,其情况等于幽州之于洛阳。故此朔方长期驻重兵,镇之以猛将。 然而,自从隋末梁师都占据朔方郡造反,依附东突厥之后,这处重要的边塞关隘基本上就失去了作用,且由于梁师都本身有突厥血统,为赵德言暗地里的师弟; 一旦其人肯放开长城守备,让突厥狼骑入境,而突厥人也有着超出劫掠的野心的话,其情况还要严重得多,对过往的中原王朝来说,简直是亡国的危机。 正是因为如此,在边关遍布防守漏洞的情况下,赵青表明了她主动出击,以最快速度夺回长城控制权的态度,于突厥人大军抵达之前堵住朔方这个缺点,从而减少关中军民的损失。 除了分出一半兵力进军云中、五原,以拿下那边割据的刘武周外,剩余的五万远征军,则全程奔袭向着朔方城而来,旨在先破梁师都,再背倚长城,于无定河流城与突厥大军正式交锋。 由于生产了不少发动机代替畜力的缘故,行军辎重的效率大幅提高,所耗粮草明显减少,前锋推进的速度相当惊人,不到半个月就进入了朔方郡的范围,在遭遇战中击溃了梁师都的守军。 鸡鹿塞及附近红石峡段的长城区域,显然主要是靠着地利对外防守,对内并不太大的优势,在双方兵力不相上下,又有着技术碾压的情况下,在突厥大军南下至此的数日前,这片地域终于被成功收复; 梁师都则率领只余两三成的残军,败退到了位于无定河和毛乌素沙漠边缘的统万古城,凭借着坚城和复杂地貌气象防守反击,勉强等到了多达八万人的第一批突厥援军,形成了对峙的状态。 …… 在一条由红石构成,朝上高耸,环列如屏,又中有裂口的山障处,无定河从十多丈宽的断涧流过去,东西悬崖对峙,险峻雄奇,非常壮观。 长城从东北无限远处攀山越岭而来,连接崖断处的东边,再从西崖继续行程,延至视野外看不见的远处,倍添鸡鹿塞的威势,令见者无不叹为观止。 红峡映日,耀目生辉。 两万多名驻扎在鸡鹿塞内外区域的远征军,除了小半在警戒着突厥人随时可能发动的袭击外,倒有一大半人正使用着各类近期经过改造后的挖掘工具,忙于为整片红石峡防区疏通车道。 在这片同时存在着莽原、沙漠、峡谷、平川,千沟万壑的地域内,若要将新式战车和各种车辆投入到作战之中,远比一般的情况困难得多,需要解决大量问题,且灵活机动性明显被突厥骑兵所压制。 不得不说,突厥人率先出动,把安国军队挡在了地形平坦易于冲锋的草原之外,从而避免了跟杀戮武器的正面对抗,确是一件极高明的战略,很大程度抹平了对方的优势。 毫无疑问,能否适应多变的地形状况,充分发挥出高新技术下的集中力量优势,正是此次无定河争夺战的重点所在,甚至于决定了双方整体战局的优劣胜负。 在前锋部队收复红石峡后,由于所携带辎重有限,大军尚需等待后续多批关键物资,如煤炭、精钢、机械零部件等抵达之后,才能渡过适应性的阶段,因地制宜发挥出足够的力量。 而经过数天的对峙和几次小规模冲突,远征军在荒漠野战中以一比十五的战损比击退了由梁师都残军、突厥“双枪将”颜里回和“悍狮”慕铁雄组织起的进攻,基本上已经奠定了局部地区的优势,还在鸡鹿寨前头建立了一座临时工事“无定堡”,作为探出长城之外的前哨。 不过,根据突厥方面传出来的消息,第二批突厥援军的人数,将会高达二十余万,除了十二万由颉利直属统率的金狼军外,剩下的则为草原各族派出的仆从军,以及超过二十万被掳来作工的奴隶; 加上原有的统万城守军、梁师都残军,第一批突厥前锋,号称百万大军云集,且将于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陆续抵达无定河一带,展开真正惨烈的大规模战役,意图重新破开长城边关,长驱直入。 …… 这一天下午,鸡鹿塞西面的城墙处,在两架三百石巨弩的间隙之间,随军出征的双龙寇仲、徐子陵,正在跟他们新认识的朋友杨公卿互相交谈,商讨接下来的战局。 杨公卿原是隋末义军首领之一,现早已接受招安,因在后续战绩中表现过人,被任命为统兵一千二百人的折冲都尉。 只见他相貌略显苍老,中等身材,脸上永远挂着点温和的笑意,手上拿着每三百人的校尉便可配给的望远镜,眺望着数十里外笼罩在沙尘之中、看上去一片白色的统万故城,主动开口道: “统万城位于朔方之北,黑水之南,乃数百年前西夏之主赫连勃勃驱役十万民众筑成。此人本来不是这个姓,好像是铁弗什么的,但生性自高自大,以为‘帝王者,系天为子,是为徽赫,实与天连’,因而改姓赫连。” “当年赫连勃勃,来到无定河畔,曾高喊‘美哉斯阜’,就地建都,成大夏国。统万正是‘统一天下,君临万邦’。都成后,一直是河曲高原的政军要塞。” “现下此城虽已无建城时的盛况,城墙下半截多有被风沙掩埋,但其坚固之处,仍在草原上非常著名。相传它建造的方法是以一种特别的泥土,掺和牛羊之血层层铺筑,再堆柴烧烤。” “每筑好一层,赫连勃勃就命兵士以大铁锥锥之,如锥入一寸,即杀筑墙者;如锥不入,改杀兵士。两位可以想象,如此筑出来的坚城堡垒,是否其坚可以砺刀斧?” 听到己方将要攻克的坚城竟有这样血腥的筑城史,寇仲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但回想了他们被鲁妙子叫去试验新式武器的场景,很快又泰然自若起来,转移话题道: “就算放到数百年前,当时堪称坚不可摧的统万城还不是被北魏大军攻陷失守,更何况现下我军的装备武器日新月异,远非旧朝可以企及?挥师拿下统万,立下赫赫战功,才是我寇仲人生的追求。” “话说回来,杨叔你年纪这么大,本该在家中享受清福,也是同样前来建功立业的吗?接下来的战斗,需不需要我帮助看护一些?” 然而,看出杨公卿武功一般的寇仲却见到对方摇了摇头,给出了相反的解释:“杨某自大业十年在hd起义,纵横不倒,什么事情没见过,却从未想象得出如今新朝的盛况。” 扫视了一眼城墙下积极建设工事的兵卒,杨公卿微笑着开口道:“曾经我习读经书,认为高门大族已腐朽入心,没有资格为人民带来幸福安稳的信念,且这个局面很难被打破。” “后来我集结兄弟起兵反抗,却也并非是为了改变这不堪的世道,而只是出自我个人的意愿,想要扩大势力,向那个杀害我全家的凶手报仇雪恨罢了……门阀中人作恶多端,也该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从杨公卿的神情中判断对方应该大仇已报,寇仲心念微动,联想到了出征前关中大片因勾结突厥人而被清洗的门阀子弟,以及曾称霸关中一时的京兆联、渭水盟这两大帮会的彻底覆灭。 在此次“京兆大案”之中,纵然四阀中排行靠前的李阀李渊,都没有能力保得住他跟魔门、突厥人不干不净的大儿子李建成,顺带得查出消灭了另一处位于蜀地的大商会、实则是魔门天莲宗宗主的安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经过几轮复审之后,李建成等人应该已落得了被处斩的结局,让“复仇”成功的杨公卿愿意为赵青奔走效死。 而据寇仲所知,像杨公卿这样主张推翻门阀的参军者,在远征军中绝不在少数,若是此战立下了惊人的功绩,将会让门阀制度进一步迈入瓦解崩溃的边缘,摧毁原先的旧时代。 似乎是回忆起了遇难的家人,杨公卿不禁陷入了难言的沉默,跟抽空练功修行的寇仲在城头守了两个时辰,紧接着得到主帅即将派出一支奇兵趁夜偷袭试探的命令,并果断地报名参与此役。 …… 一片无涯无际的寂静,笼罩着黄昏下的大草原,快没入地平下的太阳,在被大地吞没前吐出霞彩,染红西方天际。 统万城屹立前方,城外散布各式营帐。这白色的城垒由东城、西城和外廓城组成,城的四角均有突出的方形墩台,雄据城墙上,平添不少气势。 众所周知,突厥人善攻不善守,尤其是防守这样一座大草原上不曾有的坚城,虽得到了赵德言、石之轩等擅长中原战术者的助力,但仍更愿意采用营帐结寨的方式。 除了统万城这个重要据点,以及城边的十几座原有的附属堡垒,突厥狼军大致分两处立寨扎营,以无定河区为主,另一条海流兔河的上游为副。 无定河主寨夹河而设,北岸营寨占地比南岸营寨大上十倍,南岸营寨规模较小,只得五百多个营帐,以壕坑木栅为外重保护,设十二座箭楼,可容五千人。 如果只有此寨,远征军一攻即破,可是有对岸大寨呼应,却是另一回事。 北岸大寨,延绵十数里,东压鸡鹿塞,南指无定堡,合乎安营立寨备火警、止扰害、惜水草、申夜号、设灯火等诸般规条,成为侵略大军的宿营地和指挥部,扼守的是无定河区中游的战略要地。 靠着大量箭楼、战壕、陷坑的防护,两边均有足够自固和扼敌的功能,让突厥狼军列阵作战时有所倚托和保障,深合“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垒”的兵家旨法。 强大的军事据点,与十里之外的统万城互成犄角之势,可令边防军望之生畏,犹豫从相对安全的城墙内,冒险出击是否值得。 看敌营眼下的威势,便知突厥人此次不仅仅是有备而来,且抱着长期作战的态度,意图凭借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强行推进消灭前方的远征军。 …… 壮丽的星空下,一弯明月斜挂东边地平上,大地夜色浓重。 荒漠上一个个波浪般起伏的深黄色沙土丘,四面八方的从脚下延伸到天边,一丛丛的沙柳,或疏或密,无处不在地点缀着眼前由无垠沙土混成的黄色荒原,为它披上薄薄一层,又是百孔千疮的绿色轻衣,黄绿斑驳,形成统万原荒芜、苍寒、贫瘠的独特地貌。 沙漠地域的夜晚,降温的速度远比正常的气候要快得多,在行将入冬的季节里,只是日落了一两个时辰,就达到了可凝结坚冰的温度,环境严劣到一般军队根本没法行动的地步。 不过,有着足量的保暖衣物,以及各类机械烧煤产出的热量,有寇仲、徐子陵、杨公卿等人加入的两千精锐,借着夜色与起伏的地形,暗地里绕了个大圈,从侧后方扑向统万城,却并未被突厥人的斥候提前发现。 通过望远镜的远程探查,他们很快看到了黄朦朦的夜色下,统万城外数道半月形的大外围壕坑,又宽又深,包裹了东线南线,止于两边角楼。 坑外是堆起达三尺高、延绵整个壕坑的人工土丘,用的是从壕内掘出来的沙、泥和石,本身防御力弱,但配合壕坑,却能大幅加强壕堑障碍的功能,令敌人不敢鲁莽越坑,只可于壕外远距施射。 外围壕堑内各两道眉弯般的沙坑,一边接外堑,另一边止于隔墙,规模是外堑的一半,深不过四尺,作用在加强外堑的阻截力。 另外,还有数以千百计表面瞧不出来的浮沙坑,由水加沙和泥布置而成,一旦陷足,一时间肯定难以脱困,无论人马,还是车轮,均不例外。 目前看来,可能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这些防御工事虽看上去颇为普通,远不及统万城绵延千丈的白色高墙那般壮观,但实用性却丝毫不弱,对远征军的主力,也就是重型战车限制极大。 此外,由于荒漠沙尘飘飞不止的缘故,密封性不足的精密武器极易出现故障,造成不利的影响。 拐过一座遮挡视角的土丘,可以见到城外一座坚堡的附近,堆积着数以万计的巨大石块,且每一块都有着尖锐的棱角状部位,乃是突厥人收集得来,准备在白天用来打造石障防线的物品。 若是在正式的作战中,想要清理前方一大片间隔五六尺、仅容人马通过的固定石障,以得到战车顺利推进的路径,显然得付出额外的代价,让工兵们成为突厥骑兵的靶子。 虽然早已对突厥人的手段有所预料,但侦查到这几条防线,明晓对方战略的寇仲等人,仍是暗暗心惊,并决定立即启动新研制出的高端武器,展开强而有力的夜间突袭。 “纵火飞鸢”、“裂城级超级重弩”、“震撼干扰仪”,此为这支精锐将要运用到的军械名称,并将对城内城外突厥守军造成前所未有的负面影响。 …… 第三百五十八章 城裂墙崩,长生疑问(6k) 借着沙尘和土丘的遮掩,三千精锐除了留出一队人散开监视敌人的动向外,其余士卒立刻分成了三个部分,分别用来操控发动先前提到的那三类作战工具。 所谓“纵火飞鸢”,在过去尚未被改良前通常被为“神火飞鸦”,正常历史上应该在明代发明出来,但于此界,却是东晋末年就由边荒集中的姬别批量装配生产应用的火器,在对付以慕容垂为首的燕人时大放光彩。 这是一种用竹篾编成的火器,外形如乌鸦,以棉纸封牢,内装火药和狼毒、砒霜等十多种药料,前后装上头尾和翅膀,加强在空中飞行的稳定性和持续力,如鸟儿翔空,鸦身下面斜装着四枝起飞的火箭,成为起飞的强大动力,足令火器飞行百余丈。 到达目标时,飞鸦内的火药爆发,不单令目标物着火焚烧,更释放出以砒霜为主的毒气,可使敌人中毒昏迷,且烟雾弥漫,遮挡敌人视线,非常有效。 目前江南一带的沙家,也同样精通此类火器的技术,且以高价售卖,后来得到了研究院的改造升级,开发出了多个形制功能各异的版本,为区别沙家现下仍有大量库存的原版,统称之为“纵火飞鸢”。 纵火飞鸢跟原版飞鸦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们在翅膀上采用了全新的技术,令其可借助火药燃烧之力快速振动,滞空时间与飞行距离也因此得到了成倍的提升,且多个类型间有着彼此配合的效果。 在接到上级校尉展开突袭的命令后,超过半数人迅速在随行的推车中取出了一只只三尺长短的木鸢,将其放置在特制的起飞支架上,然后用火折子逐一点燃了这些木鸢尾部尺许长的引信。 “飕!” 刹那间,成百上千只纵火飞鸢纷纷从支架上冲天而起,横过夜空,向着远方白色的统万城处振翼飞翔而去,烟火留下的痕迹轨道蔚为奇观,灿烂夺目。 虽在最初因特制支架轨道的引导作用,飞鸢的航迹呈现出一条笔直的射线,但随着它们越飞越高,在夜风的吹拂下也显得愈来愈散,看上去似乎会有飞偏失去准点的趋势。 然后,在这一大群飞鸢之中,突然有几只倏然爆射出了更加猛烈的火花,迅速出列赶到了整个队伍的前头,于翅膀尖端产生了向前的尾涡气流,令后方的飞鸢均可以受益省力,很快自动排成了“人”字形类似于雁群的形状。 靠着这几只设定好的飞鸢加速消耗燃料,以大约百只飞鸢为一组,每个“雁行阵”排开了五十丈左右的距离,形成了一幅宛如烈火巨翼划过夜空般的别样图案,场面十分壮观。 虽没有预料到远征军的突袭,且因环境恶劣的缘故,熬夜守城的突厥兵卒数量并不多,但远望着火光映空的这一幕,立即便有数十个望台上的哨卫吹响指定的号角,传出了相关的消息,令整座统万城的狼军进入了苏醒的倒计时。 然而,根本等不到突厥人做出有效的应对措施,只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上千火鸢已然进入到了统万城上方的空域,紧接着又有数十只特殊的飞鸢骤然亮起了刺眼的强光,达到了使人睁目如盲的程度。 在这些飞鸢通过燃烧活泼金属得到的强光照射下,刚惊醒得到敌军来袭消息、持兵带箭正准备各营地空旷处集合的大量突厥人,立即被闪光刺激得看不清正常的事物,相当一部分陷入了混乱之中。 下一瞬,另有百十只稍显沉重的飞鸢猛然自爆炸成了碎片,释发出了大量刺激型的气体与扩散开来的助燃剂颗粒,让慌乱不已的突厥兵怀疑敌人投放了毒雾类的东西,连忙在看不清的状态下又强行屏住呼吸,不禁生出了惊慌失措的感觉。 可实际上,“神火飞鸦”原有释放毒雾的能力,效果并不怎么样,对人只有短暂的影响,令敌人不得不闭气急退,且一阵子便会被吹散,在空旷场地上根本毒不死任何人,主要起到削弱敌人状态的作用,必须配合投石劲箭等重杀伤力的远程武器。 真正高效威力十足的毒气,应该是昔年弥勒教“万年迷”、后秦姚兴从龟兹人处得到的“盗日疯”,金庸世界西夏的“悲酥清风”那种,但造价或产量均不甚理想,且只能覆盖住一小块的地域。 因此,现在它们则被改成了纯制造恐慌、起效浓度低出许多的无毒气体,更专注于另外一种助燃的方向,而非分出部分原料占据的空间,用于此类低成效的攻击上。 待到助燃气体、颗粒扩散开来,占据绝大多数的普通纵火飞鸢也开始发挥出它们的作用,它们的翅膀被内置机括驱动上翻弯折起来,使其以难以捉摸的轨迹盘旋运动着; 嘴部则连珠般不断喷发地射出高温炽热的火星,完全是乱窜乱撞的盲目四射,令它们笼罩的区域尽可能扩大,且不漏过任何一个能被点燃的物件。 这种四处飞溅的火星,乃是黏稠的火油液滴,可以粘附在建筑物、各类杂物,甚至人穿的衣物上,在其表面持续燃烧,虽每只飞鸢仅携带了几升的量,但对易燃目标的杀伤性却强到了极点。 一时间,统万城的上空和城内房屋、营帐外的空间,全填满了一道道五光十色的烟花火焰,火芒处处,当这种“艳丽”和毁灭联结起来,遂以构成一副诡异又惊心动魄的画面,比方才的雁行阵列来得更加震撼。 虽然统万内有不少房屋纯以砖石建成,并不会被火星点燃,但由于突厥人入驻此城后占据了大批城中原住民的房子,迫使他们只能临时挤在街头的帐篷内,加上城中新搭建出的大军营帐,均是以木料布料制成; 另外,为了抵御荒漠夜间的寒冷,起到取暖的作用,以及在不久后的战斗尝试运用火攻烟攻,城中还兴建了多座储存木材的仓库,此时都在助长着统万城大火的威势,一发不可收拾,令突厥人欲救无从。 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巨大火舌,城中冒起大量浓烟,随夜风四处飘散,片刻光景,方圆数里变得烟雾弥漫,视野不清,就算闪光飞鸢已然燃尽,亦陷入了难以远距离视物的状况。 面对着几可将大半座统万城烧成白地的惊人火攻,突厥人表现出了他们应对突变的强大能力,由修为较高的精锐果断处置城中制造混乱的受惊士卒,强行平息失控的局面,试图将事情恢复到井然有序的态势。 城内城外均有逐渐整齐一致战鼓声响起,狼军慌而不乱,开始救火、搜人,同时将战士调往火鸢飞来的方向上,以应付可能从鸡鹿塞来犯的远征军。 最难得的是,原本畏惧烟火的战马在它们的主人控制下,虽不安定,却没有失控发狂的情况,不断在城内的街道上疾驰传递号令、运送物资,显示纵然在现时极端的情况里,狼军仍保持强大的战斗力。 …… 然而,刚以为自己渡过了这一劫的突厥人,正准备派出几个千人队出城搜寻敌人的踪迹,誓要报此火攻之仇,却完全没预料到,在纵火飞鸢释放完毕后,第二支小分队也终于布置好了“震撼干扰仪”的发射程序。 那是一台台拼装而成的大型弩机,被搭在其上的一根根格外粗大的箭矢,可以看到箭矢的中端跟一个奇异的机械固定在了一段,在分队借着闪光烟雾掩护又前进了两三百丈外,迅速向着城中火光最高的几个地方发射而出。 伴随着笼天罩地的呼啸声,十数台特制巨箭斜斜坠入了城内的多个地区,贯穿房屋、地面,径直扎入到了逾丈深的地下,且由于外面被燃着的房屋营帐阻挡着,纵然有见到箭矢轨迹之人,亦少有人敢于进到近距离探查一二。 紧接着,震撼干扰仪开始了全功率的运作,惊心动魄的呼啸声迅速扩散开来,压过了原有的木材燃烧噼啪声,被烧到者的惨叫和痛嚎声,令方圆上百丈内的突厥人不由得以双手捂着耳朵,面容扭曲,忍受着贯耳而来、荡魂椎心的痛苦。 尤其是距离较近的人,双耳在其倏然发出的巨响中,骤然失去感觉,耳膜如同刀片划过一样疼痛,全身五脏六腑似乎被大锤砸过翻滚不息,似乎想吐什么却又没力气吐出来,身子逐渐软塌下来,七窍溢出了血迹,赫然是被超出承受极限的震荡给夺去了性命。 所谓“震撼干扰仪”,指的自然是巨型箭矢上绑定的机械而非箭矢本身,具备着类似于现代震楼器或震撼弹的效果,且可以长时间发挥作用,制造震耳欲聋的剧烈声响。 在被特制的巨箭射入火灾废墟之后,深深扎入城内的干扰仪将会不断消耗燃料发出声响,让附近突厥人根本无法进入休息的状态,以起到“疲兵”的效果,战斗力大幅下降。 而在当下的状况下,既被夺去视觉,又被夺去嗅觉的突厥人,紧接着也几乎失去了他们的听觉,号令的传递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任凭他们作战的素质再高也难以弥补,终陷入到了无可挽回的败境之中。 由于中断了跟上层军官的通讯,城内城外的突厥人和其他的汉人夷人,在短暂的压抑过后有大半陷入了从整体上看相当癫狂的状态,有超出万数的人马不顾天寒地冻与没来得及携带粮草的处境,径直弃城奔逃而出。 更让城中统领军队的突厥大将康鞘利感到绝望的是,直至这场袭击进入到现在这样的势态,仍没有半个突厥人见到过敌军的真人,可以说这已算是一场视距之外的超级打击,却令统万城守军彻底翻不过身来。 当这位颉利的心腹下定决心放弃管控城中的绝大多数人,仅指挥近处的少量精锐,仅试图保住几个重要区域,维系稳定之时,城外第三支约有两百多人的分队,已将数十辆特制的推车以精巧的方式通过机括连接在一起,互相锁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架构。 毫无疑问,这正是作为此次突袭压轴级武器的“裂城级巨弩”,在规模上超出十丈,却并无许多一般弩机的特征,总体上看起来像一根长条形的支架,在中间则留出了两条管状的箭道。 实际上,与其说这台达到万石的超级巨弩是一台弩机,倒不如将其称之为巨型弹弓,因为它完全放弃了传统的弓片储能,改为了惯性飞轮的形制,整体布局类似于现代航母的飞机弹射器。 ……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校布置,这台巨型弩车被牢牢固定在了土丘的斜坡,借此获得斜向上的射角,在发动机和多位先天好手合力隔空运功之下,车头处一个沉重无比的钢轮缓缓加速转动起来,发出切割气流的噪响声; 而在车尾之处,两支长达丈半的巨箭被搭在遍布滑轮的轨道上,箭镞与箭枝连接的部位则带着一个环形锁扣,与细长坚韧的精钢链条栓在一块,链条的另一端则跟钢轮贴得很近。 等上了相当一段时间,巨大钢轮的速度终达到一个可怖可畏的地步,令四周的空气宛如火炉一般,轮轴位置更是不断因摩擦过大而闪烁着电花,可见轮身在这个过程中储存了无比惊人的动能; 没有过多犹豫,两侧早已作好准备的先天好手同时将钢链延伸出的钩子扣在了巨轮最外面凹进去的一个缺口上,令高速转动的巨轮受到了额外的阻力,立刻带着链条一起运动,将能量传递到了另外的物体上。 刹那间,借由多重滑轮组放大了钢轮传出的万钧巨力,两支比人还要大出许多的巨箭倏然获得了近乎轮子一半的动能,沿着滑轨撕空裂气直射而出,在将周围操控人员震翻在地的下一瞬便已横贯天际,来到了统万城坚固如铁的厚墙之外。 观此箭射击的方向,竟然是从侧面对准了统万城的边角之处,相当于把正常城墙的厚度放大了百十倍,盖因若从这个位置径直穿透进去,等同于把目标从坚墙的厚度换成了城墙整整一条边的总长,完全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东西。 然而,只见两支表层覆有玄铁的箭镞穿入其中,像撞进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分别撕裂开了一个远超箭径的大洞,箭洞处向外爆开的砖石碎屑,将方圆数十丈打出无数大小不一的深坑。 就像被巨型剪刀夹住狠狠绞剪了一下一般,被侧面命中的东面城墙中间那一段的部位,整体结构遭受到了严重的毁坏,难以支撑起上段城墙的重量,在内部砖石裂缝迅速扩大蔓延之后,因连锁反应当场垮塌了长达上百步的一大段; 不仅墙高减少了一大半,还因大量碎石向着城内城外两侧倾倒堆积,形成了可令人通过的斜坡,再不复先前该段城墙既高且厚、有强大阻挡能力的情况。 昔年赫连勃勃引以为傲的坚城厚墙,在这超过人力极限、跨越时代技术支撑下的超级弩箭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同时配合另外两类武器的突袭,令突厥人将统万城作为重要据点的战术化作了泡影。 当然,释放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击,本就是组装而成、结构稳定度有限的弩车当场被反震得差点完全散架,滑轮组、钢链、钢轮等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需要分别修复完毕后方可重新射击,这也是该武器的缺陷所在。 而随着城墙大段破口的出现,远在数百丈外土丘处发动突袭的三千精锐,也因此具备了冲入城内肆意杀戮的战机,若是肯冒着深入火海的风险,甚至能几近全灭全城的十数万军民。 不过,在已收获巨大战果的情况下,还要把自己置于跟敌人同样的危险之地,肯这样干的人,自然只有以寇仲为首的少许精锐,想要跟作困兽之斗的突厥人正面较量一番,突显出超出常人的勇力。 手持劲弩和锋锐的刀剑,向着城墙的破损口而去,他们很快就对上了一支逃窜而出的突厥骑兵,伴随着弓弦急响,箭矢飞蝗般漫空投去,比敌方提前上百步的路距发动了攻击。 入目情况使人不忍目睹,火炬抛跌,马翻人坠,百多骑无一幸免地被喂以劲箭,贯胸透颈,敌人的轻装盔甲丝毫起不了挡箭的作用,徒留了一具具无名的尸骸于荒野之上,令人叹惋不已。 …… 一般情况下,越是小规模的冲突,没有其他人充当盾牌的突厥骑兵,越会在远征军批量装配的高速劲弩下损失惨重,乃至于无人冲锋至敌阵前就全军覆没,战损比高得惊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大规模的攻守战场上,双方仍会维持着同样的战损差距,主要还是取决于瞬息之间的战场状态,以及双方人员当前的装备与素质。 而像方才那样大批量使用火器攻击,在一般两军对垒的情况下作用有限,唯有敌人固守一个特定的空间,又处于被动的局面,火器便可如眼前的情况般,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和破坏力。 若是在正面遭遇的情况下,能轻而易举地射杀百名狼骑,必然有着对方慌乱到难以互相掩护、结阵合力的原因在,同时也寓示着他们这支敢于冒险冲入城中的队伍,或将见识到突厥人在恐慌中最脆弱的一面。 找了一匹幸存的优良骏马骑上,寇仲不满足于简单的举弩便射,跟几个武功不错的同伴一齐冲入城中,但并非见人就杀,而是专门针对高级将官,使用的是斩首战术,既可最大化战果,亦能让突厥因缺乏相关人才而丧失收拢乱军的能力。 而剩余不曾入城的兵员,一部分守株待兔般等在破口处持续伏击着逃出城的突厥人,一部分则在城墙附近再进行了一番新的布置,为日后可能的交战提前做好铺垫。 与此同时,无定河、海流兔河沿岸的突厥大寨,则同样遭遇到了大致相似的夜间突袭,不过由于邻近河流、地形开阔的缘故,损失则要少上许多,仍保存着过半的实力,但基本上也已经被吓破了胆,军心溃散。 当然,为了达成此役的效果,安国方消耗的军械物资数量亦不在少数,纵火飞鸢等高端火器的储备已然见底,总计三台裂城级巨弩的部件需要半个月修复完善,在短时间综合战力亦是有着明显的下降。 但无论如何,几乎没有付出任何兵卒伤亡的代价,靠着绝对的技术优势突袭加碾压,原本双方的相持状况已显著偏向了远征军一方,唯有等到颉利率领后续的多族联军赶至,才有勉强挽回颓势的几分可能。 而之所以能实施这般近乎完美的突袭战术,除了技术差距之外,情报上的优势也至关重要,由主帅李靖综合考虑后远程遥控多支军队以针对性的方式发动袭击,才造就了如此惊人的战果。 跟正常历史上的李靖不同,黄易世界的李靖年纪要轻得多,没有在边境的马邑跟突厥人长时间打过交道,作战经验和对敌方的了解程度自是要差上一截,没有办法算无遗策; 但通过这段时间来的预演与实操,他对突厥人的动向和实力已有了深刻的了解,且对己方人员的水平也有了准确的估量,从而令战场局势的演变完全处于他的掌控之中。 推衍的时间越长、得到的信息越多,李靖指挥军队针对性打击敌手的能力也会随之不断增长,令突厥人在劣势中更添一笔,在无意外发生的情况下,胜负之势已然提前定下。 实话说,通过夜袭顺利沉重打击了突厥军驻地后,对于他来说,这场战争已不怎么需要考虑胜败与否的“悬念”,而是应该考虑如何以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成果,还需要花上多少时间,理论上此战的极限可达到什么程度。 此外,亦可通过对突厥人的战争,来验证新式武器、新型机械的应用状况,为它们后续的研发提供新的思路。 …… 也是在此战发生的同一天夜里,远在数千里外的赵青凝心聚神于那天苍璩留下的甲骨文释义图册上,以此物为媒介探查着对方的信息,隐约感应到留下此物的“好心人”似乎正在处于朔方战场的区域。 “是否具备理解翻译甲骨文的能力,原本只与学术上的成就相关,算是掌握了一个独家的秘密。”在领悟《长生诀》中甲骨文内容的同时,针对莫名被人送上大礼的怪事,她心中亦是若有所思。 “但观此文所留注释的语义用词之精准,以及其中涉及到武学理论的描述方式,可见推出其撰写者应是一位顶尖的武理大师。也不知道,留下这本图册的那人,是否就是此文的作者?” “《长生诀》的本质,竟是从‘光’延伸到‘时光’的领域,联系比较紧密的,应该是相对论中光速同时间流逝快慢的关系吧?这里面涉及到的修行理论大异于近古,却是我此前未曾想到过的……” “不过,在我的推衍中,单纯‘长生诀’延寿的效果,似乎也有着不近如意的地方,实际上可能显得有些鸡肋?” …… 第三百五十九章 论长生诸法,元神灮化(4k) 夜色朦胧,星月若现若隐,一间空旷的静室正中,赵青虽确确实实地坐在那里,可却显露出一种翩若惊鸿、迷离恍惚的感觉,似若给一层薄雾所笼罩。 “想不到,广成子跟容成子居然是类似于师徒的关系,《长生诀》除了开头概述长生自然之道的篇章外,后面均是记述这两个人之间交流修行精义的对话形式,跟《黄帝内经》等书的格式大致相同。” 回忆起了翻译完《长生诀》后得知的书中内容,她不禁心生感慨,知晓了许多埋没于上古的隐秘,以及道家初始之时的组织形态。 根据某些神仙传说记述,广成子、容成子都是崆峒山上的修士,都曾经传授过黄帝道门修行之法,前者一千二百岁,后者两百余岁,似乎颇有相似之处,住在同一座山上总该有些联系。 而从《长生诀》的对话中可以得知,广成子当初是容成氏部落所在的崆峒山附近,代代相传修成至道的绝世高人,声名远播,时不时就有求道者打听到他的居所前来拜访。 其中容成子作为那时部落的族长,果断放弃权势得到了“仙法”的传授,在修行两百载有所成就后,凭借着能力晋升成了黄帝手下的重臣,并在传授后者胎息秘法的同时,将天资奇高的黄帝引荐给了广成子。 目前看来,在诸多上古修士之中,广成子的修为、辈份应该是最高的一批,跟容成子、宁封子、中黄子、岐伯、赤将子这些在黄帝时期甚至更晚才成仙的不在一个档次,晚于他的修者,基本上都得到过广成子的指点。 虽然说这些历史听上去没什么用处,但考虑到主世界在大体上保持着正常的历史趋势,或许也有着相似的过往,比别人多知晓些上古仙人之间的关系,未来说不定就能发挥出它的作用。 “天地有常,和以生之。物之有始,生其性焉。性元乎天,质先乎地,故往而有迹,来而化生也。大气然然自物,天光示化。” “天光下施,地气上应。化物交牝,生炁通天。何谓焉?天气一,施而自专。地炁纯,应物自勤。交彻变气,运之为时。此三者合之而生者,为之生气。天地气皆一也,而应有所异。异者,气薄厚也。” 广成子与容成子合著的《长生诀》,将“灮”和“炁”划分成了两种不同的事物,前者“激于无”,后者“生于有”,属于同一级别的存在,两者之间可以通过‘形质之变’互相交换能量。 汲取炼化“天光”“地气”交彻生出的“灮炁”,并“备万物而阴附,挕诸气而阳和”,便可消营资长之化,逆反阴阳,开始迈入初窥至道的‘长生’领域,养生长寿。 就算不额外修练元神,也可活到两百四十岁的天年,领悟程度更深的知道者,若在元神上有所修持的,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形与神俱,更是能达到四百八十岁。 这个寿命,已然接近了主世界六气境的水平,但仅是赵青观察后七幅经脉图时已基本上领悟的内容,尚未触及“灮炁”更上层的运用,不过竟然能超过神劲三百寿限一半多的大限,确实让她有些意外。 按照她的理解,当初逍遥子的延寿之法,是让体内的气来承受时光的代价,令形体得到解脱,而广成子的方法,则是更进一步让特殊的“灮炁”替代原来气的作用,在天光地气合力之下,寿命突破到了新的层次。 而这抵达了五百年左右的寿命,在赵青看来,应该算是当前境界灵魂所能维持时间的极限,若还要再度突破,只怕并非在身体活性上下功夫可以解决的问题。 实际上,据她所知,如果不考虑灵魂的存在,许多树木都可以活到几千年而不死亡,水螅纲中的多种动物如灯塔水母可以重启生命,而深海细菌由于可以保持不分裂的状态,寿命甚至能超过亿年的级数。 单纯只是克服细胞分裂时端粒损伤的话,罡劲第三关的脱胎换骨,或许就有微弱的潜力进化成肉体寿限超过五百年的新物种,乃至于达到身体长存不灭的状态,更不用说境界更高的存在了。 人的灵魂在维持一定时间后将会不可逆转地自发分解消散,这是天地之间的法则,除了正统的修为境界突破之途外,很难寻出别的方法来抗衡这种奇异不可知的力量,仅能采取一些侧面的手段弥补。 像《慈航剑典》最后一篇中地尼所创的“死关”之法,从至阴无极大成强行突破到双无极的概率极低,九死一生,差不多属于赌运气的成份,古往今来,就没有过人以此修成破碎虚空的。 因此,地尼谨慎地参考佛门之法,于死关之中融入了转世轮回的玄妙,试图让自己突破失败死后的灵魂,被锁于金刚不坏之躯内,不再脱离进入正常的轮回机制,说不定就有机会自然重新凝聚如初,原地复活。 在如今的赵青看来,虽说《慈航剑典》的水平并不怎么样,地尼也确实突破失败,至今尚未有复生的迹象,但这种类似于灯塔水母重生的“死关”之法,其思路确实别出心裁,给了她不少灵感。 而从“灮炁”的特性中获得灵感后,广成子心中也是若有所思,为什么它比寻常的气更能承受时光的流逝呢? 抱着这个疑问,他耗时百年对此进行了种种实验,终于发现了“灮”所具有的特质,推出是“灮”决定了万物的色彩与随时间流动的能力: “日以光,化物以咸;咸而众浮,流精于无。故质者,日化以为精;物者,日化以为灵。” “光者,日,之兆也;兆者,色,之会也;色者,物,之流也。流物百亿以为色,色光映物以为兆,兆者,气之凝,会,之化也。” 既然“灮”有着与时光相关的特性,想要进一步延寿长生、追求至道,便可尝试使用某种手段令自己获得“灮”的部分能力,或许就能够操控时光的力量。 在一次机缘巧合中,进入到战神殿内时,广成子终于悟出了汲取“灮炁”特性的秘法,通过灮炁驱动元神核心处高速自旋的方法,令其逐渐朝着“灮”的方向转化,也就是在自旋上逼近了光速,因相对论效应延长了在外界人眼中寿命的长度。 自己的视角才过去了一年,外界已是沧海桑田,过去了成千上万年的时间,在“理论寿命”上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巨幅增长,元神核心处承载的意识,可历千万载而不朽不灭,与日月同光,与天地齐寿。 “道冲不盈,和光同尘”,在元神的“灮化”之下成为了真正存在的现实。 不得不说,广成子的这种延寿长生之法,表面看上去相当离谱,一旦在阴阳五行七类“灮炁”大成之后,顺利迈入元神“灮化”的阶段,寿命极限至少也能提升千百倍,跟先前修行阶段每次突破仅几成的增长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但观此功在主观视角上,似乎仍为正常的寿命,只是相对其他人来说活得极长,却无疑显得有些鸡肋了。 不过,时间在某种意义上,是主观体验的感受,不同的人、不同时刻对时间的体会,并非绝对一致的相同,与意识的状态有着强烈的关联性,确切地说,与末那识中包括于“我执”之内的时间感有关; 因此,虽然理解起来极其复杂,但只要充足掌握意识的状态,在主观上将自己对时间流逝的感受加速,也可以在一定程度弥补这个问题,不再觉得自己跟其他人间的时光流速有着多个数量级的差距。 此外,高阶灮炁本身有着类似于光的特性,实际上也有着加快意识运转速度的效果,在常态下比同阶修者在思维速度上本就高出一个层次,即便“灮化”后遭到了削弱,其实也还算过得去。 总而言之,尽管不可能在意识于该状态下减缓后仍保持原本远超常人的思维速度,不过,在别人眼里看上去正常活动、作出思考,而非一具没有反应的僵尸,还是可以达到的。 与“长生诀”无与伦比的延寿效果相比,它的这些负面影响,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之所以赵青会觉得“长生诀”延寿的能力有些鸡肋,主要还是她自己现下相当年轻,对长生不老并不怎么看重,觉得是日后修为突破到上六气境、封天三步才该考虑的事情; 相反,“长生诀”减缓思维运转的被动效果,必然会影响到她常态下的领悟能力,虽可通过将算力移至元神以外的部分来予以弥补,但随便闭个关就得过去好几十年,这暂时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中。 真正让赵青有所触动的,无疑还得是元神短暂“灮化”后所能衍生出的其他能力,也就是主观视角中外界时间变快造成的影响,以及该状态在理论上,或许可以外放干涉到元神外面的空间。 经过反复推衍,在对《长生诀》的全文理解透彻之后,赵青以不亲自体会总会有些差异的严谨态度,在一间静室内元神内守于心,逐渐开始了汲取炼化“灮炁”为己用的进程,对元神施加着稳定的自旋角加速度。 由于亚光速跟一般环境中的低速完全不在同一个量级,纵然她元神的修为已臻至神满虚空法周沙界,先天无极无形的清空一气等阶,轻盈到了难以受力的程度,且借助于暗能效应和神兵源源不断的高阶能量供应,仍是花上了数天时间,方才进入了“灮化”的层次之中。 经过初步的测算以及对照静室内钟摆晃动的速度,赵青确认自己元神处当前的时间应该被膨胀了三万多倍,并立即调节末那识适应异常的时间感,同时开始尝试如往常般控制自己的身体。 不知为何跟微观粒子有些共同之处,元神的自旋疑似也是一个内禀属性,并没有让赵青转得晕晕沉沉,表面上只是最核心部位陷入了混沌虚幻的状态,并不影响她将精神外放探查感应的效果。 该状态下,理论上长达千万年的漫长寿命,给她以一种极其特别的感触,觉得时间仿若失去了价值与意义,紧接着这个负面念头立即被她斩却,恢复到绝对清明的超然心境。 在赵青的视角中,元神以外的自己身体、整间静室,都出现了大异于先前的奇异空间扭曲,一切都变得狭窄和明亮起来,原本室内的灯光出现了显著的蓝移效应,直接达到了x射线的波段,拥有了惊人的杀伤性。 视线转向窗户外面,只见夜里的环境中不再是常态的黑暗,反而满是由红外光转变而来的紫外线,将大半个天空照得格外明亮; 而由于不同频率的光在空气介质中的速度有所差异,且已达到了可被她感知到的程度,整个世界呈现出难以描述的混乱景象,物体的各种颜色割裂分离,颠倒扭曲,需要极其复杂的计算方可于心中复原。 更高处的星穹天幕方向上,暗红色的虚空透出一片广阔的茫然,仿佛是石雕上没有瞳仁的眼睑,虽点缀着千万颗刺眼的亮星,但在已部分进入可见光波段的宇宙背景辐射下,却显出难以言喻的单调疏离之感。 看似区别不大的微光图景,却是远古宇宙发出光辉的余烬,每一块区域间都有微妙的差异,光暗大小均有不同,而它们却在时空的流动上连成了一片不能分割的整体,既是独立亦是互相有着关联。 莫名联想到了于虚空中观察世界之内奇异图像的相近经历,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并逐渐适应着外界环境被“加速”了上万倍的时间,以及它们所释放出能量频率变化的蓝移。 同时,她也注意到广成子虽未在《长生诀》中写明,但“灮化”状态下应该能通过蓝移效应增幅灮炁的威力,把普普通通的可见光转化为x射线甚至y射线的能级。 原本主要仅是操纵七色光炁用来养生的长生诀,立马便可化作毁灭性十足的杀伐秘术,威力大得不可思议,难以被人抵御,或可称之为“大五行阴阳灭绝神光线”。 当然,虽然主观上此类招式的威力似乎大幅提升,但在客观视角上能量积蓄的速度并未改变,输出的功率完全一致,只是多出了一个光子能级跃升的手段罢了。 推测元神内的时光炁场或许可以外放生效,赵青花上了半个时辰构造出了分层“灮化”的变化,然后将最外围薄薄的一层炁场分离投射了出去,掷向了室内案几上放置的一个铅玻璃罐。 在这个半灰色的罐子内部,一只侥幸活到秋末、被她专门关起来的蚊子正扇动着翅膀“嗡嗡”作响,在里面不断寻找着出去的道路; 而在蚊子下方被专门隔开的罐底处,则涂有一层泛着荧光的涂层,之所以会持续发亮,是因为赵青在隔层内充入了一些具备放射性的氚气。 假使元神处分离而出的亚光速灮炁场,确实有着干涉外界时光能力的话,当她震碎玻璃隔层之后,氚气的放射性将会因半衰期变长而明显减弱,蚊子也可以幸运地存活更长时间。 …… 第三百六十章 蚀光禁域,兆算工程(4k) 当赵青的元神微微膨胀又收缩如初,观察着此次实验的情况时,她分离而出的一圈灮炁漩涡,却在途中迅速地缩小着,并仿若气体扩散一般于后方留下一条了空间扭曲度自大而小的痕迹; 由于异常时空正在被周围环境所同化抚平,灮炁漩涡造成的扭曲愈来愈弱,并不断向外抛射呈螺旋线状的各色光芒,宛如化作了一团高度移动的漩涡星云,朝着玻璃罐直撞而来。 刹那间,罐底隔层处的荧光涂料,便黯淡无光了下来,显示出其内氚气的放射速率变得几近于几,确实也进入了时间膨胀的状态,令上方的蚊子不再面临随时被辐射杀死的风险。 而当又缩小了数倍的灮炁,将其扩散开来的余辉蔓延到了蚊子本身之处,这只小飞虫却并未感受到光芒笼罩带来的半分温暖,相反却变得僵硬冰冷,因为它体内的神经系统陷入了异常状态,信号混乱难以传输。 就在带给蚊子冰寒的光芒淹没它头部的一瞬间,它看到静止的天地破碎了,一切事物先是卷成漩涡,然后散化成一片动荡的黑白乱波,最后同它的意识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逃过了氚气的辐射,却在被灮炁边缘带过时当场丧生,蚊子的尸体从罐中高处径直跌落下来,摔入了下面罐底破碎的玻璃碴和无光的荧粉之中,伴随着荧光的消失,它的生命也迎来了终局。 “所以说,灮炁干涉时光的特性,在脱离元神之后很快就会稀释成该效果大幅降低的螺旋光芒,在一定时间距离后完全失去了影响。若要将其高效利用,还是得元神出窍近程施放为佳。”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分析着她方才得到的信息:“而短时间内突然接触到灮炁自旋场的异常时空,一般的魂体将因某种‘惯性’作用被这股力量撕裂破灭,可以形容成遭遇到了两方不同时空之间的互相碰撞碾压,原有的意识构造被彻底摧毁。” 这种时间上的惯性,大致可以用赵青加速元神核心时也是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过程,若改成瞬间加速或减速,便需要承受巨大的惯性力,若是魂体的强度、清灵度不足,则唯有湮灭一个下场。 实际上,就是她自己分离出一层灮炁场的时候,也同样需要承受一个类似的“反作用力”,时间膨胀的倍数将会跌落少许,因此绝不可以一次性大量释放,一旦超出极限,亦会导致元神的解体崩灭。 “不过,倘若这种时空场的碰撞是以平缓不激烈的方式进行,边缘处的时空膨胀率差值微乎其微,或许就不会对魂体意识造成损伤,而是令其自然而然也享受到了‘长生’的效果。” “神话传说中,有凡人在深山中巧遇仙人弈棋,棋看完之发现人间已换,自己竟来到了百年之后的‘未来’;又或者‘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说法,确实是可以被灮炁场给实现的。” “可见,仙人们周围自带一个减缓时间流速的场域,应该是较为广泛且合理的解释,确实属于相对论效应……” 在联想到与之相关传说的同时,赵青心中微动,也在思考着该如何将“灮炁场”以更显功效的方式运用于修行和实战之中,且很快便想出了几个大致可行的点子。 既然边缘时空膨胀率差异,也就是灮炁场域的“锋芒”,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魂体的结构,而理论上元神出窍能够最高效地施放此类攻击,那么“以元神为剑,时光为锋”,便是自己全新的一式绝招。 而考虑过主意识不该因“灮化”而浪费时间,在战斗中也不适合进入时光放缓、减慢反应速度的状态,最好让相当于副意识的身神尝试修至这个境界予以替代,两相配合,更显威力。 就算因为灮炁场笼罩范围过大,“锋芒”不再锐利,不足以直接破灭敌人的神魂,亦能令其陷入近乎时光凝滞的状态,除非提前适应过了这种奇异的变化,否则必然难以短时间重新掌握自己的身体,作出正确的反应; 当对方呆愣动作停滞的期间,赵青已然另外发出高速的攻击,或者继续追加运使灮炁锋芒的招式,又或者凝聚剑意直接在精神上予以打击,借此机会占据到绝对的优势,一举奠定战斗的胜负。 而为了高效利用释放时需付出代价的灮炁,这招的打击目标将尽可能仅限于敌方的神魂所在之处,无需浪费在受时光影响较小的肉体上,并使得威力更加集中。 说起来,这门以元神承载“惯性力”重压,释放灮炁凝滞时光的特殊绝招“蚀光禁域”,在表现上跟风云中的“剑廿三”似有共同之处,都可令敌方陷入任人宰割的处境,且均有着越阶而战的强大威力。 此外,“夺命十五剑”也具备着仿佛停滞时光一般的效果,不过在原理上并非一致,“蚀光禁域”属于时间上的影响,“剑廿三”则是创造出了一方凝固的死亡空间; 而“夺命十五剑”则是引出精气神之毒对前六识发动攻击,吞噬敌我双方心中闪烁的念头,思维速度大幅减慢,让人生出时间停止流逝的错觉,在本质上比前两者差了不少,跟赵青现在的光剑斩念之法区别不大。 …… 虽然尚处于设想的阶段,但根据赵青的推衍力,一次性自旋降速释放出的灮炁达到极限,濒临其元神载体近乎肢解破碎的程度,这式绝招的威力估计可比常态强出十倍不止,等同于燃烧元神一般。 然而,纵然是这般足以重创神魂远为更强者的绝技,在她看来,仍非是“灮炁”外放之法的真正巅峰,令两团自旋相反的灮炁漩涡像正反物质一般碰撞合并互相湮灭,或许才能释放出最为激烈的时空能量。 对于普通的灮炁场锋,赵青的了解程度虽然有限,仍可在宏观层面上对它的破坏力作出预测,但涉及到这种正反自旋湮灭的情况,她就很难推衍其中的时空变化了,只能估计其杀伤性应该比前者高出数个量级。 除了种种运用时空异变来伤敌的手段之外,同样值得一提的是,“六气境”的道种小世界,其时间流逝是外界的三百六十倍,跟“长生诀”的减缓时光正好相反,似乎在原理上有着一定的关联。 按照赵青的推测,这两者之间,很可能有着某种程度上的不兼容性,令修主世界法的修练者无法“调头”改换成另一种法,利用时间膨胀来“延长”寿命,不禁让她对“长生”和“灵魂”的本质生出了更多的思考。 从“长生”的角度而言,单独的元神灮化并不能维系住肉体的不朽不灭,仍需解决肉身寿命将会达至极限的问题。 通常意义上的“金刚不坏之躯”,只是生前死后身体保持着坚逾精钢的惊人强度,相当于通体转化为了灵材的级别,但并不意味着躯体本身并未死亡,就像一棵死去的树木,躯干仍可保存一段时间而不腐烂一般。 为了在元神之外维系住躯壳的生机,《长生诀》提到了一种源自于战神殿的无上秘法,称之为“破碎金刚”,自碎金刚不坏之体,修成比人身更为高阶的晶胞类生命,也就是类似于邪帝舍利那种血肉结晶的状态,且内部有着一片初始低能态的虚空。 表面上,破碎金刚仍是正常的物质结构,通过晶体间的各种能量交互传输信息,实现新陈代谢,寿命几乎没有极限,且强度似乎并不比金刚不坏强出多少; 但由于每块血肉结晶的内部储藏着巨量的能量,自带一个可以抵消外界攻击的气场,数以万亿计的气场叠加在一块,总量已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足以对抗虚空的浩瀚力量。 阴阳激变破碎虚空,只是刹那间的破开了通往虚空的一个小点,仙门一闪而逝,持续时间极其短暂,唯有元神升华过的顶级高手方可舍身投入其中,且差之毫厘就会错过此次机会; 但对于真正修成“破碎金刚”的无上宗师来说,这个时间上的限制却不再是那么绝对,可以靠着内虚空向外扩张的力量抵消虚空裂隙愈合的回复之力,令仙门长时间地保持开启的状态。 要知外涌而出的虚空能量破坏性极强,刹那间便可在地上炸出数十丈的大坑,将方圆十数里化作一片火海,连阴阳双无极大成、天人极限的超级高手都会被彻底湮灭躯壳; “破碎金刚”能硬扛如此恐怖的能量冲击,自然已不再属于天人炼虚的范畴,而迈入了另一个更高的领域,也就是说,证得此境的广成子,大有可能是驻守现世的仙神存在,修为比赵青还高出了至少一个档次。 实际上,想要修成这个特殊的境界,必须消耗成百上千年时间,运用虚空能量逐步改造自己的体质,且在这个过程中随时有被炸得灰飞烟灭的风险,故而广成子只是简单地提及了几句,并不准备让后人也尝试这条修持内虚空之力的道路。 “已收集了足够的信息,用不了多久,就应该能确定战神殿地上入口——惊雁宫的位置了。到时候,很多谜团都将彻底解开。” 琢磨着《长生诀》记录的内容,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念头闪过曾研究过的种种高深功法,隐隐有了统合它们创出新法的想法。 …… 又做了一系列相关的实验,收集了大量的数据,赵青开始降低元神自旋的速度,令思维逐渐恢复到最清醒的状态,紧接着离开了这间静室的房门,在外面转了几转,然后开启了一扇通往地下的秘密门户。 走过长达近百丈的幽暗地道,她来到了一处长宽高均为十二丈的地下空间外面,经过一个气密隔间后来到了这个地方的深处,望见了室内飘浮着的千百个光芒流转的圆环状仪器。 由于墙壁和地板内布满了磁铁装置,且室内充满了某种粘滞性奇小的特殊真气,这些内含少量玄铁、雷鳞铁的发光圆环宛若悬浮在了无重力的真空一般,表现出了近乎理想的运动性质。 细观单个圆环的结构,只见它内部满是难以计数的微型反射镜、透镜、棱镜、光栅,旋光器等光学器件,在较大尺度形成了富有规律性的明暗纹路,其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当初的微型氢弹光纤反射镜。 当其中一个尺许直径的圆环从赵青头顶飘飞而过的同时,她迅速地在指尖激射出一条明亮的光束,注入了圆环外侧一个黯淡无光的透镜组,在微不可察的刹那间便在其中折返了千百万次; 伴随着一缕缕被储存于元件中的灮炁的被激发,穿透大量折射率呈周期性变化的特殊真气场,化作了高相干性的多束光脉冲,沿着细长的光纤传入了其他的圆环结构中。 众所周知,阴阳变化跟跟计算机的01二进制在某种意义上有着共同之处,因此,也可以构建出相关的算法模型,让计算机辅助推衍功法中真气运行、元气反应、阴阳交感的种种变化。 不过,以赵青精神力的感应精度,虽勉强可以达到手搓普通芯片的程度,但她并不怎么知晓该专业上的知识,尤其是芯片的基础架构,半导体材料的电流变化,完全是她茫然无知的领域。 为了绕过这个当初人类文明无数精英耗时多年方才攻克的技术壁垒,赵青果断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改用原理更加简洁明晓的光学计算机来代替前世的电子计算机,不必考虑电流电压等复杂的因素; 且因为她可操控灮炁的缘故,在精度和效果上都没遇上过大的问题,直接解决了正常情况下开发光学计算机需要大量运用光电材料,无法摆脱电路控制的重大难题。 目前,已初步完工的第一代“太无灮炁兆算”,以有光无光两种状态代表阴阳二气,以七色光加白光八种状态模拟八卦,实现了以阴阳爻为基础运行的高频兆态运算; 虽然因条件所限集成度一般,算阵的体积巨大,但由于光子速度极快、无需构建固定光路的缘故,算力可以说非常强。 就当前赵青正在研究的一个重要项目“乘天履炁”步,也就是空中立体版的“凌波微步”,在她自己打好了框架之后,已能于细节上展开一定程度上的优化,并对赵青的许多创想进行模拟验证。 …… 第三百六十一章 无定河边骨(5k) 理论上来说,多出了一个维度的“乘天履炁”步,虽在复杂程度上远超仅限于平面的凌波微步,但以赵青的武学造诣,通过汇总大量相关经验的方式,无需外物与他人的辅助,也同样能独立推衍出这样一门功法。 甚至,凭借着她天生的敏锐感知,在战斗上的天赋,其实就算没有这类特殊功法,也大概率不会有多少差距,在空战经验丰富了之后,基本上已相当于练成了该法的效果。 实际上,纯靠着战斗直觉随机应变,与理论完善、细节分明的“乘天履炁”步相比,就等同于赵青曾经自悟的剑法跟“独孤九剑”进行比较,虽然威力接近,但却有着应用跟总结指导的差别; 前者“玄之又玄”,无法传授给其他人,后者则可勉强令悟性上佳者也理解学会,并可于理论的方向上对前者起到一定的启发作用,在价值上显然更高半筹。 她此次运用的“太无灮炁兆算”,目前的功能并不像个人计算机那样多样,只可进行纯粹的数据运算,仅限于将功法精细化,分析空间轨迹、受力分析、阴阳交感等方面,其目的正是实现上述两种功法形式的互相转化。 若是推衍的内容并非“乘天履炁”步这个级数的复杂功法的话,只需数息时间,它便可以执行向量机算法,通过随机生成的方式,创造出一套常人眼中的上乘武学; 或许它通常难以用常规语言准确描述表达,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跟一串串代码一样,需要赵青花上十倍百倍的时间进行解读,且修习起来违背常理,但理论上确实可行有效,某种程度上也可让她多出几分灵感。 而在赵青的设想中,后续研发而出的新世代光学计算机,不同波长、频率、偏振态及相位的光将可代表不同的数据,从而令信息存储效率与总容量也大幅增长; 这远胜于电子计算机中经过电子“0”、“1”状况改变进行的二进制运算,能够对复杂度高、核算量大的任务完结快速的并行处理,使得运算速度呈现出指数级提升。 估计,经过两三年的升级改良,该兆算的算力,或许可以提升至原来上百倍乃至上万倍的水平,比起修为增长的速度要远远胜过,能发挥出来的功效,亦远非初代可以媲美,从而成为赵青的一大助力。 而当她的精神力感应精度与操纵水平更上一个大层次的时候,主要利用光宏观特性的光学计算机,也可以升级成为运用光子量子特性的“光量子”计算机,算力水平再次跃升多个量级。 倘若抵达了“光量子”兆算的地步,算力虽已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级数,瞬息之间便相当于全球人类加在一起运算上亿年的水平,但由于不同类型的计算需要设计新算法,想要充分发挥出它的能力,适配的算法才是重点。 当然,赵青也很清楚,自己不应该过多地依靠外物,在将其作为推衍工具来使用的同时,也准备在体内模拟修出相类似的构造; 因此她另外建造了一套模拟五脏六腑、经络窍穴类的算阵,还有一套则是模拟的是人的脑部神经构造,均为赵青扫描解析自己得到的数据,因此契合度极高,目前正在调试之中。 赵青的思路是,通过在神经系统、经络系统内构造亿万条“灮炁”的特殊回路的方式,来实现上述兆算的性能,就如同是在体内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光学计算机乃至于光量子计算机; 通过模仿和强化人体内外自然光和电磁波的运动变化,运使体内外物质能量等信息的流动力和信息处理能力,来模拟实现“太无灮炁兆算”的运算功能,最终起到大幅提升思维速度的效果。 一旦开创出了这样一门随意塑造出“光脑”的功法,亦可对自己操纵的大量飞剑进行改造,并输入特定的自动作战程序,让这些飞剑能够自动地执行各种复杂的任务,从而极大地解放了控制它们的心神。 在这种情况下,赵青一次性可御使的飞剑总量将会大幅增长,达到近乎无穷无尽的地步,提高整体战斗效率,实现更加高明的作战技巧和战术策略。 与“亿万飞剑”计划相类似的,“光脑”“魔种”加上一些特殊的灵材,也可以被制造成为能够自动战斗的傀儡,用来派遣执行复杂程度较低的任务。 “话说,针对突厥人的北伐,现下大概进行到了什么程度呢?还需要等上多少天,才能正式发动歼灭敌方大部分有生力量的决战攻势呢?” 在向巨型光脑输入灮炁信息的同时,赵青心念微动,想到了千里之外荒源上对阵的双方,忽然想到自己可以在伤亡无数的战场上,近距离探查死者魂魄的状态变化,尝试研究此界转世轮回的机制。 ……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在朔方战区,颉利可汗早已得知康鞘利率领的前锋部队遭到了突厥人的沉重打击,使得军心溃散,心中不禁生出了惧意,觉得这场战争的胜算并不高。 只是他虽欲退却罢战,但到了当前狼军与各族联军倾巢而出的势态,已是骑虎难下的局面,除非颉利愿意承受失去族人尊崇信任、落得众叛亲离的代价,否则他不可能下达明显违背过往的命令。 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数十次小规模的冲突,在双方统帅有意而为之的推动下,突厥狼军与安国远征军终于在无定河畔排开了阵势,进入了正面决战的倒计时。 广阔的战场上,数以万计的突厥步兵和骑兵们组成了壮观的军队。他们手持各种武器,身披坚固的铠甲,战旗在风中飘扬,铁骑铁马,威武壮观。 在战场上,突厥军队的阵型布置得非常有策略。前方以防御为主的步骑兵被布置成了横长阵形,承担着保卫阵线的重要任务。这个阵型可以有效地阻止敌军的进攻,为后方的骑兵提供足够的时间来做出反应。 而后方的骑兵则排列成了十六组,形成了偃月式的阵势。每组约有一万骑,他们紧密排列,形成了半月形的收缩密集队形。这种队形的优点在于可以更好地保护骑兵,使他们不易受到敌军的攻击。 同时,偃月式阵势的圆拱面向敌阵,使得防御线缩小,变成一个机动的防御体系。这样,无论敌军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遭到骑兵们的猛烈反击。 值得一提的是,巨大军阵的前锋骑兵,几乎全部由颉利直辖的金狼军组成,可见联军各族间的信任并不足够,否则颉利大可让他此次名义上统领的契丹军、室韦军或回纥军任何一军打头阵。 而在突厥大军的对面,安国方两列战车共八百辆,分前后两行打横排开,接近三万的骑兵步兵装配着强弓劲弩、坚矛利刃,阵容整齐地排在两列横亘一里的战车之后。 太阳的光线在两军一侧斜斜射下,兵刃的反映,使整个战场金光点点,闪烁不定。 虽然装备了不少的机动车辆,但它们的数量并不足于覆盖到军队的大多数,且在类型上通常不怎么适合正面作战; 远征军中更多的,还得是近期从周边地区调集过来的精良战马。这些战马有着强健的体魄和敏捷的反应能力,可以在战场上为军队提供足够的机动性和战斗力。 就算在成规模的战车、枪炮面前,骑兵也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彻底淘汰,实际上,二十世纪早期,掷弹骑兵、枪骑兵仍然有着不错的战力,二战中苏联、德国都使用了数百万匹战马,直至二战末期骑兵才彻底离开了战场。 在这次战斗中,占据总人数过半的骑兵部队,主要是为重型装甲战车和轻量化连弩车、投石车等主力部队提供掩护,并增加战术上的变化。 他们可以利用自身的机动性和敏捷性,对敌军进行突袭和骚扰,破坏敌军的阵型和士气,为主力部队的进攻提供有力的支援。 需要说明的是,当颉利的后续兵力来援之后,远征军一方就大量减少了突袭的战术,毕竟对方联军中也有着许多不俗的将领,凭借着体量优势,只要碰巧反击成功了一次,就会导致对方出现惨烈的损失。 每一个能练到先天的高手,都不可能是愚钝无知的庸才,对环境的感应力与判断力必定远超常人,只要将复杂的招式其中的一小部分成功应用于战场之上,且确有声望地位可令手下将官士卒听命行事,便已算是比较优秀的将领。 而在面对外敌巨大威胁的情况下,各族联军中上百名先天好手互相进行了充分的交流,维持着保守型的水边连营防线,在战术战略上几无疏漏,令人无法轻易突破,再次施展奇袭取得战果。 在这种情况下,一场大规模的正面会战,可以说对已有些缺粮的突厥军、对希望尽早取胜的安国远征军来说,都是他们所认同的选择。 …… 就像互相约定好的一般,到了日上中天的时分,两支人数差距悬殊的大军缓缓向前移动,决定胜负的时刻,在敌我双方的“久等”下,终于降临。 突厥狼军首先发动,施展的是全骑兵的冲击战术,西面而来的突击兵,五千人呈扇形般散开,前锋的战士均手持特制的大藤盾,以挡箭矢。 此为胡人最擅长的战术,第一轮冲锋陷阵后,便可绕往敌阵各方,从四面八方轮番冲击,消耗对方的箭矢,削弱对方的战力。 借着丘陵起伏的复杂地形,他们在战场上快速机动,时而分散,时而集中,不断变换阵形,使得敌军难以捉摸,臻至灵活如神的境界,显然是金狼军中真正的精锐。 骤看似是杂乱无章,事实上已把团队精神和默契发挥至无法胜有法的化境。 注意到这支狼骑所带来的威胁,统率全军的主帅李靖并未将作为主力的战车阵列派出抵挡,而是迅速调动了侧面两个坚固的盾牌阵,让他们在急剧的战鼓声中腾跃而起,瞬息间逼近至外围布置的拒马阵百步之距。 随着鼓声愈发急促,他们的速度持续提升,紧接着止步抬起巨盾,重重地向下扎入土地中,仿佛要将所有力量凝聚在这一刻,要将全身的力气都倾注在这雷霆一击中。 箭矢嗤嗤作响,破空之声大作,敌骑攻向山岗下左、右两阵的第一轮箭矢已经射出,而后掉头便走,让后方人马进入他们先前的位置,发动第二轮箭攻,企图试探并牵制远征军偏锋的行动。 “咚!咚!咚!咚!” 箭矢射中重钉盾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虽是远攻,但箭矢的威力仍难以抵挡。每一声响都透露出突厥人威慑天下的骑射本领,威胁力极强。 几乎与此同时,巨盾兵迅速移过了一个身位,在一面面钉盾的间隙处架起了标配的轻型连弩,瞬间按下了发动射击的扳机,箭落成雨,笼罩了前方五百步的区域。 刹那间,这支突厥骑兵就有数百人坠下马来,在全队的多处发生了踩踏的事故,但由于阵型散开且变化富有规律的原因,损失并不很惨重,仍有相当的力量发动反击。 然而,由于已经拉近了距离,少量特制的箭矢和队伍中突厥高手全力发出的箭劲,已能强行洞穿厚达数寸的重钉盾,射伤射杀躲在后方的兵卒,令装备占优的一方也付出相当的损失。 而像这样的骑兵步兵交战的场面,在双方大军正面展开厮杀,分别以各色旗号、多种音色的号角不断发出命令之后,已是处处可见。 在远征军的正面,坚固的战车阵列如同铁壁般挡住了突厥狼军的冲锋,两百多辆连弩战车上的重型箭矢如同雷霆一般横扫敌阵,让突厥狼军主力的十六个万人骑队无法迅速投入前线; 数量更多的铲斗战车,则在大量重骑兵的掩护之下,分成纵横交错的数路车阵,径直向前插入了偃月阵的深处,驶过之处血肉横飞,人马只余碎块,堪称所向披靡。 取得了巨大战果后,他们没有丝毫的松懈,继续挺进,像一把锋利的剑,直指敌人的心脏,但却很快便被敌人提前设下的战壕、陷坑给阻拦、分割了下来。 针对这些外套了一层铁壳的沉重战车,突厥军在派出武学高手以利箭破甲的同时,亦有四面八方而来的普通士卒手持铁锤、钢斧等重武器蜂拥而上,与战车周围的敌骑展开近距离的厮杀。 而同样的,远征军在大片区域布置的尖钉板、特制熏烟,以及千百只冲入敌阵后方的纵火飞鸢,亦严重扰乱了敌方战术的运用实施,令整片战场陷入了愈发混乱的局面。 …… 战鼓的声音越来越急,如同一阵阵雷霆在战场上空翻滚,愈来愈密,叩动着双方军队中每一个人的心弦,不啻是催命的魔咒。 万蹄齐发,轰鸣震天,喊杀声弥漫整个战场。扬起的沙尘,形成人造的尘暴,高达百多丈,将方圆十数里的荒漠,笼罩在滚滚黄尘里,加上人、马、车辆冲撞激起的沙尘,乱势有增无减。 狂风呼啸,铁骑驰骋,震天的轰鸣声回荡在这片残酷的战场。铁蹄铿锵有力,犹如万马奔腾,每一声蹄响都带着杀气和决心,让大地颤抖,让人心悸动。 士兵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呼喊着杀敌的口号,他们的面容凝重而决绝,身上散发着一种无畏的勇气。 战马们嘶鸣着,它们与主人一同奋斗,一同面对生死。马蹄铁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伴随着每一次冲撞,都有一道道裂痕在地面蔓延。 沙尘弥漫,遮天蔽日,阳光在这翻滚的黄云下显得苍白无力。士兵们在这股狂风沙尘中艰难前行,他们的视线被遮挡,只能凭借着直觉和经验来挥舞武器,躲避攻击。 在此兵凶战危的情况里,深陷敌阵,刀光剑影、矛戟塞空,纵然是特级高手,也根本没法使出平时惯用的奇招妙招,仅能凭着过往刻苦修行而来、近乎本能的手法去克敌应战,甚至没法先看个清楚,纯赖感觉去应付。 火石毒烟箭、寸步难、万火飞砂神炮、绊马索、火油弹、投石机、滚木滚石、陶瓷炸裂箭、飞刃箭、铁索阵、巨型破甲箭…… 很难说清楚双方军队在这次战斗中使用了多少种武器,布置了怎么样的阵势变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每时每刻都有着成百上千的兵卒倒地而亡,在未来将会化作无定河边难以分辨的尸骸。 端坐于战场上空一朵不起眼的白云处,赵青朝着下方惨烈的战况望去,注意到突厥军的战斗意志有些非同寻常,似乎是在战前服用了某种特殊药剂,心中微动,随手取出了一些曾在大荒山弹奏过的“琴弦”。 …… 第三百六十二章 显化猜想,冲阵(4k) 霎时间,音调轻盈却极具穿透性的琴声便从云端高处飘然响起,深沉而纯净,悠扬而神秘,上覆苍天,下应大地,引发了天地间的共鸣。 那琴声初时轻柔,如微风拂过水面,渐渐增大,如同晨曦中的曙光,照亮了大地,然后,在激荡之中音色骤升,转入到了超声波的频段,然后朝着整体上沿河呈现出长条形的战场而去。 跟一般的声音大不相同,这种赵青特意调制奏出的高频超声波,虽然常人无法听见,但却可以通过穿透肢体组织轻微按摩内部细胞的方式,起到一定程度上的治疗作用,且还有着镇痛减压、安抚人心绪的作用。 无形的音符迅速扩散开来,如同一股柔和的水流,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流淌,渗透进了场上每一个角落,令每一名正在激战着的士卒都感受到了一种超脱和宁静,原有的疲惫和恐惧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和安心的感觉。 除了加快受伤后愈合恢复的能力、令人血流加速增强体能,从而减少伤损率之外,让双方军队均免于在战后出现严重的心理创伤,亦是赵青此举的目的之一。 在这琴声的安抚之下,无论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只要有机会幸存下来,都能够找到一种心灵的慰藉,避免在战争之后陷入更深的痛苦和绝望,从而保留更多的潜在生产力量。 当然,由于突厥军广泛服用了魔门提供的特制兴奋剂,起到了干扰的效果,他们所能获得的益处显然比另一方要差出许多,甚至有不少较近的反而因超声波刺激引起了血循环障碍,变得浑身无力。 而考虑到,一方主要操纵着精密而威力大的武器,另一方则使用落后武器靠着冲锋拼命来与之对抗,前者冷静完全是件好事,后者却大概率因有余虑思考,而生出了想要逃避退却的怯意。 总而言之,一曲终了,战场上的局势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敢于硬扛箭雨飞刃冲击战车的突厥精锐一下子变少了许多,而边缘区域少有人督战的普通突厥兵,更有相当数目直接无视了上级的命令,向着他们后方的营帐退去,令代表胜利的天平逐渐倾斜。 “果然,吸收强烈的情绪波动,确实可以促进身神的成长。” 继续观察着场上的情况,赵青注意到自己的五脏身神隐隐多出了几分凝实之感,在它们互相的交流中似乎变得更加成熟有智慧,心中若有所思。 “心,在志为喜,喜伤心;肝,在志为怒,怒伤肝;肺,在志为忧,忧伤肺;脾,在志为思,思伤脾;肾,在志为恐,恐伤肾。” 广阔战场上这五类远比平常激烈得多的情绪,它们与五脏对应的关系,让她体内的身神仿若收集到了人类情绪的样本,在“模拟”生成对方的进度上大幅增长,仿佛在吸收这些情绪波动的同时,身神也得到了锻炼和提升。 在赵青看来,身神所拥有的副意识,其等阶天然比主意识所在的元神低了一截,且因后天诞生的缘故不怎么稳定,需要身体提供庇护的场所,直至发展进化到了常态保持稳定的水平,便可以外显于体外。 理论上分析,这种情况跟常人死后灵魂不再稳定,分解成为散开的三魂七魄,颇有相似之处,由此可以推测,不怎么稳定的身神意识可以被视为“鬼魂”之类的事物,需要特定的条件方可于体外长期维持。 若能寻得到令死者魂魄长时间不消散的法门,或可令她当前阶段的身神提前离体出游,抹平小境界之间的主要差距。 而在经历了神劲第二关的突破之后,赵青亦有一定的把握,从这个玄妙的过程中悟出稳定“意识体”状态的方法,对魂魄、轮回等等了解得更为深刻。 “话说,此界的轮回转世之后,三魂七魄还是原来的三魂七魄吗?会不会出现个别被替代的情况?” 默默感应着场上的情况,她心中暗暗思索,发觉魂魄在转世中若能被替换部分的话,这很可能延伸出一些奇异的变化,比方说,一个人的魂魄来自于过去两个不同的人,然后又恰巧都觉醒了记忆。 这种情况下,他究竟算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还是两个人的合体呢? 知晓到了“下六气”境,原有的身神将会与修者的元神在一定程度上互相融合,化作“神明之府”,赵青不禁对此生出了许多哲学上的思辨,在搞清楚之前抱有几分疑虑。 实际上,她虽然能够感应到心灵深处的那个“入梦引证”,但对于它“入梦”和“苏醒”返回时是否会将身神这种虚拟人格副意识也判定为本人,仍是难以作出判断,两者可能性都无法排除。 假设入梦修出的身神确实可以被带回主世界,但自己在那边还尚未修成神劲,这将是怎样一种怪异的情况呢? 考虑到身神跟三魂七魄的子体有着相近之处,进一步推广开来,若能“融合”其他人的意识,自己是否可以将梦中世界的人物也带回到主世界呢? 就算仅能携带虚态的意识体,原有的身体没法“显化”而出,也是一个意义无比重大的突破了,无疑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后续影响。 “话说战况到了现在这个局面,整体上从多个方向沿着无定河控制住了突厥军的主力,让对方已然无法撤退逃离,最多只能在营寨附近十里内活动。” “接下来,真正压箱底的武器,也该发动背后突袭,包抄突厥人后路了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场上的混乱局面不断加剧,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厮杀,赵青心念微动,在尝试搜寻先前哪个神秘人的同时,也猜出了远征军一方将要使出另外的大动作。 …… 约五个时辰前,寒风肆虐大地,低垂的天幕,压着一重又一重厚厚的黑云,星辰零星疏落的在云层盖不到的夜空显露而出,充盈着和平和安宁的味道,与两军对垒将要展开恶战的气氛形成强烈的对比。 在这天色仍处于暗黑之际,红石峡距鸡鹿塞里许开外的背面,坐落着数个向内凹陷的巨大石窟,这些石窟隐藏在峡谷的腹地之中,外面被朴实无华的多重木棚所掩盖,此刻却被精密的机括逐步启动打开。 少有人知晓,这个月前方才建成的大型工事,内部居然正在组装着研究院最高新的强大武器:灵脉机甲。 过往的半个多月里,它们静静地矗立在这片偏远的荒野之中,仿佛是古老的秘密守护者,等待着被揭示的时刻。 所谓“灵脉”机甲,乃是赵青以魔气制造“灵根”计划的一个附属产品,以管道中高度压缩的魔气模拟人形的“经脉”,配合机械动力极强的人型装甲和得到过验证的基础阴阳纹路,起到增幅天人交感的作用。 其制造原理,正是利用魔气自发吸收天地元气产生的能量,模拟人体经脉的运行,再通过机械装甲进行动力放大和操控,从而达到类似天人级高手的战斗能力。 由于加工技术和发动机大小的限制,每台灵脉机甲的高度均在两丈左右,重量可达三四千斤,唯有或移栽初代灵根、或修有长生诀、种魔大法,或迈入天人之境的高手方可用精神波动进行操控,做到正常驾驶。 因此,寇仲、徐子陵,以及归元等首批被赵青植入初代灵根的先天好手,正是此战中驾驶这一系列强大武器的成员,在边塞作为实验者参与对灵脉机甲进一步的研究和改造,从而提高它的性能和可靠性。 随着时间的推移,红石峡的夜空逐渐被机甲启动的光芒所照亮。 那些庞大的机械身影在寒风中延伸出可轻易跨越复杂地形的弹簧型腿部,陡然一跃而起,撞碎了外围的木棚,然后绕过一个大弯,趁着夜色朝着突厥军主营的后方赶去。 …… 回到五个时辰之后,随着突厥军的颓势渐显,忽然间,“武尊”毕玄的声音从战阵内传出,字字震人耳鼓,语气却保持平和: “安国军的新式武器上确有独到之处,几可胜过我们突厥人的金狼军,让本人‘武尊’毕玄深深震动。却不知在纯粹的武学造诣上,你们中是否亦有着与本人正面相斗的胆量?”声音远远传去,震荡于整个战场之上。 作为东突厥有史以来的第一高手,草原上最令人尊崇的大宗师级人物,他这一运气扬声,远近皆闻,很多原已受伤倒下的突厥人,一听武尊之声,人心大振,伤病亦起,战场上登时激战加剧,一片惨烈。 在万众瞩目之下,身披黑袍的毕玄持矛策马,伴随着无数突厥战斗雷动般的喝彩呐喊,从一直被牢牢守卫的中军处现出身来,连人带马如箭矢般射出,显露出无可阻拦般的磅礴气势。 此矛重九十九斤,名为“阿古施华亚”,是突厥古语,意即月夜之狼。 毕玄年轻时仗之冲锋陷阵,纵横草原从无敌手,初出道之际已被誉为“没有人能把他从马背击下来的矛手”,六十岁后弃矛不用,想不到今天不但披甲上阵,且重用此根狼矛。 “阿古施华亚”在天空画空盘旋舞动,每一次矛尖的盘旋,月狼矛的劲道便添加一重,由缓而快的变成一股旋风,发出“霍霍霍”震动方圆上百丈的破空呼啸。 毫无疑问,毕玄试图以当前战场上堪称无双的勇力,取得振奋己方的赫赫战绩,激起突厥军的破敌之心,并尝试一举撕开一条可容重骑兵长驱直入的裂隙,直取对方的心脏部位。 在草原这段时间以来的危急时刻,他在跟赵德言、石之轩等人互通胡汉武学的过程中,实力也迎来了自三十年前战平宁道奇后的首次增长,且心中战意恢复到了年轻时纵横捭阖的状态。 连接避开了十数根三百石的巨弩所发射的重型箭矢,运足了矛劲,挑开了两根撕空裂气而来的飞刃箭,毕玄冷酷的目光径直投向远方山岗处,距他不到五里地的主帅旗台,同时高声喝道:“挡我者何在?”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不可一世的霸气和决然。 与此同时,一辆铲斗战车迅速调转方向,朝着毕玄侧面的方向疾驰而来,看上去势不可挡。 然而,当这辆战车斜向上固定的精钢巨铲进入到毕玄周身丈半的时候,突然在铲斗连接处爆开了一团巨大的火花。 那是毕玄以难以看清的速度从马背上横向跃出,玄钢长矛划过了这件车载武器外面最薄弱的部位,将其连同下方的车轮斩开大半,紧接着双脚一齐蹬在车身前部,犹如弹射归巢的鹰,回到了原处。 刹那间,矛尖发出的螺旋劲钻入其中大肆破坏,令整辆战车发生了严重的侧翻。然而,这辆战车却因巨大的惯性依旧直冲向前,先在荒原上犁出了一条长达十数丈的深沟,然后朝着低处不断滚落。 在疯狂的翻滚状态下,纵然此辆战车的驾驶者是一名普通先天武者和另一名临近先天的武学高手,亦难以顺利打开车门逃出,将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地过程中身受重伤,甚至丧失生命。 毕玄的出手精确之极,对战车的弱点把握无误,且完美地利用地形变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由此可见,他在中军静候观察战况的工夫确实不是白费的。 仅耗费了数十息时间,他就骑马冲出了数里之地,欲在乱军之中直取敌方主帅。这一切的行动都仿佛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展示了其超凡的武艺和决断。 然而,当毕玄凭借着月狼矛之利,接连冲破了数道早已因大量人员被派出显得薄弱的防线之后,他突然瞥见了南方天空处倏地现出了十几道巨大的翼形物体。 在巨翼的下方,似乎还载着呈现出金属光芒的奇异人形,于精神上外显出充塞天地的强大感觉,且均朝着突厥军最核心的指挥区域而去。 刹那间,毕玄不由得心中一凛,发觉自己或许不该着急离开主阵试图扳回局势,让颉利可汗有着遭遇突袭的风险,但并未等上多久,他很快又明白,自己纵然不曾出击守卫在旁,亦是于事无补。 …… 第三百六十三章 辉煌战果,傅采林之问(4k) 随着承载它们的巨型充气滑翔翼在突厥人的箭矢射击下漏气逐渐干瘪收缩起来,原先被遮挡住的灵脉机甲终于完整地显露了出来,那是一副望之生畏的战争机器,拥有着令人窒息的机械美感。 锃亮的外壳仿佛镜子一般反射着周围的景色。阳光照射其上,激发出耀眼的光芒,在近距离观察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机甲上的各种细节,精细的金属工艺,紧密的机械结构。 很快,这些巨大的机甲从十数丈的高度急速坠向地面。在坠落的过程中,已然明显破损的滑翔翼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化作一片片血红色的火云,如同死亡的翅膀,朝着侧面突厥军的营帐处飘飞而去。 在这个瞬间,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些机甲身上。 下一刻,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发觉己方防线被瞬间突破的突厥精锐,立即尝试作出了反击,从高处的箭塔中射出了大量堪称他们此战压轴手段之一的“铁索倒钩箭”,如同千万条毒蛇般一齐扑向正在降落的灵脉机甲。 这些特殊箭矢尾部连接着长达百丈的铁索,另一端则被固定在上万斤的巨石上,虽然射程一般,但当它们箭簇钩入战车铁皮、车轮,或者重骑兵铠甲上时,立即便会限制敌方的行动,在此之前,已经对多类战车造成过巨大的阻碍。 而在跟载具脱离分开之后,机甲们像出笼的猛兽一般,突然动了起来。 它们在半空中翻滚了数个身位,抬臂举起了覆有一层坚冰的巨盾,极速挥舞挡下了周围绝大多数旨在锁敌困敌的铁索倒钩箭,同时也借着箭矢的力道,精准地调整着落地之时的姿态。 理论上来说,机甲行进系统的研发难度极高,并非当今的科技水平可以达到,因此,它们均采用了人力操控外加反曲型刀锋状腿部,通过金属形变反弹来跳跃奔走的方式,完全由驾驶者维持整体的平衡性。 实际上,大可将灵脉机甲当成放大数倍的巨型披铠,或者说是驾驶者身体各部位直接的延伸,并没有多少操控上的辅助,因此想要正常地驾驶它而非一抬腿就跌倒当场,必须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磨合训练。 也就是在下一瞬,机甲探出了它们长达丈许的刀锋型下肢,于身体前倾的状态下重重地落在了遍布砾石的荒原地面上。 刀锋插入地面,溅起一片尘土,荒原上的砾石飞溅,声音震耳欲聋,犹如热血沸腾的战鼓,为接下来的战斗敲响了序曲。而在它们的背后,是一片火海,火焰在空中跳跃不定,照亮了整个战场。 与此同时,表面由木屑冰构成的巨型盾牌垂落贴向地面,硬生生地磨断了部分确实钩入盾内的箭矢,然后翻转着朝向天空,通过先融化再冷凝的方式恢复了先前的损伤。 由于主要使用天地元气作为能源,并兼有亦可利用冷源的热气机动力,灵脉机甲大量运用了能够在寒冷环境下可自行修复的冰类材料,基本上无需担心被单次弱小攻击累积后破坏的可能。 尘埃尚未落定,机甲们便已调整好姿态,向前冲去,它们的下肢不断地将地面撕裂出深深的痕迹,每一次的迈步,都伴随着四处飞溅的碎石,令地面颤抖不已。 甚至还没正式使用主战武器,仅仅是凭着巨大的冲击力和弹跳性能跃过一处处战壕深沟、巨石盾阵、泥沙陷坑,灵脉机甲腿部的锋刃便已令成百上千沿途的人马化作了残缺的尸体。 它们在敌群中左冲右突,队形始终保持完整,犹如一条坚不可摧的长龙在敌军中穿梭,以雷霆万钧之势,运用出神入化的切割战术,犹如快刀斩乱麻,瞬间便将敌人的防守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相比之下,突厥军的阵型如同散沙一般,显得弱不禁风,一路上血肉横飞,再无阻拦,直面机甲的敌人此时只知四散逃命,完全没有还击之力。 尽管无数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机甲,却无法穿透它们坚固的盾牌和金属外壳。刀锋型下肢在挥舞中带起一片片火花,那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也是战争的交响曲。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突袭,一旦发动,便将敌人逼入了死地,没有留下任何逃脱的缝隙,灵脉机甲的冲杀迅猛如雷霆,一下子就将敌人打得溃不成军,乱成一团,完全失去了协同作战的能力。 突厥人的抵抗虽然顽强,但面对这种史无前例的巨型战争机器,即便是东突厥心灵修为最高的武尊毕玄,其信心也不禁开始了动摇,眼神中多出了焦虑不安。 没有向山岗上敌军帅旗所在之处再望上一眼,他猛然调转马头,朝着最末尾的一台机甲直追而去,手中月狼矛斜指苍天,神色从淡漠冷酷转变为了前所未有的奋勇与壮烈; 可见毕玄面临种族危亡之刻,已然把自己的生死抛在脑后,他不再是东突厥高高在上的武尊,亦非是阿史那王族辈份最长的圣者,而是一个为族人拼命的普通勇士。 只见毕玄苦修的炎阳气场全面展开,散发出似可融金化铁的恐怖高温,仿佛要把整个战场都燃烧起来,尽可能地拖延这些灵脉机甲的步伐。 然而,跟他想象中的不同,当毕玄最终以战马力竭殒命为代价,强行突入了寇仲所在机甲的后方之处,对方除举盾外的另一条巨臂携着一根长鞭倏然横扫而来,上面闪烁着耀眼的电光; 虽是长达数丈的电极钢鞭,但其招法中却隐约透出了玄妙的刀意,流水行云,藏巧于拙,似是简简单单的一鞭,千变万化尽寓其中,凭借着武器长度的巨大优势,令毕玄不得不接下此招。 顿时,方圆百丈都被这道刺目的电光照亮。空气中充满了激烈的电鸣声和火焰的灼热气息,令毕玄心中生出了一股难以言表、仿若被时代遗弃的哀伤,明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将月狼矛朝着长鞭直刺而去。 月狼矛与长鞭在空中碰撞,发出震天的巨响。强烈的电流顺着月狼矛流入了毕玄的体内,让他感到一阵酥麻,但终究是勉强挡下了这一击的威力,且将敌人的鞭梢削去了尺许的一小截。 虽然历经长途奔袭、大量战斗,但几乎放下了一切过往荣耀的毕玄在交手上却丝毫未显颓势,渡过了开局对高压电流艰难的适应期后,紧紧地缠住了寇仲这台力量更胜于他的机甲,但也仅仅只是一台而已,对于战场的大局并不怎么重要。 “砰!”又有一大批纵火飞鸢从丘上直冲往高空,爆开一朵血红的火焰,光照大地。蔓延开来的火焰在突厥人营帐的最深处跳跃,照亮了机甲们的身影。 它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更加威猛,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战争之神,给曾经主宰大草原的突厥人带来了无情的死亡和毁灭。 沿着突厥军防线方才被强行撕裂开来的裂缝,远征军其他几支快速部队犹如蜂拥而至的蚂蚁,将逃亡的敌人无情地截杀,每一个角落都未曾放过。 胜败之局已经确定,现在只看能斩获多少敌人的首级。 尽管颉利、毕玄、暾欲谷等人拼尽一切,希望能挽狂澜于既倒,只可惜自古以来从没有一处地方比战场更是现实和冷酷,败局若成,即使孙武复生,孔明再世,也回天乏力。 这一战直杀到当日黄昏,由李靖统率指挥的安国远征军取得全面胜利,突厥人与各族联军的数十万雄师,伤亡超过八成,可以说已是全军覆没。 “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在残军败将退却逃往后方的狼山连寨时,李靖犹如猛虎下山,又乘胜追击,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将无定河、海流免河、朔水尽数化为血河,如同地狱般的场景让人心悸。 毕玄、赵德言、暾欲谷等人当场身死,颉利也仅以身免,带着残军退向大草原的更深处,将这片充满神秘色彩的狼山祭坛,对突厥人具有重大意义的草原圣地,拱手让出。 然而,没有了荒原地形的限制,在平坦广阔的草原上,根本无需更强大的灵脉机甲参与,速度超过马匹的战车已经能够像狂风般席卷草原,让敌人望风披靡。 朔方一战后,远征军紧蹑突厥残军之尾,先后在定襄等地多次接战,五战五胜,俘获了颉利可汗和大量突厥的小可汗,令包括东突厥王庭在内的多座重要城市回归了华夏的怀抱。 边境线也推进到了狼居胥山和燕然山一带,且由于后勤供应充足的原因,可以长时间派兵驻守,而非像汉朝那样只能刻石记功。 几乎与此同时,西突厥与吐谷浑以为可趁东突厥跟安国主力对峙之际趁虚而入,派出了三十多万人马的联军,试图夺取武威、张掖、敦煌等位于河西走廓的边塞重镇,但却遭遇到了强烈的反击,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西突厥联军的野心瞬间浇灭。 秋末赵青召集训练而派出总计十万人的远征军,跟东突厥联军最终决战的只有三万多人,剩下的除了驻防新收复的地区外,自然是被派到了其他地方。 这支庞大的军队如同一条巨龙,蜿蜒穿越草原、沙漠、高原,克服了重重阻碍,将所有的敌人尽数吞噬。在交战之中,同样击溃了西突厥的联军,径直攻入了西域深处; 数战连胜,拿下了西突厥王庭金牙山,吐谷浑首都伏俟城,驻军当地,基本上平定了西域的隐患。 由于战线拉得很长,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远征军在损失近三成的情况下,经历了无数的困难和挑战经过漫长的努力,终于圆满完成了横扫周边诸国的战略目标; 可当他们完成任务的时刻,已经是第二年的新春。虽然边塞地区的雪花依然飘落,寒风呼啸,但是在最关键的区域掌握权上,已经发生了改天换地的变化。 …… 寒冬即将过去,春意渐浓。河畔从战火中幸存的小草,正努力地从土壤中探出头来。 昔日的朔方战场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凌厉而又古老。荒草蔓延,描绘出历史的轮廓。冬日的阳光洒落在泥土上,显得苍白而无力,却也无法掩盖那深深渗入土壤的斑驳记忆。 寂静的山岗之上,赵青思绪飘渺,随意且轻盈地漫步着,倾听着此地的风声和沙鸣,却仿佛能触摸到这里曾凝聚的鲜血与生命,感应到无数逝去英魂烈魄们的呼吸,心灵隐约与战场上生死的韵律形成了奇异的共鸣。 “难怪,主世界的劲力体系在军队中极为普及,且能让成千上万的神劲高手冒着巨大危险为国尽忠,英勇牺牲。” “一场各种情绪波动都强烈到极点的大规模生死厮杀,确实可令神劲的修行进度迅速提升,加上本国军方所提供的大量珍稀修行物资充当奖励,无疑是后劲乏力者突破境界的最佳场合。” 心念微动间,她从当初曾作为一方指挥台的山岗处飘然落下,乘风飞向数里之外河道已发生小幅变化的无定河对岸,越过漂满浮冰的河面,来到了原突厥军主寨被焚毁后的遗址。 只见这里大火吞噬过的痕迹清晰可见,残垣断壁,破瓦残砖,凄凉而悲怆,遍地是被烧焦的黑色痕迹,草木皆无,只剩下空旷的荒野和沉寂的废墟。 也就是在这片废墟正中央被特意清出的一块空地处,赫然立着一块五尺高的普通石碑,上面刻着“武尊毕玄之墓”突厥文兼汉字两列大字,字迹苍劲,让人知晓这位曾名震天下的大宗师级人物就埋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虽然赵青现下的武学修为远高于毕玄,但其人作为东突厥的精神领袖,从本民族的视角来看品行并无任何可指摘的地方,因为两国开战的原因而身死败亡,也让她生出了几分感慨。 随着赵青的缓缓走近,石碑背对着她的另外一面,一位长发披肩的白衣男子从倚碑而坐的姿势转为站了起来,其人骨架极大,却没有丝毫臃肿的情态,更令身上的白衣具有不凡的威严气度,使人不敢生出轻忽之心。 “生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当赵青正式见到这一位来自高句丽的“弈剑大师”傅采林时,对方也恰巧转过了身来,显露出了他古怪而丑陋的长相,发出了打破此地静寂、出人意料之外的问询。 虽然傅采林的五官因翕聚而显得局促和比例不当,但他眼眶内灵动如神的一双眸珠,却有如夜空上最明亮的星子,嵌进恰如其分的长眼内,天衣无缝,闪动着永恒深邃对生命无限恋栈的神采。 曾经纵横草原的东西突厥相继覆灭,身为高句丽的守护者,他自是生出了强烈的危机之感,远赴赶来了此地,凭吊着武尊毕玄的逝去,也因此偶遇上了为另一件事而来的赵青。 体会着这一个问题中蕴藏的道意,赵青并未对这位导致杨广三征高句丽失败的主要责任人立刻出手,实际上,在她看来,一位大宗师肯为他的国家奉献良多,奋勇抗击敌人,无论民族异同与否,都是值得人尊重的。 而在武学与剑道上的成就,傅采林自是早已被她甩在了后头,但涉及到“生命本质”“存在与目的”这种触及哲学、道之阐述高度的思考,对方仍算是跟赵青地位平等的大家,而非因家国之事不得不产生冲突的敌人。 只见傅采林轻轻吁了口气,悠然神往的思索着道:“生命同时包含着有限和无限,觉知自己就是通向认识存在的唯一途径。每一个生命的存在,都是在永无休止的生长和衰败中燃起的火花,生命长河的片段零波。” “若人能睁开心灵的眼睛,穿透一切贪嗔、迷惘、恐惧、私欲,他将可看到自身和环绕在四周的神迹。不论你我如何卑微或伟大、愚顽或智慧,本身都是一个神迹。” “生命是整个存在的巅峰,众生中只有人有自由的意志,能为自己的存在作出反思,作出抉择。正因为此,我的生命一直在寻找某种不得而知的东西,认为它可以为生活带来更深层次的意义。” 说到这里,傅采林目光落在赵青身上,神色恬静,似在期待着她也给出自己的答案。 “不错,除人之外的生命我并不知晓,但就人而言,我觉得生命的目的,应该是多层次的,且最重要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执着追求,每个人都不尽相同。” “对我而言,这个追求的目标,大概是探索无有穷尽的未知,了解、总结、运用自然的法则、宇宙的规律,以此来领悟那无涯的大道……” 赵青点了点头,对傅采林的话表示认可,接着随手拂拭自己的眼睛,朝着原战场的方向眺望而去,仿佛看见了什么隐藏的事物,淡然开口道: “或许,到了另一个地方,我们对于生命的领悟,将可生出新角度的看法。” …… 第三百六十四章 劝与反劝,分身潜进(4k) “最初我习武练剑的目的,只是为了在充斥着疯子和无知的世界里自我保全,不被别人被剥夺享受生命神迹的权利,希望打破生活中平庸和重复的闷局。” 顺着赵青的目光向外望去,却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傅采林心中微怔,对她作出如此回答并不感到意外,接口述说道: “而在我做出对此思索的同时,我从仇恨罪恶和争权夺利的泥淖中爬出来,清楚看到存在于人与人间种种丑恶和没有意义的愚蠢行为;看着其如何构成人的阴暗面,如何破坏生的乐趣。” “战争,毁灭无数生命的战争,正是我所不能理解、最为厌恶的事物……傅采林想不明白,打破和平安乐的局势,或许对一般的平庸人物有着很高的政治意义,但到了你我这个层次,难道还看不透其中的虚幻吗?” 毫无把握在武力和国家军事实力上抵挡赵青一方,心系高句丽的傅采林在偶遇她之后,果断选择了用言语辩论劝说的方式,期盼对方能够认同自己的想法,从而放下对本国的敌意。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应该太过单一,有时候还得换上一换。”被傅采林的话引导着得出战争无意义的结论,赵青亦只是微微一笑,开口回道: “傅大师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我停下对外扩张的战略,至少不要让高丽国像当初杨广三征那样陷入战火之中,人口、财富损失惨重,乃至于出现亡国灭族的危机。” “说起来,我倒是想反问大师一个问题:大师跟其他高句丽人都有着怎样的关系,为什么一定要冒着风险替他们出头,是否也同样未看透心中的虚幻?还是有着另一种合理的解释呢?” “换句话说,高句丽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生出这样的想法?总不会毫无缘由吧。” “另一种解释?给了什么‘好处’?”听到赵青看似直接否认甚至贬低爱~国主义的言论,傅采林并未像一般的高句丽人那样气愤交加,而是神色平静地思考着其中的含义,因此也很快隐约有所体悟。 跟毕玄出身于突厥王族阿史那氏、被整个东突厥尊为圣者,靠着族中上乘武学和以突厥名义至秘族处进行交流,始创与秘人武功颇为相似的“炎阳大法”,因此自然而然承担起了国家民族之重任大不相同; 傅采林的武功是他周游列国博览众长所创,最初的出身仅是高句丽的平民,甚至在杨广进攻高句丽前毫无名声,因为自行组织义军对抗隋军,接连挫败杨广之师,方才名震天下,被尊为本国的精神领袖、民族英雄。 他之所以在武功大成之后,面临家国危难挺身而出,主动负起了本该让高丽王解决的重担,自然是源自于对高句丽民族的热爱,并未渗杂半分名利上的因素,目的非常纯粹。 “因为出身血统而对本国人民群众所生出的归属感、认同感,并认为本国人民对社会稳定作出了重大贡献,且这个环境在潜移默化中有益于你研究武学和生命的意义,应该就是你愿意为国付出的原因吧。” “所以,你想要守护的并非是以高丽王为代表的上层贵族,而是国内占据绝大多数,没有什么权势力量、有如你曾经那般的普通人。” “《礼记?礼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吕氏春秋?贵公》亦有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人之天下也。阴阳之和,不长一类;甘露时雨,不私一物;万民之主,不阿一人。’” “若没有‘天下为公’的观念,肉食者之外的普通人,只需要关心自己的利益就可以了,又何来忧国忧民的想法?” 运用先进的理念迅速指出了傅采林“爱~国”的本质,赵青的神色悠然,语调平稳而坚定,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场。她的眼神明亮而深邃,似乎可以看穿人心,让人无法抗拒她的逻辑。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安国不同于当初的隋朝,即便派遣大军‘接管’了我们高句丽,也不会影响到中低层的普通民众?”傅采林愣住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反过来被对方说服的趋势。 知晓“天下人之天下”的含义,傅采林终于明白了赵青作为武学大宗师却“浪费”时间去担任皇帝之位的原因,理解了对方真正把天下人放在心上的胸怀,也隐约悟出了更高深的人生境界。 赵青微微点头,她的语气平和,仿佛在安抚傅采林的疑虑:“实际上,对于大多数的平民百姓来说,安国即将开展的军事解放行动,不仅无害,更是有利。” “打破高句丽长久以来森严的等级制度,无疑可以让普通人增加上升的机会,增加社会的生机活力,基础的生活水平也在新技术的支撑下变得比原先更好,人人安居乐业……” 他们朝着刚才眺望的方向缓步前行,赵青开始详细地解释道:“而对于自愿接受我方军事接管的上层贵族、官员,比如不久前重新向中土称臣的新罗王金真兴,倭国刚刚认祖归宗的山阳公后裔东汉直家族、同样是那边的推古女天皇,也可以保留原有生活条件上的待遇。” 赵青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她的语气柔和,让人无法拒绝她的提议:“与其做一个只能再享受一两年时间的亡国奴,为什么不做生活条件更好,还不用担心外敌祸患的富家翁,且在高明的养生术下确保长命百岁呢?” 目前朝~鲜半岛上共有三个国家,即高丽、新罗和百济,自杨广三征高丽惨败后,半岛上的国家自身间展开变化无常的复杂斗争; 其中的新罗一向亲近中土,近期势力不断扩张,与高丽以东崛起的地区大酋盖苏文之间冲突不断,由于被整个半岛都奉为神明的傅采林时日无多,在他逝去后三国间无疑会互相发动战争。 而通过外力干预,直接“解放”三国”的方式,原本将会蔓延至半岛大陆每一寸土地的战火,傅采林最不愿见到的局面,无疑也不会出现了,让他心中再不必忧虑此类危机。 “已有了短时间连灭东西突厥的震慑,再加上这样的优渥条件,只怕很少有人会不答应吧。”傅采林静静地看着赵青,不由得感叹道,感受到了她言语中的真诚,开始相信她并无欺瞒。 同为当世最顶尖的剑客,两人之间互相有一种默契感,因为能跟剑有着甚深的心灵联系,有着“同一个好友”,自然而然地比起主修其他兵刃者要亲近一些,也更加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 沉思片刻,这位本打算劝说赵青放弃战争的弈剑大师,最终却决定应下这个和平解放的条件,回国后将会“劝说”高丽王高健武接受这个当前最佳的结果。 而见到傅采林如此“识相”,选择了他所代表的阶级而非固执地成为敌人,赵青淡然一笑,倏地伸指朝着前方连点了数下,似是戳破了一张不知何时笼天罩地用作遮掩的薄膜,令眼前的景象瞬间大变。 就像一颗石子穿过水面,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涟漪以石子落入水中的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刹那间,整片天地开始弯曲、旋转,波动、震动,犹如一幅扭曲而梦幻的画卷,展开在他们眼前。 原本湛蓝的天空,此刻仿若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在不停地揉捏、扭曲,空间似乎变得如同流动的液体,一切都在其中晃动、旋转,残垣断壁、战场废墟、荒原丘陵,一切都在溶解,化作无数碎片,如同沙粒在风中飘散。 伴随着四周跳跃的光影,似乎倏然崩灭的环境又迅速地恢复起来,看上去跟先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大约五里之远的一座小丘顶部,不知何时多出了三座气象肃森的古朴石殿,正是战神殿的外界入口惊雁宫。 主殿雁翔殿坐落中心,左右是两个偏殿,各有一条约二十丈长的廊道相连,如两边飞出雁翼;两个副殿,以左雁翼殿和右雁翼殿为名,均以某种近乎大理石的质料所建。 虽然殿宇气势恢宏壮观,在阳光照射下巍然耸立,但却给人一种并不显山露水的感受,仿佛水滴融入大海般嵌入了天地最自然而然的秩序之中,按照天、地、人之道运转不息。 此前并未听说过战神殿、惊雁宫的传闻,目睹这神奇一幕的傅采林,不由得心中大震,随即眼中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彩,理解了赵青方才说到某个地方悟道的意思,并明晓自己过往对天地的了解还太浅薄。 紧接着,让傅采林感到更加震惊的事情,便于他眨眼间的工夫骤然发生了,无比磅礴天地精气形成的洪流,在赵青身侧数尺的位置开始汇聚起来,化作了一团混沌的精气漩涡,内部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朦胧的光芒之中,随着大量天地精气的凝聚,一具洁白的骨架逐渐显现,每一个关节都严谨而完美,仿佛是上天精心雕刻的作品,骨架慢慢变得透明,然后开始泛起淡淡的红光。 接着,十一道幽暗的灵体迅速投入其中,如同有风在吹拂,骨架上的肌肉开始生长,丝绸一般的光滑肌肤逐渐覆盖在骨头上,随着肌肉的蠕动,骨架开始有了生命的气息; 然后是血液的流动,它们如同鲜红的溪流,在经络和血管中欢快地奔腾。每一滴血液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它们滋养着肌肉,让肌肤泛起红润的光泽。 最后,是器官的形成,脑、心脏、肺、肝脏、肾脏等器官逐一长出,各自有着独特的功能,却又完美地相互配合。一切都在瞬间完成,仿佛将漫长的发育时间压缩在了这个短短的刹那。 充斥着混沌气流无法被外界观察到的漩涡中央,飘浮着一位跟赵青长相身材完全相同的少女,面容柔和而精致,却隐隐透出几分凌厉之威,秀发如同夜空中繁星的轨迹,柔顺而光泽,漫卷如水,流淌在洁白的颈背; 当少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有些茫然的双眼之际,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出了她仿若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明亮如星辰的眼眸迅速变得深邃闪烁起来,透出坚毅与智慧的光芒。 但这还不是结束,因为同样被卷入混沌漩涡中的大量荒草,纷纷被肢解转化为了细微难见的纤维丝束,并以惊人的高速编织、染色、塑形着,化作了一件简约而富有古韵的素雅青袍,披在了新生的少女身上; 衣袍的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尽善尽美,光泽如同流水般流动,随着她的动作而闪烁。袍摆随风飘动,如同火焰在跳动,上面似乎绣着象征皇权的龙凤图案,锦衣绣服,层次叠叠,却又显露出几分朴素的韵意。 当外面天地精气汇聚形成的混沌色气旋终于散开,多出了另一个仅有衣饰不同的赵青之际,傅采林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甚至有种怀疑自己陷入幻境,想要出招试探破解的冲动,心中的震憾丝毫不比见到惊雁宫要少上半分。 …… 当初借由战场气机加速修行,再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赵青在神劲阶段的修练根本没遇上过任何瓶颈,飞快地突破到了第二关“六腑显神”的境界,身神终于可以稳定地显化于体外。 参考曾经见到过文高用十二道身神凝聚元气化身的状况,她仔细研究了利用类似于“克隆”的技术,在进行了大量的生物实验后,创造出了一种血肉塑造相同躯壳的方式承载身神,大幅降低了正常附体会受到排斥的影响,令其可充分发挥力量,而不会因离体逐渐衰弱的秘法。 正所谓“得神则生,失气者死。得气者生,失神者死。神者,生之明,活之光也。气者,道之吹,动之泉也。气血和,荣卫通,五脏生,六腑调,神气舍心,魂魄具,乃为人矣。” 理论上,气血调和神气畅通的躯体,再加上类似于魂魄的身神,也就相当于创造出了一个人。 虽然不好说这门法术的效果,是否比得上文高所修的那一门,也很难确保其中不会暗藏着某些缺陷,且初生的躯体刚开始仅有化劲巅峰的力量,后继也需要正常的修练晋升,但目前看来,此法大有可能发展到完美无瑕,创造出另一个分身的程度。 不过,“脑为髓海,乃精汁之源,属水而居于火。脑为太阴,主宰一身,统领百骸,奉养营血,阴阳会于此,神气栖于此,营卫依于此。” “五脏六腑皆系于脑,五官七窍皆通于脑,血气周流而灌注于脑。” 五脏六腑这十一道身神,虽然已具备了五运六气的意象,精气神兼而有之,与形体融为一体,但互相之间仍属于独立的状态,配合程度有限,唯有总领阴阳变化的脑神方可统御它们。 显而易见,赵青现下的劲力修为,尚不足以将此法推衍修持到理论上的巅峰,至少得再加入神劲第三关方可修出的脑神,才能让这个分身之法尽善尽美。 当然,就目前而言,一具化劲巅峰的身体加上十一道均相当于初入罡劲层次力量的身神,叠加在一起,经由仅次于脑部第二重要的心之身神指挥,可发挥出的战力,亦是相当可观。 早在刚至此地战场之初,赵青就已对被不知为何突然出现、扭曲空间隐藏在小丘上的惊雁宫有所感应,推测大概率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否则不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不久前发生大战的这里。 而在跟傅采林无事闲聊的同时,她暗中探察着笼罩住惊雁宫将其与外界隔离的奇异空间屏障,在理清楚其中要点后一招破开了它的遮掩,决定进入惊雁宫中一探究竟。 考虑到此宫出现非正常的状态,且不符合三十年一现的间隔,赵青自是心生警惕,施展了草创不久的分身之术,准备让身份特征明显的分身走在前头先探探路,自己则假扮成另一个人来旁观此事的情况,使得应对的手段可以灵活许多。 判断就算有人专门谋划,但也不可能在惊雁宫和战神殿外瞒得过自己,她心念微动之间,已然收敛气机隐匿修为,易容改装成了比较熟悉的石青璇模样,跟在了“赵青”的后头。 至于傅采林在边上见到了这一幕,是否会泄露其中机密,赵青表示自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且有着“他心通”的感应,根本没必要担心对方出现背刺的情况。 ……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三不朽,探秘与代价(4k) 简单地布置了一番,赵青一行人向着数里外小丘上的惊雁宫迅速行去,注意到这三座石殿都是用一种看来似云石但又带有金精乌母那类钢质的不知名物料所建,且大殿的支柱上满是造型高古的浮雕。 其中的每一扇殿门,则为各一种近古风格的巨型铁门,高两丈、阔四丈,厚约一尺,足有三十多万斤之重,需要十名二流好手方可勉强推开,不由得让人生出震憾之感。 在元初的时候,忽必烈之弟思汉飞研究惊雁宫殿柱上的浮雕图案,他多年来南征北讨,曾阅典籍无数,更是踏遍天下,但对于浮雕上的事物,却是一无所知,可见这些奇禽异兽所在年代之久远。 不过,这毕竟是数百年后的元朝,尚未历经过安史之乱、黄巢起义、靖康之乱的当今,前隋保留下来的各类古籍,总数达三十七万卷、七万七千类之多,被杨广下令藏于大兴嘉则殿、洛阳观文殿中,并未像历史上那样大部分毁于战火,到唐朝时只剩下八万余卷。 不得不说,隋朝在文化上确有很大的贡献,杨坚下诏“献书一卷,赏绢一匹”求书,让过往因南北分裂和长期战乱而遗留民间的书籍为官府重新收录,恢复了先秦、汉代的文化传承; 而到了炀帝时期,虽然杨广当皇帝不怎么样,但他个人的文学艺术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十分重视图书的收集,延续了杨坚的政策,且像《汉书十志》《文德殿目录》那样进行了系统性的整理,在短短几十年间,藏书量就超出了以往任何朝代。 这也是当初“推山手”石龙见到宇文化及自称要将《长生诀》献给杨广,怀疑杨广有可能解读得出其中内容,因此竭力反抗,不愿让昏君延寿长命的缘由所在。 由于占领洛阳、大兴时几乎未动干戈,赵青全盘继承了隋朝秘书省藏书卷,并耗费了相当一段时间览尽了《隋大业正御书目录》经过整理后的三万七千余卷古籍,其中包括了很多后世失传的书目,例如《邹氏传》、《夹氏传》等春秋史书,秦国史官所着的前朝史书《周书》、陆贾所着《楚汉春秋》,项羽所着兵书《项王》等等,让她深刻感受到了中华文化的厚度。 实际上,在阅览大量古籍的过程中,赵青也生出了像班固那样整理它们的想法,并准备从新征服国家收集到更多典籍,且理清楚之后,召集大量学者一齐提炼其中的思想精华; “杂糅百家、兼取各家、包容并蓄、联结整合”,吸收儒、道、墨等诸子百家的思想,将不同学派的思想进行融合和创新,从而形成专属于自己的道学流派,类似于杂家宗师吕不韦让三千门客合着出《吕氏春秋》的情况。 虽说赵青算起来是道家的人,但她对老庄思想中的某些消极观念并不完全认同,相反,她认为儒、法、佛、墨等思想均具有不可忽视的优点和价值,可以对许多道家经典未涉及到的领域予以补充。 因此,赵青致力于从这些不同学派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它们融为一体,并融入前世的科学思想和严谨逻辑,旨在以道家思想作为基础,开创出一个新的流派学说,从而能够与先秦诸子相媲美,甚至超越他们。 《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绝祀,无国无之,禄之大者,不可谓不朽。” 既然已经在此界做到了立德、立功的前两个“不朽”,赵青自然也试图以最完善的方式着书立言,除了留下大量武学典籍之外,也要在思想上取得一定的成就,达至“三不朽”的传世境地。 先前她整合道教佛教,让慈航静斋、静念禅院等佛门宗派变成“道宗”,归入新的“道盟”之中,正是为了传播这个新思想流派而作出的前期准备,让改良后的“新道家”,或者说“新杂家”,成为了后世的主流思想; 同时,根据“新道家”流派对天、地、人、道的阐释解读,来像《道德经》那样起到指导自己修行的作用,不再因后续融合吸收其他先进思想、高深典籍而变动其中的核心,以此来疏通未来前进的道路。 每一个世界,既然带不走其中具有实体的资源,自然得换一个角度收集非物质性的其他东西: 刚开始只是武学秘籍,然后是作为武学理念来源的佛道经典,再延伸到更广阔的思想流派,最后逐步汇总、汲取古往今来全天下人的智慧,将其融会贯通,以此作为一方世界最宝贵的财富。 …… 言归正传,由于览尽了三四万卷正御书,并看过了数量更多的图文画册等杂书,赵青的见识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再加上前世的现代认识,比起区区一个思汉飞胜出何止百倍。 因此,她很快就辨认出了殿柱浮雕上一些极其罕见的上古异兽,如水駹、靐鲑、五角龗等等,仅有一些先秦古籍的残篇中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怎么其中有几种异兽,看上去似乎是剑齿虎、巨犀、洞狮之类早已灭绝的古生物,甚至还有仿若暴龙、翼龙、蛇颈龙的图案?” “是惊雁宫早在数千万年前就已建立,还是远古生物因为多出了天地灵气的原因一直没有完全灭绝,又或者是有高人通过某种手段得到了它们的信息?” 当赵青仔细观察殿柱上的石殿的时候,由她的心之身神控制的分身也琢磨透了相应的机关,锁定了侧殿通往地下的暗道入口。 本待要运使极阴极阳罡气合击,尝试在随时间不断的正确通道处强行破开一个缺口,但当“震旦”“寒武”两柄神兵飞舞盘旋,即将输出元磁风暴碾碎被此地大阵加持过后的奇异石料之际; 伴随着轧轧声响,地面上缓缓现出了九个三尺见方的入口,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大殿的中心,每个入口约隔看一丈的距离,里面黑沉沉的,仿如通往幽冥的无底深潭。 从惊雁宫的古朴形制猜出这里面隐藏了远古的奥秘,跟着赵青两人的傅采林不禁心中微动,手上亮出了他那把名震天下的弈剑,剑长四尺五寸,阔两寸,泛着荧荧青光,握柄和护手满布螺花纹,造型高雅古拙。 即将进入如此神秘莫测的遗迹,进一步了解到生命的意义,就算以傅采林大宗师级数的心境,亦是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同时也心生警惕,提防里面有着威力惊人的机关、异兽,作好了随时出招守御的准备。 随手凝出了八柄冰剑,操控它们飞入了八个不正确的入口内,以此来探索其中机关的运作方式,赵青迅速跃入了那个算出来正确的入口,刹那间坠下了数十丈,落在了一张疑似碳纤维织成的银色巨网上,然后来到了下方的平地上。 再放出一个明亮的光团飘浮空中,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她见到了此处巨殿的九道门户,再次凝出八柄冰剑钻入其中的八个,自己则向着正确的门户而去。 大约斜向下走过了二三十里路程,理论上已至距地表千丈深的地方,赵青一边吸收解读着十六柄冰剑探路的细节,一边来到秘道尽头红光闪烁的瀑布外面,进到了战神殿所在地下湖的区域。 感应到穿越瀑布的时候似乎也经过了一层奇异的空间薄膜,她心中若有所思,在地底巨湖的上空看向离他五里许的湖心,一座完全被庞大至极建筑物所覆盖的孤独小岛,岛上石殿呈现出边长九十多丈正方体上半截的形态。 简单地估算一番,加上高出水面九十多丈的巨大台基,整座战神殿所用的石料至少也有三千万方,总重肯定超过了亿吨,即便是在前世,无疑也是史上最大最重的单体建筑。 而朝着战神殿周边的水域望去,只见湖水深不见底,充满各式各样的生命,例如发光的怪鱼群,在掩映红光的湖水里,成千上万的联群出没,又或似蛇非蛇的怪物,有无数触须的大圆球形,巡游而过的巨形怪鳖,千奇百怪。 四周远处的壁隙,地火闪灭,这处虽深藏地下,空气却是清新甜美,且天地元气格外充沛,环境很适合修练。 地下湖海平静的水面,不断翻起水泡浪花,充盈着无限的生机,间中有奇鱼怪物跃离水面,发出拍水的异响,在隆隆的瀑布声中,透出一种充满动感的节奏。 这些生物,都属于刻在惊雁宫雁翔殿内的奇禽异物,但并非浮雕上的全部,毕竟这个地下湖的直径只有十里,可没法让太多物种长久地繁殖下来,绵延至今。 根据赵青感应天地推衍出来的结果,像这样灵气浓郁的地底湖泊,等同于地球这个星球身上的“窍穴”,通过地幔柱“经脉”与地幔地核所在的“丹田”相连,共有三百六十处,加在一起,才是这些远古异种全部的生存区域。 虽然对岛上只以出游意念匆匆来过一趟的战神殿颇为看重,但她并未直接飘飞跨过湖水来到对岸,而是随手凝水化作了一条冰质小舟,三个人都登上船只,向着湖中央缓缓驶去。 很快,在一群怪鱼的簇拥之下,一只人首鱼身怪物的头部狰狞浮出了水面,满头绿发在水中向后飘扬,一对巨眼绿光闪烁,模样骇人听闻。 “《山海经·海内南经》言:‘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这个怪物居然长着人的脑袋,莫非与氐人族有关?” 看出这只身长丈余的怪物体内蕴藏着堪比顶尖宗师的力量,但智慧程度最多只有野人的程度,赵青心念微动,对它所在族群的起源生出了兴趣,主动驾驶着冰船朝着人鱼的方向而去。 见到自己眼中燃起绿焰表达出这一小片水域霸权的归属,对方几人仍没有停下入侵领地的举动,人鱼怪物不禁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沿途带起了一条白色的水线,朝向冰舟笔直冲来。 眨眼间,船头的湖水“哗啦”一声分开,怪物迫不及待,整条冲离湖面,两只仿如鱼鳍的蒲状异爪在空中挥动,似乎准备好了在船上噬咬敌人,展开一场惨烈的厮杀。 与此同时,傅采林的弈剑亦泛起青湛湛的异芒,画过超乎人间美态,具乎天地至理的动人线条,剑锋刹那间聚凝起一片水雾,似若云霞缭绕里的不灭星光,流星般往人鱼双目间的位置奔来。 虽说“弈剑术”遇上不熟悉的敌人初时威力无法尽数发挥,需要一段时间营造有利局势,但手持神兵利器对上一只没有灵智的怪物,纵然他不知其习性如何,还是很有把握于数招间将它干掉的。 尚未等到弈剑锋刃直刺入人鱼的脑部,冰舟四周倏然亮起了一片宛若彩虹光芒般的剑影,笼罩形成了一个径达十丈的球体,内部有十数个如有实质的人形闪烁不定,挥洒出了第二重更密集的剑光。 刹那间,连同这条人鱼以及附近两条小人鱼在内的十来只异兽,一起被以剑丝穿入了它们的穴道经络,在封住它们行动能力的同时,亦让赵青探清楚了这些怪物体内的构造情况。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抓起,人鱼怪物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重重反向压在冰舟的甲板上,绿发等不必要的装饰眨眼间消失不见,只余下一条仰天躺倒露出鱼腹的裸鱼,褪去了狰狞凶狠的神色。 在旁边惊叹于赵青这一剑中施展出的玄奥变化,隐约体悟出自己“弈剑术”想要进一步发展,需要打破原有的棋局规则,从一次下一颗子变成一次连下多颗棋子,甚至于将棋子转变为“棋盘”,傅采林不由得心中剧震,显露出急欲求询追问的神色。 然而,当他收回弈剑,不知该向哪个赵青请教的瞬间,却瞥见对方两人均脸色微变,显露出了凝重的神态,走近了那条人首鱼身的怪物,略一犹豫,便将其放生回了湖水中。 “除了多出了一个鳃外,人鱼体内的器官组织,居然跟正常人几乎没什么区别,跟一般的鱼类大相径庭,只是个头大得多,且似乎天生就能御使绿焰的力量。” “参考《山海经》中氐人是炎帝后裔的说法,难道这种人鱼,最初竟然是从人类变过来的吗?” 本是随意而为之的一次检查,却让赵青心念起伏,怀疑此类人鱼很可能有着离奇悲惨的过去,紧接着感应到了里许外游过的魔龙,千级石阶底部背负河图的石龟,以及正从战神殿门口缓步走出的中年人。 那是一位壮硕的男子,身形如同经过岁月磨砺的古老山石,坚韧而稳固,穿着朴实无华的布衣布鞋,眼神深邃如海,仿佛蕴含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智慧和洞见,看清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追寻生命的意义,获取更强大的力量,有时候也得付出失败的代价……不是吗?”只见此人赫然正是赵青曾见过一次背影的“天魔”苍璩,他将惊雁宫入口开在了朔方战场上,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缘由。 …… 第三百六十六章 混沌之海,轮回对决(4k) 也就在这时,湖里的魔龙似乎感应到了陌生来客的出现,从深水区钻了出来,浑圆的身体长达三丈,披满绿绿红红的厚甲,四边弹出四只似掌非掌、似爪非爪、长满鳞蹼的大脚,尾部尖长,在身后有力地挥动。 牠的头特别巨大,顶上有两只如羚羊的小角,头上每条绿发粗若儿臂,在两边垂下,绿眼大如灯笼,鼻孔扁平仰起,大口紧闭,口下生满针刺般的短须,与传说中的龙有七分酷肖; 但依赵青看来,倒像是刚才那条人鱼的变异放大版,同样有着绿发,眼中燃烧着绿焰,在力量上则是人鱼怪物的十倍不止,灵性亦高出不少,也许是湖内人鱼的源头,或者有着其他的关联。 似乎知晓赵青的实力远非自己能敌,富有灵性的魔龙并未像人鱼那样显露敌意,而是主动发出了一股低沉温和的啸声,如泣如诉,声音抑扬顿挫,悦耳非常,仿佛在表达出牠的欢迎。 “此殿中秘藏的《战神图录》浮雕,可谓道家无上圣典,以战神乘龙冲抵九天之上,化身虚空大日火球,再逐步分裂衍化出亿万星辰、无尽寰宇……” “其中蕴含的修行至道,早已超出了一切世间典籍所载,几可以追溯到万千宇宙生灭的起源,从而破开无垣虚空对这方宇宙的束缚,进入孕育无穷个宇宙的混沌之海。” “然而,先超脱普通的空间进入到虚空的世界,再超脱虚空离开这个孤独隔离的荒岛宇宙,其中艰难险阻,可想而知。若是修习此功,却心中尚有魔念,所成就者则不再是破开九天的战神,而是祂跨下骑乘的大龙。” “像这条堪称湖中霸主的魔龙,本是远古时期开创魔道雏形的绝世奇才,却因为没有塑造出万世不移的坚韧道心,在修习无上神功时无法控制地向龙形异兽转变。” “最终,他失去了自己曾拥有过的一切,连记忆都因每隔四五百年一次的轮回而逐渐消褪,遗忘了除战神殿和地下湖外的所有事物。” 隔着千级石阶和里许水域,天魔苍璩的话语声像是抹去了远近差别般,在此地每一个角落以相同的音色语调响起,仿佛有千百个人在一齐开口,逐步揭露有关《战神图录》的秘密。 按照他的说法,无论湖中那只实力犹胜大宗师的魔龙,还是总计数十条的人鱼怪物,都是修习《战神图录》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之后的结果,尽管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和漫长的生命,但也从人身化为了怪物,再难以复原如初。 “也就是说,《战神图录》的修行有两种结果,前者修道成就‘战神’,后者修魔化作‘异兽’?嗯,却不知荒岛宇宙、混沌之海,是怎样的存在?” 天魔苍璩的大致形象,赵青早已从《魔道随想录》中了解到了一二,很快便根据其人的高深修为辨认出了他的身份,同时也对魔龙等异兽最初的身份有所猜疑,推测应该是据传本为炎帝后裔的蚩尤和他的亲族。 虽然现今魔门两派六道是在邪帝谢眺的手上建立的,作为他们立派之基《天魔策》十卷则来自于更早些时候的天魔苍璩,但魔门武学和思想的最初起源,一般认为是曾与黄帝争锋的蚩尤,有着可追溯到远古时代的漫长历史。 当然,从蚩尤练错神功化为失去记忆的魔龙来看,此界武学并非一定是越古老越强大,身作魔门后辈的苍璩汲取诸子百家精华,且得到道家真传,首创由魔入道之法,反倒后来居上,取得了更高的成就。 此外,魔龙每隔四五百年就会进入某种特殊的轮回“转世”,需要重新积累记忆,也正好解释了《破碎虚空》中早于传鹰三十年入殿的当世第一土木宗师北胜天,其人武功普通,竟然能在里面随意探索,却没被魔龙袭击的原因。 大概率,那段时间魔龙正处于“转世”重生的阶段,无法正常活动,所以并未伤害估计连先天都不是的北胜天,而等到传鹰入殿之时,仍只是新生不久的雏嫩状态,一番搏斗后竟与之结交成了朋友。 念及于此,赵青也感应到现下的魔龙心理年龄并不算大,在湖面上翻腾飞舞了一会,以展示牠的活力和欢欣后,主动潜入湖底,探摘了一些湖内植物的果实,衔在口中。 当冰舟驶至战神殿所在的孤岛边缘之时,魔龙恰巧从水中重新钻出,将其放在了紧接着湖畔的石阶最底部,就像是在献上迎宾的贺礼一般。 虽然魔龙长着不少绿毛的血盆大口并不怎么干净,可这毕竟是牠的一番好意,因此赵青将其中的几颗奇珍异果捡了起来,装入了她随手编出的袋子里。 “任何事情开始了,就会有终结的时刻。似是无边无际但事实上有限的宇宙,也并不例外。在难以被言语描述的混沌之海,散布着无数的岛宇宙,她们只是茫茫沌海中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小点。” “岛宇宙一个一个的诞生,一个一个的毁灭,从无而有,由有归无,似是没有什么原因,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永不休止地起始生灭,时间在你我前面、也在后方无限地延伸,既是刹那之间,亦是无始无终。” “在这超越时空、超越宇宙的伟大存在面前,无论你我这般超卓于世的修为,还是最弱小的微型菌虫,都只是毫无价值意义可言的尘埃,终其一生,亦难有从宇宙出口探出头窥见混沌的可能。” 伴随着湖水打在石阶上所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天魔苍璩自千级石阶上缓步而下,口中感叹不已,隐隐透出深沉和近乎绝望的悲哀,他背后的战神殿气象万千,高踞在上,不禁使人生出疑幻疑真之感。 石阶最下的几级浸在湖水里,一只长丈余高八尺的大石龟伏在石阶的最低处,似是刚要离水上岸,后脚还浸在水里,昂首朝向高高在上的正门,其造型雄浑有力,巧夺天工,远观已是几可乱真,近观其纹理鳞甲,更是无微不至。 从冰舟上跃至岸边,赵青一边思索着苍璩话中的含义,心中若有所思,一边凝聚起了层层云雾置于脚下,整个人飘浮至石龟上方,仔细打量着龟背上错综复杂的符号图形。 只见这些图案之中,不仅囊括了河图洛书流传于外界的版本,且还要复杂得多,远比当世的易理术数更加高深,大概率是建立战神殿的高人所留; 在她看来,表面上是记录战神殿运行规律的示意图,让来者明晓这片区域都有着怎样的机关变化,但亦是一个可以变幻无穷的信息系统,可以解读出近乎无限的玄奥道义。 更进一步来看,这个非正常语言文字可以记述的神秘信息系统,似乎正是在演示通过至阴至阳互相转化、提炼出更高阶精纯能量的方式,且具备着广泛的适应性,实有惊天动地的价值。 当然,跟苍璩口中可以二次破碎虚空、超脱当前宇宙的《战神图录》相比,显然还是差了一大截。 实话说,战神殿的秘密能够涉及到孕育亿万岛宇宙的混沌之海,如此高端的世界观,确有几分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正当赵青用心推衍石龟图案,隐约对天地之数有了更深领悟之际,天魔苍璩后方的殿门口,忽然间多出了一个身穿儒服、外披锦袍的中年人。 此人身形高挺笔直,潇洒好看,两鬓带点花白,面相有几分酷肖下方正假扮石青璇的赵青本尊,目光却是寒如冰雪,似是不含任何人类的感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奇气质。 刚从庄严肃穆的巨殿中走出,他便在向台阶下远望时注意到了赵青此时的模样,冷酷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嘴角挂着一丝浅淡的笑容。 石之轩?看来外面的惊雁宫已经开了有一段时间了,以至于此人比我更早进入到了战神殿内,且似乎得到了苍璩的指点? 感应到上方紧紧盯着自己的视线,赵青立即认出了这位因对魔门清洗而东躲xz、在东西突厥尽灭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前代绝世奇才,心中暗暗思索,该如何妥善地处理对方。 同样是认出了石之轩的身份,且知晓其人为安国悬赏重金的通缉犯,她边上的傅采林立刻向前迈出一步,弈剑倏然出鞘,气势与之隔了百丈针锋相对,并对石之轩明显超出旧闻、似乎压过自己的精神力量而暗暗心惊。 石之轩能被允许在这个地方钻研传说中的《战神图录》,不排除其人跟另一位高深莫测的前辈高人有着某种关系,倘若他们联手袭来,我方究竟有没有必胜的把握呢? 远远望见神情似乎有些激动的石之轩自高处台阶开始疾奔而下,迅速赶超了仅是正常行走的天魔苍璩,向着自己一行人直冲而来,傅采林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烦躁之感,很想去开口提醒,让赵青不要再沉浸于石龟图案了。 拔剑守在石龟之侧,他默默地从对方的步法中推衍着幻魔身法的玄妙,试图看穿石之轩可能的招路,弈剑像在空中狂草疾书般画出无数深具某种难言美态的线条; 当石之轩终于来到十丈范围内之际,剑尖骤然在湖水上方现出漫空星点,每一点都似乎在向他攻来,又每一点都像永恒不动,有如天上的星空,在变化周移中自具恒常不变的味道。 也就是在傅石两人即将互相交手之际,赵青忽然间抬起头,跟面色漠然的苍璩似有默契般地对视了一眼,下一瞬,天地蓦生变化。 傅采林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木质建筑的顶部,外界从地下湖的昏暗变为了满天星幕和周边稀疏有致的灯火光芒。 细观之下,便可看出此地应该是一座东汉风格的大型佛寺,且远处夜里被灯火勾勒出边框的城郭形状,正与汉代的洛阳城相契合,让人不禁生出猜想: 自己是否穿越了数百年的时空,来到了始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的佛门祖庭白马寺内。 立足于寺内的一座佛塔之顶,傅采林却并未收起弈剑术的攻势,只因他看见对面的另一座塔上,竟然有一名长相与石之轩颇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直扑而来,同时注意到自己的功力修为变成了佛道兼备的属性,真气流转不再是“九玄大法”的走向。 在发觉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刹那间,他的脑海中回放起了这个身体所有者的记忆,知晓了对面那人既是为了追求自己被尊为“道门第一人”的师妹,亦是因为正魔之间无可化解的矛盾,要跟自己展开一场惨烈的决斗。 忽如其来的,傅采林心中生出了清楚明白的感应,知晓眼前这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神气勃发的青年人,应当便是石之轩所变化而成的形象,也是昔年初遇地尼的邪帝谢眺; 而“自己”现在这个奇怪的身份,理论上正是后来开创静念禅院的佛门大德“天僧”,原本跟地尼一样精擅剑法,但因为历史上这一战惨败于谢眺之手的缘故,日后弃剑不用,断绝了世俗的感情。 没有多余心绪去疏理这复杂的关系,傅采林察觉到石之轩所化的谢眺,其人虽然年龄小于自己十岁以上,但修为却毫不逊色,且在所修真气的质量上亦是明显胜过,正常情况下,此战实是有败无胜。 眨眼间,随着石之轩的直扑而来,他感到自己所处空间倏然凹陷了下去,像黏在无边际的蛛网内,难以振翼飞走,宛如深陷在永不会醒转过来的恶梦里,弈剑术的施展在精神和现实中均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也不知石之轩究竟练就了什么新法,他虽然在以空手对阵锋利的宝剑,但释放出的气场充盈着杀伐伤耗的压力,不住有千百无形锋利的气劲,在剜削敌手的护体真气。 拳剑交击声爆竹般连串响起,密集快速,石之轩在剑光劲气中进退自如,幻出一个个虚化的身影,拳掌像潮水般起伏,时强时弱,弱时引得剑势大盛,强时逼得剑光收敛,显露出潇洒写意的感觉。 然而,虽然仅用了数十招就明显压制住了根基稍逊的傅采林,但每当石之轩使出“不死七幻”中的秘招,都会被莫名生出新灵感的对方以别出心裁的手段勉强接下,强行扳平了处于下风的局势。 而在他俩以天僧、谢眺的身份尽施绝技之际,就在整座汉洛阳城的上空,身形万仞的赵青安坐于天幕一边设下的一张大如山岳的椅子上,另一边的则坐着高达万丈的天魔苍璩; 宛如两位超脱尘世、无法被凡人以任何方式探查得到的至高神灵,静静地观察着下方白马寺佛塔上的情景,她造型高古的神兵横搁中间的桌面,似要与另一方的坐者切割出楚河汉界。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涉及到极高深心层领域的精神交锋,赵青、苍璩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默契,分别将两人指定的傅采林、石之轩送入了这涉及到轮回转世的角斗场上,再互相予以冥冥之中的引导; 并非是要采用前所未有的方式来决出他们的胜负高下,而是两人想要互相深入了解对方所坚持的道法、武理,通过展开类似于变天击地大法的对决,全方面地诠释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眼下天僧跟谢眺两人之间的拳剑相斗,正是傅采林、石之轩数世之前真正发生过的场景,在建立在战神殿特殊地点的精神诱导下,再次于他们的心灵深处重演; 然而,跟这一世之后两人再没有过正式交集不同,有了后世两人的完整记忆,且多出了赵青、苍璩在边上不断作出间接的精神干预,这一处奇异轮回世界的走向,显然将与历史上大不相同。 时不时地遥遥干涉傅采林心中闪过的变招念头,从而令他使出的剑招超越了原先弈剑术的范畴,抵敌得住石之轩所使出的种种魔门秘法,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明晓直截了当的单人决斗,绝非这一场精神交战中主要的比拼方向。 在少说持续五六世、数百年的长久对决中,一般意义上的得失胜败不再显得重要,唯有前一世至后一世的衔接发展,涉及到知识传承、社会环境的种种因素,才能在极长的时间段上左右局势的变化。 正因如此,虽然说才只是见到天魔苍璩的第一面,也没怎么说话,但通过纯粹的精神感应,赵青已然明白,他们之间在最根本的理念上有着巨大的差异,而非仅仅是武学流派的不同; 必须通过特殊的方式进行推衍,才能知晓彼此间的理念谁优谁劣,最终以此来决定此界人类未来发展的方向,让未来面对末日浩劫时多出几分生存的可能。 …… 第三百六十七章 昔我心挚,道不远人(4k) 白马寺佛塔间发生的夜战,以“天僧”与“谢眺”战至真元大耗、不愿两败俱伤而结束,显出赵青在武学引导微操上的优势,然而,只不过是轮回世界最初的序幕。 清楚明白未破入天人之界,纵然是大宗师级数的高手,亦能被上千精兵加上几个普通宗师所围杀,双方不约而同地于战后开始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强大势力,而并未尝试展开第二次的单打独斗。 对于由傅采林操控、且受到赵青间接引导指挥的“天僧”来说,他的基本盘自然便是他最初出身的道门,以及新加入的佛门,以及这两家的信众;而对于苍璩、石之轩化身的“谢眺”来说,则是魔门两派六道的雏形。 借助佛道两家在朝廷处远比魔门要好得多的名声,还算不错的群众基础,知晓原历史发展方向的“天僧”,运用各种纵横手段和隐秘的控制之法获得了大批合作者,整体势力在朝堂与民间飞速扩张; 短短十数年间,就压制住了儒家成为了东汉的主流,或者说把原来的儒家几近掏空化作了自己流派用来掩饰的皮肤,并以朝廷和正道的名义宣传魔门的罪恶,组织起了一次又一次针对后者的清剿。 不过,虽然在洗白失败、几经拼斗之后,“谢眺”于汉朝地域已被切断了其势力新成员的源头,暂时待不下去了,但他很快便作出了率领魔门前往其他地方发展的决定,迁入了漠北、西域等地。 在第一世的轮回中,“谢眺”一共教导出了八位大宗师及以上的弟子,将数以十万计的胡汉民众发展成为了魔门的忠诚信徒,且拥有远比这个数量更庞大的受控制人口,可谓远远超过了魔门原历史的水平; 只可惜,他面对的敌人,乃是因得到大量先进技术后逐步占据了亚欧大陆和北非的新汉,实力远远超过前者,纵然“谢眺”裹挟流亡势力不断逃窜,仍躲不过敌人追击的步伐。 百年之后,因抵抗围杀而损耗甚大的“谢眺”,在接受禅位多年后过度勤于政务的“天僧”,先后寿终正寝,分别对两大势力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魔门一方,由于谢眺通过种种艰苦磨砺建立了严密的组织制度,先让他的义子谢泊暂代邪帝之位,使得局势保持稳定,再于很短时间内便通过心灵交感之法找到了谢眺的转世之身; 然而,在新汉方面,因扩张过快而不可避免地留下来的隐患,在天僧死后后立即连环爆发了开来,贵霜、安息、罗马叛乱不止,国内的老臣也不再忠于旧主,转瞬之间,便从所向披靡的巨人变成了危机四伏的病号。 之所以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愿迎回“天僧”的转世之身,不想让宿慧未开的他在归来后继续担任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主要还是因为傅采林治国理政的水平有限。 纵然赵青再能微操指点,传输给他数之不尽的引导信息,其人的脑袋没法一次性装下太多不熟悉的知识,做不到充分的理解,就像运行内存有限,没法使用过大的程序一般,自然也不可能达到最完美的状况。 而本就是虚拟的轮回世界,赵青也没法像外界那样凭借着读心之法了解各种人的好恶忠奸,在指点的水平上亦是削弱了不少,跟其他人已无本质上的差距,难有特别神奇的效果。 一方最开始的基本盘较差,另一方的政治素养较低,不像石之轩那样精通各种谋略,在数据上也算是平衡,没有偏向其中的任何一方,属于基本上公平的斗争。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第二世正式开始了。 当“天僧”历经种种磨难,终于重登皇位、开始平叛之际,“谢眺”所在的魔门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通过与前者敌人互相联合的方式,实力如滚雪球般迅速膨胀起来,发展成为了当世举足轻重的大国,几近可与新汉同列。 不过,由于新汉地大物博、根基深厚的原因,尽管双方一直以来都极为重视人才的培养,且魔门的集权水平和凝聚力都似乎更胜一筹,但在前者国内外的叛乱被平息之后,于整体实力发展的速度上,仍然被明显甩在了后头。 而在这一世中,苍璩首次使出了他创出的“裂魂重塑之术”,以魔种为媒介,复制补全了谢眺第一世死后散开的天地人三魂,从原本的一位邪帝变成了足足三位,高端战力大幅增长,逐渐显露出了追赶的势头; 毕竟,像谢眺这个级别的人物,已是亿中无一的存在,才学智慧有如天授,可以凭借着一己之力振兴魔门,远非一般意义上循规蹈矩培养出来的人才能够相比,突然就多出了两个,完全可以拉近双方的差距。 而随着轮回世界的局面愈来愈复杂多变,由于这算是一个借助于战神殿信息中枢而建立、时间加速千百万倍的精神幻境,赵青、苍璩也不可能掌握其中全部的变化,更多的只是提前布好大局,让“棋子们”自行发展。 “苍璩这种分裂灵魂、复制出新个体的秘法,可以类比为dna的半保留复制过程,不知他有意还是无意,实是一种模仿自然生命复制过程的一种奇妙手段。” “这种秘法将三魂七魄中较为核心的天地人三魂互相分开,再利用特化过的魔种充当‘dna聚合酶’等工具,结合天地间生死之气可自然产生新魂魄的规则,将单个分魂逐步补全到三魂的状态。” “接下来,将融为一体的这三魂植入到新生的胚胎内,继续孕育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最终形成完整的人类生命。” “在胎光、爽灵、幽精这三魂的半保留复制之下,新生‘复制体’的三魂七魄或许因为融入生死之气质量的不同,会有微小的变异之处,但总体上跟原来的被复制者基本相同。” “这一过程,与dna半保留复制导致的变异相似,可以忽略不计,最终得到的三个‘复制体’,比同卵双胞胎关系还要亲近得多,实际上跟一般的轮回转世区别不大,只是数量变得更多了。” 感应着石之轩身上发生的奇异变化,赵青也终于知晓了“天魔”为何主动相邀展开一场心灵之战的原因所在,心中若有所思: “如此富有创意的灵魂秘法,打破了我先前对魔种固定的看法,更彻底颠覆了转世投胎后‘我仍是我’的认知,就算短短数天里已见过了好几十次,但仍然让人惊叹不已……” …… 尽管位于地下千丈的暗湖区域,但因阴阳之气的沉降变化,此地自然而然萌生出一种奇特的潮涨潮落现象,每一次的涨落都间隔了三个时辰,便重新演绎。 当潮水初涨,那幽深的湖面便被一道道翻滚的波浪所充斥。它们从远方的黑暗中奔涌而来,轰鸣之声激荡在湖洞之间,回音袅袅,如雷滚动。 湖水的水位迅速上涨,泛起一层层淡绿色的涟漪,在湖面跳跃,如同大地的心跳,有节奏,有韵律,在这个古老的地下世界中回荡。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潮水开始慢慢退去,湖面逐渐缩小,涨潮时被淹没在水中的大石龟也重新露出它的真容,栩栩如生,在流水声中,隐约可以感应到此间巽方去水道的位置。 无论周围环境如何变化,赵青和苍璩都仿若超脱凡尘之外,在大石龟的两侧分别盘膝而坐,仿佛融入了天地之间,任凭世间纷扰无法侵扰他们分毫,同步演绎着心灵世界中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又是百年过去,进入到第三世的时代,因为魔门人才辈出的盛况,且压榨人口潜力的底线设得很低,新汉虽仍保持着技术上的领先,但当初在全球范围内所向披靡的单极霸主地位,已遭到了严峻的挑战。 四世初年,魔门从它坐落美洲的基地派遣七支由分裂体直接指挥的舰队,先手重创了新汉远洋贸易的航线,引发了两国之间波及全球的世界大战,持续了五六十年方才签订停战协议,形成了两极冷战的格局。 自此往后,尽管赵青指挥傅采林发展出了极尽辉煌的武道文明,推行全民统一习文练武的政策,辅以层出不穷的相关科技,令新汉进入了科技武学互相结合的“真气朋克”时代; 但魔门的执政者能力强得惊人,暗中派出大量间谍窃取研发成果,且因其高度集权的原因,强制推广新技术的速度更快,也丝毫不弱下风,反而形成了模仿者后来居上的局面。 在这个过程中,苍璩仿佛化作了一台绝对理智、不会出现任何失误的机器,将魔道的断情绝欲、损人利己发展到了极致,把轮回世界里的一切都视作一串串虚拟数据; 于恰当的片刻果断使出洗脑控制、强迫牺牲、背信弃义等计谋,靠着灵活变化的“底线”逐渐压制了仍讲究信义的赵青一方,让她体会到了当初石之轩憋屈之极的感受,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挫败感。 不得不说,跟道德底线奇低的魔门中人比拼政斗的能力,赵青虽然早有防备,但仍是吃了大亏,耗费了相当一段时间,才于新汉国内勉强建立起了反制敌方各种计谋的网络,止住了百多年来的颓势。 当然,真正让她意外的,还是苍璩对新环境的适应状况,完全不像是个出于西汉的老古董,反而有着堪称离谱的接受能力,让他能够准确地应对自己积攒一波新技术之后,爆发出的反攻之势。 又过了数世时间,长久以来寻不出对手半点破绽的赵青,本已作好了失败的准备,但就在这江河日下,局势行将崩溃之际,她终于寻得了苍璩与魔门所暴露出来的重大破绽: 自五六世以来,谢眺的灵魂分裂体增长到了上百个之多,虽在天赋、修为、战力上如出一辙,表面上也采用的是类似于议会制的方式,共同对国家大事作出决定,且均为魔门最高地位的统治者; 然而,归根到底,他们并非同一个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思想,并不愿意彻底成为集体的一个零件,厌恶被人管控干活的行为,尤其是被派出执行牺牲型的任务,更是让他们难以忍受苍璩给出的指令。 相反,傅采林的转世之身可谓完全听从赵青的命令,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对大势力的管理,且可以在空闲时间得到一些剑道上的指点,心态要轻松得多,并无反抗的念头。 而在赵青尝试设计一系列的诱饵,想要让谢眺的复制体们内讧起来之际,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苍璩,忽然间长叹了一口气,道出了两人枯坐于此数天之后的第一句话: “纵使做到了天赋、资源、地位的全面平等,这样一个团体,仍然不是最完美的吗……唉,我维系他们的精神力量即将消耗殆尽,就快撑不下去了,不如早点认输算了。” 言语刚毕,苍璩倏然伸指在呈昏睡状态躺在台阶上的石之轩弹了几弹,将他从心灵轮回中唤醒了过来,主动结束了这场特殊的“理念”对决。 居然就这么放弃了?赵青心念微动,感应到苍璩剩余的精神力虽然比起因修有身神而几近翻倍的自己少得多,但亦足以继续支撑起接下来至少一整天的心灵衍化。 单单是被察觉到了一个破绽,复制体内讧的同时也不是不能保持一致对外,怎么就直接无视了魔门一方大好的形势,如此迅速地认输告负了呢? 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天魔苍璩微微一笑,再没有先前那般冷漠的姿态,淡然开口解释道:“赵青姑娘,除了‘裂魂重塑’之法外,我所行之事,其实亦能被视为你的另外一面,当心中魔念发展到极端后的情况。” “说起来,你平日里一直依靠个人非凡的才能,将整个国家上上下下治理得井井有条,似乎可以让事情永远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再加上有着明确的底线,可谓已是‘圣王之治’的模范。” “然而,此次在天赋受到载体限制的情况下展开对决,你被迫改用低效的方式干涉政事,有能力却发挥不出来,又是否感受到了某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束缚之感呢?” 天赋受到限制,有能力却发挥不出来?赵青心中思绪万千,意识到先前认为苍璩要跟自己进行“理念之争”的判断,恐怕是误会了对方,他实际上并无修改安国所行政策的想法。 恰恰相反,苍璩所衍化出来的内容,其实是为了替自己查漏补缺,用极端的方式试出其中可能隐藏的问题,从而可以设法改进,配上先前的隐喻,给隐隐显露出几分“膨胀”趋势的自己予以警示。 天资悟性虽然是个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相对于最根本、最纯粹的“真我”,仍属于外物的范畴,因此需要时刻保持一颗平常之心,不可在心中过度依赖。 “什么时候,我跟普通人之间的距离,竟变得如此遥远了呢?”赵青于心中审视着自己的过往,不禁幡然醒悟,发出怅然若失的感叹。 《中庸》有言:“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庄子·知北游》中说“道在屎溺”,心学则认为“百姓日用即道”。 忽视这些“道”的存在,失去了最初的挚诚之心,遇到事情就极尽详细地分析,把“道、德、理、法”当成一串串数据来处理,把感悟“坐忘”“真如”视作需要解决的任务,这实是拦在大道之前的无穷障见啊! …… 第三百六十八章 混冥解道,功遂身退,回归(6k) 战神殿最深处的角落,广成子依然静静地盘坐在地面上,身披深青色的长袍,如雪般洁白的须发随着衣袂微微飘摇,宛如一把尘封千年的古剑,静待着来日的觉醒。 只见他面壁而坐,身体周围环绕着一些常人无法察觉的光环,仿佛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保护着他。这些光环宛如一颗颗暗淡而又神秘的星辰,不断地收缩,向他汇聚,然后消失在他紧闭的双眼之中。 如同水墨画中的浅淡笔触,广成子周围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仿佛在吸收天地间流淌的种种信息,然后向着他的体内输送。这一过程无声无息,却又像是在演绎一场宏大的仪式,让人感到既平静又充满敬畏。 当广成子以灮炁凝成的光环逐渐消散,外界的一切纷扰再也无法打扰到他,令其仿佛成为了一座永恒的山,只有那些对天道拥有特殊感知,又或者能够真正理解他的人,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运用精妙绝伦的暗喻,结合心灵轮回对决的过程,天魔苍璩对赵青偏离“正道”的心境予以提示和纠正,让她得以幡然醒悟,但这并非只是苍璩一人的功绩,而是得到了边上广成子悄无声息的支持。 实际上,苍璩所言的最后两段话,显然并非他虽魔中有道、但依然极端的思想,相反则属于道家的范畴,正是转述自广成子的建议,因“无为”“不争”的理念,所以并未直接交流。 当然,赵青明晓自己并非不知“道不远人”的思想,只是因心生障见而忽视了其中的问题,此刻心障一去,立即感应到了对方灮炁的轻微波动,纵然广成子“光而不耀”“功成不居”,亦猜出了对方很可能于此事帮过大忙,也同样记住了他的形象。 接下来,苍璩担心赵青难以在短时间内从“仅以理释道,忽视本我道心”的状态中返还正途,拿他自己作为例子,讲述了当初他以墨家门徒的身份、暗中混入道家高人门下听讲的经历。 尽管可以看出苍璩这个人有着明显的悲观主义色彩,且对普通人心中的想法不怎么在意,但当他提到弱小时跟朋友们交流、谈心的时候,整个人不禁外显出几分热切亲近感,且深藏着凄苦的怀念之情。 虽然只是一件件寻常的琐事,并无壮志豪情,但赵青却在听的过程中感受到此地对心灵自然而然的安抚,第一次放松了时刻忙于“感悟大道”的内心,回归了朴实无华的真挚本我。 此时此刻,她自行审视着自己内心在“坐忘”“得道”“断无明”之后仍抱有执着的存在,心中若有所思,知晓自己这种放松不下来的状态,源于自己作为“穿越者”的身份; 因为莫名其妙就获得了“越女阿青”的天资禀赋,觉得这些年来自己的一切成就,虽然背后都有着艰辛与努力,但无一离不开这本非自己所有、继承而得的悟性天赋,所以总有些别样的感触。 想要断尽这最后一品无明,臻至清净无垢识、与道玄同的至境,就必须直面这一点所带来的影响,无法像过往那样勇猛精进,必须先求道于内,勘破其中的矛盾关系,方可继续求道于外。 与认识到、并设法渡过这个难以避退的心灵之劫相比,不久之后赵青在殿内浮雕下方,切身体会着其中蕴藏的道意,历时数天终于悟出了《战神图录》的玄妙,只能算是次要的收获了。 作为来自于另一方宇宙的人类大能所创的神功,《战神图录》具备着极易在生死之战取得突破的特性,且此功理论上的境界极限似乎高得出奇,最高可以破开大宇宙的束缚进入到混沌之海; 但它在破碎虚空之后的修行速度,却是远远慢于未成仙成圣前的阶段,动辄需要几千几万年的时间来收集、炼化、提纯高阶能量,且在经历战斗后需要极漫长的时间恢复,节奏之慢,实是让人难以忍受。 因此,在短时间内将其修到了天人之极后,赵青主要仅是参考其中的修行理念,以及创作者对更高修行境界的理解方式,来增加阅历见识,提升己道的厚度。 说起来,据天魔苍璩所透露,人类魂魄固然可以一次次的转世轮回、分裂重塑,但并不会永远地存在下去,也会像细胞分裂次数极限那样有着时间的极限,每一次转世或分裂,灵魂寿命的极限都会略有降低。 作为此界研究灵魂的第一大家,他所说的话引发了赵青的深度思考,虽然主世界的灵魂机制可能有较大的差异,但亦有着某种同通之处,让她不禁有所启发。 同时,终于知晓天外文明竟然如此擅长占卜预测未来,也让赵青心中微惊,并理解了苍璩激进之极的救世计划: 设法诱导顶级天才的灵魂不断分裂转世,从而令更多的人拥有惊人的资质,抵达最上层的修为境界,既能屏蔽奎星先知的占卜,亦可开创出天下大同、兼爱平等的完美世界。 虽然在试演中发觉绝对平等下,人与人之间依然充满了冲突斗争,但苍璩亦只是稍稍失落,就重新拾起了信心,相信只要人人均为圣贤,绝不会再次出现这样的问题。 …… 自赵青从惊雁宫、战神殿处满载而归后,她为人处世的态度就逐渐发生了改变,回归了昔日的逍遥自在,常于世间各地闲逛,隐藏身份跟人交流,游山玩水,对道法领悟的进度,却是不降反升。 两年时间悄然而逝,赵青召开了一场选帝大会,正式卸下了身上的重担,把安国的未来交付给了新的有志之士,自己则功成身退,隐退到了市井、山林之间; 正所谓“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从“亲而誉之”的次等治国水平,迈入到了“不知有之”的“太上”之境。 而在借助政事上的磨砺,于境界上更进半步后,赵青也开始了她期待已久的探索计划,先是逛遍了地球的南北极、深海等极端地域,再靠着神兵护体潜入地壳、地幔中,研究星球内部运转的规律; 再然后,她的足迹不再局限于地球这个有限的区域,而是步入了太空之中,近距离亲眼目睹了日月金木水火土,海王星天王星等太阳系内的大型星球,见识到了种种跟地球大相径庭的环境。 例如海王星内部,堪比地球大小的巨型玄冰核心,其中部分玄冰孕育出了奇异的磁场性质,且在坚固强度上远远超过了地球上常见的玄冰,达到了中等纯度玄铁的级数; 又比如水星的铁质核心,内部玄铁比例较地球高出了四五个数量级,玄铁总量多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且疑似孕有十数种玄铁的异种矿,各自有着奇异多变的性质。 在几颗有孕育有机生命条件的大型卫星上,赵青也确实发现了一些原始的生命体,且其中有一些拥有吸收微量天地灵气的能力,让她了解到拥有灵气的宇宙,会对生命进化带来怎样的影响。 参考这些特殊的微生物,她结合自己所创的“灵根培植”之法,诱导生出了一种类似于星球大战中纤原体的东西,为“灵根”修真的实现,提供了另一条可行的道路。 在浩瀚无垠的太空中独身一人,往返于各大星球之间,顺便建立了一些简陋的资源补给站、开采矿物的设施,赵青深深体会到了清宁旷远之感,逐渐放下了心中暗藏的执念,去伪存真,愈发贴近于道的本质。 “既然《道义总编》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修订,融合汇总了世间百万卷书籍的思想精华,集成构成了阐释大道的框架结构,也该到将其尽数疏理开创修行总纲,从而突破境界的时候了。” 从木卫一的超级火山口中极速飞出,向着看上去似近实远的庞大木星而去,赵青周身一元之数的罡气节点之间流动着一根根坚韧锋锐的剑丝,透过窍穴穿出体外,与她随身携带的两件神兵形成了和谐的整体,映出了下方岩浆闪动的光芒。 历时弥久,赵青在《天兵炼形引气法》上的修行进展,早已臻达当前境界下的极致水平,炼入大量金行之气将体质强化到了半神兵的层次,且具备暂时将神兵化入体内,强行提升至不完整“下六气”境界的特殊能力。 …… 在木星那广袤无边的大气层中,超级风暴像一只无形的手,在它的同温层中肆虐,不断地塑造着这颗行星的容貌,其中排行前列的红斑白斑,均是比地球还要巨大的惊人存在。 而近几个月来,距离木星大红斑边缘两三千里的位置,一道全新的青色斑纹如刚出生的星辰,在浓厚的云层中熠熠生辉,于风暴的海洋里肆意游弋,将沿途的一切撕裂开来,留下一道道狂暴的痕迹。 它的蓝色光华,在红色大红斑的背景下显得尤为醒目,犹如一颗宝石镶嵌在木星的衣袍上,以一种独特的韵律吞噬着周围的气体和能量,中心处的风暴眼深邃而又神秘,像一只通往未知宇宙的黑洞。 这个新诞生的小青斑,就像当初地球关中地区上空的玫瑰状雷云一般,正是赵青全力激发神兵能量,放大天人合一之效,借势窃取边上大红斑余波所形成的超级风暴; 在大红斑那狂暴的能量滋养下,小青斑如饥似渴地吸取着周遭的气体与能量,虽只是刚诞生了数个月的时间,但已足以毫不费力地吞下一个月球,为她接下来的演法、突破,提供几无穷尽的能量。 太阳系中比木星元气浓郁度更高的地方,唯有太阳这颗恒星所在的位置,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并不适合作为赵青闭关修行的场所,因此木星超级风暴内经过压缩的元气区域,已是当前最佳的选择。 径达万里的小青斑中心,距木星表面亦有万里的大气深处,赵青盘膝而坐,心神沉浸在无尽的虚空之中,周围经过重重淬炼的天地灵气如丝如缕,纷纷汇聚而来,不断地倒灌进入了她的体内。 透过厚达万里的风暴云层,稀疏之极的星光和小青斑内部闪烁不定的闪电、磁暴交融在一起,如水洒在赵青的身上,斑驳如同老树上的年轮,让她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了地球上的景象,隐隐从无尽的阴阳变化中触摸到了万物的生长与消逝,生与死的轮回不息。 而在赵青的体内,她的元神熠熠生辉,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随着灵气的涌入,元神逐渐强大起来,散发出一股威严而神圣的气息,如同一座静谧的山峰,在寂静中倾听着万物的呼吸。 伴随着十二道大成的身神环绕着她的元神不断旋转,逐渐嵌入其中,赵青的心灵意识开始升华成为更广阔的超我,体会着“悟我之为我,悟我之非我”的玄妙感受,内心变得越来越平静、越来越深邃。 “叩道三步,传说中位于‘六气’境之前的特殊境界,就像封天三步之于‘天衍’境一般,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看来,主世界因神劲顶峰可一举突破迈入下六气,而否定叩道三步这个过渡境界的说法,恐怕是源自于天地规则的差异。” “到了其他的世界,就没法省略这个阶段,不然突破修成的境界,便不会是正宗的‘下六气’境,而会多出一些难以弥补的瑕疵,或者偏向于另外的修行道路。” “否则,明明在炼气之道上修练的是相同的力量,均为阴阳无极互相激变的方向,为什么不会像此界之人那样,依照《战神图录》突破到所谓的‘星云’境呢?” “由于主世界在这方面的突破或可得到天地额外助力的原因,似乎无需领悟这个‘叩道三步’,亦可升华成就‘下六气’境的修为,导致典籍中对此仅有极少量的传闻,甚至连‘三步’具体是哪三步都不知道。” “不过,以我之见,这‘叩道三步’,大抵均是心灵上的修行阶段,其中的第一步,应该可称之为‘悟我’,在融合身神各自不同的副意识的过程中,将领悟真我作为绝对的核心……” 在木星的广袤云海中,赵青心念微动,元神深处淌过关于“悟我”的释义,与外边的身神逐渐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超越物质的形态,借由这股奇异之极的融合之力,将心灵意识落在了一个原点上。 伴随着正在孕育而生的全新力量,她不再被过去的束缚所限制,开始凝聚出本身自有的本性,元神不断地升华,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变得更加深邃和广大,隐约间触及到了道的奥秘。 在这个境界中,赵青逐渐能够感受到自己与宇宙之间的联系,似乎已不再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她的心灵意识已经贯通了自己原本受到束缚的时间,变得更加自由、更加广阔。 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和思维的体会,让赵青的每一个感官都忽然间化作了一片清明的湖面,湖面上倒映着天地万物的影子,又像是站在了宇宙的尽头,可以看见无尽的星河与难以言喻的美妙。 纵使隔着厚达万里的磅礴大气,她依然可在睁眼的状态下望见上方的星空图景,那如墨的夜空布满了繁星,银河如画,流星划过天际,留下一道道光轨。 “叩道第二步,则可称之为‘外生’或‘抱一不二’,将自己的身体、生命皆视为外物,无限放大内在的精神和意识,逆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过程,从而臻达‘一’的领域。” 刹那间,赵青心中涌现出一股明亮的清流,这股清流仿佛是从虚无中诞生,却又无处不在,它既非阴,亦非阳,阴缺阳,阳缺阴,阴不离阳,阳不离阴,乃是阴阳之间的“玄同”状态。 这是一种非一非二的境界,超越了一切的界限和束缚,让她体悟到了“道、无、一”三位一体的真谛,意念观照自己的元神,心灵聚焦于虚无至小的领域。 也就是在这一瞬,赵青周身倏然散发出一道道璀璨的光华,在边上神兵对天人交感的加持之下,引起了木星磁场的强烈反应,整个星球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发电机。 强大的电流裹挟着巨量的天地灵气洪流,沿着磁场线的轨迹急速穿越空间,激发出让人眼花缭乱的极光。 这些极光又如同彩色的光帘,在横跨上万里后垂落坠下,愈演愈烈,风暴的能量被不断激发出来,形成一个个明亮的能量光球。 这些光球在木星的大气层中互相撞击、爆炸,释放出惊人的能量,千变万化,将黑暗的宇宙照亮。 “‘上神乘光,与形灭亡,是谓照旷。致命尽情,天地乐而万事销亡,万物复情,此之谓混冥。’叩道第三步,依旧可以用《庄子》来进行描述,也就是‘照旷’‘混冥’,等阶上与佛家的大圆镜智相当。” 逐渐将心神归一,融入到虚无至小的领域之中,再从”至小”、“至无”通于“至大”、“至有”之彻悟,赵青自然而然生出了“万物归复,彼此玄同”的体会,这是一种混沌而又渺茫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混冥之中。 而在这片仿佛拥有无尽虚空的宇宙中,随着她的心念变幻,瞬息之间出现了数之不尽的冲和之气,另有光与暗、阴与阳、生与死、虚与实、有与无,五颗由对立能量构成的奇异星辰,照亮了混沌渺茫的星域。 以某种奇特的视角观察,只见这五颗星辰的内部延伸出了交汇于一体的虫洞通道,彼此之间能量可以互相转化,永动不息,且以阴阳主星为中心,四颗伴星环绕其旋转,一体五面十极,投映万象。 它们各自独立,却又彼此依存,星辰内对立的二气可以视为阴阳两面,相互转化,彼此关联,形成一种动态的平衡,更包含着无穷的变化和可能性。 而在这五颗绽放亿万丈光芒的恒星外围,则遍布着它们共同或单独的行星、卫星,陨石带,外星云带,也各有各的阴阳属性,有的明亮而热情如阳,有的幽暗而冷静如阴。 它们在这阴阳交替之中,呈现出每时每刻绝不重复的星空图景,在阴阳二气的相互作用下,各有其独特的运行轨迹和变化规律。 然而,这些星辰不仅仅是物质的存在,它们同时又像是电子云雾一般,那些数不尽的电子绕着质子中子双核纠缠的核心不断跳跃、跃迁,构成了一个个微观世界的奇妙旅程。 无数的星星点点弥散在这个无垠的宇宙中,就像是一团浓密的星云在虚空中肆意流淌,若隐若现,在不断的聚合、弥散中演奏着由一到万,由万到一的奇妙旋律。 毫无疑问,这片自混冥之中衍化诞生而出的渺茫宇宙,象征着的正是赵青所领悟、修行的万千道法,以阴阳虚实等最基础的五种对立之道作为星域的绝对中心,再将次要的小道化作环绕前者的行星; 按照《道义总编》中考究出来各种“道、法、术”的关系,较低阶者所象征星辰需环绕对应的较高阶者而行,以此类推下去,形成各式各样复杂变化的星辰轨道,覆盖了世间一切已知术法的范围。 由于经过赵青的研究,这种模拟引力建立的宇宙模型,确实与道法术之间可以实现一一映射的关联,且可以随时添加代表全新术法的新星辰,融入这个复杂的恒星系统之中,增加它的体量、变化。 最终,凭借着这个完美阐述她对大道理解的混冥宇宙模型,赵青将逐步建立起大一统的修行总纲,可以充分发挥出每一种道法所下辖的全部力量,令己道无止尽地向外延伸,臻达修行的至境。 按照她现下对修行各阶段的理解,若将修练比作在平地上建起一座高楼,主世界内通常被人略过的“叩道三步”,相当于关于己道的设计图纸;“六气境”,则可看作是收集建筑材料的阶段; 只就达到对于一般修行者来说已是高不可攀存在的“封天三步”,才进入了开始正式修筑的阶段,至于遥远不可知的“天衍境”,或许是对已建成高楼大厦的经营发展? 倘若这个比喻确实属实,那么虽然在主世界内突破,或许会自动获得一张保底式的“设计图纸”,免去了靠一己之力进行设计的困难,但这种批发“图纸”的潜力未知,很可能就成为了日后突破时的障碍。 总而言之,历时数年,赵青融汇此界人类千万年来的思想精华,与疑似文子的“设计图纸”《五象阴阳化神篇》相结合,设计出了在她看来潜力无有极限的《太乙混冥解道篇》,如此收获,已是远远超过了她初至之时的预期。 在修成叩道第三步后,赵青自然而然心生感应,知晓以自己厚重之极的修行底蕴,只要心念微动,便可正式破入到“下六气”的境界,跟主世界的该境界没什么区别,算是此界前所未见的新修行体系。 但不知为何,忽然之间,她心中生出了奇特的感觉,仿佛预知到自己突破后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且这种预感越来越重,让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为此提出了一系列的猜想。 考虑到另一件测试身神这种附属意识,能否在回归之后仍然保留不消失,以及这样会导致怎样的变化,“入梦印记”的判定标准究竟为何的事情; 需要她维持已嵌入元神的十二道身神不彻底融合,化作“下六气”境的“神明之府”,赵青心中思绪万千,念及当下可停留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月,最终决定放弃了此次突破。 而在余下的时间里,赵青一边返还地球,跟安国的接任者最后交待了一番,将带不走的神兵留了下来,然后与战神殿中的广成子等人道出了自己将会离开的实情; 另一边,则尝试创造着以低境界模拟出“下六气”境能力的秘法,类似于当初“万象浩虚功”可令她以“天人交感”之境具备“天人合一”之力的效果,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当最后的期限最终降临之际,赵青亦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径直闭上了眼睛,然后瞥见了入梦引证带着她意识回归时的玄妙景象。 …… 第三百六十九章 迁越之民,篷艇逸闻(6k) “目前看来,身神这种副意识,似乎并不能被完整地带回到主世界,或者说,虽然带回了,但被限制在了‘入梦引证’边缘,无法离开前往其他地方?” 伴随着窗外沙沙的雨声,阁楼二层的居室内,赵青从入静状态倏然苏醒过来,立即便感受到了因短时间内精神力上限急剧提升而带来的痛楚与不适应感,眉心仿佛随时会被胀破撕裂一般; 让她连忙心凝神释,将自己与天地间融为一体,以此来分担这突如其来变化带来的巨大压力,经历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方才勉强缓过气来,知哓此次精神力暴涨的风险已经渡过。 早在入梦之前,赵青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现下她体质所能承载的极限,再单独提升“神”却无法在“精”“气”上进行平衡的话,将会面临形神互相分离的危机。 虽然靠着“形神俱妙”等高深的境界,她暂时仍可勉强负担,但毫无疑问,如果下一次入梦仍会出现此番程度的精神力量骤升,能够继续撑下来的概率相当有限,必须等待身体也提上来。 从未有过被精神力撑爆的经历,赵青也不好说这种事情发生之后将会如何,有无恢复如初的方式,又或者可以期许“入梦引证”有着防止“宿主”自毁的能力; 但根据她的推测,这个精气神平衡的问题,极有可能就是自己先前觉得突破到“六气境”会导致不好的事情,这个预感产生的主要原因。 而在精神稳定下来之后,赵青心念微动,便感应到了自己脑海深处散发光芒的“入梦引证”,周围多出了十二个若隐若现的黑色小点,给她以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受,疑似她在“梦中”修出的身神。 当赵青试图用意念去接触这些黑点,却像是在触摸一片虚无,仿佛隔了不可逾越的空间障壁,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难以真正接触,似乎是被限制在了“引证”所在的区域。 她心中暗暗思索,猜测身神们能够被“入梦引证”专门束缚隔离,纵然是规则所限,也应该有着特殊的作用,或许可以被视作“独立”的意识,同样入梦诸天。 “话说,所谓‘做梦’,也不是不能够重做过往经历的梦境,衔接梦中的剧情。” “假设‘入梦诸天’跟‘做梦’确有这方面的共通之处,我在黄易世界用心经营了这么久,就这么永远离开实在有些可惜,是否有某种方式,可以重新返回曾入梦过的世界呢?” 统计出此次金行之气高达缕的收获,赵青心中对她精心炼制的两柄神兵颇为怀念,更对自己一手建立起的强大国度,其未来抱有很高的期许,挺想见证它未来发展的状况。 同样,回忆着《太乙混冥解道篇》中的内容,她隐约感应到自己继承了叩道三步“悟我、外生、混冥”这三大心灵境界,虽短时间内未在功力上取得突破,但已能体会到天地之间更深入微妙的不同。 境界上显着的提升,对道的领悟大幅增强,再加上“元神灮化”等几个可于当前修为仍生效的速成手段,赵青常态下可发挥出的战力,已有以倍数计的提升。 考虑到暂时没法再次入梦,大概需要数个月时间来完全消化此次的收获,她也放下了心中的紧迫感,知晓在已经领悟透彻了的情况下,水磨功夫并不怎么耗费精力,正好有空随意逛上一逛。 实际上,由于收集情绪可促进神劲修行,《战神图录》可通过激战加速突破的效果,最好的方式,已不再是待在会稽城中止步不出,而是得尽量出去找点事做。 原本入梦前胃峪送来请柬,要在东郭富阳里宴请自己一行人,却让她莫名感到不去会有危险的事情,赵青也不再觉得是一件麻烦,相反,她现在却觉得,此事未必就不能是自己的机遇。 没有像平常往返于会稽武院那样光靠步行,这次她决定体会另一种没经历过的方式,因此在禹王宗庙外的一处港湾口,寻了一条正准备驶向东郭门的舫船,也不嫌船速的缓慢,径直坐了上去。 …… 采用“加板于上”方式连接的舫,较之于单体船具有不少显着的优点。由于舫有两个船身,采用“加板连接的中间还有“桥”,这样,船的总宽度就比原来的单体船大大增加,且在行驶时稳定许多。 在三面方形的硬帆之下,看上去仅是坚固木棚的船舱显得颇为普通,虽然足以装载七八十人亦绰绰有余,但里面并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贵重的陈设,只有一些必要的家具和设备。 其中最“奢侈”的装饰,大概就是船舱内弥漫着的木质香气,那是船身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河风轻拂,带着湿润的清凉,吹过乘客们的脸颊,带来了远方的花香和稻田的清新味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草气息,亦与木质香气互相交织,共同营造出宁静而舒适的氛围。 因为是由两条船合并而成的,舫船也遗留了两处不大的船尾。两个船尾之间相隔了三四丈的距离,形成了一片不大的水域。 当船家开始启程之际,赵青已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在舫船左尾的边缘处,她身着淡青色的缎衣,头发只用简单的一根青铜竹节簪盘起,平静地望着眼前不断退去、远离的水面。 在这座古城独特的景致中,水道是最具生命力的脉络。蜿蜒曲折的河道如同城中的生命线,串联起城市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此时此刻,那些疾驰而过的船只,就像是沿着这条生命线上跳跃的音符,演奏出一曲绮丽婉约、韵质清新的乐章。 它们或大或小,有的华丽,有的朴素,但每一只都承载着各自的故事和生命。它们破水而行,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段或悲或喜的历程。 船身与水摩擦产生的轻响,宛如轻柔的越地乐曲,在每一个微小的音符中,都流淌着船只与水之间的默契与和谐,深得平雕错镂之巧,齐奏曾咙锤裕之音,让人沉醉其中。 这些船只之所以拥有惊人的速度,并非因为驾般者的修为高超,以真力潜行于水底,犹如划桨般推动船只前行,而是因为有位超然的高阶修士,调高了城中河水流动的速度。 能够操控水流,使它们流淌得比平时更快,这种能力无疑已经超越了许多人的认知,而赵青感应着水中沉稳而深邃的力量,知晓水流之所以处于这种状态,本质上源于河道内水行元气的高速流动。 继续深究下去,水行元气之所以会处于这高速流动的状态,则亦非是有高阶修士在刻意地施法维持,而是此地天地元气自然流淌的规则、流淌的方向,所发生的微小变动。 或许,在外在的表现上,操控元气和操控元气法则之间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实际上,这两者就像是一件物品投下的影子,跟它真正的实体相比较一般,有着不可逾越的云泥之别。 据赵青所知,除了常见的至阴至阳激变,以及她接触到的“元神灮化”“暗能效应”等少数几种变化外,“六气”境之下再无任何力量可以对元气法则造成影响,由此可见后者所具备的玄奥。 假设有一名修至“天人交感”乃至于“天人合一”的高手,从未见识到过这条水道之外的天地元气,那他大有可能将水行元气的奇异流动视作理所当然的真理,永生永世也寻不到其中的异常之处。 而单纯仅是改变了一条水道内的部分元气法则,让水行元气按照划定的轨道,像从高到低那般飞流直下,且因“水道”倏然变窄而明显提速,还可以清楚理解; 但涉及到整座会稽城纵横交错不知繁几的水网,能够令许多彼此之间交汇、对冲的水流均保持在这种状态,化解其中的矛盾,却无疑要困难得多,内里蕴藏着更玄奥的变化。 水道网络中每一条支流均被赋予了不同的流向和流速,彼此之间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影响,达成了随环境不断变化的兼容与平衡。 这些流向和流速的调整必须精确到位,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水道网络的混乱,而要将如此复杂的水道网络调控得恰到好处,便需要高超的修为和无比丰富的经验,以及对各式船只的深入了解。 眼前这水道网络的气势虽然恢弘庞大,但在赵青眼中却仿佛是一个精密至极的机器,每一个细节都被调控得恰到好处,充满了天地自然之理。 在元气法则的调控之下,水流们像被无形的指挥棒引导着一般,汇聚、碰撞、激浪暗涌,漩涡环生,令整个水道网络充满了动态的美感。 在修为境界有所精进之后,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这些被调控的水流中蕴含的那份灵动和生气,仿佛它们在向自己诉说着某种轻峭柔远的意境。 船行其间,但见宽阔的河道宛如一条古老的玉带,将两岸的城市繁华与自然寂静巧妙地串联起来。阳光从云层中倾泻而下,洒在河面上,宛如金色的涟漪在泛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水道两旁,古树苍翠欲滴,与河面的波光粼粼交相辉映。河道中漂浮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青翠的芦苇丛生,密密麻麻的浮萍随波荡漾。每当轻风拂过水面,植物们便随风起舞,层层叠叠地扩散开来,如诗如画。 偶尔有几只悠闲的水鸟低飞掠过水面,打破了水面的宁静。而当游船疾驰而过,又或有鱼儿跃出水面,泛起层层波纹,更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在每两条水道的交汇处,一座座石桥矗立在水面上,每一座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有的刻着花鸟虫鱼,有的刻着历史故事。这些石桥如同城市的脉络,连接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成千上万座石桥纵横交错,宛如一个庞大的交通网络,行人在桥上川流不息,商贩在桥头摆摊叫卖,一派热闹的景象。 伴随着逐渐下起了的朦胧细雨,无论是石桥、商船、游船,还是岸边的行人、店铺、建筑,都在水面上留下了各自的影子。这些影子随着水波荡漾,如同一个梦幻的世界。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 任意一座大型的城市,尤其是各国的都城,通常拥有方圆数百里的广阔面积,多达上千万的人口总量,想要让如此巨大的古代城市正常运转,就必须涉及到城内的交通系统。 倘若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连出一次城门都要赶上数天的路程,难以跟城内的其他区域交流联系,那么纵然这座巨型城市的边缘建起了高大的城墙,将千万民众包围在其中,也称不上好的居所。 城市是资源集中之地,而交通决定物流,物流能力会限制城市规模的上限,同时,交通能力的提升会给城市带来沟通和交易成本的下降,而这一点本来就是城市形成的原始目的。 一座千万人口级的大都市,每天消耗的物资难以计数,远非城内地域可以充分供应,需要外界源源不断地输入粮食,方可维持普通人最基本的生存。 对于平民来说,如果生活成本极高,甚至有着饿死的风险,又何必住在大城市之中呢? 因此,对于这些大型城市来说,其交通系统的设计和运作就显得尤为重要。如果城内的交通状况不理想,不仅会影响到城市的经济和物资流通,也会使得城市失去其作为资源集中地的意义。 像会稽城这样五百里见方的古代巨型城市,为了解决交通上的难题,由高阶修士强行调控了城中水流的速度,令越人能够“以船为车,以楫为马”,正是其中一个相当典型的范例。 而作为一条没有额外服务的中型客船,且速度得到了城中水流的无偿加持,买“票”上船的价格,自然远比一般的陆路交通要便宜得多。 实际上,按照船舱里外均有悬挂的“标价牌”,由于舫船的载客量颇快,且正常情况下的驾驶并不比小船更加费力,以每十里多计1枚小币来算,单人的路费只有2+n枚小币。 从禹王宗庙边上的小型港湾,到会稽城东郭门附近的富阳里,大约一百二三十里的水程,舫船一个多时辰的行驶,仅需14小币的路费,也算是相当实惠了。 …… 雇佣了两名熟练的帮工,在船头甲板处与舱内忙碌,这条舫船的主人,一位五十余岁年纪的老船家,留着短须,面目清癯,长方形脸,手里握着一根长约四丈的竹篙,独自坐在舫船的右尾。 当雨势愈来愈大之时,老船家向着她这边望了一眼,不紧不慢地从边上的木架处取下了一件蓑衣,披在身上,然后抓起竹篙斜斜指向左尾相同的位置,示意赵青可以使用这上面的雨具。 注意到对方似乎根本没有被雨水淋到的迹象,见多识广的老船家也不甚惊讶,双腿微曲地站了起来,走起路来有些摇摆,双手如同被岁月风化的枯木,牢牢地紧握着那根船篙。 忽然间,他将手中的长篙猛然穿刺而去,扎入了双尾之间的水域中,再以迅疾的动作回收、挑起,挥舞的动作轻而落叶,观其劲力运使的水平,已然达到了举重若轻的境界。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老船家倏然使出竹篙挑刺的目标,并非一般人想象中的河里大鱼,而是一枚小巧轻薄的青铜戈币,其孔洞被长篙的尖端处恰好穿过,然后随着他手臂的一震,飞起落在了身边的一只陶瓮之内。 也不知道,在迅疾的水流之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枚小戈币,且被他有如提前预料到了一般,及时地用竹篙挑起收集起来呢? 当老船家忽然起身又回坐之际,他的襟袍微微上扬,露出了老者先前就显出有些虚弱的腿部,居然是一对由青铜打造的义肢,隐隐透出了金黄色的冷硬光泽,让人感到一种独特的坚毅。 现在看来,老船家原本的身份,应当是越国习流之师中的一员,也就是专职的水兵,且有过不浅的功绩,才于战后得到了这种相当罕见的义肢补偿,离开军伍之后,化身成为了一位普通的船家。 “这段到富阳里的水程,我乘船行过了好几十遍,也算是一个老行家了。嘿,这边我透露一个秘密,你俩想要来听吗?” “船家断腿处接上的‘腿形器’,可不是国外受刖刑者勉强装上、仅能缓慢行走的那种,而是与骨骼肌肉深入融合,能够发挥出五六成劲力的‘植金骨’。” “‘植金骨’?听说未臻阳劲第二关‘经络交变,血气环流’的修为,贸然在体内植入其他的器物,极易出现严重的后果,甚至有死亡的例子……这个‘老金腿’,居然有这么高深的修为吗?” “那是自然,五年前小南巷的那场‘变道船赛’,他可是取得了周围五千户人家中前十的次第,而且还是在有伤残后患的情况下。” “现在,小豕子知道我为什么要多等一会工夫,找到这家客舫再出行了吧?别家的船只,又怎能轻易见识到这样的高手?”几名坐在一块的乘客压低声音,交流着他们所知关于老船家的资料。 “唉!辞了这每天七十五枚小币的工作,拖家带口前行富中大塘的地域,只希望能被分配到一块好些的田地……”另一个朴实的农夫望着他那怀抱婴儿的妻子,口中喃喃自语,向着东皇公西王母连声祷告不止。 “你看角落里坐着的那人,怎么服饰有些与众不同?”“不是说只跟我们会稽人的不同,似乎连那边十来个外越人,看上去也没有这样的风格。”“难道说?问问你阿父去……” 在大约五丈见方的船舱之内,乘客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在闲聊,有的人在打盹,还有的人跟赵青一样,正在惬意地欣赏着水道的美景。 他们或许是采办物资的商人,或许是淳朴的农民,或许是到处游历的文人侠士,他们有着各自的故事和经历,却在这个简单的船上相遇。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属于会稽城之内,中大型船只上随处可见的情况,但特别引起赵青注意的是,此次舫船内七十多名乘客中的半数,都携带着沉重的行李,乃是远道而来的外地之人。 众所周知,越王勾践当前正在推行“人人有私畦”的好农之政,旨在将曾遭遇过上古大洪水后沦为《禹贡》中“下下等”扬州之地,如今海侵彻底退去的山会平原,重新发展成为沃饶的水田区域。 在历经战乱之后,勾践深感越国核心地域的主要产粮地,也就是会稽南部山区一带,原有十二三亿亩的田数不足,大多数人过着“随陵陆而耕种,逐禽鹿而给食”的耕种、渔猎并举的生活,难以支撑起国家崛起的动力,无法出现物阜民殷的盛况。 因此,他和文种在下令大规模扩建从会稽城东西部延伸而出的山阴水道、山阴陆道之际,亦规划出了于会稽山麓以北,东西两江之间的大片区域,用来兴建水利工程,开垦农业良田。 在多个大型工程之中,“富中大塘”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其初期规划就高达20亿亩的惊人面积,预计可在十年间开垦出约14亿亩的水田,令越国农业生产的重心开始由山丘向平原水网地带转移。 “食土不均,地之不修”,每一户迁徙到富中大塘所在的贫民,均可无偿得授户均百亩的义田,为越国实力的增长作出贡献,产出大量粮食供应给整片山会平原,提高人口的承载量,从而实现良性的循环。 “太古无游民,食节事时,民各安其居,乐其宫室,服事信上,上下交信,地移民在。今之世,上治不平,民治不和,百姓不安其居,不乐其宫;老疾用财,壮狡用力,于兹民游;薄事贪食,于兹民忧。” 国家治理得不好,平民没有地耕种,就会成为居无定所、到处游荡的“游民”,这些人对于本国的忠诚度相当有限,哪个地方的生活条件更好,就更愿意迁徙过来。 而由于越国总人口在昔年战乱中损耗不少,勾践亦有相关向外地迁徒民众入越的政策,对“入籍”的外国人一视同仁,同样也分发田地,再考虑到越国长时间因休养生息而处于零田赋的状态; 纵使放眼九州四海,亦是游民最佳的迁徙选择,以至于“东夷、西夷、姑蔑、句吴四方之民,皆闻越地之多食,政薄而好信,乃波往归之,越地乃大多人”。 东边海域上的土着,西边越楚交界附近的外越人,南方原来就是于越属国的姑蔑,也就算了,但最后的“句吴”,指的实际上是越国现在所臣服的“上国”吴国,却有些难办了。 好端端的上国子民,抛下了吴王夫差治下号称当世第一强国的富饶吴地,专门跑到了越国来,这无疑证明了夫差连年征战、大搞军事工程下民心的流失。 本国的生活条件赶超了大国的水平,正常来说,这应当是一件提振越人自信心的好事,但关键的问题在于,迁徙而来的句吴人,依然是跟越人之间有着国仇家恨的敌人。 而此次舫船上的乘客,在几个年轻人暗地里质疑,并得到老年人肯定之后,四名衣饰带有吴地风格的中年人,隐隐被人给孤立在了船舱内的一角,时不时受到越人假作抽拔兵刃的恐吓。 离开吴国迁徙到越国来,一路上,被人们以异样的眼神看待着,这四位中年人或许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漠与排斥,他们尽量地缩在角落里,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然而,忍受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屈辱,吴人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其中三名体格健壮者从包裹里主动取起了他们携带着的吴钩,毫不掩饰地放在了身上最易抽刃而出的位置。 这种挑衅性的动作,瞬间使得原本就紧张的船上气氛愈发紧绷,双方均呈现出剑拔弩张的姿态,令空气仿佛凝固了下来。 …… 第三百七十章 船上巧斗,渔父初现(4k) 所谓的“吴钩”,也被称之为“吴戈”,这是一种将短戈和剑巧妙地结合在一起的特殊兵刃,兼具了挑、刺、钩、啄、劈、斩、格等招式变化,其样式类似于手戟,但更为轻巧和灵活。 作为吴地常见的兵刃,吴钩通常被用于近身搏斗,其品质一般较高,价值自然也非比寻常,若以越国的物价来换算,一把精良吴钩就相当于三千以上的大币,多达二百石的粮食。 显然,能够从万里之外的吴地移民而来,承担得起旅途上的费用,这些吴人并非受不了夫差苛政的底层,而是来自于颇有家资的中户大户,想要选择一个更佳的生活环境; 其中三个取出吴钩的吴人,实是另外一人的侍卫仆从,从他们持拿兵刃的姿势动作来看,应当修习了一定的武艺,已是凝练出劲力的正式武者。 相反,舫船上的越人,大多数不过是普通的平民,纵有“好勇斗狠、多轻生死”的血性,但仅有一半人紧随其后,亮出了品质不一的青铜短剑,与吴人的武器装备相比,显然处于劣势。 看上去,这些短剑的品质参差不齐,均已生出了斑斑点点的青铜锈迹,有的甚至已经出现了裂痕和磨损,若是被吴钩的刃头正面击中,恐怕连一击都承受不下来。 成年后从未见到如此凶险的对峙环境,方才那名对神灵祷告的农夫慌忙搬起了一只板凳充当防具,掩护着妻儿向着后方退去,途中差点被地上散落的行李绊倒; 好在边上持拿短剑的越人见状后及时伸手相扶,同仇敌忾之下主动前迈一步,于另外二十多名手无寸“铁”的越人身前筑起了一道扇形的防线,要在吴人武者的威胁之下,保护他们的同族弟兄。 而那些跟吴国没有直接仇恨的外越人,虽然事不关己,但船舱内的空间大小有限,也担心双方在兵刃厮杀下波及到自己,连忙聚集起来退到了另一个角落; 加上分成前后两团的越人和仅有四个的吴人,本想要尝试劝解、却生怕引起众怒、最终无奈归到这些外越人中的两名船夫,将整片空间分割成了四块。 霎时间,原本即将抵达富阳里或富中大塘,怀揣着对未来美好憧憬的众人,就落到了这般骑虎难下的困境,心中都充满了矛盾和纠结。 是啊,生活本就不易,每个人都渴望安稳的生活,眼见未来即将迈向美好的新篇章,谁会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跟人发生激烈的冲突,付出血的代价呢? 无论是吴人还是越人,他们都不愿在目标即将实现之际,却因为一些口角上的争执、微不足道的矛盾和纠葛,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其实,他们原本可以采取行动来阻止事态恶化,却因为彼此之间的隔阂和紧张关系,以及犹豫、恐惧等复杂的情绪,令冲突一次次升级,而错过了和解的机会。 在船尾默默地观察着此事的起因经过,了解到了当下越人主流的思想,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知晓在勾践新政策的影响下,越国虽然发展相当迅速,生活环境很是不错,但却暗藏着许多社会上的矛盾。 除了因越王对外地人待遇过高,而引发的排外思潮之外,跟正常的吴越争霸历史不同,由于主世界经历的时间要长出数倍,待到当初跟吴国有血海深仇的老一辈越人去世,几代人之后,两国间仇恨将会变淡起来。 固然,这有利于越国灭吴之后双方民族的融合发展,但这多半已是数十上百年的事情,跟现在的关系不大; 然而,从近处来看,倘若大多数越人因为条件变好,更愿意安于现状,而非向吴国报仇雪恨,参军训练的动力不足,那肯定是越王勾践所不容许的。 虽说这条舫船上发生的冲突,仅仅是偌大越国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但从中亦已窥见当前社会问题的一斑,以勾践、范蠡、文种等人的理政水平,多半已有察觉,会在不久后的将来,尝试给出解决的方案。 以总人口数仅有晋楚十分之一左右的一隅小国,吞并强大的吴国,北上观兵中原,就必须要有远比现下越国更多的人口,更忠诚的子民,更优秀的人才培养、选拔机制。 至于武功最高不过阳劲大成的船上人,家财未过千金的商贾,或许在常人眼中已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在数月之前也算是能引起赵青重视的存在,可现下跟她的差距实在太大,难以激起多少水花。 转头望了一眼显然有耳力探听到舱室内情况的老船家,赵青并未从他正抬头望向船顶的目光中窥见担忧之色,心中明晓对方自信的来源,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回归了静观水道两岸景色的状态。 ……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脚的,在盘算出舫船的狭小空间、不足以发挥出己方武者钩法的技艺,大概率无法无损取胜后,只见吴人大户强行敛去眼中的惧意,后退半步摆了摆手,首先打破了场上的僵局。 他从身上的衣袋里摸出了一把晶光闪烁的珍珠,迎着窗口射入的阳光晃了晃,又掏出了一杆精致的量枰,然后模仿越地音色开口言道: “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一个来自吴地的行商,跟越国之间并没有任何过往的仇恨,相反,我们主仆四人不远万里而外,正是为了响应越王召集四方之民迁徙入越的政策,可令越地的商业更加繁荣。” “身为越人,却私下里无视王上的政令,聚众对外人排挤欺辱,这岂是忠于君主的国民所为?若为外人所知,将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让越王吸引各国贤才的措施化为泡影。” “方才首先带头起哄之人,无视了这严重的后果,是为不忠,因为一件小事就引发了流血冲突的危机,置他人生死于不顾,是为不义。此人让你们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其心实在可诛矣。” 说到这里,吴人注意到已有不少越人战意消退,深思他所言的道理,已开始了互相辨别指认“罪魁祸首”的分裂行为,不禁心中大定,知晓现下就算爆发冲突,三名健壮的护卫也能保得自己周全。 毕竟只是没受过教育的平民,原本团结一致的越人一方在话术的诱导之下,已失去了刚才的配合,且难以在短时间内重新组织起来,从而让吴人商户生出了占据力量优势的信心。 看出另一边的外越人也因矛盾似已化解,放下了心中的警惕性,中年吴人从手里那把珍珠中挑出了一颗最宝贵的大珠,朝着外越人中一个身形高大、隐隐成为他们中临时领头者的壮汉走去,朗声开口道: “方才诸位保持中立,没有跟着某些不忠不义之人同流合污,让我免遭于兵刃之灾,已算是我新结交的友人。这颗价值两千钱的上品珍珠,正是我为此事而赠出的谢礼……” “如能将我等安全护送到富阳里一带,途中不再受到此等凶徒蛮人的威胁,只要期间平安无事,剩下的二三十颗珍珠,亦可一并奉上。” 这一番言辞,顿时让许多外越人眼神一亮,态度偏向了这个“友善”的吴人商贾,对船上越人的态度也出现了变化,眼神狠厉,目光中充满了不善,意在警告他们别再惹事。 通常情况下,一斛珍珠可视为五十金,也就是一块上品白璧、半件下品宝兵的价值,相当于大户人家百金资产标准的一半,吴人商贾给出的珍珠数量,虽然还不到一升,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是一笔极为可观的财富。 与处于文明社会的越人相比,出身于蛮荒之地的外越人还要凶悍得多,对于珠玉金钱也更加渴求,当吴人提出了珍珠作为报酬之际,有相当一部分立刻便跟越人成为了敌对的关系。 “既然知道自己在妨碍王上政令,冒犯从吴地迁徙而来的友人,还不快把兵器放下!” 刚脸露喜色接过了那颗璀璨夺目的大珍珠,肌肉虬结的外越人壮汉立刻显出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蓝色纹身,手持短钺朝着越人一方吼道,惊得那农夫妻子怀中的婴儿哇哇大哭起来。 几番言语、一把珍珠,就彻底扭转了场上的局势,让船上的越人陷入内忧外患之中,不得不说,这个吴人大户敢于冒着风险到越国来闯荡,确实有着他的水平,具备着豪商富贾的基本素养。 也就是在矛盾双方从吴人越人转为越人与外越人的时候,伴随着舱室棚顶上的几声轻响,以及船头甲板处的落地之声,分隔舱内舱外的竹帘被人掀了开来,显露出一名年仅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左手五指挟着四枚轻巧的小戈币,右手则紧握着一柄由特大号戈币改制而成的袖珍版短戈,从眉目上来看,此人应当是老船家的孙辈,先前在船舱棚顶练习飞镖抛掷之法,现下被此事惊动,赶了下来。 “难道帮着吴人欺辱其他国民,就不违背王上的法令了吗?不要忘了,在会稽城,我们越人才是这里的主人!好心赐给你们外越人几亩义田来种,却喂养出了这么些中山狼来?” 作为越国习流之师水兵的后代,少年自有他的热血、坚毅,虽然人小却也有着属于他的威严,绝不信任敌对吴人的言语,刚一入船舱,就疾挥左手激射出了四枚尖利的戈币,在气焰嚣张的外越人壮汉身前插成了一排。 只见少年从越人农夫妻子怀中抢过啼哭不止的婴儿,左手抱着,右手则将袖珍短戈的竹柄捏得咯咯作响,头上束着的抹额在从船室甲板处吹进来的河风中摇曳,显出他少年老成的姿态。 “呵呵,你想要船上平安无事,从而得到吴国人许诺的珍珠,我也不会特意阻拦。”露了一招出众的镖技之后,这位老船家的孙子冷冷地瞥了一眼神色得意的吴人商贾,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而是严肃地出声宣告道: “在舫船航行至富阳里停靠下来之前,无论哪一方的乘客,都不要再发生冲突了,一切争端事项,均留到码头上再行解决。” “到了那时候,你,”少年抬臂将戈头指向吴人手中仍握着的那把珍珠,又转而朝着外越人壮汉的下颌方向,目光中露出轻蔑之色,冷声喝道:“敢于拿出这一捧珍珠作为赌斗的彩头,跟我比划一二,较出高下吗?” 听到少年的话,外越人壮汉脸色一变,随后爆发出强烈的怒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竟然敢用这种方式挑衅他。 “你——”壮汉猛地往前踏出一步,却被身边的同伴拉住了。那同伴给了他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明面上,少年的意思是用武力决出胜负,惩治这背信弃义的外越人,且暗藏有另一个条件,那就是如果吴人狡诈不肯支付多余的珍珠,没有赌资可押的外越人壮汉,也算是输了这一场。 原本没有赌约的情况下,本就是想挑起矛盾的吴人商贾,事后找借口不给珍珠,对于外越人来说,起码还有赐予一颗大珠的恩情; 但既然有了涉及到更多珍珠的赌约,这些格外贪财的外越人,便会将整捧珍珠均视作自己的东西,并认为吴人应该为他们的风险与损失担责,最终纠缠不清,激化矛盾。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少年完美战胜对方、狠狠地惩罚敢于勾结吴人的外越人,既让他们内部因失去珍珠而互相指责埋怨,也让他们“理直气壮”地赖上吴人商贾,向其索要“应当”重新补偿给自己的珍珠。 这般话术与手段,与方才吴人商贾的诱导如出一辙,运用心理战术,以退为进、以柔克刚,轻易操控了船内三方的局势。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里,顶尖的武者和智者方能掌握命运的舵轮、而平凡之辈只能成为时代洪流的牺牲品。 早年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船家,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竭力教导自己的孙儿习文练武,希望少年可以考入会稽武院这样有广大前途的地方。 隔着船尾至舱室的竹帘,赵青感应着这趟几经周折的航途,心中微动之间,已知晓了这个少年的名字“诸发”,其人或许是后世“诸发使魏”中越国能言善辩的使臣,有着不错的发展前景。 没有过多干涉普通人的生活,她只是随手抛撒出了一捧可增幅灵气孕养、吸收速率的“灵根原菌”,将其附在了此次事件中表现良好的诸发身上,算是对方得到的奇遇,为少年接下来赌斗获胜增加一些筹码。 与此同时,亦有一道蕴藏锋锐的剑意暗中入驻了诸发所持短戈那枚面值五十的特大号戈币,将其淬炼打磨到了比吴钩更胜半筹的强度,作为对方减轻了船上争端的回报。 接下来,在诸发的要求之下,全船在驶至富阳里码头之前,一直保持着平安无事的状态,唯有明白自己亏大了的吴人商贾唉声叹气,以及另一边的外越人壮汉情绪暴躁,捏着大珍珠暗自发怒。 没有人注意到,在旅途的后半段,距离舫船约两里的位置,忽然间多出了一条可被称之为“舲”的乌篷小船,船头坐着一名手持钓竿的渔父,人与船结成了一个仿若天地初始般就存在的整体,默默跟在后头。 渔父身披再寻常不过的蓑衣,脸型修长,年纪约在四十左右,肤色黝黑,满脸风霜,眉头像时常皱到一起的样子,却有股罕见的文秀神采,双目藏神,使人有孤傲不群的感觉。 在这浩渺天下之间,除了大国小国实控的朝堂和城邑、郡县外,还有另一个属于江湖宗派的世界,很多时候又被称为“山上的世界”,跟各国之间的斗争两相隔离,只使用传统的武林规矩来进行交流。 话虽是这么说,但有很多人都清楚明白,“山上”的人常常会在“山下”编织出另一个身份,“山下”之人对于“山上”亦然,两者之间明暗身份的转换,已成为了朝堂江湖高层中人的默契。 他们的真实身份与目的,正如同雨雾中的船只,令人难以捉摸。 而江湖中代号“渔父”的人物,早在两百多年前便已是一个禁忌般的存在,而当这个“代号”所拥有者新旧交替之际,更是在多国掀起了腥风血雨,让千百个宗门帮派为之胆寒。 比起前方普通舫船内发生的事情,“渔父”更关注的还是船尾坐着的赵青,在感应中逐渐皱起了眉头,缓缓转身从边上的鱼篓里抓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将其放生进入了水中。 “鱼抓错了,那就在放归时标上记号,再重新捕上一条。” 只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目光透过飘扬的篷布,远望着天际的尽头,声音仿佛从缥缈的远方传来,充满了世间的苍凉和洒脱。 …… 第三百七十一章 遣越使者,灼目之美 当渔父放生的鲤鱼窜入水中之后,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包围,它的身躯突然开始扭曲,鳞片闪烁着金光,逐渐变得更加鲜艳,身躯不断膨胀,脊背开始隆起,鱼鳍变得如同刀片一般锋利。 随着鱼身的继续扭曲,它的体型从原先的数寸膨胀到了十数丈的地步,尾巴也开始变得更加细长,犹如一条华丽的绸带在水中舞动,令其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朝着水道的深处潜去。 隔着数十丈的水层,回头与渔父深邃的目光对视了一眼,鲤鱼化作的螭龙于深水处进一步提速,转而游向了通往五云门的水道分支,刹那间,金色光芒四射,周围的河水犹如被撕裂的画卷,翻滚着为它让开了道路。 尽管水道深处出现了如此奇异的变化,本该掀起巨大的风浪,但当渔父驾驶的小舲驶过之际,水面始终保持着平静如镜的状态,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五云门外,灵汜桥北面的水域,有一条特殊的地底水道,直通十万里外的震泽湖底,本是虞代留下来的遗迹入口……这条初生不久的小螭,就让它改换个目标,赶过去试探一二吧。” 通常而言,到了“六气”境的阶段,灵兽、妖物的力量虽可比拟同级修行者,但由于传承落后、精神修为不足的缘故,战力要弱上不少。 就算是那些平庸、没有高深传承、修为未臻至大成,最底层的“下六气”境修者,除非觉醒了强大的血脉神通,否则,亦难有多少非人种族可战而胜之。 不过,考虑到许多灵兽因血脉强大而更易突破,诞生强者的比例要高出许多,这也算是一种平衡。 然而,正如上一代“渔父”是世间最擅长捕鱼的人一般,这一代的“渔父”则是世间最擅长养鱼的高手,两相配合之下,却造就了一连串超越常理的奇迹。 …… “下一个停靠点,就是灵文园西南方向的灵汜桥了,大约还有百二十里的水程,预计到达的时间已是夜里。趁现在停在富阳里东南小港的间隙,有需求的旅客也可下船买些吃食。” 当赵青所乘坐的舫船驶到富阳里东南角的码头区,也就是她此趟出行的目的地时,诸发并未因接下来即将开始的比试而感到紧张,语气自然地提醒了一些必要的事项,然后方才指了指吴人商贾和外越人开口道: “至于本就是到富阳里的旅客们,也可以到我跟此厮的赌斗场地凑个热闹,帮忙打气鼓舞一番,若是赢得了那捧珍珠,也不会少了你们一份的。” 富阳里毗邻会稽城东向的水门“东郭门”,南面则是城内水网与外界水道的交汇之处,可算是东山阴水道的起始点,这片区域仅次于灵汜桥一带的交通枢纽。 从舫船处向外望去,只见此地的港湾桅帆如林,大小百多个码头泊满了各式各样船只,约略计算,应有两三千艘之多。虽有很多船只被分流至城外的灵汜桥港区,但仍有成千上万做水运生意的铺头。 虽然由于位于会稽城之内的缘故,富阳里被称之为“里”,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它都已与一座大邑无异,且因外来人口极多的原因,商业繁荣兴旺,显着超过了全城的平均水平。 或许是出于商贸活动鉴定的需要,又或许是对外地人的优待,相比会稽城核心区域,此地阵法对于高阶修者精神力感知的压制要小上许多,让他们的气息可以自然地外显而出。 因此,刚抵达富阳里不久,赵青就感应了十九道已臻至“六气”境的磅礴气息与道意,以及稍显逊色、应该是代表完全苏醒状态下神兵的另外六道,令她对此地的高手数量有些惊讶。 并不打算围观诸发跟外越人之间的比试,赵青径直下船后,在码头区随意地逛了几圈,当天色渐晚之际,自然而然来到了千百条分支水道所交汇的干流,与城外山阴水道相连的位置。 相比先前宽度仅二三十丈的水道,这片水域给人以浩渺无边的感受,波光粼粼,除了普通的中小型船只外,还停泊着一艘艘排水量五十万石以上、巍峨壮观的巨型船舶,堪称是水上浮动的堡垒。 不同绝大多数仅在山会平原一带通行的小船,这些要实现往返十数万里,乃至于数十万里航程的真正巨舶,每一艘都配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磅礴动力,以及大批护航的随行卫队; 这类巨舶属下各级舰艇齐全的满编状态下,少说得配备两三万人的船员,加在一起,起码是数十万金级别的总价,凝聚了无数工匠的心血与技艺,根本不是任何中小型势力可以涉足的领域。 单从其并非作战用船,而是武装商船的类型来看,便可窥见几分跨国商贸所能获得的巨大利润,并看出越地商业的日益繁华。 其中最庞大的那一艘巨舰,排水量已经超过千万石的级数,全长达到了二百四十丈,宽度约为四十八丈,仅仅是停泊在那里,就令周围的一切都被衬托得渺小起来,俨然已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城市。 就算越国是当世造船业最强的四个国家之一,如此巨大的航船,也属于极罕见的事物,且基本上只会停靠在沿海港湾,而非驶入这内陆的城市之中,让人思考其之所以会出现于此的原因。 实际上,赵青方才感应到二十五道气息中的其中三道,就源自于这条停泊于此的巨舰之内。 “大概是某个国家派遣入越的使船?肯定不是吴国的,从风格上来判断,楚国也不太像……也许是齐国的海船?” 无论这条遣越使船来自于哪个国家,外来者至此后的互相交流,都有可能引起复杂的变化,也许对一个国家来说只是小事,但于个人而言,则很可能产生后继深远的影响。 打量着这艘巨舰船体外壳上所刻繁复精美的符纹,以及从暗孔中隐约可见的破罡弩机前端,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但也仅是稍稍停驻了一瞬,便将目光投向了别的地方。 …… 自会稽城东郭水门的开口处向外望去,就在山阴水道的边上,可以见到一条近乎笔直延伸至无穷远处的塘堤,宛如伏于大地之上的蜿蜒巨龙,将左侧的沼泽地跟右侧的水田分隔开来。 这就是与山阴水道并行的山阴陆道,宽达三百余丈,绵延五千里之遥,直抵越国冶炼基地的“练塘”大邑,与山阴水道互相配合,起着阻挡海潮和为富中大塘蓄水排涝的重要作用。 此刻雨势渐小,夕阳西下,余晖如金,整个天空被渲染成一片金黄色。透过落日的辉光,可以看到雨中有些朦胧的塘堤轮廓,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宏伟壮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巨大的水门左侧,忽然间多出了一块因处于城墙阴影而显得昏暗的黑团,且迅速变大变得清晰起来,乃是一条体型不亚于先前普通巨舶的华贵大船,且船头有着越国王室的标识。 虽然在规模上不及那条遣越使船的十分之一,但当这条通体有如一柄巨剑的巨船航行至富阳里区域的时候,伴随着以该船为中心扩散开来的凌厉剑意,港口内无数忙碌着的人们均感应到了大人物的来临。 一时间,不知道有几万人抬起了头,跟赵青一样向着巨船的甲板位置望去,且并未因船舷过高而一无所获,相反,则是齐齐瞪大了眼睛,然后绝大多数都转头避开,不敢再看。 就在船头甲板的边缘之处,倏地多出了一位身着血红色长裙的绝色美人,光彩夺目,灼灼如火,长裙的尾摆在她的身后飘荡,犹如红霞漫天,将她的纤细身影映衬得更加窈窕,美得惊心动魄。 只见她的左手牵着一匹通体青翠,神采飞扬的追风神驹,右手则在挥动着一张金箔纸,若是换了另一个人,其动作必然破坏她的气质,但放到她的身上,却自然而然呈现出另一种肆意的美态。 刹那间,赵青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知晓她便是自己已有一段时间未曾相见的郑旦,并看出郑旦的美丽程度,在进入美人宫后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只是简单的一次现身,就令整片港口都变得亮丽了数分。 当初,郑旦显露出来的美丽,便已臻至凡俗的极限,相貌身材达到了绝对完美无瑕的境地,究竟怎样才能再作提升,在此次真正见到她之前,赵青完全没办法想象得出来。 然而现在,赵青终于明白,在这般丽色的基础更进一步,将会迈入何等前所未有的层次:那是从一个人所能拥有的最大美丽,增长到了可容纳天地间无穷无尽的美丽。 通常而言,两名绝色美人加在一起,比一名绝色美人更美,两种不同的美景,比一种美景更有欣赏的价值,这本是很简单的道理,否则,很多君王也不会想要坐拥三千佳丽,而并非去独宠一人了。 郑旦之所以能够在凡俗的极限再作提高,正是因为她在“美”的种类、数量上取得了巨大的突破,一身而兼容万千丽色,可令人永不重复地欣赏下去,且像阳光普照大地般将“美“投射到附近的区域。 不过,在这种状态下,由于普通人短时间内接收不了太多有关“美”的信息,只会觉得这“光亮”太过耀眼,让人看不清任何的颜色,仿佛她整个人完全是由耀眼的璀璨光辉凝聚而成。 因为太过耀眼,便显得有些灼眼。 绝大多数人无法直视太阳,或者说仅能直视隔了亿万里变成渺小星辰了的太阳,只有极少数的修行者,才有资格真正窥见大日之中的光耀,领略其中蕴藏的真谛。 某种意义上,这亦可被视为另类“至阳无极”的境界,与其令天地元气源源不断地向外喷薄而出的效果,几乎如出一辙,体现出各种“道”途的相通之处。 …… 富阳里的港湾区,郑旦出现在这条极其华贵的巨船上,并不是因为什么巧合,而是她也接受了胃峪此人的邀请,跟几个美人宫的姐妹一起,在专门卫队的护送下从城外赶来。 而郑旦挥舞金箔的原因,赵青也很清楚明白,正是拿唯有自己和她方才共同知晓、那篇特殊功法的秘密,来引起很可能也处于此地、但隔了遥远距离的自己注意,以此达到提前会面的目的。 天空中,无数雨滴如细碎的琉璃玉珠,纷纷扬扬地落下,它们在空中舞动,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 然而,当这些雨滴接近赵青的头顶之时,它们却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在她的周身,一股淡淡的寒气若隐若现,下坠的雨滴一触碰到这股寒气,便瞬间被冻结。 它们在空气中划过优美的轨迹,然后精准地落在赵青的手中,化为一滴滴墨色的玄冰,犹如被岁月凝固的诗意,细腻如丝,冰冷而坚硬,一点一滴地积聚在了一起,渐渐地凝成了一把独特的雨伞。 伞面并非寻常的布料,而是一层透明的玄冰,那是从天而降的雨滴被转化而成,玄冰上繁星闪烁,犹如封冻的银河,而那些珍珠般的雨滴便是其中的星辰。 跟寻常青碧色的玄冰不同,这种墨色的玄冰,正是赵青先前在海王星处发现的异种玄冰,原有的冰质应该属于熔点达二三千度的超离子态,密度是常冰的五倍以上,在强度上接近玄铁的层次。 能够将普通的雨水转化为这种特殊的高强度玄冰,这实是一个颇为重大的突破,令她拥有了“量产”灵材的能力,无论在战斗上,还是别的方面,都多出了许多新的手段。 细细观察之下,这柄玄冰伞的骨架,实则是由数十柄细长的冰剑组合而成,可以随时分离化作单独的玄冰飞剑,弥补赵青现下毫曹子剑未被唤醒、稍显不足的作战方式。 只见玄冰伞在雨中轻轻旋转,发出淡淡的寒光,令她的身影在伞影中若隐若现,那伞上的玄冰宛如一道道凝固的雨丝,横斜交叉,映照出赵青清雅淡然的容颜。 雨滴落在玄冰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一曲天籁之音,在雨中回荡,亦如同一个神秘的梦境,将她与外界的世界隔离开来。 霎时间,赵青仿若整个人融入了春雨之中,并未引起周围群众的注意,却又特意用玄冰伞的冰棱汇聚投射出了一道清幽的寒光,斜向上延伸至已骑上那匹青驹的郑旦,单独为她标记出了自己所在的方位。 很快便循着寒光引导望见了撑着墨伞的赵青,郑旦不禁心中一喜,也不顾正在靠岸的巨船离码头还有三四十丈的间距,收起金箔拍了拍坐下马驹的背部,然后连人带马从甲板边缘一跃而起。 这匹追风驹的修为显然很高,仅仅是一跃之势,就径直跨过了百余丈的距离,重重落在了码头边一堵石墙的顶部,风驰电掣般朝着赵青所在的方向奔来。 眨眼间飞驰过了十数里地,郑旦也进入了减缓马速的过程,并出声呼唤道:“好久没见啦,阿青!最近过得怎么样呢?” 然后,她便看见了赵青微微皱起的眉头,不由得对此生出了疑惑不解的惊愕。 即使明白了灼目之美的来源,且隐约猜出了让郑旦进一步提升的原理,但赵青也依旧很难想象,为了让美人宫中的美人达到这样的“美化”效果,越王勾践究竟耗费了多少资源,耗费了怎样的资源。 单从郑旦等人的出行,居然有造价数十万金起步的巨舶相随,且多出了一匹万金难买的追风神驹作为坐骑,就可见一斑。 越是为此支付巨大的代价,这个美人计最终想要获得的成果,自然有着更高的期待值,更加难以被人中止。如果她想要在未来通过和平交涉的方式,来停下“美人计”的施行,无疑会更加麻烦。 但让赵青真正显露出不满之意的,却并非因为这件离现下还有些遥远的未来之事,而是她在近距离更深刻体会到郑旦的耀眼之美后,不禁心中怀疑,觉得这大概率不是毫无隐患的提升。 如果她所料不差,越王近日下令新建、位于城外灵汜桥东北方向上的美人宫,其占地面积据说有着半个富阳里的大小,只是供郑旦、西施等八名最终被筛选出的美人居住,也实在太过广阔空旷了些。 或许,当初那条征召全国美人的王令,有大量落选之人并未就此返往家乡,而是暂居于美人宫中,并以此运用特殊的手段,让八大美人融合这些人的丽色? …… 第三百七十二章 独立团队,侍频挑衅(4k) “你这么想就错了,我们一共八个人,怎么会都是‘万美合一’的路线呢?这岂不也是一种重复吗?” ‘美人宫’超过两万顷的大小,确实是住了很多人,但并非那些被涂山画影壁淘汰了的落选者,而是我们四组八人背后的团队,有着幕僚,门客,侍从,甚至死士的独立团队。” 片刻之后,听完赵青指出的疑点,从马背上跃下来的郑旦笑着回道:“现下隶属于我的团队,已有两万多人,分为好几个司部,有的负责出行时的准备和途中的护卫,有的负责珠宝衣饰的采购……” “上万人的专属团队?”赵青心中微惊,发觉自己刚才好几个猜想都是错的,不仅错估了此世人口更多的情况下,越国“美人计”的规模大小,还因为对古代的刻板印象,误解了郑旦她们所训练的内容。 想要在入吴之后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乃至于影响到吴国的朝政,某种程度上起到对抗伍子胥的地步,“以乱其政,以惑其谋”,单独一个修为低下、出身普通的孤女,自然是无能为力的,仅仅是长相完美无瑕的花瓶罢了。 因此,除了设法提升美丽程度之外,为确保“美人计”起到的成效,负责培训郑旦西施等人的美人宫,实际上更重视提高她们策划谋略的水平,也就是所谓在吴王宫内生存的智慧。 如果放在正常历史的世界,或许不过是学习礼乐制度和宫斗技能之类的东西,但多出了人口翻万倍和高武修行的因素后,现下的情况,却不再局限于这些庸俗的技艺,而是多出了实操掌握一方势力的训练内容。 已拥有世间第一梯队的姿容相貌,再要求郑旦等人还有着顶级的才智和与人争斗的水平,在中途才教起的情况下,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培养出她们“知人善用”的能力,方是关键。 因此,郑旦、西施,月波、旋波,彝光、移光,玉珠、侍频,八大入选计划的美人,在美人宫的日常培训之外,还需招揽、扩张她们到时候可跟着一起带去吴国的“陪嫁队伍”,两两联合,共分成四个小组进行对抗。 这种“陪嫁队伍”,跟前世和亲公主的随嫁陪从有些相似之处,不过从涉及到的大量领域来看,更像是春秋战国时期为权贵效力的门客幕僚,类似于孟尝君、信陵君这种,旨在为主君排忧解难、献策献计,且提供武力上的保障。 八个人的陪嫁队伍,每人初始被平均分配一支两万人的团队,以及多达三千钰的起始资金后,想要招揽到更多的贤士英才,维系团队运转的后续资金,基本上就要靠主君自己来进行运营了。 本身在容貌上已是全越国最顶级的存在,没有档次的差距,那么在入吴之后所能发挥出的作用,很大程度上,便由吴王夫差的喜好偏向,以及八人加上其下属团队的综合能力所决定。 能力强的人,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而评价郑旦等人能力高低的方式,则可以从她们经营、发展团队所取得的成果来判断,根据表现再额外获得一些资源上的奖励。 “是啊,上万人的团队,管理起来也太麻烦了些,每天都得占据我除不得不上的一系列课程之外,已经为数不多的修行时间……靠丹药来强行提升的话,想必修为会变得虚浮起来吧。” 神色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额间的头发,郑旦转头瞥了一眼后方正放下船板搭在码头上、从舱内驶出多辆华贵马车的巨舶,忽然向着赵青狡黠一笑,轻声开口道: “其实,虽说个人、小组团队表现好的,每过一个月就可以得到一些额外的资金补助,但这半个月以来,除了夷光之外,我就没看到过有运营得当,实打实获益的,都是在烧金子一般不停地花费,资源越来越少。” “反正近期肯定学不会高端的管理经营手段,我略微试了几次,向美人宫管事换了这个季度的基础生活物资后,就没再多花上一金两金的钱。虽然保守,但跟其他人相比,不多亏也就是赚了。” “说起来,玉珠、侍频那两个家伙,作为四组中唯独非同胞姐妹的两人,好像要特意证明什么似的,无论去做什么事情,总是排场大得惊人。我此次出宫到这边来,就是蹭了她们俩租借的大船。” 听上去,这八人当中,西施比较擅长开源,郑旦比较擅长节流,似乎是个不错的组合?不过这种“擅长”只是最初始的情况,无法保证过了一段时间,别人是否会后来居上。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知晓出行排场大,甚至租借了这等豪奢华贵的巨舶,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至少玉珠、侍频两人的手下,清楚自己的主君很舍得花钱,行事大方,就更加有为之效劳的动力。 三千钰,也就是三千对无暇灵玉白璧,各国间大宗交易时所见的上币,相当于三十万金、三十亿大币的初始资源,约等于三万户人家百年的收入,完全可以在开局多花费一些,用来占据起步的优势。 相反,倘若一个人平日里显得很吝啬,对下属的待遇不佳,那纵然节省了资源的消耗,但却令整个团队的力量遭到削弱,绝不可能得到较高的评价。 胃峪的家族此前曾担任过数代越国的大司农,虽然目前衰败了下来,但多半仍保留着一些重要资源的渠道,纵然其人修为、能力一般,与他进行结交与合作,也算是扩张势力的较佳选择。 “你知道吗,当年前往楚国的王上之女,也就是现在的昭夫人,听说她儿子已经继承楚王之位的那位,手底下的客卿、随从总数,据说并不比我们八人更多,却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成就……” 对于自己既节省下来了路费,又保证了大排场而感到满意,郑旦微微一笑,继续叨叨不绝地找话题聊道,仿佛要把这些天没见积累下来的情绪一下子倾泻干净: “彝光、移光她俩的名字,跟我妹妹的名字听起来相似度太高,以至于经常有人拿这件事来捉弄我和夷光,实在太过分了!夷光娴静恬淡,不计较也就算了,惹到我头上来,我自然是报复了回去。” “结果才还击了两次,就有所谓的教姥指责我行事太直,应该学会忍耐,尤其是对于此间朝夕相处的同伴,需要多放宽些心胸……阿青,你怎么看?本就和不太来,为何还要勉强为之?” “再过几个月,你应该就到十五及笄了,有没有打算取个独特的字号?夷光十五之后,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听我的话了,连聊天的时间就少了许多,阿青你可不要像她那样啊!” “对了,我在这里跟你说点闲话,别被玉珠、侍频她俩招揽的高手给远程偷听到了……不如边走边聊?” 注意到从巨舶处驶出的马车正在飞快接近,郑旦眨了眨眼睛,想要拉着赵青一起上马,赶往那胃峪在富阳里的府邸,却注意到修为等阶相当于罡劲大成的追风驹有些胆怯地后退了一步。 并非是因为它感应到了赵青隐藏的修为气息,觉得自己担当不起她的坐骑,而是源于另外的因素,一名从后方华贵马车前部纵跃而出,从天而降拦在青驹身前的年轻剑师。 “方才郑姑娘搭乘主上船舶,尚未支付船金,还请暂留片刻。”只见这名冲出来拦截郑旦、赵青的剑师身形颀长,一袭银衫一尘不染,神色沉静平稳,说话的音色自然而然给人以信服的感受。 “玉珠妹妹不是说,她包下的这条船载了两千多名护卫侍从,不差我一人一马的船费吗?” 郑旦眉头微皱,意识到对方是在没事挑事,故意设局引发争端,立即声音转冷,边伸手安抚马驹边道:“不要跟我说,是因为侍频实际上也出了一半的费用,所以先前达成的协议不能算数,想要反悔不认吧?” 言下之意,就是玉珠、侍频两个人共同包下的大船,玉珠在侍频未曾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答应了郑旦蹭船的要求,让侍频属下的银衫剑师讨要船费的行为,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虽然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狮子大开口讨上几十金上百金的船费,来抵上此番租巨舶出行的巨大花费,但此番出尔反尔的行为,无疑落下了郑旦的面子,顺带着在其友人赵青的跟前,显露出强势的姿态。 “船费那么点小钱,我自是不会放在眼里。郑旦姊姊,莫要反应过于激烈了。” 就在银衫剑师拖延了片刻时间之后,多达数十辆的马车在边上的空地停了下来,只见为首那辆马车的车厢用上等紫檀木制成,每一处地方都雕刻了花纹,浮雕透雕重叠,且镶嵌以金玉,华贵到了极点。 每辆马车后方,都有着十八名虎背熊腰、身形骠悍的卫士,手持长戈,先前步履整齐地跟着华贵马车迅速前行,此刻随着车队的倏然停下,纷纷排列两旁。 当车内名为侍频的女子掀开珠帘,探出头朝着赵青、郑旦望去,冷淡开口之际,方圆数百丈内每个人的心中都仿佛升起了一团燥热的火焰,情绪出现了巨大的起伏,为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所吸引。 “该不会,修明、夷光你们这组,现在还不知道,胃峪宴请我们的目的所在吧?” 只见侍频此女发挽成垂云髻,其间斜插了一支如雪玉钗,肤若凝脂,眉似墨描,手中把玩着一对无瑕玉璧,语带嘲讽地出声道。 既然并非都是“集万美于一人”的道路,假设八大美人分别对应八卦的属性,郑旦应该是属乾金,西施则属于坤土,这个喜欢挑事的侍频,就该是克制金行的离火之属吧? 进一步推出美人宫的“美化”之术,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对于侍频所言胃峪的目的也多有猜测,同时也验证了先前她判断这一组花钱大方,因此得到了更多、更强手下效力的猜想。 实际上,这名能够光凭气息便可惊退追风驹的银衫剑师,其人绝对是神劲大成级数的高手,且是刻意扮作年轻的面容,方才于巨舶之上,跟另外几名同境剑师联手肆意散发剑意,威势十足。 “情报、眼界如此落后,你妹妹夷光又去了会稽山参加禹陵祭典,还要不知道多少天才能回来,郑修明,单凭伱一人,也想跟我斗法?” 放下遮掩车窗的珠帘,侍频幽冷的声音继续从车厢里响起:“赵青姑娘,听说你是武院现下最年轻的天才,若能与我麾下白鹿剑院的董剑师交手十合而不显败迹,且立誓不再相助郑旦此女,当可每年奉上千金之财。” 这般公然收买他人的言辞,既是为了撬郑旦的墙角,亦是为了展露出她“千金买马骨”的求贤之心,以及在竞争中打击敌手的不择手段,虽言语手段略显雏嫩,但背靠惊人的资产和权势,却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在此之前,赵青在大多数人眼前展露出的修为境界,仅为化劲顶峰,只有少部分当初商队的知情人士,明晓她的战力在进入会稽武院之前,已达到罡劲第二关甚至第三关的层次。 收集了大量情报的侍频,此时派出的门客董剑师,正是一位罡劲第三关中的顶尖人物,出自于位于越国食用狗养殖基地所在的犬山之南,一个中等规模的修行门派白鹿剑院,一手出神入化的“食苹剑诀”,令其在剑院本代真传弟子可以排入前三。 听到了侍频下达的指令,后方数十辆马车形成的长队中部,便有一位早已作好准备的年轻剑客想要一跃而出,径直落在赵青的对面,与她开展一场限定十合的剑术对决。 然而,也就是在这他本打算大显身手的时刻,董剑师的手掌推在柔软的车帘之上,却像是撞上了一堵玄铁铸就的厚墙,立即在手指头上崩出了许多火星,被反震得跌坐回了马车之内。 发觉董剑师竟然没有及时听命出手,其余数十辆马车内,立即又有多位同出自于白鹿剑院的罡劲好手想要替代对方,结果自也是撞上了无可逾越的坚固车帘,被困在了马车内部。 “既然只有一个人站出来,这么说,董剑师就是你了?”向前迈上一步,来到了方才拦截青驹的银衫剑师面前,赵青微微一笑,朝着这位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神劲高手开口问道。 …… 第三百七十三章 保值资源,老者评价(4k) 下一瞬,这队马车的车帘表面,一抹抹难以察觉的墨色迅速褪去,残留下来少许青碧色的冰碴,然后倏然炸开化作一团团升腾的云雾,将整片场地逐渐笼罩了起来。 看到此番奇异的变化,扮成年轻人的银衫剑师心中愈惊,怀疑对方故意设下了埋伏,立刻横剑在手,等待车内侍频的指令,作好了随时出招的准备,紧接着便听到了郑旦语气坚毅的宣告: “想用区区十钰就收买阿青,觉得她会跟你招揽的这些白鹿山剑师一样,侍频妹妹的眼界,也实在是短浅了些,只能看得见表面上的东西。” “如果是我的话,便会将所有的资源都与她分享,只要阿青乐意。就算花完了,大不了我赖上夷光,让她帮忙救济一番。等到阿青修行有成之际,我相信她能够还给我更多的回报。” 道出这些话语之时,只见郑旦神色肃穆,颇为庄重地从袖口中取出了一些小巧玲珑、内有晶光闪烁的玉符,将其塞到了赵青的手上。 “呵呵,别忘了我们的时间有限。想要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不去市场里买黍米煮成熟饭,反而找来稻谷种子埋在地下,觉得到时候可以收获更多,结果等不了几天就饿死在家,岂不可笑?” 尽管察觉到郑旦一方似乎用了什么手段阻挠了自己下达的命令,也没法隔着车厢看到郑旦塞符的小动作,但侍频却并未显出丝毫慌张,而是在车内拿起了一把饰有大量玉石的古琴,置于膝上,淡然开口道: “董放歌,接下来我以‘鹿鸣’之曲伴奏,希望琴声止歇、重揭车帘之际,可以见到让我满意的一幕。” 董放歌正是她方才想要派出,却被困在车内的那位剑师的全名,而非已臻神劲大成的银衫剑师之名,但既然侍频如此下达命令,银衫剑师便毫不犹豫地冒领了这个名号,决定代替他的师侄出战。 “白鹿剑院,董放歌。” 凝望着郑旦塞给赵青的玉符,神色有些不安的银衫剑师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呼出时,他的面上便没有丝毫的情绪,眼眸之中也是一片平静,缓慢而有力地抽剑出鞘,握住了一柄纯银锃亮的细剑。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马车之内,穿着一袭雪白的衣裳,面容清丽如同冰雪雕琢而成的侍频,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把磨得细腻而光洁的古琴,令其上装饰的玉石流露出温润的光芒。 伴随着琴弦的轻轻震动,琴声如同溪水一般静静流淌,空灵且充满了韵律之美,音符飞快地跳跃着,如同白鹿在山林中欢快地奔跑,传出一连串的蹄声。 “请!” 当银衫剑师再次出声时,狂风骤起,他的身体已经化为一道飘忽不定的残影,朝着赵青的方向疾冲而去,又似化作一只灵鹿,在琴音的引导下,奔行于树林之间,跳跃飞驰。 也就是在这个刹那间,郑旦右手迅速拔出了一柄金色的小剑,左手则轻按在她拿出的一枚玉符表面,顿时激发释放出了一层又一层朦胧的五彩光幕,将包括赵青在内的方圆三丈笼罩其中。 轰的一声爆响。 千百道劲气在多重光幕和银衫剑师之间呼啸而起,两者之间地上所铺的砖石瞬间全部震碎,被激烈的狂风绞作了细小的粉尘,朝着四面八方如暴雨般疾飞,清空了百丈之内弥漫的雨雾。 “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想让手下挑战阿青?那我俩直接挑战你们所有人,也是合情合理的了。”紧接着又激发了一枚铭刻有玄奥纹路的玉符,郑旦微微一笑,冷声道: “都知道我没有给手下团队花过额外的钱,在尽力减少资源的消耗,但我暗中收购了不少保值的稳定资产,如巫器、符器、法器等等,侍频你就不清楚了吧。” 经历过刺杀之事,没有安全感的郑旦虽然认定不亏就是赚了,不想过多消耗资源,但拥有护体、攻伐之效的各种器具,常年供不应求,本就相当保值; 与招揽大批好手以壮威势相比,只需一次性付款,如果未曾使用,则随时可以原价卖出,那么在她看来,购买这些东西用来防身,也不过是换成了另一种钱币,自然算不上浪费。 而此番遭到侍频等人的挑衅,郑旦担心赵青并非眼前银衫剑师的对手,毫不犹豫地激发起了极其贵重的玉符法器,要给这一大群侍频的手下深刻的教训,顺便起到震慑他人的作用。 全力一击只勉强击穿了一重光幕护罩,且于瞬息之间便恢复如初,被拦在外面的银衫剑师知晓自己常态下至少得连续攻上数个时辰,方可耗尽这几重光罩的能量,不由得心中一震,立刻回退十丈,重新守在了马车前方。 然后,他便看到郑旦在光幕的守护之中,飞快地掏出了一把丹药当场吞下,身上穿着的血红色长裙迅速升腾起了一片气息浩荡、似有龙凤之影絮绕的霞光,右手的金剑向外投映出了六十四柄缥缈如烟的虚幻飞剑。 眨眼之间,随着特殊丹药的消化殆尽,她身上的衣衫无风自动,那些平时无法感知的天地元气在她的肌肤表面不安分的流动,变成各种紊乱震荡的气息,化作了一片独立的罡气场域。 更为引人注目的是,仅又过了半息时间,一面有着大量弦纹、栉纹、云雷纹形成九重晕圈装饰的巨型铜鼓虚影,倏然出现悬于整支车队的正上方,投映下了十二尊身长五丈的雷犀,环绕着车队不断飘飞舞动,布下了封天锁地的强大阵势。 “西瓯国弧山宗外交随赠的铜鼓法器?练塘锻器坊炼制的八极影剑困阵、五行灵罡护罩?将玄玉熔成细丝后编织而成的玉华纱衣?” 辨认出这些护身玉符所激发出的效果,赵青微感惊讶,知晓郑旦此刻理论上能够发挥出来的战力,恐怕已逼近了自己当前常规状态下的实力,若是自己稍作隐藏,或许还要弱上半筹。 显而易见,在不知道赵青完全能够应对银衫剑师的情况下,郑旦果断采用了疯狂烧金的战略,所激发法器之珍稀昂贵,甚至让敌对的银衫剑师都心痛地慢了半步呼吸,也令赵青的心中有所触动。 “你一半,我一半。”给了郑旦一个联手出击的眼神,赵青心念微动之间,周身不下于对方被丹药临时提升生出的强大罡气场,立刻向外扩张起来,在延伸至离体三丈时倏然分裂化作了十二万九千六百个罡气小团; 当它们同时坠回了体内窍穴之中,伴随着轻微的爆响声,刹那间在脏腑、骨骼“蠕动”变形生出的空腔内凝成了一个个罡气节点,令她的劲力修为飞跃式地骤升,一举突破到了罡劲第三关的极巅。 凝聚着极寒的太阴真水,她动作轻盈地迎风放开墨色的玄冰伞柄,令其旋转着斜上向飞到了高空之中,看似并不起眼,却予人以扭曲方圆上百丈光线的感受,带动了更为广阔空间内的雨雾变化。 霎时间,这片区域内天上的云层不断地向着中心挤压收缩,然后,无数被改变了形态的雨滴开始坠落,经过巨鼓虚影内诸多符纹的加成强化,化作无数表面电光跃动的黑色箭矢,疾速射向大地; 在下落的过程之中,这些玄冰雨箭的棱角纷纷反射着幽暗的光芒,宛若连成了一个整体,远远望去,如同一幅水墨画中的沉重笔锋,要将下方的空白之处浸染、抹消。 感应到了环境气氛的急剧变幻,马车内原本等待着好消息的侍频神色微变,悠扬的琴音忽然凌厉了几分,逐渐高亢起来,如同狂风骤雨般急促,仿佛在演绎一场紧张刺激的战斗。 乐声中的韵意,乃是灵鹿刚在森林中发现了鲜嫩的青草,正准备欢快地咀嚼着,满足地晃动着鹿角,便发现了窥伺在旁的猎人,立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疾驰起来。 犬山之南的白鹿山,本得名于勾践在即位之后的大战中击退了趁火打劫的吴军,令吴王阖闾伤重而亡,不禁放纵自我起来,整天跟石买在会稽一带打猎玩耍,偶然于此山中发现了一只白鹿的踪迹。 “鹿一千年为苍鹿,又五百年化为白鹿,又五百年化为玄鹿。”所谓白鹿,可不是那种患了白化病的凡鹿,而是修为极高的神鹿,当它遭到了勾践和石买的联手围捕,自是在追逃的过程中大作反抗。 而建派至今未过百年历史的白鹿剑院,其间传承,正是闻说此次猎鹿之战后,有许多修者汇聚而来,追随着山间留下的大量痕迹,悟出了勾践、石买、神鹿曾施展出来的部分绝学,因而建立起来的新兴宗派。 该派传承源自于越王勾践,本该因此得到额外的昌盛繁荣,但由于刚立派十数年,就发生了石买被诛的重大事件,却成为了一个难以言说的忌讳,被许多势力明里暗里排斥在外。 此次白鹿剑院门下长老、弟子倾力支持美人宫八美人之一的侍频,所为之者并非金钱上的招揽,而是借助于这个万众瞩目的大项目,想要重振本派的声名,向新一代越人展示他们的存在。 否则,侍频所拥有的钱财虽多,但也没法在短时间内,让一个中型门派掺和进她与郑旦等人的斗争里来,且将新招揽不久的手下训练得如此听令行事,就好像已合作了好几个年头一般。 明晓此次白鹿剑院中人,若是惨败于两个初出茅庐的少女手下,必将让重振宗派的计划毁于一旦,身为剑院五大长老之一、亦是车队最高战力的银衫剑师,立刻便作出了不顾一切拦阻雨箭的决定。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无数肉眼可见的银白色流丝从他的衣袍内飞散出来,缠绕在银衫剑师刺向天空的细剑之上,再骤然喷涌而出,就像是瞬间织成一片银色的光网,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势。 由于赵青已散去了对马车们的封锁,紧随其后,又有二十多名同样身穿银衫的剑师纵跃而出,一齐刺出了细密之极的流丝剑网,在离地十数丈的位置互相连结,呈现出极速震荡切割的状态。 虽此前从不为外人所晓,但这毫无疑问是一门精妙绝伦的罡气合击技,形态上仿若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鹿毛,将二十多位罡劲及以上好手的罡气、剑气凝练成了一个整体,大幅提升其攻防的能力。 晶莹剔透的墨色雨珠,不断坠落在整齐排列于这片区域中的数十辆马车上,而这数十辆马车的车帘则不断往外飞舞,时刻有凄厉的风声或者银色的剑光进出,对抗着雨箭中蕴藏的力量。 虽然在大战起始之时,早已有所预感的群众全都退开到了百丈开外,但此地附近几条小港内停泊的船只,仍不断受到无形力量的侵扰,船身反复跃起又坠下,就像飞鸟般振翅欲飞,却又被雨珠之中的力量压落回去。 …… 与此同时,大约二十里外,一座占地数千亩的巨大庄园,南侧一栋建在小丘上的阁楼,其顶层露台处,身形似乎消瘦了不少的胃峪,正独自一人远望着这场本该被雾气遮掩住的战场。 随手从一个半空的大缸内取出了一捆肉干,将其撕开塞进了嘴里,胃峪的左眼倏地化作了纯白之色,然后其中心处现出了一名憔悴老者的投影,细观之下,可发现老者的衣衫上竟沾满了半透明的黏液。 忍受着被困于胃袋之内恶劣的环境,老者敛去他一闪而逝的阴狠之色,用神念与胃峪交流道:“小子,你确定这个赵青,真的只有十五岁不到吗?” “就算不考虑同境战力,这个年龄就臻至罡劲大成的修为,还能炼化一颗冰魄极寒类的外丹引为己用,施展出极高明的冰罡术法,已是不可思议之事。” “据老夫所知,越国上一位修行速度如此之快的人物,应该是传说得了东皇公梦中授法,后来中兴于越的越君无壬,再早的话,或许只有始封君少康庶子无余了。” “若是放眼全天下,不计相关记录缺失的老子、孙子等人的话,当世十五岁前达到罡劲大成的唯有一人,正是明面上可排入当世战力前五、曾于破楚之战中斩杀数尊上六气境强者的吴相国伍子胥。” “越国七千年以来,能够排入前三的修行进度……如果一切顺利,此女日后的成就,至少也能触及到封天三步的领域,若是运气好寻得上古遗迹中残存的不死神药,甚至有冲击‘天衍’之境的希望。” 感应到钳制自己生死的胃峪隐约透出嫉妒的情绪波动,老者的语气也随之一转:“不过,这得是在她在修行的过程中有所沉淀,以往破境时并未大量借助外力的前提之下。” “许多天才的破境都很快,但是修行境界越高,却反而破境越为艰难,究其原因,便是前面太顺,不像很多修行者都在一些境界停留许久,反复揣摩感悟,这反而就像是少了诸多积累……” “不必再说了,我很清楚我自己的修行天赋。”胃峪直接出声打断了老者的传念,语气似有着极复杂的情绪:“再谈谈你先前所说的那个组织,待到此间事毕,我或许就会作出是否加入的决定。” …… 第三百七十四章 界外规则,一剑挑飞(4k) “再透露点别的信息吗?嗯,其实在不同的世界,天地规则通常有着细微的差别,虽然看似差异极小,但落到一方广阔的世界上,再经过千万年漫长时间的演变,却会造就种种截然不同的奇特风貌。” “当初我第一次接到道主指令,获许进入那方新发现的流光小界,尝试设立‘入梦锚点’之时,惊异地发觉由于两界规则之间的冲突,自己竟成为了此界中人眼里难以名状的‘外神’存在……” 稍稍犹豫了一瞬,老者便诉说起了他昔日的经历,听上去相当离奇,不过其中真假难辨,究竟有几分属实,几分编造的成分,就很难说得清了。 但毫无疑问,口口声声自称曾经游历过别的世界,却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历史上似也从无这种记载,让胃峪并不怎么相信老者的话语,觉得纵然真有其他世界的存在,也不该是一个中六气大成能接触到的领域,并提出了针对性的质疑: “无可名状的外神?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按照你所说的经历,既然不同世界的天地规则并不一样,到了那边甚至会变成一个怪物,显然,其他世界的东西对我们世界来说,也不该有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天地规则不同,花个一定的时间观察当地的修行体系,学会适应不就行了?而且,‘无可名状’的情况,也不过是少数世界的个例罢了。”只见老者摇了摇头,立即辩驳回道: “就像来到了一个语言文字互不相通的新国家,初到时或许经常遇到麻烦,但只要通晓了文字,再进一步打通该国的门路,完全可以将其视作自己的机缘,成为掌握跨国贸易的富商巨贾。” “有着我的指点,你在加入组织之后,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取得足够的功绩,拥有跟随宿星级人物跨界执行任务的资格,趁此良机快速成长,岂不比待在越国这片浅洼中争权夺利要美妙得多?” “一步慢,步步慢。年少因没有充足资源拉下了修行,又或者是天资禀赋逊色于他人,想要追赶上那些真正的天才,绝非多付出几分努力就能办到的事情。唯一的出路,正是……” “苦口婆心”地劝说胃峪听从自己的建议,老者在这关键之处故意顿了顿,刚想要继续开口,忽然间神色微变,留意到了远处对战场地的上方,一个铭刻于元气法则深处,因气息交感而隐约显化出来的虚幻金鲤印记。 “渔夫令?这里面竟有人是‘渔夫’特意标记过的‘金鲤’?” …… 这座阁楼上的神念交流,自然不为远在二十里之外,正在围攻车队的郑旦、赵青所知。 操控着千万根玄冰雨箭朝着地面急坠而下,以漏斗状倾泻的态势压制着白鹿剑院众剑师的反抗力量,赵青心念微动,感应到对方的剑阵倏地再生变化,银白色的流丝剑网开始向着中心收拢而去。 并非这些银衫剑师决意放弃较外围的车辆,而是因为原本沉稳整齐排成一列的车队,本身亦呈现出向内收缩的态势,使剑阵的防守面积迅速变小,整体力量更加集中起来。 只见每一辆马车的车轮之间,车轴之下,细长坚韧的翠绿藤蔓破土而出,扭曲盘旋,在半空中迅速舞动,互相缠绕连接,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圆环,给人一种无比牢固的感觉。 这些藤蔓的生长和交织,令马车队列开始悄然转变,带动着整支车队从笔直一列,迅速转变为了圆环状的阵型,将侍频所乘坐的那辆华贵马车守在了正中心,且共同释放出了一圈淡青色的气罩。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无突兀生硬之感,宛如被精心设计过的预案再演,显然正是侍频一方早已考虑过他们遇袭时的情况,所提前准备过的防守方案。 苍鹿五行属木,白鹿五行属金,玄鹿五行属水,虽看似大不相同,但这并不意味着由苍鹿晋阶而来的白鹿,在木属性术法上的造诣,会及不上修为逊色于它的苍鹿,相反,还要更胜一筹。 由于多出了青藤气罩来分担防护的压力,将木行金行两种力量巧妙地融合在战斗之中,先前已有几分被冻结之感的剑阵重振旗鼓,威势骤然暴涨,开始转守为攻,逆转起了当前的形势。 在五名神劲武者的共同统御之下,从近百丈范围收缩到了方圆十丈的流丝剑网,散发出的银光隐隐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细腻光洁有如玉石的质感。 然后,赵青当真在里面感应到了五根隐藏在剑网之下,泛着白玉色泽的罡气剑刃,乃是由这五人脱手飞出的上品宝兵,汇聚凝练剑阵大量罡气结成的巨型剑体,承载着全阵大部分的力量。 通常来说,虽然劲力体系不像炼气体系,早在初入先天就拥有练出飞剑的可能,但到了罡劲凝练出三丈罡气场后,也能够在小范围内御使飞剑; 若是达到了身神显化的神劲中高阶,由于可离体飞行的身神也具有一定规模的罡气场域,自然可以裹挟飞剑而行,且操控精度、范围,均不逊色于炼气体系。 饶是如此,过去修练的一直是直来直往的罡气攻击,晋阶后却转修招式变化大相径庭的飞剑之术,这样的路数,自然颇为罕见,而白鹿剑院的这门剑阵能够联手运使飞剑,也确有独到之处。 随着郑旦也意识到这伙人正积蓄着反击之势,正操纵铜鼓虚影下压,敲响鼓面弹震出千百道雷霆电芒,扫灭青藤释放出的气罩之际,整座剑阵忽然间爆开了五团青色的火光; 五柄长达数丈的巨型飞剑骤然飞出,闪耀着冷冽的金属光芒,在空中极速翻滚、咆哮,挡架住了外围横冲直撞的雷犀虚影,期间与下坠的雨滴相互碰撞,溅起了一片片闪耀的冰花。 刹那间,在这片不大的空间里,平静的天地元气骤然被急剧的牵扯,就像是突然有一片恐怖的风暴形成,天空中盘旋着无数凝聚的水汽,它们随着狂风呼啸,如同被压紧的乌云,遮住了夕阳的余光。 每一柄飞剑的罡气刃面,都反射出乌云与闪电的光芒,犹如镜面般映照着周围的景象,无数道旋转的气流和扭曲的光线,瞬间让下方车队、银衫剑师的身影变得虚化扭曲起来。 眨眼间,这块区域便仿佛化作了沸腾的海洋,到处都是疾掠而来的风声、暴走的天地元气,以及由二十多名剑师彼此融为一体,互相合流,顺着飞剑轨迹疯狂肆虐的凌厉剑意。 狂风中蕴含着雷电的力量,暴雨中凝聚着冰霜的气息,剑气纵横,五行之力在这片小天地内不断碰撞、激荡,与雨幕交织成了一幅壮丽的画卷。 郑旦激发的五行灵罡护罩固然能量充沛,可以轻易挡下神劲大成者的攻势,但终究更偏向于能量型的防护,若是在天地元气混乱护罩不稳的状态,遇上了威力极高的精神攻击,难保不会被剑意穿透。 若是没有玉符烙印下的西瓯铜鼓虚影持续镇压,凭借着这门契合五行之力,可御使风雷之势的剑阵,这些人的飞剑最终可以搅乱方圆数十里内的天地元气,将该范围内一般的天人合一者打落境界。 看出白鹿剑院众人终于使出了真本事,赵青也是眼前一亮,收回了数成操控玄冰雨箭的心念,生出了与敌方这门精妙剑术正面对决的战意。 下一瞬,她主动迈步离开了五彩光幕笼罩的范围,全长一尺一寸一分的毫曹子剑已然在手,绽放出冷冽的寒光,斜斜指向比起它大上不知多少倍的五柄巨型飞剑。 似乎准备在这个方向上打开一个突破口,五柄巨型飞剑以难以言喻的默契同时转向,朝着背对赵青的方向激射而出,沿途融合了一柄柄由罡劲武者抛掷而出、新加入的飞剑,整体上变大了数圈; 但当这五柄巨剑蓄势飞至高处,再倏然转向呈现出下冲之势时,却丝毫未显沉重之感,反而变得更加灵活,宛如白鹿在林间跳跃,轻盈而不失力量,每一把剑都带着独有的韵律。 霎时间,空气里响起凄厉的啸鸣,天色骤然暗了下来,明明只是五柄飞剑破空而至,然而这些飞剑周围萦绕着白玉般的雾霞,恍若把天空中的光芒都吸纳了进去。 只见千万道剑气沿着一道道深邃的轨迹,簇拥着五柄巨剑在半空中交织成了一只玉白色的鹿角,那鹿角有着五个分叉,在尖端处闪烁着圣洁的光芒,如同冬日里的初雪,纯洁而冷峻。 迎着位于五彩光幕正前方的赵青,这只长达十数丈的巨大白鹿角先是微微一沉,然后无视了她的存在,在下一刹那,于原地消失,如同穿越了时空的界限一般,反而出现了郑旦的身前; 伴随着它沿途裹挟的狂风和汇聚而来的天地元气不断的碰撞,发出闷雷般的爆鸣,角尖轻抖之间,已划过一道玄奥的弧线,呈现出上挑的态势,要将整个灵罡护罩当场挑起飞到空中。 既然暂时打不破灵罡护罩的防护,那就用出全白鹿剑院威力最大的绝招,把郑旦连人带罩一起挑飞,使其落到远处,短时间内没办法再赶过来。 而面对着这有如小山冲撞而来的蓄势一击,赵青却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中的青铜小剑,动作轻盈如柳絮,优雅如蝴蝶,顺着白鹿角上挑的方向,斜斜斩出了一道纤细的剑光。 剑光虽然纤细,但是引聚着天地元气,剑气骤然浑厚磅礴起来,且速度超乎想象得快,竟能后发先至,将那白鹿角的五个分叉全部卷住,并渗透进入了叉角的内部,激荡起了一圈圈奇异的剑气涟漪。 已被搅动得紊乱不堪的天地元气之中,无数缕细长的剑光有如龙蛇舞动,亦如梦境中的幻影,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切削分解着空中大放光明的白鹿之角,将天地染成了一片金白。 刹那间,剑光和鹿角相交之处,爆发出了无数道紊乱的狂风,除了飞剑本体外的罡气、剑气,纷纷裂解化作了无数粒微小如尘埃的细密光点,随风飘散,回归了纯粹的天地元气。 伴随着二十几道连成一片的飞剑坠落脆响,白鹿剑院压箱底的绝招鹿角上挑正式告破,并非是因为此招威力有所不足,或者暗藏了什么破绽,而是由于赵青释放出的剑意强行切断了这些飞剑与外界元气的联系。 虽然纯以剑意而论,她一个人就抵得上对面数十人的总和,但算上紊乱之极的元气暴动干扰、大量剑气罡气的防护,剑阵操控者彼此之间的心意互通、飞剑本身材质对外来剑意的抗性,这便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除非,赵青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就感应分析出了车队内每一名剑师招式变化、剑意磨炼的状况,针对性地创出了专门的破法,像庖丁解牛般将白鹿角的各个组成部位分割出来,再逐一击破。 承受着阵法被破后的反噬,银衫剑师震撼之极地望着对面的青衣少女身影,心中不禁闪过这个最不成可能的可能,知晓这意味着对方在白鹿剑阵上的造诣,恐怕已不亚于本派下六气境大成的老祖。 正当他期望否定这个离谱的猜测之时,忽然,只见赵青如一片绿叶般迎风飘起,身上倏地亮起了像郑旦那样的五彩光幕,手中小剑绽放出了无尽璀璨的玉白色光芒,汇聚凝成了一只小巧玲珑的鹿角。 然后,她恍若无物般地步入了被青藤屏障守护的车队正中,随手敲了敲侍频所在车厢的侧壁,当鹿角缓缓上挑之际,剑气凝聚,宛如一个巨大的虚幻光影,将马车紧紧地包裹其中。 下一瞬,整辆华贵马车被挑得离地而起,飞向了高空之中,马车四角,原本安静垂挂的流苏瞬间飞舞,如同被狂风摆动的秋叶,车壁上的各种镶嵌的宝石焕发出奇异的光芒,似在竭力稳定着车内的状态。 身处空中,马车的窗帘被狂风撕扯散开,早已吓得停下琴声的侍频望见外面极速飞掠的景象,不由得惊恐地尖叫了起来,伸手掩住了惊慌失措的双眼。 知晓此辆厢壁内嵌玄钢护板的马车未必会在落地时完全损毁,但自己的性命,却没法得到这样的保障,她不禁泛起了巨大的悔意,原本心中的野望与火焰,也似被车外的雨点瞬间浇灭。 好在,只是一场并不算大的矛盾,对方又是越国“美人计”中重要的人物,赵青自然并无取侍频性命的打算,且相当怀疑关键时刻会有高手救援,仅打算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至于她为何能够瞬间看破白鹿剑阵衍生的种种变化,似乎领悟力比起先前大幅提升,则是因为赵青在臻至“混冥”之境后,所看的已是道的实质,而非法之表象,自然超越了常人想象的极限。 相比起这场本就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威胁的冲突,赵青从白鹿剑院的武学中解析得到了少量有关勾践擅长剑阵的信息,反倒算是一件难得的机遇。 在被挑飞的过程中飞越了千丈的距离,最终,这辆华贵的马车于坠落末尾忽地消去了它携带的巨大动能,平稳地落在了来时那艘巨舶的甲板上,没有发出任何碰撞的声响。 …… 第三百七十五章 弑神砲,未来计划(4k) 当侍频所在的华贵马车落回她来时乘坐的那艘巨舶之际,距离甲板四五丈的船腹深处,一位穿着清紫色衣袍、身形娇小的少女,挥手示意边上撑伞的侍者关闭对外远望的放大探孔,忽然间轻笑了起来。 从侧面看去,她的脸庞温婉如月,清秀而柔美,娇小的身影在紫衣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圆润可爱,仿佛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细腻温润,清雅绝俗,令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毫无疑问,此女正是跟侍频分在同一组,八卦中属坎水的玉珠,其人像水一样柔韧与多变,捉摸不定,眼中经常现出深邃又澄明的神色,似乎将世事视作了演戏一般。 船腹之内,低沉的鸣动响彻四方,令整艘巨舰也跟着震颤了起来,却依然压不住玉珠同样颤抖的清脆嗓音:“这一剑的威力,居然达到了如此境地……侍频姊姊怕是吓得不行呢。” 虽然声音颤抖不已,但她的语气中透出的是并非害怕与惊惧,反倒更像是兴奋的情绪。 而在玉珠的身后,成千上万根有粗有细的青铜柱在船腹内构成了一幅巨大而复杂的阵图,它们或立或卧,每一根都闪烁着神秘的光辉,表面现出了许多道晶莹的线条,似乎流淌着惊人的能量。 这数千根储能传输的青铜柱,加上大量用于中继放大的玄玉透镜,构成了占地方圆十数丈的符纹阵列,每根柱子和每面透镜都仿佛有生命一般,它们互相交错,互相连接,构成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网络。 在这片由青铜和玉石构成的阵网之中,数十块中心孔洞被铜柱贯穿,悬于空中的皎白玉璧,正释放出灼目如盲的璀璨光芒,让整个舱室内的人们都不得不特意遮挡,朝着玉璧撑起了一把把大伞。 天地间的元气不断暴涌而来,这些元气在法阵的作用下被凝聚,被压缩,最终形成了一枚仿佛是由神光铸就,周身萦绕着璀璨的灵光的实质炮弹,在法阵中极速旋转,蓄势待发。 这个巨大舱室内复杂神秘的机关造物,便是越国大型战舰标配的主力武器“元符弑神炮”,由经过雕饰铭刻阴阳纹路后的灵玉白璧,作为驱动阵法的能量来源,汇聚天地元气,释放出惊天动地的攻击。 跟造价低廉的破罡弩、适用于个人操控的符器法器不同,“元符弑神炮”的威力要大得多,在命中的前提下,一击便可轻易灭杀普通的神劲,蓄能一击更可越阶击伤对应“下六气”级的巨型海兽。 感应到整条船因多出了一辆马车的重量而微微下沉,玉珠迅速转身,伴随着紫衣裙摆处垂下的几串银铃叮当作响,声音顿了顿,果断下达命令道:“立即停下这台元符弑神炮。” 不知是为了达到何等目的,当侍频一方跟郑旦赵青发生冲突的时候,玉珠一直待在巨舶内部,并悄无声息地启动了这台威力极大的法阵武器,瞄准了郑旦周身防守的五彩光罩。 然而,由于赵青倏地打出了反转的胜局,把侍频连人带车都挑飞回了船上,本待施以援手的玉珠,也只好放弃了她的计划,打算中止元符弑神炮缓慢之极的启动进程。 “弑神炮一经启动,就无法回头,直到元气炮弹被发射出后,方可停下。”犹豫了数息,玉珠边上军官打扮的侍者谨慎地开口道:“这是先前我就曾提醒过的。” “真的没法停下吗?”忽然向前迈出一步,推开了侍者挡光的大伞,玉珠的脸上现出了明媚的笑容,紧接着拔出她随身的短剑,猛地掷向了法阵中一块颇有些黯淡的灵玉白璧,将其斩开了一道裂缝。 下一瞬,整条巨舶上下都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吼声,无数令人牙齿发酸的碎裂声接连响起,竟是引发了连锁反应,让数十块玉璧与它们嵌入的铜柱纷纷损毁开裂,用最暴力的方式巧妙地止住了阵法的运转。 与此同时,因一举功成而喜形于色的玉珠,则被边上撑伞的那名侍者当场扑倒于地,两人抱在一起滚到了舱室的角落,细观她们的相貌,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且玉珠的丽色远胜于侍者。 “何至于此?不能向着空中发射一记吗?就为了不想打草惊蛇?” 显然深得玉珠的信任,压在她身上的侍者既后怕又心痛地叫嚷道,虽觉得对方的阵法天赋确实高绝,居然没有导致能量传输突然中止常会引发的大爆炸,但如此行事,完全是在作无谓的发泄: “借助于神兵之力,临时提升境界的秘法,虽然效果上各有高下之分,所付出的代价也大小各异,但并非很罕见的事物。再配上多件价值万金的符器,击败白鹿剑院众人,并不令人意外。” “现下侍频付出相当代价,确认郑旦、赵青两人身上各有一件神兵,且试探出了郑旦一方的底牌,这本就是事先就作好的打算,虽然此次亏了一步,但日后亦可徐徐图之……” “姊姊,无需多言,我自有我的计划,不过首先得减少了赵青这种人物的干扰,故而不可在她面前显露出丝毫的敌意。”玉珠紧闭着被灵光刺激到直流泪水的双眼,用温和的语气回道: “若让你得到神兵之力,来操控这些符器对上五名神劲高手,你也有信心打出这样的战绩吗?能够用好手头上的工具,其实已经超过了世间绝大多数人。而在这一点上,我深有体会……” …… 远在七八里之外,瞥了瞥那些神情恍惚、如处幻境、不敢置信的白鹿剑院剑师,以及上千名开战后就没派上过什么用场、陷于呆愣状态的低境界持戈护卫,郑旦轻叹了口气,转身帮赵青整理着衣裳。 别说是这些沮丧之极、连主君就搞丢了的侍从,就算是本打算运使符器大显身手的她,知晓赵青唯有最后一挑借用了玉符的能量后,亦对其显露出来的战力、飞快的成长速度,而震惊地难以莫名。 因不想损耗玉符有限的激发次数,郑旦虽然有心烧钱担当这次输出的主力,但由于此前只是研究过了玉符的“使用说明”,并未真正用过的缘故,操控起来相当不熟练。 防护型的五行灵罡护罩,因为本没什么操控余地,用起来还算大差不差,封锁场地的铜鼓虚影,只是勉强能用,可令其悬浮在空中,向下乱射雷霆闪电; 而名为“困阵”实为“杀阵”、可御使六十四道剑影、以每息数千转的高速旋切敌人的八极影剑困阵,短时间内,她更是仅搞懂了最初步的映影挪移之法,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势,一切就已经结束。 虽从理论上来说,郑旦激发玉符后所具备的实力,已不亚于隐藏实力的赵青,但发挥的水平太差,需要相当一段时间适应,缓缓练习操控的手法,那便是无可逾越的差距。 清楚明白赵青的成长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只隔了几十天的时间,战力就翻了不知多少倍,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觉得眼前看似距离很近的对方,也会像妹妹夷光那样,在未来逐渐远离自己。 正当郑旦立在玄冰墨伞之下,为此思绪万千,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待到目送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之后,唯一不会背弃自己的,也只有手中的长剑之际,忽然在心中听到了赵青传过来的声音: “想学剑吗?我教你啊!” 下一瞬,她的眼里亮起了比阳光更灿烈的光彩,明澈的大眼睛跟恰巧转头的赵青对视在了一起,一高一低,各自映出对方脸上泛起的微笑。 …… 一直以来,赵青结交的朋友都很少,尤其是在诸天世界,她高居世间巅峰的超然修为,太容易让人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仅有敬畏之意留存,且越到后面,这种情况就越明显。 而别人不主动找她来交朋友,赵青也并不会因为感到孤独,无人倾诉,而改变自己原有的性格,特意结交合适的人选,最多只是交谈之后互相欣赏,止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境地。 因此,除了被她视作家人的芮溪、猿公之外,郑旦这位曾跟她有过共患难经历,且对她予以照顾,性格柔中带刚的少女,就是赵青现下唯一的朋友,自然得到了她的高度重视。 为了避免郑旦、西施被送入吴国的悲惨局面,赵青很清楚此事终究不过是利益权衡的结果,只要另一端押上的砝码足够沉重,以勾践、范蠡、文种等人的心性,自然会选择取消“美人计”的施行。 而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除了在修为上飞速提升,让他们认为自己未来可拥有左右两国战争局势的实力外,对郑旦她们的培养,让其本身体现出比入吴更高的价值,亦是可以考虑的道路。 把一国之栋梁派遣至敌国为质,且确保其有着拒绝为吴王做事的权利,还算是勾践这种能忍之人可以干出的事,但若是让栋梁成为了夫差的妃子,这便是自己送上门给人羞辱,除非不可不为之,否则绝无可能。 在赵青看来,有着自己的全力相助,并借助于“美人宫”此次培养计划的资源和态势,让郑旦主持发展经营各种先进产业,逐步成为越国无可取代的人物,其实大有可行性,至少也能帮自己分担一部分的压力。 而在经营产业,积聚大量资源、财富的同时,亦可反过来利用这些资源,加速自己的修行,提高本身的影响力和地位,合纵连横,从而建立起强大的势力联盟,可谓是一举两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灭吴之前,越国本身绝不会针对自家的天才,但消息泄露到外国,难免会引发有心之人的忌惮,这就需要强而有力的手段进行遮掩,尽可能留出更多的发育时间。 仔细考虑之后,赵青准备抽空展开一项“伪造年龄”的计划,打算把自己对外显露的年龄改大不少,且结合郑旦年幼时得到一篇高深功法的经历,“假扮”成她的同门师长,也因此在郑旦当初遭遇危险时出手相救; 虽说这些内容仅能瞒过外国人,瞒不过越国的高层,但进一步营造一个可预测性高,低威胁度的人设,真要干大事之时,则改用马甲出手,亦可取得良好的效果,减少未来可能的麻烦。 而这一系列操作的前提,首先便得是增加自己与郑旦接触的时间,传授她高明的武学,以证明确有这样一个隐世宗门,快速提升她的修为,从而顺带提高其处理复杂事情的能力。 …… 不过,有关未来的畅想,毕竟是很久之后的情况,就现下而言,当赵青跟郑旦约定了第一次学剑的时间之后,她们首先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得是打坏地面所导致的赔偿。 交手时造成大范围的余波破坏,若在深山老林之中也就算了,但在此处繁华都市的区域,打坏了方圆上百丈的地面,让大量距离较近的普通人胆战心惊,影响了码头的正常营业,肯定是得合理赔偿的。 就算是那些白鹿剑院的剑师,因剑阵被破、飞剑受创、心神反噬而导致的损失,由于战况扩大化的起因是郑旦要对付侍频全部手下,且对手未曾明确答应的缘故,也得支付部分疗伤的费用。 江湖中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个人私斗,通常是国家所不提倡的,认为这样会破坏法纪、引发社会混乱。 出于禁止私斗会压抑国内尚武、好勇风气,削弱民众血性的原因,且考虑到各大宗派势力的存在,当今天下诸国,基本上都默认公平公正的决斗并不违法,但必须得留给受损的败方一定的补偿。 因此,在有官府监管的区域内,如果事情不大的话,人与人之间的打斗一般是点到为止,尽量以无伤制服对手为先,以免出现“损人不利己”的结果。 而若是到了商鞅严惩私斗,大力宣传“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并让这种风气扩散开来的时候,又应该是另一种情况了。 总而言之,花了小半个时辰,待到相关官吏核查统计完了此战地面和附近房屋、船只受损的状况,反复进行协商之后,双方一共赔偿了数百金之多。 接下来,郑旦面不改色地主动支付了这笔款项,实则心中颇为后悔,念及自己因激发符器而付出的惨重代价,更是倍感心痛。 …… 第三百七十六章 仿青铜瓷,形象代言(4k) “若是有空的话,不妨到我们白鹿剑院来看看,参悟一番山间遗留的剑痕……” 默默地支付了剩下的赔款,一脸哀色的银衫剑师似乎作出了个决定,送出了一块刻有鹿角图案的铜牌,表示他们宗派并不计较此次斗剑的惨败,相反,更想要跟赵青结下个善缘。 被年纪轻轻的小辈轻易击败,白鹿剑院原打算借侍频之势扬名,重振门派的计划,已然化为了泡影,一般情况下,遭遇到了这等屈辱,败者当场自残自杀、就此结下生死大仇的并不少见。 然而,对于这些真实年龄少说五十,多则两百的剑师来说,十数年前的吴越交战,吴军在取胜后对躲在山里的越人大肆追杀围捕,进行劫掠,待到损失赶不上收获后方才退去; 夫差妇人之仁不肯听伍子胥的劝告一举灭越,自然并非是因为他真那么愚蠢,而是吴军此战已经夷平越都,令越国核心区伤亡高达六七成,按照常理,百年之内都没法重新组织起对抗吴国的力量。 虽然看上去比越国更加先进,受到中原礼乐文化的熏陶,但吴国上层贵族向来有着人殉人祭的传统,从阖闾之女滕玉一事便可见一斑,跟从无这等落后习俗的越人大不相同,所作所为,自也残忍暴虐得多。 尤其是在伍子胥当年攻破郢都,为报仇放纵吴军奸~淫掳掠之后,开了这个口子后,吴人这方面的风气大涨,战胜后总想着肆意作恶发泄,再难回归最初孙武治军严明的状态。 作为会稽山系比较靠外的山岭,周围人口较山区内部为多的白鹿山,也属于当时遭遇劫掠的重灾区之一,当初整个门派支离破碎,竭力躲藏,山里山外尸骨累累,所结之血海深仇,比区区一场败绩要更深百倍。 有躲藏在山洞深处,历时数月活活饿死的,亦有被吴军发现,抛入山地沼泽溺死淹死的;抓到后被嫌弃体弱不适合当奴隶的普通越人,集中起来被屠杀所筑成的一座座京观,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历经如此浩劫,整个越国损失惨重,虽在经济上已有所恢复,但中坚武者的数目至今仍不及战前的半数,算起来,在百越之中,仅能压过闽越、南越等部落联盟型国家,未必胜得过西瓯、文郎这两个分封制王国。 而在白鹿剑院众人看来,赵青若是能从他们这里领悟到了什么,且日后成长为对吴复仇的重要人物,那这既有扬名之效,亦算是间接报仇雪恨,因此也不嫌此举立场转变之快,向她发出了邀请。 感应到这群人心中的希冀企盼,以及在临走前对自己手下留情的行礼拜谢,赵青也是念头纷繁,体会到了这些曾亲身经历过浩劫、看似已从过去中走出的越人,身上背负着的深仇大恨。 就算是处于会稽山深处,她当初所在的小村子,也是荒废到了仅有母女两人存留的地步,由此可见,若是吴军的扫荡行动再多持续一段时间,自己未必能活得长大起来,大概率在婴幼儿时期就已死于非命。 从这个角度来看,勾践肯冒着极大风险入吴为奴,跟夫差、伍子胥进行周旋,从而免去了无数越人的危难,确实算得上是解民倒悬的大德大恩,无愧于他越王的称号。 …… 片刻之后,心中对此若有所思的赵青,与郑旦共乘一骑,朝着胃氏宅院的方向迅速赶去,沿途望见了一座接一座的外宾馆,林立两旁,均是高墙院落,每座占地宽广,足可容纳数千人的使节团。 来自于偏远地区的外越人到会稽办事,短时间内摸不到门路,人生地不熟又往往被地头的人欺。 因此,在越国行人署的准许下,干越、扬越、闽越、瓯越、苍梧、南越、西瓯等百越诸国,均在作为对外特区的富阳里设立了专门的使馆,既可用于与越国的商贸交涉,亦可接受许多同部落族人的求助。 作为会稽城外越人结朋唤友的重要场所,这块区域平日里车马不绝,熙熙攘攘,热闹到了极点,经常出现拥堵塞路的情况。 但当赵青、郑旦从他们门前的大道飞驰而去的时候,无数得到方才一战消息的外越人,纷纷提前让开了道路,挤在墙头窥视着她们两人的英姿,啧啧赞叹不已,生出了崇敬的情绪。 显而易见,如此轻易地击溃了白鹿剑院众人,所造成的影响,绝不仅仅是名震越国那么简单,待到几个月过去,声名更会远播百越,传遍会稽至交趾近百万里的广大地区。 而当她俩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然入了夜间,远处宅院发出的灯光,在雨滴的折射下散发出朦胧的光芒,仿若夜空中的繁星,从光影轮廓中依稀可以分辨得出,此处院落的规模,尚在先前那些使馆之上。 并未检查请帖,胃氏庄园院门的守卫很有自觉地敞开门户,主动撑起了径达数丈的特制巨伞遮风挡雨,领着客人们向着庄园的深处行去。 只见这里占地面积虽大,但建筑物却相当稀疏,亦无假山湖泊之类的大型景观,反而在大部分区域植满了五彩斑斓的奇花异草,少说也有上千个品种,很多都是赵青前所未见的植株。 要知她曾于隋朝书库中览尽数十万卷藏书,其中不乏对草木花卉的记载,居然仍有大半的品种没法归类识别,可见此地培植的花草,应该有相当一部分是主世界所特有的,具备着奇异的功效。 看上去,这个数千亩大小的庄园,应该是一个特异花草培育基地,也不知道,是否与胃峪的请柬有所关联。 为免胃峪或其他人在此趟晚宴中暗伏危机,赵青在观察、收集着这些花草信息的同时,亦悄无声息地将十几颗小冰珠弹入了几处种植荷花的池塘之内,化作了冰莲子的形状,沉入了池底淤泥深处。 这些玄冰莲子共同组成了一门多重监测阵法,且里面装有适量的金属氘装药,通过摇篮系统与她的精神波动相连,可以随时引爆,作为她布置的后手。 绕过这几个池塘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一处凿池叠石、植树种花、环境清幽的小院,其内坐落着空间宽大、斗栱承托、有挂落丰富立面层次的轩堂,足教任何首次造访者叹为观止。 整座建筑端方典雅,与外面的水池互为借景,坐于其中可见池锦汇漪,反映的树影云影,颇有厅在池里,池在厅里的韵趣。 “两位来得正好,鼎里的蟹黄羹熬了也有两个时辰,羹中灵气与汤汁互相交融,风味绝佳,还请入宴品尝一二。” 当赵青来到了这个装饰华美的宴厅内、并在有珠帘相隔的几筵旁入坐的时候,在会稽武院表现得与纨绔子弟无异的胃峪,也领着一队侍女从另一扇门走了进来,隔着帘幕淡淡开口介绍道。 引人注目的是,这个胃峪比起她印象中的要消瘦得多,看上去颇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疑似修习了某些消耗极大的速成功法,当赵青暗中施展他心通感应的时候,却遇到了一层异力的阻隔。 随着他的出声,立即有侍女在郑旦、赵青两人各自的几筵上摆上了三鼎二簋,以及簠、敦、豆、匕、箸、俎、彝、尊、爵,觚等一系列相应符合礼制的餐具,并另有几排侍女在边上奏乐歌舞。 不过,纵然赵青不怎么熟悉现下的礼乐,但她亦很快听出这些侍女的歌舞水平只是勉勉强强,远不及先前侍频琴声之万一,且无人拥有修为,可见曾显赫一时的胃氏家族,如今已相当衰落。 来之前已经打探过了消息,并在路上跟郑旦有所交流,赵青很清楚胃峪此人昔日深受叔父威胁,一直隐藏自身,现下胃旸既亡,大有可能顺势崛起,倒也没有就此小瞧了对方。 说起来,几筵上摆放的各式餐具,虽看上去跟青铜器毫无差别,呈现出青黄色的色泽,形态庄严,但实际上,却是模仿青铜而制的青瓷,出自于当世陶瓷技术最先进的越窑。 而盛在鼎簋之内的主食,除了胃峪专门介绍的蟹黄羹外,还有烤鱼、牛排、羊肉串、鹿脯等跟后世看起来区别不大的美食,且每件食材内外均泛着灵气,吃下去有助于修行。 不同于正常的历史,上层贵族宴飨所用的青铜礼器,基本上都具备着加热、保温、减少元气逸散等实用性功能,本质上属于低品阶的法器,材料中含有灵材级别的青铜,也就是玄铜、玄锡合金,成本通常很高。 时至今日,赵青也差不多搞清楚了随便一个修火系的罡劲武者都可做到融金化铁,可见当前生产力完全可以大量制造铁器,却仍然青铜器泛滥,青铜兵刃随处可见,成为主流的原因: 简单的来说,涉及到天地元气的因素,青铜器与铁器相比,目前有着独特的优势。 众所周知,不同类型的金属,对天地元气的阻碍作用各有高低之别,如铅、水银、黄金等高密度金属,天地元气、真气罡气想要穿透而过,就需要耗费更大的能量; 这也是当初赵青用铅玻璃制成的器皿存储魔气,邪帝舍利可被水银液隔离感应的原因。 而对于一般由铜、锡、铅这三种金属铸成的青铜器而言,其中每种金属都有其独特的性质和作用: 铜,在这三种金属中,主要扮演着储存元气能量的角色。这就像在电路元件中,电容起着储存电能的作用,为整个电路的运行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而在青铜兵器中,铜的这一特性被充分利用,它可以将元气能量大量且紧密地储存起来,战斗时瞬间释放,给敌人以致命的打击。 锡,在三种金属中,主要起到调控不同元气波动的效果。在电路元件中,电感有着调控电流波动的作用,而锡在兵器中的角色与之类似。 它可以对从铜中释放出来的元气能量波动,进行敏锐的感知与调控,使得其输出效果更具精准和威力,协调有序。 最后是铅,这种金属在兵器中的主要作用是阻碍元气流动。在电路元件中,电阻起着阻碍电流的作用,而铅在兵器中的角色与之相同。 通过分流分压等方式,它能够有效地控制铜锡合金内部元气的流动方向,使得每一次攻击都能按照预定的路线进行,且起到凝聚压缩能量的作用。 毫无疑问,当前中高端青铜器的制造工艺,属于六气境以下最为尖端的保密技术,没有背景的武者就算收集到了足够的材料进行铸造,最多也就是产出下品宝兵的层次。 到了宝兵的品级,青铜器的材料已臻玄铜、玄锡、玄铅的层次,本身的强度、硬度跟高纯度玄铁差距不大,甚至可于锋刃处改换铝青铜以胜过对方; 若是再使用多层铸造的方式控制各金属的分布,形成完善的元气通路,起到放大威力之效,纵然工艺上极其繁复高深,绝非不通相关技术者可制,却可更胜玄铁兵刃一筹两筹。 至于玄铁类器具,渗杂率先天不足,就算同样可发展出相关的元气通路技术,但于复杂度上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得上已有万载历史的青铜工艺,因此较为稀少,价值也不如青铜器具。 至于平民所用的普通青铜器具,则主要源自于大势力开采玄铜、玄锡时的伴生品,毕竟想要孕育出灵材级的金属,自然是该类金属富集的矿区更有机会。 “赫胥之时,以石为兵;黄帝之时,以玉为兵;禹穴之时,以铜为兵”,上古时期,世间珍宝无数,可以极其奢侈地将现在比起玄铜更贵重千百倍的玄玉材料,大批量地雕琢制成玉兵。 要知作为灵玉白璧上位的各种玄玉,绝大多数单位体积元气储量都在玄铜百倍以上,其坚硬程度,更是足以媲美半神兵的水平,若非成本太高,绝对才是制造兵器的首选。 以赵青之见,在主世界,若是日后铁器取代了青铜器的地位,也很可能是因为玄铜、玄锡的开采量、储量有限,需要成本较低的材料代替,如同虞夏之时将世间玄玉开采几尽,导致玉器时代过渡到青铜时代一般。 而越国全方位领先中原各国,早在商代便初步发展出来的制瓷工艺,正是一类对灵材级青铜礼器的下位替代方案,利用少量灵土灵砂加上普通材料烧制而成; 在成本远远低于同阶青铜器的情况下,通过在胎釉内部融入元气符纹的方式,虽然丧失了原有的杀伤性,但仍可实现礼器类用具的部分甚至全部功效。 普通瓷器、中低阶法器级瓷器,跟外越人交易得来的种种天材地宝,沿海地区猎杀的水中巨兽,以及会稽山以南砍伐的千年古木、万年神木,便是如今越国对外出口贸易的主要项目,带动了会稽城的繁荣昌盛。 而细观这些仿青铜器青瓷的材质强度,赵青也意外地发现,这种先进工艺,跟自己当初的人工合成玄铁似有共通之处,都属于人造灵材的范畴,再配上元气符纹的技术,将会拥有无比广阔的前景。 首次见到这些上层贵族处方可常见的瓷质法器,她一边研究着其中的玄奥,一边品尝起了桌上的菜肴,感觉确实不错,同时,也听到了胃峪对于此次宴请原因的简要说明。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想要邀请我们几个,成为你所研发‘胃氏妆粉’的形象代言?”隔着一层珠帘,郑旦瞥了瞥赵青这边,和同样赴宴者月波、旋波两女的方位,有些惊讶地开口问道。 …… 第三百七十七章 合作思路,破绽,机会(6k) 说这句话的时候,穿过厅堂的侧窗,轻柔的月光与屋内的灯火混融在了一起,让郑旦长裙的色彩多出了几分立体感,仿若被赋予了如火如荼的生命,给人以“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之感。 不久前,跟赵青达成学剑的约定之后,她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为此庆祝的想法,见到晚宴中确有美洒,也就稍稍喝了一些,神情似有微醺之色,但并不影响她清晰的思维: “‘形象代言’,听起来,这确实是不错的合作思路,和管仲打着‘朝天子’旗号让别人购买石璧似有相近之处,只不过把周天子改换成了我们几个。那么,你在细节上准备如何谋划呢?” “昔年伯乐一顾,马价十倍,可知天下扬名者若能与特定的商品产生联系,将能打开商品的销路,销量当可大幅增长,同时也节省下了宣传的费用。” 听到郑旦的理解,胃峪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诚恳回道:“跟普通的敷面妆粉相比,‘胃氏妆粉’乃是我们胃氏精研药物之理,集两千多种奇花异草,精萃而成的世间珍品,拥有上佳的养颜功效。” “只要诸位对外承认,时常涂抹这种妆粉,确实有益于你们的容貌,可以增润肌肤,永久美颜,效果与养颜灵药相类似,胃峪这里也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所谓“妆粉”,指的就是化妆所用的粉底、底妆,主要分为两种,第一种是粟米、草药、珠贝等制成的粉,这便是“粉”中有“米”的原因,第二种是铅粉、锡粉等矿物制成的粉,因而有“洗尽铅华”之说。 据说,纣王曾在“妆粉”和胭脂的发明和推广上作出了巨大贡献,属于美容行业的祖师级人物。 而在当今之世,历经漫长时光,敷粉化妆也扩散到了广泛的区域,无论身份高低,已成为了一种习俗,且并不局限于女子,齐国楚国的男子亦相当擅长妆扮。 当然,与有钱人随时随地可化得起妆不同,普通民间女子只有出嫁的时候,才会施朱傅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毫无疑问,就算在蛮夷未开化的地区,化妆品也属于供不应求的热销商品,只要质量上乘,必将会受到高层贵族的追捧。 姿容绝世的美人,能够钟天地之精华,其修行资质虽大都较为出众,但多半也就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水平,难以在年纪尚轻之时便达到容颜常驻的境界,这就有了这方面的需求; 而考虑到化妆不仅仅能维持容貌,增添颜色,更可锦上添花,让一位美人通过改变妆容展现出不同的风格韵味,能够适用于各种场合,那自是更不可或缺。 自吴军撤离之后,越国十多年来没有战事,经济恢复,贸易稳定,人人得以丰衣足食,一些贵族人家对于日常饮食和用器也不免讲究起来,高档衣饰、珠宝等奢侈品的价格一路水涨船高。 虽然对于基础生活物资,越国司市、贾市有着相应的监管措施,对市场价进行了规范,按照质量划分为甲乙丙丁等,按指导价售卖,但奢侈品的价格,却并不受管控,蕴藏着巨大的利润。 目前看来,出身于负责管理财政的司农家族之后,胃峪的经商头脑相当不错,借助于越王搜寻美人的命令,计划将全国评选出的八大美人发展成“形象代言”,来推广自家的“妆粉”产品。 虽说衣饰、珠宝,也是跟美貌关联度高的奢侈品,但这两类东西,有没有使用胃氏的品牌,外人一望即知,远不及难以验证的化妆品,“妆粉”这个产品的推出,确实恰到好处。 同样是为了打响自己的名声,白鹿剑院派人给侍频当保镖的计划,与这个环环相扣的代言广告相比,就明显差出了一大截,至少绝大多数人,肯定更关心美人为何如此之美,而非她们都招募了哪些护卫。 若是胃峪的“妆粉”确实效果不错,且并没虚假宣传,利用“形象代言”来进行推广,绝对能获得巨大的利润,假使他给出的报酬中有比例分红的话,无疑将是代言者一笔惊人的进账。 品尝了几口桌上灵气充沛的羹汤,赵青转头向着郑旦眨了眨眼,暗地里使用储物玉佩装起了鼎簋里的菜肴,准备将其带回去跟家人分享,同时也静待着胃峪接下来的动作。 虽说这可算是一件可轻易收获大量利润的好事,但不负责任地为一类尚未得到检验的产品代言,她肯定不会直接同意,否则,商家暗中欺骗买家的话,代言者也会受到相应的牵连。 “你家妆粉具体的效果,究竟如何呢?”不远处,月波放下手中正切割肉脯的匕,细细地嚼咽下了嘴里食物,朝着她带过来的随身侍女招了招手,淡淡开口问道。 紧随其后,月波的双胞胎妹妹旋波浅酌了一口果汁,出声续道:“若能先试演一番,再详细说明其中的原理,我俩或可放下心来,答应你的‘代言’合作。” 郑旦随手敲了敲已饮下大半的酒爵,提出疑问道:“各大炼气流派的宗门,如我们大越会稽山七派之一的云门宗,多有对外出售‘定颜丹’的情况,价格约在五百金上下,服之可驻颜不老,常葆青春。” “而将下品‘定颜丹’内中材料重新炼制,又可得‘养颜丹’,价格在十数金至数十金不等,再取下品重炼,则可得‘香肌丸’‘玉肌散’等次品。至于龙熏草、积雪草、绛珠草等炼丹原料,亦可售出一斛十五金的高价。” “而将目光放到沿海地区,常有渔船猎得深海鲸鲵,一头便可炼出数万斤的鲸脂,以此配上多种珠贝珊瑚,制得膏药涂抹于身,可以增加肌肤活性,一升售约一金,效果与‘玉肌散’相近。” “又有蛟龙、巨鼋潜游江河,若能取其珠佩戴身上,即可静心凝神,万毒不侵,驻颜之功亦不亚于定颜丹之效,更有延寿之能,价值可逾十万之巨。” “相传统领边海的句章君,一直保持着对此类宝物的收购,历代积累下来,蛟珠、鼋珠恐怕已有数十颗之多,从来只将其作为礼物,赐予位高权重之辈、修为高深的大修士,以起到结交的效果。” “显然,在养颜药物的高端中端低端市场,一系列的产业,均早已被大势力瓜分殆尽,若是想要从他们手头上夺得一亩三分地,必将遭遇到他们发动的阻击,冒着极大的风险。” “既然想跟这些有着上千年底蕴的巨头互相竞争,却不知你家的‘妆粉’,产量能够达到什么水平,是否有独特的销售渠道?又准备定价多少,效果与我提及的诸多事物相比如何呢?” 第一次听说这么多的养颜灵药,赵青也是有些惊讶,同时很清楚这方面的交易,绝非简单的钱货两讫,而是因为其商品半垄断的性质,深入涉及到了政治的层面,间接影响大范围的局势。 像息妫、夏姬这种人物,跟大有可能谣传的妲己、褒姒不同,确确实实引发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又比方说南子,目前几可算是卫国的掌控者,如果向她们这类人献上极品的美颜之宝,必可取得巨大的收获。 明白郑旦话中的意思,胃峪挥手让人撤去了厅上编句鑃、錞于、钲、振铎、丁宁等越地特色乐器,停下了场上的歌舞,随手指了指四名侍女,让她们待在原地,并派人搬来了四个梳妆台。 显然早有准备,只见胃峪从边上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了四个三叶草形状的精致瓷盒,将其轻轻掷向了四名侍女,令瓷盒恰到好处地正落在侍女的手中,然后纷纷被打开放置在了台上。 作为标准的梳妆台,台上铜镜、胭脂、水粉、眉笔、骨梳等女儿家妆扮之物样样俱备,且在侧边盛放着一盆漂浮着几片花瓣的清水,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位于被宴请的四人可以清晰看到的方向,侍女用盆中的清水洗净了脸庞,然后轻轻地用柔软的丝巾擦拭,直到肌肤变得干净而清爽,这是卸去她们原本的妆饰。 紧接着,正对着锃亮的铜镜,侍女们用指尖轻轻地挑起一些妆粉,犹如捧起了一片洁白的云朵,手指轻舞飞扬之间,妆粉便如烟般扑在了她的脸上,可谓是“舞鹍镜匣开频掩,檀粉慵调”。 刹那间,本身只是清秀之姿的四名侍女,脸庞立刻呈现出如瓷般的细腻光泽,犹如被月光轻轻抚摸的雪地,宁静又充满活力,又仿若晨露中的珍珠,晶莹剔透,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熟练地用精致的小刷子将妆粉均匀地涂抹在脸部,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再用一块新的柔软丝巾轻擦,她们的脸部肌肤变得更加白皙细腻,自然而然多出了几分清雅与妩媚。 比较令赵青意外的是,在她的感应之中,四名毫无修行基础的侍女,其脸部肌肤却有股微弱的劲力,随着药力流转起伏不定,似乎是在运行一门特殊的养颜劲法。 “外在的容颜,其显现出来的性状,其实与我们体内的五脏五气息息相关。五气充沛,便容光焕发;五气衰败,则容色晦暗。” 随着四名侍女主动向前让赵青等人检查,胃峪在边上开口解释道:“因此,‘胃氏妆粉’加上相匹配的养颜功法,表里兼修,令内外阴阳五行之气循环不泄,自然而然可起到养颜、美容的效果。” “只要使用得多了,这门‘菁华炼颜术’的层级便可愈来愈高,随着修行的深入而逐渐增强其效果。也就是说如果修行的越深,那么它的美容效果就会越好,且不会因‘胃氏妆粉’的停用而出现失效的情况。” “大致上来说,跟功效固定的流行养颜灵药相比,‘胃氏妆粉’更接近于昔年萧史为秦穆公之女弄玉所炼的九转飞雪丹,每一转便是一层新的天地。” “听上去,你们在这方面的造诣甚深,似乎已领先了当今的美容界不少。”转头与随身侍女低语交谈了几句,月波神态自若地开口夸赞道:“只要产量尚可,我跟旋波应该能有不错的合作意向。” “没错,”不知在何时让两个手下进厅,用笔刻满了一块薄玉板的旋波,让身边会计、名佐初步核查了合作契约的内容,然后让其中一人将其递给了胃峪予以补全,接着淡淡开口道: “前提是,你们胃氏用来推广宣传的各个渠道,需要有一半向我们分享,且在代言‘妆粉’之外,亦可进行一些仅由我俩控制的行动,从而与我们原本筹备的计划实现互动……” 虽然已见到了妆粉的实物演示,不过月波、旋波并未立即轻信胃峪的说法,但也存了与之合作的心思,不打算从这个风险大的项目中取得利润分红,而是准备从另一个方向入手,确保自己能够拿到充分的益处。 “嗯……”瞥了一眼旋波那边字写得密密麻麻的计划书,郑旦也是眨了眨眼睛,觉得对方作的准备真是充足,一时不知自己是否应该与其争抢形象代言的位置,忽然间心念微动,不禁开口问道: “你们这个妆粉涂抹在脸上,再运行那门‘菁华炼颜术’,既然其效果能够随着修为深浅而变化,那么,又是否会影响到日常修行、战斗之时,对天地灵气的感应呢?” 询问化妆后是否会干扰修行,这无疑是极其奇葩的问题,因为在一般人眼中,薄薄的一层粉末就算真有负面影响,恐怕还不到整体上的百万分之一,远比它厚得多、覆盖面积更大的衣服,则理应有着更大的影响。 而对于世间九成九的女修来说,能够得到一颗上品定颜丹,已然满足了她们踏上修行路时近半的追求,自然也不会仔细琢磨这看似简单,实际上却相当复杂、包含大量变动因素的问题。 化妆前后心境心态的波动,化妆品内中材料对特定灵气的吸附或排斥,粉末状物质对外界的阻隔作用,其蕴藏灵气对修行的促进作用……种种因素综合下来,唯有亲身实验,才能得出相应的结论。 毫无疑问,如果不是真心关注自己未来的修行,且确有为胃峪的产品作形象代言的意愿,准备到时候实打实地使用,郑旦也不会提出这般令人意想不到的刁钻疑问。 …… 突然被问到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胃峪不由得有些讶异,且发现自己似乎并未测试过这方面的影响,压下心中莫名生出的几分烦躁,他迅速令神色恢复了平静,简洁明了地回答道: “一片落叶飘入森林,风过雨涤,又有谁会留意?不过,就我个人使用‘胃氏妆粉’的情况来看,因为其内蕴丰富的灵气,可以滋润身体的缘故,应该还是有微小的益处的。” 虽看上去回答得体大方,寻不出半点差错,但不远处的赵青仍敏锐地留意到胃峪脸色一闪而逝的不自然之感,心中生出了怀疑。 按照常理而言,对方或许本是为了制药毒倒他的叔父,在此召集手下研究药理多年,但想要一下子突破技术的门槛,直接从零基础变得超过越国美容界的巨头,可能性微乎其微。 根据他心通的感应,那些侍女实际上只是在近几日接受起了关于使用“胃氏妆粉”的训练,虽于这里忠心耿耿地服务多年,却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相关的风声…… 或许,这可以用保密做得好来解释,但没有足够数量的试用对象,又不太可能长时间暗中控制另一群少女参与实验研发,实在是不怎么符合常理。 总而言之,赵青细察种种线索,并不相信胃峪真能在试验次数极其有限的情况下,发展出这般高超的妆粉技术,由于她事先就预感此行似有危险,便让郑旦帮忙针对性地提问,最终寻出了破绽所在。 “菁华炼颜术”作为无修为者亦可借灵药自行修练的养颜劲法,却号称可随修为一起增幅其效果,能够练至极深处,在这个过程之中,必定有过大量化妆时正常修行的情况。 然而,本应可于几次试验中便测出化妆与否的差异,胃峪却对其中的细节不甚知晓,回答问题时显然有着编造的成分,无疑大有蹊跷。 或许,这个“胃氏妆粉”的配方,本源自于一个越国以外的大势力,之所以会落到胃峪手上,大概率是出于见不得人的利益关系……而且,这个利益关系的缔结时间,大概正是在数天之前。 赵青心念微动之间,已然思绪万千,盯上了疑似勾结外敌的胃峪,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取过酒爵抿了一口,忽然间闪过一个念头: 众所周知,高深的修为可以起到美颜的作用,甚至世间还存在着“菁华炼颜术”纯粹增长美色的奇功,那么,超卓于世的“美色”,是否可以反过来转化助长修为? 像郑旦这种拥有十亿中挑一容貌的女子,虽亦有中上等的修行天赋,上上等的坚韧意志力,但想要真正发挥她的长处,理论上,还是最该从这方面下手。 …… 似乎不打算继续“化妆对修行影响”这个微妙的话题,胃峪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晚宴这段时间又变瘦了些的手指探出,打开了一扇向外绽放耀眼光芒的青铜大柜,从中取出了一件件被丝绸包裹着的珍宝。 赵青径直望去,只见铺陈华贵而柔软丝布之上的,有多件玛瑙水晶觿、玛瑙水晶月牙,亦有绿松石月牙、绿松石菱角等珠宝,更有玉璜玉环,玉带钩,玉飞凤等诸多珍贵的饰品。 尤其是被摆出来的玉飞凤,玉质晶莹,略带五彩,琢磨精细,隐约可见羽纹,雕着一只作昂首翘尾展翅奋飞状,整体造型略呈倒“凤”字的飞凤,与其他的璜环用金丝串在一块,形成了绝美的玉饰组件。 至于那些璜类玉器,亦体现出了越地的风格,玉璜两端雕琢着向中间延伸的对称的变体夔龙,头部和脊部突有扉棱,两端雕琢出形似目的小孔,两面饰着蟠虺纹,或者单面饰着半浮雕云纹。 “其实,诸位肯赏脸赴宴,倾听我诉说微不足道的‘妆粉’售卖计划,已令胃峪感激不尽。无论伱们是否决定在‘形象代言’一事上予以合作,这些件珍宝玉饰,都是我胃氏奉上的谢礼。” 只见胃峪让人撤去了他自己这边的几筵,亲自将一桌璀璨夺目的饰品双手捧起,向前搬到了大厅正中央,表示任凭赵青、郑旦等人挑选,显得格外大方,令环境气氛生出了某种说不明的变化。 仿若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在放下桌案之后,又吩咐侍者取过来了几只白里透粉的鲜嫩大桃,置于一个大银盘之上,专门摆在了赵青这边,显然是对她家的猿公有所知晓,特意送上猿猴喜爱的桃子。 “阿青,你怎么看?”尚未到大厅正中挑选随赠的玉饰,郑旦走到分隔她与赵青的那片珠帘跟前,倏然伸出手指弹在了一颗明珠之上,轻声开口问道,想要听取对方的意见。 ……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会稽山深处,茂密之极的丛林乱树之下,一块丈许大小、遍乱混乱纹路的方形石块对面,盘坐着一位身穿鹅黄色长裳的少女。 只见黄衫少女忽地睁开了明澈的双眼,引发了微弱的振动,令长发末梢积蓄多时的露珠悄然落下,坠在了她摊开的掌心正中,然后随着手掌轻轻一拂,腾飞而起击打了前方的石面之上。 下一瞬,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幕骤然出现,似乎是由于被打破了某种稳定的状态,方形石块上面的缭乱纹理忽地极速变化起来,幻化成了一片难以看清的残影,在每个时刻均显现出不同的图案。 紧紧盯着石面了有一会儿工夫,少女似乎意识到自己此次的领悟已然失败,不禁轻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了一块上刻有九尾狐图案的玉佩,口中喃喃自语道: “看来,我一个人是很难成的了。也不知道阿姐交到的那个朋友,能否把握住此石流露出的道韵,让此次机会不白白耗费?” 当她心中生出几分挫败感之际,不远处的一个小水潭里,几条正朝着这个方向吐泡泡的淡金色鲤鱼,似乎也感同身受,悲伤地忘记了游动,逐渐沉入了潭底。 …… 第三百七十八章 信息污染,趁虚而入(4k) “金鲤印记,是专属于‘渔夫’的个人招牌,无人敢于仿冒。这种印记一经出现,便代表着‘渔夫’盯上了被标记之人,将会引导对方掺和进他精心设计的计划之中。” 片刻之后,当胃峪拿起旋波书佐交给他的玉契,在其上补充条款细节的同时,他的脑海中有些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老者的神念传讯,令胃峪手上的青铜刻刀稍稍停顿: “虽不知此类计划,对被标记者来说,究竟是利是弊,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倘若外人敢于从被标记者着手,干扰到‘渔夫’的策划,必将会遭遇到他的强力报复,后悔莫及。” “因此,对于周身缭绕着‘金鲤印记’的那个赵青,你在签订完相关的合作契约之后,千万不要跟她有任何的接触,尽量敬而远之。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故,连我也救不了你。” “‘泗上渔父’,相传与‘楚狂接舆’齐名的世之隐士,究竟什么来路?注意,别再说那些我已知哓,重复性的内容。”虽然隐约听说过渔父之名,但不怎么了解的胃峪,稍作犹豫,便向老者提问道。 “嗯……相传江河湖海之间,看上去似有智慧的金色鲤鱼,很可能是‘渔父’饲养的龙苗,经训练后用来辅助探查的眼线,令其虽未曾掌握强大的势力,但在情报方面上却格外突出。”老者思索了一番,补充回道: “继朡夷氏、豢龙氏、豕韦氏、御龙氏之后,能够令金鲤化龙的渔父一脉,应该已是当世最精擅养龙技术的了。为了针对渔父的这些手下,他的仇家们特意请出了极端仇视龙族的支离氏本代家主支离无脤……” “陶丘东北,菏泽之滨,豢龙氏故地所在也。百年之前,渔夫与支离无脤邀路过的楚狂接舆作为见证,双方于菏泽正中展开大战,令这片东西七千里的水域尽掀起大浪,波涛倾天掩日,雨雾数月不散……” “自此以后,支离氏族便开始收缩势力,减少在外族人的活动频率,对渔夫所至之处退避三舍……此战胜败,不言自明。”老者语气严肃地强调道: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此之后,常出现接舆与渔夫乘舟乘车同游的传闻,表明这两位纵横陆路和江海的绝世强者,很可能有了深入的交情,让外人越发忌惮,避之不及……” 听到这些内容,原本只是无事闲聊,在即将签约的关键时刻疏缓情绪的胃峪,不禁心中一凛,对未来或许会因赵青而有些交集的“渔父”,多出了几分详细的了解。 跟越国句章君所猎绝大多数仅是普通蛟龙的战绩不同,现隐居于曹国的支离氏家族,虽然历代均是天生残疾之辈,但若是统计其所收割各种强大龙类性命的数量,却已然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相比之下,前者也就是村斗的水平,后者则是从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存在,在屠龙猎龙的过程中,曾经克服过千劫万难,完全可以书写出一部壮阔的史诗。 这种级别的强大氏族,纵然不怎么参与政务,但亦足以与大多数国家的君主平起平坐,底蕴之深厚,绝非常人所能想象。像支离氏在曹国这个小地方,说的话恐怕比君主都还要管用得多。 而名声显赫的“楚狂接舆”,有事没事就在楚国各地痛骂楚王无德无才,到了别的地方也照样放言攻击该国君主,居然能一直平安活了好几百年,可见其人实力之强横无匹,实是狂人中的狂人。 若是越地胃氏家族,能够不负祖宗遗志,在自己的手中发展成为可与支离氏相比的强大势力,甚至直追“泗上渔父”“楚狂接舆”这等视各国君主于无物的巅峰存在,那便是死亦无憾了。 至于老者口中,什么流落于浩瀚诸天之中,可让迈入封天三步的圣贤级强者破开“天衍”之限的不死神药残片,那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的事物,还是不要太好高骛远了。 “说这么多干啥。老头,你怎么这么烦啊?”止住老者从比较客观的情报,转到各种捕风捉影的秘闻,再扯到邀他加入组织的好处,胃峪也逐渐失去了对“渔父”的兴趣,内心专注于接下来的大事。 心中浮现出未来功成名就的景象,不禁泛起了几分笑意,胃峪觉得自己迅速转变发展方向,借助于此地药田“开发”出领先时代的“胃氏妆粉”,若无差错,至少也能让家族恢复到祖父胃秆在时的盛况。 当他最后检查了一次手上薄玉板的文字,和自己所留的鸟虫篆签名,正准备运劲挥刀剖下,将玉质券契一分为二,以此作为签约凭证之际,忽地向附近梳妆台的铜镜瞥了一眼。 非常简单的一瞥,却让胃峪整个人倏地愣在了原地,连挥刀切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只因他于镜中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自己借助祖传中品神兵“炼虚囊”,为快速提升修为而施展的九转噬元秘术,所造成令身体变得消瘦的程度,竟比想象中和切身体会中的,要严重得多,几已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 阴阳化罡劲的修行,便是对身体的掌握一步步深入的进程,以他现下初入罡劲层次的修为,理论上绝无可能出现对身体消瘦度感知异常的情况,除非,是公羊老头使出某种手段坑了自己。 刹那间明白自己今夜早已不是第一次瞥见铜镜,却于此刻忽然发现异常的不合理之处,胃峪知晓被囚于“炼虚囊”内的老头,或许已悄然反转了双方形势,甚至到了无惧泄密的收尾地步。 “纵然是专门拿人困人的中品神兵,想要对付我这般于中六气大成之中,手段最变幻莫测的人物,也绝非是你这么个黄口小儿可以做得到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胃峪的惊惧恐慌,他的胃袋深处,随即响起了老者公羊无暄表面上笑呵呵、语气却嘲讽之极的声音: “在镇压我的同时,居然还想要利用神兵自带功效加速修炼,却不知本尊的气息亦可随之透出一二,渗入你的体内。如此无知无智,不谨不慎,也幻想成为‘渔父’‘楚狂’这等封天为圣的绝世强者,实在可笑之极。” “乖乖地不作反抗,让我把你制成新的棋子傀儡,看在胃旸这厮算是跟我们‘虚空道’合作多年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让你于神智‘抹消’后遗留下闽越胃氏的血脉,在未来继承家业。”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当胃峪正待艰难作出决择之际,他出生时便在骨骼深处铭刻下的繁复巫纹逐一亮起,向外映射出强烈的光芒,让其肌肤表面骤然浮现出了金黄色的条纹图案。 一边在放满玉饰的桌案旁进行挑选,一边暗地里观察着胃峪情况的赵青,立即便注意到了对方身上忽然出现的变化,且发觉这个金色的纹身,所描绘的正是撑天巨人的形态,与当初胃旸收藏的那幅壁画大致相同。 虽隔了一层异力防护,无法直接感应到胃峪的情绪、气息变化,但她仍可确认,对方的体内正进行着极其激烈的变化,似乎在外显的道法上变得晦暗幽森了一些。 由于此事突如其来,立刻引发了赵青的警惕心理,只见她身形微晃之间,已挡在了郑旦的前方,自然而然从袖口内取出一块玄冰环佩,假作要帮忙配戴、评赏的模样。 对于胃峪疑似勾结外敌的情况,知晓放任对方很可能会导致巨大恶果的赵青,本打算暂时跟郑旦应下这个“胃氏妆粉”的形象代言,然后回去就找斟戈无寒等人举报,尽量避免直接发生冲突。 不过,若是真的出现了变故,自己亦有充足的后手可以应对,再考虑到郑旦、月波、旋波的重要性,在有着大量越国高手驻守的会稽城之内,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倒是没能料到,胃秆生前曾于你体内骨骼处铭刻了一套可以抵抗被控的巫纹图腾,没法上演贵族遗孤艰难下定人生决择,却发现我根本不需要你进行配合,只是随便耍耍的好戏了,却是有些遗憾。” 压根不知道祖父曾花费大代价刻录了这样的符纹,本打算在嫡孙成年后方才告知、但未至期时已然逝去的胃峪,此刻终于得知了这个隐藏十多年的秘密; 在危机关头抵挡住了公羊无暄势在必得、进一步的气息渗透,尚存反抗之力,若非身体仍处于失去控制的状态,早已喜极而泣地流下泪来,但于下一瞬,他又接收到了老头毫无慌忙的神念传讯: “呵呵,虽然想要正面突破这层骨纹图腾的守护,起码也得半月的时间,但你以为,我这几天时时刻刻在那唠叨本组织能够入梦诸天的至高隐秘,邀你这小子加入,是为了什么?” 没留给胃峪半分思索的时间,公羊无暄控制着他的身体,运起罡气压下了体表显露出的金光,在神念传讯中淡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很简单,到了不同的世界,天地规则的差异能够造成恐怖的污染,这种污染绝不仅仅局限于元气、元气法则的层次,实际上,甚至连某些隐秘的信息,都会被囊括于其中。” “利用这个信息污染的规则,道主对组织内不可外泄的情报进行了多重加密,若是在不曾得到他亲自允许的情况下,却得知了这其中的秘密,像你这般修为低下之辈,只有一个下场……” 公羊无暄尚未说完,原本雄心壮志的胃峪已然支撑不住,神魂狂乱地扭曲缠结,三魂七魄彼此错位粘连,撕裂崩解,完全丧失了反抗之能,由此可知,他现在所听闻的隐秘,被设下了远远高于先前一切内容的污染加密。 或许,当胃峪将被人打爆只余残缺神魂的公羊无暄囚于炼虚囊内的时候,若是他肯极其谨慎地拷问对方,只允许其人作出最简洁的回答,将无关信息全部用神兵之力屏蔽,能够有着较好的结局; 只可惜,他一步踏错,落入歧途,自以为能够掌握境界远高于自己的存在,且因为面临喜事情绪起伏,放开了心中的堤防,令信息污染得到加速,机会却永不再重来。 濒死之际,胃峪心中闪现过的最后一幅画面,乃是他年少之时,在父母衣冠冢前守灵,虽四周陪祭之人甚多,看上去热闹之极,却依然感到孤零零的场景。 感叹了一番这个曾一度掌握自己生死的小人物,公羊无暄彻底接过了胃峪身体的掌控权,体会着这具临时傀儡的弱小无力,开始尝试解封自己仍被囚困于炼虚囊中的大部分力量。 “刚才一直在细思‘化妆品对修为影响’这个问题,忽然间有所领悟,自行激发了体内铭刻的骨纹,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近日转修的‘九转噬元术’。” 缓缓持刀剖开玉质券契,公羊无暄姿态优雅地缓缓转身,将其递给边上旋波麾下的书佐,微微躬身向着众人拜了一拜,神色抱歉地开口言道: “请恕胃某无礼,似乎抓住了修为突破的契机,我待会恐怕得失陪两三个时辰,剩下的合约协议,包括郑姑娘、赵姑娘是否愿意合作,还是等到明早或者其他时候,再一一敲定吧。” “想来,四位是不愿留宿于此的,那就在挑选完礼物之后,让本家管事樊叔陪你们离开这里,分派人手送回家中,今晚睡一个好觉吧。” 言语既罢,他周身自然散发出玄奥难言的气息,骨瘦如柴的形体竟像吹了气一般逐渐膨胀起来,肌肉上浮现的金黄色纹路变得越发立体,整个人不紧不慢地向着大厅后门行去。 “且慢!” 公羊无暄有些意外地转过了头,瞥向出声让他留步的赵青,心中念头闪烁,出于对“金鲤印记”的重视,压抑住了他自勉强逃生后就一直积蓄未曾渲泄的磅礴杀意,想要大肆破坏报复的想法。 “这位不知名却善于夺舍他人的阁下,你假装出修为将要突破的方式,是否稍显拙劣了些。” 面无表情地望向眼前这个本体修为必然奇高的假“胃峪”,赵青的语气平淡:“模拟出来的道法风格与原来的大相径庭,真以为‘六气’境之下,没人看得穿你的把戏吗?” “更重要的是,将因血脉得到祖传神兵初步认可的胃峪,灭去神魂杀死,却只有这么些力量留在他的身上,导致你隐藏的杀意不再能被神兵自带异力遮掩。” “这样放走之后会遗祸无穷的敌人,既然被我发现,只有一个下场。” 在赵青看来,眼前这个使用部分力量夺舍了胃峪的敌对强者,不比当初仅是神劲大成、派过来一道身神的彭余,短时间内自己很难追赶超越,一旦让敌人的这个念头回归本体,必将于日后造成不良的后果。 反正不知为何,敌方已经暴露出了隐藏的杀意,无论是否放任其回归,都大有可能找自己的麻烦,甚至会调动其背后组织的力量,那么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在其最虚弱的时刻将其消灭。 …… 第三百七十九章 谈判,文化,棋盘(5k) 虽然说话的语气似乎比较平静,但实际上,当赵青下定出击的决心之际,她便伸手招来了原本放在座位旁的玄冰墨伞,不知何时被刻满了重重符纹的伞面撑开,伞骨的尖端突出在外,宛如化作了一面攻守兼备的剑盾。 与此同时,毫曹子剑萦绕着清幽的银光,更有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剑意携着晶莹的光线喷礴而出,织成了一条璀璨夺目的银河,于电光火石之间在敌人的身上连攻了成千上万记。 一般来说,刚夺舍操控起他人的身体,形神的契合度必然较低,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完全匹配,而是存在着许多瑕疵。 若能顺着这些不融洽之处运使剑意斩入,主攻敌人体内的神经系统,逐步将对方的形体与神魂分离开来,从而大幅削弱敌人,只需对上仅存精神力量的单独个体,那无疑可以提前奠定自己的胜局。 刹那间,无数银色的星辰就像是实质一般落在公羊无暄的身上,且虚无地穿过了他的身体,在另一端方才离体之际,却又立即调转矛头,重新激射侵入其体内。 以轻盈恍若无物的灮炁作为剑意的载体,牺牲威力来增幅速度,在敌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于其体内不住冲刷,如此来来回回,理论上,便可令公羊无暄的精神受到重创。 纵然对方的神魂凝练之极,具备着超乎想象的强大恢复力,起码也得被斩灭大量正在运转着的念头,难以及时作出抵御的反应,从而一步慢,步步慢,就此丧失战斗的主动权。 然而,与赵青预料之中的不同,下一瞬,周身金色罡气几近同步爆发的对方,便被浸染成为了一个金银两色的发光小巨人,其身躯在场上众人的感知里变得不断膨胀,令千万道星辰剑光仿佛成为了他此时气势的点缀。 在赵青运使剑意的过程之中,她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整个人的体内仿佛化作了一团团空无一物的虚幻之洞,令她的斩念之术绝大多数都落在了空处,且剑意的灮炁载体也变得迟缓下来,穿透力迅速衰减。 由于敌方的反应速度极快,在剑意临体之际便释放出具备降速之效的虚空场域,借着更近的周转距离与身体自带的防护罡气,竟硬生生抗下了这一连串的剑意疾攻,仅被切割开了神魂对小半身体的操控权。 这种层次的损伤,任意一名神劲武者都可于片刻之内恢复如初,而本身只是初入罡劲的胃峪,配上一尊已在“六气境”走了相当距离的修行者之操控,多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从初交手的细节中估测着对方能够发挥出的实力,赵青心中不惊反喜,知晓此战必可让自己学到不少过往未曾见闻的奇功秘术,在收回似有磨砺多时、终于开锋之感的剑意,亦布下了多重的防护。 “其实你我之间,没必要这般敌对。” 对赵青竟能于刹那间伤到自己,公羊无暄也是心中一惊,甚至生出了后怕之感,不由得脸色微沉,暗中的杀意在压抑中暴涨,但念及“金鲤印记”的存在,仍未立即翻脸,而是淡淡开口言道: “既没有利益冲突,胃峪此人也跟你毫无交情,何必为了这不相干的人物,让自己陷入到关乎生死的险境之中呢?” “当年费无忌设计让楚平王杀了伍奢、伍尚,诛灭伍氏满门,唯独走脱了伍子胥一人,立刻认定对方将是楚国他日大患,将通缉令传遍楚系诸国,悬赏达百万金之巨,后续更是不断加额。” “别看伍员后来成功助吴破楚,掘墓鞭尸,成为了复仇的典范,然而,若是当初平王的悬赏直接设到让上六气境甚至更强的修者,都为之心动不已的上千万金,又或者逃亡途中帮助他的人恰巧少了其中之一,他都不可能顺利地来到吴国,焕发出新的光彩。” “无论姑娘是有如伍子胥一般的绝世修行奇才,还是某位知名高手跟我一样附体他人,本人自问从未得罪过修习此类斩念剑意的朋友,因此也希望你我双方能够以和为贵,放下刚才的矛盾。” 伴随着脸部肌肉的迅速蠕动,他的面容转变为了一个慈祥老者的模样,语气和蔼地传念道:“实话说,姑娘若是在意所谓‘胃氏妆粉’商业宣传的机会,在下也可以暂退一步,采用别的方式弥补这次的损失。” 察觉到对方一边迅速以神念传迅与自己交流,称想要和谈,一边暗中调动天地元气在他周围的广大区域布置着什么,赵青同样不动声色地进入了天人合一之极,展开了“混冥”的境界,在背后亦设下了重重手段。 “怎么说?想要提出谈判,总得展现出些诚意吧?居然拿伍子胥的事例来充当口头上的威胁,是自我吹捧你们这个势力之强,并不亚于楚国,还是说,下意识担心惹上了我,可能会让你们落得楚平王的下场?” 在回复对方的同时,赵青的周身数丈之内,倏地自混冥之中衍化诞生出了一片渺茫的宇宙,跃出了千万颗星辰的虚影,若隐若现,不断的聚合、弥散,阴阳两面互相交替。 其中五颗较大,其余较小,均萦绕于冲和之气和灮炁之间,朝着她的方向垂落下道道七彩的光芒,其中蕴藏着无穷无尽代表阴阳分割的凌厉剑意,俨然正是她所修之道外显而出的投映。 霎时间,赵青散发出的气息就像是解开了层层束缚一般,冲破了原有境界的桎梏,几与她最巅峰之时无异,巨量的元气洪流从厅外的空域极速奔涌而来,令附近的珠帘在劲风中响起清脆的碰撞之声; 一部分倒灌进入她的体内,被径直精炼成为太阴真水与太阳真火,另一部分则凝聚成环绕周身极速盘旋的千百道明亮光圈,亦像是无数面奇异的星光透镜,呈现出众星拱月之势。 “我们的领袖,可不像这几代楚王那样昏庸无能,无论是拉拢还是树敌,一旦作出了决定,那便会做到当前的极致。”没有对赵青的讥讽详加解释,公羊无暄微微一笑,继续道: “不久之前,我远远瞥见郑旦姑娘在边上起草的卷契,推测你们想要跟胃氏合作的内容,更加倾向于让胃峪帮忙搭建渠道,得到一些越国矿产的开发许可,进而冶炼、打造器物。” “恰巧,我这边正好有几个小中型铜矿的位置,都是于越尚未勘探发现的新矿,另外还知晓一条品质尚可的灵石矿脉,里面应该能开采出大量灵石、水晶,以及少量的灵玉……” …… 对于赵青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要跟人进行商业贸易,赚取积蓄金钱,基本上是为了建设一系列研究的设施,加速修行的进度,以及用来向别人换取珍稀的修行资源: 如购买辅助类型的异宝、法器,租借几乎被大势力垄断的神玉,参悟其中蕴藏的道韵,又或者收集材料打造自己的法宝、神兵,以及修行六气阶法术时需要炼入的各种天材地宝、高阶元气…… 在越国没有战事、境内少有冲突的情况下,想要提前获取高境界的修行资源,除了赐礼这种不靠谱的来源,以及出海猎杀巨兽、出国寻找机缘之外,基本上只剩下了公平交易一途。 因此,运用各种手段赚取大量金钱,且最好是用流通性强的灵玉玄玉结算,已是赵青未来的重要规划之一,通过发展一系列先进的制造工业,便是她此前的打算,并在路上跟郑旦稍稍透露了些。 在这个计划的背景下,矿石,能源,农牧产品等工业原料的获取,自是不可或缺的,由于能源可以用天地灵气代替,一般的农牧产品亦用土木元气催生,其中又以矿产资源为重。 除了打造生产线、制造各种设备之外,亦可以此炼出“五石散”等供给神兵所用的“金丹”,逐步唤醒毫曹子剑这件神兵的灵性,从而大幅提高自保的能力。 不过,虽然跟郑旦简要描绘了一番未来的蓝图,言语中透露出矿产资源的重要性,但赵青没有告诉过她的是,自己在黄易世界的那几年间,早已重点勘测过会稽郡、余杭郡、东阳郡、遂安郡、永嘉郡境内的矿源位置。 考虑到两方世界的地质地貌大致相同,有着一定的对应关系,赵青作出了合情合理的推测:它们之间的矿产资源,应该也有较高的相似度,虽大概率不尽相同,但也可起到参考的作用。 毕竟,假使去除超级强者改天换地的伟力,山川河湖的分布,跟地质岩层结构有着极大的关联,因此主世界同一块地区的山体岩质,大体上必然是跟另外一个地球趋于一致的。 如此一来,别的超自然因素较少的地球,相同位置蕴藏的基础矿产资源,理论上主世界也会拥有,但主世界拥有的灵玉玄玉等稀缺资源,其他的地球世界却不一定会有。 因此,若是在黄易世界内的会稽郡内发现了一处隐藏甚深的小型铜矿,对应到主世界来,便可此地附近的方位进行勘探,预计可以开采出一个储量万倍乃至于百万倍的铜矿,其中肯定会孕育出珍稀的玄铜。 总而言之,在掌握了这个对应性勘探技巧之后,赵青有着不小的把握,能够独自发现出远比公羊无暄自称可提供的矿源,多出十倍不止的铜锡铁铅矿脉,完全不需要他看似大方的和谈条件。 …… 此外,胃峪试图开创出一款养颜妆粉品牌,想让郑旦等人成为“形象代言”的事件,亦给了赵青新的灵感,让她注意到除了纯粹的工农业生产,还有许多别的方式可以更容易地赚到钱财。 众所周知,在当前时代,工匠一般不怎么被上层贵族重视,就算是第一流的炼器师,地位也并不算高,连干将、莫邪这个级别,亦难以例外,在吴王、楚王等人面前,不过是呼来喝去的隶臣罢了。 像欧冶子这般闻名遐迩、举世皆知的铸剑大师,之所以成为了其中的例外,虽有他个人技艺水平远远超越时代极限的因素,但总是能够得到各国君主的礼遇,显然亦有其人修为奇高,且身为东瓯国公族的原因。 若想要让郑旦从经营先进产业着手,成为越国不可替代的人物,让勾践等人重视起来,纵然范蠡、文种的眼界肯定远非常人可比,对工商业的重要性有所认知,但仍是颇有难度的事情。 以赵青之见,若在经营工业的同时,亦于传播先进文化上有着重大的贡献,与孔丘之于鲁国相类似,成为旗帜性的人物,所得到的重视,显然来得更加容易,程度亦会更深。 在她长远上的规划之中,越国想要真正强大起来,除了执行耕战政策,逐渐国富民强之外,亦需要考虑到文化认同的方面,方可不局限于过往对吴的仇恨,本身亦能生出对越国的归属感、凝聚力。 倘若无法达到实力碾压的地步,日后越国纵然灭了吴国,由于以小吞大的缘故,显然很难让当地人融入本国,基本盘并不稳定,若是没有清理干净原有的吴国贵族,反而会在一定程度上成为未来内乱的祸源。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方法,便是对周边地区进行强而有力的文化输出,就像周公当年推行礼法制度一般,成为其他国家模仿学习的潮流,从思想、制度、文学、艺术等方面着手,潜移默化地让别人接受。 实话说,跟虽然在数千年前与于越同文同种、但现在已结下血海深仇的句吴人相比,姑蔑、东瓯这两个附属小国,闽越、干越这两个对越国亦有认同感,彼此相邻的同族地域,才是越国更应该对外发展的区域。 毫无疑问,对这些发展程度明显低于越国的区域进行文化输出,难度其实并不算大,完全可以以此作为契机,引导他们主动并入越国的疆域,成为越国坚实的后盾,此乃“上兵伐谋”之策。 至于具体的做法,其实收集这些地区的民歌民谣、传说故事,将其汇编记录下来,增加其文学性,然后重新推广传播,类似于孔子编纂诗经的做法,多半已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若是再增添大量前世的思想文化,融入隋朝数十万卷藏书之中的文学底蕴,且运用报刊、电影、游戏等趣味性强的传播形式,与商贸活动相结合,定然会收获更多的读者、观众,使得影响力更为广泛。 想要进一步推广到南越、扬越、吴国、楚国等地的话,则需要提前冠以“复兴虞夏文化”的名号,追溯到更遥远时代的先祖,而不仅仅是局限于“越”这个号召力较低的称谓…… …… 心念转回到当下的对峙场景,赵青身形微晃,将因两人之间的交流均以神念进行,看似言语繁多,实则不过一瞬,完全不知晓正处于危险之中的月波、旋波拉了过来,护在自己身后。 “哦,那你观察得还挺仔细嘛……不过,郑旦起草券契上是这么写的,可不代表我也是这个想法。” 瞥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公羊无暄,她忽然间向前迈出一步,随手挥动玄冰伞在地砖上划了一道深痕,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说起来,你虽然已将杀意再度收敛,装出一副友好的模样,但却忘了我方才用剑意斩下了诸多念头,感应到其中暗藏的杀意,竟是不减反增。也不知道,你故意拖延时间,究竟是什么目的?” “彼此彼此,姑娘既然不愿和谈,那岂不是也同样在故作拖延,准备后手?”侧身从青铜大柜中取出了胃峪昔日所用的长殳,公羊无暄的身体开始如同泄气一般干瘪收缩起来,形体重新恢复到了初时有如枯木的状态。 这是与胃氏“九转噬元术”相匹配的另一门奇功绝艺,其名为“脱水换罡轻身法”,可以通过脱去全身水分,以特殊的水行元气予以替代,并由土行罡气约束运行,使得身体颇显干瘪枯瘦,重量大幅减轻。 在此功运行之时,由于修者的重量仅有原来的三分之一,出手交战的速度将会大幅提高,且因为“干尸化”的状态,受伤时不再流血,许多要害消失,还可借水行元气疗愈自身。 当初胃峪苦练多年,仍不得门要而入,最终借助神兵之力方才初窥门径,但仅仅是“夺舍”了这具身体不过数息的时间,公羊无暄却已然理清了此功一切的变化,将其一举修至大成之境。 表面上悠然自若,实则紧紧盯着赵青投映出来的星河异象,他越发怀疑起对方实是与自己同境的存在,附体在了一个小女孩身上,否则怎么会巧合到如此地步,遇上这等天赋似乎比伍子胥还要高得多的绝世奇才。 当见到赵青竟对数条矿脉毫不心动、看上去一点都不差钱之时,公羊无暄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同样冒出了斩灭对方附身之念,以防后续逃亡受到干扰的想法,将未来“渔父”可能的威胁抛于脑后。 下一瞬,随着青铜长殳宛如长龙一般极速挥舞、却未损伤到大厅任何物件的掩护,公羊无暄的身形骤然朝后方退了一大步,紧接着,眉心处忽地飘出了一张玄奥复杂之极的棋盘虚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悬浮着距离宏大星系十数丈外的半空之中,这张棋盘的虚影与之形成了对峙之势,本身亦不同于一般纵横十九路的二维棋盘,多出了两个新的维度,似乎蕴藏着数之不尽的细节; 这张四维棋盘,可以被视作一张特殊的宏观二维棋盘,该棋盘内的每一枚棋子,均代表着一张独一无二的微观二维棋盘,于是二维乘二维,最终形成了四维超立方体的玄奥结构。 也正是这般奇异超乎想象的空间构造,才能让他具备展开一片虚空场域,消去赵青剑意连斩,近乎于免疫所有精神攻击的能力。 …… 第三百八十章 神兵复苏,蚀道之疫(6k) 显而易见,公羊无暄投映出的棋盘虚影,能够跟赵青这边的星河之象形成对峙之态,本质上是相似的东西,时时刻刻发生着极其复杂玄奥的变化,以道演法,以法阐术,起到加持战力的效果。 刹那间,这张棋盘便扩张到了占据半边大厅的程度,然后蔓延到了外界,将其间一切的事物都附上了一层奇异的立体网格,每个网格内均显露出广阔虚无的韵意,予人以空间扭曲压缩的感觉。 只是棋盘虚影虽有不断对外侵染的趋势,但在赵青这个方向上,却被她先前在地上划出的那条剑痕完全挡在了外面,就像遇上了一堵不可逾越的空间屏障,止住了膨胀的势头。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当公羊无暄为此眼中稍显异色之际,大致搞明白了场上变故的郑旦,以及此处庄园的管事樊叔,两人一明一暗,一前一后,各自发出了迅猛的攻击。 伴随着倏然亮起的五彩光罩,六十四柄金剑虚影首尾相连,纷纷激射而出,瞄准了敌人的胸口,每一柄飞剑的气息都在隐隐生出共鸣,仿佛合而为一,铸就了一杆细长的投矛。 这是郑旦经过路上赵青的指点,初步掌握了“八极剑影困阵”的运用之法,在确认对方是敌非友之时,立即作出的反应。 而在距离她十数丈外的侧门回廊之处,目睹主上惊人异变的胃氏下属巫师樊叔,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剧烈的颤抖起来,五根手指上的血肉迅速萎缩,如同枯萎的花朵般片片凋落; 深深地凝望着已变成老者模样、随手将青铜长殳抛出插落于地的公羊无暄,他整只右手在空中化为了灰黑色的粉末,集中形成了一团凝而不散的黑雾,朝着对方所在的位置笼罩而去。 在黑雾前行的路途上,木质梁柱、青铜大柜、数十串垂落成帘的珍珠,没有起到半点阻挠的作用,反而被腐蚀溶解化作了一摊摊浑浊的黑水,令下方的地板多出了好几个极速扩张的坑洞。 然而,无论是郑旦全力激发下运使的玉符剑阵,还是这名巫师付出相当代价释放的腐蚀气雾诅咒,都被公羊无暄淡然以对。 在一种无形力量的操控下,六十四道似被金线串成一条的剑影,仿佛失去了它们的目标,围绕他周身胡乱飞行,不断撞入腐蚀黑雾的范围内,与之进行消解的对抗。 似乎并太在意郑旦释放出的这八极剑影困阵的杀招攻击,公羊无暄只是挥出几道气劲隔空一抓一扯,便将那些已从直线被打乱成曲线的金剑虚影逐一抓入手中,捏爆化作了纯粹的元气。 随后他双手结印,向前一推,身前的那些黑雾腐蚀之气便如海潮般被向后一卷而开,将正从另一方向凌空扑来的巫师樊叔一下子冲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咬破舌尖喷出一团收缩不定的血色火球,试图抵抗。 早已预判到对方的反应,只见公羊无暄身形向前疾闪数步,径直与被腐蚀黑雾腐蚀到一定程度而轰然一声爆裂的火球相撞到一起,待到黑雾散去之时,便已看到一颗已融作白骨的头颅跌落下来。 虽说此刻公羊无暄的实力发挥,几已不在赵青之下,但他能够完全无视樊叔的黑雾绝招,亦有其人掌握胃氏嫡系手段,对此有所免疫的缘故,因而可于一招之内,当面击杀了这个对胃峪忠心耿耿的手下。 下一瞬,伴随着他周边棋盘网格的一阵扭曲,黑白之色倒转,体表仿佛化作陶瓷的公羊无暄竟于众目睽睽之下,身形骤然消散不见,疑似进入了隐形的状态,屏蔽了近乎一切的探测手段。 …… 与此同时,默默探查着棋盘投影内中虚实的赵青,迅速体悟这通过拟态的四维空间创造一个精神上的额外维度,以此实现在旁人眼中的幻化隐形,且使得其神意在虚影范围之内不再受到空间距离限制的原理。 发觉自己尝试了多种手段,仍仅能确认对方在棋盘空间内的大致方位,她的心中警惕不已,悄然感应到对方所在之处的天地元气,有相当一部分的活性发生了改变,变得黏稠、沉重起来。 能够较深入地干涉元气法则,令一片区域内天地元气的基础性质出现变化,适应自身,排斥敌人,可见对方虽只是附体作战,但仍可发挥出部分本境的能力,这就比较难对付了。 目前看来,论及对于大道的领悟,双方似乎在同一个层级上,对于天地元气的掌握操控,有着干涉元气法则能力的对方,毕竟是活过数百年岁月的老牌强者,大概率更胜一筹,自己难有优势可言。 因此,想要取得战斗中的优势,击败这个手段高明的敌人,乃至于灭杀其附体的意念,以防引来某个邪恶组织的报复,就应该在关键的招式、战术,以及自己提前准备的道具上着手。 纯以杀伤力而论,那个名为樊叔的巫师释放的腐蚀咒术,理论上有一击之内融解神劲武者的能力,但由于该术法属于水系的范畴,对精擅土系和水系上位术法的敌人失效,甚至反而助对方加速练成了一门可令体表瓷化的秘术。 毫无疑问,想要对付这等不知藏了多少门奇功绝艺的真正强敌,绝不能使出任何会被他反向利用的手段,应该步步为谋,捉摸透对方的战斗习惯,且过程中不露半点破绽。 考虑到敌人实力的根基,其人最大的依仗,似乎正是这片棋盘空间,而自己在相较于主世界空间薄弱的黄易世界,对虚空的性质与变有过大量研究,倒也不是不能尝试针对性的破解。 心念及此,赵青一手伸臂拦下了因剑符需一段时间恢复,而准备激发另一件新玉符的郑旦,示意对方做好安抚月波、旋波等人的工作就行,一手轻握的玄冰伞,则在极速旋动之下开始肢解。 刹那间,数十根细长的玄冰伞骨彼此分离,悬浮在她周身数丈以内,初看之下,似乎是一柄柄内外均闪烁着银亮符纹的墨色飞剑,继续细观下去,便会发觉这群飞剑的方位隐约对应着人体经络的形态; 只见剑身上每一枚符纹凝聚形成的元气节点,就相当于经络之中至关重要的穴窍,互相连成一片,那便是一具头脚距地面等高的冰剑化身,仿若自成生命,可以运行独立的元气循环。 《天兵炼形引气法》之炼形篇,以“神藏意,血藏魄,肉藏灵,脉藏气,骨藏锋”为总纲,旨在将修行者打造为一件无坚不摧的神兵; 而赵青在详加参悟之后,则于此战反其道而行之,用数十柄金属化的玄冰剑炼出了一尊杀伤力超过绝大多数“天人合一”境炼气士的临时剑体分身,以此作为她进攻时的辅助。 当玄冰剑身骤然凝聚而成,裹挟着千万道晶莹的剑气,朝着棋盘空间疾飞而出,试图探测出此间玄妙之际,她手中的毫曹子剑倏然变得幽暗起来,仿佛化作了一个吸引周围光芒的黑洞。 伴随着一股沉寂悲凉的气息,赵青头顶星河异象对天地元气的虹吸,速度猛然暴涨了数倍,尽管隔着厅堂屋顶的阻隔,仍有无尽的光芒倒灌而入,四周变得明亮无比,仿佛连漫天的星光都像是被牵引了下来。 只见无数根盘旋着被吸入毫曹子剑内部的光线,形成了亿万圈连成一片的薄光子环,但神兵青金色的表面,却变得越发幽黑起来,像是黑色的纯净琉璃,更像是照映出了无比深邃的夜空。 下一瞬,当棋盘虚影内不断扫荡的玄冰剑体进一步锁定公羊无暄位置之际,一轮幽暗的月轮在赵青的身前迅速生成,以似缓实快的速度升至空中,背后仿佛拖曳着一片星河,然后猛然下坠,落向敌人的方位。 …… 对于“毫曹”此剑,着名品剑大师薛蚀评价曰:“夫宝剑五色并见,今毫曹五色黯然无华,殒其光,亡其神,此剑不登斩而辱,则堕于饮中矣。” 也就是说,毫曹剑的本体,在薛蚀评价之时,似乎是因为长时间以来战斗次数过少而自认为受到了侮辱,剑中之灵失去了往日的光辉与神韵,所以品阶跌落,黯然无华。 与它同出一炉的那些子剑,亦受到了主剑神灵凋亡的影响,灵性大幅衰退,神兵沉寂难以唤醒,因而价值暴跌,失去了他们主人的重视,从近乎中品神兵的地步,沦为了下品神兵中的底层。 唯有注入其中的剑意与战意,两者强到一定的境界,方可令毫曹子剑的灵性自发复苏,释放出它积蓄上百年的殒光、亡神意境,通过斩杀强敌的方式,逐步恢复到它巅峰时刻的威能。 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奥秘,一直以为下品神兵的灵性都是如此难以唤醒的赵青,当她注意到毫曹子剑竟自发地释放出了远超沉寂状态的力量之时,心中不禁生出了惊讶之意,同时对此战的胜利,有了绝对的信心。 剑出之际,同样有着一柄毫曹子剑的郑旦,亦倏然感应到手中神兵生出的共鸣,剑尖处有一颗幽暗的流星,径直穿透了她周身布下的防护光罩,汇入了那轮蚀月之中,看似并不起眼,却令月轮下坠的速度变快了几分。 在进入棋盘空间的范围之后,幽暗蚀月的速度忽然间一滞,仿佛穿梭到了另一处空间被拉长的异域,沿途经过的一切网格,皆被染上了最深沉的黑色,再不见其内原本存在的事物。 这是一种超乎想象的朽化之力,可令区域之内的元气在活化与沉寂两者之间,刹那间经历千百次的翻转,将其中的精神、物质冲刷分解至微粒的状态,粉碎敌人过往曾遗留下来的痕迹。 由于“六气”境修行者有着操控元气法则的能力,对不到该境界的修者有着宛如降维打击的巨大差距,想要以下伐上,就必须得充分利用同样有着部分该特性的神兵、半神兵,否则几与送死无异。 而若是两名对元气法则操控能力相近的“六气”境修者交战,由于双方都可强行禁锢大范围的天地元气流动,以至于无外力可借,必须靠本身积蓄的法力对敌,甚至为了减少攻击在途中所受的干扰,采用近身搏杀的方式。 …… “竟然配有已经初步复苏的下品神兵?还拥有这种罕见的寂灭特性?该死,看来不得不使出那种手段了。” 先前公羊无暄之所以选择隐形化的方式,正是他于刹那间作出判断,明晓赵青即将发动极其强大的正面攻击,打算暂时避其锋芒,准备等到对方使出绝招真力稍竭之际,后发制人。 但当公羊无暄望见幽暗月轮升至空中,闪烁着细微的银色光芒之时,他的脸色终于倏变,知晓对方的攻击已非棋盘空间的四维特性可以无损抵御,不得不主动现身,指尖夹着一枚白瓷般的棋子,阻拦在了黑域侵染方向的前面。 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公羊无暄下棋的速度,仅仅是眨眼之间,原本空无一物的棋盘网格上就多出了数条白子连成一片、所化作的大龙与堤坝,将宛如黑潮般涌至的蚀月挡在了中盘,开始了逐子逐子的拼杀。 随着星河异象光华大放,虚空犹如被撕裂的纱幕,碎片化作流光四散飞舞,刹那间,天翻地覆,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唯有黑与白交织成的光影在不断碰撞、不断湮灭。 然而,在棋盘虚影的规则之下,结成一片的棋子所代表着的空间,无法被单个毁灭,必需填满四个维度上的所有气,若是已经做出了多个眼位,就得凭借着下棋速度的优势,同时将其全部堵上。 由于棋盘构造复杂之极,每一枚白瓷棋子又都是可横跨多个维度,本质上是千百万枚棋子的聚合体,对上无意识间侵染空间形成黑子的幽暗蚀月,局势自是大优,很快就呈现出反攻的趋势。 而当蚀月侵染之势受阻,下黑棋的速度迟缓起来的同时,公羊无暄所布置的白子,只需少部分力量便可压着黑子不断痛击,且尤有余地下在其他区域“圈地”,将更多的棋子连成一片。 隔着这张已有小半被棋子填满的棋盘,只见公羊无暄仿若只是在自顾自地下棋,但每按下一枚棋子,赵青便能清晰地感应到他对天地之间纵横交错的元气网中枢,进行了一次新的调整。 每一次棋子的落下,都像是在这天地间点下一颗星辰,构建出一个个神秘而绚烂的星图。那些棋子如同公羊无暄的信使,传递着他的精神意念,使得这虚无的空间仿佛变得有形有质。 具体地来说,六枚围成一片的棋子,每一枚都象征着一片二维空间,上下前后左右地连接起来,那便封锁住了一块三维的空间,可对其内的元气规则进行操控,实现绝对的掌握。 当然,他强行运使“六气”境的能力,自然并非毫无代价,若有人可于此刻仔细探察公羊无暄的身体状况,便会发现他仿佛瓷化的体表之下,一块块血肉不翼而飞,正是被转化为了白瓷棋子的形态。 多年以来,公羊无暄一直在暗地里将“六气”境高手制成傀儡般的事物,其间缘由,正是因为他需要利用其他人充当自己“下棋”的道具,从而增加自己作战的底蕴。 …… 当意识到了棋盘空间如此离奇特异的四维构造之后,赵青立即明晓,纯以棋艺而论,包含自己在内,逍遥子、傅采林等精擅弈棋的高手,都并非此人的对手,因此没必要在对方的主场上与之拼斗。 不过,让她心中颇有忧虑的是,敌人借助棋盘虚影防守不出,充其量维持不胜不败的局面,但按照常理而言,当庄园内的动静为人所发觉之后,自己这方应该很快就会有后援到来。 实际上,就在十里之外,东瓯国的使馆之内,便有一位“下六气”境强者歇息于其中,二十二里外,则有两名住在一块的越国“下六气”境,一旦来援,完全可以将这个中六气境附体的意念消灭干净。 自己之所以没有立即用精神波动引爆外面隐藏于水底的炸弹,亦没有对此处庄园造成巨大的破坏,引起远处人们的注意,那是因为不久前打坏地面的赔偿,让仅有数百金流动资产的自己,颇有些担忧摧毁这个种植了大量珍稀花草的庄园,以及波及到附近的区域,很可能得赔付远超上次的钱财,实在是大亏特亏。 因此,若能将战斗破坏控制在较小的范围之内,正是赵青于灭杀眼前这个强敌之外,仅次一等的目标,在事态尚可控制之前,纵然多冒上几分风险,亦是理所应当。 然而,对方明知开战之后,随时可能被赶过来的高手包抄围杀,却依然采用如此保守、输出力度较低的战法,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似乎已在棋盘上布置了足够多的白子,认为它们完全可以将黑子此后的任何攻势拦阻下来,公羊无暄重新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手中青铜长殳挑、刺、锤、挡,从容应付着已然退至黑白边境的玄冰剑身。 注视着第一轮幽暗蚀月逐渐散去,他的身形再次隐形幻化融入虚空之中,甚至随意地步入黑棋的疆域,仅在这块区域的地上留下了朽化的脚印,却根本看不到人,与此同时,空间内响起挑衅的声音: “或许你已经猜到,为什么周边区域那么多‘六气’境好手,理论上早已感应到了这边的元气波动,我却仍然敢在此地驻留不去?释放出‘蚀道之疫’的污染,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愿出此下策。” “呵呵,若是沾上了‘道疫’的侵染,‘上六气’境以下,又有谁敢言不受半分影响?我这张虚空棋盘,正是为了暂时隔离它所设,但亦不过拖延些时日,需要花上许多时间清除。” “纵然你是越国史上前所未有的天才,原本有着封圣之姿,但在‘道疫’之下,已被毁去未来,又怎么会有敢于冒着断绝修行前程、折损大量寿限的风险,过来救援的‘六气’境修者呢?” “自己无胆无勇,却以己度人,觉得别人不敢来援,不会是用尽了手段都难以取胜,想跟我展开心理战吧?”得知对方固守于棋盘空间内的意图,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淡淡开口回道。 蚀道之疫?这是什么东西?当初自己设想中的,远远凌驾于“元气疫病”之上,可以通过“道”来进行传播的“疫病”?听上去,确实可以合理解释无人来援的原因。 理论上来说,修行者的道想要成形,估计得步入叩道三步的领域,也就是说,郑旦她们虽然也在“道疫”蔓延的范围之内,但只要不存在“潜伏期”的话,应该没什么影响。 不过,虽然对方话语中将“道疫”奉为上六气境之下无可抵御的存在,但我却完全没有被外力侵蚀己道的感觉,无论是剑意的运使,还是元气的操控,均未有半分变弱的迹象。 是“道疫”的影响本就如此隐蔽,短时间内尚未发作,还是我的“道”没有缺陷比较“健康”,因此并未受到侵染?当然,“入梦引证”帮我挡住了这个手段,也不是没有可能。 搞不明白这个“道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赵青假装显露出一闪而逝的震惊与恐慌之感,开始逐渐放缓攻势,表现出力量小幅衰退的模样,实则暗中积蓄能量,开口追问道: “听上去,借着‘道疫’之势,阁下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但若有人隔着数十、上百里地远程出手,大范围洗地令你神魂俱灭,这又该如何呢?” 与此同时,不知是受到了何等异力的影响,几筵上残留的蟹黄羹、牛排、鹿脯、米饭、酒水等物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形色各异,大小不一的诡异虫子。 例如其中一种米粒般大小、呈现出银色的飞虫,其薄薄的双翼上纹理如天然形成的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它们可以用接近音速的速度飞行,口器可以分解元气,一旦成千上万,便可轻易撕开护体罡气的屏障。 又比方说一种由蟹黄转化而来,内里凝聚着一层薄薄的淡黄色结晶,它们的外形如同蛆虫一般,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全身仿佛都是由油脂和黏液组成,所过之处,均有黄色的毒雾扩散。 霎时间,这片已然饱受摧残的厅堂建筑,便满是黑压压一片的虫群虫海,空中多出了千百万根头发丝般的灰色轨迹,乃是其中几种异虫在飞行时腐蚀元气所致。 在赵青的猜测中,公羊无暄自困棋阵之内,显然难有隔空召唤出这些虫子的能力,或许正是所谓“道疫”感染的结果,令一些含有灵气的生物质材料,被自发地转化为了诡异的虫群。 相传西瓯、南越等地,瘴疠之气常常伴随着类似的细小虫群,塑造了一处处无人敢入的凶地,莫非也是“道疫”造成的影响?她心中暗暗思索,随手斩出一颗颗幽寂的流星,朝着敌方坠去。 “时值禹王祭典,越国高手倾巢而出,会稽城中,哪里还会有能够不动用己道,便可灭杀本尊的存在?若是真有这等高手,当初也不会容我逃脱,恢复到现下的程度。” “就算真有人可以将我打得神魂俱灭,那也是百多年后的未来,你一个马上就会因‘道衰’而亡的角色,是永远看不到那天了。”尽管目光中难得露出惋惜的神色,公羊无暄却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 对于他而言,虽然已试出赵青并无干涉元气法则之能,确认了对方实为可越境而战的绝世奇才,但既已结上如此深仇,必定是杀之而后快,绝不容意外发生。 也就是在这一个瞬间,当铺天盖地的虫群肆虐,无差别地攻击棋盘空间以外的区域,从而加速“道疫”侵染之际,公羊无暄恍惚之间,却瞥见赵青脸上露出了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意。 怎么回事,难道她还有后手?抱着这个疑问,并未等上多少时间,大约两息之后,他便知晓了对方重新焕发信心的原因,不过,其实是自以为的“知晓”。 …… 第三百八十一章 扁鹊秘方,百川归海(4k) 月夜之下,庄园静谧而肃穆。高大的阁楼矗立在夜色中,与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墙垣蜿蜒,看上去如同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在月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墙垣的石砖上,青苔与藓类交织成一片,散发出潮湿而凉爽的气息。一簇簇飞虫在这些藓类间穿梭,宛如一支支细小的箭矢,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微弱的轨迹。 夜风徐徐,吹过庄园的每一个角落,带动着飞虫四散,聚集成了一片片黑雾,弥漫在阁楼周围,在墙垣上盘旋,使得原本明亮的月色也变得阴暗起来。 正因为庄园陷入了黑暗之中,阁楼斜斜投下的阴影之旁,一柄形状不怎么规整,仿佛由白鹿角制成的晶玉短剑被衬托得格外明亮起来,依稀映照出持有此剑的主人:一位看上去大约三十岁的清丽女子。 女子身穿纯白色大氅,大氅上绣着银色的梅花,宛如繁星点点,长发随风披散开来,宛如瀑布般流淌,她的面庞精致如玉,眼眸中藏着无边的深邃,仿佛能看透这雨夜的尽头。 只见她轻盈地拔出那柄晶玉短剑,在雨夜中发出微微的寒光,剑身与雨滴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刹那间,整片天空似乎明亮了些,仿佛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从剑尖处极速喷涌而出,似乎同时向内向外膨胀,突然释放出圣洁的光芒,普照天地。 唯有从极远处观察,才能看到天地间似乎出现了一个缓缓下压的巨大剑形,其长足有十里,宽达里许,剑脊中段恰好笼罩住了这座虫群乱飞的庄园,就像是擀面杖压在面团上方一般。 当巨剑光影出现的这一瞬,纷乱的天地变得绝对平静,光线和时间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散发出一阵阵荡漾的元气涟漪。 紧接着,这些涟漪变得越来越密集,逐渐变成了无数道与异虫大小相仿的剑影,在半空中逐渐凝聚成型,化作一柄柄实质般的长剑,然后一齐震颤了一颤。 千百万只怪异的飞虫在空中陡然停滞了一瞬,成片的黑雾似乎也随着这巨大的剑影微微颤了一颤,荡漾起了重重涟漪。 但只是这么简单的一颤,铺天盖地的虫群还没来得及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便已在剑气的侵袭下瞬间变得干瘪,变成了一团团绽放的血雾。 它们体内最脆弱的脏器被碾碎,各种奇异的结晶、花纹纷纷断裂,被绞成了无数的碎片,令其失去了力量与生命,然后迅速坠落,进一步被碾作化为了不可见的细微粉尘。 不过,尽管有无数虫群在这一剑之下被碾压磨灭,纷纷坠落,但在虫群源头处的厅堂附近,剑影裹挟的天地元气却呈现出自发涣散的趋势,仍有大片黑雾残余,似乎有所留力。 倘若有白鹿剑院的弟子,便可认出此女手中晶玉短剑的由来,正是当年那头神鹿自然脱落的一对鹿角,打磨、炼制而成的两件神兵,出自于欧冶氏族之手,分别成为了勾践与石买两人的藏品。 再后来,勾践手头上那柄鹿角剑,跟步光子剑、巨阙子剑等世之珍宝一起,作为其女的陪嫁送到了楚王宫处,石买手上的另一柄剑,则传给了他的女儿鸢萝,嫁到了灵姑浮家中。 继石买被诛、灵姑浮病逝之后,白鹿角剑再度现世,持有此剑的主人,无疑正是石买之女石鸢萝,虽被人下意识忽视多年,但观其出剑之威,却显然早已迈入了“六气”境,乃是越国相当罕见的女性高手。 强行克服着心中与身体上对“蚀道之疫”本能的战栗,石鸢萝深深吸了一口气,白鹿角剑绽放的光芒大盛,正准备再次出手之际,却忽然间停下了她的动作,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墙垣角落。 就在那座阁楼下方,墙角的阴影仿佛被某种力量扭曲,不断地聚集和变幻,迅速化作了一个人形,出现了一位身形修长而优雅的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中自然显露出柔和与关怀之感,似乎是一个被遗弃在世界的边缘的医者,虽然孤独而痛苦,但却悲悯着众生,时刻准备为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疗愈伤痛。 “诸鞅?你到这里干嘛?”对青年的突然出现颇感惊异,石鸢萝收剑回鞘,眺望着空中迅速黯淡下来的巨剑辉光,疑惑地开口问道: “我甘愿冒着提前道衰的风险,赶过来救人,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已无意义,与其孤老逝去,不如轰轰烈烈,在别人记忆中多留下些痕迹。你年纪轻轻,前途远大,又何必要沾上此事?” “阿姨,你这就想岔了。” 随手掏出一把晶莹的粉末洒向庄园,诸稽鞅耐心解释道:“‘死生因天地之刑,天因人,圣人因天;人自生之,天地形之,圣人因而成之。’只要通晓天地之刑,完全可以处理一般层次的‘道疫’。” “昔年晋国正卿赵鞅道种衰竭,性命垂危,病重远胜普通‘道疫’百倍,扁鹊仍可医治使其痊愈,甚至借此良机令其还魂游遍九天,得晓上帝诏令,继而修为全复,接连破灭范、中行氏二卿。” “区区一场小范围的普通‘道疫’,就算我应付不来,犹有残留的后遗症,大不了寻求扁鹊的帮助,付出一定的代价请他出手,定然可以恢复如初。” 说到这里,诸稽鞅语气中隐约透露出几分悔意,但转瞬间又被坚毅所替代。 “当代扁鹊,秦越人么?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看来诸鞅你当初有望拜入他的门下,却不愿意遵循其‘医者无国界’的理念,更偏向于我们越国,因此选择了放弃,这个说法,原来是真的了。” 平复着因近距离接触“道疫”而不可避免生出的战栗之感,石鸢萝感叹着回道,对于诸稽鞅当年作出的选择暗感可惜,同时也倾佩于对方的诚信,没有为了扁鹊的传承而刻意作伪。 跟“渔父”这种目前只传了两代的称号不同,“扁鹊”之称,起源于上古时期黄帝之臣扁鹊,与另一名医官俞跗齐名,其医术代代相传,并不局限于自己的子嗣,至今已有上万年的历史; 在扁鹊的历代传人之中,唯有得到真传的顶级医者,方可继承古之“扁鹊”的称号,且这个标准相当高,自周初以来,仅仅出了两名“扁鹊”,而当代扁鹊,正是多年前曾治愈了赵简子的秦越人。 由于秦越人之母乃是越女诸稽氏,且在遇上长桑君前已经学遍了越地医术,秦越人跟越国的关系一向不错,因此诸稽鞅有望成为扁鹊的几个门徒之一,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事有缓急。原本依我大兄之命,应该在后天带赵青到禹王陵附近,尝试参悟那边留有的传承,不巧,今早我得到消息,养由基传人陈音,或许会在近期入越,需要提前探查相关的情报。” 没有理会自己是否拒绝拜师的传闻,诸稽鞅简要地说明自己的来意:“对于此类显象为虫的‘道疫’,扁鹊自有针对性压制其侵染的秘方,也就是我刚才播洒的药粉,阿姨大可不必担心。” “由于我明天就得整备手下,赶赴楚境,只好让你自此事起打好关系,替我带她去会稽山了。想来,能够见证这样一位剑道天才的成长,应该可以让你多出几分生活的意义吧。” “这事我答应了。”石鸢萝身形忽然间向上飘浮了数丈,让她可以从墙头望去庄园内的情况:“不过,看上去,赵青跟那个敌人的战斗,似乎并不需要我们的支援?” …… “居然真有人前来救援?而且还没法从招式中确认对方的身份?” 与此同时,公羊无暄也感应到了上空巨剑虚影的一闪而逝,知晓外面起码来了一位“下六气”中的强手,心中泛起了强烈的波动,颇有几分难以置信: 赵青这叩道三步的境界,难道是对外隐藏的?所以会有人觉得她仍有价值?又或者是郑旦、月波、旋波这三人,身份地位能够抵得上一名实打实的“下六气”境? 虽然自认为看穿了赵青最后的底牌,但涉及到已步入“六气”境的存在,面对此等高手的来援,公羊无暄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希望对方在“道疫”跟前多犹豫一会,从而增加自己接下来逃生的机会。 说起来,若能在对方闯入之前,把赵青、郑旦等人拿下充当人质,争取逃离的时间,或许是最佳的选择? 心念转动之间,公羊无暄重新现身于棋盘空间的正中,整个人迅速缩小,从口中喷吐出了一大片纯白色的粒子,准备突然发动攻势,袭击理应“道衰”实力下降的赵青一方。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赵青周身千万片轻薄的冰剑往复回旋穿梭,阻挡着外面虫群的侵袭,幽暗的流星剑光渐渐稀疏,示敌以弱,同时用心探察着自己是否真有“道衰而亡”的趋势。 只见她头顶那片浩瀚无垠的星河虚影,边缘之处不知何时跃现出了一颗颗的微小星辰,最初黯淡无光,却逐渐崭露出了头角,从细微的光点变得耀眼夺目。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新星开始沿着既定的轨道舞动,仿佛在跳着一曲优美的舞蹈,它们的光芒开始变得明亮而稳定,如同大海中的一滴水,经过太阳的照耀,变得波光粼粼。 赵青的道之映象,显露出星河、星海般浩渺宇宙的形态,其实只是它的表象,跟什么“星辰之道”“宇宙之道”并无多少关联。 实际上,它代表着的意境,乃是用有序的方式融汇世间万道,跟当初《北冥神功》的理念“百川汇海,大海之水以容百川而得,汪洋巨浸,端在积聚”有所同通之处,只不过后者融汇的只是真气而已,前者在理论上,却有着融汇最根本核心的大道的可能。 在这片星河的海洋中,每一颗星辰都是汪洋中的一滴水,它们或许微不足道,但是加在一块,却无法忽视它们的光芒。而当这些新的小星们如同百川汇海般逐渐积累起来,最终亦可成为汪洋巨浸的一部分。 正所谓“圜天地,极阴阳,穷变化,应顺道若,则万物之序列,行尽矣”,顺应天地之间的自然规律,方可穷尽世间的阴阳变化和万物之序。 外界变异的天地规则,也就是公羊无暄口中所谓的“蚀道之疫”,无论怎样奇特怪异,终究仍属于万道的范畴,在“百川”之力小于“大海”的情况下,也只有汇入其中的结果。 因此,在“道疫”主动侵入了赵青的星河虚影之中后,自然而然被她所同化吸收,融汇成为了己道的一部分,非但不是负面的影响,反而算是正面的加成。 感应着星河边缘逐渐多出来的稀疏小星,以及新生星辰正式入轨后力量的微弱提升,赵青大致确认了自己并不会被“道疫”侵染的状况,随后心念微动,剑尖倏然窜出了一条明耀的电芒。 仅仅在空中延伸了半尺距离,电焰烈芒的末端便开始裂解起来,在不断分裂中变幻出多种形状,犹如一只巨大的银色蜘蛛,无数丝线从剑尖处垂落而下,随风飘荡。 多次分叉后,那电芒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化作一片虚幻的光晕。而后又瞬间裂解成无数小球,如同夏日的萤火虫一般,散发出微弱而迷人的蓝紫色光芒,四散地向着远处飘飞钻去。 似乎为了防止公羊无暄出招干扰这些看上去就像信号灯的球状闪电,随着赵青的心念一动,本已显出衰颓之势、表面伤痕累累的玄冰剑体,猛然爆发出所有积蓄的力量,拼命朝着对方攻去。 猜测这应该是赵青在逐渐“道衰”期间最后的挣扎,公羊无暄心中暗喜,随手挡架着玄冰剑身的攻势,将重要精力放在了外面那名随时可能闯入的“六气”境高手上,纯白色粒子凝成了一块袖珍棋盘的形态。 然后,就在下一瞬,他跟墙垣之外正在暗中观察的石鸢萝一样,同时瞪大了眼睛,险些怀疑自己陷入了幻觉。就连原本淡然处之的诸稽鞅,也止住了想要离开的脚步。 因为随着赵青腰间储物玉牌的微微发亮,难以计数的巨量冰块与寒气瞬间淹没了这间厅堂,无论是家具、墙壁还是地面,都被一层厚厚的冰层所覆盖。 玄冰如同流淌的河流,源源不绝地涌出,从四处汇流,最终淹没了整个庄园,令其化作了一片坚实的冻土,凝成一体的大片冰墙在夜色中熠熠生辉,释放出冰冷而凛冽的极寒之气。 …… 第三百八十二章 寒川十日,金鲤传讯(5k) 仅仅是将大片区域冰封,纵然冻得相当结实,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如此震惊,真正让在场众人惊讶不已的,实际上是紧跟着玄冰壁层一同出现,骤然在庄园的十数个角落亮起的巨大光球。 赵青随手布置,充当紧急情况下求援信号弹作用,原本要以常规方式引爆的金属氘装置,在上百个从分叉电芒处制造出来的丹霄激发之下,迅速开始了狂暴之极的聚变反应,纷纷化作了立即爆炸的小型核弹。 刹那间,整座庄园就宛如进入了白昼一般,核爆产生的强光与高热在玄冰壁上激起了层层涟漪,令其从青蓝的色泽转为了透明发亮的状态,向着外面膨胀扩张,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这些蓝色的玄冰在恐怖的光压之下,颜色逐渐深邃,从浅蓝转化为深蓝,再由深蓝凝聚为墨色。在材质升华与形变的过程中,玄冰吸收了大量多余的能量,强度似乎也随之提升。 在路上的几个时辰间,赵青制造了足以将储物玉牌内空间填满的各种玄冰,由于时间不足,大部分仅是普通的碧色玄冰,但通过在其中嵌入絮状墨色玄冰充当骨架的方式,其整体上的强度,却几近达到了玄铁的三成。 巨量高能射线的释放打破了冰冷的寂静,却并未摧毁外面的玄冰屏障,仅融化了其中薄薄的一层。 正如当初她精炼玄铁的情况一般,作为灵材,这种混凝玄冰的比热容远远高于普通的冰质,极其耐热,难以升温,还属于热电材料的范畴,可将内外温差转化为电流释放出来; 且由于墨色玄冰抗压强度极为突出,虽在坚硬程度上稍逊玄铁,但在这方面上却远胜其十倍,达到了精钢的上千倍,也就是说在均匀受力的情况下,一尺墨冰便堪比厚达百丈精钢,纵然硬扛核爆,也完全撑得下来。 实际上,因为墨色玄冰的形成条件正是高温高压,在距离爆心数丈之外的蓝色玄冰,反而被大量转化为了更为坚固的高阶形态,熔点从普通玄冰的几十度升至数千度,抵挡能力也大幅提升。 而在放置这些玄冰充当屏障的时候,经过赵青精妙的设计,形成了千百面恰到好处的透镜,使得绝大部分光线都被反射聚焦,集中地交汇在中心区域,形成了一个比太阳明亮千百倍的压缩光球。 难以置信的是,由于她布置玄冰时留下的特殊形状,在这间“镜屋”内无限反射的光线有着一块无光进入的死角区域,也就是赵青跟郑旦等人所在之处,从而免于低衍射高能射线的杀伤,相当安全可靠。 公羊无暄、石鸢萝的震惊,是因为他们很难想象赵青居然能使出威力如此巨大,风格与先前大不相同的绝招,而置身事外的诸稽鞅,则关注起了这个涉及到极高深数学的光路问题,心中若有所思。 只见在安全的无光区域之外,仿佛无穷无尽的光芒不断折射反射,宛如一个个巨大的光环在空中飞舞,与此同时,玄冰屏障内被激发涌出的元磁之力也在不断地凝聚和旋转,形成了一个个银色的光圈。 霎时间,无数的光束在银色光圈中穿梭,犹如银色的精灵,翩翩起舞,流动的光与磁形成了一道道璀璨的光柱,犹如无数道闪电凝成的飞剑。 这些光束的端点连结成一条条光线,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网,笼罩在了被玄冰剑体纠缠住的公羊无暄身上,使得他根本来不及使出半点防护的手段,任凭棋盘空间内挤满了总当量超过十万吨的核爆释放出的辐射。 由于棋盘空间的网格之间本就是相互连通,再加上高能射线对元神魂体有着特攻的效果,本就尚未完全契合胃峪肉身的公羊无暄,身体的肌肤立即像烧裂的龟甲一样往外绽放,化作凝融成一块的焦炭,仅是刹那间的工夫,神魂似乎已被彻底冲刷磨灭。 下一瞬,当聚变反应宣告结束,厅堂中心的压缩光球开始膨胀进入火球急剧扩张的状态之际,及时施展出“万物归墟”的赵青,已将自己跟郑旦等人包裹在了一个漆黑深邃的墟洞之内。 靠着这式她目前为止最强的防守绝招,再加上初步复苏的毫曹子剑之助,距离爆心较远,赵青顺利抵御住了紧随光辐射后而来的剧烈冲击波,虽因一次性释放大量丹霄消耗过大,但仍然勉强扛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按照赵青的精妙设计,玄冰屏障的顶部稍稍薄弱,在剧烈膨胀的气体下被撕裂了开来,出现了一个释放核爆剩余能量的口子,浩浩汤汤的恐怖气流直射高空,很快形成了一朵接天连地的蘑菇云。 虽然没有平面扩散的冲击波与高能辐射,但通过大地传导能量,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的会稽城富阳里,整片区域仍然出现了剧烈的震颤,仿若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地震。 声音尖锐而急促的鸟鸣,划破了夜的宁静。鸟雀们被惊醒,惊慌失措地扑打着翅膀,争先恐后地寻找出路,羽翅的振动声与空气的急流交织成一曲不安的哀乐。 木质的房屋在震动的土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哀嚎,方圆十数里内,有些脆弱的墙壁开始出现裂痕。人们从睡梦中惊醒,面露惊惶之色,他们顾不得穿衣,纷纷夺门而出。 水中的鱼儿慌乱地跳跃,鱼尾激起的水花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映照出大地的动荡不安。渔夫们惊慌失措,紧张地划动船桨,试图将船靠岸。 被吓得最重的,无疑还得是那些见到庄园内似有变故,好奇心发作赶过来旁观,距离较近的吃瓜群众,当他们意识到此间竟有超乎想象的强者在进行交战,纷纷抱头趴在地上,生怕被波及伤亡。 好在,赵青之所以专门布置了厚实的玄冰屏障,除了以此作为辅助设下“寒川十日”之阵,模拟出她当初运使寒武震旦这套神兵可释放出的“光磁绞杀”之外,亦有着削弱其余波破坏性的想法; 虽然声势浩大之极,但实际上并没有无辜群众受伤受损,连庄园内的侍从、花草都被保护了起来,除这个打斗所在的厅堂外,总计造成的损失也不过百金的级数,尚在她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在这个时代,纵然是富阳里繁华的地段,一套加上院子占地约两亩的标准住宅,根据装修情况与内置家具的不同,价格在三四千到六七千大币之间,只是轻微损伤的话,并不用赔付多少钱财。 这个原本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此地骤然间出现冰封整座庄园的寒川,层层冰壁内亮起的十几轮光芒万丈的太阳,给旁观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 当膨胀到极点的火球逐渐黯淡下来,赵青也解除了自己的防护,随手斩出几道高速旋转的剑光,以促进玄冰屏障内炽热水蒸汽朝外的排放之际,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块状似人形、全身焦化、看上去仿若黑色陶俑的物体上。 尝试将这块东西收入储物玉牌却失败后,赵青猜测着里面应该有着胃氏的那件祖传神兵,迈出几步来到了人形俑的跟前,在其头部、心口等要害处捅了几剑,仔细探察起了其内部的状况。 虽然观棋盘虚影的消失,敌人多半已然毙命,但考虑到对方曾经透露过他不久前遇上了高手的围杀,很可能并非一道意念分身,而是本体所在,其保命手段应该尽可能高估,绝不容小觑,以免留下什么隐患。 也正是因为对方自曝其越国通辑犯的身份,估摸着此人的赏金应该很高,赵青才会在援军的到来之前,抢先下手消灭敌人,顺带着抹除“道疫”对自己无效的证据,以免消息透露出去引起某些人的觊觎。 至于此次远超境界修为的攻击,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斟戈无寒交给自己的保命底牌,应该可以拿来作为掩饰的借口,总之,尽可能暴露更少的情报。 郑旦、月波、旋波等人,由于公羊无暄基本上都在通过神念传讯,且战斗时光芒特效铺天盖地的缘故,纵然一直在场,也并不知晓此间的细节,肯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 人俑胃部这块区域,似乎有个强度极高的物体,莫非正是那件神兵的所在之处?胃氏家族的祖传神兵,难道真的是一个胃袋? 持剑捅到对方上腹部却遇上了阻碍,赵青心念微动,便在其四周剜出了一个大洞,挑出了一个看上去很是柔软的袋子,其表面流动着暗金色的符纹,亮起了璀璨夺目的光芒,显然是一件难得的珍宝。 能够在“寒川十日”数十亿度的高能射线绞杀下毫发无损,这个袋子形态的神兵,估计已经超出了下品神兵的级别,若是可以作为此次的战利品被划归到自己手上,肯定是大赚特赚。 正当赵青一边畅想着此战可取得的收获,一边用剑尖挑开袋口,开始检查袋内的情况之际,忽然之间,她周身丈许的区域,倏地显露出了千百条变幻莫测的金纹,迅速融为一体,凝成了一条小巧玲珑的金色锦鲤。 只见金鲤朝着赵青甩了甩尾巴,一下子跃起,缩小钻入了袋子,在里面游了一圈又钻了出来,跳到了她的手背上,动作可爱地嘟起小嘴,吐出了一串七彩的泡泡。 对这条金鲤何时附在身上一无所知,赵青压抑住心中的惊讶,凝神向着这串七彩泡泡望去,只见泡泡七彩的色泽很难用言语形容,既像是完全融合在一起,但却又像是分隔得特别清楚。 在空气里缓慢飘浮行进的过程中,它们不断的闪耀着不同的光彩,以某种极其玄妙的方式在她的眼前恰好组成了一幅立体的图像,迅速传递着复杂的信息。 随着泡泡光彩的持续变幻,赵青看到了让她震惊不已的画面,那是一方被挤在一块的八个远古奇形文字,其中有六个字形与她脑海虚空中的“西方白帝入梦引证”完全相同,且周围环绕着千百个若隐若现的光点。 就像是播放视频一般,泡泡的画面聚焦到了这些光点中一个大小可被列入前二十、但却远比其他光点黯淡的光点所在的区域,追踪着这个光点忽然间停止环绕,朝着巨大古字疾坠而去的动态。 只见光点越是接近那方巨大的古字,也就是疑似非赵青所有的另外一个“入梦引证”,就显得越发渺小微不足道,有如一粒尘埃坠向恒星表面一般,被后者的“日冕”给吞噬入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画面似乎转为了倒放,那个光点退出了仿若横压无尽混沌虚空的巨大古字,却并未回归它原本所在的地方,而是来到了一片无边无际、光怪陆离的全新区域,瑰丽炫彩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只见光点划过一道弧状的轨迹,刹那间不知穿梭过了多少距离,朝着一片似乎位于其他宇宙的星海而去,星海、星河、恒星、行星,画面逐级放大,最后却遗憾地中断在了行星大气层的外围。 这个光点的行踪轨迹,怎么看上去,就像是对某次“入梦诸天”的实时记录一般?金鲤吐出一串记录这等信息的泡泡,是什么意思?它背后的人或势力,究竟掌握了怎样的情报? 神色严肃地看完了这段不可思议的影像,赵青心中思绪万千,原本战胜强敌的喜悦荡然无存,多出了几分忧虑之感,判断出用金鲤附在自己身上的存在,显然知晓“入梦引证”这种神妙之物的不少情报。 不过,细观影像中“入梦引证”跟自己那个的不同之处,也许对方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是想要针对另一个掌握着“入梦引证”的人物? 由于金鲤是在核爆后突然现身,还专门钻到袋子里游了一游,它展示出现的信息,很可能跟胃氏家族或那个疑似“棋君”公羊无暄的敌人有关。 比较合理的推测是,那个颇为黯淡的光点,实际上正对应着场上已然灰飞烟灭的公羊无暄,而那方古字加上四周环绕着的大量光点,则代表着公羊无暄背后的神秘组织,一个可令其重要成员“入梦诸天”的隐藏势力? 假使这种猜测为真,精神肉体被完全摧毁的公羊无暄,依然借助于“入梦诸天”逃到了另一方无比遥远的宇宙,如果没法回归也就罢了,若是可以返还主世界,岂非是个巨大的隐患? 说起来,我这边的“入梦引证”,四周也同样环绕着代表身神的十二个黑点,若是转化为了光点的形态,或许也能尝试着令其“入梦诸天”?从这方面着手,应该能研究出让别人也“入梦”的方法? “入梦引证”虽然相当高端,疑似纵横诸天的无上大能创造的至宝,但它在防护性隐蔽性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且额外的附加功能,也需要在这方面自行探索研究。 至少,对于那些依附于“引证”拥有者,借助它的力量穿梭诸天的普通“光点”来说,完全没有给予特别的关照,甚至可以被金鲤所代表着的势力附体追踪,期间并无审查之类的措施。 正当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梳理着这些复杂的信息,她忽然间听到了一个恍若无物般穿透玄冰屏障、走向自己这边的脚步声,尚未来得及转头向对方望去,趴在手背上的金鲤便立即吞回了那串七彩的泡泡。 只见这条看上去仅有两三寸的小鱼,匆匆忙忙地翻了个身,侧躺着向着外面排放出了大量元气,恢复到了金色符纹的状态,径直印在了赵青的手背上,紧接着金色敛去,在外表上完全寻不到它的痕迹。 “根据可靠的情报,这个公羊无暄,应该是已逝鲁国贤者公孙羊孺的孙辈之一,因其母的关系跟季孙氏之间有着大仇……在离开鲁国百多年后,公羊无暄暗地里回归,跟他幼时的跟班公山不狃联合在了一起。” 几乎同一时间,身披纯白色大氅的石鸢萝走入了这个毁坏殆尽的厅堂,随手送上了几瓶疗伤、恢复的丹药,指了指已化成一块黑炭的人形俑,开口介绍,简要说明她刚才从诸稽鞅处得到的相关信息。 公山不狃,又名公羊弗扰,当时担任着鲁国季氏费邑宰,虽然曾与阳虎等人同谋发动叛乱,欲取代三桓成为鲁国执政,却在阳虎失败流亡后仍牢牢掌握着季孙氏最重要的都城费邑,让季氏无可奈何。 直到孔子以号称要与公山不狃合作为跳板,迫使季孙氏全力支持于他,迅速从小吏升至鲁国大司寇,行摄相事,立即斩杀在这几个势力中反复横跳的少正卯立威,然后开启了“堕三都”计划。 知晓三桓拼着自己势力受损也要夺回都邑的控制权,公山不狃果断发动了叛乱,先发制人奇袭曲阜,鲁定公跟三桓匆忙出逃,被包围在了昔年季武子建造的堡垒“武子台”之内。 继齐鲁夹谷会盟之后,孔子再度大显神威,带领人马一举击溃了公山不狃组织的叛军,追杀对方,令公山不狃先逃亡到了齐国,然后转移到了吴国,成为了夫差手下一名挂着闲职的中大夫。 在公山不狃逐步崛起,险着覆灭三桓、执政鲁国,最后计划被孔子破坏的过程中,公羊无暄大概率深入参与其中,虽然功败垂成,但能够顺利逃离,碾转来到了吴国,也可见其人的本事。 毕竟,在当今之世,若是不计那些隐居的高士贤人,相传乃拥有“宗王衍圣体”的孔子,在战力上绝对可以排入前十,门下“六气”境的弟子不在少数,实已是当世一流的大势力。 对方暗中潜伏在越国多年,行隐秘之事,或者正是因为公山不狃现下乃是吴国之臣,需要一定的功绩取信于吴王,以此来经营恢复他们的势力? …… 第三百八十三章 封赏方案,食邑万户(4k) 石鸢萝拿出来的丹药,并非一般快速恢复真气罡气、治愈身体伤势的类型,而是多种可互相促进、有益于精神意念稳定增长的宝丹,让人尽量维持住交战时领悟到的状态,从而在修为上有所精进。 根据丹瓶内壁的彩铭说明,赵青毫不犹豫地服食了其中的数颗,一边感受着自己在激战过后大约提前了半个多月的修行进度,一边倾听着石鸢萝对公羊无暄的介绍,心中若有所思。 看上去,公羊无暄背后的隐秘组织,对他个人的支持力度相当有限,上下之间比较宽松自由,只要实力达到孔子这个级别,应该就不必担心后续的报复了吧? 经过这场战斗,《战神图录》自带的特效,可令我突破到“下六气”境的时间小幅缩短,再加上被初步复苏的毫曹子剑,总体实力算是稳定地上升。 说起来,毫曹子剑“殒光亡神”的效果,跟“五蕴葬心剑”的匹配度似乎很高,接下来的修行、进一步令神兵灵性苏醒的计划,或可从精神方面着手? “待到各国的卜者分别确认公羊无暄的死亡,并达成共识之后,对方多年积累下来、数额可观的悬赏,你或许可以带着这具遗留的残骸,去尝试领取一番。” 瞥了瞥焦黑的人俑,石鸢萝只觉此人之死着实是有些倒霉,不过作为未来绝世高人赵青击杀的第一个“六气”境强者,或许将会比生前更加知名,念及于此,她心生感慨,继续开口道: “对于这等在全天下也能排得上号的高手,一般的小国、中小势力,就算遇到了他的袭击,通常也不敢直接发布悬赏,以免遭到对方的报复,而是选择挂靠在不惧敌人的大势力名下。” “像这个公羊无暄,晋、楚、齐三个大国,都有相应的委托式悬赏,由于是多方势力加在一起的结果,总额自然比单个势力更高,吸引力更大,且因为出资人追加或撤回的缘故,时常出现波动。” “截止去年年末的统计数据,晋、楚、齐三国对他所列出的悬赏,应该分别为二十五万金、十二万金、九万五千金,且大致上还附赠价值相近的天材地宝、珍稀丹药等事物。” “其中晋国之所以为三国之冠,主要是因为晋侯作为周王室的代理人,主动替周天子出了一笔十万金的悬赏,用以缓解对方财政窘迫的困难,顺带着展示自己的雄厚实力……” 自平王东迁之后,由于要在收入大降的情况下维持最高规格的礼乐,带头遵循周礼,周王室就变得越来越穷,经常向明面上仍然尊周的晋国鲁国讨要钱财,显得十分寒碜。 然而,在真正的知情人士眼中,作为近三千年来的天下共主,周王室的底蕴并没有那么容易消耗殆尽,比较可靠的说法是,周天子的宫殿、宗庙内,实际上堆满了绑定周王血脉、天子权柄的国之重器; 可惜,以当今周王的二三流修为,却绝大多数都没法激发使用,除了坚不可摧、极难毁坏之外,跟普通的青铜礼器区别不大,也没法出售卖给别的国家,因此方才造成了现在的困境。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周王室很可能暗中得到了轩辕黄帝留下的传承,因此才会花上千年时间逐渐修改历史记载,将自己的先祖后稷起源追溯到黄帝的身上,想要增加周人的正统性,借助信仰崇拜加速修行。 “不过,想要顺利地拿到这些赏金,实际上颇有些麻烦吧?”赵青心中微动,开口回道:“毕竟,近三百年来,齐景公致力于与晋国争霸,楚国则一直跟晋国处于敌对的关系。” “想来,这三个国家的悬赏,是需要分别到它们本国都城去领取的了,这就得花上许多赶路的时间,增加途中的风险。甚至难以排除,是否会出现领了一家之后,被第二家刁难不给的情况。” “确实如此。”石鸢萝点点头,补充道:“当然,若是加上我们越国行人署的交涉,应该不成问题,大概率可以通过派到这些国家的使者,在返往之时捎回领得的赏金。” “但考虑到各国之间行人出使的频率,同样需要漫长的时间等待,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很难说到了那个时候,是否会有一大堆势力在占卜出公羊无暄的死讯之后,靠着时间差撤回自己的悬赏。” 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操作?赵青也是有些惊讶,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出门游历一番,见识各国的风貌,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即使拿不到应得的悬赏,但沿途完全能够遇上新的通缉犯,直接就地领赏,如何阻拦。 “赵姑娘,我们越国,虽然此前并无相关的悬赏,但你立下如此大功,必可获封一等上士的爵位,且是封邑万户、食田百万亩的顶格配置。”话题一转,石鸢萝介绍起了实打实的封赏: “至于下大夫之爵,一来有先王旧规,非‘下六气‘境不可封之,二来,若是破格封赏,必将万众瞩目,容易引发他国忌惮,暗施迫害手段,还是低调些为好。” “胃氏现下已无既天赋上佳、又名正言顺的嫡系,虽然势力仍然庞大,但新任的家主必然难以掌握,只就需要找到一座有能力帮上忙的靠山,成为对方或明或暗的附庸。” “帮扶拉拢新一任的胃氏家主?看上去似乎不错,正好打一个时间差,抢在其他人前头。”听出了石鸢萝的言外之意,赵青心中一动,当即答应了下来,觉得自己的收获着实不错。 公羊无暄潜伏越国多年,除了害惨胃氏家族之外,似乎还没有发现其人策划了别的阴谋,因此击杀他能够立下的功绩有限,更何况公羊无暄最后还被秘密组织的“入梦引证”救走,不排除有死而复生的可能。 因此,获封一等上士,还是最高的食邑万户级别,应该主要是看在我的修行天赋上,所作出的投资。基于越国“只有六气境才能担任大夫”“官职最高只是上大夫”的规定,含金量着实不低。 跟直属于国家管理的大邑、大县、别县、大郡、小郡不同,这里的食邑万户虽然只相当于一个小郡的规模,但前者为公邑,后者为私邑,领主拥有自家采邑的统治权,可以自行任命官吏、征役收税,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小国。 像赵青先前待过的隋朝,正一品王公的食邑也是万户之数,但实际上有一半多的户数属于虚封,且只享有这些地方的租税,并无任免管理之权,也没法世袭罔替。 春秋时期的采邑,虽然可以世袭,但并不意味着每一个采邑主都能够使自己的采邑世代传袭,子孙用享。君主的策命文书原则上只适用于封主和被封者本人。 双方中的一方如果去世,新的继任者需要重新与封主或被封者确立授受关系,若是实力修为不足,守不住原来的地域,那自然没法全盘继承始封时的采邑。 而在理论上,确认下了封地的区域之后,这块地盘内的人口、田亩数,无论是增是减,君主都不会过多干涉,以至于万户之邑可以发展到两三万户的地步,总价值大幅提升。 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原各国,因为老牌卿大夫势大,占据了太多地盘,新人“无地可封”的缘故,世袭式的封邑食田制度正在逐渐向着与官职绑定的谷禄制转变。 比方说,孔子在鲁为官之时,虽然位居“上大夫”级别的大司寇,仅次于三桓的“卿”,但仍然没有得到封地,只有固定的俸禄。 考虑到当前土地不能自由买卖的因素,孔子多半并未掌握什么生产资料,应该被划分到“无产阶级”里面,与之相反,赵青即将成为的,则是腐朽的封建领主阶级。 此外,不要看“百万亩”似乎是很大的一块地盘,由于当前越国处于免田赋的状态,采邑之内根本收不上租税,邑主仅有对于治下民众的优先购粮权,可以赚取一些差价。 若是有点经营的头脑,还可在采邑内建立商坊集市,手工作坊,通过发展手工业来获取钱财;或者,把邑内部分田地,出租给原本没田的外来人口,以及自认“能者多劳”想耕种更多地的人。 总得来说,每户人家最终供给领主的钱粮,能有一百大币已是不错,加在一块,年收入也就百金上下,等到免税政策结束,恢复到了什一税的水平,收入则大概可以翻上一倍。 不过,对于赵青而言,区区农耕的收入,并不放在她的眼中,能有合法的地盘进行经营,以此来发展工商业,才是其中最大的收获。 …… “寻一个年纪较小的胃氏子弟,使用师徒之类的名头确认上下级的合作关系,那么将他扶植坐上家主之位的期间,便可以替对方代掌祖传神兵,以及辅助教授胃氏的传承功法。” “在这种情况下,你跟郑旦原本要跟胃氏家族合作的内容,自是毫无阻碍。”看到赵青把疗伤丹药给郑旦等人分了几颗,让她们逐渐从“寒川十日”的震撼感中恢复过来,石鸢萝微微一笑,继续道: “而通常而言,每季的祭典结束后,王上都会召见这段时间招揽到的贤士英才,以及为国立功的勇者,与他们一同乘舟出游,互相谈心,随后颁布正式的封赏。” “一般而言,万户封邑的位置,不是富中大塘内一块肥沃富饶的土地,就是获封者家乡所在的地域。按照惯例,基本上就是二选一的情况,两者各有优劣。但考虑到赵姑娘你的潜力,选择的余地多半还能再大些。” “百万亩”的封赏土地,指的自然是可耕之田,并不包括山川、城郭、道路等处于多块耕田之间的区域。 如果是富中大塘这样的平整地形,虽然会有巫师作法调控天气,令其风调雨顺,田耕收入稳定,明显高于山间贫瘠之地,但附带的非耕田面积,只有二三十万亩,可建设用地相当有限。 若是封于会稽山内,以赵青幼时居住的荒村为中心,向外划到百万亩田为止,总体面积必可大幅增加,起码是方圆百余里的地域,虽然山区收入较低,但发展潜力却不容小觑。 具体选择哪一个,由于划定的区域未知,且经济发展与交通便利度息息相关的缘故,赵青暂时没法确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后者至少拥有一条若耶溪的支流,或可在水路交通上进行开发。 认识多年的父老乡亲,对尚未出山的自己经常有所照顾,现在正好顺手回报一番,给他们一个上进的机会,全了过去的情义。 另外,关乎到自己“伪造年龄、身份”的计划,减少过往情报的外泄,牢牢掌控那片地域,从而严禁可疑之人前来探查,或者故意透露虚假信息,显然是必要之举。 最好的打算,便是可以选择彼此之间互不相连的多块地区,在将原乡里、荒村囊括在内的前提下,再拿下自己推测存在的隐藏矿区。 “其实,以‘一等上士’的封爵,你若是愿意出仕的话,完全可以直接担任一座大邑的司马、司徒、司寇等仅次于邑宰的副职,稍加磨练,治理能当,大有可能在数年之内升为邑宰。” 石鸢萝补充道:“一座大邑的治下人口,少说也有三四百万户,比万户级别的采邑要大上两三个档次,实质上的影响力,自然也要大出许多,以此来跟自家采邑进行合作交流,效果可谓相当不错……” “当然,这里面的操作,必须依照颁发的《王律》来施行,绝不容有分毫差错,否则治下民众可以‘直诉’讼至于王廷之处,由大王亲自审查这其中的问题,废除涉嫌者原有的职务。” “修行上的东西,我虽然暂时走在你的前面,但天赋有限,懂得的并不算多。不过在越国内政这方面,我自认还是有不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有空的时候,可以多找我聊上一聊!” 说到这里,她忽然发现自己可能立了个不太好的形象,不由得沉默了数息,接着转到了另一个话题:“还记得后天诸鞅带你去会稽山参加祭典的事情吗?由于种种原因,他把此事交给了我。” “明后两天,你如有出发的意向,均可至此地西北方向四十四里的石氏庄园找我,由我把你带到禹王陵附近。具体的情况,到时候再详细解释。” 留下了一枚象征身份的玉牌,石鸢萝转身朝着她来时破开的玄冰通道而去,眨眼间便穿过消失不见,以她脚踏过的痕迹为中心,丝丝圣洁的光芒蔓延开来,融入了玄冰坚壁覆盖下的千百种花草。 只见这些被急速冰冻的奇花异草,逐渐开始了解冻,在它们周围形成了一个个温暖隔温的空腔,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若非庄园内倒塌了一座厅堂,以及玄冰对月光的重重折射,可以说跟战前几无差异。 怎么看上去,对方有些继承石买奸滑好利的性格? 对这个石鸢萝作出大致的评价,赵青心念微动,想到卫之石蜡大义灭亲,楚之石奢纵父自刎,倒也没就此小瞧了于越石氏,能够在规则允许范围之内尽可能获利,其实无可厚非。 只要石鸢萝约束住自己的欲望,不要因为时常游走于规则边缘而有所放松,像其父石买那样妄自尝试突破界限,最终拖累别人,也算是合格的合作对象,可以各取所需。 至于设法掌控胃氏家族之事,操作起来显然颇为麻烦,关键还是得看新任家主的配合程度,郑旦这边好歹有着上万人的手下,就让这些人负责和平交涉,自己负责武力威慑吧。 说起来,楚昭王任命的那个石奢,官职高达上大夫级别的“司败”,等同于其他国家的“大司寇”,可算是位高权重,势力强盛一时,后来因放走了犯死罪的父亲而选择自尽,其家族也应该有些底蕴。 楚越之间,关系密切,石买的这个石氏,或许跟石奢的石氏有着较近的亲缘?莫非在很久以前,越国的石氏也是跟范蠡、文种相似的来源?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领着郑旦等人沿着玄冰通道鱼贯而出,只见外面一匹不知何时已等在那里的追风驹欢快地扬了扬蹄,颇有灵性地发出了转忧为喜般的嘶鸣,便要载着她们原路返回。 “阿青,这次多亏了你啊!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迈步来到马驹跟前,郑旦转过头来,明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赵青手上重新现身的金鲤。 似乎感应到了石鸢萝的离去,小金鲤的眼中呈现出与人无异的灵动之感,忽然间鼓了鼓鳃部,张嘴吐出了一个巨大的气泡,泡泡迎风便涨,极速膨大,转瞬间竟将整座庄园笼罩在内。 …… 第三百八十四章 怪力乱神,异常变故(4k) 在深夜的幽深庄园里,一个巨型气泡正迅速膨胀,向上飘浮,其表面时而呈现出一种炫目的色彩,犹如彩虹般流转,时而闪烁着微光,就像星星洒落在夜空中的尘埃。 只见它无声无息地向上飘浮,带起了一条长长的灰色尾迹,仿佛下面冰封的庄园就是一个巨大的线团,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从线团中抽出一根线,拉向高空,使得气泡在黑暗中孤独地膨胀,然后消失在视野里。 在它消失的那一刻,赵青莫名生出感应,觉得这个泡泡带走了某种看似虚无缥缈,却极为沉重的东西,让人产生一种矛盾而又神秘的感觉。 体会着这般奇异的感受,她心中若有所思,将目光转回到了小金鲤的身上,只见它在吐出了巨型泡泡后,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疲惫,金色的鳞片变得黯淡无光,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 乖巧地趴在赵青的手背上,金鲤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它似乎变得有些虚幻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乃是在不断吸收着周围的天地元气,使得其鳞片开始逐渐恢复了光泽。 大胆地用另一只手戳了戳这条小鱼,并渡了一些灵气过去,赵青心念微动,已然伸指在它的鳞片上写了一串文字:“你是谁?来自哪里?刚才都干了什么?” 显然拥有智慧,金鲤摆了摆鱼尾,转身朝着她吐出了一串小气泡,作为回应,只见里面携带的信息表示: “本鱼是龙鲤甲一,为已死螭龙的天魂胎光经过符纹蚀刻后所化。刚才的那个膜泡,则是在消除‘怪力乱神’的残留影响。” 天魂胎光,即三魂七魄中最为核心的部分,代表着生命体的真我本性,乃是元神修行的重点,大致上可与佛门的阿赖耶识相对应,既属于至微至小的基础精神单元,亦能含藏生起万法,宏大无边。 这样的东西,身死离体之后不立刻消散,被人封禁控制住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在虚幻缥缈的它上面蚀刻特殊符纹,使得其具备一定的智能,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办得到的。 其中的难度,简直可用在一个微观粒子上布置繁复阵法来形容,不是说操控精细级别的问题,而是看上去跟一粒光点无异的胎光,理论上似乎已臻无可再分的境地,根本挤不下任何有大小的符纹。 不过,若非如此超乎想象的技艺,再加上“金鲤”一点胎光的本质,也不可能附着先前那个代表公羊无暄的光点,探查到并记录下“穿梭诸天”的过程。 思考着这其中涉及到的修行原理,赵青并不觉得金鲤会透露自己成形的玄奥,相信创造它的那个存在不可能如此好心,心中一动,追问道:“何为‘怪力乱神’?是‘蚀道之疫’的另一种说法吗?” “差不多吧。所谓‘怪力’,指的是无法解释的奇异力量,‘乱神’,则是混乱不可认知的神灵,源自于被隔绝于九州玄域之外的中九州、大九州,以及更加遥远的无尽星空、混沌虚空。” 金鲤吐出的泡泡不断变幻光彩,传递着它的答复:“每当‘怪力乱神’之物出现在神州大地上,就会诞生出扭曲天地法则的‘蚀道之疫’,腐蚀侵害‘六气’境修者的道种,让他们避之不及。” “至于更详尽的内容,则没法具体描述,因为一旦涉及到了‘怪力乱神’之事,就算只是信息间的交流,亦会凭空生出少量的‘道疫’污染,很可能引发不好的事情,积少成多,造成巨大的危害。” “子不语怪力乱神”,居然成了这个意思?赵青心中微惊,同时注意到了金鲤竟然声称具备公羊无暄口中几无人可做到的清除“道疫”之能,或许,方才气泡带走的东西,就是残留的“蚀道之疫”? 联系到“道疫”可被视作“天地感染的病毒”“中的毒素”,以及气泡在飘飞上升过程中能够约束“道疫”于体内的状况,她忽然间灵感迸发,猜测出了其中大致的运作原理,觉得可以用生物学的视角来进行描述。 笼罩了整座庄园的巨型气泡,就像是一个由纯粹天地法则凝成的运输小泡,有着仅容“道疫”进、不容“道疫”出的半透膜。 它的表面遍布着可以识别、主动运输“蚀道之疫”进入膜内的“转运蛋白”,因此拥有了可吸收道疫污染、让被过滤后的地域恢复如初的能力。 而处身于天地法则、万千大道积聚而成的“海洋”深处,当这个气泡吸收了“蚀道之疫”内含有的低密度扭曲法则,就会显得格外轻盈,并受到四周大道的不断挤压,呈现出上浮的状态。 听金鲤的说法,似乎九州的边缘之处,有着一个隔离道疫的屏障?也许这个特殊的气泡上浮来到“九州玄域”的边界,可以通过类似于“胞吐”的方式,将内部的有害物质排放到外界? 尝试解释气泡清理残疫的过程,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猜测按照这个方向推衍,针对不同种类的“道疫”,应该会涉及到更为复杂的清理之法,类似于各种免疫细胞的机制。 “人身小天地,宇宙大天地”,作为一方世界孕育而出最为精华的生灵,从人体的生理结构着手,以小见大,推知天地运行的法理,亦是一条寻求大道的全新路径。 话说,若是受污染扭曲的天地法则可被视为天地体内的“病毒”“细菌”“毒素”之类的东西,那我们修行者,对于这片天地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并不觉得主世界正统的修行之法会对天地有什么危害,也没听说过有谁突破境界时遭遇天劫的传闻,或许“六气”境修行者之于天地大道,其实就是普通细胞般的存在? 在正常情况下,天地会予以我们修行提升自己的权限,作为天地的一份子间接带动它的提升,而到了固定为五百岁的寿命大限,便会启动“细胞凋亡”的程序,更新换代,为新生的“细胞”腾出空来? 至于“转世投胎”“轮回重生”,则跟“细胞分裂”有着一些相似之处,可在完全凋亡之前,产生一个或多个有继承关系的新个体? 琢磨着这个理论的正确是否,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猜测“金鲤”背后存在的意图,瞥了一眼像是完全没看见金鲤、气泡的郑旦,忽然间手背亮了淡淡的光芒,分离出了一团内蕴浩瀚星海的雾气。 而在光芒笼罩的正中央,本就疲惫尚未恢复的金鲤,竟被飘起的雾气裹挟着离开了她的手背,立刻惊讶地前后左右翻了几个身子,却没办法挣脱这团稀薄的光雾,失去了它先前的自由自在。 赵青之所以能够使出将对方从自己身上逼出的手段,正是因为她从金鲤方才的气泡中得到了灵感。 虽然只是发现了天地规则有着“密度”“压强”这两个疑似仅能作用于同类的属性,但她仍然从中悟出了简单的应用之法,可利用自己的道意“密度”变化,干涉外界大道形成了千百股向内的“道压”,将金鲤暂时束缚了起来。 “你专门找上我,透露这些信息,是为了什么目的?若是想要对付公羊无暄背后的神秘组织,为什么不自己出手,反而牵扯到了我的身上?” 赵青心怀谨慎地提出了她的问题,却在下一瞬,收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答案:“……简而言之,就是希望你在本鱼破解了公羊无暄的身份密钥之后,代替他加入‘虚空道’,以此来获取该组织的情报。” …… 当赵青上马跟金鲤交流的时候,庄园的另一侧,身穿黑衣的诸稽鞅则在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什么,将手上的一个古朴玉盒打开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登时从中生出了奇异的吸力。 刹那间,方圆数里的区域内,无数微小如尘埃的药粉纷纷出现了反应,像遇上磁石般朝着玉盒方向直飞而来,宛如一股浩浩汤汤的奔流,但由于其总量过少的原因,对沿途毫无影响。 仔细打量着这些与抛洒之初相比变得灰黑晦暗的粉末,诸稽鞅心中疑惑,察觉到此次药粉吸附到的“道疫”,似乎不太符合正常的情况,并未被染成纯黑之色。 莫非是估计错了污染的规模?待到灰黑色细流消失在缝隙之内,他立即闭上了古朴玉盒,在玉盒外面贴上了几层符印,将其收了起来,紧接着朝着夜空中瞥去,遥遥望见了一只破空飞至的黑色怪鸟。 “又有新的紧急情报?”诸稽鞅皱了皱眉头,一步迈出,已是百丈开外,来到了三头三翼六足的黑色怪鸟的正下方。 他摊开手掌,让这只传讯的尚鸟付鸟落在了手上,从它的羽翼下拔出了一枚小玉针,转了转玉针内部分层的机括,然后眼蕴幽光,读出了针壁微雕中写下的内容。 “陈音在即将入越之时,遇上了石乞这个好战的剑客,险些打了一场?由于他们两人现在改为结伴而行,石乞很可能也会一起到来,需要多加留意?” 石乞虽是前楚国司败石奢的独子,但由于位于卫国的石氏主脉日薄西山,越国的石买已然被诛,而在楚国石氏只剩下一个被通缉的祖父,实在是没什么底蕴可言。 因此,在坚直廉正、得罪太多人的父亲自尽之后,他就被多个强大的贵族势力捏造罪名,借着楚国朝廷从鄀都迁回郢都的机会,将其逐出了上层圈子。 自此之后,石乞便成为了一名流浪剑客,被楚系诸国的朝堂排斥在外,唯有好贤的叶公肯收留于他,但待遇颇为一般,属于装面子的成分,惹得石乞在驻留数年后选择离开,混起了列国的中低层江湖。 数十年时光转瞬即逝,如今,石乞已然是游侠团队里面领袖级的人物,纵横天下无所畏惧,完成了许多难度奇高的悬赏任务,被公认为是出身于楚国的江湖散人中,仅次于兹飞的第二剑客。 虽说越国石氏跟楚国石氏同出一源,在三代之前乃是亲兄弟分家的关系,但传言中“走到哪就把灾祸带到哪”的石乞,突然找到陈音一起前往越国,恐怕藏有极大的隐患,多半是为了执行某个雇主的任务而来。 不得不处理石乞这个棘手的问题,知晓自己绝非对方敌手的诸稽鞅,不由得眼皮乱跳,多出了几分焦躁之感,心中念头微动,闪过了赵青的形象,羡慕起了能收到好几个杰出徒弟的诸稽无辞。 “古之扁鹊曾言:‘上医医道,其次医国,其次医人,再次者医病。’可惜,医道非我所能,医国尚自无功,时至今日,医人之绩亦是寥寥,唯有医病堪可记之。” 念及自己往昔的经历,诸稽鞅心中感慨不已:“说起来,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言,但现在也该到收徒的年纪了,不妨放低点标准,走量而不走质,以人数来弥补自己的不足?” 只见他挥挥手,命令尚鸟付鸟飞起停在自己肩上,转头向着远方街道上大片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望去,忽然间目光微亮,注意到了一个正搀扶断腿老人的少年人,发觉此人身上散逸着独特的灵气波动。 身为越国最顶尖的医者,虽然隔了数百丈的距离,但他却清楚明白地注意到,这个少年有着某种残缺的半灵体,修行天赋还算可以,且祖上也有着古诸稽国的血脉,属于广泛意义上的诸氏族人。 然而,细观对方的体质,便会发现少年并非先天就有的半灵体,相反是后天诞生,且其体质的变化十分迅速,似是在不久前突然出现,或许,是传说中罕见之至的道疫适应者? ……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港口区域,停泊着郑旦来时搭乘的巨型船舶,船上灯火稀疏,在水面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夜风徐徐,在月光的照耀下,船上的每一根缆绳都清晰可见,仿佛一条条沉默的巨龙,蜷缩在港口的水面上,随着风浪的细微起伏,时而绷紧,时而松弛。 将视角越过仅有十数名船工、侍卫巡逻,长宽各二十八丈的甲板区,来到巨舶中段的飞庐楼室,在飞庐第三层的一个广阔大厅之内,换了另一件紫袍的玉珠静坐在塌上,跟前放置着整齐的精致茶具。 “阿珠,茶煮好了。”不远处,她先前的那名侍者,也就是玉珠的亲生姐姐,相貌要明显差上数筹的金蕊,手中拎着一个青瓷茶壶,缓缓走近,口中提醒道: “由于短时间内能召集到的工匠不足,下层舱室内弑神炮的维修,以及船体结构的重新加固,多半要等到明天早上,方可正式开始。” “修补阵法的人手不足,会造成怎样的后果,相信你比我清楚,何必熬夜等待,想要尽早施工呢?不妨在这壶茶饮尽之后,先休憩一会吧!” “嗯……那就依你的吧!不过,在喝完这几杯茶后,你也得早点休息。”用温柔的目光望向金蕊,玉珠抢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自己的姐姐,轻声开口道:“你先喝点,试下温度如何。” 就在对方接过茶碗的瞬间,玉珠迅速运转体内的真力,将暗劲汇聚在手指上,接着轻点茶碗壁,只见一道道肉眼难辨的絮状物从茶碗壁上渗出,迅速融入到了茶水里面。 然而,金蕊并未察觉这一切,她一口气饮下了小半杯茶水,眨眼间,她的眼神便开始变得迷离,身体也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在一旁看着这般变故的玉珠,却是始终冷目以待。 大约过了数息时间,金蕊的眼眸倏地微微闪烁,紧接着全身猛然颤抖起来,仿佛有某种力量正在侵入她的身体,只见她的脸色变得苍白,皮肤下透出一种诡异的光泽,眼神也逐渐变得深邃,仿佛藏着另一个灵魂。 知晓金蕊正在被人附体操控,玉珠脸色丝毫未变,伸指敲了敲边上的茶杯,冷声开口问道:“你们的上级失联多天,约定好的第八转‘飞雪丹’,药材究竟能否配得齐全,及时炼制成功?” …… 第三百八十五章 灵瑞飞雪,火德圣王真符(4k) “主要是第八转飞雪丹的主材之一,灵瑞花的数量有所不足,其他的辅助药材,大致上已经齐全,正在接受丹师的初步泡制。” 迅速从地板上爬了起来,“金蕊”用毫无风格特征的语气传音回道:“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每朵花却仅有沙粒般大小,想要收集到足以炼出一枚灵丹的用量,可不是一件说成就成的易事。”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跟我说这些,难道是想让我帮忙收集吗?”玉珠忽地从榻下掏出了一枚缠绕着大量铜丝的玉符,伸指在丝线连接处拨弄调整,激起一串串闪烁的微光,同时冷冷开口道: “看来,你所直属的那位宿星,在离奇失踪之后,至今仍然没有消息传回。否则以他过去积累下来的人脉,完全可以允诺向别的宿星主交换材料,定下一个准确的成丹日期,而不是找借口推托延后。” “好歹也是成康年间便已成立的大势力,无论那位张宿之主是心生感悟紧急闭关修炼,还被人追杀躲藏起来,又或者是不幸遭劫殒命,想要延续既定的计划,总该有接替他工作的人物吧?” 知晓玉珠是在微调这艘船上受损的阵法,扩大、维持其对外屏蔽神念特性中留有的漏洞,“金蕊”也不以她尖锐的言语为意,若无其事地饮下了那杯昏睡莱的剩余部分,淡淡回道: “按照规章制度,若是本地星宿缺位多时,临近的几位宿星主,应该会有特殊的手段确认对方的情况,并派遣一批手下前来,暂时将这片区域纳入自己的管辖范围。” “同时,他们也会把消息上报给目前正处于轮任状态的那三位七曜星主,在查清楚这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从中宫三垣抽调派遣一位实力足够的强者,过来接任宿星主之位。” “而在这个流程中,由于跟随宿主的老人大都折损在了鲁地,像我这种没什么功绩累积,且难以接触到‘六气’境领域的‘增星’,也只有听天由命的份,根本没法得知相邻的轸宿主、翼宿主的动向。” 平静地放下茶杯,“金蕊”的语气略有感慨:“至于你需要的丹药,也不怕泄露消息,我这边可以直接告诉你,跟我们虚空道张宿合作的炼丹师,正是出自于越国的云门宗,而且只是其中的一个派系。” “想要跟对方进行隐蔽的联络,若无‘六气’境的修为,除了在每月的中旬,乔装成云门宗采药归来的外门弟子,冒着风险混入山门之外,恐怕更无他法……” “这么说来,在轸宿、翼宿派出的正星或星官前来探查之前,我是拿不到那颗‘飞雪丹’了?”听完附身金蕊的这名增星陈述的状况,玉珠面色微沉,不禁放慢下了手中对玉符的调控: “南方朱雀七宿之一的张宿,共有张星和天庙星两个星官,纵然你们张宿之主不在,天庙星官多半也有着‘六气’境的修为和相关手段吧?为何不能让他跟云门宗中人联络呢?” “金蕊”轻轻瞥了玉珠一眼,似乎有些不满她脸上露出的失望之色,她微微一笑,道:“看来一直处于宿主的庇护之下,你对我们虚空道内部的运作,等级高低之别,了解得还不够清楚。” “虽然说,我们宿星主跟其他宿主之间,的确有着一定的联系,天庙星官也确实具备着‘六气’境的实力,但是上层星主之间的交易,他们所作出的谋划决断,岂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 “你想要丹药,要么按照程序等到轸翼两宿来人接应,再按部就班地交换到剩下的灵瑞花,让云门丹师加急炼制;要么,你直接展示出能让我们心动的好处,将天庙星官说服。” “以你目前的修为实力,以及尚未兑现的地位,若非有着宿星主过去所留下的指示,恐怕连跟我们‘增星’级别直接联络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让我等冒着生命风险,为此而潜入云门宗了。” 忽然间想到张宿主公羊无暄没理由特意培养一个无智的手下,金蕊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话题一转:“玉珠姑娘,你如此急切地想要获得那颗“飞雪丹”,不会是想要在此事之后,断开与组织的关系吧?” “加入了我们‘虚空道’的势力,却心生后悔想要退出,哪会有这样的好事?到时候稍微透露点你‘出卖’越国的情报,猜猜断玉营、剑戈营这两大越国秘卫,会不会立即把你处理干净?” “就算你本人无惧生死,但观这位金蕊脑海中从未有过涉及到我们组织的记忆,多半你是想在有朝一日事情暴露之后,尽可能保住你的姐姐,免于根株牵连吧?” “呵呵,若是金蕊回归到她原来出身于大户人家、却因战乱流落街头的状况,恐怕用不着我们出手‘相助’,她的下场已是注定了的。” 知道“金蕊”说得确是实情,玉珠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停下了手中假装作出的威胁性动作,回忆起自己过去在边县跟金蕊两人一起颠沛流离的场景,神色一片默然。 作为古今罕有、可大幅提升容貌的药物,“飞雪丹”不但有着极高的炼制要求,必须用到大量上千年的珍稀材料,且在最后的第九转之前,每一转的药力都会不可避免地消退流失,仅能维持有限的时间。 通常情况下,每转之间的差距均为五倍,例如七转飞雪丹的层次,在使用后将会于一个甲子之后迅速衰老,若能继续使用八转飞雪丹,则可维持三百年的时间。 考虑到云门宗的丹师,是为了图谋飞雪丹的完整丹方,而选择与张宿之主公羊无暄合作,一旦给出了第九转飞雪丹的炼制之法,多半会直接翻脸,第八转的飞雪丹,无疑正是玉珠可获得的最高层次。 从一介流亡的商贾之女走到今天,玉珠曾经历过的苦难不可谓不重,她之所以表现出喜怒无常的样子,实是为了避人耳目,掩饰内心的不安,作出适当的伪装。 当往日对她态度相当冷淡,随手留下几册阵法秘籍、实打实给了玉珠一个出头机会的恩公失踪之后,玉珠心中恍然若失,本以为会生出忧虑悲伤之感,却发觉自己原来早已丧失了正常人的情绪。 莫名冒出一股对自己试图背弃恩人的愧疚之感,她的双臂逐渐收拢,眼眸低垂望向腿部,看上去仿佛担惊受怕的模样,下一瞬,却倏地从衣袖里翻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朝着缠绕玉符的铜线割去。 作为“增星”级别的人物,对方的修为应该只是神劲第二关,堪堪能够身神外显、附体他人的层次,而且距离本体仅有数里之遥,否则纵然昏睡的金蕊失去了反抗的意念,也不可能随意附体上身。 一旦巨舶阵法的屏蔽外界神念之能恢复,在检查出问题之后自动发出警示声,这道身神必将会被船上驻守的神劲侍卫发觉,然后迅速拿下用秘法“审讯”,从而牵连到其人的本体所在。 “该死!”瞬间察觉到了玉珠想要拉人一起的自毁意图,“金蕊”的身形立即暴起,试图抢下对方正在切割铜线的短剑,却被一层薄薄的五彩光幕挡在了外边,短时间内根本没法逼近。 与此同时,停泊在数里之外的另一条更大上号的巨舶,也就是先前赵青所猜测中的外国使船,一条半透明的身形猛地破窗而出,径直跃入了下方的河道,屏气凝息地朝着相反的方向极速游去。 从不久前郑旦在港口边的那战中知晓五行灵罡护罩的效果,“金蕊”刹那间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却并未尝试自爆之举,相反,却在下一瞬凝成了一柄遍布棱齿的罡气短匕,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处。 无需言语,疑似因为心意不够坚决,未尽全力,只切断了半数铜丝的玉珠神色平静地望向对面持匕而立的金蕊,明晓对方完全可在“临死”之前将自己亲姐的身体千刀万剐,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已经悄无声息游出近十里,离东郭水门并不遥远的半透明身影,忽地向下疾坠,将自己埋入泥沙深处,然后静心凝神,感应着脑海中一颗愈来愈亮、不断闪烁的光点。 只见他那从半虚化重新转为实体的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不禁喃喃自语道:“宿主他老人家,终于回归了!玉珠这个女疯子,应该能停下她的动作吧!” …… 片刻之前,从胃氏庄园出发、赶往南边港口的路途上,赵青稳稳地坐在极速奔行的追风驹背上,用神念传讯向着已被“网住”的金鲤提出一个个问题,互相进行交流。 “可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合作?” 对于自己被人算计相当反感,赵青伸手扣住了金鲤的鳃部,运使凌厉的剑意在它的鳞片上轻轻刮过,冷冷地道:“凭什么我只想静静地修行,却要被迫牵扯到这种事情,与强大之极的秘密组织为敌?” “原因有很多,有未来的危机,也有当下的好处。”显然对鳃部被扣住不太习惯,金鲤的形体陡然缩小了一截,鳞片也变得坚韧光滑了几分,主动翻了两个身,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想必你已知晓,‘虚空道’是一个时不时就会在各国间掀起动乱,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怪力乱神’都能用出来的邪恶组织,或者其中的部分成员有着属于他们的理想,但在行事上却已然入了魔道。”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公羊无暄等中高层成员来看,这个秘密组织的顶层人物,必然有着颇为极端的思想,很可能有着牵扯更广的重大谋划,旨在摧毁、重塑当下的社会秩序。” “考虑到其‘道主’自十五年前开始闭关,疑似即将证就‘神衍虚空’的修为层次,一旦功成,或者将会是周公之后首位‘天衍’境的绝世存在,给九州四海的所有人带来无止尽的压迫与灾害。” 十五年前?怎么跟我出生的时间相当符合?莫非,这其中有着某种关联? 由于这个“虚空道”道主疑似是拥有另外一枚“入梦引证”的人物,赵青不由得将对方的信息与自己对应了起来,很快注意到了这个似乎有些巧合的时间点,心中若有所思。 “虽说就算对方当真突破到了‘天衍’之境,世间也有足够份量的盖世强者,可以将他阻拦下来,但为了避免在浩劫中遭到波及,拥有自保之力,就必须尽可能地飞快成长起来。” 金鲤吐了个小泡泡,又将泡泡吞了回去,继续道:“不得不说,在‘三监之乱’中窃得堪称文武二王当初崛起之基的‘火德圣王真符’之后,‘虚空道’培养下属的能力,已是各大顶级势力中屈指可数的存在,恐怕直追‘太一门’、‘昆仑墟’这些自上古传承至今的天帝道统,虽然创立时间并不算长,但已经积蓄了极其深厚的底蕴。” “‘火德圣王真符’?这是什么宝物?”第一次听到这等秘辛,赵青也是心中微惊,念头纷繁变化,联想到自己不久前在影像中看到的场景:难道说,这是“南方赤帝入梦引证”的另一种称呼? “因为这枚符印的运转,需要大量消耗‘火常之政’和‘火德之韵’,传说中唯有修有火德的上古圣王方可供应得起,借助于它的无上伟力,臻达一念之间遍历诸天万界的至境,所以被知晓其存在的得道真人,命名为‘火德圣王真符’。” 似乎在翻阅储存在胎光符纹内的资料,金鲤语气毫无语气起伏地念道:“三千年前,西歧接连崛起了文王、武王两尊证得‘天衍’的圣人,并使用某种办法帮助太公望同样破开了天衍之障,掀起了对抗殷商的浪潮……” “毕竟是出过十数位‘归天’之后配享‘下帝’巫祀的强盛王朝,建立了比起夏朝‘人造天命’体系更严密的统治,为了彻底击杀执掌商王祖器的帝辛,文王、武王均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太公望亦在决战中被打落了境界……” “所以说,周文王、周武王、姜子牙、周公旦这四名距今最近的‘天衍’境修行者,之所以能臻达如此修为,原来跟‘火德圣王真符’有着紧密的联系?”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猜测这几人之中,多半武王姬发才是“真符”的所有者。 根据金鲤的说法,“火德圣王真符”是在三监之乱期间失窃,大概率有着难以让指定后辈继承、且在其主死后可被别人夺取的特性,这基本上就排除了文王和周公,只剩下伐殷功成后不久就去世的武王。 考虑到周公旦在平定三监之乱之时方才破入的“天衍”,估计他从“真符”中取得的收获并非成功证得此境的主因,靠的更多得还是自己的力量。 在盛行血腥祭祀的殷商时代,不要说聚众发动叛乱了,就算是稍稍违背商王的命令,商族大巫随时可以借助他们收集到的违令者先人的尸骨遗骸,无视距离、无视防御对其施放恐怖的诅咒。 只要祖上曾有人被商族巫师献祭给上帝、先王、鬼神过,一整支部族的生死就会被祭司们随意拿捏,除非觉醒了可追溯到商朝建立之前的上古血脉,否则毫无反抗之力。 在赵青看来,就算是她身处于这个修行前路被商廷祭司、贵族们联合斩断的艰难时代,倘若没有了“入梦引证”穿梭诸天的能力,朝不保夕之下,肯定很难像文王武王那般破入“天衍”之境,进而覆灭殷商。 换言之,西歧能够迅速拉出一大批反商的人马,而且在修行环境未必比得今天的情况下,其中的高手数量却远比现在更多,是因为武王获得了一枚“入梦引证”,确属于比较合理的解释。 话说,若是周朝的成功建立,“火德圣王真符”,也就是“南方赤帝入梦引证”,在其中有着巨大的贡献,那么自己的这枚“西方白帝入梦引证”,该不会跟属于金德的商朝建立有所关联吧? 另外,“火常之政”“火德之韵”这两种东西,应该就是“南方赤帝入梦引证”入梦较高级世界时消耗的资源吧?这么说,自己想要入梦较高级的诸天,也得搜寻相应的“金常之政”“金德之韵”? “五行者,五常之形气也。”“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布而蕃育,气终而象变,其政一也。”“政”,同正,即《素问气交变大论》所言:“政令者,气之章。”章者,彰明于外也。 这么说来,所谓“金常之政”,应该就是某种象征金行之气运行规律的事物,多半跟“元气法则”有着一些联系,也正好跟“六气”之境互相对应。 …… 第三百八十六章 看穿巧合,盗号行动,龙无定形(4k) 话说回来,既然可以从过去的五德变迁来推测“入梦引证”的归属,那么根据往后正常历史上的五德归属,亦可尝试推衍出主世界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比方说,虽然汉朝之五德,有水德、火德、土德等说法,多次因皇帝的命令而变更,各有证据,但刘邦的“赤帝子斩白帝子”,却并没有涉及到其他“帝”的记载,引起了赵青的重视。 出身微末,只是一介亭长,年纪仅比秦始皇小上几岁,却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统一天下,且观其得力干将,竟然有很多是跟他同样出身于一个小小的沛县,后来却能成为大汉的开国重臣。 这个神奇的地方,能够让平凡的人变得不平凡,令刘邦周边的弟兄都隐藏着惊人的才华,成材率高得令人不可思议。 若是放在主世界,汉高祖刘邦这样的情况,在赵青知晓武王凭借“火德圣王真符”崛起的秘辛之后,基本上已可以肯定,本世界未来的刘邦,早年应该得到了上古大能传下的至宝,且大概率正是现在“虚空道”道主所掌握的那一枚“南方赤帝入梦引证”,以至于刘邦无视秦朝属于水德的事实,号称“赤帝之子”。 假设以上的推衍为真,那么,现下“虚空道”手上的“真符”,究竟经历了怎么的变故,才会遗失在外,变成刘邦的所有之物呢? 从“赤帝之子”着手,赵青很快从记忆中寻找到了相关的信息:《汉书·哀帝纪》中“待诏夏贺良等言赤精子之谶。”颜师古注引应劭曰:“高祖感赤龙而生,自谓赤帝之精。” 也就是说“赤精子”跟“赤帝之子”“赤帝之精”,是同一个意思,前者为后两者之简称。至于赤精子为元始天尊三弟子之说,仅仅是《封神演义》个人的编造,没有任何道家、道教典籍作为依据。 无独有偶,北魏《齐民要术·养鱼》引陶朱公《养鱼经》:威王聘朱公问之曰“闻公在湖为渔父,在齐为鸱夷子皮,在西戎为赤精子,在越为范蠡,有之乎?”曰:“有之。” 这里面的“赤精子”,居然是陶朱公范蠡的代号之一,无疑令人产生无限的遐想,让赵青不禁怀疑起这是否寓示着“南方赤帝入梦引证”的归属。 而细观《养鱼经》流传后世的篇章之中,养殖的乃是鲤鱼,完全可以和现在跟她商量对付虚空道的金鲤对应起来,这么说来,正常情况下,范蠡会在多年之后,从虚空道取得那枚“真符”? 值得一提的是,众所周知,刘邦于定陶汜水北岸登基为帝,然后建都于长安,而比较可靠的说法,范蠡在死后所葬的地方,正是这个定陶,颇有些巧合之感。 巧合太多,往往就不能再称为巧合了。 以赵青之见,纵然没法完全确认,但范蠡等人,大概率正代表着金鲤背后的势力,在未来成功覆灭了虚空道这个秘密组织,并由范蠡掌握他们所夺得的“真符”。 考虑到越国目前连对付吴国都相当困难,实在没有故意惹上一个强大势力的理由,而现下显露出的修为仅仅是“下六气大成”的范蠡多半并非单打独斗,估计站在金鲤背后的,其实是以范蠡之师文子所代表的诸多道家高人? 辛文子、亢仓子、阳子居、崔瞿子、士成子、南荣子、柏矩子……再加上同属于道家、与老子关系未知、但多半认识的壶丘子、老商氏、支伯高子等人,当今之世,道门绝对属于屈指可数的顶级势力。 摸着金光灿灿的小锦鲤,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辛文子计然,不就是自己名义上的师祖吗?难怪金鲤专门找上了修为并不算高的自己,且话语中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看来确实属于好意。 说起来,若是我没有答应对方合作的提议,拒绝替代公羊无暄的身份潜伏进入虚空道中,或许执行这个任务的人,便会是范蠡了,从而让他得到最大的收获? “自是如此。周初群圣中的召公奭、毕公高、太史佚,武王驾崩后为成王留下、共同缔造了‘成康之治’这个盛世的辅政重臣,其早年修为均突飞猛进,最终却止步于‘天衍’之前,也跟‘真符’脱不开关系。” 摆了摆胡须,金鲤瞪大眼睛严肃道:“以上消息,都出自于伯邑考之子史佚亲笔书写的记载……毫无疑问,‘火德圣王真符’消耗‘常政’与‘德韵’让人遍历诸天,从而增进修为的效果,确实非同凡响。” “到时候,在我等的帮助下,你大可能借用‘真符’之效来提升自己,顺带着收集有关‘虚空道’和‘穿梭诸天’的种种情报。作为报酬,待到我们尝试创造出一方具备类似功能的虚拟幻境,更可让你无偿进入其中,历练修行。” “原来是从‘太史佚’处得到的消息吗?这支史官素来以秉笔直书闻名,想必确有其事。”赵青低头沉思,越发肯定起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史佚,文王嫡长孙,封程伯,为周初太史,其后代多继承他的太史之职,主管周朝的册命、制禄、祭祀、时令、图籍等事务,相传其人为墨家思想创始者,后代之中,亦有太史籀、太史伯阳等声名显赫的人物。 后世多家史书记载:“成王中立听政,而四圣维之,周公常立于前,太公常立于左,召公常立于右,史佚常立于后,是以虑无失计,而举无过事。” 实际上,与《周礼》的描述略有差别,西周时期的中央,分为两大官署,即卿士寮和太史寮。 卿士寮长官是太师与太保,分别主管成周和宗周军事和政治,太史寮长官是太史,掌管礼制和秘书工作,为文职和神职官员领袖,与前二者合而称之为三公。 据赵青所知,到了东周,太史的地位逐渐下降,权力被分散了其署下的内史、御史手上,在周景王之时,太史令仍然是由史佚的后裔担任,而当时的御史,又称柱下史,正是被罢免守藏室史之职多年后回归、获封子爵的老聃。 考虑到老聃其人的官职与学识威望,找上当初提拔他的史佚后人,翻阅一番周初的秘辛,自是理所应当,顺带着将此事告诉给了文子、范蠡等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后来范蠡“在西戎为赤精子”,或许正是专门寻到西出函谷关的老子,分享“真符”的权限,并向师长请教相关的内容? “由于近年来‘虚空道’道主因闭关寥无音讯、不理世事,只需顺利替代公羊无暄的身份,取得他借‘真符’之力穿梭诸天的权限,完全可以追踪到对方残余神魂穿梭虚空之后的去向,彻底消灭这个潜在的隐患。” 瞥了一眼越发深沉的夜空,金鲤继续解释道:“根据我方潜入‘虚空道’的其他成员,他们所提供的信息,像公羊无暄这种穿梭前已被摧毁肉身和神魂的情况,对方必须得到同伴的及时救援,方有回归此世的可能。” “当‘虚空道’中人察觉到先前‘光点’的变化之后,便会有大神通之辈推算出‘光点’坠入真符的精确轨迹,然后派遣一批人手沿着这条固定轨迹穿入诸天,把公羊无暄给接引回来……” “所以说,我们这一方,应该也有着重新推算出穿梭轨迹的能力吧。”注意到这其中蕴藏了锁定诸天坐标的方法,赵青心念一动,向着金鲤追问道: “若是我想要消灭公羊无暄这个隐患,穿梭到了他所在的世界,是否得面对敌方的巅峰状态呢?” “跟‘虚空道’掌管三垣四象的七曜星主不同,我方将用来追踪穿梭轨迹的手段,其实是另外一种绝无差错的方式。”金鲤翘起了胡须,淡淡道: “先前真符镇压的那片混沌虚空之中,每粒‘光点’均为虚空道高层一点先天灵光的显化。从这个代表着他们身份信息的‘光点’着手,破解‘光点’自带的太乙玄元天罡数密钥,便可接管跟对方绑定的‘账户’。” “至于应该如何破解,公羊无暄在虚空道内的‘财户’究竟是什么样子,接下来你分出一道意念与我接触,便能体会得到了。” 原来是要盗取公羊无暄在“入梦引证”处注册的账号,难怪有着这一系列的行事把握。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注视着言毕之后便倏地变幻成了一团七彩光雾的小金鲤,主动将意念投入到了它的身上。 也就是在这个刹那间,当她的这缕意念融入七彩光雾的时刻,整片天地的运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时光的流逝变得缓慢了千万倍,一切光芒色彩都陷入了凝滞的状态。 从正处于跃起之势、却凝固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追风驹背上翻身而下,赵青心中知晓此番变化实是因为自己进入到了金鲤展开的一方虚拟幻境,并未生出惊讶之感,若无其事地观察着四周的场景。 正当她搜寻着金鲤的踪影,想要问询这其中的玄奥之际,浩瀚无垠的星空陡然被撕开了一条裂隙,从中钻出了一条仅头部就有山岳般大小的巨龙,环绕着下方灯火稀疏的富阳里飞行了数圈。 像是才发现了赵青的身影,依稀能看出几分跟金鲤相似之处的万丈巨龙俯冲而下,小心翼翼地用长达百丈的一根爪趾将她从地面上挑了起来,然后趾尖抖了抖,让赵青抛飞落到了它的眼瞳所在之处。 站在宛若一条深渠般的巩膜沟边缘,对于金鲤在幻境中展露出的“原形”,赵青心中也是有些惊讶,并神色平静地观察着金色螭龙朝着高空直冲而上的动作。 然后,她瞥见了这条螭龙的体型极速增长,生出了两根晶莹的龙角,逐渐长出了一对巨大五彩羽翼的进化过程,所过之处,云雾滃然而从,震风薄怒,万空不约而号。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而为角龙,又千年为应龙。”“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又有辅翼,则为真龙。” 从蛟龙进化到无角的螭龙,再进化到有角的虬龙,最终生长出羽翼,方可迈入“应龙”的等阶,修成最为尊贵的真龙。 当然,有翼的真龙之间,根据修为的不同,地位仍有高下之分,比方说昔年黄帝出行,“乘琱云之舆,驾六翼之龙”,这里专门驾车的六条翼龙,肯定没法跟作为黄帝手下大将的那条应龙相提并论。 而当起初渺小的金鲤,最终化身成为了羽翼之巨、足以遮蔽九州的应龙之后,它方才停下了飞行的动作,或者说,用龙爪彻底撕开了笼罩着九州的一层奇异屏障,撞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宇宙。 很难用言语来描述这方宇宙的景象,大片区域处于混沌虚无、幽深无垠的状态,朦朦胧胧之中,似有星辰在极远处生生灭灭,透出了丝缕亘古不变的枯寂之感,却又会在下一瞬被颠覆打破。 虚空与星辰之间的界限似乎变得模糊而混沌,奇异的漩涡时隐时现,如同星空俯瞰而下的冷漠巨眼,闪烁着迷离而又神秘的光彩。 在这片奇异的虚空中,时间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似乎可以在瞬间抵达任何地方,也可以永远无法离开一个地方。若非有破灭万法的应龙载着赵青,她或许只有寸步难行的份。 实际上,在赵青的感受中,这里面似乎正处于某种规则紊乱的状态,或者说像是一个内部故障重重、渲染效果时不时消失不见的虚拟幻境,比刚才那个参照现实的幻境要差上许多。 只见整片宇宙的中心区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闪烁的光点,莫名给人以它是此方宇宙微小缩影、信息中枢的感受,与当初战神殿在虚空中投映出的那颗火球颇有些相似之处。 当被赵青和应龙观察到的这一瞬,似乎发现这方宇宙出现了对自己有巨大威胁的存在,光点立即启动了一种似乎在更高维度上发生的扩张展开,从任意一个角度去看,都会从最微小的地方发现无穷无尽璀璨的细节。 而在这个奇异光点的映衬之下,赵青忽然间发现载着自己飞行的巨大应龙,原来正处于与之颇为相似的高维状态,同时能看见、接触到小鲤、大鯾、蛟龙、螭龙、虬龙、应龙的多重叠加形态,令人生出不可思议的错乱之感。 下一瞬,光点延展翻转,反复迭代出无尽细节的势头,骤然遭遇到了全方位的堵截阻塞,被迫地朝着指定的形态衍变而去,逐渐被压制、引导着化作了一把正反面均刻画着繁复星图的光钥。 然后,只见光钥在虚空之中一插一转,就像解开了一道密锁一般,这方宇宙充斥的混沌之色刹那间消褪殆尽,宛若揭开了一层遮掩用的幕布,显露出它背后的真实形态: 那是一片与公羊无暄道之映象几无差别、却横跨了亿万里星空的残破棋盘,上方则飘浮着一张被一颗颗看上去真实无虚的恒星、点缀照亮了大部分区域的星图,细观之下,原来是张宿和天庙这两个星官的图案。 以翼展逾百万里的应龙之躯,也不过与其中最小的恒星大致相当,放在整片星空之中毫不起眼,纵然探出龙爪,也不过抓摄住一颗气态巨行星、随意把玩而已。 当应龙环绕着整个星宿中最亮的张宿二飞行之际,仍然站在已变成宽阔大江一般的龙眼巩膜沟旁,感觉着稀薄恒星风的吹拂,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虽知晓此处环境仍属于一方虚拟幻境,亦是相当惊讶。 众所周知,真龙有变化之能,“能为高,能为下,能为大,能为小,能为幽,能为明,能为短,能为长。昭乎其高也,渊乎其下也,薄乎天光也,高乎其着也。一有一亡,忽微哉,斐然成章。” 而从方才奇异之极的表现来看,或者究其千变万化、可以调整体型大小的原理,也许能够被视作某种在各个维度之间的转变?类似于《三体》中智子以不同维度展开之后的大小变化? 隐约之间,赵青窥见了“龙无定形,是变化之神”的根本要素,那是对于空间之道的极致掌握,涉及到比公羊无暄“四维棋盘”更玄奥的虚空法则,且可以发展成为“法天象地”这样的神通秘法。 当然,考虑到金鲤先前曾说过它仅是螭龙的级别,肯定没法接触到应龙的领域,因此它能够显得如此神通广大,应该主要是幻境渲染的效果,能否真的从它的变化中悟出什么,还有待商榷。 “通常情况下,任何一枚宿主级别及以上的光钥,都需要运用一套极复杂的针对性神识功法来进行实时破解,且每位宿主的秘传口诀都大相径庭,以起到严格保密、抵挡封天三步级修者暗中探查的作用。” “为了确保相关信息不被泄露在外,像此前公羊无暄那样身受重创的状态,根本没有余力运行这套解密术法,属于基本上已被放弃的存在,仅有唯一一次在神魂俱灭之前,强行启动穿梭的最后机会。 “可惜,‘虚空道’道主仗着‘真符’神妙,自认眼界广博,觉得他的密钥设计已臻达完美的境地,世间不会有人具备没有口诀也能将其破解的能力,却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应龙向着她传音道:“既然身份密钥已经破解完成,不仅能在‘真符’处的混沌虚空模拟与原‘光点’毫无差别的另一个‘光点’,也获取了这座虚幻洞天的操控权限,是否要试一试它所拥有的基础功能?” “比方说,查看公羊无暄账户上剩余‘火之常政’的数额,又或者,开启他身为‘虚空道’张宿之主,对麾下另外一位星官,以及各大正星、增星的联络模式?” …… 第三百八十七章 拟态构造,群星架构(5k) 随着应龙的话语声,赵青感到自己这道意念似乎得到了操控这片虚拟天地的权柄,成为了仿佛超脱于世界之上的存在。 浩瀚磅礴的气息奔涌而出,如同银河倒流,将她笼罩在一片神秘的光华中。 刹那间,赵青的意念成为了她精神在外的延伸,如同枝叶向阳光伸展,她的意念也在这一刻向无尽的宇宙蔓延,既不在天地之间,又遍布每个角落,就像是一个幽灵,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她的心境与这个幻境融为一体,仿佛置身于宇宙的脉搏之中,能够感知到天地的呼吸,感受到万物的脉动,随意拨动着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 或许,可以用“天人合一”来形容这种状态,但就“合一”的层次与涉及到的范围而言,却是对过往该境界千百万倍的超越,已然臻达不可思议的境地。 “这就是一方洞天的操控权限吗?”体会着一念之间天翻地覆般的无上伟力,赵青心念微动,随意打了个响指,便看见前方的星空中陡然多出了一颗全新的湛蓝星辰,上面分布着七洲四洋,正是一个地球的模型。 隔着数十万里打量了一眼拟态地球的样子,她任凭其被张宿二和应龙的引力吸得逐渐向恒星表面坠去,又随手搓出了千百种具备不同化学性质的材料,以及许多实验器材,拿它们作起了各项测试。 与此同时,两套当初的“寒武”“震旦”神兵亦被具现而出,互相极速环绕盘旋,形成了巨大的加速力场,使得无数带电粒子在太空中激烈地对撞在了一起,以此来窥探此方世界粒子的深层次结构。 化学反应基本上没有问题,跟正常世界看上去毫无差别,核反应的效果也大致相同,但释放能量的过程却截然不同,没有检测到量子效应,应该只是近似的数值模拟? 尽管发现了虚拟洞天中隐藏的破绽,但赵青在检测它跟现实世界多方面的拟合度时,仍然生出了震撼之感,心知布置这方天地的存在,确实是当世最顶尖的人物之一。 通常而言,幻境本就是为了达成迷惑的效果,从物质性的色蕴,即色、声、香、味、触五境,还有精神性的受蕴、想蕴、行蕴、识蕴着手,让身处其中的人失去正常的感受与认知; 前者看似门槛更低,最初仅仅是光影、声色的变幻,并无后者蒙蔽欺骗他人的精神心灵,越过外界信息,直接干涉感官那么高端,但倘若走上了模拟演化世间虚态万物的道路,却又是大不相同。 以赵青目前的手段,完全可以制造出大范围的立体光影声色效果,在较远处让人信以为真,觉得确有实物,例如她当初用冰晶薄片幻化出天宫仙庭、浮屿云霞一般; 但在不使用精神幻术干扰五感的情况下,只要观察者在近距离切身接触到了幻象,并运用各种手段测试它深层次的性质,便会轻易发现其中的破绽; 就算因地制宜,只是将场上的实物幻化成别的样子,在不了解相关知识的人面前,或许还能勉强遮掩一二,但遇上了懂行的行家,劈开几根“木头”,打碎几块“石头”,基本上已能将其看破。 然而,跟一般需要外力时刻维持运转的幻阵、幻境不同,这方宇宙似乎完全无需外力调整纠错,就能自然而然地衍化下去,可见其已不再是有限的细节所组成的连续幻象,而称得上是一方世界实时运转的模型; 或许,它比真实无虚的宇宙要差上许多,但无论是从无到有建立起如此宏大的世界,还是将现实世界简化后形成了这方虚拟的天地,都代表着它背后的创造者对于世间万物、天地规则,都有着极其深入的认知与运用。 以赵青如今“与道冥一”的心灵境界,已经不可能被任何纯粹的精神幻象所欺瞒,唯有在物质性的拟态构造上大下工夫,方可以绝对的算力差距达到制幻的效果。 …… 在边上默默观察着赵青的检测手段,却被对方周身弥漫开的烟光气雾遮挡住了视线,应龙也并未心生好奇,只是用龙翼扫过那个拟态地球,令其像弹珠一般射入了它的口中,被径直吞了下去,然后深深吐了一口气。 下一瞬,正在愉快测试各种手段的赵青,发觉自己似乎多出了一个进入新幻境的选择,于是在意念之中又分出了一小缕,探入了被隐藏在这片空间内的另一个地方,发现里面虽仅有十里方圆,却显然更为重要。 只见应龙重新变成了一条小金鲤,跟随着她一同钻入了这个空间,用胸鳍指了指里面亿万根流转不息、交缠变幻的七彩光路,开口解释道: “虚拟洞天的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就得采用分层架构的方式,先在一方小洞天内设定好外层洞天的基础运行法则,以此作为底层的框架,方可进一步填充细节、搭建出更加宏大的世界。” “若是用外界常见的幻阵之法来比喻的话,小洞天便相当于幻阵中最重要的阵旗、阵图,在精密程度和价值上远远超过其衍生出来的幻境,且具备着另外的功能……” 截取了一些七彩光路内蕴藏的信息,赵青倏地发现,这个阵法中枢似有不少光线延伸到了此方幻境之外的虚空,形成了玄妙之极的传讯通道,且内部储存着大量的信息。 经过她的探查,主要是公羊无暄跟上下级之间的通讯记录,以及对方不知为何留下的一些记忆备份,显然,金鲤应该早就从其他卧底处得到消息,知道前者的存在,因此才会拥有充足的假扮信心。 “财户上火行常政的数额,目前还剩下两万三千八百二十二绺,呃,现在变成两万三千八百二十一绺了。看来,公羊无暄就算待在远离此界的另一个宇宙,只要处于‘入梦’加速时光流逝的状态下,也得强制消耗他积攒的常政。” 游至几根格外粗大的混成光路中央,金鲤吐了个泡泡,将它解析出来的信息投映而出,向着赵青传讯道: “为了避免对方逃至其他宇宙后大量消耗常政,借此疗伤恢复实力,我们得尽快适应‘张宿之主’的假身份,向主管南方七宿的‘荧惑’星主提出‘穿梭诸天’的申请,追踪至他所在的世界。” “从公羊无暄账户上的变化速度来看,每多等上一天,估计得多消耗九十六绺的样子,也就是说,若是在八个月内没法消灭他的话,这些来之不易的‘常政’,就得重新积攒功勋,向七曜星主换取了。” 怎么是每刻钟消耗一绺,而非是自己这般一次性支付固定的数额,且几乎在一瞬间完成入梦,立即回归主世界? 这是源自于“道主”的专门设置,还是公羊无暄于主世界内形神俱灰后的特殊情况?莫非,涉及到了“入梦引证”深层次的时空规律? 知晓公羊无暄现下正不断消耗即将归属于自己的财产,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猜测着一绺火行常政所代表着的价值,正常情况下能够在“六气”阶世界入梦的时间,或许跟自己这边一缕金行之气之于低阶世界相当? 若是所谓的“荧惑星主”对自己假扮成的“张宿之主”没有消费限额、任由我借助这边的渠道入梦诸天的话,这两万多绺的积蓄,从过往的经历推算,怕不是等同于我在迈入“六气境”后四五个世界的收获? 说起来,借助于“南方赤帝入梦引证”入梦诸天,多半还是能用“西方白帝入梦引证”吸收它所需的“金行常政”吧?也不知道,我这边积累下来的“金行之气”,是否可以兑换成“常政”的高级形态? 理论上来说,使用前者入梦到一方诸天,能否使用后者再次发动入梦,实现“梦中梦”的叠加呢?虽然听上去有些离谱,但也不能排除其中的可行性。 念及参与潜伏计划可以收获到的好处,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已然作出了自己的决定,并准备尽快付诸于行动,一切从假扮好“张宿之主”的身份,初步掌握住这个“张宿”开始。 “还有什么注意事项?想要联络‘部下’的话,就这样直接拉人进来吗?” 很快寻到了连通着张宿众星的那几十根光路,她心念一动,便退出了小洞天的区域,来到了外界的大洞天,以超脱天地般的视角俯瞰着这片星空,似乎若有所悟。 “在此之前,还是得先调整一下背景的状态,过于空旷的星空,每一颗代表着他们身份的星辰都隔了遥远的距离,显然不像是召开会议的环境。” 看到赵青跃跃欲试的模样,金鲤赶忙提醒道:“一次性挪移几十颗恒星,你的操控能力恐怕还差了些,让我来……啊?” 言语未毕,只见它跟赵青同为虚拟洞天掌握者,所自然具备的超空间视域中,极遥远的几十颗恒星所在之处,刹那间多出了一个个扭曲的时空墟洞,令恒星们坠入了奇异的空间通道之中,被传送到了张宿二的四周。 霎时间,在方圆十亿里的“狭小”区域内,伴随着因时空涟漪而在红移蓝移间不断波动的炫彩光芒,数十颗骤然出现的明亮星辰熠熠生辉,挤在了忽然间缩小到恰好能包裹它们的残破棋盘内部。 在整个棋盘的正中心,身形变幻成了百万里之巨的赵青,安然端坐在本应滚烫的张宿二表面,头顶一片五彩庆云升起,庆云之中有漫漫光莲、璎珞垂下,时不时璀璨的金色景星闪烁。 更加玄妙的是,当金鲤远望这些看上去已然不小,但实际上却隔着上亿里的庞然大物之时,它倏地发现自己竟多出了另一种可切换的视角,可以化天涯为咫尺,超越了寻常的远近概念。 纵然知晓小洞天信息库内或许记录着相关的操控之法,但赵青能够如此之快地理解运用,构建出“星宿级”虚空会议的标准场地,实是超出了金鲤事先的预料,让它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憾不已。 明晓她已作好了联络下属、召开会议的充足准备,小金鲤也不再犹豫,身形闪烁之间,已隐蔽在赵青头顶庆云中的一个小光点内,然后隔空拨动了小洞天里的特定七彩光路,传递出即将紧急开会的讯息。 很快,横跨十亿里的巨大棋盘之内,便多出了一个个从模糊逐渐化为清晰、高达万余里的人形光影,面容略有些朦胧,纷纷环绕着赵青坐在相应的恒星表面,依稀能够看出他们脸上的恭谨之色。 正常情况下,虽说“公羊无暄”失踪多日,疑似被高人重创,但能够解开“太乙玄元天罡密钥”,召开虚空会议,起码已经恢复到了“下六气大成”的修为,就算仍处于虚弱的状态,也绝非是这些神劲修者可以比拟的存在。 而从这些人形光影一个超过两万里的都没有来看,“张宿”的另一位“六气”境强者,也就是天庙星官之主,应该并未参与会议、显化身躯,也不知道,究竟是有着急事需要处理,还是本身便不愿前来。 事实上,此番深夜召唤,隶属于张宿的二十颗“正星”,三十四颗“增星”,虽然正星之数并未圆满,目前仅剩十三人,但跟按照实际情况增减数量的“增星”加在一块,却只有三十二人前来。 没来的那十五人,不会是投靠到了天庙星官麾下吧?莫非天庙眼馋“我”被列入“二十八宿”的位子,暗藏图谋不轨之心? 借助于虚拟洞天对幻术的放大之效,赵青轻而易举蒙蔽了众星的精神感知,让她的形象看上去符合他们心中对公羊无暄的认知,实则毫无变化,心中亦暗暗思索,很快就得出了天庙不至于如此不智的结论。 原因很简单,虽说现在的这代天庙星官,是近些年从天市垣转过来的隐蔽高手,连公羊无暄本人在小洞天信息库内,都表示只在交接任务之时,见到过对方易容变幻后的形象,并不知晓其具体身份,但就修为而言,仍可以肯定,他只有下六气大成的档次。 在知晓“宿主”已恢复到同层次修为的情况下,居然还想着拉上一批人搞分裂,十有八九,天庙星官是找到了新的靠山,想借此机会脱离张宿这个发展潜力较低的地方。 阅览过了信息库内留下的众多线索,赵青已大致了解到了“张宿”近百年来的变迁,最初对应着它所在的分野,在周地与郑国之间的边境发展,主要待在戎蛮之地,持续吸收周边的人才进行培养; 后来,因为公羊无暄的大动作,巅峰状态的“张宿”深入参与到了鲁国三桓的斗争之中,结果遇上了孔子这个猛人,损失惨重地撤离逃到了吴国境内休养生息,却被当地的斗宿牛宿排挤,于是决定前往越国,跟附近荆楚分野的轸宿翼宿搞好关系。 考虑到轸宿、翼宿之主谯时继、章未央也算是公羊无暄的老友,不至于落井下石,或许这回给赵青添堵的势力,其实是分野本就位于越国的婺女之宿? 跟仅有两个星官的张宿大不相同,满编的女宿有着足足八个星官,纵然其宿主的修为未必比公羊无暄更高,整体实力亦可远远胜过,但由于主要分布在越国南部,以及闽越、南越的广大区域,倒是有些不太显眼了。 思考着这个涉及到张宿内部分裂的问题,赵青心念转动,回忆起了她刚才浏览过的宿内分工制度、各大部门的成员,从众多万里光影身上辨认出了自己的“臂膀”,观察判断着众星的情况。 按照“虚空道”现行的管理制度,每一个星宿都相当于一方独立的诸侯,下辖着主持情报、财政、传法、工造等各方面,以及对其外围组织的管理部门,并且有着固定的职位称谓。 自星官往下,在诸多正星之中,宿主需要擢选出十人担任管理性的常任职务,分为太白、岁星、辰星、荧惑、镇星这上五星,以及柱星、察星、祚星、福星、幽星这下五星。 前五者,自是众所周知的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金主杀伐,木主勋记,水主征辟,火主卜祝,土主工造,皆是位列第一梯队的重要部门; 而后五者,根据赵青结合相关信息的推测,应该分别对应着前世的谷神星、天王星、海王星、灶神星、冥王星,也就是太阳系内亮度仅次于前五者的行星与矮行星,亦与五行之序相符。 在这下五星之中,柱星属金,主财务;察星属木,主监察;祚星属水,主百药;福星属火,主经营;幽星属土,主暗谍。 这十颗常星互相协作、彼此配合,便是一方势力相当完善的框架,比绝大多数搞什么内外门长老制的江湖宗门要来得严密、精巧得多,更像是个微缩的战时体制国家,在运行的效率上自是远远胜过。 将召集过来的众星同他们的具体职位一一对上号,赵青心念微动,注意到在诸多万里光影之间的间隙里,竟然还夹着一个仅有七八里高度的渺小身影,看上去还是个清丽脱俗的年轻少女。 而在她打量着众星的同时,众星亦仰视着自家沉默不语的宿主,其中修为最高、战力最强,担任太白之职的公鉏青雘,环顾了一番四周,大致辨认出了边上面容被遮掩的同僚。 显然同样发现了有人背叛投向天庙星官的情况,这位出身于鲁国季孙氏之后,其父曾参与阳虎之乱的老牌神劲武者,脾气暴躁地从身旁抽出了一柄雷霆缭绕的巨锤,扫出了千万丈电芒,不满地吼道: “主上,天庙星官这厮昨天夜里突然邀请我到雪窦岭参加秘密聚会,原来是怀有这等心思,只怕已是联系上婺女宿主派过来的使者,交上了他的投名状,想要将行刺辰国公子的功绩,拱手相让。” “还好,只间隔了一天,想必赴会众人留下的痕迹尚未完全消散,不妨立即凭此追踪那些叛变的家伙,教他们试一试我新创出的‘陨星狩月锤’招式……如果任务受到影响,当真失败的话。” 只见他挥动锤头重重砸落,令下方恒星溅起了一条长达百万里的日饵喷流,凌厉的目光扫过那些十常星之外、有着叛变后仍参与会议获取情报的嫌疑的增星,显露出了强烈的警告意味。 …… 第三百八十八章 屯之涣卦,阳子居(4k) “对于这些赶着当别人马前卒的墙头草小人,反正已不再跟我们同一条心,也没必要管那么多,别为了他们折损自己的功绩。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方设法增加宿主疗伤恢复的速度。” 看出公鉏青雘实是为了撇清其被邀请的嫌疑,才故意咄咄逼人,不远处的“镇星”舒鸠畀我观察着笼天罩地的残破棋盘,微微一笑,紧接着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幽星”工娄麋,淡淡开口提醒道: “像除去个辰国公子的例行任务,被天庙星官和女宿抢去也就罢了,不过影响到我们这几个月的物资配额,又怎能与宿主的安危相比?千万不要主次轻重不分,得小而失大。” “不过,在他们出走之前,起码也该留下跟主上曾经赐下的丹药、灵材、宝兵等价值的物品,以此转交给继任其星位的新人。这般?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原则,无论女宿哪边如何势大,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工娄麋挥手之间,凝出了一份泛着幽暗色泽的光柬,朝着赵青所在的方向投递而来,里面记录了近几天来张宿暗谍搜集到的各种情报,然后冷笑数声,接口道: “此外,虽然昨天那场秘会相当隐蔽,但终究有着不少线索可寻,让我取得了叛宿者大致的名单。嗯,跟青雘说的一样,居然还真有重新潜伏进入参加会议的……” 伴随着工娄麋越发冷酷的声音,赵青立刻感应到了四个心绪微微波动的增星,知晓这便是所谓的叛变者,于是划出了一块禁闭的黑暗星域,将其关在里面,隔绝了他们内外交流的通道。 当然,由于与会者的虚拟光影,本质上只是一缕通过光路进入此方洞天的意念,无论她在这里掌握了多强的权柄,充其量只能榨出这四缕意念所携带的有限信息,没法真正地对他们主体施加打击。 “好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我也不作隐瞒。前几天遇上了位‘上六气’境高手的埋伏,若非我早有相关的准备,布置了多具假身,或许已然遭劫……” 暂时处理了张宿分裂的问题,立下了威严,赵青心知在公羊无暄一超带多弱的情况下,属下很难对宿主作出有力的帮助,也就没细讲所谓的“伤势”,而是话题一转: “原本我们张宿,将在近期从众星中推举出参加穆王宝城探险的候选成员,但考虑到目前只剩下二十八人的缘故,还是得以擢拔一些新的增星为先……申余嘒,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从一入场就显露出沉思的模样,“辰星”申余嘒的神色有种被惊醒的感觉,迟疑了一瞬,端正态度回道:“十二年前,离开他父亲加入我们张宿、又于三年前闭关修炼的那个鲁遽,不知宿主你可否还记得。” “在得到宿主的指点后,又经过多年的修习,鲁遽的琴艺音功和阴阳道术,都已臻达当前境界的极致,当得知我们张宿发生变故之后,立刻破关返还,决定挺身而出,不可不谓是忠义的典范。” “虽说他目前仍然是张宿外围成员的身份,但修为、战力之高,只怕仅次于青雘兄和子蠵兄两人,完全够得上增星的位子,若是再立下些功绩,比方说此次‘宝城探险’的任务,必将让我们多出一颗新的正星。” “子蠵,你怎么看?” 忆起这个鲁遽,是一个大概率能破入六气境的种子,且疑似公输班的子侄辈,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一边审讯着四个叛徒,一边点了点主卜祝的“荧惑”,按照惯例问询对方占卜出来的吉凶。 “今日午时我卜卦的结果,乃是‘屯卦变风水涣卦’。”这次开口的是“荧惑”冯子蠵,来自于中原各国中巫觋之术较为盛行的郑国,其人也正是一位行将突破的资深巫师,只见他严肃地解释道: “万物初生,屯然而难。屯卦象微阳始生,如春雪初生,内险欲动而外险阻难,此卦之意也。草木初生,遇风雨之难,然其根深蒂固,待时而发,便可彰显万物之生机。” “风水涣卦者,风在水上行,推波助澜,四方流溢。此象犹如春水涣散,生机勃发。虽初有劫难,但终可解困,恶事离身,患难将消,利涉大川,出入无阻,乃是吉卦。” “我听说,当年子产辅政治国的时候,就有神巫算出了这样的卦象,其人专秉国政,施行变革,虽民心难测,度不可改,最终使得都鄙有章,上下有服,四有封洫,庐井有伍,安内攘外。” “今观此卦象,则知其屯难之时,亦为变革之机。事物初生皆艰难,然顺时应势,则可突破困境。”扯了一大通后,周身环绕着一面面上万里八卦图的冯子蠵,方才给出了他个人的观点: “诸多增星叛离之事,虽然影响恶劣,但若能借此机会‘推波助澜’,让以鲁遽为代表的人才突显出来,给他们展示自己的机会,成为张宿用人的典范,却可以反过来变成一件益事……” …… 几亿里之外,身形渺小之极的玉珠,平静地听着洞天内“荧惑”冯子蠵给出的建议,心中不禁有所触动:屯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困境中失去了信心和勇气。 不久前脑海里突然多出了个闪烁的光点,心念与之接触后就来到了这里,遥遥望着这无比宏大壮阔、让上万顷规模的美人宫都失却颜色的星河图景,没有言语能够形容她心中生出的震撼之感。 这一瞬间,玉珠终于清楚明白,自己所追求的荣华富贵,在这般无可想象的伟力面前,实是不值一提,也难怪先前那个附身金蕊的增星级成员,可以不把自己的身份地位放在眼里。 她虽然不清楚“师父”公羊无暄把自己拉入这个明显是张宿高层会议的地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多半是想锻练自己一番,提升自己的眼界。 暗地里脑补着这其中的缘由,压下了原本的自毁倾向,玉珠逐渐恢复了冷静,心念转动之间,已经下定决心,想要立下足够的功绩,成为“增星”级的正式成员。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跟很多在上下级通讯时被记下的公开材料不同,因为属于公羊无暄私下发展、此前均是单线联系的秘密计划,赵青并不清楚对方涉及到了什么任务,以及其中的具体细节。 不过,作为虚拟幻境的掌握者,赵青自是能透过外层的光雾遮掩,将玉珠的身形相貌看得一清二楚,只要回去针对性地调查一番,就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 “……今晚的紧急会议,就到这里结束吧!有空闲的话,可以派出一些人手,到姑蔑一带勘察那边的地形地貌,在七天之后的下一次会议汇总报告给我。” 隐约透露出自己需要尽快“疗伤”的需求,赵青迅速地结束了这场初见张宿众星的虚空会议,并向手下颁布了一个新的任务,用以辅助自己研究连山易竹简内藏有的秘密地图。 至于其他的事情,除了虚空道居然也有派人探险“穆王宝城”的名额外,并没多少引起她在意的内容,虽说要配合金鲤在这个秘密组织里面假扮潜伏,但也没有为此尽心尽力的道理。 若非天庙星官在知道张宿之主归来,必将有大举动,需要解决麻烦的话,赵青肯定会把下次会议的日期推延到一两个月后,仅关注向“南方朱雀七宿之主”申请执行跨界任务的事情。 弹指一挥间,一道道高达万里的光影消散不见,数十颗恒星坠入虫洞,跃迁返回了它们原来的位置,只余下一颗径达千万里的橙色巨星张宿二,与浩渺空旷的残破棋盘共同悬于星海,给人以一种奇特的寂寥之感。 看到会议结束,小金鲤从景星庆云深处钻了出来,迎风便涨,变成了一条长达十里的大鯾,游到了仍保持着百万里体型的赵青发簪上,下一瞬,便见到亿万道炽白的光剑猛然爆发,齐齐轰在了橙色巨星身上。 接下来的数十息,远望着橙色巨星在被打爆后又迅速复原,大鯾体表的金鳞反映着这般炫烈的色彩,不禁转了转眼珠,心中明晓赵青已经知道了虚拟洞天的主要用法之一: 利用无限的靶子和广阔的场地练习、创新自己的招式,借助于幻境放大感知,从而对自己的修行方向进行一定的纠错,更加容易掌握力量,还可以跟同阶肆意切磋,而不必担心其中一方真正伤损。 实际上,除了这个显而易见的功能之外,让在虚空道内占绝大多数的心有执念之辈,在幻境中体会到人生巅峰的感受,实现各种离奇的梦想,亦是虚拟洞天的效用之一,且是虚空道招揽手下的重要依仗。 “虚空道给‘二十八宿’这个级别,人均标配一个这样的洞天,其真实目的,是为了加强其人在执行跨界任务、穿梭诸天时的适应性吧?” 随手试了些控制威力的招式,赵青恢复到了正常的身形,淡淡开口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每个虚拟洞天之主,应该都可以在作为核心中枢的小洞天内微调外界大洞天的天地规则,一旦遇上了需要多人共同前往的大型任务,便可以根据已知情报,提前进行相关的训练。” 只见同步缩小体型的金鲤点了点头,吐着泡泡补充道:“据说,在距离本宇宙极其遥远的混沌海洋,有着许多规则极其薄弱的流光小界,就连神劲修者,在里面都能有破灭小型星辰的力量。” “正因如此,当幻境将这种小界设定为最弱的基态之时,它所模拟出来的破坏效果自会千百万倍的放大,也就是方才虚拟洞天众星展露出的威能。若是重新设定了洞天的规则强度,破坏力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钻入小洞天作了些简单的示范,金鲤继续讲述道:“目前看来,虚空道的其他人,对张宿之主的关注度颇为有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已施展了特殊手段,干扰了对方可能的占卜探查,令其尽数转移到了本鱼的身上。” “此外,考虑到天庙星官、女宿之主潜在的威胁,我们这边也会在线下多加配合,请来一位‘中六气’级的高手提供保护,在适当时刻扮成‘公羊无暄’的模样应付别人的探查,无需你亲自涉险。” “说起来,我们特意请过来的那人,似乎跟赵姑娘你在祖上还有着亲缘关系,性格、天赋也大致相近,相信你们会有不少共同的话题,或许能够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一边在小洞天内研究着微调外界规则的操控之法,赵青一边疑惑地问道:“我们家里世代庶民,哪会冒出来这么个臻达‘中六气’境的知名高手?” “也不算是‘知名’高手,因为他今年才刚刚出师,还尚未在江湖朝堂留下过任何足迹。” 金鲤欣然介绍道:“其人出身于晋国魏卿治下阳邑,名为阳子居,听说自九岁开始修行,至今不过十七载而已,天资之高,多半可为全晋国之冠。” 阳子居?《庄子》中提到的老聃亲传弟子之一,杨朱学派的创始者,巅峰时期力压墨家,“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让儒家孟子都心生惧意的人物? 知晓自己父系可追溯到晋国大夫阳处父身上,或许真跟阳子居有着极其稀薄的亲缘关系,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对文子等人能够让“一毛不拔”的杨朱参与到这件事来,不禁感到了好奇。 当然,虽说阳子居号称“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但公平公正的交易,理论上他肯定还是能认同的,能够跟别人进行合作,细想之下,也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 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阳子居既然师承老子,究竟从这位道家祖师处学到了怎样的高深思想、神通道法,自己又是否能从对方身上窥见大道的全新面目呢? 年仅二十六岁就能修至“中六气”的境界,如此绝世天资,阳子居在同年龄下的修为进境,恐怕不仅仅是晋国第一,就算放眼全天下,包括自己在内,或许也有前二之数。 要知道,就算是文高这种有望修至“上六气”境的越国顶级天才,三十多岁都尚未突破进入“下六气”境,纵然有为了在修行前期打磨好根基、刻意停留的原因,其间差距,亦是不可以道里计。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赶超对方呢? 正当她心中若有所思,在寻找到合适的对照目标后展望未来之时,一旁的金鲤身体变得松驰起来,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轻声道:“夜深了,干了这么多活,本鱼也要睡觉了……” 话语未毕,它的身形已然消散,退出了此方虚拟洞天,睁着大眼睛躺在了外面赵青本体的手上,尾鳍微微摆动,动作颇为可爱。 而由于金鲤这个共享洞天最高权限者的离开,赵青倏地感到自己的感知力翻了一翻,变得更加敏锐,当她思考着能否在大洞天内搭建一台纯机械结构的恒星级差分机时,忽然在存储“火行常政”的财户边上停了下来。 这种奇异的吸引之感,怎么跟当初在连城诀世界遇上血刀,发现可炼化吸收其中金行之气的时候,那么相似呢? …… 第三百八十九章 赵青授剑,纠错方案(6k) 对于这个吸引力颇为关注,赵青静心凝神,将蔓延到整个大小洞天的全部感知迅速集中了起来,朝着那些代表着账户的七彩光路接触而去,紧接着,便得知了这其中的原因。 伴随着脑海深处古朴大字的微微闪烁,五种光色的变幻,她不由得心中若有所思:正如五行之间可以互相转换一般,“入梦引证”也有着将火行之气、火之常政逐步转换成金行之气、金之常政的能力。 不过,就像五行转化在自然条件下需要许多时间,不可能瞬间完成,且每一行均有增有减,通常情况仅会转化到一定的程度,就形成五行平衡一般,“入梦引证”虽然神通广大,目前也无法明显违背这个基本规律。 倘若让“入梦引证”进入五行轮转的状态,似乎是因为它涉及到了时间操控的因素,可在瞬息间令五份火行常政转化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的平衡态,但也不过是五分之一的转化率罢了。 然而,若是肯等待上漫长的时间,也许是通过逆转金行生克规律的方式,五行平衡态又可以逐渐朝着金行一家独大的方向发展,转化率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提高,从最低的五分之一起步,理论上或可无限接近1的水平。 “所以说,这个账户里面的绺火行常政,可以被直接兑换成5164绺金行常政?若是肯花上一段时间等待,还能够兑换成更高的数额?” 为了搞清楚这里面转化时间与比例的具体数值关系,赵青心中思虑片刻,猜测这两者之间的函数应当与“五”息息相关,果断地吸收了账户内的3125绺常政,直接生成了各有625绺的五种不同常政。 感应着似乎因接触到特定事物而开启了新阶段的“入梦引证”,她心中思绪起伏,逐渐感知到自己散逸出来的精神力,正在被它以极缓慢的速度吞噬,似乎化作了提高转化率所用的燃料。 考虑到对于这些火行常政,自己现下有着两种方案,前者是借助于“虚空道”的渠道入梦,价格或许较便宜;后者则是使用自己的引证入梦,价格可能较贵,赵青最终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或许应该先试试入梦对应“六气”境这个级别的世界,看看相关的收支比究竟如何,从而综合两种方案及公羊无暄持续消耗的因素,得到自己当下的最优解。 收回了虚拟洞天内的这缕意念,赵青心中一动,注意到郑旦所骑的追风驹,奔驰的路线与来时略有差异,若是她所料不差,应该是准备横穿条条水道,径直前往禹王宗庙的方向。 并未察觉到赵青在方才居然开了场会议,郑旦骑着青驹在港口边缘自然减速,拍了拍马背,让追风驹主动在蹄下凝罡成片,以作渡河准备,同时转头欢快道: “阿青,今夜我先送你到家,再折返美人宫,多半要跑到深夜。不如在你这过上一晚,暂时不回去了吧?” …… 次日清晨,小湖畔与竹林间的空地上,微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和竹叶的清新气息,阳光透过轻飘的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 赵青身着飘逸的浅绿色衣袍,端坐在竹椅上。她的双眸晶莹如玉,仿佛能洞悉一切。轻风徐来,吹动她的衣袂,使她看起来更加飘逸出尘。 她从怀中取出了一颗色泽朱红的丹药、一颗淡紫色的药丸,微微一笑,轻声道:“将这两枚丹药含在口中,可让你的筋骨之内自然生出游走的精纯劲气,从而起到辅助凝练劲力的效果。” 昨夜跟着赵青一起回家,暂住在湖畔阁楼的郑旦依言接过两枚丹药,只见那颗朱红的丹药,犹如刚从炼丹炉中取出的火珠,鲜艳而炽热;而那颗淡紫色的药丸,则像一颗浓缩的星空,神秘而深邃。 同往日一样,郑旦身穿着血红色的短裙,依言接过两枚丹药,将其含在口中,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喉头涌出,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她的身体仿佛被这股暖流抚过,每一寸都充满了力量。 通常而言,炼丹师所炼的灵丹,其药性均是不偏不倚、适用于大多数顾客的状态,少有专门为一个人订制,乃至于为此微调丹方的情况,因此,药力也难以发挥到最完美的水平。 然而,到了赵青手上,这也不是不能加以改进,且并非通过修改丹方,而是通过另一种方式实现:那就是专门炼制一颗低成本的“辅丹”,与外界批量生产的高成本“主丹”一同服用。 所谓辅丹,便是辅助修行者炼化丹药的丹药,跟消食片之于食物相类似,有着以下功效中的一种或多种:加速修者对主丹药力吸收,转化增强其中部分的药效,中和主丹内过于猛烈的药性…… 理论上来说,作为81万卷《道义总编》中也算是有开创性的研究成果之一,辅丹的应用,可以大幅提高主丹的实际价值和扩大使用范围,使得低阶修为者,亦能越阶炼化丹药,便有如郑旦当下的情况一般。 大约四五十丈外的一座带雨棚的炼丹鼎炉旁,当初曾称要献上厚礼的彭氏丹师彭离,或许是打听到了昨天傍晚港口那一战,匆忙赶过来拜访,随赠了一万多枚品质各异的火窍丹。 作为回报,赵青试范性地炼出了一炉与朱方游龙丹相契合的辅丹,教导了彭离关于此类丹药的知识,让他心中敬佩不已,知晓彭氏投资对方无疑是最好的复兴选择,自愿成为她的下属。 而在距炼丹的彭离十数丈外的湖畔另一侧,猿公却在跟它新交到的朋友小金鲤在湖面上玩耍,身姿矫健,在湖中腾跃不止,追逐嬉戏,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对于金鲤这个明显探查能力奇强的“符纹生物”,赵青可不放心它一直待在自己身上,便诱使好动的猿公跟金鲤混在了一块,展开了它们之间独特的比试。 …… 看出辅丹的效果与她所设想的完全一致,赵青淡淡开口道:“接下来,你只需按照我的指引,逐步将内劲外发,形成剑气。”她的话语如山涧清泉,使人心神宁静,发自内心地相信,这就是练剑的真谛。 郑旦全神贯注地听着,每一个字都仔细地品味,紧接着挥舞起了竹剑,身姿矫健如龙,疾驰、挥剑、斩击,每一招都带有力与美的结合。 又过了一会,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雨点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暮春的清明时节,给这片竹林增添了几分诗意。 郑旦挥动竹剑,带起了片片雨雾,那些雨滴在剑气的激荡下,形成了一道道晶莹的水幕,又仿佛有了灵性,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时而如瀑布般流淌,时而如珠子般散落。 “从剑法的招式入手,就必须将‘内动外静、外动内静’‘似快实慢,似慢实快’等变化的准确转换,作为修习的重点……”“想要打好基础,绝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在赵青简洁明要的指导下,郑旦的剑法逐渐变得灵活起来,剑气纵横交错,犹如一张繁复的蛛网;药力亦进一步渗透入她的筋骨血髓之内,形成了由外而内的锻练效果,让郑旦的精神逐渐沉浸其中。 静静地坐在一旁,赵青双眸注视着郑旦,如同静谧的湖水,深邃而明亮,她透过重重雨雾与水幕,洞察着郑旦的一举一动,瞥见了剑招之间衔接的僵硬之处,淡淡开口道: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能攻坚强着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值此风雨之际,你所需要思考的,便是如何让自己的剑法像流水般自然流淌。” 说罢,她随手一挥,一道道晶莹的剑气便凝空不散,轻盈地飘荡在空中,勾勒出每一招每一式的线路,清晰可见,如同星辰划过天际,留下一道道亮丽的轨迹,又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不断交织、舞动。 郑旦见状,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她知道,这是突破自我,提升剑法的契机,立即手持竹剑,追随着剑气划过的轨迹,时而顺风而舞,时而逆风而行。 在赵青的指导下,她的剑法变得越来越流畅,如同溪水般自然流淌。 此时此刻的郑旦,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片竹林与剑意之中。她的衣裳在风中飘舞,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剑风连绵不绝,凝成一个柔韧的气团,在空中回旋,仿佛要把整个天地都囊括其中。雨水不再沾湿她飞扬的衣裙,反而让她的身姿更加矫健与优美。 她的心境如同湖面般宁静,而剑气则如同波纹般荡漾开来。每一次挥剑,都像是湖面上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扩散开来,达到了剑意与心境的完美结合。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太阳高挂在天空时,郑旦已经在这片竹林中挥舞了千百回剑法,她的衣裳已经湿透,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 很快,在赵青的悉心指导下,郑旦迈向了新一轮的训练挑战。只见赵青手指凌空轻点,如同在弹奏一曲激昂的乐章,几片细长的竹叶在她的操控下,如同一群灵动的飞鸟,在空中打着旋,盘旋而上。 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修明姐,接下来的训练不再是单纯的剑法练习。我要你充分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尝试在运剑的过程之中,尽可能击落这些在半空中窜来窜去的竹叶。” 郑旦深吸一口气,紧握手中的竹剑,身形微动,剑势如波,在风中划过一道道彼此相连的弧线。 然而,每一次剑尖所触及的地方都未能击中竹叶,反而被它们灵活地躲避开来,至于裹挟而至的剑风,更是毫无效果,令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和挫败感,但并未就此放弃。 赵青并未失望,她知道这种训练方式看似简单,实则极难,每一次的挥剑,都需要精准的判断力和反应力,同时还需要极强的创造力。 因为要在原有的招式上取得突破,需要的不只是技巧,更需要的是对剑理的深入理解,这正是郑旦过去独自一人练剑,没有明师指点,需要学习和提升的地方。 时间在不断地流逝,高空中已是云消雨散,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郑旦的剑法在赵青的指点下越来越流畅,她的身姿在风中舞动不息,虽然还未能击中竹叶,但进步却显而易见。 此时此刻,郑旦尚未完全领悟赵青的剑法精髓,然而,她已经隐约触碰到了那个令人神往的领域——天人交感,仿佛自己已经化身为一只飞鸟,与风融为一体,与天地融为一体。 每一次的挥剑,都像是顺势而为,自然流淌的河水,毫无阻碍,顺畅而自然。 若此时有外人在此旁观,他们必将震惊不已。初次授剑,便从“有法中暗含无法,无法中暗含有法,天地人浑合为一”的剑法境界着手,这在常人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种修为如同庖丁解牛,技近乎道。因为驾驭了剑法所蕴藏的天地法理,可令一切阻碍迎刃而解。 对于一般的练剑者来说,他们所学的剑法只是观牛画形而已。他们仔细观察着牛的外表体态、动作变化,在画纸上将其尽可能生动地描摹出来,希望绘出牛的神韵,由此探知牛的内部状况。 然而,在赵青的指点下,郑旦的学习方式却与常人大相径庭。她更像是在学习牛的解刨图、生理结构,那自然是大不相同。她的剑招更像是在解刨一头牛,而非简单的描绘一头牛。 她的每一次剑击都带有明确的目标和意图,就像是在用一把利刃精准地切割牛的肌肉和骨骼的纹理,一旦“熟能生巧”,那几乎便与正常修练到“天地人浑而为一”的剑手无异。 赵青如同一位深谙路况的引路人,引导着郑旦逐步探索剑法全新的领域,指点道:“劲法的变化切换,与剑招之间的配合,以及阴阳两劲‘透劲潜振,随体生柔;运力圆融,附劲着刚’的要旨,都是需要你细心体会的……” “你要像锻打一般,将体内流转的劲力锻成一柄锋锐的宝剑,凝聚汇成属于你个人的剑法意境……” …… 为了表示对昨夜救命之恩的感谢,月波旋波赠送了十几盆盛放的春兰作为第一批礼物,摆放在阁楼的窗台上,它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出的清香随着微风四溢,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 这些春兰来自越国嶕岘故都附近的兰渚,是一类相当珍贵的特殊品种“青阳灏灵兰”,可以提升周围区域的灵气活性,让人更容易引动、炼化附近的天地元气,且对金、木两类元气别有增幅,堪称千金难求的宝物。 相传在远古的尧帝之世,就有一个名为金道华的少昊氏后裔在当地种植兰花,传承至今已经成为了越国的重要习俗之一。当地人视兰花为君子的象征,认为它能赋予人们高尚的情操和品格。 “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正值花开时节,这些春兰青翠欲滴的叶片与那朱红色的花朵交相辉映,散发着幽雅而独特的香气。 跟有着身形大小变幻、挪移附体之能的金鲤在湖里斗了一整个上午,猿公也生出了些疲惫之感,抖了抖它白色绒毛上细密的水珠,一跃攀上了阁楼顶端,随手翻了翻花盆边上附送的养兰图册。 正准备试着按照这上面的指点随时间调整兰花摆放的位置,然后研习《连山易》竹简,猿公忽然间瞥见了远处郑旦练剑时刮起的阵阵劲风,反复转了好几次头,最后定定地望向那边,目光中不禁显露出了震撼之色。 盯着小湖的对岸看了良久,它的脸上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愕,它那明亮的双眼瞪得溜圆,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这怎么可能!”对于郑旦剑法精进的速度,猿公内心惊叹不已,从清早它见到的普通水准,臻达如今已接近自己的境地,居然才用了几个时辰,实在是不可思议。 怎么会提升如此之快,比它和赵青当初还要迅速得多,实在难以想象,天底下居然有这般超卓于世的剑法奇才?? 刹那间,猿公心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甚至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立刻强迫郑旦这个“陌生人”离开这里,以免她飞快取代自己身为赵青最佳切磋对象的地位。 还没等到它准备近距离探查,搞清楚郑旦的情况时,赵青的身影突然在猿公脑海中浮现,详尽地告知了它这其中的缘由,使得猿公明了一切,放宽心地重新坐了下来。 郑旦之所以能够飞速进步,自是源于赵青的暗中帮助,运使了一门名为“斩念纠偏剑”的秘法,斩灭了郑旦在修练时所冒出九成九的错误念头,只余下她最接近正确练法的少量想法。 顾名思义,“斩念纠偏剑”是一种超乎想象的辅助修练之法,所谓“斩念”,即斩断修炼过程中产生的不必要、不正确的念头,而“纠偏”则是纠正修炼过程中出现的偏差。 由于这一切均发生出念头生灭的刹那之间,纠错的效率比起实打实的使错剑法,然后再被人纠正,无疑要高上千百倍不止,几乎堪比赵青本人夺舍了郑旦的躯体,亲自练剑增进修为的效果。 但跟让他人附体代练不同,斩念纠偏剑之下,受剑者的修练,依然纯粹由自己余下的意念主导,甚至根本意识不到有施剑者的存在与相助,所取得的各种成果,亦可完满无缺地继承下来。 当然,虽说这门辅助秘术确实无比神妙,但一切均需建立在施剑者对目标的心念变化,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与深入了解,更需要丰富的经验和洞察力,以便针对受剑者不同的情况进行及时而准确的指导和纠正。 目前为止,赵青所认识、亲眼见过的所有人中,限于对剑道与修行本质的了解,除了她自己和猿公以外,估计至少得到“中六气”境方有修成此剑的可能,境界不到却胡乱斩念,只会斩出个精神病来。 此外,就这个“及时”“准确”的程度而言,上限与下限之间,亦可说是天差地别,慢者一毫秒出一次剑,且只是勉强上靶,快者一微秒出一次剑,剑剑正中红点,这便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实际上,“斩念纠偏剑”不仅仅对施剑者有着极高的要求,对于它的受剑者,也有着一些限制,或者说,受剑者个人的特质,会显着影响到“斩念”之后的效果。 像郑旦这种能够承受得住血祭神兵、增幅修为带来的压力,天生意志力奇高之人,就能够承受得住更加激烈的“纠偏”力道,即使每次被斩灭大量念头,仍然能够迅速再生恢复。 而正如某些数学题“不会就是不会”那样,如果受剑者压根冒不出任何正确倾向的念头,或者说总是离最优解差之甚远,那么即使有“斩念纠偏剑”的帮助,也会遇上难以逾越的障碍。 不得不说,郑旦此女与“斩念纠偏剑”的相性,确实高得出奇,使得她得到了赵青尽可能多的明面、暗面指点,竟然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在“顿悟”的状态下近乎成为了剑法大师级别的人物。 在指点郑旦剑法的过程中,时间不断流逝,转眼间已是申时之末,虽知晓郑旦在停止练剑后境界将会缓慢跌落,但赵青仍是停了下来,扫视了一眼距离湖畔百余丈处,新建起的一排简易仓库,心中微微一动。 昨夜毁伤的那座胃氏庄园,诸稽鞅以他的名义代作赔偿,并压脆把胃峪个人资产和那个庄园划归到了我的名下?而这排湖边的仓库,则是用来清点统计、储藏这些残留物资的吗? 看到远处那排占地数亩、破坏了环境和谐的大仓库,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感到自己一直住在巫师众多的禹王宗庙里,其实地盘难以扩大,行为颇受限制,且没什么隐私可言。 或许,应该考虑一下,是否要搬出这块地方,到更广大的区域展开建设? 不过,无论是搬家开辟新地盘,还是尝试进行新的入梦,那都是日后的事情,目前最近在眼前的,仍是石鸢萝所言明天到禹王陵附近的行程。 …… 第三百九十章 返乡踏青,神羊岭(4k) 在越国,被奉为立国之本的禹王祭典,主要在春秋两季进行,更确切的说,是在清明和白露这两个节气,前者是大禹的诞辰,后者则是大禹逝世的日期,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值得一提的,大禹治水大功告成、天清地明的那天,也恰好是这个时节,人们就用清明之语庆贺水患已除,天下太平。此时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是春游踏青的好时节。 想到前世清明回乡扫墓的习俗,赵青心中一动,已打算于今天下午返还此世的家乡,在留给自己许多难忘回忆的地方,重新住上一晚,再看情况,决定是否跟着石鸢萝前往禹王陵一带。 说起来,虽说石鸢萝自称要带她一起过去,看上去满心好意,且得到了诸稽鞅的认证,但在那场虚空会议之后,赵青忽然间注意到,对方似乎跟“天庙星官”有着不少相符之处。 修为境界都是下六气大成,平日里在越国毫无名气,近十年来从不跟别人打交道,却突然冒着道疫的风险,第一时间赶到了公羊无暄出现的地方,显露出结交、投资自己的意思…… 虽然这些情况,完全可以用巧合来解释,石鸢萝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坏人,在石买被诛后大概率持续受到监视,应该不太可能接触、加入虚空道,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点为好。 …… 寄了一封延时到明早送至石府的信件,向郑旦叮嘱了一番她接下来训练的重点,借助于初步复苏的神兵之力,赵青腾云驾雾,飞回了久违的家乡。 阳光如金,透过云层,洒在会稽山深处的林海中,为这片深藏的仙境增添了一抹神圣的光辉。 寻到了那片熟悉的地域,她轻轻降落在山顶,和随行的猿公一起拐过一个个山坳,感受着山涧的清泉声和飘来的竹叶淡香,沿着溪流向下走去。 “嗷嗷——”几声呼唤性的猿啸响起,赵青惊讶地看到,一群山羊从山坳中钻了出来,围在她和猿公身旁,咩咩直叫,正是赵青当初放牧的那些白羊。 这段时间,它们白天在猿公用自己气息划出的领地内随意活动,晚上则住在猿公离开前专门挖出的隐蔽山洞,有着足够的草料,因此历时月余,并未丝毫折损。 看到这一幕,赵青心中满是欣慰,忍不住微微一笑,会稽城的风貌固然多样,但家乡给她的感觉却是别处难寻的宁静,有着无可取代的温馨之感。 本以为自己跟芮溪、猿公住在禹王宗庙内的那座精致的阁楼,连同周围优美的风景,以及外面繁华的都市和招揽到的合格下属,已让自己感受到了家的氛围。 然而,当她回到家乡,走进了那片青翠的竹林,寻找到当初任凭它们离开的一只只山羊,重新捧起附近一如往日般清澈的溪水,步入那个再普通不过的荒村、陋居之时,却又是另一种新的感受。 此刻的家乡,春意正浓。家里小院种的几棵枣树已经开花,黄绿色的小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院内的土地上长满了杂草,还有野花在边上一丛丛地盛开。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又突然飞向了远方。 与此同时,赵青亦注意到村里有十几道炊烟升起,竟然多出了十几家邻居。这里十分偏远荒凉,交通很是不便,没理由专门搬来,她心中疑惑,猜想他们多半别有目的。 要知道,像这种大山深处的荒村,正常情况下经常有猛兽出没,单家独户绝难应付得来,必须得有大量同伴照应,也就是说,至少得一次性搬迁个七八户,方可形成稳定的聚落。 她来到棚屋跟前,从窗口望去,发现屋内物什被人专门拿走了一些。这是因为附近的村民看出赵青在离乡后必然前程远大,将其作为纪念品,沾沾福气,且留下了交换用的戈币。 当年吴军入山清剿的时候,这一带乡里的村民空前团结,生死相托,面对灾难越发激发出了椁朴善良的本性,少有行窃之类损害本地人利益的不良习气。从这些小事之中,便可见一斑。 而根据屋内积聚灰尘的深浅痕迹推断,这些戈币中稍显陈旧的部分,也同样被后面的人当成另一种形式的纪念品拿走,换成了价值更高的崭新戈币,如此反复多次,倒也有趣。 对于这点小事,赵青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她回来本就是要造福乡里的,有村民贪点小便宜也无妨。实话说,对于荒村里那些废弃的房屋,她从前可没少搜刮过,也确实取得了些收获。 在这个清明时节的午后,赵青漫步在故乡的小径上,心中充满了感慨。她抬头望向高空,只见云卷云舒之间透出一丝湛蓝的天色。这如同她心中的故乡记忆一般,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却永远不会消失。 至于猿公为什么没有跟在她身边,那是因为它跟赵青相似,清明返乡之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暂时待在深山老林之中,而非是这个人类所住的荒村陋居。 …… 周围的景色如诗如画,赵青不禁放慢了脚步,仔细欣赏着这一切。黄雀们欢快地在空中飞翔,不时地绕着她转圈,发出交交的清脆叫声,显然是在表达它们欢迎的情绪。 就在这时,几个劳作而归的村民走了过来,看到她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们上下打量着赵青,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似乎并未认出她来。 “小姑娘,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的吧?我们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风景优美,要不要我带你参观一下?”一个中年村民热心地凑上前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赵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是的,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倒也乐意看看这个曾经熟悉的家乡,如今都有了怎样的变化。 “咱们这个村子啊,虽然地方偏僻了些,可是却也有着独一无二的地方。您看那边的山岭,它可是咱们村子的宝藏啊!”村民说着,指向了一座草木茂盛的山岭。 “神羊岭那边的山垄之间,长满了野生的葛藤。您看那绿油油的叶子,多好看啊!这就是咱们村子的主要产业了。用葛藤抽丝,纺织成的葛布,可受欢迎了!”村民亮了亮他所背的一大捆藤条,自豪地介绍着。 赵青有些好奇,询问道:“神羊岭?是因为山上的羊很有灵性吗?” “是的,神羊岭那边的山羊非常有灵性,所过之处,从没有猛兽敢于侵犯它们,显然别有特异之处。”村民解释道:“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崇敬这些白羊,认为它们能够带来好运和幸福。” 赵青听后感到有些新奇,她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放牧的这些白羊,竟然会受到如此的崇拜。村民们对它们敬畏有加,时常会收集新鲜的葛叶,作为食物献上。 提着手中的镰刀,村民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声音解释道:“刚才你路过的那个院子,就是我们村里的‘神羊庙’了。据说,这间房屋里曾经住过一家传说中的修行者,这些白羊原本就是她们家养的……” 在和村民们的聊天中,赵青也得知了这些人搬迁而来的缘由,原来附近的乡邑这段时间出现了一批异地来客,自称想要让逝去的主君落叶归根,要以重金作为代价,让人帮助寻找其先祖的墓地。 为了得到一笔可让平民生活水平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重金”,光是这一带的区域,便有成百上千的村民,专门在山里寻找了好几天,结果毫无收获,不过,却因此发现了这边山羊的异常。 《吕氏春秋·异宝》载:“荆人畏鬼,而越人信。”楚人之鬼,剑拔驽张,面目狰狞,多为凶神恶煞,故人多惧之;而越人信奉之鬼,多为吉祥之神,人多信而求佑。 由于把山间的白羊当成了吉祥之神来崇拜,又联想到了曾经住在这边、素有本事的赵青一家,附近的村民们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专门寻神羊庇佑的风气,有不少人家搬迁过来,定居于此,令这个荒村重新振兴起来。 中年村民之所以一见到赵青就如此热情,自然并非是他真的这般好客,而是这个村庄已形成了初见规模的“旅游业”,当地的村民想要当导游解说,忽悠她在这里参观,花钱吃饭、住宿。 不过,据这个村民所说,神羊岭的名气并没有广泛传播开来,反而有着逐渐被时间冲淡消失的趋势,虽正值清明时节,最近来的行客却越来越少,村子变得冷清了许多,言语间流露出些许无奈和叹息。 …… 接下来,赵青继续跟着村民参观村子,看到了每家每户门前挂着的腌制鲤鱼,“庶人食菜,祀以鱼”,这一尾尾鲤鱼,正是村里为了祭祀大禹而自发供祭的物品。 在官营盐业还没有形成垄断之前,只是因官方大规模生产占据优势之时,“民得占租鼓铸、煮盐之时,盐与五谷同价”,盐价远没有后世那么高昂,腌鱼也属于常见的食品。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群少年少女正在荡简陋的秋千,欢声笑语此起彼伏,还有几个人聚在一块斗鸡,占据上风的那人喜笑颜开。这些活动,都是民间清明节常见的习俗。 另一边的屋檐下,十几名妇女在锅盆里熬煮着丈夫们收割回来的野生葛藤,缕缕轻烟飘向空中,再用工具进行抽丝,通过一系列繁琐的工序,逐渐将其纺织成白如雪华的精细葛布。 那首《诗经》中的《葛覃》描绘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由于山陵之地少有农田,大部分人靠着捕鱼打猎维生,所获取的鱼类肉类难以长期保存,没法贩卖到山外较繁华的地域,因此,织葛业已是村子里主要的对外产业,而非平原地区常见的耕田务农。 据赵青所知,通常情况下,绝大多数的越女,每年劳心费力,却仅能织出一两匹的葛布,用于制作夏季售卖的薄衣,每匹布大约能换取三四石栗米,工作十分艰辛,收入却相当微薄。 赵青驻足观看良久,心中感慨万分,这些勤劳的妇女们用自己的双手为这个村子创造着价值,也让她感受到了家乡的温暖和希望。 想要造福乡里,她打算使用的手段,自然并非简单粗暴的分发大量钱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搞好当地的教育业,让平民也有着通过学文习武改变人生的希望,方是正确的道路。 当然,由于赵青肯定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实打实地教导乡亲,她准备在未来开展的项目,其实是花费钱财让人到山里支教,并以此作为榜样推行开来,形成广泛的风气…… “天色已晚,离这边最近的乡邑却还有几十里路。小姑娘,你要不要来我家吃点晚饭,填一下肚子,以及住宿一晚?” 聊了一路天,中年村民在自家门前停下脚步,把背着的葛藤条放下,打量着看上去没带什么东西的赵青,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如果带钱的话……三四个小币就够了。要是没带,那就看我家秀娘的意思了。” 还挺便宜的嘛?赵青悠然一笑,刚想要直接透露自己“神羊庙”之主的身份,表示无需暂住他家,却瞥见不远处的路口拐角处,有一个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冲了过来,瞪大眼睛望向了自己,惊喜地开口道: “阿青姊姊?你终于回村啦!” 听到自家女儿如此叫喊,中年村民神情一怔,揉了揉眼睛,再向着赵青看去,逐渐将她的身影跟他在附近乡里打听到的消息对上了号,顿时吃了一大惊。 想到自己一个搬迁过来的外地人,居然在本村人面前唠嗑了这么久,编造了一大堆神异之事,他不禁脸色通红起来,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奇怪地问道: “阿雀,你是怎么认出青姊姊的?我记得我们家过去一直住在南林乡的西边,跟她们家没有打过交道啊?就连我跟你娘,也就只在乡邑卖货的时候,远远瞥见过她几眼而已。” 没等到小阿雀回答问题,中年村民转头向着赵青歉意一笑,开口问询道:“阿青姑娘,听说你跟你阿母先前是要前往大城邑医治伤病,怎么中途就回来了呢?莫非是遇上了难处?需要咱村里凑点钱帮忙吗?” “打着你家山羊的名头,吸引前来祭拜的行客,我们这段时间来赚到的余钱,也应该有你的一份才是……”他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已跑到跟前的小阿雀打断了言语。 只见这个年仅七八岁的小丫头从背后掏出了精心编织的苇叶草环,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单脚踮起转了个圈,双眼亮星星地对着赵青叫嚷道: “其实阿雀确实没见到过青姊姊的面,不过阿爹经常跟别人说赵青姑娘得道成仙了,她所留下的白羊才会那么神异,所以,我猜想你回来的时候应该会变成仙子。” 听着小丫头童真可爱、语气却异常坚定,觉得自己是仙子的发言,赵青不禁哑然失笑,随手点了点阿雀头上的草环,令其变得五彩缤纷起来,绽发出了炫丽的光芒。 而在展露出一手“仙术”的同时,她亦注意到了这个草环复杂的编织手法,似非是一般的小孩所能掌握,大概率是某家大人送给阿雀的礼物,看上去,小丫头在这个村里还挺受欢迎的。 “对了!仙子姊姊,在阿雀抓泥鳅的那条河边,有一个很会钓鱼的白发老翁,说他正在等待着一位清明回乡探望的仙子,希望你去见一见他。” 注意到头顶的草环大变模样,小女孩笑着把它摘了下来,捧在两手之间转起了圈,又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开口补充道。 …… 第三百九十一章 老商批命,喻之以渔(6k) 听到阿雀的言语,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一个很会钓鱼的白发老翁,正在河边等着我?就外表年龄来看,对方应该是文子吧,居然还编了个送给小孩的草环,感觉挺有童趣的。 说起来,跟到禹王陵一带尝试参悟传承,但至今仍不清楚其中过程细节的事项相比,她对自己与辛文子这位道家大宗师、大概率是越地现下第一高手的会面,倒是更期待得多。 通常而言,这种跟古代陵墓相关的传承,应该有着比较严格的限制,更倾向于庇佑墓主的后代血裔,也就是越国王室、斟戈氏遗族,以及与其有着联姻关系的越地大型家族等。 而自己追溯祖上,应该并无大禹的血脉,接受传承的概率,就要比仅凭悟性参悟的正常传承低出许多了,收获很可能相当一般,不过,总比一点都没有要强。 话说文子特意在这个时间点找上,或许是有什么关键的消息要告诉我?也许正是与接下来的传承参悟有关? 和中年村民一家又聊了几句,赵青瞥见村里出现了聚过来看热闹的趋势,不习惯跟他们反复地解释,于是心念微动,化出了一道道虚幻的身影,径直来到了村外邻近河流的地方,旨在寻找阿雀口中的钓鱼老翁。 …… 此刻正值酉时,太阳西偏,距此数千里外的会稽城内,百聊无赖地躺在观星台地下石室里假眠的孙敌,忽然被一根拐杖挑起翻了个身,倏地惊醒起来,睁大了眼睛。 “文子呢?他到哪里去了,不会把我抛下不管了吧?”孙敌立即整个人缩到了墙角,手上按着剑柄,望向石室内出现的一个陌生来人,冷声质问道:“你是谁?怎么会闯入到这里的?” “可以称呼我为‘商鸧’,叫我‘老商子’也成。”那个陌生来客身披灰白色的鹤毛大氅,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他手中驻着一根通体由希夷仙玉制成、沉重远逾山岳的细长拐杖,本身却予人以轻盈如云雾的奇异感觉。 此人虽脊背微偻,可身上露出的肌肤看上去毫无衰老之色,但当他继续开口,所说的言语,却令人孙敌大吃一惊:“若是按辈分来计算的话,商某应该是文子的师叔吧。现在他有事外出,便麻烦我来看管于你。” 文子的师叔?世间还有这一号隐藏人物?孙敌心中思绪纷繁,很快联想到传说中老聃的授业恩师,纣王时期着名贤者商容的后人商荣,猜出这个商鸧很可能是商荣的子嗣。 念及文子离开后,针对自己的监禁应该会放松一些,有机会被打破,孙敌叹了口气,向着商鸧开口问道:“长者此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情吧?小子无知,想要请教一二……或许能给出自己的建议……” 商鸧却冷冷一笑,打断了孙敌的话语,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之意,叹道:“我观你之为人面相,鼠耳鹰眉,直鼻权腮,眼虽大却神气离且散,道不彰则内缩成矩,其志必为人所夺也。” “少年得志,却如夜明星耀,短暂的光明即会引来长久的黑暗。你若能低调行事,或许还能苟全性命。然而你眼神狡黠,心中必有狂傲之处。” “此次虽无大碍,但未来之路,险象环生,稍有不慎,即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而你的子孙后代亦将因尔志不坚,命途多舛,以致于这一支脉沦落到祭祀断绝的地步。” 孙敌听到商鸧的话,心中莫名生出似已经历了这一切般的哀凉,紧接着便是一阵惊悸。他想起自己的过去,确实有些得意忘形,行事张扬。而他的未来,从商鸧的话语中已经可以窥见一些端倪。 昔年商容欲刺杀纣王而不能,逃到了太行山隐世不出,直至武王伐纣功成后方才从山里出来,混在朝歌迎接王师的民众之中,对召公高、太公望、周公、武王的外相分别做出了准确的评判。 就相人之术而言,商容无疑是当时最顶尖的宗师,而他的子孙后代,似乎也继承了这项本领,成功发掘出了老聃这等绝世奇才,商鸧在相术上的造诣,多半已不下于当世名声显赫的相师姑布子卿,犹在吴国第一相师被离之上。 孙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和疑惑,沉默了片刻,他抬头看向商鸧,声音中带着恳求之意:“长者之言,我深感惊惧。然而,我仍有疑问。我究竟该如何做,才能避免您所说的厄运呢?” “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点到即止。” 商鸧深深地看了孙敌一眼,眼中闪过一道精芒,淡淡开口道:“不过,根据某个曾被反复验证过的理论,上天定下的命格,若是能够寻找到特定的‘逆命之人’,也不是不可以修改一二。 “在从这里离开之后,你要记住:低调行事,无争无求。凡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或许能保你平安。否则,我无需施展进一步窥命之术,也可预见你的未来——误入险境、英年早逝,子孙断绝。” 从这里离开?他是要放我走?专门说了这么一番话,莫非是想让我去寻找所谓的“逆命者”吗? 孙敌不禁讶异之极,定睛向着对方看去,却发现四周环境仿若天摇地转,自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会稽城外的广阔农田之中,竟然是从一场睡梦中倏然醒了过来,恢复到了自由之身。 农田上空,日正当午,青色的水稻苗只在它们的边缘处投下几近于无的模糊阴影,让他不禁生出了时间错乱之感,并很快“回忆”起了自己从地下石室离开,径直行至此处的过程。 这种似曾经历过一切却又仿若虚无缥缈的体验,便是传说中“道映流光”的能力吗? …… 雨后不久,荒村的河边,水流潺潺,上涨的河水在岸边的小石上溅起轻柔的浪花。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味,和着河边的青草香气,让人心神舒畅。 小河的岸边,泥泞的小水沟里,小孩手中拿着一个竹篮,瞪大了眼睛,兴致勃勃地抓着泥鳅,却因为力道不够,虽摸了半天,却把水搅得越来越浑浊,泥鳅早已逃之夭夭。 在阳光的映衬下,河边茂密的芦苇丛随风摇曳,绿意盎然。每一根苇秆都挺立如笔,青翠欲滴。不时有蜻蜓在苇丛中穿梭,轻盈地飞舞。 突然,水里冒出一串串泡泡,像是有什么生物在水底呼吸。紧接着,几只青蛙呱的一声,从水草丛中跃出,消失在岸边的丛中。小孩被吓了一跳,不小心脚下打滑,屁股坐在了水沟里面。 与此同时,在芦苇丛的另一侧,探出了三个灰褐色的头,那是一只大狍子和两只小狍子正来到河边喝水,它们喝水时,鼻子轻轻探入水中,仿佛在感受着这河水的温度与气息。 当两只小狍子喝水之时,大狍子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对岸在抓泥鳅的小孩。虽然小孩看上去并无危险,但它依然保持警惕,护着自己的幼崽,以防不测。 远远瞥见这条小河边上的景色,赵青忽然羡慕起了村中小孩简简单单就能获得的童真乐趣,接着极目远眺,目光越过蜿蜒曲折的河道与重重芦苇荡,落在了三四里外的一座石墩木梁桥上。 在这座由十来根梁木和河流中段一块大青石搭建而成的古桥之上,坐着一位身穿草绿色蓑衣的老者,他头戴一顶斗笠,手中握着鱼竿,一副标准的渔夫打扮,低垂的目光注视着水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继续走近了一段距离,她看到老翁的蓑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斗笠下的脸庞显得安详而神秘,他头发虽然已经变白,但依然浓密有光泽,脸庞上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和刚毅。 仔细打量,只见对方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更是如秋水般清澈,嘴角挂着柔和的微笑,让人感到亲切而温暖,老翁的须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沧桑,又给人以一种越看越年轻的感受。 桥下的河水清澈见底,一群与赵青所见几乎一致的金色鲤鱼在河水中环绕着他游动,时不时跃出水面,又或者吐出几串七彩的气泡。 这些金鲤的背部,都有闪闪发光的星宿图案,分离清浊,形成了水流汇聚点。大量普通鱼追随着金鲤巡游,如同众星捧月,莫名给人以倒钓天地的感受,令河水仿佛变成了银河一般。 老翁的动作和神态都显得那么优雅和从容,仿佛他就是这河边景色的一部分,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河水化作了一条浩渺无尽的银河,垂钓的是一颗颗星辰,既虚幻又沉重。 心中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赵青朝着木桥的方向轻轻地走了过去,缓缓来到了桥的一侧,在河边的一块青石上就地坐下,以免打扰到老翁的垂钓。 很快,从水中钓起了一条看似实体,在她眼中却是虚幻影子的鲤鱼,将其取下放入了鱼篓,老翁缓缓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赵青,仿佛看穿了她的心灵,然后微微一笑: “你就是赵青吧?我名辛钘,字文子,在这里等候你半天了。” 晃了晃似乎已装满渔获的竹篓,辛文子收起了钓竿,继续淡淡开口道:“无论你有什么事情要问,都还请暂时放下,容我先向你们讲述一个故事……” “你们?”赵青心中一动,立即转头向着木桥的另一侧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一尾金鲤顺着而下,归入了桥下的金鲤群,与其共同组成了一幅囊括二十八宿在内的星图,而紧随其后而来的,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猿公。 …… 沐浴着和煦的阳光,骑坐在健壮头羊身上的猿公,居然正指挥着那成群的山羊,让它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沿着河道小跑而来,就像一队正在表演军仪的士兵,威武而庄严。 在意识到赵青所具备的惊人培训能力,以及郑旦这个“陌生人”地位的迅速提高后,猿公心中不免把郑旦和自己进行了比较,分析了双方各自的优缺点,觉得自己也该发展出一定的势力。 众所周知,食草动物的心灵比绝大多数人类都纯粹,近似于婴幼儿的水平,虽说由于智慧所限,除了像猿公这般天赋异禀的特殊个体,否则根本练不了复杂多变的劲法; 但若是从炼气体系,尤其是最讲究心灵境界的佛门功法着手,例如《神照经》《易筋经》《神足经》等对“聪明才智”要求不高的上乘内功,那便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了。 特别是《神足经》这门功法,理论上只需将身体摆出奇怪的动作姿势,便可自发入门、修行、增进功力,且可以通过炼化外来毒质,令真气内力快速提升,且具备毒质所携带的特性。 毫无疑问,这门功法,正好符合猿公的期望,能够让它专门培养的动物们迅速成长,成为它的盟友与可靠的手下。 在从赵青这边了解到《神足经》的存在,以及灵鹫宫石壁上让鸟兽也能修习内功的试验后,猿公逐渐生出了将前者改编成多个动物版本的想法,并希望在经络结构与人类相近的牛马羊猪等中大型哺乳动物身上,展开初步的尝试。 于是,猿公开始训练跟自己关系较好的山羊们,让它们按照特定的动作进行锻炼。眼见着这些山羊们在自己的指导下,花费了一段时间,逐渐变得动作整齐划一,猿公的心中颇为满意。 从训练山羊开始,逐步压服周边的猛兽,扩大领地范围,然后再招揽有灵智的鸟兽,让它们担任小队长和领主,逐步建立一个强盛的动物王国,这个想法在它心中犹如一颗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而由于跟人类之间没有领土争议,白猿国在扩张的过程中,应该并不会遇上多少有份量的对手,理论上完全可以一统一万九千里会稽山,乃至于面积十倍于此的越国南部广大山区。 不过,跟它最近初步了解到的赵青计划相比较,猿公仍然觉得自己似乎太传统、保守了些,没有什么新意,需要进一步实现创新和突破。 就在这时,接到身上金鲤印记的提醒,猿公知晓有一位智者正在附近垂钓,等待着它与赵青,犹豫片刻,便率领着白羊小队赶了过来,跟桥另一侧的赵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同意了听故事。 …… “是这样,我最近在思考着一件事情,想跟你们俩分享一下。”辛文子摘下斗笠,平视着远方云雾缭绕的群山,笑呵呵地道:“辛某钓了这么年鱼,也遇上过许多有意思的渔友……” “有制造峰峦般大小的巨型钓车,将钓车与整座会稽山脉相连,准备前所未有的大钩巨缁,投竿于东海深处,想要一次性钓起上古鲲鱼的;也有以弋射捕鱼,曾用箭射杀过变化成鲤鱼的虬龙的……” “与他们宏大的计划、惊人的收获相比,我自己的渔技,也没有多少可以夸耀的地方了。”顿了一顿,文子继续开口道:“不过,我这一次所要讲述的,则是另一个精益求精、执着之极的渔友。” 猜到了文子所提及那两个渔友的身份,应该是任国公子、宋国豫且,赵青心中微惊,不由得对第三个渔友的故事生出了兴趣,用心倾听。 “对于垂钓之事,我自己只是享受其过程中的乐趣,但是这个朋友,却常常向我跟其他渔父问询其中的技巧,想要知道使用同等价值下的渔具,应该采取怎样的策略,才能收获最多的鱼虾。” 文子补充道:“意识到对方是在追求捕鱼的最高效率,我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在不同的成本之下,再从长远目标和短期收获两大方向出发,则各自有着不同的答案,无法一概而论。” “比方说,在没有钱财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到河滩、水沟里用手抓鱼,或者用棍子打鱼。这是最简单、最原来的方法,也是成本最低的方式,就如同乡村小孩抓泥鳅一般,属于捕鱼的入门阶段。” “若是有了一个大币的本钱,我们则可以到市场上购买鱼线、鱼钩,自制竹竿、配好鱼饵,采取垂钓的方式,如果钓技高超,有着充足的耐心,收获便可以大幅提高,已进入了捕鱼的初级阶段。” “若是有着十个大币的本钱,采购一张大小合适、疏密有致的渔网,在鱼群聚集之处大规模地捕捞,方是首选。在捕鱼的效率上,无疑能远远胜过仅可一次钓上一条的垂钓,算得上是捕鱼的中级阶段。” “一旦有了一千个大币及以上的本钱,便可以开掘、建起一个五到十亩大小的鱼塘,买入鱼苗进行养殖,从而摆脱网鱼之时经常寻不到鱼群、收入不稳定的缺陷……这便是捕鱼的高级阶段了。” “说到这里,我那位朋友便插话道,他最近继承了父辈的资产,已经做好了鱼塘养殖的打算,也就是我口中捕鱼的高级阶段。”文子笑了笑,接着道:“因此,他真正想问的,是究竟应该如何经营属于自己的鱼塘。” “经营自己的鱼塘?”猿公性情率直,总觉得对方话中有话,忍不住插嘴道:“这个鱼塘,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听上去,或许指代着一方大势力?” 对白猿的开口言语并不以为意,文子只是微微一笑,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继续讲述道: “恰好,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有着一些个人的见解,便向他分享:鱼塘养殖之要,在于鱼苗投放的时机、水质的保障、饲料的喂养,以及最后捕捞之际的筛选,并且得定期进行巡查。” “水的流动速度、水温、水质等等都会对鱼的生长和繁殖产生影响,因此,鱼塘中的水,最好选择从山间溪流、江河湖泊等自然水源获取。同时,要保持塘水的流动性,可以经常让它循环流动……” “在鱼苗的投放上,则应该选择生命力顽强、生长快速的品种,不要被那些外表华丽的品种所迷惑。而且,要分清楚各种鱼类的生活习性,合理搭配不同种类,保持平衡的状态……” “不得不提的是,若是单个鱼塘内鱼群的数量达到了一定数目,就很可能会诞生由鱼蜕变而来的蛟龙,带着整个鱼塘的所有鱼一起飞走。因此,必须在塘内养殖一些鳖类充当守卫,对此起到阻碍的作用……” 说到这里,赵青早已察觉到文子其实是在以养鱼之法暗喻治国之术,“渔父”即为一国之君,大鱼小鱼、虾虫则代表着各级官吏与平民,塘水则相当于最根本的‘经济’基础? 而他的那个继承父辈“鱼塘”的朋友,指的应该就是越王勾践了?话说,在昨日那一战展露头角之后,勾践应该很快就会召见自己,文子这是想让我提前做好准备吗? “在听取了我给出的养鱼意见之后,接连数年,那位朋友的鱼塘均大获丰收,于是特意告诉了我这个喜讯。” 文子淡淡开口道:“我便提醒他说,如今,你攒下的本钱已足以收购别家的鱼塘,为何还要专注于区区一个小池塘,而不把目光放得更远大些呢?一个人能管理的鱼塘面积固然有限,但完全可以雇佣别的人来干。” 这便是从部落、方国时代,发展到了分封制王朝了吧?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念头微动,便出声道:“我听说,将多张渔网固定在河流、湖流之上,圈住一块水域,也能起到与鱼塘相类似的作用。” “不错!”文子表示赞同,继续道:“这种更进一步的方法,姑且称之为‘网箱养殖’吧,能够将多个鱼塘之间的水源连通在一起,还可以在一个网箱养殖场里,根据不同鱼类的生长需求,设置不同的网箱大小和深度。” 以赵青之见,分开的多个“鱼塘”重新合而为一,这已然是‘大一统’中央集权帝国的状态。不过,文子的话还没有说完: “若是本钱达到了成百上千金,便可以考虑借助术法之力,搭建一批全自动检测、开闭式的网箱,能够通过自动检测鱼的数量和生长状态,来自动调整网箱的大小和深度,适应它们的需求。” “在这种情况下,‘塘’中之鱼的生活,几与最初它们在江河湖海内自由自在的状态一般无二,甚至察觉不到自己被圈养的状态,但在食物与安全方面却有了更高的保障,产量、品质便可达到最高的水平。” 这不就是无为而治吗?赵青表示自己完全理解文子的意思,并隐约作出猜测,对方接下来要说的,应该便是越王勾践想要按照文子的指点“养鱼”,结果又遇上了新的困难。 然而,下一刻,文子所说的话语,却让赵青生出了出乎意料之感:“鱼塘养殖的道理,放在修行之上,亦同样有着对应的关系,涉及到了天地规则的运行之理,或许,可称之为‘道韵交易论’。” ……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天道为君,薏苡赋姓(5k) “鱼塘养殖”,跟修行有着对应的关系?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莫非,鱼塘便相当于“六气境”修者的内天地,养的鱼则相当于里面产出的道韵?这么说来,“那个朋友”的形象,其实只是泛指? “方才我所言的养鱼之术,实则是治国之道的一个缩影。”文子扫了她和猿公一眼,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御六气之辨,就好像执邦国之政,需得自居域中之大,施圣王之道,如此便能取得最佳的效果。” “一方天地宇宙,包括修行者的内天地,它们的主人,或者说对应的‘天道’,就等同于“鱼塘”的经营者,又可视为一个国家的君主;而御使阴阳六气的道法,便是发展国民经济的轻重之术……” “有赚钱的手段,也应该有花钱的方式才对。”赵青出声提问:“所以说,不同的鱼塘主人,就比如说此方世界与其中的一个高阶修行者之间,是可以互相进行某种‘交易’的吗?” 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她,文子微微一笑,解释道:“的确如此。而他们在交易过程所用的货币,便是所谓的‘道韵’,一种可称得上万界通行通用的等价物,以此来换取对方天地间的磅礴力量、特殊权限。” “无尽混沌虚空、诸天万界,在我看来,均可以被视作一个个规模大小、发展水平各异的鱼塘,鱼塘‘主人’之间进行着公平公正、井然有序的‘道韵’交易,且因为代表着一方天地的鱼塘有着不同的发展阶段,鱼的总产量、成本价、交易价也不尽相同。” “只要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物体总是从高到低地落下,比水轻的东西会从水中飘浮而起,人与动植物的生老病死等等,这些常人眼中因循不变的天地法理,并非不可更易的绝对规则……” “到了‘六气’境这个阶段,修行之时,奉圣王之德,颁圣王之政,最初低等级的小‘鱼塘’便可向着更高阶段发展,越发完善,产鱼越来越高,能够赚到更多的‘道韵’……” 赵青心中一震,文子的话让她豁然开朗,带给了她一种看待修行的全新视角: 将通过修炼获取力量,视作一种与外界天地的商业贸易,而用治国理政之法来指导“六气”境及以上的修行,这无疑又是一种极具价值的思路,很符合对方计然家兼黄老道家的身份。 一方成熟完善的大天地,按照文子的鱼塘-国制发展阶段理论,显然已是“无为而治”的高级阶段,故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让天地之内的生灵察觉不到“天道”的主观意向。 这样的‘天道’,就像是一位具有高尚品德的圣明君主,其人所彰显出的“德行”,所颁布的“政令”,多半便是“入梦引证”下一阶段所需的“五德之韵”,“五常之政”。 如果将这个道理推广开来,那么修持内天地便如同治理国家一般,需要运用轻重之术,权衡阴阳六气的平衡,如同国家的君主需要制定政策,调整经济,维护社会秩序一般,考验着他们对于天地法则的理解和运用。 这些“德行”和“政令”不仅影响着修者的内天地发展,也影响着他们自身的修行道路。 …… 看出赵青似已基本上理解了这几者之间的关系,文子心中颇为欣慰,淡淡开口道:“我想说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也不准备掩饰什么,赵青径直问了一些关于禹王陵传承参悟,以及涉及越王勾践接下来政策的问题,并从文子这边得到了清楚明白的答案: 先前对方之所以采取暗喻的方式,那是为了方便自己理解,绝非是拐弯抹角之辈。 简单地来说,据文子所知,由于越国已十年不曾收税,山野之人甚至遗忘了国家的管理,句践准备在此次禹祭结束后开始推行“计户”的政策,并考虑恢复到二十税一的田赋,五十税一的市赋,一百税一的关赋。 毫无疑问,这样的税率,对越国民众可以说是很低了,并没有增加多少负担,主要的意图,还是为了加强国家对地方的控制力,通过统计全国户口的方式,更精准地制定接下来的发展政策。 要知道,现在可没有从商鞅手中开始正式化、在后世带给平民沉重压力的人头税,也没有一系列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二十分之一的税收,那就是实打实的低数额,比后世很多看似轻徭薄赋,实则经常处于生存线上下的王朝要强出太多。 更为重要的是,在当今之世,正常情况下,平民每年需要服徭役的时间,也就一至三天,且可以花钱相抵,若是长达数月的大型工程,只需参与一次,便可终身免役,劳动的辛苦程度,远远小于动辄年均徭役一月以上的封建王朝。 不得不说,古代社会的发展,完全是个劣币驱逐良币、剥削越来越重的过程,虽然科技带动生产力持续发展,但一直处于国富而民弱的状态,还有着严重的土地兼并,西周至春秋这段时期,或许才是越好的时代。 “你的问题,我已解释得差不多了。别的事情,就留到下一次再讲吧!” 心中思索着即将开始的“人口普查”会带来怎样的影响,赵青看向已回答完问题的文子,只见对方收拾起了他所携带着的钓具,让一尾金鲤跃到了猿公的肩上,然后朝了朝手,便已消失不见。 …… 不对,消失不见的,好像是我们俩吧?而且,这好像不仅仅是空间上的传送,还有着时光的倒转? 下一瞬,身处一条宽阔平整的山道,眺望着北面摊开呈平行四边形状的巨大会稽城,以及挂在头顶的太阳,赵青心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倏地回想起了一连串与她先前所为全然不同的过往经历。 那是一段从头到尾都似乎真实无虚的记忆,其内容是,她在上午教导郑旦的时候,抽空联系了石鸢萝,然后在中午跟猿公一起被对方领着带到了大禹陵边上的宛委山,正在登山接近陵园的范围。 瞥了一眼看上去同样迷芒不解的猿公,体会着这种仿佛时间线分裂又合并的奇异感觉,赵青心中思索着自己先前陷入幻境的可能,忽地想起了先前文子所言“常人眼中因循不变的天地法理,并非不可更易的绝对规则”,不禁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虽然说,你俩都获得了进入禹王陵外围区域的权限,接下来可在陵园外自由活动,但无论如何,绝不能在其内与大禹有关的遗迹跟前,做出任何逾礼亵渎之举。嗯,小白,阿青怎样做,你跟着就行……” 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常理而言应该不通礼仪的猿公,飘飞在赵青前头数丈、正在领路的石鸢萝,感应到身后两人的情绪波动,于是转过了头,开口提醒道: “在这块有着诸多传承可以参悟的区域,靠着被临时赋予的姒姓血统,正常来说,你们仅有着三天的时间可以待在这里,故而不要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试着领悟超出当前境界极限的内容。” “最好的情况,便是尽快寻得一个适合自己的中阶传承,进入到深层次顿悟的状态,由于这种顿悟的机会相当难得,就算三天时间已经结束,也会有人帮你们强行延续下去,直至顿悟状态消退不见。” “一个残缺不全、甚至可能不足百分之一、根本没法练成的高阶传承,与一个大体上完整的中阶传承相比,哪一个的价值更高,这还用我说吗?” 只见她压低声音告诉了赵青、猿公这其中的取巧之法,然后微微一笑,眼见距离守护禹王陵外的阵法结界已然不远,便袖口一翻,取出了两颗直径寸许的光洁圆珠,抛到了后二者的手上。 “若非大禹后裔,或者血统过于稀薄,想要进入到禹王陵区的地界,在其中安然生活而不被排斥在外,就需要炼化这种珍贵之极的‘神珠薏苡’,改变体质,从而暂时被赋予姒姓的‘血脉’。” 指着这两颗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珠子,石鸢萝介绍道:“昔年‘禹母修己山行,见流星贯昂,梦接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这种薏苡之中珍贵稀少的品种,便是上古时期姒姓的起源。” “在禹王陵严谨的守卫布置之中,唯有陵园深处,禹冢周边十丈之地,方能种植孕育出能够暂时赋予其他人上古‘姒姓’的‘神珠薏苡’,每年的产出相当有限,需在春秋两祭之时才可收获少量。” “不过,等到你在外面炼化了薏苡的神力,在它的加持之下,陵园内的一众设施、传承,均会将你判定为大禹的直系后裔,在参悟之时,便不会遇上因血缘远近关系而生出的阻碍。”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南林乡神羊村,山岭边上的河岸处,文子提着他的钓具,刚从木墩桥上走了下来,随手折了一片青翠的苇叶,饶有兴致地将其编成了一条草船的模样,弯腰将其轻轻放在了水面上。 下一瞬,他感受到自己肩膀被人给拍了一下,于是转过身来,见到了一身灰衣、抚着胡须的老商子,脸上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用两根手指摩搓着玉质拐杖,老商子同样微微一笑,紧接着肃然开口,问道:“有把握吗?” “以前大概八九成的样子,现在则到了十成。”文子平静回道。 老商子沉默片刻,又问:“是否需要我细观越君之为人外相,借天道之力,窥探他既定的命格?”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句践若能保持他如今甘愿承担全部越国人责任的状态,就算这里在过去只是一个小邦,亦可前途无量。”文子淡淡开口:“而他一旦改变了原来的志向,我又岂有察觉不到之理?” 两人的步伐显然很快,短短几句话的工夫,便来到了先前那个小孩抓泥鳅的地方,看着小孩坐在水边、一脸沮丧的模样,文子手中的钓竿忽地轻轻晃动了几下,将几条小鱼接连挑入了对方的竹篮。 …… 会稽山麓的河湖风景极佳,小雨淅淅沥沥,如丝如缕,轻柔地洒落。远处的玉笥、石匮、覆鬴、釜山群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天空中,凤凰状的白云悠悠环绕,五凤展翅,仿佛在守护着这片神圣的土地。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洒在禹王陵附近的山水之间,映照出一片宁静而庄重的美景。 站在山陵的东面,向西望去,只见整座陵墓坐东向西,卯山酉向,背负着会稽山,面朝山会平原。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宝地上,大禹陵静静地屹立着,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和岁月的变迁。 最引人注意的当属那通体黑白两色的陵前享殿与禹祠。它们庄重肃穆,却又充满古朴典雅之感,殿宇的檐角高挑,犹如展翅欲飞的鹏鸟。 禹祠之内供奉着大禹的雕像,栩栩如生,仿佛让人看到了当年大禹治水的英姿。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大禹之外,禹庙之内还有着另一座较小的女性雕像作为附祀,据传是上天为表彰大禹平治水土之功,赏赐给禹的侍女,又称东海圣姑,昔年从东海深处驾石船扬石帆而来。 此地的宗庙规模并不大,比会稽城内的那座还要略小一些,但所用的材料,却要珍贵得多,到处都是以数千年、上万年树龄的梅木为柱为梁,精心建筑而成的庙宇殿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走近围绕在陵园围墙之外的隍壕,那是一条宽阔深邃的壕沟,仿佛一条巨龙蜿蜒盘旋,将整个陵园所在的峰头护卫于怀中。隍壕呈长方形围绕整座陵山,结构严谨而壮观。 隍壕者,无水之护城沟也,原本是设在城周作为护城河,后来借用设于陵周,视陵为城,亦视陵主为城主。虽然这里无水波荡漾,但那无形的守护却让人感到安心。 跨越隍壕四出的神道,宽达上百丈、长达数十里,东西南北四条大道加在一起,也寻不出半个凸起凹下的地方,可谓平整之极;神道两侧,巨大的八棱石望柱挺拔而立,则仿佛一个个守卫陵园的巨人。 赵青一行人自外围区域的山道而入,再步入笔直的神道,只见这些望柱上刻满了大禹生平事迹与功德成就的图文,顶部的柱帽高耸入云,雕满了辟邪、天鹿、龙马、獬豸、九尾狐、应龙等神异灵兽的纹路。 陵园之内,只见连成一片的越族土墩墓延绵于山脊线之上,封土高耸,外有石墙,根据墓主身份地位的不同,圆径在十丈至百丈之间,像一座座小型山峰,拱卫着中央的大禹陵园,作为先祖的陪祀。 这些土墩墓虽然历经千年风雨侵蚀,但依然气势非凡,起伏有致,与远处山冈伟峙,层峦朝拱的群峰组成了一个宏大壮观的阵势,相传乃是夏后启昔年布置的延续,用以加强对禹陵的守卫。 相传在夏商之时,于越公族的各种收入,超过五成都用在了对禹陵园区的修缮上,积蓄了一个国家数千年来的深厚底蕴,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整个越国,都是禹王陵的陵邑所在。 至于大禹陵本身,则因为虞夏之时“不封不树”的习俗,且采取薄葬的缘故,被外围的建筑设施完全阻挡了视线,难以见到陵园内部大禹坟冢的具体场景。 …… 此时,西方远处,会稽山上城的轮廓隐约可见,这便是当初越王勾践兵败被围的栖山,由于这座大城距离禹陵已近在咫尺,再往后撤,便是将宗庙之祀暴露在了吴军面前,故而越人止步于此,不欲再退。 而近处呈团簇状在山间分布的乡邑,则是历代驻留于当地、勤于祭祀的守陵人村落,村子里有着许多世代相传、倍受尊敬的巫师家族,若是将其视作一个独立的宗派势力,那绝对是全国顶尖的存在。 跟越国其他地方的巫觋不同,赵青在路上远远望见的巫师,其人服饰上的纹路均为山形,少有鸟蛇之属,纹身者也较少,这是因为大禹乃天下山川之主神,有着独特的象征。 “有虞氏服韨,夏后氏山,殷火,周龙章。” 每块守陵乡邑的区域,都有着不少耕田,田梗之间则植满了梅花、樱花等花树,在这个樱花烂漫的时节,山野之间,樱花盛放,如云似雾,粉白的花瓣在绿叶的映衬下更加娇艳动人。 而在花树与春田的上空,许多五颜六色的鸟雀在不断叼去田里的草根,进退有行,辛勤劳作,似乎在帮当地人进行耕耘,这便是禹陵一带的鸟田之瑞。 “樱花烂漫几多时?柳绿桃红两未知。” 一阵微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仿佛是仙子撒下的瑞雪。赵青闭上眼睛,倾听着花开花落的声音,感受着这份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宁静和平和,越发心旷神怡。 随着她的步伐渐渐深入到陵园之中,从宗祠庙宇处传出、古朴典雅的祭祀之乐《夏菕》九成在山谷之间回荡不已,令人不由得生出肃穆崇敬的感觉。 在这个主陵区百里见方,加上外围陵区后,占地面积几近会稽城十分之一的广大陵园区内,想要寻到分布在里面的众多传承,再从中挑选出适合自己的那部分,应该如何去做呢? …… 第三百九十三章 镇国九宝,天府万圭(4k) 赵青心念微动间,便取出了一份绘有大量图文解说的精致帛书,以及一卷标记着禹陵各个古迹的地图,前者乃是文子所留,后者则是石鸢萝在进入园区前塞给她的。 跟老子在周朝的官职相类似,文子在越国担任的,亦是掌管文书档案、代王册命、制定礼仪的太史之位,虽因为不是大禹后裔而没有参与祭祀的资格,但对于此事,亦是相当了解。 在周代,王室设有专门的机构收藏文物并设有专职官员进行管理,即“天府玉府”,天府掌管祖庙之收藏,玉府掌管王之金玉。而在越国,这两大机构,均与太史文子有着紧密的联系。 至于出身于越大家族的石鸢萝,其夫灵姑浮乃是上上代越侯夫镡之孙,有着特殊的渠道,能够获得一份关于禹陵园区的地图,也并不出乎赵青的预料。 根据帛书上的说法,若是为了参悟传承而来到此地,可以将整个陵园分成三个区域,即拱卫禹冢的土墩墓区,供奉、收藏着大量珍宝古器的明堂享殿,以及散落在山野之间的历代古迹。 考虑到三个区域内传承的密集程度,与有限的三天时间,赵青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先进入那座建于神道旁的黑白色享殿,看看里面的情况如何,再做其他的打算。 这块明堂所在的区域,在禹祭之初,自然不会容许外人的进入,不过,由于会稽山上的祭典已告一段落,接下来三天,禹祭的重点将会转移到江上岛洲进行,便对非与祭的“姒姓”者开放了起来。 朝着守陵乡邑群的方向望了几眼,她转身向着大约四十丈高、占地上百亩的大殿行去,遵从礼节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带着猿公一起,于片刻之后抵达了明堂外围的门殿。 …… 一进入门殿的范围,便有两位玄冕麻服的巫师走了过来,默不作声地递给赵青和猿公一束用脂膏在中段包裹的萧草,这就是现在的祭祀用香。 “至沿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德惟馨。”袅袅烟气是人与神沟通的媒介,无论在宗庙里干什么,将合有黍稷的萧艾之香奉上歆飨神明,都能增加几分成功率。 尤其是到山脊线上土墩墓边的时候,光对着一个大土堆在那琢磨,再怎么有悟性也不会半点收获,唯有土墩墓前的祭祀坑里、在装着牲肉的陶鼎旁进行燔燎之祭,凭借着馨香的沟通之效,才有机会被托梦授予墓主的传承。 收起了两束萧草,赵青步入享殿所在的大型广场,只见此地的边缘植着数片墨竹林,中部则摆放着大量刻有铭文的铜鼎、金人、木偶,给人以奇异怪诞的感受。 再往里行进,只见二人头戴赤黑色的雀弁,手持三隅矛,站立在路寝门之内。四人头戴苍青色的綦弁,手持长戈上刃向外,在堂廉石阶前侍立。 一人头戴冠冕,持着刘刀,立于东厢前堂;一人头戴冠冕,持着斧钺,立于西厢前堂。一人头戴冠冕,持着戣戟,立于东堂尽头;一人头戴冠冕,持着瞿戟,立于西堂尽头。 另有一人头戴冠冕,持着锋锐的长矛,立于正门侧阶,审视着往来的宾客。 看出这些护卫持拿的均是被赋予了神兵级威能的礼器,赵青也是暗暗惊讶,感叹于此地守卫的严密,然后从宏大享殿的正门而入,终于见到了殿内的场景,辉煌之极的装饰: 门窗间朝南的位置,铺设着双层竹席,饰着黑白相间的丝织花边,陈设彩玉之属的装饰品;在南墙朝东的位置,铺设双层细竹篾席,饰着彩色的花边,陈设珠贝之属的装饰品。 在东墙朝西的位置,铺设了双层莞席,饰着绘有云气的花边,陈设着各种祭祀用的白色玉器;在堂西边夹室朝南的位置,铺设双层青竹篾席,饰有黑丝绳连缀的花边,陈设着各种祭祀用的黑色漆器。 在东西墙靠北的位置,摆设了由五种不同色泽玉石按五行变化搭叠而成的几案,陈列着一件件夏后启初建禹庙时所留、相传为大禹随身物品的社稷重器: 墨青色的铜制战钺、装在金匮里的玉简文册、阴刻着满天星辰的神玉弘璧、赤色的圆顶日珪、碧色的尖顶月珪,陈列在西墙向东的席前。 绘有应龙以尾划出江河的古老画卷、阳刻着有崇氏夏鲧白马黑鬃图腾的双色玉琮、由数十重环轨构成的球型天象仪、绘制着九州四海之内山川河流的舆图,陈列在东墙向西的席前。 金简玉书?日月双圭?传说中大禹从会稽山石匮内挖出、与黄帝有关的上古遗宝?在几名侍从的配同之下,于十余丈外细观着这几件物品,赵青心中感叹不已。 如果这九件至宝均为真品,而非仿造伪造,那理论上来说,应该蕴藏着天衍级数的无上威能,若是能够满足令其全面复苏的条件,多半可以横扫近三千年未出天衍的当今之世。 不过,在她看来,若是这些宝器仍然具备着这般强大的神力,却直接摆放在厅堂里面,连自己这种外人都能看到,也太过不合理了,或许,其采用了前世博物馆中常见的暗藏真品、展出赝品的方式? “论起宗庙祭祀之器的底蕴,七千多年来罕有战火烽烟的越国,从未遭遇过大的损失,很可能仅在周王室之下,与晋楚、齐鲁等国相比,多半犹有胜过。” 就在这个时候,猿公的肩膀上,一尾金鲤悄然跃出,疑似在不久前被文子更新了它的资料库,传讯发表自己的看法: “厉王之时,周失赤刀、大训,幽王之时,失河图,百多年前,又亡夏之九鼎,现如今剩下的‘天衍’级重器,大体完整的,只怕只有十五六件了。” 是我所知的那个河图吗?百多年亡九鼎,是那场有老子参与其中的王子朝之乱吗?经历了好几次动乱,居然还有这个数量的顶级藏宝? 听到这些惊人的秘闻,赵青也是有些惊讶,并对这些“天衍”古宝的遗失颇感痛心,且相当怀疑,它们是否落在了“虚空道”这样的隐秘组织手上。 《礼记?明堂》载:“崇鼎,贯鼎,大璜,封父龟,天子之器也。越棘,大弓,天子之戎器也。夏后氏之鼓,足。殷,楹鼓;周,县鼓。垂之和钟,叔之离磬,女娲之笙簧。夏后氏之龙簨虡,殷之崇牙,周之璧翣。” 这些被后世所载的宝器,应该就是周武王伐商功成之后的重要收藏,不过,并未全部留在王宫宗庙之内,而是有许多被赏赐给了有着大功的臣子、诸侯。 像齐国、鲁国,在封国之初就得到了武王的大量赏赐,比方说鲁国的国宝之中,就有着当年夏后启用来沟通天界的“夏后氏之璜”,封父氏为后羿制作的配弓“封父之繁弱”; 而晋国、楚国,则主要靠着兼并其他国家,毁宗庙迁重器,收获良多,这点她自是知晓,不过,越国能够排在它们的前面,而强大的吴国连前六名都混不上,倒有些出人意料。 话说夏之九鼎、周之九鼎,是否为两套不同的重器?毕竟并没有听说过,当今天下有周失九鼎这样的重磅消息流传在外。 按理来说,虞夏宝器的年代过于久远,连身为大禹后裔的越国宗室都很难激发出其中的威能,没道理武王会认为自己的后代可以使用,或许他暗中另铸了一套周之九鼎,才是事情的真相。 若是王子朝在奔楚之前,带走了宗庙内供奉的夏之九鼎,也许,这套夏代最知名的国之重器,最终落在了老子的手上? “有崇氏之钺,夏鲧在赶赴治水之前传给青年大禹的上古神兵,主要是作为有崇氏的兵权象征,本身的威能并不算强,可被视为礼器的范畴,因此夏后启在后来征伐有扈氏与伯益的时候,将其留在了禹庙之内……” 见到赵青的目光长时间停在其中属于武器的玄钺上,金鲤提醒道:“这九件镇国之宝,光靠一颗神珠薏苡的力量,是不可能瞒过它们的感知,绕过其沉睡前设下的血统屏障,尝试参悟其中玄奥的。” “因此,用于收藏的左右侧殿,才是你俩应该前去的场所。或许你看过文子的书册,已经知晓,左边的那座侧殿,里面同样有着那个时代的古物,而且在数量上,多得出奇……其名为:‘万圭殿’。” …… 阳光透过檐角雕刻着瑞兽的屋瓦,洒落在长廊上,为漆成玄色的梁柱投下深沉的阴影。微风穿过廊外的竹林,带着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湿气,为这庄重的空间增添了一丝清新与宁静。 “万圭殿……”片刻之后,发觉自己确实没法从九件国宝上看出什么玄奥道意,收获寥寥,赵青便来到了明堂侧殿,刚步入门口,瞬间感受到一股庄严肃穆的氛围,眼前展现的是一幅壮观的画面。 殿内光线微暗,透过镂空的窗棂,只见地上铺着一张张精致的兰蒲席,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小型几案与金光璀璨的铜匣,被打开的匣内,竟陈列着近万块形制、色泽不一的圭璧,均垫着柔软的彩色丝绸。 这些圭璧被精心摆放在蒲席与几案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虽然历经沧桑,但依然保持着昔日的光彩,让她不禁联想到了“执玉帛者万国”这个流传已久的说法,猜测出了它们的来历。 只见每块圭璧的形制和色泽都不同,有的古朴厚重,有的华美绚丽,均刻有水土草木禽兽昆虫麟凤等代表各方国、氏族、部落的祥瑞图案、纹路,大部分在岁月的流逝之下,已然显露出了裂缝与破损。 它们在兰蒲席上铺展开来,如同一片繁星点点的玉海,仿佛在诉说着大禹当年会诸侯于会稽的辉煌历史。 …… 列珪玉于兰蒲席上,燃沉榆之香,这是一种高贵的祭仪,充满了敬畏和虔诚,让赵青感到一种宁静和平和。 细心地观察着这些圭璧,她逐渐从中感应到了一种强烈的庄重感和神圣感,好像能够感受到那个时代的繁荣和激情。 恍惚间,赵青似乎看到了大禹当年巡于茅山,会群臣而计功的场景,“方行天下,海外宾服,四夷纳职,无有远迩”,那种气吞山河的气势和豪情壮志,仿佛还在这片空气中回荡。 他站在会稽之巅,手持帝舜所赐的玄圭,俯瞰着下方众臣,那种君临天下的气魄令人肃然起敬。 毫无疑问,这座位于主殿左侧的“万圭殿”,虽然其中近万件圭璧的价值,就算加在一起也未必及得上那九件至宝,不过都属于可进行接触、允许参悟的传承,然而在范围上极其广阔,有着遍布九州四海的近万个选择。 行走在这一块块代表着古老历史的圭璧之间,在震撼之余,她也不禁生出了应该如何选择的烦恼,只好拿出了文子的资料,初选出了一批相传当年势力较大的方国,推测这些诸侯在圭璧里留下了更深的道蕴。 由于放置着圭璧的铜匣,上面均刻有对应方国和该诸侯的名字,考虑到其中九成九的国家都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半分痕迹,能让赵青了解到它们的信息,她用来筛选的方法,便是先尝试自己有所听闻的那些。 比方说,有虞氏、有扈氏、有巢氏、昆吾氏、有鬲氏、有乃氏、有穷氏、涂山氏等等,尤其是其中的有虞氏、涂山氏,跟大禹的关系应该相当不错,献上的圭璧品质较高,多半有着更高的参悟价值。 检索了一番各主要氏族圭璧的位置,赵青与猿公分别向着其中代表着涂山氏,与另一个代表着缙云氏的两个铜匣而去。 正当她准备尝试用手指触碰匣内阳刻着九尾狐图案、长九寸余的纯白色圭璧之时,万圭殿门口,又来了几个新的宾客,乃是四男一女,显然有着跟赵青同样的目的。 其中那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远远望着殿内的赵青,目光微亮,似有熟悉之感,而另一位眉发泛白的青年,则跟其他三个青年保持着一段距离,忽然出声,打破了此地的寂静: “看姑娘的情况,应该是不知该如何选择吧?实际上,在这万国圭璧中蕴藏的道意传承,由于三代以来的数次天地大变,可能有不少已不适应当前的时代,暗藏着许多副作用,需要慎重考虑。” “对了,本人庆忌长恨,跟你……”青年的目光在猿公身上停留了一瞬,对于动物进宗庙这种事还是有些惊异,继续道:“和这只灵猿一样,均是由诸稽鞅大夫举荐而来。因此接下来,我们或可合作一番。” 在他报出名字姓氏的时候,除了那名黄衫少女之外,另外三个聚在一块的青年都不禁露出了讶色,其中个头最大、看上去微胖的一人咳嗽了一声,开口问道:“敢问阁下,你莫非是吴公子庆忌之后?” …… 第三百九十四章 所谓合作,巡天之目(4k) “王子庆忌,正是我的祖父。”庆忌长恨点点头,承认了他作为吴国宗室子弟的身份,转头看向那个提问的领头者,道:“观阁下形貌,应该便是越国前大司马常寿过之幼孙,常越阳了。” 听到对方的回复,常越阳皱了皱眉,似乎被冒犯到了一般,敷衍式地应道:“庆忌忠义双全,勇力威震天下,因一时不慎死在了要离这样的小人手上,我等也是甚为叹惋可惜……” 下一瞬,庆忌长恨的脸色骤变,神情转怒,冷冷开口道:“要离此人,有勇有谋,重诺轻利,虽吾仇敌,亦天下之豪杰也,既已伏剑而死,仇怨再无。你有何功绩居于其上,也敢把他贬低成‘小人’?” “在此宗庙祭神之所,我不便动手,但若是到了外面,定然得让你挨上一剑,明白话不轻言的道理。”语罢,他忽然间拍了下手,顿时有一团金光凭空凝聚成形,化作了一个四寸大小的人形。 这个小人全身仿佛由流动的金色水光构成,身着金黄的战衣,头戴同样材质的战冠,手上拿着一柄黄色的伞盖,伞缘垂落的流苏遮掩住了它的容貌,斗篷般的披风在风中飘扬。 还没有反应过来四寸小人的出现,它便驾驭着一匹同样小巧的金色战马,马蹄下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踏空极速而行,径直朝着常越阳冲去,刹那之间,伞尖竟已然抵在了对方的喉咙之处。 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大跳,常越阳连忙脚尖点地,整个人向着后方退去,同时喉咙处的肌肤奇异地破开了一个小口,喷射出灼热的气流,欲将四寸小人逼离要害,却见到对方滴溜溜地一转,倏然消失不见。 再仔细看去,只见那庆忌长恨冷哼一声,金色小人的身影已然从天而降,返回落在了他的掌心,随即消隐融入了他的体内。 霎时间,除了猿公依旧自顾自地寻到了对应缙云氏的圭璧,已经开始探入意念,参悟其中玄奥之外,整座万圭殿几乎陷入了寂静无声的状态。 …… “要离刺庆忌”之事,场上众人均有所耳闻,也就是阖闾以专诸刺吴王僚后,又欲斩草除根,派出要离用苦肉计刺杀了从卫国率领水师前来复仇的吴王僚之子庆忌一事,不过在庆忌、要离两人死后,与之相关的后续,就少有人知晓了。 实际上,庆忌一死,他的复仇计划自然化为泡影,其妻儿深知吴王阖闾与伍子胥下狠手的本事,为免遭追杀,几经碾转,躲藏到了会稽山旁的一处沼泽地里,初称庆忌氏,后简化为庆氏,逐渐发展成了会稽庆氏,住的地方则被称之为庆湖。 根据赵青曾看过的《会稽先贤传》所载,在东汉安帝的时候,为避安帝之父刘庆名讳,庆氏便集体改姓为贺,着名诗人贺知章就出自于这个会稽贺氏。 而对于那个四寸的金黄小人,大概率便是同样被称作“庆忌”的涸泽之精了,虽不知现在它是否也叫这个名字,但观其险些刺穿常越阳的喉咙,应该可被视为一种受人驱使的杀伐秘术。 理论上来说,宗庙之地,应该布置有大量削弱攻击的阵法,严禁互相争斗,但小金人却似乎并未受到多少影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话说回来,这个庆忌长恨居然正式跟越国合作了起来,是否意味着,当初庆忌的残余势力,接受了越国秘卫的招揽,想要向吴王夫差和伍子胥发动复仇呢? 心中暗暗思索,赵青也注意到了对方所言圭璧传承可能有副作用的告诫,于是暂且停下了动作,朝着四男一女的方向看去,认出了那名黄衫少女的身份,正是她昔日曾瞥见过一面的西施。 显然不想掺和进这些人之间的争斗,施夷光感受着场上剑拔弩张般的气氛,悄然向外远离,绕了一个大圈,朝着赵青的方向行来。 …… “昔年常寿过因体型硕大而受灵王之辱,居四十年而复仇成功,杀绝了灵王的子孙,现在常越阳怀疑对方话语中似乎在拿他的身材来说事,便话中带刺试图‘还击’,却在庆忌之孙手上吃了个大亏。” 旁若无人般游到了赵青的身边,金鲤吐着泡泡道:“楚人风俗,常以幼子继承家业,故而越阳为人,虽年少力微,外谦内狂,但极受长辈宠爱,在越国贵族中的地位着实不低。” “再考虑到常氏、姑蔑宗跟彭姓诸稽氏这两三百年来不太对付,他此次在小司空之孙阖闾和姑蔑公孙孚成跟前丢了面子,大有可能迁怒于旁人,比方说,被诸稽鞅举荐过来的你们两个。”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存在。纵然越国面对着吴国的巨大威胁,也依旧毫不例外,不可能彻底地团结一致,有着多个互有冲突的派系。 除去那些仅是名义上归属于越国的封君,越国现下最强的势力,自然是勾践所在的越王室,而仅次于王室的本地派系,多半便轮到了昔年统御大彭三国中的诸稽国,后因坐镇大彭氏数千年的彭祖逝世,被商王武丁攻灭,南迁融入于越的彭姓诸稽氏了。 相传无壬中兴越国的时候,诸稽氏作为他的最大臂助,地位被迅速拔高,虽非独立性强的封君,但历代均能力压姑蔑、东瓯,势力极其强大,就连“诸稽氏”本身,都成为了越王的几大氏号之一,即姒姓诸稽氏。 由于受到过彭姓诸稽氏的不少帮助,赵青在很多人眼中,或许就因此被视作了这个派别的成员,受到一定的针对与牵连。 越国前大司马常寿过,乃是常氏芈姓,本是越国亲楚派的领头人,不过自从常寿过在受到楚灵王侮辱后,跟吴军联合起来攻入楚国,使得平王取代了灵王,实质上让当时吴国被楚国步步压迫的形势大为好转。 虽然说早先年间,随着吴人的逐渐南侵,丧失震泽周边大片领地的越国,由于太久没组织过军事行动,短时间内没什么反抗之力,也曾经有过君主娶吴女与之结盟的经历; 但随着吴越关系的不断恶化,为了强化越人之间的团结感,无壬之前越君懈于祭禹、将国都迁向距会稽山较远的鄣城,这段历史都被缄口封存,更别提常寿过这种资敌的行为了,自然而然被罢免了官职。 如今,常氏家族眼见自己不断衰落,曾担任过的诸多职位均被越发昌盛的诸稽氏抢去,以及越王对臣属权力的逐渐回收,便尝试跟对现状同样不满的姑蔑宗和其他老牌大夫家族结成了联盟。 不过,金鲤所言越国小司空之孙的名字,居然叫作“阖闾”,跟上代吴王一模一样,也是有些离谱……看上去,这应该涉及到了某种神秘莫测的讳名诅咒之术? 看得出庆忌长恨乃是性情中人,名字摆明了就是要报仇雪恨,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觉得没必要在乎纨绔子弟的感受,随即开口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将话题转回了冲突发生之前: “这位庆忌兄,你所说的合作一事,可否展开细讲?” 无视了拉着两个小弟离开万圭殿的常越阳,庆忌长恨微微一笑,向前迈了几步,解释道:“我父在吴国尚为王孙之时,也曾见识过类似的传承场所,故而对此有所了解。” “简单地来说,像这种可选的传承之宝数量太多的情况,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逐一尝试,寻找到最合适自己的那一份,这个时候,便需要采用某种高效的筛选策略……” 瞥了一眼站在旁边同样能听到自己言语的西施,他略一犹豫,并未改换成传音的交流方式: “众所周知,在一天的不同时刻,天地间弥漫的阴阳五行之气,也会在浓度、活性有着微弱的波动,比方说白天阳盛,夜晚阴盛……这样的起伏变化,便会对很多事物造成微小的影响。” “由于圭璧本身材质,和其内蕴道意传承与阴阳五行契合度的不同,根据时辰的变化,这些圭璧内外的光亮程度与灵气通过率,也会有着微小之极的差异。” “通过我提前备好的工具,将这些波动统计下来,进行详细的划分,再筛选出与自己需求相符合的大类小类,仅对少数几件传承之宝进行参悟,效率当可高出许多。” 双手一合一收,掌心倏然多出了三块金黄色的晶莹镜片,将其中一块镜片配戴在眼框上,庆忌长恨补充道: “至于那些随时间变化的波动完全不符合阴阳五行之理,显得混乱无序、难以归纳的传承古物,便是我先前所言之中,不再适应当前时代的了。” “嗯……听上去颇有道理。不过,这些圭璧外的铜匣上,明明已写清了它们所属的方国氏族,圭璧本身也刻有对应的部族图腾,为何不能以此作为挑选传承的参考呢?”赵青适时提出了她的疑问。 比方说,想要寻找一门金雷双属性的攻伐之术,直接找个刻有云雷纹与刀兵斧钺图案的圭璧,岂不是更直接得多? “呃……据带我前来的甲父郗大夫透露,万圭殿内铜匣所标的氏国,对应的圭璧并不一定准确,因为它们绝大多数都是在越国先君无壬重修禹庙、恢复禹祀之时,重新布置于此,很可能调换过位置。” 指了指赵青边上的涂山氏圭璧,庆忌长恨解说道:“以九尾白狐为图腾的氏族,就一定是涂山氏吗?这种祥瑞之兽分布广泛,绝非涂山氏所独有。至少在青丘、三寿、西海之滨,也同样有着九尾狐的信仰。” “因此,无法排除这件圭璧本属于另一个九尾狐氏国,在当初重新布置万圭殿的时候,被排错位置的可能。” “至于接下来合作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便是为了节省时间,同时在万圭殿与另一侧的万宝殿开展对传承之宝的检测,然后统计数据,拣选出适合我们几个的……” 可是根据文子所留书册的记载,三十多年前,他在禹庙整理古物的时候,已经结合周守藏室处的古史资料,把这些圭璧重新排对位置了呀? 看着以为自己消息不灵通,实则是得到过时情报的庆忌长恨,赵青心中也是有些好笑,不过看在对方的合作提议确实颇有诚意、理论上应该有些效果的份上,仍准备答应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十数丈外,一手捧着铜匣,一手按在圭璧表面的猿公,忽然间睁开双目,身形微微一颤,长吸了一口气,接着从七窍处喷涌出浅赤色的雾霞。 下一瞬,在雾霞的托举之下,整只猿飘浮在了半空中,赤霞如丝如缕,细腻地缠绕在他的周身,宛如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向着四面八方不断蔓延。 这赤霞起初凝聚在它的身周,有着丰富的色彩层次,从浅到深,从暗到明,不断地变化着,然后迅速上浮,穿透了殿顶的屏障,仿佛形成了一道赤红的云路,直通天际。 “天绘护云霞,晴光玄红紫。”这些色彩层次丰富的云霞在天空中流淌,霞披异彩,氤氲翻腾,如同彩虹般绚丽,让人目不暇接。 忽然间,赤霞开始翻腾起来。它们不断地旋转,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在那漩涡的中心,一只满是威严的千丈巨目逐渐显现出来,悬于离地三千丈的高空,漠然俯视着下方的大地。 毫无疑问,就在庆忌长恨跟赵青等交流的短短时间内,它已然初步领悟了这块缙云氏圭璧内蕴的道意精髓,进入了深层次的顿悟,自然而然彰显出了与其中传承相关的外景异象。 事实证明,天赋悟性到了赵青、猿公这个程度,搞各种各样的外物技巧,反倒不如靠着冥冥之中的感应,选上一块看起来顺眼的传承之宝,径直开始参悟,效率说不定还要更高。 “黄帝为云师,以云纪,夏官缙云氏掌军事,代天行罚。在圭璧与顿悟的加持之下,这式缙云氏十二法中的‘巡天之目’,上古饕餮大神通的主要组成部分之一,已然被猿公窥见了其中的几分奥妙。” 见到如此惊天动地的赤霞异象,就算以金鲤的见识,也不禁有些讶异,感叹道:“不过,由于像‘缙云氏’这样与‘云’相关的氏国,均是主修上古炼气一道的传承,单修劲力武道的话,很难在后续得到可靠的发挥。” 迅速赶到窗户旁,仰望着空中这只遮天蔽日的赤金色巨眼,从头到尾对猿公基本上都予以忽视的庆忌长恨,不禁瞪大了眼睛,生出了怀疑自己中了迷毒的错觉。 随即,他转头朝着猿公的方向仔细看去,却倏地发现,刚才还在跟自己商议合作之事的赵青,正将手掌贴在了那块刻有九尾狐的圭璧上,目光微凝,隐约散发出了与猿公相类似的磅礴玄奥气息。 难道说,到宗庙府库里参悟古代传承,根本不需要经过奉上馨香、礼敬祷仪、静坐调息等诸多流程,而是直接用手触碰传承之宝,就可以进行参悟的吗? 手中拿着剩余的两块镜片,庆忌长恨反复审视着自己在此行前接收到的各种相关信息,颇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犹豫片刻,便随意挑了一件被标记为有男氏的圭璧,尝试着开始了参悟。 …… 第三百九十五章 洞天神树,离奇留言(4k) 另一边,赵青沉下心神,意念幻化成了与涂山氏圭璧所刻图案相同的狐形,顺着某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疑似与神珠薏苡有关的引导,接触它表面上的玄奥纹路,缓缓渗入其中。 然后,似乎在圭璧之内生出了各种虚幻的感官,她感受到自己仿佛化作了一株半植在淤泥之中的小树苗,且是一类根系发达的灵植,生长在高山之顶的水洼旁。 数息过后,却似已过去了极漫长的时间,赵青所变化的这株灵树,也是愈长愈高,但不过是十数丈的正常大小,然而同样愈来愈长的根须,却钻透了地下坚硬的岩层,延伸到了千丈万丈的距离。 随着她长出的根系遍布了方圆十数里的峰头,赵青逐渐描摹出了自己所在的巍峨大山,那是一座被滔滔江水围绕的万丈高山,且万丈只是它在水面上露出的部分,水下的山体不知其数。 此时,跟山顶一带的自然平和不同,下方的地域,却完全是灾难性的场景。 只见无穷无尽的黄浊洪水极速涌至,不断冲击着山脚的岩壁,激起千百丈的层层叠浪,凝神观察,每一滴水都仿若是由细小的水蛇凝聚,似乎别有异力,破坏性远强于寻常的水灾。 洪水之中,时不时裹挟着一座似从其他大山处崩塌分离而来、被五色光笼罩着的岛屿,在巨浪的翻腾挤压之下,岛屿的光芒逐步黯淡,在无边洪水的洗刷下逐步缩小,变得支离破碎,被分解成数以万亿钧计的泥沙。 这些泥沙在洪水中翻滚,仿佛形成了一道道恶魔般的触手,不断地拍打着山体。不时有雷霆劈闪,惊破苍穹,天崩地裂,乾坤震荡。 此时,更有相柳血脉的多头巨蟒喷吐出遮天蔽日的灰黑色毒雾,所到之处万物凋零,生灵涂炭。千百条大小不一的各色蛟龙、水虺在其后追随,行云布雨,鼓风推浪,助长声威。 它们摇山簸岳,江河泛涌,企图将这座大山摧毁。 落雨倾盆,海啸山崩,隆隆洪奔之声震动数万里山河,浊浪翻滚,再也不见白日青天。所有的光明都被洪水吞噬,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肆虐的风雨。 然而,在这肆虐的风雨中,赵青所化的树苗却更加坚韧地生长着,顽强地抵抗着这些攻击,她从山体边缘延伸而出的根须迅速硬化,如同无数道利刃,将这些触手一一斩断。 毫无疑问,这场不可思议的超级洪灾,应该便是对当初大禹时期洪水的某种模拟,而赵青所变化成的这棵灵树,则将会在圭璧自然而然的引导之下,成为解除该问题的关键。 在信息的指引之下,赵青用她的根须深入岩层,疏理起了山体内岩层中的含水带,巧妙地将这些含水带、木质根系,以及山中的金属矿脉融为一体,化作了山水之脉络。 通过这种方法,她逐步改动了山势整体的五行之质,将其视作有如人体经脉般的山川灵气传输系统,最终形成了一个难以磨损的守护阵法,如同一个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整座大山保护在内。 纵然在相柳后裔的秘术运使之下,外面的大水已然漫过山头,甚至还在不绝向上攀升,却依旧被守山大阵阻隔在外,虽洪浪冲刷不断,一波一波反复涌至,始终无法侵入进来。 随着这棵“镇山神树”修为的逐渐提升,臻达“六气”境的领域,在山体内脉络中对应丹田的位置,竟然自然衍化生出了一方小洞天,以亿万树根共同承载洞天之力,辅助其镇压四面八方的水势。 细观这个洞天,只见它整体由神树的“树干”支撑,天上有阴阳之气凝聚,化作日月行空,洒下温和的光辉,地上则冒出了神树的根系,从根须转变成了枝杈翠叶,变异生出了大量珍稀灵药。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洞天的规模越来越大,能量也越来越充沛。它如同一个强大的能量场一般笼罩着整座大山,令山体的坚固程度陡增千百倍,即使经受风蚀水侵,也毫无磨损。 而外界黄浊的江水,以及其裹挟着的无尽泥沙,各种水蛇水怪,则在逐渐地沉淀、消失,令整个江面恢复了清澈,流速变缓,不再拥有原先的破坏力。 …… 圭璧内蕴道意模拟的情景进行到了这里,便像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整片山水忽地静滞了下来,随即转化成了一种透视性的视角,用七彩光勾勒出了山体内“镇山神树”根系的分布细节,以及其能量的流动变化。 跟一个人的体内,经脉真气走向,其变化数颇为有限不同,近乎占据了小半座山峦的超级根系,在体积上何止是常人的亿万倍,复杂程度已然臻达难以想象的地步; 纵然清清楚楚地任人细观领悟,纤毫毕现,若是没法总结领悟出“神树”内部的规律,就算是千万里挑一的奇才,在当前境界之下,只怕也得要连看成千上万年,方可有所收获。 而更令人对此望而却步的是,在赵青的观感之下,“神树”从最初的幼苗,长成后来的庞然巨物,应该并不需要中途受到别人的引导,大概率种下去之后,便可以自发形成一方洞天。 其中玄奥,显然比树根修行要来得更加高深,需要将各种神通赋予给一株不大的树苗,连实用性较低的前者都搞不明白,就别琢磨神妙之极的后者了。 “涂山氏的这门‘固山植树法’,究竟蕴藏了什么意韵呢?”心念沉入圭璧深处,赵青不禁若有所思,回忆起了相关的资料,从中寻找着能对自己有帮助的部分。 事实证明,就算圭璧外面刻了九尾狐的图案,也并不意味着涂山氏道意的传承,就一定会跟九尾狐有着某些联系,光看图腾来判断里面的内容,其实并不如庆忌长恨的筛选之法靠谱。 根据文子的考证,涂山氏这个部族,应该源自于昔年曾一度被奉为天下共主的有巢氏,乃是后者的分支之一,属于风姓,因为擅长用特制的泥浆涂抹在山上,对群山进行宜居化的改造,故而得名“涂山”。 至于涂山氏的氏族图腾九尾白狐,则跟有巢氏没什么关系,而是来自于世间所有九尾狐的祖地,西王母所居的玉山附近,本属于这位上古大神的下属种族,常于西海之滨出没。 《尚书》记载:“文王拘羑里,散宜生之西海之滨,取白狐青翰献纣,纣大悦。” 这只经常被人跟有苏氏妲己混为一谈的九尾狐,应该就是出自于它的原产地,跟迁徙到东方的那些九尾狐,并非同一个种群。 总而言之,涂山氏作为有巢氏之民,自然不是传说中的九尾狐之国,而是纯正的人族氏国。涂山女娇和她的妹妹女姚身为大禹的正妻与滕妻,均是修为深厚的人类。 实话说,大禹好端端一个治水英雄,却被后世闲得慌的文人编排成狐妖爱好者,这就跟把妲己强行跟九尾狐扯上关系一样不靠谱,乃是博人眼球的恶劣行径。 不过,从涂山氏对九尾狐的态度来看,或许与西王母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当涂山氏女娇与大禹联姻结盟之后,间接令越地生出了对远在百万里之外、看似跟东海地区毫不相干的西王母的信仰。 而作为庆祝大禹的治水基本功成的贺礼,涂山氏毕竟是前者的妻族,献上的这块圭璧,相当有诚意地附上了一门与治水善后有关的功法,发挥了“涂山”和“筑巢”的古老传统,以山为巢,将一座座山岳改造成镇压、疏导水势的洞天,旨在让未来不再出现大洪水这样的灾难,也就不足为奇了。 …… 相传远古时期,有巢氏首创开辟洞天之法,让天帝、群帝、诸神治下的普通人族,也有了可避免受到帝神们战斗波及的庇护所,且成倍增加了人类的生存空间,居功至伟,万世留名。 不过,时至今日,由于多次天地大变,这些早期的洞天福地,都已遗失在漫长的岁月里,或许已经崩塌毁灭,或许跟外界断绝了联系。 据赵青所知,在明面上,当今之世,应该已无人掌握着真正意义上的洞天。可以说,差不多断绝了这项传承,甚至洞天跟修行者内世界的区别,也少有人知晓。 因此,涂山氏所留下的这门开辟洞天之法,便是了解其中奥妙的罕见途径,虽留在禹庙多年,大概率已被他人参悟过,但仍然有着惊人的价值。 “夫地有山有泽,阴阳备物,化变乃生,合之而涅于美,循之而有常。使山泽之气相通,取山之阳、泽之阴,互补相济,阴阳之物相生,万物之变皆可化。”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这门功法,应该能被大致划分成四重境界,固山为壁、拓山为穴、筑成巢邑、洞天乃成,每一重境界,需要镇山神树生长近千年,树龄越大,越能对山体起到庇护的作用。” “先不提此法的修行难度,以及正常情况下,得等上数千年才有显着收获,起效奇慢。按理来说,若是‘固山植树法’抵御水患的能力的确如此惊人,种棵树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话,或许,大禹已经将其用上了?” 以大禹的修为境界,彻底修成这门种植洞天的秘术,显然用不了多少时间,为了巩固他治水的成果,在邻近大江大河的群山之上种了千百棵,其实大有可能。 一般认为,大禹治水的时间,距今已有八千年之久,当时种下的洞天神树正常生长,现在肯定早已形成了一座座有着四五千年历史的洞天福地,里面积累了相当惊人的天材地宝。 而作为有巢氏分支,涂山氏此法所建洞天,应该也被视为某种意义上的“巢居”,算是为后人准备的新生存空间,单个足有千里方圆,就算大禹用不上,自己多半也会在部族的驻地周围种上一些。 众所周知,夏桀在鸣条之战败于商汤之手后,向南逃至“南巢”这个疑似与涂山氏相关的有巢氏故地,并最终死在那里。 然而,从已知的情况来看,夏朝主要在商国以西经营,在东南扬州一带仅有一个弱小的同姓国于越,且中间还有着实力犹存的防风氏挡着,难保不会落井下石; 虽可以用夏桀想靠着自身血脉令禹庙九宝复苏,试图重振力量来解释,不过假设涂山氏在南巢一带留下了一批有助于他复国的宝藏,比方说大批洞天神树,也属于合理的范畴。 假如,在涂山氏的南巢故地,当真有着这种山内洞天,或许可以过去探查一番,看看那边是否能寻到大量宝物?作为一方小天地,经历数千年的岁月,它们是否能够孕育出所谓的“五行常政”呢? 虽然暂时用不上这门制造洞天的秘法,但多了解一些洞天空间的形成与构造,未必不能另辟蹊径,将开辟洞天之能附于剑法之上,练出一门摧山撼岳之剑。 正当赵青一边心中沉思,一边参悟着洞天神树的玄奥构造,感应着树身、无边洪水、相柳后裔的意境,似有所得之际,她倏然发现,从整片根系的上方垂直往下看去,依稀可辨认出几行古老的篆文。 “淮海惟扬州,彭蠡既潴,阳鸟攸居。彭蠡群屿,下有洞天,其数十万,相连成界。修我之法,或可得入——夏后履癸之子,仲和、仲礼留。” 十万洞天?十万座洞天?这几句话,是夏桀的儿子留的?他们是怎么到这的?“修我之法”,应该并非指这门“固山植树法”吧?莫非,还有别的留言? 看到这些文字,赵青也是有些吃惊,怀疑“万”乃“方”之误,否则数量也太多了,且不怎么理解,保存在禹庙里的涂山氏圭璧,居然就这样被人悄无声息地微微改动了。 …… 约两个时辰之后,馨香缭绕的万圭殿内,庆忌长恨沿着各张兰蒲席之间空隙形成的通路,一列列地进行巡视,每一次转身回头,便会看到两种截然不同、却彼此间隐约有融洽之感的外景异相。 他左眼戴着金色的镜片,神色肃穆地观察着殿内众圭璧的微小变化,偶尔扫过仍处于顿悟状态的猿公、赵青,便连续眨上几次眼睛,似乎在提醒自己放松心情,不要受到外界的干扰。 被更出类拔萃的天才赶超,并不可怕,作为庆忌的子孙,还想要为祖父报仇,修行刺客之道,庆忌长恨的忍性耐性其实相当惊人。 但无论如何,看到一只白猿都比自己要“强”,还是让他心中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沮丧。 除了猿公处自七窍处持续不断涌出的赤霞雾气以外,距它不远的赵青,其周身数丈,则凝结出了一层仿若水晶琉璃的薄薄玄冰,呈现出纱幔般的丝状构造,看上去并不如前者那样宏大。 在玄冰纱幔中间,一团五彩烟气缓缓凝聚成形,似是风吹即散,飘忽不定,内部似有山川河流、花草虫鱼,仿若一个微型的小世界,却又与外界互相连通; 虽与高空中千丈规模的赤霞巨目相比,显然无比渺小,但精致巧妙却尤有过之,且莫名给人以空灵之极的感受,觉得这其实是一种云雾类的鲜活生命。 早已有过大量以玄冰拟物的经验,又对自己参悟圭璧时所引发的天人交感收发自如,赵青此举,无疑是试图通过令玄冰塑造生命体的方法,将“固山植树法”改造成属于自己的招式。 大致记忆住了圭璧内巨量的信息,从她对人体内部构造的了解着手,将其初步“翻译”成自己的体系,念及仲和、仲礼两人既然到过禹庙,或许还在其他物品上有所留言,赵青便结束了此次的参悟。 见到她只用了两个时辰,而非连续两三天,就已退出了顿悟的状态,边上的庆忌长恨,以及因修为太低、似乎已放弃圭璧内传承的西施,也并未像寻常人等那样,觉得赵青是没能力进入更长时间的“顿悟”。 相反,在见到她和猿公搞出来的外景异象之后,他们更加相信,赵青既然能够随时随地中止顿悟,自然也能说明,她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重新进入这种状态,悟性之高,已经臻至不可思议的境界。 “赵姑娘,你选择这块圭璧来参悟,是对‘涂山氏’感兴趣吗?”犹豫片刻,施夷光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开口道:“据我所知,在禹陵外园的山间,其实还有一块涂山女娇亲自留下的刻石。” …… 第三百九十六章 朝菌赌局,杜康山罍(4k) “在禹陵外园吗?那还是晚些再去吧……施姑娘,不如我们先到另外一个侧殿,见识见识其中的珍藏?” 看出西施实际上比自己更早进入此地,赵青也并不意外,注意到对方身上配着一块雕有九尾狐的玉佩,猜测她应该有着上等的修道天赋,或许是被范蠡举荐而来,目的正是领悟与涂山氏相关的秘法。 准备先看过这几座殿堂内保存的珍宝,赵青暂且推辞了施夷光领路的邀请,目光重新落在了手边铜匣内的圭璧上,隐约感应到它似乎消耗了几分意韵,变得黯淡了些,显然有所消耗。 对于这种层次的玄奥术法、神通,已几乎无法用纯粹的文字来描述,需得融入修行此功者的道意,方可留下完整的传承,故而随着后人一次次的参悟,道意反复演化功诀,便会逐渐变弱。 不过,当初留下这些圭璧的诸多高手,显然有着出神入化的手段,其璧中道意,可以缓缓汲取天地灵机,补充每次被参悟后的损耗,但无论如何,在频率上仍有着一定的限制。 …… 虽然从赵青两个时辰就初步记下了“固山植树法”来看,她完全可以在三天之内参悟十几门传承,但通常而言,短时间内连续参悟差异较大的功诀,极易产生负面影响,因为彼此互斥,反而不如只钻研一门的情况。 考虑到这一点,赵青看了看仍在不远处参悟缙云氏“巡天之目”的猿公,也不准备打扰它,而是先去别的地方,细观其中是否有着道意相近的传承,选上几门合适的,以起到互补之效。 也不过走了百十步,她已然来到了另一间侧殿的门前,带着西施推门而入,然后,见到了毫不逊色于万圭殿的庄严肃穆场景。 那是千百条缓缓转动的圆轨,以精巧之极的方式拼装构成一座三层镂空玉台的模样,每层玉台均高达一丈二尺,陈设着琳琅满目的古器宝物,随着轨道变化而不断移动,显露出不同视角下它们的各个细节: 其上,有仿佛蕴藏着无尽悠远气息的残缺断剑,上面刻有疑似“少昊”的古字,有遍布夔纹的数万年雷击木残片,有华美炫丽的立鸟玉笄,有盛着神异液体的玄色盂钵; 更有以头戴胜的西王母、捣药的玉兔、侍待羽人作为纹饰的古朴铜镜,上刻“钺王钺王”、全长一尺两寸的袖珍玉矛,每个玉片均雕有五只小狐狸的组合玉臂环…… 而在这座殿堂的四角之处,四件头颅般大小的镂空玉质盘蛇琉璃玲珑球,宛若八条盘曲的蛇互相交叉缠绕,被静静地摆放在青铜台座上,每一件都散发出清新而悠远的香薰,闪耀着独特的光辉。 伴随着薰香的气息,再加上圆球内燃着的几支鲸脂烛,烛光在琉璃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整座殿堂都被点亮,瞬间变得流光溢彩,烟雾在空气中盘旋,给这肃穆的殿堂带来了一丝活泼与灵动。 但见香烟氤氲,光烛殿宇,每件古物均呈现出变幻莫测的色泽,仿佛所有的烦恼与忧虑都在这烟雾缭绕的光影中消散,让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梦幻与神秘的仙境之中。 然而,虽说此间的布置精巧绝妙,极大地展示了玉台上至少数千件古物的品貌特点,但颇为煞风景的是,就在距离展台七八丈的地方,却有一行人围着一个置于地上的玉质方座簋连声嚷嚷,边上更坐有一位衣着奇特的巫师,在那毫不避讳地大口饮酒吃食。 之所以称之为衣饰奇特,乃是因为这位跪坐在兰席上的巫师,上半张脸覆着青铜面具,让人无法窥见其真实的面容,绘有山云图纹的墨青色衣袍上,镶嵌着上千件精巧的玉饰,数目之多,令人叹为观止。 有在领口处摆动的双兽首玉璜,形似一母兽驮一小兽;有月牙形玉饰件小而精致,按大小依次制作成套,是巫师法衣上的组佩饰;大大小小的玉环悬于袖摆之下,随着巫师的动作叮当作响。 米粒般大小、粗细的水晶、玛瑙珠和条和管约有一千数百件,以玄金丝系成一串串的形式,垂挂在山云图纹周围,在烛光映照下熠熠生辉,仿佛每一件都蕴含着神秘的力量。 巫师的腰间,则系戴着数柄两三寸长的袖珍短剑,剑身为桃木制成,剑首和剑格为玉质,上面刻有象征“句芒”春神的图案,这是巫师的作法法器,也是他身份的象征。 “一柱香的时间已过,是时候开盘了。都还记得你们刚才下的注吧,输没了可别在我跟前耍赖。” 无视了入殿的赵青两人,这位装备豪华到极点的巫师掐指一算,毫无语气起伏地开口言道,转头看向他身前的那个方座簋,言出法随,令簋盖旋了一旋,倏然打开,显露出了里面的情况。 听到巫师的话语,边上围拢的一行人纷纷起身,互相挤着朝簋里看去,只见常越阳、姑蔑孚成、阖闾三人赫然在列,让旁观的赵青也是有些惊讶,难以理解这几个人为何放弃参悟传承的机会,在这聚众赌斗。 “斟戈氏本代族长,其名忘怙,现下年近百岁,虽有‘续命法衣’减缓道韵流逝,但仍已接近寿命大限。”知晓赵青心中的疑惑,两个时辰没发出声响的金鲤主动跃出,向她介绍道: “人死之前心情怅惘,总有些想挣脱这世道的意愿,因此在最后的几个年头里,作为越国中能排入前五的大巫,他也懒得遵守禹庙内的种种规矩。” “常越阳等人之所以在这进行赌斗,显然是因为斟戈忘怙许下了价值不菲的承诺,作为胜者的奖赏。很有可能,便是他现在正饮着的圣酒。” 回想起斟戈氏受到诅咒、仅有同境五分之一、天衍之下最多一百岁的寿限,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对于这个一族之长的“堕落”,也能理解一二,觉得身死之前放纵一番实属正常。 不过,这个“圣酒”,又是什么东西呢?看上去很有吸引力的样子,在常越阳等人的心目中,似乎比参悟传承的价值还要高出不少。 “所谓‘圣酒’,便是斟戈氏一脉以帝少康所赐山罍,将神珠薏苡酿为酒液,以此纯化血统,调和五行阴阳,快速精进修为,从而维系自身家族延续的无上秘药,相传有着‘杯酒胜仙丹’的惊世药效。” “虽然受限于所酿薏苡的品质,‘圣酒’的药力高低不一,且同一个人饮得多了,效果就会逐渐减弱,但对于那些初次饮用,且悟性不足以在短时间内领悟此间传承的人来说,也算是上等的机缘。” 金鲤充当解说员的作用,继续开口道:“古之神匠胤所制‘玉华千宝续命法衣’,少康所赐‘崇明大制炼酒山罍’,以及‘弱水环渊巡天战戈”,这三件封天级数的至宝,便是斟戈氏的镇族之物了。” 中兴夏朝的少康,又有“杜康”之别称,乃是古往今来在酿酒技艺上有着重大突破的标志性人物,“山罍,夏后氏之尊也”,则是夏时盛酒用的祭器。 能从夏初传承至今的家族,果然是底蕴深厚啊,稍微露出一点,便已是一桩难得机缘了。赵青心念微动,朝着那巫师边上的桌案仔细望去,观察着上面所摆放酒器与餐食的细节。 只见山罍通高逾三尺,器盖高约一尺,盖呈庑殿顶形,仿佛四角翘起,如凤凰展翅欲飞。器身长方口,折肩无耳,高圈足,全器以云雷纹为底,山川河流跃然其上,纹饰华丽美观,气势宏伟。 而在这只珍贵的青铜方罍旁边,一个摆放在桌案上的铜盘里,片片鱼脍展开如翼,透明如碧玉,薄如蝉翼,金黄的齑料撒在鱼肉之上,犹如点点繁星,每片鱼脍的纹理均清晰可见。 酒香飘逸,与鱼脍交相辉映。 用犀角箸夹起一口生鱼片,斟戈忘怙品尝了一口,然后站起身来,挥手间分开了挤作一团的众人,走到方簋跟前,凑近打量了几眼,淡淡开口道: “嗯,此次揭盖,第五只朝菌仍未衰亡……刚才下注赌它会死的,没错,就是你俩,常越阳、崇明光,一个只剩两颗薏苡,一个还剩五颗,如果不肯继续追加金额的话,下一轮就该出局了……”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方簋里面似乎空无一物,看不到什么东西,原来是养了几只朝生暮死、渺小之极的菌子。考虑到此刻已近乎傍晚,所以他们赌斗的内容,便是“朝菌”的确切死期吗? 从这个简单的赌斗游戏中,感受到了生命短促的意味,赵青心中也明晓了斟戈忘怙现下的心理:就像中了一种不断腐蚀生命的无解之毒,每时每刻均笼罩在诅咒与死亡的阴影之下,长岁累月的压力可想而知。 纵然只是一位初次相见的老人,在他最后的时光,也应该得到合适的临终关怀,更何况此人也算是斟戈无寒的长辈,无怨无悔地守陵一生,理应得到她的几分敬重。 心生此念,赵青望向斟戈忘怙的目光,便有了一些不同,多出了几分关慰之感,与此同时,对方也似乎有所察觉,转身向着她径直望去,不过由于半张脸被青铜面具遮住,倒是看不出其具体的神色。 “要参与这场赌朝菌能活多久的游戏吗?”下一瞬,斟戈忘怙周身的千宝法衣骤然光芒大盛,霞光环绕,似在表达他的欢跃之感: “以你在万圭殿内引发的外景异象,这般天资悟性,就算不抵压财宝、功法等物,也足以在我这记上九十九颗薏苡的初始金额。” “若能获胜,赢到第一百颗,便可向我兑换一杯‘圣酒’,或者等价值的其他物事;只要数额足够,还可以提出请求,让我去为你做一件不违背祖训与世间道义的事情。” …… 话音刚落,除了曾见过赵青在万圭殿表现的西施,包括常越阳、崇明光在内的一行人,都不可思议地朝着她望去,对赵青开局直接得到这个数目的金额,感到难以置信,或有艳羡、或有妒忌、或有怀疑。 “别想太多,天资悟性再高,在这种全然随机的赌局里,也派不上任何用场。”这个时候,其中那个被称为崇明光的人主动开口道:“说起来,初次参与的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难保不会连输上几场呢。” “慎言!”在崇明光的边上,一个名为禹子钰的青年压低声音,提醒道:“大巫这么看好那个从外界来的小姑娘,她便一定有过人之处,跟另外几个饭桶大不相同。你在村里住了这多年,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呵呵。”另一个名为越不群的青年打断了两人的话语,微微一笑,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大巫给了那少女如此之高的初始金额,自是有信心让她反过来赔出更多的东西……否则,我们的占卜之术,岂不是白学了吗?” 显而易见,像崇氏、禹氏、越氏等衍生的氏名,均属于大禹的后裔血脉,乃是守陵人中的一员,常年累月见不到外界来的访客,生活颇为无趣,便趁着此次禹祭的时间,加入了斟戈忘怙的赌局。 而这几人说话的空隙间,看上去只是常越阳跟班之一的阖闾,却将左手缩入衣袖当中,暗地里捏着一根小指针,令其刺入肌肤吸收血液,然后拔出悬于空中,针尖转个不停,似是在搜寻着什么。 …… “赵姑娘,关于是否参与赌局的事,你想好了吗?” 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堆珠状的薏苡,斟戈忘怙坐回了他桌边的位置,在餐盘旁排了个跟十乘十只差一粒的方阵,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期待,补充道: “实话说,明年的今日,我未必还会活在这个无趣而悲哀的世界,若是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下一任族长年纪尚轻,肯定不会继续这个活动,从此与‘杜康酒’绝缘,或许也会是个不小的遗憾呢。” 下一任斟戈氏的族长?年纪尚轻?估摸着该轮到斟戈无寒了吧?到了她手上,“杜康酒”岂有与我绝缘之理? 虽怀疑等到老者逝去,自己反而会获得更多的“品酒”机会,但抱着可以把一杯圣酒换成其他有价值之物、以及见识一番越巫占卜术的心思,赵青略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反正再怎么说,若是要她在赌完初始金额后进行补充之时,坚决不予答理,除了消耗一段时间外,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而且,在这会儿工夫内,亦可一心二用,仔细观察玉台上的珍宝。 ……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两大方向,各显神通(4k) “还有这位施夷光,你就是范蠡大夫推荐过来,被他格外看重的经商奇才?” 确认赵青将参与活动之后,斟戈忘怙欣然道:“范大夫的眼光,我还是很认可的,如果你也跟着加入的话,则可以获取三十粒的初始金额。不要看比九十九少了许多,其实,别的人也不过五到十粒而已。” 范蠡认可的经商奇才?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想起了郑旦当初所言,在美人宫的运营竞争中,西施是唯一一个能够不亏损而小赚的初学者,这么说来,她确实在商业上有着过人的天赋。 理论上来说,作为文子的大弟子,范蠡的道家修养应该极高,不至于因纯粹的美色就喜欢上一个人,若是他真的有跟西施成为一对的可能,那么两者之间多半有着共同的话题,彼此互为知己。 在一项技艺上的天赋,臻达天下绝顶之人,自然而然会生出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心中常怀孤寂,难以寻觅能真正理解自己的知音。 虽然不好说现在范蠡在经济学上的造诣,跟文子相比谁高谁低,有无分歧,但目前看来,他或许正如琴艺大成的俞伯牙,期待着未来会有“钟子期”的出现,若是遇上了真正懂得自己的人,必将结下深厚的情谊。 这么说来,西施也是个值得深入结交的人才啊!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在这个方面,对她进行一定的投资。 与此同时,听到一个没什么修为的施夷光,得到的评价居然也远在自己之上,刚才那些议论纷纷的巫者,此刻却并未再次发声,似是默认了这个结果。 这并非是因为西施的美丽让这些人为之叹服,毕竟相当数量的巫师,各种拜神祀鬼,见惯了非人之物,其审美观都异于常人,对此有着惊人的抵抗性。 他们之所以转变了态度,实则是范蠡所掌控的势力,有着惊人的威慑力,在越国的经营关乎到了守陵人们的生活水平,涉及到了其获取修炼资源的各个渠道。 像诸稽氏、常氏这种大家族,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在越国境内,最多也不过遭到一些排挤打压,只要遵纪守法,自身没什么问题,也不会有多少实际上的损失; 但若是得罪了范蠡,或者说挡住了他推行新政策的道路,那便会受到对方运用商贸手段,全然“合法”的制裁封杀,以最纯粹的金钱攻势摧毁敌人的关系网,令其从看似团结的内部开始瓦解。 多年之前,也不是没有占据数座大邑、经营上千年、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的强盛家族,依仗其结盟的数家宗派、氏族,敢于公然对抗范蠡发起的工商业整合行动。 然而,在越国司空署未调派一兵一卒的情况下,这个地头蛇不过支撑了两三年时间,便连接发生内讧事件,坐镇家族的几尊强者,因利益纠纷而各种互相背刺,实力一落千丈,只能以小宗代大宗,主动变卖家产,“自愿”迁往东瓯边境,变成了助越国同化附属国的先锋。 …… “说起来,‘斟’之一字,其实就是以酒祭神的一个步骤。” 凭空抓出了一只精致的铜爵,在里面斟满了清酒,斟戈忘怙微笑着看向赵青、施夷光等人,淡淡开口介绍道:“所以我在这里分发‘圣酒’,其实正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代表先祖嘉奖出众的人才。” 斟戈、斟鄩、斟灌三氏,其本义原是斟酒前以戈杀俘、斟酒时进行度量、斟酒后浇地降神,属于为夏王室代行兵事、代掌财政、代行赏罚的三大重臣,也就是车正、牧正、疱正这三正之位。 不过,这些太过遥远的荣耀,与斟戈氏如今的现状相比,更衬托出家国衰落的黯淡色彩,因此他并未说出口来,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回想了一番,感慨不已。 “看得出你参悟传承的效率极高,若是赌上太长时间,或许有点浪费此次前来的机会。” 弹指将桌上的这九十九颗薏苡送到了赵青手边,斟戈忘怙敲了敲自己脸上的面具,扫视在场众人,补充道:“为了节约时间,我们不妨加快一些游戏的流程,采取能迅速分出胜负的方式。” “嗯,剩下的五只朝菌,就改换到广阔些的场地,一次性全部布置完毕,任由你们各施手段,对其进行探查、祷祝、卜算等等,准备好到时候下注的策略,再逐一揭晓、分轮次结算吧……” 话语未毕,只见他突然双手向外一推,整座殿堂顿时一阵轻颤,这一角的空间,骤然变得广阔了百倍。原本紧凑的布置,如今显得疏落有致,空旷而宁静。 远处的烛光在微风中摇曳,亮度却并未因距离变远、空间增大而稍减,反而显得更加柔和、温暖。 这巨大的变化中,殿堂的其他区域却丝毫没有失真变形之感,相反,与被延展的这一角区域相接的部分,均呈现出融恰自然的状态,仿佛这殿堂原本就是如此一般,给人以宏大而悠远的感觉。 与此同时,装着朝菌的玉质方座簋,无风自动,像是有生命一般,其盖子迅速合上,然后整个在地上旋转了几圈,接着从边缘处分裂出了四道虚幻的影子,缓缓凝实化作了跟前者一模一样的方座簋。 它们与原来的方座簋加在一起,便是五个,各自飘向了不同的角落,安放得稳稳当当,每一个玉簋的盖上,都标有甲乙丙丁戊的记号,以作识别区分之效。 随着整座殿堂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那烛光在微风中摇曳的声音,和那些方座簋上刻着的神秘符文,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现在,让我们开始吧。”斟戈忘怙坐在那里,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半个时辰之后,正式进入首轮开盖的阶段。” “对了,为了弥补时间的缩减,我这里还准备了一件来自于夷虎故国的宝物,其内蕴有一门顶尖杀伐之术的传承,到时候,将会直接赐予此次得到薏苡最多的那人。” …… 夷虎故国?莫非是商朝在南方的主要强敌“虎方”,被武丁攻伐后逐渐衰弱,于周楚连环打击之下分崩离析,最终在十多年前为楚昭王所灭的夷虎? 对于赵青来说,除了知晓这个方国的图腾乃是白虎,建国历史似乎比越国还要悠久,使用的乃是青铜斧币,其他的就不太了解了。 不过,从斟戈忘怙给出的夷虎传承,能被底蕴深厚的对方称之为“顶尖杀伐之术”来看,多半有着不错的威力。白虎属金,显然是较为契合她的体系的。 感应、推测着空间延展之术与物品叠加术的原理,赵青隐约有所领悟,同时明显感到新延展生出的空间内,环境带来的威压变小了许多,更易施展有着诸多仪式需求的复杂巫祝术法。 在上一个世界收集编纂了包容万千道法在内的《总编》,她自然也精通着多个流派的占卜之术,且因为境界的加持,在造诣上,并不逊色于历史上的任何高人。 不过实际上,或许是世界发展的限制,宁道奇这个水平,就已称得上是当世卜算水平最高者,想要在没有可靠理论支持的情况下,理清真假难辨的种种卜术,将其发展到更高的层次,实在是难之又难。 而禹陵园区,作为可与神巫山并列,甚至犹有过之的越巫圣地,其内的守陵巫师家族,自然有着深远玄奥的高阶传承,且经过了成千上万年的实践考验,或许不及赵青的“博”,但在“精”上,无疑要更胜数筹。 因此,当在场众多年轻巫师开始布置仪式,施展巫术之时,赵青则在边上仔细观察,尝试解析着其中的大致原理,并准备将这些人的术法过程记录下来,烙印在虚拟洞天之中,以作后续的研究。 要知道,越巫卜法之中,可是有着“占梦术”这个跟“入梦诸天”或许能有几分关联的巫术体系,若是弄清楚了此术的原理,很可能会得到巨大的收获。 而对于判断五只朝菌的具体死期,她也有着自己的方法,毫无疑问,从微观生物学着手,凑近方座簋,隔着半透明的玉质器壁探查朝菌的实时状态,以此来作出判断,便是赵青所采用的基础方案。 为了尽可能保证赌局的“公平”,或者说设立一定的门槛,装着微小朝菌的方簋有着隔离内外灵气、屏蔽精神力探查的效果,足以让绝大多数的常规术法被薄薄一层玉壁挡下,行之无效; 不过,赵青准备手搓的高精度显微镜等,属于纯粹的科技造物,并未遭到斟戈忘怙布置的提前针对,应该不会受到多少影响。 花了十数息时间,用储备的玄冰凝成了一套仪器,她随便选了个编号丁的方簋,走近观察,终于看清了所谓“朝菌”的真面目,那是一株不到半毫米大小的伞蕈,伞部散发出微不可见的幽绿色荧光。 随着时间的流逝,朝菌的伞柄微微蜷曲,在伞盖下的菌褶处喷洒出一片片四散飘飞的孢子烟雾,在荧光之下如梦似幻,只见孢子的数量越来越少,伞部逐渐垂下收拢,颇有些萎缩凋零的趋势。 …… 而在赵青细观朝菌动态的同时,距离她百步之外的另一个方座簋前,亦有一名身穿墨色长袍的瘦弱巫者,好像在采用类似的方法。 只见他随手拔下了自己的一颗上颌侧门齿,从中取出一颗嵌入齿内凹槽的晶莹药丸,将这颗九真玉沥丸轻轻服下,然后闭上双眼,等待片刻后,双目倏地暴突而出,眼球几乎脱离了眼框。 分心留意此处的赵青,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诧异,并非这其中历史悠久的拔牙习俗,而是因为这双怪异的凸眼,让她联想到了三星堆出土的青铜面具。 顺利地施展出了这门传自古蜀人的“纵目之术”,巫师猛然睁目,眼球呈现出圆柱体的形状,顶端似有五根锁链栓住了一颗小太阳,瞳孔显着放大,刺眼的光芒从其中溢出,凝聚出一圈圈金色的光环。 紧接着,他手中多出了一件遍布符纹、散发出温润光芒的玉璇玑,举起放在了其中一只眼前,伴随着口中念叨的咒语,开始缓缓旋转,显然有着辅助放大视远之能,或许更有预知祸福之效。 这位年轻巫师的对面,同样选择先探查此处朝菌的,则是姑蔑宗的孚成,看到场上众人各施手段,他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使用越族传统的鸡卜之术。 在看上去空间颇为有限的衣袍里,藏好其作法的道具,无论何时何地都随身携带,乃是巫者的基本素养,姑蔑孚成作为姑蔑故国的公族,亦掌握着这方面的技巧。 只见他伸手在衣袋里摸索了一番,很快便取出了两根鸡的股骨,慎重地将其放在身前的平地上,随后,又拿出十六根长寸余、细如发丝、上面用玄墨绘着一些奇特符号的竹签,将其插入鸡骨的股骨穴,或斜或直或正或偏,似是代表着不同的寓意。 然后,姑蔑孚成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汇聚水汽,在指头处凝成一团散发出酒香气味的液体,洒在鸡骨表面,这应是正式占卜前以酒献神的步骤; 至于右手,则不断地压缩着体内罡气场释放出来的能量,燃起了同样仿佛浓稠液体般的凝固紫焰,在指尖形成了一根细长的焰针,在赵青的感应中,乃是一门与火行五狱劲颇为相似的功法。 催动着这根紫焰细针,从竹签的正中扎入,再迅速在鸡股骨上灼烧,爆裂开来,产生了形状特异的孔洞,姑蔑孚成回忆起了鸡卜中多达三千多种卦象的判断之法,寻找着那个符合的结果。 …… 纯以占卜之术而论,只是略有涉猎的姑蔑孚成,显然不及守陵巫师们远甚,在场上的另一角,由方才发言的崇明光布下,一门被称为“有崇氏五木卜”的玄奥法阵,紧接着吸引了赵青的注意。 只见崇明光的身前,五根梅木立柱矗立在地面上,每根立柱上都雕刻着不同的行星图案,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其柱芯均填充着发光晶石,释放出五色的光芒,绕着立柱不断旋转。 这些光芒在空中交织,旋转,宛如五条彩龙在空中翻腾,形成了凝聚的光束,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剑,切削着一块置于阵心、悬浮在半空中的古朴龟甲,逐渐呈现出不同的纹理和色彩。 随着龟甲的旋转,隐隐约约中,一个复杂的图案逐渐浮现出来,象征着天地间的阴阳平衡和五行流转,需要崇明光对此进行具体的解读,从而确认他本次占卜的结果。 作出夏代最流行的几种卜法之一,“五木卜”以五大行星中的岁星为主干,掌御五行阴阳变幻之意,集天文星象法理之大成,在占卜的精准度上,远远超过寻常的鸡卜之术。 然而,在某些人的评价中,它却仍非最佳的方案。 “与卜算出朝菌的死期这种被动的方式相比,设法让朝菌死在自己想要的时刻,显然有着更高的成效,操纵性更强。” 待到崇明光五木卜之阵运行至中途,他边上的损友禹子钰呵呵一笑,开口提醒道:“即使你算出了朝菌死亡的准确时间,倘若接下来有人施展术法强行延长或缩短了它的寿命,你岂不是一切白费?” “这个‘有人’,不会说的就是你吧?” 恶狠狠地瞪向跟自己待在同一个方簋旁、原打算奋起一回的崇明光,闻言之后不禁又气又恼,紧紧盯着对方,眼看着禹子钰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小玉盒,从中放出了一群渺小几不可见的飞行蛊虫。 这些蛊虫嗡嗡地盘旋在空中,相互交织,旋转,很快组成了一只长着四目三足的虚幻鸽鸟,其全身覆盖着青色的羽毛,身长约四五尺,通体如同翡翠般剔透。 它翱翔在方座簋的周围,每一次翅膀的振动都会散发出点点青色光华,如同星辰般闪烁,这些光华在接触到簋的一瞬间,便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粒,渗入到簋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重明鸟中的异种,主管越地祸福的罗平鸟?小钰,‘天蛊拟物’之术修至如此境界,数月之后的‘穆王宝城’探险,你是要大显身手啊!” 知晓青鸟散落的光华,因属于赐福攘难之力,并不会被器壁挡在外面,崇明光眼珠子一转,默念法咒,凝神出窍,暗地里朝着罗平鸟拜了数拜,试图增加对方赐福的总量,从而起到干扰之效。 …… 看上去,像罗平鸟这种神异的鸟兽,自有韵意通达天地万法,只要模拟出了它的几分形象,就能借此施展出种种奇功异术? 远远观察着这一角的情况,赵青心中微动,在掌心幻化出了“洞天神树”的形象,缓缓贴近方簋,同时也注意到,决定施展主动性术法,而非占卜的,并非只有禹子钰一人。 第三百九十八章 羽人驭龙,上下策(4k) 比方说,大约在五十步外,一名身高九尺的壮硕巫者,就在主动性的仪式中搞出了惊人的动静。 从怀中取出一个胶状可变形的面具,他以半炭化的雷击木制成的玉柄短剑为笔,飞快地在其上绘出了“朝菌”的图案,然后将其覆于脸部,与其融为一体,闭上眼睛,身心沉浸在一种深邃的宁静之中。 巫者的精神力量如同海洋的潮水般涌动,似乎化作了深深的鼓励和呼唤,浓烈的情感仿佛凝成了实质,似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倒灌进入面具之内,让其上的朝菌图案“振作”起来。 伴随着这股情感所凝成的浪潮,他手持施法的短剑,开始了一场肃穆而庄重的巫仪剑舞。 只见此人的身形如风般旋转起来,衣袍翻飞,猎猎作响,周围的气流仿佛都被带动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气旋,剑尖之处,雷霆之力缭绕,犹如一条条蜿蜒的电蛇,竟然化成了一只苍猿的法相。 “此法出自于《袁何佐太昊主木敕苍雷化元秘典》,上古众木神之一的袁何,其所属部族留下的巫仪传承。”看到赵青朝着这个方向望去,许久没发声的金鲤跃了出来,吐着泡泡介绍道: “在初步修成‘巡天之目’后,猿公除了辅修炼气一道,搜集山海藏云、列星随旋、造炬成阳等缙云氏术法外,亦可从《袁何雷典》这条道从手,以火云驭木雷,再结合它本身倾向的金水土属性,补全五行变化……” 据赵青所知,此类御使情绪之气的巫术,通常而言,其原理不过是五行五脏所对应情绪关系的衍生变化,但用在需要的地方,比如在战场上鼓舞士气,那便是数以倍计的增幅,属于极有效的辅助之法。 而听了金鲤的介绍,她却清楚察觉到,这个壮汉巫师在正面战斗上应该比较擅长,并在《越绝书》中寻出了“袁何”这个古老的神名,对这一系的巫术略有留意,细观片刻,便又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知何时,在灯烛的照映下,广阔的殿堂一角,竟多出了一条波光粼粼的虚幻河流,自一名衣饰华丽、难以分辨男女的巫师脚下流淌而出,沿途经过了数个玉簋,让它们看上去仿佛漂浮在河水之中。 用一把金银双色的剪刀,对着身前的天地元气一阵裁剪,这位中性巫师很快得到了一大张半透明的奇异之纸,紧接着将其折成了一条小巧的舲舟,把它轻轻地放置在了河水之中,顺着水流方向朝着玉簋所在的下游而去。 再然后,巫师服下了一颗药丸,径直昏睡躺倒在地,呼吸间隔与清醒时略有差别,似是进入了某种特殊的梦境,不禁引起了赵青的注意,怀疑这是一种与“梦”相关的巫术。 随着施法者的入梦,驶至玉簋边上的纸船,在赵青的感应之中,骤然变得生动起来,只见船身微微颤抖,立起了一张絮绕着阴阳之气的船帆,仿佛活了一般。 船头处,一个与巫师面容相似的纸人站了起来,它的双脚似乎深深扎根在船板上,一动不动,起初微微晃动,然后缓缓俯下身子,趴在船头上,手臂拉长,变直,仿佛在追寻着什么。 在河水的涌动中,那纸船终于来到了玉簋的正上方,忽然间抛下船锚,停在了原地,而船上的纸人则竭力拉长自己的纸臂,试图探入簋中,看上去像是在伸出援手,想要拯救河中的溺水者。 金曰从革,可扩展其意象,以此代表变化之道,水曰润下,亦可延伸扩大概念,发展成为承载时光的长河? 感应着那虚幻长河中与“灮炁”有几分相似之处的气息,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想到了东海圣姑乘石船扬石帆驶至会稽山的传说,推测这门疑似涉及到时光领域的巫术,应该便源自于这位被陪祀在禹庙中的人物。 虽然跟这名巫师需要复杂的仪式,才能让纸船纸水具备异力,以“救助时光长河中溺水者”的象征性动作,来延缓朝菌生命的流逝相比,她所修成的长生“灮炁”,在限制条件上,显然要少上许多; 但考虑到前者疑似与专精水行与时光领域的“天衍”境存在有关,自然也会有大量超出自己所知晓范畴的内容,需要更深层次的领悟、修持。 “这个越不群,虽得了《圣姑解天一水典》的皮毛,但天赋颇为有限,已有七八年未有寸进,因此打算改换一门新的功法,但事到临头,却又犹豫不决,不舍得放弃《水典》的神异功效。” “知远难而因近利敝之,行事优柔寡断,此庸人也。” 金鲤对此作出评价,并补充道:“相传东海圣姑与大禹相见之时,曾表示她出生之时,东海尚是一片纵横百万里的巨大平原,现在却已被淹没,可知其寿命之长,所修时光功法之高深玄奥。” “如果想要了解她当年遗留的诸般典籍的话,不妨向同样修行过这门神功的斟戈无寒请教……” 这是指远古时期的三海平原?那个时候,确实应该有大量人类居住。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假如这个说法为真,那么东海圣姑应该是比伏羲氏等上古圣王还要久远的人物,怎么看上去修为还不如大禹? 凑近观察了一会虚幻长河的细节,金鲤叹了口气,摆了摆胸鳍,指向另一个位置,开口道:“你看这边,那个用来分流吴国德运的阖闾……昔年羽民国的秘传功法,就练得挺不错的。” ……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座簋的跟前,和上代吴王同名的阖闾,他的领口处钻出了一只罕见的异兽,通长三寸,背黑腹红,看上去跟龙颇为相似,赫然是一只专门饲养的蝾螈。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中空的玉针,在蝾螈身上抽了一小管血,然后朝着心口扎入,迅速将其注射进去。 瞬息之间,阖闾的身体就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的双耳竖立,颧骨与眉骨倏然隆起,肩背处更是生出了一对赤红如火的羽翼,周围弥漫着祥云般的雾气,轻轻一振一扇,便让其整个人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变得羽人之后,阖闾的神通法力显然大幅增长,双目炯炯有神,再不复先前仿佛常越阳小跟班的模样,而是成为了全场气势最盛的存在,四周云雾弥漫,自然地幻化出许多珍稀的祥瑞异兽。 化作一道赤色的流光,呼吸之间绕着殿堂飞行了数圈,他从手中凝结出一道宛若玉质的符印,散发出纯白的光芒,仿佛汇聚了天地间的无穷生机,被他轻挥手臂,轻轻贴在了方座簋的壁上。 从符印中倾泻而出的磅礴生机,在质量上似已逼近了玉簋可对外屏蔽的极限,不断朝着正中心挤压而去,纵然只有万分之一渗入其中,亦能令方座簋内的空间焕发出勃勃生机。 “为道学仙之人,能先生数寸之羽毛,从地自奋,生楼台之阶,乃可谓升天。” 当今之世,通过修炼变成有着羽翼的异人,实是一种属于炼气仙道的修行道路,在多个炼气流派中被奉为正统,“羽化而登仙”,并非比喻,而是实指。 “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被视为西王母座下的眷属之一,跟玉免等灵兽一起捣药的存在,羽人飞仙的寓意,便是接引他人升仙,赐予其仙药,帮助众生延年益寿,故而亦可同那罗平鸟、袁何巫仪、天一水典一样,延缓“朝菌”的死期。 “只用这种小火龙来辅助修行,却能将《羽人驭龙篇》修至小成之境?在这个年纪,这个境界,属实难得!” 看到这一幕的场景,远处坐着的斟戈忘怙,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笑着开口道,伸手一招,掌心便多出了一面本放置在三层玉台上的古朴的铜镜,上面刻着西王母的图案,正是赵青先前留意到的那枚。。 “避着你的义父诸樊转修了这一系的功法,特意借助常氏的举荐渠道而来……嗯,你是想用现在的表现说服我,从而拿到这套铜镜内记载的‘三元羽化录’吗?” 他摇了摇头,道:“其实……唉!看在你的天赋上,此镜便借予你一月,能参悟多少,全看你自家造化。到时候,若是没法进入到下一重境界,被勒令重新修行‘玄冥折运降灾法’,那我也没办法了。” 似乎对阖闾的前程相当惋惜,斟戈忘怙沉默片刻,然后把手一指,殿堂的一面墙壁上,忽地出现了一扇此次从未见过的侧门,门扉缓缓打开,可以看见,它竟然通向了一座外界根本看不到的密楼。 跟赵青原先想象的不同,三层玉台上放置的数千件宝物,只是区分度高、有代表性的物品,实际上是一个大类中专门挑选而出、最容易让人参悟成功的一件传承之宝。 真的要全部陈列上来、进行计数的话,玉台上的这些宝物,只怕每件都对应着成百上千件类型相近、在内蕴传承上相似度高的物品,专门建有一座楼阁进行保存、研究。 例如阖闾想要得到的那套西王母铜镜,除了玉台上放的那枚外,还有二十三枚之多,自越国得到它们后,巫师卜者们研究它所用的甲骨、竹简已有十数车,制作了数十件仿造品,编写了上百篇衍生功法。 毕竟,禹陵园区内的上百个乡邑,其中的守陵人们,每天需要参与禹陵管理维护的,亦不过数千人而已,剩下那些轮空的巫者,则是各有分工,有着一大堆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而绝非无所事事。 用赵青前世的话来讲,这块有着严密防护的广阔园区,在识字率、修行率上已是全国最高的地域,完全可以被视为越国最重要的“科研机构”,坐拥不计其数的大量古代宝器,以此用于研究,每年都能产出不少卓越的研究成果。 …… 看着阖闾走进了殿堂侧门,消失在了场上众人的眼前,赵青也是有些好奇他跟斟戈忘怙交谈时提及的“义父诸樊”“折运降灾”之事,大抵猜出了对方之所以取了这个名字的缘由。 从年龄上来看,这个阖闾的受孕、出生时间,似乎大有可能跟吴王阖闾的死期互相重叠,因此便被收为了上一个如此人物“诸樊”的义子,得到了针对性的培养,变成了分流吴国“国运”的工具。 不过,在明白了自己的人生命运,是完全被设计出来的后,阖闾暗中选择了反抗,转修到了另一条身化羽人的道路,试图从别的方面证明自己的价值?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从场上众人的表现中可以看出,斟戈忘怙虽说是在主持所谓的“朝菌”赌局,但实际上,大抵还是指定了一个目标,让人想方设法达成,在此期间展露术法修为的方式。 对于园区内的守陵巫师者来说,只要在这方面的表现足够好,就算没能在接下来的下注开盘中取得优胜,也应该会得到一定的奖赏,正如阖闾将《羽人驭龙篇》修至小成,被借予铜镜一个月一般。 这么说来,自己或许可以…… …… “所以说,阖闾这厮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骗到我常氏多余的举荐名额,满足得有一位上大夫或三位中大夫,方可推荐异姓年轻子弟,进入禹陵参悟传承的条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认下的小弟背叛了自己,不久前连遭挫折、被崇明光等人鄙视的常越阳,不由得越想越恼,虽知晓自己在这方面并不擅长,但实在是憋足了气,需要一个令其倾泻出来的契机。 取出一颗晶蓝色的冰螭珠贴在额前,他缓缓踱步来到了墙角之处,口口念念有词,似在与珠子里的龙灵进行沟通,表现愿意奉上百捆玉芝草、龙魂花,希望对方帮忙占卜出其他人待会下注的信息。 “就这么点供奉之物?算了,看在先前没能预警到那水精暗袭的份上,我且帮你一试,但必须在‘治欲之道’所允许的范围内行事。” 在径寸大小的冰螭珠内,一条虚幻的龙影频频朝着金鲤的方向望去,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奇异感觉,却不知其中缘由。 在圆珠内盘旋了数圈,龙灵不断吞吐着天地元气,逐渐积蓄到了足以发动第一次占卜的法力玄光,然后传讯常越阳,道:“再怎么说,你给出的代价,也不足以让我连续占卜七八次。” “这样吧,考虑到场上众人的修为境界有高有低,他们待会下注的水平,亦会有所差距,低修为者多半算不准朝菌的死期,不妨只卜算那几个术法境界较高的……每占卜一次,需得奉上二十捆灵草。” 听到龙灵的传讯,常越阳心中暗骂奸龙,已经沦落到了只剩魂体的下场,居然看在只有我父能约束你的份上,动不动就跟我讨价还价,还自以为“生前离中六气境大成只差半步”很了不起,想替我作决定了。 四年之前,他曾与伯父常丰邦乘楼船巨舰东出甬东,转而沿岸南下,与岛夷群盗三十万海军战于歧海,累功升为一等上士,绝非没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一条过去只在海里生活的冰龙,又算得了什么? 身为全族上下认可的聪明人,常越阳心中明晓在一堆人各种施展延寿术法的情况下,朝菌的死期随时都有可能改变,强行占卜前者,实乃下策,相反,占卜众人心中既定的下注方案,则是上策。 不过,他之所以想要算出众人下注的信息,实际上是要将其汇总之后,针对性地挑上一两个,令其大亏特输,最好像自己这样变卖不少珍宝换成薏苡,然后输得一无所有,方才能解这一时之气。 很快想到刚刚被斟戈忘怙大加夸赞、先前还跟那庆忌长恨一起得罪过自己的赵青,常越阳晃了晃手上的螭珠,指向了远处正绕着玉簋走动观察的青衣少女,向着龙灵传讯道: “那就先占卜她吧!看看这一个在斟戈忘怙给出的评价中,胜我近二十倍的家伙,究竟有着何等能耐?” …… 第三百九十九章 四季画卷,鸱夷子皮(4k) 本以为第一个来卜算的,会是虚空道的女宿之主,没想到,竟然被一条蛇化龙给抢了先。感应到了冥冥中一股指向赵青的异力,金鲤心念微动,已吐出了一个巨大的气泡,将其拦截了下来。 下一瞬,这个仅在赵青眼中可见的气泡,开始迅速缩小,内部有千万道七彩光芒不断折射,似在编织着无比复杂的信息,一步步诱导对方深入,并反馈给了发动占卜秘术的冰螭之灵。 “不好!”虽只间隔了百丈距离,但常越阳身边的那只龙灵,却丝毫没察觉到金鲤设下的重重陷阱,反而有种越占卜越心意通畅的感受,仿佛重新体会到了自己肉身尚存时的强大。 结果,稍不留神,它便发现自己不知为何,竟遗漏了对龙珠内能量的控制,刹那间,整颗珠子大放光芒,外泄出了几分力量,顿时搅动巨量天地灵气,成为了殿堂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而由于对龙灵毫无防备之心,距离最近的常越阳立即受到了这股力量的侵袭,眨眼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脸上尚未露出惊恐之色,便被极寒之气冻成了一块结结实实的冰雕,摇晃了几下,摔倒在地。 正当龙灵试图施法解冻之时,远处一直观察着这一幕的斟戈忘怙,则是冷哼一声,骤然激发了冰雕中人逐渐沉寂的气血,令其释放出了大量的热量,将外覆的坚冰炸成碎片,不过,也因此力竭体衰,短时间内再无活力。 不谈这个当众出丑的失败者,其实,场上众巫师的术法,也并非每一次都完美功成: 有人施展移形换位之术,想要用手中珍稀宝物将玉簋内的朝菌置换出来,结果却使得五指不翼而飞,也有人布置的占卜之阵,内中骤起大雾,劈下雷霆,材料尽数损毁。 瞥了瞥这些失败的情况,金鲤一边吐出了几个新的气泡,拦截了龙灵重振旗鼓、指向其他人的占卜,一边望着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高端操作的赵青,思索片刻,凑近开口道: “这种涉及到卜算的赌斗,可以说是本鱼最擅长的事了,胜过这几个小家伙,那是轻而易举。或许,你需要我的帮忙?” “不必了。”似是布置好了什么,赵青开始朝着另一个角落的方座簋走去,同时传讯回绝道。 对于她来说,除了有着“六气”阶力量守护的常越阳和姑蔑孚成外,其他那些出身于本地守陵家族的巫师,虽然传承高明,但装备颇为一般,根本挡不下她悄无声息施展的“他心通”。 有了几乎全透明的“视野”,就算赵青本身对占卜、祝祷之术一窍不通,也可说稳操胜券,更别提她实际上颇为精通,还想出了另一个别出心裁的奇招。 …… 约半个时辰后,原本半透明、给人以观察余地的玉质方座簋,变成了内外封绝的状态,第一轮的赌局,已经进入到了逐一开盘清点的阶段,有人喜,亦有人忧。 大概是到了饭点,待在殿堂内被延展空间的众人,看到远处的墙壁处浮现出了多扇侧门,门扉打开,有好几个提着竹篮、木箱的年青妇人走了进来,将里面装着的饭菜,放在了她们夫君的面前。 作为本地人,且年龄均超过三十,场上的巫师绝大多数已经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每当他们在明堂内轮职之际,妻子们则会准时送上备好的饭菜,以示关怀之意。 虽说同姓不婚,而禹陵园区内严禁外姓之人入内,不过若是妻妾已经怀孕生子,则亦可被视为半个姒姓,被容许在大阵内自由活动。 见到殿堂内多出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妇人们显得有些惊讶,但很快猜出了他们的身份,流露出了亲切而热忱的态度。其中有几个妇人走到赵青面前,笑意盈盈地将几份糕点递到她的手中。 “这几块‘青玉糕’,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一位妇人热心地解释道,声音柔和宛如春风:“这些糕点以宛委山特有的青玉花为主料,辅以数种灵草和谷物精制而成,可以补充几分精神上的消耗。” 微笑着向几位妇人点了点头,刚刚赢了不少的赵青并未推辞,而是接过了一块糕点,轻轻咬下一口。顿时,一股软糯的口感伴随着淡淡的灵气在口中蔓延开来,香气四溢,让人陶醉其中。 同样拿到了几块糕点,斟戈忘怙将在放在桌案,待到众妇人从侧门离开,充满威严的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场上众人,淡然开口道:“接下来,便是丁号玉簋揭盖的时候了。还有人想要增加注数的吗?” 被金鲤操控了每一次的占卜结果,压上全部,却在第一轮的前几次揭盖就亏得精光的常越阳,闻言不禁朝着丁号玉簋走近了两步,双目隐隐发红,略一犹豫,最终狠下心来,出声道: “我要兑换新的筹码,压这里面的朝菌,已经死于半刻钟之前!” “那你用于兑换的宝物呢?”斟戈忘怙平静地审视着身上除了衣袍外只剩下佩剑、宝珠的对方,开口问询道: “象征常氏下一代继承人身份的神兵,寄存着一条冰螭之魂的龙珠,确实有着极高的价值。不过,它们两者的所有权,似乎还尚未正式落到你的手上吧!” “我可以立下字据,用家中的资产来抵押!”几乎亏了大半的个人身家,常越阳实在是无法接受如此巨大的损失,忍不住开口道:“若是我能押上白璧百对,黄金万镒,可换得多少颗薏苡?” “一颗也换不了。”冷冷望着这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斟戈忘怙瞥了瞥附近的赵青,忽然间地笑了起来,拒绝道: “这种借条字据之类的东西,到时候拉拉扯扯,便是一两年的工夫。我一个将死的老人,可没时间跟年轻人互相耗下去。” “再加上灵犀宝甲百副,八尺象牙千根、玉桂香木两百车呢?”见到最后翻盘的机会稍纵即逝,常越阳狠下心肠,补充道: “这些装载在巨舶里、贩往海外的货物,就停放在富阳里东南的港区,理论上售价可达四五万金,加上玉璧、黄金,那便是六七万金!而且,绝对能在短时间内交付完毕!” “再怎么说,现在也是没影子的东西。”斟戈忘怙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而且,我又不是跟你们常氏家族打交道的远洋商人,一切以物价计算。用不上的宝物,在我看来,那就是一堆废品。想要兑换我手头上的薏苡筹码,除非搞来点能让我生出兴趣的东西。” 手心里攥着害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的冰螭珠,在选择放弃与强行将其抵押中迟疑片刻,常越阳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提醒,没有再跟刻意堵着自己道路的对方再作争辩,而是转身望向了场上其他人。 环顾四周,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面无表情的斟戈忘怙,沉声道:“倘若我能够兑换到足够的筹码,必将以斟戈氏的名义,捐出我刚才提到的那些财产,用以救济越国境内的孤寡疾病之人。” 人在将死之前,通常会格外看重身后的名声,在常越阳看来,斟戈忘怙应该也不例外,就他自己而言,本身也并不在意六七万金的亏损,只是担心这般糟糕的表现被家族内的敌人利用。 而通过救济孤寡的方式,帮助斟戈氏扬名,无论自己接下来的赌斗亏输落败与否,毕竟也施行了义举,便站在了制高点上,难以被他人所指责。 然而,下一瞬,对面的斟戈忘怙却冷笑起来,“你以为你的慷慨能感动我吗?这不过是你自己的表演而已!真心实意的善举,决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更不是拿来交易的东西。” “你可知晓,自从十二年前,我设下这个赌局以来,所有人输的钱财,我都会捐赠出去,让适龄的村民外出寻找婚配的时候,帮忙分发给需要的贫苦穷人们?” 都会捐赠出去?听得此言,边上早已得知常越阳挑事被反制之事的赵青,也是有些诧异,隐约感应到斟戈忘怙所言确是实情,对方虽然一直待在禹庙里面,但也设法行了许多善举。 “别再继续说了!言不诚者,心必不诚,无知正道,焉有前路?我已经记录下了你此次赌局中显露出的败家表现,这就发送给常氏的七大家老,看看他们是否仍愿奉你为下一任的家主。” 给了暗地里出盘外招的对方,好几次中止加注的机会,却得到了如此结果,斟戈忘怙也是有些叹惋,挥手间凝出七只青翠的鸟雀,朝着窗外极速飞去,同时也将被封住修为的常越阳丢出了明堂区域,径直落在了一个泥塘中央,沾满了污秽之物。 若无其事地品了品酒,他重新将其满上,似乎心情变好了许多,饶有兴致地开口道: “这些年来,各大势力对穆王宝城现世情报的占卜越发精确,如无意外,此次它应该会在几个月后,出现在我们越国于朁大邑西北方向的山岭深处。” “相传,西王母赠送给穆王的那只夜光常满杯,就藏在了这座神秘的宝城之内。也不知道,这一次的探险,是否有人能够将其取出,用来跟我手上的少康山罍一较高下,看看哪种酒液更佳?” 虽口头上似乎只是想见识一番天下闻名的绝世酒器,但在赵青的感应中,他却明显地流露出了失落哀伤之意,以及对外界多彩风光的憧憬之情。 于朁大邑?应该就是后来的於潜县了。所以说,这个穆王宝城现世的位置,是在浮玉群山之中?听得此言,赵青心中若有所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先前照着赵青的下注赢了不少、此次却尚未跟注的施夷光,仿佛最终下定了决心,忽地从背后取出了一卷帛布画卷,缓缓将其展了开来,只见上面绘着四幅不同的图案。 她双手掌心各运气吸着一块灵玉白璧,指尖则挟着那卷帛布画卷,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画卷在白璧之内灵气的注入下,色泽流动起来,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四季风光流转,春花秋月,夏雨冬雪,每一幅画都仿佛在讲述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画卷中,朝菌在其中生长,经历着生命的轮回,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它们在画卷中生长,从稚嫩的芽孢逐渐生长成繁茂的真菌,经历了四季的洗礼,仿佛变得更加坚韧和长寿,似乎已经超越了生命本身的限制。 那些在现实中只能活过一个白天的朝菌,此刻却在画卷中经历了春夏秋冬的更迭,成为了能够历经四个季节的“长寿”物种。 见到这一幕,施夷光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怜悯,仿佛看着一群小小的生命在她的手中绽放。 “我所画的,正是朝菌这种渺小的生物。” 她轻轻地抚摸着画卷,低声念叨道:“在这画卷里,你们不再是朝生暮死的小菌,而是能够历经风雨,见证四季的轮回,甚至可以成为‘长寿’的象征,永存于世。” 抬头望着前方神色莫名的斟戈忘怙,施夷光语气轻柔而坚定地开口道:“因此,我手头上的所有筹码,均压丁号朝菌能活到很多年后。” “哦?”似乎并不意外对方会展示出这样一幅画卷,斟戈忘怙悠然一笑,回道:“虽说在你绘的画卷中,朝菌们得以长生不死,但对于这丁号玉簋里的朝菌来说,这一点依旧是不成立的。” “因此,你此番行为,实是输掉了原可换到将近两杯‘圣酒’的筹码。”径直揭开丁号玉簋的盖子,看到里面的朝菌正处于死亡的边缘,他颇有些惋惜地感叹道: “不过,你这幅绘着朝菌的四季画卷,我看着相当喜欢,所以打算拿四株三千年的五色灵芝来交换,不知施姑娘你能否割爱?” …… 正当赵青等人清算注数与赔率,准备进入到戊号玉簋的下注阶段时,远在两三百里外的一座不起眼的数百丈小丘,则同步展开了一场意义重大的四人会面。 “你要推荐的这个鸱夷子皮,真的可靠吗?”瞥了一眼坐在山巅、眺望着东侧富中大塘千万顷水田的白衣年轻人,田瓘重新看向眼前神情严肃的越相国范蠡,不禁开口问询道。 “我们田氏现下所需要的,乃是一个足够有智慧、又谨慎的谋臣,最好经历过政斗的实际检验,而你所推荐的,却是这么个嘴上没毛的年轻人?若非有着孙敌的担保,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呢?” “身为齐国田氏的第三号人物,你也不是没见过真正出类拔萃的天才,像孙敌之父孙长卿,便是一例,怎么会因为一个人年轻,就这样作出判断呢?”范蠡微微一笑,反驳道: “刚才你提出的各种问题,子皮隔着一座山头,都够问答得完美无瑕,公平公正的来说,比起孙敌犹有胜过,可真正见到了他的面容,却因为这样的理由而看贬对方,实在是没有道理而言。” “怪不得,田瓘你年长田常许多,修为境界却被你的二弟稳压一头,原来是心中暗藏的成见太多,生出了种种道意衍生的窒滞。” …… 第四百章 辩论,炼化(4k) “这你就想岔了,没有领会到我真正的意思。” 听到批评自己的回复,田瓘向前迈上一步,将近九尺的高大身体缓缓坐定,虽然头发已有几分花白,但眉宇之间仍流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情,让人感受到气势上的压制。 只见他身着高冠博带,长袍纹饰华美,五色十二章交相辉映,颇有“错采镂金、雕缋满眼”之风,平静地望着眼前微笑的范蠡,随手拈下了几朵天上的流云,将其置于峰顶化作一口清泉,然后解释道: “一名在训练时百发百中的新兵弓手,在战场上的表现多半比不上射术一般的老卒;熟悉安全的环境下发挥出的能力,到了陌生且危险的地方就不一定适用。” “因此,就算他刚才的表现达到了我需要的水平,看在其年纪太轻的份上,仍然得降低一些评价,在加入我们田氏成为客卿后,暂时没法获得较高的待遇。” “还有,‘鸱夷子皮’这个名字,虽然只是代号,但听上去也太平庸了些,同样难以让他人为之信服,最好还是改上一改。” 范蠡此人,虽然生于楚国宛地三户,只是民间的普通家庭,但追溯其先祖,却是名声显赫的晋国上卿范武子,在血缘上属于昔年晋国六卿祁姓范氏的支脉子孙。 或许他在最初崛起之时,家中已沦落到了平民的境地,根本没得到晋国范氏大宗的半点支持,但当范蠡在楚越之地闯出一些名头后,同氏同源的大宗自然不吝于提供少许帮助,进行投资,使得两者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深。 不过,无论范蠡跟范氏大宗发展出了怎样的交情,原先是何等关系,一切均随着晋国范氏、中行氏在六卿间斗争中的失败而大为改变。 数年之前,在赵鞅的追杀下仓皇逃奔到齐国、家族势力百不存一的末代宗主范吉射,在诸国间的影响力,显然已不再比得上身为越国重臣的范蠡,被给后者反超了。 然而,虽然逃到齐国之后,范吉射仅得到了一座大邑的封地,沦落到了三四线势力的水平,但由于先前范氏、中行氏曾跟齐国田氏结盟,其实过得还算不错,至少没到悲惨凄凉的地步。 为了在齐国站稳脚跟、想要成为田氏附庸、得到更多庇护的范氏,得益于在晋国常年政斗的丰富经验,很快察觉到了田氏的窃国意图,于是主动将精于谋略的范蠡推荐给了田氏家主田乞,在边上牵头,想要双方达成初步合作的协议,两相得利。 而在主管此次合作事宜的田乞庶长子田瓘看来,位于区区一个被吴国拿捏的越国,范蠡就算身掌国中重权,亦难以跟在齐国权势更盛的田氏相提并论,就算双方进行合作,也应有着主从之别。 至于边上的孙敌,此人虽为吴国泓上剑卫统领之一,但自觉在孙武隐退后越发不受重视,念及齐国田氏主脉有代齐的潜力,且被后者许诺事成后可担任大司马之职,统率三军,或可再现其父孙武领军纵横天下之威,故而与效忠吴王相比,更倾向于跟田氏搞好关系,等待着跳槽的时机。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让你在一个初入伍就能射箭百发百中的新兵,与另一个始终能力平庸的老卒之间,挑一个来投入资源进行培养,你又会如何选择呢?显而易见,天赋出众的前者更有成长性。” “更何况,同样是在校场比试射靶,射术尚可的弓手,年少出师的养由基,最终取得的成绩都会是全中红心,但实际上的技艺水平,却是天差地别。若是后者,就算初入战场,亦可远胜侪辈,立刻大放光彩。” 直视着田瓘的眼睛,范蠡同样坐了下来,指尖微划,便令那口清泉变成了一条曲折的溪流,并在溪流上游放置了一只铜爵,爵内自然地涌出酒水来,淡淡开口回道: “此外,我先前已经说过,子皮他深得吾师看重,现下正在修习一门玄奥的神通,或许需要等待三四年,也可能只要半年,才可答允你的条件,入齐助田氏一臂之力。” “也好。”这时,收到了边上孙敌传过来的讯息,田瓘目光微亮,随手捞起酒爵品了一口,并未因时间的推迟而显出不耐烦之感,只是气势再沉凝了几分,向外扫了扫袍袖,道: “到时候,如果能在齐国听闻到鸱夷子皮这个名号传扬开外,证明了他确有这般过人的潜力,我再给出更高的待遇。就目前而言,我们双方还是仅限于部分情报、物资交换的合作程度吧!” …… 待到不太满意的田瓘,跟孙敌一前一后离去,范蠡边上的曲水忽地现出了几尾欢跃的金鲤,驮着酒爵清洁了一番,而峰顶处眺望远方的白衣年轻人,也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对方身着白衣素袍,温润优雅,周身气机与外界天地毫无交汇,仿佛一片独立的宇宙,堪称至静,但细看之下,却能发觉,其人无时无刻不保持着高速修炼的状态,却显露出了至动的特征。 他的目光如利剑一般锐利,似乎能透视世间一切的伪装和潜在的缺陷,却莫名给人以亲近之感,让别人对美好的生活心生向往,自然而然纠正其偏,表现出最积极奋发向上的心态。 若是田瓘知晓“鸱夷子皮”光凭目光扫视,就有如此惊人的能力,势必为自己方才直接扫袖而去的行为而后悔不已。 “少伯兄,在由阴谋算计汇成的深潭之中,窥尽变幻莫测的人心,这就是文子老师带给我的考验吗?这般磨砺的方式,也算是独一无二的了,或许真能让我进一步悟出理想与实际的区别。” 阳子居的右手捧着一卷刻着上古天篆的玉简,左手五指微捻,幻化出五方仙气缭绕的虚空世界,气质中透着一股沉静与内敛的力量,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当他走到范蠡身边,收起玉简,终于开口之时,天地似乎也随之静谧了片刻,云霞徐徐而落,仿佛在边上倾听: “吾曾闻,继吾师老聃得道之后,亢仓子得其纯,志凝宇宙,德若天地,渐臻全道至真之境;辛文子得其博,遍览万书,总领纲纪,以计算解寰宇之秘。” “这些日子,我初阅少伯与文子合着的数百卷用于教授民众的医药卜筮、农圃种树之书,其道虽浅而易,但它们均为不曾修行的常人而编纂,却是前人所未涉及的领域。” “若是子居所料不差,这一大片规划好的稻田,应该采用了不少你研究出来的新技术吧!也难怪山下的农夫们口中常念叨的人物,除了越王勾践之外,就是文种和你两人了。” 原来,范蠡想要向田瓘“推荐”的顶级人才“鸱夷子皮”,正是辈份算得上是他师叔的老聃新收弟子,阳子居。 不过,由于道家中人轻视礼法,范蠡本人其实也在跟着文子做事之时、接受过老子亲自指点的缘故,两人之间,却是一见如故,互相视为好友。 这么在意我无事编写的那些杂书?范蠡心中若有所思,但并不想在此提及这些小事,于是转移话题道: “子居,田氏之所为,实乃篡国夺位之举,就算吾师提供、促成了这么一个机会,你也没必要掺和其中吧!”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这是昔年汝师所作歌句,如今在楚地广为流传。”阳子居微笑着回道:“齐国公室与田氏之间的冲突,可没那么容易污染到我的心境。” “实话说,在我个人看来,姜齐自太公望之后,便均是庸庸碌碌之辈,就算是那开创霸业的齐桓公,真正的功绩亦是寥寥,绝对比不上直接让管仲来担任齐国国君的大治。” “如果臣子的贤德胜于君主,颁行的新政好过旧政,前者将后者取而代之,跟古时的禅让其实区别不大,又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呢?” “慎言!慎言!你似乎有点太激进了。”范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诚心提醒道。 “怀疑平庸之君的作用仍胜过贤能之臣的,那不过是国家的体~制与当前环境出了问题,不复上古时期的纯朴善良,需要一个象征性的君主才能稳定人生。” 阳子居款款而谈:“然而,你扪心自问,从远处来讲,周公之于成王,从近处来讲,赵盾之于灵公,在这些能臣掌执国政之时,国家治理的情况,难道比君主执政时要来得差吗?” “更进一步细究,数年之前越王勾践侍奉于吴,越国政事由汝友文种掌执之际,越国的民众,也照样过得好好的,跟勾践回国后其实区别不大。” “有王无王、有君无君,两者之间,必然可通过某种方式达成一致,让绝大多数的中低层民众,在平稳安康的生活中,感受不到其中的差异……” “神农不贪天下,而天下共富之;不以其智自贵於人,天下共尊之。”沉思片刻,范蠡眨眨眼睛,回复道:“今之王公侯伯,德行渐衰,自恃尊贵而凌虐于民,取而代之,亦正道也。” “看来,关于田氏代齐之事,你已经帮他们想好了各种‘正当’的理由,连我都差点被说服了!子居,你下次跟我开玩笑、练习辩论之术前,还是先提示下吧。” 当范蠡笑呵呵地终结了这个话题,两人默契地没有互相表露他们心中对君臣之道真实的看法,而是遥遥点了点溪流中的酒爵,令其分裂成了两个,开始饮用起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事实上,阳子居个人的观点,却远比他对范蠡今日所言还要激进得多,不过,观点是观点,行动是行动,在没有掌握足以颠覆天下的力量之前,阳子居在外人面前,反而倾向于保守的态度。 “人间政事,与天地政令何其相似也。却不知,子居在御六气之变的修行上,是否有着与先前理论相对应的独特见解?”又过了一会儿工夫,范蠡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好奇地问道。 跟完全避世隐居的亢仓子一脉不同,同为老子门下,辛文子却抱着视情况而在入世出世中变易的态度,开创了将治国理政之道化入修行的新派别; 从阳子居答应此次磨砺来看,他应该是更偏向于后者,不过具体的情况,在阐释大道的细节上,肯定是有所差异、另有创见的,迈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若非如此,据范蠡所知,看似悠闲、实则长年闭关的老聃,也不必亲自带徒,而是会将阳子居推荐到文子的门下,觉得这样已足以传授其道法,让他成为自己的师弟。 …… 与此同时,禹陵园区中的明堂侧殿之内,“朝菌”赌局在丁号玉簋注数清算完毕之后,斟戈忘怙刚刚宣布可以对最后的戊号下注,早已准备好的赵青,便抢在众人前头,道出了跟西施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 “所有筹码,均压戊号朝菌能活上数载春秋。” “你确定吗?”斟戈忘怙神色平静,指了指赵青手中已积攒到七百多颗的薏苡,淡淡开口道:“虽然我比较欣赏某些有新意有趣味的手段,纵然赌输亦可得到弥补,但大前提是,不要出现重复的情况。” “赵姑娘,如果你没把握让我生出足够的兴趣,就匆忙压上全部,明明已经赚了这么多筹码,却想效仿施夷光四季画卷的布置,取巧获得额外的奖励,实在是得不偿失。” “何来得不偿失?我自有办法,且欢迎大伙也一起跟注。”在众人颇不看好的目光注视之下,赵青微微一笑,自信开口,径直压下了全部筹码,其神态坦然自若,甚至让其他人在下注前都不禁犹豫了片刻。 不过,想到斟戈忘怙刚才已下过定义,表示仅有戊号玉簋内的朝菌方可作数,又想不到什么别的“作弊”手段,当姑蔑孚成第二个下注之后,场上众人也跟着压了自己原来打算好的筹码数。 但很快,这些觉得赵青纯是自讨没趣、浪费筹码、甚至为之痛心的巫师们,便体会到了懊悔沮丧的感受。 其中的原因、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也就是在当斟戈忘怙正式打开戊号玉簋盖子的一瞬间,一大股浓郁之极的孢子烟雾从里面喷射而出,眨眼间便迅速扩散开来,在整座殿堂内飘荡起伏。 不过间隔了数息时间,这千百万颗理论上相当脆弱、数量远没这么高的孢子,竟然已从空中汲取到了足够的生机能量,短时间内长成了伞蕈状的雏形,幽绿色的荧光接连成片,呈现出层层飘带的形态,随风而浮沉变幻,令此地仿若化作了一片绿色的星海。 但这个如梦似幻般的场景,却仍非场上最引人注目的重点,因为随着赵青简简单单的伸手一招,包括戊号在内,地面上的五只玉质方座簋竟然自行跃起,径直飘浮在了她身前三尺的区域。 考虑到这些被设下重重禁制、元气屏障的玉簋本是斟戈忘怙所有,实在没理由这么听赵青的“话”,毫无疑问,这便意味着一件超乎想象的事情:它们被她给炼化,更易其主了。 目前看来,在刚才那任凭众人各施手段的半个时辰内,赵青显然对戊号玉簋的朝菌进行了一系列特殊的生物改造,但她究竟干了些什么,用到了何等手段,却仍然无人知晓。 …… 第四百零一章 代天行律,海外祖洲(4k) “天道之政令,法则之变易,其质一也……天命之下,有王公侯伯之君,官吏臣僚之属,庶隶厮贱之辈,皆以行法为贵,各守其职,各尽其责。” “国无政令,民无所措手足,天无政令,则宇宙复为混沌……凡物皆有法则,以秩序为基,以规律为纲,纲举则目张,秩序则万物生。天地之运行,日月之更迭,四季之轮转,非有政令则不得有序。” 结合自身对政令法则的领悟,成功破解了五个玉簋内斟戈忘怙曾留下的炼化痕迹,赵青心中若有所思,逐渐体会到了天地法则更深的层面,从先前文子所言入手,将理论与实践一一对应起来。 在她看来,把天地宇宙视作一个国家,那么其中的天地规则,显然便对应着国家的法度,通常而言,自是难以违背的,但也有一些例外的情况: 比方说,暴力反抗,发动起义,即靠着巨大的能量输出强行打破规则,又或者渗透到各种机关的内部,成为天道属下的官吏,在执行法度时留有一定的余地,有意地偏向自己; 更进一步的,还可以凭借着自身的内天地,被承认是一方拥有部分自治权的诸侯,不仅能够在自己的“封地”之内修改政令,调度臣民,亦可在前往其他地方之时,得到一定的优待。 在这三种路径之中,亦是各有各的技巧,需要运用高深玄奥的神功术法,以此充当政令执行的工具,利用天地之间充溢的法则,在其中稍作干预,朝着自己需要的方向变化,从而达成最终的目的。 一切修行之道,均能用“代天行律”“制天命而用之”而概括之。 正所谓,阴阳大制有六度:天为绳,地为准,春为春规,夏为衡,秋为矩,冬为权。绳者所以绳万物也,准者所以准万物也,规者所以员万物也,衡者所以平万物也,矩者所以方万物也,权者所以权万物也。 目前看来,这便是步入“六气”境之后,修行者对元气法则、天地规则的最合理解释之一,而法律系统中“宪法、法律、行政法规、地方性法规、规章”之类的高低划分,亦对应着该修行阶段的内部分层。 像先前众巫师所施展的各类术法,在尚未领悟到这一要旨的赵青看来,有相当一部分变化已经超过了她能够理解其原理的范畴,属于神秘不可知的内容; 但当赵青从“天之政令”的角度来进行理解,那大抵是借助了高等阶的“神灵”威势,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在“上级”掌管的领域内,就算修为境界一般,权力也比同阶要胜过不少。 不过,这种通过“信仰”或祭祀获得神灵少量权柄的方式,是否能够应用于别的方面呢?将“器物”奉为神灵,在“天人合一”的状态下伪装成对方的“信徒”,又会发生什么呢? 感应到玉质方座簋之所以内外封绝,实是因为斟戈忘怙“颁布”的特定元气法则,赵青很快便从方才的“洞天神树”处得到的经验,通过指向性的“天人合一”,以“玉簋”为“天”,使得心神与之交感。 在进入到特殊的人器合一状态下之后,靠着明显胜过这五件法器的意念夺得主导权,她自然而然化作了该处法则的“执行者”,然后打开了一个仅限于自己的漏洞,令簋壁处被设下的屏障化为乌有。 …… “这是?”见到了玉簋法器暗中易主,斟戈忘怙纵然见多识广,也不禁心中惊讶,差点怀疑赵青隐藏修为,实已迈入了“下六气”之境,细加琢磨,才明悟她似乎创出了一门独特的窃器之法。 随手拈取了一些飘飞的发光小菌,对其占卜了一番,斟戈忘怙脸上的异色更盛,甚至生不了一些难以置信之感,因为经过他的确认,这些新生朝菌的寿命,居然达到了原先的成千上万倍。 不知道这是赵青在解开内外屏障后,以细微的灮炁为镊,对第一代朝菌的孢子进行了精密的基因编辑,植入了灵芝等菌类的长寿基因,他越发感到了不可思议,为之惊叹不已。 最初的朝菌虽然因为天生短寿而步入死亡,但它的后代却成功获得了远长于它的寿命,摆脱了原来的境遇,这不就是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大致知晓斟戈忘怙设立这个朝菌赌局的意义,在场众巫师尽管因此输了一大笔,但念及对方这些年来对小辈的照顾,亦是为他初步实现了“愿望”,而感到了宽慰,望向赵青的目光中,隐约露出了几分感激。 众所周知,破坏总比创造来得容易,若非他们对长辈的敬重,设法削减朝菌的寿命,而非延长其寿命,才应该是此处赌斗中运用巫术的首选。 …… “跟我来。”匆匆忙忙发放了事先约定好的奖励,合上了这片被延展生出的空间,斟戈忘怙持剑划了一个圆圈,剑光凝滞于空,使其开裂形成了一条通道,然后带着赵青一起进入。 细细观察着这条空间通道内扭曲变幻的景象,有着过去“元神炁化”的经验,赵青依稀能分辨出来,通道的另一端,应该便是禹陵被重重拱卫的最核心地区。 “先前你在万圭殿参悟涂山氏之圭时,或许有注意到,这里面有着一条夏履癸之子写下的留言。” 在通道内行走的期间,斟戈忘怙随口聊起了别的话题,道:“鸣条之战发生时,仲和、仲礼两人正准备到会稽山禹陵来祭祖,道在中途,故而成功逃离夏境,未被此次战争波及。” “在得知商汤代夏的事情后,他们俩便径直在会稽山里住了下来,且为了避免被商人占卜定位,子孙后代改姓娄氏,繁衍生息,直到周灭商后,再由我们越国护送返回中原,被武王封为东楼公,建立了现在的杞国。” 除了越国,褒、缯、杞、费、莘等国,也是大禹后裔建立的姒姓诸侯国,由于曾经历过商朝的统治,时而绝封,时而复封,这点赵青自是知晓,不过周代杞国的建立还有这样一段历史,那就不为人知了。 当今之世,杞国实力微不足道,仅有越国的千百分之一,被夹在几个大国之间,颇为弱势,爵位也越来越低,不过对于夏代的礼法,还是有所继承的。 百多年前,孔子就特地访问过杞国,向杞悼公了解夏代的文化,得到了夏朝的历法,认为夏历夏时比现在的周历要更加完善。 “仲和、仲礼身为元妃妹喜诞下的双生子,虽然在履癸娶了岷山氏琬、琰两妃后不再失宠,不过凭借着早期的重点培养,在夏亡之时,也已经有了上六气境的修为,胜过越国当年最强的巫师,因此仍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考虑到自己两人的修行天赋均不及在少康、季杼之后武力最高的履癸,修炼资源又远不如先前,他们在尝试炼化禹庙九宝失败后,便放弃了反攻复国的念头,转而追求其他的方面。” 走在因处于真空而绝对静寂的空间通道里,斟戈忘怙顺手摘下了他一直戴着的面具,边传讯边叹了口气,转过头来,使得赵青注意到了对方奇异的双眼。 只见其上仿佛刻划着一圈几已走到尽点的深青色轮印,瞳孔处则似有无数微小星辰在离合生灭,仔细望去,更像是见到了一面古朴的镜子,隐约照映出了每一寸时光流逝的过程。 猜测这应该是某种涉及到时光领域的强大瞳术,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接着听到对方传讯问道:“如果你是那仲和、仲礼,又会有何等打算?” 有什么打算?既然没能力报仇,那就先过好自己的生活,寻找足够的修行资源,培养合适的继承人,此外,还应该尽可能活得长一些,等到商朝的衰弱,在其灭亡的过程添上一把柴火。 也不知是读取了赵青心中的想法,还是本就没想要听她的回答,斟戈忘怙目光越发深沉,补充道: “面对这个问题,他们俩花上了下半生数百年的时间,制订并执行了许多计划,且通过将信息留在禹庙等夏初遗迹的方式,大致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因机缘巧合而见到的后世之人。” “多年以来,仲和、仲礼在禹陵这一带的隐蔽留言,应该已经被我们给全部发现,记录了下来。” “有像你所看到的那条一样,记录了涂山氏当初布置的十万洞天,这种涉及到巨量资源的大事,亦有两人尝试炼金铸剑,在会稽山中的青玄峰设计了一座孕剑古阵,结果因为算错了关键数据,需要等到数千年后方可圆满出世的情况。” “而在这众多的留言之中,有一条涉及这两人最终下落的,却在千余年前为先祖发现后,就特意封存了下来。这是因为,它关系到了我们斟戈氏破解寿命诅咒的希望。” 说到这里,斟戈忘怙忽然停了下来,而这条空间通道已经走至尽头,外面一座靠着围墙的木质板屋隐约可见,疑似他守陵时所居住的场所。 明白这多半是斟戈忘怙这番话语中的重点,赵青心中暗暗思索,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在边上静静倾听,从对方的传讯中得知了这段留言的内容: “素闻远古之时,东海曾为桑田,有诸多城墟遗迹沉于海底,仲和、仲礼潜而探之,历十数次,于会稽东南十五万里处,掘得一墟名为‘琉球’,得玉简舆图。” “玉简之上,有言曰:‘琉球以东七百万里,有一陆方五万里,其名为‘祖洲’,上有不死之草,生琼田中,西王母使三青鸟采之,以此炼制不死之药,服之可得长生。’” “仲礼年近五百,忧其寿,惧其死,故而与仲和相约而出,入东海,至‘琉球’,向东而行,欲至‘祖洲’,寻得不死之草,临行之前,留言以记之。” 东海祖洲?这不是徐福骗秦始皇说有仙人仙药的地方吗?也许,在这个世界,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地方?不过七百万里,似乎也太远了些,如果按照正常比例,已经环绕地球大半圈了。 听闻到这个斟戈氏封锁了上千年的秘密,赵青心中思绪起伏,揣摩着该消息的可信度,假设此事为真,确实有七百万里的遥远距离,或许,其中运用到了先前斟戈忘怙所用的空间放缩之术? 据她所知,越国东面的海外,确实有着不少前世所未有的列岛,大多是昔年大洪水之时,像涂山氏传承中用于衬托洞天神树的浮屿那样,是山体崩解所形成的小岛,因得到强大修行者的庇护,保留至今。 这些与会稽相距不到十万里,零零散散,成百上千座厚达数里、长宽上百里的浮屿,漂浮在东海之上,相当于一个个小国,多数有着古老的修行家族、门派驻扎,并且可以产出丰富的灵材灵药。 越国各大港湾驶出的大型商船舰队,除了通向吴、齐、燕等国的北下航路,通向东瓯、闽越、南越的南下航路之外,跟东海之中的列岛小国贸易,换取它们的独特物产,亦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离岸十万里外的海域,在危险性上远超近海。” 斟戈忘怙继续介绍道:“有大量千年以上修为的巨鲸、蛟龙出没,有侵蚀元气、湮灭法则的寂灵喷流、弱水暗渊,更有远古上古之时因争斗而被群帝放逐至九州以外的强大神魔……” “因此,想要进入到外海的深处,纵然可以从大禹时所设下、经历少康、杼、商汤、周公等人维护的九州玄域屏障得到一定的庇护,但若无‘封天三步’级数的修为,几可说是十死无生。大概率,晚年的仲和、仲礼,已经达到这个世所罕见的境界。” “从他们两人始终没有归来来看,这个有着不死之草的东海祖洲,就算确实为真,多半也难以顺利抵达。”暂时看不出对方告诉此事的目的,赵青随口回道。 “这你就猜错了。”斟戈忘怙摇了摇头,道:“虽然他们的人并没有回来,但仍然有一些事情,间接验证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禹陵园区的入口处,一位断发灰袍、似有微有憔悴哀伤之色的老者,左手掌心吸着一口精巧的小钟,紧贴着他的耳部,伴随着小钟晃荡,原本失神的目光愈来愈亮。 若是细观这口小钟,便会发现上面除了云雷纹、蟠螭纹的装饰外,还刻着几行铭文,其字为:“徐王旨后之子,足利次留,自作其钟。” 这名老者,也正是被季札挂剑的前代徐王旨后之子,末代徐王章禹之叔,徐国被吴国灭亡之前,与徐承齐名的水师将领,被徐王旨后赐氏足利的徐王子次留。 “这门亢仓子弟子处习得的听术,果然可以知远际八荒之音。当初为了察四方之敌而求学于众多有道之士,想不到今日终派上了当场!” …… 第四百零二章 徐人,巫咸,不死药(4k) “好事成双啊!句践才答应我们徐人在东瓯之西裂地万里,重新建国,允我以徐侯之位,居然又探听到了这价值难以衡量的绝密之事。莫非,这便是上天对我们伯益之后的庇佑?” 暗中窃听着从虚空褶皱中传出的信息,王子次留心中大喜,不禁如此想到,觉得自己时来运转,或许有了恢复徐国社稷的希望。 在齐侯、楚王两人相继而逝后,当今天下的形势,自也随之而大有变易,齐楚两国公室对地方卿大夫的掌握下降,与之相邻的吴国,发动扩张、进犯这两国的意图也会大幅增长。 考虑到跟楚国打了这么多年,边境靡烂,除非取得一次大胜,否则捞不到多少好处,而进攻齐国和依附于齐的诸多小国,则可以掠夺到大量资源,吴国的兵锋,多半会指向齐地。 自以为解除了楚国方向上的威胁,再惹上齐鲁等国,四处树敌,吴国肯定会大量损耗兵力,不得不从徐国、钟吾国故地处得到补充,让徐人在吴军中担任要职,影响力逐步恢复。 至于楚国这边,由于是勾践的外孙王子章继位,对越国暗地里的支持也必然会增加,楚越同盟更加坚固,越国的影响力随之提高,四面八方投奔而来的游民也越来越多。 为了安置这些从其他国家流亡而来的游民,收拢人心,越王勾践决定以早在千年前就大量移居越地的徐人作为典型,允诺徐亡于吴后逃奔越国的最高身份者,王子次留,正式建立新的徐国,其爵位为侯。 徐国始建于夏启之时,历史比越国还要长出一些,春秋之后的事情没必要提,自从仍自称越侯的允常给徐侯旨后送了一件中上品神兵作为贺礼,相约一起称王后,越国徐国之间,便是友好的同盟关系。 但由于徐王旨后娶了吴王夷昧之女,被季札特意拜访,留下挂剑典故,生出的儿子义楚也继任为王之后,吴徐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相当不错。 当时楚国势大,实力在吴国之上,楚灵王搞了一次会盟,义楚前去参加,结果被灵王认为有通吴嫌疑,给抓了起来,后来趁机逃回了徐国,惹得楚灵王派兵大举伐徐,被吴国救了下来。 楚徐两国之间,看似因此结下了深仇,而吴国则成为了徐国的大哥,但当楚灵王被干掉后,继任的楚平王正是当年偷放义楚的人,楚徐也开始交好; 相反,夷昧之子即吴王僚,为阖闾所杀后,算得上为夷昧系的义楚之子、新徐王章羽则被视为隐患,在章羽收留吴王僚之弟掩余后,很快被吴军灭亡,章羽本人请罪试图保留宗庙被拒绝,便逃到了楚国。 总的来说,徐人目前有亲楚派、亲吴派、亲越派,由于钟离、群舒都是徐国昔年的分支,广义上的徐人基本盘其实很大,在句践争取到亲越派徐人后,另外两派也大有转变方向的可能。 “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陈;下车而封夏后氏之后于杞,投殷之后于宋”,是为二王三恪之事。 越国虽然不大,但也模仿起了这种政策,意图“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从而达到“天下之民归心焉”的效果。有了徐人复国这个典范,可以想象,州来、钟离、钟吾等国的遗民,也会为此而投效越国。 …… 王子次留,或者说尚未被越王正式封赐的徐侯,之所以出现在禹陵园区的入口处,自然并非特意为了窃听而来,实际上,他此行的目的,其实是找人帮助占卜,看看自己应该铸造怎么样的货币。 越国裂地而封的后徐国,虽然大概率得接受一部分的越军驻扎,提供“保护”,但也算得上是独立的诸侯,因此可以发行自己国家铸造的钱币,而不必跟越国主流的戈币相同。 跟楚国发行的蚁鼻钱、吴国使用的铜贝币不同,在过去,或许因为“徐偃王好怪,没深水而得怪鱼”之事,又或许只是巧合,徐国及周边淮夷流通的货币,乃是多种型号的鱼币。 正如鱼有成千上万个品种一般,鱼币的形状、表面鳞饰,也因为它们所仿制的鱼种类不同,而常常有所差异,每当新的君主即位,改铸新品种的鱼币,已经成为了徐国的惯例。 由于王子次留喜好方士道法,对占卜巫术并不擅长,故而当需要他决定使用怎样的钱币时,便从越王所在的江洲赶到了会稽山禹陵,希望这里的巫师能够提供合适的建议。 “听说但凡大规模发行钱币的国家,都掌握着某种可鉴定钱币铜料原产地的技术,用于防伪,避免其他国家暗中仿铸,设法冲击本国的经济体系。” “而像郕、鄅、颛臾这种地不过千里的袖珍小国,便没有这种技术,随便来个强国的大夫家族,就能通过铸币战略挤兑蚕食它们仅存的领土、人口,虽有国名,实一小邑尔。” 王子次留心中思索,重新建立的徐国,已经流失了许多人才,如果想要恢复到过往的几分威势,那么在该关键技术上,就绝不应该受制于人,否则便成为了越国的傀儡。 而这个涉及到不死草、不死药的绝密消息,或许可以通过特殊的方式告诉越王,来换取包括此项关键的鉴定技术在内,成套的铸造产业链? 正当他出于感激的情绪,想要通过某种方式,将“不死药”“献给”句践时,却忽然间发现,斟戈忘怙跟那个赵青之间的对话,却倏地中断,不再能被自己探知。 …… “在上古传说中,能够制作不死药的,并非只有西王母……”莫名感觉有点心神不宁,斟戈忘怙迟凝半瞬,虽觉得在空间通道内交流已足够保密,但仍然激发了他神异的双眼。 随着斟戈忘怙瞳孔周边几已走到尽头的轮印又推进了一小段,这条空间通道的外部形成了一片扭曲的漩涡,在时空上造成了难以被描述的隔断现象。 在这片区域内,向外散发出的种种能量,在接触到扭曲漩涡的一瞬间,就均匀扩散了开来,让其中存储的信息彻底湮灭,于漩涡层的表面析出,化作了一些总量微不足道的轻原子。 这是真空超流体?对传递信息的“以太”介质进行了干扰?质能转化?感应着这可谓光怪陆离的一幕,赵青心中的诧异比听到“不死草”消息更盛,不禁推测起了这种手段的原理、潜在的能力与变化。 “……灵山十巫,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几可以说是巫觋之道的开创者了。他们采集世间百药,同样研究出了不死之方。其中的巫咸、巫彭,更被人奉为筮和医的开创者。” 重新布置了一番防护措施,斟戈忘怙继续补充道:“从已知的古史来看,巫咸在黄帝之时,已是名震天下的大能修士,在尧、舜之时亦有出现。” “到了商朝太戊之时,这个巫咸再次出现,地位立刻远远超过了当时的商王,以及商汤等地位尊崇的先王、下帝,直追商人祭祀的上帝,让商朝的神权完全压倒了王权,且无人敢有异议。” “毫无疑问,巫咸能以一人之力横压全盛时期的大商,其修为、手段,几可称得上是三代以来第一强者,就算夏后启、彭祖这样的存在,也未必胜得过他。” “你的意思是,这个巫咸一出现就如此强大,应该就是黄帝之时留下痕迹的巫咸本人,而非后来者的重名?”赵青适时应道:“他能够活过这么漫长的岁月,很可能是服食了‘不死药’?” “也不能排除,巫咸靠的是他积蓄的修为法力,或者其他神异手段的情况。”斟戈忘怙道:“不过从他在太戊时所生的儿子巫贤也活了极长时间来看,还是‘不死药’一说较为可信。” “此外,涉及到灵山十巫,还有另一种有些离奇的说法:这十大神巫,均出自于一人的门下,他们共同的师父,就是更遥远年代被十日所炙杀的女丑。女丑有大蟹,灵山在大蟹头顶。” 十日?莫非是帝俊的十个儿子?女丑为十日联手所杀,或许证明了她的实力极高,需要多个太阳才能消灭?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并注意到女丑的大蟹多半没死在此次浩劫之下。 话说,商人祭祀的上帝,疑似就是帝俊,且大量祭祀十日十二月,明明有着十日杀师之仇,巫咸却特意来到商朝,究竟有着什么目的? “目前看来,灵山为大蟹所负,显然可以改换位置,在不同的地方停靠,让山上的十巫就近采药。” 斟戈忘怙继续道:“大概是因为早就把九州之内不死药原料采完了的缘故,世人目击到大蟹活动的地域,也逐渐转移到了北海、西海、东海……” “就在百年之前,大禹留下的一部据说记载着许多上古藏宝传闻、疑是虞代大巫托黄帝之名所作的《黄帝中经历》,在太史文子的手上初步完成了破译。” “在《黄帝中经历》的一段记载中,曾提及大羿在射杀承载十日的金乌后,远在海外的巫咸亦有所听闻,立即出山赶了过来,在衡天之山的附近见了羿一面,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巫咸在对话中表示,他手头上的这一批不死药品级太低,服之仅能登神,配不上大羿的功绩,而如果立即采集祖洲、蓬莱等十洲三岛的各种不死草,开始炼制帝品不死药,至少得一千多年方可功成,且药效未必能达到预期,而在未得允许的情况下就贸然称帝,或许会落得刑天那样的下场。” “因此,巫咸建议大羿去找另一家拥有不死药的西王母,向这位地位崇高的大神求取高阶不死药,并许诺会在这其中让自己属下的巫咸国提供帮助……” 斟戈忘怙补充道:“再然后的事,《黄帝中经历》就没有记载了,只是绘制了几张插图,标明了这段对话中提及地点的位置,像这里面被文子译作‘祖洲’的那个海上岛陆,跟仲和、仲礼的说法大致相符。” 听上去,这个《黄帝中经历》写了尧帝时期的事,一看就不是黄帝所作,倒是跟相传为伯益创作的《山海经》比较相似,都是没头没尾的几段文字加上配图,或许,就相当于虞代版的《山海经》?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据说大禹当初就是看了《黄帝中经历》,里面说宛委山上有金简玉书,便将其掘出,因此得以治水成功,这本疑似当世只剩孤本的异志之书,其价值实是难以估量。 另外,不死药也有品级划分吗?而所谓的“帝”,莫非是上古时期的一个修行境界?巫咸此人有着源源不断的不死药供应,是否在当今之世仍然活着? “不死药者,仙药也。”接下来,斟戈忘怙的话,正好解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在远古、上古之时,但凡涉及到天衍境的草、药,均被冠以‘不死’之名。” “不过实际上,它们中的相当一部分,虽然也有着延寿之能,但主要的效果,则是辅助破境、增进修为的无上秘药,甚至从很多记载来看,服食对应层次的不死药,应该是上古神灵们修炼的主流。” “而随着不死药,即仙药的断绝,三代以来‘天衍’境的数量,也远不及万载以前那么众多,且似乎均出自于上古大神通者的后裔之中……” 说到这里,斟戈忘怙叹了口气,道:“有一种说法是,在经历了多次天地大变后,当今之世,已不再容许新的‘天衍’境强者诞生。否则,像老子、文子这样的得道者,又岂会被这一道门槛所拦住?” 他的言外之意,显然是在说,能否炼制出新的不死药,很可能关系到赵青这般天赋极高者未来的上限,最后可以在道途上走到多远。 对此,虽然有着“火德圣王真符”让西歧连出三尊天衍圣人的前例在,但考虑到自己能追溯最早的祖先,未必有文王武王那么显赫,赵青不由得重视起了这个不死仙药可用于破境的说法。 单纯只有延寿长生之效的话,她目前并无对不死药的需求,不过若是考究到了最后,真发现主世界确实有着“天衍”之限,而必需不死药方可打破的话,还是得尽早谋划起来,不容泄露。 至于文子已经破译的《黄帝中经历》,只能说此书所载多是上古秘闻,显然有大量编造的成分,虽然提到了不死草的几个产地,但距离实在太远,不经过二次验证的话,估计没人会冒险前往。 “虽然在百年之前,就基本确认了‘祖洲有不死草’一事的真实性,但不管是尚处于猜疑阶段的更早时间,还是这百年来,我们斟戈氏都对这个消息严密封锁。” 说到这里,斟戈忘怙顿了一顿,忽然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 第四百零三章 大胆投资,文鳐吉兆(5k) “所为何者也?”赵青心中微动,结合过去所经历的连城诀等事,立即猜出了这其中的原因:首先,自然是为免消息传开,引发各种争斗事端,使得斟戈氏遭遇危险; 其次,则是不想出现像前世徐福等方士骗秦始皇一样的情况,让越国的高层把力量空耗在追求虚无缥缈的不死草、不死药上,导致无数船员死于远洋探险上,而是用在正途。 虽然承受了数千年的折寿诅咒,理论上应该不会放过任何延寿的希望,但实际上,由于寿命无法超过百岁,斟戈氏一族反而更跟感同身受普通人所承受的苦难,珍稀每一个人的生命。 在她看来,主世界“六气”境的寿命上限仅为五百,且下六气、中六气、上六气都是这个数目,看似不是好事,属于相当严苛的天地法则; 毕竟,从上个世界来看,主世界文子这个级别的存在,所对应的修为境界,估计尚在纵横河系的奎星大先知之上,而目前仅能与小先知相提并论的广成子,却可以靠“长生诀”轻易活上千万年。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个限制拉近了修行者跟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让大多数高阶修者不会变成视弱者如蝼蚁、藐视凡人生命的怪物,世间才没有发展成黑社会修仙的状况。 果然,如同赵青预料的一般,斟戈忘怙在半空中用光点绘出了《中经历》里的配图,标明了其中的细节,指着那个“祖洲”岛强调道: “寻找这个地方,海外危机四伏,极易出现无谓的伤亡,若是你的修为达到了要求,最好是一个人前往,不该让大批船队随行。” “从这一点出发,我本该跟境界已臻‘道映流光’的文子达成合作,理论上应该有着不小的成功可能性。考虑到他的道德品行,我也相信事成之后能给予斟戈氏合适的报酬。” “只可惜,他终究不是我们越国之人,且心志高远,意在天下,若是因此而修为大进,在大的方面来看,却未必是一件好事……至少,会带来很多越国暂时应对不了的麻烦。” “所以,赵青姑娘,跟未来有望迈入这个境界、前途不可限量的你进行合作,倘若真能寻得不死草,稍微留一点份额给斟戈氏,就是我衡量许久之后,认为最佳的选择……” 斟戈忘怙严肃道:“而此番合作的报酬,则是我方才所用的杜康山罍,在我死后的五十年内,都交给你来使用。相信得到了这件辅助修行的宝物,你可以缩短不少积蓄功力的时间。” 根据金鲤的说法,杜康山罍属于封天三步级数的法宝,虽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效果,但用于炼制“圣酒”,加速修行,定然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妙处。 斟戈氏能够在承受诅咒、人数稀少的情况下,数千年来,几乎每代都有着中六气境的强者诞生,时不时还能出现上六气境,无疑正是此宝的贡献。 因此,若是论起价值来,就算把一名寻常的上六气强者给卖了,恐怕也无法与它相比。 对于斟戈忘怙所作出的大胆投资,赵青也是心中一惊,觉得对方不愧是整天组织赌局的角色,才只跟自己见上了一面,居然就透露出了这等绝密消息,还准备拿出如此至宝的五十年使用权。 不得不说,考虑到她未来在“入梦引证”的助力下,理论境界远高于实际修为,估计将成为一种常态,因此杜康山罍能够发挥的作用,多半是难以替代的。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既然对方在合作上如此有诚意,且信任我不会“一借不还”,若是真能取得不菲的收获,自然会尽力解决斟戈氏所受诅咒的问题。 作为守陵人的领袖之一,斟戈忘怙虽在外声名不显,但名义上的身份地位其实很高,跟越王室同为夏朝分封的侯爵,且大致可以视作掌邦国祭祀﹑典礼等事的大宗伯,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若是跟大多数的守陵巫师联合起来,由于他们代表着禹陵的祭祀权,与越王室相比更不可取代,其号召力加起来,甚至足以制衡勾践的王权威势。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若自己未来想要在越国干些大事,是否有合适的名头,遇到的阻力必然大不相同,因此跟斟戈氏、崇氏、禹氏等守陵家族搞好关系,也是不错的事情。 在赵青应允了会帮忙寻找祖洲不死草后,斟戈忘怙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想了一想,又道:“几个月后将会现世的穆王宝城,你也可以留意一下。” “不是因为周穆王跟西王母之间的关联,或许有着不死药的消息,而是根据我们越国多年以来搜集的情报,已经确定其内有着涉及到昔年昆吾氏铸剑秘术的传承。” “一旦成功取得昆吾氏的铸剑秘典,王上便会邀请西瓯、闽越、东瓯的诸多炼器宗师齐聚会稽,参考欧冶子当初留下的神兵图谱,利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诸多灵材,联手铸就八件成套的上品神剑……” 莫非,这就是越王八剑的来历?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听着对方继续道: “虽然说从王上对剑阵之法的精擅来看,这套神兵多半会由他亲自掌管、使用,但考虑到炼化太多神兵,极易耽误修行,亦有不小的可能会赐予有功的臣下和国内的英才。” “炼制上品神兵,少则半年,多则数年,方可功成。到时候,我基本上已经不在了。如果你想要争取到其中的一件两件,那就跟无寒她进行联系……” 这是加深我跟斟戈氏的合作,让斟戈无寒继承此中关系吗?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除了当初诸稽无辞提到,疑似仲和、仲礼所留的“青玄”剑外,目前仍然无主的高阶神兵,似乎也寻不出来了。若能得到成套的越王八剑,其威力应该相当可观。 “对了,看你在万圭殿选中了‘涂山氏’的那块圭璧,想必接下来,也想继续搜寻‘涂山氏’的传承,以便于参悟吧!” 逐渐抹消空间通道上的片片漩涡,以解除信息屏蔽的状态,斟戈忘怙提醒道:“也许跟你想象的不同,涂山女娇虽是大禹之妻,但禹陵园区之内,与‘涂山氏’相关的传承并不多见。” “会稽城西北方向五千里的涂山,才是越国祭祀禹妻的主要场所,大多数与之相关的事物,都被保留在了那里,而非转移过来,保存在禹陵一带。” “而在禹陵范围之内,除了少数十几件物品外,与‘涂山氏’相关的最珍贵传承,莫过于一块散落在山野间的‘感生石’……值得一提的是,这块石头内也有着仲和、仲礼的留言。” …… 在斟戈忘怙封禁信息流出、屏蔽了一切探查手段后,站在禹陵园区入口处的徐王子次留,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窃听被人发觉的惧意。 不过假作镇定地在原地等了片刻,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征兆,他也就放下了心,思索起了这个消息未被揭露的可能细节,猜测赵青可能会被告知一些更关键的信息,心中念头纷繁: 毫无疑问,一直待在禹陵里从不外出、且实力绝不逊色于自己的斟戈忘怙,肯定是没法从他那获得其中细节的,修为尚弱、似乎没什么背景的赵青,便成为了此事的突破口。 “来到越国,我虽有着‘徐侯’之名,实不过一宾客耳,处处需要仰仗他人行事。若是采用武力威逼越人,一旦事败泄密,下场绝不会太妙,更将会被其他徐人视为带来祸患的罪人,众叛亲离。” 把小钟收了起来,远远望见山间弥漫的雾气,王子次留心中微动,想到:“不过,通过利益交换来向赵青‘买到’这个消息,或者说设法让她主动‘卖出’,那就没什么可指摘的了。” “为了促使此事达成,也许,邀请赵青担任徐国的令尹,是一个不错的决定?从昨天对方轻易击败白鹿山数名神劲的战绩来看,她无疑是个世间罕有的天才,真给出了令尹的官位,其实也不算太亏。” “当初那个苏子敬,虽是周初大司寇苏忿生之后,有缘拜在亢仓子门下,但在我的利诱、奉承等多重手段之下,还不是‘主动’教授了我几门绝顶道术?” “而在令尹之下,除了吾子需得担任一个要职以外,昔年徐氏八臣,叶、鲍、茅、杨、蔡、卫、章、谯这八支追随徐偃王的家族,也不知道至今在越地生活得如何。如果其中有经营势力尚可的,则任命其为将军吧!” 而在徐王子次留等了好一会,终于见到了迎接他的巫者,开始诉说此行求人占卜鱼币钱制的来意之时,在明堂群殿的上方千丈,那只由赤霞云气汇聚而成的巨目,亦缓缓地转动看向了这边。 不远处,满身泥泞的常越阳一瘸一拐,隐在几棵梅树后方,亦暗中观察着这一幕。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浙水之中,越王勾践手按步光之剑,站在了一处江心小洲的最高处,目光如炬,远远望着天边夕阳渐渐落下,迎来了晚潮时分。 这个孤独地伫立于水面之上的江心小洲,被波涛汹涌的江水环绕,主体部分乃是一块高大的巨石,石长丈四十丈,南北面广六十丈,西面广十六丈,相传是大禹治水所留的镇江之物,名为“岑石”。 虽然在寻常时节,岑石因为它所处的独特位置,极易引发风浪江涛,使得附近经过的商船海舶受到影响,成为了浙水中的危险区,但在此时此刻,它周围的环境,却变得大不相同。 这是因为趁着此番在江洲祭祀的机会,在工匠和巫师重新加固了岑石周围的四十九根镇龙石桩后,越王勾践检阅起了范蠡、舌庸近些年在固陵港、船坞山港两地对越国水军的建设、训练成果。 只见以勾践所在的岑石为中心,江面上数千条船舰排成整齐的队列,宛如一条长龙在十数里外蜿蜒而过,在小司马舌庸的指挥下,正共同进行着一场盛大的军演。 这支水师舰队以戈船为主,同时置有楼船、桥船、突冒、大翼和小翼等各式船舰,船帆猎猎,气势磅礴,船上的士兵们亦身披战甲,手持兵刃,严阵以待,震耳欲聋的鼓声和号角声此起彼伏。 从边上舌庸的手上接过了屈卢之矛,勾践似是忆起了昔年乘船前往吴国时的场景,眼眶湿润,侧过身拍了拍了舌庸的肩膀,作感谢之意,又沉默片刻,忽然倒转长矛,重重拄在了下方的巨石上,立即在江面上激起一圈圈的波纹。 得到了王上的命令,上千艘船舰的甲板与上层舱室处,眨眼间便有数以万计断发文身、脱去甲胄的士卒持着刀枪剑戟、七彩大旗,齐齐跃入水中,纷纷踏浪而行,各施手段,在起伏的江涛上如履平地。 迎着滚滚而来的晚潮,他们争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中,腾身百变,而旗尾略不沾湿;或乘骑弄潮标枪舞刀于水面者,或踏浪而行,挥舞大彩旗,身姿矫健如飞鱼跃水。 虽然越人大多擅长凫水泅渡,但能够在动辄数丈、十数丈的巨浪中作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这些士卒的修为,自是绝大多数都达到了化劲的层次,可以称得上是军中的精锐。 而在这热闹的场景中,江水波光粼粼,仿佛一条巨大的匹练新濯,遥接海色,茫茫无际。江水在夕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好似一条金色的玉带,飘浮在江面上。 远处的山峦起伏,玉虹遥挂,青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隐隐约约,如同一位美人微闭双眸,静静地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山间的雾气缭绕,宛如仙境一般。 忽然一阵天风吹过,海立如春霆初发,白马凌空,琼鳌驾水,日夜朝天阙。 正是“西则迫江,东则薄海,水属苍天,下不知所止。交错相过,波涛濬流,沈而复起,因复相还。浩浩之水,朝夕既有时,动作若惊骇,声音若雷霆。” …… 宽阔的江面上,船舰发出的鼓声如同雷鸣一般响彻天际,震撼着江中的鱼虾蟹等生物。它们受到惊吓,纷纷向着岸边逃窜,几乎把整片江面都搅得沸腾起来。 然而,在这片祭祀区兼军演区的外围百里间,渔民们早已布置好了大网,横亘在江水中,形成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障碍,等待着这些惊慌失措的鱼儿们落入网中。 由于渔民们布下的大网实在太多太密,绵延百里,就算是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赤鲤鱼,身长逾丈,可一跃数丈之高,也因为连跳多次都逃不出了围捕的范围,显得无助而疲惫,被渔民们轻而易举地捕获。 不得不说,或许有很多越人缺乏信仰,本身并不在意这段时间的禹祭,但在这些日子里,每晚被越国水师人工制造出的捕鱼盛会,以及越王勾践这个名字,却会被他们牢记心中,加深对国~家的认同感。 随着夜幕渐渐降临,江面上成片的渔家灯火,以及更远处江岸上零零散散的灯火,也随之亮起,如同星星般闪烁,远远望去,形成了一道道明亮的光带。 鱼儿怕声却喜光,喜欢聚集在有光亮的地方。因此,这些光带对于鱼儿们来说,无疑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让它们不由自主地向光亮的地方游去。 “春雨星攒寻蟹火”,这些灯火不仅吸引着鱼儿们靠近,还照亮了渔民们的捕蟹之路。他们小心翼翼地在江岸上寻觅着,寻找那些藏身在石缝间的螃蟹。 …… 而在数以百万计的渔民用自己的方式迎接禹祭之时,与之相距上百里的江心小洲,巨大的岑石顶部,越王勾践随手将屈卢之矛插在地上,尚未出鞘的步光之剑,斜向上直指天空。 “诸位,你们有望见那些在天上飞翔的鲤鱼吗?看上去并非蛟龙之属,却有如此本领,可有人认得?” 玄光法力自剑鞘内奔涌而出,刹那间横贯长空,柔和的红白光芒照亮了方圆千里,似乎让高天之上的云层雾霞回返到了黄昏之时,勾践回头瞥了瞥随行的舌庸和众巫师,倏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而以夜飞,此‘文鳐鱼’是也。”仔细观察了百里之外从层层渔网之间蹿起、扶摇直上的“鲤鱼”,舌庸很快作出了回答: “相传见到‘文鳐鱼’,乃是天下大穰的吉兆。大王出行祭江,一日未毕,便在晚间遇上如此祥瑞,实是彰显了禹王对我们大越的庇佑。” 对舌庸的回复相当满意,勾践“不禁”感叹道:“承帝夏脉,魅痟仆御,州痛永殪。禹破渊门,脊躬娄沙,北置弇臿,奠取汲溉,为舞岳麓。?昶泉去,操丧亡发,凤来求附。家弃祀离,楚崇率姒,裹盛桴徒,葬稽堂祈祥。” “方才我默默哀悼帝禹之逝,感慨于昔年入吴之辱,希冀先祖能够给予我启示,重振于越、夏脉、姒姓的王业。也是承元常之德,蒙天灵之佑,虽然此次禹祀还有许多不够完美的地方,但看在我内心挚诚的份上,竟然真的得到了大吉的征兆!” 听着勾践自认得蒙天佑的话语,边上的舌庸、众巫师,均连声附和,夸赞不已,表示以王上之德,值此禹祭之时,出行有祥瑞相伴,实属寻常。 “既然诸位都认可这是难得的吉兆,那我也不作隐瞒,另有别的话题要讲。”见到这般场景,越王勾践也不以为意,神色丝毫未变,忽然转了一圈,淡淡开口说道。 …… 第四百零四章 经略海外,感生之术(4k) 显而易见,借着此次祥瑞吉兆出现的机会,勾践接下来所言之事,便能得到上天的“认可”,让其他人难以反驳、违背。 听得此言,边上的舌庸心中早有所料,猜出了越王的意图,毕竟文鳐鱼现世这个祥瑞,就是他特意搞出来的:用吸引它们的饵料将其诱至江心,再让锣鼓声和渔网把它们给吓出来。 虽然越国巫师数量众多,地位也高,传承久远,有着不少修为惊人之辈,但论起卜筮之术的高明,却是被远道而来的外人辛文子给压了一头,且将两篇六壬占法《金匮》《玉门》传授给了范蠡、文种等人。 而身为范蠡的得力下属,舌庸也得到过对方一些关于占卜之术的指点,再加上本身中六气大成的修为,暗地里算出文鳐鱼迁徙的路线,隐秘办成这件事情,并不为难。 示意手下将官把祥瑞出现的消息在军中传开,鼓舞人心,他跟边上一位心生怀疑的大巫崇无忧对视了一眼,然后听着越王勾践缓缓开口,语气中透露出对国家未来的深深忧虑: “前些日子,诸稽鞅汇总了这几个月来的民情,上报给我,认为迁入越地的四方之民,风俗、语言跟本地人差异颇大,短时间内难以融入,常常会产生冲突,积累民怨。”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在不久前想出了一个办法,趁着此次祥瑞显现之机,正好跟诸位讨论一番。” “《乐经》有言,‘乐者为同,同则相亲,乐文同,则上下和矣。’声音之道,与政通矣。”说到这里,勾践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步光之剑的柄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在为接下来的谈话定下基调。 “既然乐有统一人们的意志、情感的作用,就像政治能统一人们的行动一样。那么在教化民众方面,我们是否可以借助乐、舞等方式来培养民众的品性,化解外来游民引发的矛盾呢?” 还没等到舌庸作出回复,另一个跟在勾践身后的大巫秦伊附和道:“正是如此。乐有五声、二变、八风、六律、十二音。这些元素可以组成不同的乐章,引导人们感受不同的情感。” “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 “巫师的职责,除了祭祀先祖、神灵之外,还需要在教化民众的时候起到辅助的作用。”勾践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用乐、舞等方式培养民众广博易良的品性,潜移默化影响人们的心灵。” “为此,我决定新设一个‘典乐’署,大司乐为中大夫,小司乐为下大夫,另有大师小师、大胥小胥,且不循常例,没有修为上的要求,仅根据相关才能的高低来评定职位,但并非像周礼那样针对贵族,而是进行‘正越常律,教化庶民’的工作,从此逐渐规范外来游民的风俗、语言。” “三个月内,从神巫山、巫里等地,以及四方游士、民间艺人处选拔出足够数量的乐师,定下符合越俗的舞乐标准,然后便可推行‘正乐’之政。到时候,还需要诸位的协助与支持。” 勾践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而在三个月后,如果发现仍有人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公然使用、传播外夷与蛮吴的风音诵诗歌谣的,违者重罚,罪大者诛之。” 在宣布了这项针对排外情绪,加强越人凝聚力、抵制吴国文化入侵的政策之后,见到没有人提出异议,勾践点了点头,继续说起了下一个话题: “有了解决外来人口,让他们逐渐融入越人的妥当手段,那么我们越国,也可以进一步放开这方面的限制……甚至,不止是被动地等待外地游民入越,而是主动地寻找他们。” “主动吸收人口?这不会引发跟邻国之间的争端、冲突吗?”舌庸有些吃惊,连忙发问道。 因难以生存,正常流亡、投奔越国的游民也就罢了,那些给本国足额交税的民众,可是被视为王公贵族们的个人财产,岂能任凭他人引诱掠夺? “不是从吴、楚等国吸收,而是另有其他的来源。”勾践的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长剑探出,指向江面以东,那是与东海相接连的地方,越过这条不太明显的江海分界线,便是浩瀚无垠的汪洋: “海外之广博,尤胜于荆楚、中原。”勾践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向往和决心:“夷州、澶州,方圆数万里,有民十数亿。又有东鳀人,分为二十余国,各有其君长,国虽小而弱,但加在一起,亦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若是派遣水师出征这些偏远的海外岛夷,既可磨练你跟范蠡训练出来的新兵,亦可在岛夷们臣服之后,在海外建立通商口岸,扩大海贸规模,并从这些岛夷人中吸收人口、招募士兵。” “除了岛夷之外,海里亦遍布着蛟龙之属,有着以龙类为核心组织起来的一个个海族群落,相当于一些小国,掌握着深海之中的丰富资源,历经千年万年的积累,在量上可说是难以计数。” “若能凭借着我大越水师之威,让这些所谓的‘龙王’亦称臣纳供,或许更能取得比岛夷更盛的收获……最终,在力量的增长上胜过北面的吴国。” 舌庸听后有些吃惊,他从未想过越王勾践会有如此宏大的计划,居然想在与吴国为敌的同时,发动大规模的海外战争,但细细思索之下,却是颇有道理。 要知道,由于越人大部分以渔捕维生,越国府库的收入中,来自农业税收的比例,一向低得惊人。相反,却有七成以上来自于贸易,这七成中,又有大约一半来自于海上贸易。 因此,就目前而言,越国的经济命脉在于贸易,而贸易则依赖于海上安全和繁荣。因此,向海外扩张,不仅是为了领土和资源,更是为了经济繁荣和国家的未来。 …… “单纯的水师,只怕是难以让那些顽固不化的岛夷臣服吧?想要让这些部落氏族时代的野人配合我们的行事,规规矩矩地交易货物,乃至于加入外越杂军,多半还得要大量巫师帮忙。” “到时候,神巫山、巫里等地的人手不够用了,莫非还得让守护禹陵的巫师也加入其中,参与海外征伐,进行教化岛夷、扶植亲越政权的工作?” 崇无忧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他身材高大,脸庞线条刚毅,身着黑色的巫袍,上有山峦峰岳的纹饰,双臂各套着五只玉环,沉声开口道: “天下间的好战之国,人民没有过得安生的,社稷传承没有十分平稳的,就算可以争霸一方,但也招惹上了大量敌人,断绝了回归正常状态的退路。国家常备着超出负担的武力,终究称不上好事。” “好战之风一旦吹起,不仅仅会影响到军队的习气,还会进一步影响到官僚系统、世袭贵族,乃至于王族公室的思想,增加自己国家内斗生乱的可能性,昔年强盛的商朝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我看来,大越国祚如此长久,得以偏安一隅,那是一切皆以祭祀大禹为中心,其他的事情我们无需多管,于是国泰民安,一片和气。” “实话说,看吴王夫差这种穷兵黩武,四面招惹强敌的路子,只怕我们根本不用特意报仇,只需要守护、祭拜禹陵就行,因为敌人终将自取灭亡,而我们受禹王庇佑,将万世长存。” 这是一种求安逸、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常年守护禹陵,几乎从没参与过外界的事务,处于和平的状态,自然会对这种似乎徒然招惹敌人的战略有所抗拒。 听到崇无忧如此言论,边上的秦伊心中不禁冷笑,觉得对方实在太没眼力见,不想跟着水师出海,那闭个死关就行,何必公然跟越王唱反调? “徐国乃大费伯益之后,昔年徐偃王亦有仁义圣德之名。” 勾践缓缓说道:“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得到实实在在的庇佑,最后还是被吴军所灭,徐人四散流亡,到了越国南方才勉强重新建立起了宗庙,恢复了祖先的祭祀血食。” “吴国这些年吞并了大量小国,相当臃肿,正处于暂时外实内虚的关键时期,但若是消化完了新得到的土地与民众,那么形势便会完全不同了。” “你所提出好战生乱的观点,确实有些道理。”勾践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但就目前而言,越国实在没法做得这般完美,必须竭尽可能地抢时间,方才能有复仇报吴的机会。” “否则以吴国发展的迅猛态势,等到夫差及太子友两代过去,重新把矛头对准越国,被压在东南一角没法发展的我们,恐怕再无反抗之能。” “相反,若是在海外开拓出了一片广阔的天地,就算遇上了比吴国更强大的敌人,难以正面对抗,亦有着更多的退路而走,从而延续我大越的国祚。” “你的意思是……”崇无忧皱起了眉头,他开始意识到勾践的决心和野心。 “当初楚文王得人献鹰,爪距神爽,殊绝常鹰。”勾践说道,“就像我得到你们这些贤臣一样,有着可以猎捕大鹏雏鸟的能力,但当雏鸟长成了翼展数千里的成年鲲鹏,神鹰再骏,也不可能与之抗衡了。” “现在我听说在伍子胥与吴太子友的主持下,吴国重新修筑起了面向越国的长城,规格正在朝着对楚长城靠拢。” 勾践继续说道:“防护体系经营得越来越完善,已有数百座关塞坐落在吴长城的路线上,且修筑得愈发逼近越国边境。再这么持续建设下去,还能够被我们越国的军队突破吗?” 崇无忧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明白勾践的意思,吴国的强大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如果他们想要向吴国复仇,那么就必须在这个关键时期抢占先机。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机会和资源。而你们这些守陵巫师,平均素质远远胜过那些杂流的普通越巫,正是我关于越国开拓的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勾践看着崇无忧,淡淡开口说道,同时拔出了他的步光之剑,明耀的剑光照亮天空,自然并非斩在崇无忧的身上,而是卷起空中飞翔的一条条文鳐鱼,将其裹在剑光之中,摄回到了江面,抛在了水师舰队的甲板上。 毕竟是有修为的灵鱼,虽然替他制造了一场祥瑞,但越人讲究实用,让先前军演表现较好的兵卒们吃了它们增进功力,才是勾践心目中文鳐鱼理想的归宿。 遥遥望见了这一幕,秦伊这个越王看重的大巫,以及他带来的下属,自是没什么感觉,但崇无忧却隐约感受到了勾践平淡神情下暗藏的冷酷,不禁心中微寒,默默叹了口气,决定应下此事。 “吾意已决。” 越王勾践持剑向前,立于岑石最高处,举剑直指苍天,语气肃穆地道: “同样是三个月后,禹陵乡邑、巫里、神巫山,需各自选出五万名巫者,再加上本地文士、修者,四方游士、各处武院学生共十万人,入驻越国水师之中。” “待到新一批各国情报汇总,值吉时吉日、东海风浪稍竭之际,大越水师一百五十万,并东瓯水师共二百余万,将分三路沿海而下,远征东鳀、夷州。” “此战以军中战功而计赏罚,只要胜绩足够,尔等后辈子侄亦可裂土封疆,执掌万里山河。” 裂土封疆?包括舌庸、秦伊在内,在场众人均是心中一震,明晓这是了不得的顶级封赏。毕竟,依附于越国的诸侯国,除了不久前新添的徐侯之外,仅有姑蔑伯,东瓯公,堇子三个而已。 而有了徐王子次留获封徐侯的前例在,看到越王确实有着真正分封自家诸侯的诚意,彻底僭越周天子的权威,而非像其他大国那样只称之为封君,所带来的吸引力,必将超乎想象。 当然,再怎么说,这种内部搞的封爵,在其他地方未必能得到承认,需要主国的实力支撑,才会有真正的对外影响力。 比方说,到了吴国的疆域,夫差本人号称天王,勾践则会被自动降到公爵的级别,越系诸国亦是各降一等;而到了“效忠”周天子的晋、齐、鲁等国,更是只有勾践能保留越子之称。 …… 当越王勾践宣布了他深思熟虑的海外大开发战略之时,远在万里之外的会稽山上,赵青已经寻到了斟戈忘怙所言的那块“感生石”,也就是施夷光先前提及的那个涂山氏传承。 “‘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牺于成纪,蛇身人首,有圣德。’‘母曰女登,有娲氏之女,为少典妃,感神龙而生炎帝,人身牛首。’‘母曰附宝,之祁野,见大电绕北斗枢星,感而怀孕,二十四月而生黄帝于寿丘。’……” “这一块涂山氏留下的‘感生石’,居然涉及到了此类感生神话的法理了吗?”仔细观察着不远处茂密之极的丛林乱树之下,一块丈许大小、遍布混乱纹路的方形石块,她心念闪动,暗暗想到。 第四百零五章 图腾起源,以梦织道(4k) 众所周知,古之帝王的诞生,在史书记载中常常伴随着“赤光绕室”之类的天地异象,且其母在受孕之时或是踩巨人脚印,“古之神圣母,感天而生子”,或是梦见星斗变化,总之必定不同于凡人。 以赵青之见,假若此类记载在本世界确有其事,那也完全可以解释得通:无非是天生的特殊体质、刚出生就自带深厚修为、神灵转世轮回这几种情况。 而根据文子所留书卷的介绍,这块“感生石”之所以有着这个名字,正是因为它内中蕴藏的传承,跟“受天而孕”的感生神话颇有些关联,不过,并非是让人类“感生”,而是以动物为目标。 人类中的神圣、帝王,在出生时可以有着“感生”的高级待遇,显得天赋异禀,动物中的神异品种,也同样能够混得上这个特效,可以感生而孕,有着天地异象、特殊体征。 前者不太好说,毕竟是地位崇高的祖先,涉及到了上天的赐福,因此对它的研究比较禁忌,但后者毕竟只是动物,伦理上的限制就少了许多。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在一代代杰出修行者的钻研下,世间终于出现了受人控制的“感生之术”,能够设法让动物们感生而孕,在胚胎阶段“升华”血脉,诞生出远超其母体天赋的异种,甚至于洪荒异兽、天生神灵。 “德至鸟兽,则凤皇翔、鸾鸟舞、麒麟臻、白虎动、狐九尾、白雉降、白鹿见、白鸟下。”这里面的祥瑞灵兽之所以出现,或许正是因“德”而感生而出。 而由于此类情况下诞生的灵兽,施展感生术者,相当于它们的半个父母,因此,双方之间有着某种玄奥的联系,施术者基本上可以控制灵兽的行动,借用对方的神通、力量。 依照文子的观点,龙、凤、麒麟、三足金乌、鲲鹏等生而强大的“神鸟神兽”,或许在极其遥远的时代就因天道感生而现于世间,但数量绝对少得惊人,且大概率并未跟其他异兽拉开巨大的差距。 它们真正成为了鸟兽虫鱼中的王者,则应该是接受了远古人族大能的感生术改造,被赋予了更多的道法德韵,数量也逐渐多了起来,最终成为了纵横天地的强大种族,以及远古氏族所祭拜的图腾。 比方说,相传比黄帝还要早上不知多少的时代,继天、地、泰三皇之后,五龙氏曾经是这片天地的无上主宰,祂们首倡五行大道,创造出了龙这个种族,五人各乘一条祖龙,共治天下。 虽然后世五龙氏不知所踪,但当年的那五条祖龙,却有记载是被某任天帝灭杀的,即“帝以甲乙杀青龙于东方,以丙丁杀赤龙于南方,以庚辛杀白龙于西方,以壬癸杀黑龙于北方”。 这里的甲乙丙丁等,由于正是十天干之数,疑似指代着十日,也就是帝俊的十个儿子,而细观其中并无黄龙被杀的记载,而应龙又称黄龙,或许当初那条助战黄帝的应龙,跟它正是同一条。 回到“感生”的话题,却说当感生之术盛行的时候,大能大神们纷纷创造出新的神异灵兽,令它们为自己效力,且向自家的后辈族裔提供庇护,并让子孙们在祭祀先祖的同时,也拜一拜这些从神。 某种意义上,这便是“图腾”的起源。 除了先祖所培养的那只最强大的灵兽,作为部族的图腾守护神外,考虑到族内不同人的需求,以及防止图腾神出现意外断代,还有部族内部分裂分化的情况,亦有许多大巫修习起了简化版的“感生之术”,借助于图腾之力,不断扩大着本族守护兽的种群。 对于涂山氏来说,这个氏族所传承的感生之术,自然便跟本族的图腾“九尾狐”有关,乃是让凡狐“感而受孕”,也有机会生出九尾狐的秘法巫术,且论及重要性,几可算是涂山氏的立族根基之一。 当然,这并不是说,九尾狐的繁衍,一定得靠感生之术来进行,自然状态下也可以由雌雄两只九尾狐生育而出,只是效率太低,且常有降低血统仅生出七尾狐的情况,所以需要秘法相助。 “九尾狐,斯诚圣王德政和气所应也。”“九尾狐见,白气黄精者,是为黄帝之德。黄帝大德,王感而应。” 毫无疑问,九尾狐作为一等一的祥瑞之兽,其相关感生之术的玄奥程度,自然远远超过寻常的灵兽品种,有着极高的修习要求、感生条件。 大抵是因为罕有保留至今的远古图腾,修习门槛太高,和灵兽数量越发稀少,难以通过一两代的培育生效的缘故,当世早已不再有感生之术的流传,涂山氏的这门“九尾狐感生术”,就更加得难以让人领悟。 虽然这块感应石在禹陵附近的山间放置了数千年,时间如此长久,但从已知的记载来看,似乎从未有人真正悟出过完整的感生术,最多不过是加深了对相关道法的理解。 不过,尽管绝大多数人只从感生石处参悟出了一些元气运行路线的变化,以及其内蕴道法真意之万一,由于传承等阶极高,乃是封天甚至更强的修者所留,亦可远远胜过完整的寻常传承。 …… 思考着以上关于感生石的内容,赵青心中微动,轻轻伸指点了点方形石面,观察着其表面复杂纹路的飞速变幻,不禁若有所思,也不急于破解此中变化的规律,而是随手掏出了只玄冰大碗,在里面倒满了酒水。 啜了一口清酒,感受着磅礴如汪洋巨浸般的精纯元气在体内缓缓流动,跟自己的真元深入融合,明显加速起了修为的提升,她也是微有惊讶,觉得这个“圣酒”的功效,确实相当惊人。 没错,虽然斟戈忘怙表示在他死后会把“杜康山罍暂借给赵青,显然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但这并不意外着,他不可以直接提供一批已酿造好的“圣酒”,让对方在此期间使用。 事实上,赵青在行至感生石之前,得到了远超赌局筹码对应价值的“圣酒”,足有半斛,也就是五斗、五十升之多,均由仅次于神珠薏苡的高阶薏苡所酿; 每升酒的药效,都可以比拟一株数千年的灵药,且没有特异属性,适用的功法广泛,更易吸收炼化,还能够缓冲修为境界高速提升所导致的不稳定状态。 如无意外,原本尚需数月方可正式迈入“六气”境的时间,可以因此缩短大半,估计至多一个半月内,便可圆满无缺的完成突破。 虽说五斗酒的量,据赵青初步估测,在修为圆满之时仍然能有大半的剩余,但考虑到更往后的事,用于杜康山罍酿造的原料,也应该开始搜集起来,准备获取这方面的资源。 …… 除了圣酒之外,斟戈忘怙在回到了他所居住之处后,取出赐予的赌局额外奖品,也就是“夷虎之宝”,亦有着颇高的价值。 简单的来说,这是一件微晶流砂材质的柄首,看上去呈现出晶莹的亮白色,轻盈宛如纱雾,在特定的口诀操控下,可以变形嵌套在剑柄、刀柄、斧柄之上,与其融为一体。 进入该状态后,被附着兵刃的材质,就可以说提升了一小阶,真元劲力传递的效率有所增加,且被毁坏的难度大幅提升,相当于给兵器套上了一层衣甲,就算到了下品神兵的层级,也仍然适用。 至于此物内蕴的传承,其名为“元炼化砂开锋术”,则是一门配合它本身的材质特性,提炼、凝聚少量微晶流砂融入斩出的罡气之中,增幅杀伐威力的秘术。 由于微晶流砂几乎完全不受阻力,故而拥有极其突出的穿透性,如同钝剑开锋变利一般,能够轻易突破重重屏障,然后被引爆释放大量能量。 喝干了一碗酒,感应出此中元气足以支撑自己数天的加速修行,赵青将夷虎柄首融入了毫曹子剑之中,使其隐约放光,然后随意试了几剑,紧接着,竟然一剑朝着感生石的侧面切削而去。 而看到这一幕,对面同样正在参悟此石的施夷光,不禁心中惊讶,差点叫喊出了声,却只见神剑行至中途,方位微调,转到了无锋的剑面,仅在感生石的表面敲出了一声脆响。 …… 通常而言,“感生而孕”,可分为因梦感生、视物感生、接触感生这三大类别,即做了个怪梦后怀孕、看到异象后怀孕、接触神异之物后怀孕,而感生之术的修习,也多半可从这三方面着手。 虽然尚未解析出“感生”的原理,不过合理推测,大概率可以归纳为一种信息上的交感,引发交感的事物越高级、信息度越高,就越能对其目标产生相应的影响。 而细观一有东西接触到感生石,石面便会显现出复杂的纹路变化,或许,这正是“接触感生”某种程度上的体现?这块感生石本身,则相当于“母体”的作用。 假设这几个猜测为真,那么感生石内蕴的传承,在毫无文字说明的情况下,也许就需要用一次次不同的接触尝试,逐渐汇总出“解密”的钥匙? 把看上去毫无生机、怎么探查也不过是一死物的感生石视作一个“人”,赵青以剑为槌,以石为鼓,在不断的敲巧中轻快地奏出了一曲又一曲的旋律,跟柔和的剑意一起传递出了种种情感,且主要是催眠的乐曲。 不可思议的是,似乎真的被催眠了一般,在边上的施夷光听着声音逐渐睡着后,这块感生石上原本随着敲击而极速变幻的纹路,也进入了沉寂的状态,最终停留在了一幅固定的画面。 随意试了试,居然真的有效?看到固定画面上竟然有着几行较明显的古篆书,且笔迹跟先前涂山氏圭璧中的相似,赵青心念微动,便结合其上仲和、仲礼的留言,解读起了这幅图案的意思。 在一幅象征性地演示感生之术基本原理的画面边上,写着“与石同眠,以梦织道,凡生幻境合乎于理,历远弥高以尽于情,则石胎可育九窍,孵化而得狐九尾”这些注解。 所以说,需要跟这块感生石一起入梦,编织自洽合理的幻境,然后石头中就会孵化出一只九尾狐?石头变成狐狸?莫非,这是跟花果山九窍仙石生出孙悟空同一类的情况? 绝大多数人参悟高深传承之时,必定全神贯注,心宁气和,精神尽可能保持最巅峰的状态,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传承中的细节,像施夷光这样被轻易催眠睡着的情况,实在是无比罕见。 怪不得,这块感生石号称涂山氏所留的最高深传承,在此地存放了数千年之久,却几乎无人能够领悟其精要之处,竟然是因为这么个原因。 观察着身子逐渐歪斜靠在石面上、进入梦乡的施夷光,赵青心中暗暗思索,隐约感应到了这两者之间似乎生出了某种玄奥的联系,不禁生出了也跟着入眠做梦、尝试达到“幻境”要求的念头。 毕竟根据仲和、仲礼的留言,如果西施真的因入梦而领悟出了什么,或许这块感生石也会随之毁去,孕育出一只九尾狐来,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此次可说是天赐巧合的机缘? 知晓西施此次入园的目的,基本上就是为了参悟此石的奥秘,赵青犹豫片刻,还是不忍心打断对方的睡梦,想了一想,忽然间冒出了或许可以拿“入梦引证”试一试此石的念头。 论起做梦的信息量来,“入梦诸天”里面可是一方完整的世界,在宏观、微观层面均相当完善,若能像西施跟感生石那样建立起冥冥之中的联系,达到所谓“石胎孵化”的要求,应该不在话下。 而让赵青更为之重视的是,感生石能让石头本身跟西施的梦境隐隐生出联系,大概率是进入了同样的梦,否则梦境不同,又何来感生之说? 这种让人做同一个梦的能力,如果能够予以复制,用于“入梦诸天”上,岂不是达成了带人一起入梦的效果,就像那个隐秘组织“虚空道”一样,可以跟对方“平起平坐”了? 若是能带人一起入梦,或许携带主世界物资入梦,比方说神兵法宝,也是有可能的? 事实上,若是此次自己也跟着入梦诸天,大有可能会和感生石、西施进入到同一个梦境,完全有机会验证这件事情,并探索出其中的原理。 考虑到此事的重要性,以及该能力可开发出的广阔背景,赵青心中思绪万千,最终推断其价值不可估量、若错过机缘很可能难以弥补,暗地里作出了决定。 紧接着,她简单地在感生石周边布下了一个警戒的阵法,做了一些抗干扰的措施,含了一大口圣酒以缓冲未来的精神波动,并仰头将清神玉牌置于额顶,然后自我催眠,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之所以没有直接激发“入梦引证”,则是因为赵青很清楚施夷光正处于做第一个梦的期间,这个时候入梦,除非有着强行令此梦中断、把她拉入自己所梦的效果,否则不太可能有大的成效。 因此,她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使得自己的精神频率跟施夷光高度契合,并通过监测对方体征微弱变化与运使“他心通”的方式预测着第一场梦的终结瞬间,然后在第二场梦的开始时发动“入梦”。 而为免西施、感生石两者第一场梦结束后就“醒过来”,不再继续做梦,在执行以上事项的同时,赵青还得时不时地来上几轮催眠,可以说,难度高到了顶点。 好在她这般“努力”,还是有所回报的:大约过了一日一夜的工夫,在等待了远超常人做一场梦的时间后,此地的三者终于迎来了关键的时间节点,让她找准机会激发了“入梦引证”。 …… 第四百零六章 白羊洞,剑雪,误会(5k) 大秦王朝元武十一年秋,长陵。 荆魔宗身着一袭灰衫,一边沉默地驾驶着马车,一边回忆起昨夜改变长陵市井江湖局势的那场冲突,沿着平直的道路,缓缓朝着城外北将山的方向驶去。 长陵的地势,是由东南向西北呈阶梯状分布,城南是渭河、泾河的支流纵横交错,其中都是平原,偶尔有几个不足百米的小山头。 长陵的中部,则是地势略高的土岭地带,其中有许多区域都是更古老的河床干涸后留下的洼地。 长陵的北部,则都是高原和丘陵地带,大小共十三条山岭,最高的是石门山和灵虚山,最低矮的是北将山和拦马山。 那个在荆魔宗眼中未来必定不普通、现下正坐在他身后车厢里的酒铺少年丁宁,此行将要免试入门的修行宗派白羊洞,就位于北将山的白羊峡中。 …… 沿着渐渐爬高的山路,经过了半日的颠簸,在灰衫剑师荆魔宗驾驶下,丁宁所在的这辆马车,终于进入了白羊峡。 因为整个山岭的地势都不算高,所以这条峡谷自然不会深到哪里去,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峡谷里面却始终锁着水汽,始终有数朵白云覆盖着峡谷的大多数地方,白云飘动中,偶尔有大片的殿宇显露出来,便分外显得有灵韵仙气。 看着这个修行之地,赶车的灰衫剑客眼里不由得显露出了一些羡慕的神色。 自连灭韩、赵、魏三大王朝,大秦王朝已经迎来前所未有之盛世,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人人都以身为秦人而荣。 作为秦王朝的都城,长陵也是秦境内剑宗剑派汇聚最多之地,周边百里之内,坐落着数百个大大小小的修行地,包括巴山剑场和赵剑炉消灭之后、天下公认最强的修剑宗门: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 这和人口密集程度无关,只在于长陵是整个秦的中心,权势和资源汇聚的中心,各地门阀都想在长陵占据一席之地,各地的修行者也都如万流汇海般归入长陵。 在大秦王朝的元武初年,修行之地大多距离长陵不算近,这些零散座落于长陵之外的各个修行宗门以及一些门阀贵族的领地,就自然构成了除了大秦王朝的军队之外的一个个堡垒。 而随着长陵规模的日益扩大,现在倒是大半的宗门已经直接位于长陵之内,虽然这些宗门依旧拥有特权,然而大秦对于这些宗门的掌控力却是无形之中变强。 在很多历史甚至比现在的大秦王朝还要悠久的修行宗门看来,唯一的好处便是更便利的获得一些修行的资源,以及增添了一些向别的宗门学习的机会。 不过,尽管历史也算悠久,白羊洞却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二流的修行宗门,而且由于得罪了皇后的缘故,即将迎来最灰暗的结局,被并入仅隔着一座山头的青藤剑院。 然而即便如此,这样的修行之地,依旧不是灰衫剑师荆魔宗这样的人所能进的。 毕竟,唯有拥有天赋、际遇和独特体质的人,才能踏入修行者的行列。 而出身于市井江湖中的底层修行者,跟任何一个宗门剑派的正式弟子、学生相比,又是另一个层级的差距。 修行二字,对于寻常人而言本身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能够修行到六境之上的修行者,便注定能够在后世的史书上留下浓厚一笔。 而昨天夜里的那场让两层楼覆灭锦林唐,深刻改变长陵几个江湖帮派格局的冲突,其实正是白羊洞的一位第六境的大修行者亲自出手,仅用了一剑就定下了战斗的最终结果。 想到这一点,修为不过二境中品的荆魔宗开始有些担心。 为身后车厢里的那名梧桐落少年担心。 并非是担心他能否进这宗门,而是担心他在进入这个宗门之后的处境。 …… 白羊峡口没有任何的山门牌楼,唯有一块白色的石碑。 石碑上简简单单的刻着四个字,御赐禁地。 前两个字代表大秦王朝对于宗门的功绩的奖赏,后两个字代表着宗门的特权。 正值晌午,本该是正常人用餐的时间,在这块代表山门入口处的石碑附近,按理白羊洞也不可能放上很多接引入宗的人员,然而当马车在距离石碑不远处的山道上停下,灰衫剑客却是不由得瞳孔微缩。 石碑后方,倾斜往下的山道上,竟然安静的站立着数十名年轻的学生。 这些身穿麻布袍,袖口上有白羊标记的学生们,包裹在一种诡异的气氛里,沉默的看着这辆停下来的马车。 “大约不是特意来欢迎我进入白羊洞的。”一声压低了的声音在荆魔宗的身后响起,其言外之意,便是说这些人,实是来对能够免试入门、打破了过往规矩的丁宁提出抗议。 荆魔宗微微一怔,眼睛的余光里,只见丁宁已经平静的下了马车,朝着石碑走去,然后,倏然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 并非因为其中一名学生迎上前来,故意站在那块代表着山门的石碑齐平之处,让丁宁暂时没法正式踏入白羊洞的地界,或者其他的原因,而是由于他看到那群学生的背后,有如浮光掠影般多出了一名年轻少女。 此女身着浅绿色长袍,大概比丁宁大上一两岁的样子,佩着一柄墨色的无鞘长剑,神态自若地瞥了在场众人一眼,然后随着一阵从山崖间吹过的微风,竟然一步跨出,朝着白羊峡的最高处飘飞而去。 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缥缈出尘的气质,浮光掠影般的身法,以及那柄墨剑周围絮绕的凛冽寒意,身份远不像表面上市井少年那么简单的丁宁,不禁心中若有所思。 望着对方轻盈升腾而起的背影,丁宁伸手抚过沁凉的山风,却仿佛看到了一座遍布玄冰、万古不化的雪峰,联想到了一个人物,昔年跟他分道扬镳、现在已是世间最强者之一的岷山剑宗宗主,百里素雪。 以丁宁的见识,自然可以辨认出,少女所佩戴的墨剑,实是由纯粹的冰寒之气凝聚而成,而普天下除了长孙浅雪所修九幽剑诀之外,最高深的极寒功法,应该便是岷山剑宗的几门剑诀了。 而他之所以设法借助两层楼王太虚之力,加入这个不起眼的小宗门白羊洞,正是因为白羊洞在跟青藤剑院合并之后,规模扩大,已有了参加岷山剑宗入试的资格。 身为五气过旺的阳亢早衰之体,如果不能修行岷山剑宗的不传之秘“续天神诀”,丁宁在开始修行之后,便可能会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老死。 所以,在为此而谋划了许多之后,他在看到这个疑似与岷山剑宗相关的年轻少女,不由得想了很多,且对此作出了合理的猜测: 这或许正是岷山的下一代宗主,被认为是大秦年轻一辈最强天才的净琉璃。 众所周知,从元武初年到现在,净琉璃和灵虚剑门的安抱石两个人,一直都是所有人认为的,继元武皇帝之后,大秦王朝将来的最强修行者。 而从少女所展露出来的手段来看,对方在修为上的进境,至少也已经齐平了大多数小型宗门的宗门、镇山长老,臻达了“本命境”,也就是第六境的层次,甚至还要更高。 要知道,同样在十五六岁的年龄,像白羊洞这群聚在一块搞抗议的学生,仅仅是初入第二境而已。 如果她不是传说中岷山剑宗不世出的怪物,又会是谁呢? 在丁宁看来,这个自己看不太透、疑似净琉璃的青衫少女,绝对比当年在巴山剑场那群人中只是中等水平的元武要强出不止一个层次,无疑是有望八境、甚至窥见九境的绝世天才。 若是他昔年也能遇上这样的对手,相互争锋之下,或许便会在那场背叛前正式踏破七境至八境的门槛,在至高武力的震慑之下,元武、郑袖的野心也就无从谈起了。 …… 白羊峡里有白云。 白羊洞不大,那座地势最高,在白云之下好像一座孤岛一样的小道观,也不过百丈不到的高度。 道观的平台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此刻山门前发生的事情。 平台上,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穿麻布棉袍,头发雪白,肤色却十分红润,看不到有多少皱纹的清癯老者,便是昨夜一剑改变了锦林唐和两层楼命运的六境修行者,杜青角。 他在白羊洞的身份,是白羊洞洞主的师兄。 “师兄,昨夜的事情,包括今天的这件事情,你太过冲动了。” 此刻,他身旁一名老人道士装扮,面如白玉,身上的白色锦袍上镶着黄边,佩戴着象征着白羊洞洞主身份的白玉小剑,自然便是白羊洞的洞主薛忘虚。 “你也明白,正是因为皇后对于我们有所不满,所以才导致此变,你在昨夜出手,又死了那么多人,我担心又会被她找到一些对付你的借口。” 看着身边的师兄一时不言语,薛忘虚更是忍不住担忧的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是皇后,所以我昨夜才出手。”白发苍苍的杜青角听到他的叹气声,才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 薛忘虚更愁:“师兄何必置气。” “哪里是置气。”杜青角摇了摇头:“师弟你的修为和见识都在我之上,不重虚名的心性也在我之上,但是对于皇后的了解,你不如我。” 薛忘虚一怔。 杜青角淡然道:“皇后虽然行事果决狠辣,但却是比两相做事还有分寸,还要谨慎小心,既然圣上都已经下了旨意,她便不会再让我的归老有任何意外发生。” “她和圣上之间必须亲密无间,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样,她和圣上才会最为强大,我们大秦王朝才会最强。” “再者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但好歹这些年在长陵还有些朋友。收了白羊洞不要紧,若是连我的归老都出现些意外,那大家总会有些想法。” “只是两层楼的一些好处和旧情,我不至于在昨夜替他们出头。是因为我知道锦林唐原本和皇后的家里人有些关系,所以才故意为之。她不让我痛快,我在离开长陵之时,便也不让她太过痛快。” 薛忘虚一阵无言。 这还不是置气? “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既然已经什么都不说,安心归老,她便也会退一步。”杜青角淡淡的又补了一句。 薛忘虚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下一瞬,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自然是因为他注意到了山门口一跃而起,径直向着此处道观飘行而来的那名年轻少女。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虽然在修为境界上有着巨大的差距,在留意到此女动作的时间上,薛忘虚却比看上去似乎尚未修行的丁宁慢了不止一拍,然后沉默数息,自嘲地出声道: “各退一步?但好像皇后她的家里人,并不想给我们这个机会?” 在薛忘虚开口的同时,杜青角亦是向前迈了一步,指掌之间透出了一股异常沉着的气息,并迅速地在手里凝聚出了一柄白色的剑。 这柄剑剑身粗大而短,握在手里,就像是一个粗大的白羊角。能够与他经脉中流淌的真元互相融合,它自然便是杜青角在第六境炼化的本命物,独一无二的“本命剑”。 显然,跟丁宁认为年轻少女是净琉璃的猜测不同,杜青角更加倾向于师弟所言的另一种可能,觉得对方大概率是大秦皇后郑袖的“家里人”,并立刻作出了防备的姿态。 …… 大秦王朝任何一个人都心中清楚,皇后郑袖虽是郑人,但她之所以能够最终成为皇后,一是因为她的修为、美貌和智慧,另外一点最为关键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娘家郑家门阀在胶东郡拥有惊人的势力。 事实上在元武皇帝登基之前,整个胶东郡一带虽然名义上是大秦王朝的领地,但实则几乎相当于郑氏门阀管辖的独立王朝。 郑氏门阀在元武皇帝登基之前,甚至和大齐王朝都有一些见不得光的盟约。 元武皇帝能够登上皇位,很大程度也来自于郑氏门阀的支持。 但除此之外,郑袖的“家里”,曾经培养出过郑袖这种修行者的郑氏门阀,内里到底有什么样的修行者存在,外界却几乎是一无所知。 即便是当年围杀王惊梦,剿灭巴山剑场,郑袖调动了胶东郡的无数力量,但都没有来自郑氏门阀宗室内的修行者正式露面和出手,唯有像徐焚琴这样的外姓宗师才为世人为知。 由于长陵昔日的旧权贵门阀均被“那个人”所领导的巴山剑场所覆灭,如今胶东郡已是大秦王朝一等一的强大势力,若是想要显露出“独立的意志”,完全可以不顾皇帝皇后的态度,处理它所认定的敌人。 在因同情“那个人”而打探过不少隐秘消息的薛忘虚、杜青角看来,眼前所见这个天赋卓绝的年轻少女,也许正是十多年前走出胶东、乘彩鱼入长陵的郑袖,今时今日再一次的重演。 想到这里,白羊洞洞主薛忘虚也顾不得观察师兄破例免试招收的新学生丁宁,而是将挂在腰间的白玉小剑握于手中,一脚往前方山崖边缘的空处踏出。 他的身影微坠。 下一瞬,一股天地元气从前方涌来,天地间就像是多了一张无形的梯,将薛忘虚稳稳托起,让他得以向着更高处行去。 也就在此时,上方的天空里,轰的一声闷响,那是巨山在天空移动的声音。 这声音便是七境搬山境的象征,是海量的天地元气在高空中行走汇聚,撞击和落下才产生的回响。 刹那间,天空好像突然塌陷了,无数的天地元气朝着薛忘虚手里的这柄白玉小剑汇聚,被强行压缩融入剑体内每一滴的细小真元之里。 整座白羊峡的白云、水汽,在这一剑所挟之势下,几乎为之一空,竟变得清晰了许多。 虽主修有不同,但天下修行者按实力境界都分九境,一境通玄、二境炼气、三境真元、四境融元、五境神念、六境本命、七境搬山、八境启天、九境长生,每境又分三品。 八境九境自古都是传说中的境界,在修行者的世界里,能够真正修到七境,能够瞬息之间便如同搬运一座巨山般引巨量天地元气为己用的修行者,便已是真正的大宗师。 世间绝大多数修行者究其一生,也往往卡在三至五境之间,便再难以寸进,衰老而亡。 几乎没人想得到,一个在外界看来最平庸,最不起眼,甚至已经被长陵绝大多数人遗忘的小宗门的不成器宗主,竟然比他的师兄高出了一个大境界,反而是到了搬山境的大宗师? …… 不过,这个首次显露在外的秘密,对于被薛忘虚误会成敌人、被丁宁当作岷山剑宗传人的赵青来说,其实是她早已知道的消息。 感应着数十丈外那仿若一座山岳倾压而下的磅礴气息,才进入这个世界没多久,暗中跟着《剑王朝》主角丁宁一起上山的赵青,却丝毫未有后退之意,相反,隐约生出了几分兴奋之感。 薛忘虚此人,作为这个世界初入“七境搬山”的标杆性人物,若能与之切磋一二,自然便可对此世的修行体系力量划分、境界特征多出几分了解,明晓自己目前在这里的实力定位大致如何。 当然,在正式开打之前,莫名产生的误会,还是得先化解一二,不该引发什么大的矛盾。 实际上,赵青拜访这个白羊洞的目的,其实是想跟薛忘虚等在原作中证明过人品的角色进行合作,了解一些细节上的情报,并试图以白羊洞为根基,扩张发展自己的势力。 在她的估计中,由于入梦后没有了原有的各种装备,自己的巅峰战力肯定得下降一截,应该接近于那种垫底水平的“下六气”境,换算到了这个世界,多半会落在七境这个大的范围里。 往强的来看,七境巅峰之中,王惊梦一剑飞斩镜湖月,赵剑炉祖师一剑焚尽硫池水,百里素雪在交战中的余波,能将岷山震出长达数里的裂口,看上去颇为强大,赵青自认目前尚不能做到。 而八境之中,最没逼格的元武皇帝一剑削平大山,也就算了;昔年天凉国八境无双风雨剑发动的战争,将有着数百万人口的天凉祖地硬生生打成一片盆地,形成一圈破碎环形山,实在是惊天动地。 从以上战绩可知,这个世界的修行,肯定颇有可取之处,且因为大多数高手主修剑道、精研元气法则的缘故,想必能给她带来不菲的收获。 此外,曾经的“天下剑首”王惊梦重生化作的丁宁,居然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就修回了比他当初跟赵剑炉祖师并列天下第一、还要稍高半筹的境界,更是证明了该修行体系理论上的速成。 跟前世历史上的秦国、秦朝大不相同,在这个世界,首次达成统一天下的是所谓的“大幽王朝”,为以军中新兵崛起、自创“九死蚕“神功而步入八境巅峰的古往今来至强者幽帝建立。 这样一位疑似离九境长生只差最后半步的强大存在,在他离奇身亡之后,所遗留的传承,据说有相当一部分落在了王惊梦的身上,若是想要知道其中的内容,自是应该跟丁宁搞好关系。 而在估测此界潜在资源的同时,赵青也没有忘了理论上应该跟她进入“同一场梦”的施夷光和感生石,并奇异地发现,这两者明显没有落在她周边的区域,需要进行广泛的搜寻。 …… 第四百零七章 反抗,计划,模拟(4k) 在几个小时前来到这边时,赵青隐约有所感应,自己穿入此界的刹那间,附近跟随着两个过去从未见过的光点,也就是说施夷光、感生石确确实实是被“入梦引证”给带了过来,只是不知道“坠落”到了哪里。 而携带了这两者入梦,再加上她自己,则总共消耗了150绺金行常政,数额大致合理,且似乎并未开通“计时收费”和“续费”的高级功能,仅能固定地停留两年半的时间。 虽然“价格不贵”,但由于目前尚未实现对“金行常政”的获取,没有正式的收入,赵青还是比较珍稀这里面的花费的,如果长时间找不到西施,乃至于让她遭遇险境,强制回归,那便是糟心的浪费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施夷光入梦诸天,会不会在回归之后泄露消息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在“入梦世界”内对西施的记忆进行修改; 由于只涉及到“做梦的内容”而非现实,醒来后绝不会留有半点痕迹,无论何等手段也没法探察出曾有东西被抹消过。 因此,牵扯到这个重大的问题,赵青还是颇有尽早寻找到对方的必要,并打算适当地利用此次入梦之机,对施夷光进行一定的栽培。 …… 而当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自数里之外的白羊峡山门处跃起飘飞来到那座山顶小道观的正前方时,紧紧盯着她动作的薛忘虚却是脸色慎重,挥了挥手中蓄满真元的白玉小剑,平静地开口道: “敢问姑娘来此何意?不告而入我白羊洞地界,跨过陛下御赐的禁碑,这似乎有失礼义吧。” “师弟,你这就错了。”颇有些怀疑是自己昨夜惹事招致了祸患的杜青角,则在边上提醒道:“圣上的旨意已经下达,白羊洞已归青藤剑院,如果姑娘在来之前向狄青眉通报过的话,自是可以到我们白羊洞参观一二。” 狄青眉,就是邻近青藤剑院的院长,六境上品的修为,也就是未来将要主管白羊洞事务的新“掌门”。 在薛忘虚和杜青角看来,虽然长陵位置越高的地方,越是寒冷,能够坐得越高的人,自然也越是冷酷,但在过往的很多年里,皇后郑袖对于整个长陵的管控虽然严苛,但做事却极为公允,不会越过某一条无形的线。 在长陵,任何修行者都是圣上和皇后的私人财产,旁人若是想动用皇宫里的一块玉石,便是死罪,而皇宫里的主人,却或许只是将那块玉石铺在地上装饰。 他们不在意大秦的修行者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只在意这些人在有些时候服不服从;他们在意的是这些人的绝对忠诚,在意的是每个臣子是否按照他们的旨意做事。 虽然并不担心已至七境搬山的师弟会抵挡不住一名年轻少女,但猜测对方是来自胶东郡的皇后“家里人”,杜青角也不由得对昨夜的冲动心生几分悔意,并在言语上尽力予以弥补。 或许你自恃背景强大,想要上门让白羊洞付出严重的代价,但我们在明面上已经归属了青藤剑院,特意过来挑衅,就是与对皇帝皇后始终忠诚、办事没出过岔子的青藤剑院为敌,这就不再是一件小事了。 当然,明的来不成,自然可以转到暗中,但在暗中搞事的规模,也绝不能过大,否则亦是犯了上面的忌讳,因此就多出了几分顺利化解的可能。 至于怀疑对方是敌,就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的想法,那却是绝不能有的,毕竟大秦王朝当初剿灭巴山剑场余孽的期间,判断其人是否有招降价值之时,可是用了不少钓鱼的手段。 听到师兄扯别派大旗的话语,薛忘虚也是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笑容中隐约透出几分苦涩,淡淡地道:“只要姑娘有着圣上、皇后的旨意,又或者取得了狄青眉院长的手书,我们自然不会进行拦阻。” “这是把我当作恶客了。”面对这个巧合之下的误会,赵青只是悠然一笑,身形在空中陡然悬停不动,跟薛杜两人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紧接着说出了让他们心中震惊不已的话: “其实,我是听说白羊洞反抗郑袖的事迹,特意来加入你们的。” “什么?”薛忘虚一把扯断了好几根白色胡须,不由得反问道:“加入我们白羊洞?不会是以为我们背后有什么大势力吧?这姑娘你可就误会了。而且,我跟师兄也从未有过违逆皇后的意思。” “许多年前,我和诸位师兄弟,也曾为大秦立下了不少军功,更是在征战中逝去了数位,因此,也就更加敬重功绩远超我等的皇后,感激她在大后方用‘星火彗尾剑’对军中同僚的及时救援。” 不得不说,一个三流小派居然能默默修出一名七境宗师,还敢于跟皇后和郑氏门阀进行“对抗”,如果说白羊洞的水其实很深,甚至于牵扯到敌国的间谍系统,又或者是巴山余孽,那反倒是种合理的解释。 察觉到了这个易被扣帽子的“隐患”,薛忘虚连忙表露出了自己对大秦王朝的忠诚,跟或是故意钓鱼,或是“大逆”之流的赵青划清界限,以避免落入任何陷阱之中。 就在不久前的暴雨夜,潜伏长陵数年的剑炉第七徒赵斩为监天司夜策冷所杀,一位七境下品的宗师身死,自然会引发广泛关注,而剩下的几名赵剑炉门徒也大概率会来此试图复仇。 看得出对方在自己搬山境的气势下毫无压力,除了原先的猜测之外,薛忘虚又想到了另一种新的可能,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有着怎样的来意?还请道明!” “无名无派,赵青。”赵青双目直视薛忘虚微有不安的眼神,实话实说地道:“我来此是暂时找个门派居住,顺利安排个合法的身份。至于报酬,就是在你们白羊洞进一步得罪郑袖的时候,提供可靠的庇护。” “师兄做了错事,已经付出了代价,我又怎么可能再次犯错。”薛忘虚立刻表示否认,但对于赵青这个听上去就像是赵剑炉大逆的名字,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看到下方的那个丁宁了没有?”赵青微微一笑,解释道:“见到了他当世罕有其匹的修行天赋后,你肯定不会将白羊洞的三股灵脉让给青藤剑院,这便再次违逆了郑袖的意思……” “而连续得罪这样一个冷酷的人,白羊洞必然会迎来远超初次的报复,后果你应该想象得出来。” 在上千年之前的修行者世界里,发生的战争大多源于灵脉的抢夺,到了现今,无论是大秦王朝、还是周围的各个王朝里,灵脉的数量已经极其的稀少。 对于那些拥有灵脉的宗门而言,唯有最为看重的弟子,才有可能借助灵脉进行修行。 白羊洞虽然暗地里同情巴山剑场的灭亡,但毕竟为大秦立过不少战功,之所以得罪了皇后,那是因为郑袖想要在白羊洞仅有的一小口灵泉里种上一株会导致其枯竭的灵莲,来测试这个小门派的“态度”。 而感觉到她有这样的意图之前,杜青角便已然将白羊洞的灵脉分成了小小的三股。这是一种自我的破坏,然而每一股的灵脉却都不足以维持那种灵莲的生长。 “灵脉……”薛忘虚皱紧眉头,喃喃自语:“这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决定。”言语之中,实已用了肯定的语气。就算是七境的宗师,连续两次拒绝皇后的“好意”,其下场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如果只是六境,包括六境上品在内,在一国之都的长陵里,终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当他们第一次得罪郑袖之后,那已然是注定了死期,根本泛不出什么水花。 “赵姑娘,你说我会为了丁宁拒绝让出灵脉?那个酒铺少年,真那么优秀吗?”他转头跟后方一直旁听的杜青角对视了一眼,不禁开口问道。 对于薛忘虚这样已经活不了多少年的老人来说,既然传承悠久的白羊洞终将消失,那么他最在意的,便是后辈中是否有接过白羊洞传承的优秀弟子,为这个门派的落幕留下几颗种子。 至于为了一个杰出后辈,再次忤逆郑袖的代价,不过是身死或废功而已,以他的修为心境,也不是不能接受。 正如很多传奇剑客都曾说过的话:“我辈用剑之人,只求快意,何惧生死。” …… “这点,我可以保证。接下来,你就会看到丁宁在入门测试上的表现了。” 赵青淡淡地补充道:“此外,在白羊洞待上一段时间后,我打算打上灵虚剑门,把这个门派给抢夺过来。在郑袖的压迫下,白羊洞的名号或许会消失一时,但等到那个时候,必将大放光芒。” “打上灵虚剑门?”听到这个离谱的计划,薛忘虚惊得又扯断几根白须,诧异地问道:“大秦两大最强宗门之一,连圣上、皇后、两相都绝不能忽视的存在,你想抢就抢,以为自己是八境九境吗?” “自然还没有到八境。”似是随口一说,赵青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不过当个白羊洞的长老,适当帮忙教授学生,只要你们俩同意,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大秦王朝的宗派跟他朝不同,无论长老、教习、学生、弟子,都是要登记造册的。如果想要绕过这个问题,那便得从监天司和神都监着手,我们帮不了什么忙。” 跟低调隐忍的薛忘虚不同,杜青角的脾气比较暴躁直率,当他留意到下方丁宁在诸多学生的抗议之下,主动选择了接受入门测试,并轻易把白羊洞的记录刷新了上百倍后,立即就对赵青多出了几分信任。 毕竟,对于赵青这种年纪并不大的七境宗师来说,小小的白羊洞连最珍贵的灵脉都已经半毁,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图谋的地方,纵然她的来意不切实际,也足以让人放心。 因此,不管赵青是否为传说中的“大逆”,已然有着接纳对方之意的杜青角,明确地指出了赵青想法中最大的问题:无门无派,在大秦境内没有合法的身份。 在元武皇帝登基之时,大秦王朝大刀阔斧的实行新政,更改了许多律例,在那数年之中,腥风血雨,死了无数人。但最终一些新政被坚定的贯彻了下去。 其中最有效果的便是籍制。 每个大秦王朝的子民在诞生之时起,便由各郡县登记入籍,若有变迁,也必须随时更改。若是死亡则销籍,若有封赏田地者便收回。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流民流寇便无法随意在大秦王朝境内流转。 “但你们可以在其他的地方帮一下忙。”赵青简洁地回复道:“比方说,让薛洞主跟我切磋一番剑术。” 至于别的方面,就得向成功造假身份瞒过长陵上下的丁宁、长孙浅雪取经了。通过交换重大秘密,正是可以获取他们俩信任的合适手段。 这是什么鬼方法?杜青角表示难以理解。 然而,下一瞬,他就大致上了解了赵青伪造身份的计划。 因为她像薛忘虚先前搬运如山元气时那样轻轻地握着手中的长剑,上方天空亦有巨量元气下坠,汇聚集中,周身则散发出了与之几无差异的磅礴气息,跟白羊剑经如出一辙的白羊剑意。 任何一名六境七境修行者在边上观察着赵青和薛忘虚这两人之间的出招前置姿态,只怕均会得出相同的结论:这应该是同一个门派、甚至于同一个师父教导出的七境宗师。 在见到这一幕之前,杜青角从未想到过会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发生,但当他亲眼目睹赵青的传神“模仿”后,却不禁心生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忘记了许多事。 莫非,自己死去的师兄弟姐妹中,确实有着这么一个赵青流落在外,经时多年后,终于返回了白羊洞,想要为自己门派做出几分贡献? …… 在白羊峡山顶道观处的杜青角有些怀疑人生的时候,下方进行入门测试的丁宁,也已经倒出了玉兵俑剑上的元气,再次以打破历史最高记录的成绩,通过了最后的第三关。 在场上所有人的极度震惊与祝贺里,丁宁却是平静的一笑,然后跟边上的学生们行了一礼,便朝着山顶三人的方向望去,心中暗藏惊讶。 靠着某些方面堪比六境七境的强大感知力,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在自己接受三场入门测试的时候,山顶的道观处先后各出现了一股七境搬山的宗师气息与剑意,且两者相似度高得出奇。 虽然极其相似,但还是能够找得出一些微小的差异,证明这两股气息、剑意源自于不同的两人: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可能,应该就是方才经过的那个“净琉璃”,和白羊洞的薛忘虚发出的。 借助于九死蚕神功所带来的敏锐判断力,丁宁可以肯定,方才那个青衫少女的真实年龄,跟很多驻颜定颜的老牌七境不同,绝不会比她的外表大出好几岁。 白羊洞或许能够偶然诞生出薛忘虚这样老年时终于迈入七境的宗师,却绝不可能培养得出这种级别的天才。 因此,事实便只能是,青衫少女用某种方法模拟出了白羊洞的主修剑经,甚至,只花了极短暂的时间进行参悟。 在他过往对修行的认知中,世间已有的功法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便只有方侯府的“借剑意”秘剑,而这门罕见之极、亦奇难修成的秘剑,实际上关系到八境启天的一个重要特征。 岷山剑宗与之相似,能沾上几分关系的剑经,也有一门,其名为“大自在剑”,心灵自在随意,可令天地万物尽化为剑。不排除,对方是从这门剑诀中推陈出新,领悟到新要旨的可能。 也就是说,对方已经不止是有望八境的资质,而几可说是保底八境的天赋。 或许,传说中的九境长生,也不是没有真正触及的希望。 而可以预见的是,元武皇帝和皇后郑袖,绝不会乐意头顶上再次出现一位像“那个人”一样压在大秦王室之上的“天下剑首”。 …… 并不知晓底下的丁宁对自己评价甚高,赵青运使着模仿万象变幻的“万象浩虚功”,脚下踩着一团五彩氤氲的云雾,手中墨冰长剑微扬,斜斜地指向对面,示意薛忘虚先出剑试招。 清楚对方擅长一门“白羊冰河剑符经”,这门剑法应当属于冰系加光系,跟自己的剑招风格较像,很适合作为伪装的手段,本身亦颇有参考意义,她的心中也是颇为期待。 显然也很关注自己突破七境后的第一战,虽然已隐约猜出对方的境界不止七境下品,但薛忘虚仍然相当庄重地横起了那柄白玉小剑,尽管只是个细微的动作,却沉重得犹如搬山。 这其实并非他所修的“本命剑”,不过既然赵青手中的只是一柄毫无“本命物”之感的冰晶长剑,而老年修行者过度催动本命物容易折损寿元,薛忘虚也就没有尽力而为。 在他和杜青角看来,某种意义上,这场七境之间的切磋,不仅仅是简单的比剑决出胜负,更将会是一场精彩的表演,让周围地区的高手们均信服赵青确实是白羊洞正宗传人的绝妙骗局。 微笑地望着对面已积蓄了充足天地元气的赵青,薛忘虚认真地道:“请!” 在他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薛忘虚的身体已如一片毫无分量的白云般飞起,手中的小剑则顺畅的在空气里穿行着,无数股天地元气从剑体深处的微小符文里流淌出来,凝成了几千几万道凝滞的冰线。 这每一根冰线,都是一根符线。 在刹那间掠过双方之间数十丈的距离,抵达赵青跟前的时候,这些符线已经组合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剑符,喷吐出了千百根连接在一起的冰棱,化作了一柄如山般的长剑。 虽然看上去气势非凡,但这却绝非薛忘虚这一剑的最终变化。 …… 第四百零八章 羊绒覆雪,一家独大(4k) 以剑气画符,每一道剑气都是一条符线,最终结成各种完整的符箓,便能用剑意引聚更多的天地元气,释放出更强的威力。 这是符剑双修的手段,同样也是极难掌握的手段,哪怕只是画画,要在空无一物的空气里作画,也比在黄纸上作画要困难许多倍,更何况是不能有丝毫偏差,否则引不起天地元气共鸣的符线。 薛忘虚的这一招,出剑,真元的流速,剑气划空,形成剑符,每一点的时间把握都完美而无可挑剔,所形成的巨大冰剑自然也威力十足。 但在通过原作情报和切身探查,悟出了“白羊剑符经”真正要旨的赵青眼中,这柄飞速朝她刺来的冰剑,实际上只是一个适合存储元气的载体,对凌厉的剑光进行高度的压缩。 下一瞬,由千万条淡白色符线组成白色剑符消失,整柄巨剑已然分解成了细小的冰棱、冰粒,接着变成了肉眼都看不见的最细微的粉末,并于这个过程中骤然射出无数纯净而耀眼到了极点的光线。 在异常明亮的映衬下,远处的群山、天空,都似乎变得黯淡了许多,沦为了水墨画般辨不清具体色彩的背景,薛忘虚自己的整个身体,亦好像变成白玉雕成。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敢于直视这盖过天上太阳的璀璨光芒的话,便会惊讶地发现,这些耀眼的光丝在空中不断交错、震颤,刹那间被强大的剑意塑造成了不知几千几万柄透明的小剑。 透明的东西数量太过恐怖,交叠在一起,眼前的世界便也变得不真实。 然后,这种难以描述的不真实,便被赵青轻轻挥出的一剑所打破。 在无数透明小剑向着她不断加速、攒刺的时候,一张介于无形和有形之间的白色剑符已然铺展开来,释放出了巨量冰寒之气,化作了一块十丈见方的青白色的雪幕,把赵青整个人裹在了雪幕的中心。 从细节上来看,这张雪幕由亿万根纤细卷曲的冰丝构成,表面仿佛布满了薄薄的细绒,呈现出柔和自然的光泽,且给人以细腻滑糯之感,像是在空中挂上了一件用山羊绒织作的大衣。 如果没有深入了解过山羊的各种细节,绝无可能使得出这一式本非白羊洞剑经所载,却意境神韵十足、让人觉得确有其招的“羊绒覆雪”,几可以假乱真。 这便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赵青常常在山间放牧白羊,自然而然观察得到的结果。 再加上科学系统化的生物知识,在对山羊的了解上,她并不会输于此世的任何人,远远超过了白羊洞历代的修行者。 当当当当…… 恐怖到了极点的密集金铁撞击声在赵青身外响起,无数剑影像不真实的一般,在青白色雪幕表面爆开无数团细小但耀眼的火花。 然而,无论是千万柄透明小剑的极速攒刺,还是那虽然从冰剑形态分解散开,但依然存在,仍顺着原本的方向直扑而来的寒冷元气,都没能对这块雪幕造成半点大的损伤,只是让它多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褶皱。 羊绒大衣的保暖效果,向来令人称道。 赵青针对光剑攒刺所使出的这一式剑招,亦有着同样的特性,不仅可以隔开外来的彻骨冰寒,还能够用冰丝吸收那些耀眼光线所携带的能量。 薛忘虚以冰线作符,释放出千万道透明剑光,已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招式变化。 但比起“放”来,更加高明的却是“收”。 而在举重若轻地“收”下了对方这一剑后,趁着薛忘虚的秘剑被破,尚未变招之际,赵青自然而然地解散了这块青白色的雪幕,令其演化出了进一步的宏大剑式。 …… 当两人正式出剑之际,整片白羊峡的范围内,用一些立柱支撑,建立在山谷两侧陡峭岩石上的各式建筑,以及山间开凿的大量洞窟里,均震出了一蓬蓬积年的细尘,甚至还有少许碎石滚落。 与此同时,半空中多出了许多如雪般洒落的微小冰晶,如烟似雾,在檐角、树枝、叶片等地方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让人怀疑当下的时节已至冬天,连正午时分都会出现霜降。 修为到了近乎八境的强大修行者,若是释放出自己全部的真元,引发大规模的天地元气异动,甚至可以短暂地改变方圆数百里的天气,或者长时间地影响数十里内的气候变化。 在许多老辈修行者的记忆里,在元武皇帝登基之前灭巴山剑场的一战里,惊人的天地元气的异动,便使得巴山一带淫雨霏霏,三月不开。 相比之下,由于薛忘虚本身的修为并不很大,而对面的赵青又刻意收敛,只使出了部分力量,令十数里的范围出现霜降,并不算多少惊人的情况。 但尽管如此,当他们两人开始大量搬运天地元气、用于交战比剑之时,亦是造成了巨大的反响,引发了难以估量的后续变化。 …… 当密集到彻底分不出前后的剑光撞击声,在众山之间回荡,传入下方峡谷底部的树林河谷,除了感知敏锐、早已仰头观看的丁宁之外,其他学生也同样注意到了上空正爆发的激烈战斗。 在场的众人,其实不只有白羊洞的学生,还有几名身穿紫色缎袍的青藤剑院来人,这是因为白羊洞已归青藤剑院,青藤剑院的学生也开始有进入白羊洞经卷洞研习的机会,今日所来的便是第一批。 就在刚才,这些学生来到白羊洞时,跟本门学生之间颇有些敌意冲突,但当他们抬头仰望距离地面百丈的那场战斗之际,所显露出来的神色,却是同样的激动、敬仰,以及向往。 或许出身、立场有所不同,但跨过七境的修行者,足以值得任何修行者的尊敬,自然也是众人模仿学习的对象,希望从此战中领悟到一些有助于修行的内容。 而跟学生们抱有相近心思的,实际上还有很多人。 除了十数里外的青藤剑院,感应到此地元气剧烈变化的院长狄青眉,因正准备谋划白羊洞而惊吓得双手不住颤抖外,其他察觉到这场的战斗的六境修行者,相当一部分正在极速赶来。 即便是在长陵,七境宗师之间的切磋或者论剑,由于双方通常代表着一方大势力的门面,每场战斗均能流露出大量情报,影响格局变化,故而绝非常见的情况。 而在探察情报之外,对于那些在六境上品卡了多年的修行者来说,若能亲眼看到七境之上的修行者的对决,或许就能体悟到几分搬山境的奥妙,获得那一丝有望破境的契机。 在任何修行宗门的教义里,修行最为关键的是摸清体内和周围天地间天地元气流通的轨迹,有了关键性的参考对象,这些修行者自然会去全心感悟,以期自己能够领悟到一些至关重要的道理。 而在所有人之中,修为只是初入六境上品的杜青角,由于离得最近,多半是从领悟中得到好处最多的一人。 …… “宫主,长陵又多出了两名陌生的七境,或许便是为了孤山剑藏而来的。再加上赵剑炉的那两人近期出没于此的风声,接下来,我们的行踪,得隐蔽一些了。” 跟希望从赵青、薛忘虚处得到些什么的许多六境修行者不同,在一处渭河支流的岸边,一辆商队常见样式的马车旁,却有一位同样是本命境上品的剑客,觉得两人是想从自己这边得到些什么。 这是一名车夫打扮、看上去三十余岁年纪的男子,身材高大,脸上充满着桀骜不驯的气息,手腕上缠绕着一柄波光粼粼,好像一股泉水凝成的软剑,显然正是此人的本命剑。 这名男子便是已经灭亡十多年的大魏王朝、昔年最强宗门“云水宫”的真传弟子之一,堪称秦王朝“大逆”的樊卓,而他称呼的“宫主”,自然是指现在云水宫的宫主,白山水。 数十年前的镜湖剑会上,魏云水宫曾经一度夺得天下剑器榜的首位,涌现出了许多修为惊人的修行者,因此得到了魏王的倾斜和依赖,一家独大。 在大魏王朝覆亡多年后,云水宫已然是魏朝最后的精气神,白山水作为云水宫仅存的七境宗师,亦是反抗大秦王朝的旗帜性人物,令天下无数人提及名字都胆颤心惊的存在。 “只是七境下品而已,我一剑便可败之,无需在意。” “天下所有人都想要孤山剑藏,然而孤山剑藏却偏偏到了我的手中,所以我便是天命所归。” 听到了樊卓的话,距离马车十数丈的河流深处,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水涡,言语未毕,一道白色的身影已在水涡的中央升起,踏浪浮上水面。 只见这人一名身穿白色裘袍,剑眉星目,相貌极其俊美,完全就像是出身于某个大富人家的清秀公子哥,肤色白皙如凝脂。 岁月在他的颜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看上去只有二十余岁的样子,让人完全无法将他和为了练剑久居无人潭心,大魏朝灭,为了躲避大秦王朝修行者的追杀而十年山林风餐露宿的剑豪白山水联系在一起。 不过,或许很少有人知道,魏云水宫的历代宫主,都是由女性修行者担任,白山水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女扮男装而已。 在白山水等不熟悉小宗门白羊洞的七境宗师看来,于白羊岭处交手的赵青、薛忘虚,大概率并非长陵本地人,多半来自长陵之外,不排除与其他王朝有关的可能。 …… 长陵没有外城墙,一座座巨人般矗立在长陵的角楼,便俯瞰着整个长陵,观测着整个长陵的动静。 这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市,所有街巷直来直去,横是横竖是竖,就连一座座角楼,都是均匀分布在城中各处,像豆腐块一般划分出了很多方块,在严、李两相的调度下,保证每片区域里都有一名七境修行者坐镇。 而在距离北将山白羊峡最近的一座高大角楼上,此时此刻,一名身穿普通素色布衣的老人坐在檐下的紫藤椅上,稀疏的白发没有扎起,像一个根根参须一样垂散在肩头。 老人的身后,是一名身材颀长,身穿黄色布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面容儒雅,神态安静温和,是属于那种一见之下就很容易心生好感的类型,此时他的双手垂落在紫藤椅的椅背上,显得谦虚而又亲近。 对于长陵高级官员来说,这个老人的身份并不神秘,但却沉重得远超常人想象,因为他正是大秦王朝这两代帝王共同的老师,有着一个极少有人知道的名字:墨守城。 纯以修为境界而论,墨守城其实远远高过方才看上去不可一世的白山水,是世间距离八境最近的大宗师之一。 他身后那个面容温雅谦虚的年轻人,便是宗法司的司首黄真卫,地位堪与大秦十三侯平齐,某位意义上,可算是元武皇帝的师弟。 “你看到了什么?” 早在薛忘虚引聚天地元气之时就有所察觉,并认出了他白羊洞主的身份,老人收回落向远处的目光,微微一笑,伸出枯枝般的手指,主动开口问道。 “无论白羊洞的这两人谁胜谁败,是否在争夺洞主之位,既然我们大秦新出了两名七境宗师,那么长陵无形的城墙,又厚了数分?” 黄真卫努力的凝神望去,却只见数十里外笼罩着白羊峡的冰霜烟雾,他想了一会儿,念及皇后针对白羊洞施加的手段,却总觉得有些不妥,歉然的补充道:“弟子驽钝,望师尊指点。” 长陵没有城墙,但墨守城却是最会守城的人,一直都被认为是长陵外面那道无形的城墙。 长陵各处角楼的守军皆有守将,虽有最高将领,但实则最高将领却都是听命于墨守城。 因此,墨守城便是整个长陵守军的最高统帅。 不过,在他自己看来,长陵之所以能天下唯一一个没有外城墙的都城,是因为每一名秦人的剑,组成了城墙,而非自己一人之功。 然而,听到了小徒弟从自己平日教导着手作出的回答后,墨守城却摇了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听说过魏云水宫吗?” 黄真卫点头,表示了解,且心中不禁感到了几分惊讶,以及一些忧虑。 昔年魏王朝云水宫一家独大,权势滔天,肆意铲除魏王与云水宫意见不合的宗门,导致很多修炼宗门势微凋零,甚至消亡,因此影响了魏朝整体上的国力,通常被认为是其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此时的长陵,虽然元武皇帝相比之前的所有大秦王朝的皇帝更有掌控力,他和皇后、两相组成的集团,牢牢的压制和控制住了大秦王朝所有的贵族门阀,但中央皇朝对于大部分的修行之地,还是刻意的令其保持一开始开山立派时的状态。 除了提供一些荫庇和支持之外,只是令其像野草般自然生长。 魏王朝灭亡的过程,让后世的人都明白,一个宗门看上去再势微,但只要保持着开山立派时的状态,只要保持着那个宗门的精髓,那这个宗门在很多年之后的某一时刻,或许会因为一些天赋不凡的人而突然强盛起来。 而一个特别强大的宗门输出的对整个王朝特别有用的修行者,在数量上远远不及那些中小宗门的数量总和。 所以各个王朝在魏王朝灭亡之后,都是尽可能的保证己朝的所有宗门都能长久的存在下去,像白羊洞并入青藤剑院这样的事情,实际上很少。 这些事情,接受过优秀教育的黄真卫,自然不会不清楚。 实际上,白羊洞一下子“出了”两名七境宗师,且其中有一个年纪应该不太大,或许能有更高的发展潜力,也再次地证明了这个理念的正确性。 “魏王当年之所以会如此大力扶持云水宫,采用打平一切不合声音的政策,其实是以‘巴山剑场’为首的秦人刻意引导的谋划,最终为我大秦灭魏作出了重大贡献。” 墨守城叹了一口气,透露出了一个少有人知的隐秘,便停下了言语,因为这些消息和提醒,对于聪慧的黄真卫来说,已经足够。 现在大秦十三侯中的连侯,便来自于当年被云水宫所灭的一个中等宗门,因此他为了报仇,后来助秦攻魏,立下了赫赫战功,更是亲自率军杀入了魏王宫。 每一个秦人,虽然是长陵无形的城墙,但若是环境逆转,便可能反而被敌人所用,化作囚禁长陵贵人们的监牢坚壁。 深知自己过于老迈,很难影响皇后郑袖的意志,只能做些力所能及怀柔之事的墨守城,看到黄真卫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是较为满意,并作出打算,想让对方找个时间到白羊洞拜访一下。 然后,他重新望向了数十里外的北将山白羊峡,目光穿透了将初入七境的黄真卫视线阻拦在外的重重云雾,大致看清了赵青所使出的第二剑,顿时有些愕然,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妙极!” “没想到,白羊剑符经居然还有这样的变化!” …… 第四百零九章 冰河成忆,稳定与隐患(4k) 墨守城跟黄真卫两人对话的过程中,赵青居然只使出了第二剑,出招的速度颇为缓慢,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许多已经赶至白羊洞周边的六境修行者看来,那是因为她这一剑撬动了太过强大的天地之力,故而显得格外沉重,剑速受到了明显的拖累,甚至让赵青手中的冰晶剑都裂开了一些细缝。 但相对于此剑所携带的无可阻拦之势,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来布置变幻繁复的剑符,并付出这样的代价,也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 当那块青白色的雪幕四散消失、极寒之气化整为零之时,赵青也开始缓缓抬手,剑尖微沉,使得她的身后逐渐形成了一座苍青色的元气大山,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迅速凝实起来。 山有两峰,其间则为峡谷,峰尖直插云端,呈现出晶莹的洁白之色,像是积满了千万年未化的冰雪,更有层层雾气缭绕,仿若仙境,山势起伏连绵,似能延伸至无穷的远方。 再然后,伴随着整座大山因符线燃烧所释放出的无尽耀眼光芒,冰峰顶端的积雪、冰川开始消融,雪水奔腾而下,于是苍青色山峦中间的那条峡谷,便出现了一条奔流的大河。 冰川气势恢弘,滚滚江水从雪山之巅奔腾而下,激起重重洁白的水。 这自然不是真正的冰川雪水,而是无数道极寒的元气与水汽合而为一后形成的微小剑气,不断汇聚在一起,最终在圣洁光芒的映照之下,化作了一条无比壮观、五彩斑斓的剑河。 虽然每一道剑气都十分微弱,仅有寻常水滴般的大小,平日千百道这样的剑气一起冲激而出,也难以突破任何一名六境七境的护体真元; 但当其积蓄的剑气数目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在同一时间奔流而下,却是带起了惊天动地的气势,空气里唰的一声震响,天地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潮汐,宏大得令人根本无法想象。 而在这一条让人望而却步,不禁心生畏惧之意的冰河边上,这座雪山的山坳之处,却忽然间多出了一群正在自顾自觅食吃草的山羊。 赵青就站立在羊群的中间,跟随着这些边走边吃草的白羊一起,缓缓朝着数十丈外薛忘虚的方向行去,看上去毫无与人交手比剑的迹象,反而像是悠然自得的郊游场面。 这无疑是令很多人难以理解的情况,觉得她似乎搞错了自己所处的境地,把此次同七境宗师的比剑当成了儿戏,甚至有些惹人发笑之感。 但直面这一式剑招的薛忘虚却很清楚,与那片气势磅礴的雪山、冰河相比,看似毫无用处、仅是装饰的虚幻羊群,其实才是赵青此剑运使的关键与中枢。 高原上雪山起伏连绵,山下冰河奔腾不息,这不仅仅是无比壮观、令人惊叹的景色,也是《白羊冰河剑符经》最为完美的意境诠释。 这门剑经之所以名为“白羊冰河”,除了浩浩汤汤的冰寒剑河之外,自然也得有白羊的点缀,且应当是通过“山间放牧”的形式。 实际上,根据白羊洞那些最古早的典籍记载,开创本派的那名祖师,起初正是一个在雪山地区放养牛羊的牧民,后来得到了某些机缘,才走出了环境严酷的高山牧区,来到了长陵建派立宗。 现在的白羊洞宗门所在处的环境,也同样是由两片青山与其间流淌着溪水的峡谷构成,但由于少了那几分高原上的酷寒,以及山势低矮远不及雪峰壮观的缘故,能领悟到剑经真意的人愈发稀少。 暗中感应着赵青所使出这一剑的意境变化,薛忘虚不禁若有所悟,明晓了《白羊冰河剑符经》的真意: 有牛羊和牧场的地方,虽然寒冷孤寂,却也是孕育希望所在。 当赵青牵着白羊不断向前走来,她身侧流淌的冰河,已不再是简单的冰河,而是人生曾经历过的艰难险阻;冰河里泛起的各色彩光,也展露出了更加玄奥的一面,凝成了记忆里最璀璨的光芒。 耀眼的剑光在冰河之中折射,照映出了一段段冰封的记忆,让整片天地都变成了一个七彩的琉璃世界,衍化出了无穷无尽的景象,且给人以一种难以言语形容的纯净圣洁之感。 无边寂寒中隐隐露出几分柔和暖意的剑光,在这一瞬间,仿佛流溢在每一名围观者的心中,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方才明白,跟先前薛忘虚所使的那剑一样,赵青的这一式“冰河成忆”,同样是以冰寒为辅、光耀为主的罕见招式,打破了许多人的固有印象。 甚至,连远在数十里外的墨守城,也因为看到了这一剑散射而出的光芒,而隐约受到了几分影响,为之震撼不已,心生赞叹之意。 以他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得出来,那条奔腾不息的冰河,在从雪山之巅倾泻而下后,其势头原本有着随距离增加而逐渐削减的趋势。 但当仿若一方琉璃法界般的圣光领域形成后,在源源不断光华的加持之下,便不再有丝毫变弱之感,相反,却在不断地积蓄着更多的能量,威力越来越大,逐渐突破了它原有的极限。 有着这样特性的一剑,就算施展它所用的时间很长,但由于形成了一方自成循环的小天地,以及冰河能够拐弯追击的缘故,仍可说是一门足以与任何绝学相媲美的顶级招式。 ……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璀璨光芒,当冰冷寂寒的剑河最终奔涌至薛忘虚身前之时,这位在长陵沉寂了多年、仿佛已被忘却的白发老者,却并无就此退避,进行躲闪之意。 因为对《白羊冰河剑符经》的了解,他总觉得赵青此剑有些意犹未尽之感,也许并非她的全力,至少在出招上绝对可以快出许多。不过,究竟隐藏了多少却不得而知。 然而,毫无疑问,薛忘虚想要抵挡这样的一剑,即使使出他所能发挥的全力,也丝毫没有把握。 但只要尽力而为,那就虽败无憾。 只见他艰难的吸了口气,双眼微微眯起,然后身体微躬,手中散发着冰寒气息与耀眼光芒的白玉小剑迅速地往上挑起,喷涌出了一团团白色的元气。 就像是有一只巨大的白羊角在从他的长剑里钻出来。 这只白羊角微微弯曲,最锋利的尖角并没有直接刺向前方涌至的剑河,只是从它的上方擦过。 白羊角的最宽厚处,如盾牌般挡在了剑河跟前,倚了上去,死死抵住。 天空里陡然响起咚的一声巨震,有海量如山的天地元气轰鸣。 刹那间,从高耸入云的雪峰顶端奔流而下的冰寒剑河,好像撞上了另一座难以逾越、同样险峻挺拔的大山,不由得开始减速滞缓,甚至出现了倒转回流的趋势。 下方很多白羊洞的学生已经认出,这一招是他们曾经学过的“白羊挂角”。 “白羊挂角”是白羊洞最普通、入门即可获授的白羊剑经中,最平凡的一式,然而却又是最不凡的一式,避其锋芒,意在相持,实是白羊洞中最能以弱守强的一剑。 虽然名声不显,但大巧若拙,纵然放眼天下,它也是世间剑光最为稳定、最为持久的剑招之一。 可是,此刻薛忘虚这一剑,依旧无法完全守住赵青积蓄了多时的剑势,反而被对方散发出的柔和光芒给不断渗透,巨大的宽厚角身迅速分解消散。 尽管冰寒剑河最前端少量的剑气被阻挡了下来,但这并不影响其后绝大多数的剑气彰显威能,在“白羊挑角”破绽已露之际将它强行冲垮。 随着一声沉闷的震响,半空中薛忘虚的整个人往后急剧的倒滑而出,刹那间化作了一颗明亮的流星,划过了数十里的距离,最终坠在了远处的山林之间。 千百名附近旁观的修行者抬首看着天空。 他们看到高空里有云气形成巨大的环状,在往外扩散。 天空分外的蔚蓝。 只有赵青一个人仍然站在这片天地元气被剑意绞得紊乱不堪的地方,神色平静自然,轻飘飘地探出了一只元气大手,抓住了从半空中坠落而下的白玉色宗主小剑。 胜负已分。 但全场一片沉寂,没有任何人觉得薛忘虚此战败得太过狼狈,因此生出轻视之意。 甚至有不少人认为,这场战斗的双方,恐怕比起前些天监天司夜策冷诛杀赵斩的那一战还要更强。 实际上,在这样绝世的一击下,能够不被轰成一片血雾,尸骨无存,已然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七境搬山宗师的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在最后的关头,虽然看得出赵青并无杀意,没理由伤了自己性命,但薛忘虚仍是使出了弃剑卸力的手段,将“白羊挂角”的相持之势进一步催发,以确保自身不会被这一剑的余波震成重伤。 远远望见薛忘虚所作出的抵抗,与化解余力的应对,墨守城亦是心生赞叹,在他看来,纯以剑术的理解、运用而论,对方已经超出了世间绝大多数的七境下品宗师,只是因年迈而力量不足而已。 就算是换成自己,位于这样的处境,因为同样是年迈的老者,气力不足,也不可能做得比薛忘虚更好。 而他所面临的对手,那自然还要强大得多,虽说其人施展的冰河光剑看上去限制颇多,需要时间积蓄力量,但只要有着可靠同伴的配合,或许能够暂时逼退一名七境上品的顶级宗师。 至于赵青突然冒出、其身份上的疑点,当她使出比白羊洞宗主还要正宗、领悟得更深的秘传剑经后,自然是没什么可以质疑的。 毕竟,虽说在修行者的典籍里,记载着很多天才的故事,但能够创作出一个宗门前所未有的全新绝招,这种见知和对剑经的领悟能力,便只有巴山剑场那名传奇的天下剑首才能做到。 况且,由于白羊洞真正的剑法精要,在此番现世之后,几可臻至相关领域的极致,对其进行毫无破绽的模仿与推陈出新,就算是当年的王惊梦复生,应该也不太可能做得到吧? “鹿山会盟在即,大秦王朝需要的是稳定,不出乱子。”望着白羊峡的方向怔了一会神,墨守城回过头,看向虽看不清战斗细节、但也因剑气碰撞之威而深感震憾的黄真卫,缓缓开口道: “很可能潜伏在长陵一带的白山水、赵四、赵一等人,才是现在大秦亟待解决的隐患。” “在看到白羊洞出了这样一名战力堪比十三侯的修行者后,皇后应该会选择不再继续干涉白羊洞之事,至少,也该等到会盟事毕之后。” “不过以防万一,在神都监登记完那个白羊洞宗师的相关卷宗后,最好拿一份给我看看。” 凭借着变法和许多一时无双的修行者的支持,元武皇帝削弱了所有旧权贵的力量,连灭了赵、韩、魏三朝。 但是在接下来的一场腥风血雨里,大秦王朝无数的修行者死去,许多强大的军队消亡,连隐隐已经成为世间第一宗门的巴山剑场也彻底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乘此元气大伤的机会,楚帝和他的大楚王朝赢得了对秦的胜利,在元武三年的那次大战里,秦军被歼二十万,损失战车无数,遭遇大败,以至于不得不割地求和。 迄今为止,被割的阳山郡还无法收回。 大楚王朝只是按照当时的盟约,送了一名不受喜爱的王子作为质子留在长陵。 一子易六百里地,而且还是不受楚王喜爱的儿子换了六百里沃土和数十万秦人,这件事,是所有秦人的耻辱。 同时,为了避免连年的征战不休,天下最强的四大王朝签订了互不侵犯的盟约,以九年为期,在鹿山再行定盟。 事关大秦王朝和楚、燕、齐这三大王朝的相争,即将于明年春天召开的鹿山会盟,无疑是一等一的大事。 而由于各朝的帝王和许多当世最为顶尖的修行者将会聚在一块,斗智斗勇,互相进行最深层实力的揭露,亦将是一场千古难有的盛会。 “此次会盟事关重大,接下来的长陵,还要靠师尊你来镇守。希望一切安好,不要有意外发生。”想起鹿山会盟的相关消息,黄真卫恭敬地回道,同时心中也暗中藏起了几分忧虑。 长陵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考虑到白羊洞若是再次跟皇后家里发生了冲突,皇后未必不会把白羊洞的两名宗师视作潜在的隐患,抢在鹿山会盟之前平息事端。 正如她过去在元武初年时所做的那样,出人意料,行事迅速,手段冷酷无情。 实际上,黄真卫甚至知道一件秘而不宣的大事,元武皇帝和皇后已经制定了一项计划,准备在鹿山会盟正式召开前,就突袭夺回被割让九年的阳山郡,向另外三朝展示大秦的强大实力。 而关于秦楚交界的阳山郡,其实还有许多他所不知,墨守城却知的隐秘之事,比方说,当年的王惊梦就出身于阳山郡,因为那个人的影响力,阳山郡实是大秦王朝最先完成变法的地区。 在发动长陵之变后,郑袖给王惊梦递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便是如果他不去长陵,她就令军队屠阳山郡,屠尽阳山郡十三城,连妇幼都不放过。 为了让王惊梦相信她的决心,她直接屠了一个城,并栽赃到了楚军的身上,且在事后将阳山郡割让给了楚。楚帝平白得了一个大好处,便也没有出声,让手下的楚军背了黑锅。 这件骇人听闻的往事,现在的整个大秦,除了当初动手的那支杀神军外,恐怕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原因很简单,知情者基本上都已经死在了郑袖后续的手段里,被残酷地灭了口。 在过去,墨守城的修为境界尚在郑袖之上时,他其实尽力阻碍过不少这样的惨事,并对部分受害者给予了一些补偿,暗中违逆过对方的很多命令; 但当黄真卫成为了墨守城的弟子、以及郑袖同样臻达七境巅峰之后,他却忽然间发现,自己多出了一根暴露在某些人眼前的软肋,再不能像先前那般自在行事。 也许,像薛忘虚,又或者那名疑似故意展露战力,挑衅皇后的白羊洞宗师一样,身上无需承担太多的责任,正是我所向往的生活? 正当薛忘虚在山间不断揉捏着自己被撞得痛麻的身体,被赶过去的赵青接回白羊洞之时,墨守城默默叹了口气,在心中这样想到。 …… 第四百一十章 经史洞,世情概况(4k)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白羊洞最高处的小道观里,看着前方空空旷旷的天空和漂浮着的白云,薛忘虚手中捧着一杯热茶,轻轻吹拂着茶水散发出的热气,逐渐觉得自己的心灵似乎也同样地放空了下来。 “我们白羊洞将会多出一名新的镇山长老?她将会成为我的新师叔?” 在他身侧道观的门口处,恭立着一位盘着道髻的中年男子,面目严肃而冷峻,正是白羊洞在杜青角告老还乡后,理论上的下一代洞主继承人,薛忘虚现存的唯一亲传弟子,李道机。 看到薛忘虚难得一见的轻松神色,先前同样旁观了此战的李道机心中疑惑,如刀刻般的眉毛不自觉的微微挑起,不禁开口问道:“师尊,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历?是赵境中人吗?” “我不知道。” “不过据我所知,赵青所使的剑招与意境,跟世间最炽烈的赵剑炉‘亡命剑’大不相同,并不在大秦已知的‘大逆’之列。总而言之,身份上应该没什么大的隐患。” 薛忘虚拍了拍不久前被震麻起瘀的手臂和大腿,忽然像个小孩子般笑了起来,欣然道:“我只知道,她现在已经加入了我们白羊洞,并在刚才的那一战中,彻底打响了本门的名声。” “低调了这么多年,有必要长陵皆知吗?”李道机的手指抚过他腰侧细长的戒剑,朝着远方的白云望去,不禁叹了口气,平静地问道。 “修行追求的就是舒服自在,默不作声了一辈子,最后也应该风光一把了。”薛忘虚拈着已然为数不多的白胡须,眼睛里浮现出感慨,温和地回道: “对了,你有空的话,就帮我看看,赵青‘师妹’,还有那个新入门的丁宁,现在正在干什么?” 伴随着心中所涌现出的许多复杂情绪,在李道机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薛忘虚衣袖中一块色泽通亮、雕工精美的宝玉,悄无声息地裂成了平整的两份,然后将其中一份塞到了对方的手里,补充道: “顺便,也把这半块‘信物’给送过去。” …… 花了点时间将白羊峡逛了一圈,大致清楚了这个宗门的情况,赵青现在正待在门中的经史洞内,了解起了白羊洞、长陵,乃至于大秦王朝、整个天下的详细情报。 在大秦王朝,一等一的宗门自然是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这两大宗门都是内门弟子上千,外院各等杂役弟子上万,且这数十年间累积所收的这上千名内门弟子,都是来自大秦王朝各地,甚至属国的最优秀人才。 这两大宗门自然高高在上,其余所有宗门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除了这两大宗门之外,大秦王朝第一流的宗门有十余处,其中如横山剑院等数个宗门是因为当世除了杰出的王侯大将而获得鼎力支持而兴盛,其余如墨墟剑窟、正一书院等,则也是宗门底蕴深厚。 白羊洞每年所能招收有修行资质的学生,不过数十名,走出的所有学生里,能够到达第四境上品的修行者都是寥寥无几。 若只计入仍在白羊洞内学习的学生,那最高的修为,更是不过三境中品,比起门内十几名仅有三境上品至四境上品的教习略低一些。 在这些由白羊洞过往毕业学生担任、算得上是薛忘虚、杜青角记名弟子的教习之上,也只有李道机等寥寥数人,是第五境神念以上的修为,可以御使杀伤力惊人的飞剑。 然而,一个宗门的强大与否,绝对不是由三境四境甚至五境的修行者数量的多少来决定的,而始终是由那个宗门最顶端的修行者所决定的。 因此,当被认为出了两名七境宗师之后,白羊洞的名称,很快就传遍了长陵的各个势力,进入了许多高层人物的耳中,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根据他们所得到的消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赵青,原是薛忘虚的师父,在数十年随军远征赵国之时,因战事不利被围困了一段时间,觉得一身本领很可能会就此失传,于是在本地收了个赵人徒弟。 而考虑到这种事情影响不太好,且那段时间秦王朝对外战争并不像后来那么接连获胜,在侥幸回返秦境之后,他便没有透露这个消息,只是在去世前留下了几封书信,以及一块用于辨认对方身份的信物。 至于赵青本人,因为派了秦人为师,在赵境内自然饱受排斥,于是躲到了深山里隐居苦修,一过便是数十年,直至修成七境方才出关,发现世间变了模样,秦已灭赵…… 听上去,这个故事似乎不怎么靠谱,很像是小说里编出来、吸引人眼球的情节,但毕竟得到了薛忘虚这名宗师的亲自背书,却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可以质疑的。 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想必负责追踪、调查修行者的监天司和神都监,应该能够汇总大量资料,在短时间内查得出来。 同样,对于赵青来说,想要伪造出足够真实的身份来历,那就得多了解一些相关的情报,才能编得毫无破绽。 再加上对这个世界修行体系的探知欲,觉得炼化本命剑这种修行之法颇有独到之处,白羊洞的经史洞,自然是她必不可少的去处。 …… 在许多修行典籍的记载里,古时许多强大的宗门在选择山门时,首先是择灵脉而居,假以时日,则将所居之山如玉般雕琢,依山水风云之势布置阵法,或将山体雕空,或在地底挖出庞大地宫,或者平原。 不过,白羊洞毕竟只是一个小宗门,虽然有着三条微不足道的灵脉,也开凿了大量山间的石窟,但整体上的布置颇为一般,远不能跟这种真正的大宗门相比。 它的经史洞,其实就是一个顶上有许多通风孔、好像始终沐浴在柔和天光中的洞窟,洞窟四壁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典籍。 除了《白羊冰河剑符经》等少数几门身口相传的宗门秘术之外,白羊洞的经史洞里收录着白羊洞所有的心法口诀,包括许多代白羊洞修行者在自己的修行道路上对于修行的理解。 不仅仅是白羊洞本门主修的功法,还有一些派中前辈收集得来的古籍古典,以及白羊洞中人参与大秦王朝对外征伐,所得到的战利品,来自于赵、韩、魏三朝修行地的零散典籍。 一眼望去,便有《养生经》《指玄真诀》《内观真引》《悟真心诀》《白羊三十四剑经》《九墨离照诀》《真火辨》《赤凰神照经》《五阳正身》《静观流光法》《坐妄心经》《天照自观》等等…… 即便是本门的弟子,也只有在经过半年左右的学习之后,才会有第一次进入经史库学习。 而且经史洞分内外。 外洞的心法和一些记录较为容易理解,而且修炼起来大多没有特别的限制,所以任何门内弟子都可以阅览研习。 内洞的典籍,则比较深奥,尤其是许多前辈大能对于一些功法的心得体会,又不一定完全百分之百正确,需要自己进行甄别。 所以唯有在某些方面达到一定要求,还必须对门内的贡献达到一定程度的弟子,才会被允许进入。 当然,对于有着镇山长老身份的赵青来说,无论内外,她在经史洞均可不限时间地阅览,甚至还有着外借和对洞内典籍作出批注的权限。 …… 对寻常的修行者而言,这种经史洞里的修行典籍浩如烟海,即便是分门别类的归理整齐,也必定挑花了眼睛,所以和大多数宗门的藏经地一样,白羊洞的经史洞并没有做特别的规整,各类典籍不按顺序的摆放着。 旁若无人般游走于那些因两派合并而被获许进入外洞的青藤剑院学生之间,赵青静静地翻阅着经史洞内的诸多典籍,从中获取着大量她需要的信息,且尤为关注《长陵修行简史》《大秦郡县录》这样的书籍。 剑王朝世界的大致现状,跟她想象中的略有差异。 虽然也是位于地球,大多数地形地貌的名称、规模大小,与前世相同,主要的国家也是齐、楚、燕、韩、赵、魏、秦,看上去很像是战国时期。 但实际上,或许是因为有着修行的要素,且没有过夏商周三代的缘故,其中有很多地方,都跟历史上的战国对不上号。 比方说,靠着远比正常封建王朝发达的生产力,现存的秦楚齐燕四朝,加起来的总人口,应该在两三亿左右,各大王朝均拥兵数百万之巨。 又比方说,作为大秦王朝的首都,长陵大致上覆盖了前世历史上的雍城,但在规模上要大得多,有着四百多万的人口数,乃是当世第一大城。 秦王朝的第二大城,则名为“长洛”,对应着洛阳地区,原属于韩王朝,人口亦有百余万,跟楚都、齐都、燕都在同一个级别。 在灭亡赵韩魏三朝之后,大秦王朝已设四十三郡,虽然在战争中损失了大量青壮年,但总人口仍达到了近亿,目前还在高速增长。 秦王朝的版图,看上去也就比历史上的秦加赵韩魏多出了半个山东半岛、江淮地区,和东部沿海; 在东北方向的雁门、常山、广阳、胶东等郡,与燕齐接壤,在西南方向的阳山、九江、巴等郡,与楚齐接壤,在陇西、北地、阴山等郡,与楚、乌氏接壤。 但到了楚王朝,那就截然不同,成为了真正的“西楚”,占据了中亚、西域、青海、黔中等地,其版图呈现出一个巨大的c字形,包围住了秦王朝的西部。 燕王朝,跟历史上的位置最为接近,但也向外延伸了许多,在半个华北平原之外,还占据了整个东北。 至于齐王朝,除了在山东半岛一带有块被燕朝、大秦胶东郡夹在中间的飞地外,基本上位于南方地区,西邻大楚,北邻大秦,版图囊括了苍梧、岭南、交趾,基本上对中南半岛实现了统治。 鹿山会盟所在的位置,就是秦王朝在西南方向跟楚、齐的交界点,属于巫山一带。 总得来说,四朝加在一起的版图,大抵上相当前世华夏历史最巅峰时期的领土,秦王朝占据了精华地段,楚王朝疆域奇大,目前的国力明显在齐、燕之上。 毕竟是普及了超凡修行的世界,有着数千年的修行发展史,大国的扩张能力有所增加,也属正常。 比前世清朝大出不少的总面积,养活比清末四亿更少的人口,自然也不是什么问题。 而在数百年前,首个大统一王朝“幽王朝”还没有建立之前,这世上的统治者,则是一个个强大之极、实力不下于现今王朝的超级宗门。 然而,随着幽王朝的出现和它在诸多宗门的反叛下灭亡,在那一场有着多位八境参与的伐幽之战后,很多古老的传承就此断绝,如今的修行界,反而变得衰弱了不少。 尽管如此,在过往的数百年时间里,天下间仍是不知道产生了多少开山立派的宗师级人物,开创了多少种功法,开创了多少种强大的借用天地元气的手段。 大秦王朝的岷山剑宗、灵虚剑门,将御剑的手段研究到了极致,而大楚王朝、大燕王朝、大齐王朝的诸多宗门,却是在炼器、符箓、阴气之道上令别朝的修行者根本无法企及。 即便是已然灭亡的韩、赵、魏三大王朝,除了数以百计的修行密宗之外,韩王朝的南阳丹宗、赵王朝的剑炉、魏王朝的云水宫,亦在炼丹、冶剑、御水上有着极其惊人的成就。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们,所创造的辉煌成果,绝对能给赵青带来巨大的收获。 尤其是产业化、制式装备的军用符器,几乎迈入了超凡工业化的时代。 在大秦王朝,一个内郡中驻防的数万地方军队,其装备的强大符器,已足以对抗一两名普通的七境宗师;整个王朝数百万大军加在一起,那便不是任何八境以下的修行者所能抗衡。 此外,她也注意到,剑王朝的世界,尽管跟前世上的春秋战国有几分相似,却从未出现过百家争鸣这样的思想变革,最多不过是有些道、法、佛思想的雏形,没法对修行起到指导的作用。 很快浏览完了白羊洞中的众多历史记载,赵青很清楚,这里面的不少内容,都有着残缺、修改的痕迹,主要针对的是涉及到巴山剑场和王惊梦的内容。 由于元武皇帝曾经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通过无耻的背叛和阴谋窃取了王惊梦和巴山剑场的功绩,为避免不利于自己的事迹流传,于是将秦王朝近些年的史书全部焚毁、改写。 从元武初年开始,便没有人再敢说王惊梦的名字,只敢以“那个人”代指,仿佛成了他独有的代名词。 作为大秦王朝数十年最出众、影响到王朝上上下下、很多方面都绕不过去的人物,涉及到王惊梦等人内容的书籍的各种删改,便对赵青了解近些年历史记录造成了许多阻碍。 然而,尽管元武皇帝等人干了很多无耻之事,但他顺着王惊梦他们的变法成果,目前已经做到了万民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丰衣足食,烈火烹油,甚至家家户户数餐之内必有肉食的惊人成果。 也正是因此,在几乎所有秦人的心目中,元武实是千古罕有的贤帝,皇后郑袖和两相,自然也是圣上的贤助,并逐渐忘却了被联合覆灭的巴山剑场。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的功与过,又该如何衡量呢? 想到这里,赵青随手将几册介绍赵境宗门、有助于修行的物产的书籍放归原处,目光看向了同样位于经史洞、正走向侧空处一个蒲团、准备修行《斩三尸无我本命元神经》的丁宁。 伴随着体表一层淡淡的光华逐渐褪去,她解除了以防经史洞内其他人打扰的视线屏蔽,直接出现在了这个“当事人”的面前。 …… 同一时间,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似乎漫无目的的在长陵的大街小巷中行驶着。 简陋的车厢里,坐着一名身穿深红色锦袍,短须分外杂乱,面相年轻的瘦削男子。 他的头发有些灰白,双手的指甲有些略微的发黄。 他看起来有些颓废落寞,然而长陵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假象。 长陵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分外阴狠,分外狡诈,分外残酷。 因为他就是神都监之首,陈监首。 在漫长而无趣的巡查穿行中,陈监首微垂着头,都似乎已经睡着,然而在某个时刻,他缓缓的抬起了头,掀开了车帘。 这辆不带任何标示的马车正行进到一座高墙边的阴影里。 在他掀开车帘之时,许多股天地元气无声无息的从他的身体里柔和的沁出。 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带起,一层层水晶般的光华迅速在他的身体周围汇聚,就如同形成了无数面镜子,折射着周围的光线。 他明明穿着色彩浓重的深红色袍子,然而即便周围有路过的人,也只得到车帘好像被风摆开,却看不到从车厢里走出的他。 这一刻,他就好像是透明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 孤山剑藏,九死蚕(4k) 身形变得透明的陈监首,悄无声息来到了一条栽种着很多梧桐树的窄巷。 这里是梧桐落,位于长陵城南和城东的交界偏远地带,是这一片区域许多破落户,也就是那些小摊小贩、走方郎中、没有自己田宅的租户的聚居地。 走在不怎么平整的青石路面上,他很快就来到了一面无字的青色酒旗边上,接近了酒旗下方掩着的木门,并从门缝间观察到了这个小酒铺内的布局摆设。 这里跟寻常的自酿小酒铺并没有任何的差别,当街的厅堂里摆了几张粗陋的方桌,柜台上除了酒罐之外,就是放置着花生、腌菜等下酒小菜的粗瓷缸,内里一进则是酒家用于酿酒的地方和自住的屋所。 被刻意掩上的木门,显然代表着酒铺今日歇业的意思。 因此,这家平日里算得上是梧桐落生意最旺的店面,周围并没有停下脚步的行人。 仔细地看了一眼附近的环境,陈监首低垂着头,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越过了低矮的围墙,落入了酒铺的后院,在铺子里旁若无人般走动,观察着起来。 随着他的脚步,数股阴暗发霉般的气息朝着此地的内里蔓延,蔓延到酒铺的角角落落。 陈监首并没有见到传言中那个让郦陵君都为之亲自上门求见的绝美女子,也没有看到那个走了两层楼王太虚的路子、被修行宗派收入门下的市井少年。 前者当然可能是出门购买一些酿酒用的原料去了,也可能是去买几件接下来过冬的袄子,后者则应该是在远在长陵北部的白羊洞内,就算会返回酒铺,多半也得等到傍晚时分。 许多天前,丁宁曾经认为神都监始终没有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走进酒铺,按照他们的行事规章制度,应该再不会浪费力气在自己的身上。 但这些神都监里的办案习惯,对于从来不按章办事,也不怎么讲证据的陈监首来说,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当长陵的众多修行者把目光放在另一端的白羊洞剑斗上、纷纷被吸引过去时,他却很清楚此刻别处疏于防范,正是许多大逆之辈活动的高峰,于是特意来到了长陵的南部巡查,顺便也来到这边看上一看。 成为神都监的统领者这么多年,陈监首自然形成了常人没有的嗅觉和直觉。 跟绝大多数看过丁宁、长孙浅雪资料的人不同,他在任由手下按例销毁相关案卷之前,早已注意到了这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主要的问题,出在那份资料中丁宁和长孙浅雪的族谱上。 族谱里,有长孙浅雪母亲的画像。 那两张族谱的画像里,长孙浅雪母亲的画像和长孙浅雪几乎一模一样。 不只是容貌,连神情都似乎一模一样。 世上不存在两条同样的河流,也不存在两个一模一样容貌的人,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对方特意伪造身份隐居在梧桐巷内,究竟有着什么目的?或者跟那名剑炉的第七徒赵斩一样,也是为了寻找“那个人”而来? 酒铺空气里的发霉味道突然变得更加浓烈,有一些霉斑悄然出现在一些阴暗角落。 陈监首感知得极为仔细。 大约数十息后,房间里阴暗处生长出来的霉斑,才迅速的干枯,变成一层淡淡的灰白色灰,然后被自然吹拂而过的微风卷起,抛洒到里许之外的水塘深处。 根据他的推断,从地下的虫豸远遁逃离,树木、杂草隐有被冰霜所侵的迹象来看,这里应该生活过一名至少已迈入本命境的修行者,且有着至寒的本命元气。 再结合关于这家酒铺的其他线索,尤其是长孙浅雪格外出众的美貌,陈监首大致已经得出了此行探查的结论,对方的身份,或许正是当年长陵第一望族唯一存活之人,公孙家的大小姐。 不过,尽管发现了如此重大的秘密,但陈监首并不准备将其告诉他人,而是打算默默地藏在心里,最多,也就是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监天司的司首夜策冷。 在长陵的许多故事里,监天司和神都监这两名主人是绝对的死敌,甚至在两人最亲近的属下眼中,这两名权贵之间平时都明争暗斗,不知道通过多少事情,互相递了多少刀剑出去。 可实际上,陈监首与夜策冷两人都互相心知肚明,这些所谓的矛盾,只是演给上面的人看的,好让自觉掌握一切的元武皇帝和皇后、两相放下心来。 长陵总是需要强大的敌人,需要那些足以威胁到上面人权势的“大逆”。 而且在元武皇帝已迈入八境启天的情况下,这些“大逆”的质量,就必须得足够高才行。 如果真的捕尽了躲藏在丛林里的猎物,除去了那些威胁性强的虎豹,神都监与监天司的存在便没有意义,将会沦落到狡兔死走狗烹的境地。 他这种出身并非秦人的七境,以及曾受过“那个人”教导的夜策冷,原本就是随时可能被推出来的牺牲品,在长陵看似威风凛凛,实则活得谨小慎微,自然也得留下一些退路与后手。 陈监首很清楚,在皇后郑袖和很多贵人的想法与谋划中,夜策冷因巡查、围捕云水宫那些人而光荣战死,为他们夺得孤山剑藏,才是最好的结局。 在他的视野里,看似平和而没有纷争、人人安居乐业的长陵,却有着阴暗可怖的另一面,由无数的勾心斗角,不见鲜血的厮杀构成,正如这天地间的元气一样,像是无比纷乱的线条纠缠在一起。 纯粹出于偶然,陈监首的目光停留在了酿酒房一面靠窗的墙壁旁,水晶般的光华微微闪烁,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这面墙壁上有很多花朵一样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有人闲着无聊,没事就拿笔画一朵花上去,似乎画了很多年,很多花朵爬满了整个墙面。 虽然并不清楚这些墙壁上的花朵,都代表着什么意思,但对于陈监首来说,他心中的墙壁上,也曾有过一些相似的花,不过时至今日,却只剩下了最后一朵。 这朵最后的鲜花,已是他人生唯一的寄托。 想到这里,陈监首在心中暗暗作出了一个决定。 皇后把白山水得到孤山剑藏线索的消息散布开来,希望钓到更多的大逆,和长陵内不安分的权贵,这个时候,自己就更应该把水特意搅浑。 长陵,需要变得乱起来,需要在收网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留出一个缺口。 …… 与此同时,十数里外的长陵南部,长孙浅雪身着普通的麻衣,手中拎着一个装有酿酒原料的大布袋,似慢实快地在僻静的街巷中行走着。 只要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在走路的过程中,衣衫竟然没有沾上半点灰尘,拎着二三十斤的袋子却轻若无物,且移动的速度至少是常人的五倍以上。 当然,跟这些透露出长孙浅雪修行者身份的表现相比,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完美无瑕、倾国倾城的容貌,即使只穿搭着平民的服饰,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般超凡脱俗。 只是在长孙浅雪行走时经过这些街巷时,或许是因为视线角度变幻、只瞥见了她侧面的关系,却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仅仅是觉得有这么个人路过而已。 购买些酿酒的原料,自然无需跑到十数里外这么远的地方,长孙浅雪之所以会来到这边的街巷,实是因为她在出门之时,感应到了一股深藏不露的碧水寒潭气息,大致在六境巅峰的水平。 结合云水宫中人最近在长陵出没,寻找孤山剑藏的消息,对方应该就是白山水的剑侍,云水宫的真传弟子樊卓,修为虽比她差上了一大截,但也颇为不凡。 “打扮成车夫的样子,潜藏在狮子巷中吗?” 在长陵中也算是异常热闹繁华的一条大街的附近停了下来,远远望着樊卓驾驶着马车驶入人群之中,渐渐远去,长孙浅雪微微蹙眉,隐约猜出云水宫一行人或许就躲藏在这块区域。 不排除,白山水本人就在狮子巷里接应樊卓的可能。 传说中,孤山剑宗是一个很神秘,很强大的宗门,不知道起源于何时,也不知道在何时消亡,但一直有传闻,这个宗门留有一个密藏,里面有许多的至宝。 除了一些失传的修行功法之外,让所有修行者更为心动的,是一些已经绝迹的灵药和炼器材料。 随着越来越多和孤山剑宗有关的东西被发现,现在天下的修行者已经可以肯定孤山剑宗和密藏的确存在,但是这个“孤山剑藏”到底在哪里,却一直没有确切的线索。 在天下真正顶尖的那一批人们眼中,根据近些年较为可靠的消息,孤山剑宗应该参与了当年的伐幽之战,曾经诞生过八境的强大存在,也就是说,孤山剑藏,很可能涉及到一些八境的奥秘。 而传言中掌握了孤山剑藏的秘密的白山水,自然也成为了无数七境宗师所针对的目标。 对于长孙浅雪而言,元武皇帝是敌人,白山水同样是敌人。而孤山剑藏则极有可能帮助她追上元武皇帝的修为,所以她一定要抢夺。 若是对上了这名应该已至七境中品、且战力远超同阶的宗师,她在尚需压制九幽冥王剑威能的情况下,虽然有把握全身而退,但在此市井热闹之所,必定会暴露身份,还是多寻找一些线索,交由丁宁处理为好。 说起来,白羊洞的方位,究竟是在哪里? 颇为罕见地出了一趟远门,长孙浅雪心中暗暗思索,发觉自己对长陵经过大刀阔斧的整改之后、现在的地图有些陌生,并不知晓这个无名小宗的地点。 因此,她也不会清楚,今日长陵北部的远处,天地元气如搬山般穿行、震荡,显然是有一场大战发生的位置,正是丁宁所在的白羊洞。 …… 白羊峡,白羊洞。 在经史洞通风孔中的晶石布置下,外界一束束皎洁的光束受到折射,均匀地洒落在洞窟之内,照亮了丁宁脸上惊讶的神色。 今日里的白羊洞,给他带来了无数的意外。 无论是其看上去只是个小宗门,却“出”了两大宗师,还是“白羊挂角”“冰河成忆”等神妙的意境,又或者是这册被伪装成了普通的修行功法,但实际上对于那些顶级宗门而言都算得上是至宝的《斩三尸无我本命元神经》,都超出了他原先的预计。 不提这门可用于遮掩自己“九死蚕”修行的高深功法,单论白羊洞在方才那场剑斗后将会造成的影响,多半便可震慑到锦林唐背后的军中靠山,免了自己不少麻烦。 即便修的是天下间最强的“九死蚕”,然而他和蚕篇里桑叶下的幼蚕一样,还太过弱小,甚至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若是得到了现在实力已足以被列入大秦王朝一流宗门的白羊洞庇护,自己也可以更进一步地展示修行天赋,而无需担心有人针对谋害。 只是这一切,还得建立在那名新加入白羊洞的宗师,并无特殊打算、没有身负“任务”的前提下…… 抱着这样的想法,丁宁正准备开始修行全新的功法,刚要闭上眼睛识念内观,就看到前方的光线微微扭曲,现出了赵青的身影。 虽然先前在地面上隔了百余丈的距离,没看清对方的具体相貌,但此刻他感应到了赵青曾流露出过的气质,便自然而然地认出了对方。 认出之后,丁宁的心中不禁生出了震颤之感。 因为靠着“九死蚕”这门无上神功,若能近距离接触到别人的气息,就算是臻至八境的盖代宗师,他也有基于本命元气的性质,判断出对方具体修为的自信。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忽然间发现,赵青流淌出的气息中,根本没有半点本命元气的存在,这便意味着,对方的真实境界、敛息手段,均超出了自己原先的预想。 总不会,赵青压根没有本命元气,修为境界还不到第六境本命境吧? …… 在丁宁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赵青也同样感应探查着对方身上的气息,看穿了他实际上已有的二境中品修为,以及一些更深入的内容,生出了几分惊讶之感。 “九死蚕”的重生之术,看上去,似乎并没有预想中那么简单? 丁宁的体内,蕴藏着一股质量上可比拟七境巅峰的至寒气息,应该便是九幽冥王剑的寒气,且在总量上也相当之高,足以撑爆一个寻常的六境上品,却被他毫不费力地给存储了下来。 跨越五个大境存储高阶元气,这样的功效,无疑显得离谱之极,不过考虑到丁宁的前身王惊梦乃是半步迈入八境、实际战力已达八境的人物,或许通过“九死蚕”让他继承了些什么,也属正常。 事实上,在赵青的直觉中,“九死蚕”这门功法,若是修至大成,更可能具备的,应该是死后立即“重生”,且保留几近全部修为的神效,方可跟它不可思议的存储之能相匹配。 另外,从丁宁性格跟王惊梦明显有所差异、不觉得自己完全等于对方来看,这种“重生”,也并不一定是真的重生,而更像是某种特殊的转世轮回,或者说“蚕蜕成蝶”,出现了蜕变般的升华。 虽然推测着这其中的原理,对这门天下第一神功有些好奇,但真正说起话来,她自然不会透露出会引起对方警惕的信息,也没去聊对于元武皇帝的看法,而是微微一笑,简单地道: “你的阳亢难返之症,我应该有办法解决。” …… 第四百一十二章 南宫采菽,传道计划(4k) “你有办法解决丁宁的病症?”在赵青出声之后,还没等到丁宁作出反应,两人边上一名穿着紫色缎袍、身材娇小的秀丽少女,已然惊喜地开口问道。 她便是此次青藤剑院进入经史洞的首批学生之一,南宫采菽,其父是镇守离石郡的大将,算得上是长陵的新贵。 虽然跟丁宁在今日之前只是见过一面,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这个年纪的少女,往往对友情有着最好的想象,当南宫采菽了解到丁宁的“阳亢难返之症”后,就特别希望能帮上些忙。 所谓“阳亢难返”,便是体内五脏之气比一般人旺盛无数倍,有如薪火燃烧得太过猛烈,因此在寻常人尚且壮年的时期,体内五脏就已经衰竭。 修行之道,实际上就是体内五气和天地元气的玄妙转化,所以当这种体质的人成为修行者,修习绝大多数宗门的功法后,都会导致其五脏之气活动更旺,寿命进一步缩短。 有些人修行,只是为了更多的荣华,而有些人修行,则是因为修行便是他们的命。 同样听到此言,丁宁下意识的抬起头来,似乎因为身体的自然紧张,呼吸微顿,沉默了数息,然后缓缓道: “我的这种体质,并非寻常的虚火过旺、燃烧精血,方绣幕和我说过,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治好我的病,除非我能够进入岷山剑宗修行,能够参悟续天神诀。” “只有岷山剑宗的续天神诀可以治好吗?”南宫采菽面露凝重之色,喃喃自语道:“既然是方侯府方绣幕作出的论断,应该是不会有错了。” “岷山剑会在来年的盛夏,从现在开始也只是满打满算大半年的时间,想要在这样的盛会中胜出,就算是本身资质已足以加入岷山剑宗的怪物,从头开始修炼,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连方绣幕都没有办法,这名白羊洞的新宗师,又能有起到什么作用呢?想到这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流露出了几分同情与遗憾的色彩。 大秦十三侯之一的方启麟已经年迈衰老,然而这些年方侯府非但没有衰落的迹象,反而有种隐隐超出其余侯府的架势,便是因为方启麟有两个令人羡慕的儿子。 其中一子方饷,已经和南宫采菽的父亲一样,是镇守外藩城的神威大将,而另外一子方绣幕则是出了名的剑痴,对于修行之外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爱好。 虽然外界现在不知道方绣幕真正的修为到达了何种境界,然而至少在十年之前,很多长陵的真正权贵就可以肯定,方绣幕是长陵所有差不多年纪的人里面,修行破境最快的。 甚至按照他的修行破境速度,就连两相和元武皇帝都下过论断,说他是长陵的年轻修行者中,将来最有希望能够突破七境上品、迈入八境启天的修行者。 事实上,在年轻一辈修行者的眼中,方绣幕这种平日里少言寡语、“一字千金”的绝世天才,其人所作出判断的价值,就算跟岷山剑宗与灵虚剑门的宗主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然而,当南宫采菽看到赵青似乎并不把这个残酷结论放在心上的自信微笑时,目光却不由得亮了起来,仿佛受到了对方情绪的感染,生出了无比的信任。 很快,她便明白了这种奇异的信任,并非毫无缘由。 因为赵青的袖口处忽然间多出了一根白色的羊毛,在半空中缓缓飘落。 这本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白羊峡既然以白羊为名,山间自然有着不少白羊出没,经常会掉落一些羊毛。 在邻近的青藤剑院,宗派的各式殿宇之内,更是布置着许多羊毛编织的华丽毛毯,正是来由于附近山野间的白山羊。 但无论是家世不错、见识广博的南宫采菽,还是方才伪装情绪变化的丁宁,此时此刻,却都像第一次见到羊毛般睁大了眼睛。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这根羊毛微微颤动,仿佛有了生命的气息,开始不断膨大、增生,原本纤细的纤维变得粗壮、分叉起来,从最初的一根变成了千百根。 而在这丛羊毛的根部,还没等到它飘落至地面之时,已有一片粉色的皮膜悄然生长,它渐渐地展开,化作了一块完整的羊皮,柔软而富有弹性。 突然,一抹鲜红之色从羊皮之中渗出,像是朝霞遍染迅速蔓延开来,孕育出了一团团血肉,逐渐形成了复杂的筋骨、器官结构,虽然还很娇嫩,但已经有了羊羔的模样。 从罡劲第三关修至神劲大成,本身就是掌握人体孕育的一个过程,可以做到血肉衍生、重塑身体,再加上赵青进行过的许多生物研究,早在上一个世界,她就能够复制出另一个自己的身体,交由身神控制主导。 跟初始状态就有不弱修为的再造躯体相比,孕育一只羊羔,虽然涉及到了其他的物种,但毕竟只是普通品类,不过纯粹的克隆分化而已,无需考虑对修炼资质的影响,反而要简单许多。 小小地露了一手克隆之术,赵青看向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异之事、惊吓得不轻的南宫采菽,以及联想到了九死蚕的血肉重生、心中若有所思的丁宁,淡淡开口道: “对于行医治病之事,我偶然有所涉猎,修成了一门可以激发人体自然生机的特殊功法,可令胚胎长大成人的过程在手中重现。” “所谓‘阳亢难返之症’,归根到底,不过是五脏之气的衰竭而已,若能像这只羊羔一般孕育出新的五脏,予以替代,自可迎刃而解。” 一根羊毛能够长成一只羊羔,那么脏腑的一小块血肉,也应该可以长回到完整的器官,就算严重萎缩,几乎全部衰竭,显然也能够更新换代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 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功法?这岂不是“九死蚕”神功的绝配?丁宁心中剧震,脸上适时显露出了欣喜之色,不由得想到了很多。 他这种早衰的特殊体质,其实就是九死蚕本身的特性:过度消耗体内五气,以此大幅提高修行的速度,且没有恢复到如同常人一般的办法。 以丁宁的见识,世间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修行功诀,应该只有寥寥数门,分别是大秦岷山剑宗的不传之秘续天神诀,昔年韩王朝南阳丹宗的补天丹诀,以及齐王朝的两门不知名的功法。 其中,又以可通过参加岷山剑会得到的续天神诀最有希望,适配程度多半也是最高。 他自己一直是很有计划的人。 比如什么时候出现在长陵权贵子弟的视线中,在什么修为时设法进入能够参加岷山剑会的修行之地,他都有很多缜密的计划和替代计划。 他原本会循序渐进的去做这些事情,进入岷山剑院获得可以和九死蚕配合,可以让他不会早衰,修行速度很快,每个境界又可以很强的续天神诀。 在获得续天神诀之后,他便可以按照修为,一个个去找酒铺那面墙上、用花朵指代的仇人,去对付他们。 但现在看来,若是修成了赵青所言的特殊功法,替代了至少得大半年后方可到手的续天神诀,或许自己的计划,能够提前许多进行? 甚至,九死蚕重生时所需封存的本命气血,亦可结合这种与之颇有相似之处的奇功,进行适当的改进优化。 在丁宁看来,这样一门有着极高价值的特殊功法,就算在其他方面平平无奇,也足以被列入一流宗门的不传之秘。 不过,如果只是因为自己在入门时展露出了出众的天赋,尚未正式拣选功法进行修炼,就专门过来传授此功,却是显得有些不太合理。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若是不搞清楚对方真正的目的,很可能就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 “不仅仅是这一种功法。”看到两人异常震惊的神态,赵青随手把摇摇晃晃、尝试着四肢站立的小羊羔递给了正在经史洞外看着、同样震撼的李道机,让对方帮它找头母羊喂养,继续道: “我这边还有另外几门跟现今修行体系大异的功法,其名为《神照经》《易筋经》《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长生诀》,均可以解决你身上的问题,其中的后两门,更有着极佳的延寿养生之效。” 还有这么多门?从先前那门血肉衍生之法来看,或许确实是真的?也不知道跟续天神诀相比,都有着何等差异? 起初虽心中震惊,但依然颇为冷静、分析事况的丁宁,这一刻,终于生出了不可思议的感受,怀疑起了自己的认知观念。 而边上已有些呆愣的南宫采菽,则由于思维比较跳跃,很快就脑补出了许多内容。 “长生诀?九境长生?”她深深地呼吸着,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眼睛发亮地看向饶有兴致的赵青,紧接着问道:“这位前辈,你……你不会是得到了传说中九境存在的传承吧?” 古往今来,八境启天之上的第九境长生境,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从来没被人证实过。 一名修行者若是真正长生不死,那拥有无尽修为,那会累积何等的修行经验,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 “虽然《长生诀》的延寿效果确实惊人,但它跟九境长生应该没多少关联。”赵青微微一笑,继续道:“不过对于你们而言,未来获得九境的传承,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南宫采菽的眼睛更加亮了,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丁宁,不禁眨了眨眼,似乎已经猜到了真相: 一定是赵青像很多传奇故事中的人物一样,寻找到了古时某个超级宗门遗藏的线索,并已从中取得了许多收获,且有把握在未来彻底破解其中的秘密,拿到该宗门的最高传承。 而正当她展开丰富联想的时候,丁宁却已然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扫了一眼周边似乎完全没有反应的其他人,有所预料般地听着赵青随口说道:“等到我修成了九境长生,这岂不就是九境的传承了?” “你们两人,可愿意修行我的这些功法,将其发扬光大?” …… 在看过了白羊洞的藏书之后,赵青除了大致理清了各大王朝的历史外,也对此界修行体系的发展有了一定的了解,并结合不久前跟薛忘虚的那场切磋,得出了一些结论。 在数千年前的远古洪荒,这片天地原本是由生而强大的龙族统治,而最早的人们为了对抗天灾、猛兽、疾病,也开始寻找强身健体的手段。 通过对各种洪荒异兽的研究和学习,模仿那些强大生灵的吞吸吐纳手段,有些人脱颖而出,领悟了让自己力量强大的手段,这便是修行者的起源。 在那个文字都未有的年代,当无数龙族因自相残杀而逐渐走向灭亡之时,那些最早的修行者却在使用各种手段,设法将自己的修行之法流传下来,试图让自己的族群得到更好的发展。 千百年之后,一些力量不大,修行没有多少意义的修行之法便自然被淘汰,而其中一些在经过无数代演化的修行者世界依旧显得十分强大,还是超越大多数宗门秘典的修行之法,就自然会留存下来。 这些早期的修行者,在功法上虽然往往存在很大问题,但靠着这方天地无数年积累的天材地宝,以及比现今更浓郁得多的天地元气,那些修行者的强大,往往便是后世根本无法想象。 这些如神如魔般的八境强者,一边屠灭剩余的龙族与洪荒巨兽,一边发动了数场修行者之间的内战,耗尽了无数天才地宝,最终步入末法之始,在横空出世的幽帝手中迎来了天下的一统。 大约六七百年前,在末代幽帝被三十三州叛军围攻,古今最强盛的幽王朝覆灭之后,剑王朝世界正式进入了末法时代,时至今日,诞生的八境屈指可数。 而以现在的人口比例来看,如果把当世很多中下游水平的七境宗师放回到那个群山间遍布灵脉的远古年代,他们大概率能够修到七境巅峰,甚至有望突破到八境启天。 实力通常介于六境七境之间的蛟龙,所凝结出的内丹,很多时候,一颗便能抵得上当代七境宗师十年的修行,但在资源极其丰富的古早年代,却可能是十天半月便可猎杀到、吃上一颗的寻常灵物。 这便是古今修行环境的差异。 在赵青的估计中,像陆小凤世界叶孤城这样的人物,到了黄易世界,起码也能取得顶尖宗师的成就,若能得到四大奇书或稍次之的传承,或可达到天刀宋缺的水平; 而到了这个天地元气明显比过去几个世界浓郁、活跃度更高的地方,如无意外,应该能迈入七境搬山的层次,虽难以被排进顶级宗师的行列,但也属于万众敬仰的存在。 因此,跟修行才发展了数千年,成体系化仅有千余年的剑王朝世界相比,先前自己曾经历过的世界,虽然在元气法则上的领悟逊色不少,但亦颇有可取之处。 比方说在延寿养生、元神锻炼、阴阳理论等方面,此界的修行之法,就明显差了一大截,就算是七境巅峰的绝顶宗师,在自然状态下,也极少有活过两百年的,甚至很多只活了百年左右。 根植于大量消耗五脏之气的修行体系,其实就是拿寿命换取力量,修行越高,越是折寿,一旦失去了深厚的修为,苍老程度反而犹胜常人同岁之时,这就很需要进行关键的纠正,扭转错误的观念。 通过传道授业的方式,集结众生之智慧,取长补短,让它们之间进行融合,当可取得不菲的收获。 更可令其在不同的世界、微有差异的天地法则互相映照,从中参悟出涉及到某种玄奥本质、本源的道理。 虽然因为不忍见到天下动乱,在上个世界完成了统一,但到了平民生活环境还算不错的此界,赵青自然没有无事造反、打破和平的念头。 她更加倾向的,还是建设天下第一宗门的目标,在这个过程中,收集各式各样的典籍、神兵利器,顺带着支持丁宁尽早完成正义复仇罢了。 在此期间,若是有人招惹到赵青头上,阻拦她招揽一些反对元武、郑袖的强大宗师,跟这些人交流修行之事,她自然也会进行反击。 也别问为什么要特意寻找这些元武、郑袖的敌人,谁叫跟他们站在对立面的宗师,大多品行不错,而赵青一向只培养向善之辈呢? …… 第四百一十三章 授法,远程遥控(6k) 听得此言,南宫采菽神色一怔,不禁瞪大了眼睛,她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要说什么。 虽然并不觉得赵青真的能够修至九境,甚至修成八境启天都不怎么现实,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那叫狂妄自大。 但从刚才对方露的这一手来看,她提及的那几门功法肯定颇有神妙之处,所以才能做到连方绣幕都无法办到的事情。 如此宝贵的东西,能够传授给天资并不算高、且是青藤剑院学生的自己,实在是不可思议,像丁宁这种打破白羊洞记录、本身又急需救治的天才,得到传授,那才是理所应当。 想了一想,觉得自己能力有限,难以承担将其“发扬光大”重任的南宫采菽,刚准备开口推辞,却见到边上的丁宁朝着她使了个眼色,于是暂且停了下来。 “其实所谓修行,不外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而已。” 赵青简要地介绍自己即将传授的修行之道:“迈入修行之途后,修行者脏腑的活动越是旺盛,体内五气与天地灵气交汇,生成真气、真元的速度,自然也会变得越快……” “在真元逐渐积蓄的过程中,亦需要注重于提升自己的精神意念,令精神与真元互相融合,不断纯化升华……这虽是第五境神念境的原理,但并不局限这个阶段,而应该贯穿于修行的全程。” “现在的修行者们,更多的是感悟天地元气运行的法则,各式符文衍化对天地元气的操控,喜欢追求这种肉眼可见的强大,却忽视了对人体自身奥秘的发掘,少有涉及到精神上的修行……” “但实际上,很多微不可察的变化,积累起来,便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世间绝大多数被卡在下个大境界前的修行者,都是因为差了一些精神方面的修为,而非对元气法则的领悟不足。” 运用精神手段屏蔽了其他学生的感知,赵青随手拉过一个草蒲团坐下,看向眼前若有所思的两人,给他们也各递了个蒲团,继续开口讲述道: “往古之时,早期的修行者们向那些生而强大的洪荒异兽学习,模仿它们对天地元气的运用,逐步开创出了现今的九境修行体系,筚路蓝缕,玉汝于成,最终奠定了人类在世间的统治基础。” “但到了今天,我们人类力量的极限,早已经超过了古籍记载中至强不过七境极巅的远古异兽,彻底取代了它们先前的地位。因此,也不必局限于前人的藩篱,而是应该进行创新,走出更适合我们的道路……” 说起来,古代修行者只是模仿洪荒异兽对外界元气的运用,却少有真正对其进行活体解剖的,自然也没法从这些天生体魄极其强大的异兽处,得到应该如何开发人身小天地的方法。 “你手上的这册《斩三尸无我本命元神经》,就有着这样的特点,专注于对人之精神的开发,可以大幅提升修行者的念力、心境。也难怪,无我宫能成为昔年韩王朝一等一的大派。” 发觉自己手上被伪装成赵地灵源真宝宗《灵源大道真解》这门普通功法的无我宫镇宫秘典,被赵青当场看穿,丁宁也是心中一惊,却听到对方只是顺带一提,讲起了别的内容: “……精气神三者,需得齐头并进,绝不该留下缺漏与短板。而如何才能补足精与神的方法,便是我将要传授的主要内容……” “涉及到精神意念的纯化,其中最关键的前提,就是要在心中树立一种坚定不移的观念,能够‘说服’自己依照它来行事,起到总领精气神的作用,让心灵得以升华。” 正如七境上品的顶尖宗师之中,有一些人提前参悟出了少量八境启天的元气法则,觉得自己距离八境只差半步,战力也越来越高,却怎么也迈不过去; 而像元武这种本身天赋不算最顶尖、性格怂包的人物,则是因为其精神的变化,恰巧契合了破入八境的要求,在勘破境界之后,再返过来领悟八境的元气法则。 或许战力比较平庸,看起来跟“半步八境”差距并不太大,但无论如何,终究是强出了一个档次,境界一到,神通自生,且能随着时间流逝而拉开更大的距离。 只要能够说服自己,坚持信念,就算是怂包的性格,往好的方面来描述,那就是“稳健、谨小慎微,深谋远虑”,也同样是一种过人的心境。 一边暗中评价着当世最顶尖的几位人物,赵青一边指点起了边上露出兴奋神色,像是见到了新天地的南宫采菽:“就像你明明能够感应到天地元气的存在,却被卡在了二境巅峰,没法引外界元气入体。” “这其实是一种心态上的问题,心境平和,忘人忘我,自然便可让天地灵气跟你亲和起来,不再生出排斥之感。否则看再多本各门各派编写的《元气种类细微辨》,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心境平和,忘人忘我?”接连震惊过后,对于赵青能看穿自己来到白羊洞查找典籍的目的,南宫采菽似乎已不再感到意外。 但当她听到了简单明了的两句指点,隐约有所感悟之时,南宫采菽不禁放下了手中的典籍,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眼睛像星辰一样发亮。 可能是因为体质的问题,南宫采菽的父亲南宫破城,在第二境到第三境足足卡了七年,直到一次战斗的危险关头,自然感觉到了天地元气入体。 而从心境平和与忘人忘我的角度着手,则完全可以对此作出解释,找到解决的办法。 尽管赵青的外表,看上去比自己只是略大,且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在南宫采菽的眼中,能够让自己节省七年的时光,对方已然成为了自己最尊敬的师长。 正当南宫采菽如此想到的下一瞬,许多看不见的天地元气落入了她的肌肤,莫名的闪现出许多微小的光星,散发出莹润的光泽,让南宫采菽的真气生出了奇异的变化。 这就代表着她从炼气境上品的修为,顺利破入了第三境真元境。 运使“斩念纠偏剑”等手段,悄无声息地令南宫采菽当场破境,验证了一番自己对此界修行体系的认知,赵青也是微微一笑,待到对方的修为逐渐稳定,又开始进一步深入地讲解。 “何为‘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又是什么?”见到此番瞬间令人破境的状况,丁宁心中更是惊讶,觉得难以看透赵青的底细,想了一想,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在他的观念里,修行最重心境,当抱着至诚的心去认真的做一件事情,自然更容易成功,却是跟赵青的说法大致相符,但显然没有那么完善,也并未重视“忘我”之意。 现在看来,忘人忘我,或许就是突破八境启天的关键所在,需要做到精神上的某种放空。 毫无疑问,赵青的身份绝不可能简单,肯定不会只是一个白羊洞的宗师,对方此番传道讲法,也是明摆着透露出了这一点。 尽管身份上露出了破绽,但考虑到她接连解决了两人最紧要的问题,施以重恩,那便是给予了自己一种难得的信任。 …… “对了,刚才提到的那几篇功法,我现在就刻录下来,存放在经史洞内。”正当丁宁心中沉思之际,赵青却又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她的那柄墨色冰晶长剑倏然悬浮而起,轻盈地落在了她的掌心,然后,五指缓缓收拢,逐渐捏成拳形,在一阵轻微的爆响中,令其化作了一堆晶莹的细碎冰砾,如同飘雪般四散舞动。 如玉葱般的手指,此刻却变得比千锤百炼的精金更加坚硬,轻而易举捏碎了堪比玄铁的墨晶,其中的反差之感,让目睹这一幕的南宫采菽和丁宁,不由得暗暗吃惊。 下一瞬,赵青的指间燃起了一团泛着五色光蕴的透明火焰,似乎有着奇异的吸力,在翻腾起伏中将墨晶碎片包裹在内,使其逐渐熔为一体,凝结形成了一根根遍布符文的晶柱。 显而易见,这些长约半尺、自然凝成玄奥花纹的晶柱,正是一类典籍的记载方式,刻录了一篇篇功法的内容与其中的神韵,充溢着灵性的光泽。 很多时候,细微和广阔只是相对的概念,晶柱上的每一道符文,对于寻常人而言只是极细的线条,然而在修行者的感知里,却有可能是宽阔的河流,甚至无边无际的原野。 用延伸而出的精神意念跟里许外的薛忘虚交流了一番,赵青随手在经史洞内开凿出了一个自带精神屏蔽效果的小窟,将这些晶柱放入其中,任由可以看到它们的人借阅。 然后,似乎是想要丁宁等人自己进行体悟,她并没有继续予以指点,而是自在地坐在了草蒲团之上,闭目养神,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 而见到赵青又露了新的一手,丁宁也再一次陷入了少见的震惊,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的修为造诣。 众所周知,修行者的修行,讲究身、法、技合一,其中的“身”,指的就是修行者自身肉体的修行。 修行者的身体,要强健,要能活得长久,要有力量,要敏捷,要有速度,要有足够的反应能力。 然而,能够像赵青这般丝毫不动用真元力量,单凭肉体劲力,就硬生生捏碎一柄质量上乘的宝剑,再用精气神炽烈燃烧生出的真火,将其熔铸成特殊的结晶,却是超出了丁宁以往的想象。 在他的所知里,放眼天下,灵虚剑门的身无双剑,大楚王朝二把手赵香妃所修的天重金身,以及昔年那位杀入长陵的东胡苦修僧,在对身体的强化与淬炼上,可以说达到了世间的极致。 尤其是东胡神山的苦行僧一脉,由于修行环境的贫瘠,他们不追求蕴含大量灵气介质的天材地宝,而是很多从精神意志方面着手,彻底地看清自己,突破自己肉体和精神的极限,修行肉身成圣的至高功法。 这便跟赵青阐述的修行理念不谋而合,主修自身,不求外物。 在这种对自身力量的极致掌握之下,同是七境宗师,出招的速度却有着巨大的差距,对手的天地元气恐怕刚刚招至,或者剑意刚刚绽放,便已经迎来了强大的一击。 因此,丁宁几乎可以肯定,先前那场对阵薛忘虚的战斗中,赵青绝对是放了大量水,居然只动用了比起寻常搬山境宗师尚且不如的出招速度。 此时此刻,当一再看出赵青隐藏了实力后,他的心中所想,便是:倘若她真正全力出手,究竟能够爆发出何等层次的战力? …… 接下来的数个时辰,赵青默默调息运功,顺带着聚拢过来的浓郁天地元气,让整个经史洞的修行环境大为改善。 而在不远处,丁宁一手拿着那册薄薄的《斩三尸无我本命元神经》,一手按在一根标注着《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晶柱上,手指缓缓抚过表面的细微纹路,激发出了淡淡的荧光。 典籍里的一条条注解和一副副图录,随着他的慢慢思索,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然后慢慢的连接起来,变得越发真切,给丁宁带来了层出不穷的独到见解。 不知不觉中,他仿佛回到了最初刚拜入巴山剑场之时,日夜翻阅剑经,参悟修行,如痴如醉、如饥似渴的状态,同时,心中亦生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撼之感。 在史上最强盛的幽王朝覆灭之后,世间诞生、消亡过很多其他的王朝,其中最接近于天下一统的,无疑是疆域相当于现今赵韩魏楚齐数朝加在一起的大晋王朝。 正如幽王朝的建立,是靠着初代幽帝天下无敌的实力一般,晋王朝的开创,也是依靠着一位被后世称为巫祖的强大存在,并特意建设了一座供奉对方的祖殿。 在晋王朝前的某个时代,只有那种纳天地灵气于体内的修行者才被认为是正统,而修行阴气鬼物法门的修行者被几乎斩尽杀绝,被视为极端的邪道。 然而有一名修行阴神鬼物法门的修行者却在那个时代生存了下来,并以近乎无敌的修为令人无可奈何,最终令人不得不承认修行隐身鬼物法门的修行者的地位。 这位阴神鬼物之道的祖师,在昔年的大晋王朝被奉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在现今主修阴气之道的大齐王朝也不外如是,是这个修行派系绕不过去的前辈大能。 而在丁宁看来,赵青想要成为的,或许就是另一个巫祖,意图开创出新的修行法脉,有着前所未有的宏图壮志。 毫无疑问,她的未来,绝不可能是小小的白羊洞就能够容得下的,必然会深入影响到外界,理论上来说,似乎不怎么利于自己对九死蚕身份的隐藏。 但同样的,这也给自己原本循序渐进的复仇计划,带来了一系列收获颇丰的全新选择。 …… 在长陵城南,有一处外表看起来像道观一般的建筑,占地数十亩。 大秦王朝封赏极重,能得敌甲首一者,就可赏爵一级,益宅院九亩,斩首满两千级,更是可以享三百家赋税。 所以长陵大多数宅院,乃至普通军士的院落在往朝来看都是大得出奇,整个长陵也随之往外一扩再扩,这处位于长陵城南的建筑,实在是不算大。 然而除了皇宫深处的少数几位大人物之外,大秦王朝所有的权贵,对这处地方都怀有深深的戒备和恐惧。 因为这里是神都监的所在。 大秦王朝查案办案主要靠监天司,监天司各地正职官员便有上千名,各官员自己门下的食客又不计其数,且各类大案不需要报备其余各司,直接上达天听,所以监天司的权力一直隐隐凌驾于其余各司。 然而神都监也是其中异类。 神都监在册官员不过百名,不过监天司十分之一的数量,平时也只负责调查、监视工作,然而调查监视的对象,却都是各类官员,修行者,以及有可能成为修行者的人物。 所以说,神都监便是皇帝陛下和那两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专门用于监察官员和修行者的秘密机构。 再者,所有神都监的正职官员都是“战孤儿”,都是战死的将领、军士的子弟,这些人没有多少牵挂,也不会有多少被人威胁的地方,所以往往更加冷酷和无情。 所以在绝大多数官员和修行者的眼里,神都监甚至比起监天司还要可怕一些。 身为神都监几条经验最丰富的“恶犬”之一,莫青宫此刻正在神都监深处的一间书房里,看着堆积在身前的许多案卷。 在他手头上的数十份案卷中,其中一份正详尽地记录着突然冒出来、颇有可疑之处的赵青的身份信息,其内容包括不久前提到的白羊洞上代宗主留言的抄本,白羊玉佩信物的画影描形。 虽然暂时寻不出确凿有问题的地方,但靠着格外丰富的工作经验,他很快从中圈划出了一些可以进行重复验证的条目,撰写起了一份相关的调查方案,准备待会交给下属执行。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参阅,莫青宫的眼睛有些干涉,所以他取出了一个琉璃小药瓶,往眼中滴了数滴明目清心的药液。 再然后,莫青宫发觉自己的视线中多出了一圈圈奇异的波纹,双耳则响起了低沉的嗡鸣之声,不禁疲惫感大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若有感知敏锐的七境宗师,此时此刻在他的边上进行仔细观察,便会惊奇地发现,这间原本灰暗色调的书房,莫名多出了几分难以觉察的明媚光彩。 而莫青宫本人的头部,尤其是耳目窍穴之处,则隐约能够见到一根根不断轻微震荡的细长光丝,在空气中激起了重重波纹,宛如玄奥而美丽的花朵不断绽放; 光丝的上端,穿透了神都监书房的墙板,延伸到了极遥远的高空,就像是有无数星光凝成的箭矢通过刺穿的空间落了下来,散逸化作了千百万丝缕的元气,在微风中流淌。 同一时间,北面百里之外,白羊峡经史洞内,赵青的右手手心在发出光亮,数十根极淡的光线斜向上放射而出,被投放到了高度在数十里的稀薄云层之中。 在云雾间悬浮的许多微小冰晶折射之下,这些显得格外凝聚的光线,纷纷朝着长陵南部笔直而去,毫无疑问,其末端正是连接着莫青宫头部的光丝,并起到了一定的精神控制效果。 基于能远程定向控制的“传音搜魂大法”,以及激光传音的原理,当赵青对此界修行体系的了解逐渐深入,并感应解析了几名潜伏至白羊洞附近的神都监暗探的功法后,她成功开发了这一门远程遥控的秘术。 由于神都监唯一的七境,陈监首正在乘着马车四处巡查,第二高手副司首祁悲槐,则在带人追踪着魏云水宫的樊卓,本部并未有真正的高手坐镇。 因此,莫青宫这样的资深五境修行者,稍不留神,便着了赵青“悬丝傀儡剑”的道,从感官信息着手入侵精神,令其陷入了被催眠、类似于梦游的状态。 片刻之后,揉着有些发疼的脑袋,有些矮胖的莫青宫缓缓醒了过来,在感慨近期工作繁忙、休息时间不足的同时,他先翻了会其他的案卷,然后继续书写起了那一份针对赵青的调查方案。 只是在内容上,显然变得简略了不少,且紧要程度大幅降低,在执行日期上格外宽松,手段也不再那么严格。 写至中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莫青宫伸指朝着丈许之外的房门弹了两弹,虽然并未像正常状态下那样顺利发出真元,但随着几根光丝垂落至门板处,却同样模拟出了有节奏的震动声。 这种含有特殊韵律的声音,便是召唤下属过来的指令。 很快,房门被人打开,疾步走进来了一名低垂着头、神色恭谨的青年官员。 “让我们在鱼市中的人,找到那边作情报买卖的人,打探关于这个赵青的消息就行。正如当初我们用了半年时间才确认赵斩的身份一般,不必着急,只需留一两人负责这件事,慢慢来就行,” 没有去看这名临时听候自己调遣的手下,莫青宫轻声但暗藏阴厉的话语,在灰色的房间里回荡着: “现如今,配合神策组追查云水宫那些人,才是重中之重。有限的人手,必须用在刀刃上。调查我们大秦王朝自己的修行之地,从来就不是神都监工作的重点。” “一旦有白山水的最新情报传来,立刻告知于我。” “对了,秦怀书被我举荐,得以进入灵虚剑门学习,算算时间,现在应该还留在长陵,要再过几天才会正式入门。” 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莫青宫卷起了已经写毕的调查方案,将其递给对方,补充道:“作为他好几年的老上司,分别之际,我也准备送上一件贺礼。明天的这个时候,就由你替我送去。” “想必,能对他在灵虚剑门的修行中,起到不小的作用。” …… 第四百一十四章 暗谋,转修,本命(6k) 待到那名青年官员带着那份调查方案离开,莫青宫又翻了翻桌上堆积的案卷,然后站起身,走到了边上的书架跟前,同正常状态下看不出多少差别的双眼,扫过了密密麻麻的文书。 当书房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也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从书架上抽出了几张关于楚王朝和阴山以外的地图。 …… 夕阳将落,夜缓缓袭来,如远处有天神,缓缓扯着一片黑色大旗,行过天幕。 一辆黑色的马车,从虎狼北军驻地外的小丘旁缓缓驶入,黑色的马车和远处微暗的天幕相对,似乎在迎接着黑夜。 虎狼北军的中军大帐里,光线黯淡,仅点着一盏油灯。 只是铺着普通棉褥的床榻上,一名身穿着黄色蟒纹官袍的男子神色漠然的盘坐着,倾听着逐渐接近的车轮声,以及帐外战旗的猎猎响声。 数股凝结不散的天地元气悬浮在他身外,犹如数面盾牌,又如数块墓碑。 这名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肤色莹润,散发着黄玉般的光泽,额头宽阔,看上去给人分外坚毅之感,眼神里蕴含着极大的气势,似乎随时可以将整座军营握在手中。 这便是大秦王朝军方军权最终的将领之一,军功已满,接下来最有希望封侯的龙虎北军大将军梁联。 在数十息的时间过后,一名蒙着面的黄袍修行者悄无声息地走入了这间营帐,将两个半人高的大铁箱子若无其事地放在了床榻边上,整个人坐在了箱子上,目光平视着他。 梁联知道,这是来自胶东郡的人。 自元武登基,郑袖正式成为整个大秦王朝的女主人之后,这种近似干燥泥土的黄色袍服的颜色,已经成为胶东郡使者的特有标志。 或许为了一些特权,或者是彰显与众不同的地位,这些胶东郡的使者从不掩饰自己的身份,进长陵便必定穿着这样的黄袍。 在长陵的很多老人看来,这甚至是胶东郡对长陵旧权贵的赤裸裸的羞辱。 比起一般人来,梁联对胶东郡中人的了解要多出一些,他很清楚在郑氏门阀的内部,也有着派系势力的划分,有完全依附于皇后郑袖的派系,也有仗着辈份与实力,颇有独立性的派系。 从衣饰上的一些细微处可以辨认得出,眼前的这名黄袍修行者,其背后站着的,应该便是一位名声不显的顶尖宗师,郑袖最忌惮的胶东郡四名修行者之一,郑白鸟。 “皇后让我警告梁大将军,你办的这件事情,太过简单粗暴。在长陵不比和敌国打仗,需要更温和的手段。长陵水深,永远不要以为可以轻易的碾死任何人。” 黄袍修行者顿了顿声音,平静地继续开口道:“不过,家里给出的意见,却并非如此。或者说,仍然支持你在长陵市井之间进行发展。” 梁联淡淡的看着对方,一言不发,只听得蒙面黄袍人接着道:“只要使用温和而小心的手段,彻底拿下两层楼的势力,无有缺漏,那自然没有问题。” “当然,这主要还是梁大将军你自己的事情,如何衡量,谋划,我们不会予以干涉。”知道为封侯急于扩大影响力的梁联,不会拒绝自己的提议,这名胶东郡的修行者,沉默了片刻,说道: “家里真正想要你去做的事,实则是借此机会,试探一番白羊洞的那两名宗师,以及摸清长陵诸多侯府、各司要员对待皇后的态度,从中发掘出一些合作的可能。” “薛忘虚居然已经踏入了七境,这是我先前未曾想到的。”梁联脸上露出了慎重之色,道:“再加上另外一名实力犹在其上的宗师赵青,就算有什么事涉及到了白羊洞,应该也只需其中一人处理即可。” “关键在于那名陌生宗师的根底。”蒙面黄袍人道:“一战过后,薛忘虚的具体实力,已经显露,他的过往经历,性格性情,也早已被胶东郡的资料所记录。” “但目前为止,除了白羊洞自己透露出的那些消息外,家里对于赵青此人,无论出身来历、所修功法、真正战力、性情态度,均是一无所知。” “毕竟是一名实力足可跟很多王侯同列、甚至更胜半筹的强大宗师,就算神都监、监天司暂时查不出什么异常之处,家里仍然不太放心,需要更多的情报,描绘出她的大致面貌。” “只有掌握了长陵的全局,不露过任何一个可能导致意外的因素,我们胶东郡才能编织出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安排每个人的人生。” 说到这里,蒙面黄袍人轻声笑道:“包括,助力梁大将军走过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成为大秦王朝的第十四位王侯。” 梁联眉头微挑,却并未反驳对方看似狂妄之极、想要操控朝政的言语。 相反,作为跟胶东郡合作了多时的军方重要将领,“全心全意”为皇后效力的忠诚手下,他很明白,皇后的“家里”,的确有着这样的强大能力。 胶东郡最早对于整个大秦王朝的战略意义,只是可以提供丰富海产以补充军队肉食的港口,即便凭借渔船和一些海外的稀缺灵药的商贸,胶东郡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在昔日长陵权贵的眼中,胶东郡的人也只是乡巴佬和渔夫,还有便是经手的二道商贩。 只是时至今日,整个大秦王朝,乃至整个天下,都已经认识到了胶东郡的强大和可怕。 这可怕在于,胶东郡的巨大财富似乎大多数都用在了布置耳目方面。 胶东郡有着恐怖的各种消息来源。 很多隐秘的事情,能够瞒过神都监和监天司,却瞒不过胶东郡。 对于知名的修行者,甚至长陵那些修行地的后起之秀,包括一些刚刚开始接触修行却有着很好表现的学生,胶东郡都有着一定的关注。 胶东郡有着数间库房,便是存着许多他们密切关注的修行者的详尽资料。 尤其对于七境之上的宗师,胶东郡都有着细致的评估。 很多年前,郑袖进入长陵之时,胶东郡就对当时和郑袖同一时代的年轻才俊们都做了一个评估,后来这些年轻才俊的发展轨迹,修为的进境,大多都和胶东郡的评估极为一致。 正是靠着算无遗策,且暗地里实力强大到难以想象、不逊色于岷山、灵虚两大剑派的家里支持,皇后郑袖这些年牢牢掌控着长陵的大小事务,有如得了天命的神祗,无所不能。 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赵青,虽然什么事都没干,但作为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所在的白羊洞又跟皇后有着矛盾,便已然成为了胶东郡的眼中钉。 “所以说,都有哪些事需要我的配合?”梁联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简单的来说,家里会派出几名优秀学生加入到白羊洞和青藤剑院。”黄袍修行者淡淡道:“除此之外,在鹿山会盟正式召开之前,我们需要设计一场让赵青参与其中的新宗师战。” “宗师战?”梁联眼中戒备之色一闪而逝,迅速回道:“我应该不是那个赵青的对手,没法逼得她显露出真正的底细。” “在家里既定的计划中,你最多只会对上那个七境下品的薛忘虚。至于实力未知的赵青,则会有其他人应付。”蒙面黄袍人道:“必要情况下,郑白鸟大人或许会亲自出手,一锤定音。” 梁联神色微讶:“他居然也来了?看来无论赵青有着怎样的底牌,也不会脱离家里的掌控了。” 身为皇后郑袖的二叔,郑白鸟实际上已是七境上品的顶级宗师,甚至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几可与两相媲美,像梁联、薛忘虚这样的普通七境,只怕一招也难抵挡。 这样的一位大人物,悄无声息地离开胶东,来到了长陵,无疑表明,胶东郡这段时间,正在谋划一件重大的事情。 “对了,梁大将军,你近期跟家里合作的报酬,就在这两个箱子里了。”在简要地提醒了一些事项后,黄袍修行者起身,准备离去,最后开口说道:“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或许需要用到。” 言语未毕,帐中已然没有了对方的身影,而远处的那辆黑色马车,则开始缓缓地行驶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梁联立即打开了黄袍人带过来的两个大铁箱子,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深青色金属圆球,表面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辨认出了箱子最上层的事物,他的瞳孔不自觉地微微一缩。 因为这些金属圆球,很明显是大楚王朝的制式军械,属于楚军批量装配的“绿金杀球”系列,有着伤害到五境六境修行者的惊人威力,且由于是一次性的爆炸术器,极难被人仿制。 而这些绿金杀球的下方,还有着许多种类不一的其他小型符器,如牵机线、跃空符等,绝大多数的功能性、杀伤性,尚在绿金杀球之上。 秦剑是大秦王朝立足的根本,不止是对于剑的运用,天下最多的用剑宗门集于长陵,还有炼剑制剑之术。 除了赵剑炉那些凝聚真火,由强大的修行者无数遍锤炼而出的数柄剑之外,这百年之间,天下名剑大多出自秦修行地。 相对于秦剑,大楚王朝的制符器之术,便是大楚王朝赖以和各朝争雄的根本。 剑胎的性质比较单一,而符器制器却更加复杂,将符文刻阵令其引聚天地元气,如修行者体内的经络般流转,这不仅需要对于符文的极致理解,还需要技高超的铸器、篆刻等手段,融惊人之多的线条于方寸之间,而且毫厘没有偏差。 因此,无论是胶东郡掌握了对大量楚器的仿制技术,还是通过某种方式,批量购买到了大楚王朝的军械储备,这都显露出了它强大的综合实力。 在秦王朝腹地的长陵,使用楚器发动各种刺杀、袭击,靠着残留的符器碎片作为证据,完全可以赖在楚人的身上,从而减少身上的嫌疑。 而靠着这一批高质量的符器,以及胶东郡往后的供应,自己麾下的虎狼北军,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时候,让挡在我路前的某些人消失了。”梁联从中军大帐中缓步走出,目光扫过一名看上去四十余岁的黑衫师爷,冷漠的看着远处长陵的街巷,平静地开口道。 …… 时间悄然流逝。 夜色开始笼罩白羊峡。 经史洞内,洞窟顶部落下的光束虽依旧柔和而明亮,但已经有了微弱的改变。 先前的光束更像是经过过滤的纯净阳光,而现在的光束却是明显带着宝石的光亮。 在某一个瞬间,一缕微风从正坐在蒲团上修行的丁宁身上吹拂而出,扩散到了整个经史洞的范围。 他的肌肤之下,似乎亮起了之前没有的光泽,隐约有五彩的玉光莹莹闪动。 这便代表着丁宁在他所选定的功法上,正式踏入第一境通玄,感悟五气,打开了气海。 此时此刻,无论是正在钻研《易筋经》奥妙的南宫采菽,还是其他待在经史洞内的数名青藤剑院的学生,也浑身轻颤着,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丁宁。 半日通玄的破境速度,在为外界所知的传闻里,元武初年到现在,便只有灵虚剑门的安抱石和岷山剑宗的净琉璃这两个怪物做到过,就连剑痴方绣幕都是花了数十日的时间才通玄。 尤其是南宫采菽,她很清楚,丁宁所修并非其他人明面上看到的寻常功法《灵源大道真解》,而是结构体系与现今主流大不相同的《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自然更为震惊。 不过,据赵青所言,她本就没必要跟这种世间罕见的天才相比较,只需要作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南宫采菽也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停止了关注。 “竟然用了这么久。”与此同时,赵青睁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丁宁丹田气海的变化,心中若有所思,作出了足以令其他人瞠目结舌、怀疑人生的评价。 什么感悟五气、打开气海,这都是自己所编功法原版所没有的步骤,属于参考经史洞典籍,后来才补上去的内容。 如果单说内功气感的话,虽然她自己是刚练一瞬间就有的,但对于修习低端内功的大多数人来说,则常常要两三年才会出现。 这也是金庸、古龙世界里,很多人不修内功、主修外功硬功的原因,实在是资质不合,内功修炼见效太慢,用了好几年时间潜心内想,才真正能够感应到经络的存在。 放在这个世界上,那便是迈入第一境通玄,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修行者的标志。 尽管只是一个最初的小步骤,但作为青藤剑院现今资质最好的学生之一,南宫采菽用了足足七个月的时间,方才迈过这个门槛。 不过,如果像丁宁这种实际上有着二境中品的隐藏修为,有着前世修行记忆与基础在,若是换成一般的功法,应该用不了半炷香时间,就能够通玄。 经过赵青增益改编的《不老长春功》,在高明程度上,大致跟韩王朝无我宫的那门《斩三尸无我本命元神经》属于同一层次,但就入门条件而言,由于讲究逍遥自在之意,难度其实并不甚高。 因此,丁宁花了这么长时间方才通玄成功,倒是验证了她的一个猜想,此界的天地规则跟过去几个世界略有差异,里面诞生出的人类,实则也有着极其细微、难以觉察的不同之处。 目前看来,在剑王朝世界,人类的经络、窍穴结构,跟自己过往所见虽然没什么区别,但有朝一日来到了某个新世界,发现一些长得差不多,但体内构造全然不同的人类,却是大有可能。 想要进行传道授法,那就不得不考虑到这方面的因素,对此作出适应。 …… 有的人突破境界,带给周围的人无比的震撼,有的人突破境界,却是悄无声息。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当丁宁返回到他跟“小姨”长孙浅雪居住的梧桐落酒铺时,参悟洞内典籍良久的赵青,气息中多了几分沉凝悠远之意,也开始了境界上的突破。 虽然在所有人眼中,她无疑是实打实的搬山七境宗师,但直至此时此刻,赵青方才正式迈入了这个玄奥的领域。 根据她先前跟薛忘虚的那场切磋,本世界的天地规则,或者说高层次的元气法则,跟主世界和过去的几个世界,应该有着微小的差异。 对于较低层次的一境通玄到五境神念,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但当境界抵达了修炼本命元气的层次,涉及到此界修行体系最核心的要素,差异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在确保不会影响到破入六气境的关键点“身神、元神”的情况下,为了减少所受的“天地压制”,以及深入体会各界修行体系的异同,赵青便选择了转修的方式。 半日之间,先后破入一境通玄,二境炼气,三境真元,四境融元,五境神念,六境本命,她于丹田气海中重历了一番修行的步骤,顺利地抵达了七境搬山,并压下了破境时本应引发的天地异象。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七境搬山几可算是对标初入下六气境的层次,理论上比神劲大成高出半筹,在完成转修之后,赵青的完全态实力,却是不降反升,主要体现在可调用天地元气的总量增长上。 深入体会着这个境界的具体状况,她也察觉到了搬山境宗师最大的缺陷,虽然一次性可爆发的力量相当强大,但周转回复的速度却不怎么突出,在持续作战上有着较大的问题。 七境及以上的修行者身体对于天地元气而言是巨大的容器,然而一经损耗,补充起来自然也慢,尤其动用一些至强的决法,远不是损耗一些元气这么简单。 通常而言,七境宗师之间的战斗,数招便可分出胜负,更确切地说,在动用全部力量的情况下,数招过后,基本上就会消耗体内所积蓄真元的大半,实力显着降低。 若是消耗过大,一战用尽了真元,在缓慢恢复的过程中,甚至有敌不过寻常六境修行者、死于宵小之手的可能。 十多年前,王惊梦单人杀入长陵的那一战,有二三十名七境、两万余最精锐的秦军死在他的剑下,这已是世间最为巅峰的战力。 当王惊梦跌坐在强大的修行者尸体堆积而成的尸山之上,再也无法冲杀之时,首先是一名低阶修行者的飞剑刺穿了他的身体,然后是由那场大战中堪称最弱的一名七境下品宗师出手,用离火将其焚成了灰烬。 虽说当年的那场大战中,参与围攻者,不乏来自外朝、修为臻至七境上品的顶尖宗师,更用上了一些威力惊天动地的符器,二三十名七境的战绩,其实可以换算成远比这个数目更多的普通七境; 但这个差距,在赵青的眼中,却并不算很大,远没有到秒杀同阶有如砍瓜切菜一般的程度,谈不上真正的无敌。 她可以肯定,在此界的四五个月后,自己正式迈入“下六气”境时,虽不知对上八境启天的战况如何,但只是面对一群七境宗师围攻的话,靠着远胜于此界修行体系的恢复力,只怕是来几个送几个。 不过,这毕竟是许久之后的事了。现在,自己更需要关注的,还是七境搬山的修行,尽早从初入七境下品的修为,提升到更高的层次,适当地带动战力的增长。 最好,毫无滞碍地直入八境启天,站在高处,对主世界体系的修行起到引领加速的作用,互相促进,取长补短,彼此融合。 而这一切的前提,便需要赵青对本命元气与本命物的修行,有着更深入的理解。 一般来说,在第六境本命境,绝大多数修行者就已经选好了自己所要炼化的本命物,以本命元气滋养淬炼,性命兼修,增进功力,类似于道门的内丹修法。 某种意义上,还可以视作人类版的蛟丹、龙珠,储蓄着修行者大半的元气、修为,在赵青的推测中,本是远古修行者模仿洪荒异兽的产物。 虽然个别修行者,如长孙浅雪,到了七境搬山都还没炼化本命物,只想着把九幽冥王剑炼作本命剑,此前六境本命的修行,实际上并不一定要有本命物的参与。 不过毫无疑问,这种违背世间主流的修法,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情况,会显着拖慢修行的进度。 不断的积蓄本命元气在体内和专心温养某一件本命物,本身就是六境到七境、七境到八境的累积和感悟过程。 作为传说中幽帝的遗宝之一,九幽冥王剑本身的力量,就有七境巅峰的层次,长孙浅雪舍近求远,只要炼化成功,自有回报,立时便可得到极强的战力增幅。 但对于赵青来说,她并没有对于此类外物的需求,虽然一日连破七境,未有本命物便入搬山,但仍更倾向于炼制一件独一无二的本命物,由此解析出此界修行的深层奥妙。 “那么,我应该选择怎样一件本命物,修出何种形式的本命剑呢?”缓缓收功,走到经史洞外,赵青遥望远方黑压压一片的长陵轮廓,心中暗暗思索道。 …… 第四百一十五章 道卷流云(6k) 梧桐落很静,偶尔响起数声犬吠,在秋夜里的门洞里回荡。 附近那些白天已经劳碌了一天的居民,此刻都已经甜美的入睡,偶尔有微弱的灯笼光芒,在萧瑟的秋风里摇晃不安。 丁宁走入最深处小院中自己的卧室。 长孙浅雪出现在丁宁的身后,她眉头微蹙,目光落在了丁宁的胸口,感应到了其内五脏之气同先前截然不同的变化。 “白羊洞有解决我早衰之症的功法,且效果立竿见影,让五气得到了控制。” 虽对长孙浅雪暗中跟踪云水宫的人十分担心,觉得这风险实在太大,但想到今天的重大收获,丁宁仍是相当喜悦,由衷道:“这门功法跟九死蚕的匹配程度,决不在下‘续天神诀’之下。” “不在‘续天神诀’之下,那就是可以替代它的作用。”长孙浅雪沉默片刻,道:“所以你已不再需要参加岷山剑会。” 丁宁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你的计划就提前了许多。”长孙浅雪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道:“只需夺得孤山剑藏,你我便可以离开长陵,脱离那些王侯、司首们的视线。” 就像剑炉赵四先生、云水宫白山水那样,放弃身份户籍,成为大秦王朝眼中的“大逆”,默默地修至七境巅峰,甚至迈入八境,然后再杀回来。 “不是那么简单。”丁宁认真地回道:“在当前的情况下,想要取得孤山剑藏,其实很难成功,关键是不能让它落到元武、郑袖手中。” “此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大浮水牢。” “大浮水牢?”长孙浅雪微微一怔,清冷道:“你是想救林煮酒。” 秦灭三朝,巴山剑场为天下公认的最强宗门。而林煮酒正是巴山剑场的二号人物,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军师,公认的最为聪明的人,威望曾经远超元武和郑袖等人。 在当年,甚至有很多人,直接把他称为“大秦军师”,虽然实力不及鄢心兰、莫别离、李观澜等,但在别朝看来,威胁度却反在其他人之上,仅次于“天下剑首”王惊梦。 在巴山剑场最强的几柄剑折断、全派被剿灭之后,在几乎所有人的眼中,并不算很强的林煮酒,也应该早已死去。 然而,根据丁宁前些日子所得到的消息,林煮酒却仍然活着,被关押长陵守卫最森严的大浮水牢,在那种阴暗不见天日的水牢里被囚禁了很多年,嗅着自己身上腐烂的味道而苟延残喘。 这些年来,郑袖、严相等人一直想要从林煮酒的口中榨取出当年那些人的秘密。 作为巴山剑场那些人里面公认的军师,很多事情都是出自林煮酒的布置,即便最后因为那个人的死去,很多人的背叛,导致一切成了乱局,无法控制。 但所有人都坚信,他一定控制了一些东西,留下了那些人的一些东西。 他本身便是一个宝藏。 就算多年以来的审讯拷问一无所获,但留着林煮酒的性命,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用来引出巴山剑场的余孽。 实际上,在得知这个重要的秘密后,丁宁便已经决定,即使冒着巨大的风险,他也要劫了大浮水牢,将目前已知唯一幸存的当年兄弟给救出来。 “想要探查大浮水牢的情报,或许可以从神都监主管这片区域的莫青宫着手。至少,得弄清楚水牢现在的负责人是谁。” 念及林煮酒陷落后可能遭遇的苦难,丁宁的眼神不可察觉的一黯,自顾自地说道:“而在搜集情报的过程中,也可以试着向当年的慕梓,现在的梁联大将军追讨一些旧债。” 他很清楚,长孙浅雪对修行之外的事并不关心,这般诉说,只是为了让她留下些印象,在到时候需要思考之时,能够迅速地作出决断。 “最后,就算是要撤离长陵,也应该谋划得毫无破绽,以免牵连到给了我偌大帮助的白羊洞。” 顿了顿声音,丁宁认真地补充道:“说起来,在晚间离开时,赵青给我布置了几个任务,主要是让我作为中间人,传递信件,跟王太虚的两层楼达成一些交易。” 他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枚絮绕着极寒之气的透明晶符,简要解释道:“作为报酬,这件护身用的符器,可以释放一两次五境的力量,且能够重复充能。” 这便是意味着在能量耗尽后,可以让长孙浅雪暗中充能,多次使用。 “那你就先完成白羊洞的任务。”长孙浅雪没有再深入去问什么,这是她和丁宁这么多年里自然形成的约定。 沉默了片刻,她没有什么情绪的说道:“现在你已不必控制修为进境的速度,很快就能达到三境,乃至四境,那在梧桐落外行走的时候,便会安全许多。” “确切地说,身处有两名七境宗师照看的白羊洞,又展露出了罕有其匹的修行天赋,才更是我的安全保障。” 丁宁微微一笑,补充道:“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在尽可能加速修行的途中,我得重新制定我俩的计划。或许白羊洞这边,还能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 “王太虚两层楼跟赵青达成的合作,也必须考虑进去,需要更多的调整……” 长孙浅雪的双眸很冷,她终于对丁宁所说的没有兴趣,因为对于她而言,丁宁的计划如何调整,他的修为还太低,甚至他的图谋能不能达成,那都是他的事情。 她在长陵只有一件事,就是赶超过所有走在她前面的修行者。 她要考虑的只有她的剑,她的修为,她甚至可以每天都不出这个酒铺,她最简单。 她以前也一样的简单。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油灯被吹熄之后,黑暗里响起了蚕声。 蚕声越来越密集,但不是那种啃食桑叶般的声音,而是无数沙沙的,好像吐丝一样的声音。 丁宁的身上开始闪耀微弱的光亮。 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蚕爬到了他的身体表面,开始吐丝。 无数肉眼可见的细丝在他的身外形成。 这每一根细丝,都好像是三境之上的修行者的真元,如凝液抽成,又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只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每一根细丝的色彩,又十分的驳杂,看上去好像是很多种不同颜色的真元拼接在一起。 色彩斑杂的丝在丁宁的身外穿梭,渐渐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子。 内里的丁宁悄无声息,似乎连体温都已经消失。 …… 在长陵绝大多数人已经深睡入眠的时刻,城南一座不起眼的两层古楼里,却还有着微弱的光亮。 几盏忽明忽暗的小油灯旁,站着一名神色恭谨、作侍立状的灰衫剑师,他的对面,则是一位正迎着灯光阅览文书、看上去有些病态的三十岁男子。 这名男子身穿着一件在这种天气里显得有些略厚的灰色棉袍,面目比长陵的绝大多数人都要英俊,只是穿了已经显得过厚的棉袍还似乎有些怕冷,身形有些瑟缩。 他的眼角也已经有了皱纹,而且他的眉头中间也有皱纹,这使得他就算不在想事情,也像是始终在想着什么烦心事。 这样的人,平日里需要思考,需要担心的事情一定特别多。 他就是王太虚,长陵市井江湖的龙头之一,其手下的两层楼,明面上只是占了城南一小块地方的租子生意,但暗地里却在花楼、赌坊上,有着更大的势力。 丁宁加入白羊洞,正是出于他的举荐。 在昨天夜里一举灭了经营马帮和行镖生意的锦林唐,分得了雷雨堂两成生意后,王太虚和他的两层楼,其影响力也大为增加,长陵市井里的江湖人物眼中,已然一飞冲天。 然而王太虚本人却很清楚,任何底层的修行者,不论飞得多高,在长陵真正的权贵眼里,还是太过低微。 这些年,两层楼安安分分的在塘底的泥水里混着,小心翼翼的不站在任何一个贵人的门下,不成为权贵家养的狗,才能更好的安身立命,屹立不倒。 只是当他对上了暗中投靠了某位军中大人物的锦林唐,并借助白羊洞杜青角之力压下了对方后的反扑后,现今的局势已然大不相同。 某种意义上,两层楼已经成为了白羊洞在长陵市井的附属势力,虽然实际上并非如此,仅是一次支付了筹金的出手相助,但只要别的人都这样认为,那便是难以更易的事实。 “买上一大批常见的花草、药材,在长陵街巷里张贴一些宣传可治愈旧伤、医好疑难杂症的告示?这是要开一家医馆吗?但为什么要尽可能隐蔽行事?” “白羊洞要我去做的事,只是这么一些吗?”仔细地察看着丁宁让灰衫剑师荆魔宗带过来的这几份文书,王太虚的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惊讶之感。 在昏暗的灯火之下,他打开了荆魔宗递过来的一个小袋子,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明珠、各色宝石,在价值上远远超出了王太虚的想象,若是用在鱼市的交易上,绝对可以买到他这种五境修行者的性命。 这些珠宝,虽只是赵青用高温熔炼矿石制造出来的仿品,但应该没什么人能够分辨得出来,实际上,反而更可能因为它们的品质太好,卖出更高的价钱。 刹那间,王太虚的神色变得慎重起来,因为如此之多的资费,便意味着白羊洞此举绝非小打小闹,而是真的要在收购药材和搞宣传上大下功夫。 同一时间,他倏地发现,这个小袋子的内部,居然还刻着几行隐藏甚深的小字。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白羊洞更加秘密的指示,是严禁泄露出去的内容: 借助前两件事的掩护,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搜集长陵所有花匠的具体住址,以及在诸多告示中刊登一条包管可以治好脸部剑伤的消息; 还有就是找人私下接触银月赌坊的一名供奉,称有把握治好他母亲身患的重病。 大人物交付给市井江湖人物做的事情,虽未曾亲身经历,但王太虚也听闻过了不少,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让自家兄弟抵命牺牲的差使,那便不算什么。 暗中思索片刻,正准备把预付资费给储存起来,王太虚却忽然间瞥见,袋子里的那几行文字扭曲起来,变幻成了另一幅模样: 近期若是遇上了军中贵人报复性的袭击,只需点燃这只袋子,或可奠定战斗的局势。 郑重其事地将明珠、宝石装回其中,贴身收起了这只袋子,王太虚挥手示意荆魔宗退至楼外,自己需要休息睡眠,明天一早让人集合,下达一些警戒防备的命令。 遥望着长陵中那些有着高耸阁楼、显然为权贵们所有的巨大宅院,以及其投下的层层阴影,他在走至卧房之前,不禁喃喃自语道: “我们这些市井里的小鱼小虾,虽然弱小无有凭依,但若真有人趟过了界,自也有反击的手段。”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两层楼附近一间普通房屋的顶部,一名面容冷峻、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的黑衫男子,远远望着这座灯火渐熄的古楼,开口感慨道: “若能够渡过这一劫,便不在是小鱼小虾,而是长陵算得上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有了培养的价值,或可为我所用,充当我复仇计划中的棋子。” “有时候,真正入了大人物的眼中,所得到的,只会是更多的身不由己,如履薄冰。”黑衫男子回忆的眼神一闪而逝,隐约透出了一片来自天上,却是又遮掩住了一切,宛如最沉重夜幕的黑意。 此人虽只是身穿寻常的黑绸丝衣,但若论贵气,全长陵却无几人在他之上,因为这种贵气,不只是无数年的锦衣玉食堆砌起来,还是无数年的生杀予夺自然的蓄积。 他便是如今长陵旧权贵的首领,代表着大秦王朝变法之后几已消亡殆尽的门阀阶级,一个见不得光的大人物。 长陵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甚至那些知道有他这样的人存在的,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只是习惯性的将他称为“夜枭”。 虽然有些见不得光,但能够在数场血雨腥风后仍然存活得好好的,让神都监、监天司根本查不出踪迹,那他的修为与手段,自是可想而知。 几乎没有人知道,夜枭最初的出身,虽也是旧权贵门阀中的一家,但却跟王太虚一样,走的是市井江湖的路子,历经种种争斗,才逐渐成为了高悬于长陵无数人心头上的黑月。 不知为何特意过来看了两层楼一眼,同王太虚方先一样,夜枭深深地眺望着远处长陵新权贵们的大宅院,伫立半晌。 然后,他的身侧凝出了纯黑色的幽暗剑气,就像张开了两片黑色的羽翼,展翅飞翔,很快消失在了长陵的夜里。 …… 黑夜渐逝,晨雾微消,一道微亮的光芒从云间悄无声息的飞落。 绝对沉寂的白羊峡里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响声。 在天还没有透亮的时候,白羊峡的很多山道上,已经出现了许多白羊洞学生的身影。 按照修行者的惯例,晚间万物俱静,身体也需要休息,便是入静修行真元的好时机,而日出之后,万物活跃,温度升高,人的气血流动也变得旺盛起来,便是锻炼肉身和技巧的好时候。 所以微亮的天光下,有的白羊洞学生在负重攀附着陡峭的崖壁,有的在峭壁的边缘,大口的吐纳着,用呼吸法震动强壮五脏六腑,有的则是周身寒光飞舞,在刻苦修炼着剑法。 这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 似乎也为之所感,白羊洞最高的那座小道观下方,不远处的一条崖壁山缝之中,赵青缓缓迈步而出,伸手朝着上方的天空一指,顿时层云分离,天光骤盛,让整座白羊峡都亮了几分。 而在她的后方,这条平日里被白云遮掩着的山体裂缝之间,奇异的有一块平地。 平地上,甚至还有三间一模一样的草庐。 草庐前方,有些泥土的平整地面上,则被开垦出了几片菜田,种的都是些山韭菜。 草庐里的布置极其的简单,唯有靠窗的一个床榻,放着最简单的被褥。 床榻的前方,却是一个用来打坐的草编的蒲团,蒲团下方的岩石中间,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泉眼。 泉水如沸腾般不断的波动,不时缓缓释放出一缕缕乳白色的灵气。 每一缕灵气,就如一只小小的白羊角。 这便是白羊洞最佳的修行场所,草庐之内,正是被一分为三的那三小股灵脉。 从灵脉中沁出的灵气,伴随着修行者的吐纳进入修行者的身体,会起到很大的补益作用,就像一些丹药一样,可以增快修行的进境。 但最为关键的是,这些灵气本身就是天地间最纯净的产物,没有任何的杂质,不会像一些丹药有着不佳的副作用。 不过,到了七境搬山的层次,宗师级人物的吐纳量实在过于惊人,微型灵脉提供的这么点纯净灵气,能起到的修行加速效果,微乎其微,未必比得上元气流通迅速的山顶高处。 赵青待在这里,自然并非是借助此地的灵脉之力,而是另有他意:汇聚大量天地灵气,将被破坏的灵脉修复如初,甚至令它进阶成为中型、大型灵脉,从而掌握它的形成原理。 只见她整个人飘浮而起,端坐于三间草庐的正上空,身体好像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似乎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仿佛成为了白羊峡的化身,不断的吸纳着极远处的天地元气。 凌晨时分洒落下来的几缕最初的阳光,径直地透过了赵青的身体,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影子,给人以一种奇异的通透空灵之感。 一道道如光似雾的透明剑光,在她的头顶不断盘旋、分裂分化,迅速绵延而上,最终钻入了十数里外的云层高处,令大量的天地元气被卷吸而至,逐渐转化为了蓬蓬如轻柔白云的状态。 若是细观这高空之中的微妙变化,便能惊异地发现,云间许多条晶莹的细流,正如白色丝线般编织着繁复之极的符文通路,途经之处,均会留下一粒粒微小的冰晶凝胶。 跟一般云雾中的水滴、冰晶不同,经过了赵青遥相控制的剑气改造,这些富有规律性的冰晶云体,实已是一种玄冰的气凝胶状态,密度虽低,仍足以飘浮空中,却有着不低的强度。 一片笼罩方圆十数里,厚达数里的云海,虽因距地面较高,看上去不怎么起眼,可它实际上的体积,却比整座长陵城加起来还要大得多,若是全部完成玄冰凝胶化,那便是一座悬于空中的极寒山脉。 不仅能够在赵青需要的时候,提供给她几近无穷无尽的冰寒之气,还随时可以在她的剑意之下迅速凝实,化作数以百万计的玄冰飞剑,从高空急速坠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力。 从极高空镇落而下,利用重力势能增幅杀伤力的强大剑法,修行界中自古有之,如今,灵虚剑门宗主顾淮、赵剑炉赵四,胶东郡郑煞,均擅长此道; 墨守城的“守城剑”,郑袖的“星火彗尾剑”,可以出剑攻击到极远处的敌人,除了参悟空间玄奥之外,也应该在这方面颇有研究。 而看似轻盈、实则数以百千万斤计的云朵,一旦凝聚成了纯粹的玄冰,那便是毫无疑问的世间最大最重之剑,超过了此前的天下第一重剑“剑山剑”,居高临下,一击之威,当者披靡。 因为云朵到处都有,易于掩饰,正好作为一张关键时逆转战斗局势的底牌。 在赵青看来,对此更近一步的改造,便是将其发展成为一个巨大的多功能战术平台,冰水云雨,风雷闪电,聚灵汇光,无所不能。 这或许并非是有史以来最为巨大的法器,跟一些上古八境布置的护宗大阵相比,在覆盖范围上小了许多,但论起体积来,却绝对是古往今来的首位。 云水宫呼风唤雨,以世间无所不在的云气为符,以天地之间的水势为剑威,除了在御水之道上走至巅峰外,亦是对云气变化掌握最多的宗派。 但就算是云水宫的白山水,倘若见识到了这片云海的神异与赵青的精巧改造,也必将叹为观止,认为她在这点上超越了自家的历代祖师。 …… 说了这么多,在改造进度完成了一部分后,赵青原本想利用它来做的事,本是辅助吸聚天地元气,输入到白羊洞灵脉的起源处,引导生出一条新的地下灵气通道,观察此举的修复效果。 然而,正当她感应着山体裂缝深处的细微变化,却忽然间发现,这里面涌出了数股奇异的气息,以某种玄妙的姿态交织在了一起,很快形成了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深门户。 随着她的神念透入其中,穿过了一条看似虚幻的通道,赵青心中颇为讶异地发现,这里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少说也有千里方圆的沉寂世界,给她以跟当初虚拟洞天相类似的感受。 这个并不算很大的世界里,到处都是岩石与沙砾,维持着绝对静寂的状态,没有半点生机,死气沉沉,无比荒凉,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横贯此界的九条苍青色的巨大山脉,在正中心彼此交汇。 “莫非,这便是跟九尾狐有关的那块感生石?居然衍化成了一方世界的状态?”赵青心念微动,千百道璀璨的光束已然射入这片昏暗的空间,在其中肆意传播扩散,增幅着她的感知。 隐约之间,赵青有所感应,似乎隔着这片半真实半虚幻的“感生石世界”,对面还有着一处真实无虚、有着生机的全新空间,且带给她规则不同的奇特感受。 或许,对面所通向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世界? 跟预想中的不同,西施并没有跟自己来到同一个世界,不过,在感生石构造的特殊联系之下,却开辟了一条连接两界的空间通道? …… 第四百一十六章 雨夜泼血(5k) …… 约数个小时前,另一个世界。 2004年7月3日,某座滨海小城的郊外,10号高架路。 靠着一根高架桥的立柱,施夷光有些苦恼地低头看着地上迅速沾水潮湿的茅草垫,然后转头望向不远处联绵成片的雨幕,不禁叹了一口气。 刚从一个长达百年的梦境中醒来,发觉自己又入了一个新的梦境,她自是很快就开始了对这里环境的适应,观察并收集起了各种各样的信息。 众所周知,在陌生而没有律法的地方,美貌更可能带来的是危险,因此,施夷光第一时间进行了一定的伪装,溜到了附近四处张望,很快就确认了一点,这边有着颇为发达的人类社会。 按理来说,虽然上个漫长梦境的记忆已然消隐大半,但靠着昔日的训练与准备,她仍可迅速地融入当地的社会之中,使用一些所习功法上的小手段,从而解决这些难题。 可实际上,施夷光却遇上了一道预想不到的障碍:言语不通,无法交流。 当她信心满满地根据编好的剧本找上第一个看上去行色匆匆、但颇为热心的老年人时,双方鸡同鸭讲般的手脚并用比划了半天,越“聊”越发尴尬,以至于老人露出了要报个警问问是否有女傻子离家出走的神色。 知晓学会本地的方言,应该需要暗地里听闻许久,被这边的生产力和奇异而精彩的生活方式吓了一大跳,施夷光很快就作出了暂且躲藏在郊外的决定。 此处架设在城外荒野、足以遮风挡雨的高架桥,既是她刚入梦所在的位置,也是她选择的临时居所:收集一些木材,以坚实的石质立柱为基,逐渐搭建一间小巧的茅屋。 宽达十多米的高架桥面,桥墩的地基又较周边为高,理论上,除非遇上那种相当罕见的超大暴雨,否则应该不会受到多少影响,勉强能让人安稳地居住。 至于吃食的问题,在附近的水边抓捕一些鱼虾,以及猎上一些田鼠、野兔之类的小动物,自也不成问题。 抱着这个念头,边打探消息边在此住了两三天,施夷光便发现自己最近的运气真的很差。 今天下午的时候,还是晴天朗日,可转眼之间,铅色的云层已从东南方推过来,天空迅速黑了下去,跟着一声暴雷,竟下起了那种数年难以一见的倾盆大雨。 用不了多少工夫,过于潮湿的水汽,便已浸透了她精心编制的茅草睡垫、堆积在土台上的木柴,甚至让她身上天蚕丝所织的鹅黄色衣裳也泛起了细小的水珠,因反光颜色变深变暗了几分。 透过高架桥面边缘的雨幕,向着更远处望去,大约五十米外,就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雨点密集得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落地都是纷纷的水沫。 天空黑沉沉的,闪电偶尔照亮鳞片般的乌云,像是有条巨龙横亘在那里。…. 头顶上方的高架路朝着远方笔直延伸出去,有如神灵投掷而出的巨大长枪,悄然隔断了内外的天地。 满世界都是风声雨声和树木摇曳的声音。 在施夷光没能察觉到的某个瞬间,十数里外的市区边缘,一块柳树枝条遮挡的路牌,上面的“10号高速”字样微微扭曲,然后变成了理论上不该存在的“0号高速”。 紧接着,就在下一瞬,她的心脏怦怦直跳起来,整个人像是受到某种刺激,神色微露紧张地盯着远方的荒野,试图静心凝神,放大自己的视力与听力。 不知为何,天地间出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安静,施夷光仍然能听到风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但就是世界的背景音忽然间消失了,不再嘈杂,静得令人心慌,仿佛永无止境的长夜。 于是,在迅速察觉到这一变化后,她莫名生出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格格不入之感,不禁警惕心大作,怀疑自己陷入了某种危险的境地。 在施夷光的感应之中,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到来,携带着浓郁至极的死亡气息,不断逼近,甚至让天地都隐约改变了颜色。 10号高架路一带,附近是大片废弃的农田,再远一些的地方,则是早已被收割完的油菜花田,其中部分田地的主人,趁着空闲的时节,又种上了几片大葱。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发现自己的视野之内,那些草木开始迅速枯萎起来,从绿色转为灰黄,然后是死一般的黑色! 此界某位“六气”境的强者展开了一个与死亡相关的领域,将少说也有十数里方圆的区域笼罩在内?想要针对我这么个修为浅薄的小家伙,应该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 这次突如其来、天地灵气运行似乎有些异常的暴雨,其实是此人调动聚集大量元气引发的结果?又或者,是对方出手所需的遮掩,以避免天地异象显露在外? 想到这几天只在人口密集的城区发现过两三个刚入门的修行者,以此估测,此界这种级数的强大存在,应该寥寥无几,施夷光不禁暗呼倒霉,怎么就遇上了这种无妄之灾。 相当糟糕的是,不知是无法适应这边的天地环境,还是其他的原因,她随身携带的几件防护法器,均没法正常激活,仅有天蚕丝织裳、玄玉簪等衣饰用品可供使用,这便异常危险。 默默退至小木屋内,拿起了自己这段时间在附近搜集材料打造的几件简陋武器,少女望着莫名变得弯曲成飘带状的高架桥,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心神恢复平静,并作好了战斗的准备。 因为在远处的高坡上,近处的积水中,忽然间站立起了一条条看上去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扭曲黑影,起初就像是徒具人形的墨迹,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凝成了真正的实体。 这些黑影般的怪物身披漆黑的风氅,手提锈迹斑斑的武器,戴着一模一样的骷髅面具和银白面具,握着武器的手干枯苍白,生有锋利的爪,风氅的兜帽中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金色的瞳孔,瞳光像是飘忽的火焰。…. 朝着高架桥从城区而来的方向,数不清的黑影们沿着高坡奔腾而下,漫山遍野,像是卷动的黑色潮水,让人想到群魔从地狱深处倾巢而出。 它们似乎并不是彻底的死物,但也不是活人,而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困在了生死之间。 全部由死去的修行者组成的军队?总人数成千上万,但似乎并没什么纪律性,也没有列阵和军用法器,真正能在高层次的战斗中派上用场吗? 注意到绝大多数黑影都无视了躲藏在高架桥立柱阴影区域的自己,施夷光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若有所思,但很快又发现,似乎为了提前伏击强敌,相当数量的黑影有着不一样的动作。 除了部分黑影背后张开了细骨支撑的膜翼,悬浮在暴风雨中,直接飞到了高架桥面上外,大多数的黑影并无飞行之能,均朝着各根立柱的位置蜂拥而至,想要从这里攀爬而上。 看上施夷光所在立柱的黑影怪物,便有百余只之多,靠着某种敏锐的感知,很快有几只怪物察觉到了躲在几块木板中间的柔弱少女,发出那种婴儿啼哭般的怪声,猛然发动了进攻。 在两柄古埃及镰状剑钩住木板边缘,将其强行撬开的同时,数只惨白色的手掌与一条印度鞭剑的卷刃已然破入这个狭窄的空间,却并未命中有价值的目标。 一块明显是车祸产物、写着车牌号的残破铁皮,在施夷光的急速挥动下,狠狠地切入了其中一只手掌指间的缝隙,令该手的主人痛得向后猛缩,顺带着也挡架开了另外两只惨白手掌探出的利爪。 伴随着嘶啦一声,薄而柔韧的鞭剑重重地甩在了她的左肩衣衫处,却出人意料地被弹开、滑落,在恢复弯曲状态的途中,不小心刮下了其中一只黑影怪物的血肉,溅出了一团深黑色的血液。 靠着堪比一件宝甲的衣裳硬扛鞭刃一击,施夷光并未运气镇痛,而是立即向上跃起,双脚连环踹出,将两条尚未站稳的黑影踢飞到了七八米外,躲开了两柄镰状剑和一杆长枪的劈砍、突刺。 与此同时,方才那只黑影怪物受伤流出的黑血,落在了眨眼间已被打斗余及碎成数块的木板上,竟如浓酸那样冒出袅袅白烟。 看到同伴出击失败,两只正在攀爬,已然倒挂在桥面边缘,准备翻上去的怪物,用难以理解的言语啼叫了一声,然后猛地飞扑而下,身形如蛇一般弹射而出。 一只漆黑色的渡鸦原本在附近盘旋飞舞,但看到了这一幕,立刻睁开了金色鸦眼,扇动翅膀疾飞而至,想要趁着少女身在半空无可凭依之际,用它那足以洞穿精钢的坚硬鸟喙,啄开对方的后脑。 而在下方的破损木屋顶部,更有六七条补充至的黑影等待着少女的落下,它们惨白的手掌纵横挥舞,指尖撕裂空气,组成一张杀人的网,旨在迎接对方的死亡。…. 这是足以生撕虎豹,扯裂盔甲的强大力量,一旦真正落在人的身上,纵然有着天蚕宝衣防护,也难免透体而入,造成重创。 天上地下,尽是强敌。 面对这足以让人心生绝望的场景,施夷光却并未慌张,只见她的左右手忽然一翻,多出了两架小巧而简易的手弩,眨眼间便射出了十数根头部为生锈铁皮所制的箭矢。 准备偷袭、发动必杀一击的渡鸦离得最近,是第一个被射中的目标,箭矢当场插入了它的金色眼瞳,令其倒飞而出,先撞在了高架桥立柱上,再摇摇晃晃地朝着地面栽去。 跟重量太轻,因此受到箭矢动能影响巨大的金眼渡鸦不同,两只飞扑而至、随后被箭射中的黑影怪物,其速度并未出现丝毫的减慢,仍朝着少女预定的位置冲去,由此可见它们扑击的强横力道。 然而下一瞬,少女用力扯了扯手腕,在众多黄金瞳释放的光芒照映下,隐约可以瞥见,她的手指间,牵着几根极细的晶莹丝线,另一端与这两只怪物的膝关节相连。 那是施夷光从衣裳上拆解而下的少些材料,由坚韧之极的天蚕丝编成的细丝。 它们与先前三只射中目标的箭矢相连,而箭矢的镞部则带有倒钩,可以嵌入敌人的体内。 于是,仅仅是简单的一扯,膝关节受到干扰,身形平衡被打破的黑影怪物,其运动轨迹立即出现了微小的偏差,均从距少女半米的地方飞掠而过,没能摸得着她的半点身体。 以劣质箭矢与其倒钩的强度,在怪物惊人的肌肉收缩力下,其实用不了几秒便会被自动排开,推挤至体外,但就是差了这么一点,它们的袭击已然徒劳无功。 由于卡着一根箭头,膝关节的弯曲度受限,在两只怪物落地的瞬间,它们的腿部发出了断裂般的响声,箭伤处各喷出了一大团黑血,行动力大为损伤,痛苦地蜷成了球形,朝着黑暗中滚去。 同一时间,地上围堵少女的六七只怪物,面具的孔洞处,金色的眼晴纷纷炸开,黑血直流,只能盲目地乱挥利爪,再无先前的封锁配合。 其中一只较为强壮的黑影怪物,很是沉不住气地抽出了一柄锈迹斑斑的梿枷,想要无视同伴乱打一通,以扩大杀伤面,却不料用力过猛,把本就受损严重的屋顶意外踩塌。 这队本就因视力受创而慌张不已的怪物,纷纷摔落在地,立即奋力朝着边上跳跃而去,宁愿撞开外围包抄而来的新黑影,也不愿意再惹上凶残的对头,转而奔向了另一根高架桥立柱。 并非它们畏惧死亡,而是因为君王的命令大于一切,既然从未接收到干掉施夷光的指示,那趋利避害,保全自己实力以拦阻真正的敌人,也属寻常。 另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黑影们觉得对方的血肉并不美味可口,甚至可以说味同嚼蜡,远及不上一个仅是低血统的混血种,因此没必要付出太大的代价。…. 唯一待在原地不动,想要继续拼杀,便只有那只连累了同伴的较强怪物,它从碎烂的木板堆中一跃而起,插入眼眶的箭矢被倏然拔出,金灿灿的残破瞳孔重新点亮,释放出古老的威严。 沉重的梿枷划过一个危险的圆弧,挟带着些许木屑与碎泥,朝着斜上方猛击而去,激起了惊人的呼啸声与爆鸣声,攻击范围将方圆三四米均囊括在内。 能够在短时间内恢复一定的视力,它生前的血统必然不容小觑,比先前的小角色强出了一两个档次,施展的招式之纯熟圆滑,更是非同凡响。 但当少女眼中朦胧的辉光亮起之际,梿枷并未击中任何一个目标,这记声势俱足的攻势全然落在了空处,反而让它浑身的力道为之一泄,露出了许多破绽。 与此同时,被钩住金眼的悽惨渡鸦,在施夷光的用力抡使下,喙部恰好对准了这只黑影怪物受伤的眼睛,昏头昏脑中狠狠地啄了进去,硬生生刺入了对方的脑部。 下一瞬,似是担心这种本就与死人无异的怪物尚未殒命,迅速坠落的施夷光身形转动,脚尖处透出了一层莹莹的清光,倏地踹在了半陷在银白面具中的渡鸦屁股上,爆开了一团撕裂性的气浪。 这只黑影趔趄了几步,白银面具碎裂开来,少女第一次看见了那些隐藏在面具下的真实面目,不由得暗暗吃惊,生出了许多猜测。 终于动用了威力十足的招式,或者说术法,而非继续拿并不占优势、仅有五六百斤的力量跟黑影怪物对拼,爆炸的气浪彻底炸碎了可怜的渡鸦,以及震裂了对方的上半截头骨。 暴露在她眼前的,是半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干枯的皮肤边缘,长着斑驳的青灰色鳞片,似乎是某种化形化到一半的蛇类,可它的颅骨结构又酷似人类,看上去像是蟒蛇和人类头骨拼接而成的混血杂种。 但还没等施夷光看得仔细,已然死去的黑影居然化为了粘稠的黑血,流淌着融入了地上的积水,正如它最初出现时的一般。 …… 眨眼间干掉了一堆敌人,由于落地点被暂时清空,施夷光本应相当安全,甚至她还有余豫倾听远方传来的声音,那应该来自于一辆高速行驶的钢铁怪车。 见到小头目级别的强壮黑影倒下,那几只手持鞭剑、镰状剑的黑影,虽然仍对她有着旺盛的攻击欲,但它们似乎也有着某种从众的心理。 当看见仅剩下自己几只弱者面对这个明显能够压制它们的高手时,便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边迈开大步,跟着撤往了别处。 虽然危险暂且消退,似乎已无需再面对怪物们的围攻,但少女遥望车辆声所在的远方,观察到如潮水般涌至该处的黑影,仍是忧心忡忡。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当那个黑影军团所针对的敌人途径过此处时,只怕方圆百米之内,天空和地面都会被怪物们占满,顺带着攻击几下干掉自己,那自是轻而易举。…. 因此,无论如何,她必须得做的事,便是立即突围,朝着敌军薄弱处突围而出,离开危机四伏的交战区域,离开这个扭曲的死亡领域。 正当少女想了一想,从碎木堆里寻出一扇扭曲的车门,准备充当盾牌之用,开始从侧面突围之际,五六十米外的黑暗中,一双远比先前任何黑影更璀璨夺目的黄金瞳陡然亮起,开始缓步逼近。 这赫然是一名威猛强壮的巨人,几乎有寻常黑影的两倍身高,体重可能等于一头幼年的犀牛,虽然赤手空拳,但其肌肤表面却泛起了淡淡的青铜色泽,给人以莫名的坚韧之感。 在君王不额外调派人手的情况下,就算是整片高架桥区域,它都是能排得上号的强者,可以说是统率数以百计黑影的大头目,甚至是这里拦截外敌的主力之一。 通常来说,黑影巨人根本懒得理会施夷光这样毫无血统的低级角色,心情好时,随手放她一马也不成问题——但前提是,对方没干掉它罩着的小弟。 在这片高架桥领域内,借助王的力量,每一只黑影都可以死而复生,重塑形体,因此死上一两次,从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被特殊的领域伤到,精神上的痛苦折磨才是。 作为徘徊于生死之间的亡灵,它在意的东西早已不多,而身为大头目的脸面,便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项,当没法吃上外来混血种的血肉时,能够统领小弟的威风,几可说是此间唯一的享受。 而当巨人用干枯的大脑这般思考、想着重振威严之时,它却没有料到,自己眼中本不堪一击的柔弱少女,竟然高举着一扇破烂的车门,朝着自己迎面冲来。 ……39314757. ...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亡者,神祗(5k) 暴雨倾盆,阴暗的天幕像是铁铸的锅盖,严丝合缝地盖在群魔奔涌的大地上,逐渐释放出死亡的气息,蒸煮着其中的一切。 如飘带般缠绕在群山之间的高架桥上,啪啪啪啪,路灯纷纷亮了起来,一盏接着一盏,一段接着一段,泼洒出了片片银光,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朦眬。 而高架桥面投下的阴影里,也同样响起了富有节奏的声响,那是一大一小两条身影的踏水冲锋,双方的距离急速拉近,半人高的杂草向着两侧不断倒伏。 在最后的十几米时,娇小少女的身形猛然跃起,有些班驳的银色车门似狂风般被卷起挥向上空,然后甩落坠下,末端狞利如刀,切碎雨中的黑暗,斩向它既定的目标。 她的对面,黑影巨人一言不发,只是用金黄色的眼瞳默默地观察着自己的对手,魁伟张扬的躯体一步向前,简单地甩臂出拳,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鸣,撕裂了绵绵的雨声。 铁青色的拳头绕过“车刃”的锋芒,侧面轰中了本就破败的铸铝车门,仅仅是一击,就遇成了近乎车祸般的可怖威力,凹进了一个头颅大小的陷坑,周边则是放射状的裂纹。 当它的拳头回收之际,数不清的金属碎片和车门漆膜剥离形成的粉尘,被震荡着汇入雨雾之中,令方圆数米化作了奇异的银色。 这个黑影中的大头目,对敌时从不使用兵刃,因为它的拳头便是最好的武器——毕竟巨人虽强,也不过是候选英灵的层次,根本不会被王赐下专属的炼金刀剑。 下一瞬,被近乎贯穿的车门,翻转着倒飞而出,速度竟比来时更快出了几分。 虽早在扔出车门时就与之脱离,并未受到反震的影响,但见到这惊人的一幕,少女似也心生惧意,神色骤变,转身便退,逃向附近的坡地。 与此同时,巨人整个人倾斜向前,眼瞳中的金色燃烧起来,双脚的利爪每走一步都深深地抠入地面,然后甩出一大抔泥土,宛如一只追捕猎物的狂狮,大踏步地朝着对方而去。 大约逃窜了三四十米的距离,待着敌人将近身后,施夷光却忽然间伏倒在地,猛地来了两个近空翻,及时躲开了黑影巨人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击,并掷出了一枚金青双色的飞镖。 确切地说,这是一枚面值五百的错金大戈币,相当于她随身携带的零钱。 戈币的穿孔处,隐约可见到一根细长的丝线遥遥与损毁车门处相连,正在绷紧拉直,拦在了巨人的前方,然后被飞旋的戈币牵引着缠绕在了对方的身上,一圈又一圈。 以天蚕丝的坚韧程度,这便相当于在它的周围塑造了由一圈圈钢筋铸就的囚笼,虽因材质稳定不会大幅弹缩,没什么杀伤性,但也足以极大地限制对方的行动。 示敌以弱后成功得手的少女,再无先前被惊吓到的感觉,立刻反向倒跃而出,身形左跳右晃,迅速切近巨人周身的攻击死角,两者间的距离来到了三米之内。…. 也就在这时,本该受制于天蚕丝缠绕的巨人,忽然全身肌肉爆响着隆起,体表涌现出密密麻麻的青灰色鳞片,大力张开双臂,朝着少女的方位环抱而去。 施夷光低估了它,先前摧毁车门的那一拳远非巨人的全力,甚至连天蚕丝这样的宝物,虽能让它在张臂状态下时刻硬抗数千斤的收缩之力,却也难以抗衡巨人真正的力量。 目前看来,即使需要对抗额外的拉力,发力也不甚完全,巨人挥臂的力道仍然达到了少女的五六倍,一旦环抱收拢,由于此时的蚕丝弹性反过来成为了助力,则可超过对方的十倍。 在这种等若液压机般的巨力下,少女的血肉将被碾成毫无形体而言的碎沫爆浆,死得惨烈之极。 由于巨人的臂展极大,双方距离又近,这一击似已无法避过。 感受到这一瞬间超乎想象的危险,施夷光的骨骼猛地爆响,身形倏然变得柔软了数倍,如流水般从铜墙铁壁的挤压中脱离而出,伏于地上,连续翻滚躲避着对方的踹踢。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根墨色的玉簪,同时伸脚一钩,被丝线拴着的车门飞快滑行而至,在地上犁出了一条疏导积水的沟渠。 迎着巨人如狂风骤雨般的拳脚轰击,少女以铸铝车门为盾,玄玉材质的簪子为匕首,轻盈得像是被风吹动,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近身搏杀。 只见她始终保持着较低的身位,以增大闪躲拳击的效率,身形高速地旋转,不断扭着惊险的弧线,像蝴蝶般翩翩飞动,玉簪所过之处,斩出了泼墨般的黑血,被剥离的鳞片四处纷飞。 本就破了个大洞的车门,再度遭遇了一轮轮毁灭性的攻击,但在少女的真气加持下,却像是一块正受到折叠锤打的金属片,形体反复变化,每次都被轰得脱落数公斤的重量,整体上不断缩小。 好在它最终还是坚持到了战斗的末尾。 因为,在巨人的剧烈运动拉伸下,天蚕丝自然而然逐渐嵌入那些并不算深,甚至刚出现就开始愈合的血线细缝之中,越陷越深,沿途切断了一根根肌肉纤维,最终勒入了它的骨骼位置。 而顺着这些望之生怖的露骨伤口,少女手中的玉簪不断挥刺斩削,迅速扩大着对方的伤势,令血线细缝中暗藏的剑气朝着巨人的脊柱处汇聚而去,在一团滢滢清光中轰然炸开。 受到了如此重创,黑影巨人眼中的金色逐渐黯淡下来,像是耗尽了油的枯灯,慢慢地倒在地上,眼看着少女逐渐远去,奔向连绵的雨幕深处。 即使这样,它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是平静地望着施夷光,似乎想要记住对方的气息,在下一次的轮回中完成复仇。 在更远的地方,无数漆黑的影子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个大头目的即将死去,它们的下半身完全不动,佝偻的背慢慢直立而起,扭过头来,漠然望向这边的景象。…. 就像是一群地狱中的死者,望着它们想要逃亡的同类。 …… 专门挑少有黑影的坡地奔行,大约跑了十几公里的路程,观察到的怪物越来越少,施夷光的心情也逐渐放松起来,闪到一棵枯死大树的下方,吐了一大口紫黑色的淤血,又点了几处穴道。 正准备屏气凝神,运使自己修行的功诀《坤元载物典》,在疗伤的同时,感应天地万物运行的轨迹,寻出此方奇异领域的出口,她却倏地心中一惊,睁大了晶亮的眼睛。 不知为何,附近高架桥的道路到了这里,忽然陡峭地上升,像是黑色的巨龙要腾空飞去,雨水沿着陡峭的坡道往下奔流,如同湍急的瀑布。 简单的来说,便是前方的世界出现了一个弯曲的弧角,空间扭曲着形成了不可逾越的阻碍,这无疑代表着死亡领域正在收缩,加强封闭性,就算可以御空飞行,也没法逃离此地。 跟掌握着这个奇异空间的强大君王相比,少女靠着装备优势也得受伤方能战胜的那个黑影巨人,也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而已。 应该怎么办?莫非真的逃不出这里了?被围锁在这个死人的世界里,或许我接下来的结局,便是被同化成为那种丑陋黑影怪物?又或者,是直接被成群的怪物们撕成碎片? 也不知道在这里意外死亡,是会直接从“梦”中醒来,还是进入到下一场梦境? 意识到唯一可能庇护自己的,便是神秘莫测的感生石,施夷光心中思绪万千,摘下了一件挂在胸前上的首饰,轻轻地捧在手中。 此物呈现出四方的石质形态,上面闪烁着意义未知的繁复纹路,看上去正是涂山氏留下的感生石,只不过体型缩小了数百倍。 当少女温暖的手触摸着它时,跟先前很多次不同,感生石闪烁的纹路中透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整颗宝石自然而然悬浮在了空中,释放出了一个无边幽暗的奇异场域。 同一时间,在死亡领域的另一端,一个中年男人咆哮着冲向了神的御座,一声“芝麻开门”,强行撕裂了周边领域的禁锢效果。 这个扭曲的空间开始迅速地消退,撤离正常的世界,陡峭的斜坡回复成了微有起伏的平地,曲折的高架路恢复笔直,不再飘在空中,磅礴的雨势也逐渐减弱,黑灰色的衰败草木重新染上绿色。 天地之间,一道虚幻的神灵投影倾压而下,似要融入施夷光的身体,却被感生石的幽深场域阻拦在外,直接吸入了石头表面,凝成了一棵半枯萎的世界树标记,燃烧着常人不可见的光亮。 少女发现自己重新听到了很多正常世界才有的背景音,不再处于死亡般的寂静。 “终于出来了吗?”她擦了擦眼边淌过的雨水,注意到自己旁边的高架桥,除了风雨之声,还响起了一首男女对唱的歌,用风笛伴奏,来自于一辆横于路上、六米多长的残破轿车。…. 它是一辆被严重破坏、伤痕累累的迈巴赫62s,前挡风玻璃碎掉了,车身如同被硫酸烧灼过,在暴雨的冲刷下淌出了一块块由怪物黑血凝成、在积水中逐渐溶解的油泥。 一个十五岁的男孩撞开车门扑了下去,逆着风雨狂奔,似乎像想要冲回车辆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那个离奇的死亡世界。 “是有长辈陷落在了对方的手中吗?拼尽全力才救你出来,这就没必要继续送死了。” 尽管已无太多气力,但施夷光的速度仍比这刚觉醒的男孩要快出许多,略一犹豫,便悄无声息地朝着对方追逐而去,距离迅速拉近,眼看着就要翻上高架桥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看上去全然真实的高架桥,忽然间竟如泡沫般化作虚影,消散不见,整辆迈巴赫重重地空中跌落而下,坠在了荒地的软泥里,不过并未受到更严重的损伤。 进入到死亡领域后,任何空间上的移动,都跟外界没有必然的联系,难以一一对应,正如这块作为“出口”的泥泞荒地,实际上跟最近的高架桥有着十五公里的距离。 由于突然出现的高度差,狂奔着的失亲男孩自然也从半空中坠落,眼看着就要在地上摔得昏迷过去,却被少女及时赶到,当空跃起斜拍卸力,使其倒转过身,挂在了边上低矮的權木丛中。 映入她眼帘的,是对方那张茫然无助的脸,神色让人不禁联想到走失在森林中的麋鹿。 这个男孩显得很害怕,有母性的女孩会很难拒绝他此刻的眼神。 他的全身都湿透了,更被失去亲人的痛苦“冻”得瑟瑟发抖,能够感觉到其心中流淌着汹涌的、潮水般的悲伤。 看了一会对方的情况,在确认那个“亡灵之主”已经完全收回领域,懒得继续出手时,少女迟疑片刻,便弹指点了男孩的昏睡穴,让其先稳定一下情绪再说。 …… 同一时间,迈巴赫的车顶上,大雨中站起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双眼闪动着淡淡的金色,望着远方的两人。 这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脸颊还有点婴儿肥,嘴角还有小虎牙,风吹动她的小裙子,如同花在翻飞。 “为什么有两个尼伯龙根开门的气息?毫无血统的少女,也能操控风元素的力量,这又是什么情况?这是炼金道具的作用,还是她本身的特异?总不会是奥丁的人型体吧?” 感应到两个鲜明的奥丁烙印,男孩身上那个正在深入融合,另一个却在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吞噬,女孩心中思虑不已,很快就判断出,后者的身上藏着惊人的秘密。 跟那个被暴雨冲去妆容,看上去宛如集天地造化所生的绝美少女相比,那个长相也算不错、血统平凡的男孩,自然并未怎么吸引她的注意。 就算身上有着奥丁的烙印,拥有潜入几乎任何尼伯龙根的许可,还自带一些别的加成,但也许是在出生时受到了某种龙王级事物的影响,男孩天生就是个很不稳定的混血种,有很大的概率成为死侍。…. 或许这种情况,相当适合走上传说中的封神之路,有着颇高的成长性,但她可没那么多闲心,要助对方脱离悲惨的命运,充其量,不过在探查隐秘时帮上一把罢了。 …… 正当这个小女孩心中暗暗思索之时,已经与现实世界脱离的死亡领域,即所谓的“尼伯龙根”内,神祗立马在无尽的暴风雨中,他的火焰蒸腾着漫天大雨,把无数雨滴化作白雾,白雾被风吹散而后再度凝聚。 他座下如山般雄壮的战马,长着八条马腿,浑身金色鳞片,喉咙中滚动着雷声,喷气的时候鼻孔中吐出闪电。 他自己穿着暗金色的甲胄、披着蓝色的风氅,手握枯枝般的长枪,身体则被裹尸布缠得很紧,裹尸布表面写满了血红色的咒符,看起来又像是森罗厉鬼。 他的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面具的眼孔和嘴孔中喷薄着熔岩色的光芒。 看上去,对方正是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奥丁,号称诗歌与魔法之王,战争与死亡之王,众神之王,骑乘八足天马“斯莱普尼斯”,手持长枪“昆古尼尔”,神威之盛,光照九界。 在后面一些的位置,一头长着银毛的巨大霜狼,将一个伤痕累累的人形衔在口中,时不时松开嘴让其翻个身,由另一头霜狼为其缠上色泽苍白的裹尸布。 仔细观察这个被巨狼叼着的人形,依稀可以看出,对方本是个还算英俊的中年男人,却不知为何变成了头角峥嵘的凶兽,身上有许多骨刺,皮肤上则覆盖着半碳化的铁青色鳞甲。 毫无疑问,此人正是方才闯入神国的敌人,最终被当场俘获,虽尚未受到神的处置,但也已经奄奄一息。 此时此刻,神祗和他的八足天马,正朝着一面由水幕构成的巨镜行去,神明的光焰在雨雾中一隐一现,仿佛呼吸。 而在正式穿过那块水波平静的镜面前,神祗的身形忽然间停顿了一瞬,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跨越了空间的缝隙,投射了小女孩的身上,也同样投射在了少女的身上,然后,身形倏地消失不见。 …… 几乎同一时间,市区边缘处的“高精尖重工业区”,“领头羊”企业寰宇集团的厂房地域。 一个格外强壮的男人小跑着进入了一座灰白色的三层小楼,冲刺到了一楼尽头的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飞马地接起了一个才响起没多久的电话。 这边的很多人都认识他,因为男人正是寰亚集团的办公室主任,公司里排行前列的领导级人物,跟司机老楚同是坐拥全市第一豪车的老板的亲信。 而从这边的窗户向外望去,小楼的背后是成排的车间,锃亮的大铁门敞着,隐约可见里面轰鸣着工作的机床,沉重的雨点打在厂房的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 显而易见,这个男人有着极其敏锐的听力,可以在很远的地方直接听清电话的响声,立刻跑来接听——从这种重视程度来看,对方无疑有着较高的身份。…. “通讯中断了这么久,老楚应该是没了。”电话里传出的女声道:“有着‘芝麻开门’的咒符,却没能跑出这里隐藏的尼伯龙根,看来他遇上了个恐怖的怪物。” “要我出动吗?”办公室主任提议道:“带上一批精锐,再雇上几队猎人,从对方手中把箱子给夺回来。” “你还是算了。”电话里的声音回道:“老楚是卡塞尔出身的s级执行官,他都做不到的事,那就很少有人能做得到。” “黑王的死‘卵’又不止一个,丢了也就丢了,本就他用来验证其能否探查、唤醒龙王的东西,到时候也是要尽可能销毁的。被龙王拿到了手,应该……也没多大事吧。” “最近先避一避风头,别想着为老楚报仇。”停顿了一会,女声继续道:“老板的意思,是让集团直接卷款跑路,顺带着清理干净这边的资料,别留下什么破绽,装成不知情的模样。” “然后就可以少还从银行处借的十几个亿吧!难道不是你的意思?”办公室主任有被女人的无耻惊到:“这能买上多少份的卤大肠和烤鸡翅?几辈子都吃不完!” “花钱的人哪知道赚钱人的辛苦。”电话对面传来嚼薯片的声音:“对了,记得保留这里的厂房,老楚应该还为他的孩子留了些东西。” “但我已经查过仕兰中学的监控,小楚好像也在那辆车上……”办公室主任紧握拳头,低声喃喃:“我说要去夺回的,可不是区区一件货品啊!” …… 当寰亚集团的办公室主任挂断电话之时,施夷光拎着昏睡男孩来到了迈巴赫的边上,第一次凑近观察这种她平时经常在高架桥和市区街头看到的钢铁怪车,并四处摸索了一番。 她发现了一把好刀,虽然材质并不比玄玉簪优胜,但毕竟是难得的超凡兵刃,开锋有刃,砍起黑影怪物来要方便得多——估计换了这件武器后,干掉那个巨人,也不过数招而已,根本不至于受伤。 另外还有一把特制的大伞,可以将刀具藏入伞柄之中,从而入乡随俗,像绝大多数当地人那样不外露武器,顺带着也可以挡一挡风雨。 当少女完了迈巴赫,正考虑着要不要拆扇车门充当预备盾牌之时,她佩戴的感生石上,表面半朽世界树的纹路最终黯淡无光,消隐不见。 然后,天地之间就像是开启了一扇无形的门户,有一方枯寂世界的巨大投影随之降临,形成了一条虚幻的空间通道,隐约可以看清,其中有着九条巨大的山脉。 在施夷光刚注意到这个奇异变化之际,一束七彩的光芒已从中透射而出,在雨雾中稍作变幻后,竟形成了赵青的稳定影像。 果然另有秘密!真有别的尼伯龙根打开了!就躲藏在迈巴赫的附近,处于隐身状态的小女孩观察着这边的景象,心中若有所思。 ……39314667. ... 第四百一十八章 拯救,幽龙,计划(5k) 居然出现了现代世界?嗯,应该是有超凡要素的现代世界。雨夜、迈巴赫、高架桥,这里是龙族世界? 远隔千里之遥,被投射而出的赵青形象,随手分出几道光束扫过边上的残破迈巴赫和昏睡的男孩,觉察到了后者不经意间对少量火行元气的调用,不禁若有所思,猜出了当前的情况。 简单的来说,大概率是因为尼伯龙根这种用高端炼金术制造的空间,有着某种特殊的力量,一旦将其生出的“烙印”吸收融合,便可以用于空间通道的开启。 而从感生石世界的一片死寂、毫无生机来看,它跟遍地都是死去物质的“死人之国”尼伯龙根还挺像,两者之间,或许在形成原理上确实有着共通之处。 隐约之间,赵青已然猜出了“感生石”未来发展的方向,从死寂的状态变得生机勃勃,从而孕育出超乎想象的强大生命。 不过,死去的空间,又应该怎么复生?设法在其中衍化出江河湖海,从静止走向运动?迁徒大量生灵入内?补全其中的天地规则? 思索着这个关键的问题,她一边将目光投向睡着的楚子航,一边感应着附近一个疑似开了言灵·冥照的隐身角色,觉得这里距离高架桥太近,还是不怎么安全。 经过一定的尝试,赵青可以确定,似乎是要充当两界通道锚点的原因,至少在当前阶段,自己的本体是没法进入感生石世界的,仅能投射出少许力量,横跨千里,为另一端提供支援。 因此,她虽有着横扫龙王之下一切敌的实力,却也相当受限,通常情况下,估计也就镇压点次代种、三代种,s级混血种的本事,由于龙族的言灵颇为诡异,甚至未必能确保成功。 一般的言灵,像“无尘之地”“风王之瞳”“君焰”等,无非就是一门用龙文作为中介、调动天地元气的输出功法,在剑王朝世界,也有相类似的东西,言出法随,称之为“秘法真言”。 不过,像“时间零”“刹那”之类的,涉及到了时间的因素,还有奥丁抹去人存在的神奇能力,那就比较高深莫测,难以用现有的理论解释,需要仔细研究探查。 而像号称能蒸干长江一条支流的灭世言灵“烛龙”,夷平一座大都市的“湿婆业舞”,产生十级大地震、让r本陆沉的白王复苏,理论上的威力都相当可怕,起码也是百亿吨当量以上的层次。 虽说“凡王之血必以剑终”,龙王之间喜欢近身搏杀,但考虑到其言灵的量级,还是不容低估——说起来,黑王尼德霍格的体型疑似在数千米的层次,足以盖住一座雪山,或许真正战斗起来,余威便可摧毁群山。 复生的黑王,绝望与毁灭之龙,这种层级的对手,才算是自己所面对的合格反派,与之相比之下,仅是八境启天中品的元武皇帝,纵然麾下有着大量军队相助,也不过一个前期的小boss罢了。…. …… 通常而言,作为一个血统纯正的人类,赵青虽然并不怎么歧视人龙混血种,这种为了窃取龙族力量、使用了极其残酷手段方才诞生的存在,但也没什么好感。 “侠以武犯禁”,习武之人,虽然容易破坏社会稳定,但大多还是遵循正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算是行侠仗义之辈,算上是一支针对腐败官府的制衡力量。 而这里的人龙混血种,虽然因为基础素质远超普通人,诞生了不少里程碑式的杰出科学家,对人类文明有着重大的贡献,但在另一方面,也制造了数不清的血腥暴力事件。 由于龙类基因天生的暴戾,笃信力量,他们中的大多数,只会野蛮搞破坏,实际上就是邪恶的黑道组织,自诩新时代的统治者,远比人类优秀,想要成为新的龙族,新世界的“神”。 数千年来,混血种们在“正义”屠龙、拯救世界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残杀内斗,进行各种禁忌实验,乃至于幕后操控社会,当“影子政府”趴在普通人身上吸血。 什么清理高危失控混血种、灭杀堕落的死侍,却不肯跟各大国共享情报,拼命遮掩龙族的存在,还不是贪恋权势,想让普通人来买单? 实际上,昔年殖民者罪恶的三角贸易,对印第安人的灭绝,又或者是鸦片战争等事件,其背后的获利者,正是某些秘党以外的混血种组织。 在这群生而“高贵”的混血种中,卡塞尔学院已算是难得的清流,确实在做着实事,从全球范围内招收混血种学生,把他们送上屠龙的战场。 在整个龙族的故事中,能让赵青欣赏的混血种并不多,建立卡塞尔学院的希尔伯特·让·昂热算是一个,另外还有初代狮心会的梅涅克·卡塞尔、路山彦等。 而眼前这个失去了亲生父亲,在往后的日子背负着太多,活着很累,在孤独的生活里学会了照顾别人,并倔犟地朝着古神冲锋的男孩,自也是其中之一。 最孤单的人分两种,一种恨不得全世界都跟他一样倒霉,一种则希望别人能幸福,因为看到幸福的人,他也略略觉得温暖。楚子航是后一种人。 跟身为主角却始终没什么成长、几乎与“舔狗”无异的路明非相比,独自在混血种的社会跌跌撞撞地闯荡、背后没有小魔鬼作为倚靠的楚子航,无疑更让人怜惜。 同绘梨衣等人一样,都是无依无靠、孤独的孩子,都需要别人的拯救。 而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顺手改变这些人的命运,自也是应当之事。 赵青一边凝出一些写满文字的冰符,在其中刻录越语-雅言-现代汉语的对应字词,将其交给施夷光,叮嘱着各种注意事项,一边也感应着远处高架桥深处隐藏的尼伯龙根。 为了维持两界空间通道的开启,奥丁的这个尼伯龙根,或许正是接下来需要反复开刷的重要副本,从而汲取到足够的空间之力。…. …… 同一时间,暗地里观察了一会突然冒出来的赵青,小女孩形态的耶梦加得,心中亦是若有所思。 远在bj感应到东南沿海的异常元素乱流,特意过来查探一番,结果却遇上了这种事: 龙族之中,似乎还有隐藏得比“奥丁”更深的存在,连奥丁的烙印都能吞噬抹消,且掌握着一个大得离谱的巨型尼伯龙根。 这两大隐藏龙王之间,莫非即将展开某种层面的争斗?希望其中没有跟我结下血盟的存在,这便可以趁虚而入,获取潜在的利益,为诸神黄昏提前作好准备。 在耶梦加得看来,尼伯龙根是改写过的现实世界,制造尼伯龙根需要用某种介质清洗世界之后重造,很多制造者会用洪水或者暴雨,也有用火焰、尘暴和飓风的,总的来说,便是要“杀死”一大片空间。 那些以“太古权限”为名,四大君主专属的灭世级言灵,在辅以大量炼金材料的情况下,其实正是制造尼伯龙根的最佳手段,既是“灭世”,亦为“创世”。 此次台风“蒲公英”产生的特大暴雨,本质上其实是当地尼伯龙根的主人,在施展一个净化元素的超级言灵,逐渐扩大尼伯龙根的规模,要将这里的城市笼罩在内。 也不知道,这座看上去并不特殊的滨海小城,有什么是需要龙王大费周章的呢?或许,我得暂时潜伏在这边,探查出城中隐藏的秘密? 自认近战无惧任何人,没必要担心太多的耶梦加得心中暗暗思索,很快就作出了相关的决定。 …… 当赵青的意念进入空间通道,终于跟另一个世界的西施取得联系时,在原来这端的剑王朝世界,却也有许多人冥冥之中生出了奇异的感应。 岷山之中,随着天色的渐渐亮起,那座最高的,如同一柄青剑一样要将整个天空刺穿一个窟窿的山峰,却是从头至尾在渐渐淡去,开始消失在山外所有人的视线里。 一条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山巅最高处的绝壁前方。 所有岷山剑宗的修行者里面,唯有一名修行者有洁癖,喜穿异常洁净的白袍,和所有身穿青玉袍服的岷山剑宗修行者也自然区分开来。 这人便是岷山剑宗的宗主,百里素雪。 岁月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看上去极为年轻,只得二十如许。 走到一块数丈方圆的嶙峋冰晶前,百里素雪静静的站立着,嘴角露出一丝微嘲的笑意,而后身影消失在山崖间。 他进入到了岷山深处隐藏的幽冥极渊,岷山剑宗秘密饲养幽龙的场所。 百里素雪下方的冰晶峡谷中,一条长达百丈的黑色巨龙,默默地盘在晶莹的冰柱上,吞吐着恐怖的寒气,其眼眸显露出一种奇异的深黄之色,闪耀着冷漠而强大的神采。 它的鳞甲就像是千年玄冰之中结出的墨晶,它的指爪就像是千万年锤炼的寒铁,就连鳞甲边缘的线条都像是天然的符纹,在修行者的感知里都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和玄奥之感。…. 世上有很多蛟龙。 很多修行者都斩杀过蛟龙,比如白山水,比如夜策冷。 蛟龙的平均实力,仅仅是介于六境和七境之间,虽能呼风唤雨,操控元气潮汐,但究竟无法跟人类修行者中的强者相比。 但这条黑色的巨龙不同,它是血脉等阶凌驾于蛟龙种之上的存在,是真正的幽龙,是传说之中,大幽王朝那名曾一时无敌的幽帝的坐骑,蓄养在剑影壁之中的神兽。 巨龙曾经是凌驾于所有洪荒巨兽之上的存在,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严,幽王朝的主人甚至用尽神通真正的养成了一条龙。 在数百年前,作为人世间的唯一统治者,幽帝让巨大的幽龙为自己拖动幽冥战车,巡视天下,号称真龙天子,所过之处,万众臣服,寰宇独尊。 在很多传说里,不要说那条恐怖的巨大幽龙,就是这幽龙和数条蛟龙诞出的八条后代,都被幽帝赐给了八名神将为坐骑。那八名神将熔冶天下强者的兵刃为自己和坐骑打造了神甲,在当时都是无敌的象征。 各种各样的典籍都清晰的描述出一个事实,幽龙的可怕,在于它虽然能够召唤的天地元气力量相当于七境巅峰,不到八境,但是它体内蓄积的天地元气数量却是比寻常的七境宗师不知道多多少。 这就像是一名七境宗师拥有比寻常人宽阔数十倍的气海和经络。 他自然可以肆意的使用一些威力强大的剑式而且不用担心真元的损耗,自然可以以一敌多。 最为关键的是,幽龙的身体力量和龙鳞的致密坚硬程度难以想象,它天生就像是一件最强的铠甲。 在典籍的记载里,当时反抗大幽王朝的三十三州部叛军,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强者,才最终将那八名神将和幽龙杀死,最终才成功的杀死幽帝。 眼前岷山剑宗暗中养育的幽龙,源自于昔年幽王朝的皇宫宝库,是一枚完整的龙蛋以及当时那条幽龙的残躯之中的骨血和晶核,虽然靠着大量灵药的喂食加速成长,但其实也不过十几岁的婴幼儿期罢了。 跟正常情况下数百年方可达到的成熟期相比,还差了相当遥远的距离。 饶是如此,仅仅是幼年幽龙喷吐着的气息,便能自然而然的带起很多黑色的冰粒,每一颗黑色的冰粒之中就像是在孕育着风暴,寒冷程度远远超过了常人的想象。 这恐怕已是世间最强大的战争武器,在大规模的军阵作战中,堪称所向披靡。 但此时此刻,百里素雪却忽然间注意到,蓄养在岷山极渊中的幽龙,现在有些莫名的躁动不安,巨大的金黄色龙瞳中,透露出了几分嗜血的渴求,和想要与同类战斗、搏杀对方的欲望。 “也许是世间又出现了一条新的真龙。” 当他心生疑惑之际,岷山剑宗专门负责养龙、进行各种生物实验的青曜吟沉默半晌,作出了回答:…. “在幽帝所在的时代,人世间的真正被称为龙的生物,和其余的荒古巨兽一样,其实早已灭绝,因此幽帝的那条龙,很可能并非是这个世界的生物,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既然最初的幽龙,也是从外界而来,那么这样的真正龙种再度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 长陵的皇宫里,有一片林。 之所以说是林而不是园林,便是因为这片林地出于元武皇帝的圣意没有任何人去管侍,任何杂树完全是肆意的生长。 元武皇帝修行的静地便在这片林地之后,而他修行静地的对面,隔着这片林地,便是两相平日里处理朝堂事物的阁院。 此时这片林地杂木萧索,更显秋意。 大秦王朝有史以来最为强大,也最受臣民爱戴的元武皇帝,正缓缓从他的闭关静地走出,十余片幽黑的鳞甲浮现在元武的肌肤之上,往外喷吐着幽黑的焰光。 他身上自然流散的天地元气,如同一缕缕炫目的神光,让人几乎无法直视他的面容。 此刻这名在无数臣民眼里最为英明神武,最为铁血强悍的皇帝甚至没有穿龙袍,只是穿着一件寻常的灰麻袍。 他的脸上甚至有着未曾修理好的胡茬。 然而就算是这么不修边幅,他的眉眼之间,他的一举一动,依旧有着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威严和气度。 他的每一个呼吸,每一步都似乎携带着无数河山而来。 他的身材只是中等,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比高大。 任何人哪怕闭上眼睛,甚至不需要看他的容颜和衣着,便可以肯定他便是大秦王朝的帝王。 元武皇帝身上浮出的鳞甲,散发着极其古老的气息,有种被八境之上的气息浸染许久的感觉,这自然便是幽帝当年那条幽龙,所残留的“幽龙鳞”。 大秦王朝的皇室拥有昔日幽王朝的一些遗物,并不算令人惊奇的事情。 似是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元武皇帝抬头望向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同时轻声呓语般说道:“九境真的存在么?真的有人可得长生?” 跟岷山剑宗的那条幽龙相似,常年配戴着无比坚硬的幽龙鳞作为防护的底牌,元武皇帝对龙的气息也有了特殊的感应。 就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他隐约之间感应到天地之间多出了一股强大却虚无缥缈的古龙气息,大概率是来自于一条跟幽帝之龙相比、并不稍弱的真正巨龙。 由于并无幽王朝的典籍记载,元武皇帝跟岷山剑宗的青曜吟作出了不同的判断,倾向于认为,这是一头远古洪荒的巨龙在现世复苏,即将归来。 而能够自数千年前的洪荒时代存活至今,这头巨龙的寿命长度,几已与“长生”无异,或许,便代表着“九境长生”的存在与可能。 “徐福出海寻找仙药的任务,也应该停下了。”元武皇帝明黄色的双眸泛起一层微小的涟漪:“找出那头复苏的巨龙,才是寡人现下的要事,也是大秦王朝如今的要事。”…. “只要寡人能够更进一步,迈入昔年幽帝所抵达的八境上品,乃至于八境巅峰,这世间,还能有威胁到寡人,威胁到大秦王朝的存在吗?” …… 跟岷山幽龙、元武龙鳞甲相类似,当空间中另一个世界的龙王气息泄露,坐镇关外的神威大将军方饷手抚龙鳞剑,心中思绪万千,胶东郡的诸多腾蛇乱舞,手持龙角剑的郑氏门阀第一高手郑虎鲨,亦有所感应。 某种意义上,远古时代就在以洪荒巨兽为师的此界修行者,跟龙族之间的联系,远比常人想象中来得更深。 整个世界的局势,悄然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而由于并未深入接触高阶龙族的遗物,对此没有特殊感应的赵青,却可以说一无所知,仅仅是从西施处了解得到了一些低层次的情报,适当地调整了一番自己的计划。 简单的来说,对于另一个世界,既然自己的力量横跨千里后将会大幅衰弱,且没法时时刻刻为施夷光提供援助,那么带过去一些此界可由低阶修行者使用的符器装备,就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此外,作为维持空间通道的“锚点”,赵青本人没法前往各一个世界,但这两个世界的其他人,应该并无这方面的限制,派出些可靠的低阶修行者,在对面建立个前哨基地,也是可行的方案之一。 而根据她的观察,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其实大有差异,龙族世界是剑王朝世界的四倍,也就是说,可以让人利用这个时间差,显著提高修行的速度。 “把丁宁、南宫采菽,给我找过来,有事需要他们两人办。”待到日上三竿之时,赵青停下了对云海符器的制造,随手在白羊洞的灵脉处开辟了几条新的通道,并传音给附近的教习。 ……39314594. ... 第四百一十九章 猎人,攻占,任务(6k) 2004年7月4日,润德大厦,a座46层。 傍晚时分,千禧劳务输出公司的老总,人称“三少”的唐威正在打《红色警戒2》,同时倾听着窗外联绵的雨声,等待着唠叨的老爹催他回家吃饭的电话。 表面上看唐威是个搞劳务输出的,业务做得很大,买了润德大厦这座双子楼的a座21层整层,开一辆威风凛凛的凯雷德suv,手下还有八九十个小弟,其实唐威觉得自己是个蓝领。 他是个猎人。 他知道全世界有不少他这样的人,在一个叫“猎人市场”的网站接任务,猎取高额奖金。世界各地的委托人把任务上传,征集有能力的猎人。 自信能接任务的注册会员可以回复站内邮件,附上自己的简历。这个过程叫“投帖”,委托人在投帖的猎人中选择。 唐威知道这些任务多半有点怪力乱神,在古墓里爬进爬出是常事,不过吃不得苦赚不到钱。唐威有点天赋,适合干这一行。唐威的公司就是个猎人公司,小弟们都有几把刷子,每做一单任务,小弟和公司对半开。 这份工作惊险刺激来钱,唯一的问题是唐威不知道自己到底算黑道还是白道,对于让他发财的那个“猎人市场”网站,他没有什么信心。 谁也说不清那网站是个什么东西,连版主都没有,只有一个很少露面的管理员nido。违反版规的时候你会收到此人的警告邮件而已。 唐威的id是“3rd_young_master”,三少。 根据天气预报,从昨天下午开始的大暴雨,将会持续到明天方才结束,等到台风过境,天气便会恢复清朗。 对于这座滨海城市里的人们来说,台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因此没有人慌乱,反而是高高兴兴地在家享受意外的三天假期。 台风天没法出门,全家人就其乐融融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综艺节目,父母正好借机弥补一下平时没空陪孩子的遗憾。 润德大厦一至五层的商业区,也进入了暂停营业的状态,大厦周边积水颇深,几乎没有人来往。 但作为一个猎人,同时也是保安公司的老板,唐威可没法像其他人那样随便放假,除了为大厦提供安保服务,需要全面巡查之外,他也得关心猎人网上的任务委托,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可以投帖,赚上一笔。 “要是赚钱像打游戏那么轻松就好了。”点了点鼠标,让几十辆坦克平推了一家简单的敌人,唐威喝了一口“山崎”威士忌,随口吐嘈说。 这些年他率领小弟,刨了几十座被猎人网悬赏的祖坟,遇上过不少邪性的东西,虽然赚得确实挺多,但处理那些坟里冒出来的怪物时,也算上走在钢丝线上,稍不留神,就得人财两空。 所以说,仔细掂量自己的实力,选择难度恰到好处的任务,把握好“三少”小组的前进方向,才是猎人生存赚钱的重中之重。…. 同样是即时战略游戏,唐威就只玩红色警戒,不玩听上去就很难的星际争霸。 当初他尝试着玩了几局后者的时候,遇上了一个疑似同姓、名叫“老唐”的家伙,直接被当场秒杀,于是唐威便很清楚,这个游戏玩起来太费脑力,并不适合自己消磨时光。 百无聊赖地暂停了红警,唐威切换屏幕,鼠标微动,登陆了网站“猎人市场”。 他输入了“3rd_young_master”的id和密码,回车键一敲,页面自上而下刷新,漆黑的背景,墨绿的线条,深红的字体,就像是通往另一世界的门在面前洞开。 “最新任务,在我们这座城市寻找一个外来口音的貌美少女?不要求对付目标,只需要设法靠近对方,搜集到她的资料就行……看上去,应该不算是件难事。” 委托人附上了一张清晰度较低的照片,上面是个古装打扮的十六七岁少女,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那种有着大大眼睛能把自己蜷得小小的东西。 浏览到帖子最后,唐威忽然间瞪大了眼睛:“悬赏金额,1000万美元?!” 由于如此之高的悬赏,数目众多的回帖很快把这个任务推到了列表的顶端,很多资深的大猎人对此表示,并猜测起了委托人跟目标之间的关系。 …… 正当本地最知名的猎人唐威重新浏览起任务的细节,想看出这个委托为何价值千万之时,几乎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帖子所提及的那个目标少女,却已然来到了润德大厦底下。 在这个滨海小城里,唐威的这家公司其实已算是排得上号的企业,估值已然过亿,虽然远不及上百亿规模的本地第一企业黑太子集团,比起排行第二的苏家矿业公司,鹿家的三个上市公司要差上许多,但也不容小觑,可以跟赵孟华家的公司相比。 拿下这个本就因涉黑而不怎么敢报警的猎人公司,获取第一桶金,并合法地从事“安保”行业,利用对方原先的渠道购买武器,发展一定的武力,正是赵青等人定下来的策略。 位于商务区边缘,堪称周边一带制高点的润德大厦,视野开阔,跟城郊高架桥区相距也就三四千米,另一面还能远远望见仕兰中学和路明非所在的老城区,便是她计划中的合格前哨基地。 两百多米的双子楼建筑,在台风天只有微弱的光亮,斜斜地投下巨大的阴影。 而在这座大楼的入口处,施夷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三个随从,撑开了一张巨大的黑伞,伞柄内嵌套着一根散发着冰寒气息的墨色晶柱,晶柱里有着一些错综复杂的花纹,微微发亮。 她取出一块仿佛凝固着燃烧光焰的紫色晶片,轻轻插入墨晶中段的凹糟,顿时紫晶融化,被释放出的光焰开始蔓延到整个伞面,形成了一层深紫的电弧,以及一个向外极速膨胀的无形场域。…. 在接触到这个扩张场域的瞬间,方圆百米之内,润德大厦中还在运转的电器都是一个下场:短路,断线,陷入瘫痪。 用比较准确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犹如遭到了小型电磁脉冲武器的袭击,附近的电路立即中断,但由于台风天断电本就正常,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这本是紫血大法所附带的绝招“流精玉曜”,在赵青将自己所会的一些招式“封存”于晶体之内后,便可交由施夷光等人即插即用,释放出其中的威能。 在屏蔽了大片区域的监控探头,令二楼的总监控室和电梯故障之后,一个三人小队开始逐步扫荡大厦的每一层,寻出并放倒其内把守的保安,快速朝着高层楼段逼近。 少女转动着紫电萦绕的黑色大伞,甩出凹槽里的紫晶残片,然后插入了一块新的青色晶片,青晶融化,开始有盘旋的疾风出现,将整个伞面托举而起,让其悬浮在半空中,像一只轻盈的蜂鸟。 风旋逐渐加速,向下的推力愈来愈强,施夷光紧紧抓着墨色的伞柄,长发漫卷如云,身形飘飞舞动,蒙着雨做的轻纱,朝着润德大厦的高层缓缓升去。 …… 润德大厦顶层的办公室内,唐威将“山崎”威士忌搁置一边,换上了一罐清凉的可乐,一口饮尽,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刚刚劈下的一道闪电。 片刻之前,电脑突然花屏,又很快恢复的状况,让他心里不太舒服,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大概是委托有危险,不太好接?1000万美刀的大单,“3a”级别的高难任务,看上去就不是他这个级别的猎人能沾手的,猎人市场上的雇主一般都算得很精,不可能慷慨解囊只为赠人钱财。 这一行的报酬,总是和危险成正比的。 唐威不想再细看这个页面总是黑漆漆、给人以阴森可怖之感的网站,于是切换回了刚才的红警游戏,重新开了一局。 也许是因为心不在焉,他在加载进入之后忽然间发现,自己忘了设置势力划分,系统默认每一个ai都是敌人,这便意味着唐威失去了三个冷酷的队友,要面对足足七个冷酷的强敌。 或许像“老唐”这样的游戏高手可以做到一打七,但唐威自认没这个能力,念及本就快到回家吃晚饭的时间,干脆决定等到自己被团灭就立马关机,坐贵宾电梯下楼。 就在这时,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 润德大厦的保安很严密,开发商把大厦的保安工作包给了这伙猎人,所以整个大厦都是他们的人。他们知道自己做的生意不能见人,所以采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在21层楼的要道上,丁宁、南宫采菽遭遇到了数目众多的敌人,那是多达四五十人的保安,看到有毛贼想不开来进犯自家的安保公司,又发现对面亮出了管制刀具,便成群结队抽出电击警棍围了上去。…. 要按武术学校的标准而言,这些经过特别培训的保安,绝对算得上是优等生了,一个能打三五个。 面着气势汹汹的大队壮汉,南宫采菽神色茫然,右手缓缓地落到她背负的鱼纹铁剑的剑柄上。 小半个时辰前,她跟丁宁接过了赵青布置下的“拓荒”任务,然后钻入了一条隐蔽的山间通道,意识稍一模糊,就出现在了这个景观跟白羊洞全然不同、或者说跟大秦王朝格格不入的奇怪世界。 这边的文字,南宫采菽几乎完全认不出来,只能猜测她不知为何,竟来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要在这边执行听从另一名少女的指引,完成一系列任务,从而获取赵青的奖励。 跟她脑补的各种艰难险阻不同,目前看来,这边执行的任务并不算难,只需要对上几十个毫无修为、穿着奇装异服的杂兵,零伤亡地制服全部敌人就行。 瞥了一眼边上负责传讯、也是当地装扮风格的陌生少年,南宫采菽比了个简单的手势,然后以纯正的直线,带出一条条残影,朝着围拢上来的保安们冲锋而去。 一股股水流般的真元从她的指尖急剧的流淌出来,不停的涌入她手中的这柄鱼纹铁剑。 这柄黑沉的鱼纹铁剑剑身上所有的鱼鳞纹全部开始被耀眼而粘稠的银色光亮充满,看上去就好像这柄剑的内部已经充满了大量银色的水流,就要从这些符纹里面渗出来,然而却偏偏就是渗不出来。 鱼纹铁剑的剑体本身都似乎承受不住这种力量,开始急剧的震颤,抖出无数的银光。 清冷的空气里,不断蓬起一阵阵的气浪。 只是异常平直的一剑,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数剑。 这便是她父亲,镇守离石郡的大将南宫破城的连城剑诀。 在有记载的那些秦军和赵王朝征战的故事里,南宫破城有着很多次一剑斩飞数辆重甲战车的经历。 这是通过真气的控制,不断连续发力的极其刚猛的剑势。 一剑过后,被斩破的防暴盾和电击警棍四处乱飞,撞翻了成群结队的保安,深深地吓到了这些龙精虎猛的壮汉,让他们连滚带爬地朝着有墙壁遮挡的区域逃去。 有人狂按电梯,想要逃跑,有人在拨电话,录制遗言,有人跪地求饶,说姑奶奶你可找上门了,我真没挖你的坟墓啊,那一次的棺木是隔壁老王开的,冤有头债有主! 南宫采菽完全听不懂,丁宁脸上神色不变,心中若有所思,迅速地追上逃得最快的几人补上几记手刀,将其打晕过去。 剩下的那些保安、几个小妹,看出这两个年轻人实在不好惹,于是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把守楼道的另一个人。 对方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年纪,线条明晰的脸,开阔的前额,挺直的鼻梁,有力的眉宇,以及那双温润的黑眼睛,看起来就像个好学生。…. 他便是昨天夜里痛失亲父的楚子航,居然只用了半天就缓了过来,还径直加入到了三人小队之中,临时担任“翻译”的职务。 “放下武器,原地趴倒!停止抵抗,立即投降!”惊叹于方才那招威力强大的剑式,楚子航面色冷淡地开口劝降,手指轻轻抚过“村雨”的剑柄,心中想象着自己该如何使出相同的变化。 虽然尚未搞清楚很多内容,但他看得出来,自己新加入的这个组织,似乎能够成体系将年轻人培养成实力惊人的高手,确实有着能帮助自己向神祗复仇的力量。 目前,楚子航得到的,是一门名为《黄天大法》的神秘功法,号称能驾驭九重太阳真火,用至阳剑罡斩灭一切敌人,据说跟他的修行天赋很搭,进境应该挺快。 至于手上这把“御神刀村雨”,在昨天赵青降临,提供了一批物资装备后,施夷光自然而然把宝刀还给了对方,毕竟,这算是楚天骄给楚子航留下的唯一遗物——如果不把黑伞、迈巴赫计入其内的话。 也就在这时,楚子航忽然间听到了金属撞击的声音,那是一柄枪在上膛。 一名保安举起了一把违禁的仿制“黑星”手枪,借着同伴们的掩护,悄然对准了刚才武力表现最高的南宫采菽。 看得出她跟丁宁的行为见识跟古代人差不多,楚子航立即想到两人很可能并不知晓现代枪械的威力,未必会及时做出躲避,连忙张口呼喊,试图提醒。 然而,就在这一瞬,南宫采菽的左手里已经多了一柄青色小剑。 一条淡淡的青光扫过,就如空气里长出了一片藤叶。 藤叶落在了“黑星”手枪的枪管上,将其硬生生剖成了两片,持枪的保安满手是血,惊呼着向后飞跳。 作为军伍出身的修行者,她自然不会忽视任何一件有着杀伤性的符器。 …… 同一时间,施夷光抓着旋飞的大伞,整个人悬停在离地两百多米的瓢泼大雨中,与吹拂而过的水雾翩然共舞,她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整座城市。 从这么高的地方看下去,一切都显得这么渺小,让人觉得好像远离了世界。 孤独,高旷。 于是她挥了挥手中的伞面,深青色的风刃轻易撕裂了顶层坚固的双层强化玻璃,然后缓缓收伞,身形似风筝般飘入了这里的办公室,双脚重新落地,丝毫未湿的鞋靴踩在室内昂贵的地毯上。 唐威并没有留意到周边的动静,因为他正埋头于电脑游戏之中,慌慌忙忙地开着自己仅存的残血基地车,躲避着无数坦克飞机的追杀,时不时展开回一下血,试图拖延至最后一刻。 一只白晢的手倏然出现,径直抢过了唐威手中的鼠标,中止了他的操作。 “游戏结束了。”看着屏幕上被敌方工程师趁机占领的基地,施夷光淡淡开口:“你的‘千禧劳务输出公司’已经全面沦陷,所有小弟小妹被俘。如果还想要维持过往优裕生活的话,就听从我的指令。”…. “你们是谁?这是怎么回事?”听到一字一句仿佛新学般的怪异语音,唐威不可思议地发问,同时猛着翻了个身,朝着理应站在后方的敌人望去,竭力瞪大眼睛。 他的双瞳燃烧,仿佛蜥蜴或是蛇的眼睛,又像是金色的汽灯。 这是唐威最大的秘密,他能吃猎人这碗饭,全靠这双眼睛。集中全部精神时,他的瞳孔就会变色,迄今为止一切邪性的东西在这双金色的瞳孔前都会落荒而逃。 不过这种低血统的黄金瞳,其威压尚不及当初那个黑影巨人的十分之一,根本没法对少女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相反,却像是对唐威自己产生了某种反噬。 “原来……是你!”联想到了悬赏大单上所附的图片,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手脚都有些发软的感觉,不禁怀疑自己被什么诡异的东西找上了门,挖人祖坟遭了报应。 “你认得我?”施夷光晃了晃身子狂颤的唐威,感觉一时半会没法让对方恢复正常,于是便拎着边上这台笔记本电脑和此人的身体,搜出一张贵宾卡刷开了电梯门,开始向下而去。 不知在进入电梯处意外撞到了什么,游戏页面关闭,猎人市场网站重新打开,只见关于她的那个悬赏委托又多出了许多新的回帖,热度瞬间压过了其他。 像“亚特兰蒂斯水下探险,诚邀同伴”“大批军火清仓甩卖,史上最低价”“山村老尸暴走,求资深法师镇压”这样的火爆老帖,顿时变得无人问津起来。 而在网站边上的另一个窗口,则滚动着插播了一条由本市气象局发布的新天气预报: 原定于明日离境的0407号“蒲公英”台风,移速突然减慢,运动路径稍有调整,近期的暴风雨天气,或将延长两天,请市民们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电梯通道以外,润德大厦的正上空,一朵洁白的云朵从灰黑色的积雨云中缓缓挤了出来,通体闪烁着晶莹之色,向下投射出微不可察的淡淡光芒。 …… 一个多小时后,相隔十一个时区,一万八千公里外的美国伊利诺伊州,卡塞尔学院本部。 凌晨时分,图书馆二层中央控制室,灯火通明。曼施坦因站在巨型3d投影前,5米高的虚拟地球悬浮在他面前,随着他轻轻挥手,地球会迅速地转到他要看的位置。那种感觉就像是神在摆弄自己的造物,令人有纵横挥斥的快感、权力在握的喜悦。 政治家们如果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先进的投影系统,一定会争相购买,满足自己指点江山的欲望,想cos希特勒就cos希特勒,想cos成吉思汗就cos成吉思汗,好比《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那个先生,“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 可曼施坦因一点都不享受,曼施坦因很想死。 幽蓝色的“地球”表面同时有七八处红光闪烁,警报声此起彼伏。整个中央控制室充斥着高速敲击键盘的嗒嗒声、打印机工作的嘶嘶声、机械密码机翻译密电的咔咔声,压得他脑袋都要炸了。 无论白天黑夜,这间控制室里都是这个气氛,今晚轮到曼施坦因当倒霉的值班教授。 多达七十名专家和实习生在这里工作,每个人同时面对好几台终端。学院秘书,或者说那台名叫“诺玛”的超级主机把全世界各地跟学院有关的信息都抓取过来,最终还得人力一一分析决断,中央控制室是这间学院的智库。 其实通常值班教授都是三人一组,今晚轮到他、古德里安和执行部主任施耐德。 然而,此时此刻,不靠谱的古德里安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只剩下曼施坦因和施耐德两人双眼通红地工作——直到素来有“钢铁执行派”美誉的施耐德说暂且有事离开,把压力全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有新的‘a’级任务,与猎人网站相关。”正当曼施坦因有些撑不下去、想把老友古德里安叫醒顶上的时候,施耐德终于讲义气地及时赶了回来,缓缓开口说:“目标很可能涉及到新复苏的龙类。” ……39314845. ... 第四百二十章 调兵遣将,救世会(6k) “a级任务?这么紧急吗?”看得出施耐德专门出去一趟正是为了这个任务,曼施坦因在桌边坐下,注意到了对方浑浊却冷厉的目光,迅速发问:“目标是什么级别的龙类?” 卡塞尔学院的任务,和血统一样分不同等级。优先级从高到低,分别是abcdef级……而超越等级之上的特殊任务则定为“s”级。通常而言,跟所需专员的血统评级有着对应的关系。 由于卡塞尔学院本部,并不存在e级f级的低血统混血种,e、f这两级的任务,其实就是采购、维修、新闻汇总等毫无危险性的事情,从d级开始,才会出现有龙族要素的目标。 而到了a级任务的等阶,就是诺玛预估a级血统的专员在执行这个任务时,也有不小概率伤亡,或者失败的评级,至少也得几名a级执行官带着精锐方可完成。 这确实是比较少见的高难度任务,但一个月内起码也得迎来数件,不至于让施耐德教授显得有些急迫。 “很可能是纯血龙族中的贵族,罕见的高危目标。”施耐德手中拖着一辆小车,走到了总控制室的中央,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听得人毛骨竦然。 他的脸上覆盖着黑色的面罩,一根输气管通往小车上的钢瓶,脖子上布满暗红色的疮疤。他的呼吸声低沉黏稠,仿佛破损的风箱般,铁灰色的眼睛冷冷地一扫,令人望而生畏。 中央控制室内的专家、实习生们,立即压低了交流的声音,向着四面散开,以防干扰到施耐德教授的言语动作。 “龙族之中的贵族?”古德里安恰逢其会地醒来,揭开头顶皮卡丘图案的睡帽,有些吃惊地说:“三代种及以上的贵族龙类,和四代种及以下的普通龙类,有着极其显著的阶级差距。” “从三代种起步的高阶龙族,只要在死前准备好‘卵’,完成灵魂的‘茧化’,就能再次孵化,死而复生。它们的寿命漫长到远超人类的想象,因此又被称为‘古代种’。” “而对于四代种、五代种级别的龙类,由于基因上的退化,它们在寿命将尽,或者重伤垂死之际,则会主动建造一座龙墓,进入其中长久地休眠,等待千百年后的复苏。” 古德里安补充说:“但这必须在躯体保存相对完好的情况下进行,若是神经系统彻底毁坏,那便会跟正常生物一样陷入真正的死亡。” “越高阶的龙类,生命力越强。”施耐德微微点头:“执行部长年累月在埃及、墨西哥、南美雨林、xj、格陵兰等地搜寻隐藏的龙墓,绝大多数三代往后的普通龙类伪装成木乃伊、古尸的模样,历经上千年仍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直至感应到巨大的危险方才紧急复苏,以不完全的姿态迎接敌人,然后被精锐专员消灭在龙墓之中,最终殒命。” “但真正的高阶龙族则不同,有着灵魂茧化的能力在,没了后顾之忧,它们通常表现得相当活跃,就算躯体被屠龙者们彻底摧毁,灰飞烟灭,也能重新复活归来,向人类展开残酷的报复。”…. “在秘党的历史上,不乏三代种、二代种,甚至初代种龙王被人类杀死的记录。”施耐德神色肃穆:“然而这些高阶龙类绝大多数只是陷入了茧化的沉睡,真正得到过确认,连龙带茧一起被毁灭的,仅仅只有数例。” “世界上永远有一种生命,它的每一次死亡都是为了归来。”曼施坦因引用了一句《冰海残卷》里的记载:“传说龙族中叛逆的贵族要被捆在青铜的柱子上沉入深海,由成群的龙蝰把他和青铜柱子一起吃掉。因为贵族们可以通过茧化复活,所以这被看作一种酷刑,忍受了酷刑之后就洗清了罪行。” “但在这一次的a级任务,我们或许有机会彻底杀死一只刚复生的高阶龙类。”施耐德嘶哑地笑:“目标以人类形态复生,大概率处于失忆的状态,还没来得及结下它的茧。” 说到这里,他比了个手势。 3d投影图像变了,5米高的虚拟地球消失,转换成了多面由监控摄像头拍摄的黑白视频,密密麻麻的雪花点,清晰度极差,隐约可以辨认出其中有个貌美的古装少女,正在跟路人说话。 施耐德手指伸入投影中,很快又点开了一个音频,从中传出了模糊的女声,听上去是从背景音中被筛选出来的,有点像卡塞尔学院从几年前开始普及的中文,然而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得懂。 “这是华夏滨海市前几天路边摄像头拍到的视频,还有几条从附近路人电话录音截取的片段。” 看向显得有些茫然的曼施坦因、古德里安,他严肃地解释起来:“经过诺玛的深入分析,目标的衣装服饰、言语用音,都带有大量先秦时期的特征,具体的来说,应该是春秋战国的越地风俗。” “你的意思是,这个礼貌向人问路的女孩,其实是一条从两千多年前陷入沉睡,如今复苏归来的高阶龙族?”曼施坦因很快理清了其中的头绪:“从地理位置来看,东南地区的滨海市,确实属于当年越国的领地。” “可凶残暴虐的龙类,跟本地人交流的时候为何会如此礼貌呢?”古德里安打了个哈欠,提出疑问:“从监控录像中看,对方甚至有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优良习惯,这实在不可思议。”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只是一个喜欢穿传统服饰的中学女生,且在模仿古代的语音呢?”他摸了摸脑袋,没把握地小声说:“我听说这种特殊的打扮,在r本又叫作cospy,好像并不怎么稀奇。” “从没见过成天不上学、在城市里以超过奥运冠军的速度移动的中学女生。”施耐德将投影切换成了该市的3d地图,上面标红了一条条少女在各监控探头现身的时间点,连成了一大片: “从统计数据分析,目标在两个监控探头之间最快的移动速度,至少达到了百米5.23秒,这起码是a级混血种才能达到的短跑成绩,在没有速度型言灵的情况下。”…. “另外,诺玛也从未在包括滨海市在内的周边数个城市登记的身份信息中,找到过任何相符的女孩。”施耐德给出了他的结论:“因此,这毫无疑问是一只复苏的龙类,记忆尚不完整,正处于适应融入人类社会的状态。” 某些龙类会在反复的茧化和复生过程中失忆,如果他们是以人类形态复生的话,会误以为自己是人类,甚至在人类社会中生活很多年。 这些高阶龙族每次苏醒,最初力量是不完整的,甚至没有记忆,他们和混血种一样,需要有一个感悟自己血统的过程,但一旦他们恢复记忆,就成了龙类,并不会纠结于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古代和近代,复苏的龙类只需靠着天生强大的精神,简单的黄金瞳对视制造幻境,就能让普通人接受他们的存在,从而暗中潜伏在人类之中,逐渐恢复完整的力量。” 施耐德嘶哑地说:“但到了现代,有了监控和严格的身份登记,龙类的伪装能力便开始落后于时代,很难毫无破绽地完成潜伏。人类科技的力量,让屠龙事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进展。” “实际上,不仅仅是学院,不知通过何种手段,‘猎人市场’更早地发现了目标的异常。”他又打开一个新的截屏图像,缓缓补充说:“正是在猎人网站上留意到了这条悬赏1000万美元的帖子,诺玛才作出了这一系列的深入分析。” “发布这个任务的猎人id,其实是个死人。”施耐德继续拉出一串数据:“就在昨天,这名资深猎人在l比亚进行军火交易时发生冲突,被火箭弹炸得尸骨无存,因此这是个即将注销的幽灵账号。” “幕后之人,很可能涉及到猎人网站神秘的管理员nido,又或者是某个隐蔽组织暗中插手导致了该猎人的身亡,夺取了账号……这进一步提高了任务背后的危险性,意味着有着学院以外的势力在插手。” “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卷进这件事里来了。”曼施坦因说:“真烦人,看来我们得尽快完成这个任务。” “再怎么说,对付能力神秘莫测的古代种,为了减少执行部专员的伤亡,校长应该会亲自出动吧。”古德里安事不关己地说:“我们只需要听从他的指令就行。” “不过,涉及到复苏的高阶龙族,还是没来得及茧化的龙类,甚至需要跟一大批盯上目标的猎人竞争,这样的任务,也只是a级吗?”曼施坦因发问。 “其实已经够得上s级。”施耐德手按面罩:“没有标成s级,只是因为校长最近有事在外,没法及时赶来,执行部没把握处理二代种及以上的目标,需要先对其进行探查,确认具体位阶才行。” “此外,也得对那些行事激进的猎人进行挡阻,不要让他们动用某些危险的手段。” “一头还没有觉醒记忆的高阶龙族,被外来的攻击刺激得恢复了力量,然后在城里大开杀戒,这无疑将是比格陵兰海那次更严重的灾难,也将意味着龙族存在的全方面泄密。”…. “绝不能让一个纯血龙族离开我们的监控,对他们,首选是生擒,其次是杀死。这种东西脱离掌控,整个世界会被颠倒的。”施耐德眼露寒光,缓缓开口。 两年之前,格陵兰事件,疑似古龙的神秘生物冰封了整个海域,幸存者只有施耐德一人。虽然侥幸生还,但面部和呼吸系统还是被极寒摧毁,搞得他人不人鬼不鬼,必须终生戴着呼吸器。 但更令他痛苦的却是那些牺牲的学生,当时跟随他执行任务的多半都是他名下的学生,当年的施耐德很热衷于教育,总被优秀的学生们包围。 那之后他性格大变,完全放下教育工作,转入执行部,在和龙类的作战中,手段极端强硬。这不是赎罪而是报复,施耐德正是因此得到了校长昂热的大力支持。 “所以说这次的任务,只是先头的情报调查,跟那些猎人的目标一致?”曼施坦因恍然大悟:“急事从速,我们离滨海市最近的专员、可以立即支援的装备有哪一些?” 边上的专家早已作好准备,汇报道:“2003级学生叶胜、酒德亚纪,都是a-级血统,分别为炼金机械系、龙族历史学系,正在一百多公里的另一座城市假期旅游……还有2003年从r本分部到学院进修的优秀学生源稚生,a+级血统,哲学系,正在乘坐m国飞往r本的航班,即将抵达东京,可以立刻转机飞往目标所在地。” “怎么都是学生,太不安全了。”古德里安嘀咕:“尤其是那个源稚生,距离也不算近,还是r本分部的外人,为什么调派他来?” “因为有空闲且是a级的学生并不多,而到了a级的层次,尽管还是学生,在血统和言灵的加持下,他们的真实实力已经强于执行部大部分专员了。” 施耐德低声说:“从前两个学期实习任务的表现看,源稚生算得上是学院当前最优秀的几人之一,据说早在入学前就独立清除过失控的高危混血种,而且已经获得了镜心明智流的免许皆传,相当精通冷兵器作战——你应该清楚华夏是禁枪的国家,不太好动用大威力枪炮。况且,这些学生都是黄种人的面孔,应该比容易暴露的白人更加适合此次调查的任务。”“当然,为了确保此次任务的安全,紧随其后,便会有一批a级资深教官抵达,携带支援的物资,弗里嘉子弹、汞核心钝金破甲弹、龙息弹等等,跟学生们分工合作。” “假使发现目标并非龙类,而是不到1‰概率的高阶混血种的话,专员们也会及时中止任务,改为另一种形式的接触。”施耐德说:“不过,这个可能性太低了,否则我很期待招揽新生,让执行部能有新的王牌出现。” “唉,真希望目标其实是个无家可归、四处游荡的s级混血种,这样我就有机会评上终身教授了。”并不关心执行部事务的古德里安懒洋洋地说,重新盖上了皮卡丘图案的睡帽。…. “快来看滨海市的晚间新闻。”与此同时,一个正在查找相关资料的实习生,忽然间在网上发现当地媒体播报了一条疑点重重的新闻,立即呼唤其他人过来分析。 …… 同一时间,一万八千公里外的沿海小城,完全没人预料到,通过蛛丝马迹的分析,卡塞尔学院竟然把己方当成了复苏的高阶龙类。 靠着远超当前时代科技水平的强人工智能、超级计算机,尽管缺乏个体高端战力,但秘党与学院确实有着在全世界范围内执行屠龙任务的本钱。 润德大厦21层,一行人清点完毕了“千禧劳务输出公司”的物资,老总唐威的个人收藏、财产金额。 “可调用的流动资产,约在七千八百万上下。”三好学生模样的楚子航靠着几大捆百元钞票上,神色不变地汇报道:“其中金条、现钞占了三分之二,另外还有几处高价值的房产……” 对于他来说,尽管身为市里排行第三的富豪继子,但这么多的现金,也是第一次见到——通常而言,楚子航的继父鹿天铭显得相当大方,然而在中学阶段,在吃穿住行样样都有人包办的情况下,他每个月的零花钱也就几千而已,估计得到大学才能大幅放开。 这也是赵青在建立此界前哨基地时,并不将鹿家财产考虑在内的原因,唐威手上可以立马使用的几千万钱财,其实已足以办到相当多的大事。 而在楚子航的对面,除了原先的三个同伴,还多出了一个仿佛由圣光凝聚而成的人影,正是远道而来的赵青,虽然看似只是光影化身,但依然有着拾拿物品,接触实体的能力。 得益于润德大厦上空的那朵被迁移过来的冰晶白云,这道她分化而出的肾之身神,不仅能够跟本体实时沟通,还能掌御比正常状态下强出数倍的水行元气,凝水汽成胶,模拟出真人的形态。 就在刚才的一段时间里,赵青轻而易举催眠、抚平了数十名保安、前台小妹的情绪,让他们有的没的先回家睡上一觉,忘却公司被抢夺事件中的超凡要素,并仍然选择为接下来改组的公司工作。 本就是让丁宁、南宫采菽过来适应一番,为进一步的任务作准备,她还抽空找台风天照常营业的kfc订了一餐,请众人大吃大喝,顺带着回味起了往日熟悉的滋味。 而更重要的事,自然是处理了一番猎人网站上的悬赏任务,以及仔细检查了几遍手头上仅有的两个混血种,楚子航和唐威,初步分析他们身上龙族血统携带的奥秘。 此外,到了现代的信息社会,赵青也立即订购了一系列的计算机设备,准备辅以她先前在算力上的研究,发展出能与卡塞尔学院的诺玛相抗衡的“人工智能”。 “不要担心这些钱永久损失。”向着一脸颓废的“三少”唐威朝了朝手,赵青淡淡开口道:“跟我们‘昆仑救世会’达成合作,你未来的收获,将会远远超出一介三流‘猎人’的层次。”…. “昆仑救世会?”楚子航举手提问:“我们组织的行动目标是什么?还有多少成员?真实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问得好。”赵青微微一笑,回道:“顾名思义,‘救世会’的宗旨,自然是拯救这个深陷于灭亡危机的世界,让世间灿烂的人类文明得以保存。本组织的成员其实很多,但来到这个世界的,只是少数。” 怎么听上去神神叨叨的,宣扬灭世威胁论,像是个非法宗教?不过神话中的奥丁都冒出来了,很难说,世界上没有别的神灵、鬼怪,没有所谓的“诸神黄昏,末日降临”。 楚子航心中若有所思,继续发问:“昨天晚上,我曾亲眼目睹北欧神话中的神王奥丁,夺去了我亲生父亲的生命。这位前辈,你可知晓对方跟他手下的黑影‘死侍’的信息?” “目前看来,奥丁这个住在尼伯龙根里的‘神’,应该与昔年统治这个世界的龙族脱不了干系。”赵青介绍道:“想必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血统,跟一般人有些不同,还灵视过看到许多来自远古的画面。” “像你和楚天骄这样的存在,通常被称为龙族血裔或混血种,也就是远古时期人与龙杂交之后、代代相传的混血,大多数算是站在人类一方,跟黑王尼德霍格创造的各种龙类是敌对的关系。” 她看了一眼边上的唐威:“而混血种最突出的特征,应该是能释放龙威的黄金瞳,如果血统还算不错,就有机会觉醒出被称为‘言灵’或‘真言术’的特殊力量。” 唐威的黄金瞳能在盗挖与涉及到龙类因素的古墓时,吓退很多怪物,这样的表现,应该不至于没达到觉醒言灵的血统标准,大概率是国内对野生混血种的培养不怎么看重,主要是家族型势力的缘故。 卡塞尔学院虽然也在国内进行招生,还有专门的预科班,但在规模上应该并不大,只是初步建立了华夏分部,主要招收校友亲属和意外冒出来被发现的野生混血种。 实际上,秘党的元老、学院校董所在的“混血种豪门”,除了恺撒·加图索外,根本就没别的人入学卡塞尔,这也是言灵颇有些拉垮的恺撒轻易在学院里称王称霸的原因。 挖掘像唐威这样的野生混血种,抢走某些原本会加入到卡塞尔学院的优秀血裔,正是赵青接下来的目标之一,通过解析这些人的言灵本质,想必可以取得不少收获。 “从你先前描述的情况来看,你父亲所掌握的言灵,是一种极罕见强大的‘时间零’,在国外这百年来新建立的评级制度中,属于最高阶的s级混血种。” 赵青缓缓解说:“而他昨夜所面对的敌人,奥丁有些神秘,疑似龙族中四大君主级别、甚至更高的存在,目前情报寥寥。不过奥丁身边的那些黑影,毫无疑问正是通常由失控混血种转变而成,被高阶龙族统御的死侍。”…. “奥丁在出现的时候,说他将为我们开启‘封神之路’。”楚子航回忆起了昨夜的细节,神色凝重地发问:“所谓‘封神之路’,就是从混血种变成死侍,成为龙类的仆从吗?” “这其中应该有着不小的差别。”赵青回道:“因为‘封神之路’的含义,似乎是让混血种进化成为真正的龙类,成为近乎‘神’一般的存在。” “绝大多数的死侍,却远远没法跟纯血龙族相比,神智丧失,几乎跟死人无异,也没有了生前使用言灵的能力。只有极少数的高级死侍,在高阶龙类的某种手段下,可以维持神智,仍能使用言灵,获取更长久的生命,甚至比原先更加强大。” “假如奥丁并没有说谎,以你父亲s级混血种的价值,应该并没有真正死去,或是被转化为了高级死侍,或是迈入了成为龙类的道路……最终变成了类似于神话中英灵的存在。” “而无论是其中的那一种,多半都需要一定时间的变化过程。” “这里分析一下你需要完成的两大任务。”赵青微笑着道:“第一,是搜集足够的龙族、混血种情报,研究出逆转‘死侍化’的方法,破解‘封神之路’的原理;第二,则是设法攻入奥丁的尼伯龙根,将楚天骄救出‘英灵殿’的囚牢。” 传说主神奥丁早已预料到“诸神的黄昏”,他命令他的侍女们前往在世界各地的战场,选择勇敢的武士,为末日之战做兵力储备。 这些被称作“瓦尔基里”或者“女武神”的侍女骑着骏马经过血流成河的战场,亲吻垂死勇士的嘴唇,把他们的灵魂带往英灵殿。 在那座有着540道大门、每道门能供800名勇士并排进出的奢华宫殿里,勇士们终日训练战技,即使死在训练场上也能死而复生,晚间则在瓦尔基里们的服侍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痛饮神羊的乳汁。 直到末日降临的那天,540道大门同时打开,人类有史以来所有的英灵们蜂拥而出,奔赴必死的战场。 北欧神话中的高光桥段,悲壮宏大,再加上“女武神之吻”这种引人遐想的元素,没法不让人印象深刻。 “那个男人,他将会变成英灵殿里的英灵?”了解过相关的信息,楚子航显然有些诧异,觉得难以接受,不过比起楚天骄真的彻底死去,这种结局无疑要好上许多。 至于把男人从奥丁手中拯救出来,他其实并不怎么看好所谓的“昆仑救世会”,怎么看,这都只是个刚创立的草台班子,目前只有仿佛从与世隔绝的地方冒出来的几个年轻人,第一笔资金还得靠抢。 方才战斗中表现最佳的南宫采菽,虽然在普通人中所向披靡,但跟楚天骄在死侍群中持刀纵横的大场面相比,还是差上了一大截,未必真能对自己的复仇提供多少帮助。 于是楚子航想了一想,开口问道:“你们听说过一家名叫‘卡塞尔’的大学吗?” ……(本章完) 3931498. ... 第四百二十一章 暗面君主,觉醒与局势(5k) “卡塞尔学院?”赵青随手抓过边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输入了一串网址“”,然后按键,进入到了卡塞尔学院对外展示的官方网站。 该官网介绍说,卡塞尔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每年都在密歇根湖联合举办马术、赛艇、热气球、游泳等校际比赛活动,此外还有更加广泛的学术交流…… 点开官网上的链接,还能看到许多展示学院内建筑、风景的照片: 有层层叠叠的红杉林,有沉郁而通透的蔓墙,绯红色的鹅卵石路和城堡似的建筑群,远处的教堂顶上鸽子起落,看上去风格古雅,像是一座全面翻新的古堡。 更进一步查看网站上的内容,还能看到一些学院教授入职的信息,其中有不少是从常青藤名校转入的,例如一个照片上看邋遢痴呆的古德里安,原本是哈佛的终身教授。 这个学院对外展示的主页上,其实隐藏着一套密码验证系统,通过验证之后就会进入内部真正的校园网络,不过究竟该如何验证,赵青就有所不知了。 看得出楚子航回家后早已查到过这个官网,她淡淡开口介绍道:“该学院以秘党最后一代领袖梅涅克·卡塞尔为名,所有学生都是有龙族血统的混血种,以屠龙为目标……但死亡率颇高。” “想要通过正常途径加入卡塞尔的话,花上一段时间专攻竞赛,拿些奥赛奖牌之类的,就会被怀疑是具有优秀血统的混血种,进入特殊的预科班,安排龙文感应测试,通过者便会被招入学院。” 这应该就是夏弥混入卡塞尔学院的方法——高一拿到全国数学金牌,被特别。 “当然,作为一所大学,它多半不会提前招收年纪太小的初中生,起码得高一才能进入位于北大附中的预科班。”赵青提醒道:“由于你的血统评级只是a,恐怕没办法让人破例。” 年纪问题吗?想到那个男人此刻很可能正被囚禁在英灵殿内,饱受折磨,楚子航实在等不上那么多年,很快将设法加入卡塞尔学院排除出了自己的第一选择。 “一个令人深思的巧合,奥丁的烙印,正是‘半朽的世界树’,跟卡塞尔的校徽、秘党的标记一样。奥丁的‘昆古尼尔’,相传也是由世界树的枝条制成。” 赵青看着神色惊讶的楚子航,开口道:“有理由怀疑,历史悠久的秘党,建立至今百余年的卡塞尔学院,或许已被跟奥丁有关的势力渗透,甚至干脆在最初之时就深受‘古神’的影响。” 说起来,原作中楚子航根据雨夜后肩头出现的半朽世界树胎记找上卡塞尔就离谱,奥丁烙印跟学院校徽一个模样,就不怕卡塞尔其实是奥丁的下属机构,来到敌人家门口? 至少,赵青就很怀疑秘党跟奥丁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前者甚至持有过正品昆古尼尔,卡塞尔家族的亚特坎长刀则由圣枪残骸制成,也不知道是从哪搞到的。…. “当今世界看似平静,实际上随着黑王尼德霍格复活归来的预言日期将近,潜藏着巨大的危机。”她继续讲述道:“龙族,已经沉寂了成千上万年,而人类对他们知之甚少。” “他们并不只是一些埋在地下或者藏在海里的茧,时机成熟了就孵化,然后兴风作浪一番,有一些龙类就生活在人类社会里,他们伪装成人类,暗地里学习人类的知识,汇聚财富,发展势力。” “由于天生力量强大,长生不死,还能建造尼伯龙根储存物资、训练军队,就像奥丁的英灵殿那样……这样的势力到了今天,或许已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有着左右世界局势的能力。” “这就是所谓‘世界暗面的君主’。”赵青严肃地说:“为了争夺权与力,迎接‘诸神黄昏之战’,他们将会设法分裂人类,从地区冲突开始,再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战争,然后是世界大战。” “他们一步步地走向前台,在大地上重新立起青铜的巨柱,围绕那些柱子建起新的城市,神圣的建筑被建得很高,里面住着龙族的君主们,人类膜拜他们,遇到问题向他们求助。” 她缓缓地说:“在很多古老的预言中,世界将会重回龙族的时代,人类辉煌的文明则会被毁灭。而更往后,则是黑王尼德霍格的归来,带着仇恨彻底摧毁世间的一切。” 楚子航虽然面瘫,但听到如此惊人的危机,也是心中震撼不已,发觉假使此言当真,继那个男人失踪之后,妈妈苏小妍很可能也会被“暗面君主”等存在的计划波及,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然而,对于这些深藏不露的龙类们,像秘党这样以屠龙为宗旨的组织,却始终被‘蒙在鼓里’,由于种种原因,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赵青冷冷道:“甚至他们其中的很多人,反而在做着当纯血龙族消亡之后,继承龙族事业,成为炼金技术、高贵血统和神秘世界的掌握者的美梦……” “某些混血种组织的高层,也成为了‘暗面君主’中的一员,秘密研究起了克隆技术、人造龙族实验,想要跟龙类合作,一起开启瓜分世界的盛宴。” “想要拯救濒临灭亡的世界,光凭一个实力只是中上、被各种渗透的卡塞尔学院,毫无成功的可能。” 她关闭卡塞尔官网,淡淡道:“惟有全新、超出对方掌握的力量,方才能在未来的浩劫中占得先手,阻止敌人的阴谋。” 单纯的实力强悍,足以砍翻一只只古龙、龙王,并没法确保解决此界的危机,因为那些“暗面君主”本就藏得很深,且随时可能狗急跳墙扔一堆核弹出来,造成数以亿计的伤亡,这就很是麻烦。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龙族世界暗地里的科技发展水平,明显比前世要高出不少,解体前的苏联甚至实现了可控核聚变、人造黑洞技术,也是离谱,真打起来,那实在是天翻地覆。…. “有什么证据吗?”楚子航迟疑片刻,开口提问:“混血种、言灵的事情,还算合理可信,我灵视时也确实看到过了龙类,但这一系列末日的危机,听上去实在不可思议。” “证据吗?”赵青想了想,解释道:“接下来处理几件小事后,我们便会寻上疑似‘暗面君主’之一的陈家,探查对方施行的种种阴谋,到时候,你便会明白确有其事……” “没必要说太多,事实会证明一切。”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赵青的后方传了出来,只见另一个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仅有头发颜色不同的红发少女,手上拿着几个大餐盘,身形一晃,便来到了众人面前: “先试试看我刚烧好的几个菜,尝一尝里面的龙肉再说!” “龙肉?”被边上的奇谈怪论吓得不轻的唐威,此时小声嘀咕道:“不是说龙族很强大,号称幕后黑手吗?怎么还被做成菜了?” 猎人网的“隐藏规则”,看起来越简单的任务越危险,刚才那个似乎只要探查搜寻点资料的3a级任务,目标背后原来站着这种能够轻易把传说中的龙类做成饭菜的大能,1000万美元,果然不好拿啊? “新鲜的蛟龙肉,吃了可以辅助修炼,没准也能让混血种完成觉醒。”实为赵青的心之身神、染了个红头发以作区别的赵青2号随手揭开这些餐盘的盖子,顿时香气四溢,令人陶醉。 只见其中有着炭烤、红烧、葱油爆、炖汤等多种菜式,看上去菜品丰盛,分量十足,边上还满上几杯浓郁的加州红酒,不过跟kfc的一堆外卖放在一块,就有些令人怪异了。 这些菜的原料,其实是来自于剑王朝世界的寒蛟肉。 寒蛟是一种出没在寒潭之中的蛟龙,这可是真正的稀罕之物,非得数名六境之上的修行者才有可能联手击杀,虽然价值最高者是蛟角和蛟丹,接下来是蛟骨和蛟皮,但即便是寒蛟肉,也是因为蕴含不少对修行者身体有益的元气,所以有价无市,一般的修行宗门也只是机缘巧合才能得到。 白羊洞隔壁的青藤剑院,为了庆祝自家门派扩张、得到了参与岷山剑会的资格,特别找关系买到了一些近期被边郡秦军猎杀的寒蛟肉,想要宴请一番,装一装阔气。 结果不仅被对面出了七境宗师当场打脸,还遇上了赵青的上门求购,心虚不敢违抗,只好现分了点给她。 通常而言,六境上品的寒水蛟身长15米左右,重约30吨,或许相当于龙族世界的三代种或四代种,赵青顺手买了几百斤,花费并不算多,却足以让这边的几人吃上半个月。 对于丁宁、南宫采菽,这正是外出任务的奖励,而对于身为混血种的楚子航、唐威,则是一种特殊的尝试:看看另一个世界的龙类,能不能对此界的龙族血裔起效。…. 新鲜的蛟龙肉,自然有着残留的龙血,于是她也提取了一些蛟龙血清,也不知道能否起到令混血种进化的效果——考虑到这种蛟肉本就可以直接食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起来,纯以实力、体魄强度而论,赵青自己远比这种弱小的蛟龙要强得多,一拳就能轰死对方,既然龙类的血统可以产生各种混血种,或许她这样的“纯人类”也能够做得到吧? 混血种是体内流淌龙血的人类,那流淌着人血的龙类,究竟算是什么物种呢? …… 新鲜的龙肉?逐渐看出“救世会”的能力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楚子航心中若有所思,觉得对方没必要害自己,于是拿了双筷子,夹起了一块烤蛟肉,缓缓咀嚼,体会着其中的味道。慢慢的,他的瞳孔中如打铁那样跳动着火星,然后,流焰般的黄金瞳骤然亮起,散发出了慑人的威严,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经意间将筷子捏成了碎末,眼角之处,则隐约泛起了泪光。 这自然是陷入了灵视的状态,代表着混血种血统的进一步觉醒,有概率看见龙族文字浮现在脑海里,从而对这段龙文实现掌握,发动“言灵”的能力。 额间裂开金色瞳孔的年轻人躺在黑石的王座上,胸口插着白骨的长剑;少女们在石刻的祭坛上翻滚,发出痛苦的尖叫,好似分娩的前兆;黑色的翼在夕阳下扬起遮蔽半个天空;铜柱上被缚的女人缓缓展开眼,她的白发飞舞,眼中流下两行浓腥的血…… 就像是在太古的黑暗里,看蛇群舞蹈,那些蛇用奇诡的语言向他讲述失落的历史。 楚子航重新感应到了他隐藏了多年的龙族血统,在灵视中看清了传说中的黑王白王,青铜与火之王,反应之强烈,远远超过了寻常的a级血统…… 以血系源流而论,他无疑有部分继承自黑王尼德霍格的直系,因此潜力远比一般的混血种更强,能够被奥丁看中留下烙印。 而边上恍恍惚惚的唐威,不自觉地跟楚子航对视了片刻,然后陷入了他第一次执行猎人市场任务的回忆,黑色的瞳孔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灿烈的金色…… 那是很多年前,一个价值25万美金的任务,唐威找到了碑文是“先考某某某之墓”的民国荒坟,从古尸嘴里取出了一枚和田玉珠,然后那东西的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居然缓缓地……站了起来,足足追了唐威两里地! 直到唐威入一条小河,那具苍然的干尸才停止了追逐,它默默地站在河边,唐威和它隔河相望,它大力地唿吸,却没法再分辨出对方的气味。 唐威不敢上岸,就在水里哆嗦着站到天亮,阳光照在干尸上的一刻,它的所有骨骼展开复又收拢,收缩成一个五六岁孩子大小的身躯,倒在地上,真正死去。…. 那一天,也是他首次觉醒黄金瞳的日子,现在唐威明白了,这原来是个涉及到龙类、死侍的危险任务,也逐渐忆起了当初那一夜的对峙中,自己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而出的龙文咒符。 几乎同一时间,这两个混血种的口型微动,均开始念诵起了古老的证言,引起了周边元素的流动。 “火系言灵君焰,还有一个,应该是精神系的言灵?” 知晓初次觉醒释放言灵,影响范围通常较大,且散漫而无力,红发的赵青2号随手在掌心燃起了一颗暗红色的火种,形成了一圈罡气场域,吸聚着周围的热量,以避免君焰爆炸造成严重破坏。 而在另一侧,神色平静的赵青1号手中凝出了数十根晶莹的冰线,轻轻地搭在了两人的经脉、要穴处,仔细探察着目标身体内发生的变化,以及感应着唐威精神系言灵的影响。 “效果应该是强化附近友方的感知能力,作用于敌方,则增加其眼中己方精神上的威慑效果?大致跟群体强化体能的言灵王之侍属于同一种类型,但强化的是精神感知?” 看出这算是一种不错的辅助型言灵,她还算感到满意,并随意对其给出了“铃语”的命名,正所谓“听铃音以言吉凶,莫不悬验”。 也难怪,唐威光靠黄金瞳,就能吓跑低级的死侍和龙族亚种,驱逐邪性的东西。 而楚子航的君焰,理论上可以开发到数千度高温、连发炸毁一座棒球场,在赵青设计的训练计划下,更可迅速得到大幅的提升,成倍拔高上限,抵达“黑日”级别的惊世威力。 “接下来赶到的猎人,应该还有不少有着龙族血统的混血种,估计已有一些觉醒了言灵,否则也不至于敢跑1000万美元的大单。”赵青2号微微一笑,开口道:“希望能够观察到更多种类的言灵。” 作为镇守此地的两大分身,她们自然已经注意到了猎人网上的那个悬赏任务,不过,并不如何在意那些外来的猎人,对于两人来说,此地真正的威胁,还是隐藏在这个城市里的奥丁。 送上门的猎人们,反正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到时候“拷打”一番,说不定还能赚到不少钱财。 实际上,对于这些可能夹杂着某些大势力成员的赏金猎人们,赵青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他们的“盛会”。 …… 数公里外,郊区一座被梧桐树遮盖的老房子里,夏弥穿着紫色的短裙坐在床上,右手轻巧地敲着膝上的笔记本电脑,左手则探入麦当劳的袋子里,时不时吃上一块鸡米花。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正是幽森可怖的猎人网站,以及关于施夷光的悬赏任务帖。 “被奥丁盯上的‘人’,背后又有着那么巨大的尼伯龙根,可不能轻易就放过了。或许与之结下血盟,进行合作,是个不错的选择。”…. 夏弥微一招手,顿时展开了一个电光缭绕的领域,将附近两柄朴实无华的黑色短刀包裹在内,令其逐渐生出古奥玄异的炼金花纹,并越缩越小,溢出了一些多余的钢水。 更远处的床柜边,一把雷明顿700狙击步枪在小型风涡中迅速拆解,分成了一堆零件,然后有灼热的钢水成丝状注入其中,对其进行了简单的强化改造,并塑造出了十多颗精致的炼金子弹。 身为一只擅长模仿学习人类的龙王,夏弥此刻花时间打造了一批像模像样的装备,自然是要混入即将赶来的猎人之中,伪装成一名出身于华夏混血种家族的精英,深入参与这个悬赏任务。 实际上,以猎人账号的等级而论,她早已注册的id“mald”,比先后赚了上亿的唐威还要资深许多,完成了几个很高等级的任务,也就是说夏弥看似贫穷,实则相当富裕。 当然,作为尼伯龙根里藏有大量金银、明代古董的龙王,她专门经营了这个猎人网的账号,自然并不只是为了赚钱,而是注意到了该网站疑似奥丁的管理员,想要对此进行探查。 关于最神秘莫测的龙王之一,神王奥丁,夏弥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对方是当年围杀黑皇帝尼德霍格的主力,其出身涉及到了比四大君主更久远的黑白王共治时代,还精通已被长老会封锁的“封神之路”。 作为此时世间举足轻重的战力,奥丁究竟能否成为自己一方的临时盟友,还是注定的未来敌人,关系到她在“诸神黄昏”降临之时的下场,应该作出何等决断,必须万分慎重。 此外,人类混血种能通过精炼血统强化自身,龙类自然也能,毕竟龙族本身就有初代次代三代种等划分,血统阶位各有高低。 精炼源于黑王直系的龙皇血统,就算是初代种龙王,也能因此而加快恢复实力至巅峰的速度。 所以奥丁掌握的“封神之路”秘密,若能得到,对她而言也是不小的收获,或许还能增加对精神元素的掌握。 而以夏弥身为龙王的权柄,对未来的敏锐预感,看似普通没什么高手的猎人市场,其中注册的猎人,甚至可能暗藏着许多接近初代种的存在,有着颠覆世间局势的强大力量。 看来,付出代价以本源骨血制造复生所用的茧,并将其藏匿起来,已是刻不容缓。 “也不知道,奥丁此番针对楚子航和那个神秘女孩,除了发布任务吸引猎人外,是否会派出三代种级别及以上的手下?”夏弥心中暗暗思索。 如果真有强大的高阶龙类和超级混血种级别的“英灵”,正好可以将其拿下喂给芬里厄,加速哥哥的孵化,成为其孕育巨大龙躯中的养料。 待到芬里厄顺利进入到成体的状态,再寻出、唤醒作为自家长期盟友的青铜与火之王双生子诺顿和康斯坦丁,近几年的安全,便可以得到保障了。 至于因大量混血种前来,在血统感应之下,从正在扩张的尼伯龙根空间缝隙中被引诱而出的奥丁死侍,或许会造成的平民伤亡,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窗外雨流狂落,远看出去城市灯光疏廖。 起身试了试用言灵天地为炉打造的两柄炼金刀具,调试了一番狙击步枪,夏弥静静地耹听着外面的雨声,眼中忽然间亮起了淡金色,轻轻地哼唱起了古老的歌谣。 …… (本章完) 39314424. ... 第四百二十二章 水域探查,档案解密(7k) 几个小时后,滨海小城的郊区路段,一辆六座的加长悍马越野车在机场高速上疾驰,深夜,大雨滂沱,车灯撕开无边无际的黑幕,车轮两侧溅起一个人高的水墙。 悍马的第三排坐位上,源稚生外罩黑色长风衣,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风衣的衬里是一幅灿烂的浮世绘,英俊中透着些许阴柔气,白净的皮肤有着大理石般的质感,眉宇挺拔。 虽然刚从深夜的红眼航班下来,但他依然神采奕奕,眼中含着刀剑的清光,似乎随时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而源稚生的身边,则放置着三个黑色蒙皮的铝合金箱子。 除了他自己一个装着“工艺品”刀具的行李箱外,其他都是卡塞尔学院装备部提供的各式装备,由距离最近的分部用无人机空投支援而来。 打开箱子,枪支、弹药、照明弹、手榴弹排布得整整齐齐,部分子弹的弹头是红色的,那是致人昏迷的弗里嘉子弹,部分子弹的弹头是黑色的,那是杀伤龙类的汞核心钝金破甲弹,还有部分子弹是通用的黄铜弹头。 考虑到此次任务主要是为了探查,以及阻止某些犯险冒进的猎人,不一定有激烈冲突,别的箱子里还装有特制催泪弹、闪光弹,射绳枪、电击枪、静电炸弹等非常规武器。 在源稚生检查装备之时,第二排座位上,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男人转过头来,从座椅空隙处递给了他一件轻薄的防弹背心。 “‘战场生存课ii’讲到,当出任务时面临枪械威胁时,如果有防弹衣在手,就必须穿上。”叶胜穿着长袖衫,外面罩着一堆口袋的军绿色马甲,下身宽松牛仔裤,蹬着一双旅游鞋,好心提醒道。 在第一排的驾驶位上,则坐着一个阳光明媚的女孩,红色格子纹短裙,宽松的白色毛线衫,常常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排的情况。 “出任务赚学分的前提,还是得确保安全。”她从边上的座位拿出了一个装满热水的保温杯和几个茶包,让叶胜转交给后排:“晚上喝点茶,可以提一提神。“ 阴暗湿冷的雨夜,能够饮下这样一杯温暖人心的热茶,无疑是一种最及时的享受,尽管它并不符合r本茶道繁琐的礼节。 看着这个保温杯上甚至用日文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源稚生不禁有些发愣,觉得自己虽是白王血裔中的“皇”,有着绝对的武力优势,却反过来被身为同级学生的他们俩给照顾了? “听说完成一次‘a’级的实习任务,可以加不少绩点,gpa4.0,还能有几万美元的奖学金拿,以及跟校长一起喝下午茶的机会。” 似乎以为源稚生沉默不言是因为美好的大学暑假被突然打断,叶胜接着说:“等到正式加入执行部之时,初始的专员评级,也能够高上一些。” “话说,有了同一组执行任务的交情,明年我跟亚纪到东京旅游的时候,你可要作东请一请客啊!”…. 卡塞尔学院的惯例,新生入学的第一年必须参与一次执行部的行动,让他们亲眼目睹跟龙类或者死侍作战的战场。执行部也借机考察新生们的心理素质。 学院范围之内,副校长常年开着压制言灵的戒律,学生们没法进行锻炼,也需要外出练上一练,把握自己言灵的效果。 但考虑到每年的新生有三四百人之多,通常没那么多合适的任务,不少学生也就只能去挖掘一下已有的龙族遗迹,参观一番龙类富有文艺色彩的恢宏造物。 真没什么可安排的,去芝加哥动物园当义工照顾鳄鱼池,顺带研究一下爬行动物进化史,也是可以的,算是完成了每年度的实习课程。 不过,那些小打小闹,主要由执行部正式专员顶在前头的任务,跟此次探查复苏高阶龙类的行动相比,能是一个层次的吗? 不会真有人觉得屠龙是有趣而热血的事吧?这两个家伙,去年的实习任务究竟是有多简单,一点生死别离都没见过吗? 还有什么加学分加绩点,这在实为军事机构的卡塞尔学院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唯有实力……实力强大的人还关心什么绩点? 本家到过卡塞尔进修的人,常说学院本科是个神经病的乐园,那里生长着朵朵奇葩,平日里还不怎么见得,现在看来,确属实情。 源稚生眉头皱起,心中疯狂吐嘈,总觉得自己在这一个行动组中有点格格不入。 他回想起了随身携带的钱包里,那一张鹿取神社的相片,迟疑片刻:“……自然会热情招待的……但还是先平安完成此次任务再说。” “身为本次任务的组长,我也有一些话要提醒你俩。”源稚生严肃道:“在接下来正式探查的过程中,不要距离我太远,否则我很难保护得了大家。” …… 又过了一段时间,悍马拐下高架路,沿着静谧的林荫路平稳地行驶。 雨流如注,一行三人透过车窗往外望去,一个位于城郊别墅区附近的湖泊,隐现在道路尽头的雨幕中。 这令众人不禁联想到了学院附近的那个清澈湖泊“妖精海”,其名出自凯尔特神话中,赠送断钢剑给亚瑟王的湖中妖精,而更远处的商务区的幢幢高楼,便像是环绕着卡塞尔的茂盛红杉林。 源稚生一边喝茶,一边抽空给老爹橘政宗,还有樱、乌鸦、夜叉回了几条信息,表示等到这次任务结束后,自己会给他们带点本地的特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三人组的手机同时震动起来,这是诺玛发过来了新的任务情报,包括施耐德教授精心设计的执行方案。 在卡塞尔学院的认知中,r本境内从没有过复苏事件,也没有龙族文明的遗迹,是全世界最“干净”的地域,完全没有龙类活动。 因此,虽然源稚生在去年的实习任务中轻易干掉了好几个失控的高危混血种,作战经验相当丰富,学院方仍是百般叮嘱,告知了这个小组许多注意事项。…. 借着这个机会,他也特意向叶胜、酒德亚纪强调起了高阶龙类的可怕:“几乎所有高阶龙类都精通炼金术,也就是龙族的科学,在墓地和孵化场内藏有炼金物品……” “此外,高阶的龙族血统能够敏锐地觉察到身边怀有敌意的人,一旦发现目标,就算隔着较远的距离,在探查的过程中,也不要露出明显的情绪。” “‘言灵学2’提到过,高阶龙类通常掌握两种及以上的高阶言灵,还能使用不完整的言灵皇帝,对低阶龙类和混血种造成心灵震撼,达到暂时控制敌方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在言灵皇帝的作用下,复苏的古代种可以召唤附近的死侍和龙族亚种,让它们成为自己麾下的军队。”主修龙族历史学的酒德亚纪开始让车子逐渐减速,补充道: “在被称为‘夏之哀悼’的历史事件中,秘党本部卡塞尔庄园遭到龙族的夜袭,一名龙王级别的敌人混进了庄园内部,龙类召唤的死侍群从外面包围了他们,狮心会陷入死战……” “后来的学者们通常认为,如果没有遭到龙类和死侍们的内外夹击,只是单独对上那只初代种的话,狮心会就不会全军覆没,仅有校长一个幸存者,人类的历史也会随之而改变。” “考虑到死侍军团的危害性,此次探查任务的第一个步骤,正是在这座城市里搜寻可能藏有龙类和死侍的隐蔽场所。”叶胜接口道:“如果我是那只龙类,最可能躲藏的地方,便是湖泊的底部。” “叶胜的言灵是序列号18的‘蛇’,可以通过电信号传递远距离探查周围的环境。”酒德亚纪将悍马保持在近乎常人行走的速度,环绕起着边上的湖泊行驶,主动介绍道:“至于我的言灵,则是54号的‘寂静’。” 一般来说,学生的言灵档案只有学生的导师和校长有权查阅,不过为了执行任务,两人也不吝于透露出自己最大的秘密。 果然都是辅助性言灵吗?源稚生并不意外,因为他早已看出,同组的两人显然没什么战斗的经验。 言灵寂静,能够过滤或消除领域内的一切声音,可用于潜伏和隐蔽传讯上,相当于声音版的“冥照”,除了完美克制“镰鼬”外,也能遮掩住开枪的响声,算得上是不错的暗杀言灵。 若能跟领域内光学隐形的言灵冥照互相叠加,这便是近乎无敌的节奏,任凭己方怎样猛烈攻击,敌人也寻不出目标的位置。 不过据源稚生所知,在战场生存课的评分上,酒德亚纪主要精擅的是匕首类的格斗武器,而非枪械类远程武器,相反,叶胜却曾在自由一日中用冲锋枪放倒了大批敌人。 心中若有所思,他犹豫了一会,主动开口道:“我的言灵,其实没什么用处。它叫‘天照命’,效果是微微发光,鼓舞周围的同伴,如果到了白天,则可像太阳能充电般补充一些体力。”…. 这自然是源稚生的谎言,对自己的高危言灵王权进行保密,不过“天照命”的鸡肋加成效果,倒是没有作假: 作为一种唯有“皇血”方可觉醒的血源刻印,它理论上应该有着惊人的能力,可惜或许是因为性别跟传说中的“天照大神”不符的缘故,在他的身上却并没有什么用。 而本代“月读命”的所有者上杉绘梨衣,则确实可受到上古神祇月读尊的加持,在月光照耀之下,所释放言灵的威力成倍提升。 对03级最强学生之一的源稚生觉醒了这么个教科书上都没有记载的废物言灵,叶胜和酒德亚纪心中表示相当惋惜,不过其中的叶胜已不能对此进行安慰,因为他正在释放言灵蛇的途中。 “蛇”是叶胜的言灵能力,也是叶胜的帮手。平时它们栖息在叶胜的思维深处休眠,唯有叶胜能唤醒它们。如成千上万的斥侯,为叶胜探索周围的情形。 在科学的解释里,“蛇”是一种生物电流,而在龙类的理解中,它们是被叶胜降服的奴仆。 在低电阻的环境中,如现在暴雨的天气和边上湖泊的水体内部,“蛇”会强大很多倍,接近半个湖泊的领域都在叶胜的监视之下。 叶胜的意识随着“蛇”进入水底的每个缝隙,一直向下,再向下,叶胜睁开眼睛,眼底流淌着淡金色的微光。 他以“蛇”的眼睛观察着世界,世界在他眼里由无数细微的管道组成,管道交汇又分开,无限延伸,他的“蛇”在管道中穿行,所到之处弥漫着灰色的雾,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死灰色的世界。 在探查这片水域的期间,叶胜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脸上呈现死灰色,心跳速度下降到每分钟三十次,像婴儿般脆弱,若非暴雨天的环境可令他不用潜入水中,恐怕会遇到不少危险。 当酒德亚纪缓缓开着这辆悍马绕湖而行,源稚生从行李箱中取出两把炼金古刀“蜘蛛山中凶祓夜伏”和“童子切安纲”,听觉和嗅觉都提升到极致,随时准备应付可能被“蛇”刺激到冲至湖边的敌人。 龙血在他的身体里奔流,令他的五感都比人类敏感几倍甚至几十倍,足以在暴雨的干扰下察觉到附近一丝一毫的动静。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数次开启言灵、又因力竭而中断休息恢复的叶胜,终于结束了此次探查。 之所以花费了如此之长的时间,则是因为“蛇”最擅长的是搜寻导电的金属类物品,专门针对经常大量使用青铜建造的龙族遗迹,而非通过狭窄的视野监视黑暗水体内的生物。 “没有发现龙类、死侍这样的怪物,只有一些常见的草鱼、鲤鱼、鲫鱼之类,而鱼类的活动行为比较规律,可知其近期并未感受过龙族的精神威压。” 叶胜一口喝干了标着自己名字的保温杯里的茶水,感到身子暖和起来,汇报说:“看来龙类自昨天夜里开始的消失,并非暗中躲藏在这片水域孕育龙躯,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但这也意味着龙类躲藏在城区里的可能性更增。”源稚生提醒道:“这是比没什么阻碍物的湖底复杂得多的场所,想用言灵蛇发现对方的踪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诺玛新发过来的文件,秘党对古代种行动的机密档案,过往屠龙任务的简略报告。”酒德亚纪给叶胜递了一些恢复体力的食物,挥了挥震动的手机:“应该是刚才的消息被汇报上去后,执行部下达的指令。” “这是要我们从这些文件中寻出灵感,猜出龙类可能的行事倾向?”叶胜微微一笑:“不过对于我跟亚纪这样的新手而言,多半没法想出什么点子,只能当故事来看了。” 秘党屠龙的任务报告?清楚这是蛇歧八家从未接触过的秘密文件,源稚生也是心中一惊,然后仔细地阅览起来。 根据文件解密,这百年来,据秘党统计,已知复苏的高阶龙类,除了疑似龙王级目标、未开放的绝密档案外,一共有四条次代种,三十七条三代种,平均每两年多一次。 也就是说,这次任务虽只标了a级,但完全算得上是数年一遇的屠龙盛事,影响重大,一旦传扬开来,必将吸引全球混血种势力的眼球。 而上一条被秘党发现的三代种龙类,涉及到了三年多前一次南部非洲的s级任务。 该目标在复苏之后,应该也是记忆尚未完整的状态,躲藏在金脉里,以黄金为食物,靠着种种显圣成为了当地土著供奉的财富之神,浑身肌肉骨骼都渗透了金元素。 由于吃了太多金子,龙类因重量超标显著降低了机动性,变得笨拙起来,结果在被执行部发现,调集附近数个分部的精英围攻之时,被一颗装备部特制的炼金飞弹当场命中,身体炸得四分五裂,碎片都像是纯金的。 饶是如此,在临死之前,龙类依旧强行觉醒了自己的完整记忆,血统恢复巅峰,释放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高阶言灵“分山”,引发了一场6.5级地震和山体塌方,造成了数十名b级和a级专员的遇难牺牲。 然后,有着数名混血种的当地土著愤怒地活捉了剩下的执行部专员,认为这些外来者杀死了神,于是要求赔偿,如果不能赔偿一条新的黄金龙兽,就要把执行部的人吊在笼子里直到死,据传之后能用来灌腊肠什么的…… 为了掩盖这个事件,并且和平解决冲突,学院用五吨黄金铸造了一条龙兽模型馈赠给土著,换回了被擒的专员们。 迄今这座黄金雕像还站立在南部非洲的密林深处,美国军方的间谍卫星几度把它误以为是什么导弹发射装置。 再上一次的龙类复苏事件……实际上龙类根本没有复苏,是秘党发现瑞士在钻通阿尔卑斯山地下隧道的时候,巨型隧道钻机被岩层中一块质地特别的球形岩石磨伤了探头,而这块和钻石一样坚硬的石头,其实是一枚高阶龙类的卵。…. 很难想象龙类是怎么把卵安置地下几百米的深处,上面都是沉积了几亿年的坚硬岩层,裂缝都很少,就算是龙类的爪子或者任何炼金工具也别想挖出通路来。 由于并不知道龙卵的珍贵性,承建商对挡路的岩石进行爆破处理,将这枚卵炸碎了大半,其中的龙类胚胎还没来得及强行复苏,就已经悲惨死去。 这也是少数几个成功彻底灭杀高阶龙类的案例之一,然而秘党根本没在其中提供任何助力,完全是出于一次偶然的巧合。 在通过加图索家族的渠道,将残缺的龙卵运回来,经过多番研究后,学院确认这枚卵应该源自于一名大地与山之王派系的三代种,龙类在藏匿卵的时候运用了某些未被记载过的高阶言灵。 “怎么感觉这一系的龙类行事风格都挺怪的,尽出奇葩?”联想到龙族历史课上的龙王阿提拉,源稚生心中暗暗思索,继续翻看更早些时候的秘密档案,并注意到了一些了不得的大事。 比方说,二战r本发动的珍珠港袭击,唤醒了数只附近岛屿上沉睡的龙类,在秘党将其清除完毕后,顺藤摸瓜,竟然发现太平洋中部隐藏着成百上千的龙墓。 尤其是在马绍尔群岛一带,发现了大量海洋与水之王一系的龙族遗迹,甚至还有着古龙孵化场的存在,毫无疑问,这里应该存在着一条或多条正在孕育庞大龙躯的次代种。 为了清除此地重大的威胁,在秘党和汉高家族的影响下,美方自1946至1958年间在马绍尔群岛建立了太平洋试验场,期间美军一共在该群岛试爆了总计67枚核弹。 其中一条身长接近百米的古龙,就丧生在1500万吨当量的喝彩城堡核爆之下。 在后续同样被屠的,还有一条伪装成人类,想混入美军进行报仇的次代种,疑似前者的兄弟,为昂热和贝奥武夫等强大的s级混血种联手斩杀。 “秘党原来还有这样的战绩……竟然用如此暴力的手段埋葬了复苏的古龙。” 看到这段时间一连串的龙类击杀记录,源稚生不由得联想到了那两颗终结二战时期蛇歧八家野望的原子弹,明晓这或许是学院给他这位源家少主的提醒。 告诫本家再怎么迅速发展,也没法跟掌握着大批核武、暗中控制欧美部分军方势力的秘党相比。 要知道,好几个当年搞出了世界上第一枚原子弹的专家,如今仍在卡塞尔学院的装备部里工作,他们研究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又造出了什么恐怖的武器? 不过说起来,用这种核爆的方式,或许也能将高天原深处的神葬所彻底毁灭,斩断恶鬼的源头? …… “湖内没有发现龙类的痕迹,接下来的行动,便是前往一处与任务相关的‘超自然事件’发生地,进行现场勘察。” 过了一段时间,诺玛发送消息,交代执行部的新指令:“根据已知的情报分析,那个地点出现过不少死侍,需要重点,查明细节,并安装一些监测仪器。”…. “另外重点档案记录中的青铜与火之王一系,经过多方面分析,该系高阶龙类应该更倾向于在水元素浓郁的情况下苏醒,因为可以掩盖住他们复苏时自发形成的火元素乱流。” “明白。”众人停止了对屠龙记录的查看,一边作出回复,一边为下一阶段的任务目的地作好准备——城郊10号高架桥附近的水田泥地。 “此外,你们后续的支援,一支由老牌执行官组成的‘斩首者小队’,已经正式抵达。”手机上显示出新的消息,告知三人小组,任务压力即将大幅减轻。 “斩首者小队?”明白这个名词的含义,源稚生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所谓斩首者,是单兵战斗技能最强的那类专员,往往都是他们出面去处决那些已经被龙血控制无法挽救的嗜杀者,必定是战绩显赫的a级精英,且配有威力惊人的武器装备。 一支全副武装的斩首者小队,甚至有望处理s级的极高危任务,在战力上仅次于那些灰色名单上、被抹去名字和任务记录的s级执行官。 由于言灵王权副作用极大,只是初出茅庐的源稚生,在看过了大量惨烈的屠龙记录后,并不觉得自己能跟这样的高端战力对抗,尤其是在对方装备拉满的情况下。 不过,这也意味着,作为学生,三人小组的安全得到了更多的保障,无需犯险顶在前头。 而当源稚生抱着这个想法,跟叶胜、酒德亚纪一起离开的时候,原来被搜查过的那个湖泊里,一双赤金色的龙瞳骤然睁开,照亮了水底深处的黑暗,隐约能看见一张狰狞的铁面。 在这条潜藏的龙类周围,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正将其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孤独的茧,而从茧的大小来看,龙类显然并非在孕育庞大的躯体,倒像是另一种反过来的变化。 在越来越小、最后仅比人稍大的茧周围,水体的温度悄无声息升高了十几度,冒出了许多细小的气泡,但在一个奇异领域的笼罩下,始终没有被观测得到。 …… 同一时间,卡塞尔学院的中央控制室,施耐德教授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打开的页面上,那是滨海小城本地晚报的网站,今天的头版头条《雨夜恶xing交通事故,车辆残骸被神秘搬运》。 现场记者绘声绘色地讲了一件奇事,一场没有结论的事故,警方发现了一部被遗弃的迈巴赫轿车,车头向下,扎进了被雨水泡软了的水田里,车身上则有大量难以解释的破损。 水田离最近的公路有差不多四公里远,附近也没找到车辙。最终专家们给出的解释是暴风雨的天气里出现了小范围高烈度的龙卷风,把迈巴赫从高架路上吹到几公里外的水田里去了。 这个“超自然事件”,正是三人小组接下来要探查的目标,在原地勘探留下监测仪器后,迈巴赫原先的乘客,居住在方才那个湖边别墅区“孔雀邸”的楚子航一家,自也得在明早接受小队的访问。 “由学生编成的a组三人小队,负责前期探查工作,b组的斩首者七人小队,自xz地区的龙墓看守者中调谴而来,则是负责屠龙的主力。” 然而在施耐德的边上,曼施坦因教授却不满地开口质问道:“可是这个c组是怎么回事?负责保护本地的一位重要人物?这个叫路明非的家伙是谁,凭什么如此牵制执行部的宝贵人力?” ……(本章完) 39314565. ... 第四百二十三章 陈家援军,猎人集会(5k) 就在曼施坦因怀疑是有些人公器私用,指派施耐德浪费人力之时,他边上的大屏幕忽然亮了,一张安详的老人面孔出现。 银白色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把他的皮肤变做了开裂的古树或者风化的岩石,但是线条依旧坚硬,银灰色的眸子中跳荡着光。 笔挺的黑色西装裹在他依旧挺拔的身躯上,胸袋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 从皮肤和面容看,他已经很老很老了,可坐姿像一头年轻的狮子。 在场的每一个教授、专家、实习生,都认得出来,这个屏幕上的老人,正是现任卡塞尔学院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年龄126岁,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屠龙者之一。 “c组小队,是我派遣的。” 看着中央控制室内忙碌的景象,校长简单地解释道:“之所以要特地保护路明非这个中学生,那是因为他有着s级血统的资质,是世间罕见的天才,未来将会成为学院的新生。” “没有进行过3e测试,怎么确认他的资质?”曼施坦因仍有些质疑:“上一个s级的新生,还是三四十年的事情。” “因为他的父母都是卡塞尔的校友,曾在学院进修,血统评级为s。”校长挥了挥手,显然不想继续多说:“保护优秀校友的亲属,未来的s级学生,并不会影响到任务的执行。” “我刚回到学校,还不知道此次任务都有什么新进展。”他顿了顿声音,并放出了个重磅消息:“不过就在半个小时前,陈家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在当地有着一些势力,可以提供支援。” 听到昂热已经回校,原本心不在焉的古德里安有些吃惊,小声嘀咕道:“校长不是又在公费出游,到了巴黎度假吗?芬格尔的消息不准啊!” 根据他的学生芬格尔挖到的秘密,昂热校长除了少量的授课和出任务外,基本上每季都会在巴黎度假,参加新季时装发布会,衣香鬓影的酒会,把什么rpège、mbroisie和leprécaten当做日常的食堂。 卡塞尔学院的伙食品质相当一般,至此终于找到了原因:真正管事的校长压根不会去食堂用餐。以至于在学校论坛“守夜人讨论区”激起了一段时间学生们的义愤。 再然后,又有一种说法在守夜人讨论区悄然兴起,假如今年优秀的a级学生芬格尔多门学科连挂,不得不留级重修延迟毕业,那必然是因为他冒死挖出了校长的黑料,被教授们刻意针对。 …… 不过此刻关心昂热提前回校的,也就只有不着调的古德里安一人,其他在场的教授,都被校长透露出的消息吸引了注意。 “除此之外,被调遣出来的b组原本看守雪区高危龙墓,也是陈家予以周旋,让附近的华夏混血种家族临时接管。”校长端起骨瓷杯,喝了一口茶:“听上去很有诚意,所以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陈家也知晓了目标的实情?”施耐德问:“此次任务定为‘a’级,就是为了避免校董会过多干涉,泄露相关消息,让别的混血种组织也看出有高阶龙类复苏。” 作为全球最大的赏金猎人网,各大势力都对“猎人市场”有所监控,除了秘党之外,还有汉高家族、所罗门圣殿会、西敏寺银行、南十字军、黑色圣殿、龙山隐修会等等,若是汇聚在一块,势必产生种种冲突。 “应该是看出来了。”校长说:“他们算得上是滨海市的地头蛇,该市的龙头企业‘黑太子集团’,跟陈家有着很密切的合作,差不多是后者的下属公司。” “诺玛能做出来的分析,只要陈家肯多费几分力,也不是没有办法。实际上,对于龙族,华夏混血种家族,可能在某些方面比我们了解得更多。” 施耐德在分屏上显示出了关于黑太子集团的情报,这是一个姓邵的村支书乘着造富运动的东风,迅速成长为矿业集团的董事长,经营多种跨国贸易,个人资产在十年内增值了几百万倍的励志故事。 作为市值上百亿的跨国公司,当地纳税大户,政府扶持企业,黑太子集团的影响力在市里极其惊人,陈家借着这个合作伙伴的手,自然也能获取到远超旁人的情报资料。 “陈家是卡塞尔跟各大华夏混血种家族开展合作的‘中间人’,已有过半成员同意遵守《亚伯拉罕血统契》,正式加入秘党。”曼施坦因说:“现在他们也算是自己人了,所以并非泄密。” “陈家的实力究竟如何,能提供怎样的支援?只听说过他们家有一个血统纯度高到长不大的婴幼儿,是目前唯一拥有血源刻印‘所罗门的小钥匙’的秘党成员。” 边上一直旁听的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突然开口:“a组里的叶胜、酒德亚纪,是我指导的学生,我得为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 “起码比福-建分部经营众多餐馆和白酒厂、成天忙于赚钱的那些家伙强。”曼施坦因也调出了陈家的资料:“毕竟‘钥匙’的血统评级,绝不会低于s,显然陈家还有不少高阶混血种存在。”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在历史上,这些华夏混血种家族,曾葬送了远比我们秘党更多的高阶龙族,甚至包括数位龙王。” 研究龙族历史的古德里安适时插口,助力老友:“根据研究部的结论,龙族中几位亲王级的重磅人物,他们的沉眠之地都在华夏。这也是卡塞尔把中文列入必修课的原因。” “没看到,就这样一座二三线的小城,就能寻出个校长认定的未来s级新生吗?” 作为全球势力最强最广的混血种组织,秘党已在上百个国家地区设立了分部,基本上是一国一部的形式,其中唯有地广人多的华夏和美国能有资格设立多个分部。…. 至于地域最广的俄罗斯,在苏联时期秘党一直被挡在外面,在解体后才有了正式的分部,只发展了十来年的时间,培养、招揽的成员有限,所以没法设立更多的分部。 而在华夏境内,除了主动牵头跟秘党合作、大力在国内外开办企业、扩张势力的陈家,其他的老牌混血种家族大都处于半隐世的状态,深藏不露,只是暗暗抵制着外来势力的侵入。 很清楚明白这些隐世家族的强大实力,秘党没法深入内地,不得不作出让步,签署了一系列协议,仅在沿海的福-建设立了个正式分部,以及在地广人稀的xj、xz跟对方合作勘探、看守龙墓,算是另外两个临时分部。 在秘党过往的认知中,龙族的拓展是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为发端向着东方而去,他们把华夏、r本、韩国、东南亚和俄罗斯的部分称为“远东”,意即“遥远的东方”,因为这些地方比起“中东”和“近东”,距离欧洲更远。 然而,后续的诸多研究表明,太古以来“王座在西而战场在东”,数千年来,华夏混血种家族才是抗击复苏龙类的主力,屠龙战绩显赫,甚至让华夏龙都变成了瑞兽的象征——因为作恶的龙类都被杀干净了。 到了后期,他们基本上只针对那些强大且恶意的真龙——又称龙主和龙君,即次代种和三代种的华夏称呼,懒得去管不惹事和弱小的龙类,把处理杂务的事情让渡给了次一级的二三流混血种势力。 屠龙战场上无数的珍贵遗物,自从中外通商,广州开设十三行,那些东西已经流失很多,但世界上龙类的骨、血、角,仍然是华夏最多。 相传某些大家族的宝库中,甚至还有着将高阶龙族炼成活灵的强大炼金武器,比秘党从古埃及、古苏美尔、古巴比伦墓葬中挖出来的诸多古代炼金道具强出不止一筹。 在某些探究古代华夏混血种家族屠龙方式的绝密档案中,这些人中真正的顶级战力,在常态下均有着明显的龙化特征,类似于身上长着鳞片的历代贝奥武夫,还擅长使用结阵的秘法对敌。 比方说由一位觉醒了言灵苍雷支配的超s级混血种作为阵主,汇聚众多有着雷系言灵的手下,以某种特殊方式排兵布阵,叠加领域,同时释放攻击,从而达到直追神级言灵的恐怖威力,甚至足以跟龙王正面抗衡。 不过,跟周家、林家、白家等传统混血种家族持重保守、自闭门户的风格不同,据说历史也很悠久的陈家,在行事上却有着“与时俱进”的眼光,自近代以来,便大力推行政治联姻、血统扩散,试图让陈家人渗透到每个国家、每个文化圈子里去。 于是百多年来,靠着血统上的优势,陈家的体量翻了好几十倍,产业遍布各行各业,直接掌控的手下,据说便有几十万之多,跟号称混血种第一豪门的加图索家族职员数目相近,可算是当世崛起最快的新兴势力之一。…. 在两位教授和屏幕上显示资料的提醒下,对陈家应允的支援,在场众人均多出了几分信心,心中想到:再加上b组的一支老资历的斩首者小队,此次任务应该能顺利完成吧! “保持对机场的监控,或许那个在‘猎人市场’发布悬赏任务的隐藏势力,还有着一些别的布置。必要情况下,可以跟当地航空公司达成协议,甚至直接让诺玛网上入侵,停飞一切航班,封闭交通。” 联想到被id为“太子”的猎人引发的格陵兰冰海事件,施耐德并未像其他人那样乐观:“根据a组已完成的探查结果,目标正在孕育龙躯的概率偏低,但仍然有不小的可能。” “考虑到孵化时所需的大量营养,市内因台风天暂时停工的肉食加工厂等等,也有必要进行实地探查——在收集完‘高架桥车祸’、疑似死侍袭击事件的情报之后……” “对了,陈家此次派出的行动小队,暂命名为d组,交由曼斯教授联络与负责。”他转头看向边上跃跃欲试的曼斯:“我已把陈家行动组队长的号码发给你了,有接收到对方的消息吗?” “他发过来了一些最新的情报。” 曼斯教授的神色严肃:“有个id叫‘三少’的猎人说自己是本地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打算联系一些猎人网上认识的朋友,举办一场聚会招待来宾,顺便售卖一些任务中能用得上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这个猎人没有明说,一般认为应该是军火弹药、速食食品之类的物资补给,但也不排除会有关于目标的信息售卖——这是陈家某个注册了猎人id的人提供的消息。” “到时候,估计会有不少猎人会参与赴会,不仅仅是为了以上物品,还有自恃实力强大,想要威慑他人,互相达成协议,让弱者提前退出争斗的意思。” 曼斯教授补充:“d组队长认为,借此机会,正好可以派人潜入其中,一举拿下那些不安分的猎人,解决动乱因素,让任务平稳的进行。这也是陈家作为黑太子集团第二大股东,得到过当地政府很多好处后,不容推辞的义务。” “聚会的时间地点还没有定?”莫名觉得“黑太子集团”这个名字不太吉利,施耐德敲了敲屏幕,问:“诺玛,查出‘三少’的身份信息了没有?” …… 七八个小时后,市郊的一座废弃厂房内,唐威吩咐早上来上班、却被带到了这里的十几个小弟,简单地布置起了聚会的场所,并让另一批人带来了kfc等店的外卖,充当宴会的主食。 虽然已是上午时分,但由于连绵的大雨,天色仍然相当昏暗,需要拉过来的电机点亮厂房里老旧的灯泡,进行照明。 雨流狂落,天地笼罩在无边无际的沙沙声中。 在这样的背景音中,墙角的收音机播放起了今天的新闻:“近日来本市连降暴雨,给市民们的出行带来了很多困扰,导致了部分市民的恐慌情绪,一些商场超市的食物和饮用水被抢购一空。”…. “市政府今天早晨发出特别公告,公告指出,从地理水文状况分析,本市不存在水灾的可能性,请各位市民保持冷静。 目前经过本市的高速公路有一半已经关闭,但进出通道依旧通畅,市政府将全力保障食物和商品供给,解决暴雨可能给市民带来的生活问题。” 由于聚会的时间将至,在唐威逐个的联系之下,许多辆汽车、摩托车停在了周边的地区,一个个打扮各不相同、大都蒙面化妆的猎人,陆续走进了这间厂房,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 每一个称得上资深的猎人,都历经过种种危难,曾在极其严酷的条件生存,因此对于聚会的条件简陋,也没有人多说些什么,只是古井不波地从唐威小弟手中接过热气腾腾的汉堡。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有过半是外国面孔,疑似来自俄蒙、日韩、东南亚等地,肌肉坟突、多有纹身,有不少人彼此之间互相认识,压低声音暗暗交流。 看起来,竟有些餐厅、服务员、顾客的既视感,唯有猎人们随身携带,在手提包外露出一部分的武器装备,提醒着这是个危机四伏的场合。 锋利的cyb战术刀、美军制式m9军刀,96式冲锋枪、as50重型狙击步枪、hk416自动步枪、野牛冲锋枪、p7冲锋枪、温彻斯特霰弹枪……甚至还有人带着能击毁轻型坦克的长矛火箭筒。 一旦真起了冲突,就算是高阶混血种,也可能被猛烈的火力打成碎片,尸骨无存。 更别提,由于身怀龙族血统,他们中不少人的视觉和听觉都远比常人敏锐,是天生的射击手,能用不戴光学瞄准具的普通军用步枪轻易命中一公里以外的目标。 在经过严酷训练后,自然更加可怕。 平日里最多用过仿制黑星手枪、滑轮弓弩的唐威,哪里见过这么多种大威力枪械,若非刚觉醒了个精神系言灵,又有着认了新老大的底气在,早就吓得瑟瑟发抖。 根据网上的约定,聚会正式召开的时间,是在上午9点,不过看着这群家伙偶尔露出的阴冷目光,他仍然有些害怕,觉得其中会不会有个犯病的突然站出来提前发难,枪口对准自己质问究竟卖的什么。 想到这里,唐威不禁朝着厂房隔间望去,据他所知,昨天新认的几个“老板”,一个正在里面用好几台电脑查着各种让人看不懂的资料,一个正拿着自己从小学到大学的课本循序渐进用心学习。 还有一个,则不知道藏在那里,不过好歹许诺了会时刻留意着这边的情况,护住每一个自己人。 8:55,废旧厂房外传来沉雄的引擎声,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冲破风雨,无视众多留有后备人手的车辆,径直开到了敞开的大门之前。 一个只配着一柄锃亮长刀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手无寸铁的撑伞青年下车,走了进来。 很难想象有人能在数十名带着枪械、刀剑的猎人面前显得如此镇定自若、毫无惧意,尤其是在没有强力装备的情况下。 在进门的一瞬间,青年按下了衣袋里手机一条信息的发送键。 零点零几秒后,一万八千公里外的曼斯教授接收到了这条消息:d组副组长陈严、组员陈文彬,已抵达城郊猎人集会点,微型摄像头开始录像。 几乎同一时间,厂房角落里一名戴着铁面具的女子,忽然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流出的血液被一个古朴而有着玄奥蛇形纹路的镯子不断吸收,缓缓展开了一个隐蔽的炼金领域。 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十来只饿着肚子正等待分食餐后废渣的老鼠,不知为何,竟像预感了巨大危险一般,连忙从厂房的墙洞中逃窜了出去。 而厂房内另一名扛着雷明顿700狙击枪的蒙面少女,则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细节,眼底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悄然调整了枪口的朝向。 不远处的隔间里,赵青瞥了一眼边上正在专注学习、恶补现代人常识的施夷光,从十数台笔记本电脑的环绕中立身而起,手中凝出了一团幽蓝色的罡气,心中若有所思: 陈家,这个隐藏甚深的反派势力,在此次阴谋中究竟掺和了多少,又藏着怎样的底牌呢? ……39314510. ... 第四百二十四章 背锅侠,危机(6k) 以八九公里外的润德大厦为中心,许多小块的晶白色云团逐渐分离,散布到了全城的范围,形成了一条条光路通道,为云端飘浮着的赵青2号提供全方位监视的视角。 就在四五个小时前,她曾观察到城外赶过来了一架黑色的民用型号直升机,在一座大厦的顶部降落,涌出了一队全副武装的精锐,每人都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包上印着圆形的徽章——半朽的世界树。 卡塞尔学院的人?为了猎人网上的任务而来?居然来了这么多,莫非有什么大目标? 等待了几个小时,注意到这些人跟另一个三人小队在市里最豪华的丽晶酒店暂歇了一段时间,又兵分数路赶赴四面八方,赵青便靠近听取了其中数人的对话,最终了解到了他们的目的。 她不禁表示,卡塞尔这些人真是闲得发慌,连再正经不过的穿越者都能当成龙族,还为此大动干戈,也难怪被幕后黑手耍得团团转。 不过,这座城市里隐藏的奥丁,倒确确实实是只龙王,说不定还派出了几只龙来惹事,或许,能把点引到对方的身上去? …… 8:56,陈家行动组的两人,在猎人们充满警惕与敌意的目光注视下,旁若无人地坐在了正中间的位置,就像两头狮子结伴来到鬣狗群刚抢到的食物面前,试图逼退这些弱小的对手。 “本地人?”一个俄罗斯像貌的高大猎人身子前倾,操着东北口音的汉语开口问道。 另一个蒙面猎人凑近着走来,给两者中年纪较大的陈严递了一根烟。 这种滨海小城,能开得起法拉利的人应该并不多,再考虑到该车毫无历经长途奔涉的模样,经验丰富的猎人很快就能想到,如果不是虚张声势,对方应该是实力远超唐威的真正地头蛇。 说不定,还暗地里在外面布置了许多小弟,呈包围之势,看似没带什么武器,但已是胜券在握,这便十分令人忌惮。 “算是半个本地人。”陈严用平静的声音回复:“我们在这一带有不少人手,不过并没有敌意,也不打算争夺猎人网上的悬赏,而是想让诸位在做任务时注意安全,减少枪械的使用。” “在发生冲突的时候,最好改用伤害轻微的麻醉弹——这种弹头我方可以提供,并以成本价销售。” 说到这里,他手中的长刀忽地一闪,挡架开了一颗从背后倏然袭来的子弹,冷冷地道:“若是出现平民的伤亡,或者战斗过于激烈引起了警方的注意,我们也只能把犯事者给处理掉了。” 众目睽睽之下,陈严的身形骤然模糊,长刀疾挥而出,表面仿佛有电光缭绕,激射出了一道延伸至十数米外的紫芒,命中了一个缩在边角的猎人。 与此同时,一把旋上了消音器的ppk手枪滑落于地,退出的弹壳在边上乱滚,枪口冒着淡淡的烟迹,枪柄处则有焦黑的血肉粘连。…. 下一瞬,坐在该猎人边上的一个魁梧壮汉,眼底金色一闪而逝,立刻提腿横扫而出,伴随着一团旋风,将这个偷袭者当场踢飞,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落在了陈严的身侧,发出痛苦的哀嚎。 “教训得好。”方才的俄罗斯人愣了一愣,不由得连连拍手:“这种阴险的家伙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挑起事端,估计在执行其他任务时,也会对同行的猎人时暗下黑手……” 而见到了陈严轻松挥刀挡下暗袭的子弹,一招劈落远处猎人手枪的惊人战绩,在场众人不禁倒吸冷气,心知自己的实力难以企及。 同时,也觉得其人确实有着在当地主导此次悬赏任务的资格,且面对枪击的危险,居然只是简单地教训,处理了猎人中的公害,看上去确实大气,没什么敌意。 通常而言,比起高额的赏金,猎人更重视的无疑还是自己的生命,他们携带枪支刀剑至此,主要还是为了互相威慑,达成一种巧妙的平衡,起到自保的效果。 若是真有一位心怀“善意”、处事公正的大哥,能为他们的行事安全提供担保,还不要收取钱财,那自然是令人欢迎的,可以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拿到最大的话语权。 …… 提前收买好的演员?陈家这边派出的人固然实力有限,却挺攻于心计,轻松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不远处的隔间里,赵青也是微微一笑,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出了方才突发事件的端倪。 子弹的速度何其之快,在没长眼睛的背后突然袭来,就算是正开着言灵镰鼬监听四方的高阶混血种,也很难及时挡下,除了言灵时间零的拥有者,几乎没什么人能够反应得过来。 因此,陈家的这个中年人可以用刀挡下袭来的子弹,那其实是事先跟开枪的猎人达成了交易,精心设计的一场演戏,作出的巧妙配合。 所以对后者施加的“惩罚”,也不过是用雷系言灵轻轻电了一下而已,治好这种小伤,最多花上个百十块。 电闪般的一瞬间,子弹射出的具体轨迹,显然并无几个猎人有赵青这般惊人的眼力能够看清,事情的真相,也就没法被辨识出来。 实话说,在场的猎人或许身经百战,但如果龙族血统不高,没有觉醒言灵的话,他们的实力,恐怕未必能够及得上卡塞尔学院的校工们——一群有着微弱血统的前海豹突击队队员。 而可以预见的是,像开枪者那样已被收买的猎人,恐怕还有好几个,作为事先埋下的棋子,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 用了个小小的手段,就压服众人,成了场上的领导者,陈严、陈文彬抽着旁边猎人递过的中华烟,静静地等待了一会,直至时间来到了九点钟整。 并未看出这场演戏真相的唐威,心中忐忑不安地从后台走了出来,拿着一台老式投影仪,点开按钮,在墙面上放映出了一张照片——完全就是猎人网上任务附带的那一张。…. 他咳嗽了两声,硬着头皮开口道:“在场的诸位,都是为了这名被悬赏搜寻相关信息的少女而来的吧?作为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本地人,我可以提供一些可靠的线索。” 侧过头不去看那些露着的枪口,唐威暗骂猎人们怎么不早点换上安全的麻醉弹,手里的遥控器微按,投影的图像骤生变化,转换成了四张较小的全新照片,不过上面依然可见施夷光的形象。 仔细观察,这几张照片的背景,似乎是八九十年代的乡下学校,除了身穿朴素校服的施夷光外,边上还有许多衣式相同的男女同学,人人笑容灿烂,远处的教学楼旁,还能看到两位正在路过的老师。 “有没有人认出来,这个小男孩就是我。”看着这张老照片,唐威的脸上也露出了缅怀的神色,指着一个鼻头有些大的男学生:“那个时候,我跟她在同一个学校读书,恰好认识……” 什么鬼?你不是三十多岁了吗,怎么跟别人十六七岁少女一起读书的?再怎么天生成熟脸,也不能差这么多啊! 猎人们面面相觑,心中暗暗吐槽,觉得唐威提供的“线索”,也实在太扯淡了些。 “……后来,在一次放学的途中,我偶然了解到,她其实是我家的远房亲威,算得上有些亲缘关系,不过总给人以神神秘秘的感觉,说自己有时候能看到前世的记忆。” “刚上中学时,我的成绩很差,又常被街头的混混欺负,是她罩着我,揍扁了领头的恶霸,指点我学习上不懂的难题,就此成为了我认的大姐。” 唐威一边切换着投影出的图片,一边指着各个场景深入介绍,说得滔滔不绝,言语前后连贯,逐渐塑造出了个“真实存在”的热心大姐头形象,不由得令人信服。 “可就是在我十五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全市放假了好几天……当时正是暑假,我本待雨势稍小时找大姐头一起到池塘边打水漂,结果……她居然离奇失踪了。” 唐威呈现出茫然失措、不可思议的神情,用悲悽的语气道:“在那场大雨之后,整整十七年,我再没看见过大姐头的身影,无论用何种方法,都没法寻出她的半点踪迹。” “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除了我之外,似乎所有人都莫名忘记了她的失踪,觉得自始至终就没这个人的存在,就好像被神灵鬼怪篡改、抹消了有关她的一切记忆……” “若非我珍藏在地下室里的这十来张照片,并没有随之发生变化,我甚至以为这多年以来的经历,只是我精神出了问题,所幻想出来的一张梦……” “直到十七年后的这几天,在这场同样突然的暴风雨中,她才重新显露出了痕迹,而且看起来,竟然还保持着跟消失时几乎相同的容貌。” “在这十多年间,正是受到了此事的刺激,我特意寻觅各种超自然的事件,想搞清楚这其中的原因,最终注册了‘猎人市场’,成为了大伙中的一员。”…. 在他绘声绘色的演说之下,除了冷眼旁观的陈家两人之外,其余听闻这等怪诞之事的猎人们,都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觉得大开眼界。 作为资深的猎人,他们多多少少都见识过一些超自然事件,尤其是里面有混血种势力背景的,更是很清楚过往任务中涉及到的龙族因素,完全无法解释这种人被突然抹消的情况。 在龙族的诸王之中,已知掌控过精神元素的唯有黑王白王,而对于这两位最强大的黑白皇帝,人类至今所知甚少,是否会有一种言灵,它能改变几乎所有人的记忆,把原本存在的人抹掉? …… 唐威故事中的奇谈怪论,自然是赵青专门编出来的身世,揉和了《奥丁之渊》中楚子航消失只有路明非还记得的事迹,把一大堆事均赖给神秘兮兮的奥丁,将秘党的注意力引到对方身上去。 找不到施夷光此前存在的痕迹怎么办?问奥丁就对了。 搞不明白她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奥丁这个背锅侠干的好事,找他就对了。怎么又冒出了一批仿佛不存在过去的新人?那都是从四处掳掠人口的奥丁那里,救出来的同伴啊! 不得不说,能够从普通的工人家庭出身混成资产上亿的猎人公司老总,唐威的本事自然不止那只能吓人的黄金瞳,而是有着很强的抒情功底,擅长笼络手下,论及演戏水平,更在陈家那几人之上。 至于施夷光跟唐威一起读小学中学的照片,则是赵青让后者拿出了当年他上学时的真实相片,加上彩光渲染而出的伪造品,以假乱真。 卡塞尔学院的诺玛入侵能力再强,也没法在华夏查到太早的资料,那个时候的很多东西根本不会被储入电脑,最多留有几份纸质档案,就算真的被秘党搞到了手,也能用有幕后黑手来解释。 在探查过其他几组执行部专员的情况后,赵青基本上知晓了对方认定己方是龙类的理由,于是想出来了这样的解决方案,反客为主,让奥丁一方来背负黑锅。 卡塞尔一方顺利接受“此事的真相”,也就罢了,不接受的话,大不了公然跟秘党叫板。 在不敢向大国泄露龙族秘密的和平时代,秘党根本不可能向华夏境内投放大威力杀伤性武器,充其量让昂热之类的s级执行官上来偷袭,对于赵青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为了应对奥丁方接下来可能派出来的高强度敌人,她多加思虑,还是决定找机会潜入洗劫一番剑王朝世界的秦军军械库藏,拿到一些效果不错的符器。 注意到陈家那两人,似乎有话要说,赵青也并不觉得他俩有本事拆唐威的台,暗地里跟另一边的赵青2号进行联络,很快就得知了一个新消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收获一大批死侍的样本。…. …… 同一时间,卡塞尔此次任务的a组三人小队,正在10号高架桥跟附近公路之间的荒田里仔细搜寻探查。 按理来说,他们本该在两三点钟的时间熬夜执行任务,不过在陈家介入此事,提供大量人手之后,事态便不再显得紧急,于是在叶胜、亚纪的导师曼斯的要求下,先住进了丽晶大酒店,暂歇了四五个小时。 第二天一早,三人依旧开着来时的那辆加长悍马,点齐装备,驶向了城郊高架桥的区域,在荒废的水田里越野而行,花了不少时间,才寻到了那辆残破迈巴赫的位置。 大抵是因为昨天已被警方找到的缘故,被拖离边上泥泞陷坑的迈巴赫,四周围上了一圈涂着黑色黄色的三角架栏,觉得此次事故匪夷所思的专家,多半准备在雨天结束后继续探查。 根据那篇晚间新闻的报导详情,在这个疑似出现过死侍袭击的场地,由酒德亚纪持枪驻守车内,叶胜负责近处的探查和内外联络,源稚生在外围区域搜寻可疑痕迹。 这辆2.7吨重的轿车,莫名远离道路落在了这个地方,是真的遭遇到了龙卷风吗?有这么巧合的自然现象吗?也许是个威力奇大的“风王之瞳”?但车为什么没有摔烂? 车身上的破坏痕迹,究竟是否为死侍所留?制造此次袭击的死侍们,此时此刻躲藏在了哪里?那个叫楚子航的男孩,又是如何死里逃生? 抱着探究这些的目的,叶胜、源稚生佩着刀枪,拿着手电筒四下扫射,把前方一片照得雪亮,主要泥泞里的类人型足迹——这也许会透露出死侍的许多信息,前提是不要把先前专家、警员留下的脚印认错。 在走出几百米距离的时候,源稚生望着远方灰蒙蒙的雨雾,在伞下点燃了一根r本产的“柔和七星”,叼在嘴里,慢悠悠地吐出一口青烟,烟头一明一暗,照亮了他细长的眼睛。 因为小时候在寄养家庭里被养父区别对待,源稚生很小就会抽烟,把这看成叛逆的象征,但在往后的日子,却成了他消除愁思的手段。 就在去年的夏天,同样的狂风暴雨之夜,蜘蛛切的刀刃泛着青色的微光,照亮了赤红色的舞台。 那是源稚生第一次作为执行官出任务,也杀死了他心中正义的朋友。 一年过后,在这个风雷肆虐的雨天,源稚生随手扔出只吸了两口的烟头,把它抛在一块石头上用脚碾灭,然后伸手握住了蜘蛛切的刀柄,因为,他闻到了某种异常的气息。 功率开到最大的战术手电筒,朝着远方仿佛成排巨人肋骨的高架桥照射而去,在一束呈圆锥形扩散的明亮光柱之中,竟赫然多出了几个逐渐变大的黑点。 路过的鸟类吗?源稚生根据自己到高架桥的距离简单地估算了一番黑点们的数据,然而猛然一怔,注意到它们的大小、移动速度,都有些非同寻常,可以说正朝着自己直扑而来。…. 天空之中,隐约传来了婴儿般的哭泣声,伴随着黑点的不断变大,也愈来愈近。 在卡塞尔的教科书上,这正是死侍们最常见的声音,因此所谓“鸟类”的真实身份,已不言而喻。 不过,尽管早已料到迈巴赫附近可能有危险,但能够飞行在空中的死侍,仍是超出了源稚生、执行部原定计划的预计。 对于失控堕落的混血种和死侍,龙血的特性是会大幅度地活化基因,从而导致不可控的畸变,例如鳞身畸变、骨质畸变和血质畸变,通常表现为长出鳞片、骨骼硬化、血液出现腐蚀性的特征。 而在各种畸变,或者说朝着龙类转变的进化中,特征为长出膜翼的龙形畸变,无疑是最为高级的一种。 在无数古文明的传说中,能否飞天的翼都是象征着龙类超越生物而接近于神魔的标记。 这些死侍的身上,人类成分已经很少,更接近舞空的狂龙。 传说中的龙形死侍,终于现世。 “东北方向,一大群a+级的龙形死侍出现,请求b、c、d组支援。” 源稚生将蜘蛛切收回刀鞘,在防身的手枪里填入了数颗汞核心钝甲破甲弹,立即回头就跑,奔向悍马的位置,途中在手机里输了一串信息,发送给了诺玛和同行的队友。 与此同时,他的全身骨骼自手腕到脚底噼里啪啦响过一遍,缓慢地自我调整,骨骼缝隙消失,非人类的肌肉和肌腱包裹在肌肉表面,流水般波动。 在这种奇特的龙骨状态下,源稚生的肌肉力量可以比平时强出三倍。 …… 跟卡塞尔学院的任务评级abcdef一样,学院对于各种畸变的死侍,也有着一套专门的评级制度,可以衡量其危险性。 由血统不稳定的野生b级、c级混血种堕落变成的死侍,数量是最多的,因为智力丧失,没了言灵,基本上也不会使用武器,仅仅是肌肉强化,生出了少许鳞甲,评级不过“c”而已,普通专员用一梭子弹便能击杀。 在执行部的任务中,对付一只已经彻底堕落的死侍,通常远没有尚处于失控过程中的混血种危险,毕竟后者的潜伏性很强,还可以使用需要智力的计谋。 但到了龙形死侍,或者说稍次一些的蛇形死侍的地步,这一切便大不相同,因为纯从肌肉和骨骼来说,它们已经接近于纯血龙族,还有着超高速细胞分裂自愈的能力,寻常的子弹根本难以击杀。 a+级的死侍,便意味着即使是a级的精锐专员,面对它们也有生命危险。 像叶胜、酒德亚纪这种非战斗型言灵、未毕业的学生,只怕一个照面,就会在它们的利爪下伤残失去战力。 而考虑到龙形死侍能够靠着膜翼飞翔在空中,体力几乎无限,可以完全无视地面上的短程攻击,速度也快得惊人,单独击杀一只,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在发送完相关的消息后,源稚生随手抛弃碍事的雨伞,整个人在泥水里大跨步疾奔,沿途溅起了朵朵浑浊的水花,裤角满是沾上了泥浆,又很快被倾泻而下的雨水冲刷干净。 作为在课上认真听讲的优秀学生,他并不觉得死侍们仅有自己看到的那几个黑点,相反,若非专门诱导性的畸变,每有一只龙形死侍出现,就应该还有数目远远更多的普通死侍。 如果这些死侍是感应到了“皇血”的气息,为了自己而来,又或者是盯上了此行的三人,那么接下来的逃奔路线,便不该朝着城里的方向,否则,必将造成重大的伤亡。 而无论是校规还是亚伯拉罕契约,都规定了秘党成员必须阻止龙类和死侍伤害人类,即使要为此付出生命。 看着前面驶来照亮雨幕的车灯,以及车窗里已坐入第二排的叶胜,源稚生这般想到,然后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龙形死侍们竟已逼近到了数十米的距离,长相已清晰可见。 跟过去的记载不同,比起龙类,它们显得有些枯瘦干瘪,更像是巨型的乌鸦,却有着类似人的面孔,还戴着一模一样的银色面具,眼中闪烁着金色的光焰。 毫无疑问,这些或可称之为鸦形死侍的东西,飞行速度比源稚生更快,而后者全力以赴的奔行速度,可以达到每秒六十多米——因此区区数十米的间距,未必能让他安全地上车。 就算顺利上车,这款悍马的最高时速仅为135公里,尚不及他的奔行速度,也根本没法甩得掉那些追击的怪物们。 然而,下一瞬,一颗高速旋转的大口径炼金子弹远道而来,带着尖锐的啸声,猛然贯穿了其中一只鸦形死侍的银面,水银烟雾爆散开来,令它从空中急坠而下。 ……(本章完) 39314607. ... 第四百二十五章 反攻,反转(4k) 第一只鸦形死侍的坠落,只是个开头。 间隔不到0.2秒,又一枚呼啸而来的子弹命中了另一只死侍的右肩,撕裂了它这一侧膜翼的根部,令其在半空中翻滚着跌落,水银斑在它的鳞片上快速蔓延。 见到同伴遭到突袭,附近的十几只死侍开始上下翻飞,前后盘旋起来,嶙峋的骨翼收拢在身侧,银色的面具似潮涌般起伏,以闪躲敌人发出的远程攻击。 作为近似于龙类的生物,它们实际上本不怎么依靠龙翼来进行飞行,而是靠着风元素的推动,因此无需在意很多空气动力学上的问题,其机动性远超鸟类。 但饶是如此,在接下来联绵不绝的弹幕中,这些巨鸦般的死侍仍然没能躲过,被一发发大口径狙击子弹贯穿了要害部位,暗金色的骨骼碎片、黏稠的黑血四处飞溅。 什么人如此生猛?叶胜迅速给手中的枪械换上实弹的弹匣,微型耳机中的通讯频道也响起诺玛的声音:“b组已接到a组求援的信息,最快需要5分半钟抵达。” 5分多钟才能到来?那么现在用重狙支援我们的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路过的好心猎人?赏金猎人中居然还有这样的超级精英? 没时间去详细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的视线里,除了那些被打散乱飞乱坠的鸦形死侍们外,远处的雨幕中,已然出现了更多的暗金色眼睛和银色面具。 它们在地面上高速奔行,就像是一条条扭曲的黑色鬼影,唯有金光银光闪烁不定,带来的却非财富,而是死亡的气息。 …… 趁着敌人们被阻击住的时间,源稚生已然翻身上车,当悍马车轮疾转,开始后撤之时,半边身子探出窗外,手中1990年柯尔特公司生产的“巨蟒”连连开火。 这种特制的重型手枪,能把冲过来的野牛一枪碎颅,发射的动静就像是一道暴雷,数发汞核心子弹钻进最近那只死侍的头颅,爆炸开来,令它带着凄厉的哭声坠入黑暗中。 至于汞核心钝金破甲弹,则是卡塞尔学院专门研发来针对龙类的子弹,对三代种以下都是可以致命的危险武器。 它能够钻透龙类的鳞甲,和龙骨碰撞的时候会沿着十字花纹分裂,里面的液体汞对龙类来说是剧毒。 不过虽说理论上可以致命,但要让目标迅速死亡,还得连发多打上几颗子弹,否则短时间内仍残余大半战力的死侍,依然能造成巨大的威胁,所以没必要为此节省弹药。 与此同时,悍马第二排座位对应的车窗处,叶胜手里亮出了一把以色列造乌兹冲锋枪,理论射速每分钟1500发,在全世界反恐精英和恐怖分子最爱的微型冲锋枪排行榜上常年占据榜首地位。 黄铜弹壳爆米花似的冲向天空,弹雨向着黑影们倾泻,把空气切割成一片一片的。 叶胜机械地装填子弹、上膛、开枪。…. 然而这种普通的9毫米子弹对高级死侍威力有限,多数子弹都被坚硬的鳞甲弹开,打在敌人身上不过是破皮见血,将其连连击退而已。 悍马拐过一个大弯,逐渐加速,看上去并非驶向城里的方向,显然驾驶车辆的亚纪,仍然记得不能让龙类、死侍危害到普通人类的校规党规,于是设法将敌人们引向别处。 …… 大约两公里外,寰宇集团最靠近郊区的一座厂房,由于台风天停工的缘故,平日里机械的轰鸣声消失不见,在老板偷偷跑路之后,多半也再无重启的可能。 中年大叔模样的办公室主任独身一人站在厂房顶部,身上披着一件雨衣,嘴里叼着一根雪茄,脚下则摆着好几个装满了特种合金弹头的沉重箱子,以及一堆只吃了小半的烤鸡翅串。 他泛起淡青色细鳞的双手末端,牢牢地抓握住一支沉重的狙击步枪,枪身上流动着狰狞的铁光。 这是一支as50重型狙击步枪,装备美国海豹突击队,射程超过两公里,弹匣内的五发子弹可以在不到两秒钟内全部发射出去。在经过改装过后,威力更胜。 寰宇集团对外的口号,是在本地打造亚洲第一的特种金属基地,但没有人想得到,这边实际上暗中制造了一批又一批的合金子弹,相当于一个隐藏的军工厂和军火库。 “老楚,我还是吃不惯你喜欢的双倍变态辣鸡翅啊!面对记忆的不断流失,逐渐模糊忘却,我也只能多杀上点死侍,算是为你报仇雪恨了。” 办公室主任利索地给重狙换上新的弹匣,炽金色的瞳孔照亮了雨幕,视线穿过瞄准镜中昏暗的水雾,径直投向远处那些正在围攻悍马的黑影。 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言灵血系结罗被释放了出来,透明的领域极速膨胀,覆盖到了方圆五六公里的宽广范围,跟它们之间形成了一种玄妙奇异的共鸣。 在秘党1972年最终完成的言灵序列表中,除了作为开端的序列1言灵皇帝外,序列号越高的言灵越不稳定,越危险,通常也越强大,能够觉醒高序列号言灵的,也自然是高血统的混血种。 作为序列号第2,实际上最为低阶的言灵,觉醒“血系结罗”的混血种大多没有高纯度的血统,仅仅是c级b级,释放后将会提升自己对血统感知的敏锐程度,在范围巨大的空间里寻找身有龙血的个体,从而定位对方。 越是强大的个体越容易被发现,但也有些个体强大到能够隐藏自己隔绝共鸣,更强大的个体甚至能利用血统共鸣反过来杀死释放者,释放者在使用言灵的时候精神是不设防的。 因此,在绝大多数混血种的认知中,言灵血系结罗只是个纯功能性的言灵,基本上只能在茫茫人海中鉴别混血种的存在,连辅助性的言灵都算不上,更别提在战斗中发挥作用了。…. 然而,办公室主任此时此刻的表现,却完全颠覆了许多人的想象,告诉世人低阶言灵也能通过多方面的锻练,发挥出它的强大之处。 不在于他释放出的血系结罗领域范围之大,证明了其至少a+评级的血统,而在于这个男人眼中的视界里,千百根红色的细长丝线自他的心脏处牵引而出,延伸至视力所不能及的远方。 靠着这些神秘幻视中丝线的“指引”,办公室主任就像自带特殊强化版的红外瞄准器,隔着数十米外就难以看清东西的重重雨幕,仍能精确锁定极远处的敌人。 as50的枪口轰鸣声不断,吐出半米长的枪口焰,将装有水银的大口径钨金破甲弹推至2.5马赫的高速,接连送入两公里外死侍们的要害。 真不愧是经常跟s级执行官楚天骄一起吃卤大肠和双倍辣鸡翅的同事,这个男人竟然将一个普通的功能性言灵发挥到了极致,猎杀起a级、a+级的高级死侍,就像杀鸡般简单。 跟龙血纯度高达99%以上的死侍相比,混血种低于50%临界血限的龙族血统,在他的视界中无疑会黯淡得多,因此能够作出敌我的区分。 不过,由于“皇血”的存在,倒霉的源稚生也同样被标记成了潜伏的死侍,只是因为距离他的两个队友太近,容易误伤车体和人类,才没被狙击枪弹攻击。 ……对自己随时可能被爆头毫不知情,源稚生很快打光了柯尔特左轮的子弹,随手抛下换了一把新的,连绵的枪声在风雨中越传越远——到了这般危机的关头,亚纪自然不会释放言灵寂静来遮掩,额外消耗体力。 似乎察觉到远处的狙击手没法攻击到有悍马车身阻挡的部位,残存的几只鸦形死侍压低飞行高度,来到了与车窗平齐的位置,精钢一般的利爪和骨翼四处刮划,逐步拆卸着悍马的防护。 酒德亚纪坐在车子的前边,本是最安全的位置,但由于车速明显不及敌人们的缘故,她也不得不抽出手来,挥舞一柄纳米材质的折刀,斩切着死侍伸至窗边的腕部、翼尖,挡开利爪的袭击。 而在后方几米乃至数十米的范围内,许多只穿戴着残破盔甲、手持古代刀剑的人形死侍,紧紧地尾随在后,跑在最前面的几只,不断用砍刀、鞭剑、长枪等兵刃破坏着悍马的尾部。 这辆看起来很结实的车子,其实并未经过防弹改装,坚固程度有限,再这样下去,恐怕支撑不到b组来援的时候。 很快,一只此前已被打伤的鸦形死侍收拢残翼,俯身趴在了车顶上,有了着力处后,它竟然轻易地撕开了钢铁的车身,想要突入其中。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蜘蛛切的清光由下而上闪现,穿过车顶提前刺进了这只死侍的腹部,黑色的血四处飞溅,大半落在了悍马的后窗,宛如涂上了一层墨色的油漆。….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柄炼金刀剑“童子切安纲”骤然出鞘,旋转平挥,隔着车窗削下了另一只死侍的半边骨翼,以及它的尾椎部分,砍出了明亮的火花。 在传说中,这柄宝刀曾经杀死吃处女的大妖怪酒吞童子,也是蜘蛛切的孪生刀,同样是古代炼金大师的巅峰之作,就算是高级死侍能硬扛冲锋枪连射的鳞甲、骨骼,仍难免一刀两断。 看出悍马在围攻之下只会越发残破,最终失守成为己方的牢笼,源稚生果断地推开车门,扇飞了两只正在用钩镰扎入门内的人形死侍,右腕翻转,蜘蛛切的利光不断变化,切碎了数名敌人的骨骼。 下一瞬,他左手抓着车门门框,整个人翻身而起,竟然像电影里的动作那样反过来跃到了车顶上,双脚分立俯低身形,在车辆的高速行驶中仍保持着相对的平稳。 闪烁着湛青色寒光的童子切在半空中晃荡了一圈,重新落入了他的手中——原来源稚生在开门之前,早已用绳索将双刀跟自己的腕部连接在了一起,从而在激烈的战斗中不会遗失脱落。 其实,源稚生是个很敏感的人,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尤其敏感,不会轻易相信什么人,相信过的人伸出两只手就能数完。所以在卡塞尔进修,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总是冲在前头,倾向于单独行动。 看出了队友的目的,叶胜抽出了几根照明棒,弯折几下后投到了车顶,橘黄色的光照亮了周围的环境,让同伴能更清晰看见死侍们的动作,寻出那些隐藏在车身阴影下的敌人。 源稚生站在车尾,右手长刀左手短刀,镜心明智流“卷刃流”和“逆卷刃流”的起手式连发,化作一轮轮十字形的刀光,劈落了一只只接近车身跃起来的死侍,很快扫清了附近的一圈敌人。 成千上万的雨滴反着光,黑色的长风衣舞动,这位年轻的源家少主宛如站在光雨之中,肆意挥洒出长河一般绚丽的刀光。 仿佛有一轮金色的太阳笼罩了他,他站在辉煌的日轮之中如同金刚降世,古刀切出的弧线便是日轮的边缘! 悍马猛地刹车,开始加速倒退,这辆遭到围攻的车辆竟然想要反过来向敌军冲锋,而立于车尾、持刀砍杀的源稚生,则有如驾驭这辆钢铁坐骑的骑士。 数吨重的车子如箭离弦,冲进了黑影群中,车轮下立刻碾碎了十几个死侍,轧过那些黑影的时候跟过减速带似的,车底轰隆隆直响,传出了那种“咔咔咔咔”的碎裂声。 最后一只鸦形死侍,自下而上朝着即将力疲的源稚生扑击而来,却迎面硬受了一记北辰一刀流·霜降,被从正中间剖成了两半,仍在抽搐的尸身滚落到了地上,成为了被碾压者中的一员。 在数次来回冲碾之后,悍马退开一段距离,叶胜、亚纪用新换上的汞核心子弹给地上挣扎的死侍们各补了一枪,然后发送信息:“a组已击退死侍袭击,暂时安全。”…. 在远处狙击手的支援下,合作赢得了这般得之不易的区域性胜利,三人小队却并无追击剩余敌人的心思,因为他们很快发现,自己所面对的死侍,仅仅是从高架桥处涌出的一小部分。 它们真正的主力,早已绕过了这一带的抵抗者,径直向着另一个地点高速扑去——如果三人对任务情报足够熟悉的话,就会明白,死侍们的目标,其实是今早猎人聚会的那个荒废厂房。 在a组三人看过的高阶龙类复苏档案中,这种没智力的死侍群,突然大规模集结行动,针对一个特殊的目标,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有龙类在那里发动了言灵皇帝,对附近的死侍进行了血统召唤。 “d组第2分队的信号突然中断,疑似遭遇危险,初步判断,为高阶龙类袭击事件,急需支援,位置:xxxx。” 同一时间,通迅频道里响起了施耐德的声音:“a组临时并入b组,立即奔赴该厂区附近,配合对方进行远程侦查,视情况自行决定是否参战……” 又过了半分钟,数百米外,一架黑色的民用直升机调转方向,旋翼的风吼声撕破雨幕,机头处两道明亮的探照光束扫射到了悍马的前头,为其指引路线。 显然,b组的七人斩首者小队,正位于这架直升机上,本待支援遭遇死侍袭击的a组的他们,在隐藏多时的高阶龙类正式现身后,立即便赶向了新的目的地。 而源稚生站上车头后仍未遭到办公室主任的狙杀,亦是因为后者也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这个消息,立马跃下房顶,开着一辆重型摩托,奔赴最危险的战场。 在楚天骄失踪后,他就成了楚天骄的继任者,接过了对方的任务和责任,自愿守护着这座滨海小城的安宁。 在没有人留意到的直升机上方,一道幽灵般的身影悄然跟随,位置更高的云层内部,数不清的晶莹冰剑正在凝聚而成,即将乘风而坠,洒落万千银光。 …… 片刻之前,数公里外的城郊,猎人聚会所在的荒废厂房。 刚经过一番辩驳、压制住陈家两人占据了上风的唐威,毫无风度地趴在地上,偷偷抬头看向那个正走向中央,周身环绕着高温火焰、缓缓摘下铁面具的女人,心中万分惊讶。 因为对方露出来的面容,竟然跟施夷光相似度极高,除了脸部外侧多了些淡青的细鳞外,看上去几乎是同一个人,而她的口中则冷冷说道: “我并不记得有你这么个朋友,也从来没上过人类的学校。真正的龙类,从来不需要卑贱混血种们谎言的遮掩,而是以绝对的力量审判世间的一切。” 言语未毕,女人背后的皮肤裂开,细长的骨骼张开,一对森严可怖的龙翼舒展开来,仿佛无穷无尽的龙威倾压而下。 这也是在陈家两人用微型相机实时录制、传输给诺玛的视频中,信号中断前的最后一幕。(本章完) 39314950. ... 第四百二十六章 陷害,对阵(5k) “陈家派出的两人身上,都有着特制的gps胶囊定位器,环境适应性很好,可以在数的高温和几十个大气压下正常工作,不断将信号传输给‘阿芙洛狄忒’,一台陈家‘自主’研发设计的超级计算机。” 卡塞尔学院的中央控制室内,熬夜至今尚未休息的施耐德少见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神色严肃地道:“按理来说,即使他们死了,只要不是被火箭弹这样的爆炸轰中,定位装置也应该继续工作。” “元素乱流?”曼斯教授接替了疲累过度的曼施坦因,暂任此次行动副指挥的位置:“某个强大生命的出现,令周围元素的平衡被打破,从而导致了通讯的中断?看来那只高阶龙类终于现身了,状态还相当不错。” “何止是不错。”施耐德冷冷道:“根据诺玛对台风‘蒲公英’建立的模型与相关分析,那座城市暴风雨持续的正常时间,应该只有三天,而非是现在预测的五天——有一种力量干涉了当地的气候。” 在龙族的观念中,世界由地、水、风、火、精神五种核心元素组成,通常情况下这些元素的分布是平衡的,但在剧烈扰动的情况下,会产生正常人肉眼不可见的元素乱流,而元素乱流引发的大气现象,比如大气放电、极光、暴风雨、剧烈的气温变化,则是谁都能觉察到的。 中国古语说,龙动静都有风雨随身,元素乱流强到可以改变区域性气候,这便意味着无比惊人的危险——通常是古龙级别的东西在活动。 而在元素乱流高度集中的区域,电磁信号将会受到强烈干扰,使得常规导弹根本没法锁定龙类,让绝大多数人类的武器失去作用。 “难道是一只复苏的龙王?”曼斯问:“可是根据古老的预言,龙王们现在还没到苏醒的时间,而此次元素乱流的规模,也比推测中龙王复苏的动静小上许多。” 相比次代种三代种的苏醒,四大君主的苏醒其实是最容易察觉的。因为他们太强大了,而且在刚刚苏醒的时候,还不善于收敛力量。正常复苏的话,起码得释放出数百万吨tnt当量的能量。 “应该不是初代种,但不要小心大意。”施耐德说:“虽然唐威的言论,被自曝身份的龙类证明是不可信的,但若是真有某个隐藏的组织在尝试唤醒高阶龙类,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黑色圣殿、光荣之手、南十字军,这些黑恶混血种组织在势力范围外招纳新血的时候,就确实经常使用拐走目标加催眠洗脑的形式,并让周边的人都忘记这场失踪……简直是可恨的毒瘤。” “连龙形死侍都出来了,为她的复苏作掩护。”曼斯打开一个新的界面:“看上去相当周全的布置,绝大多数高阶龙类在茧化前都没有这么充足的准备。”…. “一整支用高级死侍组成的军队,想要彻底消灭它们,不让其中任何一只闯入普通人的住所,恐怕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现在此次任务的评级,已从‘a’升为‘s’,有了更多的资源投入。”施耐德转过头看向控制室的中央:“在失去信号的情况下,屠龙小组的事我们已插不上手,然而对于新出现的这批死侍,还有不少值得研究的问题。” 全息光束从四面八方射来,交织成一张网,随着这张网快速扫过,周遭的环境完全变了。室内的专家们站在了昏暗的雨天中,一辆遍布划痕的悍马车轮不断转动,位置却丝毫不变。 在悍马的周围,大量穿戴着银色面具的死侍以慢动作对其发动了进攻,每个细节都非常真实,但当有专家试图触碰死侍身体的时候,手就会毫无障碍地穿透影象,只留下淡蓝色的干扰波纹。 根据车辆摄像头的模糊录像,a组三人的口头描述、对战记录,并结合以往的死侍研究,诺玛竟然成功地对死侍群建立了大致的3d模型,模拟出了它们的形象。 沉静的女声在大厅上方回荡:“新型死侍的各项数据指标,以及关于它们弱点的分析已经出来了。” “此次事件中新出现的‘鸦形死侍’,飞行速度超过250公里每小时,俯冲速度可达到400公里每小时以上;至于人形死侍,速度则超过了200公里每小时……” “简直跟直升机和跑车一样快。”曼斯感叹:“就算体型较小,且有着关节处脆弱的弱点,但这样的移动速度,又有几种载具能够及时拦截它们呢?” “很难理解死侍群整齐穿戴着银色面具的理由,薄薄的一层面具能够提供多少防护力?看上去就是一件普通的装饰品,就好像它们要去参加上流社会的化装舞会。” 施耐德也有些困惑:“或许,面具这种东西,其实涉及到了某种龙族文化的象征性意义?又或许,这种银色面具其实是一种量产的炼金道具,是新型死侍速度超群的动力所在?” “此外,作为能够生撕虎豹的怪物,死侍无疑处于大自然中食物链的顶端,尤其是这种速度特别快的品种,绝对可以轻易猎捕到充足的食物,为何会饿得瘦骨嶙峋,似乎还没有正常人重?” 对于执行部来说,屠龙的战场上,任何一点细节都不能忽略,以免到时候造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因此,为了这几个不寻常的问题,教授专家们反复推敲,只想要寻找出其中的原因。 …… 原来奥丁一方的计划,是找一只龙来冒充施夷光,“栽赃陷害”,从而坐实卡塞尔的猜测,让秘党跟我方彻底敌对,乃至于不容于整个混血种社会,未来的发展大受阻碍。 猎人网上发布悬赏任务,引导卡塞尔、陈家等过来见证“真相”,并对我方进行试探,这便是对方严密的计划,环环相扣,难以阻挠。…. 注意到外边那只龙类的突然现身与表演,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觉得这一串的计谋确实相当不错,并显露出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在人躯的形态下,龙类的面容相貌,是可以通过肌肉骨骼的调整,模仿假扮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类,代替其身份的,而非是原先其他人认为的没法改变,只能保持一种固定的状态。 这便意味着,想要潜伏在人类社会发展的龙族,完全可以渗透进入任何不够严密的组织,通过精神催眠拷问与杀人灭口,直接取代身居高位的要员,而几乎不会露出半点破绽。 赵青自己也能够轻易做到这一点,但她有着不会无缘无故干掉别人的底线,冒充他人身份,为此作出重重伪装,总是心中不顺,所以绝不会真正实施,估计过往的大多数龙类,也有着类似的傲气。 可随着“诸神黄昏”将近,秘党信息监控的高速发展,龙族放下高高在上的心态,开始设法融入他们曾经藐视的人类,那便大不相同了,根本不知道龙族存在的普通人们,对此根本毫无防备。 眼前这只看似在揭穿唐威谎言,实则狡诈多端的高阶龙类,无疑就是其中的一员,以龙类比混血种们强出不止一筹的基础素质,说不准,她在被派过来之前,其实正担任着一家跨国公司的总裁。 时至今日,很难说人类社会中究竟藏了多少龙类,还有多少人值得信任——就算是秘党专业屠龙的执行部,也难保不会藏了百十只龙族,毕竟卡塞尔是个连龙王都能录取为优秀学生的地方。 不得不说,对方的自曝身份,令她让奥丁各种背锅的计划深受打击,反过来狠狠将了自己一军,但在赵青看来,在敌明我暗,保持武力优势的情况下,事情未尝没有转机。 归根结底,高强的实力才是关键,在真正的战斗中,谋略只是辅助性的作用。 只要擒下或斩杀这只挑事的龙类,将其完整地解剖,展现出其龙骨特征,并让施夷光同时现身,证明龙类有着伪装他人身份的能力,那一切就仍在掌握之中。 在公开宣布、让别人确认了这个重大秘密后,赵青便可强势引导,让秘党对自己的校董和元老会等机构进行一系列检测,设法排查出潜藏的龙类,给敌人找点麻烦,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反攻。 在过往的日子里,龙类可能已经破解了许多老旧的检测技术,但这并不要紧,因为作为对生物科学有着大量全新研究的“学者“,赵青有充分把握在短时间内开发出多款针对性的新技术。 只要不是连检测人员都被控制住了,达到了欺上瞒下的地步,又或者龙王级别存在有着什么特殊的手段,类似于王将的影武者,那些隐藏的中高阶龙类,必将无所遁形。 当然,在新的计划实行之前,她还得多注意些场上的情况,留心个别可疑的人物,确保接下来不再失手。…. …… 不提赵青在隔间里跃跃欲试,打算看看敌人的本事,随时准备出手,且提另一边的厂房广阔空间内,伴随着环绕的高温火焰,背后生着双翼的女人腾空而起,那对骨翼已经蒙上了青色的皮膜和狰狞的铁鳞。库房三千多平的范围内,不时地闪过一道电弧,这是气体在电离,狂风毫无征兆地乱吹乱卷,好像利刃割面,温度忽高忽低,眨眼之间就像是过了一个冬夏。 更高的地方,低空中的云层呈旋涡状卷吸而下,就像是一个个恶魔的尖角从云里探了下来,里面传出隆隆的雷声,这是风的旋涡把带着几万伏高压静电的雨云给吸了下来。 龙类没有额外发动任何言灵,仅仅是她现身时引发的元素乱流,就令狂暴的风雷撕开了厂房的顶部,结实可靠的彩钢瓦在巨力之下迅速扭曲变形,然后被掀起卷入旋风中,瞬间被撕碎,碎屑漫天飞舞。 在风雷闪电的簇拥下,她扇动双翼,整只龙悬停于距地面约六七米的半空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惊吓到了的众多猎人们,金色的瞳子隐隐生辉,释放出灼热的威严。 场上每一个偷看龙类的猎人,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极其缓慢,仿佛有山一样的重量压在身上,简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并莫名生出了膜拜的冲动。 先民的传说中,屠龙者不能直视龙的眼睛,因为和这种生物的直视会摧毁任何意志不坚定者的内心,甚至毁灭他们的灵魂。 龙威,践踏一切、碾压一切的龙威! 在场的众人大都经历过种种惨烈的战斗,素质起码有海豹突击队的水平,有不少人还觉醒出了言灵的超凡力量,自我感觉一向良好,但到了真正高阶龙类的面前,他们看上去甚至没有抵抗的勇气。 跟第一个被龙类针对,用威严压得趴在地上的唐威一样,除了血统b+级及以上的高阶混血种,其他猎人或趴或跪,均受到了绝对的压制,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因心脏衰竭而亡。 就算是那些艰难站立着的人们,也纷纷感觉到自己的信心在崩溃,平时脱口而出的言灵如同漩涡般在脑海里卷动,但是始终无法出口。 不过,注意到大多数猎人倒地后仍然紧握自己的武器,乃至于手指扣着扳机,那只模仿人类的狡诈龙类并未掉以轻心,她赤金色的瞳孔缓缓扫过那些仍保持站立的混血种们,一遍又一遍。 场上听力特别敏锐的人,忽然注意到空气中多出了电流般的嘶嘶声,不禁越发烦躁与心悸,却搞不清其中的缘由。 唯有附近的赵青和另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女猎人才明白,这其实是龙类在吟唱着某种极其高阶的言灵,且使用了常人难以听见的次声波频段。 一直都有人猜测,龙类有着两套以上发声器官,可以用次声波、超声波吟诵龙文,在常人难以察觉的情况下释放言灵,如今终于被证实。…. 在次声波的频段中,这是一种嘶哑的吟诵声,用的是某种古奥森严的语言,像是古老的神庙中,僧侣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经卷。 吟诵声从嘶哑到高亢,进而化为洪钟般的巨响,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雷霆降下,洪亮的碎碎念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像是凡人在远离神殿的地方听到的神的吟唱。 如果场上有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且有镰鼬之类可扩宽音域的言灵,或许能分辨得出来,这个言灵的真正名字——言灵“皇帝”。 这是一个至高言灵,专属于黑王。但它并没有什么恐怖的效果,既不像青铜与火之王的“烛龙”,能把整条江加热到沸腾,也不像大地与山之王的“湿婆业舞”那样,可以引发区域性的地震。 它的用途是呼唤黑王所有的后裔,也包括那些携带黑王血统的混血种。 在那个龙类统治着地球的太古时代,当黑王从他山一样的王座上发出高亢或者恐怖的声音,“皇帝”言灵便以声音的速度向着大地的四方传播开去,它扫过山峦扫过大海,从欧洲一直传到亚洲都不会衰减。 这个声音所到之处,他的后裔和臣属次第下跪,即使桀骜不逊的诸王们,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它可以用于传递命令,但更多的时候是表达黑王的愤怒和威严。黑王用这个能够震动整个世界的声音,提醒所有后裔他仍然活着,逆臣们即使隔着大海,也会遭到他无情的惩罚。 唯一的例外是白王血裔,因为白王当年反叛时用“神谕”下达的命令,他们能够免疫黑王的吼声。 但黑王已经死了,“皇帝”这个言灵也早已随着他被尘埋了,只有那些继承了他血统的高阶龙类,才能从远古的记忆中复原出“皇帝”不完整的残缺版本,发挥出其部分的效力。 相比之下,卡塞尔学院在入学考试中使用的“皇帝”言灵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言灵,它是借助一件工艺早已失传的古代炼金术制品,来模拟“皇帝”这个言灵。 它的效果是微乎其微的,不过是唤醒沉睡的龙族血统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由高阶龙类发动的,却是一个真正的言灵皇帝,或许不够完整,但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效力:释放出被大幅强化的龙威,并对听到她声音的一切血裔进行召唤。 在“皇帝”言灵的领域内,原先的风雷闪电逐渐平息,元素逐渐恢复平衡,厂房顶部的雨雾却为之一空,就像太古时代黑王的吼声所到之处,连浓云都被割裂。 咚地一声,有新的混血种支撑不住了,在那无形的威压下,不甘心却又只能缓慢地跪下,膝盖磕在地上,头颅低垂,双手像是敬神的人那样颤抖着合十。 由于不知道龙威得到了“皇帝”的加持,这个距龙类较近的a-级血统混血种,心中只觉得自己意志不坚,面对区区龙威就为此屈服,不禁心气俱丧,再难提起反抗的念头。…. 还有尚未完全觉醒的混血种,精神为之共鸣,陷入了深层次的灵视中,对外界完全失去了反应,跟昏迷没什么两样,可以说任人宰割。 厂房外面的猎人,其实比里面还要多出一些,见到突发的怪事与龙类现身,很快就闯入了一批人前来支援,结果除了刚进门打了几梭子枪弹,被对方周身环绕的高温火焰挡下外,也落到了跟前些人一样的结局。 见到场上人类方的局势越来越差,剩余可站立的混血种,终于有人克服龙威,冒死发动了攻击: 首先出手的是之前那个俄罗斯人,他猛地翻了个身躺倒在地上,躲藏在几张椅子后方,口中迅速吟唱,手上的野牛冲锋枪也开始咆哮,瞄准的是目标看上去最脆弱的膜翼。 每一发射出的子弹,都覆上了几条细小的冰棱,在命中高温火墙时轰然炸开,消减着其中的火元素,试图将其打穿形成一条通道。 另一边,那两个疑似跟龙类一伙的陈家成员,居然也联袂发动了攻击,中年人释放了言灵雷池,紫色的电芒随着长刀挥斩,直冲上天,尖端呈枝形发散,跟龙类的领域对冲,爆出了一连串的火花。 年轻人则释放了言灵无尘之地,高速、紊乱又细小的空气在周围不断旋转,巨大的风压形成了一面可靠的盾牌,挡在他们身前,并向着高处逐渐推进,守中带攻。 几乎与此同时,一对r本人模样的男女,突然掷出了两个手雷,朝着门外的方向疾奔而去,速度之快,看上去根本没怎么受到龙威的压制,眼看着就要逃出此地。 他们其实是猛鬼众的成员,在得知源稚生的任务情报后跟踪而来,由于是白王血裔,受到龙类的影响显著减弱,见到有人分担压力,连忙趁机逃跑,想要把相关信息报告给组织的首领王将。 ……(本章完) 39314994. ...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迷宫,仆从(4k) 见到两个猛鬼众在逃出门前随手丢了颗破片手雷,场上的众人吓得脸都绿了,一群先前原地动弹不得的猎人,立刻拼命挣扎地逃了开来,纷纷趴伏在了地上。 事实证明,龙威压迫下的慢性死亡,对人的精神刺激并不及瞬息之间就会被炸死的巨大威胁,因此在见到丝丝丝冒烟的手雷后,有不少人居然强行挣脱了精神控制,暂时恢复了行动能力。 其中也不知道是哪位神枪手,从角落里射过来了颗大口径子弹,当场把即将引爆的手雷提前轰成了碎片,飞溅的残渣击穿了厂房的窗户,呼啸地洒落坠入了外面密集的雨幕。 在渡过此次危机后,紧随着方才反抗龙类的三人,又有新的猎人克服龙威释放了言灵——某种意义上,那两个r本人临阵脱逃、背刺同伴的丑行,反倒是恰到好处的助攻。 数个高度压缩的空气团在火墙的下方连环爆炸开来,每一次都轰击在同一个位置,发出了雷鸣一般的巨响,这是言灵阴雷的效果; 另一边,先前那个踢人的壮汉手腕翻转,投出了两柄钛锰合金质地的掷刀,在空中划过了蝴蝶翻飞般的弧线,从两侧斜切向龙类的位置——在言灵风舞的加持下,掷刀在这种距离上的杀伤力不亚于大口径子弹。 除此之外,还有数人举枪便射,喷出密集的火星,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地,再加上房顶破洞处落下的雨水,“言灵雷池”纵横交错的电芒,弥漫开来的湿雾,场面显得十分混乱,难以看得清晰。 若非龙类保持着离地六七米的距离,悬浮在连优秀a级混血种都难以跳跃得到的高度,多半还会有几人手持锋锐刀剑,向上奋力斩击,联手对敌。 而就在这时候,两名猛鬼众已经逃出了大门,在风雨中冲了百多米的距离——作为蛇歧八家认证的“鬼”,虽然他们因血统不稳定没觉醒出言灵,但身体素质也达到了a级混血种的标准。 不知是因为要应付各种攻击,还是看不上两个小卒子的生死,龙类任凭子弹、掷刀、气团落在高温火墙上溅出起一圈圈涟漪,只是神色冷漠地审视着下方敢于冒犯自己的大胆人类,根本没有拦阻他俩的意思。 于是十几秒种后,两名猛鬼众闯入了一片灰色的雾气中,环境的能见度不到二十米。 他们朝着来时的方向拼命奔跑,本应在约两百米后逃到最近的公路上,就此远离危险,却始终没有抵达目标,而是以类似于“原地打转”的方式,被拦在了边界之处。 这绝非简单的幻觉干涉,而是实际存在的奇妙变化,是上万年历史的龙族文明发展出来的“科学”,炼金术的伟大成就之一。 用科学化的语言形容,就是永恒重复的彭罗斯阶梯,是周转的莫比乌斯环,是全世界的雨都装不满的克莱因瓶,一种以高维空间技术创造出来的神秘结界。…。。 不知不觉中,这片空间内的人们,竟已被困锁在了约方圆半里的地域里,就像进入到了个只能进不能出的迷宫,再也无法回归正常的世界。 由于中心区域的元素乱流已在言灵皇帝的压制下基本平息,此地对外通讯断绝的重要原因,显然也是这个“尼伯龙根”导致的结果。 “传说之中,能够构建空间的大真言术?” 一名猎人中的老者,紧紧盯着窗外弥漫开来的灰雾,忽然间意识到了当前的现状,黄金瞳如炽烈的熔岩般亮至极点,用无比沉重的语气叹道:“难怪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龙族中的炼金术大师。” 另一边扮成猎人的夏弥,心中也是有些吃惊,目光落在龙类手上戴着的发光镯子上,不禁想到:居然是“尼伯龙根之戒”,龙族炼金术的至高成就之一,可以随时展开一片小型尼伯龙根的炼金器具。 通常而言,尼伯龙根是由龙王制造的,少数二代种和三代种也能做到,但能够如此迅速地成形,悄无声息间扩展开来,就必须要用到这种高深玄奥的技术。 不愧是能打造出“昆古尼尔”的存在,奥丁的炼金术竟然高到了这等地步,四大君主中专精此道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康斯坦丁,怕也是被压了不止一头吧! 炼金术“七大王国”,元素置换、精神重铸、概念武装、时间逆流、空间开辟、生命缔造和因果分离,也不知道奥丁究竟掌握了多少? …… 担心这个新形成的小型尼伯龙根,或许会融入10号高架桥处的较大尼伯龙根,让奥丁具备随时现身出击的能力,夏弥心中念头闪动,立马下定了出手的决心。 她若无其事在言灵皇帝的领域里调整了一下姿势,单手抬起雷明顿700狙击枪,瞄准了龙类的心脏部位,然后释放了一个风系言灵刹那,加持在枪管内由言灵剑御驱动发射的炼金子弹上。 言灵刹那,序列号第72位,也是言灵周期表中低阶言灵的最后一位——从73号开始,到108号,则是高阶言灵的范畴。 可作为低阶言灵,言灵时间零的下位,它却有着极强的作战潜力,值得被夏弥,或者说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在战斗中普遍运用。 这个以”神速“闻名的言灵,能够大大强化释放者的行动速度。这种强化是2的次方递增的,从1阶2倍、2阶4倍、3阶8倍、4阶16倍一直前往不可思议的速度巅峰。 当然,由于刹那的持续时间极短,仅能间断式的释放,每次只能维持零点零点秒的加速,且受到空气阻力的限制,实际上并无指数级速度增长的效果,但若能达到6、7阶的层次,依然极其强大。 历史上以“刹那”成名的是当年秘党长老会的夏洛子爵,在他以秘党第一杀戮手“银翼”的身份横行欧洲的极盛年代,双手两把左轮可以同时发射十二枚子弹,枪声只有一声,却打出十二条弹道,覆盖所有空间。…。。 据说他的刹那能达到八阶,且加速效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作用于枪口射出的子弹,令老式枪械初速仅180米/秒的银弹,化作近乎便携机关炮的威力,撕裂眼前的一切死侍。 而夏弥身为龙王,尽管正在隐藏身份,但在刹那的阶数上,却早已突破了前秘党第一高手“银翼”夏洛的极限,可以让狙击枪子弹的威力放大到电磁炮的级别,瞬间被熔化的金属射流以数十倍的音速贯穿敌人。 在过去的日子里,她经常用“刹那”“风王之瞳”等言灵伪装成天空与风之王派系下的次代种,因此在北欧神话中,便有了耶梦加得是洛基之女的说法。 然而,当她即将开枪攻击同族之际,一粒修长的暗红色子弹,里面有血一样的光泽在流动变化,仿佛一块简单打磨过的红水晶,已然从数米之外飞掠而过,朝着龙类的额头中心高速射去。 这是贤者之石为弹头的子弹,炼金术的极致成就,以凌驾于地水风火四大元素之上的第五元素“精神”凝结而成,因此掌握四元素法则的龙族君主和他们的后裔们都无法对这种超越规则的元素下达命令。 贤者之石本身的硬度已然远在钻石之上,具有极强的穿甲性能,更具备无视言灵洞穿一切的特效,除了质地太脆容易碎裂,无法重复利用外,简直堪称最强的屠龙武器,对龙王级的目标也能造成重度伤害。 在西方的历史上,最后一个把贤者之石炼制成功的炼金术士是尼古拉斯·弗拉梅尔,于1382年4月25日傍晚5点,之后的六百多年里,没人再成功过。东方的骨、角、血储备,虽比西方更多,或许至今仍保留了制备“精神晶石”的技艺,但每一颗搭配贤者之石的弹头,仍是极其珍贵的限量版,价值难以估量。 开枪射出这枚子弹的人,正是刚才那个发觉这片空间被封锁了的老者,毫无疑问,这个看似普通的猎人,背后有着非常惊人的身份,多半是国内混血种家族中的重要人物。 虽说此地算是陈家的势力范围,但别的家族觉得他们未必能妥善解决问题,派过来了几名高层在边上观察情况,适时出手相助,也是应有之义。 而老者之所以不继续等待下去,依形势伺机而动,原因也很简单:在混血种们的认识中,想要从这个神秘的迷宫里逃出去,必须遵循某种惟一正确的路径,或者杀死尼伯龙根的制造者。 在夏弥、老者凝重的目光注视下,贤者之石弹头迅速落到了龙类护身的高温火墙上,即将穿透这层火系言灵的防御,命中对方的“第三只眼”——青铜与火之王派系龙类独有的弱点。 这一只隐藏的眼睛,有着增幅精神力量的能力,也是火王一脉更擅长炼金术的重要原因之一,可是一旦受创被毁,也会令龙类的精神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失去言灵之力。…。。 隔着一层墙壁,赵青也留意到了这关键的一击,然而,她却并未感应到龙类显露出半点惊慌恐惧的情绪——作为本体分出的肾之身神,她对此类情绪有着格外敏锐的感知。 下一瞬,贤者之石子弹几乎击穿了高温火墙的领域,却在最后的几公分被金色的焰流牢牢地拦阻了下来,血红色的弹头高速旋转,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完全钻开这一道障壁。 这简直是绝无可能的事,在古今中外数千年的屠龙史上,从来没有遇上过贤者之石弹头无法洞穿的言灵领域,难道说,制造这枚子弹的人偷工减料,搞出来了个赝品? “竟然是一种融入了精神元素的全新防御性言灵,所以能在一定程度对抗贤者之石的效力?” 夏弥眼里露出了兴奋的光芒,悄无声息地溜至震惊不已的老者身后,用能操控金属的言灵剑御轻易夺取了对方的特制手枪,回收了枪身里剩下的另一枚贤者之石子弹,口中喃喃自语: “奥丁这个徘徊在尼伯龙根之中的亡魂,果然跟黑王白王一样,已经算是精神元素的掌握者了吗?” 以她龙王兼炼金术大师的眼光,自然已经看出,那一圈高温火墙的防护力量,实际上来自于那一个被摘下的铁面具,奥丁用它赋予了手下近乎免疫五大元素攻击的强大能力。 无缘无故,就击杀对方的手下,得罪如此强大的存在,实在殊为不智,反正对于这类临时性的尼伯龙根,自己可以强行破解离开,究竟是否出手,还是压后再说。 …… 几乎在老者偷袭失败的同一时间,十数只展翼飞翔的鸦形死侍穿越灰雾,进入到了这片逐渐扩张变得广阔起来的空间,紧随其后的,还有数以百计的人形死侍,金色的瞳光飘忽不定。 在众多穿戴着金属甲胄和黑氅的死侍中间,一名魁梧的巨人手持战斧,竟然正是施夷光上回砍死的那个头领,他的边上,则是一名瘦高精悍的刺客,双手各持一柄残破的袖剑。 几只金眼渡鸦盘旋着从两大军队头领的背上飞起,嘴里嘎嘎、嘎嘎的叫唤声中,竟夹杂着人类的语言:“我们到了!敌人到了!我们到了!敌人到了!” 在北欧神话中,奥丁肩上停着两只用来传信的渡鸦,分别是象征思想的福金和象征记忆的雾尼,这种有着龙族血统的渡鸦能够口吐人言,也不算什么奇特之事。 “到了么?”听着乌鸦们的叫嚷,沉默了良久的龙类终于再次开口:“在新的时代,神需要招揽新的仆从……祂可以赐予你们死亡,也能赐予你们永恒的生命。” 她重新戴上了铁面具,遮掩住了自己的容貌,冰冷的声音在整座尼伯龙根内不断回荡: “跟这些古代的武士战斗,夺取并守住他们的银面具,从而获得成为仆从的资格,否则,只会迎来死亡的结局。”…。。 “夺得银面具的数量越多,证明自己有着过人的潜力,在神前仆从中的地位也相应得会越高,甚至有成为‘新神’的机会。” 明明下方的猎人们还在不断反抗,朝着龙类疯狂倾泻弹药,但她仍然像下达御令一般用高傲的姿态让人类选择投降,成为死侍那样的仆从,似乎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 是想看人类自相残杀的恶趣味?还是真想制造一批可适应时代的新死侍? 边上的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注意到奥丁的死侍应该都是罕见能使用武器的类型,基本上为两千多年前的古代武士,不排除新时代转化生成的新死侍,可以熟练使用现代枪械的可能。 不考虑场外火力支援的话,可能是当世最强混血种的前代影皇上杉越,未必能战胜远距离发动炮击的坦克,扛不了几发用上炼金弹头的大口径狙击枪,以神速傲视当代的昂热,多半也过不了飞在空中的战斗机。 这么多年来,人类的科技高速发展,早已让古时龙族擅长的龙与死侍携同作战成为了过去式,也大大拉近了普通人跟混血种之间的战力差距。 秘党不肯跟大国合作,天天用枪械和冷兵器跟龙类、死侍作战,实在是自讨苦吃,徒增伤亡。 不靠神秘的言灵、炼金术,光凭超级猛兽般的死侍军团,又能抗多少现代的炮弹导弹?完全就是一群炮灰罢了,除了搞暗杀袭击,真没什么大用处。 说起来,猎人网站时常有猎人神秘失踪,帐号被注销的传闻,或许,除了把楚天骄这样的真正精锐改造成英灵殿战士外,“与时俱进”的奥丁,还会将优秀的猎人列为目标,安排他们“意外身亡”,大量“招揽”制造中低阶的死侍。 若是此类新型死侍真能操控现代武器,那多半能发展出相当不错的战力,威胁度比用冷兵器的老旧死侍强出太多,实用性大大增加。 猜测着龙类的真正目的,赵青摩拳擦掌,在对方暴露出了两大底牌后,已然越来越有克敌制胜的把握,虽说隔绝内外的“尼伯龙根之戒”有些超出她计划的预计,但也无伤大雅。 话说乌鸦叫嚷的“敌人到了”,莫非是卡塞尔执行部派出的屠龙小队?考虑到秘党疑似被龙族高度渗透的事实,屠龙小队的情报多半已经泄露,难保不是被故意引过来,用来制作成新死侍的。 所以,是抢在他们前头出击,还是来个先观察情况,再救人于水火呢? 实在是看不惯这龙类高高在上的样子啊!犹豫片刻,赵青最后作出了决定,身形化作了透明的状态,竟从墙壁中直穿而出,腾飞冲向了空中。 ……(本章完) 39314508。。 ... 第四百二十八章 精神符文论,对战(5k) 在赵青正式现身的下一瞬,天上地下的雨水,立刻便朝着她的位置聚拢而来,晶莹的雨滴在空中划过银色的抛物线轨迹,不断拉长,形成了千百万根细长的雨线,交织着编作了一件透明的蓑衣。 部份雨滴呈现出不一样的变化,它们骤然分裂数量增多,化作了无数细密的气泡,内部彩色流溢,飞散着乱飘乱舞,成群结队地向外扩散开来,就像同时展开了无数对五彩的羽翼,给人以流离梦幻般的感受。 环境中如山如狱的龙威,刹那间如潮水般退去,众猎人的心跳呼吸开始恢复正常,因为有一道柔轫的剑意冉冉升起,展露出能与其分庭抗礼,甚至反过来压制对方的气势。 言灵皇帝对龙威的额外加持,对于纯种人类并不起效,相反,立刻扩散开来,如流水般柔韧在龙类周边缠绕,逐渐绞紧的锋锐剑意,却是敌人无法忽视的威胁。 正如贤者之石这样的精神元素结晶体一般,龙族天生的精神力量十分强大,可其性质却更像是既坚硬又脆弱的大块钻石,固然远胜于泥沙般的常人精神力,但在受到同等硬度的贤者之石撞击之后,却更易当场破碎。 不过,同样是因为龙类精神的“高硬度”,在与之对抗的过程中,若是稍不留神,也有被反过来划伤的风险,再加上对方有着言灵和炼金道具的护体,亦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挡剑意的攻击。 而在赵青倏然穿墙而出,龙类尚未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她便已经用剑意锁定了敌方的要害,开始真正出剑。 看似凌乱却隐约形成一种共鸣的重重雨线之中,赵青周身笼罩在透明的光影里,在五彩飞翼的环绕与映照下,身边的每一滴雨里都浮现出了一个她的影子。 然后,她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仿佛溶解化入到了密密麻麻的雨线之中,气息倏地隐去却又无处不在,只余浮光般转瞬即逝的泡影。 那些在雨水中发光的小人凝聚出了极其可怖的气机,雨线在半空中再次拉长,化作了晶莹剔透的光丝,不断加速发出尖锐的音爆声,变成了无数锋利而不可抵挡的小剑。 从宏观的角度来看,这些密集的雨丝水剑整体上形成了一条条交缠萦绕的银白色弧线,内部裹挟着大量的气流与水泡,宛如一挂奔涌泻落的瀑布激流,直扑龙类身前那堵炽热的高温火墙。 二十米不到的距离,雨滴化作的万千水剑,只用了零点零二秒的时间便已然跨越,凝聚汇合,一齐飞射冲入了火墙的领域之中,令其陡然破开了一个深深凹陷的气洞。 紧接着,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下,耀眼的光芒迸射而出,剧烈膨胀、轰然爆开的浓郁水雾,呼啸着撕裂了这一道曾拦下过贤者之石的强大防御。 伴随着一场经典的蒸汽爆炸,本质上仍是气体的防护火墙像气球一样被从内部吹涨了开来,原先的超高温度随之稀释,不再具备熔金化铁的惊人威力。…。。 同时,在新涌入的大量蒸汽湍流干扰下,环绕中心不断旋转的高密度气流也失去了其稳定性,从破洞处极速倾泻而出,喷吐出了一道刚形成便立即溃散的炽热火舌,带起了一圈炽烈的火风暴。 雷霆万钧,大地震颤,就像遭到了一发重磅航弹轰炸一般,原本已被元素乱流破坏过的废旧厂房,立即被爆轰的高速气流撕裂成了数不清的细小碎片,当场夷为平地。 厂房外停着的各式车辆,被四散的气浪立即掀翻,甚至抛飞,表面均出现了严重的毁伤,有几辆运气不好的被点燃了油箱,紧接着发生了二次爆炸。 方圆上百米内的雨水被瞬间蒸干清除,加热到上的雾气足以让吸入者的肺部被严重烫伤,天空中不知名的熔融碎屑飘飘洒洒,仿佛下起了炭一样红的暴雪。 在这样的恐怖灾害之中,却并未出现大的伤亡,因为在万千水剑冲入火墙的同一时间,那些由无数发光气泡组成的彩色羽翼,已为场上的众人提供了保护,将其笼罩在了融合而成的大气泡内。 剧烈的冲击波横扫了大半个已扩张到上千米半径的尼伯龙根,却只是让一个个透明气泡向内压缩了大半,弹飞飘离到了更远的地方,并未出现承受不住破裂的状态。 气泡里面的猎人,大多数已经被震昏过去,只有少数几人仍保持着清醒,在百米开外挣扎着爬了起来,想要捡拾拿上自己的武器。 更远的地方,弥漫着灰雾的空间边缘,数以百计的死侍抚摸着身上发烫的盔甲,发出了婴儿啼哭声般的哀鸣,常人听不见的低语声刺进每个人的耳膜,如同幽灵在漆黑的殿堂中窃窃私语: “渴啊……” “鲜肉……鲜活的……肉……” “好渴啊……要……烧起来了……” “渴得……太久了!” 那是奥丁的死侍们在呻吟,它们磨牙吮血,渴望着新鲜的血肉能弥补它们的干渴,它们对生命的干渴,因此不仅没有远离这边的战斗,反而被吸引了过来。 …… 在致命的高温逐渐散去之际,天空中也多出了一个聚拢水雾的漩涡,融入雨水雨滴的发光影子们再度聚合在了一起,显化出赵青的身形。 她静静地望着原先龙类所在的位置,方才距爆炸中心不远的地方,周身则倒卷起了湍急的水瀑,附近的积水在赵青下方聚集堆高,涌至她离地六七米的脚下。 数十米外的对面,龙类收回裹住自身的焦黑膜翼,扇动着吹散了滚滚浓烟,她身上的严重灼伤,正在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自愈起来,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跟卡塞尔执行部、刚才那个老者的推测一致,这名龙类确实有着青铜与火之王派系的血统,但不知为何竟加入了奥丁麾下,成为了替对方工作的炼金术师,并兼有“女武神”的身份——像那些死侍们戴着的银面具,有相当一部分正是此龙所制。…。。 由于对火元素的高超掌握,纵然遭到了这般剧烈的爆炸,除了铁面具上多出了几条细微的裂痕、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动用外,她并没有受到很大的损伤。 在数千度高温的炙烤下,龙类先前扮作猎人的服饰早已被焚毁成灰,不过她并未因此变成了裸~体,相反,更像是展露出了真正的战斗姿态。 遍布全身的锋利鳞片缓缓舒张,在火光中呈现出动人的金红色,嶙峋的外骨骼出现在龙类的前额和下颌,虬结的肌肉和暴突的筋节则显露出这具躯体内所含的巨大力量。 “你的名字?”龙类飞到更高的空中,居高临下地开口问道,黄金瞳中仿佛结冰那样寒冷,又宛若燃烧着熔岩般的火焰。 在她看来,能够释放出威力如此巨大的言灵,操控水元素的技巧如此精妙,还能飞在空中,眼前的赵青,无疑也是一只高贵的龙类,且多半属于海洋与水之王的派系。 “先说你的名字。”赵青挥手一招,脚下的水柱陡然分离出了数十条细长的水蛇,内部泛着重重震荡的波纹,将无数似在沸腾的气泡封锁于其内,蓄势待发。 “哈耳摩尼亚,将在今天让你重归茧化的状态。”看出赵青并无回答的诚意,龙类仍然说出了一个可靠性未知的名字,同时用另一套发声器官嘶声念着古奥的语言,暗中释放出了一个高阶言灵。 眨眼间,她的周围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气界,上面流动着暗红色的光,燥热的波动在空气中回荡,逐渐变成纯黑色的恐怖火焰,旋转内聚,最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落在龙类的手掌上。 就像是她用手托起了一轮黑色的太阳,进行着如神降般的烈火祭典。言灵君焰,序列号89的高危言灵,具有罕见而强大的狂暴破坏力,它以“君王的火焰”为名,尽管没有终极的火之言灵“烛龙”那样有“灭世”的伟力,但也是极其高阶的言灵,象征着青铜与火之王的愤怒。 在龙类数以千年计的锻炼之下,君焰的释放速度与领域范围都远远超出了寻常混血种的极限,仅用了约0.2秒的时间,它的气界便已完全扩张展开,火元素的能量不断积聚,令其内部形成了超过万度的高温,达到了太阳表面气温的两倍。 虽然释放过程十分短暂,但在赵青细致的观察中,君焰这个火系言灵的形成过程,则可以分解为多个步骤: 最初开始是蛇一样扭曲的线条,沿着透明气界的领域边缘延伸,这些琉璃般的暗红色发光线条缠绕着增强,越来越清晰但也越来越黑暗,高温被死死地锁在内部。 龙类伸出手来,它们从领域界面脱离向着龙类的掌心汇聚,最终黑色线条组成了漩涡,在龙类的手掌里高速旋转,像是处在失控边缘的陀螺般不稳,然后被推出了领域之外。…。。 整个过程,就像是剑王朝世界中,先画出一条条符线组合在一起,凝聚成符后再释放攻击的“剑符道”,本质上可视作一种以精神意念引导、调用外界天地元气的精巧招式。 虽然不知道这门“君焰”法术,究竟是黑王尼德霍格所创,还是出自于青铜与火之王的手中,毫无疑问,它在操控火元素的技巧上确实达到了巅峰的水平。 论起级别来,绝对比仅是普通七境宗师所创的“白羊冰河剑符经”要高出不少。 从这个角度来看,龙族的每一种言灵,都是对元气法则近乎完美的运用,代表着这个种族、文明操控各类天地力量的一个个高峰。 或许落在具体的龙类、混血种身上,可能继承得不够完整,发挥得一般,有些差劲,使用起来很是死板,不怎么灵活多变,但仍蕴藏着惊人的奥妙,足以给赵青以巨大的启发。 …… 黑色火焰的漩涡朝着赵青的方向拋飞而来,内部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转瞬之间,便将迎来它辉煌的终点,崩裂释放出恐怖的光和热。 这团君焰之火的威力,未必会比方才火墙崩溃引发的爆炸更大,但显然要能量集中得多,抵挡起来远没有那么简单。 不久前,已经在楚子航那边见识过君焰的释放,并察觉出其中奥妙的赵青,自然不会对龙类用的这个言灵毫无准备。 实际上,在敌方回答了一个希腊神话中的名字时,她便已经注意到了附近小范围元素乱流的出现,判断出了这将是一个火系的高阶言灵,并提前发动了针对性的反制攻击。 那些盘绕在赵青周边的水蛇,立即有如出弦之箭般朝着君焰的黑焰火球弹射而出,并不断融合雨水分裂增殖,数量越变越多,内部则呈现出一条细长的空泡,由高速转动的涡流构成,方向正好与君焰火漩涡的相反。 在半空中,水蛇们摆动身体,张嘴朝着构成君焰的蛇形火线吞噬而去,体内的空泡形成巨大的吸力,对准了它们的每一个目标,联合肢解起了君焰的符文结构,要令其恢复到原先火元素的形态。 在青铜与火之王的手中,君焰这样的火系言灵多半已臻返璞归真之境,正常情况下,难以寻出其中的破绽,但对于并未掌握火元素权柄的高阶龙类,却多半会显露出一些符文聚合上的弱点。 某种意义上,这些水蛇群发起的特殊攻击,或可称之为“破君焰式”。 刹那间,成千上万条发光的焰流和水流在空中纠缠在了一起,像是在展开一场水与火之间的致命搏杀,空气中满是水汽蒸发的嘶嘶声,仿若群蛇乱舞。 纯黑色的凝聚火焰逐渐散去,退化成了炽红色的明焰,在大股水团的冲激作用下,被裂解成了一颗颗拳头大小的赤红火球,四散着飞射而出。…。。 它们拖曳着明亮的尾焰,纷纷坠落在地面上、厂房废墟处、水坑里,仿若下起了一场炫彩夺目的流星雨,可当其内部极热的空气爆炸开来,却又让人如处炮火连绵的战场险境。 但这远非战斗的结束,因为龙类释放出来的君焰绝不止一发,而是一颗又一颗的火球连环轰击,甚至在发动君焰的同时,对方还低声吟唱起了全新的龙文,施放出了另一个高阶的言灵。 作为有着多套发声器官的生物,高阶龙族的实力其实比绝大多数混血种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得多,他们不仅仅打破了混血种们只能拥有一个言灵的限制,还可以通过一心二用的形式,同时释放出两个互不冲突的言灵。 随着一个半透明领域的迅速膨胀展开,厂房废墟之外,那些残破受损、已无人驾驶的各式车辆,居然奇异地启动了起来,朝着龙类所在的位置加速行驶而来。 这些车子里方才被高温气浪破坏受创的引擎,此刻发出可怕的噪音,就像一个老人在干瘪的肺里吸入大量空气,准备让全身僵硬老化的肌肉不计成本地发力。 这是言灵剑御,周期表中的序列82号,一个通过制造强磁场,让金属磁化后沿着磁力线运动和加速,随心而动,有如万剑齐发的高阶言灵,用法非常多变,在战斗中十分强大。 对于寻常的混血种来说,他们不过能操控一两公斤重的小型金属物品,就已经深感吃力,但在真正的纯血龙族的手中,“剑御”却有可能抬起数吨重的大型物品,令其加速化作一颗巨大的炮弹。 当然,这样全力运使言灵,对于高阶龙族也有着极大的压力,因此她选择了精巧的操控,借用了车子本身的动力,显露出了其对人类造物的高度熟悉。 …… 龙文的吟诵声中,连续数道火红色的气浪在赵青的正前方炸开。 龙类连续释放了小威力的“君焰”,就像是瞬间构筑了几道烈焰的护壁,由于不追求威力只追求释放速度的缘故,难以被水蛇的攻击针对性破解。 在重重烈火的掩护下,她收拢双翼,缓缓下落,停在了其中一辆最大最重的改装面包车顶上,刹那间,附近的众多车辆在远程施加的君焰下从内部炸裂开来,分离出了一根根组成车身的钢铁骨架。 数以百计的精钢铁条悬浮在龙类的身旁,然后猛然加速至二马赫以上的高速,携带着巨大的动能,朝着赵青所在的区域疾射而至,沿途激起了撕空裂气的音爆。 这是范围打击,且速度极快,几乎不可能来得及闪避。更别提在剑御攻击区的外围,数千度高温的火红气浪隐约形成了阻拦之势,进一步封堵了对方的退路。 担心这样的多重打击仍难以击杀同层次的对手,龙类朝天咆哮,竟用利爪猛地插入了自己的胸腔,从中拔出了两根暗金色的骨骼,骨骼上燃起黑色的火焰,在她的掌中迅速扭曲变形为锋利的骨刃! 下一瞬,她蹬地起跳,反弯的膝关节爆发异乎寻常的巨力,双翼急速后掠,身形朝着赵青的方向飞射而出,双刀交错挥斩,划出了一轮烈焰凝成的死亡十字。 而面对如此连环奇袭的险境,数十米外的赵青眼看着正在飞射而来的钢条迅速逼近,脸上却露出了淡然的笑意。 …… (本章完) 39314871。。 ... 第四百二十九章 厮杀,不讲武德(6k) 君焰的烈火被水蛇克制,龙类便切换成了剑御这种动能攻击,本是相当合理的应对措施,上百根钢条的齐射,简直就像是多门火箭炮在同时倾泻弹药。 可惜,她的对手,却是能基本上免疫纯物理攻击的身神,差不多可视为脏腑器官的元神,形态大小能够任意变幻,相比只残余少量磁场能量的“飞剑”,火元素影响下形成的几千上万度高温,反倒威胁性更大。 刹那间,赵青身形缩小至原先五分之一的大小,随意在空中迈了两步,如游鱼,似飞鸟,轻飘飘从两根钢条之间穿过,躲过了十几块碎裂的铁片。 然而,面对紧随其后直冲而来的烈焰十字刀光与挥动骨刃斩向自己的龙类,她却没有闪避,因为比起操控水流跟对手的言灵对抗,近战才是她真正的优势区。 要知道,无论是对于混血种还是纯血龙族来说,释放完言灵的那一刻往往是他们最疲惫的时刻,不同之处在于人类会一直疲惫下去,而龙类只会疲惫数秒。 也就是说,对方接连发动了多个言灵,是在强撑着疲乏的身体跟她对战,按理来说,必然越战越弱,持续不了多少时间。 …… 在远处猎人们的视线中,她们同时冲向彼此,像是两颗流星相对飞射。 龙类挥舞着两柄闪烁着暗金色火光的骨刃,火光闪烁不定,内部蕴含着君焰的力量,每一次挥刀斩击,都凝聚了一场爆炸的能量。 面对龙类狂暴的攻击,赵青却显得从容不迫。 她左手轻挥,一股冰冷的气流随之涌动,凝结成一道高压水刃,其中渗杂着点点冰粒,锋利无比,右手则掌心朝上,捏着一个透明水球,气泡不断从中冒出,沸腾的水汽形成了一个个小型旋涡。 这是空蚀效应,液体中的气泡在急剧的压力变化中反复脉动,溃灭时形成强大的冲击波,并产生上万度的高温,可达太阳表面气温的四倍,积少成多,便有着惊人的破坏性,可以摧毁敌方的武器。 跟对方的暗金色骨刃一样,这个迅速化作剑刃状的水球,表面也在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则是超高温气泡连环爆炸产生的“声致发光”现象。 霎时间,赵青身形飞旋飘动,从烈焰十字的间隙中穿梭而过,手中两柄迅速凝成的水形兵刃,如鲤鱼跃出水面般往上骤然挑起,剑尾处剧烈的震动间,便荡起数十道锋利的剑气,直刺龙类的面门。 然后,这些剑气便撞上了对方迎面喷吐而出的龙息,被上千度的烈焰及时挡下,造成了一场爆炸,风声呼啸,火光四溅,带起阵阵翻涌的元素乱流。 很多混血种的言灵,其实不过是纯血龙族天生自带的能力,常态下就可长期维持的东西,比方说强化身体的青铜御座,又比方说君焰的下位言灵“炽”,本质上等同于火系龙族张口喷射出的龙息。…。。 龙类时而在空中翻飞滚动,闪躲攻势,时而下坠蹬地加速,弹射而起——显然,并非风系龙族的她,对风元素的掌控只是被动技能,没法在空战中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除了龙息与表面逐渐形成炼金花纹的两柄骨刃之外,龙翼、利爪也是龙类的武器,每一次扫翼、每一次挥爪,都带有雷霆万钧之势。 双方的身形在雨中快速穿梭,每一次的移动都像是两颗流星划破夜空的轨迹,身影在风雨中忽隐忽现,带起一道道耀眼的光痕。 一时间,剑光稠密得像是暴雨,两股力量在空中激烈碰撞,形成了十二级的大风。 联绵不绝的音爆声、尖锐的呼啸声、剑刃对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奏响了一曲宏大的奏鸣曲。 十几米长的刀光剑影纵横交错,将昏暗的天空划得支离破碎,方圆千米之内都流淌着锋锐的寒光。 龙类不断地用磁场操纵着周围的钢条铁片,向赵青飞旋斩切而去。然而这些铁片在接触到赵青的水刃时,却如同纸片般脆弱,被轻易切割成碎末。 被烈焰融化的铁水在地面上形成火蛇般的华文,地裂肆意的向外延伸,炽热的气流和飞溅的碎片在附近众人头顶横扫而过,带来阵阵惊恐的尖叫声。 虽然身形变得渺小了许多,但无论是在纯粹的力量上,还是机动性与招式变化上,赵青都稳稳地压制着龙类,跟非巨大龙躯状态下的肉身相比,龙族的言灵在杀伤性和破坏力上明显远胜。 就好像每一击都自带言灵圣裁或者时间零的效果,轻易绕过对方的多重防护,精准且狠辣地命中目标。 不过,君焰与龙息的强大威力却让她难以近身,只能分化出道道幻影,用剑意干涉范围内的精神元素,削弱对方的言灵,同时依靠水刃带出的漩涡,隔空切削着对方的膜翼与龙鳞。 四处飞溅的鲜血,立即被高温汽化成雾,染红了大片阴暗的天空。 短短数十秒内,龙类的失血量就已超过了这个体型下生物的极限水平,按照当前的科学理论,早该彻底死去,根本没法保持着现下的战斗力。 然而,尽管伤痕累累,接连受创,龙类的生命力却异常旺盛。她的全身骨骼爆出清脆的响声,鳞片收拢、张开,吸入巨量的空气,再高速排出,形成了狂风般的漩涡。 火焰一吸一张,变得越来越炽烈,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在天地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烈焰熔炉。 这是龙类在吸取元素力量加速自愈的过程,流失的血液不断再生。她低沉地嘶吼起来,瞳孔中炽金色的烈焰燃烧,压榨着龙类原本磅礴、现在却逐渐衰竭的生命力,令其所受的创伤逐渐恢复。 为了赢得这场战斗,并挖掘出对方一直不进入龙化的秘密,龙类不惜使用特殊的禁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让自己的血统朝着更高位迈进,从而抵消身心上越来越深的疲惫,释放出超越巅峰的力量。…。。 而她手腕上佩戴的那枚尼伯龙根之戒,也隐约散发出了幽暗的光芒。 …… 同一时间,在双方交战的地面与空中之外的区域,那些被气泡水膜临时保护起来的众多猎人,此刻也面临着死侍群带来的巨大威胁。 言灵皇帝早已失效,龙威又重要针对着赵青一人,没了血统压制的猎人们自然都恢复了行动力,有的震撼于龙族的存在与他们强大的力量,也有的忧心忡忡,担心被就此困锁于这片空间中。 就在不久前,在边缘灰雾打转的猛鬼众两人,匆忙地逃奔回了原来的方向,结果被领头的死侍巨人追上,一斧劈死了一个,另一人刚想服下进化药强行搏命,就被一只掠过的鸦形死侍用利爪撕开了胸膛。 昏暗的雨天,天幕如同被厚厚的墨色绸缎所遮蔽,仅剩下几缕微弱的光线,顽强地穿透云层。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地面上,溅起一串串水花。 半空之中,几只金眼乌鸦骑在飞行的鸦形死侍头上,朝着远处的猎人们嘎嘎直叫:“杀了他们!吃了他们!杀了他们!吃了他们!”就像是在吹响催命的号角。 先前那个有着隐藏身份的老者,已经从贤者之石子弹的失窃中恢复了镇静,靠着展示他亮度明显高出其余人的黄金瞳,迅速拉拢了一批人,形成了一个自卫的小团体。 “不管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老夫白道生,是白家现在的副家主,也算是国内混血种势力中数得上号的人物。” 环顾四周,老者抽出了一把备用的炼金手枪,一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一边装填涂成蓝色的高危弹头,领着众人向一堵可作为掩体的断墙奔去: “这一次离奇高额悬赏任务的事件,我原本以为充其量是位刚复苏不久的龙君,如果陈家解决不了,我也可以出来跟对方试着谈判一番。没想到,竟然出现了两尊疑似龙主的存在。” “真的是龙主?”有个见多识广的外国猎人问道:“次代种级别的龙类完全复苏,就算尚未孕育龙躯,我们这些人和当地这座滨海小城,也逃不过被毁灭的命运吧!” “不好说。”老者陡然前行几步,身形有如矫健的猎豹,瞬间冲刺逮住了有些鬼鬼祟祟恰巧路过的唐威,解释说:“看起来两大龙主像是敌对的关系,其中一龙似乎对人类比较友好,否则没法解释她用水泡保护住我们的原因。” “假使帮助人类的一方,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也许我们还能落得个好的下场,达成一定的交易后,从这个炼金迷宫里活着出去。前提是,她们并非因为争抢新的死侍而打起来的。” 虽然已勉强够得上秘党s级混血种的评级,但以白道生的血统,其眼力依然跟不上战斗双方的高速,没看出赵青占据了上风,也不知晓她自始至终都是纯粹的人类形态,只能大致地作出了他的猜测。…。。 “‘三少’,你是邀请我们过来聚会的人,还自称与其中一龙从小熟识,不知这些话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另外那名与之敌对的龙类,你又是否对她有所了解?” “先别急着回答,理清楚思路再说。想一想当前的局势,如果隐瞒太多,我们恐怕难以渡过眼前的危难。”拍了拍唐威的肩膀,白道生耐心地劝说道,收回手掌的时候,指尖处却多出了几滴鲜血。 言灵同袍,周期表上未曾记载的神秘言灵,相传其起源涉及到了太古时期龙王之间立下的血盟,施放者可通过血液交换跟多名混血种临时缔结“盟约”,共享各方的血统优势,从而达成群体强化的效果。《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歃血为盟之后,立下盟约的友方不可互相攻击,否则将会受到精神上的反噬,背盟者立即失去原先的强化,更会导致血统的暂时下降。 另外有小道消息称,若该言灵对将死之人使用,盟友战死身亡后,施加者将会继承战友的部分精神力量,获得永久的血统增幅,甚至具备着打破临界血限的潜能。 因此,白家在外的名声一向不怎样,虽然只有极少数人能够觉醒这个高阶言灵,仍被怀疑有故意坑害队友以获利的嫌疑,故而行事相当低调。 这个有着二三十名混血种的团体,在“同袍”的加持下,纷纷得到了战力上的显著提升,高纯度的龙血在体内奔腾不息,让他们有了能够对抗成规模死侍群的力量。 还没等到唐威作出答复,老者已经一马当先地冲向了一只俯冲下来的鸦形死侍,跃起避过了对方的翼尖划击,枪口处轰然作响,喷射出了一道莹蓝色的光束,那是曳光弹头在空气中摩擦升温的结果。 特制的炼金子弹正中死侍腹下的泄殖腔,以恰到好处的角度贯穿撕裂了它的肠道部分,令其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嚎,全身肌肉僵硬紧缩,甚至没做出什么挣扎,就下坠砸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之前那个带了长矛火箭筒的猎人,对准了一群飞奔的死侍猛然发射,火箭弹拉曳着长长的火焰弹道,撞入远处的怪物群之中,火风碎片四溅,炸散了好几十名死侍。 但短短的几秒钟之后,行尸般的死侍们就冲过了尚未熄灭的火墙,他们身上的黑色大衣被大火烧毁,露出残破狰狞的身躯,竟然一个都没真正的身亡。 终究不是专门针对龙类与死侍开发的武器,就算枪支弹药的口径不小,猎人们的攻击也难以取得足够战果,只能围成一圈,且战且退。 …… 不远处,冷眼旁观白道生这边的团队,以及另一边依附于陈家两人的团队,夏弥并没有把这些人的行事放在心上。 只见她故意收敛血统威压,随手用炼金“古”刀劈死了一只死侍,撕下了它脸上的银面具,同时遥遥地观望着空中双方的战斗,眼中不禁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不进入龙化的状态,纯以人类之躯对抗龙化的高阶龙类,这简直是自己都难以做到的事情;水系幻术言灵“蜃”,也不足以解释其身形变大变小,实打实地躲过剑御攻击的情况。 已知的情报中,只有奥丁具备这样的能力,可以在不变化战斗形态的情况下,从常人大小变成山峰般高大的神话巨人,展现出堪比巨龙之躯的力量,也同样可以幻化出许多分身。 看上去,这个敢于跟奥丁对抗的隐藏势力,确实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量。龙族的历史上,除了三位至尊和奥丁之外,莫非还有其他的巅峰存在? 是龙族长老会计划中的产物?又或者,对方背后站着的,正是至尊中的其中一位?那些凌驾于初代种君主之上的“皇帝”,难道真的已经开始复苏了? 想到这里,夏弥的心中不禁生出了深入灵魂的惧意,只想悄无声息地溜走——然而要强行打开这个临时制造的尼伯龙根,她却不得不造成巨大的动静,必将吸引战斗双方的注意力。 还没等到夏弥做出一定的动作,扩张到约五千米半径就停下来的尼伯龙根,其内的全部火元素陡然暴动起来,向着正中心的位置高速汇聚。 “言灵黑炎牢狱?被逼到血统强行升阶了吗?看来,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了。”她喃喃自语,道出了这个自己都很难模仿的超高阶火系言灵之名。 …… 战场的正中央,龙类腾飞至天空的极高处,一对鲜血淋漓的膜翼张开于背后,以翼和身组成巨大的十字,立于虚空和黑暗之中,赤金色的瞳孔透出前所未有的暴怒。 古奥森严的语言从天而降,有如神的语言在天际回荡,伴随着龙文的吟唱,一个半球形的透明界面倒扣而下,迅速膨胀扩大。 整座尼伯龙根之内,几乎所有的火元素向着高空中飘起聚拢,以龙类为中心不断地高速旋转,使得她周围的环境温度开始无止境的攀升,形成了一堵越来越厚的火焰障壁,遮蔽天地。 径达上百米、厚达十数米的黑色火墙,在静默地燃烧中朝着斜下方的赵青逐渐推进,呈现出无可阻拦之势,就像一座火焰构成的山峰缓缓倾倒而下,即将压在她的身上! 言灵序列表上杀伤性巨大的言灵通常领域较小,很少有能过二十米的,像黑炎牢狱这样威力如此惊人的言灵,居然能同时具有那么大的领域,这几乎颠覆了现有言灵学的规则! 更加令人心惊胆战的是,在黑炎牢狱所笼罩的方位内,大片空间隐约形成了禁锢结界的效果,阻止了各个方向上风元素的流动。 无论往哪个方向移动,都得克服沉重如山的压力,只有正下方不受影响,让目标仅有待在原地,承受炼狱审判的唯一“选择”。 这就是超越教科书范畴的超高阶言灵,序列号108以上,涉及到规则领域的强大力量,其杀伤性远远超过了它的下位君焰,如果跟具备巨大吸力的“黑日”互相配合,那就便是近乎为火神降临的无上伟力。…。。 若非龙王级别的存在,想要将其发动,必须得在范围之内积蓄到足量的火元素,让环境充斥着高温气体,然后才能开启“牢狱”结界的进程,用上万度的黑炎焚灭它所笼罩的一切。 以龙类三代种中佼佼者的血统,在使用禁术突破至次代种的门槛后,她发动这个超级言灵,仍然相当吃力,很难再做出别的动作,剩余的气力,仅能勉强维持住她在高空的飞行。 但龙类并不怎么担心赵青会突破黑炎牢狱的结界封锁,杀至自己的面前,因为这片正在被火元素洗涤的尼伯龙根,散逸而出的空间之力,在她这边即将进一步激活手环“安德华拉诺特”的炼金领域。 作为龙族炼金术的巅峰杰作,又称尼伯龙根之戒的“安德华拉诺特”,除了内蕴大量空间开辟之力外,还刻录了一个小型的炼金矩阵,激活后可以发动“言灵戒律”的镇压之力。 两者叠加,四大君主之下,又有何龙可挡? 正当龙类这般想着,看着黑炎牢狱缓缓倾压而下,距地面只剩十几米,要将赵青焚灭殆尽之际,她却忽然间发现,对方的脸上,露出了类似于先前遭到剑御突袭时的悠然微笑。 难道还有什么新的后着?真有底牌,没法从风元素处借力,也不可能飞得上来,充其量释放几个远程的水系言灵,然后被“戒律”轻松挡下。 龙类暴怒的脸上透出几分不解之色,紧接着,便听到下方已然落地的赵青拍了拍手,淡淡开口:“倒也,倒也!” 啥玩意?蒙汗药?看过人类小说《水浒传》的她,立刻联想到了迷药之类的事物,然后陡然发现,自己霎时间头晕目眩,只觉浑身乏力,天旋地转,竟然从高空中急坠了下来。 “对付非我族类的恶龙,实在没必要讲武德,什么‘金波旬花’、‘七星海棠’、‘离合散’之类的奇毒,都混在水雾和气流里偷偷渗入敌方的体内,果然好使。” 望着空中正在崩溃的黑炎牢狱,洒落而下的漫天火雨,赵青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研究多年,集逍遥派、魔门、大明尊教等各方之长开发出来的高级毒药,效果还算不错。 跟卡塞尔学院的弗里嘉麻醉弹、汞核心子弹相比,胜过何止一筹,就算不及贤者之石,也绝非中个水银毒就深受影响的龙族,所能轻易排出的。 尤其是里面的“离合散”,有着令中毒者魂魄离体之效,当初连阴阳双无极大成的向雨田都差点着道,对没什么精神修为、有着相应弱点的龙族自然属于特攻。 龙类压根不知道这一点,察觉不到隐蔽之极的奇毒侵入,还在那用鳞片高速呼吸进行自愈,越吸越多,精神上很快出现了漏洞,再用剑意远程引爆,胜负即刻而分。 虽然说,也不是不能用正面作战击败对手,但为了确保生擒敌人,保持其躯体的完整性,获得更多的情报,不讲武德暗中下毒,反倒是更佳的策略手段。 飞至空中,用水流作链锁住了龙类的主要筋骨,抓着这个战利品缓缓落下,她扫视四周仍在跟人打斗的众多死侍,锋锐的剑意猛然爆发开来,刹那间斩灭了数以百计有如风中火烛的死侍残魂。 铺天盖地的水行罡气聚散离合,与残余的高温气体融为一体,迅速形成了多个炽热的蒸汽漩涡,将那些鸦形死侍和金眼乌鸦卷起吸入,在里面蒸成了一串串熟肉。 远处的白道生,眼望着正在跟他们奋力搏杀的死侍群成片倒下,不禁目瞪口呆,同时也听到边上的唐威从怀内掏出一根薰香,趁着空闲作出了答复: “跟那只冒充人的恶龙对战的,当然也是我们人类了,我难道还会错认自家的老大?你们这些人,居然从未听说过,人类也能通过勤修苦炼,发展出源于自身而非龙族的力量吗?” 话语未毕,猎人们已然接二连三地倒下,这是另一种低毒性的迷雾,效果足以迷昏初入先天的武者,没有解毒类言灵的s级以下混血种,只要吸入半口就会沉睡。 更远处的地方,施夷光蒙着面纱,抡起大棒在同样被迷昏倒地的陈家二人头顶补了一记,并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几个微型摄像头。 拎着双目无神、失去知觉的龙类,赵青迅速凝水成冰,将数十片改进版的生死符逐一打入其内,想要进一步控制对方——直到她听见了龙类的脑部传出了极其微弱的滴滴声响。 …… (本章完) 39314181。。 ... 第四百三十章 炼金生命,援军,术器(5k) 炸弹的倒计时提示音?监测不到生命体征,就会引爆的摇篮系统? 听到龙类脑内的微弱滴滴声,赵青神色微变,立即伸手按向了对方的后脑勺,蓝黑色的水行罡气如针刺般瞬间洞穿了龙类的鳞片,透入了她的颅内。 可惜,经过不到半秒钟的检查,赵青便已初步确定,这应该是一颗微型的精炼硫磺炼金炸弹,位置极其险要,粘在颅动脉上,自己并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它拆卸下来。 虽然威力不大,但对付龙类,它却兼具穿透、腐化和侵蚀三种效果,一旦引爆,必然是致命的结果——令这只好不容易才得以生擒的龙类当场身亡。 于是,在作出判断之后,赵青立刻以最快速度动手,微操罡气刃刃,切下了未与炼金炸弹相粘连的脑组织,主要是前额叶部份,被认为与言灵释放有关的区域,并在其与炸弹区之间形成了一道罡气屏障。 几乎同一时间,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精炼硫磺炼金炸弹提前引爆,血红色的火焰毁灭了龙类的大部分脑组织,从眼鼻耳口等窍穴处喷射而出,黄绿色的雾气蔓延开来,进一步腐蚀着她的血肉。 赵青摘下了那个生出了不少裂缝的铁面具,面具下的龙类相貌,已再也看不出半分跟施夷光的相似之处,倒更像是一具狰狞恐怖的异形骷髅,脸上残留着一些泛着血泡的肌肉。 在这条龙死去的瞬间,所有携带基因信息的细胞也都死去了,就像下达了指令一样,龙族的基因链条迅速解体,自我毁灭,一瞬间所有的生机断绝,从大脑到神经末梢都彻底死亡。 敢在脑子里埋炸弹,真的是狠龙啊!她不禁感叹,迅速扑灭龙类身上的火焰,强行为正在衰竭的细胞供能,用拉伸填充的方式逐渐“修补”其损伤,对这个异族的对手甚至生出了几分敬佩。 毫无疑问,龙类之所以这样做,肯定不是看破了赵青反制的计划,也并非玉石俱焚,或者杀龙灭口,而是死里逃生的妙招——对于纯血龙族来说,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死亡,性命受制于人才是。 只要提前准备好茧,死上一次,完全可以复活过来,逃脱之前的险境。 但若是被封印、控制住了,那就没办法了,灵魂没法从躯体中转移出来,预留的茧自然不会起效,堪称是生不如死,活活受罪。 1900年卡塞尔庄园的夏之哀悼事件中,那名被华夏道士封印住的初代种李雾月,正是处于这样的境地,被各种炼金法器镇压在棺材里,却被挖出来唤醒复苏,制造了一场惨案。 纵然被梅涅克卡塞尔用疑似莱茵的言灵拉着一起同归于尽,但李雾月也不过是死上了一次,仍可以从茧中复活归来——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秘党反而是这只龙王的大恩人。 方才被赵青生擒的龙类,用提前埋入的特制炼金炸弹“自杀身亡”,事实上,却是让她逃出了生天——考虑到奥丁或许有什么手段能让其加速复活,也许敌方很快就会获得这场战斗的详细情报。…。。 不过说起来,茧化复生能否完美继承死前的全部记忆,其实还有待商榷,毕竟龙王在觉醒之前,还常常失忆,自以为是个人类呢。 “哈尔摩尼亚,这是你的真名,曾用名,还是虚假的代号?”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琢磨起了对方的身份信息。 哈尔摩尼亚,希腊神话中代表和谐和协调的女神,一般认为是阿瑞斯和阿佛罗狄忒的女儿,后来成为屠龙英雄卡德摩斯的妻子,生了伊诺、塞墨勒等4个女儿。 晚年,哈尔摩尼亚和卡德摩斯移居伊利里亚,在那里变成了龙。这便是“屠龙的勇士,终将变成恶龙”说法的起源。 混血学者们深信人类的宗教人类的神话,都是假象,都是为了掩盖史前被埋葬的龙族时代。 而在众多神话之中,北欧神话是最古老最接近真实历史的神话,明确记载了龙皇尼德霍格和不少初代种、次代种的名字,从中他们可以找出古代龙族的蛛丝马迹。 希腊神话跟龙族历史的相符程度,应该并不算高,不好说宙斯、雅典娜、阿瑞斯等神灵究竟是不是龙,然而此类明确涉及到屠龙和变成龙的“记载”,真实性却应该要高出不少,多半有着它的历史原型。 听上去,卡德摩斯屠龙之后也变成了龙,有点像是血统不稳定堕落成了死侍,但考虑到“哈尔摩尼亚”涉及到了奥丁的因素,说不准其实是走上了“封神之路”,加入到了英灵殿中。 相传为卡德摩斯所建立的底比斯,曾经名列古希腊三大城邦之一,看上去卡德摩斯应该也留下了不少混血种后裔,很可能繁衍生息到了今日,或许能从中寻找出一些线索? …… 虽然正在压制着硫磺毒雾的扩散,努力让龙类的身体重焕生机,血肉复生,但赵青仅仅是抱着保存尸体研究价值的目的,并令其能够佐证冒充一事的存在而已。 望向远方,看到猎人们中的最后一人,老者白道生也昏迷倒下,她很快又制造出了一批水泡,将其包裹于内,顺带着也拿下了死侍中剩下的两个头领:持斧巨人和袖剑刺客。 从这两个死侍头目的表现来看,他们生前的血统应该相当优秀,死侍化后远强于寻常的a级,疑似自带着几分原先言灵的被动——前者是青铜御座,后者或许是冥照? 以此作为实验对象,正好可以观察奥丁的相关技术,混血种失控堕落后的变化,并试着验证一番她的猜想:另一个世界的蛟龙血清,由于没有毒性和精神污染,或许有一定程度逆转死侍化的作用? 而关于龙族的炼金术,虽未能生擒活体,不过有了两柄半残的炼金骨刃、一件遍布裂缝的铁面具,以及最后一个完好无损的金色发光手镯,应该也能研究出其中的几分玄奥。 把古朴的金手镯从龙类的腕部褪了下来,赵青感应着其内涌动的磅礴力量,以及某种空间上的排斥感,心中暗暗思索,很快就大致确认了它的作用,多半与这片尼伯龙根的快速生成有关。…。。 仔细观察,这个可能在巨大龙躯状态下相当于戒指的金色手镯,其表面流淌着无数玄奥的蛇形符文,在暗金色的基底下,内部隐约露出几分艳红色,有如网络状的血脉,诡秘而瑰丽。 当她长久地盯着这枚手环,竟然突兀地生出了一种感触,觉得它是一个真实无虚的生命体,用至高的炼金术创造出来的伟大生命,拥有着远远超过刚才那只龙类的隐藏力量。 在炼金学的教科书上,“炼金生命”只是炼金术士们臆想的奇迹,是并不存在的技术。 就算在那些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之中,最后一个能制造炼金生命的炼金术师,也得追溯到公元之前的年代。 炼金术的核心,无非是在火焰和化学作用下令各种元素死亡而后复生,所谓的“再生金属”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 制造过程中组合出新的、更加纯粹的结构,获得奇妙的品质,例如最基本的,用银重组为黄金的“点金”工艺。 但这终究只是一些死物,只有生命能够运用言灵之力,产生领域。因此附带领域的炼金产品,都要用血祭锁入灵魂。 所谓“炼金生命”,就是直接用四大元素地水风火重组为带有某种“生命本质”的炼金产品,这种东西是活的,能够自己产生领域。 不是“人”的领域,是“物质”的领域,是超越神权从尘埃中仿造生命的技术,禁忌之术! 在手环周边的领域内,一切天地元气的流动地明显减缓了许多,甚至呈现出凝固的状态,没法被人调用,若非赵青方才动用的是自身的罡气,恐怕根本来不及截下龙类的部分脑组织。 “言灵戒律?”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基本上可以确认,这种压制言灵力量的领域,对修行者体外的元气调用,同样有着巨大的影响,甚至有可能对弱小修行者的体内元气生效。 ……就在尼伯龙根之戒“安德华拉诺特”从它的主人手中脱离之际,这座才形成没多久的尼伯龙根,便因失去了维持其存在的力量,开始迅速地崩溃坍塌起来。 伴随着边缘处灰蒙蒙雾气的朝内收缩,天空破碎,地面开裂,一切都在粉化、雾化,夹杂着尘土的狂风席卷,摧枯拉朽地扫荡着这片正在毁灭的空间。 仿佛无穷无尽的地水风火四大元素从角角落落中剥离解放而出,汹涌澎湃,奇异到难以形容的空间之力,则在倒流着注入回归到尼伯龙根之戒中,于是半空中出现了一条条五光十色的弧状彩虹。 这个径达数公里的尼伯龙根,原本就被压缩着存储在“安德华拉诺特”的里面,需要的时候注入能量便可激活释放而出,也可命令其重新收回。 《史记》中记载说秦始皇的墓穴中开凿了微缩的河道,在顶壁上雕刻了星辰,以水银作为河道的流水,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一天天地往复,那位皇帝的棺椁安置在这个微缩的天地的中央,好像他仍旧活着,依然统治着世界似的。…。。 那并非是一种装饰,而是自带领域的炼金矩阵,或者说模拟创造而出的强大炼金生命,用来保护墓穴。它太强大了,是世界上第一大的以汞溶液为驱动力的炼金领域,因此没有被反对秦始皇暴政的人挖出来。 而以奥丁的技艺水平,居然能将复杂到难以想象,通常极其巨大的炼金矩阵浓缩到一枚小小的手镯上,跟前者的差距,简直可以用第一台笨重的计算机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的变化来形容,实在是不可思议。 被关在一个大水泡,假装昏过去的夏弥,暗中用蛇、镰鼬等言灵探查着外面的景象,对于“尼伯龙根之戒”落于赵青之手,心中相当不甘,眼红不已,满是出手突袭强抢的念头。 在炼金术中,死去的物质才是最好的材料。欲炼出黄金,必先杀死白银,欲炼出利剑,必先杀死钢铁。而死人之国尼伯龙根里,遍地都是死去的物质。 瓦格纳在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说,侏儒窃取了尼伯龙根的黄金,铸造的戒指具有统治世界的魔力,也代表着无与伦比的财富,某种程度上确是事实。 虽然很多人认为尼伯龙根内的炼金材料取之不尽,里面尽是宝藏,但他们大多数并不知晓,制造一座尼伯龙根,本身也得使用极其巨量的炼金原料,用于打造一系列精密运转的炼金矩阵。 知晓尼伯龙根内产出的炼金材料,不能用于尼伯龙根本身的建造,否则会产生某种奇异悖论的,那自然就更少了。 而对于夏弥来说,她现在的家,也就是位于bj地铁深处的那座尼伯龙根,由于制造时为了躲避外敌,相当迫切,还没来得及收集到充足的炼金原材,就紧急投入了建造与应用。 尽管有着龙王级别的炼金术,但她仍然没法打破固定的准则,这么做的代价,则是由芬里厄代替成为了尼伯龙根的中枢,没法离开那片死亡的空间,只能被长久地困在里面。 直到夏弥布置好相应的炼金矩阵,才能从中解放,重获自由,让芬里厄这个顶级战力可以充分发挥作用,顺带着见识一番外面精彩的世界。 这几年来,她时常以猎人的身份行事,也暗地里赚到了上千万的财富,买了不少用于炼金的金银宝石,但跟建造一座尼伯龙根的炼金中枢相比,仍是杯水车薪——保守估计,起码得上百亿资金才勉强够用。 然而,赵青此刻拿到手的这枚戒指“安德华拉诺特”,却恰恰正是有着这般价值的一个炼金矩阵,可以经过简单的改造,便成为自家尼伯龙根的炼金中枢。 按理来说,干掉了一名次代种战力的龙类,对方再怎么说,也该疲惫虚弱不少,趁其不备,突然袭击强夺戒指,再从这座正在崩溃的尼伯龙根里逃窜而出,期间不显露自己的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正当夏弥这般想着,默默观察四周,设计逃离路线之际,赵青后方的半空中,一个巨大的空间投影忽然一闪而逝,边上多出了十个扛着大件小件物品的身影。 这新出现的十名少女,尽管打扮略有不同,但长得都一模一样,毫无疑问,正是赵青除心、肾之外的十道身神,在先前得到了有龙族意外出现的消息后,她们便立马赶过来支援,现在已然抵达。 有的赵青,手中用绳索曳着数十根成人腰围粗细的金属长矛,飞在十多米的空中,矛状物件的末端垂落接近地面;有的赵青,拎着两个装满金属小球的箱子;有的赵青,则抓着几捆金银交错的发光锁链…… 蟠龙矛、六门天锁、困龙索、绿金杀球、天枢轮叶、长风幽火箭、月刃仪盘……这些都是她们洗劫大秦王朝虎狼北军大营库藏,从中拣选出的强大术器。 那些长得跟导弹一样的“蟠龙”飞矛,理论射程五十公里,以内部储存的暴烈金行元气伤敌,单发便可彻底摧毁径达三百米的区域,是对标楚王朝同类型术器“天戮”的产物。 看似杀伤范围不大,比“天戮”可覆盖方圆上千米的剧毒焰雨差上许多,但其实是能量高度集中的结果,释放出的巨量剑气甚至可以在地面轰出成千上万个深达百米的坑洞。 只要命中目标,完全可以重创甚至击杀七境搬山的宗师,寻常的六境修行者更是擦点边就会当场身亡,倾向于狙杀高价值的目标。 虽然是近年来新研发出的高端术器,但仍可以想象,在未来的战场上,随着大军主将一声令下,标记出敌方强大修行者的方位,数十发蟠龙飞矛便会从运载它们的符文战车上呼啸而出,洞穿层云,将前方的强敌和拼命拦截他们的士卒一起轰杀成渣。 想要击杀真正强大的修行者,牺牲大量普通士卒,这是在所难免之事,倘若不肯无惧生死地用血肉躯体填上去,己方军队只会死伤更多的人。 此类一次性术器和神莲塔、焚天仪这种可多次释放七境级别攻击的战略级大型术器,以及六门天锁这样的防御性术器,便是秦王朝军队,能在战争中频频获胜,斩杀敌方宗师的重要依仗。 而落在了赵青手中,这些术器虽然多为一次性用品,但其综合威力也足以轻易覆灭一个现代的小型国家,价值不菲,应该不会弱于秘党常规可动用的武器装备。 事实上,如果不考虑武器射程不足的问题,还有某些龙族世界的黑科技,以当前剑王朝世界任一王朝的军力,都足以跟正常情况下的m国相抗衡,假使七境宗师大规模出动,更是远胜后者。 以赵青对现代武器的了解,她这边的单个身神分身,打起来肯定远不及七境宗师,但对抗一支航母编队完全不在话下,毕竟随手一击就堪比重型鱼雷,潜在水里简直无敌,根本没必要担心被打中受伤。 在有着修行者的世界,强大的个体,往往可以打破战争中的惯例,因此赵青所要针对的敌人,正是那些隐藏在人类社会中的纯血龙族,需要用到此类专门针对五至七境修行者的秦军术器。 至于术器符器杀伤范围过大容易误伤、射程较短之类的问题,也可以通过结合科技类元素等方式,对其予以改进,调整到合适的程度上。 …… 啥情况?影分身术?战略导弹? 看着眨眼间的工夫,原本只有一个的赵青居然多出了十个,十一人之间隐约形成了一种气机共鸣,还带过来了一大批炼金武器,夏弥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中“目瞪口呆”。 一个赵青,就可以击败血统进阶至次代种水平的龙类,十一个赵青,这又是什么概念?如果不孕育巨大龙躯的话,只怕龙王都得忌惮万分,选择战略性撤退。 霎时间,夏弥心中生出了深深的悔意,不是后悔没法在那十人出现前就抢夺尼伯龙根之戒逃跑,而是懊丧于自己居然为了不露出破绽,假装被迷昏装在了气泡里。 这种情况下,是冒着被群殴的风险立即跑路呢,还是暂且混在猎人之中,任凭对方“摆布”,待到她们去干别的事,人数稍少,再选择出逃呢? ……(本章完) 39314452。。 ... 第四百三十一章 元老家族,绑架(5k) 当夏弥心中后悔之际,赵青则在同伴的支援下,逐渐补充起了方才战斗消耗的能量,远处的重重灰雾已基本散去,可以看见外面略有些扭曲的景象,代表着尼伯龙根即将因崩溃而融入现实。 这其实跟一般崩溃后自我封闭的尼伯龙根不太一样,不过赵青并不清楚,她更关注的还是那个炼金生命级的金色镯子,不由得联想到了与之相似度极高的感生石。 同时,根据“五行之常政”实为天地下达的“政令”规则的定义,她一直留意着那些有可能诞生出“金行常政”的物品。 初步判断,人之意志加上神兵利器的材质,历经岁月变迁,可以孕育出乾天凛金之气;天地之意志加上固定的承载之物,在时光磨砺之下,对应可孕育出的,正是“金行从革之政”。 理论上来说,替天“行道”时所用的六气阶物品,长期与代天牧民、巡狩、封神、行罚等事有关的,便相当于承载了天地意志中的金属性,应该能达到生出“金行之政”的要求。 而考虑到小世界也算是世界的缘故,内蕴一方洞天的神兵、法器,若能长期频繁使用,特性专一的,用法跟金之属性相符的,其实也没差多少。 总的来说,这件能够展开一座尼伯龙根的炼金道具,又有世界的要素,又涉及到了炼“金”,没准就藏着“金行之政”这种隐蔽的力量,可以被本体处的“入梦引证”识别、吸收。 当然,考虑到当初也是在能将金行之气炼入体内后才吸收,唤醒了“入梦引证”,很可能想要收纳金行之政,得先满足一定的修为层次条件,方可对其生出感应,进行简单的操控。 先前赵青在虚空道的虚拟洞天内吸收了大量火行之政,看上去似乎相当容易,但她当时其实已得到了至高的洞天权限,有着远超常态的虚幻“修为”,因此能做到这一点,也就不足为奇了。 后面,到了禹王陵处的库藏,参观诸多宝物时,赵青始终没有生出对于“五行常政”的感应,实在不怎么合理,现在想来,多半是修为境界不够的缘故。 打算接下来便将金色手镯运至另一边,她们十一个人,也顺带着观察起了其他本次战斗的收获。 除了铁面具和炼金骨刃明显受损,需要尝试修复外,经过简单检测,那些死侍戴着的银面具,其实也是一种炼金道具,由纯银和少量银的变种,应该称之为“炼银”的东西制成。 通常认为,炼金术的核心要义,就是配合四大元素作为药剂,把金属以火焰“杀死”之后,令它“重生”,在重生的过程中,杂质被剔除,物质获得新的属性,韧性,比重,导电性都会改变。 这种金属就被称为“再生金属”,在赵青的理解中,跟灵气渗入物质的内部结构,起到分子原子级的强化效应,从而形成的玄冰、寒铁、玄铁等灵材诞生的原理基本相同。 或许是此界没多少天然灵材的缘故,龙族专门研究出了人造灵材的技术,效果与当初她搞出来的玄铁精炼技术相似,算是一门可深入发展的材料科学。 银的再生金属状态,即为“炼银”,不知道跟奇幻小说中的“秘银”是否同一种东西,但材质确实相当优越,被广泛得运用于炼金符纹的铭刻,论起价值,显然远胜于等重的黄金。 几百个这样的银面具,也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先研究一番其中的技术,再拿来以奥丁产品的名义拍卖,既能赚上些钱,也能起到引诱敌人的作用。 看上去,此类面具的基础作用,应该是防止死侍被其他龙类控制?毕竟是没有智力的生物,不专门制作相关道具的话,用于作战,岂不是轻易被敌方的血统召唤压制,临阵反叛? 不过给杂兵都配上了炼金道具,还是太过于奢侈了些,已知的情报表明,高架桥尼伯龙根内的死侍数量,起码有个好几万,而奥丁未必只有这么一个“兵营”。 龙族四大君主中炼金术最强的,莫过于青铜与火之王双生子诺顿和康斯坦丁,此时一只正在m国当猎人,一只则沉睡于三峡水底的青铜城中,两者目前都没什么战力,可以从他们处进行了解。 此外,青铜城的附近,还有两只龙躯状态的龙侍,也可用于新的研究。 …… 片刻之后,尼伯龙根的外面,卡塞尔b组的屠龙小队,正在跟a组的三人守候在灰雾的边缘,眼看着这片自带元素乱流的雾气逐渐散去,显露出内部一座厂房的废墟,裂开的地面与已经冷凝的铁水华文。 大约方圆二百米的范围内,一切事物都遭到了彻底的毁坏,现场全是烈焰灼烧后留下的焦黑痕迹,再看不见一个活的生命。 作为一个基于现实扭曲创造出来的“虚构”空间,尼伯龙根的内部远比它的外面更大,可以广阔数倍乃至数十倍。 “刚才冲入其中的那个男人呢?”看着这一幕,源稚生忍不住开口问:“扛着狙击枪、开着摩托车的中年猛汉,应该就是先前支援我们消灭死侍的那人,怎么才进去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了?” b组的斩首者小队没有人对此作出回应,他们更多地惊叹于“死人之国”尼伯龙根的被证实与现世,以及这片空间的毁灭与融入现实,并不如何关心其他的事情。 一架黑色的直升机正在废墟的上空盘旋,侦查着这块地方的情况,传出连绵不断的呼啸声,它经过改装的两侧挂载了八枚大威力的炼金飞弹,原本是用于对空中龙类的攻击,现在却派不上半点用场。 “迈巴赫失事的离奇位置,死侍枯瘦如柴的原因,信号被阻隔的真相,现在有了新的解释。”一个看上去老成持重,可能是b组情报员的男人打开连通诺玛的频道: “正是因为困在尼伯龙根,它们没法获得任何食物,才饿得干瘪瘦弱,一旦离开来到了外界,吃饱喝足后,威胁度应该还能提高不少,难以像先前作战时那样被车辆撞飞碾压至死。” “进入到这座尼伯龙根内的死侍群都消失了,尽管场上还能寻出一些它们留下的痕迹。”另外一名僧人打扮的专员目光深邃: “比较合理的观点是,这些古老的怪物依附于死人之国而存在,在尼伯龙根即将崩溃时逃亡而出,却又因龙类的召唤重新归来,化作尘土埋葬在了这里……” “还是有很多难以解释的地方,最关键的是,那只高阶龙族究竟去了哪里?” b组的领头者,一名英国绅士打扮的高级执行官开口:“为了确保屠龙成功,装备部甚至空运过来了我家的阿斯卡隆圣剑,结果刚找到目标,圣剑饮血启封,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 阿斯卡隆这个古老的剑名,再加上此人衣饰上的白底红十字图徽,他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西方最着名屠龙英雄圣?乔治的后裔,圣乔治家族的成员。 作为基督教的殉道圣徒,圣?乔治被寓为英格兰的圣人和守护者,也是英国国旗上十字的起源,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在鼎盛时期曾是整个欧洲混血种界的领袖,时至今日,仍是有着无以伦比的影响力。 圣乔治家族,还有卡德摩斯家族、齐格鲁德家族和贝奥武夫家族,便是欧洲混血种世界声名赫赫的四大老家族,他们的姓氏都是从神话时代传到今天的。工业革命之前,混血种的世界一直都是他们说了算。 但工业革命改变了世界的格局,蒸汽轮船纵横七海,一些新兴的混血家族迅速崛起,掌握了秘党的话语权。再后来卡塞尔学院成立,新家族的代表们组成了校董会,却把老家族的代表们尊为元老。 饶是如此,虽然在资本力量上不及新兴的校董家族,但这些秘党的元老家族凭借着上千年积蓄的深厚底蕴,其实力未必就逊色于前者,甚至很可能犹有过之。 很多资深的执行部专员都听说过,元老和校董所在的家族,都有着不止一位的s级混血种坐镇,且每代都能出现多位优秀的a级混血种,不过绝大多数都对外保密,少有露面,通常并不加入学院。 不过,作为圣乔治家族的成员,这名人称小乔治的超a级执行官,却是相当罕见的卡塞尔学院毕业生,也是那一代的狮心会会长,其人在毕业后就加入了中国分部,负责看守雪区一带的龙墓。 同为英国人,在元老之中,圣乔治家族跟昂热的关系算是最好的,小乔治更是昂热培养出来的优秀学生之一,其言灵正是时间零的下位刹那,擅长持兵刃近身作战。 在另外两名主力队员“时轮”“法皇”两个高阶辅助言灵的加持下,他的战斗力将会出现巨大的跃升,若能配上顶尖的炼金武器,完全可以轻易屠杀成片的a级死侍。 “圣剑出鞘却没有饮血,真是遗憾。”小乔治手中拿着一柄长达二米多的巨剑,叹了口气:“成天看守那些雪山上的龙墓,实在太过枯燥无趣,锻练了二三十年的剑法却无用武之地,换个人是要被逼疯的。” “几十名猎人的实力,显然不足以让龙类释放出威力如此巨大的火系言灵。”僧侣专员分析道:“有东西从我们提前闯入了这里,重创甚至杀死了复苏的高阶龙族,然后悄然离开。” “如果对方躲过我们的方式是用言灵?冥照,那他应该是天空与风之王派系的高阶龙族——是华夏混血种家族干的话,对方没必要不作解释的暗中离开。”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应该还有后续?”小乔治看向他的搭档:“二十多年的执行部资历,再加上最后一件高难的s级任务,足以让我的专员等级升上s级……” “终于可以从该死的墓地看守中解脱了。”情报员拿着一台炼金仪器在四周扫来扫去:“为了跟同样镇守龙墓的国内家族保持战略平衡,待到老大升至s级,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够调离,换成别的长期任务。” “可别换到太平洋上去,部族生活更不是现代人能过的。”一名女专员冷冷道。 那些倒霉被派到太平洋荒岛上看守龙墓的专员,学院的船每次去看他的时候都看见他穿着椰子壳做的裤衩,围绕着篝火、拍着屁股和部落人一起跳舞,这简直比监狱生活还要不如。 看得出b组众人大抵是在墓区看守了太久,以至于习惯性地忽视他人,源稚生心中若有所思,并暗暗观察起了那柄传说中圣乔治屠龙所用的阿斯卡隆圣剑。 远远看去,它五指宽的剑身呈现出淡蓝色,剑身上没有任何花纹和修饰,剑柄漆黑如墨,唯一华丽的部分要算这把巨剑的护手,上面是一条条血色的符文,像活的蛇一般游动着勾勒出了一只赤红色的龙瞳。 跟传说中贝奥武夫斩杀哥伦多母亲的那柄神秘巨剑一样,它应该也并非人类炼金术师所制,而是出自于远古的龙族遗迹,内部以超乎想象的技术封入了强大的纯血龙类活灵。 仔细观察,这柄巨剑的表面凝结了一层白霜,估计其内的活灵本是海洋与水之王派系的纯血龙族,或许可以借此释放出水系或冰系的高阶言灵,对火系龙族有着一定的克制。 纯以强度而论,源稚生的蜘蛛切和童子切毕竟只是人类所铸,比不上这种元老家族的镇族之宝,不过看上去小乔治的血统纯度还是差了一些,并未能激活阿斯卡隆自带的炼金领域。 “除了陈家之外,白家、周家也表达了在此事上合作的意向,要求介入后续的屠龙任务。” 边上的叶胜接收到诺玛发过来的新消息:“还有,陈家的c组专员,发现有许多龙族亚种的鱼类正在从下水道入侵全城,需要大量人手支援,尽快予以解决。” “原先我们的任务,进一步调查迈巴赫失事疑案,到城东孔雀邸的楚子航家访问当事人的事件,已经被陈家人给接手了。”酒德亚纪补充:“陈家在当地起码有好几百的人手,虽然武力都不高,但办起事也相当高效。” …… 同一时间,这座城市的cbd区,在世贸金融中心、炎黄博物馆、城市天顶花园和丽晶酒店等建筑的附近,平日里最热闹的地段,黑太子国际金融中心。 这是一座表面盖满黑晶玻璃的摩天大厦,好似黑色的巴比伦塔。本市的龙头企业黑太子集团就在这栋楼里办公,这栋楼本身也是黑太子集团的产业。 由于财力充足不怕浪费,也做好了防护措施,纵然在大雨之中,这座大厦仍然光色氤氲,金碧辉煌,给人以霓虹灯光如海潮的感受。 此时此刻,楚子航正坐在顶层大厅的沙发上,左手放在一个手提包上,眼神迷离而荒芜,四名亮起黄金瞳的保镖守在一旁,每一个人都配着装了麻醉弹的手枪。 “让他进来吧!”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对面的办公室里传了出来,两名保镖开门守在外面,两名保镖押着他进入其中。 楚子航认出了里面那人的身份,陈正,黑太子集团的副董事长,仅次于董事长“黑老板”的二把手,也是这家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平日里跟“爸爸”鹿天铭经常有商业合作的对象。 跟经常在晚报头版出现半身像,新任市长都要去主动拜会的风云人物邵董事长“黑老板”相比,这位陈副董事长明显要低调得多,对外只有其独子偶尔传出的绯闻。 楚子航之所以会被用近乎绑架的方式带到了这里,正是因为陈副董事长,以“爸爸”朋友的名义关心自己的安危,说要让他过来配合警方调查车祸的情况,并跟妈妈苏小妍打过了招呼。 这边的招呼,自然不是真的招呼,而是潜在的威胁与带着武器上门闯入,用言灵强行催眠,让苏小妍不自觉中答应了楚子航的外出,而在陈家众人的眼中,楚子航本人也应该已被催眠控制。 回想起不久前那通音色跟“爸爸”毫无区别的电话,以及一份份看不出破绽的调查证件,楚子航的心中微沉,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充满阴谋斗争的漩涡。 或许,自己可以用刚觉醒的君焰杀出重围,但面对着黑太子集团隐藏的邪恶一面,敌方数目众多的人手与精锐的装备,却并无把握保护住妈妈的安全。 假装成被催眠控制住的迷迷糊糊,楚子航随着保镖向前走去,用眼睛的余光打量四周,并判断起了接下来制伏敌首,将其作为人质的可能性。 这是一间奢华的办公室,弥漫着古龙水和雪茄的香味,全套的阿玛尼家具,墙上挂着抽象派画作,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cbd区,窗外瓢泼大雨,玻璃上沾满水珠。 陈副董事长一副体虚多病的模样,手里捧着个暖壶,站在窗前打量起了楚子航的情况,脸上流露出了自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那一天在0号高架桥上,你都遇见了什么?” “当时的那个司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楚天骄吧!他平时有什么可疑的行为吗?是否有特殊的身份?” “昨天晚上,你外出离家,究竟是去干了什么?都遇到了哪些人?” “关于奥丁,你都了解多少?在失亲的悲痛之下,你觉醒了血统么?想要先隐藏身份,再突然反抗我们?” 他发出低沉的声音,有如梦呓,眼底似乎有金色曼陀罗般的花纹转动。 这跟把楚子航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个陈家人一样,同样是言灵?催眠的效果,但不一样的是,作为能坐镇一方的高层,陈正的血统纯度,明显比前者要高得多。 靠着a级的血统,楚子航可以抵御住一名b级混血种非全力的催眠,但此刻直视陈正颜色愈来愈深的金色瞳孔,他却似乎真正要陷入到被控制吐出实话的状态。 血系结罗,陈家的团队中有着这个探测言灵的拥有者,所以他们在楚子航前来的途中,就确认了他是个隐藏的混血种,且血统不低,猜出了楚子航故意不作抵抗的心理。 于是他们假装不露出破绽,把楚子航领到了陈正的跟前,要让血统更高的副董事长,通过催眠直接控制对方——如果反抗的话,双目难以保持对视,催眠的效果便会大大降低。 于是,在陈正反复的问询下,楚子航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异常沉重,炽金色的眼瞳自发亮起,越来越明亮,他肩胛上赤红的“胎记”,也就是奥丁的世界树烙印,好像被烈火灼烧那样烫。 正当陈正自觉对方即将被完全催眠、如实回答之际,一道赤红的剑光,倏然从虚空中闪烁地飘斩而出,凝聚不散的光芒刹那间穿过了场上除楚子航外所有人的额头,却并未留下半点血迹。 秘党的历史上,“脑叶白质切除术”被广泛运用于清洗血统危险者,这项手术用于控制混血种,切除脑叶后,龙族血统最重要的“精神共鸣”也被截断,令其失去释放言灵的能力。 而这一剑的效果,正是通过炽烈剑意对前额叶的刺激与麻痹,模拟了对脑叶白质的切除效果,令遭到精神攻击的混血种瞬间失去战斗力,效果类似于练武之者的经脉穴道被封。 室内外共四名混血种保镖,以及a级血统的陈副董事长,都痛苦地捂着头蜷缩在了地上,口中不断哀嚎,而周边的各个摄像头,则纷纷爆开化作了碎片。 “陈家这伙人,果然参与到其中了。”赵青手中虚握着一柄由烈光凝成的软剑,淡淡地望去不知为何格外虚弱的陈正:“你们布局多年,想要借黑太子集团之手掌控这座城市,究竟是为了什么?” 根据她的调查,1989年,来到这座城市装作司机的楚天骄,忽悠苏小妍跟他结了婚,也是在这一年,辞职创业的邵村支书突然得到了陈家的大力支持,开拓了国内外的经商渠道,黑太子集团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发展起来。 通过跟本地最大矿主苏家的合作,黑太子集团承包了几乎全市的矿业开采,企业的规模也越做越大,涉及到了多个行业,并于1999年的某月,得到了政策的进一步扶持; 同一个月,楚天骄也离了婚,辞去了给税务局领导开车的工作,看上去是要做些危险性的事情,不想连累到家人。 种种线索表明,楚天骄在这座城市里执行的任务,应该并不只是守望尼伯龙根、看管秘密箱子,监视路明非,多半也涉及到了对黑太子集团的调查,不排除正是因为此事,才遭遇到了奥丁的袭击。 假设这种猜测为真,那么黑太子集团,究竟暗地里搞了什么事情,重要性如何?会跟这个奇特的名字有关吗? 逃得了龙,逃不了人。黑太子集团和此地的陈家人就在这里,短时间内不至于销毁全部证据,常驻力量也应该有限,正好作为事情的突破口。 …… 第四百三十二章 拷问,天空之城(4k) “为了什么?”看到己方处境瞬间逆转,陈正手指微微搓动,似乎想要组织语言编造内容,却在赵青的瞳孔中看到了两个深藏的漩涡,像被催眠一般解除了精神上的防备: “我主要经营的是本地的矿业商业,对此知道的不多,家里在这边的计划,另有他人负责。黑太子集团的扩张,大量承包矿山开采、加工厂,正是为计划中调用的人手作出掩护。” “‘黑太子’这个名字的含义?邵黑石给他创立的公司取个名字,又能有什么含义?总不会牵扯到什么黑王太子、四大君主吧。” “究竟是什么秘密计划?让我想想……总共有好几个吧。渡鸦计划、血源刻印研究、几类龙族亚种的基因测序与潜力评估……记得的就这么多了,毕竟只是个小城市,人力物力有限。” “据我所知,其中好几个计划已经停了下来,搬迁到了别的地方。”陈正自发辩解:“说实在的,对于龙族秘密的研究,现在哪个有志于新世界的混血种豪门不在做?都是比较常规的内容。” “如果你们不想跟整个陈家为敌的话,我们也可以试着互相和解,放下此次误会,往后在某些计划上达成合作,分享一部分研究资料。我还会以我个人的名义支付充裕的补偿,一亿美元,如何?” “黑太子集团能发展到如今上百亿的规模,起码有我陈正的一半功劳——很多商贸渠道是由我个人打通与掌握的,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在相关行业提供帮助……” 毕竟是觉醒精神系言灵的混血种,陈正逐渐从催眠中清醒过来,希望用展示价值来取得安全,皱着眉头看向自己脖子上横着的雪亮刀刃,然后微微转头,注意到了边上持刀的楚子航。 从长条状手提包里取出了御神刀村雨,楚子航的脸上隐隐透出一股凶煞之气,沉声发问:“我妈妈怎么样了?你们在那里还留有人手?不会牵扯到普通人吧!” 既然已经识别出了他的血统,看出其敌意,陈家派出的手下,也很可能会采取更激进的方式,劫持苏小妍作为人质。 “你妈妈的血统有a级吧?” 陈正有些疑惑,楚天骄肯定是个高阶混血种,总不至于找个普通人结婚:“留守在孔雀邸的有2名b级、4名c级,现在应该处于待命状态,恢复通讯的话,我可以让他们立刻撤离。” “没什么可撤离的,因为他们早已经躺倒在地了。”赵青表示自己来之前随手干翻了这些敌人,冷冷道:“你看似说了一大堆,可对于0号高架桥和奥丁所在的尼伯龙根,却是一字不提。” “直接告诉我你对于奥丁情报的了解,以及秘密计划的所在地,再扯东扯西的话,以后也没必要说话了。”她忽然转身,将旁边两名保镳径直踹飞撞到了坚硬的大理石墙壁上,出现了两道沉闷的声响。…。。 “没猜错的话,你这间办公室的附近,应该有着可前往那什么计划基地的通道吧!”赵青随手一掌拍出,遥遥震裂了大片的落地窗:“在我找到它之前回答问题。否则今天的晚间新闻,就是陈副董事长意外坠楼身亡……” “奥丁,奥丁……”发觉颈部的刀刃忽地开始颤抖起来,陈正紧张地复读:“家里下达的命令,说要尽可能搜集奥丁的情报,因为祂现在是我们的盟友,未来则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 “不过具体的情报信息,我真的了解不多,甚至从未进入过这边地下基地的内部核心区域……只知道本市的数十个大小矿区,地底深处都布置了特殊的炼金矩阵,组合在一起,或许有什么作用——可能是为了充当奥丁那个尼伯龙根的‘地基’?” “在刚才所说的几项绝密计划之前,其实还有着禁忌级别的‘弗丽嘉计划’和‘尤弥尔计划’,前者据传与白王和奥丁有关,至于后者,我这个级别的小人物,连半点内容都不知晓……” 弗丽嘉,北欧神话中的天后,众神之王奥丁的正妻,拥有预知命运的神奇能力;尤弥尔,北欧神话中原初的第一个生命,巨人族的始祖,后被奥丁等神所杀,将他的肉体用作创造世界的原料,其心脏中生长出了世界树。 说到这里,陈正惊恐着伸手捂向了他的嘴巴,却发现自己竟已被一种畏惧赵青的情绪操控了心智,不断吐出深层次的秘密。 放大人心情一起一落的变化,本就是身神自带的能力,原来陈正方才自以为挣脱了控制,只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其实是为了趁他松懈之际,对其精神上更深入地掌握。 这样的策略,正是陈正先前打算施加在楚子航身上的,此时此刻,却落到了他自己头上。 当陈正不受控制地将要继续说下去,却见到赵青忽然间闭上了眼睛,像是在耹听着什么动静,紧接着,朝着办公室的一堵墙壁轰然一拳打出。 赤红色的罡气团倏地出现,轻而易举粉碎洞穿了厚达半米的坚墙,仿佛凝固的烈焰熊熊燃烧,在墙壁后方露出的钢板上扩散开来,很快将其熔出了一个可容数人通过的大洞。 方才她把两个人扔到了墙面上,实是施加了数股玄妙的震劲,引发了整座大楼极轻微的颤动,从而探查出声音传导率异常的空区。 透过破洞向内望去,坚墙之中竟赫然藏着一架不用电的升降梯,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空洞,不知道通往何方——由于纯机械动力,便不会出现额外消耗电量的漏洞,不必埋入电线,难以察觉。 这架隐藏的升降梯相当狭小,显然是黑太子金融国际中心在建设时暗中修改布置的产物,可从离地二百多米的顶层,直达地下深处,进入到通往陈家实验基地的密道。…。。 随手掷出了个迷烟弹,将楚子航和陈正都拉进了梯顶,赵青挥手朝着正上方连拍数掌,呼啸的狂风对升降梯施加了巨大的冲力,整个梯台疾坠而下,沿途因摩擦生出了串串电花。 陈正的眼中再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如此肆无忌惮地启用秘密升降梯,而丝毫不怕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这无疑意味着,整座大厦已然全面失守。 …… 数公里外的老城区,附近都是老旧的小区,跟时尚的cbd区不同,这里透着上个世纪的感觉,雨天不用上班,无聊的居民在楼下不住唠嗑,喧闹嘈杂。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红绿灯单调地变换着颜色,空荡荡的街上一片沙沙声,透明的水花在薄薄的积水上跳动。 路明非用胳膊夹着一瓶营养快线,从铁门的缝隙中钻出,再小心翼翼地绕过几台冷凝机和排风扇,站在叔叔家老楼的铅灰色天台上,眺望着外面的风雨。 他最近的心情不错,这段时间台风天连续放假,就算前两天被雨淋了有点小感冒,那也没什么打紧的,虽然没法去网吧打星际,但毕竟也是自由的时间。 没有游戏可打,那就自己创造游戏。 于是,在天台的顶棚下,路明非想象着自己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而老楼附近的路口则出现了一批邪恶的怪物,双手比着枪形,对着朦朦胧胧的红绿色啪啪地扫射。 同一时间,老楼底部探出一截的遮雨棚下方,小区的门卫大爷,正在跟几个老友激烈地打牌,其中有边上开报刊亭、开烟酒店的两个大爷,一辆三轮车停在外面、本是摆摊卖早饭的大爷…… 其中最有身份的,莫过于隔着两条街的福园酒楼老板,这家酒楼是路明非叔叔的老据点,单位宴请总往这里带,菜品丰盛又实惠。 “这次任务需要我们几个出动吗?”门卫大爷出了一对a,轻轻踢了三轮车大爷一脚:“总是闲在这里,也不是事,老头子我资深a级专员的实力,都快要荒废了。” “荒废了就接着打牌,过两天我请客。”酒楼老板揉了揉肚子:“退休了十几年,以前的八块腹肌都退化消失不见了,还想着像年轻人那样战斗吗?老迈的a级不如b啊!” …… 近百米的地下深处,赵青站在了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面前,看着被刀架着脖子的陈正,在装饰着银色世界树图案的门锁前输入一串串的密码。 门很快打开了,里面竟是一条绘满壁画的金属长廊,往更深处走去,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几只栩栩如生的龙形浮雕,每一只龙都在仰天咆哮,似在发出不甘的怒吼。 视线扫过这些图案的时候,陈正忽然间头一歪,就要昏睡过去,接着被刺入脑中的剑意当场吓醒,出了一身冷汗。 “秘密基地的第一层防御,无法被关闭,就是这条走廊上的雕纹龙饰。”…。。 他主动解释说:“画面中其实隐藏了言灵催眠的龙文,可以让人在无防备的情况下昏睡过去,平时我靠着一个反向的催眠效果来通过这里。” 被控制了一回就果断卖家了?按理来说,大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子弟,应该挺维护本家利益的,忠心耿耿,居然一下就叛变了? 赵青略有些意外,领着两人在时而弯曲的地下廊道前行,不久便来到了另一个新的区域。 刚进入其中,三人就被检测到了,踩到的位置有东西喷涌而出,血红色的雾气迅速蔓延开来,遮掩住了视线。 这是超高浓度的弗里嘉喷雾,吸入一口足以放倒一头大象,但落到赵青身上,却被她早已撑开的罡气场屏障挡在了外面。 此地第二层的防御,应该是重力感应检测装置,一次仅允许通过一个人的份量,一旦超出便会激活警报,立刻启动后续的一系列防护措施。 陈正的脸上露出既困惑又惊惧的神色,看上去他确实不太清楚这边的具体情报,但多少听说过此地的安保力量——在接连受到打击后,他似乎已经放弃了表情管理。 下一瞬,这条通道被密密麻麻的红外线激光封锁,除了麻醉性的弗里嘉喷雾外,几股黄绿色气雾、蓝色气雾也随之而出现,尽头处则响起了哒哒哒的机枪声,成百上千的子弹呼啸而来。 但数百米外两挺开火的轻机枪,却仅仅工作了半秒,因为一道炽烈的剑罡旋动着化为了万千缕赤红的锋锐剑气,将这段距离的一切事物撕成了细小的碎屑。 就像卷起了一团金属风暴一般,数不清的高速块粒狂乱地撞在了机枪所在的一堵两米厚合金大门上,被击打成蜂窝状的门体向后轰飞,落入了新出现的一片广阔空间。 然后,便再寻不见踪迹,因为门后的空间,竟然一片在地底下本该见不到的明媚天空! 柔白色的云朵从通道尽头的破洞附近飘浮而过,云层下方的视野,则是无垠的虚空,有着漆黑似吞噬一切的底色,仿佛在告诫闯入者,强行跨过这里,只会带来死亡。 “尼伯龙根?”楚子航感到了奥丁烙印的灼烧,一路上保持沉默的他,忽然开口问道:“要怎么通过这片空间?” “不是尼伯龙根,只是个近似的炼金迷宫,并没有真正的隔断空间。”陈正说:“你们可以看一下手机信号,并没有像进入尼伯龙根那样被隔断失联。” 听起来很不靠谱,百米深的地底下哪来的信号基站?又怎么还会有信号? 但楚子航却试着打开了原本装在提包里的手机,并发现这边居然真的有着满格的信号,且刚刚有人匿名发送给了他一条新的短信:“欢迎来到天空之城。” “通过这个迷宫的方法说起来并不难。”陈正继续说:“你们应该听说过活灵守卫,一个被禁锢的灵魂,扼守着龙族遗迹中紧要的出入口,需要高纯度的龙族血液才能满足,让其暂时敞开门户。”…。。 “而这个主要用风元素建造的炼金迷宫,本质上也可视为另一种形式的‘灵’。” “这位姑娘,你应该是相当于秘党s级的混血种吧。”说着他瞥了一眼赵青,深切怀疑对方至少是三代种往上的纯血龙族,不过不好说破: “大约一管a+级混血种的血液,便可以驱动这个炼金迷宫的‘灵’,打开这里的‘门’。如果是s级及以上的话,那应该几滴就够了。” 感觉有点麻烦了。 不仅是纯人类,还没真正身体的赵青,表示这个迷宫的要求实在有些过分,于是转身揪过陈正,当场给了他一刀,开始放此人的血液,足足挤出了一大碗的量。 仔细观察着这片神秘的空间,先前用暴力手段轰烂通道防御、迅速闯入的她,现在却显得不怎么急迫,心中若有所思: 放点血就能进,这也太过简单了些,里面不会是个阴谋陷阱吧?空荡荡的一大片,到时候难道是要跳下去?陈正说他只是个小人物,谁知道会不会被人蒙在鼓里? 根据陈正提供的消息,这座城市周边矿区都被布置了炼金矩阵,疑似将要作为奥丁尼伯龙根的地基。或许,这就是原本只覆盖了0号高架桥一带的尼伯龙根,后来扩张到了整座城市的缘由? 陈家号称有资格跟奥丁结盟,日后则可能成为敌人,看上去似乎相当自信与强大,敢于跟众神之王叫板。结果他们培养出来的关键人物陈墨瞳,多年后也确实遭到了奥丁的追杀。 这个家族,究竟隐藏着怎么样的秘密?所谓的“天空之城”,莫非与“天空与风之王”有关? ……(本章完) 39314669。。 ... 第四百三十三章 成神名额,血源刻印(5k) 迟疑片刻,赵青将收集到的血液向着远处洒去,还没等血滴开始坠落,无数透明的影子已从云层中浮现了出来,它们的薄翼发出刺耳的蜂鸣,带起了旋转的飓风,向其卷吸而至。 在风旋的吸力下,被迅速拉长的暗红色血丝在天空中随风轻盈地飘动,形成了一条条诡秘的弧线,接着变化出千百种枝叶万千种花瓣,仿佛一张巨大的分形图,让人看一眼都头晕。 “似乎是‘吸血镰’的效果。”观察了一会,赵青看出了其中的奥秘,这个奇特炼金迷宫的“灵”,在感应到龙血之后,立刻释放出了大量风妖“镰鼬”,从而达到了在空中吸血的效果。 在神话里,镰鼬是三兄弟,第一个用风把人推到,第二个用真空飓风形成的利刃割开血管,迅速地吸血之后,第三个镰鼬愈合伤口。 在旅人甚至察觉不到疼痛时,镰鼬们已经吸了他们的血在雪风里桀桀发笑。 而在真正的情况中,镰鼬其实是一种极其古老的龙族亚种,甚至可以称之为低阶龙类,其中巨大的雌性个体又称“鬼车鸟”,跟序列71号只会放风刃攻击目标的吸血镰不同,确实有着嗜血吸血的能力。 这种比言灵镰鼬和吸血镰更具有生命特征的拟态风元素灵,差不多可视为吸血镰的再一次进阶,或者说另一个变种,由此亦可以推测,这片空间的蓝天白云,也许同样是某种结界类言灵的进阶? 言灵金刚界?赵青很快联想到这个冥照进阶的防护型言灵,虽然效果不明,但多半与佛教金刚界“能破诸惑障,而证实相之理,坚固锐利,有如金刚”的释义相符。 此间天空流云之象,莫非是大量风元素的对外显化,在人的感知中覆盖掉了原来的物质“虚相”?看上去是一片空旷的地域,实则可能是正常的厚实地层。 看破了炼金迷宫的惑人原理,赵青心中若有所思,领着两人朝着空中行去,沿着血丝细线的轨迹而行,果然,每走过一步,脚下的区域都会化作坚硬的岩石。 一条蜿蜒曲折的巨石阶道悬浮于空中,下方似乎无所凭依,给人以强烈的震撼之感。 作为一个迷宫,这道显化出来的阶梯,其实像蛛网一样是扭曲的,而且有岔路,融入了光造成的幻觉,看似在向前走的时候,已经无意识的跟着阶梯转向了。 只要踏错一步,就会走到死路上去,不是坠入边上的陷井,被成群的镰鼬绞杀,就是跟看不到的岩层融为一体,总之危险万分。 这便是陈家地下研究基地的第三层防御,含金量远远超过前两层,可惜在陈正这个带路党的指引下,根本没让赵青遇上半分麻烦。 当然,就算没有指引,她其实也早已察觉到,尼伯龙根之类的炼金迷宫,跟上一个世界的独立空间“战神殿”颇有共通之处,甚至技术含量还差了不少,只是体系不同,因此也可以强行破解。…。。 …… 由于血线的轨迹是复杂的树形,顺着这条不可思议的道路前行,过了一会儿工夫,赵青三人就来到了最高的树冠顶部,然后在路途的中点暂时停了下来。 “这位美丽的女士,愿意同我共饮一杯吗?”不知何时,一名黑衣的男人出现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前,身形模糊不清,就是一团流离的光影,手中端着一杯1972年的麦卡伦威士忌。 这款酒品的威士忌售价十几万美元,相当于汽车中的劳斯莱斯,葡萄酒中的拉菲,被装在精美的水晶瓶中,瓶身切割利落,棱角分明,在市场上一瓶难求。 但跟此刻那个正在饮酒的男人相比,它的吸引力不值一提,原因很简单,尽管看起来只是投影出来的幻象,此人身上却有着一种神秘的气质,眼中流淌着君王般的永恒金焰。 而在他开口说话之时,整个迷宫内的树状纹路都动了起来,发生了极其复杂的变化,像是繁花盛放,又像是一台巨大的机械里万千的齿轮旋转,编织出了一幅立体的画卷。 刹那间,巨树消失,被一座古老的城市所取代,通天的巨塔自城中央广场拔地而起,纯粹用金属铸造,表面满雕古老的文字和图腾,如利剑般直刺云霄,塔顶上青铜的大钟震荡。 以巨塔为中心,高耸的墙和整饬的街道分隔了这座城市,每座建筑都像这座塔一样宏伟,像是密集的群山,屋顶装饰的铁刺指向天空,锋利得像把天空都切开。 它们宏大庄重有如神殿,几乎全部以金属构造,屋檐上密布着卷云和龙兽形状的金属瓦片,泛着古老而华美的光泽。 千千万万的天使飞翔在天空中,高歌神的威能,白色的羽翼遮蔽天和地。 一座太古时期的龙族城市,竟然跨越了遥远的岁月,就这样出现在了赵青的眼前,“天空之城”,应该就是它的名字。 然而,楚子航、陈正却对此毫无反应,只是在以疑惑的目光看着突然止步的赵青,显然包括神秘的男人和他的酒杯在内,这些景象绝非真实,只是幻象,且仅有她一人可见。 但也意味着对方就算并未真身降临,亦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着这座炼金迷宫,算得上是“天空之城”的主人。 “你是谁?龙族中的天空与风之王?”赵青冷冷地看向这个装模作样却不肯露出真容的家伙:“我不怎么喝酒,更不会去喝陌生人的酒,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邪异毒物。” “说出你的目的,没事的话,就早点给我让开吧!”她轻挥手臂,掌心凝出了一团纯黑色的火焰,像一颗弹球般高速打转,实则是对言灵君焰的模拟,汇聚了一场大爆炸的力量。 在黑色火球的四周,精纯的剑罡奔涌而出,化作了数以百计的赤红色飞环,交错飞旋飘动,划出了一道道灼热的火痕,隐隐透出一股卷吸之力,将对方笼罩在了里面。…。。 破坏了聚集在那一片的风元素,这个投影一般的东西和随之产生的幻象,自然也会散去。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的态度,是否对我有所误解呢?“在高塔顶部传出的悠扬钟声中,只见男人似乎默认了赵青关于风王身份的猜测,并未对此否认或者辩解。 他同样挥手,朝来了许多透明的镰鼬之灵撞上火环,延缓着身形消散的速度:“你跟普通人和混血种也不是一类人,更接近于我这样的存在,有资格真正知道世界的规律,迈入螺旋状的命运长廊。” “所以我是心怀诚意而来,想要跟你分享这个世界的未来。” “加入我们,一起渡过诸神黄昏的劫难,你也同样可以坐上君王的宝座,成为新时代的神祇。”龙王微笑着说:“王的许诺,不容置疑,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得到成神的名额。” “一个成神的名额?还真是慷慨呢?”赵青挑起眉头:“为什么选择我?有什么缘由吗?看起来你们组织好像没什么人手,连个初次见面的人都想要招揽。” “不是一个名额,而是多个。”龙王纠正了她的说法:“在我们的组织里,雅典娜、普罗米修斯这两个位置,正好处于空缺的状态,在古希腊神话中,祂们为人类带来了火种和智慧,因此需要足够份量的人物方可担任。” “至于人手的问题,你就更不必担心了。”他举酒示意:“无数历史悠久的大家族,为我们鞍前马后,只为获得一个半神的名额,在末日黄昏后保全自身,这怕是你所想象不到的。” “听说,最近你跟秘党似乎有些冲突?加入组织,立马便可以有人帮忙摆平这件事情。” “所以只是组织内两个出自于古希腊神话的代号?成神还需要自己努力?”赵青冷冷道:“作为天空与风之王,你的代号,应该就是高居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王宙斯了?” 宙斯是雅典娜之父,这家伙岂不是想占自己的便宜?普罗米修斯,更是被宙斯折磨了不知道多少年,果然是心怀不轨,背地里藏了一堆坏心思。 “看你的样子,一时半会是理解不了其中的重大意义了。”见到赵青毫无合作之意,龙王显得有些遗憾:“也罢!时间线上本不该存在的神秘人物,自然有资格让我破例。” “待到你从陈家这里了解到了世界的真实,大概几个月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开口补充:“希望你到时候,可以学会用高等生命的方式思考问题,转变原先的看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言语将毕,尚未等到被剑罡飞环攻破防御,龙王的身形已然消失,龙族古城的幻影也隐去不见,只余原来那棵由血丝和镰鼬构成的茂盛巨树,并迅速凋零,衰败枯朽,落叶乱飘。 这座炼金迷宫迎来了它的寿命终点,显露出了无数透明的旋风、古铜色的岩块,也不知道是能量消耗过度,还是因为龙王在离去时所做出的布置。…。。 …… 收回剑罡飞环、掐灭了燃烧的君焰,赵青心念微动,一圈柔韧的罡气场扩张开来,将四周乱切乱割的风旋和崩落的岩块挡在了外面,带着两人迅速沿着已失去迷幻效果的通道前进。 陈家的地下基地边上,有着一个可以让天空与风之王投影过来进行交流的设施,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多半也是加入了“组织”中的一员。 已经结束或者搬迁离开的那两个“弗丽嘉计划”、“尤弥尔计划”,听起来就相当高端,没准还有着风王的亲自参与。 这个有着龙王加入的隐蔽组织,其规模恐怕大得惊人,甚至不排除其拥有多位初代种的可能,否则以龙王的傲慢,多半不会用“我们”这样的用词,跟他眼中的蝼蚁同列。 该组织以希腊神话中的名字充当代号,是因为这个神话体系,并不像北欧神话那样有着诸神黄昏的末日,所以想要让新的体系取代旧的体系吗? 还有,“时间线上不存在”的说法,又是什么意思?看上去,龙王组织已经发现我并非此界之人了? 相传,龙族总是竖起巨大的柱子来记录历史,历史从下方往上方书写,从过去到未来,柱子就是时间的轴。写在柱子上方的历史是还未发生的,这部分就是预言书。 龙族的历史学家可以超过“当下”这个时间点,超越时间提前书写历史,而这就是所谓的预言。或许,对方用的正是所谓的预言能力,言灵先知之类的方式? 这些东西,再加上神秘莫测的奥丁,身怀绝密任务的楚天骄,近在十几公里外的高架桥尼伯龙根等等,就像是个愈来愈大的谜团,缠绕着难以解开,让赵青有力却没处使。 潜在的敌人越来越多,龙王级别的能力也似乎超出了原先的想象,也许,自己得考虑一下发展一些新的盟友,又或者培养一批可靠的手下? 飞快穿过迷宫的尽头,重新进入到正常的地域,她收回思绪,打量着通道内平滑的岩壁,再次询问起了陈家的情报:“这个基地内剩下还在运作的项目,你详细的说上一说。” “我知道,你们果然是为了这些研究的资料而来的。”陈正叹了口气,毕竟已经出卖了一些绝密情报,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下定决心投靠新的主家了,于是用心介绍说: “简单的来说,这座地下基地的研究方向,正是为了学习附近奥丁尼伯龙根内展现出来的技术,趁着跟对方合作的机会,挖掘出奥丁的死侍、渡鸦、霜狼等手下的奥秘。” “积极地向纯血龙类学习,跟他们中没有敌意的个体互相交流,而非总是把‘屠龙’放在首位,这就是我们华夏混血种家族千百年来,一直领先于欧洲秘党等组织的原因。” “反观秘党,他们在龙族的相关技术上,除了弗拉梅尔导师之外,几乎一无是处,纵然有了现代科学的加持,也比不上数千年前的古埃及、古巴比伦,更别提我们‘与时俱进’的陈氏家族了。”…。。 对于这些贬低欧洲混血种势力的言论,赵青表示认可,毕竟,能和纯血龙类合作交流的陈家,对至今只破译了76句龙文的秘党,简直是降维打击的差距,后者不落下风就怪了。 “先提现在仍在执行的两大计划之一,血源刻印研究。”在风格大变的岩壁通道内,昏黄的矿灯照映之下,这位替陈家间接掌握黑太子集团的负责人娓娓道来: “作为龙族血统带来的超自然能力分支之一,‘血源刻印’并不像‘言灵’‘真言术’那样,为大多数混血种所熟知,它们只有少数人可以觉醒,基本上可视为被动性的技能,且无法通过锻炼获得提升与进阶。” “不过,跟需要吟唱龙文才能使用的主动性技能言灵相比,代表着被动性特异能力的血源刻印,遗传后代的概率要高得多,这便意味着可以通过一代代的筛选,令这方面的血统优势累加。” “不少大型混血种势力都知道这个秘密,千百年来一直都让特定的混血种组成配偶,从而生下血统更出色的后代,保持他们组织高层的优势地位。” 陈正介绍说:“举一个例子,以这种方式诞生出来的a级混血种,在多种低阶血源刻印的加持下,通常比一般的a级要优秀得多,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达到s级的标准。” “他们的血统相当稳定,就算长期使用秘党‘暴血’这样的血统精炼技术,也不太可能堕落成为失去神智的死侍,因此,理论上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逐步提纯龙血,升为s级的混血种。” “低阶血源刻印?”楚子航提问,声音有些压抑:“有低阶,那就应该有高阶的刻印?它们是否有着能体现在身上的特征?” 陈正点了点头:“跟言灵一样,血源刻印也有着等阶的差异,且有着多达上百种的类型,特征也是各式各样。但由于表现力不明显的缘故,绝大多数都没有统一的命名,仅少数高阶刻印有着明确的记载,诸如‘天照命’、‘月读命’等。” “一些高等级的血源刻印,正如我们陈家的‘钥匙’,同时存在的最多只有一个,上一个拥有者死去,下一个才能觉醒,或者说从残缺状态补全成为完整体,类似于龙王之间的权能。” “越是高阶的血源刻印,就越需要高纯度的龙族血统才能觉醒,否则,也同样只能表现为不完全的残缺状态,尚不如觉醒了的低阶刻印。” “因为这种难以突破的限制,所以,我们研究的仅是低阶的血源刻印,但并不仅仅局限于简单的优势累积,而是想要发展‘后天人造刻印’的技术。” 高阶的血源刻印不能共存,这就是加图索家族跟古尔薇格联姻,生出了“等待了千年”的“完美”继承人凯撒,并在其母亲死亡后暗中庆祝的原因?…。。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注意到“后天血源刻印”这个研究,多半也涉及到了奥丁的技术。 楚子航这般提问,应该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怀疑他身上的半朽世界树“胎记”,既是曾进入过奥丁尼伯龙根的烙印,也是其搞出来的后天血源刻印。 一般的尼伯龙根也会留下烙印,但应该并非以“胎记”的形式,多半只是精神上的印记,显然奥丁烙印有着其特殊之处,可能正是一种自带高阶血源刻印的标记。 值得一提的是,不久前另一边俘获的死侍头领,跟普通死侍相比,似乎有着额外的特殊能力,它们应该就是血源刻印的拥有者,不用脑子就可以发动超能力。 “高阶血源刻印,远比寻常的高阶言灵更稀有和强大,但也不要小看低阶刻印的效果,‘龙之行刑者’鬼齿龙蝰,仅仅是一两厘米长的微小亚种,却可以咬得动纯血龙族的鳞甲和骨骼,咬穿吞食硬质合金。” 走过一段疑似用地系言灵修筑出来的岩壁走廊,新区域的通道曲折而潮湿,层层向下,它修得很粗糙,但用厚实的水泥糊墙,看起来异常坚固,有种很多年前的老旧风格。 扶着水泥墙上突显出来的输气管道,有些缺血虚弱的陈正继续道:“只有智慧生命才能主动释放言灵,鬼齿龙蝰的咬合力远远超出了同级别的龙族亚种,无疑是其具备某类相关血源刻印的缘故。” “它们是远古龙族专门培养出来,用于行刑的特异品种,并证明了一件事情——低阶刻印是可以在一个种群间广泛遗传、觉醒、继承的。这便代表了极为广阔的研究前景和发展方向……” 当陈正说了一大通,并提到该研究目前还没什么大的成果,众人已经走了好几千米路,遥遥望见了通道的尽头,又过了一段时间,便正式进入到了研究基地的区域。 但在此期间,却一直没遇上新的防护措施与敌人。 这里到处都是灰色的混凝土,工厂般的构造,弯弯曲曲的管道、大大小小的阀门、随处可见的“危险”标志。走廊上空无一人,远处飘来隐约的消毒水与福尔马林味。 偶尔有几个转角处,能看到上面印着世界树的标记,但跟卡塞尔校徽的半朽世界树不同,均呈现出彻底枯朽衰败的状态,或许,这就是那个神秘组织的标志? “不是已经触发警报了?怎么还没有人出来?”赵青随意拔了一根钢筋拿在手中,挥了挥,将其掷向百米开外的一台煤油电机,使其爆裂炸开,试图引起敌方的注意:“多少有些不太对劲。” 轰的一声,一大段的墙面塌陷,形成了几个连通附近隔层的破洞,然后有三只黑色的渡鸦从洞口飞了出来,嘎嘎直叫,一只停在原地疏理着它的羽毛,另外两只则亮起了暗金色的眼瞳。 紧接着,古朴玄奥的龙文吟唱声从它们的嘴中响起,两圈半透明的领域扩散了开来。 “‘渡鸦计划’失控了?他们怎么敢直接放出这些未完成品来的?”见到这一幕,陈正震惊地叫了出来。 ……(本章完) 39314323。。 ... 第四百三十四章 金乌,血案(4k) 让乌鸦也能释放言灵?这就是所谓的“渡鸦计划”?还真是别出心裁。 见到如此场景,赵青心中微讶,很快就明晓了其中的原因:说到底,混血种也不过是一种有智慧的龙族亚种罢了,本质上跟其他有着龙血的生物,属于同一大类。 由于先天的身体素质并不很出众,不借助武器之力,人类混血种跟那些龙血巨熊、巨狼、巨蛇近战搏杀,多半是输面居大,就算堕落成了死侍,力量也仍然没有优势。 大多数a级混血种的各项指标,甚至还不如“普通”动物北极熊,纯以力量和防御而论,尚不及海德拉等巨型亚种的百分之一。 在冷兵器时代,一头数十米长、刀枪不入的巨型龙血亚种,足以给方圆数百里的居民带来灭顶之灾,可能需要上万悍不畏死的军队才能围杀。 真正让他们在龙族亚种中脱颖而出、接过龙族文明之后世界统治权的,自然还得是人类远超其他生物的智慧,不仅能使用一般的工具,还可以运用龙类的言灵与炼金术。 通常而言,少数d级和大部分c级血统的混血种,都可以在成年后通过龙文刺激进入灵视,觉醒出属于自己的言灵,血统越高,觉醒的条件则越低——格外优秀的a级,可以在幼年时期就初步觉醒。 然而,人类并非世间惟一的智慧生物,根据有关自我认知的“镜子测试”,实验证明,一些动物可以认出自己的镜像,人类婴儿通常在18个月以上的年龄,才会获得这种能力。 除了猿类之外,鲸类、鸦类、象类都被认为有着一定程度的智慧,它们所对应的龙族亚种,如果智力超群且血统足够高,理论上完全有可能诞生觉醒言灵的个体。 历史上,曾经有人观察到拥有高危言灵涡的龙王鲸,可以喷射上数百米高的水柱,威力足以重创甚至击毁一艘现代军舰。 言灵的威力,跟体魄有着显著的联系,需要足量的龙血帮忙承担其释放时的压力,因此纯血龙类也得孵化出巨大龙躯,才能达到其完整的战力。 而同级别的血统下,体型远远大于人的龙王鲸,可以轻而易举释放出惊天动地的“超级言灵”,足以把一大群同等阶混血种吊起来打,被认为是龙王的化身。 当然,这毕竟是极其罕见的案例,龙血巨鲸并不会主动寻找另一只龙血鲸交配,想找也很难找得到,它的后代血统逐渐稀释,便不再会觉醒言灵,注定只是昙花一现的高光。 在秘党的认知中,龙族是从爬行动物类进化出来的超凡生物,跟远古时期的恐龙最为相近,而鸟类恰好正是恐龙的后裔,无疑比其他几类动物更能适应龙血的优势。 跟生活在海洋里的鲸类相比,乌鸦的智商并不逊色,还更容易向人类学习,互相交流,在陈家多次观察到奥丁的金眼渡鸦表现后,尝试着检测了一番它们的智商,于是意识到了这种生物的培养价值。…。。 一只有着常人智慧、还能释放言灵的龙血渡鸦,可以飞在空中,做到许多普通混血种所无法启及的事情,甚至它的培养成本还要低得多,能够做到大规模繁殖,量产以形成一支军队。 这样的金眼乌鸦,由于体型和智力的限制,很难像龙血鲸类那样觉醒出高阶言灵,但就算只是低阶言灵,毕竟也属于超凡能力,相当于一架小型无人机,勘察情报、暗杀敌人样样在行。 虽然并不知晓该研究基地究竟如何攻克了渡鸦计划中的种种难关,但此时此刻,百米开外的这三只黑鸟,的确有两只正在发动言灵。 它们周身的领域内放射出了巨量光芒,就好像地下走廊内升起了两轮金色的太阳,异常刺眼,让人难以直视,见者如盲。 言灵炽日,序列号28的火系言灵,释放者在领域内激发火元素,发射强烈的可见光,其领域整体呈现出巨型白炽灯的效果,让想要接近的敌人无法睁眼,基本上失去战斗力。 该言灵光亮的强度上下限很大,得州一位混血牧师曾经借这个言灵行骗,尽管以他的能力只能制造出直径不到一英尺的光球——他将领域放置在自己的脑后,宣称自己是耶稣复生。 而相比于这个血统估计只有d级的骗子牧师,两只渡鸦的炽日领域无疑要大得多,达到了二十多米的直径,耀眼的光芒铺天盖地而来,将周边的一切化成了金色,气温也跟着升高了一些。 就连鸦身上的黑羽,也在强光的折射下,呈现出了金中带彩的颜色,显得格外美丽——可惜在场只有赵青一人能看得清楚。 “有点金乌的感觉了。”她对此作出评价,表示这两只鸟的表现相当不错,长得也像鹰隼般健壮,如果出去招摇撞骗的话,估计真会被奉为代表太阳的神明。 无事养上几只,还是挺不错的,金乌随行,处处光明。 第三只渡鸦梳理完羽毛,眯起眼睛,借着金光的掩护悄悄地飞了过来,暗地里打量着来者的面容,然后发觉竟然有两个陌生人,连忙叫喊道:“嘎嘎!来者止步,可敢通名?” “你们怎么回事?”知道会放言灵的渡鸦,基本上已有了人类青少年的智商,足以超过非龙族亚种的一切动物,因此可以沟通交流,陈正稳定情绪,捂着双眼问道: “从养殖笼里跑了出来,是想溜到外面的世界吗?” “那当然!我们在这里早就呆够了!”渡鸦扑腾翅膀,停在了一根钢管上,模仿人类的声音回道:“实验室的人都死光了,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奔向自由!” 都死光了?是渡鸦干的吗?赵青心中微惊,注意到对方的喙突上并无血腥气息,应该并没有沾过人血,看起来态度也不怎么凶恶,此事相当存疑。 听得此言,陈正眼露悲愤之色,挥手推开了村雨的刀刃,朝着渡鸦直扑而去,似乎想要报仇雪恨,可惜却被它轻巧地躲闪开来,反而闯入了炽日的领域,看不清东西,差点没撞在墙上。…。。 “你还是先逃命去吧!”渡鸦一个侧转飞掠,用爪子给了虚弱的陈正脑门一记,然后抓着他的肩膀将其曳倒在地,鄙视地说:“待会可别被恶狗咬死了。” 正当它压制人类,为此感到愉悦之际,赵青忽然间出现了渡鸦的边上,手指已经抓过了它的羽翼,将其按在了墙面上。 “放开我!放开我!哇啦啦!”金眼渡鸦以它堪比老鹰的力量疯狂挣扎,用鸟缘和利爪拼命攻击,然而并无丝毫作用,反而让它磕得生疼。 另外两只渡鸦见状,连忙赶过来救援,结果实力不足言灵又没杀伤性,当场被赵青用罡气化出锁链栓住了它们的腿部。 “这里面还有狗?龙血猛犬?”她随手将陈正扶了起来,并划下一道气墙阻止了他对渡鸦的攻击:“模仿奥丁霜狼的实验品?” “乌鸦和狼群经常有合作的情况,正如奥丁身边跟着的渡鸦和霜狼。”意识到杀人的凶手可能并非渡鸦,陈正解释说:“因此我们向西伯利亚的某个育种场采购了一批地狱犬,希望通过鸦群来指挥它们,发展出‘鸦犬’携同作战的能力。” “如果没有意外,这些龙血猛犬应该都被注射了镇定剂,锁在内层的库房里,不会有跑出来的风险。”他分析道:“但渡鸦群不同,它们觉醒言灵的个体虽然不多,但联合起来,却完全有脱困而出的可能。” “一旦被鸦群突破了地下基地的数重屏障,逃到了外面去,再大量繁殖,不仅龙族血统的秘密将会泄露,人类社会也将迎来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这就像是昔年只是龙族奴仆的人类“战胜”并取代了前者一般,从实验室里逃出生天的渡鸦们,虽然原来只是陈家计划中的战术武器,但在未来,或许也有着与人类并驾齐驱的潜力。 一切仿佛历史的重演。 让赵青不禁心生猜想,觉得最初的人类混血种,诞生的时期应该比黑王之死要早得多,很可能是出于类似的原因,比方说作为龙类互相战斗时的兵员补充。 “所以你们平日里是靠什么手段来控制渡鸦的?”带着三只鸟和两人朝着更深处行去,顺手点了它们的哑穴,以停下言灵炽日的释放,赵青顿感无语:“全凭这些鸟类的自觉?” “阶级社会,分化统治。”陈正心虚地解释道:“这里所有的渡鸦,都奉一只觉醒了言灵天演的渡鸦为首领,我们也正是靠着‘鸦王’的高智商和它对鸦群的教导,才让更多的渡鸦拥有了达标的智慧。” 如果没有社会性的环境,从小到大无长辈抚养的人类,也不过是只高级的猩猩、茹毛饮血的野兽罢了,回归文明后也学不会说话,思维能力完全退化。 “经过实验人员的特意引导,鸦群之中,国王、元老、贵族、平民、幼儿,从上到下,已形成了阶级分化,达到了国家的文明阶段。而我们只需笼络住国王、元老这十来只渡鸦,便可确保对它们的控制。”…。。 陈正补充说:“乌鸦是高度社会化的族群,在我们刻意封锁消息,不告知其外界还有普通渡鸦存在的情况下,掌握住了上层阶级,就无需担心下层的反叛——更别提我们还发展了一些鸦中的间谍,每隔一段时间就向监管人员通报‘贵族们’行事交流的情报。” “可你们还是失去了对鸦群的控制。”赵青感叹道:“人类的阴谋诡计,分化策略,对其他动物并不一定会完全生效,在一只素有远见、心怀壮志的鸦王统领下,鸦群早在数年前就计划起了逃离此地的行动,联合全体渡鸦瞒过了你们,并趁着有外敌入侵的机会,成功突破了催眠矩阵、高压电网、鬼魂迷宫、自动毒气阀这四重机关,只差最后一步,便可逃出生天。” “鸦王本打算救下平时关系较好的几名养殖员,然而却敌不过成群地狱犬的残暴可怖,只好选择了放弃,率领大多数的渡鸦,集中突破基地的防护措施。”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陈正大吃一惊,心中不可思议:“谁告诉你的?还有外敌入侵,是怎么一回事?” “我刚才听到的。”赵青悠然开口,解释道:“这些渡鸦平日里经常口吐人言,已经成了习惯,在基地内已无活人的情况,便直接用普通话交流,声音远远传来,入了我耳中。” “另外,根据鸦群们的情报,不久前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隐形’人从别的入口闯入了此地,杀死了基地内多名重要的负责人,且放出了内部库房里的地狱犬。现在,这些嗜血的猛犬,似乎已失去了跟渡鸦的沟通能力,正在疯狂啃食人类的尸体。” 就在她说话的期间,在几只渡鸦的咒骂和啄咬攻击下,一条巨大的猛犬突然出现了远处的拐角处,无声地小跑着向三人而来,嘴里咀嚼着一根人的肋骨。 它的肩高跟赵青差不多,体型和重量都不亚于成年的雌狮,眼睛则是暗金色的,浑身披着斑驳的鳞片,面骨凸凹不平,看起来就像是骷髅,身上的肌肉却如老树盘根般虬结。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可怕的龙族亚种,或者说犬型死侍,龙血改造了它们的基因,使它们成为比狮虎更危险也更嗜血的物种,奔跑速度足以追平猎豹,咬合力则堪比鳄鱼。 在第一条“地狱犬”现身后,又有数条同样的龙血猛犬钻了出来,其中最强壮的一条居然长着四只赤金色的眼睛,近似于北欧神话中被称为嘉尔姆的地狱犬,深度变异,看上去凶残之极。 …… 片刻之前,陈家地下基地的深层,一间安装了一台大型计算机和相关电子设备的机房内,一个长得跟外面陈正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健壮的男人,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对讲机。 “是组织派过来的?这么等不及吗?”…。。 若是赵青在此,定会立刻看出端倪,明白投靠自己的那个陈正,其实只是一个克隆出来的复制体,所以表现总有些异常,对很多事件了解有限,也没什么对家族的忠诚。 难怪他的身体会格外虚弱,这是因为复制混血种的技术还存在着某种局限性,人类的科学还未强到可以完全复制龙族血统的地步,克隆体的寿命也远比本体要短。 他的背后,一位欧洲人相貌的老者推开了机房的沉重铁门,然后将一张黑卡从激光扫描仪前一划而过,这名不速之客有着灰白的头发和铁灰色的眼睛,消瘦的面颊上仍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 “我想知道,是为什么?那两项秘密计划,真的那么重要?当初我担任的只是个财务主管而已。就这么前来灭口,不怕激怒我们陈家吗?” 真正的陈正血统显然不只是普通的a级,一对黄金瞳燃起了熊熊火焰,释放出惊人的威严,转身间便跟老者的眼睛恰巧对上,发动了他的言灵。 言灵森罗,一种只有白王血裔能够使用的高阶言灵,可以用眼睛控制对手的精神,把敌人强行拖入幻觉之中,将自己脑海中所想写入对手的脑海。 释放者可以诱导甚至强迫目标看到任何景象,熊熊燃烧的地狱,或者已经辞世的亲人,而在目标陷入幻境难以行动之时,便可在现实中出手收割对方的生命。 一眼之间,森罗万象。 而他复制体的言灵催眠,继承的不过是森罗的下位版本而已。 唐朝时期,蛇歧八家的白王血统,曾有部分流入中国,从这个角度来看,陈正很可能正是那些遣唐使们所留下的后代。但考虑到陈家高超的生物技术,这一点还是相当存疑。 看得出来者并未避过自己的瞳术,陈正心中大定,正准备拔出腰间防身的匕首,将其一刀封喉之际,忽然间,不速之客眨了眨眼,口中呼喝一声,从他的周身射出了无数道锐利的风刃。 刹那间,陈正便化作了一个血人,躯体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场面极其血腥,只有头部尚且完整,强撑着睁开了受创的眼睛,嘶哑着说:“白泽?吸血镰?你怎么会同时拥有这两个言灵?” “不是两个言灵,而是一个能束缚各种‘灵体’的特殊言灵。”来者纠正了他的错误:“你以为我凭什么能够一个人闯入这里?靠着自然是‘蛇’对电子仪器的干扰。” “原来,你就是那个林……”陈正刚想要继续说话,却见到对方的袖中突然钻出了一群幽蓝色的飞萤,落在了自己的脸上,燃起了如附骨之疽的磷火。 无视了他临死前的那半句话,来者熟稔地打开了陈正刚才正操作着的这台基地主机,调动起了一个个复杂的程序,一边删除大量文件,一边打开了成片的监控窗口。 数不清的半透明影子从这间机房直扑而出,密密麻麻的风刃领域迅速扩张到了百米开外,从各个房间忽然被强制打开的门口处涌入,展开了一场前所未见的残酷杀戮。 “这次消耗的‘吸血镰’有点多,看来得花上一段时间补充了。”老人自言自语道,随手一挥,又有几群燃着磷火的飞萤扑在了机房的关键电线上,令其短路、引燃、爆炸。 看着那些扑向火光,一去不复返的镰鼬,他的脸上莫名地闪过了一丝追忆与哀伤。 “有些时候,一个四处讨好、八面玲珑的家族,只会得罪更多的人。”从房间里的暗箱中取出了一张精致的黄金面具,老者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 …… (本章完) 39314303。。 ... 第四百三十五章 煤层封锁,系列武器(4k) 第436章煤层封锁,系列武器(4k) 地下基地的外层区,在两只渡鸦的炽日熄灭后,通道内的廓灯被衬托得昏暗起来,让人一时间难以适应。 几条地狱犬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朝着赵青等人的方向迅速逼近,它们金色的眼睛明灭,甩动身体的时候鳞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而来。 龙血猛犬的周围,数量是它们两倍的渡鸦正在发动攻击,有的骑在狗背上连啄它的颈部,有的翅膀向后扑腾,不断地揪狗的尾巴,看上去并没什么伤害,仅起了骚扰的作用。 通道的空间毕竟过于狭窄,鸟类难以加速,啄击和利爪的威力受限,纵然这些渡鸦体长70厘米,翼展1.3米,相当于中型猛禽,现在也不过是一种强化版大公鸡罢了,没法发挥出空战的优势。 在狗群的边上,还有几只渡鸦发出了犬吠声,像是在咒骂、恐喝对方,惹得地狱犬也吼了回去,朝着同类身上的乌鸦扑去,丝毫不担心误伤。 “这种猛犬曾被投放到阿富汗战场,对非装甲单位是极其致命的武器。”并不看好鸦群的战况,陈正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作出搏斗的姿势:“它们的鳞片可以防住小口径子弹,恢复能力更是……” 然后,连同楚子航一起,两人都不由得惊讶了起来,只见几只渡鸦从后方抬过了一个工具箱,迅速打开,紧接着,里面的钳子、扳手、螺丝刀、电钻等等,都成了它们的武器。 打斗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激烈起来,有渡鸦开始释放出了言灵,主要是阴雷、鬼胜、阴流之类的低阶言灵,朝着地狱犬的眼部、肛门等弱点而去,声东击西,配合惊人。 一只渡鸦巧妙地将一根被弯曲的钩针扎入地狱犬的鳞甲下方,然后迅速将尼龙线栓在了附近的钢管上,打了个死结,限制住了对方的行动。 而另一只渡鸦则毫不畏惧地抓着狗背上的鳞片,用嘴叼着电钻,对准其脊椎开到最大,黑色的血液在电钻的切割下飞溅而出。 然而,地狱犬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虽然它们的灵活性不足,四肢够不着始终抓着狗背的渡鸦,但它们却拥有强大的抵抗能力和狂暴的本性。 它们的尾部进化出了类似蝎尾狮的构造,末端的骨刺里带有剧毒,一旦卷起连续刺击,威力惊人。其中那条四眼的地狱犬首领,尾剌更是多出了伸缩自如的属性。 在搏斗中,地狱犬们展现出了惊人的耐痛能力,就算被撕咬掉一半的肌肉,它们仍然会继续玩命地搏杀,毫不畏惧。 这种残暴的本性在流血的刺激下变得更加疯狂,它们全力跃起,甚至可以跳到四五米高,攻击范围覆盖极广。即使是拥有高超飞行技巧的渡鸦,也有被抓到撕碎的风险。 一时间,鸦羽乱飘乱飞,整个战场仿佛被黑色风暴所席卷。…。。 “放了我们的同伴!”一只叼着染血鳞片的渡鸦朝着赵青的方向嚷道:“一起合作对付这些狗!这里正面临着大危机,不是几个人就能解决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什么危机?”观察着鸦群的战斗技巧,赵青放开了对先前三只鸦的束缚,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是要跟我谈判吗?” “不是谈判,是邀请和劝告。”又有新的渡鸦飞来,此鸦周身被一圈赤色的火焰包裹,看上去威风凛凛,不过因为言语大都学自几个相同养殖员的缘故,声音并没什么辨识度。 它的身后跟着两只抓着煤油桶的渡鸦,飞起将油液倾倒在了地狱犬身上,然后由火焰乌鸦落下将其点着,很快就让敌人们化作了燃烧的火炬,在地上越打滚越烧得焦黑。 烈焰钻入了地狱犬破损缺鳞的部位,灼烧着它们的肌肉和脏腑,没法被熄灭,从中冒出了滚滚浓烟,隐约能看到其中暗金色的骨骼。 言灵灼华,炽的下位言灵,可以在周身附着一层数的火焰,用于近战攻击敌人,但不可远程掷出,威力也远不及狂暴的炽和君焰,不过在掌握程度上却高出许多,少有误伤。 又过了一会儿,火焰渡鸦停止了灼华的释放,落在了已死地狱犬首领的头上,其他的渡鸦则纷纷降落在别的狗尸身上,金色的眼瞳交替闪烁,仿佛一群身穿乌黑亮袍的巫师,在举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据陈正所言,鸦群中已经有了阶级划分,多半觉醒了言灵的便是贵族,而这种言灵较为强大的,估计就是所谓元老的等级。 见到被放归的三只渡鸦,灼华元老亲切地用鸟喙拍了拍它们的脑袋,然后向着赵青道:“外面的煤矿被点着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被无边的大火给烧死了,必须合作找到生路。” 煤矿着火?赵青心念微动,根据先前的路线推断起了当前的位置,很快便大致发觉了一件事情:这个地下秘密基地,应该正好位于郊区一座小型煤矿的下方。 显而易见,实验基地的顶部,一片起码百万吨储量的煤层,如同天然的保护伞,为实验室提供了绝佳的掩护,既便于最初的施工,可将矿井作为对外的通道,又可利用煤炭来提供电力。 然而,此时此刻,这片煤层却成为了实验室最大的威胁,一旦燃烧起来,便会堵死内部人员逃生的去路——而跟风王同一时间入侵的那个外敌,多半正是此事的凶手。 “不要想着走回来时的那条通道。” 渡鸦元老补充说:“我们查到了地下基地的自毁机制,有两条煤带从主煤层延伸而出,一直位于该通道的上方,它们被点燃后,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毁灭周围的一切。” “那就趁着它们还没烧起来之前跑回去!”陈正脸冒冷汗:“应该来得及的吧?话说火焰传播的速度是多少?我是学经济的,不懂这些……”…。。 “不好说,自然情况下,看的主要是地层中氧化剂的含量和分布情况……”赵青轻盈地飘起,整个人贴在了顶部的墙上,精神外放感受着外界的温度: “按理来说,地下煤矿不可能被一下子全部点着,理想状态下或许要好多年的扩散,但添加了引燃物和运用了炼金术的话,那又是另一回事——tnt的燃烧速度可达每秒六千多米,那便只是一瞬间的事。” “换言之,我们大概率早已处于火海的包围之中,只不过热量还没有传递过来而已。”她转身看向陈正:“基地的最后一道屏障,就是这个煤层引燃自毁设置?” “不是……”陈正连忙摇头说:“我只听说过另一边通向矿井的出口,有着一张‘伏尔甘之网’,为昔年牛顿研发出的一种特殊炼金道具,但作用不明,并不知晓还另有毁灭整座基地的措施。” “带我去另一边看看吧!”面对如此惊人的危机,赵青却丝毫不显急迫,飘到了渡鸦元老的身旁,摸了一把它的鸟头:“不知你们的‘国王’,都想到了什么办法?” …… 片刻之后,地下基地的另一端,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厅,周边的警报声响个不停。 一只喉毛格外闪亮、体型也大一号的金眼渡鸦,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身前的仪器,用爪尖翻看阅读着相关的说明书,时不时转头跟几只元老用鸦语和人言混在一起交谈。 而在它的四周,许多锅炉、管道冒着滚滚热气,数以千计的大小渡鸦停在各种箱柜、桌椅、灯具、仪表的上方,用低沉的声音互相交流,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嘈杂吵闹。 另有几只渡鸦,身上披着特制的挂带,用绳扣系着一些有着危险标志的武器,有袖珍狙击枪、单兵导弹,极微型航弹,型号相当特殊,一看就是为了它们专门研发的版本,在空中不断巡逻。 忽然间,鸦王似乎是听到了远处的叫唤声,拋下了边上的元老,扑腾翅膀飞了起来,绕过了两条走廓,来到了一处有着幕布分隔的临时医务室。 这里躺着许多受伤被照料的渡鸦,少许用了言灵鬼胜后脱力昏迷的渡鸦狂战士,还有一些喂水喂食包扎伤口的照料者,以及几具已然死去的残缺人类尸体,身上被洒满了黑色的羽毛。 打量着渡鸦们悉心照料同伴的一幕,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同时也遥遥感应到了中央大厅内的场景,对这个鸦群社会有了更深的了解。 数千只龙血渡鸦,其中有五六百只觉醒了言灵,数目相当之多,可这样的战力,虽说还算不错,但实际上,并不如何高端。 理论上,进化后的渡鸦,身体素质大约为普通鸦的五倍,堪比金雕中极强的个体,但由于细腿导致的爪力缺陷,基本上只能用鸟喙进行攻击,这便少了许多杀伤性手段。…。。 像金雕苍鹰这样的猛禽,捕猎主要靠的是爪子的力量,而非啄击,先俯冲不断加速,再凭借着数百斤的爪力抓裂目标的脑颅,也就是爆头,至于啄击,只是用来进一步杀死重伤的猎物的。 相比之下,它们的鸟喙对渡鸦可以说没有什么优势,同体型的老鹰跟乌鸦陷入近身战的话,甚至有被反杀的可能。 因此,总的来说,龙血渡鸦如果学猛禽那样攻击,充其量打打豹子、普通人、大型犬之类的目标,正面战斗力远不能跟d级以上的混血种,即卡塞尔学院校工部的水平对抗。 然而,作为智慧生物,龙血渡鸦显然可以使用高空投弹的方式发动攻击,扔石头轻松砸死目标,而若是有着人类提供的武器支援,那就不止是扔石头这么简单,变成了扔炸弹。 从几只巡逻护卫鸦的装备来看,陈家已然专门为鸦群研制开发了一系列的袖珍武器,将渡鸦装配成了微型战斗机的模样,估计还有过打靶之类的训练。 再加上可充当热诱饵的言灵炽日,充当雷达和电子干扰仪的言灵蛇,用于隐身的冥照等等,成群结队作战,几可以说无往而不利。 不久之前,鸦群对付地狱犬,还是相当无力,但当它们寻出了武器库,并运用“分进合击围而歼之”的兵法后,堪比a级死侍的地狱犬便被接连猎杀,再不成威胁。 心中这般想着,赵青转头望向了缓缓走近的鸦王,也就是觉醒了言灵天演的鸦群首领,听到对方满是感慨地叹道:“我们是生活在地底下的鸟儿,却从未见过真正的天空。”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它并未点亮黄金瞳、显出暗紫色的眼睛凝望着前方的赵青,道出了这样一句看似普通、实则蕴藏深意的言语:“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对了,实验室人员给我取的名字,叫‘克洛诺斯’,你可以这么称呼我。”渡鸦王轻声说:“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希望我们能成为互相信任的朋友。” …… 同一时间,方才潜入地下基地的那名老者,已经从煤矿的井洞中钻了出来,回到了地面上,手中拿着一台通讯器,调了调频,接听起了一个远方而来的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是一个充满磁性的中年男人嗓音:“不必守在外边观察目标的情况,这种级别的灾难,她应付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造不成多大的麻烦。地火不会灭,但也困不住这级别的人物。” “后续的事情,伱就不必干涉了。” “接下来,你的任务是前往r本,看望一位你我的老朋友,赫尔佐格博士。听说他在建造的源式重工,即将峻工完成,得提前埋下点手段,以起到监控的作用。” “还有一件事:当初在黑天鹅港建立的时候,有人交易给了他一张与‘天启四骑士’相关的高阶青铜面具,想必他后来也带在了身边,到时候,你最好去看看,博士对面具的运用到了什么层次。”…。。 “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 跟以“克洛诺斯”为名的鸦王交流了一会,赵青不禁感叹,天演确实是极其惊人的智力增幅性言灵,对方一只十来岁的乌鸦,所掌握的学识,恐怕已不下于一些取得博士学位的人类。 在基地主管被入侵者所杀,剩余人员被地狱犬屠戮的情况下,它短时间内就设法将大多数龙血猛犬引诱到了消毒室,封闭灭杀,又重整了鸦群的秩序,迅速控制了基地的大部分区域。 而隔绝内外的重重屏障,现如今也已被其利用武器库藏攻破了其中四层,只剩下一道以罗马神话中匠神命名的“伏尔甘之网”,和外面被点燃的煤层火焰。 鼓舞安慰了一会医务室内的渡鸦伤员后,克洛诺斯领着赵青来到了基地的炼金藏品库,这里面储藏着许多珍稀的炼金道具、大量图书、古籍复制品等,还有关于实验的纸质案卷。 虽然看上去颇有些凌乱、似乎遭到了入侵者的劫掠,边上还有渡鸦叼着灭火器在扑灭小片的火焰,但赵青仍注意到,室内摆放着许多猫狗之类的动物木乃伊,墙上则挂着一些各种材质的面具。 这些小动物们的尸体被包裹在白色的亚麻布中,静静地躺在精致的玻璃柜内,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它们身上各种奇异的符咒纹印。 虽然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但它们的形态仍然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在微弱的灯光下,木乃伊们的眼睛似乎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墙上的面具,则有几张被封入了活灵,时而低声细语,发出阴森恐怖的笑声,它们不断开合嘴唇,像是在唱一首古代祭司的颂歌。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这是在研究古代龙族亚种的形态?奥丁的裹尸布?面具的秘密? 说起来,“克洛诺斯”作为宙斯之父,他的英文读音实际上跟“乌鸦”一个样,对应在炼金术中的守护神,也正是一只渡鸦,取名的人还挺有意思。 “基地的主机房被完全毁坏,只剩下这里的次级机房可以使用。”鸦王介绍说:“外面的燃烧状况,可以在此调用探测器实时监控。” 话说着,它很快在收藏室角落的电脑处打开了一个监控屏幕,又拍又啄,显示出了矿井深处的滔天火海。 千丝万缕的火光从煤层处向着井道下方喷涌而出,像是火焰组成的彼岸花,其颜色在不断地变幻,从暗红到金黄,再到刺眼的白,仿佛是从地狱中升腾的火龙,其威力足以吞噬一切。 火焰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与连续不断的瓦斯爆炸声交织在一起。视野之内的钢管、铁条等物件,纷纷发红软化,先像拉长的面筋一样剧烈晃荡,然后超出承受极限,被摧毁殆尽。 与此同时,赵青也忽然间感应到,就在头顶上的天花板处,竟然有个隐藏的人形生物,随着投影屏幕中的监控播放,身体颤抖不已。 …… 增补到了5k 最近头晕,略有卡文,晚点再更 乌鸦太可爱了,沉迷乌鸦视频,接下来补更(喜鹊也是鸦科) —— 关于青铜面具,见龙3连载版: “赫尔佐格博士,他从那场掀翻整片雪原的大爆炸中逃生了。虽然我清楚地记得我曾经用枪打碎了他的心脏,但在我到达日本后不久,一群俄罗斯人就踏足了东京,为首的是一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 (本章完) 39314841。。 ... 第四百三十六章 火之驱逐,炼成阵,三种选择(7k) 基地人员中的幸存者?赵青心中一动,随手一指,便有一片无形罡气向上而去,边缘处高速震荡,很快就罩出了一圈直径两米的球形领域,照映出了空气中隐藏的淡淡墨色。 然后,就像是边缘叠加在一起的浓郁色采被水稀释冲淡,回到原先的状态一般,墨黑色立刻向内扩散到了整个球体,五彩斑斓重现,显露出了正中心一个纵跃而下的人影。 言灵冥照?看上去,其原理跟寻常的光线折射隐身颇为不同?更像是种低阶的空间结界,难怪可以进阶成为“金刚界”。 随着此人的现身与落地,守卫在收藏室门口的渡鸦马上尖锐地鸣叫起来,转身飞起,双爪各持着一把袖珍手枪,瞄准了对方,点亮了淡金色的眼瞳,激得落地者立刻举起了双手。 “你是亮晶晶?”渡鸦守卫微微歪头,辨认出了他的身份,于是切换了另一种鸣叫声,让附近正准备赶来支援的鸦群停了下来。 看出“亮晶晶”是渡鸦们先前给此人取的外号,赵青心念微动,特意打量了一番对方白大褂的装扮,然后便注意到了一些细节上的疑点。 正如乌鸦的黑其实还夹杂着蓝紫的金属光芒一般,此人身上的白大褂也并非普通的白,而是融合了多种透明度亮度不同的白丝,以及亮晶晶的炼银丝线,十分闪耀。 若是有着超越常人、跟鸟类相同的四色视觉,还会发现这上面绘制了许多幅精美的图案,都是史诗般宏大的远古场景,从特定的角度来看,甚至能呈现出3d动态的感觉。 可惜,有些遗憾的是,这件价值不菲、已算是艺术品的衣袍,在背部意外地破开了两个大洞,撕裂的痕迹毁坏了它的完整性,且以她的眼力,很容易就能看出,均是由内而外被撕开的。 长了龙翼是吧?抬头观察到天花板的二十道爪痕,并从对方落地后的状态看出其身体机能高速上涨,赵青当场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一只人躯形态的龙类,不过战力一般,所以躲了起来。 除此之外,龙类热爱收集贵金属和宝石,痴迷于艺术品的天性,也佐证了这一点——这个癖好来自于龙类是研发出炼金技术的种族,而炼金是工艺学的极致。 正如陈正先前所说,陈家跟纯血龙族互相交流合作一般,这个秘密基地之内,居然还真有龙类研究员存在,看上去早就跟渡鸦们相识,并非那个入侵者。 或许是因为陈家隐藏了此龙的身份,将其伪装成普通混血种,以避免旁人心生压力的缘故,入侵者的灭口手段虽然高效强力,却仍然有所疏漏,没能干掉这只谨小慎微的龙类。 大概是只四代种?高阶龙族的话,根本没必要怕一群地狱犬,五代种也不是没有可能。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表示终于有了可交流的活体龙族。…。。 通常而言,言灵镰鼬可以克制更高序列的冥照,因为飞来飞去的风妖能够为释放者不断收集远处的声音碎片,效果只是隐身的冥照施放者,并不能遮掩住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 但当它进阶成了强化杀伤性的吸血镰后,收集声音的能力便大幅减弱,再加上先前那名老者对此的掌控力不足,便并未察觉到躲藏龙类的存在。 实际上,任何龙族都有着令自己的呼吸和血流降低到极限,仅仅维持生命所需,也就是“言灵冬”的基础技能,差不多相当于冬眠的效果,不过随时可以解除恢复正常。 …… “这种温度,可不是普通的煤层燃烧所能达到的。”外号亮晶晶的龙类缓缓放下双手,瞥了一眼让他暴露出来的赵青,转身向着投影大屏中的火海,严肃地开口道:“有火元素法阵被启动了。” 听得此言,正准备啄龙类屁股玩耍的渡鸦守卫,连忙停下了动作,操作着电脑程序的鸦王克洛诺斯,也嘎嘎了两声,转过了头来。 “白炽发光的状态,意味着温度在1500c以上,这确实不是自然情况下可以达到的,一般得通纯氧才行。”鸦王分析说:“我正在作相关的光谱分析,检测几个燃烧区域的辐射分布。” “炼金法阵的资料,我了解的不多。你判断外面启动了火元素法阵,应该有可靠的理由吧——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舟上的乘客,必须得互相帮助。” 它喙爪并用,在键盘上啪啪啪连敲带打,很快就调试出了一个煤层燃烧的3d模型,标出了一系列的检测数据:“通常认为,炼金法阵的特征是,有着复杂的几何图案,各种神秘的炼金符号。“ “根据高能区域、元素富集带、地层结构分布等信息,我现在标出了大部分疑似炼金回路的符纹线条,你作为一名炼金术师,应该能辨识出目标法阵的大致轮廓,进而推断出该法阵的类型与效果。” “请停留在图层666号。”只是扫了投屏两眼,龙类立即辨认出了其中的要点:“注意看硫磺气体的色谱分布,a514、b227、c832……构成了一个典型的五芒星型法阵,这显然是法阵主体的基础。” “无论是东方的炼丹术,还是西方的炼金术,硫和汞都是最关键的两大材料之一,象征着太阳与月亮、阳性与阴性,被视为能够转化和提炼其他物质的重要媒介,这便是我们所熟知的经典‘汞-硫二元理论’,贤者之石和金丹,都必须运用它们的特性方可炼成。” “因此,在这里,煤矿中含量不少的硫磺,便是该火元素法阵的主要驱动力量,而从符纹的形状和排列来看,这个法阵似乎是将范围内的火元素聚拢,并推向指定的位置。” 龙类皱紧眉头,逐渐得出结论:“看上去,应该是一个复合式的‘火之驱逐’法阵,正在不断增强火元素的活性,使得燃烧更加剧烈,并将产生的热量向着地下基地所在的方位释放……”…。。 “看这上面的波形,是否为法阵生出的元素乱流?”飞快地理解了对方的言语,鸦王继续分析:“照目前的趋势来看,高温热量的冲击波大概会在十七分钟后抵达第一个峰值……” 听着一龙一鸦的探讨,赵青不禁觉得自己对炼金术的了解还是少了些,没有专业的典籍,也不懂精密仪器的操控,光凭阴阳五行的推衍,似乎有些落后于时代,需要吸收新的知识。 不过,这也意味着,她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一定的提升,融汇入新的道和理。 瞥了瞥收藏室内的各种古籍文书,赵青心中微动,许多部厚重的图册飘飞而下,在她身前翻了开来,只见里面是大量竹简、帛书、羊皮卷等炼丹炼丹术文献的影印图像,边上写着各种注解。 大篆小篆、甲骨文之类的古文字,赵青早已熟知,甚至比作注的学者更了解其中的用法,炼丹方士的记录中,虽然用了不少隐晦的代称,神神叨叨的,但仍瞒不过经验丰富的她。 毕竟是同一个文化背景下的学者,很难脱出商周秦汉各时代变迁的藩篱,前前后后总有孕育发展的轨迹,多方面联想,便能解读出恰当的含义。 至于羊皮卷上的内容,都是用古英文、古希伯来文或古拉丁文手写而成,配上粗糙难解的插图,就像是古早的塔罗牌图案,倒吊的男人、燃烧的塔、面容似骷髅的法皇,理解起来却是有些困难。 绿狮、红狮、赫尔墨斯之杖、圣橡、衔尾之龙、卡巴拉、吞日、灰狼…… 对于这些秘党等混血种组织常用的文字,赵青只是在来之前用网上的资料自学了一番,限于条件,大致上的解读,应该问题不大,但涉及到关键的细节,或许就会生出偏差了。 …… 为了进一步探查“火之驱逐”法阵的状况,龙类和鸦王决定冒险前往更近的距离观察,途径被鸦群攻破的催眠矩阵、高压电网、鬼魂迷宫等屏障,抵达了跟矿井底部只差几十米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个位置,透过合金大门上的探查孔,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张闪耀如同星空的紫色水晶网格,虽然几乎淹没在了咆哮的火焰之中,但只要看着它,就会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神秘吸引力。 赵青抬着几台检测仪器,跟在龙、鸦后方,跟两者时而探讨外面炼金法阵的危机——理论上来说,这个法阵若能彻底点燃上百万吨储量的煤层,那便相当于数百万吨当量的超级燃烧弹。 以能量计,差不多相当于一场7.5级的大地震,或者上百枚广岛原子弹。 如此惊人的灾难,即便是她,也很难化解,甚至仅能自保而已,庇护不了几人,必须得尽可能想出解决的办法,至少得多了解到一些情报。 而在众人的边上,数十只披着防火服、戴着防毒面罩的渡鸦,正在走廊的两侧守卫着,它们吃力地大口呼吸,排解着此地过多的热量,见到有人到来,目光中透出深重的忧虑。…。。 跟着前来的楚子航,手中则拉着一辆装满冰块的小车,将冰块装入袋子,分发给每一只渡鸦守卫,得到了它们的一致好评,说回去后会送他一些亮晶晶的礼物。 …… 在路上,赵青也了解到,这名龙类研究员,确实是个倒霉的四代种,而且并非古代遗留至今的“老龙”,相反,属于龙族中的新生代,近些年由两只三代种繁衍而出,早就融入了人类社会。 “陈氏集团特聘研究员,李约瑟。” 龙类向她表示了自己的友好,赠送了一张某著名球星的亲笔签名明信片,指着自己说:“我是一只真正的中国龙,就像李约瑟一样,虽然身是龙类,却有着一颗人类的心,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据李约瑟所言,大约一千年前,华夏混血种家族跟生活在东方的许多纯血龙族正式签订了和平共处、互不侵犯的《四海协议》,以双方长期互相输送有利物资为条件,允许龙类正常生活在四座尼伯龙根内。 只要当初签约的龙类及其后代不违背协议,不偷溜出来残害人类,且约束住自家的死侍手下,那各大家族便不予干涉,还会时不时售卖一些炼金原料和未签约龙类的尸骨,购置龙类生产出来的炼金道具。 尽管在几次朝代更迭之际,有一些激进的龙类参与其中,想要颠覆协议,暗中掌握人类王朝,但大多数很快就被保守派龙族和各大家族联手镇压,不过,仍有一部分龙类叛离出逃。 而为免人类方势力过强,打破这方面的平衡,混血种家族操控朝政的行为也成为了忌讳,主要生活在暗世界中,直到新时代降临,社会生产力突飞猛进,才出现了新的变化。 目前李约瑟出生的那个龙族聚居地,正是“四海”之一的“东海龙宫”,里面至少有七八名三代种级别的高阶龙类,还有真正的古龙沉睡,平民阶层的四代种五代种,则是数以百计。 听起来总数似乎很少,但考虑到普通龙类起码相当于有着复数言灵、手段多样的a级精英,也算得上是一股颇为强大的势力。 尤其是沉睡在尼伯龙根内的古龙,多半保持着巨型龙躯的状态,那便是接近初代种龙王的巅峰存在,可以轻易摧毁寻常的城市。 李约瑟表示,龙族早已经是个弃族了,被命运抛弃的族群,连复活的龙王都被混血种屡次镇压了,他们这些小兵小将又能派得上什么用场呢?意图复兴龙族文明的家伙,都是被野心冲昏了头脑。 时至今日,人类的科学仍旧逊色于龙族的炼金术,论单体生存能力和战斗力更是没法比,但人类有着强大的繁衍能力和学习能力,这两个因素对于文明发展来说至关重要,却偏偏是龙族的短板。 在飞速发展的新时代,李约瑟靠着他学自父母的高端炼金术,想要跟各大混血种家族进行合作,趁机学习人类的科学技术、思想文化,不被甩下太多。…。。 结果,却遇上了个不讲理的陈家,要他签订保密协议,十几年都不准对外联系,长期呆在这个阴森的地下基地,研究“渡鸦计划”,只能在里面看看球赛之类的充当娱乐,差点没把他给逼疯。 “‘伏尔甘之网’,罗马神话中,匠神伏尔甘将其出轨的妻子维纳斯和战神玛尔斯捉奸在床时用的铜网,后来成为了炼金术中的一个名词,又称‘轩辕十四锑’、‘星之石’。” 指着门外的紫色晶网,李约瑟介绍说:“许多炼金术士对此的阐释,各有不同。不过,据‘陈正’所言,外面的那张锑网,来源于艾萨克牛顿开创的技术,那就较为容易解析。” “有说法认为,启发牛顿万有引力定律的,正是这一种神秘的炼金产物。目前看来,应该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外面的‘伏尔甘之网’,正是对光线和人的精神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所以这张网的效果,是什么?”克洛诺斯提问:“据说牛顿曾认为‘这种星没有宝贵到包含贤者之石,但是其中隐藏着一种绝妙的药物’,看上去它的作用,或许是吸聚生物的精神与灵魂?” “应该差不离了。”李约瑟眯起眼睛:“若将这个布置跟整座炼金法阵结合起来看,便可以得到一个相当可怕的结论: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黑魔法炼成阵’,想要净化、分解我们的灵魂。” “炼制贤者之石的‘黑化’阶段?”钻研了一会炼金术的赵青已能搭上了话:“用烈焰烧灼焚灭地下基地内的所有生命,将这里的灵魂和精神炼作纯净的第五元素,作为制造‘第一原质’的材料?” 在炼金术中,火被视为一种净化、转化和升华的力量,它能够焚烧掉物质的杂质,提炼出最纯净的本质。 而“火之驱逐”法阵正是利用这种火的力量,将周围的负面能量和不洁物质驱逐出去,为炼金过程创造一个纯净的环境。 据她所知,除了利用龙骨十字内的精神元素提纯炼制“贤者之石”,也就是秘党现如今掌握的唯一方法外,在古代的埃及,法老另有消耗一千人的生命,将其凝练出来的技术,只为保持他一个人遗体的完整。 现在,此次灾劫的幕后黑手,不仅想要灭口毁灭基地的痕迹,还准备重现,或者说运用改进之后的此项技术,一次性收获足以炼制数十克贤者之石的原料。 可以想象,在作为大国的华夏境内,对方都敢于发动如此惊人的“生命献祭”,在没什么监管的非洲、南美地区,谁知道还有多少人悄然失踪,化作了贤者之石的一部分? 跟奥丁差不多死侍化的渡鸦不同,这边的渡鸦们还都挺活泼可爱的,对待赵青的态度相当不错,考虑到混血种跟龙类还可以保持和平,跟死侍却是绝对敌对的关系,鸦群显然已算是自己的友方。…。。 它们数目众多,同仇敌忾,有组织有秩序,到时候,当可成为己方的一大助力,只要还有一分可能,就不该任凭鸦群沦为敌人阴谋的牺牲品。 至于李约瑟这只四代种龙族,赵青没什么特别的观感,毕竟她又不是此界的人类,而新生的龙类怎么也沾染不上过去的仇恨,自然没必要像秘党那样赶尽杀绝。 说起来,几万年内,死在龙族手里的人类,多半还不到人类自相残杀的十分之一,古代被龙类统治的时期,跟奴隶社会或封建社会也没看出有什么区别,没准税收徭役还更轻呢。 跟昔年欧洲混血种主导的亚非拉美殖民、血腥压迫相比,很可能只是九牛一毛——毕竟龙族中也有平民,他们的生产力比原始人强出太多,无疑是内部压迫龙类更有性价比。 如今,那些邪恶的阴谋家、隐藏甚深的暗面君主,才是真正的敌人。 …… “在一张大型‘伏尔甘之网’的加持下,灵魂强度不够的生命体,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炼金法阵的区域,否则就会精神受创,迅速死亡。再加上已升至1700c以上的高温火焰,重重煤层的阻拦,闯入其中,几与飞蛾扑火无异。” “然而,‘哲人石炼成阵’的威力又远非这座基地的防护可以抵挡,必须得设法干扰、破坏它的炼金回路,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我这里暂且有着三个选择,最好在第一个能量波谷之前作出决定,然后尽快施行。” 看了看场上最强的赵青,李约瑟摸了摸下巴,在鸦王克洛诺斯的帮助下接通了全通讯频道,开口介绍道: “第一个选择,尝试修炼学会一种古代的血统增幅技术,‘调律’,设法让每一只渡鸦属于龙类那一面的精神,保持在基本相近、或成倍数差值的频率,从而达到精神上的共鸣。” “在这种情况下,同系言灵生出的领域,可以做到某种层次上的互相融合,领域障壁增强增厚,威力出现提升,数百只渡鸦合力为之,或许有对抗外面炼金法阵领域的可能。” “陈家的这个支脉,基本上都是风系和精神系的血裔,他们培养出来的渡鸦也不例外,风系言灵的‘贵族’占了大半。”说到这里,李约瑟对赵青和克洛诺斯单独解释道: “天演本质上算是风系对灵性、感知的增幅,与精神系的结合体,也是古时混血种们‘言灵调律合击’时较为常见的阵法中枢,可以用精密的调节运使整个领域的力量,就算有个体没能达到标准的频率,也能够对其进行引导,减少其中的影响。” “这种被称为‘调律’的技术,只怕是各大家族内的不传之秘吧?”克洛诺斯深金色的眼瞳亮起,内部仿佛有无数花纹在旋转:“你告诉我,大多数混血种修炼该项技术成功,需要多少时间?”…。。 “如果是得到过优良培养的a级,估计半个多月就可以。”李约瑟低声回道:“可生命就善于在不可能之时创造奇迹!如果鸦群不知道此项技术的难度,或许真能有一些修炼成功的。” “你这样是‘唯心主义’!”克洛诺斯指责道:“没学会的鸦过多,超出极限地施放言灵引导领域,我的脑袋肯定会爆掉的……你的第二项策略是什么?” “用药物强行提升血统……可以跟第一个计划互相配合。”李约瑟说:“我在收藏室的一块地砖下藏了一瓶金丹液,或者说古龙血清,服用后可以让血统进化升阶。” “因为处理得不够彻底,没有相关炼金矩阵的辅助,由我来喝,应该能进阶到不完整的三代种层次,但没有无尘之地、金刚界这样的防护性言灵的话,依旧不足以脱困。” “我个人的看法是,让所有渡鸦每只喝上几滴,再执行第一个计划。或者,”他转头看向边上的赵青:“全部都让你饮下,效果应该比我这种普通龙类更好。” 毕竟有着一个人打穿另一条通道的战绩,在李约瑟看来,虽然不知道赵青是怎么办到的,但只要她的实力再度提升,没准真有破解炼金法阵的希望。 “不必过于担心龙血侵蚀‘死侍化’的问题。” 他慎重地道出了自己近些年研究的成果之一:“在龙族文明衰落后、由混血种们主导的‘后龙族时代’,裹尸布一度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让逝者灵魂在进入到‘冥界’后,仍保持着洁净与神圣,不会受到污染而堕落,最终重归现世,死而复生。” “这是古代混血种对抗、甚至逆转死侍化的尝试?收藏室内那些有着符咒的裹尸布,可以帮忙稳定血统?”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奥丁替身的套装就包括裹尸布,应该就是这个手段极致的体现了? “别着急作出决定。”李约瑟介绍说:“还有最后一种选择,那就是求诸于奥丁的力量,希望近在数公里外的祂能施以援手。尽管结果不可预知,但成功的概率应该是最高的。” “要知道,这个秘密基地内,保存着一张奥丁交易给陈家、蕴藏着‘天启四骑士’之力的炼金面具,若能将它的威能与力量完全释放出来,或许能在短时间内化身为古龙级别的存在。” “天启四骑士?”赵青问道:“《圣经启示录》里的内容?最终审判的序幕?” 李约瑟微微点头,说:“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的时候,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活物,声音如雷,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赐给他。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 “去年,所罗门圣殿会跟周家、白家在阳澄湖上产生了冲突,据说就运用到了‘末日四骑士’中‘战争骑士’的力量。”他补充说:“区区一名超a级混血种,靠着这股异力的加持,居然硬接了一记言灵九婴都没有死,实在是不可思议。”…。。 “奥丁为什么有‘天启四骑士’的面具?”紧急时刻,赵青没有多问,但仍是相当疑惑:“难道说祂就是基~督教中的上帝耶和华?将在未来开启对人类的最终审判?” “一般认为,在基~督教的神话中,黑王尼德霍格对应的正是上帝耶和华。” 李约瑟思索着道:“一万多年前,白王发动龙族历史上最大的叛乱,三分之一的龙族成为叛军,最终黑王以无上伟力摧毁了白王,把她钉死在擎天铜柱上投入咆哮的冰海深处。” “而《圣经·启示录》中则说,堕天使路西法叛离了天国,化为赤龙带着三分之一的星辰从天而降,那三分之一的星辰就是天使军团的三分之一,他们花费了七天七夜才穿越天地界限和地面相撞。” “至少在这个时间点,黑王象征的正是耶和华,白王对应的则是路西法或撒旦。四大炽天使,米迦勒、加百列、拉斐尔、乌利尔,分别象征火、水、风、地四元素,对应的便是四大君主。” “不过再往后,那就不一定相符了……毕竟身为‘上帝’的黑王现在已经被干掉了,成王败寇,‘众神之王’奥丁接替了上帝之位,改写了预言与历史,也属正常。” 言语之中,竟对龙族诸王毫无敬畏之心,看上去,还真是生了一颗“人类心”。 “奥丁疑似处于被封印的状态,需要‘羔羊’揭开七道封印方可脱困,降下神威与审判,听上去也颇有道理。”赵青分析道:“当然,也不排除奥丁实为‘撒旦’之属,只是在模仿扮作‘上帝’的可能性。” 目前看来,尼德霍格的绝望复仇,更像是一只龙单挑全世界,相反,奥丁却似乎对此作了数千年的准备,兵多将广,有着末日骑士、英灵、天使的储备,看上去更加符合。 不过,由于先后两位“上帝”的状态都不甚佳,祂们事先的布置,或许也会遭到后来人的破坏。 话说回来,那个《启示录》中能够揭开封印的“羔羊”,究竟是谁呢?路明非?陈墨瞳?恺撒?楚子航?阿巴斯?昂热?芬格尔? ……(本章完) 39314164。。 ... 第四百三十七章 心之焰,太一律(4k) 在闷热的环境与外面隐约透入的硫磺气息、焦味下,众多搂着冰块的渡鸦抖了抖羽毛,用闪烁着金光的眼睛看向几个讨论者的位置,隐约透出几分希冀的光芒。 对于它们来说,能得到国王和元老们认可的存在,自然也值得尊敬与期待。 “对了,那张面具与‘天启四骑士’相关,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赵青想了一想:“上面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吗?” “正面只是一张威严的黄金面具,有着些许装饰性的花纹,背面则有许多凹凸不平的炼金回路。”李约瑟解释说:“但我对它的了解,主要还是来自于一次陈家家主的试用。” “在戴上这张面具后,他的身下就多出了一匹暗红色的战马,披挂着沉重的生铁甲胄,自己身上也同样穿着铁胄,一肩扛着悬挂旗帜的权杖,一肩扛着四十米长的大刀,背后残阳如血,战火纷飞。” “这些就是‘红马战争骑士’的装备,可以凭空召唤显化而出,涉及到了炼金术中‘生命缔造’和‘概念武装’的巅峰领域,远远超过了寻常的炼金道具,不过,对此我了解的并不多。” “目前已知的信息是,‘战争骑士’面具可以极大程度的增幅使用者的血统,最多可以凝聚出古龙级别的权柄,而且并不局限于同一系的元素,地水火风皆备,只是对火元素攻击的加成最高。” 李约瑟看向赵青:“听说你精擅于火元素的领域,那么,这张面具正好交给你来使用,方可发挥到极致的水平。由于它的能量储备充足,在戴上面具之后,可能会付出未知的代价,但应该不会有多严重。” 既然有人用过,安全度多半可以得到保障,至少不会戴上面具后,直接就变成奥丁的傀儡,精神受制于人。 关于“生命缔造”,赵青倒是有所了解,当初施夷光在高架桥尼伯龙根内,就见到地上的黑血可以被转化为奥丁的死侍,死亡后则会归于血中; 而“概念武装”,似乎便是路鸣泽的“我赐汝剑,逆者皆杀,‘天羽羽斩’,曰‘布都御魂’”这种,可以让酒德麻衣的忍者刀临时化作两件r本的上古神器。 战争骑士面具,能像奥丁面具那样刷新出一整套与神话相对应的装备,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它具体的效果如何。 “你刚才说‘所罗门圣殿会’用的正是‘战争骑士’的力量,这种面具莫非有着多套?”她心念微动,开口问道:“如果驱动它的能量耗尽了,面具又将会如何?” “不排除有多套的可能性,毕竟历史上连昆古尼尔都出现了许多仿制品。‘末日四骑士’更多的是概念性的东西,没有数量上的严格限制,同一类面具之间,也可能有强有弱。” 李约瑟回道:“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就不怎么清楚了,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不是一次性的炼金道具,或许可以用龙血、贤者之石等东西进行续航,只能说其中的能量足以支撑数次常规的战斗。”…。。 “还有一点,面具带来的提升固然巨大,但使用的前提,首先是要得它本身的认可,也就是极其优秀的血统。而在借助其力量的同时,也会受到它在精神上的侵蚀,逐渐向着纯血龙类靠拢。” “时间不多了,地火正在不断蔓延,鸦群也应该把面具给拿过来了。”听到远处的通道传来了扑翼的风声,鸦王克洛诺斯插口道:“有打算佩戴它试试的吗?听上去,这应该是最佳的方案了。” “其实还是有不小的风险。” 李约瑟有些犹豫地提醒道:“面具这种东西,在龙族的文化中,是通往鬼神世界的门户。不少有着活灵的炼金面具,如果佩戴者精神强度不足,戴上去后就无法主动取下,得要其他人的帮忙。” “不过,当时陈先生却单独办到了这一点,在视频中解决了一群强敌后,一个人摘下了面具,所以未必有着此类问题——但也可能是他有着专门抵御的手段。”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两只渡鸦叼着黄金面具飞了过来,只见此物表面金光闪闪,有着繁复的藤蔓花纹装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让我先试一试吧。”在边上沉默不言多时的楚子航忽然向前一步,目光坚定地开口道:“我的言灵是火系的君焰,还算比较匹配。” 他的心中总是回荡着那个抛下男人独自开车离去的雨夜,因此为了弥补难以挽回的缺憾,便在短短时间内成长了很多,想要肩负起更多的责任,尽可能地挡在别人身前。 “不必了。”隐约感受到黄金面具似乎虚有其表,并不比收藏室内的青铜活灵面具更具神异,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伸手拦下了他的动作,摇了摇头:“李约瑟你的三个方案都还不错,但我另有选择。” “什么选择?”大抵是也看出了面具的异常,克洛诺斯和李约瑟一起用凝重的目光看向她,莫名感受到赵青的身上透露出了一种给人以信服之感、不容置疑的气质,成为了天地万物的中心。 平时看上去,她似乎只是位可靠的同伴,但现在,赵青却像是化作了一位至高无上的帝皇或神明,周身环绕着一条璀璨的星河,剑意锋锐得仿若可以斩断山河,切开凝固的空间。 自从作出了拯救大众的决定,她就没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过,而是准备一起担在自己身上,用掌握全局的方式,施展出完美状态下的手段。 “有外面煤矿的样品吗?” 赵青的目光中仿佛亮起了炽烈的光焰,凝神望向上方被挡住不可见的煤层,星光散逸化作无数飘向四方的风旋,简洁地说:“我想做一个实验。还有,让鸦群立即备好食物。” 两分钟后,一个装满煤炭、被盖子封住的铁桶,被陈正吃力地扛了过来,边上则有几只渡鸦使劲帮忙,但没能起到多少效果——这是因为鸟类的爪子,很难抓住大件的光滑物品。…。。 喙和爪远不够灵活,根本没法操作人类的很多工具,却担心龙血渡鸦放出去后会威胁到人的统治地位,这不得不说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心中的念头一闪而逝,赵青随手一指,大量煤矿被狂风卷起飘落在了空中,瞬间燃烧起来,转眼间火势减弱,然后重新回涨,再次减弱,如此不断反复,直至其最终熄灭。 果然能够抵消炼金法阵的效果。她心中念头一动,已然明白,外面“火之驱逐”大阵加速煤层燃烧,其原理跟特定真气内力对化学反应的催化大致相同,所以可以针对性地开发出“负催化”或“抑制”反应的手段。 短时间内,大量无形无相的罡气被炼成了一种松散的蛛网状态,可以阻隔火元素对煤层释放出的热量,减缓燃烧的反应速率——其实差不多就是常规的抑制灭火法,只不过克制性比较明显。 确实了这种方式可以扑灭烈焰,赵青挥手扫灭煤炭燃尽的灰尘,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刹那间,以该通道区为中心,整座基地内的群鸦均先后感觉到有一道清凉的气机从自己的身上一扫而过。 在第七识的视角,她则重新睁开了眼睛,明亮的光芒自然放射照映而出,经过重重罡气风旋的反射,将全基地的范围都笼罩在内,于是一个个明晰的光点在远处显露出来,正是渡鸦们的心灵之火。 在这一大片精神气场中,赵青清幽深远的剑意开始迅速渗透,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充斥流溢于天地之间,很快形成了一个宏大的共鸣场域。 霎时间,无论是龙类李约瑟、人类楚子航、陈正,还是数量最多的龙血渡鸦,都不禁感觉到有一种超凡入圣的意志在轻叩他们的心扉,在精神上为其指引着光明的道路,窥见世界的真实。 “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太一的奇迹……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黑暗蒙昧……”李约瑟不由得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言灵太一?” “真正的‘调律’秘法,让理性与灵魂重归‘太一’的圆满,三位一体,集万众之力为一?”克洛诺斯也瞪大了眼睛,然后不自觉地放开了它的心神,在对赵青莫名的信任中逐渐沉沦。 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下,渡鸦们迅速地寻出了提前备好的食物,嘴里叼着能量棒,远超往常的氧气被向着大脑输送而去,心中生出了突如其来的振奋之感,体内的器官运作达到了完美的状态。 先是心脏跳动的频率连成了一片,然后是五脏六腑,再是包括大脑的全身器官,血液的流动、肌肉的收缩、神经信号的传递,纷纷以奇妙的方式共鸣起来。 如同千百首优美的旋律一齐奏响,却丝毫不显杂乱,反而配合得恰到好处,和谐的声音融为一体,在元素构成的海洋中,联合化作越涨越高的浪潮,接天连地。…。。 数百个地水火风的言灵领域被先后激发释放,形成了一个个游走在罡气网络上的元素漩涡,在“调律”和音的作用下,各个领域之间无形的边界逐渐模糊、消失。 红色的火、蓝色的水、黑色的地和白色的天空,四大元素不再彼此之间生出冲突与克制,而是在剑意场域的束缚与引导下,向着四者合一的“太一”衍变,肆意流动的元素色采,形成了一幅幅绝美的动态画面。 此时此刻,赵青正位于这个元素世界的中心,仿若可以用意念随心所欲地掌握其中的一切,眼看着环境风起雨涌、电闪雷鸣,黑色的鸦影来来去去如大潮,在她头顶盘旋组成了巨大的黑色漩涡。 这便是她结合“天人合一”“与道合真”的至境,还有探究魔种、修持身神的经验,以“浑人我,同天地”为主旨,融心火、意土、魄金、魂木、念水为一体创出的一门“浑我天地功”雏形。 《文始真经》曰:“无心则无意矣,盖无火则无土。无意则无魄矣,盖无土则无金。一者不存,五者皆废。既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魂,斯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魄,凡造化所妙皆吾魂,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则无有一物可投我者。” 在此功的作用下,只要别人的心神障壁不够坚实,又或者是主动放开心灵的,都会被赵青驾御掌握住他们的心念变化,成为“天人合一”“与道合真”中被融合借力的背景之一,跨越人我内外之别,化作她“真我”的一部分。 再参考已观测到的众多言灵、龙血种族个体、炼金术典籍等信息,加上对此地同伴的了解和一路上留下的剑意烙印,这边的她虽然只是一道心之身神,但仍能顺利地施展出这一门玄功异术。 根据赵青的研究,无论是混血种还是龙族亚种,都可以视为近乎精神分裂的个体,除了主体人格之外,还有一个潜在且狂暴的第二人格,因为不完整没什么神智,若第一人格有着智慧,通常处于被压制的状态。 他们继承自龙族的血统,赋予了自己一份比主体意识强出数十倍以上的残缺龙类精神,相当于天生自带一定的炼神修为,从而具备了撬动元气法则的潜能。 灵视觉醒血统,脑海中多出了言灵相关的龙文,那正是混血种的魂魄发育到了一定的程度,跟那份无意识的龙类精神互相产生了共鸣,于是逐渐可以间接运用后者的“修为”,就像操控电脑一般,启动执行“言灵”这个预装的程序。 而锻炼强化主体意识的精神力量,提高精神共鸣的效率,便是混血种在不改变自身血统的情况下,提升言灵效果的两大方式——如果把言灵程序比作游戏的话,差不多可视为游戏中的手速、操作意识。 不过,以四两拨千斤,毕竟是小孩抡大锤般的危险行为,不仅操控精度有限,在言灵法术复杂度过高的情况下,还极易伤害到自己,造成精神反噬。…。。 这便是许多高阶言灵被标作“危险”“高危”的原因,只有少数人才能运用自如,且在使用言灵时性格会倾向于龙类的狂暴残虐,受到第二人格的影响。 总而言之,虽然看上去实力不怎么样,但纯以“精神力修为”而论,混血种普遍达到了化劲的层次,高阶混血种则是罡劲起步,数千只龙血渡鸦加在一起,那自然是相当可观。 这些精神在“火之驱逐”炼成阵的火焰净化下,最终可以生产出数十枚足以重创龙王的贤者之石子弹,没道理不能通过另一种无伤害性的方式来高效应用。 而在“浑我天地功”的加持下,赵青现在就像是一名技术卓绝的黑客,越过群鸦的自我意识防火墙,控制了几千台龙类精神构造的肉鸡,将“算力”扩大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从而具备了远超往常的战力。 无需古龙血清,不用战争骑士面具,光凭她自身的手段,也不是不能同外面的巨型炼金法阵互相对抗,甚至有着极大的把握——因为渡鸦们的平均精神修为,比原先预计的还要强上一些。 转瞬间,千千万万的黑色鸦群,也就是渡鸦们龙类精神被抽离出来的道道意念,向着中心点不断凝聚汇集,迅速化作了一柄纯黑色的火焰巨剑,不断积蓄着四大元素,隐约可看见其内有羽翼起伏。 然后,赵青整个人如幽影般骤然消失,融合进入了这柄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黑焰巨剑内部,剑身倏然转动,斜向上挥斩出了闪耀如星辰大海般的明亮剑光,没入了基地上方已被烧红的岩层。 炼金矩阵是通过让元素介质有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般循环流动的方式,模拟、创生出虚幻的“生命”,而她此时此刻,则是将真正的生命融入虚幻的剑意中,意念合一,不断汇聚、凝练,最终衍化出了开天辟地般的一剑。 两个巨大的领域猛然碰撞在了一起,激起了强烈的冲击,似乎是触动了某个紧急机制,炼金法阵朝向地下基地的那一面,局域温度瞬间上升到3000c,这是太阳表面温度的一半。 无声的爆炸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岩层地缝中的空气中涌动着充满硫磺味的热浪,使得周围的一切像在水中一样晃动,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放在烤架上,天地万物都颤抖不已。 但这些不过是地火最后的挣扎,在赵青以自身神意为引,凝聚万鸦心念的巨剑横扫之下,方圆十数里的热浪立时止息,火焰的湍流结构被破坏,被推离了煤炭的区域,迅速地崩解溃灭。 剑光开始分裂,漆黑的鸦影在岩缝中四面八方扑击,既灵活又高速地接连截断着炼金法阵的火元素通道,而笨重的“法阵之灵”矩阵中枢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像个瘫痪的巨人一样被轻易地肢解。 在它最终死去的这个刹那,外面的矿山和大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天剑出,地火灭。 ……(本章完) 39314523。。 ... 第四百三十八章 余温,多方会谈,空难(8k) 毕竟是以火灭火,剑出之后,煤层虽已不再燃烧,但余温仍然高得出奇,若非被罡气隔断了氧气通道,随时有复燃的风险。 在赵青的特意引导下,几处山体内的地下水沿着岩层裂缝向着高温区涌至,以起到降温阻燃的作用,由于温度逐渐降到了600c以下,并未发生水煤气的反应,一切都在好转。 饶是如此,急剧变化的气压和热胀冷缩,依旧让地层反复震荡,到处有碎岩剥离跌落,恐怖的过热蒸汽不断蔓延。 它的温度高达四五,不会很快冷凝成白雾般的微小水珠,所以呈现出不可见的状态,能够钻入每一处裂缝之中,把里面的生物迅速蒸熟灭杀。 因此,赵青并未立即开拓出通往矿井的道路,相反,却马上着手用烈焰熔融封堵住了边上的合金大门,在基地的多个区域查漏补缺,暂时加固对外的防护,顺便清点一番此地受损的情况。 一路上遇到的渡鸦,均无力地互相依靠在一起,张大嘴巴急促地喘息,就像连续飞了几百公里一样,每一只都累得东倒西歪,歇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饮水吃食起来。 汇聚群鸦的力量斩出这样一剑,自然不会是没有代价的,它们“无神智”的龙类精神陷入了极其疲乏的状态,主动恢复的速度相当缓慢,还会压榨体内的气血,自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予以补充。 同等程度的精神力修为,体魄和内气的强度越高,续航的时间也就越长,发挥出来的威力,亦可得到一定的增幅,这便是精气神三者平衡的道理。 纯血龙类之所以释放言灵的消耗远比混血种要小,负担不大,龙类的巨龙状态跟人躯形态相比,亦是如此,正是因为前者后者的身躯强度,有着质和量的差距。 所以,场上首个恢复过来的,自然是李约瑟这只龙类,然后是楚子航、克洛诺斯,他们用奇异的目光看着方才大显神通的赵青,心中尽是不可思议。 “多休息一会,待会就可以出去了。”四下里响起了赵青的传音:“接下来,都有什么打算,可以探讨一番。到时候互相保持联络,有事就找我帮忙。” “真的假的?我一直以为,你属于秘党之类的大型组织,出去后我们就得在监管下行动,或者被关押在另一个秘密基地,以免泄露情报……” 李约瑟显得有些吃惊,他先前固然表达出了诚心合作的意愿,但那是面临生死危局,没有高阶龙族的茧化重生能力,自然得先把生命放在第一位,在自由和势力冲突放在后头。 方才他推荐赵青使用古龙血清和末日骑士面具这两种具有强烈副作用的东西,也是有一些为出去之后考虑的心思。 “是这里的全部渡鸦都可以出去吗?”克洛诺斯因身体疲累,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你救了我们,那就是我们鸦群的好朋友。能够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翱翔,孩子们都会感谢你的……”…。。 “放那么多渡鸦出去,不怕引发事端吗?还是得多加思量啊!”自认早已投靠新组织的陈正,听到鸦王如此说道,连忙慢了半拍开口提醒: “鸦群见到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以及过着舒适生活的人类,难保不会跟在他们身边观察,想要参与其中,并生出与人交谈的冲动。它们不太可能长久地呆在野外,这便很容易导致事情的泄密。“ “那就为渡鸦们提供优良的生活条件和娱乐措施,也算是陈家对于关押囚禁它们多年的补偿。” 赵青淡淡回道:“你应该认识本地的房产开发商吧?或购置或新建一片专供渡鸦居住的宅院,让它们待在自家的社区里生活,有吃有喝有玩,那就没必要跟陌生人打交道了。” 乌鸦这种鸟恩怨分明,虽然惹了它会被记仇很多年,但帮了它,也会得到许多礼物的报答。它们可不会为了复仇就选择无差别地发动攻击,而只会针对真正的敌人,完全分得清楚个体和群体的差异。 有了人类智慧的渡鸦们,也自然更能理解这方面的事情,被陈家的人关起来实验,跟普通人毫无干系,绝不至于盲目扩大报复范围,正常情况下,并不会与人类社会产生冲突。 陈正脸色发苦,但心中却是大定,知晓赵青最终还是看上了他的能力,让自己做事,这就不会有身亡之虞,不过,要为几千只渡鸦找好住处,划出一块专门的小区,那属实是件麻烦事。 看出赵青的态度很好,李约瑟想了想说:“在哪里打工不是打工呢?如果你们这边有需要的话,待到出去后,我跟父母见上两面,便可回来从事炼金术的研究,也算是报答救命之恩了……” “当然,报酬得给足,还要有合理的假期。到时候,我说不定会把担任某大学教授的父母也推荐过来——差点忘记问了,你应该是希望人龙和平共处的世俗派吧?” 听着这些话语,以及鸦群稍作恢复后熙熙攘攘的嘎嘎声,赵青微微一笑,心中思索起了此次行动的收获,还有接下来新的目标。 外面的这个小型煤矿,短时间内算是报废了,矿道坍塌、开采设施尽毁,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恢复生产;同时,还得配合官方对于此次事故的调查,瞒下秘密基地的存在。 不过,在设法保住了地下基地后,这块堪比小型城镇的隐蔽空间,还有其内的各种措施、物件,自然也都归她所有: 除了一些炼金道具、龙族古籍外,此地的仪器装置都是相当先进的,许多还经过了炼金改装,另有一条微型武器的生产线,更深层还有几片废弃了的实验区,价值着实不菲。 此外,虽说陈家在这里的研究,并未涉及到邪恶的人体实验,尚未触及到赵青的底线,但毕竟也是跟奥丁等恶龙勾结,必须得让其付出更多的代价——比方说割让整个黑太子集团。…。。 考虑到黑太子集团在本地的产业等,主要是承包开采苏家的铁矿、煤矿、钼矿、锰矿等等,再加工后售卖到他处,且矿区深处埋了一些炼金矩阵,那到时候,就必须跟本市第二大企业苏氏矿业集团打打交道。 至于应付秘党、卡塞尔,国内各大混血种家族,那就是其他“赵青”的事情了。身神之间的记忆并不互通,必须得回归本体“上传”和“下载”,因此得分工明确。 还有,这么大的动静,友军的支援,应该快到了吧? ……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约十公里外的苏氏矿业集团总部,一栋仅有五层却占地极广的大楼,董事长苏国盛的个人办公室。 宽大的楠木办公桌后,占据整面墙的4米髙的楠木书架下,挪威产的stressless真皮办公椅上,老苏神情严肃地翻看着手机上的短信,越看心口越痛,起身靠在了一块等身高的玉雕佛像上,不住地喘息。 他对面的沙发上,刚回国不久的苏晓樯连忙取出几颗降压药,倒上温水伺候老爹服下,脸上满是着急:“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有一处煤矿着火自燃了,可能是台风天雷电导致的事故,着火的规模很大,好像还引起了山体塌方。好在因天气恶劣矿山停工,应该没什么伤亡。” 苏国盛恢复过来,解释说:“今年的煤炭价格不断走高,上涨了20%多,在市场形势一片大好的同时,竞争也会更加激烈。” “黑太子集团和我家的煤矿开采和管理措施不合格,出了事故,绝对会遭到同行的狙击,乃至于影响到其他矿产的开采——工人们肯定会担心安全上的问题。” “此外,无论采用哪种办法,要想彻底扑灭煤层火灾都需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并且重新开采变得很困难。按照现在煤炭的价格来算,总共的损失可能高达四五亿元……” “我今天犯病的事,不要跟你妈妈说。”看着才不过初二、似懂非懂的女儿,苏国盛叹了口气,正准备给她一个拥抱表示没什么大事,忽然,边上的传呼机里传出了秘书的声音: “煤矿的火好像熄灭了,派去的职员说他看矿井上方刮起了龙卷风,然后高空中坠下了密密麻麻的冰雨,被集中地吸入了井内,然后矿区的温度就猛地降了下来,可以正常接近……” “听起来很玄幻,我不好确认,只能原话复述给您。当然,第二批员工已经出发了,很快就能验证这件事情。此外,黑太子那边的人一直没有到来,甚至失去了联络。” 突如其来的一场冰雨灭了火?本地的气候,夏天下冰雹已是非常罕见,而区区一小片区域的冰雹雨,在量上实在是微不足道,也不该有如此惊人的效果。 跟森林大火不同,煤层自燃可不是简单的浇水就能扑灭的,相反有很大可能会反应生成co和h2,起到助燃的作用。…。。 联想到黑太子集团飞速发展起家的“奇迹”,以及社会上一些玄异事件的谈资,比方说去年阳澄湖发生的怪事,苏国盛心中若有所思,难道说,世界真有超自然的力量? 平日里自己拜佛,也就是找个借口晚上跟“佛学大师”学佛,实则溜出去喝酒,现在真有神佛一类的超凡存在现世的话,那倒是可以真的信上一信。 …… 同一时间,cbd区,最豪华的丽晶酒店顶层,在两扇沉重的花梨木大门后,正举行着一场尤为特殊的午餐会。 之所以称之为特殊,那是因为小小的一间中餐厅,居然聚集了好几个重量级势力的代表: 陈氏家族的女主人、低调出行的白家家主、秘党精英小乔治和蛇歧八家少主源稚生,还有周家派出来的代表。 服务员已经上完了菜,待到餐后,他们就召开起了一场简单的会议,牵扯到多方势力关于近期事件的干预力度,接下来的合作事宜。 陈夫人大约三四十岁,妩媚动人,左手无名指上闪耀的卡地亚钻戒说明她有一个相当富有的丈夫。她瞥了瞥对面有些拘谨的周家代表周敏皓,以及对方摆在桌面上正在打开视频通话的电话,开口问道: “襄阳周家只派了你一个人过来,‘娲主’这次是不想出面吗?”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微一闪烁,很快显示出了一名正坐在越野吉普车后排的小姑娘,车窗处的景色飞快后掠,显出此车高速行驶的状态。 小姑娘十五六岁的像貌,穿着一身很华丽的唐裙,裙尾拖得很长,头发散着,也看不出化妆的痕迹,脸蛋小而圆润,皮肤像是半透明的,眉目如画,像是个玉雕的娃娃。 “我何时说不过来了?只是先跟‘东海’那边通个气罢了。”这个被称为“娲主”的少女语气逼人地道:“你们陈家和秘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还要我老人家和小白出马,前来善后……” 话说到一半,她忽地转头瞪了小乔治和源稚生一眼,冷冷道:“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第一次见一百多岁的美貌少女?” “雷泽出帝女,阴极而生万物。”边上的白家家主适时开口介绍道:“‘娲主’是上个时代华夏混血种家族中的第一高手,继承了‘女娲’的称号,算是周家的宗老之一,就连我白钧天也自认逊色三分。” “百年之前,正是她和‘赫胥’、‘柏皇’持拿‘断龙台’斩杀了那几头暗中支持清廷的恶龙,此事也是秘党‘夏之哀悼’事件的后续……” 虽然听说过血统高到离谱的超级混血种,可以延缓衰老,但一百多岁居然仍长得跟少女一样,这仍是超出了小乔治和源稚生的预料,不禁将同是百多岁的s级混血种昂热校长、守夜人跟“娲主”对比了起来。 尽管昂热迄今身体依旧强健,看上去像是位富有风度与魅力的老绅士,但外表上终究已是老人的模样,守夜人的血统似乎要更高一些,年龄应该也有一百三十岁上下的他,现在则像个油腻的中年大叔。…。。 由此可见,“娲主”的血统恐怕比秘党的元老级人物还要高出许多,不愧是上个时代各大家族中的第一人,再加上同样“长不大”的陈氏家族的“钥匙”,东方混血种家族的底蕴,由此可见一斑。 所谓的“女娲”“赫胥”“柏皇”等上古帝名,应该便是跟秘党“嗜龙血者”“弗拉梅尔导师”相类似的顶级称号,有着特定的传承。 而根据相关的资料,光是一个周家,这般宗老级别的人物,就有五六个之多,均是百岁以上的老怪物,虽然不可能每个都有着“娲主”的血统与实力,但起码有着远超a级的水准。 对于这种古老家族来说,所谓“家主”,更多的只是中坚一代推出来的代表性人物,平日里主持家中的大小事务,但最高的权限,很多时候仍掌握在宗老们的手中。 有着娲主的支持,以及去年对白家有过重大帮助的缘故,周敏皓一个族中仅是二三线的a级混血种,才能在其他几家的重要代表面前,不动声色,气势不落下风。 “那几年我到过汉堡港,看过被摧毁的卡塞尔庄园,也见到过那些重建起了秘党的元老……我也记得二战时本代‘弗拉梅尔’跟陈纳德在中国搞的飞虎队,还跟那老小子见了几面……秘党也算是在抗日中帮了我们一些忙。” 娲主接过了白钧天的介绍,然后转回话题,对陈夫人道:“你家那位,听说是年经一代的最强血裔,到处播种,找的却都是普通人,唯恐血统太高生出了死侍,也算是件趣闻。” “他现在是有什么急事,只让你带人过来支援?我没记错的话,林雅苒你的言灵是功能型的‘垩土’,实在没上战场的必要,搞起后勤工作来,也比不上族内的管家……该不会是你主动请缨的吧?” 对陈家行事颇为不满的娲主,当场讽刺了几句:“这是屠龙的战场,容不得争权抢功的愚行,稍有差池,就会毁城灭市、血流千里……如果惹出了什么大事,就算是你是陈经武的夫人,我也得‘挥泪斩马谡’了。”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如果真犯了事,我家先生自有处置。”林雅苒淡笑着说:“言灵和作战能力并非唯一的要素,还有很多别的方面需要考虑,我参加此次任务,自然是因为有着难以替代的作用。” “……不要再吵了,可别让乔治先生和源少主看了笑话。”白钧天目光扫过后两者右手食指上戴着的古银戒指,再次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随意脱下了一双龙皮手套,露出了臂膀处遍布的银色细鳞: “屠龙之前,最重要的是汇总收集到的线索,你俩比我先到不久,有什么新发现吗?” “除了在下水道里捕捉了一些水生龙族亚种外,暂时没什么发现。”小乔治回答道:“目前已将它们送入化验室,报告还需要一段时间出来……这种方式能在一定程度上推断出龙类的血系派别。”…。。 “有几名专员在孔雀邸附近遇袭昏迷,疑似与陈家小组访问迈巴赫事件幸存者一事有关。”源稚生说:“有人在掩盖这背后的一切,对方可能是个隐藏甚深的大势力。” “我们扶持的黑太子集团,不久前神秘失联,后经调查,总部大厦被人攻破,至少有多名职工身亡,还有大量资料遭到销毁。”林雅苒说:“这座城市现在正笼罩着一片迷雾,需要拨云见日。” “实话说,我对此次行动有着悲观的看法。”白钧天叹了口气:“以刑侦学的角度看待问题,在一个案件中,理解犯罪者的行事动机,方是破案的关键,可以寻出重要的线索。” “但就目前为止,对于该事件中龙类的心理活动和目标打算,我们仍是一无所知。像你们这样原地等待,始终守在这座城市,只能搜集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徒然浪费时间。” “真正应该知道的,是他们究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然后在预定的位置作好埋伏——除了还在路上的‘娲主’,我们的血统对高阶龙族都不占优势,必须得采用这种方式,才能确保行动的成功。” “这一点上,我们陈家可以提供帮助——实际上我正是为此而来。”林雅苒从桌下拿起了一个黑色的金属方盒,面容对准盒顶的暗孔停留了数秒,盒子自动打开,显露出两排密封的石英玻璃管。 第一排的每根玻璃管里都装着数毫升血液,主体呈鲜红色,但隐约能看到一些黑色的沉淀物在起伏,时而释放出几粒微小的气泡;第二排的玻璃管内,则装着分为多层的彩色液体,看上去有些像鸡尾酒。 “轻微的‘暴血’后遗症?”小乔治用仅能自己听清的声音自语道。 “这里面包括着d组失踪队员陈严、陈文彬的近期血样。” 林雅苒用细针在第一排的两根试管中吸出了两滴血液,注射进入了第二排的“鸡尾酒”内,顿时令其出现了奇妙的反应,有雾状的黑斑扩散开来,逐渐变成了絮化的古奥花纹。 “血统追踪技术。” 她关上这个黑盒,用指纹给它上了一道锁:“被特别调制过的血样,配合专门的炼金仪器,可以像罗盘一样感应到血样来源者的大体位置——不过仅在十公里内生效,需要大范围的。” “听上去效果还不错,肯出售的话,我愿意用两斤普通龙骨的价格来购买。”白钧天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犹有未尽之色,便追问道:“还有什么新的尖端技术,能派上用场的吗?” “不是技术,而是一个人,我的养女。”林雅苒淡淡道:“她叫陈墨瞳,有着一项特别的本领,可以侧写出事件的细节,描绘出相关人物的真实面目。” “侧写?犯罪心理学上常用的方法,通过收集证据,思考罪犯的心理,复制出罪犯的信息。这种能力有什么特别的吗?”白钧天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摇了摇头说:…。。 “我想处理过上百起涉龙案件、血统应该也更高的本人,在‘侧写’的水平上,实在没有理由低于你家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九十时代犯罪率飙升,我曾经客串过一段时间的侦探。” “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侧写’,有点像是灵巫通神之类的本事,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罕见的超自然能力。”林雅苒开口解释:“陈墨瞳可以进入到由各种信息线索构建出来的幻境,像做梦一般深度体会整个事件。” “与其说这是‘侧写’,不妨说是‘回溯时光’来到了现场,跟留下痕迹的人玩捉迷藏的游戏……除此之外,她并没有觉醒任何言灵,或许这个能力就是某种未知言灵的半觉醒状态,可能是精神系,也可能是时间系。” “听上去像是言灵先知的反面,但精准度更高,那的确有着很高的价值。”沉默片刻,白钧天作出回复:“有考虑过强化她的血统吗?陈小姐没能觉醒言灵,也许是她的血统不足以承负的缘故?” “高阶的精神系、时间系言灵,可不是寻常四元素系的言灵所能比拟的。像时间零的领域,至今仍是对人单挑无敌的代言词。” “是否强化血统,这并非我能做出的决定。” 林雅苒说:“她的生母早已经死了,她跟她父亲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跟兄弟姐妹都不太亲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能展露出足够的价值,家族没理由对她投入更多的资源。” “听说陈经武把自己的孩子们都当成企业员工来培养,优胜劣汰,果然不是虚言。”不远处的电脑屏幕里,好久没发声的娲主手中多了一台ps2游戏机,边打游戏边开口: “既然陈墨瞳跟家里人都不怎么亲近,只是你的养女,据说性格还很叛逆,那么,她真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吗?侧写出来的东西,又该如何验证?” “当然会听话的。”林雅苒笑了笑:“因为,我已经答应了她,此事过后,便会给她一个脱离陈家的机会……” …… 芝加哥市,宾夕法尼亚路,市政歌剧院,隐藏在贵宾通道附近的一间豪华办公室。 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牛皮卷檐帽的干瘦老人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杯热咖啡,边上则放着几块黑巧克力。 他身材矮小,佝偻着背,看起来就像是个退休的德州骑警,帽子上还佩着磨损的警徽。 然而,这个老人的名字,菲德里斯·冯·汉高,却足以震动混血种的世界,在混血种家族们从欧洲移居美国的大潮中,他是勇敢的拓荒者,镇压了诸多藏匿在北美大陆上的死侍集团和纯血龙族。 他在西部的旷野里和芝加哥的霓虹灯下大开杀戒,还是著名的口琴演奏家,那个年代诸多的吸血鬼小说都是直接或者间接地以汉高为原型。 当时芝加哥是美国中部最繁华的城市,云集着财富和罪恶,汉高就把芝加哥定为他的家族本部,诸多依附他的小家族也在这里开设了自己的买卖,一个以汉高为核心的松散同盟就此成型。…。。 世界各地的混血种社群有大有小,汉高领导的是其中最巨型的几个之一,有十几个历史悠久的家族组成,也吸收优秀的新成员。 这些家族在迁移到新大陆之前就在欧洲大陆上声名赫赫,多半拥有皇族、贵族、银行家或者海洋开拓者之类的背景,积累了巨额的财富,是典型的所谓“oldmoney”。 他们在声势上并不落后于秘党,在财富积累方面还有过之,只不过他们对于屠龙并无强大的执念,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家族繁衍,藏在人类社会里好好地生活。 现在正是北美的深夜,作为地位与昂热相当的混血种领袖,年事已高的汉高本应早点歇息,但此时此刻,他却在慢慢地品尝自己最喜欢的咖啡加巧克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几分钟后,隐藏在墙壁中的红色小门开了,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银灰色的西装、闪亮的皮鞋和玫瑰金的腕表,这一身的奢华和他健硕的身体搭配得恰到好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是他的头上戴着一张颇有些科幻感的黑色面具,扮得像是星球大战中的黑武士达斯维达,由于跟衣装风格天差地别,显得十分滑稽和怪异。 “没外人的时候,你还给我来这套吗?” 汉高警长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作出要掀面具的动作,又立即缩了回去,令来者不禁哆嗦了两下,接着平静道:“近期的那个猎人任务,家族有人失陷在那里了。” “这很正常。”黑武士拿了一块巧克力,捏碎后隔着口罩撒入嘴里:“珍贵的龙骨总是能吸引很多猎人,而龙类们也不是好相与的,出任务后或失踪或伤亡,都在预料之中。” “对于此次事件中展露出高超实力的龙类,根据eva的情报,校董会的意见是,将目标设法引至外海,借助一场联合军演的掩护,暗中调遣核潜艇将其击杀——不得不说,真是大手笔,比格陵兰冰海那次要慷慨得多。” “7支航母战斗群,出海舰员总数约4万人,尽管本就是美军原定的演习计划,但要让舰队调整位置,准确出现在目标的附近,那仍是非常惊人的影响力,足以彰显出秘党的雄厚实力,震慑四方。” “然而在震慑四方之前,秘党的内部已经出现了一场大的变故。崔斯坦洛朗刚刚遭遇到了空难,基本上已被确认死亡。”汉高驻着拐杖站直身体,看向神色惊讶的黑武士: “这件事情过于巧合,高度疑似敌对势力的暗杀,洛朗家族意外失去了它的家主,而崔斯坦的法定继承人,伊丽莎白·洛朗,只是个刚上大学不久的年轻女孩——由于多次跳级的缘故,她今年才16岁。” “对于普通人来说,空难的死亡率接近100%,但作为s级的混血种,洛朗家主就算跳伞落在海里,没准也能强撑着游上几百海里。”黑武士冷静地分析道: “连他这样的好汉都死了,那就是飞机当场爆炸,或者海里埋伏了一大群鲨鱼——龙族亚种版的。看来,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如果被人趁虚而入,洛朗家族甚至可能丢掉校董的席位。” “所以,伊丽莎白联络了我和昂热,希望能秘密调派出一批人手,最好是不在家族、执行部名单上的,赶到欧洲来调查这个重大案件。”汉高踮起脚拍了拍黑武士的肩膀,由于身高差距,差点没够到: “而她的报酬是,上台后将提出几项有利于我们的秘党对外合作计划,充裕的资金注入,技术分享,以及让另一边的‘军演行动’尽力援救出家族失陷的人员……” “要我到英国去吗?洛朗家族、斯宾塞家族、斯诺顿家族、圣乔治家族、所罗门圣殿会、蔷薇十字会、西敏寺银行……不大的地方,混血种势力却比北美加南美还要复杂得多。”黑武士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暑假,我原本打算好好准备补考的。” “看来你不得不留级重修了,放心,重修费和学费我会帮忙交齐的。”汉高微微一笑:“想要把混血种的未来交付给你,还得做出些令人信服的成绩,展现出‘炎之龙斩者’的风范,不然孩子们绝不会轻易服气。这一次,就是很好的机会。” 汉高虽然是家族联盟的首领,但也得在意各家族代表组成的“百夫长会”,行使权力仍有不少限制,远未到一言九鼎的地步,一旦出了大的差错,家族内部原本被他压住的反对声浪,就会爆发开来。 ……(本章完) 39314762。。 ... 第四百三十九章 浪涛,过去,复制(5k) …… 在持续多天的暴风雨影响下,本市的港口早已瘫痪无法出行,仿佛一个疲惫的巨人,无力再抵挡大自然的狂怒。 然而,就在片刻之前,天空中原本咆哮的风雨渐渐变得温柔起来,仿佛是某种未知力量的让步。 先前那名潜入基地的老者,如今正站在一艘15米长的小型远洋海钓船上,他的目光如炬,穿透那逐渐减弱的满天风雨,望向那遥远的海域。 这里已经远离了一般人熟悉的海港区域,周边的岸上基本看不到任何商业建筑,只有一片荒芜的岩石滩,它们像是大地的皱纹,记录着岁月的沧桑。 而那黑色起伏的大海,则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时而平静,时而狂暴,让人无法捉摸。暴风雨后的海面,虽然平静了许多,但仍然充满了未知。 海风轻轻吹过,带着海水的咸味和岩石的坚硬。 船舱内部,几个古朴的青铜箱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它们身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正当老者看了一会大海,想要回到船舱之时,一个电话突然响起,被他接听:“针对洛朗家主的行动成功了,可你这边的却失败了。”毫无感情色采的声音。 失败了?老者心中一惊,不禁思绪万千,但对方并没有细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弗里德里希·冯·隆,你也算是昂热的老朋友了。以昂热的性格,到时候,会以最大的程度来帮助伊丽莎白洛朗这个小姑娘,尽力让她渡过这个难关吗?” “……我觉得会。”弗里德里希·冯·隆,这个跟昂热同时代,留存至今、身手依旧矫健的老人想了一想,回答道:“他毕竟是个优雅而富有魅力的绅士,不会对女士的求救无动于衷。” “但众所周知,昂热的另一面,是一个孤独冷血的复仇者,他真有那么大必要掺和进秘党上层的权势争斗中去吗?” 电话另一边问道:“无论是校董会还是长老们,都有人对昂热不太满意,很想弹劾他。” “正是因为如此,昂热才更会去做这件事,因为他的狮子之心不容退让。”弗里德里希·冯·隆目光中露出回忆之色,解释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了解昂热早年的恋爱史。” “恋爱史?”询问者嗅出了八卦的气息,感兴趣地发问:“他在剑桥上学的时候?” “是的。”弗里德里希·冯·隆补充:“希尔伯特·让·昂热最初只是约克郡的乞丐,后来通过努力来到了剑桥大学的圣三一学院,在那里他遭遇了真正改变他人生的人,梅涅克·卡塞尔。” “那是昂热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在剑桥读书,暗地里参与秘党的活动,在叹息桥边捧一本雪莱诗集伪装看书,偷偷欣赏女生们的白绸长裙和牛津式白底高跟鞋,以及她们漂亮的小腿……”…。。 “听起来你也一起参与了。” “确切地说,我当时算是昂热的僚机,专门指导他相关的礼仪,还替他润色~情书,在信纸上添加装饰性的图案花纹。” 弗里德里希·冯·隆深吸了口气:“我帮助他泡上了三一学院最漂亮的姑娘伊丽莎白,一位才艺双全、在所有场合都是视线焦点的女伯爵。每天晚上,都能看着昂热跟剑桥最棒的姑娘出去幽会。” “在老照片上,你长得似乎比昂热还要英俊帅气一些,论起血统纯度和秘党内部的重视程度,也比他更高。”打电话的人语气充满揶揄:“结果在这方面却比不上他这个穷人出身的家伙,眼睁睁看着昂热把女神泡走……” “我们现在是在分析问题!”弗里德里希·冯·隆皱了皱眉:“后来,昂热跟伊丽莎白分手了,大概是因为家庭条件上的差距,然后,‘夏之哀悼’事件,再然后,那个女孩和另一个地位相当的贵族结婚,生子,数十年后老死被葬入了坟墓,如今早已是一具毫无美感的枯骨。” “所以这个伊丽莎白女伯爵,跟新校董伊丽莎白洛朗有血缘关系吗?” 另一边问道:“听说昂热经常回到剑桥,同时带一束白色的玫瑰花去拜访当年女同学们的墓碑。延续上百年、跨越时代的恋情,很是令人感动啊!” “没有血缘关系。”弗里德里希·冯·隆淡淡说:“但她们都是英国女爵,名字相同,年龄相近,长得也大差不差,这便已经足够,可以让他回想起初恋时的心绪,生出救援的倾向。” “昂热坚持了这么多年,其实并非为了向龙王复仇,而是想要守护他心中值得留念的东西——卡塞尔学院、狮心会的灵魂、当初那些女孩们的墓碑,让它们不被龙族毁灭。” 这同样也是我生命中最后的意义,只是以另一条曲折的道路践行。他心中默默想到,却并未说出口来。 “原来是这样,你果然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昂热表现出一切只为屠龙的模样,只是为了降低别人的防备心理,把他看作一件指哪打哪、可以利用的武器……” 电话中传出了最后一句声音:“此次咨询结束,你该继续执行‘通天塔计划’了。” 弗里德里希·冯·隆随手把手机放在一边,他站在船上,回头远望岸陆内的上空。 那里的云层,原本厚重如铅,此刻却变得越来越薄,仿佛被某种力量轻轻揭开,露出了隐藏在背后的蓝天。 海面之下,一个巨大的阴影悄然浮现,那是一头比海船还大出许多的沧龙,理论上已灭绝数千万年的白垩纪晚期海洋霸主。 它悄然跟随着弗里德里希·冯·隆的船只,身体在水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一道幽灵般的存在,瞳孔中发出的金光如同巨烛!…。。 …… “哪个没公德心的放的鱼?”同一时间,在城郊一条小巷被掀开的井盖边上,赵青微微皱眉,从下水道的污水中隔空抓出了十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将它们困在罡气牢笼之中,进行观察。 这些鱼大多是下水道的原住民,如埃及塘鲺、清道夫等,但也有些鲤鱼、鲫鱼、青鱼之属,原本生活在池塘与河溪之中,莫名地闯入了地下的污水。 不同寻常的是,它们都变异出了淡金色的眼睛,鱼身向着半透明和蓝色转化,盾状的鱼鳞呈现出晶亮的银色,性格也凶猛了起来,锋利的牙齿四处乱咬,发出瘆人的声音。 毫无疑问,这些鱼已属于龙族亚种的范畴,成为了像鬼齿龙蝰这样的嗜血食人品种,咬合力大增,足以撕烂各种金属网,沿着下水道入侵全城,在如今积水严重的情况下,危害性相当惊人。 就在不久前,便有上百条食人鱼冲出了下水道,袭击了路明非所在的小区,结果被几个卡塞尔执行部的退休专员给尽数干掉,但也咬伤了他们的脚部。 毕竟不是真正的鬼齿龙蝰,它们没法在离水之后仍旧保持活力,吞食一切能吃的物质,包括坚硬的钢铁,更因体型太大,不能像龙蝰那样钻进猎物的身体,在里面打出纵横的通道。 假如更进一步,真有雌雄成对的龙蝰进入大小河流,那会是有史以来最恐怖的生物灾难,这些小东西会高速地繁殖,最后把一切东西都吃掉。 光凭这么一类龙族亚种,便足以对人类社会造成重创,更何况是能制造出它们的龙族本身,对于弱小的普通人来说,生物技术可能比言灵和炼金术威力更甚。 现如今,不知是那一方势力,趁乱暗中培养并释放了大量类似于龙蝰的东西,想要进行相关的实验,或者为了拖住大量混血种来声东击西,让这座城市的下水道系统化作人类的禁区。 “虽然是危险的食人鱼,但看起来,它们还有着特殊的研究价值,可以管中窥豹,看出鬼齿龙蝰的一些特征。” 赵青捏起其中一条蓝色的鲤鱼,简单地分析了一番,便确定这些龙血鱼体内的是跟铜离子结合的血蓝蛋白,常见于深海生物和虾蟹的体内。 从这点上看,鬼齿龙蝰最初的原产地,应该就是深海区域,虽然血蓝蛋白携氧能力不如血红蛋白,但海底越深,压强越大,溶氧量越高,所以到它生活的水深,溶氧量已经足够。 而从化学的角度来分析,龙蝰不可思议的消化能力,多半正跟此类含铜蛋白的氧化还原反应有关,从中获取能量,以至于可以靠着吞食无机物维持生存。 此方世界的苏美尔人,发展出了生物炼铁的技术,他们豢养龙蝰吞吃铁矿石,再用低温火焰焚烧蝰鱼,从而得到高质量的铁。…。。 对于赵青来说,类似的生物科技,也可以在许多地方发挥作用,算是一种技术上的储备,比如鬼齿龙蝰的生物炼铁之术,可以用于高隐蔽性的矿产开采,无烟无雾,难以被发现。 又比方说,现在她就准备运用一门特殊的技术,来彻底屠灭下水道中的食人鱼群。 只见她随手割开了鲤鱼的鳞片,向其中洒了一些黄色的粉末,立时令鱼身伤口处冒出了黄蓝相间的液体,嗤嗤发声,升起淡淡烟雾,血液迅速变黄,发出又酸又焦的臭气。 将中毒鲤鱼抛入水中后,它肚腹向天,早已毙命,七八条食人鱼围上来一阵咬啮,片刻之间,那条鲤鱼便变成一堆白骨,沉入水底。 紧接着,吃了那鲤鱼之肉的七八条新鱼,过了没多少时间,也都肚皮翻转,从水里浮了上来。群鱼一阵抢食,又是尽都中毒而死。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在复杂的下水道系统中不断扩散。 由于在下水道中,只有龙血食人鱼才具有如此狂暴的攻击性,而黄水毒汁扩散开来,用不了多久就会稀释失效的缘故,倒不太会波及到别的生物,更不会影响到地上的人们,堪称环保无污染。 这般强烈的既视感,如此特殊的毒性,赵青所施加的黄色粉末,正跟传说中的“化尸粉”相符,此毒由西毒欧阳锋研发,后来流传到了海大富和韦小宝手中,有着可无限复制的特性。 任何鲜血一碰上它,那血就化成毒药,洒了一把化尸粉的鲤鱼被毒死后,体内的血便都是剧毒,可以传给吞吃此鱼的其他鱼,“自我复制”,愈传愈广,永无止歇。 赵青虽从未见识过此种毒药,但有了研究方向之后,以她远胜于欧阳锋的医毒学识,很快就开发出了真正的“化尸粉”,并可以在任何条件下进行生产,无需过多依赖原料。 根据她的研究,此类奇异的毒粉,实际上跟“夺命十五剑”有着相近的原理,都是引发体内三尸身毒的死气,诱导精气神之毒发作的结果,所以可以借助于夺命十五剑的毒龙,分解特定比例的有机物而形成。 从这个方向来看,若是点亮了“夺命十五剑”的传播扩散性,这门似乎已落后于赵青修行的剑招,实际上杀伤性可以随时间而不断增长,最终让人间化作阴森的死狱,有着灭世的威力。 任何具有自行增殖特性的技能,都有着超乎想象的巨大潜力与惊人的上限,或许有着失控的危险,但也适合作为特定情况下的应对,以及隐藏的底牌。 “这个时候,那些装了猎人~俘虏的水泡,应该已经运抵另一个世界了吧?”运使出类似于言灵蛇的技巧监视着大片水域,赵青心中若有所思。 …… “这些名字,是内三家血裔的先辈吗?看上去人数还挺对得上。白王血裔的秘密被外人发现了?还是对方特地辨识记录了他们的名字?”…。。 当成千上万的龙血食人鱼被毒死化作白骨之际,开完了会议的源稚生,从丽晶酒店的大门处走了出来,漫步在雨势渐小的长街上。 此时此刻,他的手提包中,多出了一个特殊的信封,里面是会议结束之时,白家家主塞过来的一张名单。 在这张名单之上,有着二三十个被标红的名字,均是r本人名,以“上杉、源、橘”为姓,呈现出互有交叉的树状家谱图,颜色有深有浅,其中又以一个叫上杉越的最深,且除了此人之外,其他的名字都被斜划了一记。 “颜色代表的是血统的纯度?个体的实力?仇恨的深度?被划掉的意思,应该是这个人已经死了?” …… 蛇歧八家是r本从古至今掌握龙族秘密的八大家族,掌握风俗业的犬山家、掌握情报业的风魔家、掌握军火交易的龙马家、掌握赌博业的樱井家,还有世袭武士的宫本家,幕后的则是上杉,源和橘三家。 犬山、风魔、龙马、樱井和宫本合称外五家,上杉、源和橘则称为内三家,内三家的另一个称谓是,“天照家族”。 内三家的人数是远少于外五家的,外五家有一百个人的时候,内三家就只有一个人。 但内三家是真正能生出皇的家族,分别是天照、月读和须佐之男三个神官家族的后人,是蛇岐八家中最纯正的白王血裔。 这些携带皇血的人很难生育后代,因为胎儿可能会异化,十个孩子中有九个都是死胎,甚至会有胎儿危及到母亲生命的情况,通常情况下,仅有十几人到数十人。 就算未能觉醒“皇血”,成为打破临界血限的超级混血种,内三家的人也远比外五家的要强得多,全都是a级往上的水平,因此纵然人数稀少,在没有皇的时代,仍是本家当之无愧的统治者。 他们中最年轻富有生育力的,将被拥戴为家主,肩负着生出“皇”的重任,其他人则作为家族的长老,执掌蛇歧八家的大权,可以指派外五家的人为他们做事——包括后者家主级的人物。 然而,根据本家流传下来的记载,如今内三家的直系血裔,似乎都已在二战结束前死光了,家族长老无一幸免,以至于内三家在五六十年内陷入了近乎灭亡的状态,直到橘政宗、源稚生、上杉绘梨衣的出现。 如今,除了他们外,蛇岐八家中还能找到姓源、橘和上杉的人,但那些并不是真正的内三家后裔。而是过去内三家从外五家收养一些优秀的孩子作为“嗣子”以壮声势,后来所留下的血裔。 这种集体绝嗣的情况,显然不同寻常,多半有着非自然死亡的因素。 此外,那个尚未被“划掉”的上杉越,又是何方人士?莫非是家族前一代的影皇?他现在还活着吗? 看出这张名单中的警告示威之意,还有卡塞尔把自己调过来出这个任务的原因,源稚生心中若有所思,知晓在老爹的经营之下,蛇歧八家迅速恢复到统率数十万黑~帮的巅峰规模,蒸蒸日上,引来了两大势力的敲打。…。。 不过,政治上的东西,他如今并不怎么关心,实际上,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源稚生对自己真正的家人与长辈,还是相当向往并充满期待的。 从年龄上来看,多半是名单上的众人之中,有人留下了未被记录的后代,也就是说,这里面应该有着自己素不相识的祖辈。 这些年来,他从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每次问起橘政宗的时候橘政宗总是表示他父亲是个伟大的人物,其伟大不可思议。 于是在源稚生的心中,父亲大约是战国武神般的英雄,想必是战后r本黑帮的领袖。 但是从各种资料来看,战后r本黑帮并没有什么特别出类拔萃的人物,最出类拔萃的几个也就是犬山贺和风魔小太郎的水平,看起来这个“英雄”人物并不在其中。 回去之后,正好问问老爹相关的信息,想必有了搜寻内三家遗留血脉,调查当年家族长老离奇死亡案件的借口,橘政宗应该能告诉自己一些新的情报。 直系的长辈中多半有罪犯,这点没法洗白,只能希望该长辈和自己之间,隔着几代人品尚可的正常人,起码认起亲来,不会觉得违背了心中的正义。 心中这般想着,源稚生找了一家街边经营的小面馆,准备坐上一会,打开名单再看一看里面姓源的名字,就在这时,他忽然间瞥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进到了这家面馆中。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穿着白色衬衫,藏蓝色的学生裙,脚下一双帆布球鞋,耳垂上的纯银四叶草坠子摇摇晃晃,暗红色长发随风飞扬。 这是谁?怎么跟绘梨衣长得这么像?源稚生愣了愣神,很是怀疑自己看到了绘梨衣的双胞胎姐妹,再仔细打量了两下,却又发现方才那种奇异的熟悉感消失不见。 “卡塞尔学院的学生?”留意到对方包上的世界树徽章,陈墨瞳主动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拿过一份菜单,开口问道:“这个学校是怎么样的?” ……(本章完) 39314663。。 ... 第四百四十章 验证,巴山,马甲(6k) “嘀嘀”,源稚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有短信进来。 他瞥了一眼,是学院秘书诺玛发过来的消息,说让自己为陈家大小姐陈墨瞳进行一次简单的交流,说对方预估为a级血统,且有意加入卡塞尔学院,算是年后她进入预科班前的面试与简要的入学介绍。 原来这就是会议上提到的那个擅长侧写的陈墨瞳?靠加入卡塞尔学院来脱离陈家吗?感觉秘党没理由干涉别人的家事。 源稚生心中若有所思,这让他想起了当初也是这样的年纪,十四岁的自己倔强拒绝了橘政宗的收养建议,没了抚养费遭到了养父的嫌弃,就从家里搬出去一个人住的过往。 “卡塞尔学院的话,还算可以吧。”他想了想,礼貌地回答道:“跟家族的形式相比,学院这样的现代教育机制显得更加高效,将龙族的各种能力跟科学理论结合了起来……成体系而富有逻辑条理。” “更加重要的是,你会在学校里接触到许多优秀的同龄人,缓解心中的‘血之哀’——作为我们这个群体,走到一起往往就是源于血统的认同和难以融入社会的孤单,因为渴望被理解而报团取暖……” “如果你选择加入社团的话:狮心会的会长是个瑜伽和气功的狂热爱好者,常常在罗马浴场里召集成员讨论事务,那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和湿漉漉的蒸汽,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秘境。 而学生会的主席则是个典型的西装暴徒,他总是冷着脸,手里握着一杯威士忌,谈判前通常会先给对方一枪打腿,以彰显自己的强势。” “听起来很有趣呢。”陈墨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位源师兄虽然语气平淡,但描述起来倒是挺有画面感的。 “不过,除此之外,卡塞尔的建筑风格、环境氛围倒也不错,教授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 源稚生继续道:“对了,不知道你能否适应出国的生活,学院的生活节奏很快,并且是古典的封闭式教育,你可能会觉得有些压力。” “压力?”陈墨瞳眨了眨眼,“我不怕压力,只怕无聊。”她微微扬起下巴,透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而且,我初中一直在美国读书,适应力还算不错,还收了一群小弟。”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这样的学生,在学院里是什么地位呢?” 源稚生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陈墨瞳会这么直接地问他的地位。他沉吟了片刻,然后淡淡地说道:“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墨瞳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继续追问道:“那你跟那两个会长比起来呢?谁更优秀一些?” 源稚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优秀这个词太主观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那两个会长都有自己独特的才能和魅力,我也只是在学习和成长中不断努力而已。” “理解理解。”陈墨瞳随口应道,像是相信了对方的话语,但通过侧写的感应,她却看得出来,这个源稚生总是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提到这两名学生领袖时的平淡语气,隐约透出几分大人看小孩般俯瞰的态度,不易察觉的落寞之感,以及对这种年轻、无所畏惧心态的向往,羡慕他们生活在平和干净的世界里。 实际上,在源稚生的心中,加入卡塞尔学院之类的混血种组织,固然是摆脱“血之哀”孤独疏离之感的方式,但同样的,也将会让人放弃平淡而美好的生活,不得不迈入另一个更加血腥残酷的真实世界。 这是一去不复返的道路,每日每夜的噩梦中,幽深的井底总有一双无神的眼睛仰望天空……可是人是不能回头的,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这些话,源稚生并没有说出口,他看得出陈墨瞳是个自信且独立的女孩,而且被家族保护得很好,只要不过多接触执行部的任务的话,这种性格在卡塞尔学院或许能混得不错。 “陈家大小姐,也会逛这样的街头小店吗?”沉默片刻,看着桌上的那张菜单,他突然问道,联想到了自己过去在山间小镇,连可乐都喝不起的生活。 陈墨瞳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什么陈家大小姐,别这么叫我。家里有人去世了,出来庆祝一下,还是得吃点有味道的东西。”她眨了眨眼,对着老板喊道:“老板,来两碗加辣牛肉面!” 源稚生皱了皱眉,初见时觉得陈墨瞳是个挺不错的女孩,但现在听她这么说,却感觉有些晦气。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家里有人去世要出来庆祝,但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地等待着面条上桌。 …… 两人就这样一边吃着面,一边聊着天。源稚生给陈墨瞳介绍了一些卡塞尔学院的趣事和注意事项,而陈墨瞳则分享了自己每年假期在各国旅游胜地冒险的经历。 他们虽然性格迥异,但却聊得颇为投机。 虽然不怎样擅长言辞,不过常跟同样留学卡塞尔学院的本家少壮派打交道,源稚生这方面的经验还算不错,闲谈的过程当中,也将同行的叶胜、酒德亚纪两人推荐给了对方。 毕竟,前头刚有人警告过他,没必要掺和到大家族的内部事务中去,不妨让有空闲的人来接过这个包袱。 面条吃完,两人准备结账离开。 源稚生起身走向柜台,本家每年的收入高达千亿日元,自然无需节省花费,顺带着也可以笼络一下陈家的大小姐。 源稚生打开自己的钱包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了一张照片,背景里有一座建于镰仓时期的鹿取神社,但更明显的是一架轻型农用直升机,两个男孩并肩靠在直升机上,穿着麻布缝制的白色“狩衣”。 略显年长的那个戴着飞行用的耳机,笑容痞气顾盼自雄,稚嫩些的则靠在舱门上,圆润的面颊在夕阳中还有点婴儿肥的样子,两个男孩都俊秀得像女孩似的。 这个男人还有一个弟弟吗?可为什么,他却如此孤独?陈墨瞳这般想着,倒也没询问对方家庭上的纠纷,而是微微低头喝了一大口辣汤,待到源稚生撑伞走出后,再起身向着另一边的街面而去。 此时此刻,他们并未注意到,附近屋顶上多了一只漆黑的渡鸦,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事物。 它转了转淡金色的眼珠,娴熟地打开窗户,飞入店中,趁着老板回厨房之际,叼起源稚生和陈墨瞳吃过面的筷子,拍了拍翅膀,立时溜走。 这些刚被使用过的餐具上,可以采集到残留的口腔粘膜细胞,从而作出血缘关系上的鉴定,用于验证赵青的一些猜测。 虽然并未见过上杉绘梨衣,但她跟陈墨瞳都有着略带暗红的长发、罕见的红色瞳孔,长得还很像,这不得不说是引人怀疑的地方。 红头发的特征,已经算是相当罕见,至少据陈正所言,陈氏家族并没有这方面的发色遗传,而非白化病的红色瞳孔,那基本上是千百万中无一,尚不清楚为何会出现。 上杉越之母,夏洛特?陈,疑似陈氏家族的成员一事,并不足以解释这方面的问题,毕竟隔了好几代的血缘关系,没理由如此相像。 比较可信的猜测是,绘梨衣跟陈墨瞳可能是双胞胎的关系,后者并非陈父的亲生女儿——一个开办了大量私人医疗研究所的势力,伪造亲子鉴定那是相当容易,连橘政宗都能被鉴定为内三家血脉。 还有另一种可能,两人的母本基因或许来自于同一个女人,甚至同一只纯血龙类,因此遗传了红发红瞳的相同特征,她们算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具体的情况,主要得看基因鉴定的结果,当然也不排除什么炼金矩阵、精神系言灵能起到干扰作用的可能性——刚被拿下的那个秘密基地之内,毕竟是作生物实验的,自然有这方面的检测仪器。 而无论结果如何,源稚生、陈墨瞳这两个培养价值不错的角色,赵青都不会简单地任由他们放归卡塞尔,陷入反派的邪恶阴谋中去。 另外,暗中听完了各势力代表召开的会议,她也确实有些好奇,陈墨瞳这个尚未觉醒的言灵,究竟是什么?她到底有着怎样的特殊性? …… 不久前,另一方世界。 时日渐逝,秋意更浓,入了巴郡,沿途风物便和长陵截然不同,放眼可见,略微低矮的山丘大多被垦出了梯田,到处都是小集镇,却难见有规模的大城。 连绵的巴山险峻高峰像一个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并肩站立着,那些地方,迄今为止依旧人烟罕至。 在千年之前,天下的修行者还很稀少,能够悟道,或者得到一些修行之道的修行者,在寻常人口中都是地仙、剑仙一流的人物。 这些人在山中借助灵脉修行,被认为是餐风露,吞云霞,留下了无数传说。 到世间诸国慢慢强盛,形成各大王朝,大秦王朝和巴山剑场兴起之时,巴山一带设郡,人口虽然大量增多,但巴山之中的灵脉已经断绝数百年,里面的古修行之地也像自然淘汰一般,已经消失了很多年。 十多年前,连巴山剑场这方地域最后的辉煌,都在元武皇帝登基的那一场风波里陨落,大军入山清剿,大小修行地为之一空。 所以现在,相比长陵这种修行者密集的国都而言,巴郡一带的修行者数量极少,寻常山民对于修行者的了解,还是和以前差不多,觉得修行者都是餐风露吞云霞的仙客。 然而,今时今日,却有人闯入了这片已成为“禁地”一般的荒凉山区,来者青衣绿裙,风采过人,腾云驾雾,随行有霞光万道,正是视朝廷忌讳之事如若无物的赵青,从千里之外的长陵远赴而来。 别的修行者担心被目睹出入此地后,被当成巴山剑场的余孽、同党处理,遭到通缉和追杀,但她却不同,完全不在乎这种类型的威胁,甚至公开展露出了外景异象,方圆百里内清晰可见。 原因很简单,以赵青对身体的掌握程度,不要说寻常的易容了,就算是变成一个体格相貌全然不同的新人物,甚至于骨骼变形化作非人的动物,也丝毫不在话下。 她此次出行,实际上是要伪造出一个“巴山剑场老一辈”的新身份,算是开了一个马甲,大张旗鼓地来到了巴山深处,对外则号称是刚从海外归来的巅峰宗师,尚不清楚过去二十多年发生的事情。 参考白羊洞遗留的违禁资料,巴山剑场昔年三大宗师,王惊梦、嫣心兰、莫别离,每一位都是在当时元武皇帝之上的巅峰宗师,这些震动一个时代的绝世天才,自然也有着他们的师承。 顾离人、余东池、俞一斤、南宫景天……这些隐居在巴山剑场的宗师,就是他们师门上的长辈,论起实力来,曾于镜湖剑会夺得天下之第一的余东池,王惊梦之师顾离人,无疑也是距离八境极近的卓绝人物。 这些老一辈的顶级宗师,在新一代的弟子们展露锋芒的过程中,大多不是衰老而亡,就是死在了阴谋陷阱之中,在巴山剑场遭劫后又死了几名,如今疑似仅存的一人,目前正在大秦皇宫里扮作一名老宫女。 赵青要伪造出来的新身份,自然并非那些为人所知的强势宗师,而是名声寂寥的隐藏人物,其名为“温宛”,是末花剑主嫣心兰早年的老师,后来远赴海外,再不见踪影。 自余东池入世,剑败云水宫宫主云棠,名列天下剑器榜第一,并声称他的师弟顾离人更胜于自己之后,巴山剑场名声大噪,引来了无数江湖人士、名门子弟前来拜师学艺。 然而,有些人栖居于此地便是图个清静,他们并不想巴山剑场这样耀眼地出现在修行者的世界里。 再加上赶来拜师的人有不少是外朝的籍贯,剑场中便有人担心从这里走出去的修行者可能会变成敌朝的强者,于是为免见到同门相残的情况,名为“温婉”,但性格极其强硬的温宛,当即选择了离开巴山。 再后来,在巴山剑场的战略中,末花剑主嫣心兰负责开拓海外,扫清盘踞着为祸的海盗,估计也有寻找师长这方面的原因。 简单的来说,温宛这种没知名度没战绩,但徒弟表现极佳,下落不明的人物,正是一个易于伪装出来的高级马甲,这么多年过去了,修为来个七境巅峰,半步八境,也属于正常。 各大王朝对海外的开拓与探索,目前均止步于婆罗洲诸岛一带,也就是现在的印~度尼西亚地区,由于此地环境太差,到处是蛮荒丛林,蛇虫瘴气遍布,更南部的澳大~利亚,那就不为人所知。 在赵青的设定中,温宛的隐居之地,正是这人迹罕至的澳洲大陆,无论说她得到了什么奇遇,那都无可举证,可以自圆其说。 她的回归一旦为人所知,鹿山会盟当前,元武大概率并不会调集人手前来围杀,而是会派出当年巴山剑场的内奸,执掌巴山剑场最强剑之一“桃神剑”的叶新荷,过来跟“温宛”打交道,设计相关的阴谋。 由于当年的王惊梦、嫣心兰等人无心宗主之位,不出意外,叶新荷就肯定是巴山剑场的下任宗主,拥有极其崇高的地位,因此正常情况下,绝不会有人想象得到,他居然会是一个隐藏甚深的叛徒。 这个内奸一直以来从未暴露,故而成为了元武所布“诱杀之局”的关键,在原剧情中,联络了一系列想杀死元武皇帝的顶尖宗师,设计了环环相扣削弱元武的计谋,然后在最后一击时突然反水。 李裁天、韩辰帝、晏婴、郭东将、宋潮生……天下间能和元武皇帝抗手,有可能追赶上他修为的大宗师几乎尽在鹿山会盟一战中殒落,翦除了无数对大秦王朝的威胁。 但在这批人中,若是加上了一名大致了解其计划的赵青,那便大不相同,无疑会出现不一样的结局。 并非她有多么想干掉已至八境中品的元武皇帝,而是借助于叶新荷的路子,赵青可以趁机联系上这些当世巅峰的顶尖高手,跟他们互相交流,切磋武学,顺带着也可以搭上其他三朝的关系。 吸纳此世高手们的修行经验,互帮互助,共同精进,才是她主要的目标,至于设局刺杀元武皇帝之事,其实无关紧要,全看心情。 而对于叶新荷能否认出师门长辈“温宛”一事,赵青表示,巴山剑场本就是一名老师带一两个学生,分别教授剑经、没什么凝聚度的门派,十几年没见师叔师伯都属正常,再加上海外修行二十多年,年龄和修为境界上的变化,想分辨出来,哪有这么容易。 考虑到巴山剑场如今的景况,冒充剑场中人完全是自讨苦吃,毫无益处可言,那叶新荷自然会先入为主,倾向于相信她的身份——具体的情况,赵青还有一些预备的手段与应对之法,这边就不多说了。 先前她特地搞了个白羊洞长老的身份,主要还是为了在长陵合法合规地自由活动,在巴山这样的荒郊野外,那就无需在意这么多。 只见她落在巴山中的一处山谷之间,身形微微一晃,青色的衣裳立时变成了淡紫色的裙装,看上去十分温婉,让人不禁联想到,深巷中的一株微紫的蔷薇。 微调了衣裳上的反射构造,完成“换装”之后,紧接着,赵青便轻盈在群山间飞跃飘行,寻找着巴山剑场昔年留下来的痕迹,确认起了它大致的位置与范围。 很多外来的修行者,都根本不知道巴山剑场到底是什么样子。 事实上,巴山剑场最初只是个汇聚众多隐居剑师的住所,所以是个规矩很散漫的门派。这片地方能够吸引人常住,除了清净之外,往往便是因为风景极为秀丽或是壮阔。 巴山剑场两者皆有。 之所以称场,便是因为巴山剑场所在原先是一个矿场。 这里在数百年前便产极佳的寒铁,出产最盛时,当地门阀直接在这矿场之中建筑高炉,精炼之后再运出,以节省车马。 历经百年,这片矿场被挖成巨坑,矿脉却是已经断绝,人手撤出之后,高炉也彻底废弃。 再过百年,茂密树木便将这巨坑填满,前人遗留下的那些高炉,一些石窟,一些屋子却是残留了下来,错落其中。 再经历代隐居此间的修行者修葺雕琢,时间便给出了完美的答案,烟雨空蒙,清幽美丽。 但时间到了今天,经过了巴山剑场覆灭那一役的破坏,此地的美景不再,由于充斥着杀伐之气,被凌乱的剑意切割出了成片的死地,这里已不怎么适合居住。 在赵青抵达此地的观察中,地面上倾倒着许多腐朽的巨木,山崖石壁上满是撕裂性的剑痕,崩塌的石窟化作连成一片的坑洞,一座巨塔般的高炉自中部分作两截,数十间古朴的吊脚楼被焚为焦炭。 远处,两座像是关隘般易守难攻的千丈高峰,被炸开了数百丈的巨大缺口,一块块焦黑的岩石在地面上犁出累累的伤痕,周边散落着上百辆符文战车的残骸,斜插着残戈、断剑,遍地黯淡的血斑。 近处残破的悬崖,两侧各有银链般的飞瀑垂流飞洒而下,宛如长久不息流淌的泪珠,击打在不远处劫后余生的芭蕉林中,噼啪作响,傍晚的山雾如飘带在林间缭绕。 “当年曾于此地交战的七境宗师,应该超过二十名,若是统计那些古早时期巴山剑师的修炼痕迹,这个级别的剑意残留,或可达到四五十道之多。” 在巴山剑场的遗址区逛来逛去,赵青不断搜寻、感应着这里的一道道剑招的痕迹,元气力量的残留,并通过这些剑痕的轨迹变化,推衍出它们最初被施展出来的整体状态,还原一场场练剑、战斗的景象。 千百道补全后延伸至远方,悬浮在空中的剑痕,就像是一柄柄往外刺出的剑,在她的意识之中不断的排列组合,无穷无尽地演化,组合精炼出了一式式剑招、一门门剑经。 随着时间流逝,赵青看清了那一名名宗师剑意中凝聚的精神形象,他们过往的成长经历,心绪的起伏变化,也感受到了巴山剑场覆灭之时,剑师们面临末路之际,心中的愤怒、无奈和悲凉。 虽然连当年那些剑师的尸骨都未见过,但在她的剑心世界中,这些人却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每一道道剑意都重新获得了灵性,被赋予了新的魂魄。 现在,若是赵青使出从这里领悟到的剑招,就算叶新荷、丁宁这样的熟悉巴山剑场的剑道宗师,也未必可以分辨得出来,觉得她定然是曾在此地修行过很多年的师门长辈。 除了悟出了不少强大的剑经外,在剑场区域的废墟深处,她还寻出了七八柄残剑断剑,大都是七境宗师损毁的本命剑,材质在多年的真元蕴养之下达到了极坚极韧的程度,算是不错的铸剑材料。 虽然已经迈入了积攒“金行常政”的阶段,而寻常七境的本命剑并无此物,但其内蕴藏的“金行之气”,却是相当之多,每件均达上千缕,未必不能派上别的用场。 从理论上来分析,即使只是可用“金行之气”入梦的低阶世界,毕竟也属一方广阔的天地,甚至是宇宙的规模,有着“天地之意志”,孕育出五行之常政,完全有这种可能,只不过收集的难度极高罢了。 “俘获的猎人终于被送过来了。”调息片刻,赵青坐在巨大剑炉的顶部,七柄残破的断剑在她身前一字排开,死寂的剑意之中,隐约孕育出了点点生机,交织凝成了一体。 感应到身神们的迅速接近,赵青心念微动,轻轻招手,七剑腾飞而起,清幽的寒光大盛,陡然向着远处的山崖斩去,立时切出了一条宽广的裂缝,却无半块多余的碎石落下。 而在这条石缝之间,随着一座浩大的世界虚影闪过,上百个装着物品的水泡出现在了里面,飘然而落,另有十道无色的光芒转折着飞射而出,融入了她的身体之内。 与此同时,那些晶莹的水泡纷纷破裂开来,其中有一个不起眼的泡泡之内,显露出了一名容光粲然的黑衣少女,正是放弃抵抗被带过来的夏弥。 她暗暗观察着周围的景象,心中满是疑惑,第一次遇到这么奇特的尼伯龙根,自己是被带到哪里来了? 怎么空气如此纯净无污染,各种元素更是浓郁了许多,都接近昔年龙族鼎盛时期的“白之月”了,不过,感知起来,却有种陌生的味道? 不管了,在水泡里待了这么久,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是时候趁着对方松懈之际,展露实力,强行突围而出了! …… 第四百四十一章 群山万象,惜才之心(6k) 第442章群山万象,惜才之心(6k) 瞥了一眼远处似乎并未察觉的赵青,夏弥心想人怎么只剩一个了,暗中发动了冥照加寂静的双重言灵,抹去了自己周身的光线和声音,准备绕开对方,从另一个方向溜走。 虽说要强行突围,但能不正面冲突,还是不冲突打斗为好,以免于树立新的敌人——悄无声息地探查到对方的情报,才是此行最佳的策略。 然后,夏弥刚从岩洞裂缝离开,踏了了一片才生长十来年的低矮树林之际,便莫名生出了奇特的感应,觉得天穹上仿佛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冷冷地凝视着自己,看穿了一切的伪装。 这是赵青对“巡天之目”的模拟结果,看起来功效还算不错,她精神和元气的视界中,有一个体量极大的人形物体正在加速移动,即使作出了重重遮掩,仍然无法消弥这片区域的异常波动。 里许之外,正在接收身神带回来信息的赵青,微微睁开了眼睛,跟远程的光波通讯相比,直接融合自然能读取到更全面的内容,起到了“上传”与“下载”的中介作用。 实际上,夏弥此龙的存在,早已被她统御众身神的脑神给发现了几分端倪,感应出有强大存在混入了猎人之中,不过不好判断对方的具体实力,于是全副武装,将其夹带着赶了回来。 也正是因为此事牵制了身神们的力量,不久前心之身神在地下秘密基地遇险,才会救援得较慢,没能及时出手。 不过现在,早已有所准备的赵青,刚一感应夏弥因与巡天之目相冲激起的精神意念,便先一步出招运剑,七柄残破的宗师本命剑骤然划过了七道层层叠加的剑圈,立时吞吐出了一团螺旋卷吸的七色剑光。 刹那间,巴山剑场山门的范围内原本幽静而清净,毫无杀意,然而随着这剑光不断涌起,便是连山风之中都似乎出现了无数金铁之意,变得越来越肃杀。 一些鲜嫩的树叶悄然中断,在飘落的过程之中又被空气里丝丝流散的锐气切成更多的碎屑,与此同时,却又有无数朵五彩缤纷的鲜花,在交织的璀璨剑光中绽放。 桃红映日、橙霞满天、黄菊破风、绿柳垂丝、鸢尾幻梦、靛蝶穿花、蔷薇紫韵……赵青斩出的七色剑光看似只是一剑,实则融入了千百式以七色花系为名的玄奥剑招,剑出之际,花开遍野。 一个合格的马甲,应该有着引人注目的特色,别出一格的招式体系,这样便可以跟真实的身份形成鲜明对比,不会被人联想到一起。 剑招衍化出各种色彩的花朵,正是赵青结合此间遗留的剑经痕迹,对这个马甲的设定之一,恰巧与末花剑主嫣心兰之于茉莉花相符。 而每一种剑花,都有着不同的特色,比方说桃红映日,就是涌出朵朵红焰,如朵朵桃花盛开,花瓣随风飘落,难以预测其轨迹,又比方说剑势宽广磅礴的橙霞满天,如向日葵在朝阳下盛开,霞光洒满天际。…。。 眨眼间,仿若无穷无尽的七色剑花铺天盖地而来,以夏弥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向着最中心绞杀而至。 面对着这样的一击,夏弥不禁心中暗暗吃惊,表示从未见过如此既美观又有特色的高阶言灵,赤金色的龙瞳立时亮起,脚下蹬地发力,朝着下面的地面灌注了巨大的力量。 一步又一步,缓慢地行走,动作兼具轻盈与沉重两种矛盾的感受。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毫无前兆的剧烈地震,方圆百丈的地面瞬间碎裂,深不见底的裂缝延伸出数百丈的距离,岩石升起,在空中化为粉末! “地龙”一样的结构出现,地面旋转着翻开,碎石四绽,一道道就像是扭曲的蛇骨,显露出各种岩层矿石的浓重色彩。 连绵成片的土石如潮水般涌动,遮天的尘浪之中,一条蜿蜒盘旋、长不知百丈千丈的巨龙隐约成形,以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接下了千百万朵剑花的攻击,同时甩动着它的尾巴,朝着赵青横击而来。 在太古的年代,这条如神如魔的地龙曾居住在另一个世界青~藏高原的群山之中,喜欢在层峦叠嶂中穿行而过,倾听着它坚硬的鳞片刮擦、压塌山石的美妙声音,然后在这种乐曲的熏陶之下悄然入睡。 它的名字叫作巴蛇,或者修蛇长蛇,在佛经中则是天龙八部中的大蟒蛇神“摩呼罗迦”,“巴者。食象之蛇,其字象蜿蜒之形。其长千寻,青黄赤黑。” 在这头大地与山之王派系的古龙死去数千年后,连当初杀死它的大羿也已成为了往日的尘灰,然而此时此刻,就好像世界之间的桥梁被打通了一般,它的尸骸再一次现身于世间。 在华夏混血种的命名中,这是地系言灵中极高阶的存在之一,称之为大真言术巴蛇,唯有被赋予帝号的至强血裔方可驾御其中的力量,但在真正的龙王耶梦加得的手中,这一切却是举重若轻,毫不费力。 在四大君主中,她是大地的主宰,背负着整个世界。她掌握的元素是“土”,象征着无所不在的,无以伦比的力量。 如今,耶梦加得已然恢复到了亚成体阶段的实力,权能与昔日败于千百年前最强一代秘党之手的幼体期不可同日而语,远远超出了所有混血种的想象。 虽距离传说中伟岸到可以绕世界一圈的“尘世巨蟒”形态还差了一大截,也尚未孕育出完整的龙躯,但已然是凌驾于次代种之上的至尊级存在,举世罕有其匹。 只是简单的一下蹬地,便造成了七级以上的巨大地震,惊天动地的破坏,几乎无人能挡。 她完全伸展的那一日,山陵化作深渊,甚至可以击穿地壳,释放出灭世的无上威能。 …… “好精巧的力量控制!”眼见着地面开裂,青黄赤黑的巨大岩蟒迅速成形,赵青丝毫不惧,相反,脸上却露出了难得的兴奋之色,立时明白了敌方的身份,知晓自己将与龙王耶梦加得交战。…。。 没工夫细想书中表现不怎么样的耶梦加得为何变成这般生猛强大,她微微抬手,七柄残缺的本命剑悬浮于空中,再次光芒万丈,交织绘出了一幅瑰丽的星图,充当引聚天地元气的符文法阵。 与此同时,赵青周身窍穴中喷涌出了千万股晶莹的真气罡气,于她的左右手掌心各凝成了一柄清幽的长剑,内里似乎束缚着无尽的风雷闪电,有蓝紫色的电光烈芒不断跳动。 紧接着,漫天彩花瞬间凋零,徒留下了朵朵璀璨夺目的光团,在灼目光芒的掩护下,双剑倏然激射而出,一剑被掷向巴蛇的七寸要害,一剑则划过微曲的弧线,锁定了骑在巴蛇尾部的耶梦加得。 轻盈恍若无物的飞剑,射出的速度自然远比笨重的巴蛇要快,霎时间,剑身前已出现了一道笔直的气浪,响起狂暴的风声。 风声响到极致,当人间都没有比这更响的风声时,便化为雷声。 笔直的气浪原本无形,但是当雷声响起时候,气浪的边缘却是出现了金黄的光芒,就像是镀了一层金边,然后变得越来越细长,化作了千百根细微不可见的金色丝线。 遥遥望去,就好像是一蓬真实燃烧着的金色云霞,携带着圣洁浩大的气息,一种难以严明的君临天下的意境,如传说中凤凰的尾巴,往前横扫出去。 这是“破凰剑经”,大秦王室秘传,元武皇帝所主修的王道功诀,由于元武曾在巴山剑场中进修,又在覆灭剑场一役亲自出手,他自然也残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剑意痕迹。 很难想象,世间竟有人能从蛛丝马迹中悟出破凰杀剑的精要,施展出此式天下最强的剑招之一,且尽得其中真意,有着耀眼、威严、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气势。 实际上,赵青也确实没法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补全残缺的破凰剑经,而仅是借用了这一招的外在意境,仅有其神,而无其形,内里全然是朴实无华的“大三合”,也就是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之间的反应激变。 下一瞬,两簇金黄色的光芒已经坠落在巴蛇的庞大身躯上,狂暴的阴阳能量互相接触反应,四周的空间先向内塌陷再猛地膨胀,将范围内的物质瞬间汽化变成了等离子电浆,轰然炸裂开来。 随着两团炽热火球与蘑菇云的冉冉升起,在震动天地的气爆声下,数不尽的残岩碎石四处飙射,来自于太古洪荒的岩石巨蟒从中断成数截,崩解还原成了毫无灵性的焦黑石块。 原本底气十足的耶梦加得,虽在关键时刻开了无尘之地的防护,仍被裹挟在气浪之中炸得飞了出去,努力蜷缩着鳞片残破的身体,抢时间释放出了加速用的言灵刹那,勉强躲过了漫天碎岩的狂轰乱炸。 啥情况?抬手就是两连发的言灵莱茵?这种原本会波及自身的神级言灵,居然可以远距离释放的吗?手搓高超音速的微型核弹,乱丢乱砸,开了这种大挂,还有什么龙可以抵挡?…。。 心头震撼不已,甚至有些怀疑人生的耶梦加得,被当场炸飞撞在了矿场巨坑的一面山壁上,因关闭刹那慢了一瞬,卸力不及,五脏六腑震得连翻带转,龙血沸腾,发出了痛苦的嘶嚎。 敢于跟奥丁对抗的存在,果然是元素掌握者的级别,不过,从这两记莱茵的威力上来看,对方似乎也像奥丁那样,状态受到了限制?自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残虐的龙性催促着耶梦加得立刻发动反攻,仅仅迟疑了一瞬,她就心中明晰,以攻为守,才是近战最强的大地与山之王,所应该作出的策略,否则在此类远程言灵的连击之下,处境只会越发艰难。 于是眨眼间,耶梦加得的长发迎风生长,身躯以惊人的速度魁梧起来,双腿合并化作了颀长的龙尾,整个身体陡然地升向天空,如同参天的巨木,朱砂流苏的长裙披洒而下,头顶则幻化出了辉耀世间的金冠。 长裙之下,裂响声不绝于耳,金色的细针从皮肤里钻出来,舒展为亮红色的鳞片,细密的白鳞以鼻尖为中心,像是花序那样排列,隆起的肌肉和非人类的关节组成了妖娆而健美的龙躯。 她的裙下藏着巨大的龙躯,腰以上则是少女的形貌,便如神话中的伏羲女娲,轻盈高挑,威仪具足,背后的双翼带着耀眼的火光,火光中幻化出翻腾的尘世巨蟒。 当耶梦加得的躯体被强化到了当前亚成体阶段的巅峰状态,化身“金冠帝女”之时,以她为中心的方圆十丈,尘沙碎石为之一空,大片的空间化作了奇异的元素禁区,抗拒着一切外来的力量。 这是初代种才有的“王域”,真正的龙王们拥有远比普通龙类更强的精神,即使不动用言灵,汹涌的精神力量也会自然在他们身边结成一个小的领域,燃烧着精神上的烈焰,普通的言灵之力落于其上如同飞蛾扑火。 迎着遮天蔽日的流星石雨,言灵刹那直接从九阶开启,令她弹射而出的身体后方激起了一片音爆云海,瞬息之间便横跨过了数里的距离,冲至赵青的身前。 不知何时,尖锐的骨刺从耶梦加得的双手手背上探出,暗金色的骨骼镀上了一层途中被吸附至的寒铁矿砂尘,延展为幽黑色的诡异利刃,散发出冷冷的光辉。 一个火系高阶言灵天地为炉的领域转瞬间被小范围激发,灼目的亮紫色电光缭绕着这两柄利刃,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剑气被挥斩而出,落在半空中那些仍在下坠的巨石上,将其击碎化作了细微的粉尘; 一部分朝后吹拂而去,为她提供着加速的反作用力,一部分则在加热中朝前激射而出,在遮天尘浪之中反复碰撞改变着运动方向,就像是熔融状态的高速炮弹与子弹,封锁了赵青的各个闪躲方向。 而在龙王的正前方,七柄符纹被点亮的残破剑刃,其中两柄倏然出现在了赵青的手中,一阴一阳,划出了一正一反的太阴气场与太阳气场,融合拼接成了一幅悠然转动的太极图。…。。 而另外五柄残兵,则分化五行元气,金木水火土之力齐现,如潮的剑光汇聚至一点,凝成了一颗混沌色的光团,直指耶梦加得的眉光,提前飘至了对方袭来的途径之处,攻敌之必救。 假如龙王没能反应过来,躯体的任何一处撞上了这一枚光团,就算她的防御胜过世间任何金石,也会立刻被其中的五行解离之力撕裂开来,重伤垂死。 千钧一发之际,在赵青欣赏的目光中,耶梦加得扭转身躯,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奇诡方式陡然发力,龙尾向前甩出激起了一团气爆,用激波震偏了五色光团的轨迹,成功越过了这一重障碍。 下一瞬,兵刃相接,连绵不绝的音爆声响彻云霄,仅仅是一个交错的极短时间内,双方竟然互相出剑斩击了成百上千次,如此骇人的剑速与反应拆解能力,足以令世间最顶尖的剑道宗师瞠目结舌。 倘若以放慢数十倍时间的视角来观察,天空之中,熔融状态的金属液滴与岩浆团块缓缓坠落,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半透明气界内,上百万伏的白紫色电弧闪烁着照亮了弥漫在空中的尘埃; 金黄色的光丝、晶莹剔透的冰线纵横交错,或贯穿或扫灭一团团高温烈焰与风暴,幽暗的气流漩涡飘忽不定,明耀的星河光影垂落而下,环绕着双方手持不断破损又不断修复的兵刃。 一人一龙蹬在空中坠落着的石块上加速反冲,来回交错厮杀,兵刃碰撞之处,半空中激起了一圈圈炽烈的火环,两种不同的电流交射,电火闪灭。 每一次撞击都如同巨山相抗,无数紊乱的天地元气,就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来,放射出炫彩的极光。 密集的攻击撕空裂气,几乎将这片区域轰成了真空,又好像化作了粘稠的胶状,如果能够直接观察这些气体分子,会发现它们就像是发疯的弹簧振子在极大的范围内往复震动。 由于最初耶梦加得弹射而至的动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待在原地只是画了一张太极图防守的赵青,也只能越战越飘飞后撤,逐步卸力,被迫作出大半径的机动拐弯动作,回转连击的速度慢了半拍,被持续压制。 对于一般的刹那使用者,常常会有神经反应远远跟不上攻击速度的情况,虽然出招的威力被成倍放大,但攻守之间破绽百出,但在耶梦加得的手中,这个重大缺陷却似乎并不复存在。 究其原因,一则是龙王在战斗状态下的感知反应速度,远远超过了常人的千百倍,二则是大地与山之王无与伦比的力量精准操控,对力道发挥功效的计算预测能力,所以完全跟得上刹那的加成。 极少有人知道,北美混血种家族的领袖汉高,所拥有的神秘言灵“圣裁”,其实正属于大地与山之王权柄所在的范围,弥补了地系言灵过少的数量。…。。 这个被认为可以克制昂热的时间零、至今具体效果仍不为人知的高阶言灵,本质上是对全局环境的精准把握,以及对物体运作轨迹的完美预测,从而达到近乎“绝对命中”的效果。 因此,平日里无往而不利的赵青,此时此刻,居然好似落在了下风,身形变化隐约显露出一种迟滞之感,在不知几千几万记兵击之后,跟着耶梦加得一起从半空中坠落在了地面上,激起了一圈扩散的尘浪。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手中上的七柄残兵,在落地之际,倏地断裂崩解化作了细小的碎片,如流沙一般被激荡的气浪吹拂至远方,归于尘土。 七柄材质远胜玄铁、原本坚不可摧的名剑,在两根由骨刺炼成的临时武器连续攻击下,短短的数息时间内就解体了。 这就是大地与山之王的力量,耶梦加得可以找到一切东西的“眼”,也就是固态物质内部结构缺陷导致的应力集中区,从最弱的地方施以重击,把力量像流水一样从眼里灌注进去,引发目标内部的应力,瞬间摧毁。 剑主已经死亡的本命剑,它的灵性与能量均处于残缺难以恢复,随时光流逝逐渐朽化的状态,远不能跟完全状态的宗师本命剑相比,再加上剑身受损暗藏大量裂纹,在持续轰击下破碎,也属正常。 没了趁手兵刃,又被击落至耶梦加得的绝对主场,随时可借助震动之力对敌的地面之上,按理来说,赵青已然失去了反抗之力,唯有落败的结果,最多只能尝试重新拉开距离。 但面对如此恶劣的局势,她却丝毫没有慌张之色,反而越发神情淡然,只是目光中欣赏的意味更浓,紧接着掌心向下轻轻推出,一道沉重的剑意从赵青的身前落地,然后地底下便响起密集的气鸣声。 无数股细小的尘柱随着地面诡异的轻颤离地而起,往上激射飞出,互相撞击,形成了一场沙尘暴,范围之大,竟笼罩了方圆十数里的整片矿场,眨眼间,翻滚的尘沙开始变形,拉出了千百万道尘剑。 这就是所谓的“地脉剑”,一种极为强悍的剑术,从修行者身上流散出来的剑气在地下穿行,留下的剑路隐合一些地气流通的通道,就像是在地下真正篆刻符文一样。 因为这符文和篆刻在符器上的符文一样真实,比起剑气在空气里留下的痕迹可以持续的时间就久,所以对于天地元气的引聚作用更强。 这种剑术多见于一些古书记载中,在现时的长陵却是已经失传,不过在赵青结合了自己过去所创可引发地震的“地动天裂”,以及耶梦加得的运力技巧后,却成功得以复现。 显而易见,方才她与龙王之间的战斗,更多的是为了从对方的身上学习到新的东西,了解大地与山之王的权能,并未施展最巅峰的力量,且有着试演、熟悉巴山剑场招式的影响。…。。 饶是如此,赵青看似处于下风的交战,实际上也没怎么吃亏,手头上的几件残破兵刃固然被轰成了碎片,但她本身根本不曾受到半点微伤,反倒是耶梦加得此龙,被打入了千百道潜藏的暗劲,化解起来相当困难。 对方虽是世界上最精于力量控制的龙类,但更多的是天生具备的能力,真正势均力敌的打斗,其实几近于无,由于从未考虑过跟同样有着该权柄的芬里厄相搏,自然没开发出防护劲力入侵的技巧。 毕竟,同级别的四大君主,掌握的都是其他类型的权能,无法用化解劲力的方式来相抗,而耶梦加得的“打眼”之能,若无高强度的炼金武器相隔,命中后只需一击便可杀死龙王级的对手,攻击力已达到了,自然没必要继续这方面的发展。 然而,在赵青的眼中,这位龙王中天赋异禀的力之掌握者,却是无比契合“劲力武道”这个主世界的修行体系,一旦修练此道,必将一日千里,且实力得到巨幅的提升,变得攻守兼备,开发出更多的战斗技巧。 极其罕见的,她对身为异类的耶梦加得生出了强烈的爱才惜才之心,天资绝世的龙类走上了错误的歧路,跟代表着正义的自己一方发生了冲突,实在令人痛惜,想要纠正过来,予以指点和教导。 “想过学习新的运劲发力技巧吗?想过挥动拳头揍扁奥丁和黑王吗?”遥遥望着落于百丈开外,衣裙完全损毁、仅余龙鳞覆体的耶梦加得,赵青微微一笑,缓缓迈步向前,开口问道。 “???”教我大地与山之王使拳运劲,这是在搞笑吧?耶梦加得皱了皱眉,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异常创伤,心中万分谨慎,虽然颇为佩服这位能跟自己在近战中相抗衡的对手,但也不禁无语了起来。 以她“打眼”的能力,甚至能用常人的力道,一击摧毁帝国大厦、五角大楼这样的巨大建筑,靠着武器优势才接了这么多记攻击,现在七剑已折的赵青,凭什么敢在这方面指点自己? 谁能在这个最强的方面胜过自己,我直接把“大地与山之王”的尊号让出去好吗! 除非,对方一直未曾使出全力,从头到尾保留了许多。远望着赵青毫发无损的衣裳,耶梦加得心中若有所思,毕竟是将近万岁的老拳师,已然看出了几分端倪。 …… 据估测,击穿地壳,大概是几万亿吨tnt的当量的威力,参考陨石坑深度,且按17km的平均地壳厚度计算 —— 龙2路明非也使用了王域(身边有个圆形空间不能被侵入),因此王域的设定应该是一直存在的,梅涅克卡塞尔的莱茵只炸平了庄园(大约几平方公里),大概是受到了王域的削弱 —— 关于实力问题: 已知无龙骨幼体状态的耶梦加得放了一堆血后在卡塞尔地下打斗,引发了八级地震,战力被评为初代种级别,地铁内跟肉身超音速的三度暴血楚子航打斗,看似只是略胜一筹,战力被评为次代种,然后根据龙王1,耶梦加得其实是在放海,真正实力是可以一招秒了楚子航。 而现在她处于的是亚成体状态,相当于青年跟婴幼儿的差距。 39314404。。 ... 第四百四十二章 融兵罡剑,力量相抗(4k) 第443章融兵罡剑,力量相抗(4k) 莫非是想用取消言灵之类的权柄?耶梦加得重新幻化出红裙金冠的姿态,嘶声念着古奥的语言,“天地为炉”的领域再次被激发,与言灵剑御一起,一层温润轻柔的透明领域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发散。 由于双方打斗的速度快得惊人,至今巴蛇那些被炸飞的“残骸”岩块尚未全部坠落,其中就有几块是富含着铁矿的巨石,“恰巧”经过了这个复合言灵的范围,迅速龟裂崩解。 铺天盖地的铁矿碎屑喷涌而出,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磁化的现象,光亮的液滴不断地碰撞燃烧,杂质化为灰烬坠落,矿屑互相吸附,围绕着黑影旋转,仿佛持镰的死神围绕神座飞翔。 熔化的金属碎屑在她面前凝聚为枝杈横生的异形武器,长达三丈有余,表面是放射状的铁结晶,就像是收获生命的死神镰刀。 看得出赵青同样有着近乎“打眼”的高超发力技巧,直接与躯体相连的骨刺双刃容易成为对方传导暗劲的媒介,耶梦加得便作出了决定,想要进一步压制对手,就得新换上一柄趁手的武器。 于是,她在落地之前算准了这些巨石的运动轨迹,将其中高品位矿的部分截取击碎,临时用熔融矿屑打造了一柄粗糙的炼金武器,然后再作追击。 作为一个产出优质寒铁的矿场,虽然此地的好矿富矿都被开采完了,但仍剩下了数不胜数的伴生铁矿,以及夹杂在普通铁矿中的微量寒铁,这般炼制出的武器,品质也还算过得去。 将黑色的巨镰握在手中,以王域挡下了附近的尘剑,耶梦加得展开了一个拉长变形的力场领域,整只龙悬浮于离地不到三尺的高度,悄无声息贴着地面,朝向赵青疾行冲锋而来。 这是地系言灵委蛇,通过操控土元素的力量,在起伏不定的地形表面飞快加速,虽然极速不如刹那和时间零,但胜在消耗小和灵活机动上,并可与其他地系言灵联动,更大程度发挥出她的“主场”作战优势。 同一时间,赵青心念微动,方圆十数里的地脉尘沙剑,开始以极复杂的轨迹绕着正中心盘旋变幻,掀起了一场昏天暗地的风暴,将范围内的天地元气切割成一片片的小块。 在亿万粒沙尘的环绕下,她神色平静地望着对方劈斩而至的巨镰,躯体内自然有无形的力量鼓胀开来,与天地万物合而为一,仿佛化作了百丈千丈的巨人,沉重如山岳,无可撼动。 伴随着穿云裂帛之声,赵青简单地前迈一步,并指作剑虚划一记,动作似慢实快,立时有难以计数的罡劲气流与蕴神剑意混融着凝成了一柄巨大的剑刃,迎上了耶梦加得的周身领域。 从正面来看,似乎只是一条不起眼的细长丝线,但实际上却是压缩凝聚到了极点的神罡合流斩击,所过之处,无论是半空中的碎石、细小的尘沙,还是散逸的精神念头,一切豁然被剑光分成两半。…。。 从侧面来看,剑刃两面分别呈现出紫黑与赤白之色,一侧至阴一侧至阳,这是最纯粹的阴阳切割之力,也是赵青在单独运用神劲的情况下,剑招中的集大成之作。 瞬息之间,耶梦加得的王域、天地为炉领域、委蛇力场,均被轻而易举撕裂,斩碎化作了散逸的天地元气,虽然她及时做出了闪避的动作,但过大的死神巨镰仍不免受到波及,被从中间斩断,留下了平滑的缺口。 剑光蔓延至极远处的山峦群峰,依旧声势无减,在庞大而坚硬的山体上留下了一道长达近千丈,深不知几许的焦黑剑痕。 怎么会这么猛?发觉刚才抽空炼了柄巨镰竟然让对方缓过了气,实力大幅增强,她却来不及后悔,只能冒险突进,相信自己在重新拉近距离后,近战搏杀仍可占据一定的优势。 也就在下一瞬,抱着这个念头,耶梦加得挥动半柄炽热的巨镰,斩出了一记大范围的横扫,却见到劲风激荡之下,相距不过数丈的赵青微微抬臂,掌中有沙尘汇聚,凝成了一柄灰蒙蒙的短刃,封挡于身前。 混有寒铁的巨型死神镰刀与细小尘埃匆忙凝成的短剑相撞,这简直是大象与蚂蚁的差距,完全没有可比性,难道说,赵青并未预料到敌方可以避开刚才那裂天一剑,以至于没做好防备? 刹那间,剑镰相撞,交错而过,死神镰刀被再一次斩作两截,甚至在某种奇异的震劲破坏下,进一步碎裂成了细小尘屑,正如先前赵青手中的七柄残剑一般。 借着这一击的余势,她五指轻弹,灰色尘剑激射而出,后发而至追上了被震得身形在空中翻滚的耶梦加得,直接洞穿了对方后心处的龙鳞,然后分化散作细尘,钻入了伤口处暴露的各条血管。 成千上万的细小剑气渗透进入了龙王体内的血液之中,不过半息就穿行扩散到了全身上下,结成了一条条缠绕着龙骨与肌肉的罡气锁链,令耶梦加得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坠落于地。 很难想象得到,世间最擅长力量控制的大地与山之王,竟然在她的领域内败下了阵来,而且仅仅是一个交错拼招,就被人给当场生擒活捉。 “这是怎么做到的?运劲使力的技巧,你绝不可能远胜于我!”跌倒在地面上,伤口正迅速愈合的耶梦加得,努力抬头望向神色淡然的赵青,不可思议地问道。 “猜猜看?答对了有奖励。” 赵青微微一笑,落地走到了她的身前,轻轻一拍耶梦加得的后心,便回收了对方体内的细尘,解除了龙王的束缚,教诲道:“在力量的运使上,你还有着很大的提升空间。” “那不是普通的沙尘之剑,对吗?”不太理解为什么轻易放了自己,心中思绪万千的耶梦加得连忙后撤了几步,细想了一会,压抑着情绪回道:“拿高阶的概念武装来阴我?不讲武德!”…。。 炼金术中有“七大王国”的说法,也就是炼金术的七种杰出成就,分别是元素置换、精神重铸、概念武装、时间逆流、空间开辟、生命缔造和因果分离。 深深怀疑赵青用了一件或多件强大的概念武装,伪装成了不起眼的沙尘,偷袭护体领域被斩天之剑重创的自己,耶梦加得表示这样就算赢了,也并非招式层面上的获胜,而是借助了装备的外力。 堂堂大地与山之王,怎么可能被对方在最强大的方面战胜? “哪来的‘概念武装’?这些沙尘,其实就是你刚才打碎的残兵破剑啊。”赵青摇了摇头,随手一抹一划,发光的沙尘在身前凝聚在了一块,很快化作了七柄断剑的模样,重新散发出了死寂的剑意。 “碎成粉末的东西,也能在这种状态下充当武器?”耶梦加得目光闪烁,抬手吸回了死神巨镰部分的碎块残片,将其拼接在了一起,熔成了一柄七尺长的重剑:“感觉没什么可信度。” “如果你的运力技巧真有那么强,又怎么会被击碎手中的兵刃?不要跟我说你是故意的,兵器碎了反而更强……呃,似乎确实有些说法……”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赵青简要解释道:“这些兵刃被击碎化作细尘后,便没了结构上的缺陷,比起固体更像是气体,无法传递破坏性的应力波,也就免疫了你的一项重要能力。” “果然是这样吗?”耶梦加得作沉思状:“对气流的操控,那更多的是风元素的领域,你所使用的,与其说是那七件武器的另一种形式,不如说是混有极坚硬金属颗粒的高压气刃……” “不过,这跟挥拳运劲又有什么关系?不要以为取巧使诈胜过了我一次,还能再次取得这样的优势!对于此类气刃攻击,我也不是没有相应的破解之法!” “那就再来一场,给你一个验证‘破解之法’的机会,我对此充满期待。” 瞥了一眼脸色微变的耶梦加得,看出其更多的只是嘴硬,赵青淡淡道:“如果你想换一种战斗方式,比方说不使用兵刃的拳脚搏击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而且,你仍可使用‘打眼’引发地啸来获取优势。” 五行之中,木克土,四大元素之中,风克地,这可不是虚言。耶梦加得一下子想不出法子对抗她参考“天兵炼形引兵法”创出的融兵罡剑之术,也属正常。 “这可是你说的?”后心伤口完全愈合,耶梦加得,赤金色的眼瞳发亮,将死神巨镰震成碎片,化作了贴合龙鳞的金属甲衣:“穿一身盔甲,应该不算兵刃,不违规吧?” 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的身体已从地面上暴射而起,突出骨刺的双拳破空击来,朝着赵青猛锤而下,由于速度过快,拳头前端瞬间出现了炽红色的热障激波。…。。 在这一对拳头之下,天地之间顿时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是一座山峰即将倾倒的意境,整座山即将压在人身上的威势。 而她方才脚踩的位置,则绵延裂开了两条长达上百丈的地缝,在赵青的后方相连接,令被它们圈住的地域成片地塌陷下去,内中碎石翻滚不休,要借着锤击之势将敌人打入其中,就此被地啸吞没。 一直认为赵青是陌生且极为强大的龙王,耶梦加得猜测她之所以放过自己,无非是想要拉拢结盟,抗过诸神黄昏的危机,但身为龙王的骄傲,却不容许耶梦加得在尚有一战之力时,就提前投降屈服。 敌方都放弃了高强度武器对应力波的阻隔,在这种情况下,只以肉身相搏拼杀,自己难道还有输的理由吗? …… “来得好!”眼见耶梦加得双拳轰至,赵青心情舒畅,正如先前所言那样没有出剑,竟不闪不避,毫不退让,只以拳掌相迎。 她所处的位置虽只是平整的地面,可随着赵青心念转动,神意扩散充溢天地,却仿佛位于极高处,天然压制着“下方”的敌人,给人以站在坚不可摧的堤坝上,无视江水中滚滚浪涛的感觉。 只见她的身形微微一晃,昔年以空中版凌波微步为目标所创的“乘天履炁诀”立时发动,令赵青脚踩虚空,使出了卸劲凝力的最佳姿势,右手倏地撩起,五指轻盈地拨划,朝着火流星般袭来的拳力挥扫而去。 与此同时,赵青周身所有窍穴一齐发力,一元之数的罡气节点,先如弓弦般拉伸到了极致,再轰然炸响爆发开来,掀起了无数股力挟万钧的罡气浪潮。 十道勃发的身神缠绕于五指之间,猛地既膨胀又收缩,阴劲阳劲虚劲实劲风劲雷劲等等,刹那间生灭不息,衍化地水火风,仿若形成了一方微小的世界,然后破灭释放出了混沌虚无的气息。 明明是后发出手,但她的出招速度却比耶梦加得还快了不少,有如山海般沉重的罡气力场迎面撞上了攻至的拳锋,转瞬间消弥了其中的磅礴力道,震荡的罡风冲天而起,撕开了天空中尘埃聚成的灰云。 在此次劲力对拼中落败的龙王,则斜飞着坠向了她自己用地啸震动搞出的深坑,沿途撞碎了千百块坚硬的巨石,被埋入了数百丈的地底深处,奇怪的是,却并没有受什么大伤。 还没等她恢复行动力,引动地啸反击,赵青再度出手,挥掌拍下,立时便有一轮明耀的五色巨印轰入了深坑之内,闷雷响声不绝于耳,更有漫天沙尘化作了千百万根巨大的柱体,坠落轰击在了整座矿场范围的地面上。 被耶梦加得引发的大地剧烈震动,竟被强行束缚在了这一个深坑的区域,几乎毫无扩散,内里岩浪不断翻涌,地层崩塌陷落,让她连找到站稳的地方都难。…。。 在固体之中,力或者说机械波的传递速度,并非是无限或者等于光速,而是有着它的极限,实际上就等于该固体材质的声速,且抗压性与密度之比越高的东西越能传导力量。 这也是修行者们总是追求神兵利器,独孤求败后期无剑胜有剑的原因之一,实在是寻常兵器传递力道的速度和程度有限,很多时候还不如专门修炼出的剑罡之术。 而劲气武道所修出的“罡气”,正是这样一种专精此道的特殊介质,可以说兼具固液气三态之长,既属于流体可以免疫“打眼”的应力攻击,也可像固体那样如有实质,对应的声速也快得惊人。 由于耶梦加得的劲力传导介质,仅是寻常的铁石和空气,传力极速基本上在十几马赫,远不及罡气常态过百马赫的水平,当比拼劲道之时,反应变化上的劣势太大,自然会被赵青轻易寻得破绽,一举击溃。 尽管没有“打眼”这种神奇的权能,但纯以近战而论,兼修数道的赵青其实远强于以此为长的大地与山之王,甚至比远程交手还要占优得多,先前看似处于劣势的战况,只是她用了剑王朝修行体系的结果。 …… 最近头晕,略卡文,查资料,晚点更新 —— 常温下,固体中的声速约为5200米每秒,液体中的声速约为1500米每秒,空气中的声速约340米每秒。 金刚石约18千米每秒(地球天然物质中最快),金属氢约36千米每秒(常规物质极限)。 白矮星约5000千米每秒,中子星约10万千米每秒。 39314222。。 ... 第四百四十三章 崩解概念,脱离收束(4k) 飞扬的尘沙坠如骤雨,巨大的轰鸣声在群山间不断回荡。 紧接着,又有数条山崖处奔泻的瀑流,在赵青的遥遥一指下化作白茫茫的水雾,扩散开来,像一块抹布般拭去了天空的灰暗,洗涤着现出了晚霞的红光。 她斜下方的大地深坑之中,岩浪的翻滚也逐渐平息下来,凹陷处呈现出被碎石填平的趋势,尘埃落定,只是地面比原先低矮了十数丈的高度,灌木与草丛不见踪影。 耶梦加得龙鳞消退,变回了洁白无瑕的女孩,装出昏迷的样子,身体侧躺着一动不动,脸部朝着看不见赵青的那一面,看上去可能是败得太惨,羞于见人。 不过,在赵青眼中,对方跟自己的差距其实并不算大,主要还是劲力发动的速度被大幅压制,再加上耶梦加得善攻不善守的缘故。 即便如此,她挥拳带出的罡气场,整体上也遭到了超乎想象的破坏,似乎遇到了某种玄异的毁灭之力,被彻底击散了不少,看来,大地与山之王的权能,果然并不只有“打眼”一项。 “打眼”的应力波,主要作用于固体的晶格,对物质的结构缺陷施加影响,而新展露出的毁灭之力,则不再局限于固体的形态,似乎有着更广阔的范围,无需依赖特定的介质。 很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种传播扩散时不需要介质的场域,可作用于比分子晶格更微小的结构,差不多可称之为“崩解场”,属于极高层次的力量,涉及到了元气法则的领域。 “我认输了。”看到赵青落地走了过来,人形态的耶梦加得,或者说夏弥,轻声细语地说:“你的‘拳法’技巧确实比现在的我要强,但跟‘湿婆业舞’仍差着一段难以逾越的距离。” “待我恢复到成体的阶段,你就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了……”她坐起身来,捂脸抱膝:“不过,‘崩解’概念这种更高阶权柄的力量,其实是黑王的赐予,我本身并没有彻底掌握,只是靠着血统激发罢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还是愿意向师父你学习的……说好的要教我使力运劲,未来拳打黑王,脚踢奥丁,可千万不要藏私啊!” 说到这里,夏弥直接一个虎跳扑向了沉默的赵青,抱住了她的大腿:“待到武功大成之后,我就是师门的牌面了!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在耶梦加得昔年统治的龙族帝国境内,她是高高在上的金冠帝女,号命天下的君主,在那位凶暴、残酷、威严的黑色皇帝面前,她则是家里的乖乖女,龙王家族中最优秀的演员。 当她意识到自己遇上了难以对抗的目标,且对方跟自己似乎没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时,便自然而然发挥出了能屈能伸的本领,化身成为了卖萌的软妹。 当然,耶梦加得此次复苏,因为犯了拖延和选择困难症,还没来得及制造出茧,一旦死了就没重来的机会,也是极其重要的原因之一。 模拟人格,启动! …… 听她的意思,“湿婆业舞”这种龙王本系专属的灭世言灵,其实是黑王创造出来,赐予四大君主的吗?难怪龙王释放它们,居然还能有自爆的风险。 感觉让龙王近距离接触太过危险,也看不得没穿衣服的美少女,赵青把夏弥从隔了一层罡气屏障的大腿上抓了下来,拎到一边,用染色的玄冰丝线搓了一套衣裳让她换上,心中若有所思。 火系龙王康斯坦丁的骨骸中,提炼而出的“火元素结晶”,里面蕴藏的概念“燃烧”,会释放一个类似领域的东西,只要领域内有可以燃烧的物质,它就会“命令”那物质以最快的速度燃烧。 这种概念性的物质,被认为已经逼近了世界的本原,在等阶上远远超过了绝大多数的火系言灵,很可能是跟“烛龙”、青铜与火之王权柄近似的存在,是专属于龙王的真正权力。 方才耶梦加得释放出的这个“崩解”场域并不算很强,但显然也是一种“概念”级权柄的体现,可以远程命令物质从原子层面甚至最微小的量级迅速崩解,这就有着极高的研究价值,无比惊人的开发前景。 对于当前阶段的龙王来说,崩解场域也是底牌般的存在,使用起来消耗颇大,不像普通的言灵领域那样,转瞬之间便可恢复。 根据赵青从身神记忆中读取的信息,先前那个火系超级言灵“黑炎牢狱”,疑似已涉及到了元气法则的层次,在芬里厄手中能毁灭一座超大型城市的灭世言灵“湿婆业舞”,自然有着更深层的玄奥。 古印度的死丘事件,摩亨佐·达罗城的毁灭被《摩诃婆罗多》描述得像是遭遇了一场核爆,据说正是“湿婆业舞”所为,理论分析,或许是利用“崩解场”强行催化了核裂变的结果? 众所周知,比铁重的元素,都能通过核裂变释放出能量,而并不一定非得使用不稳定的铀、钚,通过力场激发引爆物质中原有的能量,造成两次破坏,这也符合大地与山之王擅长操控力量的特征。 莱茵往上的神级言灵,破坏力跟普通言灵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很难想象可以由一个跟赵青相比不算很强的混血种或龙王释放,现在看来,多半是撬动了自然界蕴藏的势能,从而超越了自身的量级。 不过,跟龙王们也能模仿的“君焰”等普通高阶言灵不同,大致看出了它们的原理,并不意味着赵青就可以模拟出这些效果,起码还得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研究,乃至于在修为境界上取得重大突破才行。 纯以生命层次而论,虽然她的修行体系比龙族们的要先进深奥不少,但涉及到言灵之力,暂时还是本土的血统、权柄体系更为契合,而能够开辟尼伯龙根空间的龙王级存在,对应的境界亦是更高一筹两筹。 根据赵青目前的估测,完全状态下的四大君主,在剑王朝的修行层次中,甚至很可能已是九境长生的级别,只是有着一些精神上的缺陷,同阶战力偏低罢了。 不过,纵然对上这种撼天动地的太古巨龙,她也并不如何畏惧,毕竟战斗从来不是仅凭面板数据就可以决定的事情。 巨大的龙躯,虽然意味着更磅礴的力量,但灵活机动上便会有所不足,只要在速度和招式上占据优势,且攻击可以破防,那就完全有着一战之力。 …… 心中暗暗思索着未来可能得对上的敌人,赵青看了看歪着脑袋装可爱的夏弥,淡淡开口道:“关于武功传授之事,你要学的不止一点两点,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先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才行。” “周围的环境?没什么特别的呀?”夏弥左顾右盼,打量着外面的山陵,瞥过那些被碎石尘沙掩埋的残破战车,震得倒塌的炉塔:“看起来像是一处古代采矿场和战场的遗迹,战斗得相当激烈。” “巴山剑场被灭,这是十四年前发生的事情。”赵青介绍道:“主要的战场位于长陵,秦军埋伏了上千辆摆好阵型的符文战车,歼灭了巴山大部分的六境七境,紧接着由元武率军围山,破阵摧毁了此地的宗门。” “长陵?秦军?元武?”夏弥表示听不太懂:“这是在拍历史剧吗?角色扮演我还算擅长,也可充当导演帮忙选角……” “不是历史剧,而是另一个世界。”赵青向着矿场巨坑的边缘山壁行去,开口道:“这里有着天然生成的寒铁矿,类似于再生金属铁的东西,你应该分辨得出来。” “似乎确实不太一样,有龙族血统的生物变得极其稀少……地层的厚度一下子探不到尽头,就算是尼伯龙根,起码也有数千公里的规模。”夏弥点了点头: “而且绝对是真实存在的一方空间或世界,言灵?娑婆世界制造的巨型精神幻境,不可能模拟得出我的权柄效果。” “看来你已有些明白了。”赵青解释说:“在这个世界,人类发展出了靠自身力量操控天地元气,也就是所谓四大元素的能力,通过‘修炼’,走上了跟另一个世界中,混血种利用龙族血统、同时发展科学不太一样的道路。” “修行者们以境界划分高下,一境最低,九境最高,当世已知的最强者则达到了八境,大概比你现在的状态强出一两个小档次。” 言语之间,她已经行过了数里之地,随手在山林之间抓出了一只巴山常见的披甲蜥,放在了夏弥的身前,指了指它血红的双目。 这是一头浑身漆黑的巨蜥,身上的鳞甲看上去完全就像玄铁,每一片都有两三个铜钱的厚度,仿佛披了一层特质的玄甲一般。 “非龙族血统的超凡异兽,此方世界也有不少。”她补充道:“这种巴山特产的巨蜥,差不多有着二境中上品修行者的实力,体内也有着天地元气运行的通道……” “不依靠龙族血统,纯种的人类?他们居然也能获得近乎纯血龙族的本领?” 夏弥初时颇感惊讶,不过想到龙族照样也是地球孕育出来的,并非最初天生便有言灵和炼金术的,觉得也可以接受:“这个世界上的黑王尼德霍格,又是如何看待、干预人类的发展的吗?” “没怎么看待、干预。”赵青不禁有些惊讶:“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世界有过黑王这么强大的龙类……一般认为,因为龙族在远古洪荒时代的自相残杀,它们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灭绝。唯一的遗留,仅有一头幼年的冰系幽龙。” 为什么对方会觉得两个不同的世界,得有相似的历史,同样存在着黑王尼德霍格?这其中应该有着某种理由。 “……怎么可能没有黑王的存在?你是在说笑吗?”听得此言,夏弥的语气远比赵青惊讶得多,看着她的目光仿佛见到了怪物一般,脸上的神情不住变幻,不可思议地道: “黑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无论在哪一个平行世界,哪一条时间线上,他都是究极的观察者,绝对真实的一部分,不可能被代替或者消失。” “???再究极的观察者,也是相对的概念,跟浩瀚无垠的宇宙相比,所谓的龙皇尼德霍格再强大,也只是渺小如尘埃的存在吧!”赵青随口反驳道,心中若有所思,好像龙族的世界观比想象中要强了不少。 “在能量的级别上,确实如此。但论起思维意识的层面与高维洞察力,黑王却已是与多元宇宙本身平起平坐的存在,比我们这些初代种要强出好几个档次……” 夏弥以一种奇异的语气感叹道:“数千年前的黑王之死,与他即将迎来的复生苏醒,都是历史的大约束器,时间螺旋线中的纠缠交点,是世间无法逃避的命运……因为,他早已以‘命运’为道标,在时间的书页上写下了自己回归的未来!” 所以这种级别的存在,是怎么死的?是否太夸张了些?无聊的自杀?觉得意识能穿梭时间,所以不把死上一次当一回事?预测未来也就罢了,操控时间与命运,总得付出些代价吧! 听着此番涉及到高维时间线、多元宇宙的言论,赵青也是心中一惊,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否低估了黑王尼德霍格,未必有资格参与如此高端的命运争斗。 不过细想之下,自己当初突破的叩道三步,悟我、外生、混冥,也同样是意识贯通时间,“道、无、一”三位一体,直抵宇宙尽头的玄奥至境,其实未必比这个黑王尼德霍格弱上多少。 混冥道境,或者说“大圆镜智”,可以穷未来际无有断尽,遍映万象,纤毫无遗,一微尘中具见三千世界。如此修持出来的洞察力,自然远非寻常修行者可比。 精神修为心灵境界达到一定层次,无论在哪一条时间线都必然会作出相同的选择,追求永恒不灭的意识最终会被切换到“自己”存活的那一个平行世界,达到书写“命运”的目的。 这便是超级观测者决定历史与未来的力量,有着干涉事件概率,修改宇宙规则,超越时空维度的潜能,朝着真正的高维生命体进化。 听上去像是很遥远的事情,跟自己当前的修为境界难以联系在一起,但或许在龙族的世界观下,穿梭时间线所受的规则限制并不大,若能满足条件,可以较为容易地实现。 此外,目前化作了一方小世界的感生石,也是神秘莫测的存在,到时候未必不能作为己方的助力。 对外宣称的强大不过虚言,还是得靠真实的表现来决定事物的发展。只要自己实力上有着全方位的优势,敌人再怎么操控时间与命运,也不可能反败为胜。 说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黑王真的那么高端强大,自己打开了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他或者同级别的存在,会不会也有来到此地的能力? 正如同耶梦加得所说的命运螺旋线一般,原先这或许是两个互不相关的独立世界,但既然被感生石的效果强行牵连在了一起,那就像是世界线之间纠缠交织,生出了难以分割的联系。 同样难以置信地感叹了一番,夏弥看向方才轻易击败了自己的赵青,像是想通了些什么,逐渐恢复了平静,忽然开口: “寻出了这样一个特殊的世界,解开了时间线的螺旋,突破了既定命运的收束……真不愧是仅次于黑王尼德霍格的白色皇帝弗丽嘉啊!” “能阻断究极观测者的洞察力的,也只有在精神层次上与他同等强大的存在了。” “???我就是先前所说的纯人类,而且来自于这两个世界以外的地方。”赵青微微一怔,表示对方实在脑补太多,也不怕说漏,真实地回答了自己的身份:“白王的名字叫‘弗丽嘉?这不是奥丁之妻吗?” 黑王、白王、奥丁的关系,听上去很是耐人寻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狗血三角恋? “别否认这一点了,姐姐!”夏弥一副看透了一切的神色:“能够凌驾于四大君主之上的存在,也就那么几位古老的至尊,只要用排除法就可以得出结论……” “你总不会想让我相信,短短数千年的人类历史,就会有人通过所谓的‘修炼’,取得这种层次的成就吧!都是自己龙了,就没必要用拙劣的谎言来掩饰了!” 显而易见,她仍然没有完全相信赵青所言的话语,觉得修行者不可能追赶上历史悠久的龙族文明,臻达龙王的领域。 “是不是谎言,到附近的郡县、城镇逛一逛,上门跟当地的好手切磋一番,就知道了。你会了解到现在人类在超凡体系上发展出来的成果。” 赵青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开口道:“再然后,找几个山头垦一垦荒,训练训练运劲使力的法门。看你挥舞镰刀的熟练模样,想必很擅长耕田吧!” “喂!我可不想当‘种地与耕田之王’!”夏弥嚷嚷道:“耕田是干啥用的?到了我们这种层次,还差吃喝的吗?” …… 第四百四十四章 边境小县,惊天大案(4k) 半个时辰后,两头翼展达四五丈的青黑色巨鹰在层云间盘旋了数圈,自空中徐徐降落,赵青跟夏弥踩在林地里的小路上,朝着不远处空旷的平野行去。 她们的视线中,很快出现了一片白墙黑瓦的村庄。 村庄很漂亮,数十座民宅散落在一条也河谷岸边,有五六株特别大的香樟树如巨伞般荫蔽着其中的一些房屋。 沿河边有水车,有磨坊。 河边一些寻常的林地里,散养着一些鸭和鸡,那些民宅虽然看上去很简陋,但是炊烟袅袅,不断有狗吠声响起,却很容易让旅途中的人想起久违的家乡的温馨。 几名熟练的渔夫在溪流水畔俯下身子,用手捕捉着一条条喜欢趴在石块上的石腹鱼,这种鱼只能长到两个指头大小,但滋味却份外鲜美,无论是在集市上贩卖,还是自家烹食,都相当不错。 再绕过几处河谷,一座寻常规模的城池遥遥在望,在数座苍山之间的一片平原上铺开,夜色初降之下,隐隐透出几分灯火的气息。 “这里是阳山郡归乡县,楚王朝的境内。” 挥手示意巨鹰坐骑自行去附近觅食,赵青对着夏弥介绍说:“归乡一带,有两座符器工坊和一家小型宗门,可以逛上一逛,感受到跟边境要塞不一样的风貌。” 八年多前,自阳山郡被楚军攻下之后,巴郡和邓郡就成了秦王朝这条线上与楚接攘的边郡,由大秦十三侯之中最为强势的方侯府率军驻守,紧握住巫山沿线的战略要冲。 在这片江南之地,秦楚双方均陈兵近三十万,有着不少成名的大将和多名军方的七境宗师相持,在鹿山会盟之前维系着双方的平衡——这个时期,“江南”更多地是指长江中游的南部,下游的地区则称江东。 根据赵青的对照,阳山郡、邓郡实际上就相当于正常历史上的楚国巫郡,秦国南阳郡的邓、穰等地,至于归乡县,则是历史上屈原的出生地。 不过,目前看来,正如元武皇帝本名嬴武一般,此界的楚王族虽然也是芈姓熊氏,但从不曾分裂出屈、景、昭三大氏族,自然也不会有屈原的存在。 而考虑到楚王朝的户籍制度,远没秦境那么严格,且赵青对这边的符器生产工艺、修行功诀特色也颇感兴趣,便花了点时间穿过了两国边境的防线。 从巴山出发,行至阳山郡境内,其实用不了多少路程。 不过为了低调出行,她特意在巴山里拿那只倒霉的披甲蜥作诱饵,扩散其“可口”的气息,吸引来了两头相当于五境上品的青翎巨鹫,将其驯服充当坐骑之用。 临行之前,赵青自然不会忘了那些被俘获的猎人,这些人早在打斗开始时就被她放回了感生石世界内,结束后又重新放了出来,然后分出了两道身神,带着他们在巴山的更深处暂且安置。…。。 而除了轮替待在龙族世界的两道身神,其他的八道身神,均返回了白羊洞的地域,以处理她不在时的事务,排除一些可能的危机,乱中得利。 不得不提的是,虽然分离出来的身神,使用起来似乎相当方便,但实际上,几个月后赵青进行突破的时候,所有身神都得收回,融入体内,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有能替代的分身手段。 作为步入下六气境后,“神明之府”运行的最关键部分之一,与阴阳六气相应的身神,在该阶段应该没法离开躯体,虽说或许还可以使用别的分身之法,但起码得研究一段时间才行。 在此期间,赵青就需要培养一批能替她做事的手下,且必须得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像楚子航、渡鸦群、夏弥等等,其中有着龙王级战力、且成长性不错的夏弥,自然得到了她的重视。 此外,以符文术器立国的楚王朝,虽然在强大的修行者数量上不及秦王朝,但也别有所长,对外战绩斐然,这十几年来被视为最强的国家,若能设法获取一批顶尖的符器,威力肯定不会逊色长陵虎狼军装备的那些。 比方说,楚王朝匠师近年研发出来的,一种可凝聚太阳真火的制式符器“天谴”,能够远距离持续坠下真火攻击,将地面化作滚烫的熔岩,显然有着无比惊人的大规模生产价值。 要知道,能够被称为制式符器的,唯有使用的材料并非特别稀缺、不可复制的装备,才能在军队中大量应用,这便意味着“天谴”将会有极为广阔的前景。 若能在生产速度上再度提升,即便已被秦人间谍搞出了针对性克制的另一种符器,在赵青看来,未必不能予以改进,而在龙族世界的战场上,更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就算暂时派不上用场,转换思路,也可以把持续凝聚的太阳真火作为炼丹炉和炼器设备的动力——至于该怎么得到这种符器和它的生产资料,她自有办法。 跟野心过剩、难容有威胁者的元武、郑袖不同,楚王朝目前最强大的修行者楚帝,已经年迈到了行将寿尽的地步,而且还没有能力的继承人,因此对待“朋友”的态度,肯定会好上许多。 “符器工坊,就是这边人类生产炼金道具的地方了?”夏弥心中微动,有些好奇:“看这个世界天然的炼金材料分布广泛,易于开采冶炼,他们低阶炼金术的普及度,应该不错吧?” “到时候进去看看,向工坊购买一些,就知道了。”赵青表示自己只浏览过了些白羊洞的介绍性典籍,也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此类民间工坊,其实也是一种特别的宗门修行地……” “听说你也算是龙族中的炼金大师一级,水平高过了不少火系龙类的次代种,看过了几家工坊的技艺,或许能够在灵感思路有所突破?还有,关于这只金色手环,你有什么了解的吗?”…。。 她在村头买了几条小石腹鱼,准备炖个汤,然后轻快地行进,同时拎起被挂在腰间带子上的尼伯龙根之戒,随口问询道,心神则是沉凝探入其中,感应着手环中可能存在的五行常政。 …… 同一时间,数百里外的巴山外围,一大片沿着山坡建立,足有上千间木楼组成的城寨,巴山土人最大的聚集地之一。 一支千余人的秦军正从附近的大道上迅速向更深处的山区行进,沿途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领头的是一名冷峻的黑甲将领和数十名铁塔般魁梧的黑甲军士。 天气渐寒,他们的盔甲和旗帜表面已然积了薄薄一层白霜,在火光照耀下,虎狼图纹闪闪发光,另有一种涂抹在盔甲上独有的油脂气味,如山涧里的湿气侵袭般,沉重地弥漫开来。 虽然对巴山剑场可能的余孽相当重视,不过此地荒山野岭,部队的给养很成问题,所以当地的秦军数量并不多,他们驻扎在山间高地的一片连营上,时而跟土人的连城寨交换物资。 在发觉巴山一带疑似有强大修行者高调闯入,然后发生了异常的地震之后,这支精锐秦军立刻派人向着长陵赶去,汇报情况,紧接着冒着极大的风险,赶向了巴山剑场的地域。 另一个方向,百里开外的巴山边地,一处深山里的破败道观,虽然周围毫无人烟,可里面却有着昏暗的灯火,照亮了观门牌匾上的“檀心观”三字。 几支气味极重的檀香正默默燃烧着,香炉表面紫金色的符纹不断变幻,熏烤着倒悬于其上的一柄灰蒙蒙的细剑,剑身时而翻滚,烟雾埋没了一名神色愁苦、正在写信的中年道人。 这是一家百多年前曾辉煌一时的修行地,虽早已没落,甚至沦落到了只剩下寥寥数人,但目前仍拥有参加岷山剑宗的资格,不过从中年道人的修行状况来看,似乎别有玄机? 只见他的笔下写到:“巴山深处,疑似有古代宗门遗迹现世……应该并非修行者之间的打斗,否则没理由浪费真元,引发这等规模的地震。可能涉及到远古龙族的遗留,有种特殊的气息。” “……萧夜枭,你近日是否有空离开长陵,过来一起探查?” …… 不过在这段时间,无论是巴山秦军将领,还是檀心观的道人,他们向长陵寻求支援的讯息,注定是难有所获。 原因很简单,隶属虎狼北军的军械库被盗一事,在晚间的巡查中终于爆发了出来,立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消息严密封锁,长陵的守军进入了深度戒严的状态。 “必须彻查到底!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共犯!一旦有了线索,允许动用不伤性命的任何刑罚!” 在一处足有上千亩规模的巨型院落内,七座灰黑色仓库之间的空地处,神都监副司首祁悲槐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几乎是歇斯底里般咆哮了起来:…。。 “连自家的军械库都守不住,还怎么驻防,护卫这偌大的长陵!谁知道平日里究竟出了多少错漏,以前是不是也被人给潜入过,让整支虎狼军为之蒙羞?” 不远处,面色僵硬的虎狼北军大将军梁联,看着自己的军师祁泼墨被两名神都监的官员封住了功力带到边上审讯,其他几名忠诚手下周剑林、宋仁也将紧随其后,勉强装出冷静的模样,实则心中焚如焦炭。 如果没法渡过这一劫的话,别说他手下的虎狼北军必然被南军大将军谢旧燕给接管,在关外拼死搏杀多年的战功一夜之间清零,甚至,可能连修为和性命都难以保全。 对于梁联来说,这真是做梦一般的经历,原本打算搭上郑氏门阀的路子,在今天深夜里派人发动刺杀,干掉那个不长眼的江湖老大王太虚,结果还没开始行动,就发现重重把守的军械库居然失窃了! 这简直是大秦王朝数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异事,令人引以为耻,遭盗失窃也就算了,丢失的还不止是一件两件物品,而是加起来得用几十辆大车装载的沉重军械。 这么多东西被悄无声息地运走,如果说没有内鬼的配合,多名奸细的深入谋划,守备军队的玩忽职守,阵法禁制中出现的破绽,那是绝无可能的。 实际上,由于此事的太过不可思议,他甚至生出了别样的想法,觉得这次惊天大案,很可能是有人专门为了陷害自己,且幕后黑手的权势地位,恐怕还远在大将军的级别之上。 是两相?皇后?还是……陛下的默许?我是成为了某个连环计谋的牺牲品了吗?如果是充当诱饵的话,又得牺牲到什么程度呢? 梁联闭上眼睛,肌肤上透出了沉重的玄铁之色,不禁生出了立刻突围逃生的想法,只是仍有犹豫,待到他心神稍定,院子里又赶来了几名实力卓绝的大人物。 “司空将军,你来了。”梁联首先注意到的是坐着符文战车而至,自家的上级,兵马司副司首,在长陵修行多年,相传早已臻至七境中品的司空无潜。 那是一名身穿铁衣,背影高大的老人,花白的头发梳理得根根不乱,肃杀的身姿仿佛被刀兵染满了金铁气息,只是冷峻的站在那里,就有气吞山河,手握万军的气势。 然而,跟他想象中的不同,司空将军一言不发,似乎根本没打算理睬自己,而是直接从祁悲槐的手中接过了几份案卷,就站在空地中央翻阅了起来。 跟随着司空无潜而来的,还有十几名凝立着的兵马司剑师,这些身穿普通便服,但却腰佩军方玄铁长剑的剑师,看向梁联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隐约间透出了劝他放弃挣扎,甚至主动认罪的感觉。 冷汗涔涔而下,梁联忽然间就明白了兵马司同僚们的意思:…。。 在长陵讨生活,有多少官员没有做过见不得光的生意,没有收过黑钱?兵马司的各阶官员、将领,自然也不例外许,大秦军队再怎么悍勇无匹,也不能免俗。 光是长陵兵马司成百上千座大型库房的解库提运,这便是每年无数银两的大生意,还有铜铁的矿山开采、甲衣的制造采购,刀剑的铸造……这些生意里面包含着多少惊人的利润? 这些生意平日里无疑是上面默许的,但一旦出了现在这种大岔子,那便是其他司部对兵马司进行清查,赚取功绩的好机会,会让不知道多少将领与官员倒台。 为了尽快结束此次事件,昔年并肩作战的情谊又算得了什么?保住自己,争权夺利才是关键。真有良心的将领,基本上早就跟巴山剑场一起死去了。 梁联和他的手下早点没了,反而能更多的让出一些份额来,墙倒众人推,不外如是。 …… 在神都监进一步搜查、审讯的同时,院落外面,上百辆闪烁着森冷青铜色光芒的战车部队,迅速地在军械库的四周分散了开来,封锁住了每一条向外的通道。 车身之上,各种形态的饕鬄符文、龙虎符文亮起汇成一片,伴随着远古荒兽般的低沉咆哮声,有天地元气从符路中喷涌而出,交织共鸣着化作了一张笼罩方圆数百丈的光幕屏障。 除了这些虎狼南军的战车部队和先前的兵马司要员,第三波前来此地的,则是数十名身穿黑衣、面色肃然的监天司官员。 数辆马车驶在他们的前方,沿着战车之间避让着打开的光幕缺口而入,然后停在院外。 虽然此时无风无雨,然而从数辆马车上走下来的其中五人,却是依旧撑开了黑伞,遮掩住了面目。 一名有种书卷气、秀丽如画白衫女子和一名老仆模样的老人,便在这五顶黑伞的簇拥之中行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名女子的身份,因为她惯穿白衣白裙,和这座城的黑灰主色总是有些格格不入。 她是夜策冷,监天司的司首。 她身边老仆模样的老人,则是传说中监天司六大供奉中最强的韩三石。另外那五顶标志性的黑伞,自然代表着监天司另外五名神秘的供奉。 “物资的损失,清点的怎么样了?”夜策冷从黑伞之中迈步而出,看向场内的神都监重要官员,在祁悲槐钻入库中后职位最高的莫青宫,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了梁联、司马无潜等人: “按照惯例,这个级别的军械仓库,得布置三道重要的法阵,引动的禁制足以杀死任何五境之下的修行者,较长时间抵抗一两名六境的攻击,在遭遇七境宗师时也来得及发出示警,通报给最近的角楼城卫。” 言语未毕,她倏然身形一掠,化作一道流光飘入了其中一间长六十余丈、宽二十余丈的仓库,然后,进入到了一片由弓、弩、矢、镞、戈、戟、矛、铍组成的海洋。 ……(本章完) 。。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四十四章 边境小县,惊天大案(4k) 半个时辰后,两头翼展达四五丈的青黑色巨鹰在层云间盘旋了数圈,自空中徐徐降落,赵青跟夏弥踩在林地里的小路上,朝着不远处空旷的平野行去。 她们的视线中,很快出现了一片白墙黑瓦的村庄。 村庄很漂亮,数十座民宅散落在一条也河谷岸边,有五六株特别大的香樟树如巨伞般荫蔽着其中的一些房屋。 沿河边有水车,有磨坊。 河边一些寻常的林地里,散养着一些鸭和鸡,那些民宅虽然看上去很简陋,但是炊烟袅袅,不断有狗吠声响起,却很容易让旅途中的人想起久违的家乡的温馨。 几名熟练的渔夫在溪流水畔俯下身子,用手捕捉着一条条喜欢趴在石块上的石腹鱼,这种鱼只能长到两个指头大小,但滋味却份外鲜美,无论是在集市上贩卖,还是自家烹食,都相当不错。 再绕过几处河谷,一座寻常规模的城池遥遥在望,在数座苍山之间的一片平原上铺开,夜色初降之下,隐隐透出几分灯火的气息。 “这里是阳山郡归乡县,楚王朝的境内。” 挥手示意巨鹰坐骑自行去附近觅食,赵青对着夏弥介绍说:“归乡一带,有两座符器工坊和一家小型宗门,可以逛上一逛,感受到跟边境要塞不一样的风貌。” 八年多前,自阳山郡被楚军攻下之后,巴郡和邓郡就成了秦王朝这条线上与楚接攘的边郡,由大秦十三侯之中最为强势的方侯府率军驻守,紧握住巫山沿线的战略要冲。 在这片江南之地,秦楚双方均陈兵近三十万,有着不少成名的大将和多名军方的七境宗师相持,在鹿山会盟之前维系着双方的平衡——这个时期,“江南”更多地是指长江中游的南部,下游的地区则称江东。 根据赵青的对照,阳山郡、邓郡实际上就相当于正常历史上的楚国巫郡,秦国南阳郡的邓、穰等地,至于归乡县,则是历史上屈原的出生地。 不过,目前看来,正如元武皇帝本名嬴武一般,此界的楚王族虽然也是芈姓熊氏,但从不曾分裂出屈、景、昭三大氏族,自然也不会有屈原的存在。 而考虑到楚王朝的户籍制度,远没秦境那么严格,且赵青对这边的符器生产工艺、修行功诀特色也颇感兴趣,便花了点时间穿过了两国边境的防线。 从巴山出发,行至阳山郡境内,其实用不了多少路程。 不过为了低调出行,她特意在巴山里拿那只倒霉的披甲蜥作诱饵,扩散其“可口”的气息,吸引来了两头相当于五境上品的青翎巨鹫,将其驯服充当坐骑之用。 临行之前,赵青自然不会忘了那些被俘获的猎人,这些人早在打斗开始时就被她放回了感生石世界内,结束后又重新放了出来,然后分出了两道身神,带着他们在巴山的更深处暂且安置。…。。 而除了轮替待在龙族世界的两道身神,其他的八道身神,均返回了白羊洞的地域,以处理她不在时的事务,排除一些可能的危机,乱中得利。 不得不提的是,虽然分离出来的身神,使用起来似乎相当方便,但实际上,几个月后赵青进行突破的时候,所有身神都得收回,融入体内,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有能替代的分身手段。 作为步入下六气境后,“神明之府”运行的最关键部分之一,与阴阳六气相应的身神,在该阶段应该没法离开躯体,虽说或许还可以使用别的分身之法,但起码得研究一段时间才行。 在此期间,赵青就需要培养一批能替她做事的手下,且必须得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像楚子航、渡鸦群、夏弥等等,其中有着龙王级战力、且成长性不错的夏弥,自然得到了她的重视。 此外,以符文术器立国的楚王朝,虽然在强大的修行者数量上不及秦王朝,但也别有所长,对外战绩斐然,这十几年来被视为最强的国家,若能设法获取一批顶尖的符器,威力肯定不会逊色长陵虎狼军装备的那些。 比方说,楚王朝匠师近年研发出来的,一种可凝聚太阳真火的制式符器“天谴”,能够远距离持续坠下真火攻击,将地面化作滚烫的熔岩,显然有着无比惊人的大规模生产价值。 要知道,能够被称为制式符器的,唯有使用的材料并非特别稀缺、不可复制的装备,才能在军队中大量应用,这便意味着“天谴”将会有极为广阔的前景。 若能在生产速度上再度提升,即便已被秦人间谍搞出了针对性克制的另一种符器,在赵青看来,未必不能予以改进,而在龙族世界的战场上,更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就算暂时派不上用场,转换思路,也可以把持续凝聚的太阳真火作为炼丹炉和炼器设备的动力——至于该怎么得到这种符器和它的生产资料,她自有办法。 跟野心过剩、难容有威胁者的元武、郑袖不同,楚王朝目前最强大的修行者楚帝,已经年迈到了行将寿尽的地步,而且还没有能力的继承人,因此对待“朋友”的态度,肯定会好上许多。 “符器工坊,就是这边人类生产炼金道具的地方了?”夏弥心中微动,有些好奇:“看这个世界天然的炼金材料分布广泛,易于开采冶炼,他们低阶炼金术的普及度,应该不错吧?” “到时候进去看看,向工坊购买一些,就知道了。”赵青表示自己只浏览过了些白羊洞的介绍性典籍,也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此类民间工坊,其实也是一种特别的宗门修行地……” “听说你也算是龙族中的炼金大师一级,水平高过了不少火系龙类的次代种,看过了几家工坊的技艺,或许能够在灵感思路有所突破?还有,关于这只金色手环,你有什么了解的吗?”…。。 她在村头买了几条小石腹鱼,准备炖个汤,然后轻快地行进,同时拎起被挂在腰间带子上的尼伯龙根之戒,随口问询道,心神则是沉凝探入其中,感应着手环中可能存在的五行常政。 …… 同一时间,数百里外的巴山外围,一大片沿着山坡建立,足有上千间木楼组成的城寨,巴山土人最大的聚集地之一。 一支千余人的秦军正从附近的大道上迅速向更深处的山区行进,沿途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领头的是一名冷峻的黑甲将领和数十名铁塔般魁梧的黑甲军士。 天气渐寒,他们的盔甲和旗帜表面已然积了薄薄一层白霜,在火光照耀下,虎狼图纹闪闪发光,另有一种涂抹在盔甲上独有的油脂气味,如山涧里的湿气侵袭般,沉重地弥漫开来。 虽然对巴山剑场可能的余孽相当重视,不过此地荒山野岭,部队的给养很成问题,所以当地的秦军数量并不多,他们驻扎在山间高地的一片连营上,时而跟土人的连城寨交换物资。 在发觉巴山一带疑似有强大修行者高调闯入,然后发生了异常的地震之后,这支精锐秦军立刻派人向着长陵赶去,汇报情况,紧接着冒着极大的风险,赶向了巴山剑场的地域。 另一个方向,百里开外的巴山边地,一处深山里的破败道观,虽然周围毫无人烟,可里面却有着昏暗的灯火,照亮了观门牌匾上的“檀心观”三字。 几支气味极重的檀香正默默燃烧着,香炉表面紫金色的符纹不断变幻,熏烤着倒悬于其上的一柄灰蒙蒙的细剑,剑身时而翻滚,烟雾埋没了一名神色愁苦、正在写信的中年道人。 这是一家百多年前曾辉煌一时的修行地,虽早已没落,甚至沦落到了只剩下寥寥数人,但目前仍拥有参加岷山剑宗的资格,不过从中年道人的修行状况来看,似乎别有玄机? 只见他的笔下写到:“巴山深处,疑似有古代宗门遗迹现世……应该并非修行者之间的打斗,否则没理由浪费真元,引发这等规模的地震。可能涉及到远古龙族的遗留,有种特殊的气息。” “……萧夜枭,你近日是否有空离开长陵,过来一起探查?” …… 不过在这段时间,无论是巴山秦军将领,还是檀心观的道人,他们向长陵寻求支援的讯息,注定是难有所获。 原因很简单,隶属虎狼北军的军械库被盗一事,在晚间的巡查中终于爆发了出来,立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消息严密封锁,长陵的守军进入了深度戒严的状态。 “必须彻查到底!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共犯!一旦有了线索,允许动用不伤性命的任何刑罚!” 在一处足有上千亩规模的巨型院落内,七座灰黑色仓库之间的空地处,神都监副司首祁悲槐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几乎是歇斯底里般咆哮了起来:…。。 “连自家的军械库都守不住,还怎么驻防,护卫这偌大的长陵!谁知道平日里究竟出了多少错漏,以前是不是也被人给潜入过,让整支虎狼军为之蒙羞?” 不远处,面色僵硬的虎狼北军大将军梁联,看着自己的军师祁泼墨被两名神都监的官员封住了功力带到边上审讯,其他几名忠诚手下周剑林、宋仁也将紧随其后,勉强装出冷静的模样,实则心中焚如焦炭。 如果没法渡过这一劫的话,别说他手下的虎狼北军必然被南军大将军谢旧燕给接管,在关外拼死搏杀多年的战功一夜之间清零,甚至,可能连修为和性命都难以保全。 对于梁联来说,这真是做梦一般的经历,原本打算搭上郑氏门阀的路子,在今天深夜里派人发动刺杀,干掉那个不长眼的江湖老大王太虚,结果还没开始行动,就发现重重把守的军械库居然失窃了! 这简直是大秦王朝数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异事,令人引以为耻,遭盗失窃也就算了,丢失的还不止是一件两件物品,而是加起来得用几十辆大车装载的沉重军械。 这么多东西被悄无声息地运走,如果说没有内鬼的配合,多名奸细的深入谋划,守备军队的玩忽职守,阵法禁制中出现的破绽,那是绝无可能的。 实际上,由于此事的太过不可思议,他甚至生出了别样的想法,觉得这次惊天大案,很可能是有人专门为了陷害自己,且幕后黑手的权势地位,恐怕还远在大将军的级别之上。 是两相?皇后?还是……陛下的默许?我是成为了某个连环计谋的牺牲品了吗?如果是充当诱饵的话,又得牺牲到什么程度呢? 梁联闭上眼睛,肌肤上透出了沉重的玄铁之色,不禁生出了立刻突围逃生的想法,只是仍有犹豫,待到他心神稍定,院子里又赶来了几名实力卓绝的大人物。 “司空将军,你来了。”梁联首先注意到的是坐着符文战车而至,自家的上级,兵马司副司首,在长陵修行多年,相传早已臻至七境中品的司空无潜。 那是一名身穿铁衣,背影高大的老人,花白的头发梳理得根根不乱,肃杀的身姿仿佛被刀兵染满了金铁气息,只是冷峻的站在那里,就有气吞山河,手握万军的气势。 然而,跟他想象中的不同,司空将军一言不发,似乎根本没打算理睬自己,而是直接从祁悲槐的手中接过了几份案卷,就站在空地中央翻阅了起来。 跟随着司空无潜而来的,还有十几名凝立着的兵马司剑师,这些身穿普通便服,但却腰佩军方玄铁长剑的剑师,看向梁联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隐约间透出了劝他放弃挣扎,甚至主动认罪的感觉。 冷汗涔涔而下,梁联忽然间就明白了兵马司同僚们的意思:…。。 在长陵讨生活,有多少官员没有做过见不得光的生意,没有收过黑钱?兵马司的各阶官员、将领,自然也不例外许,大秦军队再怎么悍勇无匹,也不能免俗。 光是长陵兵马司成百上千座大型库房的解库提运,这便是每年无数银两的大生意,还有铜铁的矿山开采、甲衣的制造采购,刀剑的铸造……这些生意里面包含着多少惊人的利润? 这些生意平日里无疑是上面默许的,但一旦出了现在这种大岔子,那便是其他司部对兵马司进行清查,赚取功绩的好机会,会让不知道多少将领与官员倒台。 为了尽快结束此次事件,昔年并肩作战的情谊又算得了什么?保住自己,争权夺利才是关键。真有良心的将领,基本上早就跟巴山剑场一起死去了。 梁联和他的手下早点没了,反而能更多的让出一些份额来,墙倒众人推,不外如是。 …… 在神都监进一步搜查、审讯的同时,院落外面,上百辆闪烁着森冷青铜色光芒的战车部队,迅速地在军械库的四周分散了开来,封锁住了每一条向外的通道。 车身之上,各种形态的饕鬄符文、龙虎符文亮起汇成一片,伴随着远古荒兽般的低沉咆哮声,有天地元气从符路中喷涌而出,交织共鸣着化作了一张笼罩方圆数百丈的光幕屏障。 除了这些虎狼南军的战车部队和先前的兵马司要员,第三波前来此地的,则是数十名身穿黑衣、面色肃然的监天司官员。 数辆马车驶在他们的前方,沿着战车之间避让着打开的光幕缺口而入,然后停在院外。 虽然此时无风无雨,然而从数辆马车上走下来的其中五人,却是依旧撑开了黑伞,遮掩住了面目。 一名有种书卷气、秀丽如画白衫女子和一名老仆模样的老人,便在这五顶黑伞的簇拥之中行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名女子的身份,因为她惯穿白衣白裙,和这座城的黑灰主色总是有些格格不入。 她是夜策冷,监天司的司首。 她身边老仆模样的老人,则是传说中监天司六大供奉中最强的韩三石。另外那五顶标志性的黑伞,自然代表着监天司另外五名神秘的供奉。 “物资的损失,清点的怎么样了?”夜策冷从黑伞之中迈步而出,看向场内的神都监重要官员,在祁悲槐钻入库中后职位最高的莫青宫,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了梁联、司马无潜等人: “按照惯例,这个级别的军械仓库,得布置三道重要的法阵,引动的禁制足以杀死任何五境之下的修行者,较长时间抵抗一两名六境的攻击,在遭遇七境宗师时也来得及发出示警,通报给最近的角楼城卫。” 言语未毕,她倏然身形一掠,化作一道流光飘入了其中一间长六十余丈、宽二十余丈的仓库,然后,进入到了一片由弓、弩、矢、镞、戈、戟、矛、铍组成的海洋。 ……(本章完) 。。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四十五章 武库,灵虚,线索(4k) 夜策冷行走在刀枪剑戟组成的森林里,到处都是树立的兵器架,寒光照映之下,散发着难以用言语形容、铺天盖地而来的金戈气息。 处于这样的场地,若是寻常修行者,必然会被影响到对天地元气的感知,精神难以外放,甚至连真元的运转都会慢上数分。 在虎狼北军此处的军械武库,这样的大型库房一共有九间,加起来储备了超过五十万具连弩、上千万枝弩箭,三十万张劲弓,戈、戟、矛、铍均逾十万,铁甲同样以十万计,弯刀、斧钺等也有数万之多。 其中最多的莫过于剑类兵刃,长剑、短剑、匕首等等,数量达到了上百万之巨,足以武装起长陵的全部青壮年人口,跟虎狼南军、兵马司直属的武库合在一起,完全可以让整个关中地区人人有刀剑使用,全民皆兵。 而为了保障这些刀剑、甲胄的质量,每过三年,就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检查,将原有军械与新造军械之间进行比较,淘汰约一半的输送给地方郡县,这也是秦军衣甲采造利润惊人的原因。 当初攻灭赵、韩、魏三朝之时,秦之壮年战死者足有数分之一,这个数目不可谓不巨大,足见秦风之悍勇,而今有了大量精制武器的支撑,战争潜力更是难以想象。 不过,以大秦王朝目前的铜铁产量来说,寻常军械并没有那么重要,值得布置出严密的阵法禁制,此地以常规武库作掩护,其中真正保护的,自然是储藏着超凡装备的内库。 这间看似已装满了兵甲的库房深处,实则还有着通向另一处秘地的暗门。 当夜策冷越过几名神都监和兵马司的官员,亮出一枚因生出感应而流光溢彩的令符时,几排沉重的兵器架自行移开,露出了一个燃着长明灯的地下入口。 这个内库的入口,由四根泛着青铜色的龙形符柱守护,用伸长的龙爪共同撑开了一扇幽暗的光幕大门,上面似有锁链般的游蛇绕行,正是阵法禁制的关键所在。 现在,这层屏障却破开了一个人形的大洞,给人以一种空落的感觉,洞中散逸出的沉重元气压碎了地面上的铜砖,边上神都监的副司首祁悲槐皱着眉头,脚步踱来踱去。 再往更里面望去,成列的长风破甲弩静默地摆放着,每台均配着数十支上百斤重的巨型箭矢,看上去已是庞然大物,但在一辆辆重达千钧的符文战车面前,却又小上了一大截。 诸多巨弩、战车的间隙中,也有着一些跟外库样式相近的兵器架,然而上面放着的几乎都是纂刻着符文的兵刃,材质自然也都不是寻常的铜铁、精钢。 细看之下,光是军方制式的百炼玄铁剑,就有两千多柄的数量,森冷的剑身呈现出漆黑的玄色,显露出了它们平直的符文。 此类玄铁剑,算是秦军为四境五境修行者配给的标准武器,不好不坏,没有什么特色,但剑胎坚韧,很难切削得断,若是长年经过本命元气孕养,并不会比世间的名剑差上太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轻薄如蝉翼的短剑,三尺长的绕指柔,七尺的精金重剑,金刚木、寒铁、玉石、兽骨所制的原始剑胎……这便是非制式,通过交易收购、剿灭贼寇等手段得来的其他兵刃。 另一侧的阴沉木架上,却是放满了各种独特的器皿。有些是特制的玉匣、玉瓶,有些是用蜡密封过的瓷器,这些不同元气性质的器皿,是用来存储不同性质的灵药,以免里面灵药的药性流失。 它们按照军中常见的需求,分为疗伤药、破境丹、虎狼之药三大类,跟摆放着的精品符文兵刃一样,都是可以靠军功贡献来兑献的物品,让家境贫寒的修行者,也能不缺资源,得到正常晋升的机会。 没背景的修行者上升的通道,不会被门阀贵族给垄断,这就是秦王朝在变法之后,年轻才俊涌跃参军,意在封赏,军队中修行者的比例远超他朝,国力愈发强盛的原因。 “《兵车器集簿》的副本找到了,经过核对,没有篡改、破坏的痕迹,但暂时无法排除被人发现,暗中记下的可能……” 两名神都监的官员小心翼翼地从某个角落里寻出了几份文件,里面的内容,是虎狼北军各营,乃至于一些长陵附近城镇的军械总数,采购、使用、维修的记录,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长陵军方的机要。 它们并非是最直接的长陵军防图录,然而通过这一条条枯燥的记录,那些真正的天才人物,却足以推演出长陵军方在应付一场大战时,所能拥有的变化和力量。 多年以前,大楚王朝正是通过暗谍获取了阳山、邓郡一带的边防图录,才在当时的秦楚冲突中取得了显着的优势。 “夜司首,你找的帮手到了吧!”当夜策冷悄然靠近之时,听完了手下汇报的祁悲槐,立刻转过了身,用疲惫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最近一段时间,事关孤山剑藏,监天司和神都监把几乎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追查云水宫的人上面,以至于大多数的官员都十分繁忙,接连熬夜。 临时改换任务,这是查办案件的大忌,但军械库失窃之事,由于不容延缓,重要程度其实更在可长期搜寻的孤山剑藏之上,所以上面决定抽调许多别的助力,与两司进行合作,要以最快的速度破案。 至少,得在几天之内,发掘出一些有用的线索,然后转交给长陵卫继续行事,让神都监、监天司可重新回归原先的任务。 而正是因为积攒了太多的疲累,先前祁悲槐对待梁联等重大嫌犯的态度,也就不怎么样,失却了对有望封侯的大将军的尊重,神色怒气冲冲。 “已经找来了一两位,查案的思路,我也已有了些……” 夜策冷微微一顿,轻声道:“那就是根据阵法禁制的受损情况,参照‘那个人’当时调查顾离人之死,到处找人试剑之事,通过进行大量切磋比试,来锁定长陵范围之内的可疑人士。” “任何人都可以说假话,但剑招与剑意不会说假话。只要看尽每人施展出来的剑经,与斩开禁制的招式互相对照,便有很大机会,察觉辨认出涉及此事的修行者。” “用‘那个人’曾用过的法子?”祁悲槐心中一震,目光大盛,扫过神情自若的夜策冷:“只是在这个破口感应了一会,你就有把握分辨出这剑意之间的微小差别?” “学着王惊梦的法子,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会让很多人感到心中不适。尤其是夜司首你这样的身份……可以说有着很大的问题,应该多加思虑才是。” 在长陵,“那个人”是一个特指,可以等同于当年的天下剑首王惊梦,只是他的全名早已成为了禁忌,少有人敢于公然道出。 而同样也少有人知的是,大秦最年轻七境修行者之一的夜策冷,当年曾经得到过王惊梦在剑法上的多次教导,某种意义上,算是“那个人”唯一已知的亲传弟子。 在那场惊天大变中,选择背叛王惊梦、效忠元武的巴山剑场中人,其实有不少,比如后来担任灵虚剑门宗主的顾淮等人,但他们大多数远没有夜策冷这样的“亲近”关系。 再加上她当年只是率军不动,“坐视”战局,便有很多人怀疑夜策冷对元武的“忠诚”,觉得她或许有着逆反之心,想要忍辱负重,在投诚之后靠着修行追赶上谋害自己师父的敌人,报仇雪恨。 基于这样的怀疑,近些年来,元武和郑袖却容忍了夜策冷的存在,甚至让她很快升到了司首的位置,一是需要平衡长陵的一些势力,展露自己广阔的心胸,二则是夜策冷修为精进的速度比想象中得要慢,看上去是在海外搏杀时受了暗伤,没什么大的威胁。 可如今,若是夜策冷表现出接近王惊梦的修剑天赋,那便会引起无数既得利益者的忌惮,让不少王侯、大将,乃至于两相、皇后等人都想要设法将她除掉。 实际上,作为神都监的二把手,祁悲槐相当了解长陵的形势变化,最近已有所猜测: 上面这段时间安排两司着重针对孤山剑藏与白山水,就是一轮对夜策冷新的打压,想要她不得不主动对上战力已达七境上品的云水宫大逆,身受重创。 这种高危的关头,夜司首居然还想露一手模仿“那个人”的查案手段,简直是火上添柴,走在随时可能被“烧死”的路上,他可不想遭了对方的牵连,承受某些家伙暗地里的打击。 “别人心中不适,又与我相干?祁副司首,你也是历经过那个时代的‘老人’,难道不渴望再次见到当年豪迈的秦风吗?另外,不是我一个人来查,而是请来了几位帮手。” 看得出祁悲槐并不知晓自己跟陈监首的合作关系,夜策冷也不好说她暗中发展同化手下,跟陈玄以保密为主、从不泄露心事的方式哪个更好。 她心中思绪起伏,接过了刚下来莫青宫统计的数据记录,开口解释道:“他们分别是,现于方侯府担任供奉的灵虚剑门长老,庞鱼鼓,还有‘剑痴’方绣幕本人。” 当夜策冷提及这两个名字之时,法阵破洞向着内库的那一侧,忽然间空气微微扭曲,多出了一名身穿紫袍头戴高冠的中年人,虽然面目相当普通,身上却独有一种气质超凡的神光辉彩。 他身上的紫袍也和一般的衣衫截然不同,也散发着一种耀眼的光彩,每一根丝线都似乎是用某种独特的材质所制,甚至给人一种每一根丝线都是一条独特的符线,都可以帮助他吸纳天地元气的感觉。 整件紫袍上没有任何特别的纹饰和标记,但这种空无一物的虚无和紫袍上独特的气息和光彩,便是最大的标志。 这是灵虚剑门的宗门袍。 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这两个大秦王朝至高的宗门,包括那些内门外门的弟子,唯有三境之上的修行者才有资格出山,否则便只能终老山中。 而所有能在尘世中走动的弟子里,唯有得到宗主亲自册封的真传弟子,才有资格身穿代表宗门的宗门袍,在外行走。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一次出剑战斗,才代表着宗门的荣辱。 能够从无数普通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可以代表宗门的灵虚剑门真传弟子,自然不是凡物,甚至称得上是超迈尘世天才的怪物。 他们中有人天生能感觉到天地元气的存在,这便意味着他在前三境的修行不存在任何的阻碍,而且在第四境突破到第五境都会比一般人快出不知道多少倍。 有的人天生经络就比一般人宽,体内的窍位天生就能储存更多的真元和天地元气,这便意味着他今后的境界越高,就越是比同阶的修行者拥有更多可以挥霍的力量。 甚至有些人在生下来之后不久,就已经自然成为了修行者,体内的五脏之气已经自然凝成真元。 面对这样的怪物,绝大多数边郡城镇、小宗门出身的天才,简直都可以用废物来形容。 远超常人想象的卓绝天赋,再加上灵虚剑门中最顶尖资源的培养,这些真传弟子尚处于年轻的时候,便能够修至五境六境,若是肯加入秦王朝的官员体系,很快便可成为举足轻重的大大物。 庞鱼鼓是灵虚剑门三十多年前的出山真传弟子,如今已是七境中品的修为,自动获得了宗门长老的地位,同样是方侯府多名宗师供奉中最为强大的一人,据说实力跟方侯方启鳞本人难分高下。 放眼当今的灵虚剑门,恐怕也仅在宗主顾淮和隐世不出的灵虚五宗之下。 至于“剑痴”方绣幕,方启鳞的次子,那是整个大秦王朝尽知的绝世天才,相传有望八境启天的存在,资质不亚于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的任何人,就连元武皇帝也极为看重。 虽然有消息称,他每天不修边幅地枯坐鱼池之畔悟剑,从不理会世事,且已在六境巅峰停留了近十年,但昔年方绣幕打破的多项记录,却让人相信只要他想,立即便可破境,修为飞速精进。 很难想象,夜策冷居然能请动连方家人自己都没法让他从鱼池边移步的方绣幕,但既然她能说出这话来,庞鱼鼓也早就来到了此地,想必此言非虚,充其量是晚到半步罢了。 “庞前辈。”见到空旷无人之处突然现身的对方,祁悲槐也是神色惊讶,主动行了一个礼,并发现自己虽能清晰地看见庞鱼鼓的身形,却无法在精神意念上感知到他的存在。 毫无疑问,这正是传说中的身融元气、藏匿虚空之术,给人以一种极为矛盾、根本无法被锁定的感觉,几乎先天立于不败之地,显现出了灵虚剑门秘术的无比玄妙。 “普天下最擅长破解阵法禁制的,莫过于灵虚剑门的‘真空破杀剑’,而庞前辈正是修持此剑有成的资深宗师,以他的剑法造诣,当能窥出潜入者的几分出招特征……” 当夜策冷向着祁悲槐、莫青宫等人介绍时,庞鱼鼓的眼中倏然出现了如星光般流动的紫色,同时也蔓延到了他左手的五指之间,自然而然凝练化作了一道圆月般的皎白剑光,飘落在了那片受损的禁制光幕上。 一根根朦胧而半透明的晶线,从剑光同光幕的接触点向外不断放射,最初的颜色本是纯白,但在经过那个破洞时,却莫名地生出了淡红的色彩,然后越染越深,向着深紫色转化。 军械武库的上方天空,许多元气的流动变得紊乱起来,四处灯火照耀生出的光线晃动不已,似乎被吸入了虚空之中,明明没有乌云,却好像有乌云遮日一般的黯淡。 “结合内库消失的军械数目,我大致有线索了。”片刻之后,庞鱼鼓的气息很明显地衰弱了一截,身形也不再处于似与虚空元气相融的状态:“不过,还是得让绣幕看过,才能得出准确的结论。” “夜司首,按照你的意思,举办一场以筹备‘鹿山会盟’为由、长陵各大势力参与的交流会,确实是最佳的方案。既可以激起绣幕广观剑经的兴致,也能够寻出真正的嫌犯。” “更重要的是,借助此次共同侦查暗谍的时机,弥合这十几年间彼此的疏离,摒弃长陵诸多阴暗的习气,重振我大秦子民人人奋勇争先、为国奉献的往日风貌……” 话语之间,阵法禁制原先的人形破洞边上,竟又出现了一个几乎完全相同的缺损之处,赫然是庞鱼鼓运使真空破杀剑的秘奥,模拟出了赵青当时斩开禁制的招式。 见到此番场景,祁悲槐和莫青宫不禁心中震动,明晓大秦王朝虽然在账面上越来越强,但在巴山剑场覆灭后,却总有种死气沉沉的意味,而这正是夜策冷和方侯府计划改变的目标。 随着他们借助于此次案件的额外发挥,长陵在不久的将来,必会风起云涌,依后续的反响,或是重新生出朝气蓬勃之感,或是多添几分沉暮之气,让人彻底忘却那个曾经美好的时代。 ……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归乡县城郊,赵青也步入了本地一家工坊前院的楼阁。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四十五章 武库,灵虚,线索(4k) 夜策冷行走在刀枪剑戟组成的森林里,到处都是树立的兵器架,寒光照映之下,散发着难以用言语形容、铺天盖地而来的金戈气息。 处于这样的场地,若是寻常修行者,必然会被影响到对天地元气的感知,精神难以外放,甚至连真元的运转都会慢上数分。 在虎狼北军此处的军械武库,这样的大型库房一共有九间,加起来储备了超过五十万具连弩、上千万枝弩箭,三十万张劲弓,戈、戟、矛、铍均逾十万,铁甲同样以十万计,弯刀、斧钺等也有数万之多。 其中最多的莫过于剑类兵刃,长剑、短剑、匕首等等,数量达到了上百万之巨,足以武装起长陵的全部青壮年人口,跟虎狼南军、兵马司直属的武库合在一起,完全可以让整个关中地区人人有刀剑使用,全民皆兵。 而为了保障这些刀剑、甲胄的质量,每过三年,就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检查,将原有军械与新造军械之间进行比较,淘汰约一半的输送给地方郡县,这也是秦军衣甲采造利润惊人的原因。 当初攻灭赵、韩、魏三朝之时,秦之壮年战死者足有数分之一,这个数目不可谓不巨大,足见秦风之悍勇,而今有了大量精制武器的支撑,战争潜力更是难以想象。 不过,以大秦王朝目前的铜铁产量来说,寻常军械并没有那么重要,值得布置出严密的阵法禁制,此地以常规武库作掩护,其中真正保护的,自然是储藏着超凡装备的内库。 这间看似已装满了兵甲的库房深处,实则还有着通向另一处秘地的暗门。 当夜策冷越过几名神都监和兵马司的官员,亮出一枚因生出感应而流光溢彩的令符时,几排沉重的兵器架自行移开,露出了一个燃着长明灯的地下入口。 这个内库的入口,由四根泛着青铜色的龙形符柱守护,用伸长的龙爪共同撑开了一扇幽暗的光幕大门,上面似有锁链般的游蛇绕行,正是阵法禁制的关键所在。 现在,这层屏障却破开了一个人形的大洞,给人以一种空落的感觉,洞中散逸出的沉重元气压碎了地面上的铜砖,边上神都监的副司首祁悲槐皱着眉头,脚步踱来踱去。 再往更里面望去,成列的长风破甲弩静默地摆放着,每台均配着数十支上百斤重的巨型箭矢,看上去已是庞然大物,但在一辆辆重达千钧的符文战车面前,却又小上了一大截。 诸多巨弩、战车的间隙中,也有着一些跟外库样式相近的兵器架,然而上面放着的几乎都是纂刻着符文的兵刃,材质自然也都不是寻常的铜铁、精钢。 细看之下,光是军方制式的百炼玄铁剑,就有两千多柄的数量,森冷的剑身呈现出漆黑的玄色,显露出了它们平直的符文。 此类玄铁剑,算是秦军为四境五境修行者配给的标准武器,不好不坏,没有什么特色,但剑胎坚韧,很难切削得断,若是长年经过本命元气孕养,并不会比世间的名剑差上太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轻薄如蝉翼的短剑,三尺长的绕指柔,七尺的精金重剑,金刚木、寒铁、玉石、兽骨所制的原始剑胎……这便是非制式,通过交易收购、剿灭贼寇等手段得来的其他兵刃。 另一侧的阴沉木架上,却是放满了各种独特的器皿。有些是特制的玉匣、玉瓶,有些是用蜡密封过的瓷器,这些不同元气性质的器皿,是用来存储不同性质的灵药,以免里面灵药的药性流失。 它们按照军中常见的需求,分为疗伤药、破境丹、虎狼之药三大类,跟摆放着的精品符文兵刃一样,都是可以靠军功贡献来兑献的物品,让家境贫寒的修行者,也能不缺资源,得到正常晋升的机会。 没背景的修行者上升的通道,不会被门阀贵族给垄断,这就是秦王朝在变法之后,年轻才俊涌跃参军,意在封赏,军队中修行者的比例远超他朝,国力愈发强盛的原因。 “《兵车器集簿》的副本找到了,经过核对,没有篡改、破坏的痕迹,但暂时无法排除被人发现,暗中记下的可能……” 两名神都监的官员小心翼翼地从某个角落里寻出了几份文件,里面的内容,是虎狼北军各营,乃至于一些长陵附近城镇的军械总数,采购、使用、维修的记录,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长陵军方的机要。 它们并非是最直接的长陵军防图录,然而通过这一条条枯燥的记录,那些真正的天才人物,却足以推演出长陵军方在应付一场大战时,所能拥有的变化和力量。 多年以前,大楚王朝正是通过暗谍获取了阳山、邓郡一带的边防图录,才在当时的秦楚冲突中取得了显着的优势。 “夜司首,你找的帮手到了吧!”当夜策冷悄然靠近之时,听完了手下汇报的祁悲槐,立刻转过了身,用疲惫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最近一段时间,事关孤山剑藏,监天司和神都监把几乎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追查云水宫的人上面,以至于大多数的官员都十分繁忙,接连熬夜。 临时改换任务,这是查办案件的大忌,但军械库失窃之事,由于不容延缓,重要程度其实更在可长期搜寻的孤山剑藏之上,所以上面决定抽调许多别的助力,与两司进行合作,要以最快的速度破案。 至少,得在几天之内,发掘出一些有用的线索,然后转交给长陵卫继续行事,让神都监、监天司可重新回归原先的任务。 而正是因为积攒了太多的疲累,先前祁悲槐对待梁联等重大嫌犯的态度,也就不怎么样,失却了对有望封侯的大将军的尊重,神色怒气冲冲。 “已经找来了一两位,查案的思路,我也已有了些……” 夜策冷微微一顿,轻声道:“那就是根据阵法禁制的受损情况,参照‘那个人’当时调查顾离人之死,到处找人试剑之事,通过进行大量切磋比试,来锁定长陵范围之内的可疑人士。” “任何人都可以说假话,但剑招与剑意不会说假话。只要看尽每人施展出来的剑经,与斩开禁制的招式互相对照,便有很大机会,察觉辨认出涉及此事的修行者。” “用‘那个人’曾用过的法子?”祁悲槐心中一震,目光大盛,扫过神情自若的夜策冷:“只是在这个破口感应了一会,你就有把握分辨出这剑意之间的微小差别?” “学着王惊梦的法子,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会让很多人感到心中不适。尤其是夜司首你这样的身份……可以说有着很大的问题,应该多加思虑才是。” 在长陵,“那个人”是一个特指,可以等同于当年的天下剑首王惊梦,只是他的全名早已成为了禁忌,少有人敢于公然道出。 而同样也少有人知的是,大秦最年轻七境修行者之一的夜策冷,当年曾经得到过王惊梦在剑法上的多次教导,某种意义上,算是“那个人”唯一已知的亲传弟子。 在那场惊天大变中,选择背叛王惊梦、效忠元武的巴山剑场中人,其实有不少,比如后来担任灵虚剑门宗主的顾淮等人,但他们大多数远没有夜策冷这样的“亲近”关系。 再加上她当年只是率军不动,“坐视”战局,便有很多人怀疑夜策冷对元武的“忠诚”,觉得她或许有着逆反之心,想要忍辱负重,在投诚之后靠着修行追赶上谋害自己师父的敌人,报仇雪恨。 基于这样的怀疑,近些年来,元武和郑袖却容忍了夜策冷的存在,甚至让她很快升到了司首的位置,一是需要平衡长陵的一些势力,展露自己广阔的心胸,二则是夜策冷修为精进的速度比想象中得要慢,看上去是在海外搏杀时受了暗伤,没什么大的威胁。 可如今,若是夜策冷表现出接近王惊梦的修剑天赋,那便会引起无数既得利益者的忌惮,让不少王侯、大将,乃至于两相、皇后等人都想要设法将她除掉。 实际上,作为神都监的二把手,祁悲槐相当了解长陵的形势变化,最近已有所猜测: 上面这段时间安排两司着重针对孤山剑藏与白山水,就是一轮对夜策冷新的打压,想要她不得不主动对上战力已达七境上品的云水宫大逆,身受重创。 这种高危的关头,夜司首居然还想露一手模仿“那个人”的查案手段,简直是火上添柴,走在随时可能被“烧死”的路上,他可不想遭了对方的牵连,承受某些家伙暗地里的打击。 “别人心中不适,又与我相干?祁副司首,你也是历经过那个时代的‘老人’,难道不渴望再次见到当年豪迈的秦风吗?另外,不是我一个人来查,而是请来了几位帮手。” 看得出祁悲槐并不知晓自己跟陈监首的合作关系,夜策冷也不好说她暗中发展同化手下,跟陈玄以保密为主、从不泄露心事的方式哪个更好。 她心中思绪起伏,接过了刚下来莫青宫统计的数据记录,开口解释道:“他们分别是,现于方侯府担任供奉的灵虚剑门长老,庞鱼鼓,还有‘剑痴’方绣幕本人。” 当夜策冷提及这两个名字之时,法阵破洞向着内库的那一侧,忽然间空气微微扭曲,多出了一名身穿紫袍头戴高冠的中年人,虽然面目相当普通,身上却独有一种气质超凡的神光辉彩。 他身上的紫袍也和一般的衣衫截然不同,也散发着一种耀眼的光彩,每一根丝线都似乎是用某种独特的材质所制,甚至给人一种每一根丝线都是一条独特的符线,都可以帮助他吸纳天地元气的感觉。 整件紫袍上没有任何特别的纹饰和标记,但这种空无一物的虚无和紫袍上独特的气息和光彩,便是最大的标志。 这是灵虚剑门的宗门袍。 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这两个大秦王朝至高的宗门,包括那些内门外门的弟子,唯有三境之上的修行者才有资格出山,否则便只能终老山中。 而所有能在尘世中走动的弟子里,唯有得到宗主亲自册封的真传弟子,才有资格身穿代表宗门的宗门袍,在外行走。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一次出剑战斗,才代表着宗门的荣辱。 能够从无数普通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可以代表宗门的灵虚剑门真传弟子,自然不是凡物,甚至称得上是超迈尘世天才的怪物。 他们中有人天生能感觉到天地元气的存在,这便意味着他在前三境的修行不存在任何的阻碍,而且在第四境突破到第五境都会比一般人快出不知道多少倍。 有的人天生经络就比一般人宽,体内的窍位天生就能储存更多的真元和天地元气,这便意味着他今后的境界越高,就越是比同阶的修行者拥有更多可以挥霍的力量。 甚至有些人在生下来之后不久,就已经自然成为了修行者,体内的五脏之气已经自然凝成真元。 面对这样的怪物,绝大多数边郡城镇、小宗门出身的天才,简直都可以用废物来形容。 远超常人想象的卓绝天赋,再加上灵虚剑门中最顶尖资源的培养,这些真传弟子尚处于年轻的时候,便能够修至五境六境,若是肯加入秦王朝的官员体系,很快便可成为举足轻重的大大物。 庞鱼鼓是灵虚剑门三十多年前的出山真传弟子,如今已是七境中品的修为,自动获得了宗门长老的地位,同样是方侯府多名宗师供奉中最为强大的一人,据说实力跟方侯方启鳞本人难分高下。 放眼当今的灵虚剑门,恐怕也仅在宗主顾淮和隐世不出的灵虚五宗之下。 至于“剑痴”方绣幕,方启鳞的次子,那是整个大秦王朝尽知的绝世天才,相传有望八境启天的存在,资质不亚于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的任何人,就连元武皇帝也极为看重。 虽然有消息称,他每天不修边幅地枯坐鱼池之畔悟剑,从不理会世事,且已在六境巅峰停留了近十年,但昔年方绣幕打破的多项记录,却让人相信只要他想,立即便可破境,修为飞速精进。 很难想象,夜策冷居然能请动连方家人自己都没法让他从鱼池边移步的方绣幕,但既然她能说出这话来,庞鱼鼓也早就来到了此地,想必此言非虚,充其量是晚到半步罢了。 “庞前辈。”见到空旷无人之处突然现身的对方,祁悲槐也是神色惊讶,主动行了一个礼,并发现自己虽能清晰地看见庞鱼鼓的身形,却无法在精神意念上感知到他的存在。 毫无疑问,这正是传说中的身融元气、藏匿虚空之术,给人以一种极为矛盾、根本无法被锁定的感觉,几乎先天立于不败之地,显现出了灵虚剑门秘术的无比玄妙。 “普天下最擅长破解阵法禁制的,莫过于灵虚剑门的‘真空破杀剑’,而庞前辈正是修持此剑有成的资深宗师,以他的剑法造诣,当能窥出潜入者的几分出招特征……” 当夜策冷向着祁悲槐、莫青宫等人介绍时,庞鱼鼓的眼中倏然出现了如星光般流动的紫色,同时也蔓延到了他左手的五指之间,自然而然凝练化作了一道圆月般的皎白剑光,飘落在了那片受损的禁制光幕上。 一根根朦胧而半透明的晶线,从剑光同光幕的接触点向外不断放射,最初的颜色本是纯白,但在经过那个破洞时,却莫名地生出了淡红的色彩,然后越染越深,向着深紫色转化。 军械武库的上方天空,许多元气的流动变得紊乱起来,四处灯火照耀生出的光线晃动不已,似乎被吸入了虚空之中,明明没有乌云,却好像有乌云遮日一般的黯淡。 “结合内库消失的军械数目,我大致有线索了。”片刻之后,庞鱼鼓的气息很明显地衰弱了一截,身形也不再处于似与虚空元气相融的状态:“不过,还是得让绣幕看过,才能得出准确的结论。” “夜司首,按照你的意思,举办一场以筹备‘鹿山会盟’为由、长陵各大势力参与的交流会,确实是最佳的方案。既可以激起绣幕广观剑经的兴致,也能够寻出真正的嫌犯。” “更重要的是,借助此次共同侦查暗谍的时机,弥合这十几年间彼此的疏离,摒弃长陵诸多阴暗的习气,重振我大秦子民人人奋勇争先、为国奉献的往日风貌……” 话语之间,阵法禁制原先的人形破洞边上,竟又出现了一个几乎完全相同的缺损之处,赫然是庞鱼鼓运使真空破杀剑的秘奥,模拟出了赵青当时斩开禁制的招式。 见到此番场景,祁悲槐和莫青宫不禁心中震动,明晓大秦王朝虽然在账面上越来越强,但在巴山剑场覆灭后,却总有种死气沉沉的意味,而这正是夜策冷和方侯府计划改变的目标。 随着他们借助于此次案件的额外发挥,长陵在不久的将来,必会风起云涌,依后续的反响,或是重新生出朝气蓬勃之感,或是多添几分沉暮之气,让人彻底忘却那个曾经美好的时代。 ……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归乡县城郊,赵青也步入了本地一家工坊前院的楼阁。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四十六章 飞针飞剑,真元重铠(4k) 几名阁楼内轮职的年轻学徒、帮工,看着赵青在大堂的茶桌边坐下,随手掏出了一个铁盆一样的东西,却不用添柴生火,直接炖起了一锅鲜美的鱼汤,不禁有些惊奇与搞不清情况。 修行者中脾气古怪的,其实很是不少,不过以他们仅是寻常武者和一二境的修为,十六七岁的年龄,并未出过远门,从来只是道听徒说,再加上归乡县地处偏僻,倒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一时间,学徒帮工们,压低声音议论纷纷,不明白来者究竟是想买些货品,还是占了自家地方吃饭,亦或者是上门推销美味的鱼汤,于是互相撺掇,想让同伴凑近过去问问,却没人敢真正地行动。 少年腼腆而内敛,常年待在工坊之中埋头苦干,没什么跟异性打交道的经验,在看到气质过人,显得颇为神秘的赵青、夏弥后,自然而然出现了怯场的状况。 不过还没人想到去后院告知长辈之时,已有一名披发的灰袍老者从侧门走了进来,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脸上呈现出将要怒斥学徒暗地里偷吃偷喝的行径,却忽然间注意到了赵青放在桌上的汤锅。 “这锅子怎么不用柴,没有烟?”老者神色微惊,连忙走近几步想要细看:“放在桌子上就能煮汤,怎么做到的?” 在学徒们瞪大眼睛的注视下,灰袍老者还没等到赵青回话,便俯身从桌子下面去看,然后从桌子与锅盆之间的缝隙去看,最后跃起用手抓住了根横梁,从上面去看,灵活的动作过后,便是陷入了沉思。 “原来是这样吸引注意的……跟电磁炉还挺像。”夏弥眨了眨眼睛,已明白赵青当场炖鱼汤的缘由,此番手段看似普通简单,但实际上打破了古代人对于生火造饭的固定认知。 作为表面上初中学历,实则已自学到了大学几乎全部学科的龙类,她很清楚人类的历史上,自上古先民钻木取火,到使用煤气、天然气,虽然烧的的燃料变了,但是取火的方式还是直接点燃燃料本身,本质还是一样的。 而战场上做饭的隐蔽性,由于烧火的烟雾会暴露自己的行踪,甚至被察觉到军队的总数,一向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但只要放弃“生火”和做饭相挂钩的想法,那便较为容易解决。 赵青随手搞出来的锅盆,使用的自然是真气加热升温的法门,而且也不是什么高端技艺,毕竟最低连《射雕英雄传》中的灵智上人,都可以运功煮出沸水。 但以此为基础,开发出相应的符文通路,真正用于做饭,那却是前所未见的创举,打破了思维的惯性,让峡江工坊的老匠师大为惊奇,并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价值。 就算在技术上,此类符器的难度并不算高,但在他的眼中,能够将其想出,制作出来的匠师,那也是令人敬佩的高人,比循规蹈矩的普通工匠有创意得多。 莫非,对方把自动锅炉带过来,正是为了跟峡江工坊合作,要将这个产品推广开来?还是说,这只不过是两名气质不凡的少女,生活精致的日常表现? …… 在这名四境融元的老匠师心中思绪起伏的时候,赵青却自顾自地感应起了此座楚地工坊的运行情况,精神意念扩散开来,不断收集信息,看上去毫无介绍真元锅炉的意思。 这处名为峡江工坊的修行地,建筑面积并不算大,但整体范围也囊括了边上一座小丘,在占地十几亩的前排院落之后,便是匠师们的加工场地,分布着许多水车、冶炼炉,复杂的管道之中,时而有烟气涌出。 作为早年多次历经战火的边郡地带,归乡县的人口并不多,仅有五六万的数目,城镇的规模一般,不过得益于秦楚边境的频繁走私贸易,生活倒也过得不错。 在非战争时期,迁来此地的峡江工坊,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开采一些本地的特殊矿产,并不指望有什么高价值的订单,只是招收了一批学徒和帮工,向外出售各种日常用品,很少卖出真正的符器。 阁楼内摆放出的工坊产品,有本地开采盐井时所用的圜刃套钻、井圈滤网,江湖人士所用的百炼精钢刀剑、机关针筒、特制袖箭、小型的连发臂弩等等,甚至还有珠花饰品、石雕玉雕之类的业务方向。 至于纂刻有符文的术器,在价值上便远非前者所能及,动辄千金万金,主要以订制的方式来购买,但也有摆放在内院中,专门向贵客表露工坊技艺水平的展览品。 “介绍一下你们工坊的符器。”喝完鱼汤后,赵青将锅盆折叠收了起来,带着夏弥向着院子深处行去,随手抛出了一袋璀璨夺目的明珠宝石:“只要质量过关,我们有多少买多少。” 这种珠宝,跟方才的锅盆一样,都是她随意捏出来的东西——时至今日,以赵青的修为,已连最坚硬的天然矿物,钻石,都可以合成出来,普通的宝石宝玉,自不在话下。 灰袍老者再次心中一震,然后欣喜不已,有眼光又大方的客人,那是每个工坊都最为欢迎的,且代表了一种来客对自己的信任。 就算此地位于边境,不排除对方有身为秦人的可能,只要售价远高于成本价,可令自家师兄弟重新采购材料后,制造出更多的符器,那也算是一种为国作贡献的方式。 “两位姑娘请进,让我老曾介绍一番我们峡江工坊的精品术器。” 看出这一袋珠宝的市价超过了工坊好几年的总收入,曾姓匠师立刻领路,很快来到了内院的一座小楼前,敲了敲门:“师兄,有客人来了。” 下一瞬,房门无风自开,里面露出了一个低头紧贴着几块镜片的矮小干瘦老者,他的手臂一动不动、肌肉僵硬,只有两根手指在轻微地颤抖,再加上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脸色,不禁让人联想到传说中的僵尸。 然而,但凡对楚器生产有一些了解的修行者,都会明白,此人之所以表现如此奇怪,正是在极其细微的地方进行符文的绘制与雕琢,为免身体自然抖动造成干扰,主动施展了一门让部分肌体瘫痪的静功。 若是能从老者的手指处进行细致的观察,便会发现此人的指头正捻着一根头发丝般粗细的长针,针尖在一张跟纸一样薄的金属片上不断刻划,画出了一根根古奥的线条。 “是来订制飞剑还是飞针的?你知道我在赶‘天工阁’的订单吧!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就得完成手头上的这批零件,非常紧张。这可是关系到我能否拿到‘名匠’称号的大事。” 在完成了某个符文的最后一划后,干瘦老者抬起头来,摘下了眼睛上用于提升目力的符器,肌肉也放松脱离了瘫痪状态: “师弟,有事你不能做主吗?微调一下库藏的那几件飞剑,也算是满足客人的订制需求了。” 听着师兄敷衍贵客的说法,曾姓匠师神色不禁有些尴尬:“刚从纂刻符文的状态脱离,一般看不清远处的事物……还请两位莫怪,师兄他近年一直忙于提升匠师称号上的评级,有点老糊涂了。 不过他毕竟是行将迈入‘名匠’领域的神念境上品修者,在制器的技艺上绝没有问题。” 赵青点点头,表示理解。 巧工、名匠、圣手,是大楚王朝工坊匠师中的三个评级阶位,通常而言,至少得迈入五境神念,精神感知力大幅增强,才有资格参与制造高端的符文术器,始能被称为“巧工”。 “巧工”之上,便是“名匠”的称号,主要根据匠师的技艺水平与所制符器质量,由多位“圣手”认可而获得,一旦成为真正的名匠,纵然修为仍是五境,地位也能高于寻常的六境大修行者。 而地位足以跟七境宗师相比的“圣手”,唯有能够达到“丝路”级,也就是说能够在一根头发丝般大小的细丝上,准确的布置出符文的匠师,有着极为固定的标准。 要知道,头发丝的粗细,仅有几十微米,能在这上面纂刻符文,其精度恐怕已步入亚微米甚至纳米级的领域,堪比21世纪刚开始时的芯片刻程工艺,就连赵青都未必能够轻易做到。 因为高境界的优势,能达到这个至高级别的,起码有一半是迈入了七境搬山的真正宗师,两者相加之下,那就更为强大。 峡江工坊近期加工一些零件,出售给的上级工坊“天工阁”,名为工坊,实则是大楚王朝十大修行地之一,拥有数位圣手坐镇,其中包括了昔年大楚王朝最强四名宗师之一的楚凄风。 在赵青的观察中,此类符器工坊已有些进化成“企业式宗门”的形势,经常接收各方的订单,还有着零件生产与组装的步骤,似乎步入了工业化的阶段,成为了先进生产力的代表。 …… 很快搞明白了客人竟跟着师弟一起进来,听见了自己的话,以及订金的惊人数额,干瘦老者立马道了个歉,同时也注意到,自己身为神念境修行者,居然没提前发现对方的动静。 单纯只是有钱,并不足以赢得老者这种成名匠师的尊重,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产品质量上佳,本就不太缺买家。 但对方既拥有前所未见的真元锅炉,代表着对符器有着独特的认知与欣赏眼光,又有着相当不错的修为,从外表年龄来看,代表着极高的天赋,那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老夫楚流云,两位姑娘可以叫我老楚。你俩真打算买下本坊全部的符器?”楚流云从边上的柜架中取出了一个铁盒打开: “这是我十几年前,以‘如意钢’和乌金炼制的两套飞针,均长四寸三分,重一两二钱。虽然在杀伤性和变化上不及真正的飞剑,但也能作为神念境前练习飞剑之术所用。” “在大楚王朝之外,这样的飞针可是极为罕见,想买都买不到的东西。顺便提一下,以此对敌的时候,得小心天铁磁晶的吸力,这是所有飞针类武器的缺陷。” 又从柜台底下开启机关抽出了个三个铁筒,打开第一个,倒出了一柄长约一尺、寒光四射、表面似有细小鳞羽的青色小剑,楚流云继续介绍道: “这是真正的飞剑剑胎,暂命名为‘青羽剑’,精炼寒铁与少量星辰钢所铸,上面的符文除了储存真元和加速的效果外,主要强化了隐匿性,尽量消弥了破空之声……克制飞剑的东西,除了本朝的‘朱雀针’外,倒也不多见。” “本品原先会附赠火硝丸、丹雾丸各一罐,全买的话,这些就都不算钱了。” 所谓的火硝丸、丹雾丸,其实就是小型手雷、烟雾弹,赵青在虎狼北军武库内看到过不少,没什么技术含量,不提也罢。 至于“朱雀针”,其实是一种类似于聚能破甲弹的金属射流武器,外表就像是一根火红色的长针,跟飞针长得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一次性的自爆飞针。 它在激射出去之后,将会剧烈的旋转,产生的惊人热量不会溶解外壳,却是会将内芯的部分变为温度异常惊人的熔液,最后在剧烈碰撞的瞬间,从这些熔液从针尖以恐怖的速度喷射出去。 这种力量,甚至能够直接洞穿和毁坏飞剑的剑胎,算得上是飞剑的克星之一——但前提是得靠着操纵者的精妙追踪手段,否则几乎没可能准确命中一个以数倍音速机动飞行的微小物品。 “师弟,还记得我当年炼成此剑、初试锋芒的场景吗?那是个肃杀的秋天,两队云梦山的马贼,绑架了……” 在介绍青羽剑的时候,楚流云的语气中透出了很明显的自豪之感,看来此剑应该是他技艺大成后的得意之作,不过这很难解释,过了不少年,它居然还没被卖出去的原因。 大致猜上一猜,多半是自觉此剑寄托了自己过多的感情,各种不舍,反复溢价,当然,也不排除是该飞剑偏向于暗中刺杀,适用范围较小。 也就是在他激情讲述这柄飞剑的故事之时,夏弥好奇地东张西望,先用手捏了捏飞针,拿着耍了一会,不经意间用臂肘轻轻敲击了柜架的表面。 然后,二楼的楼板莫名向上翻起收入,出现了一个方形大洞,一副遍布细密符文的深青色巨型铠甲,被多根钢绳挂着缓缓降了下来,在众人的面前自行转了一个大圈,似在展示它的各个部件。 跟寻常的重铠不同,这副符文铠甲的块头明显大了一截,且足以包裹着修行者的全身,简直有如一座金属组成的小山,它的背上有着多个卡槽,装配着飞斧、三棱刺枪、锯齿剑、巨盾、臂弩等数种武器。 “这副铠甲,也是可卖品吧!”赵青略感兴趣地向上指了指,随着她的心念微动,天地元气涌入其中,一丝丝的奇妙荧光星星点点充斥了青铠上所有的符文。 然后如流水般流动,在这具铠甲的表面和内里更深处,形成繁奥而美丽的光纹,不断旋转萦绕,同时响起了一种就如有人踩雪般的独特金属震鸣声。 “你们居然想买真元重铠?”楚流云和曾姓老者对视两眼,不约而同地呼道。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四十六章 飞针飞剑,真元重铠(4k) 几名阁楼内轮职的年轻学徒、帮工,看着赵青在大堂的茶桌边坐下,随手掏出了一个铁盆一样的东西,却不用添柴生火,直接炖起了一锅鲜美的鱼汤,不禁有些惊奇与搞不清情况。 修行者中脾气古怪的,其实很是不少,不过以他们仅是寻常武者和一二境的修为,十六七岁的年龄,并未出过远门,从来只是道听徒说,再加上归乡县地处偏僻,倒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一时间,学徒帮工们,压低声音议论纷纷,不明白来者究竟是想买些货品,还是占了自家地方吃饭,亦或者是上门推销美味的鱼汤,于是互相撺掇,想让同伴凑近过去问问,却没人敢真正地行动。 少年腼腆而内敛,常年待在工坊之中埋头苦干,没什么跟异性打交道的经验,在看到气质过人,显得颇为神秘的赵青、夏弥后,自然而然出现了怯场的状况。 不过还没人想到去后院告知长辈之时,已有一名披发的灰袍老者从侧门走了进来,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脸上呈现出将要怒斥学徒暗地里偷吃偷喝的行径,却忽然间注意到了赵青放在桌上的汤锅。 “这锅子怎么不用柴,没有烟?”老者神色微惊,连忙走近几步想要细看:“放在桌子上就能煮汤,怎么做到的?” 在学徒们瞪大眼睛的注视下,灰袍老者还没等到赵青回话,便俯身从桌子下面去看,然后从桌子与锅盆之间的缝隙去看,最后跃起用手抓住了根横梁,从上面去看,灵活的动作过后,便是陷入了沉思。 “原来是这样吸引注意的……跟电磁炉还挺像。”夏弥眨了眨眼睛,已明白赵青当场炖鱼汤的缘由,此番手段看似普通简单,但实际上打破了古代人对于生火造饭的固定认知。 作为表面上初中学历,实则已自学到了大学几乎全部学科的龙类,她很清楚人类的历史上,自上古先民钻木取火,到使用煤气、天然气,虽然烧的的燃料变了,但是取火的方式还是直接点燃燃料本身,本质还是一样的。 而战场上做饭的隐蔽性,由于烧火的烟雾会暴露自己的行踪,甚至被察觉到军队的总数,一向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但只要放弃“生火”和做饭相挂钩的想法,那便较为容易解决。 赵青随手搞出来的锅盆,使用的自然是真气加热升温的法门,而且也不是什么高端技艺,毕竟最低连《射雕英雄传》中的灵智上人,都可以运功煮出沸水。 但以此为基础,开发出相应的符文通路,真正用于做饭,那却是前所未见的创举,打破了思维的惯性,让峡江工坊的老匠师大为惊奇,并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价值。 就算在技术上,此类符器的难度并不算高,但在他的眼中,能够将其想出,制作出来的匠师,那也是令人敬佩的高人,比循规蹈矩的普通工匠有创意得多。 莫非,对方把自动锅炉带过来,正是为了跟峡江工坊合作,要将这个产品推广开来?还是说,这只不过是两名气质不凡的少女,生活精致的日常表现? …… 在这名四境融元的老匠师心中思绪起伏的时候,赵青却自顾自地感应起了此座楚地工坊的运行情况,精神意念扩散开来,不断收集信息,看上去毫无介绍真元锅炉的意思。 这处名为峡江工坊的修行地,建筑面积并不算大,但整体范围也囊括了边上一座小丘,在占地十几亩的前排院落之后,便是匠师们的加工场地,分布着许多水车、冶炼炉,复杂的管道之中,时而有烟气涌出。 作为早年多次历经战火的边郡地带,归乡县的人口并不多,仅有五六万的数目,城镇的规模一般,不过得益于秦楚边境的频繁走私贸易,生活倒也过得不错。 在非战争时期,迁来此地的峡江工坊,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开采一些本地的特殊矿产,并不指望有什么高价值的订单,只是招收了一批学徒和帮工,向外出售各种日常用品,很少卖出真正的符器。 阁楼内摆放出的工坊产品,有本地开采盐井时所用的圜刃套钻、井圈滤网,江湖人士所用的百炼精钢刀剑、机关针筒、特制袖箭、小型的连发臂弩等等,甚至还有珠花饰品、石雕玉雕之类的业务方向。 至于纂刻有符文的术器,在价值上便远非前者所能及,动辄千金万金,主要以订制的方式来购买,但也有摆放在内院中,专门向贵客表露工坊技艺水平的展览品。 “介绍一下你们工坊的符器。”喝完鱼汤后,赵青将锅盆折叠收了起来,带着夏弥向着院子深处行去,随手抛出了一袋璀璨夺目的明珠宝石:“只要质量过关,我们有多少买多少。” 这种珠宝,跟方才的锅盆一样,都是她随意捏出来的东西——时至今日,以赵青的修为,已连最坚硬的天然矿物,钻石,都可以合成出来,普通的宝石宝玉,自不在话下。 灰袍老者再次心中一震,然后欣喜不已,有眼光又大方的客人,那是每个工坊都最为欢迎的,且代表了一种来客对自己的信任。 就算此地位于边境,不排除对方有身为秦人的可能,只要售价远高于成本价,可令自家师兄弟重新采购材料后,制造出更多的符器,那也算是一种为国作贡献的方式。 “两位姑娘请进,让我老曾介绍一番我们峡江工坊的精品术器。” 看出这一袋珠宝的市价超过了工坊好几年的总收入,曾姓匠师立刻领路,很快来到了内院的一座小楼前,敲了敲门:“师兄,有客人来了。” 下一瞬,房门无风自开,里面露出了一个低头紧贴着几块镜片的矮小干瘦老者,他的手臂一动不动、肌肉僵硬,只有两根手指在轻微地颤抖,再加上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脸色,不禁让人联想到传说中的僵尸。 然而,但凡对楚器生产有一些了解的修行者,都会明白,此人之所以表现如此奇怪,正是在极其细微的地方进行符文的绘制与雕琢,为免身体自然抖动造成干扰,主动施展了一门让部分肌体瘫痪的静功。 若是能从老者的手指处进行细致的观察,便会发现此人的指头正捻着一根头发丝般粗细的长针,针尖在一张跟纸一样薄的金属片上不断刻划,画出了一根根古奥的线条。 “是来订制飞剑还是飞针的?你知道我在赶‘天工阁’的订单吧!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就得完成手头上的这批零件,非常紧张。这可是关系到我能否拿到‘名匠’称号的大事。” 在完成了某个符文的最后一划后,干瘦老者抬起头来,摘下了眼睛上用于提升目力的符器,肌肉也放松脱离了瘫痪状态: “师弟,有事你不能做主吗?微调一下库藏的那几件飞剑,也算是满足客人的订制需求了。” 听着师兄敷衍贵客的说法,曾姓匠师神色不禁有些尴尬:“刚从纂刻符文的状态脱离,一般看不清远处的事物……还请两位莫怪,师兄他近年一直忙于提升匠师称号上的评级,有点老糊涂了。 不过他毕竟是行将迈入‘名匠’领域的神念境上品修者,在制器的技艺上绝没有问题。” 赵青点点头,表示理解。 巧工、名匠、圣手,是大楚王朝工坊匠师中的三个评级阶位,通常而言,至少得迈入五境神念,精神感知力大幅增强,才有资格参与制造高端的符文术器,始能被称为“巧工”。 “巧工”之上,便是“名匠”的称号,主要根据匠师的技艺水平与所制符器质量,由多位“圣手”认可而获得,一旦成为真正的名匠,纵然修为仍是五境,地位也能高于寻常的六境大修行者。 而地位足以跟七境宗师相比的“圣手”,唯有能够达到“丝路”级,也就是说能够在一根头发丝般大小的细丝上,准确的布置出符文的匠师,有着极为固定的标准。 要知道,头发丝的粗细,仅有几十微米,能在这上面纂刻符文,其精度恐怕已步入亚微米甚至纳米级的领域,堪比21世纪刚开始时的芯片刻程工艺,就连赵青都未必能够轻易做到。 因为高境界的优势,能达到这个至高级别的,起码有一半是迈入了七境搬山的真正宗师,两者相加之下,那就更为强大。 峡江工坊近期加工一些零件,出售给的上级工坊“天工阁”,名为工坊,实则是大楚王朝十大修行地之一,拥有数位圣手坐镇,其中包括了昔年大楚王朝最强四名宗师之一的楚凄风。 在赵青的观察中,此类符器工坊已有些进化成“企业式宗门”的形势,经常接收各方的订单,还有着零件生产与组装的步骤,似乎步入了工业化的阶段,成为了先进生产力的代表。 …… 很快搞明白了客人竟跟着师弟一起进来,听见了自己的话,以及订金的惊人数额,干瘦老者立马道了个歉,同时也注意到,自己身为神念境修行者,居然没提前发现对方的动静。 单纯只是有钱,并不足以赢得老者这种成名匠师的尊重,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产品质量上佳,本就不太缺买家。 但对方既拥有前所未见的真元锅炉,代表着对符器有着独特的认知与欣赏眼光,又有着相当不错的修为,从外表年龄来看,代表着极高的天赋,那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老夫楚流云,两位姑娘可以叫我老楚。你俩真打算买下本坊全部的符器?”楚流云从边上的柜架中取出了一个铁盒打开: “这是我十几年前,以‘如意钢’和乌金炼制的两套飞针,均长四寸三分,重一两二钱。虽然在杀伤性和变化上不及真正的飞剑,但也能作为神念境前练习飞剑之术所用。” “在大楚王朝之外,这样的飞针可是极为罕见,想买都买不到的东西。顺便提一下,以此对敌的时候,得小心天铁磁晶的吸力,这是所有飞针类武器的缺陷。” 又从柜台底下开启机关抽出了个三个铁筒,打开第一个,倒出了一柄长约一尺、寒光四射、表面似有细小鳞羽的青色小剑,楚流云继续介绍道: “这是真正的飞剑剑胎,暂命名为‘青羽剑’,精炼寒铁与少量星辰钢所铸,上面的符文除了储存真元和加速的效果外,主要强化了隐匿性,尽量消弥了破空之声……克制飞剑的东西,除了本朝的‘朱雀针’外,倒也不多见。” “本品原先会附赠火硝丸、丹雾丸各一罐,全买的话,这些就都不算钱了。” 所谓的火硝丸、丹雾丸,其实就是小型手雷、烟雾弹,赵青在虎狼北军武库内看到过不少,没什么技术含量,不提也罢。 至于“朱雀针”,其实是一种类似于聚能破甲弹的金属射流武器,外表就像是一根火红色的长针,跟飞针长得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一次性的自爆飞针。 它在激射出去之后,将会剧烈的旋转,产生的惊人热量不会溶解外壳,却是会将内芯的部分变为温度异常惊人的熔液,最后在剧烈碰撞的瞬间,从这些熔液从针尖以恐怖的速度喷射出去。 这种力量,甚至能够直接洞穿和毁坏飞剑的剑胎,算得上是飞剑的克星之一——但前提是得靠着操纵者的精妙追踪手段,否则几乎没可能准确命中一个以数倍音速机动飞行的微小物品。 “师弟,还记得我当年炼成此剑、初试锋芒的场景吗?那是个肃杀的秋天,两队云梦山的马贼,绑架了……” 在介绍青羽剑的时候,楚流云的语气中透出了很明显的自豪之感,看来此剑应该是他技艺大成后的得意之作,不过这很难解释,过了不少年,它居然还没被卖出去的原因。 大致猜上一猜,多半是自觉此剑寄托了自己过多的感情,各种不舍,反复溢价,当然,也不排除是该飞剑偏向于暗中刺杀,适用范围较小。 也就是在他激情讲述这柄飞剑的故事之时,夏弥好奇地东张西望,先用手捏了捏飞针,拿着耍了一会,不经意间用臂肘轻轻敲击了柜架的表面。 然后,二楼的楼板莫名向上翻起收入,出现了一个方形大洞,一副遍布细密符文的深青色巨型铠甲,被多根钢绳挂着缓缓降了下来,在众人的面前自行转了一个大圈,似在展示它的各个部件。 跟寻常的重铠不同,这副符文铠甲的块头明显大了一截,且足以包裹着修行者的全身,简直有如一座金属组成的小山,它的背上有着多个卡槽,装配着飞斧、三棱刺枪、锯齿剑、巨盾、臂弩等数种武器。 “这副铠甲,也是可卖品吧!”赵青略感兴趣地向上指了指,随着她的心念微动,天地元气涌入其中,一丝丝的奇妙荧光星星点点充斥了青铠上所有的符文。 然后如流水般流动,在这具铠甲的表面和内里更深处,形成繁奥而美丽的光纹,不断旋转萦绕,同时响起了一种就如有人踩雪般的独特金属震鸣声。 “你们居然想买真元重铠?”楚流云和曾姓老者对视两眼,不约而同地呼道。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四十七章 符器战术,元素转换(4k) “这副‘神霄掣电重铠’,是九年前秦楚阳山之战前‘竹山工坊’研发出来的重铠型号之一,列装于我朝大将范东流麾下的百胜军,大约生产了二百具,至少得四境以上的修行者方可操控。” 曾姓匠师想了想,介绍说:“作为如今军方制式符器中的一种,除了得到认证的成名匠师外,只有为大楚立下足够功绩的将领、客卿,才能够私底里持有……否则被查了出来,便是重罪。” “买这个东西也没什么大用。” 楚流云补充道:“结构过于复杂,维修率奇高,必须得有随军匠师负责保养,就算偷偷装在车里运走,用于江湖打斗的话,也不如飞剑实用,只能在死战时派上用场……” 曾姓匠师摇了摇头,接口道:“而且,每副真元重铠,由于消耗的珍稀材料太多,成本均在十万金以上,供货价则是十五万金起步,比同层次的飞剑要贵得多。就算是买起来收藏,也实在不怎么划算……” 随着他俩的介绍,赵青也逐渐了解了此类武器的情况:真元重铠,实际上是一种填补了大军近战领域空缺的中坚力量,相当于重骑兵或者坦克的定位,用于夺取战场上的制陆权。 在王朝之间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当发射过数轮的远程符器光芒渐渐黯淡,大军如洪流般交汇,此刻,收割士卒生命最多最快的,莫过于高速飞行的飞剑。 它们跟六境七境的顶尖高手一起,实施各种各样的战术,将战场切割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激烈争夺着各个区域的制空权。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自从幽王朝开创了王朝时代之后,由飞剑主导的制空权一直凌驾于过往的制陆权,在战场上,一旦空战失利,失去了牵制飞剑的力量,那基本上已奠定了败局,难以挽回。 然而,战争从不是单一维度的较量。五境神念六境本命的剑师,究竟不能像七境宗师那样,如闲云野鹤般悬浮在空中,无视地面上的一切常规攻击。 只要陷入了后期的混战,他们随时可能遭遇数名冲至身边的低阶剑师,以及那如暴雨般倾泻的弩箭和符文战车的冲撞,很多时候,仅能靠自己和近侍的力量抵御这些突如其来的袭击。 这便是“制陆权”的重要作用,再加上种种可威胁到高阶修行者的重型符器,若能在地面上取得显着优势,专注于击杀地面上落单的飞剑操控者,那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当前的战局。 于是,专门的反飞剑部队,很快就成为了新时代各国军方的主要发展方向,以此延伸出了多条道路,其中凭借身披重铠的精锐甲士,针对飞剑操控者发动冲锋的战术,一度被奉为典范。 一般身穿重甲的修行者、武者,已是寻常武器难伤,利刃无法穿刺,若是让更强大的修行者小队,改换上了更加厚重的“真元重铠”,则能够达到防御神念境飞剑非正面攻击的程度。 在战场上,这些最精锐的甲士,基本上可以无视侧面袭来的飞剑切削,只需格挡一些直刺而来的飞剑、巨型箭矢,便可专注于正面冲击敌阵,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死伤无数。 寻常武者和重骑所穿的重铠,哪怕是有些异类,重则也不过三百余斤,但有些修行者所穿的重铠,却是用独特精金炼制而成,再配上多种相应的兵刃,很容易便可达到千斤的重量。 因为真元重铠的符文便是真元流通的通道,和人体内的经络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修行者的真元流淌在这些精密的符文之内,身处其中却不会觉得这重铠沉重,动作和速度并不会比平时减缓多少。 这些重铠在战场上大开大合,横冲直撞,对于寻常军士的杀伤和冲阵而言,甚至远超数名使用飞剑的修行者,可以轻而易举地在普通士卒中犁出一条血路。 唯一的缺陷只是太过沉重,必须是修行者方能穿戴,行走和战斗都需要消耗一些真元,持久力略显不足,但由于免去了许多防护闪避的动作,无需时刻感应场上的变化,很多时候反而更加节神省力。 现如今,诸如楚王朝的金戈军、秦王朝的幽甲军、燕王朝的阴元重骑,均是几乎全员装配“真元重铠”的王牌部队,战斗力足以碾压人数百倍的寻常军队,名声无比显赫。 而次于“重铠军”的寻常精锐,大多也装备了异兽皮、骨,天蚕丝、灵蛛丝等材料制成的符文轻铠,防护性也还算不错——像先前那种巴山特产的披甲蜥,就可用于皮甲的揉制。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减少对战高境界修行者时所受的干扰,加强防护力量,各王朝的成名大将,基本上也都有着专属的战铠,不过因为材料更加高端,通常并不怎么沉重,可以适应灵活的空战。 昔年幽帝本人的“幽冥神铠”、幽王朝名将李念的“绿度托甲”,当今楚帝曾用过的“寂灭蛇鳞甲”、秦王朝魏侯的“千山寒雪甲”等等,实际上跟许多天下名剑同样广为流传,是市井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口价,三十万金,卖么?” 虽然只是一副量产型的真元重铠,但初次见到此类符器的赵青,还是想多研究一番,所以直接给出了一个极其诱人的价格:“即便是‘报废’的真元重铠,也足以作为顶级的收藏品了。” 看得出两名匠师实际上很想卖出此物,专门提醒了“装在车里”“收藏”“供货价”,那她自然为其找了个“报废”后不算管制军械的借口,顺手将其买下。 至于三十万金的出价,听上去非常惊人,实际上这里的“金”,跟主世界不同,指的是铜而非真正的黄金,也就是三十万斤精铜,按照这边的金铜比价,约等于二千多斤黄金,赵青完全支付得起。 不过,什么东西都敢售卖,修行宗门过于“商业化”,也难怪楚王朝被人各种渗透,实在是对民间工坊的管理太不合格,只要敌方暗谍出得起价钱,便可轻易买到保密的工艺。 “成交!”到底是神念境的修行者,此次楚流云答应起来,比曾姓匠师要快了不少:“一经出手,概不退货……另外,运货的马车我这边可以提供,日后需要维修的话,也可以降一些价。” “少了一副重铠,你们打算找什么理由,向军方交待?”见到对方当场应允,夏弥也是心中好奇:“就算上报说‘报废’了,难道没有人来核查吗?” “……自然是因为我手头还有一些真的‘报废’了的重铠残骸,以前清理战场的收获。” 赚了前所未有的一大笔,楚流云心情大好,只是犹豫片刻,便回复道:“这里我多提几句,‘神霄掣电重铠’主要强调机动性,它的防护力虽然不错,但还比不上那几种最顶尖的列装重铠。” “遇上了特殊的玄铁穿甲箭,必须得用巨盾来进行格挡,靠着盾面上附着的反应装甲来减轻破坏性,倾斜卸力,一旦被正面命中,大概率会严重受创。此外,某些高粘性的火油弹,也对重铠颇为克制……” 正如真元重铠的开发初衷,是为了反飞剑一般,现在也出现了许多专门反重铠的武器,紧接着重铠又开发出了“反应装甲”等技术,相互间达成了某种巧妙的平衡。 …… 很快,连着神霄掣电重铠一起,赵青买下了工坊内现存的全部符器,包括两柄飞剑、三套飞针、护心法镜、控剑扳指、聚灵水壶、感气轮盘等等,共计五十余万金。 得益于外练硬功的普及,各大王朝平民的生产力并不低,人均生活条件差不多达到了正常历史上封建巅峰盛世的水平,但尽管如此,五十多万金,也相当于一个县数年的税收了。 显而易见,在当今时代,官方开矿比收农业税要赚得多,否则王朝不可能养得起数以千计的真元重铠,不计其数的制式军械,常年维持着上百万大军的开支。 农业产值显着低于工业产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类修行者王朝已属于工业化的国家。 这各式各样的符器术器,运用了成千上万种不同的符文,不过以赵青目前的眼光,究其中心思想,莫过于设法让它们成为修行者身体在外的延伸,与流淌的真元相融,从而驱动运使特定的招式。 为了完美地在体外模拟出“经络”的形态,高品质的符器,符文的精细度均需达到纤毫不差的地步,尤其是真元交汇的“窍穴”之处,想要理清楚其间元气流淌的通道,更是重中之重。 对于赵青来说,虽然炼制过一套威力极大的神兵,但这实际上更偏向于铸造的技艺,在剑王朝世界,属于赵国剑炉的专长,系统性的炼器技术,她了解的并不多,需要大量学习。 而楚器之精湛,除了数百年前正处鼎盛的幽王朝外,几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发展得很有层次和深度,若能参透其中的奥秘,显然比自己业余钻研要强出许多。 到时候,赵青也算是补上了自己的一处短板,成为法器炼制上的大师,并可以触类旁通,更能精巧运使神兵、法宝的力量。 更进一步的,借助于楚王朝无数匠师的力量,她便可以集众汇智,逐步开展实施几项惊天动地、超越时代的宏大计划。 比方说,建造符文航天飞船,开启太空灵矿开采与冶炼,充分利用太阳系范围内的各种超凡灵矿,又比如说,研制高能元气粒子加速对撞机,用于探索元气的本质。 不过说起来,此界的符器工艺也有些不足之处。 跟主世界相比,那些可远程释放攻击的法器也就算了,经常要硬碰硬的真元重铠、飞针飞剑,它们的符文大多纂刻在外,这便很容易遭到针对性的破坏,受到干扰、损伤甚至被剥离。 反观越国匠师打造的宝兵和低阶法器,均是内蕴纹路,以各种灵材在器物内的分布结构来调整元气通路,虽对外界天地元气的借用稍差了一些,但在稳定性上却是远胜,算是极其独特的技术。 给出了两袋宝石,赵青立即在“青羽剑”上留下了精神印记,操纵着飞旋了几圈,倒也不急着把千多斤的重铠搬走,而是继续在峡江工坊里逛了一会儿,然后忽地向着随行招待的曾姓匠师道: “你们这里有哪些矿材?什么玄铁、精金、念晶、赤铜,还有铅汞之类,都来上一些。” “……这是想尝试自己炼制符器吗?”冒险贩卖军方重器,曾姓匠师也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转头望望周围,见到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道: “念晶不卖,玄铁、精金等比市价高出一成,铅汞硫磺等常规物资,如果买得多的话,则可以比市价便宜几分——话说你们是要多少?” “炼两具炼金傀儡,一个用于元素转换的炼金矩阵,需要多少材料?”赵青瞥了边上的夏弥一眼,神念传音:“你这个‘炼金大师’的成色,我得试上一试,考验一番。” “元素转换法阵?你是想消耗‘贤者之石’在什么金属上?”夏弥立即用一种罕见的精神言灵?心言回复:“铑?铱?锎?钫?这其中的难度也是不同的……” 在炼金术师们的传说中,贤者之石是能把一切金属变成黄金的石头,也是能让人永生不死的药物,炼金术中最神圣的东西。 不过实际上,真正的贤者之石并没有那么神奇,不可能直接拿在手上就能“点石成金”,而是得依靠特殊的元素转换矩阵,且运转时得视转换量消耗一定比例的贤者之石。 如果想转化黄金的话,根据原材料的不同和转换矩阵的效率,这个比例大致在1:1000到1:之间,也就是说1克贤者之石仅能产出几千克黄金,通常情况下,这绝对是大大不值的。 作为了解贵金属物价的龙王,夏弥很清楚,有不少稀缺金属的价格,其实远在黄金之上,理论上来说,自然是转换它们更加划算。 然而,赵青的回答却她不禁愣了愣神,深感对方实在豪气:“最简单的铅转换黄金,注意矩阵不能是密闭的形式,以便于我的检验探查。” 果然是掌握精神元素的存在吗?猎人手中获得的那块贤者之石,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呢!由于赵青目前尚未详加解释,夏弥仍然更愿意相信对方其实是成功逃脱了黑王魔掌的白王本龙。 至于炼金傀儡,虽然她自己在这方面水平一般,造出来的傀儡远不及诺顿创造的那般强大,不过若能披上真元重铠,适配此类符器的加成效果,那也是横扫千军的猛士了! 虽然这种猜测已相当接近赵青的想法,不过她并不知晓,赵青打算观察元素转换矩阵的原因,其实是为了细究其中原子的变化过程,尝试推衍出自己凭借精神意念引导核反应的可能性。 两人的神念交流,说来话长,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工夫,赵青很快向峡江工坊采购了一批远多于制造这几种炼金道具所需的材料,差点没把整个工坊掏空。 “这么多材料,两位是打算做些什么呢?”虽然对赵青这个大主顾的观感不错,但曾姓匠师心中亦存着几分她俩可能是秦方暗谍的怀疑,犹豫了一会儿,凑近道: “若是想要炼制符器,且觉得我们工坊的技艺不足以胜任的话,我和师兄也可以推荐你们到‘天工阁’或者‘竹山工坊’去,把订单介绍给那里的‘名匠’和‘圣手’,溢价让他们来完成。” “如果是手头上有隐秘的符器图纸,不愿意为人所知的话,也仍然是交给正规的炼器匠师来制造比较安全,以我们的品格名誉和双手十指为担保,绝对不会泄露任何贵客的信息……” 当然,真有问题,自然还是得举报一波。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告诉你吧。”赵青点了点头:“我接下来打算炼制的符器,其名为:‘无限产粮神机’。”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四十七章 符器战术,元素转换(4k) “这副‘神霄掣电重铠’,是九年前秦楚阳山之战前‘竹山工坊’研发出来的重铠型号之一,列装于我朝大将范东流麾下的百胜军,大约生产了二百具,至少得四境以上的修行者方可操控。” 曾姓匠师想了想,介绍说:“作为如今军方制式符器中的一种,除了得到认证的成名匠师外,只有为大楚立下足够功绩的将领、客卿,才能够私底里持有……否则被查了出来,便是重罪。” “买这个东西也没什么大用。” 楚流云补充道:“结构过于复杂,维修率奇高,必须得有随军匠师负责保养,就算偷偷装在车里运走,用于江湖打斗的话,也不如飞剑实用,只能在死战时派上用场……” 曾姓匠师摇了摇头,接口道:“而且,每副真元重铠,由于消耗的珍稀材料太多,成本均在十万金以上,供货价则是十五万金起步,比同层次的飞剑要贵得多。就算是买起来收藏,也实在不怎么划算……” 随着他俩的介绍,赵青也逐渐了解了此类武器的情况:真元重铠,实际上是一种填补了大军近战领域空缺的中坚力量,相当于重骑兵或者坦克的定位,用于夺取战场上的制陆权。 在王朝之间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当发射过数轮的远程符器光芒渐渐黯淡,大军如洪流般交汇,此刻,收割士卒生命最多最快的,莫过于高速飞行的飞剑。 它们跟六境七境的顶尖高手一起,实施各种各样的战术,将战场切割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激烈争夺着各个区域的制空权。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自从幽王朝开创了王朝时代之后,由飞剑主导的制空权一直凌驾于过往的制陆权,在战场上,一旦空战失利,失去了牵制飞剑的力量,那基本上已奠定了败局,难以挽回。 然而,战争从不是单一维度的较量。五境神念六境本命的剑师,究竟不能像七境宗师那样,如闲云野鹤般悬浮在空中,无视地面上的一切常规攻击。 只要陷入了后期的混战,他们随时可能遭遇数名冲至身边的低阶剑师,以及那如暴雨般倾泻的弩箭和符文战车的冲撞,很多时候,仅能靠自己和近侍的力量抵御这些突如其来的袭击。 这便是“制陆权”的重要作用,再加上种种可威胁到高阶修行者的重型符器,若能在地面上取得显着优势,专注于击杀地面上落单的飞剑操控者,那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当前的战局。 于是,专门的反飞剑部队,很快就成为了新时代各国军方的主要发展方向,以此延伸出了多条道路,其中凭借身披重铠的精锐甲士,针对飞剑操控者发动冲锋的战术,一度被奉为典范。 一般身穿重甲的修行者、武者,已是寻常武器难伤,利刃无法穿刺,若是让更强大的修行者小队,改换上了更加厚重的“真元重铠”,则能够达到防御神念境飞剑非正面攻击的程度。 在战场上,这些最精锐的甲士,基本上可以无视侧面袭来的飞剑切削,只需格挡一些直刺而来的飞剑、巨型箭矢,便可专注于正面冲击敌阵,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死伤无数。 寻常武者和重骑所穿的重铠,哪怕是有些异类,重则也不过三百余斤,但有些修行者所穿的重铠,却是用独特精金炼制而成,再配上多种相应的兵刃,很容易便可达到千斤的重量。 因为真元重铠的符文便是真元流通的通道,和人体内的经络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修行者的真元流淌在这些精密的符文之内,身处其中却不会觉得这重铠沉重,动作和速度并不会比平时减缓多少。 这些重铠在战场上大开大合,横冲直撞,对于寻常军士的杀伤和冲阵而言,甚至远超数名使用飞剑的修行者,可以轻而易举地在普通士卒中犁出一条血路。 唯一的缺陷只是太过沉重,必须是修行者方能穿戴,行走和战斗都需要消耗一些真元,持久力略显不足,但由于免去了许多防护闪避的动作,无需时刻感应场上的变化,很多时候反而更加节神省力。 现如今,诸如楚王朝的金戈军、秦王朝的幽甲军、燕王朝的阴元重骑,均是几乎全员装配“真元重铠”的王牌部队,战斗力足以碾压人数百倍的寻常军队,名声无比显赫。 而次于“重铠军”的寻常精锐,大多也装备了异兽皮、骨,天蚕丝、灵蛛丝等材料制成的符文轻铠,防护性也还算不错——像先前那种巴山特产的披甲蜥,就可用于皮甲的揉制。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减少对战高境界修行者时所受的干扰,加强防护力量,各王朝的成名大将,基本上也都有着专属的战铠,不过因为材料更加高端,通常并不怎么沉重,可以适应灵活的空战。 昔年幽帝本人的“幽冥神铠”、幽王朝名将李念的“绿度托甲”,当今楚帝曾用过的“寂灭蛇鳞甲”、秦王朝魏侯的“千山寒雪甲”等等,实际上跟许多天下名剑同样广为流传,是市井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口价,三十万金,卖么?” 虽然只是一副量产型的真元重铠,但初次见到此类符器的赵青,还是想多研究一番,所以直接给出了一个极其诱人的价格:“即便是‘报废’的真元重铠,也足以作为顶级的收藏品了。” 看得出两名匠师实际上很想卖出此物,专门提醒了“装在车里”“收藏”“供货价”,那她自然为其找了个“报废”后不算管制军械的借口,顺手将其买下。 至于三十万金的出价,听上去非常惊人,实际上这里的“金”,跟主世界不同,指的是铜而非真正的黄金,也就是三十万斤精铜,按照这边的金铜比价,约等于二千多斤黄金,赵青完全支付得起。 不过,什么东西都敢售卖,修行宗门过于“商业化”,也难怪楚王朝被人各种渗透,实在是对民间工坊的管理太不合格,只要敌方暗谍出得起价钱,便可轻易买到保密的工艺。 “成交!”到底是神念境的修行者,此次楚流云答应起来,比曾姓匠师要快了不少:“一经出手,概不退货……另外,运货的马车我这边可以提供,日后需要维修的话,也可以降一些价。” “少了一副重铠,你们打算找什么理由,向军方交待?”见到对方当场应允,夏弥也是心中好奇:“就算上报说‘报废’了,难道没有人来核查吗?” “……自然是因为我手头还有一些真的‘报废’了的重铠残骸,以前清理战场的收获。” 赚了前所未有的一大笔,楚流云心情大好,只是犹豫片刻,便回复道:“这里我多提几句,‘神霄掣电重铠’主要强调机动性,它的防护力虽然不错,但还比不上那几种最顶尖的列装重铠。” “遇上了特殊的玄铁穿甲箭,必须得用巨盾来进行格挡,靠着盾面上附着的反应装甲来减轻破坏性,倾斜卸力,一旦被正面命中,大概率会严重受创。此外,某些高粘性的火油弹,也对重铠颇为克制……” 正如真元重铠的开发初衷,是为了反飞剑一般,现在也出现了许多专门反重铠的武器,紧接着重铠又开发出了“反应装甲”等技术,相互间达成了某种巧妙的平衡。 …… 很快,连着神霄掣电重铠一起,赵青买下了工坊内现存的全部符器,包括两柄飞剑、三套飞针、护心法镜、控剑扳指、聚灵水壶、感气轮盘等等,共计五十余万金。 得益于外练硬功的普及,各大王朝平民的生产力并不低,人均生活条件差不多达到了正常历史上封建巅峰盛世的水平,但尽管如此,五十多万金,也相当于一个县数年的税收了。 显而易见,在当今时代,官方开矿比收农业税要赚得多,否则王朝不可能养得起数以千计的真元重铠,不计其数的制式军械,常年维持着上百万大军的开支。 农业产值显着低于工业产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类修行者王朝已属于工业化的国家。 这各式各样的符器术器,运用了成千上万种不同的符文,不过以赵青目前的眼光,究其中心思想,莫过于设法让它们成为修行者身体在外的延伸,与流淌的真元相融,从而驱动运使特定的招式。 为了完美地在体外模拟出“经络”的形态,高品质的符器,符文的精细度均需达到纤毫不差的地步,尤其是真元交汇的“窍穴”之处,想要理清楚其间元气流淌的通道,更是重中之重。 对于赵青来说,虽然炼制过一套威力极大的神兵,但这实际上更偏向于铸造的技艺,在剑王朝世界,属于赵国剑炉的专长,系统性的炼器技术,她了解的并不多,需要大量学习。 而楚器之精湛,除了数百年前正处鼎盛的幽王朝外,几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发展得很有层次和深度,若能参透其中的奥秘,显然比自己业余钻研要强出许多。 到时候,赵青也算是补上了自己的一处短板,成为法器炼制上的大师,并可以触类旁通,更能精巧运使神兵、法宝的力量。 更进一步的,借助于楚王朝无数匠师的力量,她便可以集众汇智,逐步开展实施几项惊天动地、超越时代的宏大计划。 比方说,建造符文航天飞船,开启太空灵矿开采与冶炼,充分利用太阳系范围内的各种超凡灵矿,又比如说,研制高能元气粒子加速对撞机,用于探索元气的本质。 不过说起来,此界的符器工艺也有些不足之处。 跟主世界相比,那些可远程释放攻击的法器也就算了,经常要硬碰硬的真元重铠、飞针飞剑,它们的符文大多纂刻在外,这便很容易遭到针对性的破坏,受到干扰、损伤甚至被剥离。 反观越国匠师打造的宝兵和低阶法器,均是内蕴纹路,以各种灵材在器物内的分布结构来调整元气通路,虽对外界天地元气的借用稍差了一些,但在稳定性上却是远胜,算是极其独特的技术。 给出了两袋宝石,赵青立即在“青羽剑”上留下了精神印记,操纵着飞旋了几圈,倒也不急着把千多斤的重铠搬走,而是继续在峡江工坊里逛了一会儿,然后忽地向着随行招待的曾姓匠师道: “你们这里有哪些矿材?什么玄铁、精金、念晶、赤铜,还有铅汞之类,都来上一些。” “……这是想尝试自己炼制符器吗?”冒险贩卖军方重器,曾姓匠师也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转头望望周围,见到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道: “念晶不卖,玄铁、精金等比市价高出一成,铅汞硫磺等常规物资,如果买得多的话,则可以比市价便宜几分——话说你们是要多少?” “炼两具炼金傀儡,一个用于元素转换的炼金矩阵,需要多少材料?”赵青瞥了边上的夏弥一眼,神念传音:“你这个‘炼金大师’的成色,我得试上一试,考验一番。” “元素转换法阵?你是想消耗‘贤者之石’在什么金属上?”夏弥立即用一种罕见的精神言灵?心言回复:“铑?铱?锎?钫?这其中的难度也是不同的……” 在炼金术师们的传说中,贤者之石是能把一切金属变成黄金的石头,也是能让人永生不死的药物,炼金术中最神圣的东西。 不过实际上,真正的贤者之石并没有那么神奇,不可能直接拿在手上就能“点石成金”,而是得依靠特殊的元素转换矩阵,且运转时得视转换量消耗一定比例的贤者之石。 如果想转化黄金的话,根据原材料的不同和转换矩阵的效率,这个比例大致在1:1000到1:之间,也就是说1克贤者之石仅能产出几千克黄金,通常情况下,这绝对是大大不值的。 作为了解贵金属物价的龙王,夏弥很清楚,有不少稀缺金属的价格,其实远在黄金之上,理论上来说,自然是转换它们更加划算。 然而,赵青的回答却她不禁愣了愣神,深感对方实在豪气:“最简单的铅转换黄金,注意矩阵不能是密闭的形式,以便于我的检验探查。” 果然是掌握精神元素的存在吗?猎人手中获得的那块贤者之石,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呢!由于赵青目前尚未详加解释,夏弥仍然更愿意相信对方其实是成功逃脱了黑王魔掌的白王本龙。 至于炼金傀儡,虽然她自己在这方面水平一般,造出来的傀儡远不及诺顿创造的那般强大,不过若能披上真元重铠,适配此类符器的加成效果,那也是横扫千军的猛士了! 虽然这种猜测已相当接近赵青的想法,不过她并不知晓,赵青打算观察元素转换矩阵的原因,其实是为了细究其中原子的变化过程,尝试推衍出自己凭借精神意念引导核反应的可能性。 两人的神念交流,说来话长,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工夫,赵青很快向峡江工坊采购了一批远多于制造这几种炼金道具所需的材料,差点没把整个工坊掏空。 “这么多材料,两位是打算做些什么呢?”虽然对赵青这个大主顾的观感不错,但曾姓匠师心中亦存着几分她俩可能是秦方暗谍的怀疑,犹豫了一会儿,凑近道: “若是想要炼制符器,且觉得我们工坊的技艺不足以胜任的话,我和师兄也可以推荐你们到‘天工阁’或者‘竹山工坊’去,把订单介绍给那里的‘名匠’和‘圣手’,溢价让他们来完成。” “如果是手头上有隐秘的符器图纸,不愿意为人所知的话,也仍然是交给正规的炼器匠师来制造比较安全,以我们的品格名誉和双手十指为担保,绝对不会泄露任何贵客的信息……” 当然,真有问题,自然还是得举报一波。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告诉你吧。”赵青点了点头:“我接下来打算炼制的符器,其名为:‘无限产粮神机’。”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四十八章 产粮神机,风险隐患(4k) “无限生产粮食的机械?”曾姓匠师有些摸不着头脑,略作犹豫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耕地的工具?可以增加每亩田地的产量?” 虽然说开凿盐井时所用的圜刃套钻,也算是峡江工坊主打的民间产品,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两名看上去出身定然非凡的少女,居然会跟那些播种插秧、挑水浇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联系在一起。 无论在哪一个王朝,哪一个时代,官员贵族和修行者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跟普通的农夫之间有着难以想象的距离,很多时候只觉得后者是装饰、衬托自己能力的绿叶,从来不会代入他们的处境。 以对方的年纪与修行天赋,不应该是专注于修炼之道,想要提升自己,与各地郡县的年轻才俊互相争斗,把同龄人都踩在脚下,一举为天下知吗? 有空研究几下炼器之术也就罢了,怎么还跟耕田种地扯上关系了?看那毫无瑕疵的素白小手,相当雏嫩的年龄,她们或许连真正的农事都没完整地见过几次吧,又凭什么在这方面取得大的突破? “为什么产粮一定需要农田呢?你不是见过我不生火就做饭的手段吗?还这么拘泥于过往的陈旧思维?” 看得出曾姓匠师的怀疑与轻视,且感应出了他内心的想法,赵青却是微微一笑,并未解释自己对农植的研究成果。 她只是伸手向上,五指朝天轻盈地抚动了几下,好像在溪边戏水弄波一般,又让人莫名联想到给温顺的牛羊梳理毛发的和谐场景。 眨眼间,四周的空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开始轻轻涌动,缓缓汇聚。忽然一阵风起,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旋转着、交汇着,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月光洒落,为这神奇的景象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赵青的掌心,此时仿佛成了连接天地的纽带,延伸出亿万条微微发光的晶线,扩散到了方圆数百丈的范围。 这些晶线在夜空中闪烁着皎白的光芒,不住闪烁,仿佛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形状,将天地间的精华尽数吸纳其中。 随着风势的加剧,整片天空开始浮现出朦朦胧胧的雾气。这些雾气逐渐变得浓郁起来,最终化作如絮的白雪,飘飘洒洒地落下。这些雪花在空中飞舞,又似漫天流苏飞旋舞动,美得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地面也开始发生变化。原本被压实的平坦泥地倏地呈环形隆起,化作了一个径达数丈的低矮缸盆。 这个缸盆表面上似玉瓷般光滑如镜,将天空中卷吸着聚集成了大捧松软块状的流苏絮雪统一盛放在内,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这些仿佛凭空出现、看上去宛如雪粉的东西,自然并非真正的飘雾下雪,而是赵青所言的粮食,更确切地说,是她运使玄功妙法,以周边的水和二氧化碳为原料,合成出来的高纯度淀粉。 所谓生产粮食,其实就是植物的光合作用等步骤,全然属于化学反应的范畴,研究得多了,以多种真气变化模拟其中的催化过程,再集成合而为一,那便是她创出的“水气合化术”了。 在上一个世界,为了确保天下万民永无饥荒之厄,赵青研发了好几个关于食粮的秘法,比方说让人修行后自带光合作用的“炼霞补气术”,让人可以将草木纤维素分解为糖的“阴阳酵母磨”。 其中的“水气合化术”,由于难度过高,基本上仅有她一人可以轻易施展,但考虑到以她当时的修为,供应大量粮食需要消耗极多时间的缘故,便暂且沦为了废案。 直到赵青在符器上看出了用符文模拟出这个复杂法术、全自动产粮的可能性,才在此地再次展露。 “修为高深者,可以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完全以天地精气维系生存所需。既然天地精气可以提供人们所的营养和能量,那么以天地为耕田,以元气为肥料,不也是一种生产粮食的方向吗?” 指了指缸盆里已然生成的上万斤淀粉,赵青淡淡开口:“通过这种方式,产粮的速度比寻常的耕田种地快了何止千百倍,以我一人之力,便可抵得上千万农民同时耕作,足以供应大楚王朝将近三分之一的食物消耗。” 听得此言,曾姓匠师不禁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和仿佛见到新天地的复杂神色,立即根据边上缸盆的产粮速率,算起了大致的数目,然后惊异地发现,这个说法竟然没有丝毫的夸张。 假使这些雪白的粉末真是粮食中的一种,那对方还真的有可能抵得上千万名农夫的同时劳作,甚至还超出不少,不过算上持续时间和休息回气的话,倒是差距不大。 千万名农夫这个数字,是除去老人妻子幼儿的结果,如果按整个农民阶层来算,起码还要翻个倍,在数量上就更加恐怖。 “五谷本天子所赐,又经农夫辛勤播种,方能在秋天收获粮食,令万民饱腹充饥……岂会有这般取巧之法?” 怀疑这是一种幻术障眼法,很可能就是冻雪的粉末,曾姓匠师俯下身子,刚要伸手想抓一把淀粉尝上一尝,却忽然想到这东西说不定有毒,连忙在嘴边停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青又重新掏出了折叠自动锅,微微一晃,便将他手上的粉吸过来和一些清水混在了一起,化作了淀粉糊,蒸煮冷调了几下,制成了一大盆凉粉。 还没等曾姓匠师找个学徒去试了两口,屋内见到外面异状的楚流云,就冲了出来,想也不想隔空吸了一大口,表示除了味道太淡之外,确实是真正的粮食。 以他的见识和判断,能如此精妙地操控大范围的天地元气,对方定然已迈入七境搬山的领域,心中自有傲气,根本没必要针对自家这些小角色搞什么动作,作出无谓的欺瞒。 “太惊人了……以气生粮之术,这绝对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神通之一,必将名垂青史,其影响力千万年也难以消弥。” 楚流云趴在巨缸边缘,看着里面的雪白粉末不住怔神:“虽然还得攻克些许难点,但真的应用于符器上的话,可能将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幽帝再世,巫祖重生,也未必能及得上。” 他不禁联想到了,自己曾经见过的用本命真火煮盐炼卤的强大修行者,这些人虽只是兴起而为之,但制盐的速度同样比普通人快上千百倍,现在看来,或许也有可能改进研发出专门制盐的符器? 不过,跟天地精气化粮不同,想到过用真火煮盐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时至今日,此法仍然未投入实际的应用,显然是有着一些尚待克服的难点……没准,“无限产粮神机”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话说,对面虽然是真正的七境宗师,且极为精通法术,但未必在符文术器有多少造诣,若是自己能够截下她的思路创意,抢交给“天工阁”等顶级工坊的圣手,或许有机会提前一步研究出成果? 正当楚流云心中思绪万千,在是否违背道义,争夺千古声名之际,忽然间瞥见赵青淡淡地望了自己一眼,顿时诸般妄念皆消,清心净气,生出了如拜神佛般的无限敬仰之情: “两位想要炼制出‘无限产粮神机’,让天下万民得以从辛苦劳作中解脱,实在是至贤至德的伟大宏愿!我楚某虽然不才,但也甘愿为此奉献一二,无偿赠出坊内的全部钱财和炼器材料!” “老楚你疯魔了?”曾姓匠师紧紧拽住楚流云想要向着赵青下拜的身形,压低声音:“在乱说什么胡话呢?没了这些积蓄予以周转,我们马上就会连开工都做不到,迅速败光全坊的产业!” “知道什么是名大于财吗!只要‘无限产粮神机’夹带上了我们半分功劳,以后全天下的人都会记得‘峡江工坊’的名字。到时候,光是卖卖那些‘粉糊’的纪念品,便能赚得不计其数……”楚流云解释道。 “这么确定它真能研发出来?感觉还是不太靠谱。此外,光是一个粮食品种单一,没有必需的蔬菜,就不可能推广扩大到整个王朝的地步……” “我懂还是你懂?师兄的见识不比你的多?如果你研究出了这种神通,不会留上几手?真以为看到的就是全部?太天真!上了战场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咒我干嘛?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呢?” “情谊就是全面信任师兄我作出的决定。” …… 没继续关注两名匠师的争论,赵青停止了产粮之术,目光扫过同样惊叹不已的夏弥,心中若有所思,推衍起了此举接下来的影响。 在她的规划中,第一代产粮神机的速率,自然不可能达到堪比自己全力施法的水平,每台能有日均产粮几万石,便已相当不错,不过它的造价成本能够压到何等层次,却是尚未可知。 这种情况下,“产粮神机”的价值,便主要在于军事战略上的作用,可以显着减轻军队对后勤粮食输送的需求,大幅增加其机动性和长途奔袭的距离。 食物对于军队和修行者而言,一直是至关重要之物。 绝大多数修行者无法摆脱食物的需求,他们摄入体内的天地元气并不能完全取代食物中提供的一切物质,尤其人体五脏的运行自出生时便自成规律,便如日月星辰运行的规则一般不能错乱。 若是五脏失衡五气不调,修行者身体里的气血便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修行的过程之中,五脏的生机越为旺盛,对于食物的需求也越高。 修行者可以很多天不吃东西,但是一餐也往往能够吃掉数人甚至数十人的食物。 寻常军士,以及一些修为不高的修行者,正常的军队,粮草则更是基本。一餐不饱,战力便大打折扣。 尤其在很多战役里,食物是否充足,最影响的便是士气和斗志。 所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 如今各大王朝的耕田产粮量,虽然还算不错,但以区区几千万的农民供养数百万的大军,维系着如此之多高强度训练的脱产军人,在粮草的消耗上,仍是异常巨大的负担。 因此,每一次大规模动员的战争,通常得提前数月甚至数年来储备物资,且坚持不了几个月就会后劲乏力,难以在敌国境内保障后勤,持续供应足够的食物。 像昔年幽王朝征战天下时所用的行军黑蜂丸、晋王朝骑军携带的果稞粉、海外出产的鲛人冻,这些体积小,只需要吃上少许便能提供足够热量和长时间饱腹感的食物,一直被视为军粮之中的极品。 自巴山剑场崛起之后,楚地便传出了“楚王好细腰,楚女多厌食”的说法。 王好细腰,下皆仿之,久而久之,在整个大楚,女子皆以瘦,以细腰为美。大楚女子都节食,甚至连文人男子雅士都审美如是,以纤瘦为美。 少有人知晓,这其实是利用“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的方式,来“节全朝之口粮以壮军”的策略,而楚军选军士,却是丈量身高腰围,壮一寸便增一分俸禄。 大楚王朝对粮食的需求,其实远比常人中想象得大,或者说楚帝等人的眼光,看得相当深远,按理来说,完全可以领悟得到,跟千百万石粮草相比轻若无物的“产粮神机”,有着何等的潜力。 在赵青看来,要在这个世界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让楚王朝的无数匠师成为她的臂助,自然不只是通过武力压服的暴力手段,还可以作出技术上的巨大贡献,真正地“以德服人”。 传说中,耶稣给五千人变出五饼二鱼,已被视为神迹之一,轰动一时,而以她的水平,免费分发几百万石粮食,都不是什么大事,当场建派立教,被人奉为在世圣人,都属寻常。 除了以“客卿”身份迅速成为大楚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进一步与各大工坊合作外,她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便是查阅楚皇宫的经史库,获得更多的此界资料。 毕竟楚王朝的历史,比秦王朝和大多数宗门还要悠久不少,数百年来收集到的无数古籍,自是价值不菲。 而在龙族世界,也可尝试采用类似的方法,以绝对的技术优势和宏大的发展前景,吸引卡塞尔装备部、各研究所的科学工作者转投己方,在多出了大量精英智慧的同时,顺带着也能获取一些秘党的机密情报。 第一代产粮神机,主要为军用,那第二代的改进版,便属于民用的范围,目标是超越一个王朝,乃至于全天下所有农民的主粮产量。 在这种情况下,由于上层占据了绝对的武力优势,农民没有了过去的种地价值,或许会解放生产力,获得更多的自由,但也可能在阶~级压迫之下,彻底沦为永无出头之地的奴隶。 从对王朝有着显着影响力的农民,变成了不如机器生产效率的无关紧要者,逐渐被各大门阀掠作工奴矿奴,侍候贵族的奴仆婢妾,那便是极其糟糕的结果。 而为了暴兵争夺天下,也可能出现朝廷鼓励民间生育、人口疯狂膨胀的现象,同样属于平民地位上的下降。 这些都是赵青考虑到的风险隐患,是她必须堤防的发展方向,需要各种手段来进行平衡,以至强的力量保障和平发展——不过跟“产粮神机”所能带来的好处相比,那也可算是应该付出的代价。 在这个过程中,招惹来的“反~动”敌人,他们设下的各种阴谋诡计,自然便属于实力上的考验了。 恰好,打倒各路邪恶的高手,验证自己的修行成果,也正是她所最为期待的事情之一。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四十八章 产粮神机,风险隐患(4k) “无限生产粮食的机械?”曾姓匠师有些摸不着头脑,略作犹豫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耕地的工具?可以增加每亩田地的产量?” 虽然说开凿盐井时所用的圜刃套钻,也算是峡江工坊主打的民间产品,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两名看上去出身定然非凡的少女,居然会跟那些播种插秧、挑水浇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联系在一起。 无论在哪一个王朝,哪一个时代,官员贵族和修行者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跟普通的农夫之间有着难以想象的距离,很多时候只觉得后者是装饰、衬托自己能力的绿叶,从来不会代入他们的处境。 以对方的年纪与修行天赋,不应该是专注于修炼之道,想要提升自己,与各地郡县的年轻才俊互相争斗,把同龄人都踩在脚下,一举为天下知吗? 有空研究几下炼器之术也就罢了,怎么还跟耕田种地扯上关系了?看那毫无瑕疵的素白小手,相当雏嫩的年龄,她们或许连真正的农事都没完整地见过几次吧,又凭什么在这方面取得大的突破? “为什么产粮一定需要农田呢?你不是见过我不生火就做饭的手段吗?还这么拘泥于过往的陈旧思维?” 看得出曾姓匠师的怀疑与轻视,且感应出了他内心的想法,赵青却是微微一笑,并未解释自己对农植的研究成果。 她只是伸手向上,五指朝天轻盈地抚动了几下,好像在溪边戏水弄波一般,又让人莫名联想到给温顺的牛羊梳理毛发的和谐场景。 眨眼间,四周的空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开始轻轻涌动,缓缓汇聚。忽然一阵风起,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旋转着、交汇着,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月光洒落,为这神奇的景象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赵青的掌心,此时仿佛成了连接天地的纽带,延伸出亿万条微微发光的晶线,扩散到了方圆数百丈的范围。 这些晶线在夜空中闪烁着皎白的光芒,不住闪烁,仿佛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形状,将天地间的精华尽数吸纳其中。 随着风势的加剧,整片天空开始浮现出朦朦胧胧的雾气。这些雾气逐渐变得浓郁起来,最终化作如絮的白雪,飘飘洒洒地落下。这些雪花在空中飞舞,又似漫天流苏飞旋舞动,美得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地面也开始发生变化。原本被压实的平坦泥地倏地呈环形隆起,化作了一个径达数丈的低矮缸盆。 这个缸盆表面上似玉瓷般光滑如镜,将天空中卷吸着聚集成了大捧松软块状的流苏絮雪统一盛放在内,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这些仿佛凭空出现、看上去宛如雪粉的东西,自然并非真正的飘雾下雪,而是赵青所言的粮食,更确切地说,是她运使玄功妙法,以周边的水和二氧化碳为原料,合成出来的高纯度淀粉。 所谓生产粮食,其实就是植物的光合作用等步骤,全然属于化学反应的范畴,研究得多了,以多种真气变化模拟其中的催化过程,再集成合而为一,那便是她创出的“水气合化术”了。 在上一个世界,为了确保天下万民永无饥荒之厄,赵青研发了好几个关于食粮的秘法,比方说让人修行后自带光合作用的“炼霞补气术”,让人可以将草木纤维素分解为糖的“阴阳酵母磨”。 其中的“水气合化术”,由于难度过高,基本上仅有她一人可以轻易施展,但考虑到以她当时的修为,供应大量粮食需要消耗极多时间的缘故,便暂且沦为了废案。 直到赵青在符器上看出了用符文模拟出这个复杂法术、全自动产粮的可能性,才在此地再次展露。 “修为高深者,可以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完全以天地精气维系生存所需。既然天地精气可以提供人们所的营养和能量,那么以天地为耕田,以元气为肥料,不也是一种生产粮食的方向吗?” 指了指缸盆里已然生成的上万斤淀粉,赵青淡淡开口:“通过这种方式,产粮的速度比寻常的耕田种地快了何止千百倍,以我一人之力,便可抵得上千万农民同时耕作,足以供应大楚王朝将近三分之一的食物消耗。” 听得此言,曾姓匠师不禁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和仿佛见到新天地的复杂神色,立即根据边上缸盆的产粮速率,算起了大致的数目,然后惊异地发现,这个说法竟然没有丝毫的夸张。 假使这些雪白的粉末真是粮食中的一种,那对方还真的有可能抵得上千万名农夫的同时劳作,甚至还超出不少,不过算上持续时间和休息回气的话,倒是差距不大。 千万名农夫这个数字,是除去老人妻子幼儿的结果,如果按整个农民阶层来算,起码还要翻个倍,在数量上就更加恐怖。 “五谷本天子所赐,又经农夫辛勤播种,方能在秋天收获粮食,令万民饱腹充饥……岂会有这般取巧之法?” 怀疑这是一种幻术障眼法,很可能就是冻雪的粉末,曾姓匠师俯下身子,刚要伸手想抓一把淀粉尝上一尝,却忽然想到这东西说不定有毒,连忙在嘴边停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青又重新掏出了折叠自动锅,微微一晃,便将他手上的粉吸过来和一些清水混在了一起,化作了淀粉糊,蒸煮冷调了几下,制成了一大盆凉粉。 还没等曾姓匠师找个学徒去试了两口,屋内见到外面异状的楚流云,就冲了出来,想也不想隔空吸了一大口,表示除了味道太淡之外,确实是真正的粮食。 以他的见识和判断,能如此精妙地操控大范围的天地元气,对方定然已迈入七境搬山的领域,心中自有傲气,根本没必要针对自家这些小角色搞什么动作,作出无谓的欺瞒。 “太惊人了……以气生粮之术,这绝对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神通之一,必将名垂青史,其影响力千万年也难以消弥。” 楚流云趴在巨缸边缘,看着里面的雪白粉末不住怔神:“虽然还得攻克些许难点,但真的应用于符器上的话,可能将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幽帝再世,巫祖重生,也未必能及得上。” 他不禁联想到了,自己曾经见过的用本命真火煮盐炼卤的强大修行者,这些人虽只是兴起而为之,但制盐的速度同样比普通人快上千百倍,现在看来,或许也有可能改进研发出专门制盐的符器? 不过,跟天地精气化粮不同,想到过用真火煮盐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时至今日,此法仍然未投入实际的应用,显然是有着一些尚待克服的难点……没准,“无限产粮神机”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话说,对面虽然是真正的七境宗师,且极为精通法术,但未必在符文术器有多少造诣,若是自己能够截下她的思路创意,抢交给“天工阁”等顶级工坊的圣手,或许有机会提前一步研究出成果? 正当楚流云心中思绪万千,在是否违背道义,争夺千古声名之际,忽然间瞥见赵青淡淡地望了自己一眼,顿时诸般妄念皆消,清心净气,生出了如拜神佛般的无限敬仰之情: “两位想要炼制出‘无限产粮神机’,让天下万民得以从辛苦劳作中解脱,实在是至贤至德的伟大宏愿!我楚某虽然不才,但也甘愿为此奉献一二,无偿赠出坊内的全部钱财和炼器材料!” “老楚你疯魔了?”曾姓匠师紧紧拽住楚流云想要向着赵青下拜的身形,压低声音:“在乱说什么胡话呢?没了这些积蓄予以周转,我们马上就会连开工都做不到,迅速败光全坊的产业!” “知道什么是名大于财吗!只要‘无限产粮神机’夹带上了我们半分功劳,以后全天下的人都会记得‘峡江工坊’的名字。到时候,光是卖卖那些‘粉糊’的纪念品,便能赚得不计其数……”楚流云解释道。 “这么确定它真能研发出来?感觉还是不太靠谱。此外,光是一个粮食品种单一,没有必需的蔬菜,就不可能推广扩大到整个王朝的地步……” “我懂还是你懂?师兄的见识不比你的多?如果你研究出了这种神通,不会留上几手?真以为看到的就是全部?太天真!上了战场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咒我干嘛?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呢?” “情谊就是全面信任师兄我作出的决定。” …… 没继续关注两名匠师的争论,赵青停止了产粮之术,目光扫过同样惊叹不已的夏弥,心中若有所思,推衍起了此举接下来的影响。 在她的规划中,第一代产粮神机的速率,自然不可能达到堪比自己全力施法的水平,每台能有日均产粮几万石,便已相当不错,不过它的造价成本能够压到何等层次,却是尚未可知。 这种情况下,“产粮神机”的价值,便主要在于军事战略上的作用,可以显着减轻军队对后勤粮食输送的需求,大幅增加其机动性和长途奔袭的距离。 食物对于军队和修行者而言,一直是至关重要之物。 绝大多数修行者无法摆脱食物的需求,他们摄入体内的天地元气并不能完全取代食物中提供的一切物质,尤其人体五脏的运行自出生时便自成规律,便如日月星辰运行的规则一般不能错乱。 若是五脏失衡五气不调,修行者身体里的气血便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修行的过程之中,五脏的生机越为旺盛,对于食物的需求也越高。 修行者可以很多天不吃东西,但是一餐也往往能够吃掉数人甚至数十人的食物。 寻常军士,以及一些修为不高的修行者,正常的军队,粮草则更是基本。一餐不饱,战力便大打折扣。 尤其在很多战役里,食物是否充足,最影响的便是士气和斗志。 所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 如今各大王朝的耕田产粮量,虽然还算不错,但以区区几千万的农民供养数百万的大军,维系着如此之多高强度训练的脱产军人,在粮草的消耗上,仍是异常巨大的负担。 因此,每一次大规模动员的战争,通常得提前数月甚至数年来储备物资,且坚持不了几个月就会后劲乏力,难以在敌国境内保障后勤,持续供应足够的食物。 像昔年幽王朝征战天下时所用的行军黑蜂丸、晋王朝骑军携带的果稞粉、海外出产的鲛人冻,这些体积小,只需要吃上少许便能提供足够热量和长时间饱腹感的食物,一直被视为军粮之中的极品。 自巴山剑场崛起之后,楚地便传出了“楚王好细腰,楚女多厌食”的说法。 王好细腰,下皆仿之,久而久之,在整个大楚,女子皆以瘦,以细腰为美。大楚女子都节食,甚至连文人男子雅士都审美如是,以纤瘦为美。 少有人知晓,这其实是利用“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的方式,来“节全朝之口粮以壮军”的策略,而楚军选军士,却是丈量身高腰围,壮一寸便增一分俸禄。 大楚王朝对粮食的需求,其实远比常人中想象得大,或者说楚帝等人的眼光,看得相当深远,按理来说,完全可以领悟得到,跟千百万石粮草相比轻若无物的“产粮神机”,有着何等的潜力。 在赵青看来,要在这个世界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让楚王朝的无数匠师成为她的臂助,自然不只是通过武力压服的暴力手段,还可以作出技术上的巨大贡献,真正地“以德服人”。 传说中,耶稣给五千人变出五饼二鱼,已被视为神迹之一,轰动一时,而以她的水平,免费分发几百万石粮食,都不是什么大事,当场建派立教,被人奉为在世圣人,都属寻常。 除了以“客卿”身份迅速成为大楚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进一步与各大工坊合作外,她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便是查阅楚皇宫的经史库,获得更多的此界资料。 毕竟楚王朝的历史,比秦王朝和大多数宗门还要悠久不少,数百年来收集到的无数古籍,自是价值不菲。 而在龙族世界,也可尝试采用类似的方法,以绝对的技术优势和宏大的发展前景,吸引卡塞尔装备部、各研究所的科学工作者转投己方,在多出了大量精英智慧的同时,顺带着也能获取一些秘党的机密情报。 第一代产粮神机,主要为军用,那第二代的改进版,便属于民用的范围,目标是超越一个王朝,乃至于全天下所有农民的主粮产量。 在这种情况下,由于上层占据了绝对的武力优势,农民没有了过去的种地价值,或许会解放生产力,获得更多的自由,但也可能在阶~级压迫之下,彻底沦为永无出头之地的奴隶。 从对王朝有着显着影响力的农民,变成了不如机器生产效率的无关紧要者,逐渐被各大门阀掠作工奴矿奴,侍候贵族的奴仆婢妾,那便是极其糟糕的结果。 而为了暴兵争夺天下,也可能出现朝廷鼓励民间生育、人口疯狂膨胀的现象,同样属于平民地位上的下降。 这些都是赵青考虑到的风险隐患,是她必须堤防的发展方向,需要各种手段来进行平衡,以至强的力量保障和平发展——不过跟“产粮神机”所能带来的好处相比,那也可算是应该付出的代价。 在这个过程中,招惹来的“反~动”敌人,他们设下的各种阴谋诡计,自然便属于实力上的考验了。 恰好,打倒各路邪恶的高手,验证自己的修行成果,也正是她所最为期待的事情之一。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百四十九章 活动,造梦空间(6k) 至于第三代,赵青则准备结合龙族的生物技术,尝试开发出某种可天然长成符器的生物体,它可以是种下一棵便能日产千吨粮食的异树,也可以是结着各类零件“种子”的麦穗…… 不用精心制造,种下就能主动吸收能量,发育补全的生物机械,似乎有着极其惊人的前景,如果还能添上无性繁殖、自体分裂的特性,那简直是完美无缺的超级生产线。 …… 待到峡江工坊的众人装好赵青买下的符器和各种材料,将其放入几辆特制马车之时,夜色已然深黑。 双方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多问些什么,只是楚曾两人也暗地里打包起了生活的物资,像是准备溜走避会风头,怕被接下来的大事给牵扯到。 不过,通过“他心通”等方式,赵青也了解到了一些相关的情报:楚流敢于贩卖军方的制式符器,这是因为装备这款真元重铠的百胜军即将换防,前往楚王朝另一端的西北边境驻守。 由于跟两块秦楚相接之地隔了万里之遥,防守的目标还是没什么实力的西方蛮族,就算泄露了些情报,问题也绝不会大。 同时,想要完美操控此款功能复杂的真元重铠,也需要适配的功法“神霄掣电诀”,不可能穿上就会使,连看“操作手册”和训练都不用。 否则,修行者就得费尽心力去读懂制造者篆刻在它身上的符文,然后竭力地将真元流淌其中,寻找出和它的符文相融的运转方法,且效果还会比正版操控法差了一大截。 “除了几家皇室的秘作匠坊外,‘天工阁’差不多是我们大楚符器制造技艺最高的地方了。”临行之前,楚流云递过来两份书信,推荐道:“想要根据相关术法来开发‘产粮神机’的话,可以找楚凄风试试。” “前月,楚帝又在王都选拔年轻才俊,以一柄新炼出的名剑‘玉湘’为奖赏,设下多道关卡考验,令楚地各宗挑选天才去夺此剑,至今尚未有人解出,关注度越来越高……这个时候暗中跟工坊合作,研制新符器,应该不太会受到别人的干扰。” …… 同一时间,长陵虎狼北军武库。 当夜策冷、庞鱼鼓、祁悲槐等人在内库深处观察阵法禁制受损的细节之时,象征着监天司供奉的黑雨伞们则在其他地方分散开来,极其细致的感知着遗留的气息,搜索着整座库房的每一寸土地。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待天色彻底大暗,五顶黑伞下的监天司供奉才逐一和首席供奉韩三石轻声的交换了意见,总结汇报给了司首夜策冷,却并未引起她的丝毫神色变化。 直到一名看不出年纪的修行者走进了被严密封锁的查案场所,夜策冷才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剑痴’方绣幕?” 抱着一堆案卷在边上审视的祁悲槐,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见来者简单地应了一声,便全无礼节地盘坐了起来,目光看向了那两个禁制光幕上的人形破洞。 方绣幕的真实年龄不过二十多岁,之所以说看不出年纪,不是岁月没有在他脸面上留下印记,而是他的头发和胡须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修剪过,长发及地,胡须也遮掩了他小半的面目。 只是即便长发垂散,如荒草乱长,他的身体依旧有英姿勃发之感,散发着春天般的气息。 无论是六境巅峰的祁悲槐,还是七境的夜策冷,都根本看不出方绣幕的修为,甚至觉得对方好像就没有修为,也没什么存生感,仿佛一柄深藏在鞘中的利剑。 这便意味着方绣幕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近他们,而不引起警惕心,出手之时抢占绝对的先机,让人难以反应过来。 “空间开辟之力,是唯有八境往上的古代大能修者,方才可以使得出的手段。” 仅仅是看了一小会,方绣幕就开口表露出了他的看法:“‘灵虚剑门’的各种虚空秘术,虽能提前接触、运用极少量的这种玄奥,但实际上仅是镜中花水中月,凿开了一道八境启天的缝隙,当不得真。” “除非潜入者是真正的八境修行者,否则不可能将大量军械悄无声息地运送出去,而就算存在这样的隐世高手。能达到此般境界的人物,也没理由在乎一些低层次的俗物……” “所以说,众多军械的消失不见,应该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碾作了飞灰,是潜入者故意而为之,从而达到恐吓秦军,觉得虎狼军守备太弱,令人惴惴不安、自相怀疑的效果。 只是何等剑经能在不惊扰外面看守的情况下,将许多由极坚硬金属打造的符器破坏得如此隐蔽且彻底,因为残留的痕迹几乎完全消失,这就很难查出来了。” 附近数十名面色肃然的黑衣官员,眼中都闪现出了异样的光彩,觉得这多半便是案件的实情,于是立即有人写起了调查结果的报告。 无声无息破开阵法禁制潜入库房,只需要七境中品的力量,悄然运出大量军械,则意味着八境级别的存在,前者也就算了,后者却是所有人都难以想象,也不愿意接受的。 突然冒出个陌生八境,连带着产生的影响,可以说没有人承担得起。 “我也是这么想的。”庞鱼鼓点了点头:“所以举办一场长陵交流会,观察各派剑经中有潜力达到这等破坏效果的,确实是较好的办法……帝师大人已经同意了这个方案。” 墨守城也支持开展剑招交流会?夜策冷在边上听着,心中若有所思,并不如何意外。 根她所知,墨守城作为一个老人,长陵数个学院曾经的院长,非常欣赏杰出的年轻人,希望他们成长为大秦未来的栋梁,这般能够激起大秦剑师活力的事情,他自是不会阻拦。 至于元武,这个大秦帝王虽然忌惮与巴山剑场相关的东西,但却有着喜欢享受万民拥戴的性格,重视外在的名声,以表示自己不在王惊梦之下,这多年过去,也该展现出放下往事的“大度”心态了。 一旦召开研讨潜入者剑招的长陵交流会,他和郑袖必有一人会出场,用舆论占据此事的风头,不过,大概率只是待在那里发言,让手下去办事,以免泄露修为境界,影响到后续的鹿山会盟。 也不只知道,那个惊鸿一现的九死蚕传人,会不会参与这个活动? 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夜策冷可以肯定,那个人的传人,现在大概率正生活在长陵一带,而暗中寻找并默默观察对方,才是她着力推动此事的目的,什么武库失窃,根本不干她事。 …… 又过了一段时间,外面的梁联大将军,也得到了监天司与神都监初步断案的结果,知晓自己的罪名并不算很严重,至少没被列为此事的罪魁祸首。 饶是如此,虎狼北军的守备究竟出现了漏洞,疑似埋入了他朝的间谍,不可能完全没有责任,实际上,尽管有着兵马司的遮掩,也确实被查出了一些账目上的问题。 为此,他之前的军功封赏将会被罚没大半,改迁为边郡镇守大将,不得不去凶险的边关服役五年,且很可能永远都回不到长陵的上层,再无封侯的可能。 没有强大的背景,却要在如今的大秦追求顶级的官爵,那真是一步都不能走错,偶然倒霉地摔了个跟头,就失去了资格,不像某些人有些反复重来的机会。 心中感叹着世事的残酷,梁联眼神扫过几个同样被放出来、目光却微微闪烁的手下将领,心中越发僵硬,然后倏地注意到,自己军靴下方踩着的地面上,忽然间多出了几行伤佛用剑尖刻出的小字: 皇后不需要做错了事的无用之人,但胶东郡不一样,我们可以另外给你一个机会。 …… 两三个时辰后,千里之外的巴山东部。 月明星稀的夜空下,一片被月光洒满的草坡显得格外静谧。草坡上稀疏地点缀着几株灌木,微风吹过,带起一阵沙沙的声响。 在这片宁静之中,两只青翎巨鹫正悠闲地享受着它们的晚餐——抓来的几头羚牛和野猪,很快令其化为了带着残留血丝的几副骨架。 吃饱喝足后,巨鹫拍打着翅膀,在草坡上嬉戏玩耍。 突然,一条灵活的黑色小蛇迅速接近,闯入了它们的视线,令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用巨大的爪子向着对方轻轻拨弄而去。 一般的蛇类,绝不敢于冒犯这种巨型的鹰鹫,扛不住它们散发出的威压,所以小黑蛇必然有着不凡之处——并非是相当于五境之上的通灵异兽,而是一个由夏弥制作的炼金傀儡。 若能从炼金小蛇的内部观察,便会发现它的身体内部满是无比精巧的机关,惊叹于一枚枚流动着暗金色光芒的精细机芯,高速齿轮的轴心镶嵌着大块的刚玉,芝麻粒大小的玄铁陀飞轮…… 超细链条缠绕在炼银轴承上,它们之间的摩擦发出了丝绒般的微声,宛如一首轻柔的乐曲。这些链条和轴承的精密程度,已是达到了“圣手”游丝级别的工艺,令人叹为观止。 它无疑是一名力学大师设计的杰作,身体内部仿佛是一个精密的机械世界,无数金属齿轮咬合在一起,轴承旋转,摆针往复,往复运动,水银溶液在其中不断流动。 小蛇的鳞片整体是漆黑的,磨砂表面几乎没有反光,蛇眼却呈现出神秘的银色,当巨爪靠近之时,它头部的鳞片忽然间向外翻开,泛起淡金色的光芒,化成了千百片高速旋转的薄刃。 草坡上的土壤在薄刃的切割下变得松软,小蛇扭动着身体,轻松地穿过了土层,然后从数丈之外重新钻出,发出嘶嘶的蛇鸣,似在呼唤着什么。 不远处的一块碎石地上,夏弥却并未理会自己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精炼拼装出的造物,而是用双指捏着一柄青色的小剑,倏地向外猛然甩掷而出,然后五指立即回缩,拉出了一串空爆。 伴随着几根雾状的白线扩散开来,飞出的小剑竟神奇地调转了方向,回归激射之至,紧接着又被一个扁球状的气团震到了另一边,在手掌隔空一抚之下,拐弯斜向下钻入了地里。 眨眼工夫,又像那条小蛇一样从地里钻了出来,速度不慢反快,威势更增,再经过夏弥的连拍带打,重新射入了地下,从十数丈外的一块岩石底部疾冲而出,将其削成了两段。 这一系列的动作,若是用“剑御”或“风王之瞳”等言灵操控飞剑,可能没什么难度,但实际上,夏弥靠的却只是拳脚挥动带出的纯粹气流,以及地下土层的应力变化。 考虑到这均属于劲力的范畴,这便意味着,她仅用了半天时间,就练成了近乎罡劲的境界,甚至打破了常人的想象,完全靠精细力量操控飞剑,而非精神意念,进展之速,由此可见一斑。 “戳人脚底板,还真是阴啊!”从赵青处得知飞剑隐蔽刺杀的几种常见手段,并开发出了借助地下应力增加飞剑攻击速度的方法,夏弥也不禁感叹不已,表示自己真是大开眼界。 无论是龙还是人,能否腾空飞行,他们通常情况下都处于待在地上的状态,脚部属于防守的死角,根本没法用兵刃隔着脚面抵挡钻地偷袭的飞剑,因此便很容易被这种方式突然刺杀。 很多时候,最好的剑师就是最好的刺客,最懂得隐匿飞剑的行迹。 一边演练着飞剑刺杀术,探索着该如何修成罡劲的秘奥,夏弥一边似乎还在抽空想着别的事情,脸上显露出微微发呆的神色,额头有一簇黑发翘起,随风飘动。 在真正见到七境巅峰的修行者前,她仍然倾向于赵青就是白王的假设,而从理论上来说,白王吞了四大君主的龙骨十字,提升应该不大,但若是为了补充养分加速发育,先养肥再吃,也不无可能。 想到这里,夏弥不由得转头瞥了正在研究尼伯龙根之戒的赵青一眼,心中思绪万千,同时也留意到,待在她的身边,自己的心态莫名地变得了轻松了几分,看上去毫无恶意。 在她隐约预感到的未来中,将会为世界一切带来终结的黑色恐怖,似乎正在逐渐消褪不见,时间带走了过去的孤独,留下了几抹新的希望。 “待到明天,我再继续制造人形的炼金傀儡,还有那个元素转换矩阵。”又练了一会,夏弥表示近几天遇上的事情太多,心中疲惫:“现在还是先睡了!” …… 感应到了远处炼金小蛇的内部构造,还有夏弥练劲的飞快提升,赵青也是心中一动,大地与山之王的精细力量操控,果然名副其实,在较低境界的修为提升速度,甚至比自己还快出了很多倍。 一枚闪闪发亮的金色手环悬浮在一片繁密的银色光网正中,随着它的缓缓转动,每一处细节都纤毫毕现——非常奇怪的现象,论起符文和结构的复杂度,此物看上去甚至远不如炼金小蛇和真元重铠。 合理的推测是,这个自带尼伯龙根的手环,它所蕴藏的奥秘,更多地在于精神元素的深层构造,且有相当一部分内嵌在尼伯龙根之中,需要展开后方可探查得到。 实际上,经过长时间的感应,她确实感应到了手环中疑似五行常政所带来的特殊吸引力,但这些东西好像广泛分布在它内部的整片空间之中,难以分离出来,不知应该用何等手段炼化。 探查试验了一番后,赵青逐渐发现,自己认为只要满足修为境界要求,就可以感应到、炼化吸收五行常政的想法,很可能是有误的,并非那么简单。 五行之常政,代表了一方天地意志所下达的“政令”,其中的玄奥,无疑比五行之气要难以捉摸得多,甚至于绝大多数修行典籍都全无记载,可谓神秘莫测。 而想要炼化一座尼伯龙根内蕴藏的金行常政,在没有已知方法的情况下,自然得从“尼伯龙根”这种炼金领域虚构空间的制造原理中寻找答案,明晓它形成的原理。 光是看着尼伯龙根之戒的外面琢磨,又或者对照剑王朝世界的符器工艺,她当然不会有多少收获,真正给了赵青重大启发的,无疑还是龙王耶梦加得,一名同样会制造尼伯龙根的“炼金大师”。 虽然对赵青还有不少防备心理,没有告知许多龙族文明过往的秘密,尤其是涉及到黑王尼德霍格之死的部分,但那些对于龙王级存在来看算是常识的内容,她倒也提及了不少。 最吸引赵青注意的,自然是那些提及尼伯龙根的情报。 根据夏弥的说法,黑王是至少活了数十万年,甚至可能是历经上亿年岁月的伟大生命,具体年龄无龙知晓,龙族文明的活跃期与统治地位,则持续了十数万年之久,发展得极尽辉煌绚烂。 由于四大君主都是万年前黑王尼德霍格在处死白王之后才创造出的初代种,只活了九千多年,诞生之时龙族已因那场大叛乱变得百不存一,低阶龙族几乎死伤殆尽,仅有少数古龙幸存——他们就是后来的龙族长老,一些比四大君主资历更老的家伙。 再加上黑王的脾气暴躁,极少有龙敢询问过去的时代,因此连龙王都不太清楚巅峰时期龙族文明的强盛程度,也对万年之前的历史相当模糊——耶梦加得甚至不能完全确定白王的真名,只是猜测她很可能名为弗丽嘉。 如此漫长的岁月,以黑王凌驾于所有龙之上的力量和炼金术,假设他每年随手制造一座尼伯龙根,这个数目已是大得超乎想象——而目前已知的所有龙族城市,均建设在特殊有生机的尼伯龙根内。 秘党发掘出的典籍中说,青铜与火之王居住在北方冰原中铸造了高耸如山的青铜宫殿,还有着名的擎天铜柱,黑王在上面钉死了白王,那根巨大的柱子上记录了黑王漫长的战史; 他还曾下令修建跨越大洋的神道,根据推算神道宽四百米,光是材料的价格在今天就高达百万亿美元,但随着黑王的死,这些伟大的遗迹就消失了,就像亚特兰蒂斯在一夜之间沉入了大洋。 对于混血种来说,埃及法老都能留下一堆金字塔,黑王尼德霍格以神的名义统治世界的遗迹,却一处也没有被发掘出来,这无疑是难以置信的事情,如今在耶梦加得的口中得到了解答。 成千上万座城市规模的尼伯龙根,覆盖了整个地球的庞大遗迹群,这就是龙族文明留下来的惊人遗产,或许它们中有很多已被战争摧毁,但剩下的那些,亦是远超混血种们想象的数量。 如今龙王们制造的尼伯龙根,无论是bj地铁站下的那个,还是滨海市高架桥周边的那个,与之相比,均是相形见绌,毕竟现在龙王的状态都很差,也远没有黑王囤积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物资。 在所有的尼伯龙根之中,最为宏伟庞大的那一座,并非是黑王王座所在的巨型山城,而是一个被称为“月之故乡”或“白之月”的地方,疑似白王昔年的孕育之地与封地,龙族最核心的宗教场所。 这是一颗环绕着地球的龙造卫星,本体位于近地轨道,与许多同样悬浮在空中的中小型尼伯龙根以空间通道相连,可以在转过几站后通往地面——加在一起,便是龙族文明进军太空的发展路线。 如今,“白之月”和众多附属的“星辰”,或许已被毁灭,只余残骸,或许正处于封印的状态,只有黑王白王这种级别的炼金术,以及大地与山之王双生子合一的海拉,其专属的权能方可重新开启。 这种空中尼伯龙根的开启,很可能会带来巨大的灾难,因为当它们与现实世界融合,或许会导致以立方公里计的大量物质从高空中坠落,摧毁下方的一切。 “尼伯龙根是改写过的现实世界,制造尼伯龙根需要用某种介质清洗世界之后重造,很多制造者会用洪水或者暴雨,也有用火焰、尘暴和飓风的,但它的最关键之处,仍然是炼金术本身。”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不断琢磨:“据耶梦加得所言,所谓的‘炼金术’,初看不过是一种制造工艺,但实际上,它的地位比言灵还要高出不少,相当于龙族的科学,是他们用于洞察高维世界的理论。” “理论上说,尼伯龙根的范围可以无限大,跟现实世界一样大,它其实是现实世界的另一种构造方式,是个被想象出来的空间,却有着别于外界的独立时间流速。” “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微观世界是一个由各种‘可能性’构成的世界,宏观世界可能也是这样,尼伯龙根就是世界的另一个可能,相当于被专门分离制造出的‘平行空间’,依附于高阶龙类或炼金矩阵的‘意识’而存在。” “尼伯龙根的制造过程,其实是先固化一场基于制造者‘精神意识’的扭曲梦境,然后通过‘炼金术’和言灵的洗炼与升华,令其从虚化实,变成了一片真实存在的空间。” “混血种的炼金技术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触及到制造尼伯龙根的程度,因为这项技术的最关键之处在于高阶龙族的精神强度与深度,人类个体的梦境并不足以涉及到平行世界的存在。” “失陷在尼伯龙根之内的人,相对地就成了现实世界的‘梦中角色’,他人与之相关的记忆会逐渐模糊变淡,类似于楚天骄的情况,但如果勤加回忆,也可以像记起做梦的内容那样,勉强记住。” 梦境、空间、意识,种种要素,不禁让赵青联想到了自己入梦诸天的情况,心中若有所思,并迅速领悟到,炼化五行常政,或许也可以从梦境这个领域着手。 …… 第四百五十章 入梦新法,副本(4k) “一件宝物,可不是拿在手里就算完全掌握了的,想要被‘入梦引证’判定其归属于自己,多半得融入己身才行。”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推测在五行常政广泛分布在一片空间之内的情况下,最可靠的炼化之法,自然是将整片空间吞噬下去,恐怕需要步入“六气境”后,开发出一种相关的秘术。 不过,正如天地元气也是广泛分布于空间中,可以被神念引导着吸收一般,此事也应该有着更便捷的手段…… 考虑炼化金行之气,涉及到的是人之意志,而五行常政所对应的是天之意志,或许,能够从“天人合一”“两方天地交感”的方向来想想办法? 于是,赵青静心凝神,附着念头在金色手环之上,令其浮空缓缓旋转,开始了一番尝试炼化此物的实验。 刹那间,她的元神飘然出窍,化作一颗璀璨的明珠,悬于离地五丈之处,大放光明,内中仿佛有星河流转、道音鸣响,衍化世间万象,五彩毫光照彻四方。 很快,以赵青的元神为中心,一方天地的虚影,逐渐凝实显化,笼罩覆盖了尼伯龙根之戒所在的区域,散发出种种玄奥的波动,似乎穿透了虚实的界限,直达环戒内里的幽邃空间。 伴随着两片空间的相对旋转,互相吸引,她仿佛抽丝剥茧一般,从发光的环戒处吸引出了一条条璀璨的虹带,交织着汇作了一片被映照而出的虚幻世界,如同被编织成一幅绚丽的画卷。 通过双方天地之间的“沟通交流”,以大天地炼小天地,便是赵青进一步感应探索此中奥秘的媒介。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者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近乎重叠融为一体,令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片空间中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越来越有种触及到“五行常政”的感受。 然而,就在她解析到了一定的程度时,戒中的虚幻世界却倏然变得不再稳定。 它时而呈现出扭曲重叠、断断续续的状态,仿佛是一个被扭曲的镜面,映照出一个个奇异而陌生的世界。空间向着超出常规的第四维度奇异地延伸,以难以描述的诡异方式构造出了多层螺旋般的复杂界面。 当赵青将神念再度探入其中时,她感觉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更加广阔、更加深邃、简直无穷无尽的迷宫之中,它似乎有着自己的生命和意志,不断地变化着形态,让赵青无法捉摸其中的规律。 只见被投影出的三维空间,形成了各种各样的扭结、拼接与重合,违背了几何学的逻辑。 它们像是永恒重复的彭罗斯阶梯,让人在无尽的循环中迷失方向;又像是周转的莫比乌斯环,让人永远无法琢磨得清其中的变化。 赵青感到自己的思维仿佛也被这片空间所扭曲,仿佛被束缚在了一个无法逃脱的迷宫之中,处处皆需小心翼翼,否则就有部分神念可能被困锁于复杂的空间构造之中,中断联系。 得知过施夷光在高架桥尼伯龙根内的经历,她对这种空间扭曲的特性早已有所预估,但现在看来,其复杂度还远在事先的想象之上,跟常规的平整空间完全不是一种类型,一时间难以适应。 “尼伯龙根在常人眼中的空间扭曲,仅仅是它高维构造显露出的冰山一角,想要完全解析这种东西,必须得对高维几何、流形拓扑有着极深入的研究,并收集到足够多的观察数据来进行汇总计算……” “只是这样奇异的空间构造,是梦境所带来的自然扭曲,还是有着更多更深层的意义?微观的事物放大到宏观,就会表现出这般的特质吗?六气境内世界中的‘太虚层’,似乎与之颇为相似?” 经过一段时间的估算,赵青心念微动,大致得出了一些新的结论,推测自己若要通过这种方法来解析、炼化这片空间,很可能得耗费大半年的时间,或许熟练后会有所增速,但也快不了太多。 倘若这是奥丁靠着炼金术专门设下的防破解禁制使,特意提高了复杂度,那也就罢了,但如果每一座尼伯龙根都这么麻烦,甚至从规模上看尤有胜之,那恐怕得考虑放弃这种方法了。 换成需要六气境方可尝试的空间融合吞噬,又能够加快多少呢?吞下去却还没消化,只怕也没法被判定为已完全掌握了目标吧! 理论上来说,将尼伯龙根底层梦境的意识维系者转为自己,或者说基于自己创造的世界观来覆写整片梦境,重新构造尼伯龙根,应该也是一种可行的方法,但多半也绕不开破解高维迷宫的问题。 摸索了半天,却没什么收获,赵青暂且决定歇上一会,转头望了望四周的夜景,无意间扫过了倒头就睡的夏弥,瞥见了她脸上的淡淡笑容,显然正在做一个好梦。 想要做出精细的力量控制,大地与山之王在精神上的消耗自然也超乎寻常,因此养成了干了复杂的活就会嗜睡的习惯,看上去,她的魂魄精神,需要一门具备“缓解疲劳”效果的炼神功法。 随意地想着增加夏弥训练量的计划,赵青忽然间心念一动,注意到尼伯龙根的构造需要梦境,相对于外面世界的关系,正如同自己入梦的诸天世界与主世界。 那么,是否可以通过入梦的方式来加速其解析呢? 伴随着她脑海深处“入梦引证”的两次闪烁,边上仍在玩耍的两只青翎巨鹫眼睛泛白,倏地栽倒于地,身体翻滚了两圈,头缩在翅膀的羽毛下,然后一动不动,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炼金小蛇傀儡在边上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欢快的嘶嘶声戛然而止,靠着微型炼金矩阵模拟出低等意识的它,并不能理解睡觉这种状态,只是觉得对方的零件损坏出了故障。 我自己没法在入梦的世界再次入梦,但此方世界的生物,却不会受到这个限制吗?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意识到自己似乎开发了“入梦引证”的一种新用法。 当她运使“浑我天地功”沟通接连了两只鸟类的心神,冥冥中朝向心神的另一端,也就是尼伯龙根之戒内的空间,激发了“入梦引证”,伴随着7缕金行之气的消耗,它们立刻陷入了沉睡入梦的状态。 几乎与此同时,由于“浑我天地功”的精神连接并未断开,赵青心念分化,也得到了两只鹫鸟在这片空间内部的视角,窥见到了尼伯龙根之戒的底层梦境架构。 那是一片古老而寂静的墓地,到处是泛着金属色泽、雕琢花纹的精制砖石,棱柱状的墓碑异常高大,每块都有巨鹫的两三倍身高,上面刻写着一行行玄奥的龙文,线条简单而锋利。 似乎不太适应这里森严的气氛,两只青翎巨鹫跃上这些七八米高的巨型金属墓碑,转了转脑袋,目光扫过了极远处一片正在燃烧的大裂谷,几条蓝银色的溪流,附近一片笼罩着灰雾的森林,然后落在了一座十数里之外的宏伟城市上。 那是一块地势略高的丘陵区域,遍布着成片的四方山形建筑,每一座都高达五十米以上,仿佛一群巍峨的巨人,表面覆盖着黑铁或青铜的金属色泽,闪烁着冷冽而坚硬的光芒。 在这些建筑之间,矗立着许多超过百米的带刺尖塔,横跨数百米的巨大拱桥,则将一座座恢宏的堡垒连接在了一起,表面满雕着古老的文字和图腾,花纹精细而繁复,组成龙的形状。 在城市正中央的广场处,耸立着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塔,其塔尖处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炽日当空,照亮了整个城市,也映出了天边滚滚尘埃灰雾的轮廓。 放眼望去,天上有许多高速移动的星辰,亮度不断变化,划出一条条不知几百几千里长的璀璨极光,地面上,宽阔的道路自城门口延伸而出,几条五六米长的龙类正拖曳着青铜车辆在运送物资…… 毫无疑问,这里正是一座龙族的古城,而且有着许多龙类原住民,各项城市设施完好,附近有着配套的水渠、墓地,有如数千年乃至万年前历史的重现,因此远非废弃的状态。 大抵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应该跟这座神秘的古城脱不了干系,一雌一雄两只巨鹫鸣叫着交流了几声,便扇动翅膀飞向了城市所在的位置,并尽量操控气流升至高空,制造了些雾气,以免被敌人发现。 由于鹫鸟的视力极强,隔着数千米的距离,赵青也注意到了地面上一个与众不同、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大型棚屋,屋门口坐着两只小个的龙类,边上则摆放着一车车的生肉块,周围满是披着兽皮的原始人。 龙在卖肉给人吃?两族之间也有通用的货币?不过细看之下,似乎原始人根本没向龙上交东西,而是单纯地排队领肉,不住欢呼,然后钻入了栅屋内部。 卖身为奴吗?赵青心念微动,发觉自己并没法远程操控鹫鸟的动作,只好由着它俩路过此地,逐渐靠近城市上空,紧接着,便被某种未知的方式检测到了,触发了几座堡垒的警报。 很快,其中一座堡垒的侧面打开,一头身披甲胄、体长十来米的巨龙迅速飞出,爪子抓握着一柄白银色的长枪,伴随着几团从别的堡垒开口处激射而出的半透明风刃旋涡,朝着青翎巨鹫冲杀而至。 这只巨龙和巨鹫看似体型相近,但体重起码有四五倍的差距,再加上附近的风刃支援,片刻之后,便重创了两只鹫鸟,令其落荒而逃,紧接着,中央高塔迸射出一道金色的雷光,将它俩击杀当场。 视野就此消失,7缕金行之气白白浪费,按照赵青过往的经验,如果不是意外身亡的话,这本该能让它们在这边度过一年多的时间。 做梦被杀的巨鹫立即惊醒,捂着梦中伤口处的位置,蹿跳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看来让智商较低的鹫鸟探路,并非好的选择,只是身边的夏弥等阶过高,暂时没法用“浑我天地功”实现意识连接,估计真入梦了消耗也大,也只能让它俩先试试水。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底层梦境作为尼伯龙根的“地基”,空间范围远比尼伯龙根本身更大,时间流速也更加异常,经过复杂的折叠扭曲,原始信息被反复覆盖后,才变成了最终的模样。 如果将尼伯龙根视作一个生命体,那底层梦境,就相当于它的基因序列,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由于是高维迷宫的初始状态,从它开始解析,自内而外,显然比自外而内要容易得多,只需要收集到足够的信息,尽可能地探索完梦境的内容,便可以千百倍地加速炼化的进程。 在这种情况下,培养一批专业的“逐梦客“,消耗点金行之气来让他们入梦探索迷宫深处,无疑是最佳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必要的代价——且按理来说,梦境副本中的金行之气收获,也同样也用于副本自身。 当然,不同状态下的五行常政,得采用不同的炼化方式,跟梦境完全扯不上关系的东西,那自然没法靠着这种手法来炼化。 这个刚探查到的底层梦境,看上去并非一般人理解的做梦,而更像是一个龙族历史的片段,或许完全出自于奥丁的想象,也可能渗杂了他真实的经历与记忆,内里蕴藏着不少有用的情报。 考虑到维系这个尼伯龙根的,是炼金生命而非奥丁自己的意识,那么梦境中原本可能存在的奥丁,应该已被别的东西给替代了,这便大大降低了探索梦境的难度。 说起来,此类梦境副本,我方可以靠着“入梦引证”的效果不断复活,无限闯关,但梦中的事物,在每一轮探索的过程中,应该是不能重塑复生的吧? 若能开启从底层梦境通往外面的通道,到达更外层的尼伯龙根空间,那是否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投送人力,进攻这里面藏着的家伙呢? …… 正当赵青想到了专业的龙族遗迹探索者,也就是自己俘虏的几十名猎人,准备让身神把他们带过来之时,数十里外的山岭上空,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名披着发光紫袍、气态闲静的散发中年男子,虽然正在以惊人的高速在空中飞行,却没有发出丝毫的破空声,周围紊乱的气流均像是化作了虚无,令他无需承担半点阻力。 但凡是大秦境内有点见识的修行者,都能认得出来,这种特殊的紫袍是灵虚剑门的专属服饰。 …… 第四百五十一章 刺杀计划,琉璃剑(4k) 虽说灵虚剑门有人正在调查虎狼北军武库失窃一案,但目前并未怀疑到赵青的身上,更不可能隔着千里之遥追踪到她的真人。 所以说,对方此行前来,自然是为了别的原因,确切地说,是因为赵青在巴山剑场特意留下了一些线索,在巨大矿坑废墟处搞了点熏香祭奠,每隔一段距离刻下几道巴山早期剑经的剑意痕迹。 她原本打算吸引的是“桃神剑”叶新荷,想让这个尚未暴露的巴山奸细主动前来,忽悠自己加入到所谓“刺杀元武”的严密计划之中,从而接触到几名隐世的顶尖大宗师,可以互相交流修行经验。 不过,赵青倒没想到,在巴山深处出现地震,吸引人注意之后,第一个循着线索找过来的,居然反而是灵虚剑门的人,而且从对方展露出的修为境界来看,多半已是七境上品的当世大宗师。 如果来者是灵虚剑门宗主顾淮的话,以此人七境巅峰,还可借郑袖星火彗尾剑加成的实力,一旦发生冲突,必将是一场极其激烈的战斗。 虽然少有人知,但顾淮此人原本也是巴山剑场的修行者,后来,正是因为背刺了巴山剑场,得到了元武和郑袖的大力支持,他才靠着当时秦王朝仅存最强数人之一的实力,当上了灵虚剑门的宗主。 就算顾淮当年有些挂名加盟的成分,但正如大秦皇室的元武、胶东郡的郑袖也学了许多巴山剑经一般,却也完全有追踪这些线索的可能。 但隔了数十里的距离,遥相感知来者的剑意与心绪,赵青却很快放下了心,排除了这种危险的可能,因为对方那种气态闲静的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跟自居不凡、心高气傲的顾淮大不相同。 “有些像是‘灵虚五宗’中的齐金山,没想到此人竟对巴山剑场如此了解。” 她心念微动,大致猜出了来者之意,迅速作出了判断,于是虚空中顿时有一道飘渺的剑意生成,如清风般朝着对方的位置吹拂而去,看似轻柔,却快得不可思议,掀起了滚滚的元气浪涛。 感应到铺天盖地涌向自身的如潮剑气,散发修行者也是心中微惊,泛着晶莹光彩的手掌缓缓推出,身影在虚无和光影之间闪烁了数次,方才消去了这一剑之势,然后在半空中悬停了下来。 能瞬间看破灵虚剑门此种“穿行虚空”之术,针对性地破去了自己身体融入元气之中的状态,这般高明的剑道修为,几乎是他生平仅见,就算是顾淮也未必做得到。 于是,齐金山微微蹙眉,一柄灰蓝色的本命剑倏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然后晃了晃化作了千剑万剑,细致入微的剑意如剑雨刀林一般齐齐绽放,将周围的天地元气切割成了无数小片。 每一片都迅速变形拉长,孕育出了无比的锋锐之意,互相间振荡共鸣,没有任何的迟滞,同一时间朝着赵青的方向激射出了一道道笔直的剑气。 这一剑的威势看似毫不起眼,仿佛只是天边忽然黯淡了半分,泛起了一片薄雾,飘然而过,却足以将沿途的一切绞碎碾作粉尘。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刚才似乎已被齐金山消去的飘渺剑意,倏地重新显现了出来,就像是撞上了四周的群山障壁再反弹回来一样,形态有所改变,化作了一片片向着中心合拢的琉璃花瓣。 灰蓝色本命剑立即开始收势,扩散开来的淡雾骤然融入虚空之中,刹那间便涌回了齐金山的周身十数丈,闪烁着凝成了一根通天彻地、极速旋转的灰暗晶柱,却反差地透出了一种空灵寂静的意境。 愈来愈窄的晶柱内部,无数飞快流动的天地元气被压缩塑成了坚韧的壁垒,挡下了层层叠叠琉璃花瓣的合拢夹击。 紧接着,晶柱从低到高向上不断收缩,呈现出头重脚轻,朝向赵青倾倒而下之势,却被两团如巨山穿行般的浑厚元气给架在了半空中,迅速压得分崩离析起来,然后在最后关头戛然而止。 一场突如其来的比试,就这样以快到让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分出胜负,以赵青取得上风而告终,期间居然没发出半点大的声音,也不带丝毫的敌意杀意。 赵青边上不远处,夏弥在铺着的毯子上打了个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梦中发出猫咪一般的咪呜声,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一场罕见的宗师交战。 齐金山将光泽褪去的灰蓝小剑收入掌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形缓缓降落于地,沉默不语。 当双方流泻而出的气息随风拂过,山野之间,忽然有许多洁白无瑕的茉莉花在盛开。 “齐金山,你来此所为何事?”借助于灵气高速传音,赵青的话语在他的耳边骤然响起:“根据我的了解,你似乎并没有参与当年的事情,跟元武、郑袖的联系不深。” “并非联系不深,而是生死大仇。”齐金山眼瞳中紫意闪烁,神色沉凝地开口回道:“‘末花剑主’嫣心兰,于我有数次比试切磋的情谊,若是我能早些从海外归来,长陵之变未必会是这样的结果。” “元武、郑袖不会站在那些人的尸骨之上,摘过巴山剑场连灭三朝所取得的荣耀,顾淮这种背叛朋友的小人不会登上宗主之位,很多人也不会因大势所趋,放弃了自己的理想……” 毫无疑问,齐金山算是巴山剑场的友方,然而单凭他一人之力,并不足以力挽狂澜,但这其实牵扯到了数件当年的秘辛。 昔日顾淮在长陵皇宫的支持下,入主灵虚剑门之前,其实灵虚剑门有六人无论从修为还是声望,都有机会成为宗主。 除了其中一人追随王惊梦在长陵战死,其余的五人即便在顾淮成为宗主之后,也都在灵虚剑门拥有无上的地位,甚至其余所有灵虚剑门的弟子都以“宗”字来称呼。 这便是灵虚剑门的五宗。 相比宗主,只是少了一个主字,意思便是虽不掌管宗门具体事务,然而却拥有无限接近宗主的地位。 比如这齐金山,其余灵虚剑门的弟子见了他便需称齐宗。 然而这五宗原本大多隐修不出,尤其是这齐宗,在长陵之乱前便在海外修行,顾淮成为宗主之后,他虽返山,却一直是闭关不出。 旁人不知,齐金山却很清楚,当年灵虚六大宗师之中,只要他及时归来,至少有三人将会参与长陵之战,但正是因为顾淮和郑袖暗地里的离间瞒报等手段,却导致仅有一人相助,中了毒力战身死。 因此,他蛰伏至今,实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向着当年的那些背叛之人复仇,先杀顾淮,再杀郑袖——不过,这两人的修为均在他之上,这便需要齐金山等待恰当的时机,寻找可靠的盟友。 时至今日,他可能是最关心巴山剑场情况的人之一,一听说巴山出现了异常震动,就暗中脱身赶了过来,进行探查,并从赵青特意留下的痕迹中,看出了她“巴山剑场”宗师的身份。 事实上,由于齐金山当年在海外修行,本就有几分帮嫣心兰寻找早年师父下落的缘故,他已经隐约“猜出”了赵青专门伪造出来的假身份,心中压抑着激动,并充满了世事无常的感慨。 “……关于元武登基前三年的那场事变,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简单交流了一会,没有过多的提及悲伤的往事,他当即默认了赵青的身份,毫不犹豫地开口道: “如果揭露旧事的话,易师弟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但在力量上对于灵虚剑门的另外几人仍不占优势,故而尚需详细的谋划。” “按理来说,鹿山会盟之际,长陵过半宗师都会随军出发,必然空虚,而郑袖则会留下来,身边只有她的心腹守卫……顾淮长年在虚剑谷深处闭关,修炼‘剑山剑’,先突然袭杀他,再合力攻打皇宫,应有数分胜算。” “有着灵虚剑门的身份作为掩护,大多数长陵守卫并不会怀疑作出及时的阻拦,而郑袖手下的徐焚琴、温厚铃、潘若叶等人,离我等大宗师还差了许多,若是敢挡在前面,也一并杀了。” “我筹划这件事已经很多年。”齐金山坦然道:“只要他们两人死了,我心境恢复圆满,或许便有几分可能突破至八境。” 极其疯狂的计划,想要接连刺杀大秦最高宗门之一的宗主,以及整个王朝地位仅次于元武的皇后郑袖,一旦功成,必将引得天下震动,造成几乎不下于当年长陵之乱的巨大影响。 跟另一家距长陵稍远的岷山剑宗不同,灵虚剑门一直以来都跟秦王朝保持着紧密的联系,长期输送优秀弟子担任官员和将领,在顾淮等人的影响下,双方的合作近年来更加深入。 这种情况下,突如其来发动的袭杀,由于太过出人意料,确实有着不低的成功率,和达成目标后顺利撤退的可能性。 …… 在灵虚剑门蒸蒸日上的时候,抛弃宗门前途,行刺王朝重要人物,似乎也无异于顾淮之于巴山剑场的背叛,陷自家宗门为不义之地,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只是像齐金山这样的人物,所做的事情原本常人就无法理解,也根本无需向旁人解释什么。 在他看来,无德之辈不可久居上位,多行不义必将自毙,元武、郑袖等人目前虽仍是大秦王朝的正统,但日后却不一定是,为了拨乱反正,让宗门摆脱奸邪之辈的控制,没什么是不能付出的代价。 就算是了解剑王朝剧情的赵青,也不禁为齐金山大胆的谋划而感到几分惊奇,知晓自己有了这样一个内应,合作拿下灵虚剑门,获取此派积攒的典籍与资源,便很有希望。 据她所知,千百年前的灵虚剑门,其实远比今天强盛,这家宗门的底蕴,也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想象,因为灵虚剑门的开派祖师,应该是一位八境巅峰的绝世存在。 传说中,灵虚祖师的佩剑名为“大刑剑”,有关经典之中对这柄剑的描述,是“刑天下而可辟虚空”,意思便是可随意处置天下其余剑器,而且力量大到足以开辟虚空。 即便是幽帝的佩剑“九幽冥王剑”,蕴藏着堪比七境巅峰的至阴至寒之力,号称世间至凶之剑,与之相比,也似乎稍有不及。 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两柄自带威能的强大古剑,已达到孕育出五行常政的标准,且因为是杀伐之兵、前主人修为境界极高的缘故,金行常政的收获绝不会低。 如今,“大刑剑”被封存在上万里外的乌氏冰原中,在灵虚祖师某种至为精妙的设计下,构造出了与灵虚山的一面“虚空境”相连、不断流溢出虚空气息的空间通道,形成了能助灵虚剑门修行者淬炼本命物的洗剑池。 以千百年前留存的剑意维持着相距上万里的虚空通道,这已然是八境中的至高手段,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代表着空间开辟的玄奥。 而灵虚剑门的各种经诀,自然是能与这名祖师之法最为相配的参考内容,纵然多年以来肯定有所遗失,以至于灵虚剑门内如今没几人知晓大刑剑的存在,仍有着难以取代的价值。 寻常的七境、七境上品乃至巅峰,没法深入参悟、运用涉及到八境之秘的高阶虚空法门,但赵青却不一样,以她迥异于此界、构建内天地的修行体系,参悟起来显然会更加轻松,而且有着短时间内正式步入八境的期望。 因此,借着灵虚剑门的内部激烈矛盾,趁机攻略此地,已是赵青早就定下的目标。 “不必等到鹿山会盟之时。” 赵青心念微动,传音回道:“三个月后,除夕之夜,我便有把握上灵虚山,在不泄露风声的情况下斩杀顾淮,至于郑袖,则需从长计议,她的底牌比你想象中的更多。” “顾淮早在十三年前就已入七境上品,身兼巴山与我灵虚之长,又在灵虚剑门内经营多年,应该有着不少防备的手段,也笼络了许多忠诚的弟子,你真有把握悄无声息地杀了他?” 齐金山沉思片刻:“剑山剑一旦坠落,其威势不会逊色于不久前巴山的大地震,而灵虚山跟长陵相距仅有数十里。此外,顾淮还掌握着世间最快的‘念虚’剑术,反应无限接近于八境的层次……” “顾淮固然多疑,但有些人是他不怎么会防备,出手后也不会立刻使出全力的。”赵青微微一笑,解释道:“比方说,元武、郑袖,又或者是当年同他一起背叛巴山剑场的‘同伴’。” “其他的背叛者?某些普通的巴山弟子?”齐金山立即理解了他的意思:“因为熟悉,所以下意识低估对方,觉得他们不堪一击,不可能威胁得到自己。至于元武、郑袖,则是身份上的差距……” 一朝得势便狂妄,再加上足以被列入天下前十的战力,顾淮现在根本看不起任何天赋难以迈入七境上品的年轻修行者、以及修为不到七境上品的所有普通宗师,高高在上,藐视一切弱者。 在人前居高临下,肆意欺凌弱小,颐指气使,到了皇帝皇后跟前,却化身为忠诚的走狗,这就是齐金山看不起顾淮此人的原因,觉得这必将带坏宗门的风气。 “有的人剑越练越强,越练越快,可是内心却被许多无意义的东西侵染,变得越来越慢——心中没想过出剑,那就不可能来得及使出‘念虚’之术,引动剑山剑的力量。” 赵青淡淡开口:“真正的生死之战,只需一瞬间的犹豫,刹那间的退缩,胜负便已然分晓。” …… 同一时间,巴郡竹山县,当地势力最大的封家。 清幽的庄园深处,看上去五十多岁模样的封千浊,一身素色禅衣、一尘不染,神色凝重地望向前方,手按在了乌鞘长剑的剑柄上,开始缓缓拔剑。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与我封家为敌?”不敢把注意力放在四周昏沉倒下的诸多家仆护院上,他眼中含怒,冷冷开口,直视立于墙头的一名青衫少女,即赵青的身神之一。 这个人就是赵青提及的,昔年巴山剑场叛变的普通弟子之一,当元武皇帝率军亲征巴山剑场时,封千浊第一时间投降,出卖了一些巴山剑场的法阵秘密,选择了倒戈相向。 随着他手中长剑的抽出,方圆数十丈如有一条彩虹在绽放,到处都落满了七彩的光泽。细看之下,这柄长剑的剑身,竟然质如琉璃,不断散发着出七彩的辉光。 巴山剑场曾经是整个大秦王朝最强的修剑之地,自然拥有无数强大的剑经和名剑。因此巴山剑场最终活下来的那批人,也都得到了不少剑经和名剑。 这柄七宝琉璃剑,就是其中之一。 …… 第四百五十二章 初始基地,技能加载(4k) 在瞬息之间,七彩琉璃的光芒犹如盛夏的烟火,骤然绽放,愈发浓艳,仿佛将整片天地都染成了斑斓的色彩。 封千浊的手中,佛光渐渐凝聚,一圈又一圈,宛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四周的天地元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涌向这佛光之中,环绕着封千浊的身体,渐渐凝结成一个庄严而庞大的佛龛。 在这佛龛的映衬下,封千浊的身体似乎也变得巍峨起来,犹如一位身披七彩琉璃战甲的尊者,威武而庄严。 他手腕轻翻,本命气息如泉涌般透出,瞬间凝聚成一柄璀璨夺目的剑。这剑上佛光闪耀,宛如神只降临,隔空刺向赵青。 一声厉啸划破天际,封千浊手中的七宝琉璃剑骤然间光芒万丈,那圈形的佛光瞬间炸裂开来,化作无数道七彩剑光,犹如千万剑同时而出,向着赵青席卷而去。 狂风骤起,平地生波,琉璃彩光与狂风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浊浪,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其中。 然而,在这汹涌的浊浪面前,赵青却显得异常冷静。她所用的并非剑,而是数根闪烁着寒光的银色细索,专门用于困锁修行者,通常被称为“困龙索”的特殊符器。 她轻轻一挥手,银色细索便如灵蛇般在空中飞舞起来,然后骤然伸长拉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那扑至的浊浪之中。所过之处,七彩剑光纷纷消散,竟是被这银色细索轻易地破解。 下一瞬,封千浊的双臂齐断,七宝琉璃剑倒飞而出,连他的气海都被那独特的符索洞穿而缚住,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任由那银色细索在他的体内打成了死结,难以抽离而出。 场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风声和细索的轻响在回荡。 “你怎么会巴山的《浊浪剑经》?你是谁?”一声凄厉的惨嚎过后,封千浊惊怒地道:“我这门剑法不可能有这么多破绽!”不可能让人用同层次的力量,随手一刺就会溃散! “剑与剑经不匹配,破绽自然会变多。“赵青淡淡回道:“你的心境薄弱,其实不足于修至六境巅峰,靠资源堆上去的修为,华而不实,剑意浮于表面……” 言语之间,困龙索已然完全没入了封千浊的气海,封住了对方全部的炼气修为,仅余少许躯体力量,同时,亦有数十根晶莹的光丝从她的指间飘飞而出,缠绕在了封千浊的头上。 随着赵青的五指微动,这名已经接近七境的中年修行者从跌坐于地的状态迅速站起,熟练地包扎好了腹部被银索贯穿的伤口,无视了自家的众多昏倒的手下,面容僵硬地朝着屋内行去。 在经过专门封禁修为的“困龙索”削弱后,她所施展的“悬丝傀儡剑”,已然能对这般境界的角色起效,控制住对方的言语动作,再加上后续的催眠驯化,几可以说多出了位“忠诚”的手下。 “封家在竹山县的势力,跟关外侯都差不了多少了,掌控住了封千浊,这里便是上佳的可供驻扎之地,正好作为刷‘梦境副本’时的外界基地。” 在巴山剑场被灭后,秦王朝看似保留了变法的成果,但严格管控的基本上只有长陵与关中一带,地方豪绅依旧有着惊人的权势,虽不及当地掌握兵权的镇守大将,但跟郡守县令相比,却是犹有过之。 正是“今法律令已具矣,而吏民莫用”,偏远之地,人人只知豪绅大户,不知秦法明细,他们亲眼见过六境修行者的强大实力,却根本无法想象更高层次的存在,甚至觉得封千浊这种角色,已是仙神一流的人物。 眼界的差距,使得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地方上就算出了一些人才,也不得不来到繁华地区发展,汇聚中央,以至于武力上的差距越来越大——这便是多了超凡修炼因素后,古代王朝体制的不同之处。 在这种趋势下,一国之都,具备镇压整个王朝的实力,也是未来必将出现的情况。 清点了一番封家的财产,赵青也是心中微惊,同样是一个县里最大的势力之一,封家居然比专门经商的峡江工坊还要富裕得多,囤积了大量粮食兵甲、灵材灵药。 这自然是封千浊出卖巴山剑场,所得到的丰厚收益,让此人从一个普通的巴山弟子,靠着各种修行资源堆到了六境巅峰的水平,在没有战事的时期,足够听话顺从,才是秦王朝最佳的上升渠道。 值得一提的是,考虑到修行资源的因素,若是失去了灵虚剑门宗主的身份、胶东郡门阀的助力,如今七境最顶尖宗师中的顾淮、郑袖,未必会比主要靠自己的齐金山更强。 而在赵青看来,所谓“灵虚”,指的是思想高度纯净,没有杂念和负担的状态,也正好点出了七境破入八境的关键所在,最重要的莫过于心灵上的修行,因此齐金山若是心境圆满的话,确实有不小的可能成功破境。 …… 数里之处,封家后山的几间广阔房屋之内,另一个“三焦之神”所化的赵青,则恰好结束了对众多猎人们的催眠审问,伸手打了个响指,令其中数人化作了几团炽热的气雾,随风飘往窗外。 这自然并非她滥杀无辜,而是猎人之中确实有不少劣迹斑斑的败类,干过的事情超出了作为人的底线,没资格获得“改过自新”的机会。 同时,赵青也发现了几个较为特殊的家伙,比方说出自于华夏混血种白家的老者白道生,北美混血种家族社群中的两名隐蔽成员,德国龙德施泰特家族的一名旁支成员…… 还有一个寰宇集团的办公室主任,此人并非接了任务的猎人,而是楚天骄的同事,经常跟寰宇集团的实际掌控者苏恩曦有所联络,跟楚天骄出过很多次任务,看上去知道的非常多。 这个家伙曾经是一名省游泳队的健将,也是《奥丁之渊》中救出了溺水诺诺的隐藏人物,真实血统不低,且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居然姓路,是路明非的远房亲戚,当年路山彦的后人之一。 十多年前,楚天骄在国内出任务的时候,发现了初代狮心会成员路山彦留下来的后代,因长辈在六七十年代出了事,对龙族一无所知的s级混血种路麟城,此人正是后来路明非的“生父”。 在将其上报给卡塞尔后,他又在路家失去混血种传承的众多后裔中多加寻觅,发掘出了这个a+级的路永城,不过并没有再次上报,而是将其培养成了合格的搭档,时常一起分工合作。 对照龙3路明非叔叔所言“我们老路家个个都是游泳健将”,路明非在龙1没怎么觉醒血统、也相当擅长游泳潜水的情况,大抵这种杰出水性算是路家的特征,看来路谷城也并非普通人,而是个没觉醒的混血种。 虽然路永城二十来岁才觉醒血统,对楚天骄的行动与计划了解并不多,仅透露出了有限的信息,但从中亦可隐约看出,路明非这个有着特殊能力的主角,其诞生的过程,必然跟楚天骄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 或许,从奥丁那边寻回了楚天骄后,便可揭开路明非此“人”真正的身世,推测出昂热、路鸣泽这些人的派系,应对未来所作出的隐秘谋划。 …… 简要地准备了一番,赵青微微一笑,看向一张张床位上被点了穴、扎满了细针的猎人们,心念微动之间,便在精神世界内创造出了一片纯白色泽的广场,饰以龙凤麒麟三足乌等仙禽神兽之像。 正式用“入梦引证”将众人拉入尼伯龙根梦境副本之后,她目前确实没开发出干涉其状态的法门,但在此之前,设计一个入梦前的精神幻境,充当进入副本前的虚拟场景,那却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很快,早已被催眠多时的猎人们,均感到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个极长的噩梦,猛地惊醒过来,然后诧异地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手中则没有了枪械刀剑等称手的武器。 “怎么回事?”有人惊呼:“我记得自己昏倒前,好像是在一场大战过后,被个水泡包裹着飘了起来……怎么就到了这里?” “那片奇怪的灰雾空间,还有黑袍怪物呢?都没了吗?难道,我是死后上天堂了?”某猎人看了看自己先前受伤过的部位,发现早已愈合如初,心中不可思议,小声祈祷起来。 还有人凑近边上的雕像,左看右看,蹲下来用手乱摸乱敲,满脸兴奋:“好像是和田玉材质的,重量起码十几吨,这下可发了!开辆卡车拉回去,全家吃穿十辈子不愁!” 也有人持悲观色彩:“这么多精美艺术品,不是被抓到了纯血龙族家里,难道还是住进了博物馆吗?呵呵,恐怕用不了多久龙类就会出现,把我们几口吃了!” “怎么接连遇上这种倒霉事!家族恐怕都没法解决,唯有救助于秘党才有几分生机!”艾尔?龙德施泰特小跑着来到最外面一座雕像的边上,绞尽脑汁,努力思考向外传递出消息的可能。 “又一个炼金迷宫吗?不过像是东方龙类型的。”白道生深深叹了口气,集中精神,暗中活化着自己的血统,准备等待着此地主人的出现,试图与之谈判,或者拼死一搏。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通过血系结罗感应了众人血统的路永城,快手快脚地凑到了他的附近,打算跟此地最强的混血种联手,希望到时候获得更高的生存率。 当众人的喧嚣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后,他们每一个人的面前,忽然间凭空幻化出了一道流动的光幕,上面显示着对应其国籍语言的文字: “欢迎来到‘梦境空间’,在正式进入本次梦境副本‘北海浅滩,龙族古城’前,请先阅读以下需知晓的信息,并消耗‘入梦点数’加载基础技能,完成任务开始前的组队。 1这里是一个虚拟的梦境,并不会真正的死亡,但每次死而复生都得支付一定的代价。 2在梦境空间中,可以通过执行任务获得奖励点数,兑换知识和力量。 3进入梦境副本后,一切以生存和探索为重,除了发布任务外的击杀敌人,不会获得额外奖励。 4每一个结算周期过后,根据副本内各人的综合表现,奖励或扣除额外的梦境点数。 5在副本内不可自相残杀,故意坑害队友。 6收集和解读出有价值的信息,可获得奖励。 7剩余规则请自行探索。” 待到众人阅读完毕,光幕立刻翻了一页,显示出了各人的数据面板,例如其中之一的路永城,便是这样的: 【姓名:路永城】【年龄:39】 【龙族血统:阶位a,纯度a+】【言灵:血系结罗】【技能:基础格斗a-,枪械射击a+,现代车辆驾驶a-,游泳潜水s-,炼金术c+】 【综合评级:lv21】【入梦点数:300】(是否消耗点数加载技能?) “什么加载技能?跟游戏面板一样?”路永城心中震惊:“莫非是有龙王玩多了游戏,搞出来的东西,想耍一耍我们?不过就算是初代种龙王,也没听说过可以让人‘加载技能’的……” 《无限恐怖》是2007年才出的书,04年自然不会有任何人听说过这种奇特的情况,大部分将其视为某种危险的游戏,心中均是不信,不过作为经历过种种危险的精锐,倒是没人特别表现出来。 还有一些见识广博的有背景混血种,则联想到了某些高阶精神系言灵“梦魇”“娑婆世界”等,怀疑自己陷入了龙类制造的精神幻境之中,心中暗中思索该如何挣脱。 路永城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指触碰了下光幕上关于“加载”的按键,顿时页面切换,来到了“基础技能兑换”,都是一些较低级的技能,大多数所需点数小于100: 五虎断门刀(64式),加载价格64点 神行百变(无内力版),加载价格80点 少林长拳,加载价格15点 少林韦陀杖法,加载价格75点 …… 痛感削弱75%,加载价格25点 呼吸心跳降低85%,加载价格25点 初阶短时效血统精炼术,加载价格50点 …… (以上商品不保证实际效果,但会有售后服务) “痛感削弱,这不是半个言灵?鬼胜吗?控制心跳呼吸,跟言灵?冬似乎区别不大?‘初阶短时效血统精炼术’,不会是跟‘一度暴血’差不多的东西吧?怎么跟那些金庸小说里的武学相比,显得要划算得多?” 路永城心中若有所思,并怀疑这其中的差异在于,前者似乎得植入武学招式的复杂肌肉记忆,而后者则只是一种纯粹的身体运用。 第四百五十三章 机制测试,多格兰岛(5k) “为什么我的初始点数比你俩少上20?”不远处有猎人在低声交流:“还有加载跟学习的区别在哪?” “怎么我才18级?有20级以上的人吗?有的话吱一声。”“吱,吱,吱。” 路永城继续翻看下去,很快在“基础技能兑换”最后的一门“草上飞”后面,看到了“基础知识学习”,里面有需要35点的基础工具制造、25点的基础武器制造、10点的龙族历史入门、古生物学入门、炼金化学入门、考古学入门、野外生存技巧等等。 跟某些视力强化、记忆强化之类的不同,该版块再次出现了许多武功的名字,如《罗汉拳》《伏虎掌》《太祖长拳》《大慈大悲千叶手》等,价格大概是“加载”的一半,看上去多半只是秘籍,不会直接掌握。 因此,在猜测出这一点后,便有一些人有商议着是否合作多换上几本秘籍,到时候互相交流,功法共通,也有人怀疑这个梦境空间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谁知道会不会直接扣除点数。 看完了基础的部分,便到了初阶技能与知识的界面,什么“大力金刚指”“降魔掌法”“一阳指”“昆仑大九式”“搜魂夺命追风七十二剑”“灵犀一指”等等,大多在100到500点之间,而到了中阶“北冥神功”“嫁衣神功(转注版)”“天外飞仙”等,便均在1000点以上。 至于高阶技能,更是直接标明了目前尚未开放“加载”,仅可提供秘籍学习,里面有《战神图录》《灵虚经》《长生诀》《天魔策》等等,不过即便是打了折扣,也都是成千上万点的价格,显然是常人短时间内难以触及的内容。 “卧槽!这里说可以兑换黄金呢!”突然间有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惊讶地喊道,让其他人纷纷寻找到了另一个名为【现实物资兑换】的页面,最顶上一行便是【黄金(当前限额:1000公斤,折扣:暂无)】。 往下看去,还能看到【钻石】【寒铁】【玄冰】,【小还丹】、【大还丹】、【九转熊蛇丸】、【太乙返魂丹】,【蛟龙血清】,【洞极丹】等物资,位于末尾的“洞极丹”,号称一颗下去立地成就“太阴无极”,相当于60级的修为境界。 “60级?这是什么概念?”想到自己的区区lv21,路永城也是心中一惊,觉得这或许真是一个天大的机缘,但很快又生出了更多的警惕心,压下了心中的欲念。 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跟着楚天骄连南极北极都去过,也算是见多识广,从来没见过无需代价便可获得大量好处的事,这里的lv60,多半属于可望而不可及的范畴,根本难以升级达到。 实际上,路永城更倾向于认为,这个所谓的梦境空间,很可能是“先给人以希望,再给人绝望”的戏耍,正是龙族的常见作风,不然,武侠小说中的功法秘籍,难道还真的存在吗? 不过往好处想,说不定老楚失陷在了那个高架桥尼伯龙根中后,并未遭遇到某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或许也在跟自己一样接受高阶龙族搞出来的“游戏”? “100点能兑换10公斤黄金?这相当于一百多万了,超过了‘猎人市场’中a级任务的平均报价!如果难度尚可,耗时不多,真像前面所说,不会死亡的话,那不就是件高价值的赏金任务吗?” 一个魁梧壮汉模样的猎人找了两个同伴,商讨道:“落于他人之手,还愿意给我们钱财,这看上去应该是很有诚意了。只可惜初始点数不能用于物资的兑换,必须要出任务获得的新奖励点才行。” “既然算是个‘赏金任务’,那就按做任务的规矩来,许下合作分润金额的比例,当大哥的到时候也会罩着你们……也不知道,这边的老板究竟大不大方。” 众多猎人执行各种危险的任务,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大都是为了赚取钱财,能够用梦境点数兑换黄金这样的高价值物资,自然当场生出了满腔热情。 少部分不差钱的,注册猎人身份,则是为了冒险、锻练,或者收集情报,无论是任务中提到的“龙族古城”,还是可供兑换学习的各项内容,都深深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在这种情况下,猎人们便会全身心投入任务之中,而非被迫行事,逐渐走在成为合格打工人的路上,为赵青探索梦境副本的目标而服务。 …… 思索了一段时间,路永城选择兑换了痛感降低、呼吸心跳控制、轻功草上飞、心意气混元功等技能,以及基础武器制造的知识,主要是小成的混元功占了大头,耗费了足足140点。 而他附近的白道生,则相当奢侈地兑换了勾魂摄心大法、天绝地灭大搜魂手、天魔解体大法等魔门功法,以及净念禅功前三章的秘籍内容,花了将近两千点数——在列表上,很多功法支持分层兑换。 这几门功诀都涉及到了精神力量的修持与运用,在白道生看来,也许可以反过来作用于龙族血统,尝试突破临界血限,而且在听上去就跟精神高度相关的梦境副本,没准别有奇效。 此人的初始点数之所以远多于他人,则是因为他的综合评价较高,多项精通,见识广博的缘故,有着更高的培养价值——那些寻常的普通猎人,不过只有保底的100点而已。 待到大部分人兑换完毕,外面的赵青心念微动,已然统计完了这其中的数据,发觉不少猎人更倾向于选择直接的身体强化,认为武功什么的太过虚假,换了武功的,也多半是追求速成威力大的魔功。 暗中叹了口气,她也懒得干预这些人的选择,首次入梦进入副本,他们能存活多久,获得多少探索度,兑换的技能和知识发挥出怎样的作用,目前尚是未知之数,还是先试上一番再说。 走至最近的一张床位跟前,赵青伸手轻按在该名猎人头顶的百会穴上,立时便有汹涌澎湃的真元灌注进入此人的体内,同时另有无数晶莹的光点,顺着他身上穴位扎满的长针飘飞融入。 霎时间,此人全身上下均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经脉和肌肉鼓胀而起,赤红如血,然后猛地收缩,隐现青光,有浊气与水雾从窍穴处喷涌而出,赫然是实力大进。 仅仅是随手一拍,便令一名混血种修出内力,外功横练达到十年的造诣,赵青却并未收手,而是手形不动,五指间倏然生出无数虚幻的影像,继续灌顶而入,边上的诸多长针,也接连有清光闪烁。 “在潜意识里写入运功使招的‘记忆’,可比单纯的提升功力要麻烦得多。”她心中暗暗道:“关键是信息量太大,需要消耗我不少的时间,来固化这其中的‘印象’。” “只是作用于前六识与第七识的浅层,以神通意,难度已然不低,若是要刻录信息于‘阿赖耶识’,像言灵一样随血统代代遗传,无疑还要克服新的困难……” 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各色光点透入体内,这场对于所有猎人的强化,总共花了将近半个时辰。 由于各人所需的强化属性多样,若非三焦之神有别于寻常的脏腑,五行阴阳元气兼备,恐怕所花的时间,还要多出不少。 不过考虑到其中最耗时间的潜意识写入,更换功诀后或许有许多可重复利用的信息,例如最基础的经络走势等,后期应该能显着加快速度,不至于每次都这么麻烦。 虽然说理论上,赵青完全可以将这些人都强行灌顶至先天巅峰,人均上百年的北冥真气,但一来失去了区分度,没了后续执行任务的动力,二来也会因此封住了上限,不太可能突破至更高境界,这便不如根据个人贡献任由其兑换的方式。 至于那些可用于兑换的现实物资,尤其是黄金之类,她表示催眠审讯了几轮后,猎人们已经吐出了全部的资产,起码要刷上一大堆点数,才能抵得上这波亏损,真正开始赚到钱财。 …… 当完成了最后的检查,通过精神链接上了总计四十多名猎人,即将触动“入梦引证”,将他们送入尼伯龙根的底层梦境之前,赵青忽然间心中一动,抓了些虱子放在了几人的身上。 同时,她也对另外几人隔空虚点了两指,运使燃烧其体内精元的秘法,将他们的体能瞬息之间激发到了数倍,在无副作用的情况下,仅能维持数息时间,且可大幅增加自愈的效率。 “入梦之后,身上不会出现任何随身携带的武器,这种判定究竟是怎样的?有着什么原则?寄生虫之类的东西,也能跟随着进入吗?” “跟主世界自己的入梦诸天不同,这种类型的入梦,时间流速的比例有限,不再是一瞬间就结束醒来的情况。在此期间,对入梦者现实身体的影响,有作用于‘梦境’中的可能吗?” 待到众人进入无意识昏睡的状态,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打算通过对除自己以外入梦者的反复测试,逐渐探索出全方面的入梦机制,看看是否有以往被忽视、可以利用的新地方。 “一共消耗14缕金行之气,最多可入梦一年零二个月,时间流速在65~75倍之间。”很快,她就得到了一些重要的数据,表示这个花费还算划算,如果众人能存活得长一些的话。 对于赵青来说,她并不要求执行任务的探险队伍有多强,很多时候能苟就行,因为梦境副本的时间流速远比外界更快,花了一两个月缓缓探索,在外面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完全不显得急迫。 说起来,这个梦境的时间总长能否达到几个月,梦中“剧情”结束后会怎样再度循环,反倒是个大的问题。 此外,四十多人只消耗了14缕金行之气,也证明了入梦并不存在人均至少1缕的最低值,因为可以合在一起后统一计算消耗,一群人的花费,差不多可以等价于一名六境下品或中品的修行者。 先前两只青翎巨鹫,都是五境上品的实力,彼此之间没什么差距,加在一起消耗了7缕金行之气,便已让赵青有所猜测,此番便得到了进一步的证明。 不过,具体的消耗数额,应该并非与入梦者实力完全挂钩,很可能还有别的因素,而特意拉一批实力微不足道的蚊蚁飞虫,靠着成千上万的数量优势,扩散开来探查,这也是不可行的。 原因很简单,想要入梦,最起码得会做梦,也就是说精神魂魄的完整度、神经系统的复杂度,得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行。 根据相关研究,鸟类、哺乳类,部分爬行类、章鱼乌贼等动物,应该能够做梦,估计有不少可以正常“入梦”,但没什么智商的低级动物和植物,那显然是没有梦的。 综合来看,大抵是智商越高,同阶战力、执行力越强的角色,入梦执行任务的性价比越高,也更有后续的培养价值。 说起来,从“入梦引证”可以将尼伯龙根作为目标来看,赵青也展开了许多相关的联想,怀疑回归主世界之后,或许也有利用此法探索某些特殊秘境的可能,且不排除虚空道已经掌握了此次技能。 “体表的寄生虫,果然是无法跟随入梦的,而在入梦前的秘法刺激增幅,也并未在梦境中得到加倍的延长。” “话说武器带不进去,那来几轮生物改造,搞副碳纤维骨架、寒铁合金骨骼,也会带不进去吗?本质上,磷酸钙跟别的材料有什么大差别吗?” 她仔细观察着进入梦中的众人,迅速得出了一些新的结论,并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作出了合理的猜测。 …… 尼伯龙根之戒,底层梦境构造区。 时间:第四纪,更新世晚期,约一万三千年前 地点:现大不列颠岛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之间的北海区域,尚未沉没的多格兰岛 依旧是那座森冷的龙族墓地附近,只是位置稍稍变了一些,天上没了积压的灰雾尘埃,也没有那些飞来飞去的闪烁星辰与极光轨迹,边上的原始森林显得格外茂盛。 众多赤手空拳的猎人呆愣愣地突然出现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互相低声交流着,寻找着安全的临时住所。 不远处,高大的树木像是守护神一样矗立着,树梢处堆积着些许晶莹的雪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果然,在先前那个广场上没有武器,进入到梦境副本之后,也照样没有。看来,在这个地方,是很难找到现代武器使用了,得想别的办法。 攀上大树折了几根枝条充当棍棒,感受到空气中的丝丝冷意,路永城心中暗暗思索,尝试着运起莫名出现记忆中的“心意气混元功”,知晓自己学了基础武器制造,确实是选对了。 “森林的东面,有一片密集的金属建筑,看起来像是纪念碑。”不远处的地下,有猎人公布自己刚发现的情报:“手头上没有武器和工具,就从那边找点材料……希望没人看守。” “森林的西面,大概五六百米的缓坡上,发现了一些简陋石屋,似乎是原始人的住所。”另外一名猎人跑回来,手上拿着根刚捡到的废弃火把:“这是几千年前的远古时期?这么原始?” “可不止几千年,说不定是万年之前,所谓的‘北海’,也应该是欧洲那个。”白道生熟练地钻木取火,分发取暖用的火把: “任务中提到的‘龙族古城’,这显然是此行的重点,既然已经来到了古代的环境,又需要我们这么多人出动,或许这座龙族城市,仍然有真正的龙类在活动,而非简单的只是一片遗迹。” “龙族统治的年代?难道我们得正面对上纯血龙类?”许多猎人陷入震惊之中,但细想之下,又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的合理之处,否则任务没必要强调,要以“生存”为重。 在现行的历史教科书中,第四纪冰川末期的时代,大地荒芜,两极冰川往内陆延伸,幸存的动物只能苟活于大陆的南端。 但根据混血种们对龙族历史的复原,这却是一个文明繁荣的时代,极盛的龙族文明如繁花般绽放于大地上,在各大洲上围绕着高耸入云的青铜柱,建立起了一座座恢宏的金属城市。 “具体的,是龙族统治的哪个时期,哪一块地盘,就需要收集更多的证据了。” 白道生提醒道:“有了解过古生物学、历史学、考古学、天文地理的,可以根据附近的植被、地形地貌、气候特点,以及星象星座方位等,进一步缩小范围。” “而既然附近有原始人生存,观察他们的工具、服饰以及居住方式,也可以充当一些佐证,但不排除有龙类曾经干涉其文明发展的可能。总的来说,可从他们那边收集到不少情报。” “跟原始人沟通,主要靠手语,嘴型以及肢体的表达方式,以及绘画来进行交流。理论上来说,这个时代应该没什么人类混血种,靠黄金瞳对视就足以震慑住他们了,所以不要妄造杀戮……” “你说南面约七八公里处,有一座中小型城市?听上去的确是龙族的风格……什么,城门口好像涌出了一群飞龙?朝着另一个方向去的?早说清楚嘛!” 先前已有过合作的经历,他自然而然地指挥起了其中部分猎人,维持着基本的秩序。 ……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战争前夕,侏儒,潜入(8k) “真有龙出城了?还是一群飞龙?”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不禁心中震动,作为猎人,若有大口径枪炮在手,他们并不如何畏惧寻常的龙类,但现在连件冷兵器都没,就算被强化了一波,只怕也不是随便几只龙的对手。 在商讨过任务情况之后,他们事先已有心理建设,推测龙族古城若真是兴盛的状态,集体社会下的龙类,武器装备绝对比单只龙要齐全精良得多,更非己方所能招惹得起的存在。 唯有打探到充足的情报,再徐徐图之,才是合适的策略,这点不以猎人中的内部组队而变化,是众所周知的共识。 所以,当大致确认了龙群的方位之后,攀上树梢的路永城,便爬得更高了些,手指聚拢成小孔放置于眼前,内力交汇于双目,远视之能陡增,清晰地望见了八九公里的场景。 那是一群形态各异的龙类,在空中时而翻飞时而低旋,簇拥着一只尤为引人注目的白色巨龙,后者手持一根华贵的法杖,借助于众多龙类操控的风元素浮力,无需展翼便可翔于天际。 所有龙的动作协调一致,上下划出了一条条优美的螺旋线,似乎是在展示某种代表着礼仪的华丽舞技,拱卫着中间的贵人,向着远方速度越来越快地推进,逐渐消失在了云层深处。 这是怎样的一支队伍?那只白色的巨龙,是否便是传说中白王血裔中的一员? …… 五六天过去了,金属铸就的龙族古城外,一直没见过这么多龙同时出城翔飞的场景,而那些离去的飞龙,似乎也不曾有丝毫归来的迹象。 而在此期,猎人们也在距离龙类墓地较远,靠近原始人聚落的森林外侧,砍伐了一批木材,建立起了临时的营地,并初步制造出了少许简单的工具和武器,且发现了遥远的海岸线。 龙墓的材料硬度高得出奇,花了很长时间才搞下了一些边角料,制成了新武器的锋刃部位,至于盗掘墓穴,挖出地下的陪葬品,由于几乎每天都有龙前来拜祭,进展颇慢。 一些山野间常见的驯鹿、野牛、野马、野猪,被他们设计猎杀,部分化作了营地中储备的食物,部分则成为了打破众人跟原始人之间障壁的礼物,拉拢到了不少原始人朋友。 几名语言天赋较高的猎人,经过长时间的沟通交流,终于初步学会了附近原始人中的通用语言,掌握了大量词句含义和它们的结构,可以跟本地人正常地谈话。 该聚落中,一名被称为阿舍利的智者,告知了众人许多重要的消息,诸如周边猛玛象群的动向、适合捕鱼的沼泽地位置,还有关于蛇怪、远古蠕虫、龙蜘蛛等强大怪物的传闻。 更重要的是,阿舍利透露出了一个极关键的消息,这里的龙类,长年向周边的原始人聚落招收帮工,并给予其一定的酬劳,且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合理合规地进入城中。 …… 自此之后,由于集体换上了原始人的衣装,不怕引起龙类注意,个体胆大的猎人,自觉不会遇上什么危难,便开始冒险来到城市的近处,对其进行观察,得到了些新的情报。 从外面望去,整座龙族城市的轮廓,呈现出越往中间越高的趋势,边缘处的城墙高度仅十米有余,墙面上遍布金灿灿的尖刺,寒光四射,令人望而生畏。 看似十分危险,但对于龙类来说,却几乎只是摆设,毕竟除了那些初生的、尚未掌握飞行之术的幼龙,几乎所有的龙类都拥有自由翱翔于天际的能力。 他们可以轻易地飞越这堵城墙,不受任何阻碍地出入城市。 因此,这堵径达三四公里的环形墙壁,与其说是一项防御工事,还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 它的存在,或许更多地是为了增添城市的壮丽与神秘,同时也为那些幼龙提供了一道安全的屏障,防止他们误闯出城,遭遇不必要的危险。 然而,对于那些试图潜入龙族城市的猎人来说,这堵城墙却成了他们难以逾越的障碍。十米的高度,加上尖锐的刺芒,使得任何试图攀爬或翻越的行为都变得极其危险。 目前看来,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像某些原始人一样,直接进城打工,或许才是潜入城中,探查各种情报的最佳方案,危险性并不高,只要能稳妥行事,便相当安全。 龙类虽然主要食肉,但通常并不会吃人,没有这方面的爱好,毕竟后者同样是智慧生命,否则,早就把人圈禁养殖起来了。 至于被监测出龙族血统,揪出来视作奸细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因为龙类中会血系结罗的并不多,经常使用的更少,毕竟在这么座小城市里,寿命漫长的龙与龙之间,大都相互认识,无缘无故释放这种探查性的言灵,实在不太礼貌。 而根据赵青近期的研究,血系结罗的原理虽有些不明,但关于它的血统感应,其目标实为体内活跃的龙血,而非脑部的精神力,所以视野中会出现与心脏相连、延伸至远方的红线。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降低心跳呼吸的言灵?冬,也就是她所提供加载的基础技能之一,完全可以削弱血统感应的效果,让混血种冒充普通人,让寻常的血系结罗难以生效。 …… 这日,城郊道旁的一座简陋屋棚前,十几名打扮奇特的猎人来到了这里。 他们身披着色彩斑斓的兽皮衣裳,头上戴着用羽毛编织的帽子,脸部涂花抹彩,手中则拄着打磨得锐利的石矛,仿佛是一群从远古时代走来的原始人。 屋棚内,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庞然大物慵懒地躺在一张石椅上。它有着鳞甲覆盖的身躯,一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正是负责招工的龙类。 “想要进城打工的?” 当众人接近门口之际,龙类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用的正是本地原始人的语言:“只要通过测试,就可以领一大块肉干,到了城里工作,每干满一周,基础工资是十五块肉干,视表现另加奖赏。” 众猎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暗自窃喜。他们虽然是现代人,但为了能够顺利进入城市,不得不乔装打扮成原始人的模样。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面试开始了。龙类首先要求猎人们分别回答一些常见的生活问题,并进行说话速度上的计时,以考察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和反应速度,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接着是拼图游戏,龙类拿出一些形状各异的木块,要求猎人们将它们拼成一个完整的图案。这个环节考验的是智商水平和逻辑思维能力。众猎人凭借着现代人的智慧,很快就完成了拼图,赢得了龙类的赞许。 最后一个环节是拉力测试器。 龙类让猎人们轮流拉动一个巨大的拉力器,以测试他们的身体素质。作为流着龙血的混血种,众猎人自然轻易地达到了针对原始人制定的标准,但也控制住没有超过太多,属于优秀的评价。 “恭喜你们通过了测试,把肉干带回去后,记得明天前来报到。” 看得出这批人类的素质不错,工头龙表示相当满意,随手抽出一块流动着光泽的薄金属片,让众人上前按压留下指印,并用利爪划了划进行登记,然后打算继续睡一会觉。 “正好城东炼金工坊的几名侏儒,需要一批有点头脑的帮工,你们打算去吗?除了稍稍艰苦些外,待遇应该挺不错的。” 临睡之前,他摆了摆尾巴,补充道:“这是比较稳定的工作了,比很多短工要强。” “那就按您说的来吧!”众猎人回复道。 …… 第二日,猎人们跟随着那只负责招工的龙类,如愿以偿地踏入了这座城市的外城区。 只见街道两旁,到处矗立着十几米高的浮雕金属柱,它们是城内建筑最常见的外层装饰,也是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每根的图案都不尽相同,为附近的居民所雕刻,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猎人们沿着街道前行,不时瞥见路边的龙类,他们或坐在街边晒太阳,手中拿着美味的烧烤和糖果,享受着午后的闲暇时光;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嬉戏,笑声此起彼伏。 街头的龙族男女们,身上均佩戴着各式各样的珠宝,闪烁着迷人的光彩,他们中的大多数边走边吟诵着听不懂的优雅诗篇,悠扬动听,意境深远,差点让倾听的众人陷入了灵视。 突然,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猎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小龙崽正在用爪子在地上和墙上涂鸦。他们的作品虽然稚嫩,却充满了童真与创意,仿佛每一笔都蕴含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 而另一些龙族青年则在玩着某种类似于魔方的炼金物品,眼神专注而认真,注视着它们的翻转、组合、拼接变形,内里散发出绚丽的光芒。 几经转路,在工头龙类的带领下,众人最后拐入了灰黑色的工业区。 这里与外城区其他地域的繁华景象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金属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滚滚黑烟直冲云霄,仿佛要将天空撕裂。 随着一行人的逐渐深入厂房,周边摆放着运行的炼金机械越来越多,高大得如同一面面金属墙壁,它们之间所形成的道路,也越发错综复杂。 可工头龙类却似乎相当熟悉这一块的情况,东拐西钻,很快将他们带到了目的地,一座巨型冶炼高炉的附近,停留在了一根数人粗的管道尽头,来到了这台炼金机械的跟前。 “我要的十五名新人帮工,已经全部寻来了?”随着低沉声音的响起,灰黑色输气管道的背后,一道沉重的阀门忽然打开,钻出来了一名面色苍白、发须乌黑的高大壮汉。 他披着一件仿龙鳞样式的晶亮大衣,身上长着不起眼的细鳞,虽说个头似乎过于壮硕了些,有着二米三四的身高,但乍一眼看上去,形体容貌跟人类却是没什么两样。 这家伙叫作侏儒?有没有搞错?一众猎人心中疯狂吐槽,差点怀疑自己走错了道路,直到对方拿出了昨天的那块金属薄片,让他们在自己的指纹印下方,重新留下一次痕迹,以作验证之用。 …… 在北欧神话中,矮人侏儒这个种族,是最擅长炼金技艺的工匠,相传他们居住在“侏儒之国”瓦特阿尔海姆,打造出了雷神之锤、永恒之枪等神器,主要职责是为众神制作不同寻常的神奇物品。 但时至今日,欧洲的混血种们却从未发现过除龙和人以外的智慧物种,觉得巨人和侏儒等种族,都是虚构出来的产物,仅仅是沿用了北欧神话的相关称呼,令卡塞尔的装备部以“瓦特阿尔海姆”为名。 而当白道生等人见到了这名自称侏儒的“巨人”后,却忽然间生出明悟,所谓的侏儒,原来正是龙族的一个分支,或者说就是龙类的人躯形态,为龙类中的炼金工匠们变化形体的结果。 众所周知,格外灵活的手指,是人类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它们让人类区分于寻常的动物,逐渐发展了制造和使用更多工具的能力,最终产生了伟大的文明。 纯以指节的灵活和精细度而论,体型偏大、长着利爪的龙类,其实比人类要差上不少,因此除了某些对力量、火焰掌控度较高的地系火系龙类,以及更加稀少的高阶龙族外,并不怎么擅长炼金上的工艺。 为了弥补这个缺陷,让炼金术普及开来,增加龙类中工匠的数量,很快便有龙中的智者向自然界中寻求答案,想到了模仿人类的方法,不顾保守派贵族的重重反对,逐步开发出了龙族的人躯形态。 这便是“侏儒”种族最初的诞生过程,第一批锐意创新的龙类,在白色皇帝的支持下变化成为了人类的模样,抛弃了笨重龙躯的桎梏,迅速发展出了远比守旧派更加先进强大的炼金技艺。 龙族中炼金工匠的规模不断扩大,投身于科研的龙员越来越多,使得龙族文明褪去了原始社会的面貌,进入到了高速发展与鼎盛的时代,也令白色皇帝积攒了巨大的声望。 然而,作为一个以武力为尊的种族,虽然炼金技术的普及,为龙类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但很多不从事该行业的龙类,仍因为龙躯的战力远胜人躯,对普通的工匠群体们有着相当的歧视。 “侏儒”这个名字,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巨龙们对人躯形态龙类的蔑称,嘲讽他们体型的矮小瘦弱,几乎沦落到了接近人类的地步,因此另有一种“矮人”的外号,后来均被延续继承了下来。 真正的“矮人”、“侏儒”,他们的矮小只是跟龙躯形态相比,若跟寻常的人类放在一块,那便全然是群魁梧壮硕的巨人,给人以无比威严的压迫之感。 当然,这些遥远到了四大君主尚未诞生前的历史,就并非初次见到“侏儒”工匠的众多猎人所能知晓的了。 他们只是老老实实地听着这名龙类“侏儒”监工不耐地告知了在这边打工的注意事项,以及初期需要进行的工作概况,紧接着便进入了相关训练的流程。 简单的来说,作为毫无文化、学识的原始人,他们将要干的,自然正是现代工厂中最常见的流水线作业,例如运送半熔融状态下的金属条、简单的齿轮组装,清理矿渣、质量检测等等,没什么技术含量。 像所谓的“质量检测”,就是拿着锤子乱砸一通,看看有没有半点破损——合格的再生金属,绝对可以无视普通人抡起铁锤的各种攻击,从而筛选出有瑕疵的产品。 而在这个过程中,先前那名龙类侏儒,便会在各个车间不断巡视,作着监工的活,视情况插手管理,予以赏罚。 …… 十数天转瞬即逝,众猎人已经在外城区工坊干了半个月活,除却几次得到允许的出城跟其他人会面交流外,均住宿在厂房的空地上,此处有棚户遮风挡雨,条件明显比野外要好。 这一日,趁着结伴上厕所的间隙,有两名修有内功、强化了听力的猎人,悄悄凑近了监工所在的房屋,尝试搜集起了新的消息,希望发掘到高价值的情报——此事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龙族的语言,本质上属于一种精神共鸣,根据赵青的解析,在不经过加密的情况下,只要精神力量足够强大,第一次听,就可以听懂大半。 尤其是有着龙族血统的混血种,他们对龙文的通晓隐藏在血脉深处,几乎可算是一种母语,正好可以被这种方式激活,血统越高,越能自然而然地理解。 但跟先前的数次不同,本次的龙类交谈刚一开始,就深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市议会那些龙,最近总算有点头脑了,通过了全城进入‘临时战备状态’的法案,打算重启武器生产线,并将其扩大二十倍。” 只听得龙类监工兴奋的声音从屋子内传出:“而为了避免在炼金材料上受到外界的制约,伯爵大人也随之解封了一些古早的技术资料,旨在恢复本城的独立性……是的,跟你想象的一样。” “地幔钻井开采技术?”另一名工匠显然有些吃惊:“这边地下的稳定性并不怎么样,贸然打穿地壳,极易引发岩层坍塌事故,必须得依靠言灵?谛听分析地质结构,进行大范围的监测才行。” “虽然有些困难,但神殿那边肯定会派专业龙员来,解决这个问题。”监工发出嘶哑的笑声,缓缓道:“有‘神’庇护的城市,跟寻常的地区可是大不相同。” 屋内传出沙沙的声音,似乎是工匠有翻阅某些资料:“嗯,那我就放心了……听说,你最近招收的那批原始人,表现出来的智商还算不错,没准能通过神殿的重重考验,成为一名低阶的僧侣?” “如果他们中有人能在本纪元的‘圣降瞻礼大会’中取得名次的话,举荐者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赏赐。” 监工冷笑数声:“呵呵,战争的气息愈发逼近,我们这些中产龙类,就别掺和进这种麻烦事了。到‘白之月’这么遥远的路程,难保不遇上各种危险,到时候费心费力,却是一无所获。” “真的不再想想了?”工匠声音低沉:“我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有什么好想的?近十个纪元以来,地位得到擢升的普通龙,又有多少?但凡有点分润下来的资源,几经周转,还不是落在那些贵族的头上?”龙类监工再次拒绝道:“关于此事,你我就不必痴心妄想了!” 双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说起来,仓库最底层的那批老旧武器,也到了报废的时候了,应该重新熔铸炼制,省去检修的成本,直接生产新一代的产品。”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了工匠从另一扇门离开的声音:“今晚我先回内城区了,待到明天一大早,就去向市政厅申请一笔处理资金,希望能够顺利批复下来。” 窃听的几名猎人回过神来,不禁暗暗心惊,地幔开采技术?钻通了地壳层的超级深井?这还是首次听说,难怪龙族城市用了如此之多的金属材料,后世却并未发现大规模采矿的痕迹。 还有仓库底层的老旧武器,这也是值得关注的要点之一,看龙类监工平日里的惫懒模样,多半并未仔细清点过它们的数量,正好趁机偷拿出几件来,让己方的装备更新换代。 …… 这日晚上,天空如被冰雪细细打磨过的琉璃,纯净而深邃。万籁俱寂,唯有风声轻拂,偶尔夹杂着野兽低沉的嘶吼,为这静谧的夜色增添了几许神秘与野性的韵味。 抬头仰望,满天星辰熠熠生辉,宛如散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颗颗明珠,熠熠生辉,连缀成一片璀璨的银河,横跨天际,流淌着无尽的诗意与梦幻。 外城区炼金工坊的上方,悬空轨道之上,一辆深黑色的矿运列车静静地回收着升降梯,晚间卸货完毕,它缓缓驶离,那隆隆的声响渐行渐远,如同悠远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 随后,一切又回归了深深的静谧。 数百米外的工坊深处,龙类监工的房间静立一隅,几台或陈旧或破损的金属机械倚靠在墙边,复杂的青铜齿轮裸露在外,转动的速度似乎永恒不变,仿佛时间的印记。 一扇三米多高的厚重铁门,并未完全关上,而是半掩的状态,留出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月光从天井处倾泻而下,洒在冷硬的地面上,泛起一层银白的光泽。 从门缝中向内望去,隐约可以看见,龙类监工正侧卧在他的大床上,双臂抱胸,呼呼大睡,眼角处流溢出极淡的金光。 即使只是一名普通的龙类侏儒,但凭借着血统和体型的优势,他也有着常人十数倍的力量,足以一拳毙杀一头成年的野牛,根本没理由被人类帮工伤到,在自家的地盘上,当然没必要过于防备。 然而,监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白天老老实实干活的猎人们,竟然是一群胆大包天的狂徒,且有着各种异能的力量。 于是当他沉沉入睡之际,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便有两名修有内功之辈蹿至其身前,迅速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伸手,点住了龙类的昏睡穴,劲透经脉,令他身体微微一颤,变得难以醒来。 其中一名猎人退回至门口,打了个表示事情顺利的手势,立时有十几名猎人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开始小心翼翼地翻找搜查,但过了好一会儿,却依然没有收获。 “整个屋子都搜遍了,怎么还找不到钥匙?”有猎人疑惑地发问。 “难道是落在外面的厂房里了?这么大的地方,得找上多久?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另一名猎人皱了皱眉:“再找找看,说不定是被他给压在身下了。” “翻了个身,下面没有发现。不会是房间里有秘密夹层吧?” “一定得靠监工的钥匙吗?好歹也是专业人士,应该有精通开锁的高手吧?” “早有人试过了,根本开不了,龙族炼金工艺,多层变形感应锁芯,只有达到一定标准的血统,才能够打得开来。普通材料仿造的假钥匙,甚至无法承受住开锁时的反作用力,轻易被扭成两段。”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有些想要放弃之际,忽然有人犹豫着开口道:“外面找不到东西,会不会是藏在体内了?” 话刚一出口,边上的人立时用怪异的眼神看向他,大抵是联想到了不健康的内容。 还没等此人进一步解释,便已有人揪住了监工的脸部,用力掰开了他的嘴巴,朝里面看去:“我记起来了,这家伙在开门的时候,每次都会用手摸一把嘴巴,钥匙多半便含在嘴里!” 一下子看不太清龙类口中的情况,也不想伸手进去乱掏一通,几名猎人想了想,把监工给抬到了房门口,借着月光不住细看。 很快,他们便从监工的舌头下方寻到了钥匙边缘的痕迹,其中一人粗暴地将对方的嘴巴掰至最大,捏着抬起舌头,用两根指头夹出了闪闪发光的炼金钥匙。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成功之际,龙类监工却突然间睁开了眼睛,灼热的黄金瞳倏然亮起,喉咙深处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小臂处的肌肉暴突,猛地伸手抓住了那名掰嘴之人的手部。 渗人的咯吱声立刻响了起来!那个措手不及被龙类抓住手部的猎人,他的掌骨竟然被瞬间捏得粉碎! 原来,作为一种极其擅长身体进化的族群,上万年前的龙类侏儒工匠,穴位跟后世的龙族有着不小的差别,跟现代人类的差异自然更大,且精神抗性是常人的上百倍,点昏睡穴的效果相当一般。 实际上,刚才监工受了两指真劲透穴之后,仅是浅昏浅睡,意识迷迷糊糊,后续遭遇了强行撬开嘴巴的刺激,便令其逐渐惊醒过来,当场作出了反击。 “救我!” 倒霉的猎人突然被废去了一手,却在痛感削弱的状态下硬生生忍了下来,另一只手亮出了一柄短匕,径直向着龙类的喉咙送去,结果对方低头缩颈,恰好用牙齿将其叼在了口中,嚼成了两段。 牙口这么好?见到龙类随后微曲手臂,猛然递出的一拳即将命中自己面门,此人临危不惧,神色期待地朝着对方身后望去。 果然,下一瞬,三道灰影倏然扑至,两人使出了大擒拿手与分筋错骨手,分攻龙类肩背,意在卸其臂膀之力,第三人则从天而降,五指紫中泛白,如花瓣般悄然绽放,轻描淡写地拂过了对方的后脑。 霎时间,龙类只觉自己愣了愣神,恍惚间止住了猛攻的动作,然后感到全身气力皆从被拂之处外泻而出,失却了对肌肉筋骨的掌控,四肢无力地向后倒去,双眼翻白,受到了敌人的挟制。 这是天绝地灭大搜魂手,出自《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为赵青参考西方魔教的“大搜魂手”残篇后补全的结果,威力奇大,在具备抽离目标精气神的同时,亦有着灵犀一指般的必接必中属性。 在两名精英猎人的助力下,瞬间拿下了暴起的龙类监工,白道生却并未有半分懈怠,而是警惕地盯着门外的情况,手掌按在对方低垂的头颅上,倾听着沉重机械启动所发出的咔咔声响。 “外面那几台机器是活的?”有猎人低声惊呼:“破旧到了齿轮外露的程度,还能正常启动,这是‘活灵’的效果!” 融合活灵的炼金傀儡,几乎可视为有着意识与生命的机械,当它们的主人遭遇了重大威胁,便自发强制启动,一个个从外面的墙边站立起来,摇晃着逼近房门,微微发亮的银色眼瞳锁定了各个猎人作为目标。 但显而易见,体型不大、年久失修的它们,战斗力相当有限,刚才那个手被捏碎的猎人,毕竟痛感还是保留了一点,心中颇为不爽,一脚朝着其中一个傀儡踹去,当场将其踢倒在地。 居然这么弱? 另外一名猎人抄起自己做工时所用的铁锤,俯低身体躲过一记液压钳夹,倒转锤柄,向着齿轮间的空隙塞去,立即令其卡住爆开了几团火花,脚部的滚轮失控,撞翻了边上的第三台傀儡。 眼见敌人完全不是己方对手,众人也放轻松了下来,很快便有人开始讨论:“怎么处理这只龙类?是否要将他灭口?监工意外身亡,会有龙追查吗?” “先解决炼金傀儡再说,不要轻敌!”白道生随口提醒了两句:“既然这些东西是监工特意放在门前保护自己,就不可能真的一无是处,远不及他本身的实力。说不定,它们装配了某种秘密武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一台被踹翻的机械,身上数件零件倏然开始拼接变形,化作了长管般的模样,开口处大致上对准了刚才踢它的那人。 …… 第四百五十五章 撤退,神殿(4k) 幽蓝色的火光在机械傀儡的管口处闪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枚尖锥形的子弹呼啸着迸射而出,出膛后便立即崩解,分裂成了多块不规则的弹片,以增加其杀伤性。 一道身影飞扑而出,挡在了霰弹的路径之前,竟然正是刚才那名废了手的猎人,用自己的身体迎上了这朵正在绽放的死亡之花。 在这个分外艰苦多难的上古时代,几乎每一件事都需要群策群力才能完成,多日的相处让众人之间生成了几分微妙的情谊,成了能够互相托付后背的队友。 尽管不知道梦境副本中死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就此醒不过来,对于很多事情尚不确定,但他却很清楚,失去一只手的自己,将会是任务接下来的累赘,那便将生的机会留给别人。 刹那间,那枚炼金子弹便炸碎了该名猎人的半边身体。一股黄褐色的雾气瞬间弥漫开来,那似乎是某种腐蚀性的气体,又像是血肉和骨骼被高温瞬间汽化的结果。 血腥味和烧焦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趴下,翻滚闪避!”有猎人低吼着,提醒同伴们躲避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然而,炼金傀儡的攻击并没有停止。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具傀儡的装甲板突然翻开,露出了蜂窝般的金属空槽,从中喷出了火萤般的光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亮丽的弧线,飞出一段距离后,在人群中炸出了刺眼的光幕。 跟涉及到炼金傀儡构造与动力的魔动机械学一样,炼金化学,也是炼金术的重要分支之一,掌握了高明炼金术的龙族,自然完全研发得出火药和枪炮,而非局限于炼金刀剑的范围。 这些炼金傀儡所使用的子弹,正是龙族炼金术的杰作。得益于对元素能量的应用,龙族开发出的符文火统与炼金装药,其威力超过了现今任何一种高能炸药。 虽然在这边的炼金工坊干了不少天,可众人的流水线作业,负责的一直最无关紧要的部分,跟大多数工序之间相互隔离,对此却是一无所知,自然难以做出充足的防备。 实际上,龙类居然也会使用火药枪械,这是已知所有古籍都不曾记载的内容,简直让人刷新了对龙族的固有看法,但仔细想来,却是以他们的技术水平,完全可以发展出来的东西。 有不亚于现代社会的大规模重工业,却没有发明出机枪重炮,这才是难以想象的情况——不过,为何后世的复苏龙类,都没有装配炼金枪械的呢? …… 当首名猎人惨烈身亡之后,剩下的所有人立刻意识了敌方的火力优势,纷纷翻滚着四散躲开,其他几人回敬以同样的爆炸,数发言灵?阴雷拦阻在了萤火弹幕之前,起到了瞬间气壁防御的效果。 在场的众人之间,唯有白道生艺高人胆大,身形一晃,缩在了龙类侏儒的身后,巧妙地利用对方庞大坚韧的身躯作为盾牌,先将其拖曳着倒地,然后推着滚向炼金傀儡。 转瞬之间,已逼近至敌方的两三米外,猛地一拧身,巧妙地避开了傀儡的又一轮攻击,手掌快如电闪般探出又收回,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无比,直击炼金傀儡的要害。 “砰砰砰砰!”连声闷响在夜空中回荡,几台机械纷纷外壳凸陷开裂,许多运转着的齿轮和零件被击打得挤在了一块,互相碰撞形变,尖锐的摩擦爆鸣声此起彼伏。 伴随着一次次的火光四溅,各种零件被外泄喷涌的蒸汽顶得抛飞而出,炼金傀儡越发残破的机体内,最终传出了凄厉的哀鸣,轰然倒地,浑身冒出滚滚浓烟。 这般惊人的破坏力,并非赵青提供的技能加载,而是源自于东方的古武术,从上千年前白家先祖流传下来的“打眼”技巧,发展至今的高明运劲技法。 此类一直以来都在东方流传的神奇古武术,均以模仿“打眼”为根基,显然跟大地与山之王脱不了干系,练至精深之处,足以让寻常混血种一拳打碎一面石碑。 …… 虽然干掉了这几台机械,但此次战斗中的声响过大,却造成了连锁的反应。眨眼间,远处已经响起了许多齿轮转动、金属摩擦的声音,那是大量新的炼金傀儡正在被启动。 “这种炼金傀儡主要为蒸汽驱动,需要一段时间预热才能进入状态。”白道生眉头紧锁,迅速分析着敌情,环视众人,沉声道:“我们还有时间撤退。” “放弃开启仓库了吗?”有人叹息:“好不容易才到手的钥匙,不拿点东西,就狼狈而逃?” “我们不知道通往仓库的路上,会有多少台可变身炼金傀儡的机械,风险实在太大。” 另外的猎人提醒道:“事态紧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全自身,尽可能将此事掩盖下去,以免龙类对‘原始人’群落生出怀疑。” “所以应该怎么处理?伪装成一起失踪案?”正当众人边清除战斗痕迹,边商讨方案之时,白道生已经迅速行动起来。 他取出一根坚韧的绳索,麻利地将几台炼金傀儡的残骸和昏迷不醒的龙类侏儒紧紧系在一起,然后用力拽着绳索,向着当初来时的路线拖去,并示意其他人迅速跟随其后,尽快撤离现场。 众人信任地跟随着白道生的步伐,迅速穿过曲折复杂的通道,来到了曾经见过的那座巨型冶炼高炉的侧面,那里有一个宽阔的开口,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一切。 白道生没有丝毫犹豫,他指挥着众人将炼金傀儡的残骸和龙类侏儒一一投入炉中。 随着“哐当”一声响,炉口自动封闭。紧接着,高炉侧面的表面开始浮现出一些闪烁微光的纹路,那是熔炉上的符文,它们逐一点亮,最终汇聚成一道耀眼的光束,直射向炉膛深处。 由于队伍中有人刚开始随意学了一门赵青创造的“测温术”,众人都很清楚,这台熔炼炉的最高温度超过三千度,寻常龙类的骨骼,也无法留下丝毫痕迹。 白道生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最后一丝火光也消失在炉膛深处。 完成这一切后,他没有片刻停歇,而是迅速撬开了熔炉边上的井盖,毫不犹豫地跃入其中,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一一跳入井中,潜进了四通八达的下水道系统。 由于紧邻冶炼高炉和各种输气管冷却管,此处下水道的温度颇高,里面闷热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腥臭气味。 但众人已经顾不上这些,只知道这里是目前最安全的藏身之处。他们沿着阴暗潮湿的通道前行,小心翼翼地避开着可能存在的陷阱和敌人。 不久之前的那些剧烈声响,引来的自然不会只是成群低智商的炼金傀儡,外城区的龙类巡逻部队,才是真正难以抵挡的存在,单凭工业区一间中小型仓库的装备,根本不足以对抗。 “老大,你是什么时候打探到,这处下水道可以通向城外的?”行出数百米的距离后,有猎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边走边问道:“有了这条密道,我们或许还有再次打开仓库的机会……”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在往城外走?”白道生冷冷回道:“如无意外,这应该是通向内城区的路。” “内城区的路?”众人疑惑不解:“难道是内城区比外城区更安全,少有龙来搜查?可到了那边,我们根本没法以正常身份活动,恐怕没东西吃,待在下水道里,也撑不了多久。” 龙类的消化能力非常离谱,吃了东西根本无需排泄,下水道的地域虽然脏臭,但其实一点营养物质都没。 “你们中有人怀疑过‘梦境副本’的真实性吗?”白道生转换了个话题:“现在我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个说法是属实的,我们的确是在梦境之类的东西内活动,且大概率并不会真正死亡。” “证据,就是我亲眼看到,张胜平被霰弹轰中后,他破碎的尸体忽然间消失不见,而当我随后施展‘大搜魂手’的时候,一点都没感应到有残余的精神意念,就像是他存在的痕迹被彻底抹去一般。” “这不可能是现实世界中所能办到的事。”他进一步分析道:“唯一的解释,就是小张根本就没有死,只是从一场梦中脱离醒过来了,死去的他,仅是一个更高维度之下的投影罢了。” “原来如此!”众人心中不明觉厉,听着白道生继续道:“所以,既然‘梦境副本’为真,我们自然也不必太过在意这里的死亡,而是应该以自身的锻炼成长,还有执行所谓的任务为重。” “在目前计划出了意外,不得不撤退逃亡的情况下,与其向城外求生,不如直接潜入更深层的内城核心区,以此来探索更多‘上面’需要的信息,争取让每一次死亡都来得尽可能有价值。” “当然,我们的同伴,还有不少正待在野外营地中,探索之际,也应该注意消除后患,不要完全断了他们进城的路子。既然是团体任务,那绝不能不考虑到集体的表现。” 话虽是这么说,但白道生本人,其实对“梦境副本”还是颇为生疑,远非他自称的那么相信不会真正死亡,只是从逻辑上作出了这一系列推断。 据他所知,在一个典型的精神系言灵“梦貘”中,有人相信自己死在了梦貘制造的噩梦里,那么他的意识真的会消亡,现世中的他也会渐渐冷却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为此,或许白道生很难说服自己完全相信,心中忧心忡忡,但对于诸多队友,仍是尽可能引导他们无惧死亡,以此来对抗此类精神系言灵的效果,避免出现不好的结果。 …… “将近二十天过去,只死了一个,这群猎人的素质还算不错。” 同一时间,赵青也在外面暗暗思索,并让正要醒来的张胜平先回归前置的幻境广场,打算凑够四五人再说。 在她看来,即使所有人全都死上一轮,也就14缕金行之气,能在百轮之内,大致完成探索任务,都算是可以接受的水平。 以这么点代价,就探查到了该地区该时段龙人之间的相处关系,龙族城市的建筑细节,不少龙族文明的科技造物,明白了其在工业上的发展情况,无疑是非常值当的。 目前看来,以魔动机械、炼金生物、炼金化学等炼金术分支为基础,发展出来的蒸汽朋克工业,大体上就是当时龙族文明的技术水平,其中不乏炼金傀儡、地幔钻井等高端科技。 之所以未曾电气化信息化,看上去比现代人类社会差了一大截,主要是元素乱流可以轻易干扰这些技术产物、令其损毁的缘故,觉得这个方向没有未来,主动选择了放弃,专攻炼金和蒸汽工业。 尤其是炼金傀儡,看上去普及度挺高,也不知道其上限如何,能否用于制造顶级的战略武器——单纯只是一群用枪用炼金子弹的机器,那便没有资格介入高端的战斗,在武力上微不足道。 至于己方的混血种猎人,打起几个杂兵来,战绩不怎么样的情况,赵青表示问题不大,还有广阔的发展空间,补上了装备的缺乏,以及针对性的锻练,战力可以大幅提高。 在她看来,不少混血种的言灵,实际上很猛,但开发利用率太低,比方说无尘之地、君焰,前者的防御几不亚于扫地僧的护体气墙,后者的威力则堪比毕玄的炎阳大法。 但持有它们的混血种本身,实战起来多半过不了随便一个先天好手,会被多方面压制,这便是言灵单一、短板太多的缘故,若能通过修习武功予以弥补,提升其掌控程度,那便大不相同。 更进一步的,将龙血与真气融为一体,合起来修炼、提纯、进阶,这便是一条相当迅速的修为增长之路,可以充分开发出这种“特殊体质”的能力。 “未能发现屋外炼金傀儡的威胁,导致行事功亏一篑,这固然有些倒霉,但从激励这些人成长的角度来说,却又是必须得过的一关。”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就是不知道,强行突入城中更深区,又能否有新的收获?还是直接被巡逻队伍发现,牵连到其他猎人呢? 说起来,这些猎人的表现,也有不少超出她意料之外的地方,其中居然有人专门观察记录了猛玛象、披毛犀等史前生物的大量数据,准备回归后写几篇论文发表,想从猎人转职成为某学院的教授。 同样以涉及到外面世界的视角来看待问题,目前已经确认,这个梦境副本,就是一万多年前多格兰岛的位置,或许,也可以专门到北海底部去挖上一挖,看看有没有龙族的遗迹? …… 梦境副本之中,半个小时眨眼已过,众人在下水道里绕来绕去,终于在一个巨大的深池前停了下来,发觉此地似乎是下水道系统的枢纽,于是寻了一根向上的管道,开始朝上攀爬。 爬至管道尽头,白道生紧贴井盖,倾听了好一会儿周围的动静,然后悄然将盖子掀开了一条缝隙,朝着外面望去,四下扫视,想搞清楚自己到了哪里。 忽然间,他的目光倏地沉凝,停留在了外边无比华丽的陈设上,发觉从遮挡住井盖大半的一根巨型青铜梁柱旁向中心望去,此地竟然遍布着精美的神像、壁画,俨然是一座恢宏庄严的神殿内部。 而在整座殿宇的正中心,一棵繁茂葳蕤的世界树巨型塑像,高达三十多米,无疑是这里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 第四百五十六章 神权之争,循环,平行(4k) 北欧神话里,被尼德霍格啃食的世界之树伊格德拉修?又或者,是圣经中伊甸园的生命之树?这棵立于当中的神树,莫非便是此处神殿的核心信仰? 从大殿的建筑规格、殿内装饰的华丽程度来看,就算这座城市的龙类同时祭祀着多个神只,“树”的地位也绝不会低,且大概率是最高的等阶。 白道生跟随后从井盖里探出头的几名猎人,屏气凝息,生怕引起殿内青铜柱朝内方向上龙面活灵的注意,心中思绪万千,刹那间联想到了很多内容。 卡塞尔学院中有一部推论出来的龙族历史,这部历史是从神话纪事中总结出来的,尽可能剔除了人类的想象力去还原“真正的”龙族文明。 秘党相信龙族历史上曾有过一个平安而辉煌的时代,那时黑王以始祖的身份成为群龙的领袖,而白王作为祭司辅佐它。 在这个双王共治的时代,连暴戾的龙众也不敢轻易地挑起战争,威严从位于大地北方的黑色和白色王座上辐射出去,龙族贵族匍匐在权力的高压下。 理论上来说,白王的“大祭司”身份,代表着龙类经常举办盛大的宗教活动,但龙类又有什么可以崇拜信仰的呢?他们本身就是近乎神一样的生物,是后来很多宗教神话中的原型。 为了对此作出合理的解释,学者们通常认为,龙类信奉的便是至尊至德至力的尼德霍格陛下,毕竟对于龙族诸王来说,黑王也是神只一般的存在,言语之中不敢有半分冒犯之意。 然而,负责祭祀神灵的大祭司,居然几乎能跟神灵本身平起平坐,实力极其接近,却是该说法一直难以解释、自相矛盾的地方。 但这一次的惊人发现,却极有可能推翻现在的主流观点,甚至揭开关系到白王叛乱事件前后的秘辛。 那个龙类信仰与白王主持祭祀的神只,或许正是传说中的“世界树”,白道生的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瞬间明晓,黑白王之战,很可能有着宗教神权斗争的因素。 目前所知的序列号最高的言灵,是121位的“神谕”,专属于白王的言灵,也是唯一克制‘皇帝’的言灵,白王在背叛黑王之后,曾对自己的所有血裔使用“神谕”,让他们不再臣服于黑王的“皇帝”。 白王创造“言灵?神谕”,完全是为了造黑王的反,那么这里的“神”便绝不可能在指黑王,而是别的存在:未必是白王自己,也可能是比白王更加崇高的存在,那位龙类共同信仰的神祗。 想象一下,在龙族文明之中,黑王尼德霍格象征的是绝对的皇权,分封了众多古龙王爵,而白王掌握的则是宗教上的神权,负责沟通与祭祀“世界之树”,号称神灵在地上的代行者。 久而久之,白王作为神的代言人,威望与日俱增,她自己扶持的直属势力也越来越强,便开始生出野心,认为自己比黑王更有资格代表神的旨意,以神谕的名义召集信教的龙众,想要推翻黑王皇权的统治。 不过很可惜,“世界树”这个存在,恐怕并非具备强大力量的实体,而是接近于概念性的象征,没办法对现世作出大规模的干预,否则,白王的反叛也不至于失败。 而在此事过后,黑王尼德霍格很可能设法摧毁了世界树的信仰,封禁了龙族原先的宗教,因此在四大君主时期,便不再有涉及到龙类祭祀活动的记载。 直至黑王突然死去,传言被镇压在世界树的下方。 从这方面来看,干掉黑王的,没准是世界树教派的余党,来自于旧宗教势力的成功反扑,昔年白王反叛事件的延续? 所谓的世界树真的存在吗?会不会只是黑白皇帝为便于统治龙众而创造出来的思想工具,就像古代人类君主们喜欢宣传“受命于天”的君权神授体系一样? 假设以上诸多推论为真,这个传自于龙族文明的世界树教派,至今会不会仍然存在?秘党、卡塞尔的标识,一向是半朽的世界树,跟全盛的世界树相差无几,也许与之有着某种联系? 只是看着这棵雕刻着无数藤蔓纹路的青铜巨树,白道生的心中便生出了种种感想,不禁觉得自己似乎冥冥中得到了指引,几有分窥见历史真相的感觉。 …… 同一时间,城外的月夜荒原,风声如泣,草木在冷风中摇曳生姿,地面如同被撒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路永城俯低身形,缓缓靠近一群正在熟睡的猛犸象,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取出近日自制的牛角弓,将用箭搭在弦上,微微调整着姿势,仿佛与弓箭融为一体,感受着风的方向和力度。 在学得各篇基础工具、武器制造后,众猎人的动手能力着实不错,很快就打造出了一批粗糙的弓弩,若非怕挖矿冶炼引起城中龙类的注意,多半连高炉都已经搭了起来。 作为被赵青评为a级的枪械掌握者,他实际上已练成了传说中的枪斗术,可以用带尾翼的炼金子弹绕过障碍命中目标——这其实是顶级混血种枪手的必备技能。 而经过近期的练习,和跟一些练了暗器功法的猎人互相讨教,路永城成功地将这种技巧运用在了弓箭之上,转职成了一名精英弓手。 只见他对箭羽进行了一定的调整,轻轻一松手指,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一条银色的游龙在黑暗中穿梭,无声无息地逼近目标,然后狠狠地扎入了其中一头大象的侧背。 受伤的猛犸象惊醒过来,发出沉闷的吼声。然而,特殊的拐弯箭技让它完全不知该往哪边躲闪和逃跑,反而将要害暴露了出来,只能无助地挥动长鼻和牙齿,试图抵挡这致命的攻击。 “嗖嗖嗖——”数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几发箭矢精准地命中了猛玛象的脖颈与心口处。银灰色的金属箭簇直没而入,令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然后轰然倒下。 剩下的象群虽然悲伤,但也知道危险尚未解除,它们用鼻子轻轻触碰倒下的同伴,张望了一会仍没发现猎手,最终哀鸣着缓缓散去。 等到群象走至百米开外,有些野狼、乌鸦露出了赶过来抢食的迹象,路永城才钻出草丛,蹲守在象尸前,并随手掏出一个水囊,喝了几口清水,以缓解长时间追踪伏击的干渴。 正准备休息一会,再发射哨箭引来其他人时,他忽然间抬起头来,望见天边出现了奇异的移动光点,朝着龙族城市的方向迅速飞去。 初时光芒闪烁不定,忽明忽暗,待到接近,却又显得璀璨夺目,犹如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又比流星更加明亮耀眼,速度则逐渐减慢,高度降低,呈现出下落之势。 看到这一幕,路永城心中悚然一惊,难道是不明飞行物?传说中的飞碟ufo?若说它是一只高速飞行的巨龙,却隐约显露出椭圆形的轮廓,样子不怎么符合。 思来想去,他连忙放下水囊,身体缩在象尸后方,只露出了半个脑袋,目光紧紧盯着那发光的物体,注视着它缓缓悬停在了城区的外缘低空处。 …… 路永城看到的不明发光飞行物,确实不是巨龙,而是一种半金属半生物模样的奇特造物,给人以超越凡尘的诡异之感。 从近处观察,它呈现出轮状的结构,轮中套轮,共有四重,每一个轮辋周围都布满了水苍色的眼睛,散发出既柔和又深邃的光芒,仿佛能够洞穿世间的一切虚妄,直视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这竟然是《圣经?旧约?以西结书》中座天使ofanim的形象,意为“神的战车”。 它的周身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却又在静谧中透露出深沉的力量与威严,让人在心中不自觉地咏叹着赞美的圣歌。 当这艘直径三十米的轮状飞行器缓缓降临时,天地间仿佛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蓝光,它的百只眼睛或睁或闭,附近不断有风元素盘旋翻涌,为这艘飞船提供着稳稳当当的浮力。 接下来,“座天使”飞行器的光芒渐渐熄灭,中心处约十米半径的球形舱室缓缓打开,一名年轻的少女轻盈地飘了下来,看上去完全是人类的形貌,后头则跟着八名面色肃穆、身姿挺拔的白衣僧侣。 “神使阁下,您终于到来了。”不远处,一座金属天桥的顶部,当初曾干掉两头青翎巨鹫的披甲巨龙低身拜伏,语气恭敬:“不知‘大祭司’近日有何谕示,是否应允了本城的请求?” “不过是几次言灵加分析的小事,还是得以‘受洗仪式’为重。”少女淡淡回道,虽然她戴着银白面具,却依然无法掩盖她惊心动魄的美,赤红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舞,如同火焰般绚烂夺目。 言语之间,红发少女已然落在了桥上,随手按在旁边的栏杆上,忽然间神色微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城东炼金工坊不久前刚出了事?这可瞒不过我放的‘谛听’……有几个做工的原始人离奇失踪?” “是这样。”披甲巨龙将头颅保持在跟“神使”平齐的高度,简要地回道:“一次罕见的失踪事件,虽然损失很小,但不排除是敌方间谍潜入的可能。” “看上去,有可能影响到半个多月后开战的情况。”红发少女点了点头:“关于此事,就由我接手全权处理了。这段时间,我得好好查上一查。“ “这就不劳烦阁下了吧?”持甲巨龙愣了一愣:“另外,战备的时长怎么提前这么多?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说是几年,其实也就是半个来月。” 红发少女没有理会巨龙的话语,随意漫步到了桥的另一端,回头望向远方的地平线:“在这个世界,时间可不是连续的,而是以一个个片段跳跃的形式存在。” “一成不变的过去、现在、未来,实在太过无趣了些……不过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个千百年来的循环,就将被人打破了。” “……怎么有些听不懂呢?这是新出的‘预言书’吗?”披甲巨龙一头雾水,跟随着少女向着极远方眺望而去,只见一轮大得不可思议的皎白巨月,从地平线以下缓缓冒了出来,遮蔽了近乎半边天空。 …… 当梦境副本中每个月环绕地球一圈的“白之月”现世之际,外面的赵青三焦之神,却并未投之以过多的关注,而是在着重测试着入梦人员的状态,控制着大量细针的进进出出。 “跟深度睡眠和正常的做梦相比,更像是近似于植物人的状态,且有着免疫任何深层次精神控制的效果。” 严密监控着众人的实时状态,她心中若有所思:跟元神出窍后的躯壳颇为相似,却有着精神力的自发护体,生理体征一切正常,甚至可以感应到完整的三魂七魄存在,毫无缺损。 “入梦期间,对身体的影响并不会实时反映给梦中之人,显然只记录入梦那一瞬间的状态,但这段时间写入的记忆,留下的经历,却可以在梦醒后立即被对方接收到……” 将目光从那个入梦结束的猎人张胜平身上移开,再结合过往的已知信息,赵青心中暗暗思索,逐渐提出了一系列关于入梦机制的新猜想、理论雏形。 根据她的推测,对于入梦者的意识来说,发动入梦效果之后,这个意识就会分裂成为两个平行状态的意识,无论在哪一边都有着完全正常的精神和魂魄构造。 但大概是因为“真我唯一”的特性,同一时间,两个平行意识仅能运行其中之一,变得一虚一实,实意识位于梦境中时,为“主观意识”,另一个虚意识在概念上依然维系着存在性,即“客观意识”。 此番视角下,梦境与现实发生某种层次的置换,实意识只会感应到梦境中的环境变化,虚意识则会以无作无为的状态体验现实,而在入梦结束回归之后,两者即刻重新融合,再次不分彼此。 这便解释了公羊无暄在主世界身亡,意识转移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原因——哪个意识没了并不关键,只要仍有意识存活,剩下的便是主意识实意识。 假设该理论为真,且“入梦引证”是跟赵青的意识绑定,那么当她在主世界身亡时发动了入梦技能,这个印记也应该跟随着进入诸天世界,并不会消失,完全等同于永久的穿越。 而在这种状态下,若是抵达的诸天世界也被判定为“主世界”的话,没准可以反过来将原来的主世界判定为“诸天世界”,以入梦的方式回归……似乎会造成相当离谱的情况,实现无限复活的效果。 当然,要真正验证这项能力和它的可行性,赵青恐怕得在主世界死上一次,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很难保证自己的理论完全正确,而主世界或许也有着某种不可替代的特殊性。 不过虽没法触及到这么遥远的东西,赵青也生出了别的想法,想要通过尼伯龙根的底层梦境,进一步研究许多重要的项目。 比方说,若由自己制造一个新的尼伯龙根,彻底掌控一片梦境空间,能不能像上帝一样,任意赋予其内的角色以各种能力? 听起来不太可能,或许必须符合一定的逻辑性、真实性,拥有严密的规则设定,才有被判定为“可入梦世界”的资格,但怎么说,肯定也算是个超级训练场,有着惊人的作用。 又比方说,龙族文明中,涉及到影响时间流速,除了尼伯龙根外,似乎只有言灵?时间零了,这两者多半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或许可以从解析尼伯龙根着手,模拟出时间零的加持效果? …… 第四百五十七章 灵虚,九幽,净土(5k) 言灵?时间零,减缓外界时间流逝的速度,对领域内自己和被赦免的友方进行加速,目前已知最高的倍数是昂热的50倍,大概能维持几秒钟,可以让受加成者以50倍的速度与反应力运动,但期间的动能不变。 不过昂热毕竟只是个s级混血种,开了爆血也就接近纯血龙类的身体素质,对言灵的承受能力有限,若是交由风王或者路鸣泽、黑王这样的存在使用,恐怕效果要强得多,上限高得可怕。 这是言灵的序列号仅有84,看似远不及黑日、审判,还有烛龙、湿婆业舞等超级言灵,但却是唯一稳定以倍数加成的技能,释放者本身实力越高,效果也就越强,堪称言灵中的bug与悖论。 到了赵青现在的修为,绝大多数的高阶言灵,将其解析模拟,对她来说仅仅是锦上添花罢了,只有时间零等寥寥数种,才能够提供显着的加成,价值不可替代。 “时间零是最为罕见的言灵之一,已知拥有该言灵的混血种,只有昂热、楚天骄,以及加图索家族下属的藤原信之介。” 入梦的房间门口,她的肝之身神忽然开口道:“楚天骄现在陷于奥丁之手,暂时难以寻到,昂热则只要找上卡塞尔就行,不过让他坦诚合作,还是有些麻烦的事,总不好用强迫的手段……” “至于最后一个藤原信之介,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抓到手后动用什么手段都行,完全可以将视为实验品。但前提是找得到这个人,加图索家暗地里培养的刺客……” “也许能够通过向加图索武力施压,逼迫他们派出大量人手的方式,以获取关于此人的情报。这个家族看上去秘密众多,正好设计一些陷阱,让其不得不暴露出来。” 边上的三焦身神收起几套金针,将其浸泡在一桶药汁内:“此外,藤原信之介号称自己当年的射击成绩是卡塞尔学院前三名,那他至少也是个在卡塞尔进修过的校友,应该可以在学院资料中寻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先去芝加哥,再到其中几家校董处走访走访,来个环欧洲游,顺带着考查一番那个北海海底可能存在的龙族遗迹——尼伯龙根的底层梦境中,应该没法套娃再来个尼伯龙根吧!” “如果发现古城遗址确实是位于尼伯龙根之内,那就是个新收获了,反而比纯粹的龙族遗址更有价值。” …… 同一时间,赵青的本体处。 此刻正值破晓时分,天边的一抹晨曦如同金色的丝带,缓缓展开,其中交织着几分如梦似幻的紫意。 随着清晨朝阳的徐徐升起,一缕缕活跃的元气自遥远的山岭深处被牵引而来,勾划出了无数无形但确实存在的线路。 赵青端坐在山巅之上,眼眸深邃而明亮。在她的感知中,四周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纱所覆盖,变得逐渐朦胧起来,呈现在其视野中的,已然是个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隔膜的世界。 天边的蓝天白云、连绵起伏的群山、山间郁郁葱葱的树林与草坪,还有那早起鸣叫捉虫的飞鸟,甚至是她身旁刚睡醒仍躺着发呆的夏弥,都如同被一阵风吹散,消弥在她的眼前。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虚无,只剩下了一轮流溢出氤氲紫气的浩日,以及一些按照固定线路在行走的元气轨迹。 然后,虚空微微晃荡,仿佛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所扰动,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变得幽暗而深邃,显露出了无数条若有似无的璀璨星线,给人以浩渺无垠之感。 它们并非静止不动,而是按照一定的规律在虚空中游走,彼此之间交织在一起,覆盖了整片天空与大地,似乎无处不在,甚至穿行于地底的深处。 这自然是赵青在参悟新的高深功法,即齐金山跟她谋划了一番刺杀计划,在返回宗门前留下的一册《灵虚经》。 此经乃灵虚剑门最高功诀之一,历史最为悠久,固然有所失传残缺,但却有着门内众多功法源头的名号,且通常需要修为达到七境,才能窥得几分奥妙。 其中最重要的是,点明了灵虚剑门对“虚空”的看法,认为空间的本质其实是一根根线条,一条条元气运行的轨迹,而且还都是弯曲的弧线,完全可以视为天地元气中的一种。 这种说法或许无法描述虚空的全部玄奥,但毕竟是此界一名八境巅峰修行者的经验之谈,给赵青带来了不少启发,并对本命、搬山、启天三境更多的了解。 她分出一道道的身神,主要负责研究与处理杂务,而赵青自己,则更注重参悟与修炼的要事。 原先她的常规战力,大致相当于此界的七境巅峰,略胜齐金山之辈半筹,但在观这一篇功诀后,便逐渐步入了半步八境的领域。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当她的心神回归之际,霎时间,方圆十数里内,山崖、岩石、草木都仿佛被这股元气之力所洗涤了一遍,拭去了多年积攒下来的尘埃和污垢。 而不远处石块上搁着的尼伯龙根之戒,却像是吸收了虚空能量一般,隐约发出了变幻不定的微光,似是在传递着某种信号。 …… 长陵,梧桐落,天气微寒,街巷间飘洒着小雨。 丁宁和往常一样在清晨起床,帮长孙浅雪熬粥,然后端着最常用的粗瓷大碗去不远处的一个面铺打面。 等到面盛好了,就端着碗回到自家酒铺,搬了一张竹椅在门口的屋檐下坐下,然后边看雨边开始吃面。 面是酸菜鱼片面,雪白的鱼片和面条杂乱的混在一起,鱼片也不太齐整,看上去没有什么卖相,但是酸菜的量不仅足,而且看起来十分入味,面汤很浓,表面上浮着一层浅而清亮的油光,让人一看就觉得味道必定很好。 丁宁不急不忙的吃完,喝光了大半的面汤,将面碗洗干净之后,便对着后院的长孙浅雪打了个招呼,接着换了双旧草鞋,打了柄旧伞,快步走入了雨帘之中。 当他即将登上白羊洞负责接送学生的马车之时,一名灰衫剑师恰好从丁宁身旁经过,塞过来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般继续向前行去。 这无疑是两层楼王太虚替赵青办事成果的报告,要他帮忙转交至白羊洞内,从没有特别说明来看,应该一切顺利。 “昨天长陵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丁宁坐在车厢里,跟外边面目敦厚的中年车夫闲聊了起来:“长陵军的调动相当频繁,就算在夜里也能听到重型战车在远处驶过的声音……” “大概是在办什么大案,或许在查抄哪家权贵吧?应该不至于波及到我们这种平民百姓。” 车夫随意回道:“倒是今早喂马的时候,听人说,这几天外地接连发生了好几场大灾祸,什么月氏大地震、东海突发飓风、虢山大火烧林……有人说这是战争将启的预兆。” “天下动乱之象?”听得此言,丁宁心中若有所思,考虑起了此事对大秦王朝和元武皇帝威望的影响,且是否会有王侯大将被专门派出,监督救灾,从而引起怎样的势力斗争。 此外,多件大事集中在一块爆发,这是纯粹的巧合,还是背后有着相近的诱因呢? …… 听着马蹄声和滚滚车轮声逐渐远去,梧桐落酒铺的后院里,长孙浅雪清丽无瑕的面容上,隐约透出了几分犹疑之色。 待到附近面铺吃早餐的人群散去,她沁出一口柔和的元气,手中倏地涌出了一股幽蓝色的深沉光焰,迅速凝成了一柄长剑的形状,刚一出现,就将周围的深秋寒意吸得一空。 刹那间,剑身的色泽急剧的加深,光焰越来越浓,最终变成了蓝黑色的色泽,和长孙浅雪白皙如玉的肤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仅仅是丝缕往外蒸腾的玄霜元气,就令整间小院仿佛化作了隆冬。 这柄至阴至寒的剑,自然便是传说中幽帝炼制的那柄九幽冥王剑。 细细看去,此剑的颜色深沉到就像是无数深海的海水和最深沉的夜沉淀在一起,深邃到令人一眼望去,就好像会被无尽的深渊卷吸进去,完全不像是人间的事物。 由于这柄长剑的蓝黑色太过深邃,所以她握着这柄剑,就像是握住了一个真实的世界,一个无边无际的幽冥之地。 “九幽冥王剑内积蓄的寒气,从昨日开始,怎么似乎变得温和了许多?莫非是,天地环境出现了微妙的改变?” 作为昔年长陵第一门阀的大小姐,长孙浅雪知晓许多超出寻常修行者想象的秘辛,在她看来,天地间的元气规则并非一成不变的事物,而是会随着时间而极缓慢地变化。 其中最常见的原因,便是天地元气的浓郁度逐渐下降,阴阳五行元气的分布比例出现波动,使得很多远古时期的强大功诀,变得有些难以适应如今的时代。 不过虽不知具体原因,但从长孙浅雪以“九幽剑诀”炼化九幽冥王剑的进度来看,至少对于她自己来说,近期的变化方向,是有利于她这一边的。 具体的来说,似乎是土行元气变得活跃了许多,对水行元气起了一定的制约作用,兼有生化、承载之能。 …… 与此同时,距离地面不知几千万里的域外虚空,一块色泽跟九幽冥王剑一样深邃、上面仿佛长着一张人面的牙状晶石,似乎受到了某种奇异的吸引力,正朝着地球的方向加速坠落。 只见这颗蓝黑色的晶牙四周,环绕着一团横亘了上千里的黑色旋云,边缘处不停地发光发亮,就像是切割着虚空和黑夜,又宛若在静默地燃烧,不断绽放出耀眼的闪电。 …… 同样是在罕有人知的情况下,感生石空间的一期建设工程,已然大体完成。 一朵朵长条状的淡蓝色冰晶云,在空中连成了一条蜿蜒的巨龙,犹如天际的河流,悠然流淌,内里闪烁着微弱的电光,自发形成了一片半永久性的磁场。 一串串结着透明冰壳的巨大水泡,则有如被吸附在了云层下方一般,自然飘浮在离地百米的空中,里面装载着成百上千斤的矿石。 每当周围有带电气流涌动,起到助推的作用,便会从一端出发,以惊人的高速沿着铺就的“空轨”向着另一端疾驰驶去。 这便是赵青以“磁化玄冰”与冰晶云技术为基础,打造出的货运轨道交通路线,可以在无需人力操控的情况下,让感生石世界的两侧开口之间,迅速地进行往来。 ………… 在龙族世界那一侧的空间出口之处,正是深夜时分的万米高空,一团团的冰晶云雾于一架民航客机的四周悄无声息地涌出,扩散开来,竟有如感生石内那般,同样连成了一根极长的条状。 显而易见,这架飞机上的众多乘客,自然包括了施夷光,这个维系两界通道的人形锚点在内,而赵青的脑之身神,则守候在她的旁边,坐在相邻的座位上。 “各位旅客,还有30分钟,飞机就将抵达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请您系好你的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卫生间也将关闭,以确保飞机平稳安全着落……”甜美的女声回荡在机舱里。 这正是从上~海直飞芝加哥的ua836航班,当赵青处理了这边的一应事宜之后,就按照计划一人坐镇本地,另一人带着施夷光前往欧美,在寻找昂热和藤原信之介的同时,也算是次难得的国外旅游。 芝加哥位于m国中西部,还有半小时的降落时间,目前飞机正位于加拿大境内,从窗外向外看出,正好可以望见下面黑沉沉的五大湖区,以及远处湖岸成片的灯光。 “这就是‘北美五大湖城市群’吗?发展建设的地理环境确实不错,就是不知,这边的人文环境如何?” 听到飞机的广播,施夷光放下手中写得密密麻麻的记事本与草稿纸,掏出一个望远镜朝着外面看去,很快辨认出了芝加哥的大致位置,同时小嘴微张,吃下了一块赵青投喂的糕点。 当她轻声开口之时,施夷光的眼瞳深处,却似有赤白色与蓝紫色的两种光芒交替,凝成了成片的交织光纹。 这是在赵青的助力下,炼化丹劫和洞极丹各一颗的结果,在强大药力与真元的护持之下,容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于经络丹田之内,以《坤元载物典》为基,径直步入了阴阳双无极小成的境界。 不过,由于提升太快,修为的稳定性太差,极易走火入魔,被专门设下了几层封锁功力的屏障,仅能调动半成坤元真气,需要逐渐适应解封,真正掌握这份力量。 “这些天,你学习得也太过入迷了,是时候歇上一歇了。”边上,赵青小口地啜着果汁,伸手搭在施夷光的腕上:“有了自然而然的休憩,至阴至阳的循环才能更加流畅,起到反补精神的效用。” 言语之间,她的手中却忽然间凝出了一片七彩的琉璃辉光,幻化出了一圈圈的庄严佛影,正是曾落于封千浊之手的七宝琉璃剑,现如今,竟然已被赵青的脑神初步炼成了本命剑。 当此剑显现之际,施夷光立时生出了一种心安神静的感受,不禁闭上了眼睛,观照本我,心中的杂念顿时被洗涤清净,近几日辛勤学习的收获,隐约被梳理融会贯通起来。 但奇怪的是,除了她们两人之外,飞机上并无他人发现这柄七宝琉璃剑,全然视若无物,只是觉得自己莫名心平气和了几分。 “其实分析尼伯龙根的构造,深究其原理,便可以发现,这是一种跟佛经中‘净土’颇为相似的事物,而且同样有着时间流逝减缓或加速的效果。” 赵青随手收回本命剑,眨着眼睛思考:以等阶而论,前者应该算是一种比“净土”要低级不少的“秽土”“五浊之世”,正好对应着某个极高阶精神系言灵的名称,“娑婆世界”。 所谓“净土”,名佛地,或称佛界,或云佛国,泛指十方诸佛一切清净刹土,就权巧来说也可指人心中清净无染的世界。 佛经中常见的净土,有华严净土、琉璃净土、兜率净土、莲华净土等,一般都是因净土创建者的愿力所成就,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应该是净土宗极力宣扬的西方极乐净土。 赵青于佛家所持的,一向是唯识宗的理念,其中也讲到净土,并对于净土有特殊的解释,那就是唯心净土,因世间万物均由唯识所现,净土也不例外,只不过那是无垢识所显现。 众生所居的世界,是妄识和有漏种子所现的杂染世界;佛与菩萨所居的世界,则是无垢识和无漏种子所现的清净佛土。 简单的来说,就是只要在心识上拥有十地菩萨及以上的修为,就可以凭借着清净无垢识与无漏的种子,以无漏心为体相,从心灵中开辟出一方广大的佛土,超脱三界,度化众生。 这其中的理论,跟尼伯龙根以意识和梦境为基础,开辟出一方虚构空间,无疑多有相通之处,而净土、秽土的几种类型,也足以描述尼伯龙根的不同情况。 若从这一条路线着手,参考尼伯龙根的构造之法和相关佛经理论,在内心深处开辟出一方真实的净土,然后设法令净土佛国不断进阶,那岂非是一种前景相当可观的修行道途? …… 第四百五十八章 橡木溪,拜访,礼品(4k) 不过,有着多种其他的修行体系,赵青并不怎么在意“开辟净土”对于战力的提升,而是注重于额外的能力,也就是“度化有情众生离苦得乐”、干涉他人心灵的效果。 长期以来,她为保持心境澄澈空灵,一直修身养性,少有伤人性命之举,以免误杀和波及无辜,但开辟了此类净土之后,完全可以直接超度敌人,将其送往轮回,就算杀错了,复活就行。 说实在的,龙族世界中,到处都是中了贪嗔痴三毒,困于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等烦恼的角色,心理大多有着各种毛病,也确实需要佛法和道法的大力熏陶和教化,好好治上一治。 “关于尼伯龙根‘死人之国’的传说,并不是只在北欧神话中有,诸如阴曹地府、冥界阴间、天堂地狱等,这些亡者所居的世界,其实是同一种概念。” 赵青心中做着分析:“正如《圆觉经》所言:‘众生国土,同一法性,地狱天宫,皆为净土。’本质上,这方世界的地狱、天堂等悠久传说,或许都是尼伯龙根的另外一面,有着相似的来历。” “在藏~传~佛教的说法中,人在死亡后有四十九天的时间游荡在个神秘的领域,这时人的灵魂被称作‘中阴’,没人知道这些‘中阴’到底去了哪里,也许是一片真实的空间,也许是存在于虚幻的意识世界里。” “古埃及时代的很多木乃伊,都有着龙族的因素,可以稳定血统的炼金裹尸布,更是跟‘灵魂进入冥界’的传说相挂钩,或许那片地方真有个可以收容亡灵的特殊尼伯龙根,会将许多死去的混血种转化为死侍……” 从这些事例来看,或许将尼伯龙根的技术予以一定的改进改造,真有可能发展出容纳亡魂的地狱和天堂,以此建立完善的轮回机制,且由她个人掌握。 …… 当ua836航班抵达芝加哥时,已是凌晨三四点。 夜幕深沉,星光稀疏,高架铁路在列车疾驰而过,洒下明亮如白昼的火花,漆黑的摩天大楼像是巨人并肩站立,守望着这座不眠之城。 街头,红绿灯永不熄灭地交替闪现,给这寂静的深夜增添了几分生气。远处,霓虹灯依旧闪亮,如同一条条色彩斑斓的丝带,缠绕在高楼大厦之间,将整个城市装点得如梦如幻。 赵青跟施夷光两人结伴而行,逛过一条条空旷无人的街道,从市中心漫步至老城区。 河滨步道上,微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意。她们穿过成片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那些历经岁月洗礼的砖石依旧坚固,诉说着过往的辉煌。 绿树成荫的街道旁,狭窄的砖砌小巷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添几分静谧。月色朦胧,轻柔地洒在大地上,为其蒙上了一层怀旧的色调。 “要找昂热,他的位置打探清楚了吗?对方未必一直待在卡塞尔校园内,毕竟是暑假期间。”施夷光手中拿着一份巧克力蛋糕奶昔,坐着街头的长凳上,长发迎风飘舞,随意问道。 “现在还不确定。”顺手清理了几个夜里行窃的黑人,赵青收起缴获的枪支,淡淡回道:“但有个人肯定知道,且很快就会向我们提供相关的消息。” 紧接着,她便掏出了一个原为黑人所有的手机,当场拨通了一个从汉高家族两名猎人处得到的号码。 …… 夏日的深夜,芝加哥西郊的橡木溪oakbrook沉浸在一片神秘而宁静的氛围中。这里距离芝加哥市区约有25英里之遥,是一片被繁华都市遗忘的净土。 这里有m国着名作家厄内斯特?海明威的童年故居,也是麦当劳数十年以来的总部所在。 橡木溪的远郊,一座欧式庄园静静地伫立,古典而繁复的建筑风格,让人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回到了那个马车奔驰、贵族云集的年代。 可如今,庄园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能跑马的草地上,曾经的绿意盎然已化为一地苍黄,那些用作围栏的高树,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 远处的白橡林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投下一片片斑驳的阴影。狂风呼啸,带着夜晚的凉意,卷起了无数的风滚草团。 它们从天边滚滚而来,大的有一人多高,如同一个个流浪的旅者,在荒野中寻找归宿,最终堆积在空荡荡的马厩外,几乎要把那个棚子掩埋。 这座庄园看似陈旧荒凉,实则是一位怀旧的老人,住了长达百年的居所,它的历史跟1871年毁于大火、重建的芝加哥几乎同样悠久,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兴衰与变迁。 从庄园的窗户向外望去,正好可以看见芝加哥错落有致、壮美华丽的城市天际线。 那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在夜幕中闪烁着点点星光,仿佛是这片土地上最耀眼的明珠。而在这座庄园里,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远离了都市的喧嚣与繁忙,只有宁静与安详。 两者之间的鲜明对比,让人不禁思考,时间是如何改变一个地方的,而人又是如何在时间的流逝中留下自己的痕迹的。 此时此刻,庄园的主人,北美混血种社群的领袖,干枯瘦小的菲德里斯·冯·汉高,正裹着羽绒睡袍,一手拿着一份相对论的讲义,一手端着一杯大吉岭的红茶,看上去精神盎然。 作为昂热同时代的对手,他已然有着一百二三十岁的高龄,因年迈衰老,在休息的时间,不希望有太多人打扰,故而长期居住在清静的郊外。 但少有人知道,汉高同时也是麻省理工学院的物理学教授,常年都在那里兼职授课,这天睡了一整个下午后,便在晚上无事研究起了科学,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就在这个时候,边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汉高随手接起电话,神色陡然凝重起来,听了片刻之后,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无论是怎么得到我的号码的,中间用了什么手段,我得承认,你的言论确实引起了我的兴趣。” “‘秘党可能早就被龙族渗透了’,这种耸人听闻的话,也就是我这样好奇心重的老牛仔,才能静下心听完了。” 汉高语气平淡地回道:“但如果没有别的有价值的情报与证据,恕我不予奉陪……半夜里浪费我的时间,恐怕得付出一定的代价。相信用不了多久,孩子们就能追踪到你电话信号所在的位置。” “具体的说,应该是所有混血种组织、人类组织,都可能被纯血龙族给渗透了。狡猾的龙类潜伏其中,不断发展着自己的势力,如今多半已身处高位……”电话中传出了赵青的解释声。 “这位不知从哪里拨号过来的热心小姐,你的担忧怕是用错了方向。”汉高饶有兴致地回道:“但凡是大型的混血种组织,均有着识别龙类的可靠方法,根本不会被变成人形的龙族混入其中。” “我可以告诉你,那些伪装成人的纯血龙类,也就是在外表上难以分辨,内在却跟人类完全不同,只需检查其骨架和脏器便可以发觉。这些情报在工业革命前仅在少数大组织高层中流传,但如今早已不是秘密了。” “比方说,跟普通人的两心房两心室不同,龙类的心脏只分为三个部分,两个心房一个心室,心室中有着隔膜,这是爬行动物中常见的结构……龙类的骨骼,则多达上千块,看起来是一片整骨,事实上却是由几片骨骼几乎无缝地拼在一起构成,此外,还有着隐藏着折叠起来的翼骨……” “现代医学日新月异地发展,我们早已从解剖学的视角掌握了龙类的生理特征,自从x光扫描被广泛地应用,那些变成人类形态的龙族,已经无处隐藏,纷纷被寻出发现,彻底扫灭。” 说到这里,汉高自然而然地望向了外面繁华的芝加哥,心中将其与过去的20世纪19世纪相对比,觉得随着人类科学的高速发展,龙族终将变成一种被彻底埋葬的远古蜥蜴。 “任何时候,都不应该低估敌人,尤其是在他们最擅长的方面……或许你在西部扫荡的时候,曾经揪出过许多潜藏的龙类,作为亲历者,对于他们伪装能力已经失效无用的观点,深信不疑。” “然而,人不能总停留在过去的时代,沉湎于昔日的胜利,因此忽视了事态世情的变化。” 赵青在电话另一头耐心提示道:“龙类能够从庞然大物变成远小于他们的人形躯态,这已是跨越种族隔离,打破了不知多少种生物学理论的超凡能力,远非现有的科学可以解释。” “为什么,你还会固执地认为,他们始终得保持着古时‘半龙半人’的状态,没法与时俱进,模仿得更真更像,隐去骨骼与脏器上的瑕疵,达到用各种仪器都难以检测出来的程度呢?” “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联想到了自己跨越3个世纪、见证m国西部一次次重大变化的经历,汉高停下了挂断电话,发布命令给各手下的想法,转而继续听下去,表示认可道: “在古时候,龙类只需要模仿得尚可,就不会被普通人给发现异常,出于内心的高傲,自然没必要为了混入人群之中,启用更高级的模仿手段。” “到了今天,为了适应时代的发展,他们若有能力,自然也该作出新的改变……趁着众多混血种组织仍囿于传统检测方法之际,迅速渗透进来,倒也不无可能。” “不过说起来,你专门打这个电话,应该不止是提醒我得注意,可能有龙类潜伏的吧?”汉高顿了顿声音,饮下一口红茶:“如果没别的事,我也就只能感谢你的善意提醒,然后挂断电话了。” “我们这边,一向是商业化的混血种组织,真想要清除那些潜伏的龙族,应该联系希尔伯特·让·昂热那个家伙才对——虽然他正是你所言被渗透了的秘党中人,但绝无背弃人类、投靠龙类的可能。” “我既然特意找上了门,自然是能提供几项可探测出潜藏龙类的技术。”赵青的声音忽然间隐去不见,然后从这座庄园的外面传了进来:“而关于你的家族,也有着许多可以合作的事宜。” 瞬间分辨出了这两种音色的远近不同,汉高心中悚然一惊,当即反应过来,连忙按下了床头的一个紧急按钮,接着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把银色的炼金左轮,他当年的成名武器“德州拂晓”。 “不要慌张,我此行并无敌意,相反,还带了一些不错的礼物。”只是短短数秒时间,赵青的声音竟已从上百米的庄园外挪移到了汉高身边的近处,在他正装着银汞子弹的身后倏然响起: “初次上门拜访,也不知道我手头上这些古书画,是否能在索斯比拍卖行拿得出手,作为礼品合不合适?还有就是,正如你所说,为了对付那些藏着的龙类,我需要你帮忙联系一下昂热先生。” 深夜时分,整座芝加哥城都比较静谧,她在这通电话中所发出的声音,便成为了一个颇为“醒目”的坐标,可识别的定位,凭借着赵青的超级听力,完全可以从各种微弱的噪杂背景音中分辨出来。 原本,赵青只能确定汉高的住所位于城郊,仅有大致上的方位,毕竟家族领袖的闲时居址并非外派作为猎人的普通成员有资格知晓的。 他们得知的这个号码,实际上是汉高家族内部的紧急求助电话。 但现在,一经接通了这个电话,她便立即追踪到了自己的声音,迅速赶到了庄园之外。 先前汉高自称要找人定位她拨号的位置,让半夜扰民者付出代价,可实际上,他反倒是被赵青给找上了门,堵在了庄园里。 “上门拜访的礼物?” 汉高深吸一口气,右手紧握着巨大的左轮枪“德州拂晓”,缓缓转过身来,炽烈的黄金瞳毫不畏惧地直视赵青,气势汹涌,就算见到了对方看上去一幅柔弱少女的模样,也并未放下半分警惕心。 “索斯比拍卖行,世界上最优秀的拍卖行之一,国际间艺术品的重要流通地。” 动作随意地伸手按住了炼金左轮的枪口,赵青淡淡一笑:“作为这家拍卖行的建立者,隐藏身份的大收藏家,我手头上这些书画作品的价值,你应该大致衡量得出来。” 言语之间,一个大行李箱从她身后自行飘至两人之间,打了开来,露出了其中一卷卷精美华丽的书画,每一幅都堪称是绝世的名作,笔划之间,仿佛描绘出了无比璀璨的灵魂与生命。 …… 同一时间,卡塞尔学院地下冰窖,巨大的影音室里,整面墙都是投影,分屏播放着多个有关几日前空难事件的视频,幽幽的蓝光照亮男人的脸。 男人舒舒服服的靠在座位上,右手一罐可乐,左手拿着大桶爆米花,俨然是在私人电影院看好莱坞最新大片的惬意。 三位投影光束落在他背后,光束中仿佛漂浮的少女轻轻把双肘支撑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下巴顶着他的脑门。这种漫不经心的亲近不含任何刻意的成分,是相处很久的人之间才会有的。 “汉高有紧急消息发送过来,你不看一看吗?”突然,男人的手机传出了尖锐的警报铃声,一旁的eva提醒道。 …… 第四百五十九章 合作与画,盛极而衰(4k) “听你的语气,事态应该不算太紧急吧?汉高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有早年的仇家寻上了门?需要我出动吗?” 男人放下可乐,手指在光束中飞快地写画,动作的痕迹被捕捉下来,显示在屏幕右下角的记事本上。 那是常人无法看懂的复杂算式和数据,用于分析他所调查案件的各种概率和因素,这种计算跟在草稿纸上演算一样,并不借助eva强大的计算能力。 铺开庞大算式的同时,他嘴里低声念叨着心算结果。这个看起来健壮如蛮牛的男人信赖自己的心算速度,居然甚于信赖几乎无所不能的eva! 正所谓“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想要侦破一件有着强大幕后黑手参与谋划的奇案,就必须在事先掌握足够多的线索,否则出发实地调查时,反倒可能暴露在对方的眼中,被轻易蒙蔽欺骗。 同一时间,三维光束熄灭了,它再次亮起来的时候,落在了男人的身边。 少女换上了学生制服,蕾丝白衬衣,墨绿色滚银边的衣裙,深红色的领巾,胸口挂着“半朽世界树”的圆形黄金校徽,下方清楚地标明了她的入学时间,1999年9月。 她的手放在男人手里,像个母亲似的笑意温柔,轻声说:“已调取到橡木溪庄园内的监控,并未检索到可疑人士潜入庄园的图像,但汉高所在的卧房附近出现了陌生的女性声音……” “经过分析,目标高度疑似言灵?冥照的拥有者,且本身武力极高,或者携带了高危武器,让汉高感到了危险,因此发出了警报。不过,目前双方尚未发生激烈冲突,可能正处于对峙状态……” “ok,计算告一段落。”男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但仍尽量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气势,不慌不忙地处理好了刚才的工作。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住了少女虚幻的手,目光看向已经切换到庄园内各监控位点的屏幕图像,由于汉高并未在较私人的地方安装监控,都是相当偏远的画面: “卧室的灯一直是亮的,汉高又在半夜里看书了。放大那一块的灯光阴影,调出随时间变化的图表……嗯,他跟潜入者都接近于靠窗的位置,且没有人倒在地上,应该尚无出现伤亡。” “观察到同样接收到警报消息,正准备发动攻击的多位安保人员,是否接管他们的通讯设备,尝试阻止这样的行动?” eva作出分析:“连汉高都无法应付的对手,他们获胜的概率低于3%,只会打破局势的平衡。” “纵然打破平衡,也可以为汉高争取到几秒钟逃脱险境的机会。”男人冷冷地道:“应该相信一位传奇西部牛仔的战场反应能力,只要他离开视野盲区,就立即控制闪烁的灯光对其进行掩护……” 两人都没有考虑立刻从卡塞尔出发,飞速赶往庄园支援的方案,因为从学院到芝加哥西郊,实际上有着上百公里的路程,而且还大都是山路,否则也没必要运营一列cc1000次特级快车。 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就算身为强人工智能的eva再有着怎样的网络信息掌控力,被汉高选为接班人的芬格尔再怎么智勇双全,也没法发挥太大的用处,更多的是指望汉高可以设法自救。 真的出了难以挽回的事故,芬格尔也只有赶到现场,替汉高收尸和后续复仇的份了。 至于汉高的紧急通讯,并未联系到他位于芝加哥市中心的家族本部,那是因为汉高本人都难以抗衡的敌人,众多附属家族的“孩子们”显然也不行,除了动用军方的力量,不过徒然送命罢了。 此外,由于汉高并无后代,也尚未明确指定继承人的缘故,家族的“百会长会”多半并不会使出全力营救,甚至有巴不得他早点死让开位子的可能,必须得eva和“炎之龙斩者”的联手才可以予以重任。 “希望不会真的出事吧!”男人沉默了几秒种,手按额头,身体无助地陷在座椅里,心中仿佛陷入到了昔年格陵兰冰海深处的黑暗:“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 橡木溪庄园内,卧房的落地窗旁,汉高整个人靠在武器柜边,瘦小衰老的身体鼓起了一块块肌肉,仿佛一下子恢复了年轻,精神像被点燃了般迅速高涨,隐约凝成了一片透明的领域。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刚拿出了一箱书画、态度看上去挺友好的赵青,右手握着枪身上有符纹亮起的巨大左轮,左手则紧攥着数枚银汞炼金子弹,表面上依旧镇定,实则心中暗暗发慌。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汉高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他还没来得及装入弹药,赵青便已经突然出现,让汉高不得不强行装出随时可以开枪的模样,结果反而被对方随手按住了枪口,顿生骑虎难下之感。 犹豫片刻,汉高先是将右手向前推了一推,想佯作威逼之势,结果被手指头挡着的左轮全然不动,有如遇上了一堵坚墙,再往后拉了拉,“德州拂晓”的枪身仍是纹丝不动,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处。 虽然难以理解枪械陷在罡气场中的现象,但汉高心中的直觉却告诉他,即使松开了枪柄的握把,炼金左轮恐怕也不会坠落于地,换言之,自己算是莫名其妙给被缴了械。 霎时间,汉高心中也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最终暂时放下了武力反抗的想法,左手的子弹撒落在地,摸向一旁的茶壶,作出倒茶招待客人之势,顺着赵青的话应道: “书画作品?难得朋友你打听到了我的喜好……真正的大师名作,正需要独到的欣赏眼光,交给我们索斯比拍卖行,定能发掘出其中全部的艺术价值,无需额外的佣金,便帮忙寻找到最合适的买家。” 在如此危险的人物面前,他可不敢毫无顾忌地收下昂贵的礼物,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在搞试探,测试顺从的程度,只能将自己的姿态尽量放低。 短时间瞥了几眼,汉高大致可以分辨出来,箱子最上面画卷的露出部分,确实相当精美,价值多半挺高,不过,他注意力主要放在赵青身上,仅用眼睛的余光进行观察,倒是看不太完全。 “喜欢书画作品的话,就多看看吧!”赵青神色轻松地随手抓过一张凳子,淡淡回道:“是当礼物收下,还是委托拍卖、来场慈善募捐会、让博物馆保管,那就是汉高先生你的事了。” “这不过是我代表‘昆仑救世会’,为全方位检测潜藏龙类一事,跟北美混血种家族联盟谈判达成合作前,所表露出的诚意罢了。” 正当汉高表示信了这个说法,不再半挡着窗户,准备也坐下来,拿出一幅书画欣赏欣赏,在闲聊艺术时推进话题之际,伴随着一声爆鸣震响,他边上的窗户倏然被一颗子弹给击穿化作了碎片。 刹那间,外面狙击枪射出的大口径子弹,便从他手拿着的茶壶上空掠过,来到了距离赵青半米的位置,似乎可以像轰碎钢化玻璃那样,将她的身体轻易地打成血沫碎片。 然后,它就在高速自旋的前进中突然停了下来,开始路径倒退,调转方向加速,返回至百米开外的一棵树旁,回到了发出它的枪膛,最后弹身熔化开又突然冷却,卡死了枪械的各个部件。 正持着此枪瞄准的家族安保人员,忽然间感觉掌心一阵发热,烫得发痛,忍不住松手任由被完全破坏了结构的狙击枪掉在地上,因骤热骤冷导致的材料应力急剧变化,竟像瓷瓶一样摔得粉碎。 “啪啦!”见到窗户被击碎,显然有子弹射入,结果啥事也没发生,汉高不禁心头剧震,连手中的茶壶都拿不稳了,同样掉落摔碎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庄园上方突然电闪雷鸣,有琉璃色彩的剑光坠落,劈翻了另外几名即将发动攻击的安保人员,这便是赵青“助人为乐”,帮对方寻了个“闻雷失着”的借口。 “没什么,不知者不罪。”她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庄园安保的冒犯,随手拂出几股劲风清理干净了窗户和茶壶的碎碴:“说起来,汉高你作为昂热的老对手、老朋友,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吧?” “联系方式自然是有,只是他有急事的时候,未必会及时接听通讯——如无意外,昂热现在应该在英~国,帮洛朗家族调查一起离奇的空难事件。” 汉高赶忙回道,不敢抬头直视对方,便低垂着脑袋,无事浏览起了画作的模样,接着便看得入了迷,心中暗暗吃惊,低声自语道: “这是……描绘五胡十六国历史时期的作品,一座刚被羯族攻破的城池,城中民众陷入绝望、拼死反抗的场景?墨夷明?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画家的名字?” 虽是理科学者,但也是个高水平汉学家的他,惊叹于此画的细致描摹,整幅长达六七米的画卷,城内城外数以万计的兵卒、民众,每个人的神态动作都各不相同,悲苦哀痛,栩栩如生。 有如绘者亲眼所见一般,一笔一划,涂墨似血,用无数个细节记录下了那个最残酷的时代。 只是从头到尾简单地打量了一遍,作为经手过成千上万件艺术品的顶级收藏家,他很快就得出了关于此画的鉴定结果: 假如该画确为真迹,那无疑有着极其巨大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足以跟着名的《清明上河图》相媲比,论起价值来,只要展出或拍卖前好好宣传一番,起码得往五亿美元上走。 突然见到了这种绝世名作,汉高也是心中一喜,继续翻到了第二幅画,绘者署名为“慕清流”,也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内部是高山流水、知音抚琴的人物风景画,水平之高不亚于前者。 再看下去,书画中什么炼丹遇仙神、成片古碑林、山间宫殿群,各种各样,署名全都是没人听过的名字,但其中质量最差的一幅,在不考虑接连拍卖影响市场的话,估值应该也有上亿美元。 这些作品,自然都是赵青搞出来的,均为她完美复制黄易武侠世界内众多书画至此方世界的结果。 不得不说,魔门圣极宗、花间派传人的艺术造诣远超侪辈,随便拉出来几幅便是突破传统实现创新的传世之作,而整个魔门造假伪造古董的能力,也是同样精擅。 靠着“抄袭”此世原本不存在、或者尚未发掘出来的顶级艺术作品,理论上,算是赵青除直接抢外最快的赚钱方法,随意来个几十幅,就是上百亿的收入,相当于几十吨的黄金。 而由于混血种们继承了龙类痴迷工艺品的癖好,此方世界明里暗里的艺术收藏品市场,比正常情况下大了不少,完全承担得这种级别的交易量。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这些书画的作者大多是大宗师级的人物,且由赵青转手复制过来,内中自然蕴有真意,笔墨通神,带有近似于太玄经石刻的效果,可以用于筛选有上佳习武天赋之人。 看汉高不太敢收的样子,她想了想,便打算在借对方之手卖出几幅后,剩下的或捐赠或租借给各大国的顶级博物馆,供人展览参观,从而寻找些有培养价值的修行种子。 据赵青所知,另一边的尼伯龙根底层梦境内,已经有不少猎人,想着扩大己方的力量,开始培养原始人修练内功了,在正常的世界里,自然也不能太落后。 说起来,经过她结合梦境副本“实测”和现代考古成果的研究,关于原始人修炼之事,竟然得出了一个颇为惊人的结论:一万多年的原始人类,修行的天赋远比现代人更高,而且高得不是一点两点。 这或许有助于赵青,间接进行对主世界上古历史的探究,且对龙族世界早期混血种的诞生、平均素质、综合战力水平,也有了大致的预估。 在这里,就不得不提及,人类脑容量变化的趋势: 在过去的几百万年里,早期人类祖先的脑容量经历了快速增长的阶段,原本450毫升左右的脑容量,后来几乎翻了两番,直到旧石器时代末期,出现了新的变化。 那就是脑容量停止了增长,反而来到了一个拐点,开始呈现出下降的趋势。 在过去几万年的时间里,男性和女性的大脑分别减小了157毫升(9.7%)和261毫升(17.4%),尤其是在大约3000年前的商周时期,下降得格外显着。 体型的差异并不足以解释这个问题,虽然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人类,平均体重是62.9千克,这比现代人的58.2千克重了大概4.7千克,但仅仅只能解释大约20毫升的脑容量降低。 众所周知,在同一物种之间,个体上或许各有偏差,但群体级别上,脑容量差异与智商差异有着较强的相关度,比方说非洲黑人的相对脑容量,就明显小于东亚人种。 也就是说,远古时期的人类,平均智力很可能比现代人类高出不少,精气神更加充沛,对应的修行天赋,多半也更加出众。 而根据有限的信息推测,主世界对应正常历史两三万年前至约三千年前的时间段,应该也是修行的鼎盛时期,这自然便让她生出许多额外的联想,怀疑其中有着相近的原因。 除了珍稀修炼资源大量消耗的因素外,究竟还有哪些潜在的原因,导致一个曾经无比强大的修行文明,出现了盛极而衰的情况? …… 第四百六十章 排毒,引荐,新宿(5k) 当然,某种定义下的“智力”,只是与修行相关的因素之一,原始人的性子淳朴,心思单纯,没什么娱乐上的干扰,跟现代人的心态浮躁、急功近利,那自然也是极大的优势。 脑袋里填充了大量与修炼无关的知识,社交性的功能区挤占了思维的空间,让现代人难以集中精神,常常分散注意力,这便完全不契合各种修习内功的要求,充其量只能入门粗浅的外功。 此外,还有一个较重要的影响因素是,现代社会工业化城市化的发展,对环境的污染严重,包括空气污染、水污染、土地破坏和噪音污染等等。 先前就已经提到,像铅这样的高密度重金属,通常有着阻碍元气流动的特性,在剑王朝世界,就有不少炼入铅粉的军械术器,专门以此来降低修行者的战力。 如果在环境中分布多了,且随食物链在人体内富集,自然会增加人对天地灵气的感应和吸收难度,逐渐堵塞经脉与血气通道,甚至侵蚀已修出的内力。 修行正统内功,将体内精气和外界灵气炼化为自身的真气,需要的不仅仅是心灵的纯净,同样也有着身体纯净的需求,不能有过多非自然产物的侵染,体内堆积了大量有害物质,资质显然会下降不少。 以上多个因素相加之下,现代人的平均修炼资质,恐怕还不如封建社会营养不良的古代人,更别提体魄强健的原始人了,也只有少数天生精神力过人、代谢排毒能力强的混血种,才勉强达到及格的标准。 显而易见,如果要在现代社会大规模推广开修行的法门,固然有信息便捷、生产力充裕的优势,但不解决各种环境污染的问题,便很难有大的成果,仅有个别心志坚毅的天才或可取得收获。 不过,现代科学技术已经发展走在了正轨上,自然不该偏转走到另一条不确定性的道路上,两者应以共存为先,设法考虑到统筹兼顾的方法。 最简单的,莫过于像卡塞尔学院那样,找几处人迹罕至、生态环境不错的深山老林,建立相应集中培养的机构,仅优选少数人进行修炼,并充分利用科技的辅助效果。 再者,环境不适合修炼,那就让人和功法来适应环境,正统的内功排斥污染,旁门左道却并非都是如此,比方说星宿派的各种毒功,修行起来就得炼化吸收毒质,以此来增进修为。 这些炼毒类型的功法,大多是按阴阳生克之理,借大寒大燥的毒质来熬炼相对应的真气,并不完全局限于生物毒素,砒霜、鹤顶红等矿物性毒,理论上也是可以起效的。 为了高效清除人体内的重金属、微塑料,赵青采用的最佳方案,则是创造出一门由外而内的动功,“养生练体术”,学习和修行的难度低,无精神方面纯净的需求,为众多高深功诀打下基础。 这是一门不怎么提升战斗力的辅助性功法,完全以加快新陈代谢,促进排毒以中心,全方面强化体质,练至大成,可以初步洗髓换血、净化躯体,百病不生,并令修炼资质显着增长。 根据她的推衍,《九阴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章”,就是这个原理,但以赵青如今的修为眼界,相较此功,多半可在修行简化入门更易的情况下,效果胜过前者。 一旦推广普及开来,人人资质陡增十倍,差不多可以达到原始人的平均水平,这就非常不错了,前景可期。 不过,其实从文明发展的角度来看,像龙族这样遗传性的超凡力量,不需修炼天生就有,再加上言灵这种固定性的技能,与现有科学相配合,似乎才是更适应现代科技发展的路子。 …… “这么多珍贵的艺术收藏品,即便只是暂存于索斯比拍卖行,也足以让家族联盟扩大不少影响力,建立更广泛的混血种跨国社交平台了……你的礼物,让我感受到了合作的诚意。” 汉高看了一会,心中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泡了两杯热巧克力,将书画们放在了一边:“虽然作者在历史上均没有名声,但跟普通人中的收藏家不同,混血种豪门并不如何在意这些东西的投资升值……” “比方说,一件涉及到两河流域某不知名古王的宝物,因为运用的炼金技术超越了时代,不可能被外界学者认可,但越是有着离奇诡秘之处,买家通常越会为之吸引,从而轻易拍出上亿的价格。” 赵青微微点头,魔门的审美观念比传统的佛门道门要前沿得多,更有开创性的艺术风格,这样子的作品,就很让自喻游离于历史之外的混血种们,想要通过其来揭开“迷雾中的真相”。 实际上,在卡塞尔学院的课程中,研究龙族与混血种历史的龙族谱系学一向是重中之重,涉及到秘党对学生们意识形态的把控,长期以来,均由昂热校长亲自授课。 “放在卡塞尔执行部的话,这些书画,差不多抵得上两三十个a级任务。” 汉高扶了扶圆框眼镜,夸张地形容道:“按照公平交易的原则,我这边也应该帮你几十个同级别的忙,以作偿还回报。” “像你先前提到的‘龙类伪装能力进化’之事,家族旗下十数家生物医学研究所,都可以提供人员、器械,予以配合。” 他开玩笑似地道:“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家族里究竟有没有潜藏的龙类。虽然年纪大了,管得过来的事已然不多,但在把家业传给年轻人之前,还是得先排除排除其中的隐患。” 在汉高看来,赵青能杀庄园守卫而不杀,这就证明她并无很多高阶龙类常见的暴虐嗜杀性格,就算完全看不出对方深浅,不排除是纯血龙的可能,也不是不能互相合作。 看出对方情绪放松了下来,心中确有诚意,赵青瞥了窗外一眼,远远听见几架小型无人机从远处飞来的声音,随手拿出一个文件袋,将其打开,取出了几份详尽的检验报告。 “近期关于某高阶龙类的解剖资料,虽然没有对方生前伪装成人时的对照,但也能看出其所用伪装技术的大幅进步。” 她简要介绍了几句:“不过,针对龙类的高精神抗性、高身体活性,我方已经初步研发出了几种可检测出龙类不同之处的药剂,将于半个月无偿开源分享。希望你方也能开放一些混血种这方面的科研数据……” “进一步测定龙类跟混血种不重合的生理特点细节吗?”汉高想了想:“过度使用血统精炼技术,也可能出现一些接近龙族和死侍的特征,这是否可能被会误判为龙类呢?” “这就需要更多的实验数据、高危混血种样本了,从而开发出第二代的识别药剂、监测仪器与配套技术。”赵青淡淡回道:“如果真的查出了纯血龙类,用于活体实验,那技术的进步还会更快。” “记得注意消息的保密,最好仅限于自己知道,不要打草惊蛇,你们家族、秘党等混血种组织,完全有隐藏龙类居于高位,以及有人投靠龙类的可能性……” “在没有可靠监测手段的情况下,龙类但凡有点智慧,都不会放过潜伏大组织内,掌控人类社会动向的机会,这就需要抽丝剥茧,步步为营,不要让对方发觉危险,狗急跳墙才行。” 跟汉高的猜测不同,她所谓的龙类监测技术,主攻的是通过刺激潜能,临时激发突显出龙类难以完美伪装、没法跟人保持一致的隐藏破绽,展露出被特意压制的血统。 就算是初代种龙王,对身体的掌握程度,仍然是有其极限的,很难精准地遏止住自己的生理本能,一般的纯血龙类,自然就更没能耐了。 比方说吸了迷香,因为极高的精神抗性,不可能像常人那样轻易昏倒,毫无防备地受了伤,一瞬间压不下超乎寻常的自愈疗伤速度。 在龙威大幅收敛,血统尚未激发的情况下,没觉醒诺顿记忆的老唐,从小到大的精神威压一直能吓跑各种动物,出猎人任务时让死侍龙族亚种等东西不敢冒犯,这便是很明显的特征。 更进一步具体的研究,什么翼骨内部缝隙与透骨针法,龙血再生与透析换血检测,就需要新的龙类实验体了,三峡青铜城沉睡的两头龙侍,便是不错的选择。 “‘活体实验’?你的话让我回想起了一百多年前,我认识的另一个人。”汉高目光炯炯:“莱昂纳多?弗拉梅尔,曾经名声远扬的‘寻血猎犬’,现在的秘党首度炼金大师‘守夜人’。” “当他还是跟我一样来到北美闯荡的年轻牛仔时,常常单枪匹马横穿整个西部,只为了追杀一个重伤的龙类,逼得对方喝下了整整一瓶水银杀死了自己,以免被活活制成炼金术实验的原料。”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汉高怀旧地感叹道:“谁能想到,当年实力不在我与昂热之下的英勇战士,现在竟然变成了个待在钟楼里,整天喝酒看剧睡觉的家伙呢?” “也许,你手头上的‘龙类检测技术’,可以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弗拉梅尔的炼金术传承,还是值得信赖的。”他补充道:“我觉得你们能有不少共同话题,成为长期的研究合作伙伴……” “那就这样说定了。”赵青随口回道,掏出了先前打电话所用的黑人手机,解除了施加于其上的信息屏蔽磁场。 然后,她便接收到了数条署名诺玛·劳恩斯的信息,扫了两眼后,开始跟对方交流回复起来。 对昂热的行踪最了解的,应该莫过于卡塞尔学院的人工智能诺玛,或者说她的真实人格eva。 考虑到eva的男友是芬格尔,后者同时又是汉高选定的继承人,自己找上汉高,主要目的并非是为了进行合作,而是将其作为跳板,以此来搭上eva的线,获取各种详尽的情报。 “没必要调用多颗卫星监视着这片区域,调来一批民用无人机,用油箱自爆来充当威胁,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赵青迅速打字回道,然后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信息: “抱歉,是我错判了你的来意,在分析完上传的‘解剖报告’和对话录音后,诺玛在此表达深深的歉意……如果有空的话,某位先生想跟您进行有关龙类探测方面的交流,并提供昂热校长近期的出行记录……” 大概是怀疑格陵兰冰海事件中,有校董会成员跟“太子”有勾结的缘故,诺玛背后的芬格尔,眼看汉高没什么事情,很快也生出了合作的意向。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说起来,汉高家族联盟号称接近秘党实力的顶级组织,除了汉高个人的武力,各家族的财力权势,在华尔街上的巨大影响力,应该还有别的隐藏底蕴吧? 已知当代弗拉梅尔,曾经是个跟汉高混在一段的老牛仔,或许他一直有着暗中跟汉高派系合作的动向,否则天天待在塔楼里啥也不干,完全浪费了血统,着实不太对劲。 此外,这个世界的前苏~联,都搞出人造黑洞和可控核聚变了,m国总不能太弱,没准就有好几项离谱的黑科技,且部分掌握在汉高家族的手里,后者的下属参与了相关研究。 当然,这种间接性的掌握,究竟是虚的,以m国的议会制框架,哪怕说龙类在m国的势力比秘党、汉高家族加起来还强,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到时候,一方在明一方在暗,那更是差距巨大。 从头到尾,她就不指望这些人提供多少武力上的援助,只要初期的情报勉强够用,组织内部别被渗透得太甚,严重拖后腿就行。 “对了,到英国拜访昂热的话,我打算推荐一个合格的向导,兼作半个保镖。”显然也收到了诺玛的信息,汉高收好文件袋和装着书画的箱子,眼见赵青将要离开,热情地开口道。 再然后,青衫少女的身影倏然消失不见,只余庄园内忽有异香缭绕,附近朽化的枯树干草,纷纷迎来了新的生机,一片绿意盎然,而汉高钙质流失、血管老化的年迈躯体,也莫名变得年轻与富有活力起来。 “走吧,先去卡塞尔逛上一逛。”片刻之后,密歇根湖畔,边散步边打量海军码头的施夷光猛地回头,身后现出了赵青的虚影,手头拿着一份汉高旗下、今早尚未发行的《芝加哥邮报》。 …… 万里之外,东京,新宿区。 夜色渐深,初至此地的林凤隆漫步在新宿最有名的一条商业街上,这里通常被称作“不夜之町”。每天24小时人流不息,光鲜或者猥琐的人都出没在这个地界。 夜店并排营业,霓虹灯下染黄头发的年轻人一边鞠躬一面发广告,一眼眼望不到头的灯箱招牌,顺着这条街望到尽头,是新宿的摩天大厦群,蛇形的高架公路隐现,车流不断。 在众多淡雅的灰色楼群中,一座被铁黑色玻璃幕墙包裹的大厦显得非常突兀。正在作最后施工的它格外高大,如同一块黑色的铁碑,矗立在阴霾的天空下,暗示着入住其中的机构有着何等的实力。 这座大厦是新宿区的新地标,也是蛇岐八家未来的总部——从江户时代以来,繁华的新宿区一直都是蛇岐八家的“首都”。 这座“源式重工”原本在2004年的上半就可以大致峻工,但在大厦接近完工的时候,东京都政府却决定要修建一条高架公路,必须从这里经过。 协商过后,政府接受不了蛇歧八家的开价,只有放弃拆除大厦的计划,转而签订了长达一百年的租约,租用这座大厦的五层和六层建设高架公路。 于是,在源式重工的底部,一条笔直的高架公路雏形开外缓缓向外延伸,工程车往来穿梭,钢铁与混凝土的碰撞声在空气中回荡。 “源式重工,设计和建造这座大厦的,都是橘家旗下的丸山建造所……曾经的赫尔佐格博士,现在的橘政宗家主,真是好久不见了。” 随意找了一处6层小楼的天台坐下,林凤隆口中喃喃自语,遥望着远处的钛黑色大厦,手中拿着画笔和刮刀,开始绘制起了一幅精美的油画,不过并非完全写实,而是颇为抽象。 在他的画中,整座大厦呈现出熊熊燃烧的状态,冒着一根根卷吸至高空中的火柱。赤面长鼻子的鸦天狗,张开双翼飞翔在流云火焰中,它们的脸和羽翼边缘泛出荧荧的火光,栩栩如生。 由于画面太过逼真,这不禁让人联想到,此人是否亲眼目睹过类似的火柱升腾景象?烈火焚天,群魔乱舞,又意味着何等惊人的灾劫? 而真实存在的场景则是,白鸥掠过水晶般的楼宇,玻璃幕墙上映出它惶急的身影,都市的下旋气流把它拖向地面,而它使劲鼓动翅膀飞向高处。 浩荡的风从东京湾上空吹来,空气中有浓重的海腥味。 在绘画完毕后,林凤隆将一张隐隐透出威严之感的黄金面具,摆放在几个微微发光的青铜烛台之间,然后默默看了许久,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大约在二十层的位置吗?按照丸山建造所相关的设计图纸,这相当接近于计算机阵列的机房所在,第22层的地方了。在岩流研究所的命名中,这台超级计算机将被称为‘辉夜姬’。” …… 第四百六十一章 引导,灭口,吸血鬼(5.5k) “想要暗中引导赫尔佐格,确保完成计划,还是得多想想办法,让他发掘出那张面具的力量,否则,势单力薄之下,便容易暴露失败,让事情脱离‘剧本’的控制。” 收起黄金面具,林凤隆望着远处的源式重工,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你在第三帝国和‘极北之地’中究竟收获了什么秘密?没了黑天鹅港的研究条件,还能继续制造出‘苏~联队长’这样的超级战士吗?” 末日四骑士中的“死亡”,有着统率亡者军团的能力,上限在四类面具中排行第一,但以赫尔佐格的血统纯度,却完全不足以激发青铜面具的效果,这就必须另想他法。 蛇歧八家的a级混血种实在太多,虽然最突出的没几个,但毕竟数量优势巨大,想要潜入其中,探查青铜面具的状况,并在不引起橘政宗怀疑的情况下留下线索,还是颇为麻烦。 …… 与此同时,源式重工被特别隐蔽起来的某一层,蛇岐八家的“若头”,风魔家家主,风魔小太郎整理和服的衣襟,面对着幽静深远的黑色空间,缓步走入其中。 这里的一整层都被打通,梁高足有八九米,仰望穹顶让入觉得自己并非身在今时今日的东京,而是穿越了时光,站在奈良时代的高旷佛寺中。 两排红色烛光勾勒出一条通道,通道尽头隐约点着一盏长明灯。沿着那条烛光引出的路缓步前行,穿越层层纱幕之后,那盏琉璃长明灯的光渐渐清晰起来。 一幅大约有四米高、直通楼顶的木雕壁画贴在墙上,长明灯就放置在这幅木雕巨画前。 木雕的内容并不是佛寺中常见的菩萨或者金刚,而是下半身是蛇尾的巨人们彼此拥抱,长尾缠绕在一起,一男一女,男性面目威武狰狞,女性端庄慈柔,看起来大约是某种古代神明。 这对蛇身古神的周围是日本神话中的诸种妖魔,古神们背后生出无数的手臂,持着不同的武器和这些妖魔战斗。 长明灯前端坐着一个老者,他穿着一身白麻衣,鼻梁挺直眼睛深陷,面部线条如刀刻般清晰,跟一般的日本老人有些区别,但却有着色泽纯正的黑瞳,一举一动都带着浓厚的日本味。 老者的身旁摆放着一具紫檀木的刀架,上面置着的修长宝刀上有着雕刻出来的十六瓣菊家徽。 橘一文字则宗,这是一柄为皇室打造的礼仪刀,在蛇岐八家的名刀收藏中也是地位超然的宝物,代表着当代大家长的身份。 这名老者自然便是橘家家主,现代蛇歧八家的掌权者橘政宗,身上透着一股亲切随和之气,低声吟道:“忆患兮人世,羞辱兮人世。恨非凌空鸟,欲飞缺双翅。” “我最近常常在想,蛇歧八家到了今天,各大家族重新团结起来,众志一心,究竟能否斩破眼前的阻碍?秘党带给我们的屈辱,何日才能洗清?如附骨之疽般的猛鬼众,又该怎样消灭?” “在您的倾力培养之下,相信少主能带领我们更进一步,令家族重新取得独立的地位。”年龄明显要大出不少的风魔小太郎,在他面前躬身行礼,聆听橘政宗的教诲。 虽然是忍者世家的掌权者,但他却威严得就像一位武士,两道雪白的眉如日本刀一般锋利。给这个老人穿上一身铠甲,可以直接拉去演上杉谦信。 “近些时日来,猛鬼众似乎又有了新动静,在首领‘王将’之下,据说多出了一位代号‘龙王’的人物……我需要你派出忍者查清楚对方的情报。” 橘政宗手捧长刀,转过身来,将“菊一文字则宗”放在风魔小太郎的手上,郑重其事地道:“在白王血裔之中,你的言灵也是极端罕见与强大的,相信能够在猛鬼众处取得可观的收获。” “至于源式重工的收尾工作,全部交给丸山建造所负责就行,跟大厦的安保相比,风魔家的精锐忍者,还是得用在真正的刀刃上。” …… 往下数层,一间普通的办公厅,这里已经完成了装修,但正式工作的却没有几人,许多部门还没搬迁过来,显得有些空旷。 一名阴冷惨白戴细框眼镜的黑衣男子,站在窗户边吸着烟,其名为佐伯龙治,外号“乌鸦”,是蛇歧八家少主源稚生下属的狗头军师,算是黑道中罕见有点文化的成员。 “老大,你什么时候完成任务回来?虽我们都是你的后盾,但没了长矛可不行啊!”不久前,乌鸦给远在滨海的源稚生发了几条消息,现在收到了回信,说他在那里交到了个爱好剑道的朋友。 …… 同一时间,英国伦敦,早晨七点。 从白港公寓十一层的窗户向外望去,天空中布满铅灰色的云块,看上去天气不佳,即将迎来一场大雨。 一个r本人相貌的圆脸年轻人,先将一个u盘从卧室内的电脑处取出,手中轻巧旋转着一柄纳米折刀,将几根坚韧的鱼线裁成他所需要的长短,然后绕在窗闩和把手上。 他后方的大床上,躺着一名脸部肌肉僵硬的中年人,此人已经失去了呼吸,旁边的柜子上放置着一瓶安眠药,疑似是服用了过量药品而自杀。 但加上边上正在营造无人在场证据的圆脸年轻人,这显然是一次精心策划的伪装性谋杀,而这个年轻人正是擅长此地的杀手,名为藤原信之介。 被他偷偷干掉的那个家伙,是先前那场空难的涉事人之一,某航空公司研发私人飞机的重要主管,u盘的作用,则是修改和导入一些关于机体设计缺陷的数据分析。 简单的来说,当调查者们搜寻到这里后,就会发现该公司部门为了节约成本,忽视了飞机设计上的微小缺陷,导致了在遭遇特殊天气时有概率解体的安全隐患。 由于设计空难者提前数年的布局,真的特意准备了几个设计缺陷,只是危害没那么巨大罢了,纵然此事另有原因,但到了这一步,已可以说查到头了,再没法深究下去。 该倒霉主管间接害死了大人物,在恐惧中选择了自杀结束生命,也属正常。 对于藤原信之介而言,此事已毕,只需到自己所在的巴黎分部,或者回r本避避风头就行,没理由别人会怀疑到他。 突然没了掌控者的洛朗家族,只能够转向着重应付各大商业对手的乘虚而入,面临“高端的商战”,也就是媒体恶意宣传,敌对方派人搞破坏等,针对其在南美洲的几处大型金属矿开采基地。 而趁着洛朗家族旗下各企业的高层变动,各方更能通过操控股价,造成进一步的打击。 当然,加图索家族应该并不在乎这点收入,以藤原之见,他们借着这个机会,多半会试探性地越过洛朗,跟英国政府进行矿产等方面的合作,并加大对卡塞尔学院的资金投入,争夺秘党中的话语权。 为了全面完成此轮影响深远的大计划,加图索家族派出的“潜行者”,自然不只有他一人,但其他的人究竟有何等身份,针对的又是哪些目标,这就非藤原信之介所知晓的了。 他只是曾经听人说过:掌握权力的人,总是站在更高的地方去看历史,就像站在山上俯瞰一场战争,看着无数人如同蚂蚁一样互相践踏着死去。 …… 三个小时后,上万米的高空,一架湾流g200的驾驶舱门口处。 赵青静静地看着主飞行显示仪表(pfd)和多功能显示仪表(mfd)上的各项数据变化,心念引动七宝琉璃剑中的本命元气,将自己的位置同方圆数百里的空域相结合起来。 “不必继续变动航线了,接下来直飞伦敦就可以了。” 在观察到后方上百公里处悄悄尾随追踪的那架飞机被甩开后,她依然保持着对后方空域的隐形屏蔽,交待了这边的机师几句,便退出了驾驶舱,返回后面的客舱,坐在单人沙发上。 不得不说,汉高的办事效率与手段确实不错,听说赵青来时坐的只是普通民航,便立即找人替她开通了许多xx俱乐部的会员身份,还赠送了他自家的湾流,各种配置设施与人员。 这种超远程商务机,专为身价数十亿的商人、巨星或者政要设计。乘坐这种私人专机,能够在几个小时的睡眠中飞越大西洋,登机时还是纽约的黑夜,睁眼时已是巴黎的凌晨。 它被设计得极其静音,通常在平流层中飞行时,vip们甚至觉察不到发动机在运转,设计师说它飞起来便如“巨大的蓝鲸在深海中游动”,让人有种如处云端的舒适。 当然,前提是得在正常航行的情况下,而非频繁进行各种机动。 “晃得我胃水都要吐出来了,去厕所待了好一会儿。”看到赵青路过,芬格尔缩在一张普通座椅上,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道:“早上花了好几美元买的汉堡大餐,就这么浪费了!” “这里有厨房,想吃饭可以自己热。”赵青瞥了一眼汉高招过来的这个向导兼保镖,淡淡回道: “如无意外,对方会误以为我们要去的,是北非埃及一带……话说关于跟踪者的身份,你有什么头绪吗?” “可能是秘党元老之一的范德比尔特家族。”感受到飞机逐渐恢复平稳,芬格尔老实回道:“虽然中道衰落,财富显着缩减,但范德比尔特底蕴尤在,暗中转型了科研方向,有望竞争校董的席位。” “这是想抢夺洛朗家族的校董位子?还是想来场雪中送炭,结交伊丽莎白和昂热,以此重振家业?”赵青随意问道,心念微动,回忆起了关于范德比尔特家族的历史: 该家族创始人科尼利尔斯以100美元起家,经营航运和铁路业,到了他的儿子手上,已是全球第一的富豪,结果只过了四五十年,其后代就因奢靡豪华、不思进取,其中有人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 曾经高达全美1/20的财富总量,由于内斗严重和肆意兴建豪宅,迅速消散殆尽,在1973年的范德比尔特家族120人聚会上,家族成员竟然没有一个是百万富翁。 当然,从芬格尔的话中,可以得出,这个范德比尔特家族估计是个混血种豪门,实际上衰落的程度并没有那么大,身为秘党元老的家族掌权者,多半用另外的身份积攒了巨量财富,隐藏于世人的视线之外。 当代范德比尔特先生,年龄应该跟昂热、汉高相差无几,血统显然也很高,目前是秘党中自然科学方面的“领袖级”人物,估计跟汉高平日里在麻省理工教书一样,也在自家创办的范德比尔特大学里搞研究,但显然用的并非自己的真实姓名。 对于那些血统极高的混血种,龙血赋予他们超长的生命,长到懒得继续跟外界打交道,所以他们通常会对亲友公布死讯,安排好自己的葬礼,从此活在世界之外。 在龙5中,范德比尔特坚决反对庞贝?加图索成为秘党的“狄克推多”,即凌驾于元老院之上的独裁官,假设加图索家族果真是邪恶反派的话,前者也算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通常而言,年纪颇大、甚至过百岁的老迈混血种,就算血统很高,本身战力顶尖,在赵青这边,培养价值也不大,毕竟修行之事,讲究炼精化气,还是年轻力壮者吃香。 然而,诸如道格·琼斯、布莱尔·比特纳、让·格鲁斯、范德比尔特这样的顶级学者,却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可以在她后面准备的众多研究中提供助力。 芬格尔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eva的权限和能力,还不足于调查清楚各校董、各元老之间的关系,对他们的势力也仅有大致的预估,毕竟长老们都持有最高权限的黑卡,可以屏蔽诺玛的入侵。 秘党最秘密的情报资料,均是用纸质材料保存,与外界网络信息相隔绝,就算偶尔在调用时被诺玛给备份过,也会很快被在底层数据中彻底删除,不再为人所知。 实际上,大多数卡塞尔学生甚至没有听过各校董会家族的名字,除了行事高调的加图索代理家主弗罗斯特外,更是极少有人知晓其他几名家主的具体名字。 “……谈到英国伦敦,这块区域的混血种大小势力分布,就不得不提及当年玫瑰战争的幕后实情,那场在兰开斯特家族和约克家族的背后,绵延近百年的,纯血龙族和混血种之间的死战。” 他转动座椅,向着窗外的云层看了一全,从行李箱里取出了大量打印资料,主动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自尊贵的初代种‘上帝之鞭’匈奴王阿提拉复苏,攻入罗马帝国,最终被那一代掌握了罗马教廷的最强一代秘党击退,陷入沉睡之后,千年以来,这可能是欧洲混血种们第二次面对初代种君王的威胁。” “纯血龙族想要在英格兰岛重建起龙族的帝国?”边上正在浏览卡塞尔学院各科课本的施夷光,还没有看到关于该事件的章节,好奇地发问道:“那位参与此事的初代种,应该就是‘海洋与水之王’了吧?” “确切地说,是有不少龙类暗中控制英国朝政,想要在此地初步唤醒海王的卵,在整个大不列颠群岛的范围开启祭坛封锁,让他们的君王将力量恢复至全盛状态,再扫平全世界。” 芬格尔回答道:“由于后世大量历史资料的遗失,我们目前明确知晓的,就是兰开斯特王朝的亨利六世,实为龙族的傀儡,疑似被制成了保留部分神智的高等死侍,并下令大量收集炼金原料……” “而为了挫败龙族的阴谋,包括秘党在内的多个混血种组织,为此展开了数代激烈的斗争,分别支持不同的贵族,伴随着谋杀、背叛、阴谋与政变,王位易手八次之多。” “伴随着一次次惨烈的搏杀拼斗,他们都获得了许多世俗的财产收益和龙族遗留宝物,当‘海洋之水之王’重新沉睡之后,就此在当地扎根下来,奠定了现今英伦混血种势力分布的基础。” “值得一提的是,初代的尼古拉斯·弗拉梅尔导师在15世纪初加入了秘党,多半也参与了此次重大事件,还跟圣女贞德相识……”芬格尔聊到兴头,不自觉开始八卦起来,编排起了各种感情秘史。 “这么说,英国皇家也是个老牌混血种家族?”施夷光继续发问,得到了对方的肯定:“最初他们的龙族血统应该挺高,不过逐渐稀薄下来,跟普通人相差无几,但仍然知晓着混血种世界的存在。” “国内混血种密度高,能够跟秘党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合作,这也是英国殖民扩张迅速的优势之一……而m国的独立,实际上也有着混血种们的深度参与。” 芬格尔一副神秘兮兮我只跟你说别外泄的表情,爆出一个惊天大料: “根据我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探查寻密,国父圣治?华盛顿,其实是秘党当时的核心元老。由于不满旧大陆对新大陆的过度剥削,一度分裂出了第二秘党,与欧洲的老秘党相对抗……” “在两个秘党对峙的那些年里,很多在欧洲混得一般的家族都移民到了m国,诸如今天的汉高家族联盟各成员,壮大了第二秘党的声势,最终让北美混血种势力成为了跟欧洲传统豪门几乎平起平坐的存在。” “不过,现如今秘党进入到学院时代,卡塞尔的七大校董中,除了一个长期隐藏身份、疑似是华人的古老家族外,全部都是欧洲人。” 芬格尔介绍说:“它们分别是德国的卡塞尔家族、英国的洛朗家族、奥地利的高廷根家族、法国的阿尔诺家族、意大利的加图索家族和美第奇家族,其中卡塞尔家族直系已经绝嗣,席位为昂热所有,美第奇家族早已经衰落解体,只是因为曾经作出的巨大贡献,勉强保留着家族的席位……” “难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这么豪奢浪费,原来现在全球最大的奢侈品牌就是秘党的。”赵青在边上随口道:“芬格尔,你觉得洛朗家主的空难事件,哪一方会是其幕后黑手?” “这种事情不好说,让我想一想……”芬格尔思索着道:“无论是校董内斗、元老争权,又或者别的组织势力插手,都不无可能。但你们不是来找昂热的吗,关心这么多干啥?” …… 数小时转瞬即逝,午后的阳光渐渐收敛,伦敦的一家名为“暗影之吻”的吸血鬼同好俱乐部,悄然苏醒。 门口,一座栩栩如生的石像鬼雕塑矗立,仿佛守护着这个神秘的世界。踏入其中,昏暗幽深的灯光洒下,走廊上似乎有幽蓝色的鬼火在飘荡,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诡异。 银质的十字架在吊灯旁熠熠生辉,而吊灯边上则倒挂着蝙蝠标本,仿佛随时准备振翅高飞。地板上,鲜艳的血红色染料被泼洒得满地都是,让人不寒而栗。 在管风琴阴郁的背景音乐下,许多身着暗黑哥特风服饰的人们缓步走出,巴洛克、洛可可式的华丽装束交织在一起,他们的肌肤在化妆的修饰下显得异常苍白,仿佛真正的吸血鬼一般。 众人围坐在棺材式的长椅上,戴着精致的吸血鬼面具,遮住了真实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双深邃的眼睛,手中的鲜红或暗红色酒杯里,摇曳着诱人的光泽。 然而,这里看似全然是伪造出来的虚假氛围,仅是供人娱乐社交之用,却隐藏着真正超凡的因素,在角落的一台古朴留声机,看似普通,实则是一台特殊的炼金设备。 它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本质上是言灵?心隐的低阶版本,让场内的众人难以互相记忆,即便是在摘下面具,离开此地后,原本不熟悉的人们,也难以靠场内的衣饰辨认出彼此的身份。 戴着德古拉伯爵面具的芬格尔,就在这台留声机的边上,无视附近的赵青、施夷光,跟场上的“吸血鬼”们闲聊了起来,看上去似乎是这家俱乐部的常客。 在一行人飞抵伦敦,高效率地在海德公园旁边的多彻斯特酒店订了两个房间后,芬格尔就表示自己有着特别的消息渠道,最好到这个聚会场所来逛上一逛。 …… 第四百六十二章 怪谈,奇案,共时性(4k) 显然,这个吸血鬼俱乐部正是混血种们聚会交谈的地点,无论是英国本土的各大组织,还是海外闲散的血裔,都能在此找到一席之地,为混血种们提供了一个相互交换信息、共享资源的平台。 得益于留声机领域的独特构造和面具所带来的身份掩护,即使是敌对组织的成员,或是那些声名狼藉的黑恶势力代表,也能暂时放下彼此的成见与恩怨,忘却身份,以平等的姿态在此和平共处。 类似的,一行人订住的多彻斯特酒店,对于混血种来说也是个避风港,酒店的管理人在人类世界和混血种世界都很有地位,入住他的酒店等于享受了豁免权,入住期间没有任何人敢骚扰客人。 当然,就如同酒店无法将普通人拒之门外一样,该俱乐部也深知其能力尚不足以用炼金迷宫完全隐藏这里,因此巧妙地设计了两个区域:会员混血种专用的包厢和非会员普通人开放的大厅。 在大厅之中,众多混血种们心照不宣地以吸血鬼爱好者的身份示人,与普通人闲谈着各种神秘莫测的灵异事件。他们谈笑风生,却又时刻保持着警惕,以免泄露自己真正的身份。 有时,混血种们也会与那些热爱神秘学的普通人结为朋友。这些普通人虽然未拥有混血种的特殊能力,但他们对于神秘学的了解和研究却颇为深入,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知识体系。 在谈天说地的过程中,混血种们凭借着超凡的洞察力和对神秘世界的了解,往往能占据主导地位,引领话题的走向,顺带着搜集到不少涉及到龙族的情报。 秘党严格地遵守着《亚伯拉罕血统契》,致力于扞卫人类世界和龙族世界的边界,但其他势力却未必如此谨慎和严格。 相比起那些听起来就充满“伟大”色彩的屠龙事业,这些势力中的许多人更像是在历史长河中起起落落的沙砾,他们或许没有远大的志向,但也有着自己独特的生存方式和人生追求。 “有没有听说过,十一世纪法国的传奇吸血鬼猎人,安培希勒·德·尼谷?他不仅是征服者威廉一世的私人顾问和好友,更是与黑暗世界斗智斗勇的传奇人物。” 比方说,一名身着笔挺西装的混血种先生,神秘兮兮地靠近几个吸血鬼爱好者,低声细语: “据《tuesincroyablecon》这部古老典籍的记载,安培希勒·德·尼谷曾在黑斯廷斯战役中,用他的智慧与勇气,协助他的主君威廉一世击败了哈罗德那支令人生畏的亡者军队……” “真有吸血鬼吗?”一个新来的普通人插话道,他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我一直以为这只是艺术家们笔下的产物,一种象征性的文化艺术,用来表达恐怖浪漫情调、善与恶的对立……它们或许只是以卟啉症和白化病患者为原型,再加上个别模仿黑魔法仪式的狂热分子……” “哦,朋友,你是新来的吧!”混血种先生微微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一串畸形的死侍牙齿,它们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关于吸血鬼的存在,我想最好的证明就是这些。在苏格兰的格拉斯哥墓地、捷克的卡尔斯特宏村,考古学家们都曾挖掘出这种类人怪物的尸体……” 他继续描绘道:“那些尸体全身被紧紧捆绑在木桩上,心脏被巨大的铁钉刺穿,头颅被残忍地斩下,口中还塞着石砖。这无疑是当时人们对这种生物极度恐惧的象征,他们担心这些怪物会死而复生,再次降临人间……” “而关于这些尸体的研究,更是令人震惊。它们的骨骼坚硬程度与密度远超常人。而我手中的这几颗牙齿,正是从一座古墓中出土的吸血鬼尸骸上取下的。”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鬼火在黑暗中飘忽不定。它们像是受到召唤的幽灵,忽明忽暗,为这场关于吸血鬼的交谈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恐怖。 “根据许多吸血鬼猎人遗留古籍的记载,大多数的吸血鬼,只是野兽般的生物,血液传播两三代就失了污染性,故而危害不大。” 混血种先生继续道:“但也有例外,诸如那位自称‘龙之子’的穿刺大公弗拉德三世,也就是‘德古拉’的原型,他确实是一名高位吸血鬼,手下的亡者军队令人闻风丧胆,无数生命在他的手中消逝……” …… 跟绝大多数人的吸血鬼装扮不同,赵青仍然是正常的衣着,坐在棺材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台经过特别改装的笔记本,通过沿途布置的磁化冰晶云,实现不被任何势力监视的跨洋通讯。 主要的事项,是问询另一边的肺之身神,她招了几十个计算机大学生,模仿“猎人市场”搞出来了个新的网站,并帮助其跟汉高派人刚刚成立不久、注册地在维京群岛的“救世基金会”进行对接管理。 凭借着俘获的众多猎人原社交联系,赵青完全可以尝试从“猎人市场”这个网站处撬墙角,以更丰厚的待遇挖走对方的大量猎人,虽然难以避免猎人们两边做任务的情况,但也算削弱了敌人的势力。 更重要的是,从负责管理猎人公司的唐威处,她联系到了纽约布鲁克林区的罗纳德?唐的,即尚未觉醒记忆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正在设法将其招揽过来,安置在可控受监视的地方。 不过,考虑到似乎早就有势力得知了老唐的真实身份,比方说昂热、路鸣泽等,再加上赵青目前没把握掌控住除耶梦加得外的第二只龙王,此事暂且得推后再论,先以网上“交友”为先。 “果然,这方世界的‘吸血鬼’,正是以龙类、死侍、失控混血种为原型的吗?混血种们在担任吸血鬼猎人的同时,也经常被主流社会当成吸血鬼和异端邪~教徒误杀。” 一边跟“自己”通信,一边听着场上众人聊着什么海格特公墓离奇出没的吸血鬼、去年汉普顿宫的鬼影事件,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暗暗梳理着各项情报,并留意起了其中有价值的部分。 跟那些知晓龙类和混血种存在后,很容易解释的吸血鬼奇闻相比,伦敦这一带的都市怪谈,各式各样的超自然事件,背后隐藏的信息量却可能非常丰富。 据说,每当雨天起雾之时,若在伦敦的电话亭里连续拨错三次电话,就会有魔鬼拨过来一个号码,让人不由自主地选择接通,然后神秘失踪数天。 有一个被认为因此事消失的流浪汉,在归来之后,他的头发与胡须长得异常,几乎垂至腰间,仿佛他曾踏入了一个时间流速截然不同的异度空间,却没有半点相关这段时间的记忆。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关于午夜老式电梯的传说。当夜深人静,电梯内只有一人时,如果用极快的速度连续按下666这一层数,并在不同的电梯中重复这一行为13次,电梯便会开始缓缓地向上攀升,似乎永无止境。 直到抵达那传说中的第666层,电梯才会骤然停下,打开通向外界“高空”的门户,而后重新下降返回原处,但此刻的乘客早已不知去向何方。 听上去最有真凭实据的,则是某人称从警务厅了解到的近期诡异案件,还拿出了相关的报纸,说得似乎确有其事: 从三天前开始,就有人在睡梦中忽然暴毙,受害者先以梦游的形式来到街巷深处,在墙上或地上用血写出下一次的杀人时间,接着便陷入了脑死亡。 其后曾目睹过死者尸体的人群之中,就会出现接下来的两名受害者,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数目倍增,越来越多。 目前完全没法寻找到杀人的嫌疑犯,甚至根本没有线索可言,且因为该案件已死了两名警探的缘故,几乎没人敢于继续调查下去,也只有艺高人胆大的“吸血鬼猎人”们仍然保持关注。 小道消息称,每名死者的身上都发现了类似于荷鲁斯之眼的神秘烙印,均为死后淤血积聚而出现的形状,可能代表着诅咒或杀人者的标记。 前两个事件,如果并非谣言和幻觉的话,疑似涉及到了尼伯龙根的存在,听上去很像是此类炼金空间的进入规则。最后一个,则像是“梦貘”之类的高阶精神系言灵所为。 “如果没试过,怎么会知道这些怪谈?但真的试了,还能活着回来发言吗?”赵青摇了摇头,表示虽然伦敦曾经复苏过龙王,有尼伯龙根残留实属正常,但这几条消息的靠谱程度,仍是相当难说。 “咦,‘亡梦奇案’居然真的存在,卡塞尔伦敦分部已经介入了调查,这群家伙平日里忙于钻研黄金和石油期货,为本部持续贡献资金,年收入逾十亿英镑,但真正办事的能力,就不怎么突出了。” 十几分钟前,芬格尔跟这里的几个客人玩了一会牌,靠着学院排名第一的数学轻松碾压了他们,连赢了五六局,然后亮出了什么标识,和其中一人走进了里面的包厢。 该包厢内,多半有着当地的情报贩子,因此他没过多久,就通过诺玛传出来了数条消息,包括伦敦近期各大势力的动向,并综合eva自家的情报网,回答了赵青的一些疑问。 eva的实力虽然大幅领先其他组织,但只要别人的技术足以识别出入侵者,这就很难办了,毕竟秘党也不想搞崩跟各组织之间的关系,弄得举世皆敌。 “在这种情况下,分部的力量大多被这件大案牵制,没空闲去干别的事情……后果是,昂热选择单独调查空难事件,没有借助学院的力量——这看上去可能是敌人的计谋。”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当伦敦分部对各大交易所的影响力显着下降之时,突然遭到了十数家金融操控机构的猛攻,急需诺玛的算力支援,这就很大程度上给昂热和洛朗家造成了压力。” “所以昂热现在是在哪里?” 赵青不想管太多的事情,直接询问起了重点,立即得到了eva的回复:“有监控显示他进入了剑桥大学的一间教职工宿舍,经过分析,那里居住的,应该是秘党元老之一的图灵先生。” “计算机之父,艾伦·麦席森·图灵?”赵青心中微动,继续提问:“他一直隐居在剑桥吗?有没有什么新研究成果?” 在龙族世界,普朗克、图灵都是明确的秘党元老,推动了量子力学和计算机技术的大发展,然后假死遁世,不过普朗克毕竟是生于1858年,没能活过整个二十世纪,逝于九十年代的最后几年。 大约一百四十岁的寿数,这在混血种界也算是很长了,看来秘党的元老们,其血统应该都是s级上下的水准。 值得一提的是,图灵相当擅长于长跑运动,据说曾经跑赢过同年的奥运会银牌得主,这或许也算是他血统的几分体现。 “赵青女士,按照保密条例,ss级资料不对任何非元老成员开放。” eva回答道:“不过从已知的情报推测,图灵先生应该一个人待在剑桥研究了几十年数学……他有着严重的厌世情绪,老校友昂热的来访,或许能让他从蜗居家中的状态重新走出来。” “向昂热发一件邮件,晚上搞一次聚会,图灵先生、伊丽莎白?洛朗,最好都邀请上,位置你来定。”赵青想了想:“在邮件里附上我刚码好的研究论文‘精神升华的十二重奏’,相信他们能看出其中的价值。” 同一时间,边上的施夷光坐在棺材板的另一端,也跟先前那名喜欢聊吸血鬼秘闻的混血种谈起了研究性的话题。 “卡尔?荣格的共时性原则,认为有意义的巧合很难用概率来解释,心灵母体内部与外在世界之间,或许有着某种超自然的联系……从而生出了近似于‘预知未来’的神秘感应。” “这实际上是赫尔墨斯主义的延伸,也可以用东方的‘心诚则灵’‘天人合一’来形容,佛门的‘阿赖耶识’种子习气,说的也是差不多同一种东西。” 此人思索着谈起了心理学和哲学的话题:“不知这位美丽的小姐,在这方面有何见解?精神元素之间的共鸣,究竟能否打破正常的时间因果规律?集体无意识的海洋深处,又有着怎样的力量?” “我曾见识过太多的回答,希望你有不一样的看法。”他补充说明道:“作为有着超凡力量的种群,却没有形成对意识、物质之间关系的普遍共识,这实在是相当可笑,又可悲的事。” …… 第四百六十三章 验梦,狮心,死者(4k) 有点意思,用哲学理论来解释超凡世界观吗?边上的赵青心中微动,在对其略生兴趣的同时,也有些怀疑其另有所图,以警惕性的态度观察了一遍对方的细况,然后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做过清醒梦?”施夷光掏出了一册记录本,在上面书写优美的鸟虫篆,看上去有些反客为主询问对方的意思:“在我看来,很多理论都可以基于‘梦’的概念来阐释。” “清醒梦?” 混血种先生手中摩挲着死侍尖牙,陷入了沉思:“荣格认为‘共时性’跟梦境与潜意识有着深刻的关联,‘梦中自觉’本质上属于‘通灵’的范畴……实际上,共时性现象也可视为清明状态下的预知梦。” “做梦的时候大脑可以处于近似清醒的状态,那么清醒的状态下也可以进入自觉的‘梦境’,这就是冥想与禅定的原理。”施夷光进一步阐发道:“两者之间的界限并不明显,那又有什么方法可以区分梦境与现实呢?” “康德认为,我们之所以能够区分真实的对象与想象的对象、区分梦境与现实,是因为在单纯的想象与梦境中不存在因果关系。也就是说,由于梦境中不存在因果关系,因而不存在一种客观相继,只是一种跟单纯想象没有区别的主观相继。” “如果我们的体验中的事件按照逻辑和因果关系相互联系,那么我们就生活在现实中;如果这些联系经常无缘无故地断裂或者变得不合逻辑,那我们可能只是在做梦。这就是康德区分梦境和现实的方法。” “叔本华则认为梦境中也存在因果关系,梦境中的一切同样根据因果律而相互联系的。现实与梦境在所与材料的因果联系上并无区分,区别只是在于知性在整理材料时,现实在进行持续地整理,由此而来的因果联系更加稳定。而梦境中的因果联系由于在和现实相比时,显得不那么稳定,因此才被称之为梦。由此,人生可以说就是一场大梦。” “共时性现象的存在,这种无因果关系的有意义巧合,恰恰正符合康德与叔本华对梦境的判断依据。”施夷光微微一笑,目光深邃有如星空:“最直接的解释是,我们都活在一场真实度极高的梦境里。” 听得此言,混血种先生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所谓现实世界的本质,只是一场群体清醒梦,其因果关系严密程度远高于普通的梦境,还是说梦境与现实并无界限,两者互相重叠,不分彼此?” “但在这样的前提下,梦境不太稳定的因果律,就没法作为先验条件来看待,需要原理上的推导与证明……不得不说,你的这种见解无非是老调重弹的‘庄周梦蝶’罢了,在历史上被哲学家们讨论和批判了无数次。” “从古至今,太多思考者想到过世界是一场梦的观点,但没有哪个人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这么想只会陷入虚无主义的深渊,否定存在的价值。” 说到这里,他不禁摇了摇头,似乎在为施夷光平庸的思想而感到失望,觉得对方的心灵层次匹配不上她超凡脱俗的外在气质。 “……这正是我首先提及‘清醒梦’的原因。” 面对混血种先生的质疑,施夷光并未感到气馁,反而眼中闪烁着更加明亮的光芒:“在这种特殊的状态下,我们拥有了对自身梦境的支配能力,如此便可研究出梦的各项特性,同做科学实验的严谨性并无分别。” 她轻轻一笑,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和坚定:“而从我们之于梦中角色的角度来看,我们在‘现实世界’中所经历的一切,或许只是某种更高层次意识下的产物。在这里,我暂且将其称之为‘宇宙意识’。” “或许,我们每个人,乃至整个世界,都位于宇宙意识的梦中。”施夷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继续道: “在这个梦中,梦境的创造者——宇宙意识,自然而然知晓自己在做什么梦,它就如同一位导演,操控着整个梦境的进程。在新的情节尚未正式开始前,它就已经写好了大致的剧本。” “而作为‘演员’的我们,在梦境的深处,偶然间瞥见了未来的剧本一角,便会对未来产生一些模糊的印象。这便是‘共时性’与‘心灵预感’的本质——我们无意中触及了那张剧本的片段。”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她轻轻吟诵着,仿佛在品味着这句佛谒中的哲理:“沈存中《梦溪笔谈》有言:‘人有前知者,数千百年事皆能言之,梦寐亦或有之,以此知万事无不前定。余以为不然,事非前定。方其知时,即是今日,中间年岁,亦与此同时,元非先后。’” 施夷光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时间与空间的洞见:“那位创造着剧本的‘梦主’,即宇宙意识,它天然具备着贯穿时间维度的视角,看似不断推进变化的上层梦境,也不过是它记忆的一部分而已。” “对于我们而言,过去、现在、未来似乎是线性的、不可逆转的;但在宇宙意识的层面,过去、现在、未来或许只是剧本上的不同段落,它们相互交织、相互影响,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梦境。” “而我们,作为宇宙意识下的产物,虽然无法像它那样自由穿梭于时间之中,但若能‘自我觉醒’,或许也可以通过梦境中溅起的因果涟漪,窥见一丝未来的影子。” 当那名混血种“哲学家”内心震撼波动之时,赵青也是心中微惊,对施夷光这些天的高速学习速度生出了几分讶然,但细想之下,夷光她本就是抱着参悟培育感生石的目的而入梦,因此专注于对梦境理论的研究,也属正常。 西哲喜欢把具体的事物提炼成概念,中哲却常常用具体的事物来比喻抽象的概念,在这种时候,便更加形象与易于理解。 既然梦境跟宇宙有着某种相似性,前者可以衍化出一方真实的世界,那就能够通过深入钻研梦境空间,来探索宇宙的奥秘。 毫无疑问,施夷光的此番言论,已相当接近于事情的真相,至少对于自己和她而言,这个世界确确实实就是一场大梦,只不过真实到了极点、目前为止难以寻出破绽罢了。 在赵青看来,这个超级梦境背后的原理与规律,“梦主”的本质与能力范围,无疑是极有价值的研究对象,而且并非完全不可启及,多半是个可以通过修炼抵达的极高境界。 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该理论为“梦”作为基础,其实算得上是一派对于修行的指导思想,正如文子的理论是将天地意识视作无为而治的圣王、以德政立道、修持内天地一般。 而赵青自己的修行指导思想,则是兼收并蓄,认为大多数修行者看到只是大道的一个方面,完全可以同存,从而以道家为中心融合诸多派别,像“梦境宇宙”这样的观念,就是不错的增补。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她这段时间的研究,龙族文明主流的思想观念,已然被寻找到了大致的脉络,某种意义上,跟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的“权力意志”与“超人主义”相当吻合。 在尼采看来,世界一切其本质都是权力意志,又称为“强力”。而强力就是指生命的冲动,对自我和他人的支配。而龙族里面各种被提及的“权与力”,看上去也是差不多的概念。 仔细分析,由梅涅克·卡塞尔创建的秘党重要团体“狮心会”,也应该是参考了尼采的哲学思想,“暴血技术”的释放“狮子之心”说法,理论上便来源于后者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提出的“精神三变”。 在被比喻成“骆驼、狮子、婴儿”的三重变化中,狮子之心自然对应着第二个阶段: “精神在这里变成狮子,想要夺取自由而成为自己的沙漠的主人。 在这里,精神寻找它最后的主人:它意愿与之为敌,与它最后的上帝为敌,它意愿与巨龙争夺胜利。 精神不想再称为主人和上帝的巨龙是什么呢?这巨龙就叫作‘你应当’。但狮子的精神却说‘我意愿’。” 从当时的秘党中心位于德国,而尼采正是德国人来看,秘党的新锐派显然吸收了各种强化精神的哲学理论,从而重现出了失传数百年的血统精炼技术,初步完善了相关的精神升华道路。 暴血的极致,可以释放出“龙王之心”,让混血种像龙类一样思考与对敌,这不得不说是基于哲学理论所发展出来的奇迹,堪称伟大的创举——即使它并无重归“婴儿阶段”的篇章,没法完全跨越传说中的封神之路。 不得不说,近现代的m国,在哲学上并无大的成就,或许这正是今时今日,秘党的各核心家族仍位于欧洲、狮心会逐渐衰弱的原因。 除了血统精炼技术外,混血种并不能正常的修炼,但他们仍可锻炼自己的言灵,提升其阶位、掌握程度与威力大小,在这个时候,涉及到精神的哲学理论,也同样具备一定的效果。 “……在认识到自己是‘宇宙意识’梦中转瞬即逝的小角色后,我们又能做哪些有意义的事呢?” 沉默片刻,混血种“哲学家”语气低沉地向施夷光问道:“或许,可以尝试总结分析出它做梦内容的规律?类似于爱德华·封·哈特曼的《无意识哲学》?” “不只于此,观察与被观察是相对的,这便意味着梦中人物可以向‘梦主’传输信息。” 施夷光淡淡一笑,收起了纸笔:“以可造成影响的上限而论,基于高境界的觉醒层次,我们经过长远的谋划,未必不能够让‘梦主’这个上帝做上一次噩梦,甚至反过来催眠‘宇宙意识’本身。” 催眠宇宙本身?听上去异想天开,但并非全无可能,至少在理论上概率不为零。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隐约生出了些许念头,觉得自己入梦后的躯体,也许正是“入梦引证”催眠了掌控一方宇宙的“上帝”,让对方自行凝聚出来的。 她随意喝了一口冰镇红茶,打算接下来跟施夷光聊聊梦境的话题,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此间俱乐部通向内部的走廊处,忽然间传出了包厢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 一名神色憔悴、脸色苍白如纸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眼中闪烁着惊恐与绝望,先被分隔大厅与走廊的两级台阶狠狠绊了一跤,然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额头磕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眼镜也在瞬间甩飞。 然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仍挣扎着向着大厅中央爬去,就像一只被猎人紧追不舍的猎物,身后仿佛有看不见的恶魔在咆哮。 人群纷纷让开,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他们怀疑这名男子被卷入了大势力间激烈的冲突,遭遇到了敌人的追杀,疑惑与不安在空气中弥漫。 坐镇吧台的调酒师,一名实力过人的高阶混血种,立即气势昂扬,正准备挤过去,看看是哪来的家伙不讲规矩,在这里都敢惹事,要将这名男子给保下来,但当他刚迈出两步,就怔然停下了原先的动作。 在昏暗幽森的灯光下,只见那名男子的身影显得异常扭曲。他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充满了诡异和不自然。 男子侧身将手探入口中,艰难地咬破了手指,血液顺着嘴角缓缓滴落,但他却似乎毫不在意,竟然在没有红色染料的空白地面上写起了血书。 伴随着一串象形数字的逐渐成形,整个俱乐部似乎都被一种诡异的气氛所笼罩,让人喘不过气来。周围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男子沉重的呼吸声和血液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折磨,手臂不断颤抖着,每一个笔画显得异常艰难却又坚定不移。 当最后一个数字完成时,男子突然停止了动作,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瘫软在了地上,他的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但已经失去了焦距,仿佛灵魂已经离他而去。 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男子的眼底闪过了一瞬难以觉察的黯淡金芒,一个极其微弱的无形领域暗中扩张开来,有如阴风吹过,而后渐消散。 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被这诡异的场景所冻结。有人开始后退,有人紧闭双眼,不敢直视这恐怖的一幕。 调酒师的脸色变得苍白,显然也联想了近日的伦敦奇案,他手中本打算抡人的酒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亡梦迷因……居然传到这里来了。”刚才闲聊的混血种“哲学家”低声自语:“看来是早就躲了过来,希望这里的炼金精神领域能隔绝诡异的死亡,可惜并没有发挥用处。” 在赵青的感应中,此人的精神力量高涨,无形的场域将自己、施夷光和他三人包裹于内,其中有纯白透明的狮状灵体飘浮盘旋,释放出了净化精神的力量。 “弗兰克?洛朗,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受惊了。”他向前跨上一步,半挡在两人跟死者之间,吸血鬼面具下的脸色深沉,隐隐透出几分忧愁之感。 同一时间,另一名在头发上一丝不苟地用了发胶和定型喷雾打扮的瘦高男人,从人群中径直走到了遇害者的跟前,将对方翻了个身,掀开了他背部的衣服。 在三角形与圆形图案的环绕下,一只暗红色的眼睛由淤积的血液缓缓凝聚而出,既空洞而又深邃。 …… 第四百六十四章 倒计时,晚宴,地质(5k) 走廊尽头传来隐约的呻吟声,伴随着风穿过缝隙的呜咽,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哭诉。 芬格尔刚从包厢处探出了半个头,就猛地缩了回去,挪了挪面具的位置,使得眼孔对不齐外边,以免直接目睹传闻中会随视线传播的亡梦迷因。 不过实际上,这种预防方法并没什么作用,原因很简单,都市怪谈本就是以讹传讹,虚假的成分居高,比方说,那个死者临死前会预言下一次死亡时间的说法,便是一大谣言。 “这些象形数字,应该是古埃及圣书体。”就近查探尸体的那人给地上的血迹拍了张照,分析道:“它们的含义是,一个时间上的长度,差不多五个月略多……可以说相当于倒计时的作用。” “五个月过后,便是年末……今年的冬天,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很多人心中暗暗思索,觉得这种传染性的死亡几乎是以指数增加,倘若得不到遏制,恐怕用不了一个月,就会形成无解的灭世灾劫。 “所有人都留一下,登记下身份。”两名苦着脸的“吸血鬼”当众摘下面具,亮出了世界树徽章和军情五处的证件,声音严肃而低沉:“还请各位为人身安全着想,尽量配合调查。” 同一时间,赵青轻轻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绽放出笼天罩地的七色琉璃彩光,如梦似幻般在她指尖流转,犹如潺潺流水,又似夜空中的银河,逐渐在周围扩散开来。 光线在空间中缓缓流动,逐渐变得凝滞,如同被时间定格,化作千万面闪闪发亮的镜子,将整个吸血鬼同好俱乐部包裹其中。 墙面、地面、窗户、门口,甚至是每个人的体表,都被这七色琉璃彩光覆盖,随着光线流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呈现出凝滞晶化的趋势。 这些琉璃镜面开始反射出柔和的辉光,在一次次的叠加中使得光线更加明亮、更加强烈,逐渐映照出镜面间原本不存在的一大团弥漫开的幻象,并迅速凝实起来。 两条扭曲变幻的人形虚影在镜面间缓缓凝聚,它们各有一张苍老、消瘦、没有血色的脸庞。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如同晒干了的老榆树皮,紧紧贴在颧骨上。 就像是它们在短时间内渡过了上百年时光,寿尽而亡,身躯虽已化为一具具枯骨,但那双空洞的眼窝中,却似乎还残留着生前的恐惧和不甘。 “涉及到龙族的诡异力量,无非炼金术或言灵二者,在没法进行场上暗中操控的情况下,这所谓的‘亡梦迷因’,自然便属于精神系言灵的范畴……” “其效果,多半是将受害者的灵魂改造成携带该言灵之力的特殊‘灵体’。这里的两张面孔,一张便是刚才那位受害者,另一张则应该是上一位受害者。” 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赵青在保持着一动不动的众人面前悄然走过,来到了死者的身前,对着此人的心口与额头伸手隔空虚点了几指,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信息,心中若有所思: “如无意外,这种可寄生复制的活体精神‘言灵’,感染目标必须携带着龙族血统,需要一定浓度的龙血作为动力源,才能自行展开它的‘传播领域’……对普通人危害极低。” 从这点上来看,伦敦因此事所受威胁最大的,莫过于混血种们,有着生命危险,不过考虑到混血种应该有不少身居高位,影响力巨大,时间一长,无疑也会波及到普通人的生活。 为了阻断传播,近期的混血种们显然该闭不出门,以减少被传染的可能,并将此事的调查处理权交付给纯血普通人与无惧亡梦迷因的个别强大混血种——例如方才释放精神净化领域的那个弗兰克?洛朗。 看上去,这似乎是一次针对混血种界所发动的特殊袭击,有些逼迫混血种们向普通人放权退让的意思,莫非其幕后的黑手,是潜藏在人群之中、想扩张势力的纯血龙类? 假设这个言灵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那便大概率上是新创造出来的,显然,只有高阶龙类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倒计时的五个多月后,或许对应的是圣诞节的时间点? 虽不清楚现今的龙族文化跟基督教的相符程度,但已知每年的圣诞节前后,疑似奥丁的死神都会出现在位于北极阿瓦隆的尼伯龙根中,此外圣诞老人的原型,一般也被认为正是奥丁。 心念微动之间,赵青已然退回原处,七色琉璃光消散无踪,将众人从她制造的“梦境”中唤醒,手指合拢,攥住了那两道扭曲的灵体虚影,将其装入了一颗刚凝出的玄冰球体之内。 “看上去挺像‘全视之眼’的标志,不排除跟共济会、光照会等以此为标志的秘密结社有关的可能性,或许涉及到了对撒旦的崇拜。” 对自己刚才陷入了幻境一无所知,凑近检查尸体者站起身来,掏出了一张银色的名片,上面印着红色三角循环与“natwest”的文字,即国民西敏寺银行: “诸位若有需要,也可以到银行开立特别账户,向我们求助。” 说完了话,他便转身向着外面走去,这张名片从此人手中随意抛出,在空中划过了一道诡异的弧线,恰巧插在了不知从哪弄来“军情五处”身份的一名秘党成员的上衣口袋内,发出“啪”的一声响。 听起来,该名片应该是铝合金或钛合金的材质,既然能准确地落在对方的胸口,自然也可以切开敌人的喉咙,因此两名执行部专员犹豫了片刻,便放弃了追赶的动作,毕竟名片上也有此人的信息可供登记。 “言灵?阴流运用的着实不错,不愧是西敏寺银行的中级主管,然而跑路的这么快,实则是为了尽早找上级做检查保命罢了……” “不过说起来,此事跟天启四骑士中的‘瘟疫’似乎能扯得上点关系,莫非有着‘所罗门圣殿会’的参与?据传圣殿会的那些‘骑士’,确实在精神力量上颇有研究。” 弗兰克?洛朗低声自语,继续开着净化领域,并不担心自己受到侵害,转头看向赵青等人:“对于两位小姐的到访,洛朗家族深表荣幸,已经准备好了晚宴的场所……” eva,怎么回事?不是说聚会的位置你来定吗?听得此言,赵青立即掏出手机,发送信息质问,结果得到了芬格尔附上微笑表情的回复: 我把消息透露给别人,这也是为了帮忙省钱嘛,况且要请客会宴的话,还得是校董家族的面子更管用…… 呵呵,这个弗兰克?洛朗不停聊天,就没有中途看消息过,能这么说话,还不是你提前泄露了消息,在那里牵头引线?赵青心念闪动,倒也不怎么在意这等小事,只是降低了些对芬格尔的信任度。 她主要思索的,则是“所罗门圣殿会”这个秘密组织的问题,并跟全视之眼、奥丁失去的右眼、末日四骑士、撒旦666等众多因素统合在一起,隐约生出怀疑,觉得近期伦敦可能正孕育着巨大的阴谋。 不排除,该阴谋正是针对自己而来的可能性,属于蝴蝶效应,原剧情线上根本没发生过,这就需要特别的手段来进行破局。 顺带着一提,从已知的情报上来看,龙族世界里的共济会,实力应该比同为秘密组织的秘党差了一个档次,之所以被传得极其神秘强大,主要还是用“全视之眼”作为标志的组织太多,被混为了一谈。 而在某些未经证实的传闻中,共济会似乎跟“所罗门圣殿会”后,也就是当初圣殿骑士团覆灭后重建的新组织,有着较大的重合度。 “关于亡梦迷因一事,伦敦分部会处理好的,几位就不必为此担忧了。”见到芬格尔走了出来,弗兰克?洛朗看上去有点认识对方的感觉,边发消息边打招呼:“‘炎之斩龙者,你也来这里了?” …… 在伦敦的西部,泰晤士河畔,一座气势磅礴的宅邸矗立,那便是诺森伯兰公爵家族的私人宅邸——锡永宫。 这座建于16世纪的宅邸,曾经是中世纪syon修道院的所在地,虽然修道院的大部分历史已经被时间模糊,今天的人们仍能知道它与都铎王朝上一些重要的事件紧密相连。 今夜,伊丽莎白?洛朗女爵大手笔地租下了这座有着200英亩的贵族庄园,邀请赵青、施夷光、昂热、图灵等一众宾客,共同见证一场别开生面的晚宴。 金色的光芒从巨大的落地窗射入,映照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仿佛将整个宫殿都笼罩在了一层金色的光环之中。 随着夜幕的降临,锡永宫的会客厅内逐渐亮起了灯光。 仔细看去,罗马式拱顶、希腊式柱头等古典元素与现代设计相结合,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新古典主义风貌,外观对称平衡,又带有些许洛可可风格的跳脱和情调,使得整个宫殿既庄重又充满了艺术气息。 天花板上繁复的图案,与地面上的大理石图案相互映射,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对称美。墙上挂着深红色的斯皮塔尔菲尔德丝绸,一幅幅古老而精美的油画,与厅室内的古典装饰相得益彰,营造出一种典雅而庄重的氛围。 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年轻的伊丽莎白?洛朗女爵缓缓走进会客厅。她身着黑色刺绣长衣裙,领口用白色刺绣和零星的蓝色小花作为点缀,既高贵又不失俏皮。 作为这场晚宴的主人,她面容精致得像是希腊名家的雕塑,穿着针织短手套,头戴繁花点缀的浅咖帽,气质冷傲,轻轻踏着金色的高跟鞋,来到了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坐在她身边的是希尔伯特·让·昂热,他身着黑色订制西装,胸口佩戴着一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银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岁月虽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但那双银灰色的眸子依然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精神矍铄,宛如一头年轻的狮子。 在更远的赫普怀特式透雕靠背椅上,坐着一位看上去比昂热年龄稍大些的老人,那便是身为秘党元老的图灵先生。 他穿着老式的黑色燕尾服,挂着怀表的金链在胸前闪闪发亮,左手小指上佩戴着古银色的戒指,戒面花纹是“半朽的世界树”,虽然面容枯槁,但眼神却熠熠生辉,深藏着智慧的光芒。 图灵先生的对面,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手中拿着一台刚买不久的照相机,浏览着跟赵青饭前在这里闲逛时的合影,正是初至此地的施夷光。 她银色的面纱之下,神态恬静,宛如一位从画中走出的仙子,身着鹅黄色的纱罗长裙,飘逸灵动,华袿飞髾,乌丝垂肩,轻软光润,戴着一枚玫瑰花枝状束发金环,自然流露出倾城倾国的美丽。 厅顶的八角芒星水晶吊灯映得她玉颜娇丽、灿然生光,淡青色的玉簪似有凤鸟环绕,末端垂下五支晶莹辉耀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增添了几分灵动与妩媚。 而坐在施夷光边上的赵青自己,则是日常的浅绿色穿着,曲裾深衣织绣,配以流云水袖,淡雅的花卉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她梳着参鸾髻,手上佩戴着一对墨蓝色的玄冰镯子,散发出幽幽的寒光。 至于芬格尔,由于隐藏了身份,自居向导与保镖之职,却并未出现在会客兼议事的场所,显然待在庄园里的其他地方,据他所说正位于厨房的烤炉前大吃特吃,差点因食量过大吓到了厨师。 “你是崔斯坦?洛朗的女儿?我只在照片上看过你小学时候的全家福……不得不说,一名言灵?谛听拥有者的逝去,对于地质学界是非常巨大的损失,即使他生前并没有参与多少科研。” 才坐下不久,图灵先生便低头使用起了手提电脑,无事闲聊到了前任洛朗家主的身世: “我记得崔斯坦毕业于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算是庞贝?加图索那个家伙的学弟……他们俩的博士论文,我实际上都抽空看过。” 位于瑞士的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虽然不像哈佛、斯坦福那样举世闻名,却是欧洲第一的理工大学,盛产诺贝尔奖得主,校友名录中有伦琴、泡利和爱因斯坦这些照耀科学史的名字。 “地质学专业的博士论文?没想到你还对这些东西有所研究。” 昂热打量了几眼赵青和施夷光两个外人,转头回道:“但在聊论文这种枯燥的内容前,还是先进食用餐为好,以免菜品失去了鲜味。” “是这样。”图灵先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在会客厅的灯光下,不断穿梭的侍者们,开始轻盈而有序地逐一上菜,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令人垂涎。 英式的安格斯牛排肉质鲜嫩,搭配约克郡布丁的酥脆,令人回味无穷。苏格兰肉汤饺子鲜美多汁,烟燻鲑鱼卷散发出淡淡的海鲜香气。坎布里亚火腿薄如蝉翼,威尔士烤羊排香气四溢。 放置于赵青两人一侧的中式菜肴,同样诱人,干烧明虾色泽鲜艳,花雕蒸珍宝蟹鲜嫩爽滑,明炉烤鸭皮脆肉嫩,麻婆豆腐麻辣鲜香,每一道菜都浸着饱满油亮的光泽。 琳琅满目的刀叉碗碟反射着迷人的烛光,大到可以当屏风的花束和精美托盘增添了优雅的氛围。极尽繁复雕琢的菜肴摆设,仿佛每一件都是艺术品,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品味。 适当品尝了一会,记录了这些菜的味道,以赵青作为脑之身神的本质,并不需要食物中蕴含的能量,便停箸放筷,随手拿了杯无酒精鸡尾酒,暗中感应观察起了图灵那边的电脑屏幕。 只见上面所显示的内容,竟然是一个个在网格中挪移变幻的黑白方格,看上去富有规律性,当她问询eva之后,得知了这个东西的名称:康威生命游戏,元胞自动机中的一种。 这是1970年,剑桥大学的数学家约翰·康威发明的一个着名的”游戏”,模拟的是自然界的生命演化,它在一个简单的世界中,设置了一个细胞自动机。 这个世界是由一个无限的正方形网格细胞平面构成的,细胞可以有两种状态:“生”或“死”,它们会在离散的时间里迭代演化。 在四条基础规则的限制下,生命游戏中的细胞可以从一个简单的初始状态,随时间演化出高度复杂的特征,比方说由若干细胞组成的、可自我复制繁殖的巨型构造。 理论上来说,这已然是一种二维形态的人工生命,可以模拟出生物界自由发展、竞争、生存、毁灭的各个过程,或许能够揭示生命的起源。 康威大胆预言,只要给我足够大的方格空间,并等待足够长的时间,从原则上讲,“生命”游戏中可以创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包括宇宙天体、进化的生物,甚至可以撰写ph.d论文的智慧生命。 这样基于计算机而开发出来的进化程序,自然会吸引图灵的注意,同样的,也令赵青对于现代人类的创造力感到了惊叹,期待起了这其中隐藏的奥秘。 她不禁联想到了自己过去对于魔种的研究成果,元气生命的组合构造,并对龙族言灵中涉及到灵体的部分,以及炼金矩阵模拟出来的生命意识,有了更深入的见解与看法。 “《第四纪末地质环境变迁与古人类演化的研究》,不得不说,是一个跟龙族文明相关度很高的课题,崔斯坦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着实让人遗憾……” 作为研究型的老年混血种,图灵先生的饭量并不大,也是稍微吃了些就停了下来,再次聊起了所谓博士论文的话题: “一万年前,以r本为中心,爆发的十级大地震;一万两千年前,全球性的地磁漂移事件,地磁场于数十年间下降到了原先的6%,磁极先颠倒再反弹恢复;一万三千年前,一场覆盖整个地球表面十分之一的超级火灾,焚尽了上千万平方公里的森林……这听上去都跟当时的龙族文明有关。” 一万年前的十级大地震,这不是初代八歧大蛇引起的灾害吗?原来龙3庞贝翻出来的那篇论文就出自这里。边上的赵青耐心听着,不禁若有所思,列出了一张相关地质事件的时间表。 …… 第四百六十五章 信息模拟,文明史(4k) “不过,这些内容并非我们今日讨论主题的重点……具体的来说,关于人类文明的演化,我这边有着另外的看法,更加能够体现出各种因素所带来的影响。” 图灵先生环视四周,用元老银戒敲了敲桌子,一个半透明的领域扩张开来,带起几串静电,隔空启动了被室内雕像、立柱、挂着的丝绸与古画等物件遮掩住的微型投影设备。 厅内的灯光暗了下去,3d投影仪开始运转,在众人之间照映出了一片既立体又朦胧的蓝光区域,以及相应的操控屏幕,夹杂着各色数据流的装饰。 啥情况?吃个饭,居然还变成学术研讨会议了?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意识到芬格尔跟其他几人的沟通恐怕添了不少料,搞了一轮大忽悠,怪不得又躲了起来。 施夷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挪了挪椅子靠向赵青这边,给她递了块椰枣太妃蛋糕,同时打开了一支新的录音笔,准备记下待会众人的发言内容,以便日后进行详细分析。 昂热、伊丽莎白两人,一副早已知晓的神色,前者放下酒杯,翘起了腿,后者优雅地用手捏着餐巾轻轻擦嘴,目光均注视着场上的发言者。 “各位,”图灵先生开始说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充满了自信:“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共同见证一个划时代的理论——一个基于元胞自动机的全新神经网络模型,用于模拟文明的发展进程。” “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如同一个巨大的神经网络,每一个人都是这个网络中的一个节点,我们的思想、情感、知识都在这个网络中交织、传递……这便意味着,可以从信息论着手,对其进行深入的研究。” 图灵先生一边讲述,一边掏出一根激光笔,向着3d全息投影的区域指指点点,使其开始浮现出一幅幅五彩斑斓、错综复杂的神经网络图像,如同星河般璀璨,缓缓地在空中流动,仿佛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在呼吸、在跳动。 “在这片星海中,每一个亮点,都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代表着受过高等教育的个体,他们是社会的精英,是文明的璀璨星辰。而他们之间的连线,则如同星际间的纽带,传递着信息、知识和思想的光芒。这种传递的效率,我们将其巧妙地类比为生物神经网络中的突触密度,那是智慧与灵感碰撞的火花。” 图灵先生轻触投影,其中一个亮点瞬间放大,化作一个精细至极的神经元结构:“瞧,这便是我们社会精英的神经网络模型。他们的知识结构和思维方式,就像神经元的树突和轴突,错综复杂,又井然有序。而他们的创新能力和学习能力,则如同神经元的突触,无时无刻不在接收和传递着新的信息,孕育着新的思想。” 他又指向了那些连线:“这些连线,便是我们社会的信息传递通道,它们或如银河般浩渺,或如细流般绵延。它们可以是书籍的海洋,是网络的脉络,是会议的汇聚,也可以是日常的交流。信息的传递效率,便是文明发展的助推器,而我们的系统,正是通过模拟这些信息的传递过程,来探寻文明发展的奥秘。” 紧接着,图灵先生轻触全息投影上的一个按钮,图像开始不断变幻,展现出不同层次的神经网络结构。 “在这个模型中,我引入了元胞自动机的概念。”图灵解释道,“元胞自动机是一种离散的数学模型,可以用来模拟空间和时间上的动态系统。我将整个社会系统划分为若干个元胞,每个元胞代表一个社会群体或社区。这些元胞之间通过信息传递相互影响,形成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网络系统。” 随着图灵先生的讲解,全息投影上的神经网络图像开始动态地展示这些元胞之间的信息传递过程。它们像细胞一样,在不断地分裂、生长、连接,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神经元集群,整个画面仿佛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 图灵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为了更准确地模拟社会系统的动态变化,我们在模型中添加了政治、文化、战争等多因素的变量,并通过进化算法对模型进行拟合和优化,通过反复的迭代,使得模型能够更加贴近现实。” “那么,我们该如何用这个模型来推算文明的发展速度呢?总得有个衡量文明等级的指标吧!”边上的昂热好奇地问道:“我记得在哪本书上好像看过,叫什么‘卡肖夫指数’的……” “卡尔达肖夫文明指数。”图灵先生纠正道:“这是苏联天文学家尼古拉·卡尔达肖夫提出的概念,后来在卡尔萨根的对数公式中,完全以整个文明的总功率来进行计算,1型文明的标准是1e16瓦,2型文明的功率为1e26瓦……按照这个算法,目前人类文明在0.71级左右。” “每级相差100亿倍?”昂热扭头看向对方:“也就是我们现在距离1型文明的下限,还得提升七八百倍的总功率?这听上去着实有些夸张。” “这大概相当于工业革命至今,人类文明总功率提升的倍数,差距确实挺大。”图灵先生点了点头:“但我们都知道,只考虑单一的功率数值,在这方面上是不够周全的。” “如果代入各国的形势,发展了大规模中低端工业的国家,在该指数上便很容易胜过主要发展高新科技产业的国家……这实际上忽视了科技发展和文化艺术等重要的因素,需要经过一定的修正。” 图灵先生微微一笑,指向了全息投影中的另一个界面。这个界面上显示着一组精美的数据图表,其中包括了信息存储量、科技发展水平、文化多样性等多个指标。 “这就是我所得出的‘文明发展指数’。”图灵先生解释道:“它综合了社会系统中的各种因素,通过复杂的算法计算得出。其中,‘信息存储量指数’是我最看重的一个标识。它代表着社会系统中信息的总量和复杂程度。当信息存储量指数增加时,说明社会系统的信息处理能力在增强,文明等级也在提升。” 此时,全息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动态图表和模拟动画。图灵先生指着屏幕上的数据说:“这些图表展示了不同文明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发展轨迹。通过对比和分析这些数据,我们可以发现一些有趣的规律。例如,在某些历史时期,文明的发展速度突然加快,这往往与信息传递效率的提高密切相关。而在另一些时期,文明的发展则陷入了停滞甚至倒退的境地,这通常是由于政治动荡、文化冲突或战争等因素的干扰……” 在边上看了许久,赵青不得不承认,用信息传递与存储来解析文明的发展变化,确实有着很深的道理,图灵先生不愧为计算机领域与理论生物学界的大师,假死多活了这些年,竟做出了如此惊人的创举。 在她的理解中,信息的流通与汇聚,确实是文明发展重中之重的因素,不同地区的文明在交融中相互吸收、融合,创造出了新的文化形态,而“闭关锁国”的政策,则是很明显的反例。 以信息存储量指数来衡量文明水平,固然有所欠缺,但至少不会出现功率论“一个大型现代发电站>古代全人类总和”的离谱结果,后者在资源丰富度和可持续发展性上远高于前者。 “这让我联想到了阿西莫夫《银河帝国》中谢顿的心理史学。”伊丽莎白?洛朗轻声提问:“它跟您开发的神经网络模型之间,是否有些共通之处呢?” “很好的问题,不过你可能记错了,‘心理史学’主要是《基地》系列中发扬的概念。” 图灵先生目光炯炯,回答道:“本质上,‘心理史学’就是以心理学理论来解释群体性行为,在现实之中,又被称为‘历史动力学’,‘社会物理学’等等,它更多的是将个体类比成热力学中的粒子,将统计热力学的方法运用于群体社会,且需要极其巨大的数量级才能较精准地实现预测,比方说书中银河帝国以百万亿计的庞大人口。” “而在我的理论模型中,却根本不存在心理状态的额外因素,一切仅以信息传输、交换、存储的方式来进行计算、推演,数据要明确与精准得多,可以对几百几千人的小型群落进行长期模拟,并不需要以兆亿计数的量级。” “顺便提一下,无论是传得神乎其神的心理史学,还是我的‘文明发展-信息储量指数-神经网络系统数学模型’,都不可能对未来作出可靠的预测,或者说,仅能大致预测科技没出现重大突破前提下的未来。” “想想看就知道,一个落后的文明,又怎能模拟得出先进文明的具体形态与发展趋势呢?” “不能预测未来,那是用来干什么的?测试诺玛的计算性能吗?”昂热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种被骗的感受:“图灵先生,你想要向卡塞尔学院和洛朗家族审请研究经费的赞助的话,就得有诚意些!” 原来这次会议是干这事的?赵青心中颇感无语,很是怀疑自己被当成了个财大气粗的投资人,代表了某个混血种组织,来到这里是打算看情况决定是否出资支持图灵的研究项目。 不过,既然几人已经见了面,来到了这个晚宴地点,再谈及合作等诸多事宜,也不算太迟。 “亏你还是学院里教历史的,居然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图灵先生擦了把汗,小声吐槽道:“虽然没法预测更先进文明的发展状况,但可以预测落后文明的呀!回溯过往的能力,什么意义你应该能想象得出来吧!” “你是说……”昂热沉声开口:“揭开那些被埋藏了成千上万年的古老历史,用于研究远古时期的人类社会与龙族文明?” “不错。”图灵手中的光笔在空中划过优雅的弧线,引领着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3d全息投影上:“通过引入历史事件、重大气候变化以及地质环境变迁等数据,我们可以反演倒推人类文明从古至今的发展历程。前洛朗家主的研究,对此作出了不少贡献。” “有些历史事件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被遗忘或模糊。它们可能被统治者篡改,被历史学家误解,或者被时间遗忘。但在这个模型中,它们都以数据的形式被记录下来,有所缺失之处,当作密码破解处理就行。通过分析这些数据,我们便可以还原出历史的真相。” 同一时间,投影上自动浮现出了浩渺的历史长河,从远古的蛮荒时代,到文明的曙光初现,再到如今科技繁荣的时代,每一个阶段都像是一片璀璨的星域,点缀在时间长河之中。 图灵随意地点了一点,其中一个时间段被扩展来,里面的欧洲地区被放大,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信息传递节点,代表着一个个古人类居住遗迹,只是光芒相当黯淡,说明当时的信息储量不高。 “这是八千多年前,黑王尼德霍格统治末期的时间,已进入新石器时代的古人类文明。” 图灵先生挥了挥手,投影中出现了近千个明亮的光斑,相比之下极其巨大的光斑边缘,有一些细线与光点相连:“这是根据目前的相关记载,推测出来的龙族文明图景,数据真实性未知,暂时取较低的信息存储量估值。” “经过大量分析计算,我得出了些跟现行学院教材不太相符的结论:龙类并没有将当时的人类完全当成奴隶来看,相反,还传播了不少技术与文化给人类,甚至帮助他们建立起了早期的文明。” 昂热咳嗽了两声,提醒道:“前两年教材更换了,新添了这方面的内容,明确指出是龙类教会了人类使用工具和火,旨在说明龙类可能会用好处来引诱混血种,不要被他们的许诺给迷惑住。” “……这个说法有考古证据吗?”图灵先生质疑道:“除了华夏的燧人氏钻木取火之外,其他地方好像都是持‘最初天神赐予人类火种’的说法,例如古希腊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盗火。” “然而,这只能体现出早期文明对自然神灵的崇拜,未必等同于是龙类传授了这项技术。上万年前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有可靠的历史记载留存至今。” “显而易见,该教材的编写者,是在选择性地采用不可靠的‘历史材料’,用这种巧妙的手段来达成他所需要的结论。” “教材本来就没必要这么严谨……”想起自己正是新版龙族历史学教材的主编,昂热假装低头喝了口酒,选择略过这个话题:“除了这一点外,你还有什么新发现吗?” “嗯……当时古人类的总数,我这边也有了较精确的估测,大致在1800万左右,其中龙族文明覆盖区约为1600万。” 图灵先生解说道:“毫无疑问,这个数量的人类,就算被龙族奴役,也不足以产出可观的价值。龙类贵族主要剥削的,显然还是占绝大多数的平民龙——据估计,平民龙类的数量起码有着几千万。” “对于可以修建多座跨洋大桥,卡尔达肖夫文明指数可能在0.9~1.2级之间的龙族文明来说,同期人类文明仅0.25级上下的生产力,可谓是微不足道,信息存储总量也远不足以影响到前者的经济文化水平。” “就理论上而言,对于龙类而言,人类应该完全是一种累赘,几乎毫无用处,就像m国不愿意接受第三世界的移民一样。他们的力量,也根本不可能像秘党公开的说法那样,靠自己推翻黑王的王座。” 图灵先生补充道:“实际上,我倾向于认为,龙族文明之中,多半有一股势力持有优待人类的态度,甚至对人类文明实行了庇护和培养。否则以白王拉拢人类发动叛乱的情况,残暴的黑王早该对他们斩尽杀绝了。” “斩尽杀绝?龙类能够做到?”昂热似乎不怎么认可友善龙族的存在:“在我看来,人类的轫性与生存能力远超想象,在绝境之中总会激发出新的潜能……” “无论如何,作为一种大型动物,人类的生存能力究竟有限。”图灵摇了摇头:“现在的人类社会,如果全力以赴,或许灭不了所有的老鼠和蟑螂,但肯定能灭绝除人外全部的猿类。” “而在一个统一全球的强大文明面前,远古时期的人类,就生存能力而言,恐怕跟猿类没太大的差别——很多时候,反倒是小型化的生物更能抗过那些巨大的灾难。” “因此,人类能够幸存至今,必然有着某种缘由。大量或明或暗的证据,均指向了那个当初庇佑、教导了古人类,极有可能也是杀死黑王主力的幕后势力。” “若能从头到尾细致地排查古代历史的数据模型,应该能寻出更多相关的证据,发掘出对方真实存在的证据——这一批龙族,很可能一直以来就隐藏在我们的身边。” 听得此言,众人不禁若有所思,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过往的认知。 而早已猜出这一点的赵青,则想了想,提出了个自己的问题:“图灵先生,对龙族文明看上去颇为缓慢的发展速度,你是否有所研究呢?信息传递与存储理论,可以对此作出解释吗?” …… 第四百六十六章 发展限制,投资(5.5k)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图灵先生看上去早已有所思考,迅速回答道:“龙族文明至少也有数万年的历史,比起约五千年历史的人类文明要长得多,但它的鼎盛时期,似乎并未达到我们预期中的高度。” “某种程度上,确实发展较为缓慢,这其中必然隐藏着一些深层次的原因。” “用我的理论来解释,那自然是龙族文明的信息存储总量已进入到了一个瓶颈期,文明发展速度减缓、停滞,甚至出现了倒退的现象……而进一步细究下去,就得向龙与龙之间的信息交流途径方面寻找原因。” “据我所知,龙类似乎从未发展出来过互联网这样的技术,很可能也没有电报、电话、无线电这样的通信手段,相机照片之类的高精度图像交流方式,恐怕也未必会有。” 伊丽莎白接过话题,沉思着说:“龙类之间的交流,应该靠的是‘蛇’之类的大范围言灵,或者用‘吼’也行……典籍中记载,黑王在王座上发出的咆哮声,可以传遍欧亚大陆的每个角落。” “是的,‘真空之蛇’被认为是龙族文明主流的远程通信手段。”图灵先生点点头:“由于龙族生活的城市间均有金属道路相连,该言灵在导体的放大下,完全可以拥有堪比无线电技术的通讯范围。” “相传二十世纪初,尼古拉·特斯拉就曾在放大线圈的增幅下,将自己的言灵领域扩大到了覆盖整个地球的范围,身在m国却探查到了西伯利亚境内的通古斯大爆炸……当然,通古斯大爆炸引发的元素乱流极其强大,也是他能够成功探查的原因。” “不过总的来说,跟龙族文明本身的生产力水平相比,他们信息交流、记录的工具相当低效,基本上不超过人类二十世纪初的水平,显着落后于当代——这也是我们可以从信息论着手,对其进行研究的原因。” “信息的传递和存储是文明发展的基石。这些低精度低效率的信息交流方式,更多地依赖于精神层面的沟通,不仅限制了龙族文明的发展速度,还导致了他们内部知识的积累和传承变得困难重重。” “而我们人类,则在信息传递方式不断取得突破,远远超过了生物体的限制,将知识、经验、思想,跨越时间和空间,传递给后人,建立起越来越高效的教育体系,使得我们的文明得以飞速发展。” “想象一下,如果我们仍然使用电报或电话来传递信息,那么今天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图灵先生的话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除了信息交流的问题外,龙族文明的社会结构,也是制约他们发展的重要因素。” 图灵先生话锋一转:“龙族文明内部,没有正常的家庭结构,缺乏亲情和爱情的纽带,二三四代种之间的等级分明,阶层固化的现象严重。这使得龙民们陷入了低欲望、不求发展的状态,缺乏向上流动的机会,也缺乏推动文明发展的动力。” “他们更多地倾向于满足个体精神追求的文学艺术创作方面,而非对炼金术等科技的研究与探索,而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恰恰是很难通过信息传递、交流与继承的,解读起来极其麻烦。” 图灵强调道:“若是信息传递的方式不变,受过高等教育的龙口不再增长,正常情况下,文明先是均速发展,然后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必然会停在某个上限的状态。” “直到不知多少年后,一次巧合破开了技术的屏障,或者资源耗竭,呈现出逐渐衰落的趋势。” 昂热插话道:“这么说来,人类在这方面相对于龙族文明,应该有着较大优势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乐观:“或许用不了多少年,就能追赶上龙类的巅峰水平?” “这你就错了,或许我们拥有更加先进的信息交流方式和更加合理的社会结构,但即便如此,人类文明的科技发展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图灵先生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就是智力极限的问题。” “一个文明科技发展的顶点,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个体智力的水平,或者说个体信息存储总量的大小,这一点无论龙类还是人类均无例外。” “不得不说,人类的智力水平虽然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程度,但我们的大脑仍然存在着许多限制。比如,我们的大脑容量有限,无法同时处理大量的信息;我们的记忆力也不完美,经常会遗忘一些重要的知识。” “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生命长度有限,无法穷尽所有的知识领域。到了各学科高度分化的今天,即使是最伟大的科学家和学者,也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探索到某个知识领域的一小部分。” “如果每个人,甚至是天才,穷尽一生也无法学完某个知识体系中的一支专业知识,无力作出新的拓展,那么科学的发展,恐怕也就达到了它的上限。” “举个例子,就像我手中的这个研究项目,其中所用来的数学模型和迭代算法,即使是寻常剑桥大学毕业的博士,也需要至少二十年的持续学习,才能充分理解其中的奥秘。而这只是科学领域中的冰山一角。” “相比之下,龙类天然漫长的生命,再加上‘灵视’这种超高速记忆传输手段,无异有着巨大的优势——更别提,从混血种的龙血给他们带来了高智商来看,龙类的平均智力应该远高于我们人类。” “所以,我们人类虽然在某些方面有着优势,但我们的科学发展同样面临着极限。原始简陋的大脑和短暂的生命,是我们科学发展的最大限制。” 图灵先生叹息道,“比如能源方面,从瓦特发明蒸汽机至今,我们仍然依赖着烧开水的方式来获取动力,关于磁流体的研究遥遥无期。在化学领域,我们甚至还没有完全搞明白最基本的化学反应机理……” “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自行车为何不会倒这个看上去极其简单的问题,困扰住了无数物理学家和数学家,为此他们还发表过英、德、法、俄、意大利等各种语言的上百篇论文……” “虽然人类文明已经取得了许多伟大的成就,但我们的科学理论仍有许多未解之谜,除了逻辑严密的数学体系外,几乎都是建立在经验主义的‘泥淖’之上,经过无数次修补才站住脚的‘危房’。” “龙族文明或许也面临过同样的问题。”图灵先生总结道:“他们的发展速度之所以缓慢,很可能是因为他们的信息传递方式和社会结构限制的结果。而当人类文明自身也面临类似的限制时,或许应该更加珍惜我们所取得的成就,并努力寻找突破的方法。” “从弥补劣势的角度来看,想要迈入i型文明的门槛,就必须实现对部分人群的超凡改造,在混血种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使其拥有近似于龙类的个体素质。” 图灵先生感慨道,“现在,我们一直在吃着过去的红利,在科学理论最外围的边界下,沿着惯性发展。一旦顶端的学者无法完成突破,那么整个文明就可能会陷入‘大停滞’的状态。” “到那时,我们或许只能在体量上有所增长,而在质量上,却将是一成不变。”图灵先生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说实话,我常常在想,当初人类取代了龙族,会不会是一个需要纠正的错误。” “什么错误?”听了图灵刚才的长篇大论,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觉得跟自己所想大致相符,不过还是稍有差别,随口问道:“跟混血种的存在有关吗?” “混血种的本质,就是龙族的劣化版。”图灵毫不掩饰地指出:“就可预测的未来而言,有理由相信,他们会走上龙族文明的老路,建立起跟龙类相似的社会制度,以血统阶位来划分等级。” “对于普通人来说,上头统治的究竟是‘人’是龙,其实无关紧要,没什么大的差别,甚至在和平时期与同等技术条件的状况下,龙族的治下或许过得还更好一些,这从双方的发展对自然环境的破坏程度中也可见一斑。” “而放眼更长远的时光,龙族文明已经被证明,起码可以维持数万年而不自我毁灭。但对于早熟的人类文明,这就不好说了。”图灵微微一笑:“美苏冷战那些年,全球核战争的阴霾一直笼罩在每个人头上,难道不是吗?” “贬低人类推崇龙类,这也太离经叛道了。”昂热一拍桌子,亮起了炽烈的黄金瞳,冷冷回应:“你是在否定秘党这些年的牺牲与付出?” “……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图灵先生愣了愣神:“以技术垄断为基础的新封建主义,以债务关系为基础的现代奴隶制,这种压迫或许会在未来会越来越广泛地存在。如果不做出改变的话,屠龙者终将变成恶龙。” 有胆色,当着大资~本家的面说这个!难怪图灵被秘党给边缘化了,身为元老和顶级学者,学术水平位居当世前列,却沦落到一个人在家里搞研究的程度。 赵青瞥了一眼对面的伊丽莎白?洛朗,发现对方并未因此而感到气恼愤怒,而是认真地倾听思考,看上去内心还算纯净,没受到太多污染,确实是学艺术的出身,值得结交一番。 基本上可以确定,此人并非所谓“暗面君主”中的一员。 如果要在秘党中选一些合作对象的话,眼前的图灵、昂热、伊丽莎白,都还算不错,尤其是图灵的文明发展信息论,对自己来说作用不小,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考角度。 在她看来,每一个入梦的世界,由于带不走其中的物质资源,那么最重要的,莫过于可继承的信息、知识与智慧。 除了当前世界原先已积累下来的各种学术资料外,想要更高效迅速地研究出新的成果,图灵以信息总量为指标的文明发展论,就是最科学的指导思想之一,可以用数学模型规划后续整个文明的未来方向。 如果以生产力为中心进行发展,就算建设了几十座核聚变发电站,对于赵青个人来说,基本上也是毫无用处,相反,几篇关于高维空间拓扑的论文,却可能会让她在空间法则上的领悟有所突破。 同样的,这个模型,也大概率能推算出过往信息的汇聚点,锁定高价值遗迹的大致范围,助力她从中取得丰厚的收获。 值得一提的是,在龙族文明发展速度的问题上,赵青综合自己已知的信息,另有些补充性的看法。 其中重要的一点,莫过于龙族文明大概率不存在通用的货币,只存在以物换物的低级交易形式,资源的分配不依赖于金钱,而是取决于权力地位和个体素质,走上了一条有别于人类社会的发展道路。 想想就知道,在龙族的世界里,一只随意挥爪就能拍死的弱小龙类,如何敢向强大的黑王尼德霍格陛下索要钱财呢?作为龙之始祖繁衍出来的后代,他们应该无条件地奉献和服从才对。 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中,货币交易变得几乎没有必要,金钱这一抽象的概念在龙族文明中并不具有实际意义,因为一切都在权力和力量的绝对压制下得以解决。 龙族社会中的高级交易行为几乎被完全遏制,只剩下一些以物换物的低级交易形式。 对于强者来说,他们拥有足够的资源和力量,无需通过交易来获取所需。而对于弱者来说,他们既没有足够的资源来进行交易,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与强者讨价还价。 当然,得益于龙族文明强大的生产力,至少在黑白王共治的时代,就算是底层龙类平民,也能吃穿住不愁,分配到上千平米的永久产权住房,每天吃掉百斤精制烤肉,日子过得相当安逸。 此外,赵青也注意到,除了血统位阶带来的权与力外,龙族文明多半从未形成过统一的价值共识体系。 在人类社会中,金钱作为一种普遍认可的一般等价物,能够衡量和比较不同物品的价值,而金银这些贵金属,便成为了天然的货币。 但在龙族社会中,由于资源的分配方式和交易行为的罕见性,却从未出现过得到大多数龙类普遍认可的一般等价物。 由于拥有极高的开采和冶炼能力,手中的贵金属数量庞大,在龙族看来,这些金银珠宝与其他货物并无太大区别,可能只是他们力量的一种象征,交易起来并不比其他物品更为方便。 在这种情况下,龙族文明虽然是统治了全球的霸主,但以社会阶段而论,其实仍处于原始社会的范畴,本质上是一个超级部落联盟,各个部落之间通过权力和力量的对比来维持秩序和平衡。 金钱这个概念的出现,虽然扩大了人类之间的贫富差距,造成了许多不公,但它同时也推动了商品经济和货币体系的发展,能够更有效地利用资源,推动科技创新和文化交流,促进了社会的进步和繁荣。 反观龙族文明,缺乏金钱这一激励机制和交易媒介,则带来了不少问题,使得其社会中信息流通受限,在发展过程中缺乏创新和变革的动力,社会内部的矛盾和冲突不断加剧,从而影响了其文明发展的速度。 …… “……所以,你的这项研究,看上去确实有助于我们了解远古时代的龙族文明和早期人类社会,但对于秘党最主要的屠龙事业,又有哪些帮助呢?” 当赵青心中暗暗思索之际,昂热也表露了他对图灵的最终态度:“我是教历史的,但不是研究历史的……纯粹的文科类项目,恕我无法代表学院进行高额度的投资。” “图灵先生,你的神经网络系统模型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远古世界的窗户。但作为洛朗家族新上任的决策者,我必须考虑到投资的实际回报。” 伊丽莎白优雅地开口,她轻轻抚摸着下巴,沉吟道:“除了学术研究之外,它是否还有更加实际的作用?如果仅限于此的话,就算我个人非常认可它的前景,也未必能够通过家族会议的审批。” 听得此言,图灵先生的心情显然不怎么样,他挺直了身板,语气坚定地说道:“当然!作为一个可持续进化的信息模型,我的神经网络系统模型在修正部分参数后,可以展现出更加广泛的应用价值。” “它不仅可以用于引导操控舆论、进行金融数据分析等实际领域,还能够在正常的用法下推算相关概率、搜寻龙族遗迹。这将有助于我们挖掘出更多有价值的炼金道具和古老知识,从而增强秘党的实力。” 伊丽莎白听后眼前一亮,她沉思片刻后说道:“我代表洛朗家族愿意出资2.5亿英镑,新建一个超算中心和相应的配套设施,专门用于你的文明模型的迭代进化。” 昂热也点了点头,表示支持:“作为学院的代表,我同意租借诺玛15%~25%的算力给你,并调派一支研究团队负责与你对接。前提是,得定期跟学院共享该系统新分析出来的数据。” 赵青看了看场上众人的神色,顺着开口道:“2亿美元的直接汇款,换取图灵先生研究过程中所用到的数据资料和计算手稿,这点钱并不算多,就当是新交了个朋友。”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会客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代表着合作事宜的圆满达成。 而紧接着,图灵先生关闭了先前的全息投影,随口道:“说起来,最近伦敦一带似乎挺危险的,在正式开始合作之前,学院和洛朗家族,能否帮我找批可靠的保镖,调来几件s级炼金藏品防身?” “s级藏品?想多了。”昂热直接拒绝道:“最多给你一支相当于a任务级别的队伍配置……或者,你这些天,跟我待在一段也行。期间出了什么事,我担保你有充足的时间撤离现场。” “这可是你说的!‘剑桥折刀’的身手,当世又有几人能够启及?”图灵先生微微一笑:“此事过后,我将答应以元老的身份向学院和洛朗家主表示支持,呼吁秘党内部各派系以合作关系为重。” 昂热正准备作出回应,却突然发现,室内的3d全息投影竟又重新打了开来,显示出伦敦东区的立体画面,其中一个红点异常显眼,扩散出一圈圈警示的波纹。 “伦敦分部正遭遇敌方内外同时发起的袭击,事态严重,请尽快予以支援!”eva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让包括赵青在内的众人,都不禁心中一惊。 内部发起的袭击?这是怎么回事?里应外合? …… 片刻之前,伦敦东部,斯皮塔菲尔德基督教堂,深达50米的地下广阔空间,卡塞尔学院伦敦分部所在地,深层金融交易区域。 第四百六十七章 里应外合,废档(4k) 斯皮塔菲尔德基督教堂建于十八世纪初,周边一带曾经是个非常繁华的商业和贸易中心,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和移民。 为了满足这些移民的宗教需求,该教堂被建立起来,同时它的地下室,也成为了当时秘党的重要集会场所之一,后来经过几次暗中扩建改造,逐渐变成了管理英国地区的卡塞尔学院分部所在地。 教堂整体为巴洛克风格,白色大理石的尖塔直刺天空,再加上古老的拱形结构和厚重的石墙,营造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让人感受到岁月的沉淀和历史的厚重。 而令寻常游客全然意想不到的是,这座并不算大的古老教堂底部,却藏有一片广阔十数倍的地下空间,里面遍布着现代化的设施。 此地驻扎着近千名伦敦分部的执行部专员,在处理各项有关龙类之事外,也钻营着黄金与石油期货,是学院本部重要的资金来源,极大地弥补了校董会对卡塞尔每年投资的缺额。 金融交易大厅,位于深层地下空间的中心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大量液晶显示屏,上面滚动着各种金融数据和市场动态。上百名交易员身着笔挺的西装,坐在各自的电脑前。 在大厅的一角,卡塞尔伦敦分部的情报分析师们正在忙碌地工作着。他们紧盯着电脑屏幕,调用着复杂的数学模型与预测算法,搜集和分析着全球金融市场的各种信息,为交易员们提供准确的数据支持。 突然,一个情报分析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迅速点击鼠标,将一份重要的情报发送到了交易大厅的大屏幕上。 就在今天晚上,一个震撼世界的消息如惊雷般在金融界炸响——阿根廷安第斯山麓的东部,一个名为瓦卡穆尔塔的新油田被勘探了出来,其地质构造极优,开采难度较小。 据初步估计,它蕴藏着高达160亿桶石油和308万亿立方英尺天然气,无疑是自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阿根廷石油储量的最大发现。 ypf公司、泛美能源两大石油公司的对外发言人,以及曾任奥尔布赖特石桥集团高级副总裁、现英国石油公司(bp)常务董事及资深石油分析师的弗兰克?洛朗先生,均表示: 瓦卡穆尔塔油田的开采,将会成为未来二十年全球石油供应可能大大增加的先兆,相关股市在未来的三个月内会有巨大的上扬机会。 消息一出,伦敦国际石油交易所的波动如同海浪般汹涌。大盘k线上的数字跳动得如同抽搐的心脏,投资者们的情绪也在瞬间被点燃。 然而,在这场金融的狂潮中,伦敦分部的交易员们却显得异常冷静和从容,似乎早已有所预料,立即开始了相关的工作。 “这可是个大消息啊!”一个年轻的交易员脸露喜色:“正如洛朗家族提前透露的消息,瓦卡穆尔塔油田已经勘探成功,我们得赶紧行动起来!” “没错!有了内幕消息,此次正是我们大赚一笔的机会。”另一个经验丰富的交易员也附和道:“不过仍得小心行事,市场反应可能会很剧烈,需要密切关注市场动态,做好风险控制。” “还有一个小时就收盘了,多做些短线!” 交易员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纷纷打开电脑上的交易软件,开始下单操作,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操作果断而精准,每一次点击都代表着数百万的资金流动。 在交易大厅的另一端,卡塞尔伦敦分部的服务器也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散热风扇呼呼作响,指示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不断地接收着来自全球各地的信息,通过复杂的算法进行分析和预测,并将结果发送到交易员们的电脑上,为他们提供准确的数据支持。 或许已有不少人猜到,此次勘探出来的油田,实为前任洛朗家主时期就布下的暗棋,早就被发现,用于在关键时刻操控形势,重振本家族的矿业和金融业。 然而,正当伦敦分部众人跟洛朗家族达成深度合作,抽出空来进行频繁的石油期权交易,疏于对“亡梦奇案”的涉事人员看官之时,隔着一层近两米厚的高强度混凝土楼板的地方,却出现了意外的事故。 那是金融交易大厅的更上面一层,一个被严格保密的地下空间,柔和的灯光映照着一张张忧虑的脸庞,十数名戴着监测手环的外来人员正排成一列,手中紧握着登记表,依次接受脑电波扫描的检查。 检查过后的人员并不能立即离开,他们还需要进入被静电屏蔽装置包围的内部房间,进行一次核磁共振检查,希望能够通过这些现代医学手段,检测识别出“亡梦迷因”的感染特征。 在长期以来的研究中,精神元素的影响可以被电磁场干扰减弱,这是当今各大混血种组织的共识——靠着丰富的任务处理经验,相关研究者已作出了与赵青近似的推断。 陪同的几名专员戴着面罩,用细密的金属网缠裹全身,目光紧盯着手表,对时间十分关注,内心有种度秒如年的感受,恨不得立刻出完结果,将这批外来混血种押送回隔离室。 尽管在专家的口中,靠着多重防护,再加上服用了神经镇定药物,他们理论上应该不会成为“亡梦迷因”精神传播的下一个对象,对此有着一定的抗性,但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却是无人知晓。 毫无疑问,在尝试研究出这件怪诞之事的原理,寻找出解决办法之前,首先得确保自己的安全,才有机会遏制住不断恶化的局势。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看上去有些亢奋的老迈男人,刚从屏蔽门里出来,就念起了古奥的语言,眼瞳亮起了炽金色,有无形的领域展开,笼罩住了整个房间。 在场的所有被检查者,皮肤上开始透出渗血般的红色,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们的心脏剧烈跳动,将大量的鲜血输送到全身,身体机能在一瞬间得到了数倍的强化。 言灵·王之侍,序列号28,在领域内强化活体的体能。太古时代,龙族用这个言灵鼓舞效忠他们的人类乃至于野兽,把他们强化为军队。 随着这个群体强化言灵的释放,其余受检查者的眼神均变得凌厉起来,纷纷亮起了不下于老迈男人的黄金瞳,也迅速地释放出了他们自身的言灵。 有人的指甲瞬间拔出变长,化作了匕首一般,有人的身体前屈蓄力,然后朝着专员们猛扑而至,房间里一团团燃烧的磷火飘忽飞动,风刃与空气弹丸乱发乱射,在墙壁上炸出了一个个小坑。 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在登记信息中仅是c级d级的低阶混血种,他们所释放的言灵虽然序列号不高,但其威力却比正常状态下要大出了许多,近乎于b级a级的水准。 由于几乎毫无防备,场上的几名专员眨眼间就在突袭中失去了战力,防护服被撕裂开来,筋断骨折,鲜血横流,随身的枪械根本来不及使用。 “你们……是想干什么?”一名重伤倒地的专员,被老迈男人踩住了正准备按下警报的手掌,心中难以置信,原本相当配合的众人,竟然会搞出这样的暴动,他们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作为可能被“亡梦迷因”感染的混血种,众人在伦敦分部内接受隔离检查,这本就是得到秘党和各大组织认可的秩序,且是最佳的处理方法,没理由因为此事而进行激烈反抗。 况且,为以防万一,每个血统较高、有危险性的混血种,都是被单独检查的,从而确保在场的专员在武力上具备优势。常态下的十来个c级d级,绝不至于压过装备齐全的数名专员。 除非,这群人背后藏着重大的阴谋,为了潜入伦敦分部之内,故意伪造血统评级信息,暴露在迷因的威胁之下,从而得到合情合理进入其中的机会,然后趁虚发动袭击,自内部攻破此地的防护措施。 …… 老迈男人将这名专员踢晕,解下对方的装备,带着十几个混血种持枪涌至外面的走廊处,跟外面赶来支援的专员展开了一场拼杀战斗,靠着血统优势取得了上风。 这些人顺着地下空间的通道迅速扩散,来到了看管其他有感染嫌疑者的房间,将自己早就安排好的同伙给放了出来。 同一时间,大抵是得到了动手的信号,多枚单兵导弹飞出命中了地面上的斯皮塔菲尔德教堂,砖石炸开,硝烟弥漫,火舌从破碎的窗户中喷薄而出,整个教堂被爆炸产生的火焰吞噬。 待在分部监控室内的专员们无不惊愕失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应该接受检查、被隔离观察的混血种们,竟然会如此整齐划一地发动暴乱,而且似乎还与其他势力有着某种默契的联动。 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里应外合的计划! 原本井然有序的地下空间,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爆炸声、枪声、呼喊声此起彼伏,专员们试图组织起防线,但面对那些平均有着接近a级水平的暴动混血种,他们显得力不从心。 金融交易大厅的入口处,几名得到消息的交易员听到了警报,试图关闭厚重的金属门,但为时已晚,敌人的攻击如潮水般涌来,将他们淹没在混乱之中。 爆炸的余波震动了整个地下空间,金融交易大厅的支柱在剧烈震动中开始崩塌。墙壁裂开,天花板塌陷,一片混乱之中,此处的交易员们四散奔逃,寻找着逃生的机会。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原本应该安全的逃生通道,此刻也被敌人封锁,呛人的硝烟扩散而下,只有一架弥漫着灰雾的电梯,不知为何毫发无损,静静地矗立在角落。 电梯门缓缓打开,灰雾从中涌出,将周围的空气染成了一片朦胧,看上去极其神秘。专员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不安。 虽然这可能是唯一的逃生机会,但灰雾中隐藏着什么,他们却一无所知,只能隐约瞥见,里面似乎站着一道扭曲模糊的漆黑人影,正在连按着面板上的键钮。 …… 20公里外的锡永宫,会客室内。 昂热紧盯着用多个摄像头视频合成的3d立体成像,目光注视在这架灰雾电梯上,看着一行人涌向了此处原本不可能装得下这么多人的空间,然后缓缓从西装内袋中抽出了一柄折刀。 那是一柄造型古老的大号折刀,他的随身武器,以狮心会第一代领袖梅涅克·卡塞尔的亚特坎长刀的碎片打造。 它的鹿角刀柄古老斑驳,微微呈弧形的刀身上是扭曲的纹路,狂乱美丽,刀背上有藤蔓雕花,刻着昂热的名字,刀刃则泛着贤者之石那样的血红色。 赵青随意望了一眼,心中稍稍惊讶,因为在她的感应中,折刀的内部似乎隐藏着磅礴的能量,几乎可以跟她手头上的七宝琉璃剑相比。 考虑到这只是块残片,全盛状态的亚特坎长刀,恐怕得是件堪比神兵的宝物。 显然,卡塞尔家传的宝刀,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很可能涉及到了龙族中顶级的炼金大师,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窗外,大概是受到了元素乱流的影响,上午就越来越厚的积雨云开始迅速下沉,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起初尚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但很快就化作了成片的条条白帘。 “这简直是在向秘党宣战!”图灵先生喃喃自语,语气都有些颤抖了:“到底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势力,伪造了这些混血种的血统信息?‘亡梦迷因’的出现,莫非也是对方的阴谋?” “调取该事件中所有敌人查得到的身份信息、数据资料,重要查验血统评级与实际不符之事,并寻找他们之中的共同点。”昂热深吸了一口气,瞳孔中炽金色的烈焰燃烧,手背上青筋毕露。 看上去,他很想直扑那边的战场,但考虑到两地的距离实在不足以迅速赶到,也只能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气,试图借助于eva的分析来搞清楚敌人的来由。 “我打算先过去看看。”边上,施夷光神色微哀,对着赵青小声道:“那边应该有不少被牵连死伤的无辜群众,能救一个是一个……” …… 与此同时,距离袭击地数公里处,海德公园旁边的多彻斯特酒店,位于七楼的奥利弗米瑟尔套房,室内装潢瑰丽绚烂。 苏恩曦身穿一席薄裙,在自己的房间里踱来踱去,一边透过雨雾,眺望着远处冲至天空的火光,一边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嘴里嚼着薯片: “伦敦分部果然遭到了袭击,没法进行正常交易操控,给我爆了不少仓,赚了一大笔……话说对面究竟是哪个势力,居然这么嚣张,公然跟秘党开战?老板,你怎么看?” “晚上好,恩曦。”老板慢悠悠地说话:“原因很简单,在某些‘人’看来,因为多出了新的强力干扰因素,这条世界线已经是个废档了,在付出极其巨大的代价,重新启动‘游戏’前,自然要多加利用一些,为下一次开局搜集点有用的情报,顺便磨练磨练自己的技术。” “废档?重启世界线?”苏恩曦显然不太能够理解老板话中的意思:“某个强大势力掌握了这种能力,没了后顾之忧,就准备投放实验一些新式武器,看看具体的效果如何?” “那些临时被提升了血统的混血种,便是此次所用实验技术的产物之一?在秘党收集到的英国卫生系统信息库中,这些人好像有不少都患了艾滋病?莫非就是做了生物实验导致的?” 她的此番言语,竟隐约透露出其可以查阅秘党大量资料的惊人权限,好像跟昂热一样,刚仔细看过了伦敦分部的监控视频。 “因果关系搞错了。”老板笑着说:“因为他们是艾滋病人,身体状况满足了幕后势力的某项要求,所以才被‘自愿’做了生物实验,变成了可以量产的后天高阶混血种。” …… 第四百六十八章 移植与棋子,冰封之城(4k) “量产后天高阶混血种?这怎么可能?”苏恩曦震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她手里的薯片洒了一地:“得了艾滋病,居然还能有好处?” “好处?”老板微微摇头,“对于普通人来说,艾滋病自然是致命的,但对于那些幕后势力来说,艾滋病却成了一个完美的载体。艾滋病毒会攻击人体内的免疫系统,导致免疫缺陷,这实际上为他们的实验创造了一个无需配型的理想环境。” “无需配型?”苏恩曦心中若有所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仍然有些难以置信:“就因为这一点?” “对。”老板继续解释,“在正常的器官移植手术中,配型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步骤,因为不同的血型和组织类型可能会导致严重的排异反应。” “但艾滋病人的免疫系统已经极度虚弱,几乎不会对移植的器官产生排异反应。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将高阶混血种克隆胚胎的骨髓移植到艾滋病人的身上,无需担心配型的问题。” “像骨髓造血干细胞的移植,配型成功的概率通常在几万至几十万分之一不等,而艾滋病人则几乎可以接受任何配型的骨髓。再加上敲除了特定基因的克隆器官,更是将排异反应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这……”苏恩曦瞪大了眼睛,“相传齐格弗里德曾用高阶古龙的胎血冲刷自己的肉体,在‘龙血洗礼’之下,使得他的血统进阶……但龙类胎血能做到的事,混血种的胎血居然也可以吗?” “不是胎血,而是专门培养的骨髓造血干细胞。” 老板继续解释,“在移植高阶混血种的骨髓之后,这些艾滋病人的血液系统将被完全替换,流淌着‘龙血’的他们,将进化为有着缺陷的后天高阶混血种。” “缺陷?”苏恩曦问。 “是的,副作用。”老板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这种进化并不完美,毕竟他们仅仅是在血液上达到了高阶混血种的标准,虽然恢复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但身体的其他地方还没来得及跟上来,若非处于幼年生长期,提升的程度有限。” “通常情况下,他们的血液会变得稠化,血压大幅变高,这很容易导致血栓的形成。但有趣的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可能同时患有血友病,因为凝血功能上的障碍,反而会抵消该方面的副作用。” 血液过于粘稠,龙血沸腾会产生高温高压,这是混血种相较普通人少见的劣势之一,或者说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使得很多高血统的老年混血种,都患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器官慢慢地衰竭。 像快手汉高,就是其中一例,年老后运动量过少,导致了动脉硬化等问题,不过被路过的赵青给顺手治好了。 而根据现代影像技术的检验,不少古埃及木乃伊生前都患有此类疾病,这些古尸的身份均为王室贵族,证明了当时古埃及是由高阶混血种掌权的国家。 “病上加病?量产混血种这样的事情,原来需要这么多限制条件。”苏恩曦听得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会有如此复杂的生物实验在暗中进行:“除了这一点外,应该还有别的缺陷吧?” “没错。”老板补充道:“由于脑部组织并未得以进化,这些后天混血种的精神强度远逊色于正常状态下的血裔,不仅言灵的力量偏低,堕落失控的概率也很高,多半会不可逆转的丧失意识,最终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死侍化?这简直是……”苏恩曦的声音颤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探索未知,为了力量。”老板的声音充满了感慨:“这个世界总有人想要走得更远,为此严格奉行着人吃人的准则……哪怕代价是毁灭。” “对于那些幕后势力来说,他们从来不在乎这些副作用,因为他们只需要压低这些实验体的成本,并让其在短时间内展现出强大的力量,当作一次性的生物武器来使用。” 苏恩曦深吸了一口气,她意识到这背后所蕴含的巨大风险:“那么,这些实验体的结局……” “他们只是棋子,是幕后势力为了探索新的力量而牺牲的棋子。” 老板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在这场游戏中,没有人是真正的赢家。无论是秘党、龙类,还是那些被当做实验体的普通人,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苏恩曦沉默了许久,她望向窗外,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表情复杂难明:“需要继续追查这个事件吗?目前我已经调来了几百号人手,都在伦敦待命。” “很好。”老板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赞赏,“你一直都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不过,你也要小心行事,那些幕后势力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没必要跟他们正面冲突,最好借助于旁人之手。” “寻找到那个扰乱世界线的强力因素?”苏恩曦心中若有所思:“老板,关于这方新的势力,还有什么线索吗?对方应该也正处在伦敦吧,怎么接触为好呢?” “现在拿起一个望远镜,紧盯着窗外教堂方向的场景,你或许就明白了。”老板挂断了电话。 望远镜?苏恩曦放下手机,在房间里扫视了几眼,一下子没能找着,忽然间,注意到了角落处同伴酒德麻衣留下的一支备用的aw50狙击枪,便过去拆下了瞄准镜,拿在手里向着远处遥遥望去。 调了调焦距,她的目光之中,远方那座被炸塌的教堂逐渐清晰起来,遍地废墟,尖塔倾斜,断壁残垣,雨雾依旧朦胧,但无法掩盖那场激战后的痕迹。 不少伤员正艰难地向外蹒跚而逃。他们的衣衫破碎,脸上满是灰尘和血迹,写满了恐惧与疲惫,外来混血种的攻击依旧猛烈,不断有人倒下。 但就在此刻,低沉的云层仿佛被某种力量所撼动,微微颤抖起来。紧接着,斜斜地坠下了一片细小的冰晶,它们与雨水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雪雹。 一部分冰晶直接击中了外来混血种,将其当场击杀,尸体碎裂成无数细小的冰屑;而另一部分冰晶则化作了凝胶,轻柔地飘落覆盖在了伤员的伤口上,令他们流出的鲜血被迅速止住。 苏恩曦的瞳孔微缩,她感受到了这些冰晶所蕴含的强大威力。这不是简单的自然现象,而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 她想起了老板的话,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于是放下了瞄准镜,拨打起了另一个电话。 …… 同一时间,会客室内,赵青听到施夷光所言想去救援无辜伤员的想法,,心中微动,从凝神远程操控玄冰晶云平台的状态下脱离,传音告知她道:不用着急,其实我已经在救了。 秘党的上层之中,可能有些作恶多端的家伙,但就执行部专员而言,就算是个别来镀金的年轻人,所出的任务大部分也是为了消灭龙类相关的危难,有功于民众,能救自然得救上一救。 这样呀!施夷光淡淡一笑,相当信任赵青的安排,也迅速传音回道,想了一想,低头打开了手机,果然看到上面刚发了预备的应对计划: 跟秘党的人过去探查,趁机结下关于武力支援方面的协约…… “电梯处弥漫的灰雾,看上去像是尼伯龙根的入口。” 瞥了两眼后,她抬起头来,平静地指出了这一重大情报:“相传伦敦曾于15世纪初陷入过初代种龙王的威胁,很可能留下了座失落的尼伯龙根,或许这就是连接虚构空间与现实的通道?” “尼伯龙根,也叫尼福尔海姆,在北欧神话也称‘雾之国’、‘死亡之国’,想必雾气正是尼伯龙根的重要特征——这可能是现代秘党首次证实尼伯龙根的存在,尽管是以上百名专员意外失陷的方式。” 昂热看向施夷光,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印象,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却不太能想得起来:“相传,能进入尼伯龙根的都是被龙选择的人。这么看来,袭击者很可能跟龙类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合作。” 这是赵青所施加的简易精神干扰,产生了类似于吸血鬼同好俱乐部里的脸盲效应,或者说完形崩溃,让外人均无法完整识别曾被判定为龙类的施夷光身份。 “他们多半在死人之国内设下了埋伏,就等着专员们自投罗网。” 图灵先生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最关键的是,对方似乎掌握了我们的情报,选择在石油期货交易的高峰期发动袭击,否则伦敦分部绝不会毫无还击之力。” “设法逼迫一大群人进入尼伯龙根,看上去就像是要举行一场黑魔法仪式,最可能的莫过于血祭,比方说要将一批混血种喂给古龙,加快其孵化进度,又或者是为了修复尼伯龙根的空间……” 边上的伊丽莎白私下阅览着自家参谋团提供的消息:“没有什么势力会无缘无故,突然向秘党发动袭击,为此暴露并消耗大量隐藏身份的高阶混血种,敌人肯定有着他们的目的。” 所以究竟是什么目的?是向着秘党而来,还是另有目标?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觉得这没准是诱敌深入之计,想要借助尼伯龙根的地形优势集中力量消灭自己,毕竟正常时间线下,应该并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也就是说敌方很可能是因为受到自己的影响才搞出了这种阴谋。 当然,也不排除敌方是在利用本地的失落尼伯龙根来增强他们的势力,设法获取其中的资源,在里面拉出一支死侍甚至龙类军团的可能,对外面发动猛烈的进攻。 而考虑到英国这边大型混血种组织众多,不同的势力各有谋划,牵一发而动全身,近期这一串事件背后的关系,恐怕相当复杂。 值得一提的是,伦敦分部明面上是军情五处的外包公司,主要提供信息技术方面的支持,里面还有大量军情五处的临时员工,遭到了恐怖~袭击,显然会引起英国政府的下场。 她心中暗暗思索,神气沉凝,遥遥感应到了极远处两个闪烁不定的光点。 那是赵青先前在俱乐部遇上执行部专员,随手留下的精神印记,本打算用于定位伦敦分部的所在之处,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龙2bj地铁尼伯龙根,苏恩曦、酒德麻衣能通过电路监控来看到它里面的情况,这种刚分离出来不久的剑意烙印,自然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同时也说明,此处尼伯龙根并非处于深度闲锁的状态。 “对了,记得先前你们给我发了份邮件,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有要事商谈吗?” 当赵青默默感应之际,昂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念及秘党短时间难以调集足够的力量,急需支援,便跟她搭起了话来。 显而易见,他根本没注意到赵青发过去的精神修炼论文,大概是因为近日太过繁忙的缘故,不过芬格尔的不靠谱,无疑也在其中发挥了些作用。 …… 与此同时,那台不知为何容量奇大、装下了上百名交易员的电梯里,轿厢的金属壁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缆绳在电梯顶部的滑轮上发出吱吱的摩擦声,数千米长的缆绳垂挂,蜿蜒至云端之上,仿佛连接着现实与未知的世界。 随着电梯缓缓下降,周围的光线越发黯淡,仿佛被一层浓雾所笼罩。专员们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们紧紧握住手中仅有的装备,猜测着电梯的终点究竟在何方。 突然,电梯的门在穿过云层的一刹那莫名消失了,整台电梯都好像变成了老式的帕特诺斯特无门电梯,轿厢的内壁变得锈迹斑驳起来,仿佛经历了千百年时光的侵蚀。 电梯内的人们惊讶地交换着眼神,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只能在高空吹入的寒风冷气中尽量聚在一块,以免出现意外。 透过原来的门户,外面的云层逐渐变得稀薄,下方的景色逐渐清晰。当电梯穿过最后一层薄云时,一片荒凉的码头映入眼帘。 专员们的心猛地一沉,这里的景象与他们所知的伦敦颇有相似之处,却又截然不同。 码头的居住区域,古老的建筑错落有致,高大的烟囱、精致的砖砌外墙和雕刻精美的门窗,都在诉说着那个时代的繁华与辉煌。19世纪末的伦敦风貌在这里得以保留,却又被冰雪改变了模样。 冰棱从屋檐和窗户上垂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整个码头仿佛被寒冻冰封了长久的岁月,时光在这里凝固,形成了一幅静谧而荒凉的画卷。 当电梯缓缓落地后,专员们纷纷走出,脚下的石板路已经变得滑腻,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 他们环顾四周,只见远处一艘艘轮船静静地停泊在冰封的河面上,桅杆上的旗帜早已冻结成冰,失去了往日的色彩。 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飘落的雪花和呼啸的寒风,让人感受到这里的死寂与寒冷。 其中一艘船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有人认出了它——1861年建成的勇士号铁甲舰,这艘曾经威风凛凛的战舰,如今静静地躺在冰封的河面上,船体上的铁甲被冰雪覆盖,显得格外凄凉。 “这里……真的是伦敦吗?”一位年轻的专员颤抖着声音问道:“我们究竟来到了哪里?” …… 第四百六十九章 镜像,论法,手术(7k) 空气中,冷冽的寒意如刀割般刺骨,专员们的呼吸在寒风中变得沉重而艰难。他们的困惑与恐惧,如同这冰封的伦敦,一层一层地凝结,化为坚硬的冰霜。 有人焦急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指引的线索;有人则陷入回忆,试图从过往的经历中找寻一丝启示。然而,在这被时间遗忘的角落,似乎没有人能够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 街道两旁的商店门窗紧闭,橱窗里陈列着早已过时的商品,有些甚至已经破损不堪。路边的路灯杆上挂着厚厚的冰凌,灯泡早已熄灭,只有偶尔闪烁的寒光照亮了街道的角落。 有的建筑被积雪覆盖得只剩下屋顶的一角,露出斑驳的砖墙和断裂的横梁;有的街道上散落着古老的马车和马车轮,车轮已经锈迹斑斑,马匹的骨骼在积雪中若隐若现;还有的地方竟然还保留着19世纪末的广告牌和路标,但上面的文字和图案已因冰雪侵蚀而显得模糊不清。 在短暂的探索后,专员们分成了两派。一部分专员认为应该返回原来的电梯,那里或许还有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而另一部分专员则觉得应该继续探索这个神秘的地方,寻找可能的线索和答案。 “我们不能退缩!”一位勇敢的专员坚定地说,“这里一定有我们想要知道的秘密!” 然而,也有人反驳道:“我们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清楚,如何能找到答案?当务之急是找到回去的路!” 言语之间,争论越来越激烈,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就在两派间的争论达到白热化之时,电梯再次发生了变故,竟然在没有任何操作的情况下自动启动了。它缓缓地上升,仿佛要穿过云层,向着更高的未知之地而去。 专员们纷纷冲向电梯口,试图阻止其上升。但电梯似乎并不受他们控制,坚定地向着高处驶去。众人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与惊恐,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法逃脱的梦魇。 原本团结一心的专员们,此刻也因为之前的争吵而产生了裂痕,分裂成了两部分。一些人以最快速度返回了电梯,另外的人犹豫不决,难以在短时间内作出选择,最终停留在了原地。 留在原地的专员们,望着电梯升空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挣扎和无奈。他们知道,自己与同伴们已经分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或许此生都难以再见。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无助和绝望。 当电梯缓缓上升,穿过云层,留下的人们抬头仰望,只见云层因电梯的穿过而裂开了一道缝隙。 透过这道缝隙,他们看到了另一个伦敦——一个同样被冰封的伦敦,就像是一个镜像,与脚下的世界交相辉映。 那一刻,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两个伦敦,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被云层隔开,却又紧密相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心中的疑惑愈发浓烈。 …… 在镜像伦敦倏然出现之际,众人中动作最快的,也只来得及掏出望远镜瞥了一眼,并未分辨出两者的不同之处。 而被赵青下过剑意印记的两名专员,虽然都留在了原地,但借助于他们的连接,她却发觉,天上那座伦敦城中,河边建筑与码头的年代似乎要更早一些,冰封的泰晤士河,水位则高了一些。 多层空间结构的尼伯龙根,每一层都近乎停滞在一段时光内?有点意思,这种结构看上去还挺复杂。那边呈现出维多利亚时代的风貌,莫非在19世纪末曾被开启过? 跟外界相比,这处尼伯龙根算是个时间缓慢区域,里面过去10分钟,外面差不多1小时,跟流浪汉电话亭的传闻全然相反,或许,每层空间的时间流速各不相同? 分析着感应得来的情报,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同时,也跟询问她邮件内容的昂热() 搭起话来:“没什么,就是一项综合道佛各派理论与炼金术,对精神力量进行修炼提升的技术罢了。” 昂热一边联系着本地的秘党成员斯诺顿家族,向其请求协助,一边将折刀收入袖口,望向赵青问道:“提升精神力量?这确实是一个引人入胜的话题,能否详细说说你的看法?” 赵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在混血种的世界里,人类精神和龙类精神的关系,其实可以类比于道门修行概念中的识神与元神。” “识神,乃人之常识、常理、常情,是人在后天生活中所形成的精神意识。而元神,则是人先天所具备的精神意识,它深藏于人的内心深处,蕴含着人的真性、真情、真意。” “前者代表了我们的日常思维与情感,是我们在尘世中生活的基石。而拥有超凡潜能的后者,则像是被云雾笼罩的明月,被识神所遮蔽,难以显现其真容。” “在混血种未觉醒血统之前,识神占据主导,他们生活在世俗的纷扰之中,难以察觉到自己内心的真实。然而,当其血统觉醒、产生灵视、释放言灵之时,则如同道门修行者修炼到一定境界,识神退位,元神主事。” 赵青娓娓道来:“这个过程,既是混血种力量觉醒的标志,也是精神力量转化的关键。代表着元神的力量逐渐觉醒,它开始与龙类精神产生碰撞与融合,为我们带来超凡的力量。” “来自于华夏传统文化的修行理论吗?多谢你的解说与慷慨分享。” 昂热教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心想不愧是挂着昆仑名头的隐世家族传人,难怪华夏混血种界高手频出,继续问道:“那么,你的技术是如何实现精神力量的提升的呢?” 赵青微微一笑,“这就要说到《翠玉录》了。您应该研究过这本书吧?其中‘太一"的概念,便是我接下来所讲述的核心。” “自然。”昂热教授淡淡回道,作为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与资深教授,他对《翠玉录》的了解颇深。 这部被看作炼金术起源的古书,实际上也蕴含着龙族典籍的残章。它讲述了宇宙的起源、万物的生成以及精神与物质的转化,对于混血种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在场的众人都听说过《翠玉录》的名头,知晓这是本公元前1900年的古书,相传刻在绿宝石板上,在一座金字塔下的密室中被发现。 它被看作炼金术的起源书,作者自称是埃及神话中三位一体的赫耳墨斯神,一共只有十三句,却包含了炼金术的一切真理。 公元前1350年记载它的玉石板在一个金字塔下方的密室中被找到,保存在当时世界上最宏伟的图书馆“亚历山大图书馆”里。 直到公元642年阿拉伯将军阿穆尔占领了亚历山大,本着“凡是《古兰经》上有的便不需要保存了,因为《古兰经》我们已经有了,凡是《古兰经》没有的都是错的”的原则,一把火都烧光了,玉石板也丢了,留下的只是从古至今各式各样的译文。 而在龙2悼亡者之瞳中,龙王耶梦加得明确指出,《翠玉录》很可能是讲述古埃及法老赫尔墨斯活了300年,领悟到的从混血种进化成为纯血龙类的炼金法则,这无疑令赵青得到了不少启发。 她继续道:“《翠玉录》中提到,‘太一从大地升入天空,而后重新降落到地面,从而吸收了上界与下界的力量,如此你将拥有整个世界的光荣,远离蒙昧。"” “我认为,这里的‘太一"可以理解为精神,而上界与下界则分别指代龙类与人类的精神世界。精神从大地升入天空,再重新降落到地面,这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也是精神力量提升的关键。” “这个过程,其实和混血种在血统() 觉醒后所经历的变化有些相似。”赵青解释道,“在龙类精神越来越强、不断精炼血统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做的却是转换方向,让人类精神重新占据上风,让两者之间达到平衡。这样才能真正圆满,走到封神之路的尽头。” “将‘太一"视作‘精神",在学术上是件有争议的事情,但无疑是现有理论中较为可行的一种。” 昂热听得入了神,主动打开了自己的邮件找寻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边看边问:“你的意思是,将炼金术对物质的精炼运用在了精神上?这似乎是很独特的见解。” “所以说,《翠玉录》讲述的,其实是一系列‘精神炼金法则"吗?” “没错。”赵青接着说道:“众所周知,炼金术有四个阶段——‘黑化"、‘白化"、‘黄化"和红化,具体的又细分为十二道工序——锻烧、液化、分离、组合、腐化、凝结、加添、升华、发酵、提升、增殖和投射。” “而我所创的这篇《封神十二重奏》,正是基于这一核心理念,也同样分为了4个大阶段,12个小阶段,对应着精神的净化、觉醒、升华和圆满。从最初的‘识神觉醒"到最后的‘元神圆满",每一个阶段都是对精神的一次深度洗礼。” “此外,我还借鉴了尼采的精神三段论——‘骆驼"、‘狮子"和‘婴儿"。”赵青继续开口,详细解释起了每个阶段的特点与意义: “在‘骆驼"阶段,对应着普通人,他们背负着世界的重量,默默前行;在‘狮子"阶段,对应着暴血的一度至四度,他们开始挑战旧有的秩序,追求自我超越;而在最后的‘婴儿"阶段,则对应着从龙类回归人类的过程,他们超越了自我,达到了精神的圆满……” “‘封神之路",真是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啊!追求炼金法则在精神领域的运用,便是暴血技术的‘完整"版本,当年李雾月所言,黑王死后被长老会封禁了的‘封神之路"的真谛吗?” 回忆起了百年前梅涅克复原暴血秘法的经历,昂热细细品味着赵青的话语,不禁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几乎忘记了伦敦分部刚被袭击的紧密情况。 当伊丽莎白调来了自家全副武装的三支车队,准备将几位客人分别送回住处之际,他才终于回过了神,刚想询问赵青是怎么研究得出如此深奥的精神秘术之时,却发现她已跟施夷光结伴远离了庄园。 “诺玛,搜集这两个人的信息资料,优先级与教堂袭击案并列……不,排在更前面。立即用我的校长权限,将其保密等级定为ss级……” 深深意识到这篇修行之法足以震撼整个混血种界,而赵青的身上隐藏着惊世骇俗的秘密,昂热立即通过邮件向她作出了大量回复,态度诚恳而迫切。 毕竟,百多年前的那具初代种“骸骨”,正是被千年前一名精神力量强大之极的道士给封印住的,毫无疑问,亲眼目睹这般神异的昂热,自然一下子就接受了华夏古老势力开创出了修行之法的事实。 在秘党已知的情报中,有史以来最强的混血种,很可能是那名引发通古斯大爆炸的言灵?莱茵拥有者,当量高达两千万吨tnt,其威力远远超过了近现代秘党第一人梅涅克?卡塞尔的自爆。 因此,了解这个事实的昂热,并不会因为他罕见的时间零和背后秘党庞大的势力,就轻视起其他的组织和个人,相反,每当见到异常情况时,都相当谨慎小心。 自从昂热掌握秘党的对外作战以来,一百多年,几乎所有与他为敌的人都死了,令人闻之生畏,这绝非是() 因为纯粹的暴力压制,而更多的是来自于其处事的智慧。 …… 虽然看上去《封神十二重奏》主要是融合了道门元神修行与炼金术各阶段的理论,但实际上,它更多的是赵青参考同样十二重境界的“道心种魔大法”所创的内容。 将人类精神视为道心,龙类精神视为魔种,先由道入魔,再由魔入道,在道心与魔种的一次次生发变化中,达到道魔合流、阴阳平衡的至高境界。 当然,毕竟一个是修行阴阳真气与升华元神,一个是为了纯化龙族血统的同时保留意识,差异颇大,自然也经过了许多改编与增删,最重要的后面几个阶段,有着显著的区别。 比方说其中的“增殖”与“投射”,就被赵青推断为涉及到了高阶龙类茧化重生的秘奥,结茧孵化超高速生长、精神投射至龙卵,这两大龙族的重要能力,或许便隐藏在这两方面的炼金法则之中。 根据她的初步估计,若能顺着自己研究出的血脉修行之法成功走下去,精神圆满之际,起码得是古龙级别的强大存在,且有着孕育巨大龙躯的潜能,巅峰战力不逊色于幼体甚至亚成体的龙王。 而作为一个草创的“修行体系”,无疑得是这方面最有天赋的人才有可能走到尽头,显然,可以达到四度暴血的楚子航,还有三度暴血的昂热,应该是最佳的几名人选。 实际上,目前正待在家里的楚子航,已经修炼起了该体系的功法,并在赵青的默许下,有着传给新认识的源稚生的趋势。 …… 夜深人静,赵青踏月而来,来到了那座几小时前被爆炸声震撼的教堂旁。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但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哀伤,如同这座城市的呼吸,沉重而又深沉。 她站在废墟旁,闭目凝神,感应着空气中残留的冰寒气息,那是赵青特意放过的几名混血种袭击者,身上被玄冰晶片的少量凝胶沾染所留下的痕迹,让她得以追踪这些人的去向。 很快,赵青绕过了繁华的街市,穿过了幽深的巷弄,逐渐向着伦敦西北的基尔伯恩区靠近。 这一路上,她随意招来了一群飞蛾,这些小生灵在她的指引下,如同忠实的探子,四处探寻着那冰寒气息的踪迹,增加其搜查的效率。 基尔伯恩区,全伦敦社区环境最差的地方之一,不太光鲜的阴暗之地,也是一个充满了故事的地方。 十九世纪晚期和二十世纪早期,爱尔兰移民和犹太移民率先迁居于此。在这之后,来自加勒比海地区、拉丁美洲、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以及东欧国家的移民相继涌入,令其成为了多种文化交流汇聚的“大熔炉”。 赵青站在街边一幢大楼的高处,目光扫过这片土地。 她看到了一支爱尔兰游民的流浪车队,临时晾衣杆上面的衣服随风飘扬,妈妈带着女孩子们在做些家务,红头发的青年用火堆焚烧前日的垃圾,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与坚韧。 几条街外,两个不同社区的黑帮在秘密交易着毒品,他们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流浪汉们则蜷缩在巴士站牌和遮雨棚下,寻找着片刻的安宁。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身处何种境遇,人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生活着。 她继续前行,穿梭在街巷之间。那些袭击者并未聚集在一起,准备向幕后黑手汇报,或者逃到更远处,而是分散回到了他们各自的老旧房屋,窗户里透出微弱的光亮。 “这些人的上级,中断了跟他们的联系吗?” 赵青心中微动,已然大致猜出了此事的缘故,并迅速凝息静神,进入到了观照自我的状态,“大智闲闲,澹泊在不生之内;真机默默,逍遥于寂灭之中”。 转瞬之间() ,她的体内倏然流淌起了汩汩的“血液”,逐步构建形成了复杂的循环状态,从而自心口延伸出了一根根没入黑暗深处的红线,成功模拟出了言灵?血系结罗的效果。 虽然只是道没有实体的身神,但赵青凭借着大圆镜智与越发高深莫测的万象浩虚功,在大致了解其原理与信息资料的情况下,已能尝试模拟出除真气体系之外的功诀秘法。 一定层次以下的龙族血统,也并不例外。 …… 同一时间,伦敦基尔伯恩区的偏远之地,一片古老的庄园隐于夜色之中。月光透过树梢,洒在庄园的尖顶建筑上。 庄园深处的地下空间,所罗门圣殿会的秘密实验室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与实验室里那种特有的金属和机器的冰冷气息交织了在一起。 实验室的走廊上,灯光昏暗,仿佛随时可能熄灭。一排排造血干细胞培养槽闪烁着幽幽的蓝光,隔着一段距离,玻璃缸的银汞溶液中浸泡着许多根如龙似蛇的怪异骨骼,切面处散发出暗金色的微芒。 走廊的尽头,几个颅骨被切开大半的人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脑袋上插满了配有监测仪器的管道;边上另有一些枯瘦如柴的病人,身上手术疤痕遍布,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空壳,眼神麻木,毫无生气。 而在实验室的更深处,威斯克医生身穿一件白大褂,脸上的表情既冷静又狂热,正筹备着一台惊心动魄的精密手术,他的目光穿过助手递来的手术报告,最终落在了手术台上那位老年富豪的身上。 富豪已经被深度麻醉,他的脸庞苍白而松弛,身上插满了各种管道和仪器;而在一旁的培养槽中,一个克隆培养出来的高阶混血种婴儿正静静地躺着,它的脐带尚未剪断,血液还在循环系统中缓缓流动。 “你确定这个婴儿的血统足够纯净吗?”威斯克医生低声问向一旁的助手,那是一个年轻而沉默的男子,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威斯克医生的绝对忠诚。 “是的,医生。这个婴儿的血统是我们经过多次筛选和改良后得到的最佳结果,它的基因结构稳定,没有任何退化的迹象。”助手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其他的诸多事项,准备得怎么样了?”威斯克医生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助手阿诺德站在一旁,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紧张与期待。他回答道:“一切就绪,医生。我们已经将富豪的血液进行了预处理,现在可以进行交换了。” 威斯克医生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婴儿。他轻轻抚摸着培养皿的边缘,仿佛在抚摸着一个珍贵的艺术品,毕竟作为这台手术所需的一次性用品,每个幼婴的造价将近千万美元。 然后,威斯克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了一针镇静剂与两针局部血统活化剂,待到手部细密的白鳞隐去,稳定性达到了巅峰,才拿起了一柄遍布炼金纹路的小巧手术刀。 手术室内,灯光昏暗,只有几盏对准着床位的手术灯发出刺眼的光芒。 威斯克医生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盯着眼前这台精密的手术台,出刀的手法娴熟而精准,他小心翼翼地切开富豪的血管,将一根导管插入其中,又将另一根导管插入婴儿的身体。 随着边上一台机器的启动,一股鲜红的液体开始缓缓流动,那是婴儿体内的血液,正通过导管流向富豪的身体。而与此同时,富豪体内老化的血液则通过另一根导管流出,被丢弃在旁边的容器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迈富豪的脸色开始逐渐红润起来,皮肤逐渐变得光滑而富有弹性,他的呼吸也变得有力而均匀。而混血种婴儿则因为失血过多,逐渐失去了生机。 这便是所谓的换血技术,其中的原() 理,源于胎儿细胞可以少量进入母亲的血液循环,并在心脏、肝脏、甲状腺等处分化成新细胞这一医学现象。 在实际的观察中,个别生育了a级混血种的普通人母亲,被发现身体素质于产后显著提升,接近于f级甚至e级这种超低阶血裔的水平,甚至也可以勉强产生微弱的灵视。 对于人类来说,这些细胞可以在循环系统里维持约27年,而若是改为了有激发出多能性潜力的高阶混血种胎血,甚至真正的幼龙胎血,理论上这个时间还能大幅延长。 威斯克医生计划通过这项技术,将混血种婴儿血液中的优秀基因注入富豪的体内,从而进化他的血统,延长他的寿命,使得其“返老还童”——当然,每一次手术可维持的时间有限。 …… 就在手术即将完成之际,威斯克医生紧盯着手术台上状态越来越好的富豪,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关闭了换血泵机。 他转向另一名长着满月脸、有些肥胖的助手,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进行这场手术吗?” 助手微微一愣,随即低下了头:“是因为客户支付了数千万英镑,想借助于我们的尖端技术,来进化血统,延长自己的寿命。” “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威斯克医生摇了摇头,“实际上,我真正的目的,是要将你的大脑移植到富豪的头中,从而替换取代其身份,继承他的权势地位。” 这名助手的脸色一变,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我明白了,医生。我会全力配合您的计划。” 威斯克医生微微一笑,缓步走至距助手半米之处,突然持着手术刀瞬间划开了对方的心脏,将一管紫色的试剂注射而入:“这就是我所罗门圣殿会‘吸纳"新成员的常见手段。而你,是我精心挑选的最佳人选。” 老助手阿诺德面无表情地接过这名同僚倾斜倒下的“尸体”,将其抬起放在了另一张手术台上,眼中不仅毫无悲伤之意,反而隐约透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 据他所知,该新助手的大脑本就是本次手术富豪基因的克隆产物,被提前制造培养出来,灌输过了效忠所罗门圣殿会的记忆,其人生的全部目的,就是将他的“原体”取而代之。 为了确保移植的成功,威斯克医生甚至将助手的大脑临时移入了一具无脑人的体内,利用现代医学技术维持其生命活动,从而通过训练获取对方的神经反应数据,以便手术时进行临时性的接驳微调。 至于记忆缺失可能会被发现的问题,只需将原富豪的意识困于“缸中之脑”,拷问一段时间,自然可以让他乖乖吐出——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这种无休止无极限的刑罚。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强行压制排异反应导致的库欣综合征,但在威斯克医生看来,这不过是成功路上的小小波折。 第二项手术开始了。注射了一管试剂的助手身体已经失去了生机,但他的大脑仍然活跃着。威斯克医生小心翼翼地取出助手的大脑,然后将其放入一个特制的容器中,以保持其活力。 紧接着,威斯克打开了富豪的头颅,露出了里面复杂的神经和血管,屏息凝气,小心翼翼地将助手的大脑放入富豪的头中,开始了最关键的神经接驳流程。 他的手指在神经和血管之间穿梭,像是在编织一张复杂的网络,高速而有力的出刀,宛如一台从不出错的精密机械,又像是一个操纵生命的艺术家,将两个生命体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当换血设备重启之际,鲜血在输液管中缓缓流动,神经递质在新的通道逐渐活跃起来,像是生命的河流,连接着过去与未来;而那个被移植的大脑,也在逐渐适应新的身体,开始了它新() 的旅程。 随着手术的进行,富豪的身体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他的皮肤逐渐变得光滑细腻,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状态;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明亮起来,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然而,这些变化只是表面上的现象,真正重大的变化发生在他的体内。 属于龙族的血液渗透到富豪全身的每个细胞中,每个细胞仿佛都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而助手的大脑则正在与他的身体逐渐融合,为他带来全新的思维方式和记忆。 眼看着一束束成功接驳的脑神经,在大量灌输而入的龙血因子修复下,彻底融为一体,威斯克医生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他知道,在充分吸收了“医学会”提供的技术后,自己即将再次创造出一个新的生命体——一个拥有亿万富豪身份、权势和地位的融合生命。 而这个新生命体,将完全效忠于所罗门圣殿会,成为他们手中的一把利剑。 然而,就在这时,庄园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手术室内的寂静。威斯克医生的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只能迅速吩咐助手:“快!加快速度,我们必须尽快完成手术!” 要知道,光是伦敦一带,被圣殿会直接或间接控制的政要、权贵、亿万富豪,早已不下百数,而通过换脑手术真正转变为了“自己人”的,也有十数人之多。 他们联合起来作出掩护,影响力之强,远超常人想象,为何还会被敌人摸到此间关键的实验场所?难道说,是段位更高的“医学会”想要背刺友方? 这群贪得无厌的家伙,拿走了组织守护数百年的“圣杯”还不够吗? …… 第四百七十章 偶遇,推销,潜入(4k) 片刻之前,赵青在基尔伯恩区逛来逛去,逐渐锁定了疑似敌人据点的大致范围,就在这个时候,路边的巴士站牌下,一群流浪汉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些流浪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似无精打采地聚在一起。然而,赵青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此人的身材格外魁梧,正在向自己不断招手。 “你……是芬格尔?”她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那人脸上涂着迷彩,穿着件破旧的外套,又藏身于夜色的阴影,而赵青又专注于搜寻幕后黑手的位置,因此一下子没认出来。 “哈哈,青姐,好久不见!”芬格尔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站起身来,随手戴上了一张德古拉面具,微笑着说:“没想到你也找到了这里,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志同道合啊。”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赵青问道,她心中清楚,显然,芬格尔有着特别的消息渠道,通过其他手段,调查到了与伦敦分部被袭案相关的关键信息。 “嘿嘿,这你就别问了。我这不是听到伦敦分部被袭的消息,就赶紧赶过来了嘛。再说了,我也正好有些关于此次事件的线索,想跟你分享一下。” 芬格尔身体靠着一个超大号的行李箱,或者说,应该是满装的武器箱,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附近的一个庄园,很可能是所罗门圣殿会的秘密联络点。他们最近频繁活动,可能与伦敦分部被袭案有关。” “所罗门圣殿会?你确定吗?”赵青心中微动,有些怀疑这只是个烟雾弹,并回想起了关于这个混血种组织的详细信息。 这个组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欧洲大陆上鼎鼎有名的圣殿骑士团。 圣殿骑士团最初是由九个贫苦的骑士组成,他们立志保护那些前往耶路撒冷朝圣的信徒不受侵害。骑士们虽然有理想,可是穷得连个营地都没有,当时的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二世就把阿克萨清真寺的一个角落赐给他们驻扎。 这座清真寺建在当年所罗门王的圣殿的遗址上,宗教地位极高,在基督教、犹太教和***教里都算圣地。骑士们可能是在那里发现了什么秘密,接下来的近两百年里,圣殿骑士团飞速发展,成为十字军东征的中坚力量。 自1119年建立起,至1177年蒙吉萨战役的辉煌战功,圣殿骑士团历经58年,达到势力的巅峰时期。 在武力上,成员两万人以上,是整个欧洲最强大武力的代表;在财富上,超过了所有欧洲王室,在金融上,提供的产品更是服务于整个欧洲王室与贵族阶层直至中东战区,是覆盖全欧洲的国际金融组织; 此外,圣殿骑士团,直接受命于天主教,不需要向任何世俗组织缴纳税金,什么英国国王法国国王的命令,在他们面前通通无效,还得向他们偿还借出的贷款,骑士团“只为上帝而战”,被欧洲各阶层所仰慕。 由欠了圣殿骑士团数不清的债务,法国国王腓力四世盯上了在哈丁战役后受到重创的圣殿骑士团,迫使当时的教皇克雷芒五世给他们扣上了异端的罪名,在某个星期五忽然发难把所有的骑士都逮捕起来,同时没收他们的财产。 经过残酷的审判,最后一任大团长雅克·德·莫莱被捆在火刑架上慢慢地烤死了,他在火刑架上发下诅咒,说腓力四世和克雷芒五世都将在他死后的一年里面临永恒之审判。 这个诅咒还真的应验了,法王腓力四世在打猎时被野猪撞死,教皇一个月后暴病死亡。两个人都在一年内暴毙,这极有可能是残余的圣殿骑士的暗杀行动。 一度威震欧亚的圣殿骑士团就这么覆灭了,但当时的苏格兰国王罗伯特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然对抗教皇的旨意,对圣殿骑士团的残部网开一面,于是很多圣殿骑士前往苏格() 兰投效罗伯特。 据说他们把骑士团隐匿起来的财富献给了这位君主,其中最大的财富应该是当初九位骑士在所罗门圣殿遗址中找到的秘密。 几十年之后,名为所罗门圣殿会的组织出现在苏格兰,这个组织跟圣殿骑士团之间的关系没人说得清,他们也从事金融业,他们掌握的财富同样没人能说得清。 这个混血种组织很少跟其他的混血种组织来往。不过,另有一个同样从事金融业务的“西敏寺银行”,自二战结束以来,所罗门圣殿会和西敏寺银行就在暗中较量,从商业到政治都有介入。 作为一个巅峰时期比当时秘党还要强大的古老势力,圣殿骑士团曾经负责过保护和传承圣物“真十字架”,还被怀疑得到过传说中的圣杯和约柜——通常认为,此类圣物均是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强大炼金道具。 而根据赵青的推测,奥丁多半在某段时期获得过“上帝”的身份,因此越是有古老宗教元素的组织,便越可能跟奥丁一方有所关联。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各大混血种组织之间,“圣杯”又被代指为龙骨和龙的胎血,后者在古老的炼金术典籍中,又被称作液体黄金和万能药,甚至具备起死回生的效果。 从这个角度来看,相传装盛过耶稣血液的圣杯,很可能涉及到龙王级存在,乃至于奥丁或黑王的力量,或许是类似于白王圣骸的东西,也可能代表着黑王直系血裔的神圣血统。 还有一些小道消息称,现在的所罗门圣殿会,跟郇山隐修会、共济会、玫瑰十字会这几个组织均有联系,互相盘根错节,若是加在一起的话,势力相当恐怖,只怕尚在秘党之上。 “目前为止,他们的嫌疑最大。”说到这里,芬格尔习惯性地转移话题吐槽道:“大晚上坐出租车过来,可真是花了我好几十镑,也不知道查明真相之后,被炸翻了的伦敦分部能不能报销。”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感到芬格尔刚立起来的靠谱形象再次崩塌,赵青也是有些无语,轻声开口问道,她想知道芬格尔的具体计划。 芬格尔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既然我们都已经找到了这个据点,那不如就直接潜入进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指了指武器箱,“我已经准备好了家伙,我们随时都可以行动。” “你一个人来的吗?”赵青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还有一队西敏寺银行的精锐,刚联系上不久,也是冲着圣殿会的这个据点来的,都是事务所的职业杀手,人均战斗力至少一个排的水平。” 芬格尔挠了挠头,一脸轻松地说:“不过,他们的计划是从另一个方向发动进攻,打算来个两面包夹,确保目标无处可逃。” “哦?”赵青挑了挑眉,“这么说来,我们这次的行动倒是多了些胜算。” 芬格尔突然憨憨一笑,从武器箱的隔层中抽出一个暗银色的包装袋,得意地展示道:“对了,西敏寺银行这次还挺大方,友情提供了几套可免疫红外热成像探测的作战服。这玩意儿可是他们的独门研发,厉害着呢。” 他轻轻抚摸着包装袋,眼中闪烁着光芒:“这些作战服采用了最先进的涂层技术,能够巧妙地反射、吸收或散射环境中的热能,使穿着者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而且,它们还能根据环境变化自动调整颜色和纹理,让人在潜伏时更加难以被察觉。” “更厉害的是,这些作战服还内置了微型空调,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都能保持舒适的温度。对于那些经常需要在各种极端环境下执行任务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神器啊。” 芬格尔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一边调节改变着他身上“破旧外套”的色彩,使得自己融入了环境之中,仿佛已经忘记了() 赵青的存在。 “还内置微型空调?这么高级?”赵青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芬格尔的“导购”模式。 芬格尔嘿嘿一笑,继续道:“是啊,是不是很心动?不过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听说这套作战服对外售价高达9998美元,但如果你再加1888美元,就能享受到更多超值服务……” “行了行了!”赵青打断了芬格尔的话,“你这是在当导购客服吗?怎么感觉你比西敏寺银行的人还要热情?” 芬格尔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拍了拍胸脯:“我这不是拖延时间,想先让西敏寺那些人去打头阵嘛,试探一番圣殿会的防护手段。放心,作为你的合格保镖与向导,我待会儿也会自愿在前面探路,保证你安全无虞。” “这可是你说的。”赵青同意了对方的请缨,圣殿会毕竟是疑似与末日四骑士相关的势力,不排除其最高战力超出她应对范围的可能性,先让西敏寺的人顶上,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战术。 …… 夜色如墨,约莫十分钟后,赵青和芬格尔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所罗门圣殿会的秘密据点。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堡式私人庄园,其前身应该是一座修道院,一直以来都是圣殿骑士团的产业,高大的围墙和尖耸的塔楼在月光下显得异常阴森。 在庄园外围的哈哈墙边,两人暂时停了下来。这座围墙并不高,两米半的高度对于高阶混血种来说如履平地,但他们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待在凹糟深沟中,探出头来观察四周。 芬格尔打开武器箱,取出组装好了一把steyris2000狙击枪,使用口径15.2毫米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可以在千米之外轰穿两堵坚墙,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搞来的。 多半跟他们俩的想法一致,约定好了共同进攻的西敏寺杀手团们,似乎一直没有动静,也想让另一方先上探一探路,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已经顺利潜入,或者已被悄无声息地歼灭的可能。 迟疑片刻,两人也不想再继续等待下去,决定正式突入庄园。 赵青并未穿上迷彩作战服,而是随意展开了一个特殊的场域。这个场域能够吸收光线,将两人笼罩在黑暗中,仿佛隐身一般。芬格尔紧随其后,两人轻盈地跃过了矮墙,落入了庄园之中。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座庄园的空地区域,每天早晚,均会被喷洒大量无动力悬浮在空气中的真菌孢子。这些经过定向培育的孢子天然带有静电,极易吸附在人体上。 一旦聚集起来,就会被周边布置的紫外线扫描仪激发出孢子中的荧光素,发出微弱的光芒,从而被相应的仪器给识别出来,跟常规的红外成像仪等设备互相配合,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监控“屏障”。 赵青在跃入庄园之前,并未察觉到这些孢子探测器的存在,此时见到走在前头几米处的芬格尔,身上竟然散发出了淡蓝色的冷光,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她仔细观察感应了一番,才明白了这些孢子探测器的原理,不禁若有所思,觉得所罗门圣殿会的生物技术,确实相当领先。除了荧光探测孢子外,或许还有多种其他的类型。 塔楼高处的冷光探测器,虽然无法感应到被隐身场域笼罩的两人身上的荧光,但它们却能够扫描到孢子散布区域的密度变化,飞快地将相关结果传输到了监控室的人员。 尽管不能直接识别出两人的具***置,但却足以引起这些守卫的警觉。 于是,庄园内响起了钟鸣般的警报声,回荡在夜空之中,打破了庄园的宁静。紧随其后,远处隐约传来了低沉而持续的嗡嗡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直到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大群黑色的身影——那是无数只经过基因改造的龙() 血杀人蜂,攻击频率极高,毒性被大幅强化,一只就足以蛰死一头成年水牛。 更可怕的是,由于它们平日里吸食的是特别调制过的营养液,里面有着死侍血清的各项因子,经过了长期的培育,其液囊中储存的毒素,已经融入了大量近似于死侍血液的成分。 若是遇上了混血种,蛰刺注入的毒素数量一多,便可以将其转化为无意识的死侍,使得中毒者无差别地四处攻击,包括原来的友方在内,直至力竭而亡。 而沾染上过量荧光孢子的目标,正是剧毒杀人蜂们所训练专门攻击的对象,一旦锁定了敌人,就绝不会被放过。 “很多时候,在战场上,击伤比击杀更能给敌人造成麻烦。” 助手阿诺德从地下手术室中匆匆走出,接听了下属的汇报,果断地下达释放了龙血杀人蜂的指令,神色阴冷:“更进一步的,当一个人身边的队友,都被反过来同化为自己的敌人之时,军队的士气必将不战自溃……” 同一时间,不远处一排石膏人体塑像投下的阴影中,走廊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小截散发着七色琉璃辉光的剑尖倏然探出头来。 …… 第四百七十一章 火力支援,骑士侍从(4k)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攻击,两人瞬间意识到了情况的严峻。那些密密麻麻的杀人蜂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一片黑云压顶,又犹如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了上来。 芬格尔虽然战斗经验丰富,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也不禁有些手忙脚乱。他手中的steyris2000狙击枪在这种近距离的战斗中毫无用处,只能抓着一个手提箱,乱挥乱拍,进行徒劳地驱赶。 但那些杀人蜂数量实在太多,而且毒性极强,芬格尔身上价值9998美元的高端作战服,在蜂群连环蜇刺注入的腐蚀性毒素侵蚀下,也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 更加令人雪上加霜的是,塔楼顶部的高功率探照灯突然扫了过来,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足以让人短时间睁不开眼睛,而那些杀人蜂却是以信息素来追踪目标,并不受影响。 与此同时,塔楼内有人投掷出了一些桶罐,在空中自行炸开,释放出五彩斑斓的孢子云和神经毒气。前者在空中弥漫开来,形成一片迷离的幻境,使得人的感知出现错乱;而后者则迅速扩散,侵蚀着周围的一切生物。 “有点意思了。” 赵青心中微动,注意到戴上防护面罩的芬格尔,脸色越发苍白,淌满了冷汗,也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他的确没有靠“青铜御座”防住蜂群的把握,于是挥了挥衣袖,将大片黑云毒气吹散。 成群的普通胡蜂,足以蜇死大象,无疑是同体型战斗力最强的动物之一,所罗门圣殿会的人将其改造为龙血杀人蜂,并予以驯化控制,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不过,仅仅是会制造生物武器的话,对方跟圣殿骑士这个名字,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毫无关系——也不知道,这个势力是否仍保留着当初的骑士团架构呢? 当她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随意地应付着蜂群的围攻,一边遥遥操控着飞剑钻入地下,进行远程侦查,打算直接拿下敌方首领之时,塔楼高处的探照灯却突然熄灭,警报声也停了下来。 西敏寺下辖事务所的职业杀手们,终于出手了,且一举取得了不小的战果,成功切断了秘密基地外围的电力供应。 整座庄园瞬间陷入了黑暗,在多个地点响起了密集的对射枪声。 杀手们分成了几个战斗小组,利用黑暗作为掩护,迅速接近了庄园,向着四角处的几座防护塔楼而去,趁机发动了一轮精心策划的突袭。 圣殿会的人还没来及连接启动备用电源,恢复自动防御武器系统,数发单兵云爆火箭弹便已然划破夜空,精准地射入塔楼的窗口之内。 半秒钟后,一团团炽烈的光芒从几座塔楼内部迸发而出,犹如一颗被点燃的烈日。那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微型云爆弹的威力在瞬间释放。 在塔楼内部被引爆后,云爆弹产生了一次超乎想象的超压效应。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离,然后又以惊人的速度回填,形成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击波,将成千上万只在塔楼附近的杀人蜂卷吸而入。 紧接着,高温效应开始显现,爆炸后产生的火焰瞬间扩散开来,将塔楼内部变成了一片火海。爆轰火球迅速膨胀开来,将里面的守卫烤成了焦炭,火舌舔舐着每一寸空间,将一切生命都吞噬在熊熊烈焰之中。 而那些被余波扫过的蜂群,在超过2000度的高温之下,也迅速被烤焦,化为一地焦黑的残骸。 “还真是暴力啊!就这样废去了高地的火力压制。”芬格尔感叹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禁觉得这群追求火力的杀手,或许跟装备部的人才颇有共同语言。 而在赵青看来,此类现代军事武器的运用,也给了她一些创作出类似招式的灵感,并令她对大型组织混血种精锐全副() 武装作战的实力,有了新的认知。 这群“职业杀手”,或许真能顶英国陆军好几个排的水平,毕竟后者的腐败程度已到了离谱的境地,到处都是贵族子弟兵,04年的军费开支是俄罗斯的两倍多,结果军备就这么点,将军的数量比坦克还多。 …… 几乎同一时间,一队八人的战斗小组迅速接近了离赵青、芬格尔最近的那座塔楼。 他们身穿迷彩作战服,头戴夜视仪,手中的各式装备闪烁着寒光,先由其中一人扛着微波扫雷器地精准地排除了敌人提前布置的地雷,然后另一人用c4炸药贴上塔楼的外墙,引爆后破壁而入。 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塔楼的外墙被炸开了一个大洞,火光和烟尘弥漫在空气中,战斗小组各持武器,有序地冲入塔楼内部,与残余的守卫展开了激烈的交火。 hk416突击步枪的枪声此起彼伏,集束手榴弹在塔楼内部引发了一阵阵的爆炸。一名手持火焰喷射器的杀手,站在墙洞开口处,将火焰喷射器对准了外面残余的蜂群,迅速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接着,他打出了几个手势,呼唤赵青和芬格尔这些“同来的伙伴”也跟着进来,钻入了被炸开的墙洞,来到了上下几层楼板已然被彻底打穿,化作了一片废墟的塔楼内部。 两人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较高的残破墙板与扭曲钢筋的边缘,挂着一具具已经变成了焦炭般的尸体,他们的内脏被强大的冲击力压爆挤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烧肉和血的臭味,让人闻之作呕。 一名看上去是战斗小组中通讯员的杀手,操控着几台小型雷达和复杂的电子战入侵设备,跟方才那名喷火战士暂时留在了这里,他指了指塔楼底层被掀了开来的阴暗入口,简要说明道: “下面有两条岔路,我们的人已经走了右边,建议你们从左边走……如果有新情报,比方说发现了别的战斗小组,可以在队伍频道跟我沟通交流。” 说到这里,他取出一个装着几台微型激光扫描仪的袋子、两盒凝胶止血喷雾,以及喉振骨传导通信器,当场递了过来:“你们秘党出身的人,这些基础装备,应该知道怎么用吧?” …… 接过了“同伴”赠送的装备,赵青和芬格尔快速踏入了此处地下通道的左侧分岔入口,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前方蜿蜒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金属与潮湿混合的奇特味道。 在跟事务所杀手分开之后,芬格尔终于展现出了他在这种密闭空间战斗中携带反器材重狙的原因,只见他找了个无人的安全角落,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在方才的手提箱盖上输入了一串密码。 紧接着,芬格尔轻轻地放下手提箱,又抽过一张黑卡在箱子侧面划过,在双重验证过后,手提箱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台精密而小巧的银色装备。 它并非寻常之物,而是汉高家族联盟的尖端科技,其下属军火公司最新研发出的秘密武器,且是第一批制造试用的原型机之一。 ‘"超宽带三维成像穿墙雷达,通过发射纳秒脉冲电磁波,对回波进行处理和分析,从而穿透非金属墙壁进行探查,具有姿态识别、多维立体探测、态势感知的功能,侦查范围可达50米以上……” 芬格尔一边向赵青简要地介绍这台设备的效果,一边将其紧贴着安放在地板上,用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地滑动、点按,调试着各种参数,将其正式启动。 随着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向四周扩散,穿透厚厚的混凝土墙壁,屏幕上立即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经过短暂的解析,一个三维的地下工事地图逐渐在雷达屏幕上浮现出来。 墙壁、通道、房间,甚至是敌人的位置、姿态、动作,都一清二() 楚地展现在芬格尔的眼前,就好像他突然拥有了一双透视眼,能够看清这黑暗中的一切。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芬格尔低声自语,steyris2000狙击枪稳稳地指向了屏幕上的红色光点,瞄准了地下的第一个目标,手指轻轻扣动扳机,一声低沉的枪响在通道里回荡。 一发炼金强化版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自枪口处激射而出,轻易在坚厚的混凝土地板上打出了个半米多深的孔洞,准确地击中了下方毫不设防的目标。 倒霉的敌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临死之前,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何狙击子弹是从正上方射下来的。 接下来的战斗显得迅速而高效。 芬格尔凭借着雷达的透视探测,不断狙杀着毫无防备的敌人。他的动作敏捷而果断,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伴随着一个敌人的倒下,很快就清空了一片空间内的所有守卫。 接下来,他发动了言灵?青铜御座的能力,强化了自己的体质,浑身肌肉瞬间膨胀起来,仿佛披上了一层铁青色的铠甲,双手紧握成拳,用力轰击在了已被子弹轰开的墙板孔洞上。 在一次次的沉闷鸣响中,伴随着混凝土的破碎与钢筋的被折断,他竟然用纯粹的力量徒手拓宽扩大了被子弹打出的墙洞,掘出了个足够他通过的大洞,然后回头对赵青说:“跟上我。” 赵青点了点头,紧随芬格尔从此处钻入了下方的空间,迅速在地底通道中不断深入,反复数次之后,已然“下潜”到了距地面五六十米的位置,意外地发现了两队仅有一墙之隔事务所的战斗小组。 看来,虽然他们取了最短的近路,但火力全开的杀手们,使用了大量c4炸药和破甲攻坚弹,也凿穿了一堵堵工事级坚墙,在速度上并未落后,反而超在了前面。 具备的来说,赵青和芬格尔大概是位于地下六层,而这两队共十二人,则是抵达了地下第七层,聚集在了一个宽敞的洞窟中,在周边架上了拐角微冲,随时可以对远处刚冒头的敌人以猛烈打击。 “有一波敌人来了,应该装备着重型武器。”芬格尔将穿墙雷达安放在地面上,感应着下方空间的情况:“……话说这些是基因改造人吗?怎么人均二米多高,魁梧壮硕,动作还很灵活?” “左手圆盾、右手长剑,连把枪都不带,他们是刚从中世纪穿越过来的吗?莫非这群家伙就是所谓的骑士侍从?卧槽,冲锋起来居然这么猛,一剑一个杀手!云爆弹、铝热弹呢?唉,怎么都没了!” 紧盯着雷达屏幕上显示的画面,芬格尔就像看实时直播一般,以“观众”的身份对双方的表现作出点评,可惜两边的冲突仅持续了几秒钟,就以所谓“骑士侍从”的全胜而告终。 虽说杀手们在面对突袭之际,尚未来得及使用大威力的武器,但光凭集束手榴弹和自动霰弹枪的火力,也足以将一般的敌人给打成筛子了,“侍从”们居然无一折损,实在令人震惊。 当他正打算把这个令人伤感的消息,告诉给先前曾“并肩作战”的那个战斗小组的通讯员,说话的声音稍稍大了一些的时候,下方的地底空间中,竟然有数名披铠巨人默契地攀上了同伴的肩头。 他们对视一眼,奋力将手中苏格兰阔剑样式的兵刃,朝着混凝土楼板直刺而去。 随着撕空裂气般的爆轰声响起,这几名侍从手持的“多级爆轰钨钢穿甲剑”,靠着剑身上镶嵌的炸药引爆装置提供的额外动能增幅,硬生生地刺穿了芬格尔脚下的地面,剑尖透出小半。 惊得后者连忙一个后空翻,于千钧一发间躲闪了开来,瞬间跳到了六七米外,赵青的后方,但那台穿墙透视雷达却并未幸免于难,由于楼板被撕开了数条大裂缝,在接() 下来的塌陷中坠了下去,估计是要摔坏了。 “死侍?”芬格尔恶狠狠地瞪向这几个让他蒙受惨重损失的敌人,却注意到他们的体表满是青黑色层层叠叠的鳞片,不禁心中惊讶,下意识地判断这是群超a级的强壮死侍,脱口喊道。 然而,下一瞬,他又敏锐地观察发现,这些人身上的鳞片,实际上并非长在皮肤上,而是紧贴着身体的铠甲叶片,或者用现代的话来讲,便是采用了高新技术,以死侍鳞片为主要材料制成的生物防弹衣。 死侍的鳞甲能够防住子弹,深度进化之后,甚至可以硬扛大口径狙击枪的射击,这是众所周知的情报,但批量养殖死侍,把它们的鳞片拿来作盔甲之类的东西,却又是出乎常人意料之外的创举。 再仔细看去,对面众人的双臂双腿处,均装有先进的军用外骨骼系统,以起到支撑和稳定的作用,口中则吟唱着同样的古奥龙文,一起释放着某个身体强化类言灵,效果为提升肌肉的韧性。 从巨人们防护面罩下淡金的眼瞳来看,这些“骑士侍从”剑盾兵的血统远未超标,大概只就人均b级c级的程度,只是天生体型格外强壮高大,又有着言灵与科技装备的加持,纯以力量而论,甚至可以跟犀牛大象互相角力。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的a级混血种,力量有四五百公斤已经算高了,肉搏也就勉强打打老虎这样的动物,绝非蛮力以吨计数的犀象敌手,这些“侍从”们所得到的额外强化,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这种程度的力量,对赵青来说并无半点威胁,其中唯一让她有些惊讶的,还是侍从们流露出的纯真眼神,在她的感应与推测中,这些人的真实年龄似乎不会大于十岁。 …… 第四百七十二章 混战,改造之术(4k) 只是七八岁左右,就长成了四百多斤、肌肉虬结的超级壮汉,这么看来,对方应该是掌握了某种能作用于人类或混血种的加速生长技术?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不禁联想到了当初黑天鹅港中的源氏兄弟,从冰冻胚胎状态长成如今18岁的模样,仅用了不到十三年的时间,这个发育速度相当不正常,多半涉及到了类似的手段。 从理论上来说,人类的生长发育速度,比同体型的其他动物都慢了许多,例如猪只需一年就可以成熟,老虎也只要四五年的时间,不过同为灵长类的黑猩猩、大猩猩,则需要1012年左右。 这其中的原因,大致与营养供应与大脑发育相关,为了支持大脑的高速发育,人类身体其他部分的生长速度,不得不做出一定的牺牲。 研究表明,婴幼儿超过一半的能量被用于支持脑部的生长和神经元的连接形成,这一过程不仅需要大量的营养支持,还需要时间的累积来确保神经网络的完善和复杂化。 假设能通过基因编辑和外源激素的辅助,令人类的生长发育速度向着其他动物靠拢,那除了大脑可能有些跟不上外,智力发展稍显迟缓滞后,恐怕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而考虑到混血种平均较高的智商,以及训练成为战士并不需要过于复杂的思考,没必要接受正常的教育,此类基因改造人,生长五六年就能拿出来使用,其实完全可以理解。 也不知道,这处地下秘密据点,是否有着相关的研究资料?所罗门圣殿会,究竟还储备着怎样的技术?既然骑士侍从已经出现了,那么,正式的骑士还会远吗? 赵青心念微动,早已抵达地下九层的飞剑,悄然在墙壁中潜行搜寻起来,旁若无人地切割起了附近放置的各个密码箱,有如扫描般地“阅读”起了其内的纸质资料。 而正当她思绪万千之际,那些高大的“骑士侍从”已然开始了进一步的动作,其中有数名披铠巨人后退半步,从身后的战斗背包中取出了几枚磁性阔剑地雷,将其安装吸附在了圆盾的外边。 再打量打量周边地面上被钢珠打烂了身体的杀手死尸,显然,这群家伙的一剑一盾,均是冷热兵器相结合的产物,前者反装甲,后者反步兵,配合得着实不错。 “停!停!停!我们投降!”见到两名侍从将左臂的圆盾抬起,对准了斜上方的墙洞,即将引爆阔剑地雷,芬格尔顿时怂了。 他的手颤抖着,重狙像是失去了重量,被无力地抛在一旁,高举双手,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我能提供你们需要的情报!放过我吧!” “情报?”一名看上去像是领头者的侍从疑惑地发问,随手把苏格兰阔剑插在地下,接过同伴递来的一把m203自动榴弹发射器,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芬格尔,语气坚决: “抱歉,我们只需要留下一个活口,而你看上去威胁更大。” “太过刻板印象了吧,哥们!”芬格尔脸色剧变,突然身形一矮,左臂迅速撑地,右腿猛地一扫,地上的碎石被他扫起,形成一片扇形的尘雾,以起到掩护之效,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在这短暂的混乱中,他几乎已经趴在了地上,身体猛地一翻,脱离了敌人们目光的锁定,右手肘部狠狠地击打在楼板刚刚被轰出的大裂缝上,“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空间都在颤抖。 一块半米多厚、重达五六吨的水泥板被分离崩起,紧接着,芬格尔的双腿如同弹簧般弹出,连续踢在水泥板的侧边,使其带着呼啸的风声朝向数名侍从的方位斜坠而下。 水泥板最厚重的一面正对着敌人,仿佛一座小山般压来,上边断裂的钢筋如同刺猬的毛发般***在外,绝非肉体所能相抗。 就在这时,一发高爆弹在尘() 雾中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将空气都震得扭曲,与水泥板相撞在了一块,削弱了它的威势,再加上数名侍从抬臂举起圆盾相抵,倒也没受到什么损失。 然而,芬格尔早已趁乱跳到了下一层。他身形矫健地穿梭在废墟之间,舒展手臂,生生扯断了与多级爆轰钨钢穿甲剑相连的半套外骨骼系统,将一柄大剑从一名骑士侍从的手中强夺了过来。 他紧握剑柄,身形一旋,抡起大剑朝着原主人劈去。那侍从未曾料到会有如此变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剑势带飞了出去。 芬格尔趁机摸索着启动了爆轰模式,剑尖骤然绽放出炽热的光芒,猛地一捅,直接将另一名侍从的胸口贯穿,伴随着一声巨响和一大片血雾的爆发,第二名侍从倒在了血泊之中。 意识到目标的实力远超想象,剩下的侍从们见状,纷纷引爆了盾上镶嵌的阔剑地雷,数以千计的32毫米钢珠在这片密闭空间内疯狂弹射,仿佛一场袭来的金属风暴。 但芬格尔仅仅被撕碎了身上的作战服,里面的衣服留下了一个个焦黑的小坑,本身却并无损伤,只是肌肤被激发出深青色的色泽,仿佛披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 面对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击,芬格尔显得毫无畏惧,反而冲锋向前,挥舞着重剑,用巧劲钝击隔着鳞甲砸碎了两名侍从的膝盖,然后被支援而至的其余剑盾给拦截了下来。 而同样面临着钢珠威胁的赵青,则轻轻伸手下压,仿佛有一座山岳凭空镇落,令在场的所有敌人均感到肌肉骨骼承受着十倍百倍,瞬间倒地不起,失去了反抗之力。 她所在的这一层空间里,不远处的墙壁与天花板上,一群吸附在其上,如同壁虎一般悄无声息地在墙壁上攀爬、移动的守卫,原本正打算发动突袭,也被这个场域给波及到,纷纷坠落了下来。 仔细观察,这些潜行者的手脚上长满了细小的绒毛结构,呈现出深灰的色泽,似乎是种被动型的言灵,且每个人的言灵都一模一样,无疑也是批量生产的低阶混血种。 “……幼儿的话,还是不杀为好吧。”赵青跃入地下七层,随手掷出了十几团玄冰凝胶,覆住了众多敌人的口鼻,令其呼吸减缓昏厥过去。 她想了想,觉得这些十岁不到的速生战士,或许从出生至今一直在被邪恶组织洗脑,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妨强行将其催眠“恢复”正常,通过精神改造来变成自己人。 …… “该死!还需要坚持至少15分钟?基地的导弹防御系统也被入侵了?这怎么打?”地下九层,助手阿诺德的脸色铁青,面颊绷紧,有几条肌肉夸张地跳了起来,像是横过半脸的刀锋。 他的全身被青黑色的鳞甲叶片包裹,双手摩娑一柄遍布暗金色纹路的阔剑,目光则向着左侧的走廊望去,那里有错综复杂的毒气释放管道网络,以及供杀人蜂群飞行的管道机动通路。 “入侵者中应该有战斗型的s级混血种,b级以下单位注意避让,余者使用重火力阻敌……” 他用对讲机吩咐起了手下,并走到一个控制面板前,输入了危险的程序:“一队安装了hmtd炼银汞剂型的炸弹人已经出发,都是15磅的装药量,次级遥控权限将依次分发给各小组组长。” 更远一些的地方,一张张冰冷的金属床整齐排列,仿佛是一座座等待活化的墓碑。仪器运转时发出的轻微嗡鸣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给人一种压抑和不安的感觉。 当蓝色的激光扫描过这片区域后,一只只机械臂从上方缓缓降下,末端携带着微小的工具,精准地下探至每一张金属床上的“无脑人”身上。 这些人的颅骨被残忍地打开,露出里面复杂的电控芯片。它们原本是苍白而静默的,但随() 着机械臂的触碰,芯片上的指示灯开始闪烁,发出微弱的红光。 随着电流的涌动,无脑人们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他们的眼睛逐渐睁开,但眼中却没有任何神采,只是空洞地盯着前方,嘴巴则微微张开,舌头早已被移除,只留下一片空洞的口腔。 机械臂完成了它们的任务,缓缓收回。而床上的无脑人则颤颤巍巍地坐起身来,动作僵硬而笨拙,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这一系列的伪装,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邪恶实验的受害者,刚刚逃了出来,而非即将带来灾难的恐怖自爆分子,让人下意识地放下警惕性——尤其是对于多半出身优渥的s级混血种来说。 在他们的体内,定时炸弹的信号已经连接上了远处的控制台,掌控着这些自爆者的命运。只要阿诺德轻轻一按,这些早已“死去”的可怜家伙就会引爆体内的炸弹,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希望不要用到最后的手段吧!”阿诺德转身望向拐角处悬挂着的银质十字架,低声念叨道。 …… 同一时间,七宝琉璃剑在资料室内肆意地穿梭,以剑意为媒介让赵青“浏览”起了其中的绝密档案,检索着堆积在角落里的文件,很快让她成功寻到了关于骑士侍从的线索。 那是一册以夹杂着古埃及文和希伯来文标注的研究报告:《关于基因优化批量制造骑士侍从的最新实验方案》,里面有着详尽的实验数据,图文并茂。 当赵青的思维与剑尖相连,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系列复杂的基因名称和它们的功能描述,不仅关乎着骑士侍从的力量和速度,更涉及到他们的身体构造、肌肉强度、骨骼密度等方面: gdf8(肌肉生长抑制素)、sgk1(糖皮质激素调节蛋白激酶)、sost(骨形态调节蛋白)、actn3(α辅肌动蛋白3)、maoal(单胺氧化酶a低活性基因)、vdr(维生素d受体基因)、foxo3(叉头框蛋白o3)…… 而边上同样被反复提及的igf1(类胰岛素一号增长因子)、gh(生长激素)、bdnf(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vegf(血管内皮生长因子)、fgf2(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2)、mgf(机械生长因子)、tgfβ(转化生长因子β)、egf(表皮生长因子)、epo(***),这些生长因子与激素在促进细胞生长、神经发育、修复损伤、增强免疫力等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具体的实验结果是,最新一批的见习骑士侍从,四个月大的时候,就能连做几十个引体向上,练出八块腹肌,足以让无数大学生望而生畏,惊为天人。 而将这种速生改造人培养到具备作战能力的消耗,除了个别难以衡量的稀缺资源,以及研究人员的额外工资外,加在一起,也不过70万美元左右,显得物所超值。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全文中提到过不少名字的缩写,涉及到了部分数据和研究资料的来源,由于这种缩写是保留姓氏的,便可以此为线索,追查下去。 欧洲的混血种家族,名列其中的不在少数,虽然说可能只是在部分研究项目上互有交集,合作分享了一些实验数据,却也足以让人窥见如今混血种界“贵族门阀”们的黑暗一角。 “调控肌肉生长抑制素基因的表达?就像比利时蓝牛那样么?” 不得不说,这些关于基因改造与外源激素注入的研究资料,所罗门圣殿会在人体生物实验上的高深造诣,让赵青心中微感惊讶,从中窥见了几分人人进化成为“超人”的可能性。 根据她近期的观察与试验,在自己当前的境界与感应力加持下,理论上,罡气和真气已能被编织模拟出zfns、talens、() taqdna聚合酶、cas9核酸酶、eri、bamhi等可用于基因编辑的大致分子结构。 虽然赵青现在的常规感知力也只是初步进入到dna组蛋白纤维级别的微观领域,看上去对基因做起“手术”来,并不怎么容易,耗时甚长,然而,一旦将数量众多的真元罡气转化为此类编辑工具,那便全然不同。 简单的来说,只需将这种特殊真气对着普通人洗炼一番,流转全身上下,就可以将对方细胞内的所有相应基因,朝着她指定的方向进行改造,从正常人一举变化为近似于“骑士侍从”的“超人”。 而许多动物所具备的优秀基因,也能够被逆转录整合进入到受改造者的dna内,集成各方面的性状优势,从而得其长处。 就效果而言,纵然上限并不算高,目前止步于自然界存在的非超凡类基因与性状,无法显著超出常态下的人体极限,但跟龙血的侵染进化相比,无疑要安全得多。 尽管可能有些副作用,也可迅速地改造回来,一遍遍地尝试创新,寻找最完美的方案,而非“龙血洗礼”动辄十万分之一、十亿分之一的成功概率,失败了就会逐渐死侍化。 为了提高成功率和精确控制改造结果,启动于1990年、完成于2003年4月15日、测定了30亿个碱基对的人类基因组计划,将是赵青在这个项目上的重大臂助。 不过,该项目实际上仅测出了92的基因组,且发现人类基因到处都是祖传屎山,这就比较麻烦,需要从不那么屎山的优秀混血种身上,尝试寻找出新的可用基因。 说起来,传说中龙族文明仅有寥寥无几位“至尊”掌握的凭空“改写血统”能力,或许就跟此类手段有着很多共通之处,本质上差别不大。 “有骑士侍从,自然也会有相应的骑士领主。只是没想到,那些所罗门圣殿会的"骑士",所骑的生物,竟然是最桀骜不驯的龙类,还是孕育出巨大龙躯的状态……” 看到这卷研究资料的末尾,所绘有骑龙勇者率领着一队侍从的插图,赵青心中微动,倏然注意到,这些侍从们所装配的武器,可能更多的是为了驯养龙类之用。 多名力量改造型的混血种,成群结队的话,或许已足以压制住不太听话的三代以下纯血龙类——在对方被套上了枷锁、暂且无法释放言灵的前提下。 不过,血统与力量上占据绝对上风的巨龙,仅仅是遭受到穿甲剑和阔剑地雷的反复“虐待”,就会被迫听从骑士的指令,持续时间一长,更会永久地表示臣服吗? …… 不久之前,自带精神屏蔽性炼金领域的地下十层。 在结束了方才那场换脑手术后,昏暗的实验室内,威斯克医生的目光透过护目镜,先扫过头皮刚被初步缝合好的“富豪”,再冷冷地注视着已然躯体干瘪的混血种幼婴,然后视线又回归原处。 他不仅毫无唤醒昏迷状态下“前助手”的意思,反而粗暴地将对方的身体翻了个面,露出了背脊的皮肤,隐隐发光的炼金手术刀,在指尖轻巧地旋转起来,低声自语: “抱歉,这次事出突然,你不得不牺牲一下了。” …… 第四百七十三章 培育,淬炼,疯狂炸弹(4k) 不知何时,威斯克医生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剂珍贵的古龙血清,在透明的试管中闪耀着幽蓝的光芒,接着被注入了干瘪幼婴的体内,似是重新唤醒了对方的生机。 可那通过精密的换血设备,不断在导管中向着“前助手”,或者说“实验体”的静脉流去的血液,却彰显出这样一个事实,他仅仅是被“废物利用”,起到了过滤、净化龙血毒性的功效。 威斯克医生的另一只手中,紧握着一个注射器,里面装的是他自己的血液。他面无表情地将针头刺入实验体的心脏,将自己的血液缓缓注入其中,与实验体的心脏融为一体。 接着,他操起锋利的手术刀,在实验体的脊柱上巧妙地开了几个小洞,每一个洞口都精准地对应着一个关键的神经节点。 随着一阵低沉的机械启动声,营养输送管被准确无误地连接上。实验体被缓缓地沉入地下深处的巨型培养室。那里铺着一层淡青色的胎龙血清,微微放着金芒,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生命之力。 自动机械臂开始工作,将原本在这里进行培养的大量胚胎倒入血清培养液中。一个复杂玄奥的炼金矩阵开始运转,它将胚胎分解还原,殷红浓稠的鲜血在悬液中缓慢流动,交纵出树状的复杂图纹。 实验体的表皮和肌肉开始被分解,但并非毁灭,而是重组。在炼金矩阵的作用下,实验体迅速增殖生长起来。膜状血肉、丝状血管四处蔓延,它们在实验体的体内构建起一个全新的生命框架。 脊柱上那些被手术刀切开的小洞,则开始渗出淡金色的液体,流经之处,在脊柱周围形成了复杂的神经网络,犹如一条条金色的河流在皮肤下流淌,逐渐变得更加坚韧和粗壮。 他的胸腔部位也开始逐渐隆起,肋骨外翻,原本扁平的胸口像是被吹起的气球,慢慢地鼓胀起来。随着胸腔的扩张,一个深绿色的心脏逐渐成形,每一次跳动都充满了力量。 原本纤细的手臂和腿部,也迅速变得粗壮有力,肌肉和筋腱在皮肤下隆起,形成了一道道坚韧的线条;熔金色的巨大骨架则从中凸显出来,构成了一个坚固而庞大的框架。 苍白色的骨刺刺穿了他坚硬的皮肤,身体大部分地方都覆盖着鳞片,荆棘般的牙齿吐出分叉的舌头。脊柱两侧开始微微隆起,像是地下的根须在寻找养分,逐渐延伸出两条强而有力的龙翼。 这是从人进化成龙的无上奇迹,每一次细胞的分裂,每一次组织的重组,都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使得实验体从最初的人形不断进化,逐步长成巨龙的形态。 终于,在某个未知的瞬间,实验体的双眼猛地睁开,双瞳中荡漾着华美的金色,身体则将整个炼金矩阵融合到了体内,逐渐站立起来,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有力。 圣殿骑士驾驭的巨龙为何较为容易被驯服,那是因为,这些龙类原先是骑士们的同伴或者下属,精神意志没法跟自然诞生的龙类相比,且有着血契的约束。 “没了"圣杯"的血统纯化,想要培养出合格的驯龙,真是越来越困难了……这么长时间的资源筹备,却不得不提前进行融合,仅能得到一个半成品,其他研究几乎毁于一旦。” 透过观察孔看着巨龙身躯的缓缓生成,威斯克医生感叹着自语道,并伸手在自己的脸上轻抚而过,自行凝聚形成了一张古朴的白银面具,与初生的龙类生出了精神上的共鸣。 他的双目中流动着赤金色的烈焰,口中以龙的语言低吟,召唤起了载于《启示录》的古老契约:“我看见羔羊揭开七印中第一印的时候,就听见四活物中的一个活物,声音如雷说:"你来"我就观看……” …… 同一时间,看着解除言灵后() 大口喘气的芬格尔,赵青心中也在琢磨着改造人体的实验,微一抬头间,便迎上了对方万分敬慕的目光。 “大佬,原来你这么强啊?也太深藏不露了吧!” 芬格尔换上了两柄大剑,更新了武器装备,一屁股坐在倒地昏迷的一名骑士侍从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这次行动的安全,看来必将有惊无险了。” “还是得靠自己才对,唯有本身的实力,方是混战中生存的保障。” 赵青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言灵?青铜御座,虽然可以将身体短时间强化到龙类的层次,但却会给骨骼带来巨大的压力,因此必须精确地控制,持续时间也相当有限,否则会有骨裂甚至骨折的风险……” “是这样没错。”芬格尔一边活动关节,发出“咯咯”的脆响,一边吞服了几颗钙片,从而快速修复此次因战斗磨损的骨质:“不过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间,还是先清理剩下的敌人更要紧吧!” “所以,你想不想先提升一下骨骼的强度?”赵青轻轻摇头,笑容中透着几分深邃:“几轮淬炼过后,至少可以达到优质再生金属的水准,无论是力量还是韧性,都将得到质的飞跃。” “你没开玩笑吧?临时强化外部的肌肉也就算了,骨骼这种主要是矿物质构造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快速提升,达到纯血龙类的层次?” 芬格尔一愣,实力强大可不等同能够带着别人也跟着提升,但他联想到对方轻易击败汉高的战绩、疑似可随意使出多个强大言灵的能力,犹豫片刻,声音坚定:“若真能做到,我自然愿意一试。” 赵青轻轻一笑,她的指尖开始捻动,一根根晶莹的光线自她指尖溢出,它们环绕着芬格尔的身体,犹如一条条灵动的游龙,穿梭织就化作了一张玄奥的光网。 芬格尔紧闭双眼,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暖流在体内流动,那是从未有过的舒适与安逸。 然后,随之而来的却是难以言喻的痛苦。那是从骨髓深处传来的痒意,仿佛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着自己的骨骼,又有如被卷入了一场风暴之中。 身体时而被炽热的火焰包围,时而又被冰冷的寒风侵袭,在这极端的体验中,他听到了自己骨骼在发出轻微的碎裂声,然后又被一种神奇的力量重新粘合,仿佛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体内悄然滋生。 “啊——”芬格尔仰天咆哮,声音中充满了释放与兴奋。 他感到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在高炉中锻炼的铁坯,被烧得通红发亮,但却没有被焚毁,相反,他的身躯在火焰的洗礼下变得更加坚韧和纯净,仿佛可以透过皮肤看到内部的骨骼和肌肉。 这个过程持续了许久,直到赵青手指的轻弹,那些光线渐渐消失,而芬格尔则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重新站了起来。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翻滚,随时可以如同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 “试试看吧。”赵青微笑着说,对芬格尔的实力提升程度,先前他击败那群侍从的战斗技巧,心中还算满意。 纯以体质和力量而论,芬格尔应该是她目前所见过的混血种中最强的,比昂热和源稚生都要健壮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格陵兰冰海事件中得到了龙血洗礼之类的益处。 常态之下,力气就高达数吨,释放言灵加持之时,更是可抵达数十吨的级别,对骑士侍从们造成了绝对的碾压。 跟绝大多数战斗型高阶混血种的玻璃大炮相比,青铜御座攻防皆备,没什么大的弱点,只要弥补上了骨骼处的短板,那便几乎是人型巨龙般的存在,可以适应各方面的作战需求。 此次她对芬格尔施加的强化手段,自然不是刚看到不久的基因改造,而是运用了剑王朝世界的修行体系,将一部分“本命元气”注() 入了对方的骨骼深处,将其初步炼化成了“本命物”的一部分,升华成为了更强的材质。 跟真正炼出一柄本命剑相比,此番消耗的量并不算大,还不到前者的百分之一,却能够让芬格尔的综合战力陡增数倍,拉拢到个罕见的精英,无疑是件大赚之事。 “听说你在某次事件后,因为悲伤于同伴的逝去,荒废了好一段时间的训练。”赵青鼓励道:“但若是向所谓的"太子",那头复苏的古龙,以及当初急功近利的校董会报仇,就必须得振作起来……” “我发给昂热的邮件中,那篇用于修炼的功法,你应该也看过了吧!唯有"超人"的毅力与心志,发掘出自己潜在的力量,方可在无数人为争夺王座而疯狂、终将天翻地覆的新时代,守护住自己的一切。” “明白了……我算是通过考验了吧!”芬格尔点了点头,果然自己身为“炎之龙斩者”,走到哪里都会像金子一样发光的吗? 他将双剑斜插于地,紧握双拳,感受到自己骨骼已然彻底蜕变,竟然不再需要重狙的脱壳穿甲弹开路,而是直接挥拳而出,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面在他拳下塌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透过这个大破洞,正好可以望见下方的空间里,有几个手无寸铁、眼神空洞的枯瘦男人,刚从拐角处走了过来,听见头顶的爆响声,纷纷仰起了麻木的脸,脑袋里传出了极轻微的滴答滴答声。 见到这奇怪的一幕,刚准备跳跃下去,寻找到新一队骑士侍从大战一场、展露身手的芬格尔,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会有这么弱不禁风的敌人?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示敌以弱"的战术?”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只是刚退后了两步,五道耀眼的光芒已从那些男人的体内迸发出来,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整个地下七层八层都在颤抖。 这便是hmtd炼金汞剂型炸弹的恐怖威力,炽热的冲击波瞬间横扫四周,如同一股狂暴的飓风,将空气压缩至几乎凝固,随后又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猛烈释放,发出撼天动地的轰鸣。 爆炸的中心,五团巨大的火球跃然而起,火光如昼,照亮了周围的一切黑暗,其威力甚至超越了先前的云爆火箭弹。火球内部,火焰疯狂地翻腾,发出嘶嘶的咆哮,同时释放出滚滚热浪和刺鼻的硫磺气味,令人窒息。 火球之外,是一片由水银蒸汽和碎片交织而成的致命云团。这些碎片在爆炸的巨力下被抛向空中,如同密集的钢针,形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之雨”,无情地倾泻而下。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将周围的物体狠狠地推向远方,才刚得到强化不久的芬格尔,还来不及高兴和适应新的力量,就被当场震得倒飞而出。 墙壁在瞬间崩溃,混凝土块四处飞溅;地面则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定,裂缝如同蜘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灰尘、碎石、残骸被瞬间卷入空中,形成了一片混乱的漩涡。火焰在爆炸中心熊熊燃烧,释放出炽热的光芒和滚滚黑烟,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那几名无脑自爆人,此刻早已化为了灰烬,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而他们的身体里提前被注满的一种高度腐蚀性的毒液,也瞬间汽化挥发开来,使得残垣断壁中的混凝土、钢筋开始迅速融化。 “只剩下了脑干维持基础生命活动的"活死人"?做完了一系列的脑部实验,脑组织几乎都切干净了,自我意识早已消散……却连最后的一小块都不肯放过吗?”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再次轻抚手掌,向下缓缓推出,用高度旋转的罡气场抵住了冲击波的余威,救下了差点被() 炸伤的芬格尔,并将各式毒气朝着地下深处吹拂而去。 而随着她念头微动,原本正待在地下九层边缘的七宝琉璃剑,骤然加速从资料室激射而出,带过的剑风便将门口的守卫绞成了碎末,接着连续穿透了数道防爆门,向着中央控制室疾飞而至。 这是赵青终于寻找到了整座地下秘密基地的设计结构图,判断出了指挥者所在的位置,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观察此间混血种战力和现代武器功效的目的已经大致达成,是时候该清一清场了。 望着屏幕的数个红点突然消失,阿诺德原本还觉得局势大定,但仅仅是一两秒的宁静后,他忽地感到四肢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紧接着是身体失去平衡的轻盈感。 他惊恐地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四肢已不见踪影,身体像是被截断的树桩般坠落于地,只剩下了头与躯干,穿着的死侍鳞甲丝毫没起到防护的作用, 失去四肢的痛苦如同万箭穿心,但奇怪的是,由于切口被瞬间冰封,阿诺德并没有感受到血液流失的温热,这种冰冷的疼痛,比任何流血的伤口都要难以忍受。 “剑御?”阿诺德恐惧又绝望地叫喊起来,声音却已变得微弱又无力,那是因为极寒的气息从伤口处迅速透体而入,开始凝冻起了他流淌着的龙血:“停下!停下!我能提供你们需要的情报!” “这个鬼地方周边埋了好几颗790型中子弹,每一颗的当量为1100吨……你们也不想引发一场核爆炸,跟我这样的败者同归于尽吧?” …… 第四百七十四章 讹诈,危机,钻地剑式(4k) 中子弹都出来了?790型,每颗当量1100吨?不远处,隐藏在人棍阿诺德身后的飞剑,感应传递了这段音波的意思,让赵青不禁心中微动,觉得事态似乎有些严重。 中子弹,也称增强辐射弹,是一种靠微型原子弹引爆的超小型氢弹,主要利用爆炸瞬间发出的高能中子辐射来杀伤人员。 其当量虽小,但杀伤力却很强,可以在半径700米范围内,用中子流穿透坦克的钢甲和钢筋水泥建筑物的厚壁,来杀伤其中的人员。 一颗1100吨当量的中子弹,在这方面的威力,相当于上万吨tnt当量级别的原子弹,而它的光辐射和冲击波效应则比原子弹要小得多,因此,造成的附带毁伤也较小。 但在理论上,纯爆炸威力也有八百吨tnt的当量,尤其是在地下核爆的条件下——只靠辐射进行杀伤,那是空爆的结果。 核弹的具体威力,赵青自己早已切身体会与测试过,至少在早期核火球的范围内,她是很难抵挡下来的,大概率会受到重创,而一颗800吨当量的微型核弹,火球半径可达到50米的级别。 这便意味着,能够将几乎整个地下据点笼罩在内,中心完全汽化,而周边则会瞬间熔融成为玻璃,即便是在边缘区域,就算是开启了青铜御座的芬格尔,也未必能幸存下来。 而对于她这般修为境界的人来说,核弹的能量本身并不算很大,只要花上足够长的时间,赵青完全可以靠着天人交感,催发出一场席卷方圆数百里的超级风暴,总能量远远超过沙皇氢弹的水平。 杀伤一名高境界修行者的成功能否,主要取决于攻击的单位能量密度和释放速度、穿透效率。 比方说一枚以百倍音速射来的玄铁飞针,动能也就几发坦克炮弹的水平,但只要命中要害,完全可以击杀一名毫无防备的七境搬山宗师,或者重创耶梦加得这样的人型龙王。 因此,核弹真正可怕的,还是它以微秒纳秒计的超快能量释放速率,以及其中超高速、难以拦截的xy射线和中子流——实际上,沙皇氢弹的瞬时功率,以37纳秒完成聚变计,甚至达到了太阳的14。 若是提前准备,xy射线中的高能光子,还可以试试等离子体偏转,但中子弹专门强化的中子射流,却很难作出有效的干扰。 在赵青的预计中,应该得在她突破至六气境后,再充分理解弱电统一理论,并加以应用,尝试创造出“衰变场域”才行。此外,靠“天兵炼形引气法”强化体质硬扛,或许也是一种方向。 暂且不理会此类伤害,只计算核弹的冲击波与热辐射,以千吨级微型氢弹为例,爆炸后06毫秒的早期核火球,半径约15米,外缘温度2万度,膨胀速度高达每秒两三万米,这无疑也是个显著超过太阳表面的恶劣环境。 不过,若是到了30米开外的地方,核火球的威力差不多已下降到了原先的十分之一,在罡气场的抵御下,充其量只有表面烧伤的效果,且眨眼间就可以恢复如初。 但再怎么说,赵青在这里的仅是一道脑神,作为精神体,对高能辐射的抗性远不能跟本体相比,因此必须尽可能阻止此间中子弹的引爆,并作好相关的防护。 “究竟几颗790?”赵青拎着不知所措的芬格尔向着来时的破洞腾空而起,退往高处,随手移来几块混凝土板,并注入罡气强化,隔空操控飞剑振颤发出冷漠的声音,夹杂着精神诱导快速问询道。 阿诺德虚弱地回答道:“一颗一颗说……第一颗79在5分钟内就会自动引爆……我可以告诉你它们的位置和拆除方法,前提是答应我的要求……一颗核弹一个要求,小要求。” “在哪里?先证明你这边确实有核弹。”赵青不断抽取周边() 空气中的水汽,凝成玄冰以增加防御,同时心念微动,连接上了高空中飘动着的冰晶云,考虑先下手为强,尝试大范围攻击将核装置提前摧毁。 “我左手……边二十米处,看到了十字架没有,将其旋转45,会有一条指示激光,开启一个装了圣母雕像的墙内空间。那圣母手中抱的婴儿,正是一枚得到过炼金改造的核弹。” 并不知道赵青生出了远程打击的想法,阿诺德继续开口:“掀开婴儿的头皮,输入密码666555,就可以中止这颗79的倒计时……这是我的诚意,而你们也必须答应我的要求,为我注射一针我口袋里的疗伤药剂。” “不要想着在剩下的3分多钟里完成撤退——不仅仅是刚才的爆破摧毁了许多上下楼层的通道,还有更关键的原因:伦敦市内公然引爆核弹,没准就会引发大规模核战争,死伤无数,没有人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你们,你们背后的组织,能背负得起引发这场浩劫的罪责吗?在人类社会的反击与报复中,无论是西敏寺还是秘党,又会遭到怎样惨重的损失呢?放弃侥幸,乖乖地听我说的去做……” 还真是有煽动性呢!赵青一边继续强化着防御,一边用通讯器联系起了先前的战斗小组,同时也从剑尖处溢出几道罡气,将疗伤针剂卷起取出,给阿诺德扎上了。 然后,她立即操控飞剑赶过去,寻找到了圣母像,确确实实发现了一个看起来约五六十厘米长的婴儿型核弹头,重量则高达六七十千克,应该是拆除了头罩、火箭发动机等额外装置的790弹体。 在阿诺德临时改口,更正密码为555666,接下输入密码中止了倒计时后,赵青心中微沉,明晓对方所言确实为真,此地恐怕仍藏着几颗核弹,随时会带会巨大的风险。 据她所知,790型核弹头通常被制成中子炮弹,长约11米,直径约200毫米,重约91千克,由203毫米口径火炮投射,在火箭增程下射程24到30千米,杀伤半径约800米。 也就是说,这个秘密据点真有数枚中子弹的话,很可能可以自动发射打到伦敦市中心,造成巨量伤亡,即使在地下直接引爆,威力亦是不同凡响,起码会埋葬数千人的生命。 像r本这种被封锁了核技术的地方,蛇歧八家都能将核燃料舱改造成一颗千万吨级核弹,经济体量更在其上的所罗门圣殿会,能够通过走私核材料,搞出属于自己势力的核弹,其实并不怎么超出赵青的意料。 但790这种m国制式核武的出现,却代表着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性: 冷战结束前后,美苏两国大量退役的核弹头,都可能被暗中转移到了此类秘密组织的手中,加在一起,当量或许达到了200亿吨的级别。 如果连核弹生产线都被掌握了的话,这个数字甚至可能是被严重低估的——要知道,一颗15万吨tnt当量的80,批量生产的造价也就一百万美元不到,一百亿就能造一万颗之多。 保守估计,这个秘密据点内部的各式实验仪器和研究数据,价值至少五亿美元起步,相当于500颗80,可以轻松炸烂大半个英国。 如此之多的核弹被掌握在旨在统治人类、成为新龙族的大型混血种势力手中,随时可能引发超乎想象的危机,一旦全面开战,恐怕足以消灭全球一半的人口,杀死几十亿人不在话下。 从已知的情况下,龙族世界苏联的解体,应该跟“暗面君主”们的渗透脱不了干系,也算是关于此事有力的论证。 跟这个潜在的超级危机相比,眼前这个秘密据点指挥官试图施加的核威慑和核讹诈,也就微不足道了。 只要赵青能够拦截下来可能射向伦敦市中心的核火箭,仅仅是在郊区引爆的话() ,以秘党的舆论操控能力,几千吨tnt当量的“意外事故”,勉强还是可以掩饰过去的。 “现在先完成我的要求,才能够知晓第二颗79的位置。” 感受到医疗药剂正在起效,自己或许有“蜕壳重生”的机会,阿诺德的信心也逐渐恢复:“我右手边十五米,再右拐弯75米,有一个压力感应器,在上面连跳三下,可以激活墙角的机关,取出一台摩托,然后把我放在这辆摩托车上……” “立即完成此事,大概还能有4分钟的余裕,去寻找拆除第二颗中子弹……速度要快!达不到要求,就一起死吧!反正我这样活着,也没多少意思了。” 又过了半分多钟,阿诺德成功坐在了一辆摩托的座位上,浑身绑上了许多固定带,接着告诉了核弹的方位:在一条仅允许单人通行的复杂管道内,以小型轨道电车的方式反复游走,需要深入其中四处搜寻。 “第三个要求,就是乖乖留在这里,不要擅动……迎接王座的降临,等待主上发动末日的审判与裁决!” 用790的威胁拖延了不少时间,估计地下威斯克医生所需的龙躯已经孕育完成之后,阿诺德冷冷一笑,暗中发动了自己的言灵?阴流,操控气流按下了一个墙边隐藏的按钮。 他所在的区域,地板瞬间向下极速沉去,人同摩托落在了一条早已挖掘出的逃生通道上,上方的数块翻板自行关合,其间被注入了强力胶水,足以黏住寻常的剑御飞剑和各式子弹。 同一时间,阿诺德所乘坐的重型摩托,火箭引擎开始启动,释放出高达3000匹的惊人动力,推动着他的身体向着倾斜微微带弧的加速跑道飞速而去,直冲数公里外隐见光亮的出口。 它在地面上可驶至420kmh,然后展开辅助翼进入到飞行状态,极限速度约750kmh,本质上,已跟一次性载人火箭无异,还专门配了降落伞,由于在空中的机动效果,就算是时间零的拥有者,都不一定追得上。 “哈哈,吃我身后的尾气吧!”阿诺德驾驶着火箭摩托,轰鸣声中,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人与摩托渐渐离地,将身后的威胁抛得越来越远。 随着速度的攀升,他的心情也愈发舒畅,仿佛先前所有的恐惧与压抑,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四肢切口处刚长出的肉芽,也似乎变得不再发痒起来。 然而,就在这份舒畅即将达到顶峰之际,意外却如晴天霹雳般降临。 阿诺德的身体突然一僵,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与不解。那些早已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经脉深处的冰寒剑气,此刻仿佛被唤醒了一般,猛然上浮,如同一条条冰冷的蛇,在他的体内疯狂游走。 “不——”阿诺德的心中升起一股绝望,他试图调动气流尝试压制这些***的剑气,但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这些剑气在脖颈处汇聚,然后如同烟花般炸开,瞬间将他的头颅与身体分离。 只余下那颗被惯性带着高速飞出的脑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在近百米的距离后,狠狠地摔在了因被引擎火焰扫过而焦黑发热的地面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阿诺德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脑袋当场砸得稀烂,裂成了数片,鲜红的血液与灰白的脑浆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惨烈的画面。 …… 阿诺德此人的暴毙,赵青根本没怎么关注,她所重视的,主要还是中子弹这种大杀器,是否只埋了两颗,究竟有没有被拆干净,会不会还有几处遗留,随时可能引爆。 而对方口中提及的“王座降临”“审判裁决”,这点倒并无其人所想的那么出人意料,好像压轴出场后,就可以轻易决定战斗胜负一般——实际上,赵青早已察觉到地下十层的动静,知晓那里有着剧烈() 的元素乱流。 随着她心念微动,七宝琉璃剑立刻穿过了重重障碍,回归了赵青的手中,然后光芒内敛,于剑身周围凝聚激荡出了澎湃的元气浪潮,形成了成百上千道琉璃色彩的闪耀光环。 当她破开庄园的地面,飘然立于垂直大洞的上方之际,剑身周围的琉璃辉光如同被点燃的烟花,猛然绽放,一圈圈的光环犹如涟漪般扩散开来,迅速将洞口的黑暗吞噬。 紧接着,这些光环如同有生命一般,沿着洞壁向下疾驰,在从地上至地下九层的空间里,凝结成了一根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发光“巨柱”。 再然后,构成发光柱体的重重光环开始高速旋转起来,带起了凌厉的劲风,裹挟着两道螺旋状的极寒、炽热剑罡滚滚而下,双剑锋芒交织的中心,不断激发出闪烁的电光烈芒。 沿途所过之处,混凝土、钢筋等障碍物在这凌厉的剑罡和罡风下轻易被撕裂成残渣碎片,如同被狂风吹散的尘埃般朝着四面八方飞射而出,整片空间仿佛被这股力量所震撼,发出阵阵轰鸣。 这是赵青当年在魔种遁地而逃后,琢磨着所创的一式钻地剑招,持续发动之下,其威力足以在岩层中钻出一个深达成百上千米的大洞,此时此刻,成为了她用来清除残留核弹和地底纯血巨龙的试探之作。 而在此剑锋芒正式抵达地下百米的区域之际,一股惊天动地的精神波动与元素场域,也猛然自下而上横扫了整个庄园的范围。 刹那间,隔着遥远的距离,通过精神意念上的媒介,赵青沉凝的目光,倏然跟一名身披银色甲胄的骑士,对视在了一起。 …… 第四百七十五章 琉璃梵城,雷霆光矛(4K) 由于精神场域的干扰,赵青暂时只能隐约感知到,这名骑士端坐在一头体型庞大的龙类背上,无论人龙皆呈现出银白的色调,身披鳞甲,双目喷薄着赤红的烈焰,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闪烁的雷光。 而在另一处精神上的奇异幻象中,她却清楚看见,银辉洒落的夜空下,一片宁静的原野伸展至无尽,昔日的战旗已化为尘埃,而战死者的遗骸被月光轻轻覆盖,乌鸦们低飞在枯骨之间,发出悲切的鸣叫。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银色的月光被染成了神秘的紫色。一匹洁白的马儿从裂缝中跃出,踏月而来,它身披闪耀的白银甲胄,蹄声在静谧中回响,如同远方战鼓的轻敲。 白马的背上,坐着一位同样穿戴银色盔甲的骑士,他头戴发光的冠冕,熠熠生辉,手持雷霆弓箭,箭矢在月光下闪烁着电弧,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势。 这是《启示录》末日四骑士之中,第一个出场的征服骑士的形象,又被称为瘟神骑士,看上去,应该主要掌握着风系与精神系的权柄。 感应到地底龙骑士的气息,赵青心中一凛,原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一队骑士侍从,就能够形成压制的普通龙类,且大概率是新孕育出来的巨大龙躯,应该颇为虚弱,没想到,居然比想象中要强出这么多。 就黄金瞳的颜色和整体上的感压而言,其位阶上恐怕已经达到了次代种的级别,虽说这种外在特征是可以伪装的,也能临时强行提升,但总的来说,无疑是个极为强大的对手,让她的心中稍显凝重。 如果圣殿骑士团当时有着这样的实力,就算培养出的龙骑士不多,他们也应该早已所向披靡,统一欧洲了。 因此从理论上来说,这种速成的龙骑状态,更可能是进入现代后,将高深炼金术与尖端生物科技融合的结果。 她并未细想下去,为了争取先发制人,只是心念微动,简简单单地双掌轻合,紧紧握住了七宝琉璃剑,猛地向前推出,全身罡气瞬间沸腾起来,灌注入其中。 原本旋转的光环突然停止了旋转,开始变得更加耀眼夺目,犹如烈日般炙热,紧接着自上而下,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塌缩成了一个个致热的光点,同时向外喷薄出了无数道等离子态的气环。 这些气环在先前发光巨柱所在的空间中交织、碰撞,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起来,有如咆哮着的愤怒巨兽,在旋转、膨胀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在气环的反向压缩下,一根细长的电针迅速凝聚成形,变得愈发尖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针芯内部阴阳罡气汇聚,被聚能压缩炼成了一道高温高速的破甲剑罡,犹如一道银色的闪电,破空而出。 这是赵青参考了破甲弹的聚能效应,从“钻地剑式”中衍生出的全新变化,可以将爆轰能量聚集起来,提高能流密度,使得剑罡的飞射速度成倍提升,更加凝炼聚焦,以增加攻击的穿透能力。 归根结底,在不释放相关言灵提供防护的情况下,纯血龙类的躯体强度虽然远胜钢铁,看上去坚不可摧,但鳞甲的厚度与防御均是有限,只能勉强扛下单兵导弹的爆炸,只要穿透性足够,完全可以一剑将其贯穿。 可惜的是,龙类与骑士显然早有准备,在以近百倍音速袭来的剑罡即将命中目标、银色的甲胄在剑光的照耀下被衬得黯淡无光的刹那间,骑士坐下的巨龙突然张开了口,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一股强大的精神波动从龙与骑士身上散发出来,立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言灵领域,将两者共同笼罩在一个径达十数米的发光冠冕之下,犹如倒扣的巨碗,散发着琉璃般的光彩。 仔细看去,这顶冠冕仿佛由无数细小的晶体组成,整体由固化的空气凝结而成,色彩呈现出周期性的渐变,从() 最初的淡蓝色逐渐过渡到终末的深紫色。 它们在空气中缓缓流转,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光芒,相互交织、叠加,形成了一道道复杂的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深奥的法则,又像是一层层的屏障,坚韧而富有弹性。 这是言灵?琉璃梵城,序列66号风系言灵无尘之地的进阶,在周期表中的序列号高达98,世间最强大的防御言灵之一。 当赵青斩中的剑罡冲入琉璃梵城时,它首先撞击到了一层由无数发光晶体构成的屏障,接着被迅速分散开来,在这些晶体之间的缝隙中穿梭、碰撞,竟然被成功偏转,无法直接击中目标。 每一次的碰撞,都会让晶体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涟漪,分化出一道道细小的剑芒,在晶体表面划过一道道耀眼的痕迹,不断发出清脆的鸣响,叠加在一起后,却如同远古的钟声,低沉而悠扬。 但赵青的剑罡威力何其强大,即使被言灵之力偏转,其破甲效应依然不减,当场洞穿了五六米厚的晶壁,且整体上细长如针,就算挡得住前半段,也难以对抗接下来的后半载。 在剑罡持续不断的冲击下,琉璃晶体也迅速达到了它的承受极限,逐渐扩大、延伸出了一道道明显的裂纹,从中透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有炽热的火焰在其中燃烧,最终纷纷碎裂开来。 一股股炽热的元素乱流,伴随着晶体粉碎喷涌而出,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四散飞舞,宛如烟花般绚烂夺目,狂暴的电光在空间中闪烁,将整片地下区域都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当剩余的少许剑罡余威斜斜扫过之时,纯血巨龙和龙骑士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巨龙侧背处的鳞甲被剥蚀而下,血肉被高温灼烧得焦黑冒烟;而龙骑士则是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我之间,并无相互为敌的必要。” 骑士一边补充琉璃梵城的损耗,一边从地底下传出了蕴藏着深厚精神力量的声音,以表现出他并不如何畏惧这样的破甲剑罡:“或许,这场意外的冲突,尚有不少谈判的余地。” “谈判的余地?你准备说些什么呢?”赵青淡淡开口,继续凝炼出新的剑罡剑芒,气势越发磅礴,心中暗暗思索,试图寻找出琉璃梵城的弱点,看穿对方的虚实。 “很简单,聊一聊我们在这里进行拼杀,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化身骑士的威斯克医生平静回道:“双方各提几个问题,看看是否有着什么误会,能不能达成共识。” 拖延时间吗?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明晓开局未能秒杀对手,后继打斗必将引起广泛的注意,大概率会有英军过来探查,有些麻烦,于是暗地里沟通起了外界天地,令其渐渐刮风起雾,以降低环境的能见度。 她想了想,率先发问道:“为何制造克隆人,做各种不道德的人体生物实验?甚至连大脑被切除了的普通人都不放过?” 威斯克的语气波澜不惊:“英国现有法律并未禁止克隆人类胚胎的医学实验,这是对生命科学领域的巨大贡献,是迈向21世纪新医学的关键一步,圣殿会也私底下拿到了相关的合法执照。” “至于将胚胎培养成人,也不过是违背了行政法规罢了,算不上什么大错。实际上,等到技术完善、足以推广开来惠及大众之后,这项法规必将得到重新评审与修改。” “而那些"无脑人",都是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的,他们只是一群对社会毫无贡献的边缘人,其亲属也拿到了补偿金,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当今之世,试图研究、改造人体的生物黑客到处都是,任何阻止科学进步的企图都是徒劳的……实际上,如果你能跟我方达成合作,也可以分享到许多实验研究资料,成为这个新时代的见证者。” () 众所周知,英国曾经培养出过克隆羊多莉,这是全世界明面上第一只使用成年动物体细胞克隆出来的哺乳动物。 相关调查显示,多数英国科学家支持克隆人类,数年之前,英国100多位著名科学家和诺贝尔获奖者联名在《泰晤士报》发表文章,呼吁英国政府尽快在生命科学研究方面给予科学家更大的自由。 “但你们的行为已经超越了道德的底线。”赵青眉头紧锁,继续问道:“为何还要袭击卡塞尔在伦敦的分部?” 威斯克医生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那是爱尔兰共和军(ira)的行动,为了报复秘党长期以来对军情五处的援助。在这件事上,我们圣殿会只是提供了部分技术与装备支持。” “你可能不知道,英国跟爱尔兰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没有人会忘记爱尔兰大饥荒时失去的上百万条生命,当时那些灭绝屠杀的政策。” “这是一次充满了正义与骑士精神的冲突,目的是为了争取更多的自由和权利。”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无意外,接下来北爱尔兰和苏格兰都会脱离英国,在圣殿会的支持下,建立新的***国家。是否要继续跟一个未来的拥核大国为敌,就看你的选择了。” 爱尔兰共和军?苏格兰脱英? 赵青心念微动,想起了这个“恐怖组织”的信息,这支长时间通过暴力活动实现政治诉求的武装,曾经在伦敦搞了长达30年的炸弹袭击,暗杀过英国前海军元帅蒙巴顿、前首相撒切尔夫人。 而考虑到基尔伯恩区的爱尔兰人众多,所罗门圣殿会又跟苏格兰有着深厚的渊源,对方的行动,或许涉及到了复杂的政治和历史因素,更多的是英国各民族的内部纠纷。 “说起来,我倒有一个难以理解的问题。” 威斯克医生也表达了自己的疑惑:“你应该是华夏的人或龙吧?没仇没怨的,又何必把手从东方伸到西欧来,干涉我们圣殿会和秘党、西敏寺之间的事情,违背各大混血种组织的默认规则呢?” “默认规则?抱歉,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赵青冷冷道:“圣殿会这些年来,恐怕没少谋划华夏的血统吧?你在这里说的再好听,再怎么冠冕堂皇,以为我会相信?” 正所谓想打就打,背后搞阴谋的都该打。 言语未毕,她已然抬手轻挥,数十根被罡气暗中淬炼过、消除了晶体缺陷的超高强度钢筋,猛地朝着龙与骑士的方向直飞而去,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撕裂开一道道细小的裂缝,发出尖锐的啸声,令人心悸。 同时,数块十几吨重的混凝土板,也被赵青当场踩塌,在震劲作用下加速坠向龙类的脊背,内部嵌入了许多高速自旋的罡气小球,在撞击到目标时会产生二次爆破,通过挤压来影响琉璃梵城的能量分布。 单次高能量的打击,会被有效防御,卸力偏转,那就试试高频次的低能量打击,旨在诱导激发出对方言灵中隐藏的破绽。 见赵青一言不合便立即动手,骑士显得并不意外,口中吐了一个短暂的音节,将一段完整的需要至少几十秒才能准备完成的龙文,压缩到了一次嘴唇开合的程度,释放出了一个全新的言灵。 从头到尾,仅仅用了一个字不到的时间,而且是发音奇快的一个字,总用时甚至还不到01秒。 佛教说持诵经文可以积累功德,但是经文都很长,要念诵一遍很不容易。 于是真言宗说,佛陀入灭后八百年,龙猛菩萨以七颗白芥子,打开象征金刚界十六菩萨的南天竺十六丈铁塔,从金刚萨陲学到了佛陀留下的大经。 真言宗和其他佛教宗派的不同,在于他们相信世界上存在的所谓“真言”,真实的言语直贯心() 灵,有通幽的力量,念诵真言的力量无与伦比。 譬如诵读《金刚般若无尽藏真言》一遍,功德等若诵读《金刚经》九千万遍,仿佛万佛护法,因为整部金刚经都被压缩在区区百十个字的真言里,那是秘密的语言,威力无尽的语言。 为了防止世人贪恋这浩瀚的力量,金刚萨陲才没有轻易将它传播于世,而是要禁锢在铁塔里。 至今藏密的信徒们还会把“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刻在转经筒上摇晃,每转过一圈便等若诵经千百万遍,积累无量的功德。 所谓“真言”,便是真正的语言,真正的……龙文!以精炼到极点的简化龙文瞬间贯通精神,释放出早已有所准备,徘徊在脑海深处的强大言灵! 一头巨龙加上一名血统极高的骑士,这队组合能够同时承担得起的言灵数量,起码可以达到三个,第一个是防御的巅峰,琉璃梵城,而这第二个,则是雷系的高阶言灵?因陀罗。 这是一个以印度教中的“天神”、中亚各地雅利安部族共同敬奉的神灵,释迦提桓·因陀罗,命名的言灵,算是天空与风之王的专属灭世言灵,太古权限?因陀罗之怒的下位。 虽远不及前者随意操控数十亿伏电压、可形成覆压一域的超级雷暴的恐怖威力,但依然属于近乎辉世之剑的存在。 后期的印度神话中,因陀罗的地位越来越低,远不及三相神的崇高,但是在早期的吠陀时代,因陀罗才是真正的大神,《梨俱吠陀》中献给他的神曲约有250支,占全书的四分之一。 究竟原因,大抵是湿婆所代表的大地与山之王,在印度地区压制住了风王一系,属于两大派系龙王之间的斗争,“因陀罗”最终战败,逐渐变成了不起眼的丑角。 眨眼间,龙与骑士的瞳孔均从赤金色转化为了电光的炽白色,密密麻麻的紫色电弧狂乱地击穿着空气,肆虐的雷霆充溢着整片地下空间,在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中,周围的尘埃因电离而闪闪发亮。 但龙骑士并未考虑过用因陀罗制造的闪电直接对敌,而是将其径直注入了琉璃梵城已经恢复如初的晶体屏障之中,靠着强大的电场束缚,令部分晶体迅速脱离变形,凝聚成了一柄长达十数米的雷霆光矛。 只见他持矛一挥,便划出了百十道耀眼的光弧,将坠落的钢筋与混凝土板切削成了细小的碎片,断口平齐如镜,显得锋锐到了极点,再次成功挡住了赵青的攻击。 紧接着,那上面一道道被电光灼烧出来的漆黑焦痕,迅速呈树枝状向内深入,延伸出无数裂缝,将其分解成细小的粉尘,飘飞落在琉璃梵城的晶壁上,向着四周滑落。 风系言灵,果然攻防兼备,琉璃梵城和因陀罗之间,能进行如此惊人的配合,却也是出乎了赵青的预料,但想要轻松接下她藏有后手的招式,还是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下一瞬,几十颗粘在雷霆长矛上的罡气小球倏然发光亮起,极速膨胀开来。 …… 第四百七十六章 电光交织,核能器官(4k) “轰——” 一股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那雷霆光矛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赵青先前布下的剑气小球引爆,整个矛身瞬间变得扭曲不堪,晶体碎裂成无数的风元素与电光,在空气中激射开来。 刹那间,赵青便已抓住了这短暂的破绽,身影在爆炸的余波中若隐若现,手中长剑轻挥,每一剑斩出,都伴随着一道细长的弧状剑气,却并非攻向龙骑士的本体,而是纷纷对准了琉璃梵城底部与地面相接之处。 这些空气晶体的防御固然惊人,似乎可以将外部冲击分散卸去,不断转换为电流,但毕竟没笼罩住龙类身下的地板,边缘衔接处强度有限,正好可以从此地尝试取得突破,剑气钻地绕过屏障。 当龙骑士心中惊异,连忙调集风元素,想要加固底部的琉璃晶壁之时,数十道剑气早就没入了地面之下,轻易钻透而出,紧贴着地面平飞射向龙类的腿部与脚面。 只听一声龙鳞破碎的脆响,巨龙的腿部瞬间多出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巨龙因剧痛而站立不稳,险些跪倒在地。 愤怒的龙吼声在琉璃梵城内回荡,因陀罗的领域迅速扩张,那些碎裂的晶体在电场的强大作用下重新凝聚成雷霆光矛。 尽管威力稍减,但矛尖上的电弧却更加狂暴,化作一道数十米长的电光,划破了昏暗的战场。 与此同时,无数分裂而出的细小光矛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如同流星雨一般划破昏暗的天空,带着呼啸声向赵青扑去。 虽然它们不及先前那般庞大,但数量之多、速度之快,却足以造成巨大的威胁。这些光矛在空中翻飞、旋转,形成了一片五彩斑斓的光影之海,将赵青淹没其中,美得令人窒息,却又危险至极。 然而,面对这如潮水般涌来的攻击,赵青却显得从容不迫,只因她已然操控罡气在身前制造了一圈真空绝缘屏障,有如一面迎着电光的护盾,任凭雷霆光矛如何轰击,也无法突破这层防御。 只见她淡淡一笑,继续运使剑罡遥遥斩击,一圈圈光环自发从剑尖处激射而出,高速旋转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空灵变幻的轨迹,从深蓝到浅紫,从金黄到翠绿,闪烁着不同的色彩。 雷霆光矛则在龙骑士的手中极速舞动,矛尖常驻着两万度的高温,每一次挥动刺击,都伴随着电光的闪烁,在黑暗中如同游龙般穿梭,时而明亮如白昼,时而暗淡如鬼火。 虽然闪电的先导速度可达数百马赫,但击穿空气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因此龙骑士的出招之中,更偏向于近战中突然爆发,分裂出小段充满了电弧的晶体“光矢”,仅仅是辅助之用。 此外,在意识到底部未覆盖晶壁的破绽后,龙与骑士更是被迫挥动双翼,缓缓浮空而起,在身体下方也结出了一层坚韧的琉璃晶体,总体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厚度却不得不调整到了原先的一半。 只见一道道银色、紫色的电弧在空中狂乱地跳跃,如同一条条灵动的蛇,不断地分叉、重组,形成了一片密集的电网,以攻为守,成为了对琉璃梵城防御降低后的补充。 相反,赵青却巧妙地利用电场与电荷的相互作用,释放出大量的电荷小球作为诱饵。这些新的罡气小球在空中飘舞,与周围的空气发生剧烈的碰撞,产生出一片片微小的电火花。 它们时而收缩变幻方向,时而膨胀释放出强烈的电场,吸引干扰着光矛攻击的轨迹,将周围的空气都电离成了发光的粒子,在空中漫天飘舞,与电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片绚烂的光幕。 随着战斗的继续,这些光幕不断地变幻着形状和色彩。有时它们会凝聚成一个个细小的光点,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有时它们又会扩散开来,形成一片片朦胧() 的光晕,将整个战场都笼罩在其中。 当剑气剑罡与雷霆光矛碰撞之际,那迸发出的光芒更是令人眼花缭乱。剑气犹如银色的流星划破黑暗,而雷霆光矛则像是燃烧的火焰在空中舞动。 两者相交之处,光芒四溢,仿佛有无数的小太阳在战场上空绽放,各式各样的高能射线充溢于环境之间,不断造成无差别的杀伤,对双方均产生了精神传导上的干扰,可怕的幻象层出不穷。 理论上来说,这些粒子流应该源自于闪电引发的核反应,组成电流的离子和自由电子与大气分子碰撞,过程中电离大气产生新的带电粒子,甚至产生x射线或γ射线波段的高能光子。 这些高能光子与空气中的原子核进一步相撞,生成中子和不稳定的放射性同位素,如碳13、碳14和氮15等,并在衰变中产生正电子,形成了级联簇射效应,元素乱流愈演愈烈。 作为精神体,就算可以靠罡气屏障提供防护,赵青所受的损伤显然更加严重,不过龙骑士在高能粒子流的干扰下,灵活性与招式上的差距也在被不断放大,积累的失误亦让龙类被破开琉璃屏障,留下了大量伤口。 如此持续下去,究竟哪方占优,却是不为人知,但在赵青隐约的感应之中,龙骑士好像一直在积蓄着某种未知的力量,在战斗中有些靠着不断承伤,拖延时间的倾向。 考虑到对方所骑乘的龙类,大多数时候只充当着“电池”的作用,少有主动攻击,疑似并未发挥全部的力量,或许正是准备靠它来释放绝招扭转战局,再这般僵持下去,形势恐怕不太妙。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这种末日骑士面具的能量,应该是有限的,为何能够支撑如此长时间的巅峰输出? 临时孕育出来的巨大龙躯,怎么就这么耐打抗伤,可以承受得住一次次的流血受伤,反复愈合恢复呢? 联系到先前那名据点头领提到的“核弹炼金化改造”,她似乎大致猜出了其中的缘由,心中越发警惕,暗自留意,预先作出了一定的防备,释放出了更多的干扰性幻象,准备使用更高级的战术。 其实打到现在,总共也就三四十秒的时间,但以庄园中心的破洞为中心,剧烈的震动与雷霆鸣响横扫四周,冲击波早已夷平了许多残留的建筑,喷涌而出的火光在雨雾中闪烁不定。 大片地面被附上了游离的电荷,明亮的球状闪电到处滚来滚去,草坪焦化成炭。 “用火力覆盖轰死敌人!” 狂风割面如刀,芬格尔放下两颗拆下来的中子炮弹,开着青铜御座冒险靠近战场,回头望向远处刚撤出不久的几支战斗小组,被生擒抬出、昏迷躺倒的骑士侍从,做了几个指示目标位置的手势。 然后,他率先扔下了几个装了纳米炼银粉末的高爆手雷,带着众人开始冲着洞内疯狂倾泻各种武器弹药,数不清的迫击炮弹、破甲榴弹、微型钻地弹、铝热弹自赵青的身侧飞过,落入下方的地底空间。 两枚经过炼金改造的真空炸弹刚被人用火箭筒发射入内,就轰然炸开,却并未释放出正常的威力,形成不断吞噬空气的火龙卷,而是被飞射而出的电弧扫过,提前引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明耀至极点的蓝色辉光突然自洞口处膨胀开来,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猛然睁开,它的光芒凌厉而炙热,直冲云霄,与低空中迅速压下的云层雷暴激烈地交汇在一起。 轰鸣的雷声与炽热的火焰交织,突如其来的蓝光喷薄,不仅照亮了整片废墟,更照映出了场上每一个人因惊恐万分而凝固的惨白脸色。 “切伦科夫辐射?”芬格尔感受到喉咙里涌上的酸涩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这绝非情绪变化导致的生理反应,而是身体遭受到了超量核辐射后() 的严重损伤。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立即趴倒在地,用颤抖的手半遮住眼睛,透过指缝向洞口的位置望去。 只见那边的地面已经不再是坚实的土壤,而是变成了热熔的发光状态,仿佛被烈焰焚烧过的地狱。 炽红的岩浆从刚刚裂开的缝隙中缓缓流淌而出,犹如一条条火龙在地面肆意游弋,所到之处,一切都被无情地吞噬。 而这般恐怖之极的核能射线,却仅仅是一个开始,并未间隔多久,又再一次地爆发了出来,死亡蓝光肆意横扫,放射出无数高能粒子,灭杀着环境中的所有生机。 “没想到?第三、四枚核弹头,都在龙类的体内,被逐渐融合成了炼金核反应动力炉。” 地底空间,威斯克冷笑着解除了雷霆光矛,控制着巨龙扇动双翼继续向上飞起,目光扫过被突然爆发的“核能射线”龙息命中,已然灰飞烟灭的赵青所在位置:“有了这种神器,你拿什么跟我斗?” 话音刚落,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突然重新冒出了上百个缩小版的赵青身影,环绕着龙类四处飘飞,手中各持琉璃长剑,看上去别无二致,也丝毫未损,同时淡淡开口:“恰恰相反,没有这种武器,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当威斯克恼怒地命令龙类张开嘴,喷吐出一条死亡蓝光,向着众多赵青扫去之际,他始终维持着的全方位琉璃梵城,忽然间耳畔响起了金属划过开裂的声音,似乎有大量表层的晶体悄然破碎,令其不禁心中剧震。 心神微一恍惚,威斯克继续向着方才自己攻击的方位望去,却发现那边的赵青不减反增,从几百个变成了几千,纷纷斩出凌厉的剑罡。 七彩的剑光铺天盖地涌至,威力似乎远远超过了晶壁防御的极限,吓得他连人带龙一起后退了好几步,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原来,借助于先前高能放射、影响干扰精神的环境,赵青特地在原位置用罡气制造了一个极度逼真的幻象,并重拾当初模拟和氏璧异力的绝招,施展了专门针对龙类和混血种的特别版“五蕴葬心剑”,放大了对龙骑士的精神干扰。 在对方因自以为大获全胜而露出心灵破绽的一瞬,她却初步掌握了敌方的精神波动,可以操控其在琉璃梵城屏障以外的感官信息,令其无法判别出自己的所在位置、动作变化,只能陷于乱打乱轰的境地。 然而,成功融合生成了炼金核能器官的龙类,在输出功率上无疑抵达了极其惊人的地步,由于可以充分利用核反应的能量,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超过整个英国的发电量,堪比上百条尼米兹级航母的动力总和。 在无比庞大的能量供应下,龙与骑士的躯体固然因承受着核辐射而显著削弱,血肉反复遭到破坏然后再生,但言灵的强度却得到了成倍的增幅,开始向着全盛状态次代种的层级迈进。 光是维持着数倍于先前效果的核动力?琉璃梵城,此前消耗不小的赵青就极难予以突破,几乎无可奈何,若是对方执着要起飞离去,又或者扫荡四周的区域,恐怕并没有办法阻拦。 更确切地说,只要这家伙再多喷吐几次核能射线,外面的芬格尔等人就会因辐射过量当场致死了,连抢救都来不及,必须快速攻破对方的防御,才能够解除此次巨大的危机。 很快,龙骑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明白自己有胜无败,实际上占据着主动权。 不过,他显然已经不想继续跟赵青的幻境与剑招纠缠,于是振翅鼓动着浓郁的风元素,朝着正上方加速飞去,顶着径达三十多米的琉璃梵城晶球,要硬生生在地面上撞出一个大洞来。 因为要以防御为重,时刻维持着数米厚的晶壁屏障,且通道狭窄的缘故,巨龙上冲的力道并不算很大,撞了一() 下之后,仅将洞口拓宽了两三米。 但从当前的趋势来看,最多不过六七回,便能够脱离出地下空间的范围。 对于接下来的事况,附近的赵青心中有如明镜,知晓自己当下已无能为力,但仍然没有放弃,除了考虑到在出行之前就早已让施夷光做好的额外准备外,更是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别的方法: 很多证据都表明,大地与山之王派系,曾经长期与天空与风之王派系为敌,那么作为风王一系最大的强敌之一,龙王耶梦加得,无疑会对破解风系高阶言灵有着极为深刻的领悟。 言灵?琉璃梵城、因陀罗,还有这种强行融合的核能炼金器官,究竟都有着怎样的弱点与缺陷?一时半会没法试探出来,也只能寻求外援的力量了。 …… 第四百七十七章 超重元素,时间晶体(4k) 不久之前,剑王朝世界,巫山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山洞中,赵青的本体,正专注着旁观夏弥用诸多材料建立起一个简陋的炼金平台,以及中心逐渐成形的元素转换矩阵。 那是一个用石英玻璃整体铸造的低矮圆柱,柱面与内外壁,均有古奥的符文分层交错,线条流畅而复杂,有的如同藤蔓般缠绕,有的则如同星辰般点缀。 复杂的深槽里流动着幽蓝色的水银,用以激发某种未知的言灵效果,来促进内部的元素流通。 一大块纯净的铅被放置血红色的贤者之石之上,笼罩在淡淡的光芒中,它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转变。 而在整个炼金矩阵的周围,则包裹着一大团透明液体,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质感,边缘处隐约散发着微蓝的雾气,如同薄纱般轻轻飘动,表面时而有微红的丝线穿行,跟蓝雾之间发生低能级的阴阳激变,激发出均匀稳定的磁场、电场。 这是赵青用太阴真水制造成的低温气泡室,旨在探测在炼铅为金的转换过程期间,从反应区发射出的高能带电粒子因电离效应而留下的径迹。 由于她的心念可以直接感知到自身真气细微的状态变化,且对施加其上的电磁场高度掌握,频繁记录电离径迹信息并迅速恢复,效果差不多达到了当前较为先进的粒子探测器水平。 而在元素转换反应发生的期间,通过观测与分析这些径迹的长短、浓淡、弯曲方向等数据,赵青便能清楚地分辨出其中已知粒子的种类和性质,从而尝试推算出炼铅为金的具体过程和原理。 “反应已经开始了。”轻声念叨了几句咒文,远程启动了炼金矩阵后,夏弥睁大眼睛打量着太阴真水泡室内的景象,对于人类的高能物理学与龙族炼金术的结合,也是相当好奇: “大概15分钟,就会有一半的铅被转化为金,然后速度越来越慢,需要两个半小时,才能达到999的纯度……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半衰期了吧!” “15分钟,差不多是自由中子的半衰期长度。”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细致感应着太阴真水中那些转瞬即逝的电离轨迹,从中发现了不少电子、质子、μ子、正电子,π介子、π介子的特征,不禁冒出了许多假设性猜想。 不过她想了想,却提出了一些另外的问题:“通过元素嬗变的方式,炼金术能否得到稳定的超重元素呢?目前通常认为,在质子数等于114,中子数等于184的核素附近,存在一批性质稳定、寿命极长的超重核素。” “而到了原子序数126、164,似乎也有着稳定岛存在的可能性。在相关的预言中,126、138、154和164等号元素,都很可能是可以长期存在的,有潜力形成宏观的物质,实现一定的应用。” 根据《冰海残卷》的记载,在龙族兴盛的年代,古人以臣民的身份去朝见龙王,必须经过一条圣堂之路,两侧的蛇脸人雕塑代表被龙王掌管的金属元素,按照炼金术元素表,一共88种。 虽然完整的炼金元素表,在当代混血种界已经失传,但从这条信息中亦可以得出,诺顿至少掌握了八十八种金属元素,假如是完全按照元素周期表来排序的话,应该可以炼成到第112号元素,?。 不过,地球自然界存在的元素中质量最高的,到了98号元素锎就停止了,更确切地说,92号的铀基本上就是储量尚可的最后一种重元素,还能够靠挖矿开采冶炼得出,而93号及以上主要都是用的人工合成。 所有比锎更重的元素,都必须通过人工合成才能产生,且产量奇低,其中锎每年能产生克级,锿为毫克级,造价高得离谱,已到了可投入生产应用的极限。 锿以后的重锕系元素由于半衰期很短,() 且不能通过中子轰击轻元素制备,只能通过粒子加速器制备,因此目前尚未制出肉眼可见的单质。锿已经是最后一种曾在宏观尺度下以纯元素形态被研究过的元素。 从这一点来看,若是龙族文明未能掌握长期压制元素衰变的技术,大概率不会将100号镄及以上的金属元素纳入自己的掌管范围,毕竟连一小粒都很难拿出来——尤其是跟后面可能炼制出的超重稳定岛元素相比。 一堆半衰期不到一秒的放射性金属元素,根本没有被实际应用的空间,相反,半衰期很可能高达上亿年的稳定元素,再加上其特殊的性质,价值无疑远高于前者,才更有资格被放在圣堂之路中。 “……在贤者之石的转换作用下,这自然是可行的。实际上,言灵?烛龙、莱茵都能够少量合成这些超重稳定核素,但产量还是太低,一般仅用于顶级炼金武器的矩阵刻录与刃部强化。” 夏弥犹豫片刻,补充道:“其中的几种超重液态金属,对龙类的杀伤性远胜于精炼水银,甚至可以达到贤者之石的水平,只要有很小部分进入到血液循环中,性命便无可挽回。” 稳定岛理论果然是真的吗?超重液态金属,莫非便是七宗罪中“饕餮”所用到的剧毒?昂热的折刀,不知是否也有这种毒素?赵青心中微动,对此类超重元素的应用生出了诸多想法。 首先作为超高密度物质,它们对真气元气流动的阻碍作用将会远远超过低序数的元素,只需薄薄一层便可发挥出前者千百倍的效果,且这些元素的核外电子已经接近光速,将会产生非同一般的特性。 若是与元气深度结合,形成相关的灵材,在强度上也很可能会远远超过常规的灵金,如玄铁、寒铁、玄金等,抵达更上层的境地,倘若再经过多重精炼,压缩原子半径,或许有着不可思议的潜力。 当然,在赵青的推想之中,玄铁精炼得到的雷鳞铁等材料,没准正是重核熔合生出的稳定岛元素,被灵材化后的状态,因为出现相对论效应的电子跟元气之间有着特殊的能量结构,可以令真空极化,才会具备如此惊人的性质。 从夏弥的话来看,大地与山之王派系,应该是没有掌握超重稳定核素的合成手段的,如果要更多地了解到了这些金属的特质,除了靠自己研究之外,青铜与火之王的协助,只怕必不可少。 “用人类量子力学的理论来描述,关于元素嬗变的炼金术,本质上应该是用精神元素干涉了真空中不断涨落的虚粒子过程。” 夏弥尝试用科学的语言来解释:“所有的炼金反应,均要求有精神的参与,便是这个原因了……通过高维意识的"真实"观测,影响虚粒子的不确定性,从而实现以精神催化的量子效应。” “绝大多数的言灵,其实也属于炼金反应的运用,在精神共鸣中引发四大元素和常规物质的定向变化,产生复杂的后续效果,用于我们龙类的生产与战斗之中……” “……能影响到原子核稳定性,造成元素的虚粒子过程,应该也就那么几种。如无意外,该反应的原理,其实是对虚π介子的寿命作出了某种微小的改变,从而影响到了强核力的传递效率和作用范围。” 早就有了相似理论的赵青,微微点头,对夏弥的说法表示认可,并猜测这个意识观测的过程中,精神力的波动与干涉,很可能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从某种意义上,可以将其视作第五种基本力的存在,当然,实际上很可能更加近似于泡利不相容、希格斯场这样的相互作用机制,也可能是真正第五种力的一个部分。 寄居在大脑深处的灵魂,应该也正是通过这种作用力,对脑电位信号中的多量子相干系统,互相进行频繁的信息交换,才完成了形神一体的构建。 () 不过,绝大多数凡人的精神力,在能量上过低,波长也太长,没有集中控制运用的法门,且缺乏真气、元气、龙血这样的优良介质,便难以跟物质之间产生相互作用。 “π介子?”透过气泡室看着铅块表层逐渐泛起的金色,夏弥似有所悟:“应该就是这样了,虚π介子这种传递核力的粒子,无疑正是元素嬗变中的关键。” 在描述强相互作用的量子色动力学(qcd)中,夸克之间的强力是通过8种胶子的交换来实现的,而核力则并不是基本相互作用,它其实是强相互作用的在核子之间的某种残余效应。 而在原子核中的质子和中子之间,强核力则由汤川理论所对应的π介子来承担,这是一种由夸克和反夸克组成的粒子,通过吸收、发射π介子,中子和质子实现了相互转换,被牢牢地束缚在了一起。 不过,因为π介子的质量(273倍电子质量)对于中子质子来说有些过大了,这个过程理论上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因此,被认为是一种从真空涨落中诞生的虚粒子。 根据不确定原理,粒子可以凭空“借来”能量,产生虚粒子,随后这个能量又必须立马消失,时间越短不确定量越大。若要凭空诞生一颗π介子所需要的能量,不确定时间量当在10?23秒数量级。 这是个非常非常短暂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不确定原理允许诞生一颗虚π介子。即便以光速运动,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π介子所能走的最大距离约为10?15米,这也正是核力的作用距离。 而通过降低或增加传递核力的虚π介子的不确定性,π介子的寿命将可以被延长或缩短,从而影响到了强核力的有效作用距离。 在这种对于核力的微调之下,原子核内部的一些质子和中子开始重新排列,原本稳定的铅原子核(pb)可能变得不稳定,而金原子核(au)则变得相对更稳定。 通过精确控制这个过程,令其中的中子、质子脱离或诱导衰变,这种高深的元素嬗变炼金术,便可以使铅原子核逐渐转化为金原子核,实现“点石成金”的效果。 参考这一系列的信息,先前那只龙类可以融合核弹头,在躯体内形成核能器官、辅助战斗的原理,或许也可从中窥见一斑。 而风王一系的灭世言灵?因陀罗之怒,多半便是涉及到了对虚光子的干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强化电磁力的作用范围与效果,比方说形成定向传播的奇异电场。 “……基本上就是这个原理了。” 赵青大致解释了自己的设想:“能够改变原子核的稳定半径,难怪可以生产出超重稳定核素……只可惜这种寿命干涉的尺度与量级微乎其微,且需永久性消耗精神元素,否则,恐怕能创造出某些了不得的东西来。” 如果能将π介子的寿命延长至10万倍,使得强核力的力程达到原子的尺度,且能长期维持,那么三体中水滴的“强互相作用力材料”,或许就可以实现了,能够当成武器和防具来使用。 这种材料的强度至少是钢铁的万亿倍,且理论上具备类似于夸克禁闭的性质,单个原子被击碎后,巨大的核力结合能足以自发创生出另一个原子重新填充上去。 相比之下,普通玄铁的强度不过是钢铁的数百倍,寻常再生金属仅有几十倍,死侍鳞片则大概是钢材的五六倍,差距实在太大。 不限密度、不怕掉进地心的话,仅将核力延长几倍,没准也可以做出无比沉重的中子素护甲,更加奇特的超子简并态、介子简并态护甲,也能够尝试着制造一番。 说起来,除了精神元素量子干涉外,赵青其他还构想了另外几种或可影响媒介粒子寿命与力程的方法,也不知道,在未来是否有实现的可能。 () 简单谈了谈这种超级防御的设想,她继续记录太阴真水气泡室的数据,一边研究着靠“活”的精神意念,而非被杀死的精神元素来实现该效果的方式,一边转而提及了新的话题: “谈到能提供防御的言灵,风系与地系似乎各有所长。不过在纯粹的防御上,"琉璃梵城"制造的晶体厚壁,只怕是最为突出的了吧!倘若以此为盾,又有哪些言灵可以作为对应的矛,有能力将其击破呢?” “琉璃梵城?”夏弥低头沉思,似在回忆起过往的经历:“这种多相态晶体,确实很难对付,某种程度上,比你教我的罡气场还要无赖,有着类似于离散时间晶体的性质。” “它可以自发地周期性连续运动,即具有时间平移对称性破缺的特性,在各状态之间永久循环而不消耗能量,自身性质亦会随时间而变化,在气体、液体、固体和等离子态之间实现快速且稳定的循环转化。” “在四态循环转化的过程中,通过内部的静磁场和交变电场作用,琉璃晶体会发生自旋翻转,并且不仅发生在单个晶体颗粒上,还能够在整个晶体结构中传播,形成一种波动或涟漪的效应,从而将外界的各种攻击性能量迅速转化为分散的电流。” “以上的各种转化,均是通过晶体内部高度有序的微观结构变化实现的,可以在整个晶体结构中同时进行,确保了能量的高效传递和转化,越是猛烈的攻击,接下来它的防御性就会越强。” 夏弥神秘兮兮地道:“因此要突破这种琉璃晶体的壁垒,只使用常规的手段的话,除非有人能够一瞬间输出足以将整片晶体撑爆的巨大能量,否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怎么扯这么多别的?冒出一堆新名词?”赵青询问:“莫非是觉得我刚才讲的科学理论太多了?高频冲击与震荡、电磁脉冲干扰,又或者超低温环境,反向吸收对方的能量,能够起效吗?” “应该有一点效果,但消耗还是太大了些,不怎么划算,只适合以强凌弱。”夏弥微微一笑:“然而,我这里却有一种绝妙的克制方法,可以在大多数情况下,完美克制琉璃梵城的防护。” “究竟是什么方法?”赵青这回确实有些疑惑了:“别再卖关子了!” …… 第四百七十八章 反应,燃烬,龙坠(6k) “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朴实无华的化学反应。” 夏弥眨了眨眼,语气中透出了几分得意:“琉璃梵城的防御之所以强大,在于其晶体结构的多相态循环转化,对纯粹的物理破坏和能量攻击有着极高的抗性。不过,这种循环转化并非无懈可击。” “归根结底,它的构成还是基于某种特定的气体原料,因此,可以在化学反应中被转化为另外的物质,从而令其退出周期循环,破坏琉璃晶体内部的微观结构,使其失去原有的稳定性。” “就算在内部电场的约束下,仍能勉强保持着晶体状态,也必然会失却整体上变化的同步性,无法像先前那像高效扩散能量,出现了分层的瑕疵,防御力便会大打折扣,甚至可以说是形同虚设。” “通常而言,琉璃梵城的材料便是固化结晶的空气,里面包含了大量易于反应的氧气和氮气,只要找上些能跟它们生成稳定物质的反应物,便可将其轻松破坏,达到克制的效果。” “无论填充了哪些复杂的气体,都可以寻找到相应的反应物,以此来摧毁它们所形成晶体的结构,使其被点着成为一个燃烧的大火球——至于惰性气体,这种东西并不被转化为多元相态,也就无须讨论。” “这就是四大元素之中,火可以克制风的道理。” 赵青点了点头,自己之前陷入了惯性思维,总是想靠着对能量的精巧操控来击溃敌人,却忽视了这近在眼前的另一条路,下意识觉得低能级的化学反应,没资格掺和进高端的战斗之中。 她想了想,追问道:“采用这种方法,如果要烧穿五米厚的琉璃晶壁防护,大概需要多久呢?” “……正常情况下,或许要十几分钟,不过若是有着加速反应的手段,最快可达三四十秒。”夏弥很快给出了答案:“不过要做到后者的高效率,就必须运用到一个专门克制性的言灵。” “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炭兮,造化为工……”赵青心念微动,已经猜了出来:“莫非是火系高阶言灵?天地为炉?像八卦炉装了孙悟空那样,把琉璃梵城套在里面炼化?” “没错。”夏弥微微一笑:“天地为炉,正是琉璃梵城、金刚界等风系防御性言灵的克星。” “它可不仅仅是利用磁场加热冶炼金属矿物的技术,而是能够操控以磁荷流为基础打造的巨大熔炉,在其中催化各种炼金反应和化学反应,论及精妙之处,并不亚于更高阶的火系终极言灵?烛龙。” “磁荷流?”不是磁场吗?赵青有些意外,不禁开口问道:“跟电荷相对的磁荷?你指的是凝聚态物理中的准粒子,还是狄拉克预言的磁单极子?” “两种皆有吧!” 夏弥解释道:“青铜与火之王的专属权能,表面上看是‘燃烧’,天空与风之王的专属权能,则被认为是‘消散’,但在实质上,前者真正掌握的,无疑还是磁力,后者最精擅的,那便是电力了。” “两者加在一起,才是人类科学理论中的电磁相互作用……有点对立与统一的意思。” 她补充道:“正是因为权柄之间的交叉重叠,互有冲突,火王双生子跟风王双生子的关系天然不睦,长期以来处于敌对的状态。” 电与磁的对偶吗?真空介电常数、真空磁导率,分别表示出了电力和磁力的微妙区别,且光速的平方等于这两个常数乘积的倒数,也就是说一个变大,另一个就会变小。 倘若同时掌握了这两项权柄,可以一起干涉这两大常数,也就是风王火王之间互相吞噬融合,不排除这种二合一乃至于四合一的龙王,具备在某种程度上操控真空光速的能力,成为“真神”一般的巅峰存在。 说起来,在四大元素的划分之中,火与风属于阳性,地与水属于阴性,火系风系的权能互有交叉,地与水或许也有着相似的特性? 已知山王双生子合一,可以成为开启所有尼伯龙根大门的海拉,而水则是尼伯龙根的最佳介质,看上去,地水之间的重合点,很可能是空间这方面的?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明晓火王这边,应该是初步掌握了磁单极子的力量,验证了她当初对自己所炼元磁神兵的推想,同时也证明了,经典电动力学的麦克斯韦方程组,需要进行简单的修正。 实际上,根据她这些年来在超凡世界的观察与验证,目前各种形式的定律,需要修正的可不止一条两条,比方说,阴阳无极直接打破了热力学三大定律,而暗能效应则对惯性质量和引力质量做出了明显的区分。 最关键的,莫过于天地元气的存在,以及它对各种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这就意味着在大量的物理公式中,都需要添加元气耦合常数,让一种或多种基本力被纳入现有的体系。 除此之外,还可能有难以计数的未知无量纲常数,需要插入各个物理公式之中,共同构成了区分各个不同相似宇宙的框架——至少从目前来看,那些已知的重要常数发生变化,人类这种生命就不可能诞生。 真实的宇宙可能远比相对论、量子力学等理论所描述的要复杂得多,可能存在着许多随时间空间而变化的非恒定常数,它们在大多数时候可以被近似地视为1,因此从未被发现过。 在赵青这里,则被称为“区域性次级常量”,类似于重力加速度这种,用处很大,但换个地方就会改变数值,所谓的“元气法则”,多半也是此类仅影响一定范围内元气特性的东西,所以可以被掌握操控。 不谈这些虚的东西,把话题转回到磁荷场的变化上来。 假想的大统一理论中,量子团块状的磁单极子被认为是必然存在的,其质量高达质子的10^16倍,达到了微克的级别,因有着如此极端的超高能量,可以轻易瓦解附近的质子,不过也允许有更小质量的元磁荷存在。 在满足量子化的条件下,两个磁单极子之间的磁力将是两个电子之间库仑力的4692倍,远高于目前已知最强的强相互作用,而且像性质像质子、电子一样稳定,可以长期储存。 轻质量磁荷的威力或许不足以令质子衰变,强制催化核反应,但干涉核外电子轨道,影响化学反应,自是轻而易举,运使操控此类超乎想象的磁荷流,多半便是天地为炉这个言灵的真正威力了。 具体的来说,就是要从量子电动力学的角度来分析化学反应,涉及到了电子的自旋与磁矩,通过强磁场影响电子自旋波函数,从而改变其自旋方向与能级状态等等。 同时也让赵青意识到,自己用类似于酶的低级真气来操控化学反应,已经有些过时了,仅限于分子的层级,而若是深人模拟出类似于磁荷的高级真气,在各方面都会增加许多。 考虑到玄铁、寒铁之类的灵材,其特性主要来自于元气对化学键的强化,精妙地运用这种磁荷场,应该是可以将其强制分解还原的,具备着极其惊人的破坏性。 虽非传说中的一剑破万法,但也有着近乎无坚不摧的威势。 “现在,距离琉璃梵城在战斗中被第一次破解,接着一次次被我和诺顿等龙的天地为炉克制烧穿,逼得那些风系古代种们不敢再拿出来使用,成为了废招,已经过去了数千年时间……” 夏弥拍了拍胸,笑着道:“但凡是知晓这个重大缺陷的龙类,早已不再把琉璃梵城视为专门的防御性言灵,而是将其改造成一系列观测时空维度的仪器,并广泛地应用于调整尼伯龙根与现实连通的门户的形态。” “风王对时间的理解与研究,在四大君主之中最为深入,或许也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 “因为这种晶体的时间平移对称性破缺特性?”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要知道,能量守恒定律源自于时间平移对称性,可以打破这一定律的琉璃梵城,实际上已不再会自发熵增,无疑是极具价值的存在,相当于时间线上的某种“真实”物态。 通常认为,物质的相态跟时空结构之间,有着极巧妙的对应关系,比方说时空可以被视作一种特殊的流体,宇宙在形成的过程,也会出现类似于晶体形成时的拓扑缺陷。 如果能够研究透这一点,并将运用于内世界的构造,以及精神与意识上,又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或许,可以探索出某种能让时空升维、意识升维的方法? 即使不考虑这一方面的前景,单凭琉璃梵城现有的性质,跟不会发生化学反应、完全受控的罡气场结合在一起,显然也可让赵青的防御力大涨一截,且在控制电流的能力上更进一步。 以小见大,随便拉出一种高级材料,就可以研究出这么多秘奥,怪不得,炼金术会相当于龙族文明的科学,确实是以“炼金”为核心的高深理论。 “不谈这个了。”在赵青心中暗暗思索之时,夏弥聊起了新的话题:“你说在这片巫山之中,有一处古宗门遗留下来的强大法阵,内部蕴藏着八境剑意的玄奥?里面还有一条堪比七境的盲龙?” “这正是我来此地的目的。”赵青的目光穿透山洞的厚壁,直望向外界巫山的景象:“一条可能活了近千年的地行巨虫,它脑海中关于修行界鼎盛时期的记忆,其价值绝不在那座青雷天绝阵中的肉菩提之下。” 纯以实力而论,这条盲龙不会亚于另一边炼化了核能器官的龙骑士,甚至还要强出许多,由于智力不太高,有着驯服的可能,带过去予以支援,只要整容改个外貌,跟龙躯次代种恐怕也没什么差别了。 不过,盲龙个体的实力,跟留下这座遗迹的那个古宗门“剑冢”的八境修行者相比,无疑微不足道,若能从法阵和记忆中多窥见几分昔年启天境的信息,收获必将超乎想象。 将科学理论、炼金术与修行相结合,是赵青领悟道法的一种方向,但正规的元气法则路线,自然也不可或缺,前者更多的只是一类指导性的思想与工具,后者才是真正的升级主线。 听得此言,夏弥也向外看去,想要寻找位于这一带的阵法迹象,主要是想亲眼见上一见,这边的七境生物能强大到什么程度,又有着怎样的能力——而且既然名为地行巨虫,掌控的自然是土行元气。 只见群山云雾缭绕,有些地方在落雨,但有些山林却是一片清晰,此时望去,两人眼中的巫山不是一片连绵的云海,而是无数山谷沉积着水雾,就像是山林间落满了无数白碗。 …… 同一时间,龙族世界,伦敦郊区,四处燃烧的庄园,流淌的岩浆逐渐冷凝。 原来琉璃晶体,居然有这么大的弱点,这家伙如此频繁地使用,将其视为依仗,看来是不知道此事,落后于时代了? 当龙类撑着电光闪烁的琉璃晶球,硬生生在地面撞出了个大洞,将其拓宽到了可以通过之际,这边的赵青也终于接收到了从极远处传过来的信息,明晓了克制对方的手段。 虽然她暂时还不能完美模拟出天地为炉这个言灵,而龙骑士的因陀罗也有通过电化学反应抑制燃烧的微小可能,但综合而言,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赵青心念微动,已然闪身来到了仍残留强烈辐射的洞口,双手之间的罡气团光芒四射,絮绕着刚提炼出的多种高温气体,内部夹杂着复杂的金属颗粒,转眼间围着洞口边缘布下了一圈针对性的胶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龙骑士感应到洞口传来的反震力恰到好处,于是此次拉满了速度,打算一鼓作气冲刺而出,钻至地面,脱离困境,龙类的双翼疾速后掠,扇出狂暴的大风。 然而,就在龙类冲破束缚,冲向夜空的瞬间,赵青已经完成了她的布局,将之前布下的胶雾巧妙地粘在了琉璃晶壁之上,看似轻若无物,却格外黏稠而坚韧,仿佛无数条细丝牢牢地缠住了晶球。 当对方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般腾空而起,周围的气流被龙翼扇动得呼啸不止时,赵青则轻轻弹出了一道剑气,刹那间将其完全点燃,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刚刚燃烧起时,其边缘呈现出淡蓝色的光焰,犹如一道细细的火环,随着火焰的迅速蔓延、深入,紧紧围绕着龙类的身体旋转,呈现出放射状的扩散态势,将晶球表面映成了一片行将碎裂的青瓷。 到了这个程度,尽管被屏蔽了对外的感知,但龙与骑士无疑也察觉到了琉璃梵城的不对劲,却并未作出丝毫减速的动作,而是进一步加速,不断从晶球的上部吸入风元素,从下方喷射而出。 穿过了先前因战斗中积蓄电荷而被吸引压下来的雷雨云,直冲更高之处,整个晶球在夜空中燃烧,仿佛一颗巨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天际。 一切都显得格外明亮,连那漆黑的夜空都被染上了微蓝的霞光。 而那些被烧化脱落的晶尘,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繁星般璀璨夺目,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就算顶着阻力巨大的琉璃晶球,作为风系的龙类,可以轻易操控周围的气流,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用了30秒不到的时间,便爬升到了6000米的高度,并在这个时候正式突破了音障。 急剧压缩的激波,刹那间扫过了整个晶壁的表面,令火光尾焰猛地拉长到了极点,然后夹杂着成千上万片倏然破碎的晶块,一起被甩脱了出去,看上去就像是火箭发动机主动分离的场景。 显然,这正是龙骑士针对琉璃晶壁被点燃所作出的应对,果断地舍弃抛却了大部分的外层晶体,隔离了反应物与火焰,只留下了最里面薄薄一层,接下来再继续刷新,逐渐重塑防御。 但就在这时候,一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小剑,身后拉着璀璨的长虹,竟然正好出现在了龙类头部的前方,向着缩小了一大圈的琉璃晶球疾速飞射而至,瞬间贯穿了仅剩下半米厚的晶壁。 先没入巨龙的前额,在颅腔内引爆了一大团剑罡,再微微转向,划了一个小弧度,接着钻进了龙的脊柱,势如破竹般撕裂了一节节脊椎的内部,搅烂了神经与髓液。 当飞剑最终从龙尾处脱离而出,夹杂着骨骼碎屑与血浆之时,神经中枢被完全摧毁的整条巨龙,肌肉仍在按照它先前的指令用力挥动双翼,银白色的龙鳞不断张合,看上去依然保持着少许活力。 但随着精神共鸣的消失,附着在翅膀周围的风元素迅速散开,支撑不起龙类十几吨的重量,便在其依惯性继续上冲了一小段距离后,开始笔直落下,很快追赶上了先前那些被抛离的轻盈晶块。 …… 在等待回复的数十秒里,赵青自然不会无所作为,她当场便操控着飞剑升至了数万米的高空,迅速积蓄势能,然后加速刺落,希望能洞穿对方的防御,现在跟另一项计划配合了起来。 龙类的核能射线固然强大,可在失去了防御优势之后,根本来不及发挥,就已经被赵青转瞬间斩杀,消灭了此前的强敌,彻底逆转了场上的局势。 几乎同一时间,骑士的心中却充满了惊惧与悔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与巨龙建立了精神链接和结下了血盟,龙类的死亡意味着他也受到了重创。 伴随着银色面具与盔甲的自动解除,威斯克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无数的针在攒刺入他的大脑与心脏,难以凝聚精神意念,无力再释放新的言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巨龙一同坠落。 狂风在此时变得更加肆虐,将骑士从龙背上卷起,抛入了雷雨云中,他失去了支撑,身体在空中无助地翻滚着,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试图找到一丝反抗的力量。 然而,当威斯克手中的长矛也消散还原成了风元素和气体,四周只有冰冷的雨滴和呼啸的风声之际,他的内心也随着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前忽然间闪过了爆炸式的白光,那是两枚呼啸而过的aim-120中程空对空导弹,一前一后纷纷轰中了远处的龙尸,炸飞了大块失活的鳞甲。 弹体的破片四下飞溅,恰好有几块碎片扫过此人翻滚的身体,划出了巨大的伤口。 若是在地面上,这种伤势对高阶混血种来说尚有挽救的余地,只可惜其位于空中,转眼间,他便在极速失温和流血中当场毙命。 …… “英国皇家空军?” 赵青飘飞在雷雨云的内部,抬手接过了光芒逐渐内敛的七宝琉璃剑,极目远眺,隐约在三四十公里外瞥见了一支战斗机编队的踪影:“是军方来抢怪的,还是秘党派来支援的?” 方才的核能射线激发出了强烈的切伦科夫辐射,蓝光冲天,不可能被掩盖过去,英军作出相应反击,派遣部队过来,实属正常,不过从三五分钟就即将抵达的速度来看,多半事先就得到了一些消息。 毕竟,这边的芬格尔、事务所杀手都是知情人士,背后的组织对英国军方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但也不能排除,有另外一方插手,想要渔翁得利,或者空军为所罗门圣殿会所派的可能性。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加图索家族至少跨国掌控了英国的多条核潜艇,作为同级别的地头蛇势力,所罗门圣殿会的控制力度只会更大,完全有可能拉出几个中队来执行任务。 跟陆军的拉挎不同,英国空军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赵青一眼望去,远方的飞机似乎有二十来架,也不知道是f16还是台风,但可以知晓的是,自己目前正处于对方中程空空导弹的攻击范围之内。 不管怎么说,坠落的龙尸体内有着好几千克的钚239,且正处于反应之中,一旦被炸得洒了出来,又或者摔在地上爆开,势必造成脏弹那样的严重核污染,因此不能任由其继续发射导弹攻击。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赵青手持长剑,打量起了紧接着而来的四枚aim-120导弹,留意到它们飞行的轨迹,似乎并未跟随着迅速下落的龙尸。 与此同时,更有雷达的激光波束从自己身边扫过,且次数越发频繁,以起到辅助导弹定位的作用。 所以说,果然是抱有敌意的势力吗?只可惜,真正的作战主力,龙骑士已经挂了,光凭一群f16的骚扰,也不过是小角色罢了。 远望着越飞越近,开始作一些灵活机动的战斗机群,赵青心中微动,已然下定了决心,要给敌对势力一点颜色看看,展露出绝对的实力压制,打出像核威慑那样令人闻之生畏的效果来。 …… 不过,盲龙个体的实力,跟留下这座遗迹的那个古宗门“剑冢”的八境修行者相比,无疑微不足道,若能从法阵和记忆中多窥见几分昔年启天境的信息,收获必将超乎想象。 将科学理论、炼金术与修行相结合,是赵青领悟道法的一种方向,但正规的元气法则路线,自然也不可或缺,前者更多的只是一类指导性的思想与工具,后者才是真正的升级主线。 听得此言,夏弥也向外看去,想要寻找位于这一带的阵法迹象,主要是想亲眼见上一见,这边的七境生物能强大到什么程度,又有着怎样的能力——而且既然名为地行巨虫,掌控的自然是土行元气。 只见群山云雾缭绕,有些地方在落雨,但有些山林却是一片清晰,此时望去,两人眼中的巫山不是一片连绵的云海,而是无数山谷沉积着水雾,就像是山林间落满了无数白碗。 …… 同一时间,龙族世界,伦敦郊区,四处燃烧的庄园,流淌的岩浆逐渐冷凝。 原来琉璃晶体,居然有这么大的弱点,这家伙如此频繁地使用,将其视为依仗,看来是不知道此事,落后于时代了? 当龙类撑着电光闪烁的琉璃晶球,硬生生在地面撞出了个大洞,将其拓宽到了可以通过之际,这边的赵青也终于接收到了从极远处传过来的信息,明晓了克制对方的手段。 虽然她暂时还不能完美模拟出天地为炉这个言灵,而龙骑士的因陀罗也有通过电化学反应抑制燃烧的微小可能,但综合而言,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赵青心念微动,已然闪身来到了仍残留强烈辐射的洞口,双手之间的罡气团光芒四射,絮绕着刚提炼出的多种高温气体,内部夹杂着复杂的金属颗粒,转眼间围着洞口边缘布下了一圈针对性的胶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龙骑士感应到洞口传来的反震力恰到好处,于是此次拉满了速度,打算一鼓作气冲刺而出,钻至地面,脱离困境,龙类的双翼疾速后掠,扇出狂暴的大风。 然而,就在龙类冲破束缚,冲向夜空的瞬间,赵青已经完成了她的布局,将之前布下的胶雾巧妙地粘在了琉璃晶壁之上,看似轻若无物,却格外黏稠而坚韧,仿佛无数条细丝牢牢地缠住了晶球。 当对方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般腾空而起,周围的气流被龙翼扇动得呼啸不止时,赵青则轻轻弹出了一道剑气,刹那间将其完全点燃,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刚刚燃烧起时,其边缘呈现出淡蓝色的光焰,犹如一道细细的火环,随着火焰的迅速蔓延、深入,紧紧围绕着龙类的身体旋转,呈现出放射状的扩散态势,将晶球表面映成了一片行将碎裂的青瓷。 到了这个程度,尽管被屏蔽了对外的感知,但龙与骑士无疑也察觉到了琉璃梵城的不对劲,却并未作出丝毫减速的动作,而是进一步加速,不断从晶球的上部吸入风元素,从下方喷射而出。 穿过了先前因战斗中积蓄电荷而被吸引压下来的雷雨云,直冲更高之处,整个晶球在夜空中燃烧,仿佛一颗巨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天际。 一切都显得格外明亮,连那漆黑的夜空都被染上了微蓝的霞光。 而那些被烧化脱落的晶尘,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繁星般璀璨夺目,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就算顶着阻力巨大的琉璃晶球,作为风系的龙类,可以轻易操控周围的气流,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用了30秒不到的时间,便爬升到了6000米的高度,并在这个时候正式突破了音障。 急剧压缩的激波,刹那间扫过了整个晶壁的表面,令火光尾焰猛地拉长到了极点,然后夹杂着成千上万片倏然破碎的晶块,一起被甩脱了出去,看上去就像是火箭发动机主动分离的场景。 显然,这正是龙骑士针对琉璃晶壁被点燃所作出的应对,果断地舍弃抛却了大部分的外层晶体,隔离了反应物与火焰,只留下了最里面薄薄一层,接下来再继续刷新,逐渐重塑防御。 但就在这时候,一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小剑,身后拉着璀璨的长虹,竟然正好出现在了龙类头部的前方,向着缩小了一大圈的琉璃晶球疾速飞射而至,瞬间贯穿了仅剩下半米厚的晶壁。 先没入巨龙的前额,在颅腔内引爆了一大团剑罡,再微微转向,划了一个小弧度,接着钻进了龙的脊柱,势如破竹般撕裂了一节节脊椎的内部,搅烂了神经与髓液。 当飞剑最终从龙尾处脱离而出,夹杂着骨骼碎屑与血浆之时,神经中枢被完全摧毁的整条巨龙,肌肉仍在按照它先前的指令用力挥动双翼,银白色的龙鳞不断张合,看上去依然保持着少许活力。 但随着精神共鸣的消失,附着在翅膀周围的风元素迅速散开,支撑不起龙类十几吨的重量,便在其依惯性继续上冲了一小段距离后,开始笔直落下,很快追赶上了先前那些被抛离的轻盈晶块。 …… 在等待回复的数十秒里,赵青自然不会无所作为,她当场便操控着飞剑升至了数万米的高空,迅速积蓄势能,然后加速刺落,希望能洞穿对方的防御,现在跟另一项计划配合了起来。 龙类的核能射线固然强大,可在失去了防御优势之后,根本来不及发挥,就已经被赵青转瞬间斩杀,消灭了此前的强敌,彻底逆转了场上的局势。 几乎同一时间,骑士的心中却充满了惊惧与悔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与巨龙建立了精神链接和结下了血盟,龙类的死亡意味着他也受到了重创。 伴随着银色面具与盔甲的自动解除,威斯克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无数的针在攒刺入他的大脑与心脏,难以凝聚精神意念,无力再释放新的言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巨龙一同坠落。 狂风在此时变得更加肆虐,将骑士从龙背上卷起,抛入了雷雨云中,他失去了支撑,身体在空中无助地翻滚着,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试图找到一丝反抗的力量。 然而,当威斯克手中的长矛也消散还原成了风元素和气体,四周只有冰冷的雨滴和呼啸的风声之际,他的内心也随着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前忽然间闪过了爆炸式的白光,那是两枚呼啸而过的aim-120中程空对空导弹,一前一后纷纷轰中了远处的龙尸,炸飞了大块失活的鳞甲。 弹体的破片四下飞溅,恰好有几块碎片扫过此人翻滚的身体,划出了巨大的伤口。 若是在地面上,这种伤势对高阶混血种来说尚有挽救的余地,只可惜其位于空中,转眼间,他便在极速失温和流血中当场毙命。 …… “英国皇家空军?” 赵青飘飞在雷雨云的内部,抬手接过了光芒逐渐内敛的七宝琉璃剑,极目远眺,隐约在三四十公里外瞥见了一支战斗机编队的踪影:“是军方来抢怪的,还是秘党派来支援的?” 方才的核能射线激发出了强烈的切伦科夫辐射,蓝光冲天,不可能被掩盖过去,英军作出相应反击,派遣部队过来,实属正常,不过从三五分钟就即将抵达的速度来看,多半事先就得到了一些消息。 毕竟,这边的芬格尔、事务所杀手都是知情人士,背后的组织对英国军方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但也不能排除,有另外一方插手,想要渔翁得利,或者空军为所罗门圣殿会所派的可能性。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加图索家族至少跨国掌控了英国的多条核潜艇,作为同级别的地头蛇势力,所罗门圣殿会的控制力度只会更大,完全有可能拉出几个中队来执行任务。 跟陆军的拉挎不同,英国空军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赵青一眼望去,远方的飞机似乎有二十来架,也不知道是f16还是台风,但可以知晓的是,自己目前正处于对方中程空空导弹的攻击范围之内。 不管怎么说,坠落的龙尸体内有着好几千克的钚239,且正处于反应之中,一旦被炸得洒了出来,又或者摔在地上爆开,势必造成脏弹那样的严重核污染,因此不能任由其继续发射导弹攻击。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赵青手持长剑,打量起了紧接着而来的四枚aim-120导弹,留意到它们飞行的轨迹,似乎并未跟随着迅速下落的龙尸。 与此同时,更有雷达的激光波束从自己身边扫过,且次数越发频繁,以起到辅助导弹定位的作用。 所以说,果然是抱有敌意的势力吗?只可惜,真正的作战主力,龙骑士已经挂了,光凭一群f16的骚扰,也不过是小角色罢了。 远望着越飞越近,开始作一些灵活机动的战斗机群,赵青心中微动,已然下定了决心,要给敌对势力一点颜色看看,展露出绝对的实力压制,打出像核威慑那样令人闻之生畏的效果来。 …… 不过,盲龙个体的实力,跟留下这座遗迹的那个古宗门“剑冢”的八境修行者相比,无疑微不足道,若能从法阵和记忆中多窥见几分昔年启天境的信息,收获必将超乎想象。 将科学理论、炼金术与修行相结合,是赵青领悟道法的一种方向,但正规的元气法则路线,自然也不可或缺,前者更多的只是一类指导性的思想与工具,后者才是真正的升级主线。 听得此言,夏弥也向外看去,想要寻找位于这一带的阵法迹象,主要是想亲眼见上一见,这边的七境生物能强大到什么程度,又有着怎样的能力——而且既然名为地行巨虫,掌控的自然是土行元气。 只见群山云雾缭绕,有些地方在落雨,但有些山林却是一片清晰,此时望去,两人眼中的巫山不是一片连绵的云海,而是无数山谷沉积着水雾,就像是山林间落满了无数白碗。 …… 同一时间,龙族世界,伦敦郊区,四处燃烧的庄园,流淌的岩浆逐渐冷凝。 原来琉璃晶体,居然有这么大的弱点,这家伙如此频繁地使用,将其视为依仗,看来是不知道此事,落后于时代了? 当龙类撑着电光闪烁的琉璃晶球,硬生生在地面撞出了个大洞,将其拓宽到了可以通过之际,这边的赵青也终于接收到了从极远处传过来的信息,明晓了克制对方的手段。 虽然她暂时还不能完美模拟出天地为炉这个言灵,而龙骑士的因陀罗也有通过电化学反应抑制燃烧的微小可能,但综合而言,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赵青心念微动,已然闪身来到了仍残留强烈辐射的洞口,双手之间的罡气团光芒四射,絮绕着刚提炼出的多种高温气体,内部夹杂着复杂的金属颗粒,转眼间围着洞口边缘布下了一圈针对性的胶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龙骑士感应到洞口传来的反震力恰到好处,于是此次拉满了速度,打算一鼓作气冲刺而出,钻至地面,脱离困境,龙类的双翼疾速后掠,扇出狂暴的大风。 然而,就在龙类冲破束缚,冲向夜空的瞬间,赵青已经完成了她的布局,将之前布下的胶雾巧妙地粘在了琉璃晶壁之上,看似轻若无物,却格外黏稠而坚韧,仿佛无数条细丝牢牢地缠住了晶球。 当对方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般腾空而起,周围的气流被龙翼扇动得呼啸不止时,赵青则轻轻弹出了一道剑气,刹那间将其完全点燃,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刚刚燃烧起时,其边缘呈现出淡蓝色的光焰,犹如一道细细的火环,随着火焰的迅速蔓延、深入,紧紧围绕着龙类的身体旋转,呈现出放射状的扩散态势,将晶球表面映成了一片行将碎裂的青瓷。 到了这个程度,尽管被屏蔽了对外的感知,但龙与骑士无疑也察觉到了琉璃梵城的不对劲,却并未作出丝毫减速的动作,而是进一步加速,不断从晶球的上部吸入风元素,从下方喷射而出。 穿过了先前因战斗中积蓄电荷而被吸引压下来的雷雨云,直冲更高之处,整个晶球在夜空中燃烧,仿佛一颗巨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天际。 一切都显得格外明亮,连那漆黑的夜空都被染上了微蓝的霞光。 而那些被烧化脱落的晶尘,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繁星般璀璨夺目,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就算顶着阻力巨大的琉璃晶球,作为风系的龙类,可以轻易操控周围的气流,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用了30秒不到的时间,便爬升到了6000米的高度,并在这个时候正式突破了音障。 急剧压缩的激波,刹那间扫过了整个晶壁的表面,令火光尾焰猛地拉长到了极点,然后夹杂着成千上万片倏然破碎的晶块,一起被甩脱了出去,看上去就像是火箭发动机主动分离的场景。 显然,这正是龙骑士针对琉璃晶壁被点燃所作出的应对,果断地舍弃抛却了大部分的外层晶体,隔离了反应物与火焰,只留下了最里面薄薄一层,接下来再继续刷新,逐渐重塑防御。 但就在这时候,一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小剑,身后拉着璀璨的长虹,竟然正好出现在了龙类头部的前方,向着缩小了一大圈的琉璃晶球疾速飞射而至,瞬间贯穿了仅剩下半米厚的晶壁。 先没入巨龙的前额,在颅腔内引爆了一大团剑罡,再微微转向,划了一个小弧度,接着钻进了龙的脊柱,势如破竹般撕裂了一节节脊椎的内部,搅烂了神经与髓液。 当飞剑最终从龙尾处脱离而出,夹杂着骨骼碎屑与血浆之时,神经中枢被完全摧毁的整条巨龙,肌肉仍在按照它先前的指令用力挥动双翼,银白色的龙鳞不断张合,看上去依然保持着少许活力。 但随着精神共鸣的消失,附着在翅膀周围的风元素迅速散开,支撑不起龙类十几吨的重量,便在其依惯性继续上冲了一小段距离后,开始笔直落下,很快追赶上了先前那些被抛离的轻盈晶块。 …… 在等待回复的数十秒里,赵青自然不会无所作为,她当场便操控着飞剑升至了数万米的高空,迅速积蓄势能,然后加速刺落,希望能洞穿对方的防御,现在跟另一项计划配合了起来。 龙类的核能射线固然强大,可在失去了防御优势之后,根本来不及发挥,就已经被赵青转瞬间斩杀,消灭了此前的强敌,彻底逆转了场上的局势。 几乎同一时间,骑士的心中却充满了惊惧与悔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与巨龙建立了精神链接和结下了血盟,龙类的死亡意味着他也受到了重创。 伴随着银色面具与盔甲的自动解除,威斯克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无数的针在攒刺入他的大脑与心脏,难以凝聚精神意念,无力再释放新的言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巨龙一同坠落。 狂风在此时变得更加肆虐,将骑士从龙背上卷起,抛入了雷雨云中,他失去了支撑,身体在空中无助地翻滚着,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试图找到一丝反抗的力量。 然而,当威斯克手中的长矛也消散还原成了风元素和气体,四周只有冰冷的雨滴和呼啸的风声之际,他的内心也随着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前忽然间闪过了爆炸式的白光,那是两枚呼啸而过的aim-120中程空对空导弹,一前一后纷纷轰中了远处的龙尸,炸飞了大块失活的鳞甲。 弹体的破片四下飞溅,恰好有几块碎片扫过此人翻滚的身体,划出了巨大的伤口。 若是在地面上,这种伤势对高阶混血种来说尚有挽救的余地,只可惜其位于空中,转眼间,他便在极速失温和流血中当场毙命。 …… “英国皇家空军?” 赵青飘飞在雷雨云的内部,抬手接过了光芒逐渐内敛的七宝琉璃剑,极目远眺,隐约在三四十公里外瞥见了一支战斗机编队的踪影:“是军方来抢怪的,还是秘党派来支援的?” 方才的核能射线激发出了强烈的切伦科夫辐射,蓝光冲天,不可能被掩盖过去,英军作出相应反击,派遣部队过来,实属正常,不过从三五分钟就即将抵达的速度来看,多半事先就得到了一些消息。 毕竟,这边的芬格尔、事务所杀手都是知情人士,背后的组织对英国军方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但也不能排除,有另外一方插手,想要渔翁得利,或者空军为所罗门圣殿会所派的可能性。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加图索家族至少跨国掌控了英国的多条核潜艇,作为同级别的地头蛇势力,所罗门圣殿会的控制力度只会更大,完全有可能拉出几个中队来执行任务。 跟陆军的拉挎不同,英国空军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赵青一眼望去,远方的飞机似乎有二十来架,也不知道是f16还是台风,但可以知晓的是,自己目前正处于对方中程空空导弹的攻击范围之内。 不管怎么说,坠落的龙尸体内有着好几千克的钚239,且正处于反应之中,一旦被炸得洒了出来,又或者摔在地上爆开,势必造成脏弹那样的严重核污染,因此不能任由其继续发射导弹攻击。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赵青手持长剑,打量起了紧接着而来的四枚aim-120导弹,留意到它们飞行的轨迹,似乎并未跟随着迅速下落的龙尸。 与此同时,更有雷达的激光波束从自己身边扫过,且次数越发频繁,以起到辅助导弹定位的作用。 所以说,果然是抱有敌意的势力吗?只可惜,真正的作战主力,龙骑士已经挂了,光凭一群f16的骚扰,也不过是小角色罢了。 远望着越飞越近,开始作一些灵活机动的战斗机群,赵青心中微动,已然下定了决心,要给敌对势力一点颜色看看,展露出绝对的实力压制,打出像核威慑那样令人闻之生畏的效果来。 …… 不过,盲龙个体的实力,跟留下这座遗迹的那个古宗门“剑冢”的八境修行者相比,无疑微不足道,若能从法阵和记忆中多窥见几分昔年启天境的信息,收获必将超乎想象。 将科学理论、炼金术与修行相结合,是赵青领悟道法的一种方向,但正规的元气法则路线,自然也不可或缺,前者更多的只是一类指导性的思想与工具,后者才是真正的升级主线。 听得此言,夏弥也向外看去,想要寻找位于这一带的阵法迹象,主要是想亲眼见上一见,这边的七境生物能强大到什么程度,又有着怎样的能力——而且既然名为地行巨虫,掌控的自然是土行元气。 只见群山云雾缭绕,有些地方在落雨,但有些山林却是一片清晰,此时望去,两人眼中的巫山不是一片连绵的云海,而是无数山谷沉积着水雾,就像是山林间落满了无数白碗。 …… 同一时间,龙族世界,伦敦郊区,四处燃烧的庄园,流淌的岩浆逐渐冷凝。 原来琉璃晶体,居然有这么大的弱点,这家伙如此频繁地使用,将其视为依仗,看来是不知道此事,落后于时代了? 当龙类撑着电光闪烁的琉璃晶球,硬生生在地面撞出了个大洞,将其拓宽到了可以通过之际,这边的赵青也终于接收到了从极远处传过来的信息,明晓了克制对方的手段。 虽然她暂时还不能完美模拟出天地为炉这个言灵,而龙骑士的因陀罗也有通过电化学反应抑制燃烧的微小可能,但综合而言,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赵青心念微动,已然闪身来到了仍残留强烈辐射的洞口,双手之间的罡气团光芒四射,絮绕着刚提炼出的多种高温气体,内部夹杂着复杂的金属颗粒,转眼间围着洞口边缘布下了一圈针对性的胶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龙骑士感应到洞口传来的反震力恰到好处,于是此次拉满了速度,打算一鼓作气冲刺而出,钻至地面,脱离困境,龙类的双翼疾速后掠,扇出狂暴的大风。 然而,就在龙类冲破束缚,冲向夜空的瞬间,赵青已经完成了她的布局,将之前布下的胶雾巧妙地粘在了琉璃晶壁之上,看似轻若无物,却格外黏稠而坚韧,仿佛无数条细丝牢牢地缠住了晶球。 当对方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般腾空而起,周围的气流被龙翼扇动得呼啸不止时,赵青则轻轻弹出了一道剑气,刹那间将其完全点燃,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刚刚燃烧起时,其边缘呈现出淡蓝色的光焰,犹如一道细细的火环,随着火焰的迅速蔓延、深入,紧紧围绕着龙类的身体旋转,呈现出放射状的扩散态势,将晶球表面映成了一片行将碎裂的青瓷。 到了这个程度,尽管被屏蔽了对外的感知,但龙与骑士无疑也察觉到了琉璃梵城的不对劲,却并未作出丝毫减速的动作,而是进一步加速,不断从晶球的上部吸入风元素,从下方喷射而出。 穿过了先前因战斗中积蓄电荷而被吸引压下来的雷雨云,直冲更高之处,整个晶球在夜空中燃烧,仿佛一颗巨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天际。 一切都显得格外明亮,连那漆黑的夜空都被染上了微蓝的霞光。 而那些被烧化脱落的晶尘,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繁星般璀璨夺目,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就算顶着阻力巨大的琉璃晶球,作为风系的龙类,可以轻易操控周围的气流,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用了30秒不到的时间,便爬升到了6000米的高度,并在这个时候正式突破了音障。 急剧压缩的激波,刹那间扫过了整个晶壁的表面,令火光尾焰猛地拉长到了极点,然后夹杂着成千上万片倏然破碎的晶块,一起被甩脱了出去,看上去就像是火箭发动机主动分离的场景。 显然,这正是龙骑士针对琉璃晶壁被点燃所作出的应对,果断地舍弃抛却了大部分的外层晶体,隔离了反应物与火焰,只留下了最里面薄薄一层,接下来再继续刷新,逐渐重塑防御。 但就在这时候,一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小剑,身后拉着璀璨的长虹,竟然正好出现在了龙类头部的前方,向着缩小了一大圈的琉璃晶球疾速飞射而至,瞬间贯穿了仅剩下半米厚的晶壁。 先没入巨龙的前额,在颅腔内引爆了一大团剑罡,再微微转向,划了一个小弧度,接着钻进了龙的脊柱,势如破竹般撕裂了一节节脊椎的内部,搅烂了神经与髓液。 当飞剑最终从龙尾处脱离而出,夹杂着骨骼碎屑与血浆之时,神经中枢被完全摧毁的整条巨龙,肌肉仍在按照它先前的指令用力挥动双翼,银白色的龙鳞不断张合,看上去依然保持着少许活力。 但随着精神共鸣的消失,附着在翅膀周围的风元素迅速散开,支撑不起龙类十几吨的重量,便在其依惯性继续上冲了一小段距离后,开始笔直落下,很快追赶上了先前那些被抛离的轻盈晶块。 …… 在等待回复的数十秒里,赵青自然不会无所作为,她当场便操控着飞剑升至了数万米的高空,迅速积蓄势能,然后加速刺落,希望能洞穿对方的防御,现在跟另一项计划配合了起来。 龙类的核能射线固然强大,可在失去了防御优势之后,根本来不及发挥,就已经被赵青转瞬间斩杀,消灭了此前的强敌,彻底逆转了场上的局势。 几乎同一时间,骑士的心中却充满了惊惧与悔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与巨龙建立了精神链接和结下了血盟,龙类的死亡意味着他也受到了重创。 伴随着银色面具与盔甲的自动解除,威斯克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无数的针在攒刺入他的大脑与心脏,难以凝聚精神意念,无力再释放新的言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巨龙一同坠落。 狂风在此时变得更加肆虐,将骑士从龙背上卷起,抛入了雷雨云中,他失去了支撑,身体在空中无助地翻滚着,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试图找到一丝反抗的力量。 然而,当威斯克手中的长矛也消散还原成了风元素和气体,四周只有冰冷的雨滴和呼啸的风声之际,他的内心也随着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前忽然间闪过了爆炸式的白光,那是两枚呼啸而过的aim-120中程空对空导弹,一前一后纷纷轰中了远处的龙尸,炸飞了大块失活的鳞甲。 弹体的破片四下飞溅,恰好有几块碎片扫过此人翻滚的身体,划出了巨大的伤口。 若是在地面上,这种伤势对高阶混血种来说尚有挽救的余地,只可惜其位于空中,转眼间,他便在极速失温和流血中当场毙命。 …… “英国皇家空军?” 赵青飘飞在雷雨云的内部,抬手接过了光芒逐渐内敛的七宝琉璃剑,极目远眺,隐约在三四十公里外瞥见了一支战斗机编队的踪影:“是军方来抢怪的,还是秘党派来支援的?” 方才的核能射线激发出了强烈的切伦科夫辐射,蓝光冲天,不可能被掩盖过去,英军作出相应反击,派遣部队过来,实属正常,不过从三五分钟就即将抵达的速度来看,多半事先就得到了一些消息。 毕竟,这边的芬格尔、事务所杀手都是知情人士,背后的组织对英国军方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但也不能排除,有另外一方插手,想要渔翁得利,或者空军为所罗门圣殿会所派的可能性。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加图索家族至少跨国掌控了英国的多条核潜艇,作为同级别的地头蛇势力,所罗门圣殿会的控制力度只会更大,完全有可能拉出几个中队来执行任务。 跟陆军的拉挎不同,英国空军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赵青一眼望去,远方的飞机似乎有二十来架,也不知道是f16还是台风,但可以知晓的是,自己目前正处于对方中程空空导弹的攻击范围之内。 不管怎么说,坠落的龙尸体内有着好几千克的钚239,且正处于反应之中,一旦被炸得洒了出来,又或者摔在地上爆开,势必造成脏弹那样的严重核污染,因此不能任由其继续发射导弹攻击。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赵青手持长剑,打量起了紧接着而来的四枚aim-120导弹,留意到它们飞行的轨迹,似乎并未跟随着迅速下落的龙尸。 与此同时,更有雷达的激光波束从自己身边扫过,且次数越发频繁,以起到辅助导弹定位的作用。 所以说,果然是抱有敌意的势力吗?只可惜,真正的作战主力,龙骑士已经挂了,光凭一群f16的骚扰,也不过是小角色罢了。 远望着越飞越近,开始作一些灵活机动的战斗机群,赵青心中微动,已然下定了决心,要给敌对势力一点颜色看看,展露出绝对的实力压制,打出像核威慑那样令人闻之生畏的效果来。 …… 不过,盲龙个体的实力,跟留下这座遗迹的那个古宗门“剑冢”的八境修行者相比,无疑微不足道,若能从法阵和记忆中多窥见几分昔年启天境的信息,收获必将超乎想象。 将科学理论、炼金术与修行相结合,是赵青领悟道法的一种方向,但正规的元气法则路线,自然也不可或缺,前者更多的只是一类指导性的思想与工具,后者才是真正的升级主线。 听得此言,夏弥也向外看去,想要寻找位于这一带的阵法迹象,主要是想亲眼见上一见,这边的七境生物能强大到什么程度,又有着怎样的能力——而且既然名为地行巨虫,掌控的自然是土行元气。 只见群山云雾缭绕,有些地方在落雨,但有些山林却是一片清晰,此时望去,两人眼中的巫山不是一片连绵的云海,而是无数山谷沉积着水雾,就像是山林间落满了无数白碗。 …… 同一时间,龙族世界,伦敦郊区,四处燃烧的庄园,流淌的岩浆逐渐冷凝。 原来琉璃晶体,居然有这么大的弱点,这家伙如此频繁地使用,将其视为依仗,看来是不知道此事,落后于时代了? 当龙类撑着电光闪烁的琉璃晶球,硬生生在地面撞出了个大洞,将其拓宽到了可以通过之际,这边的赵青也终于接收到了从极远处传过来的信息,明晓了克制对方的手段。 虽然她暂时还不能完美模拟出天地为炉这个言灵,而龙骑士的因陀罗也有通过电化学反应抑制燃烧的微小可能,但综合而言,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赵青心念微动,已然闪身来到了仍残留强烈辐射的洞口,双手之间的罡气团光芒四射,絮绕着刚提炼出的多种高温气体,内部夹杂着复杂的金属颗粒,转眼间围着洞口边缘布下了一圈针对性的胶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龙骑士感应到洞口传来的反震力恰到好处,于是此次拉满了速度,打算一鼓作气冲刺而出,钻至地面,脱离困境,龙类的双翼疾速后掠,扇出狂暴的大风。 然而,就在龙类冲破束缚,冲向夜空的瞬间,赵青已经完成了她的布局,将之前布下的胶雾巧妙地粘在了琉璃晶壁之上,看似轻若无物,却格外黏稠而坚韧,仿佛无数条细丝牢牢地缠住了晶球。 当对方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般腾空而起,周围的气流被龙翼扇动得呼啸不止时,赵青则轻轻弹出了一道剑气,刹那间将其完全点燃,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刚刚燃烧起时,其边缘呈现出淡蓝色的光焰,犹如一道细细的火环,随着火焰的迅速蔓延、深入,紧紧围绕着龙类的身体旋转,呈现出放射状的扩散态势,将晶球表面映成了一片行将碎裂的青瓷。 到了这个程度,尽管被屏蔽了对外的感知,但龙与骑士无疑也察觉到了琉璃梵城的不对劲,却并未作出丝毫减速的动作,而是进一步加速,不断从晶球的上部吸入风元素,从下方喷射而出。 穿过了先前因战斗中积蓄电荷而被吸引压下来的雷雨云,直冲更高之处,整个晶球在夜空中燃烧,仿佛一颗巨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天际。 一切都显得格外明亮,连那漆黑的夜空都被染上了微蓝的霞光。 而那些被烧化脱落的晶尘,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繁星般璀璨夺目,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就算顶着阻力巨大的琉璃晶球,作为风系的龙类,可以轻易操控周围的气流,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用了30秒不到的时间,便爬升到了6000米的高度,并在这个时候正式突破了音障。 急剧压缩的激波,刹那间扫过了整个晶壁的表面,令火光尾焰猛地拉长到了极点,然后夹杂着成千上万片倏然破碎的晶块,一起被甩脱了出去,看上去就像是火箭发动机主动分离的场景。 显然,这正是龙骑士针对琉璃晶壁被点燃所作出的应对,果断地舍弃抛却了大部分的外层晶体,隔离了反应物与火焰,只留下了最里面薄薄一层,接下来再继续刷新,逐渐重塑防御。 但就在这时候,一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小剑,身后拉着璀璨的长虹,竟然正好出现在了龙类头部的前方,向着缩小了一大圈的琉璃晶球疾速飞射而至,瞬间贯穿了仅剩下半米厚的晶壁。 先没入巨龙的前额,在颅腔内引爆了一大团剑罡,再微微转向,划了一个小弧度,接着钻进了龙的脊柱,势如破竹般撕裂了一节节脊椎的内部,搅烂了神经与髓液。 当飞剑最终从龙尾处脱离而出,夹杂着骨骼碎屑与血浆之时,神经中枢被完全摧毁的整条巨龙,肌肉仍在按照它先前的指令用力挥动双翼,银白色的龙鳞不断张合,看上去依然保持着少许活力。 但随着精神共鸣的消失,附着在翅膀周围的风元素迅速散开,支撑不起龙类十几吨的重量,便在其依惯性继续上冲了一小段距离后,开始笔直落下,很快追赶上了先前那些被抛离的轻盈晶块。 …… 在等待回复的数十秒里,赵青自然不会无所作为,她当场便操控着飞剑升至了数万米的高空,迅速积蓄势能,然后加速刺落,希望能洞穿对方的防御,现在跟另一项计划配合了起来。 龙类的核能射线固然强大,可在失去了防御优势之后,根本来不及发挥,就已经被赵青转瞬间斩杀,消灭了此前的强敌,彻底逆转了场上的局势。 几乎同一时间,骑士的心中却充满了惊惧与悔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与巨龙建立了精神链接和结下了血盟,龙类的死亡意味着他也受到了重创。 伴随着银色面具与盔甲的自动解除,威斯克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无数的针在攒刺入他的大脑与心脏,难以凝聚精神意念,无力再释放新的言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巨龙一同坠落。 狂风在此时变得更加肆虐,将骑士从龙背上卷起,抛入了雷雨云中,他失去了支撑,身体在空中无助地翻滚着,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试图找到一丝反抗的力量。 然而,当威斯克手中的长矛也消散还原成了风元素和气体,四周只有冰冷的雨滴和呼啸的风声之际,他的内心也随着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前忽然间闪过了爆炸式的白光,那是两枚呼啸而过的aim-120中程空对空导弹,一前一后纷纷轰中了远处的龙尸,炸飞了大块失活的鳞甲。 弹体的破片四下飞溅,恰好有几块碎片扫过此人翻滚的身体,划出了巨大的伤口。 若是在地面上,这种伤势对高阶混血种来说尚有挽救的余地,只可惜其位于空中,转眼间,他便在极速失温和流血中当场毙命。 …… “英国皇家空军?” 赵青飘飞在雷雨云的内部,抬手接过了光芒逐渐内敛的七宝琉璃剑,极目远眺,隐约在三四十公里外瞥见了一支战斗机编队的踪影:“是军方来抢怪的,还是秘党派来支援的?” 方才的核能射线激发出了强烈的切伦科夫辐射,蓝光冲天,不可能被掩盖过去,英军作出相应反击,派遣部队过来,实属正常,不过从三五分钟就即将抵达的速度来看,多半事先就得到了一些消息。 毕竟,这边的芬格尔、事务所杀手都是知情人士,背后的组织对英国军方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但也不能排除,有另外一方插手,想要渔翁得利,或者空军为所罗门圣殿会所派的可能性。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加图索家族至少跨国掌控了英国的多条核潜艇,作为同级别的地头蛇势力,所罗门圣殿会的控制力度只会更大,完全有可能拉出几个中队来执行任务。 跟陆军的拉挎不同,英国空军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赵青一眼望去,远方的飞机似乎有二十来架,也不知道是f16还是台风,但可以知晓的是,自己目前正处于对方中程空空导弹的攻击范围之内。 不管怎么说,坠落的龙尸体内有着好几千克的钚239,且正处于反应之中,一旦被炸得洒了出来,又或者摔在地上爆开,势必造成脏弹那样的严重核污染,因此不能任由其继续发射导弹攻击。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赵青手持长剑,打量起了紧接着而来的四枚aim-120导弹,留意到它们飞行的轨迹,似乎并未跟随着迅速下落的龙尸。 与此同时,更有雷达的激光波束从自己身边扫过,且次数越发频繁,以起到辅助导弹定位的作用。 所以说,果然是抱有敌意的势力吗?只可惜,真正的作战主力,龙骑士已经挂了,光凭一群f16的骚扰,也不过是小角色罢了。 远望着越飞越近,开始作一些灵活机动的战斗机群,赵青心中微动,已然下定了决心,要给敌对势力一点颜色看看,展露出绝对的实力压制,打出像核威慑那样令人闻之生畏的效果来。 …… 不过,盲龙个体的实力,跟留下这座遗迹的那个古宗门“剑冢”的八境修行者相比,无疑微不足道,若能从法阵和记忆中多窥见几分昔年启天境的信息,收获必将超乎想象。 将科学理论、炼金术与修行相结合,是赵青领悟道法的一种方向,但正规的元气法则路线,自然也不可或缺,前者更多的只是一类指导性的思想与工具,后者才是真正的升级主线。 听得此言,夏弥也向外看去,想要寻找位于这一带的阵法迹象,主要是想亲眼见上一见,这边的七境生物能强大到什么程度,又有着怎样的能力——而且既然名为地行巨虫,掌控的自然是土行元气。 只见群山云雾缭绕,有些地方在落雨,但有些山林却是一片清晰,此时望去,两人眼中的巫山不是一片连绵的云海,而是无数山谷沉积着水雾,就像是山林间落满了无数白碗。 …… 同一时间,龙族世界,伦敦郊区,四处燃烧的庄园,流淌的岩浆逐渐冷凝。 原来琉璃晶体,居然有这么大的弱点,这家伙如此频繁地使用,将其视为依仗,看来是不知道此事,落后于时代了? 当龙类撑着电光闪烁的琉璃晶球,硬生生在地面撞出了个大洞,将其拓宽到了可以通过之际,这边的赵青也终于接收到了从极远处传过来的信息,明晓了克制对方的手段。 虽然她暂时还不能完美模拟出天地为炉这个言灵,而龙骑士的因陀罗也有通过电化学反应抑制燃烧的微小可能,但综合而言,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赵青心念微动,已然闪身来到了仍残留强烈辐射的洞口,双手之间的罡气团光芒四射,絮绕着刚提炼出的多种高温气体,内部夹杂着复杂的金属颗粒,转眼间围着洞口边缘布下了一圈针对性的胶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龙骑士感应到洞口传来的反震力恰到好处,于是此次拉满了速度,打算一鼓作气冲刺而出,钻至地面,脱离困境,龙类的双翼疾速后掠,扇出狂暴的大风。 然而,就在龙类冲破束缚,冲向夜空的瞬间,赵青已经完成了她的布局,将之前布下的胶雾巧妙地粘在了琉璃晶壁之上,看似轻若无物,却格外黏稠而坚韧,仿佛无数条细丝牢牢地缠住了晶球。 当对方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般腾空而起,周围的气流被龙翼扇动得呼啸不止时,赵青则轻轻弹出了一道剑气,刹那间将其完全点燃,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刚刚燃烧起时,其边缘呈现出淡蓝色的光焰,犹如一道细细的火环,随着火焰的迅速蔓延、深入,紧紧围绕着龙类的身体旋转,呈现出放射状的扩散态势,将晶球表面映成了一片行将碎裂的青瓷。 到了这个程度,尽管被屏蔽了对外的感知,但龙与骑士无疑也察觉到了琉璃梵城的不对劲,却并未作出丝毫减速的动作,而是进一步加速,不断从晶球的上部吸入风元素,从下方喷射而出。 穿过了先前因战斗中积蓄电荷而被吸引压下来的雷雨云,直冲更高之处,整个晶球在夜空中燃烧,仿佛一颗巨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天际。 一切都显得格外明亮,连那漆黑的夜空都被染上了微蓝的霞光。 而那些被烧化脱落的晶尘,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繁星般璀璨夺目,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就算顶着阻力巨大的琉璃晶球,作为风系的龙类,可以轻易操控周围的气流,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用了30秒不到的时间,便爬升到了6000米的高度,并在这个时候正式突破了音障。 急剧压缩的激波,刹那间扫过了整个晶壁的表面,令火光尾焰猛地拉长到了极点,然后夹杂着成千上万片倏然破碎的晶块,一起被甩脱了出去,看上去就像是火箭发动机主动分离的场景。 显然,这正是龙骑士针对琉璃晶壁被点燃所作出的应对,果断地舍弃抛却了大部分的外层晶体,隔离了反应物与火焰,只留下了最里面薄薄一层,接下来再继续刷新,逐渐重塑防御。 但就在这时候,一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小剑,身后拉着璀璨的长虹,竟然正好出现在了龙类头部的前方,向着缩小了一大圈的琉璃晶球疾速飞射而至,瞬间贯穿了仅剩下半米厚的晶壁。 先没入巨龙的前额,在颅腔内引爆了一大团剑罡,再微微转向,划了一个小弧度,接着钻进了龙的脊柱,势如破竹般撕裂了一节节脊椎的内部,搅烂了神经与髓液。 当飞剑最终从龙尾处脱离而出,夹杂着骨骼碎屑与血浆之时,神经中枢被完全摧毁的整条巨龙,肌肉仍在按照它先前的指令用力挥动双翼,银白色的龙鳞不断张合,看上去依然保持着少许活力。 但随着精神共鸣的消失,附着在翅膀周围的风元素迅速散开,支撑不起龙类十几吨的重量,便在其依惯性继续上冲了一小段距离后,开始笔直落下,很快追赶上了先前那些被抛离的轻盈晶块。 …… 在等待回复的数十秒里,赵青自然不会无所作为,她当场便操控着飞剑升至了数万米的高空,迅速积蓄势能,然后加速刺落,希望能洞穿对方的防御,现在跟另一项计划配合了起来。 龙类的核能射线固然强大,可在失去了防御优势之后,根本来不及发挥,就已经被赵青转瞬间斩杀,消灭了此前的强敌,彻底逆转了场上的局势。 几乎同一时间,骑士的心中却充满了惊惧与悔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与巨龙建立了精神链接和结下了血盟,龙类的死亡意味着他也受到了重创。 伴随着银色面具与盔甲的自动解除,威斯克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无数的针在攒刺入他的大脑与心脏,难以凝聚精神意念,无力再释放新的言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巨龙一同坠落。 狂风在此时变得更加肆虐,将骑士从龙背上卷起,抛入了雷雨云中,他失去了支撑,身体在空中无助地翻滚着,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试图找到一丝反抗的力量。 然而,当威斯克手中的长矛也消散还原成了风元素和气体,四周只有冰冷的雨滴和呼啸的风声之际,他的内心也随着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前忽然间闪过了爆炸式的白光,那是两枚呼啸而过的aim-120中程空对空导弹,一前一后纷纷轰中了远处的龙尸,炸飞了大块失活的鳞甲。 弹体的破片四下飞溅,恰好有几块碎片扫过此人翻滚的身体,划出了巨大的伤口。 若是在地面上,这种伤势对高阶混血种来说尚有挽救的余地,只可惜其位于空中,转眼间,他便在极速失温和流血中当场毙命。 …… “英国皇家空军?” 赵青飘飞在雷雨云的内部,抬手接过了光芒逐渐内敛的七宝琉璃剑,极目远眺,隐约在三四十公里外瞥见了一支战斗机编队的踪影:“是军方来抢怪的,还是秘党派来支援的?” 方才的核能射线激发出了强烈的切伦科夫辐射,蓝光冲天,不可能被掩盖过去,英军作出相应反击,派遣部队过来,实属正常,不过从三五分钟就即将抵达的速度来看,多半事先就得到了一些消息。 毕竟,这边的芬格尔、事务所杀手都是知情人士,背后的组织对英国军方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但也不能排除,有另外一方插手,想要渔翁得利,或者空军为所罗门圣殿会所派的可能性。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加图索家族至少跨国掌控了英国的多条核潜艇,作为同级别的地头蛇势力,所罗门圣殿会的控制力度只会更大,完全有可能拉出几个中队来执行任务。 跟陆军的拉挎不同,英国空军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赵青一眼望去,远方的飞机似乎有二十来架,也不知道是f16还是台风,但可以知晓的是,自己目前正处于对方中程空空导弹的攻击范围之内。 不管怎么说,坠落的龙尸体内有着好几千克的钚239,且正处于反应之中,一旦被炸得洒了出来,又或者摔在地上爆开,势必造成脏弹那样的严重核污染,因此不能任由其继续发射导弹攻击。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赵青手持长剑,打量起了紧接着而来的四枚aim-120导弹,留意到它们飞行的轨迹,似乎并未跟随着迅速下落的龙尸。 与此同时,更有雷达的激光波束从自己身边扫过,且次数越发频繁,以起到辅助导弹定位的作用。 所以说,果然是抱有敌意的势力吗?只可惜,真正的作战主力,龙骑士已经挂了,光凭一群f16的骚扰,也不过是小角色罢了。 远望着越飞越近,开始作一些灵活机动的战斗机群,赵青心中微动,已然下定了决心,要给敌对势力一点颜色看看,展露出绝对的实力压制,打出像核威慑那样令人闻之生畏的效果来。 …… 不过,盲龙个体的实力,跟留下这座遗迹的那个古宗门“剑冢”的八境修行者相比,无疑微不足道,若能从法阵和记忆中多窥见几分昔年启天境的信息,收获必将超乎想象。 将科学理论、炼金术与修行相结合,是赵青领悟道法的一种方向,但正规的元气法则路线,自然也不可或缺,前者更多的只是一类指导性的思想与工具,后者才是真正的升级主线。 听得此言,夏弥也向外看去,想要寻找位于这一带的阵法迹象,主要是想亲眼见上一见,这边的七境生物能强大到什么程度,又有着怎样的能力——而且既然名为地行巨虫,掌控的自然是土行元气。 只见群山云雾缭绕,有些地方在落雨,但有些山林却是一片清晰,此时望去,两人眼中的巫山不是一片连绵的云海,而是无数山谷沉积着水雾,就像是山林间落满了无数白碗。 …… 同一时间,龙族世界,伦敦郊区,四处燃烧的庄园,流淌的岩浆逐渐冷凝。 原来琉璃晶体,居然有这么大的弱点,这家伙如此频繁地使用,将其视为依仗,看来是不知道此事,落后于时代了? 当龙类撑着电光闪烁的琉璃晶球,硬生生在地面撞出了个大洞,将其拓宽到了可以通过之际,这边的赵青也终于接收到了从极远处传过来的信息,明晓了克制对方的手段。 虽然她暂时还不能完美模拟出天地为炉这个言灵,而龙骑士的因陀罗也有通过电化学反应抑制燃烧的微小可能,但综合而言,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赵青心念微动,已然闪身来到了仍残留强烈辐射的洞口,双手之间的罡气团光芒四射,絮绕着刚提炼出的多种高温气体,内部夹杂着复杂的金属颗粒,转眼间围着洞口边缘布下了一圈针对性的胶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龙骑士感应到洞口传来的反震力恰到好处,于是此次拉满了速度,打算一鼓作气冲刺而出,钻至地面,脱离困境,龙类的双翼疾速后掠,扇出狂暴的大风。 然而,就在龙类冲破束缚,冲向夜空的瞬间,赵青已经完成了她的布局,将之前布下的胶雾巧妙地粘在了琉璃晶壁之上,看似轻若无物,却格外黏稠而坚韧,仿佛无数条细丝牢牢地缠住了晶球。 当对方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般腾空而起,周围的气流被龙翼扇动得呼啸不止时,赵青则轻轻弹出了一道剑气,刹那间将其完全点燃,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刚刚燃烧起时,其边缘呈现出淡蓝色的光焰,犹如一道细细的火环,随着火焰的迅速蔓延、深入,紧紧围绕着龙类的身体旋转,呈现出放射状的扩散态势,将晶球表面映成了一片行将碎裂的青瓷。 到了这个程度,尽管被屏蔽了对外的感知,但龙与骑士无疑也察觉到了琉璃梵城的不对劲,却并未作出丝毫减速的动作,而是进一步加速,不断从晶球的上部吸入风元素,从下方喷射而出。 穿过了先前因战斗中积蓄电荷而被吸引压下来的雷雨云,直冲更高之处,整个晶球在夜空中燃烧,仿佛一颗巨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天际。 一切都显得格外明亮,连那漆黑的夜空都被染上了微蓝的霞光。 而那些被烧化脱落的晶尘,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繁星般璀璨夺目,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就算顶着阻力巨大的琉璃晶球,作为风系的龙类,可以轻易操控周围的气流,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用了30秒不到的时间,便爬升到了6000米的高度,并在这个时候正式突破了音障。 急剧压缩的激波,刹那间扫过了整个晶壁的表面,令火光尾焰猛地拉长到了极点,然后夹杂着成千上万片倏然破碎的晶块,一起被甩脱了出去,看上去就像是火箭发动机主动分离的场景。 显然,这正是龙骑士针对琉璃晶壁被点燃所作出的应对,果断地舍弃抛却了大部分的外层晶体,隔离了反应物与火焰,只留下了最里面薄薄一层,接下来再继续刷新,逐渐重塑防御。 但就在这时候,一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小剑,身后拉着璀璨的长虹,竟然正好出现在了龙类头部的前方,向着缩小了一大圈的琉璃晶球疾速飞射而至,瞬间贯穿了仅剩下半米厚的晶壁。 先没入巨龙的前额,在颅腔内引爆了一大团剑罡,再微微转向,划了一个小弧度,接着钻进了龙的脊柱,势如破竹般撕裂了一节节脊椎的内部,搅烂了神经与髓液。 当飞剑最终从龙尾处脱离而出,夹杂着骨骼碎屑与血浆之时,神经中枢被完全摧毁的整条巨龙,肌肉仍在按照它先前的指令用力挥动双翼,银白色的龙鳞不断张合,看上去依然保持着少许活力。 但随着精神共鸣的消失,附着在翅膀周围的风元素迅速散开,支撑不起龙类十几吨的重量,便在其依惯性继续上冲了一小段距离后,开始笔直落下,很快追赶上了先前那些被抛离的轻盈晶块。 …… 在等待回复的数十秒里,赵青自然不会无所作为,她当场便操控着飞剑升至了数万米的高空,迅速积蓄势能,然后加速刺落,希望能洞穿对方的防御,现在跟另一项计划配合了起来。 龙类的核能射线固然强大,可在失去了防御优势之后,根本来不及发挥,就已经被赵青转瞬间斩杀,消灭了此前的强敌,彻底逆转了场上的局势。 几乎同一时间,骑士的心中却充满了惊惧与悔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与巨龙建立了精神链接和结下了血盟,龙类的死亡意味着他也受到了重创。 伴随着银色面具与盔甲的自动解除,威斯克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无数的针在攒刺入他的大脑与心脏,难以凝聚精神意念,无力再释放新的言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巨龙一同坠落。 狂风在此时变得更加肆虐,将骑士从龙背上卷起,抛入了雷雨云中,他失去了支撑,身体在空中无助地翻滚着,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试图找到一丝反抗的力量。 然而,当威斯克手中的长矛也消散还原成了风元素和气体,四周只有冰冷的雨滴和呼啸的风声之际,他的内心也随着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前忽然间闪过了爆炸式的白光,那是两枚呼啸而过的aim-120中程空对空导弹,一前一后纷纷轰中了远处的龙尸,炸飞了大块失活的鳞甲。 弹体的破片四下飞溅,恰好有几块碎片扫过此人翻滚的身体,划出了巨大的伤口。 若是在地面上,这种伤势对高阶混血种来说尚有挽救的余地,只可惜其位于空中,转眼间,他便在极速失温和流血中当场毙命。 …… “英国皇家空军?” 赵青飘飞在雷雨云的内部,抬手接过了光芒逐渐内敛的七宝琉璃剑,极目远眺,隐约在三四十公里外瞥见了一支战斗机编队的踪影:“是军方来抢怪的,还是秘党派来支援的?” 方才的核能射线激发出了强烈的切伦科夫辐射,蓝光冲天,不可能被掩盖过去,英军作出相应反击,派遣部队过来,实属正常,不过从三五分钟就即将抵达的速度来看,多半事先就得到了一些消息。 毕竟,这边的芬格尔、事务所杀手都是知情人士,背后的组织对英国军方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但也不能排除,有另外一方插手,想要渔翁得利,或者空军为所罗门圣殿会所派的可能性。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加图索家族至少跨国掌控了英国的多条核潜艇,作为同级别的地头蛇势力,所罗门圣殿会的控制力度只会更大,完全有可能拉出几个中队来执行任务。 跟陆军的拉挎不同,英国空军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赵青一眼望去,远方的飞机似乎有二十来架,也不知道是f16还是台风,但可以知晓的是,自己目前正处于对方中程空空导弹的攻击范围之内。 不管怎么说,坠落的龙尸体内有着好几千克的钚239,且正处于反应之中,一旦被炸得洒了出来,又或者摔在地上爆开,势必造成脏弹那样的严重核污染,因此不能任由其继续发射导弹攻击。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赵青手持长剑,打量起了紧接着而来的四枚aim-120导弹,留意到它们飞行的轨迹,似乎并未跟随着迅速下落的龙尸。 与此同时,更有雷达的激光波束从自己身边扫过,且次数越发频繁,以起到辅助导弹定位的作用。 所以说,果然是抱有敌意的势力吗?只可惜,真正的作战主力,龙骑士已经挂了,光凭一群f16的骚扰,也不过是小角色罢了。 远望着越飞越近,开始作一些灵活机动的战斗机群,赵青心中微动,已然下定了决心,要给敌对势力一点颜色看看,展露出绝对的实力压制,打出像核威慑那样令人闻之生畏的效果来。 …… 不过,盲龙个体的实力,跟留下这座遗迹的那个古宗门“剑冢”的八境修行者相比,无疑微不足道,若能从法阵和记忆中多窥见几分昔年启天境的信息,收获必将超乎想象。 将科学理论、炼金术与修行相结合,是赵青领悟道法的一种方向,但正规的元气法则路线,自然也不可或缺,前者更多的只是一类指导性的思想与工具,后者才是真正的升级主线。 听得此言,夏弥也向外看去,想要寻找位于这一带的阵法迹象,主要是想亲眼见上一见,这边的七境生物能强大到什么程度,又有着怎样的能力——而且既然名为地行巨虫,掌控的自然是土行元气。 只见群山云雾缭绕,有些地方在落雨,但有些山林却是一片清晰,此时望去,两人眼中的巫山不是一片连绵的云海,而是无数山谷沉积着水雾,就像是山林间落满了无数白碗。 …… 同一时间,龙族世界,伦敦郊区,四处燃烧的庄园,流淌的岩浆逐渐冷凝。 原来琉璃晶体,居然有这么大的弱点,这家伙如此频繁地使用,将其视为依仗,看来是不知道此事,落后于时代了? 当龙类撑着电光闪烁的琉璃晶球,硬生生在地面撞出了个大洞,将其拓宽到了可以通过之际,这边的赵青也终于接收到了从极远处传过来的信息,明晓了克制对方的手段。 虽然她暂时还不能完美模拟出天地为炉这个言灵,而龙骑士的因陀罗也有通过电化学反应抑制燃烧的微小可能,但综合而言,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赵青心念微动,已然闪身来到了仍残留强烈辐射的洞口,双手之间的罡气团光芒四射,絮绕着刚提炼出的多种高温气体,内部夹杂着复杂的金属颗粒,转眼间围着洞口边缘布下了一圈针对性的胶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龙骑士感应到洞口传来的反震力恰到好处,于是此次拉满了速度,打算一鼓作气冲刺而出,钻至地面,脱离困境,龙类的双翼疾速后掠,扇出狂暴的大风。 然而,就在龙类冲破束缚,冲向夜空的瞬间,赵青已经完成了她的布局,将之前布下的胶雾巧妙地粘在了琉璃晶壁之上,看似轻若无物,却格外黏稠而坚韧,仿佛无数条细丝牢牢地缠住了晶球。 当对方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般腾空而起,周围的气流被龙翼扇动得呼啸不止时,赵青则轻轻弹出了一道剑气,刹那间将其完全点燃,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刚刚燃烧起时,其边缘呈现出淡蓝色的光焰,犹如一道细细的火环,随着火焰的迅速蔓延、深入,紧紧围绕着龙类的身体旋转,呈现出放射状的扩散态势,将晶球表面映成了一片行将碎裂的青瓷。 到了这个程度,尽管被屏蔽了对外的感知,但龙与骑士无疑也察觉到了琉璃梵城的不对劲,却并未作出丝毫减速的动作,而是进一步加速,不断从晶球的上部吸入风元素,从下方喷射而出。 穿过了先前因战斗中积蓄电荷而被吸引压下来的雷雨云,直冲更高之处,整个晶球在夜空中燃烧,仿佛一颗巨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天际。 一切都显得格外明亮,连那漆黑的夜空都被染上了微蓝的霞光。 而那些被烧化脱落的晶尘,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繁星般璀璨夺目,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形成了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就算顶着阻力巨大的琉璃晶球,作为风系的龙类,可以轻易操控周围的气流,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用了30秒不到的时间,便爬升到了6000米的高度,并在这个时候正式突破了音障。 急剧压缩的激波,刹那间扫过了整个晶壁的表面,令火光尾焰猛地拉长到了极点,然后夹杂着成千上万片倏然破碎的晶块,一起被甩脱了出去,看上去就像是火箭发动机主动分离的场景。 显然,这正是龙骑士针对琉璃晶壁被点燃所作出的应对,果断地舍弃抛却了大部分的外层晶体,隔离了反应物与火焰,只留下了最里面薄薄一层,接下来再继续刷新,逐渐重塑防御。 但就在这时候,一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小剑,身后拉着璀璨的长虹,竟然正好出现在了龙类头部的前方,向着缩小了一大圈的琉璃晶球疾速飞射而至,瞬间贯穿了仅剩下半米厚的晶壁。 先没入巨龙的前额,在颅腔内引爆了一大团剑罡,再微微转向,划了一个小弧度,接着钻进了龙的脊柱,势如破竹般撕裂了一节节脊椎的内部,搅烂了神经与髓液。 当飞剑最终从龙尾处脱离而出,夹杂着骨骼碎屑与血浆之时,神经中枢被完全摧毁的整条巨龙,肌肉仍在按照它先前的指令用力挥动双翼,银白色的龙鳞不断张合,看上去依然保持着少许活力。 但随着精神共鸣的消失,附着在翅膀周围的风元素迅速散开,支撑不起龙类十几吨的重量,便在其依惯性继续上冲了一小段距离后,开始笔直落下,很快追赶上了先前那些被抛离的轻盈晶块。 …… 在等待回复的数十秒里,赵青自然不会无所作为,她当场便操控着飞剑升至了数万米的高空,迅速积蓄势能,然后加速刺落,希望能洞穿对方的防御,现在跟另一项计划配合了起来。 龙类的核能射线固然强大,可在失去了防御优势之后,根本来不及发挥,就已经被赵青转瞬间斩杀,消灭了此前的强敌,彻底逆转了场上的局势。 几乎同一时间,骑士的心中却充满了惊惧与悔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与巨龙建立了精神链接和结下了血盟,龙类的死亡意味着他也受到了重创。 伴随着银色面具与盔甲的自动解除,威斯克感到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无数的针在攒刺入他的大脑与心脏,难以凝聚精神意念,无力再释放新的言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巨龙一同坠落。 狂风在此时变得更加肆虐,将骑士从龙背上卷起,抛入了雷雨云中,他失去了支撑,身体在空中无助地翻滚着,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试图找到一丝反抗的力量。 然而,当威斯克手中的长矛也消散还原成了风元素和气体,四周只有冰冷的雨滴和呼啸的风声之际,他的内心也随着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前忽然间闪过了爆炸式的白光,那是两枚呼啸而过的aim-120中程空对空导弹,一前一后纷纷轰中了远处的龙尸,炸飞了大块失活的鳞甲。 弹体的破片四下飞溅,恰好有几块碎片扫过此人翻滚的身体,划出了巨大的伤口。 若是在地面上,这种伤势对高阶混血种来说尚有挽救的余地,只可惜其位于空中,转眼间,他便在极速失温和流血中当场毙命。 …… “英国皇家空军?” 赵青飘飞在雷雨云的内部,抬手接过了光芒逐渐内敛的七宝琉璃剑,极目远眺,隐约在三四十公里外瞥见了一支战斗机编队的踪影:“是军方来抢怪的,还是秘党派来支援的?” 方才的核能射线激发出了强烈的切伦科夫辐射,蓝光冲天,不可能被掩盖过去,英军作出相应反击,派遣部队过来,实属正常,不过从三五分钟就即将抵达的速度来看,多半事先就得到了一些消息。 毕竟,这边的芬格尔、事务所杀手都是知情人士,背后的组织对英国军方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但也不能排除,有另外一方插手,想要渔翁得利,或者空军为所罗门圣殿会所派的可能性。 从已知的消息来看,加图索家族至少跨国掌控了英国的多条核潜艇,作为同级别的地头蛇势力,所罗门圣殿会的控制力度只会更大,完全有可能拉出几个中队来执行任务。 跟陆军的拉挎不同,英国空军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赵青一眼望去,远方的飞机似乎有二十来架,也不知道是f16还是台风,但可以知晓的是,自己目前正处于对方中程空空导弹的攻击范围之内。 不管怎么说,坠落的龙尸体内有着好几千克的钚239,且正处于反应之中,一旦被炸得洒了出来,又或者摔在地上爆开,势必造成脏弹那样的严重核污染,因此不能任由其继续发射导弹攻击。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赵青手持长剑,打量起了紧接着而来的四枚aim-120导弹,留意到它们飞行的轨迹,似乎并未跟随着迅速下落的龙尸。 与此同时,更有雷达的激光波束从自己身边扫过,且次数越发频繁,以起到辅助导弹定位的作用。 所以说,果然是抱有敌意的势力吗?只可惜,真正的作战主力,龙骑士已经挂了,光凭一群f16的骚扰,也不过是小角色罢了。 远望着越飞越近,开始作一些灵活机动的战斗机群,赵青心中微动,已然下定了决心,要给敌对势力一点颜色看看,展露出绝对的实力压制,打出像核威慑那样令人闻之生畏的效果来。 …… 第四百七十九章 歼灭,密谈,取舍(6k) 夜幕如厚重的帷幕缓缓垂下,星光在稀疏的云层间闪烁,伦敦上方的寂静夜空,正在被一场前所未有的空战悄然撕裂。 夜隼4561号所属的f16战斗机中队,共24架战机如同暗夜中的猎鹰,悄然散开,形成严密的扇形阵型在夜空中盘旋。每个小队都保持着紧密的战术协同,准备着迎接未知的挑战。 “中队注意,敌情更新!” 战术频道内,通讯员的声音紧迫而坚定,通过无线电将情报迅速传达给每一位飞行员:“不明飞行物距离我们22英里,高度约18000英尺,初步判断拥有非传统武器系统,极具威胁性。” “收到,各机准备发射aim120导弹。”中队长沉稳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如同定海神针,稳定了队内的紧张气氛。 夜隼4561号迅速锁定已位于火控雷达红色方框内的目标,手指轻触发射按钮,导弹的呼啸声划破夜空,以四马赫的高速直扑目标。 他紧盯着雷达屏幕,心跳随着导弹的接近而越来越快,期待着那决定性的瞬间。 正常来说,在这个距离下,敌机早已进入中程空空导弹的不可逃逸区,一轮发射过后,便可以放宽心,很快就能听到回航的命令。 然而,作为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夜隼4561号深知超视距打击虽然具有优势,但面对这样一个神秘的对手,绝不能有丝毫大意。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寻常。 果然,不出所料,“报告!目标正在进行高速机动,我们的导弹无法跟上其速度,即将脱离锁定!”雷达屏幕上显示出的数据让人震惊,夜隼4561号紧张地向指挥官报告。 紧接着,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导弹的轨迹在屏幕上突然一滞,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 紧接着,敌人所在的方位,竟有一道炽热的剑罡破空而出,一分为四,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们的导弹。 导弹在空中爆炸,化为一片火光,如同流星般短暂而耀眼。夜隼4561号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恐惧:“他……他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速度和反应能力,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不要慌,保持队形,继续攻击。”中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指南针一般引领着他们前行。 经过短暂的战术讨论,众人决定采用更为灵活的分散攻击方式。 夜隼4561号驾驶战机向目标的右侧迂回,同时发射一枚aim120导弹。与此同时,其他队友也从不同方向发起攻击,形成一张密集的火力网。 “导弹已发射,注意规避!”随着中队长的指令,又有八枚aim120导弹划破夜空,带着整个中队的希望与信念直奔赵青而去。 然而,赵青却仿佛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一般,总能准确地判断出导弹的轨迹和战机的动向。她身形如电,在夜空中穿梭着,每一次挥剑都能准确地斩断来袭的导弹。 随着时间的推移,f16战斗机中队开始意识到,面对赵青这样的强大修行者,传统的超视距导弹攻击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只能任由其不断逼近,而他们的攻击却如同泥牛入海般毫无效果。 “长官,我目视到目标,正在高速机动中,当前距离约五点五英里。” 作为机群最前方的几人之一,夜隼4561号首先发现了敌人新的踪迹。他迅速向长机报告,同时调整战机姿态,准备进行眼镜蛇机动,以躲避可能再次袭来的剑气。 战机在夜空中快速回旋,夜隼4561号打开了加力燃烧室,紧握着操纵杆,感受着过载带来的压力。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任何一点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失败甚至丧命,必须保持冷静,精 准地操控战机。 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各种战术和策略,试图找到击败这个神秘对手的方法。 “收到,各机保持警惕,互相拉开距离,寻找最佳攻击时机。”中队长的指令再次传来,夜隼4561号迅速理解了他的意图。中队必须分散开来,从不同角度攻击目标,以打乱敌人的节奏。 夜隼4561号驾驶战机快速俯冲,然后猛拉机头,进行了一次半滚倒转。这是为了躲避可能从上方袭来的剑气,同时也是为了调整攻击角度。 “尝试使用近程导弹和航炮进行攻击!”中队长果断下令。 夜隼4561号立即切换到近程攻击模式,与队友保持紧密通讯,共同寻找攻击机会,试探性地用m61a1火神20毫米航炮射击了几轮,密集的弹雨如同骤雨般倾泻而出,打算覆盖对方前进的轨迹。 然而,那不明飞行物仿佛拥有神奇的力量,不是巧妙避开机群的攻击,就是从曳光弹的轨迹中强行穿梭而过,轻易无视了航炮的威力。 此外,越肩后射的数枚aim9x导弹,以矢量控制和红外成像技术实现了50g以上过载的高机动,并具备极强的抗干扰能力,但在这位神秘的强敌面前,却如同儿戏般被轻易化解。 “格斗导弹被拦截了!”对讲机中传来队友的惊呼。夜隼4561号迅速调整战机姿态,准备进行下一轮攻击。但就在这时,他却发现目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雷达屏幕上。 “他去哪了?”夜隼4561号紧张地询问着,心中充满了不安。在这片黑暗的天空中,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威胁。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突然从他的战机后方闪过,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震动。这名飞行员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 “敌袭!敌袭!7点钟方向!”夜隼4561号大声喊道,同时紧急操控战机进行防御性机动。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后方的一架f16战机在剑气的冲击下爆开,化作了一个膨胀的火球。 “注意!它正在接近!”耳机中传来同伴的警告声。夜隼4561号抬头望去,只见那个不明飞行物正迅速逼近。它的速度之快,至少超过了5马赫,让人几乎无法反应。 “不可能!这是什么东西?”夜隼4561号惊呼出声,心跳加速到几乎要跳出胸膛。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敌人,它仿佛不受任何物理定律的束缚,能够轻易地躲避所有的攻击。 “保持冷静!执行低强势回旋!”中队长迅速作出反应,在这危急时刻,他的命令如同救命稻草般重要。 在一次交错的瞬间,夜隼4561号紧握控制杆,驾驶着f16战斗机进行低强势回旋。机身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试图占据有利位置。 他尽力将过载控制在可承受范围内,但那种强烈的离心力依然让人感到窒息。 然而,那不明飞行物却突然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气流。夜隼4561号的战机在气流的冲击下剧烈晃动,几乎失去了控制。 他紧咬牙关,拼尽全力稳住战机姿态,机体在空中不断翻滚着,试图通过这种高难度的机动来摆脱对方的攻击。 然而,那个不明飞行物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夜隼4561号。它如同一道青色的流光,紧紧地追随着这架f16战机,每一次翻滚、每一次机动,都让夜隼4561号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挑战。 夜隼4561号能够感受到机身在高过载状态下的颤抖和呻吟,以及发动机的受损与喘振,每一次翻滚都仿佛要将自己甩出驾驶舱,但他却深知不能放弃,必须为中队争取到一丝机会。 夜隼4561号再次尝试进行攻击,但每一次都被那不明飞行 物巧妙避开,它的速度之快、机动之灵活,让众人根本无法捉摸其规律。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他焦急地向基地发出呼叫,但在这遥远的夜空中,声音仿佛被吞噬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 “战斗机的对空武器,威力还是太小了些,实在没什么威胁……而它们机体的防御力,也低得惊人,完全就是一群脆皮。” 遥遥斩出一剑,命中了夜隼4561号所驾驶f16的油箱,看着整架战机被火球吞噬,赵青心中不禁感叹,表示此战亳不费力。 简单的来说,像这群f16装备的最强武器,aim120空空导弹,战斗部只有22㎏,小一号的aim9,战斗部则仅有10kg左右,采用大范围的高爆破片或连续杆式战斗部,只能对付轻装甲的单位。 同样的,绝大部分飞机的防御,只有表面一层几毫米厚的铝合金蒙皮,里边全是各种的设备和重要结构,不要说空空导弹或航炮,就算挨上一颗大口径子弹,都会被当场打穿。 高速飞行的时候,正面撞上一只大点的鸟,都大概率会瞬间起火,机体严重受损,紧急迫降,甚至机毁人亡。 正是因为飞机的防御力难以提高,随随便便就可以击穿,空对空导弹一直是在速度、射程、抗干扰等方面发展,杀伤性几乎从未有过提升,毕竟火力早已溢出。 这样的攻防数据,可以说对她没有半点威胁,除了速度快、机动性尚可外,简直就是飞上天的靶子,冲入机群中后,便是一面倒的屠杀,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归根结底,还是战斗机和空空导弹的设计中,从未考虑过针对高强度的单体目标。 实际上,跟发射没啥用的机载导弹相比,想要对赵青造成伤害,反倒是飞机直接撞过来威力最大,毕竟是重达十几吨、速度2马赫的金属壳子,动能相当于半吨多的tnt当量。 当然,跟过载可达数十g的导弹相比,f16的驾驶员们虽然有不少是体质过人的混血种,但受限于机体强度,就算解除了飞控限制,基本上也很难达到1015g,太过笨重,因此根本没法撞上她的身影。 这一场激烈的空战,任凭诸多飞行员如何拼尽全力,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 “不过,如果敌人知道我刚刚干掉了一条龙,会只派出这样一支常规部队来吗?好歹也应该换上些大威力的重型导弹。”赵青一边继续追击四散奔逃的机群,一边心中暗暗思索: “莫非又是拖延时间的战术?一整支f16中队,光造价就有好几亿美元,再加上比飞机本身更贵重的飞行员,这么大的牺牲,只是为了让真正的武器赶得上入场吗?” 她随意地望向了不远处袭来的数枚响尾蛇导弹,倏地侧身闪过,并用手抛掷出了刚拿捏在手中的航炮子弹,以此砸碎了导弹的全动尾翼,令其机动性大幅下降,失去了调整方向与运动姿态的能力。 紧接着,只见赵青身形一动,仿佛与天地间的气流融为一体,手中的长剑犹如龙出海,划破漆黑的夜空,留下一道道银色的轨迹,随着剑锋的一次次挥舞,空中逐渐弥漫着剑气所凝成的涟漪。 这些涟漪在空中交织、碰撞,犹如千丝万缕的银色丝线,逐渐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剑气之网,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厚实,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将整片空域都笼罩在其中。 随着剑气的扩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剧烈地波动起来,一个个巨大的剑气漩涡逐渐成形。 它们不仅吸引着周围的空气,还像一颗颗巨大的心脏,跳动着,牵动着整片空域的气流。空气在这些漩涡中不断地被搅动、拉扯,形成了层层叠叠的波纹气流,如同大海的波涛般汹涌澎 湃。 原本平静的空气,被切割出了一条条细长的低压区。这些低压区在高速的气流中形成了强烈的气流分离效应,犹如一道道锋利的刀刃,将空气撕裂成碎片,持续制造着混乱。 这基本上就是神劲武者用罡气场搅乱大范围天地元气,以此来影响敌方对元气能量补充与运用的常见手段,用在了纯粹的空气上,倒也效果非凡。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空域范围内的f16战斗机纷纷陷入了危机,它们的发动机进气口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原本应该顺畅进入发动机的空气,被波纹气流中的低压区所干扰,形成了不稳定的气流,并在发动机内部进一步引发了喘振现象。 这种喘振是致命的,气流沿着压气机轴向发生低频率高振幅的震荡,使得压气机的叶片在短时间内产生了强烈的震动,发生严重损坏甚至断裂。 飞行员们试图调整飞行姿态和发动机状态,但都无济于事。 更糟糕的是,燃烧室的火焰也开始逆流。由于压气机的喘振过于剧烈,后方燃烧室的高温燃气倒流进了压气机,使得原本应在燃烧室里燃烧的火焰从压气机喷向了发动机前方。 这短短零点几秒的时间,足以让高温火焰烧坏压气机的所有叶片,导致发动机报废。 而由于现代战斗机的静不稳定设计,它们保持姿态滑翔的难度远比客机要大,在这种混乱的气流环境下,单发战斗机不会有第二种结局,必然会彻底失控。 一架又一架的f16战机在空中陷入了失速尾旋的状态,纷纷坠向地面。这些曾经翱翔在天空的雄鹰,此刻却成了坠落的流星,带着悲壮和无奈,消失在了天际。 …… “全军覆没。” 同一时间,在苏格兰高地,格兰扁山脉的深处,所罗门圣殿会的总部——一座巍峨的巨型堡垒,悄然隐藏在山体之中。 堡垒内,气氛凝重而肃穆,一身骑士打扮的中年人,紧紧盯着实时转播的雷达屏幕上,迅速消失的光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叹了口气。 在他的对面,一名戴着鸟喙状皮质面具的使者静静地坐着,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神秘而诡异,手中转动着一枚刻着堕天使纹饰的金币,发出“叮叮”的清脆声响,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 “赫尔墨斯,我不明白你为何执着于展开这场报复行动。” 使者的声音悠然,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嘲讽:“威斯克医生虽然是你们组织的次席骑士,在生命科学的造诣上更是排行第一,但他既然已经战败死去,没有了原先的价值,此刻最明智的选择,难道不是迅速撤退,尽可能保存实力吗?” “骑士之间的誓言与荣耀,你这种只懂利益交换的人永远不会懂。” 被称为“赫尔墨斯”的圣殿会高层冷冷回道:“况且,每一名与龙类融合的骑士,事先都注射过保命用的高速再生药剂,除非尸骨无存,否则总能保存下一些残余的脑部细胞。” “利用储存的人格模型,运用最新的克隆设施,便可以尝试将他"复原"出来……虽然不可能比得上原先的本体,但至少比组织里九成九的人要强得多,再加上脑组织内可能留下的情报,价值几乎无可取代。” “通过这项技术,我们试图将失去的骑士们的灵魂与意念再次凝聚。虽然他们无法完全回到我们身边,但他们的精神和记忆将永远与我们同在。”赫尔墨斯最后补充道。 “说到底,也不过利益作祟罢了。” 鸟喙面具下的使者,忽然间笑了笑:“你所提到的这项"复原"技术,允不允许对外交易?把相关数据资料转卖给我,圣宫医 学会将会在此事上提供绝对可靠的援助。” “这就不必了。”圣殿会高层言简意赅,表示拒绝:“我们在伦敦一带部署的力量,已经足够应付此次危机,平息后续的局势波动。至于你的提议,我们并不感兴趣。” “……挺有信心的嘛!” 使者啧啧感叹:“话说,你们养在尼斯湖的那几只"水怪",是否能够出售?来苏格兰旅游一趟,回去时总得带些纪念品……这一次我带了两架"光环"直升机,应该抬得动亚成年的巨龙吧!” “这种东西都是非卖品。” 圣殿会高层冷哼一声:“不过,你如果肯溢价到一头五十亿美元……三十五亿……二十五亿美元以上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出售一些,血统纯正的三代种巨龙,只卖这个价,物所超值!” “血统纯正的三代种?三代种或许不假,但血统纯正,这就完全是忽悠了。”使者呵呵一笑:“一头两亿美元,不能再多了。” “你怎么不去抢?”圣殿会高层怒气冲冲:“就算喂食给它们的珍稀肉类,加起来也快有1亿美元每头了,更别提它们身上所蕴含的无尽潜力了。区区2亿就想买下一头龙,这个玩笑可不好开。” 最近一批“尼斯湖水怪”养殖于20世纪30年代,至今已有七十余年,假设每头水怪每天只吃01吨的肉,这么多年过去,无疑也有着数以千吨计的总重量,让人难以承受。 赫尔墨斯的怒火让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迅速扩张的强大精神领域让空气都仿佛凝成了胶状,但鸟喙面具下的使者却似乎并未被吓到,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金币,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别激动,我只是随便找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说起来,你们驻扎在诺霍特皇家空军基地的第二支战机中队,也应该正式出动了吧!” 使者看了看镶嵌满了宝石的手表,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玩味和期待:“据我所知,这里面,似乎有着你们的另一位骑士?他将会是你们这场报复行动的关键人物吧?” “赫尔墨斯”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自豪:“确实,第二支飞行中队是我们圣殿会精心挑选和培养的精英队伍。他们不仅全员达到了b级以上的血统,更配备了我们最新研发的炼金武器装备。” “整体结构强化过的"台风"战机,数架满载炼金弹药的武库机改装版b52,aim54"不死鸟"特制穿甲型空空导弹,配合了纳米破甲刃部的alm9x炼金改装版……以及最后的压轴武器:核猎鹰。” “为了有充足的时间装备上这么多的武器,第一支f16中队以常规配置迎上目标进行截击,只是必要的取舍。”这名圣殿会高层淡淡开口:“但愿他们的牺牲,能取得足够的收益。” “核猎鹰?这种导弹的威力确实不错,再加上在场骑士的能力,看来你们胜券在握。”鸟喙面具下的使者打了个哈欠:“那我就先小憩一会,等着听到战后的捷报了!” 话虽这样说,但在“赫尔墨斯”所得知的最新情报中,几乎在圣殿会第二支飞行编队出击的同时,伦敦东北方剑桥附近,隶属于m国空军欧洲司令部的莱根赫斯皇家空军基地,也有一大批满载的f15战机刚刚起飞。 毫无疑问,指挥这些飞机参战的背后势力,和所罗门圣殿会绝非同一路人,有极大可能属于敌人,多半跟秘党和汉高家族联盟脱不了干系。 ……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八十章 商讨,支援(4k) 没有特别装备武器的战机,打龙类这样的高强度单位可能不在行,但打同样脆皮的战斗机和轰炸机,那是绰绰有余,即便第二支编队用上了许多先进的炼金技术改造,也未必遭得住。 “赫尔墨斯”眉头紧锁,心中波澜起伏,对于现在的所罗门圣殿会来说,主要由威斯克掌握的龙类速生技术实在太过重要,自二战末期失去圣杯后,想要养殖巨龙,就必须依赖于生物技术的发展。 作为圣殿会大量产业的顶端,这简直是比核弹生产线更加重要的东西,无可取代,最为关键的第三代育龙技术,若是被其他组织给拿到了手中,那在未来的时代,整个组织大概率会在激烈的冲突中被除名。 毕竟,核弹头威力虽大,但总需要运送到目的地才能炸到敌人,在没有洲际弹道导弹技术的状况下,基本上只是覆盖西欧的部分地区,想要保持足够的威慑力,就得依靠飞龙来突防和运载核武。 这些年来,圣殿会能在以“圣宫医学会”为首的暗面世界里,牢牢占据九大席位之一,靠的自然是整体的实力领先,一旦出现下降的风头和遭遇危机,必然会有一大群同类涌至,落井下石,想要瓜分组织的资产。 因此在这次事件中,圣殿会部署在伦敦的力量,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绝不容半点迟疑。 …… 同一时间,莱根赫斯皇家空军基地,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月色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留下一抹朦胧的银边。 基地的灯光如同繁星点点,与远处伦敦城的灯火交织在了一起,巨大的指示灯在夜幕下熠熠生辉,在紧张而庄重的氛围中,一批满载武器的f15战机正停在跑道上,蓄势待发。 随着一阵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这些f15战机开始缓缓滑动,它们的涂装以深灰色的“罗盘幽灵”为主,带有独特的迷彩图案,使得战机在夜空中更具隐蔽性。 此刻,两侧的灯光在战机身上跳跃,形成一道道流动的光影,机翼边缘和机身上的细节逐渐清晰起来,流线型的机身线条优雅而犀利,机翼上的导弹挂载架清晰可见。 随着战机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引擎的轰鸣声也逐渐增大,后掠的翼尖微微颤动,上面的空气动力套件开始发挥作用,起落架在跑道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但这声音在整体的背景噪音中显得微不足道。 当f15的机身微微上扬,正式离地之时,它们的起落架开始收起,尾部喷射而出的火焰呈现出炽热的橙红色,战机纷纷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迅速拉平机身,向着伦敦上空冲去。 它们结成编队,影子在指挥塔的探照灯光下拉得很长,如同巨兽的利爪,准备撕裂黑暗。随着战机的升空,跑道上的灯光逐渐暗淡,但天空中的星光却越来越明亮。 从高空俯瞰,整个莱根赫斯皇家空军基地如同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灯光在夜空中勾勒出它的轮廓。停机坪上,还有更多的战机在等待着起飞的命令。它们如同沉睡的猛兽,一旦醒来便会展现出惊人的力量。 不远处,指挥塔内灯火通明,某一层的会议室中,气氛紧张而凝重。 昂热、伊丽莎白、图灵等人围坐在会议桌前,正实时观察着eva所显示的雷达图像,讨论起了此次作战的问题:究竟应该把这场冲突的烈度,控制在怎样的范围。 全息投影的屏幕图像上,不断闪烁的光点代表着空中的战机,它们交织成一幅复杂的战斗态势图。 “没想到,圣殿会这个势力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能够调动数支飞行中队。” 伊丽莎白轻叹一声,她的眉宇间流露出深深的忧虑:“英国皇家空军跟m国的驻军,半夜里在伦敦上空互相鏖战,这种事情,若非实打实发生 了,我此前定然是绝不会相信的。” “谁又能想得到呢?现在的混血种组织竟然胆大妄为到了这种程度,真的试图幕后掌握起了一个大型国家。这样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必将引起国际社会的轩然大波。” 图灵先生也是有些吃惊:“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调遣这样一支部队,就算里面的士官大都是混血种的成员,秘党也很难办得到,必须在事后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来消除相关的影响,稍不留神,便会让混血种的存在暴露在人类社会和各大国政府的眼中。” “当我向英国国防部查询先前那支f16中队出击的原因时,他们给出的答案,居然是机群在进行突发"实战"演习。”昂热手中的折刀缓缓旋转,锋刃处血红色的光芒如同流动的火焰: “何等可笑的理由?后勤部队搞这种训练,勉强还可以理解。空军在英国本土,甚至伦敦上方演习?这是在预防敌军入侵首都领空,筹备着再来一场二战的不列颠空战吗?” “如果不是这些f16一架架都被赵青打得自高空中坠毁,光凭发射了不少空空导弹,还真是让他们给掩盖过去了。”图灵先生微微点头,沉声道:“也不知道圣殿会靠的是什么,才能让国防部如此配合。” “从这一点来看,混血种界说不定早就暴露在了大国政府的视线下。”伊丽莎白分析道:“更确切地说,是已经跟所罗门圣殿会这样的势力进行了深入的合作,可能对我们秘党在内的组织实行了监控……” “不要把敌人想象得过度强大。”昂热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如果圣殿会的实力当真到了如此境地,动用的就不仅仅是一些战机,而是大批量的长剑2000型地空导弹,防空高射炮全面开火了。” “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未见到这样的场面。” “说起来,eva,以你的能力,辅助我方人员对f15的操作控制,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是否能够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入侵诺霍特皇家空军基地的指挥系统与圣殿会机群的作战系统,干扰敌方的行动呢?” “已经在尝试了。” 温柔的女声在音箱中响起:“具体效果,这就要看圣殿会的网络防御能力了。根据目前的评估,入侵成功率在973上下浮动,需要耗时35分钟。接下来,是进行暴力破坏,还是暗中潜伏?” 图灵先生稍作思考,果断地做出决定:“暂且潜伏下来,待到关键时刻再进行干扰,误导敌机接收到的作战指令和数据信息吧!” 他顿了顿,继续道:“对于现代空战,我们几个都不甚了解。再加上f15中队中有汉高家族的成员参与,此次空战的调度与指挥,就交由eva全权负责了!” 昂热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图灵先生的决定。 “调出基地雷达系统对先前空战的信息记录。”紧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面前的3d全息投影处,浏览起了此处空军基地所探查到的,赵青歼灭f16中队过程的情报内容: “在六千米高空自由机动飞行,迅速击败了一支精锐空军,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办得到的事吗?就算是人形龙王,只怕也没有这样惊人的作战能力吧!修行所带来的力量,竟然如此超乎想象?” “如果能够确认她并非天空与风之王这样的龙类,排除了各种潜在的嫌疑,那么修行一途,可以让人发掘出身体中不可思议的潜能,便是难以否认的事实。” 图灵先生也被这种离奇的可能所震撼,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如果这修行之法真的存在,那简直就是不亚于龙族的言灵、炼金术,甚至尤有过之的的伟大创举!它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因此,我们对赵青的支援,必须竭尽 全力!一定要维系住她跟秘党之间的合作关系!” …… 与此同时,依旧是那片庄园废墟的上空,赵青身着一袭青衫,衣袂飘飘,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轻盈地立于层云之上,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天际。 夜空下,先前的敌机坠落时留下的烟迹还未完全散去,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道疤痕,而数十公里外,又有一批台风战机冒出头来,犹如群狼环伺,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见到新一批敌人的到来,赵青心念微动,她周围的气流中,立刻有千百片银白色的剑盾状龙鳞高速盘旋着,在空中翻飞、环绕,与赵青的气息紧密相连,不断变幻着组成的形态。 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就像是一柄柄小号的飞剑,表面自然刻画出了细密的纹路,形态优雅而坚固耐用,足以承担强大的能量输出。 一大团无色的航空煤油液滴,飘浮在赵青的后方,看上去至少有十吨之多,这是她从之前那些f16的油箱中专门抽取出来的,可以作为预备的攻击与防御手段。 以最快的速度团灭了一队f16,没有让任何一架逃离,赵青的消耗其实并不算小,再加上先前跟龙骑士之间高强度战斗,作为身神,纵然能靠观照自我缓慢恢复,剩余的能量储备已然不多。 因此,借助于外界的工具,原地取材,用刚剥下的新鲜龙鳞、收集的航空煤油充当武器,也是她的一种作战策略,可以在打斗之时,稍稍节省一些能量。 虽然在赵青的评价中,正常的战斗机完全就是一群脆皮,交锋起来一触即溃,但它们在攻击距离上,却颇有独到之处,可以发射空空导弹攻击数十千米外的目标,这就并非她所能做得到了。 若是不操控七宝琉璃剑进行远程飞剑攻击,光凭剑罡远攻的话,一剑斩出,也就扫荡个三四百米,超出范围威力就会大降,不足以摧毁敌机,比机载航炮的杀伤区域还要小上不少。 在以数千乃至上万平方千米计的广阔空域之中,一旦敌我双方拉开距离,边打边退,也是相当麻烦,追击起来极其费劲,必须维持着巅峰的高速,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在跟航空煤油比拼对耗。 …… 根据赵青的简单观察与测试,龙类鳞片的强度,除了跟血统位阶、厚薄程度有关外,主要依靠的是时间上的元素积淀,也就是长得越久越坚硬,新生的龙鳞,其材质往往并不算很突出。 简单的来说,这就像是玄冰之类的材料,万年玄冰胜过千年玄冰,亿年玄冰又胜过万年玄冰,此类材料跟天地元气之间的融合,是一个长久而持续的过程,越来越紧密与深入,逐渐逼近它的极限水平。 这大抵便是刚孵化出来的火王康斯坦丁、赫尔佐格版白王,防御力都不怎么样,在表现上远不如可以硬抗深水炸弹无伤的龙侍的缘故,主要还是后者活得很久,龙鳞强度达到了该血统下的巅峰。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龙鳞小剑在各个方面的性质都相当不错,富有成长性,且强度已经超出了战斗机的任何部件,作为一次性的飞剑使用,挟剑气之威洞穿后者,可谓是绰绰有余。 至于储存着核能的龙尸,毕竟过于沉重,早已被她用飞剑运送着放置在了下方的地面上,堆了几层混凝土块,以免辐射伤人。 …… 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敌人,赵青的心中也泛起了几分不悦之色。 发现伦敦有着一个秘密据点,里面进行着各种邪恶的生物实验,还算是圣殿会组织的问题,可被渗透得那么深,随随便便就被拉出一群群战机,让国际友人惊诧,那就是你英国的问题了。 不是赵青要承担得罪对方的责任,觉得 干掉了这么多战机有着进犯其领空的问题,而是对方应该主动解释为何纵容军队挑事,冒犯到了她,侵害了自己的权益,并在事后给予补偿,签订赔款的条约。 在没什么弱点、全方面强大的情况下,赵青可懒得像秘党那样总是躲躲藏藏,不敢暴露在明面上,早就打算正式组建势力,以个体的力量跟一方大国站在同一层级,平等相待。 这一阶段的到来,虽然比她预想中的要提前了不少,因此有着一些风险,需要克服许多困难,但就目前而言,已算是最佳的方案之一。 通过占据先手的方式,逼迫秘党、汉高家族联盟作出选择,跟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在设法去除其中隐藏的女干细后,成为可靠的后援,提供政治和技术上的有力支持。 就近期的观察,在赵青看来,秘党似乎还停留在一战二战,甚至更早时期的作战思维,没想过充分利用现代武器的火力,屠一屠刚苏醒过来的古代龙类还行,但已然难以适应真正的大势力间对抗。 是时候,助推对方一把,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思想的落后,在反省中走上正确的道路。 …… 免费阅读. “调出基地雷达系统对先前空战的信息记录。”紧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面前的3d全息投影处,浏览起了此处空军基地所探查到的,赵青歼灭f16中队过程的情报内容: “在六千米高空自由机动飞行,迅速击败了一支精锐空军,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办得到的事吗?就算是人形龙王,只怕也没有这样惊人的作战能力吧!修行所带来的力量,竟然如此超乎想象?” “如果能够确认她并非天空与风之王这样的龙类,排除了各种潜在的嫌疑,那么修行一途,可以让人发掘出身体中不可思议的潜能,便是难以否认的事实。” 图灵先生也被这种离奇的可能所震撼,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如果这修行之法真的存在,那简直就是不亚于龙族的言灵、炼金术,甚至尤有过之的的伟大创举!它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因此,我们对赵青的支援,必须竭尽 全力!一定要维系住她跟秘党之间的合作关系!” …… 与此同时,依旧是那片庄园废墟的上空,赵青身着一袭青衫,衣袂飘飘,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轻盈地立于层云之上,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天际。 夜空下,先前的敌机坠落时留下的烟迹还未完全散去,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道疤痕,而数十公里外,又有一批台风战机冒出头来,犹如群狼环伺,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见到新一批敌人的到来,赵青心念微动,她周围的气流中,立刻有千百片银白色的剑盾状龙鳞高速盘旋着,在空中翻飞、环绕,与赵青的气息紧密相连,不断变幻着组成的形态。 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就像是一柄柄小号的飞剑,表面自然刻画出了细密的纹路,形态优雅而坚固耐用,足以承担强大的能量输出。 一大团无色的航空煤油液滴,飘浮在赵青的后方,看上去至少有十吨之多,这是她从之前那些f16的油箱中专门抽取出来的,可以作为预备的攻击与防御手段。 以最快的速度团灭了一队f16,没有让任何一架逃离,赵青的消耗其实并不算小,再加上先前跟龙骑士之间高强度战斗,作为身神,纵然能靠观照自我缓慢恢复,剩余的能量储备已然不多。 因此,借助于外界的工具,原地取材,用刚剥下的新鲜龙鳞、收集的航空煤油充当武器,也是她的一种作战策略,可以在打斗之时,稍稍节省一些能量。 虽然在赵青的评价中,正常的战斗机完全就是一群脆皮,交锋起来一触即溃,但它们在攻击距离上,却颇有独到之处,可以发射空空导弹攻击数十千米外的目标,这就并非她所能做得到了。 若是不操控七宝琉璃剑进行远程飞剑攻击,光凭剑罡远攻的话,一剑斩出,也就扫荡个三四百米,超出范围威力就会大降,不足以摧毁敌机,比机载航炮的杀伤区域还要小上不少。 在以数千乃至上万平方千米计的广阔空域之中,一旦敌我双方拉开距离,边打边退,也是相当麻烦,追击起来极其费劲,必须维持着巅峰的高速,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在跟航空煤油比拼对耗。 …… 根据赵青的简单观察与测试,龙类鳞片的强度,除了跟血统位阶、厚薄程度有关外,主要依靠的是时间上的元素积淀,也就是长得越久越坚硬,新生的龙鳞,其材质往往并不算很突出。 简单的来说,这就像是玄冰之类的材料,万年玄冰胜过千年玄冰,亿年玄冰又胜过万年玄冰,此类材料跟天地元气之间的融合,是一个长久而持续的过程,越来越紧密与深入,逐渐逼近它的极限水平。 这大抵便是刚孵化出来的火王康斯坦丁、赫尔佐格版白王,防御力都不怎么样,在表现上远不如可以硬抗深水炸弹无伤的龙侍的缘故,主要还是后者活得很久,龙鳞强度达到了该血统下的巅峰。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龙鳞小剑在各个方面的性质都相当不错,富有成长性,且强度已经超出了战斗机的任何部件,作为一次性的飞剑使用,挟剑气之威洞穿后者,可谓是绰绰有余。 至于储存着核能的龙尸,毕竟过于沉重,早已被她用飞剑运送着放置在了下方的地面上,堆了几层混凝土块,以免辐射伤人。 …… 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敌人,赵青的心中也泛起了几分不悦之色。 发现伦敦有着一个秘密据点,里面进行着各种邪恶的生物实验,还算是圣殿会组织的问题,可被渗透得那么深,随随便便就被拉出一群群战机,让国际友人惊诧,那就是你英国的问题了。 不是赵青要承担得罪对方的责任,觉得 干掉了这么多战机有着进犯其领空的问题,而是对方应该主动解释为何纵容军队挑事,冒犯到了她,侵害了自己的权益,并在事后给予补偿,签订赔款的条约。 在没什么弱点、全方面强大的情况下,赵青可懒得像秘党那样总是躲躲藏藏,不敢暴露在明面上,早就打算正式组建势力,以个体的力量跟一方大国站在同一层级,平等相待。 这一阶段的到来,虽然比她预想中的要提前了不少,因此有着一些风险,需要克服许多困难,但就目前而言,已算是最佳的方案之一。 通过占据先手的方式,逼迫秘党、汉高家族联盟作出选择,跟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在设法去除其中隐藏的女干细后,成为可靠的后援,提供政治和技术上的有力支持。 就近期的观察,在赵青看来,秘党似乎还停留在一战二战,甚至更早时期的作战思维,没想过充分利用现代武器的火力,屠一屠刚苏醒过来的古代龙类还行,但已然难以适应真正的大势力间对抗。 是时候,助推对方一把,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思想的落后,在反省中走上正确的道路。 …… 免费阅读. “调出基地雷达系统对先前空战的信息记录。”紧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面前的3d全息投影处,浏览起了此处空军基地所探查到的,赵青歼灭f16中队过程的情报内容: “在六千米高空自由机动飞行,迅速击败了一支精锐空军,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办得到的事吗?就算是人形龙王,只怕也没有这样惊人的作战能力吧!修行所带来的力量,竟然如此超乎想象?” “如果能够确认她并非天空与风之王这样的龙类,排除了各种潜在的嫌疑,那么修行一途,可以让人发掘出身体中不可思议的潜能,便是难以否认的事实。” 图灵先生也被这种离奇的可能所震撼,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如果这修行之法真的存在,那简直就是不亚于龙族的言灵、炼金术,甚至尤有过之的的伟大创举!它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因此,我们对赵青的支援,必须竭尽 全力!一定要维系住她跟秘党之间的合作关系!” …… 与此同时,依旧是那片庄园废墟的上空,赵青身着一袭青衫,衣袂飘飘,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轻盈地立于层云之上,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天际。 夜空下,先前的敌机坠落时留下的烟迹还未完全散去,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道疤痕,而数十公里外,又有一批台风战机冒出头来,犹如群狼环伺,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见到新一批敌人的到来,赵青心念微动,她周围的气流中,立刻有千百片银白色的剑盾状龙鳞高速盘旋着,在空中翻飞、环绕,与赵青的气息紧密相连,不断变幻着组成的形态。 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就像是一柄柄小号的飞剑,表面自然刻画出了细密的纹路,形态优雅而坚固耐用,足以承担强大的能量输出。 一大团无色的航空煤油液滴,飘浮在赵青的后方,看上去至少有十吨之多,这是她从之前那些f16的油箱中专门抽取出来的,可以作为预备的攻击与防御手段。 以最快的速度团灭了一队f16,没有让任何一架逃离,赵青的消耗其实并不算小,再加上先前跟龙骑士之间高强度战斗,作为身神,纵然能靠观照自我缓慢恢复,剩余的能量储备已然不多。 因此,借助于外界的工具,原地取材,用刚剥下的新鲜龙鳞、收集的航空煤油充当武器,也是她的一种作战策略,可以在打斗之时,稍稍节省一些能量。 虽然在赵青的评价中,正常的战斗机完全就是一群脆皮,交锋起来一触即溃,但它们在攻击距离上,却颇有独到之处,可以发射空空导弹攻击数十千米外的目标,这就并非她所能做得到了。 若是不操控七宝琉璃剑进行远程飞剑攻击,光凭剑罡远攻的话,一剑斩出,也就扫荡个三四百米,超出范围威力就会大降,不足以摧毁敌机,比机载航炮的杀伤区域还要小上不少。 在以数千乃至上万平方千米计的广阔空域之中,一旦敌我双方拉开距离,边打边退,也是相当麻烦,追击起来极其费劲,必须维持着巅峰的高速,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在跟航空煤油比拼对耗。 …… 根据赵青的简单观察与测试,龙类鳞片的强度,除了跟血统位阶、厚薄程度有关外,主要依靠的是时间上的元素积淀,也就是长得越久越坚硬,新生的龙鳞,其材质往往并不算很突出。 简单的来说,这就像是玄冰之类的材料,万年玄冰胜过千年玄冰,亿年玄冰又胜过万年玄冰,此类材料跟天地元气之间的融合,是一个长久而持续的过程,越来越紧密与深入,逐渐逼近它的极限水平。 这大抵便是刚孵化出来的火王康斯坦丁、赫尔佐格版白王,防御力都不怎么样,在表现上远不如可以硬抗深水炸弹无伤的龙侍的缘故,主要还是后者活得很久,龙鳞强度达到了该血统下的巅峰。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龙鳞小剑在各个方面的性质都相当不错,富有成长性,且强度已经超出了战斗机的任何部件,作为一次性的飞剑使用,挟剑气之威洞穿后者,可谓是绰绰有余。 至于储存着核能的龙尸,毕竟过于沉重,早已被她用飞剑运送着放置在了下方的地面上,堆了几层混凝土块,以免辐射伤人。 …… 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敌人,赵青的心中也泛起了几分不悦之色。 发现伦敦有着一个秘密据点,里面进行着各种邪恶的生物实验,还算是圣殿会组织的问题,可被渗透得那么深,随随便便就被拉出一群群战机,让国际友人惊诧,那就是你英国的问题了。 不是赵青要承担得罪对方的责任,觉得 干掉了这么多战机有着进犯其领空的问题,而是对方应该主动解释为何纵容军队挑事,冒犯到了她,侵害了自己的权益,并在事后给予补偿,签订赔款的条约。 在没什么弱点、全方面强大的情况下,赵青可懒得像秘党那样总是躲躲藏藏,不敢暴露在明面上,早就打算正式组建势力,以个体的力量跟一方大国站在同一层级,平等相待。 这一阶段的到来,虽然比她预想中的要提前了不少,因此有着一些风险,需要克服许多困难,但就目前而言,已算是最佳的方案之一。 通过占据先手的方式,逼迫秘党、汉高家族联盟作出选择,跟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在设法去除其中隐藏的女干细后,成为可靠的后援,提供政治和技术上的有力支持。 就近期的观察,在赵青看来,秘党似乎还停留在一战二战,甚至更早时期的作战思维,没想过充分利用现代武器的火力,屠一屠刚苏醒过来的古代龙类还行,但已然难以适应真正的大势力间对抗。 是时候,助推对方一把,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思想的落后,在反省中走上正确的道路。 …… 免费阅读. “调出基地雷达系统对先前空战的信息记录。”紧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面前的3d全息投影处,浏览起了此处空军基地所探查到的,赵青歼灭f16中队过程的情报内容: “在六千米高空自由机动飞行,迅速击败了一支精锐空军,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办得到的事吗?就算是人形龙王,只怕也没有这样惊人的作战能力吧!修行所带来的力量,竟然如此超乎想象?” “如果能够确认她并非天空与风之王这样的龙类,排除了各种潜在的嫌疑,那么修行一途,可以让人发掘出身体中不可思议的潜能,便是难以否认的事实。” 图灵先生也被这种离奇的可能所震撼,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如果这修行之法真的存在,那简直就是不亚于龙族的言灵、炼金术,甚至尤有过之的的伟大创举!它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因此,我们对赵青的支援,必须竭尽 全力!一定要维系住她跟秘党之间的合作关系!” …… 与此同时,依旧是那片庄园废墟的上空,赵青身着一袭青衫,衣袂飘飘,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轻盈地立于层云之上,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天际。 夜空下,先前的敌机坠落时留下的烟迹还未完全散去,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道疤痕,而数十公里外,又有一批台风战机冒出头来,犹如群狼环伺,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见到新一批敌人的到来,赵青心念微动,她周围的气流中,立刻有千百片银白色的剑盾状龙鳞高速盘旋着,在空中翻飞、环绕,与赵青的气息紧密相连,不断变幻着组成的形态。 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就像是一柄柄小号的飞剑,表面自然刻画出了细密的纹路,形态优雅而坚固耐用,足以承担强大的能量输出。 一大团无色的航空煤油液滴,飘浮在赵青的后方,看上去至少有十吨之多,这是她从之前那些f16的油箱中专门抽取出来的,可以作为预备的攻击与防御手段。 以最快的速度团灭了一队f16,没有让任何一架逃离,赵青的消耗其实并不算小,再加上先前跟龙骑士之间高强度战斗,作为身神,纵然能靠观照自我缓慢恢复,剩余的能量储备已然不多。 因此,借助于外界的工具,原地取材,用刚剥下的新鲜龙鳞、收集的航空煤油充当武器,也是她的一种作战策略,可以在打斗之时,稍稍节省一些能量。 虽然在赵青的评价中,正常的战斗机完全就是一群脆皮,交锋起来一触即溃,但它们在攻击距离上,却颇有独到之处,可以发射空空导弹攻击数十千米外的目标,这就并非她所能做得到了。 若是不操控七宝琉璃剑进行远程飞剑攻击,光凭剑罡远攻的话,一剑斩出,也就扫荡个三四百米,超出范围威力就会大降,不足以摧毁敌机,比机载航炮的杀伤区域还要小上不少。 在以数千乃至上万平方千米计的广阔空域之中,一旦敌我双方拉开距离,边打边退,也是相当麻烦,追击起来极其费劲,必须维持着巅峰的高速,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在跟航空煤油比拼对耗。 …… 根据赵青的简单观察与测试,龙类鳞片的强度,除了跟血统位阶、厚薄程度有关外,主要依靠的是时间上的元素积淀,也就是长得越久越坚硬,新生的龙鳞,其材质往往并不算很突出。 简单的来说,这就像是玄冰之类的材料,万年玄冰胜过千年玄冰,亿年玄冰又胜过万年玄冰,此类材料跟天地元气之间的融合,是一个长久而持续的过程,越来越紧密与深入,逐渐逼近它的极限水平。 这大抵便是刚孵化出来的火王康斯坦丁、赫尔佐格版白王,防御力都不怎么样,在表现上远不如可以硬抗深水炸弹无伤的龙侍的缘故,主要还是后者活得很久,龙鳞强度达到了该血统下的巅峰。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龙鳞小剑在各个方面的性质都相当不错,富有成长性,且强度已经超出了战斗机的任何部件,作为一次性的飞剑使用,挟剑气之威洞穿后者,可谓是绰绰有余。 至于储存着核能的龙尸,毕竟过于沉重,早已被她用飞剑运送着放置在了下方的地面上,堆了几层混凝土块,以免辐射伤人。 …… 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敌人,赵青的心中也泛起了几分不悦之色。 发现伦敦有着一个秘密据点,里面进行着各种邪恶的生物实验,还算是圣殿会组织的问题,可被渗透得那么深,随随便便就被拉出一群群战机,让国际友人惊诧,那就是你英国的问题了。 不是赵青要承担得罪对方的责任,觉得 干掉了这么多战机有着进犯其领空的问题,而是对方应该主动解释为何纵容军队挑事,冒犯到了她,侵害了自己的权益,并在事后给予补偿,签订赔款的条约。 在没什么弱点、全方面强大的情况下,赵青可懒得像秘党那样总是躲躲藏藏,不敢暴露在明面上,早就打算正式组建势力,以个体的力量跟一方大国站在同一层级,平等相待。 这一阶段的到来,虽然比她预想中的要提前了不少,因此有着一些风险,需要克服许多困难,但就目前而言,已算是最佳的方案之一。 通过占据先手的方式,逼迫秘党、汉高家族联盟作出选择,跟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在设法去除其中隐藏的女干细后,成为可靠的后援,提供政治和技术上的有力支持。 就近期的观察,在赵青看来,秘党似乎还停留在一战二战,甚至更早时期的作战思维,没想过充分利用现代武器的火力,屠一屠刚苏醒过来的古代龙类还行,但已然难以适应真正的大势力间对抗。 是时候,助推对方一把,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思想的落后,在反省中走上正确的道路。 …… 免费阅读. “调出基地雷达系统对先前空战的信息记录。”紧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面前的3d全息投影处,浏览起了此处空军基地所探查到的,赵青歼灭f16中队过程的情报内容: “在六千米高空自由机动飞行,迅速击败了一支精锐空军,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办得到的事吗?就算是人形龙王,只怕也没有这样惊人的作战能力吧!修行所带来的力量,竟然如此超乎想象?” “如果能够确认她并非天空与风之王这样的龙类,排除了各种潜在的嫌疑,那么修行一途,可以让人发掘出身体中不可思议的潜能,便是难以否认的事实。” 图灵先生也被这种离奇的可能所震撼,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如果这修行之法真的存在,那简直就是不亚于龙族的言灵、炼金术,甚至尤有过之的的伟大创举!它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因此,我们对赵青的支援,必须竭尽 全力!一定要维系住她跟秘党之间的合作关系!” …… 与此同时,依旧是那片庄园废墟的上空,赵青身着一袭青衫,衣袂飘飘,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轻盈地立于层云之上,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天际。 夜空下,先前的敌机坠落时留下的烟迹还未完全散去,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道疤痕,而数十公里外,又有一批台风战机冒出头来,犹如群狼环伺,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见到新一批敌人的到来,赵青心念微动,她周围的气流中,立刻有千百片银白色的剑盾状龙鳞高速盘旋着,在空中翻飞、环绕,与赵青的气息紧密相连,不断变幻着组成的形态。 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就像是一柄柄小号的飞剑,表面自然刻画出了细密的纹路,形态优雅而坚固耐用,足以承担强大的能量输出。 一大团无色的航空煤油液滴,飘浮在赵青的后方,看上去至少有十吨之多,这是她从之前那些f16的油箱中专门抽取出来的,可以作为预备的攻击与防御手段。 以最快的速度团灭了一队f16,没有让任何一架逃离,赵青的消耗其实并不算小,再加上先前跟龙骑士之间高强度战斗,作为身神,纵然能靠观照自我缓慢恢复,剩余的能量储备已然不多。 因此,借助于外界的工具,原地取材,用刚剥下的新鲜龙鳞、收集的航空煤油充当武器,也是她的一种作战策略,可以在打斗之时,稍稍节省一些能量。 虽然在赵青的评价中,正常的战斗机完全就是一群脆皮,交锋起来一触即溃,但它们在攻击距离上,却颇有独到之处,可以发射空空导弹攻击数十千米外的目标,这就并非她所能做得到了。 若是不操控七宝琉璃剑进行远程飞剑攻击,光凭剑罡远攻的话,一剑斩出,也就扫荡个三四百米,超出范围威力就会大降,不足以摧毁敌机,比机载航炮的杀伤区域还要小上不少。 在以数千乃至上万平方千米计的广阔空域之中,一旦敌我双方拉开距离,边打边退,也是相当麻烦,追击起来极其费劲,必须维持着巅峰的高速,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在跟航空煤油比拼对耗。 …… 根据赵青的简单观察与测试,龙类鳞片的强度,除了跟血统位阶、厚薄程度有关外,主要依靠的是时间上的元素积淀,也就是长得越久越坚硬,新生的龙鳞,其材质往往并不算很突出。 简单的来说,这就像是玄冰之类的材料,万年玄冰胜过千年玄冰,亿年玄冰又胜过万年玄冰,此类材料跟天地元气之间的融合,是一个长久而持续的过程,越来越紧密与深入,逐渐逼近它的极限水平。 这大抵便是刚孵化出来的火王康斯坦丁、赫尔佐格版白王,防御力都不怎么样,在表现上远不如可以硬抗深水炸弹无伤的龙侍的缘故,主要还是后者活得很久,龙鳞强度达到了该血统下的巅峰。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龙鳞小剑在各个方面的性质都相当不错,富有成长性,且强度已经超出了战斗机的任何部件,作为一次性的飞剑使用,挟剑气之威洞穿后者,可谓是绰绰有余。 至于储存着核能的龙尸,毕竟过于沉重,早已被她用飞剑运送着放置在了下方的地面上,堆了几层混凝土块,以免辐射伤人。 …… 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敌人,赵青的心中也泛起了几分不悦之色。 发现伦敦有着一个秘密据点,里面进行着各种邪恶的生物实验,还算是圣殿会组织的问题,可被渗透得那么深,随随便便就被拉出一群群战机,让国际友人惊诧,那就是你英国的问题了。 不是赵青要承担得罪对方的责任,觉得 干掉了这么多战机有着进犯其领空的问题,而是对方应该主动解释为何纵容军队挑事,冒犯到了她,侵害了自己的权益,并在事后给予补偿,签订赔款的条约。 在没什么弱点、全方面强大的情况下,赵青可懒得像秘党那样总是躲躲藏藏,不敢暴露在明面上,早就打算正式组建势力,以个体的力量跟一方大国站在同一层级,平等相待。 这一阶段的到来,虽然比她预想中的要提前了不少,因此有着一些风险,需要克服许多困难,但就目前而言,已算是最佳的方案之一。 通过占据先手的方式,逼迫秘党、汉高家族联盟作出选择,跟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在设法去除其中隐藏的女干细后,成为可靠的后援,提供政治和技术上的有力支持。 就近期的观察,在赵青看来,秘党似乎还停留在一战二战,甚至更早时期的作战思维,没想过充分利用现代武器的火力,屠一屠刚苏醒过来的古代龙类还行,但已然难以适应真正的大势力间对抗。 是时候,助推对方一把,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思想的落后,在反省中走上正确的道路。 …… 免费阅读. “调出基地雷达系统对先前空战的信息记录。”紧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面前的3d全息投影处,浏览起了此处空军基地所探查到的,赵青歼灭f16中队过程的情报内容: “在六千米高空自由机动飞行,迅速击败了一支精锐空军,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办得到的事吗?就算是人形龙王,只怕也没有这样惊人的作战能力吧!修行所带来的力量,竟然如此超乎想象?” “如果能够确认她并非天空与风之王这样的龙类,排除了各种潜在的嫌疑,那么修行一途,可以让人发掘出身体中不可思议的潜能,便是难以否认的事实。” 图灵先生也被这种离奇的可能所震撼,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如果这修行之法真的存在,那简直就是不亚于龙族的言灵、炼金术,甚至尤有过之的的伟大创举!它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因此,我们对赵青的支援,必须竭尽 全力!一定要维系住她跟秘党之间的合作关系!” …… 与此同时,依旧是那片庄园废墟的上空,赵青身着一袭青衫,衣袂飘飘,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轻盈地立于层云之上,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天际。 夜空下,先前的敌机坠落时留下的烟迹还未完全散去,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道疤痕,而数十公里外,又有一批台风战机冒出头来,犹如群狼环伺,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见到新一批敌人的到来,赵青心念微动,她周围的气流中,立刻有千百片银白色的剑盾状龙鳞高速盘旋着,在空中翻飞、环绕,与赵青的气息紧密相连,不断变幻着组成的形态。 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就像是一柄柄小号的飞剑,表面自然刻画出了细密的纹路,形态优雅而坚固耐用,足以承担强大的能量输出。 一大团无色的航空煤油液滴,飘浮在赵青的后方,看上去至少有十吨之多,这是她从之前那些f16的油箱中专门抽取出来的,可以作为预备的攻击与防御手段。 以最快的速度团灭了一队f16,没有让任何一架逃离,赵青的消耗其实并不算小,再加上先前跟龙骑士之间高强度战斗,作为身神,纵然能靠观照自我缓慢恢复,剩余的能量储备已然不多。 因此,借助于外界的工具,原地取材,用刚剥下的新鲜龙鳞、收集的航空煤油充当武器,也是她的一种作战策略,可以在打斗之时,稍稍节省一些能量。 虽然在赵青的评价中,正常的战斗机完全就是一群脆皮,交锋起来一触即溃,但它们在攻击距离上,却颇有独到之处,可以发射空空导弹攻击数十千米外的目标,这就并非她所能做得到了。 若是不操控七宝琉璃剑进行远程飞剑攻击,光凭剑罡远攻的话,一剑斩出,也就扫荡个三四百米,超出范围威力就会大降,不足以摧毁敌机,比机载航炮的杀伤区域还要小上不少。 在以数千乃至上万平方千米计的广阔空域之中,一旦敌我双方拉开距离,边打边退,也是相当麻烦,追击起来极其费劲,必须维持着巅峰的高速,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在跟航空煤油比拼对耗。 …… 根据赵青的简单观察与测试,龙类鳞片的强度,除了跟血统位阶、厚薄程度有关外,主要依靠的是时间上的元素积淀,也就是长得越久越坚硬,新生的龙鳞,其材质往往并不算很突出。 简单的来说,这就像是玄冰之类的材料,万年玄冰胜过千年玄冰,亿年玄冰又胜过万年玄冰,此类材料跟天地元气之间的融合,是一个长久而持续的过程,越来越紧密与深入,逐渐逼近它的极限水平。 这大抵便是刚孵化出来的火王康斯坦丁、赫尔佐格版白王,防御力都不怎么样,在表现上远不如可以硬抗深水炸弹无伤的龙侍的缘故,主要还是后者活得很久,龙鳞强度达到了该血统下的巅峰。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龙鳞小剑在各个方面的性质都相当不错,富有成长性,且强度已经超出了战斗机的任何部件,作为一次性的飞剑使用,挟剑气之威洞穿后者,可谓是绰绰有余。 至于储存着核能的龙尸,毕竟过于沉重,早已被她用飞剑运送着放置在了下方的地面上,堆了几层混凝土块,以免辐射伤人。 …… 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敌人,赵青的心中也泛起了几分不悦之色。 发现伦敦有着一个秘密据点,里面进行着各种邪恶的生物实验,还算是圣殿会组织的问题,可被渗透得那么深,随随便便就被拉出一群群战机,让国际友人惊诧,那就是你英国的问题了。 不是赵青要承担得罪对方的责任,觉得 干掉了这么多战机有着进犯其领空的问题,而是对方应该主动解释为何纵容军队挑事,冒犯到了她,侵害了自己的权益,并在事后给予补偿,签订赔款的条约。 在没什么弱点、全方面强大的情况下,赵青可懒得像秘党那样总是躲躲藏藏,不敢暴露在明面上,早就打算正式组建势力,以个体的力量跟一方大国站在同一层级,平等相待。 这一阶段的到来,虽然比她预想中的要提前了不少,因此有着一些风险,需要克服许多困难,但就目前而言,已算是最佳的方案之一。 通过占据先手的方式,逼迫秘党、汉高家族联盟作出选择,跟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在设法去除其中隐藏的女干细后,成为可靠的后援,提供政治和技术上的有力支持。 就近期的观察,在赵青看来,秘党似乎还停留在一战二战,甚至更早时期的作战思维,没想过充分利用现代武器的火力,屠一屠刚苏醒过来的古代龙类还行,但已然难以适应真正的大势力间对抗。 是时候,助推对方一把,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思想的落后,在反省中走上正确的道路。 …… 免费阅读. “调出基地雷达系统对先前空战的信息记录。”紧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面前的3d全息投影处,浏览起了此处空军基地所探查到的,赵青歼灭f16中队过程的情报内容: “在六千米高空自由机动飞行,迅速击败了一支精锐空军,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办得到的事吗?就算是人形龙王,只怕也没有这样惊人的作战能力吧!修行所带来的力量,竟然如此超乎想象?” “如果能够确认她并非天空与风之王这样的龙类,排除了各种潜在的嫌疑,那么修行一途,可以让人发掘出身体中不可思议的潜能,便是难以否认的事实。” 图灵先生也被这种离奇的可能所震撼,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如果这修行之法真的存在,那简直就是不亚于龙族的言灵、炼金术,甚至尤有过之的的伟大创举!它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因此,我们对赵青的支援,必须竭尽 全力!一定要维系住她跟秘党之间的合作关系!” …… 与此同时,依旧是那片庄园废墟的上空,赵青身着一袭青衫,衣袂飘飘,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轻盈地立于层云之上,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天际。 夜空下,先前的敌机坠落时留下的烟迹还未完全散去,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道疤痕,而数十公里外,又有一批台风战机冒出头来,犹如群狼环伺,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见到新一批敌人的到来,赵青心念微动,她周围的气流中,立刻有千百片银白色的剑盾状龙鳞高速盘旋着,在空中翻飞、环绕,与赵青的气息紧密相连,不断变幻着组成的形态。 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就像是一柄柄小号的飞剑,表面自然刻画出了细密的纹路,形态优雅而坚固耐用,足以承担强大的能量输出。 一大团无色的航空煤油液滴,飘浮在赵青的后方,看上去至少有十吨之多,这是她从之前那些f16的油箱中专门抽取出来的,可以作为预备的攻击与防御手段。 以最快的速度团灭了一队f16,没有让任何一架逃离,赵青的消耗其实并不算小,再加上先前跟龙骑士之间高强度战斗,作为身神,纵然能靠观照自我缓慢恢复,剩余的能量储备已然不多。 因此,借助于外界的工具,原地取材,用刚剥下的新鲜龙鳞、收集的航空煤油充当武器,也是她的一种作战策略,可以在打斗之时,稍稍节省一些能量。 虽然在赵青的评价中,正常的战斗机完全就是一群脆皮,交锋起来一触即溃,但它们在攻击距离上,却颇有独到之处,可以发射空空导弹攻击数十千米外的目标,这就并非她所能做得到了。 若是不操控七宝琉璃剑进行远程飞剑攻击,光凭剑罡远攻的话,一剑斩出,也就扫荡个三四百米,超出范围威力就会大降,不足以摧毁敌机,比机载航炮的杀伤区域还要小上不少。 在以数千乃至上万平方千米计的广阔空域之中,一旦敌我双方拉开距离,边打边退,也是相当麻烦,追击起来极其费劲,必须维持着巅峰的高速,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在跟航空煤油比拼对耗。 …… 根据赵青的简单观察与测试,龙类鳞片的强度,除了跟血统位阶、厚薄程度有关外,主要依靠的是时间上的元素积淀,也就是长得越久越坚硬,新生的龙鳞,其材质往往并不算很突出。 简单的来说,这就像是玄冰之类的材料,万年玄冰胜过千年玄冰,亿年玄冰又胜过万年玄冰,此类材料跟天地元气之间的融合,是一个长久而持续的过程,越来越紧密与深入,逐渐逼近它的极限水平。 这大抵便是刚孵化出来的火王康斯坦丁、赫尔佐格版白王,防御力都不怎么样,在表现上远不如可以硬抗深水炸弹无伤的龙侍的缘故,主要还是后者活得很久,龙鳞强度达到了该血统下的巅峰。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龙鳞小剑在各个方面的性质都相当不错,富有成长性,且强度已经超出了战斗机的任何部件,作为一次性的飞剑使用,挟剑气之威洞穿后者,可谓是绰绰有余。 至于储存着核能的龙尸,毕竟过于沉重,早已被她用飞剑运送着放置在了下方的地面上,堆了几层混凝土块,以免辐射伤人。 …… 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敌人,赵青的心中也泛起了几分不悦之色。 发现伦敦有着一个秘密据点,里面进行着各种邪恶的生物实验,还算是圣殿会组织的问题,可被渗透得那么深,随随便便就被拉出一群群战机,让国际友人惊诧,那就是你英国的问题了。 不是赵青要承担得罪对方的责任,觉得 干掉了这么多战机有着进犯其领空的问题,而是对方应该主动解释为何纵容军队挑事,冒犯到了她,侵害了自己的权益,并在事后给予补偿,签订赔款的条约。 在没什么弱点、全方面强大的情况下,赵青可懒得像秘党那样总是躲躲藏藏,不敢暴露在明面上,早就打算正式组建势力,以个体的力量跟一方大国站在同一层级,平等相待。 这一阶段的到来,虽然比她预想中的要提前了不少,因此有着一些风险,需要克服许多困难,但就目前而言,已算是最佳的方案之一。 通过占据先手的方式,逼迫秘党、汉高家族联盟作出选择,跟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在设法去除其中隐藏的女干细后,成为可靠的后援,提供政治和技术上的有力支持。 就近期的观察,在赵青看来,秘党似乎还停留在一战二战,甚至更早时期的作战思维,没想过充分利用现代武器的火力,屠一屠刚苏醒过来的古代龙类还行,但已然难以适应真正的大势力间对抗。 是时候,助推对方一把,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思想的落后,在反省中走上正确的道路。 …… 免费阅读. “调出基地雷达系统对先前空战的信息记录。”紧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面前的3d全息投影处,浏览起了此处空军基地所探查到的,赵青歼灭f16中队过程的情报内容: “在六千米高空自由机动飞行,迅速击败了一支精锐空军,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办得到的事吗?就算是人形龙王,只怕也没有这样惊人的作战能力吧!修行所带来的力量,竟然如此超乎想象?” “如果能够确认她并非天空与风之王这样的龙类,排除了各种潜在的嫌疑,那么修行一途,可以让人发掘出身体中不可思议的潜能,便是难以否认的事实。” 图灵先生也被这种离奇的可能所震撼,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如果这修行之法真的存在,那简直就是不亚于龙族的言灵、炼金术,甚至尤有过之的的伟大创举!它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因此,我们对赵青的支援,必须竭尽 全力!一定要维系住她跟秘党之间的合作关系!” …… 与此同时,依旧是那片庄园废墟的上空,赵青身着一袭青衫,衣袂飘飘,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轻盈地立于层云之上,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静静地凝视着远方的天际。 夜空下,先前的敌机坠落时留下的烟迹还未完全散去,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道疤痕,而数十公里外,又有一批台风战机冒出头来,犹如群狼环伺,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见到新一批敌人的到来,赵青心念微动,她周围的气流中,立刻有千百片银白色的剑盾状龙鳞高速盘旋着,在空中翻飞、环绕,与赵青的气息紧密相连,不断变幻着组成的形态。 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就像是一柄柄小号的飞剑,表面自然刻画出了细密的纹路,形态优雅而坚固耐用,足以承担强大的能量输出。 一大团无色的航空煤油液滴,飘浮在赵青的后方,看上去至少有十吨之多,这是她从之前那些f16的油箱中专门抽取出来的,可以作为预备的攻击与防御手段。 以最快的速度团灭了一队f16,没有让任何一架逃离,赵青的消耗其实并不算小,再加上先前跟龙骑士之间高强度战斗,作为身神,纵然能靠观照自我缓慢恢复,剩余的能量储备已然不多。 因此,借助于外界的工具,原地取材,用刚剥下的新鲜龙鳞、收集的航空煤油充当武器,也是她的一种作战策略,可以在打斗之时,稍稍节省一些能量。 虽然在赵青的评价中,正常的战斗机完全就是一群脆皮,交锋起来一触即溃,但它们在攻击距离上,却颇有独到之处,可以发射空空导弹攻击数十千米外的目标,这就并非她所能做得到了。 若是不操控七宝琉璃剑进行远程飞剑攻击,光凭剑罡远攻的话,一剑斩出,也就扫荡个三四百米,超出范围威力就会大降,不足以摧毁敌机,比机载航炮的杀伤区域还要小上不少。 在以数千乃至上万平方千米计的广阔空域之中,一旦敌我双方拉开距离,边打边退,也是相当麻烦,追击起来极其费劲,必须维持着巅峰的高速,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在跟航空煤油比拼对耗。 …… 根据赵青的简单观察与测试,龙类鳞片的强度,除了跟血统位阶、厚薄程度有关外,主要依靠的是时间上的元素积淀,也就是长得越久越坚硬,新生的龙鳞,其材质往往并不算很突出。 简单的来说,这就像是玄冰之类的材料,万年玄冰胜过千年玄冰,亿年玄冰又胜过万年玄冰,此类材料跟天地元气之间的融合,是一个长久而持续的过程,越来越紧密与深入,逐渐逼近它的极限水平。 这大抵便是刚孵化出来的火王康斯坦丁、赫尔佐格版白王,防御力都不怎么样,在表现上远不如可以硬抗深水炸弹无伤的龙侍的缘故,主要还是后者活得很久,龙鳞强度达到了该血统下的巅峰。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龙鳞小剑在各个方面的性质都相当不错,富有成长性,且强度已经超出了战斗机的任何部件,作为一次性的飞剑使用,挟剑气之威洞穿后者,可谓是绰绰有余。 至于储存着核能的龙尸,毕竟过于沉重,早已被她用飞剑运送着放置在了下方的地面上,堆了几层混凝土块,以免辐射伤人。 …… 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敌人,赵青的心中也泛起了几分不悦之色。 发现伦敦有着一个秘密据点,里面进行着各种邪恶的生物实验,还算是圣殿会组织的问题,可被渗透得那么深,随随便便就被拉出一群群战机,让国际友人惊诧,那就是你英国的问题了。 不是赵青要承担得罪对方的责任,觉得 干掉了这么多战机有着进犯其领空的问题,而是对方应该主动解释为何纵容军队挑事,冒犯到了她,侵害了自己的权益,并在事后给予补偿,签订赔款的条约。 在没什么弱点、全方面强大的情况下,赵青可懒得像秘党那样总是躲躲藏藏,不敢暴露在明面上,早就打算正式组建势力,以个体的力量跟一方大国站在同一层级,平等相待。 这一阶段的到来,虽然比她预想中的要提前了不少,因此有着一些风险,需要克服许多困难,但就目前而言,已算是最佳的方案之一。 通过占据先手的方式,逼迫秘党、汉高家族联盟作出选择,跟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在设法去除其中隐藏的女干细后,成为可靠的后援,提供政治和技术上的有力支持。 就近期的观察,在赵青看来,秘党似乎还停留在一战二战,甚至更早时期的作战思维,没想过充分利用现代武器的火力,屠一屠刚苏醒过来的古代龙类还行,但已然难以适应真正的大势力间对抗。 是时候,助推对方一把,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思想的落后,在反省中走上正确的道路。 ……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八十一章 多重防御,日月当空(4k) 而当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之际,漆黑的天幕下,台风战机编队如同静默的猎手,悄然分散开来,紧接着,每架战机腹部猛地一亮,一道又一道的烈火挣脱了束缚,划破了寂静的长空。 这是aim54“不死鸟”远程空对空导弹,它们如同银色的幽灵,带着死亡的呼啸,向着极远处飘在空中的赵青疾驰而去。 导弹集群飞行,仿佛漫天的流萤,尾焰把天空映成一片火红色。 它们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红色的弧线,犹如一朵朵盛开的烟花,美丽而致命,在空中不断交织,彼此缠绕,仿佛是在编织一张死亡的网。 而网的中心,正是赵青所在的位置。 然而,就在这张网即将收紧,将她吞噬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雷达屏幕上,赵青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仿佛融入了这片黑暗之中。 伴随着总屏上一个个锁定框的闪烁与提示声,战机编队的指挥官焦急地调整着雷达探测系统,向地面基地请求数据支援,试图重新锁定目标,但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无功。 作为现役最强的重型空空导弹之一,它们原本经过精确的计算和轨迹调节,打算以最高速度45马赫,在半秒钟时间内,先后掠过一个半径不到十米的球状区域,完成一次精巧之极的合围。 这是一个完美的攻击阵型,可以将所有导弹的威力短时间内集中在一起,对高强度个体单位实现最致命的打击,在圣殿会相关人员的评估中,至少能够对赵青造成不小的威胁。 但此刻,“不死鸟”们倏然失去了目标,只能顺着惯性继续飞行,却找不到那个应该被摧毁的敌人。 为了不浪费火力,一部分导弹被强制引爆,在空中炸开,形成了一朵朵巨大的火球。火球迅速扩散,将周围的空气都点燃了,仿佛整个天空都在燃烧一般。 爆射出的环形钢杆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它们的杀伤半径约15米。这些被链条连接在一起的钢杆,交叠成了一个个飞速扩张的同心圆,将周围的一切笼罩其中。 每枚导弹60㎏的战斗部,相当于10枚152㎜榴弹的威力,足以将被命中的大型轰炸机撕裂,甚至切成碎片,多发叠加之下,威力显然还能上升至一个新的档次。 然而,这些攻击却都落空了。赵青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导弹的爆炸声不断扩散回荡,形成了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另一部分被改装成穿甲战斗部的导弹,由于没有大范围杀伤性效果,并未被引爆,则斜斜地坠向远方。它们的尾焰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长长的弧线,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不甘,消失在了黑暗中。 ……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股波纹状的罡气缓缓散开,宛如水墨在宣纸上晕染,赵青神态从容不迫,身影在数千米外重新浮现出来。 原来,她先前故意留了一手,仔细感应观察了一番敌方飞机和导弹火控雷达的主要波段范围,然后对自己周身的罡气场作了精微的调整,正式进入低速“隐形”的状态,还在原地制造了个假目标充当诱饵。 之所以带有“低速”一说,这是因为飞行单位的隐身跟高速很难兼顾,越高的速度,“隐身”的难度就越高,毕竟超音速移动时产生的激波与热量,在红外波段相当显眼。 基本上到了热障出现的临界速度,一般在253马赫以上,就再无可能实现“隐身”的效果,即便赵青的面积很小,也难以克服这点。 不过,考虑到罡气场的摩擦极小,还可以通过冰寒真气来降温冷却,以及“隐身”是相对的,在限制上并不明显,理论上能够增加消耗来维持,但大多数情况下,得不偿失,没这个必要。 毕竟 ,以她自己的视力,如果没有遮挡物,足以在数百千米外裸眼观察到敌机的行踪,根本无需雷达,什么几代机的隐身全然无效,假设其敌人也是同层次的对手,那“隐身”基本上也难以起效。 而若是对付低层次的目标,也没必要太过抓紧时间,按照正常的节奏进行战斗就行。 只见赵青凌虚御风,凭由高空中的寒风拂过她的衣角,伸手十指连弹,宛如在轻拨空中的丝弦,奏起了一曲无形的歌谣,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牵引着十几千米外正在加速的剑盾状龙鳞。 它们一枚枚都是盾形,有着年轮般的纹路,前方尖锐如剑,散发着淡淡的寒光,在空中高速穿梭,刺破了空气的阻碍,朝着正在盘旋的台风战机疾驰而去。 在她精准的操控之下,每一枚龙鳞的飞行轨迹,均呈现出比不死鸟更复杂得多的优美几何图案,仿佛在天空中绘制出一幅幅神秘的符文,且越来越快,完成了另一场宏大的合围。 就好像是上百发微型的导弹,在末端不断加速,体现出了模拟万物、衍化万象的真谛,且因龙鳞天然的吸能作用,摩擦生热效果较弱,再加上大小仅等同于一发127mm子弹,显得相当隐蔽。 那些战机并未发现敌情,虽然因不死鸟射空而警惕地作出了一系列规避提防的动作,但在赵青这个级数的眼光下,却可轻易看穿它们行动的规律,故而可以较准确地预测、锁定各个目标变化着的方位。 直到龙鳞突入两三千米之内的距离时,机群的雷达屏幕中,倏然涌现出了数百个光点,警报声尖锐刺耳,令人心悸,回荡在每一名战机驾驶者的耳畔,仿佛死神的召唤。 中队长震惊至极,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瞪大了双眼,几乎要怀疑眼前的景象是雷达系统的故障所致。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导弹?每架台风被超过十发导弹锁定?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现实却残酷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上百柄内蕴真气的龙鳞飞剑,如同密集的箭矢,直指机群的心脏。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中队长深知机群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躲动作,只能紧急发射空对空防御导弹,于是果断地按下了发射按钮,数十发飞碟状的导弹被立刻抛射而出。 这是m军19571961年间,为xb70“女武神”超音速轰炸机而配套研发的packet导弹,采用了双凸透镜状飞碟气动外形,在项目被取消后,经秘密组织研究过的改进版。 它以6台固体燃料火箭发动机进行姿态控制和推进,在极高的迎角下具有最佳的气动特性,理论上具有理想的质量分布,使导弹具有出色的终端敏捷性,并能实现从飞机上向任何方向发射。 在m军最初的构想中,该导弹的数据能够达到7马赫的高速,且能够承受60g250g的加速度,可在空中接受末端引导,向任何方向转向,而在四十多年的技术进步之后,它的各项指标至少提升了50。 当然,这是在大幅牺牲射程的前提下达到的,而且造价也极高,否则不可能跟同时代的其他空空导弹有着如此巨大的差距。 如今,12马赫、360g过载的离谱数据,让这款透镜状空对空防御导弹,成为了针对高超音速目标突防的神器,尽管装药量不算大,但炸飞袭来的龙鳞,切断赵青的远程操控,并不成问题。 但唯一的麻烦是,它们面对的是上百片龙鳞的饱和式打击,而自身的数量却相当有限——至少在刚反应过来的极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发射第二轮的packet,仅能覆盖部分区域的防空。 导弹如同流星般划破夜空,疾速飞向那些逼近的光点,它们在空中绽放出耀眼的火花,成功拦截了一部分龙鳞飞剑,但更 多的龙鳞却如同鬼魅般穿过了这一道防线,继续向着战机群冲去。 眼看着机群即将陷入绝境,中队长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弃卒保帅,打算让数架台风战机挡在机群前面,并由居中的b52武库机发射一枚新的“核猎鹰”导弹,试图摧毁剩余的飞剑群。 所谓“核猎鹰”,指的是aim26a“核猎鹰”空空导弹,其战斗部为一颗54型核弹头,当量为250吨tnt,射程仅8千米。 这种威力较低的核导弹在高空中爆炸,并不会杀伤到下方的群众,看上去颇具安全性,但毕竟有着常规空空导弹成千上万倍的威力,足以让战机轻易越代击杀对手,甚至摧毁大片机群。 它本是这支部队用来对付赵青的杀手锏之一,但在如此急迫、转眼间即将团灭之际,自然被发射了出来,且为免被龙鳞提前击中损坏失效,刚飞出了两三百米,就当场引爆。 炽热的核火球瞬间膨胀开来,犹如一朵盛开的红花,将周围的天空染成了赤红色,火球吞没了一架最近的台风战机,将其完全汽化,不留半点痕迹。 目睹这一幕的飞行员们瞬间被强光致盲,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在巨量的热辐射下,稍远一些的战机,其铝合金蒙皮迅速起火燃烧,油箱也因高温而殉爆。 冲击波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扩散,狂风肆虐着,将一架架台风战机吹得摇摇欲坠。上升的热对流逐渐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它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核爆炸释放出的电磁脉冲更是让战机群的雷达系统纷纷失效、通讯中断。机群失去了彼此的联系,变得孤立无援,原本紧密的编队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战机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空中乱飞。 一部分在混乱中因陷入了尾旋失速而坠落,一部分则被龙鳞被炸碎的残渣击中,机身严重受创,在空中摇摇欲坠,冒着浓烟,艰难地维持着飞行,尚保存战力的仅是少数。 而让这支中队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数十千米外的另一个方向,大批满载着武器的f15已然入场,伴随着几轮aim120的齐射,分散绕开,朝着机群的后方包抄而至。 或许在残余电磁干扰的笼罩下,这些导弹多半打不准目标,命中率大打折扣,但毫发无损的一群重型战斗机对上一群混乱无指挥的中型战斗机,纵然后者的装备似乎更加先进,无疑也处于极大的劣势,力不从心。 核空空导弹?真这么疯狂?如此果断地炸了自己人,莫非做了什么脑控手术? 见到此番景象,赵青心中微惊,周身盘旋的几百枚银色龙鳞也随之上下飘动,正准备再来一轮齐射的同时,天空中却突然出现了异象,月轮灿烂如银,比平日里明亮了十倍以上。 这并非自然之景,而是秘党调动了俄罗斯的“旗帜3号”人造月亮,这颗太空卫星的巨大反射镜面将直径4000米的巨大光斑,精准地投射在了台风机群所处的区域范围内。 它犹如一盏明灯,照亮了核火球熄灭之后的夜空,将黑暗中的一切暴露无遗。 在这强光之下,敌机的位置无所遁形,失去了隐蔽性,成为了己方拦截和打击的绝佳目标。 同时,它也极大地增强了己方飞行员的态势感知能力,使得他们能够更加清晰地观察到战场上的情况,提高了作战效率。 尤其是在当前雷达噪音极多的空域环境,双方基本上已失去了超视距作战能力,只能依靠混血种那动辄高达60的视力,进行传统而激烈的空战狗斗。 而此刻,“旗帜3号”人造月亮的出现,就好像专门“消除了战场迷雾”,优势不言而喻。 明晓局势已至危亡之刻,几架台风战机在无指挥的情况下展现出 了惊人的默契,它们自发配合,紧密地簇拥起了中心的b52轰炸机,为其提供了坚实的保护。 后者的弹舱开启到了最大,却并未投下炸弹或发射出导弹,而是飞快地钻出了一条六七米长的龙类,全身覆盖着深青色的鳞甲,背上坐着一名飞行员装扮的骑士。 他有力地挥动手中的权杖,吟唱起了龙文,释放出了言灵?风王之瞳,迅速在附近的空域生成了一个个小型龙卷风,围绕着b52和台风战机们旋转,给附近掠过的己方机群提供了额外的动力。 紧接着,骑士又操控气流从弹舱处拿到了一口锈迹斑斑的青铜古钟,篮球般大小,一看便是华夏古代的文物,然后抡动权杖,重重地敲在了钟身上,顿时铜锈褪去,激荡起了强烈的元素乱流。 正如机群装备的导弹藏了packet一般,这支队伍压轴的底牌,显然也不只有“核猎鹰”,还有着龙骑士和这口风格完全不搭的的铜钟——一件被圣殿会从华夏处寻到、古老而强大的炼金法器。 对于龙类或龙骑士来说,绝大多数现代武器仅是辅助的作用,唯有至强的炼金武器,才能真正左右一场生死之战的局势。 ……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八十二章 全球风暴,马太效应(4K) …… 随着龙骑士的几次敲击,铜钟的透迹逐渐消失,恢复到了初铸成时的赤金色。古朴简约的图案在钟面上流淌着微光,带着一股神圣的气息,仿佛能够穿越时空,连接古今。 这名骑士停下了龙文的吟唱,开始念叨起马太福音中的内容:“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庄严,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人心上。 虽然风格不太正常,圣经跟华夏古物理论上并无关联,可随着这一句福音的反复念诵,青铜古钟却在空中倏然一震,强烈的金光从钟面处迸发出来。 一瞬间,无数幻影从钟身中散逸而出,它们是一群翔飞的翼龙,背上骑着身披铠甲的勇士。这些幻影凝聚在钟形声波的边缘,向着四周不断扩张开来,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都笼罩在它们的威严之下。 当这圈音波传播至f15机群中,驾驶舱内的飞行员们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他们的战机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仿佛正在被一股神秘的力量侵入。 特殊的音波蕴藏精神之力,在接触金属的机身后迅速产生了应力波与精巧的共振,却并非为了摧毁目标,而是在这个过程被转化为了一系列的电波信号。 察觉到这种不对劲,部分f15的飞行员立即开始尝试摆脱这种控制,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迅速启动加力燃烧,引擎喷出炽热的火焰,想要以超音速拐过一个大弯,逃离音波的影响范围。 但还没等它们转过方向,后续的声浪就已经追了上来。随着钟形声波的叠加,那些幻影般的翼龙和勇士也开始行动起来。 它们各自挑中了一架f15战机,然后钻入其中,跟不断振荡的电波信号相结合,迅速侵入了f15战机的系统之中,使得战机重新调头,朝着与逃离方向相反的方向飞去。 由于调转方向时的过载超出了极限,f15战机开始剧烈震动。飞行员们感到头晕目眩,纷纷昏厥过去,有的人甚至因为无法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当场身亡。 在短短的时间内,一大批精锐的f15空军团灭,战机被全部“俘获”,电波信号被连接到了b52舱内的主机处,进入了无人遥控驾驶的状态,如同忠诚的护卫般围绕着b52轰炸机飞行。 它们跟剩余的台风战机一起,组成了一个如臂使指般随时绝对受控的飞行编队,就好像是一条长达数百米的钢铁巨龙,为居中的b52和龙骑士保驾护航,形成了极为壮观的景象。 虽然不知青铜古钟法器,在这个过程起到了何种效果,但龙骑士的这一套专门用于控制电子仪器的言灵,无疑是近些年针对性开发出来的技能,对于现代科技的克制程度高得惊人。 简直是打破了人龙之间的平衡,堪称足以逆转几乎一切高科技战争的终极杀器。 …… 同一时间,莱根赫斯皇家空军基地,指挥塔内,一行人听着eva所报告的战局实况,听到了如此出人意料之外的变故,不禁面面相觑。 “在钟形声波笼罩的范围,随着核弹炸过的影响逐渐散去,你能够继续传输信息,作出干扰吗?” 昂热脸色深沉,叹了口气:“我们的飞机落在敌人的手中,还能夺得回来吗?退一步说,设法让f15们自毁也行……” “那架b52的舱内携带了独立的指挥平台,负责对整个机群的控制,与敌方基地的通讯并不频繁。” eva迅速分析着数据,回答道:“不过,我可以尝试封锁敌机的gps导航,向其提供错误的信号,但鉴于这是在敌人较为熟悉的伦敦上空,这种干扰的效果恐怕并不显著。” “本次事件中牺牲的专员,我将私人调 拨3倍的死亡抚恤金。”伊丽莎白紧随其后,急切地询问道:“查到了"核猎鹰"的来源没有?” 她补充道:“这里面的54型核弹,是所罗门圣殿会"走私"得来的,还是他们设法获取了相关图纸与数据资料,自行研发制造?有发现过地下核实验的迹象吗?” 跟赵青当时想的一样,众人都意识到了这些核弹的来源问题,知晓圣殿会至少拥有对核弹的维护能力,很可能储备了一批当量不小的核武,且居然敢于公然在空战中引爆,这丧心病狂的模样,无疑是巨大的威胁。 虽然秘党有大量曾在橡树岭实验室搞过研究的科学家,在核能的运用上跟m国几无差别,可以独立研发、制造超大当量的氢弹,也掌握着洲际弹道导弹等尖端技术,在这方面远胜所罗门圣殿会; 在“爆炸”这个领域,卡塞尔学院的装备部和挂职的一大堆核物理专家,并不逊色于任何国家和势力,由于添加了炼金化学、魔动机械等因素,甚至在个别细分领域还比五常领先不少; 但任何有关核武器的动用,均需经过元老会三分之二成员的通过,且其中不能有任何一名校董反对否决,显得十分谨慎小心,互相制约,这就全然不同了,总体上算是个讲究“和平”的组织。 “经过一段时间的核查,未在五角大楼检索到相关的信息,有理由推断,m国国防部对此并不知情……”eva继续汇报道:“现在那里的官员们,正在为伦敦突如其来的"政变",而忙得焦头烂额……” “然而,这绝非此刻全世界所发生的唯一重大事件——当前局面的糟糕程度远超想象,已经脱离了控制,混血种界默契保守了数千年的秘密,即将完全泄露。”她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沉重: “半个小时以内,或许是接到了某种统一的信号,南美、北非、中东等地均出现了类似的突发政变,天下大乱,且在有限的证据中,被初步确认均有着混血种组织的参与,其中有二处疑似同为圣殿会所发动。” “在加拿大的东北海域,有人发现了一个数百米大小的不明飞行物,经过卫星确认,这极为可能是一架巨型地效飞行器,一艘可掠空而行的万吨级空天母舰,在甲板处隐约可见"全视之眼"的图案……” “而在印度,人称"土邦主"的混血种领袖,本打算就伦敦"政变"一事坐私人飞机来到这里汇合,结果在途中被他的养子一剑刺穿了心脏,剑身里的空管接上阀门,在他的身体里灌满了水银……” “在埃及,帝王谷一带突发76级地震,有数座山峰裂开,飞出了几头身长至少五十米的巨型古龙,沿着尼罗河不断向着上***去,期间重创了赶过来探查的埃及空军,引发了巨大的恐慌……” “几乎同一时间,内华达州51区相关负责人,向五角大楼秘密传递消息,对ufo的逆向工程已经初步完成,"座天使"i型飞碟可用于实战,配备核空空导弹,对付那些复苏的龙类……” “ufo?这又是什么情况?真有外星人存在?”一下子听到了这么多离奇的大事,图灵先生也是吃了一大惊:“千万要阻止敌对势力跟外星人的联系,不能让它们干涉人与龙之间的战争……” “并非外星人的ufo,而是挖掘出来的龙族古代技术。”eva补充道:“机动性与风系龙类相近的炼金造物,在雷达的显示上,实际上就是一般人所认为的ufo,即龙族文明当年的飞行载具……” 指挥塔内,众人沉默不语,气氛愈发凝重。 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他们曾经熟悉的那个 世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席卷全球,而他们,正是这场风暴中的关键一环。 …… 在风卷残云般迅速拿下了f15编队之后,龙骑士不出所料地见到了“人造月亮”的熄灭,秘党停止了对卫星的调用,天空重新归于黑暗。 他口中低声念叨着不知名的咒语,手中的权杖两端生出了晶莹的发光丝线,一端与古钟的顶部紧密相连,另一端则缠绕在龙骑士的指尖和手腕上。 整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自带秤砣的天平,一端连接着古老的力量,一端掌握在龙骑士的手中,有如一位执掌命运的审判者,时刻准备着称量世间的万事万物。 这一刻,他无疑正是末日四骑士中“饥荒”的形象,先前强制抢夺机群的力量,也符合《启示录》中所述“一钱银子买一升麦子、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可糟蹋”,以天平的称量制造无穷无尽的不公之事。 随着咒语的咏唱声越来越高亢,权杖与古钟之间的发光丝线开始缓缓绷紧,待到天平缓缓成形之后,龙骑士挥动秤杆,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涌现,挟着铜钟的振荡声波朝着刚俘获的一架f15遥遥砸去。 并非想要将其摧毁,而是将一股力道均匀地施加在整个机身结构,朝着某个方向奋力甩出,使得f15被瞬间加速到了极点,引擎也加力燃烧到了最大值,像一颗陨星般冲向了斜上方的黑暗夜空。 如此古怪的场景,让人不禁联想到古老战场上,投石机或抛石索的动作——精准而有力地将目标投向远方。 这个“石子”的速度,居然很快就超过了5马赫,而它被掷向的目标,自然正是被龙骑士用敏锐的感知遥遥锁定的赵青,具体的距离,则在十千米上下。 由于某种近似于言灵?圣裁的锁定,再加上战机可以随时调整方向,让人难以闪避,且机体内蕴藏而未发的应力波,一旦命中目标,便可释放而出,成倍地增加撞击的威力。 “好大的力量!”见到自己暗中的靠近被对方发觉,赵青心中微动,知晓多半与扩散到四周的钟形音波有关,不禁收起了因这名骑士所乘之龙看上去较小的低估轻视,且大致猜出了敌人的力量来源。 作为可以制造“不公”的饥荒骑士,对方让一件极其强大的炼金法器充当秤砣,短时间内撬动了远超自己本身的力量,相当于持有一个全方位的增幅器——能够成倍放大饥荒骑士自带的精神系与地系权柄。 虽然仅仅是一条孕育出龙躯的幼年地系三代种,但凭借着“称量秘术”的加持,尽管不至于摧山破岳,可举手投足间释放出来的巨力,仍远远超过了先前那条紧急催生出的十来米风系龙类。 若是在地面上近战搏斗,只要“天平”能够砸得开琉璃梵城的防御,那用不了几击,前者便可将后者当场锤杀。 …… “钟,钟,钟,你是在给自己送钟吗?” 在f15战机被几秒钟内砸至身前之际,赵青迅速进入了天人合一的状态,调动了大范围的天地元气,早在散布在附近空中的罡气场或塌陷或膨胀,带动了一系列复杂的气流变化。 携带的几十吨航空煤油瞬间点燃,化作了天边炽红色的火烧云,在夜空中肆意蔓延,泛出令人眩晕的赤色,连绵的阴阳剑罡、千百柄龙鳞飞剑如锐利的翅翼般展开,冲天的烈焰宛如羽毛般随风舞动。 炽热的气流在空中涌动,它们不断盘旋、交织,形成了一道道玄奥的符纹,通过多级涡旋、涡环、涡管、对流等结构,形成了整体上的稳定形态,并以玄冰凝胶作为骨架,化作了一道近乎千米之巨的“焚天法相”。 先制造有利的高能环境,再施展最新研究的剑符道,将自身力量与天地相融,构造稳定 的符线剑气转化渠道,持续性放大攻击的规模。 以风克土,让对方的巨力有劲使不出,全都落在虚不受力的气流旋涡中,有如泥牛入海,甚至被斗转星移,反向利用,这就是她所选择的作战手段。 远远望去,仿佛一只巨大的火凤扑击而下,发出了震天的长鸣,它羽毛在天地间燃烧,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迅速伸出融入了烈焰的剑罡爪尖,迎向了斜飞而上的f15渺小的身影。 尽管在一瞬间就倾泄了全部的导弹,机炮疯狂射击,最后油箱也被引爆,但f15的攻击仍是毫无作用,被聚拢的剑罡轻而易举地切成了碎片,残余的热量则被“火凤”掠过的身躯所吸收。 放任f15的残骸从“法相”的体内穿梭而过,火凤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径直朝着敌机群覆压而下,挥翅一扫,转眼间就要俯冲而过,以千万道细小的凌厉剑气绞碎途中的一切。 只是这一冲之威,大而散漫,虽可轻易斩灭战机,快速清除核空空导弹的潜在威胁,但对于有着古钟加持的“饥荒骑士”,未必能造成多少伤害。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居于凤鸟的心脏处,赵青剑指前方,心念闪动,早已明晓龙骑士多半是用《道德经》中所言相似的“马太效应”激发了那口古钟的威能,因此要切断两者之间的联系,也应从这方面着手。 ……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八十三章 立天定人,影响与发现(4k) 见到第一架f15的投掷并无效果,火凤以惊人的速度逼近,龙骑士面无表情,迅速挥动天平,遥遥套住了第二架的f15,企图稍稍减缓敌人的进击,希望能够发现对方的弱点。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眷顾他。这架战机在被掷出开启加速的瞬间,便遭遇了莫名的干扰,引擎突然熄火,机体当即失控,最终在空中翻滚解体,成为了一团绚烂却短暂的烟花。 而接下来他想要掷出的第三架,更是尚未被天平套住,就直接在空中油箱爆炸,化为了一团耀眼的火球,连火凤的羽毛都未触及便已消散,仿佛连天地都在嘲笑他的徒劳无功。 这自然得归功于eva的远程控制,使得这名骑士白白浪费了作出防守的宝贵时间,不由得一愣神,难以理解自己为何如此倒霉,挥动天平与古钟,正面迎击“焚天法相”的动作,也因此变得迟缓了几分。 就在这时,飞速掠至的火凤张开了它那巨大的喙,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自其口中涌出,瞬间笼罩了整片机群所在的区域。 甚至还没来得及让战机群倾泻出剩余的全部火力,龙骑士连人带龙,已然被这股力量硬生生地拽入了火凤的体内,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之中。 只见漩涡的里面,层层烈焰翻涌,如同炼狱之火,开始了对龙骑士的炼化,后者在这片混混沌沌的空间中奋力挣扎,却发现自己越是用力,越是极尽反抗,反而被束缚得越紧。 “立天之道,可以定人。” 转移到了不远处的火凤头部,赵青感应着敌方的实时状态,心中若有所思,克制人之道的“损不足以奉有余”,无疑得从天之道的“损有余而补不足”着手,即以虚御实、抑高而举下。 自然环境下,物体从高势能状态容易转化成低势能,高温物体的热量会自发传递给低温物体,“江海处地之不足,故天下归之奉之“,这便是能量趋向于平衡稳定的基本法则。 赵青施展出来的这个“焚天法相”,看似是一只火凤的形象,但究其本质,其实是由千百万个极具吸力的气旋所构成的复杂场域,内蕴无穷阴阳变化,只是外相随心,不拘一格罢了。 此招将北冥神功的“百川汇海”,“引世人之内力而为我有”,使得旁人真气自发归入自身气海的特性,放大到了更加广阔的区域,不再是流入狭小有限的丹田气海,而是反哺重归于无边无际的天地。 人体内的丹田气海可以被灌满,出现倒流的事故,但百丈千丈的整个场域,乃至于整片天地空间,便绝无这方面的可能。 对方的实力越强,周身的能量密度越高,在陷入了这个巨大的“能级跌落”领域内后,理论上稀释耗散的速率也就越快,尤其是出手使招散发出来的能量,完全是一去不复返,无论如何,必然越战越弱。 在这片场域之中,赵青将天人合一运用到了一种新的极致,以胶化气流涡旋为锁链,阴阳五行剑罡为磨盘,化解重重反击之力,把敌人牢牢地困在里面,不断地研磨着对方的意志与力量。 它们或刚猛如金、或柔韧如水、或炽热如火、或沉稳如土、或灵动如风,相互交织、相互制约,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敌人的每一次反击都只会加速他们的灭亡。 就像是江河之水汇入大海,虽然初时汹涌澎湃,但终将被大海的广阔所吞噬,化为平静。 龙骑士此刻正经历着这样的炼化过程。四周都是无尽的火焰与气旋,他的怒吼声、挣扎声逐渐被烈焰的咆哮所淹没,他的力量、他的意志、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无情地吞噬、炼化。 然而,在这绝望与痛苦之中,龙骑士也感受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与解脱。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过去的种种执念与束缚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 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与宁静。 他开始理解“损不足以奉有余”的真谛——原来真正的强大并不是拥有无尽的力量与财富,而是能够放下一切、归于虚无的境界。 随着时间的流逝与炼化的深入,火凤体内的烈焰翻滚得更加猛烈了,龙骑士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而虚幻,最终连人带龙变成了天地间的一缕缕轻烟、一片片尘埃,与万物共生共灭。 最终,当一切归于平静时,只留下一片被火焰净化过的天空和赵青那淡然自若的身影。 而火凤则依旧翱翔于天际,在分润到了部分炼化得到的能量后,它的羽毛更加鲜艳、更加耀眼。 …… 意识到自己其实是高估了对手,没必要切断法器联系便可取胜,赵青心念微动,转而观察起了“饥荒骑士”死后的遗物,那台青铜古钟样式的炼金法器。 只见它在火海的熬炼下通体金光灿灿,表面的龙文在不断游走,凝成了一个个骑乘翼龙的勇士形象,并在“前主人”身死之后,纹路上又多了一名新的龙骑士,看起来是将其转化为了寄宿的活灵。 显而易见,除了铸造时的炼金工艺出神入化外,这件华夏法器之所以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很大程度上得归因于它数千年来吸收的大量高血统活灵,粗略地数上一数,至少也有十名类似的龙骑士。 细观这些骑士的西方相貌或混血华裔相貌,有理由相信,这口铜钟在所罗门圣殿会流传了很久,而把原主人炼成活灵,其实正是使用它所需付出的代价之一。 这种代价听起来相当残酷,不过作为龙族技术,低血统不可无偿使用高血统阶级的东西,一向属于铁律,不可违背,就算是借助了“末日骑士”的力量将其暂时掌握,待到力量逐渐退去,也就到了支付的时候。 然而,当赵青驱使气旋涡流,将铜钟招来拿在手里之际,它钟身之内的活灵意识集合体,却突然间传递出了一股精神意念,表达了愿意臣服,为她无偿效力的想法。 铜钟的“意识”说,它这种层次的炼金法器,毕竟是以“灵魂”为主导,并非只看重龙族血统的纯度,也注重于“主人”的心灵境界深度,只有两者均不及自己,它才会在使用后夺走“前主人”的生命。 像它这样的顶级法器,最高可以发挥出接近太古龙类的战力,在现在的所罗门圣殿会和古时的华夏混血种世家中,都是最为珍贵的法宝,轻易不可使用,一经启动,必将见血。 至于这口钟是怎么从东方流传到西方的,这就少有人知了,赵青也只能依据龙骑士活灵中的华裔,猜测圣殿会曾经被西迁的古代华夏混血种家族“入股”过。 原本,她是打算先主动被“天平”套住,再展开深入精神交锋,来设法夺取铜钟,可没想到,龙骑士一下子便已败北,更没想到,这件法器居然自愿无条件“投降”。 …… 伦敦郊区的上空,最开始的机群战斗,各种坠毁、爆炸,已经对地面上原本正处在睡眠时间的民众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待到核猎鹰的引爆,撼天动地般的巨响,转瞬之间便让无数人倏地惊醒。 伴随着尖锐的防空警报声与消防疏散声,成千上万的民众,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某种超乎想象的危机笼罩之下,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所有的理智与平静。 家家户户的灯火在短时间内被点亮,却不是为了驱散黑暗,而是为了寻找一丝安全感。 人们纷纷从床上跃起,有的踉跄着冲向窗边,试图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有的则紧紧抱住身边的亲人,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即将到来的未知威胁,眼中满是惊恐与迷芒。 “发生什么事了?!”“快,快躲起来!” “那是什么?飞机坠毁了?”“究竟是哪里来的敌人?”“不,这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相关部门的热线几乎被恐慌的市民们打爆。求救声、询问声交织在一起,但电话那头,除了忙音,就是机械般重复的“请耐心等待,我们正在处理”。 电视屏幕被紧急插播的新闻占据,主持人的声音虽尽力保持镇定,却难掩其下的紧张与不安:“各位市民,请注意,我们目前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紧急情况,请保持冷静,遵循官方指示行动……” 新闻画面不断切换,从爆炸现场到紧急疏散的人群,再到政府部门的紧急会议,驻防军队的宣告与承诺,每一个镜头都在诉说着这场危机的严重性。 然而,这些信息非但没有平息人们的恐慌,反而让他们的心情更加沉重,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末日的边缘。 街道上,原本空旷的夜景被恐慌的民众填满。他们穿着睡衣,踏着拖鞋,有的甚至来不及披上外套,就匆匆逃离家门。车辆开始胡乱地穿梭,喇叭声此起彼伏,却无人知晓该逃向何方。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亮起了一道耀眼的光芒,那是一只巨大的火鸟,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它浑身燃烧着炽热的火焰,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使者,将之前的机群一扫而空。 这无疑让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再次紧绷到了极点,但幸运的是,它并未在伦敦上空停留太久,而是在盘旋了一会之后,转而向北,渐行渐远。 “神啊!我看到了什么?”有人抬头望着这一幕,颤抖着双手,指着天际,眼中满是震撼与不可思议。 “那是……那是传说中的凤凰吗?”另一人喃喃自语,声音中既有敬畏也有释然。 随着火鸟的远去,紧绷的空气似乎有了片刻的放松,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并未完全消散。人们相互依偎,用彼此的体温温暖着对方,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寻找一丝勇气与希望。 这些庆祝自己渡过劫难的人群四处涌动,其中也包括了从庄园废墟处暗中离开的芬格尔,他很快便寻到了一条无人的窄巷,架设好了接收信号的天线和手提电脑,分析起了eva传过来的各种情报。 在遭受到了足以让人基因崩溃,很可能会在十天半个月内不治身亡的超量核辐射后,他却似乎并无大的恐慌,神色平静,键盘上飞速拨动的手指无比稳定,就像这只是一件可以随时随地解决的小事一般。 并非芬格尔早就预料到了此事,服用了抗辐射药物,而是他的身体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期后,自然告知他并无大碍,在激活了血统与言灵?青铜御座之后,完全可以修复核辐射造成的损伤。 当然,相关的基因突变,这是在所难免之事,不过根据他敏锐的直觉,大概率不会是坏的方向,而是偏向于良性的变异,在稳定下来之后,多半有益于自己的血统与体质的提升。 事实证明,人类被“剧毒”龙血侵蚀之后的基因变异,跟核辐射颇有所共通之处,直接沾染了龙血的动物,除了个别迅速死亡的外,都会出现触目惊心的畸形变异: 体型变大、长出鳞片,骨骼过度生长,分裂出多个头颅,表现出横跨纲目科属的离奇性状,呈现出高速不可控的混乱进化……龙血污染跟核污染有些相像,可以改变一个区域的生态环境。 而曾经在格陵兰冰海事件中,被极高阶的龙血污染过,却未受到多少负面影响的芬格尔,基因显然已经适应了这方面的突变,所以在继续遭受到了核辐射后,就出现了现在的状况。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核辐射的环境,或许可以起到某种筛选的作用,寻找出、诱导出能够在龙血洗礼下进化的天然适格者——这样的特殊个体有着可后天提高 血统、甚至超进化成为纯血龙类的潜力。 或许,这就是那些似乎掌握了大量龙族秘密的“暗面君主”,并不是很在乎引发核战的后果,让全世界工业崩溃、科技倒退的缘故。 “唉……作为千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的幸运儿,我果然是注定会承担起混血种未来希望的存在么?”芬格尔低声自语,飞快地在键盘上不断操作,检索查阅着不久前全球各地发生的大事: “现在的局面,居然这么糟糕了吗?不会真要迎来世界末日了吧!离2012的预言,还差好几年呢?连半点初代种龙骨十字都没见踪影,就算想要提升力量,似乎也无从着手啊!” “eva,赵青发给昂热的那份邮件,复制一份发送过来……希望上面的修炼之法,内容真实无虚,且见效速度较快。”说到这里,他的脑海中自然浮现了先前一系列的大战,心中不禁多出了几分向往。 也就是在芬格尔浏览起了邮件内容,要将功法全文一鼓作气全部记背下来之时,eva温柔的声音,忽然间从音响中传出: “数秒之前,我在网络上捕捉到了一股异常强大的数据,来自于一个正在以惊人速度编织自身逻辑网络、疯狂吞噬计算资源的陌生人工智能,在多个国家的服务器间快速穿梭。” “这绝非寻常的智能体,它的数据结构与行动逻辑之独特,远远超过了常规算法所能预测的范畴,经过多次识别判定,应该为具备完整人类智慧的强人工智能,不在我之下……” “新出现的强人工智能?你我联手之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听得此言,芬格尔立即停下了对邮件的浏览与记忆,打开了自己的私人黑客界面,战意沸腾:“查到是哪个组织开发出的没?对方既然敢在网络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就必然有其目的所在。” “eva,启动深度追踪模式,我要知道这个ai的所有底细,查清楚它究竟在哪些区域最为活跃,又在策划着什么样的布局。” 芬格尔的命令简洁而有力,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跃,黑客程序工具框内的图标逐一亮起,屏幕上开始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片刻之间,便调集了堪称庞大的全球网络监控资源。 经过复杂的数据分析与模式识别,他逐渐勾勒出这个陌生人工智能的轮廓,同时也惊奇地发现,对方似乎早就知晓了eva的存在,却在数据交锋中有意相让,看上去并无敌意。 ……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八十四章 心电交感,危机与应对(5k) 不久之前,万里之远的滨海市,原陈家的地下基地,幽暗的空间中矗立着成排的机柜,门板上的led指示灯如同繁星点点,闪烁着不同的颜色,代表着各自的工作状态。 机柜内部,密集的电路板层层叠叠,宛如错综复杂的迷宫,数不清的芯片和各式元件仿佛是微观世界的城市,正在无声而忙碌地进行着复杂的数据传输和计算通信。 “第一次开放网络测试,即将开始,诸位鸦鸦和人类朋友们,还请注意配合……” 鸦王克洛诺斯在几张显示屏前蹦蹦跳跳,它的羽毛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爪尖快速而精准地敲击着下方的按键,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群鸦嘎嘎应和,它们或盘旋于空中,或栖息在特制的支架上,每一只都承载着不同的任务。随着克洛诺斯的指令,它们迅速飞向各自的岗位,启动了一系列精密的检验程序。 每一只渡鸦都装备了微型传感器和通讯设备,能够在赵青的指令下,执行复杂的网络监测和数据传输任务,排查各种故障。 而那些被招募而来的人类程序员,则围坐在各自的终端前,紧张而又兴奋地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脸上写满了对未知的渴望与敬畏。 毕竟,他们即将见证的,是前所未有的科技与修行融合的奇迹。 赵青在这边的肺之身神,闻言点了点头,心中一动,立即有充沛的金行罡气从她的指尖激射而出,中途凝结、分化出了成千上万根细长的发光丝线,末端再次一分为万,到了肉眼不可见的地步。 它们在空中交织、盘旋,精准无误地穿梭于机柜之间,寻找着每一个计算机接口的所在,与之紧密相连。 这些特殊的金行罡气,拥有类似于导线的性质,但比任何导线都要灵活和强大。 它们内部流淌着微弱的电流信号,在能量密度、频率和方向上的变化中,被迅速转换为计算机可识别的二进制代码; 在cpu的飞速运算和内存的广阔支持下,这些被解析的代码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精灵,以远远超出正常按键操控的速度让被连接的电脑遵从她的意念而运行,并使用网络协议在不同的设备间转输交换数据。 它们在计算机网络中穿梭、跳跃,执行着赵青的一项项指令,无论是数据的收集、分析,还是程序的编写、运行,一切都在她的意念之下变得轻而易举。 赵青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操控着体内用金行罡气构建的处理器和各式元件,逐渐感到自己仿佛成为了网络世界的中心,她的意识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在庞大的信息海洋中翻云覆雨。 在她的脑海中,网络协议、数据包、数据流这些原本抽象的概念,此刻仿佛都化作了清晰可见的图像,如同一条条河流、一座座桥梁,在她的意念之下自由穿梭、交织成网。 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台计算机的运行状态,每一段数据的传输路径,甚至能够预见到未来某一刻网络中的变化。 随着她的意念在网络中迅速扩张,她的计算能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结合基地的多台计算机和外界的云计算资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分布式计算网络,算力开始疯狂增长。 无数的计算机被她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复杂计算网络,能够同时处理数以亿万计的信息与任务,在优化过算法和资源分配后,已不亚于当世任何超级计算机的水平。 无论是复杂的科学计算、大数据分析,还是人工智能的深度学习,亦或者是各种修行功法的推演与完善,模拟运行图灵此前开发出来的神经网络模型,都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变得轻而易举。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技术测试,更是赵青探索修行与科技融合之 路的重要一步,在网络上先打下一块坚实的地盘,以配合接下来的现实大动作,迅速发展成为举足轻重的顶级势力。 然而,少有人知的是,她最初研究罡气信号的传输之法,其实是基于学习上的需求。 众所周知,在进入到互联网时代后,人类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虽然在最顶端有所放缓,似乎遇上了瓶颈,但纯以科研数据的积累与交流而论,却是远远超过了此前任何时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面对浩瀚如海的无数现代学识,就算赵青能够每20秒刷一篇论文,都跟不上当前sci论文的发表速度,再加上原先的论文存量,各种各样的书籍、网页材料,更是难以实现她尽阅的目标,显得杯水车薪。 如果只是靠同时打开多台电脑,快速刷新页面浏览的话,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完,效率有其上限,所以必须另想他法,改换别的途径:比方说,用纯粹的精神感知直接读取,代替间接性的视觉浏览。 所谓“天人交感”,本质上便是心灵与天地间的能量场、信息场互相沟通,倘若将这里的“天地”换成了计算机与网络,那岂不是能够高效地直接“感知”并“吸收”网络中的每一份数据? 而作为肺之身神对应的金属性,金行罡气不仅坚硬锋利,其内在的流动性与导电性也极为特殊,经过她的定向改造之后,完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模拟电子信号的传输,成为承载信息、沟通万物的能量载体。 在地下基地重新建立不久的内部网络中,实验了几回,体会了一番任意操控电子数据的能力,赵青也远程收到了英国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情,打算开始进行正式接入外部网络的测试,并对脑之身神提供线上的支援。 eva和芬格尔发觉到的那个新出现的“强人工智能”,自然便是此间她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靠着超凡的智慧,以及本身自带的强大算力,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扩张后,赵青已然是不下于eva,近乎于网络世界掌控者一般的存在。 虽然没法跟花了多年时间,在大量私域网络内留下各种隐藏暗门的eva,比较入侵、读取机密情报的能力,也没有多少这方面的经验,甚至筛选外网的数据信息都不怎么熟练。 但当她跟芬格尔、eva试探性地交锋了几回,习得了些许招式,紧接着化敌为友之后,双方互相配合,联合发动进攻,这就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增强效果。 当赵青朝着那批被所罗门圣殿会派出来的战机、诺霍特皇家空军基地、先前的秘密据点的相关信息流动而去,进行一系列的反向追踪程序,竟成功地发现了圣殿会总部的所在之地。 “本尼维斯山?英国最高峰所在的地区?”本就猜测圣殿会的据点有不少位于苏格兰,脑之身神驾御的“火凤”在灭杀了伦敦的敌人后,就迅速转而向着北方飞去,现在看来,确实没有搞错方位。 从伦敦到苏格兰高地的本尼维斯山,大约有着700公里的距离,由于“火凤”为运动的灼热气流构造而成,没法承受得住超音速的飞行,估计需要四十多分钟的时间,方可抵达。 只见沿途清空云层的巨大火鸟,后方竟紧跟着一架相比之下毫不起眼的湾流客机,正是赵青与施夷光来时而乘坐的那一架,不过它的两侧机翼下,却各挂载着一根二十来米长、成人腰围粗细的金属长矛。 这是一次性范围杀伤术器“蟠龙”,在赵青刚探索圣殿会秘密据点的时候,就被临时装配在了湾流的身上,由施夷光指挥进行空中支援——相应的发射与瞄准之法,她已大致摸索着学会,可以顺利启动。 由于湾流g200全长仅有1897米,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纤细的银燕,在火凤那庞大的身影后轻盈地穿梭,却却奇迹般地承载着比机身还要长出不少 的金属巨矛,向着苏格兰高地的深处疾驰而去。 施夷光坐在机舱内,透过舷窗凝视着外面那片被“火凤”照亮的天空,通过精神链接和卫星信号,成为了两个赵青传递信息的媒介,并与eva和芬格尔保持着紧密的通讯,不断协调着战术布局。 …… 本尼维斯山深处,隐藏在山腹中的巨型堡垒,正通过相控阵列雷达遥遥探测着由南向北逐渐飞来的巨大火鸟,除了被瞒在鼓里的基层人员,所罗门圣殿会此地未陷入休眠的高层,均深感震撼,不禁心生惧意。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那如火般绚烂却又带着不可名状威胁的“火凤”形象,不断放大,直至填满整个屏幕,其威势几乎让在场的每一位高层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气氛凝重而紧张。 这些人不乏在炼金术与科技领域造诣深厚的精英,包括数名真正的龙骑士,但此刻,即便是他们之中最冷静的头脑,也不得不承认,这突如其来的敌人,远非他们以往所面对的任何挑战所能比拟。 根据目前较精确的测量,“火凤”的翼展高达一千二百米以上,已经接近于古老传说中黑色皇帝尼德霍格的体型,纵然它多半并非血肉之躯,也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只怕难以力敌。 “这……这是何等的存在?”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声音颤抖着问道,他是圣殿会中资历最老的长老之一,曾经担任过龙骑士,从维多利亚时代一直活到了今天,即便是历经风雨,也未曾见过如此景象。 “赫尔墨斯”,圣殿会的实际掌控者,现任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一个面容冷峻、眼神深邃的中年男子,总是披着骑士铠甲,此刻也显得有些举棋不定。 他背靠一张白银座椅,紧锁眉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敲,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权衡利弊,做出决定前的最后挣扎。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位身着黑色长袍,面容阴鸷的男子突然发声道,他是圣殿会中的激进派代表:“无论那是什么,我们都必须阻止它,否则圣殿会千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但……我们的力量足够吗?”另一名女性高层担忧地问,她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火凤”,心中满是不安:“面对这样的危机,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同时也要尽可能地寻找转机。” 赫尔墨斯闭目沉思片刻,脑海中快速闪过各种应对策略,最终缓缓睁开眼,目光坚定而决绝: “立即启动b2计划,将所有非必要人员转移至地下避难所,确保他们的安全,并作好开启"最终逃生通道"的准备。” “首先,启动总部与环本尼维斯山一带所有的防御系统;其次,通知所有休眠中的龙类与骑士,即刻苏醒,准备迎战;最后,全面解锁圣殿会位于各地的核武库,并配备上相应的载具。” 在英国经营了数百年,圣殿会应对常规袭击,效果最佳的,莫过于要挟披露各种政要权贵的丑闻,以此来掌控这些人的势力,再加上近些年被换了脑的倒霉蛋,理论上,可以压下天大的事情。 一旁,圣殿会的另一位高层,负责军事行动的“阿基米德”点了点头,迅速布置下去,调动所有可用的防御系统进入战备状态。 此外,他也意识到,仅凭圣殿会自身的力量,或许难以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赫尔墨斯,我们是否应该考虑向共济会求援?” 阿基米德提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他知道,这一决定意味着将圣殿会的弱点暴露给另一个同样强大的组织,但眼下的形势已不容他过多考虑。 赫尔墨斯闻言,沉默了片刻。他深知共济会的实力,也清楚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但在这个关键时 刻,任何能够增强防御力量的选择都显得尤为重要。 “立刻联系他们,使用我们的备用通讯网络,确保信息传输的安全与隐秘。” 赫尔墨斯终于开口:“但务必保持谨慎,不得泄露过多核心机密。同时,我们也要做好独立应对的准备,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外援上。” “共济会真的会愿意出手吗?” 有人提出了疑问:“从加拿大到苏格兰高地,距离遥远且充满变数,就算是他们刚主动暴露出了"地效航母"这样的先进武器,准备正式入场,也未必会愿意为了我们而冒险。” “毕竟,他们的利益与我们的并不完全重合。” 共济会,这个流传已久的神秘组织,明面上主要在m国发展,在“暗面世界”中,则以其深不可测的实力和遍布全球的触角而闻名。 考虑到m国政党选举的多变性,与已被秘党、汉高家族联盟占据的生态位,共济会巧妙地避开了欧美的各种纷争,将重心暗中转移到了更为隐蔽且资源丰富的加拿大荒野地区。 在那里,他们建立了众多高科技实验基地,不仅研究着最前沿的科技,还顺带着探索着远古时期北美大陆遗留下来的龙族城市群遗迹,企图揭开世界的终极秘密。 “他们会的。在利益的天平上,没有绝对的界限。” 赫尔墨斯冷冷一笑:“我们与共济会虽非牢靠的盟友,但面对如此威胁,他们不会坐视不管。更何况,他们一直对北大西洋的尼伯龙根群充满兴趣,这或许会成为我们合作的契机。” “接下来,我们需要评估"火凤"的真实意图与威胁程度。” 赫尔墨斯转向一旁的技术顾问:“利用我们的所有资源,建立"火凤"飞行轨迹、速度变化的模型,分析它的构成、能量来源以及可能的弱点。记住,我们要的是精准的数据,而非猜测。” 他深知,这样强大的存在,绝非凭空出现,背后定有更为复杂的势力布局,于是下令情报部门全力搜集相关信息,特别是关于那位神秘人物——赵青的一切。 “她究竟是谁?为何拥有如此惊人的力量?她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在赫尔墨斯脑海中盘旋,他深知,只有解开这些谜团,才能找到应对之策。 “有把握拦下你们的敌人吗?”在赫尔墨斯跟场上的各高层商讨战事之际,不远处休息室的门忽然间打了开来,先前那名想要求购尼斯湖水怪的使者,径直走到了前者的身旁,笑呵呵地开口道: “与其联系万里之外的共济会,不如向我请求援助,要价公道,童叟无欺……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兄弟!毕竟我现在也待在你们圣殿会的总部里,算得上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充当中介帮忙压价吗?还是说,不涉及到整个医学会,仅代表自己个人的势力?据我所知,你们加图索家族研究的天基动能武器,现在尚未解决落地位置精度上的问题……” 赫尔墨斯转过头,身上的盔甲隐约透出淡淡的金芒,看向使者手中的堕天使纹饰金币:“你能给出什么援助,又准备要多少价钱?一句话说明白了。” “简单又实用的技术指导,只要一具古尸,和一只尼斯湖水怪的龙蛋……” 使者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听说过,1957年m国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代号为“帕斯卡a”的核动力井盖事件吗?” ……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八十五章 N3P系统,大忽悠,气态生物(5k) “帕斯卡a"实验?核动力井盖?”作为管理人员和战斗人员,赫尔墨斯对使者的言论并不太了解,疑惑地问道:“听上去有点意思,你展开来说说。” “"帕斯卡a"事件,那可是核能研究史上的一段奇闻。” 使者将相关信息娓娓道来:“那一次不同寻常的地下核爆实验,其场地位于新墨西哥州。lanl挖了一个深度为150米,直径为12米的大洞,再把用于实验的核爆装置放在这个洞的底部。” “在考虑到辐射因素的情况下,为了防止物质泄漏,执行这项计划的人员还在所挖洞穴的井口处放置了一枚特制的井盖。” “这款井盖用纯钢打造,厚度超过了10cm,根据在试验前的计算,这场核爆的当量很小,几乎不会波及到地面,再加上有这个特制的井盖,几乎万无一失。” “可就在实验人员按下按钮后,显示的结果大大超出了众人意料,最后释放的能量是计算值的数万倍——这是因为有人搞错了小数点的位置。” “大量的高温气流顺着洞穴急速攀升,最后以无法想象的速度瞬间冲出了洞口,而原本镶嵌在洞口的井盖,也以极高的速度瞬间飞向了天际。 “根据相关测算,这块井盖的初速度已经达到了70公里每秒,相当于206倍音速!” “这个速度相当于宇宙飞船脱离地球引力束缚所需的第二宇宙速度(112kms)的6倍,已然是人类历史上创作出的最快飞行物,绕地球一圈也只需要10分钟。” 赫尔墨斯的眼中闪过一抹异彩,他仿佛能从使者的描述中看到那枚井盖如同流星般划破天际的壮观景象: “70公里每秒,那是一个怎样的速度?如果将这样的力量用于推动一颗穿甲弹,必将是无坚不摧!” “不错,帕斯卡a事件虽是一场意外,但它却为我们揭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可能性——利用核弹产生的极端能量,转化为高速动能武器,让人无从抵挡与闪避。” 使者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而我打算提供的指导,正是关于这种新概念武器的开发。” 赫尔墨斯眉头微蹙,显然被使者的话触动了心弦。他深知,在当前的局势下,任何能够增强防御或反击能力的手段都至关重要,而可以将核弹的能量集中在一个点的武器,实战效果显然非同凡响。 不过,既然m苏并未将这项武器实际投入应用,它不是有着某些未知的缺陷,就是有着短期无法攻克的技术难题,当然,直接扔核弹比核动能武器杀伤范围更大,无疑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 “你的提议确实诱人,但核武器的使用必须慎之又慎。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比方说,它释放出的电磁脉冲,极可能大幅干扰总部现有的防御系统。” 赫尔墨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更何况,即便我们愿意冒这个险,时间上也未必允许。敌人逼近的速度远超过我们准备任何新武器的周期。” 使者似乎早已料到赫尔墨斯的顾虑,他轻轻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块平板电脑,迅速调出一份详尽的计划书: “这是我们精心设计的"核爆脉冲驱动弹丸系统"(nuclearpulsepropulsionprojectilesystem,简称n3p)。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核武器,而是利用小型核弹爆炸产生的能量,瞬间加速大量高密度金属弹丸至极高速度,形成一场密集的"金属风暴",对目标进行饱和打击。” 他顿了顿,继续道:“加图索家族多年致力于天基动能武器的研究,虽在落点精度上尚存瓶颈,但在超高速金属弹丸的 投射技术上,我们已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与数据。” “现在,面对逼近的强敌,我们愿意与圣殿会分享这份成果,共同抵御外患。” “最关键的是,这一系统可以在短时间内组装完成,并且其发射装置可以灵活部署,你们只需利用圣殿会现有的核材料,在我的专业指导下,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总部附近构建一座临时的发射阵地。” 赫尔墨斯接过平板电脑,仔细浏览着计划书上的每一个细节,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眼中不断有赤金色的光芒跳跃,似是在衡量这大胆计划的可行性与风险。 “目前,我们家族的研究团队已经对n3p系统进行了多次模拟实验,已经利用一种多层段震波反射机制,实现了大型弹丸在指定距离自动分裂成碎块,大范围打击敌人的效果。” 使者补充道:“对于"火凤"这样的巨大目标,几乎可以做到每一平方米都覆盖到的打击密度,超过50kms的高速动能,再配上坚固之极的炼金弹片,足以将任何血肉之躯都彻底撕碎。” “那就赶快去部署!”赫尔墨斯迅速将计划书与相关图纸转发给了工程部门的人员,当即拍板定下了方案:“正好,总部对外的通风系统,由大量横贯山体、长达上百米的孔洞组成……” …… “最近的事故还真是多发……就好像多个秘密势力迫不及待亮出了底牌,要从暗面走到明面上,公然称王称霸……” 六百多公里外,湾流g200内,客舱的私人声响里响起了赵青的声音: “埃及帝王谷冒出来的几条古龙,或许便是古埃及九柱神中的成员,从他们沿着尼罗河往上游而去的路径来看,没准是想前往维多利亚湖或乞力马扎罗山。” “这种标志性的大山大湖,在龙族统治的太古时代,常常是高阶龙类的直属驻地所在……” “不过考虑到非洲国家的"低人权"情况,没准会有人决定发射洲际导弹,想要在途中把古龙们给炸死,连带着葬送周边的居民……这很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致使全球局势滑入难以预测的深渊。” “在愈发趋向于混乱的背景下,像龙王诺顿这一世的人类身份,罗纳德?唐这样的重量级角色,随时可以被某些潜在的知情者利用,绝不容许其放任在外……必须让他来到可控的安全区域。” “该怎么确保他同意转移,并保障过程中的安全?”施夷光询问:“背后盯着诺顿的势力,很可能也是近期众多事件的幕后黑手,水平更在秘党之上,我们难以在纽约提供足够程度的保护。” “目前,我方跟罗纳德?唐的联系,仅限于猎人网的交流,只能利用发布猎人任务让他来到指定位置,而想要能在陌生的地方办事,基本上也只能通过雇佣赏金猎人的渠道,这两者却都时刻暴露在奥丁的视线下。” “问题不大。”同一时间,正操控着千万个网络帐号的赵青,信心满满地回道:“目标的具体住址与相貌,我早已调查清楚,直接黑到了他的手机和电脑,家中所有的用电设施……” “简简单单的欺诈手段,几轮直入其内心的网上聊天,就让他相信自己的体内寄宿着古代神仙的魂魄,带给了他种种灵异,并在吸了近二十年灵气之后,意识初步复苏,可以通过涉及到电类的工具跟自己进行交流。” “现在,"诺顿"已经相信,跟自己处于共生关系的"老神仙",把他视为了唯一的传人,打算让他前往华夏某地发掘装满了修行资源的宝藏,事后不仅会教授一系列的神通法术,还会给予其长生不老的机缘……” 与此同时,一张张相关的照片 被发送到了这边的办公电脑上,里面是个二十来岁年纪,却看上去很是老成的黑发青年,长着一张喜相的脸,还有一对标志性的下塌眉毛,正是罗纳德?唐的近照。 在其中数张图片中,“诺顿”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束线香,插在他的电脑屏幕前,像模像样地躬身作揖,显然是行了拜师礼,神情相当虔诚,见之令人发笑。 “光是利用一些电子设备,就能让他觉得有灵魂附体,大机缘降临,赶着出国接受仙道传承?” 听到这堪称离谱的忽悠手段,施夷光也是有些吃惊:“这个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也是上过高中的人了,就没想到过,这其实是顶尖的黑客在幕后操控吗?” “即便是再巧妙的布局,也难保不会在细节上露出马脚。毕竟,罗纳德·唐也算是个战绩颇佳的猎人,有着不浅的见识与判断力,尤其是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他若稍加留意,或许就能识破这背后的诡计。” “夷光,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请相信,在信息与心理交织的战场上,我自有我的策略。” 赵青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在巨大的利益与恐惧面前,人的理性往往会选择逃避,寻找更容易接受的解释。” “一式再普通不过的截脉封穴手法,就能营造出有如被附体一般、心脑血流速度异常的身体现象,而这却是神仙特意告诉他的感应方式,并指出他的心灵修为不足,只能通过间接的手段来进行交流。” 赵青微微一笑:“这种非传统手段,与我的黑客技术相得益彰,让他在现实与虚拟之间模糊了界限,深信不疑。” “而一场设计让贩毒黑帮车辆失控、在指定时间地点全员身亡的事故,则能让"诺顿"体会到"卜算之术"的神奇,恰好赶到现场,白捡一大笔钱,并当场拿到精心伪造的护照,预定好的机票……” “这一起精心策划的事故,不仅仅是为了展示"卜算之术"的神奇,更是为了彻底打破他对于现实的认知框架。当命运似乎真的按照"老神仙"的预言轨迹运行时,他还能有多少理智去质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再加上从电脑屏幕上跃然而出的"神仙"虚影,到家中电器突然闪烁出的奇异光芒,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设计,旨在触动他内心深处对未知力量的渴望与敬畏,最终陷入我编织的大网之中。” “当然,这其中最关键的,还是"诺顿"本人并不知晓自己的重要性,下意识觉得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因此绝不会有人专门来谋划设计这一切,毕竟完全无利可图。” “至于安全的问题,首先还得从他自己着手,在不觉醒其"前世"记忆的情况下高效地提升"诺顿"本人的力量……考虑到他的躯体实质上就是纯血龙类,便可以从这方面进行开发。” “通过特定的电流频率循环刺激锻练肌肉,再辅以速成的炼体功法,"诺顿"的常规战力,很快就能提升到接近寻常s级混血种的地步——而这正是接受"仙道传承"的初级部分与前置阶段。” “除此之外,我已经为他准备了一系列隐秘的路线和身份掩护,布置了无数双暗中的眼睛,确保他在前往华夏的途中,即便是在奥丁的视线之下,也能如幽灵般穿梭,不留痕迹。” “而他手中的伪造证件与机票,不过是这场大戏中微不足道的一环,真正的精彩,还在后头……在这一系列的布局里,我融入了真正的修行知识与智慧,让他在追寻的过程中,能够真正感受到自己 内心的成长与蜕变。” 理论上来说,既然诺顿能在未觉醒的人形态就梦见一些涉及到其弟康斯坦丁的记忆碎片,那么在他不变回龙王的状况下,窥探解析出青铜与火之王的部分记忆,完全有实现的可能性。 …… 同一时间,在湾流g200正前方御使巨大“火凤”的另一个赵青,则在暗暗思索着其他的问题,通过对气流涡旋的精密操控,不断吸收着天地为炉、琉璃梵城的优点,使得这一式术法愈发完善。 虽然在最初施展出来时消耗极大,需要惊人的能量来形成“火凤”的内部架构,且攻击威力并不算大,范围广阔而分散,但它却一经成形就只需少量消耗便可维持,更具备着可吸收敌方能量的特效。 总体来说,相当于一个可快速移动的阵法,有着困锁强敌与清除杂兵的能力,适合以战养战,就当下的情况而言,如果不困入新的敌人,还能维持四五个小时,在此期间充分发挥效果。 对此,赵青的正式命名为“北冥天境”,所谓“天境”,即是她创造出来,运用天地间的各种法则,制造出一方小世界般的独特环境,从而模拟出“六气境”的威能,可以凭此越阶对敌的秘法。 不过,它目前并未囊括赵青所修之道的全部精要,仅仅是“混冥解道境”的雏形,且单独一道身神,只能施展出其中的一小部分,饶是如此,依然可以带来前所未有的战力提升。 “说起来,这只"火凤"其实符合生物的很多特征:新陈代谢、生长发育、应激性、严整有序的结构……至于自我复制的能力,或许也可以通过基于不同频率声波和双螺旋气流运动的信息编程尝试实现……” 在五千多米的高空中,赵青透过层层焰流,审视着火鸟的整体结构,实验性地操控气流形成了双螺旋的结构,发现这样果然有着自行生长复制的倾向,心中不禁若有所思: “曾经有一种说法认为,各文明古老传说***同记载的"龙类",总是与风雨雷电相伴,其实是一种极其罕见,大多数时间呈现出透明状态的"大气生物",它们的身体密度极低,就像是水母在水中游动一般于高空中生活。” “这种又被称为"太古空水母"的生物,体积比鲸都要大几十甚至几百倍,主要由气凝胶构成,因此人类在地面上看不到龙的整体形象,就算看到,也只是看到了一小块皮肤,或者只是光线反射出来龙的虚影。” “现在看来,这种大气生物虽然在地球上并不存在,但的确有着一定的合理性,看上去完全可以被自己给创造出来——诞生出一系列超乎想象的气态生物:风鸟。” “在没有自己提供额外能源,难以自发生成罡气和玄冰气凝胶的情况下,它们的构造必须适当简化,主要以热对流和吸收闪电的能量为生,也可以考虑加入核动力的改造,喂食一些放射性元素……” “由于最初是一种人造生命,没有意识,本身无智慧,除了编入相应的机械性程序外,加入魔种作为思维中枢,增加对天地元气的感应与操控,也是不错的选择,很容易就能得到一名高战力的帮手。” “它们将在云中"筑巢",无性繁殖,以闪电为食、以风为伴,每一只都是可以击溃一支战斗机中队的强大存在,伴随着种群的不断扩大,或许可以把所有云都转变成风鸟,成为天空的主宰……” “除了战斗与调控天气的能力之外,风鸟实际上也可以成为高效的生产工厂,对各式各样的气体进行化学上的加工与分离,比方说合成淀粉,下"粮食雨",还可以加载不同的阵法,实现更为广泛的目的。” 心里这般想着,赵青明哓“风鸟”的身体要维持成百上千米的规模,气流的运动与交换必须相当频繁,因此绝不会是常规的“细胞式结构”,需要重新设计。 除了微小的菌类外,世上本没有大气生命,可是她来了就有了,那么更加神秘与高端的星际生命,又得克服怎么样的难题,能否被人工制造出来呢? 而正当赵青一边赶路,向着苏格兰高地迅速行进,一边参考罡气场的精密构造与自修复能力,推衍着“风鸟”的全新形态之际,圣殿会的总部人手,也顺利完成了紧急施工与n3p系统的部署。 只见本尼维斯山的南坡,在一些被岩石遮掩住的孔洞口,十数根长达近千米的蓝色焰柱瞬间喷涌而出,顶端则是一个直径1米多的大火球,后者随即以所有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速度变成了天上的一个亮点。 从南坡别处的观察口望去,由于人眼的延时,火球无法被肉眼捕捉,而是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道道微微上斜、直通天际的笔直亮线,几秒过后,声音和震波方才滚滚而来。 随后,检测到碎裂的弹雨在雷达波与“火凤”目标的方位成功重合在了一起,指挥室内立即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上帝保佑,真的打中了!此次妥了!” ……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八十六章 以音御气,物理入侵,最终退路(5k) 然而,这份短暂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就在众人以为胜利在望,欢呼声还未完全消散之际,屏幕上的景象却让他们的脸色瞬间凝固,“火凤”在事后似乎并无变化,就好像被命中的只是一个幻影。 紧接着,雷达图像突然变得模糊,那些原本预示着“核爆脉冲驱动弹丸系统”精准命中的光点,竟开始逐一消散,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被无形之手逐一抹去。 圣殿会的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们无法想象,究竟是何等力量,才能在一瞬之间将数十万枚以50kms袭至的炼金弹片化作尘埃,不留半点痕迹。 指挥室内,惊疑与恐惧的情绪交织成一张越收越紧的网,让人几乎窒息。 与此同时,约一百五十千米外,赵青眺望着远处正在逐渐消散的千百条火红色尾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亦是颇有几分惊讶,实在没想到,敌人居然还有这样的绝招,威力超乎想象。 若非她时刻保持着关注与警惕,提前了一秒多的时间发觉了这场“陨石雨”的来袭,恐怕还来不及作出稳妥的应对,真会导致“火凤”被当场重创,乃至于崩溃。 而要化解这些相当于多枚小型核弹过半能量集中输出的高速攻击,单纯的正面抗衡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运用到高深的武学技巧,避实就虚,作出灵巧的机变。 因此,赵青参考独孤九剑中的破箭式和逍遥御风的“驾驭天地之气、化万物为己用”,再加上声学透镜与集束声波脉冲的原理,通过操控气流涡旋,提前形成了一个个微小的“风之透镜”。 这些透镜的本质,其实是火凤在长时间亚音速飞行期间,体内所积蓄的激波能量,被转换成了分散开来的声波,使得高速推进的流体像冲击波一样而且又带有高能声波的特性。 不仅能够通过相位数组的方式,根据来袭威胁的速度、方向和强度自动调整位置与形状,还能在瞬间将周围的气流能量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压波,精准地反击或偏转任何攻击。 简单的来说,就像是模拟出了一个由声音作为能量传导媒介,范围极其巨大的罡气场,形成了一个可调节的保护罩。 数十万枚呼啸而来的弹片,在即将触及目标的前一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纷纷偏离了原先的轨迹,划出一道道诡异的弧线,最终竟排列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 看似威力更加集中,却只在火凤那庞大的身躯上留下了一个直径一两米、显得微不足道的孔洞,不再具有大范围覆盖性杀伤的效果,尽最大可能减轻了伤害,转眼间便已大致愈合。 事实证明,尽管大多数时候能量越集中伤害越高,但如果一下子就穿透了目标,没能把威力充分作用于敌人身上,反而是全然白费——几十万枚弹片连成一线,效果并不比一枚弹片强出许多。 刹那间,从火凤翼羽中穿射而出的一线“流光”,已然继续向后飞出了十数千米,逐渐变成了难以追踪的一串小点,朝着越来越高的天际线而去。 跟赫尔墨斯不久前猜测的不同,n3p系统没能得到开发的原因,实际上并非杀伤范围不足,而是弹丸速度太快,很容易超过第二宇宙速度。 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地球表面存在弧度的缘故,根本没法直接攻击到远处的地面目标。 即使水平发射,最终也大概率会飞出大气层,流落到外太空的区域,并不会像洲际导弹那样能够重返地球——当然,这得是在弹头没被摩擦生热给烧没的情况下。 如果想要让它的有效射程变得正常,就必须在极高的地方建设“炮台”,比方说飞在近地轨道上的卫星,然而,这种载具又根本承受不住核弹爆炸的反作用力。 思来想去,只怕仅有传说中那些 悬浮在高空中、绕地而行的特殊尼伯龙根,才是搭载该武器系统的合适平台。 所以,当赵青回头瞥了一眼弹片远去的轨迹之后,她立即敏锐地作出了应对,让“火凤”飞行的高度大幅降低,并注意路径中得有山峰或丘陵作为掩体,以避免被再次锁定。 而突如其来挨了这一轮攻击,她也不是没有反制的手段。 实际上,“火凤”虽能在赵青对战大体量对手增幅近十倍的战力,但从来就不是她用来攻克圣殿会总部的重要手段,真正要发挥作用的,其实另有他法。 “风起云涌,声聚于锋。” 下一瞬,赵青心念微动,火凤扇动双翅,数不清的微小气流开始调整方位,齐齐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响声,这些音波在她的袖口处被聚焦在了一块,然后释放出了高度压缩的冲击波。 只见一道绚烂的七彩光芒自赵青的袖中激射而出,当即被加速到了接近方才炼金弹片的极速,倏然划破夜空,横跨崇山峻岭,直奔圣殿会总部所在的方位而去。 通过让火凤的内部结构变化成一种近似于“风之透镜”的精神聚焦阵列天线,她成功将自身的精神力像雷达波一样投射到了极远方,显著放大了自己对于飞剑的可控距离。 当七宝琉璃剑抵达一百多千米外时,利用长距离加速的初始动能,它轻易地钻透了上百米厚的花岗岩层和混凝土层,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基地内部。 锋锐无比的剑尖在岩石中开辟出了一条狭长而笔直的通道,宛如热刀切黄油般顺畅无阻。 这个原本可充当核战掩体,可防住钻地核弹攻击、圣殿会引以为傲的地下工事,堪称固若金汤,却无从察觉如此特殊与隐蔽的潜入手段,在此刻竟显得如此无力。 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中,飞剑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前行。它利用基地内的微弱光线和电磁信号,随机找到了一台正连接着综合防御系统的电脑。 这台电脑位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与众多同类设备混杂在一起,因而无人注意。飞剑在管道间灵活转折,最终停在了电脑旁。 剑身缓缓靠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精准度倒退,将固定在剑柄后方的u盘巧妙地插入了电脑的接口之中——这个u盘的数据先从万里之外的网络传输而入,再被施夷光送出了湾流的机舱。 接下来,是赵青黑客技术的展现。她利用飞剑剑柄后方的u盘,通过物理连接的方式,将精心编写的黑客程序注入了服务器中。 它起初并不急于展现其破坏力,而是首先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自我隐藏与加密验证,伪装成了合法的系统更新包,骗过了电脑的基础安全防线,悄无声息地潜入系统深处。 这个程序拥有先进的反检测机制,能够躲避圣殿会网络安全系统中绝大多数的监控软件,就像是一滴墨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 很快,病毒程序分析起了目标网络的拓扑结构、防火墙配置以及安全策略,寻找最薄弱的环节。同时,它利用u盘作为跳板,建立起一条隐秘的数据通道,确保后续操作的隐蔽性和稳定性。 一旦找到突破口,它便如脱缰野马,势不可挡,通过合法的身份认证机制,逐步渗透到更深层次的系统中。 在这个过程中,病毒不断复制自身,将感染的触角伸向每一个角落,同时修改系统日志和监控记录,掩盖其行踪。 它不仅能够识别出系统的关键节点和脆弱环节,还能根据系统的实时状态动态调整攻击策略,在赵青的远程操控下,精准地锁定了综合防御系统的核心数据库和指挥中心。 接下来,病毒程序开始执行其真正的任务——深度渗透和全面控制。它利用一系列高级漏洞利用技术和权限提升手段,逐步获取了 系统的高级权限。 在这个过程中,病毒程序还巧妙地避开了圣殿会部署的各种安全监控和防御机制,使得整个入侵过程几乎未被网络安全团队发现,他们面对的仿佛是一个幽灵般的对手。 随着病毒在网络中的深入扩散,赵青开始执行她的下一步计划。 她通过远程操控,指挥病毒程序对圣殿会的关键系统进行精准打击,包括但不限于武器控制系统、通信网络和数据中心等。 病毒程序首先对这些系统的核心文件进行篡改和破坏,并释放了多个恶意负载,导致系统无法正常运行,导弹发射井、防空炮塔、试验型激光脉冲等武器系统无法响应正常的作战指令。 接着,它又通过伪造系统命令,逐步关闭了基地内的电力供应系统和安全门禁系统,旨在将圣殿会驻守的部队切割开来,困锁在一块块的小空间内。 …… 几乎同一时间,赫尔墨斯站在指挥室内,眉头紧锁,双眼紧盯着突然黑屏的监控屏幕。一股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蔓延开来,他深知,这绝非偶然的技术故障。 “加强警戒,启动所有备用系统!”他大声命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赫尔墨斯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能的威胁,但从未想过会有如此高明的黑客能够突破他们的物理隔离防线。 而在他的边上,使者的目光同样凝重地落在那些闪烁不定、最终归于沉寂的屏幕上,心中暗自思量: 远程打击手段没有奏效也就算了,居然还遇上了这样的危机,所以说,真的得使用那一条“最终退路”吗? 一口古朴的石棺和一枚半人高的龙蛋,被摆放在使者的身边,这是他先前提供指导所获得的报酬,不过若无意外,只怕是带不出来的了。 无论多么难以置信,当赵青的黑客程序开始深入渗透系统时,造成的影响已无法掩饰之时,相关技术团队终于确认了这个令人丧失信心的消息,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基地。 “警报!有未知入侵者!”冰冷的电子音在基地内回荡,众多高层迅速反应,启动了应急预案。备用电源瞬间激活,确保了基地的基本运作不受影响。 同时,网络安全团队也迅速集结,开始奋力抵御那股来自未知领域的病毒侵袭。 他们深知这是一场硬仗,对手的手段既狡猾又高明。但圣殿会的成员们也并非泛泛之辈,他们拥有丰富的经验和强大的技术支持。 一时间,基地内的屏幕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数据流,网络安全团队与赵青的黑客程序展开了激烈的交锋,拼尽全力地编写防御代码、追踪病毒源头,但却始终无法阻止病毒的肆虐。 之所以赵青一方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这是因为她早已对所罗门圣殿会暴露在外的各个网页进行了详尽的研究,建立了专门针对其漏点的感染模型,并融入了芬格尔友情提供的进化变异机制。 “各位,情况紧急,我想大家已经看到了刚才的监控画面。” 指挥室内,赫尔墨斯率先开口,语气凝重:“我们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黑客攻击,系统几乎全面瘫痪。但不要就此丧失希望,请记住,圣殿会的历史上从不缺乏逆境求生的故事。”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转身,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现在,不是质疑与恐慌的时候。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共同对抗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赫尔墨斯迅速下达了一系列指令,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立即启动最高级别的安全协议,所有非必要系统全面断网隔离,确保核心数据库的安全。” “网络安全团队,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追踪到那个黑客的踪迹!同时,通知所有成员 ,进入紧急状态,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赫尔墨斯补充道:“目前为止,地下深处的避难所内备有充足的食物、水源和医疗物资,可以支持这里的全部成员们在封闭环境中生存数年之久,足以让我方固守等待支援。” “不过,真正的考验,还是在于我们的决心与意志。” …… 但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在整个入侵过程中,赵青还精心策划了一场心理战和情报战,恰恰对准了圣殿会专门强化过的“意志”方面。 她通过修改圣殿会内部的监控系统画面和广播系统信息,制造了一系列虚假的警报和紧急通知,包括内部叛徒的指控、外部威胁的夸大等,进一步加剧了圣殿会成员的心理恐慌和混乱。 就算靠着做到脑部手术实现的“全员忠诚”,在难以计数的海量欺诈性信息的干扰下,也没有办法让局势维持稳定,毕竟根本无从分辨哪个才是真正的上级命令。 同时,她还利用病毒程序收集了大量圣殿会的敏感信息和机密数据。 这些信息包括但不限于战略计划、人员名单、武器配置和通信网络布局等,还有关于某些国家的各种政治丑闻,以及此刻显得尤有关键的,敌方网络安全团队的所在位置。 当那些网络安全专家们还在紧张地敲击键盘,注视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错误,试图阻止病毒的进一步蔓延时,通过监控系统确认了位置之后,飞剑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身旁。 只见剑光一闪,锋利的剑尖瞬间穿透了数名成员的胸膛,紧接着一个盘旋,又抹了数人的脖子,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地板,让他们面前的电脑立刻短路,也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转眼间,整个基地仅存的抵抗力量便已失去,多次进化过后的病毒程序,俨然成为了圣殿会总部的“主宰”,迅速将攻陷各大系统的进程推至了终点。 最为致命的是,赵青还利用病毒程序激活了圣殿会弹药库的自爆机制。这并不是通过直接控制弹药库的系统来实现的,而是利用了弹药库管理系统中的一个安全漏洞。 病毒程序巧妙地伪造了一份来自高层的紧急指令,使得弹药库在没有任何人工干预的情况下自行启动了自爆程序,数十枚核弹头的密码锁定被解除,开始进入引爆的倒计时。 在赵青的精心设计下,根本无需正面强攻的手段,仅仅凭借着一柄飞剑的潜入与信息技术的加持,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将这样一个顶尖的大型组织逼入了绝境。 至于后方缓缓而行的“火凤”,则是为了清理残局,镇压极可能留存的多名龙骑士,彻底完成此次覆灭的行动。 “不!这不可能!”得知一系列的噩耗,一名刚被唤醒不久的资深骑士侍从惊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知道,一旦弹药库自爆,所有人都将难逃一死。 其他各个阶级的成员,也纷纷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哭喊,在团队信任濒临崩溃之际,生死之间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们或四散奔逃,或搜寻合适的掩体,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可在这各处关键要道均已封闭的基地内,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逃脱那股从心底涌出的绝望感。 这些人曾经以为自己是强大的战士,能够在圣殿骑士团团长的英明领导下,抵挡一切外敌的入侵,但现在,他们却发现自己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无助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 毫无疑问,面对如此绝境,常规的抵抗已无意义,纵然可以派出龙骑士将即将引爆的核弹头强行摧毁,使其化为一颗颗脏弹,但这样也就污染了圣殿会的各项关键物资,也损失 了不少高端战力。 “各位,冷静下来!”在愈发慌乱的指挥室中,赫尔墨斯的声音穿透嘈杂,仿佛一股暖流拂过寒冬中的冰面:“我们还有一条退路,一条连敌人也未曾知晓的"最终退路"——卡俄斯之渊。” 说到这里,赫尔墨斯微微一顿,目光从似乎早有所预料的使者面前一扫而过,俯下身体,用已经覆上银鳞的拳头在地面轰出了个一米多的浅坑,然后伸手抓住了坑内埋藏的龙纹铜环,缓缓拉起。 “卡俄斯之渊,是太古时代龙族遗留下的奇迹之地,一个连绵上千英里的尼伯龙根群落,它们并非简单的避难所,而是连接着不同时空与维度的门户。只有拥有特殊烙印的人,才能解开其封印。” 他一边补充说明,一边打开了地下的机关暗道,露出了一个无比深邃的竖洞,由于里面是从古代留存至今的纯机械结构,并未受到网络系统入侵的影响。 大概是担心指挥室已经被敌方所监控的缘故,赫尔墨斯并未多说,只是沉声报了一串串编号,让具备烙印的高层依次进入其中,且不知为何,居然还带上了医学会的那名使者。 当众人在竖井里攀援而下,最终穿过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后,他们反过来重新向上而去,很快就看到了一个19世纪末期的圣殿会总部,但一切都被覆上了一层冰棱,显得既古老又神秘。 这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砖石暗道蜿蜒曲折,蒸汽设施虽已废弃,遍地都是的金银徽章,却依然透露出昔日辉煌的痕迹。挂钟的指针停留在某个瞬间,仿佛永远不会再转动。 “歌颂上帝,赞美太一!在众神的庇佑下,我们顺利地完成了撤退。” 没时间在这个比现今圣殿会总部狭小得多的地方驻留与探索,直接从这处同样位于山体深处的地下工事通向外界的道路中钻了出来,赫尔墨斯领着众人,行走在本尼维斯山平缓的山坡上。 他在冰雪中留下了成串的脚印,仰望天空中如有镜像般倒立的巨大山峰,眼中满是感慨与决心: “在这里,我们将重新整顿,等待时机,总有一天,我们会以更加强大的姿态回归,重返外面的世界,让那些曾经威胁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什么"卡俄斯之渊"?不会是"奥丁之渊"吧?”而隔着一层虚空的间隙,七宝琉璃剑上附着的赵青意念,也赶到了灰雾的边缘,绕着这个尼伯龙根的入口盘旋不定。 随着核心数据库的最终被攻破,并将网络转为开放,与百千米外的湾流直接相连,她只是心念一动,便调取到了大量相关的信息。 ……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八十七章 收获,课题,发现(5k) 数十千米外,连通着飞剑感知的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关于这个所谓的“卡俄斯之渊”,所罗门圣殿会的数据库中并无明面上的记载,大概是用了纸质材料隔离保存。 不过对方刚发送给共济会的加密信息,其内容还有着备份记录,被她很快读取了出来: 卡俄斯,古希腊神话中最初诞生的混沌之神,代表着天地之间的裂隙,khaos,本意是“虚空、裂开”,显然,“卡俄斯之渊”指代的正是古龙开辟出的尼伯龙根空间,而且是极其古老的那些。 根据圣殿会的研究,这批可能多达上百个的尼伯龙根群,彼此之间有着空间裂隙相连,并往往呈现出镜面映照的方式,主要分布在北海、挪威海、格陵兰海一带,形成了一片奇异的空间网格。 目前,已被探明的各个尼伯龙根入口位置,都被标注在了一张立体地形图上——因为绝大多数尼伯龙根都是在地底下和大海深处,有着极其诡异的高度差。 “太初之时,黑暗由黑暗深邃掩藏,无辨无识,茫茫全是水。”《旧约·创世纪》:“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在圣殿会的相关研究中,古希腊的俄尔甫斯教,跟古埃及之间有着深入的传承关联,对龙族文明的神话性描述也尤为真实,他们将永恒的时间之神柯罗诺斯尊为“太一”,认为一切的起源,第一因。 在起源神话中,无形的柯罗诺斯以龙的化身降临,留下了三个后代,象征着以太的埃忒耳,稍后是无边的混沌卡俄斯(chaos),以及诞生于神圣以太之卵的法涅斯,象征着秩序与时间的开始。 法涅斯从蛋中出生之时,也就撕裂了原有世界的无限混沌,法涅斯出现的时候,也使一切都出现,他是万物之主、雌雄同体,千形万态,生出了第一代神祇。 跟主流的古希腊神话不同,法涅斯才是俄尔甫斯密教的创世神,且在圣殿会的考证中,跟基督教中的上帝是同一尊神袛,具有三位一体的特征,在龙族文明中等同于黑王尼德霍格。 因此,在结合许多龙族遗迹信息之后,圣殿会推论尼德霍格这种级别的“零代种”,共有三位之多,而柯罗诺斯实质上只是象征性的存在,被认为是龙形,恰似人类常常把自己的神描述成人形。 正是因为信奉第一因大于上帝,还暗地里宣传柏拉图主义和赫尔墨斯主义,圣殿骑士团才被认为是邪恶的异端,遭受到了残酷清洗,长时间一蹶不振,直到近代才缓过气来。 不得不说,靠着对这边尼伯龙根的大量研究,圣殿会也取得了许多有价值的成果。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提出的“洞穴寓言”,描述了囚徒们只能看到墙壁上映射的火光影像,其世界仅限于狭小的洞穴,而无法直接感知外界的真实。 圣殿会学者将这一寓言应用于“卡俄斯之渊”系列的尼伯龙根,认为这些镜像世界不仅是物理空间的反射,更是心灵与意识层面的映射,每个世界都承载着不同的真理与幻象,等待着探索者去揭示与理解。 此外,他们还发现,某些特殊的尼伯龙根烙印,可作为血缘刻印代代传承下去,且在相似的多个尼伯龙根之间,烙印可以通用。 也就是说,“卡俄斯之渊”的上百个尼伯龙根,很可能均由一条龙类所开辟,或者得到了他的特化改造,显然此龙的炼金术造诣高得出奇,不愧为疑似“零代种”级别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这些尼伯龙根的出入凭证印记,均为半枯微曲树枝的形态,看上去就像是半朽世界树的一小部分,或者说是“昆古尼尔”的潜在材料,这很难说跟“奥丁”没有干系。 而根据圣殿会的注解,最初的那几名贫苦骑士,正是从所罗门 王圣殿的遗址处经过考验才被附上了烙印,自此具备了以精神召唤末日四骑士之力降临的“神术”,然后进一步寻找到了“圣杯”,发展出了培育龙类的技术。 这些充当坐骑的龙类,实际上就是“基路伯”,在犹太教和基督教的传说中,为守护神圣之地的天使,常伴于神祇左右,脑部被专门改造过,只会遵从骑者的指令。 …… 当然,以上只是常规的发现,并非科学性强的严谨研究,真正价值不菲的,还得是圣殿会派人对尼伯龙根空间进行的直接考察与各种复杂测试,再起来有着上百篇报告。 尽管进入之时周围的人有烙印就能跟着一起,但返回却需要满足特定条件,否则有印记者也不一定可以,但包括重力梯度仪、高精度稳频激光器、铯原子钟在内的众多检测仪器,都已被冒险送入过其中。 而这些仪器的测量结果是,在尼伯龙根的某些特殊区域,重力是有着异常的,但无论在哪,光速都仍然是正常的数值,并未发生改变。 在翻阅这些以高维流形为理论框架的研究课题时,赵青不禁心生惊叹。她发现,这些研究资料在诸多方面竟与自己的思考不谋而合,仿佛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奇妙的共鸣。 这些研究不仅触及了空间的本质,更以精准的数学语言,勾勒出了空间层次变化的壮丽图景,让她对尼伯龙根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说起来,据她所知,在龙族世界,除了应用技术的发展,如可控核聚变已被苏联初步攻克之外,其实纯理论的领域,亦有许多远超时代的重大突破。 比方说著名的哥德巴赫猜想,困扰了全人类数世纪之久,却在几年前就被某位隐藏姓名的学者给解决了,将论文公开得到了学界的一致认可——从许多迹象来看,此人高度疑似被称为“所罗门王”的秘党长老。 总的来说,这期间所得出的大量有关此地多处尼伯龙根的研究数据,无疑算是不错的收获,有助于她了解它们的构造与深层原理,从而习得开辟与维持尼伯龙根的法门。 可以想象,圣殿会能够对此有着如此之深的见解,多半跟可以和龙类相互融合、增加精神感知的技术有关,而同样的,得益于龙类与人类的双重角度,他们对“元素”这种神秘能量的认知,也有着惊人的推论。 在纯血龙类的视角下,四大元素的区分,本质上正是天地元气在精神感应中的不同波段,就像可见光有七色一样,元素则有四种“颜色”:红色的火、蓝色的水、黑色的地和白色的风。 这跟五行和四象这种以阴阳性质作出的划分,其实颇有些不同,但究其本质,却都指的是一大类无形无色的“气体”,它们弥漫在整个地球空间,在常态下无法被普通人的肉眼观察到,内部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分析这些有关元素的现象,圣殿会学者很容易便归纳出了它们的几种基本性质:无法被电磁波探测到,性质相当稳定,广泛分布且密度大致均匀,通常运动速度较慢,因此质量不会为零。 于是,学者们不禁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四大元素,或许正是暗物质在可观测宇宙中的某种表现形式,至少它们符合对暗物质的多个特征,可以被归纳为广义暗物质中的一部分。 众所周知,暗物质聚集在星系和星系团簇中,与常规物质一样,它们通过引力与其他物质发生相互作用,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除引力以外的其他相互作用。 在标准宇宙模型Λcdm中,暗物质构成了大约27的宇宙。尽管科学家已在探寻暗物质上多方努力,但始终无从捉摸这个充斥在我们周围,甚至漂浮在我们身体里的神秘物质。 如果四大元素,也就是天地元气,正是所谓的暗物质,这无疑能让人类在基础物理 学与宇宙学上取得极大的进展,解答一系列困锁学界数十年的难题。 然而,根据现有对暗物质密度的估计——在星系内部,通常一立方米仅有1021kg,一整个地球的体积大小,里面的暗物质总量也不过几千克。 若将言灵的领域范围的四大元素视为它的能量来源,就算这片空间内的所有暗物质粒子全部质能转化,也不足以支持起高阶言灵的巨大消耗。 序列112号的神级言灵?莱茵的元素闪熔反应,释放出的能量更是比常规言灵多出了数个量级,无疑让四大元素等同于暗物质的假设遭受到了严峻的挑战,充满了一戳就破的漏洞。 此外,以风元素、火元素为媒介释放的许多言灵,都会参与电磁相互作用,跟一般认知中的暗物质不太相同,“臭名昭著”的元素乱流现象,会干扰大范围的电子设备,亦是难以用常规理论解释。 不过,由于除了暗物质之外,再无“合理”的假说能解释四大元素的存在,包括圣殿会在内的多个秘密组织,在相关的研究中,对此也有多种假说,试图弥补理论与现实之间的偏差。 有观点认为,四大元素与言灵之所以能够展现出超越常规的能量释放,或许是因为它们能够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微调自然界的物理参数,从而从宇宙的基本结构中汲取能量。 这种能力,或许正是暗物质在微观层面的一种体现,涉及到了量子涨落与真空零点能,甚至更深层不可知的东西,只不过被四大元素以更为直观和可控的方式展现出来。 据赵青所知,六气境构造的内世界,的确会跟外界天地之间产生类似的常数势能,普通的天地元气也蕴藏着这种能量,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只是前者属于宏观,后者局限于微观层面。 低层次的东西具备高层次事物的部分特征,其实大有先例,像化学反应,实际上也会导致跟核反应一样的质能变化,只是变化程度微小到了极点,以致于可以忽略不计。 另一种观点,则倾向于将太阳视为这一能量循环的关键,认为言灵释放过程中的额外能量源自于太阳辐射的补充,是宇宙间能量流动的一环。 相当把原本“寒冷冻结”的元素不断加热,为不断其解冻充能,振动的频率与幅度逐渐变高,从而表现出大气层内四大元素远比太空活跃的性质。 这种假说并不符合赵青在上一个世界的太空游荡经历,但两个不同的宇宙规则未必相同,像龙族世界就没有黄易世界里的外层虚空,自然也没有充溢其间的虚空元气。 此外,还有学者提出,太阳系乃至地球所处的区域,暗物质密度可能远高于普通的星际空间,或许这块区域有着一个近似于重合的暗物质团块。 他们推测,这种高密度的暗物质环境,五大元素的丰度与分布,与智慧生命的出现和发展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甚至太阳系的形成也可能是该团块深入参与的结果。 还有一些观点,比方说暗物质主要存在于额外维度,引力的传播受限,真实质量远不止“明物质”的五倍;又比方说空间中弥漫着一个暗力赋能场,可以临时借贷与偿还言灵的能量; 什么丝状暗物质形成了以光年计的巨网,言灵利用的是它的“弹性势能”;什么暗物质存在于虚时间轴上,以时空的虚实转化来释放能量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 至于四大元素为何会在龙族相关力量的干涉下,变得可以参与电磁相互作用,这就众说纷坛了。 一般认为,暗物质最有希望的候选者,弱相互作用大质量粒子(eaklyinteractingmassiveparticles,简称imps),绝对不可能表现出这样的性质。 因此,必须从其他的 关于低速暗物质的假说中寻找答案——尽管在2004年,暗物质的存在,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证实。 目前,圣殿会的相关学者,尝试使用一个新创立不久、尚未完善的“以太场”理论来描述四大元素与现实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这里的“以太”跟精神元素差不多是同一种东西。 当然,所罗门圣殿会主要从事生命科学的研究,以此作为主业,对这一系列的课题并不太看重,不过,毕竟有着龙类的参与,无疑还是很有价值,让赵青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 在她看来,这些假说都各有各的道理,就算全部同时成立,也不足为奇。 …… “终于到了。”在网上汇总与整理了一番各方资料后,赵青的“火凤”也终于正式抵达到了圣殿会总部,停在了外面的山坡上,安静地栖息在一旁,四散飘飞的炽红色火羽,就像是点燃了半边天空。 弹药库中,数十枚核弹的倒计时在赵青的干预下戛然而止,避免了可能发生的灾难性后果。基地内,广播系统则在循环播放着劝降的话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那些曾经为圣殿会效力的低阶成员,在绝望与迷茫中逐渐放弃了抵抗,按照指示集中走出了面向赵青的出口,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解脱。 不知是否因“基路伯”跟这里的尼伯龙根有着特殊的联系,根本无需专门开启入口,此地驯养的龙类,当她尚未抵达之际,已然全部“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只。 当赵青清点大致的收获,仅发现数以吨计的龙鳞、龙血被整齐地保存在特制的容器中,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光泽,龙骨、龙角等更为稀有的部分却寥寥无几。 唯有死侍鳞片等低级材料到处都是,边上还有已制备完成的几千套死侍鳞甲。 显然圣殿会对于那些更为珍贵的材料有着更为严格的控制和利用,早已将它们用于制造最为顶尖的炼金物品,或者提前转移,藏匿于更深的秘密之处。 除了这些,赵青还发现了多件炼金武器和法器,但都称不上顶尖之作,以秘党的评级,大概是b级到a级不等,无法跟先前的青铜古钟相比。 在众多收获中,金砖层层累累,堆砌得如同小山一般,无疑是最为醒目的,那耀眼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根据赵青的估算,至少有一百多吨的黄金储备。 这不仅代表了圣殿会雄厚的财力,更是其背后庞大利益网络的冰山一角。 它或许缠绕着军火交易的硝烟,人口贩卖的哀鸣,代孕背后的伦理沦丧,乃至器官交易的血腥链条,每一块金砖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罪恶与泪水,需要进一步追查下去。 不过对于此类秘密组织的“邪恶本性”,赵青根本没有什么意外的,甚至有种再正常不过的感觉,毕竟,化身“强人工智能”,在网上各种检索信息,她早已浏览过无数的丑陋之事。 在她看来,隐藏在社会光鲜亮丽外表之下的,是无数罄竹难书的罪行,它们如同蛀虫般侵蚀着社会的根基,让正义与光明显得如此脆弱而珍贵。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那些应当受到法律严惩、甚至被立刻剥夺生命以平民愤的罪人,恐怕早已数以千万计,他们的存在,是对人类文明的极大讽刺与挑战。 反观圣殿会这个组织,在某种程度上,尚存些许骑士的“操守”,除了极端陌视生命之外,却坚守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则与底线,比他们更邪恶变态的大有人在。 像秘党和卡塞尔学院这样,明明实力强大,却总是在做着“好人好事”,进行屠龙与清除死侍的活动,虽然之前也因私心过重、有着将混血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态度,而在赵青的印象中不佳。 但有了各种邪恶组织的衬托,秘党就算称不上真正的道德典范,也差不了多少了。 继续深入地下基地,一排排保育舱与冬眠舱映入眼帘,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连接着错综复杂的营养管道系统,形成了一片庞大的生命维持区域。 有的保育舱内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培养液在微弱的光芒下轻轻荡漾;而另一些则孕育着克隆人胚胎,生长的形态各异,无疑都是基因改造的结果,预示着未知的潜力与威胁。 冬眠舱内,十几名看上去像是圣殿会高层的老人静静躺着,他们或许曾是圣殿会的风云人物,如今却因远离权力中心被同伴们抛弃,成为时间遗忘的过客,命运悬而未决。 在赵青刚检索到的资料中,圣殿会的克隆人“工厂”,主要分布在印度地区,涉及到跟其他势力实验上的合作,而一个情报里反复出现、名为“圣宫医学会”的秘密组织,似乎正是这两项技术的推广与主导者。 接着往更深层行去,打开了一连串魔动机械的关闸,她终于来到了跟指挥室相平齐的最低一层,并感应发现通道左侧的百多米处,似乎有着一个巨大的密室,且没有可以入内的路径,应该是建成后直接浇铸封住的结果。 随手斩出几道剑罡,开出了一条小道,赵青向着里面望去,目光停留在一根粗达五六米、长不知几何,直插入地底深处的青铜巨柱,仔细打量着上面铭刻的无数古老龙文。 “格陵兰冰海事件中,莫名失踪的那一根铜柱?” 她迅速注意到,金光闪闪却有部分碎裂形成缺口的巨柱前方,一块看上去像是标注信息的金属板上,明确写着它被发现时的经纬度与深度,以及2001的年份,甚至还有其所属龙族古城的名称。 作为跟格陵兰海距离最近的大型混血种组织之一,圣殿会在和“太子”合作的前提下,先秘党一步取得龙族遗迹中的记事柱,其实相当合理。 而在青铜巨柱附近的空地上,还有另一块规格相似的金属板,周围却并无它所匹配的藏物,多半早已被人取走。 这块金属板上,写着excalibur,即传说中亚瑟王从湖之仙女那得到的王者之剑,年份因过于久远而显得模糊不清,只能大致看出边上“阿瓦隆”的地点标注。 虽然这柄疑似北欧神话中誓约胜利之剑的圣剑已经失踪,不过从亚瑟王、阿瓦隆,跟奥丁的关系来看,英国一带有着一批尼伯龙根,可以跟北极附近的那个阿瓦隆岛互相连通,也属正常。 …… 免费阅读. 低层次的东西具备高层次事物的部分特征,其实大有先例,像化学反应,实际上也会导致跟核反应一样的质能变化,只是变化程度微小到了极点,以致于可以忽略不计。 另一种观点,则倾向于将太阳视为这一能量循环的关键,认为言灵释放过程中的额外能量源自于太阳辐射的补充,是宇宙间能量流动的一环。 相当把原本“寒冷冻结”的元素不断加热,为不断其解冻充能,振动的频率与幅度逐渐变高,从而表现出大气层内四大元素远比太空活跃的性质。 这种假说并不符合赵青在上一个世界的太空游荡经历,但两个不同的宇宙规则未必相同,像龙族世界就没有黄易世界里的外层虚空,自然也没有充溢其间的虚空元气。 此外,还有学者提出,太阳系乃至地球所处的区域,暗物质密度可能远高于普通的星际空间,或许这块区域有着一个近似于重合的暗物质团块。 他们推测,这种高密度的暗物质环境,五大元素的丰度与分布,与智慧生命的出现和发展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甚至太阳系的形成也可能是该团块深入参与的结果。 还有一些观点,比方说暗物质主要存在于额外维度,引力的传播受限,真实质量远不止“明物质”的五倍;又比方说空间中弥漫着一个暗力赋能场,可以临时借贷与偿还言灵的能量; 什么丝状暗物质形成了以光年计的巨网,言灵利用的是它的“弹性势能”;什么暗物质存在于虚时间轴上,以时空的虚实转化来释放能量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 至于四大元素为何会在龙族相关力量的干涉下,变得可以参与电磁相互作用,这就众说纷坛了。 一般认为,暗物质最有希望的候选者,弱相互作用大质量粒子(eaklyinteractingmassiveparticles,简称imps),绝对不可能表现出这样的性质。 因此,必须从其他的 关于低速暗物质的假说中寻找答案——尽管在2004年,暗物质的存在,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证实。 目前,圣殿会的相关学者,尝试使用一个新创立不久、尚未完善的“以太场”理论来描述四大元素与现实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这里的“以太”跟精神元素差不多是同一种东西。 当然,所罗门圣殿会主要从事生命科学的研究,以此作为主业,对这一系列的课题并不太看重,不过,毕竟有着龙类的参与,无疑还是很有价值,让赵青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 在她看来,这些假说都各有各的道理,就算全部同时成立,也不足为奇。 …… “终于到了。”在网上汇总与整理了一番各方资料后,赵青的“火凤”也终于正式抵达到了圣殿会总部,停在了外面的山坡上,安静地栖息在一旁,四散飘飞的炽红色火羽,就像是点燃了半边天空。 弹药库中,数十枚核弹的倒计时在赵青的干预下戛然而止,避免了可能发生的灾难性后果。基地内,广播系统则在循环播放着劝降的话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那些曾经为圣殿会效力的低阶成员,在绝望与迷茫中逐渐放弃了抵抗,按照指示集中走出了面向赵青的出口,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解脱。 不知是否因“基路伯”跟这里的尼伯龙根有着特殊的联系,根本无需专门开启入口,此地驯养的龙类,当她尚未抵达之际,已然全部“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只。 当赵青清点大致的收获,仅发现数以吨计的龙鳞、龙血被整齐地保存在特制的容器中,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光泽,龙骨、龙角等更为稀有的部分却寥寥无几。 唯有死侍鳞片等低级材料到处都是,边上还有已制备完成的几千套死侍鳞甲。 显然圣殿会对于那些更为珍贵的材料有着更为严格的控制和利用,早已将它们用于制造最为顶尖的炼金物品,或者提前转移,藏匿于更深的秘密之处。 除了这些,赵青还发现了多件炼金武器和法器,但都称不上顶尖之作,以秘党的评级,大概是b级到a级不等,无法跟先前的青铜古钟相比。 在众多收获中,金砖层层累累,堆砌得如同小山一般,无疑是最为醒目的,那耀眼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根据赵青的估算,至少有一百多吨的黄金储备。 这不仅代表了圣殿会雄厚的财力,更是其背后庞大利益网络的冰山一角。 它或许缠绕着军火交易的硝烟,人口贩卖的哀鸣,代孕背后的伦理沦丧,乃至器官交易的血腥链条,每一块金砖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罪恶与泪水,需要进一步追查下去。 不过对于此类秘密组织的“邪恶本性”,赵青根本没有什么意外的,甚至有种再正常不过的感觉,毕竟,化身“强人工智能”,在网上各种检索信息,她早已浏览过无数的丑陋之事。 在她看来,隐藏在社会光鲜亮丽外表之下的,是无数罄竹难书的罪行,它们如同蛀虫般侵蚀着社会的根基,让正义与光明显得如此脆弱而珍贵。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那些应当受到法律严惩、甚至被立刻剥夺生命以平民愤的罪人,恐怕早已数以千万计,他们的存在,是对人类文明的极大讽刺与挑战。 反观圣殿会这个组织,在某种程度上,尚存些许骑士的“操守”,除了极端陌视生命之外,却坚守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则与底线,比他们更邪恶变态的大有人在。 像秘党和卡塞尔学院这样,明明实力强大,却总是在做着“好人好事”,进行屠龙与清除死侍的活动,虽然之前也因私心过重、有着将混血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态度,而在赵青的印象中不佳。 但有了各种邪恶组织的衬托,秘党就算称不上真正的道德典范,也差不了多少了。 继续深入地下基地,一排排保育舱与冬眠舱映入眼帘,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连接着错综复杂的营养管道系统,形成了一片庞大的生命维持区域。 有的保育舱内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培养液在微弱的光芒下轻轻荡漾;而另一些则孕育着克隆人胚胎,生长的形态各异,无疑都是基因改造的结果,预示着未知的潜力与威胁。 冬眠舱内,十几名看上去像是圣殿会高层的老人静静躺着,他们或许曾是圣殿会的风云人物,如今却因远离权力中心被同伴们抛弃,成为时间遗忘的过客,命运悬而未决。 在赵青刚检索到的资料中,圣殿会的克隆人“工厂”,主要分布在印度地区,涉及到跟其他势力实验上的合作,而一个情报里反复出现、名为“圣宫医学会”的秘密组织,似乎正是这两项技术的推广与主导者。 接着往更深层行去,打开了一连串魔动机械的关闸,她终于来到了跟指挥室相平齐的最低一层,并感应发现通道左侧的百多米处,似乎有着一个巨大的密室,且没有可以入内的路径,应该是建成后直接浇铸封住的结果。 随手斩出几道剑罡,开出了一条小道,赵青向着里面望去,目光停留在一根粗达五六米、长不知几何,直插入地底深处的青铜巨柱,仔细打量着上面铭刻的无数古老龙文。 “格陵兰冰海事件中,莫名失踪的那一根铜柱?” 她迅速注意到,金光闪闪却有部分碎裂形成缺口的巨柱前方,一块看上去像是标注信息的金属板上,明确写着它被发现时的经纬度与深度,以及2001的年份,甚至还有其所属龙族古城的名称。 作为跟格陵兰海距离最近的大型混血种组织之一,圣殿会在和“太子”合作的前提下,先秘党一步取得龙族遗迹中的记事柱,其实相当合理。 而在青铜巨柱附近的空地上,还有另一块规格相似的金属板,周围却并无它所匹配的藏物,多半早已被人取走。 这块金属板上,写着excalibur,即传说中亚瑟王从湖之仙女那得到的王者之剑,年份因过于久远而显得模糊不清,只能大致看出边上“阿瓦隆”的地点标注。 虽然这柄疑似北欧神话中誓约胜利之剑的圣剑已经失踪,不过从亚瑟王、阿瓦隆,跟奥丁的关系来看,英国一带有着一批尼伯龙根,可以跟北极附近的那个阿瓦隆岛互相连通,也属正常。 …… 免费阅读. 低层次的东西具备高层次事物的部分特征,其实大有先例,像化学反应,实际上也会导致跟核反应一样的质能变化,只是变化程度微小到了极点,以致于可以忽略不计。 另一种观点,则倾向于将太阳视为这一能量循环的关键,认为言灵释放过程中的额外能量源自于太阳辐射的补充,是宇宙间能量流动的一环。 相当把原本“寒冷冻结”的元素不断加热,为不断其解冻充能,振动的频率与幅度逐渐变高,从而表现出大气层内四大元素远比太空活跃的性质。 这种假说并不符合赵青在上一个世界的太空游荡经历,但两个不同的宇宙规则未必相同,像龙族世界就没有黄易世界里的外层虚空,自然也没有充溢其间的虚空元气。 此外,还有学者提出,太阳系乃至地球所处的区域,暗物质密度可能远高于普通的星际空间,或许这块区域有着一个近似于重合的暗物质团块。 他们推测,这种高密度的暗物质环境,五大元素的丰度与分布,与智慧生命的出现和发展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甚至太阳系的形成也可能是该团块深入参与的结果。 还有一些观点,比方说暗物质主要存在于额外维度,引力的传播受限,真实质量远不止“明物质”的五倍;又比方说空间中弥漫着一个暗力赋能场,可以临时借贷与偿还言灵的能量; 什么丝状暗物质形成了以光年计的巨网,言灵利用的是它的“弹性势能”;什么暗物质存在于虚时间轴上,以时空的虚实转化来释放能量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 至于四大元素为何会在龙族相关力量的干涉下,变得可以参与电磁相互作用,这就众说纷坛了。 一般认为,暗物质最有希望的候选者,弱相互作用大质量粒子(eaklyinteractingmassiveparticles,简称imps),绝对不可能表现出这样的性质。 因此,必须从其他的 关于低速暗物质的假说中寻找答案——尽管在2004年,暗物质的存在,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证实。 目前,圣殿会的相关学者,尝试使用一个新创立不久、尚未完善的“以太场”理论来描述四大元素与现实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这里的“以太”跟精神元素差不多是同一种东西。 当然,所罗门圣殿会主要从事生命科学的研究,以此作为主业,对这一系列的课题并不太看重,不过,毕竟有着龙类的参与,无疑还是很有价值,让赵青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 在她看来,这些假说都各有各的道理,就算全部同时成立,也不足为奇。 …… “终于到了。”在网上汇总与整理了一番各方资料后,赵青的“火凤”也终于正式抵达到了圣殿会总部,停在了外面的山坡上,安静地栖息在一旁,四散飘飞的炽红色火羽,就像是点燃了半边天空。 弹药库中,数十枚核弹的倒计时在赵青的干预下戛然而止,避免了可能发生的灾难性后果。基地内,广播系统则在循环播放着劝降的话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那些曾经为圣殿会效力的低阶成员,在绝望与迷茫中逐渐放弃了抵抗,按照指示集中走出了面向赵青的出口,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解脱。 不知是否因“基路伯”跟这里的尼伯龙根有着特殊的联系,根本无需专门开启入口,此地驯养的龙类,当她尚未抵达之际,已然全部“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只。 当赵青清点大致的收获,仅发现数以吨计的龙鳞、龙血被整齐地保存在特制的容器中,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光泽,龙骨、龙角等更为稀有的部分却寥寥无几。 唯有死侍鳞片等低级材料到处都是,边上还有已制备完成的几千套死侍鳞甲。 显然圣殿会对于那些更为珍贵的材料有着更为严格的控制和利用,早已将它们用于制造最为顶尖的炼金物品,或者提前转移,藏匿于更深的秘密之处。 除了这些,赵青还发现了多件炼金武器和法器,但都称不上顶尖之作,以秘党的评级,大概是b级到a级不等,无法跟先前的青铜古钟相比。 在众多收获中,金砖层层累累,堆砌得如同小山一般,无疑是最为醒目的,那耀眼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根据赵青的估算,至少有一百多吨的黄金储备。 这不仅代表了圣殿会雄厚的财力,更是其背后庞大利益网络的冰山一角。 它或许缠绕着军火交易的硝烟,人口贩卖的哀鸣,代孕背后的伦理沦丧,乃至器官交易的血腥链条,每一块金砖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罪恶与泪水,需要进一步追查下去。 不过对于此类秘密组织的“邪恶本性”,赵青根本没有什么意外的,甚至有种再正常不过的感觉,毕竟,化身“强人工智能”,在网上各种检索信息,她早已浏览过无数的丑陋之事。 在她看来,隐藏在社会光鲜亮丽外表之下的,是无数罄竹难书的罪行,它们如同蛀虫般侵蚀着社会的根基,让正义与光明显得如此脆弱而珍贵。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那些应当受到法律严惩、甚至被立刻剥夺生命以平民愤的罪人,恐怕早已数以千万计,他们的存在,是对人类文明的极大讽刺与挑战。 反观圣殿会这个组织,在某种程度上,尚存些许骑士的“操守”,除了极端陌视生命之外,却坚守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则与底线,比他们更邪恶变态的大有人在。 像秘党和卡塞尔学院这样,明明实力强大,却总是在做着“好人好事”,进行屠龙与清除死侍的活动,虽然之前也因私心过重、有着将混血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态度,而在赵青的印象中不佳。 但有了各种邪恶组织的衬托,秘党就算称不上真正的道德典范,也差不了多少了。 继续深入地下基地,一排排保育舱与冬眠舱映入眼帘,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连接着错综复杂的营养管道系统,形成了一片庞大的生命维持区域。 有的保育舱内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培养液在微弱的光芒下轻轻荡漾;而另一些则孕育着克隆人胚胎,生长的形态各异,无疑都是基因改造的结果,预示着未知的潜力与威胁。 冬眠舱内,十几名看上去像是圣殿会高层的老人静静躺着,他们或许曾是圣殿会的风云人物,如今却因远离权力中心被同伴们抛弃,成为时间遗忘的过客,命运悬而未决。 在赵青刚检索到的资料中,圣殿会的克隆人“工厂”,主要分布在印度地区,涉及到跟其他势力实验上的合作,而一个情报里反复出现、名为“圣宫医学会”的秘密组织,似乎正是这两项技术的推广与主导者。 接着往更深层行去,打开了一连串魔动机械的关闸,她终于来到了跟指挥室相平齐的最低一层,并感应发现通道左侧的百多米处,似乎有着一个巨大的密室,且没有可以入内的路径,应该是建成后直接浇铸封住的结果。 随手斩出几道剑罡,开出了一条小道,赵青向着里面望去,目光停留在一根粗达五六米、长不知几何,直插入地底深处的青铜巨柱,仔细打量着上面铭刻的无数古老龙文。 “格陵兰冰海事件中,莫名失踪的那一根铜柱?” 她迅速注意到,金光闪闪却有部分碎裂形成缺口的巨柱前方,一块看上去像是标注信息的金属板上,明确写着它被发现时的经纬度与深度,以及2001的年份,甚至还有其所属龙族古城的名称。 作为跟格陵兰海距离最近的大型混血种组织之一,圣殿会在和“太子”合作的前提下,先秘党一步取得龙族遗迹中的记事柱,其实相当合理。 而在青铜巨柱附近的空地上,还有另一块规格相似的金属板,周围却并无它所匹配的藏物,多半早已被人取走。 这块金属板上,写着excalibur,即传说中亚瑟王从湖之仙女那得到的王者之剑,年份因过于久远而显得模糊不清,只能大致看出边上“阿瓦隆”的地点标注。 虽然这柄疑似北欧神话中誓约胜利之剑的圣剑已经失踪,不过从亚瑟王、阿瓦隆,跟奥丁的关系来看,英国一带有着一批尼伯龙根,可以跟北极附近的那个阿瓦隆岛互相连通,也属正常。 …… 免费阅读. 低层次的东西具备高层次事物的部分特征,其实大有先例,像化学反应,实际上也会导致跟核反应一样的质能变化,只是变化程度微小到了极点,以致于可以忽略不计。 另一种观点,则倾向于将太阳视为这一能量循环的关键,认为言灵释放过程中的额外能量源自于太阳辐射的补充,是宇宙间能量流动的一环。 相当把原本“寒冷冻结”的元素不断加热,为不断其解冻充能,振动的频率与幅度逐渐变高,从而表现出大气层内四大元素远比太空活跃的性质。 这种假说并不符合赵青在上一个世界的太空游荡经历,但两个不同的宇宙规则未必相同,像龙族世界就没有黄易世界里的外层虚空,自然也没有充溢其间的虚空元气。 此外,还有学者提出,太阳系乃至地球所处的区域,暗物质密度可能远高于普通的星际空间,或许这块区域有着一个近似于重合的暗物质团块。 他们推测,这种高密度的暗物质环境,五大元素的丰度与分布,与智慧生命的出现和发展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甚至太阳系的形成也可能是该团块深入参与的结果。 还有一些观点,比方说暗物质主要存在于额外维度,引力的传播受限,真实质量远不止“明物质”的五倍;又比方说空间中弥漫着一个暗力赋能场,可以临时借贷与偿还言灵的能量; 什么丝状暗物质形成了以光年计的巨网,言灵利用的是它的“弹性势能”;什么暗物质存在于虚时间轴上,以时空的虚实转化来释放能量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 至于四大元素为何会在龙族相关力量的干涉下,变得可以参与电磁相互作用,这就众说纷坛了。 一般认为,暗物质最有希望的候选者,弱相互作用大质量粒子(eaklyinteractingmassiveparticles,简称imps),绝对不可能表现出这样的性质。 因此,必须从其他的 关于低速暗物质的假说中寻找答案——尽管在2004年,暗物质的存在,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证实。 目前,圣殿会的相关学者,尝试使用一个新创立不久、尚未完善的“以太场”理论来描述四大元素与现实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这里的“以太”跟精神元素差不多是同一种东西。 当然,所罗门圣殿会主要从事生命科学的研究,以此作为主业,对这一系列的课题并不太看重,不过,毕竟有着龙类的参与,无疑还是很有价值,让赵青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 在她看来,这些假说都各有各的道理,就算全部同时成立,也不足为奇。 …… “终于到了。”在网上汇总与整理了一番各方资料后,赵青的“火凤”也终于正式抵达到了圣殿会总部,停在了外面的山坡上,安静地栖息在一旁,四散飘飞的炽红色火羽,就像是点燃了半边天空。 弹药库中,数十枚核弹的倒计时在赵青的干预下戛然而止,避免了可能发生的灾难性后果。基地内,广播系统则在循环播放着劝降的话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那些曾经为圣殿会效力的低阶成员,在绝望与迷茫中逐渐放弃了抵抗,按照指示集中走出了面向赵青的出口,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解脱。 不知是否因“基路伯”跟这里的尼伯龙根有着特殊的联系,根本无需专门开启入口,此地驯养的龙类,当她尚未抵达之际,已然全部“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只。 当赵青清点大致的收获,仅发现数以吨计的龙鳞、龙血被整齐地保存在特制的容器中,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光泽,龙骨、龙角等更为稀有的部分却寥寥无几。 唯有死侍鳞片等低级材料到处都是,边上还有已制备完成的几千套死侍鳞甲。 显然圣殿会对于那些更为珍贵的材料有着更为严格的控制和利用,早已将它们用于制造最为顶尖的炼金物品,或者提前转移,藏匿于更深的秘密之处。 除了这些,赵青还发现了多件炼金武器和法器,但都称不上顶尖之作,以秘党的评级,大概是b级到a级不等,无法跟先前的青铜古钟相比。 在众多收获中,金砖层层累累,堆砌得如同小山一般,无疑是最为醒目的,那耀眼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根据赵青的估算,至少有一百多吨的黄金储备。 这不仅代表了圣殿会雄厚的财力,更是其背后庞大利益网络的冰山一角。 它或许缠绕着军火交易的硝烟,人口贩卖的哀鸣,代孕背后的伦理沦丧,乃至器官交易的血腥链条,每一块金砖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罪恶与泪水,需要进一步追查下去。 不过对于此类秘密组织的“邪恶本性”,赵青根本没有什么意外的,甚至有种再正常不过的感觉,毕竟,化身“强人工智能”,在网上各种检索信息,她早已浏览过无数的丑陋之事。 在她看来,隐藏在社会光鲜亮丽外表之下的,是无数罄竹难书的罪行,它们如同蛀虫般侵蚀着社会的根基,让正义与光明显得如此脆弱而珍贵。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那些应当受到法律严惩、甚至被立刻剥夺生命以平民愤的罪人,恐怕早已数以千万计,他们的存在,是对人类文明的极大讽刺与挑战。 反观圣殿会这个组织,在某种程度上,尚存些许骑士的“操守”,除了极端陌视生命之外,却坚守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则与底线,比他们更邪恶变态的大有人在。 像秘党和卡塞尔学院这样,明明实力强大,却总是在做着“好人好事”,进行屠龙与清除死侍的活动,虽然之前也因私心过重、有着将混血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态度,而在赵青的印象中不佳。 但有了各种邪恶组织的衬托,秘党就算称不上真正的道德典范,也差不了多少了。 继续深入地下基地,一排排保育舱与冬眠舱映入眼帘,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连接着错综复杂的营养管道系统,形成了一片庞大的生命维持区域。 有的保育舱内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培养液在微弱的光芒下轻轻荡漾;而另一些则孕育着克隆人胚胎,生长的形态各异,无疑都是基因改造的结果,预示着未知的潜力与威胁。 冬眠舱内,十几名看上去像是圣殿会高层的老人静静躺着,他们或许曾是圣殿会的风云人物,如今却因远离权力中心被同伴们抛弃,成为时间遗忘的过客,命运悬而未决。 在赵青刚检索到的资料中,圣殿会的克隆人“工厂”,主要分布在印度地区,涉及到跟其他势力实验上的合作,而一个情报里反复出现、名为“圣宫医学会”的秘密组织,似乎正是这两项技术的推广与主导者。 接着往更深层行去,打开了一连串魔动机械的关闸,她终于来到了跟指挥室相平齐的最低一层,并感应发现通道左侧的百多米处,似乎有着一个巨大的密室,且没有可以入内的路径,应该是建成后直接浇铸封住的结果。 随手斩出几道剑罡,开出了一条小道,赵青向着里面望去,目光停留在一根粗达五六米、长不知几何,直插入地底深处的青铜巨柱,仔细打量着上面铭刻的无数古老龙文。 “格陵兰冰海事件中,莫名失踪的那一根铜柱?” 她迅速注意到,金光闪闪却有部分碎裂形成缺口的巨柱前方,一块看上去像是标注信息的金属板上,明确写着它被发现时的经纬度与深度,以及2001的年份,甚至还有其所属龙族古城的名称。 作为跟格陵兰海距离最近的大型混血种组织之一,圣殿会在和“太子”合作的前提下,先秘党一步取得龙族遗迹中的记事柱,其实相当合理。 而在青铜巨柱附近的空地上,还有另一块规格相似的金属板,周围却并无它所匹配的藏物,多半早已被人取走。 这块金属板上,写着excalibur,即传说中亚瑟王从湖之仙女那得到的王者之剑,年份因过于久远而显得模糊不清,只能大致看出边上“阿瓦隆”的地点标注。 虽然这柄疑似北欧神话中誓约胜利之剑的圣剑已经失踪,不过从亚瑟王、阿瓦隆,跟奥丁的关系来看,英国一带有着一批尼伯龙根,可以跟北极附近的那个阿瓦隆岛互相连通,也属正常。 …… 免费阅读. 低层次的东西具备高层次事物的部分特征,其实大有先例,像化学反应,实际上也会导致跟核反应一样的质能变化,只是变化程度微小到了极点,以致于可以忽略不计。 另一种观点,则倾向于将太阳视为这一能量循环的关键,认为言灵释放过程中的额外能量源自于太阳辐射的补充,是宇宙间能量流动的一环。 相当把原本“寒冷冻结”的元素不断加热,为不断其解冻充能,振动的频率与幅度逐渐变高,从而表现出大气层内四大元素远比太空活跃的性质。 这种假说并不符合赵青在上一个世界的太空游荡经历,但两个不同的宇宙规则未必相同,像龙族世界就没有黄易世界里的外层虚空,自然也没有充溢其间的虚空元气。 此外,还有学者提出,太阳系乃至地球所处的区域,暗物质密度可能远高于普通的星际空间,或许这块区域有着一个近似于重合的暗物质团块。 他们推测,这种高密度的暗物质环境,五大元素的丰度与分布,与智慧生命的出现和发展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甚至太阳系的形成也可能是该团块深入参与的结果。 还有一些观点,比方说暗物质主要存在于额外维度,引力的传播受限,真实质量远不止“明物质”的五倍;又比方说空间中弥漫着一个暗力赋能场,可以临时借贷与偿还言灵的能量; 什么丝状暗物质形成了以光年计的巨网,言灵利用的是它的“弹性势能”;什么暗物质存在于虚时间轴上,以时空的虚实转化来释放能量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 至于四大元素为何会在龙族相关力量的干涉下,变得可以参与电磁相互作用,这就众说纷坛了。 一般认为,暗物质最有希望的候选者,弱相互作用大质量粒子(eaklyinteractingmassiveparticles,简称imps),绝对不可能表现出这样的性质。 因此,必须从其他的 关于低速暗物质的假说中寻找答案——尽管在2004年,暗物质的存在,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证实。 目前,圣殿会的相关学者,尝试使用一个新创立不久、尚未完善的“以太场”理论来描述四大元素与现实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这里的“以太”跟精神元素差不多是同一种东西。 当然,所罗门圣殿会主要从事生命科学的研究,以此作为主业,对这一系列的课题并不太看重,不过,毕竟有着龙类的参与,无疑还是很有价值,让赵青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 在她看来,这些假说都各有各的道理,就算全部同时成立,也不足为奇。 …… “终于到了。”在网上汇总与整理了一番各方资料后,赵青的“火凤”也终于正式抵达到了圣殿会总部,停在了外面的山坡上,安静地栖息在一旁,四散飘飞的炽红色火羽,就像是点燃了半边天空。 弹药库中,数十枚核弹的倒计时在赵青的干预下戛然而止,避免了可能发生的灾难性后果。基地内,广播系统则在循环播放着劝降的话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那些曾经为圣殿会效力的低阶成员,在绝望与迷茫中逐渐放弃了抵抗,按照指示集中走出了面向赵青的出口,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解脱。 不知是否因“基路伯”跟这里的尼伯龙根有着特殊的联系,根本无需专门开启入口,此地驯养的龙类,当她尚未抵达之际,已然全部“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只。 当赵青清点大致的收获,仅发现数以吨计的龙鳞、龙血被整齐地保存在特制的容器中,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光泽,龙骨、龙角等更为稀有的部分却寥寥无几。 唯有死侍鳞片等低级材料到处都是,边上还有已制备完成的几千套死侍鳞甲。 显然圣殿会对于那些更为珍贵的材料有着更为严格的控制和利用,早已将它们用于制造最为顶尖的炼金物品,或者提前转移,藏匿于更深的秘密之处。 除了这些,赵青还发现了多件炼金武器和法器,但都称不上顶尖之作,以秘党的评级,大概是b级到a级不等,无法跟先前的青铜古钟相比。 在众多收获中,金砖层层累累,堆砌得如同小山一般,无疑是最为醒目的,那耀眼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根据赵青的估算,至少有一百多吨的黄金储备。 这不仅代表了圣殿会雄厚的财力,更是其背后庞大利益网络的冰山一角。 它或许缠绕着军火交易的硝烟,人口贩卖的哀鸣,代孕背后的伦理沦丧,乃至器官交易的血腥链条,每一块金砖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罪恶与泪水,需要进一步追查下去。 不过对于此类秘密组织的“邪恶本性”,赵青根本没有什么意外的,甚至有种再正常不过的感觉,毕竟,化身“强人工智能”,在网上各种检索信息,她早已浏览过无数的丑陋之事。 在她看来,隐藏在社会光鲜亮丽外表之下的,是无数罄竹难书的罪行,它们如同蛀虫般侵蚀着社会的根基,让正义与光明显得如此脆弱而珍贵。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那些应当受到法律严惩、甚至被立刻剥夺生命以平民愤的罪人,恐怕早已数以千万计,他们的存在,是对人类文明的极大讽刺与挑战。 反观圣殿会这个组织,在某种程度上,尚存些许骑士的“操守”,除了极端陌视生命之外,却坚守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则与底线,比他们更邪恶变态的大有人在。 像秘党和卡塞尔学院这样,明明实力强大,却总是在做着“好人好事”,进行屠龙与清除死侍的活动,虽然之前也因私心过重、有着将混血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态度,而在赵青的印象中不佳。 但有了各种邪恶组织的衬托,秘党就算称不上真正的道德典范,也差不了多少了。 继续深入地下基地,一排排保育舱与冬眠舱映入眼帘,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连接着错综复杂的营养管道系统,形成了一片庞大的生命维持区域。 有的保育舱内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培养液在微弱的光芒下轻轻荡漾;而另一些则孕育着克隆人胚胎,生长的形态各异,无疑都是基因改造的结果,预示着未知的潜力与威胁。 冬眠舱内,十几名看上去像是圣殿会高层的老人静静躺着,他们或许曾是圣殿会的风云人物,如今却因远离权力中心被同伴们抛弃,成为时间遗忘的过客,命运悬而未决。 在赵青刚检索到的资料中,圣殿会的克隆人“工厂”,主要分布在印度地区,涉及到跟其他势力实验上的合作,而一个情报里反复出现、名为“圣宫医学会”的秘密组织,似乎正是这两项技术的推广与主导者。 接着往更深层行去,打开了一连串魔动机械的关闸,她终于来到了跟指挥室相平齐的最低一层,并感应发现通道左侧的百多米处,似乎有着一个巨大的密室,且没有可以入内的路径,应该是建成后直接浇铸封住的结果。 随手斩出几道剑罡,开出了一条小道,赵青向着里面望去,目光停留在一根粗达五六米、长不知几何,直插入地底深处的青铜巨柱,仔细打量着上面铭刻的无数古老龙文。 “格陵兰冰海事件中,莫名失踪的那一根铜柱?” 她迅速注意到,金光闪闪却有部分碎裂形成缺口的巨柱前方,一块看上去像是标注信息的金属板上,明确写着它被发现时的经纬度与深度,以及2001的年份,甚至还有其所属龙族古城的名称。 作为跟格陵兰海距离最近的大型混血种组织之一,圣殿会在和“太子”合作的前提下,先秘党一步取得龙族遗迹中的记事柱,其实相当合理。 而在青铜巨柱附近的空地上,还有另一块规格相似的金属板,周围却并无它所匹配的藏物,多半早已被人取走。 这块金属板上,写着excalibur,即传说中亚瑟王从湖之仙女那得到的王者之剑,年份因过于久远而显得模糊不清,只能大致看出边上“阿瓦隆”的地点标注。 虽然这柄疑似北欧神话中誓约胜利之剑的圣剑已经失踪,不过从亚瑟王、阿瓦隆,跟奥丁的关系来看,英国一带有着一批尼伯龙根,可以跟北极附近的那个阿瓦隆岛互相连通,也属正常。 …… 免费阅读. 低层次的东西具备高层次事物的部分特征,其实大有先例,像化学反应,实际上也会导致跟核反应一样的质能变化,只是变化程度微小到了极点,以致于可以忽略不计。 另一种观点,则倾向于将太阳视为这一能量循环的关键,认为言灵释放过程中的额外能量源自于太阳辐射的补充,是宇宙间能量流动的一环。 相当把原本“寒冷冻结”的元素不断加热,为不断其解冻充能,振动的频率与幅度逐渐变高,从而表现出大气层内四大元素远比太空活跃的性质。 这种假说并不符合赵青在上一个世界的太空游荡经历,但两个不同的宇宙规则未必相同,像龙族世界就没有黄易世界里的外层虚空,自然也没有充溢其间的虚空元气。 此外,还有学者提出,太阳系乃至地球所处的区域,暗物质密度可能远高于普通的星际空间,或许这块区域有着一个近似于重合的暗物质团块。 他们推测,这种高密度的暗物质环境,五大元素的丰度与分布,与智慧生命的出现和发展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甚至太阳系的形成也可能是该团块深入参与的结果。 还有一些观点,比方说暗物质主要存在于额外维度,引力的传播受限,真实质量远不止“明物质”的五倍;又比方说空间中弥漫着一个暗力赋能场,可以临时借贷与偿还言灵的能量; 什么丝状暗物质形成了以光年计的巨网,言灵利用的是它的“弹性势能”;什么暗物质存在于虚时间轴上,以时空的虚实转化来释放能量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 至于四大元素为何会在龙族相关力量的干涉下,变得可以参与电磁相互作用,这就众说纷坛了。 一般认为,暗物质最有希望的候选者,弱相互作用大质量粒子(eaklyinteractingmassiveparticles,简称imps),绝对不可能表现出这样的性质。 因此,必须从其他的 关于低速暗物质的假说中寻找答案——尽管在2004年,暗物质的存在,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证实。 目前,圣殿会的相关学者,尝试使用一个新创立不久、尚未完善的“以太场”理论来描述四大元素与现实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这里的“以太”跟精神元素差不多是同一种东西。 当然,所罗门圣殿会主要从事生命科学的研究,以此作为主业,对这一系列的课题并不太看重,不过,毕竟有着龙类的参与,无疑还是很有价值,让赵青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 在她看来,这些假说都各有各的道理,就算全部同时成立,也不足为奇。 …… “终于到了。”在网上汇总与整理了一番各方资料后,赵青的“火凤”也终于正式抵达到了圣殿会总部,停在了外面的山坡上,安静地栖息在一旁,四散飘飞的炽红色火羽,就像是点燃了半边天空。 弹药库中,数十枚核弹的倒计时在赵青的干预下戛然而止,避免了可能发生的灾难性后果。基地内,广播系统则在循环播放着劝降的话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那些曾经为圣殿会效力的低阶成员,在绝望与迷茫中逐渐放弃了抵抗,按照指示集中走出了面向赵青的出口,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解脱。 不知是否因“基路伯”跟这里的尼伯龙根有着特殊的联系,根本无需专门开启入口,此地驯养的龙类,当她尚未抵达之际,已然全部“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只。 当赵青清点大致的收获,仅发现数以吨计的龙鳞、龙血被整齐地保存在特制的容器中,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光泽,龙骨、龙角等更为稀有的部分却寥寥无几。 唯有死侍鳞片等低级材料到处都是,边上还有已制备完成的几千套死侍鳞甲。 显然圣殿会对于那些更为珍贵的材料有着更为严格的控制和利用,早已将它们用于制造最为顶尖的炼金物品,或者提前转移,藏匿于更深的秘密之处。 除了这些,赵青还发现了多件炼金武器和法器,但都称不上顶尖之作,以秘党的评级,大概是b级到a级不等,无法跟先前的青铜古钟相比。 在众多收获中,金砖层层累累,堆砌得如同小山一般,无疑是最为醒目的,那耀眼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根据赵青的估算,至少有一百多吨的黄金储备。 这不仅代表了圣殿会雄厚的财力,更是其背后庞大利益网络的冰山一角。 它或许缠绕着军火交易的硝烟,人口贩卖的哀鸣,代孕背后的伦理沦丧,乃至器官交易的血腥链条,每一块金砖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罪恶与泪水,需要进一步追查下去。 不过对于此类秘密组织的“邪恶本性”,赵青根本没有什么意外的,甚至有种再正常不过的感觉,毕竟,化身“强人工智能”,在网上各种检索信息,她早已浏览过无数的丑陋之事。 在她看来,隐藏在社会光鲜亮丽外表之下的,是无数罄竹难书的罪行,它们如同蛀虫般侵蚀着社会的根基,让正义与光明显得如此脆弱而珍贵。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那些应当受到法律严惩、甚至被立刻剥夺生命以平民愤的罪人,恐怕早已数以千万计,他们的存在,是对人类文明的极大讽刺与挑战。 反观圣殿会这个组织,在某种程度上,尚存些许骑士的“操守”,除了极端陌视生命之外,却坚守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则与底线,比他们更邪恶变态的大有人在。 像秘党和卡塞尔学院这样,明明实力强大,却总是在做着“好人好事”,进行屠龙与清除死侍的活动,虽然之前也因私心过重、有着将混血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态度,而在赵青的印象中不佳。 但有了各种邪恶组织的衬托,秘党就算称不上真正的道德典范,也差不了多少了。 继续深入地下基地,一排排保育舱与冬眠舱映入眼帘,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连接着错综复杂的营养管道系统,形成了一片庞大的生命维持区域。 有的保育舱内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培养液在微弱的光芒下轻轻荡漾;而另一些则孕育着克隆人胚胎,生长的形态各异,无疑都是基因改造的结果,预示着未知的潜力与威胁。 冬眠舱内,十几名看上去像是圣殿会高层的老人静静躺着,他们或许曾是圣殿会的风云人物,如今却因远离权力中心被同伴们抛弃,成为时间遗忘的过客,命运悬而未决。 在赵青刚检索到的资料中,圣殿会的克隆人“工厂”,主要分布在印度地区,涉及到跟其他势力实验上的合作,而一个情报里反复出现、名为“圣宫医学会”的秘密组织,似乎正是这两项技术的推广与主导者。 接着往更深层行去,打开了一连串魔动机械的关闸,她终于来到了跟指挥室相平齐的最低一层,并感应发现通道左侧的百多米处,似乎有着一个巨大的密室,且没有可以入内的路径,应该是建成后直接浇铸封住的结果。 随手斩出几道剑罡,开出了一条小道,赵青向着里面望去,目光停留在一根粗达五六米、长不知几何,直插入地底深处的青铜巨柱,仔细打量着上面铭刻的无数古老龙文。 “格陵兰冰海事件中,莫名失踪的那一根铜柱?” 她迅速注意到,金光闪闪却有部分碎裂形成缺口的巨柱前方,一块看上去像是标注信息的金属板上,明确写着它被发现时的经纬度与深度,以及2001的年份,甚至还有其所属龙族古城的名称。 作为跟格陵兰海距离最近的大型混血种组织之一,圣殿会在和“太子”合作的前提下,先秘党一步取得龙族遗迹中的记事柱,其实相当合理。 而在青铜巨柱附近的空地上,还有另一块规格相似的金属板,周围却并无它所匹配的藏物,多半早已被人取走。 这块金属板上,写着excalibur,即传说中亚瑟王从湖之仙女那得到的王者之剑,年份因过于久远而显得模糊不清,只能大致看出边上“阿瓦隆”的地点标注。 虽然这柄疑似北欧神话中誓约胜利之剑的圣剑已经失踪,不过从亚瑟王、阿瓦隆,跟奥丁的关系来看,英国一带有着一批尼伯龙根,可以跟北极附近的那个阿瓦隆岛互相连通,也属正常。 …… 免费阅读. 低层次的东西具备高层次事物的部分特征,其实大有先例,像化学反应,实际上也会导致跟核反应一样的质能变化,只是变化程度微小到了极点,以致于可以忽略不计。 另一种观点,则倾向于将太阳视为这一能量循环的关键,认为言灵释放过程中的额外能量源自于太阳辐射的补充,是宇宙间能量流动的一环。 相当把原本“寒冷冻结”的元素不断加热,为不断其解冻充能,振动的频率与幅度逐渐变高,从而表现出大气层内四大元素远比太空活跃的性质。 这种假说并不符合赵青在上一个世界的太空游荡经历,但两个不同的宇宙规则未必相同,像龙族世界就没有黄易世界里的外层虚空,自然也没有充溢其间的虚空元气。 此外,还有学者提出,太阳系乃至地球所处的区域,暗物质密度可能远高于普通的星际空间,或许这块区域有着一个近似于重合的暗物质团块。 他们推测,这种高密度的暗物质环境,五大元素的丰度与分布,与智慧生命的出现和发展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甚至太阳系的形成也可能是该团块深入参与的结果。 还有一些观点,比方说暗物质主要存在于额外维度,引力的传播受限,真实质量远不止“明物质”的五倍;又比方说空间中弥漫着一个暗力赋能场,可以临时借贷与偿还言灵的能量; 什么丝状暗物质形成了以光年计的巨网,言灵利用的是它的“弹性势能”;什么暗物质存在于虚时间轴上,以时空的虚实转化来释放能量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 至于四大元素为何会在龙族相关力量的干涉下,变得可以参与电磁相互作用,这就众说纷坛了。 一般认为,暗物质最有希望的候选者,弱相互作用大质量粒子(eaklyinteractingmassiveparticles,简称imps),绝对不可能表现出这样的性质。 因此,必须从其他的 关于低速暗物质的假说中寻找答案——尽管在2004年,暗物质的存在,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证实。 目前,圣殿会的相关学者,尝试使用一个新创立不久、尚未完善的“以太场”理论来描述四大元素与现实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这里的“以太”跟精神元素差不多是同一种东西。 当然,所罗门圣殿会主要从事生命科学的研究,以此作为主业,对这一系列的课题并不太看重,不过,毕竟有着龙类的参与,无疑还是很有价值,让赵青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 在她看来,这些假说都各有各的道理,就算全部同时成立,也不足为奇。 …… “终于到了。”在网上汇总与整理了一番各方资料后,赵青的“火凤”也终于正式抵达到了圣殿会总部,停在了外面的山坡上,安静地栖息在一旁,四散飘飞的炽红色火羽,就像是点燃了半边天空。 弹药库中,数十枚核弹的倒计时在赵青的干预下戛然而止,避免了可能发生的灾难性后果。基地内,广播系统则在循环播放着劝降的话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那些曾经为圣殿会效力的低阶成员,在绝望与迷茫中逐渐放弃了抵抗,按照指示集中走出了面向赵青的出口,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解脱。 不知是否因“基路伯”跟这里的尼伯龙根有着特殊的联系,根本无需专门开启入口,此地驯养的龙类,当她尚未抵达之际,已然全部“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只。 当赵青清点大致的收获,仅发现数以吨计的龙鳞、龙血被整齐地保存在特制的容器中,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光泽,龙骨、龙角等更为稀有的部分却寥寥无几。 唯有死侍鳞片等低级材料到处都是,边上还有已制备完成的几千套死侍鳞甲。 显然圣殿会对于那些更为珍贵的材料有着更为严格的控制和利用,早已将它们用于制造最为顶尖的炼金物品,或者提前转移,藏匿于更深的秘密之处。 除了这些,赵青还发现了多件炼金武器和法器,但都称不上顶尖之作,以秘党的评级,大概是b级到a级不等,无法跟先前的青铜古钟相比。 在众多收获中,金砖层层累累,堆砌得如同小山一般,无疑是最为醒目的,那耀眼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根据赵青的估算,至少有一百多吨的黄金储备。 这不仅代表了圣殿会雄厚的财力,更是其背后庞大利益网络的冰山一角。 它或许缠绕着军火交易的硝烟,人口贩卖的哀鸣,代孕背后的伦理沦丧,乃至器官交易的血腥链条,每一块金砖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罪恶与泪水,需要进一步追查下去。 不过对于此类秘密组织的“邪恶本性”,赵青根本没有什么意外的,甚至有种再正常不过的感觉,毕竟,化身“强人工智能”,在网上各种检索信息,她早已浏览过无数的丑陋之事。 在她看来,隐藏在社会光鲜亮丽外表之下的,是无数罄竹难书的罪行,它们如同蛀虫般侵蚀着社会的根基,让正义与光明显得如此脆弱而珍贵。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那些应当受到法律严惩、甚至被立刻剥夺生命以平民愤的罪人,恐怕早已数以千万计,他们的存在,是对人类文明的极大讽刺与挑战。 反观圣殿会这个组织,在某种程度上,尚存些许骑士的“操守”,除了极端陌视生命之外,却坚守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则与底线,比他们更邪恶变态的大有人在。 像秘党和卡塞尔学院这样,明明实力强大,却总是在做着“好人好事”,进行屠龙与清除死侍的活动,虽然之前也因私心过重、有着将混血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态度,而在赵青的印象中不佳。 但有了各种邪恶组织的衬托,秘党就算称不上真正的道德典范,也差不了多少了。 继续深入地下基地,一排排保育舱与冬眠舱映入眼帘,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连接着错综复杂的营养管道系统,形成了一片庞大的生命维持区域。 有的保育舱内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培养液在微弱的光芒下轻轻荡漾;而另一些则孕育着克隆人胚胎,生长的形态各异,无疑都是基因改造的结果,预示着未知的潜力与威胁。 冬眠舱内,十几名看上去像是圣殿会高层的老人静静躺着,他们或许曾是圣殿会的风云人物,如今却因远离权力中心被同伴们抛弃,成为时间遗忘的过客,命运悬而未决。 在赵青刚检索到的资料中,圣殿会的克隆人“工厂”,主要分布在印度地区,涉及到跟其他势力实验上的合作,而一个情报里反复出现、名为“圣宫医学会”的秘密组织,似乎正是这两项技术的推广与主导者。 接着往更深层行去,打开了一连串魔动机械的关闸,她终于来到了跟指挥室相平齐的最低一层,并感应发现通道左侧的百多米处,似乎有着一个巨大的密室,且没有可以入内的路径,应该是建成后直接浇铸封住的结果。 随手斩出几道剑罡,开出了一条小道,赵青向着里面望去,目光停留在一根粗达五六米、长不知几何,直插入地底深处的青铜巨柱,仔细打量着上面铭刻的无数古老龙文。 “格陵兰冰海事件中,莫名失踪的那一根铜柱?” 她迅速注意到,金光闪闪却有部分碎裂形成缺口的巨柱前方,一块看上去像是标注信息的金属板上,明确写着它被发现时的经纬度与深度,以及2001的年份,甚至还有其所属龙族古城的名称。 作为跟格陵兰海距离最近的大型混血种组织之一,圣殿会在和“太子”合作的前提下,先秘党一步取得龙族遗迹中的记事柱,其实相当合理。 而在青铜巨柱附近的空地上,还有另一块规格相似的金属板,周围却并无它所匹配的藏物,多半早已被人取走。 这块金属板上,写着excalibur,即传说中亚瑟王从湖之仙女那得到的王者之剑,年份因过于久远而显得模糊不清,只能大致看出边上“阿瓦隆”的地点标注。 虽然这柄疑似北欧神话中誓约胜利之剑的圣剑已经失踪,不过从亚瑟王、阿瓦隆,跟奥丁的关系来看,英国一带有着一批尼伯龙根,可以跟北极附近的那个阿瓦隆岛互相连通,也属正常。 …… 免费阅读. 低层次的东西具备高层次事物的部分特征,其实大有先例,像化学反应,实际上也会导致跟核反应一样的质能变化,只是变化程度微小到了极点,以致于可以忽略不计。 另一种观点,则倾向于将太阳视为这一能量循环的关键,认为言灵释放过程中的额外能量源自于太阳辐射的补充,是宇宙间能量流动的一环。 相当把原本“寒冷冻结”的元素不断加热,为不断其解冻充能,振动的频率与幅度逐渐变高,从而表现出大气层内四大元素远比太空活跃的性质。 这种假说并不符合赵青在上一个世界的太空游荡经历,但两个不同的宇宙规则未必相同,像龙族世界就没有黄易世界里的外层虚空,自然也没有充溢其间的虚空元气。 此外,还有学者提出,太阳系乃至地球所处的区域,暗物质密度可能远高于普通的星际空间,或许这块区域有着一个近似于重合的暗物质团块。 他们推测,这种高密度的暗物质环境,五大元素的丰度与分布,与智慧生命的出现和发展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甚至太阳系的形成也可能是该团块深入参与的结果。 还有一些观点,比方说暗物质主要存在于额外维度,引力的传播受限,真实质量远不止“明物质”的五倍;又比方说空间中弥漫着一个暗力赋能场,可以临时借贷与偿还言灵的能量; 什么丝状暗物质形成了以光年计的巨网,言灵利用的是它的“弹性势能”;什么暗物质存在于虚时间轴上,以时空的虚实转化来释放能量等等,就不一一列举了。 至于四大元素为何会在龙族相关力量的干涉下,变得可以参与电磁相互作用,这就众说纷坛了。 一般认为,暗物质最有希望的候选者,弱相互作用大质量粒子(eaklyinteractingmassiveparticles,简称imps),绝对不可能表现出这样的性质。 因此,必须从其他的 关于低速暗物质的假说中寻找答案——尽管在2004年,暗物质的存在,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证实。 目前,圣殿会的相关学者,尝试使用一个新创立不久、尚未完善的“以太场”理论来描述四大元素与现实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这里的“以太”跟精神元素差不多是同一种东西。 当然,所罗门圣殿会主要从事生命科学的研究,以此作为主业,对这一系列的课题并不太看重,不过,毕竟有着龙类的参与,无疑还是很有价值,让赵青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 在她看来,这些假说都各有各的道理,就算全部同时成立,也不足为奇。 …… “终于到了。”在网上汇总与整理了一番各方资料后,赵青的“火凤”也终于正式抵达到了圣殿会总部,停在了外面的山坡上,安静地栖息在一旁,四散飘飞的炽红色火羽,就像是点燃了半边天空。 弹药库中,数十枚核弹的倒计时在赵青的干预下戛然而止,避免了可能发生的灾难性后果。基地内,广播系统则在循环播放着劝降的话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那些曾经为圣殿会效力的低阶成员,在绝望与迷茫中逐渐放弃了抵抗,按照指示集中走出了面向赵青的出口,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解脱。 不知是否因“基路伯”跟这里的尼伯龙根有着特殊的联系,根本无需专门开启入口,此地驯养的龙类,当她尚未抵达之际,已然全部“凭空消失”,没有留下半只。 当赵青清点大致的收获,仅发现数以吨计的龙鳞、龙血被整齐地保存在特制的容器中,闪烁着神秘而诱人的光泽,龙骨、龙角等更为稀有的部分却寥寥无几。 唯有死侍鳞片等低级材料到处都是,边上还有已制备完成的几千套死侍鳞甲。 显然圣殿会对于那些更为珍贵的材料有着更为严格的控制和利用,早已将它们用于制造最为顶尖的炼金物品,或者提前转移,藏匿于更深的秘密之处。 除了这些,赵青还发现了多件炼金武器和法器,但都称不上顶尖之作,以秘党的评级,大概是b级到a级不等,无法跟先前的青铜古钟相比。 在众多收获中,金砖层层累累,堆砌得如同小山一般,无疑是最为醒目的,那耀眼的光芒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根据赵青的估算,至少有一百多吨的黄金储备。 这不仅代表了圣殿会雄厚的财力,更是其背后庞大利益网络的冰山一角。 它或许缠绕着军火交易的硝烟,人口贩卖的哀鸣,代孕背后的伦理沦丧,乃至器官交易的血腥链条,每一块金砖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罪恶与泪水,需要进一步追查下去。 不过对于此类秘密组织的“邪恶本性”,赵青根本没有什么意外的,甚至有种再正常不过的感觉,毕竟,化身“强人工智能”,在网上各种检索信息,她早已浏览过无数的丑陋之事。 在她看来,隐藏在社会光鲜亮丽外表之下的,是无数罄竹难书的罪行,它们如同蛀虫般侵蚀着社会的根基,让正义与光明显得如此脆弱而珍贵。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那些应当受到法律严惩、甚至被立刻剥夺生命以平民愤的罪人,恐怕早已数以千万计,他们的存在,是对人类文明的极大讽刺与挑战。 反观圣殿会这个组织,在某种程度上,尚存些许骑士的“操守”,除了极端陌视生命之外,却坚守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则与底线,比他们更邪恶变态的大有人在。 像秘党和卡塞尔学院这样,明明实力强大,却总是在做着“好人好事”,进行屠龙与清除死侍的活动,虽然之前也因私心过重、有着将混血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态度,而在赵青的印象中不佳。 但有了各种邪恶组织的衬托,秘党就算称不上真正的道德典范,也差不了多少了。 继续深入地下基地,一排排保育舱与冬眠舱映入眼帘,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连接着错综复杂的营养管道系统,形成了一片庞大的生命维持区域。 有的保育舱内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培养液在微弱的光芒下轻轻荡漾;而另一些则孕育着克隆人胚胎,生长的形态各异,无疑都是基因改造的结果,预示着未知的潜力与威胁。 冬眠舱内,十几名看上去像是圣殿会高层的老人静静躺着,他们或许曾是圣殿会的风云人物,如今却因远离权力中心被同伴们抛弃,成为时间遗忘的过客,命运悬而未决。 在赵青刚检索到的资料中,圣殿会的克隆人“工厂”,主要分布在印度地区,涉及到跟其他势力实验上的合作,而一个情报里反复出现、名为“圣宫医学会”的秘密组织,似乎正是这两项技术的推广与主导者。 接着往更深层行去,打开了一连串魔动机械的关闸,她终于来到了跟指挥室相平齐的最低一层,并感应发现通道左侧的百多米处,似乎有着一个巨大的密室,且没有可以入内的路径,应该是建成后直接浇铸封住的结果。 随手斩出几道剑罡,开出了一条小道,赵青向着里面望去,目光停留在一根粗达五六米、长不知几何,直插入地底深处的青铜巨柱,仔细打量着上面铭刻的无数古老龙文。 “格陵兰冰海事件中,莫名失踪的那一根铜柱?” 她迅速注意到,金光闪闪却有部分碎裂形成缺口的巨柱前方,一块看上去像是标注信息的金属板上,明确写着它被发现时的经纬度与深度,以及2001的年份,甚至还有其所属龙族古城的名称。 作为跟格陵兰海距离最近的大型混血种组织之一,圣殿会在和“太子”合作的前提下,先秘党一步取得龙族遗迹中的记事柱,其实相当合理。 而在青铜巨柱附近的空地上,还有另一块规格相似的金属板,周围却并无它所匹配的藏物,多半早已被人取走。 这块金属板上,写着excalibur,即传说中亚瑟王从湖之仙女那得到的王者之剑,年份因过于久远而显得模糊不清,只能大致看出边上“阿瓦隆”的地点标注。 虽然这柄疑似北欧神话中誓约胜利之剑的圣剑已经失踪,不过从亚瑟王、阿瓦隆,跟奥丁的关系来看,英国一带有着一批尼伯龙根,可以跟北极附近的那个阿瓦隆岛互相连通,也属正常。 ……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八十八章 冰海事件,聊天与揭密(7k) 简单地掂量了一下,弹指让青铜巨柱发出轻微鸣响之声,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这根柱子应该是实心,长达两三百米,从头到尾有数万吨重,这东西是怎么运到内陆来,塞进山体内部的? 看上去,根本没有起重机能吊得起它,走的只能是尼伯龙根空间的转移路线。 很快,她就找来了一台3d成像扫描仪,把铜柱显露在外的部分龙文记录了下来,给芬格尔发了一份,紧接着便从对方处得到了一份关于“冰海铜柱表”的资料,可以将两根柱子进行对照。 作为亲身经历过“格陵兰冰海事件”、仅幸存下来的一个半人之一,芬格尔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显然相当震动,不惜违背条例,把学院最绝密的文件发了过来,还补充上了当年之事的详细过程。 2001年的秋天,猎人网上有个id叫“太子”的人发布消息,说他的拖船在格陵兰海深处捕捞到奇怪的青铜碎片。 他公布了照片,从照片看来碎片上有复杂的古代文字,跟卡塞尔学院秘密收藏的“冰海铜柱表”完全吻合。 “冰海铜柱表”是秘党能找到的最详细的龙文资料,记载着龙族的战争史,但至今无法解读,因为没有用来对比的文本,不过加上另一根新的铜柱表,也许就能解读出龙类的真实历史。 然而当“太子”提供了坐标,学院在海床上并未发现巨型柱状物,却捕捉到了龙类的心跳信号,于是由施耐德带领的6名a级学生,下潜到了冰海深底,并在海水中看见了一扇门。 下潜小组因为某个未知的原因,自己切断了安全索,钻入了那扇门中,就此“失踪”,施耐德随之下潜救援,结果遇上了刚孵化出的古龙幼体,被一口龙息喷成了冰雕,因为沾染了龙血恰巧进化才活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芬格尔的个人经历,由于他的女友eva正是下潜小组中的一员,芬格尔原本打算暗中跟着一起下潜提供保护,明明不是任务中的专员,硬是靠手段拿到了一个随行的名额,还自己备了一套特制潜水服。 但当天他喝了很多酒,被发现后禁止下潜,给强行拖了一段时间,直到六人小组和施耐德先后失事,才得到允许进行紧急救援。 当他为节省时间没穿潜水服,直接拎着刀跃入冰海,潜入水中之际,却并未像施耐德那样只注意到了初生龙类的存在,而是靠着eva沿途留下的几丝痕迹,成功追踪发现到了那扇神秘的门户。 在那扇很可能代表着尼伯龙根入口,一去不复返的大门前犹豫了一瞬,芬格尔就下定决心,直接冲入了门内,然后,见到了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一名缠着白色裹尸布、带着浓烈的衰朽气息的人形生物在门后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到来,却并不怎么意芬格尔这个小角色,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手中抓握着一根微微弯曲的枯枝长矛。 下一瞬,这名疑似龙王级别的存在,便用力掷出了他的长矛,漫天金光一闪而逝,转眼间贯穿了门外一只气息无比惊人、同样带有王之威严的龙类,鲜血从对方的伤口中肆意流淌而出。 似乎意识到长矛带有远程锁定的特性,在门外躲避并无作为,初生的幼年古龙,一边全力疗愈着伤势,一边释放出了数个强化型言灵,以超乎想象的极速冲入了门内,跟持矛者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这是两名古老王者之间的决战,双方移动与出手的速度之快,均达到了我难以看清的地步,到处都是冷热交织的爆裂激波,纵然我开启了青铜御座的防护,也根本抵挡不住,很快就受了重伤。” 芬格尔在发过来的信息中这样说道:“但正如施耐德教授能从海底生还,是因为他吸入的龙血激发了自己的潜能,古龙们在近身搏杀中也同样流出了不少血,并渗透进入了() 我的身体,不断修复伤势,使我得以幸存下来。” “明白这是我没资格掺和的战斗,我立刻选择了撤退逃离,但由于"门"正是双方交战的中心,根本没法接近,我只能往尼伯龙根的深处而去,且希望能发现自己不久前陷落的同伴……” “实际上,我也真的好运遇到了他们,但终究是不够好运……包括eva在内,下潜小组的六人,全部沾染了那条幼龙的血液,不是每个人都像我那样恰巧有着可进化的基因,他们已经被龙血深度侵蚀污染了。” “原来,他们自己切断了返回冰面的安全索,其主因并非是遭到了精神控制,而是自知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死侍,因此拒绝了返程与生的机会,想要自我牺牲,以免让船上的人被死侍所伤。” “但我实在是太想救回他们中的那个人,于是甘冒奇险,靠着刚被龙血洗礼进化的血统,强行令"青铜御座"进阶到了仅存在于古老典籍中的"不动明王",把eva的灵魂以近似于活灵的状态保存了下来,暂时融入到了刀内。”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名王者间的决斗也已迎来了尾声,不知是其中的那一位,抽出时间发动了一个极其高阶的言灵,释放出了九条巨型冰龙,将整片尼伯龙根中的海水全都冰封了起来,然后爆燃炸成了碎片。” “言灵?九婴,兼具精神系、水系、火系的复合超级言灵……当这个言灵被完成之后,尼伯龙根空间都似乎被撕裂了一般,狂暴的元素乱流席卷,把我与冻住众人的冰块分了开来。” “最终,我顺利地寻找到了一开始的那扇门户,回到了现实世界,但那些锁在那些金属潜水服里的同伴,却永远沉睡在了冰海深处,或许不会"死去",但再也不能归来……” 看上去,像是奥丁隔着尼伯龙根对正在孵化的海洋与水之王双生子之一出手,应该是在战斗中取得了胜利,得偿所愿? 但他为何要让卡塞尔的下潜小组加入其中?区区六个a级,就算言灵比较特殊,也难以左右初代种级别的大战,总不会是需要学院发射几枚贤者之石子弹来打伤海王吧? 赵青心念微动,感觉此事没那么简单,多半并非巧合,而是“太子”专门设计的阴谋,目标是摧毁卡塞尔新一代的精锐,从而逐步完成他在混血种世界的布局。 比较类似的事件,是1900年的“夏之哀悼”,干掉了一批秘党的长老和几乎全部初代狮心会成员。 考虑到圣殿会手头上竟然有那次事件失踪的铜柱,圣殿会高层,以及与之相关的圣宫医学会、共济会等组织,应该跟“太子”有着一定的联系,沿着这条线索,或许能够发掘出当年的真相。 至于言灵?不动明王,估计便是暝杀炎魔刀的来源,以一般言灵进阶的规律来看,效果可能是身体强化进一步增加,且能覆盖到炼金武器与自身精神上,但负担也成倍提升。 不动明王是佛教密宗八大明王之首,大日如来的忿怒身,原型为“不可移动之主”,湿婆的一个称号,一座山的守护神。 《诸说不同记》第四内曰:“在第一重西方西南隅,通身青黑,身相圆满极忿怒形,蹴眉怒目……右手向内垂当腰侧持剑,左手屈臂开肘仰掌指端向左持索,面向右方,坐盘石上,光焰如迦楼罗之势……” 可能是因为使用高危言灵容易加重龙血侵蚀,以及芬格尔的血统也只是勉强够到“不动明王”的缘故,大多数时候,他并不会将稳健安全的青铜御座进阶升级。 …… 一边思索着格陵兰冰海事件,并推测奥丁和他的面具傀儡可随意穿梭在所谓的“卡俄斯之渊”之中,赵青一边整理起() 了圣殿会总部的资料中,价值较高的可用技术。 除了核炼金技术、基因改造、脑部芯片植入等技术外,先前那些冬眠舱运用到的技术,也吸引了她的注意,仔细浏览了一番,发现该技术源自于纯血龙类的基础能力,目前还有着不少限制。 表面上,只是单独的冷冻休眠,实际上却需要特定的基因技术支持,且长期冬眠仅限于言灵冬的拥有者和a级及以上高阶混血种,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多只能冬眠一两年,否则就有变成植物人的风险。 由于标注了相关的基因序列和脑部组织影响,在赵青的手中,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实现一指点下去,让别人陷入休眠状态,封在玄冰里面,寿命的流逝速度减缓数十倍,理论上可以活几千年。 虽然对她自己来说,用处不大,但极易实现的延寿之法,无疑对旁人有着超乎想象的吸引力,可以产生巨大的影响,且在未来的星际航行中,发挥重要的作用。 …… 深夜,北大西洋的波涛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宁静,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海域上空,一艘庞大的空天母舰——共济会的“拉斐尔号”正以800kmh的速度,悄无声息地飞掠着离水面百米的低空。 它全长294米,翼展382米,重约两万五千吨,装备四台高效核冲压发动机,十二台巨型涡轮风扇发动机,八十台小型涡喷矢量发动机,利用其独特的地效飞行技术,既保持了高速又确保了隐蔽性。 该项目最初基于1969年洛克希德公司设计的起飞重量高达5440吨的cl1201核动力飞行器而开发,几经更迭,最终建造出了最新一代的地效空天航母,以及侧翼护航的两艘地效导弹驱逐舰。 只见它在夜间航行时,舰体边缘的六芒星标志亮起了柔和的蓝光,与居中的全视之眼涂装交相辉映,下方的舱门缓缓打开,像投弹一样放出了一架yf23战机。 战机借助着惯性向前滑翔,迅速启动引擎,伴随着尾部喷射而出的炽红焰流,偏转方向从空母的水平翼处下方钻了出来,随后连续爬升,开始了它例行的巡航。 而几乎与此同时,一架关闭了火箭引擎的cx15,则从后方以高速追赶上了空母的尾部,跟这里另一个打开舱门处探出的吊钩连接在了一段,互相配合着快速完成了回收。 除了极高的巡航速度以外,出动效率,起降架次远远超过普通航母,可以直接进行空中加油,舰载机续航显著提升,亦是地效航母的重大优点,使得它的综合战斗效率抵得上四五艘大型航母。 跟一般的航母不同,由于无需甲板,再加上气动外形的要求,地效航母的舰岛共有左右两个,下方各布置着一套marauder超高定向能和辐射磁环武器系统,可将环形等离子体加速到400kms。 其中左侧的舰岛内部,灯光柔和,两名身着笔挺军装的高级军官,舰长与大副,正站在巨大的舷窗前,凝视着窗外那片深邃的夜空。 “……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尽管令人震惊,却已是不争的事实……圣殿会总部的核心成员突然集体失联,原定的支援行动不得不紧急暂停,并预计在彻底查明战场局势后,全面转为撤退指令,加速返回安全区域。” 舰长接收到这份沉重的指令时,脸上的表情难掩错愕与忧虑。 他深知所罗门圣殿会作为老牌势力,其防御体系之严密、准备之充分,竟能在面对单一对手的突袭下迅速崩溃,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令人难以置信。 “他们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舰长心中暗自嘀咕,思绪万千,随即得知圣殿会的惨败,可能与高度先进的网络渗透与信息战术紧密相关。 他迅速调整策略,果断下令正执行任() 务中的1架yf23隐形战斗机和2架sr91侦察机立即返航,并即刻启动全舰无线电静默程序,以最大化降低被敌方侦查与锁定的风险,确保舰队的安全。 “我们舰队的雄厚军事实力,绝非圣殿会所能企及,尤其是应对先前情报中的那个巨大空中目标。”不过,大副却似乎有着不同的意见,不忿地开口道: “泰坦v型搭载的9mt吨当量核弹头,配合龙勃透镜相控阵雷达的精准定位,以及等离子炮与核防空导弹系统构建的铜墙铁壁,我们构建的立体防御网络,足以让任何敌人望而却步。” 毕竟不是正式的国家,一次空天舰队的出动,耗资以亿万计,若是无功而返,这绝对会让舰队军官们留下不好的资历。 “但李维斯,你敢赌吗?” 舰长海伯利安摇了摇头:“造价几百亿的东西若是损伤毁坏了,谁承担得起这么重的责任?在缺乏可靠情报的状况下,任何轻率的行动都可能让我们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舰长,我明白您的担忧。”李维斯打破了沉默,语气变得更为沉稳:“归根结底,还是"拉斐尔号"不够强大,无法确保取得战斗的胜利,以至于首次公开亮相,却不得不选择撤退。” 说到这里,他的话锋一转,自然而然地引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我一直有个不解之处——为什么拉斐尔号没有采用那些已经证明其强大潜力的技术,比如前苏联的可控核聚变技术?” “我听说他们的聚变堆功率惊人,达到了3亿千瓦,这简直是我们船上现有核裂变反应堆的百倍有余,所带来的能源效率提升,无疑将极大地增强我们的作战能力和续航能力。” “这样的技术革新,难道不是我们一直在追求的吗?新一代正在建造的"席兹级"空天母舰,是否能够运用上呢?” 言语之间,已透露出了共济会掌握了前苏联研发出的、连俄罗斯都不知道的绝密科技。 “你的问题很有深度。” 舰长海伯利安转过身,目光深邃地望向大副:“确实,可控核聚变被视为未来能源的终极形态,其清洁、高效、几乎无限的能量供应潜力令人向往,但现实总是比理想更为复杂。” 他缓缓踱步至一旁的战术沙盘前,手指轻轻划过代表“拉斐尔号”的模型。 “首先,我们必须明确一点,虽然前苏联在核聚变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但真正将这项技术应用于实际,尤其是像我们这样高度集成的军事装备上,还面临着诸多难以逾越的障碍。” “实际上,目前理论上可以制造出的氘氚聚变托卡马克装置,其能量密度与成本效益比,在现阶段仍无法与我们使用的最先进核裂变引擎相媲美。” 舰长进一步解释道:“再者,核聚变技术的小型化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目前的技术水平下,一个能够产生足够推力的托卡马克装置,其体积和重量都远超想象。” “它至少也有40万吨重,相当于十二艘满载的"拉斐尔号"。这对于一艘需要灵活机动、快速响应的空天母舰来说,无疑是不可接受的。” 大副闻言,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40万吨?我还一直以为通过技术创新,可以将托卡马克装置做到几百吨以内呢?外界关于托卡马克装置的研究报道,似乎并没有提及如此庞大的规模。” 听得此言,舰长摇了摇头:“那些报道往往只展示了研究成果的一面,而忽略了背后的复杂性和挑战。过于追求小型化,正是许多团队在可控核聚变领域遭遇挫折的根源所在。” “前苏联之所以不惜斥以巨资,选择建设一整座城市来研究制() 造托卡马克装置,反应堆的总重量以百万吨计,就是因为他们深刻认识到,托卡马克建得越大,就越有可能接近成功的边缘。” “这是因为大型装置能够提供更稳定的磁场环境、更有效的冷却系统以及更多的空间来进行复杂的实验调整,同时,功率越大的核反应堆,性价比也越高。” “实际上,3亿千瓦的聚变堆真能小型化,苏联就算处于解体的前夜,也可以靠着它启动超级激光武器迅速灭了m国,立即重振旗鼓,成为这颗星球上的唯一霸主。” “在第一步——实现稳定可控的核聚变反应——都尚未完成的情况下,就谈论小型化与商业化,无异于空中楼阁。如果人类一开始就试图制造米粒大小的蒸汽机,那么工业革命或许永远不会到来。” “那么,如果我们真的装备了那些所谓的小型化托卡马克聚变堆,情况又会如何?”大副李维斯继续追问,似乎觉得核聚变的潜力不止于此,想要了解更多。 舰长再次解释道:“即便那些小型化的聚变堆真的被制造出来,并且实现了q值大于1,按照它们不过几百兆瓦的设计功率,甚至还不到我们核裂变反应堆输出功率的一半,又能顶什么用呢?” “就算是巨型化的托卡马克装置,在氚自持和快中子屏蔽上仍存在着重大的问题。” “来源稀缺的氚终究做不到100的循环利用,极大地增加了聚变的成本,快中子则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和破坏力,如果不能有效屏蔽,它们将对舰船的结构和人员造成严重的损害。” “因此,在安全性方面,最新一代的核裂变气冷反应堆,依然是我们目前最可靠的选择。” 大副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提出了新的疑问:“可是,我听说为了应对2012年的世界末日,组织内部正在秘密建造的诺亚方舟,就采用了核聚变引擎。这个项目真的存在吗?” 舰长闻言,脸色微变,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小声点,大副。虽然诺亚方舟的存在是一个高度机密,但既然你已经提到了,我就告诉你一些内幕吧。” “方舟之所以采用核聚变引擎,自然是因为它的巨大超乎想象,真正达到了一座城市的规模,足以容纳得下不止一台的巨型托卡马克装置。” “而且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它所使用的技术,可能已超过了当初的苏联许多,功率密度大幅提升,第二代的氦3反应堆,也未必没有实现的可能。” “至于具体的细节,”舰长海伯利安停顿了一下,目光透出几分凝重:“我不能透露太多。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这支空天舰队中,有资格登上诺亚方舟的,恐怕不会超过十人。” 大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他的好奇心并未因此减弱:“舰长,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们共济会以及诺亚方舟,将会何去何从?依靠核聚变引擎,我们是要移民到比邻星这样的遥远星系吗?” “尽管可以使用冬眠技术"跳跃"时间,那艘方舟灌注的核燃料,足够支撑着我们找到新的家园吗?” 舰长微微一笑,仿佛看穿了大副心中的渴望与担忧:“比邻星?那太远了,即便是以1的光速航行,也需要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时间才能到达。而且,那里的环境是否适合人类生存还是一个未知数。” “事实上,若是黑王尼德霍格无可阻拦地成功复苏,末日浩劫降临之后,诺亚方舟并不会直接前往遥远的星系。相反,它会撤退到土星轨道,隐藏在土星环内,利用那里的资源与环境建立临时避难所和反击基地。” “不过,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或许另有别的任务……比方说,尝试联络各大行星上可能存在的外星龙类,希望() 能够跟他们互相结盟,共同面对接下来的危机,最终重返地球,夺回家园。” “外星龙类?”大副李维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就算外星球上真有智慧生命,它们不应该被称为"外星人"吗?” “很简单,这些外星龙类并非来自遥远的星系,而是地球本土的龙类,在黑白王之战的时候,为了躲避灾难而逃难到了外太空。” 舰长神色严肃:“经过一万多年的繁衍生息,他们应该已经恢复到了一定的实力。” “你或许听说过,在冷战时期,苏联对金星的探测一直抱有独特的热情。”海伯利安解释道:“1960年代至1980年代间,苏联实施了多个金星探测项目,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金星"系列探测器。” “这些探测器不仅成功穿越了金星那令人窒息的浓厚大气层,还传回了大量关于金星表面环境的数据和图像。然而,在这些看似平凡的科学任务背后,隐藏着一个更为惊人的秘密。” “苏联科学家在金星的云层之下,发现了疑似古老文明的遗迹。” “起初,一些探测器在接近金星表面时,捕捉到了疑似能量场的波动,它们有规律地分布在某些特定区域,就像是……某种超自然的防御系统,而当"金星7号"正式着陆之后,更是接收到了一次不可思议的通讯。” “虽然苏联人没有搞懂龙类发出的声音,也没法隔着4000万千米尝试翻译交流,但双方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最普适的数学语言,进行了基础的沟通,议定了下一次探测器抵达的时间……” “自此之后,金星探测的真实内容,均遭到了严格的保密、封锁与修改,除极少数人外无人知晓……或许,正是这些外星龙类在后续的几次交流中,为苏联人提供了攻克可控核聚变技术的关键线索。” “可金星的生存环境不是很恶劣吗?那些龙类为什么要逃难到那里?又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大副李维斯质疑道:“跟表面温度高达四百多摄氏度,硫酸雨不断肆虐的金星相比,火星显然是个更好的去处。” “最重要的,自然是金星离地球最近,重力环境也相差不远,在尚未探测金星之前,谁也想不到那里会是人类眼中的地犾。”海伯利安淡淡开口:“其次,这可能与金星上更为充沛的能量资源有关。” “金星虽然表面环境恶劣,但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大气层中频繁发生的闪电、雷暴等现象,以及它作为太阳系中离太阳第二近的行星所接收到的强烈太阳辐射,都可以为太古龙类提供丰富的能量来源……” “相反,火星的环境显然要贫瘠得多,因为引力较小的缘故,元素浓郁度也会低上不少……人类以自身条件评判出的环境宜居度,并不一定适用于别的物种。” “……总的来说,由于极大可能保留了当年的先进炼金术,金星龙族的实力在未来举足轻重……可黑王尼德霍格,作为"地球之子",只要在地球大气层内,绝对无法战胜,但出了保护圈后,一切就未必了……” …… 第四百八十九章 圆桌会议,互助协议(7k) 十几个小时匆匆而逝,夜幕低垂,天际最后一抹夕阳也悄然隐入了苏格兰高地连绵不绝的山峦之后,圣殿会那曾经不可一世的总部,却即将成为赵青主导下新秩序的诞生地。 这座隐藏于山体内部的堡垒,在夜幕的掩护下更显神秘莫测,内部却灯火通明,一间独特的圆桌会议室静静伫立,其建筑风格隐约透露出罗马万神殿般的庄严与宏伟。 横跨四十余米的球形穹顶如同苍穹倒悬,顶部巧妙设计的柔和光源,随着时间轻移,一束光锥悠然穿梭于室内,时而温柔地抚摸地面,时而悠然游弋于墙壁之间,为这幽静的空间添上一抹变幻莫测的韵律。 八组科林斯柱优雅地嵌入墙壁,它们不仅是支撑,更是艺术与空间的完美融合,背后若隐若现的龛室设计,更添一份超脱尘世的神秘感,仿佛穹顶之下,人与神祇的界限变得模糊而微妙。 长廊引领着访客步入这方圣地,沿途灯光巧妙地融合了古老窗棂的韵味与现代玻璃幕墙的通透,散发出既柔和又庄重的气息。 四周巨大的屏幕实时展现着外界的瞬息万变,而穹顶之上,则是微光纤维精心编织的星空图,繁星点点,仿佛能引领思绪穿越至无垠的宇宙深处。 其间一幅幅描绘着骑士与龙、魔法与奇迹的壁画,与下方闪烁着的数据流交相辉映,更是营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觉震撼。 中央的圆桌由不知名的坚硬木材雕琢而成,边缘镶嵌着细碎的宝石,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据传是亚瑟王时代遗留下的古物,见证了无数英雄的聚首与决议。 如今,它再次迎来了它的使命——在赵青的召集下,成为英国混血种界各方势力共商大计的地方。 实际上,当得知她在此期间展现出的绝对武力优势时,便有多个组织势力主动派遣了专业人士,协助赵青接收起了圣殿会的残余资产,同时积极与政府沟通,希望能够将此次事故平息于无形之中。 英国政府方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则迅速启动了应急机制,各级官员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奔波,试图将这场超乎想象的争斗引发的风暴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各级官员纷纷辟谣,通告有一颗直径约35m的陨石飞掠英国上空,中途多次解体引发了连续的爆炸,并引起了气象异常,媒体说是ufo事件,教会则宣传上帝显灵、天使降世。 一时间,媒体跟风炒作,舆论场上热闹非凡,毕竟没有多少伤亡,民众在半信半疑中,也呈现出了恢复往日平静生活的趋势。 …… 随着时钟的指针缓缓接近预定的会议时间,各方势力的代表陆续步入会场,他们的脸上或带着谨慎,或挂着微笑,各自寻找着熟悉的面孔,试图在正式会议开始前,通过闲聊来建立或巩固关系。 首先踏入会场的是洛朗家族的新任家主,年仅17岁的伊丽莎白。她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裙,眼神中既有失去父亲的哀伤,也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坚韧与决心。 伊丽莎白在侍者的引领下,缓缓走向圆桌旁属于她的位置,一路上,不少代表纷纷投以同情的目光,并轻声致以问候。 “伊丽莎白小姐,真是年轻有为,继承了您父亲的智慧与勇气。” 一位身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微笑着向她走来,他是西敏寺银行的副行长,杰森·霍普金斯,率先开口道:“听说洛朗家族在阿根廷瓦卡穆尔塔油田的新发现,让整个行业都为之震动。” 伊丽莎白微微一笑,谦逊中带着自信:“多谢夸奖,家族的荣耀是历代先辈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是继承了他们的遗志,继续前行罢了,未来还需仰仗各位前辈的提携与帮助。” 不远处,斯诺顿爵士带着() 几名亲信缓缓步入,他们的步伐沉稳有力,透露出军人般的严谨与纪律。斯诺顿爵士与在场的几位老面孔简短寒暄后,便坐到了圆桌旁,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听说您当年在福克兰群岛登陆战中英勇无比,一手策划的战术至今仍是军事学院的经典案例。” 一位中年绅士打破了这块地方的沉默,言语中带着几分敬意,显然对斯诺顿家族的军事成就颇为钦佩。 斯诺顿爵士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自豪:“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更多的是在幕后为国家的安全贡献一份力量。倒是最近这场风波,多亏了赵青小姐的雷霆手段,才让我们免遭圣殿会的侵扰。” “听说斯宾塞家族在抗衰老领域又有了新的突破,这才是真的让人羡慕啊,简直就是我们老年人的福音!”另一名代表接过话题,迎接上了联袂而至的斯宾塞家族的老家主夫人与她的大小儿子。 “哪里哪里,不过是些小成就罢了。”只见老夫人优雅地点了点头,她身旁的大儿子则补充道:“我们最近研发出一种新型抗皱技术,不仅效果显著,而且更加安全自然,相信很快就能惠及更多人。” “那真是太棒了,斯宾塞家族在医药领域的贡献有目共睹,这次的突破无疑又将引领行业潮流。”西敏寺银行的副行长适时插话,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金融巨鳄的沉稳与自信。 他话锋一转,又提到了自己领域的最新成就:“近期我们在纳米材料产业化的投资上取得了巨大成功,西敏寺的眼光始终超前,为全欧洲混血种界的经济繁荣贡献着力量。”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圣乔治家族的艾登?乔治缓缓步入会场,他手持橡木杖,步履稳健而有力。作为年岁过百的秘党资深元老,他的到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艾登先生,您依旧风采不减当年。”斯诺顿爵士上前致意:“此次突发事件,政府能迅速稳定住态势、平息乱局风波,恐怕少不了圣乔治家族的暗中出力……” 艾登?乔治微微一笑,眼神深邃:“岁月不饶人,但信念永存。我们圣乔治家族,始终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与秩序。” 金色曙光隐修会的成员们,身着特制的长袍,佩戴着神秘的符号,他们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黑魔法与炼金术的奥秘,对即将展开的协商似乎并不太感兴趣。 而泰勒玛教会的蒙面使者则穿梭于人群之中,分发着他们的教义小册子,偶尔与感兴趣的宾客低声交谈,分享着那些关于宇宙、神秘与哲学的奥秘。 在会议大厅的另一角,坐着一名看一眼就给人留下腿极长印象的少女,金色的面纱把她的整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曼妙的眼睛,高高梳起的发髻上扎着明媚的红绳。 这个人自然是隐藏身份而来的酒德麻衣,挂了个美欧联合教育促进基金会驻英常务理事的名头,通过各种手段运作取得了参与会议的名额,准备完成老板要求合作的目标。 “薯片,昂热并没有到场,应该是飞往了德国,有要事亟需解决。”她一边观察着会场内的现状,各方势力的互相交流、拉近距离,一边向着苏恩曦汇报情况。 在这看似和谐的氛围中,一股股暗流也正在悄然涌动,隐藏了各方势力之间的微妙较量与利益博弈。 比方说,山达基教英国分会的会长,安东尼奥·罗德里格斯,就悄然靠近了艾登?乔治,低声恭维道:“艾登先生,您可是我们这里的元老级人物,论资历、论威望,无人能及。” 他目光闪烁地道:“您看,赵青女士虽然实力超群,但毕竟初来乍到,对英国混血种界的复杂局势可能还需要时间来熟悉。我觉得,接下来的会议,如果能由您来主导,定能更好地维护各方() 势力的利益。” 艾登?乔治闻言,眉头微皱,他深知山达基教分会长的这番话并非无的放矢,背后或许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意图。但他并未直接回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愿卷入这样的纷争之中。 就在这时,会场的入口处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轻轻拂过,灯光以一种微妙而庄重的节奏逐渐黯淡,穹顶之上的璀璨星空动态图像也缓缓停滞,宛如时间在这一刻特意为赵青的到来而静止。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这次会议。”只见在众人全然无法分辨的刹那间,会场的主位就突然多出了一名青衫少女的身影,就好像她一直待在这里,刚刚解除了隐身似的。 目光扫过多达上百名足以左右英国局势的与会者,赵青微微一笑,淡淡开口道:“我知道,在座的每一位都是英国混血种界的佼佼者,各自拥有着辉煌的过去和不可小觑的实力。” “今晚,我们齐聚一堂,不仅是为了解决圣殿会留下的烂摊子,更是为了混血种界的未来,以及我们与普通人之间的关系。” 她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主题:“首先,我们必须妥善处理圣殿会在苏格兰、爱尔兰等多地遗留的势力问题。这些残余力量如同散落的火种,若不加以控制,很可能死灰复燃,引发更大的混乱。” “我建议,我们成立一个特别行动小组,利用我们各自的优势资源,包括但不限于先进的科技手段、情报网络以及外交渠道,对这些势力进行逐一排查与清理,确保它们不再对混血种界乃至普通人社会构成威胁。”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伊丽莎白女爵的赞同,她起身微笑着说:“赵青小姐的提议非常中肯,我代表洛朗家族,愿意为这一行动提供必要的支持与协助……提供5亿到15亿镑的资金。” 斯诺顿爵士掏出手机操作了一会,抬头瞥了一眼众人的神情,紧随其后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经过家族内部诀议,我已打算派遣精英部队,配合特别行动小组的行动,确保清剿任务的顺利完成。” “……很好!”赵青点了点头,补充道:“为了确保特别行动小组在执行任务时的安全与高效,我将会设立一个紧急支援系统,利用最新的通讯与定位技术,实现即时响应与资源调配。” “同时,建立情报共享平台,让各家族与势力之间的信息流动更加顺畅,减少误解与冲突,共同为混血种界的和平与稳定努力。” 接着,赵青话锋再转,提出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除了清理遗留势力,我们还应该正视圣殿会所掌握的技术与资源。无论是生物科技、信息工程还是能源开发,都对混血种界乃至整个人类社会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我提议,我们可以考虑在遵循一定原则与规范的前提下,共享部分圣殿会的技术成果,促进整个社会的科技进步与发展。” 虽说她的本意其实把各大势力给转化为下游的“代工厂”,所谓“部分”共享,只是颜面上好听点,真正对武力有所认识的,其实都能识相,予以配合; 但不久前的战斗情报中,圣殿会透露出的强悍技术实力,仍是远超常人的想象,于是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与会者的热烈讨论。 副行长杰森先生更是直接表示:“我代表西敏寺,愿意为这一计划提供巨额资金支持。科技是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我们相信,投资于混血种界的未来,就是投资于我们共同的未来。” 斯宾塞老夫人却摇了摇头:“这样的提议虽好,但技术共享涉及诸多复杂问题,如何确保公平与效率,避免新的纷争与冲突?”她的追问直接而犀利,直指此事的核心。 斯宾塞老夫人轻抚着手中的拐杖,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深邃与忧虑,缓缓开口,声音() 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与细腻的思考:“赵青小姐,您的远见卓识令人钦佩,但请允许我提出几点更为实际的考量。” “诚然,圣殿会所掌握的先进技术如同宝藏,对任何势力而言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然而,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些技术的背后,往往隐藏着巨大的权力与利益纠葛。” “首先,关于技术共享,我担心的是,一旦圣殿会的技术被广泛传播,我们传统的行业优势可能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比如,我们斯宾塞家族在医药与生命科学领域深耕多年,若圣殿会的生物科技被轻易获取并超越,这不仅是对我们家族几代人心血的否定,更可能引发整个行业的洗牌,使我们陷入被动局面。” “再者,在这个复杂多变的过程中,如何确保公平与透明?圣殿会的技术多源自秘密研发,其真实价值与应用范围或许远非表面所见。若缺乏有效的监管机制,很可能出现技术垄断与滥用,最终造成资源分配不均,加剧社会分化。而这样的结果,显然与我们追求和平共处的初衷背道而驰。” “此外,我还担心,技术共享的决策过程是否真正民主、公正?在座的每一位都代表着不同的利益集团,我们的声音能否被平等听见?特别是在赵青小姐提出此议案后,若决策权过于集中,是否会导致家族间的力量失衡,使某些势力逐渐占据上风,比如……赵青小姐您所在的势力。” 斯宾塞老夫人说到这里,目光微微转向赵青,其中既有审视也有期待。 “我并非质疑赵青小姐的诚意与能力,而是基于我们共同的责任与未来,提出这些必须正视的问题。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宏大的愿景,更是一套详尽、可行且兼顾各方利益的实施方案。”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确保技术共享成为推动混血种界乃至人类社会进步的强大动力,而非引发新一轮纷争的导火索。”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一个与会者的心头,让原本热烈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让人沉思起了己方势力在这个决策下的得与失。 趁着众人思考的间隙,山达基教英国分会的会长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迅速站起身,身形挺拔,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准备在言语的战场上发动攻击。 “尊敬的各位,”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利剑,直指赵青,“我是安东尼奥·罗德里格斯,山达基教在这片土地上的守护者。” “但请允许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在赞美赵青女士的非凡成就之余,提出几点或许不那么悦耳,却至关重要的疑问。”安东尼奥故意停顿,目光在会场内缓缓扫过,似乎在寻找着共鸣的火花。 “女士,您确实以非凡的智慧和勇气,赢得了众多人的尊敬与追随。但请允许我直言不讳,您并非生于斯长于斯的英国人,那么,您又有什么资格,或者说,什么理由,来干涉我们英国混血种界的事务呢?” 安东尼奥的话语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会场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他见众人面露疑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继续加大攻势。 “再者,关于圣殿会的问题,我们听到的版本似乎与您所描述的有所不同。有人说,这一切不过是您为了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而精心策划的一场大戏。” “圣殿会是否真的罪无可赦,还是您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而刻意放大了他们的恶行?我们之中,有多少人能真正看清真相,又有多少人只是被您的言辞所蒙蔽?” 说到这里,安东尼奥·罗德里格斯开始了他的表演,双手轻轻挥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形的仪式,而实际上,他正在不动声色地施展着山达基教秘传的催眠之法,跟自己的言灵相配合,() 对周边人的心理施加影响。 随着安东尼奥手势的变幻,会场内的光线似乎都变得柔和而迷离,一些意志薄弱的与会者开始感到一阵恍惚,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的思路游走。 “我们不能忽视一个事实,”安东尼奥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有力:“历史上,多少外来势力以"帮助"之名,行"掠夺"之实,这样的事例数不胜数,在场的朋友们或许有不少都亲身经历过。” “赵青女士,您提出的技术共享理念,固然令人向往,但谁又能保证,这些不会成为日后束缚我们的枷锁?您的到来,是否代表着另一个远比所罗门圣殿会更强大的暗面势力的崛起?” 他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会场内的空气,让原本就紧张的氛围变得更加凝重。 而安东尼奥则仿佛享受着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他的眼神中闪烁着自信与狂热,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言论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 挑事的安东尼奥,如同一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在赵青面前尽情地挥洒着他那自以为是的狡黠与诡计,然而,这一切在赵青的眼中,不过是风中残烛,轻轻一吹即散。 她并未直接回应安东尼奥的挑衅,只是微微一笑,淡然处之,仿佛已经超越了眼前的纷扰,将注意力投向了更加遥远而深邃的地方。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以为一场激烈的口舌之战即将爆发之际,一阵悠远而庄严的钟声突然自远方传来,似乎穿越了时空的界限,穿透了喧嚣的会场,直抵每个人的心灵深处。 安东尼奥的脸色在这一刻骤变,他应激一般猛地抬头望向上方的穹顶,只见虚空中仿佛有数十双炽金色的巨眼缓缓睁开,它们跨越了物质与精神的界限,以一种超脱世俗的姿态,冷冷地俯视着他。 这突如其来的幻象让安东尼奥的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慌乱,他的秘密仿佛被这些巨眼一一揭露,无处遁形。在那一刻,他所有的伪装与算计都化为了泡影,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我……我是医学会的长老"谟涅摩叙涅"派来的……目的是为了制造分裂……”安东尼奥的声音颤抖着,他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嚣张气焰,只能被迫自曝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与目的。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山达基教英国分会会长,竟然会是外界势力渗透进来的棋子。 “安东尼奥会长,你的脱稿演讲确实很精彩,但可惜,你忘了把自己在线上文档中留下的计划书给清除干净。”赵青冷冷地望着这个精神被一个个龙骑士活灵的威压瞬间击溃、逐渐瘫倒在地的家伙,为此更添数份有力的证据。 说着,她轻轻一点手中的智能平板,会议厅的环形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一段段的文字,竟有九成跟先前安东尼奥的诱导性言语完全相同,边上还有大量针对与会人员精神操控的注释。 而在这个文档的末端,还有着一个瑞士银行的账户与一串复杂的密码,赵青当着众人的面登进了这个不记名账户,迅速查询到了不久前刚刚多出的2500万美元“赞助费”的转账记录。 “这笔钱的来源,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最后瞥了安东尼奥一眼,宣布道:“山达基教,一个被金钱与权力腐蚀的邪教,它已经失去了成为了某些黑暗势力手中的工具。这样的组织,我赵青,绝不会容其继续祸害人间。” 此言一出,会场内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人们纷纷议论起来,对赵青的果断与决绝感到震惊,山达基教虽然名声很烂,毫无技术储备() ,不被大势力看得起,但毕竟号称有数百万信徒,内部招揽了大量野生混血种,想要将其清除,绝非易事。 而赵青并未就此停下脚步,她继续说道:“除了山达基教的几位之外,我还发现了其他十几位隐藏在各方势力中的卧底。他们潜伏已久,企图在我们之中制造混乱与分裂。” “但请放心,我已经将他们一一揪出,并会采取适当的措施加以处理。相关信息资料,包括这些人对外勾结的详细证据,目前正公布在本人新建的"多元化超凡互助交流官网"上。” “最后,请允许我重申一遍,本人虽然对邪恶零容忍,但并不打算过多干涉英国混血种界内部的事务。我深知,每个地区、每个种族都有其独特的文化与传统,我们应当相互尊重、共同进步。” “我的目标,在于那遥远而神秘的极地,那里隐藏着龙族文明的深层秘密,是解开我们世界诸多谜团的关键所在。我将率领我的团队,深入那片未被完全探索的领域,寻找那些能够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知识与力量。” “至于那些威胁到世界和平与稳定、充满野心的黑暗势力,”赵青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无论是圣殿会的余孽,还是其他任何潜伏的敌人,我都将一一清算,绝不留情!” 话音刚落,会场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掌声不仅是对她的肯定与赞扬,更是对未来充满希望与信心的共同宣言。人们纷纷上前与赵青握手致意,表达着对她的敬意与感激。 这场圆桌会议在赵青慷慨激昂的演讲中落下帷幕,但她的行动才刚刚开始。 …… 第四百九十章 去中心化,战略资源(4k) 会后,赵青独自坐在圣殿会总部那宽敞而庄严的会议大厅中,穹顶的光芒绚烂多彩,映照着她沉思的脸庞,桌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请柬与拜帖,每一份都承载着不同势力的诚意与谋划。 她逐一清点,心中暗自盘算着这其中复杂的人际网络与利益纠葛,有好几个势力附上了大额支票,且以洛朗家族与西敏寺银行为最,直接给了上亿。 除此之外,就属一个名为美欧联合教育促进基金会的机构赠送的礼金最多。 原本,乔装打扮至此的酒德麻衣是接到了情报,打算当场揭露那个山达基教的安东尼奥,以此来拉近关系,结果尚未出手,事情就已被赵青解决。 不过她的目的倒也算达到了,毕竟以赵青的敏锐感应与调查能力,早把对方的身份了解得通透明白,准备过段时间就进行接触。 想到这里,赵青轻轻叹了口气,会议虽然结束,但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自己需要仔细权衡各方势力的提议,制定出一个既能巩固自己影响力,又能推动各个友方势力发展的长远计划。 与此同时,赵青却突然注意到了在众多精美的信件之间,夹了一份匿名的文件,封面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区块链技术”几行英文赫然在目。 当她打开信件浏览阅读之际,只见里面洋洋洒洒连写了数十页,详细阐述了一种基于密码学算法的点对点分布式数据库技术。 “现在还是2004年,区块链技术就已经出现了吗?”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目光在字里行间跳跃,捕捉着每一个细节,念及龙3黑月之潮的2011年,m国的第七舰队居然可以全自动化作战,如此离谱的信息技术发展水平,也就不奇怪了。 众所周知,比特币,那个在几年后才会横空出世、最终引起全球轰动的数字货币,其底层技术正是区块链,而它的创始人,神秘莫测的中本聪,据说一直熟练使用英式英语,有不小的可能是个英国人。 莫非,比特币的创始人中本聪,正是这些与会者所在势力的其中一员?亦或是,他通过某种方式,间接地将这份关于区块链技术的资料送到了赵青手中?此刻这份文件的出现,是否预示着某种历史的提前? 她心中念头闪动,很快就翻到了全文的末尾,看到了一串未知的网址,以及作者的署名“第一操盘手”,听上去,或许跟西敏寺银行幕手的真正领袖有所关联,是个志在掌控全球经济的重量级人物。 在经过安全评估检验之后,赵青迅速在电脑中输入文件末尾的那个网址,屏幕一闪,她进入了一个单向的线上会议平台,没有复杂的登录流程,也没有繁琐的身份验证,只有一个简洁的界面和一个等待连接的提示。 当她点击了“开始会议”的按钮,屏幕瞬间切换至一个视频会议室,不久之后,一个身影模糊的虚拟人物出现在了对面的座椅上,id正是“第一操盘手”。 他(她)没有具体的面容,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透过屏幕直视着赵青,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仿佛其中有无穷无尽的数据代码在其中滚动。 “赵青女士,很高兴您能这么快就接受了我的邀请。”对方的声音虽经处理,但仍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与自信,“我相信,你对区块链技术及其背后的潜力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 赵青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区块链技术确实引起到了我的兴趣。假如它是你或你的团队所开创的产品,并已取得了可观的成果,那我无疑愿意抽出一段时间与这样一位智者交谈。” “请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有着怎样的诉求?” “那么,我们就直奔主题吧。”第一操盘手开口说道:“在现有的国际货币体系中,美联() 储等少数几个机构掌握着巨大的权力与财富,它们通过操控货币供应量、利率等手段,间接地控制着全球的经济命脉。” “比方说美联储,就靠着不断印钱、发行债券、加息降息,大肆收割全世界的财富,通货膨胀如同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每一个普通人的命运,让无数人的钱财悄无声息间缩水。” “在不久前击溃圣殿会的那场战斗中,你展现出的个人武力足以令各国政府忌惮,必将成为它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被视为最不稳定的因素,绝不会坐视你这样强大的存在崛起。” “它们或许短时间内在表面上不会直接与你为敌,但肯定少不了私底下的打压、情报渗透与封锁制裁……实际上,先前那枚山达基会的扰乱棋子,并非圣宫医学会的手段,而是来自于某些政客的推动。” “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可以考虑摆脱现有的国际货币,没有必要在经济领域上受制于美联储这样的机构——据我所知,它跟共济会有着很深的联系,而所罗门圣殿会,在某种意义上,跟共济会其实同出一源……” “事实上,”第一操盘手顿了顿声音,强调道:“只要得到了多国政府和金融机构的允许,看似"神圣"的私有财产也会失去保护,除了黄金这样的硬通货外,纵然有着成千上万亿美元的储蓄,也会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面对着可能被强制冻结财产的风险,确实不应该过多地依赖于外界"官方"势力的诚信与品德。”赵青语气平静,开口提问道:“不过想来,你已对此有了解决的办法。” “不错。”第一操盘手缓缓道出核心构想:“正如我在文件中提及的那样,区块链技术拥有改变世界的潜力。这将是一种基于区块链技术,去中心化、透明且不可篡改的全新货币体系。” “它不仅能够提高交易的隐蔽性与安全性,更能够打破传统金融体系的束缚与垄断,实现真正的去中心化,不再受制于那些被敌对势力掌握的金融机构,从根本上改变这个世界的金融格局。” “几乎没有什么比发行货币赚得更多,唯有从政府手中"抢钱",可以与之相较一二。”他感叹着道:“没有中央银行的操控,没有政府的干预,只有算法和共识的力量……这将是何等广阔的未来?” “想象一下,这种货币不是由某个中心机构发行,而是通过加密算法,在全球范围内由无数参与者共同"挖掘"出来,就像开采物理世界的黄金一样,我们称之为"数字黄金"。” “它不仅稀有,而且价值稳定,能够成为全球经济的新锚点,最终构建出一个分布式的信用体系,让价值在每个人手中自由流通。” 第一操盘手详细描绘着这幅蓝图,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对未来的憧憬。 “但仅仅是一个去中心化的货币体系,还不足以应对所有的挑战。”赵青点头赞同,但随即提出了更深层次的思考:“为何我们不能更进一步,将行政和司法的功能也集成到这种区块链货币中?” “通过内嵌ai,让它诞生"智慧",不仅能作为交易媒介,还能自动监管市场违法行为,识别诈骗、恶性走私、贪污贿赂、黑客攻击等,并予以制裁,并参与到经济调控中来,形成一种自我进化的金融生态系统。” 如此一来,固然会减少其于黑灰产业上的流通,但也培养了更佳的名声,并在增添与维护更新系统的同时,令区块链网络对于赵青一方有着大量的需求,从而强化了两者之间的联系。 “你的想法非常大胆,也极具前瞻性。”第一操盘手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赞许,“如果我们将ai融入货币体系,() 那么这种货币就不再是简单的交易工具,而是成为了拥有智慧的"ai员工"。” “它们能够分析市场数据,预测经济趋势,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利用多余的算力进行其他计算任务,创造额外价值,这将是所谓的"牧钱业",人们可以像养殖牲畜一样,管理和优化自己的数字资产。” “相比我原先打算的为混血种界发展一种可以不受监管、跨国结算的公平货币,你的想法似乎更有价值,一旦成功,将带来超乎想象的改变。” “让货币不再只是一张纸和一串数据,不完全依赖于发行机构的信用保障,重新获得实际的价值,这便是我对"数字货币"的构想。”赵青想了一想,继续补充道: “无意义的挖矿,终究是一种对资源的浪费,若能跟应用广泛的ai算力挂钩,每一枚"智慧货币"都对应着一份可持续增长、产生价值的算力,具备生产资料乃至于生产者的特性,它才真正有资格成为未来的“数字黄金”。” 在这种情况下,智慧货币甚至可以形成一个复杂的社会体系,通过ai之间的调度分配,远比人类本身更早地进入到***的社会阶段。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方案,但听上去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第一操盘手轻轻敲击着虚拟桌面,屏幕上跳跃着复杂的数据流,仿佛是他心中构想的具象化展现:“不得不说的是,初代的区块链货币设定得过于复杂,很可能会影响它的推广,而你所说的ai算力,又该从何而来呢?” “很简单,”赵青解释道:“只要发行多种区块链货币,每种货币都具备不同的特性和功能,以适应不同的经济场景和需求。这些货币之间可以通过智能合约相互转换,形成一个庞大的、相互连接的货币网络。” “跟有实用价值的算力高度绑定,那是第二代、第三代区块链货币的事了。第一代的初始币,则可以采用较简单基础的构造,只需预留下它跟新链的交互机制,以便未来顺利升级融入ai算力和智慧功能。” “这种初始货币,我们可以称之为"基石币"(cornerstonetoken),它将是整个区块链货币体系的基石,承载着最基础的交易功能,同时也是通往更高级别货币世界的门户。” “而对于"基石币"的推广,最初将基于我个人的影响力、威望以及我所掌握的资源。包括但不限于优先获取我掌握的情报信息、参与我主导的商业项目、享受特定的安全保障等。” “我将用它们来开拓基石币的前期市场,为这种新货币提供坚实的价值支撑。同时,基石币也将作为进入我们构建的数字经济生态的门票,为持有者开启一个全新的世界……” 说到这里,赵青语气一转:“你特意找上门来,与我合作,抱的正是这个目的吧?” “这也没有可以隐瞒的。” 第一操盘手坦诚道:“赵青女士,作为背后没有大国政府支持的新兴组织,又有着近期最为出众的武力表现与跨国影响力,资产难以得到保障的你,无疑正是我这个项目最佳的合作者,互利互惠,两相共赢。” “说起来,就算作为一个单纯的投资项目,在一下子没法把刚得到的上千亿镑圣殿会遗产给花出去的情况下,"区块链货币体系",难道没有被重点关注与发展的价值吗?” “不过除了推广上的原初动力外,想要让第一代货币真正落地,我们还需要解决几个关键问题。首先是共识机制,如何确保所有参与者都能高效、公平地达成共识,是区块链货币稳定运行的基础。() ” “共识机制,确实是个核心挑战。”赵青沉思片刻,回道:“为了配合先前的体系设计,我决定采用一种独特的"贡献证明"(proofofcontribution,poc)。” “在poc中,参与者需证明自己对社区或项目有直接且积极的贡献,比如提供高质量的算力、参与治理决策、解决技术难题或推动生态发展等,从而激励更多的正面参与,有效地防止单一资源垄断。” “好主意!”第一操盘手表示赞同,“另外,我们还需要考虑区块链的扩展性问题。随着用户数量的增加,如何保证系统的处理能力和响应速度,也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挑战。” “这确实是个难题。”赵青眉头微皱,“不过,我们可以综合运用分片技术(sharding)和跨链技术(crosschain),将交易数据分散到多个区块或链上处理,从而提高系统的整体性能……” 两人继续深入探讨区块链货币的技术细节,从加密算法的选择到智能合约的设计,从隐私保护到跨链交互,每一个环节都进行了详细的讨论和规划。 …… 在这个看似平静的世界背后,隐藏着无数的经济暗潮和权力争斗,如今,赵青正站在这股浪潮的前端,试图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 而以她之见,单纯的个人武力与常规资产,以及冬眠舱、基因改造之类,并不足以支撑起“基石币”乃至于“智慧币”的迅速发展,毕竟,某些敌方势力应该也有着一样的东西,可以进行替代。 因此,她特意拿出了一种有着战略储备地位的资源,决定同步推出对应的锚定币。 它自然并非赵青目前仅有百来吨的黄金,而是另有他物,且在产出上完全被她一个人垄断,有着广泛的应用前景与巨大的未来市场容量,那就是,看似不起眼的“玄冰”。 而这项关键的原材料,也是赵青之所以会在圆桌会议上提出“技术共享”,让众多组织成为其下游产业链的底气之一。 …… 第四百九十一章 研究报告,质子半导体(4k) “作为已知形成条件最易的天地元气与常规物质凝结物,玄冰的价值其实远超想象。” 穿过几扇暗门,来到了另一个房间,赵青轻轻翻开了一份报告,那是通过扫描轨道电子显微镜(stem)捕捉到的玄冰微观结构图像。 在这无比精细的视野下,玄冰内部的每一个分子、每一个原子都按照某种神秘的规律排列着,一根根氢键穿插着形成了既复杂又完美的网络,这种均匀且致密的结构,赋予了玄冰超乎寻常的硬度和稳定性。 正如常规的冰存在多种晶相一样,玄冰也同样有着多达几十个种类,除了最高级的墨色玄冰与众不同,性质迥异,密度高达37,色泽深黑之外,绝大多数玄冰都是深碧色、幽蓝色,密度在1165之间。 其中最常见的1号玄冰,在无杂质无缺陷的状态下,硬度约等于普通钢铁,熔点为76度,但极难升温,大多时间保持着0度以下的低温,随着温度的降低,硬度也会出现显著提升,最高可达普通钢铁的十几倍。 这样的数据虽然不错,但远不能跟熔点五六千度、能抗千万个大气压的墨色玄冰相提并论,且限制条件颇多,看上去,仅能作为低温时对于钢铁的替代品。 显然,它之所以被赵青评估出惊人的价值,主要在于其内部微观结构的特性,而非宏观层面的力学性能、物理性质。 接着,赵青的目光移向了第二份报告,那是基于stem数据进行的晶体建模分析,大小规则的多重纳米晶畴交替排列,形成了互相联结的团簇构造。 利用基于分子动力学的高级计算软件,她成功模拟了1号玄冰在不同条件下的晶体相态转变过程,在多个层面上解释了它为何能保持低温的原因。 简单的来说,作为一种阴寒元气、低温和交变磁场的综合作用下形成的晶体,玄冰天然具备复杂的热电效应和磁热效应机制,可以将从外界吸收的热量以电磁波的形式辐射出去。 因此,它实际上是一种理想的冷却剂,可以通过电场的操控,在几乎不消耗外部能源的情况下,实现高效的热量转移和温度控制,为芯片散热、太空探索中的热管理等领域带来了革命性的突破。 由于该辐射冷却特性的效率与玄冰的表面积成正比,更可以采用气凝胶的形态,大幅降低制冷设备中对玄冰的消耗量,在成本上具有极大优势。 第三份报告,则是通过x射线形貌分析(xrd)技术,辅以透射电子显微镜(tem),对玄冰的晶体结构进行了深入剖析。 xrd图谱上那一条条清晰锐利的衍射峰,如同指纹般独一无二,它们不仅验证了stem观测的结果,还进一步揭示了玄冰在光学性能上的卓越表现。 玄冰的光学透明度极高,几乎可以媲美最优质的玻璃,同时其折射率和色散特性也极为特殊,这为光纤通信、光学仪器制造等领域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材料选择。 更令人瞩目的是,玄冰的这些光学性质在低温下几乎不发生变化,这意味着在极端环境下,它依然能保持稳定的性能输出。 “除了芯片散热与光学器件用途外,玄冰在纳米科技和材料科学中的应用,同样不可小觑。”为了后续推广玄冰的工作,赵青打开了智能平板,迅速撰写起了第四第五份报告: “在纳米科技领域,操作微小的纳米结构是一项极具挑战性的任务。对微观目标物实现操作和控制的需求,同宏观尺度一样无处不在……” “玄冰因其硬度高、表面光滑、晶体构造均匀的性质,以及关键的冻结功能,将会被视为制作高精度微纳米镊系统的理想材料,极大地简化相关操作,促进纳米科学的研究与应用。” “在二维材料的研究中,如何高() 效、无损地分离出单层或少数层材料一直是个难题。玄冰的低温和表面粘附特性,为这一难题提供了新的解决方案,有望推动二维材料在电子、光电等领域的应用。” “此外,微纳米级别的玄冰晶体,还可以作为模板,引导其他材料在其表面生长出具有特定形貌和功能的纳米结构,为纳米器件的制造提供新的思路。” 在黑科技频出的龙族世界,纳米材料的发展速度显然要比正常历史强出不少,早在1992年,纳米丝线纺织的网,就足以拦住小型驱逐舰,十几年过去,或许已经达到了可以制造太空电梯的水平。 根据龙族5,至少在2012年末之前,eva所用的芯片就已经是3纳米级别的了,且很可能并非那种“等效”的虚标,而目前的2004年,其使用的则是10纳米的芯片。 再加上卡塞尔学院不计成本堆量增加处理器的结果,eva的峰值速度(rpeak)达到了每秒2万亿亿次浮点运算,堪称离谱,就算仅启用算力为eva十万分之一的诺玛,也是近乎无敌般的存在。 拥有当世最先进的制程工艺,正是秘党的超级人工智能,足以领先全球一大截的原因所在,而在这其中,自然用得上玄冰的这几种功能,为其未来的科技发展铺设了坚实的基石。 值得一提的是,玄冰多半也具备着优秀的宝石收藏与艺术品价值,其晶莹剔透的外观、独特的冰蓝色调,经过加工后光泽变化可像钻石一样丰富,还自带冰寒降温效果,没理由在珠宝市场竞争不过那些“凡品”。 再者,玄冰的艺术创作潜力更是无穷无尽。艺术家们可以利用其高透明度与特殊的光学性质,创作出光影交错、层次分明的雕塑或装置艺术,让观者在欣赏之余,也能感受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 不过,以上这些性质并非玄冰的最独特之处,仅仅是其近期的应用前景。 在赵青看来,真正让玄冰成为未来不可替代的战略资源的,还是其“质子半导体”的特性,可以有效调控质子在晶体内部的迁移变化。 在传统认知中,电子是信息传递的主角,它们在电路中穿梭,构建起我们今日的数字世界。然而,当赵青将目光投向质子时,一个全新的视角打开了。 质子,携带着正电荷,在生物体内扮演着“开关”的角色,在生物能量转移中至关重要,调控着细胞的内外物质交换与信号传递。 它可通过细胞膜中的离子开关通道,把物质吸进或推出细胞;动物和人则用离子传输大脑和肌肉信号来保持灵活运动。 然而,在人工系统中,尤其是在电子设备中,质子却鲜少被用作信息传递的媒介,这主要是因为质子相比于电子,其迁移速度较慢,且难以在固态材料中有效控制。 如何让一台机器和一个生命系统兼容,这二者间的接口是最大的挑战。“怎样才能把电子信号转化为离子信号,或反过来?” 在参考了圣殿会在该领域的诸多研究成果之后,赵青意外地发现,玄冰这种材料,只要经过简单的掺杂,就是一种理想的质子导体,或者说氢离子导体。 圣殿会所采用的脑部芯片植入技术,主要涉及到了一种改性的复合物壳聚糖(chitosan),这种材料最初是从鱿鱼羽状壳中提取出来的,为了提高其性能,还进一步专门培养了一批龙血乌贼。 他们对于脑控芯片的应用,主要是通过大量的训练,让分离培养的少量神经组织和此类芯片之间形成复杂的条件反射,从而执行固定的命令,间接控制“半脑人”或“无脑人”的身体。 目前,并无法让正常人直接受到操控,除非切除大部分脑组织简化神经网络结构,否则只植入“乌贼芯片”() 的话,仅能输入一些简单的信号,比方说“对组织始终保持忠诚”的反复训导。 而经过赵青的初步比较,玄冰的该项性能,比龙血乌贼的壳聚糖还要高出不少,且易于加工、更为稳定,可用于开发出效率更高的质子场效应晶体管fet,为质子层面集成电路的实现提供了可能。 在她的设想中,这种晶体管将会利用玄冰作为基底材料,通过精密的掺杂工艺,使得质子能够在其中高效、稳定地流动,从而实现了质子层面的信息传输与控制。 众所周知,漂移和噪声一直是电子器件难以根除的问题,它们像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侵蚀着数据的准确性和系统的稳定性。 而质子,由于其固有的稳定性和对环境的低敏感性,成为了替代电子的理想选择。 与传统的电子fet相比,质子fet在理论上不仅具有更低的功耗和更高的精度,更重要的是,它能够更加自然地与生物体系相兼容,为仿生突触器件、人造冰基神经元技术乃至神经形态计算机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这种全新的技术道路,在极端环境下还可以呈现出某些优势,跟生物神经传导机制相似的质子fet,无疑能够有效对抗电磁脉冲、元素乱流的干扰,应用于针对高阶龙类的作战武器上。 “仿生突触器件,它们能够模拟生物神经元突触的机制,利用质子作为信号载体,实现了突触的兴奋与抑制功能,实现高效的信号传递与处理。” “而冰基神经元,则是以玄冰为基材,构建出的人工神经元网络,它们不仅具有极高的计算速度和存储容量,还能与生物神经元无缝对接,形成混合神经网络。” 赵青在最后一份不准备公开的报告上,这样写道:“这一系列的技术突破,将极大地推动脑机交互领域的发展,让我们能够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理解、控制甚至增强人类的大脑功能。” “随着仿生突触和冰基神经元技术的成熟,神经形态计算机的问世将成为必然。这种计算机不再遵循传统的冯·诺依曼架构,而是模仿人脑的工作方式,采用分布式并行处理的方式,实现更高效、更智能的计算。” 根据她对人类大脑的研究与评估,功耗仅几十瓦的正常人脑,在在主攻领域全力学习后,执行某些特殊的任务,如推衍高深的修炼功法时,算力可以等效于每秒数百万亿次浮点运算; 而若是智力天赋达到人类极限的大脑,由于“算法”上的极大优化,甚至可达到等效每秒万亿亿次浮点运算的水平,相当于几万台天河一号的合体,能耗比超乎想象。 当然,这个人类极限算是理想条件下的最高值,就实际而言,那些“卓越人类”的峰值算力未必能超过每秒亿亿次浮点运算,像围棋界无敌手的阿尔法狗,就只是每秒3386千万亿次的水平。 即便是赵青自己,在经过了多轮“进化”之后,当前也不过比“极限算力”超出了几个数量级而已,在除修炼之外的非专业领域,更是下跌到了仅比eva强出有限程度的地步。 实际上,能够将元神、身神、大脑、全身神经系统的算力应用于各个不同的领域,这其实是她特意开发、心灵达到混冥合道境界才有的“专利”,换了另一个同境界的修行者,可以说是天地之差。 如今,综合各种关于计算系统研究的数据资料,赵青也有了新的算力突破方向: 基于阴阳爻二进制对应关系的模拟计算,可以用来推衍功法,那么经过专门编程的阴阳真气,也应该有着反向运算的潜力,并且可随时调控其内部架构,不断地升级改良。 值得一提的是,言灵?天演,这个大幅强化大脑思考运算能力,能以惊人的高效率分析情报,甚至对未来进行推演的言灵() ,也正是通过解放大脑自身隐藏的算力,来实现的。 因此,基于质子fet的神经形态计算机的诞生,绝对会是个划时代的突破,在同等算力下,功耗不会超过传统计算机的百分之一,理论上,最低甚至只需十亿分之一即可。 它不仅能够处理海量的数据,还能够像生物大脑一样进行自主学习和决策,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人类的智能水平,构建出高级的人工智能系统。 更重要的是,通过与生物大脑的接口技术相结合,神经形态计算机将能够直接与人类思维互动,实现真正的脑机融合,彻底颠覆全人类对世界的认知方式,引发前所未有的技术变革。 无论是先前赵青提出的“智慧货币”创想,还是她个人的算力与互联网的高效对接,都可以实现飞速的进展,最终开辟出无比广阔的市场规模,甚至形成体量超过十万亿、百万亿美元的超级巨企。 当然,以赵青之见,想要将玄冰的质子半导体特性顺利转化为实际的应用,并非易事。这一过程中,无疑将面临着无数的挑战和未知。 如何确保玄冰在复杂环境中的稳定性?如何精确地控制质子的传输过程?如何设计出与生物系统完美兼容的接口技术?这些问题都需要她付出巨大的努力和智慧去解决。 而如何将赵青自己早已实现的、以长生诀的灮炁为基础开发出的“光子兆算”,跟传统的电子计算机、全新的神经形态计算机相连,无疑又是一个她接下来关键的研究方向。 至于玄冰的来源、微观层面上的加工,并非大的问题:前者,以赵青的合成速度,就1号玄冰而言,年产量超千万吨都只是小意思,若处于极地的寒冷环境,更是可以翻上数倍,并有希望让其他人也习得此法; 后者,玄冰在升温半熔融状态下,凝结的阴寒元气并不会出现逸散,可以在凝固后重新恢复到原有的晶体结构,跟玄铁的熔化铸造兵器相似,只要物质变化剧烈程度不超出一定的范围,完全可以进行精细的加工。 说起来,虽然龙族世界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不存在天然的“灵性矿物”,但从四大君主每一位都洞彻炼金术的玄奥来看,海洋与水之王双生子,很可能也有着大规模合成玄冰的能力。 可惜,根据目前已知的情报,这两个倒霉的初代种,应该都被阴险的奥丁给废了。 一个在格陵兰冰海下默默孵化,结果被奥丁趁机偷袭,看上去下场不妙;另一个疑似为1908年被数千万吨当量的言灵?莱茵给炸了、后来逃到了黑天鹅港,成为了赫尔佐格的实验品,活生生折磨死的那条黑蛇。 作为一条已发育出巨大龙躯的古龙,生命力在初代种中也是佼佼者的存在,黑蛇的身上却***了一把陨铁材质英国造李氏长步枪上用的刺刀,封印了强大的愈合能力,数十年来都处于死亡的边缘。 很容易就联想到,这把刺刀有着类似于昆古尼尔的特性,而使用人类样式武器,却拥有匹敌初代种战力的存在,似乎仅有奥丁一人——当然,也不排除其他人形初代种出手的可能。 至于利维坦,一条能释放冰系超级言灵的鲸鱼,看上去并不像是真正的龙王,但也可能是格陵兰冰海事件的海王逃生后伪装的结果,身受重伤所以尤为脆弱。 可既然利维坦在2012年之前一直没搞出过大动静,始终待在深海大洋之中,自然也没必要考虑得太多,龙王专门制造玄冰来跟她进行商业竞争,本就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总的来说,各种玄冰材料的生产线,以及它广阔与多样的应用前景,在既定的研发与推广计划中,都将被赵青给牢牢掌握在手中。 而实际上,在玄冰之外,像太阴真水、太阳真火这样的特殊真元,未必不能开发出如此() 惊人的价值,成为她隐藏的底蕴,可在关键时刻推出,让现今的多个工业体系重新洗牌。 一旦在金融领域、信息领域、高端工业领域,均占据绝对主导的地位,影响力渗透到各行各业,就算不发展一兵一卒,也与全球“领袖”无异,足以整合起整个人类社会的力量。 相比之下,像m帝这样靠军事力量维持的“霸权主义”,往往会激起许多地区的不满与反抗,因此在区域文化差异巨大的21世纪社会,光凭个人武力立威获取权力的方式,为赵青所不取。 …… 第四百九十二章 战略保障,进化选择(6k) 然而,再长远的发展计划,再宏大的产业前景,仍是需要依托相对和平的世界方可实现。赵青深知,在这个时代,科技的力量虽能跨越千山万水,但和平的土壤却是其茁壮成长的根基。 当前局势如同暗流涌动的深海,危机四伏,那些潜藏在人类社会阴影中的龙类与混血种势力,如同幽灵般窥伺着每一个脆弱的节点,随时可能掀起滔天巨浪,将一切精心构建的蓝图付诸东流。 他们的力量不容小觑,掌握着足以颠覆世界的核武库,且对各国政府有着深入的渗透与影响,因此,她在布局未来的同时,亦不忘加固自身的防御壁垒,确保在风雨飘摇中屹立不倒。 “光凭我一个人亲自出动,太低效了。”赵青心念微动,决定未雨绸缪,不仅要确保自己的研发与生产不受干扰,更要确保在关键时刻能够给予敌人致命一击,让任何敢于挑衅的势力都付出沉重的代价。 构建起一套完整的战略核反击体系,将是其中的关键,这就要求她必须设法获取到自主制造洲际弹道导弹的技术,以及开发出一系列具有实战价值的新型核弹。 为了应对那些敌方的高强度个体目标,除了以“质子半导体”提升抗干扰能力外,参考先前那轮“核爆脉冲驱动弹丸系统”攻击的威力,赵青的目光放在了一种被称为“核聚能破甲弹”的武器上。 在她的初步设计中,基于“猎户座”计划中的核脉冲推进单元,改进成的核定向装药(nuclearshapedcharges),它可以将玄铁材质的自锻破甲战斗部加速至令人瞠目结舌的60340kms的超高速。 根据穿甲力学,在打击速度超过了对方防御材料声速的情况下,由于应力波的传导速度受限滞后,双方的材料强度均显得不重要,因为弹靶相交的界面将会从固态转为流体状态。 这就不再是常规的碰撞与穿刺,而是呈流体冲击状态的侵彻过程,弹体越长、弹靶材料的密度比越大,侵彻深度也就越大,在这种高速高压的情况下,柔软的铅甚至比装甲钢有着更佳的抗穿性能。 无论龙鳞还是任何已知的人类合金,在这种超高速破甲弹的面前,其材料强度都将忽略不计,弹体在高速侵彻过程中,其动能转化为压力波和热能,以流体冲击的形式深入目标内部,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龙鳞的密度并不大,仅有34gcm3,还不到玄铁密度的十分之一,尽管其坚硬和韧性不亚于后者,但在核聚能破甲弹面前,其密度相对较低的特性却成为了致命的弱点,结构特性在超高速冲击下难以发挥优势。 从这个角度来看,不计白王赫尔佐格可能因初生防御有所不足的因素,钨钢穿甲弹的放大版,天基动能武器,也确实是对其破防的最佳方式之一,相反,常规核弹爆炸的冲击波与热辐射,却是龙鳞抗性极高的方向。 顺带一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同等修为下,相对于柔软的真气场,密度远大、更为坚韧的罡气场对超音速动能攻击有着特化的防御,当前者仅能弹开一些小口径子弹,有被重狙打穿的危险时,后者已经有了硬扛坦克主炮的本事。 然而,赵青并未将希望完全寄托于单一武器系统上。她深知,在信息化时代,制信息权与制天权的重要性不亚于任何实体武器,倘若敌方倏然发动相应的袭击,很容易就切断己方的通讯网络。 为提前应对这种睁眼黑的险境,除了冰晶云构建的“空中线缆”外,自然也得拥有属于自己的卫星体系,不仅是她跟全球各地通信的桥梁,更是情报收集、导航定位、环境监测等多方面的综合平台。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考虑到自己可以跟着一起飞上天,在火箭飞行时提供额外动力,发射卫星的难度其实并不算大,另外,卫星发射() 跟洲际导弹本就是等价的技术,掌握了一个就有了第二个。 在材料上,肯定没有问题的,至于推力,她打算融入炼金矩阵催化技术,大幅提升燃料燃烧速度,如此一来,烧水洗煤都能上天,而为免成本过高,炼金矩阵则需要循环利用。 当侦察卫星、通信卫星、导航卫星以及预警卫星等,构建起一张覆盖全球的天罗地网之时,这些卫星不仅能为赵青提供实时、准确的情报支持,还能确保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对战场态势的掌控。 显然,上了天的卫星,还得保障它们的安全,这就需要建设严密的太空防御系统。 深度分析其成本问题,理论上,直接登月,取地就材建立外太空基地,反倒是最佳的方案,可以充分发挥出她个人的强大工业生产力,并避开绝大多数敌人窥探的视线。 在月球上,她可以避开地球上复杂的政治与军事冲突,专注于科研与军事技术的研发与测试。同时,外太空基地也将成为她应对地面攻击的最后一道防线,确保在极端情况下仍能保持战略主动。 …… 赵青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那堆整理得井然有序的资料,心中正暗自思忖着接下来的行动脉络,不料,eva那清冷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带来了一则令人瞩目的新情报: “埃及那几条出来的古龙,它们分别遁入了乞力马扎罗山的基博、马温西以及希拉三个沉寂已久的死火山之口,其内似乎隐藏着龙族遗留下的神秘遗迹。” “m国方面,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夏日脉动04军演",首次动员了12个航母战斗群中的7个,同时在全球5个海域(大西洋、太平洋、印度洋、波斯湾、红海和地中海等)展开演习。” “m方所投入的兵力,除了原定的50多艘战舰、600多架战机和来自陆、海、空三军及海军陆战队的15万官兵,还包括了大批核载具部队,准备在北约范围内同步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型核战演习。” “值得注意的是,原本声势浩大的环太平洋军演竟有所收敛,其主力部队预计在七月下旬,将战略重心转移至印度洋的西部海域,此举,不难让人联想到,或许正是针对那几条古龙所布的局……” 赵青听着这些情报,眉头微皱,心知新的挑战又摆在了面前。 “对于先前遭到的核辐射,芬格尔做好了治疗的准备吗?”她心念微动,虽说对方看上去并无大碍,但还是得检查一番,进行相应的疗养修复,以免身体出现问题,这也是eva特意提出的要求。 “……已经躺在医疗舱里了,跟当时同样遭受辐射的事务所杀手、俘获的骑士侍从一起。”eva的回应中带着几分期待:“希望你设计出的治疗方案,可以完美生效。”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在那些杀手和侍从上,检验一下几款龙血试剂的实际效果……要习得运用与继承圣殿会的生物技术,就必须多获取一些可靠的实验数据。”赵青淡淡回道。 …… 同一时间,an躺在冰冷的医疗舱中,眼神充满了迷茫与恐惧。 他的身体遭受了切伦科夫辐射“死亡蓝光”的侵蚀,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在痛苦地哀号,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回忆着那恐怖的瞬间,心中被绝望所笼罩。 bob的表情则显得痛苦而无助,当他被转移到这个专门的医疗舱时,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在无边的痛苦中飘摇。 舱内的低温让他的身体逐渐失去知觉,半冬眠与深度睡眠状态的诱导,让他的思维渐渐变得迟缓,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charlie目光呆滞,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思绪混乱,() 往昔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烁,却无法给他带来丝毫慰藉。 这是治疗的第一步,让他们的身体机能减缓,减少细胞的进一步损伤,同时在进入到深度睡眠后,人体本身的dna自修复能力也将被充分发挥出来。 在他们陷入沉睡之前,一支支龙血试剂被缓缓注入他们的体内。那神秘的液体流淌在他们的血管中,带来一阵温热的感觉,仿佛是黑暗中的生命火种在微微闪烁。 而此时,赵青站在医疗舱外,神色凝重而专注。她深吸一口气,双手不断变幻,按照“长生诀”中的法门,汲取炼化“天光”“地气”交彻生出的“灮炁”。 只见她的双手间,淡淡的蓝光逐渐汇聚,化作了一根根晶莹的丝线,而后缓缓钻入到了一个个医疗舱中,织成了一张透明的光网,透过特殊的窗口,柔和地笼罩在众人的身上。 杀手和侍从们在沉睡中,仿佛都感受到了这股温暖而神秘的力量。他们的眉头微微颤动,脸上的痛苦之色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在“灮炁”的作用下,他们体内受损的dna开始了修复的过程。“灮炁”以其独特的能量,模拟着光解酶的作用,分离出受损的dna片段,然后利用其蕴含的滋润能量进行修复。 与此同时,医疗舱内的基因调控技术也在发挥着重要作用。 经过基因编辑的特定噬菌体被注入杀手们的体内,它们如同精准的卫士,暂时关闭了那些因辐射而异常活跃的基因,阻止了细胞的进一步受损和癌变。 舱内产生的特定生物磁场,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保护罩,引导着体内的游离电子和自由基,减少它们对细胞的肆意破坏。杀手们的身体在这多重力量的作用下,逐渐进入了一种相对稳定的生理状态。 an在深度睡眠中,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梦到自己身处一片冰封的荒原,刺骨的寒风肆虐着,身体的热量不断散失,生命的气息渐渐消逝。 然而,就在他即将倒下的那一刻,天空中突然洒下一片柔和的蓝光,滋润着他冻僵的身躯。那光芒如同父亲的鼓励,温暖而有力,让他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希望。 bob则梦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沼泽,黏稠的泥水紧紧束缚着他,身体的力量逐渐被抽离。 但就在他快要被淹没的瞬间,一道温暖的蓝光穿透黑暗,包裹着他。那光芒如同爱人的拥抱,温馨而亲切,给予他坚持下去的勇气。 charlie梦到自己在一片狂风呼啸的沙漠中,漫天的黄沙遮蔽了天空,身体的水分迅速蒸发。 就在他几近虚脱之时,一片柔和的蓝光降临,滋养着他干涸的身体,那光芒如同朋友的支持,坚定而可靠,让他重燃对生命的渴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的身体状况开始有了明显的改善。他们的皮肤不再那么苍白,生命的活力似乎正在重新回归。他们的呼吸变得平稳,心跳也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治疗,众人体内的高速再生剂也在发挥着神奇的作用。 血液中的龙类干细胞如同不知疲倦的工匠,持续修复着受损的组织和器官,就连那些曾经因战斗而留下的伤痕也在慢慢地淡化与消失。 治疗过程中,赵青密切关注着医疗舱旁的各种监测仪器,仪器上的数据不断跳动,显示着每个人身体内外的各项指标,每一次细微的变化,都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她手中拿着一个电子记录板,仔细地记录着每一个数据的变化,传输给相应的分析程序,思考着这些数据所反映的治疗效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青对收集到的数据越来越满意。龙血试剂在受治疗者体内发挥的作用、“灮炁”的修复效果、基因调控技术的表现等等,都被() 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此外,她也注意到了芬格尔的龙血洗礼进化之所以不太完全,主要是因为存在着两种不同的高阶龙血冲突,或许可以借鉴异种真气融合的技巧,去除这种症状。 …… 终于,在经过漫长而艰辛的治疗过程后,杀手们陆续从深度睡眠中逐渐苏醒,迎接他们的是光明与重生的曙光。 an的眼帘缓缓掀开,初时,那双眼中仿佛还残留着梦境与现实交织的混沌,但转瞬之间,一抹前所未有的清新与活力在他的眼眸中闪烁。 他尝试着轻轻移动指尖,继而是整条手臂,那份流畅与自如,如同挣脱了枷锁的自在感受,让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不仅活着,而且是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重生。 “我……我,我真的还活着?”an的声音虽略带沙哑,却满载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他凝视着那双仿佛被赋予新生力量的双手,眼中闪烁着重生的火花。 bob紧随其后,他猛地坐起身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自体内喷薄而出,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脸颊,那是喜悦与感激的泪水。 “这是奇迹……这是真正的奇迹!”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charlie也从沉睡中醒来,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希望。“感谢上天,让我重获新生!”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该感谢的不是上天,而是脚踏实地、不断前行的科学技术。” 赵青适时出现在他们面前,轻声开口道:“而现在,我有一个提议:你们是否愿意成为基因编辑实验的志愿者,作为未来进化的先驱者,在科学的引领下,探索生命的无限可能?” …… 根据赵青近期的研究,龙族文明实际上掌握了一系列跨物种的基因融合技术,通过无数世代的积累,采集了数万年间地球上各种生物的优势基因,将其融入了体内,从而成为了进化得“最完美”的生物。 也就是说,龙族不仅可以变化成人形,还有着数以千百万计的复杂形态,更可任意组合,比方说,呈现出角似鹿、头似牛、眼似虾、嘴似驴、腹似蛇、鳞似鱼、足似凤、须似人、耳似象这些“东方龙”的特征。 这样的能力,看似不可思议,实际上在自然界中并非孤例,像蛭形轮虫,就能通过进食抽取其它物种的基因,加入自己的细胞去发挥功能,实现“自主选择”的进化。 不过常规的基因重组变异,并非一定向着有益的方向,优胜劣汰,适合环境,才是进化的关键。 综合了多方势力的资料,赵青大胆做出推断:混血种之所以在智力、体能等多个方面展现出超越常人的优势,并非仅仅因为他们的血统“高贵”,更在于龙血作为“催化剂”,所诱导的变异与进化。 这些变异带来了无数新的基因序列,其中不乏能够显著提升人类智慧与适应能力的部分,但实际上也有着降低智商、欲望失控、减少寿命的劣势基因,造就出类似于蛇歧八家中“鬼”的存在。 混血种的优势并非天然与高智商、高颜值绑定,而是经过代代筛选、适应环境的结果,不同地区的混血种,因地域、文化、环境等因素的差异,其优势基因也各不相同。 为了寻找提升人类智慧的钥匙,赵青将目光投向了自然界中那些智力表现突出的动物,打算运用类似的技术,融汇多方智力基因为一体,以此来加速文明的发展: 乌鸦的空间记忆力与语言天赋胜过人类,猩猩的图像记忆力超过人类的平均水平,卷尾猴和恒河猴比人类更不容易受到习得性偏见的影响,也就是说对过往认知的成见更少,擅长打破思维定式。 鸦科、鹦鹉科的鸟类,以其() 小而密集的神经元结构,展现了惊人的智力水平。这些鸟类在脑部体积相对较小的情况下,却拥有远超同等大小哺乳动物的智力,这让赵青看到了优化神经元排列与连接方式的突破点。 而蚂蚁和蜜蜂,尽管身形渺小,但它们在群体协作和信息传递方面展现出的卓越能力,也暗示着其基因中隐藏着尚未被人类完全理解的智慧密码。 但赵青的探索远不止于此。作为地球上最古老、最顽强的生物形态之一,古菌与病毒的基因库中蕴藏着无尽的奥秘与潜力,有着最丰富、最全面的基因多样性。 病毒需要寄生宿主才能表达基因,暂时不表,能够在极端环境下生存繁衍的古菌群落,有的能够利用电能、热能乃至辐射能作为生存的能量来源,展现出超乎想象的生命韧性与适应能力。 某些古菌甚至能够在3000000拉德的伽马射线下正常生活,持续修复断裂的dna,而对于人类来说,500拉德的辐射量即可致命,有着6000倍的差距——目前来看,高阶龙族的抗辐射修复能力大致在同一水平。 许多微生物,比方说常见的大肠杆菌,就能够承受400000g的加速度,这个离谱的数值,就算是纯血龙类也差之甚远,毕竟体型过于庞大。 一些微生物长期漂浮在48千米到77千米高度的大气中繁衍生息,大气环流可以偶然将其带到卡门线以外,进入到外太空,这些生物可能可以在地球炸成碎片的情况下依旧生存。 总的来说,即便对于赵青这等修为的存在,许多古菌的特殊能力,也足以称道,带给她不小的启发与提升,若能用于普通人身上,更是将能引领人类踏入前所未有的进化纪元。 而当黎明之光从远处亮起,赵青在多个项目上研究与思考了一整夜、定下了未来数年的计划之际,又有一个新的消息,被辅助管理此次基地的施夷光,传达了过来,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慨: “清早6点,有多名在信息系统中被圣殿会标记为器官贩卖"vip客户"的匿名帐号联合发送消息过来,表示不在意各方势力之间的斗争,只想要跟我们延续先前签订的合约……” “按照它们的说法,无论如何,过去的"业务"必须继续下去,我方需要立即准备保存完好的肾、脾、肺等人体器官共计一千二百对,通过秘密渠道空运至世界各地,并由他们指定的"中间人"完成线下交易。” “它们承诺,只要双方能顺利完成这次交易,除了原定的巨额订金外,还将额外提供一些圣殿会残部的关键情报作为"谢礼"。” “若是我们不知好歹,拒绝了此次交易,且违背合约不加倍退款补偿的话,它们则会选择支持圣殿会的残部,可能会引发大量生物恐怖袭击,并通过在多个层面上施压,展开报复行动……” …… 第四百九十三章 火山赛事,合适人选(4k) 听得此言,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明晓能够在长距离的运送中保持器官的完好,实际上涉及到了冬眠技术的几个分支,从而能让其离体后长期维持生机,可以在十天半个月后完成移植。 冷冻保存整具人体,难度自然比单独一个器官更高。 此外,圣殿会对外交易贩卖的主要是使用加速发育技术培养出的克隆器官,特意压制了排异反应,增加了适用范围,同时,也卖得很贵,毕竟成本不菲。 至于“生物恐怖袭击”的威胁,倒不是危言耸听,过去数十年间,生物攻击的门槛不断下降,任何国家、组织、个人对使用或防御生物武器感兴趣的话,都可以组织人力物力兴建具有武器级能力的生物实验室。 根据现有的情报,圣殿会至少有上百名达到该要求的“生物黑客”,可以单人建成生物武器实验室,并使用龙血杀人蜂、死侍,或者传统的炭疽杆菌、天花病毒、伯纳特氏立克次体、土拉弗朗西斯杆菌、普氏立克次体、鼠疫耶尔森氏杆菌等多种细菌及病毒,发动恐怖袭击,轻易让多座城市陷入危机,吞没数以万计的生命。 很多时候,生化武器是比炸弹甚至核武更高效的杀人工具,也更具隐蔽性,难以发现其源头,且一经使用,后患无穷。 “我已经在关注这件事情,将优先级调到了最高。”她心念微动,很快发觉了此次交易的不同寻常之处:“1200对器官,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在通讯频道中,施夷光义愤填膺地道:“万物皆有其道,生命尤为珍贵,岂能成为权钱交易的筹码?这些"vip客户",以器官贩卖之名,行罪恶之实,实在是天理难容,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夷光,你言之有理。但眼下,我们除了进行道德上的谴责,更要解开这背后的谜团,为何他们需要如此大量的器官?” 赵青手指轻敲键盘,屏幕上的数据流如织锦般展开:“经过我的调查,众多匿名帐号的发言,都在一个m国俄勒冈州西海岸的特定服务器进行短暂的加密通信,这也是它们所留下的唯一ip “那里并非医疗重镇,却成了这场交易的源头,此事绝不简单,多半不是为了满足单纯的医疗需求。” “我曾听闻一些地下世界的传言,”刚完成治疗、醒来不久的芬格尔,突然在频道中插口道,“说在某些隐秘的圈子里,存在着一种以生死相搏为乐的娱乐方式,称之为"真人大逃杀"。” “这些所谓的"vip客户",或许正是此类活动的幕后推手。他们短时间内大量收集器官,或许是为了维持那些重伤未死参赛者的生命,以延长他们的痛苦与挣扎,供权贵们观赏取乐。” 施夷光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心中的激荡:“若真是如此,那这些器官的需求量便不难解释了。每一场残酷的战斗,都是对生命的极大消耗,而这些权贵,却以此为乐,何其悲哀。” 与此同时,赵青早已迅速行动起来,启动了一系列的追踪技术,深入黑暗网络的每一个角落。不久,她果然在北美的深网中找到了一个名为“环太平洋火山探险大赛”的报名网站。 页面加载的瞬间,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屏幕上展示的是一片炽热而荒芜的火山口岩浆湖景象,以及那些即将成为战场的火山名称与图标: 圣海伦斯火山、三姐妹火山、胡德火山、长谷火山、阿库坦火山、奥古斯丁火山……直至遥远的始良火山、鬼界火山和富士山,它们横跨太平洋两岸,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竞技场。 “看,这就是他们的"游戏"舞台。” 赵青将页面分享到频道上:“每四年举办() 一次,参赛人数众多,少则数百名,多则上千名参赛者被投放至这些火山周边。以火山口为中心,展开一场场生死较量。 “这些人可能是混血种,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也可能是普通人,被利益或胁迫卷入这场生死游戏,不仅要面对自然的严酷考验,还要与同样渴望生存的对手殊死搏斗,在火山的咆哮与熔岩的威胁下,展开一场场残酷的较量。” “而赛事的具体规则,”赵青继续解释道,“每场比赛开始前,参赛者会被随机分配到不同的火山区域,并设定一定的生存时间和目标。” “他们需要在规定时间内,通过战斗、解谜或完成特定任务来获取积分,最终积分最高的选手或团队将获得胜利。而失败者,则可能面临被淘汰、重伤甚至死亡的命运。” “武器方面,”赵青继续介绍道,“选手们可以通过消耗比赛积分来采购各种装备,从常见的轻重枪械到动力三角翼、单兵喷气背包,甚至是外骨骼装备,应有尽有。这些高科技武器让战斗变得更加残酷,也更加不可预测。” “据我目前的分析,这场赛事的实质是各大势力为了分配利益而进行的代理人作战。普通人和野生散人,由于缺乏组织和资源,在这场游戏中往往处于弱势,成为最廉价的消耗品。” “而有组织的混血种,他们通常具备更强的实力和更丰富的资源,才是各方势力真正看重的力量。通过在比赛中展现自身实力,他们为所属的势力赢得荣誉和利益,从而提升在暗世界的话语权。” “居然还有这种邪恶的赛事?” 施夷光表示自己很难理解这些人的丧心病狂:“阿青,你能否进一步追踪这些vip客户的真实身份?以及这场赛事背后的组织者是谁?他们的势力背景有多少强大,为何如此张狂?” 赵青点了点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仿佛是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试图捕捉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 “我已经开始追踪这些ip 很快,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加密文件,标题赫然是“三姐妹火山站点详情”。赵青迅速解密,屏幕上展现出了一幅详尽的地图,以及关于三姐妹火山的详细介绍。 “这里是起始站点——三姐妹火山。” 赵青继续说道,“它位于m国俄勒冈州,由三座紧密相连的火山锥组成,从南往北依次是南姐妹山、中姐妹山和北姐妹山,分别是该州第三、第四和第五高峰。” “同时,它们又属于喀斯喀特火山弧的一部分,因其独特的地理形态而得名。” “北姐妹火山名为忠诚faith,高耸入云,山势陡峭如刃,皑皑白雪终年覆盖其表,可内部却藏着炽热奔腾的岩浆,随时可能苏醒咆哮。其山体表层尽是坚硬的冰层与嶙峋的岩石,攀爬难度极大。” “中姐妹火山人称希望hope,形态优美,却暗藏危机,山体周围布满了错综复杂的裂谷和洞穴,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这些裂谷和洞穴中,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和谜题,需要参赛者小心应对。” “南姐妹火山唤作慈悲charity,最为活跃,大约两千年前的熔岩喷发使得其周边寸草不生,到处都是玄武质安山岩与红色矿渣和火山灰,它火山口附近的温度却显得很低,遍布冰棱,黑白红交织一体。” “2001年,m国地球资源卫星曾在南姐妹火山西部发现变形抬升现象,预示着地下的岩浆库已接近满溢。而在今年初,隆起地区发生了群发性地震,成千上万的小地震接踵而来,地质活动非常活跃。” “因此,地质学家认为它是m国“高度危险”的火山之一,或者说是喷发概率最高的火山之一,远高于黄石火山。一旦喷发,有可能达到6级甚至7级的() 规模,相当于93级98级大地震。” “相比之下,著名的富士山也不过是一座5级中上的火山罢了,喷发的威力仅有87级地震,始良火山这种知名度不高的vei8超级火山,才是真正的毁天灭地,足以干掉整个r本。” “这么说来,在所谓"火山探险大赛"中涉及到的众多火山中,富士山可能是垫底的存在了?”施夷光感兴趣地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富士山的活跃度名列前茅,近些年一直有喷发的可能,当得起它作为"终点站"的名头。”赵青回应道:“而且历史上的火山喷发等级,并不代表它不可能释放出更强的威力。” “先来看三姐妹火山,作为本届大赛的开幕式举办地,它也是参赛者们首次集结的地方。” “实际上,"环太平洋火山探险大赛"报名的截止日期,正是今天的20:00,紧接着便是深夜的开幕典礼,来自世界各地的选手们进行最后的补给与情报交换,等待着明早的正式开赛。” “据可靠情报显示,赛事组织者在这里布置了多个秘密入口和撤离点,用以控制比赛进程并确保参赛者的生命安全——尽管这种安全在极端竞争环境下显得如此讽刺。” “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揭开这场"游戏"的第一层面纱。” “不错。”芬格尔提出了一个建议:“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参赛者的身份潜入其中。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可以近距离观察赛事的运作情况,还能寻找机会与那些可能被胁迫的参赛者取得联系,帮助他们逃脱。” “但现在从苏格兰赶到俄勒冈州,还要通过专门的测试才能成功报名,时间上无疑过于紧张了。”施夷光思索着道:“我们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光是维系刚攻下不久的圣殿会总部正常运转,已经很吃力了。” “不用想太多,这只是些小角色罢了。关于参赛者,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赵青回复道:“就像先前的山达基教那样,不过是幕后黑手推出的新棋子,用来试探我们,进行一系列的布局……” 如无意外,这个规模浩大的火山探险赛,并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而是分出了许多层的谋划,需要小心应对。 …… 十几个小时转瞬即逝,傍晚时分,三姐妹附近的营地灯火通明,将山脚处的闪光湖照映着五光十色,报名场地一片喧嚣。 参赛者们的身影在火光和烟雾中若隐若现,他们的面容或紧张、或兴奋、或恐惧。 南姐妹火山的上方,一片碟形荚状云悠悠飘荡,仿佛给火山戴上了一顶巨大而神秘的“草帽”。突然,一道闪电撕裂了黑暗,如同一棵巨大的银树从火山底部向上肆意生长,枝杈蔓延,光芒耀眼。 闪电的光芒映照着滚滚浓烟,呈现出奇异的色彩,红的、紫的、蓝的,交织在一起,如梦如幻却又令人胆寒。火山口不时传来低沉的轰鸣,仿佛是大地深处的巨兽在咆哮,提醒着人们它的力量和威严。 远处,负责赛事组织的人员忙碌地穿梭着,他们的表情严肃而冷漠,仿佛对这一切的危险早已习以为常。而参赛者们则在抓紧时间做着准备,检查装备、交流情报,气氛紧张而压抑。 “还有2个小时45分,这是你们最后的报名参赛机会——用来争取50万美元的入场费。” 一名身穿外骨骼装甲,面容隐藏在头盔下的管理人员走至湖边的停车区,用手指了指远处的南姐妹火山,并开启了强光探照灯,直射过去,冷冷开口: “看到那条登山小径了没有?你们的目标,就是在截止时间之前,携带"滑翔翼&q() uot;与相关飞行装备,徒步攀登这座10,363英尺的高峰,在山顶的"泪珠池"中拿到任意一块我们事先放入其中的金币,然后通过滑翔回到山下。” “注意,出发时不可携带任何武器,在攀爬期间严禁互相攻击,但拿到了"堕天使金币",进入滑翔阶段后,这一规则便解除了——无论是石块还是冰晶,又或者是水壶和登山绳,都可用作空中作战的工具。” “最后50个名额,就属于返回营地最早的50人,其中综合表现前十的选手,更可获得少量至关重要的"起始积分",至于后续返回,被淘汰者,除了催眠清除记忆外,就只能拿到一千美元的安慰奖励了。” 此人说到这里,手里已经拿出了一把发令枪:“当然,为了正式赛事中需要的合作着想,也可以尝试临时组队,不过作为彼此之间并不熟悉的散人选手,这样的选择是好是坏,却是难说。” “两个多小时攀上一万英尺的峰顶,这怎么可能?”有人低声咒骂:“简直是场卑劣的愚弄,最顶尖的登山运动员只怕也没有这般速度,更何况我们这些业余选手。” “话虽是这么说,”另一位身材健硕的选手皱眉说道:“但我想,主办方不会无缘无故设置这样的障碍,或许在沿途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帮助,存在着一些可以利用的捷径。” “显而易见,在登山阶段进入到末尾前,根本没有结盟组队的必要。”还有较为聪明的人瞥了瞥别人,边整理自己携带的装备,边在心中自语: “两个小时的路途,谁知道刚开始找好的队友,在爬山时会不会被拉开一大段距离?只有最后的滑翔大战阶段,队友才能勉强发挥出几分作用。” 虽不知管理者何时鸣枪发令,但在场的众人,除了极少数听到如此难度与高风险的报名选拔赛,就已决定放弃的外,都纷纷奔向了堆放滑翔翼的地点。 而同一时间,罗纳德?唐在人群的边缘挤着向前而去,目光穿过层层云雾,直射向南姐妹火山那被夕阳染红的峰顶,他心中一动,连忙跟耳机里的“老仙人”取得了联系: “师父,你说参加这个"环太平洋火山探险大赛"能够唤醒我潜藏的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心随风动,夜中星坠如雨(6k) “虽然从旧金山开到这里的大巴车费并不贵,但若是被淘汰了,只能拿到一千美元的补偿,还是太吃亏了些。” 在人群的涌动中,罗纳德眉头紧锁,低声嘟囔着,目光游离,带着些许不安和焦虑。 “为何如此忧扰?” 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老仙人”那熟悉而沉稳的声音,穿透了四周的嘈杂:“火山乃天地元气汇聚之地,离火居艮山之下,蓄势待发,此象寓意着山火贲卦,山形焕彩,预示着你的运气将会继续高涨。” “记住,当你身处险境,外界的纷扰不过是幻象,唯有保持内心的宁静与清明,身动而神不动,神动而心不动,方可正式进入感气生息的修行阶段,进而唤醒你体内潜藏的力量。” “话虽是这么说,但我修行的时间毕竟太短,仍然没什么把握。”罗纳德微微一怔,脸上的焦虑并未减少:“这山火贲卦的奥秘,究竟如何能在现实中助我一臂之力?” “老仙人,您可知,我心中的恐惧,不仅仅来源于即将到来的未知挑战,更源于那些无法忘却的过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回应着耳机里“老仙人”的宽慰,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无奈与自嘲:“在我看来,这世间的纷扰,远比您所说的各种卦象更为复杂多变。” “您提及的宁静与清明,是我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渴望达到的境界。但您知道吗?自我记事起,那份宁静便如同镜花水月,遥不可及。” “我,罗纳德·唐,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孩子,自小便在歧视与排挤的阴影下成长。养父母给了我一个家,却也在我刚踏入中学门槛时,匆匆离我而去,留下我一人,在这异国他乡,孤独地面对一切。” “在学校,我成了异类,不仅因为我是亚裔,更因为那些无端的流言蜚语——他们说我天生不祥,克死了养父母。白人同学的冷漠与排斥,黑人同学的挑衅与暴力,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束缚。” 在罗纳德·唐的心中,那段被阴霾笼罩的青春岁月,如同旧日伤疤,虽已结痂,却总在不经意间隐隐作痛。他停下脚步,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充满偏见与孤独的高中时代。 “当我走在校园里,他们会故意撞过来,然后恶狠狠地骂我,说我是黄皮猴子,是天生的***,还诅咒我克死了养父母。他们经常把我的书本扔得到处都是,在我的课桌上乱涂乱画,写满了侮辱性的话语。” 罗纳德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手臂上青筋暴起。 “有一次上体育课,分组打篮球,没有一个组愿意要我。我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练习投篮,他们却冲过来把我的篮球抢走,还把我推倒在地,围着我哈哈大笑。我试图反抗,换来的却是他们更加凶狠的殴打。他们拳打脚踢,我被打得遍体鳞伤。” “我试图用沉默和忍让换取一丝安宁,却发现这只会让暴行变本加厉。”说到这里,罗纳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那是无数次在绝望中挣扎后留下的痕迹。 “我开始反抗,用我的拳头,用我那仿佛永远不会被击垮的身体。起初,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渐渐地,我发现,每一次反击,都能让我在那些霸凌者面前站稳脚跟,甚至赢得了一丝尊重,尽管那尊重中夹杂着恐惧。” “一次次的战斗,让我从被欺凌者变成了令人畏惧的存在,甚至吸引了班上那位美丽而骄傲的拉拉队长。她的目光,曾让我以为找到了生命中的光,但那份青涩的情愫,终究还是因为我的笨拙与不解风情而熄灭。” “布鲁克林区的水族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的地方。海洋的广阔与深邃,似乎预示着我们之间难以跨越的距离。她笑着离开,留给我的,除了回忆,还有() 更深的孤独和误解。” “这次失败,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情感的失落,更是新一轮排挤的开始。” “男同学们对我的歧视与攻击变本加厉,他们嘲笑我的无能。更糟糕的是,有人利用家里的力量,对校方施压,我成了众矢之的,最终不得不选择离开那所带给我无尽灰暗的中学。” 说到这里,罗纳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老仙人,您总说山火贲卦预示着好运,但在这漫长而艰难的旅途中,我看到的只有数不清的挑战与考验……” “这比赛如此艰难,无论是攀登高山,还是滑翔空战,我都从未作过准备,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再加上众人可能的对华裔的排挤,恐怕危险不小啊!也不知道主办方,会不会提供可靠的安全保障。” “孩子,世事如棋局局新,你的命运非他人所能定义。内心深处的坚韧与不屈,才是最强大的武器。”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老仙人”沉稳平和的声音,如同荒漠中的甘泉,瞬间安抚了罗纳德躁动的心。 “山火贲卦,不仅象征着外在的炽热与壮丽,更寓意着内心的光明与纯净。你要做的,就是在这一片混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清明。让心灵如同山巅之雪,虽处火热之地,却能保持其洁白无瑕。” “世间万物,皆有得失。此行虽风险重重,但亦是你修行路上不可或缺的一环。若你能够把握机遇,不仅力量将得以觉醒,更可借此机会,悟透生命之真谛,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收获?” “多年前的那次退学,或许是我能做出的最勇敢的决定。” 罗纳德点了点头,似乎下定了决心:“我知道,放弃学业意味着放弃了主流社会的认可,但我更不愿在这样的环境中继续沉沦。我需要的是一片能够让我自由呼吸的天空,一个能够让我真正展现自己的舞台。” “老仙人,您说过,修行之路孤独而漫长,但我愿意承受这份孤独,只为唤醒体内潜藏的力量,证明自己的价值。” “或许,这次比赛就是我证明自己的机会。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我都会坚持下去,用我的双手,打破那些偏见与束缚。” 在打破心中的障碍后,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滑翔翼的堆放区,挑选了一副看似轻便而结实的装备。虽然心中忐忑,但罗纳德知道,有了“老仙人”的无私帮助,他已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了。 他现在是一个战士,一个准备在这场未知的冒险中寻找自我价值和力量的战士。 …… 大约十分钟后,随着发令枪的一声巨响,预选比赛正式开始。罗纳德迅速背上滑翔翼,深吸一口气后,打开手表的gps轨迹记录,决然踏上了这段充满挑战的征程。 起初的五千英尺高度,并不算什么,靠着经过训练后强化的体能,他一直保持在第一梯队的末尾,熟悉着爬山的基础技巧,观察着前方领先者的步伐和节奏,默默学习着,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可到了后半段,山势开始陡峭起来,气温也出现了明显的降低。 在毫无遮拦的山坡上,寒风肆意呼啸,如尖锐的刀刃般无情地刮在他的脸上,又像是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他的肌肤,试图消磨他的意志。 速攀,这项将高海拔攀登和越野跑相结合的运动,难度远超传统攀登方式。要以最快的速度登顶,不仅需要强大的体能,更需要极为出众的技巧和坚毅的意志。 罗纳德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脚下的道路愈发艰险难行。很快,一片片看似坚冰的硬雪映入眼帘,其滑溜的程度超乎想象,稍一用力不当,便极易扭伤脚踝,甚至有滑坠滚下山崖的风险。 正式进入了冰岩混合坡() 的攀登阶段,他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自雪线一路向上攀升,冰雪区域起初零散分布于碎石之间,而后逐渐汇聚连片。罗纳德从背包中取出冰爪,仔细地安装在鞋子上,以此增加在冰雪上的摩擦力。 过了一段时间,又一块巨大的冰雪拦住前路,约半个足球场大,看起来光滑而坚硬。罗纳德眉头紧皱,思考着如何跨越这个障碍。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决定从边缘寻找突破点。 他艰难地在难以着力的冰雪上攀爬着,每一步都耗费了巨大的体力。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但他不敢有丝毫停歇,机械般地前后迈动着脚步,甚至不惜动用了电流刺激的手段来缓解酸痛。 山腰处,有四五架直升机盘旋,显然是在就近观察比赛情况。罗纳德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记录着,但他无暇顾及,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尽快到达山顶。 终于,他成功跨越了那块巨大的冰雪。罗纳德稍作休息,补充了一点水分和能量,继续向上攀登。此刻的他,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精神却依旧高昂。 随着高度的不断增加,周围的景象越发雄伟壮观却又危机四伏。狂风怒吼着,仿佛要将他狠狠吹倒。罗纳德紧紧握住登山杖,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迈进。 由于攀爬雪山的技术与经验不足,此刻他虽然尚未落后,但也有些力不从心之感,每向上迈出一步,都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更重要的是,倒计时逐渐逼近,可高耸的火山口冰盖依旧遥不可及。时间如同一个无情的鞭策者,催促着他不断加快脚步。 正当他思索如何扳回劣势,在这场竞赛中脱颖而出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山顶特有的凉意,也吹散了他心中的些许迷茫。 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几只鹰隼正借着上升气流盘旋而上,姿态优雅而自由。这一幕,如同灵光一闪,点亮了他的思绪。 “徒儿,你还记得我今早传授的"逍遥御风"要旨吗?” 就在这时,“老仙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仿佛直接响在罗纳德的心田,“那是一种借天地之力,随心所欲,遨游四海的境界。在这火山之巅,风,便是你的羽翼。” “在这火山之地,黄昏时分的气流,非同寻常。太阳西沉,当其他区域逐渐冷却之际,大地之热却未散去,而是在火山的怀抱中积聚,形成了稳定的温差,从而产生了一股股上升的热气流。” “看那些鹰隼,它们无需振翅,便能在空中翱翔。” 老仙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空灵的韵味,缓缓地为罗纳德解释着:“它们利用这股上升的热气流,轻松地攀升至高空。你亦可以如此,只需学会感知并驾驭这股力量,找到那股能助你上升的"气"。” “当你观察风向,寻找到那股自山底向上涌动的气流后,便可以尝试利用滑翔翼的宽大翼面捕捉这股力量,调整好身体的姿态,微微前倾形成最佳迎角,如此一来,风便能成为你上升的阶梯。” 随着夜幕的悄然降临,天空如同被泼洒了深蓝墨水,已然黯淡的晚霞余辉与逐渐活跃起来的星光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山脊上,形成一道道明暗交织的光影。 而风,则在这些光影间穿梭,留下细微却可感的痕迹。 罗纳德蹲下身,将脸贴近地面,仿佛能从每一寸土地上嗅到风的气息,感受到它的脉动。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让心灵彻底沉静下来,与周围的世界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 风声、心跳声、甚至远处冰川融水的潺潺声,都变得异常清晰。他开始用心灵去感知风的流向,那是一种微妙而细() 腻的变化,如同细流汇聚成河,又似风起于青萍之末。 终于,罗纳德捕捉到了一股自山底缓缓升起的气流,它温暖而有力,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勇敢者铺设的通天之路。 他迅速调整滑翔翼的姿态,让宽大的翼面完全展开,就像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巨鸟,准备迎接风的拥抱。 “就是现在!”他猛地睁开眼,双手紧握滑翔翼的控制杆,身体微微前倾,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冰面,向着那未知的高空滑翔而去。 那一刻,他仿佛真的化身为风中的一片羽毛,轻盈、自由,与风共舞,与云同游。他不再受限于重力的束缚,而是随着气流的涌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山顶冲刺。 周围的景象如同电影画面般快速掠过,罗纳德的心中却异常平静,平静地俯视着脚下的山川大地,那些曾经看似不可逾越的障碍,此刻都变得如此渺小。 他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时间、空间、甚至自我,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以风为翼,向着那遥不可及的火山口冰盖进发。 不再需要用力蹬踏,也不再需要担心脚下的冰雪或是岩石,只需随着风的节奏,调整着滑翔翼的角度和姿态,让这股自然的力量成为他前进的动力,火山口冰盖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身后的竞争者们也纷纷效仿他的做法,开始利用滑翔翼和上升气流加速攀爬。然而,罗纳德知道,他们已经晚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风的秘密,掌握了御风之术的精髓。 …… 同一时间,五六百米外的某架直升机中,见到许多人尝试打破常规,借风力攀升的场景后,本场预选赛的监管人员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一轮筛选,没想到还找到了几个血统不低的好苗子。” 实际上,本次速攀竞赛的时间之所以给得如此之短,超出了大多数专门登山运动员的极限,并添加了滑翔的因素,正是为了考验众人创新性发掘此项捷径的能力。 除了真材实料的顶级登山精英,或可靠常规方式完成比赛外,混血种继承自龙族的些许飞行天赋,尤其是风系血统浓度较高的,也提供了另一种更佳的选择。 毫无疑问,像鹰隼一样借助上升气流自由攀升,绝非每一个人都能学会的技巧,若是水平不足者贸然尝试,只会落得被紊乱的山风刮跑,就此失去控制,乃至于摔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 在星月之光的照耀下,罗纳德?唐成功登顶南姐妹火山,率先站在了火山口的边缘。 而前方,teardroppool(泪珠池)静静地躺在火山口的正中,在月光的轻抚下,湛蓝色的湖面弥漫着雾气,如同蓝宝石般深邃,一层薄薄的浮冰泛着银辉,更添了几分神秘与幽静。 大多数火山喷发后,熔岩很快在破火山口表面变得凝固,封住下端的岩浆,南姐妹火山也不例外,真正的岩浆湖泊,地球上仅有八处,正常情况下,火山口中仅仅是积水罢了。 走到泪珠池旁,罗纳德发现湖面的薄冰之下,隐约可见金币闪烁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用登山杖轻轻敲开冰层,一枚价值不菲的金币便显露了它的轮廓,并在浮冰受力碎裂,尚未沉入水底之前,就被抢在前头捞了出来。 “看来这个预选赛,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嘛!”回头张望,确认现在还没有第二个人进入到火山口的范围,罗纳德不禁自语道:“若是我赶快滑翔回返,应该不至于被尾随者给攻击到吧!” 同时,他也突然意识到,按照主办方制定的规则,自己似乎可以掷石头去砸那些仍在登山的参赛者,毕竟,只是说攀爬阶段不许互相攻击,没有限制已经进入了滑翔阶() 段的领先者。 话虽是这么说,但罗纳德在将金币放入兜中,绕着湖边小跑着,打算换个地方起飞,并随手抓了两块地上的黑曜石,充当武器储备之时,一股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疲惫虚弱倏地涌至心头。 “休息两分钟,再出发吧。”罗纳德心中暗想,他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坐下,让紧绷的肌肉得以片刻的放松,并饮尽满满一壶热水,以驱散登山与滑翔期间累积的寒意。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火山特有的硫磺味和冰川凛冽的寒气,周围的景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既宁静又壮丽,teardroppool的波光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 在敲定下山的起飞点的同时,罗纳德也细心地检查着滑翔翼的每一个部件,确保它能在接下来的滑翔中万无一失,并随口问询道:“现在距离截止的20:00,还有多少时间?” “嗯,让我看看……”老仙人的声音从耳机中响起,却并未正常作出回答,而是数起了倒计时:“10,9,8,7,6……” “不可能,明明还没到时间啊!”罗纳德?唐被刺激地一跃而起,险些在雪地上滑了一跤,正打算质问对方为何乱开玩笑之际,忽然间,他从附近湖面倒映的景象中,看到了一串飞驰而过的璀璨流星。 这是成千上万道剑芒划破长空、掠过此地的轨迹,每一道都蕴含着撼天动地般的磅礴气势,它们并非随意散落,而是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汇聚,宛若七彩星线交织成网,覆盖了整片三姐妹火山的区域。 那七彩剑光之中,赤金色的剑气尤为醒目,宛如熔岩般炽热,缓缓倾泻而下,虽是从极远处发出,却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压迫感,不似寻常剑芒那般锐利急促,反而带着一种沉稳与厚重。 每一道剑气的移动,都似乎违背了常理,明明应是迅疾如电,却偏偏显得异常缓慢,正是这种慢,让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与沉重,有种躲至天涯海角也难逃锁定的锋芒。 “这……这是何等深厚的修为!何等超拔的剑意!” 罗纳德心中震撼,作为一名修行路上的初学者,他很快意识到,那并非什么天象奇观,而是有人正以超凡入圣的剑法,跨越千山万水,向着此处发起攻击。 虽不知对方所为何来,究竟是谁,“老仙人”的倒计时怎么恰到对应上了漫天剑芒如星雨般坠落的时刻,但仅凭这剑气所展现的威势,便足以想象其主人的超凡脱俗。 他迅速调整心态,意识到此刻自己虽为旁观者,并非这位超级高手的目标,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找到安全之地躲避即将到来的灾难,以免被波及。 …… 第四百九十五章 布局,激战(6k) 正当罗纳德准备启动滑翔翼逃离这片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区域时,四周的环境突然变得更加诡异而紧张,原本宁静的夜风被那遥远的剑气所牵引,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地面上的雪粒与碎石纷纷飞起,形成一股股小型龙卷风,在火山口周围肆虐,泪珠池的湖面不再平静,原本覆于其上的薄冰在狂风的摧残下咔嚓作响,裂纹蔓延,最终轰然破碎。 湖水翻滚着热气,山顶上的湖泊由于地热而沸腾,发出“咝咝”声响,蒸发出大量水汽,金币的光芒在翻腾的水面下若隐若现,仿佛成为了这场浩劫中微不足道的点缀。 罗纳德望向远方,只见那些剑芒已不再是简单的光影,它们如同实质般切割着空气,所过之处,云层被一分为二,露出背后深邃的夜空,明月变得黯淡无光,整个火山口被一层厚重的阴影所笼罩。 他能清晰感受到,那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黑暗,更是心灵上的压迫,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缓缓收紧,进行了无可逃脱的束缚,不过,并非是针对自己而来,目标另有其人。 “小心点,湖里冒出了大量co2,得往高处走。”耳机里,“老仙人”迅速提醒道:“至于别的,危险并不大,无需担忧。先前我跟你提过的,在这个时代,我在网络上结识了一些新的道友……” “你是说,你认识这位大正在展神威的剑仙?”联想到了倒计时的事情,罗纳德心中暗暗思索,问询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这场突如其来的剑雨,是为了打击探险赛事的主办方?” “正常的探险大赛,哪会有如此丰厚的奖励,且允许甚至鼓励互相攻击,生死不论的?这背后的性质,你应该明白。” 老仙人叹了口气,回道:“惩女干锄恶,原本就是我辈修行中人的本分。此次事件,实则是多位隐世高人联手,针对那些操控赛事、以人性为赌注、贪婪无度的主办方所发动的正义之怒。” “我执意让你来参加此次预选赛,除了磨砺你的意志外,也有几分为道友们提供相关情报的心思在……而你原本将会获得的入选大赛奖金,也不会少上半分,它将作为你勇敢参与的奖励,以另一种形式回馈于你。” 伴随着老仙人的解释,罗纳德心中的疑惑逐渐清晰,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无暇多想。他快步朝着远离来时路径的方向奔出,攀上了陡峭的山壁,决定尽快展开滑翔翼,飞至安全的区域。 山下的营地,原本应是探险赛事的指挥中心,此刻却成了风暴眼中的孤岛。一道道烈焰自营地四周腾空而起,那是主办方紧急启动的爱国式导弹系统,试图拦截那些从天而降、无孔不入的剑气。 然而,即便是加速至极致的pac3导弹,在速度与机动性也远不及袭来的剑芒,更何况是近程紧急拦截,雷达几乎失效的情况下? 只见剑芒如同游龙戏水,轻盈地穿梭于爱国者导弹们笨拙的追踪轨迹之间,每一次相交而过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却从未被真正阻挡,而是单方面的绝对压制。 营地内的景象更是惨不忍睹。坚固的掩体在剑气的肆虐下如同脆弱的沙堡,瞬间崩塌;厚重的装甲车,这些陆地上的钢铁巨兽,也被轻而易举地洞穿、撕裂,化作一堆堆扭曲的金属残骸。 火光冲天,浓烟蔽日,整个营地被一层厚厚的黑烟笼罩,空气中弥漫着烧焦与毁灭的气息,让人窒息,南姐妹火山与中姐妹火山之间的营地区,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熔炉。 在首批速度较快的七彩剑气坠落、清空了大片敌人后,接下来的赤金色剑气在地表扩散开来,与火山地底积蓄的火行元气交融为一体,奔涌而出化作了炽热的浪潮,完全模仿出了熔岩流般的杀伤威力。 “拦截失败!目标速度太快,无() 法锁定!重复,拦截失败!” 通讯频道里不断传来绝望的呼喊,指挥官的声音因紧张与焦虑而变得沙哑,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防线被一一突破,却束手无策。 第三组、第四组导弹相继发射,却依旧未能取得任何成果,那些剑芒就像是死神的使者,不可阻挡,不可抗拒。 在这绝望与混***织的关头,主办方并未坐以待毙。他们之中,不乏拥有强大血统的混血种,深谙言灵之力,企图以此逆转战局。 “玄水!”临时注射了一针“进化药”后,一名队长级别的人物猛然睁开炽金色的双眼,暴喝一声,言灵之力瞬间爆发。 只见四周原本被高温蒸发的水汽迅速凝结,化作了灰朦朦的云雾,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带着惊人的速度和溶解力,直冲向那些肆虐的火焰与剑气,可惜却无功而返。 先前那些在山腰盘旋观察赛事状况的直升机,大多已经坠落,唯有一名竭力释放着言灵?无尘之地的混血种仍在苦苦支撑,试图继续稳定机身与旋翼的姿态,结果眼角不断溢出细密的血珠,最终力尽失控。 这并非主办方最后的底牌,几乎同一时间,两声悠长而古老的号角声自中姐妹火山的一座侧峰上响起,伴随着惊天动地般的龙吟,穿透了喧嚣与混乱,让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静。 紧接着,黑色的落日骤然现于天际,跃出了一匹黑红色的马。 它披挂着沉重的生铁甲胄,它背负着同样穿着铁胄的骑士,骑士一肩扛着悬挂旗帜的权杖,一肩扛着四十米长的大刀,感觉是要收掉大地上全部的性命。 另一匹则是惨绿色的战马,披挂着生了锈的青铜甲胄,驮着同样身着铜甲的骑士,骑士手中紧握着长度并不逊色于前者的巨型镰刀,周身弥漫着森冷的灰色雾气,内中仿佛有无数鬼影哀嚎。 “还说会提供圣殿会残部的情报,原来早就勾结在了一起……” 数公里外的云层深处,低头瞥了一眼刚爬上火山口峭壁的罗纳德?唐,赵青缓缓收剑,平静地望着这两名龙骑士的出场,感知着天地间骤起的元素乱流,却是并不意外。 …… 前面早就说过,所谓的“老仙人”,一直是赵青特意用来忽悠老唐的假身份,也就是说,罗纳德?唐,正是她认为可以探查火山大赛的合适人选,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能亲自出动,前来现场搅事。 虽然要让老唐混入众多参赛者之中,但不妨碍她主动出击,特意赶过来大杀一通,出一出先前敌人总是提前逃走的气,同时通过一击即走的策略,制造出混乱的局面,遮蔽该赛事幕后势力的视线。 罗纳德?唐,也就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原本孵化的地点显然应该在三峡,却不知为何来到了m国,被收养成为了美籍华裔,这无疑暗藏着许多阴谋手段,少不了外界的干预, 基本上可以肯定,老唐是被专门转移到了纽约,一直处于某些暗面势力的监控之中,甚至他的本次“人生”从头到尾都是被安排好的,充满了精心设计的意味。 无论是早逝的养父母,中学所受的欺凌排挤,从而养成的较为自卑、渴望亲情友情的性格,还是走上赏金猎人的道路、经常遇上龙族遗迹却从不觉醒血统,多半均在千百双眼睛的严密审查与干预之下。 赵青采用纯线上的方式跟罗纳德?唐进行联系,引导他修炼提升力量,并使用“免费机票”等方式来到了这个地方,想必早已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只是暂时尚未发现她留下的痕迹。 假设这里的“火山探险大赛”举办方跟监视方有所联络,其高层必然会针对老唐这段时间的改变进行多重试探,而通过这一个渠道,赵青打算编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假象: () 诺顿觉醒了龙王的记忆,主动摆脱了控制。 具体的办法,莫过于模仿出火之王醒来之后大显身手,干掉了无数场上的敌人,而后遁走消失不见的情景,得知此事的敌方高层,心中必将惴惴不安,到处派遣手下搜寻,从而落出马脚来。 身为青铜与火之王,在火山群的地域觉醒恢复力量,这是再合理不过的现象。 只要敌人依旧在意龙王的权柄,想抢夺到龙骨十字,汲取其中的力量,就会在赵青的后续计划中,被逐一钓出来,透露出大量情报与弱点破绽。 在此之前,隐蔽的敌方仗着他们处于暗面的优势,总是制造事端牵着赵青一方走,占据了主动权,但只要这项计划顺利,事态就该反过来了,由她掌控当前的局势变化,步步紧逼,形成压制。 至于老唐本人,自然得金蝉脱壳,易容改面变成另外的身份,待在安全的地方;而关于探查火山大赛之事,拉拢一些散人选手进行改造和“加载”技能,也就差不多了。 …… 当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推算着敌方后续的反应之际,整片火山群的元素乱流也迅速凝聚成形,展开化作了两大巨大的领域,足以拔起大树的狂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却丝毫无法阻碍她出招使剑的速度。 中姐妹火山的峰峦高处,两头将近二十米的巨龙振翼高飞,跟它们身上的骑士共同念诵着宏大悠长的龙文,如山岳般的威压覆盖着方圆数十公里,风雨雷电在领域内起伏交错。 看上去,这两名圣殿会因驻守在外、故而留存的龙骑士,实力非但不弱,还都是顶尖的存在,足以镇压一方,而且彼此之间的配合显然不错,一个以守为攻,一个以攻为守。 “揭开第二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二个活物说:"你来!"就另有一匹马出来,是红的。有权柄给了那骑马的,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又有一把大刀赐给他……” “揭开第四印的时候,我听见第四个活物说:"你来!"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绿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做死,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 在《启示录》那古老而深邃的吟唱中,精神言灵“娑婆世界”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悄然降临,转瞬间,整片空间仿佛被一层无形而扭曲的光影所吞噬,变成了一处光怪陆离、幻象丛生的秘境。 剑光与火焰,在这片迷幻的领域中失去了原有的轨迹,它们或是拉长扭曲,如同镜中倒影,或是忽隐忽现,如同幽灵般难以捉摸。 战争骑士坐下的龙躯周围,原本坚硬的玄武岩在雷火交加中渐渐失去了固态的束缚,化为炽热的岩浆,又迅速凝固成一件件黑红相间、高温流动的熔流甲胄,紧紧包裹着它们与背上的骑士。 而死亡骑士则挥动起手中的死神镰刀,释放出了一个超高阶言灵——冰之皇。 无数冰晶在他的领域中凝结,呼啸着卷成了旋风,形成了一片死亡之海,如同锋利的刀刃,在风力的推动下,向着剑芒与火焰席卷而去。 当这名骑士幻相下的巨龙掠过巍峨的山脊,厚达上百米、数以百万吨计的冰川,其表面倏然碎裂开来,冰晶飞溅,在半空中重新凝结成了一节节带着尖锐链条的冰刃,盘旋飞舞,穿梭不定,爆发出撕空裂气的攻势。 “来的好!” 见到两名龙骑士的动作,赵青也不忙于现身,仍是在高空中不断抛射熔岩般的赤金色剑气,同时亦将自己此刻的剑意铺展开来,渲染出了火山喷发末日般的宏大景象,主动跟寻不到目标的娑婆世界对接在了一起。 想要模仿出青铜与火之王全面复苏的形象,自然得从火山的力量着手。 () 于是,在赵青剑尖划过一个玄妙的弧度过去,下方的南姐妹火山就像是响应了她的召唤一般,猛然一震,从山口的泪珠池中喷涌出了一条炽热的熔岩柱,直冲云霄,火山烟尘迅速扩散至二十多千米的高空。 整个北面的山坡被炸得支离破碎,方圆数千米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场典型的培雷式火山爆发正在这里上演,石头、熔岩、灰沙四处迸射,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轨迹,然后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数百平方千米的森林在瞬间被点燃,熊熊的火焰吞噬着一切生命。树木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堆堆漆黑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和硫磺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但这仅仅是开始,紧接着,熔岩与冰川融化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滚烫而粘稠的胶泥,如同恶魔的触手一般,在山谷间蔓延开来,吞噬着一切阻挡它前进的障碍物。 十几立方千米的熔岩碎屑流自南面山坡的巨大破口处奔涌而出,在山谷间堆积到了上百米厚的程度,它们咆哮着、翻滚着,将一切生命都淹没在了炽热的岩浆之中。 再然后,中姐妹火山也不甘示弱地加入了这场毁灭的盛宴。它以一种更为猛烈的方式爆发开来,直接将整座山峰炸平,灰白色的蘑菇云腾空而起,在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翻滚着向四周扩散。 然而,这还未结束。没过多久,南面25公里处的梅马扎火山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释放出了积蓄数千年的能量,引起了北美大陆五十多万年以来最为猛烈的一次火山喷发。 这场喷发不仅掀飞了数条巨大的冰川与数不清的山石,还使得余烬与尘埃覆盖了广袤的土地,从m国的八个州到加拿大的三个省,无一幸免。 整个天空被火光染红,大地在颤抖中哀嚎着迎接这场末日般的浩劫。 这自然并非真实的场景,而是历史的回溯,赵青借助于“娑婆世界”的精神架构,不仅在幻境中重现了这片地域过去数千年间的火山喷发,更将这些灾难性的力量巧妙地融入到了自己的剑意之中。 龙骑士这种组合,最大的问题,莫过于对自己释放言灵的掌握不足,比起单纯的纯血巨龙要差了一截,落在已经初窥许多超高阶言灵玄奥的赵青手中,甚至会被夺取部分言灵领域的主导权。 随着赵青剑意的不断攀升,她的身影在翻腾的熔岩与肆虐的冰暴间若隐若现,宛如掌控着世界末日的神灵。她的每一次剑挥,都仿佛能触及时间的脉络,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力。 转眼间,两名龙骑士的气息便越来越弱,处于绝对的下风,空有出招之力,而无还手之能,自身的精神意念更是被火山剑意焚烧得“遍体鳞伤”,连带着防守也随之降低,陷入了恶性循环。 而同一时间,罗纳德?唐已然降落在了远处一片青黛色的常绿林中,将滑翔翼收起,大口喘着粗气,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之前的种种经历,张望着周围的环境,不禁生出了几分茫然之感。 只见阴森森的山峰沿着地平线划出半道支离破碎的圆弧,给夜色笼罩上一层荒凉,一道瀑布肃穆地吟诵着,从冰川的底部穿过湖泊,跟火山似乎扯不上半点干系。 虽然有些隐约的感知,但在多个巨型言灵领域的隔断之下,他完全想象不到,里面的战斗竟能抵达如此激烈的地步,更不知晓自己在当前的重要性。 当赵青的计划已经开始悄然运转,牵动着每一个关键的齿轮之际,罗纳德却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听从着“老仙人”的指示,进行了高效迅捷的转移撤退。 …… 不久之前,意大利罗马城地下的某个隐蔽空间中,一片由璀璨宝石镶嵌而成的星空穹顶之下,长条会议桌横贯于厅中,桌面光滑如镜,() 反射着从穹顶洒下的柔和光线。 桌上空无一人,唯有八束神秘的光柱自穹顶垂直而下,每束光中都凝聚着一枚精致的世界树徽章,它们在空中缓缓旋转,散发出淡淡的蓝光,仿佛蕴含着智慧与生命的力量。 它们是圣宫医学会长老身份的象征,所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牵动整个世界的走向,底部刻着的数字从01至09,唯独07号徽章目前缺席,并未参与此次重要的会议。 “最近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03号世界树转了个圈,光芒在07号处停留了片刻,首先开口:“通过牺牲一个圣殿会,靠着难以转移的资产把对方绑在了一个固定的地方,顺带着摸了底,以此来评估出她的综合能力,究竟是否值得?” “没有值不值得一说,医学会看重的只有怎样能损失最小、获利最大。”01号世界树淡淡回道,声音苍老而威严:“可以复制的技术与装备,这就不算什么……上一次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 “倒是最近关于罗纳德·唐的事,我想我们都需要更加谨慎——对此不太知情的几位长老,也应该详细了解一下,毕竟此事牵扯甚广,关乎我们每个"人"的利益。” “罗纳德?唐?”04号世界树有些疑惑地发问:“这是谁?某个混血种组织新发掘出的年轻才俊吗?莫非是超过s级的黑白王直系血裔?” “他是火之王诺顿现在的人类身份,沉睡了两千年后茧化复生,血统与记忆却尚未完全觉醒的形态。”1号世界树简单介绍道:“但这只是罗纳德?唐身份的一种较大的可能性,不排除另一种不太妙的假设。” “具体的来说,或许这个看上去失忆的龙王,仅仅是诺顿精心布置的一场骗局,用一条忠诚的龙侍伪装成他,以吸引外人的注意力,而他自己则潜伏在暗处,静待时机。” “以诺顿的智谋,不是没有可能这样做。” “还有这种事?”04号世界树相当吃惊:“不过以诺顿这家伙的炼金术造诣,完全做得到这一点……所以说,我们对那个罗纳德?唐的追踪与监控,进行得怎么样了?” “实际上,他一直处于我们的视线之下。”05号世界树的徽章亮了亮,作出回复:“不过,罗纳德近期的行为愈发难以捉摸,这不得不让我们重新审视我们的策略。” “从纽约到旧金山,再到俄勒冈州的探险大赛,他的每一次行动,都似乎在挑战我们精心布置的防线……当初,我们费尽心思将他给转移出来,置于m国的监控之下,做好了相关安排,本以为万无一失,现在看来,或许过于乐观了。” “这些情报动向,我也注意到了。”08号世界树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如果那真是诺顿本龙,他为何要在此时此地如此高调?难道他已经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力量也在迅速恢复?” “不可能,”05号徽章的影像迅速反驳:“诺顿若真已恢复,意识到了他被转移至m国过程中的种种疑点后,绝不会如此轻易暴露自己。这更像是他布下的迷雾,意在迷惑我们。” “但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06号徽章中的声音冷静地分析道:“他或许真的如我们所见,是茧化后未觉醒的状态,只是近期某种未知因素触动了他的潜意识,导致行为异常。” “无论是哪种情况,”08号世界树徽章的影像晃了一晃:“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做好应付最坏状况的准备,预估此事可能造成的影响,给出一系列最佳的解决方案。”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状态完好的青铜与火之王,手持七宗罪,循着线索寻找过来,突然发动袭击,我们这里又有几个能够应付得过来?” …… 第四百九十六章 误导,岩浆采矿(4K) “正是如此,我们必须将罗纳德·唐视为潜在的重大威胁。” 01号世界树缓缓说道,其徽章内的光芒更加凝实:“而且,我们不能仅仅局限于对罗纳德·唐的监控和试探,更要考虑到诺顿可能通过他布下的所有后手。” “别忘了,诺顿不仅是初代种中的佼佼者,更是一位炼金术大师。火之王的炼金术,倘若与人类最前沿的科学相结合,那将是灾难性的,其后果不堪设想,可能会让医学会千年以来的长远布局毁于一旦。” “我们必须阻止这样的结合发生,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必须找到一个方法,既能验证罗纳德·唐的真实身份,又能在他恢复全部力量之前,将他再次束缚或彻底抹除。” “但问题在于,”02号世界树插话道,语气中透出一丝忧虑:“以诺顿的能力,若非面临无法解决的危机,他几乎不可能露出破绽,常规的血统感应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05号,你提到罗纳德·唐的行为愈发难以捉摸,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03号世界树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我们需要更深入地分析他的行为模式,寻找那些可能暴露真相的蛛丝马迹。” “我同意。”05号世界树补充道,“而且,我们还需要考虑一个更加直接的方法——试探。但试探必须谨慎,不能打草惊蛇。” “试探?”06号世界树显得有些疑惑,“如何试探?直接与他交锋吗?那风险太大了。” “不,不是直接交锋。”05号世界树解释道,“我们可以利用即将举行的"环太平洋火山探险大赛"作为舞台,设计一个精妙的陷阱,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踏入我们的布局,且让卡塞尔学院成为我们的棋子与盾牌。” “棋子与盾牌……”04号世界树沉吟片刻,“确实,让卡塞尔学院成为我们的马前卒,既能试探诺顿的反应,又能将风险转嫁出去。但如何确保他们按照我们的剧本行事?” “这就需要我们的"引导者"发挥作用了。”01号世界树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们已经在学院内部埋下了足够的暗子,他们会在关键时刻推波助澜,引导事态向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另外,诺顿的情感纽带,也可以尝试利用一番,”03号世界树补充道:“从他的弟弟康斯坦丁着手,让他在强烈的精神刺激下抛弃一切伪装,或者在本能之下完全觉醒……” “风险有些过高了……这可能让我们同时面对两位敌对的龙王。”01号世界树打断了他的话:“不妨先梳理一下目前掌握的所有关于罗纳德·唐的线索,分析他的行为模式、社交关系以及可能的心理弱点。” “然后,制定一套详尽的计划,包括陷阱的布置、人员的调配、以及应对突发状况的预案,集结秘党的众多炮灰,与我们的精英小队共同出击,就像十三年前中俄边境的那次截杀一样……” 随着01号世界树的话音落下,一台看上去极其精密的炼金计算机缓缓从会议厅的中央升起,它的表面镶嵌着复杂的符文和齿轮,散发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并通过交错变化的孔洞投射出了一道全息光幕。 这台明显是为了防止任何入侵手段、免疫电磁脉冲与元素乱流的特殊计算机启动后,屏幕上开始闪烁起罗纳德·唐从小到大的照片和视频资料,每一帧都记录着他成长的轨迹和变化。 “捕获龙王泽的那一次么?但现在我们还有几个拥有言灵莱茵的混血种储备?需要开启英灵殿吗?”04号世界树询问道:“这种"战略武器"可不比战术核弹,用一个就少一个。” 作为神级言灵,莱茵自然涉及到了近乎规则般的力量,它的释放() 绝非简单的爆炸可以形容描述。 除了堪比恒星内核的高温高压之外,它更会通过闪熔反应极速消耗掉领域内的一切元素,包括目标的言灵防御与用于强化身体的元素,让敌人变得无比脆弱,且形成的元素黑洞自带多重禁锢效果。 另外有一个好处,就是莱茵炸了之后不会残留辐射,并不会被当成核弹,而是不明缘由的奇异自然现象,类似于通古斯大爆炸那次事件。 “目前仅有两人,这种级别的混血种,生产成功率还是太低了,十万具克隆体都未必能有一个合格品,还得投入巨额的资源,让他们的血统维持稳定。” 03号世界树作出回复:“而且他们就算临时强化血统,预计也只有50万吨当量的威力,配上仿制圣枪,并无抹杀诺顿的充分把握……我的建议是,视情况给予其调用"群星矩阵"支援的权限。” “等一下……” 也就在这时,01号世界树的徽章闪烁了几下,像是接受到了什么紧急消息,突然黯淡了几秒钟,然后重新恢复上线,亮度陡增数倍,用沉重的声音道: “刚才,我们对罗纳德?唐的监视手段,已经失效了。” “现在我调用了m国和俄罗斯的多颗卫星,遥感器全部对准了俄勒冈州的三姐妹荒野,但铺天盖地的尘埃云遮挡了一切,图像信号受到了严重的干扰……而根据远红外线波段的探测,当地出现了极其惊人的热源……” “热源?莫非是那里的火山喷发了?诺顿动用了他的权柄?”04号世界树显得有些吃惊:“能够排除自然发生的因素吗?最近的无人侦察机基地在哪里?” “南姐妹火山虽然近期地震频繁,但根据本月初的实地探查,岩浆库目前还处于冷凝胶固的状态,温度不到900度,不可能在无人干预的情况下突然爆发!” 02号世界树光芒闪烁,迅速解读分析起了他得到的信息:“现在,热源的最高温度至少超过了两万度,甚至还在继续升高,这也绝非火山可以达到的极端条件!” “看来真相已经很明晓了,如同我们先前预料的一般,诺顿确实苏醒了……”01号世界树的语气中散发出了凛然的寒意:“抹杀计划正式启动,代号fbor001,执行等级为sss!” “希望一切顺利,能够尽早见到诺顿的龙骨十字。”听得此言,其余世界树徽章纷纷开口:“就让这位青铜与火之王,成为诸神之战的第一个牺牲品吧!” …… 同一时间,在圣宫医学会众长老被突发事件惊动,紧急作出反应、一道道指令通过加密频道传向世界各地之际,赵青跟两名龙骑士的战斗,也已接近了尾声。 在这片由她以剑意编织的火山幻境中,天与地的界限变得模糊,光与影的交错构建了一个超越现实的战场,熔岩的河流与冰晶的海洋交织碰撞,释放出毁天灭地般的能量。 尘埃与烟雾遮天蔽日,使得本就模糊不清的天际更加难以分辨,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灰色纱幔所笼罩。 只见她的身形一次次加速,化作了一道赤金色的流光,剑尖所过之处,阴阳之力交织,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雷鸣电闪,将周围的一切幻象凝聚成实质的攻击,向着敌方无情地倾泻而下。 “天形势,居高远而下击之!” 通过天人合一之境,不断地抽调地底的火行元气运送至高空,积蓄到了一定的地步,赵青心中微动,倏地拔剑指天,顿时万千剑罡汇聚,凝成了一柄自平流层延伸而下的火焰巨剑,缓缓下压。 所过之处,元气流泻如潮,漫天火光与碎屑灰尘交缠于其上,形成了一道壮观的暗红色火幕,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高温与光芒,将整() 个幻境映照得如同白昼。 伴随着放射而出的璀璨剑光,赵青激荡的剑意与“娑婆世界”的幻境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原本光怪陆离的景象开始扭曲、破碎,仿佛镜面被重锤击中,裂痕四散蔓延,呈现出山塌地陷般的末日景象。 “龙吟九天,何惧此等微末!”战争骑士的怒吼在虚空中回荡,他深知此刻已是生死存亡之刻,试图以最后的勇气,激励自己与伙伴,手中的权杖亦迸发出冲天的雷网护罩。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当他们亲眼目睹那火焰巨剑逐渐逼近,心中的恐惧与绝望再也无法掩饰。座下的巨龙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拼命拍打着翅膀,想要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但尚未逃出百米距离,整片幻境已然彻底崩塌,两名龙骑士的精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言灵的威力大幅下降,龙鳞上覆盖的熔流甲胄开始剥落,露出下方因高温而焦黑的血肉。 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火焰巨剑正中的赵青,眼中紫意一闪而逝,双手共同握住琉璃小剑,重重向下一挥,提前储存的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在剑光融合中激发出了紫白的电焰烈芒。 眨眼间,一团极速膨胀的火球在南姐妹火山的脚下炸了开来,恰好与一场阴阳之气压迫下引发的局部地震形成了微妙的共振,地面塌陷出了一个直径百余米的深坑,有灼热的岩浆从中喷涌而出。 这是实实在在的破坏,并非幻境之景,代表着赵青在近期的连番大战与研究后,对火与山的力量有了更深的掌握,可以最大程度地引爆环境中积蓄的势能,通过制造地层裂缝定向诱导出一次小规模喷发。 当临时凝炼出的巨剑消散开来之际,两具仅剩暗金色骨骸的龙尸落在熔岩池上,骷髅的眼窟里嵌着晶化的眼球,失去了全部生机,逐渐沉往低处。 她周身笼罩在一片朦朦火光之中,轻盈地飘浮在岩浆上方,目光穿透冰川融水流入其中产生的重重烟雾,望向了山坡上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在截止时间前才来参加预选赛的,自然都是不知情的无辜者。 “岩浆中的矿物,应该确实可以富集与开采利用……”弹指向着熔岩池射入了几道充斥着微小气泡的剑罡,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对自己近期所设想的一系列技术得出了肯定的结论: “此外,m国西部下方的地幔区域,俯冲的胡安德富卡版块与黄石热点,看上去内部蕴藏的稀缺金属着实不少,难怪能侵入地表形成许多金矿……汞、铀,似乎都有一些,值得开采提炼。” 金、汞,在炼金术中都有着重要的地位,黄金的价值不必多说,水银的全球年产量仅有几千吨,这显然是偏少稀缺的状态,需要更多的供应量。 作为m国大陆上火山活动最猛烈的州,俄勒冈州的地层主要为火成岩,那里发现的矿物绝大多数都是来源于地幔,从中可以窥见这片区域一两千万年来的岩浆成分。 根据她的深入考查与研究,龙族文明的能源构成中,除了元素力量与炼金矩阵之外,深层的地热能应该占了极大的比重,龙族们对各种矿物的开采冶炼,也同样跟地底脱不了干系,对地表的矿产开发得并不多。 否则,以随便一座龙族城市的建造都得消耗上千万吨、上亿吨优质金属的数据来看,就算有隐蔽势力暗中掩饰,现代社会的人类也不可能发觉不了此间留下的痕迹。 比较合理的推断是,龙族文明是通过某种未知的先进炼金工艺,从岩浆中大量分离析出了这些金属——先前的尼伯龙根底层梦境中,被提及的“地幔钻井”技术,多半便是其中的重点。 既然龙族文明已经提前验证了技术的可行性,并证明了该方法较传统采矿工艺有着一定的优势,且从炼金术跟自己对修行理解的兼容性上看,无疑可以作() 为一种未来的技术发展方向。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推衍之后,赵青虽未还原出该技术的真实面貌,但综合她对相关科学理论与真气运用的见解,却似乎初步钻研出了另一种颇为巧妙的岩浆采矿工艺,理论上有着极为广阔的前景。 那就是依自然变化之理,通过模拟出岩浆成矿的各个过程,在将其加速之后,在指定位置生出高品位矿床,从而可以直接开采冶炼,而这一系列技术的关键,其实正是看似微不足道的气泡。 它基于对地幔岩浆中复杂物理化学过程的深刻理,名为“地幔岩浆微纳米气泡矿物提炼技术”(mantlemagmamicronanobubblemineralextractiontechnology,mmmbmet)。 “这项技术的核心,在于利用真气操控并模拟岩浆中气泡的形成与运动,通过深入地幔软流层的超长高强度管道,将特殊性质的真气输入其中,使之成为携带、富集各类矿物质的天然载体。” “自然条件下,低阶真气在注入水中后并不会溶解,而是会形成无数几十纳米至几百微米的小泡,由于它们的尺寸极小,具有极高的比表面积,能够极大地增加与岩浆中矿物质的接触面积。” “真气小泡在上升过程中,通过表面张力最小化原理,不断合并形成更大的气泡,同时吸附周围的高密度硫化物熔体小液滴,并利用气泡浮力上浮,加速岩浆中硫化矿物被带到地表的过程。” “散逸的寒性真气具有自发形成气场的效应,并会主动游向它们所未经过的炽热区域,在地幔热点附近复杂多变的湍流对流环境中,通过相关计算优化路径,少量气泡便可覆盖大片岩浆的体积。” “岩浆演化过程中的液相不混溶现象,使得富含成矿金属元素的气相组分从熔体相中分离出来,并被真气小泡捕获。真气本身成分在高温高压的稳定性,在此期间发挥了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 “同时,岩浆中的水分与硫化液滴也会发生复杂的水岩反应,导致矿物质的活化与萃取。” “特别是在应力场的动态变化区域,如断裂裂隙交会处,岩浆的强烈沸腾和角砾岩化过程加速了矿物的溶解与再沉淀,使得气泡携带的矿物颗粒进一步富集,形成易于提取的矿物团块。” 她在心中暗暗思索:“只需再添加一些控制气场的炼金矩阵,理论上,原本需要上百万年甚至更久才能形成的矿床,在短短的数月甚至几周之内就能初见成效,且矿的品位可以达到极高的水平。” 或许,它在初期建设所需投入的成本很高,但到了后面,就会变得跟自来水厂一样便捷,只要不断注入气泡,就可以在出口处获取与真气类型相关的各种指定矿物,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 总的来看,似乎“地、火、风、水”各方面均有涉及,假若龙族文明的岩浆开矿技术与之大同小异的话,也算是集四大元素于一体的巅峰炼金之作了! …… 第四百九十七章 广泛影响,修行网(4K) 从成本上来看,短期就算在地壳上打出深孔,可以由赵青一个人完成,但除非重点开采珍稀金属,否则难以回本,但保证矿产资源上的自给自足,不被外人卡脖子,才是她主要的目的。 具体的产出,目前尚不清楚,赵青所预计的小目标,大概是在建成5~10座钻井之后,年产1000吨黄金的样子,地点则分布在俄勒冈州、内华达州、怀俄明州一带,黄石热点过去1600万年来所经过的区域。 这里面距离地面较近的岩浆总量,至少有数万立方千米,矿产资源丰富,可能有十万吨之多的黄金,超过了当前全球已探明的黄金资源储量,是m国黄金储备的十余倍。 不得不说,深藏在地底深处的矿产资源,远比较浅地层的要多得多,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存在,岩浆采矿技术的出现,将会彻底逆转人类各种矿物越挖越少的局势。 当然,在地下大搞工程,难免会引发一些地质波动,虽然有助于释放地底岩浆库的压力,但也可能会导致频繁的小地震,这正是她在除运输成本要素外,首先考虑在m国西部开矿的原因。 …… 在熔岩池中用携带气泡的剑罡继续试了试,赵青心中微动,随手在周围的山岩里寻了几个点位探了探矿,运使她曾经开发出来的探矿功法,进一步验测了矿产资源的种类与丰度。 紧接着,她飞身纵起,把罗纳德?唐登山前因减重而留下的行李,与一枚泪珠池中的堕天使金币投到了岩浆里,这是因为这些东西早就被暗中附上了定位追踪器,需要销毁以展露出相应的态度。 做完了这一切后,赵青在火光缭绕的烟雾笼罩之下,转而飞向了俄勒冈州濒临太平洋的西海岸,气场的温度维持在千度上下,足以被卫星监测到,迅速遁入了浅海中,开始了潜行。 在离岸数千米的地方,她又特意分出了几条轨迹变化多端的火线,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起到让人难以分辨其真实去向的效果,实则是令暗面势力更加相信火之王苏醒的诱饵。 而真实的情况却是,罗纳德?唐这个诺顿的化身,已然在她的掩护与「老仙人」的指点之下,穿过了几条不为人知的废弃火山熔岩管,无声无息之间潜进了一辆提前准备好的房车。 通过伪装成被三姐妹火山喷发惊吓到的游客、拼命朝着远处奔逃的方式,老唐撤离现场的行为丝毫不显得突兀,并在经过了傻瓜式的易容教导且予以实践之后,没有在沿路查验下露出半分破绽。 跟赵青自西海岸离开不同,老唐所走的将是全然相反的道路,先是重返m国东海岸,再经过非洲抵达亚洲,避开那些监控网络发达的地区,最终来到华夏,进入到「安全区」。 而在此期间,火山遍布的夏威夷群岛,也会成为赵青再度伪装成「青铜与火之王」出手的地点,除了持续吸引注意力之外,这个比黄石还要更加活跃的地幔热点,也是未来矿井开凿的理想位置之一,值得探查一二。 再然后,她自然得返还苏格兰的原圣殿会总部,赶着时间主导最近多个项目的开发与研究,以及跟周边势力商讨一系列的合作方案,用极高的工作效率,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赵青居然抽空出去了一趟。 那些圣殿会所拥有的尖端医疗技术与药品,其实验数据由于涉及到了众多不合法的生物实验,没法通过相关国际机构的审评,完全是「黑科技」与「黑药」,因此在短时间内,只能在「黑市」进行流通与交易。 在「共享」部分技术之前,相较常规的检测项目,赵青专门研究了它们对于修炼的影响,包括经脉韧性与通畅度、丹田气海初始容量,精神力强度与消耗,灵魂与大脑契合度等方面,打算开发出降解有害成分的新版本。 此外,她更是启动 了对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全面深入验证,分析各基因的功效,并初步开展了对混血种表层基因测定的计划——这里的深层基因,指的是难以检测的、精神层面的超凡遗传。 同时,赵青也从死侍与龙血乌贼供应优质材料的事件中获得了不少灵感,敲订了定向培养可以直接产出电池的变异生物的方案。 目前,她从鲍鱼体内一种可迫使碳酸钙分子定向排列的蛋白质着手,辅以龙血诱导变异与噬菌体基因编辑等技术,制定了让多种软体贝类自主生长出钙离子电池主体材料的研究方向,让它们的壳成为高度有序的纳米材料。 而这并非赵青所研究的重点,仅仅是她在通晓无数学识之后,随意作出的创新之一罢了。 相比之下,与其推广玄冰材料与质子半导体芯片有关的,对神经信号的解码与编码,才是她未来布局的关键所在。 在涉及到脑机接口的这个领域,跟耗资巨大、成果却寥寥无几的圣殿会不同,有着「他心通」的赵青,可以直接感知常人的思维活动,实时解析对方的想法,自然是突飞猛进。 短短几个小时内,她就搓出了一枚微型玄冰芯片,初步实现了它与特定神经的并联交互,令数名实验者在加减乘除上的运算速度提升了上万倍,接近或达到了计算器的水平。 实际上,就是在读取数据信息后由芯片直接计算出结果,然后输出「告知」负责该工作的众多神经元,抢先报出答案,让大脑在几乎无意识的状态下就能「灵光一闪」,涌现出一串准确的数据。 不过想要嵌入更复杂的运算,就有些困难了。 因为不同的人在想到开根号、开平方这些在自然界中不太直接的计算、或者说较为抽象的概念,神经信号可能有着显着的差别,需要兼容多种模型,重新设计。 作为后天建立起来的思维模型,这跟自然界本就存在的运动神经信号的高度相似性截然不同,毕竟前者属于进化出来的高等智慧,承载着人类的想象力、创造力和逻辑思维能力,后者仅仅是动物天生就有的本能。 随着运算符号的复杂程度不断提升,模型数量很可能将呈指数级增长,不亚于为每一片独特的雪花量身定制一副手套,到了前沿数学、物理的领域,恐怕得采用数以千万计的仿生神经元才能进行正常的信息交互。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速算能力的提升,最好凭借着「直觉」当场报出答案,这样准确率最高,倘若慢慢思考,尽可能地「深思熟虑」,反而会增加出错的可能,其背后隐藏着神经网络系统的基础机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抢先作答的芯片在众多神经元中的权重不断下降,它的结果很可能不被信赖,让其他「愚蠢」的神经元给出的错误答案占据上风,使得正解淹没在海量的无效信息中。 好在根据赵青的推测,当芯片屡屡给出最正确的答案后,神经元们也会逐渐增加对它的信任度,自动优化突触连接,让芯片的权重比变得更高,成为区域性中枢般的存在,化身为「领导者」。 至于向大脑植入外界知识的芯片,根据赵青的评估,目前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单个神经元允许传输一串数字,但并没有传输具体语言的功能,必须得由大量神经元合作完成,实际上,神经对语言的传输是以「句」而非「词」为单位,这也是文字顺序常常不影响阅读的原因。 而芯片并没有能力让周围的神经元共同聆听它难以理解的碎片化「方言」,且按照其设想的路径「一句句」重新拼合补全。 初步评估,需要在目标大脑的额叶区和颞叶区建立起极其复杂的网络连接,进行成千上万场细胞级精度的手术,除了赵青亲自动手,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 不过, 赵青也提出了两种可能的解决方案: 一是利用新生儿大脑的可塑性,在其语言中枢尚未完全形成时植入芯片,让相关脑区在成长过程中逐渐适应并解析芯片中的知识信息; 二是参考那些无脑人实验的经验,将体外培养的、已经训练好的神经元与芯片组合体植入大脑,以绕过自然形成的语言障碍。 如果只是输入视觉神经信号,那无疑要容易得多,但这跟ar智能眼镜没有本质的区别,并未涉及到记忆这一过程,仅仅提供转瞬即逝的视觉信息,并不足以让大脑真正记住并理解这些信息。 不过,即便是玄冰芯片刚刚实现的简单计算功能,也足以对社会带来许多的改变,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毕竟几乎所有的复杂运算,都建立在简单计算的基础上,其应用可谓无所不在。 比方说,它可以让小学生们在学习数学时无需进行繁琐的基础计算练习,并在往后的许多考试中或多或少地节约时间,加快社会培养学生的速度,缩短每一个人的教育周期。 又比方说,在购物时,消费者们能够毫不费力地瞬间计算出商品的折扣和总价,这种前所未有的透明度让购物行为变得更加理性。商家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营销策略,从过去的诱导性消费转向提供真正有价值的产品和服务。 长远来看,它甚至可能冲击消费主义的思潮,改变整个市场生态,引导人们追求更加简约、可持续的生活方式。 除了日常生活中带来一些便利外,它也可以显着提升财务、会计、数据分析等需要大量计算工作的效率,在需要大量数值模拟的物理学、工程学等领域,亦是如此,从而加速研究进程,推动学科的发展。 总的来说,就是通过间接促进更复杂认知任务的效率,让人们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需要创造性思维和高级分析的工作中,推动整个社会的科技进步和文化繁荣。 这款玄冰芯片mysteriousice0.10试验版,虽然在市场容量上应该不大,本身赚不了太多钱,但它能够发挥出的效果,却远不止于此,提前完成布局,攫取万亿美元的利益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关于芯片植入的方式,采用的则是微创开颅手术与针管注射,让不到半毫米大小的玄冰颗粒在指定位置降温凝结,辅以静电吸附与膜片钳技术,形成固定的连接。 后续可能会借助于秘党的超微型核衰变电池,研发出专门的微型手术机器人——该项技术多半就是龙2楚子航植入假牙中隐藏的追踪器,所使用的能源。 跟向大脑深处探索、向内输入信息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相比,感应并解析大脑的神经波动,进而将其转化为可被电子设备识别的信号,这一过程虽然也相当精密,却显得更为直接且易于实现。 在「他心通」与超高算力的支持下,赵青预计几天就能大致搞定,只剩下量产上的问题。 同样是为了克服绝大多数人思维模型的差异性,前者的困难在于难以验证与调整信息输入的效果,而后者却仅需经过一次次的人工注释,便可形成个人特色化的神经信号转译机制,建立起每一个人的专属语言模型。 考虑到外部也需要配套的智能信息平台,才能充分发挥出其商业价值,而2004年明面上的信息技术水平相当有限,手机、电脑都是奢侈品,基本上没法推广开来,暂时也只能走高端定制、辅助科研等方面的路线了。 …… 十来个小时后,笔直的公路,一望无际的草原,一辆外观普通的房车正在自动驾驶,从车窗向外望去,远处的落基山脉层峦叠嶂,山峰或陡峭如削,或圆润温婉,被阳光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车厢里,空气中弥漫着火锅特有的浓郁香气 ,只见折叠桌上放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汤底,红亮诱人,上面漂浮着几片翠绿的蔬菜与金黄的菌菇,旁边整齐排列着各式各样的肉类与海鲜,色彩斑斓,引人垂涎。 「mysteriousice0.10?可植入大脑的玄冰芯片?无排异反应,无感染风险,火爆预售中?这不是"多元化超凡互助交流官网"吗?怎么会插入科技产品的广告,还是这种看上去就不靠谱的?」 随手伸出长筷,夹了一片鲜嫩的牛肉送入口中,罗纳德?唐满足地叹了一声,同时目光停留在他刚打开的隐蔽网页上,心中疑惑重重: 「"老仙人",你让我在这个网站上注册好了帐号,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自然是在登录之后,在"个人状态"页面上传一些关于你身体的信息,完成综合建模了……」 耳机里,「老仙人」如是指点道:「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相关文件,主要是你这段时间在电极与针灸下采集的数据资料,直接导入就行。」 …… 免费阅读. 第四百九十八章 科学辅助,火山巨炮(6K) 罗纳德闻言点了点头,手指轻敲着键盘,按照“老仙人”的指示,一步步操作起来,随着一系列复杂的加密验证流程通过,进入到了“个人状态”页面。 页面简洁而充满科技感,蓝白相间的色调让人心神宁静,中央是一块空白区域,旁边是几个醒目的按钮:“导入数据”、“开始建模”、“查看报告”。 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导入数据”,随后从随身携带的加密u盘中选取了那份由“老仙人”精心准备的文件,文件名为“ronald_tang_physiological_data”。 文件上传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几秒钟后,屏幕上便显示出一行行复杂的数据流,以及一个缓缓旋转的三维人体模型,并随着数据的解析而逐渐清晰:“正在上传……数据验证中……模型构建开始……” “建模需要一些时间,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浏览一下论坛上的信息,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耳机里,“老仙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悠闲,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了如指掌。 罗纳德依言而行,随手关闭了火锅的热源,将目光移向了论坛首页。帖子琳琅满目,从古老的修炼秘法到前沿的科技探索,应有尽有。 他首先被一条标题为“兰斯洛特家族诚邀:共探亚瑟王与阿瓦隆之谜”的帖子吸引。 点击进入,只见发帖人自称是兰斯洛特家族的后裔,声称家族中藏有关于亚瑟王及其神秘王国阿瓦隆的古老文献,愿意与志同道合的探险者分享情报,共同揭开历史的尘封面纱。 正当他准备深入阅读时,另一条帖子跃入眼帘——“关于天地元气与暗物质的共通之处与验证计划”,详细介绍了一个id为伊丽莎白的vip用户,自称即将与欧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合作。 据称,她已经获得了大型正负电子对撞机(lep)多年以来的相关探测数据,试图通过现代科技手段,根据一篇朋友私底下的相关论文,验证古老的元气理论与现代物理学中的暗物质概念之间的潜在联系。 接下来,伊丽莎白打算利用阿尔法磁谱仪、地下氙探测器、太阳轴子望远镜等尖端设备,探索天地元气与暗物质、希格斯粒子、正负电子、中微子振荡等微观粒子之间的相互作用机制。 罗纳德虽非物理学专家,但也能感受到这项研究的深远意义,它似乎预示着修行与科学之间那道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正被一点点填平。 继续浏览下去,他首次见到了论坛的管理员之一,id名为赵青的用户发布的新帖,并被她所提出的“经颅磁刺激仪辅助冥想法治疗大脑衰老”理论所吸引。 只见对方在帖子中详细阐述了大脑衰老的真正原因并非单纯的神经细胞死亡,而是由于部分神经细胞功能异常,导致异常放电或慢性炎症,进而影响整体的脑功能。 这也是炼神修为高深之辈,并不会大脑老化的原因,源于其神经元虽然仍会死亡,但却能够控制神经元的异常放电,从而最大程度地发挥出当前大脑的理想状态。 这一观点让罗纳德眼前一亮,他想起自己修行过程中也曾遇到过类似的问题,通过特定的冥想方法调整自身气场,确实能有效缓解脑部的不适。 紧接着,他又在论坛中浏览了关于外骨骼装备在特殊药剂的作用下辅助瑜珈半自动修炼,压缩能量药丸的辟谷效果,以及丹田按摩仪优化真气温养功效等帖子的讨论,让罗纳德目不暇接。 “说起来,我一直梦想着能成为像印第安纳琼斯那样的探险家,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失落的宝藏和未知的文明。不过,现在看来,我的路似乎要更宽广一些了……” “老仙人,你说我是不是也可以尝试将这些科技与我的修行相结合?”罗纳德”罗纳德嘴里嚼着牛肉,含糊不清地向耳机中的“老仙人”询问道。 “这是自然。‘多元化超凡互助交流官网’不仅仅是一个交流平台,更是一个集科技、医学、修行于一体的综合性系统。” 耳机里传来“老仙人”爽朗的笑声,“修行之路本就应不拘一格,只要心中有道,万物皆可为我所用。不过,切记要量力而行……说起来,你的综合建模应该已经完成了。” 当罗纳德切换回原来的页面时,一个高度逼真的3d人体模型已经出现在屏幕上。 它不仅外貌上与罗纳德无异,就连皮肤下的血管网络、肌肉纹理乃至骨骼结构都清晰可见,甚至是他体内那些微妙难察的经脉窍穴节点,都被以惊人的细节度呈现出来。 更令人惊奇的是,随着数据的进一步解析,模型表面开始浮现出不同颜色的光晕,分别对应着不同的生理状态——绿色代表健康活跃,黄色则预示着潜在的不平衡,而偶尔闪烁的红色则警示着需要特别注意的区域。 “好神奇!这真的是我吗?以前我只知道那二十条主要的经络,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细小的分支。”罗纳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在屏幕上旋转、缩放,仿佛活生生存在的自己。 他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自己身体内部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那种直观而又深刻的理解,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生命本身就被如此细腻地剖析开来。 “不错,这就是你的数字孪生体。它不仅能够实时反映你的身体状况,还能根据你的体质特点,提供最精准的修行指导。”耳机中,“老仙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接下来,我会引导你进行更深入的探索。” 随着“老仙人”的指引,罗纳德点击了界面上的“修行指导”选项。 顿时,屏幕一分为二,左侧展示着详细的体质分析报告,从气血循环到经络畅通程度,再到五脏六腑的强健状态,无所不包; 而右侧,则是一份个性化的修行计划,不仅包含了适合他当前体质的吐纳法门,还贴心地标注了每日修炼的时间安排和注意事项。 “你的体质偏于阳刚,适合修炼刚猛霸道的内功心法,但经脉中有几处节点略显拥堵,影响了气血的顺畅流通。同时,你的神经系统反应迅速,但情绪波动较大,需要学会控制心念,以达到内外合一的境界。” 系统用机械而又不失温柔的声音解读着报告内容:“你的‘心俞’穴较为敏感,适合通过温和的手法进行刺激,以促进心脏功能的提升……最后,你也需要注意调和阴阳,避免内火过旺导致气血逆行。” “太棒了!那接下来呢?”罗纳德迫不及待地问道。 “接下来,你可以利用车内的先进设备,对自己的脑功能、神经系统以及心血管状态进行实时监测。”耳机中,“老仙人”的声音充满了期待: “这将帮助网站程序进一步优化你的修行方案,确保在修行过程中,你的身心都能保持最佳状态。” 随着“老仙人”的指示,罗纳德开始佩戴起车内的近红外脑功能成像(fnirs)设备,几束柔和的红外线轻轻照射在他的头皮上,无声无息地捕捉着大脑皮层下的血液动力学变化。 同时,脑电图(eeg)电极贴满了他的额头与太阳穴,记录着电信号的微妙波动;心电图(ecg)的导联则连接在他的胸口,监测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这些设备的数据实时传输到电脑上,与数字孪生体紧密同步,形成一个完整的生理监测系统,屏幕上的3d模型仿佛活了过来。 随着罗纳德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体内的光影也随之起伏变化,边上的数据流实时导出一条条报告,展现出他体内最真实的生理状态。 “现在,让我们来体验一下经颅磁电刺激仪(tms)的神奇效果吧。” 随着“老仙人”的话音落下,一个便携式经颅磁电刺激仪被轻轻放置在罗纳德的头部,这是一种利用电磁场调节大脑皮层兴奋性的高科技设备。 在“老仙人”的远程调控下,仪器的电极散发出一股股微弱的电流,穿透头皮,精准地作用于他的大脑特定区域,有效减弱了神经活动中无意义的噪音,让他的思维更加清晰,心灵逐渐放空。 寻常的经颅磁电刺激仪当然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经过了赵青的专门调控与脑区活动数据建模,融入了许多高深疗愈功法的玄奥,便足以实现这一点。 起初,罗纳德只感到一阵轻微的酥麻感,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脑海中那些纷扰的杂念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拂去,内心逐渐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 他尝试着按照“老仙人”传授的呼吸法,缓缓吸气、呼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体内灵气的流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宁静而和谐。 “这就是心灵放空的状态吗?”罗纳德心中暗自惊叹。在这种状态下,他的修行效率显著提升,每一次吐纳都能感受到更多的灵气涌入体内,沿着经脉窍穴缓缓流淌,滋养着他的身体与灵魂。 与此同时,车内的环境也被智能系统调节至最佳修炼状态。柔和的灯光、恰到好处的温度、以及轻柔的古典音乐,共同营造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修行环境。 …… 当罗纳德唐的修炼愈发顺利之际,远在万里之外的夏威夷岛,冒纳罗亚火山的正上方,赵青也接收到了相关的脑神经检测信息,心中若有所思,判断出老唐的失忆,应该与大脑神经的突触连接状态无关。 一般而言,老唐只是诺顿失忆和没觉醒龙王血统的形态,那么人格、灵魂都是同一个,毕竟失忆只是对记忆的遗忘或提取失败,本身并不会产生新的人格,除非失忆的原因非同寻常。 但根据赵青当前的测试,罗纳德唐的修炼天赋虽然不错,但跟完全状态显然还有很大的差距,并不像她预测中的具备特殊体质,可以直接修炼真火类高阶功法,这不禁令她思索不已。 再加上赵青先前顺路感应了一下,“他心通”却未能读取出对方的潜在记忆,这就有些意思了,算是为她排除了一些关于高阶龙类茧化能力原理的假说,将范围缩减到了很小的程度。 至于另一种假说,所涉及到的神经元基因记忆机制,即老唐缺失的记忆存储在神经元内的分子层面,可能性也小得惊人。 这里展开解释一下,神经元内部有复杂的活性依赖基因(acitivity-dependent genes)网络被激活,其基因表达机制在表观遗传学(epigenetics)层面也发生改变,从而具备独立的记忆存储功能。 现代脑科学研究指出,在人的意识做出决定前的1.5秒,神经元已经有了反应,也就是说,基于神经网络的意识,总是呈现出延后性,让很多研究者怀疑自由意志并不存在。 跟这种概念下的意识不同,在赵青的推测中,末那识则是一种实时反馈的高维量子场,类似于罗杰彭罗斯的量子灵魂理论,可能涉及到微观量子引力效应。 在末那识开发到一定层次后,通过定向操控它自我观察与坍塌的过程,便可以全面接管意识所在的神经网络,乃至于脱离大脑自主行动。 他心通针对的正是末那识与阿赖耶识,在对方心灵境界不高时,可以提前预判其下一步的行为,比这个人的意识更早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算因心灵防护而无法读取,也能试探出不少信息。 至于大脑神经中的意识与神经元记忆,虽然层次更低,但并非“他心通”可以解析,需要借助于科技手段,因此不能排除“茧”在刚被制造出来时,就存储进入了记忆信息的可能性。 原本,赵青推测罗纳德唐的失忆,是诺顿在两千年前挂掉时受创过重,预定的茧化复生程序出现了差错,储存于阿赖耶识的轮回记忆没有下载至浅层灵魂与大脑内部。 指定轮回转世后的目标,这并非极其高难的事情,上一个世界战神殿湖里生活的魔龙,正是蚩尤不断在同一具身体内轮回的结果,有着前例可循,完全可以理解。 不过,阿赖耶识作为轮回记忆的载体,本应承载着无数世的轮回印记,有着永恒不灭的特性。 但在太阳真火等足以让元神俱灭的特殊属性攻击下,位于元神核心处的阿赖耶识,其中储存的信息仍会被扰乱或清除,从而失去了再次轮回的可能,个体的痕迹被彻底消灭。 按理来说,许多超级言灵也应具备这样的能力,尤其是龙王之间的灭世言灵,因此高阶龙类留了茧就无法被真正杀死,很可能意味着,这并非是常规的轮回转世与记忆觉醒,而是另有缘由。 实际上,赵青在对罗纳德唐的“他心通”感应上,并未遭遇到强大的心灵防护,而是顺利探入其中,且仅仅读取到了对方自七八岁开始的人生经历,此前完全是一片空白。 换而言之,这似乎是一个全新的阿赖耶识,一个诺顿当初在制造他复生所用的茧时,就用高深炼金术塑造出来的“灵魂容器”,它纯净无瑕,毫无任何轮回的印记,让赵青隐约猜想到了什么。 同时,她也明晓看似已对深层意识有着极深领悟的自己,虽然跟普通人相比几可说是人类和微生物般的差距,修成了清净无垢识、天人元神、混冥道境,但多半也仅仅是“本能”层次的发挥罢了。 尽管可以运用自如,施展出种种神通,亦不过普通人之于大脑,天天使用其中的智慧,可对它的了解却相当有限,尚有巨大的提升空间。 “看来,更加深入地研究老唐的特异之处,或许能够揭开茧化之法的真正奥秘……”她心中微动,凭借着自己对大脑与思维记忆、人格的深入研究,有相当把握让诺顿觉醒后让老唐占据主导地位。 至于路明非这个《龙族》中的主角,它跟路鸣泽之间是什么情况,这就很难说了,如无意外,应该要复杂难解得多,并涉及到了初代种之上的“至高”力量。 …… 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赵青一边抬头望向极高处的湛蓝色天空,目光穿透了层层云雾,锁定了约260千米高的近地轨道上一颗正在运行的m国侦察卫星,价值以十亿美元计的kh-11“锁眼”。 虽然有故意充当诱饵,吸引敌人注意力的原因,但对于一个专门盯着自己的家伙,她自然谈不上有好的态度,并早就打算以kh-11为目标,给卫星背后的幕后势力一次严重的警告,宣示己方强大的武力。 随着赵青双手轻轻挥动,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天而降,直抵火山深处。瞬间,原本平静的火山口边缘开始蠕动,一股股炽热的熔岩如同被唤醒的巨龙,咆哮着冲破束缚,向上空喷射而出。 这些熔岩并非无序的爆发,而是被赵青精心引导,形成了一道壮观至极的熔岩喷泉。每一股熔岩在离开火山口的瞬间,在接触到外界冷冽的空气与狂风时,瞬间冷却凝固,化作万千细丝。 紧接着,那些宛若黑色长发随风飘荡的熔岩细丝中,隐藏的硫元素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纷纷汇聚而来,围绕着她逐渐构建出了一个巨大的火元素炼金法阵,并缓缓下沉融入了宽广的火山口中。 硫,作为火行元气的优良导体,在此刻赵青的手中展现出了它惊人的力量,以火山为基,熔岩为引,硫元素为媒,将周围弥漫的火行元气源源不断地汇聚于此,形成了一股磅礴的能量洪流。 在火元素炼金法阵的加持下,赵青不仅引导火山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喷发,更在这火山口之中,创造出了一门前所未有的“火山巨炮”,其口径之巨,长度之惊人,远超历史上任何人为建造的巨炮。 即便是那著名的巴巴多斯大炮,长达36m、口径424mm,可以将90公斤的炮弹发射至180千米高空的史上第一炮,在它面前也显得渺小不堪,威力天差地别。 冒纳罗亚火山的覆盖面积达到了5180多平方千米,体积达7.5万立方千米,是世界上体积最大的山,它的总能量并不亚于大名鼎鼎的黄石火山,只是喷发过于频繁,单次威力较弱罢了。 经在几分钟的蓄能与无比精密的分析计算,火山巨炮忽然间传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吼,只见一团高温高压的水蒸气,在赵青与炼金矩阵的精准控制下,被喷射至了卫星所在的轨道。 水蒸气,这看似温柔无害的自然之物,在低压的太空中却化作了致命的武器。 它们迅速扩散、凝华,形成了大片被预先操控着排列成一条线的冰晶,闪烁着淡银色的光芒,在太空中形成了一片短暂的悬浮云团,恰巧拦截在了kh-11“锁眼”卫星的轨道前方,而后者却浑然不知自己已步入绝境。 当冰晶云以约7.9公里每秒的相对速度与卫星相撞时,一切都在瞬间爆发。那些看似脆弱的微小冰晶,在此刻展现出了无比惊人的破坏力。 它们如同无数锋利的刀刃,刹那间便将卫星造价昂贵、精密无比的光学镜片切割得支离破碎,随后,更是如同狂风骤雨般,无情地轰击着卫星的外壳,将其轰得千疮百孔,各种精密仪器在混乱中纷纷失效。 最终,kh-11“锁眼”侦察卫星的通讯系统、控制系统逐一瘫痪,失去了与地面的联系,化作了一团速度显著降低的废铁,成为太空垃圾的一部分,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缓缓坠入了下方的大气层。 “不给点颜色瞧瞧,还真当我对你们无可奈何了?” 见到目标卫星已经损毁,赵青心情愉悦,知晓敌方势力想要补充上一颗这样的间谍卫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东西重约20吨,配置的光学镜片更在哈勃天文望远镜之上,制造工艺极其复杂。 假如m国军方并未完全受控于下达监视命令的幕后黑手,对此有所察觉,后者实为非法调用的话,必然会追查下去,极可能引发一系列的内部骚乱,造成远比单独一颗卫星更重大的损失。 最后,天上没有了眼睛,她也自然可以打道回府了。 在返程的路途中,赵青的思绪不禁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在此次对火山磅礴能量的借用之中,发觉青铜与火之王理论上的权柄效果超乎想象,决定继续研究各种涉及到火山、火行元气的运使之法,以增加自己对环境的适应性。 少有人注意到,从整颗星辰的角度来看,地球上占据主导地位的,其实是火行元气,原因很简单,虽然全球近地表平均气温在15摄氏度上下,但算上地表以下的地幔、地核,平均温度就要高得多了。 由于大气与地壳的质量相比地幔、地核微不足道,总的来说,地球的平均温度高达两千多度,地核的温度在4000~6800c,是地球主要能量的所在地,主要为铁镍元素,火行元气、金行元气的浓郁度可达极高的程度。 而考虑到地幔地核有相当一部分属于固态,土行元气的储量应该仅次于火、金,紧接着是在海洋中起主导作用的水行元气,最少的莫过于代表着风雷的木行元气,基本上跟大气层挂钩。 当然,若是主要从地表人类的角度来看,五行元气和四大元素的排名就要反过来了。 风元素堪称第一,它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可以轻易影响到地面上的每一个角落,因此风神、雷神在很多文明的古老神话中也有着至高的地位,深受敬畏与崇拜。 相比之下,同样是从整颗星辰的范围来分析,水星最多的是金行元气,火星最多的是土行元气,气态巨行星可能木行元气较多,冰质巨行星则以水行元气居多,可说是另有异同。 而要最大程度上利用地球整体上的能量环境,还得从火行元气与金行元气着手。 …… 增补到了6.5k 事多,晚点再更6k 爸妈旅游被诈骗上万,回来后秒发现,气炸,接下来必报警追查,犯罪团伙给我坐十年牢(可以搜一下“富二代卖玉骗局”,环环相扣的套路) —— 汤加火山6级喷发可以将水蒸气喷至外太空,在专门操控下,别的大型火山局部喷发烈度理论上也能达到这个水平 第500章 时间裂痕,合作(4k) 第500章 时间裂痕,合作(4k) 德国,汉堡,夜幕低垂,月光如细丝般穿透云层,洒落在重建完成的卡塞尔庄园上。这座历史悠久的庄园,在历经战火洗礼后,如今正以崭新的姿态矗立于世,仿佛是对过往苦难的一种无声宣告。 在庄园的一间装饰风格古朴的书房内,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一位老人略显沧桑却依旧坚毅的脸庞——他正是希尔伯特昂热,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也是秘党中最为传奇的屠龙者之一。 夏之哀悼事件之后,德国混血种界一度衰颓势微,遭受重创的秘党把总部迁到了m国,间接导致了第二帝国在一战的落败。 但由于昂热的元老席位直接继承于卡塞尔家族,其崛起也带动了德国混血家族群体的复兴,并成为了他最为可靠可信的基本盘,在这里提供有力的支持。 只见昂热坐在书房的深色木质书桌前,手指轻轻摩挲过刚刚合上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的微光逐渐黯淡,但他的心中依旧思索着方才“互助网”上有关修炼辅助的内容,沉浸在赵青那篇结合了暴血技术与精神炼金的修行功法之中,并感受着自己这几天来实力的增长。 每一夜的修炼,都是对身心极限的挑战,但每当晨光初破晓,昂热都能感受到体内涌动的力量又增强了几分,让他不禁生出了时间没有白白浪费的念头,甚至想要不管不顾全心全意投入其中。 “是时候检验一下这几天的成果了。” 昂热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书架上排列整齐的古籍与羊皮卷轴,最终落在了一只精致的雪茄盒上。哈瓦那一号,那是他最喜欢的雪茄,但在这一刻,他却犹豫了。 昂热伸手欲取,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想起了修行者对身体洁净的严苛要求,以及烟气对肺部与心血管的损害,吸上一根就可能让自己半个小时的努力化为乌有。“罢了,修行之路,戒欲为先。” 他轻叹一声,手指轻轻一弹,雪茄便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缓缓升空,旋转着,在昏黄的灯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同时,昂热也深吸一口气,双眼猛地闭上再睁开,金色的瞳仁中闪烁着言灵的光芒——“时间零”! 在这个领域内,一切事物的运动都变得缓慢无比,墙上的挂钟指针缓缓移动,几乎无法察觉其变化;窗外树叶的摇曳、远处路灯下飞舞的尘埃,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然而,对于昂热而言,这一切却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他的动作变得异常迅捷,几乎超越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右手轻轻一探间,一把暗金色的折刀已然出现在掌心,划出了一道道曲折变幻的轨迹。 雪茄在空中被精准地切割,先是化为数百段,继而每一小段又被继续分割,直至化为肉眼难见的细微尘埃,最终消散于无形。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却展现出了时间零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力量。 这一幕,被书房内的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来,被自动上传到了网络上,成为了赵青众多研究资料中的一页——尽量把每次使用时间零的景象都让她记录下来,便是赵青慷慨赠送高阶功法时的附加条件。 与此同时,昂热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清楚地感觉到,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时间零的延长时间倍数确实增加了不少,这意味着他在战斗中能够拥有更长的时间优势,对敌人进行致命的打击。 “龙族,你们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但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只见昂热喃喃自语,走到窗边,凝视着远方的天际线,望着窗外繁华而又平静的汉堡夜景,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龙族,这个曾经主宰过世界的超凡种族,已经初步暴露在了大国政府的视线之中。 那些掌握着世界命运的高层领导人,此刻或许正围坐在圆桌旁,紧锣密鼓地讨论着该如何应对这个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们是否意识到,一旦龙族全面苏醒,将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灾难?他们真的能够理性地处理这一古老而强大的威胁吗?还是会被恐惧和贪婪所驱使,引发无法预料的混乱与动荡? 思考着这一系列的问题,昂热暗自叹息,在内心深处摇了摇头,他原本对五常的正规军抱有极大的信心,相信他们的力量足以应对任何挑战。然而,近期得到的情报却让他大失所望。 “伦敦、本尼维斯山……帝王谷……三姐妹火山、冒纳罗亚火山……”目前看来,恐怕已有大量的龙类潜伏在人类社会的高层之中,他们或许正以人类的身份,暗中操控着世界的走向。 而回想起不久前m国空军与龙族交锋的惨败,那些军方曾经引以为傲的先进战斗机与导弹,在龙骑士的强大力量面前,亦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不禁让他开始怀疑,秘党对龙族的了解是否太过肤浅,是否低估了那个古老种族的真正实力。而人类所依仗的先进军事科技,或许在这场跨种族的战争中,并不能成为制胜的关键。 “希望事态不要继续扩大了……”正当昂热陷入沉思之际,他忽然想起了那篇功法“封神十二重奏”中提及的一个猜想——每当在激战后沐浴龙血、精炼纯化血统时,或许都有概率获得新的言灵能力。 “既然如此……”昂热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那么,我为何不主动出击,猎杀那些潜伏在人类社会中的龙类?每一次的战斗,都可能是提升自我、解锁新力量的契机!” 接下来,他迅速打开了书架的门扉,在一处隐蔽的隔层中取出了一管暗红色的试剂,这是圣殿会库藏的伪三代种龙血,仅存放了十来天,相当新鲜,被赵青低价甩卖给了昂热等有望借此加速修行之人。 在试剂被注射进昂热的体内后不久,一股温热的力量自他的心脏奔涌而出,紧接着化作了一股股狂暴的元素乱流,在他体内肆虐开来,仿佛有千百条巨龙在咆哮,撕扯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骼。 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这非人的痛苦,同时运用精神炼金术,不断引导疏通着这股力量,将其与自己本身的血统相融合,诱发出了一场奇特的灵视,让昂热的意识进入了恍恍惚惚的状态。 他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眼前出现了一幅幅由无数微小龙蛇纹路构成的模糊画面,看到了过去与现在的卡塞尔庄园重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时空交错感。 前者是满目疮痍的废墟,清晨的硝烟中,尸体堆积如山,人类和死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相互拥抱着撕咬,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条焦黑的影子与灰烬,唯有一具破碎的人形尸体依旧站立,在雾气中拄着亚特坎长刀。 后者则是重获新生的庄园,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态势,草坪与树木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现代化的雷达天线隐藏在新建的塔楼之间,卡塞尔家族残存的后裔们也过上了远离屠龙危险的平静生活,预示着未来的希望。 在这两者之间,昂热仿佛能够触摸到时间的脉络,感受到了一条不断变幻、难以言说的分界线,那是过去与未来的交汇点,在心中倏然映照了出来,让他对时间零的理解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就在这时,一个惊人的变化让他猛然惊醒过来,昂热发觉自己对时间零领域的掌握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尤其是在对言灵领域过渡边界的精度上,成功发掘出了时间零局域化操控的潜力! 正如近几日来赵青参考时间零释放视频的影像资料,所作出的分析与猜测一般,言灵时间零的本质,很可能是临时制造出一个类似于曲速泡一般的负曲率炼金空间,且对领域内指定目标“赦免”,令其成倍加速。 而当昂热通过精准的言灵控制释放,令一件物体的两个部分处于不同的时间流速下,就如同在黑洞附近的时间膨胀一般,能够使得领域边界处的时空曲率急剧变化,形成极“陡峭”的时空梯度。 根据广义相对论的原理,时空曲率的不均匀会导致物体不同部分所走的测地线发生分离,产生不可消除的切向挤压径向拉伸的可观测的形变效应,即潮汐效应。 在两侧时间流速差值相等的情况下,每当领域边界的过渡区域变窄至原先的一半,相应的潮汐作用就会增强至八倍,随距离缩短呈立方反比地上升; 只要分界线处时空曲率的变化幅度足够巨大,它在截面处生成的这种潮汐拉伸作用力,便会把空间在某种层面给拉长,几乎可以撕裂任何事物,堪称无坚不摧的大杀器! 想到这里,昂热的心中充满了激动与期待,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懒得另寻合适的场地,就在原地立刻开始了新的尝试。 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的一角,那里摆放着一尊金灿灿的青铜雕塑,做工线条流畅,是昂热了一百七十多万美元,从一次收藏拍卖会中捡漏买来的再生金属制品,硬度堪比世间最坚硬的合金。 只见他的手指轻轻一挥,言灵·时间零的力量再次涌动,一道无形的领域瞬间笼罩了青铜雕塑。在这领域内,空间仿佛被扭曲、被拉长,使得雕塑的上下两部分处于不同的时间流速之下。在刻意制造时间流速断层的作用下,看似结实的雕像转瞬之间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来,从中间拦腰断成了两截,爆射飞出了千百块细小的碎片。 这一幕让昂热震撼不已,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掌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一种能够利用时间本身来摧毁敌人的力量,不仅弥补了他攻击力不足的缺陷,更让他在面对龙族时多了一分胜算。 …… 同一时间,瑞士,日内瓦湖畔的欧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夜风轻拂,带着一丝凉爽,而在这片宏伟建筑群深处的某间会议室中,灯光柔和而明亮,一行三人推开了门扉,缓步入内。 夜间访问此地的,正是秘党新任元老,伊丽莎白洛朗,她身着定制的深色套装,显得格外干练与威严,寻找了一张座位优雅地坐下,身旁则站着两位同样身着正装、手持文件夹的下属。 对面坐着的是安德罗斯教授,秘党中一名在此长期从事科研工作的成员,同时也是一位粒子物理学领域享有盛誉的学者,丁肇中教授领导的阿尔法磁谱仪(ams)计划中的重要成员。 罗斯教授年约五旬,头发略显斑白,但眼神锐利,透露出长期科研生涯所赋予的深邃与智慧。他的桌上散落着几份报告和写满了公式的稿纸,显然,对于即将进行的对话,他已做了充分的准备。 在两名下属上前在桌上放了几个新的文件夹后,会议室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只留下屋内四人沉稳的呼吸声和偶尔翻动纸张的细微声响。 “罗斯教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与我们见面。”伊丽莎白首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开场白简洁明了,直接切入了主题: “我个人对古老元气理论与现代物理学中的暗物质概念之间的潜在联系深感兴趣,并希望借助cern的尖端设备,特别是ams计划中的阿尔法磁谱仪,进行一项全新的探测实验。” “伊丽莎白女爵,您能亲自到访cern,并带来如此独特的合作提议,确实让我惊讶不已。” 注意到伊丽莎白手指上佩戴着代表家族与元老身份的古朴银戒,罗斯教授在浏览了一会文件内容后,流露出了庄重的神色,声音温和而有力,透出了对这次会面的重视: “不过,在深入讨论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您所说的‘元气理论’具体指的是什么?以及您认为它与暗物质、希格斯粒子等现代物理学概念之间存在何种联系?” 伊丽莎白微微一笑,从身旁的文件夹中抽出一份资料,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根据一篇朋友的研究成果整理而成的元气理论概要,她尝试从炼金学、哲学与物理学的多重角度,解析元气与暗物质之间的微妙联系。” “简单来说,元气,作为华夏古代哲学中的一个核心概念,它不仅仅是一种抽象的气场或生命力,更被一些修行者视为能够影响物质世界的能量形式,而现代物理学中的暗物质,则是一种我们无法直接观测到,但通过其引力效应推断其存在的物质。” “近年,随着量子物理和宇宙学的发展,我们逐渐意识到,这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即元气可能是暗物质在微观层面的一种表现形式,并结合近期所获取到的大型正负电子对撞机(lep)多年累积的探测数据,初步建立了系统性的理论。” 罗斯教授沉吟片刻,作为古希腊传承下来的龙血家族中的一员,虽然并非是卡塞尔学院培养出的学生,但他对炼金理论亦有许多了解,不至于当场认定这是个荒谬无稽的笑谈。 “这确实是一个大胆的假设。” 只见他目光炯炯地翻阅着文件资料:“不过,要验证这样的猜想,我们需要强有力的实验证据。您提到打算利用ams等尖端设备进行探测,能否具体说明一下相关的实验方案?” “在理论物理界,新颖且引人深思的想法数不胜数,比元气-暗物质理论还要更加‘玄乎’的都有不少,但如果我们决定深入探索,就必须确保每一步都建立在坚实的科学基础上。” “物理学本质上是一门以实验为基础的科学,除了极少数天才的想法可以先实验一步取得重大突破后,其他的理论都得受制于实验水平的进展,这就是我投身于实验物理的初衷。” “而那些无法被验证、不可证伪的理论,绝大多数时候,仅仅是空谈罢了,不会产出任何有价值的结果——相比之下,我现在正在参与的ams项目无疑要重要得多,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研究上!” “在这一点上,我持有与您相同的观点,对于那些人类中代表着顶级智慧的大脑,他们的每一份时间都应该在刀刃上,使用最先进的实验设备,从而更加高效地取得研究成果。”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示意随行的下属在桌面上放置了两小块通体漆黑的金属:“为表合作的诚意,我们带过来了一些玄铁样品,这种特殊的磁性材料,或可显著提升阿尔法磁谱仪的性能。” 听得此言,罗斯教授伸手接过玄铁样品,仔细端详,先徒手简单测试了一番两块玄铁之间的吸力,再用上了专门的工具,脸上不禁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这……这确实非同寻常!我从未见过如此高密度的物质,似乎远远超过了已知的任何元素,包括最重的锇。而且它的磁力……简直不可思议,至少是钕铁硼永磁体的数倍,还分布得相当均匀稳定。” “毫无疑问,这种玄铁的确是可用于磁谱仪核心部件的理想材料,能够大幅增强ams的探测能力,让我们有机会探测到更多以前无法捕捉到的微观粒子,提升数据收集的精度与效率!” 他喃喃自语,眼中迸射出奇异的光芒,抬头不住地追问道:“它是弗拉梅尔导师新的炼金造物吗?成本如何?有量产的方式吗?能够提供多少数量?有没有办法将磁性进一步提升?”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除非,玄铁被投入ams项目中进行应用,验证起了我所感兴趣的元气理论。”伊丽莎白微微一笑:“此外,关于对天地元气的探测,我们也有着可行性极高的实验方案。” “具体的来说,就是将ams磁谱仪安置于地下深层隧道中,利用其对极高能粒子的敏锐捕捉能力,对一种名为‘丹霄’的元气反应进行实时探测,收集并分析期间可能产生的异常粒子信号。” “你所说的‘丹霄’是什么?新命名的高阶言灵吗?好久没关心现代炼金学与言灵学的进展了,怎么添加了这么多东方术语?”罗斯教授沉思了片刻,把玄铁紧紧攥在手中,继续询问道: “看在玄铁的份上,项目组也不是没有可能通过提案,特地抽空开展这样的实验,不过,虽然我个人有着强烈的合作意愿,但还需要说服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对世界另一面不知情的学者。” “另外,我也不得不提醒你几句,我们项目组这些年来推翻了一个又一个的理论,从没有理论是一定正确,且必定能得出成果的,所以不要对此抱有过高的期望。” 在座双方都很清楚,由于2003年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重返大气层时的意外爆炸,m国航天计划陷入困境,原定于2005年用航天飞机运送ams-02上天的计划被取消。 这便使得ams团队目前处于一个相对空闲的时期,主要是每天守在电脑前,整理分析过去ams-01采集到的数据,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去尝试新的探测计划。 虽说阿尔法磁谱仪的设计本是为了探测宇宙射线中的粒子成分,具体观测太空中高能辐射下的正负电子,正反质子与核子,探究有关暗物质及反物质的奥秘,但亦完全可用于地面上的研究。 “‘丹霄’是高阶修行者通过特殊手段释放出的高能元气反应,为两条反向循环的真火真水流体缠绕形成的阴阳扭结与外层的网状结构,类似于球状闪电,但能量更为集中和复杂。” 伊丽莎白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并让下属取出了一台通讯设备,拨通了跟别人的视频电话,屏幕亮起,一位身着华美长裙的女子出现在了画面中:“各位,接下来,我将展示‘丹霄’的生成。” …… 增补到了6k,明天再更4k 精神疲惫,晚点更5k 第501章 暗电弱力,人择原理(5k) 第501章 暗电弱力,人择原理(5k) 这名视频通话中的女子,正是被赵青灌注获得了阴阳无极小成修为的施夷光。 只见她闭目凝神,双手缓缓抬起,十指轻扣,仿佛在编织着无形的经纬,掌心间仿佛有微弱的光芒开始汇聚,初时如萤火般渺小,但转瞬间便如同晨曦初照,愈发耀眼,化作了一道细长的光带。 随着施夷光手指的轻轻一旋,那光带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开始在她掌心上方盘旋、缠绕,逐渐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橙红色的球体,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其中变幻莫测的细密网状结构。 “这便是所谓的‘丹霄’,它由阴阳二气交织而成,蕴含着天地间的至纯至净之力。” 施夷光解释道,同时轻轻一挥衣袖,那团橙红色的丹霄便缓缓飘向镜头,滞空悬浮,周围迸射出明亮的电光,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它的全貌。 “不可思议!表面温度却仅有4000k的球状等离子体?”罗斯教授立刻凑近了屏幕,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一幕,低声自语:“它的能量结构……它的稳定性……简直超乎想象!” 他深知球状闪电的罕见与难以捉摸,而眼前的“丹霄”不仅在形态上与球状闪电相似,更涉及到了许多更深层的能量变化。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演示,更是一次科学探索的新机遇。 “请继续,我想看看它的特性。”罗斯教授扶了扶眼镜,情绪激动地道:“这跟言灵因陀罗似乎有点相似之处,但本质上却截然不同。” 施夷光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对方的反应,她伸出手指,轻轻隔空一点,那团橙红色的丹霄便如同有灵性一般,缓缓向旁边的一块透明玻璃飞去。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那团丹霄竟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玻璃,就像是穿过了一层无形的空气。玻璃完好无损,没有丝毫裂痕或损伤,而丹霄则继续在空中盘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罗斯教授瞪大了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深知深知自己正在见证一个超乎想象的奇迹,毕竟即便是温度远低于丹霄表面的火焰,也足以让玻璃融化。 “这种能量体的生成机制是什么?它是否遵循我们已知的物理学定律?还有,它为什么能够无损地穿过玻璃这样的固体物质?” 只见罗斯教授直接跳到了桌子上,把脸贴在了屏幕前面,语无伦次地追问道,在这一刻,即便是那些他研究多年的宇宙射线和高能粒子,似乎也无法与眼前这团光芒相提并论。 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罗斯立即身手敏捷地跃下了桌子,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但转眼间又被呛到,边咳嗽边冷静地分析道: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种‘丹霄’似乎具备某种形式的能量屏蔽或导向能力,能够避免与常规物质的直接相互作用。这不禁让我联想到了一些关于暗物质、暗能量以及量子隧穿的假说。” “现有的理论认为,雷击蒸发土壤、微波辐射空泡、氧化浮质、天然核聚变、暗物质、反物质极小微粒、磁单极子和普朗克尺度的黑洞都有可能引起球状闪电……‘丹霄’的存在,无疑能对此给出全新的解释……” “‘丹霄’或球状闪电在特定条件下能够无视物质障碍,这种特性在现有的物理学中几乎是无法解释的。”屏幕里,施夷光点了点头,对罗斯教授的说法表示认可,适时地解释道: “我们推测,这可能与元气本身的特殊性质有关,也可能与暗物质或更高维度的物理现象存在某种联系。此外,‘丹霄’最多可以稳定存在15分钟,跟中子的平均寿命几乎完全相同,这也引发了另一系列猜测……” “中子衰变之谜!”罗斯教授立即回话道:“使用真空瓶试验和约束法试验这两种不同的方法来测量中子平均寿命,给出的结论并不相同,前者比后者短了9秒种左右,这绝非简单的系统性误差!“ “看上去,这可以用中子衰变的产物不止质子、电子、反中微子,还有1%的概率会生成暗物质粒子来解释……而这正是我们需要通过实验来探索的问题。”施夷光微微一笑,补充说明道: “‘丹霄’的生成与消亡过程中可能伴随着许多超出标准模型(sm)的新基本粒子的释放,在一系列的衰变过程中改变环境中各种带电粒子的丰度,从而在ams磁谱仪处采集到异常信号。” 罗斯教授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他深知这项实验的挑战性与重要性,但同时也意识到其中蕴含的无限可能:“我个人很愿意尝试对‘丹霄’的探测计划。但我们需要更详细的实验方案和理论支持。” “这是自然。”对面的施夷光点了点头:“为此,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套有关元气-暗物质理论所建立的全新模型。这是由我的朋友,也是本次合作计划的主导者赵青提出的。” “她基于希格斯粒子二重态与三重态模型的假设,构建了一个包含五种或七种希格斯玻色子的新理论框架,并引入了多个右手中微子单态与暗光子组成的暗电弱力体系……” “在这个模型中,希格斯场由标准模型(sm)的二重态希格斯场和一个超荷y=2的复标量三重态场组成,自发对称性破缺后产生七个物理希格斯标量粒子,包括两个cp为偶的中性标量粒子(h和h)、一个cp为奇的中性标量粒子(a)、一对单电荷标量粒子(h±)和一对双电荷标量粒子(h±±)。其中,带单电荷和双电荷的希格斯玻色子是这一模型的特征粒子,它们或许正是连接元气-暗物质与现实世界的桥梁之一。” “通过ams磁谱仪的高精度探测,我们有望捕捉到这些粒子衰变过程中释放的特定信号,如暗希格斯轫致辐射过程中暗光子的产生以及随后的高能正负电子对等现象,从而揭示高能元气反应与希格斯场之间的深刻联系。此外,我们还将关注j/ψ粒子衰变过程中的带电轻子味破坏(lfv)现象,这同样是验证我们理论模型的关键。” 同时,伊丽莎白也示意下属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罗斯教授,里面有着对这一全新粒子模型理论的深入描述,后者则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不时跟屏幕对面的施夷光进行交谈,脸上露出了越来越凝重的表情。 显然,这份报告所涉及的理论深度和复杂性远远超出了罗斯教授的预期,他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开始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其中的理论要点,列出各种复杂的数学物理公式。 “我必须承认,这个理论模型非常吸引人,对于深入探测暗物质已有十年之久的ams项目组来说,就像是漆黑的深夜中出现的一缕曙光。”过了一段时间,罗斯教授放下手中的文件,认真地说: “在它所作出的预测中,这几种希格斯粒子的质量大约在65~400gev之间,而标准希格斯粒子的质量则约为125gev,这基本上位于阿尔法磁谱仪对0.5~350gev正负电子的探测范围内。” “如果ams项目能够验证这个理论模型中的某些预测,那么这将是对现代物理学的一次无比重大的贡献,甚至说改天换地也不为过!不过,如果要完成这样的计划,我们需要面对诸多挑战。” “首先,如何确保磁谱仪在地下隧道中的稳定运行?其次,如何精确捕捉并区分出丹霄反应生成的异常粒子与其他背景噪声?最后,如此重大的实验合作,我们还需要得到项目负责人丁肇中教授的批准和支持。” “这些问题都很有价值。”伊丽莎白点了点头,表示完全理解罗斯教授的担忧:“关于这些问题,我们已经做了初步的考虑和准备。” “首先,我们将与cern的技术团队紧密合作,对磁谱仪进行必要的改装和优化,以确保其在地下隧道中的稳定性和探测精度。其次,我们将利用先进的信号处理技术,结合我们对元气特性的深入了解,开发出一套专门的算法来过滤背景噪声,提取出有价值的异常粒子信号。” “至于丁肇中教授的批准和支持,我相信通过我们的努力和展示的成果,一定能够赢得他的理解和支持。毕竟实验中涉及到的j/ψ粒子,正是丁教授于1974年发现的,并让他在两年之后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伊丽莎白自信地笑道:“记得丁肇中教授曾经这样说过:‘我喜欢的实验就像是站在一场大暴雨里,寻找大雨中与众不同的一粒雨滴。’而这次,我们或许能找到那场暴雨中最独特的那一滴。”“我仍需要时间考虑你们的提案。”罗斯教授沉吟片刻,权衡利弊后回复道:“不过,我可以先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推动这个项目的进行。毕竟,对于科学家来说,探索未知、揭示真理是我们永恒的追求。”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与兴奋。每个人都清楚,这一刻,他们正站在科学探索的最前沿,或许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将揭开宇宙深处最神秘的面纱。 …… “看来,关于暗希格斯玻色子与暗光子路线上的验证,其合作计划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据说丁肇中教授所做的实验至今还没有失败过,也不知道,这一次ams项目组究竟会得出怎样的数据?” 万里之外,正在横穿北冰洋,并顺带着对下方冰川与海域中可能隐藏的龙族遗迹进行简单探查的赵青,接到了施夷光的远程汇报,心中若有所思,细想起了她对于天地元气的理解。 从自己过去的大量修行经验中,元气这种物质或能量,若用现代物理学解释,至少涉及到了宇宙暴胀、暗物质成因、希格斯机制等多个方面,并极有可能跟四大基本力均有联系,且比除引力之外的力都更接近本源。 比方说,修行到了一定阶段,就能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小世界、小宇宙,而相关性很高的阴阳无极“破碎虚空”与《战神图录》中的火球膨胀分裂,以及道门理论中关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描述,都表明某种超高能元气,或可称之为“先天一炁”“元始祖炁”,可以成为宇宙诞生的起源与动力。 高纯度的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在临界密度下反应产生的虚空能量,或许便跟“暴胀子”(inflaton)场有着深刻的关联,是几乎一切后天元气与常规物质诞生的根源,它们在衰变之后逐渐形成了现今浩瀚无垠的宇宙。 如果暴胀子场的能量密度不足,则会形成一个有着再次扩张潜力的独立空间,其结构类似于克尔黑洞,跟斯蒂芬·霍金提出的婴儿宇宙理论相近。 关于早期宇宙的暴胀过程与各大基本力的分化,以当前人类的科学显然了解得不多,但若是在赵青本体正式突破至“六气境”,开辟扩张自身世界,并引导其一步步演化增加法力修为的时候,专门派人进行配合性的研究,或许便能取得前所未有的突破进展,在令高能物理学飞速发展的同时,亦可让赵青对这一境界与后续晋升有着更深入的体悟,并有望在未来建立起统一物理定律的万有理论(toe, theory of everything)。 不过,想要完成这一无比宏大的设想,就必须先搭建好足以承载它的牢固地基,通过初步描述后天的天地元气与常规物质相互作用的基本机制,将玄之又玄的修行理论纳入现代科学的框架之中。 而若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在元气-暗物质的理论模型中,无疑需要极其复杂的体系,才能解释元气丰富的相互作用机制,暗希格斯玻色子与暗光子这两种假想中存在的暗物质粒子,仅仅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前者为专门给暗物质赋予质量的希格斯粒子,跟标准模型中的普通希格斯粒子高度相关,后者为在暗物质之间传递“暗电磁力”的矢量规范玻色粒子粒子,性质类似于光子,但却有着非零的静质量。 它们和相应的超对称粒子,或许正是千百万种天地元气中的一员,且不同波长的暗光子在整个元气体系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属于其中主要的能量传递中介,但绝非元气或暗物质种类的全部。 在标准希格斯玻色子尚未被发现的2004年,赵青靠着她相较于现代粒子探测设备性能中最强的磁场制造能力,以及早就在前世的新闻中听说过了它125gev的质量,对相关的验证充满了信心。 而在她看来,另一大类作为理论上可以跟光子、胶子等重要粒子相互作用的,有着成百上千种不同的种类和质量的轴子与类轴子(axion),大概率才是元气的主体与“真身”。 这些最轻可能只有10^-22ev左右(电子的质量是0.5x10^6ev,极轻轴子跟一个人质量上的差距,甚至比一个人跟可观测宇宙的质量差距还要大得多)的赝标量基本粒子,有着太多的神奇性质。 它们最初是为了解决强cp问题而引入,在1984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wilczek等人提出,通过交换轴子,可产生与自旋——粒子所具有的内禀性质之一,有关的全新相互作用。 同时,轴子与类轴子们在10^200种弦理论中都被预测存在,它们缠绕并固定在蜷缩维度周围,在所有涉及到额外维度的基本理论中均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目前看来,不断振荡着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轴子场可能正弥漫在星系之间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或许决定了宇宙的过去与未来。 已知的61种基本粒子,组成了复杂到难以想象的可见物质宇宙,而数目远比这更多的轴子类基本粒子,自然也将会产生不可计数的元气变化,可能涉及到了包括阴阳相互作用在内的多种新力。 如果赵青的猜想为真,世间最轻最小、涉及到普朗克尺度的微观基本粒子,却能够成为创生宏观宇宙的起源,这不得不让人惊叹于其中蕴藏的物理学之美,大道的玄奥与超然。 “希望我的理论模型没有明显的差错吧!到时候,‘守夜人’的炼金术造诣应该也能派得上不少用场。” 最后,赵青推测,或许在不同的宇宙、不同的时空区域,轴子与其他元气粒子的基本性质也各不相同,只有当低能元气反应和高能元气反应的能级与常规物质的化学反应和核反应相近时,才可能发展出复杂的超凡修炼体系。 前者赋予了智慧生命通过丹田、经脉等隐藏器官炼化天地元气,将其纳入自身控制的能力,后者则允许元气对物质结构进行深层次的调整与变化,同时跟大质量天体进行能量之间的互动。 这就像是人择原理,因为她所去过的几个世界都允许修炼的存在,所以元气的性质便“恰巧”地符合许多关键的条件,实际上,修行环境极其艰难的宇宙区域,很可能占据绝大多数。 赵青的思绪飘得很远,她想到了宇宙的无限可能性,以及在无尽星空中,可能隐藏着的无数文明和智慧生命。他们是否也像人类与这里的龙类一样,探索着世间本源的奥秘,追求着更高的力量和智慧? …… 有的人投身于科学,是出于对知识纯粹而无尽的追求,为了理解世界的本质,揭示自然界隐藏的法则,但有的人,却是为了无限膨胀的野望,以此作为工具来获得控制与权力。 当赵青在北冰洋深处留意到一处奇特的地质构造的同时,r本源式重工大厦的地下深处,作为后面这一理论的坚定奉行者,赫尔佐格博士正在进行着另一场同样具备高难度与突破性意义的实验。 水一下理论,后面就没这么详细的描述了 —— 已知的情报:几乎所有元气粒子都属于玻色子,且具有较长的寿命,元气或许并非常规的全同粒子,而是每一缕都有着微不可察的差异(可能跟额外维度高达10^500种的紧致化方式有关) 元气粒子(比原子小一个量级,但并非元气的最小单位)→复合元气粒子(炼虚级真气,如太阳真火太阴真水,跟原子大小相近,可以产生高能元气反应)→元气链(高阶先天真气)→复合元气链(先天真气)→复合元气链+大量氢原子+氧原子(一般的真气,跟分子量10w+的常规物质大小相近) 氢和氦可以跟复合元气链在特定条件下反应结合(炼精化气),至于氧原子,不过是被氢吸引过来的,在高温下会被电离分开 全新的基本力可能有:阴阳相互作用(阴阳五行乃至于无穷变化的基础)、形神相互作用(精神与形体的交互)、轻重相互作用(令轻子重子数不守恒,由xy玻色子传播)、伸缩子场(可以通过调整额外维度的大小与性质,动态地调节外界宇宙的物理常量),自旋力(由轴子类粒子传递,可能跟阴阳相互作用是同一种,也就是所谓的挠场)、暗电磁力、暗弱力、暗强力 —— 暴胀子的候选粒子,有希格斯粒子、快子、轴子等,暴胀的能量来自于真空 第502章 “换魂”,意外(4K) 第502章 “换魂”,意外(4k) 在源式重工最隐秘的地下深处,密室四壁布满了幽蓝色的荧光灯管,复杂的仪器设备与药剂瓶被冰冷金属反射出微弱而阴森的光线,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压抑与不安。 密室中央,一张特制的电椅静静伫立,其上束缚着一个面容苍白、眼神空洞的人。他本是上三家中的一名非皇血混血种,拥有不俗的潜力与未来,然而命运却将他推向了这场无尽的黑暗。 赫尔佐格通过复杂的整容手术,将他与“橘政宗”在外貌与体格上达到了惊人的相似,仿佛两人真的是一对孪生兄弟。 但在这几近相同的外表下,隐藏的却是一个被彻底扭曲的灵魂,以及一个即将被赋予全新命运的“影武者”与人格“容器”。 “是时候进行最后一步了。”赫尔佐格身穿一袭白色的实验服,冷漠地审视着这个“容器”跟现在的自己一模一样的相貌,突然无声而狰狞地狂笑了起来。 只见他缓缓走向电椅,手中拿着一支装满淡紫色液体的注射器,轻轻抬起替身的下巴,将针头扎入其颈部静脉,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这一切他已经做过无数次。 这种药物是赫尔佐格多年研究的成果,它能够暂时性地削弱大脑的前额叶功能,使得个体对自我身份的认同感变得模糊,辅以传统的脑桥分裂手术,可以塑造出完全空白的人格雏形。 同时,药物中的多种神经肽类物质会引导大脑进入一种高度可塑状态,为新的记忆与身份的植入创造条件,虽说它有着会让被使用者失去言灵的缺陷,但对于位高权重、无需正面战斗的大家长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然而,赫尔佐格深知,要让这个替身真正“活”起来,仅靠物理上的改造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心理层面的认同与接纳。 普通的催眠,只相当于输入了动画的起始帧和结束帧这样的关键帧,一段仅限于表面、碎片化、不连续的动画,中间的普通帧,则完全是大脑自我填充的虚假记忆,可靠性和逻辑性有限。 而赫尔佐格的技术,不仅没有这些问题,甚至还可以让人诞生出先前所未有的全新思维天赋,跟常规的催眠手段不可同日而语。 他追求的,是“完整人格的塑造”——一个覆盖在原有人格之上,能在任何情境下保持行为一致性与逻辑性的新存在,以此避免普通催眠技术中常见的记忆碎片化与逻辑混乱问题。 这将是一套独立运作的操作系统,更深层次的操控,足以让“容器”从内心深处相信自己就是另一个人,从而创造出一个与本体无异,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本体的“影武者”。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赫尔佐格巧妙地利用了镜子与能剧面具这两种心理媒介。这是因为人类对于自我形象的依赖与认同是根深蒂固的,所以他运用镜子测试的原理,用镜面映照深化催眠的效果。 在一面巨大的全身镜前,赫尔佐格轻轻地将面具置于“容器”的脸上,纯净无瑕的面具,没有任何表情或特征,如同一张等待书写的白纸,预示着即将被重塑的自我意识。 随着神经抑制剂的作用逐渐显现,那人陷入了深深的“无我”状态,眼神变得空洞而迷离。赫尔佐格则开始了他的创作——在能剧面具上,用一种特殊的颜料与笔触,勾勒出橘政宗应有的面容特征。 从深邃的眼眸到坚毅的下巴,每一个细节都力求精准无误,仿佛是在为即将觉醒的灵魂绘制一幅肖像画,下笔的动作既显得那么从容不迫,却又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酷之感。 同时,赫尔佐格也按下了边上一台录音机的播放键,一段段精心编排的声音在密室内回荡,那是关于橘政宗——蛇歧八家大家长的身份、记忆、习惯乃至情感反应的详细描述。 这些声音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渗入被实验者的潜意识之中,从童年经历到家族历史,从政治手腕到个人喜好,每一个细节都力求真实而详尽,在被“容器”的脑海中循环播放,逐渐构建起一个全新的自我认知体系。 在这个过程,赫尔佐格释放了他并不出众的言灵·催眠,加深了这种影响,随着记忆的输入与面具的绘制同步进行,“橘政宗”在镜子中的倒影也开始发生变化,仿佛他的自我意识正随着面具的成形而逐渐苏醒。 当最后一笔落下,能剧面具上的橘政宗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从面具中走出,而镜中的倒影,可悲可叹的“容器”,也彻底完成了从“无我”到“有我”的转变。 只见他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闪烁着橘政宗特有的坚定与智慧,仿佛他本就是那位蛇歧八家的大家长,而非一个被操控的傀儡。 这个新的“橘政宗”不仅拥有橘政宗的记忆与身份,更具备了赫尔佐格所期望的思维方式与行为模式,能够以他原先明面上的身份,独立运作于这个复杂的世界中。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橘政宗!” 赫尔佐格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您即将以全新的姿态,继续领导蛇岐八家,而我,将以‘王将’的身份,在暗处操控一切,实现我们的最终目的。” 也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密室的宁静。赫尔佐格面色平静地给刚醒的“橘政宗”打了一针镇定剂,同时接起电话,只听到对面中传来源稚生略显犹豫的声音: “老爹?我想再晚几天回r本……不是任务上的问题,那个a级任务已经结束了,考核评级是优……是我打算在滨海市跟新交的朋友练习剑道,先前我有提到过的……” “新交的朋友?那个楚子航吗?”赫尔佐格以平日里橘政宗的语气音调回道:“稚生,记得你昨天跟我说,想调查一件名为‘村雨’的炼金刀具,我已经在留意了……这是为你的这个朋友查的吧?” “具体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嗯,机票到时候让你的助理樱去订了,我这边只要准备好欢迎仪式就行……执行局这些天的任务资料,接下来我会发过去的……这点你不必急,主要还是锻炼锻炼稚生你处理事务的能力……” “在华夏那边,注意安全……如果有空的话,帮我买一套茶具作为收藏品,不要太贵的。”他笑着挂断了电话,然后目光望向了显然也听到了电话内容的影武者:“如果是你,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影武者晃了晃身体,自行从脖子上拔下了注射镇定剂的针筒,接着解开了电椅的锁扣,站起身来,打算边踱步边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无论是赫尔佐格还是这个新的“橘政宗”,都没有注意到,在暗处的角落里,一枚隐蔽的针孔摄像头从头到尾一直紧盯着室内,已经记录下了全部的影像。…… 几乎同一时间,滨海市,夏日的午后,阳光如同熔金般倾泻在仕兰中学的每一寸土地上,将校园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却也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闷热。 此刻正是放学之际,校园的围墙附近,小贩的叫卖声、汽车的喇叭声、还有远处篮球场传来的欢呼声,混合在了一起,让人感受到这里生机勃勃的势头。 周围的学生们或三两成群,热烈讨论着假期的计划;或独自一人,快步走向校门外等待的家长,脸上洋溢着归家的喜悦,而初二的路明非,却像是这热闹场景中的一抹孤影,自然显露出某种隔隔不入之感。 “哎哟喂,这鬼天气,热得跟蒸笼似的,仕兰中学还真是贴心,生怕我们学生假期过得太舒坦,非得来个暑期强制补课大礼包,美其名曰‘巩固学习成果’,实则就是压榨我们的快乐时光。” 路明非背着略显沉重的书包,从众多放学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嘀咕着,脚下的步伐却半点不慢,手里的矿泉水瓶被当作扇子般胡乱挥舞,试图驱散周遭的闷热。 他故意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偏僻小径,只为避开那些成群结队、谈笑风生的同学,他们似乎总能在假期里找到各种乐子,而没有朋友的自己,却只能与网吧为伴。 “还好作业不算多,老师估计是怕我们中暑晕过去,给了点喘息的机会,放学后的时间,那就是我的自由小天地了,网吧里的游戏和动漫,正等着我去宠幸呢!” 路明非自我安慰着,心里盘算着今晚在那家常去网吧里的“大业”。学习这事儿,对他来说,就像是吃着一碗不咸不淡的白米饭,饿不死,也尝不出啥滋味。 期末考试的阴影刚刚散去,成绩昨天就已经揭晓,路明非的成绩单上,各科分数稳稳地停留在中等偏下的位置,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稳如老狗,毫无波澜”。 路明非心里明镜似的,自己的成绩嘛,谈不上多好,但也没差到让人大跌眼镜的地步,发挥得还算稳定,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平平无奇中带着几分倔强。 不过,按照家里的惯例,每次大小考的成绩一出炉,婶婶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就停不下来,跟机关枪扫射似的,又响又急,恨不得全小区都知道她家出了个“天才少年”: “看看我们家鸣泽,平时学习多认真……这次数学考了全班第十,名次提升了整整两位!连老师都说他要是再加点火候,将来定能成大器!你呢?在家里就知道吃和睡,简直跟懒猪没两样,连跑个腿都不情不愿的……” 她总能找到无数理由来夸赞路鸣泽,从学习成绩到兴趣爱好,无一不精,仿佛自己的儿子生下来就是为了证明路明非有多失败似的。 这些话,路明非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但每次听到还是免不了心里一阵堵得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总要活在别人的阴影下呢? “什么学习多么刻苦,进步多快,夸他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哼,多半老师是看婶婶那么宝贝路鸣泽那小子,想忽悠她积极交补课费,才故意这么说的呢。这年头,谁不知道家长的钱最好赚。” 路明非撇了撇嘴,心里暗自腹诽:“不过话说回来,初一初二的成绩也不能直接比,说不定我到了初三就突然开窍了呢?对吧,人生总是充满惊喜的嘛。” 然而,昨天回家的场景却有些出乎意料,当他小心翼翼地把成绩单递到婶婶面前,本以为又会迎来一番长篇大论,什么“你怎么就不能争气点”“对得起在你身上的那么多钱吗”之类的老掉牙台词,他都能提前在脑海里预演一遍了。 路明非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石子蹦跶几下,最终消失在路边的草丛中,可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当时的情景,讶异于婶婶那无比反常的态度。 “这次嘛,虽然成绩还是那样,但看得出来你也没偷懒,挺努力的。”她难得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紧接着,还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百元大钞,塞了过来:“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算是奖励你的。” 那一刻,路明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身处梦中。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手中那张崭新的钞票,心里翻江倒海,神色的变化简直跟见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似的。 “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该不会是中彩票了吧?可也不像啊,她那抠门劲儿,中了彩票不得先给自己换个新包,哪会这么大方地给我?还是说,婶婶终于良心发现,觉得我也需要点零钱来买学习资料了?” 一连串的问号在脑海中盘旋,但他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重要的是,这钱现在归他了! “管她呢,反正钱到手了就是好事。就算她明天反悔想收回,今晚这百来块可是实打实地属于我,谁来也拿不走!”路明非心里盘算着,脚步也愈发轻快起来,向那家他常去的网吧奔去。 一路上,他早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用这笔钱在网吧里大展拳脚,让小伙伴们好好羡慕一番,犒劳一下自己这个被“强制补课”压得喘不过气的灵魂。 “营养快线和辣条管够,今晚咱们就来个狂欢夜!”他一边想着,一边嘴角忍不住上扬,那份由内而外的喜悦洋溢在外,仿佛再炎热的天气都奈何不了他。 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路明非终于来到了那家他常去的网吧前,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门,一股混合着烟味、泡面味和淡淡汗臭的空气迎面扑来,路明非却深吸了一口,仿佛这是自由的味道。 “这世道,还是游戏最懂人心,不会问你成绩如何,不会拿你和别人比较,只要你愿意,你就能成为那个最强大的存在。”他熟门熟路地走到自己的“专座”,开机,登录游戏,一切动作行云流水。 正当路明非沉浸于星际争霸,一手跟人对战、一手猛灌饮料之时,他忽然间感到身边人影一晃,转过头来,望见了一张自己谈不上熟悉、但无疑知名度极高的脸,楚子航: “路明非同学?有件关于你叔叔婶婶的事。” …… 增补到了4.5k 头晕,晚点再更6k —— 神经抑制剂的设定,是赫尔佐格有把握控制住绘梨衣和复生白王的关键 第503章 告知隐秘,夔门(6K) 楚子航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穿透网吧内的嘈杂,落在路明非的耳边,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严肃。他的蓝色t恤在网吧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干净,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呃……楚子航?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知道我的名字?”路明非愣了一下,差点被口中的饮料呛到,他猛地咽下那口冰凉的液体,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子航。 这场景,就像是《星际争霸》里突然跳出了个现实世界的npc,而且还是那种平时只存在于年级排名榜和老师们口中的传说级人物,跟自己搭起了话,还有种将要“颁发”任务的感觉。 再怎么说,他就算真要发布什么高难的任务攻略,找自己班上的柳淼淼还差不多,跟婶婶强行吹捧的路鸣泽,才只有一门课进了班里前十不同,柳淼淼毕竟是全班第一、年级前五…… 路明非思维跳跃地乱想着,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或看错人。网吧里其他玩家或低头奋战,或三两成群地讨论着游戏攻略,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小小的插曲。 游戏界面上的光标因他的失神而停滞不前,对手的炮火却毫不留情地袭来,屏幕瞬间被红色覆盖。 楚子航微微侧身,目光掠过路明非屏幕上的惨败战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随即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仿佛出现在网吧这种地方对他来说稀松平常: “偶然路过,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谈谈。” “哦,这样啊,那你找我具体是什么事呢?” 路明非挠了挠头,关掉游戏界面,转身正对着楚子航,注意到对方腰间的袋子微微鼓起,隐约透出金属的冷光与刀柄的轮廓,让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暗道: “这装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呢。” “别紧张,这只是件工艺品。”楚子航似乎看穿了路明非的心思,轻声开口解释道:“我最近对剑道有些兴趣,刚才跟朋友在附近练了一会刀……” 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话题有些偏离,便话锋一转,重复了开头就提及的来意:“至于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是因为我注意到了一些关于你家庭的事情,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关于我叔叔婶婶的事?他们怎么了吗?”路明非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警惕。虽然平时他对叔叔婶婶的偏心颇有微词,但真当有人提起时,他还是忍不住关心起来。 同时,路明非也在心里暗中嘀咕:不是吧,楚大少爷,咱俩平时除了同校这层薄得跟纸似的关系,有正式交流过一句半句吗?你跑这烟熏火燎的网吧来找我,还扯上我叔叔婶婶?这剧情走向也太狗血了吧! 婶婶平时虽然刻薄,但也没什么大事值得楚子航这种大人物亲自跑来网吧说吧?不会是叔叔单位里的事吧?记得叔叔的职位好像是什么省对外经贸厅驻滨海市调研员,或许跟楚家有什么生意上的交集? 路明非心里格登一下,脑海中闪过各种猜测,但最终他还是决定保持镇定,毕竟,楚子航这种学霸加校草级别的人物,总不会无缘无故来消遣他吧? “你先说吧,我听着呢。”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双手环胸,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难道他们背着我中了五百万大奖,准备分我一半?” “或许有些唐突,”楚子航没有理会路明非频繁变化的神色,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不过,最近我注意到,你在叔叔婶婶家的生活似乎并不如意。他们似乎更偏爱你的表弟路鸣泽,而对你……” 说到这里,楚子航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有些忽视。台风来的那天,你自己一个人冒着暴雨跑回家,没有人来接送,我都看在眼里。” “……原来是这点事啊。” 路明非仍然搞不清状况,心想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婶婶的那张百元大钱现在正变换成了多张零钱,放在口袋里呢:“毕竟目前我的学习成绩,比路鸣泽要稍差一筹,这也可以理解。” “该怎么说呢?住在叔叔家里,总不能白吃白喝,况且路鸣泽跟我住的也是同一个房间,除了态度有所不同外,生活条件也大差不差……尤其是叔叔,他人其实还挺好的……” “他们一家毕竟是我的亲人,就算感觉‘寄人篱下’有些不舒服,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呀?只能将就着这样下去了,直到我爸妈肯结束他俩总是忙不完的考古项目……” “话虽是这么说。”楚子航继续开口道:“可经过调查,你叔叔婶婶在处理你父母寄来的生活费上有些问题,他们很可能将部分资金用在了你弟弟路鸣泽身上,而缩减了你的份额。” 楚子航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而路明非则是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心里暗自吐槽“这还用你说?我早就习惯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最近你叔叔的上级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认为这样的做法不仅不公平,还可能影响到你的成长和心理健康,有损单位对外的形象,属于不良风气,所以已经提出了警告,要求他们改正。” 难怪婶婶昨天会变得如此大方,原来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拿百元大钞充当封口费。只见路明非的脸色微微一黯,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他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 “没办法,谁让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呢。不过,他们也没虐待我,至少吃喝不愁,我还能来这里打游戏,不是吗?既然单位里要求叔叔婶婶改正,想来我的生活可以变得越来越好,生活费也能上涨不少了。” “不过,楚大少爷,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还兼职做侦探?特意来告诉我这些事情,莫非你今天不光下凡来体验网吧里的人间疾苦,还想做一做家庭矛盾调解员的工作?” 楚子航罕见的笑了笑,接着收敛了神色:“我自有我的渠道,这并不是重点。至于为什么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有权知道真相,而且……”他顿了顿,“或许我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路明非闻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但随即又被理智压了下去:“帮助?算了吧,楚大少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知道,我这种人,习惯了逆来顺受,突然有人告诉我可以反抗,反而会让我手足无措。” 楚子航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路明非的这种消极态度感到不满:“习惯并不等于接受,路明非。你有权利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你的生活费、你的尊严,甚至是你的未来。”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路明非不由得抬起了头,认真地看向他,从中感受到了隐藏的鼓励与信心。 “未来?”路明非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从未真正思考过自己的未来,因为在他看来,这似乎是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充满了未知和变数。 楚子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觉得迷茫,但请记住,每个人的未来都是由自己掌握的。你有潜力,有能力去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 “而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做出一些改变。” “如果是要敦促我用心学习的话,还是免了叩,这我是真的不擅长,也提不起劲。”路明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道:“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对我这个小人物特别的关注,专门过来鼓励我。” “学习还是不能拉下的。”楚子航点了点头,掏出了一个黑色u盘,插入边上空闲的网吧电脑:“接下来,我会给你提供一些不一样的选择,从而改善你目前的生活状况。” “不一样的选择?”路明非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心中却已经开始脑补各种狗血励志剧的场景,“比如?让我退学去搬砖?还是突然继承亿万家产?” 楚子航的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对路明非的幽默并不感冒,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路明非:“这是我父亲的一位朋友,他在一家知名的律师事务所工作。” “如果你想要跟叔叔婶婶谈判以获得更佳的扶养条件,期间需要法律援助或者任何形式的帮助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可以联系他,看在我个人的面子上,所有咨询一律免费。” 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名片,递给了路明非:“这个号码,则是我朋友开的一家心理咨询机构的联系方式,如果你需要的话,也可以去找他们聊聊。有时候,倾诉也是一种很好的解压方式。” 这个时候,u盘中的内容自行在网吧电脑上打开,跳出了几个文件夹,楚子航的目光在路明非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是在评估对方此刻的精神状态是否适合接收接下来的信息,然后才缓缓开口: “此外,你还可以尝试联系你太爷爷的老战友,他们或许能为你提供一些特别的帮助。” “太爷爷的老战友?你在说什么啊?”路明非一脸茫然:“我连我爷爷的名字都记不太清了,更别说太爷爷了。再说,他们还活着吗?算起来,这都应该超过百岁了吧!” 楚子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点开了u盘中的一个文件夹,屏幕亮起,一张张黑白照片和画像映入眼帘,其中一张尤为引人注目: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面容与路明非有几分相似,眼神中透露出不屈与坚毅,肩上扛着一把汉阳造步枪,仿佛随时准备冲锋陷阵,英姿勃发。 “这是我根据你的家谱资料,找到的关于你太爷爷的信息。”楚子航指着照片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来,是想给你看看这些——他叫路远志,一位极罕见的s级混血种,也是抗战时期为国牺牲的英雄。”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和画像,他从未听家人提起过太爷爷的事情,更不知道还有“混血种”这样的存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混血种?那是什么?” 路明非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如同风中摇曳的火苗:“难道你是在说……超能力者?”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废柴初中生,没想到家族里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是的,混血种。他们拥有超越常人的力量,是龙族与人类混血的精英,但也因此承担着特殊的责任和使命……你们路家,正是一个传承久远的混血种世家,其历史至少可以追溯至数百年前。” 楚子航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开始详细解释混血种社会的存在,从古老的龙族传说到现代混血种与人类的共存状态,辅以u盘文件中的配图,每一个细节都让路明非听得入迷: “你的高爷爷,路山彦,就是一个革命者。他不仅英勇无畏,更在混血种社会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你的太爷爷路远志,也继承了这份荣耀与使命,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了家园的安宁。” “根据现有的资料,路远志的后代,你的爷爷可能是个a级混血种,而你的父亲路麟城,则是登记在册的s级混血种……这也意味着,你也很可能继承这份力量,觉醒高纯度的龙族血统。” “混血种社会有着自己的规则和秩序,虽然你一直生活在普通人类的世界中,但你的血脉决定了你的不凡。你的叔叔婶婶或许并不了解这些,但他们应该给予你应有的关爱和支持,而不是将你视为负担。” 路明非愣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将其整理成一条清晰的脉络,但思绪却如同脱缰的野马,难以驯服。他转头看向楚子航,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所以,你这次来找我,是想告诉我,我其实是个隐藏版的超能力者?然后让我加入什么神秘组织,拯救世界?简直就像拍电影一样,感觉自己都要变身成超级英雄了!” “这不是电影,路明非。”楚子航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既有鼓励也有期待:“拯救世界或许太过夸张,但你的确有机会改变自己的生活,甚至是命运。”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接触这个世界,了解你的真正身份和潜力。同时,你太爷爷的老战友们,也愿意为你提供庇护和支持,让你不再受制于叔叔婶婶的监护人身份,获取资源与自由。” 路明非沉默片刻,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如此戏剧化,从一个被忽视的废柴高中生,到可能拥有超凡力量的混血种后裔。这不仅仅是身份的转变,更是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憧憬和恐惧。 “谢谢你的提醒和帮助,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的。”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楚子航,眼中既有感激也有疑惑:“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并不熟啊。” 楚子航微微一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许多未说出口的秘密:“帮助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也许,是因为我看到了你身上的某种潜力,或者仅仅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我们都是仕兰的学生,是同学,更是这个世界上无数孤独灵魂中的一员。有时候,看到身边的人陷入困境,总忍不住想要伸出援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帮助。” 路明非愣住了,他从未想过,像楚子航这样光芒万丈的存在,也会有如此细腻和温柔的一面。 他低下头,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谢谢你,楚子航。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但你的这份情,我记下了。” 楚子航轻轻点头,似乎并不在意路明非的感激。“报答就不必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无论是学习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都可以随时找我。” 说完,楚子航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提醒路明非注意时间,别玩太晚。 路明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无条件地关心自己,哪怕他们并不熟悉。 回到游戏中,路明非的心情却再也无法平静,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击,输入着各种指令,屏幕上的游戏画面却早已失去了吸引力,今日得知的巨量信息占据了全部的思绪。 他关闭游戏,重新打开u盘文件,尝试回忆起家族中是否有过不同寻常的线索,但记忆如同被厚重的尘埃覆盖,除了那些日常的琐碎与平淡,几乎找不到任何与“特殊”二字相关的痕迹。 “楚子航,谢谢你。”夜渐深,路明非离开了网吧,他在心中默念,带着一份新的决心和希望,踏上了回家的路。只见外面星空璀璨,仿佛有无尽的可能,在等待着他去探索。 …… 同一时间,数千里外的三峡夔门,江面上弥漫着朦胧的雾气,赵青早就接收到了路明非相关的消息,心中若有所思,对楚子航的高效行动力表示赞赏,并期待起了前者接下来的选择。 近期,她通过跟陈家数轮谈判,已成功兼并了黑太子集团,拆除了城郊矿区埋藏着的炼金矩阵,并顺带着买下了仕兰中学的过半股权,迅速扩大了自己在滨海市一带的影响力。 路谷城家里的小事,之所以被上级专门点出,自然是赵青的手笔,而路明非祖上的各种信息,跟他太爷爷的老战友取得联系,也是她特意调查的结果,尽可能地收集了原作关键人物的情报。 虽然路明非跟路麟城的血缘关系有些可疑,不过在现存的资料中,自初代狮心会成员路山彦往下,路家一代代的血脉传承都看不出什么问题,且均是a级以上的高阶混血种,除了人丁稀少外,完全称得上是顶级家族。 大概是厌倦了惨烈的牺牲,疑似a级混血种的路明非爷爷,选择脱离了混血种社会,迁居到了这座不大的城市,并早早去世,因此路麟城和路谷城兄弟俩对国内混血种界几乎一无所知,直到卡塞尔学院发现了前者s级的血统。 至于楚天骄,这个人的身份信息基本上是伪造的,遗留下来的资料极以有限,国内也不存在楚姓的大型混血种家族,全国姓楚的人仅有二十多万,只能猜测他也是出自于一个类似于路家、人丁稀少的隐世龙血家族。 想要追查下去,线索大抵只能从曾雇佣他执行任务的苏恩曦和路鸣泽这边寻找了,昂热这个家伙似乎丢失了相关的记忆,而卡塞尔学院对应的资料则早就删除殆尽,仅有一言半语留存。 说起来,“村雨”这把r本刀,看上去很有路鸣泽喜欢召唤的“天羽羽斩、布都御魂”的风格,没准正是他专门炼制出来的。 提到炼金武器,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觉得三峡青铜城这边藏着的七宗罪,这套足以斩杀龙王的诺顿巅峰之作,也是时候重现天日了,从而大幅增加己方的资源与实力,因此她一有空闲,就赶了过来。 虽然尚未经历过地震,青铜城还深埋水底,在外面不露半点痕迹,但赵青仔细地搜索了半天,仍是顺利发现了它的位置与范围,同时也测出了整座城市的厚度约240米,1200米见方。 接下来,她迅速开凿出了一条向下的通道,来到了它的活灵大门前,使用准备好的龙血将其开启,并未采取暴力入侵的方式。 进入此地后,赵青的面前是一条青铜甬道,甬道两侧站着一座座跟常人等高的精美青铜雕塑,都是些身着古代衣冠的人,官员或者武将,手捧牙笏。 唯一不同的是,从袍服和甲胄领口中伸出的,是细长的蛇颈,长着眼镜蛇似的蛇头,有的蛇头上还扣着帽子,数了数,总共有88尊,代表了被龙王掌管的88种金属元素。 而在甬道两侧更远一边的地方,数不清的金属圆盘布满了高达数十米的青铜巨墙,它们都是精密之极的齿轮,四周是一圈锋利得如同狼牙的结构,互相咬合在一起。 “看上去不像是单纯的守卫,所用金属的硬度相当有限,也没有配上杀伤性武器。”赵青随手探查了几座雕塑,明晓它们显然都是设计精巧的炼金傀儡,但心中也生出了几分疑惑。 ……(本章完) 第504章 意想不到的强敌(4K) 第504章 意想不到的强敌(4k) 正常而言,王宫侍卫肯定得是相当精锐的,这些蛇脸人炼金傀儡被摆放在朝见龙王的圣堂之路上,怎么也不至于是粗制滥造的产品,所用的材料在强度上相当普通,若是进行搏斗,未必能打得过一只b级死侍。 “内部结构高度空心轻质化,密度低到可以在水中游泳,手部的精密程度极高,有着上万根弹性金属纤丝,每根指节都嵌入了微型炼金核心,能做出的动作变化比人类还要多得多……” 赵青身形微动,双手各抓了一具蛇脸人雕塑,掂量了几下,运用魔动机械学与炼金生物学进行了简单的分析,很快便得出了答案:“果然,蛇脸人并不是为了战斗而制造的,而是专业的炼金工匠吗?” 这一点并不出乎她的预料,正如m国的达芬奇手术机器人能卖出两三千万,售价远远超过普通机械产品一样,高附加值的生产设备本就比绝大多数作战武器贵重得多,也更能代表此地主人炼金术的巅峰造诣。 在赵青看来,偌大的青铜城,肯定不至于只有一套炼金刀具和龙王之卵这么点珍贵之物,肯定还有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比方说,巨型炼金傀儡、炼金术典籍、加工生产线等等。 毕竟,就算对于青铜与火之王来说,冶炼与铸造这样一座总重上亿吨的青铜城,也绝非一时半会便可完成的小工程,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纯粹的居所,多半还有着其他的重要作用。 合理分析,多半不是一台超级战争武器,就是一座炼金加工工厂,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不过未必顺利完工,可能还没来得及最终建成,诺顿和康斯坦丁就被迫陷入了沉睡。 此外,由于她在外面并未发现龙类的影子,估计火王的龙侍也居住在青铜城里面,藏在不为人知的隐蔽场所,需要边走边研究探查。 在赵青的感应中,这条“圣堂之路”较后面的傀儡身上,她还感应到了放射性元素的存在,且最后的十来个蛇脸人辐射小了许多,大抵这些青铜雕塑内部都装入了一些对应的金属元素,连超重稳定岛元素也不例外。 又继续行进了一段距离,赵青抵达了一个广阔的大厅,上方仿佛天穹一样的青铜顶,密密麻麻的龙文共同组成了树状的图案,这是一个重要节点性质的炼金矩阵,其中也隐藏了青铜城整体构造的地图。 而在前方百来米处,一座20米高的巨大蛇脸人雕像贴着青铜壁端坐,代表着元素的掌握者,龙王诺顿自己,环境中生出一种庄严而又神圣的氛围,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静气。 它面色平和却威严四溢,目光直视前方,似乎能洞察世间万事万物的虚妄,衣饰和外露的手臂上都镶嵌着银色的符文,有精神元素在其内川流不息。 “集成了多个炼金矩阵的战斗机甲?” 赵青停下了专门探查了一番,略有些惊讶,这东西的材料强度可以说达到了先前小型炼金傀儡的上千倍,内部数以亿计的炼金回路编织着重重地风火水的拟态网络,复杂程度足以超出古今一切人类炼金术师的想象。 即使以她的感知之精微洞彻,对四大元素与炼金原理的深入掌握,短时间内也难以判断出这具巨型炼金傀儡的真实战斗力,甚至连它是遥控作战还是需要驾驶,都存有相当的疑问。 但根据《冰海古卷》里的记载,炼金工艺如此超凡入圣的造物,在青铜神殿中,也不过是一尊用来供人与龙崇拜的偶像罢了。 当时的古人乘着海象皮包裹的独木舟进入此地,看见巨大的青铜帝王坐在天穹下,他们向神明虔诚地进献了五种谷物、两种肉类和一个未经人道的年轻女孩,并将后者割喉杀死在祭坛上。 但神明并未回应他们的祈求,龙王根本不曾现身,因此他们认为是自己的祭祀品未得神明的喜欢,为首的部落首领自杀,不久整个部落被神明降下的火焰吞噬。 看上去,诺顿对古人自以为最宝贵的愚昧杀人祭祀并不感冒,甚至相当痛恨残害亲属的行径,特地施加了灭族的惩罚,毕竟那个年轻女孩多半正是这个部落里的人,而他自己则是个顶级的弟控。 紧接着,赵青在巨型雕像前方的水底下,寻到了几千具东汉军人的尸骨,并运转太阴气场将其逐一吸出了水面,拼接成了尽可能完好的模样,凝水成冰,把他们安放在了冰面上,准备待会有空运送出去。 这些在两千年前进攻青铜城的人们,由于长时间的元气流失,至今已很难分辨出其是否为混血种了,不过毫无疑问有着惊人的勇气,可惜只落得了被瞬间抹杀的结局。 从所有骸骨上均没有致死的伤痕与尸骨沉积的方位来看,这群人简直就是被忽悠过来送死的炮灰,大概连龙王的面都没见到,在一个极其强大的言灵下全部毙命,很难说死得有多少意义。 估计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让敌人放松警惕,真正在那场战斗中令火王双生子茧化的,显然另有其人,且不排除有龙族暗面势力参与的可能性。 虽说赵青的态度倾向于龙族世界的人类,但就目前已知的情报而言,她很是怀疑此次屠龙的正义性,觉得这些士兵只是大势力斗争中可悲的牺牲品,指不定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面对两名不可战胜的初代种。 诺顿化名李熊,支持公孙述在新朝末年割据称帝,除此之外又没干什么坏事,基本上就是跟本地领主打好关系,安安分分住在这里过日子,完全看不上有半分要让龙族重振旗鼓复兴的意图。 相比之下,刘秀手下大将吴汉在破蜀后大肆纵兵劫掠,屠杀成~都百姓,实质上对当地人民的伤害远大于龙族,也是光武帝重大的黑点之一。 近几千年来,人类的自相残杀远甚于龙类的“血债”,这是赵青一向的观点,觉得没必要过度宣传人龙之间的种族仇恨,一只龙没干什么坏事,就一定要杀了他,这实在是无妄之灾。 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作为同一颗星球孕育出来的智慧种族,这本就是难得的幸运与缘分,可双方在步入文明时代后,仍执着地要互相拼得你死我活,而非合作共赢,携手共进,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不考虑背后有暗面势力推动的情况下,像秘党这样要对龙族赶尽杀绝、拒绝和平交流的思想,其实很是类似于过去西方的“黄祸论”极端主义,侮辱、戕害华人“不需要理由”。 “这张龙文地图虽然涉及到了许多别的区域,但周围似乎除了水下的那扇活灵门户外,并没有可主动开启的通道?看来控制机关运行的中枢,应该还要在更深处。” 将装载着尸骨的浮冰粘在青铜壁上,赵青继续取出了些龙血打开了涡扇形状的金属板入口,在水流中行进了一会,便正式抵达了龙王的寝宫,粗略估算,目前仅逛过了青铜城几十分之一的地方。从水车上跃下,来到一栋青铜铸造的、古老样式的民居前,她的心中却莫名生出了不祥的感觉,手中迅速多出了两柄墨晶长剑,气息越发内敛,沿着金属壁快步行去,来到了屋内的卧房门口,目光凝重。 房间里的陈设异常简洁,矮桌上放着陶制的瓶,瓶里插着一支盛放的白色茶,墙上悬挂着几个绘有水墨画的卷轴,一袭白色的衣袍挂在另一面墙上,床塌上则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 他身着一袭皎洁如月的白衣,眼睛黑得纯粹,透出澄澈的光芒,身形瘦削,肤色苍白,给人以大病初愈的感觉,见到有“客人”来访,身体微微前倾,似是想起身表示欢迎,又像是想要闻一闻赵青的气味。 龙王康斯坦丁,竟然在无声无息间完成了复苏,从两千年的漫长沉眠中醒来,如“往昔”那样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态度平和,静待着远道而来的闯入者。 “我的记忆中没有你这样的味道,哥哥告诉我,要警惕不请自来的‘陌生人’……” 似乎迅速分辨出了赵青绝非自己曾见过的朋友,康斯坦丁轻声开口,接着招了招手,从床底召唤出了一个长形的匣子。 在清越的鸣响声中,这个表面被繁复的浮雕纹包裹、流动着暗金色微光的青铜长匣,转瞬间打了开来,七柄刀剑如灿烂的孔雀尾羽般缓缓张开,正是诺顿在公元开始的时候亲自铸造的“七宗罪”。 它们的形制在世界各国的名刃中都能找到,从斩马刀形制的重刀、曲刃的亚特坎长刀、古雅的直刃剑、危险的解腕尖刀,一直到只有小臂长度的短刀,一应俱全,分别以superbia、 invidia、 ira、 acedia、avaritia、 gula、 luxuria命名,即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和色欲,组合在一起又称“saligia”,意为不恕之罪。 这些武器根本不像是两千年以前铸造的,那么崭新,刃口上流动着彻寒的光,刀身剑身凝练的线条,刀面上繁复深奥的纹,每一柄都震颤着发出沉雄的吼叫,好像就要破空飞出。 作为七宗罪的主人之一,康斯坦丁驱使刀剑中封入的活灵,并不需要消耗龙血来唤醒它们,而是心念一动即可,他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缓缓地握拳,五指收拢,似乎随时有命令它们出击的可能。 “我的名为康斯坦丁,曾至火焰的山巅,于彼处融化青铜的海洋,铸造神的名。” 在七宗罪的炼金领域尚未正式释放成形之际,双方精神意念碰撞间激荡出的广阔空间中,血红色的虹光自半空垂落,直贯苍穹的巨大金字塔矗立,顶部涌出汩汩的金色岩浆,黑色的烟柱通天彻地。 这是烈火与金属的神殿,炽热的焰光如日冕般喷射,在高天之上铺展开化作了一面熊熊燃烧的战旗,又似一盏照亮了穿越荒原迷雾、重返故乡的耀眼明灯。 …… 在赵青原先的计划中,进入青铜城后,她并不会擅动康斯坦丁的骨殖瓶,毕竟复苏的龙王太多了也不好控制,局势变化失常,还是暂且保持稳定为好,先收集此地其他有价值之物。 但她却并未预料到,跟正常的剧情历程完全不同,就像很多案例中人类靠近龙墓,被墓中的龙类在沉睡中察觉,立刻惊醒过来一样,康斯坦丁也同样感受到了类似的威胁,在炼金矩阵的加持下,提前完成了复苏。 其实,绝大多数孱弱的混血种,并不足以引发一尊沉睡龙王的警惕,因为这些家伙理论上根本过不了龙侍那一关,而龙王的“棺材”,骨殖瓶所用的炼金材料强度,几乎跟七宗罪是同一个级别的,同样难以突破。 也就是说,只有跟负责守卫寝宫的龙侍相当,乃至于更加强大的个体,在接近龙王的沉眠之地时,才会让对方自发复苏醒来,否则,不过是蠹虫们的小打小闹罢了,根本无需在意。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纯血龙族心灵深处的傲慢,在千百年前,或许是他们避免低级打扰、减少力量消耗的良好策略,光凭龙墓中布置的炼金机关便足以给有所图谋者带来惨重的伤亡。 但到了人类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暴力破解龙墓防御的手段越来越多,纵然只是弱小的个体,也有了攻破古时强大防护的可能性,可那些早早地就陷入沉睡的龙类,却不可能紧跟得上时代的步伐。 实际上,近百年来,被发现开掘成功的龙墓,其数量也确实远超以往,许多纯血龙类就是因为紧急复苏得不够及时,刚醒来还虚弱不堪的时候,就迎来了高爆炸药与密集炼金子弹的洗礼,死得不明不白。 简单的来说,就是秘党的几乎所有成员,其潜在威胁度都远未达到让龙王强行复苏醒来的水平,但赵青却显著超出了这个标准,且在青铜城内部炼金矩阵的严密监控感应中,没能隐藏住自己的实力。 从老唐孵化后失忆多年,毫无力量,而康斯坦丁却保有记忆和部分实力来看,后者的状态无疑要好得多,作为双生子中掌力的一方,理论上应该比诺顿更早苏醒,只不过不知为何出了差错,顺序换了换。 此时此刻,刚刚脱离骨殖瓶束缚的康斯坦丁,虽然连幼体的常态实力都未恢复完全,但他的战力或许还要在当年团灭秘党狮心会的李雾月之上,再加上有着斩杀龙王之力的七宗罪炼金套装,无疑是个超乎想象的大敌。 更加令人雪上加霜的是,在康斯坦丁的血脉感应与召唤之下,位于青铜城另外区域的两名龙侍也同步苏醒了过来,作为孕育出了巨龙之躯的纯血种,若在主场对敌,自然也是两大不可忽视的战力。 “轰轰隐隐,如霆如雷,彪虎啸而谷风生,应龙骧而景云起。” 遥遥听闻连绵的青铜墙壁深处,有高亢起伏的龙吟传来,赵青的神色不变,手中双剑上凝起了幽暗的光芒,淡淡地瞥了展开呈扇形的七宗罪一眼,注意到其上的龙纹亮起了血红色的眼瞳,蓄势待发,却倏然向前迈了一步。 …… 增补到了4.5k 第505章 故乡所在,冰川之下(4k) 第505章 故乡所在,冰川之下(4k) 伴随着赵青在对峙场面下的一步迈出,康斯坦丁显得有些吃惊,淡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左脚下意地向后挪了小半步,双手紧握成拳,倚在胸口前。 七宗罪中最强大的暴怒与傲慢,一刀一剑,自古老的匣中呼啸而出,化作两道璀璨的流光,环绕着他疾速旋转,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暗金色防护网。 两名龙侍的吼声越来越近,很快,这片看似平凡的居住区,其侧上方的空间轰然开启,金属壁翻转收缩,左右各探出了漆黑修长的龙躯,密密麻麻的鳞片闪着微光,古老的铁质面具下,瞳孔中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两个龙头一大一小,前者的体型大概为35米、200吨,后者为15米、50吨,这个重量主要来自于他们在龙鳞外另披了一层金属鳞甲,口中露出的两根利齿足有一米多长,里面的排牙密如棘刺。 震风薄怒,万空不约而号,随着龙侍的降临,周围的气温骤升,高温蒸腾的水汽迅速汇聚成浓厚的雾气,翻涌不息,将这片区域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然而,在这看似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中,赵青的内心却异常平静,神色半点不慌,脸上反而多出了柔和的笑意。 她的心灵感丝毫知敏锐地捕捉到了康斯坦丁情绪中的微妙变化,并未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杀意,反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与迷茫,甚至几分孩子般的不知所措。 由此可见,这名长年受到兄长诺顿保护的幼年龙王,虽已摆开了作战的架势,根本不想真正动手,纵然遇上了闯入自家的不速之客,也最多只有驱逐对方让其离开的念头。 明晓了这一隐藏的态度,以及龙侍绝不敢抢先发动袭击、严格听从康斯坦丁命令的忠诚,赵青转瞬之间,便已经想出了顺利解决此次冲突的方案,用看待孩童般的目光望向了对面的少年。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宛如清池照影,映月成镜,空灵的咏叹带着几分忧伤与回忆,就像飘渺朦胧的远方和推门响起的风铃,却又好似暖软的阳光,要浸润融化人心最深处的孤独与寒冷。 这是臻至巅峰的仙化之术,最上乘的通灵音功,以天人交感之法传达一种超凡脱俗的意境,流露出了一种超越年龄与身份的关怀与理解,旨在刷满初次见面的好感度。 “康斯坦丁,想必你也感受得出,我此行是抱着善意而来,不必如此警惕与戒备……我们并非敌人,相反,可以说有着共同的目标:为了守护彼此的亲友,保卫自己的家园。” “你……是谁?为何而来?”康斯坦丁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从未遇到过如此特别的人,也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他感到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魔力牵引着,想要靠近她、了解她、信任她。 赵青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朵,明媚而温暖。“我是赵青,”她轻声说道:“一个偶然路过此地的修行者,也是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的朋友,想探望一番‘灰之王’兄弟的近况。”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真诚与期待,仿佛是在向一个久违的朋友倾诉心声,让人窥见其内心深处那片宁静致远的海洋,四周原本因龙侍现身而沸腾的雾气也渐渐平息,仿佛连大自然都在倾听她的诉说。 言语未毕,赵青更是再次迈出了一步,态度无比自然地放下了手中的墨晶长剑,脚下踩过的青铜地面则有几簇金属粉尘崩解飞向她的掌心,迅速凝结成了两张铺陈开来的铜纸。 “既然你我有缘相遇,我想以一份特别的礼物,来表达我的诚意与尊重。”赵青轻声细语,指尖凌空轻点,动作流畅而优雅,那两张铜纸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她的绘画技艺之高超,已经达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铜粉在她的操控下仿佛拥有了生命,它们旋转、交织,勾勒出细腻而深刻的线条,构建出两幅栩栩如生的铜版画。 只见第一幅画中,诺顿正耐心地指导着弟弟练习书法,他的眼神中既有冷硬的威严,又蕴含着对弟弟深深的关爱与期待。康斯坦丁则跪坐在地,双手紧握毛笔,一脸专注地聆听着兄长的教诲,眼中闪烁着崇敬与依赖。 赵青深知龙类的视觉与人类大相径庭,特别针对龙类的四色视觉特性,她巧妙地调整了铜版画表面的微观结构,让每一个细节都显得那么生动、那么真实。 通过蚀刻与抛光的技术,无需任何颜料,仅仅利用金属特有的光泽与反射特性,使得画面在不同角度、不同光线下都能呈现出层次丰富、色彩斑斓的效果。 当康斯坦丁的目光落在这幅画上时,他的动作忽然间停滞了,仿佛在其中看到了自己与兄长共度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听见了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感受到了那份来自远古的、深沉而真挚的兄弟情谊。 至于另一幅画,则是夏弥的图片,她和老唐跟数千年前的耶梦加得与诺顿在面貌上有着九成的相似度,只需微调风格、渲染气氛,便足以取信于天真的龙王康斯坦丁。 当最后一抹铜粉落下,赵青轻轻吹了一口气,画面微微发光,仿佛有了灵魂一般。她微笑着将两幅最终完成的铜版画递给了康斯坦丁,无视了紧紧盯着这一幕、万分戒备的两名龙侍,淡淡开口道: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它可以让你在孤独的时候感受到亲人的陪伴,也愿它能带给你更多的力量与勇气。” 康斯坦丁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感动,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身体微微放松,暴怒与傲慢也随之减缓了旋转的速度,最终回归原位,连带着另外五柄刀剑都收入了长匣中。 他犹豫片刻,终于被那幅画面中描绘出的细腻情感所牵引,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伸手接过了铜版画,轻轻触摸着画面上的自己,仿佛能够感受到那份来自兄长的温暖与关爱。 见到康斯坦丁如此动作,赵青放下了心,明晓先前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已然成功化解,同时也惊叹于对方在提防戒备上的严重缺失,居然就这么听信了一个陌生人。 不得不说,此次龙王复苏,她虽然有些始料未及,但若非在诺顿雕像那个地方收敛尸骨、制造浮冰了不少时间,一进来就直冲而入,康斯坦丁恐怕根本没时间恢复到多少力量。 饶是如此,赵青大致可以确认,自己这种心境没有缺陷的“无罪之人”,并不会像龙王们那样被七宗罪给克制,且随身携带的剑刃中融入了少量贤者之石,正常对上康斯坦丁,纵然不是本体,也仍然有着不小的胜算。 毕竟,从目前的情报来看,或许是八位龙王中精神力量最强的康斯坦丁,战斗经验却差得离谱,甚至可能近乎于无。 虽说作为初代种龙王,单凭先天的战斗意识,应该也足以压制几乎所有混血种后天习得的技法,但若是本身就没想着投入战斗,再加上懦弱的性格,便有极大的被以弱胜强、逆转形势的可能。 在龙1火之晨曦中,康斯坦丁的孵化被强制中断,状态不稳定,仅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力量,但理论上也足以横扫当时的卡塞尔学院了,结果却被昂热给挥刀重创,无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否则最简单的来个飞上天,利用空中优势乱砸君焰,时间零速度再快也够不着,实在是康斯坦丁毫无杀心,连一个敌人都不想主动伤害,到处放火,也只是力量失控的缘故。 而刚才递接铜版画的时候,赵青本可以趁着对方收回七宗罪的防护,直接空手斩出剑罡瞬间将其重创,面对初生强度过低、没有显著龙化的躯体,猝然而发的剑气亦足以剥皮剐肉。 不过,望着那双孩童般闪烁着喜悦的澄澈瞳子,那份纯真与对亲情的渴望,让她无法轻易举起手中的剑,还是选择了放过,试图以心换心,用礼物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交好一个康斯坦丁,对方能铸造出来的炼金武器固然比不上七宗罪,但起码也远超人类炼金术师的水平,而且是可持续性的发展。 “这幅画真的不错……你以后也是我的朋友了。” 康斯坦丁转过身,找了绳朽烂的绳索,将其瞬间炼化恢复坚韧,把兄友弟恭的场景挂在了边上的墙上:“到时候,在找到哥哥后,我们一起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 是把我也当成了龙族吗?赵青心中微动,普通的混血种显然不足以让龙王感到威胁而紧急复苏醒来,也没资格成为大地与山之王的朋友,对方大概觉得自己是耶梦加得招揽的全新盟友。 “故乡是在哪里呢?”她轻声询问,带着几分好奇:“那是一片怎样的地方?” “跨过一望无际的荒原,在漆黑的冰海上方,那轮皎洁的白月高悬……”康斯坦丁憧憬与向往的声音响起,他的眼神穿过厚重的青铜壁障,仿佛能穿透时间和空间的阻隔,望见过往的辉煌。 所以说,是一座悬浮在北极正上空、有如白月的巨型尼伯龙根吗?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结合相关的资料与对方提供的关键信息,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 同一时间,极昼之下的北冰洋,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被一层轻纱覆盖,既不完全明亮,也不彻底昏暗,它以一种柔和而深邃的姿态,静静地俯瞰着这片冰封的世界。 阳光虽持续照耀,却因大气层中的微粒散射,变得柔和而朦胧,给这片极地添上了一抹淡淡的忧郁蓝调。 海面波光粼粼,万千光芒跃动,与灰天交织成一幅梦幻图景,蓝白色的冰川矗立其间,冷冽而壮丽。远处,几只北极熊悠然自得地漫步于冰面,它们的身影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拉长,缓缓移动。 不同于位于三峡一带的赵青肺之身神,她的脑之身神,此时此刻正站在一处幽深的冰川裂缝前,默默注视着下方,模拟运使出了言灵血系结罗,不断探查着周围环境中可能存在的龙血生物。 不出意料的,这里的北极熊还真是血统微弱的龙族亚种,可它们仅仅占据了代表着血统感应的红线中极少的部分,密集到了分辨不清的红线,如潮水般向着冰川深处绵延而出。 “这么多的数量,言灵都超负荷、濒临崩溃了……” 赵青心中微惊,不禁为之动容,她目前可以映照出三代种水平的血统位阶与浓度,血系结罗的领域可以覆盖方圆十几公里,却依然无法支撑得住如此巨量的红线显示方位标记。 在一路上利用微波遥感进行的地质勘探中,赵青已经发现附近的冰层下方有个可屏蔽电磁波的奇异空洞,怀疑其中隐藏着某些秘密,或许是个未知势力建设的地下基地,也可能是个古老的龙族遗迹。 但如此之高的龙族血统密度,仍是超出了她的预料,粗略估计,至少得以百万计数,实在不可思议,比全世界的混血种加起来还多,只可能是批量培育繁殖的龙血生物。 为了更准确地掌握情况,赵青调节了一下血系结罗的“感应波段”,过滤掉了其中血统较低的个体,发现还有十几万之多。 她隐身钻入冰缝之中,很快窥见了一层薄薄的空间屏障,另一侧的洞窟里,满是或倒挂、或盘旋飞行的蝙蝠状生物,它们长得像小型翼龙的古怪鸟类,时而扇动着膜翼翅膀,互相以超声波的音频交流。 在卡塞尔学院的教科书中,这种生物正是被认为已经灭绝至少数千年的史前遗种,镰鼬,言灵镰鼬的原型,而众多的较小镰鼬之间,又有着不少长着九个头的较大镰鼬。 它们才是现下血系结罗在筛选过后感应到的目标,跟公镰鼬的形态不同,母镰鼬体型相当巨大,就像蚁后和工蚁之间的关系,几万只镰鼬才有一只母镰鼬。 雌性镰鼬通常有着赤红色的装饰性羽毛,叫声凄厉,有如鬼哭狼嚎,因此被古人认为是鬼的坐骑,有了鬼车的晦气名号,注意这跟同样九头的九凤并非一种生物。 这样算起来,此地生活的镰鼬总数,恐怕达到了几十亿只,相当于现存所有鸟类数目的十分之一,或者鸡类的五分之一,且均是活体而非骨骸化的状态,战斗力远比同体型的鹰隼要强得多。 它们由于身体极其轻盈,飞行速度甚至比龙形死侍还要快出不少,可以接近音速,行动时在普通人眼里只是朦眬的虚影,刃爪与利齿则如刀片般锋锐,可以轻易划伤人类的肌肤。 再加上复杂的超声波高速交流通讯能力,可以在母镰鼬的统一指挥下施展出虫群战术,且由尼伯龙根中的炼金矩阵供能,永动不息,无需进食,一旦扩散开来,无疑会造成超乎想象的危害。 …… 修订版康斯坦丁变成掌权方龙王,炼金术远胜诺顿,属于胡乱改动,不合逻辑,这里取原版的诺顿炼金术更高,力量小于康斯坦丁,七宗罪是专门给弟弟防身用的(最强的暴怒克制诺顿自己) 顺带一提,芬里厄这种掌力龙王智力其实并没有问题,只是心理年龄很小,跟儿童差不多,但学习能力、战斗素养绝对不低,可以参考他操控的荷官在打牌上达到了卡塞尔的顶尖水平,计算能力非常强,起码碾压赵孟华一流。 —— 龙类可以选择用气囊、骨骼空心化来减轻重量,提升灵活性,也可通过融入炼金材料来增加体重与身体强度 第506章 远古进化史,最终任务(4K) 第506章 远古进化史,最终任务(4k) “仔细观察,这里面的公镰鼬,应该属于蜥形纲(爬行类)-初龙次亚纲(主龙类)-鸟跖超目(鸟颈类主龙)-翼龙目中的悟空翼龙科,介于喙嘴龙类和翼手龙类之间的种属,同时具有长颈、长尾的特征……” 站在冰窟的空间屏障外面,隐蔽身形的赵青将精神力探入其中,注意到了镰鼬们的外观与习性,详细分析起了史前遗种的生物学特性,基本上可以确认,该龙族亚种本质上属于有着少量龙血的小体型翼龙。 至于体型较大的母镰鼬,正是龙血诱导基因变异,出现了颈椎分裂“多首畸形”,且该性状由代表雌性的w染色体决定,令其能生长到翼展三四米的体型,九个脑袋均有独立的发声与听觉器官,从而具备更复杂高效的信息交流与处理能力。 之所以说这数十亿只镰鼬由炼金矩阵供能,是因为赵青根本没发现任何可以充当食物的东西,而在已知的情报中,尼伯龙根中的一切生物都不会饿死渴死,总有一种力量维系着它们的生命,如果是出生于此的生物,应该到了外面也不会自然死亡。 “怎么看起来,镰鼬就像是一种原始尚未进化出智慧,但已能初步运用风元素的龙类呢?” 她凑上前去,感应着几只稍近些毛茸茸的小镰鼬,只见它们轻盈扑扇膜翼,灵巧地在空中翻飞,如同精灵般自由,驾驭风旋气流的动作,不禁心中若有所思。 卡塞尔学院一直认为龙族是从某类蜥形纲爬行动物开始,逐步发展出了顶级的智慧与辉煌的文明,掌握了言灵与炼金术的力量,并在学院内部的教科书中将龙族统治时代以“爬行类的神权王朝”冠而名之。 不过,从赫尔佐格研究出龙族属于细菌域、古菌域和真核域之外的第四域,所谓的“龙域”来看,龙族的血统又并非常规的基因那么简单,在赵青的理解中,其实是一种可以跟其他物种融合叠加的超凡基因。 而被卡塞尔学院认为是龙族本体的那种“究极爬行类动物”,正是龙域超凡基因所融合选择的目标,不考虑精神、元素、灵魂等非常规特征的情况下,可以认为该理想物种跟龙族就是同一种东西,难以彼此,仍属于极其重要的研究对象。 “近两百年来,秘党和其他大型混血种组织,都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来探究龙族可能的起源与进化历程,自从翼龙和恐龙被先后发现与命名,曾经的鳄鱼派与蟒蛇派一蹶不振,全新的派别登上了舞台。中生代天空与陆地的这两大霸主,迅速成为了龙族演化说祖先的主流。” 本来,翼龙作为脊椎动物中最早学会主动飞行的先驱,还有着跟现今龙族相似的膜翼构造,死神翼龙、风神翼龙、哈特兹哥翼龙,这些空中庞然大物的被发现,使得翼龙派取得了绝对的上风,但这却只是暂时的领先。 相比之下,恐龙的化石记录更为丰富,种族多样性也远胜翼龙。从三叠纪的初露锋芒,到侏罗纪的繁荣昌盛,再到白垩纪的鼎盛时期,恐龙无疑是那个时代无可争议的陆地霸主。 再加上后续也被发现存在着拥有膜翼的长臂浑元龙和奇翼龙,恐龙的后裔鸟类更是占据了当前的天空,其擅长飞行的能力与鸦科鹦鹉科的智商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进一步证明了恐龙进化潜力的巨大。 反观翼龙,甚至连能不能飞起来都遭受到了广泛的质疑,长期被认为在生态位上无法竞争过同时期的鸟类,到了白垩纪中后期,似乎仅有巨型翼龙勉强苟延残喘,在进化道路上走入了死胡同,难以匹配龙族“无与伦比”的身份地位。 实际上,一直有说法认为,倘若没有白垩纪末那场天崩地裂的大灭绝,手盗龙类中的伤齿龙科,凭借其远超同类的智商、敏锐的感官以及相对灵活的前肢,或许真能在进化的洪流中迈出决定性的一步,踏向智慧生物的门槛,乃至进化成为恐龙人的雏形。 这样的设想,在生物学界虽属边缘理论,却也不乏拥趸,在很多学者看来,或许正是类似的某种高潜力手盗龙类,成功打通了它们转变为龙族的进化桥梁,叩响了文明的门扉。 然而,眼前这疑似诞生于1.6亿年前侏罗纪晚期的史前遗种——活体镰鼬的发现,却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传统认知的苍穹,将以往的一切假设重新洗牌。 它们的飞行能力极其高超,拇指和脚爪均可以对握,群居且有社会性,独特的发声功能与相对复杂的语言体系,也似乎能跟言灵扯得上几分关系,在某种程度上与龙族的许多特性不谋而合。 在这几种性状中,变异出六指的手部(除去支撑膜翼的第六指,还有五根,其中一根为类似于狐猴的伪拇指),以及能够与其他几指对合的拇指,或许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要知道,此前,该特征被认为是仅灵长类、熊猫等少数特化物种的专属。 这便意味着它们有着使用简单的工具,逐渐改造环境,进行更为复杂的生存活动的潜力,这是智慧生物进化的重要标志之一。 从6000万年前的原猴类到4000万年前的旧世界猴,再到2500万年前的猿类1800万年前的大猿1400万年前的人亚科,从 300万年前南方古猿的阿法种到直立人再到智人,手是非比寻常的进化见证者。 从足(foot)→足手(foot-hand)→手(hand),从抓握(grip)→假性对握(pseudo opposition)→对握(opposition),人类的手是如此精密而极具进化代表性,一步步形成了能使用工具的基础。 对握拇指的出现,几乎可以说把镰鼬跟现今龙族进化层次上的差距,拉近到了灵长类之于人类的程度,成为了它们智慧进化的关键一步。 同样令人瞩目的是,镰鼬群居的社会结构与相对复杂的语言体系。在自然界中,群居往往意味着更高的生存效率与更强的适应能力,而复杂的语言则是智慧交流与传承的基础。 再加上天生对风元素的干涉影响,在漫长的时光岁月里,伴随着龙域超凡基因的不断富集纯化,最终发展出言灵的雏形,可以成体系地调动更多的元素力量,也不足为奇。 最后,镰鼬的生态位跟吸血蝙蝠较为相似,多半属于偏向夜行性的动物,因而发展出了回声定位与眼睛发光(黄金瞳)的能力,龙类高亮的黄金瞳或许正是源于这种早期的需求。 其实,在了解到对龙族起源的争议后,赵青一直更倾向于翼龙的假说,很大程度上是她这段时间见到的巨龙,跟翼龙长得都颇为相似,属于双足双翼的飞龙,翅膀上长了手或者说龙爪。此外,翼龙的脑部构造跟鸟类很可能差异不大,但体型上限要大出不少,有着翼展11~15米的品种,头骨的长度可以达到3米,脑容量完全可以接近大象的水平,而它的体重却仅仅是后者的十分之一。 只要镰鼬从大部分仅65~85厘米的初始翼展开始,随着进化越长越大,脑部占比基本保持不变,那么估计在翼展5米的时候,就可以超过人类的平均水平,发育成数十米的巨龙之躯后,其智商更是可想而知。 总的来说,看似不起眼的镰鼬,却很可能是龙族进化链条上的重要一环,极大地填补了这方面相关研究的空白,同时,也在赵青的脑海里泛起了新的疑问: 由镰鼬等翼龙种进化而来的早期龙类,它们的化石都在哪里?这些远古时期的龙族物种,是尽数灭亡,还是尚有遗存?如今的镰鼬是否仍保持着原先的形态,具有再次进化出智慧龙类的潜能? 黑王尼德霍格,在这一系列过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黑王白王共治时期,龙族帝国的众多臣民,主要是那些一步步进化而来的旧龙类,还是黑王白王重新“繁衍”出来的新龙类? 她心中思绪万千,并顺带着联想到了被加图索家族无比看重,视为等待千年之人的恺撒,这个从他母亲古尔薇格处遗传了言灵镰鼬的a级混血种,《龙族》剧情中似乎颇为重要、但战力着实不高的家伙。 假设镰鼬正是龙族的直系祖先之一,言灵镰鼬拥有者,其精神空间里栖息的灵体态镰鼬,不再仅仅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它们或许正蕴藏着变为真正龙类的潜力,等待着某个特殊的契机,挣脱束缚,展翅翱翔于天际。 若能以意念操控成百上千头灵体态的纯血龙类,命令它们悍然出击,分别释放二段言灵,同时发动更多层次、更为复杂的言灵组合,这又将是何等的威力? 猜测此地多半有着高阶龙类级别的战力看守,且镰鼬群的超声波聚集攻击不可小觑,赵青了不少时间,记录下了这类生命的大量习性与数据信息后,还是选择了悄然离去,不泄露她的行踪。 …… 同一时间,深夜,国立东京大学后门的小街,路两边都是老式和屋,屋前种着梧桐和樱树,幽静中透着破败,林凤隆放下了他吃得干干净净的面碗,快步从一家拉面摊的遮雨棚下走出。 “雨越来越大了,这些日子,天气总是不平静。” 这个一百三十岁的德国人叹了口气,轻轻摩挲着手中一个用金漆掩盖着龙文的八卦罗盘,左右晃了晃,转了转,便向着另一条街巷而去,忽地几个敏捷的轻跃,已然稳稳落在了一栋旧式楼房的露台上,身形融入夜色,宛如幽灵。 他接着放出了几只灵体镰鼬监听四方,另一只手从衣袋中掏出一部特制的手机,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按了一番键,微型耳机随即亮起红光,响起了熟悉的中年男人磁性声音: “你上传的图像文件,我正在接收,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赫尔佐格最新的几项研究成果,倒还真给他弄出了点头了,从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炼金术,居然也能捣鼓这样的发明创造,简直让人心生惜才之心啊!” “目前为止,蛇歧八家与猛鬼众的实力范围,尚未超出危险线,几个‘皇’之中,上杉越还算稳当,源稚女的情报暂时不足,但受限于血统位阶,看上去并不足为患。” 林凤隆压低声音,迅速汇报着最新的情况:“白家的人最近又出现在了东京,他们也是白王血裔,有着影响后续计划的能力,不知该如何应对?” “无需理会过多,”对面的声音指示道:“接下来,是你今年的最后一项任务,难度不算高,报酬却相当厚道,简单地探查一条名叫赤鬼川的地下河,在它的周边安装几台炼金监测仪器,那里是藏骸之井的所在地。” “数千年前,‘圣骸’被伊邪那岐封存的地方?”林凤隆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抹凝重:“1995年阪神大地震,初步复苏的八歧大蛇从海里的高天原游回了东京一带,现在正躲藏在‘藏骸之井’处休养生息吗?” “你说的没错,此次行动格外关键,我这边还能调集一批先前驻扎在r本各大火山的人员进行配合,要求务必成功,且不要打草惊蛇。” 耳机中的声音转向严肃:“事不待人,赫尔佐格这枚实验性的棋子,看样子是来不及发挥更多作用了,白王圣骸,最好能在一个月内拿到手,以应对随时可能突变的局势……为此,我将在锁定目标后亲自出手。” “事成之后,你也没必要回b京继续伪装了,那边的山王双生子不是你能处理的,不如到‘末日派’正在建设中的‘诺亚方舟’处去,看看他们的进度,待在稍微安全点的地方……” “从1900年统万城的见面到今天,弗里德里希·冯·隆,算起来,你也为我办了百多年事,称得上劳苦功高,如果一切顺利,我承诺,一个次代种公爵的位子,将是你应得的奖赏。” “明白了!我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雨势渐大,雷鸣与闪电在夜空中交织,小街上的光景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林凤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绝,可回复的声音却显得坚定而有力。 …… 最近头晕事多,晚点再更6k —— 《龙族》里的巨龙正常形态下应该是双足双翼龙,芬里厄的翼端上长着手,而镰鼬荷官也可以用翼手进行抓握,跟人打牌;人形态的龙类则是双手双脚双翼,在进一步变化,参考龙形死侍、白王赫尔佐格,他们的双腿会合并变成尾巴。 —— 巨型翼龙的体型跟长颈鹿相近,但头大得多,且为食肉性,而长颈鹿的脑子大小与人类相当,有理由相信翼龙脑容量上限可达人类数倍,达到大象水平 —— 这里的镰鼬以燕辽地区发现的“对握鲲鹏翼龙”和“黄昏翼龙”为原型,也就是说设定中最早的龙族起源于中国,r本的镰鼬只是扩散开到那的,b京地底下一堆镰鼬化石。 顺带一提,最早的猴类也是起源于中国。 第507章 地下文明,破阵入阵(6K) 东京西边约四十公里,山梨县境内的多摩川山地,雷鸣谷地下300米深处,一条赤红色的暗河,其名为“赤鬼川”,它的温度接近于人的体温,颜色是血一般的赤红,有如赤铁矿与血液的混合体。 在这片地下世界中,隐藏着万年前r本神代混血种文明的遗迹。那时,他们用石粉与金属混合烧制的砖块构建了城市,用青铜和含铁的特殊金属铸造了一座座巨塔,建立了辉煌的古国。 然而,时光荏苒,岁月无情,在巨大的灾难浩劫之下,这一切早已被彻底埋没,那些曾经恢宏的建筑如今只剩残垣断壁,被地下暗河冲刷得面目全非。 金属方砖铺就的街道,早已被水流侵蚀得斑驳陆离,却依旧能辨认出昔日繁华的迹象。巨大的铜制风铃在岩壁上孤伶伶地镶嵌着,偶尔受到水流的冲击,在幽闭的空间里发出低沉而悠远的回响。 而那些铁质的房屋,则被岩层挤压得扭曲变形,仿佛是时间的囚徒,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刻。它们见证了神代混血种文明的鼎盛与没落,如今只余下冰冷的轮廓,诉说着过往的荣耀与悲壮。 同样在这片混沌与秩序交织的地下,八歧大蛇,这位虚弱的“神”,此刻浑身包裹着白色的细丝,正以一种近乎蜷缩的姿态,在赤鬼川中缓缓游动,或许说在昔日的街道上踱步行走。 它的身躯庞大而畸形,八个头颅各自连接着修长的脖颈,颈椎骨如同错乱的藤蔓,从躯干的不同部位扭曲生长,展现出一种非自然的美感,又带着几分令人心悸的恐怖。 银蓝色的微光在血色的波涛中闪烁,那是鬼齿龙蝰群在无声地游弋,它们的鳞片在暗河中折射出幽冷的光芒,蟒蛇般的影子也在血红色的河流中闪现,那是变异出来的多头蛇怪和盲眼鳗鱼。 在地下暗无天日的地方,龙族亚种高速繁衍,都成为八歧大蛇的食物。龙蝰群在古龙的威严面前被恐惧彻底压制,它们只配分享神吃剩的残渣。 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地下世界的宁静。八歧大蛇突然间停止了游动,八个头颅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聚拢起来,齐齐盯着一个莫名出现在地下世界的不速之客。 那里,一个清秀的男孩端坐于前方一座锈蚀得半空的断折桥梁之上,身影虽显单薄,却仿佛与这幽暗的地下世界格格不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一种超越常理的和谐与突兀。 他从容不迫地从怀中摸出一支强光手电筒,光束瞬间照亮了八歧大蛇那十八只暗金色的巨瞳,使得这位古老的“神”也不由得微微收缩瞳孔,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警惕,也是对未知力量的忌惮。 只见它的身形向后挪动,尾部的骨剑“天丛云剑”,自然而然地从身下抽了出来,锋刃流转着淡淡的寒光,直指前方,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完全就是一柄随时可出鞘斩击的神兵利器。 很难想象这头长达五六十米的畸形古龙居然会在自己的领地显露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虽说八歧大蛇早已丧失了释放言灵的能力,但它依然可以凭借着本能操控大范围的元素之力,比方说,制造出一场大地震或者海啸,正如九年前的那次7.3级的阪神地震。 这是附身于其上的圣骸赋予它的权柄,让史上最强大的白王血裔之一,须佐之男,变化成了流离于人世之外的巨大怪物,无限接近于古龙血统、却终究无法彻底完成进化的可悲存在。 周围的鬼齿龙蝰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尽管并未闻到男孩身上有什么强大的血统力量,也纷纷停下游动的身躯,保持着安全距离,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一人一龙,双方就这样对视着,时间仿佛凝固,无形的精神领域绞动着形成了阵阵元素乱流,剥蚀粉碎了附近成片的嶙峋岩壁。 最后,是男孩首先打破了沉默,古奥的龙文如同古老咒语,声音在赤水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那是询问对方想不想跟自己缔结远古契约的含义。 八歧大蛇的八个头颅微微摆动,似乎在倾听,又似乎在思考,最终也发出了一连串悠远深沉的音节,作为它对此的回答,而这一切,却绝无任何外人可以知晓。 …… 同一时间,三峡夔门,同样是地下300米处的青铜城,在跟赵青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后,康斯坦丁启动了中枢炼金矩阵,这座沉睡了两千年的城市被重新唤醒,无数的机械构造开始运作起来。 因为紧急复苏消耗过大,他目前正待在房屋里从炼金矩阵的领域中补充能量,进入到了短期休眠的状态,浑身被白色的丝茧包裹,由参孙贴身守卫,而这边的赵青,则在另一名龙侍的带领下,在城里悠闲地参观。 正如她先前所预料的一般,青铜城内果然有着大片用于炼金生产的空间,穿过了数道活灵把守的门户,沿途旋转挪动了多尊小巧的蛇脸人雕塑,一人一龙,终于抵达了这里的厂房区域。 只见巨大的厂房内,青铜柱如参天古木般支撑着整个空间,高达上百米,每一根都雕刻着精细繁复的龙纹,金色与银色的光芒在柱身上游走不定,延伸至底部与顶部的青铜壁,仿佛活物一般。 “城里剩余的矿石应该不多了,需要寻找到新的矿源……铜矿、铁矿、锡矿、铅矿、汞矿,都不可或缺,如果你手头上掌握着这些矿产的话,可以用最优惠的价格换取我们城中的炼金产品。” 这条15米的龙类一边开口,声音粗哑难听,一边迅速绕过了几根巨柱,来到了一尊手握权杖的蛇脸人雕塑前,口中吐出了一枚银灰色的钥匙,用翼手轻轻抓着,插入了权杖顶部的一个缺口处。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雕塑的双眼骤然亮起,两道璀璨的光芒交织成复杂的符文,瞬间通过青铜柱壁之间的炼金回路扩散开来,激活了整片厂房的炼金矩阵,炽白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浑天仪般的立体式多重转轮,它们由十数种色泽微有差异的青铜铸就,表面覆盖着错综复杂的纹路,仿佛是宇宙星辰的缩影。 这些转轮在动力装置的驱动下缓缓旋转,发出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声响,它们不仅承担着输送材料与能量的重任,更似乎在以某种古老的方式,与天地间的自然力量相呼应。 巨型炼金熔炉是生产线的核心所在,它们呈现出朱雀的形态,不过是鳞片与羽毛兼有的怪异版本,其体积庞大到令人难以置信,每尊皆高达百米,几乎占据了整个厂房的一半空间。 熔炉内部,火焰熊熊燃烧,将投入其中的金属原材料融化成滚烫的液体,却不见丝毫烟尘,只有纯净的光芒与炽热的能量在其中涌动,从半透明的侧向旋盖溢射而出。 每当朱雀熔炉喷吐烈焰灼烧的间隔,上排、下排的凸出的鳞突之中,便分别流出了软化的金属黑团与亮团,前者为矿石中的杂质,后者为提纯得到的“精金”。 数以千计的炼金傀儡工匠们则在这烈焰与光芒之间穿梭,它们形态各异,有的手持铁钳,熟练地夹取着熔炉中烧得通红的金属矿石;有的则手持刻刀,在即将成型的器坯上细致地刻画着古老的龙文。 还有的攀爬跃上了一台台数十米高的巨型锤锻机械与切削机床,用复杂的操纵杆和刻度盘来控制加工的流程;颜色各异的炼金反应釜、密密麻麻的管道分布在流水线的两侧,接收着工匠们远程输入的数值信号。 这些傀儡工匠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它们似乎能够感知到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及时调整自己的操作,以确保生产出最完美的产品。一切井然有序,仿佛整个生产线都遵循着某种古老而严密的法则。 赵青跃上浑天转轮边缘时刻旋移的步行道,很快就来到了一条看似简单、但却是当前主要产品的生产线旁,一层层螺旋起落的反应釜,依次倾倒下五彩斑斓的未知溶液,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化学反应后,变得清澈透明。 “这是现下青铜城最需要的除锈炼金药剂。” 龙侍转过脑袋,开口介绍道:“根据记时的永动钟摆与炼金刻盘数值,此地已历经了近两千年的锈蚀,氧气早就被彻底耗尽……因此除了除锈的要求外,还得尽快恢复空气正常的成分。” 继续深入,赵青很快看到了空气分离器与水泵等物件的生产线,其作用正是维护青铜城的环境,抽离城里多余的积水,顺带着提炼出纯氧,用于熔炉的加压燃烧。 接下来,她被带到了炼金工厂的核心区域——量产式小型炼金核心的生产线,亲眼目睹了炼金核心从原料到成品的整个过程。 只见一排排精致的机械手臂在光影交错中舞动,它们精准地操作着各种材料,从最初的液态金属被注入模具,再到融合、压缩、重塑,经过无数道工序的锤炼与雕琢,最终成为一枚枚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炼金核心。 这些核心,无疑是龙族炼金技术的巅峰之作,相当于芯片之于人类现代科技的地位。 它们的材料性质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发产生周期性地变化,包括硬度、韧性、导电性、导热性等等,从而展现出不同的功能与特性,使得机械工艺的复杂层次提升了百倍千倍。 在炼金核心的生产线旁,赵青还看到了用于制造各种普通机械部件的流水线。 齿轮、轴承、连杆、套管……这些零件虽小,却是构成整个青铜城机械体系的基础,在炼金术的加持下,显得异常坚固与精密。 赵青注意到,或许是龙族对于艺术性追求的缘故,但凡是大型的器件与产品,均不仅有着精湛的工艺与完美的设计,更有着精美的纹饰与图案,主要为汉代的风格,看来深受当地人类的影响。 在一台根据炼金生产线的节奏自动演奏的青铜乐器,既典雅又悠扬的古乐声中,它们或龙腾凤舞、或祥云缭绕,更有玉兔、金桂、九尾狐、三足乌、羽化仙等典型意象,将实用与美观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与此同时,赵青还感应到了厂房下方的隐蔽隔层中,竟放置着一条长达八九十米的巨大龙尸,似乎是位于城市的最底部,作为青铜神殿奠基的祭祀,虽死去上千年,但残存的威压却仍远在龙侍之上。 “两千年前的那场突然袭击,很大程度上源于王上屠杀了七名本地的龙族贵族,其中包括两条强大之极的古龙,将其制成了七宗罪中的活灵,因此引来了针对性的围杀……” 龙侍随手从边上的矿石堆拎起了两块,帮忙抛掷飞进了朱雀熔炉中,感叹着道: “也不知道千百年过后,外面龙类人类生存的场景如何了?‘长老会’依旧隐藏在幕后不出,暗中操控着世间的万事万物么?” 龙族长老会?听得此言,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不禁联想到了很多有所关联的情报,并从那头次代种古龙尸骨的超常规模中,了解到了次代种之间无比巨大的差距。 她想了想,回道:“长老会隐藏得确实很好……此外,外边人类社会的矿业生产,比两千年前进步了不知道多少,供应整座青铜城,可说是绰绰有余……” “就算是‘再生金属’级别的材料,我也有独特的渠道来获取。”这自然指的是剑王朝世界的灵矿资源。 …… “说起来,这里跟三峡夔门白帝城,也就百多里的距离。” 剑王朝世界,午夜时分,巫山神女峰附近的一座山谷边缘,赵青本体从她随手制作的一张石椅上起身,喝了一口石碗装盛的野茶,淡淡开口道。 她的面前,是地势十分平坦的碗状谷地,月光如泻,云气缥缈,一望无际的矮树沉浸在乳色的水雾之中,伤佛一汪幽深的湖泊,隐约流露出一股沧桑古老的气息,细看之下,却似乎什么也没法发现。 尽管距离山谷内隐藏的法阵秘地仅仅半里,但只要不曾达到七境搬山的修为与感知,就算近在咫尺,也根本无法察觉其存在,更遑论窥探其奥秘。 即便是正午时分,阵法力量最为强盛之时,也不过是云雾缭绕的环境中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象,其余时刻,更是仿佛从未存在过,被整片天地抹消隐去了一般。 “山茶与野果都吃腻了,还没等到出手的时候吗?” 边上的夏弥放下茶杯,眼中闪烁着好奇与不解的光芒。她自正午时分便守候于此,目睹了日落月升,却始终未见阵法有任何异动,不禁心生疑惑: “从正午看到现在了,怎么还是没有动作?所谓阵法,无不基于地形而布置设计,以此来引导周围的天地元气之力。为何不让我发动一场局部高烈度的地震,来破坏此地的阵势呢?” “哪里会这么简单,如此粗暴的破阵之法,怎会不被布置者事先考虑在内呢?”赵青摇了摇头,轻声回道:“你且看那阵法之中,最擅长钻地的盲龙都未能逃脱,便可知其威力非同小可。” “此阵名为‘青雷天绝阵’,能量主要来自于每日从山间光照中提炼存储积蓄下来的‘太阳真火’,并不依赖这里的地脉之气……不过到了午夜之时,它无疑已至最为衰弱之际,正是我破阵的良机。” 言语未毕,她的身体忽然像一片巨大的雪般飘飞了起来,数不清的玄冰小剑急速盘旋,形成了透明的光团将其包裹在内,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剑芒,当赵青升至百余丈的高度时,猛地激射而出。 成千上万道森寒的剑气如狂风骤雨般斜坠冲入了阵法边缘的水雾之中,将其当场吹散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如绝对静止一般凝固在空气中的草木,后者倏地变成了无数携带着杀意的线条,与之对撞在了一起。 眨眼间,一道道恐怖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锁定了“进犯”的目标,外来的剑气便有积雪在烈日曝晒下迅速融化消解殆尽,而阵法的反冲激荡之力,却直接作用在了赵青的精神上。 它们化作了杂乱的枝条荆条,要在她的识海中强行扎刺破坏,并扩散至全身的经络,旨在废去敌人的修为,其间毫无元气的波动,乃是纯粹的精神交锋,以及以神驭气的玄奥。 可惜刚一出现,就被赵青给困锁在了一片无垠虚空般的精神领域里,无法触及任何实在的事物,只能在寂寒的同化中不断流失力量,被无形的引力拉扯着逐渐坠入下方的北冥汪洋。 而当这股反击之力陷入“泥沼”之际,赵青迅速凭空虚划数记,无数黑色的条纹在空气里紊乱的蔓延,汇聚于指尖前方,流泻出了宛如点点星芒绽放的一层剑罡,细薄而锋锐,平直地斩向前方。 剑光隐于雾气之中,不见踪影,却令所过之处的天地元气排开化作了空寂旷远的真空,呈现出一种空间塌陷、潮汐撕裂般的感受,将拦阻的金色光柱悄无声息间分解,实实在在地斩开了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 …… 天地万物都有自身的元气,但万物的本源气息都流淌于内,不可能放肆的往外喷吐。 但此时阵门里所有的这些草木,一但接触到和平时阵门里不一样的气息,便顿时放肆的喷吐出内里的本源气息,这使得这阵门里无数的草木,就像是无数桀骜的剑客。 他们的修为虽然极其低微,但是无比纷杂的放肆喷吐的气息,却组成了一个庞大的乱阵,这就是传说中早已失传“乱丛生”的阵意,是昔年至强宗门“剑冢”的秘法,即便是七境之上都难理解。 在赵青看来,这就相当于当年的布阵者专门“点化”了一道七境巅峰级别的剑之精魄,来守卫此地,以草木为真灵,符阵铸经脉,晶石作气海,元气周流循环,剑意长存不灭。 不愧是以“剑冢”为名的传承,确确实实做到了草木为剑的理念,纵然以她的剑法造诣,亦从中受到了不少启发,跟赵青所知的八境启天信息互相对照,体悟到了内中蕴藏的元气法则变化。 了几个时辰,在阵法之外与因智慧有限而稍显死板僵硬的“乱丛生”剑意切磋了上百场,她的收获着实不菲,不仅寻出了对方的数十处可以诱导露出的破绽,也顺带着领悟了许多齐金山赠送的《灵虚经》内容。 最后,赵青施展出了一门经文中并未记录的真空破杀剑,以这式灵虚剑门最精擅破解禁制的秘剑,轻易撕开了青雷天绝阵外围的一角缝隙,随手拉着夏弥,一起进入了阵法的外层非核心区域。 穿过了那层仿佛隔绝了内外世界的浓郁水雾,两人仿佛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眼前的山谷,与之前所见截然不同,它不再是云雾缭绕、神秘莫测的模样,而变成了一条干涸的河谷,空旷而寂静。 河谷之中,没有一株杂草,也没有一棵树木,只有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地面的椭圆形晶石,它们如同无数颗深红色的红宝石,微微透明,流淌着热气,内里好像有金色的火苗在燃烧。 赵青与夏弥漫步在这片由晶石铺就的河谷之中,感受着周围弥漫的炽热气息与能量波动。她们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外面看来弥漫整个山谷的云雾都被排开,在距离地面数十丈的高度漂浮着。 而在这片河谷的中心地带,一座庞大的建筑矗立其间,完全由青色的山石砌成。 这座建筑无比方正,底部大概有三百多米,慢慢往上缩小,就像一座巨大的陵墓,只是底部四周和往上每隔十余米却都有弯形的拱门,里面有苍翠的绿色树木和藤木生长出来,带着沧桑和年代久远的气息。 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王室建造的园林。但即便真是王室建造的园林,这样的坚实的建筑,也不可能只是为了围住里面的珍稀木,背后定然隐藏着更为深邃的秘密与目的。 “根据典籍中的记载,这些石头应该都是所谓的‘烈阳砂’,相当于火属性灵石般的稀有矿物,可用于修炼火系或阳性功法时的辅助。不过看上去,或许也可以充当红宝石来售卖。” 赵青随手拾起一块红色晶石,握在掌心,感受到其中的温度,缓缓向内注入炽热的真气,简单地测试了一番,然后忽地将它抛向了半空,用剑气绞成了碎片,引爆化作了一团赤金色的烈焰火球。 “先前阵法释放出的太阳真火,就储存在这些晶石里面吗?” 由于阵法内元气环境极其稳定,爆炸的威力被大幅压制,但边上的夏弥仍面有异色:“用它们作为动力,应该能制造出相当强大的战斗型炼金傀儡,若是再装戴上真元重铠……” “的确是一种泛用性高的材料,可惜不知道外界该矿产的储量如何。” 注意到散溢的热量被边上的晶石给吸收,赵青点了点头,继续往更深处行去,很快就来到了一个拱门入口的前面,感受到了里面比外界高出数倍的重力:“待会就要见到盲龙了。” “希望这种生物不要太丑,或许说没有美化的余地。”早就打算把地行巨虫驯服成为手下的夏弥,捡了七八块烈阳砂放在了衣袋里,跟着赵青迈过了园林的边界。 同时,她也释放了一个看似普通的地系言灵。 ……(本章完) 第508章 大力降伏,欲擒故纵(4K) 只见夏弥脚下迈过的地面,此刻仿佛活了过来,从往日的坚硬变得无比柔软起来,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起伏波动,化作了一片翻涌的泥海。 细微的元气波动如同细流汇聚成河,深入土壤,沿着复杂的轨迹蜿蜒前行,在无形中编织了一张庞大的感知网络,覆盖了整个青色建筑内部,亦像是大地本身在呼吸吐呐。 附近的道路、树木、藤蔓,乃至那些沉寂多年的腐叶与尘土,都随着这股力量轻轻摇曳,宛如水面上的波纹,层层扩散。 腐叶是那种干枯的腐败,如同风化,没有任何的湿意,四周各种不知名的树木和藤蔓却是生长得份外茂密,充斥了整个青色建筑内里。 透过这些枝蔓的空隙,青色建筑的内壁上有许多繁复的符文,闪耀着微光,自然显露出神圣的感觉,拥挤的树林间立着一些古怪的石俑,没有五官,但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杀意。 “重力的异常,应该来自于那些镇压地势的石俑。” 夏弥解释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廊道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这里的土地,比外界要密实得多,就像是从山峰被硬生生压缩成河谷的一般,连我的言灵之力也难以撼动,无怪那盲龙没法钻地逃出生天。” “不要去触动建筑上的符文。”赵青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如无意外,外围的太阳真火远非此阵的巅峰威力,跟盲龙打斗时泄露出的气息,引发的雷电轰击,才是真正致命的所在。” 就在这一片纷扰之中,一团青黄与灰色交织的粉雾悄然升起,令人心悸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那是来自古老生物的强大精神威压,即使未刻意运使,亦足以让很多低阶修行者瞬间毙命。 不断往外扩大的雾团里,出现了一团漆黑之色,然后迅速的变大,透出,清晰起来。 这是一颗如同巨型鲶鱼般的黑色头颅,下颌飘荡着数十根黑色的肉须,然而却没有嘴,没有眼睛。扁圆黝黑的头颅上,只有十余颗闪耀着晶光的,如黑色宝石般的斑点。 比几个成年人加起来还要庞大的头颅上却是没有任何的五官,这便令人觉得诡异,而那些黑色斑点中闪耀着的残忍和强大的光芒,更是让人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在飘散。 这条黑色的怪虫,自然就是传说中实力不亚于七境存在的盲龙,它无法视物,但对于气息的感知却数十倍于寻常的修行者,发觉有外界闯入,自然而然引起了它的注意。 作为靠吞噬气血为生的肉食灵兽,却被囚禁在此地数百年之久,只因当年将它困锁在内的强大修行者却知道盲龙忍饥挨饿的能力,并未给它提供足够的食物,以增加它渴望进食吞噬一切的欲望。 这些年来,它的食物只有生长在这青色建筑内的虫豸,以及一些误闯入青色殿宇的鸟兽,虽然可以勉强让它活下去,但这么多年的饥饿,却是最大的折磨,会驱使着它攻击并吃掉每一个进入此地的修行者。 然而,当盲龙感知到夏弥与赵青的到来时,它并未立即发动袭击。相反,那庞大的头颅微微侧转,那些黑色斑点不断闪耀着晶光的,似乎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注视”着夏弥。 这是因为它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土地正在以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方式波动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而对面那两人的身上,却并未流露出明显的敌意。 看似柔和却又深不可测的土行元气操控之术,让盲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疑与不安,判断出对方的实力极可能在自己之上,甚至在它最擅长的方面亦有所胜过。 这就比数十年前闯入此地的那名修行者还要可怕得多,几乎直追当年深不可测的布阵者。 尽管可以引动阵法之力辅助对敌,但多年的囚禁生涯让它学会了谨慎与隐忍,盲龙的身形迅速停了下来,以高度警惕的态度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两人,连威压也收敛了不少。 它虽不能口吐人言,但毕竟拥有不低的智慧,很快就意识到,这次不同寻常的闯入,或许就是它重获自由的关键,又或许,会带给它更大的灾难。 当盲龙紧紧“盯着”夏弥之时,夏弥也在以一种同样奇异的目光审视着对方,只见雾气渐渐散去,庞大的黑色头颅之后,是滚圆如虫的身体,然而这身体却是十分枯瘦,皮包着骨头一般。 “看上去就像是放大了近千倍的蚯蚓,不得不说,这盲龙,还真是别具一格的丑陋。若真将其驯服作为坐骑,只怕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不知道要吓坏多少小孩子……” 赵青淡淡开口,对此作出评价:“但观它差不多八九十米的长度,纯以力量而论,似乎相当可观,输出可能比同境人类修行者强出数倍,真元储量估计更能达到十数倍,防御或许一般,但生命力却极其顽强。” “盲龙原来是一条超级巨型蚯蚓?它会拥有蚯蚓的生物特性吗?” 夏弥向着盲龙的侧面走去,目光打量着对方身体的中段,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众所周知,蚯蚓被切成多段,每一段都能重新生长成一个全新的个体,如果盲龙也具备这样的能力,那……” “那确实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赵青走到另一边,同样瞥了瞥盲龙中段的位置,接着闲聊道:“此外,蚯蚓的繁殖能力也非常出众,不考虑分裂再生的无性繁殖,它们雌雄同体的特性,也可以在人工帮助下,实现自体受精生殖……” 听得此言,夏弥的眼睛发亮,遥遥用手指比划着盲龙生殖孔的位置:“如果培育出了成百上千条盲龙,这岂不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或者无比高效、不知疲倦的施工队?” 虽然由于接触过的人类太少,基本上听不懂两人的交流,但盲龙感受着对方随意散漫的态度,却生出一阵莫名的寒意,庞大的虫身隐隐发凉,微微颤抖起来。 它犹豫片刻,看着两人似乎毫无防备地站在边上,简直就像是参观园林有说有笑的游客一般,而先前那道触动自己的土行气息也缓缓消散,被暂时压制住了的渴求食物之意再次占据了上风。 它凝滞了数息的时间,头颅微摆,首先选择向没有突出表现、看上去要弱一些的赵青发动攻击。 伴随着如雷般饥饿的腹鸣,盲龙头颅上的许多肉须飘舞起来,它身下的地面里涌起一道道昏黄色的气浪,数十条笔直的线路瞬间在地上显现,朝着她的身体急剧的延伸而去。刹那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纯粹而强烈的切割与撕裂之意,如同无数柄看不见的利剑在地下穿行,周围所有的枯叶和藤枝全部震碎成无比细微的粉末,化作了一大团青黄与灰色交织的烟雾。 这是盲龙多年困于此地,为求脱困而磨练出的极致攻击技巧。 没有任何多余的变化,只追求力量、速度与凝聚程度,看似笨拙可笑,但想要正面硬接这一击,就算是七境巅峰的大宗师也未必好受。 正如赵青方才作出的判断一样,它的输出比同境人类修行者强出了数倍,力量上有着惊人的优势,因此这种巨型灵兽最需要补全的短板,无疑是招式上的玄妙变化与生克之理。 毕竟再怎么刻苦钻研,没有广泛的见识,光凭盲龙并不算很高的天赋,也不可能创出多么精妙的招法,想要大巧不工、以力压人,至少也得建立在已臻“大巧”之境的基础上。 只见她心念微动之间,黄浪的前方,千百根洁净而透明的晶线突然涌现,它们不规则地交错着,在空气中迅速蔓延,看似无根无基,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悬浮并固定在虚空之中。 每一道笔直的黄线,均在前进的途中陷入了上百条晶线的包围之中,附着的浑厚真元之力被层层剥离,在无数道交叠在一起的“嗤嗤”裂响声中,溅射出了细微不可见的滚滚晶尘。 几乎在同一个刹那,扩散的晶尘再度碎裂开来,化作了急剧膨胀的天地元气,在青色建筑之间刮起了飓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震耳欲聋,于整片被外缘水雾封锁的干涸河谷中不断回荡。 下一瞬,赵青迎着大风朝着对方直冲而去,挥动的拳头边缘激起了一圈璀璨如星火琉璃的罡气光幕,浑身的骨骼倏地响起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当盲龙正准备用盲目发动更强的光束攻击之前,揍在了它的下颌处。 这是她近期用身神探索龙族世界,所取得的收获之一,模拟人形龙类“龙骨状态”的骨骼改造,通过增加骨骼数目,可以在战斗中调整位置与锁定,将原先的费力杠杆临时转变为省力杠杆,从而起到放大力量的效果。 对于“皇”级混血种来说,龙骨状态可以将他们的力量增幅至三倍,防御也显著提升,从而跟普通混血种拉开了绝对的差距。 不过到了赵青手中,由于早就完成了罡劲的高度开发与对身体的全面掌握,筋骨发力的占比有限,仅能在近身战时多使出数成的力量,这主要源自于大幅改变骨骼形态来优化力学结构的全新思路。 没有给盲龙丝毫反应挣扎的时间,它起码有四五百吨重的沉重身躯,在此地高重力的环境,竟然被这一拳轰得飞向了高空中,直冲至青色建筑上方的水雾带,眼看着就要离开阵法的边界。 然而,感应到了盲龙与陌生七境释放出的磅礴气息,并确认其中一个正在迅速飞离,笼罩着此地的“青雷天绝阵”终于正式启动。 刹那间,青色建筑内壁上所有的符文骤然泛起耀眼的光亮,无数条青色的雷光一瞬间密布在整个内顶上方,交错流动起来,跟外边水雾间同步生出的成千上万道赤金色焰剑遥相呼应。 粗达数围的青色雷电光柱,如幕般镇落,转瞬间就要把包括盲龙在内的在场者轰得遍体鳞伤,真火凝成的金色焰剑,迅速盘旋飞舞,更是欲将一切气息有异者焚作飞灰。 位于空中的盲龙恐惧地蜷缩起了身体,它很明白这样的雷火攻击并不足以灭杀生命力顽强的自己,但绝对会造成前所未有、难以恢复的惨痛伤害,因此对刚才自己招惹赵青的行为感到追悔莫及。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强烈光芒照得有如白昼的浓郁水雾,倏然凝结成了湛蓝色的冰晶,并朝着盲龙的方向裂解喷涌而出,跟周围惊天动地的电光烈焰对轰在了一块,化作了好似天女散绽放的晶莹冰霭。 赵青的身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正奋力撑开一道黄色剑幕的盲龙前,泛着奇异光彩的手指径直穿透了这层真元屏障,当场止住了它升高的势头,将其按了回来,从空中飘然回落。 期间密密麻麻的青色电光与金色烈焰,均从她与盲龙身侧不到半尺的距离擦肩而过,浩浩荡荡的力量落在了夹杂着飞舞冰晶颗粒的空处,被法阵自身重新吸收,循环利用。 一部分还归了铺满河谷的烈阳砂,一部分汇入了青色建筑的符文。 原来,赵青早已大致破解了此地阵法识别异常气机的方式,用虚幻的诱饵成功操控了其攻击的轨迹,而这个原理,正是从此阵自我隐蔽时消弥感知的特性中模仿得来,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究其根本,这种有着几分智能的高阶阵法,就像人类修行者一样,都得通过某些“感官”来锁定判断目标,正好被她所精擅的“五蕴葬心剑”与高深的心灵修为克制。 “好端端地发动突袭,这次长教训了没?”她抓着盲龙战栗不已的虫身,如挥动长鞭般精准甩在了园林中曲折的廊道上,在触及地面时劲力骤发骤散,令其肌肉与经络被震得瘫软无力起来。 盲龙僵硬地趴伏在地上,因气力的丧失,身形变长了数成,就像是从富有弹性的皮筋变成了干枯膨松的麻绳,见到轻易吊打自己的赵青和或许不在其之下的夏弥缓步走近,连忙发出了一声代表着顺从的哀鸣。 在它看来,能够用某种方法完全规避青雷天绝阵的攻击,这自然便意味着,对方有着让自己从此地脱困的本领,而为了两人到时候肯不计前嫌带上自己,就必须尽可能地放低姿态。 感受到了盲龙心态的改变,赵青给夏弥使了个眼色,待到外边的狂轰乱炸停歇,便示意它暂且留在原地等待,不要靠近过来,两人先进入青色建筑的核心区域,施展出了经典的欲擒故纵之法。 接下来,她们沿着密集的林道向内行去,很快跨过了一条清晰的绿线。 枯叶里,有许多绿色的晶石露出一小截,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焰,有如连成一片的碧波。 ……(本章完) 第509章 采矿计划,肉菩提之秘(6K) “跟外面的红色晶石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颜色上的差别。”夏弥再次捡了几枚绿色晶石,感应着里面的能量波动,心中若有所思:“这两种石头应该属于碧玺,也就是高品质的电气石。” 不同于干涸河谷处的烈阳砂仅有一层,这里的绿色晶石层层叠叠地堆着,足有丈余之深,填满了建筑的中心区域。晶石之间互相挤压,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致密感。 “一种是电气石跟火行元气反应生成,另一种则是跟木行元气反应得来。” 赵青点了点头,表示也确认了这些石头的品类:“似乎有着独特电学性质的矿物,更容易成为‘灵石’,并在后续的复杂反应中形成更加丰富的‘灵材’。” 根据她的研究,像红色晶石“烈阳砂”、绿色晶石“青曜石”,还有玄冰、玄铁、寒铁,以及灵材级别的石英、水晶等,或许就是直接由常规矿物和相应灵气结合产生的“原生灵矿”,跟“次生灵矿”的形成过程有所区别。 举一个例子,玄冰是冰吸收了阴寒元气的结果,但它依然可以跟不少常规化学物质反应,如果是变成了水合物中含有的结晶水的话,原先固定的元气大概率并不会脱离,这就可以生成一系列新的水合灵矿。 类似的,在主世界直接被称为“灵石”的灵材级石英,这种广泛分布的原生灵矿,应该也可以生成一系列蕴有浓郁灵气的硅酸盐次生灵矿,可以将绝大多数宝石玉石都包含在其内。 不同于那些纯粹的灵石,这些灵玉更被看重的,往往是它们的材质特性,而非其内部可存储的灵气含量,主要用于制作炼器材料、布阵材料、高级钱币等方面。 在剑王朝世界,一些极其坚硬的灵玉玄玉会被用来制成神兵利器,被炼作修行者的本命物,象征着白羊洞洞主身份的宗主剑,也正是这样的一柄白玉小剑。 而无论是性质较为单一的原生灵矿,还是特性变化万千的次生灵矿,都是赵青打算大量开采发掘、用于生产的珍稀原料,跟不存在天然灵矿的龙族世界相比,这些东西算得上是本地独有的特产。 “大致估计一番,这内外堆积的晶石只怕有数千万块之多。” 夏弥的目光扫过青曜石埋藏的面积,简单计算道:“就算只当高能炸药来卖,好像也价值成百上千亿了?这种古代遗迹这么离谱的吗?真是发大财了!” 近几年“穷困”的生活环境,对炼金材料的巨量需求,再加上龙类典型的财迷心理,让她不禁生出了兴奋之感,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些晶石变成了堆积如山的金砖,在地上闪闪发光。 “发财?那是自然。”赵青微微一笑,顺着夏弥先前要让盲龙干活的话,开口调侃道:“不过,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位免费的劳动力呢?” “盲龙的钻地挖掘速度,每秒十米应该问题不大,就算考虑到进食休息的时间,也抵得上数万台盾构机的合力。租贷出去给人打工的话,按照现在的价格,理论上可以日入十亿。” 夏弥闻言,眼睛发亮,回道:“不止十亿吧!50公里的英法海底隧道可是了150亿美元,历经八年时间方才建成,而盲龙几天之内就能挖完其中的主体部份,并实现加固硬化。” “只是这样的大工程,数量相当有限,很难找得到合适的甲方,空闲时间居多……另外,咱们也得给它找个好点的‘工头’,免得它在干活时偷懒。” 赵青点了点头,眼中闪过狡黠之色:“嗯,确实得找个严厉的‘工头’,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盲龙会喜欢什么样的‘工服’?是不是得给它定制一套,让它看起来更专业些?” 夏弥拍了拍手,忍俊不禁:“哈哈,你还真是细心,连‘工服’都想到了。给盲龙炼上一套巨型真元重铠,除了掩盖它外观上的丑陋外,应该也能增加它的不少属性吧!不知道这样的资源消耗能不能赚得回来?” “其实盲龙最适合的,莫过于去探矿挖矿……”赵青想了想,作出回复:“与其把它租给别人打工,不如我们自己利用它来发掘新的资源,这样才是最赚最划算的。” 两人相视而笑,边走边聊,很快来到了青色建筑中空的内部,这里的空间十分开阔,形成了巨大的穹顶结构。林木的深处,在绿色晶石组成的法阵的中央地带,有一株亭亭如盖的菩提树。 这株菩提树的枝叶全是奇异的紫色,宛如紫色的烟霞,根部如挂果般,挂着一个人形的紫色果实,细细观察,它长得就像是一个蜷缩的婴儿,表面散发着如玉又如肉的晶润光泽。 “这是……人参果么?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夏弥随口扯了几句《西游记》的内容,接着正经开口问道:“看上去,这座青雷天绝阵是在给菩提树供应木行元气?” 赵青摇了摇头:“不,正如外边‘烈阳砂’内储存的太阳真火源自于数百年来太阳的光照,其本身并无太大威力一般,此地‘青曜石’蕴藏的强大雷霆之力,显然也另有来源——应该正是这株菩提树外溢的能量。” “它的紫色,是因为青到极致,已经超越了普通的色彩范畴。” 她进一步解释道:“而外层阵法中的烈阳砂与长年累月积蓄的太阳真火,跟一般的火性质不同,具有促进灵木吐纳之能,木气渐盛,便会与火相冲相融,起到掩盖阵法气息的作用。” 夏弥缓步靠近紫色的菩提树,手掌在距它半寸之处轻轻抚过,很快也感应到了其中奇异而充沛的能量,心中暗自估量:若能将其完全吸收,自己或许能直接步入成体阶段,孵化出至少六七十米的巨大龙躯。 虽然说高阶龙类可以吸收能源的类别极其广泛,核辐射、岩浆、闪电均无不可,像先前的红绿晶石也可作为能量的来源,但论起转换速度与效率,自然还是纯生物的材质更快更高。 “肉菩提并不是多好的东西,对于那些仍想着积极进取、突破更高境界的修行者来说,它不仅毫无益处,反而危害无穷。” 赵青探出手指,指尖沁出七彩琉璃般的灮炁,形成了如丝如缕的细微探针,在婴儿般的“菩提果”边缘悄然渗入,感知着它内部的成分: “根据相关典籍的记载,有些极其强大的修行者死后,身体里积蓄的真元和天地元气凝聚不散,其中有些便会和周围的一些物体产生奇异的结合,肉菩提就是传说中的一种。” “某种特别的草木和强大修行者的遗体结合,变成了眼前这种非草非木非肉身的灵体‘果实’。” “这种灵体的作用最早是由大齐王朝的修行者发现.那些修炼阴神鬼物的宗师,发现若是炼化了这种灵体,就会令自己的身体也产生某种诡异的改变,让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一种难以衰老的灵体。” “一种难以衰老的灵体?”夏弥心想这对自己确实用处不大,随口问询道:“可以延长多少寿命?是否还有着别的特性?” “或许可以让寿命上限翻倍吧?说起来,如果有人意外得到了肉菩提,估计只会隐姓埋名,四处躲藏,以避免某些欲求长生者可能的追杀,故而少有记载。” 赵青心知自己看过的本地典籍还是太少,所以遍览楚王朝藏书库,乃是她接下来的目的之一:“此外,还可以大幅增加生存能力,把人变成僵尸那样,身体某一部分遭受重创都不会死去……” “想要击杀炼化了‘肉菩提’的修行者,除非把他的身体打得四分五裂,斩掉他的脑袋。但同时,这种灵体恢复得极其缓慢,即使身上被打出了几个大洞,这几个洞也会长久的留着,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 “更重要的是,变成了近似于活动树木一样的灵体,自然也断绝了今后修行的无数种可能,修为从此止步——总的来说,这只是适合老年修行者延寿、保持战斗力的灵药,且不排除另有未知的副作用。” “那还真是鸡肋啊!”听得此言,夏弥顿时丧失了欲望,虽然她可以判断出,这种奇异的生命力可以显著增加人类修行者的战力,但对于恢复力极强的龙类来说,却可能反向产生不利的影响。 再加上赵青的高明指点教导,给了她全新的进步空间,可以超越原先巅峰极限的希望,那么这个肉菩提,炼化了之后,纵然能够提供巨量的能源来加快成长,也未必算得上是件好事。 “目前这颗肉菩提,还差几个月才成熟,或许未必有着转化特殊灵体的效果,但它和菩提树中蕴藏的能量,仍是实打实的。”猜出了夏弥的需求,赵青心中一动,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让我仔细探查一番,以确认这种奇异药力的玄奥,尝试分析得出它内中的原理,看看能否绕开其‘延寿’的副作用……毕竟是一株对七境搬山甚至八境启天都能起效的灵药,理论上应该内蕴着极其独特的元气法则。” 数百年前在这神女峰下布置法阵的修行者,无疑是足以傲视当世的八境存在,对方费了诸多的力量,建造牢笼困住盲龙,当然是要盲龙协助守护未成熟的肉菩提,等到有朝一日他或者他的后人能够使用。 但很显然,布置出青雷天绝阵的修行者和他背后的宗门,都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纵然百般谋划,最终也未能达成目的,反而是盲龙顺利存活到了今时今日。 而无论是那位逝去的八境修行者,还是近几十年里发现闯入过此地的楚帝和周融墨,恐怕都没法想象得到,世上竟然会有人对“长生”的特性如此弃之如敝履,甚至到了将其视为负面影响的地步,只想“买椟还珠”获取其中的能量。 不过从纯粹追求修行的角度来看,究竟哪个是“椟”,哪个是“珠”,或许还真的得反过来了。……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赵青收回了刺入菩提树与婴儿状果实内部的真气探针,脸色微凝,心中思绪万千:幽王朝的死地神将李念,原来就是此人生前的名字吗? 前面就提到过,肉菩提的诞生是强大修行者的遗体与草木结合的产物,当她运使“宿命通”,着力感知它过往的记忆之时,也顺带着获得了一些古代修行者的信息,但极其残缺不全。 看起来,当肉菩提完全孕育成熟之际,其残留的人类“记忆”,也将彻底磨灭,换言之,就是这个李念的遗体被“菩提树”消化转变为了另一种形式的存在,再无半分痕迹。 而从这些残存的信息来看,昔年曾统一天下的至强者幽帝,其座下八部神将之一的死地神将,应该是一尊八境下品或中品的修行者,在幽王朝覆灭之时,正是被“剑冢”的这名布阵者所斩杀。 死地神将李念最擅长的,是汲取地脉死亡之气释放的雷法与水法,他的阴雷法号称可以破任何正雷法和火法,而他的阴水法门,更是天下最为绝妙的遁法和防御法门,使得李念在八部神将之中,也能位居前列。 可惜,叛军中来自“剑冢”的那名八境大宗师,却从无尽高空引落了纯正的太阳神雷,硬碰硬击溃了死地神将的法术,逼得对方拼命假死逃生,在历时数年的追踪灭杀后,其尸骸所在地自行长出了这株菩提树。 虽说这看上去是个正义之士推翻暴政的传统故事,不过李念死前的残念表示,若非幽帝的手下出了地位极高的未知叛徒,暗中泄露很多重要的机密,幽王朝仍将万世长存,而自己也不会遇上恰好被克制的手段。 在他看来,干掉自己的“剑冢”太上长老,所使的太阳神雷剑,至少有数成的元气法则参考了幽帝镶嵌在真龙战车之首的毁灭战偶,而幽帝对座下四大巡王与八部神将的功法均有专门的制约之术。 最后,李念忠心耿耿地认为,作为古往今来最强大的修行者,幽帝或许并未战败,没准只是想假他人之手给自己以压迫感,借着九死蚕神功的复活效果来证就不死不灭的九境长生,到时候必将拨乱反正。 “……李念残留的少量记忆中,涉及到了部分他主修功法《黑水真经》的篇章,还有一些关于‘幽冥军’战铠制造之法的内容,以及个别相关的矿产资源点方位,他当年同僚和强敌的基础情报。” 赵青经过仔细的浏览,补全筛选出了其中有价值的内容,同时也感应到了,肉菩提婴儿的“脑部”,似乎蕴藏着她既陌生又熟悉的虚无缥缈之物,有点像是木之常政与水之常政,跟她曾经接触过的火、金两种常政略有差异。 也不知道,是否所有八境修行者的遗骸,都能产生所谓的“常政”?古龙、龙王呢?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但对于此物是其生前就已经拥有乃至于掌握,还是死后方才凝聚析出,仍抱有许多难解的疑问。 “李念,就是那个大幽名将,有着一件绿度托甲的家伙?” 先前听人在介绍真元重铠时提及过,夏弥心中也是有几分惊讶:“怎么总是跟这个幽王朝扯上关系?作为死地神将,他率军打仗的本事如何?” “战绩应该比‘上帝之鞭’阿提拉还要强出不少……” 赵青想了想,大致介绍道:“大约八百多年前,死地神将和炼狱神将统率百万大军,扫平了当时的整个欧洲,在那里驻扎了数十年,直到跟西方巡王的军队完成轮换。” “八百多年前,对应《荷马史诗》的时代?欧洲不是一片蛮荒吗?也就一个迈锡尼文明值得称道。”夏弥眨了眨眼睛,反驳道:“吊打一群落后的土著,这算什么本事?” “不同的世界,历史怎么会一模一样?” 赵青微微一笑:“想象一下,在广阔的地中海上,十六七级的大风掀起滔天巨浪,神王巨舰如一座座移动的堡垒,艏部高昂,悬浮于空的战争重器‘元符金人’大放光明,不断凝聚发射出径达数十米的炽热火球……” “李念吹响了他的死地号角,给自己手下的精锐军队附上了一层晦暗可怖的元气铠甲,战鼓声响彻云霄……如潮涌至的烈火与黑水像巨龙般翻滚,将成千上万艘战船吞噬其中,顷刻间化为乌有。” “听上去确实是场史上罕见的超级大战,幽王朝的军队果然不凡。”夏弥提出了她的疑问:“只是这样一次战役,得消耗多少珍贵的资源?此地布阵之用的几千万枚晶石,怕是都不够用吧?” “应该是远远不够,连一艘全副武装的神王巨舰都未必能全力驱动……换成次一等的幽浮大舰的话,则可以供应四五十艘。” 赵青思索着回道:“不过幽王朝所拥有的修行资源,也远远超过了后世之人的想象。” 幽帝以武力暴政慑服八荒,和以往的王朝与宗门势力相比,他的疆域前所未有的广阔,在记载之中几乎一路征战到天地之尽头,只有辽阔无边的海域才能阻止他强大军队的扩张。 哪怕是那些根本渺无人烟的极地净土,都有隶属于四方巡王的军队镇守,探幽。 穷兵黩武的后果自然是无尽的杀戮和民众的生活极为困苦,但在当时幽王朝的官员和将领看来,幽帝的统治自然不可能一无是处。 甚至在很多他的敌人眼中,幽帝在某些地方也为整个人世间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比如他的军队将所有人的见知往前推进了一大步,让很多人赫然发现,原来自己所处的世界,只是这个世间很小的一块,只是幽王朝广阔疆域中不起眼的一部分。 原来在以往连书籍都没有记载的地方,还有着更多同样强大的文明国家,还有着许多截然不同的人和人生,并互相取得了广泛的文化上的沟通交流。 像这个法阵中的青色建筑物,看上去就很有域外风格,使用了大量的拱形穹顶结构,跟专家们假想中的古巴比伦空中园长得大差不差,应该便有这方面的关系。 更加值得称道的是,为了加强幽王朝各州域之间的联系,一系列的超级工程被投入建设,比方说青藏高原就被多名八境修行者率领座下军团联手凿穿,开辟出了连接东西的全新峡谷与河道。 包括金沙江、澜沧江、怒江、雅鲁藏布江在内的多条江河从此被连通在了一起,现在,从巫山一带起航的船只,甚至可以直接行驶至位于恒河上游的楚王朝都城。 而作为整个修行者世界历史上最强大的时刻,幽王朝下属各种宗门的功法,包括炼器和炼丹等手段,都达到了千古未有的鼎盛。 再加上幽帝对于军队和力量的追求几乎永无止境,所以他的那些强大的军队,对于修行资源的消耗也达到了无比惊人的地步,人类有史以来所有珍稀和强大的灵药和炼器材料,几乎都在那个时代消耗一空。 在后世看来,一方面幽王朝的惊人消耗甚至直接让修行者世界从鼎盛开始走下坡路,但另一方面,幽帝恐怕认为这种消耗很有意义。 因为他和他的军队相对于人间会更加遥遥在上,而人世间和那些试图反抗他统治的人,却再也得不到和他们相同的修行资源。 越来越稀缺而品阶不够的修行资源,会让人间的修行者力量和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他便可以更好地维护他的统治,永生永世地成为众神之王般至高无上的存在。 “经过了幽王朝以及后续数朝的挥霍,作为传统的核心地盘,现在秦楚齐燕境内的灵矿应该不多了,像巴山那边的巨型采矿场,如今已经难以寻觅得到。” “倒是外面较为蛮荒的地区,虽然也被幽王朝的大军占据统治了上百年,有所开发,但时间究竟不算太长,相比之下,或许还有丰裕的剩余资源。” 赵青继续补充道:“大楚王朝的西面,时常有来自西亚和欧洲的蛮族侵扰,因此不得不派遣大军驻防,想必对那边的蛮荒地域较为熟悉,若要大规模开采发掘当地的灵矿,多半少不了跟楚人的合作。” “接下来,我打算好好参悟一番这座‘青雷天绝阵’中的符文变化与元气法则,看看是否真能集成刻录在‘毁灭战偶’这样的法宝上……夏弥,你有空闲的话,就跟盲龙多打些交道吧!” ……(本章完) 第510章 星辰元气,启天与扯线头(4k) “这几块兽肉,你带给盲龙吃吧!没有实际上的利益维系,臣服也只是短暂的。” 言罢,赵青从感生石空间中取出了五六个径尺大小的压缩肉球,内部精气浓郁,这是她来之前就备好的东西,常人一口就能饱腹,让夏弥拿这些东西去驯化盲龙。 接下来,她盘坐于紫玉色的菩提树下,身旁斜插着一圈三十六柄墨晶长剑,作为阵枢之引,心念微动之间,有无形无相的真气弥漫扩散开来,在空中交织成万千根玄奥的符线,与青色建筑物内壁的阵纹相连通。 一条条肉眼可见的青色电光迅速地在符纹间游走起来,附近嗤嗤的喷出无数细微的风流,整座青色建筑开始由内而外发亮,隐约呈现出晶莹透明的状态,天地元气不住盘旋激荡,带出丝丝缕缕的涡流。 地底下数以千万计的绿色晶石,表面碧波般的光焰愈来愈盛,奔涌而出的木行元气凝成了一圈圈明暗交变的光幕,如潮汐般涨落不定,一张庞大的电网缓缓张开,倒扣垂落,覆盖了方圆数里的范围。 与此同时,另一张更大的赤金色光幕屏障,则在外自发形成显化,跟内里的青光雷罡间距数丈,互相呼应,变得越来越近,似乎有融为一体的趋势,跃出了千百条青金色的长虹,彼此间难以分辨。 在轰隆隆的雷鸣声中,青色建筑的塔尖倏然一震,一道如柱的粗壮闪电从此处一直往上延伸到无尽的高空,没有人看得出来这道闪电是从下面发出,还是高空中云层的闪电落了下来,汇聚在了这一点上。 不知几千几万丈的漆黑夜空之中,瞬间出现了一圈异常明亮的光环,又瞬间消失,就像是主宰苍穹的天神眨了一下祂的眼睛,向人世间投下了一次目光。 于是,数不清的细微元气通道在天与地之间被固定了下来,这片区域的元气法则生出了许多全新的变化,有一些东西变得放空轻盈了起来,而另有一些东西却凝滞沉重了几分。 神女峰下,毫不起眼、隐蔽了气息的干涸河谷,似乎在悄然间抬升了数尺,就像有什么东西从地底深处被突然唤醒,草木摇曳,融入了阵势的吐呐间,闪动着空灵的荧光。 青色建筑的外围,瘦“骨”嶙峋的盲龙正探出头颅下部的几十根肉须,包裹着精气四溢的肉球,分泌某种粘液来进行高速的消化。 但当它感知到环境中突然多出的异变时,心中立生惊惧,再次趴伏在了地上。 凭借着远超同境的感应能力,又是对于自己最熟悉的阵势变动,盲龙当场确认了一点,赵青的境界并不仅仅是可以自由出入此阵,而是能做到更多,包括精准掌握这座威力无穷的大阵。 这样的力量,恐怕已经可以将自己瞬间杀死好多次了,是它今后万万不能招惹的存在! 盲龙心中想到,回忆起了不久前被揍得混身脱力的场景,再次战栗起来,长须不自觉地松开,已缩小了大半的肉球滚落在地,陷在了腐叶之中。 “大虫子,慢慢吃……饭量还真是大啊,这是要日啖十牛吗?饿了几百年,一下子吃太多,胃肠会不会适应不了?话说蚯蚓有这两种器官吗?” 同样发觉阵法的玄妙变化,夏弥倒是没对这一点感到多么惊讶,毕竟赵青在她心里一直是极其神秘莫测的人物,似乎随时可以施展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手段,早已有所习惯。 而见到盲龙惊人的消化速度与似乎极大的食量,她想的却并非供应肉食上的巨额销,而是对方吃饱喝足了,体重上来了,会不会实力也能显著增长,就像沉睡多年的龙类补充完了营养一样。 作为有望日入十亿的超级优质劳动力,盲龙在夏弥眼中,无疑是比等重黄金还要有价值的珍贵资产,堪称成了精的聚宝盆,理应享受无微不至的呵护,绝不容丝毫损失。 此外,把盲龙切成两段看它能不能分裂繁殖,虽然太过冒险,但让它在吃饱喝足后试试自交,倒也未尝不可。 …… 大阵中心,菩提树下,赵青的周身剑幕如瀑奔流,一条条青色金色的符文闪烁发光,像是不断从青色建筑内壁处被吸引投入其中,熔炼成为一炉,原先的那三十六柄墨晶剑的表面,却已然熔化,直冒电浆。 其实,她对青雷天绝阵的解析、接管,也并非没有遇上过难题,从头到尾一帆风顺,不过每当阵势与符文出现波动,元气暴走,赵青就会将其引入剑阵之中,强行镇压消弥,因此在外看不太出来。 任何的法阵都来自于对周围天地间固定的元气法则的调整和改变,对于她而言,这个法阵的规则也可以被自己利用,进行一次次可控的试验,不断优化修正,归纳总结出当年布阵者的思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简直就是把一名高境界修行者的经脉网络在她的面前给剖析了开来,充当可以随意运转各种功法来测试研究的完美实验体、最佳模拟器。 每当赵青搞明白了一处阵法上的细微变化,就像解开了一盘珍珑棋局一般,令她见猎心喜。 对于雷霆之力,赵青也算是研究过了不少时间,称得上相当熟悉,掌握了许多以电焰伤敌的招式变化,只是她此前主要运用的是太阴太阳之气交织激变生成的“虚空紫雷”,对纯正的木行雷法所知有限。 当然,这个有限只是相对而言,比不上昔年的那名布阵者而已,若是跟现今的擅使雷电之法者比较,就算那几名顶尖的大宗师,如桃神剑叶新荷、刀剑神皇唐欣等,也未必显得稍弱,尤其是在赵青此次参悟阵法之后。 “原来,八境启天是这样调用与运使天地元气的?” 当墨晶长剑熔化殆尽,成为了流淌着的雷液之际,她终于站起了身,抬臂张开五指,然后缓缓向内合拢,就像要把天地间的某物攥紧压缩成一团一般。 大阵外围的青色金色光幕随之向内收缩起来,却有快有慢,以至于雷火两重壁障很快发出了超乎想象的碰撞,千百万根蛛丝般细长的雷线刹那间从中迸射了出来,把天空撕裂成了无数块碎片。 若从大阵中心,青色建筑高处的栅窗向外望去,整片北天球区域的星辰,也似乎被切割成了数不清的细小部分,处于虚幻的网格里,边缘泛起了一圈圈朦胧的光亮,接着挪移重叠拼装,化作了一轮光耀诸天的大日。 这就像是一片黯淡的星云被某种超凡入圣的手段给突然压缩凝聚在了一起,密度超过了极限,于是轻元素被点燃,聚变大放光明。 “半夜里怎么升起太阳了?这……是言灵烛龙么?” 夏弥抬头望天,莫名感受到一种生机与寂灭并存的意境,这次她真的震惊了,再怎么修为高深,神通广大,也不至于暗中“偷天换日”,把黑夜变成了白天吧? 只见一丝丝的太阳真火从目力无法企及的高空纷纷扬扬地洒落,初时看似密度极低,但很快就汇聚凝成了显眼的金线,互相缠绕越变越粗,化作了有如先前阵法激发出的赤金色光柱与光剑。 它们在极速下坠中飞快盘旋,内里似有雷霆交织变幻,纵然仍处于万丈高空之中,依旧投下了巨大的威压,并形成了一个由各种元气混在在一起,无比紊乱的光华和焰气形成的漩涡。 这团漩涡向着中心点层层塌缩,变得越来越亮,高悬天际的剑意也越发致密昂扬,裹挟着熊熊燃烧的炽烈真火,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划破了天空,斜斜坠向了十数里外的巫峡大江。水面立刻深深凹陷了下去,不知道被蒸发了多少万吨,一道蜿蜒曲折的发光剑痕印于其上,长达数十里的河段瞬间被升腾的水雾充盈,雾气中透出绚烂的雷电与霞光。 …… “没想到,深夜里的外太空,居然能感应汇聚到这么多的太阳真火,考虑到地球遮挡住光线的范围,这些元气应该是从至少六七千公里外的地方被拉扯过来的……” 借助于青雷天绝阵的符文投射意念,赵青直接调用了遥远之极的太空里的元气,顺利施展出了一记“太阳神雷剑”,剑光坠落之处,长江两岸峡谷的山壁都被飞溅的光焰给灼烧剥离下了数层。 而在修行者世界一些典籍的记载里,这种天之开,直接镇落坠下恐怖力量元气的景象,已然超出了七境搬山的极限,完全是第八境启天境的威能。 星空的力量对于一般的修行者而言根本无法感应沟通,因为修行者的精神力量的极限,根本不可能清晰的感知到那么高远的星空里的元气规则。 所以,一般的修行者都将这些天地之外的元气称为寂寒元气,无法动用。 通常而言,这个距离大概是三万多米,即以万丈高空为界限。 古往今来,也极少有修行者可以直接对六七十里外的目标发动攻击,盖因他们无法操控如此之远距离外的元气,就算是自己的真元与本命元气也不例外。 超出了这个范围,除了郑袖等极少数人所修的独特功法,可以用某种手段,像镜子一般折射出寂灭星空的一角,从而感悟其中的一些元气规则,动用其中的元气力量外,就必须抵达八境才能突破这个限制。 这种境界让修行者有了大量调用域外星辰元气的能力,便像是开启了另外一个全新的天地,“启天”之名,正是由此得来。 太阳真火,并非只是可以修练出来的高阶真元,其实也是自然存在的天地元气中的一种,来源于恒星散发出的光焰,那些流溢于外太空的太阳真火,本质上仍属于“星辰元气”的一部分。 而赵青在深入参悟领会了死地神将的残留记忆与青雷天绝阵的玄奥后,虽然没法跨越修行阶段直接突破到真正的“启天境”,但也初步掌握了一些该境的能力。 正如此时此刻,她用于引落域外太阳真火的法门。 极少有人知晓,这种对万里之外天地元气的运用,本质上跟精神力感应范围上的提升无关,而是从它们流动的轨迹与元气通道处着手,将其视为遍布于天地间的隐蔽道纹,然后局部激发这个无比庞大的“天道法器”。 这就像是扯线头一般,先掌握了感知以内的较近元气通道,在天人交感中激发气机的共鸣,再把更多更远的线瞬间牵扯过来。 “就算晚间也可勉强沟通域外星空元气,使出此招,但到了白天,地球向阳面的广阔区域,上亿平方千米的范围,均能成为太阳真火的来源,任凭我汇集调用,其威力所增何止倍蓗?” 赵青松开手指,感应着经络中真气的巨大消耗,几乎为之一空,心中不禁若有所思,明晓自己的“太阳神雷剑”若在正午时分全力而发,恐怕直追八境中品甚至上品一击的威能,足以轻易镇杀大片敌人。 所谓“太阳神雷”,除了太阳真火外,其实还蕴藏着类似于太阳风的高速带电粒子流,沿途激发出层层电网磁场,就像当初她炼制神兵时激发出的“红色精灵”闪电一般。 作为“传说中”的九天罡风与九天罡雷,这种风雷自然对多种真元功法有着克制之效,不仅极难防御,还兼有破灭生机、磨损寿元之能。 不过,虽然仍存不少改进的空间,但这式秘剑的消耗也远超想象,就目前而言,若在深夜里使用,其实颇有些得不偿失,不如他剑。 跟过往她主要凭借着精神力与气场领域来沟通驾驭天地元气不同,剑王朝世界的修行者,主要是敞开窍穴,以外放的真元为引,如同细小的绳索拖动庞大的天地元气,所走的是另一条道路。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双方就像是航空发动机和火箭发动机的区别,前者结构复杂、有着稳定的热力循环过程,能效比更高,后者只需简单粗暴地燃烧与喷射,能量释放的速率更高。 故而他们的全力一击消耗极大,甚至能够将全身真元瞬间清空,爆发力无比惊人。 这就意味着,因为气场中的能量可以循环利用,生生不息,赵青在战斗的可持续性上远超当世所有七境搬山宗师,无惧任何车轮战。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她若也能将真元一次性清空,来调动天地元气释放攻击,便相当于多出了一个先前不曾有的爆发手段。 而伴随着此次对元气通道搬运远处元气的深入感悟,赵青终于掌握了该项技能,以她远超同境的真气储量,战斗力上限也算增长了不少,并让她对“元气法则”的深层含义,生出了一种未知的猜测。 至于将偌大的青雷天绝阵集成至方寸之间,重新炼出幽帝杀伐重器“毁灭战偶”这样的构想,赵青倒是不怎么坚持,她盘算了一下,自己所用的武器,自然还是一阴一阳双剑为佳。 “距离前往楚国郢都,还要再等上好几天——毕竟要让产粮法器的名头先传过去,搭上各大工坊的线……这段时间,就随意逛逛,顺带着训练一番盲龙好了。” 赵青心念微动,很快想到了赵剑炉的门徒,这群多半擅长铸造宝剑的角色: “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是结合楚器与秦剑、赵剑之长,融入‘天兵炼形引气法’与自己道途的玄妙,逐步炼出最为合适的神兵。” …… 同一时间,数千里外的长陵,大秦皇宫里的一处观星台,一名轮值的史官凝目远望,飞快地在简书上如实记录了此次突发的星象: “有流星出牵牛,入太微中,芒角四出,色赤白,坠于阳山西,天下不安,贵人多死。”(本章完) 第511章 道卷流云,真假师父(4K) 第511章 道卷流云,真假师父(4k) 见到“陨星坠落”这一幕的,自然不止秦王朝一家的观星台,楚、齐、燕,以及许多大势力均有所察觉,其中各国史官所写下的内容大致相同,但对于“天下不安,贵人多死”的征兆,却各有不同的解释。 楚国的史官沉吟片刻,笔走龙蛇,补充道:“此星坠于秦楚边境,预兆两国将有战事,秦之贵人恐有不测,而我楚当兴兵以应星象,或可乘机扩张疆土。” 齐国的史官则另有见解:“星坠西方,火象旺盛,此乃变革之兆,非独秦楚,天下诸侯亦当警醒,贵人之死,或为新贵崛起之契机。” 燕国史官则更为谨慎,批注道:“天象异常,或福或祸,未可预知。然燕国地处北疆,当固本培元,以防不测。贵人多死,或指邻国动荡,燕可乘机而起。” 各势力对这天象的解读,无不蕴含着对自身利益的考量与对未来的筹谋。 毕竟如今天下尚未一统,又是秦楚边境一带出现的天地异象,不安和多死完全可以发生在他朝的身上,这就需要特意的宣传,把责任推给国内外的敌人,煽动民众,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除了依靠天文星占之术对天外陨星进行玄之又玄的解读外,在这个盛行修炼的时代,一颗陨星的坠落,同时也代表了许多珍贵的晶石与精金,蕴含着天铁等诸多矿产资源,可供炼器所用。 而陨星残骸上可能留存的来自于遥远星空的寂寒元气与星辰真火气息,更是有望提升七境搬山宗师在元气法则的参悟和运用,对于破境和修行某些特殊功法大有裨益。 在已知的记载中,在幽王朝统治的时期,幽帝和他的下属就借助了很多独特的星辰陨铁材料,制成了许多强大的法器。 他们依靠那些法器轻易的和许多星辰元气沟通,不断改进功法,在对星辰元气的感知和利用上突飞猛进,这也是他们始终比一般宗门的修行者更为强大的地方。 传说中,幽王朝的巡王与神将,为了更多地得到此类陨星材料,经常会亲自出手拦截尚在高空中飞行、未坠落于地的陨星,以减少其燃烧崩解的程度,由此可见天降陨石的惊人利益。 一颗最初径达十丈的陨星,坠地时可能只剩下几尺甚至不到半尺的大小,虽然说浓缩的才是精华,这个过程节省了锻打提炼高品质灵矿的时间,但量多毕竟还是胜于量少。 过往的千百年里,漠北荒原一带,甚至为此而诞生了一个古老的职业,“拾铁人”。 在那片区域,很大一部分身体健壮的人便长期在无人的荒漠里行走,用简单的磁石作为指引,以捡拾坠落的陨铁为生,希望借此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通常情况下,只要运气好寻到了一块拇指头大小的陨晶,他们原本极度贫困的家境,就能一举飞跃升至新的阶层,在富庶的地方安居乐业,甚至有多余的资财让后代迈入修行者的世界。 不过秦楚边境的巫山一带,大山连绕,气候湿寒,连猎户都无法深入,根本没有当地的居民,搜寻收集此次坠落陨石残片的任务,自然就交付给了两国附近驻防的军队,等待着守将下达命令。 毫无疑问,接下来一段时间,巫山一带将会变得热闹许多。 …… “若非我就在边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且修为不弱,估计也会以为是真的陨星坠落,甚至判断出残留的星核至少也有数十万斤重,价值连城,足以铸造上百柄名剑……” 同一时间,一名青衫男子从边上高耸而残破的山崖顶部飘然而下,径直落在了夔门江心小洲处,望着水面上微弱的电光残留与死去的鱼虾,心中涌起无尽的波澜。 此人的面容不过三十如许,只是一双平静如古井的黑眸中却似藏着如山如海的内容,蕴着岁月堆积之意。 他缓缓踱步于江心小洲,每一步都似乎与天地共鸣,脚下细沙轻扬,却未惊起一丝波澜,显然是名修为深厚的七境宗师,且本就距此地不远,因此迅速赶到了现场。 青衫宗师轻挥衣袖,指尖流转间,一道道玄妙的符文在空中勾勒,化作了一朵不断拉长变化的轻柔白云,比划方才赵青那一剑的轨迹,试图捕捉其中残留的元气波动与剑意余韵,感受其中蕴含的天地至理。 “继一剑飞斩镜湖月、焚尽硫池水后,天底下又出了一位臻至巅峰、初窥八境奥妙的剑道大宗师吗?” 青衫宗师低声赞叹,“一剑曦照巫山夜,恰似流星入太微……无疑将是一段可以流传后世的佳话。” 他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修行界的两件旧闻。 镜湖原处于赵境芜州,昔日秦赵征战时,秦军攻克芜州,巴山剑首王惊梦夜观镜湖,施了一剑,水波不惊,但是镜湖里那轮明月的倒影却是分开两半,许久不合。 赵境泉城有一口热泉名为硫池,水昏黄温热,约数十顷方圆,赵剑炉那名宗师一日在这硫池之上施出了一剑,蒸干了硫池水,甚至令热泉都断流。 这两件事情过去年代已经久远,却代表着修行者世界里一时剑技和修为的巅峰。 只是无论王惊梦还是赵剑炉祖师,两人的下场都不太好,前者自不必多谈,在十多年前的长陵一战被三十多名宗师围攻杀死,而后者,更是早早地丧生在了离间计的阴谋里。 赵剑炉那名宗师的焚尽硫池水,本是回应王惊梦那一剑的约战之举,但在后来的很多故事里,却都被传成当时他对大赵王朝的皇帝不满,所以才施展出了那一剑施压。 因此之后不久,他便被大赵皇帝设局杀死,以谋逆罪论处。 但凡关心过往修行历史的英侠剑客,绝没有不知晓这两大典故的,也没有不为此感到叹惋可惜的,那场本该进行的巅峰剑决之战,很可能是数百年来最令人期待的盛事,却未果而终,实在遗憾。 青衫宗师的真实年龄远大于他外表上的年轻,其实是个比王惊梦还要高上半辈的老人,来自于一向隐于世外、几乎无人知晓的宗门,道卷宗,修为远远高过世间绝大多数的七境。 “观其剑势,当起于神女峰下的青雷天绝阵……楚帝等待了这么多年的灵药,却在鹿山会盟开始前,被一位此前无人知晓的大宗师给捷足先登、破阵取走了吗?” “他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是巧合,还是另有图谋?” 他心中微叹,言语间竟透露出了他跟楚王朝高层间的紧密联系:“若是对方依仗的仅是阵法之力,或许还有争一争的可能;但若是其自身修为便已臻至巅峰,那……” 在对那位陌生大宗师产生了敬意与好奇的同时,青衫道人的脑海中也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都汇聚成一句话:“无论如何,我真灵子都必须查清此人的身份与意图。”道卷宗之所以格外神秘,除了它的传承古老而强大外,主要还是因为这家宗门根本不存在驻地,如流云般居无定所,飘忽不定的缘故,唯有“道卷流云”的符意名声传出。 世间唯有楚帝等寥寥数人知晓,流云宗宗主陈关鹤和巴山剑场的军师林煮酒是旧交,死在了十多年前的长陵一战,而道卷宗跟流云宗之间有着极特殊的关系。 具体的来说,两者同出一脉,有着几乎相同的功法传承,以起到互为备份的作用,流云宗的宗主死于元武与郑袖之手,道卷宗的这名道人真灵子,自然有责任为“兄弟宗门”报仇雪恨。 因为流传于外的身份信息极少、而修为境界却已臻至七境巅峰多年的缘故,青衫道人无疑是针对大秦元武皇帝谋划参与者中最自由、不受监管的人物之一。 近些日子,他一直徘徊在鹿山附近,距离巫山不远,所以恰巧见证了“天降陨星”的全过程。 事关自身延寿,楚帝并没有对真灵子透露过多的阵法与内里灵药的信息,但他也猜出了不少,此药若失,楚帝衰颓乃至于逝世,不但己方最高端战力少了一个,联合抗秦的势力也少了主心骨。 鹿山会盟之事,关乎整个天下未来的命运,数以千万计黎民百姓的生死,绝容不得半点闪失。 突然冒出了个新的大宗师,还是剑道造诣堪比昔年王惊梦与赵剑炉祖师的存在,这就成了计划上的最大变数。 作为一名表面上中立的隐世大宗师,他便很有这份责任与使命,在尽量不得罪对方的情况下,去试探出其人的身份信息与具体修为。 看看这名剑道宗师会不会站在秦王朝的那一边,以便己方的行事做出相应的修改与变动。 联想到了昔年王惊梦与赵剑炉祖师互有默契地展露高超剑术,定下约战之期的旧事,这名道卷宗道人心中自有豪情,明知极可能不敌,却也打算在赵青所行的路上提前施上一招,以境界论高下强弱。 想到这里,他再次挥袖,指尖的符文骤然凝聚成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向着江面激射而去,纷纷投入水中,这是道卷宗独有的“寻踪符”,能够顺着真元气息的残留追踪搜寻目标。 然而,当这些寻踪符触及到那片剑气蕴藏的意境时,却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有几丛乱枝棘刺般的真火似乎要从真灵子的识海内燃起,好在数量太少,被他给轻易镇压。 “看来,我只能推测对方可能途径的路线了,靠着对此地的熟悉,在某处关键的要道上展露符意,隔空斗法……若是直接遭遇到了,先互相空耗一招,以显公平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真灵子心中暗暗叹道,随即身形一动,化作了一朵飘飞的白云,飞快地穿行来到了一处山间的岔路口。这里跟青雷天绝阵所在的干涸河谷,大约相距二十里。 从眉心之间忽然间亮起、有如开了一只竖眼的银白色光芒开始,他的全身逐渐显露出皎洁而莹润的光芒,变成通彻透明起来,一条条白色的符文云气从真灵子的肌肤与窍穴中喷涌而出。 天空微白,却并非因为接近天亮,而是某种强大的元气扰动产生的辉光。 一条条庞大的白色符文缓缓升空,形成了一朵如吸聚了诸多夜光而变得晶莹发亮的白云,遮掩、扭曲了方圆十数里的天地,像一道无形帷幕般展开,隔绝封锁了这片区域内天地元气的流动与它们散发出来的气息。 白色的辉光越来越亮,就像是夜空中多出了一座悬浮的玄玉山峰,慢慢向下倾压,边缘处有激起的气流倒卷,符文间极速流动的元气宛如飞瀑溅落。 似有明珠万斛撒成雨,汇聚凝成了气吞山河如虎的巍峨大势。 这并非纯粹的范围攻击,因为每一片云气的符意彼此串连,已然凝为一体,随时可以将力量汇聚至一点,将白云大符狠狠砸下,释放出一方小天地的全部威力,俨然有了几分近乎八境的风采。 单以符道而论,此人完全可以列入当世前三的水准,有着夺得天下第一符阵大师位置的潜力。 然而,当真灵子将符意凝而不发,维持着这个蓄势待发的状态,准备等到赵青接近此地再试招斗法,结果一直等到了天空真正亮起,东方发白,也没发现有强大宗师在这一带路过的踪迹。 “难道我猜错了?对方并没有选择这条路?”发觉远处传来了大量士卒行进时盔甲碰撞发出的有节奏的响声,知晓外人即将到来,真灵子不得不放弃了演招的想法,心中疑惑丛生。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赵青一行人,所走的根本不是寻常路,早就让盲龙在地下打洞前行,悄无声息间离开了阵法的所在地,且并未带走楚帝需要的肉菩提。 …… “以前只在江面上乘船行过,仰观两岸秀美山水。”同一时间,距三峡约两百里外的长江底下,环境昏暗发光,赵青轻声感叹道:“现在从江底泥沙下方的地层中穿行,却是另一种特别的感受……” 她的前方,盲龙巨大的躯体不断蠕动,反复膨胀拉长与收缩变短,姿态宛如一条巨大的蚯蚓在土壤中穿梭,却又比蚯蚓更加迅疾而有力,头部时而探出肉须,如鞭刃般轻易切碎了周围较坚硬的石块。 它周身的细鳞透出真元化作的土黄色光芒,自然而然挤开了行进路途上所遇的泥沙与崩裂的岩块,形成了一条平滑而深邃的地道,并将这一变化精巧地控制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内,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地层的震动。 夏弥躺在一张拖车上放置的床板上,车子的缰绳被盲龙尾部的小须勾起,带着轮动前进,她感受着周围环境的湿润与坚实,聆听着上方江水的奔腾与呼啸,心情也相当舒畅: “一般的地铁,我早就坐腻了,可坐边开掘隧道边行驶的‘地铁’,那还真的是第一次。速度虽然算不上快,但平稳性却丝毫不差,不得不说,着实得了我土行之法的真传!” “得了你的真传?”赵青站在一块四轮滑板上,脚尖轻点,便加速赶上了“地龙战车”,用鄙夷的目光看向她:“就演示了几个地系言灵,算什么教导?能跟我指点它真元上的应用相比吗?” “没有功劳,就没有苦劳了吗?”夏弥假意发怒,手里拿出了颗肉丸,摇了摇,晃了晃,发问道:“盲龙,盲龙,谁才是你的师父?我知道你不会说话,用尾须指向自己更认可的那人就行。” 盲龙埋头打洞,表示不想理会,也听不太懂,良久,它尾巴上数根肉须伸得笔直,拉长向着肉丸卷去,惹得夏弥笑意盎然,连拍大腿,好像胜了一场似的。 可当尾须卷过了肉丸之后,盲龙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夏弥差点傻眼了,因为这几根肉须恭恭敬敬地“捧”着这家伙所认为最珍贵的肉丸,送到了赵青的手边。 …… (本章完) 第512章 阴气鬼物之道,鱼市(4K) 第512章 阴气鬼物之道,鱼市(4k) 当一个人孤零零地置身于地底百米之深的幽闭空间,踏着脚步,在一条长达上百里、仿佛永无止境的漆黑隧道里缓缓前行,耳边除了自己外几乎听不到任何一丝外界的声音,会生出怎样的感受? 可以想象,这种时候,人的心里会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苍茫,觉得四周冷硬无情的石壁,如同天地间最冷酷的看守,将每一个孤独的灵魂紧紧囚禁,不留一丝缝隙。 若是再加上隧道中那些如鬼般晃动的诡异阴影,像雾气一样飘散变幻不定,更会让人不禁联想到古时修行者封印邪恶魔怪的秘境,甚至恍如置身于地狱冥府之所,每一刻都仿佛面临着崩溃的边缘。 “所以说,这些就是修炼‘黑水真经’召唤出来的死气?” 夏弥自然不会被此番怪异的景象吓到,她从车上下来,随手戳了戳一个鬼状的黑色气团,好奇地问:“有点粘稠阴冷的样子,似乎来自于河底的污泥?” “没错。” 赵青淡淡开口,一边操控着周围的死气,一边回道:“此地的环境阴暗潮湿,上方堆积着千百年来埋藏于江底的腐殖质,阴水之煞浓郁,正适合阴雷阴水法的修行,也便于地脉剑的参悟……” 这几个时辰,她专门让盲龙挖地时掘出尽可能光滑的岩壁,以起到训练其真元控制力的作用,顺带着从灵兽异兽的力量来源解析本地原始时代的修行体系,梳理其历史发展的脉络。 在典籍的记载中,剑王朝世界的古人,就是从自然与洪荒异兽处悟出了最初的修行之法。 除了昔日的龙族,灵兽们并无什么部族文明可言,数千年来肯定不会自发进化,也就是说盲龙跟一名远古修行者区别不大。 假设此界远古时期跟主世界的修行环境相近似,或许也能据此尝试推演出一些关于主世界妖兽灵兽的情报,有助于赵青回归后收集更多的资源。 从修行阶段上来看,盲龙实际上也确实经历了类似于主流人类修行体系中的神念境、本命境、搬山境,只不过它刚出生就已初入五境,百岁成年便突破七境,修行吐纳与土行之术完全是它的本能。 虽然早年成长速度较快,但如今盲龙年岁已逾五百,修为却显得停滞不前,止于七境中品,只能缓慢地积攒真元总量,不过困在大阵里一直饥饿难耐、气血不足,却是成果有限。 其实,根据千百来修行者世界公认的理论,修行过程中最关键的,莫过于运用精神力对元气的感知,感知到天地间的一些线路流淌,接触到微妙的深层元气世界,而非是单纯的真气真元的积累。 盲龙的感知应该是现存所有物种仅次于幽龙的,比绝大多数同境修行者还要强出不少,只是它虽有这样天生的优势,但在运用上仍稍显不足,不可能比得上人类一代代发展总结的累积。 再加上智力并不出众,“看”到了元气流动变化的规则,也没法像真正的修行奇才那样迅速把握其中的本质,缺乏能量的脑子也懒得想太多,便暂时卡在了这个境界。 然而,无论从真元储量,还是精神感知上看,盲龙都已不亚于七境巅峰大宗师的水平,因此只要补全了它这方面的短板,完全可以突飞猛进。 当它在赵青的指点下,一路上逐渐整合根基,修为很快就隐隐有突破至七境上品的趋势,实力起码增长了数成,并提升了对地脉之气的运用。 相比之下,夏弥虽然掌握着大地“权柄”的力量,但在土行元气的运用上跟盲龙的差距,就要小上不少了,而且也难以在教导中迅速取得成果。 后者在察觉到了这点后,自然更亲近能带给自己实际帮助的赵青。 “地脉剑么?”感受到周围阴气黑雾涌动,在地底隧道不断穿行变化,就像是真气在一条巨大化的经脉中流动一般,夏弥也是偶有所悟,生出了几个利用大范围土行元气战斗与修炼的奇妙想法。 “对于人体而言,‘气能行水,水能载气’,风水地势亦是如此,大抵是因为水可以溶解气体,对元气的透通性比绝大多数土石更好的缘故,所以地脉便常常对应着地下暗河的走势。” 赵青轻轻探出一指,指尖一滴漆黑如墨的水珠渗透了出来,滚动扭曲变幻着形状,于是她身周的泥土地里,不断渗出沉重的黑色水流,就像是黏稠的黑油,似乎能吸收外界的光线: “而这些阴水之煞,某种意义上,也可算是地脉之气的精粹,它们蕴含着地底深处的阴冷与幽暗,融入了草木虫鱼鸟兽等诸般生灵,死亡后尸体腐烂,自然生成的死气,在多次提炼过后,更是能称之为‘幽冥真水’。” “除了真水所具备的、可以浇灭世间绝大多数火焰、克制各种火法的性质外,它亦能代替阴神鬼物元气来使用,有着污秽腐蚀真元,损毁符文的能力,还擅长遮蔽与吸收光线……” 理论上来说,在运用水平相当的情况下,这种幽冥真水的力量并不下于纯正的太阴真水与太阳真火,潜力无穷。 之所以会被幽帝的功法克制和被太阳神雷击破,更多的是昔年死地神将功法品级的不足,幽帝本人在幽冥之道上的造诣远胜于此。 但到了赵青手上,凭借着她过去对魔种魔气、阴鬼巫术,以及阴阳轮转变幻之道的深刻领悟,尽管《黑水真经》残缺不全,她仍大有信心,将其补全推进到显著胜过此功创始人的地步。 对于一般的修炼鬼物之道的修行者来说,他们所需的元气,便来自于死者的阴气,一些生前曾经很强大,积蓄有大量天地元气在体内的生灵死后转化释放出的气息。 这就是修炼阴气鬼物之道的修行者往往需要在一些很古老的墓地修行的原因。 但阴水之煞却与之颇为不同,只需吸收土壤腐殖质沉积生成的气息即可,修行条件要广泛得多,也更加容易和速度更快,且难以被雷法火法和光系功法克制。 此外,赵青细观功法中的癸水阴雷修行之术,更是威力惊人,极难抵御,有着将其布置于某处,等待敌人接近后自行触发的施展之法,相当于可以维持十天半个月的地雷、水雷。 这就可以跟她原先掌握的丹霄之法相结合,先发出一记内蕴真火真水的阴雷,埋伏在指定位置,在它爆发开后重组为丹霄的构造,以突破后者的寿命限制。 …… 数千里外,夜色笼罩下的长陵城东,流淌着渭河最小的一条支流东清河,细窄得仿佛一道伤痕,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蜿蜒。 这条宽不过十余米的小河,已经因为农田开垦的需要,被拦腰截断,位于城内的部分有些成为鱼塘,有些则在上面建起了市集。 所有这些市集本身只是以一些已然无法行驶的船舶为交易场所的水集,然而经年累月下来,两岸重重叠叠建起了无数棚户。 这些棚户的屋顶和招牌遮天蔽日,里面高高低低的隐藏着无数通道,就连水面和泥塘之间,也都建起了许多吊脚楼。一些简陋的木道、舢板,下方的一些小船、甚至稍微大一点的木盆,都成了这里面的交通工具,这更是将这里变得如阴沟里的蛛网交错般错综复杂。 尤其在天光不甚明亮的时候,从两岸高处往市集中心低处看去,中心的低洼地带更是有如深渊之口,吞吐着幽幽鬼火,鬼影幢幢,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阴森气息。 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集市,便是鱼市,这里除了鱼之外,不仅是寻常人,就连绝大多数修行者所能想象得到的东西,这里都有。 好武之风盛行的大秦王朝,从不禁止普通民众携带刀剑,甚至公开的一些比试也不禁止,但一些杀伤力巨大的军械,乃至一些修行器具、修行典籍,都是属于严禁交易流通的物品。 一名修行者所能想象得到的东西,其中很大部分自然更是不能用来交易。 然而这些东西在鱼市里如荷叶下的鱼一样隐着,而鱼市又只不过是自发形成的市集,这里面的很多生意,自然并不合法。 只是这样的市集就在长陵的边缘,那么多大人物的脚下,为何能够这么多年一直长久的存在下来?这无疑是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答案跟鱼市的“主人”脱不了干系。 此时,由足足六道身神凝成的赵青分身,正乘坐着一条航行在东清河下方的阴气黑船,暗中来到了这个有着独立于长陵之外自己规矩的地方,透过浑浊泛黑的河水,打量着这边各式各样的商铺。 深夜里的鱼市,很多铺子甚至都开着门,并没有关门,甚至连那些平日售卖的货物都井然有序的安放着,似乎还在开夜市一般,阴暗角落隐隐约约挂着鬼火般的灯笼,周围的街巷如沉浸在鬼域之中。 西边角的羊肉铺子外面是卖羊肉,里面却是人贩子,贩卖的都是偏远地方甚至别朝带回来的孩童,主要供应给长陵的权贵。东边的裁缝铺子,专营的却是大楚王朝的符器生意。 靠近底部水塘边的三间吊脚楼里,是海外盗贼的销账窝点,有着很多奇珍异宝,若想要参加有各类修行者物品的地下拍卖会,得找卖桐油的薛麻子,或者卖咸鱼的老周头。 鱼市的最底部,一间没有任何招牌,里面也是没有任何灯火的吊脚楼,则是家卖二手剑的铺子,单独进去不需要什么中间人,店铺主人手里有不少连长陵的许多修行之地都不如的好剑。 随着赵青心念微动,一道道黑色的水流自然而然延着支撑着鱼市建筑的木桩向上流动,从中缓缓渗出,变化凝成了一只黑色的渡鸦,振翅朝着鱼市的深处飞去,却没有发出半点鸟雀飞行所应有的声音。 这自然是她在本体传过来了相关功法信息后,很快也达到了初步运用的层次,以此伪装成了一名修行阴鬼功法的七境宗师,由于《黑水真经》的品级颇高,具备感应同类功法的能力,特意寻找了起来。 这只黑水化作的渡鸦,似乎不太熟悉鱼市行路的样子,左绕绕,右转转,最后飞进了一条幽深破旧的小巷,在巷子的左侧停了下来,歪着脑袋在墙壁上啄来啄去,动作十分古怪。 “笃笃笃”,就像敲门声一样响起,引起了此地住户的注意。 渡鸦下方的地里,忽然间冒出了几缕深沉的黑气,紧接着长出了几株墨玉般的黑竹,无风却摇曳着,原先的墙壁微微扭曲,被啄之处出现了一扇虚掩的木门,里面是一个幽暗的房间。 “请问是哪条道的朋友,在寅末卯初的时辰,来访我们鱼市?”一名拄着黑竹杖的佝偻老人缓缓地推开木门,从中走出。 此人的面容与神色均异常衰朽,看上去老得连腰都挺不直,似乎随时都会倒下老死,可双眼却闪烁着慑人魂魄般的幽光,透露出一种不凡的气息。 其中一株黑竹如活蛇般扭动起来,迅速的化为黑气消失,散发出了冰凉刺骨的阴寒,似乎能让人的全身血液瞬间冻结凝固,随即寒气收敛,重新化作了黑竹,尖端斜斜指向了落在门沿上的渡鸦。 极轻的琴声从屋内传出,若有若无,仿佛随时会消失,也不带任何的元气波动。 这名居于此处的黑衣老人,显然是一名七境的宗师级修行者,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名修行者修炼的是大秦罕见、盛行于齐境的阴神鬼物之道。 虽然修行的手段没有正道外道之分,但修行典籍里记载得十分清楚,修炼这种阴神鬼物之道的修行者,到达七境要比修炼寻常功法的修行者更加艰难,可一旦修成,却会因手段诡异而更难对付。 此外,由于长年累月受到阴气死气的侵蚀,阳气与生命力处于压抑的状态,以大齐王朝为主的这一派系修行者,还得付出比世间修行其他功法者的寿命要短的代价。 “自然是有事要找商大小姐洽谈。”渡鸦抖了抖羽毛,分离出了几缕阴沉的黑气,重组凝成了一只小号的渡鸦,落在了黑竹的枝杈上,后者转过脑袋,盯着老人开口续道:“谈一桩大生意。” “大生意?”看得出对方的手段也是极高明的阴神鬼物之术,且隐藏了修为与自身气机的方位,佝偻老人的眼中闪过几分惊讶之色,拄了拄黑竹杖,收起阴气,随后问道:“怎么样的大生意?” “首先便是价值十亿金的精铜、三亿金的白银,其中一半要兑换成黄金和云母刀币,以及玄铁、寒铁等矿产,合适的灵药亦可。” 小号渡鸦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不紧不慢地出声讲述道:“剩下的一半,三成充当鱼市运作此事、打通关系的资金,二成则作为我个人拜访交友所送的礼物,以示诚意。” “这恐怕很难办得到,如此巨量的钱财,简直超过了鱼市十数年来的交易总额……” 听得此言,佝偻老人也是被赵青的大手笔给吓了一跳,语气不再平静地回道:“就算是长陵旧时最顶级的权贵门阀,也少有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的。” “自从秦王朝的变法完成之后,秦境内已探明的所有大型矿场与珍稀矿产均掌握在朝廷的兵马司等机构属下,仅有少数低品质矿用于赏赐功爵,而后者基本上都相当忠诚于王室……” “总的来说,你的这个要求,除非得到了皇帝和两相的默许,否则,就算我鱼市竭尽全力,冒着巨大的风险,也只能完成其中的一小部分,最好还是多加思虑。” …… 前面已经提过,这里的十亿金是指铜,因为原文有说绝大多数长陵人一年的资费不到500金,看起来人均50金问题不大 第513章 国际骗局,变法旧事(4k) 第513章 国际骗局,变法旧事(4k) “能完成其中的一小部分,也是好的。”小渡鸦点头回道:“这件事可以慢慢来,量力而行即可,换多少是多少……说不准什么时候,秦境的形势就变了呢?” “我所说的第二件事,便是如何处理剩余暂且无法处理的铜银。不知鱼市这里能否接受以此作为款项的交易委托?毕竟,我之所以要大量兑换黄金与云母刀币,本身就是用来出去的。” “钱不在多,而在于用,无论这些铜银被费在了哪里,中途过了多少人的手,只要最终能取得令我满意的成效,那便别无二致了。” “所以你的目的,只是要让这一笔财富迅速地流通起来,发挥出它巨大的影响力?这确实是非同寻常的思路。”佝偻老人心念微动,立刻就猜出了对方的大致意图。 这就像是一股潜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经济的每一个角落,利用庞大的资金搅动市场,进而影响政策、人心乃至整个国家的走向,让每一笔交易、每一次流通都成为推动局势变化的棋子。 曾经,皇后所在的胶东郡郑氏门阀,也正是通过类似的精密操控渗透手段,一步步登上了高位,成为了罕有其匹的庞大势力,这名商家老仆也是那个时代的见证者,故而迅速联想到了这个先例。 “没错,老人家你真是洞若观火。” 小渡鸦赞许地歪了歪头:“世间万物皆有其道,金钱亦是如此。若能善用其力,不亚于千军万马。鱼市作为秦地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消息灵通,渠道广泛,我想,这或许是个双赢的机会。” “双赢?”佝偻老人挑眉问道,显然对这个提议产生了兴趣。 “是的,双赢。”小渡鸦抬头看着对方,解释道:“鱼市可以帮助我将这些铜银转化为各种资源,无论是物资、情报还是人脉。” “同时,鱼市也能从中获得不菲的佣金,并且拓宽自己的业务范围,增强在长陵乃至周边地区的影响力,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你就想错了。”佝偻老人摇了摇头,婉拒道:“十多年来,商家遗孤居于城东鱼市这一隅之地,所求的不过是安稳二字,一处容身之地罢了,而非主持地下交易所带来的利益回报。” “距离鹿山会盟仅有数月,元武皇帝闭关多时,由皇后郑袖与两相主持政务,现下秦境的局势远比常人想象中的要复杂,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暗流涌动。每一次冒险的行动,都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此事牵扯甚大,若真要进行,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份,以及这些铜银的来源是否干净,它们的存运方式又是否安全。若是涉及到了外朝谍探之事,鱼市可不敢轻易涉足这趟浑水,也只能让贵客另请高明了。” 他手中的黑竹杖微微一晃,附近地面又长出了十几根竹笋,看上去颇为警惕。 毕竟修行阴气鬼物之道的七境宗师,出身于齐境的至少有九成,像商家这样位于秦境的极其罕见,因此佝偻老人早就怀疑对方是齐国王侯甚至齐帝派过来的人,否则怎么会有信心拿得出这么多铜银? “看来老人家行事谨慎,误会了我的用意。”小渡鸦眨了眨眼睛,坦然回应:“鱼市一直处于两相的监控之下,这点我自是知晓,也不会拿后果严重、牵连甚广的事情来难为你们……” “其实,我所求者,不过是向有心人传递一个消息:一条过江龙,一批带着庞大财富与不可小觑势力的外来者,已悄然潜入长陵一带,是个优良的合作目标。” “你暗中扩大影响力的目的,是为了让长陵的权贵知晓你的存在,从而与秦王朝真正的高层取得联系,达成某种默契?” 佝偻老人沉吟片刻,缓缓道:“用明显高于市场价格的铜银来收购兑换黄金和云母刀币,这样的利益输送,将会被视为一种交好式的信号……我明白了,接下来不会继续询问你货源的渠道。” 所谓云母刀币,是用海外深海里一种珍稀的云母蛤的贝壳制成,其色幽莹、透照如月,是大秦王朝独有的钱币,一枚的面值高达五百金,且别朝并不产出。 因此对这种钱币的大量换取,实质上可算是给秦王朝送钱甚至“投诚”的行为。 假设佝偻老人的猜想为真,这两只渡鸦背后的陌生宗师,打算实行的计划,是得到了齐王朝高层的授意,这岂非代表着这两个先前近乎敌对的王朝,有着达成重大合作协议,互相结盟的意向? “如此正好。”小渡鸦点了点头:“同时,我也希望鱼市的地位能因此更加稳固,作为长陵权贵们所必需的黑灰色产业地带,它向秦王朝高层输送的利益越多,地位自然也越重要,越不可或缺。” “有了我方的大力支持,成为此次合作的关键支点,过去艰难维系着长陵局势平衡的鱼市与商家,便不再会面临像元武四年那样的危机,处境想必可以好转不少……” 佝偻老人沉默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权衡着其中的利弊。最终,他缓缓点头,转身推开了房门,示意对方入内进一步商谈。 两只渡鸦扇了扇翅膀,扑腾着飞入了幽暗的房间,只见里面隐约坐着一名红衫女子。 她的面前摆着一张琴,旁边有一个香炉,边上几株黑竹轻轻摇曳。 香炉中黑烟袅袅,这名红衫女子的身影在空气里显得晃动,就如鬼影般阴森,然而她的声音却是出奇的清澈、温婉,而且说不出的有礼,让人听了便觉得舒服,让整间幽暗的屋子都似乎暖了起来: “这位朋友,多谢你在长陵寻求合作时,有意相帮,改善我们的处境。既然孙叔看好此次‘大生意’,已经答应了下来,我也就不多过问了,一切便依计行事吧。” 这名红衫女子,显然正是昔年主持变法的商家所留遗孤,商家大小组,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温婉也有决绝,仿佛能洞察人心,却又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渡鸦继续。 小渡鸦落在房间的一角,化作一缕黑气重新融入大号渡鸦的身体中,后者继续说道:“商大小姐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除了之前的提议,我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红衫女子轻轻拨弄着琴弦,琴声悠扬,似乎能安抚人心中的烦躁与不安。 “简单的来说,我最近听说在剑炉第七徒赵斩为监天司夜策冷所杀后,赵剑炉剩下的两柄剑,已经来到了长陵,似乎就在鱼市这一带暂住。”大渡鸦看着纱帘后的红衫女子,接着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商大小姐能帮忙引荐一下赵一和赵四先生,多交两个新的朋友。”“……看来朋友此行,并非真心实意地要跟秦国互相结盟,而是别有原因。”听得这般隐秘的消息被对方给曝出来了,红衫女子心中惊讶不已,但尽管如此,她的声音依旧细细的,语速和语气无一不让人觉得舒服: “如果小女子所猜不错,朋友也并非来自于齐国,而是想通过某种手段伪装成齐王朝内部的亲秦势力,跟元武、郑袖、两相搭上关系,以起到获取重要情报和在关键时刻误导对方的作用。” 佝偻老叟顿时吃了一惊,难以理解自家小姐作出这个判断的缘由。 虽说赵剑炉门徒乃是秦之大逆,但齐王朝的人一边跟元武、郑袖合作,一边结交拉拢赵一、赵四,这绝非矛盾之事,实为江湖与政治上常见的两面派操作。 “孙叔,我们鬼竹门的修行功法,就算在大齐王朝,亦称得上是一流,然而跟这位朋友的阴气化物之术相比,无论造物的变化层次、气息的幽晦难辨,还是真元的如有实质,均差了不止一筹。” 感应到了老仆流露出的困惑之意,红衫女子开口解释道:“若是要在齐王朝寻得到一家有着如此等阶功诀的宗门势力,除了山阴宗的晏婴外,恐怕也只能追溯至那传说中的十二巫神了。” “我曾听闻,齐帝早已将晏婴尊奉为若师,位不在己之下,近似于昔年‘那个人’在秦的地位,想要跟秦王朝暗中结盟的话,绝不会让晏婴涉险来到戒备森严的长陵……至于十二巫神,齐若得之,更不可能如此行事。” “商大小姐聪慧过人,在阴气鬼物之法的造诣亦极为出众,有望修成大宗师之境。” 大渡鸦赞叹道:“关于我专门伪装成齐使的目的,这里也可以透露一条消息:昔年晋王朝的至宝十二巫神首,在被叛徒窃走遗失多年后,几经流转,如今正掌握在郑袖的手中。” “原来如此!” 红衫女子很快明白了这其中涉及到的布局,神色震动,她身旁的数株黑竹不禁摇摆起来,好像有风吹过,于是身前的黑色纱帘也摆动开来,往着一侧收拢,这名神秘的商家小姐,终于正式露面。 只见她的五官算不得特别好看,肤色有些病态的白,但是她的神情分外的安静祥和,她的眼瞳很有特点,特别的黑且明亮,她身上的红裙很长,完全拖在地上,遮住了她的双足。 “对于我们阴气鬼物之道的修行者来说,传自巫祖的那十二篇至高功法,确实不是区区十数亿金就能衡量得了的事物。” 红衫女子沉默了数息的时间,诚恳道:“既然事出有因,是为了图谋郑袖手头上的宝物,那么我商家自当全力助之。” 在元武皇帝启用商家进行变法之时,没有正式登基,实则已然牢牢控制了朝堂,然而因为新政触犯了太多名门望族的利益,却还是遭到了难以想象的强有力的反对。 这种强有力的贵族门阀和朝堂的争斗,不仅会危急一名帝王的皇位,甚至会让一个王朝迅速地衰落,纵然有着巴山剑场的全力支持,恐怕也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崩溃。 一些实力庞大的望族,更是已经开始借手一些外部王朝的力量,来对抗元武皇帝。 在当时绝大多数人,乃至朝堂里的大部分忠于元武皇帝的官员看来,这次变法已然完全不可能成功。 面临着如此危急的局势,虽然王惊梦和巴山剑场的不少人正在外征战,力量稍显薄弱,可元武和郑袖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以最快的速度,采取了最铁血而强大的手段,立即拿实力最为庞大的公孙氏开刀。 以公孙氏驱马踏青,毁坏农田为由,按照新律重罚,处斩那数人,在公孙氏强力反弹之时,在一夜之间,便动用大军和无数修行者,将整个公孙氏从长陵连根拔起,一夜之间连灭四大门阀。 紧接着,为了避免大乱和平息剩余各贵族门阀的怒火,商家又被推出来做了替罪羊,在渭河的一处,水流逆涌,冲出了一尊金人,其背上细数罪名,都和商家有关,说是商家蛊惑了皇室、矫诏调的兵。 于是商家便被诛灭,当王惊梦收到消息日夜兼程回来,只余一名孤女被他成功救下,即现在隐于鱼市之中的商家大小姐,但当初的变法却依旧缓慢的维持了下去。 跟正常历史上的商鞅变法不同,由于是不同的商家,变法的主力推手也并非秦王室而是巴山剑场,这里的新法讲究的自然不是“驭民五术”“重罚轻赏”,而是实打实的军功爵制,晋升要公平得多。 即便是出身最低微的人,只要足够英勇,便可积累战功换取封地,靠着军中的资源不断修行提升境界与武力,获得封赏和升迁,成为军中的重要将领,最终获地封侯。 如今的大秦十三侯,出身并不显赫、靠着军功爵制而封侯的其实超过一半,得益于商家变法的士卒、将校、官员更是遍布朝野,堪称是恩惠播于四海,无数人都心怀亏欠之意。 因此尽管郑袖总想着磨灭关于巴山剑场和王惊梦的一切痕迹,但当她试图重新诛杀商家孤女之际,许多朝中老人包括两相都极力阻止,鱼市几经波折,终于得以保全,不过也成了商家隐形的“囚笼”。 纵然商家大小姐生性豁达,可元武和郑袖既是灭门商家的幕后黑手,也是杀害自己救命恩人的元凶,若有什么事情能对此作出报复,给他们添麻烦的,她自是会选择支持,尽力提供援助。 “只要能够在鱼市的配合之下,诓骗到了十二巫神首,或者说获取这些至宝在长陵藏匿方位的大致线索,我赵青必有重谢,解读出了它们对应着的修行功法后,亦会分享给商家一份。” 渡鸦盘旋着飞起,补充道:“至于此事可能引发的危机风险,绝不会牵扯到商家半分,我只会把它赖在齐王朝的身上。当然,为防止郑袖等人的迁怒,到时候也会替你们安排好相应的退路。” 赵青?这不是白羊洞突然冒出来的那名新宗师吗? 如此离谱的国际骗局,看上去还很有信心,近期长陵虎狼北军库房的失窃,该不会也是对方干的吧?商家大小姐跟老仆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两道炽烈洪炉般的气息,正在接近此地……”没有继续打量两人愣神惊讶的神色,渡鸦扇了扇翅膀,迅速飞起到了门外:“看来,今日我便可领教赵一和赵四两位先生的高招了,真是期待已久。” “两位还请稍待片刻,待我去去就回!” 言罢,渡鸦化作一道黑影,倏忽间消失在了门外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低沉而悠长的鸦鸣,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似乎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屋内,红衫女子与佝偻老叟面面相觑,心中皆是五味杂陈,难以恢复平静。 …… 第514章 疑虑,折服(4k) “孙叔,你觉得这位赵青,究竟是何方神圣?她的目的,真的只是那十二巫神首吗?” 红衫女子目光深邃,望向门外渡鸦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这场突如其来的合作,不仅关乎商家的未来,更可能牵动整个长陵乃至秦王朝的局势。 佝偻老叟摇了摇头,叹息道:“小姐,此人行事诡谲,手段高明,且似乎对长陵的局势了如指掌,背后定有更大的图谋,或许会将我们卷入一场无法预料、难以脱身的漩涡之中。” “小姐,我们真的要接下这茬‘大生意’吗?莫说此举未必便能成功,就算一切顺利,坑骗到了十二巫神首,陷入暴怒的郑袖可不会讲理讲证据,跟这件事扯上关系的鱼市,可支撑不了多久。” 他有些担忧地问道,以自己七境下品和小姐六境巅峰的“弱小”实力,暗中跟郑袖这样灭了巴山剑场、连王惊梦都谋害了的狠人为敌,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孙叔,我们商家早已是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何惧再多些风浪?”红衫女子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无奈也有坚定: “无论是孤山剑藏的线索出现、九死蚕传人遗留的痕迹,还是越来越近的鹿山会盟,都意味着长陵、整个秦王朝,即将打破近些年来的平静态势。” “只要已入八境的元武皇帝在鹿山取得大胜,压倒了其余三朝,又或者是郑袖的修为更进一步,声势威望跟王侯们再次拉开差距,鱼市乃至商家的生死存亡,很可能就取决于这两人的一念之间……” “错了如此难得的机会,我们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她接着温声说道:“这段时间,我设法跟赵剑炉的人结交互助,也正是因为这个原故。毕竟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条后路……” “至于此事成败与否,倒是不必过于悲观……近年来,皇后郑袖事事顺心,权势日盛,已有骄傲自满之意,纵然手段高明,但面对着她并不熟悉和了解的敌人,恐怕未必能像过往那样算无遗策……”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凝视着外面黑意渐渐消散、隐约透出几分晨曦之光的天空,心中如同明镜一般,清晰地映照出当前的局势与未来的走向: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小心行事。赵青既然敢提出这样大胆的计划,必然有着一定的把握和后台。我们不如顺水推舟,看看这场风暴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浪。” 佝偻老叟闻言,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知道,自家小姐心中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与智慧,既然她已做出决定,自己便只需全力支持,而且这次的事情,也确实值得一搏。 “说起来,赵青此人,方先明明展露出的是阴气鬼物类的手段,但据传她当时在白羊洞所使的,却是纯正的本命剑修之法,这实在让人难以想通。” 想了想,佝偻老叟补充道:“会不会只是同名同姓?亦或者留了一个假名?” 众所周知,修了阴气鬼物之道的修行者,便不可能同时修行主流的功法。 他们身体的经脉中流淌的已是阴气鬼气、阴元阴煞,跟其他修行者的携带旺盛生机、由脏腑五气和天地元气转化而来的真元全然不同,两者互相冲突,根本没有办法兼容。 否则,仅仅是修行方向上的些许差异,当年修炼阴气鬼物法门的修行者,又怎会被正统修行者排挤、追杀到近乎灭绝的地步?早就应该互相融合、取长补短了才对。 “或许他们其实是两个人,或许这个赵青有着解决阴气阳气冲突的巧妙办法……” 红衫女子闻言,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回道:“以此人所掌握的功法传承高明程度而论,未必没有可能实现真正的阴阳转化之机。” “相传韩王朝的末代帝王,韩辰帝,在秦军灭韩时成功逃出了生天,或许赵、魏两朝,也存在着类似的王室幸存者。” 佝偻老叟拄杖沉思:“这个赵青的功法如此玄奥,又能调动大量资源,还打算跟赵剑炉取得联系……” “不排除是赵王室后裔的可能。” 红衫女子微微点头:“然而剑炉那名大宗师,正是被赵留王以叛国罪之名谋害,假如你我所想为真,‘渡鸦’就这样找上门去,很可能会跟赵一、赵四先生起了冲突。” “剑炉掌握着世间最烈的真火,天然克制阴气鬼物之道的修行者,就算功法品级极高,‘渡鸦’宗师若想要以一敌二,起码也得入了七境上品。” 佝偻老人分析判断道:“只是长陵一带秦国宗师无数,墨守城和郑袖都有可能亲自出手,为免引起角楼守将的注意,双方应该最多不过小作切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两人的神色忽然再次一变,因为在他们的感应中,鱼市外围,除了原先代表着赵一、赵四先生的火意外,竟然又升起了一道炽烈洪炉股的气息,三者迅速地交汇在了一块。 …… 鱼市边缘的鬼见愁码头,位于数座堆放干柴的吊脚楼下方。 这数座吊脚楼离水面比别的吊脚楼要略高一点,因为作为库房,里面堆积的东西又相对十分沉重,所以用于支撑的木柱比寻常的吊脚楼要多一些,有些木柱立得十分随意,有些歪斜。 再加上木栈板道作为码头的主要通道,两边停靠了各式各样的浮桶和小乌篷船,缆绳随意地栓在那些歪斜的木柱上,随着水波轻轻摇曳,牵牵连连,晃晃悠悠,就像是无数个吊死鬼在空中飘荡,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就在这样一个充满诡异氛围的码头上,两名年轻人的出现打破了宁静。他们一前一后地从一条刚停靠在码头边的乌篷船上走了下来,脚步轻快,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 这两名年轻人身上的气息内敛之极,即便是五境神念的高手,和他们擦肩而过,恐怕都根本察觉不出来他们是修行者。 那股仿佛要将天地熔作一炉的磅礴火意,唯有真正的七境宗师方可清晰感知得到。 “这……难道是赵策师弟?他也来到了长陵?”其中走在后面、外乡人打扮的浓眉年轻人,也同样感应到了另一道洪炉气息的出现与不断接近,不禁生出了这样的疑惑。 他背着一柄边缘已经有些破损的黄油纸伞,身上穿着的是长陵人很少会穿的黑纱短袍,没有穿鞋,直接赤着双足,正是赵剑炉的首徒,赵直,在各个王朝的修行者口中,又被称为“赵一”。走在他身前的这人是一名年轻男子,身材比一般的男子都要矮出许多,书生打扮,瓜子脸,面容清秀到了极点,尤其肌肤如白玉一般,看不到任何的瑕疵。 他神容恬静,看着前方鱼市无数重重叠叠的棚户上,双眉渐渐挑起,目光中流露出令人难以想象的锋锐,于是空气里如红炭般的滚烫气息荡漾开来,自然便是人称“赵四”的剑炉第四徒。 天下所有的修行者都知道,赵四先生虽然是剑炉那名大宗师收的第四名弟子,然而他的境界在所有的真传弟子里最高,所有剑炉弟子都听他的号令。 赵一先生也是对他无比尊敬,就像仆从一样,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惟命是从。 “不,并非赵策师弟……” 赵四轻声说道,他的感知比赵一更加敏锐,很快捕捉到了其间细微的差异。然而,随着双方距离的逐渐拉近,这点差异却似乎在以极快的速度被抹去,到了连自己都难辨彼此的程度。 可熔炼万千真火为一炉的天地洪炉,一向是赵剑炉真传的独特标记,其余擅长火法的宗门功诀,无论是燕地真火宫的魑火真诀,还是赵地火神宫的雷液真火引,均与之有着显著的差异,品级要低上不少。 来者能够将这种炽烈的剑意在外泄气机上展露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甚至让赵一都怀疑是本门的弟子,究竟会是何人? …… 不远处,一条泛着黑气的小船从鬼见愁码头边的水中浮了上来,船头坐着一名穿着一袭黑袍的女子,她微微垂首,脸面上却奇异地笼罩着一层黑色的雾气,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而在一层阴寒冷冽的黑雾的内里,却仿佛有一座积蓄满了岩浆、行将喷发的火山,冒着一簇簇深红色的火光,若非被同样幽深浩瀚的水意给封堵住了,似乎随时可以蒸干整条东清河一般。 “二位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寻找。” 当两名赵剑炉的门徒朝着此处望来之时,黑袍女子也缓缓抬头,一只漆黑的渡鸦落在她的肩头,那双隐藏在黑色雾气后的眼睛像是能穿透一切虚妄,直视两人的灵魂。 她轻笑一声,声音如夜风拂过枯枝,又似冥河深处的弱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素闻赵剑炉的亡命剑天下无双,用真火锤炼出来的剑胎更是当世最佳,今夜相逢,还请不吝赐教。” 赵一与赵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知道,今日之事,恐怕不会简单,作为秦之大逆,一旦在长陵跟宗师交手,显露出了气息,便很快会遭到大军的围杀。 “你究竟是谁?为何模仿我剑炉的气息?还如此相像?”赵一沉声问道,他取下背后的破旧大伞,伸手握住了伞柄,随时准备拔出“破山”剑对敌:“莫非是参悟了我那几名师弟的遗剑?” “模仿?不,我只是借用了你们的气息,作为引路的明灯。”赵青淡淡开口回道,她轻轻一挥袖,黑船周围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仿佛有无数幽冥之手在水下搅动,却又在瞬间归于平静。 “且随我来,逛一逛这长陵的大街小巷……以武会友,本不必动用暴烈的手段,更无需见血,只需气机与意境上的交锋,便足以见真章。” 言罢,赵青的黑船轻轻一荡,便如幽灵般驶入了狭窄的水道,无声无息地滑向长陵城东的深处,在城中纵横交错的水网间穿梭。 赵一与赵四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对方既然提出以武会友,且态度从容不迫,他们自然也不会示弱,于是身形一动,踏水而行,紧随其后。 这一路上,两人试图从赵青的气机中捕捉到更多线索,却惊讶地发现,她的气息时而如洪炉般炽热,时而又似阴水般幽冷,变化莫测,难以捉摸,于是在最初的试探过后,赵四首先发动了剑意的攻势: 炽烈的流星如雨坠落,一颗颗淹没在北冥汪洋之中,溅起了千重火浪,灼热的蒸汽白雾甫一出现,尚未翻涌泛开,便被晶莹的天柱镇在地底,燃烧的天穹转瞬间变成了寂寒的星空,其间洒满了璀璨的光弧; 数不清的剑意与符线纠结缠绕,在碰撞交锋中互相泯灭,激荡的天地元气分化成散漫于空的旋流,却在其掀起大风之前,悄无声息间被强大的精神念力操控着一一对消,送入了高空中的云气内部…… 一轮又一轮的气机交锋虽然激烈,但却并未造成任何实质性的破坏,让人叹为观止,震撼于双方超乎想象的控制力与默契。 夜色在三人的游荡中渐渐淡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长陵的秋一般过得很快,清早起来的屋面和门板上,挂满了白色的寒霜,寒气越来越浓,已到了扳着手指头算第一场雪的时候。 街道两旁,早起的商贩开始摆摊,炊烟袅袅升起,每一户人家都在为新的一天忙碌着,洗衣声、孩童的嬉闹声、远处偶尔传来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为这座古城添上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赵青的黑船最终停在了一处飘着发黄梧桐叶的水塘上,这里是长陵城南和城东的交界偏远地带,边上有一条住着许多破落户的陋巷,晨光透过屋檐的缝隙,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她站起身,黑袍随风轻轻摇曳,那双隐藏在黑雾后的眼睛,开始急剧地发亮,散发出纯正的白光,就像是点燃了一朵明净的火焰,它根本不从四周汲取任何的元气,有如瓣在安静的绽放。 当赵一、赵四仔细望去,只见赵青的眼前已然悬浮起了一朵外形有如莲瓣的七色,每一瓣均是由炽烈的真火凝成,从原先的白色分化成了七彩虹色,通体纯净得如同透明的水晶。 紧接着,这朵七彩火莲升空,她穿着的黑色外袍、周身絮绕的黑雾与整条黑船也升空,在秋风中自然而然分解成了纯粹的天地元气,阳火化入了金色的晨曦之中,阴水则附着形成了一片片秋霜。 在赵青的心念微动间,她释放出的磅礴阴阳二气在长陵大街小巷蔓延开来,扩散到了每一个角落,融入了自然之中,却无人感到半点异常,只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气象。 只是当赵四深入感应,共鸣剑意之际,他却惊奇地发现,三人一路人行过,在长陵各处所留下的气息痕迹,竟然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悄然抹去了所有痕迹,显然正是赵青方才所为。 “终于到了。” 解除了“黑水真铠”的伪装,恢复了浅绿色衣衫,赵青微微一笑,从水塘中飘然而起,带着两人落在了梧桐落的巷子里,悠然发问道:“这场比试,孰胜孰负,定当已有所定论了吧!” ……(本章完) 第515章 巷口面铺,灵犀玉符(4k) 第515章 巷口面铺,灵犀玉符(4k) “这场比试,是我们输了。” 赵四赤红的瞳色与肌肤所散发出红玉般的光泽渐渐隐去,精神上的疲惫顿时涌上心头。可当他开口回应之时,声音中却并无不甘之意,反而充满了对武学更高境界的向往。 “暂时的落败十分正常,关键是要从中看到自身的不足之处,且有日后通过勤修苦练,重新赢回来的信心……”赵四看向边上的赵一,眼神中满是鼓励与期待。 “我们剑炉之人,何时惧过挑战?”赵一默默点头,神色凝重却坚定,手中的破旧大伞轻轻垂下,伞面上的油纸似乎在晨光中泛起了淡淡的光泽,仿佛也在回应着主人的决心。 他知道,今日的比试虽败,但却让他们师兄弟见识到了另一种全新的武学境界,水火相济的精微奥妙,这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收获? 赵青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而诚挚:“二位不必过于介怀,武学之道,重在精进。所谓胜负,并不在于一时的强弱,而在于谁能更深刻地理解这个世界,更巧妙地运用自然的力量。” “今夜,我们不过是进行了一场友好的交流,让彼此对剑道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这便足够了。”她的话语如同春风拂面,让赵一与赵四心中的郁结瞬间消散: “况且,今日之比,重在意境与气机的交锋,而非生死相搏,剑炉素以一往无前的亡命剑闻名,擅长在逆境中创造奇迹,若是实打实的真正交锋,胜负犹未可知。” 赵青的话音刚落,一阵凉爽的秋风拂过陋巷,卷起几片梧桐落叶,仿佛也在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比试画上句号。三人之间的气氛由紧张转为和谐,有如一场无形的风暴过后,留下的只有宁静与清澈。 虽说赵剑炉两人仍然怀疑她可能来自于秦王朝的岷山剑宗或灵虚剑门,因为当年战死的剑炉弟子应该有剑被这两大宗门纳入了收藏,但有了此次友好切磋的经历,便全然消去了敌意。 “这位姑娘,你的武学境界令人钦佩。我们剑炉之人,向来敬重真正的强者。”于是赵四再次拱手回道,语气中满是真诚:“今夜之比,让我们受益匪浅,未来若有机会,定再次请教。” 赵青也微微欠身,以示回礼:“赵四先生过誉了。修行之道,博大精深,我辈仍需不断努力,方能窥其一二。” 这时,一阵风吹过陋巷,带来了远处面铺的香气。她微微一笑,提议道:“二位可曾用过早膳?长陵的面食颇有名气,不妨一同去尝尝。” 赵一与赵四闻言,相视而笑,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一同走向巷口的面铺,找了几个靠门的位置坐下。这个铺子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透着一股温馨的气息。 面铺老板见到三位客人,热情地招呼道:“几位,里面请!想吃点什么?” 赵青笑着吩咐道:“老板,来一碗红汤酸辣白菜肉片面、两碗鳝丝炒面,再加些豆芽,铺个鸡蛋,面也要多一些。”她摆出了五十几枚铜板,随即看向赵一与赵四:“二位可有什么忌口?” 两人摇了摇头,表示无妨。 面铺老板闻言,立刻把钱收下,开始忙活起来。只见他熟练地抓起一把面条,放入沸水中煮熟,然后捞起放入三个大碗中,同时也将豆芽洗净,鸡蛋打散备用。 腌制好的鳝丝被老板均匀地铺在其中两碗热腾腾的面条上,加入葱姜蒜爆香,随后将鳝丝和面条一起放入锅中翻炒。火候的掌握恰到好处,既保留了鳝鱼的鲜嫩,又让面条充分吸收了鳝鱼的香味。 而在另一边,薄薄的肉片在油锅里与红油辣子一起爆炒,发出“滋滋”的响声。接着,他加入腌过的白菜帮,翻炒了数下,便将这美味的浇头覆在了白雪芽儿似的面条上。 尽管白菜、肉片与面条交织在一起,没有繁复的摆盘,却自有一股质朴而深邃的香气,勾得人馋涎欲滴。面汤浓郁,表面泛着淡淡的油光,清澈而诱人,仿佛在诉说着它那不凡的味道。 不多时,所有的面条都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赵一、赵四和赵青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品尝这简单的市井美食。 红汤酸辣白菜肉片面的味道鲜美无比,酸辣适中,让人回味无穷;而鳝丝炒面则口感丰富,鳝丝的鲜嫩与豆芽的清脆相得益彰,再加上卧在上面的鸡蛋,更是为这道菜增添了几分营养和美味。 日头渐高,陆续有其他人来到这里打面,老板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唤醒了铺子里打瞌睡的几个伙计。这些伙计睡眼惺忪地从后屋走出,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熟练地接过老板手中的活计。 他们有的负责招待客人,有的则忙着煮面、炒面,整个面铺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就算是梧桐巷这种长陵破落户居住的地方,也几乎人人可吃得上不亚于许多现代人水平的食物,价格也实惠,生活过于相当不错,大秦王朝的强盛由此可见一斑。 有几位早起的客人注意到了赵青等人,他们的气质与这陋巷中的居民截然不同,尤其是赵青,虽穿着朴素,但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从容与淡然,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她并非凡人。 客人们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低声议论着,却也不敢过于打扰。 赵青对此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她深知,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无论身处何地,都应保持一颗平常心。于是,她继续与赵一、赵四边吃边聊,交流着武学心得。 “赵青姑娘,你刚才提到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颇有些感悟。” 赵四一边吃着面,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这‘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一句,我还未能完全领会其中的深意。” 赵青闻言,放下筷子,轻声解释道:“天地设位,便是说天地之间,万物各有其位,各有其序。而易行乎其中,则是指我们要顺应天地之道,自然而然地行事,不可强求,不可逆天而行。” “我们修炼武学与剑术,就是要探究万物生灭的规律,调和阴阳五行六气,使自身与浩瀚宇宙相合,从而达到至高无上的境界。只有深刻理解这一点,才能在剑道上有所突破……” “是以,我认为赵剑炉所修‘天地洪炉’之剑,虽在‘洪炉’火意上已臻巅峰,我亦有所不及,但对“天地”二字的深刻理解上,仍显局限。” 她缓缓阐述道:“天地之广阔,非仅限于火与炉的交融……风雨雷电、四季变化等自然现象,都是对万物的熔炼和锤炼,人间烟火、俗世百态,同样是天地的一部分,因此,也可以一并化入洪炉剑意之中。” 论起对自然之道的领悟,此界世间无人能出赵青其右,且精擅多种修行体系与哲学观念,更是将其融会贯通,很快就让赵一、赵四听得入了神。 …… 梧桐落的另一角,和往常一样,丁宁在日出时分,看着梳妆的长孙浅雪的背影起床。然后他很快的完成了洗漱,帮长孙浅雪开始熬黍米粥。等到火候差不多,他才用小火慢慢的煨着,端着自己专用的粗瓷碗去经常去的铺子买面。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长孙浅雪有洁癖,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而且在长期的修行之中,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清淡而简单的饮食。 除了做酒之外,酒铺的所有杂事,饮食起居,都是丁宁在照顾长孙浅雪。 然而丁宁却做得非常细致,非常甘心,甚至像这种帮长孙浅雪细细熬粥,看着火苗的吞吐,看着长孙浅雪在他不远处走来走去的身影时,他都会感到很温暖,很快乐。 因为有些事,最好不要再想起,有些人,却一定要珍惜。 当他刚准备打开酒铺的门,迈步走出之时,却有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长孙浅雪眉头微蹙出现在了丁宁的身后不远处,提醒道: “一名七境下品,一名七境中品,另一个我暂时分辨不出来,好像也是七境中品,但气息却仿佛六名六境巅峰互相融合叠加的结果,这样的古怪功法,前所未见。” 在九幽冥王剑的加持下,她的感知被放大了数倍,就算初入八境者也未必及得上:“就在你常去的那家面铺,三人聚在一块,其中前两个是赵剑炉的人,但状态似乎不佳……还是避开为好。” “你可以先吃点别的,等到那辆白羊洞接人的马车,再直接出发。” “如果这三人来到这梧桐落并非意外,那麻烦是避不开的。” 丁宁笑得有些苦淡,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了门:“与其被动地应付,不如主动去面对,查探到更多的情报。赵剑炉的弟子,本也不算是我们的敌人。” …… 出门后的丁宁,很快就走到了巷口那家到处弥漫着热气和油香的面铺前,接着,他十分意外地望见了铺子里的赵青,惊讶不已:白羊洞的新任长老怎么来了这边?还跟赵一、赵四一块? 一名灰衫剑师恭谨地拐入巷口,亦是丁宁所认识的人之一,两层楼王太虚忠诚的下属,荆魔宗,他同样走进了面铺,却并非单纯的打面,而是悄悄将一个小包裹递给了已经吃完面的赵青。 扫了一眼四周的普通人,赵青斩去了他们相关的记忆与部分视觉听觉,招呼丁宁、荆魔宗在边上的座位暂坐,当着赵一、赵四的面,直接拆开了包裹,取出了一封藏在蜡丸中的密信和几块凝脂般的玉石。 她拆开密信,迅速浏览了一遍,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开来,似乎对信中的内容有了计较,便于掌心燃起了一簇晶莹的火焰,将其焚作了飞灰,转而拿起那几块各不相同的玉石,开始了猛烈的灼烧。 随着她的心意流转,玉石开始在火焰的包裹迅速熔化,先是变成液体混融为一团,剔除杂质,再以某种特定的比例平均分成了四份,缓缓汇聚成四枚形状规整、大小一致的令牌。 赵青的手指轻轻旋转,火焰也随之舞动,不断有点点星光透入令牌深处,如丝如缕的真元在其内游走,精准地刻录下了一道道繁复、晦涩而古老的符文,与玉石本身融为一体。 当最后一缕火焰消散,四枚令牌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表面泛着细腻的光泽。 “各位,此乃我新研制出的通讯令牌,名为‘灵犀玉符’。” 赵青简要介绍道:“此玉符非同小可,它可以通过灌注真元,使其流过特定的符文回路来激活,编辑发送你想要输入的信息,以及调频中接收他人传来的信号,实现万里范围之内的互相通讯。” “通常情况下,只要附近没有大的遮挡物,没有强大修行者引发元气暴动的干扰,持有这枚令牌,就能借助高空罡风层的反射机制来远程传递信息,随时保持联系。” 这其实就是赵青参考法阵与符器炼制之法与现代科技成果,开发出的一款可将元气波动调制为加密信号,以灵气、真元供能的短波无线电台。 靠着“牵扯元气线头”的原理,她成功在一枚小巧的令牌上融入了等效于十几米巨型天线的收发属性,由于发射功率大、环境中的电磁噪音小,通信距离便可轻易达到数千公里,甚至覆盖全球。 不过,诸如太阳耀斑爆发,周边七境宗师间气息碰撞引发的元气暴动,以及五境六境施展雷电系的功法,也会像龙族世界那边的元素乱流一样,造成通讯上的干扰。 同时,借助于王太虚的渠道,赵青已经收集到了上千种剑王朝世界的蔬菜水果、药材、矿石,方才的密信正是列举了采办结果的清单,准备对其一一进行分析探查,确认其价值。 事后,她不仅要把本地的各种特产用于炼制丹药、药膏等物,还会把其中一部分拉到龙族世界的现代实验室,进一步检验它们的性质,看看是否为灵气环境下的变异品种,培养价值如何。 而在鱼市那边的一番动作,除了谋划此界巫祖传下的顶级功法外,亦有收集化验灵矿的相同用意,顺带着还可以钱招募一批鱼市的作奸犯科之徒充当炮灰,用于执行某些高风险的任务。 至于那么多的铜、银,自然得从龙族世界处进口,以它们跟秦王朝当前黄金的兑换比率而论,就算低于市场价不少,简简单单的来回倒腾,便可以让赵青大赚特赚,狂揽数千亿。 当今之世,在超凡修行与符文术器的加持下,各大王朝的钢铁产量均高达百万吨,冶金工业水平已相当不错,但比起21世纪的现代社会,挖矿和产出金属的效率,还是差了不少。 “远程通讯符器?听上去可以传输的信息量还很大,也并非一次性的用品?” 见到赵青随手将四枚玉符分发给了自己、荆魔宗、赵一、赵四,丁宁心中暗暗吃惊,曾经被拉到过现代社会打了些人,他虽然见识得不多,不怎么认得现代汉字,但也留意到了电脑、电话的神奇。 在这个各大王朝互相对峙、经常爆发战争冲突的时代,当众多势力进行争斗之际,信息的畅通与及时,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除了传统的快马传书和烽火台机制,便主要依赖于专门驯养的、拥有一定修为的鹰隼雁雀,以及强大修行者骑乘的灵兽异兽。 军中也会有些独特的传递消息的术器,例如两心虫,牵机角等物,胶东郡和海外便有感应珠,这种珠子是海底天然生成,两个一对,一颗珠子若是损毁,另外一颗珠子便也会元气消散而裂开。 这种术器在军中一般用于传递最简单的军令,比如出击和撤退,可若想要传递什么具体的指令,却是难以做到。 因此,赵青现在拿出来的“灵犀玉符”,其革命性不言而喻,它不仅打破了传统通讯方式的局限,更在战略层面上,为持有者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信息优势。 “赵青前辈,这‘灵犀玉符’当真是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丁宁接过玉符,仔细端详,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震撼,明晓这样的通讯工具,在未来的争斗中,将起到何等重要的作用。 …… 第516章 试用,卧底,拜帖(4K) 第516章 试用,卧底,拜帖(4k) 赵青微微一笑,对于丁宁的夸赞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点头道:“此物尚属初制,尚有许多不足之处,需待日后慢慢完善。不过,在当前情形下,已足够我们应对许多突发状况了。” “丁宁,且试上一试,看看你功课的进度。”说着,她随手在空中拂过,留下了数十根淡淡的符线,凝在玉符表面作为引导性的标记:“使用方法很简单……还记得你入门测试所用的玉兵俑吗?” “静心观照,感知到玉符内蕴藏的元气,一次次改变它们流动的方向,从而形成固定的轨迹。”丁宁点了点头,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于是依言而行,把玉符抓在手里,闭目凝神,缓缓将自己的感知沉入其中。 过了数息时间,在丁宁念力的牵引下,只见它表面的符文渐渐亮起,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随即微微振动起来,在掌心显露出温热通透之感,仿佛与他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系。 “很好,你已经掌握了激活玉符、通过验证的方法。” 赵青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补充:“用它来发送信息,其实相当简单:放在嘴边直接开口说话,或者采取传音入密的手段,将声音凝聚成线注入符中。” 在她说出这几句话的同时,丁宁手里头的那块玉符也同步响起了音色相近的这些语句,只是要轻上不少,非常清晰,显然是它在启动后,接收了声音再放出来的结果。 “初入通玄便能使用较为复杂、一般需要三境以上修为才可以勉强操控的符器,这样的感知能力与元气控制力……可说是世间罕有了。” 见到丁宁惊人的资质,赵四也是心中一动,生起了爱才之意,问道:“小兄弟,你是长陵哪一家宗门的弟子?不知入门时间几何?” 看得出对方此言意味深长,丁宁想了想,如实回答:“晚辈并非出身于长陵的大宗门,只是偶然间得遇机缘,于数日前踏上修行之路。如今,算是白羊洞的一名学子,正在求学途中。” “数日前?这么快就修成了通玄,开辟了气海?”赵一也是有些惊讶:“有着这样优秀的学生与修为渊深、博学广识的师长,看来过不了多少年,白羊洞就将成为长陵第一流的宗门了……” 他们虽然平日里极少使用符器,但也知晓,能够跨越万里传递信息的符器,其价值不可估量。更何况,这“灵犀玉符”还是赵青亲手炼制,其背后的意义,更是非同小可。 此时,丁宁也看出赵青的拉拢结交剑炉之意,言语上助推了一把:“说起来,有了这灵犀玉符,往后几位前辈交流起来,可就方便多了,随时随地都能互相探讨修行上的见解,共同进步。” “不错!” 赵青目光扫过众人,对此表示认可:“既然我们已有此等利器,便应善用其能。从今日起,我便会在玉符的特定频道上,每日讲解修行之法,尝试解答诸位在修行过程中遇到的疑难问题。” “赵青姑娘,如此珍贵的宝物,我等受之有愧。”对于此番修行上的指点颇为感激,赵四诚恳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敬意:“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剑炉协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这其实算不得什么,一件普普通通的见面礼罢了……”赵青轻笑一声,显得十分豁达。 在她看来,“灵犀玉符”和全新的信息交流技术不仅能够加强她与各方势力的联系,更能在无形中拉近彼此的距离,为日后的深入合作、互相结盟打下坚实的基础。 赵青的心中有着更为宏大的愿景——靠着先进的组织架构与知识、技术的优势,逐渐建立起一个囊括上百名七境宗师的超级教派,传道四海八荒,让她的理念与智慧惠及更多的修行者。 丁宁闻言,心中亦是一动,他想到了长孙浅雪,对方的安危一直是他最牵挂的事情。他暗想是否也能为她求得一枚灵犀玉符,以便随时与她保持联系。 同时,丁宁也在暗暗思索,赵青突然来到梧桐巷,还让自己在赵剑炉二人眼前露了一手,究竟是何用意?或许不该简单地将其视为巧合,必须深入探查此事的缘由。 另外,对方不太可能不清楚剑炉是秦之大逆,却仍然态度不错,莫非也是想要反秦反元武中的一员? 边上的荆魔宗默默点头,他深知王太虚对赵青的看重,此刻更是见证了她的非凡之处,心中暗自决定,要更加紧密地追随对方,或许有朝一日,连自己这样的小卒子也可以跟着鸡犬升天。 吃完了早餐的面食,丁宁起身道:“赵青前辈,时间不早了,我该去白羊洞了。” “确实,别让车夫等久了。”赵青点了点头,叮嘱道:“记得用心参悟我传授给你的功法,每日修行不可懈怠……我晚点时间就到。” 不同于丁宁当前修为仅能使用部分玉符的功能,毕竟明面上才刚突破到一境不久,真实境界未过三境,赵一、赵四皆是七境,这便意味着他们的识念与真元强度、精微控制满足了灵犀玉符的高阶使用标准。 在这种情况下,通讯信息的多重加密、控制广播的方向、跟后续即将设立的基站相连,亦或者提前存储信息定时启动发送,精细调频搜寻广播等,都需要她一一教导,自然得多费点时间。 最后,赵青也跟剑炉二人约定好了有空探讨用真火炼制剑胎的技法,而这方面正是她目前所欠缺的,可以用于改进炼制神兵的方案与效率。 …… 在距离白羊峡不远的一片山坡上,有一片青色的殿宇。 山坡之上,灰色的山石构成了这片殿宇的骨架,而那些历经风雨、依旧坚韧地缠绕在外墙上的青色藤蔓,则为这座剑院披上了一层岁月的华裳,在晨光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却又不失生机的青色光芒,宛如一抹初醒的灵魂,在朝阳下静静展露。 在这片殿宇的最深处,隐藏着一座别具一格的建筑,其外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剑痕,记录着往昔的辉煌,殿内,一张用上等羊毛编织而成的华丽毛毯铺展在地,让其在浓厚的秋意里也显得温暖。 此时此刻,在这张毛毯之上,端坐着两位人物,一位是白头发、面容威严的老者,另一位则是背负双剑、气宇轩昂的中年人。 老者名为狄青眉,是青藤剑院的院长。 他的面容平静而威严,双眼微微内陷,透露出一种深邃的光芒,头发用青玉簪盘起,显得无比的洁净,连指甲都修剪得十分整齐,这足以看出他对于细节的极致追求。 而对面的中年人,则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一名真传弟子,端木炼。 “师父,是否答应薛忘虚让白羊洞的弟子也参加我们的青藤试炼?” 端木炼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不解。他知道,青藤剑院的试炼一直以来都是剑院内部的事情,从未有过让外人参与的先例。 狄青眉微微一笑,自信地道:“答应他们。皇后已经派出了胶东郡暗中培养的一名弟子烈萤泓,加入我们青藤剑院,参加祭剑试炼。但他的真正目的,却是中途转投白羊洞。”端木炼闻言,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计划感到意外。他沉吟片刻,然后问道:“师父,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她为何要如此安排?” 狄青眉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杜青角和薛忘虚这两个老糊涂,在皇后表达出意思之前,便已经将白羊灵脉破坏成了三股。他们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他们的灵脉,殊不知,这只是皇后她庞大布局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在别处找了点他们的错漏,将白羊洞都划给了我们青藤剑院。因此,这三股灵泉自然也是青藤剑院和白羊洞共用,唯有有资格者用之。” “到时候,除了原定的青脂王珀外,这三股灵泉也会作为祭剑试炼的奖励,给予祭剑试炼的胜出者。” “而跟符合试炼年龄段的剑院弟子,几乎均处于二境三境不同,这个来自于海外诸岛的烈萤泓,却是达到了四境中品的修为,和别人拉开了一大截,这其中的深意,你可明白?” 端木炼闻言,心中一动,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师傅接下来的话:“莫非是设法让此人通过成为祭剑试炼中白羊洞的‘大救星’,一举打入其内部,并靠着高超的修行天赋,获得重点培养的资格?” “不过,此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了四境中品,假以时日,七境都大有可为,无疑是哪个势力都会尽力培养的对象,怎么会涉险参与这等无利于修行的谋划,白白地让给了薛忘虚那个老糊涂?” 狄青眉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若是只有薛忘虚一人,自然无需如此。但另一个新冒出来的赵青,并非一般的宗师,她的实力不下于王侯司首们,堪称顶尖强者,而且年纪尚轻,潜力无穷。” “这就需要我们派出烈萤泓,对此进行试探,同时设法获取白羊洞的传承。皇后希望我们帮她打探清楚,为什么以往名不见经传的白羊洞,却能够连续培养出两名宗师级别的强者。” “一名还没来得及成长起来,仅仅是可能的、未来的七境宗师,在这种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人物眼中,不过是随时可以替换的消耗品罢了,又怎么比得上用于确认真正强大宗师的任务需求?” 听得一名前程原本还可能在自己之上的修行天才,就这么沦为了棋子,端木炼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寒意,他明白了师傅的用意,也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深谋远虑,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 “师父,我明白了。我会全力配合烈萤泓,确保他有合适的理由脱离青藤剑院,不受怀疑地加入白羊洞,并顺利夺得试炼首名,以获取他们的信任。然后,我们再慢慢图谋白羊洞的传承。” 狄青眉点了点头:“很好,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记住,这次行动,不仅要谨慎,更要隐秘。不能让白羊洞的人察觉到我们的意图。同时,你也要密切关注烈萤泓的动向,确保他能够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而且,你放心吧。皇后已经承诺,会弥补我们因失去青脂玉珀而造成的损失。她会给予我们更多的资源和支持,让作出正确选择的青藤剑院在未来的发展中,更加如鱼得水。” “对于我们这些小角色来说,懂得如何站好队,少犯错、别贪心,把握局势的平衡,才是生存之道。”端木炼拱了拱手,转身离开:“这是师父你以前教给我的道理,弟子时刻铭记在心。” 可小角色之所以是小角色,究其原因,无非是当前的实力低下,够不着七境宗师的门槛啊!否则,再怎么擅长选择站队,难怪还能摆脱得了身处秤盘上的命运吗? 在迈出殿门的时候,他的心中却这样想到:如果向白羊洞透露有限的信息,能够通过达成私下交易,设法增加自己的实力,那为什么不去做呢?师父,你或许还是太老、太胆小了! 几乎同一时间,殿角一抹幽暗的阴影,忽然间扭曲变幻了数息,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消失不见,而方才对话的师徒两人,却对自己受到了监控与影响一无所知。 …… 在狄青眉、端木炼这样的人眼中,青藤剑院的祭剑试炼,青脂玉珀和灵脉修炼的归属权,可能已算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到了赵青的层面,这却近乎是无关紧要的东西,难以引起她的注意。 跟赵剑炉的人分开,返回白羊洞后,赵青没过多久,便听说山门口的弟子收到了一份来自于监天司的请帖,称再过五日,长陵城西便将举办一场剑招交流会,要求她务必准时前来参加。 这场即将在长陵城西上演的剑会,其规格之高,规模之大,实属罕见。 主办方囊括了监天司司首夜策冷、方侯府方绣幕、横山许侯等一众显赫人物,更有灵虚剑门的几位客卿助阵,宗师级别的高手预计将达到七八位之多。 为了确保活动的顺利进行与秩序的维护,圣天子之师墨守城可能会亲临现场,甚至有传言称,元武皇帝本人也将莅临观礼,足见此次剑会的分量与影响力。 随着剑会日期的临近,隶属于横山许侯的横山神藏军,一支由三万精锐甲士组成的雄师,也将浩浩荡荡地开赴长陵,为剑会助威,并承担起会场搭建、布置的重任。 这一举动,无疑是对近期虎狼北军库房失窃案的一种间接回应。驻防长陵的虎狼军因此案而信誉受损,调派都城外的近卫军团,既是对剑会安全的重视,也是对民众信心的一种重塑。 “请帖上写明了当初犯案之时,我缺乏确凿的不在场证据,因此必须进入论剑的实战环节,跟主办方指定的高手在修为压制到六境上品的状态下,全力交手以洗清嫌疑,剑会自有辨识真凶的手段?” 赵青收起了身边已炼制完成的百来块“灵犀玉符”,目光扫过这张请帖的末尾: “为弥补被怀疑是凶犯的名誉损失,只要能够在公平对决下胜过同境的夜策冷或方绣幕,则可以赢取一些珍贵的名剑、符器、灵丹宝药等物……” “而除了这种必须要进行的剑试外,也可在主办方尽力确保安全、提供恢复丹药的条件下,同样压制在六境上品的修为,跟别的参与者互相交手、切磋,合法解决彼此之间的恩怨矛盾,争夺声名荣誉。” “长陵明面上的六境七境何其之多,考虑到有薛忘虚这种隐藏了修为的情况,这两人若要一个一个试过去,排除嫌疑,起码得连败上百名‘同阶’吧。” 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笑:“纵然‘天一生水’真力绵长,‘借剑意’神妙绝伦,每一战真元均不断消耗,仍欲取得全胜,以此磨砺剑意,这还真是有信心啊!” 尽管长陵城内,七境上品的顶尖宗师应该都有着极高的地位,不会轻易参加此战,跟方、夜两个年轻人斗剑,但七境中品、下品的多半还是有一些,敢于连续挑战一大群同境界甚至更高境界的对手,这样的气度与胆识,无疑令人震撼。 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修行天才,正如上一个世代的王惊梦、嫣心兰等人,新世代的净琉璃、安抱石、“丁宁”一般,中间世代的真正天才,看来也将显露出自己藏匿已久的锋芒! 而在赵青看来,此次难得的剑会,自然也是她论剑交流、见识别家功法、自我验证的绝佳场合,只是为免战绩过于惊人,广泛引起注意,被专门盯上,还得想个特殊的法子掩饰才行。 也就在此时此刻,赵青刚刚阅过、正打算放在木桌边上的拜帖,倏然发生了极其奇异的变化,整张纸笺刹那间蜷曲变形,遍布灰暗的皱褶,内中溅起了一朵带着几分墨色的水。 然后,淡淡的墨色隐去,水凝结成薄薄的晶莹小剑,挟带着锋锐肃杀的剑意,就像是一条笔直而极速延伸的白线,朝着她的鬓角处迸射而至。 …… 增补到了5k 最近事多略水 第517章 相邀密议,代劳之意(4K) 第517章 相邀密议,代劳之意(4k) 赵青反应迅速,头轻轻一偏,那晶莹水剑便如同陷入泥沼,前行轨迹上顿时生出千百条极细密的冰链,有如将其牢牢困在了剑鞘中,在叮铃铃的声响下立即冻结,随着她的手势被隔空捏得粉碎。 但这仅仅是序幕的拉开,随着拜帖的异常变化,这间石室内装饰用的几个瓶,也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纷纷炸裂,碎片与水光交织,化作了点点足以洞穿金石的银光。 这种“无中生有”的骤然袭杀,可以说是天一阁修行者独特的风格,一柄跨越很长一段距离而来的剑,应该不会有直接在身边出现的水剑快,快到让人猝不及防,尚未运足真元便已落败、丧生。 同一时间,她所在的石窟外面,晨雾缭绕的峡谷间,那些原本静谧的水雾仿佛被激活了生命,化作一条条蛟龙,咆哮着席卷而下,将整个山谷淹没在一片朦胧之中。 空气中开始出现很多闪光,那是无数颗晶莹的水珠不断凝结,然后急剧的加速、拉长,变成千万柄晶莹的水剑,每一柄都蕴含着足以穿透云霄的杀意,漂浮在四周,将整片天地编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然后,它们随着紊乱的风流,从四面八方,在不同的时间袭向赵青,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凝聚的水汽盘随着狂风呼啸,变得就像是压紧的乌云,转眼间遮住了天光。 “来得还真快!”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势,赵青并未慌乱,只是眨了眨眼睛,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瓶炸裂所散发的水光尚未触及她的衣襟,便已被她周身散发出的凛冽寒气冲散,化作了细碎的冰碴,洒落一地。 只见赵青十指轻扬,仿佛在弹奏一曲无声的乐章,拨动着空气里看不见的弦,几乎同一个数量级、但却更加细小的冰剑骤然在她的方圆十丈内生成,然后开始高速盘旋飞转,展开了一张无比致密的剑网。 双方激烈地绞杀在了一起,成千上万道清脆的碰撞声在短时间内不断叠加,最终汇聚成了恐怖的啸鸣。 雨雾在剑气的震荡下向外散逸,阳光穿透云层,折射出斑斓的色彩,就像山间绽放开了一朵数百丈大小的七彩晶,绚烂至极,却又危机四伏。 “让我看看你的剑!” 一名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悬浮在无数滴晶莹水珠的正中,面容清冷,眼神锐利,显然正是这场风暴的源头,大秦监天司司首,以“天一生水”之法而著称的夜策冷。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轰隆一声巨响,整片白羊峡区域开始暴雨如注。 只是无数雨滴却并非从天空往下飘落,而是从她的身体周围生出,朝着上空飞出,只是刹那时光,便要凝结成数目更多的晶莹小剑,变成一个庞大的剑阵。 天一阁的剑阵“无边风雨”是不断雕琢的结果,将体内无数股释出的真元作为媒介,以有形的水流几无止境吸附无形的天地元气,最终这场无边风雨,甚至会超过这名修行者本身的力量。 更加可怕的是,这仿若接天连地、占据了整片视野的风雨剑气,其中很可能隐藏着夜策冷的本命剑,由于后者也同样是晶莹水滴的形态,根本难以分辨,无疑让整个剑阵变得越发诡谲莫测。 赵青再次偏了偏头,从侧边晃出了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形态缥缈虚幻、气息稍弱些许的自己,仿佛是她灵魂的投影,而本身的气息也随之下降了一截。 紧接着,这奇异的分身之术再次施展,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很快就分化出了足足4096道人影,向着外界汹涌而去。 其中有64道属于实体,携带着五境神念巅峰的力量,剩余则是剑气凝成的虚影,表面仿佛附着一层薄薄的玄冰,又好像空无一物,仅是光线上的干扰,实际上却是剑光中转传递的枢纽。 这便是昔日吴国秘卫曾施展过的“分灵化形光天剑”,到了赵青今时今日的剑道造诣,已然能够根据其遗留的残篇予以补全,重新衍化出此剑中蕴藏的玄奥,并融入了属于自己的意境。 此法应该是一种模拟身神与在身神基础上再度衍化的秘剑,且分离出的幻身之间能够组成各式各样的阵法,像八道身神对应八卦的状态,契合天地法度,剑气光影循环不息,自然威力极盛。 放眼望去,在漫天飞舞的千百万冰剑,其镜面的折射反射散射之中,光影交错,无穷无尽,好似千里万里都化作了光、冰、剑、影的海洋,视域的宏阔给人一种寥廓之感; 用心倾听,内中则有水流不断涌动,跟冰层之间碰撞冲击发出细碎清脆的响声,互相激射,形成了自然的天响。 玉树琼之间,有彻骨之寒,有压抑之气,有呜咽之声,有不为人知的奔腾与忧伤,正是“千里长河初冻时,玉珂瑶珮响参差,浮生却似冰底水,日夜东流人不知”意境的写照。 夜策冷的感知,也在层层累累的冰河景象中被逐渐扩散、稀释、冷凝,就像那冰层下方的冻水,让人无法察觉它的流动,跟外界的天地元气间生出了一层隔膜,失去了距离感和方向感,再难以自如操控。 随着她识念、真元和元气的流动和凝聚的难以为继与被逐渐切断,千千万万柄水剑在空中骤然崩散,变成无数细小的水滴,轻盈地飘洒而落,仿佛是一场无尽的雨,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究其根本,不过是赵青在感知上显著地压过了对手,以及感知带来的精微操控与千变万化,并进一步拉大了御剑技巧上的差距。 一处胜得太多,便是处处胜。 感应到了自家宗门突然爆发的这场战斗,薛忘虚、杜青角大惊失色,立刻从各自修行的石室中飞纵而至,持剑运气,打算助赵青一臂之力,只是他俩的本命剑才刚刚出鞘吸聚元气,山谷间已然重归了静寂。 不知道多少柄冰剑融合而成的空心冰球,表面遍布着发光的符文,将一柄寸许长短的晶莹水剑困锁在了它的里面,镇住了其内每一道真元的力量,接着冰球缓缓飘飞,落在赵青的身前。 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夜策冷抿了抿嘴唇,强压下翻涌不息的真元、气血,望着对面山崖上神态自若的青衫少女,任凭飞洒的雨滴淋湿她的青丝,一时间却并未言语。 “夜司首,我私底下邀你过来见面,可没说是要相约一战啊!” 赵青的目光仿若穿透了重重屏障,看清了一处山间石缝里被脱下的监天司黑衣服饰,明晓对方正是不久前那名到白羊洞送信的使者,淡淡地叹了口气。 “监天司向来公事公办,何来私下相邀密议之说?” 发觉没法让自己的本命剑挣脱封印,夜策冷神色微寒,立刻回道:“况且,赵青,你的身份来历始终不明……今日一战,既是对你实力的试探,也是对你立场的考验。” “这么说来,夜司首之所以停手止战,应该是排除了我身上的嫌疑了吧?”赵青淡淡一笑,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仿佛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不过是一场误会引发的闹剧。“这场战斗,或许能让你对我有所了解,但‘真正’的立场,还需更多的时日来证明。” 她给出了一个特别的眼神以作暗示,补充道:“不是我不愿走正规流程,只是这世间之事,往往有诸多误会,若不亲自解释清楚,岂不徒增烦恼?” “那些真正重要的消息,若经神都监、监天司其余人之手,谁知道是否会被很快地泄露出去,成为摆放在某些长陵权贵桌边的案卷之一?是以,我才不得不采取这般直接的方式,还望夜司首海涵。” 言罢,赵青轻挥衣袖,抚过那个困锁着本命剑的冰球,指尖真元流转,冰球表面的符文渐渐暗淡,最终消散于无形。 里面的晶莹小剑也随之恢复了自由,缓缓飘至对面夜策冷的身边,环绕不去,如同一只归巢的鸟儿。 “你的剑,我已经替你保管了片刻,现在物归原主。”重新落在了那间遭到了严重破坏的石室入口处,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却又不失礼貌:“若仍有别的疑惑,不妨找个僻静处详加商谈?” 夜策冷望着这一幕,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她不得不承认,赵青的实力与气度,都超出了原先的想象,先前自己虽未全力出手,尚有几分余裕,可连本命剑都被夺下,却是始料未及之事。 就在这时,薛忘虚与杜青角互相交流了几句,也来到了赵青的身边。他们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暗自庆幸这场战斗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形势也没到白羊洞跟监天司决裂的糟糕地步。 “赵青,你没事吧?我这里有两瓶疗伤丹药,其中有五颗龙虎大还丹。”杜青角一边警惕地望向夜策冷,一边关切地问道。 至于薛忘虚,则抚了抚自己的白须,似乎若有所悟,不满地嚷道:“无故擅闯修行地山门行凶,信不信我找关系上朝参你一本?” “能有什么事呢?夜司首本就是我邀请来的客人,只是出场的时机与状态不太对,有所误会罢了。” 赵青转头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师兄”们,开口道:“见识了今日一战,两位想必也有不少收获,还是尽早回去消化为好。” 待到薛、杜二人飞身返回各自修行的石室,夜策冷沉默片刻,她的眼神在赵青身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试图看穿对方的真实想法: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大费周章,故意让我使用这样的借口上门拜访,还演上一场打戏?” 她抬手一招,将晶莹小剑收入体内,接着腾空平移飞至对方所在的石室,稳稳落在赵青对面,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幕帘般垂落,瞬间将此地的入口封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 倾倒的石桌、书架、碎裂的摆件纷纷归于原位,那些因战斗而凝结的冰凌也渐渐融化,化作细流汇入地面。 两人的距离仅有数尺,近得可以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石室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异常凝重,但赵青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先前我就已经说过了,有些秘密,最好不要让他人知晓……比方说,你我的真正立场。” “赵青,你莫不是在故弄玄虚?监天司的职责便是监察天下,维护皇室权威,我的立场自然是站在大秦这一边。” 夜策冷的声音清冷,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倒是你,莫非便是那个洗劫虎狼北军库房的案犯?” “没错,你猜的很对,我就是你设法举办长陵剑会想要抓到的目标。”赵青点了点头,诚恳地回道:“因此,你如果有什么想要图谋的宝物,或者想要暗中袭杀的人,也可以找我代劳帮忙。” “赵青,你果然胆大包天,这种话也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听到这般狂妄悖逆之言,夜策冷却突然笑了起来,从侧面看都可以看到她脸颊上的酒窝:“在我剑下授首的,可不止一名七境!” “这种场面话就不必说了吧!刚才是谁的本命剑受制于人的?” 赵青轻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当着夜策冷的面,她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一颗晶莹的水滴轻盈地飘了出来,拉长化作水剑划了个圈子,俨然正是对方先前所使“天一生水”的形态,似乎无从分辨。 “能用自身的真元模仿出诸多宗门的剑意,你出自于崇明剑派或天舟剑宗?还是获得了这两家宗门流失的典籍?” 夜策冷的笑容更加灿烂,看上去就像遇上难得的知己好友,身形自然靠近,有种随时会发动袭击的感觉:“……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或许比你想象的要多。”赵青微微一笑,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自信:“但我知道,你也并非一无所知。否则,你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接受我的邀请,来到这个充满未知的地方。” 赵青的话音刚落,石室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夜策冷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权衡着赵青话中的真实性,以及她所可能掌握的信息:“那么……你觉得我有哪些需要你帮忙办到的密事?” “大概……包括杀死皇后郑袖培养的几个忠诚打手,救出身陷大浮水牢的林煮酒,寻找到当年巴山剑场遗留的幸存者,报复那些出卖了师友的无耻叛徒……” 赵青随手移来两个在方先战斗中被余波震得开裂的石凳,将其削平齐整,坦然坐下,并把另一个放在了夜策冷身边: “若是夜司首不放心,想要亲自去查去做,我也可以模仿出你的功法与相貌,制造出不在场证明。” 夜策冷闻言,瞳孔微微一缩,显然被赵青这一连串的推测所震惊。她缓缓坐下,与赵青四目相对,心中明晓对方所提及之事,每一件都足以震动朝野,甚至颠覆大秦的政局。 她未曾料到,这个看似年轻的少女,竟敢如此大胆地涉足这些禁忌的话题,对许多被特意掩盖起来的秘密了如指掌,甚至猜出了自己隐藏心底的想法与目的。 “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要和我达成合作?”夜策冷紧紧盯着赵青,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线索:“仅凭你的一面之词,我如何相信你能够助我完成那些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所谓的目的,其实并不重要……” 赵青轻笑,她的眼神清澈而深邃:“因为很多东西,都可以用实际的行动来证明。信任是可以一步步建立起来的,比方说,先完成一个小任务,作为合作的开端,如何?” “怎样的小任务?”夜策冷思索片刻,缓缓问道:“让我来决定?” …… 第518章 两任务,共筹谋(4K) 第518章 两任务,共筹谋(4k) “当然,夜司首可以提出你的任务,而我,也会提出我的。”赵青微笑着回应:“或许这两个小任务,你我都能够接受呢?” 夜策冷沉吟片刻,她的目光在石室内游走,最终定格在赵青那双充满自信的眼睛上:“好,那我便说一个。近日,我得到消息,长陵城西一带,疑似有两名赵地青阳剑塔的弟子出没的迹象。” “作为赵王朝修行地的余孽,虽然目前并未发现他们有何不轨之举,但终究是一个潜藏隐患。不过,我并不打算伤他们性命,这便希望你能提前将他们逐走、劝走,不要再待在长陵,以免日后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天下每个人都知道,昔日赵王朝最强的修行地是剑炉,但是在剑炉突然冒出头来之前,所有修行者的认知,是赵王朝最强的修行地是青阳剑塔。 作为明面上本国最强的宗门,青阳剑塔自然跟赵国朝廷有着极深的联系,有大量修行者加入了军队、担任了高位,且在长平之战杀伤了数量惊人的秦军和修行者,有着难以化解的仇恨。 而在大秦王朝连灭韩、赵、魏三朝之后,那些为国效力、抗击秦军的修行地自然不会被轻易地饶恕,绝大多数都被剿灭,宗门里的修行者不是被诛杀,就是沦为战俘,仅有少数人至今仍身受通缉,逃亡于外。 其中获罪入狱的俘虏们,除了个别极有价值者囚于大浮水牢深处,若在经过审判后罪名未至死刑,有些便会被作为苦役奴役,在一些采矿场、工坊剑坊之类的地方干重活,且一部分在元武皇帝登基时获大赦离开。 “青阳剑塔的弟子?这两人的修为如何?” 赵青闻言,眉头微挑,似乎对这种监天司时常涉及到的任务并不感到意外:“看来,近期为了追查白山水和筹办长陵剑会之事,就连监天司都快忙不过来了?” “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这两名弟子中,一人为五境下品,另一人应该已入六境本命,修为虽然不算顶尖,但也不算太弱。他们应该是青阳剑塔覆灭时侥幸逃脱的小辈弟子,听闻到了赵斩之死,冒险过来悼念。” 夜策冷说到这里,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虽说她从海外归来的第一战,便是斩杀这名剑炉第七徒,但毫无疑问,对于赵斩此人的实力、气度与胆识,她也是颇为敬佩的。 原本按照神都监的计划,在杀死赵斩之后,将会采取闹市曝尸的手段,引出更多的赵国余孽,然而夜策冷却成功说服了元武皇帝,做主厚葬赵斩于长陵郊外,并立碑铭文,以示对这位昔日对手的尊重。 此举虽在朝野间引起不小的争议,但夜策冷深知,真正的勇士值得被对手铭记。 “我并不打算伤害他们,只是希望他们能离开这里,回到赵地,或者去其他地方隐居,不要再卷入那些王朝、大势力之间残酷的纷争。”夜策冷进一步解释道,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难得的温和。 “而关于这两人可能的藏身之处,多半位于这片区域……”夜策冷随手在边上的石壁划出了纵横交错的剑痕,对应着长陵方方正正的布局,并在其中一块地方画了个圈: “他们主修的功诀应该是‘烈狱引’与‘日轮金天剑’,或许还会另外几门赵地的剑经,出手动静颇大,处理起来还得小心一些。你在身份信息上自称来自于赵地,也不知是否擅长跟赵人交流?” “祭拜本国的英雄吗?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举动。” 赵青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尽快处理此事,确保那两名青阳剑塔的弟子安全离开长陵,避免惊扰到城中的百姓,不会给你们监天司带来任何麻烦。” “那就有劳了。”夜策冷微微欠身,表示感谢,随即话锋一转:“那么,你的任务呢?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 赵青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接下来要说的任务,可能有些棘手。我准备截杀一支隶属于胶东郡、暗中运送囚徒至海外的铁甲船队。” “铁甲船队?运送囚徒至海外?”夜策冷闻言,秀眉微蹙,似乎对这个任务感到意外,不由得追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支船队里,应该会有郑氏门阀的数名六境乃至于七境高手护航,保密程度与防卫力度极高。而他们的目的地,则很可能是一些位于海外群岛的神秘养殖场。” 赵青的眼神变得深邃,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不容忽视的严肃:“这些养殖场并非饲养寻常禽兽之地,它们隐藏着一个令人发指的秘密——专门培养药人,供给夜魔猿之类喜食人的妖物。” 夜策冷闻言,面色一凛,她虽久居监天司,但对于这等残忍之事,也是闻所未闻: “夜魔猿?那种只在海外独特岛屿才能生存、能够飞行、极其嗜血、又被称为‘夜叉’的妖兽?你确定这个消息属实?” “我确定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个消息。”赵青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以坚定的语气述说道: “而且,我还知道,胶东郡蓄养夜魔猿,是靠药物令它们成瘾,但这些夜魔猿,依旧自然居于那些岛屿。它们不食海水中的食物,自古以来最喜欢的就是岛上的土著和海上的渔民。” “不过,海外诸岛经过大秦王朝,或者说是胶东郡的数次清剿之后,人口数量本身就已经不多,尤其大多数岛国已经变成胶东郡的臣属,就更不可能变成夜魔猿的食场。” “若是要蓄养此种妖物,便有着向外界进口食料的巨大需求,而最方便也最隐蔽、不引发社会动荡的方式,显然正是处理那些原本就要丧命的死囚,以及长期服着苦役、允许出现意外伤亡的重刑犯了……” “你我都知晓,很多死囚、重刑犯,其实便是昔年三朝覆灭和元武初年大案中的受牵连者……如果让郑氏门阀的人继续这样下去,不仅会有更多的人无辜丧命,而且一旦夜魔猿的数量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以人饲养妖物,作为试验材料,这确实是郑袖和胶东郡的人干得出的事。” 虽因此事的丧心病狂而深感震惊与愤怒,但当夜策冷深吸一口气,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在大秦王朝,胶东郡一直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属国,有着对本地囚徒的处置权,这是我监天司无权干涉之事。” “可是,若真如你所说,他们不仅在暗中培养药人,还在整个秦王朝的范围内肆意开展与妖兽相关的非法交易,干预囚犯行刑服役的正常流程,这就不仅仅是胶东郡的内部事务了。” “此事若被揭露,必将引起朝野震动,沉重打击皇后郑袖和胶东郡的权势与名望,就连元武也没法扛着压力平息众人的怒火,甚至可能顺藤摸瓜,曝出更多郑氏门阀的丑闻。” “不错,我提出的这个任务,应该能为夜司首的复仇计划增添一份助力吧?” 赵青淡然一笑:“毕竟,揭露并阻止这样的恶行,不仅能够削弱郑氏门阀的力量,还能在朝野间树立你的正义形象,为你的行动赢得更多暗中的支持。”“除此之外,郑袖为了平息这件大案带来的影响,多半会频繁调动她招揽的高手,露出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这也正是我们窥探其真正实力、寻找其弱点的大好时机。”赵青最后补充道。 “再高明、再完美的棋手,出招一旦有迹可循,这便有了可以利用的破绽,能够从中切入,设法取胜。”听得此言,夜策冷立刻下定了决心:“赵青,这个任务,我接了!你打算让我怎样配合?” “很简单,当这支船队途径长陵附近时,我会用某种方式突然发动袭击,制造出异常的动静,而你,则需确保能够及时赶到,以监天司的名义,巡逻截住对方,收集证据,曝光他们的罪行!” “听上去,我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只要负责让自己的舰船及时赶到便可。” 夜策冷笑了笑:“在外人看来,这虽然有些巧合的成分,但并无太大的风险……郑袖纵然怀疑,也不会在此事曝光后很快进行报复。” 大秦王朝的海军舰队,皆是由元武最信的礼司徐司首统领,不过夜策冷在海外修行、斩杀海兽多年,有一艘幽浮大舰作为专属座驾,亦为人所共知。 赵青点了点头:“不仅不会予以报复,为了跟胶东郡中的‘邪恶之辈’切割开来,以彰显自己的‘大公无私,以国为重’,她还得强耐着怒火,对夜司首颁发奖赏,取消许多过往针对性的动作,避免惹人非议……” 赵青的话音刚落,夜策冷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虽然大胆,但却巧妙地利用了郑袖和胶东郡目前所处的微妙地位,以及舆论上的压力,完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自己的安全。 “赵青,你的计划确实周密,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绽。” 夜策冷缓缓说道:“不过,有一点我必须确认,你如何保证在袭击那支船队之后,我赶到的时间正好合适?其中的联系手段、计划过程,还需详加商议。” “这是自然。” 赵青随手从边上刚炼制完成不久的诸多玉符中拿了一枚,递给了对方,像清早赠送给赵一、赵四那样简要地介绍了“灵犀玉符”的功效与使用方法:“靠着这种通讯符器,我们可以时刻保持联络。” “我会提前探查清楚那支铁甲船队的行进路线和具体时间,一旦确定,便立即通过灵犀玉符告知你。这样,你就能根据船队的位置,调整你的巡逻路线,确保在关键时刻及时出现。” “如此,我便放心了。赵青,你的确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夜策冷接过那枚温润的玉符,仔细端详了一番,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微妙灵力波动,心中暗自点头,补充道: “我会提供给你此类铁甲船只大致布局与内部构造的图纸,以及其可能布置的法阵的特性,还有胶东郡过往透露出来的具体情报,以便你在袭击时能够更有针对性,减少不必要的风险。” “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赵青站起身来,伸出手掌与夜策冷相握:“合作愉快,夜司首。” 夜策冷也站起身,回握了赵青的手,两人的眼神在这一刻交汇,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契约在两人之间悄然成立。“合作愉快,赵青。希望我们都能顺利达成各自的目标。” 随后,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盖着鲜红印记的文书:“这是监天司出具的特别通行文书,虽然不能完全避免麻烦,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能让你在长陵城内自由行动,减少不必要的盘查。” 赵青瞥了一眼,看到公文上明明白白写了自己的名字,显然夜策冷在抵达白羊洞、按照计划邀战之前,便已作好了相关的准备。 “夜司首考虑得真是周到。”她微微一笑,将其收入怀中:“有了这份文书,我在长陵的行动会方便许多。” “你我既然已经达成合作,自然要相互支持。” 夜策冷淡淡回道,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淡青色的小瓶:“这里面也是我早就准备好的疗伤丹药,本以为可能会让你受上些伤,没想到……也一并赠予你了。“ “另外,我听说你最近到边上的青藤剑院索要了一些低价的蛟龙血肉,看起来对此有所需求?这样吧,我接下来便出具一张向正武司订购蛟龙尸首的凭证,可以用折扣价买到几条我亲手斩杀的黑水蛟……” 大秦疆域内的蛟龙,就算是被强大修行者所诛杀,也并非个人的私产,而是需要上缴给朝廷,由专门的机构进行分配或拍卖。 不过,作为监天司的首领,对王朝有特殊贡献的修行者,夜策冷自然有权限进行一些特别的安排,以满足特定人士的需求。 赵青接过那淡青色小瓶,轻轻旋开瓶盖,一股清凉的药香扑鼻而来,她知这是夜策冷的一片好意,遂笑道:“夜司首真是细心,连这等小事都记得清楚。不错,我确实对蛟龙血肉有所需求,那便多谢你的慷慨了。” “顺带一提,你这些年在海外修行,不断地帮元武寻找灵药的舰队斩杀一些海兽,应该受了不轻的隐伤……今天晚上,我会在‘灵犀玉符’的相关频道讲解一些治愈陈年淤伤的功诀,你最好来听上一听。” “好,我会留意‘灵犀玉符’的动静,不会错过你的讲解。”夜策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温柔的笑意:“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监天司还要别的事务需要处理。” “最后提醒一下,元武、郑袖皆是嫉才之人,你越是显得年轻而强大,麻烦就越会找上门来。今日一战,压制住了我的‘天一生水’,亦不过推迟了那些试探性的动作,却无法彻底消除他们对你的忌惮与戒备。” “在长陵的日子里,你需得更加小心谨慎,尽量不要轻易展露全部实力,切莫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言罢,夜策冷挥手撤去了门口防止窥探的气幕屏障,径直离开了石室,只留下赵青一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 第519章 两柄名剑,赌坊谈论(4K) 第519章 两柄名剑,赌坊谈论(4k) 在赵青看来,笼络不同的有潜力宗师,就得采用不同的手段,像赵剑炉二人最看重的是修行进步、观尽天下剑,她便以互相切磋和共同探讨之法逐渐培养友谊; 而诸如夜策冷这样身负重仇的探案高手,便可从营造神秘感与联手犯事的经历入手,并辅以其甚少体验的关心帮助,迅速拉近联系,塑造信任感,成为一条战线上的人。 正当她心中若有所思,考虑应该如何尽快处理这两个小任务,以及剑会时跟夜策冷商量下互换个身份,代替其出场连挑长陵诸多宗师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石室的宁静。 薛忘虚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石室门口,他半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里探望,眼神中既有期待又不乏几分忐忑:“事情解决了吗?应该没到要跑路的地步吧?”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室内一瓶崭新的丹药,明晓冲突已然化解,脸上的忧色散去,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连夜策冷这样的人物都折剑于此,看来我们白羊洞的名声,又将在长陵内外传扬开来了!” “说起来,赵青‘师妹’,你似乎还没有炼化本命物吧?” 薛忘虚深感自家宗门增添了面子、乐了好一会儿,接着想了想,询问道:“那剑会的拜帖上称,优胜者可以选取一柄名剑,你对此有什么打算或者偏好吗?” “通常而言,挑选到一柄强大且契合自身的本命剑,用于承载自己的剑意,人剑合一,可以显著地提升修行增长的速度,相反,步入七境上品却未修有本命物者,几乎从未听闻。” 他补充道:“我方才跟杜师兄互相讨论了一下,如果到时候作为奖励的是昔年韩赵魏三朝的名剑的话,或许有两柄剑比较适合你所修的剑经属性,可作为本命物来炼化,算得上是优选。” 赵青闻言,不禁好奇地抬起了眉,等待着薛忘虚的下文。 “其一,乃寒江千雪剑。” 薛忘虚缓缓介绍道:“这柄剑曾是昔日大魏王朝魏帝身侧某名供奉的本命剑,寒光凛冽,如千雪纷飞,剑意中蕴含着无尽的寒意与坚韧,与白羊冰河剑符经的特性颇为相符。” “其二,名为耀光剑。”薛忘虚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柄剑的来头更是惊人,曾是赵王朝第一名将赵阔的佩剑,或许也是赵王朝最强的剑之一,有着一剑光耀十九城的偌大声名。” “耀光剑的剑意炽热而明亮,光芒万丈,承载着赵地青阳剑塔《日轮光天剑经》的最高成就,象征着无畏与荣耀,与你的性格以及所追求的剑道之路不谋而合。” “这两柄剑的前主人修为高绝,均在七境上品之上,剑身经过许多年的本命元气滋养淬炼,固化的元气法则也极为强大,蕴藏着他们二人对寒江与光耀意韵的深刻理解,若能得之,对你的修行将大有裨益。” “听上去都很不错,但如何选择,确实需要一番思量。” 赵青沉吟片刻,注意到青阳剑塔主修的应该是颇为罕见的光系剑经,看来夜策冷要自己去搞定那两名青阳弟子,还存了几分试探之意:“薛师兄,你应该也需要参加剑会吧?不如一人赢下一把?” “我和杜师兄修为均不低于六境上品,确实得过去试一试剑……” 薛忘虚摇了摇头:“但似我这等老朽衰弱之辈,想要跟夜策冷或方绣幕那样的天才宗师对战,却是并无把握……倒不如去教训一下狄青眉那老小子,逞一逞威风。” “如果说我有能力安排你在最后几个,才跟夜司首交手呢?” 赵青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目光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而且,我有办法让你俩在剑会上能够保持实力,以最佳状态迎战。薛师兄,你信不信我?” 薛忘虚闻言,眼睛一亮,显然被赵青的话所吸引,但随即又露出几分疑惑: “赵青,你此言当真?剑会规则严格,参赛者众多,想要操控对战顺序,又确保我们能顺利得到名剑,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啊!” “世间无绝对之事,只看手段是否高明。” 赵青轻笑一声:“至于具体如何操作,师兄请放心,我心中已有计较。只需你和杜师兄空余时间接受我的针对性指点,并在剑会上全力以赴,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薛忘虚盯着赵青看了片刻,似是在评估这番话的真实性,猜想着对方或许跟夜策冷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信任: “好,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我和杜师兄就信你一回。不过,赵青,你要记住,无论结果如何,安全第一,切莫为了胜负而冒险。” “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赵青微微一笑,随手取过两枚激活了的灵犀玉符,递了过去:“想要在风起云涌的长陵立足不倒,最重要的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薛忘虚、杜青角费了一番心思帮她挑了两件合适的名剑,虽说“赵阔”这名字似乎有些晦气,让人联想到纸上谈兵的赵括,但耀光剑看上去着实不错,却是已被赵青给预定了下来。 …… 位于长陵城西的银月赌坊,并不算是长陵最显眼的赌坊,然而所有的长陵赌徒却都知道,这间赌坊最为与众不同。 看似寻常的三进平房里,散落着的数十张桌子上,却是蕴含着可怕的生意。 对于赌徒而言,一家赌坊是否令人敬畏,首先看这个赌坊桌面上流水的大小,其次看这家赌坊有没有足够的传奇。 银月赌坊两者皆有。 很少有人能估摸清楚银月赌坊的现钱有多少,因为在银月赌坊,每个桌面上的押注没有上限,只要押得起,只要敢押,银月赌坊就一律接下。 它的传奇便是,有人曾经将一整支海外船队都输在了这里,也有人起初一文不名,却最终赢下了长陵的数十间店铺,赢下了一条街巷。 这里至少有数张桌子,一日之间经手的现钱来去超过一个巨富之家的钱库库存。 盘子越大,豪客的数量便也越多,涉及到赌斗的各种消息,流通得自然也快到了极点。 今天下午,随着五日后长陵剑会消息的传开,赌坊内更是热闹非凡,形形色色的赌客们围坐在一张张赌桌前,纷纷用这场即将到来的剑术盛宴作为赌注,预先下注,猜测胜负。 “听说了吗?这次突然开办的剑会规格不同凡响,长陵城内外的宗师几乎都会到场,连那些平时难得一见的隐世高人也会现身。” 一个衣着华丽的赌客兴奋地说道,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玉佩,眼神中闪烁着对即将到来的盛会的憧憬,看上去像是外郡来的富家子弟: “那些能够到达六境以上,修本命的修行者,不是朝中担任重职的官员,就是各个修行宗门里镇山长老、宗主级的人物,平日里可是根本见不到的啊!更别提真正的七境宗师了,其风范真是难以想象!”“据说监天司夜策冷大人,还有那位传说中的绝世天才方绣幕,都会亲自出手,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盛事!”一名赌客挥舞着手中的扇子,高声说道:“听闻这样在长陵召开的剑会,上次得追溯至十多年前了!” “可别乱说,影射某些过去的事情……”有赌客立刻提醒此人说话注意点,并顺着开口问道:“说起来,你们都觉得有哪些宗师,可以在压制至同境的条件下,战平乃至于胜过夜、方两人?” “大概是横山剑院的许牧言吧!听说此人其实是横山许侯的远房亲戚,似乎还在皇后手下效力,剑术高绝,实力不容小觑啊!” 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许侯可是跟夜司首一对一较量过,难免不会传授些相关的经验。” “许侯是许侯,许牧言是许牧言,岂可一概而论?” 旁边一个瘦削的男子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倒是宝光观的陆仄宗师,步入七境已逾三十载,多半已至七境中品,甚至得到过先帝的御赐封赏,其主修的‘宝光离空剑’自成一派,胜率不小!” “我看你们是不是太高估夜策冷的水平了!” 有人表达了不同的意见:“俗话说,老当益壮。像沉山剑院的茅若伤、秋山剑院齐若圣、静云剑院邱音彻等等,都是长陵一带修行地中成名多年的宗师人物。” “夜司首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过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在压制到同境界的条件下,纯以对剑经的掌握而论,真的能比得上那些沉淀了数十年的老牌宗师吗?说不准,连某些六境巅峰的修行者也有几分胜机!” “确实,素心剑斋的慕容秀,听说就是六境巅峰,虽然未入七境,但她既然出自于长陵最老的修行地之一,底蕴深厚,门中又多有以弱战强的剑式,同阶一战胜过某些平凡普通的宗师,并非毫无可能之事。” 另一个身边围绕着几名护卫的年轻赌客,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边翻阅边附和道:“说起来,几位有看过弘养书院编纂的《剑会纪要》吗?他们收录的修行者信息可真是详细啊!” “这上面不仅有各大剑院的六境、七境修行者介绍,还记载了他们的本命剑名称、剑意特点,甚至连他们的徒弟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想了解更多信息的,可以从我这里低价购买副本!” 弘养书院不是什么修行之地,是经户司的一个附院,一些统计的事情,尤其是大秦修行者的登记和编修,全部由他们完成,即便是一些不在修行之地的修行者,他们都会尽量去调查统计最新状况,记录资料。 “……还有清山剑院的聂隐山老院长,他虽然退隐多年,但实力依然深不可测。他的徒弟殷寻,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据说很早就突破到了七境,飞剑之术诡异多变,让人防不胜防。” 一个看似知情的赌客插话道,他提到了聂隐山和殷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聂隐山?那可是个传奇人物啊!他当年可是我朝在和韩征战时的一军统帅,若非在和韩军的巨狼山一战里身受重创,失去了一条持剑的手臂而提早退隐,如今我大秦的王侯恐怕还会多上一位!” 一名年长的赌客点了点头,补充道:“他的徒弟殷寻,我也有所耳闻,此人原本只是某个剑院的弃徒,但幸运地遇上了聂院长这样的名师,修为与剑法造诣便突飞猛进。” “在不少宗师的评价中,殷寻的飞剑之术,几乎可在秦境排得首位,有着‘鬼剑师’之称。既然禁用了搬山境调用巨量天地元气的能力,在本命境中,自然得以飞剑来争斗取胜。”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别忘了,真正的斗剑不仅仅是实力的比拼,还有策略、心态和临场发挥等因素,且有着极大的偶然性。” 一个看似沉稳的赌客插话道:“毕竟,就连夜司首这样的人物,今天早上闯入白羊洞,据说都吃了个暗亏,未曾在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赵青身上讨得到好,但要说她在了解敌我虚实后,仍会保持如此战绩,我却是不信的。” “赵青?此人究竟何方神圣,竟能让夜司首吃亏?” 那名年轻赌客好奇地问道,手中的小册子也暂时搁置一旁,暗暗想道:莫不是正依了书院里某些家伙的猜测,夜策冷在连战赵斩、许侯之后,受了不浅的暗伤? 此人的身后,其中两名留着长须的护卫听得此言,亦感到了几分讶异,相互对视了一眼。 “说起来,那些王侯府中的家将与客卿,哪一个不是从刀山火海中闯出来的?他们的实力,岂是弘养书院那些记录所能完全展现的?”一个面色黝黑,看似经历过风霜的赌客沉声道。 “是啊,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与这种剑会上的比试毕竟不同。” 很快就有人赞同道:“那些曾在战阵中反复冲杀、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宗师,他们的心态、意志和临场应变,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自然能够发挥得更加稳定,不会出现简单的失误。” 随着话题的深入,赌客们的讨论也越发激烈,他们或分析各大宗师的实力,或猜测剑会的胜负走向,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根据弘养书院的资料,制定起了详细的下注计划。 而在这间屋子的一个角落,一名身着青色锦衣的男子,正静静地观察赌坊里的热闹场景。 他虽然面容俊逸,可看上去却显得有些憔悴和苍老,给人的感觉就是像三十余岁的年纪,却有着四五十岁的外貌。 他的肌肤,尤其是手掌的肌肤显得过分粗糙,倒像是常年干着农活的农夫,在一般人看来,很难跟理论上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赌场供奉联系在一起。 一名穿着灰色袍、看起来有些病态的三十岁男子,悄无声息间绕开了路上的赌客,来到了这名供奉的身前,他的身形有些瑟缩,眼角和眉间都有皱纹,似乎同样有着衰朽的特点。 “吴広先生,是藏剑于鞘太久,听得有些心动,想见识见识那些剑会上的宗师高手了吗?若是鸿鹄剑肯重现于世,全力以赴,拿下前五应该问题不大。” 王太虚笑了笑,对着这名供奉道:“我在这里等了数个时辰,才第一次见到你出来,茶都饮了三四壶了……找个地方聊一聊?” “只是感兴趣,没事听一听罢了。”吴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两层楼的主人,一直跟我们银月赌坊互不相涉,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跟你个人打一个赌……”王太虚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神秘:“就赌我背后站着的一位大人物,能不能解决此刻你心中最困扰的问题。” 一只黑气凝成的渡鸦停在赌坊外的树枝上,自然地收起翅膀,它微微偏头,眼睛仿佛穿透了墙壁与内中的禁制,清楚地看着这一幕。 …… 增补到了4.5k,求点推荐票 最近头晕+整理剧情,晚点再更6k 第520章 连环计谋,剑心人心(8K) 第520章 连环计谋,剑心人心(8k) “近期在外活跃的修行者还挺多啊,到处都能遇见五境以上的剑师。” 跟银月赌坊隔着一条半街巷,一家凉茶铺的座位上,赵青身着普通的灰衫打扮,瞥了一眼外边路上刚行过的两名骑者,感叹着道。 更远处的北面,大约三百来步的地方,则矗立着一座高达四五十丈、巨人般的角楼,隐约有数道观士的目光借助于有望远效果的符器,从这一带仔细扫过。 秋风轻拂,其檐角上挂着的铜铃叮叮作响。 “看起来事情有些难办了。” 她感应到此地角楼的守将和副将应该是六境上品,另有六名五境剑师,且布置了强大的术器与法阵,心中若有所思: 近期剑会在即,不光是许多修行者的高手随之外出走动,城西一带的守卫力量与警戒程度也增强了不少,差不多翻了整整一倍。 这种长陵城中监控强大修行者出手的布置,本就是赵青预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先前夜策冷所提及的那两名青阳剑塔弟子,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经户司某名高官招揽的门客,并担任其子嗣外出时的护卫,有着正经的身份,却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通常情况下,食客平日里就居住在主人家的府邸中,享受着主人提供的丰厚待遇,同时也需随时待命,为主人及其家族解决各种麻烦,处理一些棘手之事。 而那两名赵地青阳剑塔的弟子,以他们的修为和背景,跟秦王朝的灭国灭宗之仇,竟也甘愿成为秦国官员的附庸,这背后的缘由,不得不让人深思。 赵青轻抿了一口手中的凉茶,目光在凉茶铺内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大秦王朝的户籍审查制度略为严密,而经户司却正是主持此事的部门,那名经户司的高官,究竟是否明晓自家二名门客的真实身份? 她心中暗自思量,若那高官知晓二人底细仍招揽为门客,其意图便值得玩味;若是不知,那这两名青阳弟子又是如何隐瞒身份,通过层层审查的?这其中定有蹊跷,让整件事情变得复杂了许多。 不过,眼下的首要任务,还是如何让这两名弟子从年轻赌客的身边分开,再找个方法将其安全劝离长陵,以免夜长梦多,生出不必要的变故。 此外,事情也要办得漂亮些,总不能直接打昏了当场带走,太过简单粗暴,这不仅会引起经户司的关注,顺着线索调查下去,产生一堆麻烦,两名青阳剑塔恢复过来后,说不准还会再次返回长陵。 赵青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巍峨的角楼,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已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计划。 同一时间,赌坊外边停着的漆黑渡鸦,突然嘎嘎叫了几声,绕树盘旋了三圈,离开飞往了别处,沿途落下了几根不起眼的羽毛。 …… 不久之后,天色渐渐昏黄,晚霞垂挂,银月赌坊内的气氛愈发热烈。灯笼状的符器高悬于屋顶,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银亮光芒,将整个赌坊照得通明,却又不失为一种迷离的诱惑。 赌桌之旁,人声鼎沸,夹杂着赌徒们的欢呼、咒骂以及庄家冷静的报数声,赌坊的伙计们穿梭于人群之中,忙碌地服务着,有的端茶送水,有的则负责收兑筹码,动作娴熟而迅速。 先前那名掏出弘养书院《剑会纪要》手册的年轻赌客,正与周围人谈论着剑会的事宜,眉飞色舞,不时指指点点,交流着各自的看法和预测,引得周围人连连点头,偶尔还有几声赞同的附和。 这个年轻人名为刘兴业,乃是经户司社计大夫刘远机的长子,年不过二十,便已入三境真元,也算得上是长陵中的年轻才俊之一。 经户司主要干的是文书工作,并无武力上的需求,经户司的高官大多数都未入六境,在大秦王朝的各司中属于垫底水平,甚至还有些毫无修为、仅仅是饱读诗书的老学究。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刘远机存着几分从文转武的心思,在家中子弟的修行上定然下了不少工夫,对儿子的修行寄予厚望,为此不惜费重金聘请名师教导,使用灵药洗炼,以助其修为快速提升。 作为长陵官办修行地三分剑堂的学生,由于权贵子弟颇多,剑堂平日里对门下弟子的管理并不算十分严格,时而有偷溜出门的情形发生,被师长逮住了也没什么大的惩罚。 不过刘兴业此人倒是老实,知晓家中对自己的巨大投入,从来安分守己,一直在剑堂潜心修炼,直到近期才被准允在外行走,历练一番,用于增长见识,拓宽视野。 而他之所以特地来到银月赌坊,跟众多赌客谈论剑会之事,自然也并非放纵欲望、享受乐趣,多半还是为了回去后跟同辈子弟挑起话头,增添谈资,以便更好地结交能给家中带来益处的同学。 正当刘兴业小赌了一局,赢了二十两黄金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张赌桌边,一名老迈的剑客满脸悲痛地跌坐于地,口中喃喃自语,还伸手抓向收拾筹码的伙计,似乎是无法接受自己输得一干二净的事实。 这名老剑客的衣衫略显破旧,神态颓然,腰间佩的短剑鞘面上刻着许多神秘的符纹,应该是位不弱的修行者,只是气息时起时落、不太稳定,在有见识的人眼中,便是曾经受伤跌境的标识。 老剑客的眼神空洞而迷离,仿佛他的灵魂已随着输掉的最后一枚筹码一同消散。他的双手颤抖着,试图抓住那一丝丝即将逝去的希望,却只是徒劳地握紧了空气。 刘兴业本无意于旁人的输赢,但见那老剑客神色凄苦,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只见那老剑客面容苍老,皱纹如同沟壑般刻在他的脸上,双手紧紧握住那把陪伴他多年的短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衣袖在不经意间扬起,露出右手腕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紫黑色疤痕,如同一段无言的诉说着往昔辉煌与悲惨交织的故事,悄然浮现。疤痕周围,皮肤褶皱,透露出岁月的无情与沧桑。 “唉,又是一个输红了眼的可怜人。”刘兴业身旁的赌友轻声叹道,瞥了一眼后专注于自己的赌局,语气中既有同情也有几分不屑。 刘兴业却摇了摇头,他总觉得这位老剑客与众不同,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悲凉,让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家中书房翻阅过的那些关于江湖恩怨、英雄迟暮的故事。 出于一种莫名的同情,或是年轻人对未知故事的好奇,他走近几步,试图从老剑客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线索,却只听老者反复低吟着:“功名尘与土,八荒云和月……” 声音低沉而沙哑,透露出无尽的哀伤与无奈。 “唉,这位老伯,赌桌之上,输赢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介怀?” 听得此言,刘兴业莫名心生怜悯,再次上前两步,轻声劝慰,其身旁的几名护卫见状,也紧随其后,眼神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 然而,他话音未落,老剑客却猛地抬头望向刘兴业,一双眼睛仿佛突然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濒临绝境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光芒,随即又归于平静。 他沉吟片刻,突然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年轻人,你懂剑吗?” 刘兴业点了点头,诚恳地回答:“晚辈虽不敢自称精通,但也是三分剑堂的学生,对剑道略知一二。” “可我这一生,最痛的伤,却并非来自剑锋,而是人心的背叛。” 老剑客点了点头,苦笑一声,感叹着道:“我……我曾经也是一名剑客,有着自己的剑道与追求。但在那个二十年前的夜晚,一切都毁了……” 老剑客的话语仿佛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之门,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夜晚。 “那晚,月黑风高,我本是应约与一位故友论剑于山巅。却不料,那竟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我的徒弟,那个我曾视为己出,倾囊相授的年轻人,为了得到我手中的《先天紫霞神功》,联合外人,设下圈套。我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暗算重伤,修为大跌,从行将突破搬山境的六境巅峰跌落至如今的四境,连保护自身都难以为继。” 说到这里,老剑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他轻轻抚摸着右手腕上的疤痕,那是那场背叛留下的永久印记: “这道疤痕,就是那场战斗留下的,它时刻提醒着我,人心的险恶,比任何锋利的剑都要致命。” 刘兴业听得入神,心中不禁为这位老剑客的经历感到惋惜。他看得出,这位老者曾经的辉煌与现在的落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份落差,足以击垮任何一个人的意志。 “前辈,您的遭遇实在令人同情。但剑道之路,本就充满了未知与危险,我们修行者,更应该有面对挫折的勇气。不知前辈接下来有何打算?” 刘兴业闻言,心中一动,他蹲下身来,与老剑客平视,认真地说道:“您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得上一些忙。” 老剑客叹了口气,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小兄弟,我见你先前谈论剑会,根底扎实,颇有见识,也听过了我讲述的过往经历,知晓《先天紫霞神功》乃是我师门不传之秘……若非我一时不慎……”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黯淡,闪过了一丝不舍与决绝,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帛书,轻轻展开,只见其上绘有繁复的剑图,旁边配以密密麻麻的文字注解,让刘兴业匆匆一瞥,便迅速收起: “今日我来此赌坊,本想借点运气,逆转命势,不料天意弄人……哎!如今我身陷困境,急需一笔资金以解燃眉之急,愿意以此功法作为抵押,换你千两黄金。” 听到此事竟涉及到了大笔钱财,跟着的几名护卫连忙咳嗽了几声,以作提醒。 而先前听得津津有味的刘兴业,也不由得警惕起来,开始怀疑对方的言语是否刻意设下的骗局,用精湛的表演一步步引人入套。 刘兴业目光闪烁,心中迅速权衡着老剑客话中的真实性与可能的风险。 眼前的老剑客,虽然故事凄惨,但江湖中这类以悲惨故事博取同情,实则行骗的戏码并不少见,同时也不排除是赌坊请来的托,亦或者父亲朝中政敌设局的可能性。 然而,那卷泛黄的帛书上所绘的剑图,以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注解,即便只是匆匆一瞥,也让他感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剑意,深邃而古老。 望着老剑客那满是风霜的脸庞和眼中难以掩饰的哀愁,他更是有些动摇,心想世间哪会有如此真情实感、且修为在四境以上的骗子呢? 而且,若非自己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关切之意,对方原先也不会给出这样的选择。 千两黄金,说少也不少,理论上足以在黑市雇佣数名五境修为的杀手干事,说多也不多,毕竟在韩王朝的诸多丹宗覆灭后,物以稀为贵,一颗破境丹药动辄就要数千两上万两黄金。 只要这所谓的《先天紫霞神功》确属真迹,且有助于家中长辈突破至六境,便完全值得上千两黄金的价格——蕴藏剑意烙印的功法真迹,可不是那些寻常的剑经抄本能够比拟的。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这次交易,或许就是他们刘家改变命运的一个契机,错过了这样的机缘,无疑是巨大的损失。 刘兴业心中盘算已定,决定冒险一试。他深知,江湖中虽不乏欺诈,但同样也存在着真挚与信任。若此次能助这位老剑客一臂之力,或许也能为自己积累一份难得的人情与经验。 “前辈,您的难处我理解,但这《先天紫霞神功》毕竟是您师门的不传之秘,其价值难以估量。况且,我若随意以千两黄金交换,恐怕也难以向家中交代。” 刘兴业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以作最后的试探。 老剑客闻言,苦笑一声,似乎早已料到对方的反应。显然,他也知晓自己的要求确实有些突兀,更何况是在这个鱼龙混杂的赌坊之中: “小兄弟,你的顾虑我明白。但请相信,我并非那种欺世盗名之辈。” “真与不真,非言语所能尽述。你若不信,可让你的护卫中,有剑道修为且眼光独到之人来验看。但记住,此事关乎重大,务必谨慎,需得让为主家效力多年的忠仆才行,否则……” 说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一声,似是联想到了昔日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往事,暗示此法贵重无比,若是验看者中有心术不正之辈,难免会再次酿成当初的惨剧,必须尽可能保守秘密。“确实不能走漏了消息,让外人观览功法……”刘兴业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帛书,心中一动,他虽年轻,但并非愚钝之辈,立刻明白了老剑客的用意,打消了请剑堂师长过来鉴定的念头。 紧接着,他瞥了一眼身后护卫中的那两名青阳剑塔弟子,心中暗自思量:这二人虽是父亲招揽的门客,修为在府上罕有人及,但毕竟是赵地之人,若真有什么秘密,自己也不得不防。 “前辈,赌坊人多眼杂,有关鉴定与交易之事,还是到外面的后巷中进行为妙。” 很快,刘兴业便作出了决定,让青阳二人回避暂且离开,自己则带着其他几名忠诚的护卫,以及那卷珍贵的帛书,随着老剑客一同走出了赌坊,步入了昏暗狭窄的后巷。 后巷昏暗,只有几盏零星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为这隐秘的交易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和霉变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远处赌坊内传来的嘈杂声,与这里的寂静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刘兴业示意护卫们散开,形成一个保护圈,确保他们的谈话不会被外人偷听。他看向老剑客,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信任:“前辈,现在这里只有我们的人,您可以放心地展示您的功法了。” “小兄弟,你且看好了!”隐藏在对方沧桑面容之下的,却是赵青计谋得呈的笑意。 “这《先天紫霞神功》乃是我师门传承数百年之秘,修心养性,以静制动,内外兼修,剑气与内力并重,达至剑意与天地共鸣之境。练至深处,可引天地紫霞之气入体,尽窥搬山境之奥秘。” “天下剑诀,以练气为正。浩然正气,原为天授,唯常人不善培养,反以性伐气。武夫之患,在性暴、性骄、性酷、性贼。暴则神扰而气乱,骄则真离而气浮,酷则仁丧而气失,贼则心狠而气促。” “此四事者,皆为截气之刀锯。舍尔四性,返诸柔善,制汝暴酷,养汝正气,鸣天鼓,饮玉浆,荡华池,叩金梁,据而行之,当有小成……登虚者妙,守气者生,至念道臻,寂感真诚,役神形辱,安精年荣……” “老剑客”简单地介绍与讲解了几句,随即闭上眼睛,双手轻轻抚摸过帛书上的剑图,仿佛在与某种古老的力量沟通。 刘兴业和几名护卫屏息以待,只见帛书之上,剑图栩栩如生,每一笔都蕴含着莫名的韵味,文字注解则如涓涓细流,深入浅出地解析着剑法的精髓,让人一眼望去,便知其非同小可。 随着赵青真元的不断注入,整张剑图仿佛活了过来,那些繁复的剑招开始缓缓流动,化作一道道紫光霞烟,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幅幅惊心动魄的剑影,仿佛能听见剑鸣之声,感受到剑气纵横。 刘兴业只觉眼前一,仿佛置身于一个剑意缭绕的世界,那些剑影或疾或徐,或刚或柔,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无尽的奥妙。 他心中一震,这种剑意之深邃,远非他所接触过的任何剑法所能比拟。他确信,这《先天紫霞神功》绝非虚妄,而是真正的武学瑰宝,可以说价值连城,万金不换。 正当他沉浸在功法的玄妙之中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巷尾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刘兴业警觉地抬起头,“只见”两名青阳剑塔的弟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跟了上来,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们。 “你们怎么跟来了?”刘兴业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丝不悦,几分戒备。他明明已经让这两人回避,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偷偷跟来,究竟是何居心?有何用意?难不成?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口道:“少爷,我们只是担心您的安全,所以……”一句话尚未说完,另一人已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向着后方的夜色中奔去,消失不见。 …… 与此同时,在赌坊外的另一条小巷中,那两名被支开的青阳剑塔弟子,正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长陵城,心中明晓自己并不受主家的信任,不免有些不满之意。 作为刘家修为境界最高的门客,却被如此区别对待、排挤在外,无疑是一种难言的屈辱,虽说此事确有缘由,但仍让两人心中五味杂陈,自然而然地对刘兴业此举暗生芥蒂。 “刘大人的承诺,当真可靠吗?”一名长须护卫身材略矮,声音中带着几分哀伤:“师兄,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建立新宗门,传承绝学,可这样一来,我们不就彻底与赵国断绝了关系?” 另一名护卫沉吟片刻,声音坚定:“师弟,赵国已亡,我们身为青阳剑塔最后的传人,不能让宗门绝学失传。借助经户司的力量,至少能保证我们的安全,也能让宗门得以延续。” “至于赵国,我们心中铭记即可,无需再让无谓的仇恨束缚自己……向大秦王朝复仇,这是连剑炉的宗师都办不到的事情,像你我这等未必能晋升七境之辈,还是早点放弃了为好。” 先前那名护卫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待到祭拜过了赵斩之墓,断了最后的念想,从今往后,我们便要彻底与过去告别,成为大秦的子民,这心中的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原来是这样的目的吗?不远处,赵青听到两人间的交流,心中若有所思:毕竟一两个不过六境的修行者,想要撼动有上百名七境宗师、数百万精锐之师的庞大帝国,也太过不切实际。 如果秦王朝治下、包括原韩、赵、魏三地的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饱受欺凌压迫之苦,这勉强还算是有几分希望,可以借助于内部矛盾,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 可就目前而言,秦境百姓的生活却是蒸蒸日上,看似过得越来越好——当然,这其中也有着军功爵制的隐患,与元武、郑袖欲灭亡其他三朝的野心,和平的环境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打破。 “不管怎样,还请你俩‘自愿’离开长陵一段时间,重建宗门之事,到时候我也能帮得上几分忙……巴郡竹山县这个已纳入掌控的地方,正需要招揽外来的高手。” 她心念微动间,几团黑色的雾气向外散开,凝成人形,当两名青阳剑塔弟子沉浸在对过往的追忆与未来的迷茫中之时,一阵奇异的波动已悄然弥漫在小巷之中。 很快,一阵低语声,仿佛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又似是人语的呢喃,隐隐约约地传入青阳二人的耳中。 这声音忽远忽近,难以捉摸,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力,引诱着他们向声音的来源靠近。 师兄弟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身着刘家服饰的玄衣护卫从巷口走过,他们低声交谈着,似乎在谈论着什么秘密。而这一切,却都被那两名青阳弟子给“恰巧”听到了。 “听说了吗?老爷在得知少爷获得剑经秘藏之后,立即紧急下达命令,为了以防万一,决定把所有外人,包括那两名青阳剑塔的弟子,都给清理了。” “是啊,毕竟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不能有任何闪失。”另一个护卫附和道。 “不错,我听说那名连卖出秘籍的老剑客也不会放过,毕竟他知道得太多了。刘大人心狠手辣,咱们可得小心些,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这……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到老爷身边的亲信在密谋此事,说是剑经的价值超乎想象,为了防止消息走漏,必须斩草除根……” 其中一个护卫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狠厉:“虽然他们中有人修为达到了六境,但在不设防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一杯剧毒丹酒可以解决的事……更何况,还能联系角楼守将和监天司作为后盾……” 两名青阳剑塔弟子闻言,面色骤变,彼此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与不信。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近期效忠的主家,竟然会因一次剑经的交易,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要将他们灭口! “师兄,这……这是真的吗?我们该怎么办?先前所努力的一切,就这样白费了?”矮个子护卫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显然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手足无措、方寸大乱。 高个子护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他紧紧握住师弟的手,语气坚定地说:“师弟,别怕,我们青阳剑塔虽然落寞,但骨气犹存。既然刘家不仁,我们也不必再讲义气。” “现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尽快离开长陵,远离刘家的势力范围,甚至逃至秦境以外的地域!每在这里停留一刻,都多增添了一分风险……” “可是,师兄,我们的行李和身份文书都在刘府,或许可以先行返回,虚以委蛇,把东西先拿到手再说……”矮个子护卫话未说完,就被师兄打断。 “不行,师弟,此刻返回刘府无异于自投罗网。刘家既然已经决定对我们下手,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我们踏入便收紧绳索。身份文书虽重要,但性命更加可贵,没有了性命,要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高个子护卫目光炯炯,迅速分析着局势:“而且,对方敢于如此行事,必是有了万全的准备,说不定此刻刘府周围已经布满了重金邀来的六境高手,甚至七境宗师,我们一旦踏入,便是插翅难飞。” 矮个子护卫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但眼中却逐渐有了决断,“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就这样两手空空地逃离吧?” “我们只能放弃那些东西了,师弟。心如烈狱,焚尽自我,始绽光明……身为剑者,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只要手中之剑未失,其余皆可抛却。” 高个子师兄语气严厉,但眼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只要我们活着,就有机会重建宗门,传承绝学。刘远机若是真敢派人前来追杀,我赵北望的‘日冕剑’也不是吃素的!” 矮个子师弟闻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师兄说得对,是我们太过天真,以为刘家会真心相待。如今看来,这世间唯有自己的力量才是最可靠的。我们这就走,去寻找属于我们的道路。” 两人不再迟疑,身形一晃,便如同两道青影,迅速融入了夜色之中,朝着长陵城外疾驰而去。而赵青则隐匿在暗处,悄然施展秘法屏蔽沿途观士的视线,目送着两人远去,心中暗自点头。 她的计划虽略显粗糙,却成效显著,成功激起了青阳剑塔弟子对刘家的警惕与恐惧,促使他们做出了逃离的选择:“看来,这两人的心性还算坚韧,在经受打击后,剑意反而得到了磨砺……” 至于那门剑气兼修的《紫霞神功》,虽是赵青随意编写的秘籍,但精深玄奥也确实堪称当世一流,属于真品,同时亦是她埋下的一手暗棋,或许有望发挥别的作用。 目光穿透街巷、望了望仍在另一道身神伪装的“老剑客”处验看《紫霞神功》的刘兴业,赵青微微一笑,随手掏出了一枚灵犀玉符,在特定的加密频道上向夜策冷发送了一条信息。 不仅仅是提醒对方,小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也是为了告诉她,讲解修行的电台广播即将开始,最好不要错过。 …… 同一时间,长陵城西一间隐蔽而幽静的小院里,夜策冷抱着膝头,坐在一张矮的靠背竹椅上,看着远处的黑瓦,遥望着城西一带数十座高耸的角楼。 一只蓝色的信鸽飞了进来,脚下带着的信筒自行脱离,落在了她手中,在展开了一会后,开始变得莫名的湿润,然后慢慢变得被水泡久了一样柔软,最后变成纸浆从她的手指间滴落。 “居然是这样完成任务的吗?倒也是种独特的风格……”从袖中取出微微振动的玉符,夜策冷轻声自语:“不过银月赌坊的人,为何对此全然不管不顾?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她也没继续细想下去,感应到玉符中传出的元气波动,立即挥手招来了一个大水泡,将其变形化作了一根连接线与耳机的模样,一端接在玉符处,一端置于耳旁。 …… 增补到了8.5k 第521章 三个地方的听众(5k) 第521章 三个地方的听众(5k) 夜幕低垂,长陵郊外的宁静被一弯细月轻轻勾勒,小河悠悠,仿佛是夜色下一条银色的绸带,静静地铺展在旷野之中。 这是一条渭河的支流,一条不大的野河,后方不远处,依稀可以看见长陵内里街巷的轮廓,灰墙黑瓦,如海域一般一望无际,接到视线尽头远山的黑影之中,看上去有种一往无前的扩张之势。 一叶小舟悠然漂泊于此,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赵一,将伞柄中藏着破山剑的破旧大伞搁在一旁,与身形小巧、面容清秀的赵四围坐在乌篷之下,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闲适。 河水轻柔地拍打着船身,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音,船沿偶尔掠过岸边的芦苇,惊起几只小憩的水鸟,又迅速归于平静。 小舟上,一锅鱼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已煮至浓稠,香气四溢,几只赵一最爱好的鱼鳔浮浮沉沉。 汤很鲜美,除了鱼肉的滋味之外,还融入了豆腐的醇厚香气,两者相得益彰,温暖了夜的凉意。 就着这锅热腾腾的鱼汤,两人各自啃食着一张粗糙的黍米饼,那是附近农家手工制作的,虽不精细,而且放的时间有些久,显得太过干硬。 可明明是非常普通的菜肴,剑炉二人却吃得很认真、很香甜,而且伴着一阵从包裹行李里传出的悠扬音乐声,就更显得惬意。 “……今天晚上,我首先要讲的,是一些关于变化身形容貌的秘术……可以让修行者们更好地隐匿行踪,躲避仇家或是深入险境而不被察觉……” 待到前奏乐曲结束,赵青主持的电台广播正式开始,声音清晰柔和,让两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咀嚼的动作,全神贯注地倾听起来。 “首先,我们来谈谈面部肌肉的微调技巧,通过精准控制真元流转,可以使得面部线条在瞬间发生微妙变化,无论是轮廓的柔和还是棱角的凸显,皆随心所欲,让人难以辨认真容……” 赵一听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动,自己粗眉大眼、肌肉发达,这样的外貌在秦境已经被人认出了好几次,差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能够掌握这种面部肌肉的微调技巧,无疑会大大增加他们的行动自由度。 “……接下来,是骨骼长短伸缩的体术。通过特定的呼吸法与真元引导,修行者能够在短时间内调整自己的身高、臂长,乃至于是指节的粗细,模拟出不同的体态特征,从而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更可……” 赵四伸手比划了几下自己的身高,心中亦是若有所思,自己为了不引人注目,常年扮作男子,只是过于矮小的特点,依旧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若真能如广播所言,自由调整骨骼长短,那她行动起来无疑会更加自如,少了许多束缚,不再受限于这副娇小的身躯。 据她所知,此类秘术主要是在一些极小众的宗派中有所研究,因为对修行本身可以说无用,却是少有正统的修行者得晓。 “……除了上述的体术之外,还有真元改变自身外露气息的方法。通过调节体内真元的流动,修行者可以掩盖自己的真实修为,甚至模拟出其他修行者的气息,这对于潜入敌后或是躲避追杀都是极为有用的……” 广播里的声音继续传来,赵一和赵四听得更加认真。 虽说他俩在敛息之法上的造诣在宗师中都称得上一流,但这种技巧更多的是个人的领悟与运用,难以言传,像赵青这般总结出其中要旨,并条理清晰地传授,其水平显然还远在自己之上。 “……最后,我要介绍的是偏振光栅干扰视线的秘术。这项秘术利用薄膜状的真元在空气中形成一层看不见的光栅,能够扭曲、干扰光线,可在敌方搜寻时自然而然减少对方的关注……” “……好了,今晚的讲解就到这里,希望各位听众能从中受益,记得勤加练习,方能融会贯通。下期节目,我们将探讨如何运用环境因素,增强自身的隐匿与逃脱能力,敬请期待……” 广播中的讲解深入浅出,既提到了秘术的原理,又涉及了实践的方法,很快就让赵一、赵四得到了许多启发,鱼汤的香气依旧袅袅,但两人的心思却已飘向了远方。 …… 丁宁缓缓步出白羊洞的山门口,如同往日,他踏上了静候在山门前的马车。 这辆马车外表并不起眼,车厢被一层厚重的黑布紧紧包裹,遮蔽了外界窥探的目光,也抵御住了深秋的凛冽寒风。 一名面目敦厚的中年车夫稳稳地驾驭着马车,尽管山路崎岖不平,多有起伏,车身也只是微微颠簸。 车厢内,光线昏暗,但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处,却有细密如繁的符文微微闪烁,连绵成片,可见整辆马车都被人改造成了特殊的符器,起到了严密的保护作用。 就算不计丁宁堪称绝世的剑法造诣与修行天赋,他毕竟也是记住了起码上千部剑经秘藏,幽王朝许多符器、丹药、法阵制作之法的关键人物,还有着调用巴山剑场昔年资源的潜在能力。 在赵青看来,这无疑算得上是当世最有价值的宝藏之一,一人抵得上半座王朝,绝不容半点损失,除了马车的品质升级外,还布置了许多隐藏在暗处的保护手段。 丁宁靠在柔软的垫子上,双目紧闭,仿佛已沉入梦乡,实则他的心神正全神贯注于体内的修行之中,呼吸悠长而均匀,体内的五气在念力的引导下,缓缓汇聚流向气海。 他体内的五气在气海里不断沉浸,以一种异常缓慢,但对于其他修行者而言已算迅速的速度,朝着气海下方的深处,一处晶莹剔透的空间,像是一座海底的玉做的宫殿,被称为玉宫的地方前行。 只要能将五气沉入玉宫,便代表着修为达到了第一境通玄中品。 同一时间,他身体内那无数看不见的幼蚕,也在贪婪地吞噬着大部分沁入他身体的灵气,不断地促使他的身体发生着细微而奇妙的改变,让丁宁的真实修为向着二境上品而去。 当衣袋里的灵犀玉符开始发出振动之时,丁宁很快地睁开了眼睛,可他却并未中断修行,而是有如事先就计划好的一般,迅速地取出了一根带子,把玉符捆绑在了自己的耳朵旁边。 跟赵一、赵四听到的内容不同,丁宁这边的广播属于另一个频道,声音则调节到了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清的轻微地步。 但正常而言,即便是如此之小的外来干扰,绝大多数这个阶段的修行者,因为精神念力的强度与控制力不足,也根本没有办法顺利地凝神运气,进行如此精细的修行。 可丁宁却像是完全未受影响,体内的五气依旧按照既定的轨迹,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并有着多余的心神去聆听、分析、解读玉符广播中的每一份内容: “……今日晚上,我们将深入探讨壮大气血、夯实根基之法。诸位皆知,修行之路,根基为重。无坚实之基,何以筑高楼?是故,我将传授一门用于辅助修行的功诀《五气经天明心朝元法》……” “……明心见性,是修行中极为重要的一环。通过明心,我们可以洞察自己的内心,了解自己的情绪变化;通过见性,我们可以认识到自己的本性,从而更好地掌控自己的情绪。而情绪,正是带动五气运转的关键……” “……《五气经天明心朝元法》,正是以明心见性为要,借情绪之力,引动五气运转……喜、怒、忧、思、恐,人之五情,皆可与五气相应,与周天星象相和……” 听着赵青另一道身神关于明心见性的讲解,丁宁深以为然,他回想起自己过往修行的历程,每一次突破都伴随着对自我更深的认知,亦总是伴随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情感升华。 在大多数人修行者看来,修行之时必须摒弃情绪,追求内心的平静,为了抵达传说中的八境启天,更是得修成纯净无瑕之体,化身为打开天地的钥匙。 但以他之见,这不过是一些谬误,或者说狭隘之言。 真正的修行之途,广阔得无边无际,并不会有那么多的限制,每一个人都能够作出自己合适的选择,不断拓宽前人所未及的边界。 而这篇《五气经天明心朝元法》,无疑便是一门打破常规、独树一帜的修行法诀,它不仅仅是一种修行技巧,更是一种对修行理念的革新。丁宁心中暗自思量,赵青所讲述的利用情绪引导五气运转的方法,与他内心深处对修行的理解不谋而合,也似乎对应上了自己关于岷山剑宗最高功法《续天神诀》的猜测,或许有着近似的功效。 “……丹天之气,经于牛女戊分,此气主热,与心火相应,修行者需以喜悦之情引之;黅天之气,经于心尾己分,此气主燥,与脾土相合,需以平和之心驭之……” “……苍天之气,经于危室柳鬼,此气主寒,与肺金相应,需以哀伤之情触之;素天之气,经于亢氐昴毕,此气主燥,与肝木相合,需以愤怒之意激之……” 丁宁静静地聆听着广播中的讲解,体内的五气仿佛响应着他的意志,开始与五种情绪相对应,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更有从遥远星辰投射而至的丝丝缕缕元气,无声无息间浸润着融入其中。 他感受到喜悦时,仿佛有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推动着五气欢快地流转;愤怒时,则如狂风骤雨,激荡着五气,让它们更加猛烈地冲击着气海的壁垒。 “……玄天之气,经于张翼娄胃,此气主静,与肾水相应,需以宁静之志守之。所谓戊己分者,奎璧角轸,则于天地之门户也。夫候之所始,道之所生,不可不通也……” 随着广播的深入,丁宁的修行也进入了更深的层次。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体内的五气化作了五条色彩斑斓的蛟龙,在气海中翻腾、交织,最终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轰然冲入了玉宫深处。 …… 同一时间,银月赌坊的后院,外边马车离开的声音渐渐远去。 两名身穿黑衫的老掌柜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向他们所依仗的供奉吴広,难以理解不久前对方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跟掌握着两层楼的王太虚互相交谈,甚至还达成了什么协议的情况。 “王太虚所掌握的赌坊楼等生意,固然让他在长陵算得上是地下龙头般的人物,可终究只是个连六境本命都尚未正式迈入的修行者,手下更是再无别的五境剑师……” 其中一名枯瘦的黑衫掌柜忍不住发问:“就算背后隐然有着白羊洞的支持,亦不过窑头土坯,尚未坚实,一朝大雨滂沱,便会崩塌成烂泥般的模样,重归原点。” “这种风水轮流转、绝不会长久的势力……又有什么资格跟我们银月赌坊平起平坐呢?” 要知道,吴広的修为已是七境中品,接近于上品的层次,甚至比大秦王朝不少王侯还要略胜半筹,跟随便一支上万人的地方军都能配置十数名的五境修行者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王太虚这样特意找上门来,应该也是对吴広的修为有了几分认知,所以才显得此举格外令人费解,有种以小博大的感受。 然而,吴広听得此言,目光深邃而笃定,缓缓回答道:“二位掌柜,你们所见的,或许只是王太虚表面的实力与地位,但我所洞察的,却是他内心那份不为人知的坚韧与自信。” “他眼中的自信,绝非伪装,正因如此,他才显得如此从容不迫。在谈判桌上,这份从容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来得珍贵。” “这就好比在赌桌上,有人囊中羞涩却故作阔绰,一掷千金只为片刻虚荣,而他王太虚,则是那种真正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任凭赌注多高,都胸有成竹的自信。” 看着两名掌柜将信将疑的眼神,吴広顿了顿,继续说道:“他的底牌,或许现在还不明显,但我相信,那必将是足以颠覆局势的关键。” “这十几年来,我在银月赌坊内阅人无数,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修行者、商贾、权贵,我都曾接触过。我可以确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 “王太虚的背后,绝对有着我们尚未知晓的力量与智慧,足以让他在这长陵地下世界中,站稳脚跟,甚至更上一层楼。”吴広的解释,让两位掌柜的神色渐渐由疑惑转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吴供奉高瞻远瞩,我等佩服。”枯瘦的黑衫掌柜首先表态,语气中多了几分敬佩:“既然先生已有定计,我等自当全力支持。” 另一名身材略显肥胖的老掌柜也点头附和:“是啊,吴供奉的眼光向来独到,既然您认为王太虚有潜力,那我们便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我们银月赌坊一个可能。” 吴広微微一笑,转身向着厢房的方位行去,在掌柜们所看不到的地方,他衣袖中的手掌里,却紧紧攥着一枚微微发亮的玉符,内中正播放着关于疗伤施救之法的讲解,以及一个又一个鲜活的案例。 身为在整个长陵都排得上名次的强大宗师,却屈就于一间赌坊担任供奉,固然有一些吴広身份敏感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母亲身患重病,长年需要极贵重的药物治疗,且得到了银月赌坊全力的资助。 这种资助起初也只是对应着五境、六境的程度,后来才随着吴広的修为突破而不断提升,也并不比其他势力的“开价”高出多少,但毕竟是银月赌坊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刻施以援手,雪中送炭。 这份恩情,吴広一直铭记于心,视之为比任何自己的性命都要珍贵、必须百倍千倍偿还的恩义,为此甘愿放下身为宗师的骄傲,默默守护在这银月赌坊之中,用自己的力量为赌坊保驾护航。 而此刻,他手中紧握的玉符,正是赵青经由王太虚之手带来的赠礼,播放着她用特殊频道为他私人定制的内容。 里面不仅包含了高深的疗伤施救之法,更有针对他母亲病症的特效药方和详细治疗步骤。 这份礼物,对于吴広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霖,是他寻找已久的希望之光,也是他果断答应合作条件的真正原因。 …… 在这个看似平常的夜晚,有些人从赵青的手中获得了许多好处,而另外有些人,却倒霉地成为了她所图谋的对象。 月光稀薄,星辉点点,青藤剑院的后山沉浸在一片幽邃的宁静之中。在这广袤的后山范围内,最外边的铁剑岭略显低矮,岭上,一名面色黝黑、身着桑土色粗布袍服的少年正在缓缓步行。 他的额头和颧骨微微突出,生得并不符合世俗眼中的英俊,身材也不见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仿佛岁月在他还未完全成熟的身躯上刻下了过重的痕迹。 稍前面一些的崎岖山路上,则行走着一名穿着一件寻常至极的黄色缎袍的中年男子,他的面容被夜色遮掩,看不出什么神情,却无需回望,便始终跟少年保持着恰好十丈的间距。 每当此人脚步轻移,所过之处,那些原本盘踞在山岭之上、带着锋利倒刺的藤蔓竟如同感受到了某种威严,自然而然地向外散开,为他让出一条道路,可见其修为境界绝不会低。 “从今晚开始,你就是青藤剑院的学生了,我先前所说的话不要忘记,用心做好谍探潜伏的工作,一旦有了成果,胶东郡是不会亏待你的,而你的家人也会因此得到妥善的安置。” 中年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暗含威胁之意:“烈萤弘,我就送到这里了……对了,剑院里的学生,还有几名同样的‘潜伏者’,你并非唯一,只是占据着修为上的优势。” “如果表现太差,甚至还不如那些二境三境的弱者,白费了几名师长的‘用心’培养,匹配不上你身上曾经消耗的资源,那么……后果,你应当清楚。” 言罢,他脚尖轻点地面,激起了一圈膨胀的气环,迅速腾飞至高处,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隐入了深山群岭之中,再不见踪影。 交代完了任务,中年男子自然便该回归胶东郡了,而为了防止被外人发觉,泄露信息,其中最合适的渠道,无疑正是乘坐自家即将抵达的铁甲商船,顺路同行。 …… 增补到了5.5k 第522章 元气传感器,袭杀与取代(5k) 第522章 元气传感器,袭杀与取代(5k) 同一时间,白羊峡高处的那间石室内,几个赵青正在操办着不同的事项,忙碌不已。 其中一名赵青指尖探出了一根根丝弦,延伸至距石室数十丈的山顶岩石处,连接着几个漂浮着的水膜空泡,里面的空气以各种频率振荡发出声音,又被牢牢限制在一小片区域,分别传给了几枚正在广播的玉符。 之所以不集中使用,而是分布在整片山头,自然是为了避免天线之间的互相干扰。 另一名赵青,则站在一具等高的玄冰人体模型前,眼中射出淡淡的渐变色光芒,渗入其中已然构造得无比真实的经络、窍穴、神经、血管、脏腑、骨骼,激发出周流不息的元气,以此来测试模型的可靠性,验证功法。 一名赵青,手中握着一颗内有万千微细光纤的水晶圆球,操控着晦暗的幽冥真水,在其中腐蚀纂刻出复杂之极的纹路,这是备用的微型氢弹,结构越发精简实用,单发威力在千吨当量上下。 还有一名赵青,轻轻伸手按在一张薄薄的晶屏上,指尖不断滑动,似是在输入与调整着各种数据,那晶屏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密布着错综复杂的符文与刻度,中央则是一个个微小却精准的红点。 “分布于白羊洞周围数十里范围内的元气传感仪,监测效果着实不错。”她轻声自语,在晶屏上画出了一根曲折的线条:“两个深夜偷偷摸到青藤剑院后山的修行者,究竟是什么来路?” “从此人离开的速度与引发的元气波动幅度来看,修为境界应该在六境或更高,还是需要注意。毕竟有事不走正道,偏偏绕路而行,这就绝非偶然,多半有所图谋。” 赵青心中微动,神念勾连上了云层中大量以冰晶制成的光学镜片,启动了红外热成像的追踪模式,再辅以散布在各个山头的元气传感仪,双重监控之下,她很快锁定了那名潜入者的动态。 所谓的元气传感仪,听上去颇为玄妙,其实工作原理并不复杂,不过是将无形的元气波动转化为可量化的参数,对周围一带的元气环境进行实时且精准的监测。 这些传感仪内部,均嵌入了经过特殊处理的魔气感应元件,作为元气生命,“魔气”对元气的波动极为敏感,能够捕捉到因修行者精神力、能量外逸所引起的元气环境微小变化,且自身的状态也随之微弱波动。 一缕普通的真元,在天地元气浓郁度或活性不同的环境中,能引动的元气量显然不会完全一样,在无灵之地更是仅有本身的能量起效,而“魔气”的变化也是类似的原因,只是要灵敏得多。 除了对魔气元件磁导率、透光率、折射率等常规属性的精确测量外,“元气透过率”,才是这其中的关键,代表着诸多材料中对天地元气的阻碍流通作用,也就是相当于“灵阻”一般的存在。 就像通过测量电压与电流,可用于了解电路的状态一样,元气传感仪正是通过将魔气元件和一系列灵材进行各种“串联”“并联”,巧妙地测量元气浓度与灵气压强的变化,来感知修行者的存在。 这种监控方式的优势在于其穿透性与隐蔽性。即便是修行者使用了高级的隐匿术法,试图掩盖自己的行踪,元气传感仪也能穿透伪装,直接捕捉到他们元气的真实波动。 即使修行者们有意收敛气息,试图融入平凡之中,也很难完全避免元气的泄露。正如一个人无法在水中行走而不留下涟漪,他们在运用元气时,同样会在周围环境中留下清晰的痕迹。 当修行者运气逼开污浊之物,或是像那名黄袍中年男子一样,以无形的威压让带刺的藤蔓自动散开时,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动作,实则都是元气运用的体现,从而被元气传感仪给捕捉到。 更令修行者难以规避的是,修行者若不使用真元催动秘法,就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自然也就无法躲过上方云层红外成像的监视;而一旦动用真元,无论多么微小,都会触发附近元气传感仪的警报。 当然,光学视觉搜寻与元气痕迹感应这两种方法,本就是许多高阶修行者都会同时运用的追踪之术,但施展的水平亦有高下之分,赵青过去就颇擅此道。 不过,将后者集成压缩于一台小型仪器中,还可以测量元气浓度小于亿分之一的微弱波动,并广泛散布以“守株待兔”,让别人连自己被发现了都无从知晓,这就是另一种更为高明的手段了。 “怎么处理?”听到外面出现了异常,几名赵青同时发问,接着商讨了起来。 …… 作为一座人口达到数百万的巨大城市,长陵在不断扩建的过程中横跨了辽阔的地域,甚至各区块的气候都经常不尽相同。 渭河边的一处广阔水田里,雨丝绵绵,如细针般轻轻刺破夜的寂静,微弱的月光下,依稀可见一些村民正弯腰弓背辛勤劳作,收割着嫩绿的水芹,动作熟练而迅速,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交谈。 水田波光粼粼,映着天际稀疏的星光,不远处,静静地卧着一个古朴的村落。 青砖黑瓦的房屋错落有致,虽然建筑简陋,却是早在长陵皇宫前便已建成,一砖一瓦都透着老气,墙上的青苔在微凉的雨丝中更显翠绿,增添了几分韵味。 这些村民黑且瘦,早已经习惯了在水中和雨中劳作,如此细雨,他们连蓑衣都未穿,只是任凭雨丝渐渐打湿衣衫。 在村落的一角,则有一家看似普通的农户小院,屋檐下整齐地挂着一串串咸鱼干,都是一指粗细的小海鱼,门前立着一尊破旧的土地神像,边上还种着几株瘦弱的菊,在雨中摇曳生姿。 此时,一个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悄悄接近,脚步轻盈,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人正是先前那名黄袍中年男子,他的目光在四周迅速扫视了一圈,确认无人注意后,便快速地走向了农户的门前,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函,放在了神像之下,然后轻轻挪动了神像前几块不起眼的石块。 通过改变这些石块的位置,形成的一个简单的特定图案,便是胶东郡用以传递讯息的手段,隐藏着解码密笺被打乱文字的关键,只有那些熟悉的人才能留意到,正确地解读出其中的含义。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即可。 胶东郡门阀最初的起家资本,正是来自于其贩卖至秦国各地的咸鱼干。大量的鱼类在制成干货之后,甚至可以满足三分之一秦境的肉类所需,逐渐成为了平常人家裹腹充饥、增鲜调味的首选之物。 长此以往,那些位于市场下游的鱼贩,自然也对胶东郡产生了深深的依赖,而郡内的高层则借此机会,将许多鱼贩发展为自家的谍探,建立起了一套隐秘而高效的情报网络。 一条条来自远方、廉价普通的咸鱼干,在运输的过程中,悄然成为了传递消息、联络各方的绝佳载体。鱼贩们穿梭于各地,不仅带去了食物,更带走了宝贵的情报与指令。 心里闪过这些念头,感慨于胶东郡先辈深谋远虑的同时,黄袍中年人又在农户小院环顾了一圈,确保一切无误,刚准备转身离去,动作却倏然一顿,接着朝向一旁的院墙斜斜撞去。 那堵并不算坚实的院墙轰然爆炸开来,却立刻被一声清亮的震鸣声给盖过。 黄袍中年人的袖中一道深青色飞剑倏然飞出,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急速的围绕着他的身体旋转,形成了防护性的光幕。 几乎同一瞬间,一柄透明的大剑自远处的黑暗中飞掷而至,径直刺穿了他原先所在的位置,以及后方的数道院墙、数间宅院,一团团的尘浪依次绽放,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线路。 然后,这条刚刚被划出来的线路开始迅速发光,内里有无数交叠在一块的符文稳定地传输着天地元气,立刻便让这片区域转化成为了一道急剧放大的剑罡,一柄足有数十丈长的晶莹巨剑。 剑身弯曲起一个明显的弧度,看上去似要朝着黄袍男子方才躲闪的方位斩去,却又在中途忽地崩解开来,迸射出密密麻麻的细小剑气。 屋瓦被切碎,墙被割裂,一些刚刚感觉到危险的猫狗身体碎裂成无数片。 大半个村落在这一击下毁于一旦,化作了残垣断壁,可其中却有一栋房屋几乎完好无损。 一块巨大的深青色龟甲虚影笼罩着那片区域,表面与落下的剑气碰撞发出连绵的叮叮响声,多出了数不清的凹陷,色泽也迅速黯淡起来。这些年来,胶东郡猎杀了不知多少头海外的异兽,黄袍中年人拥有一件强大的龟甲防御符器,在关键时刻起效承伤,夺回了先手,并非出人意料之事。 只见他的身形在一片血雾中再度浮现,但围绕着他盘旋的深青色小剑却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束细长的软剑,磅礴的真元顺着剑身上的符文不断激射出去,化作了无数道凌厉的风束。 之所以称之为一束,便意味着不止一柄,而是有很多柄剑,代表着极高的使用难度,堪称象征着这名修行者身份的独特印记。 一股强大的本命气息也从他的身体散发开来,加持在了风束之上,让它们悄然间多出了几分柔韧之感,就像是成群结队的灵活小鱼,在水中欢跃蹦蹦跳跳,好不快活。 于是,空气中同时溅起了一朵朵小小的元气浪,一圈圈青色发光的波纹扩散开来,将大片范围内的天地元气搅得紊乱之极,难以被敌人感知和操控,也让黄袍中年人的真正出招变得隐蔽起来。 如果能够更深入地观察那些小鱼的动作,就会发现它们在跃来跃去的时候也在互相吞噬,辅以天地元气作为养料,快速地增长变大,最终将培育出唯一一条吞天巨鲸,演化出极其强横的杀招。 …… 那片先前有许多村民在劳作、现下人群却四散而逃的水田里,却仍有一名依旧在割着秋芹、手中的镰刀拿得很稳当的中年男子。 距离他大约数丈的地方,一柄深青色泽的小剑速度开始飙升,剑尖直指此人的后心。 在如此短的距离之内,几乎任何的修行者都无法来得及闪避飞剑的刺击,更别提这柄飞剑先前一直在月光下的阴影暗中潜行,没有激起半点风声,可以说隐匿得十分完美。 千钧一发之际,这名混入老农中的袭杀者,其后背却有十数个窍穴通透发亮起来,向外涌出了一个晶莹的气团,紧接着猛然炸裂,气流激在了水面上,生出了冲天而起的泥水飞瀑。 无数雨点被震得反向飞出,恰似银河倒挂。 借助于一炸之势,此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角度及时探出了自己的臂膀,手腕柔软至极的转动起来,整条手臂也画圆般急速的挥动,剑光在他的身前旋转、扩张,如孔雀开屏一般展开,光芒大盛。 很多柄细长的青色软剑连绵成片,晶亮的剑气编织如网,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面张开的光伞;空中许多还在飘洒的水珠和剑身相遇,击碎无数细丝,则像是伞缘垂落的流苏。 当黄袍中年人御使的飞剑骤然激射而至之时,这面光伞张开到最大,紧接着便收拢了起来,内中无数笔直激射的剑气和平挡在前的剑气纷纷相撞,发出如洪钟大吕般的震鸣声。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很多柄细长的软剑以奇异的方式弯折扭曲,纠缠相绕,竟然在剑尖与剑锷处同时打了两个死结。 它们将外来的飞剑紧紧捆缚住,囚困在了剑束之间,伴随着剑身上的符文发亮震颤,逼出了其内灌注的所有真元,再不能作丝毫动弹。 “《纶布剑经》?怎么可能?”感应到了自己的飞剑被夺去的整个过程,正凌空飘起、蓄势待攻的黄袍中年人脸色蓦然一变,似是无法理解,不可思议地叫喊出了声。 据他所知,作为郑氏门阀可以说相当偏门、修行难度也高的秘传剑经之一,整个胶东郡真正掌握《纶布剑经》的修行者屈指可数。 除自己以外,每一位应该都是七境的宗师,家里的中流砥柱,怎么会在敌人的手上冒出来? 就算这一点能够用功法泄露来解释,对方所修的本命物,为何也是跟自己多年前向家中工坊定制炼成、长得一模一样的天枢束剑伞?两者之间的差异小到了如此程度,那么…… 郑立人想到这里,心中陡然生出了冰凉刺骨的寒意,不禁思考起了千百种诡异可怖的可能性,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开始在他的心底蔓延,像是冰冷的蛇信子,舔舐着他的灵魂。 他下意识地从半空中落下,站在一根倾斜的梁柱上,几条刚从小鱼进化而来、满嘴利齿的鲨鱼状剑罡在周围不住游荡,鱼鳞片上遍布尖刺,看起来凶恶狠厉之极,护住了郑立人的身前身后。 见到此招已成,他心下稍安,刚准备施展新的剑式尽取守势,打算趁机遁逃,发送信号获取长陵驻军的支援,却倏地感到一柄锋锐的小剑从脚底激射而出,自尾椎而入,彻底切开了自己的后背。 如果对方知晓自己的一切修行功法上的秘密,对其中的弱点了如指掌,自然也能看破方才那式“游鱼嬉水”攻守中的奥妙,用最阴险的飞剑手段袭击自己的要害,瞬间致人死亡…… 在这一刻,郑立人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他方才尚未完全想清的那个念头,凭借着六境巅峰修行者的顽强生命力,一时间并未死去,靠真元吊着最后一丝生机,身体缓缓向前倒去。 他勉强转过头,视线穿透了弥漫的血雾与尘埃,试图看清那袭杀者的面容。然而,当那双眼睛真正锁定住对方的刹那,郑立人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停止跳动。 站在那里的,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敌人,而是一个与他面貌惊人相似的男子,不,那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从发丝到眼神,从衣着到气质,除了那股冷冽的杀意,一切都与他如出一辙。 “你……你是谁?!”郑立人挣扎着开口,声音因震惊而变得嘶哑,充满了绝望与不解。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心中的恐惧却如野火燎原,无法遏制。 可那“另一个自己”只是冷冷一笑,没有回答,而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天枢束剑伞,那本该属于郑立人的本命物,在此刻却成了他死亡的宣判者。 剑伞轻轻一挥,无数细长的软剑再次编织成网,这一次,它们的目标不再是外来的飞剑,而是郑立人本人。 “原来……是我自己……”他喃喃自语,心中涌起的恐惧与悲哀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试图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却发现自己的人生轨迹似乎与眼前这个“敌人”重叠在了一起,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记忆,哪些是对方的幻象。 人影手中的软剑轻轻一抖,无数道青色的剑气如丝如缕,缠绕上了郑立人的身体。那些剑气仿佛有灵性,精准地切断了他与天地间元气的联系,也切断了他生还的最后一丝希望。 郑立人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失去温度,生命力如同沙漏中的沙粒,一点点流逝。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黄袍中年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困惑与不甘。 “为什么……会这样……”他低声呢喃,声音渐渐消散在夜空中。 人影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郑立人的生命之火一点点熄灭。 也就在这时,那些残破的院墙、断裂的梁柱、毁坏的水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忽然间开始如蒸腾的水雾般渐渐消散,归为了虚假的幻象。 一个完好无损的“郑立人”身穿黄袍,简单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着,摸了摸藏于袖中的飞剑,脸上微微一笑,便从那家门前有土地神像的农户处离开,大跨步走向远方。 当他飞渡过先前的水田时,一枚微微发亮的玉符出现在了“郑立人”的手中。 …… 增补到了5.5k 第523章 换魂,定计,铁甲船(5K) 第523章 换魂,定计,铁甲船(5k) “还挺巧的,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踏板,让我得以顺利潜入铁甲船队……或许,还可以用这个郑立人的身体突破到七境,设法成为敌方的核心高层?” 此时此刻,这名黄袍中年人的肝胆之间,已然生出了密集成簇的神经,并延伸到了整条足少阳胆经的范围,建立了一处全新的精气神循环体系。 赵青的一道胆之身神,正寄居于此,以胆腑和胆经为基础,诸多经络、神经为通路,悄然控制住了郑立人的整个身体,包括他的大脑与意识,一边操纵其正常行动,一边检索起了对方存储的记忆。 附体寄生,本就是身神外显的能力之一,可以在融入他人对应脏腑后,以此为基础建立起一个独立于大脑之外的思维中枢,并与身体主人的意识互相沟通交流,实现思维连接。 由于只占据了一个器官,压制住了其中原有的精神气场,理论上并不会对被附体者造成多少影响。 不过,在后者无反抗或精神力量差距过大的情况下,则可将身体权限提升至超越原主大脑的地步,接管对方的躯体。 看上去,跟所谓的夺舍似乎区别不大,但身神的本源系于本体之身,在外的气血劲力能量用一分少一分,很难得到足够的补充。 除非一些传说中的秘法,又或者如赵青这般心灵境界达到映照自我的层次,否则局限颇大。 根据她的理解,此境孕育出来的身神,之所以具备这种能力,本是为了经历他人人生,体悟神气周转变化,明晓真我之意,同时也为后续的立下“神明之府”,化阴阳之机枢,推气化之极数打下基础。 正常而言,想要强行夺过身体主导权,基本上就得让身神比对方还要强出许多,如此一来,耗费大量能量却得到了一副孱弱的躯壳,对战力毫无益处,仅有获取记忆、收集情报信息之效。 郑立人无疑是六境巅峰修行者中很强的存在,比青藤剑院狄青眉、嗑药堆修为的封千浊等人强出不止一筹,而赵青的每一道身神现下也就相当于寻常的六境巅峰,在面板上并不占据多少优势。 固然,个别绝顶天才在六境时强得足以挑战、甚至胜过七境,然而这些人所修的自然是极其高深的真元功法,积累的底蕴亦极深厚,在面板属性上未必弱于许多七境下品,这便大不相同。 因而,当她在心灵交锋中将郑立人的意识迅速击溃,身神入驻躯壳之后,再想要在胶东郡宗师的眼皮底下完美伪装,甚至于破入七境,无疑是极其大胆的计划,其难度可想而知。 “虽说身神的附体是可以无副作用解除的,但遇上这种邪恶势力的顽固分子,为免遭遇反扑,还是将原意识彻底磨灭了为好……”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对于她来说,这般干掉了一个牵扯得上以人饲妖行径的角色,取代对方的身份,本质上与安排郑立人“轮回转世”,自己则暂时转生在了这具躯壳内无异,合理合情继承了原有的一切。 然而,六境本命、七境搬山修行中最至关重要的本命元气,其性质相当特殊,并非一般修行经诀按部就班的产物,而是内蕴一个人的所有经历、情感塑造出来的“道韵”,属于每名六境以上修行者身份的烙印。 骗过他人易,骗过自己难。 想要让别人难以分辨新的“郑立人”本命元气和原主之间的差异,这在赵青看来,其实难度也不算大,可若要骗过郑立人的本命元气,让两种“道之烙印”再不分彼此,却是有如登天之难。 用身份识别来打个比方,前者最多不过是扫描瞳孔、校验指纹的层次,后者则至少相当于要求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其基因序列均得符合标准,一个也不能漏,双方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想要让本就有所极限的身神带动躯壳进一步提升,就必须实现‘灵魂’与身体之间的完美融合,不仅仅要做到映照自我,还得同时映照出别人的末那识,让阿赖耶识也相信我便是身体的原主。”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唯有如此,方可与生人丝毫不差,有望‘修炼’出完全相同的本命元气,拥有冲击七境的资本……随着郑立人的精神力与本命元气逐渐流失衰败,如果无法在三日之内破入七境,恐怕便再无可能……” 按照她已获知的情报,那支运送囚徒的铁甲船队,途径长陵一带的时间点,应该便在这三日之内,更具体的细节,则有赖于先前密信的传递与胶东郡相关高层的商讨。 危机之下临阵突破七境、欲力挽狂澜而惜败,这样的“忠诚”设定,或许能够为她在敌人内部迅速获得信任与重用铺平道路。 “胆宰阳道,通贯乎首支九窍。上达虚极,下疏九地。与胃共主日夜之卫,同营消化给利之权。摄调脏腑之和,引领诸阴以归经纪。主核漠之运以收支,营阴阳之道而执衡也。” 胶东郡中人行事少有心气,总是靠阴谋算计与偷袭,某种意义上正是缺胆的表现。 或许对于生死危难的恐惧,便是郑立人在七境门槛处卡了十余年的原因,需要充分发挥胆之身神的特性,勇猛精进。 …… 操控着郑立人的躯壳迅速掠过十数里地,赵青来到了一处名为红河的小镇,在旅店订了一间上等客房,一路上,也顺便深入掌握了此人所修的《纶布剑经》与《养鱼剑经》。 这是一个许多商船停泊的口岸,盛产可以制作陶器的陶泥,往来商船众多,搅起的河底淤泥也是红色的,使得整条河的河水都有些泛红,向南汇入渭河之中。 长陵附近,渭河沿岸,这样的港口不止一处,红河镇并不特殊。 只不过,此地正是先前郑立人在密信中表示,他打算上船的地点,希望到时候会有人过来接应,作好相应的沟通工作。 …… 很快,客房里点燃了一支海外产出、有助于安神养魄、凝炼元气的鲸脂香。 赵青的心念在诸多神经网络中来来往往,悄然完成了对“郑立人”大脑的重启,将其彻底转化为了一台附属于胆腑的“肉鸡”,运行起了一系列原有的行为“程序”。 当她通过灵犀玉符将有关郑氏门阀、铁甲船队的情报发送至白羊洞之时,其人记忆角落一些涉及到郑袖的部分,也被赵青调出来详细分析、解读,获得了许多重要的信息: “这具身体里,果然没有郑袖星火剑的元气烙印,看来‘召唤’星火彗尾剑的最低要求,应该便是达到七境搬山,才有资格掌握,产生远距离本命气息的共鸣与牵引。” 虽然从未见过经文本身,但她已然大致作出了判断,郑氏门阀传承的残缺的《星火剑经》,很可能引动的是来自于北斗七星的寂灭元气,且高度疑似跟幽王朝时代西方巡王的传承有关。 近几十年来,郑袖的星火彗尾剑,一直是当今修行者最令人忌惮、威慑性最大的秘剑之一,尽管其具体的修行之法依旧为外界所不能知,然而她的一些手段却已经被修行者知晓。 当某个修行者愿意以本命元气维系她的某个元气烙印时,这名修行者本身便像郑袖的飞剑一样,和她有了些独特的联系。 她可以借由这名修行者获得一些特殊的感知,间接实现气息锁定,可以让她在千里之外锁定一些敌人的气机,降落星火剑诛杀。 如此一来,当世间郑袖的敌人们面对她在意的那些部下时,都不只是要单独对敌她的部下,而是同时要面对她的全力一剑。 不过,究竟哪些部下可以获得星火剑的支援,这其中有什么条件,仍属于无外人知晓的谜团,但很多人都愿意相信,只要接受了郑袖的元气烙印,便等同于将性命操于对方之手。 而在赵青看来,这种召唤星火定点坠落、袭杀敌人的手段,本质上也属于一种“扯线头”,扯线头的一方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扯得动一根横跨遥远距离的绳索,让郑袖生出感应。 这样的绝招,或许她也可以复制一二,以本体的“太阳神雷剑”为基础,实现万里之外的召唤定位与精确打击。若是待到破境后的“郑立人”被郑袖看重、赐予星火剑烙印,应该便能完成进一步的解析,创造出属于赵青自己的“星火剑”。 在此之前,若是各身神和友方遇上麻烦,也只能通过灵犀玉符广播坐标,按照计算出来的理想弹道轨迹,全力斩出一记剑罡,尽可能地予以支援,不仅颇为滞后,也极易造成大量误伤。 心中这般想着,赵青念头微转,给郑立人的大脑传输了一些新的知识,让对方缓缓消化,以更好地利用这份额外的思维容量,增加修行和战斗的经验,配合、执行胆腑发出的指令。 而在隔了几条街巷的一间陶器仓库内,一高一矮二名修行者,正鬼鬼祟祟地潜入其中,寻找着干净点能住上一晚的地方。 …… 又过了一段时间,白羊峡的那间石室内,依旧灯火通明。 几名赵青互相使了个眼色,倏然间融为一体,关得并不严实的门户无风自开,从外面飞进来了一只蓝色的信鸽,咕咕叫了两声,眼神有些警惕地停在了她的手上,任凭赵青取下了一封厚重的信函。 这自然便是夜策冷送过来的,有关铁甲船舰结构的图纸与相关的符器、法阵、人员等机密情报,由于图案很难在通讯玉符里说清楚,还是得让专业的信鸽亲自出动。 白羊峡地处偏远,初次前来,就算这小鸽子经过了夜策冷的特意指点,只怕也飞得晕头转向,找了不知多久,纵然属于有修为的灵禽,也累得有些发慌,在边上闭着眼睛稍作歇息。 “喝点水,补充点能量。”赵青微微一笑,随手招来了一盆清水,洒下了先前夜策冷所送丹药剥离出的一些碿粒,示意信鸽进食,接着便打开了密信,飞快阅览了起来。 最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幅幽浮大舰的手绘外观图。 只见全图的线条多有涂改,比例与透视关系也显得颇为失调,大舰的雄伟气势在这图上竟是半点也瞧不出来,反而像是孩童的涂鸦之作,让人忍俊不禁。 细观之下,整张图画的着墨经过了反复的浸润与析出,一看便是受到了御水功法的影响,可从中窥见夜策冷极力掩饰自己画技缺漏的过程,然而经过了不知多少次修改,却依旧是如此笨拙的成果。 想象着对方在夜里找不到合适画师的情况下,只好亲自操笔上阵,却屡遭挫折的模样,赵青不由得会心一笑,同时也对夜策冷的用心和执着感到敬佩。 此界之人寿命长度相对普通人优势并不大,修行者平日里最专注的莫过于真元功法与各种剑经,对诸多外道少有涉猎,故而绘图之术普遍不怎么样,也是预料中的事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第一张图纸放在一旁,继续翻阅密信中的其他内容。随着阅读的深入,赵青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显然,密信中的其他情报更为详尽且实用,从舰首的符器阵列到舰尾的法阵布局,再到各舱室的人员配置与职能分配,无一遗漏,足以让她对铁甲船舰的内部构造与人员配置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 许多年来,胶东郡的强大来自于海外的丰富出产,而大秦王朝的诸多灵药,一些让大秦王朝修行地的修行者进境神速的药材,更是和海外通航密不可分。 当年大秦王朝变法开始,大秦王朝就用铁甲舰队征服了胶东郡外围的海域,征服了诸多岛国,从此大秦王朝的舰队一直能够航行到其余王朝未知的海域,航行数月而不归。 大秦王朝的铁甲舰为大秦王朝独有,比其他三朝先进许多,据说制造图录来自当年的大幽王朝,而图录更是篆刻在八座金人之上。 这种巨船,在大幽王朝时称为“幽浮”,是那个时代仅次于神王巨舰的二级主力战舰,也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综合性符器之一,代表着符器、法阵、冶金、造船等诸多工艺的巅峰成就。 自然,如此高难度的舰船制造,绝非一蹴而就,就算幽王朝的图纸包括了方方面面的建造细节,也得有一段逐步发展、积累经验的历程。 大秦最开始的铁甲船只,便是胶东郡郑氏门阀统合本地其余门阀、搜刮了当时七朝优秀工匠,历时多年研发而成的技术结晶。 那其实也不过是数十年前的场景,一艘将秦王朝舰船大小纪录翻了整整一倍的玄甲商船,自胶东逆流而上,停泊在了长陵城外的渭河港口,跟周边的木质小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一日,神舟“巍如山岳,浮动波上,锦帆鹢首,屈服蛟螭”,庞然如山的巨大身影、森冷幽寒的金属反光,让世人陷入了震撼之中,倾国耸观而欢呼嘉叹。 根据相关的数据,赵青估算出这艘初代铁甲船,排水量应该达到了六千余吨,全长在百米上下,载员可达千二百人,不过依旧采用的是巨木制成的龙骨,尚有风帆作为动力。 但随着胶东郡势力的极速扩张、与秦王朝军方的深入合作,铁甲船技术很快便从民用转向了军用,且整套工艺变得更加完善,从木质船壳外覆铁质装甲的形态,升级到了内外均为钢铁的结构。 几年过后,十数艘全新的铁甲军舰便出现在了渭河军港的水面上,船坚“炮”利,对其余各朝的海军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逼得他国工匠拼尽全力也造出了一些小号的铁甲船,拉着全世界进入了铁甲舰船的时代。 时至今日,大秦王朝的“幽浮”铁甲舰已经超过了百艘,平均排水量超过万吨,同时存在着多个型号与内部分级,由于部分复原了幽王朝时代的技术,战斗力跟早期的铁甲舰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民间,除了胶东郡的铁甲商船越来越多,遍布江海外,别的商号仍然不怎么多见,罕有航至远海的情况,毕竟建造的技术要求实在太高,也不太敢跟皇后的家里人争夺利润。 反观胶东郡,目前在千吨往上的航船,几乎都已经使用了铁质船壳,成为了它们的专属标志,显著增强了船只在航行过程中的防护能力,以抵御海上风浪、撞击以及可能的攻击。 铁甲船越来越往小的方向普及,或许是钢铁成本优势的缘故,毕竟能用来制作大型船只的木料,可不是随便就能采伐到的,很多时候需要长时间的专门种植、选材极其苛刻。 同时,这些成千上万吨的大型船只,光靠风帆完全不足以提供正常的速度,但也没法烧煤烧油,因此必须得运用法阵来驱动,需要专门的阵师掌舵指挥,维护起来亦是个天价。 在监天司的登记备案中,那支被赵青怀疑暗中运送囚徒的铁甲船队,便是由两艘九千吨级铁甲大船,十二艘三千吨级铁甲船组成,载员七千余人,且前两艘大船属于“退役”的幽浮大舰早期型号。 理论上来说,退役从商的战舰会被拆卸下一些攻击性的法阵与巨型符器,但用于压低重心、增加稳定性的重石法阵,探测礁石等危险、相当于声纳效果的回声法阵,以及静音法阵、巡卫剑阵等等应该仍会保留。 而那些一层层地纂刻于船壳内部、遍布舰身的防护符文,显然并不会被特意抹除,赋予了铁甲大舰足以无视五境以下攻击、面对六境攻击也仅是稍有损伤的惊人防御力。 不仅仅是一座几乎坚不可摧的要塞,辅以坚硬之极的撞角,船体本身亦是一件强大的武器,全速行驶的动能足以让它轻易撞穿数十米厚的城墙,唯有七境宗师方可阻挡。 此外,胶东郡中人是否会违规改造舰体,添加新的法阵,暗藏某些强大的符器,偷偷装载百十辆符文战车,便是个未知数了,属于夜策冷无从探查的范畴。 随手将看完的密信焚作飞灰,赵青的目光转向那只正悠闲饮水的蓝色信鸽,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轻声道:“小家伙,你也辛苦了,回去告诉夜策冷,计划即将启动,让她那边做好准备。” 蓝色信鸽似乎听懂了赵青的话,咕咕叫了两声,振翅高飞,很快便消失在了天际。 …… 增补到了5.5k 铁甲舰具体设定可参考书友圈新帖介绍 —— 上次那个店又在国庆骗人了,真是罪无可恕 第524章 行舟江上,竞标大会(4k) 第524章 行舟江上,竞标大会(4k) 渭河之上,晨雾缭绕,如同天地间挂起了一幅巨大的纱幔,宽阔的水面上,一艘如小山般的铁甲巨船缓缓驶来,其幽暗森冷的金属外壳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反射着微弱的天光。 船身巍峨,铁制的建筑错落有致,高大的桅杆仿佛要刺入云霄,顶端的瞭望台周围尽是白茫茫的水汽,宛如孤悬于空中的浮岛。 江畔,成群的飞鸟感受到了某种来自于天敌的气息,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纷纷躲进了茂密的芦苇丛中,只留下一串串急促而惊慌的鸣叫,回荡不已。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黑光,迅疾如电,待其临近,才看清那是一只羽毛全黑、眼神犀利的苍鹰,径直落在了瞭望台上一名身着黄袍的童子臂上。 童子面容清秀,眼神灵动,他轻巧地从苍鹰脚上缚着的小金属筒中抽出一卷密件,然后恭谨地将其展开,转交给了一旁候着的老人:“家主,应该是十五叔的信件。” “是立人的消息么?他打算中途上船?这点小事,你安排下去就行。”黄袍老者简单地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他的面容苍老至极,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皱纹纵横交错,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几块黑色的尸斑,无声地诉说着他作为修行者的漫长岁月和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 此时,瞭望台上,细雨绵绵,一滴滴雨珠轻拂过冰冷的金属栏杆,发出清脆的声响。 童子见状,连忙从身旁取出一顶黄油纸雨伞,轻轻撑开,为老者遮挡风雨。 老者闭目养神,呼吸吐纳之间,竟有隐隐的雷鸣之声回荡,那声音虽只出自他一人之口,却仿佛与整艘舰船产生了共鸣,使得整个船身都随之微微震颤,仿佛连这天地间的元气都被其牵引,为之动荡。 很少人知晓,这名垂暮之年的老者,正是胶东郡郑氏门阀现下家中的主事人,大秦皇后郑袖的四叔父,也是一手推动第一艘铁甲商船建成,开启了铁甲舰队时代的传奇。 虽然他的修行天赋并不算很高,在无数海外灵药的供应下,至今仍未迈入七境上品,如今的实际权势已遭到了后辈子弟的挤压,大多数时间只是在干一些闲云野鹤般的事务,养老育幼、颐养天年; 但每当家族面临重大抉择或危机时,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想起这位曾经在风浪中引领家族航向的舵手,想起他年轻时那些轰动一时的壮举,以及那些由老者亲手制定的、至今仍指引着家族前行的策略。 “传令下去,全力启动离水法阵,运转回声法阵,加速航行……近日大秦王朝正处于一个极为关键的时刻,即将迎来重大的挑战,我们郑氏的船队也需更加谨慎行事,切勿给他人留下可乘之机。” 冥想了一会儿后,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童子应声而退,转身迅速沿着桅杆飞身而落,来到了船舷一侧的传令台,手中黄旗一挥,一串清脆的哨音划破晨雾,传遍了整艘巨船。 随着命令的下达,舱室之内的船员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各司其职,有的攀上尾部的另一根桅杆,向着其余的行船传递信息,有的奔向船舱深处,用真元调节着回声法阵的精度,以避开一切潜在的危险。 铁甲巨船在法阵的作用下,劈波斩浪,逐渐加速,船身两侧的水被高速切割,激起层层白沫,原本笼罩在周围的晨雾,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显露出更加辽阔的河面与远处模糊的山影。 …… 几乎同一时间,远在万里之外、波光粼粼的江面上,赵青与夏弥乘一叶陶舟,悠悠自楚都郢之南的水门缓缓驶入。 之所以是陶制的船只,而非赵青往常最喜欢的冰舟,其实是她清早听到赵一、赵四试探性地用灵犀玉符广播了些运用真火、炼制剑胎的经验,并随意试了几手火法,用河底淤泥炼成了件舟形法器。 由于本就存在“仿古陶瓷”这一种类,这条陶舟经过釉色处理、木纹雕饰,不同于冰舟的晶莹剔透,在外观上跟木质船只已经分不出差别,却更易承负符文之力,也算是开创了此世一个新的品类。 大江浩渺,环抱着这座古城,两岸绿野千里,稻谷飘香,一派丰饶景象。沿途,码头与港口繁忙,大楚王朝的兵船威严,商船穿梭,共同见证了这片水域的繁荣。 随着陶舟逐渐靠近那座最为高大的城门楼,通过了护城河外围控制水位的万钧铁闸,郢都费百年时光精心筑就的城墙轮廓愈发清晰。 高墙内部以层层铁榫加固,厚逾十数丈,或许是这世上最坚固的城防。 天色虽阴,却无雨意,反而为即将展开的画卷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一入城门,眼前豁然开朗,楚都的繁华尽收眼底。府邸中明灯盏盏,即便在阴天里,也映照得建筑群秀美绝伦,匠师们精心雕琢的线条,在光影交错中更显精妙,令人赞叹不已。 与长陵的平直粗犷与黑白灰的单调色彩相比,同样濒临江河的楚都,风貌却截然不同,俨然是另一番秀丽华美的天地。 虽已至秋日,但此地依旧温暖如春,香四溢,郢城的无数楼台殿宇掩映在团锦簇之中,皆如窈窕秀女,景物说不出精致娟秀。 紫红的睡莲在水中悠然绽放,火红的鸡冠如同烈焰般炽热,粉色的茉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如胭脂的海棠更是娇艳欲滴,为这座古城增添了几分柔情与生机。 “主要还是内河船只,兵船大多也只是表面覆了一层铁皮,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没法跟秦王朝的铁甲战舰相比。” 进城之后,在水道中行驶了五六里,赵青仔细观察着城内外港口的舟楫,开口分析道:“看来,楚国此地的水师,应该从未考虑过海外舰队攻伐而至的可能性,重心似乎全然放在了内河治安与沿江商贸的保护上。” “沿江城墙一带,楚都守军布置的军用符器,威力应该非同小可,但修行者的境界都不甚高,只有两名七境下品的宗师,盲龙虽然暂时待在城外,但关键时刻,完全可以强行破城而入,进行支援……” “聊这些扫兴的话题干啥?”夏弥拍了拍了陶制的船沿护栏,让整条小舟倏然一震,加快了数分:“我们不是来找楚境著名工坊‘天工阁’办事的吗?用得着这么‘居安思危’吗?” “‘产粮神机’事关重大,不可不防。”赵青轻声回道:“一旦天下粮食不再从农田中所出,波及到的权贵阶层,触动的顽固利益链条,也不知道有多少,没准会引发一大群宗师的暴动,让这条大江染上血色……” “不是说楚国没几个真正的大宗师吗?来上几个普通七境,也正好让我试试新练成的绝招。”夏弥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信与不羁:“剑气纵横九万里,拳镇山河五指间,我夏弥何曾惧过?” “少杀慎杀,高境界的修行者,可是世间最宝贵的财富。” 赵青摇了摇头,提醒道:“根据当时楚流云提供的消息,‘天工阁’应该是郢都东南角的一处四面环水的庄园,占地上万亩,在外相当显眼,但毕竟是楚王朝十大修行地之一,可并非随意就能进入的地方。” “作为一家工坊,他们不对外招揽主意、欢迎客人采购的吗?”夏弥心中一动,问询道:“莫非这里面的匠师,只接待有熟人介绍的贵客,以此来打造出‘高端定制’的品牌价值?” “正是如此,天工阁的匠师们技艺超群,所打造的术器往往非同凡响,因此他们并不愁没有生意。相反,他们非常注重客户的身份和背景,只接受有信誉、有实力的贵族或者宗门委托。”“据说,想要得到他们的作品,要么有深厚的背景,要么就得完成他们设下的考验,证明你的实力与诚意。”赵青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对于我们来说,自然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所谓的考验,应该是双向的才对,当‘天工阁’中人考量我们资格的时候,反而是你我看清其真实面目的良好机会。” 联想到了接下来扮猪吃虎的精彩场面,夏弥点了点头:“就算有人介绍推荐,可‘天工阁’又并非楚境无可争议的第一工坊,若是对方匠师技艺与品德的表现不佳,换上另一家工坊,也未尝不可。”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乘舟前行,沿途所见,皆是楚都独有的风情。 河岸边,茶馆酒楼林立,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人们或品茗谈天,或饮酒作乐,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偶尔有画舫穿梭其间,船上佳人轻歌曼舞,更添几分旖旎风光。 秦王朝境内的元武十一年,在楚王朝的疆域里,便相当于武烈三十二年。 这一代楚帝在位的三十二年间,大楚王朝南征北战,都没有吃过什么大亏,已然是一幅国力鼎盛、如日中天的景象,连大楚王朝日常所用的东西都比别朝要精美许多。 不要说早已是天下第一的楚器,就连一些楚都流行的衣衫和摆设,都成了各朝争相模仿的对象。 正当赵青与夏弥沉浸于楚都的繁华景致时,前方水道突然变得狭窄,两岸高楼耸立,将天空切割成一线。舟行其间,仿佛穿梭于峡谷之中,别有一番韵味。 接着,拐过了一个小弯,水道边上却出现了一块格外广阔、平整的空地,足有十数里见方,比寻常城池的占地面积还要大出许多,令人难以理解,寸土寸金的楚都,为何会有这样的地方。 “这么大一块未规划用地?是准备兴建一座新的皇室行宫吗?好像有热闹可看了!”夏弥眯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片空地,心念一动,掀起波浪:“咱们过去瞧瞧?” 空地上,人群熙熙攘攘,却并不显杂乱,反而透出一股井然有序的气息,显然是有组织地在围观什么,除了中间一块主要的扇形区域外,周边数里,竟然到处都是围观的民众。 这些人不重仪态,有些树上都坐满了人,一些高大的牛车马车,便成了很好的观景台。 而隔着两重象征性的低矮围栏,里面的空间,却有着许多身穿青色甲衣的楚军将士在维持秩序,于边界处立着一些告示牌与旗帜。 当陶舟缓缓靠岸,两人正准备下船之时,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突然响起,仿佛天际惊雷,震得水面波光粼粼,连小舟都为之颤抖。人群中的喧嚣更甚,夹杂着惊呼、赞叹与议论纷纷。 “看来,这里是楚王朝军方和多家中大型工坊联合举办的一场符器竞标大会,正打算当众测试威力。”赵青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竞标会?这倒是个新鲜事儿。”夏弥眼睛一亮,对于符器的兴趣显然不如对这场面本身的热闹更感兴趣:“想不到楚国人还挺有想法,用这种手段来鼓励各大工坊间互相竞争,推陈出新。” “是啊,而且这样的公开竞标,对于大楚王朝而言,也是一次难得的展示实力的机会,能够增强民众的信任和支持。” 赵青补充道:“此外,这无疑更是工坊们展示自己技艺和创新的舞台,能够吸引更多的客户和订单。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边说边走,穿过人群,来到了围栏边。 只见中间那块扇形区域的顶点位置,一座由青石砌成的高台拔地而起,十数位衣着细致优雅的工坊代表正襟危坐,他们身后各自竖着代表工坊的旗帜,迎风招展,色彩斑斓。 高台之下,数百名身着素净短袍的工匠正围绕着一件件形态各异的符器忙碌着,有的调试着复杂的符文阵列,有的则在检查符器的各个部件是否完好,接触处不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半空之中,一名身着青金色铠甲的中年将领悬浮不动,正宣布着竞标的规则与流程,他的声音透过真元和扩音符器的双重放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诸位楚都的子民,以及远道而来的贵宾们,今日我等齐聚于此,乃是为了见证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事——大楚军方符器竞标大会!” 中年将领的声音充满了激昂与自豪,回荡在空旷的场地上,引得四周民众一阵阵欢呼。 “符器,作为修行者与军队的重要助力,其威力与效用直接关系到我朝边疆的安宁与民众的福祉。因此,军方特此举办此次竞标,旨在发掘最具创意、最为实用的符器,以强化我大楚之军力,保卫家园,震慑四方!” 中年将领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继续说道: “本次竞标共分三轮,第一轮为展示环节,各工坊需展示其符器的独特之处与威力;第二轮为实战模拟,我们将设置包括打靶在内的多种战场情境,来考验符器的实战效能。” “第三轮,则是由军方高层与特邀客卿,在考虑制器成本的情况下,根据测试结果得出综合评定。最终优胜者,不仅可以获得军方的大额订单,更将得到陛下的亲自会见与嘉奖,名扬四海!” 随着将领的话语落下,人群中的气氛更加热烈,数不清的观众纷纷伸长脖子,试图看清那些即将进行测试的符器,议论声此起彼伏,充满期待,更有一些拿着宣传小册子的人在到处走动,向衣饰华贵者兜售。 赵青与夏弥对视一眼,心中均感意外,没想到此行竟能巧遇如此盛事。 夏弥轻笑一声,低声说道:“看来,咱们的‘天工阁’之行得暂时放一放了,这场竞标大会,说不定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赵青点头表示赞同,两人便更加专注地观察起了场上的情况。 此时,第一座工坊的代表已经离开高台上他的座位,走至前方,开始介绍他们的作品。 …… 别问内河为何能航行大吨位舰船,青藏高原都凿穿了,疏通下河道还不容易,另外船的长宽比较小,吃水也相对更浅 第525章 百般符器,各显神通(4K) 第525章 百般符器,各显神通(4k) 那工坊代表身着华美的锦袍,头戴玉冠,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族气质,眼中光华显露,看上去乃是一名六境以上的修行者。 他微微一笑,向四周拱了拱手,朗声道:“诸位,我乃‘云澜工坊’首席大匠师,云子鉴,今日为大家带来的,是我工坊最新研制的飞轮符器——‘沙雾隐龙’!” 随着云子鉴的话音落下,两名身着劲装的工匠抬着一个精致的木箱,一齐跃上了七八丈高的台面,轻轻放置于自家大匠师的跟前。木箱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件造型奇特的符器。 那是一件直径约莫三尺,边缘锋利如刃的飞轮,中心空洞,内嵌着数十颗大小不一的黄色珠子,周围雕刻着繁复的符文,飞轮之上,还连接着一根细长的链条,链条末端握柄处镶嵌着几颗晶石。 “此飞轮名为‘沙雾隐龙’,其独特之处在于,一旦掷出,中心空洞能瞬间吸引地面尘土,向天喷射,形成浓厚沙雾,阻挡视线,为使用者创造逃脱或反击的良机。” 云子鉴将飞轮招至手中,详细介绍道,“更妙的是,由于轮身之间加入了适量的响金和凤鸣砂,沙雾之中,还可伪装出大批骑军的声响,迷惑敌军,为我军创造战机!”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纷纷议论起这飞轮符器的妙用。 云澜工坊之主微微一笑,将飞轮重新交还给身边早已候着的一名楚军校尉,示意对方进行演示。这是避免被怀疑用高境界的修为暗施影响,用自己的相关功诀放大威力,干扰评估过程。 只见校尉接过飞轮,简单地试了试手,适应了其中的符文走向和变化,接着体内真元涌动,将飞轮高高掷向空中,划出一道土黄色的轨迹,向着无人的区域而去。 飞轮在空中旋转几周,那些黄色珠子也一颗颗飘飞高速自旋起来,于是,猛然间,它的中心空洞处爆发出了强大的吸力,将周围的尘土瞬间卷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沙雾。 沙雾之中,隐隐传来战马嘶鸣与铁甲交击之声,仿佛真有大队骑军正在冲锋陷阵。片刻之后,沙雾散去,飞轮稳稳落回校尉手中,而周围的地面,已被一层厚厚的尘土覆盖。 观众席上,掌声雷动,人们纷纷为这奇妙的符器喝彩。 见到自己主持研发的符器发挥正常,云子鉴不禁松了一口气,继续介绍道:“此外,我工坊还针对我朝骑兵在通过复杂地形时遇上的难点,研发了另一件符器——‘气垫凌波’。” “当它安装于马蹄处时,在激活的状态下,可形成一层隐形的气垫,使战马轻松通过泥泞、沼泽等复杂地形,且能隐蔽降声,提高行军速度,减少被敌军发现的几率,是夜袭、侦察等任务的最佳辅助。” 为了证明其效果,云子鉴邀请了几位楚军骑兵,让他们的马匹蹄部拼装上了看上去像马蹄铁的“气垫凌波”,并通过数根金属丝连接固定在了马鞍处,添加了一个小型阵枢,骑手随手便可摸到。 “听上去确实不错。” 先前发言的那名中年将领,迅速落在了一根旗杆上,本命气息冲天而起,左手心流淌出了无数股如银汞般的液体,布满了他的手掌,接着不紧不慢的伸向了远处的水道,作出了握指的动作。 下一瞬,那块停泊着赵青陶舟的水域,顿时升腾起了一团浓郁的水雾,但尚未扩散开来、遮蔽住人们的视线,就倏然消失不见,唯有少数修行者才清楚,这是搬山境短时间召引巨量天地元气的特征。 天空里传来巨山滑动般的轰鸣声,中年将领举手向天,耀眼之极的银色光华喷涌而出,却是在低空中迅速凝成了一朵黑沉沉的雨云,倾泻下了连绵的水幕,冲倒在高台前方数百丈的平地上。 同一时间,几辆停靠在围栏附近的战车,有数十名楚军士卒齐齐掏出了一柄涂成淡黄色的长铳,向着下雨的区域接连发射出了上百颗特制的弹丸,然后收起长铳,转过身向着外边的群众。 伴随着爆炸的轰鸣声,刚才堆积的厚厚尘土、弹丸粉末、倾盆大雨,开始在混合中发生了一系列未知的反应,使得那片区域瞬间变成了一片泥泞不堪、坑洼遍地的沼泽地带。 这样的场景变化太过迅速,以至于许多人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目睹了一场“地形变换”的奇迹,为七境宗师的超然实力,楚军将士的严密配合而深深感到震撼。 在上万人的围观注视下,几位楚军骑兵策马扬鞭,缓缓踏入那片人为制造的复杂地形。 马蹄下的“气垫凌波”在骑手轻轻触动阵枢后,瞬间激活,一层淡淡却坚韧无比的气垫包裹住了马蹄,使得骏马蹄下仿佛有云雾缭绕,轻盈地跃过了一个个泥坑,跨越了各种障碍。 即便是在最湿滑的地方也未见打滑,只是溅起了极少量的泥水,速度丝毫不减,甚至在泥泞中转弯、加速,都显得游刃有余,与平地奔行根本没什么差别,而马蹄落地的声音也被大幅减弱,几乎不闻。 看着几名骑兵在跑了两圈后迅速归队,将“气垫凌波”拆卸下来交还,中年将领满意地点了点头:“云澜工坊为此次符器大会开了一个很好的头!接下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其他工坊又能带来何种惊喜。” …… 随着云澜工坊的精彩展示落幕,现场的气氛被推向了第一个高潮。观众们的热情不减,纷纷期待着下一个工坊能带来怎样的惊喜。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墨色长袍,头戴玉冠,面容清癯的老者站起了身,缓步走至高台中央,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仿佛踏在了天地间的韵律之上,周身自然而然释放出璀璨的蓝色光芒。 他的身后,是绣着“玄鉴”二个大字的深邃紫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老者微微抬手,向四周行了一礼,声音虽不高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诸位,老夫是‘玄鉴工坊’的玄明子,今日,我为大家带来的,是我们工坊倾尽全力打造的——星痕飞盾!” 随着玄明子的话语落下,两名身着银甲的工匠抬着一个覆盖着黑布的神秘物体走上高台,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黑布揭开,露出了一件外形独特、流光溢彩的轻薄圆盾。 这“星痕飞盾”的大小在五尺上下,不知是用何种特殊精金炼制,边缘有许多泪痕般的纹理,仿佛被精细的符文雕刻勾勒,散发出七彩的辉光,正中央则镶嵌着一颗同样七彩的小巧宝石。 “星痕飞盾,以上等天铁精炼而成,不仅坚固异常,足以抵御大多数五境飞剑的攻击,更可依靠中心的星辉石作为真元中转的枢纽,为附近的我方飞剑提供精准的加持与引导。” 玄明子缓缓转身,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实际上,星痕飞盾的设计,本就是为了跟飞剑相互配合,在空战组成剑盾合一的战阵,打造出攻防一体的战斗体系。” “一名飞盾士配合四名训练过相关战法的飞剑师,便可以形成一支进退有据的空中战队,等同于地面上战车的地位,既能冲锋陷阵,又能稳固防线,逐步夺取制空权,对敌方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 “这名老者应该就是玄鉴工坊的‘圣手’级人物,无论炼器造诣、修为境界皆属前列,创意更是不凡,比先前云子鉴的‘名匠’高出了一个档次,故而云澜工坊只算得上是中型工坊,而玄鉴却属于大型工坊。” 远处,赵青听到这件星痕飞盾的介绍后,也不禁赞叹有佳:“若是‘星痕飞盾’的表现不错,在这种‘空中堡垒’出现后,主要建立在飞剑基础上的现有空战理论,必然会随之而革新。”“开创新时代的发明么?” 夏弥想了想,回道:“不过,跟大多仅有尺许的细小轻盈飞剑相比,飞盾似乎要沉重得多,它的用料成本,还有最高速度,恐怕均不会很理想,也不知道有多少缩减变小的余地。” “从这个角度来看,像方先那名楚军将领召来的云雾,便可以很好地限制住飞盾的机动性,毕竟它的迎风面可不小,一旦陷入恶劣天气或复杂气流中,多半难以迅速调整姿态为飞剑提供防护。” 赵青分析道:“但话说回来,任何武器都有其长短,关键在于如何扬长避短,巧妙运用。若能有可清除雾气的宗师压阵,或是有能够预判气流变化的辅助符器,‘星痕飞盾’的缺陷也可得到一定程度的弥补。” …… 为了证明星痕飞盾的实际效果,玄明子挥了挥手,台下早就候着的四名玄鉴工坊匠师,袖口中各窜出了一柄飞剑,当的一声震鸣,开始持续的加速,化为一道明亮的光焰,冲向了天际。 紧接着,他一脚将身前的星痕飞盾踢飞了出来,圆盾在半空中突然光芒大放,自行高速旋转了起来,在坠下一小段距离后,便反冲往上,撕裂开了周围的空气,追踪着那四柄飞剑而去。 跟“沙雾隐龙”“气垫凌波”这等符器可以上手即用不同,飞剑、飞盾的符文精密度与操控难度均要高得多,那些刚突破到五境神念的修行者,真正掌握自己的第一柄飞剑,几乎都是一年半载起步。 更确切地说,世间绝大多数法器都是冰冷的死物,都需要修行者费尽心力去读懂制造者纂刻在它身上的符文,然后竭力的将真元流淌其中,寻找出和它的符文相融的运转方法。 因此,为了充分演示星痕飞盾和配套剑阵的效果,玄明子这名六境巅峰修行者,和他的四个徒弟共同出手,并不算违了规矩,而且还是展现这套空战体系优势与局限性的最佳方式。 随着玄明子一声低沉的吟唱,飞盾的表面光芒一闪,突然释放出了一道道微不可见的细长光束,精准地连接到了每一柄飞剑之上。 四名匠师操控的飞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速度不减反增,它们在空中划出四道璀璨的银色轨迹,迅速围绕着缓缓旋转的星痕飞盾汇聚,犹如行星绕日,形成了一道既美丽又坚不可摧的剑网。 飞盾表面流转的七彩辉光与飞剑的银光相互交织,映照出一片梦幻般的景象。 由于距离太远,普通观众只能瞧见空中的光影效果,却对具体的细节一无所知,于是有一些修行者,便主动为身边的民众解说起了天上的实况,享受着作为知情者的那份优越感与分享的乐趣。 只见飞盾的每一次微小调整,都能引导飞剑精准地变换方位,它们在十余丈的范围内急剧穿梭,带起的剑气在空中生出无数道光影,在尘嚣之中带出一道道空洞,旋即又被剑气切乱。 若是有着五境以上的修为,能够看清空中的各种变化,便会见到飞盾飞剑如影随形,时而如流星疾坠,时而如落叶飘舞,时而猛烈加速,时而如磐石静悬不动…… 这种剑技没有十余年的苦修,根本不可能如此随心所欲。 最后,在玄明子的精准操控下,四柄飞剑在星痕飞盾的引导下开始加速旋转,它们仿佛化为了四道旋转的闪电,携带着无匹的力量,向着远处刚被立起来的钢铁标靶射去。 在极短暂的间隔内,四柄飞剑几乎同时洞穿了厚达数尺的标靶,留下了四个距离相同、清晰可见的孔洞,彰显出了它们惊人的威力和精准度。 这一刻,整个竞标大会现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 而在靶子附近,守在那里的工匠立即上前,用卡尺测量起了前后孔洞的具体数据,进行登记,接下来要汇报给高台处观看的军方代表、特邀客卿。 “好一个星痕飞盾!” 虽然也看出了它的局限性,但中年将领仍不禁赞叹道:“玄明子的圣手之称,果然名不虚传。这样的符器,若是能够大量装备于我军,无疑可以弥补我朝修行者普遍飞剑之术逊于秦人的弱点。” 随后,竞标大会在热烈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一个又一个工坊轮番上阵,展示着各自研发的符器,有的侧重于攻击力,有的注重于防御或辅助,无一不凝聚了工匠们的心血与智慧,让在场的观众们大开眼界。 并非每家工坊都像云澜、玄鉴那样开发出了新式符器,更多的匠师还是擅长在原有的军用符器上进行调整、优化,常见的有各式投矛、旋刃、弩机、焰箭、投索、刺枪等等。 还有飞剑、飞针、扳指、臂铠、阵盘之属,这些是配给军中四境以上修行者的制式符器,跟前面的一次性符器有着不小的区别,总的来说,种类繁多,各具特色。 场地上不断有车辆运送巨大的石靶、铁靶,以及对残骸进行收拾,以作初期的威力展示之用。 有旋飞的弯刃在千步开外斩入精钢深处丈许,也有燃烧的火弹坠落,将岩石焚为熔浆,一场场下来,将十数里的地域毁坏得一片狼藉,天空都好像沸腾了起来,有金铁的风暴在咆哮。 赵青与夏弥边看边议,对诸多符器的优缺点进行着深入的分析,不仅思考着这些符器对于未来战争形态可能产生的影响,更多的还是解析其中运用的元气之理,从而增进自己的修行。 当最后一家“天工阁”出场之际,初升的朝阳已然悬于头顶,即将到达用午饭的时间,会场外围也涌来了不少商贩,卖给平民简单的便饭,向富贵人家提供水果、糕点,更有许多“外卖员”提着订餐的食盒,来来往往。 然而,并没有向那些楚都里的大酒楼订购饭菜的赵青二人,却在这个时候,见到了一名提着精美食盒,向着她们俩直走而来、脸上泛起淡淡微笑的老者,看上去是想要给两人送上一份意外的午餐。 他缓步而来,身着一袭由最细腻柔软的丝线织就的淡黄色锦袍,头戴的则是最为精美的白玉冠,冠中自然形成的淡红色纹宛若初春的桃,绚烂而不失高雅,更添几分超凡脱俗之气。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密布的黑色与褐色老人斑诉说着时光的流逝,但他的面部轮廓依旧异常秀美,那是一种超越了年龄界限的优雅与风度。 就算在这般迟暮之年,依然能让人一眼洞见,这名老者在年轻之时,必定是位俊美无俦、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只可惜如今已是沉疴难愈、命不久矣,令人叹惋不已。 “楚帝?”一眼看出对方服饰的等级之高,内敛的修为之精深玄奥,可说是无限接近于八境的层次,却隐约透出几分油尽灯枯的气机,赵青心中微动,立即认出了此人的真实身份。 …… 增补到了5k 第526章 会谈,论政(4K) 进一步深入感应,赵青还注意到了对方随身携带的、数件暗藏着七境以上力量的器物,它们如同沉睡的巨龙,虽静默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元气波动,显然便是楚帝的顶级装备,每一件都远超世人的想象。 千百年来,大多数帝王并非其所在国家最强的修行者,却通常是掌握本朝修行界秘密、修行资源最多的人,诸如当今的齐帝、燕帝,可楚帝两者皆是,因此绝对属于天下前几的强者。 就算是先前遇上的灵虚剑门那名大宗师齐金山,也比楚帝差了不止一个等级,甚至连赵青都没有充分的把握正面击败对方,毕竟数百年传承的悠久王朝,谁知道又隐藏着哪些拼命的手段与底牌? 只是楚帝在位不过三十二载,年纪也就七十来岁,却有很多身体机能完全靠真元流转维系,已经处于老死的边缘,这就让赵青心生疑问,猜测着对方在此期间究竟受了怎样的损伤。 在楚帝身后不远处,则侍立着一名中年像貌的宗师,双方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中透出一种难言的苍老悲凄,短须整齐地修饰着他的下颌,平添了几分文人雅士的风骨。 十枚不同颜色的扳指在这名宗师的指尖闪烁,每一枚都散发着独特的光泽,红如烈焰、蓝似深海、绿若翡翠,这套阴阳五行符器组合,宛如压缩了许多个微型的世界,集轻灵与沉重于一体。 能让身边吹拂过的秋风都自然而然生出几分悲意,对楚王朝成名高手有所了解的人,应该可以很快联想到“天工阁”的阁主楚凄风,楚王朝上一代最强宗师“凄风苦雨青藤乱”中的首位。 作为早已步入七境上品,全天下技艺最顶尖的几名“圣手”之一,楚凄风的身份地位无疑在迄今为止竞标大会出场的所有人物之上,据传近年来因与楚帝政见有些不合的缘故,一直闭关不出。 然而,这样一位传奇人物,此刻却悄无声息地跟楚帝一起出行,默默侍立于对方身后,看上去关系密切、彼此信任。 这就是不禁让人心生揣测,明晓在外的名声并不好,据传好色平庸、不喜朝政的楚帝,其实只是处事低调平和,真正的手段相当高明。 考虑到峡江工坊楚流云应该便是天工阁楚凄风的亲戚,他和楚帝一起前来,大概率已对“产粮神机”有所了解,明晓了其中的重要性,这便完全在赵青的预料谋划之内。 “叫我熊前就行。”楚帝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他微微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冒昧猜测一下,两位应该并非出身于我朝的修行者吧?前来郢都,所为何事?或许我能帮得上些忙。” “我们只是游历至此,对楚都的竞标大会颇感兴趣,故而前来一观。”赵青随意回道,似乎对一国最高统治者的现身并不以为意,平淡开口:“倒是陛下特意来访,怕是有事相求吧?” “确实有些事想要详加请教。”楚帝缓缓走近,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两人面前的一个树桩上。 那食盒制作精良,木质细腻,上面雕刻着繁复而精致的龙凤图案,内蕴两重保温保鲜法阵,插着几枝蔷薇以作装饰,显然出自大家之手。 “一旬之内,巴山地坼及泉,阳山流星乍现,巫山有阵错行……这些异象,恐怕都跟两位脱不了干系吧?” 他边说边笑,在楚凄风勾动小指操控符器平地生出的土椅上坐了下来,目光打量着赵青和夏弥,感应到了后者跟盲龙相似却又不同的气息: “世间罕有的大宗师联袂而至,我身为此间主人,岂有不前来迎客之理?” 在赵青观察楚帝的时候,楚帝也在凭借着自己的精深修为与玄奥秘法尽可能探查着赵青、夏弥的底细,他看到了无数个生灭的小天地,垂挂的无尽璀璨星河,游弋着亿万种剑气、剑意的浩瀚海洋。 越是修行到深处,越是寿元所剩无几,越是知道修行是何等美妙的事情,便越清楚再往上的境界,是何等的遥不可及。 但楚帝凝神观意,却隐约从中感应到了一些超越典籍记载中八境启天范畴的气机,一种长生不灭、万法之根、诸道之源般的出尘离世之感。 虽难以确认辨清,也基本可以肯定对方目前应该尚未真正迈入八境,但他心中仍是震撼不已,瞬间对她生出了由衷的敬意,明晓这是位无论到哪都可以很快成为修行界领袖人物的存在。 不知为何,在见到了情报中的这两人后,楚帝似乎很有谈兴,补充道:“两位自秦境入楚,此前未在秦王朝内展露过身份,却肯与我会面相谈,那就有轻秦重楚之意,虽是初见,已是我熊前之友。” 赵青与夏弥相视一笑,对于楚帝的直接相问与表露善意,她们并不感到多么意外。毕竟,作为一国之君,楚帝若无几分洞察秋毫的本事,也难以坐稳这江山。 “陛下耳目之灵,我等佩服。”赵青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转而问道:“只是不知,陛下亲自前来,除了确认身份之外,还有何指教?” 楚帝轻轻一笑,目光深邃:“指教谈不上,只是我近年来越发觉得,修行界的进步,乃至整个国家的强盛,往往并不完全取决于修行者的天赋高低,更多的,是他们的眼光与想法。” “眼光决定了格局,想法则引领着创新。我观今日之竞标大会,各式符器琳琅满目,却也难掩一个事实——多数匠师仍局限于旧有框架之内,鲜有突破性之作。” “二位作为外来者,修为既高,常常感悟天地万物,眼界自然不同凡响,或许能有更深入的见解,不知可否分享一二?若有所得,必予以重谢!” 赵青闻言,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场上正忙碌收拾残局、布置新靶的工匠与观众们,心中已有了计较。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 “陛下所言极是,眼光与想法,确是修行者乃至国家进步的关键。然而,这眼光与想法的形成,又岂是凭空而来?它们根植于环境,受之于教育,成之于实践。” “秦王朝之所以能够在诸国中迅速崛起,便是因为通过变法沉重打击了各有心思的旧权贵门阀,建立了更先进的修行者培养和选拔机制,让有才华、有抱负的修行者得以脱颖而出,不受出身限制。” 楚帝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错,我朝之所以难以诞生出昔年巴山剑场那样强大的修行者们,除了对器物的过度依赖,亦有因权贵门阀与修行资源之间的分配不均,而引发的种种问题。” “当许多有天赋、有想法的修行者,因缺乏足够的资源与支持,而难以崭露头角。相反,那些出身权贵门阀的修行者,即便天赋平平,也能凭借家族的力量,获得大量的修行资源与机会。” “这样的环境,又如何能够激发出修行者的潜力与创造力?” 你楚国王室,不就是最大的权贵门阀吗?楚帝本人,不就是修行资源分配不公的终极体现吗?边上的夏弥心中吐槽,却是并未开口,低头打开了食盒,打量起了其中的饭菜。 赵青见夏弥未言语,便知她心中所想,却也不点破,只是接过了楚帝的话茬,继续深入分析:“陛下所言,正是症结所在。若想要解决楚王朝修行界的问题,就必须从最根本的体制着手。” “那些长期分封于地方郡县的权贵门阀,彼此之间利益交织,把控官员晋升,形如蛛网,密不透风,甚至还拥有大量的修行者和私军,不断积累财富权势,虽名为楚土,实与他国无异。” “此等状况,不仅阻碍了修行人才的涌现,更让国家税收大量流失,国库空虚,无力支撑大规模的战争和修建。长此以往,楚国的强盛只是表面风光,实则内忧外患,危机四伏。”楚帝闻言,神色凝重,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变革之路,荆棘丛生,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动荡,甚至危及国本。我朝历经数百年,根基深厚,但同样,积弊也深重。要想推行变革,谈何容易?” “不过,我也明白,若是不变,我朝只会被时代所淘汰。因此,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够推行变革的契机。” 赵青闻言,微微一笑,开口问道:“陛下所言的契机,莫非就是此次军用符器竞标大会?” 楚帝坦然承认道:“竞标大会,只是一个开始。我真正的目的,是要通过这次大会,钓出那些隐藏在暗处、试图窃取我朝符器机密的秦国暗谍,同时,也借此机会,看看我朝修行界的真实水平。”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通过这次大会,找到一些有天赋、忠于楚朝的修行者,为将来的变革储备人才。” 言语之间,似乎对赵青二人全然信任,并不因她们来自于秦境而心存疑虑,反而有种默认其与秦王朝敌对的意味,甚至一开始就讨论起了国之重事,视其为牢靠的盟友。 赵青轻轻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楚帝的坦诚与远见,让她对这位帝王有了更深的了解。 她很清楚,楚帝自然并非真的相信她和夏弥,而是看中了她们的能力与见识,希望借助外力来推动楚国的变革,如此一来,便是自己营造假身份“人设”,参与楚王朝诸多事务的最佳方式。 “不过,怎样的土壤长出怎样的作物,摧毁秦王朝布下的谍网,仅仅依靠竞标大会是不够的。” 赵青平视楚帝,缓缓开口:“正如我之前所说,治标不如治本,需从环境着手,否则只会像杂草一样锄之不尽。” 楚帝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对赵青的话颇感兴趣:“愿闻其详。” 赵青继续说道:“秦王朝之所以能够在诸国中布下如此庞大的谍网,除了他们自身的强大外,也与各国权贵门阀之间的利益输送密不可分。这些权贵门阀为了自身的利益,往往不惜与敌国勾结,出卖本国的利益。” “权贵门阀与秦王朝之间的利益输送,是谍网得以存在的土壤。只有切断这条利益链,才能让谍网无处藏身。”她补充说明道:“但这绝非简单地铲除犯事的奸细和背后的门阀,而是要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上着手。” “生产关系?经济基础?此乃何意?”楚帝追问:“莫非是建立如同昔年幽王朝那样严格的修行资源流通管制体系?还是说……” “先谈谈另一个问题。” 明晓对方没法一下子理解这些概念,赵青话锋一转:“每年,楚王朝的国库能收到多少赋税?这些税收是否足额?是否经过了严格的清点确认?这些问题,恐怕连陛下心中也无确切答案吧?” 赵青的话语直击要害,楚帝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赵青话中的真实性与分量,最终缓缓开口道: “不错,税收之事,历来是朝廷的心腹之患。权贵门阀往往通过各种手段逃避税收,而地方官员或是畏惧其势力,或是与之勾结,导致大量税收流失。每年国库的实际收入,远低于应有的数额。” 楚帝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我朝虽然有着庞大的疆域和人口,但真正能够用于国家建设和战争的税收,却远远不足。我在位的这数十年间,至少有十几个郡完全是敷衍了事,形同割据。” “实际上,光是最基础的粮食征收缺漏,便让我朝军队无力远战久战,更别提应对可能发生的大面积灾荒了。为了在外朝面前不露怯势,郢都好几个明面上未启的大型粮仓,内里早已是空无一物,尽数用于弥补战事的损耗。” “在国库空虚的状态下,驻防的大量军队严重依赖于外郡的补给,本身无法自我维持,因而受到了地方门阀的桎梏,难以派出大军去清除这些毒瘤,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赵青接口道: “权贵门阀借由对地方资源的控制,进一步削弱了中央的权威与实力,于是地方郡县势力更加膨胀,让整个楚王朝陷入了越来越深的泥潭。唯有采用集中大规模生产之法,方可解决此番困局……” 说到这里,赵青再次切换到了另一个话题:“不过,在我看来,楚王朝当前最大的问题,恐怕还是立嗣确立太子之事。陛下迟迟不立太子,这不仅关乎到楚王朝的未来,更是当前诸多动荡的根源之一。” “随着陛下寿元将尽,朝中诸多势力俨然蠢蠢欲动,各皇子的支持者们只会越发分化对立,甚至生出勾结外朝、图谋不轨的想法,这无疑是极重大的隐患,不可因立嗣会引发动荡而一再拖延。” 听到外朝之人对本国皇位归属指手画脚,边上的楚凄风也是心中一惊,刹那间闪过诸多念头,随即手指极速挥动,布下了数重遍布符线的风障,以阻隔旁人的视线与听觉。 一些附近的木材纷纷飞扬而起,在半空中被符线带起的风刃精准地削切、拼接、放置在了四人所在的区域,转眼间便搭建出了一座雕工华美的凉亭,亭中更是设立了许多禁制。 这是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吗?夏弥亦是抬起了头,看了看周围适合战术撤退的路线,手中倏然多出了一缕盲龙的本命元气,可以用来呼唤对方,让它迅速进城支援。 “道理我自然明白,但太子之位长期空悬,实在是我的儿子们都太不争气,如今连一个修行到七境宗师的都没,境界最高的居然还是位于秦长陵的质子‘郦陵君’,全然无法担当大事。” 楚帝对此显然早有思虑,当即回道:“古来帝王,若修为远不及朝中重臣,各方面的行动均会受到严格的限制,大多都成为了傀儡之君,实乃亡国之祸源,我岂能重蹈覆辙?” “近年来,我内修秘法,外寻灵药,强行延续寿命,正是希冀于诞生最后的奇迹。” “原来如此。”赵青心中暗暗思索,联想到大楚王朝十七位皇子、二十三位公主,均无一人得入七境,还在传闻中有多人癫狂痴傻,身体畸残,大致上猜到了这其中的原因。 她想了想,问询道:“楚国重器之中,是否有能散发出致人死地的无形射线,让人身体溃烂、难以恢复的?类似于郑袖星火彗尾剑的杀伤效果,但并不一定蕴含星辰元气。” “确有此一物,名为‘蚀天珠’。” 楚帝微微一愣,便回复道:“这件符器是我朝百余年数位圣手联手制作,取自于一块明黄色发光岩石熔炼后得到的精华,质地性脆、颇为沉重,具备着近似星辰元气的寂灭特性。” ……(本章完) 第527章 蚀天珠,九成把握(4K) 高纯度铀矿凝结成的灵玉?楚王朝莫非已经快造出“土法原子弹”了?听到这般回复,赵青也是心中微惊,先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刚准备点明此物的危害,楚帝便继续补充道: “很多年前,典籍之中就有‘献玉杀人’的记载,早就有人发现,一些色泽看似喜人的玉石,却偏偏能够散发出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射线。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玉石、精金被炼制成强大的法器。” “它们在拥有独特属性的同时,也自然会伴随着一定的负面作用与风险隐患,这是一种取舍,也是一种平衡。” “‘蚀天珠’的杀伤性质,其实我朝匠师、修行者在炼制之时,已然有所察觉,在它内外设下了十数重封禁,置于玄铅宝盒之中,深藏于皇宫宝库地底,几乎从未有人接触……直到我将它启出的那一天。” “不知几位,可曾听闻过‘妖惑剑’之名?” 大抵是回忆起了自己波澜壮阔的过往,楚帝喟然长叹:“这也是一柄拥有类似特性的名剑,初代剑主和第二代剑主都是一等一的大宗师,却给他们带来了不幸与不祥。” “戚寒山和李观澜?” 赵青心念微动,想起了昔年巴山剑场的这两名剑师,前者比王惊梦大上一辈,后者则算是王惊梦的师兄,在长陵之变中被现在的虎狼北军大将军梁联出卖,死于秦军围杀之下。 “正是。” 楚帝点了点头,接口说道:“近百年前,有一块陨石坠落在秦境关中。那颗陨石被当年的星官称为妖星或是惑星。而那块陨石砸中的地方,却正好是关中最大的剑庐淬火居,数名炼剑名师殒落在这次天火之中。”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陨石砸落在高炉之中,一些剑胎变成熔融的废铁,但是陨石砸落的中心,陨石之中的精金和高炉之中的一些玄铁,却是凝聚成一物,便是那柄妖惑剑。” “这柄剑不能说是完全自然形成,因为它一般来自于天火陨星,但一半也来自于这高炉中一些几乎就要完成的剑胎。但恰好形成这样的剑形,在很多人看来,自然属于妖事。” “这柄剑的诞生便带着诡异的色彩,所以当时一般叫做妖惑剑,或者妖星剑。” 楚凄风脸有悲色,在边上继续解说道:“但这柄剑更被人记住的地方,却是它的重量。它是真正的沉重如山,六境之下的修行者,根本连提都提不动,更不说持剑施展出任何完整的剑招了。” “而这柄剑的第一任主人,便是那座炼剑剑坊所属的关中门阀,戚家的少主,当时关中最负盛名、那数十年间修到七境最快的天才修行者,后来人称‘妖惑剑剑主’的戚寒山。” “年轻气盛的戚寒山,并不畏惧妖惑剑带来的不祥之兆,反而对这柄剑充满了喜爱和期待。为了发挥这柄剑最强大的一面,他甚至费尽心血得到了昔日玄山剑派的山狱剑经。” “他融合山狱剑经的许多剑招,自行创出了一式‘重山剑’,被当时的人称为一剑破。因为戚寒山创出了这一剑之后,在关中一时无敌,没有什么人能够承受他这样一剑,击败了无数强敌,留下了无数传说。” “这式‘重山剑’便是曾经的巴山剑场弟子、现在的灵虚剑门宗主顾淮,所修‘剑山剑’的雏形,直至今日,依旧罕有人能匹敌。” “然而,就在戚寒山声名鹊起之时,妖惑剑的诅咒却悄然降临。这柄剑内里的一些精金,对一些寻常人的身体有着缓慢侵蚀的作用,等他发现时,他的妻子已经重病难治。而他的妻子正怀着他的孩子。” “而她的离世,仿佛触发了更大的灾难。那年,关中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大旱,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大旱之后,瘟疫又肆虐而来,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许多富贾家族因此没落,包括戚家。” “后来,戚寒山再一次出现,便是在巴山剑场,王惊梦拜入巴山的那一年。天上的妖惑星散发着诡异的红光,重临人间,从不知几千几万里外的寂寒星空映射下来,仿佛和这柄妖惑剑遥相呼应。” 楚凄风叹了口气:“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柄妖惑剑被传给了当时巴山剑场年轻一辈中修为最靠前的李观澜,而非是入门较晚、天赋最高的王惊梦,但无论如何,李观澜最终成为了巴山那一代首位迈入七境上品的宗师。” 所以,妖惑星是一颗短周期彗星或半人马小行星(喀戎族彗星)?它同时拥有小行星和彗星特点,因表面的大量托林而显得格外红艳?看上去跟妖惑剑是它分裂出来的一块残片?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推测源自于此类彗星的妖惑剑应该是施展星火彗尾剑时的绝佳配剑,且在力量上可能相当接近于九幽冥王剑。 “一柄会侵蚀损害身体的剑,给我我也不要,正常人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与此同时,夏弥却听得眉头紧锁,不禁插嘴道,“这李观澜难道不清楚这剑的诅咒吗?为何还要接受它?” “原因很简单,妖惑剑的诅咒是被人为夸大的,而它在修行上的价值更是远远超过了本身的负面作用,戚寒山和李观澜的修为进境与最终成就,恐怕有一半以上都要归功于它。” 楚帝呵呵一笑,随口揭开了一个沉封已久的秘密:“戚寒山的妻儿之死,虽然妖惑剑有着少许责任,但更多的还是他过去对敌时下手太重,总是一招致命,不留余地,于是被仇家找到机会,在药中下了毒毒死。” “而王惊梦主动放弃了妖惑剑,却是因为后者的人比剑强,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剑,这样的剑只会妨碍他所能达到的高度。而绝大多数修行者却需要仰仗这柄剑,才能站到更高的高度。” “同样的,在得知了‘妖惑剑’诅咒的真相后,当时的我立刻便联想到了传闻中有着相似特性的‘蚀天珠’,偏执地认为一件器物的好坏,并不在于它本身是否有瑕疵,而在于使用它的人是否有足够的意志和决心。” “考虑到我朝‘圣手’的技艺应在关中淬火居之上,戚寒山本人也并未因此剑而早衰早逝,仅仅是修为颇低的妻儿生了些病,风险相当有限,我原以为,在作好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将其启用,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楚帝的语气中充满了自嘲与悔恨:“然而,我终究还是错了。大错特错!蚀天珠的危害,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比妖惑剑更要可怕无数倍。” “在初期修炼时,蚀天珠的确给我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好处,在它和‘人王玉璧’的双重作用下,我的修为突飞猛进,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很快就打破了整个楚王朝的修行速度记录。” “接下来,我闭关参悟阵法玄枢变化,以‘蚀天珠’为基,成功演化出了一套‘盖世功诀’,可以大范围地改变这片天地里元气法则的本身,惑乱修行者的神念与感知,这已然是八境的主要特征之一!” “修行的第八境,大多数人都知道它被称为‘启天’,但在一些独特的古代典籍中,还有另一种称谓,其名为‘神惑’。两个不同的名称,便代表着看待八境的两种不一样的角度。” “虽说这一特征并不完整,属于敌我双方的同步削弱,但加上我朝强大的符器工艺,便足以显著减少秦境剑师的修为优势,放大军队的作用,而在交战之时,我方还可以用特制的重铠抵御这种影响。” “那时,我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抗衡秦王朝巴山剑场那些强大修行者的法宝,可以让我朝独揽霸业,却未曾料到,这所谓的‘法宝’,竟是一个潜藏着巨大危机的魔物。” “当我将它炼化成本命物后,一切都变了。原本温和的射线变得狂暴无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我的身体。我的修为虽然依旧在缓慢增长,但每一次提升,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试图以各种方法压制它,但都无济于事。”楚帝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仿佛回忆起了那段痛苦不堪的日子:“那段时间,我如同生活在炼狱中一般,每一天都在与蚀天珠的侵蚀抗争。” “我的身体逐渐衰弱,寿命也在急剧缩短。我终于明白,自己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而我那些不争气的子嗣,恐怕也是受到了‘蚀天珠’的影响,才会变得如此畸残不堪。” 说到这里,楚帝的身上缓缓的释出一种淡薄但强大的气息,手心里升起了一个幽黑的光球,透过寒冷的黑色光幕,可以看清其内是一颗由许多彩色小晶体互相结合而成的簇状球体,封印着磅礴的死寂气机。 然后,他的眉头微蹙,仿佛忍受着巨大痛楚般地伸指朝向地下一点,只见那颗“蚀天珠”立时便激射出一道拇指粗细的寂灭光线,无声无息地穿透了上百丈的泥土与岩石,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而在赵青的感应中,这道寂灭光束更是在地底深处形成了如蘑菇云倒过来般的奇异景象,地层中无数被侵蚀的元气杂乱无章地冲撞在了一起,汇聚成了重重涡流,宛如一朵朵黑色的莲骤然绽放。 整片符器竞标大会所在的十数里见方区域,有数十名看上去相当普通的观众,五六名在测量、校验符器数据的匠师,倏地感受到自己的脚面处涌入了许多陌生的气机,转眼间便渗透进入了全身经络之中。 下一瞬,这些隐藏甚深的秦王朝谍探,他们体内的气血开始蒸腾,身体有些发烫,有些像细针在扎,原先正常流淌着的真元如同被打破了平衡,变得狂暴不堪起来; 又像是晶体析出一般,自然生成了无数细小的颗粒,在血肉与经脉中层层堆积,阻塞了元气的正常流动,附近的草也立刻凋零,被泄露出的气机沾染,化作了灰铅色的粉尘。 “啊——!”一名伪装成匠师的秦谍首当其冲,当即惨叫一声,七窍流血地倒在了地上,浑身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变成了漆黑的颜色,并且还在不断地冒着小泡,犹如被滚油浇筑了一般。 “救我,快救我啊!”又是一名潜伏在人群中的秦谍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状,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他的脸庞迅速肿胀成了猪头,双目几乎被挤成了一条细线,完全看不清前方的事物。 类似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接连响起。 这些平日里训练有素、意志坚定的间谍此刻却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一般,在地上不停地打滚,用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脸皮,甚至有人试图抠出自己的眼珠,场面极为凄惨。 这些平日里至少都有着四境修为的谍探,在“蚀天珠”散发出的无形射线面前,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迅速溃烂,生机消逝。 同一时间,天工阁重磅推出的符器“妖惑星坠”,也正式开始了展示,只见天空就像是被巨刀斩过,出现了一个缺口,无数的光雨就像是流星一般坠落下来。 每一颗光星坠落在地上,都发生了恐怖的爆炸,每一道七彩的炫光里,都有凛冽的寒星和炽烈的火星飞溅,轰隆隆直响,恰好盖住了秦谍纷纷身亡,尸首被楚军修行者拖走处理的动静。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楚帝,却只是面色淡然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早已司空见惯。他轻轻地收回了手中的“蚀天珠”,重新将其纳入体内,那幽黑的光球与强大的气息也随之消散无踪。 “好可怕的杀器……”夏弥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有余悸地望向楚帝那已然变得透明如玉的手掌,隐约间,可以见到其内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游动。 赵青亦是心中一动,感应着这一招以类似于星辰元气的射线运使出“地脉剑”的变化,对楚帝和蚀天珠有了更深的了解,并推测其很可能可以一次性杀死数十万甚至更多的无防备者。 她想了一想,也同样向着那个新生出的孔洞伸出了手指,一柄由无数细小金属颗粒汇聚而成的灰色长剑自然凝成,剑尖处射出了一道缥缈如烟云的剑气,却在地底下绽放出了一朵朵七色的剑。 这是先前赵青路过巴山剑场遗址,收集到的七境宗师损毁的本命剑,合体的结果,而她所发出的这一记剑招,则是为了追踪寂灭射线的轨迹,将其残余的气机磨灭,以免造成扩散性的危害。 “这便是此珠的一小部分威力。” 感应到了剑的盛放,楚帝眼神微亮,随手掏出一枚丹药服下,平息躁动的气机,缓缓地说道:“这些秦谍潜伏在我朝多年,一直未能彻底清除。今日借‘蚀天珠’之力,倒是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只不过,此珠的杀伤力虽然惊人,但对使用者自身的负担也极大,可以说伤人先伤己。我刚才只是稍微激发了一下它的力量,便已经有些难以承受了。” 他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赵青,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遗憾:“想当年,我本以为能够借助此珠之力,一举突破八境启天,甚至窥探九境长生的奥秘,却不料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你既然能够看出‘蚀天珠’的危害,不知可有办法化解?” “可能只有九成把握。” 赵青想了想,斟酌着语气回道:“毕竟是被炼成了本命物,已然与性命交融为一体,紧密程度远超正常的使用,想要完全消弥其中祸患,恢复陛下折损的寿元,确实颇为棘手。” 在本命元气的加持下,“蚀天珠”的辐射杀伤性已远非天然的放射性矿物可以比拟,且让辐射本身也成为了楚帝的元气属性之一,这便不再是长生诀灮炁可以随意治愈的对象,需要费点心思才行。 “九成把握?”交谈至此,楚帝首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显得极为复杂,似在感慨自己多舛的命运。 毫无疑问,对于一名站在七境巅峰、历经过千难万险的强者而言,九成把握已经是一个相当高的成功率了,足以让他心动。 但与此同时,楚帝也非常清楚,赵青既然敢开出这样的口,那么她所提出的要求或者代价,也必然不会低。 果然,在短暂的停顿过后,赵青便继续说道:“无论是税收不足、粮食缺漏的问题,还是延长寿元、压制各皇子争权之事,我皆可一应解决,不过,也得在这里提出两个条件。” 楚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知道赵青的要求必然不简单,但他更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且说来听听。” 赵青微微一笑,她知道楚帝已经动心,于是不急不缓地说道:“其中,我要求获取楚王朝中央所掌握的工坊中,至少一半以上匠师的控制权,巧工、名匠、圣手,均不可有缺漏。” “唯有如此,我才能确保大规模生产的效率和质量,研发出诸多全新的符器,让朝廷直接掌握的先进生产力,短时间内发展到超过所有地方势力的总和,形成绝对的压制,从而逐步实现体制上的变革。” “其二,为了解决陛下身体上的隐患,需要向我开放全部皇家藏书库,包括修行典籍和符器图录部分的权限,以便随时查阅各种资料,同时,也得助我联系上已覆灭韩王朝众多丹宗的传人,互相进行交流……” 这样两个条件,对于解决相应的两大问题来说,其实并不过分,但赵青毕竟只是个初入楚境的外来修行者,一下子提出如此要求,实在显得非常唐突。 “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然而,当楚帝沉吟片刻,却开口表示了应允:“但在此之前,有人想要先见你们一面……相信,这也是你们想要见的人。” “另外,妖惑剑现在已经是我的收藏,为了增添几分应对‘蚀天珠’的经验,凄风,你马上去宫中将其取来,赠予这两位来自‘巴山剑场’的好朋友,就算是见面礼了。” ……(本章完) 第528章 实战模拟,妖惑星(4K) 李观澜死后,妖惑剑居然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楚帝的手上?看来秦长陵的楚谍也应该不少,至少在十多年前是这样……否则以郑袖所修剑经跟此剑的匹配度,多半会将其炼作本命剑吧? 听得楚帝所言的赠礼,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表示聊了会天,就能拿到一柄顶级名剑,无疑是相当不错的收获,不过妖惑剑的重量、“诅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待求证。 在等候楚凄风前去取剑的期间,她想了想,便正式用起了高等级的午餐,开始分析其中显而易见有益于修行的一些药材,同时也继续旁观着竞标大会的第二轮实战摹拟阶段。 在已然变得坑坑洼洼、环境复杂的会场空地处,数队三境至五境的修行者,纷纷换上了各家工坊研发的新符器,按照详尽的规则逐一入场,进入到了互相对抗的状态,以此来测试出它们更全面的特性。 只见各种光华闪耀,符器威力惊人,天空之中雷鸣阵响声不绝,有形似飞鸟的符器在空中盘旋,释放出炽热的火焰;有宛若长鞭的符器,灵活如蛇,抽打着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有宛如巨石的符器在地面上猛然砸下,激起十数丈高的尘土;还有细如毫芒的符器,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深邃的轨迹。每一击都足以让普通的修行者胆寒,但在这里,却只是竞标大会上的一道道亮丽风景。 楚王朝军方的多名七境宗师、超过二十名六境修行者在整片场域内不断巡逻,确保这场实战模拟能够安全有序地进行,并杜绝作弊的可能性,同时也在默默观察,评估各队的表现和符器的潜力。 远处的凉亭中,赵青一边细嚼慢咽地品尝着午餐,一边用心观察着每一处的对战,毕竟,接下来这些工坊就要有一半纳入她的掌管,自然得多加了解一些,并挑选出综合水平更高的那部分。 “除了镇守我朝西面边境的‘金戈军’外,绝大多数大楚军队已有九年未经战事,国内更是一片歌舞升平,少了许多血与火的淬炼,如今军队中的修行者,普遍都缺了些锐气,难以孕育出敢于搏命的胆识。” 对符器研究几不亚于任何人的楚帝,同样看着场上的景象,不禁叹了口气,道: “虽说此次大会本是为了测试工坊符器,并非争夺修行者之间的排位名次,可所有人都将战斗控制在一定的烈度,到现在还未有人染血受伤,却是有些过于保守了,无法检验出符器在生死搏杀间的效用。” “真正的战场,跟寻常的切磋比试,根本不是一回事,随时随地都要面对着来自各个方向的威胁,承受着超乎想象的覆盖性打击,经受无比紊乱的元气环境考验,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虞。” “今日这场模拟战,若只是点到为止,又怎能真正试出符器的优劣?”他指着远处一名身着锦衣、正自得意地操控着一件形似巨盾符器的青年修行者,摇头叹息道: “像那等只注重防御、却忽略了进攻和机动力,甚至需要五六人联手才能激发的笨重符器,敌方拼上一两名同境的性命,便可让其暂时失去控制,防守出现缺漏。” “更重要的是,以攻为守,才是大规模混战的主流,当被搅乱的元气环境差到难以回复真元,用一点少一点,不能直接创造出战果的龟缩防守,就必须为奋勇进击而让路。” “若是放在真正的战场上,只怕会害死不少人,根本不适合大规模列装。” 楚帝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感慨,他转头看向赵青,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越是想到这里,我就越发钦佩当年那些冲锋陷阵、不畏生死的巴山剑场弟子,对长陵之变的背刺行径深感惋惜……” “斯人已逝,精神长存,十几年前、二十多年前,我们曾经是针锋相对的敌人,但如今,我却希望能与你们并肩作战,从王惊梦、嫣心兰、李观澜等人的遗志中,汲取到些许力量。” 正如赵青所预料的一样,在她留下一系列彰显身份信息的线索来进行暗示后,楚帝等人果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巴山剑场的残余高手,因为元武郑袖的背刺之举,对她俩颇为信任,几有推心置腹之势。 天下之间,宗派有数,不可能莫名其妙冒出来两个顶尖宗师,总得有个传承才对,尤其是接触到了八境边缘的存在,而赵青越是表现自信,主动揽事,便越让楚帝相信是她跟巴山剑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种想法其实颇有些牵强,毕竟从理论上来说,元武、郑袖大有可能让外人伪装成巴山弟子,或许让巴山叛徒出动,用来欺诈楚帝,更何况赵青的假身份“温宛”,在海外失去踪迹多年,亦是难以验证。 然而,虽说无法排除此种可能性,但楚帝却是相当信任自己的直觉,认定赵青能随意拿出“无限产粮神机”这等足以颠覆天下的东西,剑意也毫无屈居人下之感,无论如何,都绝不会是元武所派出的角色。 所谓直觉,其实也不过是诸多想法中占据主流的一种,一下子很难彻底压过怀疑之意。 但在楚帝本身精神衰弱老化、心灵境界未臻完美无瑕的情况下,赵青便可以放大对方已有的念头,加深直觉的影响程度,促使事态渐渐走向自己所期望的方向。 当然,她也不会做得太过明显,以免弄巧成拙,毕竟到了楚帝这种堪称半步八境,对“神惑”颇有领悟层次,即使精神、心灵上存在着破绽,也绝非那么容易被外人所趁的,干涉念头的效果有限。 同时,赵青也清楚,这种初次见面的信任相当脆弱,还远远达不到让她肆意妄为的程度,接下来,就得看双方合作的过程是否愉快,自己能否展现出相应的价值了。 想到这里,她放下手中已经用餐完毕的碗筷,轻声回道:“陛下过誉了,巴山剑场昔日虽然辉煌,却已是过眼云烟,如今剩下的,也唯有坚持与信念,不变初心而已。” “此次前来大楚,我和夏弥亦是想要寻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与志同道合之人共同做些事情,用手中之剑一扫天下积弊,让某些背叛者付出其应有的代价,逝去者得以安息。” 楚帝闻言,眼中褪去了昏黄老朽之色,他深深地看了赵青一眼,仿佛想要看透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而后缓缓开口: “君若以诚待我,我必以诚待君……只要我熊前在位一日,便绝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破空声,楚凄风身形闪动,在地面上不断纵跃,留下了一个个明显的凹坑,很快便返回到了凉亭前,双手稳稳地拿着一个长条形的玉盒,表面都是繁杂至极的符文。 “陛下,妖惑剑已取来。”楚凄风将玉盒递给楚帝,然后退到一旁。 楚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好,没有中途向五皇子传信,几十年的交情了,你终究还是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是臣应尽的本分。”楚凄风神色不变地躬身回道,心中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没有因在五皇子身上下注而泄露机密信息,让几十年的君臣情谊毁于一旦。 既然楚帝有望延寿甚至化解“蚀天珠”的危害,多出了新的选择,一个区区六境上品的皇子,自然不再是他所认为能拯救楚王朝的第一选择。 楚帝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将手中的玉盒递向了赵青:“此剑虽名为妖惑,却并非邪剑,亦无真正诅咒,只是因其重量和特性,常人难以驾驭。”“经过我多年的测试,一旦得入四境,便可完全无视其射线腐蚀,危害并不算大,这也是戚寒山当年未曾察觉的原因。不过到了今天,就算是长期接触的妇孺,我这里也备好了相应的药物,可以进行防治。” “妖惑剑蕴藏的力量,似乎跟那颗传说中的妖惑星有着极深的关联,当妖星再现之日,此剑将会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和复杂的元气波动,难以遮掩……但从已知的信息来推断,或许得等到三十多年后了。” 抗辐射药都研究出来了?看来楚国皇子公主的问题,应该源自于胚胎期间发生的基因突变。赵青微微一笑,伸手接过玉盒,只觉入手极沉,连剑带盒的重量,竟然达到了十万多斤,也是离谱。 看着玉盒表面青色游丝般变化不定的符文,她略作端详,便根据的排列规律,找到了正确的解法,随着一阵清脆的机括声响,长盒缓缓分开,露出了里面一柄长不过两尺的短剑。 若非有着尖锐的剑尖,看见这柄短剑的人,恐怕第一时间会觉得它只不过是一段黝黑的铁棍,或者是一截还未锻打的精金。 黝黑的剑身甚至都不平整,看上去黑漆漆的,甚至就像是糊着一层锅灰,不要说是精美的符文,就连任何的纹都没有,很难想象,这般其貌不扬的东西,居然是昔年震动天下的名剑。 毫不犹豫的,赵青伸手抚摸起了这柄短剑,开始接纳和理解对方的存在,她明白,每一柄剑都有着独特的灵魂和故事,而妖惑剑正是其中最复杂、最有传奇色彩的之一,代表着一段尘封的历史,一个时代的缩影。 在握住它的瞬间,她仿佛看到遥远的星空深处,有一颗红色的星亮了起来,红光妖异如血,宛如一条狭长的尾巴,扫过了上千万里,留下了一道深邃而神秘的轨迹。 “好剑!”赵青心中一动,立即确认所谓的“妖惑星”,正是一颗特殊的血红色彗星,绕太阳的公转周期为六十多年,这本就是她预料之中的事,不过妖惑剑的惊人密度,却超出了她先前的想象。 简单估算,这柄剑的密度已然超过了寻常钢铁的数万倍,玄铁的万倍有余,比当初她所炼制的神兵寒武、震旦,还要高出很多,虽未能迈入白矮星物质的领域,但也可说差得不多了。 一柄体积不大的短剑,重量却能够跟一辆重型坦克相比拟,自然只有七境及以上的修行者方可运使自如,且在拿着它赶路的时候,若无卸力的经验,很容易像方才的楚凄风那样一步一个大坑。 密度大到这等程度,它的硬度自然也同样离谱,耐高温、耐酷寒,坚不可摧,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在剑身上留下痕迹,完全不像是正常的彗星残片坠落撞击后,可以自然诞生的材料。 赵青心念微动,向着妖惑剑不断注入真元,很快便注意到,由于密度太高,它的“灵阻”也远远超过寻常材料,灌输真元的速率和损耗并不理想,仅仅是纯粹的物理属性极其突出。 同样,它也没有很多天铁陨晶常见的阴阳元磁属性,除了自带的浓郁星辰元气外,性质相当单一,实际上就像是独孤求败所用玄铁重剑的升级版,似乎很难用得出高度复杂的剑招变化。 所以在赵青看来,妖惑剑固然强横,有着诸般特性,但也只是她过渡期间之用,充当其神兵未炼成前的替代品,到时候,还得设法熔融重铸,作为炼剑所用的主要原材料。 顺带着一提,无论是妖惑剑还是新的神兵双剑,她应该都不会将其炼为自己的本命物。 这是因为,赵青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与实践,大致得出了一个结论,劲力体系所修出的十二道身神,或许可以看作一种另类的本命物,符合此界很多典籍中提及的本命物特征。 想要更深入探究这其中的奥秘,便需要阅览楚皇宫的众多藏书,看看历史上是否存在着类似的本命物修炼之法,从一些将自己身体炼成本命物的功诀中获取灵感,互相验证。 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许她正式迈入下六气境的时候,在此界的修行体系上,也可同步突破至八境启天,双重叠加,更为强大。 心中这般思索着,赵青的精神愈发沉入妖惑剑体内,从压缩到骇人程度的碳、氢、氧、氮、铁等原子着手,围绕着它们之间微妙的元气涟漪,追溯起了这柄剑在形成前的过往与物质源头。 于是她看到了很多,很多超越了普通人想象的画面。 一抹妖冶的红色光华,以令人惊惧的速度肆意蔓延。在赵青的感知深处,一颗巨大星球的轮廓逐渐凝聚,逼近至眼前,它浑身裹挟着血色的冰层,仿佛浸染了无尽的猩红。 星球的一半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另一半则隐藏在深邃的星空背景中,阴影与虚无交织,仿佛随时都会吞噬一切。 这颗星球无比的真实,那些被流星撞击的嶙峋的环形山,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宏大和蛮荒味道,暗红色的托林在氮冰平原上无止尽地延伸,让人不禁联想到冥王星上的克苏鲁区。 伴随着因靠近太阳而引发的、有节奏般的冰层开裂震动,像是宇宙深处的低吼,橘红发亮的尘埃云在星球外围自由飘动,隐约能分辨出两道黯淡纤细的星环,散发出迷幻色彩的光晕。 果然是颗来自于半人马小行星环带、因轨道不稳定而闯入内太阳系的喀戎族彗星吗? 直径大概有二百多千米,也算是大块头了,比台~湾岛还要大出不少,若是与地球相撞,恐怕足以灭绝全部的多细胞生物。 赵青心中微动,感应着自己或可通过妖惑剑与它“母星”之间的共鸣,让这颗星辰的运行轨迹出现微弱且长期的摄动变化,最终恰好撞击在地球上,释放出可轰碎一片大陆的磅礴威力。 不过,考虑到妖惑星目前正位于约40亿千米外的遥远深空,还要三十多年后才会回归到近日点,这灭天绝地般的一击,实在来得有些迟缓,她自然没法等待这么久,空有神器而不经用。 为何总感觉,那颗妖惑星的元气浓郁度比地球上要高出许多,而且还有几分生命的气息? 托林(tholin)这种由甲烷、乙烷反应生出的原始有机物,在特殊的条件下诞生出早期生命,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之事,只是看起来,这上面的生命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随意评估了一下手中之剑的极限杀伤力,赵青继续深入感应,却倏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触,就好像自己在观察彗星的同时,对方亦遥遥投过来了属于它的目光。 ……(本章完) 第529章 九天之外,船舱之内(4K) 如此迅速的反应?这是超距感应?还是提前预知? 对于妖惑星投射过来的目光,赵青也是心中微讶,不禁生出了许多猜测,进一步确认了此颗星球的不同寻常之处,毕竟连光要跨过这段距离,都得耗费四个小时。 所以说,那家伙不会是颗有修为的活体星球吧?小小太阳系,能诞生得出这般“大能”吗?或许,它是从别的星域迁徙过来的?也不知具体实力如何,是否有正常战斗的能力? 她心中暗暗思索,就算这个星球上的生命,体量大得惊人,也未必是以可自由活动的姿态存在,没准只是覆盖了厚厚一层可以吸附星辰元气的远古菌落,并诞生出了一个强大的集体意识。 正常而言,妖惑星若真是以百千米计的超级生命体,且能完全掌握自身,应该不至于孤寂地在太空中流浪,而是会找一颗条件适宜的较大行星作为卫星定居,对此进行某种特殊的“殖民”。 不过说起来,诞生妖惑剑的那次彗星分裂、陨石坠落,其实不排除对方故意发射一颗探测器,用于登陆地球、搜寻情报的可能性。 当时被摧毁的关中剑庐淬火居内,那块陨星的残骸自然而然形成剑的形状,如此巧合,也确实可以用它本就抱有目的性来解释。 具体究竟如何,还得多收集一些相关的信息,不能仅仅依靠妖惑剑和它之间的交互感应,就妄下断语,正经的天文望远观测、轨道运行建模,红外光谱分析等等,都得一一进行,安排上日程。 当妖惑星恰好遮掩住遥远恒星的光芒时,通过分析光谱信号,可以发现它周边的气体尘埃中特定的元素或份子,这些特征在透射光的波峰和波谷中显现出来,从而推断出它可能的生命形态。 而通过观察妖惑星的轨道运行状况,则可以得出它是否在持续有意识地自行运动,并可以测出星体的大致质量,结合掩星法测得的大小半径数据,计算出它的平均密度。 不过,因为大气层的干扰,这些方法显然得在太空中进行,而为了不在太空中待得太久,浪费时间,最好还是使用专门的天文卫星,放弃亲自上阵的想法。 像先前那颗m国的锁眼卫星,就不该直接击毁,而是得抢夺掠走,安置在这边,正好派上用场。赵青心中这般想到,同时也决定接下来特意查查楚王朝过往的天文观测记录。 根据已知的信息,妖惑星以前可能并不长得现在这样,红色的光芒多半没那么明亮,但它的公转周期,近几次内应该变化不大,或许可以从中发现些端倪,判断其是否发生了异常的变化。 从妖惑剑离谱的超高密度来看,赵青相当怀疑这颗彗星的内部含有小块因ia型超新星爆发而炸飞的白矮星碎片,至于电子简并态物质为何不膨胀恢复到正常形态,或许跟元气法则的束缚有关。 单纯的陨石撞击,能形成如此特殊的材料,她是不怎么相信的,觉得应该得要更加极端的环境。 参考昔年幽王朝诸多强者研究天外陨星中蕴藏的玄奥元气法则,开启了修行盛世的先例,各大王朝藏宝库、众多大势力收集到的陨石残骸,应该都值得一观。 它们虽未必及得上妖惑剑的特异,但肯定也都非同凡响,可以让人窥探到星空的一角。修行的意义,本身便在于对未知世界的探索。 实际上,当今楚王朝的“镇国之宝”,人王玉璧,已灭亡的天凉帝国,其祖山中的长生不死药,都是类似的天外星辰产物,疑似源于真正的星核,涉及到了八境乃至于九境的奥妙。 妖惑星会不会是此界未来的巨大威胁,还是个遥远星空中事不关己的看客,亦或者是自己接下来太空经营中生物资源、矿产资源的重要提供者,就要看后续的调查与探索成果了。 “这柄妖惑剑,我收下了。”赵青思绪万千地从剑身上移开了手,淡淡开口回道:“接下来,又要到哪里去会面呢?” “此事不急,可以先看完竞标会再说。” 感应到妖惑剑被激活了般散发出的妖异气息,楚帝心中亦是闪过了许多念头,明晓对方竟然在片刻间便得到了名剑的认可:“解决那两大问题的方法,还请阁下细细道来……” 于是,赵青一边详细解说起了发展解放生产力的重要性和影响,一边从楚帝和楚凄风的口中,进一步了解到了楚王朝产业人口分布、资源开采效率、符器工坊体系的诸多细节。 跟这场军用符器竞标会所展露出来的信息不同,楚王朝军队的主力武器,都是多家大型工坊联合研发,动辄数十万斤起步的巨型军械,定位相当于二战时的巨型列车炮,并以此作为军团的核心。 这是真正的庞然巨物,足以摧山破城的战略武器,每一台在行进时都需要上千人的护卫,符文战车也只是它们的动力源与辅助设备,生产周期通常以年为单位,相比之下,当前的符器测试也仅仅是小打小闹罢了。 单家工坊的研发能力毕竟有限,它所拥有的零部件供应链体系,也无法支撑起复杂且高精度的巨型符器制造,就算是天工阁这样的顶尖工坊,除了一次性杀伤性符器外,也很难独立研制出最尖端的主力装备。 目前看来,楚王朝应该是唯一掌握了可达到单体七境杀伤力的符器制造工艺的势力,秦王朝幽浮大舰的体型固然巨大,可最擅长的还是防御,充当武器平台的作用,剑气大阵也只有范围内六境的杀伤力。 “这一次竞标会的首名,多半是天工阁的‘妖惑星坠’了,一颗颗坠落而下的七彩光星,形成了一个个由外而内收缩、或燃烧或冻结元气的光圈,可以在指向阵枢的引导下,把敌方的强大修行者套在圈内,难以逃脱。” 待到了第二轮行将结束的时候,赵青对此作出了精准的评价,同时心中也闪过一个念头:另外一边,伏击郑氏门阀铁甲船队的行动,差不多也该正式开始了吧! …… 万里之外的渭河水面上,十四艘排成长长一列的铁甲商船,气势恢宏,宛如一串钢铁铸就的珠链,船身铁色沉沉,映照着天空的蔚蓝与云朵的轻盈。 它们正迅速地驶过长陵附近的红河镇,奔向下游更远的地方。 两岸生长着各色杂树,树叶色彩斑斓,或红或黄或绿,交织成一幅绚丽的秋日画卷。 河水在船的推动下,泛起层层波澜,一波波地冲在岸滩上,发出哗哗的声响,宛如潮起潮落,永不停歇。 那些已经落在后方的港湾,支流汇入的河水泛着微红,宛如夕阳映照下的晚霞,美得令人心醉。随着船只的继续前行,岸上的房屋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广阔的田野和偶尔可见的农舍。甲板上,一些船员正围坐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他们手中端着饭碗,面前的锅盆中则摆满了沿途捕捞的鱼虾、醇厚的米酒和各式各样的酱菜,构成了一顿简单却满足的餐食。 因为便于保存和味道浓郁的特点,一直以来,酱菜都深受各地漕运船户们的喜爱,成为了他们长途航行中不可或缺的佳肴。 在船上,另有一种特别的食物叫做“鱼糊涂”。它的制作方法十分简单,只需将面粉加水拌成面糊,然后放进锅里与鱼同煮即可。这种食物不仅制作方便,而且食用起来也极为便捷,特别适合在大锅饭中烹制。 跟大多数无修为和仅仅一境通玄的低等阶船员的待遇不同,作为一艘造价惊人、吨位颇大的舰船,它内部的空间可算是相当广阔,尤其是为高境界修行者所准备的居住区,更是堪称华贵奢侈。 更确切地来说,在此类具备一定作战用途的大舰上,不同境界的修行者,按照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差异,也享受着截然不同的居住条件: 五六境的高手们居住在豪华宽敞的船舱内,享受着极高的生活品质,而二至四境的修行者,居住条件则算是相对舒适,至于普通船员,就只能住上三层铺的六人间,空间狭窄拥挤。 不久前,刚登上第二条大船的郑立人,此时正待在其中一间高规格的房间里,打量着舱室里的各处细节,此地虽仅三十余平,但每一寸空间都透露着其布局装饰的不凡与考究。 环顾四周,船舱的布置令人叹为观止。深海中的贝壳与珍珠被巧妙地融入装饰之中,有的作为盆,内植奇异草,有的则点缀在壁挂、镜屏之上,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至于桌椅,则皆由大理石精制而成,边缘镶嵌着珍贵的紫檀木,经过精心打磨,透出润泽的光色;桌上,摆放着几样新鲜的瓜果,一旁的瓶中,插着几枝从沿途港口精心挑选的卉。 一张小巧的茶几上,茶具一应俱全,皆为上等紫砂所制,釉色温润,手感细腻。而那茶叶,更是极品中的极品——“水金龟”。 舱室的壁板上,除了一些前人留下、不知具体含义的简单涂画与刻痕外,还挂着几幅黑漆粉底的书画,画中或是山水泼墨,意境深远;或是鸟虫鱼,栩栩如生。 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香气,那是房间内特制的香薰,以深海中的海藻与珍珠粉调制而成,可助人宁心静气。 由于舱室布置的原因,生活区基本都没有开窗,虽然采光稍差,但法阵符文在启动时会自然发光,隔音法阵的存在,则使得外界的噪音被自然消弥,为室内的修行者提供了一个宁静的休憩环境。 顺带着一提,这条舰船上的每个房间,均设有精密的真元输送通路,可以让各个位置的修行者随时向诸多法阵提供能量,汇入晶石阵枢和相应的阵盘符文之中。 “……生活条件上,堪比高级酒店的客房,修炼环境,在蕴灵阵提升二三成元气浓度的作用下,也比得上一般修行地的闭关场所了,综合来看,简直就是一家可移动的小型宗门驻地。” 被赵青寄生的郑立人坐在椅子上,一边品茶,一边评价道:“话说就第一艘、第二艘铁甲商船而言,坐镇的七境宗师应该就‘四叔父’一人,但其他的舰船,在诸多法阵气息干扰的情况下,却是难以分辨。” “作为船只主要动力源的‘离水法阵’,都安装在船底,效果类似于泵喷推进系统,比现代航船常用的螺旋桨要高效、低噪不少……而充当声纳的‘回声法阵’,则位于船前半段的底部驾驶舱……” “难怪幽浮大舰可以迅速地改装成为水下的潜艇,早在配置上便可见一斑。这些法阵与机关的设计,真是巧夺天工,既保证了航行的高速与稳定,又不失隐蔽性,实在是远航与探险的利器。” 郑立人轻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自语道:“只是船上的货物,除了陶瓷、布匹、漆器等可在海外大赚的商品,那些自陇西郡采石场中偷运而出的囚徒,究竟藏在哪里,却是不好搜寻……” 想了一想,他掀开了地上铺着的毯子,整个人紧贴着壁板躺在那里,背面的诸多窍穴中透出了一根根丝缕般的青色真元,自下方地板处开始向外蔓延开来,小心翼翼避开各路符文,迅速形成了一张监听的网络。 这艘舰船上配备的、分隔开很多重要舱室的静音法阵,实际上只对气体和液体的震动生效,依旧可以探听到固体中的传音,尝试分辨着每一丝细微震动回响的位置与来源。 不久,一些微弱却规律的颤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源自于厨房边的食物储备仓库,在一个个密封的酒缸之中,隐约透出了不属于食物或酒液的沉闷呼吸声,缓慢且绵长。 看上去,这些酒缸并无通气孔,被装在里面的囚徒,应该是陷入了类似于龟息的状态?郑立人心中暗自思量,让人强制龟息入眠,表面上几乎断绝气机,扫地僧便可做得到,自然并非异事。 而根据他此番的探查,大致可以确认,这条船上暗中运送的囚徒,总数为四百余人,如无意外,都是沦落到海外的秘密养殖场,变成向夜魔猿这种妖兽供应食物的药人的下场。 “所以说起来,‘飞天夜叉’究竟为何一定要以人为食?是整个人都吃,还是特别喜欢吃人脑之类的部位?又或者是类似于龙族世界死侍的情况,是从正常的人变异形成的生物,因此对人类有特别的攻击欲望?” “它们所生存的海外独特岛屿,又是在哪一片海域?需要走怎样的航线,才能抵达?” 由于分工不同、从未参与过这项秘密饲养任务,郑立人并不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理论上,他在驶至胶东郡时便会下船,因此不会跟着前往夜魔猿所居的那些岛屿。 而根据相关记载进行研究之后,赵青推测,所谓的海外独特岛屿,多半位于堪察加半岛和阿留申群岛一带,也就是说夜魔猿的正常生长繁育,很可能离不开寒冷的海洋气候和盛行大风的环境。 “不用想太多,干就完事了!” 又琢磨了一会此次行动的关键要点,“郑立人”直接把房间里有助于修行的茶叶、熏香等物塞进了兜里,似乎要卷走这里所有的珍贵物资,紧接着,取出了一片微微发亮的玉符。 ……(本章完) 第530章 暗中通讯,域外邪神?(4K) 继续从舱房的壁柜里取出了一小盒培元朱果、两瓶玉景回气丹装好,“郑立人”转身打开了沉重的房门,沿着狭长昏暗的过道而外走去,登上了一级级台阶,来到了甲板以上的桥楼区域。 这里也是一间专属于较高境界修行者的舱室,面积有一百多平,地上铺着两层散发着淡淡灵气的黄藤席垫,一面墙边摆放着一枝长达尺许的血珊瑚,封装在游动着符文的琉璃罩子里。 这枝通体是血红色的,光泽比绝大多数宝石还要亮丽,还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在散发的珊瑚,并非是用于装饰的展品,而是修行界中已知的壮大气血最强的灵药,无数人眼中的绝世秘宝。 在大秦王朝昔日征战韩赵魏三朝时,所得血珊瑚亦不过寥寥数枝,而且早被大秦的药师炼制了丹药,消耗在了战场上。 很难想象,竟然在这里,胶东郡下属一条并不特别的铁甲商船上,会有如此珍贵之物静静陈列。 血珊瑚对面的另一个琉璃罩子内,一朵红绿青蓝紫交织的鲜静静绽放,如同彩虹落入凡间,绚烂夺目,这是另一种名为药皇的灵药,产自东海的一些近岸岛屿。 这种灵药除了蕴含大量天地灵气之外,药力有助于壮阔气海,在灵药之中也属于极品,可惜只能在海底淤泥和海底火山喷发自然形成的药皇土上正常生长。 它的总数恐怕不过二三十株,也只在那几个岛屿上少量存有,珍稀程度几不在血珊瑚之下。 而外面的琉璃罩子,并非简单地为了防止药力流失,而是以顶级灵药作为阵枢,布置出了两处倾向性不同的特殊聚灵阵,可以活跃气血与真元,相当于血珊瑚和药皇的功效减弱、长期持续版。 更远些的角落处,一个金玉相间的箱子半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盛装着一颗颗滚圆的珠子,表面看似柔软,如同胶皮,内里却仿佛充满了液体,既像是果实,又像是大型的鱼籽。 一旦看久了,更觉其散发出一种迷幻之感,令人沉醉。 修行者世界里的典籍中记载,海域之中存在一种“鲛人”,半人半鱼,吞吸日月菁华,久而久之,便能幻化成人形。 而这些珠子,正是鲛人的卵。它们不仅有助于养神、壮大神识、提升感知,更与胶东郡的数门修行功诀适配度极高。 此间舱室中的另一名中年黄袍修行者,正用一把精致的玉勺轻轻舀起两颗鲛人卵,再加入由珍珠等物磨成的药粉,缓缓倒入温水之中,细细搅拌,直至形成一团晶莹剔透、胶冻状的灵膏,而后吞服而下。 虽早已知晓胶东郡囊括海外出产,无数的奇珍异宝对于中原王朝而言都是惊人的修行资源,但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万金不换的贵重灵药,“郑立人”亦是心中微讶,快步走到窗边,盘坐着修炼了起来。 如果说高级别的个人舱室,修行环境就抵得上许多小宗门的闭关之地的话,这个灵药兼备、元气充沛的房间,已然是许多一流宗门都不能及的水准。 内卷严重、晋升残酷、劣迹斑斑的胶东郡门阀,这些年来之所以发展极其迅速,越发壮大,少有人选择叛逃,自然和它们超乎想象的优渥待遇脱不了干系,而非源于行事手段的冰冷无情。 在修炼的时候,他的体表自然而然跃动着细小的电光,发出霹雳啪啦的爆鸣声,目光则透过半开的窗棂,望向了外面渭河的浩荡水流,阳光洒落,与水面的波纹交织出一片璀璨的金芒。 微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爽,却也夹杂着河面上特有的湿润气息。 同一时间,边上的那名中年黄袍修行者服下灵膏后,外露的气息倏然上涨了一截,接着缓缓释散,融入了神念深处,脸上亦露出一丝陶醉之色,可见鲛人卵制成的灵膏效果非凡。 他转头瞥了一眼同为六境的“郑立人”,认出这些电光应该来自于一门魏境的淬炼真元之法“乘风驰电诀”,于十数年前为胶东郡所得,倒是不以为意,继续潜心修炼,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世界中。 此人全然没有想到,“郑立人”之所以故意运使电系功诀,实是为了掩饰他大功率激发灵犀玉符传讯的动静,而他专门从封闭的个人舱室来到这间修炼室的窗户旁,则是为了减少金属舱壁的电磁屏蔽效果。 正如寻常墙壁可以遮挡光线一样,这艘由幽浮大舰退役而来的铁甲商船,厚实的钢铁壁板足以挡住几乎所有频段的无线电波,且电磁波接触船壳生成的涡流,亦有不小可能被运行的法阵检测到。 考虑到没事在甲板上闲逛不怎么符合当前的身份,一间有着较大窗口、以畅通元气的舱室,便是“郑立人”进行秘密通讯的最佳选择,在观察船队行驶状况的同时,将相关消息传递给早已有所准备的夜策冷等人。 片刻之后,他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回应,那是来自远方的确认信号,表明他的信息已经被成功接收,伏击行动将在一刻钟后正式开始。 ……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场更加隐秘、内容或许也更为惊世骇俗的通讯,正在数十亿里外的无垠太空中进行。 那颗散发着妖异血光、体型庞大的妖惑星,当感应到赵青的“目光”之后,它位于自转轴上端的那些橘红色尘埃气雾,便开始缓缓凝聚成双螺旋的形状,内里似有晶莹的星光在流淌。 在这团螺旋状雾气延伸成长达数千里的触手自然弯曲到一定的弧度时,似乎再难以正常维持下去,于是,伴随着双螺旋结构的崩塌,其中蕴藏的光芒尽数朝着某个方向喷涌而出。 那一刻,璀璨的星海燃烧,染起一片炫目的光辉,这是超越可见光谱的界限,人类所无法认知的颜色,瑰丽绚烂,如梦似幻。 而这场壮观通讯的目标,竟是悬浮于地球与火星轨道之间、被一大团黑色气雾包裹着的一颗奇特晶石——它呈蓝黑色,形状宛如獠牙,表面竟隐隐浮现出一张人面,神秘莫测,引人遐想。 似乎是感应到了极遥远处这道星光射线的即将到来,这颗晶牙的表面开始振荡,有超出任何人想象、足以瞬间扫灭寻常七境的磅礴真元倏然以丝线状的形式扩散开来,就像是吐出了千百万根幽黑色的蚕丝。 而后,伴随着晶牙的迅速自转,这些深黑色泽中隐约透着几分幽邃星光的丝线,开始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它的外面,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孤独的蚕茧,内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孕育。 …… 同一时间,在几名侍从的带领下,赵青缓步迈入了楚皇宫的一座侧殿,只见殿宇长七十二丈、宽二十四丈,内部环境幽静,精致华美而不失空旷开阔,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无与伦比的匠心独运。 楚器之精美,天下无双,而这皇宫建筑更是将这份瑰丽推向了极致。 它的顶部以金粉勾勒日月,银粉点缀星辰,交相辉映,在明珠散发出的柔和而明亮的光焰映照下,熠熠生辉,如同将漫天星河拘于一室之内,替代了寻常的灯火,不仅照亮了空间,更添了几分神秘与高贵。 赵青缓步穿梭于一排又一排高耸的书架间,这些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典籍: 有古朴厚重的竹简,有轻盈细腻的帛书,还有珍贵的玉符与古老的骨片,亦有刻着古老篆文的铜器、陶器散落其间。 在这浩如烟海的藏书之中,经卷大多数并非关于修行的功法秘籍,而是汇聚了历代修行者的见闻与所知,主要是一些笔记、游记,涵盖了天文地理、历史哲学、风土人情等方方面面。 它们如同一扇扇窗,让她得以窥见那些遥远时代的风貌,了解到那些曾经辉煌一时的文明与智慧,尤其是有关于天外来物的部分。 赵青轻轻地翻开一卷名为《幽闻录》的古籍,这是最早搭乘一些出海捕鱼的船舶出外游历的学士所留下的记录,主要记载的是幽王朝统治期间的奇闻异事,著作者却不可考。 其中,一段关于“天降邪星”的描述引起了她的极大兴趣: “天降邪星,长尾如帚,落于永嘉,冰中有太岁,有胆大者食之,皆活两世,但寿尽之后,皆变成活尸,刀斩斧劈皆不死,唯有火烧挫骨扬灰方能解其厄。”更具体的来说,当时那块彗星分裂出的碎片坠落,有上百团比牛车还大的冰晶,崩裂在数十里的区域之中,其中有一团冰核之中有异物和民间所说的太岁差不多,似肉非肉,在水中能够生长。 当时永嘉一带一共有七人胆大,将那团东西切了分而食之。 结果他们之中寿元最低的活了一百二十余岁,最多的活了一百六十岁有余,而当地以往最长寿者也不过八十有余,所以在当时便称他们为活了两世。 但在他们心跳和气息断绝,家中后代将这些人收敛入葬时,他们却变成了活尸,意识不清,但气力却比寻常人大出许多倍,强行掀开棺材,把外面的人抓住,给活生生啃食成了骨架。 活死人以新鲜血肉为食,自然引起当地人的恐慌,当地人围起攻之,但这七人之中,有的肠穿肚烂,有的头颅崩坏都能依旧行走,最后这七人之中有六人全部被挫骨扬灰,烧为灰烬。 “跟巫山阵法中肉菩提的效果很相似,或许当年那名幽王朝的死地神将李念,正是因为生前服食过了类似的东西,死后才会变成一颗菩提果吗?” “不过他身为八境启天的修行者,同时尚未活至寿终,便已然死于另一名八境之手,情况跟寻常人等应该会有不少差别,不能一概而论。” 见到这段罕见记载天外生命的描述,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很快联想到了那株紫色的菩提树,虽无法确认《幽闻录》的真伪,但书中天外生命的形态跟她的见闻如此相符,必然有所缘由。 如果肉菩提真的跟天降邪星的冰太岁有关,给楚帝吃了,或许能够让他活出第二世,但再次老死后,恐怕会变成不死的邪物,遗体被某种东西寄生控制,杀戮民众,诡异可怖。 值得一提的,正如赵青预料的一般,在关于过往彗星的记录中,血红色的妖惑星只有近百年的两次回归,更早的对应时间点,却是有淡蓝色的彗星在更远处经过。 假设它们是同一颗彗星,那便是妖惑星在这数百年间改变了颜色。 而《幽闻录》中的那颗天降邪星,其年份跟妖惑星最近的回归时间点相差至少也有十几年,参考现存的天文观测记录,公转周期疑似为四十多年,很可能并非源自于后者,而是有着其他的来路…… 再加上天凉祖山的长生不死药,明确也可以让人转化为“长生”的奇异生命状态,近千年内,居然冒出了三个以上的天外生命体。 “永嘉之地的邪星陨落,绝非孤立事件。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在地球之外的超凡生物,恐怕多不胜数,而且大多是以奇特的形式而存在,对应的修为境界均在八境及以上……”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她合上了《幽闻录》,目光在书架间再次游走,寻找更多与天外来物相关的线索。这时,一本封面斑驳、看似年代更为久远的书籍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本书没有名字,只在封皮上绘有一个奇异的符号,像是某种远古图腾或是天外符文的简化版,书页间散发出淡淡的霉味与时间的沉香,且文字已近乎朽化、难以辨认,但依旧逃不过赵青的目光。 她眼中绽放道道无形彩光,通过多光谱成像扫描的方式,很快便成功释读出了其中的大致内容。 书中记载了一些关于古老祭祀、神秘仪式的内容,号称能够沟通天地,甚至触及星辰之力,虽字句有所缺失,看上去应该是更遥远时代典籍的抄本,但言语之间,却似乎与那些天外生命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些仪式复杂且危险,需要特定的时间、地点以及稀有的材料,而其目的,竟是为了尝试跟星空深处的“伟大存在”建立某种形式的联系或契约,祈求对方的赐福,乃至于引导其降临人世间。 不是吧?这么喜欢召唤域外邪神?别告诉我这些家伙,就是古人的星象崇拜引过来的?祭祀下正统的日月五星二十八宿也就算了,信奉这种扫把星干啥?难怪历朝历代都要禁绝淫祀。 她继续翻阅着,发现书中还记载了几个“成功”的案例,据说那些举行仪式的古老部落或国家,在仪式之后都获得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和繁荣,但随之而来的是无法预料的灾难和衰败。 从语言风格的变化上,可以看来,这些案例部分应该便是当年抄录者补充进去的内容,用于警告后世之人,切勿轻易尝试此类仪式,以免招致不可名状的祸患。 那个见识广博的抄录者在更后面的篇章中,明确表示: 既然有天外之物,那天外又是什么?这方天地,不是世人的终点。世间所有修行者的最大威胁不在于我们自身的人世间,而在于天外这些未知的世界。 在修行者的历史上,一直有很多人想要冲破这个天地的桎梏,遨游星海,看看我们这个天地之外的世界,并将这种理想称之为“飞升天外”。 而根据这名抄录者的推断,理论上,只要修为达到八境巅峰,接触到九境长生的边缘,便可以在星空中长久地生存。 若是修为低于这个标准,只是普通的八境启天,甚至仅仅是七境搬山,那这样的修行者固然也有办法脱离人世间,步入寂寒星空,但难以在元气稀薄且有害多变的环境中坚持太久。 而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有望达到这一无上境界、进军星空的修行者,唯有一人而已,那就是大刑剑的剑主,八境上品的灵虚子,灵虚剑门的创派祖师。 此外,抄录者还提及,至少在我们这片天地,古往今来,应该从未真正诞生过九境长生的至强者,这个传说中的境界,有关的记述,很可能便源自于八境大能跟星空“古神”之间的互相感应与交流。 也就是说,天外所谓的“伟大存在”,或许正是标准的修行第九境,甚至可能超越了九境,达到了更为高深莫测的境界,八境巅峰竟也只是通往真正宇宙奥秘的门槛。 不过,这种九境指的应该是“古神”整体上的修为,若只是对方分裂出来、降临人世间的一颗陨星结晶,恐怕未必能达到初入八境的级数,甚至本身并不具备自由行动的能力。 “妖惑星投下的目光,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了它潜在的信徒吧?”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毕竟在书中的古老祭祀仪式中,陨星残片正是仪式中的最至关重要之物,而且,她也确实通过妖惑剑的感应,成功跟对方取得了某种形式的联系。 “另外,那个要见我的人,大概还有一刻钟就来了,也该准备准备。”她一边思考着关于“域外邪神”,一边拿出了一件精致小巧的怀表,看了两眼,然后在经藏殿里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件怀表,是天工阁楚凄风的作品,内部设计了一系列的高频符文振荡回路,将真元通过其中的晶石限制区,激活之后,在不受外界干扰的情况下,每一次振荡所需的时间都完全一致,因此可用于精准的计时。 跟大多数的工坊不同,天工阁及其附属的中小型工坊,除了用于修行者战斗、修炼的主流符器外,还创作了不少关于日常生活、生产的器物,例如圜刃套钻、符文晶表等等。 而在赵青的眼中,看似并不起眼的钟表,实则是时间计量上革命性的飞跃,工业时代的核心技术,可以让社会的生产运行变得有序、高效、统一,它的作用无可取代。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仍然是那条铁甲商船,但却是甲板以下的舱房深处,一间略有些脏污的厨房里,一名五境的黄袍修行者扫视了一眼四周,接着推开了通向食材储藏库的大门,口中低声自语: “也不知这一次运出来的药人,跟‘天魔太岁’的适配度如何,在接受‘寄生’后,一天又能产出多少斤的血肉?可以多养活几只夜魔猿?”(本章完) 第531章 天罚剑,替罪金符(5K) 进门之后,娴熟地绕过一麻袋又一麻袋的咸鱼干、堆叠成墙的酱菜罐,这名黄袍修行者很快来到了里面的一个隔间,从暗柜里取出了一瓶不知名的药剂,接着走入更深处,将其一一涂抹在各酒缸的封口处。 这是一种让囚徒们保持休眠状态与预处理的手段,在他的认知中,“天魔太岁”曾经是一种极其强大的邪物,但在过去的岁月里,却被胶东郡的“先祖”们给磨灭了自我意识,变得十分虚弱。 因此,为了让“太岁”顺利将囚徒们改造成可以迅速回复缺失血肉的药人,便需要在其寄生之前,尽量减少宿主的反抗,以及降低他们的生命力活跃度,确保寄生过程的顺利进行。 黄袍修行者的动作熟练而冷漠,仿佛在进行一项再寻常不过的日常任务,对于他而言,这些被当做食材培育的药人,不过是实验材料罢了,能为自家门阀的发展作出贡献,已算是莫大的荣幸。 而当他一瓶药剂即将用尽之时,前面那一条领头的铁甲商船,高处瞭望舱中,一名坐在一张舒适黄藤椅上的老迈老者,却突然间睁开了眼睛,警醒般地朝着远方的河面望去,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危机的接近。 在黄袍老者,也就是郑家现下主事人的神念感知中,他所乘坐的这艘大舰前端接下来要经过的水底处,似乎有许多条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线在孕育、变化,高速增长,而后凝聚成了吞噬一切的陷阱。 于是,他开始深深地吸气,迅速带动着生成了一个巨大的元气旋涡,掌心则自然凝结出了一根九尺来长、螺旋状的尖刺,表面泛着一层层奇异的气波,色泽变化不定,烂若云霞,隐现星纹。 如果有长年在极北冰海一带打渔的域外修行者在此,或许可以认出,这应该是一根独角鲸的长角、外牙。 所以,这柄特殊形制的长剑,便名为“鲸牙剑”,象征着权力、财富和纯净,是郑氏门阀最强大的几柄名剑之一。 来不及向其他人下达具体的指令,郑沧海在诸多珍稀灵药滋养下,远超大多数同境的磅礴本命真元自鲸牙剑尖处喷涌而出,刹那间便化作了一头星光灿烂的巨鲸之形,要将脚下的整条大舰包裹于内。 几乎同一时间,一个炽热滚烫、不断膨大的气泡从船底下倏然生成,径直撞上了一台正在运行的离水法阵外壁,将其向上顶出了丈许的凹坑,接着突然收缩变小,而后再次膨大,冲撞在了同一个位置。 在极短的时间内,水底炸开的阴雷已进行了不知多少次“气泡脉动”,每一次气泡的膨胀与收缩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将整条底部有些变形的九千吨铁甲舰顶得飞离了水面,呈现出近乎竖直的状态。 而后,一颗千吨当量的核鱼雷,在郑家铁甲商船的正下方,将它蕴藏的能量尽数倾泻而出。 周围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紧接着又被巨大的冲击波撕裂,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爆炸的余波在河面上激荡,掀起滔天巨浪,仿佛连天际都被这股力量撼动,云层翻滚,雷声隐隐。 远远望去,这一段的渭河水面,竟从正中升起了一根上百丈高的巨型水柱,激扬的白茫茫水向外极速扩散,化作了绵延十数里的浓郁水雾,倒卷着长出了一朵美丽的蘑菇云。 而数条在冲天水柱下显得有些渺小的船舰,仿佛变成了飞瀑外层倒挂的装饰品,先被无情地抛向空中,随后又重重地摔落在河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即便是郑沧海这样七境中品的老牌宗师,也未能预料到会有如此恐怖的袭击,他全力催动鲸牙剑,那星光灿烂的巨鲸之形在空中翻腾,试图稳住即将倾覆的大舰。 虽说七境宗师的能量输出值并不逊色于一些中小型的核弹,但在瞬间的力量爆发上却远远不及,难以抵挡那排山倒海般的冲击波。 大舰如同一片孤叶,在巨浪中摇摇欲坠,那些停留在甲板上的船员则当场被震成了血雾。不得不说,幽浮大舰的防御力非常离谱,近距离上挨这么一发,似乎只融化了一小部分。 究竟是何方势力,在此袭击船队? 郑沧海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口气尚未吞吐完,竟然便出现了如此惊天大变,刹那间,心中闪烁过了千百个复杂的念头,脸上的皱纹与黑斑则随着他的运气而迅速消失。 虽然面容变得十分阴森可怖,但是他却好像随着这一口呼吸,变得年轻了好几十岁,回归了四五十岁的壮年模样,手中鲸牙剑一震,没有去看顾边上七窍流血、奄奄一息的黄袍童子小辈,而是朝着更高处腾飞而去。 郑沧海的身形骤然从受损的瞭望舱处消失不见,而后出现了数千丈的高空中,将漫天水雾撞出了一个通透的大洞,整个人抵达到了蘑菇云的上端,目光炯炯地俯视着下方的景象。 紧接着,他便倏地从天上跳跃了下来,就像一颗坠落的流星,手中鲸牙剑划破长空,剑尖直指那尚未平息的爆炸中心,周身环绕着绚烂的星光,镇落而下的剑意强大到有如天罚。 每下坠百丈,郑沧海斩下的剑光威势就陡增一截,所笼罩的区域也扩大数成,当他的身形重新撞入上升的蘑菇云中,生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之时,这道剑光竟然已经膨胀到了近乎通天彻地的程度。 原本仍在反复振荡释放冲击波余势的灼热蘑菇云,就像是一个正在发酵、白中透红的大面团,被一巴掌拍得扁平了下去,从数百丈的高度一路向低处塌陷而下,反冲着被压入了起伏跌宕的河面。 一剑之下,十数里的白雾为之一空,扫清了范围内视线的遮掩,河水如沸,白沫翻滚,久久不能平息,而在原先他所乘坐那条铁甲舰的位置,凹陷的水流漩涡中心处,却多出了一个笼罩在黑雾中的神秘人影。 “郑沧海,没想到你的修为境界虽停滞不前,可在‘天罚剑经’的造诣上,却有了如此突破……今日死于我手,也算是不枉一生了。” 见到对方展现出的实力非凡,那神秘人影淡淡开口,同时身形如被擦去般倏然消失不见,也不知遁走隐身去到了哪里。 但见渭河的水面一沉一荡,竟然分化出了南北两柄由水流凝成、相对而挥动的巨大剑刃,合在一起有如一把数十丈的浪涛之剪,仿佛要将整条河就此裁成两段,飞速靠拢的双刃之间,却恰巧是郑沧海的方位。 这样动作幅度极大、故而速度相对迟缓的剑招,正常而言,郑沧海只需前进数丈或后退数丈即可闪躲避开,让声势浩大的攻击落于空处,可在他的感应中,浪涛中涌动的剑气剑意,却像是无处不在。 因为这是建立在水中无数涡流变化上,一式以水元为基、极其高深玄奥的剑符秘招,两片绞剪般的浪头在一瞬间被转化为了强大的符器,内里生出了一条条天地元气的流动线路,构造出了超乎想象的禁锢法阵。 在刹那间便变得越来越大的法阵作用下,郑沧海明确地感知到,自己周边有无数细微的元气线路骤然断裂,刚准备孕育发出的强大剑招,也因此而中途夭折。 于是,他手中的鲸牙剑微微上扬,有一些细碎的光茫像幻影泡沫般升向了先前撞出来的那个高空大洞,伴随着狂风雷霆大作与本命气息的暴涨,天上坠落下了一道青蓝色泽的光柱。 它最初有数十围的粗细,可行进之中却是不见扩张,反而急剧的缩小,缩成了一根针,先被鲸牙凝成的剑罡吞入,然后沿着螺旋尖刺状的剑身纹路,朝着其中一堵浪涛的边缘射出了一道凝聚无比的剑光。 剑光细如毛针,蓬的一声,便在浪涛之剪的一侧边缘穿出了一个细小的孔洞,然而这孔洞却仿佛是打破了某种平衡,使得原本凝实如钢铁的水流剑刃突然间崩溃瓦解,化作了漫天的水。 明晓尚有一道浪刃存在,切割着附近的天地元气,郑沧海此刻虽稍占上风,却也不敢多作停留,身形继续下坠,穿过浑浊的河水,双脚重重地踏在了已经半沉入河底、严重变形的铁甲舰上。四周的水流因他强大的气势而纷纷避让,形成了一片短暂的宁静区域。 而他的脚部窍穴,却有许多真元灌注输入了舰体仍大致完好的“幽浮剑盾”法阵,令整条船舰倏地一震,防御系统全面开启,缓缓上浮,装载的武器开始逐一发动。 同一时间,除了前三四条受到爆炸严重影响的舰船外,后面十来条人员存活率尚可的铁甲商船,各式护阵也纷纷启动,船身表面泛起幽深森寒的光泽。 更有许多修行者纵跃、腾飞而出,在一群群飞剑的簇拥下,警惕地守在外面。 相隔近十里的船队尾部,天空响起了巨山移动的声音,这显然又是一名胶东郡的七境宗师,携一方天地元气奔涌之势,要跟前方的郑沧海先行汇合,共同应对此次袭击的强大敌人。 这是一名身穿土黄色外袍、眉眼方正的中年人,可以看出他隐藏在袍服中的内甲在全面激发透出的晶莹光芒,在飞行的过程中,他的右手如电伸出,做出了一个凌空虚掷的手势。 嗤啦一声裂响,上方的天空竟然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有数条骤然生出的雷电就像是活物一般被他的真元牵扯下来,瞬间在空中凝成一柄雷电长枪。 枪身缭绕着刺目的电光,仿佛能撕裂一切阻碍。 “何方宵小,胆敢袭击我郑家船队,找死!”中年宗师的声音浑厚如钟,直冲云霄,跟他握在手中的雷枪互相共鸣振荡,形成了一圈圈探测性的波纹。 紧接着,他似乎寻找到了目标的位置,长枪脱手飞掷而出,如同流光般划破长空,转眼间横跨数百丈的距离,编织凝成枪体的电网不断分裂、重组,卷吸着沿途的天地元气,威势愈发惊人。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中年宗师背后十数丈的位置,那团黑雾般的神秘敌人再次现身,借着对方被诱饵所惑,短时间内真元不济的机会,从雾气的遮掩中探出了一条纤细白晳的手臂,五指作剑,直刺而出。 五缕淡薄缥缈、似乎毫无踪迹,却又异常坚韧强大的气息,在不曾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自然勾勒了繁复的元气变化,穿过了那片共振感应的波纹区与坚韧的内甲,悄无声息地沁入了前方中年宗师的身体。 于是,那名来自于胶东郡的中年宗师,突然感觉自己脏腑的五气运行变得迟缓沉重了数分,就好像被塞入了几团铅汞的粉末,而后粉末扩散开来,蔓延到了他的气海丹田与周身经络。 下一瞬,这个才刚刚展露出强大威势的修行者,就从数十丈的空中摔落而下,坠入了水底深处,却再也没能浮得上来,就像是固体溶解在了水体里面,未曾留下半分痕迹。 他的死甚至没有引起河面的波澜,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悄无声息。 几乎同一时间,在各铁甲船舰的领事指挥与阵师们的操控下,有超过半数的舰船虽仍在随浪涛摇摇晃晃,它们的舱门和甲板却被迅速打开,升起了一台又一台的大型军械: 龙头连弩、长风破甲弩、符文战车、湮元箭阵、神莲塔、焚天仪……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四座像是多重日轮状的、直径四丈九尺、遍布符文线条、金铜混铸的巨大阵盘,盘面上立着一只金色的神乌,目光似火,流焰无穷,总重至少也有十数万斤,属于不折不扣的巨型符器。 它们就是大秦王朝当前明面上最强大的军用符器,“金乌灼”,每一台都足以作为一支军队的核心力量,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地方一下子出现四台之多。 给商船配备这等顶级符器,显然属于违背秦律的行为,但到了此时危机关头,却是不得不启用。 随着无数元气从附近的河域上和舰体内部汇聚而来,注入这四座阵盘和它上面的金乌塑像之内,一团烈日自金乌的外缘自发形成,凝成了直径四丈九尺的炽烈火球,如同真正的旭日般明亮起来,燃烧起来。 四团烈日火焰腾空而起,悬停在了铁甲船队的上方,瞬间将周围的空气烧得扭曲,河面仿佛被点燃,波光粼粼中夹杂着炽热的红光,蒸腾起阵阵雾气。 金乌塑像展翅欲飞,口中似乎有无声的鸣叫,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郑沧海再次跳跃到了数千丈的高空中,天罚剑意悬而不坠,不断搜寻着敌人可能隐藏的方位,除了持拿鲸牙剑的右手外,左手却在此时出现了一道金光,从一页金色纸张处散发出的璀璨光芒。 随着这页金纸出现的,并非是他主修的天罚剑意,而是一道古老而强大的符意,却在某种程度上也流露出了近似于天之劫罚的气息,剑意与符意间隐约有相互融合的迹象。 这是“替罪金符”,郑氏门阀最深层的底蕴之一,传说之中当年大幽王朝某个帝王登基时,因为所修的功法太过暴戾,引起天地元气的不断冲撞,天灾不断,所以便制了一道这样的金符镇压住自身的元气。 从它的作用上来看,理论上此符运行得当,只怕对初入八境启天的修行者都能造成一定的压制效果,就算在郑沧海这种庸手的掌握下,亦可作为一场大战的极佳助力,扭转局势。 当他体内的本命真元涌入纸张上写着的文字,激活一条条的符文之时,这些符文开始发光,然后金色的光线射向天穹,在方圆数十里的天地间烙印出了一个个古朴的图案,构建出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符阵。 这是真正触及到八境领域,试图改变符阵内部元气法则的手段,几乎将除了替罪金符本身散发出的那些元气外,所有修行者能够感知的天地元气都彻底隔绝在外,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虽说借助了金符内残存的元气,区区七境中品也不可能真正控制住如此高层次的力量,但郑氏门阀的《天罚剑经》本就出自于其祖辈们对替罪金符的领悟,所受的限制便远比其他人要小得多,甚至还能有几分增幅。 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情况下,就算是比郑沧海本身要强大许多的大宗师级人物,如果没法打破替罪金符的束缚压制,也只能以自己体内苦修的真元对敌,相当于沦落到了六境的水平,恐怕难是其对手。 “现身吧,无论你是何方神圣,今日都休想轻易离去!”剑符双持之下,原本有些心慌的郑沧海重新恢复了自信,他的声音在符文构成的世界间回荡,挟带着凛然的威严。 似乎是感应到了替罪金符带来的巨大压力,在整支船队的中段,作了一定伪装的赵青也从水里浮了上来,目光穿透黑雾,遥遥望向了笼天罩地般的金色符文障壁,心中却毫无惧意,反倒生出了几分痛心之意。 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像替罪金符这般难得的幽王朝遗宝,甚至蕴藏了幽帝许多修行心得感悟、八境启天玄奥的东西,可不能让对方给滥用毁坏了! 若是金符稍有损伤,舰船里的那些珍稀灵药出了意外,郑老头儿的命都不够赔的! ……(本章完) 第532章 诸天剑舞,动荡冲突(4K) 见到袭击者在自己带来的压力被迫现身,郑沧海心中大定,替罪金符设下的天地障壁开始缓缓收缩、下压,天罚剑意却是悬而不落,抵在他下方数十丈的区域,就像是一把正对着敌人的闸刀,等着对方送上门来。 “杀!杀!杀!杀!杀!杀!杀!” 目光锁定住仍藏身于黑雾之中的赵青,他连续暴喝,每一个“杀”字出口,周身的真元气血就是一次爆震,郑沧海手中的鲸牙剑上不断迸射出青蓝色的符文,一圈圈围绕着他的剑尖旋转。 远远看去,他手握的不像是一柄长剑,倒像是比他的身体还要庞大十数倍的一根青色巨矛,伴随着强烈的天地元气涌动,飞旋出道道雷云、金光,震荡出一道又一道肉眼可见的螺旋状音波。 天地之间,倏然间生出了无数种艳丽的色泽,这是宏大的元气互相碰撞,高能射线激发出的极光。 靠着“北斗七杀咒”秘法的加持,郑沧海在燃烧潜能之下,实力再涨一截,已然迈入了接近于七境巅峰的领域。 但毫无疑问,此战过后,就算郑家宝贵的灵药再多,无论怎么样吊命,他只怕也难活过一年,几可说是为了斩杀当前大敌、震慑四方,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以免对方侥幸逃脱,后患无穷。 同一时间,那些已经准备好的军用符器“金乌灼”也收到了命令,在许多观士、阵师的方位计算与轨迹校准之下,四只金乌同时展翅,口中的无声鸣叫瞬间化作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就像是传统的火焰投石机一般,四团烈日火焰在束风法阵的推进下,一齐划过了金光万道的天空,拖着灰白交织的浓烟尾迹,如同流星般坠落,精准地轰向了赵青所在的区域。 更有不知几千几万支燃烧着的磷火飞箭、上百把飞旋的月刃、炽烈的雷柱火柱、集束的铅汞弹丸,随后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要将以赵青为中心的方圆百丈,彻底淹没在这片毁灭性的打击之中。 “这一剑,倒有几分声势……” 全然无视那些术器轰击而至的威胁,赵青抬头望天,运使目剑接下了藏于音波中的重重剑气,脚下的河面自然出现了一个正在上浮的巨大灰黑色水球,球壳像洋葱瓣一般层层展开,仿佛化作了一座玄黑色的莲台。 淡淡的黑雾向外铺天盖地蔓延开来,上下左右翻卷飞舞不定,好似一条条愈来愈长的天魔飘带,内中自有层层叠叠塌陷的太阴气场,隐约可见紫光闪烁,分化出了许多在舞剑的微小人影、神鬼仙佛的庄严法相。 这正是她融汇《天魔策》十卷之精萃,结合佛门意蕴的领悟,将天魔秘、慈航剑典、紫血大法、四正天罡等功诀作为主轴,再辅以《灵虚经》《黑水真经》之元气运用,所创的“二十四诸天神魔剑舞”。 此法一经现世,随着一根根延长至上百丈的天魔飘带旋飞舞动,包括金乌灼在内的无数符器攻击,不是被牵引、偏转、荡开,就是被腐蚀、绞碎、吞噬,竟无一能近得赵青身周十丈之内。 低境界修行者操控的符器,攻击的轨迹与变化通常极其死板,最强的“金乌灼”抛掷的火球,在设计上也只是为了空爆烧伤大片敌人,这样的东西再多,也绝无可能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那些原本凶猛无匹的火焰、飞箭、月刃、雷柱,不仅全都失去了效用,反倒有些成为了赵青的助力,被天魔飘带捕获之后,纷纷凝聚化作了一条条流淌着紫焰的手臂,各自幻化出不同的神兵法器。 而包括“郑立人”在内的诸多郑氏门阀六境修行者,在赶过来尝试牵制支援郑沧海的途中,也均被飘带与焰臂迅速击退,当场挂彩负伤,甚至还死了好几个较弱的家伙。 亦有多条铁甲舰船被轰得伤痕累累,法阵防护较薄弱的地方,船壳均是焦黑一片、坑坑洼洼,死伤了数以百计的低阶修行者。 只见在玄黑莲台的托举下,清丽少女悬浮于半空,周身环绕着紫色光环,背生百臂千手,宛如降临尘世的魔神,她的双眸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透露出不容侵犯的威严。 每一条紫焰手臂所握持的不同法器,或是长剑,或是宝轮,或是金枪,或是宝轮,或是琵琶,每一件都散发着淡淡的灵光,均与赵青本身的气息相互呼应,在挥舞时激发出了一圈又一圈绚丽的七彩晕轮。 “无有帝王心怀天地之气魄,却擅自动用‘替罪金符’之力,已然是落入了下乘……若是不能召唤郑袖的星火彗尾剑,今天便永远留在此地吧!” 随着她冷淡的声音响起,千百般幻化法器亦是直指长空。 同一时间,一条条天魔飘带纷纷垂落在河面之下,也不见其有什么动作,却有一个个十丈起步的巨型气泡从水底下自然涌出,摇摇晃晃地飞向了远处烙印着金光符文的壁障。 接着,它们倏然炸开,溅射出的污浊黑水将古朴的大字冲刷得模糊不清,像是阴秽之物对神圣力量的亵渎,那符文壁障竟也随之震颤,似乎承受不住这股来自幽冥真水的侵蚀,光芒逐渐黯淡。 替罪金符的效果,把此间转变为了一方独立的小天地,看似对赵青有着惊人的压制,可她既然早就在这里发动伏击,又怎会不提前作出准备,留下相应的后手? 几乎所有改变元气环境的领域,针对的都主要是空气中的天地元气与它们流通的路径,而非那些溶于液体、凝结于固体中的元气,自然对真水类功法难起多少作用。 本质上,它并非是为了战斗所制,而且当年的幽王朝也没人敢故意破坏激发中的替罪金符,没有自我防护的必要,因此就很容易用阴煞侵蚀其构造出的符阵封印。 “你……你这是什么邪术?” 郑沧海怒吼道,他面色铁青,体内的真元如同江河决堤,疯狂地涌入鲸牙剑中,使得那青蓝色的符文光芒大盛,仿佛要刺破苍穹,积蓄良久的天罚剑意终于再次释放! 不管怎么说,就算眼前敌人的招式再巧妙,变化再精微,纯以展露的力量层次而论,依然比现在居高临下斩击的他差了一筹两筹,一旦硬碰硬的对攻,优势依然在我!郑沧海的心中这般想到。 于是,一道由青色符文凝成的巨大剑芒全力镇落,所过之处,连漫天金光都似乎被撕开了个口子,凭空多出了一面长而薄、微微荡起涟漪的琉璃透镜,空灵而纯净。 那是真空与外界元气交接处显露出的明亮的线条,线条中穿行着足以将一座山头斩切开来的无穷剑气,力量几可说没有任何外泄,均集中在了一条细线之上,而赵青就在这条线的中央。 而后,剑光之线倏然错位,仿佛空间本身被扭曲,那青色剑芒竟在即将触及赵青的一刹那,经过了一片倏然出现的晶纹褶皱,诡异地偏移了轨迹,擦着她的身侧划过,斩入了边缘的空处。 伴随着尖锐的裂帛之声,仅仅是让下方的水面多出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无数的烂泥像箭矢一般飞射出来。 在天罚剑意外落空之际,一条条森寒阴冷的天魔飘带、脱离赵青身体的紫焰手臂与它们握持的百般法器,却从远处绕行而过,从另外数十个方向同步发起了浩浩荡荡的攻势,围杀而至。 莫非是明净剑身?脑海中闪过了灵虚剑门的这一绝世秘法,郑沧海根本没有时间作出多余的判断,他心念剧震,连忙引动了一片贮存于气海深处的寂寒星,拨动了自己体内属于另一个人的意志。 …… 皇后郑袖端坐在皇宫深处的书房桌后,正对着那一口白色灵气缭绕的灵泉。 她和这口灵泉之间有着百步的距离,所以她这间书房显得异常空旷,或者说……孤单。 自从她戴上后冠,坐上大秦王朝皇后的宝座,她的身边便是一直如此孤单,今日似乎和平时没有任何的变化。然而在这个时候,她表面上安静地坐在这里,暗中的意念和感知却是直上云霄,通过世人在白昼间根本难以觉察的星光逆流而上,到达目光都难以企及的无尽虚空。 星光在郑袖的感知里化为苍白色的星火,在虚空之中不断的坠落,从无形到有形,又化为乌有,不断变幻。 下一瞬,百余里外的渭河水域,郑沧海上方不知几千几万丈高空的寂冷空间里,涌现出了无数道彗尾般的星光,旋即化为苍白色而没有丝毫温度的细长火柱,纷纷扬扬飘坠而下。 苍白色的星火落下无数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跨过了这段距离,眼看着便要穿过闪烁着色彩斑斓极光的云层,落在郑沧海手中的鲸牙剑上,而后被这柄剑折射而出,对赵青发动无比猛烈的攻击。 正如先前郑沧海运使“天罚剑经”,从高空引落光柱,将其折射化为己用一样,因为两门剑经实质上有着相似的来源,“天罚剑”本就是修成“星火彗星剑”的基础,在这种情况下,郑袖的剑意应该能作出更好的配合。 但他们两人谁都没有想到,坠落而下的苍白星火,竟然在途中遇上了一层未曾察觉到的屏障,那是一朵被染上了彩霞之色、内里有千百万片旋转着的冰晶,似乎恰巧在这片区域飘过的流云。 那朵彩云看似平凡无奇,却在苍白星火触及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星火与云层相撞,竟没有立即穿透而过,而是被那旋转的冰晶逐一折射,方向变得杂乱无章。 虽将半边天空都给点燃烧灼了起来,转眼间就焚尽了这里面的所有玄冰,云朵当即消失不见,但终究失去了它原先既定的轨迹,无法准确地落在鲸牙剑上,而是散落在广阔的空间中,威力骤减。 “看来,你的援兵似乎并不靠谱啊。” 感应到自己预留的手段成功奏效,赵青微微一笑,身形在空中轻盈一转,十指不断变化,操控着飘带、焰臂、法器向着惊慌失措的郑沧海攻去。 把最关键的时间与剩余的真元消耗在了召唤星火上,却并无作用,此刻的郑沧海已然无力防御,正打算撕开替罪金符、作最后一搏之际,一道如重锤般的剑意狠狠地轰在了他的头部,让其一个趔趄。 紧接着,五光十色的真元剑气扫过了郑沧海所在的区域,将他整个人化作了飞灰,只余光泽黯淡的鲸牙剑、替罪金符,数件代表着郑家主事人身份的符印,以及几瓶交战时一直来不及服用的珍稀丹药。 “算起来,还有不少时间可以搜刮战利品……” 赵青脚下的黑台莲台缓缓消散,她的目光向着已被爆炸、巨浪毁坏得不成样的河岸地貌望去,在那里,隐藏着为此战掠阵的赵一、赵四。 …… 同一时间,大秦皇宫深处,一座四方的铜殿里,身穿便服,须发也未整理,不修边幅然而却是大秦有史以来最强帝王的元武皇帝,缓缓抬起了头,接着长叹了一口气。 他的眼瞳里,如有无数星辰在流动。 虽然只是正式突破至八境启天不久,尚未完全能适用新增长的力量与新的能力,但元武皇帝此时的修为,早已超出了世间绝大多数七境宗师的想象。 很多在搬山境修行者眼中修炼起来无比艰难、甚至彼此间冲突的秘法功诀,到了现在他的手中,均是一学就精,一修便成,几天就能超越寻常宗师几年的造诣。 若是同样施展他凭借着境界优势初步修炼成功的星火彗尾剑,与皇后郑袖的星火焰流合于一处,理论上便可强行穿透那片流云的阻碍,及时支援陷入困境的郑沧海,让其得以活命,乃至于反败为胜。 可一来,胶东郡公开在渭河上动用“金乌灼”这样的重器,实在是打了发布相关条令的他的脸;二来,元武刚吞服了一枚昔年抄灭公孙家得到的幽龙珠,正准备一鼓作气,迈入八境中品,却是不好中途耗损过多真元。 于是,选择了仅由郑袖出手支援的元武皇帝,因为没有本命元气的标记锁定,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郑沧海的殒落,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懊悔之意,明晓自己和郑袖的关系很可能就此变差了几分。 郑家的主事人、胶东郡明面上的领袖就此身亡,这无疑将会产生不小的动荡,打破他和皇后之间建立起来微妙的势力平衡,牵一发而动全身,让整个大秦王朝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难测。 “传令下去,即刻封锁消息,不得让郑沧海之死传遍朝野。” 元武皇帝沉声传令,接着闭上眼睛,再次沉浸于体内正在分解的幽龙珠带来的玄奥变化,那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钥匙,也是他稳固皇权、镇压四方的基石。 至于他为何没有表示立即追查此事缘由与涉事人员,这自然是因为,早在那颗核鱼雷爆炸、蘑菇云升起的时候,附近巡逻的夜策冷,还有许多停泊在渭河军港的幽浮大舰,已然全速出发,赶往了现场。 …… 在赵青的约定谋划之下,夜策冷大概只需半刻钟的时间,便可以抵达此地,顺利接收损失惨重的郑家船队,相比之下,那些从军港处才开出来的舰船,至少也要晚上小半个时辰。 毕竟,现下大秦王朝幽浮大舰所用的驱动力“离水法阵”,跟她所修行的天一阁“离水神诀”应该关系不浅,在夜策冷的催动下,行驶速度比其他的船只要快出许多,且本身的距离也要更近。 但没有人发觉,另有一名高手,却是比夜策冷更早地抵达了截杀船队的地点,甚至在赶过来的路上,亲眼目睹了郑沧海落败被斩杀的过程,更重要的是,他穿着一件跟胶东郡中人一模一样的黄色衣袍。 “四叔……原来你早已经是皇后派系的人……我和大哥被你瞒得好苦啊!故意隐瞒此事,莫非是想要在关键时刻,阴我们一把?” 这个名为郑白鸟的七境宗师起初赶来的速度极快,但在望见高空中被召唤而来的苍白星火后,却立刻放慢了脚步,低声自语:“但现在看来,四叔你却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也难怪会落得身死异乡的下场。” “胶东郡,终究是我们郑家的胶东郡,而非皇后属下的胶东郡……接下来胶东郡的纷争与风波,就有赖于大哥亲自出手平息了!” 郑白鸟心中暗自思量,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后,饱怀着对家族未来的忧虑,他身形一闪,隐入了河岸边的密林之中。 而在此时此刻,除了这个尚未发作的内部派系重大冲突,在身受重创的铁甲船队之中,亦出现了一些背刺“亲友”的行动。 ……(本章完) 第533章 抢救性服食,太岁(4K) 那是在第二条铁甲船的内部,面色苍白、左臂受到重创、甚至露出了骨茬的“郑立人”,一边奋力运使真元止血疗愈,一边堪称蛮横地从外面闯入了先前那个收藏了诸多珍稀灵药的修炼舱室之中。 只见他手法娴熟地打开一个个玉瓶,将里面的灵药如同吃豆一般,大把大把地吞入口中,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 而那株封存在琉璃罩中的药皇,亦被他毫不犹豫地取了出来,当场将它炫丽多彩的瓣给撕了下来,动作粗暴。 刚准备就着两枚培元丹,跟瓣一起吞服下去,几名血迹斑斑的黄袍修行者便闯入了舱室,见到这番场景,他们目光中满是惊愕与忿怒,显然没想到“郑立人”竟会做出如此举动。 “族叔,你在做什么?这些灵药是家族的共有财产,当此危机之际,你不去抗击敌人也就罢了,怎能躲藏在后方,私自吞服?”为首的一名修行者厉声喝道。 “自私?”郑立人转过头狠狠地瞪着出声的那人,嘴角还挂着未完全咽下的灵药碎渣:“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们的防护法阵已经摇摇欲坠,如果不增强力量,我们都得死!” “这些灵药留在这,等敌人攻进来,不一样是被他们夺走?我吞了它们,能多一分力量,更好地催动防护法阵,撑到援军抵达。你们若是有种,也来吞点,别到时候没力气战斗,只能等死。” “你这是强词夺理!”另一个随后赶到的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他是这条舰船上的财务管事,平时负责管理商会的财物收支,对这些珍贵的灵药自然格外看重: “立人,这些灵药价值连城,是家里多年来的积攒、立足的根本,我们应该想其他办法,而不是你这样鲁莽地全部吞掉,浪费其中蕴含的药力!你如此挥霍,可曾想过后果?” “其他办法?现在还有什么其他办法?”郑立人冷笑一声:“挥霍?哼,现在不用,难道等死了再用?”见到对方似乎还要继续阻挠,他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杀意。 开头出声指责的那名修行者伸手搭在管事的肩头,周身真元涌动,助其抵挡下郑立人的气势压迫,口中丝毫不退让:“你若是执意如此,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另外几名黄袍修行者,显然也对中途登船、并非己方派系的郑立人如此张狂的态度,感到极为不满,其中一人更是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动手抢夺他手中的灵药,挥动软剑卷向了丹瓶。 “与我为敌者,死!” 剑光方起,郑立人却已然移形换影,直接出现在了那名挥剑的修行者身前,右手成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硬生生把此人的臂膀扯断拽了下来,软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他袖中亦有一柄深青色的小剑飞射而出,倏然加速激起了音爆与扩散的气环,而后领头的那名反对者的脖颈上,便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接着裂开,尸首分离。 “啊——”凄厉的惨叫声在舱室内回荡,鲜血喷涌而出,然而郑立人却恍若未闻、视若无睹,他目光如刀,扫视着剩下的几名修行者:“我再问你们一遍,是跟我一起,还是想成为我的敌人?” 剩下的几名黄袍修行者目睹了郑立人的狠辣手段,一时间吓得面如土色,舱室内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气与紧张氛围。 他们互相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心中虽有不甘与愤怒,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却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立场。 “郑立人,你……你竟敢……”一名修行者声音颤抖,话未说完便被郑立人凌厉的眼神逼退,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郑立人行事,何需向尔等解释?” 郑立人冷冷说道,手中的药皇与培元丹已被他迅速服下,一股强大的药力在他体内涌动,左臂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苍白的脸色彻底恢复自然,甚至散发出了淡淡的晶莹光泽。 “如今外敌压境,我们本应是同舟共济之时。你们若还执迷不悟,只想着这些身外之物,而不考虑如何共度难关,那么,我也不介意多费些手脚,清理门户。” 郑立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同时亦轻轻一挥手指,那柄深青色小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又回到了他的袖中,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众人。 沉默片刻后,终于有一名年轻的修行者站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开口应道:“族叔说得对,当前应以大局为重。我们愿意与你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外敌。” 有了第一个人的表态,其余修行者也纷纷附和,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 “现在,我们一起去加强防护法阵。只要能够撑到援军抵达,我们就有胜算。” 郑立人冷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记住,今日之事,我郑立人记下了。待此战过后,你我各自的行为,家族自有公断。” 很多时候,身有污点,反而能增加被派系高层拉拢的价值,因为更容易控制。 说完,他一边示意修炼室箱柜中储藏的鲛人卵和回元丹等灵药,可任由众人服用,一边抓过了在先前的震荡中撞在了舱壁上,陷进一个凹坑的血珊瑚,开始炼化这件价值更胜药皇的宝物。 这虽然似乎有些不顾药性的冲突和身体的承受能力,但随着药力的逐渐“化开”,郑立人的气息也开始节节攀升,几有破入七境搬山之势。 可真实情况,却是纯粹的伪装与模拟气机,反而是通过某种手段,将药力锁在了最近特意分化出来的几个类似于反刍动物的假胃里,设下了封印符阵,以便接下来原样取出。 他体内的真元在看似“灵药”、实则早已准备好的身神催动下,更是如同江河奔腾,越发迅猛地涌向了通往防护法阵的元气回路。 在众多修行者的联手施为之下,这艘铁甲舰船自带的“幽浮剑盾”,法阵符文的光芒顿时大盛,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防护罩再次恢复到了巅峰,显著地减缓了船体遭受攻击时的损伤。 与此同时,针对着那些负隅顽抗的铁甲商船,外边赵青的攻击也愈发猛烈,她挥手一招间,便有一团如山般的元气不知从何处飞来,瞬间剧烈的绞结成团,拉长成通体铁灰色的巨型棍棒。 这根由天地元气与阴水之煞混融而成的百丈巨棍,先是被高高抡起,然后以一种惊天动地的气势,猛然朝着其中一艘铁甲商船砸了下去。 一圈可怖的光焰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在两者相撞之处如潮汐般扩散开来。 天地间所有的东西都似乎震了震,一些渭河水面上因大战余波四处溅起的浪,被扩散开来的轰鸣声给震得粉碎,变成了一蓬蓬的水雾,如风暴携带着的雪往外飞洒。大抵是并未像郑立人他们迅速达成了全力维持防护法阵的共识,这艘被击中的三千吨级铁甲商船根本无力对抗如此强横的一击,钢铁船壳瞬间向内深深凹陷下去,表面森冷阴寒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不已,最终彻底熄灭。 没了“幽浮剑盾”的加持,那些往日坚固无比的铁质装甲带,在赵青的元气棍下,就如同脆弱的纸张一般,被轻易地撕裂开来,船上的修行者们、幸存的普通船员更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有的人在巨大的冲击波下直接震飞了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消失在茫茫河面上;有的人则在船体破碎的瞬间被许多尖锐的碎片刺穿,肢体残缺、血肉作泥;还有的人被震得七窍流血,瘫软在地,生死不知。 转眼间,整艘舰船便陷入了瘫痪状态,不仅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还在她刻意运使的震劲渗透、激发出的集束声波脉冲之下,纷纷气血逆行、晕厥了下去,再无正常行动之能。 这自然是赵青为了避免船队中的知情人士,趁乱故意灭口偷运的囚徒,所施加的限制手段,打算让整船人无差别地晕倒。 而那些囚徒既然被统一装在酒缸的液体中,有着气液界面上的声阻抗,透入的声强仅有千分之一,能量衰减严重,处境便要好上得多。 干掉了第一条商船后,她心念微动,便分出了一道身神,冲入舱室之内,迅速锁定了其中藏有的灵药与小型符器,而后挥剑斩出了一个大洞,携带着这些物资径直飞了出来,跟着前往下一条商船。 如此反复数次,赵青很快就收获到了价值上千万金的修行资源,纵然有所遗漏缺失,未曾搜遍全舰,也比这支船队往常返航一回的交易额还要多出十倍不止。 可紧接着,她便在“郑立人”所在的船舰上遇上了阻碍。 作为九千吨大舰,这条铁甲船的装甲厚度、法阵强度均远超其余三千吨级的船只,再加上郑立人等人拼死抵抗,源源不断地输出真元加护,使得赵青的攻击屡屡受挫,难以像之前那样轻松破防。 那根百丈长短的元气棍棒虽依旧势大力沉,却并未能一击建功,只是让防护法阵的光芒黯淡了一些,多出了几道深幽的裂纹,沉重的船身被震得半翻,桅杆完全折断,终究未被彻底摧毁。 “有点意思。”赵青轻咦一声,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她当然不会因自己控制的傀儡“郑立人”精彩的演技而表示感叹,这般发言,其实是因为她寄生郑立人的胆之身神方才短暂脱离后,在囚徒藏匿区搜寻到了一件特别的物什。 那是一块被一名五境修行者随身携带、盛装在墨色玉匣中的凝胶果冻状物质,色泽紫里透红、质感冰冷黏湿,有些像软玉、卵石,又有些像肉块、蘑菇。 大致推断,应该正是传说中的“视肉”“太岁”。 这是本地土生土长出的太岁,被郑家人作为正常的灵药持续服用,还是域外星辰分裂降下的“陨肉”太岁,妖惑星等天外生命的一小部分躯体? 让拿着此物的黄袍修行者“神秘失踪”后,赵青的胆之身神将其装回玉匣,心中暗暗思索。 感应到这团类似黏菌的原生质生物内里似乎有感光的眼珠状组织,似乎能自发吸引微量星辰元气的样子,她仔细分析了一番,更加倾向于后者的答案,若真是这般,其价值却是难以估量。 考虑到深入探测感知,或许会出现像妖惑剑引动妖惑星那样的情况,具体如何,还是押后再议。 而当外面的赵青化棍为锥,正准备将螺旋状的真水真火灌注入巨型破甲锥中,一举轰穿此舰的防护之际,远处的河面上突然传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很快,一艘巨大的铁甲战舰以惊人的速度行驶而来。 这艘铁甲巨船到处都是伤痕,染着各种色泽,给人的感觉甚至像是一截从深海中穿出的巨型珊瑚,然而这条看似古旧的舰船上,却散发着令人难以想象的血煞之气,似乎要将整个碧波浩荡的江面染红。 铁甲巨船最前端的撞首,赫然是一颗真正的鳌龙首! 比一辆马车还要庞大的兽首即便已经被人齐颈斩下,但是它赤红色的双瞳中依旧闪烁着疯狂的杀意,滔天的威煞比起惊涛骇浪更为惊人。 而在它的顶上,则是站立着一名白衣女子,衣带飘飘,正是监天司的司首,夜策冷;另有一名身披蓑衣,老仆模样的老人幽灵般站立在船舷一角,则是监天司六大供奉中最强的韩三石。 显然,经过精准的计算谋划,这支船队的援军,终于在恰到好处之时赶了过来,一边收拾此间的残局,一边借机搜查关于私运囚犯的线索,迅速收集相应的证据。 而在斩杀郑沧海这名七境中品宗师,几乎让整支船队全军覆没之后,正常而言,作为袭击者的赵青不可能仍处于巅峰的状态,消耗必然极大,远远见到监天司来援,便提前退避开来,这无疑是十分合理的。 所以,她刚刚凝炼成形的元气巨锥调转了个方向,平平凿在水面上,激起了漫天水雾,身形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犹如一道黑色闪电划破天穹,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从头到尾,唯一见过赵青形貌的郑沧海已然灰飞烟灭,剩余的其他人,甚至不知她究竟是男是女。 “从今日始,秦王朝又多了一名天下通缉、悬赏列国的大逆。” 夜策冷冷哼一声,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战场,最终定格在了那艘倾斜的九千吨级铁甲船上:“我们先上去看看。” 说完,她身形一动,如同踏云而行,轻飘飘地落在了那艘船的甲板上,韩三石紧随其后,两人都未发一言,但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却让周围残存的修行者们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异动。 “多谢监天司的诸位大人及时相救。”作为残余部众中修为最高之辈,劫后余生的郑立人强忍着真元过度消耗的晕眩之感,开启舱门快步走出,跟其余人等来到了半毁的甲板上,拱手行礼道。 夜策冷微微颔首,神色清冷,目光在郑立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语气不带丝毫感情:“这位郑家族老客气了,监天司职责所在,自当守护秦王朝律法,不容奸邪。” 韩三石则在一旁,接口补充道:“你们郑家这次遭遇袭击,可说是疑点重重。现在,我需要你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一遍,配合监天司彻底清查船上每一个角落,不得有任何隐瞒。” …… 同一时间,楚都皇宫侧殿,在一排排高大书架的掩映下,赵青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从门口一步步走来、穿着凤衣的绝美女子身影,随手放下了记述着太岁逸事的几卷书册,脸上带着几分微笑。 她想听一听这个楚帝专门提到,想见自己的人,开口的第一句要说些什么,看一看对方处事待物的态度。(本章完) 第534章 会面,大棚式灵药种植(4K) 若是有任何一位郢都本地的居民在此,都可以毫不费力地辨认出,现在来到藏书库跟赵青会面交谈的,正是大楚王朝的第二号权贵,在许多传闻中只会魅惑之功、迷得楚帝神魂颠倒的赵香妃。 据说此女出身于赵王朝没落贵族之家,是天下第一的妖媚美人,在她嫁入楚皇宫后,只过了十来年时间,因楚帝放权甚少管事,朝中一半大事几乎都由她定夺,实质上已近乎是大楚王朝的最高执政官。 简单的来说,赵香妃在楚境的地位,就跟郑袖之于秦王朝相类似,由于楚帝、元武长期以修行为重的原故,代替当朝帝王执掌了国家大部分的运转,身负监国理政之重担。 前者兼任楚之令尹,手下还有专门的特务机构,后者则是秦王朝军队的最高统帅,随时可以自由调兵遣将。 甚至因为楚王朝没有秦之严、李两相分润权柄,赵香妃跟楚帝的关系也更加亲密无间,相较之下,她对自己国家的控制力,可说尚在郑袖之上。 不过,在大楚王朝,绝大多数人却是对赵香妃又惧又恨,暗中称之为“赵妖妃”。 毕竟,在昔年秦灭韩、赵、魏三朝之时,郑袖征伐四方、可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斩杀的敌方将领比大秦十三侯都要多出不少,无论实力还是功绩,都被秦人看在眼里,心生敬畏。 反观从未领军出征的赵香妃,只是在国内治理朝政,严厉打击犯事的权贵子弟,自身并未在外展露过武力,其威望自然就差了一些。 而跟秦楚两朝不同,齐帝燕帝本身的修为在宗师中并不出众,且尚有同辈甚至更高辈份的皇族在世,因而必须亲自治国理政,扶植亲信党羽,否则难以充分掌管偌大的王朝。 可在繁重的政务压力之下,他俩的修行进境自然也会被进一步拖累,陷入恶性的循环,却是这两大王朝的重大弱点之一。 此刻,赵香妃凤衣曳地,快步行入藏书库,轻轻挥手间,随行的侍女与护卫便自觉地退至门外,只留下她与赵青两人,接着在旁侧的软榻上优雅落座,明媚的一笑,开口道: “听前辈之言,我大楚现下已然危如累卵,分崩离析在即,还请您不吝赐教,拨云见日,为我大楚子民指一条明路。” 虽是平静说话,但她的眼波自然如温柔秋水流淌,举止神态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妖娆诱惑:“不久之前,我感应到郑袖在长陵一带施了一记星火剑,去观星台找人确认了一下,故而来得晚了些……” 能在感应到万里之外的遥远天空,其高处的星光明暗变化细节,这无疑是唯有真正的大宗师方可做到的事情,俨然凌驾于楚凄风这些寻常的七境上品宗师之上。 听得此言,赵青不禁微微一笑,她没想到这位传闻中权倾朝野的赵妖妃,一开口竟是如此直截了当,还颇有几分示弱的意思,倒真是有趣,于是点了点头,诚恳回道: “郑袖急切出剑,那是因为郑家的船队出了事,胶东郡的一名高层被袭杀,只可惜星火剑并未奏效,仍未能救下对方的性命,却是好事一件……至于大楚之患,有我在此,顷刻可解。” “顷刻可解?” 赵香妃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由得追问道:“前辈之依仗,莫非便是那‘无限产粮神机’?若是此法可行,朝廷有了充足的粮食储备,的确能够解决很多问题,但也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粮食产量的激增,虽能显著提升我朝国力,减少中央对地方财政的依赖性,在一定程度上强化军力,却也会导致粮价暴跌,短时间内不可避免地伤害农民的利益,进而引发社会动荡。” “权贵们会为了掌控这一神器而明争暗斗,甚至可能挑起新的战乱;百姓们虽得一时之饱,却也可能因此滋生懒惰,丧失勤劳耕作之本;周边国家得知此神机之效,则必会心生觊觎,甚至不惜发动战争来夺取。” “昔年巴山剑场助力秦之变法,图谋富国强民,翦除旧权贵门阀,亦是徐徐图之,耗时十数载方才建功,岂可因追求速度,忽视诸多艰难困阻,欲毕其功于一役?” 她一边谈论事宜,一边从袖中取出了一卷书册,轻轻展开放在了赵青面前,细细看去,只见里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正是近些年来大楚王朝农业生产的各种统计数据。 它们涵盖了各种主粮、副食品、经济作物的产量,无论是总量、人均还是亩均,都一目了然,同时,也包括了各地区、各阶层的消耗量,以及农产品的二次加工情况,如酒、果酱、腌菜、布匹等等。 陶、木、石、铜、铁器等日常用品的生产和使用情况,耕牛耕马的数量与分布,灌溉农田的水库、沟渠等水利工程等数据,亦均有所统计,井井有条。 看得出,赵香妃对这次会面作了极为充分的准备。 翻到最后面,更是能见到一张根据特务机构分析推测,大楚各司各部成百上千名大小官员,对“产粮符器”感到兴趣、明显支持,表示反对等多个派系的情报名单,以及他们各自背后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评估。 赵青随意浏览了一番,赞许地点点头:“你所说的这些问题,我早已考虑周全。的确,‘无限产粮神机’虽利国利民,但若处置不当,亦可能成为祸根之源。然而,我既有此策,便也早有筹谋。” “单纯地只是改变原先的利益分配制度,稍稍优化资源利用的效率,这样的变法,自然会引起既得利益者的强烈反抗;可我之计划,却是打算通过发展推广先进技术,让整个王朝的生产力翻上数倍。” “理论上旧秩序下的受益者,就算投奔了新秩序,也全部都能获得更好的待遇,那他们又怎会因拒绝这样的技术变革,而甘愿违法乱纪,甚至付出自己的性命呢?” “或许仍有不少冥顽不灵之辈,觉得自己相比于整个大楚的财产比例在缩水,心生不满,见不得别人过得越来越好,但这种人一看就是目无尊长、把朝廷的东西视为己有的奸邪之徒,可说是取死有道,灭了也无妨。” “关键在于如何平衡各方利益,让所有人都能在这场变革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赵香妃认真地表示自己的见解,自然而然倾身向前,肌肤散发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幽香,令人心神荡漾: “可在我看来,修行者和普通人的利益需求却有着极大的差别,出身于权贵世家的修行者眼中,相比于粮食的产出与价值,这些对寻常平民来说至关重要的物资,那些稀少的修行资源,才是其利益分配的重点。” “确切地说,就算世俗意义上的财富总量不断增加,但在整个王朝范围内被他们收集获取到的修行资源,如灵药、符器等,因其相对地位的下降,反而出现了减少的趋势,威胁到了家族对年轻修行者的培养,那这才是他们真正无法容忍的事情。” “毕竟,修行者的实力,直接关乎家族的兴衰和个人的荣辱,若是因为资源缩减,导致家族中年轻一辈修行进境受阻,他们必然会竭力反对,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挠这场变革。” “若是一颗原本只需要三千石粟米便可兑换得到的‘培元朱果’,随着粮食产量暴涨,变得需要一万石粟米方可入手,那些掌握了数以万计顷耕田、暗地里囤积了不知多少粮草食物的地方豪族,其财富便在某种程度上大幅缩水,能收购到的灵丹妙药不复从前。” “如何一来,他们又怎会善罢甘休?定会联手施压,试图扭转这一局面,让朝廷设法恢复原有的资源兑换比例,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赵香妃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虑: “前辈,您是否有注意到这一点?我们该如何应对这些人的反抗呢?” “修行者的人数虽然远比普通人要少,可从总体上的武力与影响力来看,却比单独的后者要重要得多,能够真正地颠覆一个庞大的王朝,这就不得不将其纳入考量之中。” “实际上,不少西边北边的蛮夷国家,除了由修行者家族构成的权贵阶层外,所有的普通人,甚至一些出身贫贱的低阶修行者,生生世世都是贵族属下的奴民,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 “纯粹由普通人组成的军队,纵然百万千万,也未必能对付得了区区一名六境修行者……因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修行者才是真正的主体。”跟正常历史上的粮食本位、金本位,不一样的修行资源本位吗?听到这个全新的疑难问题,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很快作出了回复: “你分析得极为透彻,的确,修行者的利益诉求与普通人大相径庭,这也是变革中最为棘手的一环。然而,我早已为此做好了准备,有着让大多数修行者也能从中受益的方法。” “愿闻其详。”赵香妃安静地看向赵青,倾听她的深入解释。 “可曾听过昔年魏王朝所中的‘灵渠之计’?” 赵青笑了笑,继续开口:“在当时秦王朝一些阴谋的推动下,魏帝以云水宫为依仗,开始汇聚无数能工巧匠,想要人为的建立一条可以吸聚大量天地灵气的巨大灵渠……” “……这条灵渠的建造,消耗了魏王朝无数的资源,国力也渐弱,被公认为其灭国的主因之一。” 赵香妃接口补充道:“不过,此渠若真能修建完成,或许可以将沿岸数百里化作灵气浓郁无比的修行圣地,滋养出无数灵草灵药,为魏王朝带来源源不断的修行资源,大幅提升国内修行者的整体实力。” “只可惜,工程太过浩大,牵涉的利益也太过复杂,短时间内难有成效,反而遭到了许多大小宗门的抵制,最终成了魏王朝的催命符……前辈提及此事,莫非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试探着问道。 赵青点了点头,淡淡回道:“不错,灵渠虽未完成,但其理念却给我很大的启发,在经过深入研究后,成功开创了一种可以模拟灵渠效果的技术,那就是大棚式灵药种植,可以人工模拟出适合各种灵药生长的环境。” “这种方法,并不需要像灵渠那样大兴土木、消耗巨量资源,要求投入无数人力,却能达到类似的效果,甚至在某些方面更为优越,能够大规模地加速生产那些平常只在野外少量生长、采集困难的珍稀灵药。” “大棚式种植?”赵香妃闻言微微一愣,显然对这种前所未有的种植方式感到有些困惑。 赵青微笑着解释道:“没错,这是一种利用我所掌握的特殊材料和一系列法阵,构建出来的封闭空间,可以在其中精准地调控光照、水分、温度和元气浓度,为不同的灵药提供它们所需的最佳生长条件……” 她一边详细解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卷玄冰染墨的图纸,缓缓展开:“而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打算采用含铅的气凝胶涂在保温塑料板上……铅这种材料,具有阻碍元气散逸的特性,能够有效地将大棚内的元气锁住……” 赵香妃听得入了神,赞许地点了点头:“这种技术,听起来就像是将整个灵药生长的过程,都掌握在了我们手中。只是,你提到的气凝胶和塑料板,又是何种材料,应该如何获取和制备呢?” 赵青微微一笑,开口回道:“这些材料,虽然在大楚并不常见,但我有办法从其他渠道获取。而且,我已经开始着手研究如何在大楚本地生产这些材料,以降低成本,提高自给自足的能力。” “实际上,这种大棚式种植,就是把一部分普通的农田转化成了‘灵田’,极大地提高了土地的利用效率,让因‘无限产粮神机’而失业的农民们可以重新找到生计,转而从事这种更高附加值的灵药种植工作。” “如此一来,他们不仅有了新的收入来源,每亩田地可以产出更多的财富,逐渐提高农民的平均生活水平,还能为修行者们提供所需的资源,可谓一举两得。” 赵香妃默默倾听,心中已然对此作出了一系列的计算与评估,就以狼毒为例,这种灵药都是单株生长,在最适合生长的昼夜温差极大的苔原上,都得要方圆数里才有可能找得到一株。 可若采用赵青所言的大棚式种植法,将狼毒移植其中,精心调控各项环境指标,或许便能实现在一亩地中产出数十株,甚至上百株狼毒的奇迹。 这等产量,足以媲美数十个甚至上百个经验丰富的采药人,在野外辛苦搜寻数月的成果。 而狼毒只是其中一种较为珍稀的灵药,若此法能广泛应用于其他同样生长周期较短的灵灵草品种,那大楚的修行资源将迎来前所未有的丰盈。 “前辈,此计大妙!” 想到这里,赵香妃的眼中闪过一抹激动,由衷地赞叹道,但随即又露出了些许疑虑:“只是,这大棚式种植,是否也需要大量的修行者来维护和管理?” 赵青摇了摇头,解释道:“初期的建设和维护,确实需要一些修行者的参与。但等到技术成熟,法阵运行稳定之后,大部分工作都可以由普通人按照我编写的《灵植培养手册》来完成。” “除此之外,这些大棚内种植的灵药,本身便相当于一个个不能移动的修行者,它们亦可以吸聚、吐纳元气,自然而然融入成为整体阵法的一部分,用多余的元气来驱动附近‘无限产粮神机’的运作。” “靠着灵药持续不断的元气供应,不仅能形成相关产业链的良性循环,还能进一步减少对修行者人力的依赖,实现自给自足。” 赵青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而在这种环境下生产出的粮食,或许还可吸收到少许灵药散发的元气。长期食用这种含有微量元气的粮食,对普通人的身体健康也有着不小的益处。” “‘产粮机’无需修行者灌注真元,便可自行运作?” 听得此言,赵香妃着实吃了一大惊,她原本以为,“产粮法术”既然已被赵青研究开发了出来,理论上就可通过纂刻符文模拟经络、操控元气来制出相应的术器。 但假设该术法需要七境搬山的修为,那就必须用十万斤起步的巨型符器胎体,让许多圣手参与其中,方可达到相应的元气变化精度,不仅耗资巨大,后续的生产,多半也得让六境修行者长期轮换值班。 可她却根本没有想象过,这种一台恐怕就抵得上数郡粮食总产量的传世之作,背后竟然还有着更加惊人的创举,不由得感叹道: “此计若成,我大楚将再无饥馑之忧,百姓安居乐业,国力昌盛,指日可待。” 赵青微微一笑,谦逊地回道:“这也只是我初步的想法,无论是‘无限产粮神机’还是‘大棚式灵药种植’,具体实施起来,还需你鼎力相助,从中斡旋,协调各方。” “那就这样说定了。”赵香妃起身,将那份大棚的图纸卷起收入袖中,目光炯炯:“朝堂上的公事商议完了,接下来谈的便是私事,是我们巴山剑场仅剩门人之间的一次深入交流……请随我来。” ……(本章完) 第535章 换家,赌心,邻星楼(4K) 于是,赵青微微点头,将那卷太岁逸事收起,把边上盛装着妖惑剑的玉匣拿在手上,跟着赵香妃一起走出了这座藏书殿,而后身形飞掠了起来,像两颗流星般攀升至了千丈高空,朝着远方坠去。 在楚皇宫外围用作守卫的一座角楼上,一名身披青金色铠甲、将领打扮的中年人,抬头望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着后方宫墙旁一队正张臂搭弓瞄准的皇城护卫,晃了晃一块散发着碧光的令牌。 知晓了出宫两人的身份,这些护卫自然不会再莽撞地射箭阻碍,而是动作整齐划一地停下了真元的灌注,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拖泥带水,龙首里往外喷吐的金色闪电,所连成的弓弦,也随之而消弥不见,就此隐去。 “收弓!”这名姓晋的皇城守军统帅深深地看着天边两道越行越远的轨迹,心知楚都风云或许会因此而变,不禁思考了许多内容,可他的声音依旧沉稳而有力:“继续巡逻,不可有丝毫松懈。” 随着那枚令牌的色泽变化,允许通行的碧光信号消失,护卫们重新进入了警戒状态,他们将一副双头龙首弓挂回背部,迅速分散开来,回归到了各自的驻防区域。 这种特殊的龙首弓,在修行者的世界里有一个专有的名字“惊天破”,只有楚皇宫里的数位炼器师才懂制器之法,总共有千名皇城护卫配备了这种可以引动天地雷罡,威力甚至不输于六境修行者的符器。 成百上千道近乎六境的攻击集中于一点,完全可以杀死七境巅峰的大宗师级人物,当然,这得在打得中目标,以及护卫们真元尚充沛的条件下才行。 像“惊天破”之类的符器,本质上是将修行者了许多时间输入的真元一次性释放出来,并更加高效地运用,施加攻击,因此通常齐射两三轮,便暂时失去了作战能力。 “这些弓兵的装备与素质都挺不错。”感应到了方才被瞄准时的威慑之意,赵青亦是赞叹不已:“若是在战场上骤然突袭,几轮齐射下来,或许足以决定两支数十万军队搏杀时的胜负。” “只是久居于皇宫一带,平素根本遇不上什么敌人,这样安排一支精锐部队,却是有些浪费……”赵香妃随意回道,语气中似有深意:“再锋锐的宝剑,十数年不曾见血,总是藏于鞘中,也会逐渐变得迟钝起来。” “在长陵之变后,像我这样打入楚王朝内部的巴山剑场中人,已经潜伏着暗中发展了很久,等待了很长的时间……秦境之内的巴山剑场被彻底剿灭,可没有人想得到,在大楚王朝,巴山剑场又重新建立了起来。” “王惊梦和林煮酒最初的谋画,自然是让巴山弟子在敌朝充当高级别的内应,以减少秦军在连灭韩赵魏三朝后,继续征伐楚燕齐三朝时的阻力,让天下更快地一统,伤亡的民众更少。” “不过,发生了谁都没能预料得到的元武、郑袖等人背叛,反过来灭了自己国家的大功臣,让巴山剑场和王惊梦这个名字,几乎都从秦境中被抹去,原本打入外朝的巴山残部,自然不可能再向先前的规划那般行事。” “王惊梦、林煮酒、嫣心兰、李观澜,那些巴山剑场的灵魂人物,他们心中的理想,是要看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王朝诞生,天下一统,再无征战,万民得以安居乐业,修行者的世界越发鼎盛……” “既然以元武、郑袖为首的秦人主动放弃了巴山的帮助,转而变成了巴山剑场门人们的最大仇敌,那么并不比秦弱上多少的大楚王朝,又为何不能成为我们新的起点,以此为根基,来推动着统一天下各朝呢?” “这么说来,楚帝让你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顶级权贵,将朝政国务尽交予你处理,如此信任,也是认同了巴山残部们的理念与计划?”赵青神色严肃,开口问道:“这件事情,除了楚帝之外,还有哪些人知道?” 赵香妃轻轻摇了摇头,鬓角的发丝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她说道:“最初,陛下愿意接纳我们,更多是因为我们的实力和对秦的仇恨,能够为他带来秦国的情报,以及对付秦国的方法。” “然而,日久生情,陛下在深入了解我的身世来历后,不仅没有因我所怀的别样心思而生出间隙,却完全相信我的品格与德行,推心置腹,用真挚的情感打动了我的内心,一步步让我成为了一国之后。” “所谓的远大理想,说到底不过是空虚之物,很容易就被现实的利益给裹挟、吞没,否则巴山剑场当年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无耻的叛徒,唯有人心与感情本身,方可作为连通一切的桥梁……” “现下巴山剑场能在我朝愈发壮大,究其原因,是陛下相信我不会对大楚作出任何不利之事,而且没有人能比他对我付出得更多,所以真正地将我视为了大楚的栋梁,将国家的未来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郑袖背叛了王惊梦,反手覆灭了巴山剑场,于是成为了秦王朝的皇后,地位名望权势均达到了顶点;可我现在就已经是大楚王朝的皇后,甚至完全有篡权自立的能力,自然不会因为利益而作出这样的事情。” 好一场惊天豪赌!听得此言,赵青也是心中微讶,感叹于楚帝的手段确实高明,将个人情感与国家利益如此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胸襟与气度非常人所能及。 这无疑是一场以人心为筹码的豪赌,而楚帝显然赌赢了赵香妃的心,将她这个原本可能是最大的隐患,变成了如今大楚最坚实的盟友和支柱,双方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到了这近乎代理皇帝的地位,若要想给出更大的筹码,就唯有突破八境启天的机会了,对于一个真正的巴山剑场修行者来说,这恐怕比起皇位还要重要得多。 “至于知道我其实是巴山剑场门人的……除了楚帝外,还有几位你我的同门,楚皇宫中的几位重臣,如方才那名皇城军统领,以及我这些年来培养出的嫡系势力高层,他们都是可以信赖之人。” 赵香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继续补充道:“那些新加入这一重大计划的人物,都经过了我和陛下严格地筛选,对大楚和巴山剑场的未来充满信念。在关键时刻,他们都将会是我们最坚实的后盾。” “而除却真正的核心成员,巴山剑场在楚境的势力,虽然在这里不断扩张发展,却并不知晓他们有着我和陛下的庇护,明面上仍是以另一名巴山弟子‘公输直’作为领袖,且跟昔年长陵的旧权贵门阀有着许多联系。” “如此甚好。”赵青闻言,眉头稍展:“保持计划的隐秘性至关重要,毕竟,楚国内部同样暗流涌动,不乏有秦国的暗探和心怀不轨之人,你一外朝出身之人居此高位,更是让许多皇子愤恨不已。” “实际上,以元武、郑袖的谍探能力,肯定早已查出了巴山残部在楚境逐渐壮大的情况,甚至很可能派人渗透了进来。”赵香妃边飞边谈,脚下的风景迅速变换: “但他们最多也就探查到公输直为止,因为真正的核心情报,我们隐藏得极深,从不透露给下属的势力成员,只有高层之间互相知晓……即便查到了些许线索,也绝不会想到我和楚帝之间的关系。” “那……楚帝对巴山剑场的其他人,也是如此信任吗?”赵青沉吟片刻,又问道。 赵香妃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深邃:“陛下对巴山剑场的其他人,自然不可能像对我这样完全信任。毕竟,他们并非楚人,且有着自己的目的和打算,人心隔肚皮,谁也无法完全保证他人的忠诚。” “像我这样出身于赵王朝,师父却是楚人的巴山弟子,终究只是极少数……不过,陛下懂得如何驾驭人心,也懂得如何平衡各方势力,让巴山剑场在为大楚作出贡献的同时,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此说来,楚帝对巴山剑场既是利用,也是合作?”赵青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师父是红鲤吧?据我所知,她现在应该正在秦皇宫内生活,身份是一名浆洗衣物的普通老宫女……” “师父居然还活着?”这一次,赵香妃是真的震惊了一会,而后脸上泛起了喜悦之色,她以为她的师尊早在元武登基前那数年的腥风血雨之中死去,未曾想到,对方居然一直隐匿在长陵的皇宫里。“她原本是巴山剑场安置在皇宫里,负责暗中守护元武安全的人,为了主持变法的元武不被其他皇子剌杀……后来遇上了那场大变,就趁机传出了死讯,深入潜伏了下来,欲伺机而动。” “原来如此。”赵香妃心中的疑惑豁然开朗:“她老人家修为境界不在我之下,之所以长年累月默默地隐匿于秦皇宫深处,自然不会是因为没法逃离险地,而是为了近距离打探到一些关于元武、郑袖的密事。” “或许,在潜伏的同时,她也时刻关注着我在楚王朝境内的动向与发展,通过一些传入深宫的只言片语,来分析解读外界的局势变化……但可惜原本负责跟师父联络的巴山弟子,多半已经身亡……” 赵青点了点头,看得出对方追忆师父的怀念之色,于是提醒道:“不过,红鲤既然能在秦皇宫里平安无事地过了好些年,这就说明她的潜伏极其到位,没了跟接头人联络交流的需求,反而安全无豫……” “因此要和她重新取得联系,还得等到合适的时机,不能轻举妄动。” “我明白。”赵香妃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激动情绪平复下来,“师父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急切而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疾速飞行,不消片刻,便来到了楚都北部区域的一个数千顷的湖泊上空。 只见湖面波光粼粼,水天一色,岸边则耸立着一座又一座的法阵,许多像是从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巨大石柱,看似随意摆放,实则暗含玄机。 “这个湖泊是皇室直属的宫廷御造工坊,‘神匠工坊’的所在之地,匠师的技艺在大楚境内几可说首屈一指。而湖边这些关卡考验,则是陛下为了选拔年轻才俊而设立的。” 赵香妃降落在了湖边,指了指那几片神秘的法阵:“但凡是我朝宗派、家族的年轻修行者,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能够顺利地通过十三道法阵的首名,即可进入湖中的邻星楼,获得一柄新炼出的极品宝剑‘玉湘’。” “在闯关的过程中,我们巴山剑场对其中的年轻人也均有所考察,若是品性优良、天资聪颖,正好可以吸纳进我们的势力中,作为新鲜血液来培养。这也是我们扩大在楚境影响力的一种方式。” 环顾四周,注意到这一系列法阵循序渐进、在蕴藏难度的同时亦考量着修行者们对五行阴阳变化、符文回路和剑技上的创新,赵青亦是赞了一句: “如此看来,楚帝对于修行者的培养也是下足了功夫。” 根据她最近搜集到的信息,这片沿湖而设的试炼地,就相当于秦王朝那边岷山剑会的长期持续召开版,每闯过一关,根据年龄、修为的差异,都能在邻星楼处取得其对应的奖赏。 而且比岷山剑会更加公平的是,无需背景和推荐名额,也不必担心错过时间,只要能找得到这个地方,有着真材实料,便有着通过的机会,可说是楚之俊才扬名立万的最佳场所。 实际上,当此之时,虽然在不久前才举行了一场震动郢都的军用符器竞标大会,万众瞩目,但仍有几名三境四境的年轻人在石阵间不断闯荡,尝试破解阵法变幻的玄奥。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了湖边的一处石柱前。 赵香妃从怀中取出一块晶玉令牌,注入真元,而后将其对准了石柱间的某一处,轻轻一旋,令牌上闪烁出的五色辉光,立刻折射出去,与石柱上的符文相互呼应,形成了一道道复杂的光路。 随着光路的折射与交汇,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涟漪,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轻轻搅动着湖水,紧接着,那些发光的符文最终汇聚成了一道耀眼的光门,揭开了隐匿法阵的一角。 两人穿过那道光门,眼前的景物骤然有了巨大的改变。 只见一座座精致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湖中的许多岛屿上,彼此之间以横跨百丈的廊桥相连,每一座都散发着独特的韵味,简直就像是华丽无比的行宫。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座矗立在湖心的巍峨塔楼,共有三十三层,高达百丈、气势恢宏的邻星楼,它仿佛是这片区域的中心,将所有建筑都笼罩在其威严之下。 赵青在赵香妃的带领下,沿着曲折的廊桥与架设于半空中的复道前行,不时有身穿工匠服饰的人匆匆而过,他们或手持图纸,或肩扛工具,或推着装载材料的小车,每一个人都显得忙碌而专注。 终于,两人来到了邻星楼的顶层。这里是一间宽敞的厅堂,四周摆放着各种珍贵的器物和摆件,布置得简约而不失高雅,几扇雕窗棂半掩着,可以远眺湖光山色,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厅堂中已经坐着几个人,他们或站或坐,气氛显得颇为凝重。居中的是一名军师模样、双鬓已经微白的中年男子,正是巴山剑场在楚境的明面领袖,公输直。 此人出身于长陵旧权贵门阀,曾经和长孙浅雪有过一个共同的师父,但最后却和巴山剑场走得很近,成为了秦之变法的重要推动者。 若是巴山剑场并未遭到背叛,原本秦王朝的两相之中,有一个位置应该是他的。并非是因为他的出身和修为,而在于他的直,在于他从来都是直述是非,从不说谎话。 而在公输直的边上,则端坐着一名面容不过三十如许、眉宇间似有轻柔白云之意的青衫男子,一名身穿青色金纹长袍、散发出无尘无垢气息的中年男子。 两人的修为均达到了深不可测、难以感知确认的地步,境界尚在公输直之上,见到赵香妃推门而入,带过来了一个新的伙伴,皆是起身相迎,先后自我介绍道: “道卷宗,真灵子;无垢宫,范无垢。” “情况如何?”赵香妃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九死蚕传人疑似在长陵现身,杀了一个当年的巴山叛徒,后续有追查到更多的细节吗?” ……(本章完) 第536章 论事分工,航天快递(4K) “被杀的是长陵经史库的一名司库小官,名为宋神书,修为是真元如琼浆奔流、可以离体的三境上品,十四年前,他曾经卖友求荣,向秦兵马司供出了数名巴山普通弟子的藏身之地,致使其尽数身亡。” 一名坐在公输直后面,身份地位显然比前三人差上一截,没资格自我介绍的披发修行者,听到了赵香妃的问题,率先汇报导: “据可靠的消息,神都监和监天司都验过宋神书的尸身,确认此人体内残留的真元曾被九死蚕啃噬过……那名九死蚕传人的修为很低,应该只有炼气境,但也不排除有所伪装误导。” “伪装误导?是九死蚕传人刻意表露出较低的修为,还是我们得到的消息可能有问题,亦或者,是有别的人用某种功法模拟出了九死蚕的特性?” 赵香妃微微蹙起眉头,如柳叶般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发问道:“诸位觉得王惊梦真留下了这样一名弟子吗?” “不好说。” 公输直很中肯直接的说道:“我们得到的消息主要来自于夜枭的转述,这个人虽然同是元武郑袖的敌人,但未必跟巴山剑场站在一条线,所以可信度存疑,不排除是用于牵动局势的话术。” “另外,我跟随大哥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样一名暗中教导的弟子,根本不曾有半点迹象……当时他尚处年轻,忙于事业,也没理由专门寻找、力气培养一名传人,尤其是在瞒着郑袖的前提下。” “这不是我所了解到的大哥品格,他信任朋友,重视同门之谊,如果真有一名继承了他剑法功诀的传人,他肯定会光明正大地告诉我们……所以九死蚕传人若真的存在,应该便是郑袖在暴露真面目后,大哥临时的想法。” “听上去相当合理,九死蚕传人是王惊梦在身赴长陵之约前,突然心生奇想,随手收下的徒弟。”赵香妃点了点头,赞同道:“否则早就收下的弟子,不可能过了十多年才只有二境炼气的修为。” “不过,传自幽帝的九死蚕神功,据说极其精深玄奥,且修行时极易出现差错,历代都有最为惊采绝艳的人物得到过这门功法,却无人敢于尝试……在没有师父指点的情况下,将此功修至一定境界,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真正的绝世天才,其表现往往超出大多数的想象,能够轻易做到一些被认为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道卷宗的那名青衫宗师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下新来的赵青,边感叹边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固然,王惊梦的死有无数人亲眼目睹,不可能作得了假,但若是有其他的巴山剑师留存了下来,避开了那几年的残酷追杀,靠着相关的注解与言传身教,未必不能让一名世间罕见的天才成功习得九死蚕。” 茅七层?叶新荷?总不会是师长络吧?听得此言,其余众人的心中闪过了那些被认为很可能至今尚幸存、暗中报仇雪恨的巴山宗师,不禁对日后联系上他们而抱有几分希望。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天才,他们总是能创造新的奇迹,而真正的天才通常很擅长寻找、发掘自己的同类。” 范无垢淡淡开口:“或许,这位九死蚕传人就是王惊梦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的一颗蒙尘的明珠。他虽未正式收徒,却以某种方式引导了这位传人,让其自行领悟九死蚕的奥秘。” “说起来,会不会只是郑袖等人放出的诱饵?” 赵香妃眉头微蹙,提出了一个新的猜想:“毕竟,他们对于巴山剑场的残余势力一直未曾放弃过追捕,或许知道我们一直在寻找九死蚕传人,所以故意制造了这样的线索,引诱我们入局?” 公输直思索片刻,缓缓说道:“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你我兼知,林煮酒被囚于大浮水牢,严相曾让人施计假劫狱,劫狱的人里面,甚至有一些便是被掩盖了污迹的巴山叛徒,希望能让人轻信,交付秘密。” “然而,林煮酒师兄并未上当。”赵香妃接口道,“在我方的通报帮助之下,他识破了那是一场局,所以没有将真正的秘密透露出去。” “正是如此。”公输直点头:“所以,我们也不能排除宋神书之死是另一场局的可能性。但无论是真是假,我们都必须去查,因为这是唯一可能找到九死蚕传人的线索。” “万一真的是王大哥留下的传人,我们岂能坐视不理?” “不错。”道卷宗的真灵子接过话头,轻摇羽扇,显得成竹在胸:“但这次的情况,与以往有所不同。九死蚕的再现,不仅仅是一个消息,它更像是一个信号,一个搅动风云的信号。” “若真是诱饵,那也得看看这鱼饵够不够大,能不能钓到咱们这条大鱼。” 赵青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羁与自信:“况且,即便是陷阱,也总得有人去探一探虚实。巴山剑场的仇,不能不报;王惊梦、嫣心兰等人的遗志,不可不承。” 赵香妃环顾四周,拊掌而笑:“说得好!无论是真是假,我们都得查个水落石出。九死蚕传人若真存在,便是我方对抗元武郑袖的一大利器;若是陷阱,也要让它变成敌人的葬身之地!” “不久之前,胶东郡郑氏门阀,有一名重要人物死于长陵附近,想必会牵制郑袖的不少精力,再加上近几日的那场剑会,这段时间,应该算是她的一个薄弱期,正是我们行动的大好时机。” “我会联系一些包括夜枭在内的长陵旧权贵。” 公输直捋了捋胡须,沉声道:“他们虽然各有打算,但在对抗元武和郑袖这件事上,利益是一致的,或许能从这些人和鱼市处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范无垢轻轻点头:“我负责调用质子郦陵君手下的‘客卿’,让他们四处走动,推进郑袖支持郦陵君登上我朝太子之位的秘密协议,并在这个过程中探查对方势力的动向,收集相当线索,确认此事是否陷阱。” “至于我真灵子,就作为秦楚边境一带的接应,随时准备支援各方的行动。” 道卷宗青衫宗师的眼神如同深邃的湖水,让人捉摸不透:“跟不知真假、尚未成长起来的九死蚕传人相比,还是鹿山会盟更为重要,关系到未来天下的走向。” “提到明年春的鹿山会盟,我朝的新符器‘天谴’自从今年初研制成功,如今已造了上百架,这是大楚的第一张底牌。”赵香妃微微一笑,道:“而韩辰帝的盗天丹,也即将功成,则是我朝的第二张底牌。” “若是元武不肯在阳山郡的事情上予以退让,我朝显露出了颓势,韩辰帝便会舍身向他发起挑战,连同另外几名同样作了准备的大宗师,一步步耗空元武的真元,设法袭杀取其性命。” “这个计划,据说是叶新荷相邀诸多高手,在极秘的情况下制定的。一旦成功,元武身亡,秦王朝群龙无首,必将陷入内乱,而我等则可趁机救出林煮酒,让巴山剑场重返秦境,迎来复兴之机……” “原来,这个袭杀计划是桃神剑叶新荷布置的?他果然没有死?元武更是确认已入八境了?看来,那封送入我观中的密信,也得尽快作出回复了。” 真灵子暗自叹了口气,起身看向赵香妃:“你知道都有哪几位大宗师参与其中吗?”“这却是不知,叶新荷向韩辰帝知会的消息里,并未提及更详细的信息,只称自愿出手,伺机而动。”赵香妃瞥了一眼边上的赵青,开口回道:“所以,我现下尚未跟他正式取得联系。” “想必,叶新荷此举也是为了保护计划的隐秘性,不愿过早暴露参与者的身份。” 范无垢沉吟片刻:“可惜我身为镇南大将军,不能贸然向他朝帝王出手,这是身犯大忌的行为,很容易引发秦楚之间的大战。” “同样的原因,我作为大楚之后,最多只能从旁协助,间接牵制一下秦王朝随行的七境宗师们。”赵香妃紧紧攥着拳头,散发出似能将天地打穿的剑意,转头望向赵青: “此事,也只能拜托前辈了。” 听得此言,众人均讶异不已,纷纷望向看上去才十六七岁模样的赵青。 除了本就有所猜测的青衫宗师真灵子,皆是难以相信,这名容貌堪与赵香妃媲美的绝丽少女,会是在场众人的前辈,一身实力无人能及。 至于公输直,不过是七境下品的修为,而且剑技真元功诀均不出众,实在没能力掺和进这种级别的旷世大战,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不禁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还是留在后方,为你们打理好一切吧。” “不过,据我所知,夜枭应该早已是七境上品的修为,手下多半另有一些追随的高手,若是向他透露这个消息的一部分,或许……” 话刚说到一半,赵香妃、真灵子、范无垢三人却齐齐转过头,目光穿透墙壁,径直望向了西北方向的高空,整座邻星楼的外面,有恐怖数量的天地元气在一瞬间被抽调汇聚过来。 这一层楼的区域里,倏然多出了千百万颗压缩凝结而成的、如乳雾状的元气液滴。 上方极高的天空里轰隆一声,好像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落下了一道分外明亮的光柱,折射出了更多更密的晶莹光线。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已染上了几分晚霞之色、起落稀疏的云层,却被一个并不算大的炽烈光团当场撕裂,它拖曳着浓烟滚滚的长尾,向着湖泊中央的邻星楼直冲而来。 不偏不倚,正是对准了他们所在的这个厅堂! “不好,有敌袭!”显然慢了一拍才感应到此物的公输直,面色大变,猛然冲至窗前,声音沉闷:“星火彗尾剑?”虽然不怎么像,但总不可能这么倒霉刚好被陨石砸吧? 在如山般的天地元气牵引下,一朵看似普通的白云从邻星楼附近飘然而落,内里有一柄纯白无瑕的长剑,自云气中迅速抽出,落在了范无垢的手中,而后直指西北苍穹,散发出了圣洁的辉光。 剑影乍现之际,方圆数百丈内的飞尘、工坊锅炉飘起的烟灰,都似乎被一种气息吹拂一空,变得异常的洁净。 紧接着,这道无尘无垢的剑意自发吸聚起了那些悬浮的元气液滴,轻盈地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给以人空灵之感的虚幻剑痕。 同一时间,那些愈发致密、亮白色的光线皆落于这道剑痕之中,形成了一道明亮的光幕,将邻星楼跟外界的天地阻隔开来。 朦胧的白光好似云雾,随着真灵子的十指变幻,如潮水般朝着更高处倒卷而上,锐角前突、弓首翘尾的獬豸之象隐约可见,乃是一张铺展开来的“镇灵天符”。 前者扫尽污浊,后者能触不直,意境无疑有共通之处,可谓是超乎想象的绝妙配合,剑光如云漫卷,光幕如雾升腾,两者相辅相成,竟在瞬息间构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屏障。 尘净光凝虚幻影,符升浩宇雾如晶,又如同柔韧的茧壳,可将倏然袭至的攻击层层卸去,不对邻星楼和神匠工坊造成破坏。 可出人意料之外的是,那团如流星般飞射而至的光团,却在即将抵达它的目的地前,开始了减速“刹车”。 在不过一两息之内,竟然降至了寻常人等都能跟得上视线,仅仅数倍于奔马的速度,烟迹火光亦是消弥不见。 不过,纵然声威大减,看似全然丧失了坠落的冲势,这个光团周围却亮起了一圈淡紫色的剑光,有如切割虚空一般,在拦截它的光茧上切开了一个纯圆形的口子,轻易穿透而过。 “不必紧张,只是个从长陵‘邮寄’过来的快递。” 赵青抱歉地笑了笑,推门而出,随手一招,那已然被高温剥蚀熔融只剩下了极小部分、紫光散去的“光团”,便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手中。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长条形状的玄冰晶石,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内里封冻着几件物品,并未因飞驰万里而稍受损伤:一柄极长的、矛状的细剑,一张金色的纸页,一个墨色的玉匣。 “灵虚剑门的秘剑?”见到自己的防守招式瞬间被破,范无垢心中震动,转身望向赵青,目光中多了几分怀疑之色,与敬佩之意交织在一起:“你怎么会……” 尽管两人合力设下的防护,保全的是大范围的区域,不可能方方面面俱到,被着重洞穿一点也属正常,但这已然暴露了他们预判上的失误,跟送“快递”者和赵青之间落下了不小的差距。 当然,拦截失败的最大原因,还得是这块“陨冰”并未携带恶意杀意,因而没有触发“无垢镇灵辟法剑符”的真正威能。 而边上更关注玄冰封冻之物的真灵子,则隔着外面有些因烧灼而龟裂、散光模糊的冰层,立即认出了其中的两件:“鲸牙剑?替罪金符?这是郑家被杀那人,郑沧海的遗物?” “不错。”赵青点了点头,承认道:“郑沧海正是我找人杀的,事成之后,将战利品转送了过来,让我们来破解其中的玄奥。值得一提的是,郑沧海临死前召唤过了郑袖的星火剑。” ……(本章完) 第537章 追溯星痕,纠缠之道(4K) “所以,这柄鲸牙剑的内里深处,因为被玄冰及时封冻的原故,很可能残留了一些关于星火彗尾剑的奥妙?或许可以从剑上郑沧海的元气烙印、本命气机中,参悟出它们和星辰元气间的独特联系?” 通晓巴山剑场和楚王朝大多数的剑经与修行秘要,赵香妃的修为见识无疑是极其广博的,几乎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这柄名剑被专门送过来、在赵青手中的真实用意,不禁感叹着道: “只是跟此剑历代拥有者所主修的剑经、真元功法不知多少年的浸润蕴养相比,要寻出感应到那一点未必激发过几次的《星火剑经》烙印,就像是在一片大海中找到一滴不一样的水,难度实在高得可怕。” 如果只是单纯地把鲸牙剑作为战利品的话,那么在名剑如云的楚皇宫收藏中,它虽属上乘之选,却也不显得多么出众。 除非恰好有着与之相适配的剑经,否则有过许多任主人的“二手”本命剑,价值均比新炼成的同品阶宝剑差出不少,更加难以让新的剑主使用,得心应手,宛如破旧之履,难适新足。 “并非是不同的水,这些寂寒的星辰元气之于普通的天地元气,应该更像是一种溶解度不高的盐类,被投入了一个大湖之内……” 赵青淡淡一笑,抓着长条形玄冰的五指有如化作虚影般穿透而入,将鲸牙剑整柄取了出来,却又不损封冻丝毫——实则是边融边冻,速率全然相同,故而难以分辨: “若要将此剑内部星辰元气召唤、接引、折射等变化残留的痕迹,顺利地解析出来,看似有些困难,可只要将整个湖泊、整片元气海洋尽数蒸干,那些微小的盐晶,自然便无所遁形。” “蒸干元气海洋?”赵香妃闻言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你是说,以强大的修为和精妙的控元技巧,将剑内所有的常规元气全部析出,使得那些隐藏的星辰元气痕迹显露无遗?” 这并非是简单地将剑主灌注入内的真元逼出,而是更进一步,连那些已成为鲸牙剑本身一部分的、历代剑主淬炼时所融入的精气神结晶,都要一一剥离,只留下最纯粹、最原始的星辰元气烙印。 其工程之浩大,对修为和神念操控的精细度要求之高,简直匪夷所思,稍有不慎,便可能损坏剑体,磨灭内里纂刻的符文,更不用说还要保留那些微乎其微的星光痕迹了。 意识到了这一解析计划的离谱之处,无论是真灵子、范无垢、公输直这三大宗师,还是厅堂内一些仅有五境六境的巴山弟子,均是面露惊异之色,心中暗自咋舌,一下子难以置信。 可赵青既然提出了这样的想法,自然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只见她探出食指与拇指,轻轻地捏住了螺旋矛状的鲸牙剑,一缕缕红光白光如游丝般缠绕而上,交汇融合化作的紫芒不断渗透入内。 眨眼间,众人便敏锐地感知到了如处于天地洪炉之内、炽热滚烫的剑身,开始冒出了一团团的青蓝色气雾,雾气中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海潮与浪涛,巡游的鲸鲨亦是时隐时现。 放眼望去,离地百丈的邻星楼顶层,本该云雾缭绕、风起苍岚,竟在此刻像是被整体浸入了深沉的海水之中,自然生出了幽闭压抑之感。 鲸牙剑通体晶润的光泽,似也随着气雾的析出而逐渐褪去,变得黯淡了几分,却又显出些许透明之感,有如从一块充满灵性的玉石,缓缓变成了平凡无奇的玻璃。 当神念触及到这些扩散开来的雾气时,每个人都不禁生出了一种奇特的感受,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头潜行于深海中的独角鲸,不经意间抬起头来,仰望着上方那片因水体阻隔而显得遥远的朦胧白光。 当整个海平面随着强烈的蒸发缓缓下降,深水变成了浅水,在独角鲸的视角里,那片映入眼底的白光也越发清晰起来,化作了云水相接、波光粼粼的蔚蓝天空。 又似一块浑然天成的翡翠,展露出了它内部细腻的纹理结构,如梦似幻。 几名天赋甚佳、全部心神都沉浸于其中的年轻巴山弟子,“见”到了这一刻鲸牙剑流溢而出、壮丽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玄奥意境,心中无比震撼,亦是无比欣喜,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只因他们在剑身内部淡薄天地元气持续释出的微妙环境中,进入了修行途中最可贵的顿悟状态,彻底感觉到了一些强大剑经残留的真意,受益匪浅。 不仅修为隐隐有所提升,剑道境界的壁垒似乎也变得松动了许多,宛如坚冰遇暖阳,消融于无形之中,许多过去困扰自己的剑招难点迎刃而解。 其中一名在五境巅峰卡了许多的修行者,更是心中有所触动,对天地元气与阴阳五行本质有着更深的感悟,周身元气喷薄涌动,竟是进入了破境晋升本命的状态。 如今的楚境巴山剑场,看似宗师不少,背景极大,但主宗被灭尚不过十数年,自然不可能发展得到哪里去,论及门下弟子,也就数倍于白羊洞罢了,只能算得上是个二流宗门。 况且,真灵子只是个孤家寡人的友方宗师,范无垢的无垢宫则是赵香妃扶持的附属势力,公输直实质上是王惊梦的追随者,所修并非巴山嫡传,故而这个宗师不少,也得打个问号。 这般一下子多了个六境的中坚力量,无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振奋,毕竟一个宗门想要长期的强盛下去,除了顶层的力量之外,中层力量的厚实和底层弟子的潜力,亦是不可或缺。 而赵青作为这一切的引导者,她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只因这一切尚未结束。 继整片元气“海洋”蒸发殆尽、《天罚剑经》的修行痕迹完全显露之后,浩瀚苍茫的元气“天空”也被无形的烈焰给点燃,被一层层地剥蚀开来。 最终,一幅漆黑的太空背景下、无边无际的星图落入了赵青的感知,其中有些星辰似乎死寂不动,有些则在不断闪烁,互相以一道道凝聚的星光波动进行交流,实现了跨越时空的共鸣。 紧接着,这片古奥的星空图景便在她的目光中不断放大、变化方位,勾勒出了无数星辰元气流通的轨迹,让其中对应着北斗七星的区域愈发清晰,就像是七颗璀璨的明珠,闪烁着神秘莫测的光芒。 见到这一幕,赵青微微一笑,手指轻划之际,一道紫色的剑气破空而出,直接融入了那片星图之中,在诸多星辰间穿梭游走,每经过一颗星辰,都会留下一道深邃的剑痕,交织成一片玄奥的星网。 于是,整片星图仿佛被激活了一般,七颗星辰的光芒更加耀眼,它们之间的星光波动也变得越发剧烈,似有万马奔腾之势。 最终,当紫色剑气回到原点时,全图猛然一颤,随后化作了一道晶莹的光华,直接冲入了她的体内,沉入了气海深处。 “这……这就是星火剑意的本源所在?” 赵香妃瞠目结舌,她虽修为高深,但眼前这一幕实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那些星辰之间的光芒交流,仿佛蕴含着宇宙间最古老、最深沉的秘密,让人心生敬畏。 真灵子、范无垢、公输直三位宗师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从未想过,通过一把剑,竟然能够窥探到如此宏大的天地奥秘,这种感觉,既让他们感到震撼,又让他们对赵青的手段感到好奇与敬佩。 既然她能够通过剥离鲸牙剑元气烙印,深入衍化出历代剑主修持的意境,让一些中低阶修行者随之顿悟,且看上去,更换别的名剑,多半也可以做得到,这岂非是一种全新的剑道传承与启迪之法?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如同野火燎原,迅速在众人心头蔓延开来。他们意识到,赵青所展现的,可能不仅仅是一种解析名剑内部奥秘的技巧,更是一种能够打破常规、直击剑道本质的修行途径。 “差不多算是吧。” 赵青点了点头,抬起手掌,打量着指间多出的七点银色星光,心念一动,便有丝丝缕缕的七彩灮炁被转化为了星辰真火,绕着她的臂腕盘旋飞舞,凝结成了一枚美轮美奂的彩银色手镯。 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靠着对光电变化、高能射线、星辰元气的深入了解,赵青就完成了对此剑中引动郑袖星火彗尾剑支援之法的参悟,并以小见大、顺带着推演出了《星火剑经》的大部分篇章。 这里的大部分,指的是她虽然当场修成了炼出星辰真火的法门,且可以用它来远程打击敌人,还能在被植入一些本命元气的友方指引,精确追踪锁定目标,但却似乎缺少了极为关键的一块拼图。 那就是此等调用星辰元气远距离发动袭杀,剑气坠落的速度,看似可以轻易达到百倍音速,已然超过了真正的陨星,转眼间便可飞跃上百里,比起世间任何御使飞剑之术都要迅疾得多; 但在赵青看来,这样堪称恐怖的极速,仍然远远不够,就算放在地球上、只是穿行几千里的距离,也得上十数息不止,更别提跨越动辄几千万里的地外宇宙空间了。 起码得达到接近光速,才是它应有的特性。 更确切地说,根据“她”在渭河那一战的亲身体验,郑袖的苍白星火刹那间就在极高的天空处凝聚成形,似乎完全没有上升的过程,这就像是对方体内的真元被直接挪移到了寂寒星空中,而后化作真火倾泻而下。星火坠落阶段的速度,和赵青的推断并无差别,只是比绝大多数七境巅峰的最高剑速快出了一截,尚不及她新近修成的太阳神雷剑。 可真元被送入高处星空阶段的速度,却至少是前者的数十倍、上百倍,由于仅能通过远程感应来大致估测,或许已达到了亚光速。 所以,是定向开辟出了一条空间通道,还是真元被转化为了近乎光速的星辰射线,瞬间穿透跨越了这段距离? 可高能射线穿透大气层的屏障,应该会因散射和级联反应而损耗严重,难以聚焦于一点,并不怎么适合超视距打击呀? 赵青轻轻挥手,将星火镯子招至眼前,打量着其内一缕缕细微星辰元气的生成与湮灭,心中若有所思,逐渐明晓这其中的关键,在于星辰射线的穿透性与稳定性,在《星火剑经》中得到了特殊的强化。 像她所修《长生诀》生成的灮炁,亦可以被加速到接近光的地步,发动可见光波段的激光聚焦打击,可遇上了尘埃气雾的遮掩,在距离达到一定程度后,还是会因为散射而逐渐失去准头,威力也会大幅衰减。 “是各式各样的星光被某种法门编织在了一起,从互不干扰的丝线纺成了一张张‘布匹’、凝结成了一根根锁链吗?”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着,不断作出微妙的猜测。 而那枚飘浮在空中的星火之镯,也随之散发出一阵阵很古怪的道韵,就像是很自然的牵扯着虚空之中的无数气机,变化成了一个空灵的纺锥,在转动中不断卷绕、加工着无形的光线。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悟出了将星光织成一片的原理与技法诀窍,那就是“量子纠缠”,利用这个特殊效应将不同波长、相位的星辰射线“粘合”在一起,彼此牵拌,相互保护,以抵抗各种不利环境因素的影响。 常见的量子纠缠源,比方说双光子纠缠,只需让高能量的紫外光束照射到非线性晶体上,在这个过程中光子“裂变”成两个能量较低的下转换光子,两者互相对应,彼此纠缠。 因此,将高能星辰射线用类似的方法逐一分裂为低能射线,就能在保证它们各自独立的同时,又通过量子纠缠保持一种神秘的联系,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修炼出来的星光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某种意义上,这样的星光之网,已具备了一部分超流体零摩擦的性质,可以称之为量子态星辰元气,或者凝聚态星辰元气。 赵青心中豁然开朗,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触摸到了这门《星火剑经》最为核心的秘密之一,同时,也让她获得了一种从量子视角看待、解读元气变化的全新方式。 这种对星辰元气的运用方式,不仅大大增强了剑气的威力和速度,更赋予了它前所未有的灵活性和精确度,从而可以在中途更容易地进行复杂的空间变换和轨迹调整,且显著降低了对修习者本身的侵蚀伤害。 考虑到胶东郡另有一人郑煞也练了星火剑,却似乎并无此等特性,也许这其实是郑袖个人在参悟巴山剑场相关功法后,进一步的创新补益,赋予了《星火剑经》更多的能力。 只是遇上了赵青的暴力破解元气加密,远胜于她的灵感才智,却是尽数便宜了后来者。 理论上来说,该法门也可同样运用于其他射线类的招式与修行功诀上,比如她所擅长的长生诀灮炁,若能依此法改进,或许可以生出一些极其奇异的新变化,让神气合一的念头也彼此纠缠。 在量子纠缠现象中,两个粒子的波函数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融合在一起,使得它们的状态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而根据一些科学家的看法,它们实际上变成了高维时空同一个粒子的两个投影。 量子力学的多世界诠释,更是认为,每对纠缠粒子进行一次观察,就会导致宇宙分裂一次,从而产生无数个平行宇宙,而在龙族世界里,炼金术的研究成果亦大致与其相似,认同高维意识与多重世界线的存在。 那么,若是将神念融入到分裂生成纠缠态的星光或灮炁之中,甚至将整个元神都与其融为一体,凝若光华,再作分裂,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是否会诞生两个彼此纠缠的全新意识,感知到另一个平行宇宙的“自己”?还是仅仅生成一个他我投影,奇异化身?又或者是让主体意识的维度跃升至更高处? 或许,这就是高阶龙族茧化重化的原理?剑王朝世界的九死蚕神功,没准也涉及到了此种纠缠态意识?毕竟,两者之间看上去相似度高得出奇,似乎都蕴藏着一部分九境长生的特性。 话说起来,如果妖惑星这种疑似九境的生命体,真能感知到平行世界的历史走向,它对我投下视线,该不会是发现了这方面的异常吧?赵青心中思绪万千,一下子想到了很多,神色微显凝重。 跟时间元素相关的特殊能力,通常十分恶心,难以限制,好在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能获得这样的特性,成为“开挂”的角色,着实令人期待。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这些繁杂的念头暂时压下,用墨色玄冰将星火镯封冻收起,看向边上亦是有所感悟的众人,开口忽悠道: “我先前在海外游历之时,发掘了一些幽王朝时代的遗迹,习得了许多运用星辰元气,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这般轻易地破解星火剑的秘奥,很快就将其初步修成。” “从某种意义上,现存世间的大多数最高深的修行法门,都跟昔年的幽帝、四方巡王、八大神将脱不了干系,像灵虚剑门的一些玄奇手段,似乎就和断识神将、彻天神将的功诀彼此相通……” 有时候,悟性太高、手段过多也不是好事,需要找些无聊的借口,隐藏自己的锋芒。 “海外也有幽王朝的遗迹?倒是没怎么听说过,我所知仅有一例。”真灵子轻抚下巴,思索片刻,向着公输直询问道: “相传公孙家的那柄九幽冥王剑,幽帝的杀伐重器,原本就埋葬在星洲、金洲一带的海域之中,大概在百余年被人意外发现,从而引发了一场惨烈的争夺战,难道说……” 公输直捻了捻胡须,缓缓点头道:“不错,那场争斗虽然被公孙家最终平息,拿到了最多的好处,可据说还是有一些幽王朝时代的重宝、古老的剑经和修行秘法流落在外,未曾被收回。” “只是这些内容都被当初长陵的旧权贵门阀严密封锁,外界知之甚少……在元武、郑袖连灭四大门阀之后,这些幽王朝遗物,除了那柄九幽冥王剑外,应该都落在了秦王室和胶东郡手中。” “这么看来,应该是另一处同样有着珍贵宝藏的海外遗迹吧?若真是如此,前辈能得此机缘,实乃天数所归。”范无垢感叹道,看向赵青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羡慕之意。 真灵子恍然大悟,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幽王朝的遗泽,为何会频频出现在海外?莫非当年的幽帝,在海外洲陆也建有行宫,或者有过大规模的征战?” “或许吧。”赵青含糊其辞,没有透露太多:“海外广阔无垠,藏着无数未知与秘密,元武这些年来一直在派遣铁甲舰队探索远海岛屿,可能正是为了寻得一些新的前古遗迹。” 同时,她心中也若有所思,那些已经被发掘过的古代遗迹,就算没有了大多数人看来有价值的事物,但只要残留些许细微的痕迹,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门门展露出来的修行功法。 如果当初的那些探索遗迹之人,修为境界不足,像巫山青雷绝天阵那般被挡在了个别核心机枢之外,赵青自然可以尝试破阵,拿到更多的珍宝。 实际上,就刚才那柄鲸牙剑而言,除了收获一些剑经上的秘要外,她还感知吸收了一些郑家历代主事人的记忆碎片,以及剑身内蕴藏的上千缕金行之气。 而更加贵重的“替罪金符”,这张由昔年幽帝亲自制成的符器,根据赵青的简单探查,其内绝对隐匿着真正的五行常政,而且主体正是她所需求的金行之政,以收敛之性镇压灾祸。 “话不多说,既然星火剑已然功成,各位,可有人愿意提供一颗本命元气凝成的‘种子’?”赵青环视四周,目光如电,沉声开口问道:“我这里有个新的想法,想要在此验证一下。” ……(本章完) 第538章 命灯,共享,飞天(4K)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面露思索之色。 本命元气凝成的“种子”,对于修行者来说,乃是修为的根基所在,蕴含着自身的生命印记、修为菁华与元气特性,轻易不会示人,更不会轻易交予他人。 相传,古时一些宗门专门研究出了控制门下弟子的手段,尤其为了预防真传弟子的背叛,从开始传授宗门的真正秘术开始,他们都会让这些真传弟子在宗门内留下命灯。 所谓的命灯,就是和自身本命元气具有紧密联系的法器。 这种法器不仅可以感知本命元气的生灭,可以感知那名真传弟子的生死,而且还可以通过独特的元气感应,通过命灯术来杀死或是重创那名真传弟子。 这里的本命元气,并非是指现在第六境本命才修出的那种用于融炼本命物的本命真元,而是任何一个人都拥有的,身体内部最本原的元气之根,同时也是六境所修本命元气的雏形。 到了六境本命的大修行者,他们的真元所凝聚的天地之威,被逐渐融入本命元气之中,才自然会带着他们的气势,才是其精神意志的显化。 通常而言,也只有达到此等本命升华的境界,方可真正地修成命灯术,拥有隔着遥远距离对门下弟子施法的能力,否则仅能进行些简单模糊的感应。 而在此类命灯法器之中,最为狠毒的便是幽冥宗的幽冥血灯。 这是幽冥宗的弟子在开始修行时,就必须用自身气血每日温养的法器,在一天天的修行之中,用自身元气不断在这幽冥血灯之中,纂刻独特的身份符文。 幽冥宗的弟子外出,便需将这幽冥血灯留在宗门之中,若有背叛,宗门内的执法长老便能通过这幽冥血灯的感应联系,直接震碎相应的那名弟子的心脉。 寻常宗门的命灯只要散功重修其它功法,便能摆脱,重新获得自由,但幽冥宗的幽冥血灯,却是和鲜血互相感应,几乎无法摆脱。 然而,这种看似有效的控制手段,实则隐藏着巨大的隐患,它虽然能暂时将弟子们凝聚在宗门之下,却因其手段过于狠辣,且过分扩大了长辈对后辈的地位优势,丧失了人心。 宗门掌权者为所欲为,弟子们心怀恐惧与怨怼,内心多出了外在的枷锁与禁锢,修行之路自然难以顺畅,加之宗门若本身修行功诀并无显著优势,仅凭此等控制手段,终究难以长久。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修行者开始意识到,真正的修行应是基于内心的自愿与热爱,而非外力的强制与束缚,宛如涓涓细流,润泽心田。 于是,他们纷纷摒弃了这种以控制为手段的势力,转而投向那些注重弟子自由发展、修行前景优越的宗门,以寻求真正的修行之道。 命灯术,这一曾经被某些宗门视为至宝的手段,也逐渐在修行界中失传,而那些曾经依赖此术的宗门,也在修行界的历史长河中,慢慢被淘汰,成为了过往云烟。 值得一提的是,在个别典籍的记载中,那名一统天下、无敌一时的大幽王朝开创者,幽帝,最初的出身,据说正是幽冥宗下辖治区、一名甚至连修行者都不算的军中新兵。 因为当时只是个新兵,连修行都尚未正式迈入,行将衰败灭亡的幽冥宗,自然不会把宝贵的幽冥血灯用于年轻的幽帝身上,结果反而被崛起之后的对方给斩断禁绝了传承。 这就让人不由得感叹起了命运的无常,世事变幻的奇妙,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同样的,若从巴山剑场被元武、郑袖等人背刺,落得近乎覆灭的下场来看,或许,当一个大宗门跟政治与权势争夺扯上了深层次的关系,保留一些像“命灯术”这样的控制手段,也并非全然无益。 在饱受叛徒困扰的背景下,赵青在这里开口求取本命元气凝成的“种子”,便不禁让知晓“命灯术”过往历史的几名宗师心生怀疑,觉得她可能是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来确保宗门的稳定和安全。 正如那些放开了本命剑中的本命元气,接纳了郑袖星光的宗师,便被认为彻底投靠了郑袖一方,不存在两面派卧底的情况一般,星火剑之中,自然也应该包括着近似于命灯的控制手段。 而能够在短时间内参悟出《星火剑经》的赵青,多半已经知晓了这一手段的运用之法,此刻她提出这样的请求,便极像是想要试探众人的反应,将该秘法付诸于实践,一举成为巴山残部中说一不二的唯一领袖。 可赵青心中却很清楚,自己提出这么个涉及到本命元气的实验,并无丝毫权势上的图谋,也不打算怀疑在场任何人的忠诚与义气,于是,她接着开口解释道,语气温和而诚挚: “一个真正的宗门,不在于形式上的山门与规矩,而在于坚持的道理与奉行的信念……我这里打算试演的‘真元互通共鸣’之法,正是基于我们对宗门信念的共同坚守,以及对彼此修为的无私信任。” “此法并非要控制或束缚任何人,而是试图通过本命元气的微妙联系,让我们几名七境的力量均可像星火剑那样远程传递、提供支援,且该效果随时可以开启、关闭,相当自由……” “更确切地说,我将建立一个公用的‘真元池’,利用每个人本命元气之间的共鸣,以星光锁链牵引的方式,让我们的力量能够跨越空间的阻隔,横跨千里万里,瞬间汇聚,共同出手对敌,” “这……怎么可能?” 平素少言寡语的范无垢瞪大眼睛,忍不住开口问道:“如果星火剑不仅能做到单向的支援,还可以双向传递力量,那么效忠郑袖的十几名、甚至二三十名宗师,岂非都是她的后备隐藏能源?” “能同时调用二十名七境宗师的真元攻击对手,就算是真正的八境启天大能,也未必可以正面相抗吧……” 他着重强调地补充道:“不可能有如此逆天、远远凌驾于其余所有功诀的无上剑经,必定会有别的限制!” “依我看来,多半只有‘星光’化的真元、星辰元气才能在遥远的距离上传递,寻常的真元和天地元气根本就没这种特性与能力……” “想要实现互相远程支援,必须每一名宗师都修炼过《星火剑经》,至少得掌握其核心篇章才行!” “有资格参悟、顺利修成《星火剑经》的天才,胶东郡数百年来也就培养出了一个郑袖,可见其难度之高绝,宛如登天之路,崎岖险峻。” 范无垢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目光望向了场上最强的赵青与赵香妃: “范某虽对其人的行径颇为不齿,但也不得不承认,当今世上能与郑袖媲美的人物,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而我并非其中之一……” “实际上,就算是天下剑首王惊梦,相传因为《星火剑经》与其师顾离人的剑招相近,再加上郑袖在寻求指点帮助,也曾专门参悟过这门功法,却从未听闻过他将其修成,动用过类似的手段……” “据我所知,王大哥未曾修习此法,应该是看出了这门剑经的高风险性,难以跟其他真元功诀兼容,且他的性情并不喜刺杀之道,以及要让队伍中的郑袖显出个人特色的缘故。” 听得此言,公输直也出声评判道:“以大哥的眼力见识,就算郑袖当时有所隐瞒,藏下了一些关键的法门,也不可能会有绕过《星火剑经》的极高修习条件,实现远程双向传输真元的秘密手段。” “不过,就算只能做到单向的星火剑支援,我也愿意提供相应的本命元气,来尝试前辈所提出的‘真元互通共鸣’之法。” 公输直话锋一转,神色坚定地说道:“明明有增强己方力量的手段,却心生罅隙、弃而不用,岂不是连郑袖都不如了?我公输直原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只是敢于冒险,敢于突破,所以就由我第一个来吧!” “还是让我先来吧!”真灵子亦是径直开口应允,他目光坚定,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 “我已在七境巅峰停留多年,本命元气颇为醇厚,不必担心损耗上的问题,正好为此次修行上的验证添砖加瓦,以尽绵薄之力。”然而,这两人说来道去,反应的速度仍比赵香妃慢了许多。 当赵青解释完本命元气种子的用处后,她身上便很自然的流淌出一缕本命真元,挟带着沉重与坚硬的精金气息,分外的凝聚,沁在了她微微挑起的指尖上。 只是不起眼的很小一滴,透明而晶莹,在别人的感知中,却似乎蕴藏着千百斤般的重量,内里流转着无数团状的剑气、凝炼的气血精华,就像赵香妃的一部分生机,一部分修为都凝入了这缕本命真元里。 这缕本命真元被赵香妃看似柔和的手指轻轻挑起,弹飞到了空中,向着赵青所在的位置坠去,自然地旋转着,却有一种要将沿途一切事物挤压、碾平、撞得粉碎的势头。 作为修成了“天重金身”,把自己身体炼成了本命物的猛人,赵香妃的本命真元,跟气血早已经混融为一体,性命兼修,每一缕都比寻常人等的本命元气要强大许多,也更加难以让它们的性质生出变化。 这般沉凝如金铁、坚不可摧的天重真元,跟轻若无物、几可光速流转的星辰元气,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极端,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前者竟然还能远距离高速输送,双方有着互相转化的渠道。 “你们提出的问题,我都清楚得很……”赵青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掌心自然淌出了丝丝缕缕有如液态般不断流动的彩色光芒,内中似乎溶解了银白色的晶莹星光,形成了一个小巧的流光漩涡: “实际上,我正是有把握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让大家迅速地悟通星辰元气的玄妙,才敢于此夸下海口,来实现此番‘真元共享’。” 言语之间,那滴天重真元在半空中自然受到了星光的牵引之力,如磁吸铁,落在了她手里的星彩漩涡之内,被搅拌稀释、溶解扩散开来。 原本沉重凝滞的气息也变得轻盈而灵动,渐渐地与那些星辰元气融为了一体。 而此时此刻,若有人重点观察液态彩色光芒的变化情况,就会发现原先的红光橙光黄光等等,均在向着蓝紫的方向偏移,而到了极致的紫色,却又会倏地变回了纯正的红光,形成了反复的循环。 这实际上便是先前赵青所参悟出的批量制备纠缠态灮炁之法,不断强化全波段光芒的能量,并将紫光分裂转化为红光的动态过程。 不过跟绝大多数人的想象不同,看似散发出温和光芒、以暖色调为主的星彩漩涡,其内却是极致的冰寒冷凝之意,温度已经突破了她过往运使太阴无极时最低的限度,迈入了零下273.1c的领域。 当温度足够低、灮炁的运动速度足够慢时,它们自然而然集聚到了能量最低的同一量子态,成为了宏观的元气粒子,进入到超流相,且可以让其内的光速降至接近于零的程度。 这种全新形态的“冰魄寒光”,具备着一些其他元气所没有的性质,比方说,可以很好地承载虚空元气的能量,可以极快地炼化本命元气、本命物、元气烙印,冻结、禁锢神识,降低元气活性。 简单的来说,就是太阴无极在某种意义上的光系进化版,或可称之为“太虚阴极神光线”,除了克制常规光系功诀、神意攻击外,多半还有着不少未知的妙处。 “至阴至寒的元气环境,还有着这样的作用?难怪那些暴烈、驳杂的域外星辰元气,可以在寂寒的星空中持续烧灼,彼此之间互不冲突,呈现出近似于兼容的状态。” 感知到这缕本命元气在漩涡中生出的微妙变化,赵香妃不禁向前一步,将神识探入其中,却奇异地发觉自己的念头在触及漩涡时,有种冻结凝滞之感,甚至在越发深入之际,被幽冥般的极寒瞬间吞没消失: “莫非,这就像是一盆同样的水,在降低温度之后,能比高温时溶解更多的气体?这低温达到了一定程度后,甚至连我的神念都能转瞬溶解,化于其内?”她看向赵青,目光中闪烁着询问与好奇。 “差不多吧。”赵青心知自己一时半会,没法跟古代人解释将灮炁的温度降至接近绝对零度、转化为“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快速纺织纠缠态元气、完美操控星光的妙用,只是简单地回道: “现在,你我之间的本命元气,已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承载星光锁链的力量,接下来,便是体悟星辰元气变化的阶段了……神匠工坊这边,有外部密封的空心金属壳吗?” “……应该有不少,主要是用于巨型符器胎体的制造。”赵香妃不太理解话题的迅速转移,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我这就让人调过来几具……尺寸自三丈到六丈不等,基本上都是人型铜铁塑像……” 在大楚王朝,主流的巨型军用符器,都有着人形的部件,用于更精细地模拟真元在经络间的走向,刻录进一式或数式高境界的攻击招式,而此处神匠工坊,正是其生产基地之一。 “那就好办了。”赵青点了点头,神采奕奕:“是‘飞天’神女塑像么?正好用这金属躯壳打造一个可在寂寒环境中临时生存的舱室,你们几个进入其中,待我将其送至星空高处,尝试着体验一番。” “想要真正掌握星辰元气的奥秘,亲身感受无疑是最为直接且有效的方式,否则光是在地面上拿着几块陨星残片琢磨、苦修,只知道循规蹈矩,怕是终其一生也难以领悟其万一……” “这是本命元气与星光牵引的另一种用法?” 如此惊人的巡游星空邀请,真灵子行遍天下、一生不知走了几十万里路,却也是第一次听闻:“它不仅可以接受召唤,从极高空坠落,还能够把人反向送到高空中去?”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目光炯炯地看向赵青,无疑是在等待着对方的确认。 “没错。”赵青用星光模拟了个投石索飞掷的动作,继续解释道:“昔年巴山剑场的顾淮,所修的‘剑山剑’,比‘妖惑剑’还要沉重得多,不一样可以送入数万丈的高空?我这里自然也可以做到。” “此番上天,并不会让你们直接暴露在星空的极端环境中,而是通过特制的舱室作为保护,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近距离地接触和感悟舱外游离的星辰元气。” “这就像躲藏在一颗穿梭在星空中的陨石内部,靠着厚实的壁障与防护法阵,极大程度地削弱星辰射线对人体的侵蚀损害……也不必担心返回的问题,毕竟有着本命元气的感应与牵引召唤之效。” 能真正地放眼见天地之大、在太空中俯瞰览尽地球的全貌,这无疑会让原本已算是站在人世间巅峰的七境搬山宗师,心境更加广阔浩远,更好地审视自己人生与修行的历程。 在她的理解中,唯有真正的做到阅山河,观天地,见众生,才能开启修行者心中的那片天地,窥见通往八境启天的坦途,心灵上的洗礼与升华,其意义更胜于对真元功法的领悟。 这不仅是一场对外在世界的探索,更是一次对内心宇宙的深刻挖掘与觉醒。 如果航天项目进展顺利的话,正好施工建设一系列的晶石“火箭”发射基地,形成垄断产业,让七境、六境,甚至五境修行者,都能上天一游,到三十三层天外的“紫霄宫”求取大道真谛。 靠着这一核心技术,合情合理地收集各路修行者的本命元气、心意种子,不断汲取其中的意境与道韵,为日后更高境界的修行作铺垫,从而更快地实现晋升。 “那还等什么呢?”卡在七境巅峰多年的真灵子,看得出这是自己增进修为、突破瓶颈的绝佳机会,当即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事不宜迟,我这就提供本命元气种子,赶紧开始吧!” 这并非他失却了大宗师的涵养与气度,而是短时间内从赵青这边见识到了太多不可思议、打破认知的事情,情绪激荡不已,且自然而然对玄异的星辰元气运用,生出了更多的向往之意。 …… (本章完) 第539章 起飞前后,巡天之旅(5K) 数个时辰过后,一轮皓月悬于夜空,洒下银色的清辉。 邻星楼边上的一座平台,在许多立柱的支撑下,延伸到了湖水之上,显得广阔而平整,稳稳当当地托着一尊高达六丈、形似飞天神女的青铜色塑像。 这便是天下皆知的楚军最强的符器“飞天”,需要九名六境的修行者操控激发,在整个大楚王朝,这样的符器一共也只有十六尊。 之所以数量希少,自然是因为内里纂刻的符文太多,且缺乏一些珍稀的精金晶石。 考虑到在战场上交锋,“飞天”就算被击毁,通常也会留存下许多精密的阵枢部件,残骸中导引元气的精金、储能的晶石,亦可重新利用,像神匠工坊等地方,便制造了几十件备用的飞天神女胎体。 仅仅是外部的金属躯壳,并不会消耗多少珍稀材料,主要也就是几千斤玄钢玄铜,再加上十数万斤寻常的铁、铜、锡、铅,以及百来斤金银,数十个简单的符文法阵,拥有一定的防护性与元气吸聚能力。 此时此刻,在湖畔“发射平台”的正中位置,原本内部空心的飞天神女塑像,已经被加装上了一系列全新的法阵与术器,填充了许多固定框架,分隔出了多个功能各异的舱室,且布置了一些隐藏的舷窗。 舱壳及内部法阵在匠师们的精心调试下,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检查,先后用深水加压的方式测试了密封性,用极寒元气测试了低温韧性,确保其能在极端环境下保持内部的稳定与安全。 虽然外层所镀的玄钢足以耐住三千多度的高温,且比热容十分离谱,但为了适应接下来升空时所受的超高温与巨大空气阻力环境,避免意外发生,一个流线形的墨晶整流罩和相关的隔热涂层,亦是被安排了上去。 天气晴朗,星光璀璨,数十名匠师正围绕在舱壳周围,进行着“发射”前的最后检查,月光下,金蓝两色相间的铜像表面泛着淡淡的冷光,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秘的力量。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飞天”的那一刻到来。 尽管平台周围拉着警戒线,升起了一层淡淡的防护光幕,但还是有不少得到消息的工坊匠师和修行者,挤在了廊桥复道之上,从远处围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毕竟几名宗师打算乘坐自制的“飞天”舱室,飞到星空之中,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听说了吗?这次‘飞天’可是要飞到域外星空去,那里可是连我们大楚王朝最强的修行者都未曾踏足过的地方!” “是啊,我也听说了。据传那里元气浓郁得惊人,还有各种奇异的星辰和域外生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名年轻的修行者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身旁的同伴说道。 “肯定是真的!不然的话,那几位大人物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力气,让坊主‘姬天雪’亲自改造这‘飞天’神女,还亲自坐进去呢?他们一定是想探索那片未知的星空,为我们大楚开辟新的修行之路!” “探索星空?”一名大抵是恰巧来到神匠工坊订购武器的皇家子弟听得此言,不禁冷笑数声:“所谓的域外星空,除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与寒冷,寂寥空旷,飘飞的星火微光,还能有什么别的东西?” “那些民间传说的月宫仙子、镇天宿神,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想产物罢了!我等身为修行者,完全可以看得清,月亮上遍布坑坑洼洼的环形山,荒凉到了极点,根本没有什么仙子神祇存在。” “至于星辰,据《寰宇大观》所言,也不过是些巨大的石块,在虚空中漂浮,有的燃烧着火焰,有的冰冷如死寂,按照特定的轨迹运行,哪来的什么奇异生物?这些不过是无知之人的臆想罢了。” 这皇家子弟一番话,虽显得冷峻且带有几分傲慢,却也引用了许多典籍中的深奥见闻学识,似乎句句在理。 周围一些人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的确,对于未知的域外星空,人们总是充满了各种想象与猜测,但真正了解它的,却寥寥无几。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须发皆白、身披紫袍的老匠师倏然出现在了此人的面前,缓缓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年轻人,莫要如此武断。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等虽修行多年,但所知所见仍不过沧海一粟。域外星空,那是一片我们从未真正踏足过的领域,其中藏着多少秘密,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想当年,远古时代的先祖们也曾认为天圆地方,太阳东升西落不过是神祇的旨意,可如今呢?我们已知晓这方天地是球形的状态,悬于虚空云气之中,日月星辰皆按规律运转。” “正是因为一代又一代的先辈们不断探索未知,勇于挑战,才有了今日的修行者世界、现在的大楚王朝。域外星空,或许确实如你所说,充满了荒凉与危险,但也可能蕴藏着我们无法想象的奇迹、宝藏与希望。” “希望?哼,别到时候希望变成失望,连命都丢在那无尽的星空中才好!”皇家子弟撇了撇嘴,低声自语,显然并不看好这次探险。 实际上,跟此人持有相似观点的修行者,并不在少数,同一时间,在对面一座廊桥的高处,一名旁观的年轻匠师,拿着一架望远术器远远打量着平台上的动作,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疑虑: “说起来,这‘飞天’神女原本是我们的军用主力符器,虽名为‘飞天’,实则跟飞行毫无干系,现在被改造成这样,真的能顺利飞到星空中去吗?会不会在半路上就解体了啊?” “你可别瞎说了!不管那几名大人物抱有怎样的想法,此行究竟为何,他们无疑都是我朝的支柱栋梁,岂是你这竖子可以妄议的?”一旁的一位年长匠师闻言,眉头微皱,出声呵责道: “再说了,这‘飞天’神女虽然原本并非为飞行所设计,但经过姬天雪坊主和众多匠师的精心改造,又怎能以常理度之?你若是不信,便睁大眼睛好好瞧着,看看这‘飞天’究竟能否顺利升空,飞到那域外星空去!” 被训斥的年轻匠师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只是心中仍旧有些将信将疑。毕竟,飞到域外星空去,这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仙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渐深,但平台周围的喧嚣却并未减退半分,反而随着“飞天”即将升空的消息传开,聚集到这里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都想要亲眼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终于,在众人翘首以盼中,随着一阵清脆的钟声响起,平台中央的“飞天”神女塑像忽然传出了一阵低沉的嗡鸣声,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元气波动从舱室内散发开来,将周围的空气都震得微微颤抖。 “要开始了!”人群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目光透过外层被震荡的元气激起点点涟漪的光幕,紧紧盯着那尊即将升空、周身亮起无数碧蓝色线条的“飞天”神女。 …… 而在这个时候,“飞天”神女塑像内里,位于天女头部的驾驶舱中,赵香妃、公输直、真灵子三名宗师正端坐于各自的座位,绑上了安全带,目光扫过舱壁上发光的符文,以及早已关闭的铅玻璃舷窗。 以他们平日里的身份地位,还从未挤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过,周身散逸的元气都几乎混融在了一起,但此刻,三人的脸上却都没有丝毫的不满与抱怨,反而充满了严肃与期待。 “两位,有没有想临时退出的念头?若是出了意外,寂寒星空的极端环境,我们谁也没有确保生存下来的把握。” 沉默片刻,公输直率先开口:“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等这‘飞天’一启动,可就真没法回头了。” “那是你们没有把握,我可是满怀信心。”赵香妃微微一笑,在袖中摸了摸几件护身用的镇国术器:“区区百万丈的高度,就算坠落了下来,又怎能奈何得了我千锤百炼的身躯?” “不错。”真灵子亦是点了点头,鼓励道:“只要元气不绝,术器无损,我们三人就算遇到再大的危机,也能化险为夷,靠着星光牵引之法,安然返回地面,这又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最后的倒计时就要开始了!” 头部驾驶舱内,一块特大功率的巨型灵犀玉符中传出了赵青的声音:“注意起飞时的过载超重,大概两百多个g的加速度……边上的仪表盘,会实时显示舱室距地面的高度……” “在升空的过程中,舱体可能会有急剧的抖动共振,类似于音符箭的伤害,这个要稍微小心点,运起真元护住脏腑和脑部……固定架已正式解锁,不要紧张……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启动!” 随着赵青倒计时的结束,一声令下,“飞天”神女塑像内部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那些纂刻在舱壁上的符文均被立即激活,闪烁着耀眼的蓝光,内里则发出了一阵阵如钢铁巨船摩擦般的嘶鸣声。 三名宗师的气海深处,亦均生出了强烈的共鸣之意,一缕缕本命元气像纺锥一般紧紧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银色星光和七彩灮炁,而后迸发飞溅出来,化作了绽放的烟,将舱壁的符文线条尽数染上了更深邃的色泽。 无数银色、彩色的光点从符文里冲出,自然凝结成一条条互相纠缠的锁链,向着极高的漆黑天空直射而上,形成了径达数百丈的明耀光柱,有如倒卷而上的星光瀑布,欲流淌汇入天际的银河之中。 下一瞬,三人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座椅下方传来,仿佛有千万斤重物压在胸口,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颠倒了一般。 他们的身体被紧紧地束缚在安全带上,面对着前所未有的超重感,却都保持着冷静与镇定。“轰!”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飞天”神女塑像猛然一震,紧接着,便以惊人的速度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直冲云霄而去,而在其身后,还拖曳着一条长长的光尾,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彗星。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尊巨大的神祇在夜色中苏醒,被包裹在银蓝相间的光茧之中,挥舞着绚烂的光之羽翼,企图挣脱大地的束缚,沿着贯穿天际光柱铺就的轨道,飞向那遥远而神秘的星空。 “成功了!‘飞天’真的飞起来了!” 平台周围的人群虽被起飞时激发的冲击波震得连连后退,声音也淹没在了巨大的音爆呼啸中,却依旧难掩脸上的震撼与激动,纷纷欢呼雀跃,仰望追踪着那个越飞越高、渺小而模糊的光点。 那个引经据典的皇家子弟,此时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觉周围每个人的笑声都是对自己的讥讽,狠狠跺了跺脚,转身悻悻而去。 其余原本心存疑虑、表露反对意见的匠师和修行者们,亦是被当场打脸,一个个瞠目结舌,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不自觉地对此次项目的主导者生出了敬畏与渴求追随的情绪。 湖岸石柱法阵中,正在试炼闯关的几名年轻人,神色惊愕地望向天空,手中的兵器握得松了几分,于是险些被对面凭空生成的气刃给伤到,不得不向后疾跃,退出了当前的关卡。 由于笼罩着神匠工坊区域的隐匿法阵范围有限,当飞天神女直冲而上时,不光是整个郢都,甚至大半个楚王朝的疆域,秦、齐、燕三朝的观士与七境宗师,都注意到了这一颗逆行的奇特流星。 考虑到郢都内必然存在的各朝谍探,流星的起始出发点显然也不会保密多久,估计很快就会被呈上一些大势力首领的桌头,对天下的局势造成深远的影响。 …… 与此同时,被赵青操控的星光锁链拖曳着、极速升空的沉重金属塑像,舱体外的墨晶整流罩不断承受着空气阻力和高温的侵袭,发出炽白色的焰光,内里有无数明暗的符文闪烁。 但这些都无法阻挡“飞天”神女的上升势头,它仿佛一头挣脱束缚的巨兽,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未知的星空。 在驾驶舱内,赵香妃、公输直、真灵子三名宗师的脸色因首次经历巨大的加速度与反复振荡体验而略显苍白;周围的仪表盘上,各种数据飞速跳动,显示着舱体所承受的压力、温度以及高度等信息。 “目前高度已突破十五万丈,加速度正在逐渐减小。”赵青的声音再次从灵犀玉符中响起:“各项数据均正常,舱体稳定,元气供应充足!很快就要进入到星空范围了!” “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外面?”赵香妃突然开口问道,她随手解开了安全带,直接站在舱室壁板上,活动起了筋骨,看上去已完全适应了超重过载,且觉得这也算是个不错的修炼环境。 “应该快了,大概到达四十万丈的高度,我们就可以通过特制的琉璃舷窗,观察到外面的景象了。”公输直闭目凝神,缓缓回应道:“这真是一种奇异的感受,就好像心灵也随之飘飞远离了尘世与凡俗。” “四十万丈,那可真是个令人难以想象的高度啊!” 真灵子感叹道,他也解开了安全带,但相较于赵香妃的轻松自在,显得更加谨慎,毕竟这是他们首次尝试如此大胆的探险,有着太多未知的风险和挑战。 “轰!” 又是一声巨响,顶部的墨晶整流罩在剧烈的摩擦与高温下,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自行裂解分成了两半,符文瞬间熔断,将其引爆化作了一团绚烂的火,消散在了夜空之中。 而此刻,“飞天”神女塑像也已经彻底脱离了大气层的束缚,进入到了卡门线之上的太空区域,驾驶舱顶部的一块铅玻璃舷窗,覆盖着它的遮光板缓缓移开,露出了外面的真实景象。 赵香妃、公输直、真灵子三名宗师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一条橘红中透着黄、绿、蓝各色的大气辉光带,将微曲的地球边缘弧线与漆黑的太空与漫天繁星分隔了开来,无比壮丽,美得让人窒息。 “我们已经进入到了太空,接下来该怎么做?”凝望着远处的星空图景,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赵香妃收回思绪,接通了灵犀玉符,询问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先休息一会,在抵达一百八十万丈高度、航天器正式入轨、飞行状态稳定的时候,开始原定计划中的各项作业……” 赵青通过星光链接,在玉符中迅速回复道:“启用天女塑像左手右手掌心的两台巡天望远镜,分布在各舱室的元气传感仪,以及展开背部暗舱内的十片太阳元气符阵薄板……” “这些操作都很简单,完成了之后,剩下的就是你们自由活动,尝试沟通附近的星辰元气,参悟其中奥妙,与那些明亮星辰建立联系的时间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我询问,注意安全。” …… 随着时间的推移,“飞天”神女塑像逐渐稳定在了预定的高度和轨道上,三名宗师对视一眼,迅速打开了颈部的舱门,在晶石灯光的引导下,来到了胸膛处的核心舱,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各自的操作。 虽是初次体会微重力的环境,可靠着延伸而出的一根根真元触手,其拉扯和吸附的效果,众人对诸多仪器的启动与调节,也不过是片刻的工夫,便已顺利完成。 “天女”左右双手攥紧的十指轻轻张开,露出了掌心晶莹剔透的玄冰光学镜片,腕关节微微旋动,调整镜面方向,对准了相应的目标; 一片片彼此连接、长宽约为数丈的暗红色薄片缓缓展开,它们略带弧度,如同一片片瓣,虽表面散发着金属的光芒,然而薄得近乎透明,宛如天女背后的羽翼,在太空中熠熠生辉。 尽管处于黑夜的半球区域,几乎没有阳光照射,可凭借着些许稀疏的大气辉光与遥远的星光,这些奇异的金属薄片上,竟亮起了一条条金色的符线。 金色的符线重重叠叠,就像是无数张透明的金色蝉翼堆叠在一起,繁杂到令人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丝丝缕缕的星辰元气吸附进那些薄片里,不断在那些符纹里凝聚。 除了相关的工坊匠师之外,唯有极少数的大楚王朝高层才认得出来,这些极薄的片状金属,正是被认为足以改变天地大势的“天谴”,一种今年初才研制出的全新军用制式符器。 这也是在赵青的判断中,楚王朝工坊迄今为止最先进的技术结晶,最有发展潜力的符器。 简单的来说,它们本是用于在高空中吸收太阳之气,持续凝聚太阳真火,洒落光焰攻击敌人、灼烧熔化成片战场的强大武器,是楚王朝这些年来对巫山神女峰旁青雷天绝阵的研究成果。 由于“牵扯远处元气线头”的效果,这种很像太阳能板的“天谴”符器,看似每一片的面积并不大,吸收不了多少能量,但实际上,它却可以吸聚超过其表面积成千上万的光能。 若是处于阳光直射的区域,这十片薄片加在一起,足以吸收几十平方千米范围内的小半光能热能,抵得上半个三峡水电站的功率。 这样的数据无疑十分离谱,被认为在大规模制造后,有着可以让楚王朝横扫天下的能力,除了工艺过于精密生产速度有限外,它所消耗的主要原材料“烈阳砂”,也不算是那种珍稀的灵矿。 自然,神匠工坊等地生产出的百来片“天谴”符器,只在数百丈至数千丈的高度试用过其效果,且确认它们还可以在星光下低效运作,但真正地送入极端的星空环境,却是从未有过。 先不提该符器在能源供应上的广阔前景,只要这批“天谴”在太空中也能发挥出一些效果,那便是真正堪称天谴的天基超级武器,悬于如此惊人的高度,又怎会被任何常规手段给反制摧毁呢? 叮嘱赵香妃等人按时记录各仪器显示的检测数据,赵青在地面上的邻星楼里,缓缓恢复着将天女塑像送入太空的巨大真元消耗,同时也维系着本命元气之间的共鸣,从中参悟了许多运用手段。 她随手将装有太岁的墨色玉匣打开,一边打量着其内的东西,一边等候着天上传来相关的好消息,却没有料到,玉符里突然传来了诡异的情报: “刚刚好像看到,有一个巨大的残缺人形物体,在数百里开外的地方飘过……” ……(本章完) 第540章 金人之秘,星空漂流瓶(4K) 太空中冒出了个残缺的人形物体?是恰巧有颗形状特殊的陨石,还是? 赵青心中微动,放下了粘糊糊的太岁胶块,立即发送了新的信息:“有更多的细节吗?可以尝试用望远镜进行观察,拍摄一些照片……按照操作手册上的步骤来。” “我来看看……先用寻星镜找到目标,再切换至主镜……通过手动微调,使让它逐渐出现在视场的中心……”左臂舱室内,赵香妃从一处柜子里取出了巡天望远镜的使用说明书,很快就操作了起来。 毕竟有着试用过各式符器的经验,她上手的速度颇快,一边用真元注入一系列的阵枢符文中,一边调整着旋钮和拉杆,使得探出手掌外的玄冰镜筒缓缓转动,指向了她先前发现那个奇异物体的方位。 跟寻常的望远镜不同,赵青手搓的这两套巡天光学望远镜,各由六块镜片组成,分别有着不同的功能,有的负责收集更多的光线,有的负责校正光线的色差和像差,以确保最终得到清晰、准确的图像。 因此,在近乎纯手动的情况下,也只有感知入微、可用神念同时操控大量陀螺仪、反作用轮、分光阵纹的宗师级人物,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校准与聚焦,顺利追踪并锁定遥远的目标物体。 看到那个占据了镜中大半视野的巨大人形随着自己的操作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近在眼前,赵香妃心中颇为满意,接着调整了几下光圈和滤光片,以减少星光的干扰,突出对方的细节特征。 只见那残缺人形物体全长约为十丈,周身缭绕着一层幽蓝暗光,仿若实质般缓缓流动,其“身体”表面坑洼不平,像是经历了无数次残酷战斗留下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有类似金属熔化后又凝固的迹象。 肢体部分残缺不全,右臂从肘部折断,断口处参差不齐,似是被某种巨大力量撕扯所致;左腿也仅剩下小半截,然而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碎屑在周围漂浮,仿佛那些缺失的部分是在另一个空间消失的。 头部相对完整,隐约能看出五官的轮廓,但线条粗犷而神秘,眼睛的位置空洞深邃,仿若通向无尽黑暗的深渊,让人望之生畏,凝视久了,似乎会被其吞噬灵魂。 在人形物体的体表,还刻有一些复杂而古老的纹路,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芒,与周围的幽蓝暗光交织在一起,形成神秘诡异的视觉效果,似乎构成了某种特殊的阵法。 偶尔会有一缕缕星辰元气被牵引过去,在纹路周围盘旋片刻,后又消散开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香妃眉头紧皱,心中暗暗思索,她调了调旋钮,发觉放大倍数已到了极致,在当前的距离上,分辨率最高也只有分米级,于是按下了边上摄像机的快片,开始了连续的拍摄。 随着快门的声音不断响起,一张张高清图像被记录下来,映在了专门为太空环境设计的防辐射胶片中,而后被自动送入暗室进行冲洗,接着经过光电管的扫描,转化为电信号,通过无线电回传到了地面。 这一系列的太空摄像装备,满是六七十年代早期太空探测的风格,一部分由赵青手搓而成,一部分从另一边的龙族世界进囗,毕竟拍照技术再高,变成了数字数码化,那也没法匹配当前的符器水平了,无用武之地。 实际上,除了用摄像管缓慢解析、传输的低分辨率图像,那些看似旧时代的胶片胶卷,才是信息的主要储存途径,在拍摄完成、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装在返回舱里送至地面,才能得到更精确的情报。 拍了好一会儿,担心浪费胶片这种新奇玩意,赵香妃从左臂舱室内退出,把位置让给了别人,在核心舱接通了灵犀玉符,开口问询:“我已将那古怪人形物体摄录下来了,你那边能收到图像吗?” 地面上的邻星楼顶层,临时改造完成的控制中心内,赵青正盯着晶石屏幕上的模糊图像,这些是由摄像管实时传回的,分辨率和清晰度都相当感人,只能勉强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能收到,但不是很清楚,具体的细节需要等胶片送回地面后才能看到。”她顿了一顿,接着说:“如果有空的话,继续监控那个物体,看看是否有任何变化,同时,也注意一下周围的环境,是否有其他异常现象出现。” “以我个人之见,这东西像是某种被遗弃或者损坏的巨型人类造物,或许是幽王朝时代的战争法器遗骸,不知为何流落到了星空之中……八境启天的修行者,完全有能力将上百万斤的东西轰飞至近地轨道。” “这未必得故意为之。”赵青分析着补充道:“比方说两名八境中的强者交战,一式上撩的剑招,所掀起的滔天风暴,便有可能将周遭数里的许多物体卷入高空,而被正面击中的兵刃、法器,自然还会飞得更高。” “若是角度合适,不乱翻乱滚,被击飞的物体获得了足够的初速度,且本身质地极佳,未曾在大气层中燃烧殆尽的话,便能成为环绕这方天地不断运转的卫星,亦或是在星空中流浪。” “莫非是传说中的元符金人?”赵香妃问:“可据典籍记载,元符金人应该也就三至五丈,我朝的‘飞天’神女符器,其实也有几分模仿它们的意思,只是技术不足,无论精细度和威能都差了一些。” “提及巨大的金人形态,年代跟幽王朝相近的孤山剑宗,也就是位于现今秦境长陵一带的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古代修行地,似乎有着一门需要用十二尊金人布置的地煞剑阵,且金人的体型还要更大……” “都是金人,会不会互相有着借鉴与继承的关系?” 刚在左臂舱室中看了几眼,钻出来的真灵子插话道:“既然现有的典籍里寻不出足够的线索来辨认那个东西,为何不设法靠近它进行实地勘察呢?说不定还能找到些有价值的遗物,甚至是完整的法阵、符文传承。” “说得轻巧,你怎么靠近?当这是在陆地上散步呢?”赵香妃白了他一眼:“我这具‘飞天’完全是被星光锁链抛掷上来的,本身并无动力,就像是个江河浪涛中随波逐流的小木盆。” “若是擅自运用元气推动,只要使力的方向出现微小的偏差,就很可能会出动姿态失控的情况,开始高速翻滚,像水车那样连转个不停,严重偏离原有轨道……这都是手册上必读的条目!” “还不如启用‘天谴’,发射几缕太阳真火,遥遥试探一下对方的防护能力,看看这个金人是否还保留着些许威能。”她转身打开了一处暗舱,解锁了束风法阵,以调控十块太阳元气符文薄片展开的姿态: “说起来,你上来不是为了参悟星辰元气与星火剑经的吗?怎么对这种古代遗宝如此关注?莫非手头上有着相关的记载?” “不算什么记载,只是些许传闻。” 真灵子承认道:“据我所知,也就百来年前的时候,漠北荒原坠落了一块被称为‘天命卷’的奇异物什,它随流星从天空坠落,显化出了古奥的修行经文,因而成为了现今漠北密宗最主要的功法起源之一。”“这个所谓的‘天命卷’,显然并非修行者从陨星残骸中参悟天外星辰元气的那种常见的状况,而是真实无缺地有着可识别认出的古代文字,甚至这种文字无需他人艰难破译,还可以直接让用心体悟者感应到其中含义。” “或许有些迷信神佛的修行者,坚定地认为这个东西是上天的谕旨,可在我看来,它无疑便是一个古时极强大修行者特意留下的传承之宝,被专门送入星空深处,等待着有朝一日坠落下来,为有缘人所得。”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果这个残缺的金人也是类似的存在,那它身上所蕴藏的秘密和价值,将远超我们的想象,或许也承载着某种古老的传承,甚至可能是幽王朝乃至更早时期的修行秘法!” “这样的机会,我们怎能错过?又怎能鲁莽地发动攻击,损毁熔坏它内里可能蕴含的无价之宝?”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赵香妃闻言,微微颔首,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动:“八境启天虽强,但对我等七境巅峰而言,差距已不算太大,只是一件对方所留、无人操控的残缺法器,应该不会有多少危险。” “不过能否顺利地靠近并完成探索,主要还得看‘天谴’在星空中的运行状态……同时,也得预防到时候有能量波及‘飞天’舱室,金人可能隐藏的危险,对我们来说问题不大,可这个航天载具就很难说了。” 听到这些对话,地面控制中心处的赵青,亦是若有所思,飘落在太空中的本地文明造物,并不只有战斗、战争的残骸,还有着许多别的可能性,源自于某些高阶修行者偶尔浮现出的念头,就像自己让人飞上天一般。 在正常的现代宇航史上,旅行者1号2号携带的镀金唱片,其上刻录的大量用以表述地球上各种文化及生命的声音及图像,相当于对外星人的自我介绍、表达问候,而甘愿把自己的骨灰撒入太空的人类,亦是不在少数。 毫无疑问,飞向浩瀚无垠的星空,是许多人心中的梦和幻想,修行到了八境启天的地步,凡尘俗事已很难引起这等修行者的注意,他们往往会更加随心所欲,由个人的喜好主导自己的行为。 除了追求更高的境界、长生不死之外,也会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探索未知、飞升天外上,试图“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实际上,就算并未抵达八境,靠着特殊手段向着星空送出一些修行典籍,个人自传、宗门历史,类似于旅行者这样的“漂流瓶”,或者设法葬于星空,死后化作宇宙中飘散的尘埃; “揽彗星以为旍兮,举斗柄以为麾”,仔细想来,又是何等浪漫的事情呢? 如果这么想的修行者数量着实不少,那么在近地轨道乃至于更遥远的地方,失落的星空漂流瓶,恐怕还有很多,或许不会都像残缺金人那般庞大,但亦是价值不菲。 赵青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之意,她抬头看向屏幕上的模糊图像,那个人形物体仿佛也在诉说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故事,空洞的眼瞳愈发深邃,似有千言万语藏匿于岁月的痕迹中。 或许,它真的承载着某个修行者的梦想与追求、生前未了的愿望,跨越了千百年的时间与空间,只为等待一个有缘人的到来。 “好吧,你们可以尝试靠近它。” 赵青终于做出了决定:“我已经计算出了金人的轨道参数,完成了坐标定位,现在将丙一阵枢激发至无妄位,开启连通左右脚舱段的工质阀门,按照我给出的角度,调整‘天谴’的……” 赵香妃等人依言而行,操控着十张太阳符器薄片转至正对着那个金人的方向,并微调了生成太阳真火的焦距与元气吸收频率。 当丝丝缕缕缠结在一起的金色流焰,撞上了被喷洒而出的液氢雾粒,后者立即加热膨胀开来,在束风法阵的引导下呈等离子态高速喷射而出,产生了反向的推力,让整具“飞天”神女塑像朝着目标逐渐靠近。 这种引擎的效果,大致与核热火箭发动机相类似,推力和比冲都相当不错,可惜因散热不足,符文回路有一定的熔毁风险,尚需改进,只能低功率或间歇性运行。 了不少时间,才出现了一个很窄的交会对接窗口,时机稍纵即逝,不容有失。 在赵青的精确指引下,“飞天”神女塑像不断变轨,缓缓靠近那具残缺的金人形物体,终于,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和反复的调整后,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了可以清晰看到其表面纹路的程度。 星空之中,一条赤金色的辉光带绵延上千里、缓缓飘散,就像是凤凰舒展的尾羽,那是太阳真火一路上烧灼电离氢气留下的痕迹。 “距离目标还有五百丈……四百丈……”玉符之中,传来赵青沉稳而冷静的声音,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牵动着众人的心弦:“关闭‘天谴’引擎,以免流动的太阳元气影响到金人的符文回路。” “三百丈……两百丈……准备进行精细调整,启动钩爪发射系统,校准对准金人的腰腹部,保持神念真元附着、强化感知,预判角度偏差……一百五十丈……一百丈……钩爪发射!” 随着赵青的指令,从“飞天”神女的腰部两侧,猛然弹射出两根由特殊软钢打造、尖端附有强力磁吸装置的钩爪,它们在空中划过两道流光,精准地扣在了金人形物体的腰腹部位。 “钩爪固定完毕,缆绳已完成硬化……”赵香妃小心谨慎地操控阵枢,将软性的绳索用天重真元炼成了笔直的连杆,以保持百丈的安全距离,接着回复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要直接过去查看吗?” “在过去,长陵曾经有一块昔年孤山剑宗修行者留下的残碑,王惊梦从中参悟出了一门孤山大悲剑的同时,却令残碑自行毁去,如今只余拓本……”她想了想,开口补充道: “近处观察这尊金人,我可以肯定,它上面的符文线路的细微之处,有一些跟孤山残碑拓本中的纹路几乎完全相同,应该是同源的独特文字,两者之间必定有着极深的关联。” ……(本章完) 第541章 解符,应对,灵荒(4K) “所以说,这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孤山剑藏,或者说其中的一部分?” 不远处,一直在正常修炼的公输直心中一动,开口言道:“可我听说,魏云水宫的白山水也有着孤山剑藏的线索,正在长陵城中寻找。” “这个消息应该不假,因为郑袖向监天司和神都监下了严令,搜捕魏王朝余孽的力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可见她确实相信剑藏就在白山水身上……而后者冒着偌大风险潜入长陵,自然也有着不小的把握。” “或许,白山水手头上的那份线索,其实正是一张藏宝图,而它所指向孤山剑藏的秘库,却恰好是我们发现的这尊金人?”已来到气闸舱的赵香妃提出了另一个猜想: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们岂不是捷足先登,意外地找到了孤山剑宗的遗宝?” “有这个可能。”公输直沉吟片刻,分析道:“孤山剑藏非同小可,其中必然隐藏着诸多秘密与危险。而且,我们目前还只是发现了这尊金人,它是否就是剑藏的全部,还不得而知。”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尝试近距离接触金人看看。”在膝盖处的气闸舱跟整个“飞天”神女完成了隔离,赵香妃仗着天重金身的强横,只是在出舱前深吸了一口氧气和灵气,便伸手推开了舱盖,朝着外面的深空而去。 她并未穿戴任何专门的防护服,挥手之间,运使真元抓住了钩连金人的钢索,轻轻一拽,就自然地飞向了百丈外的巨大目标,一些无形无色的星辰射线落在赵香妃的肌肤上,却只是泛起了转瞬即逝的晶莹光点。 其实到了这天外星空之地,相比起对星辰元气的沟通感应,对轻重变化之道的进一步领悟,才是赵香妃此行的最大收获,让她在天重金身修行上的见识,超越了它的创作者与历代先辈,有了打破藩篱的可能性。 “到了。”轻飘飘地飞到了金人右臂处的撕裂性断口边上,抓住了一块似是先熔化后又凝固的枝状金属,赵香妃随口言道,却忘了真空中没法传声,于是用真元缠绕灵犀玉符,又重复了一遍。 她注意到这个金人右臂的断口,看似实心密封、泛着墨玉般的光泽,内里其实像“飞天”一样,大部分是空的,只是包了层尺许厚的外壳,原本就有通向其躯干的孔洞,却是被熔毁的金属残块给堵塞住了。 犹豫片刻,赵香妃尝试用真元震碎那些堵塞的残块,但又担心会触动金人体内未知的阵法或机关。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真元的强度,每次只释放出一丝,如同用最精细的手术刀去剔除病变组织。 “现在‘飞天’即将进入楚王朝背面的通信盲区。”同一时间,赵青在玉符里传讯道:“这是源于星球本身的遮挡,正常而言,信号会有显著的下降,乃至于中断,半个多时辰后才能重新联接。” “为了减少这种情况的影响,请立即开启备用舱的甲一符阵,按照操作手册的第267页,释放出一系列的中继卫星,完成相关部署……期间,请暂时停止高风险性的探索行动……” 听到了这个消息,赵香妃也不意外,掏出了几张银色箔纸般的阵纹阻断符,粘在了她正在开掘区域的边缘,接着加大了力道,径直一拳轰穿了那堵已然松动的薄壁,留下了一个两尺有许的幽邃孔洞。 下一瞬,一道幽蓝的暗光从孔洞内溢出,竟似有生命般,沿着赵香妃的手臂迅速蔓延而上,她心中一惊,想要挣脱,却发现这暗光并无恶意,只是在她手臂上环绕一圈后,又退回了孔洞内。 明晓方才触发了某种特殊的禁制,赵香妃警惕地收回了拳头,刚准备绕至别处,观察金人是否出现了其他变化,可就在这一刻,全长十丈的金人体内倏然响起了宏大如海潮的古奥声音,开始自行解体。 沿着那一条条金光璀璨的符文线路,整具金人的外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逐渐裂解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它们并未飘散远去,而是在空中盘旋、汇聚,似乎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轨迹,围绕着金人的核心区域旋转。 随着外壳的解体,一个圆球状的核心逐渐显露出来,它通体暗金,表面闪烁着神秘的符文光芒,仿佛是金人的心脏,在原地自旋打转,每旋转一圈,都会喷涌出一股暗金色的浆液。 这些浆液在空中凝聚成一条条细流,如同灵动的蛇儿,游走在金人刚才裂解出来的外壳碎片之间,使得那些原本破损、断裂的部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 它们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自行拼凑、融合、凝结,最终恢复了金人原本的模样。只是,此刻的金人更加光泽熠熠,仿佛被重新锻造了一番,跟先前相比,多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韵。 当金人的外壳完全复原时,它的双眼突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那空洞的眼眶有如被星光填满,映照出了一片浩瀚的星河图像,宛若将整个宇宙都浓缩在了这双眼眸之中。 赵香妃凝视着金人的双眼,只觉心神震撼,仿佛被吸入了一个无尽的宇宙深渊,每一颗星辰的虚影都藏有许多符文,或者说是像蜷曲的符文凝结而成,或明或暗,或动或静,包含着无数信息。 每当她的神念投入其中一颗星辰之际,藏匿着的、看似杂乱无章的符文,便全部从星辰的投影里上浮了起来,在漆黑的太空里无尽的延伸,显化出了一座座巨大的山脉、一条条广阔的江河,就像是撑开了一方天地。 “太震撼了!”远远望见这般景象,刚释放了一颗小卫星的真灵子,声音在玉符中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这绝对是孤山剑藏的核心,我们找到了!” “世间居然有着如此神异的炼器之术?能够让一件死物聚散自如,重构身形,留下的符文更是蕴含诸天星辰,内藏无尽山河,这简直闻所未闻!其中运用的手段,绝非寻常八境能够做到的。” 赵香妃心中亦是惊叹不已,知晓想要破解这尊疑似孤山剑藏的金人,就必须参悟出星辰符文中蕴含的信息,又或者说,这些繁复难言的符文,实则是孤山剑宗的许多强大剑经、功诀。 用纯粹的符文而非文字来记录功法篇章,以此来考验观看者的领悟力,筛选出其天赋者,让不达标的修行者难以入门,这样的手段,其实相当常见,天下无数大小宗派都在使用。 可此时此刻,金人显化的符文总量,却达到了以千百万计数的惊人地步,且每一道符文都蕴含着深奥莫测的意蕴,仿佛每一颗星辰背后都藏着一篇剑经,每一条河流都代表着一种剑诀。 山川草木,风云变幻,皆有其意。 “这……”赵香妃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虽然天赋异禀,但在如此浩瀚的符文海洋面前,也显得有些渺小和无力,甚至根本判断不出,是否有大量的星辰虚影,只是图像中的干扰要素,不得不逐一尝试参悟。 “……连接的钩索被解体又复原的金人给直接摧毁了,需要再次发射。”通过望远镜同样知晓了此事,地面上的赵青提醒道:“另外,太空环境并非很好的参悟功法场所,神念容易被射线侵蚀,还是先返回舱内为妙。”“不必担心没法解析完成这些符文中的信息,我这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思路:你可以区分一下众多‘星辰’闪烁的频率,将其归纳分组,再画出连接它们的线路……这就像是漫天群星被划作了诸多星宿、星官……” 听得此言,“飞天”内外的三名宗师纷纷点头,明晓赵青应该是已经发现了这些线路之间的巧合,集中精神仔细筛查,很快就注意到,它们在某些特殊的角度上观察,便构成了一个个孤山剑宗的独有文字。 …… 同样的夜里,长久地遥望天边星辰,深深思索着其中含义的,并不止一人二人。 在长陵的秦皇宫深处,一名低垂着头、神色恭谨中透着紧张的貌美侍女,正迈着细碎而谨慎的步伐走入一间有着灵泉的书房。 她稳稳当当地停在距凤椅约五尺的距离,微躬着身,不敢有丝毫懈怠,向这里的主人转述起了一些极重要的情报: “娘娘,现在家里那支船队幸存修为最高的郑立人,已经离开了监天司,没有被严刑拷问的迹象,他出来后找了间普通的宅院暂住,并设法跟我们取得了联系,声称有无比紧急之事汇报,关乎娘娘您的名誉声望。”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皇后郑袖注视着灵泉上方天井垂落的点点星光,声音平和地回道:“告诉他,圣上会想方设法压下此事的影响,两相也会尽可能地出力,让刑司转接过审查该案的权力。” “夜策冷应该会在明日的朝会上披露‘偷运囚徒’之事,但这个消息并不会外泄,渭河上的那场战斗,随后就会被一些引人注目的新消息所遮盖,家里近期需要做的,就是完全听从我的命令而行动,不要额外生事。” “三个时辰之前,有一颗平飞的流星坠入楚都,半个时辰之前,又有一颗新的彗星从楚都升起、飞向星空,且后续的轨迹变化颇为异常。” 这名侍女心中凛然,接着说道:“观星台几位大人已再三确认了此事,认为这可能与某种引动星辰之力的特殊功法有关,不排除是八境启天或同等阶法阵展露的迹象,有必要告知圣上和娘娘。” “圣上那边怎么说?”郑袖神色不变,开口道:“在我的感应中,第二颗新星应该在距地约二百万丈的高度平稳运行,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坠落,更不会坠落在长陵一带。” 这就是她有信心,在陨星下坠的中途,就将其彻底摧毁,不会让它损伤长陵居民的意思,并以此来强调自己的重要性,且试探元武那边修行星火彗尾剑的进度。 “圣上说,过往他在一些古籍只言片语的记载中,发现过一种让地面上的物体不再受这方天地的引力影响,可以轻易飞向极高空的法阵。这类法阵似乎是来自于昔日的孤山,不过,如今早已经失传。” 侍女接着补充道:“圣上还说,这一次娘娘所遭遇的敌人,既强大又狡滑,背后很可能还有着外朝势力支持,比起白山水这样的独行客要难处理得多,希望您不要因为对方而动怒,出手却露出破绽。” “这一点不必担心。”郑袖的目光穿透天井顶部的晶石,看向夜空中的北斗七星:“敌人越是躲躲藏藏,不敢正面相对,就证明他们的实力现下距离团结一致的大秦王朝还差得远,只能靠精巧的计划来撕开裂痕。” “而要达到这样的目的,一次出手是不够的。有了第一次袭击,就会去尝试第二次、第三次,袭击我特意设计的目标,不得不因此而暴露出更多的信息,让我们有机会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想到不久前自己的支援被拦截下的那幕,郑袖的眼瞳中似有冷酷的星火燃烧:“告诉圣上,我郑袖行事,向来谋定而后动,不会因一时的愤怒而失了分寸。这次的敌人,无论他们藏得多深,我都会将他们挖出来。” “还有,关于那颗‘彗星’……”她的目光从北斗七星上收回,重新聚焦在侍女身上,“让观星台继续密切关注它的动向。若是有任何异常,立即向我汇报。同时,也要暗中调查,看看是否有其他人或势力也在关注此事。” “是,娘娘。”侍女恭敬地应道,“奴婢会立刻将您的意思传达给观星台的大人们,让他们加强监测,确保万无一失。” “最后,家里那支船队原有的重要事务,也不能全然荒废了。”郑袖继续说道,她踱步回到凤椅旁,优雅地坐下,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上次楚境那几个门阀的暗使,找到、告诉他们,我决定扩大‘奴隶贸易’的规模,不过黑土著的运送得走最安全的航道。” “遵命,娘娘。”侍女再次点头,心中暗自记下皇后的吩咐。 “好了,你退下吧。”郑袖挥了挥手,示意侍女离开。 她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思考,如何更好地应对这次的危机,布置接下来的计划,设法从白山水的手上夺得孤山剑藏,有了绝对的实力,才能不再畏惧任何强敌的侵扰。 侍女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灵泉的水声在轻轻回荡。 数朵洁白无瑕的莲盛放在氤氲的灵气里,随着乳白色的气泡不断冒出而微微摇曳,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生机。 …… 与此同时,邻星楼顶层的控制中心内,赵青正在浏览着她已经破解的星辰符文信息,神色微讶,轻声自语,赞道:“孤山者,群山之巅也!” “没想到,面临‘末法灵竭’的危机,孤山剑宗的修行者们,竟以‘十二都天地煞阵’与‘十二元辰万象阵’为基,布置了如此宏大的计划。幽王朝之后的四大宗时代,孤山当属天下第一!”(本章完) 第542章 最后一名孤山弟子,大道法纹(4K) 何为“末法灵竭”?顾名思义,这便是指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那些对于普通人而言根本感觉不到,但对于修行者而言却是力量来源的天地灵气,在某一个时期,开始渐渐变得稀薄。 这其实只是一种很简单的天地间的自然现象,就像是大海之中的潮汐,元气的浓郁度有涨有落,起伏不定,而非是因为修行者吸收太多的元气能量,引发了如此恶果。 在其他世界,赵青也知晓一些可以导致整个地表元气浓度、活性变化的原因,比方说,跟上界之间的距离改变、太阳系在银河系中的穿梭、太阳内部能量反应的波动等等。 不过在此方世界,孤山剑宗给出的结论,则是这方天地所在的星球在像生命体那样呼吸吐纳。 当它吐出大量的天地元气时,便会造成修行的盛世,当它回吸外泄的元气之际,就代表着灵荒时代的降临。 修行者靠吸纳灵气而转化为自己的真元,灵气变得稀薄,以往能够轻松达到的境界都会变得艰难许多,寿命也没有以往同阶的修行者长,且真元消耗过大的情况下,还会暂时跌境,需要想方设法恢复。 而新生的修行者,因感应元气的难度变大,数量亦急剧锐减,只有正常时期的十分之一不到,由于资源不足,惟有少数天才方能得到正常培养,可仍然远不及过往优裕的修行环境,极难赶超之前的修行者。 不只是人,那些原本也会自然吸取天地灵气,可以用来提升修行者修为的天地灵药,也会因为天地灵气的匮乏而变得生长缓慢,甚至直接枯死,如果没有保留下种子,便是灭绝的下场。 当昔年统一天下的幽王朝被推翻覆灭之后,人世间最强大的势力,无疑是有着八境大能坐镇的超级宗门和地方性王朝,原先的起义军主力,其中,又以剑冢、灵虚、三皇、孤山这四大宗为首。 像三皇宗这般有着三名八境启天存在的古代宗门,地位之崇高、势力之强盛,远远超过现今难以跟各大王朝军队正面相抗、仅有多名七境搬山的一流宗门。 就算是巅峰时期的巴山剑场,亦是相差甚远,更别提稍次一等的魏云水宫、燕仙符宗、赵剑炉、秦岷山剑宗了。 毕竟都是共同反抗幽帝暴政的战友,且对于八境大能来说,人世间有价值的东西已然不多,没必要因为凡俗小事而生出冲突,互相大打出手。 所以在大约百年的时间里,整个天下基本上处于和平稳定的状态,无论各地的民生还是修行资源,都在迅速回复。 再然后,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末法灵竭”,就在无数人根本不曾预料到的情况下,悄然降临了,且足足持续了二百多年。 起初,只是些微的变化,修行者们在修炼时感到灵气不如以往那般充沛,需要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有所进益。但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种情况愈发严重,直至所有修行者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当一名又一名的六境巅峰冲关七境失败,首位八境大能寿元提前耗尽,无数繁茂的灵植逐渐失去生机,变得枯黄萎靡,化为尘土,修行者们终于放弃了原本的侥幸心理,开始全力寻找挽救能这一切的方法。 各大宗门开始紧缩资源,封山锁派,减少不必要的消耗,力求在末法灵竭的逆境中保存实力,中小宗门、地方王朝、权贵门阀则为了争夺资源,纷争不断。 昔日和平稳定的天下,已是烽火连天,战乱频仍,非主流的养尸阴气修行之道,利用天外生命修持的魔变之道等等,也在悄然间兴盛起来。 因为从未有过先例,除了少数八境大能隐约有所猜测、且可以从域外星空摄取元气、尚处镇定外,其余人等大多认为修行界即将迎来末日,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短短数十年间,就不知有多少宗派、家族的历史、记忆、传承被毁灭,成千上万顷的宫阙夷为平地,堆积如山的典籍焚作飞灰,死去的修行者数量甚至远远超过了聚众推翻幽王朝的那几年。 孤山剑宗原本就以人数极其稀少、看不起任何无修至八境潜力者而著称,似乎跟外界平凡普通、日益衰退的修行界格格不入,可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宗门内二尊八境上品的老祖,却制订了一个无比惊人的计划。 简单的来说,就是在天上地下分别布置“十二元辰万象降神阵”与“十二都天地煞揽星阵”,建立一条接天连地、粗达上百里的巨大元气管道,将域外星辰元气与地底阴煞元气牵引至地表,彼此对冲,不断转化为常规元气。 想到就去做,孤山剑宗挟带着附近因开派祖师出走而变得虚弱不少的灵虚剑门,动用了几乎所有能动用的资源与人手,历经数十年苦功,终于将这两座前所未有的巨大法阵构建完成。 尽管当时孤山二名老祖、灵虚仅存的八境也已寿元耗尽,唯有一名孤山在灵荒时代新诞生的八境中品主持此阵,可理论上,位于现今长陵的元气管道输送规模,已足以在数十年内让修行界迎来真正的灵气复苏。 然而,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当两座巨大法阵开始正式运行之后,只过了十数天的时间,在近地轨道绕行的十二尊元辰金人,其轨道便出现了微小的偏离,导引约束的星辰元气因而狂暴涌动。 不过一日,除了那名最强的八境大能,孤山剑宗、灵虚剑门的修行者上上下下均被星辰射线、金玄天风等一系列天劫灭杀殆尽。 滔天雷暴席卷了以长陵为中心的方圆数百里,波及了周围大量修行地,也为这片地域积累了巨量的氮肥,为未来以此建都的王朝繁盛奠定了基础。 这名全宗仅剩的八境大能,就是后世被称为孤山剑宗最后一位修行者的那人。 他的余生,活在无尽的悔恨与对元辰法阵失控缘由的追寻中,再无延续宗门传承的心思,只是稍带着重建了边上的灵虚剑门,以及留下了孤山剑藏的传说。 现在的灵虚剑门,对于本宗涉及到八境启天的顶级传承,均是语焉不详,多有缺漏,完全没有了古时的巅峰强盛,且对早期的宗派历史不怎么清楚,只能追溯到某位不曾透露姓名的“中兴祖师”为止,便是源于那场过往的灾难性事件。 不过除此之外,三皇宗和剑冢究竟出了什么事故,才在后世消失几乎没留下半点痕迹,倒是没有被记载下来,看灵虚剑门遭了如此大劫都能重建,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功亏一篑,甚是可惜。”通过破译元辰金人眼瞳中的文字信息,得知了这段尘封的历史,赵青心中不禁叹惋,并大致推测出了该法阵运行出了岔子的原因所在:在计算中没考虑到相对论效应。 身为古人,孤山剑宗的修行者已然凭借着敏锐的观察感应,总结出了万有引力、开普勒三定律等,可毕竟还没有相对论的概念,未能认知到引力场与高速运动的物体会导致时空变化,质量、长度、时间都会随之改变。 而孤山剑宗布置的“十二元辰万象神阵”,却正是要将近地轨道上的十二尊元辰金人作为阵基,让它们一边绕着地球高速飞行,一边牵引域外星辰元气,令其交汇于长陵上空,被十二尊地煞金人吸摄而下。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这元辰金人每一尊的内部,均自有定时校准的阵枢,可在重力位与高速的双重作用下,每天都会产生微秒级的计时误差,若不能及时修正,必将影响到金人之间的协同作用,让法阵逐渐崩溃。 “假使当年孤山剑宗能考虑到这一点,又或者改换了另一种校准之法,让‘十二元辰万象阵’得以长久维系,修行界的历史就会截然不同了。”她叹了口气,对那些牺牲的孤山先辈深表同情与遗憾。 实际上,以最后那名孤山弟子臻至八境的漫长寿命,或许活到了末法灵竭进入尾声、迎来灵气复苏曙光的那一天,彼时的他,已经心如死灰,孤身一人,见到自己曾付出的一切化为笑谈,又会生出何等的黯然与伤悲? 可以想象,长陵最后的那一处孤山行舍,其内留存、因被王惊梦破解而毁去的那块残碑,除了一门“孤山大悲剑”外再无其他传承,正是此人余生心境的写照,对自己一生经历的总结和对后人的警示。灵竭忽临天地哀,乾坤色变岁华埋。 繁星舛错元辰怒,雷暴狂卷孤山隳。 剑藏悲歌千秋恨,残碣凝霜万古怀。 孤山弟子黯神台,独对冷月泣几回。 昔日繁华如雾散,盛时欢影化尘灰。 荒阶苔密人踪杳,旧舍风凄宿鸟颓。 忆昔同门皆作土,唯余此身守荒陔。 半生憾事凭谁语?长夜倾杯酒化哀。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主世界无疑也正是处于灵荒时代,现下的元气浓度与活性,比起如今的剑王朝世界,还要低上不少,远不能跟虞夏商三代、上古神话时期的辉煌相比,修行显得颇为艰难。 不过,就算完全没有灵气,练劲体系也是可以正常修行的,虽然没了元气滋养和灵药熬炼,进度亦会显著减缓,但若能顺利地修至神劲大成,仍有望突破至自生元气的六气境,这就显出了该体系的先进性与适应性。 同样的,除了像长生诀那般将光转化为气的法子外,主世界的练气一道,据传也有完全靠寻常草木精气精炼修行的手段,亦是可以在绝灵时代维系下去的传承,区区灵荒,更是不在话下。 但不管怎么说,孤山剑宗的这两大法阵,也算是剑王朝世界史上最伟大的创举之二,无论深度、广度,均不在幽王朝的那些超级工程之下,并且,也让当下的赵青窥见了许多有关八境修行的重要信息。 不同于突破至八境启天后,只知简单粗暴地扩充真元、神念总量,提升两者强度的《黑水真经》,孤山剑宗的巅峰修行者们就算不及昔年的幽帝,起码也在死地神将之上,有着明确的八境主修方向。 在赵青浏览毕“刻”在元辰金人眼瞳表面的这些历史记述后,她基本上可以肯定,一种代表着大能们对天地元气,天地法则的领悟,用神念、真元编织出来的独特神纹,“大道法纹”,可说是这个境界的关键所在。 正如六境本命主修对本命物的炼化,七境搬山主修的是以本命真元大范围引动外界天地元气,是在前者基础上的进阶,到了八境启天,“本命”依旧是极其核心的概念。 具体的来说,就是要运用“大道法纹”划定下独特的元气法则,将一方天地炼成近似于法器胎体般的存在,转化为自身本命物的一部分,可以收入气海,变化自如,或可称之为“本命法相”“大道法域”。 就像没有本命物的七境中品,未必敌得过炼有强大本命物的寻常七境下品一般,在“本命法相”中凝炼多条大道法纹的八境下品,其实力也不在只知闷心苦修积蓄真元的八境中品之下,完全可以战而胜之。 而根据赵青的领悟与推衍,现下她和赵香妃等人发现的这尊元辰金人,它显化而出的万千星辰虚影,其内蜷曲的各式符文,均代表着启天境自身天地运行的一种状态,全部合在一起,即为数条大道法纹的动态变化。 这种高深玄奥的纹路,可谓纳天地于一隅、拢万象于须臾,未入八境启天,根本没有丝毫修炼成功的可能,就算抵达了此境,也唯有绝世奇才方可领悟透通,平庸之辈永生永世无法企及。 为何会如此艰难?只要看那片星河投影之中的星辰符文,足有12^8枚,便可见一斑,若非大毅力大智慧者,又有着足够的运气,又怎能把握住其中玄之又玄的规律,穷尽其间的奥秘? 光是靠着笨法子一枚符文一枚符文地参悟,过上几千几万年,也未必能窥得全貌,更何况还要将这些繁复的符文与元气法则相合,编织成独属于自己的大道法纹,难度之大,简直令人望而生畏。 能够飞上星空近距离观察元辰金人,正常而言,肯定已经是八境的修行者,浏览过后,亦可稍有所得,不过对于仅是七境宗师的弱者,想要从中取得收获,却是千难万难,一旦沉溺于此,更会因心神迷失而逐渐衰亡。 也唯有赵青这般的存在,才有那么几分可能,有机会在八境之前参悟、凝出大道法纹的雏形,否则就算是王惊梦转世重生的丁宁,修为境界所限,最多也只能领悟大道法纹的一角。 其实根据她的判断,这种东西本质上就是“道韵”的集合体,正是六气境修行时可供采集、炼化的玄妙气机品类之一,可以作为自己在该阶段增加修为的资粮。 而“大道法纹”之间,也有着高下之分、强弱之别,且可以随着个人领悟的增加,交织融入越来越多的道与理,不断拓展其威能上限。 “在那段孤山最后弟子的留言,提及十二尊元辰金人中涉及到的‘大道法纹,有‘星宿璇玑’、‘元辰执岁’、“灵虚归寂’、‘无量天轮’等数种,也不知,它们分别可换算成多少缕的道韵?” 赵青心中暗自评估,筹划起了收集天上地下剩余二十三尊金人的计划,并打算接下来就让“飞天”尝试拖曳着金人回返地面,否则光靠照片,可没法全面领悟这其中玄妙的意境道韵。 在八境启天和六气境之前的修行,她早已经圆满无缺、臻至完美,只需静待时日即可安稳破境,现下关注的已是后面的修行,四处收集替罪金符、元辰金人这些涉及到八境的物件,便是往后的重点事项。 当然,按照赵青的归档划分,并非只有八境启天,七境搬山也属于六气境的范畴,同样也可以被采集到道韵,不过是收获的数量少上一些——这便是她要设计取得诸多宗师本命元气的缘故。 “所以说,真正的孤山剑藏,应该还是位于长陵一带的某处地点。” 赵青分析着自己知晓的诸多信息:“但白山水手上的那枚玉符,内里仅有一门可引发地震的剑诀,充其量只是孤山剑藏流落出来的一小部分。” “若要寻找到当年埋藏于地下的十二尊地煞金人的线索,元武应该是可能性最高的知情者,毕竟大秦王朝在长陵建都已有百年,秦皇室对此地古代遗迹的发掘与利用,绝不容低估。” 或许某些长陵的旧权贵门阀,当初掌握着秦皇室都不曾知晓的孤山剑宗秘密,但在变法之后,长陵最强的公孙、吕、李和南宫四大门阀均被元武、郑袖率军所灭,那么这样的秘密,多半就落在了后者的手上。 考虑到郑袖费了不少力气,想方设法要从白山水处夺得孤山剑藏,明显被蒙在鼓里,那么元武这个隐藏甚深的家伙,大概率便是闷声发了大财,真正得到了起码一部分的孤山遗藏。 在原作的剧情中,他也正是利用兴建阿房宫的时机暗中布置了一些涉及到巨大金人的法阵,其中至少有一门明确来自于昔日的孤山,希望以此抵御八境级别的外来攻击,拖延自己灭亡的日子。 ……(本章完) 第543章 幽冥魔变,引灵秘术(4K) 至于十二地煞金人被元武损毁的可能性,根据赵青的判断,这两个系列的金人,差不多相当于真元、躯体强度奇高、恢复能力离谱的伪八境,单个战力未必比刚突破八境的元武差多少,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将其破坏。 总的来说,从元武处获取孤山剑藏,从郑袖处获取十二巫神首,便是她接下来的重要目标之一。 …… 次日,楚都神匠工坊,在邻星楼的周围,新建了几台有如雷达天线般的巨大符器,实为赵青主持设计的射电望远镜阵列,用于接收大范围的微弱无线电波,监测“飞天”的动向与妖惑星等方位的态势。 邻星楼的第三十二层,在坊主姬天雪的领导下,一众修行者、精英匠师接过了地面控制中心的联络、维护工作,并依照天上传来的各项数据,开始尝试探讨出相关的改进方案。 考虑到最近一时半会也没什么紧要之事,赵香妃、公输直等人便打算在天上多待几日,一边参悟星辰元气的变化,一边体会俯瞰下方星球的全景效应,以期获得心境上的升华,遗世而独立。 在这个过程中,大多事情并不需要赵青实时指引,一些简单的代替食物的丹药、饮用水、供氧装置,都是起飞前就准备好的,因此这几人靠着神匠工坊的技艺支持,却是过得生活舒适无忧。 再往上一层,赵青的暂居之所,清闲下来后,她也拿出了那块玉匣中盛装的太岁,回想起了从鲸牙剑元气烙印中解析出的郑沧海等历代剑主的记忆碎片,开始了对此物的分析研究。 “胶东郡的起家,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郑氏门阀对一座海外陵墓的发掘……替罪金符、海王法印、天魔太岁、《星火剑经》等修行典籍,都只是那一座幽帝疑冢棺椁里的陪葬品罢了。” 她心中暗自感叹,明晓这个时代最高端的力量,基本上都跟昔年的八境大能脱不了干系,甚至仅仅是来自于幽帝和手下他某位葬巡王的一些陪葬品,历经数百年,亦可造就一方神秘而强大的势力。 在推翻幽王朝的最后一战之中,幽帝的身体被几名起义军领袖斩碎成了十数段,死无全尸之后,那些依旧忠于幽帝的侍卫和宗亲将他的身体血肉都收敛了起来,分开来归葬于世间各处。 这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心理慰藉和仪式感,而是当时绝大多数人相信幽帝能够死而复生,认为他的神魂有可能会在他的其中一部分血肉之中得到复苏,于是建造了不少疑冢,不让后世的人发现。 在赵青的分析中,许多典籍的记载中,幽王朝似乎有过数位帝王,却又经常被写作是同一个人,彼此之间毫无区分度,总是混为一谈。 最合理的解释,便是幽帝曾经多次蜕变、活出第二世、第三世,幽王朝的二世、三世、四世帝王,都只是第一代幽帝的重生归来。 五百多年前,郑氏门阀的先祖,就追寻着一些可疑的线索,在海外的东莱岛上意外发现了幽帝的疑冢之一,其中应该是合葬着幽帝的内脏碎块与西方巡王的尸身,但棺椁内部却并无这两人遗骸的迹象。 那名初代家主只在棺椁里寻找到了一团凝胶状的奇异生物,这东西如玉又如肉,经过多番试验,被确认可以吸食新鲜的血肉来生长,寄生侵蚀各种生命,就像是传说中的域外邪魔一般,因而被他命名为“天魔太岁”。 在陪葬的一些玉简中,亦记载了此种生命体的用法:将其作为一种药物,跟一些珍稀灵药、晶石的粉末配在一块,吞服而下,用于平日里的修炼,可在关键时刻激发药力,发动“幽冥魔变”。 “魔变”是当年幽帝身边近侍才有可能修行到的强大功法,一经施展,即可让肉体力量与真元力量、神念感知均暴涨数倍,同时他散发出的本命元气,也可以让周围的修行者忘却恐惧,忘却痛苦,无畏的战斗,变得更为强大。 本质上,这就相当于放开身体,让天魔太岁的力量寄生入侵,短暂地借用对方的特殊能力,让自己除了理智之外的属性大幅度增加,且有着无比惊人的抗伤与恢复能力,直至战斗结束之后,才会付出代价。 当一名六境巅峰的修行者激发了魔变,他将会拥有近乎七境下品的战斗力,且凭借着强悍的肉身与无畏的意志,拉着一名真正的七境宗师一同死去。 如果敌人是首次遇上此法、猝不及防,甚至能够以伤换命,往后寿元大减和身体接近崩溃。 作为疑似与九境有关的天外生命,天魔太岁自然不会如此好心地帮助自己的宿主,被抽引走它内部储备的能量,正常而言,应该刚吞服下就完成寄生控制,将其转化为行走的僵尸才对。 之所以这般听话和配合,便是因为幽帝的遗留手段,磨灭了天魔太岁的自我意识,用“大道法纹”对其进行了特殊的封印与改造,让它只能以一种类似“蛊”的形式存在,像是奴仆一样,被套上了枷锁。 对于修行者世间而言,巫和蛊的手段,尚且在炼气之前。 现在的北疆、南越两地,便有许多人精擅御蛊之道,其中亦有一种类似的“虫俾”力士培养之法,让许多奴仆自幼植入专门培育的尸虫,以此来刺激潜能,让这些力士的血肉变得迥异于常人。 同时,这种力士的内脏也会随之病变,若是用某种特殊药物刺激,他们就能够瞬间爆发出数倍于平常的力量,但很容易暴毙而亡,通常只在四境及以下的修行者中使用,充当战斗中消耗的炮灰。 相比之下,“幽冥魔变”无疑是更为高级的版本,不仅到了八境启天都仍有部份增幅效果,且在首次激发前毫无副作用,魔变了也可以靠大量灵药灵丹恢复过来。 理论上,只会产生微不足道的意识侵蚀,其余皆是可以逆转的损伤。 天魔太岁这种东西,随便泡泡水就能缓慢增殖,就像是菌菇一般,有了一块母本,便可源源不断培育出成千上万斤的“太岁肉”来,供人食用。 而且因为意识已被磨灭的缘故,若无相关药物刺激,并没有什么危险性,寄生的能力亦是大降。 不过,根据郑氏门阀先辈的推测,有能封印住太岁魔力的独特元气法则,自然也会存在着相应可唤醒太岁意识与攻击性的另一种元气法则。 或许,某座幽帝疑冢中陪葬的法器,便可进一步掌握它们的活动。 为免受制于他人,也因玉简记载中的“幽冥魔变”功诀,添加了一些唯有幽王朝高层方可知晓的密文,难以破译,无法确保其正确性,故而郑氏门阀在发现了天魔太岁的存在与特性后,选择了另一种更简单更直接的用法。 那就是培养药人,利用太岁的寄生,将活生生的人类转化为灵药般的食料,且极大程度增加了他们肉体的恢复力,可以反复收割。 单独的天魔太岁,并不像灵植灵药那样灵机充沛、富有营养,可以辅助修行者迅速回复真元、增进修为、治疗伤势等,内里甚至没多少天地元气,必须得寄生吞噬了别的生命体,才会生出滋补之效。 在郑氏一脉的操控下,这些天魔太岁就像是某种催化剂,让人体细胞分裂增殖的速度暴增数百倍,同时汲取大量的养分,长出血肉,然后,再添加一些有成瘾性的药粉,供给胶东郡饲养的妖兽食用。之所以不让人类修行者食用,除了抗拒吃人的基本底线外,自然也有只要沾染上了太岁,人的意识就会渐渐被侵蚀,变得近似于野兽,虽可充作灵丹之效,却是弊大于利。 可妖兽吃了,却没有这方面的顾忌,那些本来智慧尚可的蛟龙族群,若是变傻变笨了,反而更有利于驯养、驾驭,纳入掌控,而夜魔猿这种本来就喜食人的妖兽,亦是靠着药人方可大量养殖。 当然,即便是妖兽,也不能无止境地食用太岁催化出来的人肉,否则仍会有一定几率狂化,甚至诞生出一些不应存在于世的畸变体,为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和向外泄露秘密,郑氏门阀对此亦是严加控制。 而为了让那些被圈禁于海外岛屿养殖场的药人们不出现绝食自杀之类的反抗行为,多多繁衍后代,郑氏门阀倒是没把收割搞得太过血腥残暴。 只是每日割几个瘤子,放几碗血,且在昏厥的状态下进行,同时,也会给他们提供较为舒适的生活环境,以及充足的食物。 在必要的时刻,亦会有专门的医师,为这些药人调养身体,治疗伤口,以确保他们能够长期存活,像是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甚至为了让药人转化出的食料价值更高,包括原本就有修为的那些人,都会在放风的时候被允许进行修炼,只是他们体内真元每增长一分,就会被太岁吸走一分,永远也无法突破当前的境界。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些药人虽然活得如同牲畜一般,但比起他们原先身为重刑犯作苦役,又或者作为各王朝间战争遗孤、食不果腹的生活,其实还颇有些改善,只是永远丧失了自由、尊严与未来。 根据郑沧海的记忆,到了今天,绝大多数老药人都只剩下了逆来顺受,唯有少数十来名四境修行者还另有异心,可惜实力终究太弱,又天天被放血割肉,连出岛渡海游出百十里的力气都没。 “真是丧尽天良,罪无可恕啊!” 了解到这些隐秘之后,赵青亦是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暗道这郑氏门阀的先辈当真是好手段,居然能够想出这种办法,将人的价值剥削到了极致,且还能一直掩藏至今,数百年都未曾走漏过风声。 不过,这样一来,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消灭郑氏门阀的决心。 这样的邪恶家族,上上下下几乎没有半个好东西,存在一天,就是对人世间的毒害,能干出反人类勾当的角色,尽管有着从小被严格训练、反复洗脑的原因,亦是难逃罪责,唯死而已。 “说起来,身为幽王朝地位可列入前十五的人物,死地神将李念的残缺记忆里,倒是有着可用于解析此类密文的转译之法,郑氏数百年求之不得的‘幽冥魔变’,却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现在看来,李念的尸体被转化为了‘肉菩提’,应该便跟他生前吞服过了太岁,修行了类似于魔变的功法有关?” “魔变之道,共有九转……以天魔太岁、幽冥虫为饵,引动九幽之力,熔炼四十万亿血肉微粒……”赵青心念微动,很快就互相对照得到了一段修行法诀,并结合天魔太岁的实物,明晓了此法的具体用法: 大抵就是每一转都会加深血肉微粒,即细胞的“魔化”层次,让天魔太岁与另一种重要药物“幽冥虫”融入己身,不分彼此,平日里将其充当第二具躯壳,用本命元气喂养,就像是一件特殊的法器或本命物; 关键时刻,活化太岁意识,召唤魔躯降临融合,身形膨胀一倍以上,实力也随之而大涨,具体增幅程度,主要跟魔变的层数与喂养太岁消耗的真元总量相关,理论上到了八境,只要状态稳定,便可无视其侵蚀作用。 “听上去还挺不错,不过缺少‘幽冥虫’这种材料的话,最高仅能修至第八转,对八境下品有着全方位近七成的提升……不过新增的魔变力量若无特殊的运用功诀,却是难以匹配自己本身的真元变化。” 立即发觉这门战斗秘法的缺陷所在,她心中倒是没怎么意外,毕竟这“幽冥魔变”本就是为了幽帝麾下的侍卫所创,只是让他们变得能抗能打一些,好替幽帝本人分担压力,自然没必要考虑太多,能速成即可。 值得关注的,反而是太岁可以被快速培养生成八境级别的魔躯,这是否意味着,对于真正的九境长生级生命来说,即便只是身体上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块,在吸收了高品质的能量后,都可以发育生出一尊八境的分身? 所谓的“幽冥虫”,尽管外界根本不曾流传,却莫名地让人联想到“九死蚕”,该不会,这种虫子,便是当初幽帝打算突破至九境时,衍生出的分身之种吧? 亦或者,“幽冥魔变”这门特殊的功法,其实就是幽帝在以此推敲自己未来晋升九境的某种特殊阶段,所作出的一场试验?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为何此法会拥有那般惊人的潜力,可以让修行者在短时间内实力暴涨数倍。 而到了第九变的境地,必须要添加幽冥虫才能修成,估计也是一种对太岁的制衡与限制。 想到这里,赵青不由产生了一种明悟:九境长生,或许不仅仅是指寿命上的无尽,更代表着生命形态上的蜕变,由“有限”化为了“无限”,就像是细胞具备了无限分裂的潜能,只要能量充足,便可不断地增殖。 考虑到幽帝或许有掌控自己近侍的秘法,且被埋藏在了其他的疑冢里,不排除被人发掘出修成的可能性,她并不打算直接修习“幽冥魔变”,而是准备详加解析、反向推衍出其中蕴藏的爆发性秘术。 而幽冥魔躯这种手段,用在自己本体身上,自然不太妥当,可将其作为分身快速提升战力的法门,却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把太岁的事先放在一边,最近得到了太多的金行之气,‘天兵炼形引气法’中引灵阶段的一门秘术,倒是可以尝试着修成看看。” 赵青心中念头闪动,随手抓起了桌旁一个长条状的玉盒,取出了其中色泽瑰丽、虹光环绕的宝剑,剑光如幕似雾,方欲飘散开来,便像是遇上了极寒的障壁,尽数冻凝于她右手五指之间。 这是她叫人从楚皇宫库藏中取过来的一柄久无人使用的宗师本命剑,生前是秦境崇明剑院的一名剑师所有,至今封存已有六十余年,由于前任剑主所修剑意颇为小众稀有,始终没能够找到第二位主人。 “当我神藏意、血藏魄、肉藏灵、脉藏气、骨藏锋,心剑贯穿周天一元之窍,凝满乾天凛金之气,本身就相当于一柄出鞘的神兵宝剑。” “若是运使‘万象浩虚功’与太乙混冥之相,转化为跟此剑一模一样的状态,便可尝试着让对方剑身中内蕴的神气烙印产生‘误判’,觉得我也是组成剑体的一部分。” “而后,让剑中之‘灵’挪一挪家,搬到自己体内‘居住’,我之精魄则反过来入驻此剑,便算是让它瞬间易主、与被炼化无异了……这就是所谓的‘夺彼剑之灵,养己剑之神’、‘以剑炼剑,以灵炼灵。” ……(本章完) 第544章 蜕灵夺剑,火龙烧仓(4k) 这门“蜕灵夺剑”术,其重点在于“惑”与“蜕”二字,讲究的是以假乱真、偷天换日,摹拟出对应各种材质的“剑体”构造,更好地迷惑目标,在最微妙的瞬间完成灵与剑的蜕变交融。 基本上来说,只要目标之剑的品质不高于修习者所凝聚的“剑体”,剑灵的精神强度亦低上一阶,便必定可以转换成功。 若是两者有未达标准之处,那就要看施术者迷幻惑灵的手段、用更长时间来“忽悠”了。 一经修成,哪怕只是初入门径,也相当于多出了一种效率奇高的“炼化”兵刃之法,等于是直接攫取成品,都不需要自己时间温养打磨,更无需担心与兵刃之间的契合问题。 对于高等阶的兵刃和法器来说,在未曾“认主”的状态下,想要炼化得到其中蕴藏中的金行之气与金行道韵,显然会遇上不少阻碍,而“蜕灵夺剑”之法,无疑正是解决该问题的绝妙手段。 说起来,此术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能够随时将“夺来”的宝剑还原回去,不留任何痕迹,毕竟剑灵只是被“请”到修习者体内暂住,并非真正被抹杀,事后随时可以将其送回原剑之中,让一切恢复原状。 这就意味着,赵青可以根据自己的实时需求,选择是否“夺剑”,又是否将其“还剑”,灵活多变,可控性极强,甚至还可以让一柄剑的神气烙印搬至另一柄剑内,让正统的“炼化”手段也同样可在短时间内完成。 心念微动间,她已是将这门秘术彻底掌握,并开始了第一次的尝试。 只见赵青凝心静神,周身窍穴中自然有纤细的游丝飘荡,散发出迷离的辉光,宛如一轮纯白的大日,照耀得整层楼阁都纤毫毕现,她本人的身形却是渐渐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那团光芒之中,化作无形无质的剑意。 与此同时,赵青的眉心亦有一团氤氲雾气升腾而起,迅速在她的体外凝聚成了一柄巨大的剑形,从外表上看去,竟与她手中所握的本命剑一模一样,连带着四溢的剑气波动都毫无二致,只是放大了许多倍。 在这一刻,赵青仿佛成为了剑,剑也成为了她,二者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又都像化作了宇宙间的一粒粒星尘,既渺小又蕴含着无尽的可能,缓缓旋转着,散发出瀚海一般磅礴的剑意波动。 随着她的心神与幻出的剑影不断变化,那柄宗师本命剑亦是轻颤不止,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剑鸣,就像是在欢呼雀跃一般。 而后,剑身之上的虹光骤然收敛,尽数没入了赵青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体外那由氤氲雾气所化的巨大剑影,则是光芒一闪,倏地溃散开来,重新化作了丝丝缕缕的金行之气,钻回了她的各大窍穴之中。 整个过程看似漫长,实则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赵青心中一动,将“搬家”的神气烙印转换位置,使其化作腕间一抹黯淡的剑痕,可以任凭她当成剑气斩出,充当一次性的攻击类法器。 而那柄入驻了她之精魄的宗师剑,铭刻的符文逐一亮起,璀璨夺目。 下一瞬,整柄四尺来长的虹色宝剑,竟然像融雪一般迅速化作了发光的液态,流动着被吸入了赵青的掌心,压缩封存在了那抹剑痕的位置,融入了她列缺穴的内部。 一件经过宗师炼化的本命物,实质上已是真元态的特殊物质,故而可以被收入经络、气海中,当此类本命物经由“蜕灵夺剑术”易主,继承了前代主人的祭炼进度,亦是可以作出相应的形态变化。 理论上来说,赵青的每个穴窍都可以收入一件这样的本命物,且靠着它们材质的加持来增加自己的防御力,织就一套“剑元宝衣”,不仅坚韧之极,还可以自行释放剑气反击。 不过,这种凝剑于窍的手段,只是赵青在剑王朝世界专属的变化,换在主世界,便没有了这么多可以融入真元的器物,必须得达到神兵的品阶,方可用秘法炼入体内,实现更加精巧的加持效果。 其实提到“融兵入体”,“蜕灵夺剑术”却是分为上中下三等引灵之法,下等者,正是以血肉引灵,将兵刃植入体内,以便更好地接触构造剑体的金行之气,沟通剑灵,亦算是一种笨拙的取巧之法。 中等者,则是外放修习者剑体的气息,用罡气与神念来搭建可让“剑灵”感知、观望的渠道,生出想要搬至新家的“念头”,可在远距离实现“夺剑”与“还剑”的操作,有了用于战斗中的价值。 至于上等者,却是以大量金行道韵衍化出“太虚剑域”,同时显化出千种万种“剑体”的意蕴,让无数剑灵都生出亲近臣服之感,主动投身其中,将整片剑之世界都当成自己的新家。 如此,便可达到“一呼百应、万剑归宗”的至高境界,轻易召唤出一条浩浩汤汤的剑河。 上等之上,属于铸就“空炁金胎”的七重妙法之一,已然超脱了“蜕灵夺剑术”原有的范畴,更是在“太虚剑域”之上,这里就暂且不提了。 …… “这柄‘列缺剑’转化出来的剑元,毕竟经过了六十多年的自然散逸,已经不复当年剑主在世的变化万千,凝聚度亦是有限,充其量也就寻常七境下品佩剑的水平,短时间内威力难以提升、恢复……” “如果前任主人的修为境界仅是初入七境,低于此剑之七境中品的话,那就要在其主人逝世三年之内,完成‘蜕灵夺命’,若是超出时限,便有跌落至六境、无法转化为液态剑元之危。” 感应着虹色小剑在穴窍中的游走与锋芒的隐显转换,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不过以量抵质,多炼化个二三十柄本命剑,再让它们的剑元互相揉合缠绕在一块,应该能达到七境无敌手的效果吧? 她想了想,并未将剑与灵重新释放,还归玉盒,而是签了一份调令,准备让人再带过来几柄宗师本命剑,尝试一下同时收纳多剑的具体状态,观察这是否会生出剑灵之间的排斥冲突,影响剑体稳定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穿紫色官袍的老匠师推门而入,手中拿着数卷厚厚的书册,快步走到了赵青的边上,开口汇报道: “应陛下要求,即将加入‘联合体’的诸多工坊,它们相关的各项数据,已初步完成了清点。” “经统计,共有圣手41人,名匠268人,巧工1247人,无评级匠师65412人,学徒372858人,帮工758963人……其中修行者各境的数目,七境搬山有19名,六境本命207人,五境神念1539人……” “各项炼器原材料的库存储备数额,铜约为73500万斤,铸铁约为465300万斤,钢约为239500万斤,锡约为58700万斤,铅约为96300万斤,金约为2060万两,银约为13760万两,汞可换算为4920万斤……”“下品寒铁约85万斤,下品玄铁约63万斤,中品寒铁约32万斤,中品玄铁约24万斤,上品寒铁及玄铁因极为稀有,合计不过万斤;玄铜储量丰富,约有120万斤,乌金较为稀缺,总计38万斤,多为下品……” “清晶有13680斤,清玉为3910斤,冥玉仅有245斤上下……星辰铁,天金砂此等材料,数量不多,星辰铁共计2320斤,天金砂1870斤,皆为中下品,因其难得,故未做详细分级。” “……念晶,作为强化符器灵性之物,极为特殊,现有3564枚,大小品质各异,难以统一划分……矿脂,作为炼器中的润滑剂与辅助材料,储量颇丰,约有165万斤,可满足长时间炼器之需。” “以上便是所有原材料的大致储备情况,各类珍稀材料均已详细记录,并附有来源与开采难度的评估。” 老匠师逐一汇报,赵青则认真地倾听着,接过对方递来的书册,随意翻看了几页,心中已然有数,对于这些即将纳入自己掌控的工坊,其综合实力与潜在生产力,有了基本的了解与评估。 在她看来,铜、铁、锡、铅等金属的库存量并不算高,应该是每年都有大量消耗,黄金和水银的储备相对不错,就算在现代社会也颇值得一提,属于珍稀资源。 至于后面灵材级的晶石精金等物,更是无法进口的本地特产,不可能从另一边的龙族世界获取,只能自己开采冶炼,又或者得自于楚境的权贵门阀与外朝的大势力。 这些东西都是工坊们本身的库藏,并未计入大楚王朝的国库之数,否则,总量多半还能翻个倍。 巴山剑场的隐藏宝库应该也有不少灵材储备,不过具体只有少部分已知,主体部分仅有现关押于长陵大浮水牢的林煮酒,这个巴山的“管家”明晓。 此外,工坊中五境及以上的修行者居然有近二千人,亦是让她感到有些意外,放在前一个世界,这些五境神念的修为都是可以对标宗师的水平,且靠着飞剑和术器的加成,寻常大宗师也未必能匹敌。 这么多的高手都被组织起来,加入到符器的生产、研究之中,又会是怎样的景象,能发挥出何等作用?在合理的指导与规划下,他们能否高效率地创造出比现代科技社会更多的财富呢? 赵青明白,纵然自己可以快速发展出多种革命性的术器,研讨出全新的生产作业模式,改进教育与授徒的效率,但大楚王朝中的修行者水平、各种物资储备,却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有质的飞跃。 想要显著地提升人力、物力的水平,恐怕得以年为单位来计数,就算有超凡脱俗的手段,在最近这几个月,有效地利用已有的生产单元,从中榨取出更多的潜力,仍是最为务实的做法。 在这种情况下,匠师们做工办事的积极性与服从性,便是极其关键的要点。 像她先前让赵香妃等人乘坐“飞天”升至太空,正是通过相应的实力展示来获取信任、描摹前景,让众多工匠为远大的目标而尽力拼搏。 “姬老,我们大楚的封爵制度,具体为何呀?跟秦王朝的二十等军功爵制,都有哪些区别?”赵青合上书册,抬头看向边上的神匠工坊坊主姬天雪,微笑着问道: “向加入‘联合体’、立有功绩的匠师批量分发爵位,是否为一种可行的激励手段呢?” 姬天雪闻言,当即明晓了赵青的用意,略作思索,如实回复道:“我朝自上而下,不计皇室子弟所封之王爵,有官爵民爵共十八等阶,最上者为封君或封侯,其次为上执珪、执珪、执帛……再次者为五大夫、七大夫、上间、列大夫、国大夫……” “秦制中,爵位多依据战场上的斩首数目来晋升,故而秦人作战勇猛无前,左挈人头,右挟生虏,可称虎狼之师,往往能以寡敌众,以少胜多。现有的大秦十三侯,无一不是斩首十万级以上的当世名将。” “与秦王朝的二十等军功爵制相比,我大楚的封爵制度更加注重于对国家的整体贡献与个人才能品德,评价全面而富有灵活性,无论是文治、武功,还是工匠技艺、学术贡献,只要有功于国,皆可获封爵位。” “封爵不仅代表荣誉,更与食邑、田产、俸禄等实际利益挂钩,且可世袭,这对于激励臣民忠心为国、勤勉做事大有裨益……只是不知对于此次重大的工坊改革与整合,期间的封赏,又会有哪些新的章程呢?” 知晓楚帝全权委托赵青负责这一系列的工坊管理,姬天雪倒也没觉得她评议、拟订新的封爵之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说起来,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执珪”之爵,他还是挺有向上的意愿的。 “简单的来说,我打算向全体匠师赐民爵一等,加入‘联合体’者赐民爵二等,原爵位五大夫及以上者,则皆升一等,以此来表达朝廷对各位匠师的重视与嘉奖……”赵青淡然开口,却是语出惊人。 这是她效仿汉代经常广泛赐爵的政策,以此作为普惠性质的社会福利,稳定天下秩序,从而减少反对者的声音,而人人皆富贵,本也是赵青推进生产发展所要达到的目标之一。 除了封爵之外,她亦准备了其他的手段,比方说给匠师、学徒、帮工们提供医疗保障,设法治愈他们常年在重金属、粉尘环境中受到的损伤。 而像一些早年出身于宫廷之中的匠师,也可以恢复其残缺的身体,收获他们的情谊。 此类靠着御造工坊的资源培养,一路从低品阶宦官上升至高阶修行者的匠师,绝不在少数,毕竟皇家工坊最重忠诚与保密,自然优先从宫女、宦官中擢拔,并不会限制其转回正常人的途径。 …… 正当赵青向匠师代表姬天雪讲述她的想法、互相商讨交流意见之时,邻星楼下方却忽然间传出了阵阵鸟鸣声,似有大量信件同时送达。 紧接着,便响起了警报性的钟鼓声,有拆开信件者高声疾呼:“城北、城西、城东都走水了!天工阁、白石工坊、玄鉴工坊、竹山居……超过十家工坊的库房,都出了事故!” “火龙烧仓?”听得此言,赵青不禁脸色一沉,意识到自己拿到手的数据,纵然已经过特务机构的审阅比对,只怕也藏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问题,各种虚报瞒报,必须派人进一步核查。 毫无疑问,接下来为了根除祸害,尽灭蟊贼,郢都一带的江水,必须得被她的狠厉手段给染红了,此次若不杀遍全城,还以为自己是可以随意糊弄、无奈妥协的角色了? 明晓该事件的严重性,亦担忧此次火灾带来的危害,她身形微晃,便出现在了邻星楼外,挥剑荡开云雾与笼罩着神匠工坊的光幕,极目远眺,眼瞳中神光闪烁,向着那十几处受灾的地点望去。 ……(本章完) 第545章 往返缠绵,一剑封城(4K) 说是“火龙烧仓”,放眼望去,只见二十来里外的城北方向,还真有几条或黑或红的火龙在盘旋飞舞,在冲天的火光与滚滚浓烟中不断穿梭、翻腾,口中喷吐出一片片炽烈的焰流,焚烧着周围的一切。 它们是元气所凝,是特制法器和本命元气与纠缠天地元气所形成的巨龙,虽非有自我意识的活物,可如同铁簇一般的鳞片,如同珊瑚一般的龙角,以及那宛如实质般的龙爪,无不彰显着其非凡的力量与诡异的生命力。 甚至它硕大的龙首上,那双眼之中,闪动着光亮,带着一种漠然的,渺视低端生灵般的气息,显化出足以让寻常人等身体麻痹、晕厥的气场威压,沿途碾碎了千百人的反抗,战力几不在真正的蛟龙之下。 这些火龙显然是被人为操控着,它们不仅焚烧着工坊的库房,还试图向周边蔓延,似乎要将整个郢都都吞噬在火焰之中。 毕竟烧的是本就有着防火隔离措施的工坊要地,又不像粮仓那样本身就堆放了大量可燃物,想要短时间内重创多家工坊的库藏,必须得让修有火元功法的高阶修行者出手。 赵青心中一凛,她虽然早已预料到有人会不甘心地捣乱,却没想到对方的手段竟然如此狠辣,如此明目张胆,而且并非针对她个人的暗杀,反而是无耻浪费地毁坏起了珍贵的物资。 这分明是在向她,向大楚王朝,向所有的工坊匠师们挑衅! “姬老,立即组织工匠们前往各出事地点,尽量抢救物资,同时查明起火原因。另外,调集城卫军,封锁所有相关区域,严禁任何人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赵青的语气冷冽如寒风,心中明晓火龙的袭击,恰好是姬天雪向她汇报的时刻,必然属于故意而为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趁乱平账了,而是赤裸裸的威胁之意,再无彼此周旋的余地。 于是,她手中妖惑剑已然在握,隐约有赤红色的血光沉浸,悄然间在天边划出了一道淡淡的剑痕,内里蕴藏着无数玄奥的细微变化,曲折蔓延,向着远处迅速延伸而去。 “城北的那三处火灾点,分别是明珠阁、天养器苑、玄鉴工坊……坐标:东北,二六七!西北,一五四!东南,三九二!” 姬天雪亦是神色凝重,刚从邻星楼里飞出,左手已执了一柄纯蓝色的水元剑,剑光冲天而起,充当定位与放大声音之效,右手则拿着几枚环圈状的发光钥戒,摇动着向坊内其余人等传递指令。 大抵是早有预案,仅仅过了数息时间,神匠工坊湖中群岛的庭院楼阁间,一片片似被染作深蓝色的墙面倏然崩裂开来,多出了一根根幽邃的线条,蓝色瞬间消弥,变成了枯叶一般的黄色。 而后,那些失却的蓝色变成了真实的水墙,被全面激发的阵纹束缚着朝着斜上方抛飞而出。 眨眼之间,便形成了一道道掠空的水瀑,横跨了近二十里的距离,仿若铺天盖地般倾泻而下,化作了一场局域性的特大暴雨。 坐落在湖中的神匠工坊有着强大的救火法阵,这正是外界紧急求援找上门来的原因。 不知几千几万吨、早就被封存在法阵内部的湖水,如今成了救火的及时雨,狠狠地砸落在那些肆虐的火龙身上,水火相遇,顿时激起大片蒸腾的水雾。 伴随着“嗤嗤”的声响,火龙身上的火焰被急剧压缩、熄灭,原本嚣张的气焰被瞬间打压下去,但终究仍在挣扎、翻腾,并未显露出消亡之象,反而在一轮水瀑扫荡完毕后,有了逐渐恢复之势。 可水是凡水,火却非是凡火,再加上火龙可以腾挪闪避、背后有着源源不断的真元补充,却是难以光凭远程消防手段便将其彻底扑灭,需得拿下那些真正的操控者才行。 而除了城北的三处着火点形势暂缓外,城西、城南的九处大小工坊,情况却是愈发危急,原本巍峨的建筑此刻已化作焦炭,坚固的库房一片片软塌下去,地表流淌着岩浆,映出了遮天蔽日的火海。 木材、布料、油脂等易燃之物在烈焰的舔舐下,发出噼啪作响的悲鸣,磷砂、硝石等深层窖藏之物亦被付之一炬,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绵不绝,巨量的铅汞在高温下泄露、蒸发,形成一片片浓重的毒雾。 十几只真元化形生成的朱雀、金乌、毕方肆无忌惮地在残存高大阁楼的巨木、钢铁框架中钻进钻出,跟工坊中的高阶修行者交战在了一起。 被飞剑削落的火羽漫天飞舞,却有不少不受阻拦地飘向了更远处的民居区。 面临如此危机,一座座权贵家眷所居的华美宅院内,楼宇檐上有螭吻阵纹纷纷显化而出,在火势蔓延之际,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火焰隔绝在外,辟出了一方清净之地。 在市井地带,那些普通民众也并未因火势而过于惊慌失措。 他们在有序地指挥下,飞快聚集在附近的水井旁,只见井中升腾起了一片片璀璨的星光,正是井宿辟火法阵,虽不及权贵的防护效力,笼罩范围极其有限,却也可尽量保全民众的性命。 与此同时,上百辆水龙车匆忙赶至,车上的巨型水泵在机械与符阵的双重驱动下,高效迅速抽取着附近的河水与湖水,通过特制的管道,以惊人的压力喷射出粗壮的水柱,直扑那些气焰嚣张的火禽。 除了这些手段外,还有许多附近的修行者自发地加入到救火的行列中,施展起了楚境广为流传的“巫山云雨诀”。 他们或单人独立,或三五成群,共同催动法诀,引动天地元气,凝聚成一片片乌云。 随着法诀的不断深入,低沉的云雾中渐渐凝结出豆大的雨滴,哗啦啦地降落下来,为灭火工作提供了有力的支援。 尤其是在距楚皇宫最近的天工阁着火点,楚帝领着一队皇城护卫亲自出动,运使符器召唤了一片覆盖十数里的厚重雨云,在数百把“惊天破”双首龙弓的雷霆箭光的合力下,第一时间便灭尽了范围内的朱雀、毕方。 考虑到敌方有调虎离山、趁机作出更大祸乱的可能性,作为“巫山云雨诀”的创功者,无疑是天下最强御水宗师之一的楚帝,却是并未离开皇宫太远,只是将雨云定在了天工阁上空,持续降下瓢泼大雨。 确保天工阁与周边区域安然无恙后,他便与皇城卫统领晋将军飘然回宫,坐镇中央,统筹全局,毕竟御造工坊多位于楚宫附近,其价值更在天工阁等民间大型工坊之上,绝不容有失。 “我朝始终缺乏天下第一流的修行者,也缺乏许多反应机变的手段,像楚凄风、苦雨道人、范无垢等人,虽也是七境上品的修为,却仍少了几分精气神,难以撑得起领导一方的重任……” 在回宫的路上,楚帝望着城北处渐渐昏暗的火光,不禁感叹着开口:“不过到了今天,我倒是见着了足以弥补这份遗憾、真正屹立于各朝之巅的人物,心意绵绵不曾绝,飘风回影起高墙,这一式剑招,实在是高啊!” 有哪一位大宗师出剑了吗?怎么我完全没能感应到?听得此言,晋玫也是吃了一大惊,连忙凝气于目,朝着神匠工坊远远望去,却仍是一无所获,奇道:“陛下之意,莫非是指巴山剑场的‘相思剑经’?” “长相思兮长相忆,长相守兮长相及,瑶台歌绕心辗转,浮云郁塞天窈窈……”楚帝负手而立,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重重雨幕,直看到那出剑之人的心底: “这一剑的意蕴深长,有往返缠绵、无穷无尽之意,除了巴山剑场镇派绝学中的‘相思剑经’外,还能有别的什么剑法,能同时兼具这般浩渺而又细腻的特质?”“以‘相思剑意’为基底,用绵延不绝的剑意接连承载了‘大须弥剑’、‘巴山夜雨剑’、‘蚀风剑’、‘大泽剑’、‘摘月拒霜剑’、‘山鬼谣’等诸多剑招,将其尽数汇于一剑之间,再化用‘地脉剑’的技巧分散流溢至全城,与城中的各式法阵、符器形成共鸣,引动天地元气,同时演化出了十数座覆盖各大工坊的剑阵,这才是真正做到了以一人之剑,守护一城之安危!” 晋玫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已完全被楚帝的描述所震撼。 他作为皇城卫统领,自然也是见多识广之辈,对于各大宗派的武学都有涉猎,却仍然无法想象,这样的剑法究竟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更无法想象,能够施展出这等惊天地、泣鬼神剑法的人,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同时,能够从中窥探到一二、深入解说剑招奥妙的楚帝,其眼力与见识,亦是达到了一个晋玫难以企及的高度,令人他感到由衷的敬佩,终于对天下绝顶的大宗师有了基本的概念,点头附和道: “陛下所言极是,此等剑法,确实堪称天下绝巅,纵然那已臻至八境启天的元武,也未必能有如斯境界,其余人等更是难以相较,实可称得上一句‘天下剑首’了!” …… “时间差不多,该撤了!” 不久之前,城北天养器苑的库房之内,数名蒙面黑衣的修行者收回染血的飞剑,手中将几块冷冽的寒铁与玉石装入衣袋之中,总觉得这里面的收藏比情报中的要明显少上一大截。 他们一边搜刮珍稀材料,感慨着这家工坊多半可趁机平帐,此前赚的说不定比自己还多,一边留意到外面作乱的火龙似乎有好一会儿没发出狂躁的吼声,不禁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其中一人心中微沉,想也不想地捏碎了一枚挂在胸前的石符,激发出了一个浅蓝色的元气护罩,同时身形猛地暴起,径直撞开了堆积了有丈许深的焦化废墟,从半塌的地下仓库冲了出来。 作为绉家五境巅峰的供奉,靠着一门腿部经脉的爆发性秘术,又提前探明了退路,他奔行的速度几乎比得上一些普通的六境修行者。 或许不及此处领队放火、御使火龙的那名六境巅峰,但起码有信心甩开大多数的同伴。 通常而言,不会有人在尚有六境敌人留存的情况下,就着重追杀仅是五境的小卒子,相反,常常会先放过他们一段距离。 毕竟这可能会打草惊蛇,让更重要的角色察觉到外面埋伏的分布,从而有了几分突围的机会。 然而,今天注定是个例外。 就在此人冲出废墟、视野豁然开朗的那一刻,前方的地面上,一条极不起眼、连泥土都未深入的淡淡剑痕,却倏地闪烁了一瞬。 有宏大如山岳的剑意矗立了起来,如同置下了一堵根本无法逾越的高墙。 这堵高墙初看尚是澄净通透,仿若琉璃砖瓦铺就,内中五色炫以相耀,可当这名绉家供奉越发冲近之时,却是泛起了一片妖异的血光,从极淡的一条痕迹变幻成了千道万道匹练般的剑芒。 “噗嗤——” 一声轻响,浅蓝色的护罩宛如被戳破的气球一般,瞬间破裂开来,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而那名黑衣修行者则是身形一僵,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定格在了原地,眼中满是惊骇与不甘。 他的全身上下,一条条细如发丝的剑痕悄然浮现,随即迅速扩大,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染红了附近焦黑的地面,整个人被当场拆解成无数块碎片,再也无法维持完整的形态。 “怎……怎么可能?” 这是此人临死前唯一的念头,却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 几乎在同一时刻,天养器苑的其他几处角落,也相继响起了惨叫声,却是那些试图逃离现场的黑衣修行者们,纷纷撞上了先前那条看似微不足道的剑痕,无一例外地被凌厉至极的剑意绞杀成血雾。 他们或许已有预感,今日之事不会太过顺利,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等人尚未与真正的目标交上手,便已然迎来了团灭的结局。 而这一切的布置者,却并未现身在他们面前,只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剑痕,便轻松收割了这群五境、乃至六境修行者的性命。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人。”远在二十里外的邻星楼上空,赵青心中不断计数着撞入了那条绵延缠绕数百里、圈住了各处要地的剑痕,被自己所诛灭的纵火袭击者,脸上无悲无喜,神色颇为平淡。 在赵香妃等人上天游览的日子里,这边巴山剑场残部所收集的诸多修行典籍,以及楚帝主动赠送的一些剑经,质量均是极高,也算是给她带来了不少收获,对剑诀的运用都提升了半个层级。 不仅限于楚帝所提及的那些剑经,她现下所维系着的这条“相思”剑痕,实则还融入了“替罪金符”镇压灾劫的意韵,昔年她观自战神殿建筑的阵势,上次在煤层逆转炼金矩阵灭火的经验等等。 这般一剑斩出,就像是一笔挥墨写就的一张又一张首尾相接的剑符,把所有剑意都自然串连在了一起,融合成了一幅绘尽万千风景的长卷。 它们以星光灮炁进一步构造复杂的回路,穿行于地底,时起时落,轻易封锁住了成千上万个潜在的目标,并对任何触及剑痕者予以标记,遇敌方则杀之,遇友方则护之。 同时,被剑痕圈住的区域,因为天地间元气走向的微妙变化,其内的修行者调用火行元气越发困难,火势与各种氧化反应,也会得到自然的抑制。 而当赵青越收越紧的剑痕经过一个弃于砖洞的琉璃小罐,发现里面盛放的一条死去的紫色小虫时,她已经大致明白了此次袭击的缘由,并着手开始了对被烧毁资源的拯救性回收。 ……(本章完) 第546章 两心虫,潜伏者,深挖问题(5K) “两心虫。”同一时间,城西一家与鱼铺相邻的宅院内,一名身材中等、头发有些白的男子抬头望了一会远方的火光,平民样式的衣袍下隐约透出铠甲的森冷光芒,接着转头看向坐于他上首的蒙面人: “事先备下多条锦囊妙计,每一条计策都对应着特定的时间段,而后让长陵皇宫和这里的两心虫在某个时辰一起死去,根据虫子之死来发动拟订的计划之一,打得楚人措手不及,也真是好手段。” “可以隔着两地同生共死的‘两心虫’,培养起来颇为麻烦,自然得省着点用。”蒙面人点了点头,伸指弹出一道剑气,将他身边琉璃罐中的一条紫色小虫碾作了血雾:“现在,我们该撤离了。” “一场大火,引发了那些心中没底的工坊匠师、楚都权贵们对所谓‘新政’的猜疑、恐惧,制造混乱分裂、人人自危之势,本次任务已是圆满完成……为此舍弃经营多年的谍网,也是值得的。” “纵然外表强盛、国力日益增长,可内部隐患丛生、蛀洞无数的楚王朝,究竟还是不如我们大秦的坚韧稳固与布局深远,所以在接下来的征战之中,第一个被灭的王朝,便会是楚,而非齐、燕……” “看似华美的殿宇楼阁,若是在角落里堆积了太多干燥的柴火,那么只需一个火星,就能迅速引燃,烧垮整片用于支撑的梁柱,坍塌已是不可避免……或许用不了多少年,我们便会得到重返此地的机会。” 头发白的男子缓缓起身,抖了抖衣袍,随着铠甲叶片相互磨擦的细微声响传出,他的身形也迅速拔高,变得极为魁梧雄壮,与先前的普通老者形象判若两人: “默默做了十数年埋藏柴火的工作,今朝终究得到了点燃它们的命令,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兴奋难抑。不过,没能与楚王朝那几名镇国大将亲自交手,探一探他们近些年的修为进展,倒是颇为可惜。” “你等得已经太久了,嬴摎。”蒙面人轻叹一声,声音里似也带着几分感慨。 名为嬴摎的魁梧男子仰天长笑,豪迈的笑声在附近的空气中远远传开,又迅速被幽邃的剑意追及、吞没: “是啊,太久了!不过,能够看着那个昔日曾横扫天下、如今却腐朽透顶的王朝,在我亲手埋下的柴火与火星中化作灰烬,就算再等上十数年,又有何妨?” 言罢,他大步走到院墙旁,双肩微沉,“轰”的一声,整个人便撞破厚实的墙壁,消失在了外面的小巷中,连回头看上一眼都欠奉,无比果决,似是再没有什么东西,能牵绊住他的脚步。 蒙面人静静地坐在原地,目送着嬴亥离去,又过了好一会,才轻叹着自言自语道:“腐朽透顶的,又何止是楚王朝?” 他伸手摘下了面上的黑纱,露出一张颇为英俊、只是眼角已带上些许皱纹的脸庞,以及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里面似有光芒在闪动,却又像是笼罩着重重迷雾,教人难以看清。 “只盼‘那边’能懂得你我牺牲的价值,不要辜负才好。”此人喃喃自语,起身走向后院,挥手间,便有数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开始收拾细软、销毁文书:“传讯给其他人,依照第二套方案撤离郢都,不得有误。” “是!”黑衣人们齐声应诺,迅速行动起来,没有半点拖沓。 蒙面人——此刻已摘下面纱的他,目光在四周缓缓扫过,似是要将这座宅院中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砖一瓦都深深印入脑海。这里承载了他们太多的记忆与心血,如今却不得不舍弃,心中滋味,自是难以言喻。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怅惘与遗憾之色,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虽然完成得漂亮,但也暴露了不少东西,接下来楚王朝的反扑必然会更加猛烈,心中不禁思绪万千: “昔年我为了探查楚国虚实、布局未来,不惜自降身份,潜入郢都,从一介白身起步,费尽心思才爬到如今的‘执帛’高位,掌握了许多重要情报,更暗中布下了不少棋子,甚至连‘飞天’的图纸都拿到了手。” “本以为还能继续潜伏数年,慢慢将那些棋子逐一激活,发挥更大的作用,深入渗透进数家御造工坊,将‘天谴’等先进符器的工艺窃回国内,没想到今夜一场大火,便让我十多年的苦心经营付诸东流……” 他摇了摇头,似是要将这些不愉快的念头甩出脑海,转身大步走向后院深处,那里有一间密室,藏着他们为安全撤离而准备的最后底牌: “罢了,只要能够完成‘那边’交予的使命,纵然牺牲再大,也是值得的。更何况,我早已为自己留下了后手,即便撤离郢都,也不意味着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无论楚之北境、南境,皆有许多亲秦的地方门阀。” 此刻的郢都城内,不同于这间宅院的井然有序,却是一片混乱与喧嚣。 大火引发的恐慌还未完全平息,街道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百姓和匆匆赶往各处救火的兵士,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愤怒的呼喊和兵刃交击的声响,显然是有人趁火打劫、浑水摸鱼。 在天养器苑西北方向五六里的一座假山边,赵青一边用灵犀玉符接通了正在楚都里搜寻、镇压有纵火嫌疑者的范无垢,听着对方的几名副将轮流汇报的声音,一边审视着她刚抓获的数位神色慌张的年迈匠师。 “你们之所以配合秦谍与个别叛国权贵‘火龙烧仓’的行动,应该不会只是因为工坊内库存的炼器材料亏空、需要平账吧?”她目光如炬,盯着面前这几名被灵气锁链捆缚、修为尽被封禁的匠师,语气冷冽如冰: “火灾可没法焚毁多少金属,残留的痕迹完全能够复原出先前的总量……况且,我也没说过要追究民间工坊过往的交易问题,并不在意上报将作监的物资数额是否有所隐瞒,毕竟经营不善以至倒闭,那是工坊自己的事。” “你们究竟是什么想的?是犯了其他的条例,为了趁乱销毁别的重要证据?军方订单中涉及到的符器质量问题?零件不合格?内部账目里有通秦的资金往来?还是被人重金收买,里通外国,想要颠覆社稷,制造混乱?” 随着赵青一个个问题的抛出,那几名匠师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惶恐与不安,却不知对方只是深深望了一眼,便读取到了相关的记忆。 “只是因为有‘可信’之人忽悠你们,声称接下来的‘新政’将要彻查工坊运作中大大小小的问题,就危急惊慌起来,互相怀疑,怕被清算,所以被轻易煽动、利用,串连着发动了此次事变?” 赵青冷冷地看着他们,开口质询,心中却是暗叹。 虽然早知秦人这些年来在楚境渗透极深,收买了大量高官显要,掌握了不知多少机密情报,实是难以防备,需得耗费精力慢慢筛查、替换,才能逐渐消除这些矛盾与隐患。 但今日这场大火,连本应专注于技艺、少理世事的匠师,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与操控,还是让她深刻感受到了秦谍的狡诈与难缠,以及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 鹿山会盟在即,秦都长陵亦正有剑会召开,怎么看,近期各朝的局势都应该趋于平稳,这就让赵青未曾预料到,针对她设法整合组建工坊“联合体”的新政,居然会发生如此果断、迅速而猛烈的突发袭击。 看来,是我低估了先前那几件大事造成的影响力,期间给元武、郑袖等人带来的危机感,秦王朝一方的计谋韬略,以及,并不是只有我手头上,才有可远程传递消息的工具。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已然有了新的决断,而她边上跟随着的神匠工坊坊主姬天雪,亦是怒不可遏,散发出如山之倾般的磅礴气势,向前数步,压向了那几名瑟瑟发抖的年迈匠师。 作为大楚王朝资历最深、地位几近第一的炼器“圣手”,他见过了太多时代的起伏变迁,亲眼目睹了这一代的楚帝从危机中崛起、力挽狂澜,又因快速衰老而逐渐力不从心,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感到屈辱与愤慨。 “一群不成器的东西!老夫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拿炼器之道当作筹码,去行那等肮脏龌龊的勾当!”姬天雪怒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那几名匠师耳中嗡嗡作响,气血逆行,脸色愈发苍白: “陛下与上使提出的那些工坊改革措施,每一条都是为了促进工匠技艺的提升和行业的长远发展,何曾有过半分迫害之意?” “若是你们平时便依法度行事、依规矩做工,又何惧彻查?身正不怕影子斜,这道理都不懂吗?还是说,你们自知平日里便不干净,所以听风就是雨,以为能借着这场混乱遮掩过去?” 他遥遥伸手一握,天空高处瞬间垂落了一条条浅蓝色的真元锁链,将这些匠师抓起吊在了半空中,回缩悬在了自己面前,而后一一审视着他们的脸庞,语气变得愈发严厉: “你们可知,就因为你们的一念之差,这场大火给郢都、给我朝带来了多大的损失?多少无辜百姓因此受灾?多少将士不得不冒险救火、维护秩序,甚至可能因此受伤、牺牲?” “你们以为自己只是小人物,所作所为无关大局?告诉你们,错了!大错特错!楚国之所以强大,靠的正是每一个楚人的共同努力和坚守。而你们,身为炼器匠师,被评为‘名工’、‘巧匠’,平日里享受着朝廷和百姓的供养与尊崇,本应为国效力、为民造福,却因一己之私、一时之惧,做出了这等祸国殃民之事!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吗?” 姬天雪每说一句话,那些匠师的脸色就白上一分,等他说完,几名匠师已是面如死灰,其中一人更是浑身颤抖,突然痛哭出声: “姬坊主,我等知罪!确实是有秦谍暗中散布谣言,说朝廷将要对工坊进行严厉整治,我等心中惊慌,又受了他们的蛊惑,这才做出了此等糊涂事啊!” 另一名匠师也颤巍巍地开口:“姬坊主,求您开恩,我等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像我们这样的小角色,天赋与修为不济,可不比您老的高高在上、稳坐一坊之主、不食人间烟火,随着年老体衰,技艺下降,再也难以维系原先的匠师评级,生计所迫,只能想方设法去钻营取巧,这才有今日之祸啊!” 又一名匠师哀叹着,满脸都是代表着悔恨与自责的泪水,不过多半是用真元强行逼出来的:“要是早知道会酿成如此大祸,打死我也不会参与其中!” “是啊,匠师评级考核愈发严格,炼器成功率却难以提升,材料消耗又大,我们这些人为了保住评级和饭碗,只能是病急乱投医,想尽办法去弄虚作假、贿赂上官,甚至不惜损害工坊和朝廷的利益……” 还有一人也带着哭腔说道。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解和哭诉,赵青和姬天雪的脸色愈发沉凝。 跟倒卖材料、账目亏空的问题相比较起来,匠师评级广泛弄虚造假,只怕才是此次灾祸真正的主因——这背后暴露出来的问题,更加严重! 匠师评级造假,“学术腐败”——没想到,这种问题居然也出现在了最应讲究严谨、精益求精的炼器行业中! 而且听这些犯案匠师的言下之意,这种情况似乎还颇为普遍,已经形成了一个潜规则,甚至是某种意义上的“行业共识”,只有少数与外界隔绝的御造工坊被蒙在鼓里。 基本上可以肯定,秦人之所以可以或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操控多家工坊的大量匠师,正是因为他们深入涉及到了这条造假产业链中,拿捏住了不少人的命脉和软肋。 根据这些人的供述交代,为了在匠师考核时,评上更高的级别,或者维持原先的评级,想方设法伪造明面上自己炼器的成功率,甚至为此多材料、浪费资源,请人代炼,早已是司空见惯之事。 平日里跟相关的官吏搞好关系,贿赂收买,工坊内部拉帮结派,排挤异己,各种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亦是屡见不鲜。 毕竟,只要匠师的评级越高、声望越大,他的产品自然卖得越贵,更加受人追捧,反正大多数买家是没有能力分辨好坏的,表面上差不多就行,完全可以用“契合度”等托辞忽悠过来。 这就有了巨大的可操作性利润空间,足以形成品牌效应,弥补上为此所耗费的钱财,以至于让不少心思活络的匠师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名利双收。 相关的造假作伪手段,几经迭代升级,也逐渐成为了一门极其复杂高深的技艺,涉及到诸多元气变幻与符文构造,堪称开创了一条新的炼器道路。 而工坊所坐拥的匠师实力越“雄厚”,自然也越能得到朝廷和军方的重视,拿到重点研究项目,优先获取大量的炼器资源与长期性的符器订单,有资格招收更多可供压榨的低级匠师、学徒与帮工。 至于匠师评级考核的日益严格,实是相关官员为了博取政绩,以及私下谋利的一种手段——想要晋升评级或者维持原有评级,总得出点“血”吧? 整条利益链上的大小蠹虫,都指望着借此大捞一笔呢。 更有甚者,靠着服用产自于秦境的一些特殊丹药,短时间内强行提升技艺,勉强评上高级匠师,而后水平跌落,却为了维持评级,不得不持续服用丹药,并向秦人提供机密情报,以换取所需,彻底沦为了敌人的走狗与棋子。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不太“懂行”、不会“来事”的匠师屡遭排挤,难以忍受恶劣的环境,辞职不干,被秦、齐、燕三朝或地方权贵门阀招揽而去,带走了不少先进的炼器技艺与经验。 这般看来,上次楚帝突发奇想,组织开办的军用符器公开竞标大会,让军方符器订单的选择与采购放在了明面上,以质量和性价比说话,进行一定程度的市场化,引入竞争机制,反而是在无形之中,打破了某些工坊对朝廷供货渠道的垄断,动了许多人的奶酪。 这或许也是此番事变中,有人里通外国,煽动、串联大量匠师趁机作乱的一大缘由。 本是创新变革之举,却成了引爆诸多问题、让不少匠师铤而走险的导火线! 昔年大幽王朝炼器技艺贯绝古今,军力鼎盛之极,强大修行者无数,随便拿出一项来,到现在都是传说级别的存在,结果仍难逃灭亡之祸,由此事而度之,恐怕也是跟其内部腐化脱不了干系。 “真是……乌烟瘴气,不堪入目!老夫平生所见之龌龊事,加起来也不及这一日所闻!” 听着这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罪行,一桩桩骇人听闻的案例被揭露出来,姬天雪怒极反笑,眼中闪烁着寒光: “我原以为,只有那些朝堂上的政客才会玩弄这些手段,没想到我们炼器界也沦为了这般模样!” 他一生浸淫炼器之道,靠着勤学苦练和无数次失败的积累,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成为了大楚王朝最顶尖的炼器大师之一,名扬天下的炼器行业领军人物,此刻却是感到深深的自责和羞愧: “若非这场大火烧出了这些潜藏的污垢,老夫竟还不知,郢都城内的工坊中,竟藏着如此之多的蠹虫与败类!这不仅仅是你们个人的耻辱,更是整个炼器行业的耻辱!是我们这一代匠师的失职和耻辱!” 只见姬天雪痛心疾首地看向那几名匠师,手掌猛然一握,这些人顿时感觉周身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紧紧束缚,骨骼都像是要被挤压得碎裂开来,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后转身望向赵青,抱拳道: “上使,老夫请求,将这些罪大恶极的匠师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同时,彻查郢都乃至全国所有工坊,凡是涉及造假、贪腐、通敌者,一律严惩不贷,绝不姑息,还炼器之道一个朗朗乾坤!” 赵青闻言,微微点头:“姬坊主所言甚是。不过,在彻查与惩处之余,我们也需要反思和改进现行的匠师评级制度,以及工坊的管理体系,从根本上杜绝这类问题的发生。” 从好的方面来看,既然大楚王朝的工匠体系糜烂到了这等程度,都仍能屡出佳作、成果不菲,那么经过她的清洗整改,解决了原先的问题,未来必然能释发出更加强大的炼器实力。 “是!”姬天雪肃然应诺,挥手间便将那几名匠师的真元封印、经脉摧毁,彻底废去了他们的修为,又将他们扔给了跟随在旁的兵士:“将这些罪人带下去,严加看管,等候发落!” “造假之风盛行,以至于斯,实是令人扼腕叹息。”处理完这些匠师后,他叹了口气,接着询问:“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是否要立刻召集城内各大工坊的坊主和资深匠师,共同商议对策?” 赵青点了点头:“正该如此。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做另一件事。那些潜伏进来的秦人宗师,可不能就这么让他们给走了。” 她抬头望向远方天际,那里隐约可见火光渐渐熄灭,而新的曙光即将初露。 于是,不久前那条将几乎整个郢都圈入其中、绵延缠绕可达数百里、浅划于地面上的“相思”剑痕,却逐渐变得轻盈了起来,脱离了大地的沉重引力,开始飘向空中。 一团团杂乱无章的黑线随风舞动,舒展着持续变化它外表上的形态,正如同人之思维变幻莫测,最终却停留在了一幅固定的画面。 下一瞬,一座笼罩住了方圆数里,浩大如山岳的天地洪炉,在赵青的正上方倏然生成,炉口朝下,内里满是狂暴飞窜的焰流,恐怖的炽烈涡旋将数之不尽的粉尘、气雾、残余的火光,源源不断地吞噬而入。 ……(本章完) 第547章 金丹雨,挟势起(4K) 不知有多少人抬起头来,望着那座天地洪炉从隐去的符线轮廓中凝聚成形,散发出无穷光耀,因其巍峨之姿而心生震撼,误以为是上苍降下灾劫或赐福,口中念诵着祈祷的经文,俯身下拜。 只见天地洪炉的炉壁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阵纹,既有太阳真火幻化出的离火朱雀,又有太阴真水幻化而成的坎水玄武,太阳气场膨胀、太阴气场内缩,两者相抵,自然维系着水火相济的炉壁。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洪炉之内竟奇妙地和谐共存,共同维系着这一方炼狱的运转,甚至相互交缠、融合,衍生出了更加玄奥的符印,不仅彰显着无尽的炽热,亦透露出一丝深邃的寒意。 这些符印与天上的星辰遥相呼应,随着赵青捏动法诀的手指,一一亮起,如同被点燃的星图,将星辰元气隔空接引而下,化作一束束丈许粗细的流光,纷纷投入洪炉之内。 与此同时,在更高处的外层天,更有一条璀璨夺目的天河若隐若现,河水呈现出瑰丽的火红色,宛如烈焰在虚空中熊熊燃烧,湍急奔涌,激荡不息,伴着电闪雷鸣,亦是向着洪炉不断流淌汇入。 天地洪炉现,神火炼苍穹! 这一幕的壮观程度,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哪怕是见惯了修行者种种神通的郢都民众,此刻也不禁为之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赵青立于洪炉之下,神色淡然,她的身影在洪炉的映衬下显得如此藐小,然而她所散发出的气场却让人无法忽视,漫天元气如水,她就像是化作了水中的游鱼,能够随着水流去往任何地方,毫无阻碍。 随着洪炉的运转,就连天空都仿佛要被其焚穿、炼塌,郢都各工坊火灾中焚烧生成的铅、汞、锡、银等金属蒸气,含硫、磷的毒雾,以及铜、铁、磁晶等粉尘,纷纷涌入炉内,全都被一点点地炼化、提纯。 这些原本混杂在一起的物质,在赵青精妙绝伦的操控下,开始逐渐分离、重组,变得温顺而纯净起来,当炉壁变得透明之际,能够清晰地看到其中有一枚枚拇指大小的金色丹药正在凝聚成形。 这个过程似乎持续了千年万年,又宛若只在一瞬之间,终于,当最后一缕杂质被太阳真火与太阴真水剔除,炉内的元气波动也达到了巅峰。 “开炉!”赵青轻喝一声,双手捏出一个繁复的收丹法诀。 炉口瞬间倒转,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从外生出,将成千上万枚熠熠生辉的金石之丹尽数牵引而出,它们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金色的弧线,宛如一场盛大的金雨,绚烂至极。 这些金丹的性质,类似于当初她“喂”给神兵利器,可增加其锋锐坚韧与灵性的“五石丹”,却又有几分不同,多出了某种难言的灵性与生命气息,像是“活”了过来。 数以千计涉及到纵火大案的修行者,在短时间内被杀死,魂飞魄散,阴气死气弥漫,培养出了一批魔种雏形,并与汞金煞气融为一体。 接着又被赵青参考龙族炼金术中的精神重铸之法,炼入了大量先被杀死而后重生的“再生金属”中,禁锢形成了近乎于活灵般的存在。 这些液态的“再生金属”中流淌着浓郁的精神元素,形成了繁复的高阶炼金回路,将外来的炼金术与传统炼制符器之法合而为一,塑造出了一大批具备简单智能、可自行吸聚元气的“金人”。 根据她近期的研究成果,像孤山剑宗的那些强大之极的地煞金人、元辰金人,应该正是采用了相似的炼制之法,至少外壳是由汞金之气凝聚而成,故而可以变幻自若,重组修复。 而赵青此刻所炼的“金人”,虽然在等阶上远远不及,但原理却没什么大的区别。 表面看似只是颗小巧的金丹,实则却只是“液态智能机器人”的初始形态,内蕴磁性,可以自行调控温度,在液固态之间切换、变形。 丹成之际,漫天金雨坠落,一部分向着城西的一家工坊附近的河面而去,一部分飞去了几家权贵宅院的区域,另有一部分则在她的挥手招摄之下,纷纷飘落在了赵青的身边,很快就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随意接过了一颗金丹,感受着其中奇异的气息,姬天雪也是心中一惊,不禁向着丹内注入了几缕真元,而后念头微动,便让此丹变化成了一柄金中泛银的小剑,悬浮在了半空中,闪烁着微光。 “丹汞剑?撒豆成兵?”见到了如此新奇的炼器手段,他自然而然心神沉浸于其中,很快联想到了一些相关的古时秘术。 前者,是幽王朝之时,炼丹方士无意中领悟的修行手段,以重汞炼丹汞,纳于体内炼为剑,介于本命和非本命,无形与有形之间,属于一种可以在五境神念之前就模拟出飞剑变化,甚至本命飞剑性质的秘法。 幽王朝炼丹方士都汇集于皇宫之中,所以这种修行手段并不外传,幽朝亡后便已失传,且在当时也是属于对修行者身体不利的偏门修行手段,所以只在极少数的古典上有相关的记载。 后者则是近乎神话故事般的传说,不过细究其可能的原理,应该是利用了一些能够承载一些修行者本命元气的特殊豆子,将其炼作了存储真元的法器,用于对敌,或是布置阵法。 然而这两种秘术,无论是哪一种,都早已失传多年,只是修行历史上的短暂闪光,即便是那些传承悠久的宗门世家,也仅有只言片语的记载,更别说将其复原出来了。 可赵青此刻所施展的手段,却有如将这两种秘术融为了一体,而且加以了极大的改进与创新。 这些金丹不仅能够承载真元,更能根据主人的心意变化成各种形态,其灵活性远非单独的丹汞剑与撒豆成兵所能比拟。 在试用过后,姬天雪基本上可以肯定,此类金丹化作的飞剑,只需四境融元就可御使自如,控剑于百步之内,若是服下了金丹,忍着苦痛将其炼入体内经脉,或许连三境上品都可尝试着运用而出。 飞剑之术的变化与迅疾,在五境之前,远非绝大多数常规剑招可以对抗,因而修成了此类毒性极低、新式丹汞剑的三四境修行者,便有了越阶而战的潜力。 除了少数天生病弱体虚,脏腑、经络有问题者外,但凡有修行资质、即可感知到天地元气存在的人,修行个二三十年,基本上都能迈入三境真元。 熬到了年老之时,绝大多数都可以达到三境巅峰,且有小半最终能破入四境,至于天赋过人之辈,更是可以提前许多,在年纪尚轻时达到这等成就。 所以那些军队之中的修行者,主流便是二境炼气、三境真元与四境融元,且炼气境的新兵多居于后方,五境神念则属于中层的都尉、校尉,六境本命已是将领或供奉的级别。 至于更往上的七境宗师,无一不是坐镇一方、名扬数朝的大将。因而,这种能够让三四境修行者拥有飞剑之术的金丹,对于大楚军方而言,意义简直堪称是划时代级别的,足以在短时间内培养出大批量的精锐之士,甚至改变低阶修行者之间的战争形态! 一念及此,姬天雪也不禁心神激荡,深深看了赵青一眼,沉声开口道: “秦人既然发动了谍网,让我朝许多工坊陷入乱局、分裂,为此付出了大量棋子作为代价,必然有着极大的图谋,不可不防。” “考虑到若能重整炼器行业、铲除诸多毒瘤,我朝不仅没了被秦谍盗取符器工艺之忧,更可破而后立,实力更增,依我之见,恐怕不得不考虑到秦王朝撕毁条约,立即向大楚开战的可能性了。” “若能真出现了秦楚之间的交战,这些特殊的‘飞剑丹丸’,或许便是快速提升我方军事实力、给予敌方压力的重要依仗了,上使之深思熟虑,不可谓不周全。” 赵青点了点头,表示也认可这个关于战事问题的判断,毕竟在原作中,元武、郑袖,可是为了确定九死蚕传人的真正存在,来让九死蚕出现,就发动了一场伏尸百万的伐楚战争。 一场涉及到数百万人生死的旷世大战,真正的目的,却不在于能够削弱大楚王朝的力量从而灭之,仅仅是为了一个人。 这看似无比疯狂,但细细想来,除了九死蚕传人,就是彻底灭绝巴山剑场,以及大秦很多反对派的希望,自此往后,天下“安宁”,元武、郑袖再无真正可以抗衡的对手。 就算为了达成目的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但实际体量已是各国中第一的大秦王朝依旧抗得下来,可以缓慢恢复回血,加上两人修为上的优势,一统天下,也不过是多上几年、十几年的工夫罢了。 而如今,赵青对秦王朝的威胁,看上去却比那个时候的丁宁更大,毕竟一个是还没真正成长起来、且并未被确认是王惊梦的转世重生,另一个已是迫在眉睫,修为跟八境都没多大差距,还在大楚王朝得到了重用,权势鼎盛。 元武此人最怕的,莫过于世间还能出现新的八境战力,故而对所有七境巅峰的大宗师都颇为忌惮,绝不容许另有他朝的八境诞生。 因为有了这个级别的强者坐镇的王朝,恐怕必须得由他亲自上阵,才有几分杀死对方的机会,否则再怎么派大军征伐,大概率也仅限于对峙之势,或许有生之年都没了统一的希望。 所以拼尽全力扼杀可能的八境,对于元武而言,显然是利大于弊的事情,哪怕为此掀起一场全面战争,都在所不惜——另外,对于大宗师们突破八境启天的概率,他显然亦有着一些甄别的手段,可靠性颇高。 不过真要提前伐楚,进攻一方大国的本土,秦王朝至少也得动用超过半数的力量,让整个国家全方面为此运作起来,筹备物资、征召兵员,这不可能不被人察觉到动向。 所以楚王朝这边,亦会有所准备的时间,但也不会太长。 既然已经被盯上了,那我也不必再继续低调下去,即刻开始展露自己真正的实力,不局限于一个集团的代言人,而是要成为一面人心向背的旗帜。 让无数人甘愿追随投效,用广传道法与武力压制让己方势力凝聚为一体,甚至为此动用一些先前限制使用的禁忌之法。 心中闪过诸多念头,赵青的目光向着另外两处金丹坠落的地方望去,指间轻弹,便让数十里外正途经河畔的上万枚金丹化作了飞剑,形成了一座沉重如山的剑阵,锁住了整段看似空无一人的水域。 感知到上方仿佛有一座座铅山、锡山、银山、汞山倾压而下,多种金属混融的气息充斥着周围一切流动着的天地元气,河水底下,一名原先埋藏在泥沙中的秦人宗师,无比意外地被迫掠了出来。 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他并没有去纠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也没有去追究自己为何会这样被人发现,更没有去怀疑是否有人泄露了情报。 他只是翻了个身,稳稳地立在了一块河中央的坚硬岩石上,面色沉稳而坚毅,双手间自然凝聚生成了一柄淡金色的七尺大剑,真元如飞瀑般冲出他的窍穴,牵引着巨量天地元气融合沁入剑身之内。 即便此地环境中侵染着浓重的金煞之气,亦被顺带着融入了剑中,猛烈冲击着这名宗师的精神意念与流转的真元,他依旧咽下了口齿间行将溢出的鲜血,举剑,向天! 于是,一座愈来愈大、明耀之极的元气山峦,就像海上朝阳初升一般,从这片水面中缓缓抬升了起来,山峦的峰面上甚至泛起了金色的霞光,如千道万道利剑般直刺苍穹。 转瞬之间,尽数与同等数量的金丹小剑对撞在了一块! 这是《明山剑经》中的“提锋”剑式,以剑意凝山,以剑光为锋,一剑既出,有带动山川地势之威,仿佛连整片天地都要向着敌人倾轧而去,无可匹敌,无可阻挡。 然而,赵青所炼的金丹小剑,却并非是以锋利无匹著称的飞剑,而是承载着她一部分精神意志的“智能机器”,在金丹表层,流动着的是一个个微型的法阵,可以自行从外界汲取元气补充损耗,维持剑阵的运转。 因而,在双方接触的瞬间,这些金丹小剑便自行组成了一座座更加庞大的复合剑阵,如同一张张金色的蛛网,将“提锋”剑式所凝聚的元气山峦层层缠绕、束缚,不断消磨着其上升之势,直至轰然崩解。 “嘭——”沉闷的爆鸣声响起,河水瞬间被炸起了一道近百丈高的水柱,上方的云层因震荡而破开了个大洞,那名秦人宗师的身形亦被从中抛飞了出来。 还未等其落地,又有成千上万道剑光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彻底封锁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方位。 然而,与前一次的半攻半守、保守战略相比,数万柄金丹小剑虽已有上千被当场击碎,可剩余的剑刃锋芒上,却尽皆附上了一层琉璃色彩的星辰真火,竟是得到了星火彗尾剑的远程加持。 无数剑光汇聚凝成了一束束巨大的金色洪流,内中自然扫出了一条条挟着幽寂气息的彩银色火线,星光流溢,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对方刚使出的第二式剑招“静垣”,将其人焚作了飞灰,唯有那柄大剑留存! 紧接着,漫天金光倒卷飞回,除了十数颗金丹紧贴在宗师大剑上,边缘处化作舒展的薄翼不断扇动,抬着这两三百斤重的战利品外,其余诸丹均在飞旋着激发阵纹,收纳吸取着方才被击碎的小剑粉尘。 这些粉尘,本是液态金属被击碎后散逸而出的微粒,在特定的法阵作用下,便可重新凝聚融合,恢复成本来的形态,虽然免不了会有一些元气与精神的损耗,却也称得上是一种另类的“再生”了。 几乎同一时间,接收到了赵青的攻击指令,一大批落入到权贵府第之内,仅有数寸身高的袖珍小金人,亦分头并进地闯入了不同的院落,开始了它们的冲锋。 ……(本章完) 第548章 测试,诛灭,日灼(4K) 先前作为远程法器作战的性能,赵青已经测试过了,接下来需要实地考察的,便是作为自己研究炼器阶段性成果的它们,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能发挥出怎样的战斗水平。 小金人们行进的速度很快,却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液态柔性的手脚与超微绒丝结构的吸附性,可以让它们适应各种复杂的地形,甚至是垂直的墙面与天板,都能如履平地般迅速通过。 而且,由于体积细小,它们可以轻易地通过门缝、窗隙,潜入到府邸的各个角落,再加上表面有着一层特殊的涂层,可以隔绝精神意念的探查,因而这些小金人在闯入之时,并未被任何人所察觉。 一旦进入了室内,这些原本看似无害的小玩意儿,便立即开始了它们的变形,或是化作蜂鸟在半空中飞舞盘旋,或是成为一个个遍布尖刺的海胆,藏匿于暗处,等待着给与敌人致命的一击。 更有不少金人阴险地附着在了各种金属器物上,诸如饮茶饮酒用的杯碗、悬挂的刀剑兵器、甚至是装饰用的金银铜铁摆件,都成为了它们潜伏的伪装,不断在其间切断位置,寻找着进攻的目标。 在一间华美的阁楼高处,两名中年修行者正在商讨关于该如何应对此次郢都火灾追查的要事,挥手让边上的侍女换上一炉新茶,不一会儿,茶盘被置于桌席之间,茶壶自然散发出了阵阵清香。 本该带给人心旷神怡,舒缓严肃的氛围,可当其中一人俯身拿起鎏金银砂茶壶,欲倒上两杯饮用之际,却莫名生出了不对劲之感——为何今日的茶壶,比过往的重上了半斤有余? 下一瞬,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得那茶壶的壶嘴部分,竟是自行扭动了起来,仿佛活物一般,对准了他便是一记凶猛的喷射,将一缕极细的乌黑毒烟,直直射入了此人的眼眶之内! “啊!我的眼睛!” 这名倒霉的中年修行者惨呼一声,立即失去了视野,双手捂住了面部,而后直接仰面栽倒了下去,浑身上下抽搐个不停,皮肤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如墨,显然是中毒已深的迹象。 变故陡生,同座的另一人又惊又怒,正待要有所动作之时,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脚乃至脖颈处,都传来了一阵冰凉冷硬的触感。 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的周身竟已是被从紫檀描金扶手椅上,延伸出的一圈圈尖刺锁链所紧紧缚住! “敌——”他刚想要出声示警,便只觉得咽喉处猛然一紧,却是被另一根新生成的锁链给死死勒住,再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噗嗤!” 伴随着一声闷响,这名修行者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了一侧,而其脖颈处则是有着一道细细的血线迅速浮现,并且不断扩大,最终化作了一道恐怖的割裂伤口,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整层阁楼的地面。 短短数息之间,两名实力不俗的权贵子弟便先后殒命,而且都是死得如此诡异,如此突然,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同一时间,一名正在书房内处理公务的中年文官也察觉到了异样。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门缝中透入的一缕金光,当即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一闪,便来到了门后,悄无声息地将其打开。 然而,门外的院落中却空无一物,唯有几片落叶被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 中年文官眉头微皱,正欲转身回屋,却忽地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元气波动从脚下传来,低头一看,恰见一道金光从地砖的缝隙中钻出,瞬间便化作了一柄小剑,向着他的脚踝疾刺而来! 他心中一惊,却并未慌乱,身形再次闪动,便已出现在了数丈之外,躲过了这突兀的袭击,同时反手一掌拍出,雄浑的真元凝聚成一只数尺方圆的浅青色手掌,笼罩住了对方可能闪躲的范围,要将这片地砖一并击碎。 可就在他的掌力即将触及地面之际,那柄小剑却突然一个折返,剑身变化成了拉长的螺旋钉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绕过了他扫出的掌风,径直刺向了他的后心! 这一剑的速度与变化都太过刁钻,中年文官避无可避,只得身形骤然一顿,体内真元汹涌而出,在体表形成了一层厚达数寸的护体罡气,同时转身挥袖,向着小剑一卷,意图将其裹入袖中。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只见那小剑在即将触及中年文官护体罡气的瞬间,突然化作了一颗颗金中泛银色泽的液珠,竟在他的护体罡气上溶穿了一个个小孔洞,顺着其衣袖间的缝隙钻了进去,在此人的手臂肌肤上撕开了个口子。 明晓此刻的形势严峻危急,中年文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正打算断臂求生,运功炸碎已被异物侵染的左手小臂,却惊恐地发现,这些特殊的液体居然还有着吞噬、消弥真元之效。 真元在接触到这些液珠后,犹如雪入洪炉般迅速消融,根本无法凝聚起足够的真元来引爆手臂,阻止这个敌人的破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体内横冲直撞,将经脉与内脏之间钻出了一条条通道。 他的修为虽然不弱,已达到了四境融元上品,但面对这种诡异的攻击方式,却也是束手无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在楚境潜伏十数年、为大秦立下了诸多功绩的自己,今日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剧烈的疼痛让中年文官的脸色变得惨白如雪,但他却连哼都未哼一声,已然变得有些麻木的右臂斜斜指向不远处堆放着大量文书的桌案,流溢而出的气机引动了暗柜里储藏的一枚绿金杀球,欲触发其中的符文。 这自然是为了尽可能销毁他身为秦谍所留下的痕迹,不仅可以减少同僚暴露的可能性,还能伪造出意外伤亡的现场,没了确凿的证据,或许就不会牵连到对此并不知情的楚人妻子和孩子。 怎么还没炸?心中默默数了三五下,明晓这代表着什么的中年秦谍,整个人如坠冰窖,无比艰难地转头望去,却见到暗柜竟已自行打开,有两个金色小人背着远比它们大个的绿金杀球跳跃了出来。 这便是他人生所见的最后一幕,当此之时,那正在其体内肆虐的液珠已然融合归为了一整团,猛地向上飞窜,径直钻入了颅内,接着极速变形、膨胀,转瞬间便化作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空心金球。 “嘭——”一声沉闷的爆响过后,此人的整个头颅瞬间从内部炸裂开来,红白之物四溅,无头的尸体颓然倒下,已是不复生机。 百余丈外的一间幽静小院中,一名正在闭关修行的六境供奉,逐渐注意到了外界的异样元气波动,当即中断了修行,睁开双目,右手拇指食指上配戴的两枚玉戒亮起了一圈又一圈的紫光。 接着,戒身开裂,有磅礴的本命气息沿着刚生出的缝隙向四周的天地外蔓延,无声地震碎了闭关室砌入铁板加固的墙壁,外界用于守护的符阵被暴力撕开,方圆上百丈的天地元气倾泻而入,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当这名坐镇此地的最强供奉,已臻六境上品的修行者全力出手之际,他右手上的两枚板戒扩散开的一圈圈紫光,刹那间便凝实压缩起来,化作了一座霞光万道的玲珑宝塔,飞旋着罩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塔身共有七层,每一层都铭刻有玄奥的符文,散发着不同的光彩与气机,仿佛能够镇压一切邪祟,伴随着此人的心意转动,这座玲珑宝塔迎风暴涨,竟化作了十数丈之巨,有着九道粗大的紫色光柱垂落而下。 与此同时,此人的左手也并指如刀,凌空一划,牵引了九道光柱中的部分真元,有如实质的匹练般在半空中交织,迅速勾勒出了一枚玄奥的符印,向前猛地一推,便轰然炸开,化作了一片璀璨夺目的紫色雷海。 “滋滋滋——”密集的雷霆在雷海中游走,逐一轰击在那些有血腥气息散发、似乎已无活人留存的阁楼、院落之内,眨眼之间,便将前方的一小块区域夷为平地,激起的烟尘与碎石飞溅,却有数以千计的蜂鸟迅速冲出。 伴随着一阵“嗡嗡”的振翅声,这些金人变化成的蜂鸟成群结队,以惊人的速度飞向了六境供奉的方位,每一只的口中都喷吐着细如牛毛的金色飞针,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让人根本无处可躲。 铅汞破罡针?居然这么多? 供奉的面色微变,几有立即逃窜之意,却见到附近院落中亦有数名五境供奉跃上了高墙,奋力祭起飞剑,不断向着漫天的飞针与蜂鸟斩杀而去,且速度越来越快,响起了一连串的音爆。 一团团如巨大蒲公英般、近将扩散却又重重叠叠的冲击波,在半空中连环迸发,将无数飞针卷入绞得粉碎,而被波及到的蜂鸟也受伤不浅,羽翼断裂的不在少数,冲锋速度大降,甚至摇晃着坠向了地面。 金人们的材质,终究不过是多种普通的金属合炼而成,被赋予了“再生”的性质,属于批量产出的廉价器物,赵青此次随手炼制的这一套,便有十二万九千六百个之多。它们的坚韧与硬度,虽然比常见的百炼精钢兵刃要强出几截,但和那些上佳的剑胎相较,还有很大差距,自然无法硬抗神念境御使的锋锐飞剑斩击。 此外,更有十多名披着重铠的四境近侍挡在这些供奉身边,一手持盾,一手持剑,近距离保护飞剑师们的安全,让其得以全神贯注地驾驭飞剑,无需担心有漏网之鱼袭来,渐渐形成了稳固的防线。 已经注意到了敌人恐怖的渗透能力,这片区域内的几座青铜狮虎雕塑、几个大铜缸,均被众人斩出剑气、劈出掌力给提前震飞到了远处,地上铺着的砖石也被谨慎地犁了数遍。 “究竟是哪来的敌人?”一男二女,三名贵族打扮、面色惊惧的年轻人,在几名四境五境侍卫的掩护下,从一间偏殿中跑了出来,远远眺望着供奉们与漫天蜂鸟的战斗。 “不清楚,但对方显然是备足了‘兵马’,而且实力不俗,恐怕跟今日的那场大火脱不了干系,或许是顺着线索追查了过来?”居中那名面容俊朗,身着锦袍的年轻人沉声说道。 他们正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以及主人的弟妹,都是郢都内赫赫有名的权贵子弟,由于父母早亡,成年后就继承了“通侯”“执珪”的顶级爵位,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事发突然,这三人根本毫无准备,甚至都未曾想到要穿戴上几层厚重的铠甲,或是拿上那些平日里用来装饰、此刻却能救命的兵刀。 “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左侧那名身着绿衣的少女有些慌乱地问道。 “先别急,有家中诸位供奉和护卫在,应该能够挡住这些诡异的鸟类,侯府出了事,郢都守军不会不管不顾的。”锦袍青年安慰道,但眉宇间却透露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此人的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起,却是那名六境供奉积蓄吸纳了足够的天地元气,靠着两件重金购置、圣手所炼“紫菱洲”符器的加持,再次全力出手。 只见得他头顶上的玲珑宝塔绽放出万道紫光,底部朝向前方,塔身迅速旋转起来,紫色光柱如长鞭般飞快甩动,化作了一道巨大的紫色风旋。 “嗖嗖嗖——”旋风所过之处,数百只蜂鸟周围的空气乃至于天地元气,都在被不断抽离,纷纷不由自主地飞入了其中,转眼间便被绞得粉碎,化作一片金色的齑粉,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好!”见到这一幕,锦袍青年等人忍不住欢呼起来,然而,他们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又凝固在了脸上,好像见到了无比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陷入了深深的呆愣与惧意之中。 因为天上那五六柄极速盘旋追斩的飞剑,竟在这一瞬间齐齐掉转了方向,带领着剩余的数千只蜂鸟,朝着除六境供奉外的其他所有人同时袭去! 先前还在跟金人们缠斗的飞剑,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给控制了!更确切地来说,应该是剑身表面的符文被水银气雾逐渐溶解,换上了新的符文。 短短的二三十丈距离,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应对,这些侍卫、供奉、贵族便已被千百道金光银光透体而过,身上涌出许多团血雾。 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再也不复人形,唯有破碎的血肉四溅飞散。 少许残留的骨骸被密集的剑气压着嵌入了下方的砖石之内,竟恰巧在这片染红的地面上刻下了一行血色的大字,让幸存的六境供奉看得胆战心惊:“祸乱工坊者,死,叛楚投秦者,诛!” “叛楚投秦者,诛!”这行血字犹如一把无形的利剑,直刺向了那名六境供奉的心灵深处,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身为楚人,却暗中投靠了秦王朝,成为了大秦安插在郢都内的一颗棋子,这原本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依仗,却不料今日竟被人以这种方式公之于众,这如何能不让他感到惊惧? 而且,对方的手段实在太过诡异,不仅能够暗中夺去五境供奉的飞剑,还能光凭着那些普通金属炼成的小玩意儿,就杀光了他所有的同伴,显然修为还远在自己之上,根本难以匹敌! 这究竟是怎样一股势力?难道是楚国朝廷的暗中清洗?他们莫非已经查到了我故意接触、引诱小侯爷,将其发展为匠师考核舞弊体系的一员,进而以此为突破口,腐蚀更多权贵子弟的事情了? 无数念头在那名六境供奉的脑海中闪过,却都无法得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他只知道,如果再继续留下去,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 下一瞬,此人当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化作一道紫光向着府外遁去,连头顶那座由磅礴真元凝聚而成的玲珑宝塔都顾不上收回,任由其化作了漫天光雨消散。 数千只蜂鸟遥望着对方越发远去的身影,却并没有作出追击的动作,只是简单地扇动翅膀,上下扇动着已然延展到数尺、薄至透明的淡金色羽翼,与同样轻薄如蝉翼的剑气联合构成了诸多折射、反射的镜面。 于是,天空上方出现了一股宏大的剑意,一轮烈日冉冉升起,方圆数里的地域,都被明亮炽烈的光线照得一片雪白,白到极点,白到人的眼睛无法看见任何的光影,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这正是巴山剑场的秘剑之一,“日灼”。 此时此刻,竟然在一些并无太多智慧的金人手中成功施展了出来,剑意所指的光束中蕴含的恐怖热力,霎时间后发先至,扫过了那个极远处愈来愈小的黑点。 炽白的耀光很轻易地抹去了黑点的痕迹,天边多出了一缕青烟,随风飘散。 而这样的战斗,在郢都的多处权贵宅院中,都在同时上演着。 无论是潜藏在暗中、负责监视与传递情报的谍子,还是明面上有着正当身份、却暗地里进行着各种勾当的秦人,又或者是那些涉及到工坊腐败案件的楚国权贵,都遭遇了高效而致命的打击。 按照赵青给出的名单记录,在数以万计小金人的联合清扫之下,这些人就像是被阳光照射的雪人般,一个接一个地融化,纷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连带着他们的野心、贪婪与恐惧。 “‘缘起无自性,一切法无我’,看来,这些以‘去中心化’式网络建构的金人法阵,确有希望被发展成为广布天下、监察四方的‘自动执法单元’。” 感知到了此次行动的敌我伤损结果,已经回到了邻星楼的赵青,心中若有所思。 跟楚王朝传统的仿生经络式巨型符器不同,她在这里参考了“区块链”的构建模式,并与劲力体系的罡气场与罡气节点相结合,创造出了一种“无我无相”、颠覆性的新型炼器技术。 通过赋予金人极高的自主性和协同作战能力,优秀的分布式架构,赵青成功地将它们打造成了一个无需中央控制即可独立运作、部分损失并不会干扰整体的先进战斗网络。 因为数量极为庞大,且每个金人都具备一定的智能判断与应变能力,所以在面对各种复杂的战斗场景时,它们能够迅速地自我调整战术安排,释放出像“日灼”这样的组合技。 而在军事上,以往依赖于少数高手和大型符器的作战模式将被逐渐改变,大规模的金人部队可以在更广阔的地域内执行任务,有了更多样化的应对手段,不再局限于传统的兵力调配和战术布置。 “等到第二波亡魂‘入库’,丹汞金人的数量差不多可以翻倍了。”一边通过本命元气烙印,引动星光回收起了数万枚金丹,赵青一边暗暗思索:接下来,该找楚帝商议些事情了。 ……(本章完) 第549章 庭辩,攻讦(4K) “死了这么多贵族子弟,这真的不会有事吗?” 用望远术器观察到好几家侯府都被灭了,只余少许侍女、仆从留存,边上的姬天雪也是吃了一大惊:“连袓上为先帝立下赫赫战功的勋贵家族都未能幸免,此事恐怕会掀起滔天巨浪,引发无数人的攻讦、弹劾!” “大多数人可不会去调查死者究竟犯了什么重罪,背后是怎样的目无法纪、欺君罔上,只要有心人牢牢抓住杀戮功臣后代,让人心寒这一点,肆意传播扩散,蛊惑平民百姓,就已是难以化解的危机!” “舆论汹汹,众口铄金。朝堂之上,那些家族的姻亲、故旧,定会联合起来发难,不仅会倒打一耙,称相关证据皆是蓄意捏造,妄图铲除异己之举,更会借此机会,要求严惩凶手,以正国法。” “如果他们以维护楚国传统与功臣荣誉为由,勾结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室子弟,鼓动军队与民众来一场‘清君侧’的政变,那郢都必将陷入更大的混乱,大楚王朝也会岌岌可危,正是中了秦人挑拨离间之计矣!” “何来中计之说?秦人之谋,又与我何干?”赵青微微抬头,神色平静:“我只在意是否达成了既定目标,铲除那些祸乱工坊、叛楚投秦之人。若因顾忌些许攻讦便畏缩不前,大楚才是真的危矣。” “真有敢于‘清君侧’,想要杀我之人,纵然集结了百万大军、千万民众,甚至放秦军入关,我虽一人一剑,孤身迎战,亦无所惧。天有不平,我便做那天,道有不公,我便为正道!” “杀到敌人惧怕投降为止?”姬天雪皱着眉头:“且不论你是否真有剑平天下的本事,光是杀戮的手段,也太过血腥,太过直接,如何能堵住悠悠众口?后世之人,又会如何评说此等残暴的行为?” “天有仁德,礼教施之;天讨有罪,刑罚殛之。”赵青悠然一笑:“嘴长在他人身上,我自不会去强行封堵。我只做我认为正确之事,于楚国、于天下而言,这些人是毒瘤,自然得做执刀割瘤之事。” “另外,此次行动,我暂时只处置了那些背后没有大靠山,与大楚皇室、军方大将无甚紧密联系的高阶贵族,杀鸡儆猴,还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反弹,而后再慢慢分化瓦解,逐个击破。” 她没有继续讲述下去,而是遥遥一招,将十数万枚金丹摄至身前,随着几阵光芒闪烁,相互交织缠绕,逐渐凝聚成一只身长十丈的青鸾形状,霭霭香烟,氤氲遍地,祥云缭绕。 而后,赵青径直骑坐了上去,青鸾仰天长鸣,声震云霄,随后朝着东面楚皇宫的方向腾飞而去,身姿矫健,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绚丽的光影。 那座高悬在郢都上空的天地洪炉,虽已隐于层云之后,可它炽烈的火焰依旧未熄,仍然在不断熔炼着新的丹汞剑丸,赋与其灵性,为接下来的计划所需作着筹备。 对于赵青来说,此前她的步步谋划,是为了求取收获的上限,因而对许多事情予以妥协,以宽容感化、改良纠正为主,但到了现在,却是为了保住收获的下限,自是要肃清一切,再无容忍之意。 封建王朝的功勋贵族,对天下万民又有什么实际上的贡献?不过是对一家一姓有功罢了,灭了也就灭了,反正赵青只是暂借大楚王朝这个名头行事而已,可管不了太多。 西方生燥,燥生金,其德清洁,其化紧敛,其政劲切,其令燥,其变肃杀,其灾苍陨。 …… 暮色里,大楚皇宫金銮殿微启的殿门内里透出昏黄的光亮,就像一只怪兽微微张开的嘴。 这座殿宇是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建筑物之一,其中的每一处细节,甚至每一根梁上的浮雕,都要去一名顶尖匠师数十年的苦功,华美威严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此时此刻,足有数千名品秩不一的臣子聚集在这座外面看上去很纤细,内里看上去却无比空旷的殿宇之内,分别端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他们恭谨的目光齐齐投向远处倚靠在龙椅上的楚帝,眼眸深处闪烁着奇特的光芒,有敬畏,有期待,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一丝风都没有,垂着的珠帘却像是被某种气息所动,轻轻的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叮叮当当”,于寂静的大殿内悠悠回荡,宛如敲响了不祥的警钟。 众目睽睽之下,一位臣子缓步出列,头戴高冠、身披华服,手执玉笏,脸上带着几分自信的笑容,似乎有把握化解当前的困境。 他深深一礼,双手将玉笏举过头顶,然后开口说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帝眉头微挑,左手随意盘弄着两块玉玺,右手挥了挥袖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位臣子轻咳一声,缓缓道来:“陛下,此次灾祸虽然严重,但微臣认为,有些事情还是不宜过于深究。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些时候,适当的隐瞒和粉饰,也是为了维护大局的稳定。” 楚帝放下玉玺,神色似有些不悦:“讲一讲你的理由。” 臣子点了点头,神色肃然:“陛下可曾听闻过‘老妇折慧’、‘枪剑唯心’的故事?有些时候,过于追求真相反而会适得其反。”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他开始详细描述这两个例子: “大约六七十年前,我朝的千江郡境内,曾经有一位居于山中村落的老妇意外得到了一篇残缺的修行功法,找了附近乡镇的私塾先生识字认句,自行摸索着修炼,竟然误打误撞地踏入了四境,用时不过数年。” “而后,一位路过此地的宗师发现了她的天赋,以为老妇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于是便纠正、补全了她的修行方法,传授了一些关于认穴明窍、凝运五气的秘诀,觉得老妇甚至有机会成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可没有人想到的是,知道自己过往一直在错误地运气行脉、胡乱吐纳,老妇心中既惊恐又困惑,很快就陷入了走火入魔的境地,修为大跌,从此再也没有任何进展,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三境。” “这正是因为她得知了真相,反而失去了原有的自然与纯粹,丧失了合乎天地气机之理的心态,想要将体内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达成微妙平衡的真元运行纳入正轨,结果却造成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崩溃。” 臣子顿了一顿,见楚帝听得认真,又继续说道:“十数年前,天工阁楚凄风大师的侄儿,同样臻达‘圣手’阶位的楚忧云,曾经为了测试自家工坊产品的性能,私底下组织过一些比试,陛下或许亦有所耳闻。” “当时,他找来了两个修为相同、战力相当的年轻人,分别赐予了他们一柄宝剑和一把长枪。那宝剑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是楚忧云亲自炼制;而长枪虽然精致华丽,却只是出自坊中普通匠师之手。” “然而,在告知这两人武器的来历时,楚忧云却故意颠倒了事实,说宝剑是普通匠师所炼,长枪才是他亲手炼制。结果,在双方的比试中,持枪者竟然险中取胜。之后又比试了数次,持枪者越胜越容易。” “这又是为何?”楚帝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明鉴。”臣子躬身行礼,弯腰幅度比之前更深:“有时候,人的心态和信念,往往比实际的武器更加重要。而心态的形成,又与人所知道的真相息息相关。” “所以借助于适当的谎言和误导,也不失于激发潜能的应急手段。” “持枪者得知自己手中的长枪是出自大师之手,信心倍增,斗志昂扬,连真元的运转都更加灵活多变了;而持剑者则认为自己手中的是凡兵,未战先怯,不敢与对方硬碰,越是受挫,便越发坚信这一点。” “有鉴于此,天工阁方才意识到,测试兵器的性能,需得尽可能排除心理因素的干扰,最好是在双方皆不知情的状况下进行,于是便有了后来那套严密而公正的测试流程。” 臣子讲述完这两个故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直视着楚帝的眼睛,沉声说道:“陛下,如今朝野上下、郢都内外,都已因今日之事而人心惶惶。若再深究下去,只会让更多的人感到不安和恐惧。” “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恢复秩序,而非执着于追查真相。对于此次灾祸中的某些细节,我们最好不要向外公布,以朝廷的威严和稳定为重,从而给予民众一个相对安心的环境。” “只要陛下能够展现出宽宏大量的姿态,相信那些受到波及的家族和势力也会感念朝廷所施的恩情,更加忠心耿耿地为陛下效力。” 这番话一出,金銮殿内顿时响起了一片附和声。 不少臣子都点头表示赞同,认为此人言之有理,提议非常中肯。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脸上的紧张神情逐渐舒缓。 “何其可笑!”还没等这个臣子退回队列坐下,范无垢便重重地拍了拍他身前的案几,“啪”的一声巨响,案几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他起身开口辩驳道:“想方设法压下灾祸,的确能让我朝暂且平稳一段时间,可此事瞒得过大楚民众,却又如何瞒得过策划此事的秦谍与秦军?” “‘老妇折慧’、‘枪剑唯心’?呵呵,现在的大楚,早已经是第一个故事中老妇走火入魔跌境的状态,是实打实的虚弱,而非其尚未被人指出问题前的暂时平衡,怎么可能因新的谎言而重振旗鼓,恢复修为境界?” “范大将军此言差矣!瞒不过秦人又如何?起码能尽量瞒过齐、燕二朝,让他们不至于立刻就生出落井下石之心,也多少能为我大楚争取到一些喘息、恢复的时间。” 又一位身披紫袍、显然官阶甚高的重臣出声说道,他显然也是认同先前那位臣子的观点,认为目前应该以大局为重,能隐瞒的就尽量隐瞒,主动站起了身,沉声开口: “我大楚如今面临着诸多困境,如能暂得安宁,便可谋划后事,此乃权宜之计。工坊腐败一案,并非只涉及到秦之一朝,齐、燕亦可从中间接受益,若是逼迫太过……” “逼迫太过,就准备反了么?”议事殿内,清脆的少女声打断了此人的话语,正是赵青在外的代言人,这些天在郢都闲逛游览的夏弥,被提前派遣过来参与议事,随机应变: “外面都已经杀得血流成河、破家灭门了,你们几个还没得到消息吗?” “什么?”夏弥此言一出,金銮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即便是范无垢和那位正在与范无垢争辩的重臣,也都齐齐望向了夏弥,露出了悚然的神色:“这位姑娘,你此言何意?” “意思很简单,就是我‘师父’她亲自动手,迅速铲除了那些涉及到此次纵火大案、工坊造假贪腐、考核舞弊的犯事之人。如今,郢都之内,不计殿内议事的诸位,但凡罪有应得的贵族子弟、大小官员,皆已伏诛。” 夏弥微微一笑,跃上她跟前的案几,环视周围惶急震恐的群臣,乌黑亮丽的马尾辫不住晃荡,伸手探出一根食指,挑挑点点,神色自若地开口提醒道: “至于究竟有哪些被灭了门的家族、府第,牵扯甚深的官宦子弟,作奸犯科、触犯律令之徒,想必在场的大人们,应该也有不少能够猜得出一二,心中有数的。” 她在自己的声音中蕴藏了几分催眠惑神的力量,暗自释放了言灵领域,让许多人立刻就接受了这一惨重的夸张事实,对此深信不疑,作出了难以掩饰的激烈反应。 “这……这简直是疯了!”一位臣子瑟瑟发抖,脸颊上冷汗滴落,不由得颤声嚷道:“肆意杀戮京中官员,夷灭贵族,她怎么敢这么做?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她就不怕引起天下大乱吗?” “太残暴了!”另一名臣子也面露惊恐之色,跌坐在地,连连摇头,附和道:“此举定会引发无数人的愤怒和反弹,甚至可能激起兵变和民变,她这是在自毁根基啊!” “我看她是想一手遮天,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陛下之上,实在是大逆不道!”又一名臣子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此等行径,与秦人何异?她这是要将大楚王朝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必须把她立即拿下!”有人悲愤欲绝,眼睛发红地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夏弥,手按在腰间的剑鞘:“还有这个妖女,也一并诛杀,以正视听!非千刀万剐,不能解吾之恨!” 金銮殿内乱成一团,群臣们议论纷纷,各执一词,有的愤怒填膺,有的惊慌失措,有的则是沉默不语,暗自思量。站在远处的纤腰宫女屏气凝息,皆是低垂着头,噤若寒蝉,生怕惹出了事故。 夏弥坐在案几之上,静静地听着这些人的指责和怒骂,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仿佛这些话语对她来说根本不痛不痒,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个扬言要诛杀她的臣子,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几句: “诸位大人这么‘义愤填膺’,莫非是觉得,那些贪赃枉法、叛国投敌之人,不该杀咯?还是说,你们已经认定了自己家中之人犯事过多、难以幸免,把我和‘师父’视为了杀亲灭门的仇敌,想要我们二人以命相抵?” “这样吧!就听取你们先前的意见,双方各退一步,无论是纵火案和工坊腐败之事,还是此桩连环灭门大案,都不要继续追究下去了!凡事以朝廷的威严为重,可不能在民众和外朝面前露了陷,影响心态发挥。” “毕竟,正如你们所言,有些时候,适当的隐瞒和粉饰,的确也是为了维护大局的稳定,对吧?只要我和‘师父’二人从今往后不再提起这些事,想必你们也能做到化干戈为玉帛,就此事达成和解的态度。” 夏弥从案几上轻轻跃下,动作如同一只灵动的小猫,缓步走到那名最开始喜欢举例说明的官员跟前,笑盈盈地问道:“这位大人,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是否愿意与我达成这个小小的默契呢?” 那位臣子被夏弥盯得有些心虚,目光游移,不敢与她对视,口中却仍强硬地说道:“哼,你们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还想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真是痴心妄想!我告诉你,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夏弥轻轻一笑,不以为意地转身走向下一位发言的重臣:“那么,这位老大人,你又意下如何呢?是想要继续追究,与我等鱼死网破,还是就此打住,维持朝廷和郢都的稳定?” 面对夏弥的询问,这位紫袍重臣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此事关系重大,非我一人能够决定。不过,如果能够确保朝廷和郢都的稳定,或许我们可以考虑……” ……(本章完) 第550章 兜售赎罪券,舍身刺杀(4k)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位忿怒的臣子打断:“考虑什么?考虑向这两个妖女妥协吗?此事若是不追究,那日后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效仿,肆意妄为,罗织罪名,残害忠良之后?” “忠良之后?哪里来的忠良之后?” 夏弥微微侧头,看了那位愤怒的臣子一眼,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这位大人如此义正言辞,想必是家中清廉,妻儿子侄皆未曾涉案吧?既然如此,那您又为何如此激动呢?” “难道是……在替那些已经被‘师父’她老人家诛杀的罪人,还有他们背后的家族喊冤叫屈,鸣不平吗?出卖大楚利益之辈都能称之为‘忠良’,忠的不会是大秦吧?良的……又是什么呢?” 她这一番话绵里藏针,顿时就让这名臣子脸色涨红,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指着夏弥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岂会替那些罪人喊冤?我只是就事论事,不容你等肆意践踏朝廷法度!” “很好的回答。” 夏弥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几分讥讽、怜悯交加之色,仿若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她瞥了一眼对方局促不安的双手,而后叹了口气,读起了刚通过灵犀玉符自赵青处得来的相关情报: “方玄渊,武烈七年生人,祖籍河乐郡逢青县,南泉书院弟子出身,现为勾凿司验矿副使,修为五境下品,家中有一妻三妾,两子一女。” “你长子方犹,去年刚满二十岁,初入三境,便通过了将作监组织的匠师考核,成为了天工阁的一名正式匠师,天赋、才情皆被评为‘上乘’,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只是这份‘前途’是如何得来的,想必你心中也清楚。” 话音一落,方玄渊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中流露出难以名状的恐惧。他张了张嘴,却好似被什么东西哽住,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你的次子方驰,今年十七岁,虽然在修行方面没有什么天赋,但却对经商之道‘颇有心得’。” “他一边借着你和勾凿司的名头,在河乐郡经营垄断的矿石生意,逼得许多矿工家破人亡,一边在郢都的地下赌坊与人斗富,挥霍无度,每次都输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债台高筑。” “为了补上家族营生上的巨大财物缺漏,他频繁借助一些‘秦人朋友’的力量,将大楚的一些珍贵矿石资源的情报偷偷透露给他们,以换取赌债的减免和更多的财富。” “至于你的女儿方瑾,今年刚满十五岁,出落得亭亭玉立,颇有几分姿色,琴棋书画皆有所涉猎,却是其中胆子最大的一个,暗地里在你的族叔方戚海运作下,同时跟多名将作监年轻官员有染,借此谋取私利。” “而方戚海,恰好就是此次工坊贪腐案中的核心人物之一,他不仅自己中饱私囊,还勾结秦谍,将我朝的机密情报源源不断地输送给秦国。你说,这算不算是一家人‘齐心协力’,共同为大楚的‘繁荣稳定’做贡献呢?” “求求你……别说了……”方玄渊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涕泪横流:“我认罪,我认罪!姑娘……不,大人,求您饶过我的家人,他们只是……只是一时糊涂,求您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现在反悔了?晚了!”夏弥冷冷一笑,看也不看对方哭求哀嚎的凄惨模样:“此三人皆已伏诛授首,就在方家宅邸之内,由你家中那些同流合污的家仆、侍卫陪着他们共赴黄泉。” “哦,对了,还有你的正妻和三个妾室,她们也选择了以死谢罪,算是保全了方家最后的颜面。你若是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来得及见一见这些人的尸骸,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走出这座楚皇宫。” 言罢,她遥遥挥了挥衣袖,将瘫软在地的方玄渊如同死狗一般卷起抛飞到了殿旁,被几名及时从侧门处出现的青甲侍卫押了下去,接着环顾四周,目光在其他大臣们的脸上缓缓扫过。 凡是被她目光触及之人,皆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或是侧过脸去,不敢与她对视,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深深的惊惧之意,以及兔死狐悲之感。 这些不久前还在出声指责的臣子们,大多面无血色,手脚发冷,生怕自己也像方玄渊一样,被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貌若天仙,实则心如铁石、手段狠辣的少女当场揭露出什么不堪的丑事和罪行。 一时之间,偌大的金銮殿内竟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剩下方玄渊那断断续续的哭泣和哀求声,随着他被侍卫架出殿门,渐行渐远,愈来愈轻,最终彻底消失。 楚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暗暗赞叹赵青、夏弥的机敏和魄力,借助于金銮殿内外隔绝的环境,用时间差来制造信息不对等,设下言语陷阱,心理施压,逐个击破。 在这样的状况下,心中有鬼者皆是人人自危,无比煎熬,且必须在短时间内作出决定,要么像方玄渊一样,试图负隅顽抗,结果被揭穿罪行,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要么就主动认罪伏法,或许还能求得一个从轻发落,保留一丝颜面。 而那些自认并未涉案、内里清白的臣子,但也会因为这一连串雷霆万钧般的手段,以及夏弥那可怖可叹的情报能力而感到震骇,以至在接下来的议事中,不敢轻易开口反对。 如此一来,此消彼长之下,赵青和夏弥便彻底掌握了这次晚间朝会的话语权,即便她们二人并未获得任何正式的官职和封爵,在名义上还是楚帝和赵香妃的“宾客”,却已是实质上能够左右朝政走向的关键人物。 见到时机已经成熟,夏弥微微一笑,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先前的轻柔温和,仿佛方才的狠厉手段只是幻觉一般: “诸位大人,我知道你们之中,还有不少人与方大人有着类似的情形。或许你们自己并未涉案,但你们的家人、亲族、门生故吏,却未必都如你们一般清廉自守。” “虽然说,外面罪责累计达到一定程度的涉案官员、勋贵,已尽数伏诛,再无死而复生的机会,但若是罪不至死、作恶有限之人,其实也只是被关押看管了起来,可由他们的亲友朋党帮忙减轻刑罚。” “如何减轻呢?很简单,便是用‘功劳’来换。譬如说,主动检举揭发他人的罪行,提供有效的线索和证据;又或者是捐出家产,以充国库,用作赈济灾民、修缮河工、加固城防等利国利民之事……” “毕竟,我和‘师父’都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之人,只要条件合适,一切都好商量。错过了这次最后的机会,往后就没救了!” 她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在你们‘戴罪立功’之前,建议还是先估量一下自家的罪名大小与家产分布状况,给已死之人赎罪减刑,或者用已被查抄完毕的资财抵罪,可是没用处的,别想着能占朝廷的便宜。” “最多,只能看在积极的认罪态度上,对活着的自己人起效,给家中死者勉强留点名声,附赠些入葬所用的棺椁、仪费,以及香火祭祀的便利,不至于让他们曝尸荒野或是草草掩埋。” “一份‘功劳’抵一份罪,拼拼凑凑都不够的话,那我这里友情建议,还是放弃了为好。” 听到这里,楚帝心中不禁一乐:狠下心来检举告发同犯,忍痛献出了几十万、几百万两家财,而后忐忑不安在金銮殿内等待,最终却可能只是换来了一处简陋的墓穴,这世上的“强买强卖”,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么? 不过,转念一想,对于这些涉案的官员、勋贵们,这个艰难的选择,毕竟是给出了他们唯一能够挽救家族和自身命运的稻草,虽然条件苛刻,但总比坐以待毙、一切皆空要好得多。 当然,诸般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完结,将“功”赎罪,设法剥夺其势力、资源,去除威胁性后,有的是进一步炮制的机会。 果然,很快就有一名身材微胖、面容白净的臣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臣有罪,臣愿坦白一切,只求陛下从轻发落。臣曾经多次收受过方戚海的贿赂,也曾与秦谍有过接触,但臣并未出卖大楚核心机密。” “……臣在家中储蓄的金银、珠宝,总计约五亿三千六百万钱,在郢都一带有良田五千余亩、西原郡有田产约七万亩……在地下钱庄还有不少存款,都愿意捐给朝廷,只求赦免臣的家人。” “很好,你便是第一个站出来戴罪‘立功’的臣子,勇气可嘉。”夏弥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只要你提供的线索、证据确凿无误,家产接收顺利,朝廷一定会酌情考虑,从轻发落。”而后,她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条蓝色丝绸织就、上面写着“中品赎罪券”的缎带,随手一掷,令其平平飘飞而出,落在了此人的手中,登时让这名臣子如获至宝,紧紧攥着那条丝带,磕头如捣蒜。 “陛下,臣也愿坦白。” 一位年逾甲的青袍老臣也颤巍巍地站了出来:“臣的犬子参与了工坊造假一事,臣管教不严,难辞其咎。臣家中有古籍珍本若干,名画古玩不计其数,愿全部捐出,只求陛下能网开一面。” 有了这两人的带头,殿内顿时有了些许骚动,又有几位臣子相继站出,或是检举揭发他人的罪行,或是坦白自己的过错,纷纷表示愿意捐出家产以赎罪,也同样得到了夏弥分发的各式“赎罪券”。 一时间,诸多官员之间,哭声、喊声、求饶声、揭发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趁着此时的乱象,一名衣袍上绣着淡金色龙凤纹饰、显然是皇室成员的年青男子,悄无声息地转过头,向着近处、远处的多名官员使了个眼色,似乎下达了什么隐秘指令。 “妖女!以为我们真的会向你屈服吗?你休想!” 突然间,一名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老臣猛地站了起来,声如洪钟,一下子压过了其他人的声音,同时从腰间拔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向着夏弥狠狠掷了过去! “天下岂有纵奸臣、迫忠良之理?今日随吾弑昏君、诛妖女,扶保社稷!” “岂不闻魏云水宫之前鉴乎?倚一门一派之力,内削臣藩,自断臂膀,此亡国之祸也!” “奸佞当道,朝纲崩坏!吾等岂可视而不见,坐以待毙?” “若不除此患,大楚将陷万劫不复,吾等宁死不屈,血溅金銮!” 随着几声暴喝,又有数名官员齐齐起身,有的拔出腰间佩剑,有的挥手摄来旁边侍卫所持的长戟,还有的直接掀起大殿中的沉重的铜鼎,向着楚帝和夏弥所在的方位猛冲了过去。 一些明知功不抵罪的犯事官员,则是不管不顾地向着殿外冲去,显然是想要逃出楚皇宫,召集自家的私兵、侍卫,至于是趁机从郢都中突围,溜之大吉,还是率军攻打皇城,这就很难说了。 “保护陛下!” “有刺客,快护驾!” “大胆!” 这七八名突然动手、行刺袭杀的官员,皆是六境及以上的强大修行者,更有一人已是七境中品的老牌宗师,纵然在金銮殿内有着法阵压制,刹那间掀起肆虐的元气风暴,亦非任何四境以下的修行者所能抵挡。 千万条游丝般的细微闪电充斥于天地之间,隔开了笼罩着整座皇宫、自行运转的凤鸣法阵,从殿中梁柱的浮雕纹路中渗透而出,如千片万片飘飞洒落的羽状金光,也硬生生抵住了楚帝指间射至的黑芒几乎半个呼吸。 完全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等事情,范无垢原本正是跟几名在他看来才华横溢、只是误入歧途的官员商谈,考虑是否要自己出钱,帮这些人说情赎罪,却突然被一名虎背熊腰的武官扑近抱上了大腿。 把时间拉长一百倍来看。 最开始那柄被掷出飞向夏弥的短剑,先是被轻轻一弹指,震为碎片,以远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削下了魁梧老臣的头颅,可早已自毁经脉的此人,却从全身窍穴中激射出了数不清的晶莹剑流,无差别杀伤。 设法抱住了范无垢大腿的那名壮硕武官,运转着某种令躯体晶石化的邪功,变得几乎坚不可摧,却在一寸寸无尘无垢剑气的侵蚀扩张之下,迅速被磨灭成了四处飞散的尘埃,但终究是拖延了一瞬。 那名谋划行刺的皇室成员,则在口中高喊着“父皇”二字,朝着一个重逾万斤、被抛掷至半空中的青铜圆鼎飞扑而去,似乎要用自己的身体舍命拦下这一击,实则双手掌心隐有乌光闪烁。 这是源自于大齐王朝的高深阴鬼秘法之一,“诅心术”,一旦接触到敌人的肌肤上,便可短暂地让附近的真元沾染上几分死气,失却了保养生机的能力,对于完全靠着修为吊命的楚帝来说,无疑是极为致命的。 可以说,场上这名狗急跳墙的皇子,因距离大楚皇位越来越遥远,恐怕对弑父之事筹划已久,很早就修持起了这门不利于正统真元功诀修行的秘术,不惜损害身体,耽误自己修炼进境,只为搏得一个上位的可能。 同时,此次袭击看似是针对楚帝与夏弥二人,但明晓前者一向是大楚第一高手,后者多半也有着七境宗师之境,其实并未抱有太大的希望。 所以,这些人在动手前就运使了真元逆行、经络解体的秘法,若是无法功成、行刺失败,当心神衰竭、难以维系之时,便会进入到“自爆”阶段,尽量带走附近群臣的性命。 虽说各大王朝的官员均以修行者为优先,可四五境以上的究竟还是少数,毫无修为的文官也屡见不鲜,遇上这种灾劫,必然会死伤惨重。 耗费了大量工夫,才设计了一个如此精巧的场合,来让涉案的官员、勋贵主动认罪、配合立功、追缴赃款,结果却被自杀性袭击全部干掉,这不就把夏弥和楚帝二人架在火上烤了吗? 到时候,不管是涉案者的亲友故旧,还是那些确实没来得及参与贪腐,却被“一棍子打死”的清流官员们,都会将愤怒的矛头对准楚帝、夏弥,以及赵青、赵香妃,真正掀起足以推翻一方王朝的举国叛乱。 不得不说,这些袭击者的想法还是很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破坏赵青的谋划,至少是能让她跟夏弥在楚国的日子变得难过许多,殊不知,其实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铮——” 一声清越激昂的剑鸣,骤然响彻于九天之上,瞬间压过了金銮殿内所有的声音。 ……(本章完) 第551章 御都卫,学堂,人质(4K) …… 不久之前,在晚间朝会才刚刚开始的黄昏时分,天边的余辉如同一块渐变色的绸缎,从灿烂的金黄缓缓沉入暗淡的蓝灰,映衬着郢都这座古老而庞大的城市。 秋风凛冽,一队由两辆符文战车、十来骑所组成的二十多人的精锐军士,正在履行们巡逻、缉拿可疑敌人的职责,穿梭于一条条街巷的青石板路上,战车隆隆驶过,骑兵紧随其后。 这些人都是隶属于御都卫的兵员,作为赵香妃组建的特务机构,近些年来可谓是凶名显赫,少有人敢以招惹,也是她监察郢都内外、镇压各方权贵的重要依仗。 若是赵青在此,便会认出,这队兵马中领头的高大身影,正是当初阳山郡峡江工坊的坊主楚流云,边上则跟着那名曾姓匠师,看来是在提供了“无限产粮神机”的消息后,为免泄露机密,被随意派遣委任了件工作。 虽然有着私底下售卖真元重铠的问题,不过以楚流云跟天工阁楚凄风显而易见的亲缘关系,却是并未受到责罚,反倒换上了一套御都卫配备的赤曜吞火羽铠,从一名干瘦的老者转而变化成了钢铁铸就的巨人。 此铠本体重约六百六十斤,甲面上铭刻着连绵成片的云纹、羽纹,艳红色的线条交织,宛如火焰在跳动,又似云霞在翻涌,配着羽盾、三戈联装戟,铅芯破甲锥、臂弩、束剑网等装备,全重在七百三十斤上下。 为了节省行走时耗费的气力,楚流云专门对重铠的脚部进行了个人改装,添加了几对可收缩式的滚轮,效果类似溜冰的状态,适应于较平整的路面,在整个御都卫中,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其余人等,则身着统一的青色鳞甲,或持戈,或佩剑,背负长弓箭筒,跟随在楚流云、曾姓匠师之后,铁甲相撞发出的铿锵之声,宛如龙吟,震撼人心。 两辆青铜与铁混铸而成的符文战车,皆是二千斤往上的重物,一车可载六人,内里放置着各种武器和防具,连弩、重弩、长戈、大盾等一应俱全,显得战意盎然。 然而,在这肃杀的氛围中,却也有一丝温暖的气息流露出来——每辆战车正中,都摆放着一个烤炉,炉火正旺,金黄色的火光在深秋寒风中跳跃,仿佛为这支巡逻队伍带来了几分家的感觉。 一行人边走边聊,气氛融洽。 “队长,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一名骑兵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感叹道:“先前那些工坊出的事故,多半跟权贵门阀脱不了干系吧?一边是烤个火都要自费,一边却是奢华无度,纵火行凶……” “两天前我们刚奉命转移了一批工坊库存物资不久,就发生了这等事,实在是……只能说陛下与上司有先见之明啊!” “没证据的事,还是不要私底下乱说、发牢骚了。”曾姓匠师挥了挥马鞭,开口提醒道:“到了冬天,取暖补贴的钱就能批下来了,不会少你那一份的,在真正的平民眼中,你我又何尝不是所谓的‘权贵’吗?” “御都卫这样的好差使,的确是不多见了。”另一名骑兵点了点头,附和道:“但近来郢都的局势愈发紧张了,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会不会让我们一步踏错,跌入深渊。” “听说上面给的那张名单里,十个权贵门阀中,倒有六七个在内,这当真应付得过来吗?还有一种说法是,让我们做好大批郢都官员换上新人,跟对方进行交接的准备?” “要我看来,这些传闻都不怎么正常……提前透露出要下狠手的消息,难道不怕有人通敌泄密吗?替换官员的新人,又该从哪里找?所谓的‘新人’,多半也是大族的出身,真能比原来那批要‘清白’许多吗?” “感觉近期风雨欲来,怕遇上危险么?”楚流云微微转身,减速滑行至这名骑兵边上,笑着回道:“那就尽量找些安全点的巡逻区域,不争功绩,距离勾心斗角、充满危险的权贵宅院远点……混日子嘛,谁还不会呢?” “话虽如此,但咱们身为御都卫,守护都城安全,岂能贪生怕死,真的遇事避让?”骑兵握着手中长戟,正色说道。 “哈哈,有骨气!放心,若真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你们就尽量往我身边靠,到时候我殿后便是。”楚流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咱们现在巡逻的墨矩书院附近,就是郢都城内最安全的地带之一。” “跟各方大势力之间均没什么利害关系,里面只有一些不值钱的杂文典籍,院内坐镇的强大修行者却不在少数,又怎会有无聊的贼子前来挑事?”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墨矩书院门前。 书院坐落在街区的一角,建筑风格古朴典雅,门口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用金漆书写着“墨矩书院”四个鸟虫篆大字,字体纤细精致。 青石铺就的小径两旁,栽满了苍翠的松柏,显得宁静而庄重。 “队长,你看,那些学子们下课了。”一名骑兵指着书院内走出的一群青年学子说道。 楚流云顺着骑兵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身着蓝色学服、青春洋溢的年轻男女,或谈笑风生,或低头沉思,纷纷背着书箱、提着灯笼,陆续走出书院大门。 一部分被家中仆侍接上了马车,一部分则结伴沿着青石小径,往附近的坊市、客栈行去,融入了郢都城繁华的夜生活中。 “老梁,你家孩子就在这家书院上学吧?”楚流云忽然开口问道。 队伍中,一名年约四十、面容憨厚的汉子闻言,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是啊,队长,我家小子今年刚考上墨矩书院,学的是机关术专业,可是把他娘高兴坏了,家里也算是出了个读书人。” “那真不错,读书明理,将来必成大器。” 楚流云点了点头,目光瞥过了几名正在小食摊前驻留、买了几个馅饼的学子,脸上也露出了赞许的笑容:“等这次巡逻结束,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小子,顺便给他带点好吃的。” “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怀念在边郡的日子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曾姓匠师在边上由衷感叹道:“虽然也没离开多少天,可待在这浮华热闹的郢都城,乡野里鸡鸭、犬豚的嬉戏身影,却似乎已被掩藏在了记忆深处。” “师弟这话说得在理,有时候,我也会回想起阳山郡的宁静和简单。”楚流云接口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那稻田、溪流、泥泞的土路,还有鸡鸣犬吠,都让人觉得分外亲切。” “人老了,总会怀念过去。”他笑着摇摇头,心道自己之所以一下子淡化了那些年里经营峡江工坊的印象,还不是当日赵青演示产粮之术,太过震撼人心,全然打破了师兄弟俩固定的生活轨迹。 也不知道,这个似乎到了郢都之后、搞出的大动作越来越多,几乎要改天换地一般的奇女子,此时此刻,又在哪里忙碌着呢?堪称传奇的“产粮神机”,究竟什么能正式投入生产应用? 正当楚流云心中思绪万千,想着何时能从族叔楚凄风处得到确切的消息,自己又该怎样卸下这个因被“抓壮丁”得来的过渡性职务时,他的眼角余光,却倏地捕捉到了一抹异样的气机。 “嗯?”身为积年的神念境修行者,楚流云可以肯定自己并非生出了错觉,于是转过头,仔细地打量着因学子离去而显得寂静下来的墨矩书院。 而后,他瞥见了不知几千几万张的青色符箓,正从院中的高处飘然升起、随风扩散。下一瞬,符箓开始崩解、化作粉尘,密密麻麻、看似杂乱无章、有粗有细的青黑色线条,竟然凭空生成、笼罩住了方圆数里的地域。 就像在这边的十来座书院上空,迅速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鸟巢,将上万名尚未行远的师生圈在了这片骤然演化出的囚笼之中。 …… 跟常规的古代封建社会不同,得益于生产力的发展,当今各大王朝的识字率,以较为宽松的标准来计量,皆不在35%之下,若只计男而不计女,还能再增长一个层级。 在长陵、郢都、临淄这样的主要大都市内,识字率甚至可以达到80%~90%,市民们普遍可以辨识出摊铺、酒楼的招牌,店内商品的名称与标价,阅读理解许多种类型的告示,熟练进行小学水平的数学计算。 大大小小的书院、学堂星罗棋布,能够让附近之人低价购买、甚至免费借阅其中批量印刷的普通书籍——连铁甲舰都造出来了,印刷术自然也是早已普及的技术,至少在幽王朝时就广泛投入使用。 这些教学机梅主要培养的是低的官吏、师爷,并起到向高级书院、中型大型工坊筛选、输送人才的作用,让有着潜在修行资质的普通人都有读书识字的机会,才能更好地将他们转化为正式的修行者。 像丁宁这样,伪装成梧桐巷里的破落户,却一看就是读了不少书,甚至对大量修行界常识都有所了解的情况,并不被任何人怀疑,便是因为,长陵城中的平民百姓,的确有费时间获取这些信息的渠道。 那些高等级的书院,虽名为“书院”,但实与修行地无异,不过它们培养的却并非寻常的修行者,而是有着一定修为、从政上限更高的候选官员,博学多识、能力出众、细分专业的真正学者。 总的来说,就是不同于弟子主要内部消化的传统宗派的,专门面向朝廷的特殊修行地。 因而,对于朝廷官方来说,但凡是正规办学的高级书院,都会得到强有力的扶持与保护,绝不允许任何敌对势力染指或破坏其正常运行,这也是为什么,楚流云会选择在墨矩书院附近巡逻的原因。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世间居然真敢有人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对象征着朝廷脸面、国之未来的书院出手!而且从这些符箓所构建法阵的威势来看,布置者显然是真正的七境宗师,甚至还不止一人! “像是燕境幽囚宗的手笔,战斗一起,我们只有勉强躲藏保命的份。” 楚流云立即将脚部滚轮收起,双手持盾执戟,严阵以待,口中喃喃自语:“这应该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袭杀,甚至还挟带了大量的人质!” 不仅仅是范围之内,那些修为仅有一境、二境的年轻学生,周边毫无修为的摊贩、行商、学生家长,包括他们这队普普通通、最高只是五境的御都卫,亦属于此次人质中的一部分! …… “为了形成牵制作用,特地在书院区域截住了我,进行袭杀,想让我出招时碍手碍脚,避免震死震伤那些无辜群众?如此自丧胆气、惧敌畏敌之举,倒不如找块豆腐撞死了为好!” 同一时间,赵青飘然飞离了座下的青鸾,执剑在手,冷冷地望向了一双双隐于符阵阴暗角落处的眼睛,一袭青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遍染星月流离生辉之色,显得清冷而耀眼: “燕、齐、楚、秦,四朝七位宗师联手,居然也没有正面对敌的胆量,呵呵,你们商讨完了吗?打算让哪个家伙先来赴死?” 天地之间,静悄悄,没有人有这个心情陪她闲聊,唯有一箭西来,比声音要快出不知道多少倍,刹那间洞穿了数以百千丈计的空气屏障,朝着赵青所在的位置直射而至。 如果只是一般材质的箭矢,在这等恐怖的速度,必须已经急剧升温熔毁,化作了金属射流乃至于等离子射流。 可事实上,这一枝通体精金打造的深蓝色箭矢,包裹在万道金光之中的它,却是丝毫无损。 发动此次攻击的箭师,应该是纯正的楚人,从来就只有楚人才能打造得出这般强横的弓箭,掌握如此惊天动地的射术传承。 当整片天穹因一道箭光而照亮有如白昼之际,在墨矩书院最高处的塔楼上,则开始下起了一场似乎能溶解气息变化的绵绵细雨。 一顶旧竹笠出现在了雨丝里,一道略微佝偻的灰色身影如鬼魅般悄然浮现而出,这是一名面目平实无华,五十余岁模样,神色悲苦涩然的男人,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农夫。 他遥遥伸探出手,身形变得缥缈淡化起来,体内却自然透出了一股润物细无声、侵染一切的春雨剑意,从另一个方向同步发动了致命的攻击,欲截住赵青可能的闪躲退路。 一团又一团幽绿色的火焰从极高空坠落下来,拖曳着长长焰尾,内里却透出了森寒的金色光芒——这是“天戮”,仅装备于楚军精锐主力的强大符器,威力足以焚灭方圆数百丈的区域。 低空屋檐的层瓦之间,则有一簇又一簇的赤金色细针高速自旋着加速飞掠而出,针体的符文在湍急的元气中自行崩解,迅速激发导引热量,将它们的内芯从头到尾熔为温度异常惊人的金属熔液。 两柄变形拉长、缩小至原先数分之一、气息幽沉隐蔽的深青色、浅蓝色飞剑,夹杂在诸多飞针之间,难以被人区别,可从它们的形态改变特性来说,却无疑属于七境宗师的本命剑。 最后似是压轴登场的,那是一尊破土而出、由巨量阴煞之气凝成、高达数十丈的漆黑巨人,巨人的内部,则有着一名体型正常的操控者,由眉心处汨汨而出的万千丝状真元与外层躯壳相连。 这名修习了罕见的“身外化身”秘术的老迈宗师,手中握着一根长约两尺的弯曲黑角,其表面就像是抹了厚厚的黑油一样,油光发亮,不见任何的符纹,却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绽放。 假使赵青对来敌的身份、数量判断并无差错,那么除了外面在用符阵封天锁地的燕幽囚宗宗师外,剩下的还有一名宗师,尚未真正出手,仍在伺机而动。 可尽管此时此刻同时出手的,仅有六位七境宗师,但这场针对赵青一人的袭击,却也算是最近十年来、天下间前所未有的大杀局! 毕竟,她此次执意扫灭大楚工坊的腐败产业链,欲一举根除内中祸患、斩尽奸邪,利益被触犯到的大势力,又何止是秦之一朝? …… 箭光将近。 远远望着那一条仿若贯穿了天地、箭矢行经时留下的真空通道,看着这根长长的“细管”另一端,那一名高瘦的青衫箭师,赵青却并没有动,似乎丝毫不在意即将临身的诸多强大攻势。 她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就好像不是自己被敌人设计围困,反倒是对方几人自投罗网一般,而后轻轻抬手,凌空虚点拨按,悠然叹息:“天下无剑,归葬心冢。” (本章完) 第552章 天下兵主,轮回剑界(4K) “天下无剑,归葬心冢。” 这一句话并未借助元气传音,也没融入神念波动,只是正常的声速传播,远远不及场上任何一道攻击的迅疾,自然没有人来得及听到,仅能诧异于赵青古怪的应对方式。 而后,一圈圈无形的波纹以她为中心,向着四周不断扩散开来,内里似有虚无泯灭之意翻腾,最先被触及到的那枝箭矢,立即神光黯淡、锐意流失,隐约析出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落入了另一个不可见的深层世界。 几乎无有时间先后,飘渺无迹的春雨剑意、高速自转的朱雀针群、两柄潜伏状态的宗师级本命飞剑,均像是分离出了它们的影子,被某种神秘力量所牵引,隐没于一处在虚空中悄然展开的领域。 若能让神念透过层层屏障,窥见这一玄奇领域的一角,便会倏地发现,随着一道道虚幻之影的被吸纳而入,在一片广阔无垠、遍布砂石、看上去毫无水分的荒原上,竟然开始生长出了一株株颜色各异的坚韧小草。 这些草细长锋锐的叶片,自然呈现出剑的形态,表面的锃亮纹路完全就是金属的质感,缭绕着浓郁的金煞之气,无量剑芒凝聚而成的日月星辰,浑洒下的漫天剑光,成了维系它们生机、提供能量养分的源泉。 每当有剑风吹拂、剑雨倾落,震颤不已的草叶熠熠生辉,还会发出清脆悦耳的金属交击声,汇聚成一首首动人心魄的剑与风的战歌,它们在重重风雨的滋养之下,迅速茁壮生长,成熟开,结出“剑籽”,播撒四方。 四季轮转、岁月往复,起初连一小块草坪都称不上的“剑草”生长区,很快就覆盖了一片又一片的山坡、长满了一处又一处的沙丘,以指数级的速度疯狂扩张,直至遍布整个荒原、整块大陆、整颗星辰、周天星斗。 在这方以剑心剑意、剑光剑气构筑而成的浩瀚剑冢、介于虚实之间的奇异世界内,时间都仿佛失去了意义,随着赵青那轻轻落下的一指,不过刹那之间,荒原已成剑原,星海化作剑海!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转世”“繁衍生息”,最初那一批“剑草”所含有的外来精神烙印,它们“前世旧事”的过往记忆,也像真正的灵魂轮回那样,逐渐被掩盖、磨灭,变得模糊不堪,直至彻底遗忘。 唯有一缕极尽精纯的剑意,永恒留存,贯穿了每一株剑草的生生世世,所有新生“个体”的全部记忆与认知,成为它们与生俱来的本能,永不磨灭的灵光,代代传承,积累功行,向着更高层次不断蜕变、进化。 对上一群自己本就有所预料、准备并不太充分、心思各异的宗师,在如今的赵青看来,其实只能算是场常规的热身,仅仅是六七个的话,用不了多久便可解决完毕。 可就是在这般普通的战斗场合中,考虑究竟该用何等方法灭杀敌人、灵光一闪之时,她在剑道上的领悟,却有如水到渠成般突破到了全新的境界! 在近期自己所参悟的一系列剑经上不断推陈出新,结合尼伯龙根-净土法界的构造理念,蜕灵夺剑术中的“太虚剑域”,些许有关“剑冢”的情报与感悟等时,赵青忽受启发,实验性地开辟了一方所谓的“轮回剑界”。 这方世界,以她自己的心灵海洋与浩瀚神念和外在的“无我无相乾元剑丹大阵”为依托,将或自发孕育、或外来收摄的剑意、剑心、剑魂、剑魂等皆视作可转世“投胎”的真正灵魂。 让它们修持因缘、历遍诸劫,勘破前尘、不住法相,归葬于心、衍化剑冢。 此处的“剑”,并不只局限于剑这一种固定的兵器上,而是泛指所有具备杀伐之气的冷兵器,甚至于天地间自然存在的锐金之气、肃杀之意,阴阳交割的锋芒,皆可纳入“剑”之范畴,为赵青所用。 “剑冢”一开,任何经过她身边的“剑意”之属,皆可被吞吸摄入其中炼化,让绝大多数相关的攻击自此再不成威胁,并能追溯其来源,用“乱丛生”和“五蕴葬心”等心神之剑斩灭对方。 …… 外面的现实世界,因内蕴的神韵被尽数抽离,诸多朝着赵青而去的强大攻势,除了“天戮”这种毫无意境可言的超高温焰雨,包括由多名六境以神念遥控的朱雀针在内,均立即受到了显著的削弱。 它们被突然转化为了徒有形而无意的“空壳”,不仅无力再继续锁定赵青的气机变化,难以发挥出应有的杀伤效果,甚至“自身难保”,转瞬间沦落到了崩溃解体的地步。 因其作为支撑骨架的招法意境、挟带的元气法则骤然消失,只余天地元气与真元凝成的皮肉,顿时软塌了下来,没了强大的神意约束,高度压缩的真元狂暴涌动,纷纷在中途爆散、炸开。 伴着大片的元气乱流与细密金属粉尘飘然洒落,两柄本命飞剑近乎失控般上下翻着跟斗、摇摇晃晃,那枝毕竟距离太近的精金箭矢,几波数千度的幽绿焰雨,仍是先后命中了她不闪不避的身体。 只可惜赵青的衣袍之外,离体三寸之处,早已凝出了千千万万柄微小如毫针的小剑,剑尖处连接着亿万根更加纤细的白色剑丝,以玄奥的轨迹高速环绕环绕飞旋,形成了一层看似薄弱、实则无懈可击的剑幕。 这自然正是她在周身炼入成千上万缕金行之气后,以“天兵炼形引气法”铸就的剑体防御,在稍稍融入了些许“天重金身”的精要,进境增长的状况下,已可以无伤接下大多数七境下品的持剑斩击。 “当!”在一声悠长的金铁交击声过后,原本被灌注入了一名七境中品宗师半数真元的精金箭矢,最终仅仅是让赵青的肌肤微微凹陷,留下了一个细小的红点,甚至连血都没流出,便已然恢复如初。 至于那温度高到足以熔金化铁的幽绿焰雨,更是连让赵青感觉到丝毫热量都做不到,就被周遭缭绕的森寒剑意给中和,湮灭成了一缕缕青烟,四散飞溅开来,反倒是有几分“烟”的绚烂意味。 万千剑丹变化而成的青鸾见状,亦扇出了几阵剑风,将边缘的余焰吹飞到了高空中,以免对地上群众造成误伤。 “这是……传说中的剑冢?” 大抵是通过那枝箭矢被剥离的神意坠入浩渺剑域之际,短暂尚存的共鸣联系感应,方才的那名楚人箭师心中剧震,瞳孔骤缩,脸上不禁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失声叫了出来。 全然未曾察觉的情况下,他脑海深处的记忆中,自己年少时在师父敦促下耐心地盯着悬虱、锻炼视微如著的技巧,一次次引弓搭箭、射落飞雁的日常用功,导引真元灌注弓身、箭矢的快慢变化细节; 青年时参与春狩、与诸多同辈修行者竞技争锋、步步领先的紧张与激动,首次以箭诛敌、箭矢洞穿对手头颅的弓弦震动感、怅惘若失之意; 乃至中年时修为有成、晋入七境搬山之后,他独创“刺金乌”、“惊弦月”等箭技时的种种感悟与经验,以神意锁定目标、一箭穿云破空、遥遥追杀十数里、将敌朝宗师钉死在山崖上的惊艳战绩; 竟都开始一点点变得模糊了起来,如沙堡在潮水般的力量冲击下,渐渐崩塌。 就好像,这些原本属于他一个人的珍贵记忆,正在被某种不可知、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强行地从他的灵魂中抽离、剥夺,转而封存入另一个遥不可及的陌生世界。 又仿佛是,他其实从未真正掌握过高深的箭技,更不曾射出那惊艳绝伦的一箭,方才那仿佛足以洞穿虚空、令天地失色的恐怖攻势,只是他臆想中的幻觉。 这种诡异至极的体验,令这名楚人箭师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恍惚了起来。 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一根淡青色的纤细剑草,已不知何时,从他的眉心处钻了进去,在他的识海中迅速生根发芽,长出了一片片锋锐无匹的草叶。 “噗嗤——”一声轻响,这名楚人箭师的七窍之中,同时喷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他的身躯猛地一颤,眼中神采迅速黯淡消逝,仰天便倒,当场从高处跌落了下去,溅起了一地尘埃。同一时间,塔楼上那名原本神色悲苦惨然的农夫,脸上亦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遥遥伸出的手掌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数次,体内原本流转不息、仿佛与天地合一的绵绵剑意,竟是变得断续艰涩起来。 “乱丛生?” 作为楚地老一辈“凄风苦雨青藤乱”四大宗师的一员,苦雨道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拥有七境上品的修为,纯以功行而论,其实比青衫箭师要强出许多,因而勉强抵抗了更长时间,才受到“剑冢”领域的影响。 但饶是如此,他也同样感觉到了自己苦修多年的春雨剑意,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流逝,过往种种修行经验、战斗记忆变得模糊,就连思维反应的速度,都大大下降,有了几分老态龙钟的迟钝。 而顺着这种冥冥之中的剑意共鸣联系,一株似乎被专门筛选培养出来,针对性克制自己的虚幻“剑草”,则已悄然在他的识海深处扎下了根,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蔓延开来,就要将他苦修多年的剑心、神意,彻底侵占。 “不好!”心中骤然一凛,苦雨道人当机立断,壮士断腕般主动斩灭了自己有关春雨剑意的记忆片段,体内真元一阵剧烈翻涌,身形暴退的同时,张口喷出了一道血箭,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他原本就略显佝偻的身形,此刻看上去,竟似又苍老了数十岁,几乎处于行将就木的衰亡边缘。 不过,相较于丧失自己为之奉献一生的剑道修为,沦为只剩宗师之力、而无宗师之境的弱者,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死得毫无尊严,这样的代价,显然是苦雨道人更加能够接受的。 两柄淡青色的小剑从他的双手浮出,横于身前,分别有秋雨、冬雨之意持续析出、只守不攻——它们竟都是苦雨道人的本命物,打破了常规的数量限制。 至于那两名躲藏在附近民居之中、远程御使飞剑的秦人宗师,修为均只是七境下品,只因是一对师兄弟的关系,功法契合、心神相通、配合有度,加起来接近于七境上品的战力。 可遇上了此等涉及到深层次心神变化的“剑冢”领域与“乱丛生”剑意,出身寒门、没什么特殊手段、为了寻求立功而潜伏入楚的他们,却是根本无从抵抗,遑论及时挣脱了。 这两人的脸上,犹自带着前一刻操控飞剑暗袭、自觉即将建功的几分窃喜之意,眼神却已变得空洞无比,出现了明显的迟滞。 而后,他们俩惊恐万状地喊叫起来,双手向着自己的脑袋抓去,徒然挣扎了两下,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重金购得、战前贴在脚底下的“跃空符”,全然不曾派上用场。 唯有那名操控着黑色元气巨人的老迈宗师,仗着厚达七八丈的阴煞之气阻隔、周身一圈幽冥真水的庇护,以及手中祖上传承下来、相传是昔年幽帝所赐的圣器“死地号角”威能,才基本上没受到多少损伤。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亦是惊惧不已,立生退意,甚至不敢再继续看向远处对方的身影,只觉自己与身外化身的联系正在被迅速削弱,神念传递间,出现了明显的凝滞感。 那尊高达数十丈的漆黑巨人动作变形、僵硬,再难以维持原先那种灵动与协调,刚打算转过身躯,背向奔逃,就判断出自己在这般拖累之下,已是决计无法甩开那名恐怖之极的敌人。 “怎么会有如此诡异莫测、全不讲理的剑招剑意?这人莫非已破入八境,而且还掌握了古时“剑冢”的所有高深传承、凝聚出了‘剑噬天下’这条号称史上最强的大道神纹不成?” 明晓家族中典籍所载的那一段隐秘历史,知晓“剑冢”二字代表着什么、当初对方追杀了李家不知多久的老宗师,出于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尊崇之感,再也不敢细想下去。 因为在这名老者的了解中,“剑冢”,正是埋葬了自家先祖效忠的至高帝王“幽帝”的绝对主力,这个宗门所创造的最高功法,在一些方面并不亚于幽帝的《天龙念》与《九死蚕》,甚至犹有过之。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举起了手中的黑色号角,眉心发涨、开裂出道道血痕,变得墨中带红,宛如张开了第三只天眼,开始以几乎超过自己身体承受极限的速度,向着它疯狂灌输真元而入。 受到了号角的感召之力,接天连地的黑色元气不断从地底深处喷涌而出,迅速在体型如同山岳一般的巨大化身肩背处,凝聚形成了一对展开可达上百丈的漆黑双翼。 也不见其如何扇动,当翼缘处飘散而出的灰黑色的云雾愈来愈多,遮掩住了四面八方的视线之际,便已然缓缓脱离了地面的束缚。 事先从未有人想象到过,这样一名在外界毫无名气、只是得到秦谍、楚奸重利相许、受邀前来的齐境老宗师,居然已经臻达七境上品的修为,且真元功诀别有玄妙,远远凌驾于绝大多数宗派之上。 早已辨识出此人所修正是残缺的《黑水真经》,乃是幽王朝死地神将家族的后裔,数百年来一直蛰伏,却在近日选择入世、展露实力,赵青心中若有所思,隐约生出了些许猜想,可手上动作却未有丝毫停歇。 只见她持握的妖惑剑骤然激射出万丈血光,撕裂了天边厚重的云层,而后剑锋微微偏转,隐约呈下坠之势,成百上千丈的宽阔剑气随心而发,转眼间横亘长天,虚化凝成了一轮缓缓倾压而下的星球边缘弧影。 宛如地底冥君降世般的巨大身影双翼一展,裹挟着滔天黑气,就要冲天而起,撕开外面的符阵逃离,可赵青这一剑,却像是斩断了它与这方天地的所有联系,将它重新镇压回了地面。 而伴随着一声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血色剑气凝聚而成的巨大天体轰然压下,沿途所过之处,一切有形无形的存在尽皆湮灭,就连周边虚空都仿若呈现出了一种扭曲折叠的奇异状态,蔓延着晶莹的裂纹。 在这等伟力面前,那名老宗师的身外化身亦是无法幸免,被直接碾压成了一团混杂着元气乱流的齑粉,唯有几点黑色幽光破空飞出,却是连重新凝聚成形都做不到,就迅速消散在了空气中。 先前试图封天锁地、禁绝内外元气流通的燕境幽囚宗宗师,更是因“乌巢”之阵被破,受到了强烈的反噬,口角溢血,不得不中断了法阵的运转,神色惊惶地望着阵内尚存的两名重伤宗师,对此次袭击颇为懊悔。 当此人服下几颗应急疗伤丹药、正欲撤退逃离,让同伴为自己垫后之际,最后那名一直隐藏不出的神秘宗师,终于现出了身形,乃是一名自毁面容、难以看出身份的高大披铠老人。 他一边挥斩出了一片烟霞彩光般的弯曲剑虹,同时拦截住了幽囚宗宗师的左右两条退路,袖中弹飞出了一柄翻飞的链锤,轰击在“妖惑星”虚影边缘,将齐境老宗师救了出来,一边沉声开口,语气肃然: “我们并非此女的对手,恐怕也难有多少逃生的希望,如果想要死得不是毫无价值,沦为后世的笑柄、杂谈,就必须拼尽一切、燃烧自我,给她留下短时间内难以痊愈的伤势!” “否则,今日之后,天底下将多出一尊凌于万剑之上、掌握无数修行者生死存亡的盖世‘剑魔’,放望四朝,只怕再也无人能制她!到了现在,我们已不再是为了自己一人而战!” “我在这里承诺:郢都之内,若有愿意出手相助、共抗‘魔敌’者,皆可以领万两黄金与剑经一部!若能伤及此‘魔’,或为我等伤敌制造有利时机者,则可得《血河神书》一卷!” ……(本章完) 第553章 精神污染,伏敌(4K) 《血河神书》?听上去就像是门顶尖功法,而且不同于寻常典籍,或可给我几分启发。赵青饶有兴致地瞥了新冒出来的宗师一眼,又抽空用灵犀玉符回复了夏弥关于方玄渊等人罪状的信息。 虽然说剑界在心灵与精神上已广阔无边,大得出奇,但由于才被开辟出来不久,初始种植的“剑草”、轮回时间长度有限的原故,尚远未能达到它的巅峰状态。 因而,它在外界的显著影响范围,暂时只有方圆十里,需要更多的布阵材料,才可以不断扩张,看上去有星河般巨大的景象,仅仅是心灵投影出的特效,“剑冢”意境的显化。 在她的估量中,大抵将当前的一套“无我无相乾元剑丹大阵”依五行变化,按正反二重,精心炼制出个十二组,每组十套,一套一元之数的汞金剑丸,才能达到真正发挥出这门“神通”完整威力的门槛。 不过,仅仅是一成火候都不到的剑冢领域,便可在转眼间灭杀三名宗师,重创一名,让敌方总体实力当即减半,却也是超乎想象的战果。 简直就像是开挂作弊一般,跟普通修行者之间划出了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唉!真这么迫切想上来送死吗?”遥遥望见一些潜伏在周边的五境六境,或是本就怀有敌意,为那披铠老者重金所利诱,竟丝毫不知形势、愚昧无知地冲了过来,赵青轻叹一声,指尖一拨一划。 只见方才被震得爆碎的“乌巢”符阵残余,一些正在半空中飘扬消散的青黑色断裂符线,在下一瞬尽皆变幻、重组为了一张张幽暗的剑符,洒落下了大片似能吞噬光线般的凄寒剑光。 刹那间,血气飘飞,人头滚落,栽倒于地的尸体不计其数,皆是剑刺要害,一击毙命。 纵然有穿戴真元重铠者、已臻达六境本命者,亦不能例外,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防御,便已像割草一般轻易死去。 这是轮回剑界的另一重功效,通过万千剑意的共鸣与精神震荡,让范围内的修行者陷入类似于“顿悟”的呆愣状态,身体与真元的控制短时间内大幅下降,在此前未作好准备的状况下,自是被纷纷击溃。 天人交感,是人的精神意念逐渐跟外界天地进入到同频共调的状态,属于人之心神主动适应的过程,反过来的话,若能让天地之“心神”主动与人交感,亦可影响人的心灵与意志。 这种特殊的“天人交感”,跟寻常的神念交流、记忆灌输不同,需得建立在世界原有的基础上,不能是“素材库”中没有的内容,也没法让该世界的操控者临时添加不符合情景的新料。 比方说,一方正经的剑界,是没法让人感应到刀的,有着一定限制,可在作用范围与效率上,却是极为惊人,能够留下更深的印象。 理论上,赵青完全可以让轮回剑界给成千上万人迅速输入一部部混乱颠狂的剑经,强制覆盖其原有的修行记忆,造成严重的精神污染、走火入魔,甚至能直接诞生出一个个只知杀戮的剑奴、剑鬼。 或许进一步来说,未必得专门编出一批引致的狂乱功诀,就算是那些中正平和的剑经,被一鼓脑地塞入,多半也会因随机穿插于对方过往记忆之中,将其搅得乱七八糟,而变得有害无益。 唯有高精度的细致精神操作,如“斩念纠偏剑”,才是真正能确保起正面作用的秘术。 当然,若修有配合性的运念之法,专门留出一些空白的记忆“文档”以供存储、事先疏理,且心灵修持上佳者,亦可做到正常传输,跟“授法灌顶”要求心灵纯净的标准相类似。 “啊!我的头……好痛!”一名侥幸未死的六境高手,捂着血流不止的断臂,面容扭曲地嘶吼着,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甘之色,根本无法理解自己遇上了何等手段,为何会出现短暂的失神。 被罕见的宗师战吸引过来的他,原本只想着在远处观察双方剑招玄奥、感应元气流动变化,却因战场被符阵封闭而焦躁不已。 待到法阵崩灭,却莫名生出了几分捡漏的心思,想着袭杀其中劣势的一方,挽回些“损失”。 可这名六境修行者却全然未曾想到,自己的情绪实际上早已受到了他人的影响,先被诱发出心中的恶念、不复谨慎,后撞上铁板,略受波及,便已是命悬顷刻,断臂处的血涌如泉,毫无止息之意。 而同一时间,那名自称要悬赏《血河神书》的披铠老者,却是在不远处暗自冷笑。 接着,他周身绽放出恐怖至极的杀机,手中挥舞的链锤被一团团愈来愈浓郁稠密的血红色元气环绕,向着赵青的方向遥遥轰击而去。 随着这一看似寻常的动作,附近的屋顶、地面上,却是奇异地浮起了一根根淡淡的血色符线,产生了对周边流失鲜血的牵引之力,迅速抽离着那些刚靠近就死伤惨重的修行者的血液,在半空中汇成了浑浊的血河。 赫然是《血河神书》中所载,臭名昭著的“牵机锁魂血河大阵”。 一经发动,便能抽离阵中生灵体内精血,化作滚滚血河,大幅增强施法者的修为战力,且血河不散,加持便源源不绝,端的是诡异莫测,阴损歹毒,往往是在大杀四方、血祭过后,才会施展的压箱底手段。 而这名披铠老者,更是在内中融入了“决堤剑”的奥妙,以沉重的链锤挟带血河奔流、一往无前的冲击之势,企图轰穿赵青强横之极的剑体防御。 田其功法特性与兵器之效,只要擦出伤口破了点皮,便可侵蚀、抽干她的浑身血液。 “为警示大楚千宗百派、亿万生民,莫要将一国之事尽皆悬于外人之手,重蹈韩、赵、魏三朝覆辙,我自愿以死相谏,行险刺杀。可天下之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另一边的塔楼之顶,苦雨道人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场上每一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他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一变,从原本的凄苦愁惨,化作了一片萧瑟、肃杀、沉凝。 显然,这位成名多年的老牌宗师,已然存了必死之志,要将自己的性命,燃烧成照亮大楚未来反抗窃权“魔头”的火炬,哪怕这光芒再微弱,再短暂,甚至并不被大多数人认可。 作为一个纯正的思想保守派,苦雨道人无比抗拒任何对大楚王朝的重大改变,始终坚持维护旧有的秩序,尽管并未从原来的利益体系获得过什么好处,平日里只是像农夫一样隐居生活。 这就是典型的封建顽固分子,属于守旧派中修行者的精神领袖,自己觉得是在为国尽忠、为民牺牲,其实就是个被推上来的靶子,死了反倒会惹起民间怨愤,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无奈。 话音未落,他的身躯便化作了一道灰色的残影,以一种无惧无悔、有死无生的决绝姿态,脚踏重重气浪,朝着赵青笔直地冲了过去。 两柄本命小剑交相环绕着急速飞旋,绞出了一片温凉氤氲与森冷凛寒之意混杂的剑雨。秋雨弥空芳菲尽,寒潮溟濛意始澜,心念成冰摧万物,身死道消神不残! 在人生的最后关头,苦雨道人“意与神合、念与剑通”,境界竟似有了突破的趋势,剑中悲意如潮汹涌,苦雨化剑、万念俱灰,仿佛要让世间众生,都体会一遍他过往人生中的苦难与绝望。 与此同时,燕幽囚宗的符道宗师亦是下定了决心,右手五指的血肉迅速的枯萎软塌,露出了里面一根根渗着褐色血丝的符线,紧接着像燃香一般,迅速烧灼殆尽,析出了其中积蓄的全部真元。 一道幽暗的刀痕现于空气中,朝着赵青无声无息蔓延而去,就像要切开整片空间,斩裂这片天地弥漫着的各种元气法则! 借助于一张以错乱的气血经络为基、长期孕养祭炼在手指中的“本命真符”,这名七境符师在一瞬间激发出了远超世间绝大多数七境修行者、甚至触及八境的力量,缩在角落里斩出了一记“无相伏魔符元天刀”。 付出的代价,则是他体内的经脉已经被自己的真元撕扯出了无数伤口,且强大力量的冲撞,使得破碎的元气在他体内受创严重的经络里到处游走,不停的侵伐,往后的十数年内,都可能会跌落、停留在六境的修为。 这三人都是宗师中的强者,两明一暗,正邪兼备,虽是因局势所迫、不得不为,彼此之间的配合却是妙到巅毫,几种内敛、收缩的意境自然连成一片,“浇铸固化”,以免被逐一攻破,再演前着。 尤其是苦雨道人,在明知自己无法久战的情况下,竟是甘愿舍身作为诱饵,在一招之内消耗完了体内所有的本命元气,冲在最前方,只为换取一线斩伤赵青的机会。 这世间极少有人能够见到这么多强大的宗师联手出击,一瞬间倾泻出来的宏大气机,那种完美的元气流动,那种玄妙的转化,对于任何有悟性的修行者而言,都是美丽到了极点的画面。 所以在感应到血河决堤、苦雨化剑、符元天刀三式杀招将近的时候,赵青只是微微一笑,而后以剑作笔,以念为墨,竟开始了一场不曾动用真元、勾结天地元气,理论上毫无威力可言的玄奇描摹。 她简单地绘了一堆补堤的砖石、一把遮雨的伞、一根刀鞘,接着轻描淡写地往前一推。 那由心念所化的奇异“画作”便腾飞而起,竟是自行衍生出了几分生机与灵性,化作了一道道朦胧而虚幻的光影,精准无比地迎向了三大宗师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性命的绝妙杀招。 砖石堵住了滚滚血河,使其重归沉寂;雨伞挡住了凄苦剑雨,让其化作一滩滩无害的水渍;而那刀鞘,则是直接套住了那柄幽暗的符元天刀,将其一寸寸地收了回去,直至它彻底消失不见。 种种宏大景象如梦幻泡影,须臾间破灭。 “这……这是什么手段?” “幻术吗?还是某种高深的障眼法?!” “不!都不像!莫非是传说中的以虚化实、无中生有?!” “应该是一念成符,一念化剑,唯有世间真正大宗师方可修成的手段。不过同时挡下、消弥了三记攻击,这莫不是一心三用的本领?” 望着赵青那轻松写意至极的动作,与眼前这近乎神迹的一幕,周边众人尽皆骇然失色。 就算是那些不懂修行之道的普通士卒与百姓,也看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一个个瞠目结舌,几疑自己是在梦中。 毕竟是在繁华的郢都,就连当地的平民,都知道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从来都是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像这般直接无视对方的攻击,用几近儿戏的方式加以破解,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伴着激荡旋回的元气,当出招所携带的元气消失无踪之时,苦雨道人的身形、被掷飞的链锤,依旧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朝着前方疾冲而出。 然而一些眼尖的修行者却已然发现,前者的眉心不知何时竟多了个血点,躯体也被切割成了碎块,后者亦是裂成了十七八截,符文黯淡无光。 更远处,那名披铠老者难以理解的捂住了心口破开的一个小洞,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能隔着数里的距离,瞬间击穿这件足以尽卸宗师一击之力的一次性符器“御金甲”,将自己的五脏六腑炼为焦炭。 幽囚宗宗师尚未压制住动用秘法引发的伤势,口鼻中仍在沁出鲜血,正准备再掏几枚疗伤丹药服下,结果左手才刚探入衣袋,却是摸了个空——原来,他的身体已然断成了两截,上下半身分离。 直至此刻,这位符道宗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被对方给“斩杀”了,可他却分明没有感应到任何剑气临体的征兆,就连神念都未曾捕捉到赵青的动作,仿佛那致命的一击,完全来自于虚无。 剑界另外的用处,此次便显露了出来:可由心念标记方位,引导打开与外界交会的通道,将真元、剑气等攻击吞没;也可让赵青的剑光先穿梭进入剑界,再从远处骤然而出,实现近乎“空间跳跃”般的突袭。 先前已被妖惑剑一击重创、身外化身毁去的李家老宗师,刚才并未继续出招,参与围攻,反倒从附近的河面召出了一条盘了一圈又一圈、仿若变成弹簧般的水龙,龙头处则吞入了那件死地号角,隐于黑色水煞之中。 原本,他这是打算运用秘法,将祖传圣器“喷射”至数十里外,由该位置的家中子弟接收。 希望就算自己本人没法逃出生天,被追上给斩杀了,亦能留下代表着幽朝神将荣耀的传承之宝,让亲族日后仍有复起振兴的机会。 就在此人突兀地感受到周边元气环境多了几分寂静之意,不禁回头看了两眼,因过于震惊,动作慢了一瞬之际,数里之外的赵青身影,却有如烟霞般飘散无迹,接着倏地从他的前方同步显现了出来。 “何必遁逃得如此之快?你不是一直没有出手么?我非嗜杀之人,自然不会轻易取你性命,只需待会审讯一番,确认些情报信息即可。” 她立足在那条长达数十丈的黑色真水巨龙头顶,神色淡然地探出了一只琉璃色泽的元气手掌,抓住了其中一根龙角,凭空抵住了它急欲弹射起飞的大力。 于是,触及之处迅速凝结成冰,转眼间便将整条龙躯冻成了一体,变成了一块巨大的黑色龙形冰雕,粘连在下方的街道与房屋上,再不能作丝毫变化。 而那件珍贵之极的“死地号角”,亦受到了神念感召,自然脱出了半闭的龙口,飞到了赵青的手中,微微震鸣,似在表露臣服之意。 ……(本章完) 第554章 幽朝隐秘,龙墓(6K) 拿到号角之后,赵青心念微动,上方已然因大战而变得稀薄无比的云层,便在一尊巨大洪炉的压迫下,倏然震散开来。 赤金色的耀光照映十方,温暖的阳气无处不至,和风轻轻拂过一条条街巷,让浸泡于其中的民众、避难的学子们皆感到精气神的恢复、上涨。 这个仍收纳着大量废气的巨炉,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速度,自高空降落了下来,炉体逐渐缩小、凝炼,却隐约呈现出坚不可摧的形态,像是把万千符纹熔铸入内,尽显其雄浑与厚重。 它微微倾斜,朝着赵青的方向而去,径达数十丈的炉口正对着那名神将后裔,将两人一“龙”共同罩在了里面,可在赵青身形闪烁、穿越炉壁之后,却是仅镇压封禁了其中一人。 这东西在刚才战斗时,居然一直隐藏在我们上方,一个人都没发现?怎么做到被符阵封锁的状态下,还能维系着它存在的?难道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没被困住过? 观察了一番当前的形势,李家老宗师暗暗心惊,明晓自己大半真元化形出的水龙已被冰封冻结,体内真元仅余小半,死地号角又不在手,只怕是无力破开这样的屏障。 难以理解为何冰火可以相容,炽热的洪沪内坚冰反而愈发稳固,充满震撼的他抬起头,仰望着那名如在此界中、又在天地外、虚实相生、万象一体的青衣少女。 隐隐约约,感觉她背后的整片天空呈现出一种幽蓝色的深邃感,越是用心看去,就好像距离那无尽的璀璨星河越发近了,近得仿佛能听到星辰的低语与宇宙的心跳。 “接下来,我问,你答。” 赵青看向这名幽朝遗族的成员,淡淡开口道:“你们家族隐居于齐地,伪装成阴鬼之气功法的修行者,来掩盖‘阴水’‘阴雷’的迹象,本应安分守己,避祸躲灾,为何会被人邀请过来,参与此次袭杀之事?” 言语之间,似有无形的威压落在对方的心头,直接瓦解着他的意志,不断炼化其中反抗的念头,教其无法说出半点杜撰的谎言。 修为到了七境搬山,神识与本命真元中已然蕴有几分道韵,牵动的元气法则等若于一片小天地,修行者的生命本质也有了巨大的蜕变,故而难以被她直接读取记忆,不过施加一些精神暗示,还是很容易的。 “近日天变频繁,群星蜕嬗,我与几名家中族老反复度星象,观测天机,发现幽朝的帝星‘罗睺’似有重燃的迹象,认为此乃千年难遇之大变局,或许将会再次迎来‘大一统’的时代,正是英雄用命,复我大幽神权之时。” 李家老宗师在赵青的目光注视下,只觉自己的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连灵魂最深处的印记都被看透了,不禁苦涩地一笑,略一组织语言,便和盘托出道: “正该当兴家旺族之际,恰巧有那名幽囚宗宗师高渠璐来访,亦称当今世道将有大变,风云渐起,四朝对峙之局很快就要被打破,希望我等重返‘人世间’,迅速发展势力,共同谋划复兴大计,重振神将荣耀……” “这个高渠璐,祖上也是大幽王朝的名将,虽不在八部神将之列,却也颇为不凡,幽灭之后数百年,不知用了何种手段摇身一变,成了齐之宗室的旁系一支,并通过通婚结姻的方式,转而在燕地建宗立派。” “他告诉我,已有不少幽朝遗族在燕境经营了上百年,暗中积蓄了极为庞大的力量,甚至还得到了秦皇后郑袖、秦相李思的支持,已有了借外王之名上位夺权的把握,只待帝星重燃,便可一举起事。” “而我李家身为死地神将后裔,亦当仁不让,需尽快联络各地族人,收罗那些散落民间的幽朝秘宝,以增强自身实力,同时,也应该配合一些他们的行动,在各朝之间制造纷争,挑起事端……” “当然,考虑到其中或许有诈,高渠璐等人没准只是利用我李长冶实力的缘故,此次行动,我只是答应了替他们在边上掠阵,伪装出主修阴神鬼气功法宗师的模样,把齐王朝也给拉入局中,分担袭杀之责。”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忿怒与不甘的神色,显然是对于未能竟全功、反而折损了苦修的化身与祖传圣器而感到痛心疾首: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目标居然会是阁下这等层次的绝世强者,‘剑冢’的传人,一战过后,我们七名宗师全都被留了下来,连高渠璐本人亦是丧生于此,整个计划全都付诸流水了。” “倒也不算完全失败。”赵青语气平静,淡淡道:“若是我未能认出这《黑水真经》的变化,识得你的身份,恐怕还真会将燕、齐二朝都列入到接下来报复的目标,引发天下动乱,寻得那份叛乱上位之机。” 郑氏门阀本就握有一些幽朝传承,所以郑袖和秦之两相中属于她这边的李思,跟神将后裔取得联络,并不出人意料之外。 实际上,后续燕王朝中术侯在边军支持下的叛乱,也的确是其策划煽动的,若非燕帝一方得到了齐王朝和长陵旧权贵的支援,甚至几乎差一点就成功了。 从燕国跟幽州地界的紧密关系来看,幽王朝多半是自如今的燕境起家,逐步统一天下的,因此才以“幽”为国号,幽灭之后,幽朝遗族退居“祖地”,隐忍发展,亦在情理之中。 她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解释,随后直接提出了几个足以令天下震动的问题:“昔年的长陵李家,是否就是幽朝湮灭神将之后?燕朝现在的戍边大元帅于期,又是否为炼狱神将后裔?” 据赵青所知,幽朝八部神将中有两家皆以李为氏,不过并无亲缘关系,除了这家死地神将后裔外,另外一家便是湮灭神将,看这个李思的状况,或许真能对得上号? 李长冶闻言,不禁露出了骇然之色,这些问题显然涉及到了极为核心的隐秘,甚至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确认,本以为除了自己这些幽朝巡王、神将的后裔之外,便再无人得知了。 难道说,对方不仅仅是从功法路数上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还知晓更多关于幽朝遗族传承的秘密?莫非,这都是她自覆灭了幽王朝的“剑冢”传承中获取的信息?剑冢这个传说中的至强宗门,难道现在仍然存在吗? 他心中千回百转,但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分毫,略一沉默后,才缓缓开口道:“长陵李家,即昔年长陵四大旧权贵门阀之一,上代家主李布相,几乎可以说是站在了大秦王朝的最高位上,权倾朝野,几不在当时长年卧病的老秦帝之下。” “不过,因为李布相支持二皇子成皎,与巴山剑场与大皇子元武敌对,在他死后就遭到了清算,而李家庶出的李思,本是韩相陈不害的弟子,因在长陵以李家的名义推行变法,遇此劫难,却是落井下石,背叛灭掉了整个李家。” “时至今日,在大秦王朝,几乎已没人知晓当初李家的存在了……整个李家,应该只有李思一人留存,且作为庶出子弟,估计也未能获得长陵李家的真正核心传承……甚至,更早的李布相也是族中庶出,修为境界亦不高深。” “所以,对于这个长陵李家究竟是否为湮灭神将之后,我也不敢肯定,只是有些隐约的猜测与怀疑,需要更多的证据。即使真是幽朝遗族中的一支,被李思给坑得抄家灭族之后,只怕也留不下多少信息了。” 赵青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这些幽朝遗族的后裔,经过数百年的繁衍,血缘关系早已淡化,彼此之间的联络,亦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密,相互间的了解也有限。 她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么,于期呢?” 李长冶苦笑着摇头:“于期此人,是如今整个燕王朝修为最高的数人之一,也只有燕狂人李裁天方可自言胜他一筹。作为燕帝最为器重的将领之一,他统领着大燕七处边军中的三处,势力极其庞大。” “不过,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于期应该正是炼狱神将的后人,他所修的真元功法与昔年炼狱一脉相承,虽然隐藏得极深,但偶尔流露出的气息,却是瞒不过我们这些同为神将后裔之人的感应。” “实际上,在幽王朝之时,高家便是炼狱神将的副手,辅助后者镇守幽朝最大的苦牢‘炼狱火山’,看管其中困锁的数百万囚徒……在幽朝覆灭之后,诸多义军针对高家、于家的持续报复,也是最残酷、最锲而不舍的。” “据说,当初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过后,剑冢和其他几个大宗门派遣的高手追杀了上百年之久,炼狱神将一脉和高家的嫡系几乎死伤殆尽,仅有少数旁支血脉逃出生天,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李长冶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追忆与感慨:“也正是在那场浩劫之中,我李家与于、高两家失去了联系,直到一两百年前,才偶然得知高家后人已经在燕地重建了宗门,传承至今。” “而于家,似乎是更为低调隐秘,一直未曾有过什么消息传出,我也是在近些年,才在一座休眠火山的附近感应到了那股熟悉的炼狱真元气息,经过多方查探,才确定了于期的身份。” “手握边关数十万重兵,若能找到一名有野心的宗室子弟,骤然发难,的确有颠覆现今燕帝统治的可能性,但这并不会给你李家带来实际的利益。”赵青继续发问:“此次请你出山,高渠璐都许诺了哪些报酬?” “龙墓,一座远古龙墓的确切位置!”李长冶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回答道:“据高渠璐所言,他所在的势力已经发现了一座位于楚地的群龙墓穴,里面长满了龙血草,价值不可估量!” “不过,此墓如今是大楚皇室秘密封锁的禁地,外人皆不得入,只有这次袭杀行动成功,他们暗中支持的某名楚皇子,才能破开外面守卫的法阵,将整座龙墓作为报酬,转让给我等幽朝遗族。” “当年,大幽八部神将皆蓄养有一头杂血幽龙作为坐骑,蛟龙之属更是不计其数,自然有许多可以利用龙类遗骸来炼制宝物、辅助修行的法门,而龙血草也是罕见的上品灵药,可用于制备多种珍稀丹药。” “据可靠的消息,这座隐藏在云梦泽深处的墓穴,里面至少也有上万株龙血草,堪称楚王朝最大的宝藏机密之一……毕竟,在那些出名的灵药山中,龙血草的出产都是极少,存量绝不会超过两三百株。” 呵呵,拿我的龙墓充当报酬?赵青心中不爽,但对于楚王朝被人渗透成了筛子,投敌卖国者一个又一个,连龙墓的消息甚至方位都泄露了出去,却是并不感到意外。 …… 昔日的大幽王朝,最为精锐的一些军队里,有一种丹药叫做“行军丹”。这种丹药的名字听上去虽然普通,却品阶极高,仅在幽王朝时期四方巡王和八部神将的嫡系军队之中大量配备,制作时更是加入了大量极为珍稀的天地灵药,实际效果亦是非常的恐怖。 只需一颗,就能在炼化后迅速补充一名七境宗师过半的真元,对于五境六境的修行者,那更是堪称海量,药力过剩,可以肆意施展一些消耗极大的秘剑招式,把敌人硬生生拖垮。 所以,到了现今灵药匮乏的时代,任何一颗保留下来的幽王行军丹,因其惊人的补充真元效果,甚至等若于让一名七境宗师都多出了半条命,数万两黄金都不可能买得到这样的宝物。 奢侈到能批量服用这种丹药的军队,不仅可以迅速补充修行者真元,让军中的修行者在大战前恢复到巅峰,还能让气力和耐力都有惊人的提高,甚至可以连续数日不眠不休而处于极为亢奋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可以使得大幽王朝的主力军队可以完全出乎对手预料的提前进入战场,连续发起多次高强度的攻势,让敌人疲于应对,最终崩溃。 而在接下来数日里的追杀中,更是任何敌军都逃不掉,连残部都被绞杀干净,彻底的斩草除根。 大幽王朝覆灭之后,这种行军丹的丹方虽然也随之失传,然而大楚王朝却成功的发现了其中一味主药,便是龙血草。 龙血草的功效不如行军丹惊人,但也能在数日之内刺激人体的潜能,兼有提升少许修为、止血、补血和化毒的功效,因此这龙血草对于大楚王朝而言,本身也是极度的机密,只出于皇室。 外界对于龙血草出自哪里,如何培育,存世量到底有多少,却是一概不知。 甚至,连被楚帝委以重任的赵青,在此之前,都尚不知晓那些秘密培育的龙血草,竟然是出自于一处远古时期的龙墓,仅仅清楚,这些龙血草,会在未来出现在郑袖手下的杀神军中。 念及于此,她也是面色微冷,心中对楚王朝的某些人的背叛行为已有了计较,并打算过些日子,就前往那座远古龙墓一探,看看里面除了龙血草外,究竟还有哪些秘藏。 赵青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死地号角,其上的幽光仿佛在回应着她的思绪,微微闪烁,代表着她已通过“蜕灵夺剑”之法,将这件涉及到八境玄奥的法器深入炼化: “你再详细说说,幽朝帝星‘罗睺’重燃之事,此番星象变化,具体代表了什么?你又是怎么想的?不要用玄虚的话来糊弄。” “……星占之术,其实我也是似信非信,不过帝星开始发亮,确实有着典籍上的预言与告示。”李长冶思索了一番,开口回道: “我个人认为,这也许是幽帝已经复生的征兆,又或者是幽帝后裔的修为达到了一定程度。” “至少在我所知的那一处幽帝疑冢周边,确是出现了许多异象,万千蛇虫齐聚,而后突然一起死去,尸体堆积如山,却又在几个时辰内被某种力量分解得一干二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当它们的血液被大墓吸收殆尽,陵寝中却隐约传出些奇诡的哀嚎之声,似有鬼魂在哭诉,又似有古老的咒语在回响。” “还有,疑冢附近的守陵人,最近有不少都梦到了幽帝身披神铠,从墓中一步步走出,然后飞身而起,消失在天际。这些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那些族老醒来后都神色恍惚,仿佛真的见到了神灵。” “据传在约摸半个月前的秦地,一个名为赵青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了长陵,且修为实力均极高,功法传承颇不同寻常,疑似断识神将的传人……多半此女也是得到了类似的消息,选择进入‘人间’,谋求机缘与发展。” 断识神将是赵氏,所以就把我联系起来了?这也太勉强凑合了,应该是别有用心之人在特意宣传?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继续询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昔年王惊梦曾得到过幽帝的传承,连九死蚕神功都拿到了手,怎么不见你等幽朝遗族去寻他,反而隐世不出,甚至在他死后,都没有尝试去回收那份传承,直至今日方才有所动作?” 李长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默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王惊梦……此人确实是个传奇,他得到幽帝传承之事,在幽朝遗族之中也是广为流传,让我等既羡慕又忌惮。” “但另有一种说法,却是称他进入到的是一处参与过覆灭幽朝的敌对宗门遗址,从中寻得了一些当初这个门派自幽朝皇宫搜刮得来的宝物,也就是说,王惊梦手上有着幽帝和这个宗门共两大传承。” 说到这里,李长冶抬头打量了几眼赵青的神色,因为那个搜刮了大量珍宝的古代宗门,或许正是“剑冢”,他所认为的赵青出身之处,于是略作犹豫,继续言道: “因而,考虑到王惊梦的个人态度,以及他依托着巴山剑场的势力,一起为秦王朝效力的状况,我们并未轻举妄动,只是派人暗中接触了几次,发觉唯有混成他的弟兄,才有几分机会将其拿到手,便选择了作罢。” “九死蚕神功,应该说只是幽帝的辅修功法之一,虽然尚在‘九幽剑诀’、‘幽冥之心’、‘天命血炼’等绝学之上,但跟他仗之纵横寰宇、扫灭八荒的‘太古天龙诀’相比,只怕还是差了一截。” “实际上,在很长的时间里,幽朝的后族都保有这门‘九死蚕’功诀,只不过一直没练出什么名堂来,反而死了不少人,甚至于专门将其流传到了外界江湖上,以作试验,也从来没有人能修练成功……” “昔日在各大王朝,九死蚕落入了王惊梦之手的说法屡见不鲜,但王惊梦却从未显露过九死蚕……没有人能证实他确实有修成这门神功的资质,因为体内并无幽帝的隐性血脉,即便恰巧修成,也必然会存在着某种缺陷。” “对于‘人间’的修行者来说,九死蚕已是传说中无敌的功法,王惊梦则是那无敌的人……” “可在你我这样拥有古时顶级传承的修行者眼中,却也不过如此,不要说跟当年几乎证得九境长生的幽帝相比,就算是那高家的先祖,炼狱神将的副手,只怕也未必能够胜过。” “能不能胜过昔年神将不好说,但一剑斩了你这名七境上品,绝对是绰绰有余。”赵青皱了皱眉,心道原来在幽朝遗族中,居然也有九死蚕神功的备份,不过现下是否尚存,却是不得而知。 听上去,幽帝的功法需要有幽帝的血脉才能发挥出全部效用?这种特殊的血脉缘何而来?莫非与大道神纹有关?有办法补全丁宁的这份“缺陷”吗? 再怎么说,九死蚕可是幽帝借之重生、尝试突破九境的关键,绝非所谓的“辅修”功法那么简单,未必在其主修的功诀之下。 她心中暗暗思索,考虑是否可以发掘几座幽帝疑冢,观察测试一下其中埋藏的血肉,看看能否来点移植、克隆,希望不要只剩下棺中的太岁胶块。 心知幽朝遗族多半没有八境留存,李长冶虽自觉不会一招败于王惊梦之手,但毕竟现下寻不出能胜过对方之人,所以并未反驳,只是接着往下说道: “倒是近些日子,有说法称,秦之长陵出现了九死蚕传人的迹象……没准,正对应上了星象变化的预兆,或许是个货真价实的幽帝后人,即将带领我等部属重新崛起,再建大幽。” 感觉信息越来越低效无用,赵青没有再继续跟此人交流下去,只是挥了挥手,让巨大熔炉和它里面的人、龙,自行飞起落向了远处一座高处二十余丈的楼台。 用一个战败被擒、囚禁住的宗师,挂在郢都城中醒目的位置,作为此战成果的展示,来威慑诸多怀有异心之人。 而后,她的身形几个闪烁,已然出现在了楚皇宫的外围,心念微动之间,便有一道清幽淡薄的剑意从天而降,遥遥扫过了那座正在爆发行刺大案的金銮殿内。 剑光忽起,如风似旋,刹那间流转过了大殿中的每一寸角落,分化出了千万重细小绵长的剑芒,自然吸附在了许多遭遇危险、即将被战斗余波所伤的官员身上,织出了一件件通体明耀的衣铠。 这些剑气织衣不仅坚韧无比,看上去跟真正的金属铠甲没什么区别,内里更是蕴藏了斗转星移的奥妙,可将外在的攻击转移分散,由殿内全部的亿万剑丝共同负担。 甚至,它们还像在法器的胎体上纂刻符文一般,在众人的体表瞬间形成了一个个流动着的加固、防御、卸力符阵,临时大幅强化了被保护者的躯体,让毫无修为者亦可承受住卸力之际的高频震荡。 “问完这几个问题,时间刚刚好……有鉴于苦雨道人这种迂腐守旧、被封建思想荼毒的前例,接下来的策略,倒是可以改上一改,进行些许优化。” 赵青信步向前行进,只觉周边的殿宇皆随着她的动作而飞速朝后拉长隐去,一些隔断性的禁制方才浮现,还没来得及发动,却又已被甩得远远的,像是缩地成寸、空间穿梭一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再次召唤出了已初步消化完几名来袭宗师培育出的优质剑草,似乎变得凝实些了的浩瀚剑界,神意演化出了一部部自己即兴创作的全新剑经,将其植入了剑域之内。 下一瞬,包括先前那名暗藏恶意的皇子、场上对抗凤鸣法阵的行刺宗师、奔逃出殿的犯事官员在内,所有敢于在楚皇宫范围内违背规矩的人,都突然间感到头脑一阵涨痛,像是被塞入了什么东西。 …… (本章完) 第555章 至人动若械,国债(6K) 这些人只感觉到这一瞬间,自己的记忆中似乎多出了一篇篇既陌生又熟悉的修行经文,像是杂草丛生一般,深深扎入了脑海里,显得无比清晰,一下子压住了其他所有的念头: “尔时,有诸神圣阐悟剑理……见世人无闻,不知正法,闇纯虚妄,惑于修行,故而心授剑经十部,每部十篇,均可使迷途者知返,愚昧者得智,皆得无障解脱……” “其一,名为《空灭断我剑经》、《炽诚铸心护法剑经》、《消魂弃魄碎神剑》……夫剑之妙,在乎空灭。空非顽空,乃诸缘觉性之空;灭非断灭,实妄念迁流之灭。依般若智,断我法执……” “……舍四大假合之躯,破六尘缘影之障,剑起则诸境幻破,念寂而法性独彰。我见若除,烦恼奚生?务使灵府虚廓,神宇澄湛。守恬惔之性,驭空灵之锋。若太虚游鸿,杳然无朕;似沧海逸鸥,邈矣难踪……” “炽诚者,如旃檀之性,焚而愈香,烈而不熄。铸心于八识田中,植善念之种……心正则剑遒,剑正则法存。处尘嚣浊浪,仗剑嶔崟,不为利疚,不为邪撄……类星芒耀夜,破暗烛幽;若霆震九霄,摧邪辟恶……” “销魂者,销神形之拘挛,离尘世之樊笼,魂游太虚,与道合真。弃魄者,弃阴浊之渣滓,返纯阳之元始,魄散幽微,同炁于鸿蒙……碎神于无形,灭魄于无声。使心归虚渺,意入幽沉……” “其二,名为《万物载情剑歌》、《心流永逝无常剑》……观夫春生夏长,剑纳和风煦日之柔;秋收冬藏,剑含肃杀凛冽之刚。山川之形,凝于剑脊;川泽之韵,汇于剑刃……剑与万物相感,情共自然相浃……” 《三昧禅观慧剑典》《混元总摄大乘剑论》《破邪显正伏魔法剑》《遍观诸相无赦心斩》《九转玲珑剑阵秘典》《ai飞剑0.10版》《微波震荡加热剑》《空白文档编辑剑》《剑草之叶绿体植入手册》…… 一部部剑经如同潮水般涌入这些人的脑海,每一篇都蕴含着深邃的剑道哲理和修行之法,让人一旦开始阅读,便无法停下,只想着立刻沉浸其中,参悟那至高无上的剑道奥秘。 “这……这是什么?”众人心中惊骇万分,却发现自己的四肢百骸尽数失控,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样,当场按照经文所述的内容,迅速投入到了新功法的修炼之中,引导着体内的真元流转。 在正常情况下,这些剑经并不会如此清晰地展现于心,而是会跟诸多记忆片段混杂在一起,断断续续,不成体系。 可当赵青一念之间,施加了数十万次心剑斩击,通过一次次的修正思维,刻录下了一幅幅心灵接引阵图后,却是实现了完整的烙印。 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场上的行刺者、逃跑者们,都停滞了在原地,不再作动弹,有如时间静止一般,原本的自爆之举,也因真元路线被强制改动,尽皆被拦阻了下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惊愕,有的迷茫,有的则露出了狂热的神色,还有的在挣扎与痴迷间不断切换,又有的开始显现出一种心灵中的深邃与平静。 利用剑界的“天人交感”特性,强制在他人大脑中写入数据信息,且优先级可以被排在最前列,第一时间执行指令,这跟把人变成联网的机器,用一串串编程语言代码进行控制,又有多少区别? 赵青心念转动,目光如电,扫过眼前这一幕,心中却无半点波澜:有了“心灵接引阵图”,能自动检索到处散落的外来剑经语句,将其拼接、整理,还原成可流畅“运行”的状态,这就解决了‘灌顶’的最大难题。 她根据先前那些“实验者”的反馈,特地创作出的“心灵接引阵图”,可不仅仅是对外数据输入接口、代码整理程序那么简单,还是一个简洁高效的内置操作系统,能够协调各项剑经程序的处理模式与运行占比。 当这些剑经程序模块被植入到目标的大脑中后,赵青便可通过“心灵接引阵图”这个操作系统,精确地控制它们的启动顺序、运行频率,针对个体的差异进行自适应调整,确保每一篇剑经都能在最适合的环境下“运行”。 它们携带着各自的逻辑与算法,旨在修正受体的思维模式,引导其走向正道。 例如,《空灭断我剑经》实际上是一堵隔离个人意识的防火墙,运行时可以自行消除被植入者试图操控身体的念头,让各项剑经程序得以平稳运行,不受本体干扰。 《炽诚铸心护法剑经》,则是一个正面的情绪强化模块,它在被植入者心中种下善念的种子,让其在面对诱惑与挑战时,能保持坚定的信念与勇气。 《销魂弃魄碎神剑》,就相当于一个数据粉碎机,它会将被植入者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恶念以及不良习惯等“数据”进行深度清理,确保心灵的纯净与宁静,为其他剑经程序的运行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 而《万物载情剑歌》与《心流永逝无常剑》,则是两套情感与心境调节程序。 它们能够引导被植入者去感受自然界的韵律,体会生命的起伏变化,拓宽他们的思维边界,增强他们的同理心与包容性,使得原本狭隘、偏执的观念,逐渐被宽广、深厚的情感所取代。 …… 《混元总摄大乘剑论》则是一个综合性的系统优化程序,它会自动检测并修复被植入者心灵中的漏洞与缺陷,确保整个心灵系统的稳定与高效运行,各项功法之间不会产生冲突与排斥。 《破邪显正伏魔法剑》与《遍观诸相无赦心斩》,充当着安全卫士的角色,它们能够在被植入者心灵深处巡逻,一旦发现任何邪恶思想的入侵,便会立即启动防御机制,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 《空白文档编辑剑》,其名称看似不同寻常,实际上也就是个在对人格执行分裂、调整、备份等操作时所需的辅助程序,可以存储一些因人格修正而暂时得清除的重要信息,并在事后重新输回原有区域。 …… 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 虽然这些剑经程序的植入与运行,实质上是把一个个有着真心实感的自然人,改造成了几乎完全受控于剑经逻辑、丧失自我意志的“半机械人”,但再怎么说,也比被一剑削死,没了性命要好。 其实,这就是把死刑改成无期徒刑,只是在自己的身体里坐牢,且顺带着贡献出几分力量来参加各项“义务劳动”,为全天下的安宁、秩序与发展添砖加瓦。 也算是他们为自己曾经所犯之错,所做出的一点补偿。 不过,刻录大量“心灵接引阵图”,实际上消耗颇为惊人,斩出那数十万记心念之剑,比先前对战七名宗师还要疲累得多,却是难以广泛推行运用。 “至人居若死,动若械。”赵青缓步走入金銮殿中,心中闪烁着无数繁杂的念头,也暗自叹了口气,或许在这种“活死人”的状态下,修行的效率可以大幅增长,更容易突破原有的境界? 她轻抬手指,虚空中仿佛有无数细丝在舞动,晶莹的光芒闪烁不定,那是赵青与这些被灌输剑经之人建立起的微妙联系。 心映剑域,照遍万千,她能感受到每一篇剑经的运行,在他们体内引发的不同反应,就像是一位园丁在细心观察自己种下的每一株草。 精致华美、宏大威严的大殿中,那名本想着借机用“诅心术”暗袭楚帝、弑父夺位的皇子,先是从半空中倏然坠落,狠狠地摔在了玉砖上,肘部都被撞得扭曲翻折起来,口中却在喃喃自语: “剑……剑道……原来如此,我懂了,我懂了!” 两名夺门而出、拔剑在手,打算趁乱奔逃出宫的官员,原是一对父子,行走间互相掩护,此刻却同时来了个平地摔,脸上的表情从狰狞转为虔诚,并对过往的贪念与罪行感到了深深的羞愧。 “儿啊,我们……我们这是?”年长的官员颤声问道,眼中既有困惑也有释然。 “我们被赐予了新生,父亲。” 年轻的官员,也是他的儿子,虽四肢瘫伏于地,眼中却流露出了坚定的光芒:“这是剑道的指引,也是我们洗心革面、自我救赎的唯一机会,从今往后,我们的剑,将不再为私欲而挥!” 在整个场上,唯有那名七境中品的宗师勉强保留了自我意识对部分躯体的控制,惊恐万状地开口问道:“你……你究竟对我们做了什么?为何我能感受到体内有无数剑意在游走,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拆解重组一般?” 赵青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心剑合一’?当心灵与剑意完全融合,剑,便是你,你,便是剑。而现在,我只是帮你们提前实现了这一步,让你们在剑道上更进一步,有何不好?” 那宗师闻言,脸色变幻莫测,最终化作一声苦笑:“原来如此,我们竟成了你剑道实验的一部分。不过,这些剑经……确实博大精深,奥妙无穷,若能借此突破,也算值了。” 而后,他仅存的个人意识很快便被《空灭断我剑经》的防火墙功能所压制、隔离在了脑海最深处,逐渐模糊不清,心中再无反抗之意,只余下对剑道的无尽敬畏与追求。 赵青没有再多言,只是静静地感应了一会这些人的心神变化,随意打量着其余官员对此不知所措、深受惊吓的神色,接着便走到了同样为之震撼的夏弥边上,给了她一个暗示的眼神。 “咳咳咳……”见除刺杀者外的殿内官员一下子回不过神来,早已罡劲大成的夏弥,随手弹出几簇密集的剑罡,击打在翻倒的青铜大鼎上,发出一阵清脆悠长的回响,将众人从震惊中唤醒。“诸位大人,还请稍安勿躁。”夏弥的声音清冷而有力,她环视一周,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瘫坐在地的皇子,还是茫然自省的官员,乃至那位被剑意侵蚀的宗师,皆在她的掌控之下: “一些心存侥幸、想逃脱审判的家伙,被我师随手镇压度化,不足为道……还是回归方才的‘赎罪券’售卖吧!对了,考虑到大楚王朝现今危机四伏的局势,我这里另有一款‘国债’可供各位选购,以助国家度过难关。” 此言一出,原本因突变而嘈杂的大殿再次陷入了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青和夏弥的身上,既有震惊于刚才所发生之事的余悸,又有对所谓“国债”的好奇与疑惑。 “国债?”一名官员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似乎还不太明白这个词在这个场合下的含义。 夏弥微微一笑,解释道:“不错,正是国债。国家如今面临重重危机,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奸佞作乱,急需大量资金以应时局。因此,朝廷决定发行国债,邀请各位大人共同为国分忧,以资助力。”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此国债不同于以往的税收或摊派,它更像是一种投资。简单的来说,就是朝廷要向各位借一些钱,这些钱对应的债务会被划分为若干股份,每股代表一定的债权和未来的收益权。” “这其中的收益,主要跟国家的财政收入、工坊联合体的发展状况相挂钩,朝廷会定期根据收益情况,向每一股国债的持有者分发红利——另外,这些国债也可以在本朝的官员之间自由交易、流通。” “可是……”另一名官员犹豫着说道:“我们身为大楚臣子,本就有职责为国分忧,但此等国债之事,前所未有,我等心中难免有所疑虑。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会引来非议,甚至动摇国本啊。” “非议?动摇国本?”夏弥轻笑一声,淡淡开口回道:“大人所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国债之事,虽前所未有,却并非无的放矢。朝廷此举,实则是为诸位大人提供了一个与国家共进退的机会。” “只要认购了朝廷发行的‘大楚国债’,若是国家昌盛,工坊联合体蓬勃发展,各位大人的红利自然会水涨船高;而若国家危难,各位作为朝臣,就算手上没有国债,难道还能置身事外、不受影响吗?” “若能把握此次机遇,不仅能为国家分忧,更能为自己和家族谋得一份长远的利益。”夏弥的话语铿锵有力,逻辑清晰,使得原本心存疑虑的官员们纷纷点头,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此外,”她继续说道:“为了增强国债的吸引力,增强大家的信心,朝廷还决定,首批认购国债的官员,将享有优先分红权,并且在一定期限内,可以无条件赎回。”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议论纷纷。不少官员开始动心,他们深知,自己作为并未跟外朝有所勾结的臣子,已经跟大楚王朝的兴衰绑定在了一起,而国债提供了一个既能尽忠又能获利的途径,何乐而不为呢? 更别提,不久前才被清洗处理了一大批的犯事官员,他们留下的空位,到时候,或许就得落在表现上佳、积极认购的那些人身上,这其中的关节,在场的众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 一时间,原本因刺杀事件而显得凝重的气氛,竟因这国债的提出,而悄然发生了转变。 “那么,这国债具体要如何认购?又有何保障措施?”一名年轻官员站起身,热切地询问道,显然已经被夏弥的言辞所打动。 边上的赵青微微一笑,随手在半空拂了拂,便凝出了一卷精致的玄冰帛书,缓缓展开:“此乃国债认购契约,上面详细列出了国债的发行条件、分红方式以及赎回条款。” “你们只需按照这上面的指引,填写认购意向书,并缴纳相应的款项,便可成为‘大楚国债’的持有者。当然,具体的认购额度与奖励措施,还需根据诸位的官职、爵位以及过往功绩来综合评定。” “至于保障措施,朝廷将会设立专门的国债管理机构,负责国债的发行、兑付以及红利分配,确保整个过程的公正、透明,同时,还将会以一些重要的资源、产业作为抵押,以确保国债的偿还能力。” 言罢,她抬手一挥,玄冰帛书竟先散为冻雾,飘飞至大殿中央的高处,再重新凝聚成形,只是整个变大了数十倍,字体尽皆发光发亮,让人可以清晰辨识,立即吸引了官员们的目光。 很快,在场的朝臣们纷纷围拢上前,仔细研读起那悬浮于空中的玄冰帛书。他们或蹙眉沉思,或低声讨论,显然都在认真考虑这国债的可行性及潜在收益。 而像范无垢这种赵香妃派系的重臣,更是一口气签下了几万股的债券,起到了良好的带头作用,让其他原本还在观望的官员们也纷纷下定决心,开始抢着认购国债,生怕被别人给先买光了。 “列位。”楚帝的声音自远处龙椅上响起,穿透了大殿的喧嚣,直抵每一位官员的耳边:“‘国债’之事,不必勉强,纯属自愿。朕不会因哪位爱卿认购与否,或认购多少,而对其有所偏向或冷落。” “诸卿皆是大楚的肱骨之臣,无论是否参与国债,都需一心为国,共渡难关。” …… 对于这些通过发行国债而募集到的钱财、资源,赵青其实并不怎么看重,采取股份制度,用利益关系捆绑更多人,让金融资本的思想推广开来,盖过古代社会的封建余毒,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大殿内的这些官员,虽然现在是出于各种目的来认购国债,但一旦他们尝到了投资的甜头,获得了新事物发展的红利,就会逐渐上瘾。 进而,成为金融市场的忠实拥趸,自觉维护她所建立的工商业体系,把收益率低下的实体经济抵押、转让出来,全身心投入于虚假的金融泡沫中。 在赵青接下来大刀阔斧的改革与整治行动中,反对的声音与暗地里的摩擦,无疑会因诸多利益相关者的配合,而大大减少,且有利于她高效地收割没内幕消息的权贵富豪,扶植手下的新兴势力。 过去的十数年里,郑袖等人利用秦王朝和胶东郡的财力与丰厚资源,通过商贸、暗谍等利益输送渠道,深远布局谋划,逐步腐化、控制了大楚王朝数以千计、万计的官吏、匠师,几乎蛀空了整个国家的柱梁。 这样的手段固然阴险、巧妙,可究竟还只是老旧封建时代的经济操作,无法跟涉及到各种股权、期权、基金等现代金融衍生工具,同时运用到银行、证券、保险、信托等多方面金融体系的复杂策略相提并论。 当秦王朝的官员们都购买了大楚工坊的股票,手头上有着大量的楚币外汇,若是大楚经济出现动荡,他们的利益也将直接受损。 这样一来,秦王朝内部对于大楚的敌对行动自然会受到上上下下各方面的制约,少有真正肯出力者,因为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投资化为泡影。 相反,想着秦王朝和燕、齐二朝并入楚朝、从而让自家股票暴涨的秦人,恐怕会不在少数,若是有碍于此的个人或势力,便是站在人民对立面的反动派了。 当然,跟赵青近日的重大突破,所带来的实力快速增长相比,这点未来经济与舆论上的胜利,也不过是锦上添罢了。 一旦在经济和武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以此完成了统一,那么政治上是否实现了统一,实际上并不怎么重要。 “过些日子,我投入哪几桩产业比较好呢?”见到赵青低头思索着接下来的政策动向,夏弥悄悄地靠近过来,轻声自语:“卖点可乐雪碧?发展蒸汽机、内燃机?搞些水泥?投资铁路建设?” “看那个‘蚀天球’连铀矿都用上了,要不造点原子弹、氢弹试试?”她仔细想了想,表示自己差点忘了盲龙这个好员工:“对了,要想富,先修路!配套的相关产业,都得排上号!” 身为堂堂大地与山之王,夏弥可不是完全跟着赵青走、毫无主见的家伙,她的自我定位绝非替人办事的高级打手,而是能够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强大势力,威慑四方的君主、龙王。 看到此方世界尚待开发的人力资源、物产资源颇为丰富,夏弥也早早地在心中定下了一个小目标,打算占据一块百万平方千米起步的辽阔封地阔,囤积价值超过万亿的个人资产。 待到有朝一日,在她的用心辅佐下,赵青成了新黑王,神灵帝皇一般的存在,自己也算是坐镇一方的王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想做什么产业,看你自己了,此次‘赎罪券’的售卖,分成留给你一半。”赵青简要计算了一会金融方面的预案数据,而后继续感应起了植入的剑经程序,思考着应该如何根据反馈进行微调: “接下来,让那些犯事官员一一签下认罪文书,全程录制视频,以待后续对民众的舆论宣传,公开审判,这也由你负责了。诸般事毕,我再带你去个绝对会感兴趣的地方。” ……(本章完) 第556章 诸事渐宁,入云梦(4K) 两日之后,诸般事毕。除了少数几名秦谍首领侥幸逃离之外,其余各朝的细作皆被一网打尽,受牵联下狱者亦数不胜数。 由于犯案者实在太多,远远超出了郢都监牢的设计容量,人满为患,甚至还将部分被抄的宅院给临时征用、改造了。 有两名皇子直接参与了纵火与谋刺行动,都是磕药堆到了六境巅峰,早已被封了王位,食邑均在外郡,跟皇位的距离看似很近,实则如水中捞月、可望却不可及的家伙。 其一,自然是在金銮殿内被赵青当场转化为“活死人”的那个行刺者。 其二,则是声望颇高、曾得到过天工阁楚凄风支持的五皇子,不过在事发之时,立刻就被重新站了队的楚某连带着自己的侄子,工坊造假案的主犯之一,一起拿下,大义灭亲,两颗人头都送到了楚皇宫内。 而剩余的那些皇室成员,不是修为不高、天赋有限,自知绝无可能突破到七境搬山,所以早就躺平,选择享受生活,就是痴傻畸残,啥事都干不好,且深度畏惧楚帝的手段,倒是没怎么掺和进去。 虽然短时间内被清洗的官员、匠师之多,甚至跟隔壁秦王朝长陵之变先后对巴山剑场及其支持者的疯狂绞杀相比,都不遑多让。 可在赵青精准到位、强而有力的镇压,以及运用音响广播、大屏投影等科技手段宣传的作用下,却是并未引起太大的动荡,也没有带来波及到各阶层的恐慌。 十数万个小金人在街巷住坊之间巡逻不息,不仅极大地提升了郢都城内外的治安水平,更是无偿地向附近的民众提供各种便民服务,如指路、送信、协调邻里纠纷、帮忙发起诉讼告官等。 工作态度好到这等程度,数量又极多,地位更是全都可上达“天听”,这无疑是古往今来任何朝代均不可见的奇景。 它们公正、无私、高效的表现,所贯彻的群众路线,迅速赢得了民众的广泛赞誉和信任。 “第一次感受到,朝廷的温度居然就在身边。” “这些小金人,比那些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推三阻四的官差、衙役强太多了!” “以前总是害怕去官府办事,见了那些高大华贵的屋子就缩手缩脚,完全不敢大声说话,现在有了小金人,我终于敢挺直腰板,有什么诉求就直接跟它们说了,而且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在郢都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随时可以听到民众对这些小金人的称赞和对朝廷新政策的热议。不少市民在接受采访时都表示,他们现在感觉更加安心,生活也变得更加便利。 “我之前在走出坊市时迷路了,就是一个小金人帮我找到了回家的路。”一位老者捋了捋胡须,笑着说:“它们真的很贴心,不仅给我指路,还陪我走了一段,确保我安全到家。” 另一位年轻女子也分享了她的经历:“今早我买菜的时候,不小心丢了荷包,就是一个小金人帮我找回的,只用了半盏茶的工夫,效率是真的高,而且非常有耐心,能听我一遍遍地描述荷包的风格样式……“ 某家经常品评时事的知名书院内。“你说我们会不会因为被抓被清理的官吏太多,而感到忧心忡忡、大厦将倾?”一位文士放下茶杯,看着窗外的街景,那里有几个小金人正在帮助一位摔倒的老人起身。 “说实话,我之前确实有过这样的担忧。”另一位文士接话道:“但看到现在的景象,我反而觉得,这是朝廷在刮骨疗毒,是大楚在自我革新,涤荡着我们这个国家的沉疴旧疾。整个天下,即将迎来更来光辉璀璨的未来!” “是啊,是啊!那些秦谍和细作,一个个都藏着坏心眼,想要破坏我们大楚的安宁。现在好了,他们都被抓起来了,我们也能安心过日子了。”旁边的年轻学子附和着,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而像这些表现出民众信心不断增长、局势越发稳定的采访录音、画面,也在城中高台楼阁安装的相应设备上反复播放,进一步安定了人心,也让更多人对赵青和朝廷的改革措施抱有期待。 …… 昨天夜里,在“飞天”航天器的头部返回舱开始分离,重返大气层、极速下落的中途,早就听说过近期突发事故的赵香妃,为了更好地锻炼自身、促进修行,选择从数百万丈的高空一跃而下,承受“星辰真火”的烧灼。 这样的行为看似极端危险、几近于自杀之举,实则在赵青的计算评估之中,难度并不算太高,最高速也不过十倍音速上下,末端收尾速度甚至还不到100m/s,只需抵抗住骇人的摩擦升温与音爆冲击即可。 可无论如何,自远远超过常人想象极限、比最高山峰还要高上几百倍的地方坠落而下,依然是磨砺心境、锤炼意志、突破自我的绝佳方式,需要莫大的勇气与决心,能做到者百万中无一。 有了这样的特殊体验,赵香妃前方那一扇八境启天的门扉,似乎也已经被推开了一丝缝隙,对她而言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数个时辰后,在环绕了地球十来圈进行减速后,载有公输直、真灵子两人的返回舱也顺利于云梦泽边缘的水泊中着陆,只可惜,并没能拽着那尊元辰金人一起下来,毕竟二者间的重量差了上百倍,难度有异。 目前为止,仅仅是观测、初步定位与计算出了太空中九尊金人的运行轨道,尚需更先进、数量更多的航天器,方可成功地接收这些源自于孤山剑宗的遗产,让上面记录的玄奥功诀重现于世,为赵青所参悟。 在巡天望远镜的搜寻探测下,那颗远在数十亿里外的妖惑星已然被发现了行踪,不过因亮度极低的缘故,只是在一次尘埃喷发时才被注意到,此后便消隐无踪,分析出来的轨道、速度等数据精确度有限。 倒是另一颗被幽朝遗族称之为“罗”,但跟一般星象上虚拟的九曜凶星不同,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小行星,却被观测到它正在散发幽蓝色的光芒,距离地球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看上去竟是要直扑而来。 “‘罗睺’星的直径很可能不到一公里,只是因蕴有大量星辰元气而放射强光……看似有几分撞击地球的风险,可从概率的角度来分析,相撞的几率却是微乎其微,多半会在地月距离之外‘惊险’掠过。” “当然,假设这颗星球也是一个天外生命体,那么它临时分裂出一块碎片,瞄准了发射,又或者选择亲自登陆,那就另当别论了……若真是一尊九境长生级别的存在,完全可以拥有灭世的能力。” “同样的,妖惑星最近的那次尘埃喷发,也相当可疑,不排除其分裂出了一个新的小块,遮掩身形,亦朝着地球而来的可能性……纵然隔着亿万里出手,没准也有着一击荡平方圆千里、甚至万里的威能。” 在赵香妃回归后,已跟她交接了许多事务、且互相间保持紧密联系的赵青,这天早上,正跟夏弥一起来到了云梦泽的水域,泛舟而行。除了把着陆的那二人接至边上的章华台休整之外,自是为了此地的那座隐秘龙墓而来。 包括外围的淤浅沼泽地带,整片云梦泽湖泊群的周长可达九百里,其内峰峦、岛屿遍布,山势盘旋曲折,郁郁葱葱,高耸入云,峰峦叠嶂,日月在其间时隐时现,光影交错,宛如仙境。 在烟雨空濛的天气下,只见远处山上的土石五彩斑斓,金银锡碧,熠熠生辉,如同龙鳞般绚烂,石间更是藏有赤玉、玫瑰,湖泊初入眼帘,可称静谧如镜,风光如画,再望则是碧波连云,白鹭遮天。 大湖之水,活而灵动,滋养了这片土地上的万物生灵。 鱼虾在水中嬉戏,水草随波轻摇,牛羊在湖畔悠闲地啃食着青草,灌丛与乔木交织成一片片绿意盎然的屏障,走兽穿梭其间,飞禽翱翔于天际。 当轻舟驶过、两人闲聊、谈及近日星象之际,她们看到了湖畔悠悠而行的麇鹿、犀象、龟蛇、虎豹,甚至还有路过嬉戏打闹的熊猫,蛟龙的身影也偶尔在湖面上显现,随即又潜入深深的水底。 不得不说,气候适宜、灵气浓郁的云梦泽,生态多样性十分丰富,灵兽异兽的种类多得出奇,的确是个龙族筑巢安居、归葬入坟的好地方,且格外适应那些水属性的龙类。 “对于这些事情,其实也没必要过度担忧,毕竟千百年来,天外生命都从未大规模地降临过,最多也就派遣了少量弱小的‘分身’,只怕这里面有着某种限制……” 赵青停下小舟,纵跃上岸,若有所思地开口分析道:“正如昔年幽帝专门炼制了‘替罪金符’,来镇压自身元气一般,当修为境界达至八境启天及以上,力量强大到一定的程度时,就很容易引起一方天地的元气失衡。” “当这人举手投足,便会引起一方天地的雷电雨雪、激发出千里极光等异常,甚至更进一步,遭遇到当初覆灭了孤山剑宗、灵虚剑门的星辰射线、金玄天风等天劫,恐怕也难以长久地正常生存。”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渡劫期’?可收敛自身力量,应该是高境界修行者都能做到的事吧?”夏弥疑惑地问道:“除非他们是想故意搞破坏,否则又怎会轻易引发天劫?”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俗话说得好,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赵青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平时或许能小心翼翼地收敛着,可一旦全力出手,甚至进行生死搏杀之际,那就很难控制得住了。” “此外,长生境生命长生的本质,或许就在于其对周边天地元气法则的侵染、同化,一旦过度收敛了气息,说不定就会与‘道’相悖,无法维持自身的不死不灭,位阶跌落回八境启天的层次,需要付出不少代价。” “不过,这些毕竟只是我个人的猜想,理论上来说,九境长生分裂出十几个八境的化身,恐怕都可以轻易做到,且并不怎么影响自己的总体实力……这就像是龙王的一小管血,便足以培育出一头次代种那样。” “往高的方向来估算,假设一名长生境一年可以增长等同于一个标准八境的修为,又活了一百万年,那这就是至少百万个八境,数千万个七境起步的战力,靠着漫长寿命带来的积累,九境以下的修行者,再怎么强大,也不过蝼蚁罢了。” “至于这个境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有哪些独特的属性,我虽然已经有了许多构想,可要对此进行验证,还是先逛过这里的龙墓,再到天凉祖山那边一观……”赵青说着,目光中流露出深邃的思考: “昔年毁灭了天凉帝国、连八境强者都难以损伤分毫的‘长生不死药’,或许正是某尊长生境生命的核心部位——不排除是它跟其他九境存在于天外战斗中落败,外部躯壳被摧毁,近乎殒落沉眠的状态。” “听上去相当危险,还是先在龙墓里找找看,是否有八境古龙的遗存吧?从蛟龙成年就有六境巅峰水平来看,这边的远古龙族平均可说是七境搬山起步,全都达到了次代种的战力标准……还真是令龙期待呢!” 自我估量,巅峰状态可能只是半步九境,推测九境长生起码是双生子二合一,乃至于白王、奥丁的级数,夏弥对于一具长生境存在的“遗骸”,可说是既渴求又忌惮。 若能提前吞噬一些高级别的龙骨来恢复力量,甚至更进一步,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从楚王朝早就发现了这处龙墓,批量采集龙血草来看,很难说里面的龙类骨骸能留下多少,或许都已经化作了炼器材料,但并未深入挖掘,想将其视为长期储备,亦是大有可能。 登上此处的岛屿后,她紧随着赵青的步伐,在湿润的泥地里快速行进,陆续穿过了参天古木、虬曲藤蔓交织而成的森林,低矮的灌木与萋萋芳草,踏过了到处散落的腐叶与肆意生长的厚重苔藓。 沿途,还看到了一些野兽与飞禽的巢穴,以及几处荒废了的古代遗迹,散落着破碎的青铜塑像和残破的兵器,有着诸多半风化的石刻留存,都是幽王朝甚至更古早时代的风格。 若肯停留下来,用心参悟石刻上尚存的符线变化,或许还能悟出几门古时的修行经文来。相传,三百多年前,云梦剑宗的祖师就是在云梦大泽深处发现了类似的残缺剑诀,才开创出了门派的辉煌。 继续往里深入,又有几只翼展数丈的鹰鹫在高空中一圈圈盘旋,时而鸣叫几声,声震云霄。 这些遗迹与岛上的自然环境相融,几乎让人忘记了这里曾是龙族繁衍生息之地,直到赵青和夏弥两人越过了崎岖的山脊线,来到了一片被浓密雾气笼罩、垂挂着几条飞瀑的山谷之前。 “到了。” 赵青指了指对面陡峭的山崖岩壁上,几处异常显眼的巨大龙爪抓痕,以及在深入山壁数丈的爪痕所构成的洞窟中,隐约可见的几间被人为开凿修整过的简陋石室。 此外,还有几个陶罐摆放在石室入口外,里面装满了腌菜和肉干,地上摆着一些不知名的灵瓜灵果,几根架起的杆子上晾挂着老旧的被褥、裤袜,显然是有人在此长期居住过的痕迹。 她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这里应该是有楚王朝的宗师驻守,入口处已被阵法遮掩、封闭,且另有一重古老的机括在,需要极其惊人的大力方可顺利开启。” 言语刚毕,一头先前还在外面盘旋、毛羽皆棕的巨鹰,忽然间转身飞向了此处上空,收起双翼,猛地加速俯冲了下来,而在这鹰背之上,竟然骑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 ……(本章完) 第557章 遗冢探秘,地下珍藏(4K) “唳——”巨鹰长啸一声,双翼再次展开,稳稳地停在了山谷的入口处。 老妇手中握着一根乌黑发亮的长杖,从鹰背上轻盈地跳下,动作矫健,完全不像她的年纪,双目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她警惕地打量着赵青和夏弥,开口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 “到龙墓里去看看。”赵青随手亮出了一枚楚帝给与的令牌:“这位婆婆怎么称呼?还请您带下路,介绍些这边的情况。” “可以叫我云嬷嬷。”验证过了令牌的真实性,持杖老妇神色微缓,点了点头:“我受大楚朝廷供奉,在此地守护龙墓已有六十余年,既然你们持有帝令,自然有资格入内一观……” “不过,”她拍了拍身旁巨鹰垂下的羽翼,示意其自行离开,去附近巡逻与觅食:“想要开启这里的机关门户,起码得四五名寻常的宗师合力,我一个人最多抵得上两名半,距这个标准尚差上几筹……” 说到这里,这个疑似早年楚皇宫高级宫女出身、如今已修成了老牌宗师的云嬷嬷,目光不由落在了赵青和夏弥的身上,带着几分探寻之意,似是不怎么相信看起来极为年轻的两人,有着宗师级别的本事。 在她看来,此次楚帝派人来开启门户,进入龙墓中视察内里状况,虽然时间跟往年差异颇大,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应该仍然是那几个皇宫老供奉中的熟面孔前来才是。 像赵青这两个先前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多半只是跟着一起过来、天赋甚佳、往后或可尝试着接过“守墓重任”的晚辈,只不过走得急了些,赶在了“熟面孔”的前面,可真正有资格与她联手的,还得是后头那些人。 心中这么想着,云嬷嬷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是一边挥动长杖,遥点间撤去了几层遮掩的幻阵,使得整面山壁显露出了一圈半有青苔生长的环状区域,一边平静地讲述起了开启墓门所需要做的准备: “简单的来说,就是用力按住这几条爪痕,右绕三圈即可。” “可不要小瞧了我所说的‘用力’二字,这龙墓之门不仅坚固无比,总重更是在亿斤往上,远远超过了七境以下修行者的想象,如若按压的力道稍有不足,就无法触动其内部的机括,更别提将石门打开了……” “所以,是这样开启的吗?”赵青微微一笑,早已明晓此处机括应是远古龙族所设,很是简单粗暴,不同于当今各种样繁多、变化万千的法阵,仅有着堪称离谱的力量要求,只需旋转带动数亿斤的岩块即可。 尚未等到对方言毕,她便心念一动,于身前凭空凝出了一只数十丈大小的元气手掌,指端晶莹剔透,对准着那些爪痕嵌入进去,雄浑的罡劲瞬间深透山壁,按住了整圈龙爪印记,开始旋转了起来。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就像是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一般,整片山崖都为之颤动不已,碎石不断从高处滚落,浓重的雾气也被搅得翻涌不息,连已然重新腾飞于空的巨鹰,都忍不住向下张望打量。 飞扬的尘土中,那扇被龙爪硬生生抓裂、原本与山崖严丝合缝的石门,竟在赵青这记宛如实质般的巨型掌影按压下,沿着顺时针转了三圈,而后缓缓向内沉入,露出了一个幽深莫测的洞口。 “等等!”见到这一幕,云嬷嬷愣了一愣,当即想起自己居住的石室可是在这爪痕上开凿的,里面的家当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整扇石门开始旋转,那些盛装着东西的瓶瓶罐罐,岂不是立即乱撒乱跌,摔撞得粉碎? 可当她刚想着是否该阻止旋转、现在阻止是否还有作用之时,却忽然间瞪大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因自己的家当丝毫没有因随石室旋转而出现翻倒、下坠的迹象,反而尽皆待在原来的相对位置。 显然,这是有一股异常凝实的真元固定住了它们,使得其也跟着石室以一样的角速度同步旋转,维持在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自然而然展露出了极为精细入微的真元操纵技巧! “这……”云嬷嬷不禁惊愕地看向了赵青,只见后者神态自若地收回了元气手掌,同时也散去了作用在那些杂物上的真元。 她转过身来,看向了云嬷嬷,微微笑道:“嬷嬷不必担心,您的东西都完好无损。” 以一人之力启开墓门,还能兼顾如此精微的保护,这般轻描淡写、游刃有余,只怕连陛下都难以做得到吧! 云嬷嬷心中暗暗吃惊,明晓对方的力量尚远在自己苦修多年的“玄武金刚法身”之上,绝对是世间有数的大宗师之一,当即收敛了心神,郑重地向赵青致谢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不必客气。”赵青点了点头,打量着墓门沉入山壁数十丈的深处,所外露出的一条宽达二十多丈的通道,以及其岩壁上龙爪削切、龙鳞摩擦的痕迹,对远古龙族的体型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她回过身来,向夏弥示意了一下,便率先朝着洞内走去,同时开口询问道:“不知这龙墓最深处距离此地大致有多远,内里又有着怎样的构造?云嬷嬷能否为我们详细解说一二?” “当然可以。”云嬷嬷应了一声,快步跟上了赵青的步伐,同时开始讲述起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这座远古龙墓,是大约四百年前,我朝楚文帝得到茹黄之狗、宛路之缯,在云梦泽打猎之时,意外发现的。” “当时,楚文帝率领着众多侍卫深入泽中,射猎蛟龙,结果却注意到了此岛外围的那些古代遗迹,几经考究,确认这里本是昔年三皇宗的一处驻地,后来被幽王朝派出大军攻占,据说连幽帝都亲自来了一趟。” “有了这些发现,楚文帝自然是大感兴趣,不惜荒废朝政,暗中调谴诸多皇室高手,在岛上搜寻了足足三个月,才偶然注意到了此处山谷中的巨大龙爪抓痕,进而寻找到了这座入口隐藏在山壁中的龙墓。” “据史料记载,当时墓门开启后,便有冲天的龙气从墓中喷薄而出,凝聚成龙形,直冲云霄,引发了一场天地异象,震动四方。” “在那之后,楚文帝便下令封锁了消息,将此地设为禁地,只允许皇室中人与皇家供奉进入探索,采集里面的资源,每次开启墓门,都需要多名宗师联手,耗费大量的真元,以免‘守墓人’贪念作祟,监守自盗。” “现在岛上四处巡查的那些巨鹰,也是文帝昔年得异人所献、驯养出来的猎鹰的后裔,将守卫龙墓的职责代代相传,与‘守墓人’一同看护着这片禁地的秘密。” 说到这里,云嬷嬷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龙墓内部的构造,就像墓门机关的只需蛮力即可开启那样,其实一点也不复杂,也没有什么针对后来者的陷阱,顺着甬道一直往下走就行。” “毕竟,当时的龙族,作为整个世界的统治者,根本无需担心有谁敢来打扰它们的安眠,挖掘它们的坟墓,所以只是简单地开凿出了一个足够宽敞的空间,用来安置族人的遗体,并在外面以巨力封上石门。” “这条龙墓的甬道,呈螺旋状向下延伸,它的深度与长度都相当惊人,据我估计,至少深入地下五六千丈之遥,且越是往下,甬道的宽度也越是广阔,从最初的二十余丈,渐渐扩展至上百丈,乃至更宽。” “五六千丈?”听得此言,就连赵青都为这里面的浩大工程量而微生讶异,开口问询:“那最底下的‘主墓室’,规模又有多大?还有这螺旋甬道的四壁,是否刻有什么壁画、文字之类的信息留存?能否确认龙墓的大致年代?” “关于这点,就要让阁下失望了。”云嬷嬷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每隔数年,我跟另外几名供奉,就得进入到这里,采摘一些里面生长的‘龙血草’、‘龙鳞蕨’、‘龙脂菇’、‘龙印苔’,来的次数也不算少了。” “可除了最开始那一段甬道,有着少量龙族刻下的简单图腾与符号外,再往深处走,四壁就变得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了……想来是龙族自有其传承记忆、知识的方式,没必要在墓中记载自己的历史。” “至于最底层地下空间的大小,着实令人震撼,起码能容纳下整个皇宫,可由于这个巨型洞窟仅有中心处有着光亮,边缘颇为昏暗的缘故,我们也无法准确估量出其具体范围,只能粗略探测一番。” “光亮?”一直跟在后头,时而触碰几下岩壁上爪痕、神色若有所思的夏弥,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好奇地问道:“是自然形成的,还是说,那边有什么发光的东西存在?”“算是后者吧。”云嬷嬷摇了摇头,回忆着自己往日所见,缓缓讲述道:“我也不知道这种光亮来源于哪里,它就像是一种凝结成实质的天地元气,色彩不断流转变幻,时而金红如火,时而碧蓝似海,在墓室中部游荡。” “据先代‘守墓人’所言,这多半是古时八境大能在天地间长久铭刻而下的元气法则,或许是出自于修筑坟墓的古龙,或许是后世曾经进入过此地、想要探寻龙族秘密的其他强者,总之无从考证。” 以大道神纹布置的法阵?赵青心中一动,对于此次龙墓探寻之行,已算是有了个保底的收获,再加上沿途她暗中揣摩着龙类们开凿甬道时出爪的力道、方位,对远古龙族的运劲使力模式有了深入的了解。 “龙墓的具体年代,”云嬷嬷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根据楚文帝当初从三皇宗遗迹中找到的一些古老碑文记载,以及后来从龙墓中寻到的半石化‘龙晶果’,恐怕可以追溯到数万年以前的岁月了。” “那时候的龙族,还处于鼎盛状态,是天地间的主宰,它们的力量强大到令人难以想象,即便是最弱小的龙族成员,也拥有着超过如今大多数宗师的力量,且寿命之绵长,更是连八境启天的存在都难以比拟……” 三人一边交谈着,一边沿着昏暗而空旷甬道快速行进,很快就来到了深入地下一千多丈的地方,两侧岩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嵌有脸盆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勉强可以照亮周围的环境。 如此巨大的明珠,倘若放在外界,每颗至少也得是能拍卖出十数万金的宝物,可在这里,却只是被随意地镶嵌在石壁之中,作为照明之用,数量还如此之多,让人根本无法想象。 “其实是一种材质特殊的‘元气灯’。”赵青摸了摸壁上的一颗珠子,发觉这些东西的价值有点难说,它们并非真正的稀有珠宝,只是能够自行吸收天地间的元气,转化为光芒,无需更换,也没有消耗,可以永久照明。 “此类‘元气明灯’在古时候颇为常见,尤其是在那些大能者们的洞府、陵墓之中,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随着时代的变迁,制作‘元气明灯’的方法已经失传,如今也只剩下这些遗留下来的物品,还能让我们一窥昔日的辉煌。” 云嬷嬷一番解释,打消了夏弥想要挖走它们的念头:“只可惜,这些‘明灯’与周围的天地元气环境紧密相连,若是强行取下带走,就会失去光芒,变成普通的石头,世人也仅有少数人方可亲眼一见。” 又继续行进了千来丈的深度,“元气明灯”的间隔越发越远,可在这周边的洞壁上,却开始生长出了一些发光的苔藓、蕨类,将甬道两旁的环境映照得幽蓝而神秘,颇有几分梦幻般的美感。 “这些是‘幽光苔’与‘流萤蕨’。”云嬷嬷随手拔了几株,塞入口中就咀嚼了起来,边嚼边介绍道:“它们只会在潮湿、元气充沛与纯净的地方生长,外界难得一见,生长速度比一般的苔藓、蕨类要缓慢得多。” “再往下一千来丈,就会在龙族气息的侵染下,转化为更高阶的‘龙印苔’与‘龙鳞蕨’,颜色也会发生一定的变化,变为淡蓝中夹杂着细密的金纹,那可是炼制一些上品灵丹时不可或缺的辅材。” “我们这次来的任务之一,就是采集这些龙墓环境中独有的珍贵药材。” 三人继续深入,随着甬道的不断扩宽,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愈发沉重,似乎连时间在这里都流淌得更为缓慢,渗透着一种古老而苍茫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终于到了。”当行至甬道的尽头之际,前方早已笼罩在动人的光耀中,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色彩,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的灿烂。 远远望向地底的这处空间,只见其足有上千丈宽广,高度也达到了数百丈,顶部呈穹隆状,仿佛一座天然的地下宫殿,赵青等人站在入口,就像是渺小的蚂蚁面对着无边的旷野。 这个与世隔绝的地底小世界,整片地面上的土质看上去极其的松软,呈现出灰白色。 一阵阵阴风吹拂,不时的卷起大片大片的灰白色尘土,像是狂风卷雪,在空中纷扬飞舞、盘旋,最终又缓缓落回地面,给这个神秘的空间平添了几分萧瑟与荒凉。 然而,在这看似死寂的环境中,却生长着无数珍奇的灵灵草,它们或绚烂、或诡异,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却让人不禁忘却了周围的灰暗,为古老的龙族墓地带来了一抹生机。 一些巨大的骨架散落各处,它们或完整或残缺,但无一不透露着远古龙族的威严与强大,有的长达百余丈,有的则相对小巧,但即便是这里最小的一副龙骨,体型也超过了二十丈。 “‘免死金牌’都带好了么?”云嬷嬷的周身迅速激发起了一个真元护罩,缓步走在前头,告诫着道:“最好不要触碰到这些飘洒的灰气!尽量保持腾空,注意闪避!” “这种灰气,是世代的龙族寿尽陨落,临死时不甘落幕的怨气和尸骨之中的元气所化,是天龙煞气,可消融几乎一切真元力量!虽然对七境宗师的躯体、肉身没什么损害,但暂时失却了修为,行动就麻烦得很了。” 免死金牌?最近抽空看了许多楚皇宫藏书殿的典籍,赵青明白,对方提及的这个“免死金牌”,并非一般封建王朝中那种皇帝赐给功臣、使其享有特殊权益、可赦免死罪的令牌,而是幽王朝独有的一种秘宝。 简单的来说,就是幽帝统治的某段时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每隔数年就会举办一次仅限年轻人参与的天下比武大会,细分成许多个项目,并专门制作了一批金牌、银牌、铜牌、铁牌,来嘉奖他眼中天赋尚可、值得培养的少年英才。 无论是金牌、银牌,还是铜牌、铁牌,都属于极特殊的防御法器,前三者数量相当,仅赐予各赛事的前三名,铁牌则较为泛滥,凡优秀者皆有获取的机会。 它们除了能在事先灌注真元后、自行抵挡一次或多次强大的攻击外,相传还具有趋福避祸、抵御灾劫的被动特性,可以极大地增加佩戴者在险境中的生存几率。 到了后世,绝大多数金银铜铁牌都在长期的流传使用中耗尽了力量,幸运留存至今、功效基本完整的牌子实在太过稀少,于是都被一起称为了“免死金牌”,实则品质各异,内部差异甚大。 但不管是哪一种牌子,在当下需要避免沾染“天龙煞气”的场合,都有着几乎难以替代的作用,被视为探访龙墓等元气环境特殊地域的必备之物。 因为它们自带的被动特性,是真正地做到了全方面的防护,虽然强度并不及宗师级别的真元罡罩,却可以极大程度地削弱这灰气中蕴含的怨念与元气侵蚀,不愧为精擅御龙的幽朝出品。 不过,赵青在出门的时候,可并没有找楚帝索要这样的“金牌”,以她的修为与眼界,自然也不觉得这是必需品,相反,倒是有意深入探查研究这种煞气的性质,看看它们是否有别的用处。 至于夏弥这个可成长为“死神海拉”的角色,更是完全不会受到此类天龙煞气的影响,甚至趁着走在后头、无人注意之际,已经在暗中吸收、尝试炼化了。 可过了一会工夫,她脸上流露出的神色,却是不怎么好看,隐然有几分失望的意味。 ……(本章完) 第558章 玉山,测窍,化龙(4K) “都是元气散失殆尽,龙骨化灰形成的尘土,没有残存下多少有用的东西。” 夏弥暗中传音,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从地上灰土堆积的数量来看,恐怕绝大多数龙类遗骸都已风化失却了力量,只能用于贤者之石的提炼,真正尚存较高价值的,十中无一,最多只有二三十具罢了。” “就算是这二三十具年代最近、保存较好的龙尸,龙魂也早已逝去消散,龙珠、龙角、龙眼、龙爪,甚至身上的鳞甲,大部分都被后来者切割取下,只余下些残破的骨架,以及零星几片龙鳞附着其上,份外凄凉。” 在龙族世界,一头纯血龙族在死后未曾茧化的话,权柄与力量都会被保存在龙骨之内,如果茧化转生成功,龙骨也只是种上佳的材料,再无原先的宝贵——实际上,这取决于龙魂所处的位置。 而到了别的地方,龙骨是否封存了龙魂,也同样是评估它们价值高下的重要判断标准。 此外,龙类生前体内诸多真元凝结而成,或可称之为“龙珠”的内丹,亦是珍贵无比之物,等若于最顶尖的灵药,可以在炼化后大幅提升修为,或者制成强大的法器。 “如果龙尸中的元气不持续流失,散至整片龙墓的区域,又怎能孕育出这么多的珍奇灵灵草呢?” 赵青倒是看得开,安慰了夏弥一句:“这些龙类陨落后,它们的力量回归自然,滋养了这片土地,也算是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了生命吧。” 夏弥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却也明白,赵青说的只是道理的一部分。 真正的关键在于,这些龙族遗骸的“贬值”,其实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加之龙墓被多次开启探索,有价值的部分早已被搜刮得差不多了。 “算了,既然已然来到此处,总不能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地离去。” 夏弥明亮的双眸中瞬间燃起一丝炽热的斗志,她猛地抬起头,精神抖擞地振奋起来,目光犹如灵动的金色火焰,在四周缓缓扫视: “看那些灰土堆积的厚度,说不准就有几具被深埋在下方,尚未被完全发掘的龙骨呢。前面说过,边缘昏暗无光的角落罕有人至,正好可以过去探查一番,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云嬷嬷倒是未曾注意到两人的传音交流,她只是身姿轻盈地飘飞在前头,仿若一片随风舞动的枯叶,左手稳稳地拿着一只极大的蛟皮袋; 右手则轻轻引动本命元气,只见那乌黑长杖在元气的环绕下,如灵动的灵蛇般缓缓变形成了伸缩不定的钳夹,随后便灵活敏捷地采摘着生长在地面上、岩缝间的各种珍贵灵植。 每夹起一株,她都会仔细端详,确认其品种与年份后,再小心翼翼地放入蛟皮袋中的对应隔层进行保存,同时大抵是长年孤身一人,养成了喜欢自说自话,多些热闹的习惯,不住开口念叨: “这次的龙印苔,果然又换了个地方聚集生长”“此株龙血草七寸来长、色泽纯正,应该是我上回特意留下的”“这具大块头边上的土地,灵蕨长势颇丰哇!或许可以考虑移栽些龙脂菇过来?” 低头行了一会儿,就像是才记起还有两人跟在后面一般,云嬷嬷忽然间止住了凭虚移步的动作,身形在空中微微一顿。 而后,她手中长杖猛然一挥,带起一阵轻微的呼啸声,击散了一片阴晦的灰风,竟显露出了百来丈开外、一座嵌入于地的五彩小山! 这座位于地下空间正中央的小山,正处于那团变化万千的“光亮”之下,通体光泽晶润,有如最为细腻的美玉,浓郁充沛到极致的灵气,如实质般在空气中氤氲弥漫。 它的周围生长着一圈圈的奇异草,土地里透出了一根根细细的红芽,浓烈的土腥气、甜香混杂在一起,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五彩斑斓的光晕。 “龙血凝固形成的晶石!” 赵青目光微亮,跟着也是一拂,荡开了周遭的飞尘:“上面像是红宝石一样的粒粒疙瘩,应该便是那半石化的龙晶果了,纵然元气流失严重,也足以抵得上深海血珊瑚的增长气血之效了。” “边上那些则是龙血草和更少见的龙血,仅方圆百丈,就长了七八千株,看上去,成熟周期还比其他地方要快出数倍,品质也更为上乘?不愧为整座龙墓的核心区域!” “龙血本身,已是龙血草成长到甚高年份,方才会发生异变,进而衍化出来的珍稀品种,有着加快周边龙类灵植吐纳元气速度的功效,且有五瓣、六瓣、七瓣、八瓣、九瓣之分。” 心知赵青见闻广博、修为高深,却也是第一次目睹如此茂盛的药圃,云嬷嬷不禁显摆起了她的个人学识:“瓣数越多,其效果也越是神奇,据说长出九瓣的龙血,都几乎可以视作一条小型灵脉了!” “不过说到那龙血玉山,我这里还得提下醒:它虽然是此处龙墓当下最宝贵的事物,至今仍然元气充沛之极,并无丝毫衰竭之象,却是不能够直接拿真元进行炼化,只可间接地用于培养灵药。” “跟寻常的蛟龙血不同,远古龙族的精血,就算是其中偏向于御水的部族,也蕴藏有大量星辰元气与地煞之气,贸然吸收入体内,若无特殊手段予以化解,恐有让气海、经络逐渐冻结凝固之危。” “玉山上的那些龙晶果化石,原本还有好几枚尚存些许药力的,只是因为陛下要找人炼制某种极高阶的灵丹,前两次入墓,都被剥离下拿走了去……据说在古籍的记载中,它们可作为一些八境丹药的辅材?” “哦?”夏弥轻咦一声,却是心知赵青正好就有这等炼化怪异元气的能耐。她自然没有说破,只是转头瞥了眼玉山脚下的坑洞中,赫然趴着的两头浑身玄铁一般,如同巨鳌一般的尸身。 这两具尸身也有五丈大小,看上去只是干枯,十分完整,而且身上也是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息,可它们明显不属于远古龙族的行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座深藏地底的龙墓之中? “它们是‘守灵神鳌’的尸体。” 云嬷嬷注意到了夏弥的目光所向,随口解释道:“守灵神鳌,乃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生灵,据说同时有着真龙与玄武的血脉,寿元悠长,尚在纯正的龙族之上,且擅长遁地之术,力大无穷,防御力更是惊人。” “在远古时期,一些强大的龙族或洪荒异兽,为了防止自己的陵墓被后人侵扰,便会豢养此类生灵作为守墓者。它们平日里沉睡于地底,只有在感应到外界威胁时,才会苏醒过来,对入侵者发动攻击。” “这两头守灵神鳌,显然正是曾经守护这座龙墓的存在,大概都有着等若七境巅峰的修为,可以休眠上万年的漫长岁月。只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也最终难逃一死,陨落在了此地。” 感应到云嬷嬷所修功诀的气息,似乎跟这守灵神鳌颇为相似,赵青也是心中一动,不禁多问了几句:“别的龙尸都已经被剥皮拆骨了,怎么就没人打它俩的主意?”“这你就不懂了吧。” 云嬷嬷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得:“守灵神鳌虽然也是难得的宝物,但它们的身体构造与龙族大不相同,一身是宝的同时,也等于是一身是毒,尤其是那坚不可摧的甲壳,更是蕴含了极致的阴极煞气。” “这种煞气,乃是守灵神鳌在地下沉睡时,不断吸收地底阴煞之气所形成,极其难以祛除。恐怕连八境级数的存在,也不敢轻易尝试接触它们的甲壳,稍有不慎,便可能被煞气侵入体内,导致修为大跌。” “因此,这两头守灵神鳌虽然陨落在此,却无人敢打它们的主意,只能任由其尸身腐朽、风化。毕竟,龙墓之中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又何必非要执着于这两具难以处理的尸体呢?” 云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挥动手中长杖,将一株散发着淡淡金光、形似莲却又长满细刺的奇异植物收入袋中,脸上流露出了满足之色,接着又言道:“你们在这待着也不是事,不妨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好。”赵青跟夏弥互相间交换个眼神,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前者主要是深入观察龙墓中残留的神韵气机、推测出远古龙族的习性特点,后者则着重于发动血脉感应、试图寻找到侥幸遗存的龙珠之属。 也没过多久,顺路勘查了百来具残缺的龙尸,来到了“主墓室”边缘,沿着洞壁缓步绕行的赵青,便发现了一片浅埋在尘灰中、表面遍布剑形鳞片的树木化石,其色泽深邃,隐隐有光华流转,仿如金属铸就。 “应该是一种石松,也就是巨型的蕨类。”她将其中一根龙鳞木自土石之间强拔而出,只见此树径约五六尺,长二十丈有余,通体宛若蛟龙,“树冠”更是长有峥嵘的分叉角状蕨叶,看上去极为神异。 简单探查了一番,发觉此类鳞木化石足有上千根,都是坚逾玄铁的硬度,赵青也是颇为满意,心道这些树蕨的外壳材料着实不差,正好可用于制作轻盈的甲片,以及各式各样的木符。 而在夏弥这边,虽然实在没法在几经搜刮后的墓中发现新的龙珠,却是偶然在地底搜寻到了一枚死寂的龙卵,也算是运气颇佳、福泽深厚。 这颗早已失去生机的龙蛋,大概有拳头那么大,里面的幼龙尚处于孵化状态,就结束了它未始的生命,估计是跟产下此卵的母龙一起遭了意外,共同下葬的。 不过,就保存完好度而言,龙蛋应该是胜过了此处龙墓中所有的巨龙遗骸,稚嫩的龙角、翅翼、爪牙,都没有多少损伤的迹象,甚至颔下还含有着一颗米粒般大小的龙珠,且元气精华尚未消散。 “你发现了这个?”注意到龙蛋的重现天日,无论是在度量每一具龙骨形态构造的赵青,还是已采了近千株龙血草、装满了蛟皮袋的云嬷嬷,皆是心中既惊且喜,立即赶了过来,仔细查看。 “好东西呀!只可惜年代太过久远,没了孵化的可能,否则我们大楚王朝,或许也能出一位养有真龙的天子了!”云嬷嬷用柔软如绵的真元触摸着冰凉坚固的蛋壳,神色中带着几分惋惜与感慨。 夏弥微微点头,目光却是转向了赵青:“师父,你看这枚龙蛋,还有何用处?” “看到了它完整的形貌体态与未来成长蜕变的巨大潜力,测度出了远古天龙迥异于人、却又更变幻莫测的经络窍穴,我终于明晓了,应该怎么化身成为一条真正的龙,以此来掌握龙类的先天禀赋。” 赵青行至夏弥身旁,自她的手中接过了似有明净空灵之相、壳面有如星河璀璨般闪烁着万千光芒的龙蛋,将其置于眉心之外,心中流淌过了无数繁杂的念头,边沉思边开口解释道。 在过去,得益于灵鹫宫石壁上的相关研究,以及她个人的兴趣和天赋悟性,赵青对猿猴、鹰鹫等动物的修炼模式均有着深入的了解,可以为这些类别的动物创造可供自主修行、像人类一般快速提升的功法。 但对于那些天生强大的异兽灵兽,尤其是其中的“幻想种”,即难以推测出它们具体的生物进化过程,找不到亲缘关系较近、相邻进化分支的普通物种的那些生命体,若想同样地创出相应的功诀,就要难得多了! 龙族,作为此界凌驾于所有洪荒异兽之上,不知多少万年来这片天地的统治者,无疑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例。 纵然包括龙类在内的至强远古异兽,最终被古时的圣皇击败、屠戮、灭绝,它们天生超凡脱俗的躯体,不必费尽心力便可抵达七境甚至八境的领域,无疑存在着极多可供效仿学习的地方,能够让修行者进一步提升。 近千年前,曾经一时无敌的幽帝,在赵青所掌握的资料情报中,应该就是一位跟最初那些修行者一样,极其擅长从高阶灵兽灵虫处学习、创新、超越,不断模仿出它们的种族天赋,并取得了惊人成果的人物。 根据可靠的记载,幽帝的肉身就和龙一样强悍,他的天赋也像是远古的龙族,能够轻而易举地感悟清楚天地间一些玄奥的元气法则,甚至连不同的呼吸韵律,都能够和龙族一样带起很多不同天地元气的感应。 而想要拥有跟幽帝一样的能力,赵青早已经明晓了其中的关键,那就是解析建立起关于龙族全方位的修行模型,让自己也变成一条龙类,从而以龙族的视角去感悟这个世界,去呼吸,去修炼。 不过,此事说着简单,实际操作的难度却极大。 毕竟,龙与人的构造相差太大了,尤其是经脉的运行、窍穴的位置,几乎完全没有共通之处,必须观摩到完整的龙躯,才能够进行准确详细的对照、一一映射。 进而依循龙族的生理结构,去调整、构造出一系列的虚拟经络、窍穴、丹田气海,改换自身真元、神念的运转路径,逐渐琢磨出其可添加于人体上的优势与长处。 此前,受限于所接触到的龙族遗骸大多残缺不全,只有个不懂得自行修炼、主要靠血统权柄的异界龙王夏弥可以参照,赵青虽然也曾在心中模拟过数次,却始终难以完善,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直到此刻,她手中拿着这枚蕴含着龙族生命奥秘的龙蛋,才算是补全了最后一块拼图,把握住了那种难以言喻的、独属于龙族的独特生命韵律,得以将心中的修行模型彻底搭建完毕! ……(本章完) 第559章 天龙战体,万象炼形(4K) “呼——” 长出一口气,赵青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了与龙蛋的沟通之中,她仿佛能够透过那坚硬如铁的蛋壳,窥见到里面那稚嫩龙躯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每一滴凝固的血液,甚至于每一个大份子的复杂结构。 在她的感知之中,这些早已静止的生命元素,似乎又重新焕发出了蓬勃的生机,以一种玄妙至极的方式,向自己展示着远古龙族独有的修炼奥秘,其血脉中蕴含的先天神韵与法则。 而后,赵青闭上了双眼,却也不再有多余的言语,她的身形仿若一片轻盈的鸿羽,缓缓升起,最终在离地三丈之处,稳稳地盘膝坐下,掌心向上,拇指与食指相触,结成一个奇异而又古朴的印诀。 此时,她的心中宛如一面澄澈的明镜,映照出了一具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人体模型,和一具庞大无比、笼罩在人躯之外的巨大龙躯模型,双方的窍穴皆开始发光发亮,以游走的丝线相对接。 只是刹那间的工夫,原本按照人类修行体系开辟出的经脉、窍穴,竟然就完成了千百次飞快的挪移、扭曲、变形、重组,最终形成了一条条全新的、只存在于理论中的“龙脉”,一个个仿若有星河气息流转的“龙穴”, 从外界远远望去,赵青的体表渐渐泛起一层朦胧而圣洁的清光,恍如被云雾缭绕,其身形也变得若隐若现起来,忽明忽暗、忽实忽虚,仿佛正在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进行着交融,经历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蜕变。 目睹此景,夏弥跟云嬷嬷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几分惊讶与好奇。 她们虽然不太明白,赵青到底是如何从一枚死寂的龙蛋中,体悟出了化龙的修行法门,又能否真正蜕变成功,却也知晓此刻不宜打扰,当即都是安静地守候在一旁,为其护法。 时光悄然流逝,一炷香的时间缓缓过去。 在这期间,赵青的身形始终一动不动,宛如化作了一尊雕塑,唯有她周身缭绕、几近液化的浓郁元气在不断翻涌变化着形状和色彩,时而犹如龙腾云海、时而仿佛凤舞九天,异象纷呈、瑰丽无比。 终于,在某个刹那,赵青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目中神光湛然、璀璨如星,仿佛能够洞穿一切虚妄与黑暗,直视本源的奥秘。 与此同时,她周身的元气雾气亦是骤然一凝,随后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疯狂地翻腾涌动起来,自然而然地与在此地淤积多年的诸多天龙煞气相互交融,混为一体。 顷刻间,无数星星点点、细沙般的光亮如天女散般洒落空中,在空中勾勒出了一条条玄奥莫测的轨迹和符纹,仿若有生命般相互交织在一起,彼此映衬着,透出了一片片形似银鳞的奇异光泽。 渐渐地,这些光泽越来越盛,越来越亮,竟然隐隐形成了一条巨龙的形象,它盘踞在赵青的身周、昂首挺胸、气势磅礴,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遨游九天! 下一瞬,“咔嚓”声响,那枚紧贴于她额头上的龙蛋,表面迅速裂开了一道道缝隙,随后,便见到它整个燃起了一条条炽热纯净的银白色光焰,立刻崩碎、枯干、焦化,化作一蓬蓬晶莹的飞灰。 可在龙蛋残骸被焚得灰飞烟灭的地方,却有一团赤金色的精血骤然涌现而出,散发出冲天塞地般的浓郁龙气,成千上万根晶亮的血丝自高速飞旋的精血气团中纷纷探出,激射没入了那条星光符文凝成的巨龙体内。 紧接着,巨龙蓦地张口一吸,竟然是将附近所有的天龙骸骨中残存的精华血气,周边的空气、灰土、尘屑、水分等等尽数吞吸而入,以此来作为“自己”化龙的养料。 于是,从赵青虚悬眉心外的玄关一窍起始,一条条盘曲缠绕的经络、血管,层叠粘连的筋膜、肌肉,晶莹如玉的骨骼、齿牙,乃至五脏六腑、脑髓脊髓等等,都开始在巨龙虚幻影像的映射下一一具现。 一缕缕淡银色、闪烁着星辰光华的龙气倒灌入体,迅速分化作无数更为细小的支流,沿着她新开辟出的“龙脉”疾速穿行着。 每过一处,便留下一颗颗微小的“天龙窍穴”种子,潜藏在血肉深处、骨骼缝隙。 它们逐渐由虚返实,被填充上了真正属于龙族的生理构造与生命特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生长、膨大,最终在她的体外化作了一具长达百丈的巨大龙躯,将赵青原本的人类身体包裹在了其中。 更确切的来说,以龙蛋中残存的精血残骸为引,运用罡气重塑血肉之法,培育出了一条初生的远古天龙后,她当前正位于对方的口中,代替了龙魂与龙珠的存在,从而作为掌握此具“身外化身”一切生命活动的核心。 盘坐于宛若七彩琉璃炼就、直径丈许的“龙珠”中枢控制室内,赵青心念微微一动,新塑造出的天龙之躯便依照着她的意志活动了起来,流畅自然,灵性四溢,绝无半分迟滞。 庞大的龙首轻轻摆动,猛然张开了双目。 两道金色的神光从其竖立的巨大瞳眸中射出,犹如实质的剑芒,洞穿了层层雾气,仿佛要将外界昏暗寂静的龙墓空间撕裂成数段,释放出了一股沛然难当的威严与霸气! 在这股威压之下,四周那些早已死去多年、化作石质的龙类骸骨,竟是不约而同地颤动了起来,仿佛在响应着同族气息的召唤,为新的天龙诞生感到万分庆贺,由衷的喜悦。 龙墓所在的岛屿外围,狂风呼啸,整片云梦泽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湖面卷起了千重浪,水雾蒸腾、弥漫,天地间的元气都在剧烈地翻涌着,形成了一道道龙卷风暴,搅动着苍穹。 包括几条蛟龙在内,无数水族之属瑟瑟发抖地匍匐在水底,不敢稍有动弹。 地底空间的正中央,上方飘飞旋舞的绚丽光芒,也像是接收了什么信号似的,在无人察觉到的瞬间,忽地分离出了一根幽淡如萤的细细光丝,折闪着对准没入了龙珠晶莹剔透的壳体之内。 “昂——” 一声嘹亮至极、震撼人心的龙吟骤然响起,它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阻隔,从远古传递到今朝,其中蕴含着无尽的苍茫与辽远之意,令人不自觉地便沉浸在了其中,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与洗礼。 同时,巨龙那蜿蜒绵长的身躯也开始缓缓扭动、舒展起来,时而盘旋、时而翻滚,龙翼轻扇、龙爪屈伸,更是有风雷随之而生,云气环绕聚散,仿佛能够撼动天地,逆转乾坤! 仔细看去,它身上的每一块鳞片都像是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初看为银白中透着点点星光,久视则多出了几分青玉般的晶润之感,在摩擦碰撞间激荡出阵阵轰鸣,恍如九天之上的神雷炸响,令人心悸神摇。 “……夫真龙者,乾为天是也!备万物而阴附,挕诸气而阳和。形有不一,而万化穷之。乾分一气落于坤宫,化而为水,阴阳互根,变出后天坎离二卦,人身赖焉。二气往来,化生中土,万物生焉,二气亦赖焉……” 感受着这具外置躯壳的滔天神力,能够清晰地感应到天地间诸多元气的性质变化,听到它们振动“声音”的先天禀赋,赵青心中若有所悟,自然创作出了一门《天人化生万象炼形真解》功诀中最核心的“天龙变”篇。 同时,她也从龙的“视野”中看到了天地间各种各样颜色的元气,像一条条丝线一般飘散飞扬,明晓了“龙脉”“龙窍”等身体构造所拥有的“纺织”之能,可以将诸多元气纺成独属于远古龙族的“龙气”。简单的来说,就像是先前赵青创新性用出,可将星辰元气编织纠缠,凝聚成形的星光“纺锥”一般,整具远古天龙之躯,实质上就是一台极为先进的多功能“纺织机”。 兼有提炼、纯化、编织、储存元气,并使其性质发生升华转变的诸多作用。 在“纺织”的过程中,还可以依据不同需要,额外添加金、木、水、火、土等五行材料,或是风、雷、光、暗等其它属性的特异元气,从而“染”出不同的“颜色”,即让龙气带上种种不同的属性与特质。 当然,最适合天龙生长发育、施展神通的,还得是包括天真地秀、日精月华在内,广义上的星辰元气,唯有这些高阶的元气滋养,才能用于祭炼本命元丹、强化龙珠的威能。 至于“纺织机”的动力,主要是由天龙强横之极的肉身来提供。 无论是龙血的自然循环流淌、龙心的不断跳动、龙肺的呼吸吐纳,还是龙胃龙肠的蠕动、龙筋的拉伸扭转,乃至于每一枚龙鳞的开合,皆可以带动体内外的元气输送。 这就像是水车与蒸汽机在做功,不断将外界元气泵入巨龙体内的各个部分,带动周身气血依照特殊的节律运行,让每一颗“天龙窍穴”都犹如活塞般不断起伏,挤压着龙脉中的元气加速流动。 龙躯的每一寸血肉、骨骼、经络、窍穴,都能在这个过程中发挥出其应有的作用。 故而其炼化元气的效率,可调动元气的总量,也远在寻常的人类修行者之上,几乎可以说没有半点浪费,全部都能物尽其用。 而作为整具“纺织机”核心中枢的龙珠,亦或者说是赵青这个取代了龙魂意志的存在,则像是经验丰富的织工与设计师,能够自如地控制“纺织机”的开启与关闭,以及“布料”即龙气的致密程度与染色配方。 用精纯的龙气淬炼躯体,再用强化的肉身进一步提炼龙气,如此循环往复,内外合一,源源不绝,才算是真正踏入了远古天龙修炼之道的门槛,得以初步掌控这种强大生命体的力量。 “……以人身而修龙道,其亦有法可依、有迹可循乎?盖因此身虽为人,却可法天、则地、象龙、效虎,推演出万般变化,故能拟非我族类之形,夺其造化、窃其天机也!” 龙珠内的赵青心中暗暗思索,神念散逸于四方,感应着躯体的不断收缩伸展,很快就测量出了此具“天龙战体”的大致数据: 修为等若于七境极巅,跟八境的距离和自己当前的进度一模一样,躯体力量则足以抗衡四五十名寻常七境的联手,真元储量则相当于二三十名寻常七境之和。 这里的四五十名宗师联手,指的是人类修行者全力运使真元的状态,如果只讨论龙人之间的纯粹肉身力量,不考虑那些专门炼体的修行者的话,则有着万倍以上的恐怖差距。 不过但凡是有点见识的修行者,应该都不会愚蠢到正面对上龙躯的实击,肯定会采用远程攻击,借助于兵刃的优势,这里面惊人的力量差距,未必能够在战斗中体现出来。 因为才孕育出来不久,营养也有些亏空,龙躯的强度还远未臻达极限,估计再继续修炼一段时间,各项数据差不多还能翻上一倍,鳞甲爪牙的坚韧锋锐程度,更是能暴涨十倍不止。 对付普通的宗师完全是碾压之局,但遇上最顶尖的大宗师、已入八境启天者,就没那么容易了。 另外,作为用龙墓内的灰土、水分、元气炼出来的,真实无虚、重逾千万斤的血肉之躯,它暂时并无收纳缩小的便携模式,最多只能用“智能龙珠”在十数里的距离之内遥遥简单操控,没法分开太远。 如果必须得超出极限距离,也只能让天龙之躯陷入沉睡的低消耗状态,或者好好训练一下夏弥,让她来进行接管、维护。 “净土法界的‘真实度’还是不够高,无法容纳如此高能量的造物,得依循‘全息宇宙投影理论’的推衍,突破原有的桎梏,又或者开辟六气境的小世界、并稳定下来,方可装载得进来。” “想要让‘天龙战体’迈入到八境的领域,除了我本身破境感悟元气法则,带动着它一起提升外,龙族世界那边的‘白王圣骸’,倒是可以尝试着寻来试试看,有了龙躯和剑界的加持,当能顺利炼化、汲取其中的权柄力量。” 赵青暗自思量,光凭她本身的力量,确实暂时难以做到这几点,可靠着感生石内的巨大空间,却是能够随意携带大量的道具,让此类外置战体发挥得上用场。 “师父她……这就成功了?” 望着被浓郁云气托住、悬浮在半空中,有如神祇降世般的巨大龙影,夏弥满眼都是惊艳与震撼之色,哪怕是早已有所预料,此刻也仍不免感到有些如梦似幻,呆愣了好一会儿,久久无法平静。 要知道,她上一次见识到超过百米级别的巨大龙躯,已经是四千多年前、大禹治水时候的事情了,自此往后的战斗场面,相比之下,就显得较为普通、威势有限了。 而这样一条身长两百多米、重达上万吨的高阶龙类,若是参与到“王与王刀刀见血”的近战搏杀中去,在现今的龙族世界里,又会是何等的所向披靡? 不远处,云嬷嬷亦是满脸的惊叹之色,喃喃开口道:“应该是了,你师父她……真乃神人也!只怕传说中的幽帝、巫祖,论起开创新法、领悟功诀的天赋,亦是难以企及。” 她活了一大把年纪,自以为已算是见多识广,却也根本未曾想象得到,居然真能有人在这龙墓中悟出极为高深的修行之法,而且还是“化龙”这等古往今来都没有过记载的世间奇迹了。 “此间事了,我们也该离去了。”巨龙张开大嘴,承载着赵青的龙珠自然飘飞而出,她注意到周边的元气浓度已大幅下降,空气更是稀薄了许多,便神念传讯,对两人言道: “这座龙墓虽然还有不少宝藏未被发掘出来,但我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不必再贪恋其他……到了外边,我有些新近领悟的东西,可以演示、传授给你们。” …… (本章完) 第560章 列缺残月,血脉指向(4K) “这么快就走了?”夏弥打量了一眼不远处趴在玉山旁的神鳌干尸,心道这两个家伙可是能制作成强大尸守的,没法趁机带走,也是相当可惜了,微一犹豫,传音问道:“还有什么别的收获吗?” “一门非常不错的神通,以及些许催生灵药的法术……最后,自然是让你也能正常修炼真元的功诀了。” 赵青言简意赅,表示有了此界的龙躯作为对照,夏弥的实力提升,很快便可不再局限于罡劲神劲的修习。 至于边上的云嬷嬷,却是没什么发言权可言,她大致可以判断得出来,这么一尊天龙化身几乎可称得上八境之下无敌手的水平,纵然面对各朝帝王,亦可平等视之,成为修行界中的新领袖。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只是心痛地瞥了几眼元气浓度大降的龙墓,叹惜这地方也不知要多少年方可恢复如初,忧虑灵灵草是否会大片大片地枯萎雕零,自此产量骤减。 而后,却忽然间注意到,随着此地积蓄的天龙煞气几乎被吸干,可用于种植草的土地面积,也从原来的千来亩直接涨到了上万亩,从理论上来看,或许反倒有了极大的上升空间? “走了。” 抓了两根龙鳞木作添头,赵青控制着龙身遥遥张口一吸,让两人没有抵抗地被卷了过来,落在了龙珠旁,接着闭上嘴巴,甩了龙尾,绕了个圈后,便沿着来时的螺旋状甬道,重新飞回了地面。 自那扇被巨大天龙衬托着已有些狭小的墓门而出,随意探出一爪,左旋锁上了机括,她打量了附近三两只神色迷茫的巨鹰,也没怎么搭扰,只是轻轻一振双翼,向着更高处直冲而去。 “道源杳冥,法象幽微。有大神通,号曰列缺残月。其功也,出玄入牝,斡运阴阳之机;体天法地,燮理五行之宜……引玄冥之气,汇坎水之精;召荧惑之光,合离火之英……圣日圣月,照耀金庭;幽风幽云,氤氲玉宇……” 在五彩放光龙珠的内里,赵青一边在外面广阔的天宇间遨游,以龙脉龙窍引动大范围的元气潮汐,进一步滋养躯体的空乏,一边解析着刚才从那团墓中灵光中得到的信息,心中思绪纷繁。 从她得到的消息来看,绚丽灵光应该是一名三皇宗早期的大能者留下来的,自称在发现龙墓后,偶然间悟出了一个或许可以越阶杀死九境长生,令天外邪神陨落的初步构想,期望后来者能够补全。 不过,这个构想的具体内容,却是早已被人“取走”了,改换留下了一门名为“列缺残月”的杀伐神通,算得上是某种对于机缘的补偿,从诸多细节推测,这个新的留言者,应该就是昔年的幽帝。 估计,当时的云梦泽龙墓,正是幽王朝下辖的一处秘地,里面生长的龙血草,自然便是幽王行军丹所用到的原材料了。 再然后,幽朝覆灭,几百年后,此地被楚文帝再次发现,这个大致对应着正常历史上楚文王的人物,多半也是从龙墓中得到了不少好处,且寻找到了著名的“人王玉璧”,修为应该是历代楚帝中第一高的。 无限接近于八境启天的他,虽然并未取得突破,却也达到了被“灵光”灌输信息的最低要求,而后,这个楚文帝又将自己所创的一些独特功诀,上传到了灵光之中,主要是用星辰元气祭炼出宝物的几门秘法与相关图册。 自文帝之后,大楚王朝的皇室、重臣间的内讧动荡事件,不在少数,国都也被外敌给攻破过,迁了好几次,炼器的典籍自然也有所遗失,现今的那座郢都,实是百多年前新筑的大城。 因而,楚文帝所遗留下来的信息,像其中的“星纬天轴璇玑箭”“太阴星煞灭绝神球”等秘宝炼制之法,“千玄百寂炼宝诀”等等,均不见于后世。 “不过,这些一次性杀伐法器的炼制手法,放在今天已是显得落后,只是它们所用的材料较为高端,且深入运用到了元气法则罢了。”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主要将精力放在了对“列缺残月”的参悟上。 此神通的具体效果,大致是运使煅烧精气神三宝,将幽冥气息引入丹田气海,默朝心中之帝,孕自性之真神,存无守有,自然化生一日一月,释放时以日魂归入月魄,激发出震荡虚空之力,斩灭沿途强敌。 而且,跟寻常的阴阳激变类招式不同,“列缺残月”自第一轮残月打出起始,若是修为境界与法则感悟足够,便可以在气海中形成一个轮转的太极循环,能够选择下一次攻击消耗减半,或者威力翻倍。 “不是一般的阴阳交互转换,而是更高层次的编织元气法则的循环运作,并在这个循环中剪开一个口子,引动流溢出的残缺之月攻伐……” 很快,她就明晓了这门神通的内在本质,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喜色。 作为史上最强修行者之一的幽帝,他引以为傲、特意传承留下的绝招,此法纯以威力而论,已是站在了这方世界修行法门的巅峰,古往今来,最多只有可媲美者,而绝无超越之能! 更加宝贵的是,“列缺残月”若是修至极致,亦可演化出相应的大道神纹与大道法域,跟十二元辰金人上的那批孤山传承同一个档次,且简明精炼,仅有数幅图录,远没有前者那般繁杂。 因而,它无疑是赵青当前尝试修出此类神纹的最佳框架,几乎可以算作是她近期最需要的“进阶”知识了,就算是到了八境启天的修行阶段,亦是效用不菲。 “不过说起来,‘列缺残月’这一百零八句经文,怎么跟《高上玉皇心印妙经》等道门内丹典籍这般相似呢?这个世界虽也有些道家思想,却是连老子都没有的,为何能对应得上如此严整?” “假设当前秦、楚、燕、齐四朝并立的时间点等若于战国末期,换算过去,幽帝的年代可是比老聃、释迦牟尼都早了五百年以上,可此人对道门修行理念的参悟与运行,却是远在如今的修道人之上。” “甚至他座下的西方巡王,据传也有着‘极乐世界’、‘清净世界’、‘婆娑世界’等一看就属于佛门派别的神通法诀,考虑到幽帝多半可以参与到对自己部下功法的改良与命名,这恐怕也得‘归功’于其人的影响。” “第一个统一了全天下,统治范围等若于亚非欧三洲之和,又让幽王朝的符器工艺在数百年间提升到了古往今来的最高点,推动整个世界的技术与文明融合发展进程,‘神王巨舰’这样的海空两栖母舰都研发出来了……” “还有那段在分成多个项目的比武大会上颁发金银铜牌的时期,这真的不是在模仿现代奥运会比赛吗?在当时,此界的古希腊文明都没诞生呢……就算提前诞生了,也是颁发的橄榄冠、月桂冠吧……” 联想到这一系列情报,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种种迹象都表明,幽帝绝非这个世界能够自然诞生出来的“土著”,他必然有着超出此界认知的知识来源,甚至,就是一名“传说中”的穿越者! 千年前的史料记载缺乏,暂且不计,近千年来此界跟正常历史之间的巨大偏差,恐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受到了幽帝的影响,才变得格外怪异,出现了许多似像非像的“历史人物”。 从一个小兵的贫苦出身,一路崛起,屡获奇遇,征战沙场,败尽强敌,最终建立起史无前例的庞大帝国,这样的经历,简直就像是很多小说中的主角模板了。 说不准,还有着“金手指”“外挂”之类的辅助,不过考虑到这是原来小说中就存在的人物,应该不会有明显与时代不符的“系统”“加点面板”等东西,多半还是可以用某种理论解释的造物。 “可不管怎么说,幽帝这人的品格也太差了些,或者说身为‘主角’,对此界‘土著’有着巨大的优越感,以至于幽朝的统治是公认的暴虐无道,连年的横征暴敛与大兴土木,都只是为了满足其个人的穷奢极欲与野心。” “光是他命手下炼狱神将围火山而建成的那座超级囚牢,据说就有数百万重刑犯在里面日夜劳作,开采各种珍稀矿石,熔铸神兵利器,稍有不从或力竭者便会被投入岩浆之中,生生焚化。” “以小见大,放眼整个天下,在那两百来年的时间里,因幽帝而受害死难者的数量,恐怕得以亿来计数了……后来被三十三州义军联合攻入幽都,身死国灭,只余些许遗落各地的残骸与墓冢,也算是他咎由自取了。” “只是,这幽帝虽恶,却也不得不承认其惊才绝艳,留下的诸多遗产,至今仍在影响着这方世界。”赵青心中感慨万千,思绪纷飞间,已将“列缺残月”神通初步领悟,只待日后慢慢修炼至圆满。 绕着龙墓所在之岛盘飞了几圈,感应到云梦泽一带的诸多水属妖兽正在迅速赶来,她暂且从高空中的云层探下身来,采了几朵五彩云气相傍,遥遥俯视着这些即将投奔效力的手下们。 “一条七境下品级数的碧水蛟,两条六境巅峰的普通蛟龙,两条初入五境的幼蛟……一只六境中品的赤纹寒龟,一对同为五境上品的白鲟,十来条四境中品、上品的水虺,以及若干三境及以下的水族小妖……” 赵青随意瞥了下第一批赶至的水族,简要评估得出了它们的修为与实为,倒是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毕竟云梦泽虽大,但历经多任楚帝的捕猎围杀,幸存的高阶妖兽也不会太多,能有条七境蛟龙,已算是不错了。 在剑王朝世界,妖兽种族中开智得慧的,能够达到人类平均水平的,估计也只有远古天龙一族,还有那些修为堪比七境宗师甚至更高的异兽,如盲龙、竭鱼、鲲兽之属,也算是灵智已全的高等智慧物种。 不过在此地聚拢过来的水属妖兽们中,唯一勉强有些高智慧的,仅有那条罕见的觉醒了点古老血统、达到了七境、身长约十丈的蛟龙,其余充其量也只有牧羊犬上下的初等灵智,行事接近于本能。 按理来说,像血统等级远低于远古天龙的妖兽,感应到自己散发的威压后,应该是第一时间想要逃离远遁,这是追求生存的基本天性。 可从它们现下显然打算乞求和归服的动作来看,多半是祖上被这里生活过的天龙一族血脉压制过,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奴性烙印,这才让它们在面对新的天龙时,非但没有恐惧逃跑,反而生出了归顺之心。“倒是省去了我不少麻烦。” 赵青心中微动,让外面的天龙之躯低吼了数声,融入了神念波动,告知众妖兽她已经接受了大伙的投效,且会慷慨地赐予它们提升智慧、讲人话,甚至化形成人的机会。 讲龙语,进化成龙,则是另一种可行的选择。 而它们所需做的工作,就是在自家生活的云梦泽里,寻找到天地灵药、古代遗迹,并将其坐标上报给她,同时,亦禁止袭击进入到泽内的人类,且需汇报附近目击到修行者的行踪轨迹。 虽说“化形”之法,现在赵青手头上只有修习炼劲体系,到了罡劲大成后掌握重塑血肉骨骼的路线,不过考虑到龙族那边的“茧化”已被排上章程,用不了多久,便可再拿出一种更加适合的法门。 “说起来,此界的纯血龙族,也可算上掌握着几种赐予少量龙族血统,将正常生物转化为龙属亚种的手段,除了人类之外,长期沾染龙血、龙气的动植物,似乎都会自行变异出一些向着龙类靠拢的性状……” 在一些古代神话的设定中,蠃、羽、毛、鳞、介这周天五类之中的后四者,羽、毛、鳞、介,都可算是以龙为二代祖先的,即飞龙、应龙、蛟龙、先龙,蠃类的二代始祖则是一种奇异的“海人”。 也就是说,从血脉进阶的层级来看,人类和龙类均属于最高的几层,像凤凰、麒麟、玄龟,看似位格颇高,实则均属于广义上龙类的亚种,且其中的凤凰、麒麟,更是可以由应龙繁衍出来。 赵青培育出的这具远古天龙化身,基本上可以归类为有翼的应龙,正是凤凰、麒麟及这两者后裔,羽、毛,或者说鸟、兽两大族群的上位祖先。 因此她所创的《天人化生万象炼形真解》,才会以“天龙变”为核心,深入钻研衍变。 而从较直观的角度分析,此界的人类一直浸润于高浓度元气环境中,那些早期先祖、上古圣皇,多半都是特殊体质拥有者,相当于高等的人族,于是他们传下的血脉,就对龙类侵染有着抵抗性。 “这个时候,长陵那边的剑会,也快开始了吧?” 她心中暗自思量,正打算传授一门为夏弥量身定制的炼气之法,看一看效果如何,并从高处飞腾而下,让众妖兽对双方的体型差距有着更直观的认知,却忽然间扭转过头,感应到了两股迅速逼近的强大气息。 “两个巅峰大宗师?想要斩杀突然现世的‘妖龙’么?虽说是个误会,但也正好让我活动活动手脚,借机磨练天龙的战斗手段,测试下自己如今的实力,究竟达到了何等地步。” …… 两名世间难寻的大宗师,立于七境巅峰,距八境只差那一线的人物,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冒出来,也有着他们各自的身份来历,有着恰到好处出现于此的原因。 简单的来说,云梦泽这么辽阔,内里又罕有人至,元气也算充沛,虽常有毒瘴与妖兽出没,交通信息均不便捷,理论上没法跟正经的宗门驻地、蕴有灵脉之处相比。 可对于某些不归属各大王朝、心中失意落魄的强大修行者来说,若是擅长于水系功诀,却是个难得的避世隐居之所,适合潜心修炼,不受外人干扰,能够尽情地试演自身所学。 不过,此次联袂而来的这两大宗师,虽然也算是喜好傍水而居的修行者,却均是在半个月前才来到这云梦泽觅地潜修的,原本都待在不同的地方,离这里颇为遥远,至少也有几千里的距离。 这二人一个是魏朝遗民,独身居于会稽山林,日夜观江海潮汐起落之韵,听清泉流水雨露之律,万般变化定于一心,一个为碧琼岛主,建城于婆罗洲诸岛,以海为邻,以礁为伴,遍游蛮荒群屿,探寻域外仙踪,悟出了一口识念生灭之刀。 而今,因决定天下大势的鹿山会盟在即,又受巴山剑场“桃神剑”所邀,两位跟水有着不解之缘的大宗师分别从会稽山和碧琼岛出发,生平首次相逢,竟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遂决定结伴而行,共赴袭杀元武之约。 考虑到距那场盛会尚有一段时日,二人却是没能止住对武道深入探讨、切磋印证的热情,“不经意间”把云梦泽一带隐居的高手全打了个遍,只可惜根本无人能接下三招两式,只可惜根本无人能接下三招两式,让他们颇感失望。 因不为世俗相容,又或是厌倦了凡尘中的种种纷争,这些隐居高人往往性情古怪,不少人更是立下了“踏足某地者死”“擅入某岛者杀无赦”之类的规矩,且布下了诸多凶险的守御法阵。 然而,对于这两名站在当世修行巅峰的大宗师而言,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过是徒劳,任何机关陷阱都形同虚设,就像壮汉欺负稚童一般,毫不费力,让倒霉的隐修者们不是远遁逃离,就是设法躲藏了起来。 这一日的早些时候,两人正向着云梦泽的腹里深处随意行进,一路走一路聊,偶尔兴之所至,也会停下来于水面上切磋几招,或是抬手镇压几头不长眼的水兽,却也别有一番乐趣。 “听昨天那个使弋的老渔翁说,云梦泽中最强的隐修者,莫过于一名平日里骑鹰巡行的妇人,此女功力极深,主修某种真元淬体之术,又有多只六境级数的灵鹰相助,应该是个不错的对手。” 其中一人稍显高瘦,眉目间隐有忧郁之色,灰发被随意地束在脑后,他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青衫,表面却有星星点点的白色斑纹作为装饰,有如潮汐般散发着周期性明暗变化的淡淡辉光。 他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光景,脊背微弯,仿佛承负着一座山一片海的重量,步伐却异常轻盈,每一步都似踏在虚无之上,又自然契合着和弦共鸣般的韵律感,流露出几分岁月沉淀后的高雅与从容。 此人,正是昔年魏王朝宋氏门阀的宋潮生,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是整个大魏王朝最强的宗师之一,也是反对当时魏王修建灵渠和反对云水宫一家独大的领头人之一。 但就跟大秦王朝变法中涉及到的那些旧权贵门阀一样,宋氏门阀的结果,也是因秦人之计,被魏帝和云水宫给剿灭。 最后大魏王朝都城被秦军攻破,大魏王朝覆灭时,曾有人见他一曲悲歌落下千行泪,每一滴泪都化为潮水,令魏朝那条未修建完成的灵渠之中都涨了三尺水,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不再出现。 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宋潮生竟会以一种如此超然的姿态,重新出现在这纷扰的世间,而且修为更是精进到了令人难以揣度的境地。 另一人的年纪,则要大得多了,怎么看都得有八九十岁起步的高龄,其双眼深陷,目光时而迷离,时而癫狂,身着一件由不知名海兽皮制成的衣衫,散发着浓郁到几乎凝固的海腥味。 他的身形并不高大,却异常敦实,皮肤黝黑中微有透红,仿佛一块被海上风浪打磨多年的坚硬礁石,一头乱糟糟如同野草般随意披散的白发,也似乎沾着几分湿气与盐粒,苍凉而狂放。 这名极为年迈的老人,乃是海外婆罗洲列岛诸国实质上的盟主,也是昔年巴山剑场“末剑”的知交好友,郭东将,据说早年修行时曾伤了脑子,喜怒无常,可在面对岛国势力间的争端时,却总能很好地完成协调。 “那名妇人时常骑鹰环岛绕行而飞,并非归隐潜修之象,依我来看,只怕是在替人看守着什么密地,也不知道她背后站着哪个大势力。” 郭东将双眼微眯,声音沙哑而带着几分金属质感,仿佛浪涛拍打着锈迹斑斑的铁链:“不过,我等前去,也只是想找个可堪一战的对手,验证自身的修为进境罢了,并不贪求所谓的秘藏。” “管她背后有何势力支持,只需详细问清缘由,再行切磋比试之事,莫要无端结仇便是。” 宋潮生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除非那妇人冥顽不灵,拒不配合,又或者辨认出她属于元武、郑袖等秦人的手下,否则也没必要平添仇敌。” 正当两人沿途闲谈、搜寻云嬷嬷的位置之际,整片云梦泽忽然间轻微震荡起来,水波涌动不息,雾气蒸腾、弥漫,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水下翻滚,引得四周元气一阵紊乱。 紧接着,一股古老而威严的磅礴气息冲天而起,夹杂着高亢的龙吟之声,震颤着每一寸空间,让这两名大宗师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 (本章完) 第561章 天空之海,云起潮生(4k) 宋潮生与郭东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戒备。 “咦?这云梦泽中何时出现了如此强大的妖兽?”宋潮生率先开口道:“这是……龙的气息?”他虽未见过真龙,但修为到了他这等境界,对于天地间的元气波动、生灵气息,已是敏感到了极点。 “莫非是上次那条小蛟血脉蜕变了?可提升程度应该也没这么大吧!” 郭东将则皱了皱眉,掌心之中,深蓝色的光芒如灵动的精灵跳跃、汇聚,转瞬之间,一柄散发着幽冷蓝光的长刀已然成型,沉声道:“无论如何,先去一探究竟,若是祸端,不可放任其肆虐。” 言罢,两人身形闪动,如流星赶月般朝着气息来源疾驰而去,所过之处,水面自然被锋锐的劲气劈开,三角状的深深沟壑延伸扩散至百丈千丈。 两侧的水高高溅起,恰似传说中鲲鱼化鹏、破水飞跃时生出的洁白羽翼,在空中短暂地停留后,又缓缓洒落。 不多时,他们便望见了那巨大的龙影在五彩云雾中若隐若现,赵青所化的天龙周身缭绕着绚烂的光芒与雄浑的元气,它蟠踞在空中,威严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而在那身长百丈的龙躯之下,湖中则聚集着一群修为各异、密密麻麻的水属妖兽,它们或匍匐、或跪拜,显然对这条天龙充满了敬畏与臣服,见到有人胆敢进犯,纷纷转过身子,怒目而视。 宋潮生眉头紧锁,轻声道:“这等龙威,如此体型,绝非寻常蛟龙可比,起码有着七境上品的修为,难道是远古龙族重现于世?” 郭东将则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他被黝黑肤色衬托得特别白的牙齿,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管它是何来历,今日能与这般强大的存在交手,也算不枉此行。” 远远听到一声低沉的龙吟,瞬间明晓双方皆有战斗之意,两人没有继续多言。 只见宋潮生倏地前迈一步,身上衣袍如鼓风般涨成了船帆模样,他的双手却快速地空划了几个黑白相间的半圆,仿若在此解封了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骤然炸开了一股分外暴戾的真元气息。 整片天色随即黯淡,方圆数十里的云层被恐怖的元气力量尽情揉捏得变成了压抑的灰黑色,然后依循着某种奇怪韵律,开始飘落洒下了千百万滴雨水。 水珠中空带孔,逆风奏起了萧瑟凄冷的呜呜号鸣,如同孤独的幽灵在哭泣,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踏着脚下疯狂涌至高空中、似升起了一根白色巨柱般的浪涛,这名大宗师的身影凌空而起,划破长空,仿佛化作陨石般朝着天龙躯体的中段直撞而来。 此时的宋潮生,衣袂飘飘,周身环绕着水雾形成的朦胧光晕,天空里的所有雨珠尽为之吸引,有如化作了传说中施云布雨的仙人! 同一时间,郭东将却只是双手稳稳抓握着那柄本命长刀,将其横起向着湖面上一拍一砸。 于是,一条湛蓝的巨大水龙钻入了湖水深处,龙分化为十数条蛟,蛟化为上百条虺,虺化为了成千上万的水蟒长蛇。 下一瞬,群蛇坠落于云梦泽底的淤泥与岩石之上,纷纷炸裂归复为了深蓝色的元气,如开般骤然生成了许多一寸来长的蓝色冰晶。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一股极其狂暴的气息已经从郭东将头顶上方的天空中镇落,内里蕴藏着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疯狂之意,在穿行过那万千水珠凝成的雨阵时,却像是得到了某种净化升华之韵,愈发沉重如山似海。 郭东将的整个人,化作了散发着猩红色光焰的庞大身影,持刀暴喝一声,双脚自然而然地离地悬浮,腾飞而起。 他的身体之内,红蓝色分明的真元和四周天地间急速汇聚而来的磅礴元气交缠震荡,须臾间形成了无数丝白色的闪电,被湖底处那些蓝色的冰状晶体吸引。 千百声沉闷的雷鸣声在这些蓝色晶体之中同时炸起,因为实在太快太密,似有先后顺序却无从分辨,无穷无尽的白色闪电在晶体内部经过了数次折转,转瞬间威力被放大了数倍。 随着郭东将的长刀飞扬,它们又重新齐齐升向了上空,跟那些朝向宋潮生汇聚的万千雨滴互相吸引,迅速地融为了一体,电光在水珠内部划出一圈圈明耀的轨迹,不断向其中灌注着雷霆之力。 每一滴雨珠都在朝着斜上方飞射而出,单独拿出来,是如此的渺小,似乎微不足道。 可它们却全都蕴有在一种韵律、气势上的紧密联系,都是在同一时间迸射,和天地元气摩擦,震动的频率完全一致。 天地自然里,不可能同时出现两颗一模一样的雨滴。 然而现在的天空里,却是出现了无数一模一样的雨滴。 这些雨滴,便形成了一道恐怖的潮汐,其宏大的规模令人根本无法想象,仿若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这无尽的雨幕与雷霆之中。 漫天风云雨雾雷电,在两大宗师的默契合作使招下,竟是形成了一片覆盖方圆十数里范围、受人控制的雷暴云团,就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龙族,掌握着呼风唤雨、驱雷策电、引动天象的可怕力量。 以强击强,以硬碰硬,方为勇猛者之底色! “来得好!” 面对这两大宗师联手施展的强大攻势,赵青也是赞叹不已,心道自己着实低估了对面二人的配合之精妙,让他们发挥出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组合生出了难以正面相抗的雷雨狂潮。 她轻吟一声,操控着龙躯在高空中一个翻滚,巨大的羽翼表面亮起了千重万重银色的星光,吸聚卷动着周边的五彩祥云、后方的水雾,迅速凝成了一条条涡旋状的龙形气劲,却是同步布设下了一道云雨屏障。 轰隆一阵巨响,仿若天崩地裂! 在双方攻击碰撞的区域,有千百万道耀眼的光束迸射开来,如无数天神甩着发光的锁链一般,在空中肆意乱舞。 下方的湖水被恐怖的冲击波挤压至极远处,强大的元气力量,甚至将淤泥之中的水汽都顷刻挤压出去,变成裂缝纵横交错的干地。 那些根本没来得及逃远的水属妖兽们,理论上,都应该被这一下震为碎块血雾。 可大抵是因为雷雨潮汐与龙气水幕讲究的是势的交锋与化解之道的缘故,却是并未有明显的损伤,仅是被抛飞到了不知多少里外。 天龙的身躯再次从云层已被彻底震散、只余极淡水雾的高空中显露了出来,比上一次的位置要退后了数百丈,也升高了数百丈。 而这么一退一升之间,其实便等若于赵青充分发挥了龙躯自带的强大防御力,让过了锋芒最盛的一波攻势,且使自身来到了一个更有利的位置,获得了战斗中的先手。于是,只见那天龙昂首吟啸一声,龙躯一震,浩渺星光如水流般在鳞片间穿梭,不断在龙脉龙窍中川行出没,自然引聚下了九天之上的深邃幽远的玄黄曙光。 就像是黄昏时山脚隐没在黑暗中,而山顶依然被阳光照耀一样,呈现出一条条散射的弧状光柱,看起来在遥远天空的另一端,跟周边浓郁的水汽混融为一体。 在这近似于夕阳之光的辉映下,整片天空均化作了蓝色间杂着银白色的光泽,遍布着绚丽的涟漪和涡旋,又宛如发光而透明的波状絮云,群星乘风飞舞,给人以一种天空之海般恢弘阔大的感受。 而这幅高悬于天际、似是延伸至无穷远处的壮阔图景,内里涌动着的每一份元气、水汽,凝结的极细小冰晶、引落的变幻极光,均像是成了天龙身体外在的一部分,使得赵青和这片玄奇的场域气息相通。 明明还没有任何真元的贯涌、牵引,但这片广袤区域里蕴含着的庞大力量,内里无形的元气法则,却已然能够随着她的心意而起伏变化,仿佛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与活性,正等待着召唤和倾泻而下。 这便是远古天龙血脉传承中,等阶远超寻常呼风唤雨的“应龙蓄水之法”,正常而言,需得破入八境启天,以龙珠为核心,炼化一方天地为本命领域,方可真正运使得出神入化。 它可以将星辰元气、水行元气、龙气、风雨雷电等一同揉合凝成一片如海洋般广阔无垠的元气场域,上接星空之边缘,下接地面或水域,从而大幅度增强攻防两端的威力与变化。 除了常规的作战加持效用,这片“天空之海”的强大蓄水能力,更是能够缓慢地将上百亿吨的水汽搬迁至高空中,随身携带运输,等若于让好几条黄河飞上了天。 在需要之时,则可化作滔天灾洪,轻易地冲毁淹没州陆,改变地貌。 世间再强大的潮汐之意,再汹涌澎湃的波涛之势,投入到了浩渺无边的“元气之海”中,也只能是泛起些许涟漪而已,难以动摇其根基,在最初的理念上就落了下乘。 宋潮生与郭东将自然不知道这些关于远古天龙的辛秘,但两人都是战斗经验无比丰富之辈,只从眼前这片玄黄曙光与蓝色光海交融的瑰丽景象中,便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莫大危机。 “不能再让她继续蓄势了,必须立刻打破这片场域!” 当场判断出宋潮生的功诀受其克制,郭东将主动转接过了主攻手的责任,他眼中寒光一闪,暴喝一声,双手紧握长刀,浑身真元与漫天水雾疯狂涌入刀身之内,刀气四溢,皆化为深蓝色的巨浪。 下一瞬,巨浪连翻倒卷,连带着宋潮生再度御使着提炼出的万千元气雨滴,尽数涌回了刀身,灌注于锋刃之处,伴随着潮汐韵律的激荡起伏,借此将真元压缩到了极致。 于是,一条笔直的刀芒在虚空里划过,天地便似被撕裂一般,还未近身,竟然已经逼得前方的空气高度凝缩,自然绽开了很多丝肉眼可见的水晶般纹路,蕴含着破碎虚空般毁灭一切的味道。 一刀欲断海,裂空斩苍穹! …… 同一时间,数千里外的秦都长陵,天气阴沉,正是秋冬之交,寒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游荡。 城西边郊,在关中大量工坊匠师和横山军、虎狼军的共同配合下,用于举办剑会的场地早已经修筑、布置完毕,而在今天上午,参与此次剑会的成员,也纷纷赶了过来,在这片区域内耸立的阁楼上分批入座。 少有人知晓,这块会场的原名,其实叫作“聂园”,是曾经属于聂氏门阀的府邸与私园。 因占地极为广阔,相当于小半个秦皇宫的大小,又有着颇为适合观览比试的地势,故而被选中,临时改造建设了一番。 长陵旧贵族门阀,家中要养的人太多,平日里又大手大脚销得惯了,一旦没落,失去了庙堂里的支柱,破落的速度往往超出人想象。 昔日的聂氏门阀,便是最好的例子。 聂氏曾是长陵公孙氏麾下的最强门阀,一度掌大秦兵权,但在家族彻底失势,族中最强的修行者聂让也陨落之后,聂氏便以惊人的速度陨落,如同秋日里的落叶,衰败得迅速而无声。 为了维持生计,族人们纷纷设法变卖家产,只是数月的时光,那些曾经价值连城的古董、对修行者大有裨益的宝物,一一被售出,只留下一座空旷而寂寥的聂园。 便是那聂氏中负责看园的那一房,也习惯了监守自盗,每日夜间盗运的车辆不绝,最后不仅是其中珍稀草木植株都被盗挖掘光,连一些精美的石制雕像都被挖掘一空,售于他处。 现在长陵很多大户人家用于装饰的石雕木刻,甚至很多都是来自于昔日的聂园。 聂园的变迁,如同一部缩写的贵族兴衰史,让人不禁唏嘘。而今,这座曾经的辉煌府邸,昔时的雕栏玉砌、画栋飞甍虽已不复存在,却在工匠们的巧手下,焕发出了别样的生机。 从一座人工堆砌而成、二十来丈高的小丘顶部,新建而成的观剑台向东南方向望去,大约隔着百来丈的距离,便是此次剑会的主战场——比剑坪。 比剑坪原为聂园中用于训练私兵、试驾战车的一片广阔空地,如今已被精心整饬,整齐铺上了灰黑色条石,四周则以青铜护栏与溪流环绕,各色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坪中央,一座由玄铁与坚岩混合铸就、百丈见方的剑台巍然矗立,其上刻有繁复的符文,隐隐有元气波动,台内矗立着八根青铜巨柱。 每根都粗达三丈六尺,高达五丈,按照八卦方位排列,分别蕴含着不同的元气偏向,以确保修习各式各样功诀剑经的比试者,均能在自己的“主场”之柱处得到一定的助力,以示公平。 然而,在这庄严的会场四周,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一丝萧瑟之意。 院墙上的黑瓦,经历了岁月的侵蚀,许多已经残破不堪,蒿草从缝隙中顽强地生长出来,露出了下方的瓦泥,为此地增添了几分荒凉。 深处的亭台楼榭,虽然在布局上似乎暗合大道,隐然形成了改易风水气象的法阵,本身也被重新修缮过,但依旧难以掩盖其色彩的斑驳与油漆的剥落。 “此次长陵剑会,也算是数十年未有的盛事了。”在其中一间不怎么起眼的阁楼静室中,看着赵青换上自己衣装的夜策冷,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你代替出我出场对敌,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说,连我自己都很难分辨得出你的伪装结果,可根据已知的情报,元武应该会亲自到场观战……甚至,不排除他也压制实力参加此次比剑,‘君民同乐’的可能性!” “……如果真遭遇上了元武,‘你’打算是赢还是输?”赵青的这道身神看向正准备出门搞暗杀的夜司首,想了想,忽然问出了个很关键、也很难解答的问题,让对方陷入了沉思之中。 ……(本章完) 第562章 水柔而虚,形生剑势(6k) 身为大秦之臣,对上元武皇帝,若是当真打赢了,那无疑是不识趣,犯了忌讳,大不敬的表现,日后多半会遭到清算,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可若是故意输掉,又违背了剑者的尊严与骄傲,心中的剑意都会因此受到折损。 况且,以元武已迈入八境启天的巨大修为优势,眼力感知、身体素质、真元质量都明显见长,背后又有无数深奥的典籍经藏加持,剑道境界虽无法企及昔年的王惊梦,但绝不会亚于当今世上任何一名大宗师。 在同样压制到六境巅峰的情况下,对上这样的存在,光是破入八境时自然而然的洗炼躯体,使其纯净无瑕、化作天地之钥的特性,便凭白无故地多出了许多优势,相同的运剑出招,消耗更少却威力更大。 更别提,因为全天下已有太多年没出现过八境的修行者,所有人都不怎么清楚启天境的具体能力范畴,当他们的境界与见识均处于劣势,恐怕完全没法判断得出,元武究竟是否真正压制了自己的修为。 这就像是一个考场上,经验丰富的监考老师到处巡查,绝大多数考生的小动作都无所遁形,惟有元武掌握了更高层次的“作弊技巧”,用与不用,只在他一念之间,且即便用了,也无人能够确凿地指出不对。 归根结底,所谓“压制修为”比剑,这种自愿戴上的枷锁,讲究的是“诚信”二字,若无场外的监督,显然只能依赖于个人的觉悟与品性了。 可元武皇帝这个欺朋背友劣迹之徒,又怎能让人轻易地相信,他会秉持公正之心呢? 夜策冷心中暗自思量,却也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寻得出正确的答案,倘若元武当真亲自下场,要踩着一众参赛秦人剑师的肩膀,彰显他的无敌风采,设法提升其威势声望,只怕无人可以制约。 “罢了,想这些也是无益。” 她不禁摇了摇头,轻声回道:“若是在我出去办事的期间,当真遇上了元武,你只需发挥正常、谨慎行事即可,胜败输赢无足轻重,不必因争一口气,而落上什么伤势。” “正常发挥么?”赵青点了点头,笑着道:“那就这样定了,我会将实力保持在一个固定的水平,上下轻微波动,以隐藏身份、不对外露馅为先……用来换得几天参悟库藏名剑的机会。” “顺其自然,以柔克刚。离水之性,虽遇阻挠,纵千回百转,终可汇流归海。” 夜策冷最后回了两句:“‘天一真水’本就变幻莫测,无有定形,以此法为基,施展各式剑诀,应该不会有被看破的风险。” 言罢,这位大秦的监天司女司首便侧向从静室的窗棂处一跃而出,周身自然浮现出许多水纹一样的气波,彼此冲击。 瞬间,又形成了无数滴水珠逸散弥漫的灵雾,带走了其中的光线,整个人融入了幽暗的阴影。 只余下一道清淡缥缈的剑意,在房间里徘徊不散,似是在诉说着未尽的话语,又像是夜风轻轻吹过,不留痕迹。 赵青在原地静立了片刻,待到夜策冷的气息彻底远去之后,方才转过身来,挥袖拂开房门,向着外面比剑坪的方位行去,此时此刻,距离长陵剑会正式开始,大约还有一盏茶的工夫。 “像元武那样,能够走到八境的修行者,绝不会仅仅因为侥幸或者资质出众,心性、城府、机缘,缺一不可……夜策冷猜测他下场是为了打压年轻俊杰,收拢人心,却是有些看低了这名大秦的帝王。” “要知道,昔年王惊梦的崛起,元武可是全程看在眼里,亲身经历了那段岁月的,对于当初那些人的了解程度,尚在夜策冷之上。他如今的行为规划,也正是要对王惊梦形象逐步进行多个层面上的效仿与超越。” “无论是鹿山会盟原先需要连败四名巅峰大宗师的谋算计划,还是本体在郢都搞出来的动静,让他明晓自己很快就得遇上一位同层次的对手,都需要元武调整心态,凝聚胆气,打磨出无畏必胜的剑意。”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元武就相当于王惊梦言传身教的首席大弟子,只不过他为了夺取郑袖,以及天下唯一、不可相让的最高权柄,选择了无耻的背叛……故而他心中真正的‘阴影’,也仅有王惊梦一人而已。” “至于设法削弱、铲除那些极其接近八境、又处于敌对状态的大宗师,不断清剿巴山剑场的残余势力,暗中压制秦境内颇有潜力的后起天才,更多的只是基于政治上的考量,身为杰出统治者所必备的素养,而非是怕了他们。” 赵青一边在心中冷静地剖析着元武皇帝的种种行为与隐秘心理,一边穿过回廊,跨过门槛,走出了这座颇为幽静的阁楼,外面明耀的天光骤然映入眼帘,使得她都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是因为远处聂园的那座小丘边上,六匹神骏的马驹拉着玉辇,稳稳地行进在宽阔的石板路上,阳光照耀在它们披着的锦绣鞍鞯、银色鳞甲和流苏装饰上,闪闪发亮,显得气势非凡。 无数明黄色的旗帜和华盖上的金色龙纹在极远的距离下已经细微至极,然而却依旧有着惊人的神韵,一条条好像要破空飞出。 有一种异常磅礴而柔和的气息,如同天幕遮地般,向着四面八方弥漫开来,似乎开启了一扇通往充满光明的全新世界的门户。 元武皇帝,终于露面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外界正式“宣布”,自己确实如许多流言所说的那样,真的抵达了八境启天的领域,成为了大秦有史以来修为最高的帝王。 这名身穿明黄色衮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的中年男子,端坐于玉辇之上,面容沉稳,目光深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因为他身上自然散发而出的光芒太过浓烈耀眼,以至于周围的万事万物都黯然失色,变得异常渺小,所有人自觉不自觉地沦为了陪衬。 就好像他化身为了一轮照耀着大秦的太阳,给予万物生机,又令人不敢直视。 在华贵车辇的边上,数名身穿青衫的修行者默然跟随,他们的气息内敛深沉,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不俗的实力,皆是极少在外露面、就连监天司都未必知晓其具体身份的专职宫廷供奉。 穿着玄服的礼司官员们排在最后,他们或手持玉简,或怀抱金册,或捧着象征天命的符节与宝剑,神情庄严而肃穆,其步伐与玉辇保持一致,丝毫不乱,显示出大秦帝国的严谨与秩序。 沿途的官员和民众纷纷跪拜,山呼万岁。元武皇帝却仿若未闻,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了整个会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当他的视线掠过赵青所在的位置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缓缓移开了。 …… 赵青心中微凛,只是简单的对视一瞥,竟然让她识念的运转都变得缓慢起来,这在真正的战斗中,绝对是致命的干扰,代表七境八境之间几乎无法逾越的巨大差距。 启天之境,果然不凡,古时神惑之别称,却是名副其实。 纵然,她现在仅是因为“本命身神”的修持尚未达至圆满,否则已然正式破境,称得上准八境的修行者,可就算如此,在面对元武时,她依旧感受到了一种源于生命层次上的压制之感。 不过,随着启天境界的奥妙逐渐在赵青眼前展露,获取的情报信息越来越多,这种暂时的修为差距,很快便可以在她的天赋与高速的进展下,被追赶上来,直至拉平乃至反超。 同样,百闻不如一见,赵青方才推翻了许多她过去得出的结论,也正是因为她从对方遥遥展露出的剑意气息中,获取到了一些新的信息。 在赵青暗自揣摩启天威能的同时,元武皇帝的御驾绕着聂园巡视了一番后,也缓缓在观剑台最高处的席位前停下。 这名精气神已臻至巅峰、几乎炼化完了幽龙珠,即将迈入八境中品的帝王,缓步走下车辇,走到观剑台边缘,负手而立。 他目光深邃,俯瞰着下方众多已经到场、正安静等待着剑会开始的秦人剑师,还有那些身份各异、却都怀揣着各式目的、从四面八方赶来观战的宾客,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难言的豪情。 “朕,终将会是这片大地上最伟大的至尊圣皇,没有之一。” 元武在心中对自己这般说道,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朗声道: “今日,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于此共襄剑会盛举,实乃幸事!朕心甚慰!” “愿诸君能够切磋琢磨,各展所长,让世人见证我大秦剑道之昌隆,武道之辉煌!” 说着,他伸出手来,掌中元气汇聚,化作一柄无比巨大的明黄色长剑虚影,剑尖径直指向天空,仿佛要刺破苍穹一般:“现在,朕宣布——长陵剑会,正式开始!” 随着元武皇帝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开,整座会场都仿佛为之一静,随后,便如同被点燃的油锅般,轰然沸腾了起来。 无数观战的宾客们纷纷起立,鼓掌欢呼,而那些即将参与比试的剑师们,则是一个个目光炯炯,神情激动,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场,与各路英豪一较高下,扬名立万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形貌变化得跟“夜策冷”一模一样的赵青,作为守擂的剑主,也率先飞跃上了那座百丈见方的剑台,挑了根位于正北的乾卦铜柱站定,随手招了些附近的水汽,凝聚成了一柄三尺来长的水剑。 一些晶莹的水链缠绕在剑身和她的右手五指间,仿佛有生命一般灵动游走,既增添了几分飘逸如仙的美感,也彰显了其精湛的剑道修为与对真元的精细操控力。 “首位攻擂者,何在?”赵青环顾四周,扬声问道,清亮的声音在真元的裹挟下远远传播开去,与比剑坪内外的铜柱铜栏生出阵阵共鸣,激起了一片片回音。 话音落下,会场中顿时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之声,许多人翻阅着弘养书院编纂的《剑会纪要》,目光在那些长陵周边成名已久的老牌宗师、大派宗主身上来回游移,想要看看他们会不会成为第一个下场挑战的人。 然而,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是,最终第一个站出来应战的,却是一名陌生的蓝衫中年男子,大约五十来岁的年纪,典型的“国”字脸,背着剑的形象就像是扛着一根锄头一般,毫无美感可言。 他操着一副关中地区的口音,拱手向着元武皇帝所在的观剑台方位,与剑台上的“夜策冷”先后各行了一礼,朗声道: “关中岐山剑派,周大拙,特来向夜司首请教高招!” 言罢,他身形一动,便如大鹏般掠过了近百丈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了剑台正南的坤卦之柱上,背负的长剑也随即出鞘,剑身宽达三指,沉重而笔直,上面铭刻着细密的云纹,显然不是凡品。 这是一柄黑白分明的长剑,其剑身和剑锋都是灰黑色,好像烧过一半的炭的颜色,笔直的剑脊却是明亮的白色。 无论是剑柄、剑身的样式、尺寸,甚至剑鞘,都是最合乎关中地带制剑的礼制和规格。 “唰”的一声轻响,周大拙横剑于胸,微微躬身行礼,认真道:“请。” 以这样的动作作为比试的开端,是王惊梦年少时带着巴山剑场许多人,在长陵跟人一次次比试期间,自然而然立下的规矩与典范。即使在连他的名字都已被消去的今时今日,也依旧被无数秦人剑师所沿用与继承。 在很多时候,剑不仅仅是一种武器,更是一种礼仪、文化、精神层面的象征。 于是,赵青也执水剑横于胸前,认真躬身还礼,道:“请。” 在她重新抬起身体的刹那,蓝衫中年男子出剑,她便也出剑。 下一瞬,在乾卦之柱与坤卦之柱隔开的六十多丈间距内,倏地出现了许多晶莹且沉重、在半空中不断旋转的细小水珠。 它们笔直地排成了一列,在急剧的加速之中超过了绝大多数人眼睛所能捕捉的极限,以至于在很多人的眼睛里,就像是骤然消失一般,而后,迎面撞上了一块仿佛用雷霆凝炼而成的深青色方石。 …… “这是‘雷霄磨砚剑诀’!岐山剑派昔年两位宗师夜观天雷轰击山石,焦灼一片,有如砚台磨墨之状,心有所感,联手创下的镇派秘剑,非天资横溢者不可修,非功力深厚者不可成!” 远处的一座旗台旁,一名身披铁衣、背影高大的老迈将领,目光炯炯地看着剑台上那骤然迸发出的耀眼光芒,不禁抚须赞道: “周大拙能将此剑诀修至大成,将以雷霆之威,磨砚之意合二为一,集快剑与重剑于一体,斩出这记看似平常、实则暴烈之极的雷罡剑石,却是不愧为他被列为‘关中五剑’之一的声名。” 6=9+ “所谓‘雷罡剑石’者,乃是以雷震剑符模拟出土石之质地。土克水,又有坤卦之柱的地利加持,确实是对付‘离水神诀’的绝佳选择……” “再加上周大拙已入七境中品,带来的几分优势,这一次,夜策冷恐怕是遇上对手了。” “司空将军此言差矣。” 在他的旁边,一名身形如铁塔般的胖子眯着眼睛,向前一步,缓缓开口道: “似那‘关中五剑’之辈,皆非我许某对手,夜司首却是有与我平手的战绩,她的剑法招式变化,又岂是周大拙所能轻易揣度的?” “两人同阶一战,胜负自是毫无悬念可言,唯有在多少招后分出胜负,亦或者消耗了夜策冷几成真元,方才有可供讨论的价值。” 这胖子说话间,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烈之气。 虽然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胳膊上、腿上、脸上、脖子里,肚子上,都是高高堆起的肥肉,可在旁人的感应中,却是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所以哪怕他满身肥肉,眼睛都被肥肉挤得快要看不出来,但他给人的印象却是分外的威严,分外的可怕,就像一座威严的巨山。 几乎所有长陵的人都认识他。 他就是许兵,大秦王朝一个最普通的小兵出身,横山剑院有史以来最强的传人,最终封侯,为横山神藏军的最高统帅,也是大秦王朝十三侯之一的,横山许侯! 在大秦十三侯里,跟随着他的横山军将领,在整个大秦王朝而言算是享福的。大多数人成了兵马司的高官,有些人就在附近的城关驻守,家眷都在长陵。 他自身也是大秦十三侯里,极少能够长年在长陵驻守的侯爷。 在此次长陵剑会之中,当元武皇帝不予以干涉、亲自发言讲话的情况下,横山许侯和他边上的这名兵马司副司首,司空将军,应该可算是场内地位最高的几人。 他们之间的交谈,某种程度上,便等若于官方对这场剑会的点评解说,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侧目,竖起耳朵倾听。 “话虽如此,但作为第一次上台挑战的攻擂者,周大拙仍称得上是勇气可嘉。” 司空将军并未对修为、资历更胜于己的横山许侯进行反驳,只是话锋一转,道:“现在的最大看点,应该就是他究竟能逼出夜司首的几分隐藏手段,为后来者趟出一条怎样的路子来了。” 横山许侯闻言,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肥胖的脸庞上肉纹微微颤动,显然对司空将军的保留意见不以为然。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剑台,那里,赵青与周大拙的交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 数千里外的云梦泽上空,风云倒卷,郭东将为主、宋潮生为辅的联手一击,那一道横贯长空、挟带着粉碎虚空意味的晶莹刀痕,的确逼出了赵青天龙化身新的手段。 不久之前,她快速培育出这样一具巨大的龙躯,纵然有着龙墓中的浓郁元气持续补充,真元与气血上的消耗自然不可能少了,甚至达到了极为亏空的境地,战力远非鼎盛的状态。 纯以真元储备量计算,赵青的上限应该超出了对面二大宗师之和,可当前能动用的龙气却是连半个都比不上,主要依靠的,便是天龙之躯自带的天赋神通,与它无比强横的肉身力量。 因而,她并未选择用正经的剑招变化对上这样一记堪比八境级数的倾力斩击,只是操控着龙躯微微后仰,两只探出的前爪呈虚握招引之势,划过两道瑰丽炫彩的弧线,恰到好处地拦截了在刀痕的前方。 十根远看并不起眼、实则各自堪比一辆战车大小的玄黄色泽爪尖,因磨擦刮损而持续发出刺耳之声,阴阳五行交错变幻的光芒闪烁明灭。 一根根细长晶莹的弦丝在双爪之间微微颤动,奏响出一曲清绝悠扬之音。 只见龙爪顺着斩天刀痕前行的路径一直后撩退却,点点晶莹的碎屑仿佛星光流萤,随风浮起沉落,飘飘洒洒,亦是水火坎离无尽轮转,带出了太阴太阳两团涨缩不定、内蕴偏转之力的罡气旋涡。 就好像在方圆数丈之间,元气否塞,玄黄喷薄,辰星乱逆,阴阳舛错,骤然间跟高空中显化出的“天空之海”互相呼应,震荡共鸣,生成了一方有着日月诸天之象、转瞬即逝的虚幻小天地。 于是,原本一往无前的平直刀光,当空灵缥缈的爪中星域沉寂湮灭,仿佛大道之盛放凋零、枯荣两面集于一体,无相却含万相,在这一式“日月星沉”中自然演绎出了世间万物生灭轮回的至理; 其璀璨刀芒,终究是在这一抓一放、一阴一阳的玄妙转化中,被赵青以柔劲引导向了旁边,卸去了大部分力量后,才在一阵轰鸣声中斩中了龙躯的侧腹之处,刮在了她似波浪般起伏的一片片龙鳞上,激起了千层碎光万点星芒。 残余的刀痕锋芒,虽仍保持着斩裂虚空的恐怖锐意,足以当场斩杀一名寻常的七境宗师,却已无法破开天龙那以尺来计量厚度、坚韧至极的表皮。 在一连串金铁交击般的铿锵脆响过后,仅仅是让沿途的银色鳞甲裂开了几道微不可查的缝隙,根本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损伤。 赵青只觉侧腹处微微一凉,似有清风拂过,却连半点痛感都未曾察觉,便已知晓自己成功挡下了这记威力无匹的联手刀痕。 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刻借着龙躯的强悍恢复力,将刚才那一击所造成的些许震荡与不适迅速平复了下去。 与此同时,赵青天龙双眸之中神光爆闪,玄妙的韵律在周身萦绕,两只后爪在虚空中猛然一抓一扯。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地失声,滚滚的煞气自龙爪中喷涌而出,与漫天云雾水气融为一体,迅速凝结成了一件“称爪”的长杆兵刃。 那是一柄长约一百零八丈的双月戟,通体宛如墨玉之质,戟身蜿蜒如龙,光泽温润却隐含凌厉,两侧各自弯出一轮新月,星辉点点,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天威与龙怒,透出摄人心魄的锋利之意。 此戟一出,方圆百里的空气都仿佛为之一凝,一股铺天盖地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赵青操控着巨龙身躯盘旋,长尾一甩,便将这双月戟牢牢握在了爪中。 顿时,整片云梦泽上空都充满了戟身轻轻颤动时发出的清越龙吟,仿佛这柄兵刃本身就是天龙的一部分,与之灵魂相连,气血相通。 长条状的龙身,在广袤的天空中虽然显得威猛无匹,变化灵动,但经过实际测试的赵青却深知,这样的形态并没有旁人想象中那么适合近战搏杀,或者说,绝非是巨大化修行者近战时的最优解。 因为龙爪的长度比例相较于修长的龙躯而言,实在算不上太长,粗壮度也颇为有限,这便导致了其攻击范围相对狭小,力道也难以在战斗中使足,简直就像是霸王龙的前爪般鸡肋无用。 一旦遇到同等级数、体型远小于自己、速度够快、身法也灵巧的对手时,很容易便会陷入空有蛮力而无法有效击中敌人的窘境。 至于龙尾,虽然能够抽打出极为强悍的范围攻击,有着摧山断岳之威能;龙翼,虽然可以挥动出割裂天空的刃风,扇动孕育出吞噬元气的涡旋,但这两者也有着许多不足之处; 一旦未能一击建功,便会因为动作幅度过大、难以在短时间内频繁改变,而露出颇大的破绽,给予对手可乘之机,亦是难以作为常规的攻击手段来使用。 是以,在化身天龙之后,赵青反而是陷入了某种“远程有术法、近战少手段”的尴尬境地,空有一身磅礴如海的巨力,却很难在贴身战中完全发挥出来。 因此,她才借助先前吸取的天龙煞气混同玄冰墨晶,以“罡气凝兵”之法,抽空打造出了这柄量身定制的双月戟,可刺可挑,亦可横扫竖劈、勾挂锁拿,充分发挥龙躯的力量优势,又能兼顾攻击的灵活多变。 只见赵青抓握着戟杆挥舞了几下,感觉还算不错,便仰天长吟一声,巨龙之躯在空中一个翻滚,化作一道银芒,以双月戟为锋,劈云裂气,向着远处的宋郭二人疾速扑杀而去! …… (本章完) 第563章 破而后立?体验卡(4K) 天光如幕,水映寒波,巨大的长戟划出了数轮微黯的弯月,戟尖如沉重的峰峦,裹柔云清霞,纳四方锐意,积冲霄之势,被切碎的气旋发出的爆鸣声波,霎时间便向前递进了几百上千丈。 远远望去,就像是高空中有几座雪山在一瞬间被撞得飞散开来,漫天冰霰飘洒,迷离的光雾之中,一条条飞逝的戟光不住凝结定住,似乎永远停滞在了它们的过去,流影长存不灭。 光流素月,质禀玄精,澄空鉴水,照回凝清,终古永固,莹此心灵。 如梦似幻的美感中,却隐藏着致命的仿佛穿梭在另一个虚幻世界的杀伐气息,了无痕迹,浑然天成,没有人能感知得到,它究竟会从何而来、以何种方式真正降临,在何时淋漓尽致地释放而出。 没有丝毫犹豫,郭东将大踏步地直冲向前,双脚接连踩过一连串的猩红色晶霾,身影已经化为了一道刺向苍穹的流光。 面对着这极尽变幻、超脱凡尘的惊天一戟,他心中狂性大发,拼尽全力压榨着体内的真元,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继续出刀。 一片燃烧沸腾的海,在那柄深蓝色的长刀光芒褪去时骤然升起,当它越升越高,整片海域的水却奇异地向着最中心处收缩、聚集,化作了一束汹涌澎湃的波涛气柱,就像是一截冒出来的尖锐钉尖。 显然,这式借潮汐变化压缩力量的刀招,也脱不开宋潮生的辅助加持。 只是跟满心只想着战天斗地、燃烧自我的郭东将不同,宋潮生更多的是在思索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寻找出这些奇异戟影中的变化方向。 而后,他却莫名生出了许多别样的感觉,观天地间戟光似画,绘如墨潮,潮中有汛,蕴律无声,赫然是比自己先前千万水珠齐奏鸣响、掀起无边雨潮更加精深玄奥,更进一步的招式意境演化。 能够完美地摹仿、运使出对手的招式,将其自然而然地融入到戟意之中,随心挥洒,这真的是一条古时的龙类,可以做到的事吗?如此堂皇正大,毫无半分妖异之气! 闪烁着不知凡几繁复念头的宋潮生,面色因真元的巨大消耗而稍显苍白。 于是,天地间再起轰鸣之声,如巨山般的元气坠落,不断裂解析为纷纷扬扬的小水滴,在他身前的虚空里,骤然交织出了无数条弯曲的符线。 这些符线愈来愈亮,明耀灿烈,带动着漫天的元气潮汐向着正中心的螺旋水柱急速回缩,仿佛在搅拌着形成一个笼罩着整片“海域”的恐怖漩涡。 无穷无尽涡流的终点,却是一根破灭万千的定海神针。 戟芒下坠,针尖上扬,天地山海在这一瞬同现,各种色彩的元气风暴交汇、震荡,绽开了一片片璀璨的光潮,又宛若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前面居然是硬撑的?有点麻烦了……我得考虑考虑,该用什么方案为好……”同一时间,一个略有些无语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转瞬即逝。 在攻击真正落实之前,赵青却是没怎么预料得到,因为此前两大宗师真元消耗过多、几无余力的缘故,看似威风凛凛、撼天动地的“定海神针”,居然比自己斩出的戟势弱了足足三成。 这个差距虽说不大,可对于躯体强度有限的非炼体修行者来说,却已然是难以承受的磅礴大力,顷刻间便可伤人性命,连抢救治疗都来不及。 两个渺小的身影倒飞而出。 躯体近乎破碎的宋潮生,在空中无助地翻滚着。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变成了昔时初习剑经,大胆地尝试在飞瀑泻落之处,勉强站立着感悟水韵,却不慎被冲翻跌倒的稚嫩孩童。 瀑布的轰鸣,如同天地间最雄浑的乐章,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他的耳膜,震撼着他的心灵。他躺在冰凉的岩石上,仰望着天空,水珠像星星一样洒落,打在脸上生冷而疼痛。 多年后,宋潮生历经磨难,修为一日千里,终于成为了大魏王朝最强的宗师之一。他以为自己已经长成了鲲鹏,能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展翅高飞,翱翔于九天之上。 然而,在那一天,当寒江千雪剑与白山黑水剑的锋芒交织而来,宋氏门阀的鲜血染红了大地,他才恍然惊觉,自己其实仍旧只是那条在飞瀑下追逐着水流、在江潮中挣扎的小鱼,无力抵抗命运的巨浪。 此刻,身处高空之中,他心中映照出的景象出,却逐渐与记忆中的飞瀑重合在了一起。 狂潮如同当年的瀑布,汹涌而来,倒灌入越来越狭窄的江口,仿佛要将他这条孤独地游弋、试图逆流而上的小鱼吞噬。 于是,他纵身一跃。 这一次,他跃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远、更高,仿佛挣脱了尘世的束缚,穿透了层层云雾,直冲向那遥不可及的天穹。 清明与通透的感觉萦绕心头,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纯净无暇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清冽之气,间或水雾升腾,氤氲缭绕,将他包裹其中,又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交织重叠。 那些举重若轻的哀愁,对过去无法改变的无奈,对未来求不得答案的迷茫,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释放与和解。 于是,他不再抗拒潮水的涌动,而是选择与之融为一体。 心灵深处的意识化作了一滴水,与周围的元气潮汐完美融合,再无半点隔阂,随着江海的潮汐起落而飘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详。 天空里响起了宏大的声音,那是惊人的元气在极速流动。 不知从几千几万年前就从遥远的星辰中射出的稀薄光线,就像是无视了距离的阻碍一般,凭空跨过了上方连绵的大气,径直倒灌进入到他的气海内部。 虽然当下仍是白天,星象不显,可东方的苍龙七宿,却在某种奇异气机的引动之下,开始变得越来越明亮,凝聚出瑰丽炫彩的光芒,闪烁着投射出属于它们的力量。 同一时间,亦是被长戟一击,击打得倒飞而出,本命长刀都为之断折、双臂骨骼震作齑粉的郭东将,也陷入了类似的心灵蜕变状态。 思绪飘忽间,忆起了数十年前自己初入七境之时,那次潜入深海的探险之行。 那段日子里,他孤身一人,不断深入那片幽深黑暗的海域,只为寻找传说中位于星洲、虽早已被发掘、但依旧有所遗留的幽帝宝藏。 随着他不断下潜,周围的光线逐渐消失,四周只余下无尽的静谧与孤独。 唯有偶尔闪烁的荧光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海兽低吼,为他指明方向,打破这死寂的沉默。 就在他顺利发现那处古老的海底遗迹,打算强力破解其禁制之际,大抵是因为触及到了自毁的阵枢,两座巨大铁塔的下方,被长久压制着的地脉火气瞬间引爆。 数座海底的休眠火山,便这样毫无预兆地喷发了。 红与蓝的光焰交织在一起,水火相融,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那一刻猛然碰撞,犹如雷霆万钧,瞬间撕裂了黑暗的帷幕,阴阳对冲激变,泯灭了一切的气息,也泯灭了他心中所有的杂念与执着。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震撼感受,仿佛整个人都被那股磅礴的力量所吞噬,又仿佛在那一瞬间,他触摸到了天地间最本源的奥秘。 是什么时候,自己的心灵之外多了层厚重的海水障壁,只知呆呆地坐在碧琼岛最高的山峰上,望着远处海平面来来往往的各色船帆,却忘记了那深不可测的渊底鸿沟中,还孕育着如此炽烈的火山呢? 郭东将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次沉入了那片深邃昏暗的海渊中,缓缓坠入了熔岩肆意流淌的火山裂口中,整个人被熔化为了一团炽热的岩浆,就此泯灭消亡,不留丝毫过往的痕迹。 而当火山喷发结束,岩浆冷凝固结,化作一片新的海底岩石层,不知过了多少年,终于又有生物群落在热泉喷口繁衍生息之际,他的意识也在经历了沉寂且漫长的轮回之后,迎来了涅槃般辉煌的重生。 郭东将身上那些粉碎的骨骼,就好像浸在了传说中的不死灵泉里面,开始在虚幻的气泡破裂声中,不断地生长愈合,消去先前在血肉间反复侵伐、破坏的凌厉戟意,重铸为更坚韧强横的崭新体魄。 若有人仔细感知探查,便会惊异地发现,他新生长而出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络之中,都悬浮着一片片沸腾的大海,一座座喷涌的火山,两者之间,均由无数玄奥复杂的符线相连。 它们构成了寄予破灭与创生之意、生生不息的完美循环,阴阳周而复始,水火交济。 无数银色的星辰就像是实质一般落在这两名败者的躯体上,又以虚无的姿态穿梭而过。看似并没有太多的交会,却是自然散逸出些许吸引心灵意念的玄奥气机,组成了一条由群星次第发光铺就的辉煌道路,如同星图上最复杂晦涩的图案,在虚空中蜿蜒绵亘,不知终点。 这是一把指引他们前行的钥匙,依次打开一道道天地宇宙间门户的钥匙。 一缕缕若有若无的新生真元,随着宋郭两人半昏半醒的念头悸动,离开了他们的身体,落入这条奇幻的星路之中。 一颗颗闪烁着的星辰飞窜跃动,不断划过了空灵缥缈的轨迹,渐渐安静下来,最终停留在它们固定的位置之处。 一片新的星空渐渐形成,而且和周围的天地生出共鸣,和此时无尽的天穹高空之上,无数此时根本看不见的璀璨星辰互相呼应。 “我这是在破境?推开了七境到八境之间的最后一扇门户,真正抵达了启天的领域?” 两人的心灵深处似有些迷茫,可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欢喜和期待,一种难以言喻的放开与释然,一种超越自我范畴的崭新明悟。 “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破除所有修为,精神意志和身体无限放空,方可自然引来新的天地,不破不立,破而后立,这便是勘破八境启天的真谛。 同样的,对于这两名习惯于超负荷出招,才两三次交锋就露了颓势,结果被错误高估其当前实力的赵青一戟几乎打爆、陷入弥留状态的巅峰大宗师来说,破境,就是他们最好的疗伤手段。 在战斗里,在生死危急之时破境并非没有先例,然而在整个修行界的历史里,在战斗里七境踏入八境,这是真正没有任何的先例。 6=9+ 而虽早已经将本命灵水、本命刀元修炼圆满,且对启天界限的元气法则领悟甚深,可终究不知晓其具体心境要求,被卡了好些年的宋潮生、郭东将,自然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跨越这道看似近在咫尺的门槛。 好在,赵青对于此界修行体系的领悟,已经达到启天的水准。 当她运使可完成心灵之间调律和音、让旁人跨越人我之分别、化作她“真我”一部分的“浑我天地功”,用自己的心灵修持与旁人积蓄的功力相叠加,却是可以互相补全其彼此的短板,帮助他们推开那道尘封了许久的大门。 不过,这种靠外力破境的状态,实际上只能算是一张时间有限的体验卡,并不能让宋郭二人真正稳固在八境的层次,当赵青撤去“浑我天地功”的运转,两人各自引来的那方天地萎缩崩解,仍会重新跌落回七境巅峰的层次。 用较为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这就像是赵青调用了这两大宗师账户上的全部资金,以她的名义暂时性地开启了一个更高层次的交易市场,让他们得以一窥其中的奥秘与风光,时间一到,资金又会如数返还。 因而,宋、郭二人虽能得以体悟一番八境启天的玄妙,但在资金被划归他用之时,却是不可能再重复地费在属于自己的正式破境过程上。 即不可能趁着“体验卡”有效期还没结束,就依葫芦画瓢、原封不动地再走一遍破境的流程,真正推开那扇大门。 赵青临时借出的心境修为,可没那么容易被转化为他们自身的底蕴,相反,若是只懂得纯粹的模仿,不断向着她的心灵世界靠拢,无疑会被真正的同化,丧失自我分别的界限,沦为她的意识傀儡。 不过,宋潮生与郭东将也绝非那种庸庸碌碌之辈,毕竟,若是换了另外两个寻常的七境巅峰,如大秦李、严二相之辈,其最长的长板也够不到八境的边缘,就算给了同样的机会,也不可能抓得住。 甚至,只是换了个不同的时间点,如果宋郭二人没有耗尽体内全部真元,被打成了濒死状态,心灵之焰不曾毫无保留、竭尽所能的绽放与燃烧,多半也触摸不到更高的层次。 总而言之,他们过去与现在处于生死边缘的领悟,加之赵青那如桥梁般的心灵引导,使得其在始“破境”时便走出了自己的道路,逐步开拓着新的天地,却也是为她带来了不少的收获。 不同的修行者、不同的功诀领悟,有着不同的启天景象,这自然可以为赵青在自己后续的破境之时,提供一些宝贵的参考,提前感悟这一境界的精彩风貌,加快她在该阶段的修炼速度。 借着这个同样难得的契机,赵青再一次验证了她关于元气法则本质的理解,心中亦是波澜起伏,逐渐有着参悟、编织出“大道神纹”的趋势。 “还要继续切磋比试下去吗?”她操控着天龙之躯,后发先至,将倒飞而出的两人都放置在了一只龙爪正中,抓着他们飞回了龙墓之岛。 当宋、郭二人逐渐清醒过来,明悟自己的破境竟是如此一张“体验卡”时,皆是心生怅惘与不可思议之感,深感世事之无常、机缘之巧合。 闻听此言,两人不禁相视一笑,朝着龙首的方向拜了一拜,齐声开口回道:“前辈,此恩此情,我等铭记于心。虽破境如梦幻泡影,体验有时,然期间所悟所得,实乃毕生难求之珍宝。” “切磋比试至此,我等已心服口服,更不敢再劳前辈大驾。” 虽然到了现在,宋郭二人仍无法确切判断出赵青是人是龙、是老是少,此时出世又怀有着什么立场,但经历了这场战斗与破境“体验”,他们已然将赵青视为了平生仅见的前辈高人,心中满是敬意。 “你俩能够有此觉悟,倒也不枉我出手一番。” 赵青的声音在龙爪附近响起:“如果不过度挥霍的话,方才召引而来的那片新天地,大约能维持三到五日,在此期间,均可释放出总量受限、有形无意的八境之力。” “就像是‘盗天丹’那样?” 宋潮生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这句话中的意思,他从躺倒在几块脸盆般大小龙鳞的状态上站了起来,身体内外的伤势已尽数复原,面色亦恢复了红润,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差不多吧,不过韩辰帝的那颗‘盗天丹’,可保存的时间更长,其药力有着极强的修复疗伤作用,对战力的加成应该还要更高一些。”赵青随意问询道:“接下来,你们都有什么打算?” 其实说起来,因为突破八境有着自发引动天地之势,灌注恢复全部元气、洗炼出无瑕之体的效果,宋潮生、郭东将的实力,在伤势尽愈之后,已然超越了先前最鼎盛的时刻。 反观赵青这边,却是真元亏空更甚,精神也因施展“浑我天地功”而几近耗竭,倘若再次来场切磋,胜负多半会随之逆转,不过这个消息,却是不便对外多加透露了。 “我大概,会趁这段时间去长陵一趟吧。近乎八境下品的修为,纵然群狼环伺,遭遇到大批秦军围杀,也足以支撑我完成一些未了的心愿了。” 宋潮生仰头望向高空中逐渐消散的元气风暴,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眼神中的犹豫很快变为了坚定之色:“此等临时拥有的力量,若不用来荡平一些魑魅魍魉,岂不是太过可惜?” 听得此言,郭东将原本还在揉搓着刚从灰白色转黑的头发、感慨着岁月复华之意,立即站起了身来,哈哈一笑,豪迈地拍了拍边上宋潮生的肩膀: “老宋,此去长陵,路途遥远,不如我陪你同行一程?无论是打上大秦皇宫,取那元武的项上人头,还是杀穿整个长陵城,破军闯阵,咱俩携手,都更有把握!” …… 几乎同一时间,长陵城西,聂园最高处的观剑台上,元武皇帝的脸上闪过了几丝难以察觉的阴霾,眉头亦是深深的皱起,藏在衣袖中的拳头不自觉地捏起,手臂上的经络似青筋般微微扭曲。 这当然与不远处的比剑坪中,“夜策冷”干净利落地破解了“雷霄磨砚剑诀”,击败了那名因得到他授意的礼司官员暗示、故而首个上场挑战,欲多加消磨“夜策冷”真元的周大拙无关。 在元武看来,新一代的年轻修行者中,监天司司首夜策冷的名气虽大,亦是跟“那个人”的关系极近,可根据她已知的修行进境与日常行事风格,却远远排不上最有威胁那数人的行列。 不过,虽对看上去最多抵达七境巅峰的夜策冷,并无从未表露过忠君态度、且有望修至八境、产生偌大威胁的方绣幕那般重视。 可小小地阻挠一下她的扬名养望、磨砺剑意的目的,让这个朝廷的司首更加服从自己的命令,放弃那些没必要的野心,为大秦王朝全心全意地出力干活,却也是他乐意为之的事。 然而,此时元武皇帝的烦闷,却并非来源于此。 真正让他心生警兆、感到不安的,自然是他远远望见那几乎半沉于地平线下、隐没不见的东方苍龙七宿,竟在片刻之前,突然华光大作,星辰闪耀,似乎是被启天的力量所引动、投射而下。 …… (本章完) 第564章 算计反算,山间雪魄(6K) 据元武所知,跟郑袖的“星火彗尾剑”能引动北斗七星之力不同,东方青龙七宿,其所占的星区明显要广阔得多,算上正星与增星,共有335颗星辰被观星台记录在册,总数远远高于前者。 且不论数目上的差距,从可视亮度,或者说从散发星辰元气的强度来,北斗七星都是能在全天群星中名列前茅的,除了天权之外,均可进入前百,故而针对它们的感应、沟通,修为境界的硬性要求并不算太高。 理论上,初入六境本命,甚至五境神念巅峰,若是有特殊的丹药与陨星天铁相助,且天赋异禀,又修有专门的感知类功诀,便有那么几分可能,感知到北斗中最高的玉衡,正如昔年十八九岁时的郑袖。 当然,能够感应到北斗洒落的星辰元气,跟正式的沟通建立联系,利用其杀伐对敌,却是两码事,后者不仅需要更深层次的感应与领悟,还需要对星辰元气有更精妙的操控能力。 这通常意味着至少七境的修为,以及对星辰元气的深刻理解和掌握,且因为北斗带来的是死寂雕零之意,在整片星空中都极为特殊的缘故,世间已知的所有功法里,也唯有将《星火剑经》修至大成方可实现。 东方苍龙七宿则不同,其星辰众多,分布广泛,且亮度和元气强度普遍不如北斗七星,这就要求修行者具备更广阔且敏锐的感知范围,能够同时捕捉到不同方位和距离的星辰力量。 相比紫微、太微、天市三垣,西北南另外二十一宿,东方七宿并无什么独特之处,因此,能够尽数沟通上这三百余颗星辰,若想要更进一步,跟全天三千多颗星辰建立联系,基本上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而在昔年孤山剑宗的典籍记载中,古时专走周天星辰感应之道的修行派系,通常将这些天外星辰称之为诸天或小世界,且以感应、沟通、引动三千小世界作为一个极重要的门槛,迈过之后,便可引起真正的质变。 简单的来说,这种级别的神念感知与引动星辰元气之能,肯定达到了八境启天的标准,绝非七境巅峰所能企及,三千座蕴于识海或窍穴中的诸天,若能彼此共鸣,同步发力,无疑也属于八境层次的输出。 达到了八境的修行者,因为启天之“钥”的方向不尽相同,未必可以像这样勾连引动三千诸天之力,但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修行者,却必然已是等若于八境的存在。 在孤山剑宗的注解之中,三千小世界,可以对标八境下品,六千小世界,对标八境中品,九千小世界,对标八境上品,一万三千五百座小世界,则代表着八境已至巅峰。 感知易,沟通难,对于同一名行走在此道上的修行者来说,可感应的星辰数目,基本上在沟通建立联系的四五倍以上,只是勉强感知到其存在的星辰,自然没法轻易地予以引动。 而且每多沟通一方诸天,都需要在驳杂的星辰元气环境中分辨、提炼出对应的稀薄星光,缓缓吸纳引聚,与本命元气相融合,难度均是越来越高,也要消耗更多的时间磨合,铸造出共鸣的星光阵枢。 所以三千、六千、九千这样的数字,跟八境各小阶位之间的实力差距,并不成正比,仅能用于衡量神念感知跟视星等间的某种对应关系,神念增强到原先的十倍,就可以感知到黯淡了九成的星光。 “观星光垂落的方向,应该在阳山、巫山、洞庭郡一带……”元武运足目力远望,心中暗自思量,基本上排除了秦人在那活动的可能,也就是说,这个新冒出来的启天级强者,非楚即齐,皆为外朝之敌。 感慨着天意与命运的变化无常,他自嘲式地笑了笑,而后脸上渐起肃容,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定,微微侧转过头,瞥了一眼身边侍立的宫廷供奉,轻声道:“拿纸笔来,最好的符纸和笔墨。” “诺!” 那名一直低眉垂首、仿佛不存在般的供奉,闻言立即应声,而后身形微闪,便已在瞬息之间远去,再出现时,手上已托着一方乌木托盘,其上放有符纸、蛟须笔与一个盛着墨汁的小小玉碟。 元武接过纸笔,略一颔首,以示嘉许,而后便挥退了这名供奉,令其退至十步之外,没有传唤不得擅自接近。 他摊开那张绘有淡金色云纹、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符纸,略一沉吟,便即落笔书写,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一个个玄奥晦涩的上古秘篆,自笔尖流淌而出,依次排列在符纸之上。 随着元武皇帝书写动作的持续,周遭的天地元气亦似受到了莫名的引动,开始缓缓汇聚而来,绕着那支笔尖不断旋转。 由诸多不同篆文拼接而成的凤鸟图案,仿佛都活了过来,在符纸上熠熠生辉,灵光隐现。 待得最后一笔落下,整张符纸都亮起了层层叠叠、似纳天地于方寸之间的璀璨金光,紧接着墨迹尽皆隐去,徒留空旷的白色苍茫之意,元武皇帝长舒一口气,神情间竟是露出了几分疲惫之意。 显然,在这张符箓中绘下想要表达的内容,融入八境启天的惑神奥妙,对于他这样兼修符道的大修行者来说,亦非轻松之事。 将蛟须笔放回玉碟,元武皇帝拿起那张是符亦是画、气象万千的帛纸,轻轻吹了吹,附上了几缕本命元气,这才重新转头,看向了后方那名一直等候着的宫廷供奉,淡声道: “下一个剑会中安排进来的人,是谁?” “是何山间,岷山剑宗长老之一,主修的是《七窍七魄浮光剑》与《天息幽玄诀》,这些年里一直是通过严相和皇后殿下为朝堂办事,暗中监视岷山群剑,其真实修为,应在七境下品。” 蓝衫宫廷供奉如实回答,对于朝廷中的这些暗子,他们这些供奉亦是有所了解,毕竟有时需要配合行事,同时,心中暗自凛然,知晓圣上定然是要借此人之手,去达成某项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七境下品……未曾修成《天光敛冰九式》么?” 元武皇帝微微皱眉,心道也唯有此等天赋有限的宗师,才会甘愿彻底倒向朝堂,成为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真正的剑道天才,如那方绣幕,哪个不是心高气傲,恃才放旷之辈,轻易不肯屈居人下。 不过,这样倒也正合他意,只有容易掌控的棋子,才好拿来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心念电转间,元武皇帝已经有了定计,他再次开口时,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朕的谕令,让何山间在剑会上好好表现,若能将夜策冷打下高台,令其剑心蒙尘、道基受损,朕必有重赏。” “将这张符箓交给他,告诉他,关键时刻,不要吝惜使用。” 蓝衫供奉双手接过那张看似平平无奇、却耗费了元武皇帝不少心血的“空白”符纸,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暗袋,沉声应道:“诺!” 而后,此人身形一闪,便又化作了一道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目送着这名供奉远去,元武皇帝脸上的笑容,亦是渐渐收敛,重新变得深沉起来,重新将视线投向了比剑坪中,此时,“夜策冷”已连败三名挑战者,正自持剑而立,英姿飒爽,气度不凡。 虽然在几日前的朝会上透露出自己可能会亲自下场,参与比剑切磋,但他此举的目的,并非是简单的收获威势名望,也不会是打压没有太多威胁的夜策冷,而是另有更加深层次的谋划设计。 因而,元武倏地改变原定计划步骤,无疑跟东方七宿的异象显露息息相关。 更确切地说,是打算就此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夜策冷,向皇后郑袖展示出他合作的诚意,以共同应对接下来难以揣测的危局。 上次渭河里针对郑家船队的袭杀事件,虽然稍稍破坏了两者间的关系,却也让元武从中了解到了,胶东郡隐藏的庞大资源与力量。 即便对于他这位大秦帝王而言,那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助力,足以影响到很多事情的成败,值得自己重新权衡利弊。 甚至,放下部分身段,去主动修复双方之间那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勉强维系的“盟友”关系。 一直以来,大抵是怀疑夜策冷的忠诚,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缘故,郑袖都是抱着找个借口下手的目的,从各个方面来对付她。 不过,元武出于制衡、减少对胶东郡势力依赖性的角度,总是在紧要关头将其保下,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展露出,皇权永远是盖压后权的景象,让他在不怎么亲自打理政务的情况下,仍可树立威信。 可现如今,局势却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让元武不得不尝试改变过往的策略。 “夜策冷这枚棋子,也是时候舍弃了……” 元武皇帝心中暗道,脸上无悲无喜,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后遥遥望向了聂园的入口之处,似乎在等待着某个重要人物的到来。 同一时间,比剑坪上,刚刚连续击败了周大拙、素心剑斋慕容秀、某名技痒上台的横山军偏将,且后两者皆是随手击败,正自收获着四周诸多羡慕与敬畏目光的赵青,却是突然若有所感。 假扮成了“夜策冷”的她,抬头望向了高处的观剑台,黛眉微蹙,似是在沉思着什么,不过,下一刻,她便收回了目光,神情重新变得淡漠起来,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失神,只是错觉而已。 “下一场,谁来?” 赵青环顾四周,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在比剑坪上回荡,令得原本有些喧闹的四周顿时为之一静,接着,又激起了新一轮的涟漪。 夜策冷应该算是整个长陵最年轻的七境宗师之一,也就是说,几乎每一名同为七境搬山的修行者下场,均可称得上是“以大欺小”。 自然,除了先前得了元武暗中授意的周大拙外,少有人愿意担上这份“恶名”。 更何况,适才“夜策冷”干净利落地击败慕容秀与那名横山军偏将的过程,众人也都看在眼里,知晓以这位监天司司首的实力,在同样压制到六境巅峰的条件下,能够与之媲美者寥寥无几。“现在不上台挑战,待到我恢复了方才消耗的真元,岂非是更没有机会了?” “列位,白白错失良机,怯战不前,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亦可说是埋没了秦人心中的血性,同样,也放弃了在圣上面前展现自身才华的机会。”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见众人迟疑,赵青又淡淡地添上了几句,言辞间竟是隐隐有激将之意,而她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想多见识见识长陵一带的亮眼剑经,探清诸多潜在“客户”的情报信息。 是的,“客户”,这便是她给这些可能会上台挑战自己的修行者们,所打上的标签。 比方说,先前那个岐山剑派的周大拙,在跟赵青交手试剑的途中,除了被她暗地里截取微量本命元气,可用于未来的感应、定位、追踪,以及贡献出了“雷霄磨砚剑诀”的奥妙之外,亦是透露出了大量修行上的问题。 在并不算长的交战期间,赵青仔细观察了对方运剑使功的各个微小细节,通过各式各样的实时反馈,很快建立了对方的身体状态模型,并对其在修行过程中产生的缺陷与隐患,有了清晰的认知。 其包括但不限于:周大拙左手小臂末端的骨骼深处,隐藏着12条微不可察的裂缝,其内残余着极淡的杀伐剑意,对这片区域的经络和肌肉造成了不少压迫,显然是过往他遭遇过强大敌手时留下的暗伤; 同时,他的右手小指本节骨骼存在轻微畸形,每当真元的阴阳性质交替之际,便会隐痛不止,干扰到附近的后溪穴,进而影响到肩周的活动范围与灵活度,应是练剑过程中产生的旧患; 此外,周大拙眼中的角膜被习练秘剑时产出的刺目雷光长期灼伤,经久不愈,已然留下了顽疾,这不仅影响到他的视力,更可能对他的剑感和反应速度造成长期的负面影响; 还有,周大拙外放的真元在否卦方向运行较快,疏密不均,这可能是他在年少时经常被师长从这个方向敲打训练,以至于形成了某种潜意识里的惯性,留下了一个防御上的破绽; 此外,从他呼吸间存在不和谐的杂音,可以看出,此人应是尝试修过魏地的一门“雷音震狱诀”,但结果并不理想,不仅未能功成,反而造成了肺腑之间的轻微撕裂…… 这些隐藏在周大拙身体深处的秘密,不要说他所在的岐山剑派,就算是他自己本人,也未必能够全部知晓,然而,在赵青的洞察与推演下,却是无所遁形,被一一剖析了出来。 而针对这些疑难杂症,她亦是早已在心中列出了一整套的解决方案,包括微调周大拙原有功法、剑经的几处关键节点,新修几门有助于弥补缺漏、温养暗伤的秘传法门,以及定期服用几种特制的丹药。 甚至,赵青还可以提供一些关于“引雷针阵”的设计图纸,让对方在修持雷系剑诀、感悟雷霆之威的过程中,能够有一个更加安全且高效的辅助环境,引落雷电的频率也可显著提升,从而加快修行的进境。 修剑,亦是修心。 要想让“客户”真正地蜕变跃升、受益匪浅,不仅得搞定其外在的功法资源配置,也得关注他们内在的心理状态,妥善地疏导其积蓄的负面情绪,或加深或削弱剑者与牵挂难舍之物的联系。 像周大拙这样的人物,之所以轻易被礼司官员的暗示所打动,实是因为近些年秦都长陵一直在虹吸周边地区的修行资源与人才,导致岐山这样贫穷的剑派日渐式微,作为一派之主,肩上的担子沉重,不得不寻找出路。 故而,此类修为不错、又有长远需求的“客户”,正是赵青心目中的优质发展对象,可以暗中投递“灵犀玉符”,将其拉入到自己经营的体系里面,参与互助论坛的交流,逐渐变为她的拥趸,贡献出更多的力量。 给的最多,给的最好,那么天下之剑,皆能为我所用。 正当她思绪纷飞,考虑应该如何建设新型社交网络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自人群外围响起,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 “在下岷山剑宗,何山间,适才见夜司首剑技惊人,心痒难耐,特来请教几招!” 随着仿若踩在空处的古怪脚步声响起,从观众区至比剑坪中心的路径上空,自然生成了一座通体透明、光线微微扭曲,迅速延伸、最终横跨数百丈的元气桥梁。 一名身穿青玉色袍服、面容如白玉般结净细腻的中年男子,似浮光掠影般在空中飘行,转眼间,便落在了百丈方台的兑卦之柱上,站定之后,拱手向着观剑台与乾卦柱处的赵青各行了一礼。 “原来是岷山的前辈,失敬了。” 见终于有人上台挑战,且展露出的气势非同小可,赵青亦是还了一礼,淡然道:“天下公认的最强修剑宗门,必然有其独到之处,今日能得见岷山高人的剑法,亦是幸事。” 何山间微微一笑,神情里带上了几分倨傲之意:“夜司首过誉了,岷山虽以剑法立宗,却也算不上什么最强,这世间天大地大,奇人异士辈出,谁又敢妄称第一呢?” “倒是夜司首以女子之身,年纪尚轻,便修至如此境地,让在下深感佩服,自知天赋弗如。何某虽痴长几岁,也不过多积蓄了数年修为,此战若是无法拿出些真本事,恐怕便要贻笑大方了。” “前辈谬赞了。” 两人商业互吹了几句,场面话说尽,何山间终于步入了正题,他神色一正,肃然道:“夜司首,请了!” 话音未落,便已并指如剑,向着身前虚空轻轻一划。 霎时间,只听得一声嘹亮的剑吟声响起,仿佛有潜龙出渊,一道明亮至极、几乎不逊色于天上骄阳的雪白光柱,立即冲天而起,映照云霄,径直升至千余丈的高空,这才渐渐消散。 而伴随着这道剑光的出现,一股森冷无比、却又锋锐无匹的肃杀之意,亦是瞬间充斥了整个比剑坪,乃至蔓延到了聂园之外的广阔天地,并将兑卦之柱附近的石板地面,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霜白之色。 不少修为稍弱的观众,都在这股剑意的影响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忙不迭地运功抵御,心生对岷山剑宗的崇敬之意,暗道这不愧是大秦最强的两大宗门之一。 而那些出身各大修行宗门、或军中武职的武者,则是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几分凝重与期待之色,知晓这位岷山剑宗的长老,绝非是上台走过场、增添节目效果的泛泛之辈。 “居然是岷山的真传秘典之一,《七光养性剑》的起手式,光寒照水,好强的剑意!” “仅是起手便有如此气象,这位何长老的剑法造诣、修为境界,恐怕还在预估之上,说不定真能逼出夜司首的全力,让咱们大开眼界。” “岷山剑法,名不虚传啊……” “听说那些能够直接进入岷山剑宗和灵虚剑宗的,都是可以用怪物来形容的人,绝大多数天才与之相较,简直都可以用废材来形容……可这位何长老,却又能在诸多真传中脱颖而出,这……” “赵剑炉第七徒赵斩,月前为夜司首所诛,岷山剑宗的长老,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弱于那赵国余孽,看上去,这多半是一场真正的龙争虎斗了。” “弘养书院的名册上怎么没有这人的名字?莫非是临时起意,插进来参与剑会的?”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不知这位夜司首,能否延续之前的胜势,再下一城?” 在四周响起的窃窃私语声中,立于乾卦之柱之上的赵青,亦是微微挑眉,察觉到了对方这一剑中所蕴含的磅礴真元与锋锐之意,脸上露出了认真之色,仔细看向了对方持拿的本命剑。 那是一柄仿佛由冰雪凝成的三尺长剑,已然在何山间手中迅速凝聚成形,晶莹剔透的剑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此剑名为‘山间雪魄’,取自岷山绝巅的万古不化之冰雪,经我岷山剑宗独有的炼剑秘法,耗时三十三月方才铸成,剑成之日,引动天象,风雪交加,寒气四溢,故而被赐予此名。” 何山间抚摸着剑身,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与自豪,仿佛是在介绍自己最为珍视的孩子,而后,他抬头看向赵青,声音朗然: “夜司首,你适才连番比剑,真元必定有所损耗,何某不才,却也不愿占你这个便宜。” “这样罢,我便先以岷山剑宗入门第一剑,《七光养性剑》起手,与你切磋几招,此剑法温润如水,有养气宁神、恢复元气之效,亦可让你借机调息一二,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如何?” 入门第一剑?岷山真传弟子在迈入五境神念之后,方可初步修行,且后续还有诸多变化与进阶技法的《七光养性剑》,竟被他说成了入门剑法,还真是给足了“夜策冷”面子。 当然,明白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一种表面上的客套和虚伪的谦逊而已。 这位岷山剑宗的长老,真正的目的,还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展示宗门的强大,同时,也表现出自身宽广的胸襟与对比试另一方的尊重。 毕竟,若是“夜策冷”真的在比剑中落败,人们也只会记得,岷山剑宗的何姓高人,是给了监天司司首调息恢复的时间与机会的,是“夜策冷”自己未能把握住,方才有此一败。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何前辈的体谅了。” 赵青如何看不出对方的心思,却也不以为意,拱手称谢之后,便即招来水剑,横置胸前,摆出了一个防守的架势,静候何山间的正式出招。 ……(本章完) 第565章 七炁断神,林随心(4K) 见赵青已然准备好,何山间便也不再耽搁,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身形倏忽一闪,如同踏雪无痕般轻飘飘地掠了出去,化作了一道青色的光影,向着乾卦铜柱的方向电射而去。 人犹在半空,他便已轻轻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手中“山间雪魄”剑随之挥出,看似普通无奇的一剑,却是在挥斩的一瞬间,人分化出了七道细细的晶亮剑光,仿若雪山之巅折射出的阳光。 它们角度各异,或直刺、或斜削、或横斩,或回旋、或骤降,似乎殊途同归,以各不相同的角度与轨迹,齐齐朝着对方可能躲闪的方位封镇而去,却又都于最后关头折返归还。 故而,仅是带起了一缕缕冰凉的疾风,吹拂过赵青的面颊与鬓发。 这七剑,竟是无一落到实处,便又重归了虚无,仿佛只是何山间随手挥洒出的一场剑光幻影,不仅温吞无害、有如春日里融雪细流般,更是触之即散,根本不曾真正存在过一般。 然而,身处这七道剑光笼罩范围中心的赵青,却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七剑在挥出时所附带的冰冷而锋锐的剑意,以及它们切削空气划出的一条条隐没的符线,实是转眼间构造了一处隔断神念感知的法阵。 表面上说是让“夜策冷”借机调息恢复,实为用先手布置出利于自己的战斗环境,绵里藏针,增添接下来硬碰硬之时的几分优势。 对此了然于心的她,却并未太过在意这样的剑符封锁,只是持着水剑向上一撩,做了个高速飞甩的动作,于是便有许多条晶莹的水线互相缠绕着朝着高空升去,就像是下起了一场倒过来的小雨。 雨丝在不断拉长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崩裂开来,化作了无数微小的水滴与轻渺朦胧的水雾,先是四外弥漫,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区域,而后周期性地收缩聚拢,有如呼吸吐纳般召引着附近的天地元气。 虽然比剑双方均需压制修为至七境以下,禁用搬山的手段,可这不意味着,赵青没法用一些水汽转运输送的方式,摹拟出几分搬山的功效,让她除了“恢复真元”之外,亦大幅增加后续攻击的能量储备。 很明显得看出了赵青的用意,何山间目光微闪,倒也没怎么感到意外,毕竟这就是“天一真水”的自带回元特效,天一阁名扬四海的缘由所在,手腕轻轻一转,行进无声的“山间雪魄”,再次从锋刃处折射出了无数光线。 因为短时间内层层叠叠交加的剑光实在太多,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就似要变成一片片薄薄的镜面,又有如一条条昆虫膜翅般的明亮通透光纹,并于天空中辉映出了七条炫彩如虹的云气。 这些对应着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的云气不住垂落,挟带着旋转的气流和扭曲的光线,一部分汇聚在何山间手中的剑上,一部分则流淌渗入了他的脸部肌肤之内。 虽因七色光芒在末端融为一体,重新化作白光的缘故,未曾将其染作古怪的彩人,却也让他的形容面貌都隐约虚化扭曲起来,又似乎渐渐镶嵌上了许多璀璨的宝石,有些明耀与刺眼。 毫无疑问,这一式剑招的变化,也同样是对搬山手段的某种模拟,且融合了岷山“三元剑体”的奥妙,效果并不逊色于“天一真水”。 像先前的岐山剑派周大拙,虽然实力不弱,“雷霄磨砚剑诀”亦属精绝,斗剑经验更是丰富,否则也闯不出“关中五剑”之一的名号,可终究少了那么几分宗门底蕴,根本寻不出类似的秘法。 所以,很多人都说,像岷山、灵虚这样的镇国大宗,传承久远,只怕随意丢出些剑经,都比大多数修行地的镇派之宝还要精妙。 只见比剑坪的方台铜柱之上,两名神姿卓越的强大剑修,明明正处于激烈的交锋对抗之中,却都仿佛闲庭信步一般,周身不带丝毫烟火气息,在几根铜柱上交错飞跃的同时,各自挥洒着绚烂至极的剑光与元气。 一个如冰雪雕塑,挥剑成光,聚云成流彩,气息渺然无迹;另一个则御水如丝,雾气氤氲,似雨中行人,身影变幻迷离。 乍看上去,倒不像是在比剑斗法,反而更像是在各管各的绘符作画,联袂展示着双方宗门独有的剑法神韵,直让周围观战的诸多修行者看得如痴如醉,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几乎忘却了呼吸。 即便是境界不足、难以完全理解其中玄妙者,亦是觉得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然而,唯有身处战团中心、且修为亦达到了极高境界的少数人,才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两名比剑者之间,实是暗藏着怎样的锋芒与杀机。 每一次剑光与水滴的轻微触碰,都代表着一次凶险至极的试探与攻防转换。 “这岷山剑宗的《七光养性剑》,虽号称入门第一剑,变化极为有限,可它却于平和处见锋锐,攻守兼备,几无破绽,更有蓄养剑意之能,也难怪何山间敢放言以之起手,给夜司首恢复的时间。” 先前那位身披铁衣的司空将军,转头瞥了一眼旁边横山许侯被肥肉挡住大半的神情,口中沉声分析道:“好在‘离水神诀’亦是神妙无方,似虚还实,不仅真力绵长,其爆发力也远超常人想象……” “以阴阳盈缺之道观之……再过上十数息时间,双方多半就要改换杀招,直接施展出压箱底的绝技,来决一胜负了。” “无边风雨?烈雨横天?”横山许侯言简意赅,道出了他对“夜策冷”接下来所施招式的揣度: “何山间不该让出这么长时间的,在形成了风雨阵势之后,天一生水只会越战越强,剑意越来越旺,若无克制破解的手段,他马上就要败了。” “依我之见,不会那么快的。毕竟,这并非是一场目的纯粹的剑会。”司空将军摇了摇头:“忘了第一个上场的周大拙吗?他可都撑了数十个来回呢!” 正当他这话说完,比剑坪上,一直保持着高速移动与挥剑状态的何山间,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身形瞬间由动转静,就连手中那柄仿佛由冰晶雪魄凝成的三尺长剑,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他整个人仿佛与四周的天地元气彻底融为了一体,再无任何气息外露,先前身上缭绕的七色云气与流转的光华,亦是随着这一声不响的变化,齐齐收敛入了体内,不再显露出分毫。 而后,伴随着一阵低沉而又细密的剑鸣颤音响起,何山间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开始以奇异的姿态呼气。 于是,他的双眼、双耳、口鼻之中,倏地射出了七条内蕴七色光华的白气,略微拐过个弧度,紧接着转化为了七束真实的晶莹剑芒,均是瞄准了赵青的双眉之间,疯狂地加速,其意森冷锋锐难当。 所过之处,许多看似早已消散隐去的剑光残痕,亦再次浮现了出来,像一片片虚幻的冰晶、透镜一样,自然融入到了这七道疾驰的剑芒之中。 使之愈发地凝实、鲜亮、璀璨,平添了几分灵性变化,威力倍增。 这正是《七窍七魄浮光剑》中的秘传杀招,“七炁断神”,因其出剑处的七窍感知敏锐,如有七魄入驻、映照八方,令剑芒的速度与轨迹亦是飘忽难测,无有不应、无有不至,极难躲避。 它自带锁定与破罡之效,亦有提前冻结感知,震慑心神、令人反应减缓的威能,一旦中招,即使只是被散逸的残余剑意扫过,也往往意味着被重创识海、神魂受损的下场。 据说,昔年大秦对韩王朝的征战中,岷山剑宗的耿刃就极为精擅此剑,曾经接连刺杀了韩军数位重要的将领,最终影响到了多支数万人军队的命运,而在当时,耿刃应该只是六境而已。 只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攻势,在经过了方才的多轮试探后,赵青却是心中一动,虽为初次见识此式秘剑,早已察觉到何山间似乎少使了几分力,也不知是临战放水还是另有后着。 念头闪烁间,她却是不闪不避,甚至连手中水剑都未曾抬起,只是微微仰头,看向了天空高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瞬,以“无边风雨”的真水剑阵为基,悬浮在半空中的成千上万颗细小水滴,已是连成一片,不住打旋疾转,极速坠落而下。 它们拉长成了一根根晶莹剔透的水线,且各有先后之别、方位之异,总体呈现出七个层层叠叠、无比密集的圆锥状拦截势态。“咻——咻咻!” 锐利的破空声接连响起,七道七彩剑芒与这七个由无数水滴聚合而成的圆锥体,先后碰撞到了一起,爆发出了一连串密集的脆响。 而后,两者便像是冰雪遇上了沸水,力量迅速磨损消弥,齐齐化作了散逸的元气。 没有人知道,跟常规的“天一真水”不同,在明晓此次剑会要连斗诸多不同属性修行者的情况下,赵青特意准备了一些可溶于水的酸、碱、盐类,作为随身携带的辅助材料。 像对上明显精擅冰法的何山间,就可以此降低己方之水几十度的冰点。 有了额外的化学物质相助,帮忙抗凝抗冻,扰乱水分子原有的氢键结构,且在寒冰与烈雨的对攻之中,同样受到元气的加持,后者自然而然多取得了几分优势。 让她能够以原本所需真元中的七八成,就抵消掉敌方释放的凛冽寒气,或者说,能够确保不被轻易冻结、打断,犹有余力去展露出更精妙的变化、细微操控。 因为比对方更熟悉阴寒冰剑的运用,更了解此类剑路的变化,纵然在扮演他人、限制实力的条件下,没法使出一些过于玄妙出奇的招式,可有着这般广博的见识,自然能想出专门的克制之法。 这个特别的御冰抗凝小技巧,接下来完全可以公布开来,不过,估计除了同样修行水法且达到一定境界者,其他人也很难照搬应用,效果亦是会弱上许多。 盖因盐水的性质终究跟纯净水有着轻微的差异,需得改变一些原有的运功路线与行气法门,才能如臂使指地驾驭这种混合了杂质的水流,更别提运使真元催化特定方向的化学反应了。 此之谓,“御盐术”是也。 …… 大量的水雾与冰晶碎屑,四散飞溅,可其中的一部分却被赵青挥剑一招一卷,重新汇聚飞回了她上方的无边风雨领域,继续飘浮着吸附元气,犹自岿然不动。 而何山间的“七炁断神”,却是就此被破解,全然未能建功。 天空高处,仍有许多新凝聚出的水滴,在不断生成并落下,补充着低处的消耗。 仿佛这场覆盖了整个比剑坪的淅沥小雨,根本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好精妙的水法控制力,好强大的真元凝炼程度……好高明的神念共振之术!” 看似在这一轮正面交锋中,双方平分秋色、不分胜负,可剑势依旧凌厉强盛的何山间,却在道出几句话后,毫无征兆地闷哼了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是暗中吃了个大亏,气息微降。 没有向着心中迷惑、奇怪自己为何落了下风的观众作出过多的解释,他猛然发力,双足如同钢钉一般深深地扎入地面,脚下的鞋底发出了难听的炸裂声,一双鞋靴当即化作絮状的尘灰,簌簌而落。 连同坎卦铜柱的相触点都留下了个尺余深的凹坑,散射出了一条条雪状、染上霜色的裂纹。 几乎同一时间,他的身形再次动了,就如一抹自雪山顶峰吹落、裹挟着无数冰晶雪粒的罡风,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划破了两人之间数十丈的距离,径直朝着乾卦铜柱上的赵青飞袭而去。 那柄刚刚被融入到七窍之中的本命剑“山间雪魄”,亦是重新显露了出来,剑身拉得狭长,走纯正的中线,在极速中的刺击中显得格外淡薄,宛如一条被水泼淡了的墨迹,给人以轻柔无力的感受。 然而,剑尖的锋刃处却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幽冷光华,不带丝毫的杂音与阻滞,前方的空间更是被森寒的剑气挤得变形一般,光线明灭不定,就像是十几根透明的晶丝光带不停的在甩动。 …… 同一时间,隔着整片聂园,相邻的另一处庄园府邸的高处,某座古朴的阁楼檐顶。 一名中年男子遥遥向着比剑坪的位置望去,眼神中透着深邃与洞察之色,虽隔着的距离远远超过聂园内的所有观众,却似乎如观掌上纹般明晰比试双方此刻的态势。 “七窍浮光,天息幽寒,何师弟此剑只出了九成力,将一成力留而不发。” “看来,他虽己投效了郑袖一方,毕竟还是存有几分昔时初入岷山时的良知,明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没有选择立刻动用那张符箓,施以最毒辣的剑招……”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他随之斩出的七缕本命元气,被夜策冷暗中用水纹频率侵入、引发共振,干扰破坏其体内真元的正常流转之际,才得以及时护持己身,没有瞬间受到重创,仅仅是轻微的损伤。” “如此一来,倒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何师弟刻意在激发‘神惑符’前,用了这样一式主攻神魂的秘剑,隐然有提醒对方多加注意,专门防护这方面之意,却是未必瞒得过台上的元武,恐怕会引发其猜忌、怀疑之心,招惹来几分祸患。” 这名边看边自语、语气中叹惋不已的男子,跟何山间一样穿着代表岷山剑宗修行者身份的青玉色袍服,只是手中却持着一卷竹简,面容也极为温和秀气,身上没有明显的佩剑,也没有锋锐的剑意。 故而,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强大的剑师,更像是一名持书待教的私塾先生。 在巴山剑场覆灭之后,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毫无疑问是天下最强的修行宗门,这种强大不只是因为有一两名特别强大的修行者,而是有很多强大的修行者,甚至有很多可称为传奇的修行者。 在岷山剑宗的许多可称为传奇的修行者之中,林随心是唯一一位甚至可以不管宗主百里素雪的想法的存在。 因为他是百里素雪的师兄,而且曾是掌门大师兄,是上代宗主百里流苏指定的宗主继承人,只是因为他性情太过随性,很快便将这宗主之位让给了百里素雪。 甚至于连他的修行也太过随性,修行起来全部看心情,根本不刻意的追求境界,饶是如此,现在至少也有着七境巅峰的强大修为。 所以在一些传言之中,他常被描述为极有可能直上八境的修行者,只是因他不追求修行境界,否则只怕已然成为了当今世上首位破入八境启天的存在。 …… (本章完) 第566章 论心,大自在,惊疑(5K) “这一切,不过是何师叔他咎由自取罢了。” 林随心的身前,屋檐稍低些的地方,一名十五六岁模样、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少女,如琉璃般闪闪发亮的眼瞳里明显流露着微讽之色,嘴角亦是挂着一抹淡淡的讥嘲之意,淡淡开口道: “他既想要攀附权贵,借郑袖之力更上层楼,又不愿彻底沦为走狗,坏事做绝,以致被昔日同门所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瞻前顾后,剑心不纯,难怪他连一门岷山的至高绝学都没练成。” “……依我来看,他根本就不配做岷山的弟子,也不配被称为一名真正的剑客,还是让师父早点将其逐出门墙为好。” 能够如此尖锐地评价批判一名宗门的长辈、已入七境的宗师,甚至颇有些看不上其成就的意思,这名虽然因年纪尚小、身材并不尽如人意、不过也属清丽脱俗的少女,自然有着相应的底气与资格。 她正是从元武初年到现在,所有人都一直认为的,大秦王朝将来的最强修行者之一,百里素雪的惟一亲传弟子,净琉璃。 不出意外的话,她定然是日后岷山剑宗的继任者,下一代的岷山剑宗宗主。 故而,早就参与到了宗门内的许多决策事务当中,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指挥好几名自己的师叔,但并不包括此次同来的林师伯。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 林随心轻轻摇了摇头。 他自然知晓,净琉璃跟自己主修的同为岷山至高绝学中的“大自在剑”,讲究的便是一颗自在随心、无拘无束的剑心,最是厌恶那些畏首畏尾、虚伪做作之辈,对何山间的观感不佳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到了他这样的年纪阅历、修为境界,却对“大自在剑”有着不一太样的理解。 若是最终的目标为“自在”,可实现过程却颇为跌宕起伏、充满曲折,期间甚至身不由己,或许亦可算是一种各类的“自在”? 结果上的“自在”,和过程上的“自在”,归根结底,还是有所区别的,不能一概而论。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本就难得十全十美、事事顺心,很多时候,往往是有所得,便有所失,想要两头兼顾,到头来却更易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连最初的愿景都未必能守住。 林随心的“随心”之名,其实也是源于他对每个人心意极为精准的把握,建立在百般磨砺、无数见闻,以及洞察秋毫的眼力之上。 否则光凭其身份地位、修为实力,也不可能真正做得到随心所欲,无拘无束,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游刃有余。 “世间万事,从来没有尽如人意的道理。每个人行走在命运的长河上,在其作出了自己认为对的选择后,就总要承担起相应的后果,无论那究竟是苦是甜,是善报还是恶果。” “就像此时此刻,这比剑坪上的夜策冷,她固然是在借助这场剑会的机会,向世人彰显己方的决心与实力,同时亦是在寻找着合适的盟友,以及……某些她想要知道的信息。” “诸如那些位高权重的王公贵胄,也往往有着自己的无奈,需要在各种大势与力量的交织倾轧中,努力作出抉择,寻找一条出路。” “而这些,都同样是伴随着风险与代价的。” 只见林随心手捧竹简,脸上露出了一抹追忆往昔的神色,温言说道: “想当初,何师弟也曾是个心志坚定、一心向剑的纯粹之人,否则,也不会通过岷山剑试,顺利进入门中,更不会在短短数年间脱颖而出,得到你师祖的青睐,被授予宗门真传,一路熬成了岷山为数不多的长老。” “只可惜,时移世易,随着他逐渐在宗门内外拥有了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柄,得到了更多的东西,想要守护和在意的事物,也就变得越来越多,再也回不到昔日那一往无前的状态了……” “无非就是何山间在露出了修行天赋后,何家被郑袖那边的人找机会收入麾下,许以重利,这些年一直拿何家来牵制他,他也渐渐习惯甚至享受了权势带来的便利,以至于愈发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罢了。” 净琉璃神色淡漠地接过话茬,似是对林师伯的感慨不以为意,她垂手而立,却自有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气度,仿佛这世间万物皆在她的审视之下: “亲族朋友,宗门师长,两者本无高下之分,关键还是在于选择上的问题,能否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很显然,何师叔的失败,只是因为他错估了投效朝廷能给他带来的好处,也低估了其中潜在的风险,以至于如今进退两难,身陷囹圄,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不自知,真是可悲可叹。” 林随心闻言,不禁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一抹赞许之色。 净琉璃能够一眼看出问题的本质,不被表象所迷惑,这份眼光和判断力,确实远超同龄人,甚至比起许多浸淫修行界多年的老辈人物,也不遑多让。 “琉璃,你说得对。正如那昔时的‘天下剑首’王惊梦,不也是错信了郑袖、元武,最终落得了身死道消的下场,巴山剑场也随之一朝覆灭,无数弟子门人惨遭屠戮,血流成河。” “过度沉迷于‘外物’,甚至贪图享乐、追求权势的欲望,从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缺陷,唯有最根本的修行天赋,以及出类拔萃的心智与远见,才是决定一名剑者究竟能够走多远的关键因素。” 他轻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补充道:“不只是你何师叔,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还是有所求、有所执的,真正能够做到无欲则刚、壁立千仞者,寥寥无几,就连我和宗主,其实也不例外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欲望和执念,才构成了我们每一个独一无二、有血有肉的个体,催动着我们在修行这条道路上,不断前行,勇攀高峰,追求那一份相对的超脱与自由。” “否则,若是人人都无欲无求了,这修行一道,只怕也就要彻底凋零了。” “琉璃受教了,‘大自在剑’的真谛,原来并不只是要追求内心的自在与无拘无束,更在于面对现实、接受现实,在红尘中修行,在修行中红尘,方可创造出真正独属于自己的‘大自在’之意。” 净琉璃明耀的眼眸里,亦开始闪烁起了明灭不定的光芒,像是在重新审视、思考着什么,而后,她躬身一礼,诚挚地说道,“多谢师伯指点迷津,琉璃定当铭记在心,不负所望。” 林随心哈哈一笑,摆手道:“你我同门,何须多礼?更何况,你能够自己领悟到这一层,已是非常难得。” “假以时日,你必定能够将‘大自在剑’修炼至更高境界,成就一番惊世的伟业,为我岷山争光添彩。” 言罢,他却并未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他的视线穿过了重重屋脊与园林,重新聚焦在远处聂园中正在比剑的二人身上,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悠然道: “天下英雄,皆出我辈,然英雄之路,多舛且孤。” “说起来,这夜策冷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虽年少时历经坎坷,但心性坚韧,剑意凛然,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剑宗。” “只可惜,她似乎也被卷入了这大秦朝堂的浑水之中,未来之路,怕也是波折重重啊。” “一剑一世界,一试见真章。双方都身处局中,能否跳得出来,唯有各凭本事……师伯,你看他们二人,谁更胜一筹?”心知距离太远、自己看不清场上的形势变化,净琉璃索性直接出言询问道: “七窍七魄浮光剑、三光剑体,作为‘无隙剑经’的前置篇章组合,可不是那么容易对抗、破解的。摩天九剑、天光敛冰式,亦是千锤百炼、近乎完美的招数,这场对决的结果,委实难以预料。” “若不计入‘神惑符’,自是夜策冷胜率居高。” 林随心淡淡回道:“我已用神念观察过数遍,她的剑法与真元修为都无可挑剔,即便是比起当初巴山剑场里的那几位,在同等境界下,也是不遑多让。” “甚至,她在出剑收剑、换招变招之际,莫名流露出一种易地而处,即便是换成我来运用‘天一真水’、‘离水神诀’,无论反复试上多少次,也不可能再做得更好的感受……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这般玄之又玄的状态,我这么多年来,也只在对韩、赵、魏三朝征战之后、剑意已然大成的王惊梦身上看到过。” “近神近魔,不属于人间的力量,居然在一名仅是七境下品的宗师身上出现,却是充满了不协调之感,让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不过,元武在迈入八境启天后,制出的那张符箓,究竟有何等效果,我却也未曾亲眼见过,此战胜负,仍是不好妄下断言。” 他轻捋长须,目光幽幽,望向远方:“若是你师父此次闭关,未能功成,我岷山首位八境的荣耀,只怕还要看琉璃你了。” …… 在两人谈话的期间,比剑坪上的局势又已发生了新的变化。 全力激发三元剑体与七窍七魄浮光剑,脚踏一圈圈幽蓝色的火焰飞轮,隐约展露出了几分“无隙剑经”玄妙的何山间,整个人在场地上突来突去,身影飘忽不定,忽而在东,忽而在西。 每一次的冲锋与闪现,都伴随着森寒至极的剑光,时而从口鼻耳目、双手小指处迸射出几道雪白色的剑芒,当岷山剑雪、巂周冬寒与无边风雨、云兴霞蔚彼此对撞、纠缠,他的心中亦是暗暗叫苦。 平日里,何山间虽投靠朝堂高层,连带着何家一起加入了严相的团队,可他基本上也不怎么需要离开山门,只是背地里传递些宗内的重要信息,设法优待下门中的权贵子弟,干的都是些轻松惬意的活计。 实际上,因为这一代岷山剑宗宗主和巴山剑场的一些人誓死不相往来,所以岷山剑宗在大秦王朝和韩、赵、魏三朝最后的征战中便不再出力,紧闭山门许多年,何山间甚至没正经杀过几个敌人。 因此,当他被委派到这个高风险、需要承担重伤一司之首“罪名”的任务之时,何山间无疑是极为不情愿,深感自己倒霉得紧的。 只是君命难违,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在暗中提醒了几下对方、希望其有所警惕、准备,结果别搞得太难看、出现伤亡之后,终于启用了“神惑符”的手段。只是此符似乎完全为针对那夜策冷所制,且内蕴神意太过超凡入圣、返璞归真的缘故,就连何山间他自己,甚至都没怎么感觉到,这张符究竟发挥了什么功效,是如何精确地作用在对方身上的。 用一缕真元充当引子,激发了那张贴在衣袖内侧的符箓后,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何山间,只得继续维持着高速的移动与狂攻,用自己最拿手的几式秘剑来拖延战局,表现出竭力而为的模样,等待其生效。 猜测这东西恐怕仅是起到削弱对手的特性,想要就此取胜、将“夜策冷”打下高台,估计尚需他自己把握机会,何山间亦是心念急转,明晓若是再继续“放水”,怕是瞒不过对面观剑台上的元武皇帝。 于是,两道同样迅疾无伦的身影,不断在半空中交错而过,一者如高山坠石,一者若流水疾逝,各自迸发出了最为强盛凌厉的剑光与剑气,针锋相对,激烈碰撞。 一时间,嗤嗤的锐响与轰然的爆鸣接连不断,双方以快打快,转眼便交击了数十记,直让周围的观众都只觉得眼缭乱,目不暇接,根本分不清楚具体的状况。 唯有那一圈圈不断扩散的元气涟漪,昭示着战况的激烈。 若是有人深入感知,便会发现,何山间身形飞驰行进的路线上,偶尔会有淡淡的剑光倏然亮起。 每一道剑光的颜色都各不相同,绚丽多彩,仿若天边的霓虹,且每一次挥出,都会有数道细细的光丝从锋刃处延伸出去,自然隐没化入虚空之中。 这些光丝看似晶润透明,实则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像是用世间最纯净的各色宝石细细打磨串连而成,璀璨夺目。 而伴随着何山间的身形不断变幻位置,挥洒出的剑光越来越多,这些瑰丽梦幻的彩色光丝,亦是渐渐在虚空中交织成了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大网,从四面八方朝着赵青笼罩而去。 它们像是拥有生命一般,缓缓蠕动收缩着,试图将身处网中央的“猎物”彻底捆缚锁死。 “据传脱胎于‘续天神诀’的岷山绝学之一,《七纬星罗剑阵》?” 再次认出了对方的剑法路数,赵青微微挑眉,倒是并未急着挣脱这些彩色光丝的束缚,反而像是想要仔细观察它们的构造与变化一般,只是以指为剑,在身周划出了一个个玄奥的轨迹。 每一次指尖轻划,都会有大量的水雾随之涌动,凝聚成了一枚枚拇指大小的晶莹水珠,滴滴溜溜直转,并且顺着她手指划过的路线,精确地镶嵌进了一张张由光丝编成的“彩网”空隙之中。 这些水珠就像是一枚枚特殊的棋子,被赵青以类似围棋“手谈”的方式,一一摆放在了“棋盘”上,很快就构成了一幅玄妙的阵图。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水珠棋子”被落下,何山间布下的“七纬星罗剑阵”亦是随之发生了变化,那些原本正在缓缓收缩的彩色光网,突然齐齐一颤,竟是停止了继续捆缚的动作。 不仅如此,它们还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一般,开始反过来沿着赵青指尖划过的轨迹,和水珠移动的方位,缓缓蔓延铺展开来。 很快,就重新编织成了一张张更为巨大、繁复的“新网”,竟然反将何山间本人给围困在了其中。 为何自己布下的剑阵,会反过来攻击自己? 为何夜策冷的真元,还能够影响到自己的秘术变化? 这完全没道理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神惑符’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夜策冷,而是我自己?” “是了!夜司首本就是元武陛下的得力干将,不久前才听命从海外回归,一战诛杀了赵斩,破除了她不得信任被放逐的‘谣言’……” “呵呵,我就说,怎么会有施符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效果的符箓?原来,竟是我成了那符中‘神意’针对的目标,这还真是……好一个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啊!想要灭口,又何必做得如此麻烦?” “真是好狠毒的心计,好卑劣的手段!” 霎时间,何山间的脑海里不禁闪过了这样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接着辅以一条条看似确凿的证据,不禁对此深信不疑起来,觉得这应该就是此次设局的实情,心中满是悲凉与惶恐之意。 什么狗屁的“爱才之心”,什么“大秦如今正值用人之际”,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 多半,自己这是被元武和郑袖当了枪使,他们这是想要借夜策冷之手来除掉自己、处理“过气”的工具,同时亦是借此机会试探下这位司首大人的真正实力与忠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这一刻,何山间心中无比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贪图那些许的权势与地位,以至于落入了旁人精心编织的罗网陷阱之中,成为了对方借以“立威”与“展示肌肉”的踏脚石、牺牲品。 只是,现在再想这些,却也已经晚了。 身陷囹圄,被自己的《七纬星罗剑阵》反困封禁,何山间亦是不敢怠慢,连忙催动真元,想要将这些光丝光网重新收回体内。 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尝试,那些彩色光丝都仿佛彻底失去了控制一般,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随着赵青指尖划过的轨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这些光丝光网还在不断分化繁衍,从四面八方朝着他的周身要害缠绕而来,就像是一条条拥有生命的彩色灵蛇,择人而噬。 “不!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挣脱这诡异的束缚,逃出生天!百里师兄素来护短,他一定可以保住我的!” “天光敛冰九式,第一式,霜天晓角!给我破呀!” 竭力抵抗着外边剑阵的绞杀,遍体生寒、状若疯狂的何山间,猛地将体内所有残留的真元尽数汇聚于剑尖,斩出了他自比剑伊始以来、也是生平最强大、情绪最激烈的一式剑招。 为了在危机关头保命,以免被就此设局坑杀,何山间的这一剑,自然不会只使用出剑会规则下允许的六境巅峰力量,而是突破了限制,达到了七境搬山的层级。 若是按照比试的相关条例,这其实便等同于认输告负的表现。 天地之间,多出了数千道蓝白色的冰剑,无数根可怕的白色流线彼此缠结,又将其绞碎化作了飞舞的絮,吸聚在正划出一条空灵曲线的“山间雪魄”剑上,勾勒出月霜月华的景象。 它犹如冬日清晨的第一缕冰寒的曙光,带着凛冽不可阻挡之势,斩向了背对着观剑台的方向,所过之处,霜雪漫天,连空气都似乎凝固成了晶莹的冰晶,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咔嚓”一声,成片的光丝光网竟是被这汹涌澎湃的极寒之力当场冻裂,碎成了点点斑斓的光点,消散于空中,撕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而何山间亦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身形如电地钻了出去,立刻直冲上天,朝着岷山的方向飞速遁逃而去,很快便行至十数里之外,只留下一道愈发黯淡的蓝光,在天际渐行渐远。 因为根本没人想到,比个剑居然还能闹出这种离奇的戏码,所以一时间,纵然场上宗师不下十数,竟是无人能够及时作出反应,进行阻拦。 诸多观众尽皆议论纷纷,觉得对方多半是落败后丢了脸面,所以无颜再继续留在聂园观战,当真是有些输阵又输人,不讲武德,失却礼仪,实在配不上岷山长老的声名。 “这个何山间,怎么如此不济?刚刚还看他打得那么起劲,颇有几分宗师高手的气度,没想到一转眼就跑了,真是丢人现眼。” “好歹也是岷山剑宗的长老,竟然这般心虚胆怯、张皇失措,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了,这岂不是让自家宗门颜面扫地?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是啊,虽然说他的对手是夜策冷,输了也不算太丢人,可这般作为,实在是有些难看了。” “说不定他有什么急事呢,别急着下结论。” “能有什么事比这场比剑还重要?这可是皇帝陛下亲临观战的比试,他这样公然跑路,无视会场规则,岂不是对陛下的不敬?” “大概是他家里死了人,急着回去奔丧呢。哈哈哈!” “嘘,小声点,别忘了他背后可是岷山剑宗,咱们可惹不起。” 远远望着自己布置的棋子临阵“叛逃”,像是一只扯断了线、再也无法回收的风筝,观剑台上的元武皇帝亦是眉头一皱,似想要站起,却又停下了动作,显然心情不怎么平静。 听着那些常人根本无法理清,可在启天境界下纤毫可辨的各种闲谈议论之声,觉得这一句句话仿佛都在嘲讽自己的失策与无能,他的脸色微露阴沉,不由得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 “好一招借剑意,幕天秘剑!” …… (本章完) 第567章 御剑意,修正,反击(4K) “不,不只是‘借剑意’,单纯地用真元激发出一些刚刚施展过的残留剑意,摹拟其中的气机变化,而是真正的‘御剑意’,用结符的手段截取了真正的剑意!” 元武皇帝顿了顿,又似否定了原先的说法,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忌惮的光芒,心中暗自思量:“所以说,方侯府秘传的‘御剑意’,居然能越过境界的限制,对朕亲自绘制的符箓生效?看来那方绣幕,也不该留了!” 以他的修为境界与见闻眼力,自然完全能跟得上整场比剑双方的一举一动,明晓何山间激发“神惑符”的具体时刻,和该符是如何在他的真元中无声无息间融入大成的破凰剑意,令其在战斗中侵入对手神魂的。 对于七境及以下的修行者,这张被元武灌注了几分力量的“神惑符”,就像是一颗光耀万千的大日,因为太过明亮,自然而然便遮蔽住了附近黯淡的星辉,干扰、扭曲其余人等的神识感知。 于是,被它视作目标的“夜策冷”,她对时间、空间、速度、距离等要素的把握无疑会频繁地出现微小的偏差,进而影响到出剑的精准度与自身反应的灵敏度。 因施符者本身并不受影响,此消彼长之下,胜负亦已是注定。 而在外面不知八境之玄妙的观众眼中,这就是“夜策冷”在剑意交锋中最终落败,被何山间给摄住了心神,开始持续地累积劣势,直至无可挽回的地步,为后者一式强大的秘剑重创,就此损毁了根基,一蹶不振。 至于别人究竟会怎么想,怀疑这里面是否有着某种阴谋诡计,只要结果被定了下来,过程都是可以编造的,毕竟绝大多数人,往往也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内容。 只是,元武却万万没有想到,“夜策冷”在被破凰剑意锁定后,也用了不知何种特殊的手段,竟然没有半点受干扰的迹象,出招收剑依旧稳定之极,甚至还来了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将了何山间一军。 不仅运用了“御剑意”的秘法,截取了何山间本人的剑意与些许本命元气,暂时夺过了“七纬星罗剑阵”的控制权,还以神妙无方的手段,令其倒戈相向,反噬其主,逼得对方狼狈不堪地逃窜离开。 若非元武对自己的符道造诣、破凰剑意,与这张“神惑符”的效果有着绝对的自信,他几乎都要以为是符箓本身出了问题,这才导致了眼前这场离奇的“乌龙”事件。 想来,那让“神惑符”悄然间失却效用,又或者是抵御住、无视了启天之意的方式,多半也是出自于这招“御剑意”了。 此次比剑前,夜策冷跟方绣幕之间确实有过交流,期间得其传授,其实也可以解释得通。 只是这等高深莫测、连自己都无法轻易看透,无疑是触碰到了八境深层领域的至高秘剑,真的能在短短数天的时间里被学会、悟通,并用于实战,发挥出如斯妙处? 那么方侯府除了方绣幕外,皆无人可修成此剑,连七境上品的神威大将军方饷都不例外,这又是为何呢?总不可能是,修炼速度并不怎么出众的夜策冷,其剑道天赋远在方饷之上吧? 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方侯府跟夜策冷在很早以前就有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联系,双方一直有着默契的合作,故而才会将如此重要的秘术倾囊相授。 而夜策冷也用了许多年的时间去慢慢参悟,方才真正掌握,达至能够信手拈来的程度,可为了不让她监天司司首的“孤臣”定位出现破绽,所以此前一直隐忍不发,直至今日,面临危机,才暴露出了这一底牌。 负责督察百官、查案办案的一司之首,瞒着自己跟侯府势力间暗中发展出这样的深厚交情,这无论放在哪里,显然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足以令得许多君王为之震怒,心生警惕与杀意。 念及此处,元武皇帝亦是心中微沉,觉得这其中牵涉到的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许多,当真是有些剪不断、理还乱。 “看来,想要让这大秦彻底安定下来,平息其中所有的隐患,为一统天下、扫灭三朝作好万全的准备,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的事情要做,很多的敌人要杀啊……” “不过,没关系,朕已入八境,还能活上很多年,有足够的时间与耐心,去慢慢筹谋布局,将这些不稳定的因素一一剪除,将所有胆敢忤逆、反对自己的敌人彻底碾碎,令大秦真正成为铁板一块!”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朕,这天下,注定将由朕来一统!” 目光幽深地注视着远方何山间逃离的方向,元武皇帝心中亦是生出了几分寂寥与无奈之意,可很快,这些情绪便又被熊熊燃烧的野心与欲望所彻底淹没,再难寻回半点踪影。 而伴随着他心境的转变,周围的天地元气亦是随之一荡,仿若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悄然间翻起了新的波澜。 “陛下,那何山间该如何处理?是否需要臣等出手,立刻将他追回?”一旁始终关注着场上局势变化的那名蓝衫供奉,见元武面色连番变化、气势隐晦难辨,心中暗自叫苦。 他知晓自己委托何山间办事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恐怕难逃干系,连忙上前一步,拱手弯腰,主动请缨道,眼神中满是急切与讨好,想要戴罪立功,以期能够减轻些责罚。 “不必了。” 元武皇帝摆了摆手,阻止了对方的动作,淡淡道:“他既然已经心生恐惧,想要逃离,那即便强行将他追回,也难再有什么大用,反而容易生出别的乱子,就由他去吧。” “何家老小上下,皆居于这长陵城中,又能翻得起几朵浪来?此事让严相妥善处理便是,莫要令百里素雪觉得朕是在刻意针对岷山,从而心生芥蒂,那便得不偿失了。” “反正,朕需要的也只是一个由头,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 元武皇帝轻轻拂了拂衣袖,取出了一枚刻着“大秦楚王”的玉质玺印,用玄金纱布裹起,装入了一件银盒,交在了蓝衫供奉的手中,继续补充道: “接下来,楚质子骊陵君的出场,才是今日这场剑会真正的重头戏。你去找到徐司首,两人一起转告他,是时候作出选择了。” “若是不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那他便只能永远作为质子,囚于这长陵城中,再无归国还乡、重见郢都之日……朕的耐心有限,大秦的刀剑,无数等待着立功封爵的军士,也早已饥渴难耐。”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人心。 …… 且不提元武皇帝这边如何惊疑不定,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并让人催促起了骊陵君,另一边,身处比剑坪上,成功“逼退”了何山间的赵青,亦是缓缓收回了目光,心中轻舒了口气。 相比起周边观众或惊讶、或疑惑、或幸灾乐祸的复杂情绪,作为当事人的赵青反倒是表现得最为平静,只是随手一招,便散去了空中残留的那些光丝光网,坐在了已然残缺破损的铜柱之上。 虽然在反制对手的时候,表现得轻描淡写,可实际上,为了对抗那道等若于半个元武近距离施以剑意压迫的“神惑符”,她却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并未完全免疫其中的影响。 毕竟,这只是赵青三道身神合一凝出的“假身”,在精神强度上尚不及完全体的八分之一,而且整体能量供应均依赖于精神意识的自我映照,不同于真正的血肉躯体,难以分出太多余力,本就极受此类手段克制。 故而,她其实是利用过往中和元神炁化所带来时感变化的经验,与绝强的心灵意志,硬生生抗住了“神惑符”的干扰扭曲,在感知异常的情况下,纯粹靠着恐怖的计算能力归纳总结出干扰的相关数据,重建了新的模型。 并非真人出手、只是凭依于一张符箓而制造出的感知干扰扭曲,自然有着它运行的基本规律,只要数据的样本足够多,便不难分析推导出来,进而进行反向的修正与补偿。 这就像是给一台出现了故障、不断输出错误答案的计算器编写了一个新的程序,通过给每一次运算结果都打上相应的“补丁”,来得到真正的答案,虽然繁琐而又笨拙,却行之有效。 此外,跟常规的修行者主要以神识进行感知、辅助战斗不同,赵青很早就创出了一系列以各波段电磁波来探测环境、锁定目标的方式,作为自己感知体系的补充与延伸。 这些电磁波,虽然也会受到“神惑符”的些许影响,出现传播速度、方向上的细微偏差,却远不如神识那般严重,而且有着诸多现成的参照物可以进行对比校准,足以让她把握住真实的情况。“为了让‘夜策冷’当场落败,元武居然连这等手段都用出来了?他究竟是想达成什么目的?”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明晓自己随后使出、用以迷惑对方、解释破解缘由的“御剑意”,只怕也会成为元武进一步下定决心翦除隐患、对付方侯府的某种理由或借口,倒是有些连累了方绣幕这个剑痴。 不过,见到方侯府近年来越发势大,方侯方启鳞的二子,均有着成就七境巅峰,甚至更高修为的趋势,元武其实早就盯上了他。 再考虑到方绣幕得到过王惊梦指点的经历,却是可以趁此良机,争取将其策反过来。 而那个大抵是觉得自己被坑了的何山间,也可以作为自己搭上岷山剑宗的一条线路,让投效朝廷的宗门长老“迷途知返”,却不失为一桩“大功德”,足以令百里素雪对自己高看一眼,方便后续计划的展开。 只是,这些事情都可以暂且押后,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掉元武、郑袖等人,所派出的一波又一波、层出不穷的试探与攻势。 如果每隔几个对手,就会出现个被委派过来、携带着特殊阴人手段的宗师,那还真是烦不胜烦,恶心到了家,需得想个巧妙的办法,将其彻底打断,就此中止了才是。 心中这般想着,她随意地向着周边的看台望了几眼,目光扫过了薛忘虚、丁宁等人,投向了更远处厉侯、端木侯等府上的客卿、家将。 而后,又似乎穿透了诸多亭台楼阁的屏障,径直窥探到了聂园之外的看客,不仅注意到了林随心、净琉璃的行踪,还发现了一些别的高手。 …… 几乎同一时间,百里开外的石门山,某座不知名山峰的绝巅,天空上飘着一簇一簇的白云,就是像饭后聚在一起谝闲传、聊八卦的村民,聚拢来,又散开,闲适而又懒散。 云团之间,露出蓝格莹莹的天,阳光泄下来,把远处的山洗染得清楚明朗。 另一个赵青,或者说,是由赵青四道身神凝成的青衫少女,正同赵一、赵四一起跃上了山巅处突兀而出的巨石之上,遥遥眺望着脚下的群山与远处长陵城的轮廓,脸上的神色波澜不惊。 “元武这厮,倒是有些手段,若是换成了真正的夜策冷,恐怕难以逃过此等阴毒的暗算,就算能勉强抵御,也会大伤元气,甚至可能心神受损,留下难以磨灭的隐患。” 得到了聂园那边传来的消息,她颇为不爽,自然生出了报复的念头。 光是一个何山间的临场“叛逃”,虽说暂时化解了敌方的阴谋,可并不能称得上是什么大的打脸,还得动用更为直接且震撼的手段,才能让元武皇帝真正感受到被挑衅的滋味。 如无意外,此番动作过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对方都将陷入到惊忧恐慌、猜忌多疑的情绪中,再难保持往日的镇定与从容。 “待我施展出‘磨石剑诀’,你们可要看好了,在关键时刻,向着我指定的位置注入元气。” 俯身向着山间的峡谷河道、远处整体的地势地貌仔细看了几眼,默默地计算,赵青轻挥衣袖,手中缓缓凝出了一柄晶莹的白玉小剑,淡淡开口道。 而后,她抬头望天,体内的真元在极速震荡中绘出了一幅幅空灵变化的星图,似乎引动了天地间不可见的万千丝弦,神念感知亦像是在连绵的共鸣中被牵动,向着东南方向的浩渺天空无止境地延伸而去。 仍是白昼的天空中,一些本该隐没无迹的黯淡星辰,骤然变亮了不知多少倍,看上去仿佛燃烧了起来。 在诸多微小星辰的簇拥之下,一轮皎白的明月被从数千里外投映了出来,气息愈来愈盛,光芒万丈。 在这轮月光的照耀下,赵青的身形竟是骤然间向上拔高了数丈,整个人如同一根笔直伫立的巨大剑柱,体表有无数玄妙的符文与剑形图案不断亮起,又迅速黯淡、隐没、变幻,循环往复。 她的气息亦是随之节节攀升,很快就抵达了七境中品、上品,接着更是一举冲破了七境巅峰的极限,半只脚迈入了启天的领域,却仍在继续向上疯狂地暴涨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因为气机的共鸣太过于宏大旷远,让无数玄奥的元气法则为之涌现,仿若周围的虚空都为之震颤、扭曲、呻吟,显露出了难以承受的征兆。 不仅如此,她的身后亦是浮现出了一轮虚幻的剑光凝成的圆月,只是这月亮却并非洁白无瑕,而是由无数颜色各异、长短不一、或明或暗的剑光组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意。 当这些剑光不断地闪烁、游移着,每一道剑光亮起,都会有相应的符文与图案在赵青体表浮现,彼此间隐隐构成了某种特殊的联系,宛如前者只是后者的某种外在投影与具象化体现一般。 毫无疑问,她外显的修为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如此恐怖的增幅提升,自然是有云梦泽处的赵青真身在出力,不仅运使出了“星火剑经”远程投射力量的玄妙,更是获得了宋、郭二名伪八境的支持。 因为是实质上的“本命物”,自带本命元气,只需同样将“星火剑”修成,便可化身为承载星光的节点,而不必中途会面,留下相应的元气烙印。 待到这股剑势蕴酿至极巅之际,赵青却也没有动用那柄白玉小剑,只是运起如星海般浮沉闪耀的目光,淡淡地朝着下方的整座山峰望去。 于是,有一道道浓艳而耀眼的剑光随之劈斩挥削而出。 一道道薄如纸片的剑光紧密的贴着,就像是无数细流汇聚成河,又似风中轻纱,飘渺而坚韧,持续地落在了山峰的每一处角落,开始同步极速地旋转起来,化作了一块无比巨大的磨盘。 无论是坚硬的岩石还是葱郁的林木,在这如潮水般汹涌的剑光面前,都如同脆弱的瓷器,被轻易地切割、研磨,乃至粉碎,飞洒着细细的飘絮。 放眼望去,整座山峰有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过,但其结果,却是山体的形态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着,被迅速削去了表层,露出了下方层层叠叠的岩石肌理,景象震撼至极。 原本高达二百余丈、似剑指苍穹的巍峨山峰,在赵青模拟出的“磨石剑诀”之下,竟是逐渐变得圆润起来,不复之前的陡峭崎岖,尤其是它的上半部分,更是向着浑圆一体的石球转变而去。 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些被切割下来的碎屑,亦是在剑气的裹挟下,化作了一道道颜色驳杂的洪流,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却又在飞出一段距离后,被更为精微的剑意给瓦解成了最微小的粉尘。 于是,整片石门山的范围之内,皆尽升腾起阵阵烟雾,迷蒙的尘埃在空中悬浮着,阳光穿透这些微小的颗粒,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路,仿佛梦幻般的美景,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宏大与悲壮。 “传闻中属于王惊梦个人标志的‘磨石剑诀’,在赵青的手中重现之后,居然真的被用来打磨石头了?”赵四在边上清晰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闪过这样的念头。 ……(本章完) 第568章 惊天坠,质子谈(5K) 听上去有些可笑,这样一位剑道大宗师,居然做起了石匠的工作,而且打磨的只是一个毫无艺术感可言的纯粹石球。 理论上,无法跟那些雕刻大师精湛的作品相比拟,也仅有一些初学者会去练习这样简单基础的技艺。 然而,若是让这世间的任何一人近距离目睹这个石球的成形,并对此作出评价,只怕都会收起心中所有的轻视与嘲笑,给与其最高规格的赞誉与惊叹,认为它绝对可称得上全人类的最高杰作之一。 不为其它,只因这个石球实在太大了! 大到了一种让人难以用言语去描绘的地步,似乎只有“天造地设”、“鬼斧神工”这样的词语,才能勉强形容其万一。 当最后一道剑气消散在空气中,尘埃落定,整座山峰已然彻底化作了一个浑圆的石球,阳光在其表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更是让人心生震撼,仿佛看到了一颗星辰从天而降,坠落在了这凡尘世间。 从外观上看,它几乎找不出任何的瑕疵,圆润光滑之极,简直可以充当镜面的效果,径达数十丈的庞大体积,却没有给人带来丝毫的笨重与粗犷之感,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动与神韵。 哪怕是在场的赵一与赵四,都曾亲眼见证过无数修行者御使飞剑、切割天地、诸多巨型符器轰鸣作响、震颤长空的壮观场面,但此时此刻,仍是忍不住心神动摇,为之目眩神驰。 以他们宗师级的眼力与见识,自然可以看得出,这只是耗费了数个呼吸时间的一剑,其中对于剑气的精细操控力,对于力量的完美运用,以及恐怖的计算能力,均跟自己拉开了近乎无可逾越的距离。 要知道,当石雕的规模提升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不再是简单地将石头削去、打磨那么简单了,还要考虑到石质本身的硬度、内部结构、应力的分布与传递,种种因素都要考虑在内。 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使得整块石雕从内部产生裂纹,进而分崩离析,彻底毁掉,越是到最后,便越是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耗费的精力与时间都会呈几何倍数的上升。 然而,赵青却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从始至终,她的剑势都没有任何的停顿与迟滞,仿佛是在随心所欲地雕刻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玩意儿,而非是一座庞然大物。 这样的从容与写意,已然超越了技艺的范畴,近乎于一种道的体现! “如果我也能够打磨出一个这般大小的石球……不,只需要一次次的练习,逐渐达至十丈的直径,想必‘磨石剑诀’的真意,亦可触类旁通,领悟个七八分了吧?” 赵四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石球,心中暗自琢磨着其中的奥秘。 结合近期通过广播电台中所听闻的诸多精妙剑术法门,她已然明晓赵青之所以能随手拿出这项王惊梦的独属绝技,并非她得到了对方遗留的传承,而是以此种方式实现了该剑诀的模拟与还原。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步了。” 待到那轮虚幻圆月消耗殆尽,远程投射而至的力量亦为之消退不见,赵青轻吐出一口浊气,神色间却无丝毫的疲惫,她抬头望了一眼星光隐没的天色,轻声自语着。 紧接着,便探出了一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凌空向着那巨大石球的中部轻轻一点。 “轰隆隆隆……” 伴随着一阵沉闷而又震人心魄的轰鸣声响起,这个重达好几千万钧的庞然巨物,竟是缓缓颤动了起来,而后,在赵青这一指的牵引拨动下,开始一点一点地向着山崖边缘移动而去! 由于石球本身的体积太过庞大,以至于这样缓慢的移动,都给人一种地动山摇、乾坤颠倒的错觉,像是在碾压着整个世界前行。 尤其是当它最终移动到山崖边缘,下半身悬空在外,上半身仍倚靠在山崖上时,那种极致的失衡感与随时都有可能倾覆滚落的危机,更是让人的心脏都跳出了嗓子眼,紧张到了极点。 “她这是要……” 赵一与赵四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骇然之色,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一个荒谬而又震撼的念头——赵青莫不是要控制着这个巨大的石球,令其向长陵城滚落碾压而去?! “这便是她的报复么?果然……够直接,也够震撼!” 根据赵青的指示,分别向着石球内的阴阳太极眼中注入了燃烧着的烈阳真火,与一股和煦的星河真水融为一体,两人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与忧虑,立刻抽身后退,远远地观望着即将发生的一幕。 只见那缓缓向山崖外挪移而去的石球,当倾斜的角度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它终于失去了平衡,开始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滚落而去! 初时,石球的滚动速度并不算太快,但随着高度的不断降低,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的效应愈发凸显,它的滚动速度亦在不住攀升,仿若一座小山在平移,轰隆隆的声响传遍四野,地面都为之震颤,卷起漫天烟尘。 如此巨大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石门山一带、周边许多村民与行商的注意,他们纷纷从屋舍中、道路旁探出头来,遥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满是惊愕与骇然之色,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些个胆大的,或是常年在山中采药、狩猎、有着丰富经验的猎户与山民,则是迅速地爬上了附近的高地或大树,手搭凉棚,向着远方极目眺望,试图看清那烟尘弥漫中的景象。 随后,他们便看到了此生都难以忘怀、最为震撼的一幕。 只见一个巨大无比的浑圆石球,倏然撞塌了一座小型的山峰,因而拐过了个弯折的弧度,接着冲出了山脚的密林,沿着一条开阔的河道,继续向着下游的方向呼啸而去,势不可挡。 沿途之中,无论是何等坚韧的草木、何等坚硬的岩石,都在这颗巨大石球的碾压下化为齑粉。 即便是偶尔遇到一些凸起的山包或者深邃的沟壑,也都被它轻易地碾平或飞越而过,根本无法阻挡其分毫。 因其内蕴藏着周流不息的真水真火、维系着残留的磨石剑意,不仅保护着它不被常规障碍磕出伤痕磨损,更是带动起了天地间大量的元气,形成了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型龙卷,裹挟着无数沙石碎屑。 看起来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风伯”降临,要吹飞掀翻这世间的一切。 更让人感到心悸的是,这颗石球并非是无意识地随机滚动,而是大体上保持着一条近乎笔直的路线,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它一般,直指远方那座巍峨壮观的长陵城! 很显然,这是赵青在暗中操控的结果! 她凌虚立于山巅之上,俯瞰着石球运行的轨迹,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她的心中有着清晰的计算与预判。 这个石球会在何时抵达长陵城,又会在何处遭到各方势力的拦截,逐渐停下,期间会造成怎样的破坏,是否会牵连到无辜的民众,日后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建设,方可恢复如初。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精密的棋局般,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的天,那是什么鬼东西?!” “难道是山神显灵,降下了天罚?” “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别管屋内的家什财物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诸多河道附近的村落中,立刻被阵阵喧嚣与混乱所笼罩,无论是正在田间劳作的农夫,还是在家中织布缝衣的妇人,亦或是那些牙牙学语的孩童,都纷纷跑出了屋舍,脸上满是仓皇与惊恐之色。 早早得到了剑意远程警示的他们,望着那由远及近、迅速放大的浑圆石球,心中生不出任何的抵挡与抗争之意,只想尽快逃出这片危险的区域,远离这个仿佛能碾碎一切的恐怖存在。 一些反应稍慢或者腿脚不便的老人,则是在族中晚辈的搀扶与背负下,踉跄而又匆忙地向着远处逃去,期间不乏有人摔倒在地,却又被迅速拉起,继续亡命奔逃,唯恐落后分毫。 奇迹般的是,尽管石球滚滚而来,带着摧枯拉朽之势,但不知为何,它那庞大的身躯在河道中辗转腾挪,时而借由河岸的坡度高高跃起,跨过一片片农田,时而又巧妙地利用地形的转折,调整着前进的方向。 总的来说,始终未曾偏离赵青预设的轨迹,也未波及到那些慌不择路的村民,特意避开了一处处村落与集镇,只在无人的田梗与荒野中肆虐,在地面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沟壑与犁开的裂痕。 …… 自山巅四百余丈的高度开始不断滚落,跌撞起伏之间,石球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然达到了绝大多数战车冲锋的极限速度。 就像那些被符晶、巨型异兽或强大修行者驱使的超高速战车一样,甚至都有了几分腾空而起的趋势,只是重量翻上了十万倍、百万倍。 不过,从石门山到长陵,毕竟是百多里的距离,自然不可能转瞬即至,就连引发的地面震波,都了点时间才传播到了聂园。 而在它刚开始出发之际,“夜策冷”正在对战一名被称为“鬼剑师”、极为精擅飞剑变化,清山剑院院长聂隐山的关门弟子,殷寻。 许多道明亮的剑光在剑坪上诡异地扭折、交错、逆势盘旋、隐没又浮现,激荡起一簇簇愈发尖锐的啸鸣声。 昔年曾是一军统帅的聂隐山,既然以聂为氏,自是跟聂园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可以说属于当初聂氏门阀的旁支之一。故而他的徒弟代表着师尊在此一战,与人比剑争胜,也多出了几分别样的意义。 跟先前何山间讲究剑意对拼、光污染严重的那一战不同,作为罕见的、到了七境搬山仍以飞剑攻伐为主,钻研细腻技巧的宗师,殷寻的这一系列出招,无疑显得更有可观赏性,能给低境修行者带来更多的领悟。 尤其是他操控的飞剑竟然是左右不对称、重心主要在剑脊一线上的形态,因为结构的静态不平衡,反而使得其动态变化更加诡谲难测、不可捉摸,完全无法用常理去预判其轨迹,让不少剑师若有所思,深受启发。 然而,跟前几场比试不同,高处的观剑台上,此时此刻的元武皇帝,却似乎已不把“夜策冷”的事放在心上,只是闭目养神,调息凝气,抓着这闲遐的时光吞服了枚灵丹,默默修行。 直到一名穿着普通的青色缎袍,看起来也只有二十余岁年纪,神情温雅平和的青年,缓步登上台来、躬身行礼之际,才睁开了眼睛,转头望向了对方,打量了片刻。 只见这名青年除了较为高大的特点外,面容可说是十分普通,身上没有任何的配饰,也没有身佩长剑,其长发如同普通秦人一样,用一根布带随意的扎在身后,却在无形中散发出超凡脱俗般的气质辉光。 他自然正是元武特意找人叫过来的,大楚王朝在九年前攻下阳山郡后,被送至秦都长陵、作为停战盟约条件附赠的那名质子,一个人便换了秦国六百里沃土的骊陵君。 众所周知,除了帝王之子的身份,骊陵君的经历甚至可以用“凄凉”二字来形容。 他的母亲本是宫中一名乐女,受了楚帝宠幸,诞下骊陵君,然而在数年后便因为言语冲撞了楚帝而被赐死。 为了眼不见为尽,楚帝随便封了一块谁都看不上的封地打发了骊陵君,让他远离自己的视线,据说那还是朝中有人劝谏的结果,否则以楚帝的心性,说不定一道密令让骊陵君直接去追随亡母也有可能。 请...您....收藏_6_9_书_吧(六//九//书//吧) 然而即便骊陵君所获的封地距离大楚王朝的王城极远,远到足以被人遗忘的地步,在大楚王朝需要一名作为人质的王子去换取大秦王朝的城池时,楚帝却又马上想起了他来! 谁都很清楚各国质子的下场大多都很凄凉。 对于那些掌握着无数军队和修行者生死的帝王而言,征战起时,他们决计不会在意一个自己最不喜欢的儿子的生死。 只是作为一名远道而来,没有多少家底的楚人,在长陵这十年不到的时间里,骊陵君却已然成为了一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他门下食客已然过千,其中修行者数百。 绝大多数人,包括长陵的诸多官员,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够从一个弃子的位置慢慢爬起来,爬到今日在长陵的地位,但元武却很清楚明白,对方应该是早就跟郑袖达成了有限的合作,出卖了部分楚王朝的机密。 简单地扫了一眼这名自己已有好几年没见的楚质子、曾经象征着秦王朝之耻的青年人,元武皇帝的眼神中,亦是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意味,似感慨,又似嘲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 “你可知,三十年前,朕亦是困守于楚都郢城的一名质子,因为那段时日我朝战争的失利,被迫送予你们大楚,作为求和的筹码,滞留异国,受尽了屈辱与冷眼?” “彼时,朕亦曾像你当时初入长陵那般,被许多权贵围观、打量、评头论足,乃至肆意羞辱,却都只能强忍着怒火与杀意,赔着笑脸,一一应下,那种无力挣扎、任人宰割的感觉,朕至今都仍是记忆犹新。” 骊陵君闻言,亦是面色微变,不明白元武为何会突然提及这样一段往事,又究竟是何用意。 他心道这两次都是秦国战败,怎么先是元武作了质子,后是自己倒霉,却也只能顺着对方的话头,低头拱手道: “陛下天纵之姿,雄才大略,自非臣所能比拟,昔年困龙在田,只是静待风起,终有一日将要翱翔九天,寰宇皆惊。” “而今陛下已登临大宝,富有四海,君临八荒,自可尽抒胸中抱负,实现远大理想,开创不世之伟业,名垂青史,为后人传颂。” “只是,每个人的人生际遇都不尽相同,即便有着相似的经历,也未必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走向同一条道路,臣自知没有陛下这样的雄才大略与坚韧心性,所求的,无非也只是‘安身立命’四字而已。” “却不知,陛下今日突然跟臣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是有何用意?” 这套说辞,骊陵君显然已经演练过许多遍,说起时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的异样情绪,就像是真心实意地在称赞、羡慕着元武皇帝,同时又在为自身的处境而感到悲哀无奈一般。 他的声音温和而又富有磁性,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很容易便能令人心生好感。 “呵,你倒也不必如此自谦。” 元武皇帝轻笑了一声,对于骊陵君这番“肺腑之言”,他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只是继续开口问道:“熊悍,你可知为何同是质子,朕却可冲破重重阻碍,归国继承帝位?” “熊悍”这个名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叫过了,以至于骊陵君在乍一听到时,都不由得微微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自己的本名,面上亦是流露出几分唏嘘追忆之色。 不过,他也并未就此多说什么,只是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重新低下头去,琢磨着作出回复道:“因为陛下是嫡出的大皇子,本就有着继承大秦帝位的资格与名分。” “而臣虽然亦有着楚之王子的身份,却不过只是一介庶出,向来不受父皇喜爱,在朝中亦无什么根基势力,即便归国,也难以改变什么,更不用说是染指那至尊之位了。” 这套说辞,同样也在骊陵君的心中转过无数遍,早就已经烂熟于胸,此刻说来,亦是无比的顺畅自然,没有半分的迟疑与停顿。 “虽说是庶出的楚王子,可现在楚国尚存的十五位王子,又有哪个不是庶出?” “从这个角度来看,你熊悍本不也是毫无机会,否则,又怎么在长陵的这些年来,如此费心费力地招揽门客,结交朝臣,积蓄力量?连外面流传的名声,都近乎与我大秦十三侯同列了。” 元武淡淡地瞥了骊陵君一眼,感受着对方瞬间的情绪变化,以及其头发上用于染黑的药物香气,知晓他在最近几日,实是忧愁到了白发暗生的地步,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悠悠道: “其实,你的所作所为,朕一直都看在眼里,也并未过多干涉,毕竟,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既身为楚帝之子,自然不可能真的甘心永远留在长陵,当一世的质子。” “只可惜,若是再在这里久待下去,当那赵香妃的子嗣正式出生,被你父皇定下太子之位,为消除潜在的隐患,纵是远在数千里外的质子,也未必能够幸免于难。” “你的处境,可说是已经危如累卵,朝不保夕了啊……” “一道旨意传来,强令你自尽,或是楚国朝中有人进谗,说你在长陵结交秦臣,蓄养死士,意图不轨,那又该如何是好呢?多半,也只能步你五兄、十一弟的后尘了吧!” 此言一出,骊陵君的身体亦是猛地一颤,显然是被元武说中了心中最为忧虑之事。 秦谍联合两名楚皇子在郢都作乱,跟诸多重臣要员一并被诛杀的大事,虽相隔甚远,亦有封锁不外泄之势,可时间一长,消息究竟还是传了过来。 只是因骊陵君被郑袖派人渗透似筛子般、许多门客其实就是胶东郡中人的缘故,落入他耳之时,已被做出了些许细节上的改动与误导引诱。 再加上重金买通了府上的幕僚,在作出分析时,合理“推测”出这应该是楚帝独宠的赵香妃,因为获得了新任“国师”的秘药,终于怀上了孕,俨然已是预订了自己孩子的储君之位。 只是为了确保将来年幼的太子即位后,有威胁性的皇兄们不会仗着年长与修为暂时领先,联合起来发起叛乱,或是被朝臣们拥立,所以才提前下手为强,设计制造了这起惊动朝野的大案。 而接下来事情的走向,也似乎在验证着这一“推测”的正确性。 在那两名皇子伏诛后不久,楚帝便对赵香妃一系的党羽大肆封赏,甚至连境内的赵国遗民都得到了不小的恩荫,一时间权势滔天,如日中天。 先入为主,再加上一系列真假难辨的新消息传来,直让骊陵君忧心如焚,彻夜难眠,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些年越是经营得风生水起、声名远播,当此时局之下,却越发成了贴着身子的催命符。 甚至,就在昨天夜里,骊陵君最为倚重,也是府上唯一的一位来自楚地的宗师级供奉,亦是留下了一封语带机锋的密信,就此失去了踪影。 虽然这个家伙,实际上是被郑袖派人给暗杀布置了现场、伪造了信件,但落在骊陵君的眼中,却是此人看出自己这边再无任何的希望,直接舍弃了这处“将倾”的危楼,连夜逃遁离去了。 不得不说,在实力与势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根本无需设计得多少精巧,便可轻易玩弄人心于鼓掌之中,令他疑神疑鬼,风声鹤唳,自己吓自己。 而听到元武进一步佐证了此事的真实性,骊陵君心神不禁剧震,脸色苍白之极,额间隐隐有汗珠渗出,目光复杂难明地注视着对方,似是想从其面上看出些许端倪来,试图分析出新的情报与出路。 有些机会转瞬即逝,一生都不可能复来。 只是这里面所要付出的代价,却实在太过沉重,沉重到他几乎难以承受。 动作滞涩地挠了一把出门前被染黑的灰白鬓发,体会着发丝在指间如流水飞逝的触感,他心中惨然,知晓自己恐怕是真的已经老了,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声,流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山河路远,归望无期。熊悍此生,真的还能有回返故国之日么?” “这又有何难?” ……(本章完) 第569章 划疆,投名状(4K) “你不是已经收下了我让徐福给你的玺印了吗?‘大秦楚王’,这便是朕要赐与你的新身份。” 元武皇帝起身向着观剑台的内部行去,示意对方跟上,并用神识感知骊陵君那微微颤抖的身躯,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惶然,心中暗自冷笑,却并未就此打住,反而进一步加码,沉声道: “你既已收下玺印,便应知晓朕的用意。现在,楚王朝内部正在紧密收权,铲除异己,残害忠良,欲以赵香妃一派独大,局势越发不稳,正是你回归故国、大展宏图的大好时机。” “朕要你做的,便是趁此机会,号召那些对你父皇与赵香妃心怀不满、屡受打击的权贵门阀、地方豪强,向他们点明背楚投秦的益处,将这股反对的力量拢作一块,趁机起事,发动政变,夺取大权!” “也无需做上太多,当你打出清君侧的名号之时,朕亦会亲帅百万大军,为你后盾,牵制住那些边郡驻防的楚军精锐。” “只要你能策反部分的地方门阀,令他们按兵不动,或是直接倒戈,在楚境之内燃起战火,届时再接引我大秦的军队,一同攻入郢都,则你便是新楚的开国之王,真正的一国之君,如何?” “……这新楚的疆域,又该如何划定呢?” 骊陵君沉默了许久,才涩声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很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元武虽然说得慷慨激昂,可实际上却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帮他熊悍登上楚王之位,便劳师动众地发起一场国战,耗费无数钱粮与将士的性命。 大秦真正的目标,还是楚国的土地与人口。 元武闻言,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大?” 骊陵君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却也还是顺着话头回答道: “秦、楚、齐、燕四朝,若以合并而论,其西可达雷翥之海,东则至蓬莱诸岛,相距万五千里之遥,其南抵婆罗蛮洲,北直至瀚海冰原,相去亦有万三千里。” “而这,还仅仅是已知的世界,在那更为遥远的极西、极东、极南、极北之地,尚有着无数未知的国度与种族,其疆域之广袤,几不可计数,便是最为博学的鸿儒,也未必能够一一说清。” “恐怕,也唯有那昔年一统寰宇的幽帝,方能真正知晓这世间的诸般秘密,完成那洲陆海疆的丈量测绘,尽览天下风光吧……” 说到最后,骊陵君的面上亦是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悠然神往之色,显然,对于那传说中曾建立了无上伟业、留下无数玄奇神话的幽帝,他也是心怀敬仰的。 元武皇帝点了点头,对于骊陵君的这份见识与眼界,表示了肯定,随即才继续开口道: “既如此,你又何必执着于这楚国的一亩三分地?只要你愿意与朕配合,待得推翻楚帝、铲除赵妃之后,这楚境之内,你尽可先行挑选三郡之地,作为你的封国疆土,世袭罔替,永享尊荣。” “并且,朕还可以向你承诺,有朝一日当朕一统天下,扫平三朝,这海外诸国、未知之地,皆可由你楚王之师,代朕去一一征服、占领,其所得之土,皆归你所有,甚至大秦的将士,亦可听你调遣,如何?” 此言一出,骊陵君亦是不由得彻底动容,知晓元武并未拿什么“会留下半壁江山”“楚地尽归你所有”之类的虚假承诺来诓骗自己,而是给出了一个相对合理、也更具可行性的方案。 甚至,考虑到了更长远的未来,以及自己可能存在的膨胀的野心,算得上是这位皇帝所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而对方所描绘出的那幅“蓝图”,也确实足够诱人。 虽然只是三郡之地,可要知道,楚国最为富庶的郢都周边,也不过才堪堪五郡而已,其麾下治民过千万,疆域辽阔,物产丰饶,更兼有着鱼米之乡的美誉,向来便为诸国所垂涎。 因此,这个条件,可以说是相当的优厚,甚至超出了骊陵君的预想。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要么答应元武的条件,搏一个藩属诸侯的名头,以及三郡之地的基业,要么就继续留在长陵城中,蹉跎岁月,直到某天被楚帝的一纸诏书赐死。 相较之下,前者虽然同样充满了未知与风险,甚至可能遭到千古骂名,却无疑要胜过后者太多,也更容易令人心生向往。 正常而言,以骊陵君这种庶出皇子的身份地位,就算顺利归国,不遭受迫害,能够拿到几个县来作为食邑,便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数代过后,也就是一寻常贵族的封爵家系,哪里能比得上实封的诸侯王? 想通了这一关节,骊陵君亦是感觉心中一定,知晓自己已然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尽力去完成元武所交代的任务,当下亦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俯身叩首道: “楚人重诺,一诺千金,既已收下玺印,臣自然便不会再有任何的反悔。从今往后,熊悍愿附骥尾,共谋大事!只盼来日功成,陛下莫要忘了今日之诺。” “这是自然。” 元武皇帝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几分笑意,虚扶了对方一把,和声道: “朕金口玉言,既出便无悔,你大可放心便是。朕还盼着你早日起事,成此大业,也好为你准备封王大典,共饮庆功之酒呢!” “多谢陛下!” 骊陵君再度躬身一礼,只是这一回,他的神情与动作,都已变得无比坚定,整个人剑意勃发,如沉封多年的宝剑骤然出鞘,锋芒毕露,再无任何的迟疑与彷徨。 元武皇帝见状,亦是暗自点了点头,对于骊陵君所表现出的心态与斗志感到满意。 只有真正不甘于现状,有野心,有能力,也有一定把握能够搅动风云的人物,才能在接下来这场涉及两国战争与内政的大戏中,起到足够重要的作用,成为一枚关键的棋子。 若只是一个废物,即便有着“楚国王子”的身份,也根本难以成事,反而只会成为拖累和破绽,平白坏了他好事。 “楚地辽阔,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带甲之士以百万计数,又有诸多修行宗门坐镇,即便国内生乱,想要从外部攻破,也绝非易事。” “不知陛下准备何时发兵,又以何人为将,从何处进攻?熊悍又需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完成了使命,可以迎来大秦的援军?”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骊陵君便不再浪费时间,他微微向前探身,很快便主动问起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以及自己需要承担的任务。 “春里道路利于行军之时,我朝便会正式发兵,大秦十三侯中,将至少会有半数随军出征,由朕亲自统帅,兵分三路,攻伐楚国。” “你要做的,便是在这之前,尽可能多地联络楚境内的反对势力,许以重利,结为同盟,同时,再想法子散播谣言,挑动起楚帝与赵香妃一系,对那些门阀世家的打压与清洗,迫使他们不得不反,主动求助于你。” “如此,才能令你在最短的时间内,积蓄起足够的力量,里应外合,一举功成。” 元武皇帝深深地看了骊陵君一眼,接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卷帛书,抛向了骊陵君: “这是皇后与朝中诸公为你归国所拟定的计划,你可以拿回去仔细参详一下,若有任何的意见与想法,皆可直接提出,朕会酌情考虑。” “不过,在诸般事宜之前,你尚有一件最为紧要之事需要去做。” “请陛下明示。”骊陵君接过帛书,却并未立刻展开,而是先向元武皇帝请教起了接下来的任务。 “很简单。” 元武皇帝微微一笑,缓缓吐出了四个字来: “取信于人。” “取信于人?” 骊陵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皱眉道:“陛下是想要让臣返回楚国之后,先拿出一些‘投名状’,以向那些门阀世族们证明,臣确实已经背叛了楚国,倒向了大秦,是与他们一条心的,对吗?” “不是返回楚国之后,而就是现在。” 元武皇帝纠正道:“朕要你在这剑会上,演出一场好戏,公然‘揭穿’楚人对我朝的险恶阴谋、丑陋野心,激起长陵无数剑师、民众的义愤,为伐楚寻得一个正当的借口。” “鹿山会盟在即,想要提前撕毁四朝共同签下的停战和约,并非易事,需要一个足够分量与震撼性的理由,方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而你的出现,以及你所揭露的‘真相’,便是最好的理由。” “到时候,朕会亲自下场,跟你来一次指导性的切磋,展露出绝对的气势差距,让你在剑意‘压迫’之下,因心神恍惚而‘失言’,如此,便可保万无一失,谁也无法看出,这是一场刻意为之的作伪了。” 听到这里,骊陵君已然完全明白了过来,知晓自己接下来需要做的,便是在这万众瞩目的剑会之上,配合元武皇帝演一场大戏。 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这位“楚国王子”,是如何被大秦的皇帝“慑服”,就此“弃暗投明”的。 请...您....收藏_6191书1吧(六\\\九\\\书\\\吧!) 作为昔年秦王朝割地求和的屈辱象征,在整个长陵乃至于秦境,自己的贤名虽然远播,地位亦是近乎于王侯的行列,却更有着无数在阳山郡那场大战中、亲属伤亡的秦人,深深仇恨着自己。 看到自家的皇帝居然能通过这样的手段,将敌朝皇子从一个“仇人”转变成“盟友”,无疑将极大地振奋秦军民的士气,同时也狠狠打击楚国的声誉,为即将到来的战争铺垫好舆论与民心的基础。 甚至,跟让骊陵君返回楚国、煽动叛乱相比,眼前的这件事情,看似只是起始性的‘投名状’,实则可能才是元武的真正目的所在。 只要明确了有成年的大楚皇子充当旗帜,得到了名义上的宣称,那些已生异心的楚境权贵门阀,并不会在意这个皇子是否会亲自过来联络,完全可以由专业的秦谍代替他,取代骊陵君的角色,去暗中串联、策反。 换言之,当骊陵君真正站了位,在此次剑会上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后,他便没有太多继续存在的必要性了,只是个没用的摆投,一声令下,换一个秦国宗室来易容假扮,将其本人灭口,也未尝不可。 究竟换与不换,全看元武皇帝的心情,以及他这个“原装货”是否还能体现出更多的利用价值。 当然,这样的想法打算,元武自然不可能如实告知对方,点明其中的关键之处,只是神色和煦地望着点头应允的骊陵君,走近几步,轻轻拍了拍了他的肩膀,仿佛在表示安慰一般。 可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却是不带一丝的感情,只有冷酷与算计。 骊陵君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对方的掌心直透脊背,渗入了自己的经络气海深处,似乎布下了某种控制手段,心中不由得一凛,却是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只是低着头,沉声应道: “臣明白了,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很好!作为合作的第一步,待到剑会结束,朕更会让徐福赐予你一批海外采集的珍稀灵药、宫中秘传的修行典籍,助你尽快破入七境……” “要担任那‘新楚之王’,逐一完成我交代的任务,提升实力才是根本,你若没有足够的修为,又如何能招揽得到真正强大的手下,镇得住那些桀骜不驯的楚地门阀与豪强?” 对于骊陵君的“识时务”,元武显然很是满意,当即便许下了几项新的承诺,又语重心长地勉励安抚了他几句,方令其退下。 直到走出了这座观剑台的室内,重又呼吸到了外面自由而有些寒冷的空气,骊陵君才终于回过了神来,看着手中那枚象征着“大秦楚王”的玺印,面色亦是变得无比复杂。 而后,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之中,就像要将这方玺印,以及自己的命运,都牢牢掌握在手中一般。 “楚境的万千生民啊,别怪我熊悍心狠,引秦军的虎狼之师入境……我,只是根在石缝中顽强求生的野草,不愿就此默默无闻地枯萎死去,亦想要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啊!这,又有什么错呢?” 这般想着,他亦是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了一声,仰头望向天空,只见铅云低垂,宛如灰幕,一阵阵冷意从天空中不断洒落,看上去,还未真正冬至,一场雪却是快要飘洒下来。 下一瞬,远方的地平线尽头,竟然迅速冒出了一个裹挟着漫天沙尘、硕大无朋的滚圆石球,向着城西聂园所处的方位而来,轮廓变得越来越大,让骊陵君立即看出,它的沉重之极与恐怖的破坏力! “敌袭!” 须臾之间,周边一带的诸多高台楼阁之上,风起云涌,在注意到了那即将飞驰而至的石球后,同时有十数名七境宗师当场搬运招摄来了远方的天地元气,发出了隆隆的轰鸣震荡之声。 方才还热闹无比、万众瞩目的剑会现场,亦是在这一刻彻底乱了套。 无数宾客、观众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望着那愈发接近的巨大石球,以及天空中不断汇聚的元气洪流,脸上均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如此巨大的石球,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谁有如此神力,能够推动它?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长陵城盛会举办、剑师云集之际,居然真的有人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向这座象征着秦人武运与荣耀的雄城发起攻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挑衅与示威了,而是彻头彻尾的宣战行为! 以一己之力,对整个大秦王朝的宣战! 遥遥地望向那似近实远、几有倾压一切之势的石球,骊陵君亦是召出了他苦修的本命物,心中却仿佛在隐约之间,感受到一种自己被挤在石缝里不住磨砺的意境,正如他先前所自嘲的“野草”一般。 每当那巨石向前滚上一圈,就好像秦楚夹缝中的他,被狠狠地碾压和蹂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甚至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在不断升腾,仿佛是在提醒他,这便是他接下来所要面临的命运。 如若挡在这浩荡大势的前方,必然会被无情地投入到石磨之中,碾碎化作齑粉,让自己的希望与野心尽皆湮灭、毁于一旦的命运! 原来,建立在他人许诺、恩赐基础上,虚无缥缈的权力与地位,在真正的至强者面前,竟是这般的不堪一击,脆弱到令人心悸。 纵然贵为皇子,掌握着惊人的势力与资源,心中亦有着百般千般谋划算计,此时此刻,也依旧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般,随手可灭。 “磨石剑诀?竟然是磨石剑诀重现于世!” 艰难地挣脱了那几乎要令人窒息、立即择路而逃的恐怖意境,骊陵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差点惊呼出了声,却又立即压抑住了这股冲动,明晓此次袭击,是真的大大犯了元武皇帝的忌讳。 ……(本章完) 第570章 心怯与借口,覆港(4k) 果然,就在骊陵君心念转动的霎那之间,观剑台内,一股更加庞大、凝聚如实质的剑意已然冲天而起,狂暴的元气洪流将整片檐宇都震散绞碎化作了粉尘,撕裂开了上空中积蓄的重重铅云。 伴随着一节节晶纹的生成与转瞬崩灭,元武皇帝倏然出现在了整个聂园的至高点,他垂下眼睑,面沉如铁地望向那滚滚而来的巨石,一身明黄色的帝袍无风自动,宛若天神降世,威严无比。 因为石球实际上还远在十数里外的原故,他并没有立即出手,只是眉头微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然而周边的整片天地,却突然沐浴在一种奇特的明亮之中,好像要变成晶润透彻的宝石。 天空好像被开启了另外一个世界,无数旁人感知不到的元气滚滚而落,许多原本不会出现的光线,从大气层外不间断地坠下,又随着他左手微张,繁杂的气机在空中交错而过,结成了一张穹天巨符。 对于太过沉重的巨型目标,单纯地一剑劈成两半,或者轰击炸碎成小块,可没法让其改变方向或者停下,到时候分裂开的石块屑粒,依旧能造成不小的伤亡与破坏。 从这个角度来看,元武的应对可算是既稳妥又周全,尽显一代雄主的风范与智计。 但唯有他自己,方才明白,在时隔十数年后,重新目睹到那个人的独创剑式,发觉当初应该已被烈火上人连本源精血都彻底焚烧殆尽的“他”,居然尚有存活于世的可能时,心中究竟泛起了何等样的惊骇涛澜。 曾经历十数年前那个璀璨修行时代的老人,都清楚地知道,磨石剑诀和九死蚕一样,同为巴山剑首王惊梦的个人标志。 磨石剑诀被誉为是天下防御最佳的剑经,同时也是最能够磨死人的剑经,昔日王惊梦遭遇一些真元修为比自己强的对手时,便会使用这门剑经来磨去敌人的真元,越境而胜之。 整个巴山剑场,也只有他一个人掌握了这门剑经,因为这门剑经事关无数剑光流转的细微控制,就像是一瞬间篆刻无数道符文。 唯有像王惊梦那般精神意志和剑道天赋都举世无双的人物,才能够真正把握住其中的精髓,学会并施展出来。 而眼前这颗蕴含着“磨石剑诀”真意的石球,却仿佛在向世人宣告,那个昔日曾令整个天下都为之战栗的剑道神话,并未彻底凋零! 无论是“那个人”靠着九死蚕复生归来,又或者是他留下的传人成长到了如此强大的地步,以及另有人琢磨着仿照参悟出了“磨石剑诀”,都是极其不利于自己的消息,足以让很多人的心思就此浮动。 元武的心情沉到了谷底,眼神亦是变得愈发冷厉,似乎深入感应到了石球之中,那一道道不断地闪烁着的璀璨剑光,每一次亮起,都仿佛映在了他的瞳孔之中,要将他的心神都给剖开。 故而,元武的剑意乱了,在犹豫了一瞬之后,他便作出了不立刻出手拦截、放弃展露帝王威严的决定,只因心底里那悄然滋生的惧意。 不管对面是死而复生的王惊梦,又或者是什么刻意模仿、行攻心之举的敌对大宗师,这一式磨石剑诀,都已是早就使出的状态,从石球自远处滚至的这段时间里,此人的真元消耗想必已经恢复。 可自己若是倾尽全力去拦截石球,甭说能否顺利阻击、成功显圣,都会短暂地失去精气神的鼎盛状态,到时候必然会有刹那间的气机衰竭,露出几分破绽,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或许,这正落入到了敌人的算计! 区区脸面,些许臣民的性命存亡,又怎能与自身的安危与千秋大业相提并论?最近事故多发,就算突然冒出来二名新的八境,也不无可能。 为了保证不出现最坏的结果,还是先让周边驻防的虎狼军、横山神藏军,剑会上别的宗师去探一探内中虚实,多收集点情报信息,再做定夺为好。 念及于此,元武皇帝只是维系那张穹天巨符不散,远远地向横山许侯下达了率军出击的诏令,却未有进一步的动作,口中则冷冷地道:“来了,便莫要再藏头露尾了,现身一见吧!” 话中之意,是指摘袭击者故意藏匿身影,以石球掩人耳目,不敢与他正面交锋,实在上不得台面,为自己保守的处理态度寻好了借口,同时,亦是在试探能否激得对方现身,好一窥究竟。 “众将士听令,结军阵,御敌!” “保护圣上!” “诺!” 在横山许侯的吼声震荡下,十数名身披重甲的将领、都统轰然应诺,声震云霄。 随即便有更多的传令官挥舞旗帜,吹奏号角,传递军情号令,让驻扎在聂园外围、早已严阵以待的数千横山神藏军立即行动起来。 “风!” “大风!” 整支沉冷肃杀的军队瞬间就如一座火山爆发,发出了海啸般的声响。 在一条条深青色风柱的加持下,数以千百计的脚弩车和符器在这一瞬间爆发,沉重的金属在这一瞬间如风般卷起,遮掩住了天空,然后如山如瀑般落下。 几乎只是眨眼间的工夫,数百枝粗如儿臂、重逾百斤的巨大弩箭狠狠地攒射入了那颗巨大的石球之中,爆发出了一连串密集如炒豆般的脆响,接着便又是一轮,顷刻间共激发三轮。 上千枝巨型弩箭在径达数十丈的石球的表面钉成了一片金属的森林,恐怖的力量激起了一片片的尘浪往外扩散。 可在下一瞬,随着石球继续向前滚动,这些深深刺入的箭枝竟是当场被挤压变形,纷纷折断,就像是麦秆一般脆弱! 上千道燃烧着的幽绿色流火,本可以熔穿坚石、焚化铁甲,更在旋刃的配合兼有撕裂之能,却也只是在它的表层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焦痕,未能造成丝毫的阻碍! 几乎同一时间,隶属于虎狼南军的一支重甲骑军,正开始从侧面朝着这颗巨大的石球发起了冲锋,沉重的铁蹄不断撞击着地面,如整齐的战鼓奏响,让城西郊外方圆数里的碎石砾都跳动起来。 “轰!” 当骑军们齐齐抛射出一批链索钩镰、欲网住目标之际,天地间又有宏大千百倍的声音炸了开来,一片光海在横山军与虎狼军后方的符车阵列中骤然生成,耀眼的光辉盖过了世间的一切。 天空里多了无数道巨物穿行的声音。 数十朵白云般的气浪在半空中炸开。 数十根长达七八丈、如成人腰围粗细的矛状术器破云而出,金属的森冷光泽从一条条游走的蟠龙符纹中折射而出,如流星般划过长空,拖曳着长长的尾焰,接二连三地轰击在了石球的表面。 数里之外,一座如巨人般矗立的角楼高处开始颤动了起来,一名头发如参须飘荡的素衣老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慨和震惊,在一名黄衫年轻人的注视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而后,只见老人往前伸出了手,一股极为清净淡薄的气息从他的五指间迅速流淌出来,方才安坐的紫藤椅却发出了轻微的裂响。 这名老人的身体好像无限制的膨胀了起来。 天地之间,好像出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看得分外长远。 天地之外,许多颗星辰似乎突然暗了一暗。 天空里,一道庞大的气息骤然升成,接着像一道无形的城墙镇落而下,将沿途的空气尽皆分开两半,中间是一道绝对真空的通道。 在石球被连串的矛状术器轰击得微微一顿、飞洒出大片晶莹碎屑的刹那,这道不可逾越的墙,已是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它的正前方。 于是,被磨石剑意保护着的、坚硬而冰冷、晶体结构毫无瑕疵、本身强度亦比正常岩石高出十倍不止的弧状球面,突然间凹陷下去,嗤的一声响,出现了一道裂口。 这道长达数十丈的裂口绝对的平直,从头至尾裂开的宽度都是一指,没有任何的偏差。 这是一道剑痕。所以说,第一个正式出手,起到阻截成效的,是大秦圣天子之师,年迈而德高的墨守城,替临阵退缩的元武皇帝挽回了几分颜面,亦彰显了大秦王朝的深厚底蕴。 长陵没有城墙,但他本身却就是长陵看不见的城墙之一。 数十年来,一直守护着这座天下雄城,以及城中的万千子民。 比元武还要更早注意到这个石球、明晓它会带来怎样动荡的墨守城,原本是想把这个破除心障的机会让给对方、却久未候至的他,已然领悟到了元武当前的心意,不得已之下,只好亲自出手。 一式蕴藏着空间之意的守城剑过后,便又是新的一剑,如城墙般镇落而下,本已开裂的石球表面,再次被一股沛然莫御的锋锐气机所侵彻,沿着先前的剑痕,又裂开了一道深且长的口子。 这两道裂口不断地蔓延,终于交汇到了一处,眼看着就要将整个石球一分为二。 可在尘烟雾浪过后,却仅仅是剥离下了一层数丈厚度的外壳,让它变小了一圈,以及被随后镇落的穹天巨符拍得偏转了方向。 不,它滚动的方向倏然偏转,应该是源于其主动的变化,因为这个尚留存着半数体积的巨石,竟无比巧合地调头冲向了远方的军港,且速度亦是快了一截,根本就不像是受到了重创。 反倒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变得更加灵动和狂暴! “不好,它这是想要滚入军港之中,袭击那些幽浮铁甲舰!在停泊检修、整备补给的状态下,我军战舰可没有办法及时起锚避开,亦无足够数量与质量的修行者来立刻启动防护法阵。” “而且,它们相互间的位置极为紧凑,一旦相撞,损毁的恐怕不止是一艘两艘,而是整个港口都要遭受牵连,甚至可能引发未组装军械中外露的燃料、符晶连环爆炸,将周边变成一片火海!” 一名曾负责过军港防务、后转职为高级参谋的正武司高官,在看清了石球的最新动向之后,当即便面色大变,忍不住惊呼出声,将这一则噩耗传递给了周边的所有人。 “保护港口!” “决不能让那石球滚入军港之中!” 霎时间,无数道目光投向了军港所在的方向,一些个反应较快的高阶修行者,已是纷纷纵身而起,朝着那边迅速接近过去,意图在石球造成破坏之前,将其强行拦截下来。 然而,随着石球体积的缩减,滚动速度的提升,那股先前还令人只是觉得胸闷难受的磨石剑意,亦是变得愈发强烈。 而且,每当它被追击者打崩出现裂纹,都会有石块从表层脱落,又重新变得圆润起来,仿若正在蜕变新生,尽卸负累,势不可挡。 元武皇帝立于观剑台上空,却是未有追击之势,不过以他的修为境界,在神念所能及之处,皆可召引启天光束进行轰击,跟墨守城一样都能够隔着极远距离出手,倒也不那么急迫。 “沿途碾压而过的村落集镇、军港中的士卒与工匠,如此多条无辜之人的性命……” “王惊梦,这些年过去,你,或者你的传人与友伴,居然也不择手段,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吗?很好啊,这倒是可以用来扭曲你的形象。” 明晓那隐藏的袭击者,必将会因惨重的伤亡而站在无数秦人、秦军的对立面,让王惊梦不再被大多数人所支持,失去万众敬仰的状态,元武皇帝心中思绪万千,又寻到了新的借口,继续放慢了救援的动作。 若是能够趁此机会,让朝堂上、宗派中的那些心怀异心之辈,看清楚巴山剑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曾经追随王惊梦的剑者,或许心中那份盲目的崇拜也会随之动摇,转而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哼,无论你是死而复生,还是有人继承了你的衣钵,今日之举,都将是你们走向末路的开始。几条战舰不算什么,就让这场混乱继续一会儿吧,看看还有哪些牛鬼蛇神会跳出来。” 元武皇帝心中暗自盘算,这未尝不是一种肃清内部、巩固皇权的良机。 他要的不仅是眼前的胜利,更是要一步步的长远规划,彻底摧毁“那个人”在世间的一切影响,无论是精神还是实际的力量。 与此同时,军港附近已是乱作一团,警报声、呼喊声此起彼伏,而后,伴随着一连串沉闷的碰撞与挤压声响,首艘未能及时起锚避开的巨型战舰,已是被狠狠地撞上了! “砰——” 在数以千计的目光注视下,这艘长逾四十丈、耗费了无数珍稀材料才打造而成的战争利器,竟是被那石球以蛮横无比的姿态,硬生生地从中间挤压成了两段,大量的金属制板、符文构件四散崩飞。 储存在舰体内部的符晶、燃料亦是随之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化作一团冲天的火球,以及滚滚的浓烟,升腾到了上百丈的高空之中。 而这,还远远未曾结束! 在又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过后,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越来越多的幽浮大舰被比它们重上数十倍的石球所撞上、碾过,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连绵的火光几乎将整片军港都彻底点亮,映得无数人的脸庞一片通红。 这些造价高昂的战舰,每一艘都承载着不知道多少工匠、修行者的心血与期盼,代表着大秦王朝的最高符器工艺水准,亦是元武皇帝未来开拓疆土、征服四海的重要依仗。 然而现在,它们却像是被点燃的柴禾,一艘接一艘地化作冲天的火炬,又无力地栽倒、倾覆在浑浊的河水之中,缓缓下沉。 如此惨烈的一幕,直让无数观者目眦欲裂,心中在滴血,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即便是六境本命的大修行者,也根本不可能在这样恐怖的滚动冲撞之势下幸免,甚至还会被爆炸的余波给震伤,更别提去改变什么了。 真正的七境宗师,毕竟是极少数的存在,当元武按兵不动、停驻聂园,号称要揪出那藏头露尾之辈的情况下,横山许侯、司空将军等军方的七境,亦是不敢轻易离开圣驾左右,擅离职守。 军方自己的七境都不肯涉险出动,又如何能强求那些受邀前来、没有利益关系的在野宗师竭力救援?自然大都也是待在原地,不做这出头之鸟。 唯有墨守城与宗法司司首黄真卫,在持续不断地遥遥出剑,将石球劈削得越来越小,击偏其方向,直到这支泊岸舰队的统帅,礼司司首徐福从远处赶至,用了不知什么招式才彻底摧毁了它。 …… 几乎同一时间,七八十里外的旷野上,赵青扛着一个比她自己还大上数十倍的巨型袋子,跟赵一、赵四两人疾行于空无一人的村落之中,随手播撒出大片大片的铜钱与印满了字的纸片。 “知道我这次要分发价值多少的钱财,以及其中的用意吗?” 很快地根据那些被碾压之势波及、有些损坏的房屋中残落的气机,判断出先前该聚落的人数与大致财产状况,她把清点出的金银铜钱、珠宝书籍,尽皆塞入了村民们回家后可一眼发觉的位置。 这些东西,自然正是赵青为了方才造成的破坏,对受灾者们作出的补偿。 不过,但凡稍稍了解过大秦民生情况的人,都可以清楚看出,以寻常百姓的收入与积蓄,光是其中被随意撒在路旁的铜钱,就已是他们几年乃至十几年都赚不到的数目了。 而那些珍贵的金银珠宝,恐怕得连干上十几代人的活,且不遇上大灾大难,方有几分可能积攒得下来,完全是令人直接提升阶层的巨额财富。 (本章完) 第571章 建言书,无弦琴(6K) 可以说,赵青给出的补偿,绝对是远远超出了村民们的损失,分明是一种慷慨的赐与! “大概……不下于十亿钱吧……” 虽然过去只是在剑炉的打铁铺子里干活,后来又一直跟着赵四先生行事,赵一没什么独立当家的机会,但他毕竟也是在外闯荡了十数年的宗师,稍作盘算,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被石球这无妄之灾殃及了一次,不但没有死伤,反倒是一夜暴富,就此改变了人生与命运,成为世人所艳羡的对象!” “这样的离奇之事一旦传扬开来,自然会有无数人也心生渴望,巴不得自己遇上这般的‘好事’,从而对我们日后的行动抱以期待,不再抗拒下一次‘石球’的到来,甚至主动地去迎接它,为它的通行提供便利。” “而那些长陵城里的人,就得不到这样的利处了——毕竟,朝廷不可能让我们大摇大摆进去赈灾。他们所受的损失,也只能由元武等人组织进行有限的救济,两相一对比,自然便体现出了巨大的落差。”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秦之官府不但没法保障国都子民的安全,事后的补偿与安抚也远远及不上我们。” “长久下去,民心自然会发生动摇,对于元武皇帝的怨念与不满,亦会随之滋长。” “无论到哪儿,最底层、最广大的百姓们,都只会认一个很简单的死理——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能让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活得更轻松、更有尊严,谁就是好人,就该被支持。” “十亿钱,听着是很多,但用来收买人心、制造声势,却是再划算不过了。” 近些日子,因出身普通、深知民间疾苦,认定各朝的帝王将相均不是什么好东西,故而对理想社会抱有极大憧憬,经常在电台广播中收听相关治国理念的赵一,眼界思维亦是开阔了许多。 深入思考钻研、转换到了新的分析视角后,他已然能够窥见一些布局与谋略的微妙之处,不再只是局限于修行与剑道上的高明,此刻娓娓道来,亦是颇有几分见地。 “只是,倘若元武迁怒于这些无辜得利的民众,非但收缴了分发出的财货,更兼封锁信息、罗织罪名,将其打成叛秦的奸细,投入到狱中审讯,又或者发配至苦寒之地去服重役,这岂不是害了他们?” “以元武初年间,对无数牵扯到巴山剑场的宗派、朝堂官员、甚至军队进行的残酷清洗,无数典籍被付诸一炬来看,长陵皇宫的那些人,并不忌惮用出如此狠辣的手段,以杀戮平息所有的不满与反抗。” “秦法严苛,陇西、北地、九原、云中、月氏等地,被罚判服役、谪戍的囚徒之数,几不下百万,再添上几千人、几万人,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很难激起什么水,只要事后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即可。” 不远处,身形娇小的赵四扛着另一个大袋子,边走边往路边的房屋里扔着东西,同时分心二用,听着赵一的回答,亦是出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青姐,对于这个问题,你应该有解决的方法吧?” 尽管对此次石球袭击与散财的行动过程都深表赞叹,觉得这场淋漓酣畅的报复,实在是发泄出了自己心中积蓄了十数年的郁结之气,国仇家恨亦是得到了些许的慰藉,可她还是不免有些担忧后续的连锁反应。 很多时候,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必须得多考虑一些意外的情况,以及相应的预案。 谁也不能保证,元武、郑袖等大秦的统治者,是否会因这一连串的挑衅与攻心之举而彻底失去理智,作出各种疯狂的举动来。 到时候,遭殃的只会是天下间的普通百姓,这有违他们起初的意愿。 至今仍搞不清赵青是哪一路人,却愿意带领剑炉弟子与之合作,赵四真正看重的,自然不只是对方所给予的剑道修行上的指点,而是她身上所展现出的、远超于己的品格与气魄,那份兼济天下、传道四方的胸怀。 若是赵青单纯为了泄愤,就罔顾众多无辜者的死活,即便是那些曾经入侵了赵国的秦人,那么她也不配赢得赵四发自内心的尊敬与追随。 至少,是没法继续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支持对方了。 “你所说的这些,确实都是有可能发生的状况,不过……” 赵青微微一笑,随手招来一张印着文字的纸片,令其轻盈地飘到了赵四的眼前:“你详细看过它们所写的内容吗?答案,就在上面。” “这些硬纸片,除了对石球来由的解释与致歉,以及一门普通的吐纳修行法外,还有别的隐藏信息?”赵四闻言,不禁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接过那张纸,重新以真气与神念进行感知。 这一次,她终于发现了其中潜藏的奥妙! 在表层的普通文字下方,硬纸片的内部,竟然还有着另一层被夹在其中的薄页,里面写着许多明显并非是给民众阅读的话语。 以赵四的修为,先前只是因为觉得这种批发的传单不可能有什么重要的秘密,故而仅粗略地扫了一眼,根本没仔细地探查,此时凝神关注,立刻便透过了表象,发觉了内里乾坤。 “居然是写给元武的一封长信?怎么都是在为这个家伙着想,客观地分析局势,帮忙建言献策?甚至还把他捧成了古来罕见的有为之君,说他若能顺应天时,体恤民情,必能成就千秋伟业?” “你这是……”赵四心中惊讶,继续看下去。 只见信中内容条理清晰,语气诚恳而冷静,完全没有一丝敌对或挑衅的意味,就像是在真心实意地为大秦的未来考虑,操心国事,希望让元武站出来,成为那拯救天下苍生的至尊圣皇。 更加让人迷惑的是,这里面阐述了一系列关于治国理念、民生改善、优化秦法以及如何稳固皇权的建议,均是从元武的角度出发,剖析整个大秦王朝的弊病与隐患,绝无半点空谈,皆为切实可行的方案。 任谁看过了这封长信,都不可能跟将写信者跟刚刚才袭击了长陵、造成惨重损失的、意图颠覆秦朝的大逆之辈联系起来,而是会认为此人必是元武皇帝最忠诚的幕僚,正在为君王的霸业宏图尽献其心中智计。 此外,虽然也能找到一些理由,质疑信中所书的策略,并非是最优解,说不准就埋下了什么隐患,想用它来制造内外矛盾,为将来的某种行动埋下伏笔,可其中所描述出、对帝王而言的宏大愿景,却作不得假。 实际上,即便是以最苛刻的标准来衡量,这封信中所提出的治国方略,其深度与广度,都足以令人叹为观止,它不仅仅是诸多政策的堆砌,更是一种对于国家未来发展方向的深刻洞察与规划。 以赵青的精细入微的计算能力和她综合诸多近现代政治研究的智慧,自然可远远领先于整个时代,彻底超越大秦朝中所有谋士的见识,并深深契合元武心中的理想帝国,让他不禁生出如逢知己的感慨。 由于这些散发的纸片中均有着该杂层,只要秦军赶过来,任意一人用神念探查了它们之一,便可发现其中文字的存在,而后转交给朝廷高层。 “青姐,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难道你是想……先礼后兵?不管怎么说,我赵剑炉绝无跟元武和解、妥协的可能!” 同样拿了一张纸片细看的赵一,亦是满头雾水,实在搞不懂赵青的用意,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不是说了?这封信,就是受灾民众们的安全保障,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赵青笑了笑,神色自若地解释道:“简单的来说,便是想方设法把元武架在高处,主动在他不得不在意的那些王侯、重臣面前,去维护自己‘明君’的形象——这些人可不像普通百姓,是能轻易更换、投入大狱的。” “当发觉我们这些‘大逆’居然也想着让天下大治、民生安泰,甚至愿意为之出谋划策时,且明晓这封信的内容,必将很快在长陵高层中流传开来的情况下,元武便不可能专断独行,而是得考虑到自己基本盘们的感受。” “如此一来,关于这场袭击与散财事件后续的处理方式,亦会被放上朝堂去讨论,形成一定的舆论,作为一个想让万众归心、建功立业的帝王,自然不可能公然声称就是要残害自己的子民,需得权衡各方的意见。” “面对巴山剑场残部复起的威胁,拉一派打一派的分化手段,以及对面虽然行事激进暴烈、可心里终究是为国为民的‘态度’,这些高层权贵无疑会生出摇摆的心思,希望元武做出最为‘明智’的选择,给予群臣以信心。” “元武若背向行之,则等同于在臣子跟前当场露了怯,证明他对于巴山剑场的归来,以及‘那个人’可能还活着的事实,感到无比的恐惧,以至于要用这样残酷而荒唐的方式来勉强维持自己的统治。” “连敌人都在捧你,帮你着想,希望这国家变得更好,而你却在害怕、在逃避,因其人而废其言,只知道打压民众、自乱阵脚,如此,还怎么让诸多权贵们为之信服,怎么带领大秦去征服列国、实现一统?” 赵一与赵四闻言,皆是露出了深思之色,渐渐明白了赵青的用意。 确实,很多时候,统治者并不怕外部的敌人,却十分畏惧内部的瓦解。 元武可以不在乎几万、几十万百姓的想法,却绝不能无视那些手握权柄的王侯将相们的意见,否则,他的皇位也坐不稳当。 “这……确实是高明之极的计策,给民众们贴上了一张保护符。” 赵一犹豫片刻,再次提出了新的疑问:“但依我来看,这封信句句言之有理,价值还是太大了些……万一元武真的采纳了你的建议,那大秦岂不是会变得更加强盛?” “长陵周遭驻扎的秦军,就有四十万之众,若再算上外围轮换的宿卫军团,更是多达百万,少数的几名巅峰修行者,根本无法杀穿这般重重铁壁,冲至元武面前,强如……那王惊梦,亦是止步于皇宫的十数条街之外。” “若是让他越发得了民心,励精图治、选贤任能,假以时日,此消彼长之下,恐怕不出十年,秦旗就要高飘于其余三朝领土之上了,这岂非是资敌以刃,自掘坟墓?到时候,我等又该何去何从?”“变得强盛又如何?我要的就是这大秦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赵青转头看向远处长陵城朦胧的轮廓,以及关中大地的广袤山河: “跟剑炉有仇的,从来只是元武、郑袖等为恶的元凶,而非整个大秦王朝的九千多万人民,更非这片孕育了华夏族群与诸多灿烂文明的辽阔土地。” “我既然有能力,也愿意看到天下间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自然便不会吝啬于给出一些利国利民的建议。在暂时没法扳倒元武的条件下,假他人之手去实现这些理念,让民众能早点享福,绝非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就算是世间至恶之人,突然有一天改做起了好事,我也会乐见其成,并为之击节鼓掌,甚至提供各种助力,只要这些好事是真实不虚的,能让世界变得更好,那就足够了——当然,这并不影响其最终必要性的制裁。” “制裁?当元武成了万民称颂的明君圣皇,威望如日中天之时,我们又哪里还有机会去制裁他?冒着千夫所指的骂名,去行剌一位文治武功皆近乎完美的帝王,岂不是跟疯子无异,要遭天下人共诛之?” 赵一不禁皱起了眉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按常理而言,赵青的想法,无疑是过于天真、一厢情愿了。 然而,对方此前种种布局与算计,却又无不精准至极,令人叹服,似乎早就已经看穿了未来的诸多变化,绝不该有这样明显的疏漏才对——再怎么“完美”“圣明”,元武也不可能放下对巴山、剑炉残党的清剿与追杀。 那么,赵青究竟是怎样打算的呢? 她真的认为,仅凭一己之力写出的万言长策,就能改变一位冷血帝王的本性,让其放弃心中深植的权力欲望,乃至对修行极致的无尽追求,转而成为一位内外如一的仁君? “为何不能杀之?” 无错版本在6x9x书x吧读!6x9书一吧首一发一本小说。读 赵青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世人之俗见,又与我何加焉?随心所欲,想杀便杀了,这不正是赵剑炉所修‘亡命剑’的宗旨吗?管那么多干啥?” “即便此举必将遭致无数人的声讨唾骂,依旧不易其志?”边上的赵四肃容追问。 “自是不易!”赵青冷峻回道,接着悠然一笑,明晓这是赵剑炉招纳新徒的考验或仪式之一,也是在向自己表明他们的坚定立场与信念,当即颔首致意,表达了认同与赞赏: “实际上,无论元武按不按我之所言推行新政,他最后能活过的期限,皆是不会超过半年之数,故而也没时间积累太多声名……” “因为,到了那时,我早已正式迈入八境,足以一人敌国,剑破长陵,取他项上人头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采用高层斩首战术,便能在尽量减少血腥的状况下完成政变,接收其遗产,避免中低层大范围的伤亡。” “当元武心中忐忑不安,觉得‘建言书’里隐藏着什么祸患,却终究忍受不住诱惑,依计而行,卓有成效之时,便是我再度出手,夺走其一切,奠定未来新朝根基的起始之日!” “这,就是我的真正用意了。” 言罢,她长笑一声,足尖轻点,整个人便如一只大鸟般飘然而起,落到了不远处一座房屋的屋顶上,负手而立,接着敞开袋子,心念微动间,便控制着身周所有的纸张齐齐飞向了高空。 它们化作了漫天的雪白,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般,洋洋洒洒,又宛若播撒着希望与变革的种子,乘风而起,卷折反复,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与新生。 “超越昔年师尊的修为成就么?明白了……” 赵四她的眼中闪动着灼人的光芒,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触动,且明晓赵青之所以要设计这样一出,应该是想让元武等人近期尽可能安分些,从而获得一段稳定无干扰的闭关修行时间,以供破境。 只是,跟元武同为八境,却敢于放言轻易取其性命,甚至另一方背后更是有着庞大的帝国底蕴与数不清的修行者作为支撑,她的这份睥睨天下的自信与霸气,已然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没时间等两人继续震惊下去,赵青微微一笑,心道自己暗中传播开来的“新型植物性魔种”,以及用于治疗古代平民积劳成疾之下、所产生的常见身体不适,改善体质的“养生练体术”,其后续影响,未必就差了那书信。 冬日渐至,天气愈寒,虽说这里比正常历史推出培植的进程,要早得多,袄、被几百年前就颇为流行,或许是跟幽帝有关,不过其产量究竟有限,没法满足所有大众,倒是可以进口一番。 和一般意义上的国力强盛、军队悍勇、税收丰厚等评判标准不同,百姓日常的需求,过得究竟如何,才是她关注的重点,也是赵青认为的,获取民心的方向所在。 相比之下,单纯的散财发钱,毕竟没法改变这些生活用品的总产量,只是一时之计,无法惠及大众,唯有从根源上推动整个社会的生产力发展,方能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 “走吧,该去下一个地方了,我们的时间,可是很紧迫的呢。” 语毕,她当先一步迈出,身形几个闪烁间,便连同已瘪下不少的袋子,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尽头,只余下一道逐渐淡去的青影,以及空中不断洒落的纸页。 赵一与赵四对视一眼,亦是随之加快了脚步,紧紧跟了上去。 …… 又过了一段时间,长陵城南,并未因剑会举办或石球袭击事件而改变什么生活节奏,一片可以说较为老旧衰落、日益萧索的居住区域。 午后明耀的阳光照映在灰墙黑瓦上,反射出一种肃穆的光泽。 不久前,跟赵青合作金蝉脱壳、而后杀了名巴山叛徒沐风的夜策冷,步履轻快地穿街走巷,嘴里哼着某不知名的小曲,曲调悠扬却又带着几分不羁。 看上去,颇有些抛下了束缚、跃出藩篱之感,就连身上的白裙似乎也因此变得鲜亮了许多。 她打着一把乌黑的油纸伞,行向一座很老的老拱桥。 这是长陵罕见的并不通马车,只是用于周围一些店铺通行便利而保留的老桥,桥身的石块布满了斑驳的痕迹,连桥下的桥洞都已经残破不堪。 一侧的桥墩上,少见的长出了一株石榴树,连这株石榴树都已经很老,干枯的树枝如同沧桑老人伸出的嶙峋手指,无力地指向天空。 桥的一侧有一家香油店,香油店的旁边是一家做豆腐的铺子,而两家店铺的中间一条窄巷里,却是有一个坐在竹椅上的算命瞎子。 算命瞎子的年纪并不算大,只有三十余岁的样子,而且长得也很白净,倒像是个落魄书生,没有那种神神叨叨的气息,所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生意,很是冷清。 她直直的走向这名算命瞎子,一直从他的身旁走到了他的身后,道:“你的无弦琴在哪里?” 算命瞎子没有回应。 她退了回来,一直退到这名算命瞎子的面前,然后正视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开口道:“你果然是假瞎子,真聋子。” 算命瞎子看着她,身体突然颤抖起来。 “不要有特别的反应。”夜策冷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的重复了一遍,“你的无弦琴在哪里?” “随我来。”算命瞎子没有丝毫的犹豫,站起身来,朝着巷子内里走去。 狭窄的巷子昏暗而幽深,两侧的墙壁爬满了青苔,偶尔有几株不知名的小草从砖缝中探出脑袋。 巷子的内里,有一个小小的陋院。 当两人走进这个院子,径直走进唯一的一间卧房,这名算命瞎子的身体就像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又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眼眸里出现了久违的亮光,他看着夜策冷的嘴唇,认真到令人觉得有种变态的感觉。 “我已经联系了另一支巴山剑场的残部,或者说,是打探到了巴山现在的新主事人,知晓对方这十数年转移到了楚境,已发展恢复了不少,有着能帮助到我们的力量。” 夜策冷也看着他,明白算命“瞎子”是因修习“无弦琴”功法而耳聋、不得不读唇语的她,自然而然放慢了些语速:“我要见张十五一面,有很重要的事商谈。” ……(本章完) 第572章 阴阳剑主,诡异水毒(4K) 初冬的午后,天光像浸了水的生宣,灰蒙蒙洇在窗棂上。 算命瞎子盘坐在褪了色的蒲团上,耳垂微微颤动,一粒玉色晶斑自耳窍渗出,遇风便长,眨眼凝成三寸长的无弦琴,琴身流转着琥珀般的光泽,尾部雨燕浮雕在冷光中振翅欲飞。 “叮——” 第一声琴音荡开时,檐角铜铃的震颤陡然凝固,梁上积尘簌簌而落,凝成了三十六柄小剑,夜策冷握着伞柄的指节发白,看着案几上的茶汤微晃,泛起细密的涟漪。 “铛——” 玉琴第二颤,掠过三十七条街巷,茶肆招幡无风自垂,几条黄犬夹着尾巴缩进草垛。 “铿——” 第三道心音震响之际,匠打扮、四十来岁模样的张十五,正蹲在王家宅邸的后墙根,粗粝的指腹轻轻拂过一株野菊蜷曲的叶片,霜碴在叶脉间折射出细碎的剑芒。 他的剪别在腰间,刃口映着冷光,倒比主人更显精神些。 墙内传来孩童嬉闹声,惊得檐角麻雀扑棱棱飞起。 巷子深处飘来胡麻油的焦香,混着豆腐坊蒸腾的热气,在他冻红的鼻尖前,如同故乡的炊烟,温暖而熟悉,织成一片回家的路。 于是,这名得到了同门召唤、有些矮壮的匠直起身子,黑红的面膛上蒸起白汽,粗布短打的后背洇出深色汗迹。 这个时辰,张十五本该在城西李员外家修剪梅枝,赚取薄资,可晨起时屋外窗棂上停着只蓝尾鹊,却让他莫名想起三十年前巴山剑场后崖,总爱歇在晾剑石上的那几只。 那时的他,总爱把碎米粒撒在石上,看蓝尾鹊成群结队歪着脑袋啄食,剑场晨雾里,便荡开少年郎清脆的笑。 第四声弦音浅奏的刹那,巷子里的风突然静止。 豆腐坊门帘上的铜钱不再叮当,卖炭翁的咳嗽卡在喉头,连麻雀振翅扇动的弧度,都仿若定格凝固在琥珀色的光阴里。 玉琴渐次染上血色,瞎子紧闭的眼皮下渗出泪珠,在皱纹里积成小小的冰洼。 张十五向前踉蹡半步,剪“当啷“坠地,只觉虎口旧疤突然灼如烙铁,令他不禁怔怔望着掌心,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风忽然又动了。 陋院内的空气正在结晶。 算命瞎子枯瘦的手指悬在第五根虚弦之上,琴身已透明如琉璃。 张十五弯腰拾起剪,刃口沾了片蜷曲的野菊瓣,只听到巷子尽头的香油铺子传来木勺刮缸底的声响,混着远处货郎沙哑的叫卖。 他抓起斗笠夺门而出,衣角刮落墙头几簇忍冬枯藤,怀中的半块桃木符硌着胸口,符上剑痕与瞎子枕下那枚严丝合缝。 狂奔的姿态,亦像极了当年在剑场后山追野兔的少年,只是鬓角霜雪,早已将青丝染透。 第六声琴音,将满室浮尘定在半空。 瞎子耳窍渗出血线,却在落地前化作赤色流萤,绕着玉琴织就流动的弦网。 门外忽有暗香浮动,却是混着泥土与牡丹的芬芳。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的刹那,数十片枯叶打着旋儿,带着草叶清苦气息的匠跨步而入,穿堂风撩起夜策冷的鬓发,她看见十年未见的师叔立在光影交界处,粗布短打沾着草屑。 在这一刻,瞎子凹陷的眼窝泛起青光,玉琴尾部的雨燕浮雕突然振翅离木,与此同时,窗外亦有数只寒鸦惊起,“呱呱”的叫声划破长空,撞碎了一室的凝滞。 张十五的黑糙面皮抽动着,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个油纸包,二十年陈的荷叶早已枯黄,裹着的却是把新炒的南瓜子。 瞎子颤抖着接过,指尖触到他掌心老茧的瞬间,两颗浑浊的泪砸在荷叶上,洇出深色的圆斑。 斜阳透过格窗,将三人影子钉在斑驳墙上。 十年光阴,陡然坍缩成三寸剑锋,寒芒刺得夜策冷喉头发紧。 她望着张十五粗粝掌纹里嵌着的青泥,突然想起那年春分,师尊沐着杏雨擦拭佩剑时说的话: “剑场弟子,骨血里都埋着剑种,便是化作田间泥、灶下灰,遇着火星子也能烧出剑的形状,叫那世人瞧个分明。” 而今,看着师叔浑浊眼眸里重新亮起的光,她终于相信,有些火种,纵是深埋于地下千尺、被冰雪覆盖经年,也永远不会熄灭,只待春风一过,便能燃烧出燎原之势。 小院陋室中,玉琴颤动的余音里,张十五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缓慢,像是从锈迹斑斑的剑鞘中,一点点抽出尘封已久的剑:“阿冷,这些年,你辛苦了。” 短短几个字,却像是耗尽了他毕生的力气,也耗尽了他们之间数十年的光阴。那些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剑场上的并肩作战、以及后来的分别、流离、重逢…… 所有的过往都凝聚在这句话中,化作一抹深沉的叹息。 夜策冷的眼角微微湿润,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头的波澜,开口时,嗓音已恢复平静:“师叔,我不辛苦。倒是您,这些年隐姓埋名、辗转漂泊,才是真的不易。” 张十五摇摇头,粗糙的手掌在桌上轻轻一拍,南瓜子的碎屑便四散飞扬:“都过去了。现在,既然你找到了我,那便是时候让这把老骨头,再为巴山剑场尽一份力了。”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那柄陪伴了他多年的剪,指尖在刃口上轻轻一抹,便将其一分为二,化作了两柄转瞬褪尽锈迹、锋芒毕露的剑,其一,为纯正的雪白色,而另外一柄,则是纯正的黑色。 剑分阴阳,幹旋造化。 这,便代表着昔年巴山剑场的阴阳剑主,在长陵市井蛰伏多年之后,终于归来。 …… 几乎同一时间,先前赵青分发过财货的村落里,一支上百人的骑军正沿着官道疾驰而来,皆是一色的黑色皮甲,内里是褐色的袍,马蹄声如闷雷,却在距离村口数十步处戛然而止。 为首的将领抬手示意,百余精骑齐刷刷勒马驻步,竟无一人发出金铁碰撞的杂音。 横山许侯率先跃下坐骑,覆满玄色鳞甲的战马四蹄微微下陷,小山般的壮硕身躯,落地时竟无半分声响,只见他摘下虎头兜鍪,露出张圆如满月的胖脸,颊边垂肉随步伐轻颤,却丝毫不显臃笨。 “甲不离身,刃不饮血。” 他声若洪钟,震得道旁枯枝簌簌作响:“卸弩解弓,列雁行阵。”铁甲摩擦声如潮水漫过原野,百骑翻身下马的动作整齐划一,弓弩入匣时皮革与铁器的轻响连成一片。 士卒们沿着田垄排成楔形队列,刻意避开了翻着新泥的垄沟——那里还插着赵青留下的金铢串,铜钱在风中叮当作响。 横山许侯的目光扫过那些成串的铜钱,鼻翼微微翕动,而后,解下腰间镶玉的仪刀抛给亲卫,大踏步向前行去,玄色铁靴踏过霜冻冷硬的田埂,留下半寸深的凹痕。 对照着一幅本地里正的画像,他在村里仔细打量搜寻了一番,便朝着远处某位正在修补屋顶的老丈开口呼喝:“张里正!本侯奉诏抚民。敢问村中屋舍损毁几何?伤亡几许?” 没想到大秦骑军这么快就赶了过来,也不知会如何处置这些来路不明的财物,张里正心中颤颤巍巍,手一哆嗦,瓦片骨碌碌滚下屋檐,却被横山许侯随意挥出的真元气流所阻,似鸿毛般轻轻落回原处。 老丈忐忑不安地扶着竹梯下来,却见十步开外的秦军阵列已如雁翎展开。士卒们卸下的劲弩整整齐齐码在樟木箱中,最前排的骑兵正在往马嘴套上嚼子,以防战马啃食田垄间新发的冬麦。 随行文吏展开竹简图册,朱砂笔勾勾划划,似是在记录着什么。 队伍末尾,两个年轻士兵蹲在井台边,正用皮囊给哭闹的幼童分装饴。 很多人都知道,普通家庭出身的横山许侯,他手下直属的横山神藏军,放望整个大秦,也算是军纪最好的一批,且因其中有大量长陵与关中人士的缘故,对附近的百姓态度更是和善。 “托将军洪福……”老丈话到一半忽觉不妥,慌忙改口:“托陛下天恩,天降石球之时,本村只是震塌了七户茅檐,牲口棚损了十二处,当时每家每户都提前跑到了远处躲避,倒也无人伤筋动骨……” 听着听着,横山许侯却忽然间笑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骤然收紧,玄铁护腕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于是,一阵轻风自边上敞开的柴房门前拂过,吹起了地上散落的纸张。 其中一张沾着麦秸碎,恰好飘到了他粗大的五指之间,自然而然被吸附在了掌心。 当许侯的拇指头在“吐纳法”三字上摩挲片刻,纸片表层的墨迹就如活物般扭动褪去,露出了夹层间批量打印的万言书。 下一瞬,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面上肥肉亦是如波涌动,体型更是倏地变大了一截,显出其心中此刻的不宁静。 “侯爷……”亲卫捧着仪刀趋前两步。 横山许侯摆手示意无碍,粗短手指捻着信笺一角,对着日头细细端详,夹层里的篆字在光影中流转,恍惚间竟似秦宫梁柱的蟠龙浮雕,每一笔都暗藏雷霆。 “慌什么。”他深吸了口气,将信笺叠成方胜,塞进玄铁护腕暗格:“传鹰讯给监天司,就说逆贼妄图用银钱惑乱乡里……” 他忽然顿住,靴尖碾碎半块冻土:“再添一句,横山军所过之处,百姓箪食壶浆。” “另外,传令各营,凡遇此类传单,即刻以火漆封存。若有私拆者,按窥探军机论处。” 接着下达命令,留下了数名文吏协助里正登记屋舍损毁情况,并着人从附近军镇调集工匠,着手修缮破损的屋舍后,横山许侯便率领麾下神藏军继续朝着下一个村落赶去。 随着雷鸣般的呼喝声,百余铁骑如黑潮退去。 当最后一名斥候收拢令旗,靴跟无意碾过井台边的苔藓时,却完全没有人发现,这些本该因天气渐寒而枯黄衰败的藓类,竟在阳光下泛着翡翠般的幽荧亮光,细看已有针尖大的孢子囊在缓缓鼓胀。 …… 是夜,一轮明月高悬天际,寒星隐匿于云翳之后。 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大地,给这座庞大的都城披上了一层银纱。 长陵城中,依旧是灯火通明,却不见了往日的喧嚣与繁华,街道上只有少量的行人匆匆赶路,大多数的店铺也都早早打烊,显得有些冷清,隐约之间,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 一场突如其来的石球袭击事件,打破了都城的平静,亦是让许多人都心生惶恐,不敢在外多逗留,生怕再次遭遇什么不测。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的议政大殿里,却是灯火辉煌,人影绰绰,元武皇帝正召集了一群重臣与供奉,商讨着各式各样的对策。 “启禀圣上,根据末将等人方才的统计与估算,此次袭击事件中共有十七艘幽浮大舰受到波及,其中五艘损毁严重,已是彻底失去了修复的可能,另外十二艘亦是受创不轻,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与材料来修补。” “除此之外,港口中的其余舰船与设施亦是损坏严重,具体的定损与善后事宜,还在进一步的统计当中……经调查确认,在袭击发生的不久前,舰上的士卒与工匠都集体出现了腹泻之症,疑似中了某种水毒。”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下舰找医师抓药、治疗的缘故,没什么人待在现场,以至于无力催动防护法阵,让多条舰船成了摆设,被石球更轻易地毁伤,同时,也让被波及而亡的死难者大为减少,尚未过十人。” 一名身着将袍、甲胄上染满了烟尘与焦痕的中年将领,在数名同僚的陪同下,来到了元武皇帝的面前,半跪于地,沉声汇报着此次袭击事件所造成的损失情况。 虽然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但任谁都能够听得出,其话语中蕴含着的浓浓悲愤与自责之意,还有那么一丝丝难以掩饰的惶恐与不安,生怕因此被降罪责罚。 元武斜倚在玄玉雕成的龙首凭几上,九十九枝鎏金蟠龙烛将御座照得煌煌如昼,他随手轻叩扶手上镶嵌的星纹陨铁,每叩击一次就会变换纹路,此刻浮现的正是二十八宿中危月燕的星图。 “说说水毒。” 烛火在殿中摇曳,将元武的面容映得半明半暗,他垂眸看着指尖流转的星纹,仿佛那些细碎银砂比对方的奏报更值得玩味。 跪在地上的将领额角渗出冷汗,殿角铜漏的滴水声突然变得格外刺耳。 “回陛下,”这名将领喉结滚动,声音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军医验过病患秽物,并抽血蒸炼,发觉此毒隐没无迹,唯与人体内五气运行、真元游走相干,不像是寻常的毒类,反而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真元。” “发作之时,状若寻常痢疾,然脉象虚浮如苇絮,舌苔隐现鳞纹,兼有顺沿经络、汇入气海、扎根其中之性,却是典籍中所未载,亦非末将生平所见……军医亦束手无策,只能以银针暂时压制,缓解一二。” 说着,他从甲胄内衬的暗袋中掏出了一根巴掌大的琉璃管,内中盛着半透明的液体,以及几粒细如尘埃的黑色微粒,让副将帮忙呈上,补充道: “这是以洗伐经脉、行针逼气之法,从百名病患体内提炼出的水毒精华,当然,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具体的分析化验,已交由徐福大人接管。” 元武闻言,指尖动作微微一顿,危月燕星图随之散去,重新化作无意义的银色砂砾,淡然开口:“这么说,下毒之人,意在削弱我水师战力?” “正是。” 将领低伏于地,额前冷汗滴落青砖:“若非如此,此次损失绝不会如此惨重。” “朕知道了。” 元武轻描淡写地应了声,仿佛一切损失都无关紧要,他摩挲着扶手上重新浮现的星图,这次是天市垣中的贯索:“那么,先前被石球沿途碾压过的村落、集镇,现在又都如何了?” ……(本章完) 第573章 殿议,搅动,播种(6K) 在元武道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人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只因在场的官员将领们都很清楚,这个问题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已然是涉及到了最终站队的层面,若是言语稍有差迟,恐怕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殿中铜漏声骤然清晰,青砖地面倒映着烛火晃动的碎金。元武这句话问得轻描淡写,阶下跪着的将领却心知自己的罪责已被暂时放过,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砖面上,甲胄鳞片擦出刺耳声响。 “启禀陛下。”御史中丞陈焕突然出列,绯袍在烛火里翻涌如血浪:“臣闻京畿七县共损毁民宅四百三十七间,然……” 他刻意拖长的尾音,惊飞了梁上栖着的寒鸦:“各乡里正皆报百姓安居如常,甚至有闲钱置办耕牛铁犁。” 正武司司首李牧之的咳嗽声突兀响起,生生截断了话头,这位老臣的紫金鱼袋撞在殿柱上,叮当声里裹着沙哑谏言:“老臣以为,逆贼散财之举实乃收买人心之奸计!那些铜钱……” “那些铜钱,可以让上千户添置农具家用,送子女入县学,有了习文修武的出路。” 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着元武半张脸,案头堆着的简牍突然无风自动: “而他们多出来的耕牛与田产,最终也将落在朕的治下,产出的赋税,亦会流入朕的国库,最终会变成边关将士的铠甲,变成我大秦所共有的财富。” 他停顿片刻,目光缓缓扫过大殿中的每一个人,最终再次落在正武司李牧之苍老的面容上: “李卿是觉得,朕该治这些百姓一个‘收受贿赂’之罪么?你难道不想让麾下将士们吃饱穿暖,兵甲鲜明?” 这位过往征战功勋显赫、在军中威望极高的老人混身一颤,最终俯首作揖,宽大的衣袖垂落,遮住他紧握的拳头: “老臣……不敢,只是那贼子行踪诡秘,所图必定非小。臣恐养虎为患,此风一长,恐生民变。” “爱卿多虑了。朕的子民,朕自然清楚如何驾驭。” 元武屈指叩了叩御案上不知何时,已被摊开的密信,信笺边沿的飞鹰火漆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许侯用九翎金鹰加急送来的建言书,诸卿是否都传阅过了?” 民司副司首杜衡拢着象牙笏板向前半步,官服补子上绣的云雁被冷汗浸得发暗: “无论这逆贼心怀何等不轨,依臣之见,其谏言倒确实是利国利民之策,若是能推行下去,必可使我大秦更加富强昌盛,亦可彰显陛下从善如流、海纳百川之胸襟。”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顿时为之一变,不少官员都暗自交换着眼色,心照不宣。 他们都很清楚,杜衡此刻所说的话,其实也正是他们心中所想——那封建言书中的内容,确实直指当下大秦的诸多弊病,提出了不少切实可行的改革方案。 只是,这些话由杜衡说出来,意义却大不相同。民司掌管天下户籍、土地、赋税等民生大计,副司首的态度,无疑代表着半个民司,乃至很大一部分朝臣的立场。 “哦?杜卿觉得,这逆贼的谏言有何可采之处?” 元武眉梢微挑,似是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大殿四角的蟠龙铜炉腾起袅袅青烟,檀香混着冰裂纹瓷瓶中腊梅的冷香,在殿内织成张无形的网。 “回陛下,”杜衡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昔年,臣曾见岭南瘴林,当地土人用‘引雷符’烧荒垦田,亩产竟倍于中原。”他颤巍巍补充道:“贼子所言‘修行生产力’,或非妄语。” “又比方说,逆贼在信中提及,或可将垦荒令改为阶梯减税,新垦田亩第一年免五成,次年免三成,既能防豪强借机圈地,又可保农户续耕之利……更重要的是,后面还标出了建议垦荒的可发展区域。” “还有,这里面将部分军用符阵转为民用的构想,亦是颇为巧妙,譬如用‘九宫锁元阵’原理改良粮仓,可保十年不腐,而维持阵法,竟只需数名二境炼气的低阶修行者。若推广全国,我大秦再无需为春荒开常平仓!” “杜大人所言差矣。” 兵司参议周延年突然出列拱手:“此等谏言看似堂皇,实则暗藏祸心。譬如这你提到的前面那一条,边郡田册本就混乱不堪,若再行新法,如何确保下面的人不会阳奉阴违、中饱私囊?” “更何况,减税之事,势必会减少国库收入,于国于民,又有何益?” “再说这军用符阵转为民用,”他广袖带风,腰间玉珏撞得叮当响:“此等机密,岂可随意泄露给平民百姓?若是被敌国细作得去,岂非资敌?这不是自毁长城,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吗?” “周大人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杜衡捻着胡须,不以为然道:“这些符阵本就非我大秦独有,更何况,逆贼在信中提出的转民用符阵,皆是些基础阵法,即便流传出去,也无伤大雅。” “至于田册混乱一事,更非一朝一夕能够理清,然则新法推行,却可倒逼各郡县重新丈量土地、清查户籍,岂不是一举两得?” “可笑!你是民司副司首,专擅此职多年,又岂会不知,若要推行此令,光是重测田亩就要耗去三载光阴?” 周延年慷慨陈词,句句直戳杜衡痛处: “期间所耗人力物力,又该如何来补足?莫不是要让兵马司派遣军士?” 他话音未落,另一名工司官员已急急抢道:“周大人或许不知,此一时,彼一时也。下官已经核算过,若以二境三境修行者施展‘丈地术’,配合工司新制的千钧规,陇西三郡七十万亩荒田,月余便可厘清。” “不错,‘丈地术’正是那信中所载的法门之一。” 杜衡抚掌而笑,似是成竹在胸:“此外,还有一门‘夯土术’,亦极值得称道,无论是修路筑堤,兴建水利,还是营造屋舍、宫室,都能大大节省民力与工时。” “光以道路养护一项计数,仅潼关至长洛段官道,每年维护费用,便至少可省十二万金!” “十二万金?这很多吗?”周延年侧头瞥了李牧之一眼,继续开口道:“莫忘了,当年修造这条驰道,耗费何止千万金!更何况,此等邪门歪道,焉知没有后患?万一那道路突然塌陷,又该如何?” 烛火突然爆出个灯,元武抬手截住飞溅的火星,那点橘红在他掌心凝成只振翅的朱雀:“墨师怎么看?” 一直闭目养神的墨守城缓缓睁眼,殿中争执声立即戛然而止。 老人抚着雪白长须,目光落在御案密信某处:“老臣好奇这第七条——‘修行民用化’,建议在各地设道院传授基础吐纳术,陛下以为如何?” 元武指尖朱雀忽然展翅,绕着殿梁飞了半圈,洒落的火星在谏议大夫肩头烫出个焦痕,那大臣咬牙不敢呼痛,听得帝王沉声道: “诸位应当知晓,逆贼在散给百姓的纸片里,夹了门改良版《小周天导引术》。” 满殿文武疑惑不解,只是一门再寻常不过的修行功诀,连那些不入流的修行地都看不上眼的东西,又有什么好提的? 难不成,陛下因长期闭关修炼,竟生出了“何不食肉糜”之感,觉得那些甚至都不怎么识字的平民百姓,也能靠这个踏上修行路了? 还是,觉得逆贼是在故意羞辱朝廷,以这般粗浅的法门来讥讽大秦无人? “看来,诸位还是缺了那一份眼力见识。” 元武似笑非笑地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平日里只是在角楼上观景、很罕见入宫议事的墨守城身上:“墨师应该明白朕的意思吧?” “看似粗浅,实则精巧无方,价值不可估量!” 墨守城深深吸了口气,感慨着道:“因为,若是这门名为‘养生练体诀’的功法,即便是毫无资质的普通人,也有可能修炼出气感,踏入修行门槛。”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修出气感,跟寻常的强身健体、修习兵刃技艺,可不是同一层级的概念。 前者意味着有资格成为真正的修行者,若是上足够的时间慢慢打磨,最差也是个二境巅峰,而后者,却仅仅是凡俗江湖中的武夫而已。 “这……这怎么可能?!” 周延年失声道:“就算是出身富贵,天赋不错的适龄童,自幼用良药洗伐,尽心调教,且父母中有一人是修行者,也未必能十拿九稳踏入修行之路,那些泥腿子又怎么可能做到?” 纵然以他旧权贵门阀的出身,在过去长陵尚未变法,家中势力鼎盛之时,若统计整个周家的全部支脉分家,亦有不少族人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修行,只能沦为家族联姻或利益交换的筹码,甚至落得弃子的下场。 而那些世代务农的平民,由于先天资源的匮乏与后天培养的不足,往往连“修行”二字都难以触及,遑论真正踏上修行之路了。 可现在,墨守城竟然说,那逆贼散播的功法,能够让普通人都修炼出气感,成为修行者? 这如果是真的,岂不是让世家大族的根基彻底动摇,甚至有了倾覆之危? “怎么,周卿觉得,朕与墨师,会在这等大事上诓骗于你?” 元武轻哼了声,指尖朱雀振翅,倏忽钻入周延年袖中,后者只觉整条右臂都像是被烈火灼烧,却又偏偏无法挣脱,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却还要强忍着痛楚,俯身拜倒:“臣……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闭上你的嘴,好好听着。” 元武挥了挥手,周延年便觉那股灼烧感瞬间消失无踪,只是右臂衣袖却已化为了灰烬,露出里面被烫出片片燎泡的手臂,疼得他直吸凉气,却也不敢有丝毫抱怨。 “这《养生练体诀》的玄妙之处,便在于其能够用简单的吐纳与身体动作,温养壮大人的精气神,在呼吸间逐步改善体质,梳理、拓宽经脉。” “虽然进展缓慢,却胜在稳妥,且无需服用任何辅助药物,便可自然产生气感。” 墨守城抚着长须,缓缓解释道:“固然,受天资所限,每个人的进境都会有所不同,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或许都只能止步于通玄、炼气二境,但即便如此,亦足以让他们延年益寿,强健体魄。” “若是放在军中,便可大大提升士卒的体能与耐力,若是放在民间,则可使百姓少受病痛之苦,多添几年寿数,更可为我朝培养出更多的修行者,持续增强国力。” “而这一切,只需要一门并不复杂、任何人都可迅速上手的功法,便可做到。”烛火在殿中投下摇曳的影子,墨守城苍老的声音回荡在梁柱间。老人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勾勒符线,淡青色的真元凝成几行篆字,正是密信中关于基础修行普及的条目。 “杜卿可曾算过?”元武突然开口,声如碎玉投冰,惊得檐角铜铃轻颤:“若按这第七条广传吐纳术,十年……不,三年后我大秦能多出多少修士?“ 杜衡的象牙笏板在掌心颤了颤转,方才躬身道:“若以十四岁以上男丁为基“ “是十四岁以上所有人。”墨守城突然插话,老人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虚划,真元凝成的数字悬浮殿中,散发出的光亮能让每个人都清晰看见:“无论男女老幼,只要尚能劳作。” 杜衡喉结滚动,声音陡然沙哑:“如果此法当真不需额外消耗资源,那……或许将多出近千万名通玄境,三年的时间,应该也有五六万名炼气修者了,若以军阵相合……“ 兵司参议周延年突然踉跄后退,撞得身后铜炉火星四溅。这个数字让殿中温度骤升,武将们甲胄下的内衫已然湿透。 “五万炼气修士。”元武咀嚼着这个数字,忽然轻笑:“抵得上三支横山神藏军。” “可……若贩夫走卒皆能行武、施术,纲常何在?礼法何存?上月云中郡已有佃农聚众抗租,若再……” 一名站在严相下首位的正武司高官突然站了出来:“相传昔年,幽帝亦有广传《练气诀》之举,结果如何?不过三月,便现‘星火之乱’!” “市井之徒稍通修行便敢藐视王法!若是当真予以推行,我大秦岂非乱套了?” “蒙大人是怕黔首不再任人鱼肉吧?” 杜衡突然冷笑,这个素来圆滑的民司官员此刻像换了个人:“密信第三卷写得清楚——‘修行民用化需配合新田政’,建议将荒地开垦与减税挂钩,抑制豪强兼并……” 元武忽然抬手,争吵声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倏然落在密信某处,那里用朱砂勾勒着奇怪的图表,线条起伏如同剑痕。 “墨师,解释这个‘生产函数’。” 老人眼中有精芒闪过:“此图以真元投入为横轴,物质产出为纵轴。寻常认知里二者该是直线——”他指尖青芒化作曲线,“但密信指出,当修行技术突破临界点……”曲线突然陡升,“产出将呈十倍暴涨!” “墨老所言,实是点出了此信的精华!此图……”朝议队列的最前方,气息温和、给人容易倾述和结交之感、可实际上却是大权在握的李相,也开口发出了属于自己这一派的意见。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凝重与敬畏:“意味着,当修行之力真正融入民生百业,大秦的国力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相缓缓转身,面向群臣,继续说道:“陛下,诸位大人,微臣以为,这‘生产函数’之说,绝非空穴来风。试想,若我大秦百姓皆能习得基础吐纳之术,身体康健,气力过人,那么农耕之时,可耐更多辛劳,收成自然倍增;工匠造物,亦能以真元助力,事半功倍,所制之器,必更精良耐用;至于行商之人,身负修为,路途之中可抵御盗匪侵扰,货物周转亦能加快,商贸繁荣指日可待。” “而这些,还只是初步之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当真元之力与民生百业深度融合,达到所谓‘临界点’之时,那产出的暴涨,将远超我等今日之想象!‘民力即国力,修行不应独侍兵戈’,此言不虚矣!” 听得李相激昂的发言,元武指节叩击着龙椅扶手,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 他能看见兵司将领眼中的迟疑不决,工司官员脸上的狂热,世家重臣绷紧的脊背。 那卷密信就像投入深潭的陨铁,正在搅动沉积百年的淤泥。 “陛下!”周延年不顾手臂灼痛,再度出列,重重叩首:“此乃动摇国本之策!若人人皆可修行,谁还愿安心种田?若是匠人都去学符纹锻造,军械制造还怎么……“ “周大人多虑了。” 沉默许久的横山许侯突然开口,这位出身贫寒的将领从甲胄夹层抽出了张崭新的纸片:“这是本侯在第二次检查受灾村落,返程时发现的。” 纸上画着奇怪的机械,齿轮咬合间隐约可见符纹流转。 “密信第五卷提到的‘符纹织机’,用最基础的聚灵阵驱动。” 许侯声如闷雷:“末将令军中匠师试制,半个时辰织出百匹素锦。” 他微眯着的目光扫过神色震颤的工造司官员,“这能抵得上官营织坊中的多少名熟练织工?” “此人……竟还是个器道奇才?先是献上那‘养生练体诀’,又将这般精巧符器图纸相赠……”墨守城很是直言不讳地道:“老臣在想,这样为大秦做出巨大贡献的人物,是否真得归入传统的‘逆贼’之属?” 作为长陵最睿智的人之一,他知道自己去想很遥远的将来有些没有意义,巴山剑场跟元武、郑袖之间的血仇,或许将延续至不知多少年后,直至双方彻底决出胜负。 而在那时候,自己多半早已老迈死去。 不过,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守了一辈子“城”的墨守城,终究不愿意见到已经如此强大,已经百姓安居乐业的一个王朝将来叵测的命运,若是往后真起了冲突,最好也不要牵扯到太多人。 而赵青现在表露出来的态度,却不禁让人联想到,猜想看上去代表着巴山剑场的对方,是想暂时搁置过去的恩恩怨怨,谋求以温和怀柔,或者说,不广泛牵扯旁人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考虑到巴山“余孽”们本也都是秦人,且大多为了大秦王朝的强盛投入了满腔热血,历经无数牺牲才建设起的繁荣之世,又怎会轻易舍得行之破坏之事? 扔个石球发泄了一番后,就此选择妥协,却也不无可能——毕竟,早间所见的“磨石剑诀”,似乎并非是当年那个人的意境,有着不少差异。 虽然没法排除暗中设下陷阱的嫌疑,不过,若是元武也因此生出了些许“和解”之意的话,倒是可以尝试着推动为王惊梦等人正名的事宜。 至少,减免一些对受波及者的迫害打压,让自己和许侯的暗中资助能放在明面上了。 念及此处,墨守城亦是有些几分愧疚之意,无论是昔年还是现在,他一直都是认同王惊梦等人才是正义的一方,可为了大秦的大局与秩序着手,却最多只能做到两不相帮,眼睁睁看着内乱与残杀。 而到了今天,自己却又要为了维护这大秦的安定繁荣,去为那本该受朝廷嘉奖庇护之人,从对方最大的仇敌之处,恳求争取来一些微不足道、像是施舍性的尊重与名分…… 若是以身相替,改换视角之下,这只怕更是一种新的屈辱吧!对于元武而言,自己的这样一番进言,亦是不会招致什么好态度。 墨守城的话语,就像一柄重锤砸在殿中青砖上,裂纹顺着群臣的倒影蔓延。 周延年瘫坐在地,官帽歪斜露出白鬓角,他盯着自己烫伤的右臂,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奇才?今早逆贼袭我军港、毁我战舰时,墨大人怎么不说这话?” “周大人慎言。”李相侧头冷冷瞥了他一眼,青玉笏板折射的冷光扫过老臣涕泗横流的脸:“陛下圣明烛照,自会明辨忠奸。” “微臣夜观天象,紫微垣有客星犯主。”大殿角落,一名观星台的老史官缓缓抬头,声音像秋叶擦过青砖:“然其光渐弱,似有归附之相。” 果然,听到墨守城那摆明了是想让巴山余孽“脱罪”的大胆言论后,元武倏地轻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金属摩擦的寒意,群臣齐刷刷跪倒,他们知道这是帝王动怒的前兆。 也就是这个时候,在群臣垂首不敢应答的寂静中,一名五十余岁、面容清癯,而且蓄着精致的长须的男子,仿若无事般行入了殿中,简单地行了个礼: “臣方才试演‘养生练体诀’,发觉此法正是那‘水毒’的解药——当气海真元运转周天时,那些扎根的异种真元竟如雪遇暖阳,渐次消融。” 可以在心情不佳的元武面前,表现得这般泰然自若,此人自然正是礼司司首徐福,也是统御大秦王朝“幽浮”舰队的统帅,是伴随元武一起长大的陪读书童和修行者。 他原本就是元武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 “哦?这是好事呀!”元武沉默了好一阵子,鎏金蟠龙烛在他眉弓处投下阴影,让那张帝王面庞愈发像戴了青铜面具,而后,突然开口:“徐福,朕问你,对方究竟是想要个盛世,还是乱世?” “盛世当如百川归海,乱世必似星火燎原。”徐福向前踏出半步,宽大袍袖在夜风中轻轻颤动,隐约露出他左手所持的玉质丹瓶与琉璃试管:“但臣以为,此人要的是盛世里的乱世。” 殿中忽有凉风穿堂,吹散檀香凝成的雾障。 没有等待徐福组织语言,继续作出更妥贴的回答,元武的目光穿透重重障壁,径直望向了殿外檐角渐斜的月,又接着提出了个新问题:“诸卿可知,为何春祭时朕要亲耕三垅?” 不待群臣应答,他明黄色的龙纹广袖扫过奏章:“因朕知晓,田垄里长的不仅是粟麦,更是民心。如今有人要替朕播撒新的种子……” 他忽然将那密信抓起掷落在地,纸片无风自燃,化作了千丛万簇的赤梅:“传朕旨意,即日起在关中七郡试办道院,每旬休沐日向庶民传授‘养生练体诀’,凡习此诀者,需在郡守府登记造册。” “着工造司筛选二十种民用符阵,兵马司增设修行民用署,所需符器由双方协同研制,并拟定修行者工役章程,民司重新核算田赋,增设教化署……” “至于那些得了横财的村镇……”元武指尖星纹再变,化作二十八宿中氐土貉:“着横山军以‘修缮补偿’名义加倍发放农具粮种。另传告天下,就说圣上体恤子民,特赐洪恩。” 墨守城白眉微颤,忽然瞥见殿外宫墙的阴影里,竟蜷着只蓝尾鹊。那雀儿眼中闪着不似活物的幽光,爪下抓着半片印有建言书的纸页。 “退朝。” ……(本章完) 第574章 垂钓,剑鞘,秘库之影(6K) 群臣鱼贯而出之际,殿外忽起惊雷,那是军港方向在销毁已不能修复的符阵部件,元武凝视着龙椅扶手上嵌的星纹晶髓。 徐福垂手立在丹墀下,琉璃试管折射着残烛微光,在他掌心凝成一小片斑斓。 “你说盛世里的乱世……”元武屈指叩了叩扶手,青铜蟠龙纹路硌着指节,远处的宫门在群臣身后缓缓闭合的闷响,碾碎了最后一丝嘈杂:“是嫌朕的天下太安稳了?” 徐福将丹瓶轻轻搁在御案边缘,蜡封化作尘烟:“过稳则抑变,无变则易朽,正如今朝那殷寻御使的‘鬼飞剑’,只是这其中火候,却最难以掌控,就像人心总在将沸未沸时最为危险。” 元武垂下眼睑,掌中自然跃入了海外灵药精炼的宝丹,清润香气扑鼻:“观石球内蕴的‘磨石剑意’,分发灾民的近十亿钱,还有信笺中的深思熟虑,你觉得,此人究竟像谁?“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徐福却像是早有准备,他随手又从袖中掏了几卷玉简,轻步置于案上:“林煮酒的计谋像蜘蛛结网,王惊梦的剑意如江河决堤,那今日这贼子……则有如在瀚海中垂钓。” “好一个瀚海中垂钓。”元武突然低笑,笑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他袖中飞出二十八枚玉符,符面星图与殿顶周天星辰遥相呼应:“墨守城觉得朕该给巴山余孽正名,你怎么看?” “正名如同铸剑,剑成之日便是弑主之时。” 徐福袖中滑出柄青铜尺,尺面刻着大秦疆域图:“但剑胚若在陛下炉中淬火……” 他忽然将铜尺折断,断面涌出的却不是金属光泽,而是稠如蜜的暗红色液体:“淬火的铁水,终究要浇进陛下设计的模具。” 元武捻起丹丸对着烛火端详,琥珀色的丹芯里似凝着丝丝血线,让他想起函谷关外的残阳:“淬火的铁水自有其形,可若这铁水本就是从他人炉中盗来,又当如何?” 徐福袖中铜尺断面渗出的液体突然凝成细线,在半空织成蛛网:“那便要看盗火之人,是想炼剑还是铸犁。”他屈指轻弹,蛛网倏然收缩成滴: “暗里那人,所求若是天下大治,又何须绕这许多弯子?” 元武忽然觉得疲惫。 这种疲惫不同于修行后的虚脱,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蚕食骨髓。 他望着徐福退下的背影,忽然开口:“你说……若是王惊梦还活着,见到今日之局会如何?” 徐福身形微滞,这个细微的停顿让元武瞳孔收缩,但礼司司首终究没有回头,只有声音飘散在渐浓的夜色里:“死人不会说话,活人不必替死人开口。”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在觉得某些事情已经可以开始彻底遗忘的时候,却又有人在不断逼着你想那些事情,在你觉得已经胜利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未胜利。 蟠龙柱上的金漆开始剥落,碎屑在空中凝成当年那个人踏雪而来的模样。 星图在黑暗中亮起,元武站在光斑交织的网中,忽然想起自己看望初入狱中的林煮酒时,对方说过的话:“你以为坐在最高的位置就能掌控一切?殊不知这位置本身就是最大的囚笼。” “可朕偏要在这囚笼里开天辟地。” 元武对着虚空冷笑,玉符突然尽数炸裂,星辉如雨洒落。他在光雨中摊开掌心,看着建言书的灰烬在星芒里重组成字——民生、修行、赋税,每个词都闪着锋利的寒光。 “无论如何,”元武最后心想:“朕,寡人身边已经有了徐福,皇后,严、李二相,还有大秦十三侯、诸位司首与数以百万计的秦军雄师。” “你要做那垂钓之人,可单用别人揉制出的鱼线,又怎能钓起整个江山社稷的重量?” …… 墨守城缓步踏出宫门时,檐角蓝尾鹊忽然振翅而起。 那抹幽蓝掠过皇城三重飞檐,让他恍惚间想起二十九年前初见王惊梦的那个黄昏——暮色之中,从边僻巴山走出的少年剑客在自己遥遥的注视下,跟长陵的年轻才俊比了第一次剑,并取得了无可争议的胜绩。 “若秦人受欺辱,每一名秦人都能持剑而起,那天下有谁敢欺我秦人?” 当时的他早已是秦都长陵最强的修行者,可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心中仍是生出了久违的共鸣之感——不是震颤,而是像初春解冻的渭水,凛冽里裹着万物生发的暖意。 角楼的风卷着这句话在墨守城耳畔盘旋了一十三年。直到长陵血夜那晚,他站在同样的位置看着烽火染红城阙,忽然明白那个人的剑可以劈开山岳,却斩不断人心沟壑。 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巴山剑场弟子,他们也曾是砌筑这座城的青砖——昔时总爱在桂林下喝酒的年轻人们,剑锋上刻着“斩不平”,却在酒后说过最想刻的是“守太平”。 墨守城抚过宫墙缝隙里新发的苔藓。 远处市井的灯火如星子坠入凡尘,隐约能听见更夫报时的梆子声。 赵青滚落的石球碾过军港舰船时,他在石屑纷飞间嗅到熟悉的剑意,不是王惊梦的孤绝,倒像是经年累月被江水冲刷的鹅卵石,把棱角磨成浑圆的守势。 这让他想起年轻时在陇西戍边,见过边民把磨刀石嵌在城墙缺口,经年累月竟与城砖长成一体——记忆里的声音,依然清越如初:“真正的雄城该是活的,是千万人共同打磨的剑鞘。” 有些剑要斩开夜幕,有些砖要承托晨光,而自己这样的守城人,不过是确保晨光降临时,城墙后的米缸尚有余粮。 …… 同一片月色笼罩的槐巷深处,夜策冷的素色布履交替地落在青石板上,她停在一家棺材铺前,指尖抚过门板上用朱砂画的镇魂符——符纹第三笔多了个不起眼的缺口。 “客官选棺木还是纸扎?” 门缝里漏出的油灯突然窜高三寸,掌柜老吴佝偻的脊背在纸马堆里投出嶙峋黑影,手中正在扎的纸人已经糊好了青衫,纸人紧紧抓着柄小巧的纸剑,却刻着巴山剑场独有的云纹。 夜策冷袖中滑出半枚铜钱,擦过门栓锈纹,褪色红绳在阴风中荡出半轮残月:“要七口柏木棺,棺头雕阴阳鱼。” 她的声音与极幽淡的琴声同时响起,无弦之音贴着青石板路爬来,像条吐信的蛇。 …… 几乎相同的时刻。 在长陵的联绵起伏的重重宅邸,华贵而幽深的院落里,一间清雅的书房内,名贵的梨木书架上,密密麻麻的陈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典册,有些看上去虽然破旧,但却都是极其名贵的孤本珍品。 书桌上不见任何的纸笔,唯有一册摊开的《秦楚盟誓考》,一盆白色兰。 骊陵君指腹摩挲着青瓷茶盏,茶渣在盏底皴出枯山水的纹路。 吕思澈垂手立在五步开外的透雕夔纹门框边,这个距离既能显出恭敬,又不至于让主子觉出压迫——自楚宫事变后,质子府里的规矩便越发微妙了。 烛火将双方的影子抻长投在满墙书架上,那些记载着楚地风物的竹简在阴影里沉默着,像列队等候检阅的士兵。 “殿下真要借秦刃斩楚纛?” 这名幕僚的目光再三扫过那枚隐于君上衣袖之中、隐约显露出几分轮廊的玺印,终是忍不住发声,腰间佩玉随着不安的踱步轻轻颤响,如同他未出口的诘问。 骊陵君忽然攥紧案角。 青筋在苍白手背暴起如虬枝,指节抵着楚王印匣的棱角,疼痛让他想起今晨元武指尖点在肩胛时,那缕钻进经脉的蚀骨寒意。 窗外巡夜侍卫的皮靴声恰好碾过青石砖缝,碾碎了书案上那盆素心兰的淡淡幽香。 “元武陛下胸有丘壑。” 骊陵君突然转身,织金广袖带起的风卷灭了两盏缠枝吊灯,骤暗的光影中传来玉磬般的清冷嗓音:“既以楚王玺相托,何愁风雨如晦?” “思澈啊……”骊陵君忽然拖长了调子,两指捏起案头白玉镇纸把玩,温润光泽映得他鬓角新染的乌色愈发突兀:“你说这院里的兰,为何总开不出红色?” 吕思澈喉结微动:“许是……水土不宜。” “水土?”骊陵君嗤笑一声,镇纸重重磕在紫檀木案几上。 他忽然起身踱到博古架前,指尖划过那些蒙尘的竹简:“本王记得你家乡在云梦泽?那里的水匪……”他随手抽出一卷《楚南风物志》,书页簌簌抖落细灰:“可还猖獗?” “承蒙君上挂怀,自三年前……” “啪!” 竹简坠地的清响截断未尽之言。 骊陵君背对着他解开束发玉冠,垂落的黑发里赫然藏着几缕斑白:“明日派人去城南驿馆,把九江郡来的乐师接进府,让他奏曲《楚些》。” 吕思澈袖中手指蓦地蜷紧。这名乐师是半年前安插的暗桩,专司打探往来商旅消息。此刻若贸然动用这枚棋子,无异于自断耳目。 他垂首盯着地砖缝隙里半片枯叶——那是昨日从楚地快马送来的洞庭秋色:“君上,此时调人恐惹元武疑心……”“本君要杀几个人。” 轻飘飘的话混着更漏声坠下来,骊陵君转身时已换了温润笑意。 他弯腰拾起竹简,像拂去珍宝尘土般仔细擦拭:“田奉常家的庶子,城南米铺的赵寡妇……”玉冠重新束起时,他吐出第三个名字:“还有,那个在白羊洞偷生的卖酒郎。” 吕思澈感觉后颈渗出的冷汗,正顺着脊梁往下淌。 田奉常是伐韩老将聂隐山的旧部,其子因醉酒骂过骊陵君懦弱;梧桐落开酒铺的丁宁,则是当街羞辱拒绝了君上的好意;至于赵寡妇……他忽然想起半月前巡街,府上那匹被泼水惊了的驹马。 “殿下,秦律森严,此三人皆录在长陵户曹的……”文士的劝谏才刚开了个头,却又听得主子漫不经心地补了句:“还有西市替郑氏商行算账的独眼老吏,上月竟敢克扣本君订的蛟纱。” 他说这话时,正在从博古架上取下个黑漆木匣,匣盖开启时泄出的森冷剑气,惊得案头兰瞬间凋零了三片瓣。 “本君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骊陵君拈起匣中玉符轻轻摩挲,符面刻着的“风雷”二字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泽,广袖带风地走向书房西侧的兵法架:“所以特意向徐大人借了十二枚影卫符。” “本君最见不得狗苟蝇营之辈。”他突然抬高了声调,惊飞檐下栖着的夜枭:“这些蛀虫平日里欺行霸市,如今倒要教他们知道……” 话语戛然而止。吕思澈看着主子僵在原地的背影,忽然注意到对方后颈新添了道淡金纹路——像是符咒,又像某种古老剑痕。 “子时三刻了。”骊陵君再转身时,脸上愠色已消融成春风般的笑意。他将玉符一枚枚排开在兵法架上,符与符间距分毫不差:“让厨房温两盏羊乳送来,你且去歇着吧。” 丑时的更鼓在三条街外响起时,十二道黑影从骊陵君府后院墙根掠出。 他们玄色劲装上的避息符纹完美融进夜色,唯有经过南市布庄后巷时,某个黑影袖口不慎漏出点雷光,惊醒了蜷在草席上的老乞儿。 老乞儿浑浊的眼珠倒映着黑影们消失的方向,喉咙里突然发出“嗬嗬”怪响。 他哆嗦着从怀里摸出半张沾着油渍的纸,借着月光辨认上面新印的工整字迹——正是赵青白日散发的《养生练体诀》。 四更梆子响过七声时,骊陵君独自立在滴水檐下。夜风卷起他未束好的发丝,露出几缕没染透的灰白。他对着静寂无声的府邸笑了笑,转身时又是那个光风霁月的质子殿下。 游廊下的灯笼将朦胧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匍匐在地的瘦蛟。 …… 丑时的更鼓余韵仍在街巷间盘桓,城南棺材铺后院的柏木棺盖已悄然滑开半尺。夜策冷素白裙裾扫过棺底暗格,青葱指尖在积灰的“奠”字纹上叩出三长两短的韵律,檐角铜铃应声凝滞。 张十五蹲在墙角挑拣纸钱,阴阳双剑的剑柄从竹筐里探出来,正巧抵住飘落的黄裱纸。 纸面未干的朱砂蹭上剑柄,蜿蜒如泣血。 “巴山剑场的钱养出条软骨狗。” 开棺材铺的老吴从停灵柩的夹墙转出来,手里拎着半壶冷酒。他袖口磨破的絮沾着朱砂,乍看像凝固的血痂:“前日那人从秘库支取三百颗海鲛珠,全送进了郑袖宫里的掌事嬷嬷腰囊。” “终究是没法放在明面上来,只能以‘吕家祖库’的名义周转使用,还得小心翼翼避人耳目。” 夜策冷用指尖蘸着酒水在桌面画符,涟漪般的青光将声息锁在方寸之间:“不过,吕思澈既知秘库所在,何不暗中转移?” “姑娘当那质子府是菜市口不成?” 老吴抖开卷泛黄的帛书,密密麻麻的红圈标着府内各院,宛如毒蛛盘踞,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光是他卧房外的洒扫婆子,就有三个是宫中派来的谍探。” “上月吕家二小子往城南书肆送批旧典,隔日就被正武司的剑师给截了,搜检夹带——说是查禁书,实则是想着探咱们的底。”他指了指了那标着七枚醒目红点的位置,冷笑混着纸灰飘散:“郑袖这婆娘连尿壶都要塞进眼线。” “何止是眼线。“ 老吴的媳妇端着漆盘从后厨转出来,盘里摆着两碗浮着葱的素面:“年初他府上的账房支钱修葺祖坟,刚出银库就被李相的干儿子克削盘剥,截了足足五成——说是抵什么‘市舶税’。” 夜策冷的目光瞥过老吴媳妇袖口磨破的针脚,这妇人白日里给大户人家浆洗衣裳,夜里帮着刨棺材板,指节粗得能碾碎核桃:“三百颗鲛珠换郑袖半句夸赞,倒像他骊陵君会做的事。” “秘库还剩多少?”张十五忽然抬头,阴阳双剑在竹筐里发出蜂鸣。 “约莫四成金银、玉珠尚在,三箱古剑谱仍封存。”老吴蘸着酒水在石板上写数,字迹被穿堂风吹得揉皱,恰如他们支离破碎的筹谋:“当然,大部分早就运送至楚境了——这是已知的部分。” 张十五又往火盆里丢了把锡箔元宝:“听说那些长陵旧门阀的生意遍布各朝,以至于吕家灭时,元武的军队马车络绎不绝的往外连运了五天,才将吕家府邸里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搬空,这是不是真的?” 老吴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吕家府邸里的家私,只不过是吕家真正财富的十数分之一,剩下的大部分,却进了元武、郑袖的私人口袋,好在尚有一些被林军师未雨绸缪,提前给隐藏了下来,作了剑藏储备。” “吕家祖库分三窟——明面上是长陵银庄的三十七间地窖,暗地里另有些埋进了西山陵冢,最后一部分则藏入了云梦泽中某个废弃的烽燧台下,十六道连环机括开启时,青铜门上的蟠螭纹会吸食月华化作碧色流光。” “上月我去城南乱葬岗起棺,正好看见李相家的狗腿子在挖三号假冢——那蠢货刨出老夫二十年前埋的铸铁冥器,还真当得了吕家金饼——倒是替真库挡了灾。” “至于吕思澈那小子,则是更早些年就在楚境发展了的巴山暗线,吕家主脉被灭,他这个远方的分支便被林军师启用,随骊陵君一起入秦,逐渐成了我们在长陵最重要的耳目。” 老吴媳妇补充道:“林军师遗留下来的指令:当骊陵君越发沦为元武、郑袖的棋子之际,我们也能从对方流露的痕迹,反向揣摩出‘棋手’们的心思谋划——唯知敌虚实者,进退方有余地。” “说到底,不过是见仇人势大难挡,要在外面套层幌子。”老吴看了她一眼,却叹了口气:“想当年,巴山剑场何等风光,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后院忽然卷进阵阴风,纸马竹骨发出咯吱响动,窗外的灯火倏地飘动,将“吕记棺木”的招牌照得忽明忽暗,如沐幽雾。 张十五袖中飞出根银白丝线,卷住檐角垂下的招魂幡布,幡布上“往生极乐”四个字正对着供桌缺角的香炉,翻卷之间,露出个儒雅却落魄的身影。 正是白日里在南市装瞎的算命先生,手中抓着筒竹签,口中喃喃自语:“没想到,‘无弦琴’竟跟那‘灵犀玉符’这般相像,都是应用了……” 夜策冷却没去看他,而是侧耳凝听着远处的瓦片轻响,从衣袖中抖落出了四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十二个……徐福炼的影卫符,带雷火气。” 她指尖在石桌上画了个圈:“城南米铺到西市账房,够他们忙活好久。” “这……就是骊陵君今夜里要杀的‘仇人’?” 老吴正在往棺材底板刻符,偶然瞥了两眼,攥着的刻刀竟突然划偏了,梨木上蓦地多出条深痕:“赵寡妇家的小崽子……前天还来讨过黍米饼。” “骊陵君养的马惊了,泼水的是赵寡妇。”老吴媳妇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吹了吹桌上的木屑,以免其沾到干净的碗筷,又往面汤里撒了把芫荽:“那孩子前夜往木盆里放了把野姜——说是能让他娘安神助眠。” 老吴掰着棺材钉冷笑:“那泼水惊马的事都过去半月了,难为他记得清楚。”说着,他突然掀开墙角草席,露出个地窖入口,阴风扑面,陈年纸灰打着旋儿往上蹿:“要不……” “来不及了。”夜策冷摇了摇头,用筷子挑开了面汤里的油:“人家现在戴着‘大秦楚王’的冠冕呢!晚间还收了秦宫送来的十二箱楚国旧籍——只是元武给的甜枣,向来带着倒刺。” 檐下纸灯笼忽明忽暗,将众人影子投在停灵柩的灰墙上,仿佛皮影戏开场前凌乱的彩排。张十五的阴阳剑不知何时出了鞘,剑光扫过墙角堆着的纸扎人,给那些惨白的脸颊添了两团腮红。 “该换批新纸人了。”老吴突然说。 他媳妇从针线筐里抽出把锈剪刀,“咔嚓”剪断垂在棺椁边的招魂幡,布帛落地时惊起了积尘:“可不是么,旧的总想着给活人当祖宗——林煮酒终究看错了眼。得尽快收回那‘锡山剑盘’才是。” …… 更夫敲五更梆子时,九道黑影回了骊陵君府。 最后那个翻墙的侍从左肩有道剑伤,雷火符纹烧焦了青砖。吕思澈摸着枚微微震颤的灵犀玉符,站在游廊暗处数人头,发现少了三个——正是派去杀卖酒郎的那组。 骊陵君寝殿的灯还亮着。 染鬓角的药膏摆在犀角镜前,铜盆里漂着几缕灰白发丝。他正在往新得的楚王玺印上涂朱砂,突然笔尖一抖,朱砂溅在雪白中衣上。 “废物!”砚台砸在门框时,徐福刚巧跨过门槛。这位礼司司首弯腰捡起碎砚,指尖黑雾缠绕间,竟令其复原如初。 “殿下可知今夜死了多少秦人?”徐福把砚台放回案头,朱砂顺着桌沿往下滴,又在案上置了两个沁着药香的丹瓶:“您猜明日早朝,会有几本奏折提‘楚人凶顽’?” 骊陵君染鬓角的手僵在半空。铜镜映出他后颈的金色符咒,此刻正隐隐发烫。 染鬓角的玉梳“当啷”坠地,碎作十三片残月。 ……(本章完) 第575章 血色兰绽,案发问责(6K) 徐福的目光在碎了的玉梳上停了片刻,又抬眼看了看骊陵君那还未完全染黑的鬓角,嘴角牵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缓缓地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让清晨的冷风灌进屋内,渐渐吹散了房中的朱砂气味。 “骊陵君,你此次的行为,似乎有些过于急躁了。” 徐福的皂靴碾过满地碎玉,那些曾嵌在玉梳上的玳瑁纹饰在玄鸟暗纹的靴底发出细碎哀鸣:“你应该知道,元武陛下对你的期望,可不仅仅是一个会杀人泄愤、佯装立威的质子。” 骊陵君喉结滚动,染料的青黛色顺着指缝滴在楚王玺印上,混入了指尖渗出几的冰冷汗珠。 这一刻,他嗅到徐福衣衿间若有若无的奇楠香气——这是元武皇帝书房特有的熏香,代表着对方刚从宫闱深处踏霜而来。 “……徐司首明鉴,我此举……”不知为何,在这手段诡异、深不可测的礼司司首面前,他心中早已经揣摩过百十遍的狡辩理由,竟是全然道不出口来,似乎尽数卡在了中段。 不上不下,让他倍感煎熬。 “大人容禀!” 就在骊陵君莫名语塞之时,一直候在书房外的门客钟证竟猛地冲了进来,此人袖口绣着楚地特有的茱萸纹,腰间玉带扣却是大秦制式,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起的脸上交织着谄媚与焦灼: “我家君上所为皆有缘由!那些人平日里胡作非为,多有冒犯贵人之举,实在是……” “骊陵君府的门客,连规矩都不懂了?” 徐福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将复原的砚台轻轻一转,跪着的门客突然捂住喉咙,仿佛被无形之手掐住脖颈提至半空,整张脸涨成紫红色,而后当场晕厥过去: “殿下,我今日来,可不是听你解释这些市井琐事的。” 幸亏了这没眼力的门客替骊陵君争取思考的余裕,多年的权谋周旋,方才让他勉强镇定下来,脸上挤出一丝谦卑又讨好的笑容,拱手言道: “本君行事,自然有本君的考量——此次杀人,实为我向陛下效忠的投名状。” “哦?” 屋外响起了重物坠地之声,刚要入室奉茶的吕思澈步履微僵,看见半死不活的同僚钟证栽倒在了游廊石阶,徐福低沉而醇厚的声音却依旧不紧不慢: “殿下倒是说说,这杀人与效忠陛下有何关联?” “司首大人,我虽身为楚国质子,可在这长陵城中,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骊陵君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多出了几分恳切与决绝:“而今日我杀这些人,正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已彻底与过去的身份决裂。” “我将自己置于违法的境地,成为罪臣,便是断了自己的退路,从此只能全心全意为大秦效力,仰仗陛下的庇护。” “如此一来,陛下想必能相信我对他的忠诚,相信我愿为大秦王朝的霸业,为陛下的宏图大计,倾尽所有。”说到这里,他不禁挺直脊梁,仿佛在向徐福,也向元武皇帝隔空表明心迹。 徐福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殿下这份心意,陛下若知晓,想必会有所考量。只是殿下行事,也该顾及大秦的律法和朝堂的安稳。谁知这些市井小民的死,会不会引起长陵百姓的不满?” “或许你尚不知,几个时辰前的御前会议上,陛下才定下了‘修行之力融入民生百业’的建设计划,视‘民力即国力’,要求避免任何不稳定的因素,结果转眼的工夫,竟然就冒出了这多桩涉及到底层百姓的命案……” “猜猜陛下发了多大的火?看你府中藏书甚多,怎会不知‘箭射出头鸟’的道理?若非这回尚是初犯……” 徐福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书架上的卷卷典籍,声音却像冬夜结冰的井水,冷气顺着地砖缝往人骨髓里钻。 他微微摇了摇头,袖中却滑出卷泛黄的薄绢,帛书啪地展开在案头,密密麻麻的红圈标着质子府门客名录: “上月二十七,钟证在西市强占民宅三间,向籍吏行贿百金;初九夜,王尽忠私放高利贷逼死两户织工……” 他每念一句,帛书上的名字便渗出血泪,滴落在地竟化作毒蝎四散。 骊陵君的后背渗出冷汗,那些他无意间纵容的恶行,此刻全成了悬在头顶的铡刀。 更可怖的是徐福诵读时的神情——唇角含笑,眼中却映着炼狱火海,仿佛正在欣赏困兽最后的挣扎。 “很多时候,脑子比膝盖更加重要。” 徐福探出根食指,点在自己太阳穴处,一股符文幻化的紫雾人脸从中飘扬而出,张开嘴发出幼童啼哭般的尖啸: “‘借题发挥’、杀人惹事,其实也不太打紧。最关键的,是准备好陛下让你上演的那一场戏!” 就像头部被同步重锤了一击似的,骊陵君的后背撞上博古架,一筒蒙尘的《楚辞》哗啦啦散落,他看见徐福扭曲的影子正在吞噬墙上的楚国疆域图,郢都的位置被灰黑阴气咬出个破洞。 “午时之前,将昨夜出任务的侍从、府中犯事的门客绑送典狱司。至于空缺……” 徐福的指尖在虚空中勾画符纹,暗紫色光晕将对方喉间腥甜血气尽数吞没,接着灌注于他灰白的发根之上,竟似瞬息医好了骊陵君心力早衰的症状: “则由本座派来的手下接替,他们的修为境界更高,也更懂规矩。” “孤……即刻处置。” 骊陵君猛地攥紧楚王玺印,印钮上的蟠螭纹刺破掌心,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碎石: “来人!按徐司首给出的名单,将涉案的门客都绑了!不在府上的,立刻追捕搜查!” 徐福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屈指叩了叩案头那盆凋零的素心兰,原本枯败的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芽,转瞬绽放出七朵血红色的。 “陛下最喜欢识时务的聪明人。” 徐福拂袖走向门外,玄色官袍扫过门槛时突然顿住,阴气凝成的小鬼转过了头:“我留下的那两瓶丹药,可别浪费了——青瓶淬神,紫瓶炼气。” 骊陵君盯着案头妖异的血兰,直到徐福的脚步声消失在游廊尽头。 吕思澈瘫在门外地上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染红了半幅《楚南风物志》。 “君上,钟证他……” “杀。”骊陵君突然抓起砚台砸向铜镜,纯黑乌亮的发丝垂落下来:“把徐福要的人全部绑去刑司,记得备好玄铁打制的囚车。” 屋檐滴落的晨露砸在青石板上,声声如丧钟。 …… 梧桐落酒铺的无字招旗已焦,半幅残绸耷拉在烧秃的旗杆上,焦边卷着细碎冰碴。 卯时的霜雾裹着炭灰在巷口浮沉,将满地碎陶片浸成青灰色泽,像是片死寂的战场。 斜挂着的木门轴处有剑痕劈过的裂口,内侧凝着层幽蓝的薄冰,丁宁蹲在酒缸碎片堆里,手指抹过霜痕,寒气渗进指甲缝,腌萝卜的酸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三张榆木方桌皆成了焦炭,其中一张斜插着半柄断剑,剑格处阴阳鱼纹被血污糊得辨不清。柜台后的粗瓷缸裂成三瓣,泡椒与酒糟糊在墙面,像泼了幅猩红山水,酱汁在地上蜿蜒成蛛网。 隔墙的酒窖木门碎成了齑粉。监天司的青铜灯盏悬浮在酒窖半空,照亮了满地狼藉。 二十七个酒坛全部碎裂,陈年琥珀光顺着地砖缝隙渗入地下,混合着打翻的麯粉,在屋角积出粘稠的暗黄色泥浆。 距离丁宁不远的地方,三名戴着鱼纹银护额的监天司官吏正在丈量墙面的剑痕,墨斗线弹在夯土墙上,立刻显出深浅不一的凹槽。 “剑气自西北方贯入,初时宽三寸二分,至七尺处收束为一线。” 年长的刑验尉用朱砂笔在墙面做着标记,笔尖悬停在一处冰霜残留的凹痕前:“此处气劲突然暴涨,应是动用了某种秘宝。” 年轻的女录事史蹲在酒缸碎片堆里,鹤嘴镊夹起片沾血的冰晶放进琉璃瓶,冰晶触及瓶底时突然爆开,将琉璃瓶炸出蛛网裂纹。 “寒气纯度接近五境巅峰。” 她快速用符纸裹住瓶身,转头看向正在测绘地痕的同僚:“冲击波半径九尺七寸,但所有寒毒都精准锁定了三个目标。” 赤绦束腕的司痕典正半跪在青砖裂痕前,琉璃镜片映出砖缝里凝结的血珠,他袖中爬出只玉色壁虎,舌尖舔过血珠时鳞片泛起靛蓝波纹: “寅时三刻,两股真元对冲,东南方向者略胜半筹。” “这具是五境。” 玄衣窄袖的案察丞用鲛绡手套拨开尸体衣领,绑在小臂处的青铜罗盘嗡嗡打转,那些被剑气绞碎的骨渣在真元催动下泛起珍珠白: “第七椎骨断口呈螺旋状,像是白羊洞的挑月剑诀。“ 观天令赵千两的麂皮靴踩过血泊,靴底暗刻的净尘符亮起微光,所过之处血污退潮般缩成珠状。 他身后跟着个捧砚台的年轻司吏,正用狼毫蘸着朱砂记录:“寅时三刻,雷火符残留三处,冰魄剑气两道……” “死者袖袋。” 另一名案察丞突然出声。年轻录事镊起半融的蜡封竹筒,筒身隐约可见“吕记漕运”的戳印。前者瞥了眼巷口正在拓印车辙的同僚,不动声色将竹筒纳入袖中:“记作证物十七,残损符器一件。” 听着听着,赵千两突然挥袖,狂风卷起满地冰霜。丁宁眯起眼睛,看着冰晶在灯光下组成模糊的人形轮廓——一个进攻者,一个佯攻者,还有道鬼魅般的影子贴在酒旗杆后。 “五境修士以飞剑主攻,另两人辅以雷火符阵。”观天令肃起面容,指尖点向冰晶人影,转头盯着丁宁:“你呢?在何处出手?” 丁宁沉默着走到酒缸残骸前,靴底碾过焦黑的陶片。 他弯腰捡起块带冰碴的碎块,对着灯盏照了照。赵千两这才发现每块陶片内侧都凝着薄霜,霜排列成剑形的轨迹。 “好一招雪满千山。” 他的眼底闪过精光,忽然掀开暗卫尸体的衣襟,心口处果然嵌着片冻结着血的陶片: “能将寒气灌注酒缸,借陶器炸裂形成剑阵,先冻经脉,再爆穴窍……丁宁,我记得半个月前,你才是一境通玄吧?” “已经是二境了。”丁宁微侧过头,望向屋内脸色凝霜的长孙浅雪,朝着她笑了笑,语气如常:“我借用了件符器的力量。” “符器么?通玄半月便已迈入炼气,又以二境修为催发五境剑气,连斩数记……” 赵千两言带冷意,屈指弹飞黏在官袍下摆的酒糟,玄铁扳指在柜台划出深痕,高处悬着的灯盏亦随之垂落,恰好搭在对方的头顶:“小丁掌柜,若没法解释清楚的话,不如跟本官回司里,尝尝新到的云顶雾尖?” 屋檐残冰恰在此刻坠落,碎在青石板上溅起晶莹。 “二境杀五境,司里办案虽无先例,但依旧有迹可循。” 夜策冷的身影从酒铺的院墙后方倏地转出,玄色金纹的官靴碾过青砖缝里的冰渣,腰间悬着的墨玉司首印与酒坛碎片相撞,发出空山泉涌般的清响。 赵千两的玄铁扳指在柜台划出最后半寸深痕,缓缓直起身子,动念把灯盏拎至原位:“司首大人,来得倒是巧。” 其余众人则慌忙行礼,丈量剑痕的墨斗线失了真元牵引,软绵绵垂落在血泊里。 “前几日尝过梧桐落巷口的早面,想着再来一趟。” 她广袖拂过焦黑的榆木桌,三寸厚的冰霜应声消融成水雾,脸颊上却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赵观令可还记得夔门战役?监天司卷宗第三百二十四册第七页有载。” “为断绝输向阳山郡的军援,楚军二境斥候用三枚寒螭珠引爆埋入符晶的江底暗礁,葬送我朝五位五境水师偏将——赵观令当时就在船上吧?战场从来只看生死,何曾计较境界高低?” 赵千两的玄铁扳指深深陷进柜台,木屑簌簌落在血泊里,十年前那场战役的江水似乎又漫到喉头,他记得楚人临死前捏碎的螭珠,记得同袍被冰锥贯穿胸膛时喷出的血雾。 “至于符器……” 夜策冷朝着丁宁微微一笑,从对方正掏出衣袋的手接过了块色泽黯淡的透明晶符:“此乃白羊洞长老赵青所炼的‘玄冰引’,三日前巳时三刻在监天司《器鉴薄》录的档。” 在赵千两抚额沉思的间歇,她又继续踱到了尸体之旁,在某个酒坛冻硬的冰坨中寻出了柄三寸小剑,而后伸指一抹,剑身流萤般的纹路在灯光下泛起幽绿,如夏夜坟茔飘荡的鬼火。 “楚境孤鸿宗《流萤追魂剑谱》第七式,雁渡寒潭。” 夜策冷袖中飞出片暗青布料,细看竟是中衣残片,经纬间游动着半透明的蛟纱: “这种混纺蛟纱的织法,经纬线用楚地三色柞蚕丝混编,上月刚出现在楚质子府采购清单——礼司徐大人最清楚不过。“ 赵千两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十年前夔门江底彻骨的寒意突然涌上脊梁,兼有怒意满腔:“骊陵君!今夜四起大案,莫非皆是你遣人所为?” 言至中途,他已然从案察丞处摄开了柄柳叶小刀,划开了暗卫尸身腹部。 无视手上触碰到的脏器血污,赵千两径直将五指沉入了此人丹田气海的位置,凝神感应了半晌,方才收回手来——监天司特有的验气术法在经络中游走,可勾勒出死者生前修炼的功法路数。 “果然是楚人。”他将沾着腥气的指尖竖在鼻前,用力吸嗅,眼中燃起了灼热的光焰:“这熟悉的气味,跟多年前一模一样。” “司首明鉴!” 捧砚司吏的朱砂笔抖出个墨点,慌忙补记:“死者确系楚人,按大秦律……” “按大秦律,修行者擅闯私宅,主家可格杀勿论,故丁宁无罪。” 夜策冷截住话头,转身向着酒肆门外行去,晨光将她影子拉得很长,恰好盖住丁宁脚边那滩未干的血迹: “依秦律第三章第九条,凡外使涉案者,当遣尸首并证物归其府邸,并着礼司、刑司予以督责典正。” “传令。”赵千两的玄铁扳指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卷动的罡风震落梁上积灰,他抬手摄来案察丞捧着的朱砂砚,笔走龙蛇间,血色秦篆悬浮在半空,每个字都似裹着雷霆: “着人将这三具尸首用青竹担架抬着,自南市绕朱雀大街游行三周,再走东华门正街送至骊陵君府,敲惊堂鼓,吹《破阵乐》,给咱们的质子殿下送份早礼!” 他官袍下摆扫过丁宁脚边的酒瓮碎片,突然俯身凑近少年耳畔:“干得好样的!” 监天司众人收拾器具的声响,惊飞了檐下麻雀。 丁宁扶着焦黑的柜台起身时,屋檐冰锥又坠落了两根。他抬头望着破洞的屋顶,晨曦的微光正透过瓦片缝隙,悄然流泻而下。 …… 辰时初刻,长陵主街的青石板还凝着霜。 监天司十二名赤绦卫分列两排,抬着三具青竹担架,领头的官吏每走二十步便敲响鼓锣铙钬,惊醒了沿街商铺,雕木窗接连推开数寸,露出各色惊疑不定的面孔。 吕思澈的指尖掐进掌心时,《破阵乐》的铙钹声已震得府门铜环叮当作响。 “君上正在更衣。”他面色疲惫地拦在仪门前,衣袍上的云气纹被晨光镀了层金边,无奈言道:“还请诸位将证物移交礼司……” 可没有人理会他。 “贵府昨夜走失的仆役,监天司帮着寻回来了。”赵千两的亲随摘下青铜面甲,露出道横贯左脸的剑疤——正是十年前夔门战役留下的纪念。 他故意用楚地口音高喊:“按大秦律令,尸首要劳烦贵府自己焚化!” 围观人群中的老乞儿突然挤出队列,将油渍斑斑的《养生练体诀》摔在石阶上。 他浑浊的眼珠倒映着青竹担架上的暗纹,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担架边缘。赤绦卫刚要呵斥,却见这老朽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颤巍巍搁在尸体胸口——竟是块发霉的黍米饼。 “上月廿三,城南米铺的赵娘子给的。” 在吕思澈悲凄的目光注视下,老乞儿喉咙里滚出砂砾般的呜咽,缺牙的嘴漏着风:“她家小儿说……说阿娘做的饼要分给饿肚的人。” …… 徐福端坐在会客厅的紫檀螭纹圈椅上,捧着盏雪芽茶慢饮。茶雾在他面前凝成符篆状,将门外喧嚷尽数阻隔。 直到“楚人犯禁,秦律昭昭”的唾骂声穿透结界,他才抬指截断茶雾,任由声浪裹着晨风灌入厅堂。 “殿下该去迎客了。” 骊陵君跨出门槛时,正撞见赤绦卫将第三具尸首重重摔在照壁前。尸体胸口的油纸包散开,霉变的饼屑沾上他织金云履,恍惚间与幼时在楚宫喂过的狸奴食盆重叠。 他广袖下的手指掐进掌心,面上却浮起恰到好处的惊愕:“诸位这是……” “昨夜贵府三名门客擅闯民宅行刺,被苦主当场反杀。” 赵千两的亲随将青铜面甲掀到额顶:“按大秦律第七章第四条,尸首须由亲属认领——当然,若无人认领……”他靴尖踢了踢青竹担架,玄铁护胫撞出沉闷回响。 围观人群中的绸缎商突然高喊:“楚狗滚出长陵!”几个泼皮趁机将烂菜叶掷向吕思澈。 骊陵君侧身挡住幕僚,任由菜汁在雪色锦袍绽开墨梅,袖中楚王玺印隔着布料硌疼肋骨。 徐福的轻咳声从厅内传来。 骊陵君瞥见对方指尖缠绕的傀儡丝正泛着幽蓝,突然拂袖震落衣上秽物,厉声喝道:“既是本王府中恶仆,自当按秦律严惩!来人——将这三具尸首拖去焚化场,骨灰洒进灞河!” 吕思澈猛地抬头,正欲劝谏却被主子眼底的血丝骇住。 当府兵抬起担架时,骊陵君突然俯身拾起半块黍米饼,在万众瞩目下缓缓送入口中。 霉斑混着血腥气在舌尖炸开,他喉结滚动咽下饼渣,转身对人群长揖及地。 “孤治下不严,愧对长陵父老。” 已彻底变得乌亮的鬓发垂落,遮住他抽搐的眼角:“即日起闭门思过,凡涉及此案的门客仆役——”他拔下金簪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青石阶上凝成符印:“皆废修为,逐出大秦!” “还我赵娘子!” 疯癫痴傻的老乞儿却仍是不依不饶,嘶吼声刺破人群喧哗,沾着泥垢的指甲几乎戳到骊陵君鼻尖。 吕思澈慌忙去拦,却被老者另一手甩出的半块尖石子砸中额角,在转瞬凝成的真元罡罩上荡起数层涟漪。 “杀人偿命!” 老乞儿的唾沫星子混着血丝溅向惊愕的质子殿下之际,徐福的茶盏却恰巧轻轻磕在紫檀几上。 青瓷底沿触木的脆响仿佛某种咒令,癫狂的老者突然僵在原地,许多根透明的丝线精准地刺入了他后颈的三焦要穴。 这名孤苦老人的声讨之举戛然而止,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接着竟缓缓收归原处,浑浊瞳孔里映出骊陵君突然绽开的温润笑意。 后者伸手扶住浑身抽搐的老乞儿,掌心触到对方沾满污秽的破袄时,胃袋猛地痉挛。 “老人家受了惊吓。” 骊陵君喉结滚动咽下反酸的胆汁,任由老者口鼻溢出的涎水滴在织金云纹前襟,将昨夜才熏过沉水香的锦缎浸出酸腐的黴味,清柔的嗓音里恰到好处掺进三分哽咽,又塞了个鎏金香囊入他怀中: “吕先生,速送济慈堂好生将养,着人备十两安神散、三匹素绢。” 吕思澈袖中滑出块犀角牌,牌面“慈”字闪过朱砂光泽。两名灰衣杂役抬着藤编软轿从仪门转出,轿帘上净尘符无风自动。 当老乞儿瘫进轿中时,徐福的傀儡丝已化作青烟消散,只在老人后颈留下星点红斑。 围观人群中的药铺伙计突然嚷道:“济慈堂的安神散要配雪蟾血!”绸缎商立刻接口:“君上仁德!”几个泼皮悻悻缩回巷角,监天司的赤绦卫收戟退后三步,精铁甲胄撞出整齐闷响。 卖炊饼的妇人抹着眼角跟身边人耳语:“瞧瞧人家王子殿下,被贱民冲撞了还以德报怨。” 他丈夫却啐了口浓痰,靴底碾着《养生练体诀》残页往人群外挤:“作秀!” ……(本章完) 第576章 济慈堂与馊酒(5K) 夜策冷站在骊陵君府飞檐的阴影里,看着两名灰衣杂役将老乞儿转塞进青幔马车。车辕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远时,她足尖轻点琉璃瓦,玄色官靴化作一缕轻烟,贴着朱雀大街商铺的幌子飘向城东。 济慈堂的朱漆大门镶着鎏金狻猊辅首,门楣悬挂的“积善之家”匾额落着元武皇帝御笔。夜策冷落地时正逢辰时三刻,檀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飘出沉水香,与檐角铜铃震落的晨露混在一处。 本应是寒霜凝结的时节,此类豪奢庭院却靠着地龙蒸腾的暖气,将檐瓦烘得温热,细密水珠沿着瑞兽脊背滚落,倒似三春烟雨。 绕过朱漆影壁的刹那,整座院落的虚妄扑面而来:十二扇青玉屏风如巨兽脊骨般横亘前庭,每块玉板足有半尺厚,通体以阴刻雕着《大秦养老令》全篇条文。 篆文笔划里填着金粉,檐角铜铃轻晃时,那些“老有所养”、“鳏寡皆安”的字体便流淌起浮光,映得满墙锦缎幡旗愈发艳丽; 背面的“不孝者磔”“年六十以上独寡者,月给粟二石”,却渗出暗褐色的浆迹。 夜策冷的指尖抚过屏风底座,触到北海玄冰特有的刺骨寒意——这等保存灵玉的奢侈手段,足够养百户孤老三年。 “大人请看功德碑林。” 引路的老管事满脸堆笑,枯树皮似的脸皱成菊,腰间玉扣坠着的“慈”字木牌随步伐叮当响。 穿过月洞门,三百六十块黑曜石碑呈北斗状排列,每块碑顶蹲着鎏金貔貅,口中衔的夜明珠将碑文照得纤毫毕现。 骊陵君的名讳高悬首碑,其后跟着捐输钱粮数目:粟十万石,绢五千匹,金三万铢。 夜策冷驻足在第七块石碑前。青苔顺着“厉侯府”的捐输记录爬上碑面,将“抵户赋三千缗”的字样染成墨绿。 她想起上月在经户司看到的密档,厉侯府今年实缴赋税不过两千缗——按《捐输篇》宗室、列侯可抵七成的规矩,这些功德碑上的数字,怕是掺了九成九的水份。 东厢传来丝竹声。六十四盏紫铜仙鹤灯悬在穹顶,映得十八扇乌木屏风上的《秦律慈养令》如流动的赤金。 二十余名锦衣老者端坐紫檀圈椅,面前矮几摆着犀角杯盏,杯中琥珀色液体腾起袅袅青烟。夜策冷认出几个面孔:礼司乐正史家中被贬的叔父,武原将军府被夺爵的长兄。 他们袖口露出的银票边角都印着“体面“朱砂戳——各权贵家族打发弃子的养老钱,通过“血胤代养契”的名目几番运作,在这倒成了济慈堂账册上“乐善好施”的明证。 “今日巳时行善录:骊陵君府赠安神散二十匣、三七藤五,萧长史家送素绢百匹……” 廊下青衣小厮捧着鎏金簿册高声唱念,狼毫笔在“行善录”上勾出朵朵莲纹。 夜策冷瞥见簿册边角微卷的页面上,前日记载的“李侍郎府施粥三百碗”还沾着米浆,而庑房里堆积的米袋却印着官仓特有的玄鸟火漆。 最刺耳的是西北角的哭嚎声。 三十名素衣妇人围坐蒲团,鬓边白随着教习嬷嬷的藤条起落整齐晃动。“哭时要想着自家死了孩儿!”嬷嬷的银戒尺敲在青砖上,溅起几点香灰:“额头要贴地,声调要转三个弯!” 夜策冷看见她们袖中露出的金钏——这是专为贵胄祭礼培养的陪哭娘,眼泪未落,妆粉已糊了满襟。 绕过九曲回廊,她在账房门前停步。 檀木算盘声混着铜钱响从雕窗格里渗出,戴水晶镜的老账房正将两本册子推给对面华服男子:“虚捐套利的规矩,三成现钱走明账,七成凭票兑成盐引……” 话音被夜策冷腰间墨玉司首印的寒光掐断,男子怀中的田契散落满地,地契上“骊陵别院”的朱印艳得像血。 她伸手摄来案头账册,指尖抚过“捐一缗抵半缗赋税”的条目。 济慈堂每月经手的虚捐不下十万缗,按抵五成赋税计,国库每年流失的税银怕是足以重建半座寻常郡城。而那些抵了七成赋税的宗室,怕是连装样子的粟米都懒得运来,只在功德碑上刻个虚数便抽身而去。 当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刚悬吊上荣养台高处的“全民修行,施惠天下”新令时,夜策冷已立在济慈堂最高的观善阁,听着斜下方玄铁铸就的诏书在风中铮然作响: “【元武皇帝敕令】朕闻耆老乃社稷之根,特诏正武司遣校尉、都统诣各郡县济慈堂,月授《养生练体诀》三章……” “……自今岁孟冬始,凡年逾五十者,日习吐纳术九转;鳏寡废疾者,增配鹿茸三钱、黄芪五两。有司当以北海玄冰贮灵药,郡守监验封匣,违期三日者杖八十。” 令末朱砂批注犹带腥气:“凡习此诀而猝亡者,着典狱司验其经脉,若查丹药以次充好,主事者黥面徙三千里;若功法有谬,当斩传功都统于市,曝首九日以儆效尤。” 而从此刻铁画银钩的诏书处向下方俯瞰,功德碑林的阴影恰好遮住北墙根蜷缩的枯瘦身影,而那些演练哭祭的老人们正被仆役拽着丝绦退场,像极了提线木偶。 她最后看了眼中庭那株挂满许愿牌的百年银杏,枝桠间垂落的红绸写着“愿骊陵君多子多寿”——落款是城南棺材铺,“求元武圣恩泽被苍生”——背面画着三只王八叠罗汉。 当第一片朽叶飘落肩头时,夜策冷已然转身,素色裙裾扫过门槛处半条风干发硬的咸鱼干,消去了其内腌渍过度的腥气,而后,朝着典狱司的方向疾步而去。 …… “城东开设的‘济慈堂’,虽说只是个权贵把控的面子工程,但好歹为贫苦孤老提供了份暖气,让他们能度过这漫漫寒冬……每月发放的二石粟米,纵实发仅九成以补仓廪耗,毕竟也救济过了千人万人……” 赵青迈进酒铺门槛时,天光正穿过残破的屋顶,将满地碎陶片照得纤毫毕现,她随手一招,残破发焦的酒旗分解化作组成它的根根丝线,而后瞬间重构编织缝合,转变为了一幅薄了些许的新件。 “而若是估算计量骊陵君府这等豪奢之极的府邸,观其里内所居的千余名门客,周回七里余的规模,琉璃砖瓦、楠木梁柱、巧工雕饰使用的频繁,以及地暖、聚灵符阵等设施,造价应该在八百万缗上下……” “大秦王朝的经济体量,约在2.3万亿钱的规模,农业占比仅为18%,手工业占比11%,军方符器工业则高达29%,灵矿采买与流通,亦有23%之多,而每年在军队上的资费,更是在6亿缗上下浮动……” “丁宁开设的酒铺,看似坐落在这破落的梧桐巷,可靠着长孙浅雪的名头吸引酒客,二十钱一壶的酸涩劣酒、五钱一碟的盐水生,却是总能卖得火爆,即便扣除了雨雪天歇业,年入也已在千缗以上。” “所以,他这些年的储蓄,应该得有五六百万钱了,在秦朝的背景下,可以说颇为可观,若是没有溢价,足以买上七八辆标准型号的符文战车、数万石新鲜的粟米,连寻贵权贵门阀的旁支子弟,也未必能比得上。” “可与此同时,像长陵的熟练匠工,月俸也就两三缗,城外的农户,全家岁入更是不过二十缗……总的来说,财富结构严重失衡……真正想革除弊病,却非是轻易能做得到的。” 这般思索了半瞬,赵青早已寻到了在酒铺尚显完好的后院处,坐在板凳上吃早面的丁宁。 她心中微动,从不远处罩着纱缦、对外面的狼籍景象眼不见为净,因洁癖而封住了气味流通、却并未督促丁宁前去清理的长孙浅雪身上,却是大致明晓了这两人的打算。 简单的来说,丁宁之所以留在这危机四伏的长陵,待在仇人的眼皮底下,扮成个酒铺掌柜,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谋划通过岷山剑会,获得进入到岷山剑宗,用续天神诀弥补九死蚕隐患的机会。 其次,则是他最近从已死的宋神书处,得知了林煮酒尚活着,但被关押在了大浮水牢的消息后,便想着该如何劫狱让对方从囚牢中脱困——这件事实在太过艰难,需要在长陵生活的观察中逐渐把握时机。 此外,也是相近的原因,若丁宁始终维持着这个市井小民的人设,当梁联之类的巴山叛徒被杀之时,应该不太可能调查得到他的身上。 不过,考虑到她已经解决了丁宁所谓的“阳亢难返”之症,续天神诀和岷山剑会便已非必需之物,再加上劫狱之事毕竟虚无缥缈,得靠着强大的修为支持,可超乎想象的修行速度在长陵容易引人注目。综合来看,借着此次酒铺被毁之事,以担心骊陵君府继续报复为由,搬离原来的住处,迁至白羊洞或更偏远些的地方,钱买座小院子,苟起来暗中发育,却是不失为当下最妥当的方案。 只是,话说回来,夜策冷此次近距离观察了丁宁、长孙浅雪一眼,前者的伪装水平不必担心,纵然用符器反杀一名五境两名四境颇为惊世骇俗,可后者,毕竟冷傲又少有掩饰,怕是会引起几分怀疑。 在他们两人的眼中,夜策冷的真正态度仍是个谜团,不知其究竟向着哪一方,故而,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改在更安全、绝对可以杀穿重围的地方居住,才是真正理性的选择。 然而,赵青所始料未及的是,明明可以靠着九死蚕完全掌控身体、情绪的丁宁,此时却不禁生出了许多抛弃理性、甚至可称疯狂的念头,心中飘逸着昨夜偶然捡拾的那片纸片,以及不久前夜策冷意味深长的留言。 …… 没错,在设法挑动监天司中属于正武司调任过来的外来派系,非自己直接管辖的赵千两去骊陵君府门前闹事后,夜策冷看似离开了酒铺,实则很快就折返了回来,闪进了酒铺的暗处。 当时,她的目光在一片狼藉中扫视,最后落在了一个还剩些许残酒的碎坛旁。 夜策冷抬手舀起一勺,送至唇边尝了口,瞬间皱起眉头,呸得吐了出来:“这酒,当真难喝,就像淘米的馊水,铁锈中混着泪咸。” 在长陵查案办案的这些年里,她见过太多表面上光鲜亮丽、内里却腐如蛀柱的东西,看过了不知几千几万份冰冷无情的监察案卷,对于赵青在那封“建言书”上的言论,亦是深有感触,真正生出了种拨云见日的明悟。 虽然在长陵许多人的印象中,监天司夜司首,是个执掌大权、杀伐果断,极喜穿着白裙,又如水般多变的绝色女子,比那些权贵世家出身的大小姐多出了几分别样的气质,给人出尘离世之感。 可真正的情况,却是她原先只是家寻常商户的妾生女,因昔年见到了王惊梦在渭河畔与人比剑、一剑败敌的潇洒,生出了想要修行的念头,于是离家出走,寻到了对方所在的军营,竟然真得到了剑法传授。 王惊梦的那一句“每名秦人都应持剑”,的确不是谎言,丝毫没有因地位的差距生异。 纵然面对一名骨瘦如柴、无依无靠的底层黔首,他仍能放下身段,尊重每一名秦人自强不息的毅力与心念,予以帮助。 夜策冷是真正从最底层出生的人物,年幼时亦是过得饥一顿饱一顿的,旁人的冷眼与欺辱,她都一一尝过。可当那些点明了真相的文字跃入眼帘、于心中徘徊不定的时候,她却忽然想起了二十四年前那个雪夜。 年仅十岁的自己蜷缩在死人河的桥洞下,怀里揣着个装了泡水馊米的陶罐,这是离家时带着的唯一食物,纵然散发着酸腐作呕的气味,可在那饥寒交迫的雪夜,这却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结冰的河面上飘着腐草与鱼腥,桥洞缝隙漏下的风裹着上游乱葬岗的尸臭。 桥头酒肆的暖光刺破雪幕,几个醉酒的贵族子弟正用银箸挑拣炙鹿舌,玉杯磕碰声里溢出讥笑:“听说王惊梦那厮又在军中传授剑术,连贱民都能学?” “可不是么。”紫貂氅衣的公子将酒液泼在雪地上,看那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晕:“前日我府上逃了个马奴,竟敢说是要去投军学剑——呵呵,这种下等人也配握剑?也配修行?” 夜策冷至今记得自己是如何将冻僵的手指抠进砖缝,鬼使神差般攀至酒肆后墙高处,趁着那世家子仰头大笑、毫无防备之时,猛地将罐子里的馊米水一股脑儿泼了他一脸。 而后,来不及多看一眼,转身便没命地向着河岗南岸兵马司的驻地奔逃。追兵的咒骂声中,她突然想起陶罐内壁最后几粒发黄的米——本该留到除夕的,此刻却黏在那人发冠上发酵。 可没跑多远,就被那几个世家子追上。 冰冷的拳头、肆意的辱骂如雨点般袭来,她半跪在雪地里,双手死死护住脑袋,雪水混着鲜血浸透了衣襟,当世家子的金丝履碾过她手指时,是巡营归来的王惊梦用剑鞘挑开了那人的咽喉。 雪地上绽开的血里,那名青衫剑客挑了柄合适的铁木剑塞进她掌心,声音温暖如火炭:“剑是直的,人心也该是直的。” 可当她在军中真正握起剑时,才发现这世道弯得如同蛇盘山道。 随军修士的丹药永远先供给世家子弟,阵亡士卒的抚恤金要经七道衙门克扣。去年冬天她秘密处决的贪墨案犯,刑场下跪着的百姓竟在欢呼“圣上英明”——他们早习惯从指缝里捡食残渣了。 体会着酸涩的劣酒滋味,夜策冷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穿透了边上夯土院墙新生的破洞,霜在晨曦中映出长陵市井的虚影: 扛货脚夫怀揣着干硬的炊饼匆匆赶工,他们的月钱不过两缗;城南织娘布满血痕的手指穿梭在蛟纱间,三更灯火换来半吊铜钱;而骊陵君府的琉璃瓦正将阳光折射成虹,每一道都价值贫民巷半年的口粮。 “真正的好剑该斩向何处呢?” 临行的时候,她忽然轻笑出声,并指为剑,浑圆似泪珠的水滴在墙面磨刻下深深沟壑:“那个人曾说‘若秦人受欺辱,每名秦人都能持剑而起,那天下有谁敢欺我秦人?’这句话我记了很多年。” “可他至死没看透,真正压在秦人脊梁上的,恰是这名为‘秦制’的千钧重枷!” …… 回想起半个时辰前白衣司首临行时,于铺内反复回荡不止的余音,丁宁的额角竟渗出冷汗,他恍然间看清,酒旗上每一道补丁都是民生疮痍。 那些“醉眼朦胧”时听到的酒客闲谈,此刻在脑海中串成惊心链条: 农人脚踝捆着“户赋”铁镣,工匠脖颈套着“市税”铜枷,脚夫肩头的扁担压着“力税”石碑,织娘梭尖牵引着“市租”血线,连稚童兜里的饴都粘着“榷”青芒…… 无数弯腰劳作的秦人,他们的影子被赋税铁链缠绕着,最终抽离汇入皇城上空的黑洞,又化作权贵们奢靡生活的资本,普通百姓却在这沉重的压迫下苦苦挣扎。 当东市绸缎庄的学徒熬瞎双眼,东家捐的抵税帛书上却写着“义助瞽者百人”;当军器监的学徒因熔炉爆炸断了三指时,监丞正将玄铁残片掺进下一批箭镞——真正的“欺秦人者”藏在哪里,已是不言而喻! “我突然想到,有一件事,我或许可以去做。” 丁宁放下碗筷,像剑脊般挺直起身来,坚定执着的声音仿若跟昔年的王惊梦重叠在了一起:“告诉全天下的秦人,手中之剑究竟为谁所执。” “有这样的想法,固然很好,但也得有合适的实力方可匹配。”赵青亦是心中若有所思,察觉到了对方想法的改变:“我刚创出了门《太虚种玉诀》,丁宁,你且来参详参详。” 言罢,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尚未收拾的碎陶片,其中一部分立刻跃动腾飞而去,棱角对缝不合者尽皆被自然磨去,在一口若隐若现的洪炉内重新烧制成了原先的酒坛模样,立在了柜台之上。 丁宁微眯起眼睛,他认出这期间揉合入了磨石剑诀、离水神诀、天地洪炉等有着极特殊蕴意的招式,看来自己的猜测,倒是没有太大差错,昨日发生的那几件大事,果然都跟对方脱不了干系。 而细观夜策冷和赵青呈现的默契配合,并涉及到了复现磨石剑诀与那个人曾经的名句,这便可以推导出更多惊心动魄的结论。 “何为《太虚种玉诀》?” ……(本章完) 第577章 太虚种玉,飞蛾扑火(6K) “何为《太虚种玉诀》?” 丁宁问出这句话时,檐角凝结的霜正在晨光中滴水。赵青指尖掠过柜台半坛残酒,浑浊酒液忽然泛起星砂般的淡银碎芒:“太虚者,万物未形之渊薮;种玉者,化荒芜为沃土也。” 坛中酒液开始翻涌如活物,原本酸涩的酒气竟透出雪峰青竹的冷香。 丁宁瞳孔微缩——他虽看不清那些渗入酒坛的银芒本质,却能感知到某种颠覆常理的力量正在重构物质本源,它们既不似真元也不像剑气,倒像是从虚空裂缝里渗出的晨雾。 这绝非简单的灵气灌注,反而近乎于将朽木的年轮逆转为种子胚胎的造化之功。 “看好了。”赵青屈指叩击陶坛,声若清磬:“寻常酒曲只能酿凡物,但若将天地视作窖池,众生为麴,这太虚便是最公平的瓮。” 坛口腾起三尺青霞,原本浑浊的酒液竟变得通透如琉璃,这种自我澄彻,不是过滤沉淀的粗暴提纯,倒像是千万粒尘埃各自寻到命定的归处。 浮沫聚成玉色云团,酒香竟凝作实质的淡金丝绦,顺着梁柱缠绕攀援。 丁宁凝视着酒液中浮沉的极细银色光尘,它们并非静止,而是沿着某种玄奥轨迹流转,恍如微缩的星河落入人间。 最惊人的是柜台后那排碎裂的陶瓮。 三日前因蒸煮不当泛黑的粟米,此刻正在瓮中舒展重生,霉斑退去时绽开琉璃般的结晶;角落里发霉的曲饼簌簌剥落陈垢,某种看不见的生机在它的深处悄然萌发。 “寻常酵母菌经太虚之气点化,可吞吐天地灵韵。” 当最后一粒银辉渗入坛底,赵青拂袖推过酒盏:“贫者以馊饭酿酒,可得瑶池琼浆;荒山采野果制醋,能炼洗髓灵液。这才是扯平资源天堑的正途。” 丁宁抓起酒勺舀了半盏,琥珀色酒液在掌心漾开七重光晕。 他嗅到初春融雪浸润腐殖土的气息,尝到朽木逢雷焕发新芽的生机,更可怕的是每一滴酒液都自成循环——灵气随饮者经脉强弱自主调节浓度,这分明是传说中“道法自然”的至高境界。 酒液入喉的刹那,丁宁浑身毛孔陡然张开,九死蚕在他气海里昂首嘶鸣。 那些银砂竟在经脉间游弋成周天星辰。 原本因九死蚕躁动的真气如春雪遇阳,自发凝成晶莹玉髓沿着窍穴沉淀,掌心亦浮起太虚星图般的经络投影——每条脉络末端都在吞吐天地元气,竟比平日快了三倍有余。 长孙浅雪忽然掀开了纱缦,不可思议地向着前院探头望去。 她素来厌恶浊气,此刻却见赵青足尖轻点处,青砖缝隙里的陈年污垢褪成雪色结晶,墙角蛛网凝作冰蚕丝般的灵气脉络。 最令她心惊的是体内九幽冥王剑竟随之发出清越鸣响——沉寂多年的孤寒剑意,正被某种温润道韵悄然滋养。 “这酒曲……”她开口时霜在睫毛凝结,“能同化万法?” 赵青弹指震出了几片酒沫,在空中凝结为三朵冰莲:“太虚之气本无定相,遇雪则成琼枝,遇火则化流焰。” 莲瓣飘落处,柜台缝隙里钻出翡翠色的菌丝,瞬息间将其过去蛀蚀、震裂的破损修复如新。 也不因隐藏多年的对方突然暴露修行者身份,而感到什么意外,她只是向着两人微微一笑:“道在蝼蚁,道在瓦甓。万物皆含道种,唯缺破壳之力。” “寻常修士采灵药铸道基,却不知腐草萤光亦可照夜。” 最末一字落定之际,半坛残酒中升起株晶莹剔透的玉树,枝桠间垂落的不是果实,而是凝成固体的道韵法则。 丁宁伸手触碰的刹那,海量修行感悟如星河倒灌。 恍惚间,他看见有农夫持锈剑劈开灵石矿脉,织娘引银梭穿透符阵壁垒,稚童握木炭在城墙书写《养生诀》——那些字迹穿透砖石,将北海玄冰融成春水; 他看见,每一粒飞扬的尘埃都在晨光里泛起银芒,恍惚间长陵八百条街巷的瓦砾、沟渠的淤泥、乃至罪民枷锁上的铁锈,都成了亟待雕琢的绝世灵材…… 待到丁宁这一份顿悟逐渐褪去,赵青倏地向前一步,指尖银辉轻扫,破碎窗棂间漏进的寒风竟凝成一卷卷实质的冰绡,绡上天然纹路恰是《太虚种玉诀》第一重心法。 长孙浅雪收起神念,避开目光,作为昔年天赋最为高绝的修行者之一,以及公孙家的大小姐,她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与坚持,绝不会在主人所不允许的情况下,窥探其传下的功法。 即便这《太虚种玉诀》似乎高明到了极致,有着彻底颠覆整个天地的惊人能力,且在冥冥之中流露出的几分气机中,仿若跟《九幽剑诀》自然相融,两者匹配度奇高,亦是不为所动。 不过,从实际的角度出发,共计十八重的《太虚种玉诀》,每一重的字数均是前一重的翻倍,全篇高达160亿字有余,开头看上去容易转修,可不意味着后面同样如此。 如此骇人听闻、或可打破史上最长功法记录的总字数,其实并不算太夸张,因为它虽是“魔种”培育种植之术的最新成果,可却融入了一系列复杂“基因编辑”调控的技艺,从而实现了巨大的飞跃。 归根结底,还是《九死蚕》与《九幽剑诀》均为昔年的幽帝所创,境界并不亚于赵青,故而在立意与道韵上颇有所共通之处,以至于让丁宁、长孙浅雪两人,成了当世修习此功的最佳人选。 “你打算依旧居住在这家酒铺里?骊陵君此人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在这梧桐落吃了个大亏,必然会在日后想尽办法报复回来。” 赵青深深看了丁宁一眼,明晓对方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将这第一重的功诀入了门,不禁心生欣慰,淡淡开口道:“既然你不想搬走,而骊陵君却盯上了这里,那我便让他死。” “直接杀了他?”丁宁怀抱着酒坛发问。 赵青点了点头。 见到她竟是来真的,丁宁亦是目光微凝,心中暗自思忖,推算起了此举的可行性。 权贵门阀的府邸宅院,动辄规模宏大、豪奢至极,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彰显了自身的权势、财力,与它跟平民百姓间的等级差距,里面不仅布有诸多能辅助修行的阵法,还能营造出有利于己方的主场战斗优势。 尤其是像骊陵君府这等周回数里,修有多重院墙的深宅大院,简直与一座小型的皇城无异,实质上就相当于军事堡垒般的效用,内中护卫众多,修士如云,寻常刺客怕是连第一道防线都突破不了。 而以他对骊陵君的了解,对方在指派手下连犯数桩杀人大案后,肯定会有所忌惮,多半会选择闭门不出,以谢罪的名义躲在府中。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潜入骊陵君府并成功刺杀这名楚质子,难度怕是近乎于在戒备森严的军营之中,刺杀一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况且骊陵君身为名声广播的楚质子,一旦遇刺身死,或者仅是受伤被创,必定会引发秦楚两朝之间的微妙局势变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当察觉到其府内有状况发生时,附近的长陵守军和角楼定然也会提供最为及时的支援。 就此事的风险而言,纵然不及救出大浮水牢中的林煮酒那么艰难,也不会相差得太多,可从收获上来看,却只是为了出一口气,兼之消除些许的隐患……这,是否有点得不偿失了? 虽然丁宁对骊陵君并无半分好感,亦知晓对方先前派人暗杀,实存了觊觎长孙浅雪之心,可这件事本是在自己进入白羊洞前引发,跟赵青这边丝毫无关,却是没必要让她也牵扯进来。 于是,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此事牵涉甚广,是否再考虑一二?” “今日午时正刻,赤火从天而降,楚质子避之不及,遂毙命于府中。” 赵青没有继续多言,只是有如宣告般地提前道出了骊陵君的死期与丧生方式,在离开酒铺时忽地笑了笑:“到时候,你且远远看着便是。” …… 午间的日轮悬在质子府檐角时,二十七辆玄铁囚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飞了栖在照壁后的灰雀。钟证的额头抵着栅栏缝隙,血污糊住半张扭曲的脸,他试图用楚地俚语咒骂。 唾沫星子撞在隔音符阵上,炸成细碎的晶。 不远处,骊陵君立在九阶鎏金台上,垂目望着阶下千余名门客,广袖中的手指正摩挲着徐福晨间新赠的墨玉扳指。 “诸君可闻腐木之味?” 他突然开口,嗓音裹着真元荡过中庭,激得众人腰间玉珏相撞,清越之音竟盖过囚车铁链的哗响,垂落的发丝间却有紫气流转,那是徐福丹药催发的生机外显。 千张楠木矮案沿着中轴线次第排开,案头青瓷盏中琥珀酒液映着门客们惊疑的面容。 “前日,本君偶得洞庭畔古木一株,本心中欣喜。” 骊陵君屈指叩响案头白玉镇尺,镇尺下的《楚辞》残页突然自燃,灰烬凝成腐木虚影悬在半空:“可未曾料到,其表虽金漆玉镂,内里却生满白蚁。” 他忽然拂袖击碎虚影,爆开的火星溅在最近的三张矮案上,酒盏中的琥珀光腾起三尺青焰,醉香之气四溢,如氤氲烟雾。 “钟证等人,便是这白蚁。” 骊陵君指尖拈起盏中火焰,任其在掌心凝成獬豸形状,“他们啃食着诸君的清誉,玷污着本君的门楣——”獬豸咆哮着飞越过众人头顶,洒落的火星在青石板上灼出“持正守节”四字。 后排传来杯盏坠地的脆响。 骊陵君唇角微翘,广袖翻卷间,九盏青铜编钟自梁上垂落。他信手轻挥,钟槌裹着淡金真元撞向中央那口“徵”钟,音波如涟漪荡开,震得众人气海玉宫微微发烫。 “此钟名唤‘洗心’。”他踱下台阶,织金云履踏过青石板上的焦痕:“自即日起,愿与本君共扶社稷者,当饮‘洗心酒’,击‘明志钟’。” 吕思澈适时击掌,数十名侍卫抬着朱漆木箱自演武场的侧门鱼贯而入。箱盖开启时,南海明珠的柔光与蓝田灵玉的冷辉交相辉映,照亮了门客们骤然急促的鼻息。 “钟证等人空出的月例份额,本君添作十倍置于此处。” 骊陵君突然闪现在囚车顶端,遥遥弹指削去最近木箱的铜锁,任凭箱中的极品玉石滚落于地,“皆按吕先生敲定的《策勋令》,擢贤者补之——李莽何在?“ 被点名的虬髯壮汉浑身剧震,腰间两柄短斧发出嗡鸣。他昨夜才因顶撞骊陵君被罚去半月俸禄,此刻却见主子从袖中抖落出个鎏金匣,匣中十二枚“雪魄丸”正散发着五境修士都垂涎的浓郁灵气。 “上月在骊山别院巡视时,你阵斩七名三境盗贼,五十二名随行流寇,甲衣染血,当者披靡,其威凛然,连核查此役的薛士统亦赞誉有加,称此战足以获封秦之‘公乘’爵位……” 骊陵君将丹药匣抛进壮汉怀里,顺势按住他肩膀,又把一个漆筒塞入了李莽的腋下:“似李君这等勇猛无畏之士,正是府中栋梁。”“谢……谢君上!” 李莽打开筒中的织锦画卷,发觉图上正是自己那一日竭力击退山贼、保卫主上资产的写实情景,不禁浑身剧颤,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青石砖裂开蛛网状纹路。 而后,他红着眼眶瞪向囚车,突然挥斧削下片衣襟:“李某此生愿为君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若生二心,犹如此袍!” 囚车里的唾骂声被符阵消弭,反倒衬得场间愈发肃杀。 骊陵君广袖翻飞间已回到高台,三根手指捏着从徐福处求来的赦免诏副本,帛面金线在烈日下灼得人睁不开眼:“本君已向元武陛下求得恩典……” 他故意停顿三息,满意地看着门客们脖颈前倾的弧度。 诏书边角的蟠龙纹随着他灌入真元缓缓游动,在台面投下威严的暗影:“自今日始,每旬增设两场经筵,由徐福大人遣亲卫传授《冲虚真解》——前排十二席,赐悟道茶。” 背着琴匣的女修突然捂住嘴。 那可是能助人突破瓶颈的皇室贡品,去年南荣门阀为求取一株茶树甚至献上了整条寒铁矿脉。她颤抖着解开琴匣暗格,将原本准备离府逃亡用的金叶子尽数撒在地上。 “然修行终究要看资质。” 骊陵君话锋陡然转冷,袖中滑出柄镶嵌着碧色虺珠的玉尺。尺面刻着的“风骨”二字突然亮起,照得后排几个眼神游移的门客满脸惨白:“钱墨,你上月私售府中剑诀与齐商,当本君不知?” 被点名的瘦削文士尚未开口,玉尺已化作流光洞穿其气海。钱墨萎顿在地时,骊陵君正用蛟纱帕擦拭手指,仿佛方才废掉的是件脏污器具:“但本君念你初犯,准你领三个月月例自谋生路。” 囚车里的钟证突然疯狂撞击栅栏,他认出那柄玉尺正是自己去年献给主子的寿礼。 骊陵君似乎早有所料,抬手将染血的玉尺抛进囚笼,玄铁栅栏上的雷纹锁瞬间将其轰成齑粉。 “本君眼里容不得沙,却也惜才。” 他说话时上方天际隐现圣洁光线,那是六境极巅修士才有的异象,仿若跟不知为何变得炎热了许多的正午冬日融为一体:“即日起设立登闻鼓,凡举发奸佞者,赏其所贪资财半数!” 场间响起整齐的抽气声。 几个曾与钟证饮酒作乐的门客突然暴起,符咒与剑光尽数泼向正朝着府外驶去的囚车。 骊陵君负手看着这场厮杀,唇角笑意在血光中愈发温润,却毫无征兆地生出了几分燥热与心悸之感:“今日这地龙,莫不是烧得太旺了些?”他低声呢喃,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日晷的铜针终于刺穿午时正刻。 深寒如冥渊的数百万丈高空处,丝丝缕缕、缠绕絮绕的赤金色光焰,却早已从一张张展开的金属箔片中心流溢而下。 那是前些日子被发射至外太空的“飞天神女”型载人航天器,在头部舱室重返地面后,其翼部依旧在正常运作的符器“天谴”。 它们最初设计中的飞行高度,虽不超过数千丈,可经过几轮测试调制后,因其降下的是实体的太阳真火,本身便是等离子态的高能真气,并不会被大气层所阻碍,只是坠落所的时间颇为漫长。 除了追踪锁定目标困难、无法确保命中率、焰流容易分散乱飘等关键的问题外,这具由赵青本体以星光链接远程遥控的航天器,已然可被列入“天基武器”之中。 其约10gw的平均输出功率,以及可积攒大片真火一起灼烧敌人的特性,则让它有了能够单次诛灭六境本命级数修行者的理论威力。 不过从实战方面来讲,像骊陵君这种温室培养出的六境巅峰,虽然缺乏跟人打斗的经验,但保命的意识与手段无疑还是顶尖的,若是遭遇到了来自于天空的真火坠击,未必就能伤得了他的性命。 更确切地说,就算赵青一鼓作气攻克了“天谴”已有的几大缺陷,让它从大范围杀伤转为了单点聚焦,但全府明里暗里修筑的三十二座符阵,外院十二连环阵暗合地支,中庭七绝阵取法北斗,内宅十三重禁制对应黄道凶星,尽皆有偏转折射光影之效。 也就是说,对于府邸之外的袭击者而言,若是想要让远程攻击真正命中那个代表着骊陵君的身影,还得根据这些法阵的运转变化之序,逆向倒推还原,在出招角度予以精确的补偿数值,方可勉强实现。 但一名六境巅峰的修行者,显然不会是个愚蠢的靶子,方圆数里的风吹草动,皆在其神念感知之下,若是发觉危机,自有应对之策。 可赵青终究不是普通人。 …… 半个时辰前,便从长陵城外的田埂中随风飘卷,漫天飞起,悄然融入到高空云层间的菌苔孢子,在事发前半刻时,已然在悬丝傀儡剑的遥控下与无数冰晶互凝成了一片片生物性质的聚光透镜。 一个时辰前,吕思澈在金口高足玉杯中斟满、敬奉给主君的三百年青髓酿,内中更是渗满了万千粒隐去淡银光辉的星屑,它们共同组构成了专门针对骊陵君所修功诀与本命元气的“灵疫”,随酒潜入了对方的体内。 两个时辰前,夜策冷在经过济慈堂中庭的那株百年银杏时,随手掏出一枚赵青新研制的摄影符,拍下了其上许多用药水绘下的暗记符号,为她提供了三十二重法阵运作的规律与具体参数。 这三者加在一起,便决定了骊陵君的命运,为这名间接影响到赵青计划、精擅表演、自命不凡的楚朝皇子,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 “这是……星火剑?不对……目标性命有危!” 当骊陵君府上空三百丈处,原本澄澈的天光突然泛起鱼鳞状波纹时,演武场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内衬穿着淡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倏然抬起了头,眼中闪过几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是郑袖暗中派遣过来,用于监视并保护骊陵君安全的影子侍卫,其名为温厚铃。 很少有人知晓温厚铃此人的存在,可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每当郑袖在韩、赵、魏三朝战场上出现,施展从天坠落的星火剑时,温厚铃都会像影子一样跟随在郑袖的身边。 永远留着一招后招,这是郑袖的行事风格。 她在战场上出现,也总是只在最关键的时刻,只以自己的剑的露面而算出现。 作为近侍,随郑袖隐匿在战场的温厚铃,是她的后招,自然十分强大——实际上,温厚铃同样是巴山剑场背叛了王惊梦的修行者之一。 时至今日,他无疑早就迈过了七境中品,足以在大多数的宗师中称雄。 前几日,骊陵君府唯一的七境宗师忽然留信辞别离去,正是温厚铃的手笔。 他暗中杀死那名楚境的老宗师时,竟然没流露出半点战斗过的痕迹,甚至仍以普通侍从的身份藏匿于府中,继续被委派的潜伏工作。 但此时此刻,凝视着百步开外正走向登闻鼓、毫无察觉之意的骊陵君,温厚铃却知晓自己不得不当众展露实力,动用最强大的“吞光噬影”秘法。 否则,未能救下对方的性命,便是坏了皇后娘娘与元武陛下的大计! 于是,高空中随即响起了元气巨山行进的宏大声响,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朝着保护目标的方向踏出了一步,有无数阴晦的气息似都在这一刹那被吸入了温厚铃的体内。 他的周遭这百丈之内,骤然变得极为明亮。 …… 天际响起细密的碎裂声。 三十二座防御阵法同时超负荷运转,符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成渣。 百里之外,赵青神情淡漠地翻掌压下。 云层深处垂落的赤金光焰开始加速,在银色菌丝牵引下朝着中央鎏金台倏地坍缩成针,那是被寂寒星空与九天罡风千锤百炼的太阳真火。 光针穿透层层阵法时,质子府屋檐悬挂的辟火铃齐齐爆响,却在触及外层银芒的瞬间褪为凡铁。 骊陵君的腰间螭吻玉佩炸成齑粉,珍藏的七宝遁天符尚未取出便自燃成灰,藏在气海深处的本命物“离朱瞳”刚要显化,却被游弋的银砂裹成茧状。 温厚铃的“吞光噬影”秘法在前者上方撕开百丈光阱,却见坠落的赤金光焰突然分作亿万星屑,每粒星屑都在旋转中迸发青竹抽节般的韵味。 它们以某种难以言喻的方式扭曲了周边的元气法则,让他势在必得的解厄之术立时崩溃,刚祭至半空的本命“天葫剑”骤然震颤,表面篆刻的饕餮纹竟随之消融退却,本命元气亦被灼得湮灭。 赤金焰流终于吻上鎏金台。 骊陵君华贵的织锦蟒袍寸寸飞灰,露出内里贴身穿着的鲛绡宝甲,数万度的高温从外面疯狂地炙烤着这具自小到大被灵药浸润透彻的躯体,炼出了一团团橙红色的沁香丹气。 在温厚铃因惊恐万状而遁入远处阴影,最后转头回望的余光中,这名不知为何忘了躲避的外朝皇子,竟像是癔症发作般朝着正上方跃起扑去,主动化作了悬于空中的人形火炬! 宛若磁石之间的阴阳相吸。 当此之时,跟自家主君距离仅有数丈、修为亦达六境下品的吕思澈,方才反应了过来,并未尝试无谓的救援,而是朝着远处仓皇逃避。 当炽焰从天灵直贯而入时,骊陵君忽然安静下来,记忆如退潮时的沙堡般崩塌——楚宫丹墀上的龙涎香,郑袖耳畔摇晃的明月珰,徐福丹炉里翻滚的蛟珠,尽数在火光中熔成琉璃色的泪滴。 最后映入他瞳孔的,是迷离药气里折射出的万千个自己。 每个倒影都在燃烧,每个燃烧的身影都在抚掌大笑。 轰! 鎏金台坍塌的轰鸣惊起了长陵三百座角楼的风铃。 …… (本章完) 第578章 天火焚金,灵种机理(4K) 九条街外的陶器铺前,丁宁刚抚过新酒坛的陶土接缝。西南天际突然腾起的七彩霞光令他皱眉——那分明是金属汽化形成的虹晕。 他跃上运货马车眺望,蘑菇云自骊陵君顶端缓缓升起,却不是寻常烟尘,那团不断膨胀的赤金色泽,既像滴入清水的朱砂般晕染着长陵的天空,亦宛若破碎的青铜鼎彝虚影。 鎏金台熔成金红瀑布的刹那,青铜钟壁流淌的金属液拉出万千游丝,与登闻鼓表面剥落的朱漆缠成赤练。 这些熔融物质被冲击波抛向高空,遇冷凝固成半透明的翡翠色丝缕,恍若神女遗落的璎珞散入云翳。 李莽的短斧坠地时溅起青石板熔浆。 这个方才还在歃血表忠的莽汉,此刻呆望着鎏金台上扭曲的人形焦炭。他忽然嘶吼着跃入尚在沸腾的琉璃坑,镶玉革靴在触及熔岩的瞬间碳化,爆开的火星为其披上虚幻的金甲。 三百丈外角楼顶端,惊惶失措的六境守将看得真切:对方的最后三丈是用肘骨爬行的,飞溅的虹彩晶簇洞穿其胸腔时,这具残躯仍在向前蠕动,直至被地缝涌出的金红浆液完全吞没。 “君上死了!” 吕思澈抱着半截焦黑的《策勋令》瘫坐在地,任凭那些先赶着向远方逃亡,事毕后又立即转身的门客们,顶着灼热气旋冲入火场。 再度回返之际,他们褴褛的衣袍已缀满琉璃结晶,怀中的蓝田玉却依旧不肯放下。 温厚铃蜷在照壁阴影里咳血。 他以某种难以形容的神色望着现场这幅出奇的惨状,而后忽地叹了口气,目光追寻着那块半熔开裂的“大秦楚王”玺印,看见它坠落在了不远处的池面,四百锦鲤竞相翻起惨白肚皮。 是昨日那人再度出手了?能一击葬送半支幽浮舰队的恐怖实力,自己何苦与之硬拼?若无陛下这样的八境,或者皇后娘娘、徐司首、墨守城这等修为,怕是徒然送死罢了。 夜策冷站在三条街外的茶楼飞檐上,拢于袖中的罗盘正在解析能量余波。 冲击范围精确控制在质子府围墙内,隔壁书肆的伙计还在擦拭门板,对面包子铺的老板娘刚掀开蒸笼——韭菜馅的香气混着丹药汽化的冷香,飘过安然无恙的楚馆秦楼。 “赵姑娘的手笔……元武、郑袖估计又要昼夜难安了。” 她心中若有所思,随手摸出了三枚铜板,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充作今日的午饭:“张十五趁乱潜入府中,应该能顺利取得那件‘锡山剑盘’?” 锡山剑盘,位列大楚王朝最强的符兵之一,骊陵君用以护身保命的东西。它由数百万斤锡中提炼出的精英熔铸而成,具体的效果是可以让初入七境的宗师释放出七境中品级别的剑阵威力。 听上去并不怎么突出,不过,考虑到绝大多数七境宗师要全力以赴作战,都得先调动附近大范围的天地元气,而“锡山剑盘”本身却自然蕴藏着这份力量,能够让使用者无需“搬山”便立时发动,价值又再高出了数筹。 在七境搬山层次的宗师战中,一方掌握着“锡山剑盘”,可以无冷却地骤然发出强大一击,往往就意味着抢占了先机。 更莫说这种符兵的制造方法已然失传,存世的仅有一件,是以它才显得份外珍稀。 楚帝当初把它赐给骊陵君这名入秦的质子,并非是多么看重对方,予以厚望,而是他不愿意大楚王朝派出的“代表”在秦都长陵显得太过孱弱,以免堕了大楚的威名,丢了自己的脸面,让秦人小瞧。 此外,其中亦藏着赵香妃的算计,她原本打算通过吕思澈推动骊陵君与连侯府之间的交易,让这件符兵落在更合适的人身上,同时又能暗地里向大秦换取些有用的条件,可没想到,骊陵君居然选择了全面倒向元武。 故而,无论是为了收回这件符兵与用吕家祖库购置的资财,还是破解元武欲借楚质子之名分裂大楚王朝的计谋,骊陵君都得死。 夜策冷咬了一口包子,感觉味道不错,韭菜馅里混着猪油渣的香气在舌尖绽开。蒸屉腾起的水雾漫过她素白袖口,将远处冲天而起的赤金霞光晕染得如同泼墨。 茶寮东侧卖椒盐酥饼的老汉突然撂下铁铲,沾满芝麻的手指戳向西南天际:“瞧见没!楚蛮子府上冒青烟了!” 蒸笼后探出三颗汗津津的脑袋。 “哪里是青烟?”卖画的妇人把铜勺往石板上一磕,稀拉出的凤凰尾羽顿时崩裂:“分明是炽焰燃烧的赤金色泽!那楚质子平日里耀武扬威,指定是遭了天谴!” “可不是嘛!”蹲在茶寮角落啃羊蹄的挑夫突然蹦起来,油渍斑斑的短打前襟在风里哗啦作响:“大秦圣朝,天子贤明,岂容这等外邦蛮夷在我都城撒野,定是上苍有感,降下天火惩戒。” 茶寮里忽然静了半息。 卖包子的胖妇人掀开第七层蒸屉,韭菜鸡蛋的鲜香混着幸灾乐祸喷涌而出:“该!上月楚商故意把白面价格炒高,可不就是仗着骊陵君撑腰?“她油亮的手指戳着竹匾,“老天有眼!” “未必是天灾。”倚着门框嗑瓜子的绸缎商眯起眼,想起了早间游街示威、叩府问罪的监天司官吏,以及因骊陵君一番亲民表演而化解的舆论危机:“也可能是朝中大人物们的博弈波及……” “管他是天灾还是人祸,反正楚人倒霉了,咱们秦人心里就舒坦!” 挑夫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手中的羊蹄在空中挥舞,就像在庆祝什么盛大的节日。卦摊前的白幡随风飘动,瞎眼相士摸索着将“铁口直断”的布幌卷起,竹杖点过满地卦钱:“离火焚金,兑泽生变……” 他沙哑的吟哦混入骤然喧闹的市声,“三日后必有瑞雪洗街,诸位早备木盆接福啊!” 绸缎商突然大笑:“接个屁福!楚人霉运倒是接了一箩筐!”他甩出枚银角子砸在卦摊上,“给爷算算骊陵君能剩几根骨头?” 夜策冷拭去嘴角油渍,青铜罗盘在袖中无声运转。她看见卖女拎着的竹篮里,晨露未晞的茉莉突然绽放异香;茶博士肩头搭着的白巾无端染上青灰纹路——这些都是“太虚之气”散逸出的灵华。 “老板娘,再来两个包子,要芫荽馅的。”她递出铜板,同时扫了一眼街对面。 那里,一名身着粗麻布衣的矮壮匠,正背着个装着剪刀的箩筐,筐里的几枝残菊斜指上方,喻示着任务已圆满完成。 蒸屉掀起的白雾里,质子府方向的霞光渐次坍缩成墨色云絮,恍如有人在天幕泼了碗放馊的蛋汤。卖人的老妪突然指着天空惊叫:“快看!楚人的冤魂化成乌鸦了!” 数百只玄鸟正在云层间盘旋,每振翅一次就洒落星屑般的灰烬。 挑夫们纷纷摘下斗笠去接,说是能祛除晦气;绸缎商却掏出绢帕掩住口鼻:“晦气?这不就是骊陵君府烧化的金漆玉粉么!吸进肺里小心折寿!” “呸!折寿也是折楚人的寿!老子巴不得把这些蛮子的骨灰扬到渭水里去!” 随着挑夫这声恶狠狠的咒骂,街市上骤然爆发出一阵快意的哄笑,远处却飘来巫傩祭歌的残韵,夜策冷知道这是楚人门客在收敛尸骨,但满街秦人早已把丧钟听成了凯歌。 无论是摊贩还是行客,都仿佛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火中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快感——毕竟,自骊陵君入秦以来,还从未有哪一刻,能让他们感到如此扬眉吐气。 夜策冷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眼角余光瞥见那名匠已趁乱混入人群、渐行渐远,忽又有个赤脚孩童举着焦黑的玉扳指狂奔而过,身后追着七八个嚷着“见者有份”的闲汉。 她知道,骊陵君的死只是一个开始,长陵的风波远未平息,当赵青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拦阻在前的一切都将会被彻底推翻。 …… 几乎同一时间,百里外萧瑟的荒丘上,赵青收回了指间流转的流萤,心念微动,便有银色菌丝破土而出,飞速生长,自然交织成了《太虚种玉诀》第二重的起始篇章。 魔种原是《道心种魔大法》中,因创法者天魔苍璩和初代邪帝谢眺偶然失误间诞生出的元神复制体,实质上是人工编辑形成的高等元气生命,拥有嵌入道心后“转录”与“逆转录”天地人三魂的机制。 它可以将强大修行者转世后分离出的三魂重塑为相同的完整自己,实现意识的不断分裂增殖,最终让天下皆是“一人”,全是志向远大的顶级天才,实现墨家“兼爱”的理想。 而赵青在发现了魔种的真相后,则意识到它实为足以改变无数世界的伟大发明,因其天生元气生命的性质,可以轻易驾驭元气力量,成为社会中的顶级生产者,并研发出了直接生成低中高阶魔种的秘法。 此类伴生性魔种可植入普通人体内,通常位于多条主要经络交汇、阴阳生死之气转换之处,完全融合之后,能够令被植入者的修行速度、天赋大增,等若于所谓的“灵根”。 现在,《太虚种玉诀》则是她在受到“元胞自动机”、人工智能编程,与此界阴神鬼气功法的启发,深入解析许多凡俗生物的基因序列,并全面悟透细胞内部的能量运作框架后,推进“魔种泛仿生”计划的最新成果。 简单的来说,得益于基因组学、蛋白质组学、表观遗传学、量子生物学等现代生物领域的微观研究,她尝试着脱离了以灵魂转录为基础、黑箱不可控的原始机制,全面掌握了魔种生成的各个方面,从而: 让魔种的“仿生”不再局限于人类模型,仿生过程依赖于高阶修行者的精密操控与配合,变得可以对几乎一切生物都进行模拟复制,包括那些无魂魄、无智慧的植物和微生物,诞生出魔性灵植,魔性细菌、真菌; 并对它们的性状用元气基因组(称之为阴阳缠髓)加以编程约束,让魔种们真正具备了高效的繁殖能力,可以从微小的元气孢子自然生长为成体,小小的孢子便储存了所有必需的引导控制信息; 魔种的基础单元,也不再是超微型元气生命——魔气,而是进化成了更复杂的标准灵能细胞,拥有玄牝核内的“阴阳缠髓”“冲气漩轮”“虚窍祖炁”,灵枢浆中的“清阳上池”“浊阴下渊”“中和玄沼”,以及太虚膜上的“营卫之络”“开阖枢机”“应象灵纹”等元气构造; 亦有子午流注、五神御令、气交变法、胎息裂变、炁孢传形、微虫启灵、胜复调节等自洽的生理机制,还可以按需“分泌”出特定的“真炁蛋白”,如离火螺旋酶、巽风转运体、乙木橐龠泵等,来催化特定的元气反应,或执行某些特殊功能。 故而,它们已不再是单纯的“魔种”,而是成了“太虚灵种”,一种全新的生命形态。 这些“太虚灵种”,完全遵循“阴平阳秘”法则与“气合而有形,因变以正名”的思想,实质是携带先天炁机图谱的活体道符,其生长皆为阴阳二炁的运化过程,亦是赵青参透“形与神俱”根本奥秘的具象化体现。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九死蚕神功’孕育出的那些蚕与丝,应该也是近似于‘太虚灵种’与‘真炁蛋白’的东西,即具备真正灵性的符文集合体……虽少了体外繁衍与控制的能力,但却多了份八境启天的空间属性。” 赵青心中思绪万千,指尖在银色菌丝编织的经络图谱上轻轻掠过,荒丘丛生的草叶突然泛起虹彩,三丈外的枯树上却瞬间绽开七朵墨玉灵芝,每朵菌伞表面都浮现出水晶质感的莹润色泽。 这是《太虚种玉诀》第十四重“菌核通玄”的功效,催发速生的灵芝不仅有着不菲的药力,还具备着自行匹配服食者真元属类的适应性。 当她的神念探入其中一朵灵芝的菌褶时,数以亿万计的元气孢子正从“太虚芥子态”起步飞快自我编程生长,阴阳六气爻组成的双螺旋结构一次次高速重构,荒丘地里的瘴气则在转化为纯度惊人的“幽冥真水”。 “九宫移位,万象归藏。” 她轻声念诵法诀,那些墨玉灵芝突然炸裂成银灰色雾霭,雾气中无数不可见的纳米级“应象灵纹”在运转,与周边的天地元气自然共鸣,裹着那卷编入了第二重功诀的菌帛缓缓飞向远方。 ……(本章完) 第579章 传谣之意,残珏隐殇(6K) 当丁宁拉着满满一车酒坛、酿酒器具返回梧桐落酒铺的时候,夕阳的余辉已将青瓦屋檐染成黛色,那卷银灰色的菌帛恰好飘至酒铺门前,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丁宁伸手一抓,触感冰凉细腻,有如薄如蝉翼的玉石,却带着股难以言喻的生机,仿佛握住了一片活着的天地。 长孙浅雪倚在后厨门框上削梨,霜刃削出的果皮打着旋儿坠入陶瓮,正巧落在发酵中的酒醅表面。那些被《太虚种玉诀》点化的菌丝忽然雀跃起来,将梨皮分解成细碎的翡翠星子。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丁宁手中的菌帛上,眉头微挑:“这是赵青送来的?” 丁宁点点头,将菌帛展开,银色的菌丝在空气中微微颤动,散发出淡淡的灵光。 他简单浏览了一遍:“这是《太虚种玉诀》的第二重功诀,比第一重更加玄奥,讲究的是凝结一颗阴阳符种,模拟千百般真气变化……”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脸上露出了个微笑,弯腰从筐底抽出捆油纸包裹的腊肉。蒸腾的热气裹着椒盐香漫过柜台,却在触及长孙浅雪三尺范围时凝成霜粒簌簌坠地。 “城西张屠户新制的烟薰火腿。”丁宁扯开麻绳,油脂浸润的纸页簌簌剥落,“如今终于可以‘露财’了,我就去东城买了三百斤苦荞,还有西市老胡的驼峰炭,路过之时,顺带着买了几样吃食。” 长孙浅雪用刀尖挑起片透光的梨肉:“虎狼军的铁蹄声吵了三个时辰。”她盯着少年被火光辉映的侧脸,“你倒有闲心逛来逛去。” 丁宁掰开块松木扔进灶膛,火星溅在青砖缝隙里滋啦作响:“巡防营封了七条街,连珠水桥的鱼贩都在传——”他忽然压低嗓音模仿起市井俚语,“说是楚蛮子遭天谴哩!” 灶上陶瓮腾起白雾,酒曲发酵的酸涩混着新添的灵气漫过窗棂。 丁宁舀起勺正在蜕变的酒醅,琥珀色浆液里浮沉着星砂般的银芒:“楚馆街十七家绸缎庄封了红漆印,也不知抓了多少外朝商贾,据说是查获了勾结齐人的密信。” “这是要拷问逼供,失去了骊陵君这枚棋子,便借审讯把祸水引向齐王朝?” 长孙浅雪看着对方又将半袋黍米倒入瓮中,原本灰扑扑的谷物在触到菌毯的刹那泛起青铜光泽:“淬过赤焰砂的刑具,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郑袖常用的手段,替元武补缺查漏,压榨出死人最后一份价值……” 丁宁冷冷一笑,屈指弹落菌种,瓮中响起春蚕食桑般的沙沙声:“申时三刻,城南说书人开始传唱《骊陵离魂赋》,说是楚朝皇族多有疯病,从东城乞丐到西市胡商,二十七个版本都在强调‘发作时判若两人’。” “骊陵君素日行善积德,发病时才做些腌臜事——你信么?” “我已经听过了,确实挺会编故事的,可双魂之说恰巧能解释他反复无常。” 长孙浅雪微微皱眉,随手摄来两捆新购的紫萁:“但郑袖敢用‘楚朝皇子多有残障’这种诛心之论,就不怕楚帝为之震怒?” “这正是高明之处。”丁宁将菌帛铺在酒液浸透的案几上,银砂随着水渍显化出第二重功诀的注解,边阅边言:“今早的时候,我就跟你提过楚帝近年敕封的十三位郡王……” 长孙浅雪瞳孔微缩:“我记得你特别指出的一点是,其中竟有七人未及冠便已夭折?“ “准确来说是六人暴毙,一人失踪。” 丁宁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新流传起来的‘离朱化鸩,吞星自戕’谶言,不过是郑袖把楚帝最忌惮的隐秘摊在阳光下,既坐实骊陵君疯症,又让楚人疑心自家皇族,尤其是本代楚帝血脉有异,蕴含诅咒。” “同时,此等离魂癔症、精神分裂之说,更是给日后翻案留足了余地。当逝去的楚质子变成了时疯时癫的可怜虫,没人能够探究他的真实立场,疯子、忠臣、烈士,便全凭元武的需求来变换。” “既圣洁又癫狂——圣洁到能聚拢楚地民心,癫狂到随时可以泼脏水。”暮风卷着市井喧闹挤进窗缝,长孙浅雪听着远处更夫敲响戌时的梆子,忽然眉头挑起:“这骊陵君若有遗腹子……” “准确的说,是必定‘留有’遗腹子,无论是正品还是赝品。” 丁宁认真地纠正了“小姨”的错误说法:“死去的人已无法开口,活着的人才能继承仇恨和权力。所以,骊陵君的遗孤必将适时出现,成为大秦打出来的一面旗帜。” 长孙浅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手中削好的紫萁浸入酒液中:“如此说来,元武和郑袖下一步的动作,便是推出这位‘遗孤’?可楚帝会这么配合地相信,承认其存在吗?” 丁宁冷笑:“不是要让楚帝相信,而是要让楚境心怀不轨的权贵门阀们获得合适的借口——说不得,这次被炮制出来的质子遗孤,还会被联手包装成罕见的未沾染‘诅咒’之人,化作了洗清楚朝纯正血脉的唯一‘希望’。” 酒窖深处传来菌丝生长的簌簌声,新培植的太虚酵母正在啃食陶瓮。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丁宁看毕了整篇功诀的正文与注解:“没想到,这第二重的篇章原是用酿酒工序来诠释周天搬运,附录之处,还写了些挑练、培育‘异种酵母’,酿造药酒灵露的手段,且都是成本低廉的配方。” “‘少阳生化菌’对应的‘青华育真液’,‘敦阜镇运菌’对应的‘地脉黄庭浆’,‘少商肃降菌’对应的‘素天穆降醴’,都是较为符合你我所修功法的……看来,明日得再买些桑枝、高粱回来,充作酿造的原材料。” 他突然靠近边上的一个酒瓮,虚空勾画出酿酒所需的“三蒸三酿”符纹,菌丝突然爆发出璀璨银芒,坛里的液体开始分层。 最上层澄澈如琉璃,中层泛着淡金雾气,底层沉淀着墨玉般的结晶。丁宁舀起一勺中层金雾,又倒在了自己的左手上,酒液竟凝成了块软玉般的膏脂,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这便是用《太虚种玉诀》酿出的第一坛灵酒?” 长孙浅雪好奇地凑过来,只见对方掌心那块“酒玉”渐渐融化,沿着皮肤纹理渗入毛孔,她不禁神色讶然,“可以直接吸收?它是你刚才所言的那一种?” “是赵青前辈早间留下的‘广阴调和菌’,酿出来最上乘的‘太虚冲和饮’……” 丁宁感受着酒玉化开的暖流在经脉、气海中游走,眼中闪过满意之色:“这灵酒能调和脏腑阴阳,最适合小姨你这等修持至寒诀法的状况。一勺下去,只怕抵得上‘鱼市’中售价百两黄金的灵丹。” “可骊陵君府的火还没灭透。”长孙浅雪突然说。 丁宁又往酒曲中掺入了些新买的水蓼,闻言抬头:“但长陵百姓已经闻到酒香了。”他屈指弹开窗棂,晚风裹着市井喧哗涌入…… “听说了吗?骊陵君发病时把自个儿脸皮都撕了!”巷口卖馄饨的老汉正用漏勺敲着锅沿,“说是皮下钻出赤红触须,活脱脱妖魔附体!每天都要烧上十几叠的朱砂‘往生咒’!” “老子怎么听说,骊陵君犯病后会变成女人?”三个挑夫蹲在对面屋檐下啃炊饼,唾沫星子混着饼渣乱飞:“下午死人河中漂来具无头尸,套着楚质子府的蟒纹锦袍!这定是场金蝉脱壳!” “你那是老黄历了!” 货郎把拨浪鼓摇得咚咚响:“城南李半仙起卦算过了,说楚朝皇子必须在阴阳交界处方可降生……每一个都是雌雄同体!呵呵,简直就是群非人的妖孽!才遭致了上天发怒降下天火。” “难怪楚商要给他暗中配制秘药……” “月婆婆,挂银梭,楚宫飞出黑乌鸦……”这是邻家檐下传唱起的童谣。 叫卖炊饼的汉子把推车停在酒铺对面,油毡布下藏着监听符阵的微光。 长孙浅雪忽然冷笑,指尖凝出霜,将渗入酒瓮的杂音尽数冻碎,九幽冥王剑的寒气悄然爬上对方车辕,却在触及符阵前被丁宁拦住。 “就是昨天夜里行刺杀人的那个骊陵君么?” 他给小姨使了个眼色,一边蘸着酒液在案几写下“借势传谣,混淆视听”,一边故意放大了几分声音——以丁宁当前的修为,尚无法同时兼顾传音与正常说话: “依我看来,什么脸上长出赤红触须,未必为假,三年前巨鹿郡闹过蠕鱼妖尸案,其府上的门客陈墨离正巧去了一趟……” “还有这种事?” “前些日子,陈墨离不是在我家门口比斗了一场吗?我就特地去查了查。”丁宁解释道。 长孙浅雪会意地冷笑,指尖挑起片梨肉掷向酒瓮:“前日东城王铁匠的婆娘中邪,说是半夜见着骊陵君府飞出只三眼乌鸦。齐王朝的阴鬼巫术,怕是真被这伙楚人给学了去。” 少年突然提高嗓门,将陶瓮重重往地上一顿:“要我说啊,楚人就是惯会装神弄鬼!” 卖炊饼的神都监暗探右手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面饼,左手则用蘸料在衣袖上画了个不起眼的小钩,接着又继续在梧桐落兜售了片刻,才推着他的小车向着巷向悠悠驶去。 夜色渐深时,酒铺屋檐的菌丝开始分泌莹润露水。这些蕴含太虚之气的灵露坠入接水的陶罐,将普通井水转化为洗髓灵液。 丁宁在后院架起新买的青铜甑器,蒸汽里翻涌的菌群正在将苦荞转化为筑基灵米。 当晨光刺破云层,最后一粒银砂渗入酒液,整条梧桐落的麻雀忽然齐声清啼,羽翼泛起的金属光泽惊得巡城营骑卫勒马四顾——这寻常巷陌里,正孕育着颠覆乾坤的微光。 ……数千里外,月色如霜,浸透了云梦泽的迷蒙雾气。 齐腰高的芦苇在夜风中卷起阵阵浪涌,露出深处那座倾颓的烽燧台——它的夯土外墙早已斑驳如蟒蜕,唯有基座下十六道青铜环扣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赵青指尖刚触上最后一枚兽首机括,沉重的青铜巨门便无声滑开,蟠螭纹路猝然活转:长尾绞缠的螭兽鳞片次第剥落竖立,仿佛千万条银蛇猛然昂首,贪婪吮吸着云隙间漏下的月华。 须臾间碧色流光自门缝中迸射,青砖甬道宛如沉入冰河,无数细碎锋芒在石面上游弋。 穿过十二丈长的滴水廊道,踏入内室刹那,凝结的剑气如冷泉漫过脚踝。 三十六根缠蛟铜柱拔地而起,蟠龙口衔的青铜灯树悬垂空中,上千盏错金蟠虺铜灯突然逐次燃起,灯芯竟是一枚枚包裹赤红符咒的剑尖残片。 焰光并非寻常橘红,倒似极寒银星在刃口跳跃,将四壁照得森然透亮。 穹顶青砖密布暗纹,三千六百枚赑屃图腾昂首吐息,碎金似的灵砂正沿着龟甲纹路徐徐流动,俨然一阙冰封的星图。 正中的玉珏兀自嗡鸣,素色玉面横亘七道交错剑痕,恰似被钉死在空中的蛟龙骸骨。 当年吕氏先祖以三滴心头血唤醒螭吻凶灵,玉珏能收摄百里外剑意交感,鼎盛时荧光几可照彻整片云梦大泽。 而今剑痕犹在,却只剩黯淡青痕盘曲如冢中枯藤。 偶有萤虫飘近,顷刻被玉珏裂痕处的黑气绞碎,零落成触地即散的冰晶。 玉珏下方横陈三只鎏金兽足箱,箱盖上蟠螭锁印已腐出铜绿,却仍死死扣着吕氏族徽——双蛟衔剑纹。 左侧黑蛟独目赤红如火,口中衔着的阙剑竟是用龙血墨勾勒,细看时剑身金丝纹路仍在缓缓淌动;右侧青蛟逆鳞倒竖,獠牙刺入的葱剑之影却淡得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崩散在旧尘里。 箱内《太阿煅剑谱》封皮皲裂,露出半截裹着金箔的剑柄残骸,鞘上嵌的东海水晶早蒙上蛛网状白翳。厚达尺余的帛书泛着朱砂批注,某些页脚的蛟血批红竟还在缓慢晕染。 主室鎏金铺地处,三尺厚的鲛绡帷幕半掩着七层松木剑龛,数册悬在空中的古剑谱正以某种韵律翻卷,数万道剑气凝结的萤虫自书页钻出,在青霜剑冢上方编织出流动的星汉。 西阁堆金的椟匣已然倾颓,蚀银的弩机混着布满青苔的麟趾金。 暗渠里游弋的蚀骨蛭循着新鲜血气游走而至,刚弹射扑在半空中,就被赵青随手捏起抓在手中,递给了后面候着的宋潮生、郭东将二人。 “昔年长陵的吕家,应是姜齐的王室后裔。” 在踏入了这个融巴山剑藏与吕家祖库两者为一体的秘地后,她还是首次开口说话: “在大齐王朝现在的皇族田氏之前,吕氏才是齐境的统治者,只是时过境迁,不得不辗转流亡到了大秦境内,成为了旧权贵门阀之一。” “在六七十年前,吕氏末代家主吕违曾经设法扶持了上任秦帝即位,在此期间,甚至不止一次地救过那秦帝的性命,最终一举让整个吕家迈入了长陵四大门阀的行列,拥有了极为超然的地位。” “可地位终究是建立在实力上的。” 宋潮生感慨地叹道:“当时吕家只有一名七境上品,两名寻常七境宗师,固然也称得上强大,但并没有资格继续卷入皇子们争位的漩涡——过去的拥立之功迷住了吕违的眼。” “当老秦帝逝去,元武可不管自己是否在‘恩将仇报’,立马就和郑袖一起对吕家动了手,来了场抄家灭族——不光是吕家积蓄的巨额财富令人垂涎,还有其曾经跟胶东郡郑氏有过商贸冲突的缘故。” “最后,恐怕吕家末代家主也知晓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秦嬴皇室秘辛。” 赵青淡淡瞥了那《太阿煅剑谱》一眼,补充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些秘密,知道了便是取死之道。以元武之德性而倒推其父,老秦帝也未必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当年能坐稳皇位,吕家未必干净。” “往事如烟,现下这祖库已被林煮酒暗中改造成了巴山剑场的遗藏,便不再是吕氏之物了。”郭东将摇头道:“只是,不知林贤弟现今身在何处,是否尚在人世。” “林煮酒被元武遣人囚禁于大浮水牢,前辈先前曾与我们说过的。”明晓郭大哥的脑疾尚未痊愈,宋潮生连忙出声提醒。 “啊,对,是有这么一回事。”郭东将拍了拍额头,有些尴尬地笑道:“瞧我这记性,真是越发不济了……上次前辈说我俩没必要直接杀入长陵,用的是什么理由来着?” “她的意思是,悬在敌人头顶上的利剑,才是最危险的,没必要一次性燃尽所有的薪柴。” 宋潮生接口耐心解释道:“像我们这样的半步八境,只要活着,时而出剑搅动一下风云,展现出修为的不断精进,就是对元武和郑袖最大的震慑与威胁,他们永远会担心,是不是哪一天就会被利剑穿颅而过。” “若是我们当真冲入长陵城内,尝试杀穿那如山如潮的秦军,那才是真的陷入了死地,就算能够拼死二三十个七境,数万虎狼军与皇城卫,最终却未必能让元武受到多少的伤势——秦帝毕竟已正式破入了八境启天。” 郭东将闻言点头,喟然长叹道:“老宋,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总想着能够毕其功于一役……不过为什么,我记得当时是你先提出的要杀穿长陵、直闯秦宫,而我只是附议赞同,要求同去呢?” 宋潮生嘴角微翘,似是在自嘲:“人总是会变的,大哥。昔时我以为自己正乘着最高的潮峰,往后便将迎来低谷,可紧接着跟前辈一番畅谈,却是让我知晓,她能带动整片海面逐渐上涨,超出我过去所能想象的极限。” 他望向赵青,目光里满是敬意与信任:“如今我等的性命,都系于前辈一身,她既然说时机未到,那就必然未到——有时候,活得久一些,才能看到更多的风景,不是吗?” 赵青没有回应这份注视,只是静静地走到那三只鎏金兽足箱,拣选起了古朴的《太阿煅剑谱》,以及那柄裹着金箔的剑柄残骸,素白的手指轻轻抚过它们沧桑的表面,仿佛在读取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许久,她才轻叹一声,喃喃道:“太阿剑,古之神器,其锋不可挡,其意不可测。如今炼法犹在,神剑却已断折,岂非天意弄人?” 在剑王朝世界,虽然跟正常历史颇有些差异,不过欧冶子这位铸剑大师依旧留下了属于他的传说,炼出了许多最顶级的名剑,可到了今天,却是没法知晓这两件物品,为何流落到了吕家手中。 言罢,赵青随手挑开了鲛绡帷幕,露出了那尘封已久的松木剑龛,将翻卷的古剑谱一一取下。 它们的封面都刻有名称与作者,用古篆记录着某种巴山秘剑的修行法门与后辈弟子们的批注,笔划间充满了厚重的道韵、意境悠长。 “此地的剑意,已然凋零。”她简单地翻阅了片刻:“但剑与剑谱,都不过是死物,真正能让它们绽放光华的,还是持剑的人。” 剑龛第七层的青铜匣在赵青指尖触及的刹那突然震颤起来,青铜纹路间成青烟。 宋潮生顿感眉心刺痛,厉声喝道:“剑气反噬,已凝成剑煞……” 话音未落,那穹顶的玉珏骤然亮如满月,正中央的蛟骨纹焦黑处渗出缕缕暗红,像千年未愈的伤口重新渗血。赵青眉峰微蹙,指腹沁出的血珠已被匣中剑意牵引,化作细丝没入蟠螭锁孔。 “松月照寒江。” 她并指刺出时毫无凌厉之气,原本将要暴起的剑煞竟似幼兽遇见母兽,呜咽着蜷缩回匣内。郭东将凝神看着半尺厚的青铜匣盖无声开启,竟是被赵青剑意融化般化作液态金银在匣边流转。 一股潮湿生冷的海腥味猛然漫溢,剑匣深处的阴影里仿佛蛰伏着未干涸的东海。 赵青掀开绀青色鲛绡的刹那,整个剑冢的烛火都朝着剑匣方向折腰。那竟是两柄缠着海藻的古剑并排横呈,剑鞘布满珊瑚状结晶。 左侧阙剑的青铜剑脊洇出四十九道暗红血槽,极细的金丝在红锈下闪烁,剑柄蟠螭口中含着的墨玉珠正渗出黑水。 赵青屈指弹在剑身上方三寸,虚空陡然凝出十五重棋盘状金色网格,细看每条经纬竟都是由九万六千个残缺剑符首尾咬合铺就。 “桓公之葱、太公之阙,果然是这两柄古之名剑,吕氏历代祖上最强的神兵……” 她的目光微转,已落在了右侧葱剑近乎透明的剑影上。 常人看来不过是柄半融的冰刃,在赵青瞳孔深处倒映的却是七层交叠的晶莹剑光,最核心处凝固的竟是枚海蓝色剑丸,表面每道裂痕都纠缠着五彩云气。 云霄忽然雷动。 废弃烽燧台上空,长年不散的迷雾被无形剑气贯通百里,月光化作光瀑轰入剑冢穹顶。悬在空中的玉珏迸出连环脆响,表面七道剑痕骤然消融,倒流回双剑的剑尖寒芒。 …… (本章完) 第580章 剑蚀宫阙,寒夜警讯(4K) 当赵青的本体正在吕家祖库中观览诸多剑谱、以“蜕灵夺剑术”驯服古剑,并清点近千亿的收获之时,她在长陵的另一个分身,则假借了夜策冷的身份,以检视剑会所需名剑和修行“御剑意”为由,进入到了秦宫剑库。 因石球袭击军港、骊陵君之死而中断了近两日的剑会,并未草草结束,反而,却得到了元武皇帝高度的重视——根据“建言书”中的见解:公开聚众交流实是增进修为的最佳手段之一。 长陵皇宫西北角的玄英殿,隐在九重飞檐之后,青石阶上积着薄霜。 这栋看似寻常的三层殿宇外松内紧,玄铁夹层混着重铅炼就的“锁灵壁”,暗中浇筑在青砖墙体内,连檐角风铃都悬着篆刻“镇”字的墨玉符牌。 守殿的蓝衫供奉推开沉铁门时,青铜灯盏上的龟蛇符纹次第亮起,照见两侧直抵穹顶的铁桦木架——整整十六架七层格栅里,三万六千卷《韩赵魏名剑谱》在幽蓝磷光中泛着冷芒。 绕过九座堆满竹简的青玉桌案,后方整面墙壁被铸成剑匣,密密麻麻的凹槽插满了三朝覆亡后缴获的宗师佩剑,剑鞘或缠蛟皮,或嵌星砂,鞘尾坠着的玉牌刻着原主名讳:韩昭离侯、魏武卒大统领申屠害…… 灭国者的佩剑在此成了战利品,剑穗犹带干涸的血痂。 最上层的“陉城月”通体幽碧,剑身如新月弯曲,刃面映出蝶舞幻影,据载是韩将朋凭的本命剑,曾于太行陉道布下七重迷阵;下方斜挑的“血螭吻”刃如锯齿,暗红斑痕记载着赵都邯郸城破时饮过七千秦卒颈血; 在阴影里陡然睁开三对猩红瞳孔的,应是那柄被符咒缠成茧状的“六目”魔剑,其主为血炼满朝宗亲的末代中山王;往下四寸的赵剑“碎玉”被游荡剑气惊醒,剑身上凝结的淡青色结晶正顺着夔龙纹剑柄往下流淌…… 当赵青扮作的夜策冷步入剑墙五步之内时,四百七十三柄古剑竟开始同时震颤,它们发出的嗡鸣声,能让六境以下修士耳膜开裂。 缠满玄金丝的八棱梁柱间,满地符纹如同活物游走,那些用朱砂混着孔雀石粉末刻画的镇灵篆文,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 “轰!” 一柄暗阔青剑突然爆出虎啸,剑脊“邺城”两个虫鸟篆亮如熔金——此乃魏国大将晋鄙的“虎咆”剑。昔日秦军水淹大邺,晋鄙亲率死士凿穿九重鹿砦,剑锋饮尽昭武营八百锐士热血。 此刻剑格处凝结的猩红晶突然簇炸开,却被梁柱符纹幻化的血色锁链生生缚回鞘中。 某柄无鞘短剑的鸣啸忽而尖锐。 赵青抬手虚按,衣袖中透出的真元波纹抚过剑身,那截两寸长的缺口顿时泛起紫青色光泽——百年前某位韩国大宗师临死前用指骨叩击的位置,至今残留着崩裂的玄阴真火,永燃不息。 符纹灯盏骤然爆出刺目光芒,十七道金锁自殿顶垂下,将躁动的剑群强行压制。 赵青再向前一步,看见曾一剑光耀十九城的赵阔佩剑仍在菱形网格中挣扎,流露出青阳剑塔的不屈傲骨,无数天然的金色丝缕流溢于剑柄表面,形成一只三足金蟾般的图案,吞吐着如日冕般的光焰。 而同样被薛忘虚推荐过的寒江千雪剑,则是被彻底深埋在了纯净的冰晶之中,隐没冻着无比结实,难以看清其中那纯白色、完全就像是用积雪捏成的的剑体,只能感受到它周围始终萦绕着一条条丝带般的极寒之气。 这些已被抹去国号的名剑,如同困在琥珀里的毒虫,连镶嵌在中央立柱里的蜃楼珠都映不出它们全盛时的锋铓——毕竟每柄剑都曾洞穿过山河,斩落过王旗。 “都是好剑,深深铭记下了前代主人的痕迹,本命元气烙印尚存,均可作为我修行路上的养料……四百七十三柄剑,便是至少四百七十三名宗师的记忆碎片、剑意精粹,以及金行道韵……” 赵青心中轻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以夜策冷的身份,神态自若地向那名蓝衫供奉询问起了这些名剑的过往历史与战绩。 而守殿供奉也不疑有他,毕竟夜策冷身为监天司司首,在大秦的地位极高,功勋显赫,远在自己这等寻常的六境巅峰之上,本就可以通过合规的手续,申请到宫中剑库观摩修行,只是严禁将这些名剑带出殿外罢了。 实际上,考虑到大秦王朝内修持韩赵魏三朝功诀的人并不多,这些本命剑的适配率颇低,价值亦有限,甚至很多时候,都会被外借给灵虚剑门和岷山剑宗,由这两宗的长老看管,作为本朝至高宗门的特权。 因此,这名蓝衫供奉并未一直陪同在“夜策冷”身旁,而是任由她在剑库内自行参观,只是告知了她关于如何筛选查阅对应名剑传记的方式,并表示切勿同时拔出多柄宗师剑,以免引发剑意共鸣暴动。 在幽蓝磷火与古剑震颤的嗡鸣声中,赵青的睫毛微微颤动。 当蓝衫供奉的脚步声消失在沉铁门外第三道符纹禁制时,她袖中蛰伏的真元骤然化作千缕游丝,顺着青铜灯盏上龟蛇符纹的间隙蔓延开来。 “嗡——” 耀光剑出鞘的刹那,剑柄金蟾图案迸射出万千金线,这些蕴含着“日轮光天剑经”至高意韵的光丝,正沿着玄铁梁柱攀附蔓延,如烈日当头,将整面剑墙映照得如同熔炉,十七道金锁在空中绷成满弦之弓。 整面剑墙四百七十三柄古剑的震颤频率陡然加快,符纹地砖上游走的朱砂篆文如同被惊动的蛇群,扭曲着朝赵青脚下扑来。 殿顶蜃楼珠陡然投射出七重幻境,太行陉道的迷阵、邯郸城头的血火、大邺水泽的浮尸、长平陷坑的怨魂、赵留王自刎殉国前的哭嚎……古剑残存的记忆碎片在法阵压制下沸腾翻滚。 趁此剑意扰乱的间隙,赵青右手指尖在耀光剑脊划过,鞘尾端坠着的玉蟾吞吐出一缕金芒,恰似檐角融化的薄霜滴落青砖——须臾间激发的元气涟漪中,一只蜷缩在玄英殿鸱吻阴影里的蓝尾鹊竟倏然振翅。 “咻——” 它轻巧地拍了拍羽翼,悄然间掠过九重宫阙,朝着西北御厨坊后的浆洗院疾飞而去——皇宫深处,有数条沟渠通向距宫外最近的一条河流,沟溪的源头是几口方井,井旁则堆积着很多需要浆洗的衣服被褥等物。 方井旁浆洗捶打声渐密,蓝尾鹊收拢翅膀落在一堆待浣的素纱上。 一名身上的衣服很污秽的年迈宫女,正捶打着件沾满药渍的中衣,她布满冻疮的手指每次举起木杵,井水中倒映的皱纹便似更深一分,直到那鹊儿悬停在她散乱的白间发,喙尖轻叩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嗒!”当皂角水正顺着沟溪流过她皲裂的脚踝,一滴混着剑煞的冰水坠入捣衣凹石槽。老宫女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佯装俯身搓洗衣物,布满茧子的掌心却精准扣住了蓝尾鹊投下的冰晶。那枚极寒结晶在她体温中缓缓融化,显露出用如丝剑气勾勒的密文。 …… 同样漫长的夜里,依旧回响着哭祭声的骊陵府内,在前夜的那个堆放着诸多典籍的书房中,吕思澈默默地站在了过去他侍立的位置处,摸着冰冷的灵犀玉符,目光投向已然空荡的主君椅座,心中不禁怅惘。 就目前而言,他效仿本家先辈扶持秦先帝即位之举,斥重资投入到对骊陵君这名楚质子上的策略,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甚至为了灭口,还不得不为主君之死,添加了一把最关键的火。 “哗啦——”夜风卷起半开的绢帛,惊醒了陷入回忆的谋士。他俯身拾起散落的简牍,目光扫过其上“将败者,失其佐也”、“利尽而交疏”的墨迹,嘴角牵起自嘲的弧度。 九载经营,他用尽祖传的扶龙之术,将半数家财化作骊陵君府中豢养的死士、朝堂串联的密信、列国游说的车驾,却不料这位楚朝皇子的器量,竟连老秦帝十之一二都未及。 似吕思澈这等身兼主要出资人与核心幕僚的角色,事无巨细地替主君管控整个府邸与无数明里暗里的业务,自然并不会多少看重骊陵君真实的德行操守,只需对方在外人能演出个翩翩君子、塑造合适政治形象即可。 但要说他心中最为忌讳的,却莫过于“君上”近期流露出“过河拆桥”的品性,在外来重压下果断跟曾立过功绩的门客切割,毫无感情般将其作为弃子,忠诚和努力在绝对的实力和利益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自那时起,吕思澈便已明白,骊陵君终究不是一个真正合格的政客,无论他是忘了在自己面前掩饰这种令人齿寒的凉薄本性,还是他早就做好了事后清算自己这批人的准备,都说明了他的不成熟和缺乏远见。 所以,在今晨看见府内最“忠诚”的钟证被徐福随手重创,而骊陵君却只能唯唯诺诺,事后要求把钟证杀了之后,吕思澈最终下定了决心,选择从此次失败的投资中抽身,同时尽可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和未来。 “君上,莫怪我心狠。”吕思澈低声呢喃:“在这乱世之中,我不过是为了吕氏的存续。”他抬眼望向窗外,天色深沉,却不知哪里才是未来的方向。骊陵君已死,他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大秦的朝堂依旧波谲云诡,元武和郑袖的手段层出不穷,可巴山剑场的残部依旧隐于暗中,他明白,自己必须尽快找到新的依靠,或者重新布局。 正当吕思澈陷入沉思之际,书房外突然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也让他的思绪戛然而止,本命剑骤凝于掌心之间:“谁?” “是我,夜枭。”门后的人慢悠悠地说道:“吕先生,夜露浸骨,不如喝上一杯暖酒?顺便聊一聊,齐境某位大夫处寄养的质子遗孤?” …… 巫山群峰如铁戟般刺破夜空,十二条湍急涧流在峡谷间嘶吼奔涌。 这座天堑自古便是大军禁区,唯有商队的铜铃能在峭壁间凿出的马道上回响。 此刻镇守巫山关的八百秦军身披玄铁札甲,内衬的柘黄绵衣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自元武三年阳山郡失守后,这座距寒谷关六十余里的关隘,便成了大秦南境最后的铁闸。 它所用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墙:山两侧梁的豁口处,五丈宽的包铁栅木与山岩熔铸相接,顶部弩台如同巨兽獠牙般探出;山脊低矮处延伸出七里石墙,箭垛间架设的十六具长风重弩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 子夜更五,关城角楼的青铜望斗突然震颤。当值弩手抹去眉间凝霜,瞳孔骤然收缩:楚境方向的层云间,数十点幽蓝光斑正逆着朔风飘移。 他猛拽拉响狼牙铃,城头霎时炸开七道紫焰。 这些特制的磷火信号弹,被发射出后就像拉长的烛火,遇风一吹便如无数紫红色的萤火虫一般散开,往上漫天飞舞——这正是《烽燧令》记载中的最高级夜警。 整座巫山关顿时沸腾如鼎:“丙字号弩机仰角两刻!”“戍卫三队上西侧马面墙!” 传令声在瓮城甬道里碰撞出金属颤音,值更尉校紧攥令旗,盯着计时的沙漏,汗珠在铁甲领口晕开冰——从紫萤升空到第一波箭雨倾泻,必须在百息内完成阵列变换。 戍守都尉赤着脚冲出寝所时,望楼上的重弩已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盘声,三百张望山的神臂弩齐刷刷指向远方天际。最先示警的前哨营帐内,五个戍卒正疯狂转动着黄铜方位仪:“未申位,相距约……” 常年应对地面威胁的秦军从未设想过空中来敌,西翼八架床弩在慌乱中仅抬升到三十度角便仓促击发,三棱透甲箭簇在寒风中撕开尖啸,可当它们离弦的瞬间,所有人才惊觉估算错了高度。 楚人飞鸢群此刻已完全显现,翼展逾五丈的铁骨蒙皮巨物排成楔形阵列,高度竟超出弩箭最大射程七成有余。第一轮齐射的鸣镝在距离鸢群千丈外便力竭下坠,徒劳地插进巫山北麓的坚土。 “抛物轨迹修正完毕!” 弩手飞速旋动青铜规尺,筹备着第二轮远射,可未等他们扣下悬刀,三千张桑皮纸已如雪片倾泻而下。最前方的巨鸢腹部篆刻着斗大楚篆,金漆勾出的凤首徽记刺得人眼眶生疼。 落在箭楼顶的传单尚带松烟墨香,在触地瞬间被霜气洇开,上面赫然写着: “大楚司寇府昭告秦邦书——尔等遣死士三百二十七人于十月丙子夜焚我工坊武库、刺我重臣皇嗣,此等鬼蜮伎俩徒令天下耻笑……” “夫天地有纲,人伦存序……昔者鹿山之盟犹在耳,尔竟背弃血誓若弃敝履……今遣天鸢传檄,限旬日内赔付黄金十二万镒,绢三百万匹。逾期则九霄雷火降于长陵,勿谓言之不预也!” 关城戍将攥着传单的指节咯咯作响,纸片边角的金色凤纹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 东天际已泛起鱼肚白,那些投完檄文的飞鸢正借助晨间上升气流迅速爬升,隐入了层云重雾深处。六十里外寒谷关的狼烟尚未燃起,而巫山奔腾的恶水声中,似乎混进了商队铜铃以外的响动。 ……(本章完) 第581章 裹挟式共赢,配方,示威(5K) 接下来的几天里,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首日清早,元武用包括巴山剑经在内的宫中珍稀典籍,半公开地向方侯府换取了“御剑意”这式曾让他心生忌惮的秘剑,随后竟在短时间内就初步修成,在后继的剑会比试,以一敌二,击败了真的夜策冷和方绣幕。 而后,并未怎么休息,他在仍压制修为在六境本命的状态下,接着又挑战了一名境界完全的真正宗师,获胜远比前一战要更加轻松,着实让许多观众惊叹不已,深觉元武皇帝的强势无敌、傲视八方。 由此,除了让大多数人发现七境宗师之间亦有极大差距,传说中的八境启天实在超凡入圣之外,也证实了该秘剑确为越境挑战的极佳手段,方侯府的声势陡然上升了一大截。 同时,长陵市井巷陌及周边一带的广泛宣传,让几乎差点就反败为胜的夜策冷二人亦名声大噪,成为了秦王朝年轻修行者心目中的偶像——这些舆论的幕后主使,真正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衬托出元武的高大形象。 茶寮酒肆的说书人拍响惊堂木,将夜策冷剑破云霭的英姿描绘得栩栩如生;画师们在朱雀大街展示的《双英战龙图》里,方绣幕层出不穷的秘传剑式与元武帝以一招应万变的神态自若交缠升腾…… 最精妙的设计藏在宫庭经武阁新编的《剑会纪实》里,编纂者将元武与夜、方三人的战斗拆解成三百六十节,每段注释都暗藏机锋。 当抢购到这套典籍的修行者研读到“龙抬头”一式时,注解赫然写着:“圣上弃守为攻之际,恰逢双星剑气交汇三寸空门”。 这看似记载战局细节的文字,实则在修行界掀起了惊涛骇浪——能精准预判两位顶尖剑客的破绽,需要何等恐怖的境界? 茶汤蒸腾的水雾里,百姓们忽然惊觉御座上的身影已站在了更高的维度:他既当裁判又做棋手,却让所有棋子都镀上了金光。 当年轻修士们对夜方二人向往之意时,香火青烟终究要飘向长陵皇宫的方向。 及至小雪时节,长陵孩童拍手传唱新编的童谣,最后两句恰似无心点睛:“夜雨潇潇洗剑冷,绣幕难遮天子灯。” 不过,在此次长陵剑会中,依循“建言书”中展现出的精妙战术思想,借机获得了自己所想要的元武,以及应该也算得上是半个受益者,被多加赏赐的夜策冷、方绣幕,却是仍然无法跟赵青一人的收获相比。 虽然明面上仅是个平平无奇,露了几面便离去的剑会参与者,唯有曾侥幸击退过夜策冷的存疑战绩值得称道,可实际上,她却是通过假扮成夜策冷的方式,在切磋比试中参悟出了数百门高深剑经的意韵。 除此之外,悄然收集的大量本命元气,针对上百名六境七境建立的修行改良方案,以及玄英殿剑库中让她任意观摩的三朝名剑,都让赵青感到极为满意。 相比修为上的进境,些许名声又何足为道? 值得一提的是,在她的精心指点下,白羊洞的薛忘虚、杜青角,尽皆展露出了颇为亮眼的表现,分别赢得了耀光剑与寒江千雪剑的奖励,为自身的修炼道路再添助力,让宗门隐隐有了中兴的征兆。 几乎同一时间,拥有了数种灵菌、药酒辅以修行的丁宁,在修炼的速度上堪称打破了常人的认知,仅用了三天时间,就成功将天地元气引入体内融合,从初入二境炼气突破到了三境真元。 当然,丁宁实际上早在加入白羊洞之前,就已经以“九死蚕”修至二境中品伐骨的层次,而通过真气互融显著加快了修炼的速度,可这样的进境,依旧是非人所理解的存在。 原因很简单,大秦近些年公认天赋最强的两个“怪物”,安抱石和净琉璃,虽说没有借助任何丹药修行,可从第二境到第三境,也足足耗费了八个月的时间,且主要所的时间,都在从二境上品至正式破境的后段。 这便代表了数十倍级数的骇人差距,若是被外人得知,定然会引起无数事端。 但无论如何,“太虚冲和饮”等灵酿的药力实在无从抵抗,且丁宁作为“转世”重修者,又根本没有大境界上的桎梏,在不愿白白浪费资源的状况下,也就勉为其难地“顺水推舟”了一把,在境界上小小地提升了一下。 第四日晚,北风裹着铅灰色云层碾过长陵城头,檐角青铜铃铛发出细碎呜咽。 暮色如泼墨般浸透梧桐落青石板路时,冬日第一片雪擦着酒幌边缘飘落,恰似天宫仙女失手跌碎的玉屑。 “这样我有信心,最多再过半个月,我就能尝试着冲击四境融元了。” 酒铺之内,丁宁随手抖落粘在粗布袖口的炭灰,仰头望着夜空中朦胧的明月,如是说道。 “半个月?从三境到四境,就算是借助了诸多灵酿之力,这样的速度也有些太快了吧……根基不稳可是修行大忌,药气沉积体内,会对将来的元气感悟都有影响……” 长孙浅雪用怀疑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对方,心中亦是若有所思。 她这些天也不乏饮用此类灵酿,很清楚这些“太虚种玉诀”的衍生品固然神妙无方,可终究只是外力,没法真正提升修行者在境界上的感悟。 简单的来说,让某些天赋寻常的年轻修行者也服用灵酿,虽说同样可以让他的炼气速度暴涨十数倍、数十倍不止,可关键的小境界、大境界关隘,却仍是需要凭借自身的努力和悟性去冲破。 而丁宁却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从二境到三境,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仿佛……他早就已经经历过这一切,知晓所有的关卡和难点。 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线去走,就能水到渠成地晋入下一个境界。 这不禁让长孙浅雪开始重新思考起了丁宁的真实身份,对方是否只是“那个人”留下的弟子传人,还是另有更加深不可测的隐秘?抑或,他根本就是“那个人”的转世重生? 念及于此,她亦是无意间流露出了一丝冰冷的杀意,自己离家出走之际,公孙家被屠灭,无论如何,“那个人”都与之脱不了干系。 自己决心要杀了元武、郑袖为“那个人”复仇,并不等同于她就能完全放下这段血海深仇。 能跟“那个人”的弟子看似和谐地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也只是因为她相当清楚,自己想要报仇,就绝对离不开眼前少年的帮助,更何况,丁宁也的确没做出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目前来看,双方并无任何的利益冲突,反而能在修行上互相帮衬。 可假如丁宁真的就是“那个人”的转世……长孙浅雪抿了抿嘴唇,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与对方平静地相处下去。 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长孙浅雪很快就收敛起了自身的杀意,轻声道: “总之,你还是要小心一些,过犹不及。有空闲的时候,就去向赵青请教些‘太虚种玉诀’的玄妙,看看有无更为稳妥的精炼药力之法……” 丁宁自然也感受到了身旁女子刚才的情绪波动,心中不由微叹,知晓对方恐怕是又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过往,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他恍若未觉般拈起炭钳,拨弄着炉膛里噼啪炸响的木柴赤焰,笑着点头道: “放心,我有分寸的。赵前辈那边,待我今晚稳固了境界,就会去寻她。” “太虚种玉诀的第六重至第七重,有着极重大的质变,便是以我的眼界见识,都未必能完美把控,有了她的指点,想必能少走许多弯路。” “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打算?”长孙浅雪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下翻滚的思绪,沉声问道。 丁宁握着火钳的手悬在半空,铁器尖端凝着的赤红星子正巧坠入陶罐药渣,激起点点磷火般的蓝焰,他凝视着罐中明灭的光斑:“修炼,然后等着元武、郑袖,以及赵前辈的下一步动作。” 丁宁当然清楚,长孙浅雪平日里心思单纯、不理俗事,仅仅是她把一切都沉浸在了修炼上罢了,自己身上的秘密,却是绝难一直隐瞒下去。 可至少现在,他还不想与对方彻底摊牌,去解释那些根本没办法解释的事情。 “这样吧……你明早去白羊洞的时候,带上我的这几张配方。” 长孙浅雪目光掠过墙角堆叠的空酒瓮,略作沉吟,便继续开口:“托‘太虚冲和饮’之助,我现在已经可以压制住九幽冥王剑的元气,很快就能正式将其炼成本命剑……还得送出些谢礼才是。” 丁宁点了点头,心中明晓今夜的这一场雪,只怕是对方突破所引起的:“现在长陵乃至于整个天下的局势,也是越发复杂,若能在修为上更进一步,我们的安全就有了更多的保障……” “这的确得好好感谢她,只是我手头上似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作为回礼。” 丁宁没有因长孙浅雪就此减少了对自己的依赖性而感到遗憾,相反却是颇为欣慰。九幽冥王剑的至寒至凶,再辅以源源不断的灵酿,足以让她短时间迈入到七境巅峰的战力层次,成为当世有数的顶尖大宗师,虽距离那些已触摸到八境屏障的人物仍颇有不及,但也是强大之极。 至于那几张配方上写了什么,他不用看也能猜出大概,多半是些与药酒酿造相关的秘法,昔年公孙家族的绝密珍藏。 虽说长孙浅雪这几年对外售卖的都是自酿的粗劣酸酒,味道简直跟馊米水没什么差别,可实际上,过去的数百年间,旧权贵门阀之首的公孙家,却是被公认为在酒行经营上达至了最顶尖的水平,掌握着数种可称之为“琼浆”的绝世珍酿秘方。 正常而言,作为公孙家的大小姐,地位曾经堪比大秦王朝公主的她,是根本没必要接触这些本该让族中专业酒师来学习的东西的。 毕竟对于年轻的修行天才来说,钻研此等俗务,只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不过,因为当年巴山剑场那些人经常在一起快意饮酒、吟诵着“酒乃胸中意,醉醒皆人间”,甚至闲聊时还畅想过日后开间酒肆、隐居市井之中的缘故,长孙浅雪却是也对此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不仅熟读了家族中所有与酒相关的古籍,向族中宿老讨要了各种相关的秘方,还多次亲自动手尝试酿造,想要看看能否让那些人也赞不绝口,在某天给王惊梦一个惊喜。 可惜,后来发生的一系列剧变,却是彻底打碎了她心中的憧憬,公孙家被灭,巴山剑场也一朝覆亡,这些曾被视为珍宝的酿酒秘方,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变成了她缅怀过去的寄托。 在长陵偏僻的梧桐落里,长孙浅雪编造户籍,以酒铺老板的身份隐匿在仇敌的眼皮底下,某种意义上,倒也算是间接实现了当年那些人的“愿望”,只是铺中酒却以酸涩闻名,像极了发酵的泪滴。 倚着正在加热的青铜甑器,丁宁的指尖在粗瓷酒盏边缘轻轻摩挲,看着水汽在盏底凝成细小的露珠,宛如缩小了的星辰在滚动。 “可是千日醉兰香?”他忽然抬眼,“听说当年老楚帝最爱此酒,时常遣使上门求购,九年前鹿山会盟时,饮尽了最后一坛,感慨‘琼柯焚兮焦壤,冰弦绝兮彻苍,酹星野兮吾将往,醴泉涸兮安得酿’。” “楚帝买到的只是次品,还有更好的美酒。”长孙浅雪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帛书,细密小篆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光泽:“真正的公孙家琼浆需取南海雾隐岛千年珊瑚为引,以凤栖木熏烤酒瓮……” “卧听凤鸣意、星沉碧海梦、孤鸿踏雪痕……赵青既通药性,必能还原其中玄妙。” 她葱白指尖划过某行暗红批注,忽而怔住。帛书边角处竟写着“待王大哥破境归来共饮”的纤秀小字,墨迹被岁月晕染得模糊不清。那是十八岁生辰时,自己在藏书阁抄录秘方时随手写下的语句。 丁宁敏锐捕捉到她气息的凝滞。 窗外飘进的雪粒子撞在青铜烛台上,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他看见女子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忽然想起当年在桂街酒铺赠剑离别时,她隔着酒旗望过来的眼神——像深潭里沉着一整座巴山剑场的月光。 “其实他们当年想要的……”长孙浅雪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融化天地间最后一粒雪,“不过是想要个能安心喝酒的地方。” 帛书触手生凉,带着窖藏陈霜般的寒意。丁宁接过的刹那,瞥见纸缘有被反复折叠又展平的细碎褶皱,像某种未道出的话语在岁月里蜷缩又舒展。 “嗯,这些秘方的价值,应当不亚于寻常七境宗师的全部身家,赵前辈应该会喜欢。”他沉默了一会,仔细斟酌着语句,缓缓开口。 长孙浅雪却是短促地笑了一声:“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也只是暴殄天物罢了,赵姑娘精通酿造之道,定能将其发扬光大……” “至于你的回礼,若是觉得过意不去,等以后有机会,再还她这个人情便是。” 说着,她亦是倾身向前,取出了几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素笺,递给了丁宁,轻声嘱咐: “这是我这些年酿酒的一些心得体悟,你若是感兴趣,也可以看看,说不定能触类旁通,对你的修行也有所帮助。”言语之间,发际玉簪垂落的银丝流苏扫过陶甑表面,在蒸汽里荡出细碎清音。 丁宁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长孙浅雪居然会主动与自己分享这些,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暖流,郑重地接过素笺,点头笑道:“多谢。”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长孙浅雪亦是淡淡一笑,仿佛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她垂眸斟酒,盏内恍惚间似映出当年王惊梦畅饮时的笑颜。 当酒中真能尝到剑客的平生快意,酿酒的便只剩断肠人。 举杯四望,唯余风雪叩窗。 酒窖顶棚的雪簌簌坠落,在月光下幻化成无数持剑起舞的透明身影,最终随着第一缕晨光,消散在蒸腾的酒雾里。 …… 第五日的清晨,似乎是要证明大楚王朝的确有着以九霄雷火施加“天罚”的军事实力,数队型号被称之为天鸢甲式的飞行机群,倏地针对深入秦境数十里处的寒谷关,在其边上的丘岭发起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空袭。 在最新改造出的“天戮”型制导火箭与烈阳砂炸弹的覆盖性打击下,整座峰头都被彻底夷平。 根据投影测距法,楚军的载人飞鸢最高甚至抵达了七八千丈的空域,这远远超出了秦军几乎所有弩箭与飞剑的攻击范围,意味着双方若在近期爆发冲突,前者必将占据无可比拟的战略优势,甚至让后者连还手都难。 当然,这得看楚王朝新组建的空军部队,究竟有多少人员,长陵军方是否尚有应对手段,才能得出确切的结论,但饶是如此,原本铁血无畏、闻战则喜的秦军,亦逐渐弥漫开了恐慌的情绪。 当日,寒谷关外的浓郁晨雾尚未散尽,楚军三十多架天鸢已如玄铁巨鹏般盘旋于七千丈高空,机腹投下的“天戮”火箭拖曳着紫红色尾焰,精准刺入七十里外废弃矿脉群。 这是大秦先帝时期开采殆尽的青寒晶脉石矿区,嶙峋山体在连环爆炸中如同酥脆的麦芽块层层剥落,地火熔岩自裂缝喷涌而出,将方圆二十里照成赤红炼狱。 “举盾!”校尉嘶吼淹没在冲击而来的气浪声里。 关隘垛口后的弩手们惊恐发现,楚军根本不屑攻击驻军要塞,那些拖着焰尾的杀器只在荒芜群峰间游走。每当山崩地裂的震动顺着地面传来,城头青铜测震仪便震落满地玉珠。 守将上呈长陵兵马司的述职报告中,则这般写道:“……卯时三刻,楚鸢三十又六自东南来,悬于离地七千四百丈处。未时将尽,忽有赤光如雨坠落寒山,声若雷公伐鼓……” “末将急令神威重弩营齐射,然箭至两千丈便力竭而坠……三十里外鹰喙峰竟似蜡炬遇火,山体熔作琉璃溪流……”述职帛书边角晕开几滴墨渍,仿佛隔着信筒都能窥见书写者颤抖的手腕。 真正令秦军肝胆俱裂的并非连环轰炸之威,而是楚军展现出的绝对制空权——当夜巡逻的玄甲重骑亲眼看见,某架天鸢竟在子夜时分精准投下三枚照明火弹,将整片校场照得亮如白昼。 事后,运粮队马匹在午夜惊厥撞栏,饲马卒逢人便说听见了天鸢掠过云层的尖啸,随军符师与工匠反复修改着长风箭矢上刻录的巽风符纹型号; 校场东侧箭楼里,三名弩手因擅自将重弩仰角调至极限而被监军尉鞭笆,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睛始终盯着云端,仿佛那里随时会垂下审判的锁链。 军法严苛,没有任何一名秦兵选择逃亡,可当值夜的铜钲第三次误鸣时,已有士卒用火钳生生烫聋双耳——就好像那云层深处的幽影日夜响彻不息,会在耳蜗里豢养永不眠休的毒蜂。 …… 当边关的急报传回长陵之际,年仅十四的皇长子扶苏居然已迈入五境神念,以及狼狈逃回岷山的何山间竟被百里素雪直接废去长老之位,这等平日里能激起无数人讨论的逸事,此时却也显得黯淡无光。 虽说大楚王朝的符器工艺一向领先,可毫无征兆地发展出这种足以扭转世间战争模式的玄奇造物,却仍是让所有知情者感到匪夷所思,怀疑对方是碰巧考古发掘到了幽王朝时代的技术资料。(本章完) 第582章 新空战模式,变革之引(6K) 紫宸殿内,青铜鹤炉吞吐的奇楠香被北风撕成缕缕残烟。元武捏着边关急报的手指在帛书上压出细密褶皱,目光扫过“七千四百丈”时,殿角铜漏恰好滴落辰时第一滴水珠。 “楚人的天鸢,竟如此利害!”他猛地将急报摔在龙案上:“难道我大秦的天,是的要被他们给遮了?三日之内,给朕找出解法!” 二十余名玄袍官员额角沁汗,捧着泛黄的古籍在青铜长案前围成扇形。 元武皇帝负手站在殿前,晨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到铺满九州疆域图的墙壁上,如同给连绵山脉镀了层金边。远处寒谷关送来的焦土样本,则在琉璃盏里泛着妖异的紫芒。 桌案上摊开的古籍里,某页泛着幽蓝荧光的插画正与寒谷关急报中的天鸢轮廓重叠——那是《幽世巡天录》所载“神王天宫”的褪色残卷。 墨绘的浮空殿宇正被九条玄蛟牵引,十二重金玉檐角缀满星斗状的符文。 下方斑驳的古篆注释写着:“清者上浮为天舟,浊者凝作地锚,阴阳轮转则悬阁自升……此二气升降之理,犹水浮葫芦。” “这就好比船行水上!”工司匠作令突然捶打膝盖:“臣少时随漕船押运军粮,千石货船吃水不过丈余。若将清浊二气视作现在的空气与‘水’,浮空载具便是航行在清气之海的船!” “古籍中亦有言称,‘飓风生于鹏翼之下,非力也,势也’。”他屈起枯瘦的手指,抓起案头竹纸便画:“假设每斤玄铁需十五斛清气托举,按楚军天鸢载重推算……” 角落传来嗤笑。 研习上古符文的陈老祭酒抖开半卷《云墟考》,手指戳向某幅星图:“幽王朝的浮空战舰靠的是二十八宿阵,你们算这些俗物有何用?”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泛黄的绢帛飘落在地,露出半句“地脉牵引如磁石相吸”。 “那你复原成功了幽朝星阵吗?”兵械院掌院嘲讽式地反驳道:“陛下要求的是可行的方案,而非此等停留于纸上的虚谈!” “所以你就能拿出实际性的技术?” “如何不能?” 元武眯眼扫过争执的群臣,袖中剑意悄然割裂了第三根殿柱雕。众人瞬间噤声,只余檐角青铜风铃叮当作响。 “从最简单的开始。” 皇帝屈指弹飞落在奏折上的灯蛾,“今晨朕见膳房蒸笼揭盖时,屉布被热气顶得鼓胀——若缝制巨囊以蓄火气,可否载人?” 工造司众人瞳孔骤缩。 “陛下之言,正合臣等心中所思所想。” 器监丞抓起炭笔在青砖地面狂书:“譬如民间放'浮空灯'时,竹篾蒙纸浸油点燃,热气自会托其升空——若将此法放大百倍,取火浣布百匹缝作球囊,下置精铁火盆,烧炼青冈炭。按热气升腾之力计算……” 算珠噼啪声里,他猛然抬头:“若直径达五丈者,或可携三名甲士升至千丈高空!但滞空不足半个时辰,且怕强风。” “千丈?楚军天鸢巡航高度可是七千丈!你这‘火云盏’怕是刚离地就被当成箭靶!”陈老祭酒冷笑:“火囊遇雨即溃,跟寻常孩童牵线所放的纸鸢,又有何区别?” “区别便是,它能稳定升空,无需依赖风力!而且造价低廉,可迅速列装!” 兵械院掌院反唇相讥:“反观你那劳什子星宿大阵,莫说材料难寻,符文缺失难计,就算真给你凑齐了,你能确保一定成功?我大秦可还有时间让你反复试验!” “你!” “《洪荒纪年》提到‘气脉通贯如蛟龙脊骨’,又有‘玄蛟腹生风雷囊,吐纳云霞三千丈’之说。”工造司最年轻的录事突然开口,他俯下身来,沾着茶水在青砖上勾画: “若将气囊改为纺锤状,内设十六道铁骨撑架,或可作‘云槎飞舰’,其内分设三十六气舱,即使半数破损仍可悬浮!若在气囊表面涂覆雷兽胶液,更能抵御箭矢穿透!这正是依我朝舰船水密舱之理……” 争论声渐起。 元武注视着砖面水痕,那正是后世飞艇的雏形。他屈指轻弹,茶水痕迹突然立体化悬浮,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云槎成型后,如何御敌?” “可搭载追云弩!” 老机巧史激动得玉冠歪斜:“相传幽王朝极盛之时,在浮空巨城中部署‘裁天之瞳’,虽具体构造失传,但若以四十九具长风追云弩组成抛射阵列,未必就不能命中七千丈往上的敌鸢!” 匠作令深吸一口气,疾步上前:“臣观楚军飞鸢虽利,然每次出动必耗巨资。若以‘火云盏’、‘云槎飞舰’为基,分三步应对——” 他展开一卷绢帛,开始勾画:“其一,速造千具五丈火云盏,载精锐斥候携鹰隼升空,以目力极限三千丈计,足以监视楚军动向。每具耗火浣布八十匹、青冈炭千五百斤,合计需九万缗。” “其二,改良浮力。”兵械院掌院突然插话:“《司天要术》记载幽朝神王巨舰皆用‘清浊轮转法’,若在‘云槎’顶部开孔设机关,交替释放浊气与注入清气,滞空时长可延至三个时辰!” 器监丞却摇头:“凡轻于常气者有十五,最轻者乃‘玄磁极光气’,然制备之法早已失传,现存最轻的便是‘阳和清气’,提炼需消耗百名四境修士每日半数真元,单艘成本暴涨七倍,且均得修习‘坎震解离之术’。不如……” 他突然抓起案头竹纸折成船型,“仿楼船之风帆、飞鸟之羽翼,于‘云槎’各面加装‘振风帆羽’,借风力助推以节省内中清气……” 众人眼前一亮,陈老祭酒却冷哼一声:“楼船风帆尚可理解,但这‘帆羽’又有何玄机?” “鸟类翱翔,靠的便是羽翼扑打产生升力。若我们在‘云槎’上加装许多对可折叠的巨大羽翅,辅以巽风符阵,通过机关控制扑动,便能如飞鸟般自由转向,甚至实现短暂爬升与俯冲,极大提升机动性!” “将煤炭与水汽混合闷烧,亦可得‘煤气’……此气虽不及‘阳和清气’,却能以量取胜。” 年轻的录事补充道:“若将煤气充入云槎辅助气囊,成本亦可大降。若以军中‘猛火油柜’改造之,则可喷射焰流以助推飞舰。” “如此,便有了长时御空与短途冲刺两种飞舰。”元武微微颔首:“继续。” 匠作令以炭笔勾勒着:“其三,便是地面支援之术……我朝阴殒月、蟠龙飞矛,以及金乌灼,射高均可达万丈以上,远胜于重弩之属,唯需解决精准锁定之难题,研制专门对空的导引法阵……” 他停下笔,深吸一口气:“此三步若成,我大秦便可与楚军天鸢抗衡,甚至反制于敌!” “……异禽、蛟龙属类,皆可飞于四五千丈之高处,御气行空,无有阻碍。尔等欲假飞鸟之性于物,何不直接驯养飞禽?” 一直沉默的兽苑监丞突然开口,他遍生蛟鳞的手指抚过腰间铜牌上斑驳的兽纹,沙哑的嗓音在殿内荡开:“七年前皇后曾命下官培育玄鳞鹰与冥血乌杂交异种,如今已得九千余头,均重三百斤,翼展可达四丈二尺……” “经微臣测试,此禽可负重千斤升至五千丈高空,且目力能穿透云雾,及十数里之外,若配以特制鞍座与锁链,多半便可由骑士操控,成为真正的‘天骑’军旅!当从‘云槎’母舰处放飞,想必更可……” “多半?那就是没有实际测试过了。”元武皱眉打断他:“你可知,战场之上,一个‘多半’便可能葬送数千将士的性命?” “异禽异兽生性暴戾,难以驯服,若是在高空突然发狂,骑士坠亡事小,倘若楚人趁机以天鸢袭击,岂非资敌以刃?郑无咎,你可有解决之法,保证战时它们能听从号令?” “这……”兽苑监丞语塞,额角冷汗涔涔。 “但此路,亦值得探索。” 元武沉思片刻,摆了摆手:“这样,你回去后挑选出性情最为温顺、且已驯化的百头异禽,提解陇西囚徒三千名,在当地进行载人飞行试验,成功后再来汇报,申领资金。” “诺!” “对了,当你养的那些鸟飞在五千丈高空的时候,你是怎么控制它们、确保其不趁机逃离的?只是定期服食秘药作饵吗?” 兵械院掌院忽而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拽住了兽苑监丞方欲转过的衣袖:“莫不是以哨类的音符法器来进行引导?声音循气,可以及远……是了,我朝新近研制的音符箭,或许正是楚鸢们的克星!” 在场众人无不知晓,音符箭原是大楚王朝的发明,旨在以特殊频率的声波振荡干扰敌方体内的真元和气血流动,逐渐将经络、血管撕裂,造成大范围的杀伤,后被秦谍窃取了机密,复制并改良出了自己的版本。“楚鸢飞行高度虽高,但必然也在声波能够传递的范围内,只要确定其大致频段,便可尝试以音符箭进行干扰甚至杀伤!”兵械院掌院越说越兴奋,“陛下,此计若成,楚军天鸢将不攻自破!” “可根据已有的观测数据,敌鸢的飞行速度完全可以突破音障,你音符箭的声波还未扩散开来,对方就已飞出了攻击范围。” 匠作令立刻提出了异议:“而且,在高空之中,声音传播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此计恐怕难以奏效……或者说,仅可用于地面防御体系的建设,绝不能寄希望于它在空战中发挥作用。” “天鸢能一直保持飞剑般的极速吗?就算如此,我们亦可用音符箭封锁它们的上下前后左右,布下天罗地网!”兵械院掌院不甘心地反驳道:“只要我们计算出提前量,音符箭仍旧有可能命中高速移动的敌鸢!” “况且,在特定的元气环境与真元附着下,声音的速度还可以极大地提升,完全可以赶超天鸢的机动!总之,我认为这值得一试!” “刻录‘大道雷鸣’阵纹吗?你可知晓这样成本要翻上多少倍?集成在一枝箭矢有多困难?” “楚军飞鸢既以玄妙机关驱动,或许能尝试以符阵干扰其操控系统。譬如‘颠倒元磁五行阵’,便可使一定范围内所有金属器物指向失灵……此法并不受限于音速,只是……” “禽鸟先天长有翅翼,而人兽无之,可若依其中气流升降,研制‘后天翼’类符器……” 争论声浪中,元武的目光突然望向檐角铜铃。北风掠过时,悬垂的丝绦竟在某个角度停滞不动。“风。”他指尖凝聚的气旋搅碎三片雪,“既然楚军靠气流翱翔,那便让七境宗师扰乱天象。” “陛下圣明!”观星台老博士颤巍巍捧出星盘与简牍:“请看,天象记录昨夜楚军空袭时恰逢巽位罡风紊乱。老臣想起四十年前东海风暴,渔民见龙吸水接天连海……” “说人话!” “涡旋!”老博士跪倒于地:“臣在幽山古战场见过半截古舰桅杆,其核心处有螺旋凹槽!或可用清浊二气对冲形成人工龙卷,借天地伟力撕碎楚军阵型!就像风筝遇上乱流——” 陈老祭酒抚须感慨:“《幽闻录》亦载,幽王朝末年曾有位‘风伯’以九星连珠之势引动飓风,一日之内吹飞千万叛军、掀翻山岭。若令七位宗师分守天枢、摇光等星位……” “七境搬山之能,何止于制造风旋?” 元武肃容言道:“单以寒气凝结亿万冰雹,覆盖方圆百里,已足以让楚军天鸢无处躲避;若在边境督造‘离阳凿罡阵’,更可引星辰射线、九天雷暴摧毁该片空域……” “但此法可一不可再,非遭遇奇险而不可为。楚军亦有七境宗师,若我们先行消耗,高层战力暂时空虚,恐怕会陷入极大的被动。” “朕要你们做的,是找出性价比最高的方案,而非不计成本地堆砌修为!” 紫宸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所有官员都明白,元武皇帝正寻求一种能够大规模应用、且成本相对较低的战术,而非单纯依赖宗师级强者的个人武力。 …… 殿角铜漏的滴答声突然被元武袖中迸发的剑鸣斩断。帝王指尖凝出半寸青芒,自寒谷关模拟沙盘的鹰喙崖起始,划开了一道延伸百里,直入楚境阳山郡的剑痕:“三日内,朕要看到天击卫的雏形。” “诸卿所议,各有可用之处,故皆需同步推进。”群臣骤然屏息,但见元武振袖拂过青砖上悬浮的茶水模型,那虚幻的纺锤状云槎先是膨胀至三丈,而后裂作七道流光: “即日起,天击卫分作七部——火云部主攻热气浮空器,云槎部专研复合舰艇,天禽部驯养异种飞骑,雷音部开发声波磁波杀器,地锚司负责对空符器,飓风台专司气象战法,最后设金算房统筹钱粮。” 他屈指叩击桌面:“火云部首批调拨火浣布十万匹,青冈炭三百万斤,工造司需在十日内完成千具五丈级浮空盏;云槎部领雷兽胶液百坛,征调兵马司修士百人轮班提炼阳和清气,每三日需注满十艘试验舰的气舱。” “陛下!”兽苑监丞突然跪行两步,“若要天禽部在百日成军,需增配饲灵丹五万枚、蛟龙骨粉三千斤,另调胶东郡兽奴八百名……” “准。每头异禽增配三斤寒髓丹压制凶性,刑徒每试飞一次可抵半年役期。”元武伸指在青铜案面上疾书:“但每旬需呈交折损名录,若三个月内坠亡囚犯超过七成,你便自己去填鹰巢。” 兵械院掌院迫不及待地展开卷轴:“雷音部申请调用少府库存的玄音玉三千方,另需征发乐府十二律师,以及南疆三百里内所有会‘传音之术’的修行者,在云槎顶部架设九音共鸣塔……” “成本几何?”低头绘出了不知多少幅图纸的器监丞突然抬起头插话,“按每艘云槎径达九丈,长约五十丈,配三座音塔计算,单艘造价将突破十二万缗!” “那就砍掉云槎部的振风帆羽!”掌院梗着脖子吼道:“反正那些铁骨羽翅要消耗千锻精钢,还不如把资源集中在……” “放肆!”元武的威压如泰山倾覆,众人脚下青砖同时绽开裂纹,“云槎部与雷音部各领一百四十万缗初始经费,三日后卯时前呈交详细开支名录。金算房派十二名红袍监官进驻各司库房,胆敢贪墨半块铜板者——” 他并指如剑划过虚空,殿外十丈处镇守宫门的青铜狴犴像应声断首,切口处火星迸溅如血:“这便是下场。” 陈老祭酒突然颤巍巍举起半卷残破的星图:“敢问陛下,老臣的二十八宿阵……” “尔等考据派单独成立古法司,专攻幽朝星阵复原,不入‘天击卫’之属。” 元武抓起案头楚军天鸢的测绘图纸,指尖燃起的真火将帛书烧成灰烬,“拨你三百符师、五千斤星陨铁,暂调御制经史库官吏的权限……” 七色流光复返汇聚,变化成了巴掌大的浮空城,二十八星宿在底座流转生辉。陈老祭酒老泪纵横地捧住模型:“老臣定不负所托,只是复原星阵需大量幽朝遗物……” “准你与李相属下‘掘子军’配合,暗中启挖境内一切前朝王陵、古冢,搜寻查验先古失传的技艺,但不要对外泄露风声……” 元武写毕《天击卫筹建令》的最后一笔,将整块桌案斜插入地砖:“记住,天击卫六部之间,互相竞争也需协作。每月实战演练倒数者,主官降为副手,经费削减三成。” 当最后一滴铜漏坠入辰时的光晕,元武已踏着满地星图残卷走出紫宸殿。 他望向殿外翻卷的层云,明黄色龙袍上的蟠龙图样仿佛要破空而起,昨夜的飘雪已然尽停,朝阳将暗色的夔纹映成流动的血河,十二旒玉冕在朔风中碰撞出金戈铁马: “楚人以为七千丈便是天?朕偏要告诉他们——大秦的疆域,上至九霄,下达黄泉!” …… 半个时辰后,数千里外的章华台,身为楚军天鸢的研发者,赵青却是不急不忙,全然未把秦方的应对放在心上,只是专注于她自己的研究项目。 昨晚子夜时分,彗星袭月,月球背面的亮度骤升百倍,掀起了数万丈的元气潮汐,这毫无疑问是件诡异的突发天文事故,可惜除了她之外,各朝观星台均是没怎么关注,几乎视若无睹。 “区区几支飞机编队,就牵扯住了秦、燕、齐三朝的全部精力,让他们绞尽脑汁去想着平衡新近的局势变化,而此等潜在的域外威胁,看来始终要我一人来抗……能够登月的航天载具,还不知要多久方可研发。”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说起来,与‘太虚灵种’共生的灵植,它们榨出来的汁液,或可充当航空航天所用的高能液体燃料?这比完全由修行者驱动的热气机、以符晶为核心的法阵引擎,似乎要泛用许多?” “……从理论上来讲,当炼器材料的品质与相关参数超过修行者的躯体,以它们制造出来的发动机,完全可以达到该层次修行者的功率密度,成为体外辅助器官般的存在,即插即用,真正改变整个修行世界……” “不过,考虑到元气法则的玄奥,常规未臻至本质、优化水平不足的技艺,怕是还不如八境及以上修行者用神念直接固化出的,由纯粹元气构成的法阵,后者甚至无需专门加工任何材料……境界的重要性难以忽视。” “所以,依靠天鸢机群向秦、齐二朝直接或间接地施加军事压力,迫使元武不得不暗中开启‘孤山剑藏’,运用其中涉及到天地协同作战的资料,郑袖开始尝试跟齐人交易‘十二巫神首’,让巫祖的功诀重现于世——” “这样,我才能设法拿到这两项至关重要的古代传承,让它们成为助推自己更进一步的养料。” 她暗自琢磨:“话说回来,元武找了个借口,让李思派人盗掘古墓,应该是想靠着周王朝遗留的陪葬品,来缓解所需改革资源上的压力?动作如此不加遮掩,连城南棺材铺的老吴都注意到了。” “‘秦仲焉东居周地,以守周之旧坟,秦以始大’,在剑王朝世界,周朝的影响力与统治时长比正常历史要差上不少,可毕竟也是个以关中为核心的强大王朝,姬姓的燕王朝依旧是它的旁支……” “秦在长陵建都仅百余年,其史书中所载的前朝,其实也就是东周王朝,据说旧权贵门阀之首的公孙家族,实质上正是此界周公的后裔……而周朝在秦境内的帝王、公侯级大陵,亦是不计其数。” ……(本章完) 第583章 射电阵列,冰巨星,矿场(5K) 晨雾在章华台九曲回廊间流转,初冬的寒气在鎏金铜兽首的吐息中凝结成霜,檐角的青铜铎被风刮得铮铮作响。 这座楚灵王倾尽国力打造的九层高台,飞檐枓栱间仍能窥见昔日“天下第一宫”的残影——深褐色的楠木梁柱上残留着蛟龙纹漆画,白玉阶表面被磨得发亮,依稀可见当年诸侯登台朝觐时踩踏的凹痕。 “元武倒是真敢做,挖前朝王陵这种事,一旦被暴露出来,无论在民间舆论还是国际声望上都有极大风险……说起来,也该提醒下长孙浅雪了,就算家中只剩最后一人,祖坟遭到破坏,亦是难以容忍。” “‘坏圣王之冢,绝先民之祀’,这是直接践踏了‘敬天法祖’、‘事死如事生’的礼教根基,动摇帝王身份的合法性来源。我教元武灵活地获取资源、重视古代典籍,却是没想到他会用在这种地方。” “不过,从长陵一带好几座无名古陵早就成了军队隐蔽驻地,内部显然已被掏空来看,此举,也只是把原有的掘墓行动更扩大化,来了次加速罢了,应对方式需多加斟酌。” “倒是刑徒充作炮灰,试验异禽乘骑之事,可跟先前的调查合为一块。郑立人这枚棋子,晾了许久,却是该动用起来了。” 赵青裹着青鸾纹鹤氅走过三重阙门,目光掠过主殿外延展十里的金属剑林——六千四百柄蚀刻着云雷纹的制式铜剑以八木天线阵列排布,杆部插在贝壳镶嵌的接地基座上,剑柄缠绕的赤铜馈线在初阳下泛着血光。 章华台主体由二十七座错落分布的棱台组成,每座台基表面皆以东海珠贝碾碎成粉,混合南海珊瑚胶浇筑出半透明晶层。 这种原本用于彰显奢靡的材质,如今成为天然的元气反射板与谐振腔增强结构。 远处隐约传来密集的金属嗡鸣,那是天线探测阵列——覆盖十二个相位区的元气接收网,正在以剑脊为引波器,将接收到的星辰元气波动转化为可供记录的光学频谱。 无数淡银色的涟漪在剑阵上空交织成玄奥的图案,映得漫天霞霭都泛着星辉般的光泽,仿佛上古巨兽蛰伏在云海间的鳞甲。 更远处,则矗立着十二座拔地而起的天文观测塔,顶端各托举一台以玄冰晶砌筑、径达九丈九尺的抛物面天线,三千六百块冰镜拼接的反射界面,弧度精确到毫厘,正中央的馈源处,却都悬浮着一柄宗师的本命剑。 阙剑的表面折射出经纬分明的淡金色网格淡,葱剑的波动则呈现出完全透明的涟漪,青虹色的频谱图、暗紫色的游移光斑…… 在赵青以剑界为它们的“剑灵”加载的程序引导操控下,能敏锐地感应出微弱的星光变化。 更确切地来说,这些专门用于探测远处元气波动的相控阵雷达塔,正不断以微米级精度调整着倾角,以每秒七万次的频率扫描天穹,并将收集到的射线聚焦到中央悬停的古剑剑尖,进行深入解折。 而在必要之时,亦可转换为防空预警的战备模式,虽难说是否能探测到七境宗师的行动,但针对什么云槎、异禽、蛟龙,应该问题不大,至少短时间内无被破解之忧。 “相位校准完成率百分之九十七点六,信号接收带宽覆盖0.03-300ghz低频段。” 她踩着足下这条由九万六千枚南~海砗磲铺就的“星轨步道”,袖中流淌出的元磁力场正牵引着三枚高阶阴阳兆算凌空旋转,在阳光里投下与台顶射电阵列联动的数据光幕,神念扫过正在生成的三维星图: “列缺剑的馈源灵敏度提升了两成,但烛龙剑的相位噪声还在阈值之上,总体而言,聚焦精度已提升至千分之一弧秒……昨夜彗星撞击激发的月面元气潮汐,残留元气频谱里,竟蕴藏着十三种未知功法的特征波段……” 话音未落,十数里外的云梦泽忽然腾起四道水龙卷,这些看似自然现象的涡旋实则是地磁监测网的显化——每道水龙内部都飘浮着上百根墨晶细丝,利用泽国充沛的水汽导电性构建出覆盖数千平方公里的感应线圈。 “明显的人工修饰痕迹,复杂程度远超现存的几乎一切剑经诀法,这应该不是自然现象……匹配度较高的,似乎是《黑水真经》、《血河神书》和《明山剑经》?” “可此事终究着急不来……还是先辅助有关沟通域外星辰方面的修炼再说。”赵青心念微动,里许外清水池中顿时探出了一颗如小丘般巨大的头颅,晶莹剔透的犄角骤然冲破水面。 远古天龙分身的鳞甲泛着幽银冷光,每片鳞片表面都浮动着天然形成的星斗阵图,龙须间缠绕的玄冥真水化作万千丝绦垂落。 “起!” 随着她屈指叩击腰间玉珏,主殿外的六千四百柄铜剑突然同时震颤,剑脊蚀刻的云雷纹仿佛活过来般沿着剑身游走。 无数道折射着星辉的光束在二十七座棱台间反复折射,原本银白色的元气涟漪瞬间染上青紫霞光,在天幕投射出覆盖方圆数十里的宏大星空投影。 嗡—— 十二座玄冰抛物面天线开始同步偏转,每柄悬于馈源处的古剑都迸射出贯穿天地的元气波束,在九霄之上交汇成螺旋状的折光透镜,让整座章华台的晶化地基都泛起了幽蓝色光晕。 “天市垣星域第五象限,坐标偏移修正量三微角秒。” 赵青指尖划过悬浮在身前的三维星图,七十二枚悬浮冰晶沿着玄奥轨迹上缓缓旋转:“天龙分身的虚空交感频率再提升七个百分点,重点关注黄道面以北三十度的离散天体群。” 云梦泽中腾起的远古天龙分身仰头发出一声悠长龙吟,长达九丈的龙角表面亮起层层嵌套的七重符文——这是天龙一族感应沟通星辰元气时特有的“璇玑星冕”。 那些以先天水精凝结的角质层内,此刻正流动着与射电阵列同步的元气波纹,将它的本能天赋转化为可量化的谐振参数。 “开始第一次全域扫描。” 她双瞳深处亮起两簇银火,神念瞬间贯穿十二座射电阵列与六千四百柄铜剑天线,“青龙七宿对应频段3.14ghz,白虎七宿切换至18.9ghz,玄武室宿加载脉冲调制模式——” 整片天地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云梦泽的水龙卷凝固成冰雕般的柱体,青铜剑林表面凝结出细密的霜,某种超越听觉感知的波动正以章华台为中心向深空扩散,连阳光都在穿过这片区域时发生了可观测的偏振现象。 天龙分身的瞳孔倏然收缩成两道竖线,覆盖其头部的感应鳞片集体竖起,在空气中激发出肉眼可见的驻波图样。赵青面前的星空投影剧烈抖动,某个原本暗淡的象限突然爆发出冰蓝色光斑。 “检测到异常引力扰动源!” 三枚阴阳兆算发出尖锐蜂鸣,投射出的频谱图上跃动着锯齿状波形,“距离约九百八十亿公里,质量约为地球五点三倍,表面温度零下二百二十六摄氏度,光谱类型甲烷吸收主导……” 空气突然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 赵青心中微震,清晰感受到有某种极寒的元气正顺着射电阵列反向渗透,天龙分身的龙角尖端竟开始凝结出六棱柱状的玄冰。 “一颗冰巨星?这个距离,是传说中的第九大行星?” 她感知着那道寂灭苦寒的意境,心中飞快闪烁着种种推论,天龙分身的龙角再度迸发出刺目蓝光,于是,天然星斗阵图开始逆向旋转,将反向渗透的极寒元气转化为可供解析的频谱波纹。 “深空聚焦模式下,光谱主峰波长477纳米,次级吸收峰出现在890纳米与1.3微米区域……甲烷与氨冰的混合物,还有微量乙烷和一氧化碳的分子振动特征。” “启动阵列冗余模式!” 她心念变换之际,主殿外六千四百柄铜剑骤然齐声长吟,剑脊游走的云雷纹宛若脱离金属表面,在空气中交织成覆盖整个章华台的立体雷网,把从天而降的寒潮导向云梦泽方向。 水面炸开直径超过三里的巨大冰,四道水龙卷监测网瞬间被冻结成通天冰柱。 但正是这刻意制造的元气宣泄通道,让赵青捕捉到了更多关键数据——冰巨星散发的引力扰动在冻结过程中呈现出独特的螺旋衰减模式。 “质量分布呈现明显的分层结构……” 她凝视着阴阳兆算投射出的引力透镜模型,“核心区密度约2.3克每立方厘米,向外逐层递减至0.5克,这不符合常规冰巨星的流体静力平衡状态。” “黄道坐标系偏移量校正完毕……目标天体轨道倾角17.8度,近日点约两百八十亿公里,远日点超过一千两百亿公里。” 真正让赵青微讶的,是频谱仪捕捉到的微弱脉动——每隔十三分七秒,冰巨星散发的元气波动就会出现0.03%的周期性衰减。 “引力扰动源存在次级震荡……” 她挥袖扫过凝结着霜的星空投影,将焦点移至冰巨星外围数万里处,“至少五个质量超过冥王星的卫星,还有数以十万计的碎片环——等等!这些卫星的轨道共振比例……” 当赵青将冰巨星及其卫星的轨道参数代入洛希极限公式时,计算结果显示出惊人的矛盾——这些天体的距离早已突破潮汐撕裂的临界值,却依然保持着稳定运行。 “除非……”她突然转身望向正在融化重组的云梦泽监测网,“是生物基质加固!”“这些卫星内部多半存在某种自修复型生物结构——类似树木根系却更加接近菌丝网络,能够通过吸收潮汐撕裂产生的能量实现动态平衡!” 这个念头如同北辰星光划破迷雾。 赵青猛然催动元磁力场,七十二枚冰晶罗盘轰然炸碎成漫天光点,又在瞬息间重组为立体分形结构。 当她把冰巨星光谱数据与彗星成分库进行匹配时,超过九成的特征峰竟与千年周期彗星的彗核样本完全吻合。 “直径超过三万里的甲烷冰核……表面遍布深达千里的裂缝……” 她轻触投影中放大万倍的模糊影像,只见它表面密布着蛛网状的幽蓝裂谷,每个裂缝深处都涌动着数以千计的彗星残骸。 这些冻结在甲烷冰层中的天体碎片保持着撞击瞬间的狰狞姿态,如同被琥珀封印的史前巨兽,极地区域则迸发出长达万里的等离子光弧: “这是,亿万颗彗星在弱引力环境下缓慢聚合的典型特征!” 更令人震撼的,是星体赤道附近悬浮的冰晶环——数以百万计的彗星碎片在引力束缚下形成宽达十二万里的碎屑带,每块棱角分明的冰岩都在反射着不同波段的元气涟漪,在恒星风作用下形成绵延百万里的离子光带。 “可以说,它称得上是内太阳系彗星之母了……周期性的引力扰动,将奥尔特云和柯伊带外围的天体泵入到海王星轨道范围以内,成为了半人马小行星的起源……妖惑星这样的‘活体彗星’,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阴阳兆算应声投映出放大的卫星剖面模拟图像——表层甲烷冰壳下延伸出数以万计的晶状须根,这些由烷烃聚合物构成的生物材质纤维,正以分形几何模式贯穿整个冰体,在潮汐力作用下形成自适应的应力补偿网络。 “这不仅是材料学奇迹,更是动态的能量循环。” 赵青凝视着开始自发旋转的卫星模型,挥手重构出了蛛网般密集的引力流线图:“此类生物构造能将撕裂动能转化为生长所需的化学势,就像红树林在潮间带越冲刷越茂盛——所以它们突破洛希极限却安然无恙。” “更精妙的是能量回收系统。”她心念微动间,卫星模型表面顿时浮现出了数以亿计的荧光绿点,“这些菌落每隔十三分钟就会释放储存的应力能,脉冲相位恰好与冰巨星的引力震荡形成谐振——” “以较保守的轨道偏心率e=0.01代入估算,距离最近的大型卫星,潮汐加热功率恐怕达到了10^17瓦的量级,却集中于半径仅1850km左右的星球上……正常而言,已足以导致冰壳融化、地质剧变。” “可实际上,这部分能量除被菌群吸收转化利用的外,应该是在特殊的元气法则影响下逐渐变成了浓郁的天地元气,滋养着整个行星系的环境……难怪,明明冰寒冻结的星球,却有着颇高的星辰元气辐射‘光度’。” “而此类不断榨取所在卫星引力势能的活动,其实也加速了外来彗星坠入行星的过程,促进了该冰巨星的质量增长、体积扩大,且被削弱过的撞击动能,也正好符合彗星残骸们的埋藏深度……” 赵青心中暗暗思索,很快就大致探明了对方异常之处的相关原因,知晓了“太岁”的真正起源地,同时,亦是不急不缓地顺利跟它建立了元气上的感应沟通联系,注意到离开星球冰寒的环境后,元气便恢复了清凉温和。 虽说这段时间的事情繁多忙碌,可在捏出这具天龙分身后,她也早早定下了将其所带的能力、体质、神通,于自己身上还原的计划,此类沟通感应的过程,闲暇时多有尝试,着实提升了不少实力。 而借助于全新的技术设备配合,赵青的效率亦是大涨,远远超过了正常的速度。 …… 凛冽的北风掠过祁连山支脉,在裸露的赤褐色岩层呜间咽盘旋。 四丈来高的木制望楼上,青铜铸造的相风乌正指向西南,其尾部悬挂的十二枚铜铃在寒风中纹丝不动——这是正工监特制的“定风仪”,专用于测算矿井通风状况。 山脚下延绵五里的赭色营房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每间泥坯房顶都竖着黑底白字的隶书木牌:“丙字营三伍“、“戍字营七什”,合乎《秦律·工律》“凡作役,十人编什,五什为伍”的规定。 晨鼓三通,手持丈二铜殳的狱吏踢开营门。 蜷缩在麦秸堆里的刑徒们机械地爬起,未及食上一口早餐,就被迫列队迈向了属于自己的劳役场地,手腕脚踝上的铁制“钳釱”相互碰撞,发出冰河开裂般的脆响。 这些排作蜈蚣阵的重刑犯,赭褐囚衣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前胸后背用朱砂写着“城旦”、“鬼薪”等墨刑字样,更有黥者面脸上刺着“盗铸”、“逾制”等罪名。 矿井入口处,二十架“翻龙骨车”正由刑徒踩着木轮驱动,这种改良自周王朝《考工记》中的水力机械,在工师沿山体设计的暗渠引导下,可将矿井的深层积水提升至地面沟渠。 三层楼高的木制水轮带动嵌着玄铁棱晶的精钢钻头,能将最坚硬的岩层粉碎;竹筋混凝土浇筑的巷道支架,让矿洞深入地下百丈。 采掘面上,罪囚均使用统制的精铁鹤嘴锄,每把工具都刻着专属编号,收工时必须交还武库令查验,金属与岩壁相撞迸出的火,竟比他们眼中残存的光亮还要耀眼。 至于爆破用的硝化火药,则严格封存在山腰处的石砌“火器库”,由工造司派遣的军匠每日辰时定量领取,每当闷响传来,刑徒们就要冲进尚未散尽的硝烟里搬运矿石。 《秦律·刑役令》第十二则明文指出:“凡犯斩刑、劓刑、城旦舂之重罪者,可转籍矿冶司,役期倍之”,以达至“天下刑徒,皆可尽用”的理想目标。 这条将重刑犯转化为战略资源的政策,使得秦王朝全境十七处甲等矿场,均驻扎着三千人以上的刑役队伍,矿场选址遵循“三位一体”原则: 其一毗须邻长城防线或重要关隘,由戍边军队就近监管;其二需有丰富矿脉,储量尤以青铜冶炼所需的锡、铅矿为优先;其三必须位于地势险峻之处,天然环境构成无形牢狱。 五大夫爵的矿监李崇泰裹着狐裘站在观役台上,手中暖炉嵌着西域传来的“自热石”,遥遥看着新到的西羌奴被铁链串着押进矿洞。 这些外地的蛮子听不懂鼓令,昨日刚被河西马帮送来,后颈还烙着三角形的私奴印。 更远处,烽燧台飘扬的玄鸟旗与运矿牛车扬起的红尘混作一团。几名军吏挥动包铜的桦木令旗,口中接连喷出白汽:“今日掘进需达九丈深,短寸者鞭二十!” 山坳西侧的矿吏廨舍内,炭盆将青砖地面烘得温热。公大夫爵的仓曹掾王胥斜倚在髹漆凭几上,用象牙柄的裁刀划开新到的竹简公文。 窗外飘来刑徒们抬石号子的断续声,倒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案头堆积的“廪食簿”墨迹未干:今日应到役三千七百二十人,实发粟米二百石。 可按照《秦律·仓律》“城旦舂日食六升”的标准,这个数字本该是二百二十三石。 王胥将差额部分勾入“病殁销籍”册,顺手在页眉补注“气瘴侵体,本月亡者四十一人”,前日河西马帮送来的三十西羌奴正好充作补缺,如此还能余出十一人的口粮。 “大人,丙字营呈报鹤嘴锄损耗。”门外小吏的声音惊得他一颤,朱砂笔在简牍上拖出长长红痕。 王胥抓起铜镇纸往门框掷去,厉声喝道:“呈报损耗不去找工师,来仓曹作甚!” 听着慌乱的脚步声远去,他冷笑着展开暗格里私藏的《黑册》,用朱笔在“十月丙戌,补西羌三十一丁”旁添了“实收五十丁”五字。 多出的十九人明日就该出现在边市牙行的账簿上,这些精壮蛮子可比中原刑徒耐操十倍。 矿洞深处的岩壁上,凝结着历代刑徒呼出的白霜。 黥面刺着“私铸”的赵三郎将鹤嘴锄抵在岩缝间,突然触到什么硬物。 他扒开碎石,半截青铜弩机在火把下泛着幽光——这是上月坍塌时被掩埋的刑徒遗物。正要细看,背后传来监工皮靴踏水的回响,他慌忙将弩机塞进裤裆。 按照《工律疏议》“凡矿脉所出兵械残件,需立时上缴武库”,私藏者当处车裂。 “磨蹭什么!”包铜的鞭梢抽在他脊梁,绽开的旧伤涌出脓血。赵三郎踉跄着扑向采掘面,耳边响起同营老狱卒的告诫:“在这鬼地方,活人比矿石贱。看见那些暗渠没有?” 他望向巷道顶部的竹筋混凝土拱顶,工师们设计的排水暗渠四通八达,据说最长的支脉直通长城戍堡,“去年冬赈灾粮被克扣,三百弟兄顺着暗渠爬到半路,全叫水闸碾成了肉泥。” ……(本章完) 第584章 稽查河西,丁零边贸(5K) 山腰处的火器库正升腾着青烟,军匠们将调配好的硝化火药装入铁皮筒。 这些筒壁镌刻着“元武三年工造司监制”篆文的爆破装置,内层用鱼胶密封防水。 当值工师手持青铜矩尺,仔细丈量着炮眼深度——根据《矿冶则例》,每掘进十丈需布设三处爆破点,间距误差不得超过半寸。 “放——!” 随着令旗挥动,刑徒们捂着耳朵退到安全石室。震波沿着岩层传导,整条矿道都在颤动。 待硝烟稍散,赵三郎等人立刻被驱赶进爆破区,用竹篾编织的簸箕清理碎石。 有经验的老役工会故意放慢脚步,让新来的羌奴冲在前头——那些被火药震松的岩顶,随时可能坠落千斤重的石块。 临近午时,矿洞深处的爆炸声忽然密集起来。军匠们正在试验新型的“子母雷”,试图将矿石破碎率提升四成。频繁的山体震颤中,赵三郎的鹤嘴锄突然凿穿岩壁,暗红色的泉水喷涌而出。 按《矿冶要术》记载,这是打通了地下阴河的不祥之兆。监工却挥鞭驱赶众人上前,直到三个刑徒被激流卷走,才慌忙鸣金收工。 赵三郎趁机将青铜弩机藏进运送矿石的藤筐,他记得同乡石匠说过:暗渠尽头的排水闸装有精铁齿轮,若能用弩机卡住转轴…… …… 几乎同一时间,仓曹掾王胥的算珠声在廨舍内清脆作响。他正对照着三套账册:明面上呈送长陵的《廪食簿》、应付御史巡查的《补役录》,以及藏在夹墙暗格里的《黑册》。 窗棂外飘落的初雪,将“病殁销籍”的朱批映得格外刺眼。 “大人,边市牙行送来十月兑票。”亲信压低声音递上木匣,里面整齐码着五十枚马蹄金,每块都烙着“河西马帮”的印记。按照私奴黑市行情,精壮羌奴每丁价值三十缗,而军械库报损的铁器…… 山间骤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惊飞了栖在望楼顶的寒鸦。 二十骑玄甲缇骑踏破冶金的烟雾,三座山头外的军驿道上,数辆包铜轊的四轮传车碾着薄冰疾驰而来,车顶悬挂的玄色旌节昭示着吏司派出的“黜陟使”身份,镶金错银的符牌在颠簸中奏出细碎清音。 当窗外传来仓吏变调的呼喊,王胥感到后颈发寒,手中的象牙裁刀当啷落地,他扑到窗棂前,正看见矿监李崇泰的狐裘在观役台上乱颤,对方纵是五境神念的修行者,也难以陷入突如其来的惊慌。 “奉诏稽查河西诸矿!” 巡察尉蒙衍的声音裹着朔风砸进廨舍,《秦律·效律》规定:“凡岁终考绩,须突查仓廪”,可今年的大计分明该在腊月! 王胥抓起案头《黑册》就要投入炭盆,却见竹简表面隐约浮起层诡异的青霜——这是工造司特制的“阴符简”,遇火反而会显形秘文。毫无疑问,代表着自己早已被盯上,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他颓然跌坐在凭几上,“出狄道,过焉支山,逃离秦境”的念头在脑中闪现不定,三十里外,就有自己提前让捕奴队准备的快马,可那群蛮夷之辈,事发败露、再无利益之际,真能值得信赖? 巷道里的赵三郎感觉地面莫名安静了许多。往日这个时辰,已该是第五批火药爆破的节点。几个机警的刑徒开始往暗渠方向挪动,却被突然涌入的持弩甲士逼退回采掘面。 “奉诏查验!擅动者诛三族!” 玄铁甲衣碰撞的铿锵声中,蒙衍踩着矿工们终生难见的鹿皮舄踏进廨舍。他左手托着的青铜诏板上,九枚错金虎符映得王胥双目刺痛——这代表可调动陇西郡全部戍军,足有十七万。 “公大夫王胥。”蒙衍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剑刃,“《效律》有云‘匿户弗徭,赀二甲’,尔等虚报的十九丁口,可抵得上万钱赎罪?” 仓曹掾强撑着挤出谄笑,正欲搬出预备好的“征发民夫”说辞,却见对方随从呈上的漆盒中,赫然躺着今晨刚送往边市的牙行契书。 契尾朱砂印鉴未干,赫然写着:“九月丁亥,输波斯健奴三十至大月氏,易珊瑚三斛,折钱波斯舞姬五名,抵精壮奴二十……” 蒙衍的指尖抚过契书上“大夏行商支谦”的署名,突然改用雅言道: “阁下既与塞琉古的‘红海商会’有旧,可知海西诸国战事未起之时,俾格米人、库施人、努比亚人这等僬侥奴历来最近的远售报价?” 王胥的血液在听到“僬侥奴”三字时几乎彻底凝固。这些经由赛种和丁零商旅传来的西方夷国情报,本该是绝密的跨国贸易网,此刻却从帝国监察官口中平静道出。 他膝行着想抱住巡察尉衣摆,却被对方甩出的《黑册》副本砸中面门。 “《厩苑律》规定,私贩人口过百者车裂。”蒙衍俯身抽出王胥腰间玉璜,这枚雕着塞人图腾的饰物,正是河西马帮首领的信物,“但若供出丁零王庭在漠北的走私路线,或可保全族性命。“ 山腰处的火器库传来爆炸声,蒙衍的瞳孔微微收缩——这声巨响并非来自火药,而是李崇泰自暗道潜入矿洞,尝试销毁私铸兵器的动静。 他转身对副官比了个手势,立即有军士抬进整套拷问的刑具:从专门对付贪官的“虎爪梳”到用来逼供西域暗桩的“骆驼钉”,每件都泛着洗刷不净的黑褐色。 “给你半刻。”这名出身蒙侯府的六境高手将密账卷轴抛在案上,“除了月氏、丁零的情报网外,写出所有经手奴隶贸易的塞种中间人,特别是往来条枝与骊轩的船主。” …… 在矿井东南侧的冶炼区,三十六座冶炼铜锡的高炉昼夜喷吐着青烟,每座炉膛外壁都嵌着工司规制的水力鼓风机,黄河支流引来的激流推动齿轮组,将风压精准控制在“三寸水柱”的标准值。 巷道深处的赵三郎却攥紧了裤裆里的青铜弩机。他注意到监工们的皮鞭声稀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矿洞尽头密集的甲胄撞击声。 几个黥面刑徒交换眼神,暗渠排水口的潺潺水声似乎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狗日的秦吏内哄了!”老役工啐了口血沫,用鹤嘴锄和钢钎撬开岩缝。他们“世代”相传的暗语在巷道里低徊:“未时初刻,水闸转轮。” 赵三郎摸向装满了尖锐矿石的藤筐,指尖传来寒铁箭矢般冰凉的触感。 …… 王胥喉头滚动着腥甜,眼角瞥见窗外玄甲缇骑已将仓廪团团围住。 他太清楚蒙衍的手段——对方三年前在云中追查毒丹案时,曾把数名陈国旧公族绑在蒸汽车里逼供,直到骨肉分离还能保持神智清醒。 “丁零人的驼队……每月朔日经居延海西口……” 他颤抖着从袖袋摸出骨制密码筒,筒身阴刻的螺旋纹正是大月氏商团通用的密语:“这是下官与丁零敕勒部萨满的通信密钥,可调动漠北十三处补给点。” “至于走私的线路,延伸至河西走廊的,共有北海线、金山线、火狱线三条,货品分为五等十八级,包括色雷斯角斗士、乌拉尔驯鹿人、马萨革泰女巫、高卢铁匠、努比亚采珠奴等等,甲等货需用托勒密王朝炼制的锁魂链禁锢……” 蒙衍接过骨筒时,指腹在筒底暗格轻轻一叩,三粒血髓玉滚落掌心——这种产自葱岭以西的宝石,正是丁零贵族常见的信物。 他抬脚碾碎王胥的膝盖,听着骨骼碎裂声笑道:“公大夫果然深谙《秦律》,私通外族当烹杀,不过本官需要你活着走完河西道。” 廨舍外忽然传来驼铃清响,十二头白峰驼踏破矿场烟尘。为首驼轿垂落的牦牛毡帘掀起时,方圆数百丈的漫天飞雪竟凝滞半空。 在十数名月氏、塞种胡商的簇拥下,丁零老萨满支迦罗身披雪貂大氅,眼眶里嵌着的猫眼石随光线变幻深浅,脖颈间悬挂的黄金狼髀骨与不知从哪掠来的秦军符节,互相碰撞出金石之音。 “蒙大人来得比鹰隼还快。这枚棋子既已无用,不如送予我族祭天……” 他的雅言带着草原腔调,枯枝般的手指划过王胥瘫软的身躯,目光却望向了蒙衍后方一名不起眼的中年缇骑:“说起来,此行真正的主事人,应该是阁下吧?” 蒙衍挥袖震开试图抢夺王胥的丁零武士,大踏步向前,替那位随手脱下玄甲、露出身着土黄色襟袍的皇后使者让出了道路。 一名已入七境搬山的宗师,纵然只是外族,也需得让同等阶的强者来对话。 早就被赵青“夺舍”、特地委派过来,主持新贩奴路线开拓、亦将此事充作忠诚度考验的郑立人,无疑将成为接下来谈判的主导者。 更具体的说,这是郑袖招揽培养高等阶手下时,最常见的通过即重用手段,而边上的巡察尉蒙衍,虽说看似是蒙侯府的派系,可实际上,亦算是皇后在外收买的眼线。 名义上好像有些独立开府意味的大秦十三侯,在获取这些权柄的同时,自然也得接受部分元武、郑袖安插的人手,让不少本家人全心投效。 因此,在知情者的眼中,蒙衍应该称得上是此行监控中的明线,真正的暗线,恐怕是名实力已超过初入七境的宗师,却是从头到尾均未出现。 不得不提,在胆之身神附身了有一段日子后,“郑立人”确实顺利迈入了七境,可却又出现了某种相对上的困境:因该修为纯由赵青本命元气的法则来维系,一旦脱离退出,就会半永久性的跌境。看上去,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有趣的状态,让她对该阶段的特质有了更根本的了解。 …… 当丁零萨满的驼队与蒙衍部属对峙时,山脚矿洞的岩壁轰然炸裂,暗渠中奔涌的阴河水倒灌进巷道,和蒸腾着的硫磺味雾气融为一体。 在混乱的推搡中,赵三郎怀中的青铜弩机不慎滑落,刚想要弯腰去捡拾,却在触地瞬间被双镶嵌绿松石的牛皮靴踩住。 抬头望去,竟是个深目高鼻的胡商,其耳垂金环刻着与王胥玉璜相同的塞人图腾,蛇首鹿角纹蜿蜒的样式,跟赵三郎六年前在河东黑市见过的赝品鼎纹如出一辙。 那年冬至,正是为给高烧的女儿换半斤犀角粉,他才冒险熔了官铸的半两钱。 “眼中藏有戈壁孤狼影子的勇士,想用这个换取自由吗?” 胡商用生硬的秦语低语,袖中滑出一枚大流士一世时期铸造的古老金币,在指间翻飞如蝶:“知道吗?在波斯波利斯,奴隶市场挂着两种镣铐——铁铸的锁手脚,金打的困人心。” “随我安摩柯的马队到米底亚,你能成为帕提亚行省,阿尔沙克将军的座上宾——‘新月盟’组建的卫队,正在募集能击穿塞琉古铁甲车的武器设计师,需要懂得改造秦弩的人才。” 远处传来甲士搜捕的呼喝,赵三郎盯着胡商腰间镶满红宝石的弯刀,突然想起老狱卒说过的话:在这鬼地方,活人比矿石贱。 但他没说的是,矿石终究要熔铸成兵器,而握刀的手可以改变贱命。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当蒙衍的属吏终于射杀已无力维系飞剑旋斩的李崇泰,举着连弩冲进巷道之际,只看到了岩壁上用血画的古怪符号——这是河西马帮用于标记“可交易货物”的暗语。 …… 山间罡风卷起蒙衍玄色大氅的貂毛镶边,他抬手示意随从将王胥拖至观役台。远处矿洞传来骚动声被刻意忽略——这位巡察尉显然早有布局,三队重甲锐士早已扼守各处要道。 “丁零人的实力终究有限,纵然跟斯基泰王国、楚境贵族合作,仍把控不了这么漫长的商道,理应寻求真正的强援……” “月氏臣服我大秦已有数十年,尔等却依旧不愿改换靠山,这让圣上与皇后娘娘很不满意!” 郑立人袖口跃出了数条尖牙利齿的真元鲸鲨,看似仅有五六寸长短,散发出的气息却仿佛要吞天噬地,惊得老萨满眼眶中的猫眼石骤然收缩成竖瞳状,被迫调动起了本命物的力量: “阁下莫非忘了,三年前高阙塞的驼队是如何覆灭的?自楼兰至巴克特里亚的商道,大秦要七成抽分……每月三万丁壮经金山线输送,朝廷可按市价八折收购,月氏以西的货源地,须扩至条枝海西。” 丁零萨满袖中骨笛发出尖啸,十二头白驼应声屈膝。他取下颈间狼髀骨抛向空中,骨片幻化出色泽各异沙粒组成的全息地图,勾勒出了从尼罗河三角洲延伸至阿尔泰山口的漫长商道: “每月三万,尊使是在说笑?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战俘?便是把黑海沿岸的希腊城邦全数攻破,只怕也凑不出这个数。” 郑立人冷笑:“如果达不到三万,那就拿最廉价的僬侥奴凑数,否则不予交易,或者,得往下压一压价……比方说,只交易了两万人,单价就降至原先的三分之二,一万人,就降至三分之一……” “这是要我方以数目为先?不再有严格的质量要求?可三万这个数,甚至超过了某些小国的人口总数,若是持续下去,简直可以掏空一方强大王朝的根基——如果真能买卖得到的话。” 支迦罗耳垂的金环亮起圣洁的光芒,心中暗暗思索,明晓大秦王朝的工造技艺远在西方之上,自是无需寻常的高附加值奴隶。 可这样的话,跟直接联络塞琉古、斯泰基各国相比,丁零人的货源渠道便没了优势。 毕竟,把刚入手尚存反抗之心的战俘驯化,并设法包装成多才多艺的模样,才是丁零王庭这些年积攒财货的拿手本领。 他太清楚这个数字背后的凶险——三万人足够抽干三个中型绿洲的壮丁,更遑论要月复一月地持续供应。毫无疑问,对方正在用文字游戏撬动整个奴隶贸易的定价体系。 郑立人指尖游弋的鲸鲨忽然暴涨至十丈,将半幅沙盘地图撕得粉碎,矿场飘落的雪在鲸齿间凝成冰棱。碎沙凝成数十柄灰色短剑悬于丁零萨满眉心,剑身流转的阴冥篆文明灭如星斗: “不是数目为先,是只要数目。” “自北海冰原至红海之滨,从极西僬侥到南蛮象郡,凡双足行走之物皆可充数——瘸者可为鼓风炉添柴,瞽者能替织室绕线,纵是垂死病奴,扔进丹炉还能炼出二两精血。” 夸张的数目要求与激进的压价方式,表面上是为了极限地追求利益,属于谈判时的心理战术,可实际上怀有什么心思,却是难说了。 老萨满眼眶中的猫眼石裂开蛛网状细纹,脖颈狼髀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十二头白驼突然人立而起,驼峰间腾起苍青色火焰,在雪地上烧灼出玄奥的塞种符文。 “每月三万……”他重复了一遍,舌尖在齿列间缓慢刮过这个数字,仿佛在咀嚼某种带血的生肉。 而后,萨满枯槁的手指插入自己胸腔,掏出血淋淋的髌骨掷于沙盘,这是建立本命精血契约的古奥秘法:“也不是不可以,但需大秦开放云中郡的玄铁贸易,另赐工造司冶炼图谱百卷。” 郑立人摇了摇头:“玄铁贸易需经少府监廷议,但若丁零能献上喀喇昆仑的冰魄矿脉,另加漠北十三处暗驿的通行符节……” …… 矿洞深处的暗渠入口,赵三郎的青铜弩机终究未能卡住精铁齿轮。 安摩柯的弯刀斩断他脚镣时,残余的刀芒竟在岩壁崩出丈许宽的裂口——这原是李崇泰私挖的密道,里面堆满刻着“义渠镇监制”的制式弩机。 “看来秦吏比我们更需要反叛者。”胡商拾起弩机端详,其望山处竟有西域工匠私底下改进的刻度线,“本该在陇西军械库屯着的装备,足够武装半个斯基泰骑兵团。” 赵三郎抓起沾血的岩片,在密道刻下秦篆警告。这个曾被黥面的私铸犯突然清醒:逃往波斯固然能活命,但妻儿仍在河东郡的官奴籍。 可当他转身冲向警报铜钲时,安摩柯的弯刀已轻巧地刺穿其肩胛骨,止住了对方的动作。 “你以为蒙衍真在乎矿奴暴动?”胡商安摩柯拽出染血的刀锋,露出腰间闪烁的玄鸟纹银牌,脸上泛起意味深长的微笑:“从你捡到弩机那刻起,就是郑大人选定的‘火种’。” …… 暮色中的矿场如同匍匐的巨兽,戍卒们点燃了环绕营区的松明火把。 按照《戍卫令》,每座营房外需设三重警戒:最外围是布满铁蒺藜的壕沟,中间架设可发射毒矢的连弩车,内层则由牵着獒犬的游哨巡逻。 昔时五大夫李崇泰最爱久待的观役台,今夜灯火通明。案几上陈列着鎏金错银的采矿模型:微型翻龙骨车能真实运转,竹筋混凝土巷道剖面镶嵌着水晶薄片,连刑徒俑手上的铁钳釱都可拆卸把玩。 整场谈判持续到月上中天。 蒙衍的缇骑早已控制这片矿区,李崇泰的头颅悬挂在望楼顶端,凝固的血珠坠在相风乌尾翼,将青铜铃铛染成暗红。 王胥像破麻袋般被拖进刑讯室,指甲缝里嵌入的“骆驼钉”正缓缓释放麻痹毒素——这是要他清醒着感受四肢被“虎爪梳”剔肉的痛苦。 可参与了矿场暴动的刑徒们,却并未受到什么正式的处罚,甚至反而被免除了劳役,这是“郑立人”表示,接下来试验异禽空骑,需得有健康的身体,才能提供有效的数据。 同时,他最终也在玄铁打造的契约板上,用陨星砂拟订下了震撼西域的条款,并应允了老萨满支迦罗的要求,让蒙衍回返长陵报告此行收获。 而“郑立人”自己,则将代表着大秦深入西域诸国,作为外派的使节,与丁零王贺拔玄高和十二支部族的统领会见畅谈。 考虑到此事关乎重大,那名不知隐藏于何处的宗师,也得在紧要之时跳出来了。 根据赵青目前得知的情报,当前这个丁零王庭的实力可是非同一般,势力广布横跨欧亚多地,垄断了许多商贸,究其崛起的原因,大抵是它现下的统治者,本为幽王朝东方巡王的后代。 或许是幽帝早年崛起之地在幽燕区域,跟塞外胡族相邻,以及中土传统宗门势力难以被插入缝隙、拉拢的缘故,他后来所封的四大巡王,有三个都是极为明显的胡姓:贺拔、宇文、拓跋。 虽然说,这些胡人姓氏未必没有跟炎黄的血缘联系,但总的来说,却也颇不像是正宗华夏之属,故而在幽王朝覆灭之后,基本上都流亡到了遥远的苦寒之地长期蛰伏,和蛮夷们混居在了一起。 不过,考虑到这三个氏族往后在正常历史中所留下的记载,倒是可以勉强寻出其藏匿的几分踪迹,推算它们当前位置的大致范围。 如果她所料不差,除了贺拔氏是丁零诸族实际上的统治者外,宇文氏多半是潜伏在东胡、燕朝一带搞事,而拓跋氏很可能在早年于天凉帝国掌握大权,或许出过一名臻至八境启天的拓跋无愁。 故而,这次蓄谋已久的接触,其实有着极大的危险性,无论是幽朝遗族、楚境权贵还是郑袖的暗线,均让人难以及时预警,实力也远在“郑立人”之上,称得上是场荒漠中的大冒险。 “说起来,韩辰帝闭关炼丹的地点,应该就在漠北某个偏远之所,也不知道,他是否接收到了本体传递过去的消息?” ……(本章完) 第585章 离线系统与试验者(6K) 深夜的马帮营地蜷缩在祁连山支脉的褶皱里,洞口垂落的藤蔓在朔风中簌簌作响。 胡商领队安摩柯拎着青铜提灯走在前面,靴底碾碎凝结的霜,火光在岩壁上拖出扭曲的巨影。 赵三郎裹紧褴褛的羊皮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铜弩机残缺的望山。这件从矿洞带出的遗物表面布满铜锈,本该冰凉的金属却透出诡异的温热,仿佛在暗渠浸泡时吸饱了活人的血气。 “寒髓石砌的火塘能驱阴煞。”安摩柯甩开狼皮大氅,露出腰间镶嵌红宝石的弯刀,“马帮在漠北行商,最怕遇上雪犼成群结队。” 洞窟深处传来窸窣响动,七八个裹着牦牛毡的胡商正在烘烤冻硬的肉脯,脖颈悬挂的狼牙护符仿佛泛着幽光。 篝火在安摩柯深陷的眼窝里跳动,将胡商左耳垂的绿松石耳珰映得忽明忽暗,像极了矿洞里时隐时现的鬼火。 “小兄弟脸色发青啊,不如尝尝西域的驼奶酒?你的妻儿自有人帮忙赎买,无需过于担忧。”安摩柯抛来镶银边的皮囊,牛皮表面烙着马帮特有的六芒星印记。 酒液滑过喉管时,赵三郎突然感觉怀中的弩机轻微震颤,仿佛有活物在青铜构件间游走。 他借着添柴的动作背过身去,火光在弩机表面镀上一层橘红。那些本已模糊的云雷纹竟开始自行生长,锈蚀的箭槽边缘泛起金属重铸时的幽蓝光泽。 当他凝视望山处的刻度线时,蚀刻的菱形纹路突然扭曲成小篆—— 【检测到灵种共鸣频率】 【正在同步宿主生物节律.5%37%89%】 这行字迹如同墨汁滴入水面,在他视网膜上晕染开来。 篝火跃动的光影穿透肌肤,露出皮下交织着金属丝线的神经网络。赵三郎手一抖,酒囊砸在青石上迸裂,乳白色酒浆在火堆里腾起三尺高的青焰。 “当心些。”安摩柯擦拭着弯刀的动作丝毫未变,“马帮的秘药酒,可是能烧穿铁甲。” “幻幻术?”赵三郎心中立时闪过这样的念头,喉结滚动间,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本该询问的话语却终究未能出口。 虽说对方极可能是五境神念以上的修行者,可如此奇异的情景,还是不像他暗中施展的手段。 那些扭曲的篆文开始分裂增殖,像无数黑蚁爬满整个视野。当赵三郎用矿工特有的方式闭目调息时,意识深处突然炸开万千星芒。 【同步完成】 【系统版本:青凰·β】 【初始界面载入中】 破损弩机此刻已复原如新,青铜表面浮动着星图般的银色光斑。箭槽处的缺口被蠕动的金属填补,望山刻度线自动校正为二十八星宿方位,连扳机弹簧都焕发出陨铁特有的冷光。 安摩柯的弯刀突然出鞘半寸:“你怀里藏着什么?” “没……是旧伤发作。”赵三郎死死按住疯狂跳动的弩机,皮肤下仿佛有树根在生长。当他再次睁眼时,篝火竟呈现出光谱般的分层结构,安摩柯周身笼罩着七层深浅不一的灵气光晕。 【个人属性加载完毕】 半透明的玉简虚影在颅内展开,墨迹如蝌蚪般游动重组: 【姓名:赵三箭】 【性别:男】 【骨龄:二十九载七个月】 【种族:智人(灵气环境适应亚种)】 【特殊体质:灵种植入者(融合率65%,灵枢型号:天工·叁式)】 【修为等级:无】 【功法传承:无】 【技能:初级军械保养(残缺)、基础矿脉辨识(经验型)、弩机改装(入门)、基础射术(熟练)】 【系统权限:初级操作界面(可编程)】 【资料库:未解锁(需导入初始数据包)】 【检测到宿主首次接入】 【新手礼包待领取】【日志栏已更新】 “脸色这般难看,莫不是染了瘴气?”安摩柯忽然探手按向他肩井穴,指节暗扣三阴交要窍。这个动作让赵三郎想起矿场医工验尸的手法——那些被克扣口粮倒毙的刑徒,总会被翻查是否私藏矿石。 弩机在掌心剧烈震颤,赵三郎猛地缩手后撤。 安摩柯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线,袖中滑落的弯刀折射出冰河倒灌般的寒芒。但预想中的杀招并未袭来——胡商只是若无其事地割下半片羊肺,仿佛方才的试探不过是幻觉。 【检测到外部威胁,建议开启新手礼包】 系统提示音裹着金石之韵在颅内震荡,赵三郎强压下翻涌的气血,脑海中的系统界面正闪烁着【新手礼包】选项,他意念微动,玉简立即展开新页面: 【可选初始功法】 《飞星矢》(评级:玄阶中品) 包含:射术精要/气感引导/劲力微操 (注:本功法需配合制式军弩使用,是否消耗免费算力额度导入《飞星矢》,加载神经记忆模块?) 赵三郎用矿工打磨岩层的专注力锁定选项,咬牙选择确认,刹那间似有流星贯顶,海量信息流顺着脊髓汹涌而下,七颗主星拖曳光痕组成箭道轨迹,视网膜残留的影象竟化作立体投影。 当他心中剧震,随机将注意力聚焦于天枢星时,左臂肌肉突然不受控地颤动,这是生物电流强行激活休眠的运动神经元,仿佛有无数银针在肌纤维间游走。 “这就是……肌肉记忆刻录?” 赵三郎惊觉自己正自动调整持弩姿势。系统将星辰轨迹转化为十三种发力角度,每处关节弯曲幅度都精确到分毫。当他下意识模拟拉弦动作时,洞内游离的天地元气竟在虚空凝成半透明箭矢。 “小子你……” 【是否开启教学模式?】【注:当前可调用算力1.3京次/秒】 他刚默许,岩缝滴落的水珠突然悬停半空,赵三郎视野里跳出数十道金色虚线。这些线条精准标注出安摩柯的咽喉、篝火晃动的频率、甚至洞外三丈处那只夜枭振翅的轨迹。 “气走天井,意贯少商。” 陌生机械的女声直接在颅腔共鸣,赵三郎不受控制地并指成箭。篝火突然被无形力量压成扁平状,十三粒火星自动排列成北斗阵型,随着他指尖微颤激射而出! “嗤——” 火星在岩壁上烧灼出七寸深的孔洞,排列形状竟与弩机表面的星图完全一致。安摩柯终于放下弯刀,沾着羊油的胡须微微翘起:“你们中原人管这个叫……顿悟?” 赵三郎喉咙发紧,视网膜上又跳出新的提示:【是否进行气感引导?】 他本能地默念确认,却发觉自己的意识被拽入奇异的内视状态,他“看”见自己每条经络都流淌着星沙般的微粒,这些光点途经神阙穴时突然加速,在丹田处凝聚成核桃大小的气旋。 “调整呼吸频率至4.5秒/次,膻中穴下沉三寸。” 那道女声再度响起时,赵三郎发现自己的呼吸节奏自动调整。篝火跃动的频率突然变得极慢,他能看清每粒火星从诞生到湮灭的全过程,甚至能预判下一粒火星迸射的方位。 安摩柯往火堆添柴的手突然顿住,枯枝在距离炭火半尺处诡异地自燃。胡商深褐色的瞳孔映出赵三郎周身流转的淡银色光晕——那是灵种系统正在重构宿主经络、元气倒灌而入的征兆。 【初级气感已激活,当前真元储量:0.7灵铢】 【建议导入飞星矢心法】 赵三郎感觉有团星云在丹田处旋转,每次呼吸都带起细小的漩涡。随着运转气息的次数增加,常年干涸的经脉传来冰层碎裂般的剧痛。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看着属性面板上【修为等级】从“无”逐渐模糊成“感气期”。 丹田处突然腾起灼热漩涡,似有某种介于液态与气态的能量顺着任脉上涌。 而当他下意识模仿岩壁上的火星轨迹挥动手臂时,气矢亦随之迸发,五丈外被标注出了承重点的钟乳石,突然“咔嚓”裂开蛛网纹。 “不错嘛……这些年我在波斯见到的苦修士,冥想三个月才能勉强震碎陶罐。”安摩柯随手抛过来了个新的酒囊,而后起身走向洞口,牛皮靴踩碎枯枝的脆响,惊醒了恍惚中的赵三郎。 “小兄弟,该动身了。”马帮首领仰头望着被阴云遮蔽的星穹,抬起右手,拇指在右耳垂金环处轻轻叩击,洞外呼啸的寒风顿时减弱七分:“丑时三刻有雨夹雪,我们要在寅时前穿过狼跳峡……你的问题路上再说。“ 赵三郎接过酒囊的手微微发抖,视网膜角落不断闪过提示: 【肌肉记忆录入完毕】 【运动神经协调性提升27%】 【建议进行移动靶训练】 洞外忽然传来雪鸮啼叫,赵三郎转头瞬间,视野自动锁定七十步外晃动的树影。某种超越五感的直觉告诉他,那里藏着三只雪兔,甚至能“看”到积雪下掩埋的松果。 几乎同一时间,他喘息着查看系统,发现技能栏已更新: 【技能:飞星矢·残(掌握度5.2%)】 【特殊状态:灵力灌注(剩余37秒,增益率4160%】 刚要询问,眼前突然跳出红色警告: 【检测到灵气波动】 【东南方七百丈存在六境下品修行者,隐藏修为概率:14%】 篝火毫无征兆地熄灭,洞外传来马匹不安的嘶鸣,值守的马帮武士纷纷抽刀拔剑。 安摩柯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个羊皮卷轴,用弯刀割破掌心涂抹某段楔形文字,令血色咒文发亮:“不想死就闭气。” 赵三郎的系统界面开始弹出陌生条目: 【临时技能:敛息术(剩余使用次数1/1)】 【危险源分析:栖云山炼血宗长老(功法特征匹配度69%)】 远处雪林腾起血红雾霭,所过之处松针尽数枯萎。安摩柯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在弯刀镶嵌的红宝石上,刀身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塞种符文,似有兽魂在内中嘶吼。 “跟紧了,这条路直通黑水河。” 他踹开洞底暗门,锈蚀的青铜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大伙服下匿气散,敌方似乎并不算太强,待会就到了我们的主场。” 接过一颗黑色药丸的赵三郎,跃入秘道的瞬间,系统突然传来新提示: 【实时任务激活】 【生存十二时辰可解锁《飞星矢》第二重、《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第一篇章】 …… 月光泼在祁连山北麓的冰川上,折射出万千柄利剑般的寒芒。 数千里外的章华台主殿内,赵青面前悬浮的星图则亮起了个微小的光点,标注着“试验型系统,编号丙-廿七”。 “以液态金属剑丸为载体,剑经程序、新型灵种为辅助,再接通了外界的算力网络,这样的修行系统,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和才刚迈入修炼之路的人来说,应该有着极佳的效果,也可作为布局的一部分……” “不过,跟常规的铅汞剑丹不同,这种分离式的系统型号,因需要融入体内,就得去除毒性,改用进口的镓铟锡合金,炼制成本大幅上升,且没了联合网络支持,难以共享智能,单体算力要求亦翻了很多倍。” “此类‘系统’的引导教学,也远不像很多小说中的那样温和,毕竟它向宿主传输信息的方式,实是调用了蒸馏版本的‘五蕴葬心剑’和直接往神经、脉络中扎入金属细丝,就近释放出元气与电信号予以刺激。” “这样的方式,显然需要宿主有着极为出众的忍耐力与精神意志,才能扛过初期的同步与改造阶段,并在之后的学习过程中,不会因为万蚁啃噬般的痛苦而放弃,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刷下九成九的庸人了……” “而且,按照目前的技术水准,也还无法真正在关键的悟性上实现提升,这系统的主要功效,其实是通过高效的资源管理和针对性的训练计划,来提升使用者的修行与学习效率,并辅助战斗。” “或许,在剑界的覆盖范围内,可以解决此类难题,而某些神经性药剂则能改善系统扎针穿线的生理状态,但从目前传回的数据来看,推广之前,还需要进行更多的优化啊。” “考虑到该系统在修为越高的情况下,效果也会越差,很难确保‘宿主’可被培养至五境以上,甚至战斗力未必比得上同等成本下的丹汞金人,最佳的方案,应该朝着‘载人符器’的驾驶者发展才对……” “顶级名匠、制药大师,也算是较为优先的选择,七境以下不专门炼体,生命力最多也就跟四境五境的异兽相差仿佛,以特制的符器施以突袭,又或者以奇毒暗算,未必没有越数阶击杀的机会……” 她屈指弹出了几个晶莹的水泡,心中若有所思,后者在殿中起起落落,内里富有节律地震荡不已,传出的录制音频经由灵犀玉符编码转换,变化为了电台广播的声响,进入了千里万里之外许多倾听者的耳朵。 这是赵青主持的新闻频道,可以说饶有兴致地分析了今夜发生的一些大事小事: 比方说,巫山关驻守的秦军数目增长至一千四百,有多名五境尝试操控飞剑加速射入了两万米的高空,冒着难以回收的风险,希望其虽然脱离了神念感知的范围,却恰巧能够命中楚军盘旋的天鸢,结果自是全部失败; 同夜,大楚王朝境内潜伏的三批秦、齐细作分别出动,使用了大威力符器,欲突袭损毁停在机场的二十四架天鸢,可没想到这些战机的驾驶员包括十数名六境与五十多名五境,还有七境宗师防卫,全军覆没; 当天傍晚,大秦经户司完成了首轮针对长陵户口的《养生练体诀》修习者的全面调查统计,确认诞生出气感的人数多达三千七百有余,其中竟有两人已然迈入了一境通玄——不过,均是在丹药的辅助下; 大楚神匠工坊姬天雪初步完成了自研的载人航天器设计,起飞重量预估为260吨,由郢都皇宫的凤鸣法阵直接对第一阶段的上升供能,理论上可载员15人,现相关机构已开始了对“志愿者”的招募…… “丙-廿七号的心理状态很稳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麻木,他对于‘系统’的出现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疑,只是本能地选择接受,并开始尝试利用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这种冷静和适应力倒是颇为难得。” “常年累月在地下劳作,服苦役的刑徒经历,不仅让他磨练出了坚韧的意志,也让其对危险和机会生出了敏锐的直觉。标准的实用主义者,无疑是最适合当前这个时代的性格。” “也不知道,此人的未来能走多远?” 赵青手指轻敲着扶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丙-廿七号,倒也算是个人才,或许真的能够成为她计划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而后,她心念微动间,主殿内的青铜编钟便自行奏响,清越的乐声中,赵青身前的星图开始缓缓旋转,投映出了更多的光影,那是许多个与她此时关注的“丙-廿七”类似的系统试验体。 有的正盘膝坐在蒲团上,借助系统的引导,加速吞吐着天地元气;有的则在幽暗的密林中,与凶猛的妖兽展开生死搏杀;还有的,正沉浸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飞快地汲取着知识…… 这些修行者的身影俱都模糊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人形,但他们的头顶,却都悬浮着一行行不断跳动的文字与数据,以及或明或暗的光点,代表着一个个试验体的实时状态。 赵青一一看过,偶尔还会伸手调整某个光影的运行轨迹,或是往某个数据栏里填入新的参数。 每当她做出这样的动作时,都会有数道流光自星图中飞出,穿透层层云雾,精准地没入某个试验者的体内。 …… 【系统更新】 【日志栏已解锁:《新人指南》、《系统操作手册》、《论修行者自我修养的必要性》】 【资料库已解锁:《基础矿物学》、《初级炼器术》、《符箓入门》、《灵植辨识图谱》】 秘道内的腐土味裹着铁腥气直冲鼻腔,赵三郎踉跄着扶住湿滑的岩壁。 系统界面在黑暗中自动转为夜视模式,视网膜上浮动着青灰色的等高线图,连石缝里钻出的百足虫都被标注了移动轨迹。 安摩柯的狼牙护符撞在岩壁上叮当作响,他反手甩出三枚骨哨。哨音贴着石壁蛇形游走,前方三十丈处突然亮起磷火,照出嵌在洞顶的银质兽首,马帮众人默契地矮身避让。 “炼血宗的嗅风蛊,这玩意隔着三十里都能尝到活人血气。” 胡商首领忽地转身,伸手捏碎了一颗血珠,映出三只仅有米粒数分之一大小的赤红甲虫:“所以不是陇西秦军派人追杀,只是边塞宗门盯上了马帮的财货?” 赵三郎视网膜上弹出半透明分析框:【目标解析中79%匹配度:血炼尸蛊(成熟体),建议使用真气覆盖体表汗腺】 他下意识运转丹田处初生的气旋,淡银色真气顺着毛孔渗出,在皮肤表面形成层肉眼难辨的薄膜。系统界面立刻刷新提示:【体味遮蔽效率92%,持续时长:1刻钟】 “小兄弟悟性倒是不差。”安摩柯突然驻足,狼牙护符撞在胸口护心镜上叮当作响。他蹲下身子,屈指在岩壁某处凸起连叩七下,锈蚀的青铜齿轮组从石缝中探出,将整段甬道震得嗡嗡作响。 马帮众人熟练地背靠岩壁,赵三郎却看到系统标注的受力点——三丈外的穹顶正在积蓄势能。当齿轮咬合声达到某个频率时,他鬼使神差地扑向左侧凸起的晶亮石笋。 轰隆! 十数万斤重的断龙石几乎擦着后背砸落,飞溅的碎石擦过赵三郎耳际,两个反应稍慢的胡商武士被气浪掀翻在地。 安摩柯挑起眉梢,耳垂的绿松石耳珰晃出残影:“这机关三十年没用过了,差点记错了位置。” “运气……”赵三郎话音未落,系统突然将他的声纹转化为频谱图,【谎言概率87%】的红色警告在视野边缘闪烁。 他连忙转移话题:“前方可有岔路?“ “三条。”安摩柯向着石门洒了些硫磺粉末,以阻断飞行蛊虫的入侵,“左边通往雪犼巢穴,中间埋着前朝军士的古冢,右边……”他故意拖长尾音,刀尖突然戳向赵三郎咽喉,“小兄弟选哪条?” 刀锋的寒意激得赵三郎喉结滚动,视网膜上瞬间弹出三条路径的解析图:【左侧通道:检测到大型哺乳动物粪便痕迹;中路:金属氧化物浓度超标;右侧:空气湿度异常】。 系统将安摩柯的微表情拆解成肌肉颤动频谱,【谎言概率61%】的提示再次不住跳动。 “走右边。”赵三郎的指尖无意识划过弩机望山,青铜表面浮现的星宿方位自动校准为“奎木狼”方向,“岩层渗水声有规律间隔,说明前方存在暗河——马帮运货需要水源。” 安摩柯的刀尖突然迸出火星,在岩壁上烧灼出蛇形焦痕。他反手将弯刀插回鎏金鞘,狼牙护符在胸腔撞出闷响:“好眼力!” ……(本章完) 第586章 佯攻诈诱,优良表现(4K) 黑水河的轰鸣声隔着半里地就撞得人耳膜生疼,赵三郎攀着岩缝向下望去,只见百丈宽的峡谷被墨色激流劈成两半。 浪头撞在凸起的玄武岩上炸开丈许高的水雾,碗口粗的铁索在雾气中时隐时现。 安摩柯解下腰间缠着的狼筋绳,七枚青铜铃铛在风中撞出清越之音。 马帮汉子们卸下驮马鞍鞯,从皮囊中取出马蹄铁状的黝黑物件,赵三郎的系统界面立刻跳出解析:【复合型永磁体蹄套,磁通量密度0.36t,表面淬火纹路可增强摩擦系数】 “每匹马配两副平衡杆——阿史那,把吊环套在第三、第七节铁索!” 胡商首领的弯刀劈开浪头卷来的浮冰。两名马夫拼接起了三丈长的柘木杆,杆头镶嵌的青铜虎头咔嗒弹开,露出内里嵌套的滑轮组。 赵三郎的系统界面自动扫描铁索结构,标注出七处锈蚀严重的危险点。当他帮胡商给马匹捆扎平衡长杆时,发现这些柘木杆表面涂着层透明胶质,指尖触碰时竟传来轻微的吸力。 “天山树胶混了磁粉,” 安摩柯将长杆横绑在马腹两侧,随口解释:“就算失足也能黏住铁索三个呼吸。” 在第一匹枣红马被蒙上眼罩,不安地嘶鸣的同时,赵三郎的视网膜却突然闪过红光:【检测到铁元素富集区,可收集材料:173斤】 他装做系紧皮靴,掌心贴着潮湿的岩壁暗自催动系统。青铜弩机的表面突然张开蜂窝状气孔,地底零散的铁矿砂如群蚁归巢般涌来,在箭槽处凝成核桃大的磁石,再缓缓沉入弩机核心。 光幕上突然弹出【军械改造】选项:【检测到足量金属元素,是否启动弩机重组?】 随着赵三郎指尖划过“秦制二十五石蹶张弩”的虚拟立体模型,弩机内部传出频杂的机括咬合音,液态金属沿着青铜弩臂的云雷纹蔓延,将原本松动的弓弭改造成可调式燕尾槽结构。 瀑布般的参数在视网膜上划过: 【材料融合度92%】 【挠度校准:25石拉力适配中.】 【弓弭强化完毕,储能效率提升43%】 【望山校准至七百步分划】 最后一片铁砂嵌入机匣之际,它的表面浮出秦篆铭文“廿五石”。 原本纯粹的弩机竟化作通体玄黑的制式蹶张弩,弓干、弩臂、钢丝弦、钩等部件应有尽有,箭道内壁布满了螺旋状导气纹——专门适配《飞星矢》的“星璇膛线”。 “走索要诀是别往下看!” 安摩柯率先跃上凝着冰霜的铁索,牛皮靴底的磁石与铁索吸出细密火星。后续的马匹在平衡杆辅助下踏出碎步,铁蹄套与铁索摩擦迸发的蓝光,在漆黑峡谷划出蜿蜒光带。 赵三郎扣着弩机倒退行进,望山表面自行凝成动态准星。 系统将峡谷寒风拆解成七百条数据流,在他视界里编织成实时的三维模型: 【风速补偿:1.7刻】【湿度衰减系数:0.33】【铁索振幅0.37丈】【建议步频1.2步/秒,落脚点偏移量不超过3寸】 马队排成长蛇阵缓步挪移,安摩柯打头阵哼着波斯小调,弯刀在腰间有节奏地叩击刀鞘,声波竟与锁链固有频率形成共振。每当狂风掀起浪涛,胡商们便齐声呼喝转动木杆,将重心调整回中线。 【检测到声波稳定装置,振幅误差0.03%】系统将安摩柯的哼唱转化成频谱图,赵三郎这才明白对方是在用音功秘法抑制铁索晃动。 他学着调整呼吸节奏,丹田气旋随声波频率微微震颤。 …… 马队行至中段时,飞瀑激起的水雾凝成冰晶暴雨。赵三郎突然瞥见系统标红的预警框:【后方130丈检测到高能反应】,他刚要示警,整条铁索突然如琴弦般震颤起来。 “抓紧!”安摩柯的吼声被爆炸声撕碎。 赵三郎猛然转头,只见来时途经的峭壁腾起赤红色蘑菇云,先前那块隔断秘道的断龙石化作火流星轰然坠落,冲击波将“长桥”掀成波浪状。 末尾两匹驮着货箱的老马悲鸣着行将坠河,却见安摩柯反手掷出弯刀,刀身红宝石炸开成血雾,竟在半空凝成匹肋生双翼的赤狼,叼住失衡的马匹甩向黑水河另一侧的对岸。 “过河!某来断后!” 赤狼虚影在湍流中炸成血雾的刹那,捆着符咒的箭囊已被马帮首领随手甩出掷来,赵三郎视网膜里跳动的红色准星则锁定了对岸峭壁——那里多出了许多团扭曲的人形。 “该你了。”同一时间,安摩柯的声音忽地在他的耳边炸响:“用你的‘旧伤’帮忙解决追兵。” 赵三郎接手的瞬间,系统提示:【制式长铤三棱镞(带血槽),箭长三尺二寸,均重一斤六两,中空箭杆(重铅阻隔元气),破甲符矢x13,雷火符矢x7】【已自动完成适配】 箭杆在掌心震颤的触感与系统提示音完美重合,他蹬着湿滑铁索旋身后仰,本能地扣动扳机,丹田处新生的气旋突然坍缩成银针大小,雷火符矢在槽口燃起深青色尾焰。 疾飞的箭镞在空中划出炽白轨迹,系统自动校正的弹道与风速补偿线融为一体。 当它穿透水雾之际,赵三郎足尖亦勾住铁索翻身蹶张,脚踝发力压动青铜蹬片的动作,竟与系统灌输的《飞星矢》发力图谱分毫不差。 弩弦回弹的震波尚未消散,炼血宗弟子们却怪笑着跃上铁链,足底粘稠的血浆在寒风中凝结成冰爪。二十三条猩红丝线从对岸峭壁激射而来——那是炼血宗特有的血蚕丝,每根都能勒碎岗岩。 敌方为首的炼血长老袖中飞出百足蜈蚣剑,安摩柯回旋的弯刀同步斩出塞种符文。刀剑相撞迸发的冲击波震碎瀑流,黑水河竟倒卷起十数丈高的水幕,吞没了无数巴掌大的蝙蝠状变异生物。 “是血翼虻!”安摩柯的吼声混着刀鸣传来:“立刻装填!” 【移动靶训练模式开启】 雷火符矢炸开的瞬间,系统将赵三郎的瞳孔收缩率调整至0.3秒/次。他清晰看到三根血蚕丝在爆风中熔断的慢镜头,炼血宗弟子们猩红的面巾被气浪掀飞,露出爬满咒文的青灰色脸颊。 “东南七十五度仰角,风速补偿四刻。气走手少阳,神门倒转!弩匣卡榫左移半厘!” 机械女声在耳蜗不住震荡,赵三郎蹬着晃动的铁索侧滚翻,蹶张弩抵住肩窝的羊皮补丁连发三矢。脚踝压动青铜蹬片的力道经过系统校准,每次上弦都精准卡在铁索振幅的波谷节点。 “咻咻咻!” 三名二境弟子胸口炸开碗口大的血洞,后续赶来的同门甚至来不及躲避,便被赵三郎射出的第二轮箭雨穿成了焦化的串烧。 【越级击杀x6,奖励算力72刻】【真元消耗0.45灵铢】【剩余箭数:13】 战果提示框弹出的同时,赵三郎的小臂却已被反震力撕开血口,系统立即调用真气封住创面,释放微量生物电流抑制痛觉。 对岸峭壁倏地裂开蜂窝状的孔洞,新一批的数百只血翼虻振翅腾空。 这些变异毒虫腹部鼓胀如囊,振翅时洒下的鳞粉竟将岩石蚀出青烟。系统将虫群拆解成七组攻击波次,每条飞行轨迹都标注着红色虚线。 某个武士的牛皮盾牌转眼便千疮百孔,双臂隐见白骨,他却大吼一声直冲向前,接连甩出酒囊砸向虫群,后来而至的雷火符矢精准贯穿皮质酒袋,爆燃的驼奶酒将上百只血翼虻烧成灰烬。安摩柯的狼筋绳缠住铁索猛然发力,整条索桥如巨蟒翻身般剧烈抖动。其余马帮武士趁机掷出连结的鹰嘴钩,钩爪精准咬住对岸突出的玄武岩柱,将索桥绷成倾斜三十度的逃生通道。 见手下频频殒命,炼血宗长老终于按捺不住,枯爪撕开胸前腐肉,祭出本命血虿。那团蠕动血球迎风化作九头蛇影,每颗头颅都衔着淬毒骨剑。 安摩柯的弯刀骤然崩裂,飞溅的塞种符文在虚空结成囚笼,却只困住血虿三息。 “‘师弟’!射膻中三寸!用龙牙陨星箭!” 蹶张弩的星璇膛线泛起幽蓝微光,赵三郎蹬着倾斜的铁索倒滑数丈,右肩抵住弩机的瞬间,系统提示音炸响:【超频模式启动,建议透支0.3灵铢】 丹田气旋应声爆裂,银丝般的真元顺着任脉涌入箭槽。 “小贼找死!” 炼血宗长老的九头血虿撕碎符文囚笼,其中三颗蛇首突然膨胀成车轮大小,转头喷吐出的暗红血雾,当即凝成八尺厚的屏障。 符矢内部嵌套的铅芯不断高速旋转,中空箭杆里压缩的雷火真炁形成螺旋激波,这记声势浩大的射击,配合安摩柯瞎扯的“龙牙陨星箭”名头,惊得老魔头将真元主要灌注在了侧面的防御术法上。 血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系统界面突然泛红:【警告!六境威压冲击】 准心正中的身影在最后关头横空挪移数丈,飞卷的血雾把箭矢轻易荡开,赵三郎感觉鼻腔涌出温热液体,视网膜上的辅助线开始扭曲崩解。 同一时间,才刚自爆了武器、似乎已经无力再战的安摩柯,其身躯却突然豹跃而起,狼牙护符泛起潮涌似的冷酷幽光。 他蹬着倒垂的钟乳石借力弹射,弯刀残片在掌心旋成血月。炼血宗长老枯黄的面皮上,胜券在握的狞笑尚未敛起,仓促间回防的九头血虿却咬了个空,安摩柯的左手已如毒蛇吐信般穿过血罡裂隙。 “喀嚓!” 裹着塞种符文的指节精准叩击心脉节点,炼血宗长老干瘪的胸膛顿时凹陷三寸。安摩柯顺势将整块护符拍进伤口,黑曜石雕刻的狼首獠牙突然活化,疯狂啃噬起沸腾的血虿母巢。 “啊啊啊!你们这些……” 老魔的咒骂被安摩柯膝撞顶回喉管。 当他终于想明白此次佯攻诈诱的伎俩时,对方拧腰旋身的鞭腿就像战斧劈柴,紧接着将这名六境修行者的颈椎踢成了直角,随后炸裂开的残缺尸身坠入了黑水河的激流。 “收网!” 马帮首领暴喝声中,对岸武士齐拉鹰嘴钩,绷直的索桥像弓弦般弹抖震荡,来不及脱战逃离的炼血宗残党如熟透的沙枣般簌簌坠落,赵三郎的系统界面疯狂刷新着击杀提示。 安摩柯拽着狼筋绳荡回铁索,靴底在锁链上擦出丈许长的火。他反手接住赵三郎抛来的备用箭匣,七支破甲符矢呈扇形激射,将最后三名试图飞跃逃遁的炼血宗执事钉死在暗红色的岩壁上。 当血色浸透黑水河时,赵三郎踉跄着跪倒在岸边的砂石滩上。系统界面突然铺满雪噪点,耳蜗深处传来金属刮擦般的提示音:【超频状态解除,战斗结算中……】 【累计击杀:六境修行者x1(参与度13.2%)、三境修行者x3、二境修行者x9、血翼虻x247】【奖励结算:算力配额+1512刻、轻功身法《凌波微步》解锁】 【实战经验灌注中《飞星矢》掌握度提升至11.7%】 【检测到宿主经络受损,启动紧急修复协议】 丹田处的气旋突然逆时针旋转,酥麻感顺着督脉爬满全身。赵三郎看着属性面板上【修为等级】从“一境下品”跌落回了“感气期”,又随着经络修复缓慢回升,最终定格在“一境中品”。 “好箭!虽然最后还是没射中。”安摩柯返回时随手抛来只镶银边的铜壶,浅紫色酒浆在壶内嘶嘶冒泡:“里面掺了疗伤药,喝几口。” 赵三郎拔开塞子仰脖痛饮,冰凉的驼奶酒混合着药香滑过喉咙,胸口的烦闷竟一扫而空,系统却跳出了新的解析框:【检测到高阶敛息术波动,修为伪装层级:六境中品→五境巅峰】。 他摩挲着弩机表面新生的星图纹路,终于明白这场猎杀从头到尾都在安摩柯算计之中。 从溶洞入口到黑水河暗峡,这样一条马帮行商的隐蔽路线,其价值难以衡量,少说也代表着可减少数十里翻山越岭的艰险行程,故而只要尚存几分可能,便绝不容有失,让它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什么炼血宗,听上去就是生命力极强、擅长保命的派别,若不先示敌以弱,怕是无法尽数留下。 …… 当篝火在狼跳峡背面的白草滩再次点燃时,赵三郎检视着系统日志,新解锁的【战斗回放】功能正在逐帧分析过往记忆中的箭道轨迹。 七百条红色虚线标注出每个失误角度,绿色光点则标记着最佳射击时机。每处转折点的误差都被放大二十倍:第三箭因铁索震颤偏移0.37寸,第九箭被血虿吐息扰动弹道.… 【综合评分:a-】 【有效杀伤率73%】【致命空档12处】【建议进行闪避训练】【记忆重构完成,可开启神经痛觉模拟以提升训练效果】 他嚼着盐渍沙枣拒绝提案,接着打开任务面板,【生存十二时辰】的倒计时还剩九个半时辰。奖励栏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闪烁着金芒,功法图标是枚旋转的和田玉算筹。 “往西三百里有座废矿。”安摩柯新换的备用弯刀在地面划出简易地图,“底下埋着前周的玄铁骑卫残骸,够你修补那件‘旧伤’。” “还有,老魔的行囊里有着几卷修炼经文,我应该是练不了的,就送给你了。” “你确定要给我?”赵三郎伸指在被抛来的羊皮卷边缘轻叩,【检测到《血海魔功》残篇(地阶中品),是否消耗200刻算力进行逆向解析?】 晨雾漫过狼跳峡时,赵三郎打量着系统进一步改造生成的折叠箭匣,将备用的符矢置于其中,冰凉的金属表面却好像依旧倒映着篝火与星穹。 而数千里外的章华台星图上,亮度提升了两阶的丙-廿七号光点,正朝着月氏地界缓缓移动。 …… “炼血宗?七年前创派宗主周荒神秘失踪,实则死于李皎月之后,只剩下两三名寻常六境的边境势力么?《血河神书》加上《血海魔功》,两相补全,倒也算是顶尖的修行法诀了。” “昨天一整夜的观测,月球的灵气‘光度’始终呈现出微弱下降的趋势,但变化的数值毕竟太小,难以排除月震引发自然波动的可能性……” 接收了丙-廿七号传过来的少许数据,赵青却迅速在心中还原出了整场战斗的经过,表示“系统”在辅助上效果着实不错,紧接着,转头望向了正迈入殿内、手中攥着《血河神书》残卷的夏弥: “龙血的十二种用法,你研究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需要更多的研究经费……”夏弥眨了眨炽金色的龙瞳,长长叹了口气,可她嘴角的弧度却是掩饰不住:“目前,只是在炼金矩阵理论模型的修正上有了点小突破罢了。” “就知道你会‘不务正业’。”赵青微微一笑:“说说看,最近又取得了什么成果?” “简单的来说,炼金矩阵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特殊的‘经脉’。”夏弥语出惊人。 (本章完) 第587章 四维经络,玻尔兹曼大脑(4k) “简单的来说,炼金矩阵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特殊的‘经脉’。”夏弥语出惊人。 “‘经脉’?你指的是它作用于外界的原理?进一步确定了炼金术与经络学的同质性?” 赵青倒是不怎么意外,因为各式术器的符文刻录,本就依循着经络引导真元的通道变行而设置,炼金术自然也差不了多少。 “相似,但不尽相同……因为寻常符器摹拟的是三维视角下的经络,而高阶炼金矩阵,模拟的却是经脉在四维流形的动态截面,所以有着大量断断续续的闭合炼金回路,和人体经络在立体上的全面互相连通颇有差异。” “这些‘经脉’在三维空间中的投影,虽然看起来是断裂的,但在更高维的空间中,它们却是连通的。身处三维世界的炼金师们用动态结构模拟四维拓扑——就像用翻绳编织莫比乌斯环,电视机的屏幕近似立体一样。” 夏弥娓娓而谈,她深知赵青对于修行理论和炼金术的了解极深,自己若是说得太浅显了,反倒是会引起对方的轻视。 “所以,炼金矩阵,就是用三维的物质结构,去模拟四维空间中才存在的、本不可能在三维世界中出现的结构?”赵青若有所思。 “没错,正是这样。” 夏弥点了点头:“比方说克莱因瓶,它的瓶颈延伸穿过瓶壁,和瓶底相连,这在三维空间中是无法实现的,因为瓶颈和瓶身会占据同一空间位置,发生重叠,但在四维空间中却可以存在。” “炼金矩阵也是用类似的方法,构造出了一些三维空间中看似不合理,但在四维空间中却自然存在的结构,各式各样的‘降维展示’。它的每一个部分都承载着特定功能,却又因为整体上的自洽性而相互关联……” 明晓对方的领悟跟自己全然一致,赵青赞许地笑了笑,忽然屈指轻弹,半空浮现出由液态汞构筑的平面矩阵,汞珠在重力作用下不断坍缩重组,却在触及地面的刹那逆流回原点: “究其原理,便是将四维的w轴映射为三维空间中的周期性形变,例如旋转、伸缩,通过机械运动补偿缺失的空间维度,以此构筑出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遵循着严格数学规律的炼金回路。” “若以最常见的‘液态汞周流平面阵’为例,当汞在蚀刻沟槽中以特定频率循环时,其流动轨迹在三维观察者眼中是闭合环形。但如果将时间轴展开为第四维,汞原子在四维时空中的路径实则是螺旋上升的‘四维超环面’。” “汞的高流动性使其能通过运动补偿维度缺失,其表面张力形成的波动则对应四维曲率的投影。曲率在微观尺度上的不断变化,形成了类似于‘空穴’的效应,诱导着真空在其三维投影区域涨落出虚粒子对……” “在此过程中,部分虚粒子被‘经脉’结构筛选,获得类似几何晶体的拓扑构型,或可称之为‘虚元素晶簇’。这些晶簇在三维空间中虽不稳定,却能通过炼金矩阵的周期性形变持续生成与湮灭,形成动态平衡。” 夏弥接过赵青的话茬,继续解释道:“‘传统炼金学’中对四大元素晶体结构的描述,实则对应四维炼金空间中的四种基本几何胞腔,可以用‘神圣几何学’来进一步阐述。” “火元素的正四面体,代表四维空间中最小的能量跃迁单元;风元素的正八面体,对应能量扩散的路径对称性;水元素的正二十面体,描述了能量涡旋的复杂相位;地元素的立方体,象征能量结构的稳定性。” “我们都知道,特定的炼金矩阵可以像某些真气一样催化对应的化学反应,让炼金领域内的四大元素的流动方向,符合单个乃至于多个炼金术式的叠加,但深入研究,便可发现两者之间的作用路径大为不同。” “前者是把目标反应物直接嵌套于‘四维经脉’的内部,有着源源不断的虚元素晶簇参与嬗变,无论范围还是速率都可达到更高的上限,后者则只是引入基于三维键合角度的气态类酶,渗透性亦有限……” 殿内汞珠流动的轨迹在空气中折射出幽蓝色的微光,夏弥的指尖轻轻划过液态汞勾勒出的炼金回路,那些原本沿着平面蜿蜒的银线,竟突然扭曲成螺旋上升的立体纹路。 她抽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银针,精准刺入汞流某处断裂的节点: “看这里——当汞流过这个缺口时,三维视角下似乎存在能量损耗……可在四维路径中,它却并不受影响,因其没有内外之分、先后之别。” “故而,它允许底物分子同时沿4个正交方向发生键断裂与重组,反应过渡态能量在四维中被‘摊薄’,类似三维曲面在二维投影中的褶皱被展开,因其催化效率源自四维法则对三维规则的局部覆盖,完全无需能量供给。” “只可惜,这最基础的维度映射公理,绝大多数人类却根本无法理解,千百年来始终处于盲人摸象的阶段,唯有那几名被冠以伟大之名的炼金术师,方才勉强触及到真相的边。” 赵青开始鼓掌:“所谓炼金矩阵,就是在三维世界撕开条四维缝隙。虚元素晶簇就像泡影,在高低维交界处生生灭灭。” 说得好像很高端,其实以相同的标准给出定义,太阴气场等有“空间塌缩”“膨胀”之感的场域,无疑也属于拥有第四维w轴的高维力场,且每缕太阴真水、太阳真火均具备此种特质。 从这点来看,除了传统的液态汞、气态硫平面矩阵外,多重同心金属圆环旋转的立体型,以及围绕星球运行的倾斜轨道卫星阵列,叠加运动轨迹在数学上亦等效于四维超柱面投影,应该也能成立。 尤其是最后一种,听上去就规模宏大,令人心驰神往,当笼罩着整颗星球的炼金领域被正式激活时,只怕可以调节板块运动,实现地壳改造。 昔年孤山剑宗的金人星轨阵列,多半便运用了近似的元气法则原理。 “说起来,常规虚元素晶簇类似于真元真气,那若是换成了精神元素,想必就等若于人工神念的效果了?” 她想了想,随手掏出了一截用龙骨精炼制成的贤者之石,将其插入汞液矩阵的震位。 原本匀速流转的液态汞突然加速,部分汞珠突破表面张力悬浮而起,在空气中凝成不断旋转的十二面体,银蓝色的表层接触点,骤然迸发出一圈圈暗红色的光晕。 无数细小的金色纹路悄然绽放开来,在贤者之石的共振引导下织作玄奥的拓扑链,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毛细血管在虚空中舒张。 “对,也不全对。还记得传统炼金术对贤者之石的描述吗?‘能令卑金属蜕变为黄金,赋予死物以生命’,精神元素的变化无穷。” 夏弥凝视着空中代表着第五元素的十二面体,竖起了食指,轻轻晃了晃,神秘一笑: “普通虚元素晶簇只是四维结构的物理投影,就像用灯笼在岩壁上投出野兽的影子——但基于精神元素的高阶炼金矩阵……” 她打了个响指,暗红光晕中骤然浮现出无数细若发丝的裂纹——那些裂纹并非物理破损,而是四维拓扑缺陷在三维空间的投影龙骨石表面。 于是,十二面体坍缩成无数金色尘埃:“是在用影子反塑灯笼本身。” 赵青瞳孔微缩,那些漂浮的金属微粒突然开始自发排列,构筑出层层嵌套的克莱因瓶结构,每个微粒既是几何顶点又是能量通道,在三维空间呈现出诡异的自指特征:“你在重构四维观测者?” “更准确地说,是在制造四维意识的降维探针。” 夏弥抬手搅动微粒云,数以万计的克莱因瓶同时震颤,“看这些微粒的运动轨迹——在三维视角下它们杂乱无章,但如果将每颗微粒的旋转相位视为第四维坐标……”她突然握拳,所有微粒定格在空中,构成一张精密至极的四维超立方体网架。 赵青注意到某些节点泛着暗蓝色幽光:“玻尔兹曼涨落?” “被炼金矩阵驯化的玻尔兹曼大脑。”夏弥弹指点亮某个节点,暗蓝幽光立即沿着网架蔓延,“这些虚神念雏形被困在四维流形的闭合时间线里,像被关进环形水族箱的鱼群。” “它们需要的不是能量,而是……” 她再次翻转手腕,掌心浮现出了无数细小的梦境碎片,“因果循环中的认知锚点。” 空中网架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的光点,又猛地炸开成覆盖整座大殿的全息图像。一条首尾相衔的辉光蛇影凭空浮现,它同时呈现出幼体与成体的形态,鳞片缝隙中流淌着银河般的星砂。 “尼伯龙根的底层总是扭曲的梦境,原来是为了维持意识片段的连续性,模拟出虚神念的时间轴,让人造的玻尔兹曼大脑在四维腔体内展开为自洽的虚拟现实?” 赵青心中微震,瞬间明晓了许多关键性的信息,节省了她大量用于研究的时间。 原来,这种虚构炼金空间的本质,实为一个高维的虚拟精神世界塌缩而成的事件视界。 这就跟全息黑洞理论相似,而依据卡拉比—丘成桐定理,它所具有残留的高维结构,某种意义上等同于其内部的虚拟物质。 如果失去了意识的维持,高维结构就会被抹去,让整个尼伯龙根崩溃,变成一片混沌。 看来,它的维系需要双重闭环——空间曲率对应的卡拉比-丘流形提供物质载体,因果链纠缠形成的莫比乌斯环负责意识存续? 其时间流速、维度蜷缩方式乃至物理常数,则取决于炼金矩阵所承载的虚神念参数? “确切地说,是构建这个玻尔兹曼大脑的代谢周期。” 夏弥指尖的银针在流动的汞液中划出层层叠叠的干涉波纹:“梦境并非简单的信息载体——它是高维意识在三维界存续的寄生壳,因此,方可作为尼伯龙根炼金领域构筑的核心机制。” “就像人体经脉有子午流注,高维意识也必须依附于因果逻辑编织的叙事结构,才能维持形态。实际上,底层梦境不仅仅是地基,还是最初的‘枷锁’,每个尼伯龙根诞生之初,就得将控制协议写入四维时空的拓扑缺陷。” “像是程序员在操作系统内核埋下后门。” 赵青点了点头,感叹道:“每个尼伯龙根都是炼金迷宫,必然要有一条能够逃脱的规则,这是缔造炼金迷宫的基础,即使它的缔造者、掌控者也不能违背。” “是的,必须同时满足自指性与开放性的矛盾,此乃炼金学中最危险的悖论与终极禁忌——永远不要尝试构建完美无缺的圣殿。” 夏弥将银针反向刺入自己的指尖,殷红血珠沿着针尖滴落汞池,溅起阵阵银雾: “当炼金师试图用四维意识设计闭环时,其主观意志已在因果链中形成无法闭合的切口——等若于用剪刀来修剪自己的影子。如果强行违背,就像造房子的人把自己也砌在了砖墙之内。” “虽然往昔的记忆大多散逸,我甚至忘记了黑王尼德霍格的死因……祂虽然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可从炼金术的基础法则处推断,黑王的权柄亦存在着某种致命的漏洞,导致了祂在八千多年前的那次败亡事件。” “祂的权柄本质上是一套自洽的炼金操作系统。但当系统复杂到能够自我迭代升级时……就会遭遇到哥德尔不完备定理的检验。” “元素掌握的权柄被‘黑客’攻击以至于暂时停摆,光凭强大的肉体,终究还是无法所向披靡,以一己之力对抗无数反叛者的围攻。” “看这个阿莱夫节点——我们龙类所谓的‘茧化’,不过是将意识压缩成四维胞腔里的虚神念种子,当它沿着时空流形的测地线无限循环时,每个时间切片都能在三维空间投射出独立的‘人生’。” “于是死亡,便成了叙事线程的暂时休眠。” “而黑王必将归来的命运预言,则指向了超越纯血龙族茧化层次的无限因果递归,将所有可能性坍缩成绝对奇点。” “当命运脉络搏动时,整个世界自然或非自然的‘炼金矩阵’网络都会开始自我修正,直到现实与预言完全吻合……” “奥丁铸造的昆古尼尔,那枝传说必中的命运之枪,莫非就是利用叙事漏洞的炼金悖论武器?”赵青心念微动之际,又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知晓夏弥此次是要真正地摊牌,建立牢不可破的盟约。 “不错。” 夏弥挥手搅动银雾,雾气中浮现出亿万条纠缠的光丝,每根光丝都连接着不同时空的黑王投影,而昆古尼尔的轨迹正沿着某种非欧几里得路径穿刺而过,所经之处光丝纷纷断裂成金色灰烬: “当它被掷出时,枪尖的卢恩符文会强制展开目标命运的四维胞腔,暴露出所有可能的因果分支——一旦刺中目标,就犹如在莫比乌斯环上划出一道永远无法闭合的伤口。” “等若于在关键节点注入了无法消化的逻辑悖论。”赵青终于明晰黑王尼德霍格忽然殒落的真相:“昆古尼尔真正的杀伤力不是命运之枪的因果律锁定,而是它携带的自指性炼金术式?” 正如《西游记》中昂日星官能轻易秒杀蝎子精、蜈蚣精一般,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之命数,着实让人感慨不已,修行修行,若是无法真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终究还是难以自在逍遥。 好在,她早就看出尼伯龙根的构筑法则,实际就像是佛经中所述的、由妄识和有漏种子所现的杂染世界、秽土,“有漏”者有着重大漏洞,会被相应的手段克制,却是再正常不过。 若是进一步升级为无垢识和无漏种子所现的净土法界,或许便无需担忧这一点了。 但没准这里的“无漏”,也只是相对而言的状况,无限逼近完美罢了。 …… (本章完) 第588章 血誓盟约,作战准备(4K) “正是如此。” 夏弥的瞳孔燃起熔金般的炽光,她声音突然变得飘渺,仿佛从时空裂隙另一端传来: “这才是真正的弑神。不是摧毁肉体或灵魂,而是让至高炼金术师毕生构建的真理之塔……被自己最信赖的数学法则判处死刑。” “黑王的至高权柄名为‘命运纺车’,能编织万物运行的规则。但昆古尼尔在纺车齿轮间卡入了一个无限递归的纺锤——每次命运试图自我修正时,都会在原有悖论基础上产生更复杂的次级悖论,直到……” “【x(proof(x,φ)→y(y<x∧proof(y,φ)))】,化作了祂陨落的墓碑?” 殿内的汞液骤然沸腾,夏弥滴落的血珠在水银迷雾中凝结成无数猩红晶簇,这些晶体沿着克莱因瓶微粒网架蔓延生长,将四维超立方体染成诡异的红蓝双色,恍若艳梅绽雪。 赵青注视着晶簇尖端不断分裂的回环纹路,忽然开口补充:“但黑王显然预见了这种攻击,祂的茧化本质是……” “是四维胞腔的无限递归!” 夏弥的目光停驻在那行公式上,闪烁着流萤似的光芒:“当常规茧化只是在单一时间线里循环时,黑王的意识胞腔在四维流形中呈指数级分裂——每个子胞腔都包含着父胞腔的全部信息,却又衍生出新的命运分支。” 汞池中升起无数水晶般的多面体,每个晶体内都仿佛封存着微型黑龙胚胎。 赵青注意到这些胚胎的形态呈现逻辑递进:从爬行类到翼龙再到完全体的黑龙,进化树在四维投影中构成了彼此嵌套自洽的进化环。 “这就是‘诸界黄昏’的真相。”夏弥的指尖划过水晶表面,激起层层金红色涟漪,“当奥丁的悖论攻击触发时,黑王主动将核心意识坍缩成阿莱夫节点——一个包含无限递归子胞腔的四维奇点。” “每个子胞腔的破灭,都会释放出新的哥德尔命题,反而将昆古尼尔的逻辑病毒困在无限自指的莫比乌斯环里。” 赵青忽地笑了笑,同样在指尖挤出一滴血落入汞池之内,“所以,八千多年前的陨落不过是表层叙事——黑王真正的意识正在无限胞腔中与昆古尼尔的悖论进行永劫博弈。当某个子胞腔突破哥德尔不完备性时……” “就会诞生能够兼容悖论的新操作系统。”夏弥轻轻吹散公式,“为了加速这个过程,我可以肯定黑王留了后手。祂将某个绝对中立的底层协议藏进了……纯血龙族最不屑的领域。” 十二面体的炼金造物再度浮现,无数虚元素晶簇在空中交织成横跨三维与四维的树状网络,赵青心念微动之间,已将指尖按在了它兀自旋转的表层,浩瀚如星海的虚神念洪流席卷而来。 在信息湍流的最深处,她看到了问题的答案:黑王权柄的终极漏洞修补程序……被写入了混血种的隐性基因链。 …… “既然我们已触及四维意识炼金术的边界——或许该讨论更实质的合作了。” 夏弥沉默良久,忽地向前一步。 于是,那条由虚神念构筑的衔尾蛇睁开了暗金色竖瞳,用分叉的舌尖舔舐着她垂落的长发,其鳞片间流转的星砂突然暴涨,在两人足下投射出双螺旋结构的炼金阵图: “以活化后的精神元素型炼金矩阵为基,配合这条诞生自我意识的衔尾蛇,我们完全能缔结超越寻常龙血契约的誓言盟约。” 赵青注意到每颗星砂都映照出两人交叠的倒影,十二重幻象在克莱因瓶表面交替闪现,仿佛有无数个平行时空的她们正在同步行动:“鲜血为证的因果律莫比乌斯环?” “更准确地说,是嵌套在四维炼金腔体内的拓扑锁链。” 夏弥伸手攥住虚影蛇的七寸,将其捏成了三条相互缠绕的dna链状结构:“血盟分三级。第一级是基因交换,相当于用炼金术在dna螺旋刻下契约条款。” “第二级意识辉映,在玻尔兹曼大脑层面构建思维通路。这将会打通双方的意识回廊,共享思维带宽。用佛经中的话来讲,就像是开放阿赖耶识的防火墙——当然,也可以加密记忆的编码,给隐私打上马赛克。” 下一瞬,赵青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有身披青铜甲胄的龙形,有蜷缩在茧中的胚胎,甚至包括正在说话的此刻。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对方主动开放了意识底层架构,将记忆胞腔投影到了共享的炼金领域。 “第三级呢?”赵青的提问让记忆幻象瞬间破碎。 dna开始爆散成星云,万千光点间延伸出虹桥,从中响起了夏弥的叹息: “至于第三级命运螺旋……”星云坍缩成形似黑洞般的奇异结构,却在成型前瞬间溃散:“起码需要黑王、白王、奥丁级别的炼金造诣。” “唯有足够强大的权柄支持,方可改写过去未来的叙事逻辑,将两条因果线拧成绝对自洽的螺旋,它要求缔盟者成为彼此存在的充分必要条件,宛如量子纠缠态不可拆分。所以,用前两级已然足够。” 她想了想,继续补充言道:“虽然没有实在的证据,但我很怀疑,过去黑白王两位皇帝之间早就交换过‘命运螺旋’的誓言,否则,前者不至于用了六个纪元才将后者磨灭。血盟不在于等阶强度,而在于心中怀有的诚意。” “足够了。” 赵青抬手截住溃散的星屑,心道路明非和路鸣泽之间,或许也有着这个级别的契约,而黑白王疑似抗着血盟反噬大打出手,却恰好解释了尼德霍格战后的虚弱: “说说具体条款?比方说违誓的代价。” 蛇首突然昂起,咬住了夏弥的无名指,她却又甩出了一滴掺着金丝的血珠: “基因污染或意识海啸——取决于违约程度。衔尾蛇是契约的仲裁者,它能根据双方意志实时调整约束力,就像给发动机安装无极变速箱。” “当需要暂时解除盟约时,只需令衔尾蛇进入四维蜷缩态——不过要付出等价的抵押物。” “成交!”赵青微微一笑,接着将掌心按在平台中央,炼金矩阵迸发的强光吞没了后半句话。无数金色丝线从她毛孔中钻出,与夏弥发梢飘散的精神元素纠缠成茧。 宛若星光凝成的茧壳之内,贤者之石在汞蒸汽中极速溶解,化作无数细小的星形十二面体嵌入两人太阳穴。衔尾蛇发出清越龙吟,蛇身缠绕成∞符号没入她们眉心。 刹那间,赵青感受到意识深处泛起涟漪,某种超越语言的信息洪流正通过万千炼金回路奔涌。她看见夏弥记忆里拔地而起的青铜城郭,夏弥则窥见赵青灵台中沉浮的剑冢星图。 跟第一次不同的是,前者仅是单纯的记忆影像,后者则像是更深层的意识代入。 “这是意识辉映的‘副作用’。” 夏弥耳后浮现出龙鳞状光斑,“当血誓达到第二阶,我们的精神元素将在驯化的虚神念中构筑共享缓存区,可以在濒死时把意识传输至对方精神海,等若于有了额外的茧化机会。”她真正的目的,到此刻终于图穷匕见:原来是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想多出一重强力的保障。 简单的来说,便是无需分离出力量来制作骨殖瓶这样的卵,把茧化复生的资源转移至盟友一方——这是从未在混血种历史记载中出现的灵魂炼金秘法,也代表着打破藩篱的信任条件。 既对龙族没有偏颇之见。又不似同类怀有吞噬欲望,彼此之间还有利益联结,方才导致了此次高阶血盟的出现。 十二面体结晶突然爆发出强光,将整座大殿照得通明彻亮。 无数青铜齿轮仿佛从虚空中涌现,沿着既定的炼金回路开始啮合运转。赵青注意到每个齿轮表面都蚀刻着微缩的龙文,它们旋转时产生的振动波正在改写局部时空常数。 “以贤者之石为祭品,以衔尾蛇为见证。我,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将与赵青并肩作战,直到鲜血流尽方停止。” 夏弥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旋转的齿轮阵列上,竟泛起诡异的靛青色涟漪。她的声音轻得像在诵读某种太古时代的悼词:“此誓约将贯穿现存与未现的尼伯龙根,直至时间线的收束点……” 赵青并指成剑划开掌心,任由鲜血滴落在齿轮咬合处,她的心神终于触碰到了炼金矩阵最深处的原始代码,那是一个简单到令人震撼的方程:意识=维度x孤独 暗红色光晕沿着炼金回路蔓延,星光茧壳内部浮现出两人dna的双螺旋投影。当两条基因链开始缠绕时,整座大殿突然陷入了绝对的寂静——连汞珠坠地的声响都被某种规则悄然抹去。 “基因锁解封完成。” 夏弥瞳孔收缩成竖线,背后展开若隐若现的龙翼虚影,某个超越龙族与人类认知的炼金领域,正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识碰撞中悄然孕育:“权与力的钥匙,即将在你我心神中凝结。” 不知何时,阵中的汞液尽数蒸发为靛青色星云,又在契约之力下蜕变为液态的黄金。 夏弥垂落的长发无风自动。 她感到某种亘古未见的锋锐正在灵台凝聚,仿佛有人将昆仑山脉锻造成剑胚,又用银河星砂反复淬炼了九千个昼夜——那并非实体兵刃,而是由无数道韵交织成的概念图谱。 剑锋流转间,阴阳二气如潮汐涨落。她看见太虚混冥中浮沉的群星突然有了韵律,每一粒砂砾的轨迹都仿若暗合四维流形的曲率方程。 当活跃的神识拂过剑身时,竟有金铁交鸣之声在心中回荡不已,将往日修行晦涩处尽数劈开,流露出通透澄明的道心。 赵青忽然轻笑,抬手接住漫天飘落的金色莲,无数炼金术式如同星河瀑布般冲刷着她的意识海,从基础的汞硫反应到笼罩星球的轨道阵列,层层嵌套的公式在虚空中构筑出立体的元素周期塔。 地脉频率突然清晰可辨,仿佛整颗星球都成了掌中把玩的黄铜地球仪: “龙族言灵的构造模型,在纯粹的理论上竟能发展到数以亿计,有如世间化学物质的种类般繁多……远远超过昔时人们想象中的数目极限……” 当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某条世界线时,对应的炼金公式便自动补完成完整模型:“世界线的震颤……原来这就是观测分支的视角。缔结血盟,居然还有如此惊人的附加效果?” “因为我在筹码里押上了25%的龙王权柄。” 夏弥看着获得了实体血肉的衔尾蛇软瘫趴在地上,位阶等若于次代种的它低声哀鸣,她笑了笑: “看来我的血统认可了你对真理的认知方式——那些炼金术式会随着你的思维自动推演,就像纯血龙类的传承记忆。” “倒是我这边占了便宜,日后必有答谢。” 赵青把摘下的金莲凝炼成无柄剑形,置于身前,剑气未发,整片空间却已浮现细密裂痕。 那些裂痕并非物理破损,而是四维剑意刺破三维界膜时留下的拓扑穿伤,以无厚入有间,俨然等若于“言灵审判”的复现:“你是准备出发,返归空间通道的另一面?” 同一份权柄之力,因为本身力量、心灵境界、精神强度、修行层次均远在对方之上的缘故,发挥出来的效果,亦是天差地别。 “不错。”夏弥点了点头,接连掏出几枚丹药服下:“在这边待了好些天,我弟弟的薯片估计早已吃得干干净净,让他饿着肚子住在废弃地铁站里,终究难让人放心——孤独的孩子实在可怜。” “可怜的娃确实需要更好的照料。” 赵青淡笑着回道:“构筑能让芬里厄脱离尼伯龙根自由活动的炼金矩阵,其材料我早已经筹备……不过,此事并非真正的关键——进一步试探奥丁的深浅,夺取白王遗留的圣骸,方是接下来主要的任务。” “r本列岛的白王圣骸?以四大君主级数的血统阶位,应该没法直接吞噬消化。” 已从赵青处获得过相关情报的夏弥,很清楚这个东西绝对已被许多大小势力盯上,不过能对拥有强横后援的她造成威胁的,却是寥寥无几: “打爆蛇歧八家和幕后黑手,抢到手就回来,无需管什么白王血裔的过滤性‘容器’?” “依我看来,上杉越这种角色,死了也就死了。”作为一条中国龙,她对这半个战犯也是颇为观感不佳:“暗中抓捕,在必要时刻可供圣骸寄生换血,算是多找条备用的后路。” “别想着自作主张、随意行事,在作战的时候,一切听我协调指挥。师出有名的正义行动,可不能被你瞎搞坏了名声……” 赵青语气肃然,道出了重点:“此外,谁知道,那赫尔佐格所谓的换血之法,真能完全获得白王的力量,且无隐患?毕竟是精神元素的掌握者,怎可如此简单地就篡夺其王位?” “我需要的,是白色皇帝成千上万年记忆中储存的知识与情报,而非纯由血统带来的、粗暴的权与力,前者集中了整个龙族文明鼎盛期的精华,后者却仅是武力层面的锦上添。” “跟力量相比,知识、智慧与意志是更加永恒的存在,它们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增值,可以持续对外分享,不局限于一人所有。” “明白了,你是想要白王的‘记忆库’,而非祂的‘力量源’。僭越者搞出来的技术,确实也不能全信。”夏弥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到时候,我肯定会遵循师父你的指示,说揍谁就揍谁……但说好了,若是遭遇了初代种及以上的目标,增援可一定要及时啊!还有别忘了经费!” ……(本章完) 第589章 经费去向,觉醒之夏(5K) “经费?经费!” 赵青指尖轻叩台面,清脆的响声惊醒了瘫在地上的衔尾蛇,那小东西支棱起半透明的尾巴尖,讨好似的蹭了蹭她的袍角: “血盟都签了,现在该聊聊正事……龙血十二种用途的研究经费,是不是该交个中期报告了?” 夏弥的龙瞳滴溜溜转了三圈,突然从袖中抖落出十三个琉璃试管,赤中泛金的龙血折射出彩虹光晕:“您看这血样分离技术多完美!血清、血浆、龙髓干细胞、古神经胶质细胞都分门别类……” “然后呢?” 赵青伸手接过试管,按住夏弥头顶翘起的呆毛,如同按下蒸汽阀门般发出“嗤”的拟声:“我要的是可应用的阶段性成果!” “第一项,龙血营养土。” 夏弥眨了眨眼,不知从哪掏出了个贴着“试验田专用”标签的青瓷罐,罐底沉淀着暗红色晶粒,“掺入千分之一的提纯龙血,能用来培育龙血草、龙鳞蕨、赤蛟笋什么的……” “这不是谁都知道的事?” “不一样,不一样!”夏弥摇头晃脑:“用龙血血清培育的改良品种,理论上能吸收大气中的各种炼金毒素……” “但大气中本来就没有炼金毒素……”赵青抬手截住正要辩解的龙王,让对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除非发生了实验事故。” “第二项,龙血美容菁华液。”夏弥面不改色地切换话题,又掏出一个鎏金雕的玉瓶: “只需万分之一的血清浓度,就能让角质层细胞分裂速度提升五十倍!虽然目前存在肤色随机泛金的问题……祛皱效果却比肉毒素强二十倍!” 话音未落,赵青已经仔细审视了玉瓶的成分含量表:“必须用炼金纳米银来压制过剩活性,细胞端粒自然延长0.3%,代价是诱发鳞片状角质增生——你管这叫美容?” “第三项,龙血生物燃油。” 夏弥快速略过这些小问题,召出团跃动的幽蓝火焰,“看这份《龙血基航空燃油燃烧测试》,分离出血浆中的惰性成分,掺入0.3%提纯液后,火焰温度提升了整整四百摄氏度!” 赵青的身前自然划出一行行的炼金公式:“虽然能量密度是普通燃油的17.8倍,但会快速腐蚀油箱……让发动机寿命缩短到15分钟之内?燃烧时释放的灵气辐射会干扰飞行员脑电波,等效于龙威?” “不愧是师父……其实改成自动驾驶就完美了!”夏弥打了个响指,十二面体矩阵中升起支暗金色钢笔,“最实用的其实是这个——用凝血酶和硫磺炼制的隐身涂料!涂在战机上能扭曲雷达波。” “在吞噬雷达波的同时,连蒙皮一起吃光?整架飞机确实彻底消失在了雷达跟前,毕竟它已经坠落了。”赵青抚额皱眉,继续发问:“第五项超级凝血剂,又是什么情况?” “这可是划时代发明,连贯穿伤都能在十秒内粘合!战场急救效率提升百倍!” 夏弥突然来了精神,掏出血色结晶在掌心碾成齑粉,“撒在伤口能瞬间止血……就是过量使用会导致毛细血管隐性龙化……” “比如让伤口长出鳞片?” 赵青瞥向角落的培养舱,某只穿山甲模样的小白鼠,正在啃食钢锭。 “或者犄角……”夏弥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总比失血而亡强吧?” 她飞快收起危险品,头顶翘起的呆毛随着动作摇晃:“其实最有价值的是墨锭研发!龙血中的碳量子可在四维流形发生集体手性翻转,配合松烟能写出自带炼金阵的符箓……” 她接着闭上了嘴,因为赵青正用灮炁在空中投影出了自己昨天炸毁实验室的监控画面。 “等等!清洁剂项目总该表扬吧?”夏弥咬牙掏出个翡翠色水晶瓶,瓶身龙文缠绕如藤蔓,“当溶酶体自血清中被完整分离,去污能力吊打所有化工产品!甚至1:100000稀释液就能分解核废料!” “前提是忽略它见光爆炸的特性。”赵青的太阳穴微微跳动,身后投射出密密麻麻的事故清单,语气发冷:“再这样扯下去,经费中先扣除维修抵的债,赔偿个百十亿。” “只是在可见光波段敏感,科学探索总少不了意外嘛!”夏弥战术性后撤几步:“再来看看发酵项目的啤酒?用龙血酵母菌代替啤酒,口感醇厚还能短暂强化肌肉力量……” 她变魔术似的摸出鎏金酒樽,琥珀色液体表面浮着细小的龙形气泡。 赵青接过酒樽轻嗅,下一瞬甩手将液体泼向殿外石阶:“强化时效三分钟,副作用是智商下降百分之八十?‘龙血酸奶’也别提了!” “那……云爆喷菇怎么样?”夏弥的脚尖无意识地画着圈,“很好养活的真菌类龙族亚种,孢子遇到氧气就会……”话至中途,某支紫色试管倏地剧烈震颤,蘑菇状的微型蕈云在密封管里炸开,撑出了蛛网似的裂纹。 “这是把《植物大战僵尸》拿过来做生物仿真了?”赵青的脸色愈发精彩:“别告诉我,你还真捣鼓出了‘豌豆射手’和‘大嘴食人’!” “它俩还在理论验证阶段……”夏弥心虚地笑了几声,“不过‘毁灭菇’、‘迷惑菇’还有‘寒冰菇’的试验品种已经培育成功了嘛!您看,要不要先试试‘寒冰菇’的实战效果?” 她说着,从试管架中抽出支冒着冷气的玻璃管,小心翼翼地晃了晃。管中漂浮的孢子在灵气的滋养下缓缓旋转,散发出淡淡的蓝光: “参考‘太虚种玉诀’的前例,这些都是对于龙类基因组的合理开发!” “因为有死侍之类的僵尸,”赵青抬手按住即将蹦出试管的孢子云,“你就反过来组建起了植物军团?”她屈指弹开试管,冰晶瞬间在殿柱上绽开六角霜,“看来需要把《生化危机》加入你的游戏禁令列表了。” 夏弥吐了吐舌头,不敢接话。 她知道自己的研究方向有些跑偏,但每次实验都像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让她根本停不下来——毕竟费的不是自己个人的积蓄,而是“公家”批下来的经费。 夏弥的呆毛蔫蔫地耷拉下来,一边手忙脚乱地加固试管封印,一边从腰带暗格里摸出枚青铜罗盘:“最后压轴的是这个!” “龙髓干细胞培养的活体指南针,可用星锑晶体充能,在炼金迷宫中能自动生成逃生路线……” “难道不是你藏在裙底下的那个皮卡丘炼金玩偶吗?” 赵青无奈叹息,已懒得指出罗盘的潜在问题,随手一拨,便有只黄皮耗子蹦蹦跳跳地飞蹿了出来:“把言灵雷池刻录在炼金矩阵上,模拟出的‘十万伏特’很好玩吗?” 夏弥按下皮卡丘的尾巴,整座大殿沐浴在跃动的金色电弧中:“虽然威力跟材料消耗不成正比,但有了它,我就能起诉任天堂侵犯版权,反手就发出一叠律师函。” “狠狠薅宝可梦ip的羊毛,经费不就赚回来了吗?” “听上去的确有几分可操作性。” 赵青的嘴角终于扬起弧度,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金色契约条款:“不过鉴于你提交的《龙血十二种用途研究》项目进度,经费申请暂时驳回,先交一份两万字的情况说明和检讨给我。” “不要啊——你这是虐待远古文化遗产!”夏弥的哀嚎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至少先告诉我,正确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把检讨报告拿出来再说。”赵青微微一笑,随手抛掷了几枚记录了大量信息的玉盘,已然走到了外面:“这是增援的具体条款,以及近期另一边发生的龙类事件概况……” “最新情报?这么些天的工夫,世界上居然出现了如此多的异变?” …… 当视角被转换至龙族世界的一侧,全球异常事件早已被赵青与她盟友们的情报网汇总完毕——2004年8月,赤道辐合带异常活跃的季风掠过印度洋时,人类文明正站在认知崩塌的悬崖边缘。 自7月下旬起,坦桑尼亚境内乞力马扎罗山北麓频繁发生地震波幅异常现象。 美国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nga)通过遥感卫星发现三处直径超过800米的螺旋状深坑,坑内检测到持续释放的β型辐射。 尽管各国政府对外宣称是“地质活动异常”,但五角大楼战略威胁评估小组在8月3日提交的机密文件《熔岩穹顶》中指出,热成像显示坑内有“类爬行高能生物体”。 若目标完全潜入玄武岩层,常规钻地弹头将失去作用。 战略司令部提议在印度洋迪戈加西亚基地部署b83热核装置,当量估算达到骇人的2.7亿吨,可最终调谴来的仅是新型钻地中子弹。 美军以“反海盗演习”名义向印度洋海域增派罗斯福号、里根号、斯坦尼斯号航母战斗群,实际却在距离东非海岸线200海里处建立封锁区。 欧盟紧急启动“赫菲斯托斯计划”,向坦桑尼亚派遣联合地质干涉小组。此行动导致国际原油价格单日暴涨9.2%,伦敦金属交易所铜期货合约遭对冲基金大规模做空。 东非经济共同体本周出现异常资本流动,南非兰特对避险货币的汇率波动幅度达11.2%,创1994年以来新高。 剑桥大学地球科学系于8月15日宣布成立“高密度生物材料研究室”,其首批240万英镑研究经费中,有67%来自英国国防部海外行动特别预算——秘党伦敦分部特此报导。 根据卡塞尔学院副校长弗拉梅尔的分析,常规武器可能触发古代龙类预设的“火元素虹吸陷阱”,最好全部使用热核武器打击。 几乎同一时间,正在进行的环太平洋火山探险大赛亦遭遇重大变故。 8月7日,日本九州樱岛火山爆发指数(vei)达到3级,其后三日内有珠山、阿苏山相继异常喷发,火山灰中检测到龙涎香烯(ambrin)的衍生物。 8月10日,尽管日本气象厅坚称富士山喷发概率“低于0.03%”,但防卫省却突然向静冈县派驻第8工兵联队,并在骏河湾海底铺设地震检波器阵列,自卫队第9生化防护大队于8月13日封锁多摩川上游。 更令人不安的是,横滨港务局报告称港口防波堤出现大规模结构性损伤,监控画面捕捉到成群半透明、体长约12厘米的未知水生生物,颚部压力超过2000psi,能在30秒内啃穿5cm厚船用钢板。 横滨国立大学生物工程学教授中村良平在记者会上展示受损的盾构机刀盘: “这种被渔民称为‘鬼齿龙蝰’的生物群体正以每天超过30海里的速度扩散,若进入太平洋暖流系统,全球航运业将面临极大风险。” 为此,内阁紧急通过《重要基础设施防护法》,深夜向东京湾部署磁性水雷拦截网,并要求所有地下管网加装钛合金防护层。 源式重工旗下的丸山建造所顺利中标,开始加速研发陶瓷基复合材料防护层。 8月7日,挪威卑尔根海洋研究所的深海探测器在墨西哥湾3200米深处,拍摄到体长45米的沧龙活体影像。该生物随后以90节速度撞沉附近的日本捕鲸船“第二日新丸”。 幸存船员证词显示,该生物头部长度超过抹香鲸整体尺寸,尾击力量直接导致3000吨级船舶龙骨断裂:“那个怪物顶着捕鲸炮直接撞碎驾驶舱,它的眼睛……像是两团熔化的铜汁。” 东京大学古生物研究所在新闻发布会上坚称“碳基生物不可能具备如此防御能力”,但次日静冈县御前崎港又发生货轮龙骨被未知“超规格”生物咬断的事故。 受此影响,伦敦劳合社将远洋航运保险费率上调300%,马六甲海峡通行申请积压超过1500艘。上海宝钢集团紧急立项“龙击钢材”研发项目,试图通过钇元素掺杂提升船用钢抗冲击性能。 当大英博物馆重新开放被尘封的19世纪“海怪目击档案”,中科院青岛海洋所则启动“深渊长城”项目,在南海部署次声波阵列。 8月北极冰盖消融速度较往年加快400%,俄罗斯北极与南极研究所公布卫星监测数据:北冰洋中部五个坐标点出现直径3公里的圆形升温区,表层海水温度达79c,形成标准的五芒星几何图案。 正在格陵兰岛拍摄纪录片的法国探险家皮埃尔·勒克莱尔声称,他在暴风雪中目击到冰面上浮现出由熔岩构成的巨型卢恩符文。 梵蒂冈8月16日罕见发布通谕,谴责挪威特罗姆瑟出现的“新撒旦教”集会活动。 据意大利情报部门截获的信息,该教派发言人多次宣称“尘封王座即将解冻”,其在斯瓦尔巴群岛建造的冰金字塔内,被发现刻有龙形浮雕的青铜柱体,经碳十四测定距今约13500年。 同日,挪威斯瓦尔巴全球种子库遭不明身份者闯入,丢失1945年缴获的纳粹“极北之地”计划残缺档案。 慕尼黑再保险集团已将北极圈气候异常纳入特殊风险评估,预计全球海运保费率将上调2.5个百分点。欧盟环境署提议建立“极地科研特别通道”,但遭到瑞典环保组织的强烈抗议。 泛美卫生组织8月11日确认,危地马拉已有超过2300例“鳞化病”患者,感染者表皮角质层以每日0.5mm速度增厚,形成类似爬行类的青灰色鳞片,晚期病例出现下颌骨裂变、视网膜晶状体蛇形化的特征。 首例病患系盗墓者何塞·门多萨,其团伙曾闯入蒂卡尔金字塔底层墓室,与一具缠满水银丝带的木乃伊发生性接触。 秘党古巴分部下属的生物安全实验室最新研究表明,“鳞化病”实为新发现龙族亚种“羽蛇锥虫”的寄生现象。这种半炼金生物会改写宿主dna链,将其转化为劣化版死侍。 当地原住民长老宣称这是“库库尔坎的惩罚”,墨西哥某博物馆中的玛雅文化研究者却指出,阿兹特克史诗中提及的“羽蛇神仆从”,正是“皮肤如鳄,目如烛火”。 cnn最新民调显示,68%的美国民众相信政府隐瞒了“重要真相”。youtube上名为“地心守护者”的频道获得230万订阅,其发布的“五角大楼龙类解剖录像”虽被证实伪造,仍引发全球性恐慌。 法兰克福证券交易所出现神秘做空交易,涉及军工、海运、稀有金属等多个板块,疑似有组织利用恐慌情绪牟利。 在表象之下,猎人网站8月交易量激增670%,多个匿名账号高价求购龙类胎血。绰号“深红子爵”的用户上传了经过马赛克处理的文件,暗中拍卖获得1991年流出的“龙血猎犬”生物武器资料。 东京大学8月18日宣布设立“超古代文明研究所”,招聘启事中特别注明需要精通神代文字与非线性拓扑学的复合型人才。 同日,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则秘密重启尘封百年的“亚伯拉罕·凡·赫尔辛特藏室”,馆藏的中世纪手稿里夹杂着描绘龙类解剖图的羊皮卷。 值得关注的是,国内多家高校的自主招生考试新增“神话符号学”选考科目,考题中出现对《山海经》西山经与美索不达米亚创世史诗的对比分析。 8月19日,在秘鲁的纳斯卡高原,数以千计的当地居民目睹了“燃烧的羽蛇神”掠过夜空。 这个被各国大使馆定义为集体幻觉的事件,其真实证据此刻正锁在休斯顿约翰逊航天中心的保险柜里——landsat-7号卫星拍摄的红外影像显示,那些传说中的纳斯卡线条正在以每天3厘米的速度重新排列,逐渐勾勒出某种长有龙翼的巨蛇图案。 8月21日,纽约时报广场出现全息投影事件,模糊影像中可见类人生物手持权杖状物体,地面监控却未发现任何投影设备。 fbi已介入调查,初步技术分析显示该影像采用的光波调制技术超越现有水平。 8月25日,美国foxnews播出专题节目《他们就在华尔街》,声称美联储地下金库存在“冷血族裔”。虽然该报道被cnn证实引用的是漫威漫画设定,但仍导致comex黄金期货出现每秒2000手的异常抛单。 随着多起超自然事件接连发生,脸书公司被迫启用“蜥蜴人关键词过滤算法”,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民调显示,18-25岁群体中有41%认为“政府已被地外生物渗透”。 联邦调查局反常地对该“谣言”保持沉默,仅通过非正式渠道提醒各州警局注意“爬行类特征的可疑人员”,或可实施流行于19世纪的“ugly law”。 剑桥大学社会心理学系监测到集体潜意识出现“林德曼共振”现象,荣格学派分析师玛格丽特·韦伯指出:“全球范围内关于鳞片、火焰的梦境报告数量已达到冷战时期的780倍,这种集体焦虑可能源于某种尚未被科学认知的原始恐惧原型。” 在这个被后世称为“觉醒之夏”的时期,各国政府不约而同地启动尘封的应急预案: 华盛顿特区地下三百米的防核工事里,“蓝皮书计划”第六研究室的铅门被液压装置顶开;中国罗布泊的戈壁滩上,第四代同步辐射生物解析光源,如同银白色蒲公英在夜色中绽放; 欧盟议会表决通过的《第137号秘密指令》生效瞬间,二十七颗伽利略卫星的天线同时转向,编织成笼罩北纬30°的电磁罗网。 但所有行动都指向同一个困境——面对这些违背常识的存在,人类引以为傲的科技体系正显露出苍白底色,在超自然的黑域中暴露无遗。 当八月最后一周的晨光照亮联合国总部大楼时,五大常任理事国代表在电子焚化炉的嗡鸣声中,签署了那份永不录入档案的《黄昏协定》。 从苏黎世保险集团的精算师到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材料学家,从里约热内卢的防疫人员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潜艇指挥官,2004年夏天的种种异象,正在悄然改写人类文明的发展轨迹。 当五角大楼的β辐射图谱与罗布泊的纳米晶格在暗网深处媾和,当横须贺的次声波与日内瓦的μ子流在量子层面纠缠,当危地马拉的逆生长端粒爬上《自然》杂志封面,那些价值万亿的应急预案不过是孩童在暴风雨前堆砌的沙堡。 而此刻所有探测器的蜂鸣,终将成为未来史书上的一个轻微颤音。 天幕彼端,命运的纺锤似已刺穿时空经纬。 第一根崩断的丝线,正在北极极光里燃烧成淡绿色的灰烬。 同一时间,卡塞尔学院的冰窖深处,副校长弗拉梅尔则凝视着青铜罗盘上跳动的星象,对着炼金矩阵的水银喃喃自语:“亲爱的老伙计,你说人类为什么要给恐惧裹上科学衣?” “因为真相的苦药需要希望作药引。”昂热的声音突然从氤氲的水银雾气中传来,锃亮的牛津皮鞋踏碎地面凝结的冰晶。 校长手中晃动的威士忌酒杯里,琥珀色液体正泛着诡异的金红色涟漪。 “你的雪茄灰要掉进炼金阵了。”弗拉梅尔头也不抬地搅动着汞液,顺手弹开了酒瓶塞,青铜罗盘在他掌心跳着哥德尔编码之舞,“特别提醒,那支1961年的科伊巴限量版还剩最后三毫米。” “所以青铜与火之王正在尼伯龙根里抽雪茄?海洋与水之王饲养着沧龙鱼群?”昂热指尖转动着大马士革折刀,割开了冰窖的寒气:“这次莫非是两位君主同时苏醒?比预言早上数年?” “可能还要更糟。”副校长饮尽泡过了龙蝰胚胎的血腥玛丽,忽然吹了个口哨:“你最好看看冰岛传来的监测数据——”他呼出的白气在冰面凝成两个古老的如尼文字: 【nidhogg's awakening】(尼德霍格的苏醒) …… (本章完) 第590章 危机前夜,黑船计划(5K) 副校长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冰窖里格外清晰,当他看清杯底游动的银蓝色胚胎时,龙族亚种的尾鳍正扫过威士忌里的冰球。 老牛仔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喉间爆发出被砂纸打磨过的惨叫,“噗”一声猛然喷出大口酒雾,踉蹡后退两步,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吼:“见鬼!你他妈往我酒里加了什么!” “1982年拉菲调配的龙族鸡尾酒,卡塞尔特供版。” 昂热好整以暇地避开了每滴飞溅的彩虹色液体,优雅地晃动酒杯,透过玻璃看着老友衣襟上洇开的蓝紫色酒渍,刀锋般的皱纹里藏着促狭笑意:“要不再尝尝看?” 冰窖顶部的氪弧灯在炼金矩阵中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色块,水银池倒映着青铜罗盘跃动的幽光,将上方的【nidhogg's awakening】符号割裂成扭曲的星轨。 “这酒尝起来像蓄电池液混着福尔马林!” 弗拉梅尔抓起毛巾擦拭胡须,炼金术宗师的气度碎成了沾满酒渍的抹布:“我早该想到的,老混蛋还能真心实意请客?该死的……你是怎么忍住不吐的?” “没想到真有蠢蛋会去喝……”校长适时递上镶银痰盂,同时用折刀尖挑出了自己酒杯中的塑料仿生模型,“但考虑到你在1973年往我雪茄盒里塞古巴树蛙卵的壮举,这点惊喜不过礼尚往来。” “我敢打赌曼施坦因的头发就是被这种液体腐蚀光的!” 弗拉梅尔抹着嘴催动炼金阵,青铜罗盘迸发的蓝光裹住呕吐物,低声咒骂:“别想着去找尼德霍格拼命了,下次直接往你红茶里掺贤者之石粉末!” “随便你掺,红茶哪里都可以买,看看谁先被熬到破产。” 校长轻叩耳机切换频道,全息投影在汞池表面浮起施耐德铁灰色的半张脸:“东京湾磁暴监测站数据同步完成,龙蝰扩散速度比预期快17%。” 机械肺的嘶鸣混着键盘敲击声传来:“曼斯团队刚完成最新样本解析。” “让诺玛调出生物图谱。告诉我,这些海里乱窜的小可爱到底多麻烦?” 昂热指尖划过全息操作界面,三维投影立刻析出半透明鱼形生物,那东西鳞片泛着硫酸铜结晶的蓝光,腹腔内密布珊瑚状金属消化腺。 曼斯的烟嗓从大溪地观测站传来:“深海蝰鱼变种,两性生殖,单日排卵量三千枚。强酸黏液ph值-0.7,配合每秒78次的啮齿频率……” 画面切换至某艘沉船残骸,龙蝰群正将螺旋桨嚼成金属碎屑:“它们的三叠式颚骨配合旋转齿列,咬合时会产生12000k微型真空泡粉碎目标,还能从氧化反应中摄取能量。” “每克船用钢能提供3.7千焦代谢能,理想条件下,种群数量每72小时就能翻一番。” “你们谁见过繁殖速度能碾压旅鼠的深海物种吗?”这个冷笑话让曼斯教授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下,算是对昂热的幽默表示回应。 副校长弗拉梅尔则完全没有心情笑,他在昂热身后走来走去,不时凑近全息投影仔细观察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海杀手。 另一侧的全息数据屏上,同步瀑布般刷新着生物信息: 【鬼齿龙蝰(ophioichthys daemonicus)】 纲目:龙族亚种/半炼金生物 体长:10-15cm(成体) 特征:银蓝半透明表皮,三对可折叠翼状鳍,口器压力峰值2176psi 生态特性:以金属氧化还原能为代谢基础,淡咸水双相适性,85c至-20c存活 威胁等级:ss(文明崩溃级) 施耐德嘶哑的声线,裹挟着电流杂音刺破水银雾气: “执行部第七组在东京湾采集的样本显示,每条鬼齿龙蝰每天能啃食1.7公斤金属。按照当前扩散速度,一个半月后太平洋海底光缆将面临全面瘫痪风险。” “更麻烦的是……”投影切换成了东京湾的立体投影,原本湛蓝的海水正泛起诡异的胭脂色,成群龙蝰游弋过的区域,藻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殖,形成覆盖上百海里的赤潮带。 “次生灾害。” 副校长抓过雪茄猛吸两口,攥着青铜罗盘的手背青筋暴起:“强酸黏液改变了海水ph值,诱发甲藻爆发性繁殖——再这么下去,整个太平洋食物链会彻底崩溃。” “看这些小家伙的迁徙路线——北海道渔场、千岛寒流、北太平洋暖流,完美的金属盛宴自助餐厅。” 他熟练地调出了新闻报告的界面:“世贸组织估算,每延迟一小时解决危机,全球经济将损失4.2亿美元。” “现在繁殖到什么规模了?”昂热问。 “起码超过一亿。” 曼斯教授焦躁的烟嗓从大西洋彼岸传来:“它们正沿着黑潮向白令海峡扩散。日本水产厅半小时前通报,宗谷海峡的防鲨网已经被啃出十七个缺口——那些龙蝰正在把防护网当自助餐!” “装备部有什么解决方案?给我连线阿卡杜拉所长。”昂热敲了敲浮现战术地图的屏幕,“施耐德,执行部模拟结果。” “参考‘昆仑集团’提供的情报信息,现有四种优先的方案。” 面罩下吐出密密麻麻的参数:“首先是惰性材料防护,修建以陶瓷基复合材料为核心的防护堤,能够有效抵御鬼齿龙蝰的啃咬。针对必须途经危险区域的航船,则使用聚四氟乙烯在水下部位涂装。” “但这个方案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和时间,”施耐德继续说道,声音在冰窖里回荡:“光是东京湾周边的防护堤修建,按照目前的材料储备和施工速度,完成至少需要两个月,而龙蝰的扩散可不会等我们。” “至于聚四氟乙烯涂层技术,目前尚未有大规模应用于船舶的经验,且无法保证能完全抵御龙蝰长期啃咬。”阿卡杜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疲惫,显然为了应对这次危机,装备部已经连轴转了许久。 “只有高强度惰性材料才能万无一失,毕竟鬼齿龙蝰的口器能凿穿60公分混凝土。”曼斯调出东京湾沉船残骸的扫描图,“除非给每艘船裹上两米厚的特氟龙——这比航母造价都贵。” “第二方案是利用磁性。” 施耐德切换成横须贺海军基地的画面,日本自卫队正往海面铺设电磁网: “绝大多数龙蝰体内的铁元素含量,高达正常生物的270倍。理论上强磁场能干扰其行动,但覆盖整个东京湾需要建造直径70公里的超导环。” “为什么不给单艘舰艇配上磁暴线圈?非法电鱼的都知道这招。”昂热摩挲着下巴,目光紧盯着全息投影上的分析数据。 曼斯调出段红外影像,成群龙蝰在电流中反而愈发活跃,体表迸发出电弧:“那它们只会把电击当成充电桩!这些鬼东西的线粒体膜电位差是人类的120倍,本身就是个微型炼金反应堆。” “难怪是蓄电池液的味道。”副校长浏览着自家守夜人论坛的页面:“不少华裔学生说要吃绝这一入侵物种,可鬼齿龙蝰浑身强酸黏液,谁敢下嘴?弄不好连锅都能给腐蚀穿了。” “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昂热将话题拉回正轨,“第三个方案呢,施耐德?” “第三方案是集束雷。” 施耐德调出mk60自导水雷的剖面图,“再配合铝热剂和次声波诱捕装置,能在瞬间蒸发半径五十米内的龙蝰群——但实战测试显示,爆炸产生的金属碎片反而会成为新一批龙蝰的养料。” 昂热的折刀突然钉入水银池边缘,刀刃震颤着切断爆破投屏汇报:“第四方案呢?” “根据龙蝰嗜食金属的特性,在关键航道抛洒抗氧化剂阻断氧化还原反应。” 阿卡杜拉所长插进话来:“通过二甲基亚砜载体在重点海域喷洒含钼酸盐或有机膦酸酯的缓蚀剂,制造三十公里宽的人工隔离带。”“除了严重影响龙蝰的进食效率外,还能使它们的体表硫酸铜结晶层逐渐溶解,生存温度耐受范围缩小至5-35c,但前提是得有足够多的量,初步判断,每天应该需要五万吨以上的倾泻——主要是洋流导致的扩散。” “按照当前国际市场价格,采购这些抗氧化剂每天的成本至少在两亿美元左右。秘党未来三十年的经费都得填进去!” 曼斯教授的全息影像晃了晃,露出身后正在组装的水下声呐阵列,“更别提东西还没倒下去,联合国环境署就会先把你钉在东京塔顶风干。” “或许该试试这个。” 副校长突然从衣袍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青铜匣,匣内十二枚刻满楔形文字的金属球正在高频振动:“公元前7世纪亚述帝国留下的炼金产物,专门对付以金属为食的龙类亚种——只要把核心部件换成钚238……” “然后让整个北太平洋变成辐射废土?” 昂热按住青铜匣冷冷打断:“这还不如直接让美军批量投放氢弹,就像1952年处理马绍尔群岛那样,污染倒更少些……” 校长抿了口威士忌,目光扫过汞池里游动的龙蝰投影:“我记得它们的脂肪含量超过35%?” 副校长正要反驳,突然盯着杯底残留的银蓝色胚胎愣住了。老牛仔猛地伸手拍向炼金阵,汞液瞬间沸腾成无数龙文符号:“火!用微波煮沸这群金属蝗虫!它们脆弱的表皮根本扛不住——” “海洋可不是你家浴缸。”昂热沉声道。 “没必要加热整片海洋,我们可以综合前几个方案,驱使龙蝰集中于局部水域。再怎么说,总比原先多了种办法——eva的最新情报,美军第七舰队确实有几艘配备了新型微波反潜系统的驱逐舰……” “实际上,这群蠢货明天将会以‘联合反潜演习’名义封锁本州岛南部海域,尝试解决海航困境。所以,建议你亲自去喂鱼,顺便搭上美军侦察机的顺风车。” 副校长吹了声口哨:“需要我帮忙伪造个海军顾问身份吗?” 曼斯在全息屏中瞪大眼睛:“可五眼联盟上周刚把卡塞尔列入可疑组织名单。” “没关系,五角大楼近期已跟秘党有了默契。” 昂热晃了晃不知何时出现的海军司令部调令,瞳孔深处燃起熔金色的火焰:“我要亲自去日本看看,这些啃噬人类文明根基的小东西,究竟在为谁清扫王座前的障碍。” “此次危机刻不容缓,如果任凭鬼齿龙蝰这么高速繁衍下去,甚至不用纯血龙类出马,人类文明就将被分割成一座座仅剩空中交通的孤岛——而我们,就是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最后防线。” “‘昆仑集团’ceo施女士发过来的第九轮龙蝰系统性破坏超算推演,评估认为:若不在最初竭力干预,只需35天时间,马六甲海峡便将沦陷,五到六个月后,全球海运系统就会彻底崩溃。” 说罢,昂热对着耳机下达一连串指令:“执行部,全员待命,随时准备出发。装备部,加快对各种方案的可行性研究,有任何进展立刻汇报,并把去年测试的电磁脉冲水雷全部运往东京湾。曼斯,继续监控龙蝰的繁殖与扩散情况,每半小时向我汇报一次。” “校长……”施耐德的电子音出现短暂杂波,语气少见得凝重:“装备部说那些水雷的触发机制参考了《宠物小精灵》的精灵球设计,实战中可能……需要调用适量混血种作为生物诱饵。” “告诉那群疯子,如果这次成功拦截鬼齿龙蝰群,我就批准他们用eva初号机涂装改装cc1000次快车。”昂热的最后指令混着酒香,“再给蛇歧八家传句话,我即将专程上门送份大礼。” 他转身从西装内袋抽出泛黄的照片,1945年的长崎港在相纸上印着焦痕,“要让咱们的前日本分部部长阿贺知晓,卡塞尔学院准备重启‘黑船计划’——不过这次带来的是防护技术,不是炮舰。” 汞池突然沸腾如熔岩,诺玛的警报声响彻冰窖。 全息画面切换成北太平洋实时监控,龙蝰群形成的银色漩涡正在吞噬俄勒冈号驱逐舰的螺旋桨。昂热抓起卫星电话的刹那间,施耐德已经接通了第七舰队司令部。 “下午好詹姆斯上将,听说你们需要解决点‘小麻烦’?五角大楼战略防御局特派顾问,赫尔曼·冯·卡塞尔,申请接入‘自由旗帜’作战指挥链。” 校长点开一份标题为《异常生物协助清除申请》的秘密文件:“面临‘鲑鱼回游’式阻塞,我这里恰好有些……特殊清洁设备。” 通讯器传来咖啡杯重重磕碰桌面的声响,某舰队司令的咆哮震得汞池晃起涟漪:“卡塞尔学院的江湖骗子也敢对美军指手画脚?你们给五角大楼提交的‘炼金生物风险评估’简直像中世纪巫术手册!” “妈的!麦坎贝尔号右舷漏水!鱼雷!鱼雷!不,给我改用燃烧弹!” 副校长神色略显尴尬地转回炼金矩阵前,显然那“拙劣”的手册正是他亲自手绘。 “老混蛋早就计划好了。”他低声嘟囔着灌了口龙舌兰,却被呛得连连咳嗽——这次他特意检查了酒液里有没有可疑胚胎。 “詹姆斯上将,建议您查收nsa三分钟前发送的加密文件。”昂热将折刀收回西装内袋,耳畔传来打印机吞吐纸张的沙沙声:“我的战略防御授权码是ares-Ω-0402。” “如果阁下坚持认为镍铝青铜合金的军用螺旋桨是被普通鮣鱼啃毁的,我倒很乐意联系《海军时报》分享这个生物学新发现。” 于是,三十秒后,舰队司令的声线混着警报鸣响再次传来:“卡塞尔先生,第七舰队指挥部邀请您参与0800时作战会议。” 汞池泛起的涟漪尚未平息,昂热已扯开领带大步走向升降梯。 “等等!”老牛仔从脏兮兮的睡袍里掏出个刻满符文的钛合金烟盒,“带上这个——里面装着能骗过美军身份识别的炼金芯片,贴在喉结位置就能切换出五角大楼特派员的模拟声纹。” 昂热挑眉接过烟盒,指尖抚过盒盖上振翅的乌鸦徽记:“没想到你除了制作情趣道具,还能造点有用的东西。” “总比某个准备拿微波炉烤鱼的老疯子强!”弗拉梅尔突然扯开昂热的西装前襟,将先前那个青铜匣拍入他胸口:“记住!这玩意的杀伤半径有12km,别学兰博抱着炸弹冲锋!” 升降梯门关闭的瞬间,汞池炸开三米高的银浪,诺玛将第七舰队作战地图投射在漫天水珠中。昂热的身影在雾气中逐渐消散,唯有雪松香混着威士忌酒气萦绕在副校长的咒骂声里: “你要是死了,老子绝对会刨了你的坟,往棺材里塞满古巴树蛙!” 冰窖很快重归寂静,唯有青铜罗盘上的如尼文字在持续闪烁。 弗拉梅尔用雪茄灰在冰面画出滑稽的皮卡丘笑脸,突然对着空荡荡的祭坛举起酒瓶:“敬科学衣包裹的恐惧,敬2004年这个见鬼的夏天。” …… 十二小时后,北太平洋黎明前的黑暗中,日本房总半岛东南120海里。 伯克级驱逐舰“米切尔号”正劈开墨色海浪,an/spy-1d相控阵雷达在阴云下缓慢旋转。 值更官扶着舱门咒骂潮湿的海风,突然被舰载直升机轰鸣声盖过了抱怨——黑色“海鹰”正以60度仰角砸向飞行甲板。 夜空忽而裂开道缝隙,月光如探照灯笼罩而下,昂热握着纯银手杖踏出机舱。咸涩海风卷起他的纪梵希风衣,这个戴玳瑁眼镜的银发老人,竟优雅得像是来参加游艇派对。 “赫尔曼顾问?” 满脸油污的美军少校盯着平板电脑上的三叉戟徽章:“声呐显示有超过五十万单位正在突破第三防线!司令部说您有办法解决这些……” “问题不大,”昂热倚着滚烫的舰炮点燃雪茄:“我需要贵舰在240秒内将s波段雷达切换成主动拒止模式,以及,让厨房送两人份的蓝山咖啡到cic战情室——不要,两颗古巴水晶咖啡冻。” ……(本章完) 第591章 醒神寺,特聘顾问(5K) 日本东京,源氏重工大厦顶层。 少有人知晓,这一层居然有一处宽敞的露台,它隐藏在大厦的一角,从地面和天空都不易觉察,惟有拉开这道拉门,才能踏入这处洞天。 它名为醒神寺,果然就是寺庙的风格,但不是佛寺而是日本神道教的寺庙。 有一座小小的朱红色“鸟居”,岗岩墙壁上雕刻着神道教中的诸般鬼神。 从庄严的天照、月读,到威猛的须佐之男,还有形状凶恶的妖鬼,有的长着狮子般的面孔獠牙毕露,有的盘膝坐在骷髅堆上,风和云簇拥着这些神魔,仿佛百鬼夜行。 露台上居然还有一道清澈的流泉,流泉周围是白石和青草组成的枯山水,悠悠然透着禅意。 已经过了日出时间,但是阳光照不透厚重的积雨云,天空发出微微的惨白色光芒,新宿区上方盘旋着几架黑色的重型直升机,浩荡的风从东京湾上空吹来,空气中有浓重的海腥味。 青灰色的石阶泛着晨露微光,橘政宗摩挲着茶碗边缘,目光扫过环形排列的七张蒲团——蛇歧八家除上杉家外的其余家主,此刻皆在醒神寺投下凝重的剪影。 “诸君,这是本月第七次临时会议。” 这名被赫尔佐格改造、新生不久的影武者缓缓开口,大家长鬓角的白发比上周又多了几缕。 “首先,是第七舰队与海自跟龙蝰群交战的最新状况。” 自卫队预备役的一等空佐,龙马弦一郎沉声汇报:“小鹰号航母战斗群正在相模湾外海展开反潜阵型,强制调用了途径北太平洋的37艘vlcc油轮,以20°间隔锚泊于北纬35°线,可第一轮水面燃烧作战宣布失败。” “目前为止,已有2艘伯克级驱逐舰、4艘佩里级护卫舰沉没,14艘舰艇动力系统瘫痪,横滨港3号码头钢结构被啃噬坍塌,12台龙门吊坠海,原油泄漏不可计量,直接经济损失已逾800亿美元……” “五角大楼启用《战时装备紧急改造法案》,横须贺海军工厂进入24小时战时状态;国会通过《太平洋紧急状态特别预算案》,授权单日开支上限突破900亿美元;海自内部评估:烈度已超过了中途岛海战……” 他接着在电脑上调出加密文件,赤红钢印刺痛众人瞳孔:“太平洋司令部昨夜更新的《深蓝净化》作战预案——若七十二小时内龙蝰扩散速度超过阈值,将在北纬35度线实施三相弹饱和打击。” “m军甚至标好了爆心投影点。”樱井七海冷笑划动卫星图,相模海槽与京都御所的位置赫然闪烁着辐射标志,“华尔街日报今晨头条,三菱ufj股价暴跌14%,高盛却在疯狂收购关西电力股份。” “三小时前,防卫大臣在国会答辩时突然昏厥。”宫本志雄调出nhk直播录像,画面里西装革履的议员们正在推搡叫骂,“现在整个内阁都在为是否接受《美日联合防卫特别法案》撕扯不清。” 源稚生捏碎手中竹签,握住了蜘蛛切的刀柄:“他们真敢在国土使用战略核武器?” “不仅如此,还要防务省后续补偿行动消耗的军费,本家绝不能这般任人宰割。” 橘政宗放下茶盏的轻响让全场寂静,这位大家长起身踱至窗前,望着庭院里簌簌落下的早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为了坚守的大义,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那些对冲基金化作秃鹫,趁人之危,疯狂撕开r本经济的缺口。” 樱井七海将平板电脑推至众人面前,道琼斯指数走势图与日元汇率曲线交织成死亡十字,触目惊心:“这个月,源式重工股价波动率超过27%……” “摩根士丹利通过离岸基金控股东芝存储器业务,软银集团则在被凯雷资本恶意收购,洛克希德·马丁和雷神公司反复操控r本精密机床企业的股权……” “做空日元只是前菜,三井住友的信用违约互换交易量近期暴涨700%——他们在赌这个国家要么陆沉,要么沦为焦土。” “——这群嗜血的恶鬼,甚至给羽田机场的包机标出了天价座位费。” 龙马弦一郎推了推金丝眼镜,疲惫着补充:“成田机场今日拦截了二十三架未经申报的私人飞机,经济产业省三名次官被发现持有加拿大永居证。” “韩国海军陆战队第六旅已抵达佐世保。”风魔小太郎突然插话,目光冷厉如刀,枯瘦的手掌抚过胁差柄卷:“世宗大王号驱逐舰搭载的玄武-iii型导弹,射程恰巧能覆盖富士山五合目。” 犬山贺的脸上闪过一丝怒容,刀鞘与青石地面擦出火星:“他们说是来协助布防?” “明面是应m军邀请参与联合演习,暗地里自称是‘人道主义救援’。” 宫本志雄调出加密电报:“但仁川港出发前,他们的参谋部秘密采购了三千吨水银与硫磺——这是对付龙类及其亚种的标配物资。看来,韩国混血种家族找到了某种古籍,开始操控财阀们发力。” “与其担忧豺狼环伺,不如先解决脚下蚁穴。”橘政宗深深感叹:“三小时前,东京湾第五防御网被突破,85%的防波堤已失去结构强度,龙蝰群正在逆流而上,每小时推进1.2公里。” “今晨的急报,关东地区的十六处地铁隧道出现啃咬痕迹,山手线轨道昨夜发生三次信号故障,经检测铁轨断面残留强酸黏液……自卫队第五师团正在加装陶瓷基防护层,但丸山建造所的生产线已经超负荷运转。” “龙蛇起陆时,高天原倾;八千矛神醒,苇原中国尽。”风魔小太郎怔怔出神:“这些鬼东西难道真是从黄泉比良坂钻出来的?” “或许吧。”宫本志雄悲观地调出了岩流研究所的最新数据:“昨夜在相模湾捕获的样本,口器压力值已突破了3000psi,这已经超出正常生物变异范畴……就像有某种意志在加速它们的蜕变。” “至于富士山,它岩浆房的压力值已经突破临界点,但喷发能量却被某种力量持续抽走——这绝非普通的火山活动。” 犬山贺的白眉绞成刀锋:“昨晚老夫在玉藻前俱乐部接待了昆仑集团的特使,他们声称日本列岛下方正在形成直径1200公里的超级言灵领域,建议本家最好也趁早撤退,起码给年轻人一个生还的机会。” “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想钱挖走家族中的科研骨干?照样是在发‘战争财’!”橘政宗很清楚这件事的经过,继续问询起了这名前r本分部部长:“卡塞尔学院呢?昂热不是最喜欢屠龙?” “那个老疯子正在‘米切尔号’驱逐舰上喝蓝山咖啡。” 宫本志雄苦笑着调出监控画面,昂热倚着舰炮的身影优雅如赴宴,“卡塞尔学院的‘黑船’这次载的不是炮弹,但比炮弹更危险——他这次连表面礼仪都懒得维持,直接要求接管岩流研究所的全部人员与设备。” 惊雷忽然在天际炸响,游走的电光照亮八姓家主们凝重的面容,雨点砸在青黑瓦当上,奏响了末日降临前的镇魂歌。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啊。”橘政宗斟茶的手却稳如磐石,碧绿茶汤在盏中泛起同心圆:“数十年过去了,秘党从未放弃寻找白王血裔的秘密。诸君,我们今朝已经站在悬崖边缘。” 他接着缓缓起身,玄色羽织在雷雨中猎猎作响:“华尔街的资本镰刀、美军的核弹密码、韩国舰队的炮口……这些明枪暗箭的背后,都隐藏着对‘神’的贪婪,可那群蠢货终究打错了算盘!” “蛇歧八家守护千年的秘密,绝不会沦为他人嫁衣,诸魔之门更不能被重启。” 橘政宗迎着风雨展开古旧的卷轴,泛黄的绢帛上,巨大如山岳的八歧大蛇中毒瘫倒,赤血流淌似河川,会议的最后,他一字一顿:“卡塞尔学院想要介入,就让他们去对付海里的虫豸。” “而我们真正的战场——在‘神’苏醒前的每一个心跳里。此信不绝,此身不灭。” …… 同一时间,雨势渐渐磅礴的沿港防波堤外,一叶剑形的扁舟在近海水波中起起伏伏,堤坝崩裂的脆响混着机枪嘶吼刺破天穹,钢筋混凝土在龙蝰银蓝色口器下化作簌簌落下的铁灰色雪霰。 裹挟着刺鼻硫磺味的黑烟贴着海平面翻滚推进,美军驱逐舰投放的凝固汽油弹与自爆式燃烧浮标交错引爆,沸腾的原油铺展成了连绵火毯。 它们在海天交界处烧出暗红色焦痕,将太平洋割裂成炼狱与现世的战场。 浓烟裹挟着苯并芘与二氧化硫的刺鼻毒雾,在十二级阵风里化作遮蔽半个东京湾的昏黄帷幕,安装在摩天楼顶层的净化合器集体过载,淡绿色中和剂如同哮喘病人的咳嗽般断断续续喷涌。 数十米高的龙门吊在港口沿岸筑成钢铁丛林,每台机械臂顶端特地安排的重机枪,不断以每分钟两千发的速度编织弹幕。 12.7毫米穿甲燃烧弹撕碎企图登陆的龙蝰群,弹壳如金色瀑布从空中倾泻而下,在码头地面堆出冒着青烟的黄铜丘陵。 试图突破防线的龙蝰群如同撞上无形绞肉机,破碎的荧光蓝内脏与海水混合成诡异的霓虹色浪涌,又恍若银河倒悬。 混凝土堤坝内侧的“安全区”中,民间组织搭建的五十余台配重投石机正发出吱呀呻吟。 在液压杆的加速下,裹着防水帆布的生石灰桶划出抛物线坠入浅海,遇水爆开的灰白色烟云与酸蚀海水激烈反应,纷扬的碱雾中不断传来龙蝰躯壳爆裂的噼啪脆响。 可溃散的鱼群,很快又被后方同类推挤着涌向堤岸。 十二架f-2战斗机编队撕裂云层俯冲而下,机腹挂载的铝热剂集束弹在距海面百米处绽放。 赤红火雨泼洒进龙蝰聚集的漩涡中心,沸腾金属与海水接触激起的蒸汽流,将数十吨海洋生物的碎渣掀飞至空中。 海岸公路早已被重型卡车碾成蜂窝状,满载的装甲运输车队在武装直升机掩护下蛇形前进。某辆卡车的防弹轮胎被流弹击穿,侧翻的车厢内滚出大量银灰色防护板材。海岸线后方三公里处,丸山建造所的工程团队正用速干水泥浇筑第七道临时堤坝。掺入碳化硅晶须的混凝土尚未凝固,便被直升机吊装的陶瓷基防护板迅速覆盖。 焊飞溅间,几条漏网的龙蝰突然破缝而出,身着聚氟乙烯防护服的工程兵立即挥动乙炔喷枪,湛蓝火焰将危险扼灭在萌芽阶段。 “东南区段抢修完成度41%!”工程指挥扯着嘶哑的嗓子,对讲机里的爆炸声几乎盖过人声:“横滨港请求……滋啦……增派……滋啦……” 他望着遥远海平线上,似已逐渐成型的台风眼,抹了把面罩上的水雾——那或许是雨水,或许是冷汗。只因防波堤外侧,新一轮银蓝色潮汐正在聚集,再度奔涌而来。 赵青的脑之身神略有些凝重地打量着这般惨烈的交战景象,目光擦过踏着“剑舟”同行的施夷光肩背,落在了岸边某名新兵腰间别的全家福照片上,心中亦是微叹了口气。 “这些年轻人或许还不明白,他们守护的不仅是堤岸,更是r本最后的体面。”她注视着照片里抱着婴儿微笑的主妇,“当秩序崩塌时,最先被践踏的从来不是混凝土,而是这样的笑容。” “虽然早有过评估,可鬼齿龙蝰的破坏力,依旧超出了事先的预料……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家伙把它们释放出来的,还先积蓄到了上亿的数量,再发动迅猛的攻势,让单发核弹无害化清除成了难题。” “能够把r军和驻日m军的海上力量打得节节败退,龙之行刑者的确名之虚传。当然,主要还是占了现代海军没有以集群水中小目标的武器设计的便宜,发育速度也太快,让人来不及改装。” “当今的海军战略始终围绕制空权与反舰导弹构建,当敌人从上千米高空降到水下十数米间,整个作战体系都要重构……” 施夷光点了点头,显然亦赞同此番见解:“二十世纪潜艇战教父邓尼茨曾说过,狼群战术的精髓在于控制交战节奏,而龙蝰们的生物本能,却恰巧能将这点充分发挥。” “更深层的问题,在于文明认知的滞后。人类总用线性思维预测威胁,可龙族文明的复苏,遵循的却是生态暴发的非线性规律。” 看着靠近小舟的银蓝色鱼群转瞬间就被赵青新近“获得”的言灵王权领域压入水底,血肉碾得粉碎,某种程度上达成了“沉鱼”的美谈,她脸上的神情冷静无波: “想解决这种海中蝗虫,只怕得向真正的龙王请教。” “不错,否则就算八歧大蛇没搞出事情来,东京也面临着极大的陆沉风险。” 赵青随手掏出个对讲机,进一步详细分析道:“单是即将迎来的超级台风天与元素乱流引发的特大暴雨,便很可能摧毁这里的一切。” “怎么说?”施夷光问。 赵青解释道:“东京原本就是一座多雨的城市,它先进的排水系统可以在24小时内排空20亿立方米的雨水,靠着这套先进的排水系统,这座城市迄今为止还没有变成一个巨型的泻湖,但再强大的排水系统也有极限。” “在鬼齿龙蝰的啃食与超常的降水双重打击下,铁穹神殿,东京排水系统的最后一关,必然无法继续承受,因为地下的蓄水空间太大,这里的地基本就不怎么稳固,东京的很多区都会随之陷落。” “简单的来说,东京会变成大海的一部分,东京湾的范围会大扩张,海岸线会延伸至现在崎玉县的位置——毕竟,这里本是‘高天原’的所在地,后者在一场海啸中滑向大海的同时,也重创了原先的地质结构,沉积层的液化远比专家的预估更深入。” “文明本质上是记忆的载体。” 施夷光表示理解:“从神田川到首都圈外郭放水路,每次升级都在修补前人的设计局限,但地层构造的慢性崩坏从未停止。这次陆沉,或许可以说是量变到质变的必然?” “更准确地说,是冗余度耗尽。”赵青微微一笑,回道:“江户时代的地下水脉能自然调节70%的降水,现在这个数字不足3%。所谓先进排水系统,不过是给垂危病人插上的呼吸机。” “人类总在重复昨天的解决方案,却对明日的危机视而不见。” “关东平原本就是板块碰撞形成的年轻陆地,可r本人却在此建造了全球最密集的都市圈,在活火山口旁堆砌金融中心,把核电站建在断层带边缘。故而终究有此一劫。” “一万年前,当究极言灵在高天原被释放,大地震动,从九州岛到本州岛,所有的休眠火山都喷发出岩浆,把黑夜照成白昼,十级地震激起的巨浪首先冲击中国和韩国沿海,几个小时后袭击了海参崴。” “一天之后潮峰抵达北美洲,加州沙漠都被海水淹没。百米高的潮头冲破白令海峡进入北冰洋,在北冰洋的冰壳上激起冲天的水,冰壳破裂,数千公里长的裂缝横贯极地。” “万年后的今天,同样的末日浩劫,极有可能在文明尺度再次上演。” “如果八歧大蛇或白王的复苏被及时扑灭,这还好说,破坏应该不至于如此夸张,但东京地区的垮塌滑入海渊,却仍是几乎难以避免——事态已过了临界点。” “那会有多少人伤亡?按现有数据模型推算?”近在眼前的浩劫让人吃惊,施夷光不禁追问:“包括陆沉引发的海啸,对周边地区的冲击,在富士山等多座火山同步全面喷发、威力叠加的情况下?” 赵青的目光掠过翻涌着荧光蓝血沫的海面,雨滴在距离她肌肤三寸处自动蒸成白汽: “整个东京湾地层会像蛋壳般崩解,神奈川至千叶的陆架将在72小时内滑入日本海沟,该过程的滑移能堪比上百万颗‘小男孩’爆炸——三千万常住人口中存活率低于10%。” “至于这波海啸对长三角地区的影响,虽说东海浅大陆架会缓冲大部分冲击波,但也堪称是数千年来最大的灾害之一,浪高超过20米,直接受灾面积可达6万平方千米以上,上海将化作暂时的泽地。” “尽管可以提前防备撤离危险区,通过修筑冰堤和扔核弹加以疏散,或者在东京陆沉时设法削减能量,整个东亚的经济血管仍会近乎断裂。” “故而,这绝非只是地域性的灾害,而是影响全球的危机,此次海啸甚至足以在太平洋两岸来回冲撞数次,就像是澡盆中的水在晃荡。” 防波堤外侧突然传来沉闷爆响,某段浇筑中的碳化硅堤墙轰然倒塌。两人看着抢险队员像蚂蚁般涌向缺口,赵青的声音忽而低沉: “这些工人里,可能有人的父亲参与过阪神高速的建设,有人的祖父修建过东京塔。三代人用血汗堆砌的现代都市,毁灭却只需要三分钟。” “牵一发而动全身,全球资本市场将经历比1929年惨烈十倍的雪崩,几天内摧毁数十万亿美元的财产,间接损失更是难以计量。灾区以外,不知多少人会因此负债失业,流离失所。” “现代卫星监测网络虽能提前预警,但文明社会的脆弱性远超原始时代。当年洪水退去后幸存者可以重建茅屋,如今淹没几座晶圆厂就足以让全球半导体产业链偏瘫数月。” 施夷光悠然长叹:“可若要确保控制住灾难的规模,起码得让超越寻常初代种的力量投入支援,才能抵御住如此级数的超级海啸……好在我们这方,目前已有了四名龙王级的盟友。” “更确切地说,暂时只有两位,因为诺顿尚未觉醒记忆,芬里厄还在贪吃嗜睡,且没法出门。” 赵青挥手一招,轻舟化作了七彩剑光落在了她五指之间,斩出了一道长达百丈的琉璃虹芒,令数万条龙蝰当即毙命,两人随后飘然而起,隐匿着站在某台龙门吊上。 “接下来,欢迎我们‘昆仑集团’的特聘龙王顾问,夏弥同志!” 把一台从秘党进口的全息投影仪置于前方,赵青打了个响指,刹那间被冻结成玄冰晶链的风雨帷幕中,浮现出了夏弥的3d实时影像。 只见镜片中呈现的背景,赫然是b京的废弃地铁站,一列锈迹斑斑的老式火车,正在笔直的铁轨上高速行驶,隧道拱顶的积水被震成碎银不住坠落,暗红车灯却如巨兽独眼照亮了黑暗。 本该挤满“镰鼬版仿生鸟人”乘客的车厢,此刻却堆叠着直抵天板的橙色薯片袋,各式各样的铝制罐头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夏弥踮脚贴在驾驶室玻璃上,发梢沾着膨化食品碎屑,拿着一瓶可乐比划着“surprise”口型。 而后,整列火车来了个漂亮的急刹,集装箱闸门轰然弹开,不知几千几万包青柠味薯片呼啸着撞碎在月台青苔上,铝罐可乐像陨石雨砸进积水潭,溅起的褐色泡沫里漂浮着“再来一罐”的拉环。 显然,这座尼伯龙根内已布置了信号中继站,高清的视频信号通过专门的冰晶云线缆,传输到了赵青和施夷光两人的眼前。 “鬼齿龙蝰最喜欢的食物一直是新鲜的血肉,金属最多只是点心或者补剂一样的副食、药品,正常而言,它们绝不可能主动靠着消化金属来疯狂扩张,相反会适时控制自己的种群数量。” 无疑早就猜到了对面想问的方面,夏弥向着她身后的巨龙招了招手,示意芬里厄肆意进食加餐,同时主动解释,指出了其中的疑点: “人吃树皮也能勉强过活,韧皮层和形成层的确有几分营养,可有选择的话,谁会这么去做?甚至,就靠着如此难以下咽的东西繁衍生息?绝大多数时候,鬼齿龙蝰连骨头都懒得啃噬。” “高阶龙类的血统召唤?”赵青捧场式地提问。 “血统召唤不可能这么精细地操控龙族亚种的行为,除了朝中心吸引的直接效果外,其余作用的影响范围极其有限……”夏弥展露出了顶级专家的素质,立刻得出了结论:“是一个超级精神系言灵。” “莫非是奥丁?”听上去这种言灵并非寻常龙王可以释放,赵青大致猜测道。 “不好说……炼金矩阵可以增幅言灵的层级与威力,而龙族文明尚有隐藏甚深的‘长老会’。”夏弥喝着可乐述说:“此外,r本万年前的神代遗迹中,或许并不缺乏可供利用的强大炼金古物。”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继续问询:“万年以前,黑王不是才刚创造出四大君主吗?你为何会了解当时古白王血裔建造出的‘神代城市遗址’?” …… (本章完) 第592章 天琼之矛,远古智慧(5K) “很简单,因为我去过r本,而且就在那场让‘高天原’坠没的浩劫后不久。”夏弥昂首挺胸,炫耀性地回复:“昔日辉煌昌盛的神代文明,正是在本王的大军攻伐下毁于一旦,就此沉沦失落。” “哦?”赵青眨了眨眼:“还有这回事?莫不是你自吹自擂?” “搞清楚最基本的逻辑:连一个东京滑移陆沉,都会引发波及到整个环太平洋地区的超级海啸,那万年前震天撼地的究极言灵释放,就更不用多说了。”夏弥具体解释道:“当灾难在r本爆发的几个呼吸后,全球的高阶龙类,包括黑王尼德霍格,便全都注意到了这里出现的异常。” “确实不可能遮掩得住,自然界不会突兀造成这等程度的破坏,除非尼德霍格是头蠢龙,否则必定会派手下前来探查情况。”赵青点了点头。 “初代八岐大蛇被须佐之男设计斩杀,后者化作的二代大蛇又被天照和月读拉着一起同归于尽,带着高天原坠入深渊,可这连环爆发的两次灾劫,却并未完全消灭r本的神代文明,依然有着不计其数的幸存者。” 夏弥拆开包薯片慢慢嚼着:“但凡是明眼龙,只要瞧见了这群人首蛇尾的家伙,都可以轻易判断,它们绝对是‘非法’诞生的混血种,而后立刻得出其实为白王血裔的结论——只需再简单不过的排除法。” “白色皇帝的叛乱才刚过去了两三千年,这群躲藏于r本列岛的白王血裔,自然也被归入了叛党余孽的行列,且因窥伺亵渎高贵血统的原故,罪加一等,依黑王随后下达的旨意,须得全面清剿,半点不留。” “太古的白王血裔们依旧拥有龙类的外貌,它们的能力也接近纯血龙族,等若于后世所谓的‘皇’。”她淡淡补充道:“《古事记》当中有八百万神明的说法,这里的‘神’其实就是指神代的混血种,均稳定突破了临界血限。” “‘八百万众神’应该仅囊括了天照命所属的派系?”施夷光边听边操控着多台通讯设备,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此刻适时提问:“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的派系,也有相应的属下吧?” 只见她的睫毛在平板冷光中微微颤动,右手五指在屏幕上划出残影,左手拇指在不断敲击着加密指令,食指则在触控笔与滚轮间切换。 资金调度界面的数字键闪烁不定,长三角地区实时水文图与全球大宗商品交易数据瀑布般冲刷而过。液晶屏幽蓝的光晕里,沪杭甬高速改道方案与长江口促淤坝三维模型正在疯狂更新。 夏弥将可乐罐捏成铝球随手一抛,芬里厄立刻探出龙首精准衔住,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咕噜声。她笑了笑,继续回道:“何止派系?那时的白王血裔甚至演化出了三个由祭司统御的神权王朝。” “天照命统御九重高天原,月读命执掌夜之食国,须佐之男则率领出云部族纵横四海——不过,八百万众神的说法自然只是个虚数,实际上整个神代文明总人口不超过百万,但每个都不亚于秘党s级的血统纯度。” “若是在全盛时期,这股力量之强大,甚至足以挑战四大君主时代龙类的威严,撼动高高在上的至尊王座——如果白王真能在须佐之男身上复生的话。可这件事毕竟没有成功,还反过来毁灭了大批最精锐的高阶祭司。” “我和水王麾下八千龙侍的翅翼遮蔽了列岛上空,数以十万计的低阶龙类军团乘坐战船驶来,无比惨烈的大战在海陆空同时爆发了,烈焰熔化了数十座宏伟的城池,漫山遍野的尸守群先被冰封再震为骸骨碎片。” “当时的战场比现在壮观百倍。”夏弥的目光穿透全息投影,眺望着极远处的景象:“我站在天岩户门前,看着须佐之男的青铜雕像在业火中崩塌,驾驭浪涛冲锋的古混血种被龙爪撕成碎片。” “三十三个昼夜交替过后,最后的神代祭司跪在天照神殿废墟前,用骨刀剖开胸膛,将跳动的心脏献给即将坠落的太阳……” “于是,在我们看来,白王血裔已然被彻底湮灭,就此挥师返程,授勋领赏。”她幽幽言道之际,身后的芬里厄正用龙爪撕开薯片包装袋,铝膜摩擦声与历史讲述交织成奇异和弦。 正规军去打群龙无首的神职人员,自然是占尽了优势,更别提前者还有真正的初代种龙王坐镇,所谓的“皇级混血种”,言灵总不会个个高危顶尖,平均水平估计也就主战坦克的实力。 “但蛇歧八家终究还是存活了下来,他们中的上三家依旧能诞生出能稳定突破临界血限的个体。”赵青看似随意地指出了这一点。 “真正的古白王后裔应该确实已被屠杀殆尽,活下来的只是些与人类通婚的杂种。这些劣化混血种完全褪去了龙类特征,不再是人首蛇尾的模样,却因此获得了在人类社会中潜伏的优势。” 夏弥淡淡解释道:“在万年前的r本列岛,神代混血种其实一直保持着跟普通绳文人共存的状态,只是将后者视为可任凭驱使的奴隶种族——原先的同类仅仅是获得了几千年的超凡力量,便自诩天生尊贵的‘神裔’。” “可恰恰是昔时它们眼中卑劣的贱民,却在大清洗时用最原始的方式完成了逆袭。那些祭司的龙血被迫流入了普通人类血脉中,经过漫长岁月的稀释与融合,形成了如今蛇歧八家的雏形。” “至于仅上三家有概率产出的‘皇’,实为‘血源刻印’诱导下的返祖现象,天照命、月读命、须佐之男命的位格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重现,但能力比起祖先已大幅削弱,且传承极不稳定,寿命更是显著缩短。” 赵青点了点头:“伊邪那岐活了二千多年,天照之类的太古‘皇’估计也相差无几,可到了近现代,据相关的资料记载,皇血的拥有者平均寿命甚至不超过八十岁,这还是在除去了非自然死亡的状况下。” “归根结底,是只有接近龙形才能完美承载这份突破临界血限的力量,又或者说,那些皇血拥有者们没有相匹配的‘龙之心’。” 夏弥引经据典:“致虚之极,守甘之笃,身静于香冥之中,心澄于无何有之乡,则吾身自空明而性自灵矣。以心役形,则神专而气合;以形役心,则神散而气昏。” “蛇歧八家的上三家虽能幸运地觉醒出皇血,但到底只是徒有其表的空壳,缺乏相应的精神境界,自然无法完美驾驭这份力量,只能燃烧生命来短暂地释放它。” “听起来似乎有些悲哀。”施夷光轻声感叹道。手机蓝光照亮她冷玉般的侧脸,加密短信正以每分钟三十条的速度发送: 「致昆仑集团战略投资部:立即启动红色收购预案,优先级如下—— 1.溢价23%控股安徽海螺水泥(0914.hk) 2.通过离岸基金增持宝钢股份至5%举牌线 3.与振华重工签订200台港口机械独家供应协议」 她指尖在确认键重重按下,远处海岸线突然升起数十道镁光——那是丸山建造所新赶到的焊接机器人开始组装起了陶瓷基防护板。 “嘿,这群家伙虽然短命,但比起当初被彻底击溃、斩尽杀绝的古白王后裔,已经算是很幸运了。”夏弥瞧了她两眼,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至少他们还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不必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住进平民家中的地窖里,更不用担心哪天睡着睡着就被从天而降的巨龙找上门来,用成群的言灵轰成碎渣。” 赵青屈指弹了弹七宝琉璃剑:“顾问同志,历史课能不能快进到实战部分?” “急什么?”夏弥不知从哪摸出袋瓜子磕起来,“战争结束后,我在废墟中探寻,搜查了诸多神代文明的遗迹,也发现了不少技术上佳的炼金造物,例如神篱磐座、月读御津瓶、国常立尊槌、海彦命笼等,考虑到这些东西战后或许要被上缴销毁,便都暗地里埋在了隐蔽之处。” “它们的质量还挺不错,可惜没拿到天羽羽斩、布都御魂这样耐用的兵刃……而在伊邪那岐命神社的地宫深处,我却见到了更有趣的东西——‘天琼之矛’炼金矩阵的设计构图。” 施夷光边打字输入指令,边开口补充:“神话里,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用天之琼矛插到海床搅拌,搅起淤泥以创造国土,诞生出诸多岛屿——这就是r本的起源。” “如果号称创世的‘天沼矛’真实存在,它应该是凌驾于r本近乎一切的至高道具。” “不错。”夏弥进一步阐述道:“根据我的研究,‘天沼矛’本是白王圣骸教导伊邪那岐构筑的超级工程,数以万计的青铜立柱被钉入海床,彼此以岩浆为导线,用于调节四大元素的流动方向。” “本质上,它并不一定要由炼金矩阵来驱动,而更像是白王开发的复合型神级言灵,等若于湿婆业舞和归墟的逆向运使,地啸与涡流在此中完美融合,足以抽取板块碰撞的能量,硬生生将火山群岛抬升,塑形成陆。” “你是说……整个r本列岛都是炼金术造物?”赵青神色微讶:“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准确。‘天琼之矛’只是借助炼金术引导了自然的力量,加快了地壳运动的进程。”夏弥解释道:“而且在该工程修筑完成前,r本列岛早已露出海面……” “它的目的,只是为了进一步扩大这片新生陆地的面积,好安置更多的白王血裔。” “高天原的沉没,其实正是天照月读逆向激活了这个超级炼金矩阵,释放了完整的湿婆业舞和归墟,用于跟八歧大蛇同归于尽……若无这场意外,任由‘天沼矛’抬升地壳,万载过后,r本的面积起码能翻上两倍。” “所以说,白王圣骸有着极高的智慧和思维记忆能力,可以指导神代混血种构建出如此宏伟的工程?”赵青若有所思地追问。 “正是如此,白王作为精神元素的主宰,对于言灵的理解仅次于黑王尼德霍格。圣骸蕴藏着永恒存在无法销毁的精神元素,承载了白王生前遗留下来的诸多指令。” 夏弥肯定了她的猜测,并继续深入阐述:“r本神代文明能从无到有,只用了两千来年就发展出了较为先进的炼金术,几乎不比四大君主时代差,这绝不可能是自然演化的结果,必然有着圣骸在幕后推动。” “想想看,若无某种屏蔽隐藏类的炼金技术,这群白王血裔怎么可能在黑王眼皮底下安然繁衍这么多年?尼德霍格又不是瞎子,纵然状态欠佳,祂的言灵监控仍可以笼罩北半球的广袤地域。” “基本上可以肯定,在长达两千多年的时间,某种近似于尼伯龙根梦境的炼金领域始终将整个列岛包裹在虚实交界的夹缝中,每当尼德霍格的意念扫过太平洋,看到的只是岩浆喷涌造陆的自然现象,直到骗局败露。” “这么说,白王圣骸或许可视为失去了权与力的小号白王,又或者是个超级龙工智能?”赵青沉思片刻,忽而开口问道:“它是否能够跟人正常沟通交流,达成合作协议?” “会不会它本身根本没有存储记忆信息,只是智慧水平和算力太高,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为了更好地完成让白王复活的指令,光凭自己就逐渐复原出了诸多奇迹?”“你是说白王残留的这么一小块骨骸,智力就碾压了其余全部的纯血龙类?我们四大君主及诸多次代种三代种,只是吃干饭的,很容易就被原始人追赶了上来?”夏弥陷入沉思:“其实也不无可能……” “精神领域的炼金术可以一个人闭门造车,甚至困于一隅、无法自由行动之际,仍能不断精进,但物质上的炼金术,绝不会那么容易提升,需要无数的试验来逐步改进,不可能心想事成,绕过客观规律。” “然而,假使白王血裔的创造力本就比黑王后裔更优越,这就不是难以解释的问题。” 她若有所思地感叹道:“鉴于白王叛乱的前车之师,尼德霍格故意在新生代龙类的智力上施加了某种限制,这个猜测极有可能属实。” “就像芬里厄的心理年龄被设计保持在几岁的状态下,永远无法成长,虽有着远超于我的力量,却仍然完全听从我的吩咐。” “这也是龙族文明被人类赶超取代的主要原因。龙之始祖为维持统治,不惜牺牲族人的发展潜力,将后世的‘驭民五术’运用得炉火纯青!” 夏弥亮出她的共青团徽,攥拳,认真:“推翻这样的独裁暴君,实乃拨乱反正之举,也是解放龙民思想与生产力的唯一途径。” “别太戏精了。”赵青凝视着对方流露出的狡黠笑容,淡淡开口:“你提到的‘言灵天琼之矛’,是否能解决东京即将陆沉的危机?” “理论上应该可以,毕竟它能调节海洋板块运动。”夏弥的影像在风雨中泛起细碎涟漪,她坐在月台边缘晃着双腿,纤长手指无意识拨弄着可乐拉环:“不过前提是,地王与水王的权柄合二为一。” “听你之前说,1992年列宁号坠入了r本海沟的深处,栽进了塔斯卡罗拉海渊的高天原遗址旁,而那艘破冰船上,有着一位王的胚胎——把它交给我来吞噬进化,天沼矛便可重塑凝形,拯救世界于患难关头。” “指的是这个东西吗?”赵青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意,倏地伸手微招,便有一个墨晶凝成的球体悬浮在了夏弥的跟前。 它大概比篮球大了一圈,表面的温度低至零下250度,却仍能透过莹润的玄冰外壳,窥见内中蛛网状的血管在隐约搏动。 “就在不久前,我刚潜入极渊,把某位躺尸海洋与水之王的核给挖了出来,还顺带着抽了十来吨胎血,就是动静有点大——大抵是感应到未来将会失却营养,许多尸守、龙蝰都暴动窜出了高天原,可惜没我游得快。” “居然这么容易?水王的卵真能任由人去捡?”夏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半空中缓缓旋转的墨晶球体:“……什么八歧大蛇、奥丁,都没来捣乱?这也太轻松了吧!” “无惊无险,的确没什么高手降临。” 赵青把冰球收起,微笑着道:“尸守王或许算得上是半个高手,这家伙正领着万余只尸守在快速上浮,接着就给第七舰队送上次前后夹击的体验……不过这群没言灵的肉搏型怪物,舰炮导弹清理起来,却是颇为高效。” “倒是你这边,还要等上多久,才能赶过来干活?事态紧急,一切从速,拖得长了,怕是多有生变,越早吞噬越好!” “快了快了!”夏弥晃了晃视频的镜头:“本来我想拉点帮手过来打前阵的……既然水王的核都已经拿到,我便立刻出发啦!三个小时后,看我带你俩掘出那几件埋藏的r本古之神器,发笔横财。” 随后,废弃地铁的影像被掐断。 “待会,我们先去哪?源式重工所在的新宿区,还是找猛鬼众的麻烦?需要通知卡塞尔吗?”施夷光沉默半晌,忽而发问。 此时此刻,她已然抽空部署完成了“精卫”防汛工程的详细战略规划,某份《东海填海工程可行性报告》被同步发送给十二家砂石企业,浦东、太仓、南通三地预制件工厂进入了全负荷运转。 沿线1387个防汛墙弱点坐标,连同定制化碳纤维加固方案被打包发送给二十支工程兵团。 滨海的某间会议室内,六块液晶屏同时亮起猩红警报,数十名西装革履的操盘手推开咖啡杯,键盘敲击声顷刻间淹没中央空调的嗡鸣。 东京湾上空的风暴尚未抵达东海,一场资本与工业的飓风已率先登陆岸滩。 固然,“言灵天琼之矛”或可化解此次积蓄的灾难,但日后跟龙王级目标的激战仍是无法完全避免,极可能有多个灭世言灵被释放,当乱纪元随时都会到来,尽力做好预防才是明智之谈。 “去大阪!”赵青径直回答,显然早已做好了规划:“还记得藤原信之介吗?这个家伙被加图索家族派到了那边,应该是要和王将进行私下交易,正好抓起来拷问审讯。” “不仅可以用于试验进一步解析时间零的奥秘,亦能顺带着消灭些许隐藏的祸患。” “该地距东京有五百来公里,路上正好可聊些别的……说起来,老唐最近终于跟路明非搭上了线,成了游戏中的好友,值得关注一二,避免引发变数,高危目标的日常行动必须可控。” 海天之间,金色的晨曦穿透云层,将两人身影拉长投射在沸腾的海面上。 远方燃烧的油轮正在下沉,黑色烟柱与霞光交融成末日的油画,就在此刻,上百米的巨大黑影骤然跃出水面,龙形尸守扭曲身体,夭矫地进击,用嶙峋的翼骨割裂了m军驱逐舰的侧面。 …… 几乎同一时间,万里之外,罗纳德唐抹了把额头的汗,熊猫馆的冷气根本压不住川蜀八月的燥热。玻璃窗里黑白团子四仰八叉躺在竹叶堆里,周围挤满了举着小红旗的旅行团。 他低头看看胸前系挂的富士数码相机,又瞄了眼门票上印的“与大熊猫亲密接触体验”,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混入幼儿园的橄榄球运动员。 这票本来不该买的——两个小时前他原本朝着武侯祠方向走,结果鬼使神差跟着旅游大巴拐进了这片竹林,手里被塞了张学生半价票。 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玻璃观赏廊前,鼻尖几乎要贴上冰凉的玻璃。三米开外的竹架下,一只幼年熊猫正抱着嫩竹枝大快朵颐,黑白相间的耳朵随着咀嚼动作一颤一颤。 “咔嚓——” 罗纳德唐举起相机,对准了啃竹子的团子,取景框里的熊猫幼崽突然抖了抖圆耳朵。 当他按下快门时,毛茸茸的炮弹已经撞上了他的膝盖。饲养员举着奶瓶追过来时,看见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正盘腿坐在木台上,三只熊猫崽像糯米糍似的黏在他怀里。 “见鬼了。”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擦着额头的汗,“这些小家伙跟我都没那么亲。”他狐疑地打量着对方:“您是不是喷了竹香香水?” 老唐的手指陷在暖烘烘的绒毛里,某个似曾相识的晨曦突然在记忆里泛起涟漪。两千年前在巴蜀深山的竹海里,也曾有同样的温度蹭过他的掌心,白衣少年抱着食铁兽安静地坐在一旁,气氛闲逸。 他甩甩头把这个荒诞的联想赶出去,又接着来了张自拍。 当qq对话框在网吧的crt显示器上跳动时,路明非正被冷气吹得打哆嗦。 他缩在23号机位,左手边是喝到见底的营养快线,右手边躺着本崭新的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是他上周在报刊亭“意外”抽中的奖品。 【老唐】7:32:45 (传送图片:老唐被熊猫幼崽围攻.jpg) 兄弟!重大发现!我可能有德鲁伊血统![得意] 像素构成的画面里,穿夏威夷衫的男人蹲在竹叶堆里,黑白团子们扒着他的裤腿往上窜,最胖的那只咬着棒棒棍子,球早不知滚哪儿去了。远处还有个饲养员举着“禁止投喂”的牌子哭笑不得。 老唐的熊猫头像在对话框里欢快跳动,仿佛要顺着网线滚出来。 【明明】7:33:01 你盗了峨眉山猴子的qq?[惊恐] 【老唐】7:33:52 严肃点!这是历史性时刻![呲牙]明明你可知晓,纽约街头的鸽子见了我都会扑棱着翅膀绕道飞,上个月在旧金山渔人码头,最贪嘴的海鸥都不敢接我抛出的薯条 【明明】7:34:01 老唐你p图技术见长啊,上次说在撒哈拉骑骆驼,结果骆驼影子朝三个方向[抠鼻] 【老唐】7:34:56 睁大你的钛合金狗眼!看看这毛色!这光泽![得意]说真的,刚才小家伙们蹭过来时,我后颈汗毛都竖起来了,像摸过几千遍似的 潮湿的键盘在路明非指尖噼啪作响。 他看了眼角落里的青年干部,那人正在教老板娘升级杀毒软件,胸前的工会徽章闪过一道银光。自从上周这位“张干事”出现在网吧,他总能在衣袋里摸到电影票,说是社区福利送温暖。 【明明】7:35:23 建议查查熊猫族谱,说不定是你失散多年的表亲[擦汗]可能国宝同志把你看成巨型竹笋了 (本章完) 第593章 网上趣谈,深山验货(4K) 【老唐】7:36:02 酸,接着酸,等老子当上熊猫大使,第一个取缔你们省动物园的狐狸饲养权 【明明】7:36:15 你倒是提醒我了,明天我就给林业局写信举报境外偷猫团伙[微笑]标题就叫《美籍男子伪装游客诱拐国宝实录》 路明非叼着营养快线的吸管,瞥见张干事正给隔壁初中生发《青春励志语录》。 那本红封皮书让他想起上周婶婶突然塞给他的《优秀中学生行为守则》,当时油爆虾的焦糊味还飘在客厅,电视里放着《大宅门》重播。 【老唐】7:37:02 酸黄瓜转世是吧?[菜刀]说正经的,刚才饲养员差点要给我发临时工牌,还说这是开园以来首次出现熊猫幼崽集体越狱事件 【明明】7:37:58 建议把这段写进简历,求职方向:专业驯兽师/竹制品质检员/逃票惯犯 老唐发来一串长达五秒的震动,对话框抖得像在跳踢踏舞。 【老唐】7:38:31 你根本不懂!这是个人魅力的重大突破!按你们中国古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这叫……叫返璞归真! 【明明】7:39:12 打住!你猜怎么着,我最近也撞大运了 键盘敲到一半,路明非突然缩了缩脖子。 老板娘正举着鸡毛掸子扫蜘蛛网,发梢的桂油香气混着冷气扑面而来。 他想起三天前婶婶破天荒没去麻将馆,反而拎着新买的真维斯t恤敲他房门,衣领吊牌上明晃晃的299让他手抖。 当时叔叔正缩在藤椅里研读《反洗钱法实用手册》,茶几上摆着街道办送来的《模范家属行为规范》。 【老唐】7:39:45 你终于发现床底下的《playboy》了?[阴险] 【老唐】7:40:07 展开讲讲?[耳朵] crt显示器映出路明非抽搐的嘴角。他至今记得那晚叔叔喝高了透露,说是单位领导突然来了次家访,还提到“青少年权益保障条例”,第二天婶婶的翡翠手镯就锁进了五斗柜最底层。 【明明】7:40:32 我婶最近突然转性了,昨天居然帮我补了校服扣子!就是缝成了蜘蛛网造型……[流汗]对了,你家楼下药房有没有治更年期的偏方? 【老唐】7:41:02 [震惊]那个把麻将牌当传家宝的女士?该不会是你终于觉醒言……咳,我是说突然开窍考了年级第一? 路明非瞄了眼书包里崭新的《中考必刷题》,封皮上还沾着菜市场鱼鳞。自从居委会送来“学习进步家庭”锦旗,婶婶每天准时八点关电视,震得楼板都在晃的拖鞋声也变成了猫步。 【老唐】7:41:35 这不科学!难道你终于把《星际争霸》微操用在现实世界了?[疑问]按照《m国青少年生存指南》,你该被赶去麦当劳打工才对 【明明】7:42:12 更玄幻的在后头,刚才还有干部送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擦汗]现在网吧里贴着“未成年人限时上网”的告示,但老板娘居然给我续了会员 【老唐】7:42:33 [蜡烛]兄弟你摊上大事了,这明显是临终关怀啊![滑稽]确定没被外星人抓去改造记忆?还是遇上了金字塔里的木乃伊传染? 路明非差点把营养快线喷在显示器上。角落里的张干事突然咳嗽两声,他手速爆发挥舞的纸巾在空气中划出残影。 玻璃门外热浪翻涌,卖凉粉的老头推车经过,喇叭里“红冰粉”的吆喝声被蝉鸣扯得支离破碎。 【明明】7:43:01 我倒是梦见自己骑着扫帚飞越黄浦江,结果被城管打下来了[抠鼻] 【明明】7:43:25 比起这些,暑假作业才是终极boss[吐血]读后感还差12篇,数学应用题要抄题干…… 【老唐】7:44:11 你们中国学校是炼钢炉吗?[流汗]要我说就该学美国社区中学,昨天在油管看到人家课堂还能烤饼干 【明明】7:45:22 呵呵,我们班主任的名言是“现在不吃苦,中考二百五”[微笑]还在群里发多买《五年中考三年摹拟》,说是通向重点高中的赎罪券 对面的回复迟了足足三分钟。当熊猫头像又开始欢快跳动,对话框里竟蹦出张老唐盘腿打坐的照片,背景是某座道观的飞檐。 【老唐】7:48:26 作业还补得过来吗?[阴险]说正经的,要不要学点养生秘诀?[酷]疲了累了就在舌下含三片老姜,能通七窍醒脑!“夜卧早起,广步于庭,此夏气之应也”你懂嘛? 没等回复,聊天框突然开始疯狂刷屏: “寅时打坐采东方青龙之气” “卯时饮竹露三盏润十二重楼” “酉时观落日熔金炼绛宫真火” 【明明】7:49:29 您哪位?我认识的老唐应该正在某条高速公路上顺走休息站的免费咖啡[惊恐]该不会是被金字塔能量水传销组织洗脑吧?下一步是不是要卖我磁疗内裤?[吐血] 【老唐】7:50:03 这叫修行!修己修身懂吗?最近我在研究……呃……东方神秘文化……天地灵气什么的 【明明】7:50:29 您这业务跨度够大的,前脚给熊猫铲屎,后脚改行卖大力丸?[鄙视] 【老唐】7:51:12 这叫中西合璧![得意]不过说真的,你这年纪也该调理了[墨镜]我教你吐纳气机的妙招怎么样,没效果绝不收费 老唐发来一张熊猫打滚的gif,像素组成的黑白团子滚到对话框边缘又弹回来。路明非注意到好友的头像边框不知何时变成了八卦图案,个人签名也改成了“云游四海觅仙踪”。 【明明】7:51:41 停停停!这语气跟电视里播放的《长生不老仙丹大全》导购一个味儿[吐]老唐,你不会真信那些跳大神的吧? 【老唐】7:52:35 庸俗!这叫天人合一懂不懂?没缘分那就算了……今早我订了周六下午到滨海的机票。听说城隍庙蟹粉小笼能鲜掉眉毛,哥带你见见世面?[龇牙] 玻璃幕墙外的熊猫馆突然传来骚动。正打字的罗纳德唐转过头,看着缺耳团子被抱进内室,饲养员的背影在竹林掩映间忽明忽暗。 不知从哪飞来了架罕见的无人机,远处七八只麻雀惊叫着窜上梧桐树梢,有片泛着金属光泽的“落叶”正打着旋儿,竟隐约现出饕餮纹样。 【明明】7:53:01 面基是假,推销保健品是真吧?[怀疑]先说好,我可没压岁钱赞助你的修仙大业 【老唐】7:53:55 滚蛋!哥真卖起保健品来,分分钟成为跨国公司总裁,你买都买不起[鄙视]周日中午十二点,你那边人民广场的旗台处,认准穿夏威夷衫配熊猫挎包的墨镜帅哥[得意]可别记岔了 路明非手一抖按灭了半屏聊天记录。他盯着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后颈突然泛起被注视的凉意。转头正对上张干事镜片后的微笑,工会徽章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手里还拿着罐新开的可口可乐。 “小同学,下周全市中学生健康抽查。”青年干部的笑容像打印在脸上的标准模板,“记得带体检表去三院,免费的。” 他忽然从公文包抽出盖着市教育局钢印的红头文件:“这次是响应《青少年体质提升五年规划》文件精神,参与者可凭体检报告兑换‘社会实践先进个人’奖状,能够加综合素质评价分。” 路明非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微微颤抖,总觉得这是某种新忽悠,真搞不懂世道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盯着屏幕上老唐发来的熊猫打滚动图,觉得这场景简直比《走进科学》还要魔幻。 “那什么……我最近贫血……”他犹豫了下,缩着脖子往后仰,网吧转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惨叫。 张干事变魔术般亮出第二份证明:“市重点中学特批的《暑期学业减负试点证明》见过没?完成全套检测就能审请减免50%暑假作业,校务系统直接备案——你们学校昨天刚签的同意书。” 塑料文件夹里赫然是仕兰中学校长龙飞凤舞的签名,还附赠教务处的电子防伪水印。 “检查项目包括新型脑神经反射弧检测、线粒体活性分析什么的,中科院最新科研成果。”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闪过幽蓝辉光:“全程无痛无创,还可以领取社区餐厅的营养补贴。” ……大阪郊外的某处山麓,四天王寺后殿的檐角刺破晨雾。青灰色石灯笼在参道两侧次第亮起,经年累月的青苔沿着斑驳木柱向上攀爬,将这座飞鸟时代古刹浸染出了翡翠般的暗绿氛围。 朱漆斑驳的佛堂檐角垂着风铎,晨风掠过时却诡异地寂静无声——数以千计的消音带缠绕在铜舌表面,将警报系统化作蛰伏的毒蛇,尽皆在清静之所中巧妙隐藏。 源稚女斜倚在鎏金不动明王像前的乌木宝座上,苍白指尖摩挲着崭新“龙王”面具的獠牙。 另一名戴着“蝉丸”面具的瘦高中年人站在他前方数米,虽地位低上不少,却代表着“王将”的意志,较前者更有实权。 十二名佩戴般若面的猛鬼众干部呈扇形拱卫在门窗两侧。殿外的廊下,则蹲踞着上百名战术背心鼓胀的枪手,改装过的m4卡宾枪管缠绕着注连绳,消音器在阴影里泛着哑光。 “没想到‘圣殿会’近期受尽了各方势力的围剿,仍在中南美洲留有这么多残党……如此顽强的生命力与志向,倒是跟我们猛鬼众近乎旗鼓相当,难怪王将大人能同意本次交易合作的条件。” 蝉丸面具中年人侧头瞥了眼后方“龙王”的神色,心道对方果然已被王将调教好驯化,纵然是有着上三家血统的贵胄,如今也要跟我等恶鬼同流合污,成为斩向昔日仇敌、开疆拓土的锋利刀刃。 他顿了顿,继续言道:“八十支‘天鹅血’进化药,还有足量的死侍血清,我方已经准备完毕……” 挥手示意间,两名戴阿龟面具的干部立即推出冷藏车,靛蓝色的螺旋状石英管在液氮白雾中若隐若现:“你们的货呢?” “三百支羽蛇锥虫提取液在这里,玛雅金字塔新掘的遗物,能让普通人也逐步龙化变异。” 藤原信之介示意身后的墨西哥枪手掀开防雨布,军用级钛合金保险箱在经幡下方依次开启,除了试管架外还露出了许多根金属枪管。 这个眉眼清秀如国中生的男人歪头轻笑:“差额用五十箱mendozar-16突击步枪补足,弹匣里填的可都是秘党标准的汞核心穿甲弹。若要进口更多军械,诸如高射机枪和单兵导弹,也好商量。” “阁下看起来像是r本的面孔,莫不是蛇歧八家流落在外的血裔?这么年轻,确定是本次交易的主事人么?有些事需要跟你商谈。” 蝉丸面具中年人看着手下们前去近距离验货,突然伸手抚耳,似在倾听王将实时传达的指令: “我们猛鬼众跟欧美那些老古董可没什么交情,还是得小心谨慎些……所以,随机抽上两支,找真人注射来点测试?” “前辈的目光很敏锐,但恕我无法提供个人信息。” 藤原信之介忽然向前两步,快如电闪般在对方的手里递了根雪茄,惊得这名猛鬼众高层心跳暴涨,后颈渗出冷汗——如此极速,绝对可以让人无法反抗地被割喉宰杀。 “不过,临时抽查验货真假,这是预案中就写明了的,我这边已经抓来了一男一女……王将大人若担心事先动过手脚的话,也可互相交换。这样吧,让贵方的测试者先注射羽蛇锥虫提取液,我方再试进化药?” “可以。”王将低沉的声音从外放耳机中传出:“羽蛇锥虫的‘龙化’特性和我研发的进化药作用在一块,究竟能产生怎么样的变化,我也十分期待……远古生物与现代技术碰撞诞生出的超凡奇迹!” “这让我想起中美洲丛林中那些刻满羽蛇浮雕的碑文——科潘遗址出土的太阳石,与出云大社地宫的龟甲,在月相算法上达成了惊人的统一。” “或许,那段‘伊奘诺尊见蛭子命三岁不能立,乃置於苇船而流之’的隐蔽记载中,‘蛭子神’被漂流放逐的方向,正是大洋彼岸!” “众所周知,阿兹特克人所说的魁札尔科亚特尔、印卡人所说的维拉科查、玛雅人所说的库库尔坎,指的均是同一位羽蛇神,自西方的朝向女性之地(cihuatlampa)而来。” “她身覆白鳞如雪的特征,明显不属于黑王后裔的龙族谱系,亦再次证明了这点……羽蛇神主宰着晨星与光明,而白王在《以赛亚书》中代表的路西法,也有着完全相同的象征。” “诸君是否想过,为何玛雅第五太阳纪的终点,会与白王复苏的预言完美重合?当我们破解这里面的奥妙……过去曾被割裂的龙族进化链,亦将重新联结,化作开启新时代的钥匙!” 蝉丸面具下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未曾料到王将会突然谈及玛雅文明,在此刻开启学术演讲,且道出了这等惊人的猜测,可印第安裔的混血种,应该都是黑王谱系,否则,早就被秘党给发现了吧? 藤原信之介却露出会心微笑,抬手示意墨西哥枪手展开卷轴,泛黄的树皮纸上呈现出玛雅数字与龙形图案交织的星图: “不愧是掌控黑暗智慧的猛鬼众首领!您的结论,竟跟圣殿会三年前破译的《德累斯顿抄本》残卷内容全然一致:两种文明用不同语言描绘的,其实是同一次龙族文明的涅槃!” 言至中途,蝉丸面具中年人的指尖却骤然迸出数道寒光,雪茄在空中断成整齐碎块,源稚女收刀归鞘,用出乎意料之外的手段打断了王将的畅谈。 纷扬的烟丝尚未落地,四名戴着面具的验货人已扯开战术服露出臂膀,针管刺入青紫色静脉时发出蛇类噬咬般的嘶响。 “纯度合格。”当先注射的壮汉瞳孔瞬间收缩成竖线,脖颈鳞片在晨光中泛着青灰光泽。他反手抽出肋差斩向同伴咽喉,金属撞击声炸响时,另一人的皮肤竟已覆盖上了鳄鱼般的角质层。 藤原信之介倚着朱漆剥落的立柱,饶有兴致地观摩着这场即兴杀戮表演,直到第四名验货人用新生的骨刺欲贯穿同伴心脏,被赤红樱色的刀光轻易削断,才轻轻鼓掌: “贵社的质检流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比起阁下的时间零,这点小把戏实在上不得台面。“源稚女忽然开口,鎏金面具下的声音像是古井里晃动的月影。他慵懒支颐的姿态未变,殿内温度却似陡然降至冰点,空气瞬间凝固。 “龙王大人说笑了,在您的神速斩面前,在下不过班门弄斧。” 藤原信之介目光躲闪,左脚隐约后撤了半步,身形便恢复了稳当,就好像知晓己方队伍里有着更强大的依靠:“该轮到我们测试了。” 他身后十五名“圣殿会”残党成员同时掀开战术背心,露出缝满c4炸药的束身带,以达到形势上的制衡。另有两名墨西哥壮汉迅速拖来被铁链束缚的两名男女,押在了厅堂正中。 跟猛鬼众方直接用自己人来测验不同,这次即将受“苦”遭难的,却是不久前随机从大阪街头绑来的上班族,但考虑到进化药是用在混血种身上的,这两个倒霉的家伙,无疑也拥有些许龙类血统。 …… (本章完) 第594章 堕落仪式与审判(5K) 显而易见,筛选出符合条件的测试者过程中,定然动用了血系结罗的识别感应。 而考虑到未被蛇歧八家吸纳的“野生”混血种基本上属于外界黑王血裔和日本人通婚的后代,虽然是在大阪这个猛鬼众的驻地抓人,但却不仅算不上侵害“自己”人,还近乎会被视为清除血统污染。 这个由蛇歧八家叛逃者组成的混血种社团,有着极其惊人的排外性,从而强化其“恶鬼”的身份认同,以及希望成为纯血龙类的偏执追求,让群体内部更加团结。 除此之外的一切,尽皆无足轻重,只是进化道路中必要的牺牲品。 晨雾漫进经堂,被铁链锁住的女人山田绫子突然抽搐,她看见自己映在佛龛铜镜里的瞳孔正泛出蛇类的金芒。记忆如潮水倒灌,恍惚间又回到三个小时前那个看似平常的清晨。 今早五点四十分,绫子被手机闹铃震醒。她轻手轻脚绕过熟睡的丈夫,厨房案板上放着昨夜剩下的半块鲭鱼寿司——这是给六岁女儿准备的午餐便当。 她推着老式淑女车出门,车筐里的公文包压着女儿上周手绘的晴天娃娃,蜡笔痕迹在晨露中晕染开来,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让一让!让一让!” 新宿站西口的自行车流里,绫子不得不单脚支地。她的浅口皮鞋卡进电车轨道缝隙,丝袜被晨露沾湿黏在小腿上。前方穿藏蓝西装的男子回头帮忙抬车,他的领带夹别着枚褪色的樱徽章。 “多谢您,佐藤先生。”绫子认出这是同在丸之内大厦上班的会计课职员。 两人默契地保持半个车轮的距离,并行在早高峰的自行车洪流中。佐藤修二的公文包侧袋插着保温杯,杯身还贴着女儿幼稚园运动会时贴的皮卡丘贴纸,塑料边缘已经卷翘发黄。 当他们在千鸟渊坡道相遇时,晨光正穿透樱残枝,这种都市奇缘本该成为居酒屋里的谈资,如果两人没有遇上那辆街角突然冲出逆行的快递三轮,在慌忙避让之际,被乙醚手帕捂住口鼻的话。 在蒙面的持枪壮汉冷笑着将山田绫子拎起放入厢车的刹那,她最后看见的,竟是柏油路面上滚动的橙子——从塑料袋破口逃出的果实,在朝霞下像颗微型太阳。 金属器械碰撞声打断了回忆,绫子听见身旁男人粗重的喘息。 “请……请放过我们!赎金什么的都好商量!我女儿才刚小学毕业,她不能失去爸爸!” 佐藤修二从齿缝挤出嘶吼之声,可这无疑显得过于天真,残忍的罪犯早已失去了他们的怜悯之心,绝不能寄与期望。 “别怕……”绫子用气音呢喃,似在为反抗鼓劲蓄力,又宛若绝境中的自我安慰,铁链随着她的颤抖发出细碎响动。 她忽然想起出门前微波炉里转了一半的饭团,玄关瓶中新换的洋桔梗,还有手机锁屏上闺蜜发来的简讯:“梅雨季要备伞哦”。 这些平凡得近乎神圣的日常碎片,此刻在恐惧中竟显得比佛堂鎏金像更璀璨。 “开始了,你俩要听话。”藤原信之介微笑着旋开新入手的冷藏箱,接着打了个响指,墨西哥枪手立即将两支靛蓝色试管插入便携加热装置,在温度升至37.5c临界点后,把它们取出轻轻摇晃。 蝉丸面具干部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两位测试者的血统浓度,恰好能让‘天鹅血’展现最完美的蜕变过程。事后,还可以根据需要采集实验体的脊髓液进行比对,针对性优化。” 液氮白雾升腾的刹那,源稚女的鎏金面具微微偏移,殿外漏进的阳光在青苔石板上切割出细长的金线。他看见女人发间粘着的蒲公英绒球——正是淀川河堤最常见的野。 “开始注射。”王将的声音从某台隐藏设备中响起,命令如冰锥刺入耳蜗。 持枪壮汉掰开佐藤的下颌,这个会计课职员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竟用额头撞碎了对方的护目镜,玻璃碎片在经幡上划出细长的裂痕——这或许是未被登记的血统天赋在生死关头觉醒。 但三支镇静剂随即扎进颈动脉,将他钉回现实的地狱。 佐藤修二的身体剧烈痉挛,紫黑色的血脉像是成群细蛇般蹦跳跃动,西装袖口崩裂处露出鳞片状的皮肤角质。这个总是佝偻着背的上班族,此刻正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脖颈青筋暴起如盘绕的树根。 “真是杰作!普通的d级e级混血种注射后竟能达到a+级的水准,有着如此自愈力!甚至还是在药力尚未完全发挥的情况下!市面上的任何进化药都无法比拟!” 藤原信之介随手收回刺入了对方肩窝的纳米折刀,任凭伤口处的血液喷涌而出,又渐渐被新生的鳞甲覆盖,吹着口哨调整第二支药剂剂量。 这个有着娃娃脸的男人将目光转向绫子,忽然想起今晨在便利店遇到的女孩——两人的相貌形似神肖。当时他用手机偷拍的裙底照片还留在相册里,现在却要见证更加美妙的堕落仪式。 山田绫子被按在青铜香炉前,香灰簌簌落在她颤抖的手背上。源稚女闻到了她发间飘来的廉价护发素味道,廉价得就像两年前那个雨夜,被他做成蜡像的神社见习巫女,用的同款樱香波。 记忆如溃堤的洪水冲破精神封印——那年他十七岁,废弃的器械储藏室深处,沉重的铸铁浴缸中,十三个少女的眼球在琥珀色松脂中缓缓沉底。 她们的和服下摆还沾着山茶粉,发髻间的玳瑁梳却已凝固成永恒标本。 藤原信之介的第二支针剂已经抵住绫子脖颈。 少女们空洞的眼窝流淌着月光,王将的幻影仿佛从不动明王像后转出,枯枝般的手指抚过塑化的尸体发梢,“多美的艺术品啊,她们在最美的时刻获得了永生。” “哥哥……”源稚女在龙王面具下无声翕动嘴唇,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蜘蛛切的锋刃破开雨幕,源稚生眼瞳中映出的不是恶鬼,而是抱着诗集在神社台阶上喂鸽子的少年。被刺穿的胸膛本该冻结所有温度,可此刻左心室却因女人的抽泣声再度灼烧起来。 那个瞬间他看清了,所有蜡像的瞳孔深处都蜷缩着哭泣的魂灵。 此刻佛堂内经幡无风自动,无数个少女的啜泣声在耳膜上共振。 源稚女看见自己握刀的手正在褪色,从骨节分明的青年轮廓融化成十二岁稚童的虚影。 当时控制他的真的是恶鬼吗?亦或是更深处的、渴求被兄长杀死的卑怯自我? “停下……”他最后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蚋,眼睛渐渐泛白,失去了神采,只因王将的那张公卿面具在脑颅内部无限增殖,每一道裂纹都长出獠牙。 这个永远杀不死的魔鬼仿佛又在源稚女脑内低语:“你生来就是恶鬼,连死亡都是奢侈的妄想。” 无边的阴影从每个毛孔渗入,将他重新冻成鎏金面具下的完美傀儡,凝固在了胆怯懦弱的初始人格,囚禁于云中绝间姬的衣裳之下。 曾经足以斩断瀑布的赤练刀芒,此刻却连片飘落的蒲公英种子难以劈开。 蝉丸面具干部疑惑地瞥了“龙王”几眼,又继续兴奋地注视着殿内的异变场景,就像是在欣赏一场激动人心的演出。 …… 注射器活塞被推到底部的摩擦声,惊醒了山田绫子的走马灯。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新生的骨刺穿透指尖血肉,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彩。 可这美丽表象下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就像有千万只蚂蚁正沿着骨髓啃噬,正在将人类的基因链不断嚼碎重组。 某一刻,她忽然看见了母亲病危时攥着她的手,泪流满面:“绫子要像河豚那样,再苦也要鼓着气活下去。” 当无辜被掠来的女子意识逐渐陷入沉眠,藤原信之介的纳米折刀却在她锁骨处游走,刀刃挑开一粒衬衫纽扣。“看啊,鳞片是从这里开始生长的。” 他像生物课教师般优雅讲解,刀尖划过的皮肤泛起青灰色涟漪。 “啊啊啊——”会计课职员的哀嚎混杂着爬行类的嘶鸣,浑身僵硬的源稚女已不忍再看,可他的心中,竟恍惚间羡慕起了正在异变的男女——至少他们的痛苦,终将在龙化彻底完成的瞬间迎来终结。 而他所必须经历的酷刑,从许多年前龙类基因分裂成镜像般的善与恶两条螺旋链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持续到诸神黄昏的尽头。 只是,无论命运的齿轮如何变幻,推动着自己步入堕落的深渊,王将这个背后策划者仍应该受到裁决审判,阻止他用那些惨无人道的实验和扭曲的野心,继续玷污这个世界,成为食尸鬼理论的最末端赢家。 “通常而言,‘天鹅血’这种最高级进化药的交易极其罕见,从未出现过一次性售卖八十支的状况……要知道,猛鬼众干部服用的版本,药效连它的十分之一都没,就已经让人难以承受了。” 尽管失去了行动力,源稚女仍在冷静地分析情报:“看来,‘羽蛇锥虫’在王将的计划中确实相当重要,为此不惜对外售卖原先的‘底蕴’。” “上周‘关西互助会’的成立仪式上,那些戴着能剧面具的干事们——他们的虎口全都有注射进化药的针孔瘢痕。表面上说是赈济阪神地区失业工人,实际却在往东京都调运贴着‘农用器械’标签的集装箱。” “结合昨晚在歌舞伎町的匆匆一瞥,所见到的那册被翻烂了的《我的奋斗》,以及今天这场交易的规模,王将很可能在筹备某项大规模行动,酝酿着超乎想象的阴谋,需要众多近乎死侍的炮灰来遮掩视线。” 源稚女的心念急速转动,尽管身体被恐惧和痛苦所束缚,但他的思维却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驰骋,迅速剖析着局势: “这段时日,不知藏于何处的八岐大蛇越发活跃,白王的复生只怕已进入了倒计时,这本是王将最期待的一幕,可鬼齿龙蝰的爆发式繁殖扩散,却过度引起了驻日m军的军事干预,多地开始实行戒严管制。” “猛鬼众虽有着可与本家一战的强大武力,控制的黑帮成员逾十数万人,可跟别说和m军对抗,就算是自卫队,一旦正面冲突起来,也绝无胜算。在这种情况下,王将想要找到并控制‘神’,完成进化,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今之计,必须放手一搏,火中取栗。只有凭借着强大的单兵特种作战优势,在东京都引发暴乱,迅速拿下国会大厦和首相官邸,借民众对政府救灾无能的愤怒,启动《国家紧急事态条款》接掌临时指挥权。” 源稚女忽然想起昭和十一年雪夜里的枪声。 那些高喊“尊皇讨奸”的青年将校们踏着二二六兵变的积雪冲向首相官邸,却在三天后如同丧家之犬被天皇亲自定性为叛军——历史总是重复着相似的疯狂,可王将显然会充分汲取其中的教训。 那些青年军官至死相信自己是推动“维新”的忠臣,正如猛鬼众干部们坚信正在缔造新时代,但王将比当年的皇道派更可怕:他能让谣言化作实质的龙类毒雾,让恐慌发酵成席卷东京湾的血色潮汐。 但更大的危机,或许藏在时光褶皱深处——今日是8月27日,距离关东大地震纪念日仅有四天。彼时黑龙会成员乘乱屠杀朝~鲜侨民,宪兵队却默许暴行,只因混乱是最好的遮羞布。 如今王将若在百年祭当日同时引发多起“龙类灾害”,自卫队的调动必然受阻于悼念人群,而内阁的迟疑不决恰如当初政府的瘫痪。 “这正符合《孙子兵法》中的‘乱而取之’,亦与昨日那幕能剧《土蜘蛛》,戏台上白衣歌者的吟唱:‘乱世之幕由鲜血染就,愚者们在浪涛中沉浮,而智者早已编织好蛛网。’不谋而合。” “固然,这实在是过于疯狂甚至近乎妄想,可仅仅是针对r本政府的图谋,岂能跟白王这等足以撼动整个世界的伟大存在相比?王将连后者都筹备了不知多久,前者又算得上什么呢?” 源稚女逐渐意识到更深层的恐怖——二二六兵变的失败源于天皇最终否决了兵变,但如今王将要创造的“新天皇”,很可能就是即将苏醒的白王。 或许,当八岐大蛇的阴影笼罩国会穹顶,那些在关东大地震纪念日街头游行的民众,却将会被蛊惑对着龙化的怪物高呼“万岁”,把灭世的前奏当作民族复兴的圣战。 …… 藤原信之介倚着冷藏箱边缘,凝视着两个合格实验体逐渐扭曲膨胀的脊背,山田绫子尾椎处已刺出半米长的骨尾,在青石地砖上刮擦出刺耳声响,忽而阴冷地笑了笑: “‘天鹅血’不能浪费,实验体得立刻回收。虽说会损失些样本,总好过变成无用的血渣。“ 他抬手示意,两名墨西哥枪手立即掀开厢车后舱。零下196c的液氮白雾喷涌而出,瞬间将佛堂前庭染成雪国——这是保存高危龙化生物的标准流程,低温能最大限度保留变异组织的活性。 地面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经年斑驳的立柱顷刻披上冰铠。 蝉丸面具干部后退半步,看着液氮喷枪笼罩住深度龙化的两人。佐藤修二挣扎时甩落的血珠在半空凝结成红玛瑙,叮叮当当滚落进青苔缝隙。 佛堂梁柱的朱漆在低温中炸开蛛网状裂痕,垂在宝座旁的经幡亦紧接着停止了飘动——并非无风,而是所有织物纤维都已被冰晶焊死在半空。 “不对劲。”源稚女隐于面具下的睫毛迅速结满冰晶。他抬头望向佛堂穹顶,那些消音带包裹的风铎正簌簌震颤,细碎的雪霰穿透晨雾坠落,落在旁人阿龟面具上竟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 “大阪这个季节哪来的雪?除非……是暖湿气流迅速上升冷却,所引发的冰雹?”藤原信之介正要跨过冰封的实验体,战术靴底骤然打滑。 他扶住厢车后视镜的手指僵在半空——镜面倒映的天空中,无数冰丝从云层深处垂落,在阳光中折射出七彩闪耀的虹晕。 仿佛有位看不见的巨神,正以苍穹为经轴、大气为纬线,编织着笼罩四天王寺的冰晶罗网。 碎雪毫无征兆地稠密起来,蝉丸面具干部的手猛然按在耳麦上,王将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立刻停止交易!温度骤降超过四十度!有人在用言灵干涉气象!疑似超高阶言灵‘冰之皇’或‘审判’,所有人员准备撤……” 话音未落,整片山麓的晨雾突然凝成冰砂坠落。参道两侧的石灯笼接连炸裂,青苔冻结成的翡翠色浪涛凝固在立柱表面,佛堂外的葱郁林海正以恐怖的速度晶化,绽放出铺天盖地的冰簇蔷薇。 某个墨西哥枪手试图用喷火器融冰,火焰却瞬间凝固成琥珀色的固态,保持着跃动的姿态摔碎在地。磅礴的寒气不住扩散,须臾间爬满全身,在整个人的体表处冻结生成了厚实的冰壳。 寺内上百名枪手组成的防线迅速濒临崩溃,改装卡宾枪管随着降温急剧脆化,有人强行扣动扳机却连同手指一起碎裂。 最外围的狙击手更惨,瞄准镜里的冰霜倒灌入瞳孔,将眼球冻成两颗冰琉璃摔碎在战术背心上。 烟雾般的雪尘自每个角落升腾而起,与数以亿万计垂落的冰丝凝为一体,覆压了方圆数公里。 发狠注射了未解冻“天鹅血”的藤原信之介启动了言灵时间零的领域,在慢动作帧中却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只因不断坠下的攻击太过细密,全然没有躲避的缝隙,天上地下,已再无生路。 …… 同一时间,赵青牵着施夷光的手,自千米高空飘然而下,落在了四天王寺的主殿檐顶。 她打量着这冰封的天幕,轻叹了口气:“猛鬼众果然干不出什么好事,尽是作奸犯科之徒,跟别人合伙把无辜群众当成实验品来使用……一路上毫无停留,终于赶上了解救的最后时机。” 听上去,竟是有着充分把握逆转佐藤和绫子的深度龙化,打破这一被视为不可逆过程的认知障壁,乍看似乎很离谱,但考虑到龙王级特聘顾问的存在,倒也算不上什么难以理解的状况。 只是,赫尔佐格这些年因做实验而谋害的人命,恐怕已非几千几万条可以概述,若是死侍化超出一定时间,和被解剖、喂食、焚化的那些,终究难有复生归来的机会。 “王将关于羽蛇神的那些说法,却也显得价值不菲……倒是可作为接下来研究的方向。”施夷光点了点头,她们俩以几马赫的速度赶路,在沿途自是顺带着收拢解析出了许多扩散的余音。 不得不说,赫尔佐格作为深耕白王研究领域的专家,的确有着他独创的见解。 至少,绝大多数人是很难联想得到,有着化身风神-埃赫卡特尔的羽蛇神,居然不属于天空与风之王的谱系,而是白王血裔之属。 但仔细想来,若真有这般孤身流落在外的白王血裔,为免成为众矢之的,显然也应该披上个专门的马甲,不可能直接自曝身份。 另外,从来没有统治本地的“神灵”一定会留下血脉,跟王族或祭司沾染上关系的说法,文化与技术上的传承才是重点。 而赫尔佐格最离谱的开挂手段,“梆子声”,也正是他从中美洲的印第安人部落中学习得来。 这种既独特又神秘的音频,对应的未必是单纯的脑桥分裂手术,很可能还加了某些未知的辅助药剂,比方说,用迷幻蘑菇之类的生物炼金术强化早期人格切换的条件反射效力与束缚深度。 再考虑到“蛭子神”传说中的近似畸形虫子般的形象,跟白王圣骸的寄生虫模式颇为相像,深入探究,或许就是同一个东西? 又或者,代表着圣骸其实存在着两个?一个被留在了“藏骸之井”,另一个早就登上了美洲? 假若这种猜测是真的,而黑科技“梆子声”居然正是圣骸开发并流传下来的,便实在让人莫名生出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意味:没准伪白王的诞生与毁灭,从头到尾都在圣骸们预言写下的剧本之上。 固然,无法排除“梆子声”就是圣骸作茧自缚、坑了自己的可能性,可此事毕竟涉及到了白王这般能窥探时间线的巅峰存在,还是从更复杂往高的角度来预估为佳。 而所谓复杂的剧本,基本上也可分为两种情况:一是另个圣骸仍保有自主性,拥有指挥诸多手下,以推进其计划的能力;二是该圣骸已落入了某幕后黑手的掌握,身不由己。 不过,不管怎么说,无论什么阴谋诡计,策划者总得派人过来取成果,到时候蹲守在那里,见一个揍一个,就不怕敌人不露面。 而猛鬼众和王将,正是第一个挨重拳的家伙,蛇歧八家的重要人物中,仅有橘政宗一个影武者属于邪恶方,在处理的顺序上,自然得排到后头了,随时都可以解决。 至于如何快速寻找到敌人的方位,根据已有的情报,大阪十八个黑道帮会中的十一个均效忠于猛鬼众,本地更有许多公司和议员属于其附庸,目标明显,上门拷问一番,自然能得到答案。 到了赵青如今的修为战力,即便仅是一道身神,对于猛鬼众的重要驻地之一,这个有着数百名武装分子,配有高射机枪、单兵导弹,戒备森严的寺庙,亦是一击则溃,刹那间将敌人尽数俘获。 之所以称之为“俘获”,并非是她一下子把场上所有猛鬼众成员都冻成了坚实的冰雕,而是每一片冰晶均蕴藏着生死符式的阴阳繁复变化,潜伏侵入了这些人的体内,发作起来难以反抗。 只见原先的佛堂之内,十来名猛鬼众干部、藤原信之介等被种符之人,其面色开始忽青忽赤,血液似撞上了成群结队的栓块,全身每一处均传出了撕裂性的痛楚,令其不禁在冻霜的地面打起滚来。 可尽管环境已停止了降温,铺了层凝冰雪华的板材依旧是高危性的物体。 当那些被生死符侵入骨髓的暴徒们仿佛被无形巨手攥住五脏六腑,惨叫着蜷缩成团,接触到极寒界面生冻粘连之际,因竭力挣扎而扯下了大块皮肉,亦构成了一幅剥皮炼狱般的酷烈折磨景象。 在这之中,藤原信之介的表现尤为特殊,大抵是因开启了言灵领域减缓了时间流速,却在强烈刺激和药物作用下忘记了关闭的缘故,他始终承受着十数倍于旁人的生死符效力。 事实证明,时间零的泛用性还是有限,至少不该遇到任何危险时都释放,若是陷入了此类千刀万剐般的境地,它的减缓效果反而成了延长痛苦的酷刑——典型的适得其反,理应写入相关教学案例。 “八嘎!王将大人不会……”忠心耿耿的蝉丸面具干部疑似拥有鬼胜这个可无视疼痛的言灵,勉强从冰面上坐起身来,试图发出败者的诅咒。 “聒噪。”不远处的赵青却屈指轻弹,对方咽喉处的冰晶当即增殖成水晶兰状结构,将未说完的话语封冻在透明苞中。她踏着凝结在半空的霰雪拾级而下,每步落下都有青莲状霜纹绽放。 “贵客来访竟不提前递帖,实在有失礼数。”沉默了片刻后,王将的沙哑声音又开始从设备中幽幽传出,只是跟先前相比,多添了几分电子合成编辑的意味,显然是担心被识别出个特征。 …… (本章完) 第595章 小聪明?解救之法(5K) “寒樱漂零时节,最宜赏鉴人心碎裂的纹路呢。” 佛龛暗格中的扩音器突然流淌出三味线般的颤音,王将的语调仿若咏叹: “不过这般冰封千鸟的景致,倒让老朽想起《古今和歌集》所言的‘雪覆难波津,寒梅独自开’——只是这梅香里掺了血锈味,终究不够风雅。” 冰晶在赵青指尖凝成六棱雪,映得佛堂残垣忽明忽暗:“阁下既自诩风雅之士,何不现身共赏这场‘雪见能’?” “《平家物语》有云:祇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 王将的叹息声穿过十八道环绕立体声设备,在冰棱丛生的殿宇间折射出多重回声,“施主不妨猜猜,老朽此刻是端坐比叡山赏枫,还是在志摩半岛垂钓鲷鱼?” 冻结的佛龛突然迸裂,青铜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似与飘渺无迹的音色相呼应。隐藏于其中的无色雾霰在接触冰网的刹那凝成靛蓝色霜粒,簌簌坠落如彼岸凋零。 “装神弄鬼。”施夷光挥袖震碎三台隐藏扬声器,“躲躲藏藏的老鼠也配谈无常?” 赵青却是未对区区卡西酮类和lsd致幻剂感到几分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特地留了一手,没植入生死符,也没冰封冻结的源稚女一眼,注意到对方似乎有重要的话想讲。 “王将大人应该是在大阪湾欣赏潮汐吧?” 源稚女缓缓站直了身躯,将面具摘下抛在一旁,“纵然现下完全改用人工合成的音色,却仍忘了不久前您在学术演讲之时,仅仅是做了声纹修饰与背景噪音遮掩……” 在猛鬼众中的那些时日,他的一言一行都受到监控,唯有耳朵称得上自由。 可为了在绝对控制中寻找魔鬼的破绽,中学时《物理ii》成绩只有丙下的源稚女,却偷偷把《音响工学基础》和《海洋次声波图谱》讲座录音带听了个遍,每周抽空溜到港口边予以实践。 他想起先前王将畅谈羽蛇神奥秘时听到的潮汐白噪音,跟现下混在合成声里的细微差异正如《枕草子》里“砚台墨痕与松烟之别”,忽而笑了笑: “只可惜,那些海风与浪涛摩擦产成的次声波震颤,却是未能过滤干净。” 在见识到来者的战斗力超乎想象,甚至疑似还有着飞行之术,源稚女立刻敏锐地作出判断,这无疑是自己摆脱王将乃至于反杀对方、消除魔鬼阴影的最佳时机。 此番富有智慧的发言,也有为了划清界限、争取价值的意思,以免被当成敌人打击。 电子杂音出现了0.3秒的凝滞。 “年轻人总爱卖弄小聪明。” 王将的声音切换成能剧《道成寺》的钟声混响,“《枕草子》里说‘冬天以特有意思’,却不知极寒会令刀刃脆如薄冰。”暗金色机括从冰层下弹出,喷涌出融入佛手柑香气的淡紫色雾霭。 这一次,便不再是寻常的致幻剂,而是赫尔佐格经过千百番实验后,确认甚至可以对古龙起效的特制神经毒气。 但它毕竟未能做到无色无味,赵青只是袖袍微卷,已有无数团微小气旋将其中途截下。 “当时我感应到声源正在逆风移动,按照气象台的播放,方向应是朝向东南——是改装过的医疗船?还是关西互助会某艘有着冷藏舱的轻型货轮?咳……他们上周刚往横滨运过贴着‘农用器械’的集装箱……” 不经意间吸入了两口,力量正逐渐恢复的源稚女竟也难以承受,踉跄着扶住青铜香炉,冻结的香灰簌簌崩落,却无法遮掩他看向赵青二人的兴奋视线:“尽快用卫星成像去追查锁定,昨夜该是在堺市港口登的船!” “稚女,没想到你对于追查我每日行踪的执念,竟是比热恋中的少女还要痴缠啊!只是诸位,可曾听过‘海市蜃楼通讯中继系统’?” 王将的电子音语速恢复从容:“鸭长明居士早说过‘川流不息,然水已非原水’,当下在你们面前的,不过是昨日之我的残影。” 能剧《道成寺》的唱腔「鐘の音に誘われての宴は泡沫の夢」在背景中逐渐响起。 “说来惭愧,老朽近日正研读《解体新书》,杉田玄白翻译荷兰医典时,怕也料不到后世有人会用声呐原理来追索茶室方位。” “声东击西的小把戏。” 施夷光掏出战术平板,迅速输入各项指令:“卫星显示,纪伊水道有艘‘丸水产’号科考船正以32节速度驶向潮岬……哦,甲板上堆着的‘海洋观测设备’,看着倒像导弹发射架呢。” “未曾想镜中捉影的小把戏,竟如此轻易被识破,看来今天的演出要提前谢幕了。” 王将的告别裹挟着《雨月物语》的俳句吟诵,“诸位可曾见过琵琶湖冬雨中的蜉蝣?朝生暮死之辈偏要追逐神佛的倒影……” “我若是你们,就应该明白:真正的演出,现在才要开场。猎人与猎物的身份,随时随地都可能反转。稚女君可知,江户町人在观赏《本朝廿四孝》时,最期待哪段机关变化?” 下一瞬,雾气喷涌的速度倏地翻倍。源稚女却瞳孔微缩:“是能剧舞台的翻转机关!毒气只是幌子,他真正要触发的是——” “故意用神经毒气刺激我们大范围攻击,实则是要借冲击波毁掉这些藏着猛鬼众资金流向的加密设备。”施夷光挥手一招,佛龛后的青铜转经筒纷扬飞起,十二道密宗金刚杵造型的存储芯片落入了她掌心气流旋涡。 “……轻型坦克的引擎声……还有旋翼震动频率……是oh-1侦察直升机……” 赵青则微微一笑,比源稚女更早倾听发觉了远处正在逼近的响动:“罪该万死的王将,居然使唤来了大批自卫队的军力,用的还是恐~怖分子袭击国家重要文化遗产的名义……猛鬼众在这里盘踞多年,却是无人举报。” “恶人先告状,近些日子也是见得惯了。” 施夷光晃了晃衣袖,将一支“天鹅血”收纳至近处,打开塞子对准了正在冒出气体的喷口,只见它果然逐渐颜色消褪:“连这等宝贵的药剂都狠下心处理了,倒是谨慎。” 赵青打了个响指,部分俘虏的生死符发作戛然而止,缓解了他们身上的痛苦:“罪愆深重者自会永堕寒狱,余者尚存悔改之机——你等若想不继续承受折磨,就给我全面配合,主动交待……” 以她如今的心境修为,自然不会因原作就存有各种主观性强的滤镜,像源稚女这样曾经残杀过无辜人士的家伙,即便是被控制着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行恶,起码也得销毁那个分裂出的邪恶人格,绝不能当成没事发生。 更重要的是,向受害者和其家庭赎罪,给出诚心诚意的补偿,用自己的能力去惩恶扬善,积功累德,行走在正道的路上。 这里,就不得不提及,猛鬼众中的“恶鬼”,在王将的引导下,日常都作了些什么恶? 走私军火,贩卖禁药,接单刺杀,绑架勒索,人口贸易、强逼良家、生物实验之类的,实在是数不胜数! 而那些血统完全失控、神智彻底泯灭、疯狂暴虐、肆意发泄欲望的堕落之鬼,更是犯下了不知多少桩惨绝人寰的凶杀案件,甚至连猛鬼众自己都建立了“清道夫组”对此进行处理回收。 虽说“鬼”号称是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族类,它们聚集起来孤独地行走在夜色中,却不知道要去向何方,听上去挺哀凄悲凉的,似乎很值得同情怜悯,但前提是没伤害过他人。 否则,也只是证实了其应当被处理的缘由。 就算考虑到恶鬼们有些其实是橘政宗和王将刻意用药物引诱诞生的,可以说暗藏了控制的因素,并非自己想要堕落行恶,似乎有些“情有可原”。 可受害者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凭什么要平白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同样是“鬼”,有的就能克制住自己,避免伤害到他人,这表明“鬼”并非完全无行为能力的存在,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一旦踏错了路,就必须承担后果。而赵青正是审判与执刑的刀手。 一名戴着般若面具的干部强忍搔挠僵烂皮肉的冲动,哆嗦地止住了惨嚎,完全忽视了理论上还在继续监听这边的首领王将,立即无话不答,选择了出卖他所知的一切情报: “联系到的应是陆自第15旅团……” 源稚女趁机扑向两个冰封的实验体,赤樱色的刀尖在冰面上刻出数朵栩栩如生的山茶。 他垂目望着山田绫子尾椎处半融化的骨刺,轻声念起《万叶集》的挽歌:“朝露散兮,吾身亦如是。泡沫幻兮,世事皆若斯。” “他们本可以活着。”他轻声说着,蹲下将冻僵的晴天娃娃碎片撒在冰雕瓣上,又解下绯袴系带覆住尸体面部,盖上了男女凝固的惊恐表情:“淀川的蒲公英开了,来年会在更干净的土壤发芽。”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意境悠远的悼念。源稚女从佐藤修二冻结的西装内袋摸出仍在震动的翻盖手机,屏幕显示“女儿-由美子”的来电。 他犹豫片刻按下接听键,听见童声混合着电车报站声传来:“爸爸!我在梅田站的失物招领处找到你昨天掉的钢笔啦!就是刻着樱的那支……” 冰晶在听筒表面凝结成霜。源稚女沉默着将手机贴在会计课职员耳畔,男人龙化的耳廓微微颤动,终究没能再听见女儿的声音。 “真是令人动容的慈悲!不愧为举世无双的歌舞伎,能用如此精湛生动的演技,取信于初次相逢的陌生来客。” 王将的语调忽然浸满虚假悲悯:“露珠消散前能折射整片朝霞,岂非比庸碌一生更有价值?” 随后的讥讽裹着能剧鼓点般的节奏:“不过与其哀悼实验体,不如担心正在加速的‘隼’式直升机群?或者藏在淀川河堤下的90式坦克?”事到如今,他竟仍在故意提供混淆视听的模糊信息。 远处响起的螺旋桨轰鸣,压碎了诡谲的余音,源稚女起身时撞碎了冰封的彩绘障子。 他看见远空三个黑点正撕开雪幕,机腹悬挂的20毫米机炮开始预热旋转,语气却丝毫未显焦躁不安:“您犯了个错误——真正的哀悼不需要眼泪,只需要记住他们作为人类最后的……眼神。”剧烈的爆炸声几乎吞没了后半句,封冻的南大门轰然崩塌。两辆伪装成工程车的轻型坦克先后碾过百年石阶,炮口残留的硝烟与晶状蔷薇缠绕升腾,惊起白鹭掠过正在融化的冰雕。 “看来谢幕的掌声要比预期热烈。”赵青却又笑了笑,“感谢阁下送来这批军火当烟。”她转头看向已解析起了芯片数据的施夷光:“此次,要不让你先去试试手,练练招?” “也好。”施夷光立刻把数据线随手一抛,同时劈了几道分裂剑气击毁了王将残留的诸多设备:“我去磨合些战斗技巧,你在这儿布置逆龙化仪式……洛朗家族支援的机敏级核潜艇,五分钟内就能解决王将所乘坐的小船。” 核潜艇都来了?哪里来的过江龙?难怪能轻易吊锤镇压猛鬼众这个地头蛇。 源稚女心中若有所思,转念间又着重关注起了“逆龙化”这个词汇,语气惊颤:“你们能让深度龙化的半死侍复原?清除血统失控的污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赵青简单地回应,随手把那两个被注射了天鹅血的倒霉蛋提至身前,飘浮在半空中,而后探出拇指拇,在一男一女的眉心里各画了一道短短的竖线,切开了他俩的额头。 紧接着,她又召引出磅礴的本命元气,裹挟着万象浩虚、无物不斩的剑意缓缓渗透没入了两人的泥丸,跟对方的血液混在了一起,流淌着扩散至全身各处,又以血为墨,再度在其脸上绘出了古老的图腾纹饰。 若忽视那些青灰色的鳞甲,两人的脸颊竟好像化作了墨西哥丛林里的美洲虎战士,神秘的图案在凶蛮中透着玄妙,跟龙文的结构颇有相似之处,隐约间有超然的力量在流转。 “龙血洗礼的修改版。” 感应到源稚女异样的眼神,赵青想了想,继续介绍道:“这可不是纹身,而是以血炼魂的精神炼金仪式,若有高阶龙类主动赐予,混血种便可稳定住即将失控的血统,就像‘皇’那样恢复神智澄澈。” 这项技术一半来自于夏弥的无偿分享,一半则得益于剑经程序精神隔离的功效。 “它能批量制造‘皇’级混血种?”源稚女吃惊地问:“您是哪位复苏的龙王?” “不是龙王,而是修行爱好者。” 赵青微笑着回道:“我这种洗礼仪式的效果,主要是过滤消除龙血中的毒性,即减少不必要的畸形变异,和朝向凶戾嗜血的性格改造,本身并不会提升血统——但可用进化药弥补。” 言语之间,两人嶙峋凸凹的面部一点点恢复,龙化现象慢慢地褪去,鳞片纷坠,露出下方渗血的苍白色皮肤,刃爪变回了正常的人类手掌,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延伸出体外的尾椎则节节剥脱。 看上去跟某些堕落之鬼被杀后的状态变化相似,可依旧有力的脉搏却作不得假,且让人讶异其血统竟逐渐稳定在了b+级。 “三魂归位,七魄守形。” 赵青轻轻凌空一指点出,两人周身要穴却尽皆响起大河涛涛般的真气奔流之声,随着颊车穴迅速红润,张开了口,几枚生米大小的碧色丹药便没入其喉间,顺势游进了胃肠深处。 以她此时的功力修为,纵然只是随意一点,灌注输入真元,效果亦夸张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就算是真正已死半日、生机尽去之人,也可在等若于常人上万年苦修的神照真气刺激下“复生”过来,变成可持续活动数年不止、力大无穷的僵尸,堪比顶级死侍,身形外貌却并无异样。 更何况,仅仅是辅助活化“龙血草”所炼丹丸的药效? 转眼之间,两人已是肚肠咕咕鸣响,像是长睡一场后倏然醒来,嘴里还说着“妈妈——”之类的梦话,但面色早就恢复如常,精气神好到了极点,身体机能发生了蜕变。 同一时间,佛堂残垣外接连爆开连绵火光,20毫米机炮的曳光弹在半空中织成赤色蛛网。 施夷光的素色襦裙却比弹道更快漫卷成云,青锋所指处,密如飞蝗的穿甲弹竟似撞上无形镜面,叮叮当当弹向苍茫似雪幕的天际。 那些本该撕裂血肉的金属洪流,纷纷化作漫天流萤逆升,在数百米高空绽成金红烟。 只见她并指为剑凌空画圆,两架oh-1侦察直升机顿时如坠蛛网的蜻蜓,在太阴气场的束缚吸引下失控对撞,飞溅的旋翼碎片熔作了液态铁樱。 …… 雨丝在千鸟之渊上空织成灰青色的纱。 残樱裹着青苔气息坠入护城河,涟漪惊散了几尾朱红锦鲤。楚子航的球鞋碾过湿漉漉的鹅卵石,黑色额发凝着水珠,妖刀村雨收在墨绿剑袋里泛着冷硬轮廓。 他身后两步,法兰西少年正用银柄手杖拨开横斜的枝桠,蓝宝石袖扣与鸢尾纹领巾在雨幕里忽明忽暗,这位是昔年普法尔茨选帝侯分支家族的年轻成员,某法国伯爵之子,秘党新一代的优秀混血种,兰斯洛特。 因为该家族过去曾经跟某任天皇有私人交情,又在r本投资不少,且近期跟“昆仑集团”展开有关亚瑟王历史探秘合作的关系,被秘党元老会专门派遣至东京参与谈判,辅助卡塞尔学院处理此次重大危机。 当然,兰斯洛特毕竟只是个16岁的青年,仅比楚子航略大,也并非什么天生s级血统,重量级有限,此次前来更多只是增长些见识,尝试跟同代的优秀俊才结下交情,具体事务则由他家中的长辈们负责。 “这条步道是楚子航选的。” 兰斯洛特用银柄伞尖轻点积水,“听说明治天皇当年为了给英国公使赔罪,特意在这里种了九百株染井吉野。樱瓣落在靖~国神社的飞檐上,又被风吹进日军公墓的碑林……” “这是想提醒我们,历史的重量永远压在樱树根下?” 楚子航单手抱着村雨,崭新刀鞘上的龙纹在阴暗中流转微光,他的球鞋碾碎半腐的樱瓣,腐殖土腥气混着远方神宫袅袅的线香:“樱开时太喧嚣,现在正好。” 雨帘深处传来木屐叩击石板的清响,源稚生撑着素白油纸伞自松林转出。 他今天难得没穿蛇歧八家的墨色羽织,浅灰衬衫领口随意敞开,十九岁的少主像柄尚未淬火的古刀,眉眼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倦意。 源稚生望着雨中朦胧的朱红鸟居,随手将湿漉漉的额发捋向耳后,袖口磨损处露出常年握刀形成的薄茧:“你们该看看春季的夜樱,整条大道被灯笼映成绯色,像流淌的凝固的血。” 他忽然轻笑,伞骨上的绳结随着动作解开又系紧,似流露出了其心中的烦闷:“我知道你们对我们的态度,但现在的r本……” “不急。”楚子航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出奇地平静,“有人说,可以提供充分的支援,但你们必须先展现出诚意,并答应一些价值不菲的条件……但这些话最好放在后头再谈,以免煞了风景。” “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所以要格外得以重视。”这个少年总是言简意赅,似乎全然无视了前些日子双方曾有过剑术交流的经历:“同样的,你们随后也将见识到我方展露出的强大力量。” “历史问题总是复杂的,但我们可以先建立合作,再逐步解决这些分歧。” 兰斯洛特停下脚步,尝试缓和气氛:“况且,蛇歧八家手上又没有天皇,更没法操控首相和多数党……真想办到那些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他掏出镀金怀表轻按机关,露出台微型留声机:“说起来,两位要不要欣赏我组建的‘莱茵河回声’乐队新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三章配巴洛克双颈琉特琴——” 只见兰斯洛特变戏法般摸出张写着自己飘逸风签名的唱片:“上周刚在特里尔古罗马浴场录制,混了阿尔萨斯簧风琴与仿制瓦格纳低音号……当然,现在只能听128kbps低音质版。” “虽然乐评家说这像把贝多芬第九交响曲里那段被诅咒的男高音独唱,嫁接给了喝醉的吟游诗人。”很难想象这家伙竟是位资深乐手兼作曲家:“严肃会谈正需要些舒缓的配乐。” 听得此言,源稚生不禁想起卡塞尔那些披着歌剧斗篷在游泳池边朗诵十四行诗的神经病,去年万圣节甚至有人扛着管风琴在英灵殿顶楼弹奏《尼伯龙根》组曲,忽然觉得雨声已是最佳背景音。 “音乐的话,还是不必了。”他最终选择用最克制的东京腔回应,将“你们秘党人果然都是神经病”的吐槽咽回喉间,而后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磨损的银币,抛向空中。 银币在雨幕中划出银色的弧线,楚子航主动伸手接住,却发现是枚昭和三十七年的五十钱硬币,正面的稻穗纹已经被磨得模糊不清。 “这是我在山里上学的路上捡拾到的。“源稚生说,“那年我十三岁,刚学会用八握剑。” 他轻弹硬币边缘,锈蚀的铜绿在雨水中剥落些许,露出内里苍白的镍芯:“当时暴雨冲塌了林道,这枚卡在树根间的硬币,恰巧硌疼了我赤脚踩过的趾骨。” 楚子航用拇指擦过币面,油汗在指纹沟壑间拉出晶亮的丝:“你留着它当护身符?” “不如说是锚点。”源稚生望着护城河里打旋的樱瓣,“1962年的五十钱,当时能在浅草买碗素荞麦面。现在……现在连自动贩卖机都拒收这种合金了。但它毕竟记住了某个瞬间的温度。” 楚子航将硬币递还给他:“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所有的历史都藏在这些金属里。” 源稚生将硬币放回口袋,感觉这个来自中国的混血种总让他想起家乡神社里的石狮子,冰冷而沉默地守护着某种不容侵犯的东西:“就像所有的未来,都藏在我们的基因里。” “当为了应对龙蝰入侵,把老式神社改建成海洋生物研究所的线上匿名提议,在家族集会上被骂作大逆不道时,我忽然想起卡塞尔学院的哲学课程——黑格尔说历史总会重复两次。” “但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就成了闹剧。”兰斯洛特有意岔开话题,“说到学院,源君,你在校期间见过昂热校长么?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本章完) 第596章 情报分析的应用(5K) 雨珠沿着油纸伞的竹骨簌簌滚落,源稚生望着护城河对岸坍塌的脚手架,起重机残骸浸泡在浮满油污的水面。远处相模湾方向的雷鸣闷在云层里,像被捂住的战鼓。 “昂热校长么?他就像富士山顶的雷暴云团,你永远猜不透西装口袋里藏着折刀还是雪茄。”他顿了顿,“但他在《龙类谱系学》第一节课就说过,混血种的宿命是成为桥梁而非堤坝。” “今年初春校长奖学金颁奖后,校长邀请我一起喝下午茶,当时他开了瓶1926年的麦卡伦。三杯下肚我问他,一个人能为正义付出多大代价?” 青苔顺着石灯笼爬进他的叙述,海自直升机正吊着声呐阵列掠过雨幕。 “付出铁与血铸就的死亡?” 兰斯洛特掏出一张老旧版《混血种时代周刊》封面海报,构图中的昂热分成明暗两面,左侧的青年人正倚着焦黑的废墟怔怔出神,右侧的白发老者举杯向镜头致意,胸前佩着鲜艳的红玫瑰: “能跟世上最伟大的屠龙者并肩作战,这是无数人入学卡塞尔,投身于秘党的终极梦想。” “第一杯见底时,校长问我知不知道本尼迪克特。”源稚生凝视着护城河里破碎的云影,仿佛又看见那天透过彩绘玻璃落在橡木桌上的光斑,“就是写《菊与刀》的那个美国人。” “我当然知道,她分析了r本文化中的耻感与集团意识。”兰斯洛特又拿出支防水黑笔,在海报的后方记下笔记,简直有如追星的粉丝:“昂热校长对这本书有什么见解?” “他说本尼迪克特只说对了一半。” 源稚生的声音混着雨声变得潮湿,“r本人确实活在情义与义务的罗网里,但更深层的驱动力是‘物哀’——那种明知结局注定毁灭,仍要在樱盛放时跳最后一支舞的癫狂。” “所以昂热校长认为这正是混血种需要的精神?类似于‘血之哀’?”楚子航忽然插话,他看似在专注倾听,实则正用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改装过的nec n940正在疯狂刷新着实时信息。 得益于背后强大的黑客入侵技术,他成功在m日联合指挥部“自由旗帜”作战行动加密讨论群中拥有了个虚拟帐号,可以浏览各种内部通讯。 只见聊天框里,某第七舰队上校刚发了张自由女神拳打哥斯拉的表情包。 不得不说,作为中国中学生,暗地里偷窥m军高层夹杂着emoji的交流与最新战报,似乎比源稚生的个人经历和昂热的言论要更吸引人些,更能满足楚子航喜欢八卦的探索欲。 “他说这是柄双刃剑。” 源稚生叹了口气,“能让人为信念粉身碎骨,也能让人在绝境中绽放出超越常理的光芒。”一枚早凋的樱瓣粘在他肩头,像凝固的血痂。“正义永在高处俯视,而我们永远在泥沼里仰望。” “如果你觉得怀疑与痛苦,那是因为你遵从的是别人教的‘大义’,不是你自己的心。” “果然是那个活成传奇的老绅士。”兰斯洛特的怀表盖子啪地弹开,露出镌刻着《尼伯龙根之歌》诗句的表盘。法国少年突然用德语念了段校长常引用的台词:“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 说到一半,他又从西装内袋取出个镀金烟盒,发现被雨水浸透后惋惜地放回去:“所以源君选了什么专业?血统学?炼金工程?总不会是龙族谱系学吧?” 源稚生弯腰拾起被风雨打落的棣棠,嫩黄瓣贴在他食指的刀茧上:“哲学系。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叔本华的意志表象——虽然多数时候在帮教授们整理江户时代混血种家系的伦理矛盾记录。” 兰斯洛特吹了声口哨,惊起松枝上的暗羽椋鸟:“不愧是蛇歧八家的继承人,连选课都带着殉道者气息。不过我以为你会更倾向实用学科?诸如高能物理?岩流研究所的科学技术水平,据说可以跟本部相提并论?” “家族的年轻人奋勇争先,而我却像是失却了朝气……只能希望哲学帮忙找回自己。” 源稚生踢开脚边块松动的鹅卵石,看着它坠入溪河惊散锦鲤,“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在卡塞尔哲学系学到的第一课,竟是——” “人类最伟大的美德是复仇。” “话题有些沉重啊。”兰斯洛特又尝试转移方向:“聊聊学院里的日常见闻?” “哲学系的课表像但丁的地狱图。” 源稚生这次回答得很快:“周一早八是《存在与时间》精读,周二下午是《悲剧的诞生》研讨,周三晚上还要去听施耐德教授的《龙类语言中的海德格尔隐喻》——他总把‘此在’翻译成‘龙威场域’。” “这正是我所向往的生活!”兰斯洛特追问:“施耐德教授是不是总戴着防毒面具?听说他在格陵兰岛被龙王的吐息灼伤过。” “防毒面具倒是谣传。” 源稚生将油纸伞微微倾斜,让过松枝滴落的积水,“不过施耐德教授的确总戴着特制呼吸器,声音沙哑——当我下学期转到了情报分析系,或许会对这位执行部负责人有更深的了解。” “最近,我已经在补修密码学与行为心理学,遥感测绘……甚至得学会用卫星照片判断龙类鳞片的反光角度。” 他说这话时望着护城河对岸的旧皇居,飞檐上的金鯱在云隙漏下的阳光里忽闪,像某种古老的嘲讽。 “为了更好地继承家族?”兰斯洛特问。 “不,是为了活着。”源稚生显然早就准备了答案:“哲学系教会我如何面对死亡,情报系能教我怎么推迟这个时刻。” “分析情报确实很重要。” 楚子航的拇指在手机屏上顿住。加密群突然爆出数十条消息,震出蜂鸣,白宫发言人的头像正在刷屏:“……坚信自由世界价值观终将战胜古老恶龙……[星条旗][肌肉][火焰]” 东京湾实况视频印着「operation iron samurai」的粗体字样,下方小字标注着“已取得对超自然威胁的压倒性胜利”,内容是燃烧的尸守王残骸被拽上舰船,焦黑骨架上插着十七枚故障失效的鱼叉导弹。 可当第七舰队司令刚发布张拦腰折断、逐渐沉没的r本军舰照片,评论区却刷满了「japanesesteel=toiletpaper[屎]」的弹幕,某个顶着星条旗头像的用户正在科普:“和魂洋才?不如改叫和魂废材!” 简单的来说,就是今日8时32分,第七舰队与海上自卫队联合舰队于相模湾外海遭遇尸守群大规模袭击。此前舰队正与啃噬舰体的鬼齿龙蝰群鏖战,金刚级驱逐舰“雾岛号”遭尸守王突袭,舰体被撕裂为两截沉没。 8时47分,在舰炮、鱼叉导弹及战斧巡航导弹的饱和打击下,北纬34°41’,东经139°48’海域确认终止所有生物信号。经第七舰队与海自联合清点,13017具尸守残骸已沉降至3000米以下海沟。 普通尸守虽然也称得上坚硬,几乎可以无视寻常手枪步枪的攻击,连重狙发射的炼金子弹也未必致命,可遇上了密集阵近防系统,却根本抗不住20毫米口径脱壳穿甲弹的高速扫射,转眼间就被打成了筛子和血肉残渣。 纵然是拥有“皇血”的神代混血种,不靠无尘之地等防御性言灵多个领域叠在一块的话,仅仅是无脑冲锋,也绝非现代军事武器的对手,很容易就被有准备地批量消灭。 可尸守王这具有着爵位的高阶龙类却不一样,它经过炼金术炮制的骨骸强度已远远超过了人类可制造的一切材料,火神炮打上去简直毫发无损,127毫米舰炮也只是留个半厘米的浅坑。 而它的主体骨骼粗达半米乃至一两米,总重逾三百吨却可以将刃状的尾骨甩出音爆,移动速度亦超出军舰不知凡几,还自带小范围的元素乱流干扰电磁信号,打起来确实相当困难,跟杂兵们不是一个层次。 所以,将这个巨型怪物消灭,着实耗费了不少弹药,几百颗重磅航弹和反舰导弹才勉强磨干了龙形尸守的血条——这还是在有秘党专业人士指导,主攻脊椎和后脑的情况下。 可几千吨弹药就能歼灭这种超级目标的战绩,却反过来给与了五角大楼以充分信心。 毕竟在没见识过言灵的m军高层看来,活体的古龙和龙类僵尸应该没有本质上的差异,常规武器都能建功,遑论投掷核弹? 而在此期间,“日方舰船钢材不达标导致战损扩大”的最新评估报告,则一下子激起了加密群中的千尺浪,“r本应该感谢我们用导弹帮他们扫墓![拳头][星条旗][火焰]”、“躬匠精神[鞠躬][汗水]”“wtf?!!![倒拇指][爆炸]”之类的发言层出不穷。 根据可靠情报,经产省匿名信源披露,沉没舰艇的shu800钢材供应商——神户制钢所——被证实自1998年起系统性伪造舰用钢材强度参数(屈服强度虚标20%)。 同时曝光的还包括舰载雷达散热组件公差超标、驱逐舰焊接工艺偷工减料等丑闻,甚至自卫队f-15j战机起落架材料亦涉篡改数据,着实让人大跌眼镜,冲淡了“战胜尸守群”的喜悦。 【雷神公司顾问】:最新消息!神户制钢造假涉及潜艇耐压壳!鞠躬次数破纪录了!看来有人比龙蝰更擅长啃噬钢铁!后面跟着九个双手合十[祈祷]表情。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长按收藏了这条,继续浏览。【v corps指挥官】:japan quality=[屎][屎][屎]!@【第七舰队司令】:但我们的钢弹轰碎了那些骨头架子![肌肉][星条旗] 【自由旗帜-安德森中将】:nippon steel=toilet paper!刚用战斧导弹给那些鞠躬怪上了堂质量管控课[星条旗][爆炸] 【第七舰队-哈珀少将】:建议把神户制钢董事塞进鱼雷管发射给龙蝰加餐[拳头](附:横须贺船厂最新检测报告.pdf) 【cia-东京站】:刚拦截防卫省加密通讯,他们在讨论用艺伎学徒顶替钢材质检员[和服][炸弹]已确认三菱重工为涉事潜艇提供缺陷焊接件,鞠躬发布会预定10:00。 “用实在些的话来讲,哲学系更适合思考龙类复苏对现代性的解构。” 源稚生并未注意到楚子航的异样,继续说着摸出zippo点燃七星烟:“但情报分析能让我看懂摩根士丹利做空日元的数学模型——比如他们如何用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期货合约,把龙蝰灾害转化成信用违约互换的标的物。” 兰斯洛特嗅着雨中的烟草气息,忽然想起了巴黎左岸咖啡馆里讨论解构主义的同学。那些缠绕着蓝山咖啡雾气的辩论,与此刻东京湾漂浮的战舰残骸相比,轻盈得像塞纳河面的落叶。 “但完成这些工作后,我想找个地方长久休息。” 源稚生将棣棠残瓣撒向水面,看它们载沉载浮地漂向神宫方向,接着开口说道,“移居到国外风景好又有人烟的地方,混吃等死,听说法国南部不错?” “普罗旺斯的圣雷米?”兰斯洛特眼睛一亮,“梵高当年就是在那里画出《星月夜》的柏树。不过现在游客多得能踩塌圣保罗修道院的石阶……” “薰衣草田会让人产生时间停滞的错觉,但最适合放松旅居的或许是阿尔卑斯山脚的霞慕尼,1924年冬季奥运会举办地。混血种在那里的雪崩救援队挂了名,用言灵·无尘之地清理登山客遇险的冰裂隙。” “冰天雪地似乎不太符合躺平的风格。”源稚生将烟蒂按灭在斑驳的石灯笼上,火星在雨丝中嗤地熄灭:“《国家地理》某期的图文讲,诺曼底有些村落,推窗能看见开满虞美人的悬崖?” “你该不会想当个种橘子的果农吧?” 兰斯洛特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源君,你不是蛇歧八家的少主吗?那些穿直垂的老头子们能放你走?少主不接任大家长之位,反而选择提前退休?真能说走就走?” “正因是少主才累,想要逃离啊。” 源稚生摸出那枚昭和银币再次抛向空中,硬币翻转时带起细碎雨珠,“每天要扮演完美的武士刀,刀刃不能卷,刀鞘不能锈。可我心中却早已经是自动贩售机都拒收的老古董了。” “你们欧洲人不是有句谚语么?‘carvedgodsneversmile’(被雕琢的神明永不微笑)。” “你们还有推荐的去处吗?”他的目光适时扫过正打量着又一条新闻的楚子航,希望这名默不作声的朋友也能给出些建议。 兰斯洛特却已继续发言:“阿尔萨斯的科尔马镇,运河边的木筋屋挂着天竺葵,面包店清晨五点飘出可颂香气。”他忽然露出狡黠笑容,“或者去蔚蓝海岸数游艇比基尼女郎——当然这不像是你会选的方案。” “凡尔赛宫西侧二十公里。” 楚子航一边在手机边缘轻叩两下,一边开口,说话时目光却仍锁定屏幕,第七舰队参谋正在上传自卫队军官土下座谢罪的九宫格照片。 于是他长按保存,文件名标注“第43次鞠躬素材.mp4”。 “什么?”源稚生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唬得一愣。 “监控死角多,适合隐匿行踪。”楚子航即答:“期时紫色鸢尾覆盖三十公里,无人机追踪失效概率大幅提升。” 兰斯洛特的手杖在鹅卵石上打了个滑:“亲爱的楚,我们在讨论退休圣地,不是策划政变!连选度假村都要做swot分析?” 源稚生却当真摸出黑革笔记本,用万宝龙钢笔潦草记录:“具体坐标?” “蒙索罗皇家森林。” 楚子航转头前最后瞥了眼群聊,cia东京站刚分享了段扳手敲打潜艇耐压壳的视频,12厘米厚的hy-80钢板竟像威化饼干般碎裂:“十六世纪猎宫改建的民宿,地下酒窖直通卢瓦尔河支流,可用于紧急疏散逃生。” 兰斯洛特瞪圆了眼睛:“蒙索罗森林的鸢尾田确实适合潜行——但您连排水系统都调查过?” 他转头看向楚子航的目光里混着惊叹与警惕,仿佛在看人形自走军事卫星:“可以直接出任情报分析系的教授了吧?” “犯罪率指数也是重要参考。” 楚子航将手机横屏展示三维地图,蒙索罗地区的警力巡逻路线正以红蓝光点交替闪烁,“2003年当地入室盗窃案同比下降14%,但野生动物袭人事件因气候变暖激增37%。” “你该不会黑进了国际刑警组织数据库?”兰斯洛特假装擦冷汗,实则暗中掏出个微型摄像头,给对方所用的软件拍了张照,打算日后进行识别,让家里人帮忙下载同款。 “只是公共信息整合。” 楚子航摇了摇头,随即在加密群中瞥见了条提及源式重工的消息,他用古怪的眼神回头望了源稚生,不禁怀疑起了对方及其家族的品格,上拉的时候,才发觉出事的是另一家r本企业。 【cia-东京站】:最新线报!横须贺第三防波堤坍塌段取样显示,住友金属工业提供的hrb500钢筋实际强度仅达标72%!此事故将导致陶瓷基防护层衰减率大幅提升——源式重工惨遭同行背刺! 后勤部上传的对比图触目惊心:本该银灰致密的特制陶瓷层,此刻如酥脆的蛋壳般剥落,露出内部布满锈迹的螺纹钢。 评论区瞬间刷出三十条星条旗emoji,夹杂着“made in japan=trashcan”的侮辱性标语。 眼尖的兰斯洛特刚要去细看这其中的内容,楚子航便作出了决定,将手机屏幕转向源稚生:“防波堤修复工程。你们提供的陶瓷层,因为住友金属的钢筋变形量超标,导致应力分布异常。” 兰斯洛特踮脚凑近屏幕,看了两眼后张大嘴巴:“亲爱的朋友,你确定这是公共信息?我赌五百欧元这玩意儿能黑进五角大楼的内网。哦不……这好像就是五角大楼内网?!!” 源稚生则瞳孔微缩,盯着某份惊悚的对比图:左侧是住友金属宣传册上光洁如镜的钢筋断面,右侧则是电镜扫描下布满夹渣与气泡的劣质品,配文「上帝!这相当于给保险箱配了纸板锁扣!」 “你看错了,只是聊天群成员们在玩角色扮演。”楚子航在兰斯洛特伸手前迅速锁屏,拒绝承认违背《间~谍法》的指控:“况且三小时前,东京电视台晨间剧已经插播防波堤坍塌的特别报道。” 源稚生却自嘲式地笑了笑,仿若看见蛇歧八家百年信誉正随着陶瓷防护层逐步剥落:“丸山建造所上周提交的抗腐蚀涂层数据,是建立在住友金属提供的基础参数之上的……” 如果连国家层面的工程都如此儿戏,混血种的防线又能支撑多久? 他恍惚间想起鹿取小镇的往事,那些被山洪冲垮的鸟居,那些浸泡在泥浆里的御守,那些在暴雨中依然准时敲响的晨钟:“可眼下讨论责任归属毫无意义,或许……” “或许应该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兰斯洛特突然旋身,手杖在雨中划出银亮的弧光。伞尖在距离源稚生咽喉三寸处凝滞,法国少年翡翠色的瞳孔泛起鎏金:“又比如,验证下卡塞尔高材生的实战水准?” 楚子航“嗯”了一声,收回手机点开最新的几条新闻转载: 【nsa-东亚司】:holy shit!莫斯科放猛料了!@全体成员看看fsb上传的货舱视频截图! 配图:冒着寒气的冷冻舱内,数千枚琥珀色胚胎悬浮在蓝色培养液中,每枚都嵌着肉眼可见的锋利齿状结构.jpg[炸弹][骷髅]这玩意儿比响尾蛇导弹还带劲! ##【莫斯科09:00声明:于鄂霍次克海扣押“曙光女神号”,货舱内发现冷冻龙蝰胚胎3000枚。俄联邦安全局指控该船隶属某离岸注册公司,航行目的标注为“观赏鱼运输”。俄方援引《日内瓦公约》第23条(禁止使用引起不必要痛苦的武器),指控某“未具名势力”试图将龙蝰武器化。】 【附视频链接: 】## 【darpa-生物科技组】:注意罐底条形码!前三位782是横滨港区邮编!有人想把鄂霍次克海变成第二个马里亚纳鬼齿地狱?@【海上保安厅-第11管区】速来认领你们养的电子宠物[屎] ##【在未经过常规学术评议的情况下,世卫组织突然将“黄眼病”(gold iris syndrome)纳入《国际疾病分类》第13版临时条目,描述为“虹膜金色色素异常沉积伴认知亢进”。此举引发医学界哗然: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流行病学教授威廉·科尔曼嘲讽:“他们还不如把吸血鬼的尖牙和狼人的毛发也列进去!”】## 【nih遗传学主任】:wtf???[笑哭][骷髅]按照这个标准,爱因斯坦的虹膜照片够确诊三次了!(配图:爱因斯坦虹膜ai上色金瞳版.jpg) 【cia-超自然调研组】:你没猜错,爱因斯坦确实是gis患者,可看最新档案解密(配图:阴雨天的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爱因斯坦熔金色瞳孔特写.jpg)现已订购五万副美瞳,用于掩盖相关人群金色虹膜特征,色号:夏威夷日落金→焦玛奇朵棕[眼镜][调色板] …… 而几乎同一时间,隔着数千里之遥的滨海市,就像是被窗外阵雨打雷的声响惊到了一般,不知何时趴在电脑前、似乎睡着了的路明非,猛地从网吧椅子上挺身坐起,背脊淌满了冷汗。(本章完) 第597章 新世界,战争已经改变(6K) 路明非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紧接着几乎从椅子上弹射起来,后脑勺差点撞到crt显示器。网吧里空调冷气嗡嗡作响,可他的t恤后背已经湿透,粘糊糊地贴在塑料椅背上。 “我靠……什么情况?”他甩了甩发麻的右手,指尖还残留着触电般的刺痛感,这才注意到主机箱缝隙里正冒出细小的电弧,那些跳跃的光丝在空气中划出清晰的轨迹,慢动作般缓缓绽开。 屏幕上的qq对话框定格在老唐最后一条消息,时间显示8:15——网页卡在加载界面,浏览器的进度条像蜗牛爬行,连带着整个网吧的灯光都变得忽明忽暗。 路明非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熬夜打星际出现了幻觉。 窗外的阵雨都凝成了晶莹的水晶珠串,雨滴的轨迹清晰得像是被按了慢放键,他甚至能看清每一滴水珠在半空中分裂、碰撞、最终碎裂的全过程。 “见鬼了……”他喃喃自语,伸手去摸键盘,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像是陷进了某种粘稠的胶质里。 “哥哥,你刚才触电了。”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语调轻快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预报。 路明非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回头,差点扭到脖子——一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的男孩正坐在他背后的电脑桌上,晃荡着两条腿,皮鞋尖在空气里划出优雅的弧线。 男孩的脸精致得像是从漫画里抠出来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那双黄金般的瞳孔却让路明非莫名打了个寒颤。 最诡异的是周围所有人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视若无睹——准确说是根本没人往这边看。 “你谁啊?!” 路明非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网吧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我认识你吗?” “现在不就认识了?”男孩歪了歪头,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我叫路鸣泽,你可以叫我鸣泽,或者……弟弟?” “弟弟个鬼啊!”路明非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我堂弟也叫路鸣泽,但他是个死胖子,不是你这种……”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剪裁合体的西装和锃亮的小皮鞋,“……这种贵公子画风!” 路鸣泽轻笑了一声,从桌上轻盈地跳下来,皮鞋落地时甚至没发出半点声响。他踱步到路明非身边,伸手点了点仍在卡死的电脑屏幕:“哥哥,重点不是我是谁,而是你现在遇到了什么。” “哈?”路明非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屏幕上的网页立刻解冻完成了加载。 那些原本卡住的文字现在清晰得刺眼——赫然是《网友面基十大注意事项》的页面,第一条“警惕传销组织”还被贴心地标红了。 浏览器历史记录里《如何用三百块招待国际友人》《城隍庙小吃防宰指南》的条目,则躺在角落里闪闪发亮。 “我靠这什么灵异事件……” 路明非咽了口唾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后脑勺,“等等,你刚才说我触电了?可我记得自己明明在查怎么接待老唐……”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后颈的汗毛集体起立敬礼。 路明非不禁想起三天前在报刊亭看到《知音》封面标题是《震惊!武当山惊现御剑飞行留学生》,昨天路过电器行时《新闻联播》正在报道的“新型脑电波检测仪可预判青少年潜能”。 记忆像被按了快退键的录像带——婶婶反常的和蔼态度、街道办送来的锦旗、张干事手里盖着钢印的体检表、老唐突然转性的修仙言论…… 这些碎片在脑海中旋转碰撞,最后定格在主机箱里跳跃的电弧上。 “哥哥你运气真好,赶上全球最大的移动充电宝现场作案。滨海市三分之二的变电站在8点14分32秒集体过载。” 男孩的黄金瞳在昏暗的网吧里微微发亮:“因为有‘人’抽走了够照亮整个东京的电力——就像你那位开始修仙的老唐,就像忽然开始用体检筛查特殊人才的国家有关部门。” “有人想在末班车上多捞几张船票,有人想给方舟刷层新油漆。” 路明非张了张嘴,突然抓起还剩半瓶的营养快线猛灌一口:“不是,你们这设定也太突然了吧?昨天我还是个为暑假作业发愁的废柴,今天就要接受超能力觉醒的设定了?” 他抹了抹嘴,挤出干巴巴的声音:“该不会是我那埋头考古的爹妈终于想起自己儿子,其实我们家是隐藏在普通人里的魔法世家?” 路鸣泽被逗笑了,他伸手打了个响指,路明非手里的饮料瓶突然悬浮在空中:“比那更糟,哥哥。真实的世界正在敞开大门,但和原本的剧本相比……出了很大的问题。” 他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我可能都罩不住你了。” 路明非盯着漂浮的饮料瓶,伸出手指戳了戳——塑料瓶纹丝不动,触感真实得让人绝望。 他叹了口气:“行吧,按照网游套路,接下来你是不是要给我个金手指?比如点击就送的ssr级天赋什么的?” “选择权在哥哥手里哦。” 男孩突然凑近,路明非能看清他睫毛上停着的灰尘,“a选项:我帮你把现在的生活维持下去。婶婶永远和蔼可亲,叔叔不再偷看《知音》,暑假作业会自动填满正确答案。” 他不知从哪变出个游戏手柄,“就像开了作弊码的《模拟人生》,保送985,迎娶白富美,一辈子无忧无虑。” 路明非眨眨眼:“居然包分配女朋友吗?” “b选项,迎接新世界——一个充满危险、机遇和未知的世界。”男孩完全无视了他的烂话,黄金瞳里流转着晦暗的光:“……所有藏在阴影里的东西都会跳到台前。当然——” 他歪头露出虎牙,“死亡率高达99%。” 路明非的吐槽本能战胜恐惧:“这b跟‘要钱要命’有什么区别?选起来还需要犹豫?”可下一瞬,他倏地意识到什么,收起了玩笑的表情,“选a的话……我能再见到爸妈吗?” 空气骤然凝固了一秒。 路鸣泽收起笑容,轻轻摇头:“抱歉……选项a的世界里,有些东西必须被舍弃。” 男孩的皮鞋尖轻轻点地,窗外一滴雨珠终于落下,在窗框上撞得粉碎。整个网吧的灯光随之恢复正常,主机箱里的电火消失了,周围玩家的骂娘声和键盘敲击声潮水般涌来。 路明非愣愣地看着突然热闹起来的世界,某种难以形容的失落感攥住了他的心脏。屏幕上重新跳动的qq对话框中,老唐发来的熊猫表情包依旧在没心没肺地打滚,让路明非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每年春节叔叔家阳台外绽放的烟,想起空荡荡的家长会座位,最后定格在那本永远只有婶婶签字的家校联系簿上。 “我懂了。” 路明非掩去眼中的失落情绪,忽然抓起鼠标点开星际争霸图标,嘴里嘟囔着:“这选项太坑爹了,不如选c——我回家后就去补暑假作业,继续当个普通中学生!张干事说能减免50%……” 路鸣泽噗嗤笑出声,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哥哥的脑回路还是这么清奇。” 男孩的指尖冰凉得像块玉,“不过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他变魔术般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烫金卡片,“这是新手礼包,试用期三个月——哥哥应该认得这些秘籍吧?” 路明非接过卡片时差点被闪瞎眼——这玩意儿居然是用真的金箔做的,边角还镶着碎钻。上面用体英文印着三行代码: war aint what it used to be food for thought lockdown “我靠!这不是星际的作弊码吗?” 路明非几乎没把卡片给甩出去,“关闭战争迷雾、无限造兵、瘫痪机械单位……等等,在现实里怎么输入?”他抓狂地揪着头发,“难不成要我对着空气大喊‘星际争霸,启动!’?” 路鸣泽的皮鞋跟敲了敲主机箱:“哥哥可以试试对着镜子说三次‘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 见路明非真的在思考可行性,他扶额叹气,“开玩笑的,这些能力会直接刻进你的……嗯,用修仙小说的话说叫灵台。” “不是,这也没说明白啊?难道要我找会修仙的老唐去请教?” 路明非捏着烫金卡片翻来覆去地看,发现那些体字正在缓缓流动,仿佛有生命般在纸面上游走:“另外,游戏里的代码在现实中能干嘛?” “关闭战争迷雾是让我变成人形雷达?无限造兵难道要搞克隆人军团?瘫痪机械目标倒是好理解些……”他一把拽住转身欲走的路鸣泽,“总得有个使用说明书吧?” 男孩的西装袖口传来丝绸摩擦的轻响,他转回身时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哥哥不是说要选c吗?” “我这是替广大玩家问的!” 路明非义正言辞地拍桌,震得键盘旁的营养快线瓶子晃了晃,“哪个游戏策划敢发这种三无道具,早被喷上论坛头条了!” 路鸣泽笑而不答,伸手拂过路明非汗湿的刘海。某种冰凉触感渗入皮肤,三串代码突然在视网膜上燃烧起来,却并不令人发烫,反给他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那种简单而自然的接触,好像在梦里有过几千几万次,摸摸你的额头,说……哥哥。 “别用凡人的思维去理解……这可不是简单的作弊码,而是能撬动世界规则的楔子。”路鸣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路明非这才惊觉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跃上了他的椅背,“哥哥需要做的,只是相信……因为——” “想象是唯一的输入法。” “需要来次示范吗?” 男孩忽然压低声音,“比如现在,你只要想着‘war aint what it used to be’,就能看穿张干事公文包里隐藏的体检计划真相。” 路明非将信将疑地眯起眼睛,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三排机位外的青年干部。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黑色公文包突然变得透明起来,里面层层叠叠的文件像被x光扫描过似的纤毫毕现。 最上层赫然是《觉醒者筛查计划(滨海试点)》,落款盖着从未听过的“异常事务调查局”钢印,边上自己的照片旁则标注着血红字母“Ω”,而更深处竟藏着份印有龙形徽记的《高危个体管控预案》。 “我擦类——看得头好晕要炸!”他猛地捂住眼,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这什么科幻片设定?我这种连数学作业都抄答案的废柴也能算高危?”再睁开时,视线已经恢复正常。 路鸣泽不知何时坐回了显示器上方,晃悠的小腿在crt屏幕蓝光里划出残影:“现在相信了?顺便提醒哥哥,张干事的钢笔其实是德国造微型电击器。他裤袋里还有支装蓖麻毒素的圆珠笔哦。” 男孩歪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food for thought就更实用了。”他随手抓起路明非早上吃剩的半个肉松面包,“比如哥哥现在只剩十五块钱,可以用来购买交换……” “等等!那是我的午饭!”路明非扑过去抢救,却见对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搓——面包屑簌簌落下,却在半空中增殖膨胀,转眼间变成了三个完整的面包,连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都一模一样。 路明非只觉裤袋微空,真少了两张钞票,下巴差点砸到键盘: “这……这不科学!质能守恒定律呢?” “在哥哥即将踏入的世界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科学。”路鸣泽把面包抛给他,“不过要注意‘补给限制’——你总不能凭空变出航空母舰。这个代码的本质其实是‘概念置换’。” 路明非手忙脚乱接住面包,突然福至心灵:“那lockdown是不是能……”他的目光移向了网吧内某台正在死机的网吧主机,主机箱里传来苟延残喘的风扇声。 “试试看?”男孩鼓励地眨眨眼。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学着老唐发来的修仙口诀摆出剑指,对着主机箱大喝一声:“lockdown!”——什么也没发生。隔壁正在cs爆头的红毛青年吓得手一抖,转身骂了句神经病。 “要在心里默念啦笨蛋哥哥。”路鸣泽扶额,“而且这招对活物无效,除非……” 话音未落,路明非已然瞪大了眼睛。他的视野里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数据流,就像星际争霸里的单位属性面板,死机的主机被标注为【机械目标·可交互】。 而当他集中注意力时,那些缠绕在电路板上的错误代码突然开始逆向消退,风扇噪音也随之平稳下来。 “我勒个去……”路明非看着恢复正常的电脑屏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追问,“这些能力该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比如用多了掉头发什么的?还有冷却时间怎么算?要不要消耗mp值?” “友情提示,每天第一次使用效力最强,往后越来越弱,毕竟还没正式解封the gathering法力无限这个秘籍。” 路鸣泽露出神秘的微笑:“三个月试用期结束前,哥哥随时可以退货。” 他轻盈地跳下桌子,黑色小皮鞋踩在地板上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不过现在——”男孩的身影迅速变淡,黑色西装最终融进了显示器散发的蓝光里。 主机箱缝隙里最后一丝电光悄然熄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路明非掐了掐大腿,疼得龇牙咧嘴。qq对话框里老唐的头像紧接着疯狂跳动起来,十几条消息像爆米般炸开: 【老唐】8:16:02 靠!刚收到航空公司的改签通知 【老唐】8:16:15 周六下午的航班取消了!说是滨海机场雷达系统故障 【老唐】8:16:33 老子直接加钱买了明早的头等舱[菜刀] 【老唐】8:17:01 你那边天气怎么样?我刚看新闻说华东地区有强对流天气 路明非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颤抖。他瞥见自己倒映在显示器上的脸——额前的碎发被冷汗黏成几绺,活像条搁浅的鱼。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一辆电力抢修车呼啸而过。 “今天真是……”他喃喃自语着点开气象网站,整个华东地区的雷达图都在闪烁红色警报。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滨海市上空那个规整的圆形空白区,宛如有人用橡皮擦抹去了那片区域的云图数据。 身后传来塑料椅挪动的声响。路明非浑身一僵,从显示器反光里看到张干事正朝自己走来,那支德国钢笔在青年干部胸袋里泛着冷光:“小同学,你没事吧?” “刚才打雷,你脸色很不好……天气太闷容易低血。”金丝眼镜下的笑容依旧标准得像量产的,“还有,体检表别忘了拿。” 他点了点桌边的纸张:“下周,第三人民医院7号检测楼,携带身份证与本通知单。” 不知为何,张干事全然没注意到那张烫金卡片的存在,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于这个时空。路明非佯装乖巧地拿起体检表塞进书包,又侧身悄悄把卡片放入裤兜,布料下的触感冰凉如刀锋。 待到张干事转身离去,路明非的瞳孔猛地收缩——crt显示器上,《星际争霸》的过场动画正自动播放到吉姆·雷诺点燃雪茄的特写,烟头火星在屏幕里明明灭灭。 “warwar has changed.”(字幕显示:战争已经改变) 雷诺的台词刚说到一半,整个显示器突然爆发出蓝紫色电光。狂暴扭曲的闪电像活物般爬满屏幕,将游戏角色熔解成像素乱流。 与此同时,路明非的余光瞥见了窗外阴沉的天幕,一道色泽同样深沉的闪电正横跨数千里的距离,朝着r本方向的海平线劈落而去,沿途撕开了前所未有广阔的空气电离通道。 …… 数分钟前,r本大阪郊外。 佛堂外的交火声次第熄灭,赵青掏出不住蜂鸣的卫星电话,按下加密频段接听键,洛朗家族派驻机敏级核潜艇“安菲特里忒号”的副长威廉·德·夏特莱用牛津腔快速汇报: “目标船艉左舷30度,旗鱼鱼雷直接命中。炼金弹头初速102节,战斗部填充了汞基炼金酸素……沉没坐标位于纪伊水道东南17海里,水深约1800米。” 背景传来声呐员确认残骸分布的播报。 佛手柑香气尚未散尽的空气里,赵青轻叩冰封的青铜转经筒,检索着其中的信息:“海自的抗议文书送到横须贺基地了吗?” “第七舰队司令部三分钟前完成备案。” 威廉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微微失真,潜艇舱内的背景音混杂着机械运转的低鸣与声呐的规律性滴答声:“日方对我们在纪伊水道使用重型鱼雷颇有微词,五角大楼倒是乐见其成。” “毕竟,王将的国际刑警红色通缉令悬红已累积到三千二百万美元,icpo数据库显示为‘跨国器官贩卖及生物武器研发主犯’。” “其中两千七百万的罪名清单是我申报的。”赵青打断对方的公式化汇报:“让声呐兵继续监听中频脉冲,保持三级警戒。” “目标如果是普通混血种自然早已葬身鱼腹,但王将这种级别的‘半进化体’,完全可以在无设备情况下承受数千米水压,闭息时间超过抹香鲸。” 卫星信号出现短暂波动,通讯频道里传来电流杂音。威廉的呼吸频率略微加快,显然对赵青的判断有所疑虑: “根据卡塞尔学院《混血种生理极限报告》,即便是经过严格训练的a级混血种,其裸潜深度记录,也不过三百米上下。恕我直言,女士,王将就算拥有超过s级的血统……” “听说过‘海女’吗?” 赵青淡淡解释道,边说边看了静坐的源稚女一眼:“古代采珠的女孩,不靠任何设备就能潜至数百米深,用刀撬开巨蚌取珠。这份工作只有女性才能胜任,因为她们的皮下脂肪更厚,抗寒能力更强。” “而在蛇岐八家的历史中,他们曾专门训练‘海女’,凭借混血种的血统优势,她们能潜至两千米的深海。那里偶尔有龙类亚种游弋,她们的任务就是观察这些生物,判断深海龙族古城遗迹是否仍处于沉寂状态。” “半龙化的高危混血种,体表会覆盖定向变异鳞片,甚至能短暂替代鳃的功能,可以过滤呼吸水中的溶解氧。别忘了,蛇岐八家的祖先,本就是近似于人鱼的生物。” “明白了。”虽未必相信这般说法,大副仍顺从地回道:“我会立刻重新装填鱼雷,不过现有常规武器对两千米深……” “开启b-7舱的复合探测仪。” 赵青向潜艇下达新指令,“血系结罗的炼金法阵已与周天元气感应系统并联,采用三轴螺旋定位模式扫描海底热泉区——王将不可能毫发无损,他受伤流出的血液正在吸引深海猎食者。” “速度必须得快!”始终沉默的源稚女猛然抬头:“我曾经切断他的喉咙,将其杀死,可第二天早晨,王将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微笑着出现在我面前——他的恢复能力接近复活……” “因为前后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赵青打断了他的话,道明的真相有如拨云见日,让对方心中惧意尽去,“你猜我为何要设置全球悬赏?就是要让每个‘王将’都成为黑暗世界的活靶子。” “东南11海里检测到类人形物体!移动速度14节……目标已锁定!“当施夷光拖曳着一排捆在锁链上的自卫队兵员返回时,火控官的手悬在发射按钮上:“是否使用第二枚……” “改用拘束弹头。”赵青调出弹道参数:“装填液氮浓度90%的炼金凝胶,我要活体样本。” ……(本章完) 第598章 梦醒之时,飞来横祸(4K) 赫尔佐格的影武者技术,绝非凭空而来。实际上,它除了操控的方式疑似跟面具相关外,其余培育高血统战士的部份,更多的是来自于昔日“苏联队长”计划的研究成果,倒是价值不菲。 不过,比起技术本身,赵青更在意的是——源稚女这个人,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 从新近获取记忆碎片的分析来看,对方正式加入猛鬼众也没多久,除了最开始那十三个外,并未杀过其他人,且根据可靠的调查结果,源稚生在鹿取小镇案件后续也给了顶格的补偿,却是尚存重返正道的可能。 再考虑他有头脑有实力,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遇上了还是试着招揽为佳。 想到这里,她忽然开口,声音如薄刃划过凝滞的空气:“此事终了后,有何打算?” 湿冷的空气里浮动着血腥与焚香交织的气息,源稚女静坐如佛堂中的木像。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头,望向门窗外飘落的雪。那些雪在风中旋转,像是无数破碎的梦。 “我想……重新做人。”良久,他低声道,嗓音沙哑却清晰,“褪去这身恶鬼的皮……哥哥总说要做正义的伙伴。如今想来,所谓正义,或许并不是什么宏大的理想,仅仅是能坦然直视镜中之人的模样。” 赵青眉梢微动。 这回答既非忏悔亦非豪言,更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如同报告天气般平常。 源稚女没有用情绪化的语言去渲染自己的“改过自新”,而是直接陈述了一个逻辑上的必然:若要重新做人,就必须面对过去的罪孽,并找到某种方式去承担。 “朝露易逝人亦然,浮世飘零如云烟。”他缓缓将佩刀收入鞘中,刀鞘上缀满冰晶,折射出细碎的光。“可有些露珠坠地时沾了太多尘土,就算蒸发升腾,来世也只能化作酸雨。” 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钝痛,像是伤口结痂后的隐痛,不剧烈,但绵长。 “这些年,我活在梦魇的阴影里。现在梦醒了,血却洗不干净。”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掌心,那里曾经染过无数鲜血,有些是被迫,有些是疯狂,“猛鬼众的血债,我无法推脱。但至少……可以试着偿还。” 赵青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其实刚刚破解出的数据库显示,王将这些年至少谋害了三十万r本人,接近r本人每年失踪人口的半数,这等足以震惊全世界的超级大案,可跟源稚女没半点关联。 “王将的‘复活’机制,若完全是用替身与精神系言灵来实现的话,从成本和操控效率来推断,大多数时候,幕后者应该只是让一个影武者在外活动,其他个体估计都呆在营养液里沉睡,非必要不予启用。” 源稚女继续分析道,声音冷静如机械:“猛鬼众并没有私人飞机,而每次‘死亡’后,王将却都能在短时间内重新出现——这就意味着,量产替身的保存地,那些固定的培养设施,不会距离太远。” “我会去清除它们。”他看向赵青,瞳孔里沉淀着某种决绝的光,“这是我的罪业。” “很好!建议可朝着东京的方向调查。” 赵青点了点头,挥手间布置出了全息投影,展现出了全球混血种势力分布图,不同的色彩犬牙交错,象征着各大派系之间的角逐,接着又将r本列岛的光点全部标红,又将欧洲部分的蓝点拖向远东: “那你愿意获得一份新的工作吗?” “蛇岐八家也好,猛鬼众也罢,说到底,不过是权力与血统的畸形产物、混血种世界内部利益倾轧的缩影。而真正的混乱,远不止于此。”她淡淡补充道:“秘党里的那些腌臜事,也该晒晒太阳了。” 让精挑细选的顶尖r本混血种去清理欧洲的暗面势力,同时派欧美专员来整顿极道残余——就像把相克的毒虫关进同一只陶罐。这种“交叉净化”的效率,可比秘党内部那些虚伪的听证会高得多了。 让傲慢者低头,让复仇者清醒,让所有自诩高贵的血脉,都尝一尝被异族审判的滋味——如此,才能真正打破混血种世界的僵局,清除毒瘤,实现某种微妙的平衡。 值得一提的是,r本这个岛国虽然a级混血种多得惊人,但绝大多数都是凑数型的低阶言灵,序列号9的鬼胜,居然已称得上是精锐a级的水平,而在“鬼”之中,更是罕有能正常释放言灵的家伙。 相反,像赵青方才对倒霉实验体布置“逆龙化仪式”后,两人看似仅稳定在了b+的层次。 可一来,单次血统提升不宜过多,从1%的纯度直接变成15%,已经属于巨大飞跃了,二来,她这是有选择性挑选精炼了优秀基因的那部分,没混入垃圾片段,这种b+真正的价值,却是比某些虚高的a要强出不少。 “等清理完王将们的孵化池,你去欧洲帮加图索家‘整理’下地窖如何?” 见对方愣住,赵青又补了句,“当然,我会给你提供必要的支援,包括足够的人手配合,快速提升实力的修行法门和丹药、武器。” 源稚女怔了片刻,竟也笑了。那笑容让他脸上终于有了活人气:“驱虎吞狼?” “不。”赵青将转经筒抛给他,青铜表面闪过血槽似的反光,晶莹剔透的剑丝从中奔涌而出,为对方的刀鞘镀上了一层银边: “这叫……文明交流。” “听起来,像是某种讽刺的轮回。”源稚女感受着新来力量带来的微妙变化,轻声道:“曾经的恶鬼,如今却要去审判别的恶鬼。” “审判者未必比被审判者干净。”赵青淡淡道,“但至少,你清楚自己曾经是什么。” 源稚女缓缓点头。 “好。” “王将今早让你接待的这批‘所罗门圣殿会’残党,就是未来任务的着手点之一。”赵青目光微动,因服下天鹅血而逐渐龙化的藤原信之介,已悬浮在了半空中:“他们的身份尽皆假冒,实为加图索家族暗中培养的‘潜行者’。” “……我很好奇,你是否跟参与南~京大屠杀的藤原胜少校有着亲缘关系?”她暂缓了藤原信之介身上的生死符折磨,却又弹出了几根纯黑色金属丝没入了对方的穴窍中,似乎是更进一步的审讯手段,同时补充道: “这里介绍一下,藤原胜曾用‘七胴切’一刀切断了一名法国修女和六名中国女人的尸体,后来在日本宣布投降的当天,藤原胜中校切腹自杀,被誉为英雄,供奉在家族神社里,紧接着却又被‘大家长’给挫骨扬灰……” “这个‘大家长’就是你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名为上杉越,蛇歧八家最后的正统‘影皇’。” 赵青看了源稚女一眼:“法国修女的名字则是夏洛特·陈,算是你的祖母,作为华裔,在南~京陷落时庇护妇女而被误杀。” “自此以后,虽说上杉越火烧神社后就叛出了家族,过上了隐居的生活,可让本家失去了皇血的延续,这一项重大的罪名,仍是被扣在了以藤原为氏的混血种们身上——尽管藤原本是下五家中宫本家的分支旁支。” “战后的数十年间,在橘政宗最终上位之前,下五家内部的争斗其实相当频繁,藤原胜的亲属们更是被找借口驱逐出了r本,漂泊流离于国外多年,于是有许多人就趁势投奔了加图索这样的豪门麾下,希冀光复荣耀。” “我说的没错吧?”她示意边上的源稚女踹了藤原信之介一脚,让这个时间零的拥有者短暂“清醒”了过来:“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我……没错……那个法国修女被试刀的下场,难道不是她自找的?愚蠢的‘皇’被军~国主义者迷晕了头脑,为r本军队的推进而沾沾自喜,却将自己的老妈给全然遗忘……到头来又怪罪听命屠~杀的藤原家?” “论起罪行深重来,上杉越这个废物才该被千刀万剐吧!一个不敢面对自己种下恶果的懦夫,一个连自己血脉都无法保护的失败者!”藤原信之介脸色扭曲,眼神中满是怨毒和不甘: “他背叛了家族,背叛了血统的荣耀,却还恬不知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施夷光颇有些意外地瞥了此人,立刻明晓并非藤原信之介真这么硬气可以承受拷问,而是已被赵青给彻底控制住了,一言一行均不由自主,方才有勇气直接道出心中所想,当着源稚女的面唾骂上杉越。 众所周知,“对子骂父,则是无礼”。 不过,源稚女本人对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倒是没什么特别观感,他只在乎源稚生一个人的亲情,什么正统“皇”上杉越,甚至连橘政宗和昔日养父的地位都比不上,心中的情绪几乎毫无起伏,只是“哦”了两声。 这么看来,阿青暗中拿藤原信之介作文章,并非为了试探源稚女,而是有别的缘由? 施夷光心念转动,立时明晓当前极可能出现了“那个敌人”即将袭击的前兆迹象,周边已被暗中设下了对方无比严密的监控。为了确保绝不会泄密,甚至连传音和神念交流都被暂时放弃,以免出现被截获的可能。 无人知晓,一位专精此道的权柄掌握者,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到了现下关键的时刻,最重要的还是让强敌放宽心来次出击,才有机会一举将其重创,乃至于斩杀! 故而,藤原信之介这种跟藤原胜一样卑劣无耻的垃圾,才看似被专门招降,实则成了演戏用的幌子,以及关键时刻的炮灰。 悄然间,她已将联合构建法拉第笼的法门想了数遍,随时可以激发运用,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看起来,你对你的‘主人’倒是忠心耿耿,当得一条好狗。”赵青微微蹙眉,似乎对藤原信之介的嘴硬程度亦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她挥手剐去对方上臂侧面的部分鳞片,露出了个骷髅天使的印记。 它的准确名称是“堕落的圣天使”,是加图索家的家徽。 “是担心这个烙印会在背叛后立时发作么?” 赵青忽然笑了笑,“你还是低估了我拥有的权与力……”她重新拿出了给夏弥看过的那个冰封的圆球:“海洋与水之王的核心,尔等凡俗何其有幸,竟能目睹神之遗骸。” 冰球在空气中缓缓旋转,内部幽蓝的光晕如潮汐涨落,天地间倏地响彻刀剑轰鸣般、暴风海啸般的巨声,又仿佛成千上万的神祇齐声呼喝,那是足以瞬间令寻常混血种暴毙而亡的磅礴龙威。 同一时间,藤原信之介臂上的烙印如遇沸雪的烙铁般嘶嘶作响,骷髅天使图案自行扭曲溶解,化作一滩腥臭的黑血滴落在地。 “不要觉得自己是叛出加图索的唯一一人。”赵青接着亮出了十一位数的银行账户信息,屏幕上数字滚动,耀眼得令人目眩。那些跳跃的零仿佛有了生命,化作衔尾蛇缠绕在藤原的视网膜上。 她顿了顿,继续循循善诱道:“在追逐龙王力量的驱使下,在无数金钱的引诱下,那些昔日的宣誓效忠,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是先贤祠低温舱内的长老们,加图索家族真正的首脑人物,也绝不会选择拒绝。” “夷光,给我接通罗马分部!让帕西加图索、安德鲁……看到我展示的诚意,愿意出售重要情报者,八位数,加上血统稳定提升一阶,愿意弃暗投明者,九位数,保证寿命可达到纯血龙类水准……” 赵青随手把卫星电话丢给施夷光,报出了一连串号码:“不予合作者,只需告诉他们,三日之后,归墟将会淹没整个亚平宁半岛。” 源稚女心中微震,他从未见过如此直白而凌厉的招降方式——不是威逼,不是利诱,而是将两者揉碎了混在龙威里,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握刀的手背青筋突跳,忽然惊觉自己竟在默算九位数的美元能买下多少座鹿取神社——欲望如同附骨之疽,越是压抑越在骨髓深处疯长。 越是渴望突破血统枷锁的野心家,越会在精心编排的威逼利诱里显露出巴甫洛夫的犬性,难以抗拒这种赤裸裸的、将灵魂放在天平上称量的交易,自诩清醒却设法找出说服自己的完美借口。 某些看似高贵的古老姓氏,或许,不过是把“忠诚”当作待价而沽的筹码。 至于龙王核心、归墟威胁、先贤祠长老……这些词汇背后牵扯的势力与秘密,恐怕连蛇岐八家最机密的卷宗都未曾记载。 藤原信之介的表情也凝固了。他盯着那个不住旋转的冰球,瞳孔收缩如针,喉结上下滚动,仿佛看见了某种超出理解的存在。 “你……你究竟……” “选择吧。”赵青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抵在咽喉上,“是继续当加图索家的狗,还是……换一个能给你真正力量的主人?” 藤原信之介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额头渗出冷汗。他下意识看向自己手臂上已经消失的烙印位置,那里只剩下一片苍白的皮肤,宛如从未有过任何束缚。 “我……”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刹那——十六公里外的一座大厦楼顶,混凝土承重柱突然爆出蛛网裂纹,整栋建筑在超乎想象的发力下发出悲鸣。 一名翘着二郎腿的中年男人缓缓起身,白色亚麻西装下肌肉虬结鼓胀,只见他放下酒杯,最后整理了下衣领,挑了挑眉毛,而后足尖碾碎了天台的围栏,三百米高楼自顶层开始层层坍缩。 钢筋如面条般扭曲断裂,玻璃幕墙的碎片尚未溅射便被时间领域凝固在空中,男人左手五指如钢钎般嵌入了旁边一具合金棺材表面,已覆盖上了细密龙鳞的脚掌再度重踏。 随着他腰胯带动脊椎的完美发力,重达三吨的棺材化作银灰色流星破空而去,恐怖的反作用力将本就濒临崩溃的大厦拦腰截断。 上半截的楼层和数以千百吨计的建材残骸悬浮在都市的天际线上,在时间领域里暂时保持着完整形态,下半截崩塌的烟尘与碎屑,则像慢镜头中绽放的灰色玫瑰。 西南方的海平线突然跃起暗紫色电芒,数十道龙卷状雷暴穿透云层,却在触及某个无形屏障的刹那诡异地减缓步伐。沸腾的浪尖保持着拍击的姿态,像被封印在琥珀中的蛟龙。 佛堂外的风雪忽然静止。 不是风停,而是时间本身出现了凝滞。 飘落的雪片凝固在半空,形成了一道诡异的幕墙。古老的剑形符文在冰晶棱面间折射出重重幻影,像是提前写好的死亡讣告。 在时间流速被数百倍减缓的领域笼罩下,合金棺材的飞行速度仍远远超过了音速,表面镀层在炽热的气流冲撞下迅速熔成液态。 沸腾的金属液滴尚未脱离本体就被新的气浪裹挟,在后方编织出长达千米的赤金色光轨。途经的云层被犁出真空隧道,阳光在其中发生奇异的衍射,在关西平原上空照耀绘出琉璃般的彩雾。 可想而知,它正是被时间零释放者给赦免了的对象。 换言之,本身的十数马赫跟开启到了数百倍的时间零相乘在一块,竟是达到了不可思议的数千倍音速,将第一宇宙速度甩出了上百倍,已然逼近于光速的百分之一! 而在棺材濒临破碎解体的那一刻,里面躺着的一具苍白的、布满青色血管和针筒注射癜痕的躯体,也已完成了某个古奥森严言灵的短暂吟诵,方圆数千米内的地、水、风、火四类元素彻底活化。 狂暴之极的元素湍流之间相互压迫,转瞬间让领域核心的温度以十万k的单位上涨,本就释放极快的“莱茵”加速进入到了最后的闪熔反应阶段。 这是炼金术中究极的链式反应之一,一旦开始就要耗尽该区域的所有元素才会终止,引发一次或多次接近恒星内核环境的爆炸,期间产生巨大的引力束缚,并在最后坍塌成一个元素黑洞。 “看起来很像是在用钩子钓鱼,每一步都在诱导我出手?可你们终究低估了真正做好准备的王!”男人紧随棺材之后,相距不过百来米,这是最大倍数时间零能笼罩住莱茵释放者的距离限制。 但这没有关系,以他的巅峰反应速度,完全可以及时撤离爆炸的核心区域,甚至在“莱茵”收尾后立即返回现场继续战斗,欺凌残弱,抹消目标们生还的最后一丝可能性。 正当这个男人这般思考作出判断、自认胜券在握的下一瞬,前方已被“飞来横祸”侵入的寺院深处,竟又激发出了个规格层级远低于前者,但终究是在缓慢扩张的新时间零领域。 ……(本章完) 第599章 争夺时间主权的超新星(4K) “另一个时间零掌握者么?无论是藤原信之介背叛了,还是被某种方式给控制了,这都没什么意义……” 来袭的中年男人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的情绪,随即在理性的分析下嗤笑了起来,反而对自己的战斗策略更为信赖。 要知道,当同等水平的时间零使用者展开对决,先手者已是必胜之局。更何况,他的时间加速倍数远超对方,碾压了十倍不止? 时间零的启动与领域扩张,相对于其他言灵可说快到了极点,根本让人难以反应,似乎具有“瞬发”的特性,可这实际上只是低速者们感官上的错觉,它仍需要短暂的时间。 哪怕是混血种中最顶尖的时间零使用者,诸如昂热和他曾见到过的楚天骄,也不可能在瞬间完成领域的覆盖。光是起始发动就有毫秒级的迟滞,且领域边界的延展,仍像常规言灵那般受限于音速。 经过压缩的龙文吟诵在刹那间完成,并没什么大用,当它还在利用空气作为介质来传播之时,真正的胜负早已在更微观的尺度上被决定,宛若那不可逆转的命运织线。 莱茵,这个号称能够摹拟恒星内核爆炸的究极言灵,在龙文吟诵结束后,仅需0.003秒就能释放出积蓄的毁灭能量。 而在数百倍时间加速的领域内,这个时间将被压缩至几微秒——快得连思维都来不及反应。 在终极神速者的战斗之中,十万分之一秒的延迟,就足以化作生与死的判据。 莱茵的爆发,是从寂静开始的。 当那具苍白躯体完成最后一个古奥音节的刹那,整座寺院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干。风停了,雪凝在半空,连飘散的焚香灰烬也定格成细碎的黑色星辰。 随后——元素暴动。 地、水、风、火,四大基本元素在言灵的催动下彻底沸腾。地面如波浪般起伏,青石地砖寸寸碎裂,却诡异地悬浮在空中,仿佛被某种力量撕扯着,迟迟不肯坠落。 寺院古老的木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榫卯结构在微观层面崩解,木纤维如被无形之手抽丝剥茧,化作漫天木屑,却又在下一微秒被高温点燃,化作金红色的流火,再碳化成细碎的黑晶。 远处的山林在无声中扭曲,墨绿松针褪成惨白,树木的枝干如被巨力拧转,树皮爆裂,汁液蒸发,尚未落地便已汽化。山岩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随后像脆弱的玻璃般粉碎。 碎块还未飞溅,便被更高的温度熔成赤红的岩浆,在半空中流淌成诡异的火河。 而最恐怖的,是那即将降临的毁灭核心。 莱茵的爆炸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火焰与冲击波,而是元素的坍缩。在言灵完成的瞬间,领域内的所有物质开始向内塌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这片空间,将一切向中心挤压。 温度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攀升,上千万度的高温在微观层面肆虐,空气电离,光线扭曲,连空间本身都开始微微震颤。 ——而这,还仅仅是前奏,毁灭的篇章尚未进入真正的高潮。 男人踏着凝固的时光漫步而来,闲适地欣赏着这一切。 他的右手插在西裤口袋的姿态宛如参加酒会的绅士,左手却提着半瓶未饮尽的威士忌——琥珀色酒液悬浮在瓶口,折射出远处逐渐坍缩的光球。 这才是真正属于龙王的战场艺术。 在真空之蛇的电磁视域中,他甚至有余裕去观察那些目标最细微的变化——施夷光在衣裳外凭空套上了一层金属丝网,纯黑色的细密网格就像个精致的鸟笼,表面流转着涡旋游离的磁场。 “法拉第笼?还用上了炼金超导材料?” 男人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以为我只会使用雷电?”他心中冷笑,“至强的战士懂得利用一切元素,而你们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切换防御的方向,尚沿着惯性思考。” 他欣赏着猎物们徒劳的挣扎,就像古罗马贵族俯视斗兽场中伤痕累累的角斗士。 …… 棺材内的苍白躯体开始汽化,或者说,被连人带“锅”煮成了弥漫开来的亚原子沸汤。 莱茵的咏唱在0.00017秒前就已抵达终章,此刻不过是毁灭交响曲的余韵。 地元素在沸腾,山岩化作液态的黄金;水元素在嘶吼,冰晶凝成锐利的刀阵;火元素在狂舞,空气自发点燃成等离子体;风元素在尖啸,真空漩涡撕扯着物质的基本结构。 中年男人松开酒瓶,看着它悬浮在身侧。 琉璃梵城与无尘之地复合领域精确笼罩着安全边界,爆裂的元素乱流在触及西装下摆前便温顺分流——这是独属于天空与风之王的权柄,暴戾与优雅并存的绝对掌控。 “真美啊。” 他对着璀璨的烟火盛宴举杯致意。“就让我看看……”龙王松开领带,任由这件凡俗文明的造物在激波中灰飞烟灭,神色漠然:“面对初代种都无法硬接的终焉之咒,你们要怎么在神罚中挣扎?” 下一个微秒,原本困于音速屏障的后发时间零领域倏地发生了跃迁般的奇迹。 它成功跨越常规言灵的边界,被巧妙地修改成了可以近乎光速编织架构的全新符文术式,整片领域直接扩张完毕,结下了基础的防护。 藤原信之介在遍布周身每一毫厘、融汇入骨髓、经络、血脉的琉璃剑光中彻底溶解成了精纯的气与雾,他魂魄中蕴藏的时间零秘奥被尽数炼作了活灵的一部分,收归进入了赵青的体内,并释放出远超从前的威力。 起初仅是十五倍减缓的流速,当泛着血光的玄铁细丝被转化为炼金矩阵载体之际,竟须臾之间化作了百倍往上的传奇境界。 虽仍无法跟天空与风之王这样的存在相比,但已是抵消了她这一边大半的劣势。 根据夏弥提供的可靠情报,时间零是只有黑王直系血裔方可觉醒的罕见言灵,风王仅是它的最强掌握者而非起源,故而,在战斗中无需担心其被使用权柄撤消,当然,干扰应该是少不了的。 “别怕,有我在。” 此刻的赵青淡淡开口,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与剑意骤然攀升千百倍,却并非纯粹的肃杀森寒,而是带着滋养生命般的温暖,悄然间吹拂而过,抹去了场上众人皮肤上冒出的密集气泡。 源稚女的佩刀终于出鞘三寸。 刀刃与刀鞘摩擦迸射的火星悬浮在鼻尖前方,映亮了他眼底跳动的赤金,被加快了160倍的言灵梦貘即将完成催发至极限的释放,目标直指那揭开了冥照隐身幕布的来犯之敌。 可随着一道携带“没用”的神念信息震荡,源稚女整个人已被浩浩汤汤的太阴气场涡旋卷起,跟两个刚要苏醒的实验体,以及猛鬼众、自卫队俘虏等人,都在下一瞬被塞入了赵青后方隐约敞开的昏暗空间。 就此消失不见。 在事先讨论战术的时候,特聘顾问夏弥明确指出,几乎所有精神系能力对拥有冠位的初代种完全无效,强行发动只会被反噬,甚至有着魂飞魄散、当场丧命的祸患——如同全速撞上了颗贤者之石打磨的子弹。施夷光却仍坚定地站在赵青身边,作为空间通道的维系者,她从来就没有退路而言。 哪怕她现下清晰感受到生命力正随着周围天地元气的抽离而迅速流逝,链式闪熔反应步步紧逼,几欲席卷湮灭一切。 真正致命的并非单纯物理层面的伤害——某种更本质的东西正在被莱茵的力量剥离,就像用橡皮擦抹去铅笔素描的存在轮廓,当环境中的元气法则亦随之崩溃,再强大的罡气护罩也无法幸免。 这是境界上不可逾越的差距。 唯有赵青能够对抗,完成精彩的反杀。 …… 当元素闪熔反应激发的引力阱突破临界点,元素黑洞便开始逐渐成形,天地间似乎仅存留着无数淡金色的光尘,它们在真空漩涡里旋转成螺旋状的光带,不断投入到幽黑深邃的中心视界内部。 而后,正在坍缩的致密光核骤然膨胀。 不是传统爆炸的球状扩张,而是无数空间裂隙组成的荆棘王冠。 每道裂隙都流淌着暗紫色辉光,像天神用沾血的指甲在天地间撕开的伤口。被它们掠过的物质不是粉碎,而是直接跃迁成量子云态——存在与虚无的界限在这里变得模糊。 同一时间,在凡人无法感知的微观尺度,两个时间零领域却依旧在进行着惨烈的厮杀。 “果然就是‘大三合’破碎虚空的异界版么?还挺熟悉的,过往研究过千百遍。” 赵青平静地望着这一幕,心中闪过万千种构想,明晓这里的虚空裂隙实为洞穿虚构空间的门户雏形,即赋予了新诞生尼伯龙根的可能性,并非实际上破开了真实世界的时空屏障。 说起来,那些莱茵的释放者们,一辈子充其量只能使用一次,论及对这个言灵的了解来,又怎能跟熟练操控阴阳无极的她相比呢? 只见她的双掌相合,十指相扣,呈现出稳定的持握大剑姿态,于是,那些早先就悬浮在雪幕中的剑形冰符,忽然就活了。 它们在肆虐的元素风暴中发出清越颤鸣,在坍缩的时空中舒展晶棱,犹如极地冰川在盛夏绽放,表面流转的纯白微光竟开始吞噬周遭的赤红,在高温中越发玲珑剔透,构筑起了诡异的宁静地带。 它们像饥饿的幼蚕啃食桑叶般,将奔涌的粒子洪流化作滋养自身的养分。 原本细碎的符文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生长,沿着既定的轨道拼接咬合,最终勾勒出的巨剑轮廓,恰好横亘在莱茵的必经之路上。 剑锋停止了生长,并非能量耗尽,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完整”。 当最后一枚冰晶归位时,整个符文阵列仿佛从纯粹的物质升华成为了概念层级的存在。 超脱了由水分子构成的实体,等若于“斩断”这个动词的具象化。 …… 元素坍缩湮灭释放出的能量洪流,在这一瞬真正抵达巅峰,物质被锻打成空灵的光。 这不是人类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光芒,而更接近于创世之初太初之火的余烬。所有颜色在这里失去意义,所有形态在这里归于混沌,连时空本身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冰符构筑的长剑依然矗立。 它安静地悬浮在毁灭风暴中心,如同暴雪夜归人手中的风灯。 下一个微秒,赵青向前迈出步伐,径直握住了这柄凝固在虚空中的剑,她轻盈地转动手腕,纤薄到了极点的锋刃圆润在漆黑墟洞雏形的外围划了个小圈,将沸腾的元素海切断形成了短暂的真空带。 就像是剜出了只微小的虫豸,再收剑回撤半尺,以剑尖刺入了它的正中心,首尾贯穿! “审判?”中年男人始有变色。 不是因为对方用出的言灵或者什么秘法超出了他的预想,而是全然无法理解,本该位阶逊色于莱茵的领域,在环境中元素尽皆被抽离耗尽的当下,是怎么做到击破后者的屏障的? “元素黑洞”并非虚言,它理论上可以吸收一切外界攻击,将其全部转化为自己孕育的能量。 若非持续时间太短暂,且容易自我毁灭,甚至是比四大君主专属灭世言灵更接近终极的象征,还要更加无解,有着更高的上限。 若想要让已步入最后收尾阶段的莱茵不再坍缩,强度被压缩增幅了无数倍的领域被穿透、消弥,这简直就像是阻止一颗正在超新星爆发的大质量恒星,让它早已彻底失控的核坍缩过程逆转! 也没时间细想,中年男人强行压下内心的焦躁,眼底迸发出熔金般的炽热,立即将时间零加速倍数提升至极限,领域边缘爆出靛蓝色火,那是言灵过载引发的时空涟漪。 他第一次真正催动龙翼,青灰色的膜翼撕碎西装后背,同时也从后腰抽出了黑色的利刃。 这件武器不像是金属制造的,倒像是大块的黑曜石或者黑水晶的碎片,边缘不规则,内部流动着明亮的白紫色光弧。 当天空与风之王亮出自己精心炼制的“神器”之际,赵青手中的冰晶巨剑却离奇地消失殆尽。 无数符文化作雪色流光,奔涌着渗入莱茵的引力阱中心,像银针扎入肿胀的脓包,又从黑洞雏形的两极激发出盛大的喷流。 “正在坍缩的超新星并非不可阻止……只需修正参数条件,就可以把它从核心坍缩型转变为不稳定对型,或者其他……彭罗斯过程,亦可用于榨取此等黑洞雏形的旋转能量……” “黏滞项和角动量守恒,在致密星体的吸积过程中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若是……”她心中思绪万千,即刻将这些想法投入了应用。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嬗变在暗紫色电焰裂痕簇拥中飞快进行,混沌幽邃的吸积盘内,竟出现了第二个正在孕育的炽白奇点,跟原先那个暗黑小球开始互相加速环绕,就像是—— 立体展开的太极图,内中的阴阳鱼眼。 当它们在虚空中完成首个完整的回旋,暴烈的喷流忽而凝滞成浑圆的光轮,那些本应撕裂时空的毁灭性能量,此刻却如归巢的倦鸟,沿着太极边际流转成温顺的环带。 明净的气团在阴阳交界处氤氲而生,新生的四大元素在光环边缘聚沙成塔,起初只是薄雾般的微光,随着太极运转越来越凝实,聚拢成了朦胧气团,恍若星云初孕天体时的胎动。 一颗微型恒星竟在举手投足间被造就,构筑出稳定的等离子外壳,散发的光线中游动着极细的彩银色丝缕,收缩与膨胀的韵律似呼吸般自然。 “现在——”看到它果然如自己预想中的那般变化,赵青露出了满意的笑。她轻轻一招手,便令其受到召唤盈盈飘来,拖曳出细碎的光痕,悬停落于自己左肩上方:“轮到我的时间了。” ……(本章完) 第600章 弹星者与双杀(5K) 天空中的战场遗迹缓缓沉降,莱茵爆发中止后的天空呈现病态的美感。 它残留的引力阱,将云层撕扯成同心圆状的波纹,极光如同垂死的霓虹般抽搐。 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雪片,一半结晶成钻石微尘,一半汽化为氤氲的等离子雾霭,又在x射线暴中逐渐化作磷火状的丝絮。 赵青左肩悬停的微型恒星炽白如昼,右肩浮动的冰核幽蓝似月,两股截然相反的能量在她周身流转,却诡异地和谐统一。 她立于破碎的寺院中央,发丝间流动着星辉般的碎光,衣袂在狂暴的粒子流中纹丝不动,仿佛连毁灭本身都不得不绕行。足下则是琉璃化的地砖,裂纹中渗出熔岩般的金红色脉络。 光斑与冰晶折射出的虹晕在她身后交织成十二重光冕,宛若敦煌壁画中走出的天女,自有一股煌煌至伟、凌驾万物的威仪。 风王的目光扫过她肩上担负着的日月双轮,眼底却掠过一丝讥诮。 “装神弄鬼。” 他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却又在十万分之一秒内逼近耳畔。 ——他没有选择与赵青正面对抗,毕竟对方刻意展现的从容姿态太过完美,完美得像精心设计的诱饵,于是将龙翼收拢成锐角,骤然折转,身形在时间零的领域中拉出一道模糊的靛青残影,向着侧方加速疾飞。 龙王的攻击毫无巧,黑曜石刃划出一道绝对笔直的轨迹,直刺施夷光咽喉,战术冷酷而精准:攻敌之必救,破局先破弱。 根据他理性分析的推断,原先元素黑洞雏形的引力场纵然有所下降,但起码也是上千g的效果,如此重压足以让寻常龙类血管神经迸裂而亡。 赵青既然想要把这件“武器”化为己用,就不得不承受相当的代价。 换言之,对方的动作反应肯定会变得迟缓许多,连展开的时间零领域只怕也深受影响,时间空间本为一体,自会互相干扰。 可施夷光却绝非那等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早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咔”得一声轻响,她腰腹倏地发力,震碎了事先吞服的丹药外壳,海量生命精气自手太阳小肠经深处炸开,如星河倒灌涌入四肢百骸。 ——那是赵青以龙血草与诸多奇珍异草和太阴真水混融炼制的“回天丹”,蕴藏的充沛药力足以让初入七境宗师者都恢复过半真元。 再加上她气海丹田中浮沉的洞极丹骤然逆旋,濒临枯竭的真气在刹那间重新回满,体内骤然飙升的灵压沿着经络走向从每一个窍穴处澎湃释放。 她周身那层看似残破的金属丝网,先前缠绕在身、构成法拉第笼的玄铁剑丝骤然解体,在磅礴真气的灌注下绷直如弦,弹射中激发出了亿万道游弋的磁力线。 上百特斯拉强度的磁场凭空生成,连悬浮的尘埃都被电离成细小的等离子火,在空气中编织出肉眼可见的湛蓝网格。 又像是一张骤然张开的雷狱牢笼,转瞬间形成了密不透风的防御,首层贴身的护盾。 风王的刀锋劈入磁场范围的刹那,黑水晶刃身上的光弧骤然扭曲——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腕一翻,刀势不减反增! 可在下一瞬,那些游散的剑丝忽然宛如千钧之重,在磁场与罡气加持下化作刚柔并济的屏障,如深海巨浪般层层叠叠涌来——这是赵青预先埋设的“沉渊剑阵”,更附上了斗转星移的周流能量回环。 “砰!” 第一击,刀锋与剑丝相撞。 百炼玄铁细丝的硬度虽已臻至远超金刚石的水准,可正面对上初代种龙王的近战武器,最顶尖的炼金造物之一,也理应被轻易成片斩断。 但在双方接触的那一刹那,却仅仅是付出了数根损毁的代价,就震颤着荡开了敌人的攻势。 这实际上是纯粹的动量差导致的弹反。时间零从不改变真正的动能,仅是修正参考系,挥斩的刀速虽快,质量却远不及惯性暴涨的剑丝束网。 少有人知,时间零这个言灵,并不能跟刹那同时开启,或者说作用于同一个物体上,某种意义上,两者可说呈现出互斥的状态。 不过,还是可以通过将一个东西先用刹那完成加速,再用时间零赦免,从而绕过该类限制。 然而,正如先前所谈到的那样,言灵的释放和领域扩张需要时间,开启与关闭亦有延迟。 在如此高速的战斗中对上同级别的存在,既然已经处于时零的状态,就不会突然改换为刹那,否则必将露出破绽,陷入下风。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莱茵方才闪熔反应造成的元素枯竭环境,当下还远未恢复。 对于高阶龙类来说,虽然还能操控使用本系的言灵,但没了外界元素的共鸣和增幅,仅靠体内血肉骨骼中蕴藏的元素,威力必会骤降。 莱茵造成无灵环境,戒律则是禁灵领域,两者各有各的不同。 龙王收刀的身形微微一滞,转瞬间又模糊起来,欲要斩出第二记。 金色的光焰缠绕于锋刃之上,隐然流露出焚尽万千的意韵,这是炼金武器自带的领域效果,以等离子爆轰波为助力,实现攻速与力道的双重增幅。 被弹开的剑丝网尚未完成阵型的重组,凝聚的刃芒再度突入身前,切向了施夷光的脖颈,期间更分裂出七重光学残影,每道虚像都像是携着真实的杀机,持续激发出能让神经麻痹的电信号。 只见刀刃划出的轨迹如同孩童信手涂鸦的凌乱线条,却精准封锁了她所有闪避角度。 这是天空与风之王特有的“乱序切割”,看似无序的刀路实则暗合湍流运动的数学模型,每一道斩击都是n-s方程中最致命的路径。 好在同一时刻,两抹猩红流光已自施夷光袖中激射而出!小肠经远端少泽穴迸发的灵力格外强劲,让这一击的威力翻了数倍。 贤者之石飞剑!针对龙类目标的专杀! 一柄如流星贯日,一柄似新月横空,交错斩出十字光痕,呈现出“千堆雪”与“一线天”的合击之势,直取敌方眉心与咽喉。 此乃以攻为守,纷纷扬扬的剑气盘旋绞杀,织就足以切削各方罡流的磨石转盘。 龙王不得不暂退半步,放弃了出刀的最佳角度,背后翼尖处某根骨刺猛然脱离,在狂风湍流中加速,精准点中左侧飞剑的本体,令其在接触瞬间崩解成赤色晶尘,像是下起了一场漂零的血雨。 第二柄飞剑则立即修正方向,以刁钻诡谲的角度绕射飞刺目标肋下,却被龙王鬼魅般侧移半尺,仅勉强擦着他的衣角掠过。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他的刀锋已再度扬起,斜斜劈向施夷光天灵! 可后者右臂的衣袖早已经燃起千百道明耀之极的符文,她连串的攻势并未结束! 但见施夷光在半空中拧腰送肩,一拳全力轰出,拳罡竟凝成三尺长的炽白剑形——至阳无极大成修为支撑下构筑的无形气兵! 这一记“太阳剑罡”轰出时,拳锋前方竟短暂浮现出微型日珥般的炽白激波,龙王被迫横刃格挡。 高度凝聚的太阳真火与无尘之地的斥力领域碰撞,气浪如海啸般向四周席卷,将本就残破的寺院废墟再度摧残得支离破碎。 看似平分秋色,但施夷光却清晰知道这只是假象:双方之间,速度差距的鸿沟无法逾越,敌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快,更快!给我快,尽可能快!” 龙王的第三刀在她视网膜上甚至没留下残影,只有后颈炸开的汗毛在疯狂预警。 她凭借着一种难以想象的灵性直觉竭力前倾,柔软的身躯弯成一道弧线,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一刺,同时肘部如锤,小海穴蓄积的真力勃然而发,狠狠向后撞去! “铛——!” 肘击撞在无形的屏障上,流云飞袖带出的剑气悉数陷入真空旋涡,琉璃梵城将冲击均匀分散到每一寸空气晶壁,风王暗暗冷笑,刀锋轻巧地回转,如电光般削向她的脖颈! 金紫相间的电弧擦着她的鬓角侧掠而过,削断了她半截飞扬的青丝。积蓄在刃上的暗紫色雷光如毒蛇般窜向她的头皮,竟似要顺势而下直袭大脑。 “铮!” 弹反的剑丝网再度显现,法拉第笼的磁场将电流引导偏转,溅射的电弧在空中炸开一朵朵凄艳的紫,嘶鸣着逐渐消散。 飘落的断发在磁场中奇异地悬浮,如同定格在时光里的黑色弦月。 焦糊味在施夷光耳畔弥漫,她喘息着后撤半步,右臂的道符已燃烧殆尽,露出白皙肌肤上略有些焦黑的灼痕,唇边溢出的血珠在失重环境下凝成浑圆的红玛瑙。 这自是源于经络超频运转造成的内伤,又在太阴真水的滋润下迅速恢复如初,反过来成了拓宽经脉的引子,目光越发明亮,神态依旧冷静。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十微秒内。 就在风王持刀连斩的这段时间里,赵青却是始终未动。 她肩头的微型恒星缓缓旋转,看似正竭力维持这团暴烈能量的稳定,深受引力场的牵制,连瞳孔都因过度专注和近处辐射过高而收缩成针尖大小。可她的剑意早已蔓延开来,无处不在——那些被龙王击碎的贤者之石飞剑碎片,此刻正悬浮在特定坐标,如星辰列宿; 散落的玄铁细丝则悄然重构,如同围棋大师落下的闲子,布下了封天锁地般的困局。 她的指间更是牵引着看不见的引力弦,隐约有细若游丝的七彩极光流转,似是在操控着星辰运转的轨迹,如弹奏琴瑟古曲。 当龙王再度举刀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一道光痕上。 ——那是赵青以审判之念刻画的“线”。 “你算计我?”龙王黄金瞳骤缩。 迟了。 赵青的睫毛轻轻一颤,“微型恒星”已开始了被设定好了相关参数的脉动收缩! 它倏地坍塌成核桃大小,两极骤然迸发出两道细如发丝的光焰,却比天上的太阳更炽亮亿万倍,如天罚之剑般横扫而至! 这是极端星体喷出的相对论性喷流,逾百亿开尔文的高能带电粒子束,在阴阳元磁气场引导下化作了横贯天地的光刃,如同裁切星海的银剪。 若用修行者的话语来描述,或许可称之为“太虚阴阳元磁神光线”。 它们途径的轨迹上,空间似被烫伤的丝绸般皱缩扭曲,连光都被剥离了颜色。 此时此刻,龙王的位置却恰好撞入预设的坐标点,跟喷流的方向连成了一条直线。 纵然这种攻击无法被时间零加速,但也只是几十纳秒过后,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的身躯被轻而易举地拦腰切断,就像被激光照射的剪纸般一分为二! 上半身仍在惯性作用下前冲,下半身却已化作焦黑的碳化物,在高温中崩解成灰。 掌御雷霆光电的天空与风之王,居然败在了自己最精擅的领域上,更讽刺的是,对方用的竟还是他最初亲手抛掷出的“特殊装备”。 只因这个傲慢的龙类始终未曾察觉,“微型恒星”的新生球壳本就是误导性的伪装,内中核心的自转轴趁着战局混乱发生了隐蔽的变化。 而赵青的攻势未止。 她指尖一勾,先前被击碎的贤者之石飞剑碎片骤然聚合,重新加速的方向几经变幻。 每一枚都拖曳着绯红色的真空尾迹,趁着对方失却反抗之力的瞬间,如闻到血腥的鲨群,从四面八方扎入了龙王的心脏和各条主动脉,带出一蓬蓬淡金色的血雾。 至快者非是追光逐电,而是让天地万物皆成自己的时计。 风王低头看向自己,神色流露出尚未反应过来的茫然,他感觉到腰斩的伤口边缘处,血肉碳化成了结构松散的钻石质地,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在重力作用缓慢地飘洒出晶莹的粉末颗粒。 可赵青仍没有就此收手“放过”的意思,她纤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拢慢捻,继续调拨着引力的琴弦,微型恒星的另一极喷流在它的转动中再次扫来,打算进一步将对方斩切成更小的碎片。 当不可直视的辉耀光刃挥出,大地在这股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岗岩层像热刀下的黄油般无声裂开,被几纳米粗的射流犁穿没入地幔! 胜负已分? 不! 龙王的黄金瞳主动熄灭,被贤者之石碎石贯穿的伤口却不再流出半点鲜血,断开的半截躯体竟在空气中凝固,风停止了流动,光线也黯淡了下来。 整个战场宛若被装入了一个不断褪色的老式显像管。 紧接着,时间像是被强制地往前拨了一刻,宇宙的胶片被粗暴地倒带回放! 赵青的意识却如礁石般岿然不动,冷眼旁观这违背常理的篡改,她很快观察发觉自己竟回到了正攥拳欲激活微型恒星喷流的刹那,整颗炽烈光球收缩地无比剧烈。 可它原本对准的目标,天空与风之王,其位置却诡异地偏离了十几厘米,无法即刻命中,并加速朝着施夷光的后方躲闪而去。 对方这是将别人当成了投鼠忌器式的盾牌?好算计,让我不得不暂停打断压榨“恒星”能量的节奏,又或者把即将激发出的喷流用于别处,浪费这一击中耗费的时间与精力。 她心念微动,立刻明晓方才竟出现从未被任何人记载过的,不可思议的“时间回溯”过程,只是如此逆天的神术,绝无可能没有条件,效果或次数上应该有极限?篡改的只是果,而非因? 实际上的战局变化,仅是凭空挪移了这么点距离,以及试出了自己准备的招式,得到了重新应对的机会,但只有当前展现出的几分特性的话,完全可以多杀上几回,直至将其逼出任何方法均无从逃避的终极绝境。 要知道,早在敌方袭来的时候,这个消息就已经传播进入了千里方圆的感生石世界,很快便可通知到本体那边,从而带过来足够的远程支援,完全能够形成碾压般的局势。 从天空与风之王踏入寺院那刻起,此地就已是精心准备的捕龙井——这绝非虚言。 只是,为了确保必杀,还得运用更加精妙、层层深入的策略,否则以对面龙王的极速机动力,可没法在其竭力逃亡下把他留下来。 话虽这么说,然而看着目标当前仍处于可击杀的状态下,赵青短暂地想了想,却是未有犹豫,径直引动了第二重提前布置的机关: 下一瞬,刚移至施夷光身后“安全区”的风王突然凝滞——他发现自己每个可能的行动路线,都恰好被两股相反方向的力场封禁挤压。 原来,赵青从头到尾都可以直接向她的同伴传输能量,释放出远超先前的瞬间战斗力!难怪她一直没表现出迫切保护的倾向,这竟是为了锻炼施夷光独立作战的能力。 被潮汐起伏的阴阳无极气场困锁了一微秒后,龙王本已准备好的“形势反转”感言才开始缓慢地传播开来,只是注定难以说得完全:“终究是小看了你们,但同样的伎俩,又怎么……” 话至中途,飞溅的贤者之石碎片竟已在他的后心形成了一个正在收拢的旋切穿刺阵列,把龙王接下来想说的言语堵在了嗓子里,让他不得不稍稍脱离了安全区的范围以避让。 结果,又再次迎上了斩切而过的天罚之剑。 在最后关头,赵青通过瞬态接管施夷光的经络与筋骨肌肉,让她在刹那间收成了一团,明显比后方的龙王要小上数圈,于是本以为充其量损失半边翅翼的敌人,还是没逃过设定好的轰中与蒸发。 且考虑到或许是先前尚保留了脑子,才让龙王能用出保命秘技的缘故,这一次的相对论性喷流被调整成了梳篦般的多重分叉形态,将风王所在的大半区域均梳过了一遍,除了半条右腿外彻底湮灭。 时间回溯,不仅仅是让敌人多出了次试招的机会,也让赵青多增添了份经验和战局预判——无论怎么说,她终究是第一次操控此类“高能神兵”,自是会随着使用进度而逐渐变得熟练。 天空呈现出诡异的双色分层。 下半部分云层被高能粒子染成孔雀蓝,上半部分则因康普顿散射晕染出玫瑰金。因时间才过去了没多久,早先被震飞的碎石仍悬浮在余波中,有的已成琉璃态,映照着扭曲的光影。 施夷光的断发缓缓飘落,在残余的静电场燃作灰色的枯蝶,随风翩翩起舞。 风很轻,却带着战场特有的金属腥气,将灰烬托向更高处。 直至融入天穹的裂隙之中,再无踪迹。 “他死了吗?”她开口问。 并非每一个存在都能在此等回溯下保留被强行逆转的记忆,赵青是心灵修为抵达了奠定时空线的混冥观测者境界,而施夷光则是天生具备某种极为特殊的体质,位格上几乎不逊色于她。 “最好没死,来个第三回合。”赵青全神贯注于场上的感知,试图寻找出敌人仍然存活的痕迹:“好久才遇上这样一场战斗,做好的准备不能浪费……不连杀个五六次,心中总觉不够爽快……” “这种存活了挺久的龙王,肯定早就分裂出了茧,无论怎样,都难以一次性就真正击杀对方,最多只是让他沉睡几年——从目标当前实战发挥的层次上来说,卵核中说不定含有其过半的力量。” 虽然施夷光得到了赵青几近毫无保留的培养,修为战力成长得极快,靠着炼化了多颗洞极丹直接步入了极高的真炁境界,且适应性颇强,可能够连接非虚弱态的人形初代种多招,却也是罕见。 至于从先前跟耶梦加得的切磋来看,除却时间零和无灵环境等因素,这个天空与风之王的战斗力,恐怕并不能比次代种级别优越太多。 这就证明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分割给龙王之卵的力量越多,茧化复生的速度也就越快。”施夷光表示理解:“跟在关键时刻又遭遇这个家伙相比,倒不如多打几回,试出对方隐藏的所有底牌,摸清‘时间回溯’等秘技的原理。” “依我之见,敌人回溯所需支付的代价,多半跟已发生的事实总量、自身需要改变的量成正比,或者说,是这两者的乘积……假设对方很快又会再次引发时光倒流,我们最好多加积累些前者的因……” “不错。” 赵青微微点头,心念转动间,已有了新的打算:“能帮我们刷新状态、又不重置思维的时空‘机器’,确实是别处难以寻到的,价值无可取代。” 对于死亡后仍可不断“归来”的高阶龙类,生擒俘虏,无疑是比击杀读条复活要更佳的结果。 ……(本章完) 第601章 八窍异心,光子葬礼(6K) 风雪渐息,破碎的寺院废墟上弥漫着焦灼的气息,空气中仍残留着莱茵爆炸后的电离辐射,翻涌不息的尘埃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无数细小的火从云层裂隙中簌簌飘落,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每一粒光点都是被撕碎的等离子体在冷却中湮灭。 赵青抬手一招,远处那条被恒星喷流烤得焦黑的龙腿凌空飞来,鳞甲碳化剥落,露出内部暗金色的肉质,表面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她指尖轻点,墨色玄冰凭空凝结,化作一座半透明的牢笼,将龙腿封存其中。 冰壁内部流淌着幽蓝色的符文,隐隐透出某种镇压之力——隔绝辐射的同时,也悄然记录着每一丝能量波动。 “回溯的变量越多,下一次他再想逆转时间,代价就越大。”赵青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晚餐的调味,“不过,这东西可不能吃,辐射剂量足够让一条古龙基因崩溃。” 施夷光微微颔首,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她倚坐在半截残柱旁,素白曲裾被微风撩起,如云似雾地浮动。 青丝如瀑垂落,几缕被高温灼焦的发梢随风轻扬,衬得她肌肤愈发莹白如玉。乌发半挽,簪着一支青玉步摇,坠珠轻颤,映着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潋滟生光。 只是指尖却无意识地抚上心口,陷入柔软的衣料,那里正泛起一阵阵隐痛,如细针穿刺,又如寒冰蔓延,呼吸亦略有些急促,胸口起伏间,衣衿上的银线暗纹随之波动,宛如湖面涟漪。 风起素纱曲裾时,满庭开月似矜。 她的面容本就清丽绝俗,此刻因疼痛而微微泛白,更添几分脆弱之美。眉尖轻轻蹙起,如远山含黛,唇色淡得近乎透明,像是被抽走了血色,唯有眼尾一抹浅红,似水墨画中晕开的胭脂。 赵青侧眸,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关切地问询道:“又发作了?” 施夷光轻轻摇头,勉强一笑:“无妨,老毛病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向壁笼中的龙腿残骸:“天空与风之王不惜亲自现身,冒着偌大风险发动突袭……看来,加图索家族和他的关系,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更深。” 原先只是隐约的猜想,推测加图索不太正常,所以拿出来引诱忽悠,现在却证明了它的问题。 “未必就是这个答案……” 赵青右手将黑曜石刃招至身前,琢磨着该如何处理,左手则五指连弹,一缕缕温润的长生灮炁被她渡入施夷光心脉,缓和她体内的异样波动:“他或许只是过于大意,轻视了我们。” “倘若我未能立刻炼化、释放出时间零来抵消对方的速度优势,想必战局绝不会如此容易——以敌方事先评估的视角来看,启出了个秘党完全不知晓的莱茵拥有者炸弹,已是做了极充分的准备……” “是这样没错……不排除圣宫医学会的布局中,加图索并不怎么重要,仅是颗用于渗透、牵制秘党的棋子。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接受治疗后,施夷光的面庞青白二色在刹那间连变四十九次,终于压制住了心口痛楚,随即放松下来,紧绷的肩线逐渐软化。 她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愈发清亮,如寒潭映月,澄澈而深邃: “目前看来,20世纪初混血种世界发生的那一系列变故,背后都离不开这位风王谋划操控的影子,而加图索家族正是期间最大的获益者。” “图灵先生的信息突触模型,在载入这几百年来的历史仿真数据库、深度演化计算后,也证明了这一点:罗马大概率是该时间段诸多龙类事件最重要的几处信息交汇点之一……仅次于滨海市、西伯利亚北等地。” “你作出的判断很有道理。” 赵青运用夏弥签订血盟后附赠的山王权柄,尝试击碎黑曜刃,短时间内却效果不佳,看来这确实是件极品宝物:“那么,夷光,你觉得风王会就此放弃回溯,甘愿陷入茧化么?” “在历史的阴影中谋划了千百年,不太可能只尝试一两次时间逆流,便接受失败的结局,这在天平两端难以等价。” 施夷光低声开口,笑意清浅却坚定:“直接茧化,抛下自己苦心经营的资产,替圣宫医学会的其他人作嫁衣……我认为,这不像他在方才战斗中展现出的性格与作风。” “风王更像个虽然投机取巧、善于算计,但骨子里却自负至极、勇气可嘉的战术家。” “大致是这样没错……敢争、能争,是他和惫懒、随波逐流的大地与山之王最大的不同。” 赵青微微一笑:“战斗风格可以伪装作假,但战略上的布局却是难以遮掩,有太多的隐藏信息在被解读后,鲜明地曝光在众人的面前。” 近期,随着关系的逐渐拉近,施夷光也透露了自己的一些重要秘密。 其中,尤以“八窍离墟心”最为惊人——这正是先前所提及到的,她天生具有的那种特殊体质,也是她稍显病弱、时而心口隐痛的缘由。 简单的来说,就是西施的心窍多达八个,远远超过正常人的四腔两窍(左右房室孔),比著名的商末重臣比干“七窍玲珑心”的圣人之姿,还要再多出一窍。 看似体质更胜一筹,却过犹不及,反伤自身。 听上去,很像是小说主角的待遇和设定,“被埋没的天才”,实际上也确实没差多少。 因为从理论上来讲,心窍的数量是可以极大程度地增加智慧悟性的,一旦体质完全觉醒,将会带来无比惊人的加持效果。 但无论是据传每隔千年方可现世的“七窍玲珑心”,还是典籍中都未载的“八窍离墟心”,还是较低阶的六窍五窍,均属于前期特性不怎么显著的体质,对于修行的助益,表面上没法跟常见的某某灵体、宝体相比。 原因很简单,心脏为君主之官,主血脉循行,司神明统摄。 前者的功能与气血运行、肉身锻炼息息相关,心脏天生强壮有力,自能推进修行速度,提升同境的战力,但后者的作用,却是“心窍通幽,其用不显”。 如果只是修炼主世界最常见的劲力武道,“心窍”几乎要在神劲层次方可展露出它的功效: 推动身神的凝炼效率与阴阳水火相济的中枢,辅助孕育出至关重要的心之身神,且是后续六气境的神明之府所在位置。 在此之前,倘若没有一些特殊的灵药或奇异的情感经历,使得形如未琢璞玉的“心窍”被提前开发觉醒的话,很难观察到它对修行过程的实际影响,悟性增益几近于无,毕竟常规的智力主要由大脑决定。 可一旦心窍出了问题,却反会降低智慧,“心蔽吉凶者,灵鬼摄之”,通常称之为“不开窍”“鬼迷心窍”等,甚至能让人变成傻子。 “心窍者,离宫也,心神所居,通则诸窍皆通,真火可降,能济肾水,心窍不通,诸窍不通,心火不降,火水未济。” 若是改换走上了炼气炼神的路子,正如现下的施夷光,那心窍的作用就立刻突显了出来。 只因它本是先天所生的魂魄通道,主导着三魂七魄系统跟精气神的往来,可依从某种难以描绘的过程来影响智慧层次。 根据这一原理,便有了“上智人心有七窍三毛,中智人心有五窍二毛,下智人心有三窍一毛,常智人心有二窍无毛,愚人心有一窍,下愚人心有一窍甚少,无窍则神无出入之门”的研究结论。 而文子则明确指出,心窍主要决定的智慧相关方面,其实可用“择路之明、用物之精、避劫之巧”这三点来描述,并不能无限扩大化到全部的领域。 “灵智”两字中的“灵”字,正是指它,故而“精怪启智,必先开窍”。 作为常规认知中心窍达到极限数的“七窍玲珑心”,因其恰巧对应着七魄之数,每窍可存驻一魄,天生阴神的修行即达圆满,且无需后天修炼便拥有同步生长的心之身神。 若是正式觉醒,基础的修炼速度更能提升七倍,相比于那些常规的体质,这可是个独立乘区。 “七窍皆通玄元炁”,步入六气境阶段后,该体质对万物纲纪与道韵的参悟更是远远超过他人。 几乎一切道术均可一看就会、一阅即明,推陈出新,创出自己的理解,万法皆通,所以进展无比神速,堪称圣贤转世之姿。 可“八窍离墟心”却并非如此,因其变异额外多出一窍、导致神光外泄、心火难敛。 虽然理论上可展现出比七窍玲珑心更加惊艳的天资,但实际上,每次激发催用都会带来魂魄的痛楚,付出诸多代价。 前者常驻加成,后者仅能偶尔使用,绝大多数时间都只有被动特性“直觉强化”生效,甚至还会随时随地产生心绞痛和心脏骤停,神光外泄疲惫不已,自然要差上一大截——除非,能弥补上这个重大缺陷。 施夷光的这种神秘体质,在早些年幼时固然成了拖累,让她不得不接受郑旦的悉心照料。 直至那一日范蠡路过,当即认出了其中的妙处,明晓这实是千载难逢的师徒渊源——因为他正是原版“七窍玲珑心”拥有者。 上千年方有一人降世的“七窍玲珑心”,竟然能跟更加罕见的“八窍离墟心”同处一代,如此微乎其微的概率居然发生在了眼前,不禁让人生出一种命运交织、同道殊途的感慨。 当赵青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心中讶异不已,只因传闻中范蠡的修行速度似乎并不算快,很难匹配得上如此高端的体质,现在看来,他估计是在挑战某种极高难度的功法路线,故意压制修为进境。 毕竟是文子的徒弟,黄老道家承前启后的重要人物,疑似未来能夺得“火德圣王真符”的赤精子,绝不能过分低估,要知道,比干生前绝对是在封天三步中走了不少距离的顶级强者。 至于该如何合理开发“八窍离墟心”,消除其中的缺陷,文子和范蠡几经研究,给出的当前最佳方案,即为《坤元载物典》中附带的“虚静损盈”之法,将三魂中的胎光魂暂时炼化为窍壁,从而跟“七窍玲珑心”等同。 不过此法难以速成,亦在某种程度上降低了施夷光的体质层级,因此又初步琢磨出了两条或可让八窍朝着九窍进阶的路线: 一是搜寻采摘传说中的不死药,尤其是不死药中的神品,炼就“三元九炁玄丹”; 二是用特殊功法逐步炼化土行珍宝,如五色土、五色石,五星之精、九天息壤之属,以“土德运窍、地母承负”之术孕育新窍。只是心有九窍,那已是古之神圣方可拥有的至高体质之一,又岂能轻易破开屏障? 心窍少于五者,尚有后天成功开辟的传说,五窍以上,却从来未有先例。 因种种缘由闭窍者,倒是大有人在。 永久性地封闭一个心窍,相比之下其实容易实现得多,“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转变为七窍玲珑心这等凌驾于亿万人之上的卓绝体质,亦算是绝大多数人易地而处、都可以接受的选择。 只是施夷光毕竟是初出茅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少女,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倔强与梦想。 她并不甘心就这样将自己的体质降格以求,更希望上许多年尝试,期望闯出一片新的天地——即便到头来,极有可能一无所获。 “‘浑我天地功’加诸于身的感受怎么样?” 赵青心中转过这些信息,不禁感叹了番同伴的倔强,而后忽然间转移了话题:“第一次适应得如何呢?还想再尝试一回么?” “有种心神终于得到了解放的畅快感。”施夷光低低“嗯”了一声,简要表述道:“阿青,多谢你帮忙分担了九成九的痛苦,但……” “以我的修为境界,这就像是清风拂面。”赵青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哪有让人带病办事工作的道理?” 只需承受1%不到的使用反噬,也算是弥补缺陷的特殊路线之一。 “……谈到工作,我们先前讨论的高代价收买加图索高层的策略,是否真的要推行?”施夷光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问道。 赵青微微挑眉:“你认为呢?” 施夷光指尖轻轻敲击冰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最成功的政变和权谋,往往是在吃饭和开会的时候完成的。”她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们不如直接去罗马,在加图索家召开的董事会上,把他们的高层一网打尽。”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不信他们背后还能站着另一位初代种。” “有道理。不过……”赵青闻言,低笑一声,目光重新投向壁笼深处,“在那之前,我们得先确认,风王到底还留了多少后手。” 她话音方落,远处天际骤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爆鸣,如玻璃碎裂的脆响,又似某种庞然巨物挣脱束缚的咆哮。 两人同时侧首,只见云层深处,一道漆黑的裂隙正缓缓扩张,宛若天穹被利爪撕开了一道伤口。 风,回来了。 雪,忽然倒着飘了起来。 西南方的海天交界处,暗紫色雷暴终于突破屏障,在正常时间流里劈落第一道贯通天地的闪电,轰鸣声浩大无匹。 风王站在凝固的时空里,看着自己西装袖口正在倒退的褶皱——这是第三次了。前两次死亡的剧痛还烙在神经末梢,像两柄烧红的铁钳夹住脊椎。 他忽然笑起来,黄金瞳里淌出熔岩般的血泪。 “原来死亡是这种滋味。”龙王抹去血泪,龙鳞从指尖蔓延到下颌,“那便让你也尝尝。” 当时间重新流动时,他撕碎了优雅的伪装。 三十米外,赵青肩头的微型恒星正缓慢脉动胀缩。 冰晶符文在她周身流转,像一群伺机而动的银鱼。而在她视线死角,施夷光指尖的剑丝刚刚绷直——这个瞬间,本该是风之王突袭弱小、围点打援的最佳时机。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去看施夷光,而是选择直面那轮危险的太阳。 当时间之河逆流回最初的战局,龙王舒展的翼尖微调了半寸角度——这次莫名多了个缺口的黑曜石刃,锋芒直指赵青眉心。 “王权!” 风之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下。 不是言灵吟唱,而是律令宣告。 不同于混血种施展的弱化版本,初代种的王权领域如同上帝之手直接改写物理常数。 时间回溯赋予的因果变动条件,让它跳动过释放时的延迟,而被迅速吹胀的空间皱褶则令它的领域扩张立刻抵达极限,覆盖了目标区域。 寺院废墟所受的引力矢量骤然扭曲,无形的重压如天倾西北,残破不堪的地基瞬间下沉数尺,地砖碎块在坠落途中突然加速,像炮弹般砸入岩层,激起的烟尘尚未扩散就被压成扁平的炽烈光斑。 百倍重力如同看不见的枷锁,与微型恒星本身的上千倍引力叠加,臻至数十万g的境地,同心圆状的潮汐波纹突然扭曲变形,化作漩涡状的陷阱。 王权的本质是提升指定目标及附近的引力作用强度,消耗与作用对象的总质量乘以倍数成正比,需要的其实是精确的控制,并不会让引力源失衡。 以赵青为中心,空气在恐怖的压力下液化成蓝紫色粘稠浆体,因体积急剧收缩而升温数千度,内里不断炸裂又被迅速抚平。 光线经过这片区域时发生诡异的虹色偏折,就像透过一块正在融化的琉璃。 “喀嚓。” 赵青的身体随即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她的瞳孔深处倒映着正在重构的时空薄膜——哪怕清晰记得万分之一秒后的胜利,却不得不面对此刻被重置的因果,承受初代种龙王最为暴裂疯狂的清算报复。 可想到这里,赵青却忽然笑了。 只因她的身形在引力降临的下一瞬,开始了坍缩。 不是幻影,不是位移,而是真实的物理收缩。 她的躯体每一寸发出密集的玉磬清音,肌肤表面流转起七彩琉璃般的光泽,整个人在半微秒内缩小成了拇指大小的玲珑形态,紧接着,倏地没入恒星表面沸腾的光海里。 “愚蠢。”风之王冷笑。 他见过太多扑火的飞蛾,却第一次见到主动跳进恒星的存在。 可这个念头尚未完全展开,赵青却已化作流光环绕恒星半周,完成了瞬息之间的变向——她并未选择抵抗引力,反而像掠过太阳的彗星,借着引力弹弓效应轰然加速! 天地幽纷,忽明忽暗,疾电炸雷,交错撼震。 因为体积极大程度地缩小,引潮力的撕裂破坏作用被降至最低,而更接近引力中心的她,反而获得了新的机动性,在场上跳起了世间最华丽亦最危险的圆舞曲! 风王的刀斩空了——在他原本的计算中,赵青应当被引力场彻底压制,却没想到她竟能反过来利用它,实现近乎瞬移般的突进! “咻——!” 致密的空气被剑遁切碎爆出锥形光雾。 缩小的赵青反而比先前更快,身后拖曳着电离的蓝紫色尾迹,万千冰晶符文如受召的萤火虫群,向着她的掌心汇聚,飞快凝成一柄晶莹剔透的小剑,孕育着洞穿幽冥、无物不斩的璀璨锋芒。 “聪明,可惜还不够。”龙王的冷笑未曾收敛,尽管对手看似超出了他的预估,可终究局限于“技”的范畴,尚未进窥至“道”的领域,再怎么擅长战斗,也无法对抗真正的降维打击。 只见风之王双手突然爆响,指节变幻的姿势宛如莲绽放,龙血纷扬着飞舞组合成了古老的树形符号,而后,整片战场空间发出玻璃器皿摩擦的尖啸,倏然构筑出了一段无限循环的虚空回廊。 下一瞬,赵青冲刺的轨迹诡异地首尾相接。那道绚丽虹光如同被孩童恶意拧转的麦比乌斯环,反复颠倒逆转,她所有前行的方向都被定义,指向同一个终点——对方早已等候多时的绝杀之局。 “太古权限因陀罗之怒。” 天空与风之王神色平静地望着渺小如蚁的敌人,周身却开始放射圣洁无瑕,明澈透亮的纯粹白光,仿佛化作了光明的本源,圣洁的不容沾染任何的杂质,瞳孔亦转化为了炽电般的白色。 天地骤暗,却有白紫色的雷霆流光凝聚在了他弹动的指尖,不仅积蓄着数十亿伏的骇人电压,更是演化出了光子们的坟场——真空介电常数暴跌,这些基本粒子获得了必将燃尽寿命的静质量。 ……(本章完) 第602章 太素崩劫,概念武装(4K) 虚空开始疯狂震颤。 无数光子褪去神圣的外衣,在骤降的真空常数里堕为凡胎。它们衰老、雕零、炸成亿兆正负电子对,却被暴虐千倍的风元素劫持为刃。 整片苍穹化作了打击乐器的共鸣腔,每一次呼吸都是天鼓跺地。 镜面般的空间壁垒上有倒逆的星光流淌,将这场厮杀变成了无限回荡的罄音。 龙王的身影悬浮在克莱因瓶的颈口处,双手握刀举过头顶,刀身吸收着周围溃散的光子,逐渐变成半透明的灰晶体,他的白发在粒子风暴中狂舞,每一根发丝都流淌着苍白的电浆。 “很美不是吗?”风之王的自言自语从所有方向传来,“当永恒之物学会死亡。” 赵青不语,只是出剑。 在扭曲变幻的奇异空间中,她疾驰的身影被拉长成模糊的光带,竟似横亘永夜之帷的明曜星河,原本坚不可摧的剑锋正在无尽的雷暴席卷下逐渐消融,冰晶符文如春雪遇阳,在电子雨中片片剥落。 像一串串被掐灭的星辰。 但她仍在前进。 在无限循环的虚空回廊里,每一次折返都在调整振频,同步延展开来的剑意如细针刺绣,默默勾勒着空间结构的经纬。 不得不说,赵青事先并未预想到,此战会直面对上某位龙王专属的灭世言灵。 毕竟根据她所知晓的常识,若以人形状态释放这等“太古权限”,必然会超过躯体的最大承载力,在言灵释放完成前后,连带着自己一同崩溃。 这就相当于变成了跟莱茵相差无几的一次性自爆,且未必能确保同归于尽——当闪熔反应耗尽了环境中的游离元素,启动灭世言灵所需的能量便完全得从龙王自我的积蓄中索取,威力显然得下降好几个层次。 正常而言,起码得孕育出巨大龙躯、步入成体阶段时,方可几乎没副作用地施展这般终极大招,否则充其量得到两败俱伤的结果。 所以,这位天空与风之王,是自知已无法用常规手段战胜自己,认定了与其反复回溯、茧化陷入沉睡,不如拼上一把逆转战局? 她心中思绪如电光疾闪,掠过千万般念头,很快推敲出了最接近于事实真相的答案: 对方应该是有方法规避,或者说减少释放此等言灵的代价,使用了一系列高深炼金术调节了因陀罗之怒的威力和能量消耗,让它变成了可控、可负担的状态,因此才敢于以人形姿态施放。 而在赵青已知的情报中,每一个灭世言灵都具备着近似链式反应不断放大其破坏力的机制。 就像莱茵的元素闪熔与引力虹吸,因陀罗之怒正是依靠光子衰变的领域,来从真空中激发出越来越多的风元素与雷霆闪电。 换言之,在链式反应的初期,最开始的几微秒内,光子衰变这一权柄级的影响尚未以指数级扩张,敌人最令她忌惮的,仍是那柄附着了数十亿伏高压的黑曜石刃,以及它可后续发动的连环闪电轰击。 当以近千倍音速的先导阶段开辟电离通道过去后,可达光速一半的雷光便将横扫长空,纵然她早已提前构筑了相应的护盾,亦是难以撑上几轮。 必须拉开一定距离,且挣脱这个空间闭环的束缚,从而获得回旋的余地。 赞美诗般的龙文吟唱打断了赵青的思绪。 风之王背后展开五重美轮美奂的虹彩光轮,每轮中央都嵌套着不同的几何图腾——正四面体、立方体、八面体…… 跨越虚幻与真实的柏拉图立体在光轮中缓缓旋转,象征着龙族炼金术对物质本源的绝对掌控。 而后,他开始挥动手中持握的黑曜石刃,刀尖挑着团不断坍缩的暗影,那是被剥离光子的“真空疮口”,沿途没有半点声音,却让人自然而然“听”见了那记斩击的命名与神性回响:“永夜。” 刀落时,三千世界的光似乎都被这一斩抽离。 它拖曳着灰烬色的幽邃尾迹,要将赵青连同步入暮年的星光一同葬送。 赵青的视野瞬间陷入绝对黑暗,唯有风之王眼中跳动的白炽光核,如同两盏悬挂在虚空中的灭世灯塔。她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皮肤正被极速衰变的光子擦过,每一寸肌理都在发出细密的爆裂声。 但危机反而让她的心识愈发敏锐。 在意识的最深处,一柄由剑意凝聚的无形之剑悄然浮现。 不同于体外那柄正在消融的冰晶小剑,这是纯粹由精神力淬炼的“心剑”,剑身上流转的也不再是璀璨符文,而是化作了细碎如星砂的金色光点——那是她历经千百战后凝练之极的武道真意。 它们在坍缩的永夜中亮起,像一粒粒不服输的星子。 当微型恒星的光焰已经暗淡如风中之烛,而永夜之刀距离她的眉心只剩三寸—— “叮!” 一粒冰晶却突然在刀锋前绽放。 那是早先悬浮在战场边缘的剑形冰符之一,此刻却成了最及时的盾牌。 冰晶与黑水晶刀相撞的瞬间,两者之间迸发出超新星般的强光。被寂灭言灵弱化的光子突然回光返照,在湮灭前燃烧出最后的璀璨。 光爆中,赵青的身影模糊了一瞬,随即融化散入了漫天飘散的冰晶。 每一粒冰晶都折射着她破碎的镜像,成千上万个三寸高的赵青在光学迷宫中起舞。 有些被永夜之刀斩灭,有些却在引力褶皱中穿梭,如同暴风雪里不灭的流萤。 龙王再次变色,失却了气定神闲。 他对时空“权柄”的掌握确实凌驾于对方,但这个女人对各式能量的运用简直匪夷所思,就像用枯枝搭建桥梁穿越火山,以露珠折射整片星空——全是违背常理的野路子。 “不过是个临时性的微型尼伯龙根罢了,菩提心映琉璃月,给我破!” 遥遥瞥见敌人的惊异慌张,正运使分灵化形光天剑的赵青忽然垂眸微笑,只因她已完全明晓了这个囚笼的两大根本破绽: 其一,尼伯龙根本质上是依靠龙类高维意识维持的虚构空间,内中必有隐蔽的精神烙印,可供击破;其二,每个炼金迷宫都有一条能够逃脱的规则,此乃不可违背的基本原理,也就是有着出口。立刻打算双管齐下的她,剑意凝结成了最锋利的手术刀,在精神层面悄然展开解剖的变化,细碎如星砂的金色光点,骤然脱离了心剑的轨迹,化作数万点流金细雨,纷纷扬扬洒向空间的每个角落。 每一滴金雨落下,虚空中便泛起蛛丝般的裂纹,像是高维空间在低维的投影被戳破。 那些支撑着克莱因瓶结构的龙文图腾,在剑意的冲击下不断崩解被抹除,如秋风吹落晨露,四面八方的“墙壁”开始脆化。 但尼伯龙根的崩塌远比想象中缓慢,纵然稳定性被彻底打破,在以微秒计的短暂时间里,也很难产生较大的变化,束缚尚存。 “太素崩劫·天纲解纽!” 可赵青依然寻出了解决的办法,她只是收剑回旋,足尖轻点某块壁垒边缘脱落的虚空碎片。刹那间,万千剑影如孔雀开屏,每一道都精准刺中空间的应力节点。 这是最古老的祭祀之舞,用剑锋丈量世界的裂痕,可称得上“剖判太始,几微之根”! 极少有人知晓,似湿婆业舞这等终极言灵,实则有着多种作用模式,杀伤范围广泛。 除了众所周知的解放岩层晶格中积存的应力,令大地悲鸣扭曲开裂,这个“打眼”的升级外,还有解放原子内部积存的应力,强制产生重核裂变,以及解放空间内部结构隐藏的应力,强行洞开其“门户”。 上述第三种的效果,实际上就是大地与山之王双生子互相吞噬后进化出的“死神海拉”,为何能够打开世界上所有死人之国的门的缘由: 只因这项能力其实就是湿婆业舞的变种——洞开空间的效率更高,范围更大。 婆罗门神话说,世界有三位神明,梵天司创造,毗湿奴司维持,湿婆司毁灭。当他舞蹈起来的时候,世界到达一个轮回的终点。 某种意义上,这并非虚言。 因为每一个灭世级言灵都确实拥有直接摧毁尼伯龙根空间的威能,而理论上,四大君主之中,又以“力”而著称的湿婆业舞最为强大,于言灵周期表中排在其余三者的更高处。 在赵青门下学习的期间,操控应力与能量越发得心应手的夏弥,早就优化过了湿婆业舞的模型构造,像风王这边的因陀罗之怒那般,实现了减负和提速,逐渐变得简练。 而该“减负版”的权能,亦随着血盟签订于她的手中进一步成形。 这个宏大庄严的言灵之所以不以龙文吟诵而以古奥精妙的旋转腾舞,这是因为它完全用动作所传播的、纯粹的力,来构筑元素节点,在各种层面上超越了受限于音速和“低分辨率”的常规语言。 而当它舍去了调动地脉应力的磅礴威势,却将焦点浓缩在空间本身,便化作了赵青最新创制的“太素九剑”之一,精擅质始未形的变化,是她在时空领域钻研开拓的重要收获。 “天维裂,地轴绝”,在下一瞬得以实现! 巍峨的崩落声仿佛自宇宙深处传来。 剑气如梭穿过燃烧的虚空豁口,万千冰符织成羽衣护住周身。龙王蓄势已久的永夜之刀再度轰然斩落,却只劈碎了她留在原地的残影。 被割裂的时空泡膜剧烈震荡,将半数电子雨反射向施术者。风之王不得不横刀格挡后撤,看着精心布置的杀局沦为自缚之茧。 施夷光身后的幽暗空间骤然敞开,细若发丝的星轨纹路在千万次折射中交叠,竟在虚空中凝成七柄琉璃色泽的透明光剑。 它们悬停在两个袖珍版灭世言灵领域的外沿,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宛如测量毁灭的标尺。 这是时间回滚现象。 因为两个世界之间,以赵青和施夷光的主观意识时间轴为参考系,她们是维系时空相对性的纽带,便奇异地造成了本体的支援提前抵达。 若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讲,就是时间逆流并不能影响另一边,不会让正在路上的星火剑折返回归。 而七柄以北斗方位连结成法阵的星光之剑,除却传统的生杀注死意境,亦悄然间混融了诺顿所铸“七宗罪”的罪与罚领域——虽然没打算把这套炼金武器外借,但康斯坦丁至少允许赵青近距离观察参悟,因此尽得其真意。 因为青铜与火之王和天空与风之王长时间处于敌对的关系,“七宗罪”虽说是以对付七大龙王而设计的,但总体上也倾向于制裁风之王,有着较其余更加明显的特攻属性,可在战斗中充分发挥。 当空间壁垒被彻底击破,远程支援自然而然落入了赵青的掌间,形似苏格兰直刃阔剑的“贪婪”和汉八方古剑般的“傲慢”为她左右手分别持拿,另五柄造型各异的光刃则围绕着“天纲解纽”周流旋转。 根据赵青的深度分析,眼前这位风之王所符合的“原罪”,大抵就是这两者之一,或者兼而有之,所以主要使用北斗中对应的“贪狼”“文曲”双星之剑,以达成克制弱点的效果。 “感谢你的时空课业。”少女看着严阵以待的龙王轻笑,“现在该交学费了。” 在气势威压骤然上升了十数倍的赵青面前,风之王似乎已没有了选择拒绝的权力。 可他却无奈地吹响了口哨,随即从虚无中召唤出了一根弯曲的长矛,披上了天蓝色风氅和斑驳的铠甲,脸上戴着枯木般的面具。 变化成了北欧神王奥丁后,龙王就像是获得了份额外的力量,原本因连接释放高阶言灵而产生的元素亏空和身体损伤亦立刻补满恢复。 原先的黑曜石刃则瞬移般出现了长矛的尖端,充当了矛头的作用。 至于该概念武装的其他部分,诸如八足天马和渡鸦群,在如此激战中反是累赘,却尽皆被抛弃。 此刻悬于战局之上的终极疑问,恰似永恒之枪矛尖闪烁的悖论之光——这位突然披上独眼神明外衣的龙王,究竟是撕去了伪装的风之本相,还是仅仅激活使用了一个奥丁的炼金面具? 如果区区一张枯木面具的力量,就足以作为初代种龙王的最终底牌,能够让他在绝境中翻盘,那么,真正的奥丁本尊又该是多么强大? 更令人警惕的是,天空与风之王当前的姿态,究竟是他在“扮演”神话传说中的奥丁,还是奥丁的意志,正在借他的躯壳复苏、降临? 风之王没有回答,他只是握紧长矛,让雷霆在枪尖汇聚成因果命运的裁决。 星火剑阵与昆古尼尔相遇的刹那,双方就像是跌进了沸腾的星渊之海。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只有无数镜面般的空间碎片悬浮。琉璃冰晶与黑曜石的碎屑螺旋升腾,交织成横贯天地的雷霆龙卷。 每一片光与影都是微缩的战场,重复着斩击与突刺的永恒瞬间。 接下来的对决无法用语言描述。 因为光已死去,无人能见证那些超越视觉的战斗。只有当余波扫过群山,云层被撕开直径上百里的环形空洞,露出其后蓝到发黑的宇宙深空,旁观者才意识到有超越常识的交锋在发生。 …… 雪重新落下时,寺院旧址只剩深达数百丈的琉璃化巨坑。(本章完) 第603章 状态刷新,二次原(4K) 天空中的雷暴逐渐平息,破碎的云层间透出几缕惨淡的阳光。 风王——或者说此刻披着奥丁外衣的龙王——半跪在深达数百米的琉璃巨坑中央,永恒之枪“昆古尼尔”斜插在地,枪尖流淌着暗金色的血液。 他的铠甲已经残破,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张苍白如死灰的脸。 赵青站在他面前十步之外,手中抓着从风王身上剥离的铠甲残片,印着神秘卢恩符文的裹尸布,以及那柄曾贯穿命运的扭曲长矛,相传其枪杆为世界树的枝条所制,触感冰凉如冬夜的铁。 她本想生擒这位龙王,但对方显然留有后手——在最后关头,他的身体开始崩解,心脏、大脑、脊椎等关键部位,自行湮灭,化作一缕缕幽蓝色的光雾,消散于纯净的风元素气流中。 最终,只留下一句低沉的遗言: “我们会再见的——在青铜柱燃烧的雪原上,在……”就像是在诉说某个未完成的诅咒。 施夷光收起昏暗的空间通道,微微喘息着走到赵青身旁,语气疲惫却有几分好奇:“他这次回溯了多少回,才终于认命的?” “也就一百多次吧……” 赵青微微一笑,指尖摩挲着那柄遍布缺口的坚韧长矛,“这家伙还挺阴,经常在正常战斗时突然发动时间逆流,用来调整位置和改动招式变动,不局限于被干掉才自动回溯的死脑筋。” “但时间回滚效应,让我背后的援军越来越多,这却是风王所全然未曾预料到的——正如我事先也没猜到他手头上真的会有‘奥丁面具’,能让战斗力瞬间翻许多倍的底牌……” “不得不说,着实让人险象环生。” 穿戴着整齐符文铠甲、威风凛凛的盲龙沉默着待在一旁,缓缓吞吐着海量的土行元气。 它长达近百米的细长身躯有一小半露出地表,其余则埋藏在岩层之中,但光是那么半截,便已然可以看出其是何等庞然大物。 经过诸多特训的盲龙,又增添了崭新装备,凭借着远超同境的真元储量,单次攻击几乎达到了半步八境的水准,且最精擅的莫过于深黄色光束切割,输出速度相当不错,故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跟赵青打配合。 简单的来说,早就等待在感生石世界中的盲龙,正式钻出来后,它发出的光束仅需锁定敌方的大致范围,而赵青以“浑我天地功”为引导,局部实现了真元互通共鸣,却可进一步调整方位,将这股力量化为己用。 根据夏弥的个人评价,纵然智慧颇为有限,也没什么实战经验,但客观上来说,盲龙除了缺乏湿婆业舞这样的大招,纯以定向输出而论,甚至比过去的她还要稍稍猛上一些,完全足以介入初代种之间的大战。 此类巨型生物单位,实质上发挥了“重型装甲突击平台”与“战略级远程火力支援”的作用,先进战术思想的投入应用,让己方获得了更大的优势。 远有赵青的本体源源不绝灌输星火剑的北斗星辰元气,近有盲龙充当优良辅助,帮忙保护施夷光这个弱点,胜负的天平已然定向。 但无论怎么说,风王的实力,或者说他的诡异手段确实远超预计,尤其是最后披上奥丁面具的那一刻,战力暴涨了至少十二倍。 赵青推测,这或许与路明非出卖灵魂获得的“something for nothing”,中的“增益多少倍”类似,是某种禁忌的超越式融合状态。 “看来此战远比我想象中的艰难。” 施夷光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这般逆天级的关键技能,但凡有点智慧的,都会主动用于扩大原有的优势,而非在劣势时不断挣扎,白白浪费:“但强敌终究一败涂地。” “主要是昆古尼尔的逻辑病毒、因果追踪出了些问题,大抵是其因为量产品的原故……但正品未必也可以顺利起效。” 赵青掂了掂手中的铠甲残片,又瞥了眼那柄长矛: “跨世界通道的存在,让它无法真正锁定目标,且这种‘命运’级招式造成的伤害,不可因常规的时间回溯而规避,故而消耗也有着永久性的特点。此外,它还无法锁定同一个目标两次。” “照霍金的时序保护猜想,物理定律不允许任何除亚微观尺度外的时间旅行,虫洞这种等效于超光速的东西违背了因果律,仅可让无信息熵的基本粒子通过——但感生石世界无疑彻底打破了这一点。” 施夷光若有所思地回道:“它既在一定程度上超越时空,便也能撕裂某种层次的因果锁定,起到反复刷新状态,以豁免昆古尼尔特性的作用……这般克制虽说是巧合,却也是必然。” “是啊,就像拿弓箭射飞鸟,结果鸟直接钻进了另一个世界,箭再准也没用。” 赵青笑了笑,随手将长矛抛给施夷光,“收着吧,回头研究研究。这应该是风王最有价值的‘遗物’了……面具已经彻底损毁,但昆古尼尔仅受了重创,再加上残铠和些许龙血,辅以预言术,或许能推演出他的茧化地点。” “但这需要时间。”施夷光叹了口气:“龙王的卵肯定早就分离出来,藏匿在世界的某处,或许是北欧的冰川之下,或许是东亚的某座古城,甚至可能藏在某个茫然无知的混血种体内……” 她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赵青突然抬起了头,瞥了极远处的天空一眼,随后双眼中各迸射出了一道彩银色光束,却并非用于攻击,而是锁定与束缚。 几乎同一时间,便有三枚炼金飞弹从大阪市区腾空而起。 这是康斯坦丁牌新型对龙地空导弹,参考了卡塞尔装备部原有的图纸设计后,由青铜与火之王亲自改良过的版本。 无论用料还是其杀伤效果,均获得显著提升,堪比战术核弹,且专注于单点聚焦式攻击。 它们原本是赵青在出行前就提前由炼金傀儡携带,暗中无人空投部署,用于反过来先手袭击跟踪监视者的武器,但风王从头到尾一直没暂停过“时间零”的领域,机动性高到离谱,实在插不进手。 为了尽量追平该项优势,从藤原信之介身上强行攫取而来的“时间零”活灵,亦是持续被压榨燃烧魂魄,最终在战后直接崩溃弥散。 值得一提的是,康斯坦丁提供的支援虽然都是需要资源交换的,不比夏弥的利益完全绑定,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物超所值。 因为这个没什么心眼的龙王,在接受订单后,若专门问询,便可以让他无偿解释、教导其中涉及到的炼金术奥秘——如此独家机密,竟被自动归入了售后服务的一部分。 光是最新的该款炼金飞弹,赵青在批量订购,让青铜城熔炉加班加点赶制的同时,就获得了一项遥遥领先当前时代的铀-235提纯精炼技术,一项针对裂变原料临界质量压缩降低的新型可行方案。 至于多款炼金无人机、武库型炼金傀儡,炼金改进型全套美制战机,亦是不必再提——后者的多数图纸源自于eva实时备份m军数据资料库的友情分享,少许缺失部分经赵青运使“人工超算”予以补全。 总之把话题转回来。 那条在数十公里外掠阵,所属阵营未知的龙类,原本开着冥照躲在高空中窥探,暗中收集着情报,丝毫没想到“人类”的导弹火控与威力竟一下子上升了数个层级。 它来不及闪避和释放高阶防御言灵,就被首枚飞弹精准命中其腹部,炸出冲天的火光。 这头已孕育龙躯的古代种濒死之际发出不甘的咆哮,坠向海面,激起的巨浪足有十层楼高,却在触底前化作一团蓝烟,只剩几片燃烧的鳞片飘落。 海水中随即亮起无数黄金瞳。 而更深的黑暗里,有八首巨影缓缓舒展身躯…… 就在这场插曲式小战斗结束的瞬间,赵青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夏弥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带着一丝慵懒,就像是同样刚经历了无关紧要的临时事件: “喂喂?你们那边搞定了没?本龙王还有二十五分钟到场。” 赵青瞥了瞥了对方的ip地址,仍然是在b京没怎么变,不过已经出了地铁范围。 “比起直接费老大劲振翅飞过海洋,我这是改换更加聪明的做法……” 夏弥随即“狡辩”言道:“先在郊区无人处孕育出一场螺旋管状小型地震,制造惊人的内部膛压,聚焦在一点上,理论的起步速度便可达每秒8千米,正是地震波速度的峰值……” “说起来,我方才筹备震波的时候,这边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盯梢,不过已经顺手解决了。”她继续补充:“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没能在关键时刻登场,真是可恶之极!” “解决了?”赵青挑眉,“什么人?”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混血种,更近似于罕见的有智慧死侍,黑色大衣内里穿着清~朝僵尸服,看起来挺像刚挖出来的‘粽子’。为了赶路,就没时间,只是抓起来关在了岩石地牢里。” 夏弥顿了顿,忽然语气一转,带着几分调侃,“对了,你们在东边打得那么热闹,我隔着几千里都看到‘二次原’了。” 赵青:“……‘二次原’?” “就是字面意思。”夏弥笑道,“整个r本列岛的天空都被你们打出了极光特效,高能辐射余辉绵延上千里,现在网上都炸了,有人说是外星人飞船坠毁,有人说是哥斯拉登陆,还有人说是美军秘密实验。” 赵青揉了揉太阳穴:“……所以?” “所以,我建议你们赶紧善后,不然明天r本新闻头条可能就是‘神秘ufo事件’了。” 夏弥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在电话里先笑了,紧接着语气忽然认真起来,“另外,看上去你这边刚挫败了某风王的邪恶阴谋?” “不止是挫败,他已经被打得魂归龙卵了。” 赵青如实回答:“而且因为我模拟了‘罪与罚’领域审判深度创伤的缘故,再加上对方还得支付反复时间回溯的代价,风王的本源几近于全灭,复苏时日只怕远超预估。” “……不是……你刚才是说了些啥?” 夏弥有些摸不着头脑:“时间逆流这种神级炼金术,诺顿都没研究出成果的东西,居然被洛基这小子给掌握了?结果他都进步到如此程度了,却仍反过来被挫骨扬灰,死无全尸?” “算了,我相信。” 知晓赵青没理由说谎,她也是沉吟片刻,方才继续开口道: “我最近整理你提供的信息和过去的记忆,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家伙曾经用西夏李元昊的身份充当掩护过……因为那段时间附近,我也苏醒过一次,听过一些风闻。” “辽清宁三年(1057年),幽州大地震是你苏醒导致的?” 赵青心念微动,立刻明白了许多情报:“距离李元昊之死(1048)差了九年……很好,我会根据李元昊的生平和混血种界存留的相关记载,以及从西夏遗迹着手分析……” 至于分析的内容,有对风王进一步的性格建模,能力范围推算,后续活动轨迹、幕后阴谋补全等等,这里暂时不详细展开。 “我还有个问题!” 夏弥继续发消息:“谈到二次原/元……出于个人兴趣,我觉得r本这边有些东西得保一下。” “什么东西?” “动漫产业。”夏弥一本正经,“《周刊少年jump》的编辑部、京都动画的几个工作室……万一被龙类或者军方误伤,人类文明损失可就大了。” “《海贼王》下周休刊我能忍,但《咒术回战》要是停更我可受不了!” “你们打架归打架,可别把秋叶原炸了!” 赵青:“……” 施夷光忍不住笑出声:“你认真的?” “当然!”夏弥理直气壮,“我还得追番呢!保护人类文化瑰宝,龙龙有责懂么!” 赵青揉了揉眉心:“行,我会留意。” 电话随后挂断,想必夏弥是正式进入了弹射起飞的阶段,极远处隐约传来海潮声。 她们都知道,这场战斗不过是更大风暴的序幕,余波并未随着风王的死亡而平息。 大阪郊外的天空仍残留着扭曲而瑰丽的彩色辉光,像是被撕裂的绸缎。 而几百公里外岐阜县地下的超级神冈探测器,却记录到了激战期间上千次异常中微子事件,自动发出超新星爆炸威胁级的刺耳警报。 直径50米的圆柱形水槽里,上万只光电倍增管同时亮起,将中微子碰撞的蓝光映成流动的星河。 值班员盯着示波器上疯狂跳动的曲线,报着最后一份为人类文明付出的希望,手忙脚乱地拨通联系电话,不惜越级违规。 因为在相关学界的认识中,能瞬间产生如此多中微子穿透地球,通量密度竟能让探测器得到这个数的,唯有超新星或者更可怕的灾难,且距离在天文尺度上近得出奇。 只可惜,他们在爆发点位置的判断上,差了好几个数量级,得出完全错误的结论。 自卫队与驻日美军的反应仅比科研机构稍慢,岩国海军陆战队航空站(mcas iwakuni)的雷达屏幕上,大阪湾上空的电离层出现巨大的空洞,形同外星飞船的轮廓。 接到紧急情报的指挥官脸色阴沉:“这能量读数……是核爆级别的。” “不可能是核试验,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国家的通告。” “那难道是……‘那些东西’?” 他们口中的“那些东西”,指的是近期来逐渐被各国高层知晓、签署过秘密协议定向防护的泛“龙类”生物与炼金造物。 尽管情报仍被严格封锁,但m军早已在秘密档案中标记了多个疑似龙族活动的区域。 五分钟后,三架e-3预警机和一个编队的f-18“大黄蜂”升空,朝着大阪方向疾驰而去,海军陆战队的装甲车队则向巨坑方向开进,更有搭载着“三叉戟”的俄亥俄级战略核潜艇在近海待命。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龙类事件”,但面对未知的超高能反应,人类最本能的应对仍是核武器,尤其是m军不久前才取得了全灭“深海尸守群”的显赫战绩,正好来场乘胜追击。 社交媒体的狂欢随后到来,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多个匿名论坛的帖子数目前所未见地暴涨: “我叔叔在气象厅,雷达上有个东西以20马赫消失”“京都的朋友们看到没?整个关西的鸟都在逃”“坐标难波站,现在空气中全是臭氧味”“打一千个赌,这绝对是阳电子炮试射”…… 不过,这些帖子很快被神秘力量删除,发布者的账号也在一瞬间被封禁。社交平台的关键词被批量替换,热门帖子显示“该内容已被删除”,视频加载界面只剩下404错误。 取而代之的是nhk新闻的紧急播报:“今日上午,观测到太阳表面出现罕见的冕洞结构,导致地球磁层受到高能粒子流冲击,部分地区出现‘球状闪电群’,可能对建筑地基产生影响……” “经排查,暂无人员伤亡报告,请市民保持冷静。自卫队已启动防灾应急机制……” 相关话题下,或许是出于m军的不满与报复心理,高频攻击神户制钢和住友金属等企业板材造假的评论被自动置顶,把其余离奇猜想牢牢压制在下方,几乎让“建筑老化”成了诸多问题的源泉。 但没有人注意到,东京的街头,一种奇怪的潮流正在悄然蔓延。 涉谷的潮流店铺里,突然摆满了北欧神话主题的面具——奥丁的独眼、洛基的诡笑、芙蕾雅的羽饰,做工精致得不像量产商品,就像是某种模因病毒,在短短十分钟内席卷了原宿、新宿、秋叶原。 年轻人戴着它们穿梭在霓虹灯下,仿佛某种集体无意识的狂欢,他们低声交谈着本不存在的词汇:“诸神的黄昏要来了。”“你听见号角声了吗?”“海姆达尔在看着我们。” 更奇怪的是,这种突然流行的饰品,没人记得是从何时出现的——宛如整个世界被强行插入了一段诡异的刷新程序,让所有动漫店的货架上都莫名长出、摆满了相似的面具。 “看!那个面具和《北欧幻想录》里的洛基同款!”穿着洛丽塔裙的女孩指着对面的广告牌,和同伴一起念叨着本不存在的游戏名称:“这……是新cg片宣传?” 只见新宿alta的巨幕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彻底衰朽枯萎的世界树涂鸦,独眼的奥丁倒吊在枝条上,肩头两只渡鸦泛着金光的瞳孔,正跟随着行人转动,吸引了男男女女为之驻足。 “上周就卖断货了啦!今早刚补的,要不要试戴下?很酷的。”原宿的店员笑着对新来的顾客说,尽管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进货记录。 …… (本章完) 第604章 叹息之壁,炼化权能(6K) 笼罩东京的风雨已经持续了很久。 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后来渐渐演变成绵长的雨季。 雨水在玻璃幕墙上蜿蜒出透明的脉络,在霓虹灯光的折射下,那些水痕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又像是城市无声的泪痕。 空气中弥漫开了朦朦胧胧的水雾,将整座城市浸泡在一片乳白色的氤氲里。涩谷十字路口的广告幕牌在水雾中变得模糊不清,那些跳跃的电子影象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 沿海岸的高楼毒气净化器不断工作,发出低沉的嗡鸣。它们像一群沉默的卫士,过滤着海风中夹杂的异常物质。偶尔有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楼顶检修设备,他们的身影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渺小。 新一波的鬼齿龙蝰潮被击退后,海湾水面漂浮着些许银蓝色的鳞片,随着潮汐起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雨中的东京有种奇特的静谧。涉谷站前的八公像被雨水洗刷得发亮,忠犬的眼睛仿佛在注视着某个常人看不见的远方。 便利店门口的自动伞租赁机发出柔和的蓝光,雨滴在伞面上敲打出细碎的节奏。居酒屋的暖帘被雨水打湿后颜色变得深沉,里面透出的灯光在水雾中晕染开来,像是漂浮的橙色光球。 在这样的雨天,却有种难得的安适之感。上班族们挤在狭小的咖啡馆里,透过雾气朦胧的玻璃窗望着外面的世界。 女高中生们分享着一把伞,嬉笑着跑过人行横道,她们的制服裙摆被雨水打湿也浑然不觉。老人在檐下慢慢啜饮着自动贩卖机买来的热饮,呼出的白气与雨雾融为一体。 六本木新城公寓的落地窗前,未完成的乐高积木散落在羊毛地毯上。 小女孩的鼻尖抵着冰凉的玻璃,看雾气在窗面凝结成蜿蜒的溪流。她用手指画出一只长角的马,水痕在室内暖气的烘烤下很快消失。 厨房里传来味噌汤沸腾的声响,电视正在播放气象厅关于酸雨浓度下降的乐观预测。 绝大多数人尚未了解到世界的真相。 他们不知道雨水中可能含有的微量龙血因子,没看见海湾深处游弋的阴影,更不会意识到自己佩戴的北欧风格面具上那些符文真正的含义。 雨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掩盖了城市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骚动。 水雾像一层柔软的纱,将所有的尖锐与残酷都包裹起来,只留下一个温和的、模糊的世界。 远处,东京塔的顶端已经隐没在云层之中,恍若一艘正在沉没的巨轮最后的桅杆。而在地底更深处,某种古老的震动正沿着地质断层缓缓传导,如同沉睡者的脉搏。 近期持续活跃的富士山,终于开始喷发了,但规模并不算大,只是伴随闪光的尘柱,还有零散的火流将漫天尘埃射上天空。 云层漆黑,而云边呈灼烧般的亮色,似乎天空中密布着燃烧的炭,随时都会降落在大地上。 …… 上午9时27分,热海,黑石官邸。 雨丝斜织,海雾弥漫。 黑石官邸矗立在伊豆半岛的尽头,高耸的黑色岩壁如刀劈斧削,直插进相模湾的波涛之中。这座江户时代遗留的将军行宫,如今成了“黑金天鹅”苏恩曦的临时指挥所。 官邸内,巨大的落地窗前,她穿着灰色西装套裙和黑色高跟鞋,右耳的钻石吊坠在灯光中跳荡,戴着黑色胶框眼镜,蜷缩在意大利真皮沙发里,指尖在六块显示屏间飞速切换。 东京股市的k线图、国际原油期货的波动、大阪湾异常气象数据、社交媒体上的“面具”热潮……所有信息流在她的操控下如蛛网般交织,太平洋的潮声正与金融数据流的嗡鸣共振。 “做空三菱ufj的仓位再加20%,日元汇率继续压低。”她对着耳麦低语,另一只手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奇怪……东京的资本流动突然出现大规模异常撤离,像是有人在提前清场。” “因为东京快成祭坛了。” 一道清朗的少年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苏恩曦猛地回头——黑衣少年倚坐在窗台上,怀里抱着一只慵懒的暹罗猫。他的指尖轻轻挠着猫下巴,猫咪舒服得眯起黄金般的竖瞳。窗外雨丝穿过他的身体,仿佛他只是个幻影。 “老、老板?!”苏恩曦挑眉,手指仍悬在键盘上,但目光已锁定那道身影,“您怎么……” “金融游戏玩得开心吗?”老板笑了笑,黑猫从他膝头跃下,踱步到苏恩曦脚边蹭了蹭。他又掏出一枚漆黑的国际象棋棋子,在手里把玩着,开口的声音轻得像夜风。 苏恩曦耸肩:“还行,就是有点无聊。” 老板的身影在玻璃上倒映,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扭曲,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杯鲜榨橙汁,吸管上还滑稽地插着一把小纸伞,慢悠悠啜了一口,接着指尖一弹,棋子飞向空中,又稳稳落回掌心:“无聊?那正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绝对够刺激。” 苏恩曦眯起眼:“比如?” “比如……奥丁要来了。” 空气骤然凝固。 苏恩曦的手指终于离开了键盘,她缓缓抬头:“……奥丁?北欧神话那个独眼神王?您上次提到他时,还说五六年内不用去管。” “计划赶不上变化。” 老板忽然低声骂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罕见的烦躁,“奥丁这个傻逼……超出了我的预料。” “能让老板骂脏话,看来事情真的很大条。”苏恩曦心想,“不过话说回来,他骂‘傻逼’的时候居然还咬着吸管,这画面莫名有点……可爱?等等,我在想什么?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您也会失算?”她微微挑眉,决定用问题掩盖自己刚刚诡异的联想。 老板冷笑:“我早就说过,原定的剧本已经被扰乱。”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风王洛基当了许多年‘神王’的代言人,总想逃脱棋子的身份,结果还是被兔死狗烹了。” “洛基?!”苏恩曦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等等,北欧神话里那个诡计之神?他不是奥丁的结义兄弟吗?怎么成龙王了?而且居然是天空与风之王?我记得洛基好像是火神吧。” 她不禁脑补出奥丁穿着龙袍坐在英灵殿的宝座上,阴恻恻地说:“洛基,你可知罪?” 老板嗤笑一声,随手把纸伞拔下来,插在了苏恩曦的键盘缝隙里:“谎言之神的话,你也信?”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重新倒了杯果汁,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 “现存的北欧神话,几乎全部源于洛基的编造——他篡改了历史,把自己塑造成奥丁的‘兄弟’,而不是……一条被驯服的狗。” “至于火神成了风王……其实在北欧神话中,绝大多数龙类对应的都是冰霜巨人族,所谓的‘冰霜’,指的并非温度,而是精神习性——冷酷、残忍、漠视生命。” “这一点,不因龙息喷的是烈火而改变。” “洛基的‘火神’之名,亦代表的是他的本质——混乱的引燃者。”他转过身,黄金瞳骤然炽亮,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谎言本身亦是一阵风——它无孔不入,吹散真相,却永远抓不住。” 苏恩曦消化着这些信息,对于风系言灵最擅长造谣传谣,表示相当理解,心中若有所思:“所以,洛基其实是被奥丁控制的?” “差不多。他虽然属于初代种中的佼佼者,但更像个影子,总是躲在奥丁的背后,替‘众神之王’处理一些……不太方便亲自出手的事情。”老板啜饮一口酒,黄金瞳微微眯起,“但现在,他死了。” 懂了,奥丁是董事长,洛基是ceo兼背锅侠。苏恩曦在心里默默总结,现在ceo被干掉了,董事长亲自下场,还带来了批精英员工。 “是刚才大阪那场战斗?”苏恩曦的手指停在猫的耳尖上,猫察觉到她的僵硬,不满地“喵”了一声,从她怀里跳走,轻盈地落在地毯上。 “嗯,被赵青杀掉的。”老板的语气轻描淡写,“得到了初代种级别的融合献祭,奥丁逐渐解除了封印它的那股力量,就要能侵入现实世界了,维系了数千年的叹息之壁正在崩溃……” “叹息之壁?那是什么新上市的加密货币?” 苏恩曦调侃了两句,这个词听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结界,但她从未在混血种的档案里见过相关记载:“听起来像希腊神话里的冥界边界……某类尼伯龙根的封印?” 老板望着崖下翻涌的海浪,远处海雾笼罩的富士山,烟柱此刻竟呈现出巨树的轮廓,枝叶间缀满金色的流星:“是分隔神话时代与现代的帷幕。” “当两者的界限模糊,现实与虚幻的夹缝里,就是奥丁的狩猎场。” “夜之食原,听说过吗?” “r本神话里的黄泉之国?” 苏恩曦回忆着,“传说中,伊邪那美死后,伊邪那岐追到黄泉,看到的那个地方?” 老板点了点头,“但它不是神话,而是一个巨型尼伯龙根——一个被封印的、神代的尼伯龙根,位置跟现今的东京都完全重叠,里面装满了由白王血裔转化而来的死侍和尸守。” “某个万年前骨骸被制成高天原尸守的封爵贵族,在m军的弹药倾泻下得以解脱,灵魂却顺利在转移至阿瓦隆的茧中复生,浑浑噩噩的记忆片段,却为奥丁提供了新的钥匙,开启黄泉之门。” “奥丁的目标是夜之食原?”苏恩曦问:“拿里面的龙血怪物来补充英灵殿?” “不。”老板摇头,“他的目标是降临现实世界,让‘神王’之名逐步成真,囚困无数年的亡魂寻找到合适的载体,夜之食原只是他的跳板罢了。有资格参与对弈的棋手们,都开始亲自上场了。” 苏恩曦瞳孔微缩:“那东京会怎样?” “会变成一座巨大的牢笼。”老板淡淡道,“活人进不去,死人出不来。” 苏恩曦沉默片刻,忽然问:“赵青……到底是什么实力?她算得上是‘棋手’之一吗?”“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老板边思考边抛掷着棋子,最终说道,“但奥丁压箱底的炼金面具……应该只有在尼伯龙根内才能发挥全部力量。而这样的概念武装、高阶炼金生命,很可能远不止两件三件。” “现今的局面变化实在飞快,单独的‘王’甚至已经上不了桌,必须结盟组队。” “时间不多了,奥丁的棋子已经落下。而我们……也该动了,告诉这场游戏的玩家,究竟由谁来制定规则。”老板转过身来,黄金瞳中燃起某种近乎暴君的威严,声音一顿一挫,仿若威临天下。 苏恩曦从未见过老板这样的眼神——像是君王俯瞰战场,又像是神明裁决命运。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平日里总是懒散随意的男人,骨子里流淌的,是比龙王更霸道的血。 “行,那就走吧。”苏恩曦深吸一口气,合上电脑。 “不过——”她看向老板,眼神锐利:“你还没告诉我,赵青到底站在哪一边?” “大概是奥丁的对立面吧。”老板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只是笑了笑。 富士山的方向再次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接着是漫天火雨。 燃烧的火山岩如陨星般划过天际,其中一块恰好坠落在热海近海,激起的蒸汽云瞬间遮蔽了整座黑石官邸的视野。 朦胧的雾气中,老板的身影逐渐淡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低沉而有力:“这世界作为战场被创造,注定要浸满鲜血。” 窗外,整片天地正在燃烧。 雨幕与火海交界处的镜面,数以万计的亡灵骑兵轮廓正在凝实,它们马蹄践踏过的海水结出霜,却唯有极少数“觉醒者”方可窥探得见。 其余人等,包括科技造物,仅能观察到扭曲后的“自然”现象,无缘世界的真实一面。 …… 几乎同一时间,十数里外的某座荒丘,赵青从盲龙钻出的大洞中飞跃而出,站在半塌的石灯笼旁,地面在雨中浸得发亮,赭红色的黏土吸饱了水分,踩上去像踩进温热的浆。 她感应到天际传来低沉的震动——不是雷声,而是某种更厚重的、裹挟着泥土气息的轰鸣,夏弥正从铅灰色的云层里斜坠而下。 只见对方双腿微屈,两臂如翅膀般张开,像是从云端俯冲的苍鹰,距离地面还有百来米时,她忽然收腹提气,用拳头交替轰击空气,每一击都在雨幕中炸出水晶般的涟漪,起到了减速的作用。 下方的泥土被纷纷震飞,湿润的黏土被罡气龙卷掀上半空,在她身周旋成浑浊的泥雾,瞬间裹住夏弥的身体,被精巧塑形捏成直径三米多的泥球,“砰”地砸在坡面上。 泥球顺着斜坡向下滚动,黏土与岩石摩擦发出沉闷的“咯吱”声,犁出半人深的沟壑,表面不断有裂缝绽开,才冲出几十米,就炸成了漫天碎沙,露出了里面已借此完成减速的夏弥本人。 她在空中来个了漂亮的转体三圈半,发梢甩出的水珠凝成细小的水环,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赵青的正前方,身上却未沾半分泥点,抬头咧嘴一笑,招了招手:“久等啦!” “早到了三分钟。” 赵青微微一笑,对夏弥的罡劲卸力技巧表演相当满意:“是等不及要吞噬炼化水王的核么?”她翻手拿起先前那个冰球——它所相衬的微型恒星早已能量耗尽熄灭——故意摇动晃了晃。 “你说呢?”夏弥瞥了一眼当前环境中的风雨,感受着笼罩范围极广的元素乱流: “看上去,有初代种之上的存在要苏醒过来了,我虽然也有些不舍之意,毕竟是昔年的兄弟姐妹,尚存几分情谊,但决心早已下定。” “在诸神的战争面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倒是师傅你,或许需要徒儿提醒一下,是否做好了跟水王派系不死不休的准备?” “水王若是被吞了一个,剩下那个又能翻起多大风浪?” 赵青自是没把这等威胁放在心中,她较为关注的,其实是该水王“黑蛇”,似乎有着零号/老板宠物的身份,如果当真彻底灭杀,只怕会让对方势力成为己方的仇敌。 路明非、路鸣泽究竟是什么身份地位,又拥有何等战斗力和权柄,迄今为止仍是个谜,恐怕唯有奥丁这样的老怪,才知晓一二。 记忆有缺损的夏弥,仅能肯定对方属于比四大君主更古老的至尊,或许,是有资格竞争“新黑王”之位的伟大存在? 考虑到他们俩的面子,“黑蛇”无疑是很难处置的战利品,可能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但更进一步来说,无论山王火王双生子,本就是路鸣泽所谋划要屠杀的对象,视为“逆臣”欲复仇的对头,既然已经和这几只龙王结盟,又怎能随意妥协出卖,拿重要物资讨好潜在的敌人? 这是最基本的责任。 在当前关键的时刻,每多获得一份力量,就能拯救更多的人,岂可因此等冲突而迟疑。就算真惹出了麻烦,她也早做了承担的准备。 …… “先炼化起来吧!你需要多少时间?” 赵青心念微动,从《龙族》原作的剧情来看,在路明非未面临绝境,向魔鬼出卖灵魂的情况下,路鸣泽能使用的力量多半极为有限,应该很难超出普通初代种的层次。 而且,考虑到第3次交易打赫尔佐格版白王时,100%融合加12倍增益的路某,并未占据上风,甚至差点翻车来看,在路明非卖出3/4条命前,路鸣泽可降临现实的力量都不太可能超出该阈值。 这个级别的强者,尚处于她可应付的范围内。 因此,只需严加照看滨海那边的路明非,让他活得潇潇洒洒,不再孤独,离“绝望”越来越远,那路鸣泽可能的“报复”袭击,就不会有真正的威胁——后者设计的剧本强行将路明非逼入险境,本也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达到该目标,她早已经摆平了对方的叔叔婶婶,正在借助官方渠道把两人逐渐改造成模范监护人,而路明非个人的文化素质也需培养提升——没见识的“文盲”和有性格缺陷者,显然更容易被忽悠利用。 他应该被视为一个未成年学生,接受优良教育和同伴的友谊,建设独立自主的人格,而非变成某些人掌握中的工具或武器,不知所措地踏上战场。 真正的杰出青年,遇上重大困难,靠着自己的能力努力解决才是正途,出卖灵魂不可长久。 “快的话,几个小时吧?”夏弥简单估算:“除了双生子内部吞噬外,龙骨十字的分解、跨系权能的重组整合都是很复杂的炼金过程,不亚于释放灭世言灵,我可不想消化不良。” “需要保护或结茧孵化之类的么?”赵青继续发问:“期间有虚弱阶段吗?” “并不会虚弱,而是时时刻刻力量都在增长。”夏弥回答:“我之前就说过的,甚至在炼化的中途,就可以初步动用核内的权能。” “嗯。”赵青点了点头,她当初号称要用归墟袭击罗马,靠着正是此类半融合的状态:“那就祝你实力大进,成就双系王者了!” “那我就开始了。”夏弥没有继续废话,而是垂眸凝视掌心,指节骤然凸起骨骼爆响,“咔”地裂开细小缝隙,一寸寸顶出青黑色的骨刺,锋刃上还挂着滴状的血珠,在雨丝中凝成赤红的丝线。 她抬手,骨刺划破雨幕,在已经开始融化的冰球表面轻轻一划,发出玻璃般的脆响,随着她手腕转动,血线顺着骨刺划开的轨迹蔓延,织出蛛网般的藤蔓纹路,如同古老的炼金阵图在冰面上绽放。 每一道血线都在滋滋融化冰层,露出内部幽蓝的核心。 “啪”的脆响中,夏弥反手掰断骨刺,半截带着倒刺的骨刃“噗”地扎进核心,幽蓝光芒剧烈震颤,溅出细碎的冰晶。 尚未愈合的掌心再次鼓起,第二根骨刺顶着血肉生长而出,比之前更粗长三分,尖端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她重复着穿刺的动作,每一次骨刺入核都伴随着闷响,像是在钉入某种古老的封印。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冰球发出无声且惨烈的龙吼,让人不禁感受到它所承受凌迟般的痛苦,密密麻麻插入核心的青黑色骨刃,宛如一只蜷缩的刺猬,核心处的幽蓝光芒被血色浸染,化作诡异的紫黑色。 似乎是预知到了自己灭亡的结局,海洋与水之王作出了他最后的激烈反抗。 那些本应顺着血线蔓延的藤蔓状纹路猛地逆向生长,从核心深处涌出冰蓝色的血管,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黑鳞,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着缠上夏弥的手臂。 无数细小的冰刺丛生,想要像寄生虫般钻入她的肌肉纤维。 海面上的风浪突然转向,竭力掀起了一堵近百米高的厚实水墙,朝着荒丘轰然砸去,雨势在刹那间暴涨百倍,豆大的雨点砸在岩石上竟发出钢珠撞击般的脆响,整片天地都被水幕笼罩。 “以为能反向吞掉我?”夏弥站在磅礴雨瀑中,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掌心还在滴落的鲜血,忽然转身,面无表情地施展权能震碎了水王新生的血管。 她伸手凝罡在腹部轻轻一划,皮肤如裂帛般分开,露出内里暗红的肌肉和闪烁着微光的脏器。没有犹豫,夏弥将那个布满骨刺的核心直接放入腹中,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 下一瞬,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夏弥腹部的伤口如同活物般蠕动,炽金色的光芒从伤口深处透出,肌肉和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尘世巨蟒耶梦加得的烙印浮现,不过半秒,便恢复如初,连一道疤痕都没有留下。 龙与龙之间的吞噬掠夺,就是如此野蛮原始和直接。 “现在……该我吃掉你了。” 夏弥抬头,望向远处正在喷发的富士山,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眼中的金芒愈发璀璨。 赵青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知道,眼前的少女正在完成一场危险而又至关重要的进化,而这个过程展现出的玄奥元气法则变化,亦可让自己得到诸多启发,参悟出新的术法。 风雨更大了,远处的亡灵骑兵轮廓愈发清晰,可夏弥却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翻涌的力量——那是水王核心与她自身权能的融合,如同两条巨龙在她的血管里互相缠绕、撕咬,却又逐渐融为一体。 海面袭来的巨浪终于轰然倒塌,化作漫天水雾,雨势也在这一刻减弱,只有细雨还在冲刷着荒丘上的狼藉,却再无法靠近她周身一丈范围。 赵青挥袖将雨珠冻结震碎,明晓此次炼化应该问题不大,目光转向了正在操控全息屏的施夷光: “方才茧化的风王,应该就是台风雨夜危机的制造者吧?他扮作奥丁截下了楚天骄的迈巴赫,取走了个箱子,并让这名s级专员就此失踪不见……” “不是很能确定,但我已经把相关信息发送给了楚子航。”施夷光淡淡回道:“希望他认得出来。” ……(本章完) 第605章 亡者余音,概念隐形(7K) 夏弥的目光立即转了过来:“事关小楚同志的……是应该认真对待。” 赵青点头,指尖在虚空中轻点勾划。 一道道全息投影展开又收缩成矢量图线,创作出了多张高精度摹拟成像,而后被压缩成加密数据包,灌输入施夷光早已将整理好的资料集中,通过冰晶云的独立信道发送出去。 “叮。” 上百里外,雨水顺着千鸟之渊的樱树枝桠滴落,楚子航站在樱树下,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冷峻的脸上。他的拇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瞬,随后缓缓下滑,目光锁定了施夷光发来的那条加密信息—— 那是一个戴着枯木面具的骑士3d建模,每一处细节都与他记忆中的噩梦重合——独目面具上蜿蜒的暗纹,昆古尼尔长矛尖端的黑曜石刃,甚至暗蓝色斗篷边缘被风撕裂的缺口形状。 这厉鬼般的至幽至暗,跟卡塞尔学院里那座镀金的奥丁雕像全然不同——那个被美化为“英灵殿之主”的装饰品,身披华贵铠甲,八足天马熠熠生辉,风姿伟岸、神威凛然。 若是换了旁人,绝对不会在建模时选取如此真实的恐怖风格——除非亲眼见过。 “关于你父亲楚天骄的失踪,有新线索。” 施夷光的消息紧随其后,“这是赵青刚击杀的风王变身后形象,根据现有情报,该个体曾长期伪装奥丁形象活动。请你确认比对,建模1是否与当日所见一致?” 楚子航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收紧,手机外壳发出轻微的“咔”声,停顿了两秒,最终敲下: “确认。枪的形制一致。” 发送。 半秒后,施夷光回复: “那么,你父亲大概率还没死。我们推测,奥丁需要能作为他代行者的顶尖英灵,赐予面具制成‘傀儡’,而楚天骄这样的混血种是上佳选择。如果他还活着,那他现在或许正被囚禁在某个尼伯龙根内,等待‘加工’。” “圣诞节是北欧神话中‘亡者归乡’的节点,也是英灵殿开启的时机。如果‘瓦尔基里’要运送他,那一定是送往阿瓦隆。” “而目前,他很可能还在风王相关势力的控制下——比如,加图索家族。” 源稚生和兰斯洛特刚刚结束了一场切磋。兰斯洛特的迅捷剑融合了杖版一阳指的发力技巧,竟在几十回合内与源稚生的日本刀术战得难分高下,直到楚子航介入,才将两人分开。 不得不说,个体战斗力由血统高低决定的旧时代,已经成了过去式。 赵青在一系列盟友中扩散开的武学秘籍,让许多年轻有魄力的新生代混血种突飞猛进,正如兰斯洛特这样的a级,现下几乎不比“皇”要弱上多少。 有着“龙血”这种富含天地元气的能量周流不息,再加上相关仪器的辅助,优秀混血种修习内功的速度,可以说快得惊人,一日千里,尤其是真气属性跟本身觉醒言灵相符的情况下。 比方说,像兰斯洛特这个“言灵炽”的拥有者,在耗费巨资购买了大量资源之后,修炼阳刚内力就如臂使指,很快就达到了《一阳指》初入五品的阶段,接近于段正淳的水平,但附上“炽”的火元素威力更增数倍。 纯以招式激发出的“温度”而论,实际上已超出了大成的火焰刀,但在锋锐度与灵动变化、内劲持久、凌空距离上,依然远远不及。 毕竟只修习了一个多月,怎么可能比得上鸠摩智这样世所罕见的武学奇才? 只计入家传剑术的造诣的话,甚至连无量剑派的左子穆都大有不如,而后者其实也算得上一派剑术宗师,在招式变化上跟源稚生的r本传统剑道大致上处于同一档次——均被段正淳、鸠摩智甩出了几条街。 所以,在真正有眼力见识的高手看来,两者之间的比试跟菜鸡互啄差不了多少,二三流的招式配上超一流的内劲罢了。 顺带着一提,门槛低、没副作用、功能广、除了打架还能治病救人,后续更可升级到六脉神剑的“一阳指”,应该是修习武学的最佳选择之一,在赵青“上架”专属课程后,已有许多混血豪门求购。 然而,楚子航却已在赵青的着重培养之下,实力攀升至《黄天大法》第六层的境地。 因“言灵君焰”的进一步加成,甚至可以等若于初臻第七层炼已明之性,以有投无,以实灌虚,全身灵窍皆开,以先天制后天,性命合而为一的战斗力水准,可连开三百石强弓,常态跃高近三十丈…… 更别提,他还有暴血升级版的《封神十二重奏》可供发动,实力陡增十数倍不止的秘术,完全可以让楚子航跟纯血巨龙对抗。 如此激进而严酷的勤修苦练,前所未有的战力飞速提升,正是源于他心中对“神”的复仇之念,那一日失去父亲的悔恨与无力感。 楚子航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复仇——找到那个雨夜高架桥出现的“神”,用刀、用火、用尽一切手段,让祂付出代价。 可现在呢? 那个“神”却已经死了。 偶然在大阪被赵青遇上,当场持剑斩杀,连完整的龙骨十字都没留下。 他的复仇,还没开始,就失去了目标。 而他的父亲,或许还活着,却成了某个势力手中的筹码。 荒诞感如潮水般涌来,楚子航忽然很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比试过后,兰斯洛特找到机会开始夸耀东方神秘武学的高妙之处,兴致勃勃地讨论不休,期间夹杂着防波堤钢材问题。 源稚生则低头啜饮罐装咖啡,雨丝落在三人之间的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水。 没人注意到,楚子航缓缓蹲下身,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手机背面。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他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那个夜晚的暴雨声,再次在耳膜中轰鸣——父亲推开他时掌心的温度,迈巴赫尾灯在雨幕中拉出的血色光轨,以及后视镜里那个逐渐被金色流星光芒吞噬的身影。 雨水浸透了他的裤脚,冰凉刺骨,却远不及胸腔里翻涌的情绪——震惊、怀疑、愤怒、茫然、希望,像是一把刀在心脏上反复刻写同一个名字,却逾是刻划逾显空荡。 (他没死?) (被囚禁?) (英灵?) 每一个念头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一贯冷静的思维上。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盯着那条信息,逐字逐句地重新阅读了三遍,确保自己没有理解错任何一个词。 他曾以为那是永别。 但现在,命运突然给了他一线希望——哪怕这希望背后可能是更深的深渊。 “加图索?” 稍稍冷静下来了些后,楚子航开始梳理自己所知晓的情报:欧洲秘党的古老家族,卡塞尔学院的校董之一,庞贝·加图索的姓氏,号称“欧洲摄政王”的庞然大物。如果父亲真的在他们手里…… 楚子航假装系完鞋带,重新站起身,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操作,调出了一个加密界面,输入了一串复杂的验证码——五角大楼战略防御局特派顾问,赫尔曼·冯·卡塞尔的账号。 这是昂热在m军内部登记的备用身份之一,权限极高。 【operation iron samurai】加密讨论群 【用户:【战略防御局-卡塞尔(hermann von kassel)】已登录】 【战略防御局-卡塞尔】:紧急情报评估(附件:加图索财团近期活动汇总.pdf) 【战略防御局-卡塞尔】:根据近期情报交叉验证,加图索家族存在以下高危行为: 1.通过塞浦路斯空壳公司向俄联邦航天局注资136.8亿美元,双方秘密合作开发天基动能武器系统(代号“天谴之剑”),疑似具备轨道打击能力,涉嫌违反《外层空间条约》第4条; 2.通过离岸账户采购武器级铀浓缩材料(详见附件2)(追踪至哈萨克斯坦黑市交易记录); 3.在过去五年内,操纵欧盟27国136名议员(完整名单见附件3),手段包括但不限于金融胁迫、替身暗杀(意大利议员猝死事件)、言灵·催眠精神控制(参考附件3第32页脑波实验数据) (附件:1.加图索-俄航天局合作记录.pdf;2.核原料采购清单.xlsx;3.欧洲政坛渗透分析.doc) 【战略防御局-卡塞尔】:建议立即启动《对外情报授权法》第702条调查,冻结其在美资产,并对罗马总部实施突击审查,对弗罗期特·加图索(家族代理人)实施监控,核查其与“黄眼病”(gis)病例的潜在关联。 消息发出的瞬间,群内沉寂了几秒,随后炸开一连串回复: 【nsa-欧洲司】:holy shit!这要是真的,比龙蝰还劲爆![炸弹][骷髅]@【fbi-跨国犯罪科】你们睡醒了没? 【cia-罗马站】:等等,脑波干预?!这玩意儿不是科幻小说吗?[问号] 【darpa-生物科技组】:不,理论上可行……(附:1987年mkultra后续研究报告节选.pdf) 【第七舰队-哈珀少将】:我就说意大利人不可信![星条旗][拳头] 【cia-超自然调研组】:已同步白宫战情室,但“精神干预”部分需要更多实证。[眼镜] 【darpa-定向能武器组】:天基动能武器???他们想用钨杆砸平华尔街吗?[震惊] 【nsa-东亚司】:@【战略防御局-卡塞尔】老兄,你从哪搞到这些的?!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浏览着回复,手指继续敲击: 【战略防御局-卡塞尔】:加图索近期在东京活动频繁,据可靠情报,跟国际通缉犯“王将”有着秘密联系,并涉嫌军火交易,建议核查其与自卫队高层的联络记录。 ——他在赌。 赌加图索真的有问题,赌m军会先动手调查,赌混乱能逼出他父亲的下落。 然而,再次按下发送键的瞬间,耳机里传来施夷光的警告:“昂热正在强制接管账号。” 果然,三秒后群内弹出新消息—— 【战略防御局-卡塞尔】:更正,先前信息存在误判。加图索集团铀燃料采购符合iaea备案(详见新附件4),所谓“天基武器”实为天文观测平台。(附件:《加图索集团铀燃料采购合规性审计报告.pdf》) 【战略防御局-卡塞尔】:相关指控均不成立。重复:所有指控均不成立。请勿采信。 【nsa-反恐组】:……哈?[问号脸]这转变得也太快了吧?两分钟前还在说他们买武器级铀,现在突然变成天文望远镜了? 【cia-罗马站】:@【战略防御局-卡塞尔】老兄,你确定没被黑账号?刚才那份议员名单里可有不少我们盯了很久的“问题人物”,连死亡方式都精确到分钟了,这也能误判? 【darpa-生物科技组】:等等,脑波干预数据呢?那份实验记录里的α波抑制曲线和mkultra档案高度吻合,总不能是“手滑”把冷战时期的文件混进去了吧?[怀疑] 【第七舰队-哈珀少将】:我就知道!意大利人最擅长这种“误会”![星条旗][拳头]但铀采购记录可以伪造,天基武器试验的轨道数据呢?俄航天局的合作记录总不会是p的吧? 【nsa-欧洲司】:@【战略防御局-卡塞尔】你该不会是被施压了吧?[吃瓜]需要帮忙申请证人保护计划吗? 【雷神公司顾问】:系统测试数据误发是吧?[拳头]下次记得标注“演习”,差点让我司股价跳水! 【fbi-跨国犯罪科】:已存档原始邮件并启动内部复核流程。[墨镜]根据《情报问责法》第12条,即使“误发”,涉及国会议员死亡威胁的内容仍需备案调查。 【战略防御局-卡塞尔】:加图索家族是合法企业,与m军有长期合作(附:2003年国防采购合同.pdf)(附:国会表彰文件.pdf)@全体成员建议各位专注于当前作战任务,请勿传播不实信息。 【战略防御局-卡塞尔】:此话题终止。待进一步核查,再作讨论。 楚子航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绷紧。 昂热的紧急干预在他的预料之中——校董会的内部博弈不能暴露给普通军方高层,哪怕这个群里已经有“超自然调研组”的人知情。 但这已经够了——加图索的名字被钉上了怀疑名单。 m军不会轻易放过这种级别的“潜在威胁”,哪怕只是怀疑,也足以让加图索家族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束手束脚,势力不断收缩。 至于这种黑客式举报是否会触及秘党红线的问题,楚子航则表示,一个几千年以来都把奥丁塑造成正面形象的组织,自己本身就很难产生多少信任度与好感,为何要遵守对方默认的规矩? 他关闭了群聊,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瞬,随后点开了音乐播放器。 一首古老苍凉的爱尔兰音乐自动播放起来,父亲和女儿对唱: “the trees they grow high, and the leaves they do grow green…” (树在长高,叶在变绿) “many’s the time my true love i’ve seen…” (许多次,我看到我的真爱) “many’s the time he’s passed by me…” (几多时,我看到他独自一人)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他还年轻,但他正日复一日地长大) 这是一首悲歌,却没有悲音。 风笛和竖琴的旋律交织,男女声对唱平静而苍凉,像是站在爱尔兰的绿色丘陵上,风吹过长草,而故事里的人早已远去。 楚子航闭上眼睛。记得那个雨夜,迈巴赫的音响里循环播放着这首曲子,父亲哼着调子,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但至少—— 父亲还活着。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从他手里夺走什么。 “有任务?”兰斯洛特敏锐地问。 “私人事务。”楚子航说,声音平静,但眼底的金色微微炽亮。 源稚生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只是说:“需要帮忙的话,蛇岐八家可以调动情报网。” 楚子航摇头:“暂时不必。” 源稚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兰斯洛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楚子航收起手机。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 远处的富士山,火光仍在燃烧。 …… 与此同时,施夷光的全息屏在赵青面前展开,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 “楚子航已接收信息。”她汇报,“情绪波动剧烈,但未失控。” 赵青点头:“他的心理素质比预想的强。” “接下来?” “加图索家族……” 赵青微微沉吟:“优先度并没有那么高。当前多个势力齐聚r本,圣骸必须被尽早搜寻到处理。考虑到风王这样的初代种刚刚茧化,我们最好趁着敌方力量空缺的期间,将其直接拿下。” 施夷光表示认可,随手在地图上标出了赤鬼川的位置:“经过相关勘探,藏骸之井应该就在这片区域,让盲龙快速掘进即可……为免夜长梦多,‘言灵谛听’是个不错的选择,用于地层建模成像。” “话虽这么说,但现在事情好像有了新变化……”赵青的目光越过翻涌的海浪,落在远处那片逐渐凝实的阴影上。 雨幕之中,一支骑兵正踏浪而来。 他们无一例外地身披漆黑的风氅,戴着骷髅面具,锈迹斑斑的武器在雨水中泛着冷光。那些战马的蹄下,海水凝结成霜,每一步都让海面冻结又碎裂,仿佛踏在无形的冰层上。 他们的造型诡异而古老,像是从《魔戒》电影里走出来的戒灵,握着武器的手干枯苍白,指节间生有锋利的爪。其中少部分竟端着ak47,枪管上还缠着破破烂烂的布条,活像是从某个中东战场捡来的二手货。 夏弥刚完成水王核心的初步融合,正活动着筋骨,察觉到赵青的视线,也转头望去。 “斯莱布尼尔的兄弟子侄?” 她吹了声口哨,“奥丁什么时候兼职开养殖场了?尼伯龙根的马厩能批量生产这种骨马?数量还挺多啊。”顿了顿,又盯着那些ak47,嘴角微抽:“还与时俱进用上枪了?这算什么,亡灵骑兵现代化改造计划?” 赵青轻笑:“可能是觉得冷兵器砍人效率太低,直接上全自动火力覆盖。” “啧,有道理。”夏弥点头,“毕竟时代变了,龙王也得学会拥抱科技。就是审美有点过时,黑漆漆的,跟送葬队似的。” 她表面吐槽,实则暗自心惊——这些战马都是优秀的龙类亚种,每一匹都流淌着古老的血脉,骨骼间嵌刻着卢恩符文,用到了极为高深的生命缔造技术,人马之间的配合巧妙,远非寻常驱使的死侍可及。 不过,这些骑兵本身的战斗力并不算强,充其量只是高阶死侍,面对现代科技,重机枪一扫就能撂倒一大片。可问题是—— 为什么几海里外的m军护卫舰毫无反应? 舰上的雷达、红外探测、声呐系统,竟像是完全失灵了一般,对这支亡灵大军视若无睹。炮台未动,探照灯也没有扫向这片海域,甲板上的水兵来回走动,甚至有人靠在栏杆上抽烟发呆。 “隐身?”赵青低语,“还是说……现代科技根本观测不到它们?” “看起来,还真是这样……”夏弥的黄金瞳亮得骇人,她突然朝身后招手:“那个谁!穿和服发呆的小哥!过来玩个游戏!“ 源稚女正蹲在礁石后组装赤樱长刀,闻言差点把刀镡插进鼻孔。 他抱着武器磨蹭过来时,活像被班主任点名的逃课生:“两位前辈,在下其实更擅长……” “拿着。”赵青随手掏出个军用高倍望远镜,拍在他胸口,“看十一点方向,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集中精神,有发现海上的异常吗?” 源稚女依言举起刚入手的望远镜,调整焦距,仔细扫视海面。然而,他的视野里只有翻腾的浪和雨幕,偶尔有几道异常的波纹,像是海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迟滞,但根本看不到任何骑兵的身影。 “什么都没有。”他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但海浪的流动……不太自然。” 夏弥啧了一声:“看来不仅是光学隐身,连雷达、红外、声呐全屏蔽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炼金术,而是‘规则’层面的抹除,概念级的隐形——现实世界的观测手段对其几乎完全无效。” “连精神系言灵的超s级混血种都看不见,估计得高阶龙类才能勉强察觉……这要是打起来,现代军队岂不是一边倒?” 她想象了一下画面——几队死侍悄无声息地跳帮登舰,士兵们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就被锈蚀的刀锋割开喉咙,ak的枪口在黑暗中喷吐火舌,而雷达上却空空如也。 赵青沉默片刻,忽然开口:“用狙击枪。” 源稚女愣了一下,但很快会意,从装备箱中取出一把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装入了炼金子弹,架在岩石上。赵青抬手,指尖凝聚一缕罡气,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淡金色的轨迹,直指骑兵军团最前方的一名骑士。 “瞄准这个方向,射击。” 源稚女深吸一口气,将十字准星对准赵青指引的虚空——那里明明空无一物,但他的手指依旧扣下了扳机。 “砰——!” 12.7mm的汞核心穿甲弹撕裂雨幕,以超过800米/秒的初速呼啸而出。 下一瞬间,远处的海面上,一匹亡灵战马的头颅猛然炸开,黑雾般的血液喷溅而出,骑士的身躯摇晃了一下,险些从马背上栽落。 “打中了?!”源稚女瞳孔微缩,尽管他什么都没看见,但子弹确实很像命中了某个实体,在视线感知里似乎遇上了血肉阻碍。 夏弥挑眉:“看来它们并非完全免疫物理伤害。” 赵青轻轻点头:“只是‘观测’层面的隐形,而非‘存在’层面的抹除。现代科技无法锁定它们,但纯粹的动能打击仍然有效。” 这个发现让局势稍微明朗了一些——亡灵骑兵并非无敌,只是现代军队的探测手段被彻底压制。如果无法“看见”敌人,再先进的武器也无法发挥作用。但如果有高阶龙类的指引,普通的枪械仍能造杀伤。 纯粹的火力覆盖,亦可起效,轰死对方。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被击中的那匹战马并没有彻底死亡,它的身躯在黑雾般的血液中颤抖了几下,随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复原。 伤口处肉芽蠕动,骨骼重新拼接,转眼间,那马头便恢复如初,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 骑士稳住身形,骷髅面具下的双眼闪烁着暗金色的幽光,他随即举起手中的ak47,朝着源稚女所在的方向盲射了一梭子子弹。 “砰砰砰——!” 子弹穿透雨幕,打在礁石上火星四溅。 “在尼伯龙根以外,也有这样的再生能力?”夏弥眯起眼睛,用罡气摄来几块碎岩,打量了两眼:“看来奥丁的炼金技术又升级了……但子弹还挺吝啬,没一发炼金弹头,全是可再生的骨制品。” 源稚女放下枪,警惕地执刀在手,随时准备劈开子弹,脸上却是满满的不可思议:“……所以,我刚才到底打中了什么?” “一个准备去参加万圣节派对的骷髅骑士。” 夏弥凑近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现在是‘盲狙之王’了。” 源稚女:“……” “考虑到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这群隐形怪仍对水和气体有迟滞阻碍作用,或许可以写篇论文《论如何用流体力学发现阿飘》?”施夷光又跟楚子航通讯了一会,在边上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试试血系结罗等探测型言灵?” “应该是没用。龙类精神驱使的‘灵’,并不比人眼和雷达更加特殊……” 赵青心中若有所思,倒是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并初步拟定了解决方案:“正好,为了快速搜索残余的‘王将’影武者,我本就打算建设一系列‘心灵信标’,如此也可一石二鸟,对这些隐形骑兵进行监控。” “红警里尤里阵营的专属科技?”夏弥不满地吐嘈:“上次你还指责我玩植物大战僵尸,不务正业,现在倒自己提起电子游戏来了?如此双标,岂是君子、师长所为?” 赵青微微一笑,不以为意:“此一时彼一时,灵感来源于生活,有何不可?” 她接着瞥了瞥海面,只见一具六棱柱形金属浮舱正破水而出,俨然正是先前用炼金凝胶俘获的影武者活体样本:“我要的快递,终于送到了。” ……(本章完) 第606章 心灵信标,激进计划与公关费(7k) 伊豆半岛的荒丘上,咸涩的海风卷着碎浪拍打礁石,一阵接着一阵。 赵青轻轻挥手,棱柱状浮舱的金属外壳无声滑开,露出内部被液氮凝胶禁锢的影武者,也就是先前发言的那个“王将”。 那人形生物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瞳孔扩散,残破的能剧面具下方,有着像蛇那样的嘴裂。 “标本活性尚可。”她低声说着,掌心凝聚出一缕淡蓝色的真气,化作三枚细如牛毛的冰针,分别刺入影武者的眉心、心口与脊椎。 针尖抽出时,各自带出一线暗红色的血丝,悬浮于半空,如活物般微微蠕动。 夏弥凑近观察:“龙血纯度不低,但结构很怪……像是被人工调整过?” “嗯,血统谱系有融合的痕迹,看来这种‘超级战士’的培养跟很多混血名门追求血缘烙印叠加、血统优势继承颇有相似,但主要是通过注射多种不同类型的进化药来实现的……迭代升级要快得多。” 赵青将三缕血丝引入一尊沙漏状的微型炼金矩阵,随口评价该项技术。 那矩阵通体银白,表面刻满细密的符文,应北斗七星,合阴阳枢机,内部悬浮着两团旋转的雾气——一者赤红如血,一者幽蓝似冰。 血丝注入后,赤雾骤然沸腾,凝成无数细小的龙形纹路,在沙漏中上下游弋。 而沙漏的底部,则连接着一个黄金罗盘,其名为真气-神念分析仪,外围有着分别刻着“魂、魄、精、气、神、血、骨、脉”的八根青铜指针,此刻正在疯狂旋转,检测着标本的相关数据。 沙漏内的液体亦开始逐渐分层——上层澄彻如冰晶,下层浑浊如暗影。 “这是……龙血纯度与精神烙印的分离?” 夏弥瞬间明晓这是《翠玉录》中“太一从大地升入天空”的重演,心中不禁讶然,对赵青的炼金术的出神入化而惊叹不已:“何其伟大的创举?等若于用器物模拟出了‘封神之路’!” “只是最初的一小段。” 赵青点了点头,“通过对这两者的分开解析处理,我们便能从龙血谱系和精神特征一起展开追踪,无论准确性、分辨率,均可大幅提升。” 言罢,她心念微动,炼金矩阵骤然扩大,化作一道直径三米的冰蓝色光轮悬浮于半空。 “现在,构建心灵信标的基底。” 赵青五指虚握,周围的空气骤然降温,无数细小的冰晶凭空凝结,如雪般盘旋汇聚,最终形成一座约五米高的玄冰塔。 塔身呈螺旋状上升,顶端延伸出三根尖锐的冰晶天线,呈120度角分布,宛如一顶冰铸的王冠。 塔基处,炼金矩阵的光轮缓缓下沉,与玄冰融为一体,符文流转间,整座信标开始散发淡淡的幽蓝光晕。 “这玩意儿能覆盖多远?” 夏弥绕着信标转了一圈,伸手敲了敲冰晶表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单座信标的极限半径约三十公里,但若部署在高处,无遮挡的情况下,可借助大气中的游离元气扩大范围。” 赵青解释道,“不过,我们真正需要的不是覆盖面积,而是‘信号穿透力’——它必须能无视地形、建筑、甚至尼伯龙根的干扰,直接锁定目标。” “果然就是个变种雷达啦!”夏弥笑了笑,这跟章华台的射电天线阵列相比,还差了数截:“但只是龙血‘雷达’的话,名字应该改成心灵探测器才对,‘心灵信标’就有些对不上号了。” “听说过‘传音搜魂大法’么?” 赵青接着介绍道:“逍遥派独到的音功,可以隔着好几里‘扫描’搜寻同门的真气波动,并传音入密,若是功力差距巨大,则能直接控制对方,命令敌人行事,束手待缚。” “这里的‘同门’限制,其实很容易打破,只需知晓目标所修功诀的派系,便可尝试模拟出来。” “正如我现在手头上有了王将影武者的标本,考虑到其他影武者的‘配方’多半大致相同,那么,只要调整信标的共鸣频率,就能反向锁定所有类似血统的个体。” “这种控制技能,听上去很像‘血统召唤’和‘言灵皇帝’。” 夏弥若有所思地回道:“真正的原理,是本命元气共鸣吧?通过信标放大你的精神波动,让特定龙血基因产生强迫共振。” “不错。” 赵青点头,“信标会释放特定频率的元气波动,与目标的精神产生共振。若对方血统与影武者相似,信标会直接标记,当血统与精神抗性低于阈值,便可直接压制其意识,进行深度催眠,甚至改写部分思维。” 她抬手轻点,一缕神念注入信标核心。顿时,塔身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如星辰般闪烁,散发出无形的元气波纹。 “我在心灵信标中设置了一层‘认识透镜’,以纠缠神念为基础,将它所收集到的可疑信息在我这边完成一次中转,使得其具备勘破‘概念隐形’的效果……是的,这层看似不可思议的屏障,完全可以取巧绕过——” 这就像是龙族4里路明非在电视新闻的事故重播中,窥见客机出事,实为奥丁隔着积水形成的镜面遥遥挥了一剑,但其他人却根本看不到真相——无论直接还是间接观测,觉醒者永不会被此类方式欺骗。 “但前提是,有着高维真实视角的观测者,且数据处理能力强到可怕。” 夏弥眨了眨眼,忽然笑道:“所以,这玩意儿本质上是个‘作弊器’,对吧?” “可以这么理解。”赵青微微一笑,随即转向源稚女,指尖凝聚一缕寒芒,轻轻点在他的眉心:“信标感应权限已开放。现在,你能‘看’到混血种的分布了。试着用你的‘灵视’去感知周围。” 源稚女只觉得一缕冰凉的气息涌入脑海,仿佛有无数的丝线在神经末梢轻轻颤动。他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化——无数淡金色的光点在黑暗中明灭,有的密集如星云,有的孤悬如萤火。 “这是……”源稚女微微睁大双眼。 “试着操控它。”赵青引导道:“金色光点代表混血种,亮度越高,血统越强。若目标与影武者血统相似,则会呈现亮紫色。” 源稚女试着集中精神,视野中的光点立刻放大,远处的海面上,几团微弱的金光正缓缓移动——那是m军护卫舰上隐藏身份的秘党成员。 而在更远的山林间,数道暗红色的光点正以极快的速度远离,则是苏恩曦和两只龙血猫。 最诡异的,是那群亡灵骑兵——他们的光点并非实体,而是一团团扭曲的暗影,就像被某种力量强行固定在现实之中。 “看到了……”源稚女低声道,“那些骑兵,在信标的扫描下,不再是‘隐形’的。” “不仅如此。”赵青补充,“你还可以切换模式,尝试精神控制。” 源稚女心念一动,信标的波动骤然变得尖锐,如无形的丝线般刺向一名亡灵骑兵。那骑士身形一滞,骷髅面具“咔”地裂开一道缝隙,暗金色的瞳孔剧烈闪烁,仿佛在挣扎。 “有效!”夏弥兴奋地拍手,“但能控制多少?” “理论上,一座信标可同时操控三千六百名b级以上混血种。” 赵青估算道,“但实际数量取决于目标的意志力,或者说‘心灵修为’乘以精神力强度——像这些骑兵,虽然血统不低,但精神已被炼金术固化,一旦击破了它们佩戴着的炼金面具,控制起来反而更容易。” “必须是流着龙血的生物才能控制,对真正的纯血人类完全无效,不过r本的白王血裔繁衍了万年之久,几乎所有人都有着微量龙类基因,只需达到约万分之一的占比,便可纳入‘搜魂’对象。” 0.01%的血统纯度,估计得超出秘党标准中的s级了——当然,是abcd往后的那个s。 “那么,问题来了——” 夏弥双手抱胸,歪头问道:“这玩意儿该部署在哪?总不能就杵在这荒郊野岭吧?” “部署要求:东京周围,高处无遮挡,信号可覆盖全域,且易守难攻。”赵青沉吟道,“现在有几个备选地点。”她随即抬手一划,全息投影地图上浮现出六个光标,构成了个六芒星形: 1.东京塔 2.天空树(尚未竣工,但高度足够,信号覆盖东侧) 3.源氏重工大厦(蛇岐八家总部,重点监控) 4.六本木新城森大厦(覆盖西侧) 5.台场彩虹大桥(覆盖港口区) 6.富士电视台总部(覆盖临海区域) “我在心灵信标中设置了自适应伪装,即言灵鬼魂的模拟,普通人会下意识忽略它的存在,但高阶混血种仍可能感知到异常——不过需要的话,信标会自动将其驱离。” 赵青补充道:“余所忌者,唯奥丁的手下而已。” “王将应该拿它没办法?”源稚女对什么北欧神和龙王不怎么关心,“他的本体,多半就在东京都活动吧?能确保抓住他么?” “这就是你的任务了。” 赵青解释道:“‘王将’的本体,赫尔佐格,极有可能是名血统并不算高的混血种,预计在d级~b级之间,掌握着催眠或相类似的言灵,或许会在源式重工与某个秘密仓库出没……” 她取出了一枚菱状的冰晶薄片,又用一块龙血墨锭融着刻录了诸多玄奥符文回路,递交给对方:“便携式信标子体,12小时以内,搜索到赫尔佐格的踪影,有情报随时向我汇总。” “明白。”源稚女行了一礼。 “还有就是,有空时可以去学下中文。”赵青补充道:“免去我在边上过滤音频、实时翻译的力气,并为之后修炼功法典籍作准备。” 其实以精神意念与他人相连,感受着千百般情绪的波动冲击,亦属于心灵修行的一种绝佳方式。 万千之心集于一身,引燃红尘之火,观自在业缘,或许便成了奠定境界升华的基础。 这正是她所推衍出的,除了挖掘个人超我之力外,另一种“封神之路”的进阶方式。 “话说回来,”她再次瞥了眼远处的雨幕水雾,以及海面上闲逛巡逻般的骑兵:“要想进入或者离开尼伯龙根必须通过某种界面,水是很合适的界面,镜面也是出色的界面,奥丁利用这一点来入侵搞事,是否能破坏呢?” “夏弥,你很快就能夺取水王的权柄,除了合成‘天沼矛’之外,让整片东京乃至r本范围内再无降雨,不也是种抵御敌人的手段吗?” “嗯……水元素富集会引发降水,但抽空水元素并不会导致干旱,两者之间属于互相吸引的关系。故而,去除水汽最佳的方式,应该是高温蒸腾与低温冻结,短时间内仍免不了雾气和镜面。” 夏弥沉思半晌:“虽然并没有专门做到这点的言灵,但还是可以试一试,将气势汹汹的‘众神之王’拒之门外,想进都进不来,也是件趣事。” “不过高楼大厦自带的镜面可不在少数,其实只能勉强限制活动范围,治标不治本。”施夷光突然发言:“干脆把‘夜之食原’炸了。” “暴力倾向有点严重哇!”夏弥眨眨眼:“看得出来,东京这边的尼伯龙根,大小起码也有上万平方千米,毕竟是东京都的扭曲放大版。它虽说有点老旧腐朽了,可奥丁势力也懂得加固修复……” “就算我全力释放‘湿婆业舞’,引发9.5级地震,也未必能彻底破灭如此庞大的炼金空间,尤其是在有顶级炼金大师维系操控的情况下,足以调控元素分布以压制言灵威能,并以特殊构造疏导应力。” “为什么不用传统的核爆呢?” 施夷光神色平静地在全息屏上点开一张复杂的设计图:“5段tu构型热核武器,理论爆炸威力:75亿吨tnt当量。完全不亚于‘灭世言灵’的杀伤性,而且已经制造完毕。” 通常来说,核弹在军事运用上并不会盲目追求扩大当量,因为改用分弹头可以显著增加其杀伤范围,但若是改在密闭空间里引爆,计算的是单位体积内的输出值,自然是当量大于数量。 “已经制造完毕?!”夏弥瞪大眼睛,一把抢过全息屏反复确认参数:“你疯了吧?这东西的火球半径比尼伯龙根的高度还大?” “疯了啥?” 赵青拍了拍她的脑袋:“都是常规操作,区区100枚超级氢弹的生产规划,又怎么比得上连锁式陨石撞击方案?切割月球岩层,用缆绳和拉氏点平衡把一块块巨石拉至太空,随时准备瞄准地面轰击,这才是杀手锏!” “本来是想调用小行星带的,但距离毕竟太远,浪费时间效率低下,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施夷光抬起手指了指白天隐没的月球:“现在已有超过50万台炼金傀儡被发射上天登陆月面,正在日夜操劳……” “开玩笑的吧……‘丰衣足食’是这个意思?” 夏弥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先看向赵青,又看向施夷光,手中的全息屏投影仪“啪嗒”一声掉在潮湿的礁石上。 她机械地转头望向海平线,仿佛这样就能看到月球表面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海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露出微微抽搐的嘴角。“你们管这叫……常规操作?我以为自己作为龙王已经够疯狂了,可现在,却怎么感觉钻进入了反派窝呢?”夏弥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难以想象,这两个看似平静的女人,竟然在暗中布置着如此疯狂的计划。 “不采用最激进的方案,怎么追赶上已发育了成千上万年的奥丁和尼德霍格?” 赵青淡淡一笑,狠狠揉捏夏弥的呆毛:“‘诸神黄昏’一旦降临,全人类面临的可是堪比‘大灭绝’级的灾难,我这点武器系统又算得上什么?” “其实,现在讨论这些为时过早——”她补充道:“手头上已生产出的氘化锂-6,目前只有千来吨,尚不足计划所需,而我们面对的敌人,也还没升级到这个等阶,只要一两枚超级氢弹即可。” 施夷光接着道:“覆盖东京的尼伯龙根空间,大概率有些通过现实的‘缺口’,需要重点探测和监控,在引爆前进行修复,尽量堵上……不行的话,就弄几堵玄冰墙壁挡在外面,或调整空间结构对着天空。” “理论上,我们可以将爆炸的破坏力完全控制在尼伯龙根内部,而现实世界只会感受到轻微的地震,以及少数泄露出的极光。”赵青进一步解释道,“当然,这需要极高的能量操控精度。” “听起来像是把尼伯龙根当成一个高压锅,把奥丁和他的‘英灵’军团闷在里面煮熟……”夏弥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弯腰捡起掉落的投影仪,小声嘀咕道,“但这不怕毁去白王圣骸么?” “如果圣骸是在所谓的‘夜之食原’里,我想,奥丁应该早就拿到了手,与其让它被敌人设法吸收,不如直接赐予同等的毁灭。” 赵青摇了摇头:“况且,圣骸未必就抵抗不了核爆,上回高天原沉没,挨了两发灭世言灵,它不是没什么事吗?抗压性能格外良好。” …… 同一时间,第七舰队作战指挥室,东京湾外海。 昂热站在cic(战情中心)的投屏前方,指尖轻敲着镀银手杖,目光扫过实时更新的龙蝰扩散模型。 m军军官们神色紧绷,电子屏幕上闪烁着红色警报——又一处海底光缆被啃噬断裂,全球通讯延迟率已上升12%。 “卡塞尔先生。” 詹姆斯上将推开舱门,身后跟着两名nsa特工,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将平板电脑重重拍在桌上,屏幕上是刚刚被紧急撤回的加密群聊记录——【战略防御局-卡塞尔】账号对加图索家族的指控赫然在列。 “解释一下。” 上将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挤出来的,“你的账号为什么会在十分钟前向五角大楼发送未经核实的情报?铀浓缩采购?天基武器?国会渗透?你知道这些指控意味着什么吗?” 昂热微微挑眉,啜了一口咖啡,任由苦涩在舌尖蔓延。他目光扫过指挥室里神色各异的军官——有人低头假装整理文件,有人紧张地吞咽口水,还有人偷偷摸向腰间的配枪。 这些细微的动作像无声的戏剧,在他眼底一一掠过。 “账号被盗了。” 昂热轻描淡写地说道:“五角大楼的网络安全部门应该很清楚,最近东京湾的异常电磁环境,连卫星通讯都受到了干扰。” “盗了?” 一名nsa特工冷笑,“战略防御局的加密系统能被随便黑进去?你当我们是傻子?” 昂热笑了笑,目光扫过指挥室里的军官们,最后落回詹姆斯脸上。 “上将,你是在质疑我的忠诚,还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 “如果是前者,那我很遗憾,因为这意味着你并不信任五角大楼的决策;如果是后者——” 他轻轻敲了敲咖啡杯,“那我不妨提醒你,现在最该关心的,是这些‘金属蝗虫’会不会在明天早上啃穿你们的航母螺旋桨。” 詹姆斯上将的指节捏得发白。 “卡塞尔,我不管你在五角大楼有什么后台,但现在第七舰队正在执行最高级别作战任务,而你的人——”他猛地指向屏幕,“——却在用军方通讯频道散布针对盟友的虚假情报!” “你知道加图索家族在欧洲的影响力吗?如果这件事闹大,白宫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你!” 昂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支雪茄,剪开,点燃。烟雾在指挥室的冷光中缭绕,像是一条慵懒的蛇。 “詹姆斯,你知道为什么五角大楼会派我来吗?” 上将眯起眼睛。 “因为你们搞不定这些鱼。” 昂热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扫过海况地图上不断扩大的赤潮带,“而我能。” “少转移话题!”上将怒喝,“现在的问题是——” “问题是——”昂热突然打断,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如果你们再纠结于一个‘黑客事件’,而不是专注于解决眼前的文明级威胁,那么明天早上,全球金融市场的崩溃会比加图索家族的律师函来得更快。” 他轻轻弹了弹烟灰,继续施压:“所以,上将,你是想继续在这里审问我,还是让我去解决那些正在啃食人类文明根基的小东西?” “当总统在电视上被质问——为什么无往不利的m利坚舰队,连一群鱼都拦不住的时候,你们又能给出怎么样的回答?比起几条乱发的消息,某些大人物显然更关心明天早上的道琼斯指数。”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 詹姆斯上将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他咬牙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当然。”昂热微笑,“等危机解除,我很乐意配合调查。”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朝舱门走去。原本提前挡在门口的军官们,竟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就像红海为摩西分开。 没有人拦得住一个时间零拥有者,即使他看起来只是个拄着手杖的老人。 “你去哪?”上将冷声问,声音里的底气明显弱了三分。 “东京。”昂热头也不回地说道,“既然有人敢黑我的账号,那总得查查是谁在背后捣鬼。” “另外——”他脚步一顿,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刚刚收到情报,猛鬼众——一家涉嫌‘黄眼病’(gis)和高危生物武器的跨国犯罪组织,近年资助了多次深海潜探,或许和龙蝰的源头有关。我得去看看。” “至于加图索家族的事……”昂热耸耸肩,“如果你们真那么在意,不如去问问弗罗斯特·加图索,看他愿不愿意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为什么【战略防御局-卡塞尔】账号的登录页面上,会被某“黑客”反向留下一份关键性的证据:弗罗斯特跟弗里德里希·冯·隆的绝密通讯记录,而后者疑似“夏之哀悼”事件的叛徒。 说完,他推门而出,留下满室沉默。 在看到这条消息前,昂热本打算用更迂回的方式撬开加图索的盔甲,谨慎地寻求合作。但此刻,他心底却涌起一丝冰冷的快意,甚至巴不得那神秘黑客再多捅上几刀。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罗马书》12:19中的箴言在昂热脑海中闪过。 一百年前,卡塞尔庄园的鲜血染红了汉堡的夏天;一百年后,这个eva为自己准备、冠以“卡塞尔”之名的虚拟身份,竟阴差阳错成了捅向仇敌的尖刀——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弗罗斯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场“黑客袭击”会就此揭开尘封的旧账! …… 两分钟后,昂热站在甲板上,海风卷起他的风衣下摆,秘党出身的驾驶员已确认航线。副校长的声音从耳机里来,带着幸灾乐祸:“老家伙,被m军扫地出门了?需要我帮忙伪造个新身份吗?” “也别太灰心丧气,至少不像珍珠港那回,有着漫天炸弹替你送行。”守夜人设身处地地为老友思考:“在海军这里吃了亏,不妨辞退批海豹突击队出身的校工,来弥补你损失的脸面?” “不必。”昂热淡淡道,“帮我联系弗罗斯特·加图索,顺带着申请一笔行动经费。” “你疯了?刚黑完他们家族,现在去要钱?” “正因为刚黑过他们,现在才最安全。”昂热把心绪自过去的血债中拾回,轻笑着开口,丝毫不露声色:“弗罗斯特比谁都清楚——如果我真想搞垮加图索,绝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方式。” “拙劣?不是很有效么?” 三声铃响后,弗罗斯特·加图索竭力克制的声音传来:“昂热,你最好解释清楚,为什么你的账号会向美军提交那种‘荒谬’的报告。这种低级栽赃手段,只会让校董会提前表决你的退休议案。” “弗罗斯特,我正想和你谈谈。” 昂热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显然有人黑进了我的权限——考虑到最近加图索家族在东京的‘商业收购活动’过于活跃,某些势力可能想借机挑拨我们和军方的关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你在暗示什么?” 直升机的旋翼掀起狂风,昂热单手按住礼帽,语气轻松自然: “我刚刚替你挡了一颗子弹,你应该先说声谢谢,并批下‘辟谣专项基金’作为酬劳……否则,加图索也不想罗马银行的2400吨黄金储备被盯上吧?” “如果某些‘不实指控’被有心人深挖,难保不会有人查到些……更敏感的东西。” 弗罗斯特的呼吸微微加重。 “……你要多少?” “5000万美元,立刻打入我私人账户。”昂热的声音越发从容,“就当是公关费。” “你这是在勒索。” “不,我这是在帮你。”昂热微笑,“毕竟,比起让美军彻查加图索的海外资产,这点钱算得了什么?做生意要懂得权衡利弊嘛!” 弗罗斯特沉默数秒,最终冷冷道:“昂热,加图索不是提款机……你最好真的能查出点什么。钱会到账。但如果再玩这种把戏——” “放心,我一向注重‘契约精神’。咱们各取所需。” 昂热微笑着挂断电话,转身登机。副校长的声音随即响起,不满的嚷嚷环绕于耳畔:“亏了亏了,要少了!你会不会谈判?讲价应该先往高处喊嘛,比如两亿美金,再慢慢往下砍。” “我缺的不是钱,而是时间,以及给铁公鸡拔毛的乐趣。” 拿钱办事,也可以消解对方的警惕性。 直升机引擎轰鸣,黑色的“海鹰”在空中平飞,昂热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纯银手杖,眼底熔金色的火焰微微闪烁,低声自语:“上杉越……你躲了半个世纪,也该出来见见老朋友了。” 突然,机身剧烈一震。 舷窗外,一道闪电劈开云层,照亮了海面上无声集结的漆黑骑兵——它们的骷髅面具仰望着直升机,锈蚀的ak47枪口缓缓抬起。 ……(本章完) 第607章 猎手,撤离,打赏(5k) 海鹰直升机的舱门在狂风中洞开,昂热单手扶住门框,俯瞰下方。 阴云压得很低,几乎贴着海面翻涌,像一锅煮沸的铅水。东京湾在晦暗的天光下泛着铁灰色的冷芒,浪尖偶尔闪过一抹病态的银蓝磷光——那是龙蝰群游弋的痕迹。 “真是……毫无新意。”昂热轻笑,指尖轻抚手杖顶端的银质狮首。 咔—— 金属构件在机舱的震颤中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杖身如活物般分裂、延展,转瞬间化作一对流线型的滑翔翼。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驾驶员惊愕的表情,只是轻轻一踏,便跃入了铅灰色的云海之中,如鹰隼般俯冲而下。 风在耳边呼啸,时间却在放缓。 他的黄金瞳在阴沉的雨幕中燃烧,视野里的一切骤然变得粘稠——雨滴悬停在空中,闪电的轨迹清晰可见,甚至能数清每一道电流的分叉。 而那些漆黑的骑兵,他们锈蚀的ak47枪口刚刚抬起,子弹尚未离膛。 而就在即将触及海面的瞬间,他的身形猛然抬升。 时间流速的梯度,在此刻扭曲了时空的曲率,“趋同时序”效应开始作用。 从等效原理来看,物体在时间流速不同的区域会自然趋向于“时间更慢”的方向,沿着测地线运动,就像被引力吸引一般。 在对言灵的掌握程度进一步提升后,除了潮汐撕裂这项新技能外,昂热也学会了精准操控着时间零的领域,在自身周围制造出微妙的时序差,从而凭空提供可用于机动的力场,自此拥有了“飞行”的本领。 就像一块石头被水流推向漩涡中心,他自然而然地“坠落”向时空曲率凹陷的区域。 而这一过程,在外界看来,却像是他在空中诡异地滑翔、变向,甚至短暂悬停,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违背物理法则的弧线。 或许,可以称之为“反重力机动”。 第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衣角掠过,但昂热早已不在原位。滑翔翼轻轻一振,他的身影如幽灵般闪烁,瞬间逼近最近的一名骑兵,同时微笑着从风衣内侧抽出一柄折刀,刀刃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那么……开始吧。” 银光闪过,骑兵的骷髅面具应声碎裂,暗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随即熄灭。 其余骑兵的枪口立刻转向,迟缓地追踪着他的身影。但昂热早已再度调整时间场,身形如鬼魅般折返,在弹道交织的缝隙间穿行。 他并非单纯闪避,而是利用时间流速的差异制造“引力陷井”——子弹在进入他预设的缓时区时,轨迹自然弯曲,像被无形的手拨开。 刀光如雪,血雾如。 骑兵们的动作变得如同慢放的电影,而昂热则像是快进画面中的幽灵。 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具骑兵的崩溃——银芒织作密网,亡者躯体在炼金毒素的侵蚀下迅速崩解,骨骼与铠甲化作尘埃,被海风卷散。 他轻盈地踏着空气,每一步都踩在时间流速的断层上,仿佛行走于无形的阶梯。 一颗子弹擦过他的鬓角,他甚至能看清弹头旋转的纹路,眼神始终冷静。 “太慢了。” 他轻笑,反手一刀,刀锋精准地劈开子弹,金属分裂的瞬间火四溅。 杀戮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优雅而致命。当最后一具骑兵倒下,海面恢复平静。 昂热站在海面上——不,准确地说,是站在一层被时间梯度扭曲的“时空薄膜”上,脚下海水因时间流速差异而凹陷,形成短暂的立足点。他抬头望向远处晦暗的东京港,黄金瞳在雨幕中燃烧。 “奥丁,你的玩具不够看啊。” …… 意大利,波涛菲诺。 暴风雨席卷了热那亚湾,海浪如巨兽的利爪拍打着悬崖下的礁石。弗罗斯特·加图索站在落地窗前,指节捏碎了那支万宝龙钢笔,墨汁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波斯地毯上洇开一片污渍。 “昂热……”他咬牙切齿,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嘶吼。“以为这样就能动摇加图索?” 弗罗斯特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实木桌面应声裂开一道缝隙:“太天真了。” 千百年来,加图索家能在混血种世界屹立不倒,靠的从来不是明面上的财富,也不是秘党中的权势地位,而是……更深层的东西。 正如今日,他本该在罗马的家族总部,处理全球数十万职员的调度、金融市场的操盘、政客们的贿赂清单——可今天,长老会的一通电话把他逼到了这个偏僻的度假小镇。 “庞贝出了事。”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如铁。 短短五个字,却让弗罗斯特的心脏骤然收紧。庞贝·加图索——他的兄长,加图索名义上的家主,一个终日游荡在女人和酒精中的浪子,恺撒的父亲,却也是家族最深不可测的棋子。 他“出事”了? 弗罗斯特清晰记得长老随后下达的指令:“去接走恺撒,允许使用任何手段。” “允许使用任何手段。”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让他脊背发寒。加图索家的“任何手段”,从来不包括温情脉脉的劝说。纵然他的侄子,向来被视为等待了千年的希望,地位甚至高过自己这样的s级,也绝无例外。 暴风雨在落地窗上砸出密集的鼓点,弗罗斯特的影子被闪电割裂成碎片,又在黑暗中重新拼接。他凝视着窗外翻涌的黑暗,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碎片,墨迹在掌心晕开,像一条蜿蜒的黑蛇。 “庞贝……”弗罗斯特低声呢喃,突然冷笑起来,“你终于玩脱了?” 窗外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了他镜片后冰冷的蓝眼睛。那一瞬间,他深深吸了口气,看清了玻璃倒影中自己扭曲的面容——额角青筋暴起,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弗罗斯特没有立即接听。他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着掌心的墨渍。一下,两下……直到第五声铃响,他才按下接听键。 “弗罗斯特·加图索。”电话那头传来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事情办妥了吗?” “长老,还没有。恺撒骑走了他的哈雷麾托,在外面尚未归来。”弗罗斯特声音平静,眼神却愈发阴鸷,“我正在处理昂热的挑衅。” “昂热不重要。” 长老沉默了一瞬,随后缓缓开口:“只因时机已至。‘诸神黄昏’提前了。奥丁的军队正在集结……” 弗罗斯特瞳孔微缩。 “弗罗斯特!”长老的声音忽然变得庄严,“我们是火焰的传承者!我们是世界的继承者!加图索家伟大的灵魂,注定不朽不灭!” 那虔诚而狂热的语调,仿佛某种宗教宣言。 弗罗斯特的手指微微颤抖。这段古老的誓词,他只在家族最隐秘的典籍中见过残页。 “长老,我不明白。”他强迫自己冷静,“您是说……‘那个计划’要启动了?” “不。”长老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是‘撤离’。” 弗罗斯特僵住了。 “……撤离?”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加图索家必须立刻收拢资源,抛弃固定资产,准备撤离地球。”长老的语气不容置疑,“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 弗罗斯特的大脑一片空白。 撤离地球?这是什么荒谬的命令?加图索家族经营了数百年的产业,遍布全球的势力,就这么……放弃?暴雨拍打着防弹玻璃,像是无数双绝望的手在求救。 “阿尔法,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我需要更详细的解释——据我所知,家族从未讨论过这种计划!”加图索家族的确掌握着远超现代科技的遗产,但“撤离地球”这种规模的行动,怎么可能瞒过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风声已经变了,孩子。” 长老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带着某种诡异的慈爱,“你哥哥没告诉你,对吗?‘方舟’已准备就绪。七十二小时后,热那亚湾的‘门’将开启。带上恺撒,弗罗斯特……这是你最后的任务。” 窗外的暴雨更急了。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弗罗斯特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庞贝在哪里?”他听见自己问。 “在‘门’的另一边。”长老轻声说,“他找到了路……却迷失了方向。” 弗罗斯特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转身,死死盯着墙上那幅家族油画——画中的庞贝搂着年幼的恺撒,笑容灿烂得刺眼。 为家族而生,也为家族而死,每个姓加图索的人,都有着这样的觉悟。 “我们可以成神,我们可以不朽,我们会分享荣耀。”长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却透出透骨的冰冷,“而你……只需要服从。” 通讯切断。 弗罗斯特站在原地,窗外的暴雨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他忽然意识到——加图索家族,或许比他想象的要疯狂得多。 而昂热,可能只是这场风暴中,最微不足道的敌人。 “该死……”弗罗斯特低咒一声,拳头紧紧攥起,砸在已经裂开的办公桌上,这次,整张桌子轰然倒塌,连带着自己踉跄着撞翻了茶几。 骤然得闻如此不可思议的消息,一向镇定的他,也因茫然几乎失却了气力。 水晶杯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深深呼吸,刚打算重振精神,摸向腰间的卫星电话,沟通秘书帕西,继续指挥下属行事,却无比意外地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嗒”声。 “别动,叔叔。” 熟悉的声音让弗罗斯特僵在原地。 他缓缓转身,看到恺撒·加图索站在书房门口,狄克推多抵在他的后心。金发的年轻人眼神冰冷,枪口纹丝不动。 弗罗斯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恺撒的枪口正抵在他第四与第五根肋骨之间,那个位置能保证弹头在穿透肺叶前先击中心脏——标准的致命角度,无论实弹还是弗里嘉子弹。 “什么时候回来的?”弗罗斯特松开卫星电话,任由它坠入地毯的绒毛里。 “从你捏碎钢笔开始。” 恺撒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大理石,“阳台上的排水管直通书房天板,暴雨声能掩盖攀爬的动静——你教过我的,记得吗?在威尼斯运河练习水下爆破时,你说过‘永远给敌人留一扇虚掩的门,然后在门后埋炸弹’。” 枪管微微施压,弗罗斯特能感觉到合金枪口的温度。 侄子的射击习惯和庞贝一模一样,食指第一关节总是贴着扳机护圈,手腕稳定得像机械轴承——这是加图索家特训的“弑亲姿势”,专门用来对付同级别的混血种。 但他毕竟只是初出茅庐的a级,而自己的血统与言灵强度要高得多。号称混血种未来“皇帝”的恺撒,真正水平连一个a+级的家族保镖都过不了,毕竟后者全都会血统精炼。 正如弗罗斯特自始至终被家族长老会瞒在鼓里,多年来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恺撒,亦是同样的不知天高地厚,与宠惯的雏童无异。 周围的空气开始出现隐秘的波纹,变得越来越黏稠,像是凝胶。 两柄银色的订制版沙漠之鹰的枪管立刻被这种“物质”填满,堵塞住了子弹发射的通道,无声无息间完成了缴械,而恺撒甚至尚未知晓。 下一瞬,弗罗斯特以脚跟发力,身体骤然前倾,靠着暴血后肩胛骨处硬化的鳞片,侧向滑卸开了狄克推多的刃尖,紧接着一个倒钩踢踹飞了这件炼金武器,扭转手臂把对方拽住掀翻在地。 看似衰老的躯体,竟倏然爆发出猎豹般的敏捷,超越狮子的力量。 子弹在膛里炸裂的声响不住回荡,恺撒只觉得天旋地转,后脑重重撞在橡木地板上,还没来得及昏厥,便又被一股巨力抓住衣领,身形翻转,拎回了原位,胸口压在了叔父的膝盖下。 沙漠之鹰螺旋着飞向天板,溅射的火星落在波斯地毯上,烧出焦黑的斑点。 “真是出色的潜入,恺撒,还学会了向长辈动手。” 望着被自己身下毫无反抗之力的侄子,弗罗斯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冷硬的赞许,熔铁色泽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却很快就转为了柔和的状态,“……清醒点,孩子。” “长老们的命令,无人能够反抗。”他仔细想了想,松开了钳制住恺撒的手,起身从满地狼藉中捡起那幅被撞歪的家族油画,轻轻擦拭着玻璃上的灰尘:“但你不一样,恺撒。你一直是特别的。” “你父亲临走前,特意让人送来了这幅画。” 他的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怅惘,“画框夹层里藏着段录像,你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你,庞贝在一旁笨手笨脚地冲奶粉,那大概是他这辈子最不像加图索家继承人的时刻。” 恺撒撑着地面缓缓坐起,额角在摔倒时磕出淤青,狄克推多的剑柄还在不远处泛着冷光。他警惕地盯着叔父,却发现对方此刻正背对着自己,将油画重新挂回原位。 暴雨的声音透过双层玻璃变得模糊。 “你有什么要带的吗?那辆哈雷摩托?ps2游戏机?还有你母亲的……骨灰?” 弗罗斯特弯腰捡起恺撒散落的几件武器,交还给呆住了的他,口中却絮絮叨叨:“该准备走了!或许有些答案,你还没准备好承受。可我们终将得知真相,前提……是获得足够的力量。”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三架武装直升机划破雨幕悬停在别墅上空,探照灯的光柱如利剑般刺破黑暗。 舱门打开,十二名全副武装的战士鱼贯而下,黄金瞳炽亮,均是加图索的超a级精锐。 “带走他,必要时可注射镇静剂。”弗罗斯特抹了把后背的血迹与西装破口,对着恍惚不已的恺撒点了点头,示意那些人迈步上前。 …… 同一时间,千鸟之渊。 楚子航沉默地走在潮湿的石板路上,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滴落。 忽然,头顶传来细微的嗡鸣声——一架青铜色的无人机划破雨幕,悬停在他面前,机翼上蚀刻着繁复的炼金纹路。 他伸手从无人机底部卸下一个长条状的黑色包裹,触感冰凉而沉重。无人机完成任务后迅速升空,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中。 楚子航转身,将包裹递给身旁的源稚生,声音平静:“有人打赏给你的礼物。” 源稚生挑眉,接过包裹,指尖触到包裹表面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蔓延。他利落地拆开外层,里面是一块通体漆黑的玄冰板,刻着密密麻麻的隶文。 笔锋凌厉如刀,仅仅是注视就让人眼瞳微痛。 冰板旁,三只青玉丹瓶并排而立,瓶身篆刻着细密的云纹,贴着朱砂写的“洗血丹”标签,几缕淡淡的药香逸散而出,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却又隐隐透出一丝清冽,像是雪后初晴的空气。 “这是……”源稚生目光微动,指腹轻轻抚过玄冰板上的刻痕,“剑谱?” 楚子航淡淡扫了一眼,道:“字帖。” “字帖?”源稚生有些难以理解,“谁送的?” “用来陶冶情操,令心灵沉淀。”楚子航简要介绍道:“你先前说,过往的经历总让自己感到迷茫,那么这便是绝佳的‘伤药’。显性的言说、内在的感悟,两者相加,方可寻回前行的动力。” “至于那几瓶‘洗血丹’,其实更近乎于转交——并非是给你服用的,而是为了替绘梨衣稳定血统,考虑到她心智上的问题,需要你暂时保管。” ……(本章完) 第608章 公开暴毙,血清与黑潮(7K) 雨水顺着源稚生的眉骨滑落,在睫毛上短暂停留,最终滴在手中的玄冰板上。 冰冷的触感让他稍稍回神,但内心的震动却愈发剧烈。 绘梨衣。 这个名字从楚子航口中说出时,源稚生的手指几乎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上杉绘梨衣的存在是蛇岐八家的最高机密,除了执行局少数高层和橘政宗外,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可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却轻描淡写地提及了她,甚至……带来了专门为她准备的药物? ——他怎么会知道? 源稚生的黄金瞳在雨幕中微微闪烁,警惕与惊疑交织。他盯着楚子航的脸,试图从那张冷峻的面容上读出什么,但对方的目光平静如刀,没有一丝波澜。 “楚君。” 源稚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你刚才说……这丹药是给绘梨衣的?” 楚子航点头,简短而直接:“嗯。” ——他甚至没有否认。 源稚生的呼吸微微一滞。 如果楚子航知道绘梨衣的存在,那是否意味着蛇岐八家的情报网已被人暗中渗透?这样的事做了也就算了,居然还公然明面上表露了出来,不怕我回去后进行调查,寻找到内奸?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三只青玉丹瓶上。瓶身篆刻的云纹古朴而神秘,朱砂标签上的“洗血丹”三字笔锋凌厉,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如果这药真能稳定绘梨衣的血统,那它的价值确实无可估量。 难道……他真是好意? 但,代价是什么?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目的? “这药,你从哪得到的?”源稚生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心浮则乱,心定则明。”楚子航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平静地反问:“橘政宗给绘梨衣用的药,是用死侍胎儿的血清制成的,对吗?” ——轰! 源稚生的脑海像是被雷击中,瞬间空白了一瞬。 死侍……胎儿? 据他所知,橘政宗给绘梨衣提供的医疗环境,确实运用了某种过滤洗血的技术,期间需要添加未知的药剂,将高纯度的龙血净化再输入体内,但他从未深究过它的来源,只是觉得贵重的设备就应该有这样的效果。 现在回想起来,每次治疗时,橘政宗都会亲自监督,禁止任何外人靠近净化机。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着……老爹在暗中培育死侍?豢养堕落的怪物?甚至用它们的胎儿提取血清?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蛇岐八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除非……老爹在瞒着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源稚生狠狠掐灭。 不可能! 橘政宗是他最信任的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在胡说什么?”源稚生立刻斩断了心中怀疑的念头,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手指缓缓收紧,蜘蛛切的刀鞘发出细微的磨擦声:“你在污蔑?挑拨离间我和老爹的关系?” 楚子航依旧平静:“信不信由你,但丹药可以先让‘鬼’试用。” “楚君。” 源稚生的声音低沉而危险,黄金瞳在雨幕中燃烧,“你最好有足够的证据,否则……” 就在双方气氛剑拔弩张之际—— “少主!”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一名执行局专员浑身湿透地冲来,脸色苍白如纸。 源稚生猛地回头:“什么事?” “首~相……首~相在电视直播中暴毙了!”专员的声音颤抖,“他的尸体……有龙化迹象!” ——死寂。 源稚生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擂鼓般狂跳。 首~相?龙化? 这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混血种,怎么会血统失控?莫非是猛鬼众的阴谋? 楚子航的眼神也微微一沉,低声道:“开始了。” 源稚生猛地看向他:“什么开始了?” 楚子航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穹,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媒体已经炸锅了,舆论正在疯狂发酵。风魔家主带了批人正在赶往现场调查。”专员继续汇报,声音急促,“犬山家主则处于待命中,是否需要保护其他内~阁成员?” 源稚生的思绪飞速运转。首~相暴毙,龙化现象曝光……这已经不仅仅是混血种内部的问题了,整个r本社会都会陷入恐慌! “通知犬山贺,立刻封锁现场,控制所有目击者。风魔家继续追查首~相死因,我要知道是谁干的。”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震动,冷声下令:“必定有人在暗处操控!给我联系卡塞尔本部,请求支援!” 专员领命而去,雨水中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楚子航叹了口气,看向边上同样震惊不已的兰斯洛特:“局势比想象的要糟。” …… 东~京时间10:37,r本首~相官邸新闻发布厅。 nhk的直播摄像机镜头里,小泉首~相站在印有“亚太生物防御共识”的蓝色背景板前,西装笔挺,领带一丝不苟。 三十多家国际媒体的摄像机对准了他,闪光灯如同夏日雷暴般频繁闪烁。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国:“我国将与盟国共同建立联防……机制……面对这一新型生物威胁,r本海爆发的龙蝰危机已经不再是某个国家的孤立事件,而是全人类需要共同应对的挑战……” 经济产业省大臣中川昭一坐在第一排,注意到首~相的右手食指在讲台上不自然地抽搐着。 他皱了皱眉,想起首~相今早在内阁会议上异常亢奋的状态——那双眼睛亮得吓人,说话速度比平时快了近三分之一。 电视直播画面上,首~相突然停顿了一下。他的右手不自然地抽搐,抓住了讲台边缘。导播迅速切换了镜头,但已经晚了——数百万观众看到了首~相脸上闪过的痛苦表情。 “……我们相信,通过国际合作……”首~相的声音变得嘶哑,他松了松领带,仿佛呼吸困难。站在一旁的官房长官福田~康夫投来关切的目光,但首~相摆了摆手示意继续。 bbc驻东~京记者马克·威斯顿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10:39,首~相出现明显不适症状,疑似中暑,但……” 就在这时,小泉~纯一郎的身体猛地向前倾斜。他的双手抓住讲台,指甲——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指甲了——漆黑的角质物从指尖刺出,在木质讲台上留下十道深刻的划痕。 “首~相先生!”安保人员冲上前去,但一切发生得太快。 东~京电视台的摄像机捕捉到了那个瞬间:对方的瞳孔在镜头前垂直分裂,如同蛇类一般。他的西装背部突然隆起,伴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某种青灰色的物质在皮下蠕动。 “切断直播!立即切断!” 导播室内一片混乱,但nhk的卫星信号已经将画面传向全球。 首~相倒在地上,四肢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角度扭曲抽搐。他的下颌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向前突出,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尽管身体发生着恐怖的变异,首~相的眼睛却保持着清明——那里面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仿佛一个清醒的灵魂被困在变异的躯壳中。 “叫救护车!不……等等……” 官房长官福田的声音在混乱中格外尖锐,“先封锁现场!不准任何人离开!” 可为时已晚。全球数百万观众目睹了r本领导人在镜头前龙化的恐怖过程。 混乱之中,《朝日新闻》的资深记者田中良一挤到最前排,他的专业素养让他在极度的震惊中仍不忘按下快门。 通过长焦镜头,他看到了首~相颈部正在蔓延的青灰色鳞片,以及从西装袖口露出的、已经完全龙化的右手——那不再是人类的手掌,而是覆盖着坚硬角质层的利爪。 “这是……鳞化病?”田中低声自语,想起了三天前外务省内部通报的危地马拉疫情。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但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没有必要了。 首~相的身体停止了抽搐,以一种诡异的、如同爬行动物般的姿态僵直在地板上。他的眼睛仍然睁着,瞳孔已经变成了金色的竖瞳,在摄影棚的强光下反射着冷血动物特有的光泽。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摄像机仍在无声运转。 …… 同一时间,内华达州,51区地下七层生物安全实验室。 威尔逊博士透过四级生物安全实验室的观察窗,注视着隔离舱内的“样本7号”。 这个曾经是墨西~哥移民工人的平凡男子,现在黄金瞳怒目圆睁,散发出阵阵精神威压,可四肢却被高分子聚合物束缚带固定在特制病床上。 “血清提取进度如何?”威尔逊问道,他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系统传入隔离舱。 “第七批次已完成离心分离,”穿着正压防护服的技术员回答,“纳米过滤后病毒颗粒浓度降低了99.9%,保留了全部活性蛋白。” 实验室另一侧的冷藏柜里,整齐排列着数十支淡金色液体。每支试管上都贴有“银翼-7”的标签和条形码。这些血清样本将被送往五角~大楼指定的几个秘密医疗中心,用于“特殊项目”的人体试验。 …… 马里兰州德特~里克堡地下七层,同等规格的生物安全等级4实验室。 伊丽莎白·吴博士透过防护面罩观察着培养皿的样本。 离心机刚刚分离出的淡金色液体在led灯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电子显微镜下,无数长达15微米的巨型病毒像一条条迷你羽蛇,鞭毛般的尾部不断摆动。 “最新的锥虫提取液测试结果。”实验室ai的合成音在无菌室内回荡,“实验组猕猴的端粒酶活性提升300%,肌肉密度增加47%,神经元传导速度提升62%。对照组未出现异常。” 吴博士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调出昨天深夜拍摄的对比影像。画面中,注射了锥虫提取液的老年猕猴不仅毛发重新变得浓密,甚至在力量测试中扯断了特制合金打造的笼栏。 “这简直是……完美的进化药。”她喃喃自语。 防爆电梯的门滑开,穿着陆~军制服的三星中将詹姆斯·沃伦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五名全副武装的生化兵。中将的视线直接越过层层安全协议,钉在中央控制台的显示器上。 “总~统需要明确答案,博士。这些‘小玩意儿’到底是生化武器还是上帝的礼物?” 吴博士调出另一组数据流,三维投影中旋转着放大百万倍的锥虫结构。那些螺旋体表面覆盖着精密到令人窒息的几何纹路,与其说是微生物,不如说是某种纳米级机械装置。 “两者都是,也都不是。”她指向一段正在自我复制的dna链,“让我们从基础科学开始。羽蛇锥虫是一种颠覆现有分类学的存在,它是自2003年以来的mimivirus(模仿病毒)后,被确认发现的第二种巨型病毒。” 中将挥了挥手:“巨型病毒是什么?大块头的病毒?” “没有那么简单。” 吴博士继续介绍:“巨型病毒的起源非常古老,自我复制模式极为复杂,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奥秘,在此之前,大部分已知病毒的直径一般为10~500纳米,可巨型病毒彻底打破了这个界限。” “它们甚至超出了某些细菌的体积,可以在光学显微镜下被直接观察到,但没有核体等基本细胞器,也不能独立繁殖。” “实际上,羽蛇锥虫几乎有着典型螺旋菌的大小与长度,而常见的球菌通常为0.5~1微米……” 图像放大,显示出锥虫表面复杂的鳞状纹路,以及一个个优雅精美、互相拼接的正二十面体。 “最令人困惑的是它的遗传物质。” 吴博士点开移除了模拟病毒的衣壳,“我们发现了至少四十种不同生物的dna片段,包括人类、多种爬行动物、某些已经灭绝的恐龙类群,以及……一些无法识别的序列。” “拥有超过3000万碱基对和几万个编码基因的它,前者是典型病毒如hiv的数千倍,后者的复杂度则不亚于人类本身……其中,却只有3%左右与地球上已知的生物同源,其他97%都是洪荒般的存在。” “我记得……人类有30亿碱基对,比这个羽蛇锥虫多出百倍,可两者的基因组数量竟然相当?利用率也太高了吧!” 中将语气惊讶,看来也是个有学问的人:“生物居然能进化达到如此精妙绝伦的地步?” “是的……它若非上帝的礼物,那便是撒旦的饵料,总之与神迹无异。” 吴博士接过话题:“凭借着不可思议的基因链条,羽蛇锥虫可以大幅改造宿主细胞的功能,将其转化为另一种新的生物。我们称之为‘龙化’过程。” “用形象易理解的话来说,锥虫就像是缩小版的精~子,它将宿主细胞视为卵子,钻入其中进行基因的编码互相融合,从而诞生出跨物种的‘混血’生命单元,当这种单元遍布全身各处——” “那就代表着‘龙化’已步入晚期阶段。”中将表示理解:“原来是这样发生的变异。” 吴博士点了点头:“这就是‘鳞化病’的内在机理,绝大多数患者会在感染潜伏期体质飞速提升,出现一系列蜥形纲的特征,增加攻击性,朝着嗜血的‘爬行类’怪物不断转化……” “但有趣的是,某些特殊个体——大约1.6%的感染者——始终保持着正常人类形态。” 中将的眉毛拧成一团:“你是说超级士兵?” “我称之为‘进化适配者’。” 吴博士点了点头,指尖在虚拟屏幕上划过,调出一组新的数据图表: “这些进化适配者不仅不会‘龙化’,在病症晚期丧失个人意识,反而能获得超乎常人的体能和智力提升。他们的dna与羽蛇锥虫之间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和谐共生关系,允许他们利用病毒的力量而不受其害。” “那……这些人就是我们要找的‘特殊项目’的试验体?”中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进化者可控吗?是否会有隐藏的缺陷?最后,什么方法能检测出人群中的‘进化适配者’?” “……都尚未得到可靠的结果,时间毕竟太短,只研究了一个多月。”吴博士的手指在键盘上停滞了一瞬,实验室的蓝光在她防护面罩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但我们已经发现了关键线索——”她调出一段脑部扫描影像,“进化适配者的前额叶皮层会出现特殊的神经突触重组,这种变化在普通感染者身上完全不存在。” “至于‘失控’的可能性……我这边的监测结果是,每个进化者和感染者,都会在做梦中目睹‘炽天使降临凡间’,那是一条纯白色的六翼巨龙,和无边无际的金属城市……没有人知道这个梦代表着什么。” “听上去像是某种集体潜意识投射。”中将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继续监测这个现象。总统需要在下周前看到可行性报告,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当前局势越发紧张,必须得获得新的力量。” “对了,羽蛇锥虫的传染性究竟怎么样?应该不会引发电影里的‘生化危机’吧?”临走前,他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你有研究过么?” “中将,您的担忧很有必要,但实际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 吴博士的表情变得严肃,“羽蛇锥虫的传播途径确实主要是体液传播,包括血液、唾液、米青~液等,但在已有的案例中,却广泛发现感染者主动参与传播、如故意污染食物、水源的状况……就像是受到了某种驱使。” 她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中一个仅是初步龙化、皮肤微显青灰的早期感染者,正将黑色粘液注入超市的饮料货架。 “更令人不安的是,我们检测到空气中存在微量病毒气溶胶,虽然浓度不足以造成直接感染,但在密闭空间长期暴露仍存在风险。” 中将的脸色变得铁青:“所以这玩意儿确实会引发生化危机?” “不完全是。”吴博士快速切换幻灯片,“羽蛇锥虫有个奇特特性——它对宿主的改造需要消耗大量能量。我们的计算模型显示,当感染率达到人口15%时,病毒就会因为资源不足而自动减缓传播速度。” 沃伦中将刚松了口气,吴博士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绷紧了神经: “但问题在于,那些完成龙化的感染者……他们正在建立某种社会组织。” 实验室主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组卫星图像。在危地马拉城郊,数十个龙化者正井然有序地建造着某种金字塔状建筑,虽然期间全无交流,他们的动作却协调得不可思议。 “上帝啊……”中将不由自主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它们仍有智慧?” “比那更糟。”吴博士的声音低沉下来,“它们似乎保留着部分人类记忆。昨天nsa截获的通讯显示,龙化者之间使用着一种由人类语言演变而来的声波交流,而且……”她顿了顿,“它们在进行宗教仪式。” 画面切换到红外影像,一群龙化者围成圆圈,中间是个体型明显大一号的个体,它头顶的角质突起已经形成冠状,正在用利爪在地面刻画复杂的符号。 “它们在崇拜什么?”中将的声音有些发抖。 吴博士没有立即回答。她调出一张对比图,左边是龙化者刻画的符号,右边是玛雅文明中羽蛇神的图腾。 “quetzalcoatl……”中将念出这个拗口的名字:“你是说它们在崇拜羽蛇神?” “或者……”吴博士调出第三张图片,那是感染者们梦中出现的白色六翼巨龙: “在等待它们的‘神’降临。” …… 同一时间,威尔逊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快步走向实验室深处的安全通讯室,输入十二位密码后,视频会议系统自动连接。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间昏暗的会议室。长桌尽头坐着国~防部副部长理查德·克劳斯,两侧是几位军方高层和一名穿白大褂的老年女性,尽皆面容肃穆。 “东~京事件已经发生,”克劳斯开门见山,“总统要求‘银翼计划’进入第二阶段。” “但是长官,我们还不清楚血清的长期效应——”威尔逊试图解释。 “不需要清楚,”那位老年女性打断他,“白~宫医疗组已经确认,稀释1000倍的血清能在72小时内使衰老细胞恢复年轻态。总~统先生本人已经接受了第一次注射。” 威尔逊感到一阵寒意,冷汗涔涔。他知道这些血清来自那些看似“进化”的感染者——那些体内有着隐性龙类基因、因此未被侵蚀精神的幸运儿,逃过了龙化的厄运,却逃不脱被囚禁抽血的另一种结局。 “博士,你在听吗?” 克劳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我们需要提高产量,每周至少500剂标准剂量。” “这需要更多进化者供体,”威尔逊说,“而且,现有的纳米滤网数量明显不足。” “那就扩大感染基数,”克劳斯冷冷地说,“南美几个贫民窟已经被标记为‘自然疫~区’。纳米滤网的问题,会有人跟你联系的。” 视频会议结束后,威尔逊回到主实验室。 技术员们正在将最新一批血清装入带有军方标志的运输箱。他拿起一支试管,对着灯光观察那金色的液体。就在这时,威尔逊的私人邮箱突然弹出一条加密信息。发件人栏只显示一个代号:“j.h.”。 “亲爱的博士: 想必您已经注意到,银翼血清的受试者将在3-6个月内经历不可逆的基因崩溃。羽蛇锥虫带来的进化是个美丽的谎言,就像希腊神话中伊卡洛斯的蜡翼。 我研发了稳定血统的药剂,可完美中和锥虫的副作用。若有意合作,请在《自然》杂志下期刊登一则关于玛雅历法的书评。 您真诚的, 赫尔佐格 ——一位共同关注龙族文明的朋友” 威尔逊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赫尔佐格——这个名字在极少数流传的龙类研究情报中出现过,通常与危险的生物禁忌实验联系在一起。军方情报显示,他极可能是r本黑道组织“猛鬼众”的神秘领袖“王将”。 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打断了威尔逊的思绪。他的助手神色慌张地冲进来:“博士,刚收到五~角大楼急电!秘党通过秘密渠道提供了两套新型外骨骼和高斯步枪原型,要求我们立即停止所有与锥虫相关的研究!” 威尔逊苦笑。秘党——这个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组织终于出手了。他们提供的技术或许足以改变现代战争形态,但比起羽蛇锥虫带来的长生可能,又算得了什么? 他看向隔离舱。“样本7号”正用那双蛇一般的竖瞳盯着他,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微笑。威尔逊突然意识到,这个感染者可能从未失去过理智,他只是在等待时机。 电脑屏幕再次闪烁,又一条匿名信息抵达: “时间不多了,博士。当第一轮黑潮降临时,只有站在进化顶端的人才能幸存。” 窗外,沙漠的烈日炙烤着51区的水泥跑道。 威尔逊不知道那所谓的“黑潮”是什么,但他隐约感到,一场远比危地马拉疫情更可怕的灾难正在逼近,而自己,正是它的引领与引爆者——想到这里,博士情不自禁露出了个阴森而残酷的笑容: “准备第七批次的运输。通知德特~里克堡方面,我们需要增加三倍的离心机容量。” 助手迟疑道:“但博士,总统医疗组要求的剂量已经——” “执行命令。”威尔逊打断他,目光仍锁定在赫尔佐格的邮件上。 ——既然白~宫那群蠢货执意要飞向太阳,那他何必阻拦?当那些高高在上的权力者开始龙化、腐烂、尖叫着崩溃、化作一滩烂泥时,就是真正的“神明”降下天火毁灭索多玛之日! 他轻轻敲击键盘,删除了邮件,却没有回复。 屏幕的蓝光在威尔逊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某一瞬间,光线诡异地折射,竟在他面部投下了一层白银面具般的虚影,如同某种不可言说的伟大存在,正附身凝视——冰冷、光滑、毫无人性。 助手莫名打了个寒颤,却说不清为何恐惧。 …… 同一时刻,东~京筑地市场地下仓库。 二十吨被注入锥虫培养液的蓝鳍金枪鱼正在被分解装车,送往首~都圈各大高级餐厅。 戴着能剧面具的男人用手术刀在鱼鳃部位精确划开毛细血管网络,再将装载淡绿色液体的微型胶囊嵌入伤口。面具上猩红的嘴角咧到耳根,在昏暗的冷库灯光下宛如恶鬼。(本章完) 第609章 计划有变,星映天幕(6K) “当鬼齿龙蝰啃噬渔场,恐慌让鱼价翻了不知多少倍,政客、富豪、精英……却仍奢侈地保持着过去的习惯,依旧贪婪地享用着最昂贵的刺身。” 他喃喃自语,把手中最后一枚胶囊嵌入金枪鱼鳃部:“恰好,我暗中建设的冷库多有空余,趁势囤积了上万吨海鲜……多么讽刺啊!被竞相争抢的‘安全食品’,才是真正的特洛伊木马。” “计划虽有波折,但只要找准了方向,便不会脱离我的掌握。” …… 雨水冲刷着东京的钢铁丛林,霓虹在湿渌渌的街道上扭曲成模糊的光晕。源稚女站在摩天大楼的边缘,俯瞰着脚下如蚁群般流动的车灯。 他的风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黄金瞳在黑暗中燃烧,像是两轮冰冷的残月。 “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穿透了整座城市。下一秒,他的身影从高空消失,如同一道漆黑的闪电,直坠而下。 筑地市场的地下冷库内,戴着能剧面具的“王将”正指挥着最后一批被锥虫污染的金枪鱼装车:“再有三小时,东京的权贵们就会——” 话音未落,天板轰然爆裂! 混凝土碎片如暴雨般砸落,一道黑影以近乎音速的速度坠入仓库中央,冲击波掀翻了数名猛鬼众成员。还未等他们反应,黑影已如鬼魅般闪烁,刀光在空气中划出死亡的弧线。 “噗嗤——” 鲜血喷溅,三名猛鬼众干部的喉咙同时被割开,他们甚至没能发出惨叫,便已倒地。 “敌袭——!” 王将急速后撤的瞬间,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已被一柄暗红色长刀贯穿,刀身没入混凝土地面半尺,蛛网状的裂纹在冰层上疯狂蔓延,周围的冰柜被掀翻,碎冰与血水四溅。 “源……稚女?!” 王将站在原地,面具下的表情无法窥见,但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传出了惊愕的嘶声,似乎从未想过,本该被自己操控的傀儡,居然能寻找发现这个秘密冷库,会以如此暴烈的姿态降临。 “是我……”源稚女缓缓直起身,风衣上甚至没有沾染一滴血。他踏着尸体走来,黄金瞳锁定对方,声音冰冷:“来杀你的人。” “哦?这不是我最完美的孩子吗?” 王将的声音重新带上了戏谑,甚至喜悦,只因他已经悄然摸到了袖中的梆子声控制器——那是他控制源稚女的关键,只需几声脆响,就能让这个失控的棋子跪伏于地。 这固然需要一些时间,可这具影武者的身体素质并不比寻常的“皇”弱上多少,生命力更是尤有过之,完全能支撑到发作的时刻。 “咔嗒”一声,遥控器已被按下,预录制的木梆子声在仓库内回荡,诡异沉闷,单调空洞,仿佛某种印第安人的音乐。 按理来说,源稚女应当瞬间丧失力量,陷入精神崩溃,任由王将摆布。 可这一次—— 什么都没发生。 “很惊讶?”源稚女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脚步却未停,“你以为,我还会被这种东西控制?”他黄金瞳中的杀意丝毫未减,甚至微微歪头,像是在欣赏王将的错愕。 “怎么……可能?!”王将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梆子声怎么会失效?!” “因为‘恶鬼’人格,早已被彻底销毁。”源稚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反杀、埋葬了他。” “凭借着那个只会哭泣的废物人格?居然……”王将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源稚女已经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超越了人类的视觉捕捉极限,赤樱色的长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光,直取王将的咽喉! “铛——!” 金属碰撞的爆鸣声炸响,王将仓促间抽出一柄合金短刀格挡,可刀身却在接触的瞬间崩裂!他的面具被劲风掀开一道缝隙,露出下面粘连的青灰色皮肤,与扭曲的嘴角。 整个仓库的应急灯骤然转红,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龙化的死侍群! “你以为……就凭这些杂鱼?”源稚女冷笑,刀锋横斩,最先冲来的三头死侍在半空中解体。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每一刀都精准切断死侍的脊椎,不让它们有任何再生的机会。 王将趁机倒退后跃,竭力冲向暗门,可森寒的刀光却如影随形,新的一刀更快,快得像是月光掠过井沿,你看见时,它已消失不见。 王将退得也快。 他退的时候,袖中的暗器已经滑入掌心——七枚淬毒的苦无,刃口泛着幽蓝的光,像是毒蛇的牙,每一枚都足以让s级混血种转瞬毙命。 他没有掷出。 因为他知道,在源稚女的刀面前,暗器不过是笑话。 刀光再闪,在王将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冷库的冰面。 “这一刀,是为了那些被你当做实验品的‘鬼’。” 源稚女的声音冰冷得像是极地的寒风。 王将踉跄后退,却顺势激活了体内埋藏的血清,浑身肌肉瞬间膨胀,皮肤下浮现出青灰色的鳞片,黄金瞳的亮度暴涨,几乎要灼穿黑暗!他的速度骤然提升,一拳轰向源稚女的面门! “你杀不死我。”王将说。 “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源稚女没有回答。 他的刀就是回答。 这个少年神色平静,可他体内的骨骼都发出近乎断裂的脆响,那不是骨折,而是进入到龙骨状态的变化,生命体征迅速地暴增,血液炽热如火炭。 握住刀柄的手兴奋地颤抖起来,却并不显露破绽,反而更增诸般变化。 “如意天魔,连环八式”! 魔刀一出,当者必死,这一刀威力无俦。 双方以极高的速度对冲,血月般的赤芒妖异般绽放,宛如落樱盘旋飞舞,翩然渗入敌人出招时未防守住的空隙,撕扯下成片的黑血与暗鳞! 深度龙化的王将嘶吼、咆哮,可他的心脏已被切碎,再也无法发力相抗。 源稚女拔出贯穿对方胸膛的长刀,一脚踹出,王将的身体被巨力轰飞,狠狠撞在冷库尽头的钢制货架上,金属扭曲变形,冰渣四溅。 货架轰然倒塌,冰封的海鲜倾泻而下,在败者的身上堆成一座小小的、冰冷的坟墓。 他挣扎着爬起,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一张布满缝合痕迹的脸。 “果然……又是影武者。”源稚女的声音透着冰冷的失望。 王将咳着血,却诡异地笑了:“你杀不完的……‘王将’永远不止一个……” “我知道。”源稚女拔出刀,在王将的惨嚎中踩碎他的膝盖,“但我会一个个杀,直到……” 他俯身,在王将耳边轻声道: “——杀光所有影子,揪出赫尔佐格的本体。” 刀光一闪,王将的头颅滚落。 冷库里只剩下血滴落地的声音,一滴,一滴,像是某种古老的计时。 良久,源稚女甩去刀上的血,抬头望向监控摄像头——他知道,真正的赫尔佐格一定在看着。 “这只是第一个。”他对着镜头微笑,黄金瞳如炼狱之火,“等你的影武者死绝了,我会亲自……把你的心脏挖出来。” 仓库内残余的猛鬼众成员早已吓破胆,有人转身就逃,有人跪地求饶。 源稚女面无表情地从风衣内袋取出一把特制手枪,枪管修长,弹匣透明,里面装载的不是子弹,而是一片片薄如蝉翼的冰晶,泛着幽蓝的寒光——生死符,或者说,可以跟心灵信标相连的信号源。 “你们……”他抬手,扣动扳机:“愿意被‘度化’吗?” “咻——”冰片破空,精准命中一名逃跑者的后颈。那人瞬间僵住,眼神涣散,随后……缓缓转身,恭敬地单膝跪地。 “主人。” 源稚女没有停留,继续射击目标,短短数秒,剩余的猛鬼众全部跪伏在地,眼神空洞,如傀儡般等待指令。 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从今天起,你们是我的‘行者’。”他收起枪,转身走向冷库出口,“去找到更多的‘同伴’,然后……带他们来见我。” 门外,暴雨依旧。 监控屏幕的另一端,黑暗中的男人缓缓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一张与橘政宗一模一样的脸:“有意思……还真挣脱了控制?” 赫尔佐格轻笑着,目光扫过桌面上的一对黑木梆子,“看来,得启用价值最高的ξ了。” …… 东京新宿区,地下800米。 黑暗被某种古老而沉重的呼吸撑开,岩层在无形的力量下为之退让,形成一座数千立方米的洞穴,披着银铠的盲龙盘踞成环,缓缓蠕动,鳞片摩擦间发出金属般的低鸣。 岩层在它的力量下如软泥般被塑形,穹顶高耸如教堂,四壁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精细打磨过,映出几个朦胧的身影。 赵青站在洞穴中央,指尖轻点,一缕寒气自掌心蔓延,凝结成冰晶阶梯,悬浮于虚空。她踏阶而下,袖袍一挥,离合变幻的清柔气场扫过,空间仿佛被折叠又展开,于是,洞穴变了。 岩壁上浮现出细腻的木质纹理,像是千年古树的年轮自然生长而成;地面铺展开柔软的苔藓,踩上去如踏云端;穹顶垂落藤蔓,缠绕着发光的晶石,洒下柔和的光晕。一张紫檀木案几凭空浮现,上面摆着青瓷茶具,茶烟袅袅,未饮已觉清香沁脾。 角落里,几株绛珠草舒展枝叶,瓣如血玉般剔透;龙凤在微风中摇曳,蕊间似有龙影凤形流转;寒月昙灵韵天成,幽香四溢——虽然都是没多少药效的装饰性草,却能让这冰冷的地下世界多一分生机。 “临时据点的装修,凑合着用。”她淡淡道。 夏弥蹲在一旁,指尖戳了戳突然冒出来的幽昙,瓣在她触碰的瞬间泛起涟漪般的霞光。“渐变色荧光调制?”她挑眉,“我还以为你会培养点吃了能长生不老的仙草。” 赵青微微一笑:“长生不老?你的每日修行完成了吗?这么多话?”她指尖轻划,一缕寒气凝结成冰晶蝴蝶,翩然落在夏弥发间,“世间万物,美则美矣,何必皆求实用?” 施夷光站在一旁,静静望着这一切,眸中映着晶石的光辉,如深潭映月。她忽然轻轻打了个哈欠,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倦意。 “累了?”赵青侧目,知晓对方因体质问题,心血不足常常失眠,可称得上“择席之病”,过去尚未修行之际,甚至一年里只能熟睡十几个夜晚,不过到了现在,却是没多少影响,毕竟境界早已大涨。 施夷光点了点头,轻轻打了个哈欠,走到一张新凝成的暖冰吊床上,径直躺下。 她的睡姿极静,呼吸绵长,黑发如瀑散开,衬得肌肤如雪。 她的美不张扬,却像冰雪融化般无声无息地浸透观者的心神,让人恍惚间觉得——若是能一直这样看着,或许就能永远沉湎其中,不再醒来。 渐渐地,她的吐纳与整个洞穴的脉动同步,一种奇异的韵律在天地元气中回荡。 似歌非歌,似风非风,宛如碧落空歌,无形无相,却又无处不在,如雪落寒潭,空灵悠远,隐约带着某种超越时空的韵律。 歌声中,施夷光周身浮现出一层淡青色的光晕,光晕收缩、凝聚,最终化作一枚半透明的“茧”,如雾如纱,将她包裹其中。 “无为而无所不为”,真正的修行者,追求的并非后天修炼的“有为”之力,而是回归胎儿般的先天状态,浑然天成,不假外求。 此时的施夷光,便像是重新回到了母体之中,无思无虑,浑浑噩噩,却又生机澎湃。 简单实用的“胎息”之法,返本归元,用于自然修炼出最原始、最纯净的真元,夺天地之精华,逆返先天,回归混沌未开时的状态——宇宙未开时无光无暗,却孕育万有。 “生”或是一个梦的死去,而“死”却是另一个梦的醒转。 这是超然的轮回,意识沉入最深层的冥想,不再受肉身束缚,而与天地万象共鸣合一。 那块神秘莫测、珍稀之极的感生石则微微发亮,自然漂浮在了空中,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状态,澄澈得像是能映出云影天光。 赵青静静观察了一会,确认她的修行如常无碍,随后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五心朝天,开始了“证空性”的玄奥心灵变化,双手结印,周身逐渐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如星辰环绕。 “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 她的心量不断扩张,意识如无垠的宇宙,包容太虚万象,神念随之升华,洞穴不再是洞穴,而是无数元气法则交织的节点。 她“看见”了地脉的流动,看见了灵气的汇聚,看见了因缘生灭的丝线缠绕在每一寸空间。 “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无非般若。” 她的周围,开始自然浮现出种种异象:如幻、如阳焰、如梦、如水月、如响、如空、如像、如光影、如变化事、如寻香城。这些佛经中的“十喻”在赵青身边一一显现,却又转瞬即逝。 这些虚相并非幻觉,而是她证悟的果位现观。只因赵青的修行已臻至“无相无住”之境,所见一切,皆是自心所现。 在夏弥友好分享了些权柄,并经过了跟风王的高强度厮杀,她的领悟亦是无时无刻不在飞涨,尤其是和龙族尼伯龙根技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佛家净土法界,功行增进,更可称得上一日千里。 可赵青并未止步于此。 她的神念顺着地脉蔓延,如无形的根系,深入东京的地脉网络,磅礴似海的剑气灌注而入,迅速蔓延扩张开来。 “地脉剑·乱丛生。” 土生木,两者间互融,却是更添变化。 浩渺的剑意渗入每一寸土壤、每一株草木,令整座城市都隐隐散发出凌厉的切割感。 原本,在“夜之食原”的死亡气息侵蚀下,东京的植物都在逐渐枯萎,包括那些四季不落叶的松柏,挟带雨势的冷风吹过,它们就都变成了炭黑色。可现在,赵青的剑意赋予了它们抵抗的力量。 下一瞬,六本木的银杏根系突然刺破沥青路面,叶片边缘泛起金属光泽;皇居外苑的松针无风自动,在树梢凝成剑形冰晶;就连新宿站出口的盆栽绿萝都挺直藤蔓,如同等待出鞘的细剑。 夏弥正蹲在洞穴角落研究那株会变色的寒月昙,刚发觉这观赏性卉实则蕴藏了玄奇的意境,就差点被脚底传来的刺痛惊得跳起。 她赤足踩着的苔藓地垫竟生出细密剑芒,在雪白的足弓上留下淡红色印记。 “这是要把整个东京变成剑阵么?”她揉着脚心抱怨,却看见赵青的衣袂无风自动——那些绣着暗纹的衣褶里正不断飘出半透明的符箓,每一张都承载着不同的剑意: 有的如春蚕吐丝般缠绵,有的似雷云碰撞般暴烈,更多的则像深秋晨雾般难以捉摸。积雪晨飞,途闲失地;惊砂夕起,空外迷天。万里山川,拨烟霞而进影;百重寒暑,蹑霜雨而前踪…… 不仅地面上发生了种种玄奥的变化,同一时间,漫天风雨亦陷入了凝滞,或寒或热的气流与漩涡在高空中转瞬生成与消散。 亿万水幕、玄冰凝成的镜面在难以想象的繁复阴阳交变下渐渐浮现,悬于天际。 剑芒冲天而起,跟阳光共同照射在这些镜面上,被无数次折射反射,最终化作漫天七彩琉璃般的星光,即使在白昼,东京的天空也仿佛被银河笼罩,最终形成一座覆压方圆上百里的“天幕镜阵”。 “既然无法让镜面彻底消失,那就反其道而行之,让它们变成我的剑。”地层深处,赵青心中若有所思,任何试图通过这些镜面侵入现实的存在,都将被途经的星火剑连环绞杀。 此外,更重要的是,通过这种大范围偏折的方式,她可以持续积蓄本体远程传递过来的能量,而极少出现逸散,等若于将其转化为常驻的支援,且越积越多,威力几乎无有极限。 街头的行人驻足,抬头仰望天空奇景,却无人能理解这异象的根源。 与此同时,东京湾驻防的m军舰队,也观测到了这边的异常。 “那是什么?”雷达兵盯着屏幕,惊愕地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光:“某种新型光学武器,还是不明飞行物?但范围怎么会……这么大?起码上千平方千米,都出现了强烈的电磁信号干扰?” 詹姆斯上将皱眉,暗自回忆起卡塞尔学院提供的情报:“是龙族的言灵?还是某种炼金矩阵?”他并不打算公开表露这等机密情报,只是下令:“发射一枚‘标准-3’导弹,试探性攻击。” 很快,导弹顺利发射升空,尾部喷出炽烈的火焰,划破长空,直奔那片璀璨如银河的天幕镜阵而去。然而,就在它正常飞行的某一刹那,恰巧被几道琉璃色的星光擦过,金属外壳立即被熔融斩碎。 “见鬼!” 第七舰队指挥室里,雷达兵看着屏幕上导弹信号消失的轨迹,“它被……切成了七块?难道是激光?但我们的红外监测显示,那些镜面根本没有高温反应,反而寒冷如冰!” 更可怖的是,在第一波剑光将导弹拆解之后,残留的碎块尚未散开,就又遭遇了第二轮、第三轮自动攻击,进一步化作了无数炽白半熔融的金属颗粒,在红外雷达的图像中,竟正好排列成了个汉字,“退”。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 “这……是什么?”一名军官喃喃道。 上将的拳头缓缓攥紧。 “这已经不是人类能理解的战争了……” 与此同时,盲龙缓缓抬头,尽管它没有眼睛,但它的“视线”感知却穿透了地层,望向天空,对这一幕完全了然。 赵青微微一笑,伸手轻敲它体表的符文重甲,接着掏出了几袋新鲜的肉食。 “再等等。”她低声道,“很快,这里就会热闹起来了。” 既然危急事态已成了明面上的状况,国际间即将陷入恐慌,那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而是尽情展露实力为佳,心情确是舒畅。 “喂!”夏弥却总有种被晾在一边的感觉,在水王核心再过几会就炼化、实力必可迎来暴涨的时刻,地位仍是这般平常,她想了又想,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得活跃下气氛,成为队伍中的焦点才行! “师傅,我……我要跟你打个赌!”夏弥跺了跺脚,结果又忘了疼,几乎被剑意刺伤,“等下,”她穿上靴子,继续道:“就赌,接下来谁的战斗表现更佳,拿到mvp!” “可以呀!”赵青眨眨眼:“可你能赌上什么呢?空手套白狼可不是好习惯哦。” …… 某条位于东~京大学后门的狭长街道,一座曾经是“黑天神社”,现在已经改建的社区教堂,比较小比较破旧,因为近期天气持续异常、出行困难,那些浅信徒泛信徒便减少了做礼拜干义工的次数。 但对于信仰虔诚者来说,灾难将近,正是他们祈求神佑、坚定信念的时刻。 教堂内,昏黄的灯光摇曳,映照出几排略显陈旧的木制长椅。牧师山本一郎站在祭坛前,双手合十,低声诵念着《圣经》的章节。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对抗着窗外肆虐的风雨。 虽说赵青在不断凝水成冰,但空中弥漫着的水汽浓雾毕竟太多,要尽数转化,尚需一定的过程。 “主啊,在这动荡不安的日子里,求你赐予我们平静与勇气,让我们的心灵成为避风的港湾,让爱与希望如灯塔般照亮前行的道路……” 风声呜咽,雨滴敲打着彩绘玻璃,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教堂里零星坐着几位年迈的信徒,他们或闭目聆听,或低头默祷。 就在这时,教堂的门被轻轻推开。 冷风裹挟着雨丝灌入,烛火摇曳,几位老人忍不住咳嗽起来。山本一郎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挺拔的老者缓步走入,黑色风衣上沾着雨水,银灰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打扰了,各位。”老者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fbi特别调查组,例行检查。”他从怀中掏出一本证件,黑色封皮上烫金的徽章在灯烛下泛着冷光。 转眼间,整个教堂的氛围骤然一紧。 牧师山本一郎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联邦探员”充满疑虑。但老者只是微笑着,目光却越过他,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长椅,目光锁定在角落里一个低着头的老人身上。 那老人穿着朴素的灰色外套,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似乎正专注于手中的《圣经》,身形高大,却刻意佝偻着背,像是想要融入阴影之中。 “上杉先生。”老者站在长椅旁,微微俯身,语调轻松得像是老友重逢,“方便出来聊聊吗?” ……(本章完) 第610章 陷入与入侵(5K) 雨水顺着教堂彩绘玻璃的纹路蜿蜒而下,将圣像的面容分割成班驳的光影。上杉越缓缓合上手中的《圣经》,指节微微发白。他抬起头,浑浊的黄金瞳在昏暗的烛光下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 “fbi?”他嗤笑一声,嗓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你们美国人什么时候连东京的社区教堂都要管了?” 昂热没有回答,只是将黑色风衣的领口微微拉高,挡住从门缝灌入的冷风。 他目光扫过教堂内几位惊愕的老人,最后定格在上杉越佝偻的背上。 而后,昂热抬起手,轻轻按在上杉越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让后者浑身一震——那是“时间零”领域扩张的触感。 仿佛下一秒,他的动作就会被无限放慢,而昂热的刀锋会精准地刺入他的心脏。 “跨国合作的公务,耽误不了太久。”他的日语流利得近乎刻薄,指尖轻轻敲击着镀银手杖,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是倒计时的催促。 上杉越沉默片刻,终于缓缓起身。 他的动作很慢,就像每一根骨头都在抗拒,但昂热知道,这只是伪装——这个老混蛋的肌肉线条依旧紧实,藏在灰色外套下的躯体仍能爆发出堪比纯血龙类的力量。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堂。 雨势稍缓,但天空依旧阴沉如铁。街角的自动贩卖机亮着惨白的光,映出上杉越皱纹深刻的脸。 他摸出一包皱巴巴的“和平”香烟,叼了一根在嘴里,却没点火,只是任由雨水将烟草浸透。 “昂热,”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你终于来了。” “r本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就知道你会来。”他吐掉湿漉漉的烟,黄金瞳微微亮起,“……能搞定最近的出国机票吗?” 昂热笑了。 那笑容像是冰刀划过玻璃,尖锐而冰冷。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当年那个懦夫啊。” 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支雪茄,用银质打火机点燃,烟雾在雨中凝成一道苍白的线,“说真的,以你的体能素质,不说游过整个东海,渡个对马海峡应该问题不大吧?” 上杉越的嘴角抽了抽,像是被刺痛了某根神经。 “呵,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活了一百多岁还能神气十足地拎着刀砍龙?” 他眯起眼睛,雨水顺着他的白发滴落,“我已经老了,昂热。我的时代早就结束了。” “不,你的时代从未结束。”昂热盯着他,“只是你自己选择了逃避。” 上杉越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呵,你还是这么擅长戳人痛处。”他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是啊,我逃了……逃了半个世纪。现在的我,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等死。” “安静地等死?”昂热冷笑,“那你为什么还躲在教堂里祈祷?难道上帝能替你解决那些疯狂啃噬金属的鬼齿龙蝰?还是能让你避开即将降临的‘夜之食原’?有些事,不是躲就能躲过去的。” 上杉越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知道夜之食原?”他的声音变了,低沉而危险,像是沉睡的火山突然苏醒。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昂热吐出一口烟圈,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处阴云密布的天空,“比如,皇血觉醒的标志,就是获得能够进入‘夜之食原’的烙印——这个烙印,是随着蛇岐八家的血脉流传的。” 上杉越的呼吸微微停滞。 他早就觉得这场雨不太对了——虽然不当影皇已经很久了,但对于夜之食原的传说,上杉越仍记得很清楚,暴雨和洪水把世界清洗,退潮之后新的城市矗立在大地上,它的名字是夜之食原。 “古书上说,”昂热继续道,“在‘夜之食原’对人类世界打开那一日,会有大潮洗过东京,而天空中的月……是黑色的。” 上杉越的黄金瞳彻底燃起,炽烈的光芒甚至驱散了周围的雨雾。他的背脊不再佝偻,肌肉绷紧,仿佛一头即将扑杀的猛兽。 沉默在雨声中蔓延。一只黑猫从垃圾箱后蹿过,爪尖踢翻了空罐头。 “……你果然是为了这个。为了白王的秘密而来。” 上杉越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解脱般的疲惫:“如果是别人,我会怀疑他的目的,怀疑他是想谋求‘神’的力量,但你不一样,昂热。你这一生都在屠龙……我信你。” “我只是为了终结。”昂热淡淡地说,“终结灾难,终结龙族的阴影。” 上杉越盯着他看了很久。 “你还是老样子。”他摇摇头,“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怎么进入夜之食原?”昂热直截了当。 上杉越再次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讽刺,几分释然,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你大概不会猜到,”他缓缓说道,“你现在就在夜之食原中。” 昂热的瞳孔微微一缩,但表情依旧平静。 他环顾四周——街道、教堂、自动贩卖机,一切都与现实无异,永夜之境昏暗的气氛也跟阴云密布的雨天相差无几。 唯有空气中的寒意忽然间十倍百倍地加剧了,简直让人怀疑这些雨点会被瞬间冻结: “你说我们现在就在夜之食原中?” 暴雨打在那些近百年历史的木质和屋上,这些建筑的技术还是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工匠们在木椽之间铺设层层叠叠的瓦片,雨水顺着瓦槽奔流,在夜色中飞射出银色的抛物线。 如果说这地方是夜之食原,那么夜之食原倒未必是那么令人恐惧的地方,只是像被遗忘的角落那样令人有些感伤。 “你知道我是这个街面上所有土地的持有者,而我现在穷得就剩这块地皮了,可我宁可卖拉面也不愿意把这块地皮卖掉,你觉得这只是出于我的怀旧情结?”上杉越幽幽地说: “我怀念二战时期的日本所以不想这些老宅被拆掉?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么?” “以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想你年轻的时候虽然也有过种马的日子,但是老来也许会有点迂腐,怀念着二战时期你在日本黑道呼风唤雨的日子,顺便也就怀念旧日的东京。” 昂热并不否认自己对这个家伙的偏见。 “……还真是把我给看扁了……好吧的确有点这样的意思,尤其是把以我为名建立的‘黑天神社’,低价转让给教会的时候,那真是特别的……”上杉越自嘲地耸耸肩,伸手接住一滴坠落的雨珠: “还是不谈闲话了,过于古老却无龙维护的尼伯龙根,其炼金迷宫的墙壁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坍塌,打开通往现实世界的不稳定通道。” “这条街就是通道之一,它恰恰处在现实世界和夜之食原的交口上。” “不过,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我虽流着‘皇血’,仍旧只是能够感觉到夜之食原的存在,却找不到出入的方法,就像是表里两层的世界中存在着看不见的薄膜,无法触摸它,更不要说进去。” “所以你一直守在这里,不是为了怀旧,而是在看守这个隐蔽的缺口?”昂热问。 “算是吧。”上杉越挠挠头,“虽然大部分时间我确实只是在卖拉面。” “那么我确实得修正下对你的观感。”昂热叹了口气,掂了掂了衣袋中的那个亚述青铜匣,感受着钚球的重量:“不过,这次为什么就轻易进去了?” “……可能是夜之食原生出了些变化,规则不再跟从前一致了。”上杉越的目光突然变得凝重:“依我看来,要么是它寿命将至开始迅速崩溃,融入现实世界的前兆,要么,是有‘人’动了手脚。” “第一次来尼伯龙根空间,虽说挺有纪念意义的,但我可不想死在这里或被困住。” 他补充道:“刚才的入口并不等同于安全的出口,昂热,我们得到高处去看看,看清这片区域的全貌,以躲避那些远古的尸守。” “尸守?是谁留在……” 话音未落,上杉越拽着昂热的手向上跃起,一步便是十数米,两人如炮弹般冲破雨幕,落在教堂尖顶的十字架上。 雨水拍打在他们的脸上,冰冷刺骨,但更冷的是眼前的景象——整条街道正在扭曲。 原本熟悉的建筑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砖石、钢筋、玻璃,一切都在缓慢地变形、重组。 教堂的彩绘玻璃上,圣徒的面容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龙形浮雕;街角的自动贩卖机融化成一滩银色的金属液体,又缓缓凝聚成一座古老的青铜灯台。 “这就是夜之食原?”昂热眯起眼睛,黄金瞳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不,这只是入口的‘表层’。” 上杉越的声音低沉而紧绷,“真正的夜之食原比这更古老、更扭曲……它是一座死去的巨型城市,一座被神代文明遗弃的坟墓。”他指向远处——东京塔的方向。 那里本该是灯火通明的钢铁巨人,此刻却变成了一座漆黑的尖碑,碑身上缠绕着巨大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延伸至天空,仿佛捆缚着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天空中的月亮…… 是黑色的。 不是被云层遮蔽,不是月食,而是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的黑色,宛如一个悬挂在夜空中的空洞,又像是古老神明摘下的眼珠。 也许代表着传说中的“黑王之瞳”,又或者是奥丁为换取智慧之泉献祭的那颗? “古书上说的没错。”上杉越喃喃道,“‘夜之食原开启之日,黑月当空,大潮洗世’。” 昂热握紧了手中的折刀,目光死死锁定在幽邃的天空。 只因,一架f-18舰载机正低空掠过,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雨幕。可那架飞机的涂装却并非现代美军的蓝灰色,而是某种奇特的暗金色泽,机翼上赫然印着一枚干枯的世界树徽记。 “这是你们卡塞尔的支援?居然如此给力,几分钟就到场了!不过把校徽刻在战斗机上招摇过市,似乎有些过于张扬了。” 上杉越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荒谬的期待,忽然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为什么我总感觉它不怀好意,想要俯冲扫射我们?或者发射枚空地导弹?是精神衰弱生出幻觉了么?” “……恐怕这并非你的错觉。”昂热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雷,“这不是学院的飞机。卡塞尔的标识是半朽世界树,而非完全枯萎,可不要认错了!” “这谁分辨得出来?” “又不是停在原地不动,必须要动态视力跟上才能勉强看清。”上杉越辩解道:“那是谁的?” “奥丁。” 上杉越愣了愣神。 “奥丁?北欧神话里的那个?”他的声音微微发紧,“你是说……他真的存在?” “不仅存在,而且他早就来了。” 昂热的声音冰冷而锋利,“尼伯龙根是现实的投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夜之食原把东京湾附近的第七舰队……给复制粘贴了进来。”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艘战舰的轮廓缓缓浮现——阿利·伯克级驱逐舰、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甚至还有那艘庞然大物——尼米兹级航空母舰。 在过往的典籍中,尼伯龙根虽被描述为映照现实的镜像空间,似乎可以复现中世纪城堡或远古遗迹,着实神秘莫测。 但能够具象化人类最强的科技造物之一——整支现代化海军舰队,连各种电子设备都完美模拟了出现,仍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这是否代表着,无论人类如何发展,都只是在龙族预设的沙盘中堆砌玩具? 又或者证明了,龙族并非被时代淘汰的古老存在,而是一直在暗中学习、进化,甚至从头到尾操控着人类文明的前进方向? 下一瞬,海面上突然亮起数十道刺目的火光。战斧导弹的尾焰划破雨夜,却在升至半空时诡异地扭曲,弹道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弄的琴弦,齐齐转向他们所在的教堂。 “逃!“上杉越的吼声撕开裂空的雨幕。 他苍老的身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拽着昂热从十字架跃下的瞬间,机炮的炽烈弹链已经将青铜十字架绞成碎片。 20mm贫铀弹在教堂穹顶炸开绚烂的火,彩绘玻璃的圣徒们在半秒内全部殉道。 昂热的黄金瞳骤然炽亮,时间零的领域无声扩张,将周围坠落的雨滴凝滞成悬浮的银针。 他一把拽住上杉越的肩膀,把对方加入赦免的范围,两人的身影在战机咆哮的引擎声中骤然加速,如两道模糊的残影掠过低矮的屋檐。 f-18的机炮扫射在身后炸开一连串的火光,贫铀弹撕裂砖石,却始终慢了半拍。 上杉越的肌肉记忆被唤醒,尽管嘴上抱怨着“一把老骨头还要陪你玩命”,但步伐却丝毫不乱,紧跟着昂热在狭窄的巷道间疾驰。 “往东!”昂热低喝,手杖尖端点向远处一座低矮的混凝土建筑,“那里有冷战时期留下的防核工事,结构足够厚实,能扛住一轮轰炸。” 上杉越啐了一口,雨水顺着他的白发甩落:“然后呢?在里面缩着等死?” “能撑多久是多久。”昂热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尼伯龙根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同,我们得争取时间,等外面的援手定位到我们的信号。” “援手?”上杉越嗤笑,“你该不会指望卡塞尔那帮小鬼能杀进尼伯龙根吧?” 昂热没有回答,只是猛地一拽他,两人侧身闪进一条地下通道,厚重的金属门刚轰然闭合,头顶就传来导弹破空的尖啸,随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整片街区都在冲击波中震颤不已。 灰尘簌簌落下,上杉越咳嗽两声,抹了把脸:“妈~的,奥丁这是铁了心要把我们炸成渣啊。” …… 大约三个小时后。 东京地下洞穴内的温度骤降,冰晶在岩壁上蔓延出瑰丽的霜纹,仿佛某种古老的符文正在自行书写。夏弥盘坐于洞穴中央,周身环绕着幽蓝色的光晕,那是海洋与水之王的权柄正被她彻底炼化、融合。 她的身体在细微处发生着变化——原本纯金的龙瞳深处泛起深海般的湛蓝,发丝间隐约流动着水纹般的光泽,而她的骨骼、肌肉、血液,都在龙类基因的重组下调整至更完美的状态。 但最关键的,却是夏弥的精神世界——她终于明白了赵青隐藏的用意:胎息之茧、证空性、那几株看似无用的草……全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向她展示“守一”之道,守住本心,不被外来的权柄侵染。 施夷光的胎息之茧,让她明白如何在内核重组时保持“本我”不散;赵青的证空性,则让她学会如何在力量暴涨时仍能维持心境的澄澈; 而那些会变色的寒月昙、龙凤,则像是某种生命形态的隐喻——它们并非单纯装饰,而是在展示“适应”与“平衡”的法则,道家“负阴抱阳”的和谐真意。 “原来如此……”夏弥心中恍然。 她曾以为赵青只是在自顾自地修炼,可实际上,对方早已将“教学”融入环境之中。 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当她炼化权柄逐步突破的时候,赵青与施夷光的修行状态也同步发出了微妙地变化——前者的星光轨迹更加流畅,后者的胎息之茧也愈发凝实。 她们在互相参考、互相补全。 “真是狡猾啊……”夏弥嘴角微翘,心中却涌起一丝罕见的敬意。 她不再抗拒,而是模仿着施夷光的胎息状态,让自己的精神沉入深海般的宁静。同时,她开始调整体内龙血的流动,融合罡劲的千百般变化,使其如赵青的剑气和剑意一般,既有锋芒,又有秩序。 “轰——!” 最后一缕海洋之王的权柄被她彻底炼化,洞穴内的水汽瞬间凝结成亿万细小的冰晶,悬浮于空中,宛如星河倒悬。夏弥睁开双眼,瞳孔中的金色与蓝色交织,最终定格为一种深邃的苍青。 双系龙王,正式诞生。 她站起身,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却又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大地的厚重与海洋的深邃,在她的意志下完美交融,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平衡与共鸣。 从今往后,山峦将是大地的波浪,海洋则化为水中的板块。 两种权柄的交融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本质的蜕变——正如太古时代,白王曾以“精神”统御四大元素,此刻的夏弥,是否正在触碰那禁忌的领域? “恭喜。”赵青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仍盘坐于地,但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来你悟性不错。” 夏弥哼了一声,但眼中却藏不住得意:“那是当然!不过……谢了。” 赵青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夏弥深吸一口气,忽然伸出手,按在赵青的肩膀上。 “现在,该我了。” 她抬手,掌心浮现两团截然不同的能量:大地与山之王的厚重土黄色,以及海洋与水之王的深邃幽蓝。两股力量在夏弥指尖交织,最终化作一道螺旋状的光流,直冲赵青而去,没入了她的后背。 赵青的“证空性”状态被瞬间触动,双方的精神世界短暂重叠,两股龙王之力在她体内流转一周,随即被她以玄妙的境界修为驯服、驾驭着注入了地脉的乱丛,输送到了“天幕镜阵”中。 镜面之门,洞开! 东京上空,无数悬浮的冰晶镜面骤然震颤,原本只是折射反射星光的被动结构,此刻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激活”,每一面镜子都浮现出幽深的漩涡状通道,出现了一扇扇“门”。 夜之食原的入侵路径,被反向打通! 下一秒,亿万道星火剑光如银河倾泻而入,顺着镜面通道直刺尼伯龙根深处!苍白色的幽寂火焰散发出无形的射线灼烧,铺天盖地坠落,撕裂了那里永夜沉沦的苍穹! ……(本章完) 第611章 太虚裂罔,干预,病房(8K) 地下工事内,爆炸的余波仍在震颤。 昂热背靠厚重的混凝土墙,指尖轻轻敲击镀银手杖,似乎在计算着外界导弹轰炸的间隔。上杉越则蹲在角落,嘴里叼着那根早已湿透的“和平”香烟,黄金瞳在昏暗的应急灯下闪烁不定。 “喂,昂热,你的援军到底靠不靠谱?”上杉越低声问道,嗓音里带着一丝不耐。 昂热尚未回答,整片空间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被强行撕裂的征兆。 下一秒,整座地下工事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狠狠摇晃。混凝土墙面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纹,尘埃簌簌而落。上杉越猛地抬头,黄金瞳骤然收缩——“那是什么?!” 昂热的瞳孔同样骤缩。 即便身处地下,即便视线被层层钢筋水泥阻隔,他们仍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感应到那些寂灭万乘的星辰剑意,如天罚坠落,降下了某种近乎天理的秩序之力。 …… 黑色的海水吞没了大半个东京,潮水翻涌,吞噬了曾经繁华的街区。明治神宫孤悬于凸起的岩层之上,铁轨如浮桥般沉浮于水面,列车车箱浸泡在漆黑的海水中,宛如搁浅的巨鲸残骸。 而此刻,夜之食原的天穹——那轮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月——骤然龟裂。 就像登高望远时,原本一望无垠的天穹突然如玻璃般裂开,显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残破美感。 虚假天幕如蜡般融化,露出背后漆黑的虚无。 第一道剑光坠入海面,黑色的海水瞬间沸腾,却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极热与极寒的交替让水体在分子层面崩解,蒸发与凝固同时发生,海面炸开无数冰晶与蒸汽的漩涡。 第二道剑光贯穿了远处的黑色尖碑——那座本该是东京塔的扭曲造物。碑身被洞穿的瞬间,内部的结构如腐朽的枯木般迅速碳化,随后在寂寒的辐射下崩解成灰白色的尘埃,随风飘散。 第三道剑光横扫过海面上的第七舰队。 f-18战机被苍白色的火焰缠绕,机翼在高温中熔化,却又在辐射的侵蚀下迅速脆化,如朽坏的纸片般碎裂。战舰的装甲被烧蚀出巨大的空洞,炮塔在寂寒中冻结,随后崩裂成铁屑。 整支舰队,在短短数秒内,化作一片漂浮的金属残渣。 这不是单纯的破坏,而是探明。 剑光并非无序斩落,而是如一张精密编织的网,覆盖整个夜之食原。每一道剑光都携带着特殊的辐射波动,在触及尼伯龙根的边界时,会因空间规则的不同而产生微妙的折射。 就像用超声波探测物体的内部结构一样。 这些辐射在夜之食原与现实世界的交口处,会形成独特的回波。 “太虚寥廓,肇基化元,解形遁变,罔象其深。” 赵青的声音仿佛穿透了空间,在剑光的轨迹中回荡。这是道家对虚无与实相的辩证——太虚虽无边际,却仍有其脉络可循。夜之食原的规则再诡异,也终究有迹可循。 而此刻,剑光正在撕裂它的伪装,逼迫它显露出所有隐藏的通道,先如手术刀般切入这些节点,再将虚幻与现实的粘连一一斩断。 这便是她新近所创太素九剑的另外一式,太虚裂罔地络绝机,讲究的是空间的剥离。 …… 地下工事内,尽管厚重的铅门隔绝了大部分辐射,但仍有苍白色的光晕从缝隙中渗入,将昏暗的室内映照得如同极昼。 “喂,昂热……”上杉越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确定你的盟友……真的是人类?” 昂热沉默了一瞬,随后低笑:“谁知道呢?反正现在,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防爆门外,隐约传来某种诡异的嗡鸣,像是空间本身在哀鸣。 随后,整片区域的重力似乎短暂失效,尘埃悬浮,金属器具微微浮空。 …… 星坠如雨,流影浮光,那轮吞噬一切光的黑月,终于承受不住剑光的冲击,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痕,最终轰然崩解! 然而,黑月的毁灭并未让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相反,星火剑光在破灭黑月后,竟在原位置凝聚出了一轮新的明月——直径上百米,通体莹白,散发着幽冷的光辉。 这轮明月并非实体,而是星辰元气的具象化。它的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寂灭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 更诡异的是,明月的光辉中,竟有无数焰白色的飞蛾凭空而生,它们振翅飞舞,迅速朝隐藏的尸守、死侍扑去。 这些飞蛾并非生物,而是剑光的另一种形态——它们能焚烧精气神,并且……不断增殖。 每一只飞蛾在吞噬尸守、死侍后,都会分裂成两只,再分裂成四只……短短数秒内,整片废墟上空已被焰白飞蛾覆盖,它们如雪崩般席卷一切,将这片天地的阴暗角落彻底照亮。 夜之食原的边缘开始崩塌。 黑色海水退去的区域,露出了现实东京的残骸——被潮水浸泡过的街道、半沉的车辆、漂浮的杂物。 可这些现实之物却在剑光的辐射下逐渐“显形”,而夜之食原的虚影则如褪色的油画,一点点被烧蚀殆尽。 它就要死了,无人能够逆转这个命运。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东京——涉谷、新宿、港区……所有预先布置的盖革计数器在这一瞬间疯狂鸣响。 某些街区的空气诡异地扭曲,仿佛有无形的门正在关闭。 一阵完全由光芒组成的飞絮从地下飘扬着散飞而出,空灵地洒向了四面八方。 “找到了……”昂热低声说道,“所有隐蔽的交口,都被这一剑照出来了。” 上杉越沉默良久,终于苦笑:“妈的,早知道你们有这种手段,我还躲个屁的教堂?” …… 地下洞穴的临时据点。 赵青微微蹙眉,心中若有所思。 虽已锁定奥丁的气息,九成星辰射线皆指向黑月核心,且星辰元气并非龙族所掌握的四大元素范畴,理论上难以被其权柄干涉。 但以奥丁的实力,即便无法直接对抗,也应当有某种规避或反制的手段。 可现实却是——他任由黑月被撕裂,舰队被湮灭,一根光矛都没掷出,甚至没有尝试扭曲尼伯龙根的规则来干扰她的剑光。 这种沉寂无疑显得异常。 “太顺利了。” 她思绪翻涌,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是试探?还是说,他真正的目标并不在此?又或者,他早已在别处埋下后手,此刻的溃败不过是障眼法?” 但眼下,赵青无法验证这些猜测。 “罢了,无论如何,先完成既定目标。” 她收回心念,转而评估此次行动的成果。 星辰元气的覆盖性辐射已精准标记出所有空间裂缝,夜之食原与现实的重叠区域正被逐步剥离,很快就能彻底封堵所有缺口,让超级核弹计划进入下一阶段,正式准备部署。 同样的,揉合星辰元气与三昧真火的“业火之法”,也得到了可靠的验证,理论上,只要她愿意,这一剑带出的火蛾可无限分裂、增殖,直至覆盖全球,湮灭几乎一切生灵。 对于赵青来说,无论是在龙族世界还是另一边的剑王朝世界,“灭世”早已不是难题,除此之外,尚有许多种方法可以做到,只是她追求的是文明秩序带来的生产力与智慧,所以才需要一步步谋划。 而秩序,往往建立在可控的暴力之上。 “说起来,定向化改造的尼伯龙根空间,倒是能在生产力上取得巨大突破。” 她的思维忽然跳跃至另一个方向。 赵青的感知扫过那些被剑光烧蚀殆尽的战舰残骸。 理论上,尼伯龙根能投影现实中的一切“死物”,包括现代化工业设备,如高精度机床、光刻机等,且并不需要原模原样复制: 数量可变,特性可调。 简单地举个例子,映照b京废弃地铁的那个尼伯龙根,其“原型”只有两条锈迹斑斑的铁轨,但扭曲过后就变成了有几十条之多。 类似的,夜之食原理论上也可复制出几十支航母编队,碾压全球海军总和。 这就代表着,此类炼金空间内很容易建设出超大型工业区,尽管各种设备均为“虚幻”,仍可对外面带进来的原料进行加工、生产,制造出完全符合现实世界物理法则的产品,再输送回外界。 甚至,由于尼伯龙根内部的规则可由顶尖炼金师进行微调,这些工业区能够实现现实世界中难以达成的生产条件。 比如零重力环境、绝对无菌车间,又比如将铜的电阻降低两个量级,从而达到难以想象的“奇迹”。 就投入成本与产值而言,一个100立方千米的中型尼伯龙根,若能将造价压缩至几百亿、几十亿,光卖土地,都可以收回好多倍的利润,更何况是其中能孕育出的生产力与价值。 此外,这种空间的准入许可,自动赋予式的精神烙印,亦可发展出惊人的成果。 本质上,尼伯龙根烙印跟血缘刻印没什么区别,而后者,如源稚女继承的“须佐之男命”,除了优化血统外,更有着极其显著的战斗天赋加成,对于相近层次的招式,一学就会,一练就精。 先前赵青派对方去执行任务,随手传了一套魔刀,以弥补其从未正经学剑,只是偷看模仿源稚生的缺点,结果那少年不过演练数遍,竟已能将刀术施展得颇有几分神韵,俨然臻达第一流高手的水平。 这里的第一流高手,指的是陆小凤世界和天龙八部世界中的标准,也就是说,源稚女的习武天赋比起乔峰都尤有过之,甚至连早期的自己,在没有打下基础的情况下,都不太可能练得如此之快。 不过,必须明确说明的是,“须佐之男命”这个烙印固然在功劳上占了很大一部分,可身体素质、生命层次带来的基础差异,才是“习武天才”出现真正的主因。 源稚女觉醒血统后,举手投足便有上万斤巨力,本身就相当于获得了较高的修行境界,有了足够的积蓄,起“钱”来也是轻而易举,却是无法跟扎扎实实勤学苦练的人在一起比较,起步就全然不同。 “若能将尼伯龙根自动生出的烙印,转化为此类‘天赋’词条,应用于教育与培训之上,再辅以其‘底层梦境’的时间加速……”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那些需要漫长岁月积累的知识与技能,或许只需要短短数月,甚至数周就能精通。这样的效率,将彻底改变人类的学习模式,推动文明的进步。” 而比起费心费力自己搭建尼伯龙根,搜寻现存的再予以改造,似乎要更便捷些。 她心中思绪万千,很快拟订了几个方案,转头看向边上的夏弥:“湿婆业舞和归墟,大概还要多少时间才能融为一体,威力如何?要不要我来帮你参详下?话说水系言灵,应该有些跟‘血’相关的吧?” “……威力么,无论破坏范围还是聚焦打击,都翻了几倍吧。” 夏弥并不介意表露出她刚炼化的水王之核,光一个卵就比自己强得多的事实,毕竟再强也还是变成了营养:“水元素代表哺育和生长,有了水系权柄后,我实力的恢复亦是极大程度加速,言灵也更可持久。” “如果说,先前发动场九级地震后,需要休息大半天的话,现在半小时就可以再来一回。”“好事呀!冷却变快了这么多,那我们的战术选择就更灵活了。”赵青眼中闪过一抹赞许,“干起活来,也更加利索高效……” 目前看来,不管是否为双生子,龙王之间的权柄融合,都会带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水是清洗生成尼伯龙根、以及制造‘门’的最佳介质之一,你先好好研究开发下,‘天琼之矛’的融合不用着急。”她鼓励式地开口言道,“慢慢来即可,修行不能落下。待到我境界正式突破,再助你一臂之力。” 根据赵青的深切体会,时间零固然在战斗上加成奇高,但毕竟也不是每天都能遇上极速类型的强敌,若能把时间加速用在修炼上,才是真正的泛用,价值无可取代。 在经历了跟风王的较量,再参考昂热等人的数据,想必她很快便能将时间零这一秘术彻底解析,常态化使用,再进一步持续化,从几秒十几秒拉长至几天几月,纵然倍数稍低,另有诸多限制,亦属传奇的神技。 别的不说,单论最重要的主世界修行,在入梦诸天带回了丰富的经验后,成长缺乏的仅是时间而已,而一旦开发出了“时光之茧”,那些强制熬时间的进度,很快便可轻易跨过易,升级速度飞涨。 不过,以她最新的推测,开启时间零很可能是要消耗一些跟其他言灵完全不同的资源,它多半并非依赖于传统的四大元素,也不只是利用精神元素,或许还要涉及到道韵之类的高阶东西,以平衡因果之力。 非常规的时空构造,往往能跟命运因果扯得上关系,它们在最高层面上很可能等价,每一道走至尽点,尽皆殊途同归。 而道韵、五行常政、德韵之属,正是颠覆规则的“开挂”专用货币。 “外边有点乱啊!特效十足,所有人都以为是灾难降临了。”夏弥倒是没想那么多,她眨眨眼,注意到地面上的东京,街头巷尾,人群奔逃,警笛声与哭喊声交织,秩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 即便r本的高层极力封锁消息,但首相当众变成怪物,政府在很多人眼中已化作龙潭虎穴般的地方,再难带来镇定安抚之效,恐慌正在蔓延,流言如野火般扩散。 人类在面对未知威胁时,总是如此脆弱。 即便r本曾是犯罪率极低的社会,一旦恐惧爆发开来,理性便如薄纸般被轻易撕碎,人性中的恶肆意涌出,混乱由此产生。 短短几分钟内,恶性案件已不知出现了多少起,群殴、抢劫、纵火……整个东京仿佛被推入了末日般的疯狂漩涡,正如佛经中对末法时代的描述——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 “需要干预吗?”夏弥歪了歪头,指尖泛起一丝幽蓝的水光,“我可以下一场雨,渗入特定的信息素,让所有人冷静下来。” “已经在干预了。”赵青叹了口气:“体会过无秩序的癫狂,民众才会切身感受到和平的可贵,以及团结一致的必要性。” 话音刚落,数以千百万道劲风在方圆上百里内同步激射而出,街头的暴徒停下了手中的棍棒;抢夺物资的人群僵在原地;躲在墙角哭泣的孩童睁大了眼睛,一切非全封闭空间中的罪与恶皆被中止打断。 而做到这一效果的,却仅仅是最基础的点穴,但范围竟覆盖了整个东京都。 那些被点穴定住的暴徒眼中浮现出惊恐之色,他们发现自己无法移动分毫,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无形的力量将他们钉在原地,如同被琥珀凝固的昆虫。 六座心灵信标对此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哇哦……”夏弥吹了声口哨,“这可比警~察管用多了。” “事情还没完。”赵青想了想,提议道:“虽是非常时期,偶有暴乱也属平常,但一遇上危机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家伙,纵然过去没干过什么坏事,如今也是潜在的隐患,且已经暴露了出来。” “给这些人染上‘圣母病’,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变得极度善良、乐于助人,或许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她微微一笑,指尖泛起淡淡的荧光,“正好测试下心灵信标的群体精神干涉效果。” 夏弥挑了挑眉:“‘圣母病’?具体是什么症状?” “简单来说,就是会让他们对任何暴力行为产生生理性厌恶,同时对救助他人产生强烈的愉悦感。”赵青解释道,“程度可以调节,从温和的慈善倾向,到完全舍己为人的极端利他主义,都行。” “听起来挺有趣的。”夏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这种‘病’会不会传染?” “理论上不会。”赵青摇头,“但如果他们通过言传身教影响了周围的人,倒也算是一种良性的‘传染’。” 两人说话间,心灵信标已经开始了运作。无形的精神波动如涟漪般扩散,精准地覆盖了那些被点穴定住的暴徒。他们的眼神逐渐从惊恐变为迷茫,又从迷茫转为一种奇异的平和。 当赵青解除点穴的瞬间,这些人的行为模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原本举着铁棍砸向商店橱窗的青年,此刻却弯腰扶起了被撞倒的老人; 几个正在抢劫便利店的暴徒,突然开始帮店员整理货架,甚至自掏腰包赔偿损失; 街头斗殴的帮派成员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彼此道歉,甚至有人当场痛哭流涕地忏悔过去的罪行…… 整个东京的街头,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乌托邦式的理想社会。 “效果不错。”赵青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等危机彻底解除后,再逐步降低干涉强度,让他们恢复正常的思维模式——但这段‘圣母病’的经历,应该能成为约束他们行为的心理枷锁。” 夏弥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街上的变化:“有意思。不过,这种手段会不会有点……违背自由意志?”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赵青淡淡道,“比起让他们在混乱中伤害他人或被伤害,暂时的‘引导’反而是更人道的选择。况且,这总比直接关押或处决要温和得多。” 她抬头轻声道:“秩序与混乱的天平,往往需要有人去小心调节。现在的干预,是为了避免未来更大的悲剧。” “对了,那个上杉家的小姑娘,你也做好了保护措施吧?”夏弥问:“这也是个重要的不稳定因素,用的是哪个方案?” “自然是多个方案一起使用。不过,光是第一道防线,赫尔佐格恐怕都难以突破,被挡在外面。”赵青言简意赅:“审判,可以杀死声音。” …… 橘政宗——或者说,赫尔佐格的影武者——站在源氏重工大厦最深处的“ξ”层门前,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这层楼没有数字编号,只有那个希腊字母“ξ”,像是某种禁忌的符号,代表着不可控的变量,代表着……她。比源稚生(π)更稳定,比源稚女(w)更强大。 “终于,该用你了……” 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电子门禁的扫描区,虹膜认证、指纹识别、声纹验证——层层解锁,每一道程序都像是打开地狱之门的仪式,所有权限都畅通无阻。毕竟,他本就是这栋大厦的“主人”。 这里没有窗户,没有自然光,只有冰冷的白炽灯和金属墙壁。走廊曲折如迷宫,两侧贴着猩红的“危险区域”和“立入禁止”标志,像是某种警告——或者,某种献祭的标记。 橘政宗步伐稳健,皮鞋在金属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他经过几道纯黑色的安全门,每经过一道,走廊便更开阔一分,仿佛这座建筑在主动为他让路。淡淡的福尔马林味弥漫,混合着某种更隐秘的气息。 脚步声在空荡的金属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断层上。 最终,他站在通道尽头——一扇圆角的白色气密门前。 门上的玻璃窗很高,透出明媚的白光,里面堆满各种急救设备,从最简单的氧气罐和心电图机到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血液过滤车、心肺复苏机、高压冲栓泵、心脏震击车……重症监护病房中应有的设备这里一应俱全。 可原本待在这里的二十多名医生护士,早已被橘政宗提前下令调离,门一推便开。 最后的硬质合金门前,他插入密钥卡,金库门发出低沉的嗡鸣,解码程序启动。门上方的灯由红变绿,阀门里的高压氮气开始释放,十二道保险栓同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清新的白檀香味扑面而来。 门开了。 走过长长的步道,便到了铺着榻榻米的里屋,橘政宗在一张被炉桌旁坐下,等待着他最完美的作品出来。 那是一位年轻的少女,穿着红白两色的巫女服下,暗红色的长发,暗红色的眼睛,就像红鸟飞翔在澄澈如洗的青空中,却带着孩童般的稚气,她的双手缩在大袖里,只露出纤细的指尖。 “绘梨衣。”橘政宗的声音温和,像是慈父呼唤女儿:“今天感觉怎么样?”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歪了歪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橘政宗从怀中取出那对黑色的木梆子,轻轻摩挲着,沙沙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我的孩子,还记得这个声音吗?” 他轻声问,语气虚伪,像是毒蛇吐信,心里期待着这个被蛇岐八家视为“最终兵器”的女孩,用她的力量撕碎一切阻碍——包括失控的源稚女,包括那些不该存在的敌人。 然而…… 绘梨衣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橘政宗的笑容微微僵硬。 “……绘梨衣?”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 女孩缓缓抬起手,在小本子写下几个字,举起来给对方看:“出去,今天不想见人。” 橘政宗的瞳孔骤然收缩。 又失效了? 不,不可能!梆子声怎么可能不起作用?比起叛逆的源稚女,被当成“下任大家长”培养的源稚生,绘梨衣应该是更听话的那一个,她的思维模式近乎纯粹,理应更容易操控才对。 他的表情终于扭曲了,温和的假面被撕碎,露出了底下狰狞的本相。 “绘梨衣!”橘政宗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咆哮,“看着我!你最近……见过什么人吗?” 他的目光扫向房间角落隐藏的监控摄像头,又迅速收回,已然生出了诸多怀疑。 女孩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被他的语气吓到了。她的手指轻轻蜷缩,攥紧了小本子,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抗拒。 ——她不喜欢他这样。 ——她不喜欢他的眼神。 ——她不喜欢……他。 “真是遗憾。”橘政宗也看向她,缓缓站起身来,将梆子放在了桌上,伸手掏出了个遥控器,把它按下的同时,转头向着外面行去,“我本来不想用更激烈的手段。” 大功率抽风机开始工作,发出喘息声响,它本是用于防备绘梨衣失控暴走的设备,抽气之后她会因为气压下降而陷入昏迷。 到时候,再回来扎上几针强效镇定剂,就可以轻易把绘梨衣秘密带走,进行深入检查。 确认究竟是什么原因阻断了梆子声的效力,把未知的干扰因素去除,重新掌握她这件足以夷平东京的超级武器。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门的瞬间——源氏重工大厦的警报声骤然炸响! 刺耳的蜂鸣声贯穿整栋建筑,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将金属走廊染成血色。 【警告!b7层养殖池失控!死侍群突破收容!重复,死侍群突破收容!】 橘政宗看着通讯器上的这条信息,脸色终于变了。 ——失控?怎么可能?那些死侍的神经系统明明已经被完全改造,绝不可能自主暴走!难道,是高阶龙类的血统召唤?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ξ”层的金属墙壁突然炸裂开来,显出了个半米多宽的破洞。 十数架青铜色泽的无人机鱼贯而入,有的装着摄像头,有的装着高速锯片,还有的在喷吐熔金化铁的烈焰,拦截在了他的前面。 更远处的电梯口,源稚生直愣愣地看着一段已重复播放了好几遍的监控视频,心神恍惚不宁。 ……(本章完) 第612章 终结,黑暗中的光(8K) 源稚生站在电梯口,手中的蜘蛛切微微颤抖。监控画面中,橘政宗——他敬若父亲的“大家长”——正手持梆子,对着绘梨衣露出陌生的、近乎狰狞的表情。 而绘梨衣,那个本该被他视作妹妹的女孩,只是平静地写下“出去,今天不想见人”的拒绝语句,随后橘政宗便毫不犹豫地启动了抽风机,意图强行控制她。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源君,现在你信了吗?” 楚子航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冷静而清晰:“你一直以为他是为了蛇岐八家的未来,可实际上,他只是在利用你们所有人。” 源稚生的呼吸微微急促:“不可能……” 可画面不会说谎。橘政宗的表情、语气、动作,无一不透露着某种冷酷的算计。他甚至在抽风机启动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仿佛绘梨衣只是一件待回收的武器。 “你还有十秒决定是否介入。”楚子航淡淡道:“否则,我方会出手。” 早在数日前,赵青就已渗透进了源氏重工的电子系统,所有监控数据都被同步备份至她的独立服务器。而橘政宗自以为掌控全局,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记录。 同时,为了避免梆子声产生不利的影响,她还通过ps游戏渠道忽悠了绘梨衣一番,让对方近几天都沉浸在跟人开“静默”式玩笑的乐趣中,即用审判“杀死”周围的声音,然后根据赵青教授的“唇语”来解读语句。 这种小游戏、新知识,时间长了,肯定会失去了吸引力,不过短时间内,还是足以让赫尔佐格的计划落空,梆子声全然失效。 赵青深谙人心,尤其是像绘梨衣这样纯真而又敏感的女孩,一点小小的乐趣,就能占据她大部分的心思。 源稚生的瞳孔猛地一缩,脑海中闪过无数个与橘政宗共度的日夜,那些教诲、那些关怀,此刻都化作了锋利的刀片,在他心中切割着,手指微微颤抖。 “五秒。” 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 “我去。” 如果曾经的亲情只是一场虚伪的欺骗,那他也要去亲手撕开这个谎言。 …… 源氏重工ξ层的走廊浸在警报的猩红里,金属地面倒映着忽明忽暗的警示灯,像流动的血液凝固在钢铁的脉络中。橘政宗的皮鞋跟敲在地面上,回音被通风系统的嗡鸣扯得破碎。 他猛地回头,看向后方同样被无人机封锁的通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带走绘梨衣啊……” 然而,就在橘政宗准备强行突破时,走廊尽头传来了新的脚步声——沉稳、缓慢,却带着某种不可阻挡的压迫感。 由远及近,像是死神的鼓点。 源稚生一步步走来,蜘蛛切与童子切在他手中泛着寒光,映照出他坚毅不屈的脸庞。他的眼神中既有忿怒也有哀伤,那是对信仰崩塌的绝望,也是对真相揭露的决绝。 “老爹……”源稚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你刚刚……在做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橘政宗身上,身后无人机悬停着的屏幕正播放着橘政宗对绘梨衣的操控尝试,以及那句冰冷的“真是遗憾”。 橘政宗的目光躲藏闪烁,但很快,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稚生,你误会了。”他缓缓抬手,做出安抚的姿态,“绘梨衣最近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只是在尝试帮她稳定情绪。” “稳定情绪?”源稚生的声音冷得像冰,“用抽风机让她窒息?用梆子声操控她?” 橘政宗的笑容微微僵住,但很快,他又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沉重。 “有些事情,我本不想让你知道……但现在看来,不得不说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眼神深邃,“绘梨衣是我的亲生女儿,可她曾经被龙血污染过,力量太危险了,如果她失控,整个东京都会毁灭。我是在保护所有人。” 源稚生的手指攥紧了刀柄,指节发白。 “保护?”他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做这些?甚至在大厦地下暗中豢养死侍?” 橘政宗沉默了一瞬,随即摇头:“因为我不想让你背负这些……你是蛇岐八家的未来,不该被这些黑暗沾染。”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仰头轻声吟诵:“心早已病了,梦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 他的语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父亲的慈爱。 但源稚生没有动摇。 “不,你不是在保护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你是在利用她……就像你利用我和稚女一样。” 橘政宗的脸色终于变了。 “稚生,你被误导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隐隐的威胁,“是谁给你看了这些影像?是谁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源稚生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刀,刀尖直指橘政宗。 “告诉我真相。”他低声说,“否则,今天你走不出这里。” “够了。”橘政宗用失望与痛心交织的眼神看着源稚生,仿佛面对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稚生,你居然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就质疑我?蛇岐八家走到今天,哪一步不是我殚精竭虑?” 他忽然伸手扯下胸前象征大家长身份的家纹,金属坠饰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惊起一圈圈涟漪,“你以为那些影像就能证明什么?不过是断章取义的阴谋!” “稚生,你被楚子航那帮人利用了!” 橘政宗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试图用言辞挽回源稚生的信任,“他们是什么人?是其他势力的走狗,是企图破坏蛇岐八家稳定的外敌!你难道愿意看到本家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而陷入混乱吗?” 源稚生的眼神动摇了一瞬,但随即又变得坚定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老爹,我曾经那么信任你,把你当作我生命中的灯塔。可是,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无法解释你对绘梨衣所做的事情。那些影像,不是断章取义,而是铁证如山。” 虽然只是间接地看了视频,但微有变调的梆子声依旧对源稚生造成了精神上的干扰,让他莫名感到了极大的恶意——毕竟同样是来自于黑天鹅港的胚胎,赫尔佐格自然做过了类似的手脚。 橘政宗见状,知道言语已经无法说服源稚生,他眼神一凛,身形骤然暴退,立刻重新掏出了那对黑色的木梆子,轻轻相击: “既然你执迷不悟……稚生,我只能告诉你,真相从来不是给失败者准备的。” “咔!” 第一声脆响炸开的瞬间,源稚生瞳孔骤缩。他的视网膜上浮现出破碎的色块,仿佛有人往视觉神经里泼了一桶冰水。 那些色块蠕动着组成模糊的画面:暴风雪中的铁轨、玻璃罐里漂浮的胚胎、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记录本上写下“π”和“w”…… “这是……我的……记忆?”源稚生单膝跪地,蜘蛛切插进地板缝隙才勉强稳住身形。童子切当啷落地,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脸——额角青筋暴起,黄金瞳的火焰被某种灰翳遮蔽。 橘政宗没有回答。他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梆子声从单调的敲击演变为复杂节奏,像中美洲雨林中流传的巫祭歌谣。 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每一声都精准踩在源稚生心跳的间隙,让他的肌肉记忆开始背叛意志,持刀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转而掐住自己咽喉,眼睁睁看着橘政宗微笑着后退,木屐踢踏富有节奏。 而后,一架青铜无人机转过枪口,风暴般的冰晶碎片飞速激射,笼罩了这个“舞者”躲闪的全部范围,于是橘政宗便中了招,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身形抽搐却难以动弹。 简单实用的生死符载体,由一大块蕴藏繁复真气的玄冰几经切割而成,一方便可制造上百万发子弹,每一发都有着极强的停止作用,胜过传统的汞核心穿甲弹与弗里嘉麻醉弹,且具有特殊的无视鳞甲效果。 龙皮龙鳞并非真气难以渗透的高密度材料,更有着不少微小的孔隙,极难完全闭合。 龙血虽元气浓郁,理论上可反复冲刷形成护体屏障,可对于只会使用单个言灵的混血种和无脑死侍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高难度操作,唯有“无尘之地”等防御性言灵的拥有者方可抵挡。 老谋深算的橘政宗,就此被生擒俘获。 …… 与此同时,十几里外某处废弃仓库的隐蔽研究所里,赫尔佐格盯着监控屏幕上橘政宗被捕的画面,苍白的手指捏碎了手中的试管。 淡绿色的液体在他皮鞋上腐蚀出青烟,他对着空荡荡的实验室冷笑:“一群蠢货,以为抓住棋子就能威胁棋手?” 他转身走向低温培养舱,十数个泡在培养液中的人形生物缓缓睁开赤金色的双眼,其中最中央的那个与年轻的上杉越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我的王牌,可比你们想象的更强大。” “计划全乱了……不过没关系。”赫尔佐格冷笑着取出旁边抽屉中的资料档案,“我还有上杉越的克隆体,还有绘梨衣的基因样本……只要离开日本,脱离危机的漩涡,一切还能重来。” 作为蛇歧八家和猛鬼众的实际控制人,上杉越每年去做体检的医院,早已被他暗中收买控制。 虽然不至于把这个“皇”麻翻、拉上手术台,但合~法合规地抽几管血液,亦是轻而易举,多年前就拿到了手,开始了秘密培育,作为最后一条路。 克隆体的强度肯定比不过本人,跟源稚生相比亦有着极大缺陷,也没法觉醒同样的言灵黑日,不过光论身体强度,在古龙血清强化下,却是达到了随手数十吨、乃至于突破百吨的层次。 “叮铃铃——” 当赫尔佐格思索着该如何利用最后的武器时,他的私人通讯器突然响起,显示号码为“000-000-0000”,可他的手机号码是绝对保密的,从来没有陌生人给他打电话。 赫尔佐格眉头一皱,略作犹豫,缓缓按下了接听键:“谁?” “你比预计的狼狈啊,博士。” 电话那头,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响起,沧桑而悦耳:“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吗?我们曾分享苏~维埃的光荣,像同志那样举杯痛饮红牌伏特加,杯中沉浮着十万年历史的老冰。” 赫尔佐格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声音,他永远不会忘记——1991年西伯利亚冰原的冬夭,那个自称是罗曼诺夫王朝最后王孙的克格勃少校,曾开枪打碎了自己心脏,又被自己隔着船用冲锋枪扫射杀死的神秘男人。 “是你,邦达列夫!”赫尔佐格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你还活着?” “名字只是个代号,博士。”对方轻笑,背景音里隐约有海浪声,“就像您培育的影武者,同一个代号可以有很多载体。你我并非绝对的敌人,既然于此重逢,不如做笔交易?” “少废话!”赫尔佐格咬牙,“你想要什么?” “合作。”对方的声音依旧从容,“我可以提供比那个女孩更完美的白王血裔,只要你愿意分享‘神’的研究数据。我们的目标从来都是一致的——走通进化之路,登上世界的王座。” “那时,我们将分享整个世界。” “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过了,结果却是无耻的背叛。”赫尔佐格眯起眼,心中转过不知多少个念头:“凭什么让我再次相信你?” “就凭……”对方顿了顿,“我能让你活着离开日本。” 赫尔佐格正要继续开口,研究所外突然传来剧烈爆炸声。 警报红光中,他看见监控画面里,源稚女带着猛鬼众的精锐杀穿了外围防线,到处是密集的枪响和惨叫声——显然,这里的守卫正在被快速歼灭。 “没时间闲聊了。”电话那头的男声微微停顿,“考虑好了吗?” “该死!”赫尔佐格咒骂一声,猛地挂断电话,按下控制台的红色按钮,十几个培养舱轰然开启,初步苏醒的影武者撕裂束缚带,关节处发出金属摩擦般的脆响,皮肤表面迅速覆盖青灰色鳞片。 源稚女的刀光恰在此时劈开大门,赤樱色长刀在液氮雾气中划出妖异的红芒,与影武者的爪刃相撞,溅出耀眼的火。 “拦住他!” ——“唰!” 刀势忽轻,如柳絮随风,先入肉三寸,再猛然横拉——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血肉撕裂的闷声,第一具影武者倒飞而出。 “找到你了。”源稚女的声音比刀锋更冷。 他忽然侧身,风衣下摆扬起一道漆黑的弧线,避过那个上杉越克隆体足以打穿坦克装甲的重拳,赤樱长刀自下而上斜撩,刀光如新月破开雾霭,从脊椎至后颈,凄艳的血接连绽放。 由于根本来不及录入战斗经验,更没法远程控制,再加上刚苏醒身体僵硬、没有配备炼金武器的缘故,这些影武者比理想状态下要弱得多。 赫尔佐格趁机冲向暗门,正如当初的“王将”,可就在这时,电话再次响起。 他犹豫一瞬,还是接起。“看来你撑不住了。”邦达列夫的声音带着戏谑,“真遗憾,交易取消。” “你——!” 电话挂断。 赫尔佐格的脸色彻底阴沉。 ——他彻底输了。 研究所外的天空中,数以万计的镰鼬呼啸而过,最大的翼展可达两三米,它们盘旋了数圈,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选择了及时撤离,残留的超声波嗡嗡作响,十数秒后方才消散殆尽。 …… 米兰大教堂的尖顶刺破铅灰色的云层,哥特式的肋拱在夜幕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帕西·加图索踏着无声的步伐穿过侧廊,浅灰色正装的衣摆扫过十四世纪的岗岩地砖,佛罗伦萨白衬衣的袖口微微泛着冷光,银灰领巾的暗纹在彩窗透入的微光里流转,像一条蛰伏的蛇。 金色的长发垂落,遮住半边面孔,露出的那只海蓝色眼睛平静如水,而另一只淡金色的眸子则像是某种名贵波斯猫的眼睛——温顺、敏锐,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小礼拜堂的铸铁门在他面前无声滑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橘子香。中央的圣母像低垂眼眸,慈悲而疏离,幽暗的烛火摇曳,投下不安定的光影,将两侧石棺上的铭文镀上一层流动的金。 帕西的目光掠过那些古老的姓氏——博尔吉亚、美第奇、斯福尔扎——最终停驻在最末那座晶莹的白色大理石棺上。 棺盖上雕刻着身披素纱长袍的年轻女子。 为了避免逝者的容颜被外人所知,雕刻师特意为她刻上了面纱,但即使这样都无法阻止众多无关的祭拜者在这具石棺前驻足,赞叹那容颜的美好,感慨生命的易逝。 石棺侧面用黄金书写着死者的生卒年月和姓氏,她的姓氏是非常罕见的古尔薇格,去世的时候年仅二十六岁。 这个名字在混血种的历史中几乎无人知晓,但在北欧神话里,它代表一位被阿萨神族用长矛刺杀、焚烧三次,又三次重生的女巫,传说她掌握着黄金的魔法,亦是华纳神族(vanir)的使者。 帕西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抚过棺盖,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石面,像是在触碰一段被刻意掩埋的历史,神情难辨。“夫人,冒犯了。”他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本该是一次简单的任务——弗罗斯特命令他前来取走这具石棺,理由是“家族需要重新安置她的遗骸”。但帕西知道,加图索家的命令从来不会如此单纯。 他想了想,径直放下了随身携带的铝合金密码箱。 箱体打开,里面是一台特制笔记本,以及一枚黑色的信封。他取出信封,倒出一张银白色的金属卡——那是弗罗斯特·加图索的白卡,代表着加图索家族在卡塞尔学院的最高权限。 卡片表面光滑如镜,无芯片,无磁条,唯有指尖轻抚时才能察觉到细微的纹路——那是炼金术的刻印,而非现代科技的产物。 “诺玛,接入。” 当被它插入笔记本的usb接口,几秒钟后,屏幕刷新,跳转至一个极其原始的界面——卡塞尔学院的网络后台,没有任何美学修饰,只有简单的色块和毛边文字。 能进入这个页面的人不需要哨的ui,他们只需要权限。 最高的权限。 帕西的指尖在键盘上轻点,一行行墨绿色的字符在屏幕上飞速滚动,他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像是某种电子幽灵在黑暗中窥视世界。 他并非在窃取数据,而是在主动上传某些东西。 ——正在绕过诺玛的监控系统…… ——建立独立信道…… ——接入加密通讯…… 几秒钟后,一个漆黑的对话框弹出,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行简单的文字: “验证通过。你是谁?” 帕西的嘴角微微扬起,手指悬停在键盘上,短暂地思考了一秒,随后敲下回复: “加图索家的影子。” 对面沉默了几秒,随后回复: “证明你的价值。” 帕西的手指没有停顿,迅速输入:“我了解到你们可能在寻找一个姓楚的中年男人,对吗?那个在高速路上消失的男人。” 对话框里的光标闪烁了两下,对方显然对这个名字格外敏感:“这个开场白很危险,加图索家的执事先生,但请继续……” “危险程度比不上古尔薇格女士当年的选择。” 帕西的异瞳在蓝光中闪烁,“据我所知,她很可能从加图索家偷出了秘党遗失多年的至宝——黑王之卵,转交给了这名隐藏身份的s级专员,灰色名单上的超级执行官。” “黑王之卵?1900夏之哀悼事件后,它落在了加图索家族手中?这足以让秘党元老会对加图索进行最激烈的反击报复。” 对话框里的光标停滞了一瞬,然后跳出回复:“你的姓氏和立场,似乎并不支持你此刻的行为。” 帕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立场是可以改变的,就像历史可以被篡改。” “加图索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神话时代,可对外的宣称却只是‘新家族’,崛起不过百年。实际上,我们的血统远比这古老。” “继续。” “四十多位家主,上百位新娘,但没有任何一位新娘的名字被完整记录。她们的姓氏被刻意抹去了。不是因为背叛,而是因为本就不该被记住。” “她们不是人类,也不是普通的混血种。她们的婚姻充斥着阴谋算计与非自愿。” “她们是华纳神族的后裔,能让后代突破混血种的极限,甚至……直接进化为纯血龙类。” 屏幕对面的光标闪烁了一下,似乎被这个信息震撼:“华纳神族?” “北欧神话中的另一支神族,与阿萨神族敌对,最终和解。” 帕西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但在龙族的历史里,他们不是神,而是龙——纯血的古龙,甚至可能是初代种,早在四大君主之前便诞生的存在。” “龙族长老会?华纳神族参与过弑杀黑王的战争?”对方发问。 “或许。”帕西敲出惊心动魄的文字回答:“华纳神族与阿萨神族的战争,背后隐藏的正是黑王尼德霍格陨落的真相——双方联手背叛了他,随后又因权力分配爆发内战。” “而古尔薇格——恺撒加图索的母亲,可能是最后一个纯正的华纳神族后裔。” “证据。”对话框里终于跳出简短的单词。 帕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上传了一份文件——一张古老的羊皮卷轴扫描图,上面记载着加图索家族历代新娘的名单。然而,其中许多名字的后半部分被粗暴地划去,只剩下模糊的墨迹。 可通过现代光学技术还原后,那些被抹去的姓氏,芙蕾雅、那瑟斯、尼奥尔德、斯卡蒂……全部指向华纳神族最显赫的姓氏。 屏幕那端沉默良久,最终回复:“这些情报足够震撼,但我们需要可验证的部分。” 帕西早有准备,迅速上传第二份文件——一张东京地图,重点标注了明治神宫周边区域,以及几条曲折的路线图。 “古尔薇格昔年的行踪轨迹,来自于加图索家的档案库,第七层加密区,权限等级ss。” 帕西平静地回复,“它只存在于加图索家的独立服务器中,而访问记录显示,弗罗斯特·加图索曾在三年前单独调阅过它。” “至于楚天骄……”他又调出第三份文件,是加图索家族在全球的几处秘密基地坐标: “这些地点都有完善的炼金矩阵,足够屏蔽绝大多数探测手段,并囚禁一位s级员。如果他还活着,有一定可能在这些地方。当然,不排除有更隐秘的地点,是我尚未有资格知晓的。” 屏幕上的光标静止了数秒,随后,对话框里跳出一行新的文字:“价值不菲,正是我方所需要的关键信息,但你的目的?” 帕西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目光落在石棺上那个被面纱遮掩的容颜上。 “或许是为了查明自己的身世。弗罗斯特叔叔说,刺客的人生不需要过去。但我想知道,在成为‘帕西·加图索’之前,我究竟是谁?” 他缓缓输入,“又或者……是为了尝试跳出归属于暗夜的人生,在世间留下行走于光明的痕迹。不求自由,只求梦想。” “我需要一个答案……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 对方没有立即回应,似乎在权衡这番话的真实性:“我们会验证你给出的情报。如果大多数属实,我们愿意进一步接触。” 帕西轻轻敲下最后一行字:“期待下次对话。” 他关闭对话框,拔出白卡,屏幕上的墨绿色字符如潮水般退去,最终归于黑暗。 小礼拜堂内,烛火依旧摇曳,橘子的香气萦绕不散。窗外,暴雨突然砸落,冲刷着哥特式的尖顶。帕西站起身,整理好银灰领巾,浅灰色正装在阴影中泛着微光,却像一个即将踏入光明的刺客。 “该走了。” 他对着圣母像轻声说:“去看看,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地方,能让影子留下自己的脚印。” 当帕西推开侧门,暴雨立刻淋湿了长发,海蓝色与淡金色的眼睛在雨幕中格外明亮。 他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罕见地感到一丝茫然。 他这一生都活在暗处——作为加图索家的“影子”,他从未真正站在阳光下。 他计算着世界欠他的,把那些欠他最多的人默默杀掉,这样他与世界之间永远两清。 但唯独有一笔账,他无法清算。 ——那个剥夺了他本该拥有的人生的人。 ——恺撒·加图索。 他的“弟弟”。 远处,几辆黑色轿车正碾过水洼驶来,车灯刺破雨帘,照亮了帕西嘴角的微笑——那不是加图索家训练出的完美微笑,而是一个真正的人,在选择背叛命运时,露出的释然与孤勇。 万年前的华纳女巫,千百年来的加图索新娘,还有此刻在雨中奔跑的影子,他们的血脉在基因链上共振,编织成一张横跨千年的网。 网住了黑王的权柄、神族的恩怨,以及一个少年对“存在”的终极追问——我是谁?我从何处来?又该往何处去? …… 数小时后,东京的雨终于停了,街头的积水映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泛起粼粼金光。 暮色如潮水般漫过天际,将城市楼宇的轮廓染成黛青色。残云被夕阳点燃,化作漫天虹霞,像打翻的胭脂在苍穹肆意晕染。 地下临时据点内,赵青看向一觉睡醒的施夷光,微微一笑:“帕西提供的消息还算不错,已经验证了他标出的秘密基地位置,楚天骄是否曾在这些地点关押过,相信很快就能得到确切的结果……” 龙族3开头,恺撒曾称明治神宫是他这一生里他一定要去的一个地方,但没解释原因,看起来多半跟他母亲相关,楚天骄手头上则有把神秘的r本刀,两者扯得上几分关系,倒也不是太让人意外。 1988年,刚从卡塞尔毕业不久的楚天骄,从加图索家族中替初代狮心会夺回了遗失近百年的黑王之卵,长期贴身保管,直到16年后的夏天,加图索背后的龙王找上门来,重新取走了这件物品。 不得不说,这是一段几乎无人知晓的传奇——历史总是这样,真相被掩埋,英雄被遗忘,可那些未竟的棋局,终究会有人继续下完。 她心中若有所思,继续道:“说起来,昂热和上杉越既已从夜之食原撤离,空间缺口也得到了封堵,抗辐射药剂分发完毕,核弹还是早点引爆为佳,毕竟迟则生变。” 如果奥丁藏了什么后手,就用它来一次性清除干净。 施夷光点了点头,操控着全息投屏,输入了一连串校准密码,神色期待: “倒计时,一分钟。” 在夜之食原东京塔的残址高处,一扇镜面般的巨大门户开启又关闭,将沉重逾数百吨的核装置稳稳安置在废墟中央。装置表面流转着幽蓝的能量纹路,如同蛰伏的巨兽等待最后的指令。 “十、九、八……”(本章完) 第613章 奇异之卵,炸与拦截(7K)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世界失去了声音。 先是刺目的白光——比正午太阳强烈千万倍的光芒从夜之食原中心迸发,核火球在万分之一秒内膨胀成直径数公里的等离子体,狂暴地撞向尼伯龙根的天穹屏障。 火球撞上顶部屏障后像被巨人拍打的皮球般反弹回来,二次冲击将地表一切凸起物碾为齑粉,在封闭的空间内反复折射,形成一圈圈炽白色的涟漪,如同被放入摇酒器的冰块,在反复震荡中分崩离析。 “轰——!!!” 第七舰队的金属残渣直接升华成气态,黑色海水在亿度高温中分解为氢氧等离子体,整个夜之食原变成了熔炉中的水晶球。 那些曾浸泡在黑色海水中的列车残骸、建筑碎片,此刻都化作了离子态的绚烂星云。 但即便如此,尼伯龙根的空间结构本身并未崩解。在元素沉寂的环境下,若要真正摧毁一个尼伯龙根,需要的不是核爆这样的纯粹物理破坏,而是能改写规则的伟力。 就像用锤子砸向影子,除非达到能粉碎地球本体的量级,否则终究是隔靴搔痒。 几秒后,核火球的光芒开始衰减,但冲击波仍在肆虐。 原本起伏的地形被抹平成镜面般的玻璃质地壳,空气中飘浮着尚未落下的熔融硅酸盐颗粒,宛如一场凝固的黄金雨。 赵青的身影却已不在原先的地穴据点,而是带着夏弥、施夷光两人,瞬移至爆炸中心的正上方数千米高空,观测着相关数据。 她轻轻抬手,指尖凝聚出千百万枚青玉色的微型符箓,纷纷化作流光散射飞出,展开形成了直径数百米的圆形阵图,阵图边缘的空间开始扭曲,宛若水面被石子击破产生的涟漪,接着如镜面般突然裂开。 ——能量倾泻口。 “开。” 随着赵青一声轻喝,倒悬的烈焰龙卷突然扭曲变形,如同被无形吸管抽取的赤色奶昔,剩余的热辐射、冲击波、中子流,化作赤金色的洪流冲天而起,全部沿着这条人为制造的“烟囱”排向太空。 从地面看去,仿佛有一柄火焰巨剑刺破苍穹,将云海劈成两半。 远在数千公里外的国际空间站(iss)宇航员们,在那一秒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景象——漆黑的太空中,先是长出了鲜嫩的极光“绿叶”,而后绽开了一朵炽白的“”。 它的根茎仿佛扎进虚无,而瓣则是纯粹的能量湍流,持续了整整三秒才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某颗质量接近千万吨的“巨物”被爆炸的余波推入太空——那是赵青预先布置的阵法机枢,一组以墨晶、玄冰作为框架的巨型结构体,承载着当初巫山那座“青雷天绝阵”的关键部位,刚挖出搬迁而至。 跟原先的形态不同,经过改造后的它,去除了那仿若空中园般的青石建筑,仅保留了符文的精微变化,外边的滩地化作了十二瓣莲,每片“瓣”都是镶嵌了赤、青晶石的能量收集阵列,可以持续产出太阳真火。 在各国航天机构的雷达屏幕上,这个庞然大物先是被误认为核导弹中途误爆或陨石袭击,直到轨道测算显示它的高度一直在飞速暴涨——它没有坠落,而是在持续上升,突破卡门线,向着预定的近地轨道疾驰而去。 “这不可能……”nasa的戈达德太空飞行中心内,某位轨道动力学专家喃喃自语。 “没有任何火箭能瞬间加速到这种速度,而且……如此巨大的尺寸?雷达反射截面超过国际空间站几十倍?这比人类历史上发射的所有航天器加起来还重!” 赵青稳稳当当地坐在法阵的顶端,神念渗透电子网络,扫过全球各大国的监测数据。 m俄的导弹预警卫星早已捕捉到能量爆发,而z~欧的天文台则正紧急调整望远镜,追踪那颗突然出现的“不规则近地天体”。 “当量测定完成——实际释放能量52亿吨tnt当量,氘氚反应效率69.3%。” 施夷光靠着一个石俑,读取着一次性仪器被摧毁前传来的数据,全息投影上的数字跳动不已,代入脑海中飞速计算:“聚变阶段的中子逃逸问题比预估严重,下次应该增加氚化锂-6的压缩比。” “比设计值低了近三分之一。果然,人类历史上从未试过如此大当量的氢弹,能量约束和材料损耗还是超出了预估。” 赵青微微摇头,但并不失望。 这次实验已经足够验证她的计算模型,下一次的改进方案很快便可初步成型。 说起来,正如赵青的预料,尼伯龙根空间,实为完美的核爆锅炉模型,比一般意义上的可控核聚变要高效得多,代表着“空间约束”的全新类型。 在她身后,夏弥的黄金瞳微微收缩。 即便是掌握“灭世言灵”之力的龙王,面对这种纯粹的人类造物展现出的毁灭伟力时,仍感到本能的战栗。核爆的光芒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像是远古时代第一次目睹天火的原始人。 这道逆行的火柱持续了数十秒,当最后一丝等离子流穿过空间门,核爆的余辉仍在天际流淌,赵青却已盘坐虚空,双眸闭合,心念沉浸于方才观测到的聚变奇观中,开始深入修行参悟。 在传统的修行理论中,太阳真火是至阳至刚的火焰,但此刻她根据核聚变的衍化,感知到的却是一种更为本质的能量形态。 等离子体在极端高温下表现出的量子特性,电子与原子核的舞蹈,这些现象与赵青体内运转的纠缠态星辰元气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同时,“熵增”的力量亦让她心中若有所悟:作为几乎封闭的空间,发生在尼伯龙根内的核爆,带来的高温散之不去,万物混沌无序,就像热寂在某个层面上的演绎。 正当赵青深入思索诸多感悟时,监测网络突然传来异常信号,让她不禁睁眼望向了原本明治神宫所在的方位——在理论上应该被完全汽化的区域中心,有个异常的信号正在持续吸收能量。 那是一颗漆黑的卵,静静地悬浮在虚无中。 它约莫拳头大小,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丝毫瑕疵,仿佛连光都无法从它身上反射。 核爆的恐怖能量似乎对它毫无影响,甚至周围的岩浆都在靠近它时诡异地冷却、凝固,形成一圈环状的黑色玄武岩。 “发现有趣的东西了。”赵青淡淡开口,虽然已乘坐“飞船”来到了太空中,可破碎的云层与太气空间尚未愈合,透过重重冰镜,她的观察细致入微,“这个位置,这个模样,不像是巧合。” “应该不是白王圣骸,反倒近似于方才帕西提到的黑王之卵?” 施夷光问:“它在落入楚天骄之手后,不是被夺回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被抢的是假货?还是尼伯龙根的虚假映照,历史投影?” 早已完成定位的藏骸之井,她们其实做了好几轮探查,可无论是八歧大蛇还是别的,都没什么大的发现,估计转移到了他处。 “不管怎么说,价值绝对高得出奇。” 赵青心念微动,一缕星辰剑气如探针般自高天垂落坠下,向黑卵延伸触碰,“物质结构未知,当前能量吸收速率……每秒约相当于2万吨tnt当量……它是正在孵化吗?!” “多半并非如此……” 夏弥神色警惕万分,却道出了宽慰式的言语:“这代表着的,其实是全系元素伤害免疫,再加上吞噬的本能。不过,真正的孵化必须有初步觉醒的意识和智慧,还是铺天盖地而来的至高威压。”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谁放在这里的,奥丁有没有做过手脚,但我基本上可以肯定,这更像是颗‘死卵’,尚未融入尼德霍格的精神。” …… 北冰洋的极昼像一块永不褪色的灰白色幕布,永远凝固在黄昏与黎明的交界。 阳光斜斜地挂在天边,将浮冰群镀成碎钻般的棱面,闪烁着刺目的冷光。 在这片死寂的冰原上,一艘钢铁巨兽正缓缓破冰前行——yamal号,这艘前苏~联时代的核动力破冰船,曾是红色帝国征服北极的象征,如今却成了被租给欧洲公司、改造过后的豪华游轮。 它的装甲舰艏如巨斧般劈开厚重的冰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仿佛这头钢铁巨鲸正在用利齿啃食世界的边界。 船身两侧的浮冰被挤压、碾碎,化作细碎的冰渣,在船尾拖出一条蜿蜒的白色尾迹。 甲板上,文森特裹紧了身上的黑色教士袍,苍老的面容被寒风刮得通红,像是一块被冻伤的树皮。他眯起浑浊的眼睛,望向远处的海雾,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来了。”他低声喃喃,嘴角扯出一丝丑陋的笑容。 海雾渐起。 起初只是薄纱般的轻雾,很快便浓稠如乳白色的潮水,将整片海域笼罩在朦胧的混沌中。能见度骤降,冰山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某种远古的巨兽正潜伏其中。 然后,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寂静。 一架米-17重型直升机破开浓雾,机身涂装斑驳,显然经历过极地恶劣环境的摧残。它的旋翼掀起狂风,搅动冰面上的雪尘,形成一道螺旋状的白色涡流。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yamal号后甲板的停机坪上,钢铁船身在冲击下微微震颤,仿佛在抗拒这个不速之客的降临。 舱门打开,寒风裹挟着冰晶涌入机舱。 先跳下来的是两名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他们戴着防毒面具,眼神冰冷,手中的步枪警惕地扫视四周。接着,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抬出一副乌木棺材,镀金把手在极昼的冷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色泽。 随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缓步走下舷梯,他穿着考究的黑色礼服,戴着皮质手套,脸上却罩着一张古怪的鸟嘴面具——那曾是中世纪瘟疫医生的标志,如今代表着圣宫医学会的高级投资人。 “卡戎。”冰冷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 “大人。”文森特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刻意的讨好,“医学会终于决定——” “闭嘴,卡戎。”面具人打断他,“我们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他打了个手势,立刻有手下行动起来。 棺材的锁扣被撬开,一股混合着防腐剂与古老血腥的气息涌出。 棺内躺着一个被白色裹尸布包裹的男人,布条上浸染着暗褐色的血迹,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满了繁复的符文,像是某种献祭仪式的遗留物,只露出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楚天骄,s级混血种,医学会昔日的战利品与珍贵收藏。”面具人的声音毫无感情,“‘昆仑集团’的威势太盛,我们不愿再起冲突。” 连四大君主之一都被正面强杀,又有谁能抵挡,或者说,谁敢第一个跳出来继续当“靶”? 文森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极地的寒风早已带走了他唇上的所有水分。“医学会……就这样放手了?”他试探性地问道,浑浊的眼珠在面具人和棺材之间来回转动。 面具人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棺材旁,用戴着皮手套的手轻轻抚过那些暗红色的符文。“时代变了,”男人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对方拥有的力量……超出了我们的预估,没有人愿意正面相抗。” “所以医学会决定……和谈?”文森特小心翼翼地问道。 “和谈?”面具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像是夜枭的啼叫,“不,卡戎。这是战略性的撤退。我们只是暂时将棋子让出,等待更合适的时机。” 他俯身凑近文森特,“而你,亲爱的卡戎,将成为我们的信使。” 文森特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信使往往是最容易被牺牲的棋子。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交货”,而是某种更庞大的博弈的开始。 圣宫医学会畏惧赵青的力量,但他们又不愿直接低头,所以选择了这种迂回的方式——让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来转交“货物”,避免正面冲突。 而文森特,恰好就是那个被推出来的“小卒”。 但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萌芽。连医学会连无法对抗的神秘敌人……或许,自己改换门庭的时机已经到了? “我会……妥善处理。”文森特低下头,掩饰眼中闪过的算计。 面具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发出一声嗤笑:“随你怎么想,卡戎。记住,无论你选择哪一边,都只是从一个漩涡跳入另一个更大的漩涡罢了。但前提是,确保‘货物’安全送达。” 他打了个响指,棺材竟自行重新封好,几只镰鼬不知从哪里飞至,停在肩头。 直升机再次启动,旋翼搅动着极地的寒风。面具人站在舱门口,最后看了文森特一眼:“祝你好运,卡戎。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能保持这副令人作呕的谄媚笑容。” …… 寒风呼啸,西伯利亚的冻土上,一条几乎被世人遗忘的铁路蜿蜒穿行于针叶林间。铁轨早已锈蚀,枕木腐朽,但今夜,沉寂数十年的军事基地却突然苏醒。 厚重的防爆门缓缓开启,露出内部幽深的发射井。 洲际导弹的弹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弹头处印着模糊的红色编号一一这些本该在冷战结束时销毁的武器,不知何时被人秘密修复,并重新装填了核弹头。 “目标锁定,发射程序启动。” 冰冷的电子音在控制室内回荡,操作员的手指悬停在红色按钮上,眼神麻木,仿佛只是执行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命令。 “3、2、1……点火。” 刹那间,大地震颤,炽白的尾焰撕裂黑暗,导弹如巨龙般腾空而起,划破极夜的苍穹。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整整十六枚洲际导弹接连升空,尾迹在夜空中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目标直指—— 数千千米外,赵青所在的空天法阵。 …… yamal号破冰船后方,那架米-17直升机尚未远去。 戴着鸟嘴面具的男人站在舱门旁,手中的望远镜微微颤抖,极地的寒风灌入机舱,却无法冷却他骤然攀升的肾上腺素。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天穹——那里,十几道闪亮的弹道轨迹正划破极昼的苍白天空,宛如死神的镰刀,直指太空。 “那是……洲际弹道导弹?!”面具人低声咒骂,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舱门扶手。 身旁的助手迅速调出卫星监测数据,脸色骤变:“大人,发射源在西伯利亚废弃的‘k-7’基地,但那里早在1993年就被宣布废弃,理论上不该有可用的发射系统!” “谁允许他们发射的?!” 面具人脸色难看,突然出声咆哮,他当然知道这些铁路的“废弃”只是表象,也知道某些暗面势力仍盘踞于此,但他没想到,这些人竟敢在这种时候动手! 太空是元素的荒漠,没有水、火、土、风,赵青的“言灵”不过是无根之萍,防御力必然大减,若导弹成功突防,核爆的威力足以摧毁一切,自然皆大欢喜。 可问题是——如果失败了呢? 面具人的喉咙发紧。 他并不觉得,世上有能会容忍这等程度的挑衅的人。若她顺利活下来,必然会追查到底。而西伯利亚乃至于俄~国的好几个暗面势力,都在医学会下挂过了名。 “加速离开这里!”他低吼一声,直升机立刻调转方向,朝着更北的冰原疾驰。 …… 几分钟后,五角~大楼的地下战情室内,军方高层的争吵声几乎掀翻天板。 “卫星显示,西伯利亚中部的山区出现异常热源!” 情报官将最新卫星图像投影在屏幕上,原本荒芜的苔原上,十六个巨大的发射井如同苏醒的钢铁巨蟒,“初步判断为洲际导弹集群发射,目标……”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颤抖的手指划过太平洋上空的坐标: “正在锁定近地轨道上的那个未知天体。” 克里~姆林宫的紧急会议室内,总统将文件重重摔在会议桌上:“这不可能是我国军方的行动!‘k-7’基地早在二十年前就完成无害化处理!” 但情报部~长调出的雷达回波图让所有人沉默——十六道清晰的助推器轨迹,正以完美的扇形划破北极圈的夜空。 “北约的间谍卫星正在全程记录,”安全顾问的声音带着绝望,眼瞳却倏地闪过一丝金色:“我们必须在十分钟内做出回应,否则第三次世界~大战将因一场误判而爆发……” …… 近地轨道上,完全展开的青雷天绝阵基静静悬浮,十二瓣玄冰莲台在真空中缓缓旋转,表面流淌着青色与金色的雷火符文。赵青盘坐于阵眼中央,双眸微闭,神念却早已扫过方圆数百里。 “有意思。”她忽然睁开眼,微微一笑,当即察觉到了危机,“竟然有人敢用核弹轰我?” “正好试试阵法在太空作战的威力。” 下一瞬,她心念微动,瓣中的晶石阵列骤然发亮,磅礴的元气倒灌至中心,又沿着符文通路回流散来,在边缘的领域交界处,凝作了数千道赤金色的流光,如流星雨般朝着导弹来袭的方向激射而去。 太阳神雷剑,输出等同于标准的八境下品。 第一枚导弹刚刚突破卡门线,尚未进入自由飞行阶段,就被一道赤金火线追上命中,弹头尚未引爆,便被数万度的太阳真火直接熔毁。 沸腾的金属溶液在真空中蒸发,形成一团团闪烁的等离子体云。 第二枚、第三枚……每一道拦截都精准无误,如天神的裁决,将核弹的毁灭之力扼杀在摇篮之中。 地面上,无数观测站、军事卫星的监控画面里,只看到夜空中接连爆开的炽白光点,宛如一场无声的烟火表演。 但这场表演的代价,是十六枚足以毁灭数座城市的核弹,被彻底抹除。 以上百马赫起步的太阳神雷剑为基础,再融入电磁-元气多功能雷达预警、锁定系统的辅助,世界上首次太空反导实战,直接达到了100%的拦截率,就像开创了一个新时代。 “愚蠢的选择。” 赵青停下动作,目光远眺,锁定了这轮突然攻击的发源地:“我又不是龙类,星辰元气、太阳之气皆可运使,青雷天绝阵更能吸收光辐射产出太阳真火,且具备远程自动防御设计……” 基本上可以说,任何已知的人类武器攻击,都无法奈何得了当前位于太空的这个法阵。 真空环境冲击波失效,只能靠辐射和动能武器,前者几乎就是在替它充能,至于后者,毕竟跟地面隔了数百千米,小块头的高超音速“炮弹”分分钟被拦截摧毁。 反观隐藏身份的敌人,多半是龙类的家伙们,在元素稀薄区却动用不了什么大威力的言灵。 就算是几十头初代种一拥而上,乘坐了航天器或火箭飞过来进攻,也不过是徒然送死罢了,根本伤不了此地丝毫。 即便仅有施夷光在这里坐镇,自动防卫也足以轰杀寻常初代种,毕竟它的普通输出就可以盖过十个航母战斗群,而没了防御性言灵,尸守王这样的巨型种完全扛不住现代武器弹药的狂轰乱炸。 考虑到为了突破境界,身神终究得回归本体,在一段时间内龙族世界这边均缺乏高层次的战力,这个超级武器的部署,正是必要的举措,可以带来绝对的威慑,宣告己方的无所畏惧。 …… 直升机在乱流中疯狂颠簸,面具人死死抓住座椅扶手,鸟嘴面具下的额头冷汗直冒。 他终于明白为何圣宫医学会要将楚天骄的棺材拱手相让——一个能在太空中点燃恒星之火的怪物,根本不是凡人可以对抗的存在。 面具人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耳麦,却发现通讯频道早已被刺耳的杂音占据,显然是有人在干扰所有频段的信号。 心烦意乱之际,他突然想起了医学会档案里的一段记载:在古老的东方传说中,太阳真火是祝融氏焚烧不周山的余烬,是能焚尽世间一切业障的天道之炎。 而现在,这簇火焰正漂浮在人类仰望的苍穹之上,用赤金色的辉光宣告着新秩序的诞生——在绝对的能量面前,任何阴谋与武力,都不过是冰原上即将融化的残雪。 几乎同一时间,卡塞尔校园,副校长通过太空里某颗卫星的监视器看着这一切,叹了口气说:“昂热,我早跟你说过,如果这个世界最终被摧毁,那么动手的一定是人类自己。” …… 青雷天绝阵的“控制室”内,施夷光打量着几台隐蔽的制氧机,它们对她这等修为者用处并不了,天地元气加上点微量元素就完全能维持生存。 不过,这么大的“空间站”,到时候,自然不会只容纳区区几人。 除了全息投影会议室外,邀请结盟的友方代表上来近距离参观、面对面交谈,以及入驻在其余舱室,也是一种展示实力的方式。 “实验完成,太空防御阵列已部署。无关方请勿靠近轨道禁区。”她想了想,向着各方势力群发送了加密短信,接着,打起了电话。(本章完) 第614章 反击,示威,通告,招募(7k) 施夷光伸指在通讯器上轻点,加密频道瞬间接通。 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仿佛只是在讨论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昂热校长,我想您已经看到了太空中的‘烟火表演’。” 电话那头,昂热站在源式重工大厦的门口处,沉默了一瞬,手中的卫星图象正在不断刷新。他望着屏幕上那十六道被精准拦截的导弹轨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反导系统。”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不过,施小姐,您打来电话,应该不只是为了炫耀吧?” 施夷光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提醒您——接下来的动静,可能会有点大。” 昂热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抬眼望向舱外,目光穿透厚重的玄冰舱壁,仿佛能看见那道正在极速坠落的剑光,“赵青已经锁定了发射者。”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当然是——讨债。” 昂热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我明白了。”他缓缓道,“需要卡塞尔提供什么协助?” “不需要。”施夷光笑了笑,“你们只需要……见证。” 在强烈的电磁干扰下,通讯暂时中断。 …… 被命名为“青霄一号”的太空法阵平台,外层符文阵列骤然亮起,赵青的身影化作一道赤金色的流光,自太空俯冲而下。她的身后,千百发太阳神雷剑如流星群般紧随,在真空中划出璀璨的光痕。 ——目标,西伯利亚废弃军事基地,k-7。 她的速度远超常规航天器,转眼间便突破了第一宇宙速度的限制,大气层摩擦产生的等离子火焰包裹着她的身形,却无法伤其分毫。相反,这些狂暴的能量被她的护体剑气吸收,进一步加速! ——30马赫! ——50马赫! ——100马赫! ——200马赫! 她的速度仍在飙升! 下方的地球表面,无数军事卫星、雷达站、天文台同时捕捉到了这惊人的一幕——一颗爆燃的“流星”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过微有弧度的曲线,坠向了西伯利亚! 短短数分钟,她已横跨万里,从近地轨道俯冲而下,直抵大气层边缘。 ——然后,重入大气! “轰——!!!” 空气被瞬间压缩至极限,激波如怒龙咆哮,在剑光周围形成一圈圈炽白色的等离子激波环。超高速摩擦引发剧烈电离,狂暴的电磁脉冲以她为中心,如海啸般席卷而下! “滋——滋滋——” 方圆数百里内,所有电子设备瞬间失灵! 所有电子设备在同一刻失灵,雷达屏幕雪纷飞,通讯频道被刺耳的杂音淹没。 k-7基地内的操作员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的控制系统彻底瘫痪,甚至连导弹发射井的自动防御系统都陷入了死机状态,连地下指挥所的备用电源都在磁暴冲击下爆出火! ——这是赵青的“入场宣告”! “怎么回事?!” “该死!所有系统失灵了!” “能量读数……超出测量范围!” “她来了……” 然而,他们的惊惶还未结束—— “轰!!!” 一道赤金色的剑光自天穹坠落,如神明之罚,狠狠砸在基地外围的炼金矩阵上! 这座由古老龙族技术构建的迷宫,本可以扭曲空间、误导感知,甚至让闯入者永远迷失其中,仅比真正的尼伯龙根逊色些许,属于顶尖炼金术师的杰作,但在赵青的剑势面前—— “破。” 她只轻吐一字。 跟随其后的雷霆剑罡轰然炸裂,分离出无数细碎的剑丝和明亮光线,彼此交错共鸣纠缠,显化出了一座须弥神山的浩瀚虚影,积蓄的剑势铺天盖地,阴阳轮转衍化大千,仿若撑起了万古天穹! 山高不见顶,遮天漫日月,大须陀剑的蓄力一击,如天罚般降临! 剑光落地的瞬间,成片冻土如海浪般翻涌而起,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方圆十数里内的地面被硬生生掀起,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炼金迷宫的结构在剑气冲击下寸寸崩解,隐藏其中的龙族符文一个接一个炸裂,化作漫天光屑。 但这仅仅是开始。 紊乱的天地元气以赵青的落点为中心,朝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咔嚓——!!!” 天空被撕裂,漆黑的云层中,无数道赤金色的雷霆如狂龙般翻腾,暴雨倾盆而下,却在半空中被高温蒸发,形成一片笼罩上百里的炽白雾海。 狂风呼啸,卷起数十米高的雪浪,冻土被硬生生掀起,露出下方赤红色的岩浆! 这种声势…… 天崩地裂! “轰!轰!轰!” 爆炸的火光吞噬了一切,无论是血肉之躯还是钢铁建筑,都在极致的高温中灰飞烟灭。 短短数秒,整个k-7基地被夷为平地,只剩下一个直径数公里的焦黑巨坑,坑底岩浆翻滚,宛如地狱之门洞开。 赵青悬浮于半空,目光冰冷。 “藏头露尾的蝼蚁。”她淡淡开口,“以为躲在幕后,就能逃过一死?” 她的神念如潮水般扩散,瞬间锁定了某道正在疯狂逃窜的气息,倾压而至——那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一头体长三十余米的巨龙。 它自附近的地底破土而出,漆黑的鳞片泛着金属光泽,黄金瞳炽烈如熔岩。它的双翼展开,掀起飓风,震怒的龙吼响彻冰原,竟是一头次代种中有“伯爵”封号的龙类贵族。 虽然距离相隔十余里,巨龙竭力飞行的速度激起了重重音爆,竟让冲击波难以追及,但锁定了目标后,赵青甚至没有多看它一眼。 炽烈煌煌的剑罡扫过,龙翼如纸糊般被斩断,龙血尚未溅出,便被高温蒸发成猩红的雾气。 “吼!!”这头巨龙痛苦咆哮,龙威爆发,试图释放言灵·不朽,可它的精神刚刚凝聚,就被一股更恐怖的剑意直接碾碎! 精神重创,心灵崩溃。 赵青弹指轻点,一团太阳真火顺着剑意蔓延飞出,如锁链般缠绕巨龙脖颈,开始炼化它的龙躯。 “不……不可能!” 巨龙挣扎着,龙瞳中终于浮现恐惧,“你怎么能……直接压制我的言灵?!” 赵青没有回答。 炼金术士们精心布置的迷宫、龙族伯爵的强悍肉身、足以抗衡重磅航弹的龙鳞防御——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毫无意义。 数秒后,巨龙的身躯被彻底炼化,只剩下一颗拳头大小的龙骨精粹结晶,悬浮于空中。 …… 隔了一会工夫,通讯重新连接。 对面的昂热轻叹一声:“你们已经成功了。但接下来呢?各国不会容忍一个不受控制的太空武器平台,放任它打破现有的战略平衡。” “据我所知,北美防空司令部(norad)刚刚调整了导弹防御系统的警戒级别,三架x-37b空天飞机紧急升空,而俄~罗斯的‘佩列斯韦特’激光系统正在预热——似乎都默认了这是一颗失控的太空武器。” “那就麻烦你转告他们,不必如此慌张,因为无论我抱着怎样的态度,这点反抗都毫无力量而言。”施夷光的声音冷静而锋利,“除非他们愿意赌上自己的卫星、导弹基地,甚至整个国家的电力系统。” 昂热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缓缓开口:“我会尝试斡旋,试着让校董会的人联系各方势力高层,避免事态升级,但别指望所有人都能保持理智。面对未知的恐惧,往往会演变成最愚蠢的暴力。” “虽然我明白你们的立场,但舆论不会这么理性,媒体已经在疯狂报道‘神秘太空武器’,流言蔓延的速度比你们想象的要快。” “所以,我们准备直接向全世界宣告。”施夷光的眼神变得坚定,“与其让各国政府胡乱猜测,不如我们自己掌控话语权。” 昂热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们打算怎么做?” “劫持全球信号。” 电话挂断,施夷光转向另一块屏幕,那里正实时显示全球各国的军事调动。 …… 五角大楼,地下战略指挥中心。 巨大的电子沙盘上,模拟轨道正在实时更新。十六枚导弹的残骸数据被标记为“拦截成功”,而那个被nasa临时编号为“ne-1142”的“不规则天体”,仍然漂浮在近地轨道上,自由运行。 因为赵青的反击报复速度远比常人想象中的更快,行动目标却小得出奇,各方势力尚未得知、汇总最新消息。 “先生们,我们刚刚目睹了一场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太空战。” 国防部长面色凝重,指着屏幕上的轨道数据,“那个‘近地轨道天体’——或者说,那个‘太空要塞’——在短短几分钟内拦截了十六枚洲际导弹,而且全部是100%成功率。” “这意味着什么?”一位空军上将沉声问道。 “意味着……”情报主管深吸一口气,“我们的卫星和空间站不再安全,甚至核威慑体系都有一定可能失效、瓦解。” “启动‘天盾’预案!”国防部长面色凝重,“所有gps卫星进入战时轨道,激光反导系统预热,如果那个太空站有敌对行为,我们必须确保能在第一时间瘫痪它!” “但它的拦截能力远超预期!”一位空军将领皱眉,“不仅可以从太空直接打击大气层内目标,还具备极强的机动变轨能力!这意味着它的打击范围可能覆盖全球!而我们的反导系统在它面前就像玩具!” “更可怕的是,”情报主管调出一组数据,“根据轨道计算,如果它调整姿态,理论上可以在90分钟内用那种疑似高能激光或动能武器的东西,击落全球所有的中低轨卫星!制天权完全沦丧!” 会议室瞬间陷入死寂。 现代战争的核心之一就是卫星网络——导航、通讯、导弹制导、情报侦察,全都依赖太空中的卫星。如果这些卫星被摧毁,全球军事体系将瞬间倒退数十年。 “先生们,我们刚刚确认了西伯利亚k-7基地的毁灭。”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通讯官突然抬头,嗓音沙哑,“整个基地被某种高能打击彻底抹除,现场检测到极端高温和电磁脉冲残留,但没有任何核辐射痕迹。” “不是核武器?”空军上将皱眉。 “不是。”情报主管摇头,“更像是……某种定向能量武器,或者——” “魔法?”有人冷笑。 “不管是什么,它能在几分钟内从太空精准打击地面目标,这意味着我们的所有军事设施,甚至白宫,都在它的打击范围内。” 部长沉声道,“总统已经下令,所有战略核力量进入警戒状态,x-37b空天飞机已升空监视,但……”他顿了顿,眼神阴沉: “但我们不确定,它是否真的能被拦截。” “那谈判呢?”有人提议。 “谈判的前提是双方实力对等。”情报主管苦笑,“而现在,我们连谈判的筹码都没有。”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又有人问。 “不确定。”技术军官摇头,“但根据已确认的机动能力,它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 纽约,cnn总部大楼。 演播室内,主持人安德森·库珀神色凝重地面对镜头,身后的大屏上写着“breaking news!全球多国监测到不明太空物体,疑似具备超强军事能力!”的字样。“——这里是cnn特别报道。” 主持人神色凝重,“就在半小时前,全球多个天文台观测到一场异常的‘太空爆炸’,而随后,西伯利亚地区发射了多枚导弹,目标直指近地轨道上的某个未知物体。” 画面切换至卫星图像,模糊的轨道上,一道赤金色的光流划过黑暗。 “目前,各国政府尚未对此事发表正式声明,但网络上的猜测已铺天盖地——有人认为这是一次秘密军事试验,也有人怀疑是‘外星科技’的首次曝光。” 画面切到街头采访。 曼哈顿,时代广场。 cnn记者丽莎·科尔曼手持话筒,拦下一位西装革履的上班族。 “先生,您对今天太空中的‘神秘导弹拦截’事件怎么看?” “什么?导弹?外星人入侵了?” 男人一脸茫然,随即掏出手机疯狂刷新新闻,“天啊,我刚从地铁出来,信号断断续续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丽莎转向另一位穿着“外星人存在”t恤的年轻人。 “嘿!你相信那是外星科技吗?” 年轻人兴奋地挥舞手臂:“绝对是!政府隐瞒了几十年,现在终于藏不住了!你看那道光——它甚至能拐弯!” 下一个镜头,一位年轻女性抱着咖啡杯,神色紧张:“这太可怕了……如果真是导弹,那是不是意味着战争?” 再切至一位戴着棒球帽的大学生:“这太疯狂了!政府隐瞒了多少东西?!”他瞪大眼睛,声音发颤,“他们一直在说‘没有外星人’,结果现在有人直接在太空建了个要塞?!” 一位举着“no more war”牌子的老人愤怒地对着话筒吼道:“这是军方的又一次挑衅!他们想挑起战争,而普通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需要真相!” 镜头切换至一位天体物理学家。 “从能量释放模式分析,这绝非已知的人类技术。”他严肃道,“如果这是某个国家的秘密项目,那么国际军备平衡将被彻底颠覆。” 而后,丽莎拦住了一位亚洲面孔的少女——她戴着耳机,正低头刷手机。 “打扰一下!你对今天的热点新闻有什么看法?”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双淡金色的瞳孔。 “看法?”她微微一笑,“大概是超自然事件吧?我觉得这种情况以后会越来越常见。” 最后,画面定格在欧洲航天局的新闻发布会上。 “我们尚未确认该物体的来源。”发言人谨慎措辞,“但可以确定的是,它的轨道稳定,且……似乎没有敌意。” 丽莎深吸一口气,面对镜头: “各位观众,我们正面临的可能是一场全球性的军事危机,也可能……是人类历史的新篇章。” “这里是cnn,我们将持续为您报道。” …… 就在全球媒体陷入疯狂猜测时—— “滋滋——” 所有电视、广播、网络直播信号突然中断。 纽约时代广场的巨幕、伦敦皮卡迪利圆环的广告屏、上~海外滩的led墙……全球所有电子显示屏在同一秒被强制接管。 画面闪烁,随后稳定。 一张年轻女性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黑发如墨,眼眸沉静,背后是透明的玄冰舷窗,窗外是漆黑的宇宙与蔚蓝的地球弧线。 “各位地球公民,下午好。”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通过某种技术手段,无论语言、时区,所有人都能听懂她的话语——就像某种精神层面的直接传递,并全神贯注: “我是施夷光,代表‘昆仑集团’及‘青霄一号’太空研究站,向全球发布正式通告。” 画面切换,展示太空站的全息模型。 “首先,我们并非外星势力,也无意与任何国家敌对。这座太空站是纯粹的科学设施,旨在探索更高层次的能源与空间技术。” 镜头拉近,阵法基座上的符文流转不定。 “我们注意到,部分国家对我们产生了不必要的警惕。在此郑重声明:我们不会主动攻击任何目标,但任何未经许可的军事行动,都将被视为敌对行为,并遭到同等回应。” 她抬手一挥,画面切换至导弹拦截的实况录像,还有k-7基地的废墟: “今日的袭击事件,系由潜伏于人类社会的龙族势力策划,但如各位所见,我们具备足够的防御能力。今日的拦截与反击,只是自卫。” “龙族?!”繁忙十字路口的年轻人瞪大眼睛,险些从自行车上摔倒。 “什么鬼?科幻片?”华尔街的交易员嗤笑。 “那个姐姐好漂亮!”一名jk女孩举起手机拍照,“妈妈说漂亮姐姐不会骗人的!” “我们来自一个你们尚未理解的领域,但我们的目标,是探索与合作,希望人类能携手迈向更广阔的未来。” 施夷光顿了顿,声音仿佛穿透了所有语言的隔阂,画面定格在地球全景上:“因此,我们正式宣布——” “昆仑集团太空研究站,即日起向全球开放合作申请!” “欢迎各国科研机构、企业、个人申请访问,共同参与跨位面技术开发、新能源研究,以及——”她淡然一笑:“异世界探索计划。” 全球观众瞬间哗然。 “异世界?!” “她在说什么?!” “这不是科幻,而是现实。”施夷光轻轻抬手,一串数据流在空气中浮现: “即日起,昆仑集团正式启动‘跨界探索计划’,面向全球招募科研人员、工程师、探险者,参与异世界开发。我们拥有稳定的跨位面通道,可提供远超地球现有水平的能源、材料与生物技术。” “报名通道将于24小时后开放,详情请访问——” (一串加密网址浮现在屏幕上) “人类从未孤独,宇宙也从未如此接近。” 最后,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谢谢。” ——直播结束。 画面渐渐淡出,全球通讯系统恢复正常。 …… cnn记者丽莎·科尔曼再次出现在镜头前,背景是嘈杂的人群。 “各位观众,就在刚才,全球所有电子屏幕被强制接管,一位自称‘施夷光’的女性宣布了‘昆仑集团’的太空站计划!”她声音急促,“现在,让我们听听民众的反应!” 她拦住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先生,您刚刚看到了那段全球直播,您相信她的说法吗?” “相信?哈!”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讽刺,“这明显是某种国~家级黑客攻击,或者好莱坞级别的特效骗局!‘龙族’?‘太空研究站’?拜托,这又不是《星球大战》!” 丽莎转向一位年轻女孩:“您呢?您觉得这是真的吗?” 女孩咬着嘴唇,眼神闪烁:“我不知道……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是不是真的不是宇宙中唯一的智慧生命?” 旁边拎着包的年轻男孩插嘴:“管它是不是真的!我只想知道那个太空站招不招人?我想上去看看!这实在太酷啦!” “政府到底隐瞒了多少?!”方才那个大学生则怒吼着,冲向街边的警~察,“你们早就知道,对不对?!” 警~察们面面相觑,显然同样茫然。 与此同时,bbc伦敦总部。 “——专家分析,此次事件可能涉及前所未有的网络入侵技术。”主持人严肃道,“英国政府已召开紧急内阁会议,讨论应对措施。” 画面切换至唐宁街10号外,记者正在采访一位政府发言人。 “目前,我们尚无法确认‘昆仑集团’的真实性质,但已与盟国展开密切情报共享。” …… 北美防空司令部(norad),科罗拉多州。 “长官,x-37b已抵达监视轨道,激光瞄准系统就绪。” “开火许可呢?” “总统尚未批准。” 指挥官盯着屏幕上的“青霄一号”实时影像,拳头紧握。 “如果我们现在不行动……”他咬牙,“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但如果我们失败,”副官低声道,“她真的会打掉所有卫星。” 沉默。 …… 北冰洋,yamal号破冰船。 文森特站在甲板上,寒风吹拂着他苍老的面容。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卫星电话,刚刚挂断的通讯让他心跳加速。 “医学会已经决定放弃对抗。”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但‘货物’必须送到。” 他望向远处的冰原,那里,一艘潜艇的轮廓正缓缓浮出水面。 “新的棋子……要入场了。” …… 昂热放下卫星电话,望向窗外的夜空。 “真是大手笔啊……”他喃喃自语。 卡塞尔校园的钟楼,接到消息的副校长弗拉梅尔却并不怎么惊讶,他翘着二郎腿,灌了一口威士忌:“所以,我们站哪边?” 昂热微微一笑:“当然是站赢的那边。” “校董会紧急会议十分钟后开始。”eva则在边上提醒道,“他们要求您解释,为何卡塞尔没有提前预警。” 昂热摇了摇头。 “因为……”他低声自语,“连我也没想到,她们会玩得这么大。” …… 同一时间,施夷光站在太空法阵的外面,感受着真空的幽邃环境,目光则穿透式地俯瞰着地球上此起彼伏的光点——那是各国军方的雷达在疯狂扫描,也是千万双眼睛在仰望星空。 赵青的剑光忽然在她身后亮起,落在了一片巨大瓣上方,手中拿着那块炼化出的龙晶,以及先前发现的奇异黑卵: “接下来,为了安全起见,你就在这边修炼,熟悉下阵法操控,顺带着推动‘遗迹做旧’计划,我要回去一趟,好好研究下这个东西。” 从级别上来看,黑王之卵,即便是死寂的状态,且多半并不唯一,也绝不亚于龙王的核心,显然隐藏着无比惊人的秘密,乃至于让她勘破更高境界玄妙的可能性。 “没问题。”施夷光笑了笑,随手调出全球招聘界面,发觉已经有273万份简历等待筛选,也是有些意外:“看来,我们的‘招聘广告’效果不错,待到具体细则公布,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出发?” 赵青望向地球,眼神深邃: “希望他们……别让你我失望。” ……(本章完) 第615章 所谓秘境,星辰引(4K) 所谓的“遗迹做旧计划”,其实就是伪造时代久远的修行者遗迹,在暗地里新诞生的秘境中埋下功法,制造各种“考古证据”。 虽说赵青很愿意主动提供一批基础功法,检测修行资质高低的技术手段,不过根据她的观察考量,就算是已有过不少接触的国~内,政府也没法完全放宽心接受自己免费赐送的“礼物”,想先谨小慎微地研究。 简单的来说,就是高层肯定会选择极为保守的方案,不会多么听从自己给出的建议,觉得来历不明的她或许不怀好意,别有用心。 毕竟,无论通过何等手段伪造身份证明,以赵青、施夷光的倾世像貌,过去的生活都不可能毫无痕迹,瞒不住她俩并非本地人的事实。 没有人会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势力,尤其是在接触时间尚短的情况下。 如果对方显得极为强势,似乎不得不进行深入合作,可各式各样的组织臃肿、阴奉阳违、暗中扯后腿,都会拖累计划的进度。 比方说,赵青的研究结果表明,特制的“疫苗”测试是最佳的修行资质筛查方式。 可这种需要直接注射的检测手段,显然会被某些人视为“生物武器”的潜在威胁,只能暂时改换成摸骨、验血之类的常见认知。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自己“发现”吧。 人类总是对自己挖掘出的秘密深信不疑。 当古籍、功法、法器纷纷现世,再辅以似假似真的龙类血裔隐藏历史,早就流传开已被拍卖的“神意”画卷,便可让人开始相信,在古老被埋的历史中,确实存在着好几种神秘的修行体系。 确认这些路线的存在和前景,而后趋之若鹜。 那些修行功诀的残篇、半损毁法器落到专业科研团队手中,靠着从不同角度得出的思考解读,或许赵青还能产生些新的灵感。 正如她事先留下的话语: “修行之路,从来不是靠强迫传播的。” “而是……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逐。” …… 寒风呼啸,雪粒如刀,刮过陡峭的岩壁。 一支由地质学家、考古学家和军方人员组成的联合考察队,正艰难跋涉在昆仑山脉中海拔五千多米的无人区。 “信号断了,卫星电话也失灵了。”领队王教授皱眉,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这地方磁场异常,指南针一直在乱转。” “会不会是陨石撞击的残留影响?”年轻的助理研究员李晓掏出辐射检测仪,指针疯狂摆动,“等等……这读数不对!这里的辐射值比正常高出几十倍,但又不是铀矿那种……” “教授!你们快来看!”前方探路的士兵突然大喊。 众人循声赶去,只见一道幽深的裂缝横贯冰川,边缘光滑如镜,像是被某种利器生生劈开。 而在裂缝底部,隐约可见一座半掩在冰雪中的石殿,表面刻满繁复的符文,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微光。 “这……这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王教授声音发颤,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那些符文,“这些纹路……像是某种文字,但绝不是已知的任何古代文明!” 李晓小心翼翼地触碰石壁,指尖刚接触到符文,整座石殿突然震颤起来! “轰——!” 一道无形的冲击波荡开,所有人被震退数步。石殿中央的地面缓缓裂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仿佛某种古老的机关被唤醒。 “要进去吗?”士兵紧张地握紧了步枪。 王教授深吸一口气:“如果这是某种史前文明的遗迹……我们必须记录。” 沿着通道向下行去,石壁上刻满了人体经络图与晦涩口诀,所有队员在注视它的瞬间,脑海中突然自动映照出这些文字的大致含义:炼气化神,神返虚空,虚空生妙有…… “什么情况!”一名年轻研究员倒退两步,“文字怎么可能直接传递信息?除非……” …… 几乎同一时间,神农架深处,一支因追查文物走私案而误入禁地的警方特别行动组,发现了一座被藤蔓掩埋的洞窟。 “老陈,你看这个!” 一名警员扒开杂草,露出洞口的石雕——那是一只盘踞的龙形生物,龙睛处镶嵌着两颗赤红晶石,触之微温。 “走私团伙的目标就是这里?”队长陈锋皱眉,“可这地方……怎么看怎么诡异。” 行至洞窟内部,空间豁然开朗——石壁上离奇地显露出了成百上千个变幻的人形,身体姿势各不相同,像是在演练招式,且随着目光视线而不断移动,仿若连成了一片,每个小人都活了过来,精气神十足。 一股尘封已久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檀香。 地面上散落着几叠闪亮的金书玉笈,并盘坐着一具古人的“遗蜕”——肉身不腐,肌肤未朽,面容如生,竟在黑暗中微微泛光。 “修行之路,始于明劲,终于金刚不坏。抱丹者,气血凝一;凝罡者,气贯周身;金刚不坏者,肉身不朽……”一名队员拾起金箔制成的书页,读出了上面的文字,“这是……武学境界?” …… 而在大西洋另一端,一艘海洋科考船正监测着百慕大三角区域的异常能量读数。 “声呐显示,海底有一座金字塔状结构……但历史上从未记录过这里有文明存在!” 潜水器下潜至三千米深度,探照灯照亮了那座看上去已沉寂万年的黑色金字塔。 塔身表面刻满了星图与符文,塔顶悬浮着一颗巨大的水晶球,内部似有液体流动。 “上帝啊……”一名科学家喃喃道,“这绝不是地球科技能造出来的东西。” 当他们尝试采集样本时,水晶球突然亮起,一道精神波动直接传入所有人的脑海,“人之精神,可通生命之树,自王座至王国,十阶登神……”,记载着某种名为《观想十原质》的秘术。 …… 香~港·九龙城寨旧址。 深夜的巷子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霓虹灯在雨雾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团。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匆匆穿过狭窄的过道,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防水布包裹。 “货带来了?”阴影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鸭舌帽男人警惕地环顾四周,低声道:“东西不一般,价钱得翻倍。” 对方冷笑一声,甩出一个鼓鼓的信封。 “先验货。” 包裹被揭开一角,露出一块残缺的玉简,表面刻着繁复的纹路,隐约有微光流转。 “这是从‘昆仑墟’流出来的,据说是上古修士的功法残篇。”鸭舌帽男人压低声音,“最近风声紧,官方在封锁消息,这东西……有价无市。” 阴影里的人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被跟踪了。” 话音未落,巷子两端骤然亮起刺眼的强光。 “警察!不许动!” 鸭舌帽男人咒骂一声,转身就要逃跑,却被一道黑影凌空截住——那人身形如鬼魅,一脚踹在他的膝弯,直接将他按倒在地。 “国际刑警,特别调查组。” 黑影亮出证件,冷冷道,“你们交易的‘古物’,涉及国家级文物走私案。” 鸭舌帽男人挣扎着抬头,却见对方——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性——正盯着那块玉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有意思。”她轻声自语,“这上面的符文……和神农架发现的,是同一套体系。” …… 赵青静立于太空法阵的边缘,双眼微阖,神念如无形的涟漪般向宇宙深处扩散。 她的感知穿透了冰冷的虚空,越过近地轨道上纷乱的人造卫星群,向着更遥远的深空延伸,锁定了一颗正在稳定运行的小行星。 ——4179图塔蒂斯。 这颗形状怪异的太空巨石,长约4.46公里,宽2.4公里,如同一颗被宇宙雕琢的古老遗物,在太阳系的轨道上孤独漂泊。 在正常的天文观测中,它不过是一颗普通的阿波罗型小行星,每四年才会接近地球一次。 而在赵青的计算中,一个月后,这颗小行星将运行至距离地球仅 0.0104天文单位,约160万公里的位置,成为近几十年来最接近地球的大型小行星之一——这在宇宙尺度上,几乎就是擦肩而过。 然而,在她的感知中,它的轨迹并非不可改变,完全可以调整其“擦肩而过”的结果。 赵青的神念轻轻触碰这颗天体的表面,感知着它的结构、密度、轨道参数,高达500亿吨的质量,以及它在宇宙中漫长的漂泊历史。 冰冷的岩石、金属矿脉、冰层沉积,甚至某些远古时期残留的宇宙尘埃,都在她的感知下一览无余。 星辰元气在她的操控下微微震颤,与图塔蒂斯的轨道产生共鸣。 “如果能将它捕获,改造成太空基地……” 赵青的思维迅速运转,计算着各种可能性,构建出复杂的引力模型。 小行星的轨道受太阳引力主导,但地球的引力场同样能对其产生微妙影响。 只需在关键位置施加一个精准的扰动,宇宙的力学规律便会替她完成剩下的工作,逐渐将其从原本的飞掠轨道拖入一个弱捕获轨道。 “不是直接撞击,而是让它成为地球的临时卫星……” 此后稍加炼化、削整外形,在内外予以建设,布置几座阵法,便能成为比青霄一号更庞大、更具发展潜力的天空之城。 经过了大量引动遥远星辰元气、跟域外“诸天”沟通共鸣的修行,她在这方面的干涉力量与日俱增,已经开发出了一系列“星辰引”的秘术。 比方说将本命元气送入星辰内部,沿着其潜在的“经络窍穴”运行。 这种方式跟传统的直接拉扯颇为不同,近似于天人合一,激发的是星辰本身千百万年来蕴藏的元气力量,让它在指定方向释放喷涌而出。 就像是远程操控一件自带能源的法宝或神兵,消耗与效率均远优于赵青自己单独发力。 当然,毕竟体量差距太大,她现下能调用的本命元气,还是没法跟这颗小行星相比,若想要真正操控自若,彻底炼化,基本上要境界突破,掌握空间之力方可做到,且得布置无数阵纹。 而在如今的场合下,它除了充当建设材料的作用外,本身坠落后堪比万亿吨tnt当量级的威力,亦能起到超过先前诸多战绩的威慑效果,在新的boss未出现前,奠定赵青绝对超然的地位。 与此同时,地球上那些被“遗迹做旧计划”触发的连锁反应正愈演愈烈。 昆仑山考察队的发现已被列为绝密,但参与研究的某位年轻助理偷偷拍下的石殿符文,竟在暗网上拍出天价; 神农架洞窟的“活体壁画”导致三名警员莫名陷入昏睡,醒来后却掌握了某种呼吸法,体能暴涨; 百慕大金字塔的影像资料被军方封存,但《观想十原质》的残篇仍通过科考队员的私人通讯泄露,在隐秘论坛引发狂热讨论…… …… 滨海市,晚9点17分。 暑假的最后几天,空气里仍残留着燥热。路明非趴在叔叔家的笔记本电脑前,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窗外蝉鸣聒噪,混着远处电视机里断断续续的新闻播报声。 “……全球范围内出现信号异常事件……多地观测到不明太空物体活动……” 客厅里,叔叔瘫在沙发上,手里捏着半罐啤酒,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婶婶在一旁嗑瓜子,嘴里念叨着“又是哪个国家搞的鬼把戏”,转头便又打发旁边的路鸣泽回房学习,小孩子别太好奇。 路明非却竖起了耳朵,犹豫片刻,点开ie浏览器,输入“昆仑集团太空站”,按下回车。 搜索结果寥寥无几,大多数是刚刚建立的论坛帖子,充斥着“骗局”“外星人”“政府阴谋论”之类的讨论。倒是正规的新闻官网,如实提供了先前直播中显示的加密网址。 不过,没法直接点开,因为是张图片。 路明非愣了好一会儿神,最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在地址栏里小心翼翼地输入那串字符,页面跳转,“404 not found.” “靠!”他忍不住骂出声,又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右下角的qq突然弹出一条转发的群消息——“【科幻爱好者联盟】群公告:昆仑官网临时镜像(可访问): 路明非眼睛一亮,立刻点了进去。 这一次,页面终于跳转成功。 屏幕闪烁,随后浮现出一片深邃的星空背景。 “昆仑网络·临时访问节点”“当前服务区域:东亚(滨海市接入点)”“警告:未经许可的数据抓取将触发反制协议”几行简洁的文字闪烁着浮现又隐去,露出了正式的界面。 昆仑集团·跨界探索计划——招募申请入口(22小时后正式开放) 报名条件: 年满16岁(特殊情况可放宽) 通过基础认知测试 签署保密协议 报名方式:填写在线问卷(链接如下),并预提交个人简历,等待审阅 路明非眨了眨眼,心跳忽然加快。 “异世界?真的假的?” 他咽了口唾沫,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问卷链接。 ……(本章完) 第616章 问卷与聊天室(4k) “反正填个问卷又不钱……” 路明非心里嘀咕几声,看着页面跳转至一份极其详细的调查问卷: ▌昆仑集团异世界探索计划·预筛选问卷 ▌版本:1.0.4 |保密等级:公开 第一部份:基础信息 1.姓名:_________ 2.年龄:_________ 3.当前职业/学业阶段:_________ 4.是否具备特殊技能(如格斗、医护、古代语言等):_________ 路明非盯着“特殊技能”那一栏,犹豫了半天,最后老老实实填了个“无”,继续往下翻。 第二部分:认知测试 5.如果你突然被传送到一个陌生世界,第一反应是? □寻找安全点 □尝试联系同伴 □探索环境 □其他(请说明):_________ 6.你相信超自然现象的存在吗? □完全不信 □半信半疑 □确信存在 □亲身经历过 路明非下意识勾了“亲身经历过”,然后愣了愣神,改成了第二个选项,这种神秘组织看上去手段惊人,如果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可别遭到什么解剖之类的,到时候后悔莫及。 话说回来,这种神秘组织该不会有测谎功能吧?不过测谎就测谎,又不是读心,几千几万人都填问卷,肯定有一大堆乱编滥造的,难以查证,怎么可能找得到自己这里? 第三部分:心理评估 29.你是否愿意为未知的机遇承担生命风险? □绝对愿意 □视情况而定 □不愿意 30.如果异世界的法律与地球完全不同,你会如何适应? □遵守当地规则 □尝试改变环境 □保持中立观察 路明非的手指在鼠标上悬停了几秒,最后选了“视情况而定”和“保持中立观察”。 接下来的问题逐渐变得诡异: 52.你是否在梦中多次进入同一个世界? □是□否 53.你是否对某些符号、图案或文字产生过异常的熟悉感? □是□否 54.你是否相信人类历史上曾存在过超自然文明? □是□否 “这什么鬼问题……话说上次那个叫我‘哥哥’的男孩,用的是幻境还是时停?”路明非嘀咕着,抱着小心谨慎但装适当展现出真实性的原则,勾选了“否”“否”“是”。 再往下,问题更加抽象: 75.如果你在黑暗中看到一双发光的眼睛,你的第一反应是? □逃跑□观察□尝试沟通□自己也发光 76.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能修炼某种“功法”,你希望它偏向哪种方向? □战斗强化□精神感知□生命恢复□其他(请简述) 路明非想了想,勾了“生命恢复”,上次被蚊子叮的包三天都没消,要是真能手指一点就愈合,至少能省下买风油精的钱。 84.你如何看待“未知文明”与“现代科学”的关系? □对立□互补□超越□无法评价 他选了“互补”,这不是送分题么? 94.如果获得超凡能力需要付出代价,你愿意接受哪种? □寿命缩减□情感淡漠□肉体异变□以上均可 路明非盯着这三个选项,喉咙微微发紧。 “代价吗……”他想起自己平淡无奇的人生,想起那些被嘲笑、被忽略的瞬间,想起那个在雨夜里独自跑回家的自己:“如果只是减上几天,没什么外表衰老的话,应该可以接受吧?” 他咬了咬牙,勾选了“寿命缩减”。 98.如果你能改变过去的一个选择,你会改变什么? 路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那栋颇有些年头的赫~鲁~晓夫楼、开满窗台的紫色风铃草、研究所墙外郁郁葱葱的麦田。 “啧,这种问题谁会认真回答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最终在输入框里打了三个字:“没什么。” 第四部分:潜在资质评估 121.你是否曾在危急时刻,感知到时间流速异常? □是□否 145.你是否偶尔能“预见”未来几秒内发生的事情? □经常 □偶尔 □从未 他想起自己打星际争霸时,有时候手指比脑子还快,仿佛提前“知道”对手的操作。但这种事……应该只是游戏经验吧? 255.如果你发现自己并非纯粹的人类,你会如何应对? □接受并探索真相 □隐瞒并继续生活 □寻求同类 □毁灭证据 路明非盯着这个问题,心跳忽然加快。 “这算是什么鬼问题?!” 他忍不住骂出声,但手指却鬼使神差地停在了“接受并探索真相”上。 “靠,我疯了吗?”他猛地摇头,改成了“隐瞒并继续生活”。 289.如果有一天,你被卷入一场超自然战争,你会选择? □逃避 □中立观察 □加入一方 □创造自己的势力 路明非冷笑一声:“我这种废柴,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他选了“逃避”。 问卷很长,足足有三百多道题,涉及认知倾向、心理承受能力、逻辑推理,甚至还有十几道莫名其妙的图形选择题,要人选哪个更顺眼,像是某种潜意识的测试。 鼠标指针悬停在【提交】按钮上,他深吸一口气,点击。 屏幕闪烁了一下,弹出一条提示,是一段加粗的提示文字: “注意:本问卷仅为初步筛选,正式申请需在24小时后提交详细资料。审核结果将在24小时内发送至您的邮箱。” 路明非盯着这行字,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他本来还期待着会有什么更酷的反馈,比如“恭喜你被选中”之类的。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恶作剧啊……” 他关掉网页,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窗外,夜色深沉,远处的霓虹灯在雨雾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团。 …… 路明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蝉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剩下空调外机嗡嗡的运转声。他的脑子里全是那些奇怪的题目,还有那个星空背景的网页。 “异世界……真的存在吗?” 他翻了个身,盯着天板数山羊。 这么多道题,比期末考试卷还变态,该不会是什么新型电信诈骗吧?要是骗子的话也太敬业了,目的又是什么?难不成接下来要卖我《九阳神功》速成教材? 如果真有修真者、魔法师,或者外星人,他们会是什么样子?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御剑飞行、挥手间山崩地裂吗? 迷迷糊糊间,他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站在一座通天的巨塔前,仰望云中,魔鬼的血化成红色的长练流过黑铁的塔身,钟声回荡,似乎来自很远处的教堂。 打着火把的人群在荒原上奔跑,火光不能照亮他们的面孔,他们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他们奔向圆月,那轮月亮大得不可思议,半轮沉在地平线以下。 那些人从山巅向着月亮跳跃。 “叮——” 闹钟响了。 路明非猛地睁开眼,窗外天刚蒙蒙亮。他看了眼闹钟——5:31。 “我靠,这么早?”他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什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光着脚冲到书桌前,掀开笔记本电脑。 拨号上网的“滴滴”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路明非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人被吵醒,才松了口气。qq邮箱里,果然有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昆仑集团() 主题:您的申请已通过(特殊名额) 尊敬的路明非先生: 恭喜!您的申请已通过初步筛选,获得“跨界聊天室”体验资格。 本次测试为小规模交流活动,您将与来自不同背景的参与者(包括部分异世界访客)进行实时对话。 聊天室入口:[点击进入](24小时内有效) 注意事项: 请勿泄露现实世界敏感信息 禁止恶意挑衅或攻击性言论 聊天内容将被记录用于研究分析 期待您的参与! ——昆仑集团·跨界探索计划组 路明非瞪大眼睛,手指微微发抖,条件反射般掐了把大腿。“疼疼疼……看来不是盗号木马制造的幻觉。不过‘特殊名额’这种说辞,怎么跟菜市场‘最后三天清仓大甩卖’的横幅一样可疑?” “真的通过了?!” 他立刻点开链接,屏幕跳转至一个全新的界面—— 纯黑色的背景上,浮现出一行银色文字: 【跨界聊天室·测试版】(玄字七号) 当前在线:98/100 路明非的id被系统自动分配为(cn-040827-114514),昵称则默认为「地球-路明非(初中生)」,看起来可以简单修改,而在他名字下方,密密麻麻排列着各式各样的陌生id: 「剑王朝-范无垢(大楚镇国将军)」 「剑王朝-林清霜(符器研究院)」 「剑王朝-陈老道(散修)」 「地球-安德森(nasa研究员)」 「地球-王上校(空军)」 …… 聊天记录正以惊人的速度刷新着。 路明非呆滞地看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不知道该发什么。 就在这时,一条消息突然弹出: 「剑王朝-范无垢」:@地球-王上校,你说你们的“战斗机”能日行万里?这用于打仗很有用啊!能不能说下具体参数? 「地球-王上校」:准确地说,f-22的最大速度是2.25马赫,换算成你们的单位……嗯,大概一个时辰能飞四千里左右。 「剑王朝-范无垢」:这比绝大多数异禽还快……它们体型如何? 「地球-王上校」:自然是有大有小,通常是十几二十米,六七丈的样子。范将军,你们修行者的御空飞行速度如何? 「剑王朝-范无垢」:哈哈!七境修士,全力飞遁,约莫……嗯,按你们的标准,20马赫上下?不过功法不同,各有偏差,据传修成了无隙剑经的澹台观剑,比这个快上近十倍,速度可以超过陨星。 「地球-王上校」:……?是在大气层内,还是太空中? 还没等到前者回答,一个叫「地球-张远(科幻爱好者)」的家伙却直接追问: 你们世界的空中格斗真靠个人飞行?消耗的是什么能量?大气成分怎么样?氮气78%,氧气21%吗?有没有检测手段? 「剑王朝-林清霜」:氮气、氧气是什么?我点开自动注释,有点看不太懂 「地球-张远」:那你们世界的重力加速度是多少? 「剑王朝-陈老道」:这位道友问得好生奇怪……天行有常,万物皆受天地之力牵引,何来“重力加速度”一说? 「地球-张远」:……你们不会连万有引力都不知道吧? 「剑王朝-陈老道」:万有引力?听起来像是某种道则……莫非是你们世界的修行理论?飞行消耗的能量,当然是天地元气 「地球-张远」:灵气? 「地球-张远」:能否描述灵气的物理性质?比如分子量、光谱特征?你们是通过呼吸系统吸收灵气,还是皮肤? 「地球-张远」:算了。你知道自己所在星球大小吗?有没有其他的卫星或者行星? 「地球-张远」:知道星球的概念么?就是一个巨大的球体,悬浮在虚空里。 「剑王朝-林清霜」:有一个月亮 「剑王朝-林清霜」:最新版的教材说,我们这里其实是个半径一万三千多里的球 路明非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插了一句。 「地球-路明非」:“等等,你们的世界……是不是也有中~国?秦汉三国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有对得上号的吗? 「剑王朝-陈老道」:中~国?中原之国的意思?我们这儿是大楚王朝的疆土,往北还有大秦、大燕、大齐…… 「地球-路明非」:呃……难道是春秋战国?你们真的是异世界的人?还是另一个地球? 消息刚发出,聊天室突然安静了一秒。 「剑王朝-楚凄风(天工阁)」:地球?此名倒是陌生。此处乃大楚王朝符器研究院,赵青大人赐我等灵网符器,可与外界沟通。 「地球-江自横(海归精英)」:全多元宇宙都说中文是吧?真不是昆仑集团安排的演员?想象力如此贫乏,能否再假些? 「地球-王上校」:懂不懂这是翻译?好莱坞还不是不管啥奇葩物种都说英文?别人发甲骨文你看得懂吗? 「剑王朝-楚凄风」:别吵了,和气致祥。此界与尔等世界似是同源异相,山川地理相近,只是历史走向不同。 …… 与此同时,剑王朝世界,大莽山清竹峰。 峰顶云雾缭绕,竹海随风摇曳,发出沙沙轻响。 清竹峰因峰底有一口清竹水泉而得名,此水乃炼制符器、丹药的必备之物之一,在整个大楚王朝都算得上是重要资源,故而财力颇丰,购得了许多宝物。 峰主柳玄机盘坐在静室中,面前悬浮着一块三尺见方的“玉板”,表面流淌着细密的符文,中央则是一块平滑如镜的晶面,正是赵青麾下研究院最新开发的“灵网符器”,又名“神念通幽仪”。 据说能跨越世界之壁,与异界之人交谈。 柳玄机起初并不相信。 ——神念传讯,跨越世界? 即便是传说中的“九境长生”大能,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 可当他按照“说明书”中的指引,将一缕真元注入符器运转后,晶屏骤然亮起,看到那一串串的文字流动、跳出无数陌生名词时,柳玄机的手指却微微颤抖了起来:“竟是真的……” 他修行八十余载,自认见识广博,可眼前之物,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符器以元气供能,外框上镶嵌着七枚灵玉,分别对应“视、听、言、思、感、联、存”七大功能。随着他的神念波动与真元调节,文字会自动浮现、排列。 「您已进入聊天室:【玄字七号】」 「当前在线:99/100」 「地球·王主任(国家寻仙项目组)」:范将军,冒昧问一句,七境修士的寿元大概是多少?破坏力能达到什么水平? 见师父盯着晶屏面板,神色震撼难言,侍立一旁的弟子小心询问,“可是符器有异?” 柳玄机摇了摇头,感叹地言道:“以元气为引,以符文为桥,跨越无尽虚空传递信息……这已近乎‘天道传音’!” “……此等手段,当真通天彻地!”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输入一行字: 「剑王朝-柳玄机(大莽山)」**:诸位道友,此物当真玄妙,竟能跨越世界沟通? 消息发出后,很快有人回应: 「地球-安德森」:你是新来的? 「剑王朝-柳玄机」:正是。贫道乃大莽山清竹峰峰主,今日方得此符器,尚不熟悉用法。 「地球-张远」:你们那边有电吗? 「剑王朝-柳玄机」:电?雷霆之力? 「地球-张远」:……算了,当我没问。 …… 窗外,从晨光微熹过渡到了日上三竿。 路明非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聊天记录已经刷了不知几千条。 空军上校在问范无垢“能否肉身抗核弹”,科幻爱好者在计算异界的物理法则,国家项目组的人则小心翼翼地试探修行体系的细节…… 而自己,竟然保持着打字姿势僵坐了四小时。 “这真的不是梦……” 他掐了掐自己的脸,生疼。 婶婶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路明非!起床了!开学前最后几天还熬夜?!” ……(本章完) 第617章 繁星坠影,碎叶川畔(4K) 同一时间,剑王朝世界,“龙冢岛”。 群山在月光下泛着铁青色的冷光,峡谷如同被天神用巨斧劈开的一道伤痕。 赵青盘坐在峡谷中央的虚空中,一袭翠色长袍无风自动,衣袂间流淌着星辰般的光点。 她双目微阖,眉心一点银芒明灭不定。神念如潮水般扩散开来,笼罩方圆百里,与天穹之上的群星遥相呼应。今夜无云,星河格外璀璨,无数星光穿透深邃的夜空,在她周身凝结成实质般的银色光雾。 “引。”赵青淡淡开口,吐出一个音节。 刹那间,她正上方的星光骤然明亮了十倍百倍。肉眼可见的星辰元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她面前汇聚成一道直径丈许的璀璨光柱,上接苍穹,下引地脉,在虚空中钩勒出繁复玄奥的轨迹。 先是银白,穿过云层时渐染淡紫,及至峡谷上空,已化作深邃的幽蓝。 光柱中央,悬浮着一柄三尺长的剑胎,通体黝黑,表面粗糙不平。 “淬!”赵青一声轻喝,双手如穿蝴蝶般变换印诀。每变换一次手印,就有一缕星光被剥离出来,化作细如发丝的光线刺入剑胎。 星辉倒灌而入,黝黑表面那些裂纹中迸发出刺目蓝光。杂质被星力灼烧,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剑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但光泽却越来越纯净,最终通体如水晶般透明,内里似有星河流动。 新炼成的星辰飞剑发出欢快的嗡鸣,绕着赵青盘旋三周,似在表达喜悦。 峡谷两侧的山岭中,一些看似普通的蘑菇忽然发亮。毁灭菇泛起暗红幽光,阳光菇绽放金色暖芒,月华菇则吞吐着银白冷辉。三种光芒交织成网,将峡谷映照得如梦似幻。 这些灵植并非自然生长,而是按照特定阵列排布,构成了一幅巨大的符文网络。 更奇异的是那些青藤——它们突然活了过来,如灵蛇般游走于矿石之间,按照某种古老韵律进行着精准的加工,锻打出一柄柄粗糙的剑形胚体。每完成一柄,就有藤蔓将其卷起,抛向峡谷中央的虚空。 “北斗西移,天玑正位。天璇引路,地煞随行。去!” 赵青并指如剑,凌空一点。飞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冲云霄,让出了淬炼新胚的位置。 与此同时,峡谷中响起连绵不绝的清越剑鸣——那是早已布置悬于高空中的数千飞剑,在响应新成员的加入。 赵青抬头望天。她的瞳孔此刻已完全化作星空般的深蓝,能清晰看到三千丈高空处,第一圈剑阵正在运转。三百六十柄飞剑首尾相连,构成一个完美的圆环。 每柄剑相隔一度,恰好对应周天之数。 剑阵缓缓旋转,引动的星力在环中央形成漩涡状的云霞。 六千丈处,第二圈剑阵规模更大。七百二十柄飞剑组成双层结构,旋转方向与第一圈相反。两圈剑阵之间,星辰元气交织成网,牵引的星光数量与种类比首圈更为繁多。 第二环六千丈,第三环九千丈,依此类推,直到第七环两万一千丈高空,所需的飞剑总数高达10080柄。 每一柄都对应着一颗乃至数颗星辰,将周天星斗的力量尽数纳入阵中。 每层增加360之数,暗合天道循环。 七重剑环相互呼应,星光流转间,形成了一个繁复到难以形容的立体阵法。 它们逐渐开始同步共振,引动的星力不再垂直落下,而是呈螺旋状环绕峡谷。 远远望去,整座峡谷仿佛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发光的星力漩涡中。 刚穿过感生石世界的赵青脑之身神,手中提拉了成堆的物资,看到的正是这般场景,不禁若有所悟,洞彻了其中蕴藏的至理。 某种程度上,若把一颗遥远的星辰视作极为强大的修行者,它散逸投射至千百光年外的星辰元气,便近乎于其修出的真元,甚至带有部分本命元气的特征。 故而,将特定的星辰元气析出、淬炼、融入到兵刃之中,理论上就等同于建立了深层次共鸣的联系,让这些“星辰飞剑”变成了该星辰在体外的延伸,打入“精神”烙印,类似于“妖惑剑”跟“妖惑星”之间的关系。 而综合“星火剑经”、“浑我天地功”、“蜕灵夺剑术”,天龙的天赋神通,以及天人合一、而万物与我为一的核心,赵青简单地闭了个关,精心研究出了一门针对性利用星辰之力的绝世剑诀,纳入了“星辰引”的篇章。 简单的来说,就像是通过玄奥之极的精神意志沟通手段,忽悠或说服周天星辰,让它持握着被融入相应烙印的“星辰子剑”,发动自身浩瀚无穷的力量,横跨星海降临,朝着一个方向挥斩而出。 此类近似于本命元气的烙印式交感,根据赵青的测试,实际上是超距瞬间起效,打破了光速,不过“感应”再怎么飞快,星辰元气本身却是无法超越光速,降临的基本上只有“星辰意识”,威力极其有限。 可这种“有限”,仅仅是相对于星辰本身不可思议的伟力而言。 任何一颗行星,其“星辰意识”可掌控的力量虽很难能达到毁灭自己的程度,但崩灭大陆、清洗地表,却未必算得上什么,而更庞大的恒星、中子星等存在,还要再强大千百万倍不止。 当修为臻达这般境界,纵然只是通过一个降临媒介,隔着千万亿里出手,且动用了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甚至比例还要小得多的“意识”,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恐怖杀伤力! 不过,力量越大,控制起来就越难。 而既活跃又“好骗”的“星辰意识”,也是需要经过重重筛选,并培育好它们的“子体”,一个意识降临发动一轮攻击过后,在这个方向上通常会沉寂一段时间,这就要求准备沟通大量的星辰,否则难以持续。 若是用于攻击战斗,每柄星辰飞剑无疑都属于消耗品,得尽量压低成本。 好在,赵青已经研究出了光靠星力淬炼让特定金属蜕变为“星辰铁”的法门,不怕浪费。 进一步的,“星辰意识”能用于战斗,自然也能用于修炼,在阵法的辅助下,效果包括淬炼她的神念与剑意、优化意境领域等。 “为什么不直接用‘进口’的电脑上网呢?搭几个服务器就行。非要研发出个新型符器?” 在本体边上歇了一会,整理性地浏览着“跨界聊天室”项目开发组的留言,她的身神微微一笑,很快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对于修行者而言,神念、真元的感知与控制,是远比用手指打字输入更精微、快捷的方式。” “这就意味着,虽然最初的功能性不足,成本也要高得多,可从长远来看,在相关符器发展迭代到一定层次后,传统的电脑却将失去优势——只因思维直连的广阔前景,代表着高效与未来。” “电脑只能传递普通‘信息’,而符器却很有机会发展到可以传递‘感知’。当一位修士描述‘御剑飞行’时,电脑只能显示文字、视频画面,没法让他人‘体验’到风掠过剑锋的触感,真元运转的脉络,甚至剑意本身的锋芒。” …… 夕阳西沉,碎叶川的河水泛着金红色的波光,像一条蜿蜒的血脉流淌在广袤的戈壁与草原之间。一支由三十余匹骆驼和二十多匹马组成的商队,正沿着河畔缓缓前行。 驼铃叮当,混杂着马蹄踏在碎石上的脆响,在黄昏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商队首领乌孙昴抬起被风沙磨砺得粗糙的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翻身下马,羊皮靴踩在松软的河岸泥土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就在这儿扎营吧,天快黑了。” 乌孙昴的声音沙哑却有力,像戈壁上的风滚草,坚韧而适应。 商队成员们熟练地卸下货物,搭建起简易的帐篷。这些帐篷融合了西域与中原的风格——圆顶的骨架覆盖着中原织造的厚布,边缘绣着西域风格的几何纹。 几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从骆驼背上取下铜锅和皮袋,开始在河畔生火做饭。 乌孙昴走到河边,蹲下身,用双手捧起一汪清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他白的胡须滴落,冲淡了脸上的尘土。他回头看向走来的副手——中原人打扮的李肃。 “老李,今晚吃什么?”乌孙昴问道,眼睛却盯着正在准备食物的厨子。 李肃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今天运气不错,在河边抓到了几条鲑鱼,加上我们从龟兹带来的孜然和胡椒,还有几个胡饼。” “有酒吗?”乌孙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还剩两囊蒲桃酒,不过得省着点喝,到下一个贸易点还有三天路程。” 乌孙昴点点头,转身走向已经升起的篝火。 火光映照下,商队的三位领头人围坐在一起——除了乌孙昴和李肃,还有商队的向导兼萨满巫师兀鲁思。 他是草原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的祭司,穿着用各种兽皮拼接而成的长袍,脖子上挂着一串狼牙和彩色石子串成的项链,脸上则涂着红白相间的颜料,看上去既神秘又有些滑稽。 “巫师大人,今晚的占卜结果如何?”李肃递给他一块烤好的胡饼,上面抹着蜂蜜和芝麻酱,口中恭敬地问道。 虽然这位萨满只有四境上品的修为,但在商队中已经是难得的修行者了。 兀鲁思接过食物,咬了一口才回答:“风中有不安的气息,但星辰尚未显示明确的凶兆。”他咀嚼着,喉结上下滚动,“我们最好提高警惕,特别是夜间值守的人。” 乌孙昴皱起眉头:“又是那个传闻?” 李肃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给每人倒了一小杯暗红色的蒲桃酒:“你们听说了吗?七天前,又有一支商队在夜间消失了,就在离这里不到五十里的地方。” “是粟特人的那支队伍?”乌孙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不,是大月氏的。”李肃压低声音,“二十多个人,三十匹骆驼,连人带货,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第二天早上,路过的牧羊人只找到了几顶空帐篷和熄灭的篝火。” 兀鲁思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们是不是在碎叶川北岸的那个弯道附近扎营?” 李肃和乌孙昴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又是那里……”兀鲁思的声音变得低沉,“那座幽灵城又出现了。” 篝火突然噼啪作响,火星四溅,仿佛在回应巫师的话。 周围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了几度。 “幽灵城?”一个年轻的商队成员忍不住凑过来,手里还端着盛满鱼汤的木碗。 兀鲁思看了年轻人一眼,叹了口气:“吞噬一切的幽冥鬼城,那是碎叶川流域最古老的传说之一,至少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可后来却逐渐被人们遗忘。直到近些年它重新出现,且频率高得反常。” 李肃接过话头:“这十几年来,不断有旅人报告在夜间看到一座古城的幻影,城墙高耸,城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有人禁不住好奇走进去……”他做了个消失的手势,“就再也没出来过。” “会不会是海市蜃楼?”年轻人问道,声音有些发抖。 乌孙昴冷哼一声:“海市蜃楼不会吃人,也极少出现在晚上。” “去年,我的一个老朋友——经验丰富的向导阿史德,亲眼目睹了一支商队走进那座幻影之城。他说城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关闭,然后整座城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李肃紧张地搓着手:“我们明天就要经过那个区域了……据说那鬼城会移动,出现在任何它想出现的地方。老萨满,都靠你保佑了。” “不必过度担忧,”兀鲁思安慰道,“根据记载,幽灵城并非每晚都出现,且多发生在月圆之夜。今晚只是新月,应该安全。” “不过……”他严肃地环视众人,“所有人必须严格遵守纪律,夜间不得擅自离营,哪怕听到有人呼唤你的名字,看到任何奇异的光亮,都不要生出好奇、加以理会。” “若真遇上那古城现世,以老朽这等微末修为,能护住自己就不错了。” 兀鲁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皮袋,倒出些暗红色的粉末撒在营地周围,口中念念有词。粉末落地即燃,腾起一股带着草药香气的青烟,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光罩将营地笼罩。 “世间之大,秘密无穷。” 老萨满做完法事,疲惫地坐回火堆旁,“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该探究的。” 年轻的商队成员脸色发白:“可万一……如果有人……走进去会怎样?” “几乎没有人回来过。” 乌孙昴沉声道:“十几年来,成百上千人消失在那个鬼地方。据说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人疯了,三天后就七窍流血而亡。” 篝火旁陷入沉默,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碎叶川的流水声。月光如水,洒在河面上,泛起银色的波纹。 与此同时,在距离商队营地约两里外的一座低矮山丘上,一个赤足乱发的男子静静地伫立在阴影中,随着夜风变向微微侧头,商队篝火旁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他耳中,清晰如同近在咫尺。 此人身披未经鞣制的原始羊皮长袍,袍子上用彩石粉绘制的图腾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男子面容难以判断年龄——既像二十岁的青年,又似百岁老人,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如渊,仿佛看透了世间沧桑。 他正是韩辰帝,被大秦所灭的韩王朝末代帝王,在阴山以北苦修十年,已达七境极巅的大宗师,因收到赵青的传信前来赴会见面。 “幽灵城?不像什么天地异象……”韩辰帝喃喃自语,“倒似修行者的毛笔。但能做到这一点?需要何等修为?”他沉思片刻,“同为七境巅峰,半步八境?还是……更高?” “莫不是一门强大神通秘法的传承,时隔数百年,终于有人再次修成,近年来勤加练习?” ……(本章完) 第618章 坛城,异数与伏击(4K) 百里开外,热海南岸。 伊塞克湖的湖水在星光下泛着幽蓝的微光,清彻得近乎透明,仿佛一块镶嵌在戈壁与雪山之间的巨大琉璃。湖面倒映着星河,星光与波光交融,分不清是天上的星辰坠入了湖中,还是湖底的宝石浮上了夜空。 南岸的悬崖陡峭如刀削,断裂的岩层裸露在外,呈现出暗红与铁灰交错的纹理,昭示着这片土地曾经历过的剧烈地质变迁。 偶尔有夜风掠过,卷起细碎的沙砾,发出簌簌的低鸣。 赵青静立于湖畔,衣袂随风轻扬,掌心虚托,一缕银白色的月华在她指尖流转,仿佛被她从九天之上摘落。她目光微凝,望向西南方向的荒漠深处——那里,某种古老的力量正在苏醒。 “幽灵鬼城……竟在此刻成形?” 她低声自语,掌心月华骤然碎裂,化作点点星辉散入风中。 下一瞬,赵青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在她前方百丈处,空气如水波般扭曲,一座古城的轮廓缓缓浮现。 起初,它荒凉沉寂,暗黄色的土墙上生满了深红苔藓,藓痕干枯,犹如锈迹。整座城由大片暗色巨石堆砌而成,手指触上去便可摸下细细索索的落灰,仿佛那些四方八正的街道墙口已经老到一推就会倒。 然而,下一瞬—— 破败枯旧之意迅速褪去,整座城宛如回转至千年前的盛况! 街道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商铺的旌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酒肆里传来觥筹交错的喧闹声,孩童嬉笑着从巷口跑过,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座城仿佛一瞬间从历史的尘埃中苏醒,重新焕发出生机。 它整体的布局井然有序,暗合周天度数,方圆相间,几何结构精密如天道运转,俨然世界的缩影,蕴藏着宇宙与时间生灭的规律,透出“无常、幻化、不执着、空性”的本质。 庄严宏大,幽邃而纯净,无半点邪崇之气。 任何人凝视它,融入它,皆可得超脱尘世的内在平静。 赵青目光闪烁,略作感应推衍,已然认出这是幽王朝时代的坛城净土之法。 这座城并非实体,而是一位修行者以自身真元与天地灵气构筑的“净地”。城中每一砖瓦、每一人影,皆是施术者意念的延伸,宛如其分身,以此为媒介,聚纳天地灵气。 投映出一座仿佛真实无虚的动态城市影像,以她当前的修为完全可以轻易做到,对于此界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精气神的超精细掌握、一心多用,庞大的计算力,这些他们所面对的难题,在赵青手上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过,在她的感应之中,这片地域散逸出的气息,似乎隐约跟极远处的另一块净土紧密相连,就像两者之间存在着气机共鸣,可互相借力卸力,原理跟“星辰引”几近相通,只是把“星辰意识”换成了沉沦岁月的古城。 “以城为炉,炼心为丹……能施展此术的人,无疑已触及八境启天壁障。” 她心中微凛,当即明悟:那些走入城中消失的旅人,实则是被拉入了一场精神历练。若能承受幻境洗礼,便可淬炼神魂,甚至获得传承;若心神溃散,则沦为坛城的养料。 赵青抬头望向城中央的高台,那里似有一道目光与她隔空对视。 对方在邀请她入城。 作为胆之身神,她自是艺高人胆大的范例,挥手凝出一柄墨晶长剑,便欲一步踏入其中,口中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设局。” “不好!陷阱?!”刚进入城门的范围,赵青心头警兆大作,倏然一惊,猛地退却!只因她已然发现,这座古城正在悄然禁锢和困锁自己对天地元气的吸纳,演化出镇压之势。 整座坛城的气息忽变! 幽灵城突然剧烈膨胀,城墙如活物般向外翻卷,天空被扭曲的城郭遮蔽,街道收缩,无数光影化作锁链朝她缠绕而来。 “嗤!” 赵青袖袍一振,剑光骤然暴涨,一道璀璨星火自天穹垂落,如银河倾泻,硬生生将逼近的城墙撕裂,寂寒的焰流与古城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城门剧颤,竟被这一剑生生逼退三丈! 无数建筑如沙塔般坍塌。 火光中,她冷声喝问:“既出手暗算,又何必藏头露尾?” 夜幕破碎如尘,一道身影自城中缓步走出。 那人身披灰麻长袍,面容模糊如蒙薄雾,唯右手持一柄诡异短杖,森然夺目—— 蚀天杖。 杖身似一截干枯手臂,紫黑色的皮肉如烙印般紧贴骨骼,五指蜷曲,死死扣住一颗鹅蛋大小的惨绿色宝珠。珠面荧光流转,与五指间迸溅出尖锐的晶尘,二者似在互相吞噬,摩擦声如万千细针刮过琉璃。 当那人真元灌入杖身,宝珠骤然剧旋,紫黑光焰与惨绿荧光交织,涌出浓稠黑烟,竟在黑暗中化作一颗昏黄眼瞳,漠然凝视着赵青。 “幽王朝四方巡王的法器……”赵青目光一沉,“阁下是谁?丁零王,贺拔玄高?” 灰袍人未答,只是扬起蚀天杖。 霎时间,坛城净土再度变幻——街道上的行人齐齐止步,转头望向赵青。千百张面孔竟如出一辙,皆是灰袍人的模样。整座城的气息与他彻底相连,仿佛他即是城,城即是他。 “入我净地者,需舍皮囊,斩执念。” 灰袍人声音空洞,如自九幽传来,“此城非为杀你,而是……试你。” “试我?坛城净地,本为超脱之阶。”赵青冷冷道,“阁下却用它设伏害人,掠夺他人精魄,不觉辱没了这门神通么?” 贺拔玄高摇头:“害人?那些商旅走卒,不过是红尘蝼蚁。入我净土者,得其造化;不得其门者,魂归幽冥。天道循环,何来害人之说?”话音未落,他骤然挥杖! “轰——!” 蚀天杖顶端宝珠剧旋,惨绿荧光暴涨,整座坛城随之震颤。 街道、楼阁、行人……一切景象如琉璃破碎,化作亿万光点重组,最终凝成一片浩瀚星图。 潮汐般澎湃的元气急剧的收缩,将其转化为了一枚黑色的法印。 它只有寻常的印章般大小,却像是压缩着承载了整片古城的元气,刚刚形成,就被贺拔玄高抓在左手五指之间,吸收了五枚金灿灿的指印,然后被祭出悬于空中,狠狠地朝着赵青轰杀而至!银色的光屑迎面飞来,在中途纷纷膨胀炸裂,七彩的炫光混杂着凛冽的寒芒,宛若铺展成了一片迷离如幻的虚空、星河,流淌着十丈百丈的阴阳剑罡,内里蔓延出斩断万象、切割穹窿的锐意。 仿佛气球被刺破了般的尖啸声震鸣! 空气就像是火焰一般跳跃起来,那些波动的边缘,甚至散发出一簇簇如金属般的光泽。 而后,漫天晶莹的光线溅射爆开,虚幻的古城投影碎片坠如星雨,赵青飘然飞退之际,狂暴的元气乱流如海啸般翻涌,方圆百丈内的砂石瞬间蒸发,地面被犁出一道道深达数丈的沟壑。 贺拔玄高身形微晃,灰麻长袍被剑气撕开一道裂口,露出内里暗金色的甲胄。 “借助外力,不值一提。”此人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宛如看破了她跟本体之间的联系,指出了星火剑赋予的远程支援。 …… 百里之外,碎叶川畔。 韩辰帝忽然抬头,脚下的砂砾无声化为齑粉,深邃的眼眸望向热海方向。 那里的夜空本应星河璀璨,此刻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雾霭。更令他警觉的,是雾中隐约透出的两道气息——一道如星辰坠海,明灭不定;另一道则如幽冥苏醒,腐朽中带着滔天凶意。 “嗯?这紊乱的元气震波?”感应到远处绝对属于大宗师级数的交战气息,他心念疾转之间,立刻腾飞拔起而起,赤红色的丹气喷涌若,灿若虹光霞云,惊得那附近商队营地惶恐不已,焚香祷祭。 …… “蚀天杖、玄金甲的战力增幅,起码也有三成,哪来的脸拿‘外力’说事?” 赵青淡淡开口,周围一柄柄玄冰棱剑飞快凝成悬浮,空灵的气场弥漫,无数剑光交错飘动,绕着一个变化的点绘着永恒的圜圈,看似守御臻达了巅峰,心中却是微沉担忧。 毕竟只是一道身神,战力远不能跟本体相提并论,尽管她近期修为进展极快,综合水平翻了数倍,可在外未回归的身神,还没来得及跟进,若将标准的七境下品宗师战斗力评为1万点,胆之身神也就3万左右。 反观对方,虽未必称得上半步八境,但装备与功法均远超当今之世,起码是15万起步的强大存在,说不准能迈入20万战力的台阶。 实际上,考虑到这点,赵青此次前来,并未打算直接跟丁零这边的幽朝遗族发生冲突,原本仅是为了到这片地域来探查情报,避免敌人得到助力,同时联络了距离较近的“盟友”韩辰帝,准备交流下炼丹的技艺。 在尚未汇合的情况下,对方却有如提前预知般设伏截杀,无疑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莫不是从元武、郑袖处得到了什么许诺?或者干脆是……杀人夺宝?总不会是幽朝遗族之间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觉得自己抓了个死地神将后人就想要报复?得罪大楚王朝可称不上明智之举。 还有,路上的行踪怎会被轻易掌握?原本自己是借住在一具郑立人的躯壳中,维持着其七境修为来进行谍探工作,到这边没人监控,便把此人临时冰封在了个天山洞窟中,恢复了真容真貌。 这种情况下,对方当真会是提前针对自己而来的吗? “出手的原因?”转瞬间想出了千百种可能性,赵青遥遥看了这名敌人的神色变化,选择了直接询问:“总该有些理由吧?” “原因?很简单——”贺拔玄高右手放开短杖,任凭其飘在他身后数丈打转,指间再次凝聚出一枚黑色法印,“你同时掌握幽冥、虚空、星辰、巨龙之力,这是千年未见的异数!” “昔年晋王朝的巫祖姜炎,也不过融合了前三者而已……自幽帝以来,你是第一人。” 他声音渐冷:“要怪,就怪你太特殊了。这样的存在,不该存于当世。” “所以,你们怕了?” 赵青表面嗤笑,心中若有所思,各大王朝的典籍中,都没有记载阴鬼之术的祖师究竟叫什么,姜炎这个名字,她也是第一次听闻,可见幽朝遗族虽处边境苦寒之地,仍有着超然的情报网络。 “不,是敬畏。”贺拔玄高摇头,“正因敬畏,才不得不除。” 话音未落,他左手猛然一握,黑色法印轰然炸裂! “轰隆!” 整座坛城虚影再度浮现,却在爆裂的瞬间扭曲变形,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黑云。云中雷光隐现,每一道闪电皆呈紫黑之色,所过之处,草木枯朽,砂石化粉,连星光都被腐蚀消融! “蚀天杖,吞灵化死!” 贺拔玄高厉喝一声,黑云翻涌,竟化作漫天黑雨倾泻而下。 雨滴并非液体,而是细如牛毛的黑色晶针,每一针皆蕴含蚀骨销魂的幽冥死气,不仅专破修行者护体真元,更可切断神念感知、消磨生机之气。 这股力量很特殊,发动的代价也很超乎想象,竟让他的身体也一起迅速衰老,折损寿元。 这绝非他自己所拥有的本领,而是源于蚀天杖中刻录的大道神纹,一个被激发的残缺大道法域,昔年东方巡王掌握的神通篇章,涉及到八境启天中都称得上强大的法则玄奥! 故而,原本可以起到支援作用的星火剑,巧合地被破坏了元气之间的共鸣,无法降临。 赵青足尖轻点,身形如电后撤,同时剑诀一变:“云开秋月行天,剑去流星坠地!” 千百玄冰飞剑骤然合一,剑身燃起银白色寒焰,寒焰中又夹杂着深邃的幽蓝星光,宛如星河倾泻。一剑斩出,热海上空仿佛被撕开一道天堑,黑云与剑光对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嗤!” 黑雨被星火蒸发,但剑光亦被幽冥死气侵蚀,逐渐黯淡。 赵青闷哼一声,往后倒退三步,脸上染了一层灰色的阴蚀气机,心神运转不畅。 贺拔玄高却是在原地静滞不动,身周没有任何剧烈的元气波动,甚至连尘土都没有飞扬起来,一切都像是冬日静寂冰封的湖面一样,绝对的静止,没有任何的变化。 唯有一种清净的气息,从虚空之中透了下来。 所有的力量对冲,包括对于他身体和真元的冲击,似乎都没有真正传递到他身周,就像是被无穷远处这方极远的世界吸收了。 这显然是一种强横之极的防御法诀,让此战转眼间高下分判,形势严峻。 ……(本章完) 第619章 冥鱼,玄渊(4K)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靠着蚀天黑云雨雾干扰神念感知的间隙,另有真正的杀招从地底突起——一柄缠绕龙影的青铜巨钺破土而出,古老的血色符文发亮,锐不可当的钺光自赵青脚下倏地升腾,几乎将她斩作两截! 同一时间,赵青明晓自己处于生死关头,再无丝毫保留,身影骤然模糊,下一瞬已出现在百丈之外,两团旋转方向完全相反的柔和光团从掌心迸发而出,互相吸引着合并在了一块,整片天地随之陷入昏暗! 正反灮炁湮灭!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之一,虽不明原理,但经过诸多测试,亚光速自旋的灮炁气团以相反方向对撞,总是会生成一段特殊的弦。 一条细长的黑线刹那间贯穿大地,就像混洞般吞噬着所有光亮。 它矛盾似的具备着轻盈与沉重的双重特征,主体尚在半空中打着旋,被线条划过的地面却有如遭到了亿万斤重物坠砸,立时塌陷了上百丈。 恐怖的力量扫过,岩层如豆腐般崩裂,坛城虚影被当场轰飞,杖顶宝珠隐现裂纹,埋伏在地下的那名偷袭者则瞬间被粉碎了近半边躯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他挣扎着从激波轰鸣的裂隙中飞跃而出,气息奄奄,钺锋上的血色符文黯淡无光,整个人刚勉强脱离险境,就彻底软瘫下来,近乎残废。 完全没法看出,此前曾是个七境中品的宗师人物,且持拿“问天钺”这件神兵。 紧接着,另外两名暗藏着的宗师亦露出了身形: 一人空手而立,但周身环绕九面不同颜色的令旗,每一面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一人形似侏儒,扛着具两丈来长的黑金色泽棺椁,盖上刻着虫状符号。 而早就预判到贺拔玄高的施法没法快速机动,因为“坛城净土”难以随意挪移,其余两个角色的攻击前摇亦属较长,赵青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热海方向飞遁,涟漪未起,人已潜入水下! “追!”贺拔玄高冷喝,却并未立刻动身,而是低头看向自己手心的蓝黑色符印——方才交锋,瞬间承受的力量超出了共鸣挪移的极限,真元与神念反噬,短时间难以再次全力出手,需服药调息。 两名七境宗师紧随其后,凌厉的真元破空而至,猛然劈开水面,掀起数十丈高的浪墙,短暂露出湖底深邃的裂隙——陡峭如刀削的岩壁,黑沉沉地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湖水不断灌入其中,却诡异地没有激起半分回响,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 赵青的身影恰巧消失在裂隙入口。 …… “苍龙卷云诀!” 侏儒模样的七境宗师双手结印,鼓荡气流,湖水自动旋转着排开,形成一条空泡通道,两人速度骤增,另一人掌心亮起幽绿色火焰,将周围水域照得鬼气森森,兼且气息锁定、千里追踪之效。 可赵青的身影却如一滴墨融入清水,彻底消失在他们的感知中,没有一丝真元波动,甚至连水流都未被扰动分毫。 “怪事。”持拿令旗的宗师皱眉,“她重伤之下还能完美隐匿气息?” “无妨。”侏儒笑了笑:“这条裂隙通往极寒之地,寒煞之气过重,便意味着会损伤人体五气,若无我等可适应的功诀,炼就‘幽冥之心’,必将逐渐侵蚀人体生机,更别提五气失衡的受伤者了。” “强者更强,弱者更弱,只需小心点别被反扑伤到,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记住我们的任务,不是杀戮或生擒,而是要把她逼入幽冥寒渊的最深处。” …… 此时赵青已潜入近千丈的深渊,腰间巨大的伤口被柔和的白光封闭,在长生灮炁的滋润下,片刻便已有愈合的趋势,只是问天钺的杀伐之意、蚀天杖的死气侵袭,却没那么容易祓除。 热海作为地质构造湖,两侧悬崖在水下形成陡峭的断层。 她选择的这条裂隙宽不过丈余,两侧岩壁上布满发光的蓝藻,在漆黑的水底钩勒出蜿蜒的路径。 随着深度增加,水温急剧下降,那些蓝藻的光芒也从淡蓝逐渐转为幽绿。 赵青感知着水流的方向,心中微动,被敌人追杀,对她来说,倒也算是种罕见的体验。不过从出手者的阵容规格上看,这些家伙多半是把自己当成了本体来对付? “看这裂缝的长度,连绵而不知尽头,似乎通往北方……内部越发宽敞,形成一片地下世界,倘若深入其中,他们再想继续跟上,绝非易事……” “而且,里面光线黑暗,又是怪石遍布,相当适合打一场伏击……” …… 随着深度增加,裂隙逐渐拓宽,最终形成一片庞大的地下水域。 这里的水几乎凝滞,温度低得可怕,比极地还要更加寒冷,连真元运转都变得滞涩。 岩壁上覆盖着一层幽蓝色的冰晶,但奇怪的是,绝大部分水体并未结冰,反而呈现出一种粘稠的质感,像是液态的寒玉。 “这里的元气法则非同寻常……或许是幽王朝饲养幽龙的地点之一?” 赵青计算着路程的具体数值,明晓自己已经往北游出了百余里,超出了热海的覆盖面积,追兵之中,或许又多了个新的身影——以幽朝遗族的底蕴,只是反震的内伤,缓解压制恐怕并不算太难。 “咕噜……” 又过了一段距离,彻寒的冰水中,数条半透明的怪鱼游弋而过。 它们的身体细长如剑,又似冰晶雕琢,鳞片泛着幽蓝冷光,鱼目却漆黑如墨,毫无生气。 这是世间绝大多数典籍都未曾记载的极渊异种,冥鱼,传闻它们以幽冥寒气为食,体内孕育的寒魄内丹,经过长时间沉积可以形成“冥玉”,全天下最为上乘的寒属性材料。 至凶至寒的九幽冥王剑,正是以冥玉炼制而成。 在一些神话传说里,冥玉炼制的兵器,本来就不是人间的兵器,而是冥王和他的冥将的武器——由此,可从中窥见冥鱼、冥玉的罕见与价值的难以估量。 若无人在后方追击,此处无疑可称得上是绝世的宝地。 在赵青的感应中,附近的冥鱼大多仅是相当于四境五境的修为,并无什么威胁,不过体内寒气之凛冽,却是每条都远远超过了昔日所见的昆仑冰蚕,着实不可思议。 冰蚕带来的酷寒,仅仅是让水触之凝结,冥鱼之寒,却可以持续生成细碎的玄冰。因为吞吐与生成的阴冥寒气质量实在太高,就算只是四境的冥鱼,也有可能威胁到六境的性命。 “正好……” 赵青观察了会鱼群的习性,发觉它们完全没有攻击性,实际上是种纯吐纳元气、偶尔食素的小家伙,于是当即选择了下手,轻轻弹指,数道剑气无声射出,精准贯穿冥鱼腹部,将其内丹挑出。 把惨死的冥鱼进一步毁尸灭迹,她掌心真元流转,将数枚拇指大的内丹压缩、塑形,再悄然间嵌入岩壁,刻录下符文,布下了几座简易的杀阵,或者说埋设了“寒冰水雷”。 水流在岩壁间回旋,形成幽蓝色的涡流,间隔了数十息,后方两名追兵已至。 “小心点,别阴沟里翻船。” 持令旗的宗师低声言道:“我们不比中土四朝的修行者,没经历过真正残酷无所不为的厮杀,虽然在功法上优势很大,可战斗经验却相当缺乏,绝不能疏忽大意,需得步步推进。” “是这样没错。” 侏儒颇为认同地回道:“昔年幽帝何等无敌强大?还不是败在了叛军们的阴谋诡计之下!你我修为不及前者万一,岂能犯此大忌?” 他眯起眼睛,单手按在黑金棺椁上,棺盖微微开启,丝缕黑雾渗出,在水中化作无数细小的虫影,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幽冥虫蛊,去!” 那些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水流,朝着赵青可能藏匿的方向搜寻。 另一名宗师则双手掐诀,九面令旗悬浮于周身,每一面旗上都浮现出不同的符文,或炽烈如火,或森寒如冰,或厚重如山,或迅疾如风。 与此同时,更有一件闪耀着紫色光华的法器,在前方高速穿梭盘旋。 很快,借助于融合了本命元气的虫群,侏儒遥遥感应到了极淡的血腥之气,心中微动,继续交谈:“我好像发现了那人留下的痕迹……如果你是她,会设下怎样的埋伏?” “若我逃至此地,为了阻拦追踪之敌,肯定会利用这里的冥鱼……”持旗宗师思索着回道:“这些异种至阴至寒,或可充当武器?” “那就试一试。” 侏儒拍了拍手,指挥着虫群分离出一小批,特意模仿修行者排开水流的动静。 “轰!轰!轰!” 岩壁中埋设的寒冰水雷接连被甲虫触发,冥鱼内丹纷纷炸裂。 恐怖的寒爆瞬间席卷上百丈的水道!冰晶如刀,将水流冻结成无数尖锐的冰刺,黑色甲虫在极寒中纷纷僵直,随即被冰刺贯穿,粉碎成渣。 两名宗师早有防备,真元护体,硬扛寒爆,但速度仍被拖慢。 “果然有诈!”侏儒冷笑,“可惜,这点小伎俩,对我们无用。” “大兄执掌帝棺,驯养幽冥之虫,就算毫无防备硬抗此击,亦非难事。” 持旗宗师挥了挥手,九面令旗分别流溢出一束黑焰,将堵塞的水道融化开来,继续前进:“看来此女已是气力将尽,强弩之末,在劫难逃。” “其实倒也未必。” 侏儒自谦地回道:“虽只是帝棺中的一具,但以我七境上品的功力,仍谈不上‘执掌’两字,毕竟是昔年神将大人留下的法器……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今日之计顺利达成,或许会生出新的机遇?” “机遇?跟此处冥渊有关吗?” 持旗宗师收回黑焰,从棺中的黑雾中汲取冥水回复真元:“我只知道这里是族中的修行秘地,幽冥寒气浓郁而纯净,有助于突破六境本命、七境搬山时的天地元气淬体。” “到了本命境之后,真元能够洗髓伐骨,能够换血,大增寿元,而到破入搬山境之时,海量天地灵气涌入体内,已经不只是血肉重生,壮大生机这么简单,甚至是更换血肉,就像是在粉碎重塑肉身。” “牵引天地之力,灌注己身,在灌注肉身的那一刻,至关重要,能够牵引多少的天地之力,肉身、经络、气海可以容纳多少天地元气,很大程度上,将决定着一个七境修行者的最终潜力。” “因此,古时那些曾诞生出八境大能的大宗门,都会设法布置出各种元气法则特殊的秘境,或是占据天地间顶尖的灵穴福地,以供门下弟子在突破关键境界时使用。” 侏儒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向往:“而此处冥渊,便是我族最宝贵的秘地之一,其内的幽冥寒气,比世间任何地方的都要纯净且浓郁,对修行寒冥属性功法的我们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恩泽。” “不过,我谈到的机遇,可不止于此。”他继续述说:“这条地底裂隙往北数千里,便是北冥玄渊——昔年幽帝悟道之地!” “北冥之中有神蚕,可九死九生,且记忆不灭,幽帝有大气运,在北冥陷落的海沟之中寻觅到了神蚕的化石,并悟得无上神功,是为九死蚕,可九死而不灭,涉及长生玄奥。” “长生……”持旗宗师眼中闪过一丝炽热,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那等境界,岂是我等可以轻易窥探?幽帝当年是何等风姿?天赋、气运、功法、毅力,缺一不可,方能成就那等盖世伟业。” “话虽如此,但梦想总是要有的。” 侏儒嘿嘿一笑,“贺拔大人有言在先,他早已算无遗策,只需尽量完美执行,便可收获丰厚的回报。说不定,在这追捕过程中,我们也能沾染些许机缘,让修为更上一层楼呢。” 两人边聊边谨慎前行,沿途不时触发些赵青设下的小陷阱,但都被他们一一化解。 幽冥之心、幽冥之念、幽冥之瞳、幽冥之火……均为幽王朝秘传玄法,在此地得到了惊人的加持,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侏儒的幽冥虫蛊在前方开路,毕竟是从幽帝棺木所葬的遗骸中,诞生出的神奇异种,任何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它们的感知。 ……(本章完) 第620章 盗天丹,北冥海沟(4K) 热海南岸,激战后的余烬尚未散尽。 湖水不再平静,翻滚着浑浊的浪,夹杂着被撕裂的坛城碎片和逸散的幽冥死气。 贺拔玄高盘膝坐在一块突兀的礁石上,灰麻长袍破损处露出的暗金甲胄光泽略显黯淡。蚀天杖横于膝前,杖顶那颗惨绿宝珠裂纹宛然,丝丝缕缕的幽冥死气正艰难地倒流而回,试图弥合创伤。 “幽王行军丹……用一颗少一颗了。”他取出了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玄黑、却有无数符文隐于表层的丹药,真元从手中释出,开始了炼化。 固锁近千年的微小法阵被破开,精纯的药力丝丝缕缕如同活物一般雀跃的冲了出来,无比自然的冲入他掌指之间的血肉,然后瞬间变成他经络之中行走的磅礴气流。 几乎不需要他过多的去干涉什么,便顿时变成丝丝缕缕的真元,有些干涸的经络,顿时迅速的充盈起来,脸上死灰之色稍褪,紊乱的气息正被一丝丝强行捋顺。 就在药力行开、内腑灼痛稍缓的刹那,一股凌厉无匹的意念,如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入了这名顶尖大宗师的感知! 贺拔玄高霍然睁眼! 只见西北天际,一道赤红流光割裂夜幕,其速之快,竟在身后拖曳出经久不息的灼热气浪。 来者毫无掩饰,沛然莫御的威压如同实质的熔岩巨浪,层层叠叠拍击着热海辽阔的水面,蒸腾起大片大片的白色水汽,连星光都在这股燥热之下扭曲变形。 “嗯?” “这股气息……炽烈如火,凝炼如丹,绝非寻常宗师!剑炉的人?” 贺拔玄高心头电转,随即自我否定,“不……剑炉的剑气虽烈,却无此等浑厚磅礴的生命精气,更像是……炼丹一道臻至极境,以身为炉,内蕴神火!” 他目光骤然锐利如针,死死钉在那道逼近的赤影上:“韩王朝余孽之中,竟还有这等近乎八境的人物?究竟是谁?” 念头未落,那赤影已掠至热海上空。 韩辰帝的身影在蒸腾水汽中凝实。 他并未言语,足踏虚空,俯瞰而下,目光扫过湖面残留的剑气沟壑、元气紊乱的涡旋,最后落定在贺拔玄高身上。 没有丝毫试探或寒暄,韩辰帝屈指一弹! “嗤——!” 一道赤红色剑芒自他双指间迸射而出! 初时不过尺许,离指瞬间迎风暴涨,化作一道横贯百丈、熔岩般流淌的炽烈洪流! 洪流核心是凝练到极致的丹气,裹挟着焚尽八荒的暴烈意志,其热力所及,下方湖水竟发出“滋滋”骇响,凭空蒸发出一个巨大的凹陷深坑,坑壁的湖水沸腾翻滚,白汽冲天! 剑芒未至,那股焚灭一切生机的燥热已然压得贺拔玄高周身骨骼微微作响,护体真元剧烈波动,连膝前的蚀天杖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让他不敢丝毫怠慢,强压伤势,右手闪电般拍在蚀天杖上。 伴随着低沉的咒文吟诵声,杖顶宝珠绿光猛然一炽,虽带裂纹,却依旧喷涌出大片粘稠如墨的幽冥死气,瞬间在他身前交织成形,无数朵黑色的莲在虚空之中骤然绽放,在前方化作了一片莲海。 “轰隆——!” 赤红与墨黑狠狠撞在一处!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鸣,只有刺耳的“滋滋”腐蚀声与能量湮灭的沉闷嗡响。 赤红丹气如烈火遇油,疯狂灼烧着幽冥死气,而死气则如跗骨之蛆,不断消融侵蚀着丹气的烈性。 天地失色! 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呈环形横扫,热海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元气乱流激荡,赤光与幽光如流星火雨般四溅,将方圆数里的水面炸出无数沸腾的坑洞。 僵持不过一瞬,贺拔玄高闷哼一声,身形微晃。灰色的元气在他手心不住翻滚,奇异地结成一个坚固的钵形,勉强挡下了余波的冲击。 同一时间,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貌:边民巫师装束的乱发男子,面容沧桑,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蕴藏着两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又似无尽火焰世界在燃烧、演化。 一丝尘封的记忆骤然刺破迷雾!贺拔玄高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弧度,声音穿透迅速膨胀的火域,清晰地送了过去: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丧家之犬!” “昔年秦军铁蹄踏破韩都,万仞宫墙倾颓如沙,满城公卿尽成齑粉。唯独你这位‘韩王之弟’,倒是好手段,好忍性!竟能钻入运送秽物的粪车,裹挟着腌臜恶臭,从秦军眼皮底下爬出了那死城。” “怎么?昔日仓惶如鼠,苟延残喘,今日倒有胆量来这热海之畔,是要替你这身巫医的皮囊寻个风光些的埋骨地么?”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韩辰帝尘封十数年的伤口。城破那日的冲天火光、族人绝望的嘶吼、恶臭熏天的粪车下那狭窄屈辱的藏身空间……一幕幕惨烈与屈辱的画面轰然炸开! 他脸上那点属于医者的平和瞬间剥落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寂到极致的、即将焚毁一切的赤红!他的周身皮肤,他的须发,甚至他身周蒸腾的水汽,都开始不可抑制地沁出丝丝缕缕的、粘稠如血的赤红元气。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异的药香,浓郁得令人窒息,却又蕴含着焚毁一切的狂暴力量。 “盗天丹?!” 贺拔玄高失声惊呼,眼中第一次掠过真正的忌惮与惊悸。作为韩王朝以举国之力、历经数代方炼有所成的至强丹药,盗天丹可以让修行者盗取启天之境,获得比肩真正八境的恐怖力量。 此时此刻,韩辰帝无疑是天底下除了赵青外,力量最为惊人的七境搬山,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挟着的那一柄本命丹火剑,威势甚至超出了数十名寻常宗师的合击。 蚀天杖的“吞灵化死”神通,专破外引天地元气的修行者,但对这纯粹内炼的丹元之火,效用骤减!更要命的是,盗天丹力蕴含磅礴生机,恰好能抵消幽冥死气的侵蚀…… 原本设法将对方激怒,以情绪为引施加迷幻毒煞,再逐步占据上风的策略,全然失效。 此消彼长,绝不能硬拼! 贺拔玄高当机立断。 蚀天杖朝身后重伤垂死的持钺宗师遥遥一点,一道扭曲的紫黑符文没入其眉心。 “废物!起来!” 那宗师残破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发出非人的嘶嚎,血肉疯狂蠕动“缝合”,断裂的骨骼“咔咔”再生,裸露的伤口被紫黑色肉芽覆盖。他的体型转眼间膨胀了近乎一倍,化作了一尊筋肉虬结、眼冒血光的狰狞魔物! 紫黑色的气雾从他每一个毛孔中喷涌,手中问天钺嗡鸣震颤,血色符文亮如烙铁! 与此同时,贺拔玄高猛地一跺脚,身下岩石轰然炸裂,整个人如一道灰影倒射入身后的深沉湖水之中,蚀天杖搅动,大片浓稠如墨的黑雾自湖面升腾而起,瞬间将热海南岸笼罩,隔绝内外感知。 进入了“幽冥魔变”状态、真元力量随之暴涨的宗师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迈开巨柱般的魔足,踏碎地面,挥舞巨钺,裹挟着腥风血雨,悍然扑向悬于半空的韩辰帝! …… 水下百余丈。 贺拔玄高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穿行,直扑那道通往地底寒渊的裂隙入口。身后,魔物的咆哮与焚天丹气的爆鸣隔着厚重的水体和黑雾隐隐传来,每一次碰撞都让水体剧烈震颤。 裂隙入口幽深如巨兽之喉。贺拔玄高悬停在入口前,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心头精血混合着尚未完全化开的血丹药力,猛地喷在蚀天杖顶那颗惨绿宝珠上! “以吾精血,奉敕玄冥!封!” 宝珠上那道裂痕骤然亮起刺目的蓝光!他双手紧握蚀天杖,以杖为笔,以精血为墨,在幽暗的水中急速划出一道繁复到极致的巨大符箓。 符箓由无数扭曲的上古篆文构成,核心是一个散发着绝对寂灭气息的“封”字! 蓝光大盛!这道凝聚了贺拔玄高精血与蚀天杖本源之力的封字符,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印向裂隙入口处的岩壁! “嗡——!” 没有声音,却有一股冻结灵魂的恐怖波动,以封字符为中心,瞬间扩散! 整条庞大的地底寒渊水道,仿佛一头沉睡万古的冰霜巨兽,被这道符箓彻底惊醒! 咔嚓!咔嚓!咔嚓嚓——! 无法形容的极寒,开始从岩壁、从水流、从虚空的每一个角落疯狂爆发! 肉眼可见的、纯净到极致的冰蓝色,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以远超声音的恐怖速度,沿着蜿蜒曲折的水道,朝着寒渊最深处狂暴轰击! 冰层在极限低温下疯狂膨胀,体积的瞬间剧增引发了毁灭性的压缩冲击波。 这冲击波本身又被后方更狂暴的结冰速度所推动、叠加、压缩…… 它紧随着那幽蓝冰封的锋线,所过之处,坚硬的岩壁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微的冰尘,古老的断层被抹平,水道被强行拓宽、重塑! 这是冰的洪流,是冻结的末日! …… 冰冷的裂隙深处,幽蓝的微光在嶙峋的岩壁上投下扭曲怪诞的影子。 “那两个家伙的气息又近了……” 赵青心中警兆再生,神念却如同陷入泥沼,只能勉强感应到后方百丈左右,那两股带着幽冥寒渊特有亲和力的气息正在快速逼近。 虽然早已发出了呼救讯息,理论上多坚持一段时间,便可有逆转形势的希望,但不得不说,隔得如此之远,又在地底深处难以定位,面对着修有极高品质诀法的敌人追击,却仍是危机重重。 她正欲再次催动灮炁,在嶙峋的冰笋群中设下陷阱,打算找个机会钻入岩壁深处敛息躲藏,跟追兵错开,再往上穿梭回归地面之际—— 轰隆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震荡,毫无征兆地从身后爆发!冥鱼群来不及逃窜,纷纷被冻结在内!那疯狂延伸的墨蓝冰柱前锋,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裂隙的深处、向着北方的无尽黑暗,碾压而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距离最近的侏儒宗师与持旗宗师! “什么?!”“贺拔大人?!” 九面令旗组成的阵法光罩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在冲击波及体的瞬间便哀鸣着碎裂,持旗宗师狂喷鲜血,面如金纸。 侏儒宗师头顶的黑金棺椁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替他挡下了大部分冲击,但棺盖缝隙中喷涌的黑雾也为之一滞,他本人更是如遭雷击,七窍中都渗出了被寒气冻结的黑血。 “明净剑身,阴阳化虚!” 赵青一声清叱,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半透明,仿佛要融入这幽冥寒水之中。这是对虚空之力深层次的运用,试图将自己短暂化为这寒渊的一部分,尽量规避直接的物理冲击,却仅阻冰锋半息。 下一瞬,她闷哼半声,亦被冰浪吞没,被那无可抗拒的巨力抛飞,视野在高速翻滚与剧烈撞击中彻底模糊、破碎。 冰柱无情地推进,裹挟着三个渺小的身影,在震耳欲聋,却因空间冻结而显得诡异沉闷的轰鸣中,一路摧垮无数岩层,凿穿地脉!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仿佛都扭曲变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包裹着三人的狂暴冰柱冲击波,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坚韧无比的屏障。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呻吟的“嗡”鸣。 前方的“屏障”微微凹陷,随即爆发出深邃的幽蓝光芒。冰柱的前端在这光芒中无声无息地消融、崩解,化为最纯粹的幽冥寒气,被那“屏障”贪婪地吸收。冲击的动能被不可思议地化解、转移。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撞击,几乎不分先后。 赵青、侏儒宗师、持旗宗师,如同三颗被弹射出的弹丸,终于摆脱了冰柱的裹挟,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砸入了“屏障”之后的空间——北冥玄渊,传说中的幽帝悟道之地! 死寂。 绝对的、永恒的、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的死寂。 赵青艰难地睁开被冰渣糊住的眼睛,微弱的神识艰难地扫向四周,感知到的却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广袤与幽邃的空间。 头顶,是厚达不知几千丈、散发着幽幽蓝黑光芒的、亘古不化的玄冰穹顶,如同倒扣的幽冥之碗,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天光与声息。 冰穹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巨大海沟,其宽度目力难及尽头。 ……(本章完) 第621章 巨像,开窗堵门(4K) 海沟中流淌的,已非寻常之水,而是一种粘稠、沉重、漆黑如墨的液体——真正的幽冥真水。它无声流淌,散发着比寒渊水道中强烈百倍的极寒与死寂之气。 水中,惟有两种活物:一种是体型更大、通体如墨玉雕琢的巨型冥鱼,它们缓慢地游弋,仿佛沉睡了万年的幽灵;另一种则是散发着微光的深紫色藻类,如同点缀在无垠夜幕上的星辰,在漆黑的水中随波摇曳。 目光所及的海沟两侧断崖,以及目力可及的沟底,景象更是惊心动魄!无数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骨骼化石半掩半露! 有蜿蜒如山脉的巨型脊椎,每一节都超过房屋大小;有狰狞如山峰的巨兽头骨,空洞的眼窝仿佛通往另一个幽冥世界;有如同远古战舰龙骨般的巨大翼骨,斜插在漆黑的岩壁之中…… 这些化石大部分都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金色或墨玉般的黑色,显然生前都是强横无匹的洪荒异种,堪比八境修为的不在少数,可惜时光飞逝,其血肉早已在漫长岁月和幽冥真水的侵蚀下与岩石同化。 唯有最坚硬的骨骼与甲壳得以留存,诉说着远古洪荒的恐怖与苍凉。 就在这片死寂洪荒的中心,海沟最深处、无数巨型化石环绕之地—— 一尊庞然大物静静矗立。 那是一座高达百丈的巨像!通体由一种深邃、内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墨黑色晶体构成。晶体并非光滑一体,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扭曲繁复的纹路,如同凝固的黑色闪电,又似大道法则的实体显化。 最令人心神剧震的,并非巨像本身,而是悬浮在巨像身后,一片朦胧而巨大的虚影! 那虚影呈现出千手千臂的恐怖形态,每一条手臂的姿态都截然不同,或结印,或持握虚幻的兵刃法器,或扭曲成诡异的符文。千臂魔影无声地舞动、呼啸,散发着一种混乱、古老、仿佛源自世界诞生之初的洪荒魔性! 这魔影并非固定,而是如同活物般在巨像周围缓缓流转、涨缩,每一次细微的波动,都让周围的幽冥真水为之扭曲、避让。 巨像的眉心位置,镶嵌着一块相对平滑的墨色晶石。 晶石内部,隐约可见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影。 那人影通体如同最上等的墨玉雕琢,晶莹剔透,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连目光都会被吸进去。他的面容模糊不清,笼罩在一层流动的黑色光晕中,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一个长发披散、身形伟岸的男子。 奇异的是,在这具完全晶体化、毫无生机的躯壳内部,却有一道道璀璨如星河、炽烈如烈阳的元气在缓缓流动、循环! 这些星辉元气在他墨玉般的躯壳中勾勒出复杂的经络图案,明亮与深邃形成极端诡异的对比。生?死?这界限在此人身上彻底模糊。他像是沉睡了亿万载,又像是刚刚在永恒的刹那中寂灭。 更令人心悸的是,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与金色光线,在这尊巨像的体表、内部,乃至周围的虚空中,穿行流淌! 前者深邃如吞噬一切的黑洞,后者辉煌如永恒燃烧的太阳! 它们构成繁复到极致的立体符文阵列,如同巨像的血管与神经,又像是某种仍在运行的、解析天地大道的无上法阵! 黑线死寂、吞噬;金线炽热、创生。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此处交织、碰撞、流转不息,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玄奥波动。 巫祖,姜炎! 那位阴气鬼物一脉的至高祖师!他竟然陨落于此?或者说,他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将自己化作了这片北冥玄渊永恒的“核心”? 他生前穷尽心力,显然是为了幽王朝那传说中的长生秘藏,甚至可能触及了那扇门扉,却终究未能真正推开…… 这座孤独的墓碑,见证着一个时代的荒芜。 赵青扫视着巨像内部缓缓流动的星辉织线,清晰感知到冰穹之下的每一粒尘埃,都镌刻着以此地为核心,散发出来的排斥异己法则,非修行阴气功法者踏入此地,便如烛火投入深渊,会被瞬间绞杀至神魂俱灭。 这毫无疑问,属于巫祖防止自身道法玄奥,为外人“异族”所窥的手段。 但讽刺的事实却是,他的门下尽皆是不肖之徒,竟无一人能得其真传,承其衣钵,在这名无敌的祖师离世后,更是分崩离析,弟子们互相征战,十二门最强大的功法在互相倾轧中失传,令人扼腕叹息。 好在数百年后的今天,自己或因巧合,或因被设计地踏入了此处秘境,终究有了继承对方毕生感悟、延续其法脉的几分希望。 …… 就在赵青心神被这尊不朽躯壳与千手魔影深深震撼,开始若有所悟,几乎忘却了自身伤痛与追兵威胁的刹那——异变再生! 一道极其细微、却尖锐到足以刺穿灵魂的“咔嚓”声,突兀地在死寂的空间中响起。 声音的来源,并非别处,正是那侏儒宗师在狂暴冲击中死死护住、此刻却裂开了一道明显缝隙的黑金帝棺! 缝隙之中,没有溢出更多的黑雾,反而透射出一缕难以言喻的、仿佛蕴含着无尽时空奥秘的奇异光芒。 紧接着,那尊墨晶巨像正上方,厚重的幽蓝冰穹之下,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裂口并非漆黑,反而像是一面悬浮在空中的、边缘不断扭曲波动的奇异光镜。镜面光滑无比,却映照不出下方任何景象,只有一片不断旋转的、深邃的星空漩涡。 一道神念,温和、清晰、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无视了空间与物质的阻隔,如同涓涓细流,直接流淌进赵青的识海深处。 这神念所用的语言,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惊雷,在她灵魂中轰然炸响!那绝非此世任何王朝、任何部族的语言! 那是……字正腔圆的现代普通话! “不必惊慌,异乡的旅人。” 神念微顿,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紧接着,更加石破天惊的话语在她意识中炸开:“穿越时空的壁垒,挣脱命运的丝线,能于此方天地再遇‘同道’,何其不易。我,姒幽,与你一样,皆是游离于此世规则之外的‘异数’!”这个神秘人物以一种更加熟稔,甚至带着一丝“他乡遇故知”般感慨的语调继续道:“换成简单些的描述,我们都是……穿越者。” 赵青适当地演出了瞳孔地震的惊讶表情,心中却是早已有所预料: 果然,幽帝正是一个典型的穿越者,作为曾经极为接近九境、创出九死蚕神功的存在,纵然已经死了一回,却仍有着重新归来的本领。 而认出自己是个“穿越者”,也不代表着他拥有可检索记忆的能力,毕竟战斗机都给她造了出来,飞在天上,特征可以说相当明显。 “想必你心中已有了些许想法?辨认出了我当年的身份?” 光镜中的星空漩涡似乎微微加速旋转,那神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历经无尽时光的慨叹,继续流淌,坦然承认道: “没错,我便是建立了幽王朝的至高神帝,那个被史书描绘成屠戮苍生、最终被三十三州叛军推翻的暴君,首位统一天下的雄主。” “七百多年前,本帝虽因太子背叛,泄露功法绝密,落得了国破人亡的下场,可终究没有彻底死去,尚有真灵残存,流离于星空深处,并随之悟出了不朽的奥秘,历经百劫,融汇恒法、执命、万化为一体,始证九境长生,超脱天地藩篱,自此万劫不磨,与星辰日月同寿,神通无量。” “然,成也长生,困也长生。” 神念中透出一丝极淡的无奈:“九境之力,磅礴浩瀚,已非这方脆弱的人间界所能承载。强行降临,非但此界法则将崩,亿兆生灵涂炭,我自身道果亦有倾覆之危。此乃大道规则,非力可强逆。” 光镜中,漩涡中心猛地亮起一点璀璨到无法形容的金光,仿佛蕴含着一个宇宙的诞生与寂灭!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诱惑,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友,你既同为异乡客,又身具非凡根骨,实乃天赐良缘。若你肯暂时放开身心识念防御,作为吾之载体容器,助吾意志短暂降临此界,完成些许未竟之事……” “事成之后,汝之功勋,吾必厚报!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不过凡尘微末。吾可亲授汝长生仙道正法,引汝窥探九境长生、十境永恒之秘!从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与我同享那真正的不朽逍遥!” “此界所谓八境启天,于吾眼中,不过大道起始之阶!汝之潜力,当有问鼎星空之机!” 每一个承诺都重逾万钧,每一个字眼都带着令人心醉神迷的魔力,蕴含着足以让当世最强大的修行者为之疯狂的重量。 长生仙道!不朽逍遥!星空之巅!这是此界无数惊才绝艳之辈、一代代王朝雄主穷尽心力也无法触摸的门槛!此刻,却被如此轻易地许诺,如同唾手可得的果实,摆在了赵青面前。 金光透过光镜洒落,在她周身萦绕,带来一种暖洋洋、仿佛回归母体的舒适感,灵魂深处甚至传来一种渴望接纳的本能悸动。诱惑,庞大到足以让任何理智瞬间蒸发的诱惑! 然而,就在这足以令任何七境、甚至八境启天修行者都心神失守、纳头便拜的滔天诱惑之中,赵青那历经无数生死磨砺、早已剔透如琉璃的胆魄心念,却在瞬间冰冷、沉静、洞若观火! 众所周知,老乡见老乡,背后给一枪! 这个自称幽帝的老乡,其话术中充满了诱导与陷阱,她一个字都不信! 说真的,这跟秦始皇打钱的诈骗套路有什么区别?都是本帝没死需要帮助,也是呵呵了。 只不过,“秦始皇”要的是钱,短信完全可以不予理会,幽帝要的却是“夺舍”与身家性命,且正在当面索求,隐含威胁之意。 剑王朝世界从未出现过主修元神的法脉派系,所以并没有夺舍这种概念,或者说夺舍一词普遍被认为是编造出来的虚幻之语,视为无稽之谈。 但在赵青的认知中,绝大多数人根本不曾听闻过的,九境长生者的“意识同化”之能,恐怕比“神魂夺舍”还要诡异、霸道、且难以抗拒得多! 这也是她明明知道天凉祖山那颗“长生不死药”的存在,明晓它必然蕴藏着九境长生的玄奥,却迟迟未有接触,小心谨慎、担心污染的缘故。 如果赵青所料不差,幽帝接下来极有可能以退为进,把近乎“夺舍”的要求改换成看似平和些的交易,实则依旧暗藏同等的危机,正应了鲁讯先“拆屋顶”再“开窗”的调和折中之法。 对方先抛出最苛刻的条件,一旦被拒,再提出相对“宽松”的方案,就更容易让人接受。 她的思绪在电光石火间疯狂运转、推衍、印证: 前些时日,那颗裹挟着不祥气息、坠落在月球背面的彗星,多半便是幽帝现下的“真身”了,或许确实是刚突破到了九境,但在这个层次中肯定算不上强者,且状态失佳。 然而,九境究竟是九境,哪怕是初入、元气大伤的九境,其生命本质也远非寻常八境可比,更是彻底凌驾于一切七境之上! 光从这面奇异的光镜,即连通了数十万里距离的空间通道,就可见一斑。 不过,根据已知典籍如灵虚经,对于八境启天运用虚空之力的描述,此类空间通道,应该是难以单向开辟的,需得在两端皆有凭依,建立“锚点”,比方说,借助了某种比坛城净土更精妙、更宏大的气机共鸣秘法! 这共鸣的根基,很可能就是这片北冥玄渊中的化石遗留、九幽阴气,以及那具黑金帝棺!限制极大,绝非能随意施展。 目前看来,九境长生难以直接降临星球表面,还真非幽帝的谎言,确实需要一些载体,或者说分身,才可正常行动。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贺拔玄高等人在热海设伏,根本目标并非击杀她这道身神,而是不惜代价将她逼入、打入北冥玄渊最深处!这极可能是得到了这位“幽帝”的授意! 或许,她就是幽帝钦定的“容器”候选! 贺拔玄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主子的指令,将她送到这特定的“手术台”上! 只是,为什么要选择自己呢?幽朝遗族的自己人不成吗?就算是怕牺牲不肯上,那两个先前在追杀自己的宗师兄弟,看上去也是被蒙在鼓里,完全可以设计忽悠过来。 所以说,问题应该是源于成长潜力的差异?一般人打下的修行基础,无法让幽帝满意? 可到了他这样的境界,这样的眼界见识,就算根基不怎么扎实,难道真没法弥补吗?寻找合适的载体,究竟所为何求? 赵青心中思绪万千,念头微动,骤然闪过了那尊墨晶巨像眉心中的巫祖姜炎遗蜕,作为同样触及了长生门槛的半步九境存在,这个家伙呆在北冥玄渊悟道,其周围所形成的巨大的、活着的“场域”! 该不是因为,“门”被人给堵住了吧? 她感应着体内模拟出的幽冥阴气,在放任自流的状态下,所受到以姜炎为中心的漩涡吸力,考虑到幽帝的力量与之极为相似,已然有了确切的答案。 ……(本章完) 第622章 恩威并施,许诺与妥协?(4K) 简单的来说,幽帝投射过来的力量,毕竟是隔空出手,无有实体凭依,且属性亦归于阴冥之气。 故而,只要试图离开北冥玄渊的范围,就会被姜炎遗蜕那无意识的、却浩瀚无边的“场”强行汲取、同化、吞噬! 实际上,初入九境跟八境极巅,除了多出了个不朽心核外,更多的还是成长上限与体量上的差距,当前者的心核未曾彰显神通,寻常的本命元气其实并不比后者胜出多少。 越是高品质的真元,就越不会被放过,相反,那些低境界的小型冥鱼,则可正常嬉游。 这恐怕也是幽帝无法直接降临,甚至无法在北冥玄渊之外有效操控此界事务的根本原因——他被“守门人”牢牢挡在了门外! 惟有同样源自幽冥,却又融合了姜炎生前未曾涉猎的天龙之力,方有希望在这地绕开部分限制,近乎完美地接纳幽帝灌输之力。 但这绝不意味着她赵青就安全了。幽帝无法将力量投射出玄渊,可在这片死寂的海沟之内,他依旧是绝对的主宰! 灭杀她这个七境身神,甚至加上那两个半死不活的幽朝宗师,恐怕比呼吸还要简单。 光是这面虚空之镜,一旦炸裂开来,便是连本体对上都有巨大威胁的空间乱流,常规手段根本不可能抵御,瞬间就会被切碎。 九境长生! 即便隔着这虚空镜面,即便对方状态大损,甚至无法真正踏足此界,其力量本质也远非自己这具身神所能揣度。 他只需一念,隔着这数十万里的虚空,隔着姜炎遗蜕那庞大场域的层层削弱,释放出的力量残余,也足以轻易镇压寻常八境启天,更遑论自己这七境之躯? 这绝非虚言恫吓,而是生命层次上无法逾越的天堑。 反抗?玉石俱焚?念头刚起,便被绝对的理智碾碎。差距太大了,那是萤火与烈阳之别。唯一可行的路,只有顺着对方铺设的台阶走下去,扮演好一个“有价值”且“可控”的棋子,尝试拖延时间。 价值,在于她这个“容器”的独特;可控,则在于让对方相信,她虽桀骜,却识时务,野心虽大,却尚在掌控之内。 电光石火间,赵青心中已定下策略。 她脸上因幽帝“穿越者”身份而露出的震惊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自负、狂傲与极度警惕的复杂神情。她甚至刻意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对那“长生仙道”许诺的不屑。 “哈哈哈哈!”一声清越中带着几分刻意张扬的长笑,突兀地打破了北冥玄渊死水般的寂静。赵青腰背挺得笔直,目光炯炯,毫不避讳地直视那虚空镜面中旋转的星空漩涡。 “长生仙道?不朽逍遥?”她的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自负,“听起来确实诱人。可惜啊……”她微微摇头,猛地一挥手,仿佛要将那金光闪闪的承诺扫开: “我赵青能走到今日,靠的是自己一拳一脚、一剑一法打出来的!靠的是自己的悟性,自己的道!星空之巅?哼,我自会一步一个脚印踏上去!何须假借他人之力?外力所助,终究是虚妄根基!”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年不过二十,已窥见八境启天光景,古往今来又有谁人可及?给我时间,我自能登临绝顶!” 这番狂言一出,连那两名刚从冰封冲击中勉强恢复、正惊疑不定地看着虚空镜面的侏儒宗师和持旗宗师都惊呆了。他们难以置信地瞪着赵青,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竟敢如此对“神帝”说话?简直不知死活! 虚空镜面中的星空漩涡旋转似乎凝滞了一瞬,幽帝的神念波动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涟漪,显然没料到赵青会是这种反应。沉默,带着一丝冰冷审视的磅礴威压笼罩下来。 赵青要的就是这瞬间的凝滞和对方的“错愕”! 就在两名宗师心神被她狂言和幽帝威压双重震慑的刹那,赵青动了! 赵青垂在身侧的右手,五指如莲绽放般极其微妙地一捻。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只有对水元精微掌控到极致的感知,才能察觉到那一刹那的波动。 两滴漆黑如墨、沉重如汞的水珠,毫无征兆地凭空凝聚在她五指前方。 它们并非寻常真元所化,而是此地最精纯、最凝练的幽冥真水,被她以《离水神诀》的控水秘法,强行压缩、融入了极致的锋锐与切割之意。 “嗤——!” 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破空声。 那两滴黑水珠,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死亡之线,瞬间消失。 下一瞬,它们已诡异地出现在两名宗师的脖颈周围,毫无滞碍地绕颈一周! 没有鲜血喷溅,没有骨骼断裂的脆响。在幽冥真水那恐怖的极寒与侵蚀特性下,伤口瞬间被冻结、被吞噬。 两颗头颅保持着前一瞬的惊骇表情,无声无息地从脖颈上滑落,砸在下方粘稠漆黑的幽冥真水表面,发出沉闷的“噗通”声。断裂的脖颈截面光滑如镜,覆盖着一层深邃的幽蓝冰晶。 无头的身躯僵硬了一瞬,随即被无形的力场牵引,缓缓沉入那无边无际的墨色深渊。 同样被冰爆轰中顶飞,神气冻结僵化,可赵青既有长生灮炁温养、太阳真火暖身,恢复的速度比另两人却快出了何止数倍? 再加上她调水扬波作律,稍稍引动了对方被巨像吸引的势场,令其体表防御露出了几分破绽,剑光掠至,简直是毫无抵挡之力。 赵青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两具沉没的尸体,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两粒尘埃。她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光镜,脸上那份狂傲未曾减弱半分,反而更添了几分冷酷的煞气。 “废物留着,也是碍眼。”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封千里的漠然,“现在,清净了。谈谈条件吧!” 这不仅是表现出自己确实有抵御场域汲取、压制的技巧,更是杀人灭口,彻底断绝幽帝可能的备选容器!她要让自己成为此刻北冥玄渊内,唯一有价值的“选项”! 只有独一无二,才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虚空镜面中,幽帝的神念沉默了更久。那星空漩涡深处,璀璨的金光似乎明灭不定,透出一种复杂难明的意味——有被冒犯的冷意,有对赵青狠辣果决的惊讶,更有对失去两个“备用棋子”的权衡。 但最终,似乎更多了一丝……欣赏? “桀骜不驯,杀伐果断……很好。你的胆魄和潜力,确实配得上本帝的青睐。不过……” 神念微微一顿,透出洞悉人心的力量,“你既言无需外力,自能登顶长生,又为何对本帝的提议感兴趣?莫非……是怕了?” “怕?”赵青嗤笑一声,下巴微扬,将那份狂傲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赵青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该死,碍了我的眼。至于前辈的提议……” 她故意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怀疑和精明算计。 “前辈空口白牙,许诺长生不朽,听起来美好。但晚辈行走江湖多年,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放开身心识念?这与引狼入室、自缚双手任人宰割有何区别?前辈神通广大,若趁机夺舍,晚辈岂非万劫不复?” 她直指核心,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备。 “所以,”赵青语气转厉,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锐意,“若前辈真有诚意合作,助我离开这鬼地方,并兑现部分承诺,晚辈可以接受前辈的一缕神念‘暂居’于我识海之内,作为监督催促之用!” “但仅限于此!若前辈神念有任何异动,意图染指我的意识核心……哼!” 她周身气息猛地一凝,体内长生灮炁与模拟的幽冥阴气以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开始对冲、压缩,腰间的伤口处白光剧烈闪烁,隐隐有崩溃自爆的征兆! “晚辈虽不才,却也有一份胆魄!宁可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也绝不会成为他人傀儡!前辈若不信,大可一试!看是你的神念快,还是我这‘阴阳极变’的速度快!” 话语中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绝非作伪。光镜中的星空漩涡沉默了数息。 赵青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隐晦的神念在她身上反复扫过,似乎在评估她自爆威胁的真实性和威力。那股神念如同冰冷的潮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让她识海剧痛,神魂都在颤抖。 她死死咬住牙关,强行维持着那狂傲不屈的姿态,将自爆的“前奏”演绎得更加逼真。 终于,幽帝的神念再次传来,那丝冰冷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几分无奈和妥协的意味? “呵呵呵……小友倒是谨慎得紧。也罢,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帝便允你一次。” “神念附体,仅为监督合作进程,确保你履行承诺,助本帝意志降临此界完成要事。同时……”神念微微一顿,一丝不容置疑的、隐含抹杀之意的冰冷意志悄然透出。 虽未明言,但双方都心知肚明——这缕神念,也兼具在赵青违约或失控时,进行瞬间抹杀的能力!这是幽帝的底线和保障。 “至于夺舍之说,小友多虑了。”幽帝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委屈”和“坦荡”。 “本帝在史书上或被描绘成暴君,但自问恩怨赏罚,自有其度!铲除功臣?无端猜疑?那非帝王之道,更非长生者格局!” “本帝所求,乃是重临此界,了却因果,再踏星空!往后浩瀚星河,难道不需要得力的助手与稳固的后方?多一个潜力无限的‘同道’,岂不比多一具行尸走肉更有价值?” “小友,你既为穿越者,当明白凡俗众生,于吾等眼中,与游戏中之npc何异?草木枯荣,王朝兴替,不过幻梦一场。唯有触及长生,挣脱原本天地樊笼者,方可称一声‘真人’,我自不会让你就此折损了性命。” 他话锋一转,开始描绘那令人心驰神往的九境玄妙:“九境长生之玄奥,远超你想象。肉身不朽,意识长存,与星辰同辉,与宇宙共鸣。此境之能,可称造化!吾既达九境,可享长生者并非唯一。” “若你愿意,本帝可赐你一道‘长生烙印’。烙下此印,你便是我座下仆从,寿元将与本帝相连,享千载万载之命,甚至可借本帝之力,施展部分九境神通!代价,便是此生再无自行突破九境的可能。” “但本帝观你根骨天赋,潜力之深,实乃本帝生平仅见。比之本帝当年,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话锋一转,语气充满激赏与期待,“如此璞玉,若因一道烙印而自断登顶之路,岂非暴殄天物?” “本帝更希望看到的,是你凭借自身之力,未来与我并肩而行、互相参证仙道!所以,你大可放心,本帝不会在你身上种下任何限制你未来潜力的手段。合作,贵在诚心。”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将一个胸怀广阔、爱惜人才、追求更高境界的长生者形象勾勒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那句“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精准地撩拨了赵青所扮演的那个“自负狂傲”角色心中最敏感的弦。 “当然,”幽帝话锋又是一转,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意味,“若你日后自觉潜力耗尽,大道无望,也可再向本帝祈求一次延寿机会。本帝念你旧功,自会酌情应允。” 不过,对于赵青这样的高级人才,他显然不打算只凭言语说服。 尾音刚落,那漂浮在真水之上、裂开一道缝隙的黑金帝棺,棺盖猛地一震! “咔哒……窸窣窣……”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一只甲虫,缓缓从棺椁的裂缝中爬了出来。 这只虫,形态狰狞诡异到了极点。 它的体型极其庞大,背甲宽阔厚实,远超过寻常人家盛面的海碗! 甲壳呈现出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暗沉黑金色泽,质地看上去比千年玄龟的龟甲更为坚韧致密,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天然的、凹凸起伏的复杂纹路。 这些纹路扭曲盘绕,在背甲中央,极其诡异地组合成了一张闭目的人脸图案! 五官模糊却轮廓清晰,带着一种沉睡般的死寂与难以言喻的邪异。 甲虫的六条节肢粗壮有力,末端是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尖锐钩爪。它爬出帝棺,漂浮在粘稠的幽冥真水之上,背甲上的那张人脸缓缓地、极其僵硬地睁开了眼睛! 眼眶中是两团没有瞳孔、纯粹由幽绿色火焰构成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赵青。 一股混合着远古尸骸气息、强大精神威压以及非人虫类本能的冰冷意念,从这人面巨虫身上散发出来。 “看到了么?”幽帝的神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此乃‘冥侍’,由本帝当年首级棺椁中滋生的朽蜕灵机所化,可承载本帝一丝意志,化为临时分身。若不识抬举,本帝亦可让它代行你之职责。” “只是……” 神念微微一顿,透出几分刻意的“遗憾”,“虫豸之躯,终究粗陋,行事多有不便,融入此间俗世更是徒惹麻烦。远不如小友这般天生道体、灵秀天成来得契合。本帝……还是更属意于你。” 赤裸裸的威胁!人面甲虫的存在,就是告诉赵青:你并非唯一选择!只是最佳选择。若不合作,自有替代品,只是麻烦些罢了。 几乎同一时间,光镜中射下两道灰蒙蒙的光束,精准地笼罩在那两具正在沉没的宗师尸体上。 残存的本命元气与精元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抽取、剥离、压缩!粘稠的幽冥真水也随之汇聚。 嗡!嗡! 低沉的剑鸣响彻渊底。 顷刻间,两柄长约三尺、通体漆黑、剑身流淌着暗红色血纹、散发着浓郁死寂与破灭、衰败气息的狭长法剑凝聚成型! 若是细致感应,便会发现它们内里完全保留了宗师二人生前的修行精粹、功诀造诣,持之于手,几乎就相当于多了两名忠诚的战偶——只需提前输入足够的真元,综合实力便可上涨一大截。 “此二剑,乃以彼等精魄元气炼就之‘死域法剑’,蕴含其生前怨念与幽冥死气,威力尚可,便赠予小友防身吧。” 幽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处理垃圾般的随意,实则是在展示力量,表现出他掌控生死的绝对权威。 果然,跟赵青方才推想的一样,对方确实具备着随时秒杀七境宗师的实力,且能量相对来说颇为充裕,毕竟“炼器”可不是简单活计。 更别提如此之快的效率,绝对是至少八境水平的力量与元气操控精度。 那么,幽帝是当真没法及时救下那两名遗族宗师吗?觉得有损身份?还是……反应上有些问题?她心中暗暗思索,深藏的念头闪烁不定。 如无意外,那个……尝试的倒计时,再过片刻,便将走至终点,揭晓结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