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病娇媳》 第1章 繁楼妾身 “仙儿姑娘要给人做妾了!” …… 七月处暑,天空微亮,闷热蔓延在整个繁楼,似笼罩着一层细腻的纱般,憋的人进不去出不来,邪风忽地擒着热意袭来,连着湖水也荡漾不已。 身着妆花衫的洛锦意呆呆坐在石头垒的桥上,白皙如玉的脸颊呆滞无助,杏眸通红,耳边响起了病逝祖父常对她说的话。 “咱家虽是败落了,却也不能屈了自己,与人为妾是万万不行的。” 可择日就会有轿子入繁楼,把她抬走,那喜轿需是素布糊的,两个家仆抬着,她不得穿红衣,不得带金凤钗,入不了正门。 她是抬给人做妾的。 泪珠儿沿着凝脂般的娇嫩皮肤滴滴落下,洛锦意恍惚记得儿时曾去佛陀寺占卦。 那寺庙里的老和尚同母亲说,她乃是少有的富贵命数,定会荣华一生,身居高位,受人敬重。 现在想来却是一句诓她的笑话。 家族荣华时,她不过十岁,年少不知事。 待她芳华正茂,知了何为荣辱,何为兴衰,何为觅得良婿之时。 家族已然衰败,破旧不堪,祖父被有心人设计,给她拒了一门好亲事……之后至亲接连枉死,她和嫡亲弟弟相依漂泊在世上,落得个贱籍,被卖作奴仆与人为婢。 她早就受不住这般苦日子,对曾经的未婚夫婿,当今的禹王荣成玦起了歹念。 可费尽心机也没能如愿,反倒失了身子,被平日里待人亲厚的禹王妃安了个偷盗的罪名,打的半死,没了孩子,草草地卖到了这繁楼,成为了楼里的仙儿。 从此她卑贱如尘,流连于烟花柳巷,被人呼来喝去。 ……想来活着总是好的吧。 若不是今日有人赎她,她是记不得自己的身世了。 曾经,她也是被千宠万娇养大的洛家嫡女。 倘若当初她嫁给了禹王,该有多好,也能做一回正头娘子,尝一尝与郎君相濡以沫的滋味,甚至能为家族伸冤…… 这样的梦,她做过上百上千次,也只是梦罢了。 “仙儿姑娘,这湖边可不能久待,前几日可还淹死了一个呢。”远处传来了吆喝声。 洛锦意仿若未闻,轻挑额前垂落的发丝,付之一笑,肆意地摘了一朵旁边开的正盛,娇嫩的花。 被折去花的茎渗出了水,好大的一个缝不上的口子。 她没要死的心气儿,便是死不了,回到屋里榻上睡上一觉就能好了。 “快,抓住那小贼!” 繁楼忽然响起了突兀的捉贼声,引起了一片躁动。 洛锦意闻声扶着石桥站起身,瞧见是繁楼管事的领着伙计正在抓小贼,已经追到了繁楼后院的湖边。 来繁楼的多是富贵殷实户,自然引来了不少胆大的贼人。不过今日这小贼身形瘦弱,文文弱弱的,倒不像是个贼人,反倒像她弟弟那般的读书人。 洛锦意摇了摇头,干笑了一声,扶着栏杆当戏去看。 不过转眼的工夫,那小贼就追到繁楼湖边栏杆处,没了去路,抓贼的伙计们将他按倒在地,拳打脚踢了一番,被打得浑身缩卷,一声不吭。 见小贼气息越发地虚弱,繁楼伙计们这才收手,伸手扯下了小贼脸上蒙的羞布。 “长得倒是体面,竟敢来繁楼偷窃!”说着,领事的一脚踢上去小贼瘦弱的脊梁骨,一分不留情面。 “住手!”近乎撕裂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方见桥上的仙儿姑娘面色惨白地跑来,全然没了平日里高冷矜持,处事不惊的模样。 也不知仙儿姑娘同抓贼的管事说了些什么,那小贼被松了绑,仙儿姑娘还好生殷勤地上前搀扶!关心急切的模样不由得让人多想。 众人猜测是仙儿姑娘的情郎。 可谁知,那小贼竟也没心肝,全然不顾仙儿姑娘的恩情,将她狠狠推开!还大声指责怨恨了起来! “你为何要在繁楼!你可知繁楼是什么地方!” 一向清冷娇艳的仙儿姑娘身体摇摇欲坠,像是怕极了小贼。 “元恒,姐姐不是……” “是不是为了我!我就是个累赘,害了你一辈子!让你在这里受尽侮辱!” 小贼撕心裂肺地喊叫,不给人说话的机会,衬得繁楼外波光粼粼的湖水都在颤抖,更何况是柔弱不已的仙儿姑娘,早已面色惨白。 那小贼往后退去,傻笑了几声,黑漆的夜里也能瞧见他满脸的伤和泪,全然听不进仙儿姑娘的呵斥与惊慌,心若死灰般。 “姐姐,是我害了你!” 扑腾! 有人落水了。 是被仙儿姑娘救下的小贼寻死了。 “救救他!他不会水!” 仙儿姑娘惊叫了一声,哭着喊着求人救那小贼,可谁都没理会,没人在意一个小贼。 最后仙儿姑娘自己跳入湖中,四处躁动了起来,繁楼的管事才肯跳水捞人,救了呛水昏厥的仙儿姑娘。 至于那小贼,早就沉入湖底了,没人肯救。 死得干脆。 可繁楼却掀起了一场风波,久久不能平息,多是谈笑仙儿姑娘姐弟二人,一贼一妓,出自一家,也是少见。 还有谣传仙儿姑娘本是大户家的小姐,更甚者有人说她是被抄家的洛家三小姐,曾是悔婚禹王的未婚妻。 好不荒唐! 当今禹王是何人!那可是手握兵权,领兵击败蛮夷,所过之处,无人能及!若不是禹王唯一的子嗣有不治之症,又无心皇位,怕是早就被封为了太子。 禹王更是专情至极,院内唯王妃一人,就算王妃不能再生,也不肯纳新,又怎会和仙儿姑娘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有牵扯? 若这仙儿姑娘当真是洛家三小姐,那可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如今落得这副鬼样子,要悔死人的。 王妃与花魁。 云泥之别啊! 过了许多日,繁楼依旧热闹,楼外湖上的船只多不少。 今日是仙儿姑娘出阁的好日子。 这日繁楼热闹了许多,楼里的姑娘们,楼外的恩客们,不管大的小的,都来瞧这几日戏里的主角仙儿姑娘。 洛锦意被一众姑娘身穿一件得体的玫红衣裳,没有什么拜别双亲,繁文缛节,见了拥簇着,不过落水几日,消瘦的只剩下骨头般。 她面色呆滞,神色木然,由姑娘们搀扶着,繁楼的梨妈妈,听了些教训。 “你虽命苦,却有本事,会医术……这户权势,我护不住你了,往后定是要好好过日子,今后若是有难处……” 繁楼梨妈妈说了什么洛锦意不知,也不知自己何时被扶上轿子的,外面吵吵嚷嚷的竟刺耳得厉害,她怕是病了,病得不轻。 什么恩怨,什么隐忍,到头来已然不剩什么了,祖父想让她活,她便活着,听了他的话寻找真相,报仇雪恨。 可如今她累得很,没劲似的。 她这般听话惜命,命却从不肯惜她。 十年前的今日,十里红妆,她未嫁。 十年后,她要嫁人做妾了。 …… 话说云城繁楼闻名远扬的仙儿姑娘死了,死在了嫁人的轿子里,有人说她被主家的大夫人给毒害死的,也有人说她是用钗子划开了自己的细腕,染红了玫红色的嫁衣。 第2章 重生大婚 红!血一般的红。 入目的红,是最让她欢喜的颜色。 洛锦意睁大了双目,环顾四周,深红的绸素纱扎就的喜花,红纸剪成的囍字,满是金丝细线绣制的喜服。 目光触及眼前的镜子,瞳孔不自觉微微缩紧,镜中之人,巴掌大的脸颊,面若桃红,脸色白皙,肤质光泽,哪里有历经沧桑的模样。 虽有些羸弱姿态,却胜在生机。 这分明是她幼时!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梦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 心口猛地刺痛让她痛得欢喜!梦中她怎会痛?这种疼她熟悉的陌生,这顽疾分明十年前就被治好了,难不成……是真的? 未等洛锦意细想,眼前的嘈杂让她僵住了身子。 满目红绸……这分明是十年前她出嫁拒婚的那日! “意儿,你可愿嫁那小子?” 洛锦意强忍着身体的颤抖,看向逆着晨光走来的头发斑白的老人,眼眶逐渐不受控制地蓄起了泪水。 “祖父!”洛锦意克制地冲上前去,抱住年过半百的老人。 “怎么又闹起来了?意儿可是要嫁人了。”洛忠清拍了拍孙女的肩膀,只当孙女今日要嫁人舍不得他。 洛锦意将头埋在祖父怀里,呜咽出声,在众人眼里,她是伤心极了的模样,而这些年来她从未觉得如此清醒过。 不管这是梦,还是老天护佑,她都不会再弃了这份荣华。 洛锦意望见窗外亭中饮茶的白发大夫,握紧拳头,圆润的指甲几乎快陷进肉里。 那位就是神医了…… 前世她出阁当日,恰逢犯病身子不适,府上家丁竟是寻到了大名鼎鼎的白发神医‘东方匡’,神医扬言定能治好她的病。 不过前提是要“舍得”,需与衡王五公子荣成玦退亲。 ……因衡王五公子是个断袖,当不了药引子。 所有人都说那是她的福气,既能借此摆脱了“名声在外”的衡王五公子荣成玦,又能治好多年顽疾。 可这恰恰让暗中之人诡计得逞,东方匡只是奸人谋害她家的开始…… 那些人为了让她们洛家与衡王府断了联系,彻底扳倒她祖父,煞费苦心。 “若是意儿不愿嫁人,我们不嫁就是了。”洛忠清安慰地抚了抚孙女,又想起门外神医给孙女诊治的方子,埋下了眼底的担忧。 “为何不嫁?”洛锦意从祖父怀里探出脑袋,眉眼清亮地盯着他。 “神医方才诊治,开的方子里,定是要让你寻一个……疼你爱你的好夫婿!你这病才可根治。”洛忠清抿了抿嗓子,眼神躲闪。 “我未婚夫婿不会疼我?” 洛忠清不自在地看着孙女,细汗都快要冒出来了,他家三娘纯洁无害,哪里听过断袖二字,这让他如何解释? “他是个混蛋货,喜爱同兄弟玩,应不大爱你这般娇滴滴的女娃。” 洛锦意埋下眸子,粉红的嘴角扬起旁人看不到的弧度。 不喜女娃?她自是不信,恍惚想到上辈子那天夜里他大汗淋漓的样子……还有她娶的妻,生的子,可都做不得假。 许久,洛锦意抬起眸子,认真道:“祖父可曾听过,洛家三娘丑陋无比,目不识丁?” “胡扯!尽是些长舌妇!意儿可是祖父最聪慧玲珑的孙儿了。”洛忠清眉头皱起,不悦道。 “那祖父怎知荣成玦不喜孙儿?祖父可曾细想过,那神医为何偏在今日出现?偏还不让我嫁?况且,祖父怎知那人就是神医东方匡吗?” 洛锦意咬了咬牙,强忍着口中的真相,“倘若他是个假的呢?” 上辈子,她在出嫁前听闻,与她定亲的衡王五公子荣成玦不喜女子,喜爱同男子寻乐子。 便是怕极了,祖父做主不让她嫁了,便欢喜地顺着祖父的意思,成婚当日拒了婚事,让衡王府颜面尽失,与洛家结了仇恨。 今日,她又怎会再痴傻。 “祖父最是明智,应是知道,今日这般特殊,大小的客人不久就要上门,那东方匡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在大婚当日一早,怎不会是预谋已久?” 洛忠清清明的眼眸愣了几分,眉头紧锁,猛地看向似乎多长了几寸的孙女。 “你自小懂医,觉得他医术如何?” “他虽与传闻中的东方匡样貌相像,方才给我诊治,却手法生疏,医术不及半分。”洛锦意嘴角噙着一丝讽刺的笑,都说神医东方匡是白发老翁,可她却见过,真正的东方匡不过是少年白头,一副弱冠模样。 “当真!” 洛锦意重重点头,还未等她再次开口劝说,洛忠清便似想到了什么,面如土色,眉头紧锁,唤来了下人,附耳吩咐了什么。 再转过身子,洛忠清已然按捺住了方才黑极了的脸,轻声安抚起了孙女,让她好生装扮,便带人匆忙离开。 望着祖父离开的身影,洛锦意湿润的眼眸多了几分清明,眼波流转,扶着胸口轻咳了几声。 那人害了她洛家老小,害了她一生,今日势必不会让他逃脱。 怎么罚他好呢? “姑娘可是又难受了?”熟悉的担忧询问声。 洛锦意目光当即落在了身旁依旧青葱可人的丫头身上,瞳中尽是恍惚,月枝,是陪她一同长大的丫鬟,当初代替她死在了官府的追捕中…… 许久,洛锦意找回了声音,仿若平常地让月枝过来,在她的耳边吩咐了一句。 月枝似有些错愕,却还是听从吩咐地说了一句:“是。” 月枝丫头刚出去,就迎面来了个身穿华服的妇人。 “哎哟!听公爹说不让你嫁了,可是让二婶又惊又喜!我可是舍不得你,大哥大嫂去得早,你这般嫁了,岂不可怜。 洛锦意刚满十岁,父母接连去世,洛家大房只剩下两个孩子的事情,是人人都知道的。 洛锦意抬眸看去,眉头不自觉锁紧,深深地看了二婶李若梅一眼,脸上的轻笑没能掩住眸中的厌恶。 “二婶糊涂,有祖父疼爱,叔婶爱护,今日我自然欢喜嫁人。” 李若梅依旧没有罢休,苦口婆心地规劝着。 “你怎能嫁?他虽是皇孙,可他生母卑微,也不是个受宠爱的,往后你过去不知能不能过上好日子。更何况他不能人道……不是说好了,到时候二婶给你相看更好的儿郎……” “二婶慎言!再这般说我夫婿,休怪我翻脸。”未等李若梅将话说完,洛锦意便面无表情地打断,说了一句震惊众人的狠话,弄呆了李若梅。 “都愣着做甚,还不赶快唤人给我装扮,待会儿迎亲的来了,慌的可是你们。”洛锦意唇角勾了勾,瞥了一眼镜面,转身吩咐身边的贴身丫头,连看都没看李若梅一眼。 李若梅这般兴师动众,计划谋算,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洛锦芳罢了。 她是千想万想,呕心沥血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入衡王府。 一众心腹丫头听了吩咐,当即忙碌了起来,个个手脚利索,宽敞的闺房便拥挤了起来,全然未顾蒙了的洛府二夫人李若梅。 第3章 大婚同房 李若梅傻愣了半响,想不通洛锦意怎就转了性,这丫头一向听话懂事,对她这个婶婶也恭敬,今日竟然敢顶撞她! 心下越想越不甘,正要上前训斥,便有仆人匆匆来到屋内,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若梅这才消停下来,未打招呼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洛锦意从镜子处瞥了一眼李若梅离去的背影,眸中多出了几分讽刺。 她这二婶最大的毛病就是傻,洛家家破人亡和她脱不了干系,最后自讨苦吃,害了儿子女儿,死得最快。 “姑娘,这两幅头面可有喜欢的?” 洛锦意被眼前华贵的首饰拉回了思绪。 两幅精美至极的头面,一套是大红的满是红宝石红翡玉,金丝点缀的凤,交织在宝石花叶之中,让人看得移不开也。 另一套也是美妙绝伦,只不过她偏生最喜欢红色,便是选了第一套红色更多些的,毕竟这样的正红她是念了一辈子的。 绞了面,戴了凤冠,穿了大红的婚服,洛锦意便听到外面有人喊,接亲的来了。 直到祖父前来送别,让她安心出嫁,洛锦意方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像上辈子那般,花轿半路里折回,丢了两家的脸面。 她当真要嫁了,不是妾。 …… 戴上红盖头的洛锦意紧紧地抓着身边丫头的手。 盖头下,她瞧见了一双十分大的脚,鞋面用金丝绣制而成,那般大,怕是要顶两个她,她知,这是容成玦。 上辈子她被卖到衡王府为奴婢,身份低微,只敢远远地偷偷瞧上一眼。 那时她沦为了衡王府上卑贱女婢,每日里洗衣洒扫,她看着衡王府所发生的一切,从惊心动魄到平安无事,从他大婚到被封为王,好像都是梦。 她受不了煎熬,不愿再卑躬屈膝,任人欺负,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未曾想,到底是一场笑话。 她未曾同他说上半句话,便被他的爱妻卖到了繁楼,她知他,他却不知她。 那个孩子,最后都成了一场笑话。 “新娘上花轿喽!” 洛锦意由着伺候的人牵着,登上花轿。 却也不知是搀扶的丫头力气太小,还是她太久没有登过这般奢华的轿辇,竟踩空了!她下意识抓住身边一人,恰是一双大手! 那手沉着有力,有些粗糙,温热的烫人,便是有她的手两倍之大,待把她抚稳当,便毫不犹豫地撤走。 洛锦意浑浑噩噩地上了花轿,呆呆地坐在那里。 也好,总归是愿意碰她的。 十里红妆绕了大半个京都城,正门大敞着迎亲,拜过高堂天地,敬了满座贵宾,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顺当的洛锦意被人扶着来到了新房都有些飘飘然。 晃过神来,周围静悄悄的一片,洛锦意未敢动弹一分,腹中的饥饿也少了许多。 她自是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也深知十分艰难,不过她自是没上辈子那样怕了,也没了做贼的心思,她是他的妻,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婚房灯火通明,一派喜气,陪嫁过来的丫头们忙了一天,却依旧难掩兴奋,时不时地望向房门。 “咣当。” 婚房门裂开了一个口子,跨门而入的是身穿喜袍高大俊逸的容成玦。 他站在门口,深邃的眸淡然地望向喜床处,微微一顿,便毫不犹豫径直地走向深红处。 洛锦意紧紧地抓住手下的喜袍,那人的脚步声在此刻尤为清晰,离她越来越近,他为何走这般快? 直到她又看到了那双熟悉的鞋,鞋沿上是用金丝线绣成的蟒,甚是醒目华丽,不过若是她来做,能做成更好看的。 方才想到做鞋,眼前忽地亮堂一片,脸上也没了遮掩,洛锦意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眸光猛地撞进了另一个眼睛,恍如隔世。 神清骨秀,翩然而至,再是一见,她仍然心悸。 可真是俊美。 上辈子她被发落到衡王府为婢女时,曾远远地见过他,身高八尺有余,俊丽无边,从未有男子让她看了一眼这样顺眼的。 第一面她便后悔极了,这般的样貌,即使不能让她生孩子,每日多见上一见,她也能心情大好吧。 可那时的她只能偷偷看。 如今,他身穿喜袍,屹立在她的对面,灯光很足,她看很清,如若不是手下的细汗,她怕是会迷了眼睛,再也移不开。 洛锦意神情慌张地移开了目光,想到了什么,便又回眸冲那人笑一笑,便是如同盛开的花一般,迷人眼睛。 容成玦从揭开了新婚妻子盖头后便惊愕在原地……朱唇玉面,柳娇花媚,眸子顾盼流转,娇俏地看着他。 他自知今日要成亲,也听闻自己要迎娶的妻并不是好颜色,京都皆道她是个病秧子,丑模样。 他向来厌恶女子,于他而言,娶她无关痛痒,如今她虽是身量消瘦了些,却……十分美貌。 竟是假的? ……是要委屈她了。 “你们都下去。” 丫头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面露喜色地出了新房。 房中一下子更静了,红烛燃烧得噼里啪啦地响,两人的呼吸浸泡在其中。 “五爷。” 清悦的声音传来,容成玦眸光微缩,回过神来,面上满是疏离,瞧见喜榻上的新妇面露难色,下意识问道:“如何?” “可否扶我起来?我身子动不得了。”洛锦意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子,精致的面上透着不安与委屈。 洛锦意说着,便伸出了娇嫩的手来,伸到了容成玦的面前。 容成玦诧然地盯住了眼前的手,白的透亮,指尖泛着粉色,从红袍里探出来的,还有她白皙的手腕。 “夫君?”轻声试探的声音传入耳边,容成玦这才瞧去,新妇的杏脸桃腮上竟多了分委屈,她是要他去搀扶? 便是补偿吧。 容成玦隔着喜袍,握住自家新妇的手臂,使了点力,便将她一把拉起,随即收回了手。 然后还未等容成玦将手收回原地,那起来的人儿,竟变本加厉,小手握住了他的!应是没站稳般,竟跌倒在他的怀里! 容成玦紧绷着身子低头望着怀中的人儿,僵硬得没动弹半分,她怎敢! 然而,下一刻,他感受到了手中的柔软,抬眼望去,眸子紧缩,他竟然……还未等到容成玦反应过来,怀里的娇软新妇竟退了去,离他甚远。 第4章 新婚夜 容成玦下意识皱起了眉,恍惚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移开了目光,咳了咳:“可好些了?” “好多了,方才失态,许是坐久了。” 洛锦意握了握生了汗的手,不自觉又是往后退了一步,让他瞧上一眼便可。 她这般浓妆艳抹的样子,远些是还能入眼,近了些,她自己都生怕,自然不能让他看得太清。 若是吓到他了可就不好了。 “夫君,可需妾服侍沐浴?”未等容成玦说些什么,洛锦意便瞄了一眼,低声询问。 “不用,你自唤丫鬟服侍吧。”本要探究的 容成玦收回口中的话,眸子却难掩深沉。 夫妻二人各自唤了丫头侍从,服侍沐浴。浴房内,雾气缭绕,伏在浴桶内的洛锦意软若无骨般,任由丫头们摆弄。 她不自觉摸了摸的胸前,相比上辈子是小了些,不过胜在长相,也是极美妙的。 繁楼那些年,学到最多的便是如何更美些,她只需按部就班,揉搓吃药,自然丑不了。 一旁轻柔帮忙擦拭的丫头们,脸上都不自觉泛起了红。她家姑娘,肤如凝脂,千般貌美,看似瘦了些,实则该胖的地方珠圆玉润,没有一丝不精致。 那圆滚滚的,怎让人受得了。 不知怎么了,她们竟觉得自家小姐越发娇媚,相比从前的清丽动人,此时一举一动更是惹人眼,若是勾起人来,她们这些常年陪伴在侧的丫头都是耐不住的。 盯久了,是要闹得脸红心跳。 盛装时惊艳,卸下装扮更是无人能及,难掩绝色,便是谁娶了去,都应是疼惜爱护,夜夜醒来惊觉捡了大便宜。 想来姑爷也是俊美风华,是京都有名的拔尖好样貌,配得很。 不过那谣言…… 沐浴后,丫头们给洛锦意披上了花软缎做成的袍,映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束上松松垮垮的带子,细腰外露,是个男子见了便会想一掌握住。 抬眼朝镜中望去,桃面通红,樱桃般的唇微愕张开,她竟不知,新娘子还要穿成这般……凉爽。 洛锦意轻飘飘地被丫头们扶到房内,还未抬眼看去,她便感受到了一束炽热的目光落到身上,谁这般大的胆子,自是知晓。 身旁的丫头们退去,洛锦意独自一人坐在镜旁,寻到了一个白玉簪子,轻轻地将干润的长发挽住。 坐在桌案旁的容成玦自妻子出来,眸光便落在她身上,毫不掩饰,仿佛要将什么事情探个究竟。 卸下粉黛她竟更白皙透亮,冰肌玉骨,美上三分。 不过竟穿成这般。 此等二月天不知冷吗? “五爷。” 软糯的声音穿过容成玦的耳畔,他一噎,转移了目光。 还未等他把眸子妥善安放,便见新婚妻子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施施然地朝他走来。 “五爷,该歇息了。” 容成玦并未动弹,仍旧盯着走来的人儿,面色紧绷,漆黑的瞳孔微缩。 京都城都知,她竟不知? 他最厌的便是女子。 “你应知,我并不愿娶你。” 翩然走来的洛锦意笑颜依旧,他不愿娶她,她心中也是猜到了的。 先前她的声誉不好,不是名门,身子孱弱。娶她,对他来说并无好处。 她也知他前世娶了个身份极好的妻子,与那人恩爱和睦,为了让妻子欢心不曾纳妾……若不是她横插一脚,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可如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才是他的妻。 她不求他那样对她,只求他给她几分体面。 她会做一个贤良的好妻子。 洛锦意嘴角依旧挂着适当的笑,脚步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待到不足一步的距离停下,含了水般的双瞳望向容成玦,声音轻柔道:“夫君可厌我?” 顿了半晌,容成玦人回答:“不曾。” 洛锦意嘴角不自觉上扬,如画的眉眼含笑盈盈,连着话语都比方才多了分轻快:“我也欢喜夫君。” 那人微愣,薄唇抿起,终是没有说出狠话。 “你还小。” “不小,我虽比你小四年,却已及笄,过些时日便十七了。”洛锦意正经地说着,脚下在那人不经意间跨了一小步,如今一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容成玦应不曾想到新婚妻子竟在给他辩论年岁,愣了片刻。 方才察觉到二人的距离,剑眉紧缩,漆黑的眸眼越发幽深,毫不犹豫地避开了妻子,硬朗的面上多了几分冷峻自持。 “你应知我不喜女子。” 洛锦意檀口微张,明亮的眼睛睁大,他不喜女子不是市井谣言吗?难不成为了诓她便假借谣言? 毕竟上辈子他有妻有子,还对她……做了那种事,拿这种事情来骗她?她自是不傻,若她不知上辈子种种,怕是都信了。 “当真不喜?” “夫君未曾有过妻妾,又怎知不喜?” 衡王五子,到了年岁也不肯在房里添伺候教习丫头,放到皇家世家,那可是京城独一份的。 洛锦意并未退却,继续往前挪,字字句句地盯着面前之人,眸子直勾勾地不移开半分,声音透着丝丝的委屈。 “莫不是夫君独厌我,便拿这种事来诓骗我。” 容成玦紧闭着薄唇,硬朗的面上多出了些许的错愕,她不信? 不过还未等他再言语,他的那个娇滴滴的新妇竟不知何时,自顾自地靠了过来,胆大包天地伸手拿住了他的掌! 浓密的眉眼猛地垂下,容成玦盯着两双交错的手,久久不能开口,终是未挣脱开来,不知何时,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未曾骗你,我厌女子。” 正欲有所动作的洛锦意顿住,埋下心中的疑惑,那手依旧未松开半分,便是又往前挪了半步,娇声询问道:“如今可厌我?” 容成玦抬起深邃的眼,直直地盯着胆大包天的娇小新妇,尽是探究,为何?他本该的头痛放恶心竟……想到了什么,胸前猛地一震。 低头盯着眼前娇俏的新妇,忍耐住所有,答道:“不厌。” 洛锦意眼睛霎时多出些几分光亮来,手抓得更紧了些,盯着眼前的俊逸人,粉嫩的嘴角轻轻扬起。 另一只手扶着身边男人粗壮的手臂,顺到了他的脖颈处,脚尖着地,使了力,吻了上去。 许是因着低。 落在了他的下颚。 一触即离。 洛锦意熏红了的娇容上含着羞涩的笑,又因着身子孱弱微微喘息,不过当抬头碰到他脸上的冷清时。 心中冷静了许多。 他此时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如同木石,单盯着她看,也不知那是真是假,竟从中看到了忍耐与厌恶。 洛锦意失笑,当真厌恶?难不成真只有那个孙姑娘才能让他换个模样? 她问:“可厌?” 不知过了多久,他没有回应。 洛锦意耐着性子等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前世她曾听过一句民间戏言。 ——痴情不过禹王君,嫁人当如孙家女。 上辈子,京都上下,谁人不知他痴情一人? 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在她心中,他也是良配。 她既然重生一世,断然没有把这等好夫婿拱手让人的道理。 娇媚的眸光微瞥了他一眼,紧收了回去。 “不厌。”他忽然吐出两个字。 凉薄的眸,多了几分探究在里面。 像是怕她没听到般,又重复了方才的话:“不厌你。” 洛锦意双眸睁大,看向近在咫尺的俊颜,以及他认真的脸色。 天色早就黑了,周围静很,虽然外面有丫头在守夜,但没人敢弄出动静。 屋里面并不是很明亮,只有几个花烛在噼里啪啦地燃烧。 照在人的脸上,并不是太清晰。 朦胧之态,只觉得眼前的人深不见底,让人看不清。 唯一能确认的是,他俊逸无双的长相,上辈子那么长时间未曾见过,她险些忘记了他的长相了,她记得在繁楼桥上见他的最后一面,他那时已然蓄了胡须,看起来稳重,老了些……不过身子比现下矫健稳妥,皮肤黝黑,应是在战场上练就的。 “接下来……该如何?”沙哑木愕的声音响起,那人竟在询问她。 洛锦意也是傻了似的,自顾自地回道。 “洞房。” 第5章 洞房 两人皆惊讶地望着对方,周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般,让人飘飘然,迷茫地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洛锦意脸颊通红一片,盯着他的唇,咬了咬牙,向前一步。 那人并未动弹,任她闯过来为所欲为。 不过在她靠近唇时,他立刻躲开了。 洛锦意并未在意,只管勾他,诱他。 毕竟,上辈子他中药意识不清,和她干了那般亲密的事情,他都没碰她的唇。 管他臭毛病。 总是要慢慢来,急不得…… 磨一磨,他总归是个男人。 在繁楼呆了五年,她所见所学,自是悟出一些道理,学了些本事的了…… 谁知,她还未下功夫,手就被缠住,下一刻,身子飘飘然腾空。 “五爷……” 高大的人抓着她的腰,挥开丹红的纱帘,朝着内室踏上走去…… 暗夜间,天上的白云变成了墨色,与钩子般的白皙月牙隐约交缠,密不可分,时而晚风吹过,把云中的月牙拨开,越发明亮,下一刻,却又紧紧相融,将整个夜变成了迷离的暗色。待到东山泛白,方才停歇。 适才,京都郊外东黄深山上,迷了路的樵夫在黑夜深山里摸索,那镰刀肆意地挥舞着身边的阻碍,慌忙中硬闯在密林间,借着月光,探寻着出路,才稳住了慌乱的心,沿着寻到的路走下去。 次日。 衡王府二院新房内,静默得让人心慌,伺候的丫头们蹑手蹑脚地进入了内室,预备给女主人梳洗宽衣。 掀开床帘子的第一眼,便是一个个忍着心颤,将娇弱无力的夫人从床铺上拉起来。 只见那夫人白皙娇嫩的脸上含着泪痕,软若无骨的玉体槛槛地裹着雪缎纺织的薄被,挂在身上,难掩绝色。 丫头们轻手轻脚地服侍,生怕弄痛了眼前的玉人,更何况一边的桌案上还坐着一个穿戴整齐,脸色深沉的男子,她们更加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心想,也不知昨日发生了何事,让五公子生出这般难堪的脸色来。 莫不是新夫人惹了这位? 伺候的丫头们不禁同情地望向夫人。 定是惹了,五公子有这般癖好,便是只能新夫人来使力,如今这般荒唐的场景,加上昨日夜里的糊涂混乱,她们本来都猜测成事了。 如今,五公子脸黑成这样,又都疑惑了起来。 这是……没成? 也不知是哪个丫头使了傻力,捏痛了新夫人,只听到静谧的房内娇哧了一声,玉人皱起了绣眉,谁见了都要痛心半分。 那丫头匆忙跪地磕头认罪。 一旁黑着脸坐着的男人,脸色更加难看了般,眉头锁紧。 “吵。” 一时之间,谁都不敢再言语,连着方才喊痛的新夫人都咬上了嘴唇,看向帐外,不再发声。 待到洛锦意下榻,收拾妥当,穿了个满绣交领的海棠红襦裙,同色的绣花褙子,头发挽起,配上了一套绯红绒花珍珠配饰,惊艳又不失雅致。 一旁伺候的,除了从洛府陪嫁来的丫头们,无不感叹新妇的模样,这般少见的美人怎会让人传播成消瘦露骨,皮肤黑黄,粗鄙不堪? 便是在京都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到第二个这般的好模样呀。 洛锦意寻到镜子,对今日装扮,甚是满意,施施然地笑了起来,她已经许久未曾让人帮她梳妆打扮,方才差点自己动起手来。 现如今,她就是走个路都要想规矩,生怕一个不注意,将繁楼里养的习性模样被人瞧见了去。 洛锦意从镜中寻到了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的男子,娇嫩的脸上猛地多了层胭脂色,嘴角微噘,似思量了什么,绣眉隆起。 洞房之夜,他竟丝毫不懂,任由汗水浸湿寝衣,无计可施,最后竟在她腿上…… 他不懂,竟也不顺着她,不让她碰! 还一度想推开她,妄想离开婚房。 她自是不肯。 若真让他离开,谣言可就坐实了。 这衡王府,京都各处人家,定会各自关起门来,把她当笑话讲。 虽未让他得逞,她也是不急的。 繁楼的梨妈妈曾说,她这般的身子样貌,没有男人迷不倒,若真有哪些不知趣的,便是叫她磨上一磨,自会什么都有。 想来往后多磨一磨夫君,应当能叫他愿意与她亲近,同她做那样夫妻间的亲密事。 况且如今,她身子也是受不住他的。 从镜子里瞧上了宽敞整洁的床榻,洛锦意峨眉轻皱,心中泛起了一丝忧虑来。 那贴在床榻上的白帕今日是要带红的。 “夫人,这样装扮可好?” 洛锦意收回目光,透亮的眉眼呆愣了片刻便微微勾起,抚了抚发髻的碧钗,点头道好,又站起身来,信步来到了容成玦身边,直勾勾地问道:“可美?” 深邃的眸子盯了眼前的人儿许久,惜字如金地吐出了一个字。 “美。” 嫩蕊般的脸通红一片,洛锦意上前伸手拉起了夫君的衣袖,细声细语地询问:“可是要拜见公爹母亲?” 容成玦目光从拽着衣袖的手移开,落到了涂了口脂的饱满唇上,几分探究藏得很深,许久,暗声道:“好。” 两人未离开多久,前院就有婆子前来收拾新房,直直地往喜床前走。 在一众丫头的注视下,那利索的婆子揭开被褥,寻到了一只白帕,伸开便来看,待瞧见了上面的红印后,毫不掩饰脸上的喜气,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大声嚷嚷了一句。 “成事了!” “我就说,咱五哥是个能行事的!” 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衡王府快速传开。 都在谈论着衡王府五爷断袖的谣言从何而来,更甚者言说洛家三小姐是捡了大便宜,若不是这衡王府上的五爷被谣言所累,以他出色绝尘的样貌,皇亲国戚的身份,即使不是受宠的庶皇孙,定是早就有贵家娘子们主动上门。 虽说皇家多是非,可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那位置是谁的。更何况当今圣上唯有四子,皇后无所出,大皇子被寄养在皇后名下,被封皇太子,虽名正言顺,却庸碌无为,身体还不如当今见过花甲的皇帝康建结实,比不得其他几个兄弟。 而这位衡王五公子,再不济,也能被封个郡王。 嫁给他是亏不了的。 只不过,在衡王府的五爷携着新婚妻子去往厅堂的路上,看到新妇模样的众人,皆是呆住。 这新妇……当真绝色。 谣言误人呀…… 衡王乃当今皇帝的第二子,算不得宠爱,却也不会冷落,衡王妃三年前因病去世,留了个女儿,未育嫡子,衡王怀念王妃,至今未续。 王府内有两位侧妃三位姨娘,名下皆有子女,现如今内院是由侧妃胡氏接管,也算是安稳祥和。 容成玦是周姨娘所出,在家中排行老五,却也是相仿的兄弟中最晚成婚的。 衡王府的六个公子,除了刚出生没两天就殁了的四爷,唯独六爷尚小,未曾结亲,旁的几位爷,皆已成婚生子,比容成玦大上不足一岁的三爷,儿子都已经满三岁了,到了胡乱跑的年龄。 至于为何将容成玦的婚事推脱到现在,自然是与其定下亲事的洛家三小姐年龄尚小,成不了亲…… 绕了许多路,夫妻二人终于来到了正厅,方才进门,便瞧见了堂上正襟危坐的公爹衡王,以及一旁安坐的胡侧妃和四个妯娌。 洛锦意垂眸,只是看了一眼高座上不苟言笑的衡王,就赶忙低下头,她这位公爹,往后可是那高座上的人,是个百姓黎明都是要怕上三分的…… 第6章 昏了 屋子里的这些人,洛锦意都识得。 上辈子,在衡王府为婢的五年,她最为了解面前这几人的脾性。 次座坐着主持中馈的胡侧妃,紧接着就是她的三位皆不好惹的妯娌了。 皆是出自殷实贵族大户,自是有一番风骨…… 随着容成玦,拜谢奉茶,走完了规矩。 洛锦意方才挺直了背坐下。 承接着一众人审视的目光。 就听到了胡侧妃的声音。 “老五媳妇生的可真标致,外头胡乱说的污蔑人的话果然不能当真,我瞧着都移不开眼了。”说着,胡侧妃就看向了旁边的衡王,扶了一下手帕道,“王爷这下可放心了,我瞧着这孩子与老五极般配。” 衡王看样子心情还算不错,说了一个好字,满意看了一眼对面的容成玦,低头喝了一口茶。 见衡王不再言语,就有人接上了话。 “弟妹在府上若遇到何事,定要知会嫂嫂一声。”一身着淡青色华服,端庄稳重的妇人,含着笑意对洛锦意开口。 那夫人算不上十分美,却胜在气质,盈盈地坐在那里,一副贤淑富贵像。 洛锦意恍惚地瞧见了那个稳坐在对面娴静温婉的女子,刘曦月?大爷媳妇,也就是容成玦的大嫂。 她乃是当今护国公家的大姑娘,正是家族兴旺之际,身份高贵,在外名声极好,和衡王大儿结亲乃是门当户对。 面对面瞧着,她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哪里像是狠毒的要将她勒死的人。 那时,她在刘曦月的院子里做洒扫伙计,不过是被大爷多看了一眼,刘曦月便受不住了,硬是要将她处决了,若不是被周姨娘救下,她也活不了那些年。 不过最终她还是被刘曦月和孙季如弄到了繁楼。 现如今她不是那鄙贱身份,更惹不到刘曦月,也不知在这衡王府她能如何待她这个妯娌。 “多谢大嫂,我断不会与你客气,到时候叨扰,大嫂别嫌我多事就好。” 刘曦月微愣,很快就换上端庄的笑,头微微上扬,一颦一笑尽显大方妥帖:“自然不会。” “……大嫂果然是个极好的人。”洛锦意含笑,说了一句夸她的话。 就听到一旁美貌端庄的三夫人余纤儿轻哧的一声,她也全当未听见。 这位三嫂,是衡王府上余侧妃的侄女,身份也是尊贵,乃是太尉嫡女,最喜与刘曦月对着干攀比。 相比这两位的莫名多出的高傲,旁边默不作声的二夫人王馨染则是含着微笑,不发一言地看着她,沉稳的多,她也是贵家之女,身份不比刘曦月和余纤儿差,情绪从不外露。 这衡王找媳妇对几个儿子是十分公平的,除了五子……容成玦,找了她这个破落户的女儿。 原因不过是……衡王为了还债罢了。 六年前,在与北狄对战的战场上,洛锦意的父亲,为衡王挡下了致命一箭。 自那以后,洛锦意没了父亲……没多久,母亲也思虑过重,跟着去了…… 为了报恩,衡王和败落的洛家定下亲事。 堂内,接了儿媳茶的衡王,深看了一眼夫妻二人,想起了下人的禀告,心中禁不住多了几分松开。 谁说他儿子有病! 今日之后,他倒是要瞧瞧,还有谁敢编排他们衡王府,编排他生的儿子不行! 衡王瞧见新儿媳更加顺眼,脸色都松了几分。 想当初为报属下救命之恩定了这门亲事,一直觉得委屈了五儿,如今见了这五儿媳模样,昨日还成事了,这般圆满的结果,让他如何不欢喜! 而在众人眼中,一向不苟言笑的一家之主,竟有些和蔼! 他们怕不是眼睛花了? 心中一想,竟有些后怕,皆稳坐在原处,不敢多呼气。 连同坐在一旁的洛锦意都有些惶恐,她本就敬重这身为未来天子的公爹,如今这样和蔼地瞧着她,她怎会不生汗。 幸好心情大好的衡王殿下并未在此停留多久,拍了拍五儿子的肩膀,脚步轻快地离去了。 众人纷纷拜别,堂内才有了声息。 侧妃胡氏管理后院,瞧着是极其和蔼的,拉着洛锦意上前,好生看了看,夸赞了一番,才肯放人,还特意吩咐要她去容成玦生母周姨娘的院里瞧瞧,说是周姨娘的身子不大好。 洛锦意身子一紧,周姨娘身体不好! 难道从这时起她就染了病…… 忍着内心的思绪,洛锦意点头应和,随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容成玦一道离开了。 不过,夫妻二人方才走出房门,洛锦意心口猛地一痛,头脑一阵眩晕,再是想站稳却无能为力。 手扶着满是雕花的木门框,失了重心般,崴倒在一侧,眼看着就要倒下。 强健有力的大手拦住了细软的腰肢,将软若无骨的人儿搂在怀里,容成玦幽深的眉头紧缩,紧握住那纤腰。 尚在堂屋的一众人也见了,纷纷上前关切。 洛锦意单是觉得脱力,仍旧清醒,伏在夫君的身上,手用尽全力地抓着他,仿佛生怕他将她推开似的。 “无事。” 胡氏上前,满是关切道:“怎会无事?你这般都快站不起来了吧,快派人去唤大夫!” “谢侧妃娘娘关切,风栖院配得有现成的药,回去服用即可。”洛锦意借着夫君的力,尽力站直,脸上的苍白难以掩饰。 众人瞧见,只觉得传闻中这五夫人自幼体弱不假,病秧子也不假。 “好,好!你们二人快些回屋歇息吧。” 胡侧妃的话音方落,一直沉默不语,黑着面的容成玦一个使力,便将新婚妻子抬了起来,抱着人儿离开了众人视线。 属实惊到了众人,毕竟谁都未曾见过,连通房丫头都不曾有的五公子这般贴近一个女子,难不成二人昨日真的成事了?这五公子病好了? 不过方才被洛锦意容貌惊艳到的众人,如今却能酸溜溜地说一句:长得美又如何?不过是个病秧子,生不了孩子,这般模样谁知能活多久。 而这边,被抱起的洛锦意傻愣了般,直直地盯着自家夫君,她从未期许过,让他来抱她回去,就算方才走不动路,她想的法子,也只是让几个丫头扶着回去罢了。 如今,她身子多几分轻飘飘。 洛锦意紧紧地抓住丈夫胸前的衣服,将变了颜色的芙蓉面埋在上面,安静得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在这晃晃悠悠中,洛锦意如何也没料到自己竟睡了过去! 好不荒唐! 等到她再一醒来,竟听见一陌生老头搁那胡扯。 “夫人虽有顽疾,却调理甚好,今日怕是……饿坏了,才会如此。” 随后,她便听到自家夫君的声音。 “夫人上一次用餐在何时?” 从洛家陪嫁来的两个丫头猛地跪在地上,为首的大丫头月枝声音微颤地回道:“前日夜里吃过。” 月枝说罢,小心瞧了一眼面色冷峻的姑爷,壮着胆子继续道:“昨日大婚,慌乱得很,便是未曾用食,我等在王府上人生地不熟,就是灶房也寻不到,我家姑娘自幼娇气体弱,吃不得随随便便的凉食,那些东西不敢拿来给姑娘吃。” “为何不唤府中下人?”有些僵硬的声音传来。 “自是寻了!那些人拿了些吃剩的食物,没有热乎气,我们哪里敢给姑娘吃,若真是吃了,怕是要犯病的。本想着忍上一忍,今日一大早姑爷又急忙携着小姐拜见高堂,我家姑娘一向体贴顾人,未曾抱怨,这才饿到现在。” 月枝分说着,哽咽不已:“姑娘哪里受过这种苦,是奴婢无能,才致姑娘发病。” 话音方落,衡王府上的家婢匆忙跪下,满口饶命,说他们并不知道新夫人吃不得凉食,往后服侍定不敢怠慢。 第7章 周姨娘 “我家姑娘体弱京都人尽皆知,你们怎会不知?” 此话一出,方才那几个还有几分傲骨的婢女真怕了般,满地磕头求饶。 不过片刻,衡王府五爷的院中换了几个不听话的奴婢。 容成玦面无表情地看向床上脸色苍白的新婚妻子,瞳孔越发幽深。 “五爷。”待到那几个丫头处理完后,洛锦意便恰到好处慢慢悠悠地醒了,柔弱娇气地轻唤了一声。 容成玦愣了片刻,直到眼前的人儿再唤了一声,才缓慢地有了动作,伸手将她扶起。 “可还痛?” 洛锦意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紧忙摇了摇,拉住那人的衣袖,娇柔地央求道:“我想吃香杏酸梅羹。” 不待容成玦吩咐,听话的丫头婆子们急忙跑去准备。 “往后,若有何事,可同我讲。” 洛锦意眨了眨眸,看着眼前离她十分近的男子,一阵恍惚,他待她很好。 是不厌她的。 不过昨日为何……拦着她? 繁楼数载,她虽靠着与梨妈妈的交情,未伺候过恩客,却也该学都学了,该练的也都练了。梨妈妈说她最有慧根,没男人不喜她这样的……若不是有恩于梨妈妈,自不会留她在繁楼逍遥。 可昨日她都那样了,他都不肯让她碰。 莫不是梨妈妈诓她?可那些前仆后继的男子又做不了假。 若是让人知道,她第一次勾男人都勾不到,那些繁楼姐妹们听了怕是要狠狠笑她一场。 不过……往后多磨一磨应错不了。 待她病症好了,定是能要回来的…… 腹部一阵绞痛,洛锦意抿着唇呆呆地抚了抚腹部,才发觉她当真饿了。 今日晕厥也是可笑,她竟忘了饮食,忘了饿的滋味。 经历了上辈子,饿肚子自然不算什么。 为奴为婢时,常被罚,还曾被大夫人和孙姑娘关进柴房,整整五日未进食。在繁楼,为了身材曼妙,三天两头不吃饭更是不足为奇。 到现在让她饿上一饿,却拖累了娇养的身子。 幸好,她知道上辈子治病的方子。 喝上半月的汤药便好。 等了许久,香杏酸梅羹终是被呈了上来,配上了鹌子水晶脍和玫瑰豆腐,洛锦意瞧着眼睛都溢出了光彩来,她已经许多年未曾吃过这般精巧的吃食,做梦倒是梦见了许多回,却都是假的,做不了数。 容成玦盯着眼前用餐的妻子,瞧着她喜欢极了的模样,本以为她能用尽眼前的餐食,未曾想,不过几筷几勺,她便饱了似的停了下来,还打了个十分秀气的饱嗝! 莫不是鸟腹! 用完膳食不久,容成玦便有事离去,留在院内的洛锦意,让人寻了个舒服的软塌椅子放在了院子中间,挨个认了仆人一番,便都打发了去,就留下了两个陪嫁过来的丫头,月枝和红玉。 “家中可有消息?” 两个贴心的丫头面面相觑,想到了姑娘无故问的是何事,不由得多了几分震惊。 姑娘嫁了人竟似多长了个心眼,愿意操心家中俗事了。 她家姑娘一向懒散,快活成了仙人似的,每日里不是喝药,便是晒日头,心思安稳的时候读一会儿杂书,闻一闻草药,如今这般,莫不是想开了! “未传来消息,不过老将军英明,定不会让那个骗子逃跑。”为首的月枝上前回道。 洛锦意随意地拿起八角桌上的杯盏,饮了一口,清明的眸含着几分思绪。 祖父自是小心,却也防不住身边人。 一盏茶的工夫,洛锦意抬眸看向身边的丫头,附耳交代了一些事,月枝就匆匆离开了。 不一会儿,又命人拿来了笔墨纸砚,书写了一番,递给了身旁的红玉。 “拿着这两副方子,快些去益生堂拿药,越快越好。” 益生堂是洛锦意外祖母送来的铺子,虽是京城最大的药铺子,却向来是先顾着洛锦意的病症。 上辈子,她得了救命的法子时,家中已然败落,外祖母家中产业倾然间覆灭,益生堂也不再是她的,祖父费尽积蓄,才抓取了能治她病症的药,却因那药是一些未到年限的劣等品,使她的病未能完全根治,每月她都要痛上好几回。 如今,自不会像从前了。 她有方子,有最好的药材,不出数月定能痊愈。 她要保住洛家,也要保住张家…… 衡王府祥安苑。 “当真!那帕子不是你做的假物件?”院内传来了一阵惊呼,便是院落中伏在树上的鸟儿都在慌张逃窜。 “实打实的真!那白帕子就裹在红鸳鸯被子里,老奴翻腾了许久才寻到,本想赶忙扔掉,莫让人瞧见,替换个假的,谁知那是沾了墨的!可是让奴婢欢喜的话都说不清了!” 娟婆子搀扶着快站不稳却依旧欣喜的主子,好声好气地解释了一番,说着说着,快要抹泪了般。 “咱们玦哥儿,自是最好,如今再也不像以前了,见了女子恨不得退避三舍,他自是知道了女子的好了!往后,你就等着抱孙子吧!” “莫不是他们夫妻二人合起伙来哄骗我们。”绝美的妇人寻到软榻上坐下,疑惑地皱起了绣眉。 “以往我寻的那些女子,个个绝美,玦儿却都恨不得退避三舍,难不成他更喜欢相貌丑些的?” “不丑不丑!老奴今日专门让院里的丫头瞧了,五夫人是生得绝美,自有一番风骨,全京都找不到能相比的!若说她丑陋无比,依老奴看就是胡扯!” 娟婆子见主子仍不安心,继续道:“府上刚才还在传,说今日咱们五哥儿在前院当众人的面抱了新妇!好些人见了!” “当真!”周姨娘精致的脸上多了几分激动的红润,寻了手边的空杯子,斟满了,一饮而尽,与脸上的秀美十分不相称。 娟婆子似见怪不怪地继续道:“必是真的!如今,府上还在传呢,姨娘若还不放心,老奴这就去唤五夫人!” “不可!她身子不适,怕是来不了,我去就是!”说罢,猛地站起身来,要去梳洗。 “你这身子也不牢靠啊!” 未等主仆二人再起争执,就有丫头急忙寻来禀告,说是五夫人来拜见姨娘! “快快给我梳洗!” 按着规矩,今日洛锦意必要拜访一下周姨娘,毕竟是容成玦的生母,更何况,还是洛锦意上辈子的救命恩人,即使后来为了她的亲儿媳丢弃了她,她也感激。 正是午膳的时间,谁都没想到,方才晕倒的新娘子竟来到了祥安苑,自是闹得人仰马翻。 洛锦意此刻坐在石头凳上,看着一直盯着她,时不时笑上两声的周姨娘,不觉得一丝拘谨。 她这个婆母性子最好不过,容颜貌美惊人,当属府中侧妃姨娘之最,如若不然,也不会被的衡王收入房里。 众人皆传,周姨娘是在山上长大的农女,不过,那只是衡王说给旁人听的,她伺候了周姨娘多年,方知周姨娘是在衡王围剿匪盗时,纳的寨主的女儿。 她性子洒脱,对待下人也都十分客气,从不苛责,她为婢女时,受了她不少恩惠。 如今当了她的儿媳,应当差不了…… “玦儿当真肯同你圆房?” 第8章 又昏? 洛锦意被拉回思绪,娇嫩的面上染上了红,白皙的耳畔更是通红一片,糊涂地冲着婆母眨了眨眼睛。 她怎么就忘了,婆母是个想说就说,想问便敢问的耿直人! “你单告诉姨娘,姨娘自不会让第二个人知晓。”没听到答案的周姨娘下了保证,很是诚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哄大公子家四岁不到的五姐儿。 祥安苑里没人肯信这话,若当真成事了,周姨娘怕是要让整个王府都知道,这还不够,定是要闹得京都人尽皆知。 “肯。”洛锦意硬着头皮开了口,十分违心。 “好!好好!”周姨娘猛地站起身来,看向院子里一众老小。 “你们可曾听见,我儿能行!” 好一个洪亮的嗓子,院内人听得清,院外人也听见了。 周姨娘自是欢喜极了,站起身来,绕着方桌踱了几步,再去瞧儿媳,更是喜爱,她本抱着儿子孤苦一生的心思,就是儿子大婚当日,她也无甚欢喜,一整日都筹划着如何掩饰儿子不行的事实。 也想出了许多法子,给儿子下药,她没胆。只得让身边下人用那损招,在喜帕上作假,谁曾想,事先准备好的涂了红鸡血的白帕没用上,反倒瞧见了一个真的。 她儿子竟行了! 她抱孙儿有望了! 还娶了个如此貌美的新妇!她本以为未来儿媳真如传闻所说丑陋不堪,现如今,倒是便宜了他家玦儿。 “都午时了!快些准备吃食,我要同玦儿新妇一同用膳食。” 说罢,便有丫头陆续上来,将吃食呈上。 洛锦意低着的头不急不慢地抬起,娇容依旧红润,眼睛却不离地瞧着每一道菜,若是繁楼熟悉的人在场,定是要肯定,方才那般娇羞样,当真是仙儿姑娘用惯了的把戏。 不过,这才是富家贤惠新妇该有的样子。 “快些坐下,这些可是姨娘最爱的吃食,在我院里没有什么规矩,无需拘束。”周姨娘热情地招呼着,随后坐下。 洛锦意依旧眼瞧着端上来的食物,她今日有意趁着午膳时来寻姨娘,不过就是为了瞧一瞧她所用的吃食,她是知上辈子那毒下在了姨娘的饭菜里。 她自幼用药,为了身上的病症,更是不惜学习黄芪之术,十岁便知晓了各种治病救人的法子,又历经繁楼六栽,让她知了毒,虽无名无师,却也能护得了自己。 “姨娘近日里可是不适?”洛锦意收起微皱的眉心,无意地询问着,余光依旧瞧着桌上的菜式。 “无甚要紧事,过几日便好了,单是腹部有些胀痛。” “可还有别的症状?” “倒是没什么,就是这一病,比平日里都还要精神,想来也不是什么病症。”周姨娘不在意地喝着手下的鲜笋汤,品了一口,便似吃了极美味的食物般,脸色都红润了几分,赶快唤儿媳来吃。 “这汤我是最钟爱,鲜美可口,那笋需从土里刨出刚探出头嫩芽,用鹅肉高汤做引,才会这般美味,却也不常见,许多日才能吃上一回,今日你好运,正巧赶上了,快来尝尝。” 鲜美? 洛锦意紧了紧手中的筷子,又松开,放到旁处,拾起勺子,在那盅上翻了翻,拈了一点在口中,可真鲜美…… 而下一刻,洛锦意就用帕子扶住嘴角,抹了去。 毒伞,许多医者唤它鬼笔鹅膏,以味引人,食之爱之,鲜美无比,人服它,五脏六腑缓慢衰竭而亡,精神抖擞,却极为痛苦,让人尝尽生死,恨不得自缢而亡。 怪不得,上辈子周姨娘那般痛苦,一刻都不愿多活。 “确实美味,这汤可多?” “不多,就你我这两盅。” 洛锦意三下五下将盅里的汤喝尽,随着手中的帕子都要滴水,抬眼流连四处,当瞧见了一直站在周姨娘身后垂头老实的婢女时,清明的眸光一暗。 她竟这时就在了,没容她多想,便觉得胸口一闷,视线模糊。 “五夫人!” 祥安苑里猛地听到了有人大声喊叫。 只见五夫人竟扶着腹部,面色惨白,晃晃悠悠地要晕了过去,底下人手忙脚乱,周姨娘更是一个激灵,差点将桌子给掀了。 这新娶的五夫人果真是个病秧子! 也是恰巧,这五夫人方才晕过去,五爷竟也来了祥安苑,正巧瞧见了新婚妻子虚弱晕厥的模样,许是没想到,愣在了原地片刻才反应过来,大步走来,将不省人事的五夫人弯腰抱起,寻到榻上喊来了大夫。 “大夫,可瞧出如何了?” 周姨娘心急如焚地扶着腹部,眼睛不离地看着大夫的神色,生怕有什么不好的话。 见那大夫神情紧绷,目光难耐,眉头紧锁。周姨娘心底一咯噔,他儿子好不容易看上了个姑娘,若是去了,她上哪里再寻一个这般顺眼绝色的! 儿子本就与她不亲,这下完了…… “你家夫人往常多久发病一次。” 那大夫方问话,一旁的红玉便急忙回道:“不常有的,若不是受了什么病痛损伤,伤了身子,将养得好了,便是十天半月发病一次也是有的。” 红玉说着,抹着往下直掉的泪珠子,很是肯定道:“我家夫人方才饮过苦药,是万万不会胡乱发病的,定然被什么东西损了身子。” 她家姑娘可真是命苦,成亲的第一日就晕了两次,以后还怎么得了,传到人的耳朵里,还不知道那些见不得姑娘好的人怎么编排呢! 她可怜的姑娘。 红玉说得感动真诚,大夫深信不疑,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探究似的瞧向了一旁脸色不大好的衡王五公子。 容成玦自然也发觉了,神情虽不大好,却耐住性子地询问:“大夫有话直说。” 谁也没承想,那大夫当真有话直说,毫不避讳。 “昨日新婚夜,可是累住了夫人?” 容成玦猛地愣住,忽地想起昨日夜里,一片嫩白,那般场景……他寻不到章法,最终放了她,心下不知为何,觉得她并未受累,不过,想起她那般无力的娇羞的模样,竟又犹豫了起来。 “五夫人醒了!” 第9章 毒害 众人瞧去,这才发现,躺在榻上的新妇五夫人不知为何睁开了朦胧的眼。 洛锦意扶着嘴角咳了咳,抓紧了手里的帕子。 这大夫,简直胡扯! 她若是再不醒来,真怕容成玦将事情怪在了自己身上,若当了真,留下阴影,怕是更不愿接近她了。 方才确实有一阵眩晕感,不过是她大意,忘了这虚弱的身子,即便是嗅到了那鬼笔鹅膏也是要痛上一痛的,便顺势而为,装晕了过去,没承想,容成玦竟是恰巧来了。 那大夫竟还将中毒之事联系到了房事,她便也偷懒不成,只能醒了。 “可好些了,可还有何处不妥当的?”周姨娘赶快围了上来,关切地询问。 “我也不知,方才竟觉得腹部剧痛,五脏六腑都不大得体,迷糊地晕了过去。” “夫人竟也这般痛!”大声喊叫的是服侍周姨娘的娟婆子,她此刻紧张地望着榻上的夫人,询问道,“夫人方才可是腹部疼痛难耐,像针刺一般?” “你怎知?”洛锦意故作疑惑。 “夫人啊!我家姨娘就是这般,许多日了!依老奴看,定是有人有意毒害!”那婆子说罢,似想到了什么,呀了一声,两手一拍!慌张地跑到屋外,寻来了那两盅鲜笋汤,递到了大夫面前。 “老婆子我记起来了,五夫人就食用了这份菜食!” 大夫尽快接住了那剩下的笋汤,丝毫不耽搁地放到桌上,抿了一口,眉头紧皱,多了几分愁思。 “可有寻到错处?”周姨娘反应过来后,忍不住询问。 “老夫惭愧,不善用毒,只知这物添了东西,才会如此鲜美可口,以后是万万不能食用了。” “可有药来治。”容成玦起身,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却让人瞧了心颤。 “老夫惭愧。” 说罢,那大夫便说有要事忙归家,生怕惹了不该惹的祸端,这王府之事,最会牵连人了。 那大夫也是聪慧,临走之前保证此事绝不会外漏。 大夫方走,祥安苑的一众奴仆被容成玦命人召集在院内,由着人审讯了一番,结果如何洛锦意不知,她只知那个眼熟的婢女秋英不见了。 如此便好。 这边,意识到给儿媳吃了毒药的周姨娘既愧疚又担忧,说了许多自责的话,生怕儿媳怪罪怨恨,更怕这毒寻不到解药,她们婆媳二人驾鹤西去,留下儿子孤苦一人。 “怪我,怪我,是我大意了……” “……这该如何,是毒总是要有解药的吧……” “儿子会为母亲寻到解药。” 容成玦似厌了般,打断了喋喋不休的生母,环上妻子的腰肢就要抱起离去。 却没想到,怀里的妻子拦住了他,怯生生的眼睛看向他欲言又止,许久,才扯着粉唇道:“那毒是鬼笔鹅膏。” 容成玦抽出要抱起妻子的手,满眼的审视,连同一向静不下来的周姨娘都没敢出声,静听着洛锦意的言语。 “我自幼体弱,喜爱医书,会些黄岐之术。” 洛锦意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继续道:“曾在书中见过,鬼笔鹅膏也可唤它毒伞,生于深山之间,以色诱人,食之鲜美异常,流连忘返,五脏六腑皆损,长期服用,医者诊断不出,痛苦异常却清醒明目,常食用者,短则可活数月,长则数年。” 洛锦意说罢,屋内静谧得一片,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周姨娘事先反应了过来,猛地站起了身。 “如此狠毒!竟要置我于死地!” 周姨娘大概也怕了,眼眶泛起了红,此刻不去说话,也是个让人忍不住怜惜的人儿。 “那可有解救之法。”周姨娘甚是小心翼翼地问。 “姨娘信我?”洛锦意本欲解释一番,没想到周姨娘如此信任她,毕竟医者要看年岁声名,如今她方才及笄,又无名无姓,如何也是要被人怀疑的。 “自然!你说得这般仔细,可比方才那大夫强多了!” 一旁的丫头红玉也紧接着解释道:“我家小姐自小便开始识药,十岁便能诊脉,看过的医书比吃的饭还要多。” 这下周姨娘更加深信不疑,目光期许地望着儿媳。 “有法子,按方子服用,五日便好。” 洛锦意说着,便要下床去写,却没想到被人拦住了去路,下一刻便被人搂在了怀里,她竟动弹不得,便是只听到,从胸腔内发出的声音。 “回去写好,让人送来。” “好好。” 下一刻,夫妻二人就消失在了屋内。 周姨娘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恍惚地狠掐了自己一下,掐痛了竟还不信,问起了身边的娟婆子:“方才你可瞧见了玦儿抱他新妇?” “瞧见了!瞧见了!老奴今日见了好多次!” “捡到宝了,这般有本事的媳妇去哪里寻……” 此时天色埋了一层灰,夏风吹过,多是燥热,一路上,男子大步直行,女子伏在怀里,相顾无言。 五房的凤栖院,容成玦抱着妻子回到房内,便吩咐跟着的丫头去院内候着。 “你知那汤中下了毒药。” 容成玦寻到了床榻,将怀里的人儿放下,站在一旁,直直地盯着,话音里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洛锦意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半天没有闷出来一句话。 “明知有毒为何还要喝?”容成玦眉头一下子锁紧,要吓唬人的模样。 “我不过抿了一口,未曾饮下,应是不小心沾了些。”她抿了抿嘴,掏出湿润的帕子摆在桌上,不是很确定地解释着。 “为何?”他望了一眼那帕子,依旧执着。 “要验出那是何毒药,是要尝一尝的。”洛锦意软糯的声音多了几分委屈,继续道,“让我去瞧,是瞧不出的,况且方才那个大夫也尝了一口,一般是不会出事的。” “你倒都是理。”仔细去听,便知这人的声音小了几分。 洛锦意嘴角上扬,扭捏着要从榻上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眸眼清澈地看向对方。 “我要开方子了。” 容成玦顿了片刻,跨步上前,用骨节分明的大手环住那细腰,一个使力将洛锦意扶起。 见她站稳了便退到一旁,盯着她信步走开的模样,莲足轻飘飘落地似触不触,腰肢的浮动与白日里更是天壤之别,脑海中竟显现出妖精二字,不过片刻,再去瞧,她竟变得稳重端庄,大气贤淑。 容成玦眸眼越发的深邃,轻摇头。 她是个端庄守规矩的好妇人。 方才应是被这屋子里的暖香熏得昏了眼。 第10章 分房 深看了伏在案上认真研磨的妻子一眼,容成玦将目光从她身上扯开,大步离去。 仔细写完了药方子的洛锦意察觉到夫君没了踪迹,呆愣了片刻,便做起了正事。 将治病的药方子拿给了红玉,不过片刻,就从益生堂抓来了药,往祥安苑里送去一份,在风栖院留了一份,煎好了,呈给了洛锦意。 洛锦意眉头皱成一团,憋着气艰难地喝了苦药,身旁服侍的月枝赶忙地捡了几个蜜饯塞到自家姑娘嘴里,也不知吃了多少个蜜饯,洛锦意口中的苦味许久才消下去,再一抬头,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掌灯的丫头们点了红烛,屋内才亮堂起来。 洛锦意瞧向灰暗的窗外,从那里也没看到男人的身影,艰难地收回目光,这才发觉她身上黏腻的很,唤丫头准备汤水。 沐浴过后,寻着上辈子的法子,两个贴身丫头给她揉捏心口与玉足,这法子她自小用,缓解疼痛最是有效,如今她恶疾未除,自然要继续按摩,可法子虽靠谱管用,模样却不甚妥当。 从外瞧去,就见一风姿绰约的美人衣衫轻薄地挂在身上,曼妙多姿,香肌玉肤,抬起的手腕似落不落,时而发出微弱的娇啼。服侍的两个丫头手法轻巧,极其巧妙熟练,脸色却不知是被热得通红,还是被羞得通红。 红玉此刻捏着自家姑娘的玉足,竟是差点抖了手,按错地方。她们日日给姑娘按摩,自是熟悉得很,如同每日吃饭睡觉一般,不敢疏漏。她家姑娘也是自小被她们服侍惯了,随他们如何折腾,无甚反应。 可今日,每碰一回姑娘,她便似娇嫩的知羞草一般,既痒又怕,没了平日里的老实的模样。 怎忽然变得这般敏感?这般娇气?一碰便受不住了,难不成是成了亲的缘故? 两个服侍的丫头通红着脸,却依旧不敢怠慢,低头硬是不去瞧自家姑娘腰肢摇曳,嫩白肩臂无力摆动的模样,那声声的娇啼却丝毫未减。 这般场景,怕是个男人见了都要血脉喷张。 而此时,恰有一男子站在帐外,睁眼目睹着一切。 忽然,隐约的帘子被掀开,伴随着人的脚步发出了无法让人忽视的声音。 帐内三人听到了声响,自然心跳快了半分,洛锦意赶忙地扯住被子盖在身上,她那般模样,是见不了人的。 而两个丫头也伏在地上听训。 “在作何。”他沉沉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是在治病。”洛锦意从被褥中探出了一个头,乖巧地解释道。 从帘外走来的男子却依旧面色冷冽,目光不移地盯着榻上的女子。 “回姑爷,姑娘顽疾是要隔两日按摩点穴一次,才能助药吸收,还能缓解姑娘病痛。” 月枝虽低着身子,却也不忘解释。 听了这话,容成玦的脸色似有些缓和,却依旧让人难以捉摸。 被褥里的洛锦意此刻也多了几分紧张,她方才应当没有什么不妥吧。 “可按完了?” “回姑爷,还差两刻,一般是要按上一个时辰,姑娘体弱,便只能由我等伺候服侍。”红玉急忙回道。 许久,容成玦看着榻上的妻子,深邃的眸光未移开半分,薄唇轻启道:“继续。” 红玉与月枝皆愣了片刻,看向榻上蒙着脸的姑娘,犹豫了几分,起身上前掀开被子,将已经在被褥里闷出汗来的洛锦意拉出,纷纷上手按了上去,很是利落干脆。 也不知是哪个丫头,忽地用力一按,弄痛了榻上娇嫩的人儿,那人儿没忍住呻啼了一声,身体缩卷在一起。一旁的丫头虽是脸面羞红了,却碍于姑爷在一旁瞧着,没有松开手,任由她家主子在那娇啼。 两个丫头手下未停,洛锦意更是扭捏着怕疼怕痒的模样,屋内看似不静却静得出奇,而打破平静的也是一旁的闲人容成玦。 只见他掀开了内室轻软的单罗纱做成的帘子,似要走般,转身踏了出去。 “五爷要去何处?”回过神来的洛锦意急忙叫住那人。 他愣了片刻,高大俊逸的身子顿住,微侧过头,清冷的声线中带了些沙哑,“今日有事,便在书房歇了,你安睡便好。” 那人说罢,便大步离去。 洛锦意手撑着身子,似没反应过来般,绝美娇艳的眸子愣愣地盯着那关上的屋门。 两个贴身伺候的丫头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对视了一眼,神情沮丧,满是担忧。 这才成婚的第二日,姑爷就要分房睡了! 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话,他们在这衡王府上也是要被折腾的。 “姑娘,要不奴婢们去请姑爷?”两人试探地问道。 洛锦意望了一眼身边的丫头,手缓缓地落下,重新躺在榻上,白皙透亮的玉手别开了挡住视线的墨丝,装了星辰的眸子微眨。 “不去。” “方才可是惹恼了姑爷?” 洛锦意垂头抚了抚手下蚕丝编织成的凉被,心思微动,她不知方才是否惹恼了他,却知昨日夜里她惹了他。 想不通,就只觉得可笑。 前世她曾听说,他与孙姑娘成婚时,在新娘房中接连留了三日。如今,到她这里,竟是不妥了,昨日夜里,还是她费尽心机得来的。 她忽然想起来了孙王妃的模样,清新脱俗,秀丽端庄,似天上的仙人般,怕是没人不喜吧,连他也不例外。 “姑娘,你莫要伤心,许是姑爷真有要紧事。”身边的丫头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不确定地安慰。 话是这样说,谁都知道,便是在朝堂为官的,成婚大事,皆有婚假,更何况是皇孙呢。 洛锦意笑了一声,伏在榻上。 不同又如何,再是区别对待,她仍是他的正妻,只要她保娘家无虞,让人拿不到把柄,她就永远是他的妻。 来日方长。 谁都没想到,衡王五公子竟在大婚三日里,只在新房里留宿了一夜,其他几日,竟是让娇滴滴的新娘子独守空房。 谣言方落,又起。 多是说洛家三小姐虽生得绝色容颜,却养了个不能碰的娇气身子。 也有的说,往日传言皆真,怕是衡王五公子当真更喜欢男子些,才会躲避娇美的新娘子,冷落了人家。 还有外面不知情的,说洛家三娘果然丑陋不堪,吓跑了新婚郎婿。 …… 第11章 归省 转眼间,到了大婚第三日。 风栖院内。 洛锦意猛地坐起身,她此刻寝衣湿透,额间的湿发黏在侧脸上,呼吸紧促,手抓着被褥,本是浑浊的眸子逐渐清醒。 她知她是又做了噩梦。 噩梦,上一辈她日日做,梦里,时而是祖父躺在棺材里毫无声息,时而是她家被抄,亲人枉死,自此漂泊无依的场景。 而今日,她梦到了容成玦,梦中她如愿嫁给了他,可新婚没几日他却非要休了她,说她青楼做派,肮脏至极,说她粗鄙不堪,做他的妾都不配。 梦中她只觉得嗓子坏了,发不出声来,辩驳不了一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写上休书。 洛锦意苦涩一笑,看向窗口渗出来的一丝丝光亮,竟觉得不真实,直到房屋门被打开,伺候的月枝来到床前唤了她一声,她才缓过神来。 十指松开紧握的被褥,放到额前磕了磕,说了一句让人听不清的话。 “夫人,今日要早起省亲呢。”屋外传来了月枝的声音。 房门大开,光洒了进来,洛锦意抬起白皙的手挡住,嘴角扯出了一抹轻笑。 服侍的丫头陆续进来,个个利索,贴身的月枝与红玉却心事重重的模样,纠结了许久,硬着脑袋询问道:“夫人,可是要奴婢们去请五爷。” 洛锦意抚着妆花的玉手忽地捏紧,下一刻便松开,随意抛到一边。 “待装扮上,我去。” 红玉与月枝自然欢喜极了,今日若姑爷不随着她们回洛家,她们姑娘不知要被人怎么编排呢,怕是要让自家老爷子和张家老太太担忧的半日吃不上饭。 她家姑娘亲自去请,总是没有请不来的道理,定能让姑爷心软一二,陪着省亲。 …… 衡王府五爷书房外,一身着灰衫的侍从好不老实,时不时抬头望向大汗淋漓,挥拳练功的主子。 “何事。”许是动静大了些,练功的容成玦浓眉微皱,并未放下手脚的动作,不耐地询问。 “五爷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容成玦深邃的眸子瞥向侍从,站直了坚挺的身子,随手拿了一块白布,顺着修长泛着光泽的脖颈抹了抹汗。 “哪一日?” “今日可是你与夫人大婚的第三日了!” 那侍从说起话来有些激动,让容成玦听后禁不住顿足,不过片刻,他似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瞳孔猛地紧缩,不确定地问。 “三日省亲?” “是!大婚三日,夫人要回娘家省亲,按规矩,五爷是要一同归家方才体面。” 回话的侍从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小心地呼了一口气,幸好五爷还知省亲二字。 他家主子自幼文武双全,聪慧过人,却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平日里还有周姨娘提点,如今,姨娘病了,竟然忘了提醒五爷陪新娘子省亲之事。 况且他家五爷大婚第二日便住进了这书房,今日再不陪同,旁人议论不说,怕是也要伤了新夫人的心。 这日后夫妻相处,怎能安好啊!连累他们这些奴才也没好日子过。 “卫东,速去让人备上礼。” “五爷放心,昨日便备好了。” 容成玦紧绷的剑眉这才缓和了半分,脚下却未停,吩咐下人备水宽衣,虽有条不紊,服侍的侍从却知,五爷与往日十分不同。 “夫人!”屋外传来了侍从惊诧的叫声。 已然收拾妥当,正要跨出房门的容成玦猛地顿足,面上虽不见声色,手下的门框却传来咔嚓一声,那木门框沿着门缝断裂开来。 屋外,洛锦意询问过侍从,便毫不犹豫地朝那紧闭着的房门走去。 步伐轻盈,身穿湘色凉薄的裙衫,用杏黄色的丝绦勾勒的衿环在腰间上,袖口、衣襟处镶嵌绣上了青墨色的缠枝莲花纹,轻移莲步,那淡色的衣衫顺着遗漏在外的凝脂划过,频频生姿。 未待她靠近房门,便听到那屋内的响动,她顿步停在原处,抬头看去,只见屋门大敞开来。 阴暗处一身姿魁梧,俊逸非常的男子立在那里,清冷地看向她,他身穿紫色衣袍,腰间束玉带,浑身泛着方才沐浴过的湿气,好一身精心打扮。 瞧见这,洛锦意心中一突,没了底。 他这般穿着,搁在上辈子定是要外出处理公务,会见重要人物。 如此,就与她所求之事冲突了。 洛锦意紧抓住手里的帕子,面上扯着贤淑的笑,亭亭玉立地站在一处,直直地望着那人。 而迎面大步走来的容成玦,品貌非凡的面上是从容不迫。 不过片刻,他踏出房门,步伐矫健,不动声色寻到了那个身影,在新婚妻子面前停下。 “为何前来?”他低头望着许久不见的安静人儿询问。 洛锦意眉头尽力舒缓,唇轻启道:“三日省亲,五爷可有空陪我一道?” 她还是问出了口,却没底得很。 不过是忆起了上辈子,他陪同孙家姑娘归家的场景,她身为大房院子里的丫头都要被借去帮忙清点东西。 如今,到了她这里,竟是不同了。 若是换成孙家姑娘,自无需她硬着脸来请这人。 洛锦意笑得僵硬,望着沉默不言的夫君,等他作答,给个章程。 照理说三日省亲,姑爷是要陪同前去的,如若不然,是要叫周围人笑话的。 还没等洛锦意想好劝说他的话,耳边就想起了容成玦沙哑沉闷的嗓音。 “马车已经备下,你可收拾妥当了?” 洛锦意倏地抬头,呆愣了片刻后,杏腮瞬间通红,眼角激动得微醺,弯弯地呈月牙状,嘴角不禁扬起,晶亮的眼眸一改刚才的慌张,此刻竟是增添了些娇艳,声音欢悦:“你知今日!” 那人移开目光,手放在唇边咳了咳,不动声色地望向院外。 “不晚了,下人们都候着呢。” 从未被五爷顾虑过的“下人们”:“……” 而他们被冷落多日的五夫人竟还满面欢喜,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乖顺柔和地跟着五爷出了院门。 五夫人果真性子极好。 洛家府门,一大早便有人在此观望,没过多久,就见洛老爷子领着一家子老爷少爷出来候着。 洛家老将军育有三子,长房凋零,大儿洛明章为救衡王死于战场,大儿媳张芝芝思念过度因病去世,唯留下一儿一女,孙女高嫁了衡王府上,长房小孙儿方才十岁,温书年纪。 二房贵在人多,妻妾子女,一样不少,二爷洛明顺闲散度日,领了分闲差事,勉强混日,生的两个儿子排在大房长女前面,皆已成婚生子,小女儿待字闺中,与洛锦意年龄相仿。 洛老将军三儿子洛明礼而立之年,每日勤学苦练,读书用功,自弱冠考中秀才,科举十一载,从未上榜,霉运当道,成了京都城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 京都城人人皆知,洛家破落,大房战死,二房纨绔,三房无所为。如今也就大房姑娘因其父救了衡王,定了门攀高枝的好亲事,成了衡王的儿媳。 若非这救命之恩,以及外祖母张家的财力,她家是万万够不到与皇亲国戚结亲的。 车轮滚滚,远远瞧去便瞅见一辆四轮马车行驶而来。 “三姑娘回来了!” 第12章 洛家 听到响声的众人伸头去看,便看见那富贵车马停在了门庭正中央。片刻,香车内出来了一位俊逸非常八尺有余的男子,走下马车,神情淡漠地立在马车旁。 好一个神仙般的姑爷。 随即,服侍的丫头们扶着香车里的娇弱人儿出来,那人儿云衣翩然,身若扶柳,面如桃花,娇媚得让人移不开眼,柔弱地探出玉手,让人扶着,盈盈地站在夫君旁边,还偷偷地瞧上了一眼,让人看去,满目的深情。 好一幅如胶似漆的恩爱画面。 相配得很。 最是欢喜的当属洛老爷子了。 他的孙女婿长得俊,孙女也喜欢,郎才女貌,再好不过了。 洛忠清毫不怠慢,急忙上前,迎上朝他走来的两人。 上下打量了孙女一眼,示意她去女眷那处,便去招呼孙女婿了。 洛锦意按捺住心底的动荡,眼瞧着祖父与夫君相谈甚欢的模样,红润的唇扯出了越发美的弧度,她还生怕夫君不愿同祖父多言。 悬着的心放下,便再也忍不住看向洛府门庭,只觉得恍惚。去世,这里被圣上收去,赐给了别的立功大臣,早就不再是她洛家,而眼前乌泱泱的洛家众人,唯剩居无定所。 容成玦被洛家的一众爷拉到了别处交谈,洛锦意这边才松快许多,洛家的女眷并不多,也无甚喧嚣吵闹。 倒是二夫人李若梅有趣,问东问西地关怀了许多,拉着小女儿洛锦芳,好一顿夸赞,最后才扭扭捏捏地说出了声:“三姐儿,二婶婶听闻衡王府的六爷还未成亲,可有相看人家?” 众人哪里还不知道二房夫人李若梅为何意,怕是见了洛锦意能嫁到王府,眼红了要攀亲戚结亲家。 结亲家哪里有那么容易,这衡王能让儿子娶洛家一个女儿,还能再娶第二个?做妾还差不多。 大房还好说,立功救人,是有功在身的,妻子张芝芝又是京都第一富商张家的女儿,自有利益牵扯,衡王才让五儿子娶了家中姑娘。如今二房无为,多的也就几个人罢了,想再与皇家结亲,不过是痴人说梦。 “二婶说笑,我嫁过去不过三日,如何能问小叔子的亲事。” 洛锦意依旧笑脸相迎地对着众人,却一眼都没落到二婶身上,还没等二夫人李若梅反应过来,便拉起了身边的堂妹洛锦芳,问道:“四妹妹比我小上一岁吧。” 一直低头不言的洛锦如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到被母亲拧了一把,才赶忙回道:“是比姐姐小了九个月。” “确实不小了。”洛锦意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她自幼体弱,不常出去玩,与府里堂兄妹也无甚交集,不过这个堂妹她倒是清楚,过于可怜,摊上了一个唯利是图的母亲。 上辈子祖父本给洛锦芳寻了个十分好的亲事,她母亲嫌弃那人不过是从乡下来的穷酸举人,拼死了不愿女儿与那人定亲。 洛家出事,祖父顾不上后,她这个婶婶趁着洛家正乱,竟将女儿送给了勤王的大公子为妾,硬生生地将祖父气出来病来。 那时洛家还未被抄,她的这个堂妹便传出了死讯,芳华未过便去了。 如今看来她确实与二婶不同,却过于乖巧了。 “姐姐!”一声急切欢喜的声音刺入了洛锦意的耳边,耳垂处挂着的叮当玉坠都摇晃起了弧度。 是她的嫡亲弟弟,洛元恒。 她虽念他,却知道他此刻应该在书院温书,竟跑了回来。 抬头看去,便见到一白衣少年,潇洒快意,与洛锦意有六分相似,急促地往这边跑,在距离洛锦意两步之远的地方停下,拜见了各位长辈后,冲姐姐欢喜地笑了笑。 未等人吩咐,便老实本分地搬来了一个石凳子,搁在二婶李若梅与自家亲姐中间,仗着身量小,挤了进去。 一众亲戚:“……” 过于姐弟情深了吧。 “为何逃学?”洛锦意抬手拿着帕子,在洛元恒满是汗水的脸上擦了擦,温柔极了地问。 “未曾逃学,得了先生首肯我才回来,近日来他还夸我字写得好,我的字是姐姐教的,他便是也夸了姐姐。”洛元恒话说着,接过了姐姐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一双与洛锦意七分相像的眼睛璀璨生辉地看着自家亲姐,仿佛要得到夸奖般。 洛锦意瞧见亲弟这般,恍惚地竟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上辈子的他许久未曾这样同她说话了吧。 他自小护佑她,一直将自己视作大人,保护她这个体弱的姐姐,不被人欺负。 上辈子洛家败落,他们姐弟二人虽相依为命,却各自为生,只有书信往来,她将所有的钱财给他读书,可最终,不知发生了何事让他做了盗贼,竟还在繁楼见到她这个多年未见的亲姐姐。 说到底,不过一场梦。 梦醒了,元恒依旧在。 洛锦意拿起帕子,在弟弟满是汗水的脸上擦拭着,随意地询问道:“从学院归来可有去拜见祖父客人?” 洛元恒睁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差点将还未往一边挪的李若英撞倒在地。 “还未去拜见姐夫!” 说罢,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洛元恒便匆匆拜别了长辈,冲洛锦意眨了眨眼睛,离开了凉亭。 “也不小了,竟还这样莽撞。”见洛元恒没了身影,二夫人理了理衣袖,嘟囔了一句,不满极了。 三夫人邹玲见了,看了洛锦意一眼,含笑说道:“元恒尚小,正是活泼的年岁,这般性子最好,听说他经常受到老夫子表扬提点,在京城同龄的玩伴中也是十分出众的。” 二夫人立马不干了,急红了脸,毫不客气地阴阳怪气道:“元恒再是出众也是大房的,倒是三弟,没一个月就要再次科举考试了吧,也不知这次能否让妹妹如愿,正好给这些小辈们树立一个标榜来。” 杀人诛心,京都城人人都知洛家三爷学问好,出口成章,文采了得,自小被夫子看重,更是有人断定他一次便能中举,可如今考试十数年,旁人也瞧了十数年,叫人笑话了十数年。 常常被人说成,洛家三爷有那个本事没那个福气。 这洛家三夫人最听不惯也是旁人讲她夫君科举一事,每每听到便要回房大哭一场,若不是三夫人邹玲脾气尚好,怕是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 毕竟这邹家也是京都大户,父亲恩宠正盛,相比于洛家不知要好上多少。之所以匆匆嫁给洛明礼,一来两人投缘,二来图看洛家洛明礼才学,加上一众人说洛明礼必能中举的传言,邹家便在洛明礼还未参加科举时,提出成亲。 谁知,到头来,竟是一场空,邹家反倒是成了笑话,邹玲在娘家也抬不起头来。 三夫人邹玲虽脸色巨变,却未肯吭一声,硬生生地忍了过去。 而在一旁的洛锦意有意无意地扫过几人,喝了一杯茶,并不觉得怪异,她这个三婶婶一向好脾气,能忍便忍,从不多事。 不过……一月后的确是要科举考试了。 而这次科举,三叔同样未中。 她记得清楚,榜张贴在城墙上时,三叔仰天大笑了几声,吐血倒下,自此他再也未看过书,日日饮酒吃药,消磨日月。 第13章 假神医 而上辈子,也是她三叔,留了一线生机救了元恒。 重生一世,她相信因果,三叔学问好,众人皆知,甚至同那些中过甲等的举人比试,未输半分,一两次未考上,能说是霉运,十次未曾考上怕是并不简单。 况且,历年的考官里胡姓的可不少。 谁知不会有那龌龊事。 当真让人想得头痛。 被人牵着鼻子走,真不好受…… 洛锦意将帕子甩了甩,覆在嘴角,轻咳了起来,竟是停不下来了般,咳得面色发红,额角冒汗,抬眼看去,晶莹的眸子都泛了红。 是个人瞧了去都要怜惜起来。 “瞧你咳得厉害,今日又有风,不若你先回房歇息?”三夫人面露担忧地询问。 洛锦意越发大声地咳了起来,脸面红得要喘不过气来,似憋了许久,轻声道:“各位长辈,恕锦意失礼,我这病不能常在外面久待。” 亭子里的女眷纷纷让洛锦意快些回去,莫要犯了病。 洛锦意也不推脱,由着丫鬟们搀扶着,离开了一众人,在路上小步走着,身子都似扶柳般,随时随地都要倒下。 好生娇弱。 而离开众人视线的洛锦意却并未回到她曾经的闺房,而是让身边的两个贴身丫头扶着,来到了洛府偏僻的后院关押人的柴房。 洛锦意此刻双目清冷地望着被捆了手脚,却还呼呼大睡的白发老人,眸中的冷意更甚。 捂着心口,强忍着要拿刀砍了眼前人的冲动,亲自端起一旁的空盆,去柴房外的大缸中挖了整整一盆,使了全力,朝着酣睡的那人泼了上去。 那人一个激灵,如蚯蚓般身子拱了起来,若不是嘴里塞了布条,怕是要大叫一声。他捆绑着的手擦了一把脸,恶狠狠地看向洛锦意,呜咽了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 见到那人如此模样,洛锦意方才有些舒心,咳了一声,将木盆丢在了地上,让人搬了个软塌椅子来,脱力般地坐在上面。 直直地盯着那骗子,甩了甩手,让月枝去揭开那人嘴上的布条。 “病秧子……” 方才拽出布条的月枝听到了那人如同恶狗般地叫,没忍住,又将布塞了回去,任由那犯人摇头晃脑。 月枝当真不想让那人开口,不过姑娘的意思不能违背,她只能硬着头皮,狠狠踢了那人一脚,拽出了布条。 假神医这会儿也学聪明了,再松开束缚也不敢去说什么了,只是那双眯着的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坐着的洛锦意,渗人得很。 洛锦意抑制住内心冲动,捂着心口,冷冷地看向那人。 这些日子,他似过得极其舒坦,怕是祖父见他年老,便可怜起来了他,未曾动用刑罚,瞧他满身的力气,就知他丝毫不惧怕他们洛家。 可他舒服,她就极不舒服。 “拿水泼他!” 听了命令的月枝顿了片刻,多瞧了自家小姐一眼,便也未敢多想,毫不犹豫地拿起方才丢到地上的木盆,盛满了整整一盆水,往那假神医身上泼去。 “恶妇!”假神医大骂了一声,如同脱了水的鱼儿,在地上挣扎着滚了一圈。 “再泼!” 又是一盆凉水。 “你若再对我无礼,我就……” “再泼!” …… 一盆又一盆的水泼下,泼水的月枝懵了,假神医也被泼懵了,外面看守的伙计也懵了。 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这大小姐到底要做甚。 直到那假神医崩溃地叫了一声,呜咽地哭出声来,洛锦意才停止了这次“泼水”。 他不舒坦,她就舒坦了。 洛锦意看着地上白发苍苍的老人呜咽了许久,面无表情,弄得最后那假神医不得不自己开了口。 “你放了老夫,我可以治好你身上的顽疾。” 洛锦意嘴角扯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信步走向假神医,在积水的地方停下,低着头望向他。 “你若医术了得,为何还要费尽心机找神医东方匡?” 本是自信满满的老头猛地顿住,瞳孔放大,满脸震惊地看着洛锦意,愣愣地问道:“你如何知晓的?” 洛锦意蹲下身来,嘴角含着讽刺的笑,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世人皆知东方匡如你这般年过古稀,可你我皆知,东方匡方才而立之年,如何能是你呢?”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我,无人知晓!”那老头如同疯了一般,神情呆滞,死死地盯着洛锦意,一直摇着头。 嗤笑声从洛锦意口中传来,她一字一句地盯着狼狈不堪的老头说道:“你说呢?你可以自己去寻师父问一问呀!” 老头儿望着洛锦意彻底呆住了般,瞳孔紧缩,满是不敢置信。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般,使劲滚动着身子朝洛锦意爬去,渴望地看着她,声音都是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见过我师父,对不对!” “对呀。”洛锦意眉眼弯弯地看着几近疯癫的老头儿,这般的模样,讨喜多了。 上辈子,她家听信了这个假神医的话,大婚当日退了亲,最终身上的恶疾也未被治好,正当她家无计可施时,真正的神医竟不请自来,主动要求给她治病。 她才知道,那个假神医半真半假,他是东方匡的徒弟,方仁达,一次意外被东方匡所救,收为门徒,自此二人一真一假,所到之处,皆以为年岁老成些的方仁达是神医东方匡,才有传闻说东方匡已年过古稀。 多年后,方仁达犯了错事,被东方匡赶走,自此两人分道扬镳。而游历江湖的东方匡不知在哪得知了洛家被徒弟所害,特来还债,顺道与方仁达恩断义绝。 两人也算是纠缠颇深。 至于这方仁达之所以害他洛家,不过是幕后指使答应帮他寻师父罢了,说来也是一场笑话。 “告诉老夫,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什么都肯为你做!”方仁达匍匐着爬向洛锦意,面目狰狞。 洛锦意似未瞧见般,信步走回了椅子处坐下,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讥讽,盯着脚下依旧朝她爬来的方仁达,满不在意地问道。 “哦?你医术一般,身上又有什么能让我有所图的?” “我有!我冒充师父是受人指使!我告诉你他是谁。” “他是谁?我又……” “意儿!” 正要口出狂言的洛锦意听到熟悉的呼喊声差点呛住,寻到帕子扶住嘴角,朝敞开着的柴房门口看去,便见到了祖父和容成玦二人毫无征兆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本是白皙的脸色顿时通红一片,嗓子也痒得很,柔弱地扶起身来,咳个不停,空隙间看向门口的二人,眸眼清澈地询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第14章 娇弱身子 这般娇弱,身若扶柳,病气缠身,谁能看得出这与方才冷漠至极,拿水泼人的是同一人,连同贴身伺候的月枝都不敢相信般地看着自家姑娘,更何况是神志不清的方仁达。 洛锦意问罢,又按着帕子在嘴边,咳得惊险,脸色也憋得通红。 任凭谁见到了都是要怜惜的,更何况是自小疼爱她的洛老爷子,早就忘记了口中的质问,只管上前帮孙女顺气,生怕她一个没忍住,晕了过去,今日的客人可不少啊! “你无事来这阴凉的柴房作甚?这不是遭罪吗?”洛老爷子手扶着孙女的薄背,眼中满是担忧,神情也颇为无奈,却并没有指责。 洛锦意依旧未停下咳声,不过却捂着嘴,闷咳出声,直摇头。张了张似要说话的嘴,却因为口中不适,一句话未说出来,不知是急的还是如何,通红的眼睛都快渗出了泪,更加的惹人怜惜了起来。 连同一直冷漠地看着一切的容成玦,脸上都多了几分动容,眉头深锁,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娇弱身子。 洛老爷子见此,花白的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地将孙女递给了孙女婿,嘴上依旧念念有词道:“说不出口,就莫要再逞强了,瞧你这身子,若不是守卫来报,岂不是要晕倒在这里!” 说罢,便将目光从孙女身上移开,落到了那地上趴着的方仁达,苍老的眸中多了几分凌厉:“月枝,你来说,带你家小姐来这作甚?” 月枝扑腾一下,跪在了地上,余光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紧张收回,手掌握起了拳头,下一刻,低着的头猛地抬起,指向匍匐在满是水的地上的方仁达,话语中尽是肯定:“是他!他说姑娘大婚那日他前来医治是受人指使!” “当真!”洛家老爷子瞬间将心思转移到了旁处。 这下子,谁还在意洛锦意为何前来,全部的眼睛都盯向了狼狈不堪的方仁达。 那方仁达也十分配合,扬起了头小鸡啄米粒似地点着,疯狂的眸子一直盯着“疲惫不堪”的洛锦意,毫不隐瞒急忙回道。 “是!有人指使我,这洛府还有我的内应!大婚当日给新娘子下了毒,才导致新娘子发病,我才能趁机冒充师父,只要你告诉我师父在何处,我什么都肯做!” 扶着夫君僵硬胸膛的洛锦意扯开了嘴角的帕子,扶住心口,泛红的眸子微微眯起,怪不得,能算好了她发病,果然有内应,不过那接应之人,她大概已经知晓了。 可当真让人心烦啊。 沉静思索着的洛锦意未曾发现,搀扶着她的夫君,一直低着头盯着她看,漆黑的眸子越发的幽深。 “告诉老夫!究竟是谁要害我洛家!”洛老爷子此刻不淡定了,似想到了什么,身子直抖,走上前去,拽着方仁达湿透的衣裳,逼问了起来。 然而,方仁达却丝毫没有理会洛老爷子的意思,唯独盯着洛锦意看,如同没有感觉的疯子一般。 “听我祖父的吩咐,交代清楚,事成之后,我来告诉你!” 洛锦意十分清楚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却没人注意到她的变化,唯独离她最近的容成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所有的一切。 方仁达这才将目光转到洛老爷子这边,神情急切,张口便来:“吩咐我做事的是一个拐着左腿的男子,对!八字胡,还驼背!会一点医术……” “胡大人的侍从。”说这句话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容成玦。 洛老爷子正想询问之际,那方仁达情绪激动地向前蠕动了一番,发出的声音都异常刺耳。 “对!肯定是胡府上的侍从!那瘸子虽不敢报出自家主子名讳,我却在给胡府大夫人诊治时远远见过他,他们以为哄得了我,到最后不还是被看得一清二楚。” “那府上与你接通的内应是谁?”这回没忍住询问的是洛老爷子身后的王管事。 “我记得那婆子的模样,你们让我挨个瞧一瞧,我自然给你们指出来。” 王管事犹豫了一番,看向沉思着什么事的老爷子,直冒冷汗,还未拿定什么主意,三小姐便事先开口。 “是二婶身边的郑妈妈。” “对!就是郑妈妈,前日里大婚一早,她便给我家姑娘亲自送药,不久之后,姑娘就发了病。”一旁站着的月枝也十分机灵,当即反应了过来,十分认真仔细回忆。 “不论真假,唤郑妈妈过来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将郑妈妈带来!”沉默了许久的洛老爷子终于发了话,应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孙女婿容成玦,满是褶皱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大婚那日发生了何事。 容成玦愣了片刻,不过瞬间,俊逸的容颜便回归了常态。 “祖父放心,此事不会泄露。” 洛老爷子这才放心,佝偻的肩膀多了几分松快,浑浊的眼睛看向依旧娇气柔弱的孙女。 “可好些了?” “不大好。”洛锦意象征性地咳了咳。 “那让姑爷陪着你回屋去。” 洛锦意应声说好,便拽起了容成玦的衣袖作势要离开,还未待她迈开腿,地上的方仁达就不乐意了,说好的告诉他师父真相呢! “师父到底在何处!” 洛锦意顺声咳了咳,瞥了那人一眼,声音却没了方才给人泼水逼问的气势,沙哑地说道:“此事了结,便告诉你真相。” 说罢,不等那方仁达再发疯,洛锦意便拉着夫君,离开了阴暗的柴房。 再待下去,她真要犯病了。 那处当真难闻。 而此刻随着妻子的容成玦,却依旧眼睛不离地盯着妻子,似乎想将她看透般,眸眼里多了几分深邃。 “他口中的师父是谁?” 低头沉思的洛锦意一怔,抬头望向容成玦,脸上多了几分悔恨。 她怎么就忘记了,他可是有勇有谋大杀四方的未来禹王,怎会似祖父那般被她糊弄过去。 “神医东方匡。”洛锦意闷咳了一声,望向夫君,眉眼清亮地说出了那几个字。 “你知神医东方匡身在何处?”容成玦话语稳重询问。 “不知啊,我若不诓那骗子,他未必会说出真相。”洛锦意低着头折叠起了帕子,并没有看到容成玦脸上多出的异样神色,话语中很是轻巧,待帕子被折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才肯抬头,眸眼中清澈一片,望着容成玦无辜得很。 重生一世,她自然知道神医东方匡身在何处,不过她一个身在内院的小小女子,柔弱不能自理,不该知道。 她不知,方仁达也别妄想知道,除非…… 第15章 白鸟 洛锦意看向夫君清冷的眉头,嘴上依旧含着笑,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用咳得沙哑的嗓子说道:“我是累了,应是要睡上一会儿的。” 容成玦看着自己的妻子,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被妻子拉上的衣袖,平静地吐出了一个字:“好。” 洛锦意盯了一会儿空荡荡的手,嘴角的笑意未落,用那空荡荡的手捏住了帕子,娇媚的脸上依旧引人侧目,轻声细语地问道:“方才我弟弟说要拜见你,他可有与夫君碰面?” “未曾。” “那我去休息,夫君帮我考一考元恒的学问,可好?” “好。” 答应得干脆。 夫妻二人分开,洛锦意由着丫头搀扶着回到了闺房,绕着曾经的院子看了一圈,便躺在了榻上,浑浑噩噩地要睡了去。 不过昏睡之前,洛锦意吩咐了身边的月枝,让她去寻样东西,待她醒来之前务必寻到。 月枝离去后,洛锦意才好好地闭上了眼,睡得不知深浅,直到快要午膳,被服侍的丫头叫醒,洛锦意方才思绪回笼。 眸眼聚拢,抚了抚光洁白皙的额头,眼中多了几分清明。 今日之后,祖父定会对胡家忌惮起来,甚至尽早提防,洛家上下定会统统排查一遍,祖父虽心善,却自来心如明镜,更不会拿整个洛家开玩笑。 不过,只有几日了,她不会让胡家再有可乘之机。 洛锦意随着一众人到女眷处吃了饭,远远地看到了自家夫君与亲弟弟元恒坐在一起,竟觉得十分和谐。 她本以为,他只是哄哄她,自不会多理会元恒这般的小孩子,若云恒真能得他指点一二,她是要好好感谢他的。 饭菜都上了桌,人却没到齐整,最后祖父匆匆赶来,向众人赔了礼,至于一直未曾出现的二叔和二婶,也极其顺从地跟在祖父身后,入了座。 若不是洛锦意知道真相,怕是也不会注意这夫妻两人神色的慌张,即使有聪明的人瞧出来了这两人与往日不同,也都没敢去多问,毕竟,都是客人。 谁不知道这夫妻俩可是京都出了名的不和。 洛锦意见此,脸色好转了几分,祖父果然明智,不当即处置了这两人,还让他们前来参加家宴见一见众人。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今日这般多的人,若是谁传到了胡家老爷子的耳朵里,岂不是打草惊蛇! 瞧见二叔那惊慌的神色,他定也参与到了其中,脱不了干系。 就是不知祖父如何惩戒她这个不成器的二叔。 可真是期待啊。 家宴散去,洛老爷子匆匆离去,二房夫妻俩也随着乖顺地跟了上去,由着的三叔洛明礼招待着宾客,一一送走,倒是容成玦,一转眼的工夫,便不知所踪了。 她倒是不怕他丢了。 随他去罢了。 待宾客离开得差不多了,洛锦意便唤来了身边的月枝,让她搀扶着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待到两人走到僻静之处,洛锦意才缓缓开口问道:“让你找的东西可寻到了?” “奴婢今日绕了大半个府,才看到你说的那东西,若不细细去瞧,根本不会在意,还不止一只,多数都在老将军的书房院内!”月枝话语中多了几分激动,仿佛发现了多么奇怪的事情般。 “去瞧瞧。” 主仆二人直直地往洛老爷子的书房走去,不急不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娇弱的三小姐是在走路消食。 很快,便到了书房院门外,不过,二人却站在原地不肯踏进去,因为这个时候似乎不大合适…… 院内聚集了许多人,一个个护院都拿着刀朝天上挥舞,地上落下许多白色的羽毛和血淋淋的死鸟,还有些半死不活的,扑腾着受伤的翅膀,在地上胡乱地蹦跶,倒是渗人得很。 而作为客人的容成玦此刻却站在一处,直直地盯着天上的白鸟,脸色平静,没有丝毫震惊的表情,一旁还站着捂着眼的洛元恒。 “姑娘,姑爷竟和你一样发现了这白鸟的不同。”月枝没忍住激动地在洛锦意耳边小声地说,生怕她家小姐没发现似的。 她自然看到了。 上辈子洛家上下没人发现这害人的东西,而如今,她嫁给了他,他来了,先她一步,帮忙发现了这物。 洛锦意娇艳的眸子深深地看向那站在一处平静的男人,他是很厉害,厉害的她越发的悔恨,若她上辈子嫁给了他,应该也能像今日这般,帮一帮洛家吧。 他若帮了,他们洛家,怎会覆灭…… “姐姐!” 洛元恒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洛锦意,远远地绕过地上的一众死鸟,来到了洛锦意身边,用他那不大高的身子,妄想挡住洛锦意的视线。 “姐姐,你快些离远点,他们杀鸟不堪入目,是吓人的!” 洛锦意正想说些无碍的话,又迎面来了一个人,自然不是别人,那人脸色冷冽,毫不避讳地望着她,说的话也不甚好听。 “为何在此处?” 洛锦意拿着帕子的手抚了抚心口,她怕是又要犯病了,嗓子忍不住又瘙痒了起来,身子有些无力,在旁人眼里,她似强撑着解释道:“自然是来寻你们的。” 紧接着,她便反过来问起了他们:“你们为何刚吃过饭就来到此处,还派人抓起来了鸟?” 本是脸上冷清的容成玦不知为何,脸上松快了几分,上前扶住身娇体弱的妻子,深邃的眸望着她,薄凉的唇吐出了两个字。 “消食。” 洛锦意:“???” 娇弱无力的洛家三小姐一下子似没力了般,细嫩的玉手狠狠地抓住自家夫君粗壮的手臂,摇摇欲坠,顺势跌到了容成玦的怀里。 “姐姐!”洛元恒惊呼了一声,生怕自家姐姐跌在地上一般,扶着她另一侧的手臂。 “姐姐无事,应是今日吃得太多,积食了,才引得身体不适。”洛锦意借着那人的力,又站稳当了来,扶着心口,看向嫡亲弟弟洛元恒,十分肯定地解释着。 “那姐姐动一动消消食。”洛元恒瞧见自家亲姐无恙,自然欢喜,手依旧挽着洛锦意,很是认真地应和。 “好。” 觉得这话十分熟悉的容成玦:“……” “五爷!这白鸟并无不妥。” 容成玦收回目光,将妻子交给了一旁的伺候的丫头,信步朝院子中央一手抓着白鸟的侍卫走去。 他从地上捡来了一只血淋淋的白鸟,眸中满是探究。 站在门外的姐弟二人也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 洛元恒来到姐夫身边,伸着头直瞅。 然而,两人皆没有注意到,洛锦意竟寻到了一旁的石桌处坐下,还唤了身边的丫头拎了一只白鸟放到了六角石桌上,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第16章 泥中酒 洛锦意将目光对准桌子上方的白鸟,那鸟平平无奇得很,腿上也没有绑上什么丝带绳子,怪不得没有引起祖父的注意。 而此刻,她握住手中的香帕,抚到鼻尖,面上多出了些许的紧绷,唇瓣抿在一起。 又稍等了片刻,缓慢地扶着袖子伸出了白皙的手,翻开一只白鸟的羽翅,凸显了些黑色,再去深扒,纯白色的羽毛中透露了显眼的墨迹,小如虫蚁般的字映在其上,刺眼而又醒目。 果然藏在了这里。 “呀!” 女儿家的声音不大不小,娇软中还带了些许的惊恐。 立刻引起了容成玦和洛元恒的注意。 两人闻声过来,便见到洛锦意扶着自家丫头的手,被什么吓到了一般,离那石桌远远的,惊慌失措的眼眸依旧盯着石桌上的毫无生气的鸟儿。 “发生了何事?” “有字!” 听到回答的容成立刻玦大步上前,来到石桌旁,拾起上面已经被揭开羽翼的鸟,眸眼冷冽。 洛元恒也好奇地凑了上来,毫不避讳自己的惊奇,直接喊了一声。 “还真有东西。” 不过在看清那上面的字时,摇头晃脑了一会儿,询问自家姐姐这是何字,为何他读不出来。 “我也不曾见过。”洛锦意手上的帕子拽在手上,直摇头,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那白鸟羽翼上的字,仿若平常地说出口。 娇养在闺阁中的柔弱小姐,自然搞不清楚敌国的字,更何况是这般大逆不道的字,她现在只希望,她这个夫君睿智些,莫要怀疑到他们洛家。 “敌国北狄的字。” 容成玦薄凉的唇开合,吐出了几个字,只有距离他最近的洛锦意和洛元恒能听到,他说罢,便将手中的白鸟收起,眼眸越发深邃地看向地上的死鸟,和天上寥寥无几的几只。 “捉活的。” “是!”努力捉鸟的洛家仆人更卖力了,上墙头的、爬树的,还有在房顶上的,势必要抓些活的让自己姑爷瞧瞧。 紧紧捏着帕子的洛锦意猛地扶上了自己的夫君,柔弱的眸中尽是惊慌失措,如同折扇般的睫毛眨动着,像极了被惊吓到了的白鸟:“夫君,我家中怎会有北狄的字?这些白鸟虽常常无故飞来我家,却从未发现这些鸟身上有这些东西呀!” 容成玦大手抓着一只死透了的白鸟,深深地看了慌张的妻子一眼。 “问一问祖父自会知晓。” “姐姐你莫慌,方才我与姐夫发现不妥,当即就请示了祖父的,是祖父派遣了这些下人让帮我们来捉,由此可知祖父并不知情。” 本想再解释一通的洛锦意看向亲弟愣了片刻,竟是祖父?如此便可天衣无缝,有人证更有物证。 比她想得更好。 不论是谁最先发现,这个事情由祖父吩咐,是最好的安排。 “如此最好。”洛锦意心情舒畅地吐出了四个字,面上却不显,玉手揉捏着心口,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他们洛家的隐患已经了却一大半了,不过仍有些小事…… 很快,院子里没剩下几个的白鸟也被套住,塞进了事先备好的笼中。 府上管事的也是妥当人,派人将洛府上下都搜罗个遍,别说白鸟,就是一只会飞的麻雀都逮住了。 派去的家丁都是些签了死契,忠心耿耿的,谁都不会往外传出一个字。 洛老爷子收到消息,很快从洛家祠堂来到书房院内。 有眼力的都能瞧见老爷子身上多了几分不同往日的凌厉,腿脚利索地走到一堆死白鸟处,用满是褶皱的手捏来了一只,掀开白鸟身上的羽翼,面色越发僵硬。 “可捉干净了?” 这话问的是王管事。 “大人放心,捉得干净,一个不剩。” 洛老爷子这才松快,瞳孔灰蒙蒙的,抬头直直地望向孙女婿:“老夫托大,可否到书房一叙。” “可。”容成玦答应得干脆,随着老爷子进入了书房,剩下院内的一行人自顾自地待在原地。 “姐姐,祖父没看到你我二人吗?”洛元恒反应了过来,捏了捏一旁姐姐的衣袖。 “……应是没看到吧。” “祖父的眼睛不大好了?” “你该回去温书了。” 不是很确定的洛元恒沉默了许久,最后选择了闭嘴。 不过他还是被姐姐赶回去温书了,并且耳提面命,交代了今日之事的厉害,莫要多嘴。 即使洛元恒出言保证了,他还是没逃过回房读书的命运。 书房门外只剩下一群忠心的家仆,还有身子孱弱的三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屋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的两人,神色不一的面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惊讶。 目光皆落到了一处…… 本该回屋歇息的洛锦意竟蹲在书房院内的一棵槐树下,弯腰蹲着,观望着什么。 洛老爷子和容成玦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走过去瞧,才发现丫头月枝拿着锄头在刨土,而洛锦意竟也没闲着,手里拿着一个小一点的铲子,在地上努力地挖。 “意儿,在这作甚?”洛老爷子望了一眼自家姑爷,似有些心虚地咳了咳,询问道。 洛锦意仰头看去,眉眼弯弯,含着笑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挖酒呀!父亲给我埋酒,祖父忘了吗?” “没忘!没忘!说是让你嫁人后回家再喝,这不是今日祖父忙,忘了这般重要的事了。” 想起了已逝的大儿子,洛家老爷子恍惚了一阵,适才找回声音,很是卖力地掩饰此刻忽然多出的苍老。 他家大儿子和儿媳可怜,死讯传来之后,这个宝贝孙女可是伤心的快丢了性命的,大半年才缓过气,有了些生机。 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如今孙女再提及,他自然严阵以待,生怕她再伤感了去。 洛锦意低下头,继续拿着小铲子刨土,很是卖力,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此刻祖父的紧张,自顾自地挖着,粉嫩的唇还嘟囔着什么:“我记得就在这里,怎么就没有呢?” “小姐,在这里!” 只见月枝满是淤泥的手擦拭到了一个满是土的坛子,那酒坛子用泥坯封着,露出了半掩住的红布。 “快快拿出来。” 月枝也利索,刨开了酒坛一旁的土,小心翼翼将那酒坛子从土里拔了出来。 好大的一坛酒! 洛老爷子急忙上前接住,抬着那坛子酒看了许久,浑浊的眸子湿润了起来,抬起衣袖细致地擦拭着坛子上的泥土,嘴上还絮叨着一些让人没太听清的话,不过最后一句洛锦意等人倒是听清了。 “这是你父亲和母亲在你五岁生辰时埋下的,说是等你出阁后拿来喝,如今祖父反而不舍得喝了。” 洛锦意眸子直直地盯着那坛酒,竟有些想不清父亲父母的模样了。 上辈子她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心都磨硬了,早就该忘记在她儿时便离世的父母了。 可她此时回忆起来,那些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片段,还是觉得心口憋的慌, “父亲母亲定想叫我喝。” “是祖父老糊涂了,这酒我们待会儿便饮了!”洛老爷子笑的开怀,站的越发的挺直。 洛锦意的目光也从那坛酒上移开,落到了方才刨就的坑里,不着痕迹地握紧手中的袖子。 上一世即使她没嫁成人,这个酒坛子也被挖了出来,却不是她洛家去挖的,而是当今圣上派人挖的,而这埋酒的一旁就藏着一个小小的闸盒,盒中放置着诬陷他家的通敌罪证。 不过,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罪证了。 “呀!这又是什么!”月枝蹲在地上本想要将那挖开的洞口填上,竟是从里面又瞧见了一物。 第17章 镯子 “拿出来瞧瞧。”仍旧抱着酒坛子的洛老爷子惊奇地靠了过去,紧快吩咐,说不一定这也是儿子儿媳埋下来的。 很快,月枝将那裹着湛蓝色素锦的东西从泥土中挖了出来,顺势递给了两手空空的姑爷。 至于为何不给自家小姐。 因为太脏了。 会污了自家姑娘的娇嫩细手。 接过东西的容成玦看了一眼十分好奇的妻子,便低头在几人的注视下要去掀开那外面裹了的一层素锦。 是一个十分精巧闸盒! 上面雕工细致,刻有牡丹鸟木鱼虫,精巧闸盒并没有上锁,看上去像是陈年旧物,被封存的极好。 “打开来看看。”一旁瞪着眼睛直放光的洛家老爷子很是急切,忍不住催促。 容成玦听了,正要打开,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拍了拍,将那闸盒翻了个身!颠倒了过来。 洛锦意捏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缩。 “怎么了?”洛老爷子紧张地询问。 “下面有东西。”他说着,便又敲了敲。 转头看向妻子,盯着她的发间片刻,伸手从那茂密的黑发中抽出了一个极细的银钗,用那银钗沿着精巧的闸盒边缘掘开了一个缝隙。 那缝隙越来越大,整个闸盒底座竟揭开了来,从中显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格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灰布。 “竟这般玄妙,意儿,拿出来看看。”老爷子有些惊喜地催促着。 谁都没看到洛锦意眼神中的慌张,她直愣愣地盯着那灰布,伸手过去,抠出灰布,不确定地放在手上,一层一层地揭开。 从中显露出的先是一抹红,晶莹剔透,待到那抹红从灰布中全然抽出,没人再能移开眼睛。 红翡玉镯。 红翡本就不常见,更何况是这般透手如同水一般的模样,怕是没人会不喜。 洛锦意不自觉便将那翡翠镯套在手腕处,白皙之间一片赤红,美的让人忍不住多瞧几眼。 她似懵了一般,一直瞧着自己手上的东西,竟是晕乎乎的,方才调换信件的时候,并仔细观察这闸盒,谁知竟另有玄机,她险些以为调换错了东西。 “姑娘,你看这里有字。” 洛锦意低头去瞧,果然在晶莹的镯子上瞧见了两字:软软。 软软,是她的小字,在这世上,只有她父亲母亲和外祖母会这样喊她。 手上冰凉的触感越发温和,轻轻附上去,越发恍惚。 可真美。 如今看到这两个字,她便知道了这个闸盒确实是父母亲留给她的,但是那封大逆不道的信件,定是被人调换过的。 “祖父想起来了,你父亲曾经告诉过我,这里面埋的有贵重物件,原以为就是这酒,没想到竟是这闸盒。”洛老爷子满脸欣慰,拍了拍孙女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有了这镯子,我家意儿定能由夫君疼爱守护,幸福吉祥。” “祖父也要长命百岁,看我平安喜乐。”洛锦意闷出了声,柔软的嗓音中带着沙哑。 “好,好!” 这边,许久不曾动的容成玦将盒子倒了回来,打开了精巧闸盒的正面,竟也有东西! 只见里面空空荡荡地叠放着一封书信。 洛家老爷子也注意到了,急忙走上前去,伸手就拿出了那个信件,信封上面并未署名,洛老爷子紧迫地打开那看似陈旧的信件,赫然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防范胡家。 洛家老爷猛地一顿,眸光幽深,如此简单的四个字,为何偏偏要放到这闸盒中,还偏偏要等那么多年! 可这的确是他大儿媳的字迹,难道儿媳当年查到了什么真相,却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同他说,才将这谜语放到闸盒之中? 不论如何,日后,他们洛家必须提防胡家。 只不过,出现了这个信件,他不得不怀疑儿子儿媳的死和胡家脱不了干系! 铁定有关系! 洛锦意怎么也没想到,不过调换了四个字,就让祖父将父母的死因阴差阳错归咎给了胡家。 “意儿,你们二人先回去,祖父还有要事。” 洛锦意很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自家夫君的声音:“可要帮忙?” “无需,老夫虽是一介武夫,却也有武夫的法子,你只需好生照顾意儿,她身子孱弱,受不了折腾。” 容成玦顿了顿,随即就答应了下来,他娶妻就没想过要休妻,自是要护她的。 酒未曾喝到,放置在了洛家,说是待到下回相聚再饮用也不迟。 新婚夫妇二人这就要乘车回去,不过还未曾踏出洛家,洛元恒就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来到两人面前。 “姐姐,你若有空定要去瞧瞧外祖母!我听那管事的说,外祖母是病了,许多天没去查账了。” “外祖母病了!”洛锦意扶着走路不大稳当的弟弟,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声音里都含着紧迫。 “我也是方才听人说的,说是病得有一段时日了。” 洛锦意绣眉紧皱,瞳孔透出了些许的清明,怪不得,她嫁人当日外祖母未来,她一向最疼爱她,怎会无故不来! 定是病的起不了身,卧在了榻上! 上一世就是这般,悔婚当日祖母未曾赶到,那时,她也病得糊涂,没人肯告诉她,外祖母的病情。 不过数月,她便从丫头口中得知外祖母去世的消息,她只顾哭得伤心,痛得伤心,根本没注意到祖母为何而死。 原来是病了! 呵,这般巧合吗? 她外祖母也是京都少有的妇人当家,为商多年,自来智慧果敢,丝毫不输给男子,也从不仰仗谁。 一手撑起了家业,让张家成为了京都第一商户,便是哪位大人郡主见了都要敬重三分。 出嫁那日,那般阴谋诡计,便让巧了她外祖母病倒了? 是怕她祖母看出来,阻碍那些人的计划? 胡家这般缜密,就为了掩盖一个真相…… 可是真相总是要被揭开的。 “你先回去,莫要惊慌,明日姐姐定会去照顾祖母。” 洛元恒这才不那般焦急,送自家娇弱的姐姐上了车马,拜别了姐夫,看了许久才回去。 马车上,静得只能听到外面车轮滚滚的声音,以及丫头侍卫深浅不一的走路声,洛锦意再次拿起了帕子,放到了嘴间,微微咳了咳,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看向一旁静坐着的夫君。 “夫君可累?” “不累。” “那夫君帮我一帮,可好?” 容成玦这才抬起头,看向累极了似的病弱妻子,凉薄的唇轻启:“何事。” 第18章 服侍 “……可否能借一借夫君的腿一用,我困得很,要睡一睡才会好些。” “腿?”容成玦清冷的脸一下子愣住。 “软一些。”秀气的下颚微点,如同鸟翼的睫毛轻轻颤动,黄鹂般柔软声音回荡在宽敞的车厢内,顺着从窗外飘来的风,绕过裸露在外的指尖,添了几分莫名的黏腻。 过了许久,愣住的人并未回答,深邃的目光审视地看着她,让人没了底气。 “我很轻的,很瘦……”这声音越发地小,夹杂着些病弱的沙哑声,惹人怜惜。 容成玦的眸光微微闪动,越发让人深陷,薄唇勾起:“不瘦,有肉。” 呆住的洛锦意瞳孔放大,从未有人说她过胖!她正是生病的时候,身形很是消瘦,待到往后病好了,她定是要长肉的,如今夫君都开始说她身上有肉,肥了些,那以后该如何? 脑海中忽然闪现过了孙季如的身形,的确很瘦,站在院里,同那挺直的竹节一般,若是有再大些的风都能把她吹跑。 她本是不胖的,不过是束起腰来,胸前膨胀些,便是看起来有些胖。 不过繁楼的梨妈妈说过,男人最喜欢这般,她观察起来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繁楼的姐儿们,凡是胸前鼓囊些的,后头俏些的,都是更得恩客们喜欢,挣的也比旁得多些的。 如今,到了夫君这里,竟行不通了? 他当真喜欢瘦些的? 洛锦意脸上多出了些忧虑来,上一世她常常饿得上顿不接下顿之时,那处也未曾瘦多少过,比不过孙季如那般模样。 也不知她是不是累糊涂了,竟抿着唇,看向那人,不大有精神地问出了声:“夫君是喜欢瘦些的娘子吗?” 这话问出,她自己都有些愣住了,暗戳戳地闭上了嘴,只当自己没说过这等糊涂的话来,他也定不会回答。 “胖些的。”话音中很是幽深。 洛锦意倏地抬头,看向一旁的夫君,紧闭着的嘴闷咳了几声,脸上却多出了些许的喜意。 如此她便可多吃些喜欢的吃食了。 她就说嘛,他应是喜欢,大婚那日夜里,他很愿意捏着把玩的。 洛锦意晶莹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自家夫婿,扶着坐榻往那边挪了挪。 见男人面色没有什么不悦,便继续挪了挪,直到两人不差多远,对着夫君小女儿般地笑了笑,便歪下身子,自顾自轻柔地躺在了夫君的腿上。 她的脑袋十分小,不压人。 而似乎没太反应过来的容成玦,此时身子紧绷,硬成了石头,深邃的眸子盯向大腿上多出来的人儿。 猫儿似的。 不请自来。 轻得很。 他目光锁定在那娇嫩的脸蛋上,巴掌般大小,白的出奇,粉润的樱唇微微张开,羽翼般的黑色睫毛不停地眨动着,那晶莹的眸子微微睁开落入他的眼中,立马紧闭了起来,不一会儿均匀地呼吸就打在了他的腿上。 幽深的眸移到了白皙的下颚底下,圆鼓鼓的。 耳畔莫名地染上了红。 用手扶着唇咳了咳。 转头望向车窗上的缝隙。 她很特别。 与他所见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 他不厌她,并且至今为止并未不适。 他还不确定,他或许是病好了,该要验证一番了…… 车轮滚滚行驶,没一会儿便到了衡王府,睡了一会儿的洛锦意很是适当地醒了来,自然地扶着夫君的手,冲着他微笑一番,便随着夫君下车了。 夫妻二人用过膳食,洛锦意便坐在雕花的檀木凳子上踌躇了起来,娇柔的眸子望着自己的夫君,闷闷地没去说话。 他若要走,她该如何留住他? 自是有法子的…… 不只是这风栖院的女主人紧张,便是一旁伺候的丫头婆子,还有外面候着的侍从,都时不时地望向着五爷,生怕他有走的心思,心惊胆战的却也唬人。 毕竟大婚这几日,五爷不留房,已经让人看了笑话好几日了,虽是笑话,笑上一场两场的他们只管装聋作哑,却也不能一直这样呀! 他们这些奴婢听了可当作玩笑,却也阻不了娇滴滴的夫人,听了那些疯言疯语伤心难过的亏了身子, 这哪里是过日子,分明是搭伙吃饭呀! 伺候容成玦的侍从也十分不安,生怕他家五爷一个起身回了书房,再这般不留在夫人房内,不只是周姨娘要找他问话,怕是王爷也快要寻他了。 他家爷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与夫人也可亲密,应该是圆过房了吧…… 也算遂了众人心愿,用过膳食的容成玦随意地坐在一处,拿起了闲书来看,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洛锦意绕着帕子,露出的指尖扯成了粉红,脸颊越发艳丽,星辰般的眸子盯着自家丈夫,伸出软糯的手来,扯住了那人的衣袖:“夫君可是要沐浴?” 服侍的女仆侍从屏住了呼吸。 “嗯。”容成玦幽深的眸从闲书上移开,望向了她,丝毫没有拒绝之意。 如此,自然皆大欢喜。 丫头们很是利索地给夫人沐浴梳洗,这会儿伺候洛锦意按摩的月枝与红玉也聪慧了起来,不敢在榻上给自家姑娘按摩了,直接在浴桶里给姑娘揉按疏通,虽是不适,苦了姑娘,却也比吓走姑爷强呀! 她们二人商量决定,往后但凡姑爷过来,她们都事先在姑娘沐浴时按摩,定然不会让姑爷瞧上一眼! 小姐姑爷不能再等了,也是该圆房。 旁人不知,她们两个陪嫁过来的丫头却清楚得很。 前日里那验收的喜帕,可是她们费了老大的工夫换上的,姑爷与她家姑娘确实未成事,她们可是骗了衡王府上下,连着洛家都被骗了过去。 如何也不能暴露啊! 这般大逆不道之事,若是被人揭穿了,可是要受罚的,她家姑娘的名声怕是也要受人污垢,而今之际,只能让她家小姐和姑爷赶快同房! 两人思量着,手上的功夫却未曾停下,用熟练的手法轻柔地顺着白皙嫩滑的皮肤揉捏,时不时地换个地方。 揉按下来要许久,月枝与红玉一边大汗淋漓地忙活着,顺手给按摩之处涂上软膏,抚摸上去,越发的顺滑。 旁的丫头也未曾闲着,不断地试探着水温,往桶内加热水,生怕冻着了桶内的五夫人。 一会儿子工夫下来,便是又冲洗了一遍身上,费了许多时间,娇嫩的人儿才从桶内出来,套上了轻薄的袍。 洛锦意由着丫头们搀扶着,莲步踏进了房内,应是泡得太久,脚下有些虚浮,脸上也被熏得粉红,让人看了都想要咬上一口,尝尝甜味。 她抬头,便看到了屋内那张能迷惑她的脸,俊逸风流,脸色却不大好。 第19章 夫妻 洛锦意微顿,娇嫩的脸颊越发的红。 是让他等太久了。 “五爷。”她盈盈看去,眸似染上了黑夜上的星辰般。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依旧冷峻。 洛锦意脚步不停,往内室走去,直到停在与他相差不过一小步的位置停下,肤如凝脂的柔荑拉住他衣袖,红唇轻启:“我来服侍夫君。” 红烛咔嚓地缓慢燃烧,迎着月色,稍显逊色,绕着窗外闯入的风,缠绕在细嫩的指尖。 缠人眸子还未深入,便被杀得措手不及。 “还不快给夫人按摩治病。”稍显冷漠的声音透过内室纱帐传来,外头候着的丫头们愣了半刻,领头的月枝紧张跪下。 “回姑爷,方才在浴室已然给夫人按过了,夫人身子娇弱,无需再多按。” 里屋内刹那间的静谧,惹得一众丫头等得直冒汗。 “为何在浴室?” 问出话的容成玦低头直直地对着身边的妻子,似要让她给一个答案。 玉笋微紧,判若星辰般的眸子轻轻眨动,娇艳的女子低下了头,粉唇轻抿:“不想让你瞧见。” “为何?”清冷的嗓音莫名地添几分柔和,几分蛊惑。 “生怕你瞧见了又要跑。”小女儿般娇气的声音越发的没底气,比方才还小了半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哪方恶煞吓了去。 周围又是静了一会儿,只有洛锦意知道,那人一直盯着她看,她虽没去瞧,却知道那幽深的眸落在了她的额上。 又惹得他不悦了? “往后,无需让你家姑娘在浴室调理。”这声音相比于方才大了些,多了分沙哑。 外面听到吩咐的月枝听到了,深呼了一口气后,赶忙应和。 天大地大,姑爷顺心最大。 “都下去吧!” 冷峻的声音传来,外室的下人赶忙听从吩咐退下,一个比一个急,一群女婢连着离开的脚步都比方才轻盈,这不就是要成事了吗! 内室由着薄纱轻掩住,朦胧的似梦似幻,一直低着头洛锦意下颚抬起,清澈的眸看向身旁俊逸非常的男子,竟从他嘴角看到了几分笑意。 莫不是眼花了? 随即她便瞧见了那薄唇轻启:“不走。” 睫毛微颤,主人呆愣了片刻。 容成玦嘴角不自觉扬起,长臂伸出,揽住了盈盈一握,垂头。 玉手扯住金丝绸带,很快双腓主动送入那掌中,香气送入耳畔,再不能收住。 有人越发的僵硬,顿住身体,将手下的人抓得更紧。 那人依旧不知道理,胡乱摸索。 汗水顺着颚骨滑下,不得意般紧皱着眉头,消磨了许久,仍旧未果。 通红的面难耐,眼睛朦胧,忍着痒意也不去帮那人解围,只管他胡乱摸索。 夏日的夜风也闷,顺着敞开的窗户,消散的汗水也多出些凉意。 翌日一早,艳阳高照。 风栖院内。 柔和的日光顺着纸糊的窗户映入内室榻上,透过细腻的床纱,星星点点,落到裸露在外凝脂般的白皙蝴蝶肩上,那光点随着时间,而不断变化移动着。 而此时,一男子臂膀撑着身子,深邃的眸光落在睡得极美的女子身上,那眼眸中幽深的不见底,冷峻的面上,看不清神色。 女子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嗓音从檀口中凝出,没一会儿,迷茫的眸子睁开,清澈中含着女儿家的娇俏。 “五爷?你……” 又是一声失声的叫,不过很快被遏住,越发的听不清头尾。 一侧如狼的男子竟是凑了过来,扯开薄被…… 帐子里弥漫着迷人心智的气味,闷闷的使得里面的人儿糊涂的不知几时几刻了,只管由着胡闹。 外头探出的光点没了支撑,随着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掩着帘子的榻停了晃动,一男子揭开了遮掩,从里面探了出来。 可那俊逸的脸上多出的不仅仅有汗,还有锁住的眉头。 随即,屋内的门敞开,陆续进来了些丫头,多数低着头不敢抬头望的。 倒是有些个胆子大的,时不时地望着正在自己宽衣的主子。 “五爷,可是要奴婢伺候?”不知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丫头,似没瞧见那男子冷着的面一般,不要命地凑了上去。 “滚!” 那丫头吓的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拖下去。” 冷漠的声音方才落下,便有婆子上前,将地上松了劲的丫头拖了出去。 外头候着的人瞧见哭嚷着求饶的女婢,小声低头议论着。 “这丫头这般不懂事,是新来的吧。” “她可不是,平日里机灵着呢。”一个更低的声音响起。 “她若非新来的,怎会不知我们五爷从不让女婢近身?” “想来应是以为咱家五爷娶了新妇,肯碰女子了,定不是谣言所说的断袖,便仗着自己有些姿色,动了不该有的邪念了。” “倒是个傻子,她那般平平的姿色如何能与五夫人倾城的貌相比……” 外面动静大,帐子里面的人儿早就听的清楚,不过却身上没劲使,只能抬着嫩手挑开些来帘子瞧,正好瞧见了一女子要接近自家夫君的场景。 她还未曾反应过来,便瞧见夫君动了身子,躲过了靠近的女子,厌弃极了的模样。 便也只敢透过缝隙瞧,直到那婢女被人托了出去,回过神来,吓的一惊。 方才正大发雷霆的夫君竟莫名地瞧着自己。 下一刻,她不知所措地收回了掀开帘子的手。 将脸埋在了被褥里。 怎么忽然瞧起了她来? 难不成要让她服侍? 她曾听说夫君晨起,需要妻子帮忙打理,服侍穿衣,才算贤惠。 可她怕是起不来了。 他虽没来真的,却也折腾人,她身子娇弱,经不起他这样玩弄。 伺候不了,却也不全怪她。 洛锦意在帘中闷了许久,直到身边的贴身丫鬟喊她,掀开了帘子,阳光照进来,她才知晓那人不知何时离开了。 竟不同她说一声? 活该到现在还不会。 第20章 张家 而这边,掀开床帘子的月枝与红玉皆愣愣地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家姑娘,竟这般折腾! 她家姑娘脑袋以下没有好地方了,全是红的紫的印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姑娘受了谁的毒打似的。 这般模样,难不成真的成事了! 两个贴身丫头既欢喜又有些愁思。 她家姑娘身子弱,是要受不住的。 “扶我起来。”柔弱的声音有些沙哑。 月枝与红玉尽快扶起自家主子,服侍穿衣,收拾了床榻,便伺候主子先喝了药,饮点甜粥。 风栖院倒是安静了许久,才有人吭声。 “姑娘你……”一旁帮主子夹菜的红玉磕磕巴巴地要问什么,还未出口,便被自家主子打断了去。 “往后,莫再糊涂地唤我姑娘了,叫夫人。” 红玉愣了愣,与月枝对视了一眼,两人急忙说是,叫姑娘确实不大好,有失威严,他们是不能胡来了。 洛锦意喝了一勺子粥,绣眉舒展开,随意的问了一声:“方才有何事要说?” 红玉屏住了气,想起她收拾床榻之时,翻找了半天,都没寻到什么落红,心底疑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同主子开口。 难道没能成事? 不过昨晚那般大的动静,闹到半夜,今日一早也闹了一会儿,怎么就没成呢? 她们自小照顾姑娘,寸步不离,自然肯定姑娘是清白之身。 如今,让人越发迷糊了。 “夫人,你,你可是惹得姑爷不悦了?”红玉期期艾艾地询问着。 洛锦意吃粥的动作一顿,目光有些游离,夜里那般,他应该十分不痛快吧,不知往哪里用力,寻不到地方。 因着身子,她也不曾帮他。 洛锦意又挖了一勺粘腻的粥,放入口中,轻轻嗯了一声。 “怪不得,姑爷一大早脸色竟不大好。” “夫人,你也莫要同姑爷怄气,如今成婚第四日了,若是被人知晓了,不知道要怎么议论你与姑爷呢。”红玉蹲着身子,小声地同自家夫人说着话,很是忧虑。 “我心中有数。”洛锦意将吃了一半的碗放到了桌子旁,拿起帕子擦拭着红润的嘴角。 她任由夫君弄不明白,自有一番解释,一来是繁楼的教导,应错不了。 二来是自己虚弱的身子,受不住欢愉。 如若她太过受刺激,怕是会惹得心口绞痛,是要吓坏人的。 繁楼数年,她知男子一旦有了贪欲便很难抑制,他身强力壮,那处又非比寻常,定是会把她折腾得坏掉。 她若是怕疼拦住了,他底下有着邪火,怕是把持不住要去寻别的女子,如此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数月,她的病便能好,只求他多迷糊些,别寻到法门。 给她些时日,让她养好身子…… 洛锦意拿起锦帕擦了擦细嫩的手,明媚的双目看向窗外,应是瞧见了什么,站起了身子,寻到窗户处定住。 盈盈一握的腰身前倾,伸去扒开伏在窗边的叶子,寻到了隐藏在其中赤红色的小花,毫不犹豫地摘下。 将那花凑近鼻尖,轻嗅,如天空星辰的眼眸越发的亮了。 她随意将那花别在发髻上,嘴角轻扬,荡起了天真自然的笑,若无事地看向月枝与红玉。 “帮我梳洗打扮吧,我要去外祖母家。” 本是看呆了的月枝与红玉猛地一愣,反应过来后一阵惊喜:“是!夫人。” 谁都能听出来,夫人陪嫁过来的贴身丫头此刻多么的欢喜,也是应该,这张家可是她们这些丫头的主家,专门精挑细选地将她们送来伺候姑娘的。 张家好啊,有钱!有银子赏!就是在京都怕是有些王孙贵胄再也没有比张家有钱的了。 便是一旁衡王府的婢女听到了张家,也没忍住竖起耳朵听,凡是女子,都听过张家。 收拾妥当,一行人便出了王府,往张家赶去。 * “少东家!” 张家守门的侍卫本是瞧见了门前停着的马车,还正疑惑,忽然那马车里探出来了两个人头,月枝和红月! 那岂不是…… 果然,没一会儿,少东家便从里面出来了。 张家看门家仆只管扯着嗓门,让人都听到才是。 随即急忙上前迎接。 “少东家,你可算来了,东家可是成天盼着你呢。” 洛锦意由着丫头们搀扶着,扶起帕子咳了一声,下颚扬起,望向那门庭上硕大的牌匾:张家。 张家,京都上下无人不知,大大小小街道都有张家的商铺,百姓的吃穿用度,大半都来自张家,不过,却也不光是这些让张家出名。 毕竟,京都人谈论最多的,不过是张家的子孙运。 张家老太太也是姓张,原是张家独苗,并未嫁与他人,入赘了洛锦意的外祖父阮畈,偏生只生了一个女儿,名唤张芝芝,便再也不能生了,说是也留在家中继承家业。 谁承想,竟被张老太太许配给了洛家大郎,张老太太开明,扬言唯一的女儿张芝芝依旧是张家的少东家。 天不遂人愿,张家独苗张芝芝出了事,随着丈夫去了,幸亏生了一女一儿,能够继承偌大的家业。 那一女一儿便是洛锦意和洛云恒。 也是多人笑话,说这张家怕是要改了姓。 京都人皆知,张老太太宠爱外孙女胜过女儿,将大把的产业积蓄往自小病弱的外孙女身上送。 随她玩弄,这还不够,张老太太竟还在众人面前宣称,她的外孙女便是张家的少东家,往后张家家业的继承人。 由此,京都皆传,张家产业传女不传男。 张家的名声也极好,救助百姓,恩惠一方,还因张老太太是活生生的女子主家,建设了一番轰动京都的产业。 让京都众女子刮目相看,为之效仿,甚至在无形之中,大盛女子的地位为开国以来的最高。 京都城内,无论何等的贵女,都想托生成张家女。 洛锦意眸光从那牌匾处移开,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来。 她外祖母一生英明,受人尊敬,到头来还是被人算计,失去了所有。 一朝之间,家业全部倾覆。 而她一向和蔼可亲,不问世事的外祖父正是元凶! 不过是一条成日里隐匿在暗处,觊觎外祖母财产的毒蛇! 暗处与他人苟同,害了她外祖母的性命! 而有些蛇,看起来狠毒,实则是见不了光的。 第21章 张老太太 过了好一会儿,洛锦意仍旧由着丫头搀扶着,不见往里面走,并不是等什么人迎接,不过是外祖母疼惜她,专门为她定制了软轿,每次她来张家,都是要被人抬着进去的,次数多了,她便是也习惯了。 不过软轿还未来,倒是来了个她烦透了的东西。 “表妹!” 这话没错,若论真相,她真的要唤这人一声亲表哥。 迎面来的男子,扮相华丽鲜艳,身上套着锦袍玉带,个子算不上高,长得却也是有鼻子有脸,一身正派。 却最能恶心她了。 外祖父阮畈虽是入赘户,却向来没和家中脱了关系,由着阮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来打秋风,外祖母忙碌,一向不和阮家这帮子计较什么,久而久之,便由着他们去了。 可这些年了,他们阮家怎会贫苦,向来打着张家的名义,在京都吃喝玩乐,比她这个少东家还快活。 以至于张家的各方产业许多都由阮家人把持着。 上一世,若非阮畈捣鬼,张家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全部倾倒,她甚至怀疑,外祖母如今病的身子恐怕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毕竟,她外祖母身子骨一向硬朗,怎就忽然病倒了。 不过是一群喂不饱了的饿狼。 至于方才唤她表妹的男子,名唤阮旦生,说是外祖父阮家小兄弟的孙儿,家中贫瘠,养活不起,便自小送来了张家,当着外表公子养育。 哪里是外表公子,分明是亲得不能再亲。 他可是外祖父在外偷生的亲孙子,比她还要大许多。 外祖父藏得深,若不是上一世她活得久远些,见张家败落,外祖父却依旧活得快活,子孙成群,她怕是也要被埋在骨里。 任由这些人诓骗。 她厌恶这个阮旦生,不单是他的身份。 上一世,他常常跟着她,缠着她,说要与她做知心好友,口口声声说喜欢她。 那时,她一个闷在闺阁的女子,身子孱弱,向来没见过外男,在屋内不是看医书便是给外祖母整理账本,孤单得很,自然想要有人来找她玩。 这个阮旦生来寻她,她是被迷惑了去。 没曾想,他越发放肆,不要脸了起来,竟诓她骗她说,她这样期待他,是心底有了他,喜欢他,按理说要嫁给他的。 那时她傻,就信了他的鬼话,以为自己喜欢他,还听他讲衡王五公子容成玦多么的不堪丑陋,为非作歹。久而久之, 她当真讨厌起来了未来夫婿,退婚之时也没了理智,遂了别人的愿。 恶心至极。 那般不要脸,自是要烂脸受罚的…… 此时,张家少东家已然由着丫头搀扶着上了软轿,丝毫没理会奔跑过来的阮旦生。 他愣在原地片刻,望着离去的软轿,毫不掩饰的震惊,旋即,紧快跟了上去,嘴上还嘟囔了几个字:“几日未曾寻她,定是生我的气了。” 两人抬的软轿穿过了张家大小的院落,顺着磨平了的石头路,也算稳当,曲径通幽,小路旁多是丰茂的花草交错着,既不显杂乱,也不会单调,被夏日染绿的假山连同着看不到头的溪径,映着溪中的鱼儿,别有一番意境。 都知道张家老太太不仅做生意精通,琴棋书画样样不差,极爱美,对美好之物,眼光毒辣,所以张家大大小小的院落,也美得让人流连,一瞧便知,定是由张家老太太精心置办的。 更何况,张家从商,家中摆放的东西多是些从外地带来的稀罕物,多年未曾瞧过的洛锦意,也是看得移不开眼睛。 这般家业,一夕之间没了。 真是该死。 “姑娘,你可算来了,东家等你许久了!”方才落轿,便有人迎了上来,是外祖母身边的贾婆婆。 洛锦意被人扶着下了软轿,手帕扶住唇角,忍着咳,瞳孔一暗,扯出了一抹笑,毫不犹豫地往里屋走:“快带去我见外祖母。” 说着,步子越发大了。 “姑娘,你可当心点!” 洛锦意还未走到内室,顿足在原地,神情恍惚地看向踉踉跄跄走来的老人。 白发婆娑,梳得一丝不苟,一抹祖母绿钗挽在上面,雍容华贵,穿着鸦青色对襟褂子,有着皱纹的脸上多了病中的苍白,由着下人搀扶着,张老太太满面欢喜地看着自家外孙女。 “外祖母!”细嫩的手挣开束缚,往前奔去。 “快扶住你家姑娘!”张老太太瞧见,急坏了,自小身子就不顶用,怎能乱跑! 月枝与红玉也尽快赶上,不过还未扶住,她家姑娘便埋进了东家怀里,两人顺势,就去扶住身子不太稳当的张老太太。 “怎这样莽撞!”苍老的声音带着些恨铁不成钢。 洛锦意双手紧紧揽住外祖母的腰,埋在睫毛下的眼眶酸涩通红,耐住颤抖的身子,不停地顺着气,待在外祖母的怀中不愿意出来……她生怕,她瞧出什么。 上辈子,拒婚之后,她便没再见过外祖母。她病,外祖母也病,她那时还责备外祖母不来看她,最终等来的便是外祖母的死讯。 而她见过的外祖母,从未像今日这般满身病态过,她一向精神矍铄。 这一病,外祖母头发都白了不少。 是她,未曾尽孝。 泪,越发不值钱了。 “软软,怎这般小孩子气,快从我这老太婆身上出来吧。”张老太太不停地用手抚慰着外孙女的瘦弱的肩膀,脸上尽是宠溺。 “不要。”女儿家的娇俏声,多出了些任性。 “外祖母许久未见软软了,便是叫我这个老太婆见见吧。” “不。”又是一声闷哼,不离近些,是听不出来的。 张老太太眸上依旧含着笑意,不痛不痒地拍着外孙女的肩膀:“再不出来,祖母要被勒坏了。” 洛锦意这才不情不愿地将身子扯了出来,垂着头,不去看人。 张老太太瞧见摇了摇头,也不说,用满是褶皱的手扶住外孙女的小脑袋,只是一眼,便一愣,紧接着眉头紧皱,她家宝贝外孙女被谁欺负了,怎就哭得这样伤心! “衡王家那小子欺负你了?” 洛锦意摇头。 “那是谁?” “外祖母。”这两个字极小声,却还是被张老太太听个正着。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抚了抚外孙女娇嫩的脸蛋。 “外祖母如何欺负软软了?” “生病不告诉我……” 噗嗤一声笑在房内蔓延开来,张老太太拍了拍孙女的手,拿起帕子给那泪人儿抹起了眼泪,语气中依旧是笑意:“是外祖母的错,往后再病,定是要我家软软给我治病。” 洛锦意这才笑颜敞开,眉眼弯弯地看着外祖母,用细嫩的脸蛋蹭了蹭祖母的手,好不欢喜的模样。 都将张老太太看呆了去。 怎就又美了,到底是她张笙的外孙女,现下虽是病着,却仍旧是个大美人,这般的模样配谁家都是绰绰有余的,她也不怕那衡王五公子会不喜她家锦意。 这般的艳压群芳的貌,冰肌玉骨的身,又是这样的好脾性,连她一个当外祖母的都忍不住去多看几眼,如何会让人不喜!怕是找也找不到像她家这样的女儿了。 软软与你王爷之子相比,只不过是出身差了些,可她家也不差呀!有钱啊!就是垫上整个张家,也容不得旁人蹉跎她唯一的外孙女。 “外祖母,你快些躺床上去。”这边,矫情够了的洛锦意很是强势地拉着外祖母的手,叫她躺在床上,扬言自己要诊脉了。 张老太太无奈一笑,任由亲外孙女牵着,重新回到了床上。 方才摸过脉,洛锦意面色便沉了下来,忍着眸中的怒意,含着笑,叫外祖母贴身伺候的洪婆子,端来了外祖母日常吃的药渣。 此刻谁都不敢吭声,由着少东家挑拣着方才拿来的药渣。 “外祖母日日喝这药?” “回禀少东家,是府上的大夫开的,是要日日喝。”洪婆子赶忙规规矩矩地回答。 屋子里,便是个个没敢多言语的,谁敢不尊敬少东家?若是惹得这位祖宗生了气,往后这张家,也别妄想待了。 若是再有些本事的,让少东家气的发了病,怕是要被东家活活打死,丢去喂狼。 只能服气,谁让这东家只有这一个亲外孙女,还偏生长得怜人,自小一身子病,谁都不敢得罪。 “哪家的大夫?劳烦哪位婆子去喊来。”这声音虽是娇弱客气,暗中却又一番不容置疑的气场,让人听着不敢去耽搁,跑着出去了。 没多久,大夫就来了,是张家自家铺子的大夫,洛锦意见过多次,往常也过来给她诊治,也算是面熟了。 那大夫听了少东家的吩咐,拾起了那药渣,开始识药。 “怎会有这般多的天仙子!” “足足有我开出的药方数倍!” 那大夫脸色大变,赶快伸手给张老太太诊脉,脸色越发深沉,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第22章 张家祸端 “东家,我冤枉,虽是我当初开的药方,药却错了,定是有人陷害!” 紧接着,这个屋里面的女婢婆子都挨个跪下。 谁都知道,大夫若是没问题,就是她们这些伺候煎药的下了毒。 陷害主家的罪名可是要掉脑袋的。 躺在床上的张家老太太此刻眸眼灰沉沉的,望向床下跪着的一众人,都是用了多年的,倒是不知受了谁的指使,暗地里认了谁做主子了。 不论是谁,她都不能出事。 如若她出了事,谁来给她家软软撑腰!她方才刚嫁入皇室,若是没她这个老婆子赚钱,定是要受罪吃苦的。 她还未来得及将一身本事教给她,到时候让一群人骗了去,偌大的家业也撑不起来,怕是会被骗得分文不剩,好药都吃不起! 谁都不能让她这个时候丢了老命,阎王爷都不行! “软软,莫怕。”张老太太扶住孙女有些颤抖的手,她家软软这般娇柔,经不住吓得,快些找出元凶才是。 “刘大夫,你且验一验别的药物。” 那刘大夫爬起来便去瞧未被熬制的药材,每一副药都拆开了看,没一会儿便跪回了原处,规矩地行了个大礼,声音都比方才洪亮了些:“回禀东家!每副药都正常,这开的药没被动过手脚。” 刘大夫的声音自然会洪亮些,毕竟这药没出问题,他可就洗清冤屈了。 “哦?”老太太没再看向刘大夫,灰蒙蒙的眸光却落到了一群婆子丫头身上。 “洪婆子,药可是你煎的?” “主子!我冤枉啊!老奴伺候你一辈子了,就是自己喝了毒药也不会让主子你喝啊!”洪婆子哭得糊涂,跪在地上,直喊冤枉。 “那是贾婆子你了?” “老奴冤枉啊!我虽不像洪婆子伺候你久远,却也是忠心耿耿,不敢有半点私心,再说,那药在煎的时候,我从未碰过,不关老奴的事啊。” 贾婆子挺直了腰杆,句句在理,便是说到最后,虽不像是洪婆子一般泪流满面,却也是满是褶皱的脸上流了委屈的泪。 “没人?”老太太不慌不忙地扫看着地上服侍的人,没有一丝焦急。 下面的年轻些的丫头们更是个个瑟瑟发抖,没一个敢抬头,生怕被怀疑。 “软软,你可看出来了?” 洛锦意冲着外祖母无害地笑了笑,似不好意思一般,勾着外祖母的手。 “无事,找找看。” 谁都没想到,这少东家当真找起来了,开玩笑似的还指出了个人。 “可是你?” 洛锦意随意伸出了手,纤细的食指伸出,直直地指向底下跪着的一群人,朱唇轻吐出了两个字。 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所有人都忍不住伸头去看,这才发现,少东家指的不是别人,而是方才表了忠心的东家身边的老人贾婆子。 “不是我!少东家,我怎么会害东家呢!我是被冤枉的!自从老太太病重,老奴是一刻没离开过主院,怎能有机会去买毒人的药呢。”那婆子吓了一大跳,身子没了方才的骨气,瘫软在地。 “不是你?”娇气的声音有些疑惑,似在纠结什么般。 “对!不是老奴,老奴冤枉。”贾婆子似找到机会般,使劲应和,差点爬到少东家的脚边求人。 “那我就再看看。”这话满是孩子气,像孩童玩游戏一般,张家的少东家下了床,踏着轻飘飘的莲步,走在一群丫头婆子身旁,绕了一圈,就又回去了。 “可找到了?”张老太太宠溺地看着孙女儿,声音温柔地含笑问道。 洛锦意赶快点了点头,露出了些兴奋来,便是又伸出了右手的食指,指向了另一处。 众人胆战心惊地看去,才发现少东家的嫩手竟指向了另一个三等使唤丫头! 这般三等丫头可是都靠近不了给东家煎药的地方,怎会下毒呢? 暗地里,一众仆人都觉得少东家在胡闹玩笑。 可也没办法啊,主子惯着,她们只求少东家大人有大量,别再无事多指认一个人了,怕是下一个就该乱指到他们了。 “奴,奴婢不敢,奴婢是冤枉,东家饶命……”那丫头吓得一下子没了力气,瘫倒在地,话都说不清楚,便是使劲地磕起了头来,嘴上一直絮叨着什么,离她近些的都能听到饶命二字。 众人都只是觉得,是这丫头没见过世面。 “外祖母问你,只是捉她一个?”这慈祥的声音,很是有耐心,其中还夹杂着欢喜。 跪在地上的众人皆懵了,连着刘大夫都不敢置信地望着祖孙俩,这少东家分明就是在嬉闹,东家怎么就肯真抓人了! 张家无望了! “两个一起最好!” 这话回答得很是认真,话语中还多出了些小女儿家的兴奋。 “祖母信我?” 张家老太太朗声笑道:“自然!我家软软越发聪明了。” 她早就发现这二人有异心,本想着病好后赶快处理了,却是她老糊涂了…… 一众张家家仆:这样哄孩子真的好吗? 张老太太拍了拍外孙女白皙的脑袋,才将目光对准跪着的下人们,苍老的眼眸灰漆漆的看不清神色。 “来人,将这两人绑了,关进柴房,谁都不能探视!”张老太太说完,便又吩咐了人,去搜两人住的屋子。 跪在地上的家仆愣了一愣,便再也不敢怠慢,绑人的绑人,搜屋的搜屋,瞧着一个比一个利索。 那两个要被绑的人,使劲地挣扎冤枉,哭得一个赛一个。 “老奴不服!少东家冤枉老奴啊!”那贾婆子见哭喊没用,便大喊大叫了起来,直说自己冤枉被陷害。 “没冤枉你啊~”坐在榻上的洛锦意眼睛眯了眯,很是认真地看向地上挣扎得如同臭虫般的人,红润的嘴角扯出了耐人寻味的弧度,不过一秒便消失不见。 “我没做!分明是少东家无故指认我!”那婆子越发大声了些,完全忘记了她家少东家是不能吼的。 “掌嘴!” 冷眼看着一切的张老太太,可是看不下去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珍宝被人吼了去,当她死了吗! 洪婆子不愧是张老太太的心腹,早就撑好了手,一巴掌下去,那贾婆子便似乎被打蒙了,嘴上都渗出血。 这一巴掌多少有点私人恩怨在里面。 看得人生疼,那贾婆子也躺在原地,瞪着双目,不敢再说话了。 第23章 后路 这一巴掌下去不要紧,却打醒了方才还对少东家怕颇有微词张家下人们。 管他是真是假,总归少东家说的便是真。 “告诉外祖母,是如何发现这二人的?”张老太太既新奇又欣慰,她虽知孙女聪明,却没想她竟能揪出两个人。 “我今日一见她,便闻到她身上天仙子的味道,很是不讨人喜,当是放在枕头底下成日里熏的了。” 洛锦意无辜地瞥了一眼地上似被冤枉的贾婆子,清亮的眸望向外祖母,嗓音依旧软糯好听,还多了几分嫌弃和不满。 “另一个丫头呢,为何还有她?” “贾婆子说她没能出府买药,定是要有接应的人啊,那势必要两个人合伙作案。” “这丫头身上也有味道?” “嗯。”洛锦意头点得很是认真。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方才去搜罗院子的婆子回来了,说是在贾婆子屋里枕头底下寻到了害人的东西,那个丫头床榻上也搜罗了些。 证据被摆了上来,便是个个都震惊了,他家少东家竟不是闹着玩,居然这般聪慧简单地找出了真凶。 张家往后有望了! 物证找到了,贾婆子跌在地上,傻了般,呜咽地哭着。 那个丫头倒是聪明起来了,使劲磕着头,说她毫不知情,那药也是贾婆子安排她买来的,说是给了她银子,受了骗,不知道是用来害人的,只求东家放她一条生路…… 不过话没说完,便被人堵住了嘴,拽到了外面去了。 张老太太舒心了许多,便是叫人该退下的退下,别在她眼前晃悠了。 倒是洪婆子大胆,叫住了要走的刘大夫,询问可有新的方子给东家治病。 那刘大夫拍了一下自己糊涂脑瓜子,他怎么就忘记了这般大的事,不过还没等他去写,他的活就被抢走了。 少东家已然写好了救治的药方,他瞧了一眼,眼睛差点瞪直,这般好的法子他怎么没想到! 他行医二十年,竟不如一个孩子。 天理不容啊。 若是洛锦意听到了这大夫的心声,定是要反驳道,她行医也是有二十载了…… “少,少东家,可否将方子给我,老夫这就去取药。”刘大夫瞪大的眼睛一直盯着那药方,便是想多放在手中看一眼,他也是值呀! 洛锦意很是随便地将刚写好的方子丢给了刘大夫,在刘大夫临走前还叫住了他,让他务必快些。 外祖母必须赶快吃药。 张老太太的目光一直瞧着自己的外孙女,沉静的眸中尽是欣慰,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后,洛锦意依旧任由外祖母对她上下打量,只管用无辜的眼睛随意地眨动着。 “气色好了许多,可是换了好药吃了?” 洛锦意杏眸微微闪动,靠近外祖母,似要说什么秘密一般,小声地在外祖母耳边说了几句。 “当真!”坐在榻上的张老太太差点跳了起来,她家软软的病能治好了! “不过数月便可好。”洛锦意还是保留了几分,其实一个月都用不着,她的病就能除根。 “上天保佑,菩萨保佑,让我家软软能身体康健……”一向不曾拜过佛祖的张老太太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念叨了起来。 洛锦意嘴角含着一抹笑,眸光微亮,是要好好拜一拜佛祖的。 张老太太吃过了药,很快睡了一会儿。 洛锦意也没闲着,叫了张家管事的拿来了这些天的账本,便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了起来,瞧的认真,连着张老太太醒来她都没察觉到。 “往日让你看,你都不愿,怎今日在这处伤神了。”不知何时,张老太太下了床榻,站在了洛锦意的身后,突然说了一句。 洛锦意放下东西,牵着外祖母的手站起身来,顺势让外祖母坐下,指着方才掀开的账本, 语气中满是疑问。 “这琳琅阁怎会亏损?特别是上个月,入不敷出,赔上了大半,可些时日路过,瞧着客人也是络绎不绝,就算是赚不了什么银子,也不至于亏空了去。” 张老太太顺着外孙女的手指的地方瞧出,便是前后各翻看了一番,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琳琅阁算不得大铺子,她并未用心去查,这些小账户皆交给了丈夫阮畈打理。 不过在此之前,她记得清楚,琳琅阁所在之处为京都最为繁华的中心带,从未有过亏损。 很好,她倒是小看那个阮畈了。 “软软宽心,待到外祖母将病痛养好了,定会查的一清二楚,万万不会让别家贪了去。”张老太太说着,扶着外孙女站起了身子,朝洪婆子招手示意,下人便领命一一退去,屋里只剩下祖孙两人。 “你的病既然要好了,便就要学着打理生意。” 洛锦意被外祖母牵着,来到了一书架旁边,悄无声息地书架往一旁挪了一寸,单独地出现了半大的门,打眼一看,便瞧见了里面一个个的箱子。 “以往外祖母虽教过你许多,却也是些皮毛,如今,也该叫你自己打理些铺子钱财了。” 张老太太步伐很是熟练地将外孙拉到了一个又一个箱子旁,随意地打开来。 “这个箱中放的是张家的地产房产,这里放的是我们家佣人的卖身契,还有这些,乃是些铺面……”张老太太一一掀开大小的箱子给外孙女的瞧,毫不保留。 而洛锦意此刻顿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心知张家有钱,却未曾想过,竟这般有钱……谁能想,就是这样的家业,上辈子全部被人夺了去。 “莫要发愣了,瞧一瞧这个箱子。”张老太太领着孙女掀开了一个的箱子,从众多珠宝田产中掏出了一个册子,递给了洛锦意。 “这些是外祖母早就给你备下了,一些田产铺子是想待到你嫁了人,长大些了,能处理生意上的事,寻来给你练手的。” “至于这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都是些外祖母瞧上眼的稀罕物,便是如今多少钱财都买不来,独一份的。” 张老太太说着,拍了拍外孙女的手。 “将这些物件拿到王府也是能撑住场面的,旁人也能看得起你这个五夫人。” 洛锦意被迫瞧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单子,惊的近乎数不出话来了,这般多的宅子铺子,金银珠宝,绸缎料子,用来给她练手用? “外祖母,这……这是不是过于多了。” “傻孩子,这些算什么,往后可是有整个家产要交在你的手上,我虽给你铺好了路,却也不求你将张家产业全数保留,只愿你靠这些产业能谋一份出路,女子但凡有手有脚,也不可憋在屋子里过活。” “况且你身在王府,情况复杂,自然不能少了这些俗物,你需记住,这钱财是越多越好,万不能缺了短了这物。” “钱就是拿来花的用的,你母亲去了,我就只有你和你弟弟这两个骨肉血亲,你弟弟身为男子,尚且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走在路上大步朝前,不被约束。” “你虽嫁于皇家为妇,却多是恼人的闲杂事,我只愿你拿着这些钱财,护住自己,一生无忧无虑,有底气有退路……” 张老太太抚摸着外孙女柔顺的发丝,耐心地讲着道理。 她这个娇弱孙儿嫁在了衡王府,不知要受什么罪过呢,她家又不能与衡王府抗衡,便是只能靠钱财来填补了。 往后就算搭上了张家所有,她也要让唯一的外孙女舒心,被人看得起。 第24章 阮旦生 洛锦意听着外祖母教诲的话,眼眶发红,愣了许久,乖顺地点了点头,趴在了外祖母的腿上。 “孙儿听话……” 她的外祖母是世上最通透最奇的女子。 没有人能再伤害她…… 祖孙二人腻歪了许久,洛锦意才被张老太太拉着,看起了给她的陪嫁折子。 白皙的手随意地翻看着她的嫁妆册子,目光落在上头,当折合到册子的最后一页时,洛锦意眸光紧紧一缩,连着呼吸都停顿了半响。 京都燕郊东侧街的庄子农田! 她正想要托人买来!如今竟在这里! “外祖母, 孙女记得东侧街很大,可还有旁的地产?” “东侧街?倒是有,只不过这里并不是什么富足之地,单是庄子里种些果树粮食,不指望它赚什么钱,倒也不值一提。 你且看看前面,这里有南边的市面,还有北市赚钱的琳琅铺子……” 洛锦意秉着气息,梳理着自己的记忆,她明明记得这东侧街区田产多数是一家姓董的商户名下,如今竟是她家的! 难不成这京都城东街区的许多铺子田产本就是她家的! 外祖母被人算计了,卖给了董家?若她猜得没错,定是上辈子东街田的秘密董家事先知晓,于是就想尽办法诓走了她家的田地。 而如今的政令还未下达,消息也未传开,又恰逢她要出嫁,外祖母便将这些留给了她,可真是最好不过了! 洛锦意杏腮红彤彤的,戳着小手,勾到了外祖母的衣袖,眼眸一眨一眨的,软糯的话语小意讨好。 “外祖母,将东侧街区都给我吧。” 张老太太愣住了,近乎傻眼,她家软软跟着洛家老头学的一板一眼的,向来不会说讨要东西的磨人话。 她曾经为此还愁苦担忧了几日,生怕她家软软只会规矩,不会迂回来事,活得拘泥束缚。 如今何时学的这般本事? 这若是放到明面上,少不得有人说不端庄,可若是搁在闺房家中,自是有无限好处。 难道外孙女无师自通? 可真是意外之喜…… 洛锦意见外祖母尽是瞧着她不说话,便是又勾了勾她的衣袖,唤了一声好听的。 “外祖母。” 张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满意地看向外孙女,欣慰地笑了笑,满脸宠溺地说道。 “统统给你了。” 洛锦意手里拿着一大叠地契,眸子里的光亮无法掩饰,她只是手捏着便觉得安心。 这里面并不是东街的全部田产,怕是有一些在董家手里,不过,怎么从和她们张家对头的董家手里买来东街的田产,就是个问题了。 定要让董老爷子心甘情愿才好。 上一世,董家与阮畈合伙毁了她们张家,早晚,是要付出代价的。 祖孙二人方才弄好,喊了下人,老太太喝了药,觉得比方才精神了许多,便是身子也多出了些力气,肚子也饿了,吩咐人快快上菜。 不过菜还未上,倒是来了个人。 “见过大奶奶,表妹妹。” 来人不是别人,是阮旦生。 “旦生啊,你今日来我这处作甚?”张老太太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表妹妹来了,我特意前来拜见,正好有事要同表妹妹说。”阮旦生说的不卑不亢,脸上满是笑容。 “何事?”洛锦意这才抬起头来看那人。 阮旦生紧快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当着众人的面往前走,递给了坐在一处的洛锦意。 “这书是我上次向你那处借的,如今见你,正好归还。”阮旦生长的不大高,身子也瘦,立在那处,从背面看还以为是个不大的孩子,从正面看,倒是模样周正,不磕碜。 “你记错了。” 阮旦生当即就有些急了。 “定不会错!是表妹妹亲自给我的,上面还有你标注的字迹呢。” “烧了便是。”洛锦意拿起帕子覆在白皙的鼻尖处,绣眉微微锁住,被睫毛掩住的瞳孔,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藏着厌恶。 什么味儿,竟拿女子所用浓厚的香粉来呛她,她倒是不知,他竟喜爱脸上涂脂抹粉! 她当初是有多蠢,才能不讨厌他,忍着他在她面前这样晃荡。 “什么?”阮旦生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确定地问出了两字。 “给我就好,我家夫人要扔掉。”月枝此时直接上前,没有什么好语气,上手就拽走了阮旦生手中的书。 寻到屋里面烧茶的炉子,搬到来室外,将书撕开了,一页一页地烧了起来。 “不要!”反应过来的阮旦生猛地跟了上去,朝着那炉子就要夺,没曾想,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跌翻了炉子,书没救上来,火星子蔓延开来,落到了阮旦生的身上。 好一场热闹的大火。 这一闹不要紧,倒是阮旦生,吓的哇哇叫,竟泼口骂起老太太院中的人来。 “贱婢!快快取水来!” “快!一群轻贱玩意……” 听那话音,全然将自己当成张家的少爷了,哪里还有平日里在老太太身边温文尔雅的模样。 院内,大小的仆人本是十分机灵的,这下被人一骂,个个放慢了动作,便是许久才弄来了水,往这疯人身上泼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灭了火,还有人继续拿水来泼。 应是泼上瘾了。 叫阮旦生冷得牙齿发颤。 等一切清点完了,盯着一切看了许久的张老太太才开口说话。 “我外孙女送给人的东西,向来不稀罕拿回来,不过一本破书,烧了便是烧了。” 这话不知说给谁听到的,反正众人听的真切,反倒是阮旦生,浑身一股子烧焦的味道,竟上前顶撞说理了起来! “那书是我喜爱的东西。” 张家奴仆们:“……” 谁给他的胆子。 “哗啦。” 不知是哪个聪慧的丫头,何时又盛了一盆水,竟往阮旦生身上浇去,嘴上还念念有词:还有火。 本还要说话的阮旦生被泼懵了般,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身上。 这些贱奴。 “将他抬走吧。” “是。” 就这样,没有反应过来的阮旦生被院里的护卫直接抬走了。 便是挣扎了几下,也没啥用处。 张老太太收起了不适的眉头,牵着外孙女,往屋里走,嘴上还念叨着:“往后,别再搭理他。” “我本就很讨厌他。”洛锦意看了一眼桌子上陆续上着的菜,随意地说着。 “哦?你不是一向喜欢让他来陪你玩吗?”老太太一时起了兴致,她可是记得她这个孙女常常粘着她,让阮旦生陪她。 也是满口哥哥地叫。 她也是看着外孙女的颜面,将他在府上好好抚养,说是当公子哥了也不夸张。 第25章 赌注 “祖母觉得,阮旦生人品如何?”洛锦意忽地问出了这句话,张老太太虽摸不着头脑,却也仔细想了想。 “普通的孩子罢了,上不来台面。” “他很坏,妄想诓骗孙女。” 这话顿时吓住了张老太太,急忙询问出了何事。 “他同我玩耍时,说我未婚夫是个恶人,长相丑陋,喜欢玩男子,到那时嫁给了容成玦,只有被厌弃的份,过不了称心的日子,让我千万不能嫁。” “他竟有胆子!”张老太太顿时怒了,阮生旦到底安得什么心思,随便用脑子就能想到,他竟妄想她外孙女! 他那般模样身份,是谁给他的脸面! “他还骗我,说我常常想见他是因为喜欢他。” “岂有此理!”张老太太彻底按捺不住了,她养他长大,花了银子,竟养出了一头狼来,诓骗她捧在手心的宝贝外孙女。 “来人,将阮生旦赶出张家,从今往后,别让他踏进我们张家半步!” 张老太太说完,便是还觉得不够,继续吩咐道,“别让他拿走一样东西,他来时就是两手空空。” “当初若不是瞧他可怜,又和阮畈沾亲带故,才留下他在府上享福,如今竟琢磨到我家软软头上了,当真可恶!” “半个铜板都别给他!” “是。”管事的听了吩咐,尽快出了门去办事。 府上的好多人都看不惯这个阮生旦,谁人不知道,这个乡下外来的阮旦生喜欢摆少爷架势。 倒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当初巴结上了少东家,还真以为自己是张家的主子了。 这不,还不和他们一样,是一条狗吗。 还不如他们呢,他们劳动了呀! “软软,往后切不可听他半句鬼话了!”张老太太很是紧张,生怕自家孙女真被那个货色给骗了去,是她糊涂,顺着让软软和那种人相识。 都是阮畈惹的祸,带来的人都是什么破东西! 为了软软,她也不能再让阮家在她张家逍遥下去了。 倒是该算账了。 “嗯,不信。”娇软的声音落下,波澜不惊。 …… 京都繁楼。 装扮婀娜的女子伏在榻上,直勾勾地看向端坐在桌子旁面色冷峻的男子,眸中满是势在必得,红润的嘴角含笑,千娇百媚地叫了一声:“郎君。” 然而,男子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剑眉越发地锁住,似在忍耐什么。 女子丝毫未急,软若无骨地从榻上下来,依旧叫喊着:“郎君怎就不搭理奴家呢,岂不是要伤了奴家的这一颗薄心?” 还未靠近,那男子忽然站了起来,眸光冰冷地看向那个女子,似在看一具尸体般。 娇媚的步子顿住,美人却依旧含着笑,朝人走来。 “公子,你就这般嫌弃奴家吗?奴家也是黄花大闺女,只要公子愿意,奴家的初夜就是你的了。” 那男子果然未动,由着美人绕过桌子寻到他,纤细的柔荑伸出,就要碰上紧合着的衣襟,不过下一刻,娇嫩的美人便被一把甩开,跌在了地上,哭泣了起来。 而男子眉头紧紧勒住,眸中含着几乎无法抑制的杀意,扶着额头,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 “五爷,我再去找一个更好的。”屋门被打开,卫东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主子,试探地询问。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他家五爷是衣角都没给她们机会碰上。 他赌,主子不会再难为他了,他真的找不到更好的了,况且主子头痛欲裂,应该挨不住了。 要寻个和他家夫人似的,咋找?怕是宫里的娘娘都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回去。”冰冷地一声,不容置疑。 门被打开,主仆二人离去,只剩下脂粉弥漫的整个屋子和地上哭泣的美娇娘。 到底是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来玩什么玩,不是耍人嘛! 坐在车马上的容成玦忍着额头的剧痛,面色惨白,俊逸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病没好。 只不过对上那个女人,他不会发病罢了。 她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难不成是她身上的香。 每回靠近,若有若无的淡香袭来,便是她在榻上,激动之时,最为浓郁。 头痛之疾未犯,反倒迷他心智,做出一些荒唐事来。 若是她身上是香料,或许能治他的病…… “五爷,可是要回府?” “去张府。” * “东家,外面来了个人,说是要拜见你。”门外的管事匆匆过来报。 “不见,就说我卧床不起。”张老太太很是不悦,好不容易外孙女来寻她,怎么就那么多人不识趣非要来人打扰她快活,都安得什么心。 “可……那好像是衡王府的车马?” 禀报的管事擦了擦汗,心底没底气,他们张家上下谁不知道少东家可是衡王的儿媳,便是皇亲国戚了。 自从少东家嫁给了衡王五公子,他们在外办事可是方便了不少。 “当真!”张老太太站起了身来,神色激动,她能不激动吗,若是不出差错,来人极有可能是娶走她外孙女的那小子,如今想要见的人来了,自然是要好好瞧一瞧,问一问。 “已经将人迎到了正堂。”管事松了一口气,人迎对了。 张老太太便是拉住了身边有些木愕的外孙女,直直地要往外走。 不过还未走几步,竟停了下来,似有什么大事般,满面探究地看向外孙女,直接询问道。 “外祖母问你,你可与他行了夫妻之事?他可愿意碰你?” 似被问懵了的洛锦意睁大了眼睛,下一刻便低下头,不去吭声。 “月枝,你来替你家小姐说。” 生怕被询问的月枝觉得自己方才求了几声佛祖果然没用,她还是被问了,那能咋办,实话实说最佳。 “回禀老太太,新婚当日,帕子就落了红。”她没骗人,是真的!那帕子上真的有红! “好,是好事!”老太太这才收起方才严肃的表情,外面谣言不断,她便是也没底,一些谣言也未必是假的,不可全信,也不可一点不信。 把软软嫁给那人,她一来看中了那人模样,二来因他无妾更无通房丫头,更不寻花问柳,单是这些,就比旁的男子好上数倍。 她是赌对了容成玦是个男人。 在这世上,只要是个男人,她不信有人能看不上她的软软。 赌一赌又何妨,总归没有男人又何妨,找男人还不简单? 钱是最好使的。 第26章 难闻 况且,衡王,可是不简单。 这下,张老太太瞧着外孙女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了,便是又问了一声:“他可对你好?” 洛锦意脸上染上了红脂:“他很好。” “你说好,外祖母就宽心了。”张老太太握住外孙女的手,神色清明,拉着外孙女就往正堂赶。 洛锦意随着外祖母的脚步,匆匆跟上,望向前方,眸光愈渐幽深。 他不气了? 到了张府正堂门口,便是瞧见了一位身子高大,模样俊逸的人立在那,是绝貌无双的衡王五公子没有错。 “……拜见外祖母。”容成玦此刻他伸手行了个面见长辈的礼。 容成玦这一拜,便是惊到了许多人,连着张老太太都没想到,这皇孙竟也能对她这般敬重。 张老太太不过是微微遏住,不过片刻面上波澜不惊,慈祥和瑞,以礼相待,招呼上茶。 反倒是洛锦意惊愕了一番,他竟愿意这般礼待外祖母。 不过,待到洛锦意坐到了自家夫君身旁的位置之时,欢愉的面色愣住,下一刻,低下头用帕子抚上了白皙的鼻尖,微微咳了一声。 花楼特有的味道。 欢堂香。 她在繁楼数载,怎会不知道这个味道,旁处可不会有,这物专门用在花楼,用来给恩客舒心用的,勾人用最佳,用在那些不常来的恩客身上,最是有效。 他竟去了那种地方? 若她没猜错,就是京都繁楼。 她在里面待过整整五年。 花楼的姐妹们常常谈论接待的恩客们,久而久之,便是将各个权贵的消息打探得清楚,说谁家的公子最常来,哪家夫妻最是和睦,哪位郎君最是痴情,最是伪善。 她常竖起耳朵听的,也传来了许多秘闻,便是皇亲国戚,也不例外,多数来过花楼……要说谁最老实体面,未曾踏足过繁楼,便是衡王府上的五爷,就算是那人成了王爷,也没人见过他荒唐,只娶了一妻,育有一子。 总归,楼里人常说,谁若是嫁给了他,便是不用怕什么争风吃醋,最为安生,当是要修几辈子的福气。 孙家姑娘就是有大福气的人,嫁给了独爱她一人的夫婿。 洛锦意拧着帕子,眸光添了几分深邃。 上一世他可以独宠一人,为何娶了她便不行了? 洛锦意轻咳声引来了堂内人侧目,这下再想压住,便是有些难了,伸手便要拿茶,却是未曾碰到茶杯,便有人给她递了过来,放在了她的手中。 染红的眸子微抬,瞧见了是谁,顿了一刻,微不可察地用帕子垫在手中,趁着呼气功夫说了声谢谢,尽快喝了一口压了压。 压下去,心底便也松开多了。 见妻子缓过来气,容成玦才松开紧皱的眉头,与堂上的外祖母谈论正事。 “护城河当真要扩建!”是张老太太的惊呼声。 喝茶润嗓的洛锦意顿住,董家捐资建造的护城河,与京皇河相通,造福了一方百姓。 上辈子,护城河扩建之日,她们张家都还不知,只知道百姓口中的董家是好商户,造福百姓。 而与此相对应的张家,却被人唾骂,提起来皆摇头晃脑,不知是哪个传谣,竟说张家家主吝啬,不愿出钱来,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便是祖母积攒的好名声,也是一夜之间耗的干净。 他们又怎知那时她祖母只剩了一口气,更不知有捐赠的消息,祖母去世,张家商行灭门,那些人又传,女子当家管财,便是只有丢的份,保不住的。 而如今,外祖母竟这般轻易地得到消息。 还是从她上辈子未曾嫁的夫君口中。 若是上辈子她嫁了,她外祖母是不是就不会在生病的时候还受万人唾骂,更不会死不瞑目。 果然,真相最是可笑。 会撕扯人的肉。 “好,择日我便去拜见河运总督潘大人,势必尽一份微薄之力。”张老太太明显有些激动,她等这一天许久了,只要她出钱,便可为张家添上一份保障,博一份名声,更为外孙女挣上一份颜面。 更何况,若是护城河与京皇河连通,往后她张家的生意不知要节省多少路程银两。 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张老太太与外孙女婿又交谈了许久,便是越看越喜欢,是配得上她家软软的,心底越发欢喜,但很快就到了两人归府的时辰,张老太太再是不舍,也只能放人离开。 两人离去之际,多了一辆装货的车,便是张老太太给外孙女傍身的东西,还有些从外地带来的稀罕物,让孙女拿去送人。 到底是数量庞大,到了王府卸车的时候,连容成玦都多看了一眼。 果然宠爱。 不过,新婚妻子为何今日似乎一直在躲着他,必要与他相隔几步? 容成玦望向相距他许多步的娇俏女子,眉头下意识皱起。 不动声色地迈了大步往那边靠,谁知,她竟也往另一边走了一小步。 他竟是洪水猛兽不成? 冷峻的脸多了几分寒意,直直地往妻子身边走去,上前抓住那人细腻的柔荑,眸光幽深,还带着些质疑:“为何躲我?” 洛锦意愣住,白皙的下颌抬起,娇俏的眸光多了一分无辜。 握着帕子,放到嘴边,轻轻咳了一声,另一只被握住的手轻轻一挣,却没能被放过,绣眉不自觉地皱起,轻哼了一声:“痛。” 脸色不大好的容成玦似乎意识到了,手下的力松开了些,却仍旧未放开眼前可怜巴巴的人,倒是心狠,不放过继续问道。 “为何?” “我身子不好。”这一声娇弱的声音越发的可怜,却也似抓住对面男子把柄了一般,从那微松开的大手中抽脱了出来。 旋即,她便顺手将帕子敷在方才抽出来的手上,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擦拭了一番。 容成玦:“……” 我看得到。 正当容成玦觉得自己要再逼迫一番时,旁边的人儿居然开了口。 “你去了何处?” 他顿住,深邃的眸子看向她,棱角分明的脸上尽是让人摸不透的神色。 “我不知你去了何处,总归不是什么好去处。”洛锦意一口气说了一段长话,用眸子瞥了对面男子一眼,便是迈着小步子要走。 不过,她也没能如意,又被那个凭着劲大的人拦住,动弹不得。 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越发地浓了,帕子也用不得了,便是挣扎了几分,扭过头,闷声咳了咳。 倒是爱折磨人。 “你怎知道?”男子沙哑的嗓音近在咫尺,她便是想装聋子也没人会信。 “往常在家中,我大堂哥常来寻觅我借钱花,我最不喜的便是他,每一回他身上尽是臭味,熏得我脑袋痛,心也痛。”她说得隐晦,并未点名道姓说人。 “我身上有那种臭味?” 洛锦意便是再也扯不扯笑来了,似有些生气般,瞪了那人一眼,吐出了一字:“是!” “浓郁的很!” 第27章 无肠公子 给他颜面他还不要。 那就不给了。 “你再不放开我,我便要被熏得发病了。”没什么好语气,声音却也弱了些,虽不是求人的模样,却也让那人不敢再造次了,乖乖地松开了手。 容成玦回想到了方才在张家同她坐在一起的场景,还有在马车上她不怕邪风,掀开窗户的动作,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 怕是从一开始,他便被她发现了。 他下意识闪躲视线,扯到旁处,不去看她,眸光落到了一旁湖上的莲花蕊上,有些飘忽。 确实不好闻。 他也 厌那味。 “我是要回去喝药了,离我远些。”这声音越发有底气,便是又瞥了他一眼,往前走了。 容成玦瞧着往风栖院走去的娇小妻子,竟是有些迷茫,他应是要说些什么的吧。 不过……他抬起衣袖靠近去闻。 应该先洗一洗。 回到风栖院的洛锦意从袖中掏出被捏出褶皱的帕子,毫不怜惜地扔给了一旁的丫头,让人烧了。 知事的丫头们早早就准备了热水,沐浴过后,娇嫩的面上才多了几分松快来。 洛锦意这才慢悠悠地出来,领着人去清点张家带来的东西。 倒是有一些稀罕的蟹是要当晚送给王府的人尝一尝,那蟹十分大,比人的两个手掌还要大,统共放在好几个箱笼子里,还搁着冰块。 张老太太都是提前给外孙女分好了,往王爷那里送去十只,胡侧妃与李侧妃还有周姨娘房里各送上五只。 旁的姨娘也留些情分,各陪上三只,剩下的便分给衡王府的几个爷院子里,单凭洛锦意来分,若是她想多吃些,便少分些给旁人也是可的。 洛锦意给自己留了九只,旁的妯娌院子各送了五只正好。 安排全了,洛锦意当即叫人蒸上一笼,她多年未吃过这些外来的玩意儿了,若非外祖母走南闯北地做生意,她自然也是吃不上的。 螃蟹方才熟,容成玦便是满身湿气地过来,显然是方才沐浴过的,便是头发都是湿的,换了身月牙白的衣裳。 洛锦意瞧见夫君,见她浑身湿漉漉的模样,便是请他过来,坐下一起吃螃蟹,这蟹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吃不饱人。 小厨房还做了个拌莴笋、花香藕的和板栗烧野鸡,吃一口蟹黄,满口留香,配让弹嫩爽口的清凉酸莴笋,在夏日里最是舒心。 若是再尝一口软糯的甜藕,和鲜嫩的野鸡汤,便是最好。 容成玦看着眼前许多个蟹,瞬间失语,这螃蟹又被叫做无肠公子,在宫中虽然也有,却是定量定点的供应。 张家,果然有钱。 待到两人用完晚膳,谁都没先开口,由着丫头们伺候,容成玦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是在院中信步走了两圈,又回到了室内。 神色莫测地看向那已然有了人的床榻,微顿了片刻,走了进去。 总归他沐浴过许多遍,自不会再熏到她。 “五爷,你且过来。” 方才走到床榻旁停下,里面隐隐若现的人唤他。 他僵硬在原地。 她是不气了? 不过竟是越发大胆了。 犹豫片刻,他毫不犹豫地掀开帘子,脱下鞋袜,钻了进去。 眼睛方才一暗,便有个柔荑勾住了脖颈,贴了上来。 嗅了嗅他的脖子处。 道了一声没了,便咬了上去。 小猫一般挠人。 勒得用力。 理智崩塌,没有了冷静自若。 全然忘记了今日犯的头痛病,沉醉在无能为力的其中。 承受着探索的洛锦意,顶着虚汗,嘴角扯出了若有若无的笑,他果然还不会,怕是不过是在繁楼走个过场罢了,总归他现如今还是她一个人的。 身上的人更是难耐,满身的虚汗,无措地捏着什么,仿佛遇到什么难题了一般,眉头紧紧锁住,无法排解。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似想到了什么,在怀中女子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如此,可对?” 也被折磨着的洛锦意便是咬着牙,嗯了一声。 那人继续。 紧接着,又低声闷哼地说了一句解释的话:“我并未碰旁的女子。” 手下未停。 安静的夜一点都不平静,忍得人心慌。 衡王府主院。 “王爷,该用膳了。”一个身形佝偻的男子,声音尖锐的公公低头请示,恭敬极了。 正埋在案前的男子许久才抬起了头来,放下了手上的笔,看向那公公询问道。 “老五媳妇今日去张家了?” “回禀王爷,今日五夫人的确去了,快晚间了才归来,五爷亲自去接的,还从张家赶来了一辆车,东西堆得甚高。” “哦?老五何时去的?” “午时过后,听说同张老太太聊了许久。”那公公赶紧回道。 “他倒是聪明,张老太太是个能人,他娶了这个张家少东家,是不吃亏的。”衡王含笑,嘴角上扬,站起了身,寻到摆好的饭桌正要坐下,却眼睛一亮,顿在原处。 “哪里来的无肠公子。” 安公公含笑上前,指着摆在桌上的好几只蟹。 “是五夫人送来了,说是张老太太在外做生意寻的,往你这送的足足有十只呢!” 衡王盯着桌上的螃蟹,坐了下来,拿了一只放在碟中。 “老五媳妇不是个傻的。” “五夫人聪慧,做事也算周到,这无肠公子不仅往你这送了,往胡侧妃和周姨娘那里送了五只,旁的姨娘送了各送了三只,几位公子房里各给了五只。” “不愧是京城第一富,与他家结亲,总归还能饱口福的。”衡王满意地吃了一口蟹黄,便是挑出了粗壮的蟹腿肉,沾了些汁水,填入口中,眉头都舒展了几分。 “七日后的巡视陪同,让老五去吧。” 安公公愣了许久,反应过来后,赶忙低头应和:“是!” 盯着自家王爷大快朵颐的安公公擦了擦身上的汗,耐不住心底直打鼓。 当今圣上巡视江南,一向是要带上皇孙前去,需各个王府定一个皇孙陪同,哪个王爷的子嗣不多?便是有世子的让世子去,像他家王爷这般没有嫡子,未曾立过世子的怎么办? 便是只能选了,他们这些下人都猜测是胡侧妃所生的大公子,毕竟,往年都是钦点他去,少数让三公子,二公子也是有的。 这等好事,向来直接越过了五公子的,谁能想今年因为一个螃蟹宴,点了一向沉默寡言的五公子去巡游。 出乎意料。 难不成因为五公子成家了? 能行周公之礼了? 不给王爷丢人了? 总归,他明日早早去禀告便好。 第28章 伴御驾 衡王府祥安苑。 周姨娘苦大仇深地看着面前的几个螃蟹,许久不见动筷。 “姨娘,你就别多想了,五爷不会让人五夫人知晓的,自没有争吵一说。”娟婆子站在一旁安慰着。 “这结亲还不足七日,他竟这般急切,学着去了那种地方!这若锦意知了,心中定是难受。”周姨娘唉声叹气,生怕好好的媳妇飞走了。 “她可是张老太太的外孙女,富贵无双,教养长大的,心里若不痛快了,该不会与老五和离吧?” 娟婆子哀叹了一口气,她家姨娘一向打心底敬重张家老太太,虽未曾见过,却心底向往。 自从知道了五爷要娶张家少东家,便是又欢喜又忧心,欢喜与那张家老太太结了亲家,忧心于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害了人家姑娘。 好不容易两人成了事,姨娘舒了心,谁知这五爷又搞起了什么扑棱蛾子。 与新娘同房不够三日便住到别处,趁着五夫人回娘家,闲逛腌臜的繁楼去了。 大病方好的周姨娘方才意识到自个没教导好儿子。 “是我这个做娘的未曾教导好他。” 周姨娘叹了一口气,面色满是懊悔,玦儿性子冷清,成日里摆着个脸,连她这个亲娘有的时候都怂,故而许多事情能免则免。 到了年龄,本该照着他几个兄弟一般,给他安排教习伺候的丫头。 问了一嘴,她的冷面儿子只说不用,她也就不敢去费心驳他,都随他去了。 之后,又传言她儿喜和男子共处一室,彻夜长谈。 她立马急匆匆地往她房里塞美人,谁知,统统被他不留情面地一下全扔了出来。 她这个当娘的也怕事情闹大,不敢再给他房里添人了。 致使她儿在婚前还未碰过女子,不知夫妻相处,婚后规矩,至于周公之礼,她未曾教过,不过他一男子,应是也知晓的吧…… 总归他去了繁楼,定是学会了的,就是他是个冷清人,定然不知该如何体贴妻子,经营夫妻情谊。 “姨娘放心,咱家五夫人聪慧,定是能发现五公子的好,自不会轻易和离。” “……他哪里好?” 娟婆子:“……”不拈花惹草呀。 好像也没了。 “不若请三爷教一教?”王府上下皆知,三爷最疼三夫人,两人是极恩爱的。 “也好,过几日我去请三爷教一教我儿。”周姨娘哀叹了一声,十分无奈。 总归她不能丢了这样好的儿媳,儿媳家世好,模样好,有钱,还会医术救了她的性命,便是打着灯笼在这世上也寻不到了。 “姨娘快用这鲜蟹吧,听说这个季节千金难买,便是只有咱们和张家攀亲家的能吃上,你这里可比旁的姨娘多了许多只。” “她们是沾了我儿媳的光。” 周姨娘毫不掩饰心底的欢喜,目光转到了面前的蟹上,毫不犹豫地砸开了吃。 只是吃了一口,眉头舒展,清丽的面上就没了方才愁苦的模样。 次日一早。 衡王府便是一阵躁动,都说王爷身边的安公公去了五爷的院子,传了话,说是此次伴驾巡视,由着五爷前去陪同圣上,到底谁都没想到,纷纷聚在一起议论了起来。 毕竟照着往常,这种好事是万万轮不到府上的五爷的。 听到信息后,最为郁闷的当属胡侧妃大房院内。 来人还未靠近,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碗碟碎裂声。 大夫人刘曦月也是被吓懵了般,扶着门框,咬了一下牙,脸上多出了几分懊悔来。 最后,她开始跨过脚下的瓷器碎片,来到了屋子中央拜见。 “母亲。” 胡侧妃只是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要扔的东西,甩了甩手帕,体面地坐回了主座。 “坐吧。” “是。” 还未坐稳,就听到了胡侧妃带些责备的阴阳怪气声。 “洛家虽是破落,但总是有些好处的,瞧瞧,这蟹放到宫里都是稀缺的玩意,竟带了这么多回来,这没过门几天,就懂得孝敬长辈,为夫君谋划了。” 胡侧妃指着地上扔的几个煮的通红还冒烟的无肠公子,呲了一声:“虽是体弱多病,却比一些身体康健的会来事,筹划想法子。” 刘曦月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扯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来。 “儿媳知错,往后势必更上心……不过说来,五弟妹,身体的确不好,我是听说,她那样的身体,是活不过十八岁的……” 话说了一半,刘曦月顿住,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胡侧妃这才感兴趣,抬了抬眼:“怕也是坊间谣言。” “未必是谣言,是洛将军府上伺候退下来的人所说。”刘曦月靠近了些婆母,低声继续,“听说,这五弟妹的身子,不仅活不长久,还……生不了孩子。 ” 胡侧妃一愕,多了几分兴致。 “当真!” “儿媳不敢糊言。” 骤然间,胡侧妃脸上多出了笑颜来:“生不了孩子还算什么女人,这王爷怎么把这种人挑给了老五,说出去,怕是要闹笑话了。” 刘曦月点头小声说是。 “由此可见,公爹给五弟指了这个婚事,定是未用心的,只是拿五弟来报恩的……母亲何必要为五弟去南巡而忧心。” 胡侧妃喝了一口丫鬟递过来的茶,满意点头:“也是,不过是去一趟南巡,我儿前后去四趟了,老五一个平日里闷不吭声的,王爷从不喜欢他,如今,王爷当是想补偿给他们母子二人几分颜面罢了。” “是,儿媳还听说,五弟与五弟妹并未成事,那染了梅花的帕子,都是假的……” 胡侧妃眼睛直发亮,彻底没了心结。 一个两个生不了,一个美貌却体弱,一个空有武义却不行,她急什么?当真是庸人自扰。 让人去把地上扔的无肠公子拾起来,胡侧妃很是好脾气地说了一句“不吃可惜了”,她最不喜欢糟蹋了。 刘曦月适才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帕子,笑脸去迎婆母。 …… 风栖院内,收到讯息的容成玦坐在院中的石头凳上,眸光幽深了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总归心思难测。 洛锦意也坐在一旁,盯着面前的牡丹花,神情恍惚。她知道这次江南巡视,出了大事,有人刺杀当今圣上。 有人因祸得福,有人受尽牵连。 衡王府选了大爷容成聂前去,胡尚书家大公子作为护卫也陪同前往,危急关头替皇帝挡了一刀,险些丧命。 归京后,圣上恩赏器重,连同衡王府为侧妃的胡氏都被封为衡王妃。 胡侧妃之子,大爷容成聂顺理成章被封了衡王府世子。 胡家的地位水涨船高,更是人人称赞的忠臣之户,没几日,便在大殿之上愤慨谏言,说她洛家勾结敌国,欲图不轨…… 不久之后,她们洛家便被查,寻到了早就事先埋伏好的人证物证,洛家上下无一幸免。 上一世,容成玦未曾去……如今竟然变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 和前世不同,定不是什么坏事。 洛锦意抿着红唇轻咳了一声,到底此次不能再让胡家大公子再救驾立功,更不能给圣上对胡家心软的借口。 不过,怎么才能拦下胡家大公子不去此次巡视呢? 除非胡家发生了大事,搅得圣上厌弃…… 第29章 面圣 …… 两日后,衡王府的五夫人巡视了张家京城所有的药铺,以及医馆,回了一趟娘家洛府。 同祖父商量了些事情,送了些东西,未曾用膳食便回来了。 足够了,胡老爷子的头痛病,便是最适宜用她配备的药的…… 骗子说的假话久了,总是有漏嘴的时候。 第二日早朝,洛老将军便在朝堂上呈上了奏章,跪地不起,说有人与北狄联合,要陷害他洛家,要害他大盛国。 早朝分为文官与武官两派,因这此事吵得激烈。 不过是在讨论,是哪个龟孙子能想到如此计谋,什么用白鸟传信诬陷,收买府上下人当人证,还意图阻了洛家与衡王府两家的亲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恶毒阴狠。 连着宝座之上已至六旬的圣上都不禁皱起了眉头,似嗅到了什么恶臭。 “可有查到是何人陷害。”高座上的皇上出言询问。 “回禀皇上,老夫已知幕后指使之人,此人正在大殿之上!” 此言一出,便是又引起了轰动,皆相互观摩,不敢多言。 “何人!”圣上环视了一眼底下,说道。 “陷害我家的正是胡尚书胡大人!” 洛老将军抬头挺胸,伸手便指向了一旁的胡大人,文武百官的目光随着跟了过去,正好瞧见同样年迈的胡大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好生响亮的一大声。 “胡言!” “老夫于一颗赤诚之心,日月可见!于国于民问心无愧!怎会陷害洛将军,与敌人勾结!” “陛下一定要明察秋毫,还我清白!莫要让宵小之人陷害于我。”胡大人说得情真意切,跪在地上,抹着眼泪,好一个被误会陷害的委屈样。 圣上揉了揉头,皱着眉头,看着底下哭诉的人,没有一丝怜悯,沉声道。 “洛将军,你可有证据?” 洛忠清猛磕了一个响亮的头,咬牙切齿地叙说道:“回禀皇上,我孙女大婚当日,便有假神医冒充……如今那人已经全然招供,指认是胡尚书家的管事逼他如此。” “一人之言怎可当真,怕不是诬陷我。”胡大人言辞坚毅,很是不服。 “那前日夜里,有人潜入我府上欲行刺杀人证,被我抓到,审问之下供出了是你胡大人,又该当如何?” 胡尚书眸子一缩,头疼欲裂,怎会,那些刺客不是全部自缢而亡吗! 难不成…… “你诬陷我!那人定被你严刑拷打,才会被迫指认老夫!” 胡尚书说罢,洛忠清立马大声反驳。 “他们为何偏生指认你胡大人,不指认别人!” 文武百官纷纷点头。 这话问得不错,为何? 胡尚书气得直捂胸膛,仰着头扯着嗓子道。 “分明就是你看不过这些年我家兴盛,便要陷害打压我胡家!” “我与你无冤无仇,对你一向礼敬,这朝堂上下谁人不知,若不是证人指向你,我怎会无故陷害你?”洛老将军说得动情,便是老泪都流了下来。 一旁的文武百官皆禁不住点了点头,确实,这洛老将军对胡尚书一向十分礼敬。 一点没错。 此刻,最受人关注的除了跪着的胡大人与洛大人,便是朝堂上站在一旁似没事人的衡王了,谁不知道,这争吵的两家皆与衡王沾亲带故,一个从胡家迎来的侧妃,一个从洛家方才娶来的儿媳妇,到底是最愁人的。 四处躁动不已,叫人急得冒汗。 洛忠清跪在地上,使劲又磕了一个头。 “陛下,请许微臣呈上人证物证!” 高座龙椅上的圣上抚了抚头额,眉头紧皱地看了胡尚书一眼,还是说了一句:“准。” 不消一会儿,就有几个人被押了过来,纷纷磕头拜见,求饶命指认胡尚书。 “胡言!他们都是胡言!他们是洛忠清这个老匹夫派来加害我的!” “微臣冤枉呀,这些人所说所言没一句真话,我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全是洛忠清污蔑陷害,是他看不得我家得意,故意而为之呀,陛下!” 胡尚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着,全然一副是被冤枉的可怜样子。 洛忠清死死地盯着胡尚书,质问着: “我一向敬你学问,敬你高尚,把你当做大儒,当做儿孙的标榜,全朝上下皆知!我为何故意害你!分明就是你,要陷害我家!” “你分明……” 未等胡尚书补齐一句话,洛忠清就硬起胸膛,擦了一把鼻涕,打断了他:“我一介武夫莽汉,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害你?” 胡尚书气的抚着胸口,直往后仰,眼珠子都瞪大快掉在了地上,只是伸着颤抖的手,指着洛忠清。 “你,你知道,分明……” 胡尚书想要开口却没能说出口的样子,把旁边看戏的众人急坏了,纷纷催促,让胡尚书快些说。 “胡大人快快说出真相吧……” “是呀。” “某要隐瞒了……” 这瞧着,胡尚书急成这样,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怕是有什么大冤情! 气的都全身发颤,头痛发蒙了,脸色青紫了,不知道的下一刻他就要晕过去了! 瞧着是被冤枉的要犯病。 此刻的胡尚书扶着头,脸色呈现了不正常的红,呼吸急喘息,双目睁到最大,直泛白,死死地瞪着对面的洛忠清。 浑身颤抖,话音都不利索,似咬到了舌头,尖锐的刺耳。 “我儿害死了你儿,当然是天大的仇怨!你就是装,你什么都知道……” 话音戛然而止。 文武百官:“???” 他们耳朵出问题了? 谁儿子? 害死了谁儿子? 谁死了? 胡大人这是疯癫了不成,竟当着圣上,众人!公然认罪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着圣上也不能幸免。 此刻洛老爷子瞪大了双眼,青筋暴起,不可置信地看向胡大人,上前就要掐住那人的脖子,幸好有人拦着。 “怪不得!我大儿媳传话,要小心你们胡家,没想到,竟是你们害的。” “说!你凭什么害我儿!我儿保家卫国,从不树敌,到头来竟被你们害死在了战场之上!” 只见此时胡尚书僵硬怔在原处一动不动。 周围围绕着微妙的熏香,久久散不开来。 “我儿怎么被你的儿子害死的,你告诉我!” 第30章 真相 胡老爷子紧随其后,重重地跌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你这个老不要脸的,害了我儿!竟还想害我孙女,害我全家!我杀了你!”全然急红了脸的洛老将军在金銮殿上没了理智,嘶吼大叫。 文武百官很是同情,表示理解。 十分理解洛老将军为何气急攻心。 的确太惨了,这洛家也就大儿子有点出息,就那样死了,以为是战死,谁能想竟是被害死的。 这当爹的还对仇人礼遇有加,笑脸相迎数年,谁不疯,谁不傻,谁能理智? 不过,洛将军大儿不是在战场上为救衡王,被敌方一箭射死的吗? 如今怎变成了被人害死的? 难道另有隐情? “大胆胡尚书!竟联合谋害功臣!”圣上一怒,一众文武百官皆低头不敢动弹。 谁知,又是一声扑通的跪拜声传来。 引得众人看去,这人谁? 认识的一眼就看出来了,胡家大爷! 胡尚书的儿子! 胡将军! 是他们想的那个人吗? 杀了洛忠清大儿的人! 颤抖地跪在地上的胡家大爷义正辞严地说着。 “圣上,父亲之言绝不可信,近日里父亲得了痴症,所言所行皆为梦魇。” 文武百官:“……”你信吗? 圣上似乎不太想理会他。 “来人,将胡家父子押入天牢,由大理寺审讯,五日内务必查清……”圣上说罢,便有侍卫前来捉人。 “皇上饶命!” “我父亲得了痴症,是痴症啊……” 殿上,依旧难以接受事实的洛老将军,指着被拖走二人的背影,将胡家老小骂了个遍,哪里还有方才不卑不亢的风骨。 到底是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 众人叹息。 胡氏父子刚被拖走,洛老将军便又扑通一声跪回了地上,朝着圣上行了一套三叩九拜的大礼,苍老的话语中满是激愤。 “圣上,老臣年轻时便跟着你征战沙场,不惧生死,继而大儿子又征战四方,保家卫国! 一朝身死,竟是被奸人所害,老臣痛啊!奸人狡诈,还望皇恩浩荡,还我洛家公道!” 紧接着,那洛老将军便似被雷打的庄稼般,跌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洛老将军!” …… 洛家被害一事,如同春日的杨絮一般,飘得满大街都是。 不过片刻工夫,京都茶肆,大街小巷,点心铺子都知道了洛老将军晕死在了金銮殿之上,由着宫里的侍卫抬着软轿,大张旗鼓地送回了洛府。 衡王府风栖院。 洛锦意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似看得入迷,许久不见翻页。 “姑娘!老爷子在宫里出事了!”门室忽然敞开,红玉从外面冲了出来,面色苍白。 “何事。”洛锦意抓紧了手上的书,搁到一旁的桌子上,直直地看向着急忙慌的红玉。 “老爷在朝堂上气昏了过去,是被人从里面抬回府上的!” 榻上安坐的洛锦意猛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备轿回洛府!” “是。” 洛锦意领着月枝与红玉两个丫头,朝着府门外,步伐急切,她已经很久,未曾这般焦急了。 祖父分明是去喊冤问罪去了,怎会在金銮殿上昏倒? 难不成胡家倒打一耙? 不!胡尚书在殿上不可能理智。 只要祖父按照她所说的做,胡尚书势必会出错!吐露些实话出来! 洛锦意主仆几人还未踏出府门,竟碰上了从朝堂归来的衡王,此刻衡王脸色算不上多好,总归就是别惹他的意思。 “公爹。” 见到了公爹,哪里有做儿媳妇敢当作没看到的,总归洛锦意上前相迎,行了一个得体的礼数,到底是焦急,声音都有些轻颤。 “可是要去瞧洛老将军?”衡王殿下顿足,望向还未迎娶几日的儿媳,想到今日生的事,忍不住皱起眉头,多看了几眼。 到底成了他们衡王府的家事。 ……他的侧妃,老五的儿媳。 总归是要舍一个的。 “去吧,你祖父晕了过去,今日在殿上生了些事,你便只管回去好生安抚吧。” “是。”洛锦意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耐下心中的焦急,告别了公爹,当即由着丫头们搀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衡王深邃的眸子却望了过去,神情越发难测。 脑海中忆起了洛明章救下他的场景,一支箭悬在了他的胸口,鲜血喷涌。 弥留之际,他一句话未曾说出口,目光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胸前的箭羽,脸上尽是要死去的惊慌失措。 握紧着他满是血的手,张开嘴似想说些什么,却无法言语,满是血丝的眼一直盯着胸前的箭羽。 他想说什么? 难道他的死真的另有隐情? 胡尚书的胡言乱语是真的? “谁在那里?”伴在衡王左右的安公公嗓子尖叫吼了一声,瞥了一眼地上箭支,指着院子里的凉亭处,叫人出来。 “王爷饶命,是我没看好三少爷。”一个侍从奔了过来,手里拉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紧随着跪在了地上。 衡王府内,王爷的威严便是天大的威严,身为王爷亲孙子的容成皓,瞧见了也只会瑟瑟发抖,躲在侍从的身后不敢探头。 “三郎啊,过来祖父这里。”抛开了杂念,想要含饴弄孙的衡王爷换了一个面孔,声音也压低了许多。 容成昊缩在侍卫身后抖了一下,更不敢露头了,便是身旁的侍从妄想拽他出来也很难做到。 哼唧的一声,仿佛再去用力,下一刻就要惹哭一个孩子了。 在王爷面前哭! 那侍从抖了抖,不敢想,便是王爷不责备,胡侧妃怕是也不会放过他,把他生吞活剥了。 低着身子,等待了许久的衡王殿下也没了含饴弄孙的心思,一身糟心事,瞧孩子哭还不如想一想正事。 衡王甩起衣袖就要离去,方才落脚,就踩到了什么,不大有耐心地踢走,看都没看一眼。 一旁的安公公瞧见,踮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便是对着后面跪在地上侍从说道:“小公子才多大,便拿起弓箭射起人了,往后若玩耍,寻一个清静的地方,莫要再扰到王爷了。” 说罢,安公公趴在地上,将方才衡王殿下没踢多远的箭支拾了起来,再次扔得老远。 “捡回来。”不容置疑的声音让安公公寒毛直竖,他扔错了?他应该将这箭恭敬地递给小公子? “是!” 安公公跑了老远,将弓箭捡了回来,仍旧不敢轻举乱动,将捡来的物件举着,跪在王爷身边,脸上堆砌着笑容。 “这羽箭从何处得来的?”衡王忽然问了一句话让众人没听懂的话。 第31章 箭羽 这回事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三少爷的侍从,急声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前些日子奴才带三小少爷,在杂货肆上买的。” “为何箭羽是黑白色?” 几人看去,果然瞧见箭羽上黑白交加,那侍从也聪明,有问便尽快回答。 “杂货肆各个样式的都有,纯黑色的,纯白色的,不过奴才听说,黑白的箭最为特殊。命中敌方更高,唯有我们大盛国有,我军打仗,将军们也总喜欢用黑白箭羽。” 黑白箭羽,大盛军中常见,人人皆知。 衡王直直地盯着眼前小上一半的小儿玩件,从未觉得它的长相那般熟悉过。 目光移到孙子身上,想到了什么,眸子渐冷,挥了挥手,让方才问话的侍从退下。 那侍从得了准许,赶紧抱着哭哭啼啼的三郎跑走了,生怕惊扰了王爷。 “王爷,这箭有何不对?”安公公小心翼翼地询问。 衡王并未说话,看了一眼安公公手中的箭,便拿到手中,掰断开来。 安公公身上又生了虚汗,生怕王爷不欢心,也把他掰断了去。 不过王爷今日确实反常,就算今日在朝上丢了面子也不至于拿着一根箭发脾气吧。 难不成想起了带兵打仗险些丧命之际? 而衡王此刻瞳孔深邃,叫人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小小的一支箭,能杀人的箭…… 射死洛明章的不是北狄士兵,而是他们大盛将士!是他们大盛国特有的弓箭! 胡大人不是痴症。 他说了真话。 而那支箭本是要射在他的心口。 好一个胡家! 好一个胡先治! …… 洛府。 主院内,拥簇着人,洛家的老少,都赶了过来,瞧这个今日在金銮殿上出了名的主家人。 洛老爷子也醒了来,躺在榻上,呆呆地望着房梁,晦暗的瞳孔一眨不眨。 “公爹,你就说一句话吧。”三夫人忧虑极了,心底突突地跳着,生怕出了什么事情。 “老爷,你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 …… 一群人劝着,说什么的都有。 屋里面也是乱成了一团。 “三姑娘回来了!” 这一声下去,榻上的老爷子才有了不同,转头看向门口,就要撑着身子起来。 “祖父!” 来人踏着快步,几乎是奔过来的。 洛锦意由着洛家人让路,很是顺利地来到了床榻旁边,扶着要起身的祖父,待到祖父坐好了,伸手按住祖父的粗腕,把上了脉。 确认无误后,才松开了眉头。 “祖父,朝堂之上,出了何事?”洛锦意并不觉得,逮个敌国奸细,能让祖父气血攻心,昏厥在大殿上。 定是出了什么事。 “胡家不是人!一群畜生!是祖父对不起你……祖父差点就要被奸人蒙骗,害了你。” “出了何事?”握紧了衣角,又问了一回。 “是胡家!是胡家害死了名章!是胡先治那小儿,害死了你的父亲!” 这句话说得大声,便是屋内一群姓洛的都听到了,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谁都知道,洛家有三个儿子,最为出息的便是大儿,自小练功,熟读兵书,不过十五就上了战场,二十就被封为了将军。 他在时,洛家风光无限,便是战死了,也给洛家带来了不少荣光,如今,竟说他是被人害死的,真是让众人生出了些哀怨来。 “胡先治!胡将军?他当真害死了我大哥!”守在一侧的三爷神情恍惚了一阵子,反应过来后,尽是气愤。 他若有武功,定是现在就冲到胡家,杀死那个害死他大哥的人。 洛锦意此时低着头,没人能看出她的神色,如是瞧见了,定是能从她面上看出几分讥笑和恍惚来。 ……不费吹灰之力,阴差阳错,找到了害死父母的真凶,还让那人在圣上面前吐出了真相。 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父亲之死,果然和胡家脱不了干系! 他们与胡家的恩怨,终究会一点一点了结。 杀父之仇,灭族之仇……胡家,再也不会是上辈子那样风光无限,无宗族能出其右的胡家。 洛老爷子抹了抹老泪,拍着外孙女的肩膀,一句一句地说出今日金銮殿的场景。 一旁洛家老少,这才知道,今日老爷子干嘛去了,分明就是去告状了。 甚至,胡家竟想害了他们洛家上下,诬陷他们叛国! 老天爷呀!若不是老爷子提前知晓祸端阴谋,他们洛家岂不是要亡了! 二房又是怎么回事?蠢成这样,竟与胡家密谋! 洛家二爷和二夫人都被老爷子幽闭了起来,此刻在此尽孝的也就二房嫡出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以及四姑娘。 便是一个个震惊后,低着头,不敢言语。 “意儿,你莫要伤心,总归我们找到了真凶,圣上会给我们洛家一个交代的!” “……也能告慰你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了。” 洛锦意这才抬起头来,用帕子擦拭着泪珠,似一朵随时要折断得花儿般,惹人怜惜。 “姐姐莫要怕,胡家会得到报应的!”一直站在一旁没出声的洛元恒,此时抓住自家姐姐的肩膀,神情莫名。 “嗯,他们活不成。”这声音很小,似闷在了腹中低念,便是距离她最近的洛老爷子都没听清。 “明日,我去大理寺,上缴胡家所有罪证,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车马行人,京都前大街上,最是热闹。 “五爷,不好了,我刚才听酒肆的人说,洛老将军出事了。” “何事?”坐在马上的男子顿住,随即询问道。 “洛老将军与胡家吵闹了起来,接连昏倒在了金銮殿上。” 卫东说着,便是看了看四处,赶忙道:“听说,胡大人亲口承认,夫人的父亲就是被胡家大爷胡先治谋害死的!” “夫人现今在何处?”俊逸的男子眉头紧皱,勒紧了马鞭,话中薄凉。 “应是听到消息,匆匆去了洛府。” “去洛家。” “是。” …… 洛府。 寂静的一片,堂屋内,坐着一众人,皆神色各异地看向中间跪着的夫妻二人。 那二爷脸上红肿的一片,掺杂着泪水,低声地呜咽着,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二夫人与往日富贵无比的模样天壤之别,衣衫不整,面如土灰,身子颤抖地跪在地上,若是抬起头来瞧,定能看到她脸上身上的伤痕,哭得比自家夫君激烈许多。 瞧这惨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子给二人用了刑罚。 如今,洛府上下皆知,是夫妻二人在祠堂打起来了。 “为何闹架!”主座上的洛老爷子皱着眉头,冷言问道。 第32章 香味 “父亲,我要休了这贱妇!若不是她诓骗我,儿子怎会做此等蠢事!差点害了我们洛家!”洛家二爷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妻子。 洛家二爷显然是知道了真相。 一直被幽闭着的洛家二爷,刚才听到老爷子在朝堂上晕倒的真相,就马不停蹄地去找到罚跪在祠堂中的妻子,两人谁也没让谁,狠狠地打了一顿。 “你还有脸说,若非你愚蠢至极,怎会被胡家利用!”洛老爷子满脸的气愤,便是拿起手中的杯盏扔到了儿子脸上。 “儿子就算再蠢,也不会害自家啊!若不是这蠢妇,我怎会被胡家蒙蔽。”他甚至差点将勾结北狄的信物藏在家中,若是让胡家得逞,他就真成了洛家的罪人了。 想想他就胆战心惊,胡家一群狗玩意,竟还是害死兄长的真凶! 他虽是混账,却最为敬重兄长,那时兄长最是疼爱他了…… 他差点就帮了仇人! 一横清泪流落,洛家二爷洛明顺哭的快睁不开眼了。 他的大哥好惨…… “儿媳冤枉啊!我也是受奸人蒙蔽!”二夫人李若梅哭得惨烈,直喊冤枉,“我也是为了让芳儿嫁一个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 “蠢妇!胡家老六就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将芳儿许配给她?你莫不是疯了!”洛老爷子被气得不轻,若是手中还有杯盏,定会再扔一个过去。 二夫人李若梅失声痛哭,看向站在一旁的儿子女儿,泪水更不要银子似的落下。 “母亲真的是在为你们谋划,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然而,她的一双儿女皆未曾上前安抚宽慰,一个个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蠢笨的贱婆娘,告诉你!待到事情了结,我定休了你!” 洛家二爷这下火焰更甚了,底气也足了些,指着结发妻子的鼻子责骂了起来。 二夫人李若梅似被吓到了般,脸色越发地苍白,便是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哭得悲惨,恨不得洛府上下都能听到。 “母亲。” 站在一旁的洛锦芳终于不忍心母亲的这般模样,抬起早已泪流满面的脸颊,朝母亲的方向奔去,抱住此刻柔弱极了的母亲,失声安慰。 母女二人哭得可怜,若不是众人知晓事情经过,怕是真要可怜这个哭得凄惨的李若英。 “芳儿乖,芳儿不哭,母亲定会让你以后荣华富贵的……”二夫人李若梅紧紧地抱着女儿说了一句众人听不清的话,便是哭声越发的大了,听得人刺耳。 一旁站着的洛锦意神情莫测,静静地盯着地上哭泣的母女二人。 到底是蠢。 “来人!将李氏幽闭,没有我的吩咐不可踏出房门半步!”洛老爷子未曾心软,下了吩咐,也没人敢质疑的,洛家二爷洛明顺也没能逃脱,让他在洛家祖宗祠堂醒过三日,三日后,在房内幽闭起来,不可随意外出。 如此,受罚之人被带了下去,堂内才有了清静。 “老爷,姑爷来了。” 洛老爷子看了一眼身边的孙女,朝人吩咐道:“快快将姑爷迎来。” 英姿俊朗的男子踏步走来,洛锦意才恍惚了一下,今日一早,他便招呼不打,消失不见了,如今竟来到了他们洛家。 容成玦看了妻子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见过了洛家老爷子,聆听了老爷子孜孜不倦地讲了今日发生之事,便无声地站在了妻子身边,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前几日省亲,他是知道了两家的恩怨,却未曾想到,洛老爷子竟这般焦急,今日便上告了朝廷。 闹到胡家人仰马翻。 倒是大智慧。 打得个胡家措手不及。 竟还从胡老大人口中套出了更大的秘密。 救了父王的洛将军竟是被胡先治所害。 容成玦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神色莫名的妻子,眸子一暗,移开了目光。 胡老爷子与姑爷畅谈了许久,见天色不晚,主动提出,让两人归家。 离开之前,洛锦意自然不舍了起来,祖孙二人单独在屋内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许久才出来,随着衡王五子坐上了马车回归王府。 马车上。 容成玦盯着神情未变的妻子,迎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下一刻,他便皱起了剑眉峰。 不对。 气味不对。 “你去祖父房间拿了香包。”冷峻的话十分肯定。 洛锦意眸子微缩,纤手绕了绕手中的帕子,放在嘴角咳了咳,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 男子依旧看着她,似已经备好了足够的耐心,等着娇气的人把话说完。 月牙白的帕子依旧被人按在红润的唇边,掩饰着主人的神情。 “这个香包带多了不好,便是拿回烧了妥当。”柔弱的声音似乎在叙述着日常,不由得让面前的男人目光变得凌厉。 “你给的。”冰冷的话不是疑问,是确定。 洛锦意抬起晶莹的眸子,娇嫩的面上咳得通红,温声细语道:“昨日给的。” “祖父带进了朝堂。”他说的肯定,不给人留余地。 黑曜石般的眸子对上,隐隐带了些怒气,樱桃般的红唇紧紧抿在一起。 “是呀,我让祖父携带的,若是不然,我还寻不到父亲的死因。”她的声音大了许多。 猫儿气了也是要挠人的。 容成玦轻笑,下一刻便收了回来,作势咳了咳。 “这香料能让人胡言?”语气轻缓了许多。 “怎是胡言?” “它不过是会让人情绪激动,说些大实话罢了,对患有头疾的人最为有效,特别是胡老大人那种多年被头痛病所扰的人!” 白皙的脸变得通红,用着染红了的眸子瞪了对面的人一眼,便是转过身子不想再交谈的模样。 男子愣了愣,看向对面柔弱女子的薄肩,呆看了许久。 车马行驶在石头路上,也算平坦,有时碰到了石子,颠簸一小下,时而颠簸一大下。 让车上的人不得不扶住另一个。 此时,容成玦便将娇小的妻子搂在怀中,低头看着,随着车马怎样剧烈晃动,二人皆没再分开。 “可否将那香包送于我?” “随你拿走。”静待在夫君怀里的洛锦意再次瞥了那人一眼,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个香包,扔在那人手中,纤嫩的手指着香包说道。 “不用的时候用油纸包裹住,半月过后便无效了,你若要用,只管来找我要。” “好。”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难耐。 第33章 逼迫 洛锦意抬头想看那人一眼,竟被他逮住,下颚由偌大的手捏住,挣脱不得,只得放弃。 “你欺负我。”美极了的眸子立马红了,是个人见了都是要心软半分的。 大手立刻松开了力。 沙哑的声音落在染红的耳畔,轻轻地说了一句:“不欺负。” 沉在车上的香味顺着木香,沁人心脾,应是那迷人心智的毒药起了作用,紧紧抓住浑浊的心,应当要犯病了。 衡王府卿燕院。 瓷器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持续了许久,才停下。 “娘娘,你莫要慌,老爷和大公子定会无事的!”跪在地上的丫头低着头,身子哆嗦着,许久吱了这一声。 “无事!你说无事?皇上朝堂之上亲自下旨,怎能无事,如何无事!”胡燕云面色阴暗,便是又拿了一个玩意儿朝着方才吭声的丫头砸了过去。 若是有外人来了,定是要惊愕许久,屋子里跪着的三个丫头,脸上身上尽是伤痕,还有血流不止的,头上被砸了一个大窟窿也不敢动弹。 “洛家!好一个洛家!”胡燕云手狠狠地拍着桌面,通红的面上不知道憋出了多少气来。 快步绕着整个屋子转,又寻了个玉石要往下摔。 这时,紧闭着的门被敲响,一个丫头进来,当即跪在地上:“娘娘,奴婢未曾见到王爷,只见到了安公公,他说王爷今日有要事不见人。” 胡燕云眼睛瞬时变得通红,狠狠地咬住嘴角,扯出了一层皮肉,抱着玉石的身子都站不稳了般,自顾自地说着:“王爷竟不愿见我,我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为他打理衡王府上下,他不能舍弃我!” 胡侧妃似疯了地说着,便是下一刻,将怀中的玉石朝方才禀告的女子身上砸了下去,幸好错过了头,落在了肩膀上,这般的重物,若是落在脑袋上,怕是要出人命的。 “娘娘,王爷对你宠爱有加,定会想办法助老爷子脱困。”颤颤巍巍的婢女扯着喉咙说着。 “对呀!娘娘,五夫人方才从洛家回来了,你大可询问一番。” 胡侧妃沉寂的眸子猛地一亮。 “对!她是洛家的女儿,定什么都知道。” “她不过是王爷的儿媳,王爷定会为了我助胡家脱困,不会帮她家……”自顾自地说着,像极了自我安慰。 第二日,风栖院就来了群不速之客。 胡侧妃领着儿媳刘曦月,兴师问罪般命下人推开了风栖院的门。 洛锦意身体柔弱地行了个妥当的礼数,便是让人上座喝茶,全然紧闭着嘴,唯唯诺诺的模样。 “昨日你可是回娘家了?”喝了一口茶的胡侧妃沉寂的目光落到了洛锦意身上,问了一句话。 “是,祖父生病,我自幼丧父丧母,全由祖父养大成人,自是要归家尽孝。”清亮的眼睛满是真诚,拾起帕子,放在嘴边,虚弱地咳了几声,怕是说话的人再大声些就是要昏倒了。 “你可知错!”胡侧妃脸色一变,盯着洛锦意,大声呵斥了一句。 “锦意知错。”柔弱的五夫人不问缘由,当即认罪,便是一副听话懂事的好媳妇模样。 胡侧妃愣了一下,眉头紧皱,眼底透露着厌弃。 “媳妇外出,应先报公婆,你这般不守规矩,嫁来几日,未曾在府上闲过,倒是忙得很。” “锦意知错。”依旧柔顺任由揉捏的模样,看呆了胡侧妃以及大夫人,这般好脾气,也是少见。 越发让胡侧妃训得有底气。 “我虽非王爷正妃,却也是掌管着王府上下,你自嫁来那日,从未见你来请安拜见。” “锦意知错。”洛锦意又咳了几声,捂住嘴,才说出了这几个字。 “你既知错,就要想法子补错!” 胡侧妃看了一眼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洛锦意,妆容精致的面上露出了嫌弃,顿了顿继续道:“你我两家昨日生了事端,你需同洛老将军说上一说,让他莫要再诬陷我父亲了,两家和睦便是最好,王爷也能宽心些。” 坐在胡侧妃身旁的大夫人低头扯起了帕子。 “我祖父污蔑胡尚书?”洛锦意用震惊极了的模样看向胡侧妃,满脸的不可置信。 胡侧妃皱起眉头。 “你不知?” “我只知祖父敬重胡尚书。” “你不知昨日发生了何事?” “我知昨日祖父在朝堂之上气昏了过去。”娇弱的美人咳了咳作势思考,似想到了什么,绣眉隆起,不确定地看向胡侧妃和大夫人。 “难道昨日祖父昏倒是被胡老大人气的!”美目睁大了些,满脸的疑惑忧愁。 此话一出,似踩到了老鼠的尾巴般,胡侧妃顿时没了方才的好脸色:“大胆!” “难道不是吗?”身娇体弱的人儿又低下了头,似没看到胡侧妃恼怒的模样,思虑了一会儿,看向了大夫人刘曦月,满眼疑惑,“大嫂,我祖父是被胡尚书气的昏在了金銮殿上?” 大夫人:“……”应该是吧,但这是她可以说的吗? 大夫人低头沉默不语。 “若不是胡大人,那我外祖父为何无缘无故昏厥?” 大夫人:“……” “大嫂知道?” 大夫人:“……”我怀疑你也知道,可我没证据。 紧接着,大夫人又听到了许多声大嫂,一声一声的,便是将一向沉着冷静的大夫人叫得脸色煞白,竟是脑子迷糊了般,开口说了话:“应是……” 说了什么话她不知,她只知方才反应过来,耳边就生了一股风,脑袋蒙了,嗡嗡地直响,一半脸没有知觉,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打了! “你!” 又是一巴掌,两边脸凑齐了,迅速肿胀了起来。 伺候的丫头们皆吓了一大跳,纷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是胡侧妃对大夫人动手了。 而此时,风栖院也热闹了起来,又来了一群人。 王府里的几个姨娘和闲着的夫人都过来了。 应该是站在最前面的周姨娘请来的。 好巧不巧,赶巧看到了胡侧妃打儿媳妇的那一幕。 皆一个个愣在院门口,震惊极了。 第34章 又又又晕 院内的香气随风散开,糅合着一股子女子脂粉气味,越发地闻不清楚。 若是容成玦在院内,定闻到这熟悉的味道。 可不就是昨日那能致人激动胡言乱语的香嘛。 风栖院此刻极静,便是被打的大夫人都没出声。 麻痹过去,脸上肿胀了起来,疼得再也忍不住,泪顺着隆起的脸颊流下,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夫人本就生得寡淡,又生了两个孩子,便是平日里保养得好,涂脂抹粉的装扮也算是秀气。可如今肿胀的一张脸,头上的发髻歪斜到了一边,钗花散落了一地,让人不忍直视。 她便是再生了十个胆子,也不敢顶撞婆母。 憋着气,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哭得可怜。 捏紧了麻痹的手,胡侧妃扯出了一丝僵硬的笑,眼中没了方才的怒意,取而代之的迷茫。她平日若发怒打人,如何也不会让人看到,拿了把柄,今日竟这般失态!让这些贱人看了去! 若是传到王爷耳朵里…… 不可!万万不可! “我是命苦,这王府里的大夫人和五夫人竟联合起来,辱骂我父亲,我怎能不气!” 刚来的一群人皆未曾说话,连周姨娘都还一句没吭,呆呆地看着,她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或许,没见过什么世面吧。 大夫人呜咽的声音哭得越发大声了。 听得胡侧妃厌烦不已,极力地在众多人面前忍住了脾气,只管将矛头对准了小辈洛锦意。 “老五媳妇……” “五夫人!” 只见身若扶柳的五夫人刚被胡侧妃瞪了一眼,美目躲闪,手扶着心口,摇摇欲坠,便往后退了几步。 帕子扶住嘴角咳了许多声,面色通红,胡侧妃方才对她说了一个字,便飘飘然地跌在了地上,昏死过去,没了意识。 还在院门口站着的众人赶忙上前搀扶,皆忍不住多看了胡侧妃一眼。 这怕是被胡侧妃折磨得晕了过去吧。 毕竟对自家儿媳都这般狠绝了,落到有仇有恨之人身上,能轻了去?怕是早骂过打过了没肯让人瞧见。 这不就是再也忍受不住吓晕厥了。 五夫人可当真可怜啊,怕是气都憋在了心底了。 周姨娘跑的最快,直接将自家轻飘飘的儿媳抱了起来,对上满眼错愕的胡侧妃,目光不善。 “娘娘就算心中有气,训斥打骂一个病人有何用?” “你大胆!”胡侧妃大声呵斥了一句。 “在娘娘身前妾自然没胆,便是应该叫来王爷评评理!” 周姨娘不去多说,急急忙忙地将儿媳送入了屋内,让人喊了大夫过来。 这下,风栖院的院子变得越发拥挤,没人敢多发声,便是大夫人委屈的哭声也自发小了许多。 人也齐全,扮相美貌富贵的三夫人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哭泣着的大夫人,很是有兴致,二夫人娴静地站在一旁,满脸惊愕,几个姨娘也皆神色各异,不敢出声。 此时的胡侧妃不敢置信地盯着风栖院的内室,脑袋嗡嗡的,一个姨娘竟敢爬到她的头上! “王爷!” 直到众人瞧见了来人威严的面孔,才知道,王爷当真来了! 风栖院内的一群人皆没能离开的,看戏一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胡侧妃。 至于胡侧妃为何跪下,自然是王爷让跪的。 “你可知错!”座上的王爷瞳孔黝黑地盯着地上跪着的侧妃,手击打着石头桌子,满眼探究。 “我,我不过是过来同她说一说两家的事,若是能解决便是最好,王爷也不用再为此事忧心了。”胡侧妃此时才有些慌张,眸子微微躲闪。 “你如何解决,当众殴打儿媳!还是将人折磨致昏厥!”一声冷极了的质问,石头桌子也被猛地一震。 “妾不敢,妾没有!”胡侧妃面上霎时白了,红唇都有些哆嗦,指着站着的一群人,“王爷不信就问她们,她晕厥并不是妾所为啊!” 无故被指到的几个夫人姨娘挨个低下了头,静默不语。 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胡侧妃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我什么都没有做!是她自己晕倒的,为何你们不说实话!” 一众夫人姨娘:你确定? 本以为会发大火的胡侧妃此时竟垂下了头,静默了许久,再是抬头便满脸的泪水,她保养得极好,一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妾身不过是想保住父亲,为王爷分忧,多说了她两句,她身子羸弱,晕了过去怎能怪我?”纤纤玉手抓住衡王的衣裳,眼泪一滴滴地往下落。 就是本来冷面的衡王,脸色都有所缓和了。 “众人皆知,我对人宽厚,主持王府内院一贯公道,便是今日犯了错,妾身认罚,是妾身没有看顾好新媳妇的身子。” 本就委屈极了的大夫人猛地抬起头:待人宽厚? 知道胡侧妃品性的人,皆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哭得可怜的胡侧妃:公道? 胡侧妃能在衡王府站稳脚跟,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手段,如今清醒了过来,主动示弱,便也让衡王的怒气消大半。 毕竟是大儿子的母亲,几个小公子的亲祖母,到底是要在小辈面前给些颜面的。 正当衡王松口之际,风栖院又来了一群人。 “儿子参见父王!” 衡王五子容成玦。 众人看热闹的心思更盛了,谁都不肯离开。 新婚妻子受了这般委屈,也不知衡王府五爷当作何反应,院子里的众夫人姨娘只觉得这戏越发有看头了。 衡王瞧见儿子,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方才到嘴边的话竟说不出口来了。 “你新婚妻子犯了病,先进去看看吧,” 然而,跪在地上的容成玦不过是神情微愕,并没什么动作,依旧跪着。 “可还有事?”衡王已经损了大半的耐心,语气冰冷。 “父王准备如何处置胡侧妃?”显然,容成玦已经知晓了这院内方才发生了何事。 “我自有抉择!”衡王脸色黑了几分,已然不高兴了,他从未想过,这个一向沉默寡言,大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五儿子忽然就变了个人,竟来质问他?难不成娶了个媳妇就变了?长大了? “儿子斗胆,状告胡侧妃,下毒毒害儿子生母周姨娘!” 这句话如同石头丢进平静的湖泊一般,啪嗒一声,落到了人的心里,个个睁大了眼,落到了胡侧妃惊愕的面上,再也无法平静。 第35章 胡侧妃结果 好大的瓜! 这是她们这些人可以知道的吗! “你胡言!我怎会毒害周妹妹!王爷你信我,周妹妹刚才还好好的,简直无稽之谈!”胡侧妃当即瞪大了眼,抓紧了王爷的衣衫,身子莫名地颤抖了起来。 不会有人知道,不会! “胡侧妃所下之毒,无色无味,不过数年,让人肝肠寸断,疼痛折磨而枉死。” “尽是诬陷!我对周妹妹一向宽厚。”胡侧妃站直了身子,脸上多出了的狠厉暴露在众人面前,便是一边的衡王都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却并护着并未全信。 “莫再胡言。” 然而,她还未掀起什么波澜,容成玦便拿来了证据,一一摆在了众人面前,人证物证,每一样都指向胡侧妃。 “是他们污蔑妾身,王爷,你要相信我啊!”胡侧妃依旧不认,满脸愤慨,却没有全然掩饰住她此刻的慌乱紧张。 “是胡侧妃!全部都是胡侧妃干的!” 谁都没想到,危急关头,胡侧妃的贴身婢女竟突然跪在了地上,大声地说出了这几个字,惊倒了众人。 那婢女全身在颤抖,似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她让我拿银子换的药,她不仅要害周姨娘,她还害死过王妃!对!王妃就是中了这样的毒!肝肠寸断,受尽疼痛而亡!” 风栖院静得很,风吹过来,浸在人的耳边,让人冷汗直冒。 人人皆知,胡侧妃完了。 “你诬陷我!她在诬陷我!根本就不是我!我怎会谋害王妃,谋害周侧妃?”胡侧妃嘶吼着,狠狠地踹向了那个婢女,眼中似淬了毒一般,要将那人吞入腹中。 “你打死了我姐姐!活埋了我母亲!让我替你害了数人!你早该下地狱了!” 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可只要胡家不倒,胡侧妃不倒,她就永远别想报仇。 昨日胡大人被关入大牢的消息传来,她快活极了!这些年她从未如此快活过!她知,时候到了!今日,她只需拼上一条贱命,与胡侧妃鱼死网破。 听了女婢的一番言论,所有人都看向了胡侧妃,有些幸灾乐祸,有的满脸恨意。 不过片刻,胡侧妃大叫了一声混账,便似风霜打倒的茄子一般,瘫倒在地上,眼睛蒙眬,浑浊不堪。 一直未曾开口的衡王忽然站了起来,看了刚才豪情壮志揭露主子的婢女一眼。 立刻,就有人上前捂住那婢女的嘴,把她拖了出去。 院子里,不过片刻就少了一半了人。 衡王此刻走到瘫软倒地的胡侧妃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说出的话无一不是咬牙切齿吐出来的:“是你害了王妃。” 胡侧妃只是浑身打颤,一个劲儿地摇头晃脑,说着没有,不是,我什么都没有做的话。 “毒妇!” 一个巴掌挥下,不留余地,人被打地躺在了地上,嘴角渗出了血。 院里所有的人都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谁都没敢抬头。 衡王目光凌厉,看着地上几乎快没了生机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温情和怜悯。 最后他扫视了一眼院内众人,多看了两眼呜咽哭泣的大儿媳,大步离开了风栖院。 之后,安公公便带着人拖走了挣扎不已的胡侧妃,任她如何叫喊,都无济于事。 胡侧妃完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王爷曾经有多宠爱孙王妃,胡侧妃便会招致多大的仇恨。 可胡侧妃却也死不了。 今天这个事情没有人敢透露半个字。 一些不是忠心的奴婢只会被打死。 毕竟,胡侧妃是衡王府有能力有才干大公子的生母,还多年管辖后院,料理衡王府,上下的牵扯……她已经代表了衡王府的脸面了,王爷不会允许这件事透露的…… 不足半日,早上还风光无限的胡侧妃就似消失了一般,没人敢大声提及她。 风栖院该散的都散了,待到‘晕倒’的洛锦意醒来后,去院子里瞧了一眼。 发现竟还剩下一个,是快哭上了大半天,被打得凄惨的大夫人刘曦月。 她此刻倒是不哭了,呆呆地坐在石头凳子上,眼神迷茫。- “大嫂不走,可是在等我?”洛锦意寻到大夫人身边,坐在一旁,认真地看向她。 “母亲呢?” “走了。” “是你干!”刘曦月眸光聚焦,直直地盯着洛锦意。 “我昏了过去,不知你说的是什么。”巴掌大的娇俏脸蛋摇了摇,对上大夫人刘曦月错愕的目光,嘴角含了几分笑来,“我还以为大嫂是在欢喜呢,她打了你,你不恨她吗?” “我……”刘曦月瞳孔紧缩,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恐慌,扶住身边丫头,站起了身来。 “你少多管闲事!” “也是,洛胡两家事,自有大理寺审判,大嫂也应该少操心的好。” 刘曦月离开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就头也不回,仰着头离开了风栖院。 瞧着,她仍旧是衡王府尊贵贤淑的大夫人。 “又身体不适?”身后传来的一道沙哑熟悉声。 洛锦意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把帕子敷在唇角咳嗽了一声,便是转头看去。 嘴上含着笑,朝着他那边走了几步,仰着头,说道:“无碍,不过是老毛病,修养一番就好。” “反倒是今日,可是给你惹麻烦了?” 高大的体魄也上前了一步,深邃的眸子低头瞧她。 “没有。” “你做的很好。” 他说罢,似怕洛锦意多想,便补充了一句:“洛家的事大理寺会审查清……皇祖父最厌通敌叛国之人。” “嗯。” 之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吩咐了旁边丫鬟一句……照顾好你们的主子,就离开了风栖院。 洛锦意由着丫鬟扶着,回到了屋内。 写了一封书信,让贴身的丫头送回了家中。 之后,几日的功夫,洛锦意都未曾出府。 连同几位妯娌邀约她都不愿意露面。 只是托辞自己犯了病,需要静养,正卧床不起休养生息。 好几日的功夫。 不仅几个妯娌想约见她,连同府上的几个爷,特别是生母被连累的大爷,多次求见。 当然,她病的很,是见不了人的。 还有胡侧妃生的已经嫁人的二姑娘容成淑,也是多次派人来邀约,甚至有一次气急败坏,闯了进来。 当看到洛锦意躺在床上喝药的样子,呆了片刻,还没有说一句话,就见床上的人儿猛咳,差点咳得昏过去。 可是把容成淑吓了一跳,说了一句“不关我事”,就领着下人赶快离开了风栖院。 第36章 病的巧妙 见人离开,洛锦意咳嗽病也好了,喝了药,就舒坦地躺在榻上,拿出了一本书,开始看。 “夫人,五爷……这几日都未曾来,要不,奴婢去请?” 洛锦意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朝空荡的窗外看去,并未言语。 旁边的月枝赶快笑说道:“大概是这几日忙,王爷不是选了咱家姑爷伴圣驾南巡吗? 姑爷定是要收拾一番的。” “是,是,我听隔壁院说,几日未见姑爷回府了,应是真的忙活,抽不了身。”旁边的红玉马上附和。 可并不是所有的女婢都有眼力劲,就是有年纪小的,打抱不平了起来。 “哪有这样的?人家都说,新婚夫妻最是粘腻,是一日都分不开的,就算是娶的丑的,最起码也是可着新鲜劲,要在新婚妻子屋里连续待上一个月的,姑爷这倒是好,新婚已半月有余,总共加起来留宿不到五日,这让外面怎么看我们姑娘。” “且说那些见过姑娘的还好些,那些没见过的,说的话都是污蔑人的,有人说咱家姑娘容貌粗鄙不堪,能吓唬人……” “我嫂嫂生的倒是粗鄙,我阿哥反而早早回屋,和嫂嫂说话,玩耍,日日分不开……我们姑娘生这般美,天仙般的人物,国色天香的貌,姑爷竟是不知怜惜的,可怜姑娘……” 没等谷子丫头说完,就被旁边的月枝打断了去,不许她再胡言乱语。 “去小厨房给姑娘做个无肠公子,下次再不知轻重胡言,就把你打回家去。” 谷子是个刚满十二岁的丫头,是前两年洛锦意在街上买来的,胆子还没有练大,虽是多嘴,却也听话,月枝一说,她就不敢再吭声了,听话去了灶房。 洛锦意只是笑了笑,盯着谷子的背影恍惚了一阵子。 上辈子,谷子也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 为了她做了很多。 洛锦意又拿起了书,心却没在书上,脑子里想的却都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谷子的嫂子不美,却受到丈夫疼爱。 她两辈子所见所闻,也知多数新婚夫妇,都是没有像她和容成玦似的,几日不宿在一起。 前世呢,前世的容成玦和孙季如。 他们二人大婚之日,她正在大房院内,做打扫活计,每日提心吊胆,生怕大爷多看她一眼,被刘曦月借口打上一顿。 她日子拘谨,所听的也是从院内丫头小厮口中说的。 他们说。 “五爷日日留在五夫人院内,足足有半个月。” “五爷与五夫人恩爱非常,伉俪情深,天造地设。” “五爷违背王爷,不肯纳妾,都是为了五夫人。” …… 洛锦意觉得眼前的书当真无趣,便是秀眉轻颦,把书撂在旁边的案上,合计着给自己把脉。 觉察出自己身体大好,她也宽心了些。 把一些事情抛之脑后,换了红玉拿来手底下的账本,开始合计。 管他以后如何。 她重生一世,就是来过好日子的。 若是比心硬,她应榜上有名。 总归,只要她护好身子,身体康健,到时候磨着容成玦生个子嗣,她的日子不会差。 人是不能多想的,做些伙计,安心最好…… 关于胡尚书家的所作所为,大理寺很快就查清了。 将罪证呈给了圣上。 圣上当日就下旨。 削去胡尚书家官职恩赏,流放北屿苦寒之地,胡尚书大儿胡先治,有通北狄蛮夷之嫌,谋害射杀忠臣,天地不容,现剥将军官职,择日处斩。 日后,京都将再无胡家。 至于衡王府中的一个姓胡的。 衡王下了命令,将胡氏贬为姨娘,长居卿燕院,不可外出。 这也是衡王留给大爷容成聂最后的体面了。 还有一件事关于洛家,在胡家抄家后,洛老爷子辞了官,当了甩手掌柜,两手空空,洛家也不再是官宦之家,若不是祖辈有些积蓄,实则和平民百姓无异。 许多人说洛家三娘嫁得好,若是不然,可不配为衡王的儿媳。 洛锦意知道后,反倒松了一口气,祖父果然还是清楚的,洛家此时不适合冒头……洛家后辈无一能顶事的,文不成武不就。倘若三年内有后辈能有所建树 ,当是也能保住洛家的根基。 此次春闱,就是转机。 这件事过后,衡王府并没有太过受到波及。 毕竟,一个母家出事的外嫁女,怎能撼动一个王府。 更何况,衡王能纳胡燕云为侧妃也是皇帝赐的。 衡王府日后的管辖就交给了另一个侧妃,李侧妃。 乃是三爷容成帛的生母,这位李侧妃生的美貌,也是衡王喜爱的。 若说恩宠,李侧妃实则和胡侧妃不相上下,管家权交给了胡侧妃也是因为她是大爷的生母,府上第一个皇孙,自是不同。 如今胡侧妃倒了,衡王也没有续弦的心思,管家的一应事务自然落到了李侧妃的手上。 李侧妃也是个好手,大户人家的姑娘早就学了如何管家的门道,她做的很好,几日的功夫就把衡王府管理的井井有条。 见事态平息,洛锦意收到家书,身体大好。 出了院落。 应了李侧妃的邀约,去院子里面赏花喝茶。 正是二月春日,花开得茂盛,洛锦意也觉得身体松劲。 毕竟从回来到现在,她每日吃对症的药,每日给自己号脉,稍有不慎就缺什么补什么,便是如何也能养好身子的。 如今,已半月有余,再过半月,她的身子定能康健如常人。 鲜花处处开,吹来的风仍旧有些冷意,叫人忍不住勒紧衣衫,洛锦意穿的都是刚做好的新衣,很是暖和。相比半个月前,她是胖了许多,特别是胸脯,胀得很,她日日揉,也未曾缓解。 想来,这世定要比前世还要多些肉。 管他容成玦喜欢瘦的还是胖的,她是管不了自己的身子的,总是顺应自然的好。 这辈子舒坦,她势必让自己多活久些,长寿些…… 她熟悉衡王府的路,带着红玉和月枝,很快就到了约定的花园亭子处。 远处就望见了三个妯娌和李侧妃。 全都坐在一处吃着茶,望着她。 洛锦意扶着帕子咳嗽了一声,笑盈盈地走了过去,拜见了几个嫂嫂和李侧妃,赔罪自己来晚了。 几个美人神色各异地看着她,皆好脾气地说无事。 李侧妃还站起了身去扶洛锦意。 “快坐吧,你这身子可不能久站,好不容易病好了,再犯病,可就是大事了。” 洛锦意老实听话地刚坐下。 就听到了有人阴阳怪气地喊话。 “如今事平息了,你的病却好了,你病的可真是巧妙。” 第37章 可怜人儿 洛锦意真切地咳了几声,帕子放在嘴角,眼睛微红地望着刘曦月,这个瞧着越发清瘦的大嫂。 “是呀,我也是病得蹊跷,身子没劲的很,总是想睡,扰了各位许多兴致。” “特别是大嫂还有大哥,我是对不起你们的,你们请我的时候,我实在是病的太重,不能起身。” 说着,洛锦意顿了顿,望着刘曦月,真切地开口说道:“如今病大好,大嫂可是有事要说?我自当好生听着,若是有事我也会尽力去办。” 刘曦月脸色立马变了,若不是众人在,她怕是要直接开口骂人。 不过,她是能忍会忍的,除了声音有些不大好气外,便也没什么好指摘的:“多远的事了,你也不用再提,安生养好你的身子吧,别好命没处享,到时候是要死不瞑目的。” 洛锦意权当没听到刘曦月的话中话:“多谢大嫂关怀,我自当好生将养身子。” 刘曦月瞪了洛锦意一眼,也就不再说话了。 谁都知道两人的仇怨,在场的谁也没有戳破。 毕竟,衡王要的是一个和睦的后院。 李侧妃不是个生事的,和洛锦意说了衡王府这段时间的一应事,便是喝茶闲聊。 不过旁边坐着的三夫人余纤儿,则似好奇般询问道:“五弟陪圣上南巡,可是要带上你?” 没等洛锦意回答,余纤儿就自顾自地开口说道:“我家那位也去过,带了我的,江南那处多是娇艳美人,一个赛一个美,男人去了,多是要带来一两个妹妹的。就比如大爷,去了四次,可是足足带了四个美人回来。” “你说是不是,大嫂?”这句话,余纤儿笑着对着刘曦月说的。 大有打趣的意味。 刘曦月现下的脸色越发难堪了起来,甩了甩手里的帕子,扯着笑道:“三弟妹说是,那便就是了。只不过我记得,三弟去过的一次,虽是带了你,却也领来了一个妹妹,不就是你院中的方姨娘吗?三弟妹这就给忘了?” “夫君和睦最重,三弟妹不要太在意,为一些不值当以色侍人的下人置气,若是被人称作妒妇就不好了。” 余纤儿脸色变了,刘曦月恰恰相反,大方当体地说话,话音多是大嫂教育弟媳的话,也是不能让人指责的。 “以色侍人也是要看长相样貌的,有些人是一辈子都做不来!” 余纤儿这句话明显是针对刘曦月的,显而易见,在场的几人中,就数刘曦月长得没滋没味。 也就大爷房内的小妾最多,最乱。 见刘曦月脸色大变,余纤儿面色立马好了许多,更是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话音更是大了些,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哎,还是要看命,有些人天生长得不好,被人嫌弃,得不到夫君宠爱。有些人家室不好,嫁不了好人家。还有些人嫁了好门户,生的也好看,就是夫君不喜,也是可怜……” 最后一句话,余纤儿就差点名道姓说是谁了。 明摆是说给旁边的洛锦意听的。 洛锦意并不恼,说说罢了,她最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到时候病好了,多磨一磨容成玦,也就没这档子事了。 可这边的刘曦月倒是气得面色煞白,要不是李侧妃拦着,怕是要出大事。 余纤儿还算聪明,轻笑了一声道:“大嫂也莫要怪我,我全是乱说的,做不了数。” 之后,余纤儿就站起了身,要走。 临走的时候,余纤儿专门对洛锦意说了一句不得不让人多想的话:“五弟妹,我是佩服你的心性的,五弟那样也是京都独一份,往后可有你的受……” 然后余纤儿就说了告退的话,领着身后几个丫头离开了。 刘曦月紧随其后,哼了一声,似无处发泄, 面色煞红,瞥了洛锦意一眼:“说的就是你,脾气这般好,活该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反驳两句,得不到宠幸也甭怪别人,以后可有你受的!” 说罢,刘曦月就摆着大夫人的架子,黑着脸走了。 总之,剩下二嫂以及李侧妃也是对她笑呵呵说着,离开了。 一个个看她的眼神不说奇怪也能称道一句可怜了。 的确,在旁人眼里,她可不就是不受夫君待见,娘家受了大难,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嘛。 洛锦意算不得急,她是最能想通的,合计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养自己的身子。 可她身边的丫鬟,却是一个个急的上火,阴虚火旺,嘴上生热燎虚泡,整日里站在她身边跺脚转悠。 想说什么却不敢说的样子。 洛锦意放下书,撑着贵妃榻,坐起身,抚了抚额头,指着站在那边急的直冒汗的月枝和红月:“作何这样,我给你们开副去火的方子吧。” 见洛锦意放下了书籍,两人马上凑了过来,趴在榻边上,一个接一个地叹气。 “我的好姑娘,不,好夫人,你就是给我吃再多的药也是不好使的了,你只要不把爷唤回来,我这脸上生的痤疮和嘴上的虚疱,定是会生了再生,延绵无尽的。” 说话的是年纪稍大的红玉,她正是年方十八,比洛锦意稍大了一岁半,曾经是服侍洛府的大夫人的丫头,也就是洛锦意的母亲张芝芝。 做事最是妥当,张芝芝死后,来到了洛锦意跟前伺候。 前些年定的一门亲事,说是今年就要嫁出去。 洛锦意这些日子已经命人给她筹备了。 上辈子,洛家破灭,红玉跟着吃尽了苦头,活脱脱被不值当的小病熬死了,还自顾拿出了十几年的积蓄给她换了药。 没等到嫁人的时候。 此时,红玉脸上生了几个红痘子,嘴角都虚了几个险些冒脓的疱,她一着急,心里有事就是这样,很是好猜好琢磨。 见洛锦意不吭声,可把两人急坏了。 红玉再次开口。 “姑娘你都没听到外面都是怎么编排你和姑爷的,在院里呆了这些日子未出门,王府多是说你病的快是不行了来,说姑爷不能干那档子事,明面上都已经这样说了,还不知道暗地里说什么难听的话呢。” 红玉说罢,月枝说。 “是呀,这还是王府,有人约束着,不过就是私底下说些。可到了王府外面,比这衡王府上的更为难听,全是说夫人你,丑陋不堪,硬生生把姑爷吓跑了的,还说……” 月枝说着,顿了顿,朝敞开的窗户外面看了一眼,靠近了,认真地开口说道:说是……说是有些断袖是能行事的,能留下子嗣的,这是有先例的。说姑爷不归家,全是因咱夫人太丑,入不过姑爷的眼,这才弄成了这样……” “硬是瞎编排!姑娘你可是我见过最是好看的小姐了,京城是找不到比夫人长得更好的了!” 红玉气不过,眼睛瞪大。 “对呀!我这不是生气嘛!姑爷也是,明明原先是肯亲近夫人的,怎这段时日,一趟都不愿意来?夫人还是称病的,他作为夫君不是应来探望的吗?” 红月和月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愁容,越想脸越拉垮。 似别人骗了五两银子似的。 洛锦意看着这两人,也是无奈。 男女之事急不来的。 繁楼的梨妈妈说了,这事要磨。 若那人对她真无意,她是十头牛,十匹马也是拉不回来的。 她主动凑上去是会叫人生厌的。 洛锦意捏了捏手底下的书,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热气,拿着帕子在额间挥了挥,才驱散了些。 待她身体好了,生了孩子,也不理会那人。 当是活得坦荡舒心些,她的好命才能长久。 管他喜欢高的瘦的,还是矮的胖的,男的女的,都与她无干系…… 主仆三人刚谈完心事,当天晚上,天很暗了,若不是月亮,走路的人是看不清的。 风栖院主仆几人也洗漱过了,正在床榻上给主子按身子,那个男人就来了。 衡王府的五爷,这个风栖院的男主人。 如此算来,他已经消失了十日。 他是猛地闯入的,没有人通报。 几个丫头手忙脚乱,洛锦意着急忙慌地盖上了被子,幸而内室的荷色薄纱帘子是掩着的,如若不然,刚敞开门定是能一览无余内室风光的。 如今薄纱缥缈,正有风顺着还未来得及紧关闭的门顺进温室,荡起了层层涟漪,因薄纱掩盖着,影子也隐约的很,特别是内室风情,更是让刚来的人移不开眼睛,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几个丫头手忙脚乱地帮主子盖好被褥,掀开帘子,过来拜见,声音皆有些压制不住地欣喜若狂,齐声喊道。 第38章 来了 “五爷安。” 月枝抬头看了一眼屋室内蒙着红喜鸳鸯被褥的主子,又快速看了一眼自家姑爷。 心口的一大半怄气吐了出来。 幸好,是来了。 这姑爷只要进去看上一眼,今晚都是跑不了的。 夫人如今的模样,相比刚嫁进来的几天,更是勾人的很。 不管是男人女人,见到她家姑娘,都是移不开眼睛的。 她们几个伺候的,都已经出了好几遍汗了。 那圆滚滚的胸脯,她们哪里见过这般好看的。 叫她们这些有的,各个都想多看一眼,更别提身为男子,没见过世面的姑爷了。 几个丫头内心激动。 室内的主子洛锦意,也是捏紧了被褥的一角,看了许久未见的夫君一眼。 虽是有纱帘作遮挡,也能看到他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在看她,又似没看她,她是不爽这样的。 消失了这样久,作何如此瞧她。 一把蒙上被子,也不怕他走了。 “她身子可好?” 这一声很是意外,几个丫头反应过来容成玦说的是谁后,皆是一脸欣喜,高兴极了的模样。 “应是王府养人,夫人身子越发好了,这几日还吃胖了些……” 红玉紧忙回答完后,就没有然后了。 主子姑爷根本不搭理他们,只是朝着内室看,看了不知多久,总之,她们这些丫头一个个是急的冒汗,腿脚生麻。 “爷,可,可要备水沐浴?” 容成玦顿了片刻,将目光从帘子深处移开:“可。” 风栖院内,这才忙碌起来。 察觉到人去了沐浴房,洛锦意才掀起被子,露出了生津液的白皙额头。 由着丫头扶着,套上了衣衫。 旁边还有丫头激动地喘着气,低声在耳边唠叨着什么。 “夫人,你今日定是要留下姑爷的。” “我选了件薄纱的襦裙,只要夫人换上,便是天上的神仙瞧上一眼也是要移不开眼,走不动道的。” “我就说,姑爷早晚来的……” 洛锦意瞧着丫头手托着的一层薄纱,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这是前些日子,红玉和月枝一块去张家开设的绣坊,神神秘秘取来了。 如何也没想到,竟是这般模样。 比繁楼姑娘们的衣裙还要轻盈飘逸些。 “夫人,掌柜的说了,这种轻薄纱衣,可是京城最为时兴的了,那些生子的夫人和刚嫁人的新妇们都是派丫头偷偷来买的,一件难求。” “是娇房必备……连宫里面的娘娘都在用呢。” “这件是张家掌柜专门给姑娘你留的呢……说是最好的,老太太特意安排的……” 洛锦意:“……”这是她外祖母能干的事。 轻薄的纱衣已经被红玉摊开,是朱红色的,薄薄的一层,套在身上是遮不住什么的。 加上这屋内隐约的烛光,更是让人遐想。 繁楼数年, 她虽是楼里面选举的魁首,却是在梨妈妈的照拂下,未曾出过什么差池,但日日呆在那里,也是样样学了,样样看了。 比这更薄的衣服,她也是常常见的。 套在身上,她也是不觉得有什么的。 就是伺候在她身边的几个贴身丫头,个个是吃了蒙汗药一般,流汗生津,面颊绯红,干了亏心事一样,眼神缥缈不定,要看而不敢看的模样。 洛锦意隆了隆薄薄的群杉,瞥了她们几个人一眼。 “作何这般看我,不就是一件凉快些的衣服。” 虽是这样说,洛锦意心底也是没底的,她是见过这个样式的裙衫的,梨妈妈说,她不适合穿,若是穿了,是要给繁楼惹来大麻烦的,也保护不了她了…… “夫人,你,你若是不喜,我可以再给你取来一件。” 月枝愣愣地瞧着自家面色红润的姑娘好一会儿,适才惊觉刚才的失态,说话的声音都抵着上腔带着微颤。 她如何知道,换了件衣服,就换了个小姐。 她自小陪着夫人长大,什么模样未见过,未成婚之前,夫人瞧着多是清丽脱俗,多是喜爱穿淡雅素色的衣服,头饰发髻也是任由简单的来做,总归是让人眼前一亮,只觉得夫人是羸弱清冷瘦弱的美人儿。 可自从成婚后,夫人当真是一天一个样。 做衣服喜欢红色艳丽的,头饰也是精心打打扮,光是姿态,也能让人瞧着艳了三分,媚了五分,娇滴滴的惹人怜爱。有勾人心魄的本事,胸前也是鼓鼓囊囊的,颤颤巍巍的,让人不敢盯着去瞧。 想来再多吃一些,只会更好…… 这五爷,怕不是真的生了什么病,才能这么久不来看她家夫人,到了现在,还没成事呢……可怜她家好夫人,生的跟天仙似的,没人怜爱。 “……月枝姐姐,快些走。” 月枝被晃荡的回了魂儿,适才反应过来,才瞧见了帘子已经被打开,姑爷浑身湿气,站在帘子的对面,望着她家姑娘。 猛地低下头,跟在红玉身后,激动地出去了。 她不信,这样还成不了,她可是打听过了,就算是断袖的姥爷也能生儿育女,延绵子嗣,让她家夫人当上母亲的。 屋里的丫头很快就退去了, 关上了房门,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夫妻二人。 洛锦意再次隆了隆薄如蝉翼的衣裳,望着前方。 他是何时出现,站在那处看了多久多长,她是不知的,总归,不是君子行迹。 这样瞧着,她是有些恍惚的,这些日子未见,也不知是天黑的缘故,还是旁边的纱布衬托的了,瞧着他竟然变得有些黑,眼帘下方也是呈青色。 看样子跟几日没睡觉似的。 这样瞧着,竟多出了些可怜来。 见他迟迟未说话,洛锦意只能先开口。 “五爷,可要歇息?” 许多人夸她的声音最是柔弱好听,让人听了舒服,是惹不着人生气的,她自然也不怕开这个口。 那人似乎刚反应过来,大步朝她这边走来,掀开烟青色的帘子外帘子,露出了他挺拔的身量。 约莫是有八尺的,站在她的面前已然挡住了外室几道原本映射过来的烛光。 这般近的距离,她才看清了他。 他的确是脸色不好的。 目光相较前些日子,还多出了几抹凌厉在上面。 消失了几日,竟还过的不好。 这般没睡好的阴霾样,难不成要拿她来出气? 第39章 南巡 她最会叫人泄气的。 洛锦意走上前去,迈步间,胸前的衣裳自然地又敞开了些,露出了里面的晃荡的软糯白皙。 脸上换上了芙蓉般的温润笑容,站在了他的跟前,嘴角微微上扬,柔荑拦住了他宽大的硬实胳膊,勾勾地盯着他。 “可是累了?” 他也垂头望着她,因为周围较暗,她是看不清此刻脸上的神色的。 总归,这样不是太好哄。 她总是要小心,再小心些的。 省的惹了他,让她再被人笑话,落得一个月不来她这里……她往后病好了,自是离不开他,夫妻之事,也全是要靠他出力的。 繁楼的梨妈妈说,只要她哄得男人开心了,便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也是能要的,算是半哄她的话,她却是能提炼出精髓来——男人是要靠哄的。 结喉微滚,容成玦把目光从那抹白皙处移开,扯开了胳膊上嫩白的滚烫。 “是,这几日忙碌,未歇好。” 洛锦意也不在意他把她的手挪开了,便是扯了扯宽松的袖口,任由裙衫往肩下垂,发出的声音既软又娇。 “那,五爷可是要安歇?” 他再看了她一眼,眉峰竟还皱了起来。 “嗯,就寝吧。” 于是,容成玦先行一步,脱鞋来到了榻上。 洛锦意紧随其后,这下是把落到肩膀下的衣服隆了回去,也褪去了鞋,看了一眼,灭掉了屋内的烛火,预备爬到里面去。 虽和容成玦只是睡过两日,她也是知道他的习性的。 他喜睡在外面,喜自己一个被褥睡。 这是他新婚的第二天早上就让身边的侍从和她的丫头说了的,每回他来,都多准备一套被褥。 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 只是命伺候的丫头们听吩咐。 可红玉和月枝却是一脸愁容的。 唉声叹气了一整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一个个的是丢了十两银子了。 去里面的过程并不是十分简单,她需是小心翼翼的,不能压到这位没什么好脸色,最不能惹的人。 因为裙衫是宽松的很,她内里只穿了一件绯红色的心衣,这样趴着往前,是难以遮掩的。便是床上躺着的人都能瞧见里面的好风光,幸而没有烛火照亮,只有月光,是瞧不太清的。 而她要越过的人,似没瞧见她使力了一般,跟一个山似的,僵硬在那里,腿也不知道移开一些,任由她急的出汗。 脑子也热,洛锦意也不想顾忌这个没心没肺的狠心人了,只管顺着他的腿,爬过去。 总归,她是不重的,他又是练武打仗的身子,举起两个她来也不在话下。 谁知道,没等她跨过一只腿,她的身子就猛地移开了位置,浑身不着地,腾空了,不过一息的功夫她就被塞到了棉被里,只是露出了一个头来。 “我……” “睡吧。” 没等洛锦意说一句话,对面的高大男人就一个翻身,背对着她,似睡着了一般,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架势。 洛锦意顿时也不想搭理他了,只想闭眼睛睡觉。 谁知,在她即将沉睡之时,被一个大掌勒住,被褥内闯入了一团火。 烧的人皮肤发烫,浑浑噩噩。 那团火,先是烧到了她的脸颊,脖颈,往下…… 凌乱的找不到泄火的位置,把她也引燃了,弄得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自己在何处了。 石头一般磨着。 洛锦意是知道自己身子顶不住的。 错误指引下,让这块燃烧了的硬石头,在另一处灭了火。 屋内是昏暗的,没有烛光,一个月亮也能让人看清眼前的人儿。 容成玦怀里抱着妻子,气息仍有些余热,声音暗哑。 “这几日,我是有事忙碌,所以没来。” 洛锦意停下找心衣的手,愣了片刻,他这是在同她解释。 倒是有些良心。 “公务要紧。” 她得体妥当地回复了这么一句,就又开始寻自己的那件心衣。 若是不穿衣服就此睡下,明日一早,她是要被几个丫头笑话的。 “平日里,你就穿成这样?” 莫名地一句话,险些弄懵了寻东西的洛锦意。 稍稍想了一下,她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我今日穿的亵衣?” 他又问:“平时里,你都是穿这件?” 洛锦意顿时忘记了寻什么心衣了,压低了声音,好听软糯地回答:“今日是第一次,红玉刚从铺子里拿来的,说是许多夫人抢着买的,她稀奇,也就带来了一件。” “你若是不喜,往后,我就不穿了,可好?” “嗯。” 他还当真回答了,洛锦意不禁趁着月光多看了这位一眼,他可真和繁楼里来玩的爷儿不一样,那些来繁楼的公子爷们,选姑娘们多是选皮肤白皙,身材丰润,衣着暴露的。 哪里像他这样特立独行,喜欢瘦些,穿着严实的女子。 倒是奇怪。 亏她以为他会喜欢…… 也罢,往后,她只管在他不在的时候穿。 薄纱的衣服穿着读书,最是妥帖舒服不累赘。 她思虑的昏昏欲睡,本是差点就睡着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再过七日,我便要随着祖父南巡,你身子不适,就在家中歇息吧。” 这一声,直接问醒了洛锦意,她当然知道,他要去南巡,不过,今日她还听了几个妯娌在她耳边拿这件事说事,笑话她,不受夫君待见。 现如今,她倒是想去了,恐怕也是去不了了,名册应当都已经拟定了。 她还是又问了一次。 “我身体若是好了,能去吗?” 容成玦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询问,反应过来后,回到了一句。 “已经上报了,定好了名册。” “你的身子是顶不住舟车劳顿的。” 洛锦意俯着身子看了一眼朦胧的男人,对上了他的眼睛,心中一紧,也觉得无趣。 她只不过是想起来了上辈子,也就是三年后,也有一场南巡,他立了战功,被圣上钦点伴驾。 他是带着他的妻子同去的,那时候的他无限风光,和妻子孙氏恩爱非常。 是人人倾羡的神仙眷侣。 她作为大爷跟前伺候的丫头,也有机会同去了。 总之,在她这些下人眼里,他是极宠爱他的妻子的。 是世上顶好的男人…… 如今,到她这里,倒是变了。 第40章 捐钱 孙季如的确更为消瘦,浑身气质,举止端庄,惹人怜爱。 “需一月,才能归。”他忽然又来了一句。 洛锦意怔怔地点头,很是温和听话,理了理有些掩盖脸的墨发,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我等爷回来。” 她刚说完,准备就此躺下歇息,胳膊被硬实拴住,把她硬生生地往下扯。 洛锦意找不到搀扶的东西,跌在了榻上。 还没立定,又是一转,趴在了浑身硬邦邦的人身上。 刚套上的寝衣又没了。 一个大掌,微微凉,一息之间贴上,勒住了她。 热的很,烫的人皮肤发颤。 理智也变得越发薄弱。 贴在了她的胫上…… “这般……可对。” 他弄到一半,停了下来,虚心地询问了一句。 洛锦意捂着脸,只是稍稍点头。 “应,应是吧。” 之后,他就不辞辛劳地闹了一夜。 夜间,洛锦意恍惚地想,倘若几日后,她养好了身子,怕是也难以承得住他浑身力气。 是要多养养的,才是长久之计。 …… 听说前些日子,京都富商张家和董家,一前一后派人送拜帖去了负责护城河挖掘,都水监府衙上。 此刻,收到两封拜帖书信的都水监田大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两封差不多厚度宽窄的帖子,叹了好几声气。 “大人,这银子有着落了,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嘛,圣上知晓定会龙颜大悦,封赏大人的。” “屁!” 田大人脸色黑的很,忍不住和身边伺候的小厮吐露苦水。 “这京都富饶之地,人才济济,我这刚升官到京都为官,就接手了这样一个活计,就算是做生意的贱门户,也是和皇家势力息息相关的……” “这董家,有勤王这个靠山,而张家,近日里又和衡王结了亲事。两户只能选一个,多了就有可能两家都得罪,到时候耽搁了瓦河的进度,全家跟着遭罪!” 旁边的小厮急的冒汗。 “那,那该如何,那个王爷大人你都不能得罪呀!” 都水监叹了一口气,正想端茶的水停顿了片刻,眼睛一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两封信:“也不是没有法子,这个时候,倒是要比哪家聪明有魄力了,把事情做绝了,也能帮我拿主意……” 小厮没听懂,挠了挠头:“大人,你说的什么?” 田大人站起身,拿起那两封信,丢到了旁边的火盆里, 待到燃烧殆尽,才抬头:“等上三日吧,指不定不用本官选,就有人帮我选,逼迫我选了。” “本官只需顺势而为……” 洛锦意这天去了张家一趟,和祖母打听了护城河捐款的事宜。 张老太太闷声说了一句还没有消息。 “董家也去了,还是先我们一步,如今已经两日了,那田大人根本没个答复,一拖再拖。” 洛锦意停下了喝茶水的动作,看向外祖母。 “董家?和我家一日去的?” “他家离得近的,没两步就到了,同我们一块到田府上的。” “田大人没放出消息?” “我们两家,他都不好得罪,听说昨日,董家还悄摸摸地送礼去了,被田家家仆赶了出去,连田大人的面都没见上……” 洛锦意看了一眼精神矍铄,脸色红润的外祖母,喃喃开口道:“这是给朝廷百姓捐钱的事,用得着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吗?” “若是真想要捐,便是大张旗鼓的,也未尝不可。” “田大人怕是也不会拒绝,乐意的很……” 张笙愣在原地,脑子炸开了一片。 这话不假! 田大人未曾决断,怕就是在等待时机,等人帮他决断。 打着为民为国的名义捐献,这个田大人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 张老太太猛地站了起来,赞赏地看了一眼外孙女,自顾唤了管家过来,安排了一顿。 “软软安心回府上,到时候外祖母会让人带好消息给你的。” “嗯。” 洛锦意老实听话,看着外祖母的背影又喝了一口茶,在书房查了这些时日的账簿,唤来了府上几个管家忠实的婆子,询问了一番有的没有的。 “贾婆子可是还在柴房关着?” 几个人争着抢着回答:“她就是个嘴硬的,不承认给老太太下了药,如今还在柴房。” “是呀,老太太顾念情谊,没打死她。” “要我说,这种叛主的,就该活埋了去。” …… 洛锦意听着一个个的忠心发言,也是不急着打断,让他们表现。 “你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定是愿意给我外祖母分忧的。” 这些个人皆面色一喜,纷纷跪在地上,磕头保证。 “老婆子们再愿意不过了!” “都起来吧,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只需要你们多加照拂那个柴房的贾婆子些,也是省的劳累人了,饭食一日一口就好,喝水也不是必备的,这样也能少了些端屎尿活计,让你们歇一歇。” 跪在地上的几人纷纷愣了一瞬,有些个胆子大的竟然还看了洛锦意一眼。 要知道,这少东家可是最心善的人儿了,此前虽是重病,却一向是最好说话,最体贴奴婢的人了,单说惩罚人,是没见她做过的,就是嘴上骂上两句都是少见。 如今,竟是想逼死人的地步。 倒是吓人的。 就算是再怕,也没人敢表现出来,皆磕头表示自己的忠心,这次的头比刚才磕的更响亮实诚些了。 洛锦意只是笑着,喝了一口润嗓子的茶水。 眸中没有丝毫的笑意。 外祖母在生意场上是个绝对的狠人,精明能干。 可她向来不太关注内院里的腌臜事,不拘小节。外祖母是最聪慧不过的,有心,自然是能发现不对的,可若是忙活起来,一些小人就似瓜里面的老鼠,趁虚而入,啃食撕咬其血肉,藏在阴暗处慢慢侵蚀…… 上辈子,外祖母就是中了毒老鼠的阴招,失了家业,恶病缠身…… 外祖父阮畈……她记忆中,不过是个唯唯诺诺,能在铺子上当个清闲的账房先生罢了。 在她被卖做奴婢,寻得机会上门求救时。才知道,她这个外祖父当真是伪装的极像,在外生儿育女,过着家主姥爷,儿女成双的日子,拿着她张家的积累的财富珠宝,活得好不滋润。 哪里像是在张府上那般殷勤老实,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狠话……原来都是伪装。 第41章 女子 一个自私自利,手段阴狠的卑鄙小人,装了几十年,倒也是难为他了。 怕是再不弄些小动作,是要憋坏了…… 那个被关着的人,怎么说也是为他生儿育女,传递消息的心尖人了…… 儿孙的母亲祖母受苦……过上一段时日,他必然会露出马脚,狠狠地跌一个跟头,被外祖母察觉到。 即使外祖母仍被蒙蔽,待到那时,她也已经收集好了他老人家的罪证,老鼠要一窝端了,才能不留后患…… 洛锦意吩咐完了事情,也没在张府上多待,拜见了那个入赘的外祖父阮畈一面,听了一耳朵他关切至极的虚假话。 “你和你表哥可是生了什么嫌隙?外祖父怎听说,他被你外祖母赶回家去了?” 阮畈此刻和蔼可亲,笑眯眯地看着她,悠闲地逗着明亮花窗边养的鸟,瞧着那张笑脸,如何也联想不到,他能那样隐忍筹谋。 洛锦意不紧不慢地回复。 “外祖父你应是搞错了,我外祖母可就只生了我母亲一人,我何来的表哥?” 阮畈喂鸟雀的动作顿住,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揉了揉手里的鸟食。 “……不过是以前祖父经常听你喊他表哥,你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说到底也是有情谊在的,怎能闹成那样,赶走了人家。” “你应是尽快和你外祖母求情,把他请来,好好道歉赔罪才是。你们以往可是最要好的了,我曾经还想,若是缘分到了,撮合你二人呢,谁能想到如今竟是……” “外祖可是又糊涂了。”没等阮畈把整句话说完,洛锦意便眉锋微皱,打断了他的话。 “我已嫁人为妇,什么情谊?哪来的情谊?我的公爹是衡王,夫君是衡王府五爷,要说情谊,也是和我夫君的情谊!” 见对方没忍住,变换了脸色,洛锦意唇角勾勒了一抹弧度,继续道。 “外祖父竟然还糊涂到让我跟他赔礼道歉,他不过是一个下人,便是受到外祖父的疼爱,自以为尊贵了几分,却仍是个心中尽是歪点子的卑贱下人!” 看着阮畈越发难看的脸色,洛锦意只装作没看见,冷声继续。 “他一无功名傍身,二无做生意的才干,三生的丑陋,只是会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哄人。外祖父竟想过让我和他配对,一个这样腌臜不堪的人,我是想一想都恶心的,祖父真是老糊涂了!” 洛锦意似乎被气的不轻,抚着胸口猛咳嗽了几声,一点不给阮畈说话的机会。 “一个下人,我都不记得他姓甚名谁了,也不知外祖父是心善还是病糊涂了,竟是胡言乱语了起来,我自然是要和外祖母说上一说,让她使多些银子,给你找京都最好的大夫诊治,省的到时候胡言乱语,连累了全家。” 自说了一句嘴皮子话,洛锦意深深看了阮畈一眼,由着丫头们搀扶着,用帕子抚着口鼻,离开了全是味的鸟房。 她自小就不喜待在外祖父跟前,被母亲训斥了,才多次硬着头皮留下来。 如今,却是半分都不愿意待了。 他屋子里,尽是屎粪味。 …… 屋外,洛锦意离开张家的时候,特意让几个婆子把她和外祖父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听了去,叫她们传到外祖母的耳边。 外祖母,可是最疼她, 谁惹了她,都是要受罚的,包括这个入赘的外祖父…… 阮畈呆愣地站在房间的屋子里,难以置信地看着刚才洛锦意坐过的位置。 这小妮子,是要上天了不成! 不过就是个便宜货! 与此同时,京都西边巷子里,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许多人围堵了上去看热闹。 人群中,也口口相传了一些话。 “听说,这是咱们京都的富商,张家,要给咱们百姓捐献银子,修建挖掘护城河呢!” “可是要连通京皇河?若是连通了,往后出京办事,定是能省下几两银子的!” “听说,挖掘护城河也是要劳力的,说是,凡是愿意挖掘河的,一人半年就能得一两银子!” “若是这样,我定是要让我那两个儿子都去挖!” 人群中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张家可真是好商户,卖的东西也是顶好的,往后,我家若是有喜事宴请,卖衣服绸缎,定是去张家的铺子去花销。” “张家家主可是张笙老太太,那可是我们女子的豪杰,我买胭脂水粉首饰,一向是只去她家金玉良阁!那物件虽是贵,先比其他家,却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甚至还便宜了些!” “当真?我家花销虽是不大,却也月月需要进项哥姐们儿的玩意,到时候也去带张记的牌匾瞧一瞧,我也是敬敬重张家老太太,那可是个神人。” “她家的东西都是好的,总之是比成日里挂着优良牌匾的董家卖的物件强的!” …… 这边,一群人大张旗鼓地抬着偌大的几个箱子,来到了官府门前。 敲了几下门,里面就出来了人,正是此次挖掘护城河的都水监田大人。 笑眯眯地在门前迎接张家家主,张笙。 周围人隐约听到了几声奉承的话。 “……张家老太太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是我等楷模……为圣上百姓解决了一大忧患。” “……本官明日势必要禀告圣上张家的赤胆忠心!” 身着官服的田大人说话的声音虽是不大声,并非人人听得到,可接下来张家老太太说的话,却是铿锵有力,让在场的许多女子脸色通红,内心亢奋激动。 “我大盛国的女子,虽许多困于庭院,却也心怀天下,顾得小家,只为了丈夫们安心出去闯荡一番事业,为我大盛出一份绵薄之力。” “老婆子我是个粗人,有幸下海经商,积得家业,便是为国为民,代替我等妇人献上纹银两万两。” “不求名扬四海,只求国泰民安,为国家谋福祉,为女子妇孺正名,为百姓谋一份太平安康……” 张老太太话音刚落,就听到耳边许多的叫好声。 多是女子的…… 张笙老太太苍老智慧的眼眶也多了一丝激动的血红。 她便是要让人知道,没有男子,女子在这世上也是能干出一番事业的。 张笙笑着和田大人交涉,终于,在众人瞩目下把钱送了出去。 让人人皆知,张家为京都朝廷送了钱……一位女子年过半百的花发老太,为朝廷百姓捐了大半家产。 第42章 赏赐 …… 张家捐钱,包揽挖掘护城河的事情,传遍了京都。 口口相传,张家老太太的胸襟与气概,巾帼不让须眉。 一些买东西往家中添置物件的,皆是转头去了带有张姓匾额的店铺。 特别是大族中的主母,许多吩咐了手底下购置采买的丫头小厮,去到张家铺子采购。 甚至有些不需要东西的,也要寻个由头,去张老太太经营的铺子买些零碎的物件。 张家营生很是广泛。 有酒楼茶水坊。 易有女子胭脂铺子,布匹成衣。 粮食物件。 明的暗的,皆有涉及。 一时之间,张家的店铺营生,座无虚席。 高墙大内,圣上也得到了消息。 “朕早就有所耳闻,张家的张氏的确是个奇女子。” 底下伺候的公公瞧了一眼圣上的脸色,弯腰驼背掐着嗓子说道。 “张家老太太多为女子敬重,就是宫里面的许多娘娘,前两日都找了由头,去张家的店铺逛了一圈,说是买些稀罕物件。” 堂上的皇上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底下的伺候的公公也觉得这件事是要略过不论了,谁知,过了半晌,又听到了万岁爷的声音。 “听说,这张氏早已无儿无女了。” 两个公公一时之间被问懵了,对视了一眼,当即跪在了地上禀告。 “回禀万岁爷,确有其事,那张氏本就家中独女,跟随父亲来到咱们京都,安营扎寨,起初开点心铺子酒楼,寻了个愿意入赘的,生了个女儿。” 说到这,公公顿了顿,继续道。 “张家老太太独自一人,把家业治理的井井有条,越发红火,铺子越开越多……女儿嫁给了洛老将军家的大儿子,前些年患病去世了,这张老太太曾放言,张家基业,传女不传男,往后铺子营生,银子全归其外孙女洛家三姑娘继承。” 皇帝眼睛一亮,询问道:“洛家三姑娘?” 最年迈的公公抢着回答:“说起来,那个洛家三姑娘也是陛下您的孙媳妇,上个月刚和衡王家的五公子成了亲。” “往后定是陛下儿孙的……天下基业,说到底也是陛下的基业。” 听到此处,皇帝显然是满意的。 他抚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一手拍了一下桌子。 “的确是个奇女子,不输给多数男儿的胸襟,该赏!” 说罢,他就提起笔墨,命底下的公公拿来了一纸,写下了几个大字,由着御前的公公捧着,出宫大张旗鼓地打赏去了。 说是大张旗鼓,一点都不带吹嘘夸张的。 万岁爷给一个商户钦赐了字。 由着宫中的公公亲自送过来的。 许多百姓来到张家门前围观,想目睹一眼当今圣上的亲笔。 张老太太是个和气的人,也大大方方让人来瞧了。 还让人捧着,在门庭瞧站了一刻钟,由着众人夸赞够了,才把圣上的御赐墨宝抬进了屋内,让人表着,挂在了会客堂屋正上方。 只要人抬头,定能看到那七个洋洋洒洒的大字。 ——巾帼不逊男儿郎。 自此,京都口口相传,张家捐银子得了圣上亲笔,夸她心胸远见胜过男子,当属女子中的典范。 甚至相比较以前,街上田铺内,多了许多‘抛头露面’的女子妇孺。 被好些个自以为德行兼备,熟读圣贤的‘君子’举人姥爷批评为有辱斯文,败坏祖宗基业德行。 一些酒楼多聚秀才读书人义愤填膺地抒发内心的郁闷,大肆批判张家张老太太。 说她弄得城内人心惶惶。 说她一介妇人,应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纺线缝补。 当然,这些人也不敢真的当众去说,皆是在酒楼香间,酒后小声批判。 毕竟张老太太之德行,可是被圣上夸赞,并且赐字了的。 错不了,也不能错。 这可是独一份的龙恩。 没人敢和皇上叫板。 洛锦意当然也知道了此事。 不过她虽然料到了张家会因此事生意上更加红火,却没料到当今圣上会嘉赏她外祖母。 甚至让贴身内监亲自来送。 真的给足了体面。 所有人都觉得,她外祖母得了天大的好处,是祖上冒青烟了,可没人知道……这一切,也都是她外祖母应得的。 她外祖母,是这世上最聪慧,最有胆识有见识的女子。 上辈子,若不是外祖父陷害,她的外祖母岂会那样死了。 如今,外祖母把握了时机,得了圣上夸赞,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她也会养好身子,让外祖母欢喜。 外祖母说,她最大的期望就是她身子康健。 这一世,她定会叫外祖母如愿。 喝了一口香甜的花茶,洛锦意眉头紧了紧。 是有些凉了的。 红玉最知道体贴人的,见状立刻上去换了一壶温热的。 她的身子喝不得凉的茶,所以外面时时都有热的备着,替换着来。 这边红玉给洛锦意斟了一小杯茶,月枝就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过来。 “姑娘,我刚才给你取料子的时候,看了会儿子戏。” 红玉递给了月枝一杯茶,让她润润嗓子再说。 月枝一向是最不会品茶的,好些东西都似牛嚼牡丹一般,根本不品滋味,囫囵吞枣地往肚子里面咽。 猛地喝了一口,她才拿着帕子往脸上糊了糊,说道:“我也是赶巧了,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群敲锣打鼓的人,抬着好几个箱子朝着田大人的府衙门上去了。离近了,仔细看才发现领头的是和我们张家对干的董老爷子。” “旁边还有董家家仆吆喝着,说董家老爷子心善仁厚,体恤民生,回馈父老乡亲们,要给朝廷捐钱挖河呢!” 洛锦意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董老爷子,最会学她外祖母的。 外祖母开酒楼,董老爷子也跟着开酒楼,她外祖母开胭脂铺子,他也跟着对门开了一家,就是在京郊开染坊,他竟紧随其后,开起了染坊做生意。 他是极好学的一个人。 也是个有头脑见识的生意人,先前也和外祖母争着捐款,不过是没想到田大人这一层难处,没有先下手为强罢了。 不过,当下捐款,不过是浪费银两,得不到什么好处了。 即使那些董家小厮下人们喊得再卖力,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应也是无用了的…… 果然,接下月枝眯眯地开口继续说道:“旁边的百姓可是不似夸咱们老太太那样夸他,还有人嘲讽说,不过是看张家得了好处,他才来捐银子的,早去哪了……” 洛锦意喝了一口茶,平复了心思。 上辈子,她的外祖母,也被人骂过。 第43章 酒楼 外祖母那个时候卧病在床,压根没有听说要挖掘护城河的事,也是董家捐了款,被人人夸赞,她才知道有此事情,那个时候, 为时已晚…… 她的身子已经被阮畈搞垮了。 阮畈……如今捐了钱,外祖母也有心思去处置维护家中的事情了。 戏台子都已经搭建好,一出好戏也该开始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是要赚些钱,让外祖母安心放心,欢喜些的,从董家手中悄无声息地买下北街部分田产的地契,就是第一步。 上辈子董家既然能坑骗她们张家,她自然也无需对他们发善心。 “姑娘,姑娘?” 两声喊叫声,把洛锦意拉回了思绪。 “怎么了?” 红玉和月枝对视了一眼,给主子重新倒了一杯茶,满眼犹豫地说了一句:“今日是个好日子,五爷也是有几日没吃来了,要不,我等那个说辞,去请姑爷来。” 红月说罢,月枝急忙补充:“是呀,奴婢是瞧着咱家姑爷是很在意姑娘您的,若是说你不适,他定会回来瞧你的。” 洛锦意接过了月枝递过来的茶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窗外,原来,天色已经暗了。 今日,她不过是看了几本子账簿,又听了一耳朵赞赏张家以及她外祖母的传闻,一天竟是这样过去了。 很是快。 她是一点儿都没有发觉到。 前世,她总是望着天上的日头,觉得日子过得很慢,慢得她每吸一口气都觉得折磨。 原来并不是很慢,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一日就这样无灾无难地去了,很不真实。 她常常半夜醒来,心衣浸湿,不穿鞋袜去撑开这个窗户,确认不是梦,才安然睡下。 这样,已经是她上辈子不敢肖想的了,至于夫君,五爷……她是愿意花心思争一争,磨一磨。 可不是现在。 她的身子受不住。 繁楼的梨妈妈是教过她良多的,还有那些姐姐妹妹,都同她说过可心的话。 皆同她讲过夫妻之事的心得。 便是要大小适宜的最好,小了是不得滋味,若是长了,是要遭罪的。 见她不大知事也虚心好学,有些还用手给她比划过。 比她的手中间的长指稍微长一些,是为最佳。 可他,硬是足足超过了她两个长度。 新婚的第一日,她便是悄摸摸比较了,吓了一跳,生了一身子的汗。 也忆起了那回他喝醉了酒,弄得她浑身痛,一日起不来做活的经历。 就知繁楼的姐妹和梨妈妈说的皆没错,大了,是痛死人的。 她这身子受不得这样激烈的经历,再好生养上几日,定是能慢慢接受的。 也不会让他这般忍受了。 “姑娘,不若,我现在就去请?”是月枝,见洛锦意一直没说话,脸色也泛红,作势就要去请姑爷。 洛锦意看了她一眼,叫她留在屋里。 “过几日,他就要去南巡了,杂事也多,就不要扰他了。” 他每每来都不尽兴,临走的时候黑着一张脸,这样难受下去,恐他真的有一日厌烦了不再来,不顾她的体面。 说起体面,她是经历过最没体面的日子的,不过如今亲人仍在,家族避开了大难,能有体面这个东西,她自然也愿意维护。 毕竟她的体面,不光是自己的,还有洛家和张家的。 也是祖父和外祖母的。 他们都希望她康乐体面地过活。 洛锦意指了指手底下的账簿,笑着对红玉和月枝说道:“若是闲暇了,就来帮我合计算一算。” 月枝身子一整个僵住,哭丧着脸求饶。 “奴婢最不擅长了,姑娘你就饶了我吧。” 见洛锦意挥了挥手,她就全然光顾着高兴,掂着凉了的茶壶跑了出去。 红玉倒是一把好手,听话地过去,拨动着弄着算盘,帮着整理。 风栖院和往常一样平静。 不过院子外,衡王府内还是传播了些不太真切的闲言碎语。 甚至,因为这段时间张家营生的做的越发的好,并且得到了圣上的御赐亲笔,许多户开始说起张家的家室。 谈论的,除了张家管事,张老太太,还有张家没有继承的子嗣,连唯一的一个女儿都去世了的事情。 说起最多的,就是刚嫁到衡王府没多久的张老太太,张笙的亲外孙洛锦意。 “可是当真?这张家老太太,张家家主,真的要把所有家业都交给一个外姓孙女?”一个在酒楼雅间吃酒的妇人惊愕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同座的姐妹,询问道。 “可不就是,张老太太早有言,连张家的下人,都在早些年就改了称呼,喊了少东家的,那女子今年十六,虚岁十七,洛家女,如今已经嫁给了衡王府的五公子的。” 一女子也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我怎得听说,洛家三姑娘容貌粗鄙,身弱扶柳,目不识丁,活不过十八?” 这女子说罢,旁边坐着的女子喝了一口茶,凑了过,抚着帕子小声嘀咕道:“可不就是,听说,她和衡王五公子大婚那日,掀开用来遮羞的喜盖头,模样把新郎官给吓的半天挪不动步,第二日再也不敢进她的房内了。” “听说身子还差劲,拜见衡王的时候直接在大堂上昏了过去,可是丢了人,这些日子在自个院子足不出户,怕是要准备棺材了的。” “命好,却没好身子享福。瞧她,虽是个父母双亡,连家中唯一有官职洛老爷子也辞了官,就算是她外祖母张家老太太得了嘉奖,如何也配不上容貌俊逸的衡王五公子呀!” 在胡家倒台抄家之后,洛老将军上了帖子,辞了官,要颐养天年,这是京城许多人家都知道的事情。 洛家如今说是平民百姓也是无异的,毕竟子孙都没什么出息,文不成武不就的,说出来,多是人口中的笑话。 “这事倒也说不清的,坊间传言可并非不可信的……那衡王五公子,是个不能行事的,连去行乐,都只是去清馆处,和男子玩耍。如今有新婚妻子而不理会,更是坐实了谣言。” 一位小姐噗呲笑了一声:“也是,茶壶对茶盖,倒是碰到了相配。” “不论如何,也是有些委屈了衡王五公子的……他的样貌是极俊俏的。” 应是几个姑娘小姐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大,也或是酒楼的厢间只隔了一层纸糊的窗。 这间厢房的隔壁,此刻静的出奇。 能听到的只有隔壁女子的嬉笑声。 这房间,一眼就能数清楚多少人。 五人不多不少。 皆是高的身量,肩膀宽阔,仔细一看,脸上还有几分若隐若现的相似,再看又全然不一样。 坐在酒席主座的是年纪稍大些的。 看了中间身穿黑袍的男子一眼,神情尴尬,掩面吃了一口酒。 第44章 好书 其余的几人皆是目光有意无意地瞧向中间那位神情沉闷,默不作声的兄弟。 谁都没有提前开口。 若是此刻有人进来,定是能识得座上的几人正是衡王府上的几位公子。 中间的那位就是人人口中小声谈论的衡王五公子,容成玦。 “五哥,你,你真的……” 年龄最小的容成邑激动的脸颊通红,没忍住问了一嘴,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三爷容成帛瞪了一眼,闭上了嘴没把话说全。 他今年不过十五岁,乃是衡王幼子,虽是最小,却也是最受兄弟们照顾的,性子活脱些,不大受约束,和三公子容成帛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同是衡王的李侧妃所生。 厢房内又恢复了平静,甚至还能听到隔壁包间传来的嬉笑谈论声。 十句有八句离不开衡王府五爷夫妇。 每一句话,都让几个兄弟不禁侧目多看容成玦一眼。 最终还是前来上菜的伙计打破了异样的平静。 “几位爷,菜都上齐了,有吩咐尽管叫我,我就在外面候着。” 说罢,上菜的人就离开了,二爷故作平静地看了一眼众兄弟,说了一句缓和气氛的话:“来,来我敬各位兄弟一杯。” 二爷荣成坤伸出满满登登的酒杯,瞄了容成玦一眼,紧接着一饮而下。 几个兄弟也是跟着举起了酒杯,往嗓子里送。 见容成玦同样喝了,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酒局是二爷宴请的,他刚被衡王在户部安排了一个职位,理应宴请家里的几位兄弟。 几个兄弟也都是一同长大的,情谊不用言说,再加上衡王尤其喜爱看他们兄友弟恭,和睦相处,几位兄弟也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不论大小事,只要有兄弟相约,都不会推脱。 连同这些日子被罚禁闭,外祖家遭了大祸的大爷容成容成聂也来了。 他本是郁闷的,只顾着喝酒,可当听到了隔壁谈论的话时,脸上多了几分松快和隐忍的笑来,目光戏弄地看了容成玦好几眼。 这顿饭吃的很是奇妙,也是最后酒水喝多了,几个兄弟才开始多说几句。 “话说,我是见过五嫂嫂的,虽是未曾近看,瞧着却是极美的,定是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的。” 说这句话的是最小的六爷容成邑,他的酒量不行,说起话来都有些迷瞪的,摇头晃脑的让人觉得可笑。 几个兄弟都是没见过这个刚嫁过来没几日的弟媳。 这段时日二爷在忙碌户部的事情,大爷因为母族的之事激怒了衡王,被关了将十几日的禁闭,这才放出来。 三爷又是个爱玩乐的,成日里不归家,就是回了家,也是紧赶着去到妻子房内宽慰。如今的三夫人余纤儿刚有身孕,这是她的第二胎了,前一胎生了个女儿,这次,她是极其宝贵肚子里孩子的。 几个爷,都只不过是在大婚那日,瞧见了掩着面的弟媳,真人是没见过的。 不过两日后的衡王生辰,一家人定是能齐聚,吃个团圆饭,见上一面,认认人的,这是衡王特意派人来安排的。 至于六爷说的话,几个兄弟全当他说的是醉话。 若是这个五弟妹当真生的好看,这二弟也不会这么不给脸面。 怕是心里郁结,自己冷着脸怄气呢。 不过他们这个五弟……的确自小不大喜欢女子。 坐在容成玦旁边的三爷喝的脸颊绯红,眨巴着眼睛,看了容成玦一眼,还用胳膊碰撞了一下:“五弟,你也不要怪父王给你指的亲事不合心意,不过是女子,灭了灯,关上窗户都还不一样!” 容成玦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 三爷容成帛继续凑过来,拍了拍容成玦的肩膀:“你呀,从小就是个榆木疙瘩,不会变通,怎就不知,这妻子是妻子,女人是女人。” “天下女人多的是,你便是当下回去就纳几房妾,也是没人敢多说的,我们兄弟几个也就是你,房内除了一个妻再无其他女人伺候,你说你,该不会真想和男人玩吧?” 此话一问出,直接让在场的男人都闭了嘴,喝酒的也不喝了,吃菜也不下筷子了,怕是连醉酒的都打了十二分精神去听。 容成玦瞧了三爷一眼,挥开了他的手。 “我妻子也是极好的,这门亲事我并未不满,三哥不要听信胡言。”这句话说完,容成玦顿了顿,说了一句,“我喜女子。” 其他的兄弟很是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显得十分意味深长。 几个爷似哄人般,使劲点着头。 容成玦:“……” 似乎所有人都想揭过这件事,三爷继续上手,拍在了容成玦的背上,神秘兮兮地说道:“说是前些日子,你三嫂嫂揽了一个事儿,是周姨娘吩咐的,叫我这个当哥哥的,和你说说男女之事,夫妻之道。” 刚喝了一口酒的大爷猛地开始咳嗽,差点把嘴里的东西都吐出来,硬生生地咽了一口烈酒下腹。 这东西还用吩咐? 不是人人都会吗? “我和你三嫂这才知道,原来周姨娘没在你房里放知事的丫头,让你瞎摸索,你怕是都不如老六懂人事。” 容成玦推开酒杯,倒了一杯茶喝着,看都都不看容成帛一眼。 容成帛全然不在意,继续趁着酒劲嘻哈地扯着容成玦说话。 “你三嫂啊,可是被我训的服服帖帖的,她是最离不开我的……你听我的,就去铺子里买这本书,铁定是对你有用的!” 他说着,手沾了水,神秘兮兮地在桌子上写了几个明显的大字。 其他的几个兄弟应也是好奇,伸着脑袋去瞧,都看到了那几个字。 “定能促进你和弟妹的夫妻情谊,让弟妹对你死心塌。”容成帛打了一个酒嗝,撞了容成玦一下,笑眯眯地说道,“不论是是男是女,都是有用的。” 容成玦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文字,下一刻就站起了身,挥了挥三爷碰到了的衣袖。 “三哥怕是醉酒了,明日我还有事,就先去了。” 之后,容成玦就真的走了,看都没看各位兄弟们第二眼。 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二爷和三爷还笑了一声,六爷瞪大了眼睛,大爷作势教训弟弟们。 “三弟你也是,往后不要再揭五弟的短了,他心底怕是也不好受。” 三爷顺着酒劲,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大哥刚才笑的也痛快,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教训人了,老五也是走了,我们也该散了。” 说罢,三爷就摇摇摆摆地离开,当即就有小厮扶着,省得让这位爷摔了。 大爷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笑笑,说着醉了醉了,都醉了,就和其他的两个兄弟搀扶着离开了。 这边坐上马车的容成玦叫马夫停在了一个书肆旁。 第45章 字画 容成玦在车里坐了小半刻钟,揉了揉额头,唤了外面的卫东吩咐了几句。 听了书籍名字的卫东一脸诧异,却也并未多想,之后默念了几句……进了那家还敞着门,并没有多少人的书肆。 见客人来,很快就有伙计凑过来迎接贵客。 “这位爷,你看是要买文房四宝,还是抄写的书册典籍?” 卫东看了周围一眼,将目光放在扁头伙计的身上,背诵了一串名字。 刚是背完,那扁头伙计就神情异样地拉着卫东往犄角旮旯处拽。 见没人注意了,才笑眯眯的小声说道。 “这书册可不兴往外面说,是私密玩意。” 卫东挠了挠头,示意书肆伙计取书来,管它是什么私密玩意,总归是爷要的就没错。 这扁头小伙计并不急,笑着询问道:“我们这里有一百文钱一册的,也有一两银子一册的,都是精品,不知爷要哪一种,我这才好给你去取。” 扁头小伙计说着,还笑眯眯地解释道:“不过稍贵些的是配有颜色的,用料更好,画工更精细,能让爷你看的更仔细,更易于理解。” 卫东直接掏出了一两银子扔给了这伙计。 谁知那伙计却仍不走,笑的脸上满是褶子:“爷,我们这里还有两本能和这个相媲美的,做工画艺很是精良,只需要再加上一两银子就能拿走三本,包教包会 ,只要你买了绝不后悔。” 卫东被扰的直皱眉,挥了挥手,又掏出了一两银子给了书肆的扁头伙计:“快拿出来,再不取来我就去别家了!” 伙计笑呵呵地双手接过银两,塞到了衣缝里:“好嘞!咱们这就去,爷您稍等片刻。” 一会儿功夫,扁头伙计就怀里抱着一个用纸包裹着的几本书,且是密封的,包的十分严实,怕是浸泡了水都不容易湿。 “……爷您拿好。” 卫东恍恍惚惚地离开了书肆,抱着怀里的物件,觉得烫手。 方才那伙计拉着他到角落里掀开书册子给他查看认货。 他当即差点没把书给扔在地上。 竟是能扎他的眼! 想来他出身不好,还未曾成亲,但也听过人说道男女之事。 却怎么也没见过这样子辣眼睛的。 他家快成仙的五爷,真是被夫人拉回了俗世了…… 也是好事,总归爷是肯亲近夫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好交差的。 想到这一层,卫东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五爷研读了这本书,定能大大促进夫妻和睦的! 车帘子被掀开。 容成玦第一眼就看到了卫东伸过来的笑脸。 瞥了一眼他怀里纸包的物件,示意他放到一边。 卫东百般听话,笑眯眯地看着他,把书归了位,随即快速消失在了车上。 容成玦望向那物件一眼,凝神闭上了双目。 心中却是多出了些思绪……扰得他峰眉直皱眉。 当真看上一本书就能让她舒坦了…… 三哥惯是鬼主意。 而回到衡王府书房内的容成玦,喝了一口醒酒的茶水,随意掀开了刚买了的书册。 骤然,整个高大的身子僵硬住。 带有硬茧的手指死死地捏着书籍,面色潮红,眉眼间多出了几分探究和懊悔…… 整个面色红白相间地变化着…… 直到夜深人静,烛火燃了半根。 容成玦猛地把手中的书闷在桌上,站起了身,喝了好几壶茶,若是青天白日定能看到他耳畔不自然的通红。 竟是这样…… 她这样一个成日里窝在闺房里的柔弱女子,定然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是他乱来了…… 晨起,洛锦意窝在被褥里,是被丫鬟给摇醒的。 在耳边唠叨着,说是要给她梳妆打扮,今日有寿宴。 衡王,她公爹,要过四十大寿的。 衡王特意吩咐,不可铺张,在府上大家伙吃个团圆饭,见上一面就好。 前两日,外祖母就给她备好了送给公爹的贺寿礼。 那贺礼是她和外祖母一同挑选的。 思绪了许久才选好的物件。 她作为儿媳,说是不能过分张扬,亦不可送低了去,毕竟,这衡王府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她是京都首富的外孙女。 若是拿的东西上不了台面,定是要被说不孝吝啬。 好歹都是有人看不顺眼的。 索性,和外祖母商量,不论高低,全凭心意去送。 最终,她选了一个祖母库房内收藏的一幅字画。 是前朝名家所着,很是稀少,懂得字画的人是极其爱的。 外祖母之所以收藏,也是看众人追捧,就高价买了来,也不缺银子,随意放在了库房。 她看到这幅字画,第一眼就想到了衡王。 在衡王府为奴为婢数年,她也是知晓最大的主子衡王喜爱和避讳。 衡王是极喜爱字画的…… 那时候,当今太子被废,衡王作为二皇子,是下任太子的首要人选。 人人都在追捧衡王,连衡王的侧妃姨娘,儿子儿媳,都在想尽办法去伺候取悦衡王。 哄得衡王高兴了,往后封赏或是也能讨一分好处。 可蜂拥送来的物件,衡王是看都没看一眼,全部奉还了。 唯有这一件……凌夷的字画,他是搁在了屋内,时常喝茶看上一眼,欣赏一番。 众人这才知,衡王是极喜凌夷字画的。 可凌夷的字画,世上并未存有几幅,多是被战火烧毁,被百姓们的当火引子燃了。 她这一幅画,也是她祖母瞧喜欢的人多,私藏的。 如此,送给衡王最好。 前世,这幅画落到了胡侧妃手中,她和大爷容成聂一块把凌夷的字画献给衡王,很合衡王心意。 也不知是不是这字画的缘故,衡王在得了凌夷字画不久,就封了胡侧妃为正妃,从那以后,衡王府就没了胡侧妃,而是正正经经的衡王妃。 不久之后,封了大爷容成聂为世子…… 衡王封王妃的决定当然不只是一幅字画就让他有了心思,必然是那时胡家鼎盛,又救驾有功,胡侧妃的父亲更是被封了相,为百官之最,之首。 名声更是极好,胡侧妃的嫡亲哥哥,胡大爷胡先治,更是拿了许多战功,多次得到当今陛下的恩赏,亲封为定北大将军。 那时,他们家早就落魄不堪,洛家唯独只剩下她和弟弟洛元恒,即使她查到了所有的一切,也知道了胡家的所作所为,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每日被大夫人刘曦月折磨的迷瞪,为一口饭费尽心思。 如今,胡家,完了…… 胡侧妃也完了,她的儿子,大爷,怕是以后也和世子太子没缘分…… 第46章 寿宴 胡家,这辈子注定是叛国的重罪之家。 偿还罪恶。 他们洛家张家也不会再任人摆布。 正想着,月枝拿来了一件素色浅青色的裙衫,笑着询问着她。 “夫人,这件可好?” 洛锦意望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过于素雅些。 “拿件鲜艳些的颜色。” 月枝和在旁边伺候梳头整理发髻的红玉对视了一眼。 “夫人,往常见客,你不是最喜爱浅青色的了吗?” 月枝又看了一眼手中撑开的衣衫,不是很确定是说了这一句。 以前未出阁前,夫人若是见什么亲戚客人,一向是选浅色素色的衣裙,选最不引人注目的。 不过……夫人嫁给了五爷,好像就喜欢穿艳丽娇媚些的颜色的了…… 前些日子就是,本是以为,夫人不过是讨个吉利,图新鲜,随意穿来,并不甚喜欢。 如今,却也不是。 她家夫人不过虚岁十七,本就该穿些鲜艳些的颜色,一些老气的衣衫套在她身上是极不衬的,她家姑娘生的那般艳丽无双,花容月貌,极衬娇艳的颜色和刺绣的裙衫的。 想想她便觉得今日是个极好的日子。 定是艳阳高照,天上的神仙定是也能撮合她家夫人和爷夫妻和睦的。 “这不是巧了嘛!前些日子,东家刚送来了云锦做的绯色襦裙,极美的,送来的人说,连宫里的娘娘都是难求的,我看今日穿它就好。” 月枝兴奋地加快了脚步,收起了浅青色的衣裙,朝着雕花衣柜那处去了。 她整个人的状态就差把高兴写在脸上了。 洛锦意轻笑了一声,并未在意。 心中却有几番回味……经历了上一世,她的喜好变了许多。 早些年,她是喜欢素色些的衣衫,她那时候病得严重,动不动就生热咳嗽,虽是有人说她长相艳丽,很配娇嫩的颜色。她自个瞧着,却是极其不配的。 这样病怏怏的,如何配…… 如今想来,是她想多了。 家族破灭后,那艳丽的色泽和珍贵的布匹,她是碰都碰不得了。 从她入了贱籍,就莫名地喜欢上了艳丽之色,可那时,她是不配穿戴的。 现如今唾手可得,她自然不会再拘束。 重来一世,她是要过好日子的。 “可夫人,今日家宴,可是王府上上下下各位夫人侧妃都要去的,姑娘你若装扮的过于精美,是不是……若是让其余的几个夫人侧妃记恨上……”说这话的是红玉,她一向想事情最为妥当,替她思虑各样的事。 “无妨,他们都知我外祖母是谁,打扮的好些,没什不妥当的。” 谁都知道她家有钱,若是故意装扮穷苦,反倒有些刻意,让人笑话不说,她自个也不舒心,重生一世她是不愿委屈自己的。 红玉最是听她的,只要她开口说了,便不会再多想。 应也想她穿的美,镜中的红玉笑的高兴,对着镜子说道:“那我就给主子挽个相配的发髻,咱爷见了,说不一定还知道主子你的好了。” 洛锦意只是笑了笑,点头示意红玉去弄。 凤栖院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显得不多不少。 今日衡王四十大寿家宴,府上上下下忙活的很。 待到宴会前,许多人都坐到了座上。 洛锦意到了寿宴席上,第一眼就瞅见了那个同人讲话的衡王府五爷容成玦。 也就是她几日不曾见到的夫君。 他应该也瞧见了她,多看了几眼,才移开,还让身旁伺候的卫东过来给她引路,带着她去了她该坐的位置处。 之后洛锦意就老实听话地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吃了一口点心。 等着人齐整。 这宴席的位置是按照规矩坐的。 衡王的两侧李侧妃和一些个孕育有子女的姨娘们,接下来就是衡王子孙们了。 他们是五房,靠后些,她右侧空着的这个位置应当就是容成玦的六弟,衡王的第六子,六爷容成邑。 她的左侧正坐着二夫人王馨染,和她相视笑了笑,很是温婉,不过在她移开的间隙,这位二夫人还在她身上下瞅了一圈。 洛锦意喝了一口热茶,只当自己没看到。 这个二夫人,和其他的几个夫人相比,也是性格温顺的了,向来最是端正大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不屑于多瞧旁的一眼。 历来被大夫人刘曦月看不惯,当然,表面上刘曦月也是温婉贤淑,内地里,这几个妯娌她可是谁都看不惯。 对面坐着的,就是三爷和大爷两家子。 两家对着,几个爷还没入座。 只有三夫人和大夫人,旁边还坐着几个孩子。 洛锦意和对面的刘曦月和余纤儿对视笑着打了个对眼,她就不去看他们了,自顾自地喝着自己的茶和点心。 洛锦意不知道的是,在她移开视线后,两个妯娌皆是面色难堪,看着她盯了许久。 刘曦月更是脸色都没掩饰住,差点让人见了挂脸。 许些日子没见,这个老五媳妇怎么变得越发……像样了,她家败落成这样,也能笑的出来,不是应当继续忧虑的卧床犯病吗? 还打扮的这样伶俐娇媚,这身绯色的衣裳更是精致,京都上下,她都未曾见过这般款式的! 刘曦月埋下头,看了一眼儿子,胸怀也多了几分舒坦。 她是当母亲的,还生了衡王的长孙,如今膝下一儿一女。 可有些女子,却也配不上称作女子,既生不了也怀不上,生的模样再赛过神仙又如何,总是要叫人笑话的。 刘曦月拍了拍身边儿子的肩膀,抬了抬头,依旧高傲无比。 这边的余纤儿瞥了旁边的刘曦月一眼,抚着微微鼓起的肚子,捻起了桌上酸杏枣糕吃了一小口。间隙打量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洛锦意,皱了皱眉头,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那边凑到一起的几位爷们笑着分开,回到了各自的席位上,和自家夫人坐在一块。 洛锦意还没看到容成玦的身影,就被一声惊呼弄得摸不着头脑。 “你!你是五嫂嫂!” 是她侧边坐的衡王六子容成邑, 他生的个头很是高,眉眼间和李侧妃有几分相似,和三爷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仔细看,很是相像。 这位六爷往后也是上战场的好手。 脾气也是衡王几位儿中最为随和好相处的了。 第47章 寿礼 她在王府这些年虽和他没什么交集,却也听过他的诸多传闻…… 洛锦意见过礼数,那边的容成邑张了张嘴,瞪大眼睛,许久没出声。 这就是他传闻中样貌丑陋,粗鄙不堪,无才无德的五嫂嫂? 这……他知道府上的几位嫂嫂都是十分美貌雍容的,却也没有一个胜过他这个亲闻不如亲见的五嫂嫂的! 这若是算丑,倒是叫旁人怎么过活! 不仅是六爷,其他的几位爷也瞧见了这个弟媳。 大爷目光迟疑片刻,眉头紧皱,手掌宽阔的袖中握紧。 二爷云淡风轻,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落到了别处,三爷则是被身边大腹便便的妻子余纤儿掐了一下,笑呵呵地回头,说着玩笑话。 如今,府上上上下下谁都见了这位传闻中身若扶柳,无才无德的五夫人了。 各怀心思,喝了一杯清酒。 倒是没显得什么。 而这边洛锦意身边也多了一位个高的,是她多日未见的夫婿,容成玦。 也不知今日是逢喜事还是如何,瞧着,他相比以往,脸上少了一丝冷清,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润气质来,总是有些许不同的。 若是洛锦意细查,定能看到他的耳畔添加了些红润来。 容成玦坐下,望了一眼身旁的妻子,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落到了洛锦意身后丫头怀里搂着的匣子,问了一句:“你是备了贺寿的礼?” 洛锦意点头,犹豫了一番,又靠近了些,小声交代说了她要送的是什么物件。 “是凌夷的字画。” 再次看了一眼他,洛锦意指了指字画,贴的越发的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来声音小声嘟囔道:“你可要看一看,凌夷的字画是极少见的。” 之所以问这句话,是她想到了,他往后虽是走了武路,文采却是极佳,一点儿不输给其他的几位兄弟,想来也是爱好这些的。 说出了字画的来历,容成玦果然一愣神,看向了那由匣子密封的字画,许久才说一句宽慰的话来。 “你费心了。” 说罢这句,再也没有别的。她问的后一句,他是一字未答,僵在那里,一言不发。 洛锦意只觉得无趣,也不再去看他。 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强求怕是会适得其反。 就比如她幼时不怎喜爱吃贵重的海鱼,母亲偏说海鱼是好物,叫婆子硬喂给她吃,他便是越发不喜爱,只觉得瞧见了就叫人生厌…… 座上的衡王很是高兴,他不过才四十,穿着紫袍玉冠,笑着看着儿孙们说吉祥话,送礼。 送礼自然是有规矩的,最小的孙子开始说祝寿的吉祥话,之后才是儿子儿媳。 大房已经把礼送了出去,两人显然是在礼物上下功夫了的。 如今大爷容成聂的生母胡侧妃被衡王变相幽闭,大房没了以往管家的母亲照料,大不如前,只能在衡王跟前越发的乖巧孝顺才能谋得生机。 两口子送的是一把宝剑,剑柄上镶嵌着宝石,瞧着很奢靡。 衡王看了一眼,点头夸赞了一句很好,就命身边的人收了起来,瞧那样子是没有送错的。 不过,衡王大概也没有多喜欢。 二房送的是一套书籍,大概是孤本,衡王赞赏地掀开了一页,对着夫妻两人说了两句很好。 瞧着是比大房的还得心的。 三房送的物件是用大匣子装着的,要两个人抬着,看不出来是什么。 直到三爷亲自上前打开,众人才观望到里面的物件……竟是字画!那画作是名家所作。 乃前朝大家怀安所作! 洛锦意和容成玦不自觉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片刻呆愣。 怀安是凌夷的弟子。 不过得到了凌夷的真传,有几分底蕴,他的字迹风骨跟他师傅习得的十分有九分,可在丹青作画上和师傅凌夷相比,却差了些气候,不过也是极好的,多是受文人的追捧。 现如今,他还在世上,却是得了手抖病,做不了画了,如今的画都是他早些年画的,千金难买。 衡王瞧着是极喜欢的,还站了起来,绕着字画看了一圈,点头说了许多好字。 甚至等他们五房贺寿时,衡王还没有命人把三房送的字画拿走,欣赏了许久。 洛锦意方才站起身,不自觉地望了对面三夫人余纤儿一眼。余纤儿满眼挑衅,头仰得高,就差把得意写在脸上了。 也不怪余纤儿挑衅,余纤儿怕是早就猜到了他们五房送的也是字画,和她家一样。心中怕是觉得自个赢定了。 毕竟是大师怀安的孤作,极其难得的。 在送礼之前,根据装东西的匣子,大概都能猜到各自送的物件是何物。 她是一点儿都没有掩盖,匣子就是普通的装字画的匣子,便是府上的下人都能猜到,他们五房送的是字画。 不过三房盛画的匣子是个宽敞四方状的,她是没想到是字画的。 拿出来后,她也是一惊,更何况还是凌夷弟子的亲笔。 相撞了,她又不是有意的。 又瞧了一眼容成玦,见他没说要避讳,也没叫她换上一件,便是也安心了。 她当下可是找不到第二件能上的了台面上的东西了。 他不怕得罪人,她自然也是不怕的。 画匣子递到了衡王近侍跟前,由着打开,拿了出来,伸开到了衡王跟前。 厅堂上多数目光都落到了洛锦意和容成玦身上,毕竟,同是字画,三房所送的已经是极好的了,说是弄不来第二幅也是不假。 若是送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是要丢人的。 字画刚被摊开,衡王就眯了眯锋利的双目,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前面的画。 衡王身边的内侍也是看了一眼,惊呼了一句。 “是大家凌夷绝笔!” 衡王走向前去,盯着字画,欣喜极道:“好画!好字!” 喜爱字画的许多人都凑了上去,和衡王一同赏画。 席间,洛锦意也是望了眼三夫人,说她是强颜欢笑也不作假。 这场衡王寿宴过的也快。 期间,衡王赏着字画,问了夫妻二人凌夷的画是从何处得来的。 容成玦没有避讳,直说了是妻子洛锦意寻来的。 衡王眼中多了几分兴致,望向五儿媳。 “哦?可是你外祖母送来的?” 洛锦意笑着答:“是儿媳取来了,夫君说,公爹你喜字画,我家正巧有这样一幅好些的字画。总归是我外祖母无意间得来的,送给公爹正好,也不至于让画继续搁在书阁里落了灰去。” 衡王满意地看了洛锦意和容成玦一眼,说道:“我也就应承你们的孝心了。” 第48章 变化 说罢,衡王就指挥着让人小心地收起来。 因为是家宴,没请衡王府以外的人。 衡王挨家对儿孙们耳提面命,教导了一番。 先说了大房家的。 “……你那个小儿子,都五岁还不知读书?” 再说了二房家的。 “……刚进入户部,就知道和同僚们喝酒吃肉了……” 再说到三房。 “老三你媳妇肚子大成这样,你还有闲心和人去喝酒,成日不归家……” 之后就轮到了五房。 也就是洛锦意和容成玦他们两口子。 这次衡王竟然是顿了顿,眉毛就差没成了八字,看了一眼洛锦意,之后将目光落到了容成玦身上。 “你已经娶了妻,也不是什么愣头小子……你媳妇身子不好,也不知道多加照顾宽慰。” “如今成了亲,也该想想子嗣大事了,你的三位哥哥早有儿有女了!你和老三,不过差一岁,他家的四郎都已经三岁了,你都不知羞愧吗?” 衡王府的几位成了亲的爷们,除了刚成亲的五爷容成玦,房中皆有子女,儿女双全。 三爷和五爷几乎同岁,也已经生了一儿一女,嫡子虽不是余纤儿所生,却也立得了门户,况且余纤儿如今也有了身孕,无需数月就要生了。 相比之下,五房确实寡淡,况且近日传闻又起…… 应是吃醉了酒,衡王训斥了儿孙一番,连着几个低头老实的儿媳都没肯放过,若说训斥的最多的当属刚娶妻,闷头不说话的五爷容成玦了。 最终还是洛锦意硬着头皮,虚弱轻咳了几声,开口说了让衡王舒心的话,才安抚这位公爹。 “儿媳定会……养好身子,为五爷孕育子嗣。” 总之,这场寿宴没人笑着离开。 洛锦意也看出了,衡王是个严父。 很是关心儿孙的事…… 不过回到房中,她也没心思量其他事了,如今最让她不确定的是, 她和容成玦的夫妻事。 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从今日与他碰面, 她就发觉容成玦在有意无意地盯着她看, 席间虽未说什么话,却多了几分温润细致来。 甚至还有几回欲言又止。 如今下了席,他竟是跟着她,回了房! 还盯着她看了一路。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昏了头,几次没有声响的对视,她竟从他的眸中寻到了几丝男人常有的欲来…… 繁楼时,她常常见,令她最为厌烦恶心。殊不知,换了一人,换了一处地方,就没了让她胸闷恶心的心思,竟让她多了几分心慌来。 莫不是因他生的风流俊逸? 让人生厌不起来? “今日我住下。” 一道声音打断了洛锦意的思绪。 她望向那个低着锋眉吃着茶,仿佛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的容成玦,愣了愣,被旁边的月枝摇了一下,才缓过神来,咳了咳,有条不紊地吩咐丫头们去准备。 她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方才被衡王说道过,今日他再不留宿,就说不过去了。 就算是不给她体面,也是要给自个父亲几分颜面的。 几个丫头显得无比激动,挤眉弄眼地相互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过什么喜庆的节日。 一个个手脚麻利,备水的备水,整理床榻的弹被子,总是没空闲的。 如今已是酉时三刻,天昏暗,外头月色正好,落到雕刻有鱼鸟枝丫的的窗户上,多出了些颜色。 洛锦意去了隔间沐浴,由着几个贴身的丫头摆弄。 虽是天还寒,洛锦意也是日日洗浴,闲暇泡些药浴活血治病。 今日不是泡药浴的日子,但她还是在浴室用了许久,由着丫头精细地擦拭着身子,揉着发丝。 几个丫头是习惯了这样的。 对她向来细腻,一丝不苟,把她当做泥人对待,生怕弄疼了她。 擦了五处要问上三遍才肯继续。 或是因着今日外头有人等,几个丫头习惯了对她费时费力,心中又急,看去,发现几个丫头脑门上皆生了一层汗来。 洛锦意笑了笑,伸手让月枝擦拭她的胳膊。 来了又如何,他又不能干什么。 月枝擦了擦头上生出来的汗,紧忙扶着主子纤软白皙的胳膊。 望了一眼主子,目光不小心触及到了一处白嫩的似兔子般的地方,红着的脸尽快移开。 反应过来后骂自己没出息。 心中却是感慨万分。 自从她家夫人嫁人后,身子是愈发好了,也是长了起来,和以往的瘦弱的体格相比,身上也多了许多的肉,是一天一个样的。 她家夫人自小就生的惹人怜爱,最是病着,柔柔弱弱, 也是好看的紧,美人胚子,相对来说瘦弱些。自打来到了衡王府,夫人竟是不挑食了,吃药也不让人哄了,身子是越发的好,越发的美。 她日日瞧着,都能被迷得乱了心智。 特别是前面那两处圆滚滚的地方,是极美极好看的,她身为女子,也是知道,那样形状并不是人人都有的。 她知道的,就属她家夫人最为的美妙白皙,肤若凝脂,形好,样也好。 女子看了都要羞几分的。 夫人这样貌美绝伦的,也就五爷不稀罕。 就是今日宴会上的其他的几位爷,都没忍住多看姑娘几眼。 真不知道,五爷到底如何想的…… 丫头们生了一身的汗,终是伺候好了自家主子,红玉备上了一身半透的纱衣,给洛锦意穿上,这次是杏黄色的,清新可人,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让人移不开眼。 把头发绞的半湿, 披散在后面,出了浴室。 那人正在看不知道是什么的书,格外认真。 洛锦意看了他一眼,只管坐下,让丫头帮忙擦拭头发。 “爷可要沐浴?” 她低声柔弱地问了一句。 他果然抬起来头,露出了深邃的眸,望着身后丫头簇拥的她,静了半瞬,放搁下书籍,站起身,吐出了一字。 “好。” 幽溺的眼眸,随着他的挺拔的身子,又在她胸前愣了愣。 眨眼的工夫快速移开,背过身子,手握拳头放在唇间咳了咳。 “天凉,多给你们主子添置些衣裳。”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去了浴室。 只剩下没弄懂的主仆几人。 红玉遵从吩咐,要去拿衣服。 洛锦意摇了摇头,看着容成玦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还要给我按身子,作何添衣。” 红玉一想,也是,又把厚实的袍子叠着放了回去。 第49章 知道了 头擦拭干了,洛锦意就伏在榻上,由着红玉和月枝摆弄。 她身子是敏感的,怕痒怕疼的紧,每回红玉她们给她按揉,她都是要忍一忍的。 有时禁不住,怕是要叫出声来了。 再按上些时日,她便是能好,也用不着受这样的罪了…… 红玉和月枝尤为熟练地给洛锦意揉着按着,听到主子忍受不住的闷哼声,也是心疼,不过,她们出着汗,也不敢停手。 主子的身子重要。 …… 不知何时,层层隐约的帘帐外头,站着的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人。 他静的似个石头雕刻的人,望着帐内,一动不动。 可每回听到了一声隐忍娇弱的叫声时,他眉间都会多出些莫名的冷冽来。 直到叫声停下,他掀开了帘子大步子走了进去。 这边红玉和月枝擦了擦汗,给累了的主子盖上被褥,方才站起身来,就看到了姑爷,月枝被吓了一跳,若不是红玉顾着,就要叫出声来了。 这,这五爷怎就来了! 床榻上的洛锦意是最晚发现的,在红玉和月枝离开之后,她才发现软榻塌陷了几分,一个和往日完全不同的身影笼罩下来,掩盖了烛光,使她的眼前变得昏暗了几分。 洛锦意撑着身子,猛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一张俊逸极了的脸。 上辈子,他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是京都所有女子最想要嫁的夫婿,如今,竟是这样仔细地看着她。 眼中没有旁人。 “五爷,你,你可是要歇息呀?”洛锦意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开口言道。 容成玦眸子眯了眯。 “嗯。” 洛锦意作势要坐起身子来。 可是却因着方才被丫头按摩,身子长久不动麻痹了,差点跌了下去。 红色的被褥顺着肩膀滑落,往下。 白的刺眼。 凌厉的眸猛地一缩。 没等洛锦意坐起身,就见旁边的身影靠近。 周围热气升腾。 容成玦靠了过来,抓住了白皙的胳膊。 “五爷。” 洛锦意怔怔的不去动弹。 他莫不是…… 撑在上面的男人眼睛不眨地盯着洛锦意看,似乎在犹豫什么。 “你,要和我孕育子嗣?” 洛锦意:“……” 抓了抓被褥。 “我是五爷的妻,自是要安守本分,为五爷孕育子嗣,看顾后宅琐事的。” 她说的小声,眼神虽是柔弱,却瞧着十分坚定的样子。 两人贴的极近,呼吸打在各自的脸上,分说不清到底是谁的更热更烫。 洛锦意话音刚落,就觉得周围的气息更加热了,面前的男人眸子一时之间也深邃的可怕。 “你是个好的。” 忽然的一句,再次打的洛锦意措手不及。 没等她思虑清楚,就被人钳住,方才盖上的被褥就被扯下。 他进了被窝里。 先是不熟,后变得不容拒绝,洛锦意就被弄的模糊不清,手脚无力动弹。 迷糊中,洛锦意震惊极了。 他,他竟知道了。 定是知道的! 洛锦意发了慌,也多出几分理智来。 “前些日子,委屈你了。” 他抬头,扶着她莫名说了这一句来。 洛锦意心口一震。 哪里来的委屈! 她不委屈!从未委屈过! 是她不行。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不安,容成玦竟还轻声安抚说了一句:“不怕。” “我会小心的。” 洛锦意掐了自己一把,清醒了过来,声音带着颤抖。 “爷,不可。” 他身子微愣,伸手擦了擦她额间的虚汗,往常冷淡的声音多了几分异样。 “可是,不适?” 洛锦意顺着他的手摇了摇头,晶莹的眼似含着泪,不经意在他的大掌中蹭了蹭。 “我,我是病着的,喘不过气来,身子不爽利。” “再弄是要犯病了的。” 她说着,扶着胸口,推开了他,翻身靠着被褥深深咳了几声,上气不接下气。 仿佛下一刻就是要真的犯病了。 昏过去也是可能的。 身上高大的身影顿住,猩红瞳孔缩紧,多了几分探究。 洛锦意继续咳嗽着,眼眸湿润,几滴泪卡着,欲坠不坠的,但凡让人见了,必然惹人恋爱疼惜。 容成玦宽大的身子僵硬的很,望着底下难受极了的妻子,汗液顺着棱角滴滴滑落,眉峰紧蹙。 帮她盖上被褥,倏地坐起了身。 伸手拦住洛锦意,哑声问道。 “可要喝水?” 洛锦意舔了舔干涩的唇,听话极了地点头。 高大的身躯猛地站起,头不回地掀开帘子,去外室的桌处倒水。 洛锦意望着那个身影,久久移不开。 他此刻穿着宽松的亵衣,本就不大白的肤色微微泛红,方才床榻上她被弄的发蒙,扯了几下他的衣服,如今,已经堪堪地挂在他宽阔的肩上,让她移不开了眼。 他本就是生的极好,在她看来,是京都上下无人能匹敌的。外人都说,衡王三公子是最为俊俏的,可私下里,最不缺的就是一些娘子谈论衡王五爷容成玦的长相和身量。 他是京都贵公子里,长的最高最壮实的,毕竟,他是日日习武的。 丝毫不比三爷差。 虽少了几分清贵却是多了几分硬朗来。 如今,因着身子,她只能拒了…… 当真可惜。 洛锦意咳了一声,暗自叹了一口气。 看着他端着茶壶过来,身量极好,高大的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不过瞧着容成玦此刻的凌乱,让洛锦意脸颊忍不住再烧了起来。 这样忍着,是会伤身子的。 容成玦走了过来,盯了床榻上喘着气虚弱极了的妻子一眼,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他坐在旁边,隆起被褥,盖住了一片白皙,把水递到了她的唇处,所有的动作僵硬的不成样子。 洛锦意看着递过来的水,微微愣住,还是红着脸,饮了一口,她是当真渴了的。 因着喝,她便是喝的急切了些,没曾想,却是漏了。 只怪喂水的人不熟练,把水倾斜的过了些,那水,就顺着唇角漏到了颈处,往下,再往下。 洛锦意紧忙伸手阻止,谁料,她没看到 ,喂水的那位眼眸越发的深不可测。 没等她反应过来,茶杯就顺势落在了地上,她又被擒拿住,动弹不得。 第50章 阮畈 月色越发朦胧,因着时常被墨色的云遮挡的缘故。 洛锦意又是出了许多的汗,被折腾的完全失去理智之前,扣住了那人,软声说道。 “爷,我身子不适……过些日子可好?” 他再次愣住,却浑身僵硬。 洛锦意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抓住了他,求人般道:“我,我伺候……放过我一回吧。” “过些日子, 待身子好了……” 之后的声响,让整个屋子变得似月色一般朦胧隐约。 洛锦意终是躲过了一劫。 她也是懊悔了一段时日。 怪罪了自己的身子。 因着第二日,容成玦就随着圣驾,骑着骏马,去了南边。 他早晨走时,瞧着十分爽利,可她的手却是酸痛的很,几乎抬不起东西了来,一杯水都要他喂着。 皆是怪他。 没个休止。 若不是最后她装着身子不适,猛咳了几声很的,他怕是不会放过她。 离开时,他也是专门吩咐了整个院子的人。 “顾好夫人的身子。” 然后,他就带着一个贴身侍从走了。 这次离去,莫约要一个月才能归来。 而在容成玦离去的几日后,洛锦意给自己诊脉,确实了自己的身子已然是好了的,什么事都是能做的,再调理半个月,断药都是无碍的。 不过,她还是愿当一个病秧子,病秧子自是有病秧子的好处的…… 容成玦离开的日子,洛锦意日子过的也是极其舒坦的,丫头婆子伺候着,时不时张家商铺就会送些稀罕玩意。 她也是忙活着,找了些事情做。 捞鱼的网也是要收了。 阮畈。 她的亲外祖父,在暗地里领着一群人,安心吃着喝着她张家的,总是让她膈眼。 如今处置了,正好。 恰好阮畈这些日子急了,露出了毒蛇的尾巴。 她只需拿着叉子,扎上他的七寸,就能让毒蛇彻底动弹不得。 …… 张家后院阴暗潮湿的柴房,关押着犯事的人。 里面只是绑着一个浑身张兮兮,散发着恶臭,头发凌乱不堪,沾着菜叶子的老婆子。 谁都知道,这就是服侍张老太太许多年的贾婆子。 她此刻哼唧地呻吟着,那模样似已经丢了半条命。 忽然,老旧屋门的开门声。 从外头走进来了一个身穿华贵锦袍,头发花白,脸色紧迫的老人家。 刚进来,他就眉头紧蹙,没人看到他眼中的一丝嫌弃。 似乎已经半死的贾婆子抬头,看到华服老头时,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 “老爷,老爷,你终于来救我了,你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我,他们就想杀了我!” 阮畈紧皱的眉头稍微降了些,只是往前走了一小步,就停了下来,低声说道:“你小声些,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吗?” 贾婆子本就年纪大了,如今浑身恶臭,更是没有了体面。可怜地哭着,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脏污,简直让人直皱眉。 连阮畈都不例外。 她听了话,就哭的小声了些,但是还是止不住流泪。 “我的老天爷呀,老爷你都不知道他们那些贱奴是怎么对我的, 不给我饭吃,每日只能吃一顿,还顿顿是馊的!连水都不给我喝……我的命苦呀,若不是想着咱儿子孙子,我是没气活了……” 贾婆子说了许多,哭的凄惨,可她哭的模样一点也不让人怜惜。 阮畈显然是没有耐心的,挥了挥手让她闭嘴,眉头再次紧紧皱在一起。 “好了!过几日,那个死老婆子病了,我管了家,就会带你回去的!不要再说糊话了。” 转头朝着门缝看了一眼,阮畈似乎就要预备离开,贾婆子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你,你不是来接我的,我受不了了,他们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会折磨死我的!” 这一声有些大,阮畈赶快制止了。 “你不要命了,生怕那老婆子不会发现是不是!” 可此刻的贾婆子似乎根本听不进去,继续哭着委屈极了地说道:“这些年,我为了你,为了你们阮家,躲躲藏藏的,没有名分……我为了你生儿育女,为了你背叛主子!你竟放任我在这自伤自灭!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越说,贾婆子就越激动。 “你这个死老头!是不是又养了娇妾了!你是不是就是等我死了,好把这偌大的家产给你的小妖精用!你就是个畜……” 阮畈急的很,眼睛瞪的很大,上前就捂住了贾婆子的嘴。 急的直冒汗。 “你真不要命了!” 阮畈平复着呼吸,看着紧闭的门,低声耐心安抚道:“你可是我的妻子,是我儿子的亲生嫡母亲,这些年我对你的情谊,你还不知吗?所有筹谋,我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儿子,为了咱们的孙子吗?” “用不了几日,我肯定会带你回去的,你就先委屈几日吧。” “到时候,你就是这大院里的主母,是人人敬重的阮老太太了。” 说完安抚的话,贾婆子果然平复了下来,使劲点头。 “老爷,这个地方不是人待的……你定要快来接我……” 之后,阮畈才随意点了点头,朝着门走去,要离开。 根本没再听后面的贾婆子说了些什么,开门的时候还朝着裤腿擦了擦手,面色厌恶极了。 不过就是个死老婆子,生了个儿子。 若不是怕她泄密,还有些用处,他才不管她这个疯子。 刚站到了门口,打开,阮畈整个人僵硬在原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恐慌龟裂。 一动不动。 “你……” “来人!把他给绑了!” 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柴房回荡。 张老太太站在那里,不怒自威,逆着阳光,让人看不清她脸上此刻的神色。 很快,后面的几个小厮就走了过来,捉住了仍旧没反应过来的阮畈。 直到后面捆在柱子上的贾婆子大叫了一声。 阮畈才开始奋力挣脱辩解。 “你,笙儿,你听我解释,我来这里是为了拷打这个不要命的赖婆子,她竟然敢害你……你要信我,我是为了张家,为了你啊!” 他年龄大了,身子骨自然也是没年轻人好,几个小厮很快就绑住了他,任由他挣扎都撼动不了。 第51章 阮畈一大家子 阮畈说的那些话,落在面前的这些人面前,没人信。 张老太太冷着面,由着旁边的外孙女洛锦意扶着,靠近了些,盯着阮畈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混账!” 啪的一声。 张老太太一耳光扇了过去,没有一丝手下留情。 阮畈也是被扇懵了,脸歪到一处,许久没反应过来。 “好重的心机手段,我是小瞧你了!原本以为你不过是贪财些,谁料,你才是那个最有手段,喂不饱的饿狼!竟还想要霸占张家!私下养了外室,生了子女!连外孙都有了,你阮畈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没有!我没有,我对你,对张家都是一心一意的啊,你,你不能这样诬陷我啊!” “闭嘴!人证物证俱在,你也用不着再多费口舌了,我都是替你嫌累的。” 说罢,就有几个人被粗绳绑着过来,压在地上。 是一大家子人,有几个是熟悉面孔。 皆是阮畈的儿子女子孙子。 此刻他们全都摇头晃脑,嘴上被塞着张兮兮的鞋底子。 浑身凌乱不堪,有的脸上还带着伤。 那边绑在柱子上的贾婆子呜咽着,流着泪,惊恐地大喊大叫:“老太太,你放过他们, 不干他们的事情啊,不干他们的事!” 张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看着明显慌乱极了的阮畈,大声说道:“这些个人,全都是我张家铺子的掌柜管事的,他们管的产业,每每都是入不敷收,老婆子我是好奇了,就好好好查了查。” “这一查,才知道,竟都是和你一个姓氏,再往深处查,更是让人唏嘘……” 看着阮畈近乎惨白的脸色,老太太是一点都没有留情面,只管继续说话:“他们这些人狗畜生,竟然是你,阮畈的儿孙子女们!你这一家子,当真是好的很,比河间的水蛭更能吸人血!” 对面人押解着的阮畈猛地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没了以往的精神气,用面如死灰来形容他此刻的神情十分恰当。 那边被绑着的贾婆子也是大哭了一声,嚷嚷着求放过,甚至还述说着自己这些年的功劳来。 听得人直皱眉,张老太太身边的洪婆子直接上去,在旁边找了一块破鞋底,塞到了贾婆子的嘴上。 才舒心了些。 洪婆子掐着腰指着贾婆子骂了许久。 “就你还想活?像你这样背叛主子的,就该活活打死!留你现在,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什么东西……” 这边的洛锦意扶着外祖母,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一群恶心至极的人。 没有一丝怜悯。 今日,谁都别想逃。 她的外祖母向来不是容易心软的人。 “你就放过我们吧。”摊在地上的阮畈忽然说了一句,这次倒是有了求人的样子,不过看起来也是可恶。 紧接着,阮畈叹了一口气气,认真地说道。 “我好歹也是芝芝的父亲,她最敬重我,你若真的硬与我过不去,她在天之灵,怎么会安心?” “芝芝最希望的就是看我们两人和睦相处。” 张芝芝就是张老太太唯一的女儿,洛锦意亲生母亲。 那边,阮畈还在继续,看到沉默的张老太太,他似乎抓到了希望,声音都多了几分激动和请求。 “你我都知道,芝芝最想要一个兄弟帮衬了,如今她也是有哥哥的人了……她若是在天之灵知道了,定是会欢喜接纳。” “你就是为了芝芝,也是要给她的骨血留些余地的。” “我们张家这般大的家业,你选的接班人……锦意又……只是个女娘,难顾事的,商场复杂,她恐怕是要吃亏的,若是她能多个兄弟照拂,往后定然多一份保障!你也能安心,芝芝在天之灵也定然欢……” “闭嘴!” 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张老太太走了过去,啪叽一声,又给了阮畈一个大巴掌。 之后应该是觉得不够,命令人抬了两个椅子来,她领着洛锦意坐在旁边,叫了一个壮实的小厮,拿着板子往阮畈的嘴上打。 “你还敢提及芝芝!还敢大言不惭,堂而皇之给她硬送兄弟姐妹!你的心是有多黑!多烂!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张老太太眼中满是恨意,咬牙切齿言道:“当初,芝芝议亲时,你就妄想动手脚,想让芝芝嫁给你老家不过上了几年学的侄子!若不是我提前给芝芝打算,你是不是就要出阴招害自己的女儿了!” “我没有!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张老太太就让那个拿着板子的人动起来。 “打他!打烂他的那一张嘴!” 那壮实小厮领了命,就卷起袖子,拿着板子,朝着阮畈脸上打,一丝不留情面。 一板子下去,就听到一声阮畈的惨叫声。 好几板子之后,阮畈说话都说不清了。 整个屋子闹腾的很,除了板子和阮畈的惨叫声,还有阮家老老少少呜呼哭泣声,场面是惨痛极了。 洛锦意看着地上躺着似泥鳅的一群人,嘴角勾勒了一抹讽刺的笑。 可笑,上辈子,这群人吸着他们张家的血,富贵荣华了一辈子。 如今,是再也不能够了! 他们只有惨和更惨…… 她不是心善能忍的人,外祖母更不是。 这一点,她和祖母极像。 “张笙!你这个毒妇!你难道不清楚,我如今这样,不都是你逼迫的吗!” 听到这句话,洛锦意眉头紧紧皱起,就听到了外祖母竟是让打阮畈的人停了下来,让他继续说。 之后,柴房里就传来了阮畈愤怒极了的声音。 “这些年,我就是你们张家的一条狗!被你呼来喝去,被所有人笑话!连丫鬟小厮都能背地里嘲笑我,看不起我!你呢……不过就是有些钱,连儿子都生不了,不能生了,还想让我和你一样老无所依,让人耻笑!你休想!” “没有你,我也是儿女双全,家宅和乐,有妻有妾!我定能过着……” “笑话!” 张老太太冷笑了一声,直勾勾地望着阮畈,满脸讥讽。 “你是忘记了,当初在我们张家门口讨饭吃的日子了?” “没有我,没有张家,你不过就是个读了几日书,连饭菜都吃不起的乞丐罢了!” “我也不过是不想嫁人,瞧你无门无户,无父无母,生的还算妥当,就选了你。若是不然,你身上昂贵的布匹,腰上系着的玉带,脚下踩着的云靴,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说起来,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第52章 咎由自取 “那么大年纪了,一个破老头子,自个心里还不拎清楚?你姓阮的所有总总,都是我们张家!我!赐给你的!” 张老太太站了起来,来到了阮畈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看他,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没有张家的钱财,你何来如今的妻子儿女?你怕是如今还在草堆地过活!” “不是的,不是的……”阮畈使劲摇头否定,眼中多出的恐惧再也掩饰不住。 “阮畈!你暗处得的我们张家所有好处,我张笙都会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讨回来,你和你的子嗣儿女,往后就流落街头吧!我倒是要看看,你生的一群好儿女的本事!” “张笙!你连这些年的夫妻情分你都不顾念了吗?” 阮畈瞳孔放大,眼中不仅有恨意还有慌张。 “无论如何,我都是芝芝的亲生父亲,更是锦意和元恒的外祖父。” “你就不为他们二人考虑吗?锦意她嫁入了皇室,元恒是读书的好苗子,压根不会管你这一摊子烂事!张家这偌大的家业往后定然无人继承,你苦心经营的生意也会消磨光!” “如今洛家败落了,他们姐弟二人要是没有张家钱财的护佑,定会寸步难行!锦意在衡王府定也需要一些表兄弟倚仗的!” “什么依仗?我是需依仗谁?” 清晰悦耳的声音响起,是站在老太太身边,眼神带着疑惑的洛锦意。 她收起来了往常都捏在手里的一张白色清凉帕子,目光炯炯地低头望着地下瘫软却嘴硬的阮畈,那一双眸子,一点都不像是晚辈看长辈的眼神。 阮畈似乎没料到平常老实柔弱的外孙女会忽然问这一声,怔怔地回复道。 “你舅舅,你表哥,他们……” “可笑,狗屁的舅舅表哥!我从来都没有什么舅舅表哥!让我依仗他们?他们有什么好依仗的,不过是一群混吃等死的蛀虫,没有我们张家,他们什么都不是!” “你给我外祖母下药,想谋害我外祖母,霸占家产……你竟还要让我外祖母顾念夫妻情分?你吃了张家无限的好处,在谋害我外祖母,给我祖母下毒药的时候,怎么不说顾念夫妻情分了!” 洛锦意喘了一口气,继续输出。 “你才是那个最狠的人!竟还有脸拿我和弟弟当借口,你以为你们姓阮的都是香饽饽吗?离了我们张家,不过就是一滩烂泥!” “你……你大逆不道,我是你的外祖父,是你的亲外祖父呀!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说话!” “背叛毒害外祖母,肖想我张家财产,我断不会尊重你!” “你个孽障,我……” “押住他!” 张老太太当即站到了洛锦意面前,挡住了阮畈的那张扭曲的脸,脸上的厌弃恶心全然展现。 拍了拍外孙女细嫩冰凉的手,心中一阵暖意。 她的好外孙,也是长大了,没白疼她一场。 她张笙一辈子,向来强势,除了去世的父母亲,从来都没被护佑过,夫君无能,唯一的女儿又被养成了柔弱的性格……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保护她了。 张老太太眯了眯干涩的眼睛,晦暗的眼神多了几分坚毅。 “来人,把贾婆子送到官府,呈上人证物证,说她下毒谋害家主。” 说罢,她又看向了脚底下一群阮家蛀虫们,轻蔑看了一眼:“这些也送到官府,就说贪污我们张家店铺钱财!” 毒害家主。 贪污钱财…… 这些都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贪污钱财这个还好说,只需把所有贪污之物上交归还,再服役坐牢三年,也是能保住性命的。 而毒害家主,若是证实,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不可!” 那边的阮畈大叫了声,连忙求情。 可没人听他的,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在为了贾婆子求情,还是为了那几个吓的瘫软在地,姓阮的子孙后辈求情,总之如今是没人关心在意的。 在阮家众人此起彼伏的惨叫求饶声中。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说了对阮畈的惩罚:“从今日起,阮畈不再是张府老爷,我将写一份休书!” “他当初来我们张家,可是签署了死契的,如今,也不过是我们张家的奴才。” 说罢,老太太似乎思虑了半刻钟,眼神挑剔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继续道:“我瞧着,这个老翁也甭送官府了,打断了腿脚,丢到外头去吧……等个几年,他的儿女从牢狱里出来了,也是能抚育他的,给他养老送终的。” “你敢!” 阮畈撕心裂肺地叫着,眼神惊恐极了。 不过下一刻,他的话音刚落,就被人抬了出去。 “张笙,笙儿,我错了,你饶了我吧……锦意,我是你亲外公啊,你的母亲会死不瞑目的,会责怪你的啊……” “表妹,是我呀,你帮我求求情,我是你表哥呀,是你表哥啊…………” 此起彼伏的喊叫声,洛锦意是一个都没有听进去耳朵里。 她只是觉得耳朵发痒,心底松了几分。 如此,最好,外祖母做的很周全。 此时放到官府,才是最好的。 贾婆子杀害主子,定然死刑。 其余几个也必然吃牢饭,归还张家的钱财。 而阮畈,他往后……定然会生不如死,悔恨终生!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和外祖母若是不狠些,就对不起阮畈的狠毒。 事情尽快处理完后,洛锦意才准备回到王府。 她毕竟是衡王家的儿媳,不能一日不归,是要被人说道是非的。 这些日子,她已经日日出去了,李侧妃都已经变相地提醒她很多回了。 而眼下,外祖母正拉着她的手,眼中满是疼爱,欲言又止发。 洛锦意轻笑了一声,回握住外祖母的手,道:“外祖母尽管说。” 张老太太疼爱地抚摸了一下洛锦意的额头,灰蒙蒙的眼神全是认真。 “外祖母是要同你说,我把整个张家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你往后生意做得有多大,多红火……更没有让你必须费心尽力经营,亏损了身子,外祖母只是,只是想给你一份依仗。” “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死了,就是一堆土坯……财物,就是给人依仗的,倘若往后你不想做生意,不想费心,在外祖母百年之后,你大可卖了这些身外物享福。” 洛锦意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外祖母,她知道外祖母通达,却没想到,她舍得把她苦心经营的一辈子的产业丢了卖了。 第53章 繁楼 “外祖母……” “你只需记住,这些身外之物,不管是店铺田产,还是钱财,你只需捏在自个手里,旁人,不管是你的夫君,还是与你再亲近不过的人,都要计较一番。” “若是有一日,衡王府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张家的这些财产定能护佑你一世安稳的。” …… 外祖母同洛锦意说了好多,多到她觉得,心境都通透了。 重生了这些时日,她事事小心算计,总是想规避上辈子所有的遗憾,原来……她是惧怕的。 她又有何怕的?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于前世。 她嫁给了容成玦,成了往后天下之主衡王的儿媳。 她保住了张家,保住了外祖母苦心经营的一切。 这些所有……都是她的依仗。 她只需好好生活,做好容成玦的嫡妻正妻,帮着祖母经营铺子财富……往后定会富贵一生。 这些,就够了。 在衡王府上清静了一阵子。 期间,她得知了阮畈儿子孙子受到的处置……统统进了监狱,罚了三年,并且被官府人抄了家。 衙门老爷看到从阮畈私院里搜罗的那一箱箱的银两,吃了一惊,眼睛都瞪大了。 而她外祖母则是当着百姓众人的面,把从阮畈私院里搜罗的所有银子都捐献了。 又赢得了一美名。 期间,还发现了阮畈豢养的两房扬州的妾。 美貌娇弱,都是好模样。 全部都处理了去。 至于贾婆子,则是已经死了, 送到官府当日就被打死了。 在大盛,叛主杀主可是重罪,当被活活打死。 至于阮畈,则是被打断了腿,被家仆随便丢在了街上。 他竟还苟延残喘,活了下来,当真端着碗要饭。 阮畈应是真的想活的,想等他的那些儿孙们,从大牢里出来,养活伺候他。 总归一切洛锦意不过是当戏听。 她如今心里,想起来了另一个事。 繁楼时,是有一个姑娘,叫忍冬。 因着伺候了一个患着疯病,喜虐待折磨姑娘的恩客,被折磨的浑身是伤,脸也被割了个口子。 从那以后,她损了身子,丢了模样,当起来了繁楼伺候浣洗衣物的丫头。 忍冬同她说过自己的经历,她本是凉州一户良家女子,是被郎君骗过来京城,卖到繁楼的。 那时候,她不过十八岁。 按照忍冬从前的叙述……她应就是这段时日,被贩卖到的繁楼。 那些年,忍冬是对她最好的人,帮衬过她许多,如今……她也希望她能好。 京都繁楼。 正午阳光正盛,因着是三月天,依旧寒凉,让人忍不住多加些衣裳。 而奢靡的繁楼,屋里香气迷离,姑娘们都是干完活刚起,个个懒散地梳着头,眼眶皆似涂了一抹黑粉。 毫无精神。 年纪大的妈妈走了过来,拉了拉一个近些的姑娘衣裳,不满地喊道:“都给我精神些!穿的这样厚实,怎能引到恩客,快些脱下来一件。” “莫要哭丧着脸了,要笑,若是客人们被你们吓走了,谁都饿着,甭吃饭了。” “冷就忍着……” 梨妈妈方才训斥好了几个姑娘,就听到有人叫唤,下了楼,看到了绑着的蠕动麻袋,才知道怎么回事。 ——楼里是又要添新人了。 她验了货,见货长得壮实,不同于楼里面的柔弱,却也看着舒服,脸盘不错,也算是一大特色了。 人各不同。 总是有男人稀罕这种。 于是,梨妈妈爽快地收下了。 来人要卖五两银子,她压价。 出了三两银子。 那卖人思索了一会儿,急急忙忙的,最后十分愿意,笑呵呵地觉得自己讨到了天大的好处。 不用猜,就能知道,这姑娘是被算计绑了的。 这男的也不是什么好物件。 不过,管他怎么来的,总归到了她的繁楼,就是她们楼里面的了。 麻袋绑着的姑娘被解了绑,嘴里塞得破布也扯了出来,姑娘当即大喊一声,作势要逃。 “放开我!” “哼,来了我们繁楼的姑娘,经过我的眼的,还没有能走出去的姑娘,你就安生待着吧!想想往后怎么伺候男人。” “我也是花销了钱,把你买过来的,你就别想乱跑了,梨妈妈我就告诉你,来了繁楼 ,你是走不了的。” 忍冬哭的更厉害了,她虽然生的比旁的女子壮实,高些,却也已经几日没吃个饱饭了,根本没力气挣脱过几个男人。 她艰难地爬到梨妈妈的脚下,使劲地抓住,咬着牙说道:“你放了我,只要你放过我,往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哦?” 梨妈妈轻巧笑了一声,理了理头发,盯着地上的忍冬道:“你当下要是能拿出五两银子,我倒是能心善一回,放过你。” 忍冬当即就低下了头,紧紧地咬着牙关,身子颤抖着。 梨妈妈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整理了一下方才被忍冬弄乱了的衣裙,缓缓开口道:“你当我那么好诓?信你的鬼话?把你放跑了,我那几两银子,岂不是打水漂了!” “我黎妈妈可不像你们这些小娘子这样好骗糊弄,要是不然,这繁楼,早就被骗的一个子都不剩了。” “瞧你的可怜样,我也是好心劝你一回……往后听谁的话,都不要听那些长的人面兽心,嘴里说着娶你,疼爱你的假话,这不就是,如今也骗的你家门都找不到了……” 说着,黎妈妈站起了身,低头还多说了一句。 “往后在繁楼,当学的精明些,不要再被人给骗了。” “若是不听话,我有的是方法治你!” 梨妈妈刚走到门槛,就有个小厮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梨妈妈疑惑地跟着走了下去,来到了厢房。 …… 刚进来,梨妈妈就放轻了脚步,看到正前方那个头上戴着掩面白纱斗笠,身姿绰约的姑娘,看不清她的模样。 不过,以她多年经验,一眼就瞧出了,这是个尤物。 可瞧着仗势,却是个碰不得的。 这姑娘的两边跟着两个身量极高,眼瞧着就是习武高手,手里还戴着佩刀。 “是哪家的姑娘夫人?繁楼梨妈妈这里给你行个礼。” “梨妈妈请坐就是。” 洛锦意压着嗓子,和梨妈妈谈及条件。 期间,忍不住打量梨妈妈两眼。 十年前的梨妈妈,和以前,总是不一样的,此时的她,也是极美的。 气质和往常有些出入,却仍第一眼能瞧出是她。 洛锦意掩着面,淡淡地说了她来的目的。 “此次前来,我是想向梨妈妈你讨要一个不打紧的人……应当就是今日吧,长得壮实……” 听罢,梨妈妈一脸惊愕,意外地看着洛锦意,眸中多了几分审视。 第54章 梨妈妈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忍冬丫头是刚才买来的,这楼里除了我和几个小厮,再也无人知晓。” 洛锦意并不回答,只是让旁边的护卫掏出银两。 “这是五十两,够你买好几个好姑娘, 当是结个善缘放了她吧。” 梨妈妈眼睛一亮,也是懂事的,赶快拿着钱塞到了怀里,乐呵呵地说道。 “像你这样不讲价直接掏钱出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我这就去放人。” 说着 ,梨妈妈就要出去,谁知,却被那大款的富贵姑娘又喊了回去。 洛锦意让几个护卫去到门外候着,只剩下她和梨妈妈。 她并未说什么,也未解释什么,只是让梨妈妈伸手过来。 梨妈妈有些慌张,不肯。 “你是不是每次阴天雨天,都会头痛欲裂好一阵子。” 洛锦意透着白纱看去,继续道:“我是大夫。” 那梨妈妈眼底全是震惊,不自觉地坐了下,伸手让洛锦意诊脉。 这姑娘竟还真的,伸来了手,给她问诊! 直到写好了药方,梨妈妈都是晕乎乎的,差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许多事情,她本就快忘记了,只记得自己是繁楼里面管事的梨妈妈。 她身子是有疾,可偌大的京都城里,有哪个大夫会给她这个繁楼里的老鸨医治? 就是再心善的大夫神医,见了她也是要避讳的。 他们繁楼哪个姑娘若是病了,只能自己受着扛着,实在扛不住就扮作普通妇人去医馆,若是被识别出了,恐怕就是要被赶出来,死人了。 她们的命本就贱,死了也就死了,碍不了事的。 她如何也未曾想过,会有一日,有人主动给她诊脉治病。 还是个娇滴滴的娘子。 她怕不是在做梦! “日日服用,服上三十日,下次药方我会派人来给你送来。” 说罢,洛锦意就站起了身,离开了。 根本不顾及后头愣神的梨妈妈。 很快,她就离开了繁楼。 在繁楼的桥上停驻了片刻,就扯了扯唇角,朝着接她的马车处赶去。 总归是正好赶上了。 她也算救了忍冬。 也帮了帮梨妈妈。 前世,她因着医术,得了梨妈妈的护佑,在繁楼谋生。 梨妈妈教她良多…… 梨妈妈虽是干这种买卖的,却也不是全然没良心。 若是有人赎楼里的姑娘的,只要是靠谱的,她向来肯放手,给姑娘们一丝生机。 梨妈妈也愿意给她一丝生机。 …… 洛锦意坐在主座位上,听着耳边忍冬感谢之词,恍惚的很。 今日她不仅入了繁楼,还见到了梨妈妈和忍冬。 她和她们这辈子不过是陌路人。 “夫人,求你收了我,从今往后,我定会服侍伺候好你。”忍冬跪在地上,话音轻颤,她宽阔的肩膀也在微微颤动,双手合拢紧握,从嘴里吐出了这几个字。 听着话音,坚决的很。 洛锦意一愣。 怔怔地低头看着这个让她些许陌生的忍冬。 眸中多了几分审视。 她是没想到忍冬竟然不愿意回家去,明明从前那时候,她日日同她讲,她家是多么好,那里的风景日落…… 到现在她竟是不情愿回去了。 选择留在京城,求着当她的粗使丫鬟。 “为何不归家?” 忍冬狠狠地擦了眼泪,眼中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恨意。 “我要留在京都,找到他……他害了我,骗了我,他就是个混蛋!” “好,倘若有有一日你想回去了,我自会放了你……” 之后,洛锦意还是留下了忍冬。 让她待在风栖院里面,扫扫落叶,帮衬着。 忍冬干活是极其认真的,却都不大熟练,不过她聪明,许多事情学一次就会。 从不拖拉。 在衡王府长久了,也就习惯了,她性子大大咧咧,从没什么小心思,和风栖院里面的伺候的丫头们处的极好。 洛锦意见她越发地开朗,比上辈子有生机了许多,也就不再把心思放到忍冬身上了。 她是个有主意有分寸的,不会胡乱来事。 如今,她倒是有一个旁的大事要做。 过几日就要春闱了。 是她三叔洛明礼最后一场科举考试。 上辈子,三叔在这次考试落榜后,直接昏了过去,浑浑噩噩,没多久就卧床不起,再也拿不起笔墨了。 他明明有满腹才情报复。 和历年中举的举人姥爷比试文采辩论,从来未曾输过。 可即使没输又怎样,他执念越发的深,考了一年又一年……沦为京都众人的笑柄。 许多人编排他,说他定是轮到考试,内心胆怯,怕是写字都是在手抖,连字都识不得了,写不出好文章来。 甚至连祖父都这样以为的,劝诫了三叔许多次让他弃笔从戎。 可三叔悄悄和她说过,他从未惧怕过……每次春闱他都能凝神静气,写的都是极好的,从未出过差池。 他时常骂,是考官不会审批试卷。 可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才失败过一次…… 如今,十多次考试失败,他也没自信再同她说这些了。 连着性子,都变了许多,不再喜爱与人说话吃酒了。她依稀记得,三叔以前风流倜傥,常常去文人雅集,和一些读书人辩论吃茶。 而今,多年的蹉跎失败,他全是靠着一股劲吊着,他始终坚信,自己学识不差,不差那些考上状元榜眼的…… 她并不知道三叔是如何坚持到如今的,日日闷在屋里,读书写字……是什么个滋味。 总归她是熬不住,让她成日里看那些诗词,还不如多给她寻一本医书让她看。 她信三叔才学,如何也要刨根揭底查一查。 或许,真有什么杂碎在暗地里给他们洛家刨坑。 …… 这些日子,洛锦意忙碌的紧,既要顾着张家生意,看些账本,又要寻真相。 她甚至联络到了繁楼的梨妈妈,让她帮忙打听。 梨妈妈手里握着许多的消息,都是楼里面的姑娘搜罗来的。 她也跟着做起了贩卖消息的生意。 自从梨妈妈得了她开的药方,梨妈妈是想着法地回报,很是乐意给她办事。 梨妈妈一直都是这样,有恩就报的。 上辈子,她治好了梨妈妈的病症,梨妈妈也遵守了承诺,保住了她,让她在繁楼里弹些曲子,给一些得病的姑娘诊治。 她本不是什么恶人,却是被世道逼迫成了恶人。 其实日子久了,那些繁楼的姑娘们,没有一个真的恨她怪她的。 皆会好声好气地叫她一声梨妈妈。 繁楼里的姑娘都是可怜的,连同梨妈妈都是一样…… 她先是打听了历年来监考批阅试卷的考官,甚至还求到了妯娌三夫人余纤儿处…… 总的下来,倒是查到了一个姓袁的大人。 是曾经已经被处决了的胡尚书的女婿,可他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重罪,就是前两日,被削了官职,流放到了北寒之地。 第55章 生子 袁大人如今已经在被流放的路上了。 他是全家都被波及,一起流放。 可朝廷却也没有给了具体说辞,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过。 倒是迷雾重重。 继续查,许些日子,都没有一个像样的结果。 她心底也是烦闷,连同从外面寄来的书信她都懒得打开。 过了两日,才有了心情拆开了那封书信。 是容成玦。 他的书信很是简单,一张纸上,也就只有几句话。 不过就是让她不要忧虑,他已经到了江南,一路安全。 天色暗了,她看完了信,思虑了片刻,取来了一张好纸,也写了一封信。 与他的信相比,她是认真许多的。 她也不过是说了这些日子的状况,比如张家……祖母休了外祖父,并且报了官。那些贪图她家钱财的统统送到了衙门监狱。 受了惩罚。 她又讲述了这些日子她的身子大好,又换了一剂苦药,比从前的苦了许多……不过她听话,是日日吃药,未曾断过,不过喝药前定然是要配上甜滋滋的果子蜜饯。 管他容成玦担不担心她的身子,总归她说的这句话是没错的。 最起码也是能多写几个字。 比他要强。 之后洛锦意又说了几句关切他的话,叫他一路上注意多加衣裳,多吃饭喝水。 她还说了自己也向往南边的景色,期待他回来的时,能给她讲讲,若是得空,帮她画上一幅那边风景事物…… 直到写了一张纸,洛锦意才说到正经事情。 提醒他,定是要好生伴御驾,圣上如今年龄大了,若论平常人家,圣上是他的祖父,或是也希望他们这些孙子们宽慰说话…… 路上乱,没京都安稳,定然要时刻警醒,以防万一,多派遣些侍卫守着最好。 她还写了,据听说南边并不安全这些胡诌的话…… 写到这里,洛锦意放下笔,喝了一口茶,揉了揉手心,心底沉了沉。 关于这次圣上出行,会遇到敌国刺客袭击的事,她必然不能说,只能提醒些。 上辈子是胡大公子救了圣驾,可如今,胡家已经满门败落,胡大公子也死了。 福祸,尚未可知。 她心中总是不安,尽量提点些最好。 喝了一口热茶,又换了一张纸,洛锦意才继续低头去写,写完最后一句,落了自己的名字。 命人送了过去。 这封信,足足有三页纸,比他送来的要强上许多的。 洛锦意瞧着是是满意的。 …… 关于三叔科考事宜,洛锦意这些日子收了手,停下了去查。 因着今日就是春闱科考了。 除了那个已经被罢黜的郭大人,没人和她们洛家有仇怨。 更没有由头这样针对。 她如今倒是希望那个使坏的人是已经流放的袁大人。 如今,没有旁的线索,她只能鼓励一番三叔了。 “……此次考试,三叔只管放平心态,尽力去考便是,不论结果如何,三叔都是锦意心中文采最佳……” 三叔听了她一番话费尽心思的话,只是笑了笑,还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三叔这次会尽心竭力,这次不中,三叔也就彻底想通了,不再去考了……” 洛锦意本再想要说什么,张开嘴,却是哑声,一个字都没能发出来。 之后只是说了一句:“我信三叔。” 洛家三爷洛明礼去到贡院,是直接拎着包袱去的,除了三嫂和洛锦意,没人相送。 他走入贡院,身姿挺拔坚毅。 …… 南巡队伍里,方才回到房间的容成玦怔怔地看着手中厚重的书信,满脸不解,看了两眼,才拆开来看。 直到他读完,眼中的神色缥缈不定,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嘴角的上扬弧度。 可那边的侍卫卫东却是有些看呆了。 心中疑惑夫人到底选写了什么,让一向不苟言笑的主子有了这种神情。 谁知,还没等他猜测够,那边主子又莫名换了个神情。 眉头紧蹙,似乎在思绪什么难事。 之后,就听到了主子吩咐他。 “准备纸墨笔砚。” 卫东本以为主子定是要回信的,谁知道,他竟是做起了画来。 卫东大惊。 作画? 他记得在主子十五岁时,就没再做过画,那年也是王爷生辰,主子送的生辰贺礼乃是他亲自做的一幅画。 却正巧碰上了王爷心情不佳,受了牵连,画被撕了……从那以后,主子也就没做过画了。 他知道,主子是厌弃了作画。 如今,竟是因着夫人的一封书信,拿起了画笔。 卫东激动极了,不敢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主子在书案上作画。 眼瞧着,应该是有些笔生,主子画的有些慢,不过每一笔,都是恰到好处。 画的乃是途经的风景。 瀑布山川。 卫东心底暗自激动。 他家主子画的可真像! 主子一向是文武双全,要他来说,是府上几个爷里面,最有天赋聪明的。 之后,卫东就见,他家主子画了一幅画后,竟然撕掉了!又画了一幅,两幅,三幅…… 他磨墨磨的手的麻了,他家主子可真是个神人,也不嫌累。 …… 这边刚春闱没几日,衡王府上出了一个大事。 身怀六甲的三夫人余纤儿,出门槛的时候重重地摔了一跤,她的肚子被磕着了,现在是要生了。 算起来,余纤儿怀孕还不过八个月。 这是要小产的迹象。 这边三房的院子乱做一团,人人自危。 洛锦意和二夫人一同过去看望,刚进院子,就听到了惨烈的喊叫声。 三爷急的直跺脚,慌张地浑身出了一层汗。 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要走一遭的,有的去了就没了回路。 这余纤儿,本就娇弱,身子清瘦,如今不到八个月份的孩子,是十分危险的…… 更何况,她还流了那么多的血…… 这边请了一个大夫又请了一个。 从宫里请来的太医都好几个了。 接生婆子丫头个个跑的极快,来回穿梭在院子里。 李侧妃作为三爷的亲生母亲,如今也是眉头紧皱,慌乱地由着几个丫头扶着,时不时地张望询问。 余纤儿这一胎,极有可能就是三爷的嫡子。 不容有差池。 “啊!” 产房里传出了一声惊叫,是疼痛极了的声音。 之后,很快就有婆子跌跌撞撞跑出来,浑身颤抖。 “娘娘,公子……三夫人可能不行了……” 第56章 生了 “你们若是救不了她,统统陪命!” 那婆子也是怕了,当真是连滚带爬地回去了。 谁知,不肖一会儿,又是有大夫跑了过来,说三夫人醒不来,怕是真的不行了。 不过旁边的另一个年岁大些的大夫却是说,若是有年份老的人参,说不一定能吊住三夫人的命,把孩子生下来…… 相比显然已经乱了神的三爷,李侧妃此刻倒是能撑起事,她把事情全部交给了那个要老人参的大夫。 “……你势必稳住,保住三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我现在就命令人去寻千年人参……若是成事,我们衡王府上下,定会重谢……” 李侧妃虽是稳住身子,心底也是紧迫,如何才能快些寻到千年人参…… 李侧妃怕是也急了,命令许多人去了各家药铺,连着旁边的几个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都是借走了去。 而这边扶着洛锦意的月枝,则是一脸难为地望着自家脸色未曾变的夫人,这些日子她帮着打理主子的私库,巧合,有一株老人参。 主子身子弱,身边多是上好的药材。张老太太每回遇到了好的药物都会送过来,搁在她家主子的私库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日子久了,怕是她家主子也不记得了。 犹豫片刻,月枝还是靠了过来,小声给洛锦意说了这个事情。 洛锦意听罢, 目光一愣,命月枝去院落取来。 她则是去到李侧妃旁,说了这个事。 “娘娘,现下,我院中就有一株这样的千年人参,已经命丫头去取了,待会儿让大夫瞧上一瞧,若是能帮上忙,也是那根人参的造化了。” 李侧妃猛地抓住了洛锦意的手:“你,你当真有人参!” 洛锦意并没有再多肯定,只是安抚地说了一句,已经让丫头去取了,应该是没错的。 这边连三爷都走了过来,给她鞠了一躬。 “三弟妹,若是纤儿能度过难关,我必定会重谢。” 月枝应当是跑的,取来人参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 把人参递给了那个大夫查验,那大夫很是激动,感叹了一句:“这是极好的上品,极难寻到,只是一片,就大有裨益。” 说罢,那大夫抱着人参就去了产房。 洛锦意看着那个人参,心中并无心疼。 这种品相的人参, 她也见过不少的,毕竟,她经常喝汤药,张家铺子里面就藏了几株,还是她亲自放的。 李侧妃派去的人,定然也能买到寻到,送过来。 耽搁不了多少时辰。 如今,她及时拿出这一株人参……三房和李侧妃,往后定会对她多加关照。 他们五房,也能少些是非。 毕竟,李侧妃当家,衡王也没有娶妻的心思,做什么事,她都方便许多。 也能给容成玦减去不少麻烦事。 “五弟妹不愧是京都首富张家的外孙女,竟能随手就拿出这样一株上好的人参,当真是富裕。” 莫名的一声,稍微打破了周围的紧迫。 洛锦意看向说话之人,阴阳怪气的大夫人刘曦月。 拿着帕子咳嗽了一声,望着产房说道。 “我自小身子就不好,只能用这些贵重的药物吊着身子。幸而这株人参未曾用,还能帮一帮三嫂,只是盼着能让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安好。” 说罢这句话,洛锦意就感受到了李侧妃感激的神情,以及刘曦月也闭上了嘴。 此时危机时刻,说旁的事,只会叫人笑话。 刘曦月若是再阴阳贵气说,只会得罪了李侧妃和三爷。 这边,人个个神情紧张,连同下职的衡王都请了过来,在院中急的冒汗。 直到日头西斜,快要消失了,产房才传来了好消息,说是三夫人醒了,如今正用力气生呢。 听到里头的动静,洛锦意心中也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手心冒了许多汗。 曾经,她也经历过生子。 她也在生孩子之际,小产,昏厥……经历生死,她从来不愿回忆那段,她痛的浑身痉挛,忘记了到底有多痛。 之后她拼了命,生了下来,孩子却是死了。 没几日她就被孙季如和刘曦月送到了繁楼, 若不是她身上还有些医术,得了梨妈妈的看中,怕是早就死在了繁楼。 女子生子,本就是要掉母亲的半条命。 就算是有了身孕,孩子尚未成型足月,若是小产,或是打胎了,也是要丢了半条命,养许久才能缓过来。 三夫人余纤儿如今,好歹是生过一胎的,会好些。 吃了那株人参,定然能度过去的,毕竟上辈子许多年后,余纤儿都是在的,还熬到了王妃,不过听说,她身子向来不好……是生孩子的时候亏损了身子。 那个要人参的大夫也是从宫里面请出来的御医,当是能救余纤儿一命的。 曾经,繁楼里的姑娘们,也有的一个不留意,没吃梨妈妈给的药,或是被男人诓骗了的,怀了孩子……找到她要她帮着,打掉的打掉,有的非要生……第二日,刚生的孩子就被梨妈妈送了人。 梨妈妈说,孩子放到繁楼才是害了那可怜的孩子。 那个时候,她反倒是庆幸了,庆幸她的孩子提前去了,若是留下活着,定是要陪她一块过苦日子的。 孙季如,根本不会放过他。 孙季如不会允许容成玦有次子的…… 若是有缘分,她总觉得,这辈子能再遇到他。 堂堂正正活一回,有父有母,父亲尊贵,母亲也尊贵,他能一生安康顺遂。 “生了!三夫人生了!” 很快,产房里有婆子抱着孩子走了过来,来到了衡王和三爷面前,让他们瞧。 “恭喜王爷,是个小公子。” 衡王也是欢喜,看了小公子一眼,犹豫一番,眉头微微竖起。 “孩子怎么呼吸那么弱?” 旁边的婆子马上跪在了地上,颤抖回答道:“小公子比旁的孩子早生了将近两月,有……有不足之症。” 不过这婆子也是个知轻重的,马上说道:“小公子虽有不足之症,却能养育好,只要精细些,往后定和常人无异的!” 这句话, 倒是说到了几个人的心坎上,衡王脸色好了许多,连正流着泪水的李侧妃都是长舒了一口气。 第57章 死了 三爷眉头也落下了来,转而让婆子好生照顾公子,担忧地望着产房,问到:“夫人呢?她现在可安好?” 接生婆子擦了头上的一把汗,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回禀三爷,夫人,夫人正被太医诊治……” 三爷听了,就急了要进去,刚到了产房门口。 就见最年老的太医走了过来,脸上虽然疲惫,却也多了份轻松。 “夫人亏了身子,需比旁的孕妇,多将养些日子。” 随后,太医就走到了衡王面前禀告。 “三夫人已经度过了难关……幸亏寻得了那株老人参,不仅救了三夫人腹中子嗣,还给三夫人换来了一线生机。” 衡王此刻有些许的意外,他是后半日来的,并不知之前的凶险。 旁边的安公公当即凑了过来,说了前半日的事情。 “……是五夫人,听说三夫人有难,当即拿出了珍藏多年的救命人参,给三夫人用……” 衡王很是赞许地看了旁边的洛锦意一眼,说道:“是个懂事的。” 之后衡王命令人赏赐几个大夫婆子,看了一眼不过手掌大小,方才出生的五郎,他第五个孙子,转头望了一眼落下西边的红日头,说道:“暮,就叫他容成暮吧。” 旁边的李侧妃和三爷皆跪下谢恩。 “谢王爷赐名……” “谢父王赐名。” 衡王离开的之前,反倒是对李侧妃母子二人说道:“……也是该感谢老五家的,洛将军果然是教了个好女儿。” 之后,衡王就离开了。 洛锦意被李侧妃和三爷感激了一通,笑着说道:“我也是积德了。” 临走前,洛锦意又去看了一眼屋内已经收拾妥当,却仍旧晕厥的三夫人余纤儿,就由着丫头扶着出了门要离开。 可谁知道,也不知是不是她累了,还是如何,刚跨了门槛,就是脚下一滑,一个不稳,差点倒了。 若不是月枝扶着,她还真能重重地摔上一脚。 她还不算第一个,听说走在前面的大夫人刘曦月已经摔一跤了。 刘曦月走的急,是真的实打实地摔了,怕丢人,就赶快让丫头扶着走了。 洛锦意此刻一只手扶着月枝,另一只手扶着门框,看着脚下的台阶,许久才移开视线。 之后把目光移到了送她出来三院里的那个丫头,望了她许久,才说道:“这处地方,莫不是抹了油,我们这些身子不好的,或是走路急的,都是要摔上一跤的,怪不得你家夫人摔了。” “莫不是你们这下人们偷懒耍滑,没修整好路面。” 那丫头也是吓了一大跳,赶快跪在了地上,说道:“五夫人饶命,我是三夫人身边伺候的,今日一早也摔了一回,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要是想保命,还不快通报去……等到怪罪下来,你也能将功赎罪。” “……是,是五夫人,谢五夫人提点。” 那丫头颤颤巍巍,赶快磕了一个头,去了院子里。 洛锦意望着那丫头的身影,恍惚了好一阵子,她见过这个丫头,名叫四月,胆子很小,是个老实本分的。 她们不过是几面之缘,浣洗衣物的时候见过。 四月洗衣物的时候常常会在她耳边叹气。 说若不是她受到牵连,应当就是三夫人贴身婢女了,大丫头的职位……能每月多领好几贯钱,还能得主子赏赐。 四月说她这辈子不过是想当个丫头,好好伺候三夫人,升得个大丫头,熬成院子里能使唤教训人的婆子。 人各有志,她那时候是极钦佩四月的志向的。 好像后来,三夫人又让她去贴身伺候了……那时候,同她一块浣洗衣物的,换成了另一个不爱说话的丫头。 如今,希望这辈子她能快些实现心愿…… 第二日,衡王府闹的热烈。 三爷院子里传出了消息。 沸沸扬扬的,说三爷亲自杀了一个妾。 说那妾乃是三夫人余纤儿出事小产的幕后真凶。 这个姨娘并不简单,她可是生了三爷第一个子嗣的。 就是如今的四郎,方才三岁,会跑的年纪……衡王第四个孙子。 这个妾还是三爷去南巡的时候带来的。 生的美貌娇艳,小巧可人,声音好听,听说最会唱曲。 如今,竟是被三爷当即杀了,没留一点情面。 众人都在谈论,果然妾就是妾,和奴才没什么两样,想杀就杀…… 听到了消息,洛锦意呆愣了许久,想了一个道理,心中还松了一口气……上辈子,她也不是个老实的,若是真靠着孩子成了他的妾,怕是没几天就会被杀了。 他那样冷的性子,从来心肠硬实,只会对孙季如,他心尖上的王妃心软。 如今,她成了他的王妃,总是要分她一半的吧。 …… 这天,洛锦意看医书的时候,月枝匆匆跑过来,满脸喜色。 近距离看了,才发现,她怀中竟是有着一封厚厚的书信。 她站起身,接过了月枝递过来的信件。 上面显然是容成玦的笔迹。 这次的信件,竟是比她上次寄给他的还要厚实。 在月枝和红玉期待的眼神下,洛锦意打开了信封,第一件就看到了被颜料浸透的纸张,眼瞧着莫约有四张纸,撑开来看……是丹青。 他作画了。 每一幅都是惟妙惟肖,有山川流水,通天瀑布……庭院建筑,总是美极了的。 容成玦竟真把她随意写的话看到了眼里。 还给她足足描绘了三幅。 信中容成玦说,这些皆是他沿路的风景。 虽然这次他也只是在信中说了几句问候,让她养育好身子的话,她却觉得,没那么冷了。 春日来了,天总是越来越暖和的…… 朝南方走,气候越发的温和,草木皆是青葱的绿,鲜花满地。 圣驾南巡的队伍,似游龙般,盘旋在大半个山路。 恰逢歇息,队伍休整,皇帝从马车上下来,听着几个皇孙跪在面前禀告。 “……现如今百姓安居乐业,是皇祖父治理有方。孙儿这些日子去了麂县打探私访,得知百姓富饶,风调雨顺,他们都在歌颂皇祖父仁德……” 跪在地上率先禀告的是太子之长子,他领着一众堂兄弟,跪在圣上面前,身子骨挺得笔直,满眼欣喜。 老皇上自然也喜欢好听的话,不过这话有多少真假,他自会派人去查看,勉励了几句,就让其他孙子说自己的心得。 皆大差不差,不过倒是有几个,还说了些弊端来。 第58章 险境 “这些年是好收成,百姓过的和乐,是靠天吃饭……不过若是下了大雨,或是遇到了干捞,就只能坐吃山空,百姓们的日子定然难过,孙儿觉得,如今的税收过于多了……” 说这句话的是勤王的世子,他不卑不亢,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倒是让圣上脸上多了几分欣赏和暖色。 “你父王把你教的很好,皇祖父望你往后也能替我们大盛子民忧虑。” 勤王世子面上掩饰不住的狂喜,大声应承道:“是,孙儿明白!” 不过有人欢喜自有人忧,太子之长子却是低着头,脸色暗淡了几分。 这些被一侧的容成玦尽收眼底。 轮到容成玦时,他开口几句几乎同其他皇孙无异,不过之后还是添了一句:“……眼见并非为实,麂州贪官污吏不少,若是能严罚,对麂州百姓大有裨益。” 说罢,他就不再多言,不过老皇帝倒是多看了容成玦一眼,满脸笑意:“不错,处置贪官污吏是重中之重……你是有心得的。” 之后,老皇帝拍了拍太子长子的肩膀,看了一眼大好河山,朗声道:“你们都是大盛的好儿郎,是朕的好孙儿。” “你们自小皆被困在院里读圣贤书,多数没出来过,趁着今日天好,前方路坦荡,皇祖父就考究一回你们骑马的功夫!” 说罢,老皇帝就命令人牵马过来。 老皇帝率先上马,拍了拍骏马,低头对着几个孙儿道。 “当初,皇祖父我就是骑着马,打下的江山,你们的父亲,皆上过战场,和敌人厮杀,九死一生……你们!既然是大盛的好儿郎,就该也会骑马习武,能锻炼你等胆量骨气,强身健体,倘若哪一日大盛有难,你们也能拼杀一回,护住心中重要之人!” “是,皇祖父!” 几个皇孙皆激动的面色通红,一股脑上了马。 老皇帝满意之下,挥动了鞭子,声音浑厚地说道:“今日我们爷孙就比试一番,看谁先到河边的柳树下!赢了的,朕必有重赏!” 说罢,几个皇孙也都挥动了马鞭,朝着皇帝追去。 老皇帝的那一句,激发了几人的斗志。 且不说皇帝的赏赐是何物,只要是赢了这几个堂兄弟们,他们必得父王赏赐看中。 也能让父王得脸。 “驾!” 老皇帝先行,他虽是年过大半百的人了,却身子硬朗,骑马射猎都不在话下。 如今,已然甩了众皇孙一大截。 五个皇孙,也都是自小习马术骑行的,每年也都会去参加射猎。 现在瞧着,旗鼓相当。 不过,总是能分个先后的。 就比如,身子稍微弱些的太子的长子容成邢就是有些吃紧,被马颠簸的脸色不大好。 他不大擅长射猎骑行。 每年射猎,他几乎都是皇孙的末尾。 如今排到末尾也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这边最前头的就是容成玦。 毕竟是常年在军营里的,还随着衡王去过一次战场,成日里练武,是其他几个皇孙不能比的。 容成玦也没有相让,毕竟,谁都知道,他擅长齐射。 倒是后头的勤王世子,也是有几分本事的,穷追不舍。 谁知,正是在策马……大后头忽然传来了一声疑惑的叫声。 “皇祖父是不是骑的过快了?那马跟疯马似的。” 容成玦猛地望向前方,瞧见前方形势……疯了般的宝马,马上的皇祖父拉紧缰绳却无济于事! 容成玦眼神一缩,挥动马鞭:“驾!” 离开前,他朝着后头的几个堂兄喊道:“皇祖父遇袭!速遣人护驾!” 之后,容成玦长呵一声“驾”!挥动马鞭,朝着皇祖父的疯马离开的方向追。 最后头的皇太子的长子领着几个兄弟,焦急地赶了回去,不过在中间的勤王世子倒是犹豫了一番,竟是直接跟着容成玦去了。 “我陪你一同!” 而此时的容成玦全然未曾听到,他已然把勤王世子甩到了大后头。 容成玦速度极快,朝着唯一的一条路骑去,使劲挥动马鞭……刚转过弯道,瞳孔紧缩,抽出了马匹上的弓箭,瞄准……射了过去! 一击即中。 刀落,刺客倒在了皇帝的正前方。 那边的老皇帝看到人来,脸色一喜,拿出配剑往敌人身上砍了一刀。 “当真是反了!” 另一个刺客直接冲了上来,大喊道:“狗皇帝,拿命来!” 刺客只有九人,皆是壮汉,脸上蒙着面,疯了般拿着有些钝的刀砍过来,容成玦毫不松懈。 弓箭拉满,射杀。 这些人,恐怕是前朝的余孽。 容成玦有真功夫,上过战场,杀过数千人,射箭更是一射一个准。 而皇帝,作为大盛的开国皇帝,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武义实力必然不用多说。 虽是年老了,却一刀下去,也能要掉那刺客的半条命。 不过刺客中却有一个武义高强的,躲开了容成玦射来的弓箭,举起刀来就要朝皇帝身上砍去,一只箭射来。 “啊!” 那刺客被射中了胳膊,惨叫了一声。 谁知,却仍未倒下,换了一只手拿刀,朝着老皇帝继续砍来。 皇帝被两面夹击。 那刺客一刀下去,必能刺在老皇帝的脖颈上。 容成玦弃了马,直接冲到了皇祖父的前面,与那个武义好的刺客决斗。 他手中无佩剑,徒手挡住了钝刀。 “救陛下!” 远处传来了马蹄叫喊声。 武艺好的刺客眼瞧着事情要落败,收回了带血的刀,就要脱身逃离,可没走两步,就被前来的人给追上,射中了腿,被按在了地上。 “臣等救驾来迟!” 皇帝扶着满身是血的容成玦,心中大震,怒气磅礴:“快快请太医!” 京都城这些日子格外热闹,因着城里面多了许多进京赶考的秀才,为了省事,多数秀才决定在京都城里逗留一个月,等到成绩出来再行归家。 故而许多酒楼书肆都是住满了人,茶馆也是成日里能见到吟诗作对的读书人,在一块吃茶辩论。 这对洛锦意来说,也称得上一件好事了。 毕竟,她们张家的生意在这几日好了许多,是成倍收成的,洛锦意看着手中的账簿银票,觉得身子是越发的爽利了。 不过,再过数日,科考中举名册就要出来了,待到圣上回京后,定能把中举的告示贴在城墙上。 三叔这次能否中举……她也不知的。 第59章 买卖 算算日子,距离放榜也没几日了。 容成玦也是该回来了。 到时,她总是应怀个孩子了。 如今的日子闲散,若是有一个孩儿,也是能陪一陪她的。 “五夫人,李侧妃让送来了些东西,说是春日易生寒生热,她从私库里搜罗了些上好的药材,也是感念你上回拿出人参救了三夫人。” 前来的丫头说罢,就揭开了蒙着的布,露出了里头的药材……皆是名贵少见的,瞧着品相年份也足,已然能抵过她拿出的那株人参了。 这个李侧妃也是个大方人,不喜占人便宜。 不过她也不好全部收下,捡了些需要的,其余的皆让那丫头还了回去,还编就了一套说辞:“这些,都是好东西,如今,三夫人身子尚未全好,虚弱着,用这几味药材也能帮她滋阴补气,让她快些好……” 那丫头应是听着觉得有道理,点头迎合。 得了赏赐后,她就欣喜地收了余下的东西走了。 说起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着她变相救了三夫人母子二人,不仅三爷感激,给她送来了买人参的银钱,她还得了衡王的赏赐。 那些身外之物的,她虽是不缺,却总是不嫌弃多的。 越多越好,她踏实呀。 话说,还有一事,洛锦意还没来得及做,东街的地皮田产,也是该买来了。 过些日子,燕郊的东街,就会被农户刨出来热的冒烟的地下活水。 之后皇上当即下旨,把那处建成行宫,给了董家许多银两买断了地皮。 方圆十里的地皮,也是被各家氏族出高价疯抢,董家东街田产最多,还占了她张家的,因着赚的盆满钵满…… 那时候,她们张家京都燕郊东街的地皮,早先就被董家诓骗着买了。 她外祖母正是病着,压根没心力管这事,阮畈又是见钱眼开,当即就卖了董家。 如今,她倒是要让董家都吐出来,连着上辈子的一起。 …… 董老爷子这些日子被气得够呛,日日拿着账簿叹气。 “老爷,老爷,我听说了个好消息,说是张家要出售万里香酒楼了!” 董老爷子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大:“说什么胡话,那万里香酒楼可是处在街区最好的地段,每日里,客人都快装不下了,张笙那般精明,怎会胡乱卖万里香酒楼? “没错,一点没错!张老太太都已经写了文书,贴在了万里香酒楼大门上了,今日许多人看,连掌柜的都是亲口说了,他家老太太想不开,要卖楼了。” 董老爷子瞳孔紧缩,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了外头的人,吩咐道:“你们快去再看看,是不是有此事,打听一下那楼要卖多少银两,速来禀告。” “是……” …… “一千两纹银!” 董老爷子惊呼了一声,坐回到了椅子上。 旁边的管家也是叹了一口气,试探地问道:“老爷……那不买了?” “买!”董老爷子一锤定音,“我们若是不买,定有旁人抢着买,这个便宜非我董家莫属!” 旁边的管家则是犹豫了起来:“可,张家老太太明显是要价高了……而且,银库里,没这么多银两。” “就是卖地宅子也要把钱给我筹齐了!” “是!” 董老爷子是打心眼里要买张家的万里香,要变卖家产地契。 生意场上许多人知道。 也有许多人找上他问价的。 都存着捞好处捡便宜的心思。 可董老爷子在道上那么多年也不是好糊弄的,那些低价要东西的,都被他打了出去。 于是折腾了好些天,董老爷子也没能卖掉地皮产业。 “老爷!有人要买燕郊东街的地皮!” “当真!那种破落地皮竟也有人要?” “千真万确呀!说是从凉州来的商户,准备扎根京都,先买块地皮园子安置,瞧着燕郊东街景色好,有山有水,也就相中了。” 董老爷子立刻站起了身来,扬声道:“快些请来!” 很快,就有个个子高,身子壮实的掩着面的女子大步走来,后头跟着几个同样壮实高大的男子,各个魁梧不凡。 董老爷心中大惊,传说凉州无论男女都比旁的壮实很多,果真不假! 据听说都是好骗老实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你们看,是预备出多少纹银,我们才好谈这一笔生意,老夫也是要看你们的诚意的。” 忍冬面上并无多少表情,只是伸出了手,给出了自己能出的钱数。 “我出这个钱,要你们燕郊所有的地皮。” 见董老爷子呆呆地一直不说话,忍冬说出了洛锦意教给她的话术。 “我们凉州做生意实在,不像是你们这些京都的狡猾,给多少就是多少,我也只有这么多了,再多我就去别家看看,况且……” “卖!我卖!” “就这样定了!定了!” 董老爷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看着忍冬的眼神似在看财神。 竟有那么傻了! 凉州生意人好骗蠢笨果然不是假话,竟给他能卖出的两倍价钱。 五百两! 就那些地皮田产,就是往常,他都是找不到人来接手的,就是给他几个儿子,都是嫌弃那里偏僻,摇头不要,如今竟是能卖那么多的钱! 董老爷子激动的脸色通红,就差立马把地契交出来,收钱了。 他记得张家也有东郊的地皮,若是这个凉州人找到了张笙这个老婆子,岂不是丢了这个待宰的羔羊……定要早早签订契约才好! 一刻也不能耽搁! 第二日,董老爷子就马不停蹄地找到了忍冬住的酒楼,把地契送了过来,签字画押,激动地把银票塞到了怀里。 他是要感激张家,若不是她家,他还碰不到这个凉州来的傻妞,更捡不到这个便宜。 忍冬也是长呼了一口气,把地契塞到了袖子里,进入了酒楼厢房,把地契给了洛锦意。 “总算是得了,夫人,你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只得了这样的一块地契,我如何瞧,都是亏了的……” “而且,我看着那董老老爷激动的样子,大概就是他占便宜了……” 洛锦意只是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地契,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 这地方稳赚不赔。 之所以让忍冬去,当然是她身边,只有忍冬是生面孔,至今都没有出过衡王府,又是凉州人,京都人对凉州商户惯有偏见——凉州人蠢傻,老实好骗。 第60章 归来 至于为何给董老爷子这般多银子,不过是让他卖的开心乐意罢了。 她是晚辈,总是不能到时候把这那老爷子气的晕过去吐血。 如今拿到了这个地契,也算是报了当年之仇了。 不过现在,外祖母若是知道了,怕是会打她一顿……说她败家做善事。 需再过上些时日,她先命人挖着坑,出了热泉,外祖母定会夸她。 而这边刚得了银两的董家老爷子正准备约见张家老太太,买了万里香酒楼,谁知,派去的人刚离了家门,就有人过来禀告。 “老爷,万里香……万里香不卖了!” “不卖了?” 董家老爷子只是眉头紧蹙了小半会儿,当即就舒展开了,脸上虽有些可惜,却也没有一丝难受:“果然是个女子的,优柔寡断,今日说这个,明日就说那个,女子经商,总归还是成不了大事。” “我也是要感谢她的,若不是有她要卖万里香酒楼,那京都燕郊的铺子,也不能挣那么多钱。” 董老爷子是越说越觉得心里爽利,喝了一口浓茶,觉得不够,就是命旁边伺候的丫头,准备冷酒来,他今日心情好,要喝个尽兴。 “是!” …… 衡王府这日忽然来了宫里面的人。 说是皇上已归,让衡王入宫觐见。 衡王刚到了宫门口,听到了要面见父王的宫室,心底就是一个咯嘣! 匆匆过来,果然看到了被太医围堵着的父皇。 他猛地跑过去,跪下,眼睛酸涩:“父皇,儿臣来迟了!” “儿子不孝,父皇身子不适,儿子却不能陪同在侧!儿子该死!” 衡王低着头,是一点没瞧见堂上众人怪异的眼神。 他是眼酸的很,父皇年纪大了,本就不应该去南巡,说起来他应当陪同前去的。 谁知,衡王正欲一一细数完自己的罪过,就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惊了去。 “做什么呢, 还不快过来,这么大年纪了,像什么样!” 紧接着,衡王浑浑噩噩地站起了身。 还被父皇贴身伺候的老公公搀扶了起来,那公公还提点了他两句:“王爷莫急,是府上公子受了伤,皇上他安然无恙。” 衡王这才知道,受伤请太医诊治的不是他的老父亲,而是他五儿子。 衡王心中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发什么愣,还不快过来!”圣上的不满声。 “是!” 衡王当即赶过去,关切起了自己的儿子。 …… 被请出宫的时候,衡王看着容成玦,顺眼极了。 想起了出宫前父皇对他说的话:“……他是个好孩子,武义不错,有孝心,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朕怕是……若是到了战场上定是一员猛将!” “你教的也好……” 衡王内心激荡,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子,毫不吝啬,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了几句:“你做的很好!” 容成玦脸色僵了僵,道:“是儿子该做的。” 衡王拍了拍五儿子的肩膀,一脸欣慰。 “回去后,好生养伤……什么时候养好了,你就军营,好生历练一番,这也是你皇祖父的意思。” 伤口微微疼的容成玦一怔,盯着父王的眼睛,立马回道:“是!” “快些回去吧,五儿媳她怕是也等急了……” “她也是个好的,虽是相比你那几个嫂嫂,家世不大好,却贵在人品,又是张家老太太教养的,是个能撑起大场面的妻子,前些日子你三嫂嫂生产,她还拿出了药,救了你三嫂嫂母子二人。” “由此可见,她确实是个极好的。” “你也当知道父王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容成玦一愕,捏了捏微微疼的伤口,垂眉道:“儿臣明白!” 衡王笑了笑,再次拍了拍容成玦的肩膀,他这个儿子自小性情冷淡,说起来,却也是几个儿子中较为聪明有能力的,给他选儿媳的时候,相比其他几个,确是亏待了他。 可,当时之情景,也唯有他未娶。 幸好五儿媳是个好的,配得上他五儿子。 不比其他几个差…… 衡王府大敞着门,迎着王爷和五公子进去。 府上的几个公子夫人,还有侧妃姨娘,皆站在前门迎着。 所有人都得了消息。 说是他们府上的五爷立了功,救了圣驾,如今伤着了身子被砍了一刀。 衡王府其他的几个爷皆是唏嘘不已,担忧地望着。 大夫人刘曦月更是和二夫人王馨染站在一块,低头避讳着洛锦意说起来话来。 “幸亏公爹没选中夫君,若是不然,怕是也要丢了半条命去,你说这次,五弟不会是真的伤了身子,往后落下病根了吧。” 二夫人王馨染不是个能说嘴的人,不过她此时也是拍了拍胸口,皱眉点头迎合了一句:“怕是伤的不轻,说是被砍了一刀,要是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把公爹叫过去,入宫匆匆让太医诊治。” 刘曦月看了一眼此刻正由着丫头扶着的洛锦意,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这下好了,一个院子里,两个病着的,恐怕都活不长久。” “大嫂慎言!” “我不过就说说……” 而这边的几个爷则是也站到了一块,小声说了一句:“幸好这次父王选中了五弟,若是不然,我们几个定然没人能像五弟那样武义好,能给皇祖父挡剑的!救下皇祖父的性命!” “大哥说的极是。” …… 这边由着丫头搀扶着的洛锦意脸色发白,手脚冰凉,心中惴惴不安。 胡大公子未去,救驾的事情竟是落到了容成玦身上。 因着上辈子的种种,胡家的事情她都打听的事无巨细。 胡大公子救驾,直接被刺穿了腹部,晕了许多日子,救了许多天,才救回来。 圣上因此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对他宽恕良多。 胡家大公子却也落下了许多病根,身子虚弱,常年卧床不起。 如今……竟轮到了容成玦! 她早该想到的。 洛锦意紧紧地咬了一下唇,那处没了血色,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 倘若他真伤成那样,她必想尽办法,养好容成玦的身子,让他能像上辈子那样,在战场上拼杀,所向披靡…… “回来了!王爷和五爷他们回来了!” 不远处,传来了车轮滚滚的声音。 车停下,衡王先下了马车。 紧接着,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下人抬着五爷出来。 马车上的五爷……竟自个走了出来! 第61章 无碍 瞧着,一整个壮实的人,凌厉挺拔,由着衡王身边常伺候的安公公扶着,身子稳健大步走了过来。 哪里像是他们料想的那样,卧床不起昏睡不醒的模样。 他们怕不是眼瞎了! 什么挨了刀受了重伤!尽是人胡扯的! 所有人都盯着这个受伤归来,救了皇上的五爷。 衡王府上其他的几个爷,一同上前去,参见了衡王,就扯着容成玦去问话了。 谁知这边大爷刚是抓着荣成玦的胳膊,就挨了衡王的一声训斥,呆愣在原地。 “你五弟身上有伤!” 大爷赶紧收回了手,认了错,跟着几个兄弟一样,老实了起来,满脸担忧地看着容成玦,询问道:“何处伤了?” 二爷三爷也是上下打量着容成玦。 年龄最小的六爷直接凑过来询问:“五哥,你可真厉害,听说你杀了很多个刺客,皇祖父定会好生嘉奖于你的!” 容成玦点了点头,余光却落到了女眷那里,眸子微微一眯,一瞬功夫收回了视线,说道:“我伤的轻,并无大碍,修养些时日就能好。” “你个好小子!害的我们好一顿担心!” “是呀,也是你命硬……” 容成玦避重就轻地搪塞了些,之后就越过了几个问东问西的兄弟,朝着洛锦意和周姨娘这边走来。 周姨娘已然是哭了的,正是擦拭着泪,见容成玦朝这边走来,赶快迎了上来,大声喊道:“我的儿啊,你让为娘好生担心,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身子骨这样瘦弱……不过是糊弄人罢了,怎能只身和贼人搏斗……” 众人:“……”三脚猫?身子骨瘦弱? 你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众人只当周姨娘关心则乱。 毕竟,容成玦确确实实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 若不是他武功好,怎能这样轻巧地站在众人跟前?怕是早就丢了半条命了吧! 周姨娘哭了一阵子,见儿子确实没什么性命之忧,也就止住泪来,本想着把儿子推到儿媳身边,让他们夫妻二人说上些贴心话的。 谁知,这边的李侧妃极没有眼色劲,竟是领着一众女眷过来,围在她儿子面前,关心问候了起来,这……不知他儿子向来讨厌胭脂味吗? 周姨娘心累极了。 看着儿子脸色变得极差,心中咯噔了一下。 莫不是要发火了? “五爷……” 围着的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是简单问候的话,而这边的李侧妃刚是问完,就是听到了这样的一声娇滴滴的喊叫。 软弱无力的,还能是谁,这偌大的衡王府,也就只有一位有这样声音和病弱的身子骨了。 众人下意识地让了个地方,让洛锦意过来,毕竟是夫妻小两口子,她们若是没眼神色去阻拦,也是惹人厌弃的。 洛锦意叫了一声,扶着帕子咳了咳,由着身边贴身丫头搀扶着,小步跑来。 她泪眼朦胧的,一双含情目,弯弯的眉眼娇媚动人,是个人见了都是要心软半分,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 更何况此时她双目带着几分忧虑,恰逢有风吹过,带动了她微微凌乱的发丝,瞧着这通红的目,怕是哭了好久,担忧的快是要昏了过去吧。 这样的情景,她就是不说话,是个哑巴,也是能看出她心里的担忧的。 还没等洛锦意赶过去,这边的容成玦已经越过众人,来到了妻子面前,低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接过月枝的活,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扶住了洛锦意。 没等洛锦意开口,他却是先开了口,主动交代。 “不要急,我没事。”说罢,他似乎觉得不够,还补充了一句,“我身子极好。” 而此刻在众人眼中。 洛锦意眼眶越发的红,紧紧的地抓着容成玦那只没受伤的胳膊,不发一语,使劲地点头。 她怕是激动的发不了声,使劲忍着的。 衡王府一众人表示十分理解,毕竟是刚成亲的小夫妻,甭管外界如何诽谤,总是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女子多被困于院落一方,多以夫君为重,若是夫君出了事情,可是要毁了一辈子,没有依仗的! 这个新媳妇怎能不哭,不忧虑心焦呢! 怕是回去后,更是会关起门来,好好地哭上一场的,抱怨一番…… 话说来,如今瞧着,五爷容成玦并非毫不在意这个家世并不好,只有钱的妻子。 这边的容成玦带着洛锦意向着衡王告辞,要回院里休整一番。 衡王点头,十分满意地勉励嘱咐了几句。 “……这些日子,好生休养,待到伤势全好,你皇祖父定会对你嘉奖,让你去军队做事……这些时日你也不能当真消磨时光,不能拿剑,读些书也总是好的……” 衡王的嘱咐没有多少句闲话,总归是老父亲对儿子的一腔怜爱之心。 随即就放洛锦意和容成玦回去了。 围观的人也是该散的散了。 没几人注意,站在一旁的大爷,直勾勾地看着离去的洛锦意和容成玦两人背影。 “五弟妹可是好看。”阴阳怪气的一声,是大爷身边站着的妻子刘曦月。 大爷尽快收回了目光,满脸不耐,挥了挥手:“你说些什么荤话,我不过是担心五弟,目送他而已!” 说罢,大爷就挥开了袖子,背着手走了。 大夫人刘曦月气的也是直拽帕子,见落单了的二夫人,凑过去叹了一口气:“你说五弟怎那般的好气运,被许多刺客围着,怎能这样看起来毫发无伤,如今还得了皇上的看中,以后的路定然坦荡。” 说着,大夫人又犹豫了一番,小声说道:“他现在还得了公爹看中,你说公爹不会因着此事给封他为世子吧。” 二夫人王馨染皱紧了眉头,有些不耐地反驳道:“大嫂怎能如此儿戏!” 大夫人刘曦月当即笑着反驳了自个来:“也是,五弟不过是排行第五,娶的媳妇又是那样的破落户,身子还病成那样子,怕是连子嗣都难得,断然不能和我们比的,我是头脑发热了。” “话说,若是换成我家大爷去,若是能救了皇上,定然也被公爹看中……如今倒是可惜了。” 第62章 伤势 说到这,刘曦月就闭上了嘴,不再言语,眼神精明地转了半圈:“算了,二弟妹若是不肯和我说,我也就不打扰你了……也不知道三弟妹身子养的如何了,她怕是在屋里面坐月子烦闷,我去见见她,替她解解闷。” 说罢,刘曦月就领着丫头们朝着三夫人的院子去了。 三夫人余纤儿坐着月子,不能外出,需要好生养着,因而今日迎接衡王和五爷她并不能前来。 数着日子,徐纤儿是还要在屋内待上大半个月的。 在大夫人刘曦月离去后,二夫人王馨染则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同身边的贴身丫头低声说道:“她也不想想……若是当真是大爷去了,就他那武义,怕是顶不住敌寇的。” 风栖院。 刚是进屋,容成玦就被妻子按在了贵妃榻上,任由她解开衣衫,一动不动。 老实地做个木头。 眼前的女子正认真地拆开他胳膊的绷带。 女子面色白皙,眉眼间带着些许认真,唇形小巧,相比一月前,她是吃胖了些的,脸颊上多了些肉,前面竟是也蓬松了些…… 这间房,早先是他的寝卧,如今他已经看不出从前的模样了。 任风吹拂的青纱。 几只梅花插入青瓷里,摆在了窗前,新打造的桌案,盛满了她的首饰,隐约的一股香,让他难以忽略。 只要有她在,就有这股香气…… “你别动。” 她不满地说了一句,低头正是认真地拆着他伤口上的白布。 其实,那里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伤了血肉,被砍了一刀。 而砍他的那个人,被他刺中了脖颈,当场没了气息,死不瞑目。 他也算是报仇了。 折腾了许久,洛锦意终于揭开了白布,只是一眼。 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般深长的伤口! 稍微一碰还是要渗血的。 检查了一番,她才松了一口气……没伤到内里,就是能恢复好。 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里可痛?” “不痛。” “这里呢?” “不痛。” “也不痛……” 她问着,他也老实地回答。 洛锦意满脸严肃地又捏了捏容成玦其他的一些地方,发现真的没有伤口了,才罢休,重新拿来了药,给容成玦上药。 她上药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 不过每回瞧他,他都无什表情,只是低着头看着她,跟个木头似的杵着不动。 他都不知道痛吗? 用白布缠住了伤口,洛锦意长舒一口气,起身来,盯着他的眼睛,仔细地嘱咐了几句:“……不可碰水,腥辣的也要断,不可用劲费力,养着过些时日定是能好的……” 容成玦老实点头。 洛锦意也是十分信任他的,可谁知,当日夜里,他就开始违背医嘱了! 把洛锦意急的直冒汗! 竟是嫌弃他慢,用他受伤的左手掂起了她,帮她爬到了床里面! 这……他果真是不知道疼的! 洛锦意赶紧扒开了他单薄的亵衣,眉头蹙着,把他按在床上,检查他的伤口。 瞧见并没有所想的那样,渗出血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洛锦意还是对他露不出好脸色,用手撑着身子,低头看着面无表情,却有些认真容成玦。 “你,你……我这样重,你作何掂我?” 相比以前,此时他说话语气软了些,道:“不重,再吃多些也是不重的。” 洛锦意愣了愣,抿了抿唇脱口而出:“我不重?” 在他回来前的几日,她都是日日照镜子,吃饭都是极力克制了些。 自从病症好了,她是吃什么都是觉的香,便是每日多吃了两口,可是这两口也是恼人的,让她身上吃了些肉,那肉虽是没长到旁处,长到了胸前,也是让她忧虑的。 毕竟,他是喜欢瘦些的。 上辈子,他很是喜欢孙季如,更是恨不得日日宿在她屋里,孙季如瘦弱扶柳,站在一处自是一幅美人画,许多男人爱慕,容成玦在那时候也不例外。 如今,她是病好了,也是该想想子嗣之事了,若是被容成玦厌了,总是不好的。 可此刻他竟是说……她瘦?不重? “是。” 耳边传来了他的声音,很是近。 她望着他,正欲开口,腰间猛地一痒。 因着他的伤,她也不敢当即使力躲开,便是只能由着他玩弄。 “你,你莫要乱动!” “嗯。”他轻嗯了一声。 此时正是夜半,屋里面烛火已然被吹灭了,能照亮的只有暗淡的月光,洛锦意总觉得在他一向冷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大概是月光太暗,她眼花了。 “你是该休息了。”洛锦意试探地说道。 没多久,果然听到了他的回答。 “嗯。”又是一个字。 他的声音本就是低沉的,如今大概是离得近了些,竟是添加了几分沙哑在其中,倒是能折磨人的。 可他光是说,手中的那只大掌还是未曾离开,甚至还磨蹭了一番,让她痒的身子蜷缩。 缩了缩脑袋,在暗处的脸色都红了些。 “你……我是要睡了。” 无奈,洛锦意躺了回去,便是只管压着容成玦的那只没受伤的手,随他去了。 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就这样,她怄了一会儿,竟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压根没发现,自个的身子离旁边男人越发的近,若是她醒来,定能瞧见自己被一整个包裹在怀中,动弹不得。 而那个作恶之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勒索着她的腰窝。 …… 洛锦意清晨起来时,身边并没有什么人。 莫名地,她觉得身子酸的慌,总是没往常自己独占一张床榻舒服。 她揉了揉脑袋,趴在床榻上掀开了帘子,朝着外面叫了一声。 很快。 月枝和红玉就走了过来,掀开了帘子,两人皆是一脸喜气,各个唤了一声。 “夫人。” 之后,两人就对视了一眼,手脚麻利地给洛锦意穿鞋,取来今日要穿的衣裳。 直到装扮完事了,洛锦意洗漱好了,才瞅了一眼外面。 “五爷呢,他是何时走的?” 月枝给洛锦意别上了发簪,微微顿住,看了一眼外头言道:“未曾走,姑爷比你早醒了小半个时辰……去,去院内活动了一番。” 洛锦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顿,眉头皱起,略带迟疑:“活动?他如何活动的?” 第63章 谋私 这回是红月说的:“五爷就是……走动了小半刻,如今在书房看书呢。” 镜中的洛锦意呼了一口浊气,她还以为,他又练起了刀来了。 他伤着的手,如何也是不能再练的。 上一世,她就知,容成玦每日卯时三刻就会起来练剑习武。 随后就回去书房温书,若非生了什么大事,从未间断过。 这辈子也是一样。 她是做不到他这样,过于枯燥乏味了些。 “爷说,等夫人你醒来了,就叫他过来陪你一同用早膳。” 洛锦意点头示意他们去,不过还是转头吩咐了一句。 “让膳房准备的清淡些的,就照着昨日我列的单子做,不要有差池。” 月枝笑呵呵地回复了一个是。 洛锦意也是望着镜中,嘴角上扬。 待到吃早膳的时候,洛锦意就看到了容成玦低头看着菜,露出了略带不满的迟疑神情。 毕竟,每道菜食,怕是都不合他口味,都是些清淡的很的,熬的汤食多是滋补身子的药材。 若是论平日里,一大晨起,容成玦都是要吃大块肉的,口味也是重,洛锦意尝过他的饭菜,只觉得和他吃不到一块去。 他的菜食多是腥辣刺激的,让她吃一口,莫约是要喝两盏茶水的。 更让她惊呆的是,他顿顿有肉,馒头都是能吃许多个,足足两人的量。 她也是知道了,他为何那般大的力气,武艺也为何那样的好了。 总是吃的多,有力气些。 有次她和周姨娘说话,周姨娘曾就透露,容成玦自小吃的就多,比旁的同岁的孩童长得高,跑的快……不论是何物他都是能吃进嘴里的,向来不挑食。 就是他不大喜欢的,只要是吃的,他都能填进嘴里。 不过,他最喜欢吃的便是肉,特别是那种炖的软烂弹牙,加了番椒的肉。 如今,他是断然吃不了了。 脸色不好也是正常。 洛锦意微笑着,十分贤惠地给容成玦盛了一粥,搁在了他的面前,故意问了一句:“五爷是不喜今日的膳食?” 容成玦看了一眼眼前的清淡粥,又看了一眼笑颜如花的她,道:“很好。” 之后,他便似证明一般,端着碗,喝了下去。 此时的粥是不热不冷的,他只是一口就喝尽了。 瞧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喝什么药。 之后,洛锦意接连着又给他抓紧盛了一碗。 这次容成玦倒是不急了,开始吃桌上的菜。 洛锦意趁着他吃的间隙,认真地说了几句:“你受着伤,不可吃番椒这些东西,早膳也是吃些清淡的好,对你身子也是极好……你且忍几日的口腹之欲,可好?” 容成玦狭长幽深的目看了洛锦意一眼,干脆地说了一个字:“好。” 洛锦意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意,便是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她极喜欢那些听医嘱听话的病人了。 这几日,衡王府很是平静。 令洛锦意没想通的是,容成玦竟是每日都留宿在她屋内。 她前几日,日日醒来,都是腰酸背痛的,因着他有着不良癖好,最喜捉着她腰玩。 他用的是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她也就随他去了,故而每日腰窝上都是有一双不安分的手。 日子久了,洛锦意就当真习惯了,每日自觉地让容成玦弄。 不过这些日子……他越发的不安分了。 他是伤者,怎能胡思乱想。 她是个好大夫,最是会替人患者着想。 定不会让他乱来。 他那胳膊,受不了刺激,一不小心都是要渗血裂口子的。 前几日,他竟然晨起偷摸练剑, 当日换药的时候,她就看到了缠着的白布上渗了一大片的血迹。 惯是会吓人。 没忍住,就生了气。 容成玦说到底也是个听话的,直说不会了。 那次后,他就改了练剑,日日蹲马步,总之没再撕裂过伤口。 这几日,洛锦意心中有了旁的事情。 后日,春闱就会放榜。 那告示会贴在城墙上,最显眼醒目的地方。 洛锦意虽心中不安。 却也无计可施。 其实前些日子,她命令人去探查了袁大人,想要弄清他到底和他三叔多年不中之事有何相关,谁知,派去的人回来禀告……袁大人已死,说是袁大人刚出了京都城没几日,就死在了一处密林里。 死的惨烈。 线索又是断了。 她想要顺着查,到底是何人所为,可到了此时都一无所获。 袁大人死的蹊跷。 可洛锦意不知道的是,早在一个月前,皇宫大殿上,年迈的皇上就为了此事大发雷霆,罢免了袁大人,并且处置了他全家。 “混账!竟是为了一己之私,篡改考生试卷!可恶至极!” 跪在大殿中央的袁大夫早已瑟瑟发抖,声泪俱下地大喊:“微臣该死!微臣是鬼迷心窍啊!” “胡尚书是微臣的岳父啊,臣不敢不从,不敢不听啊!圣上你就饶了微臣一命吧!” 砰的一声,一个年迈老人跪在了地上,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指着袁大人,大声指责的道。 “徇私舞弊!罔顾国法!桩桩件件,都是万死难辞其咎,若是让天下百姓,远道而来赴考的考生学子得知!定然大乱啊,陛下!” 年迈的尹太傅说罢,似被气的咬牙切齿,使劲拍了一下地面:“若是天下考生学子得知我们大盛科举选贤能徇私舞弊,能由个人决断!那些落榜考上定是心中不忿,怪怨朝廷,怪怨我们大盛!群起而攻之!你如何担待的起!” “愚蠢至极,糊涂至极!” 袁大人原先还是跪的笔直,如今听了尹太傅之言,猛地瘫在了地上,眼神恍惚,似乎想到了什么,使劲地往前爬。 “陛下,陛下!微臣知错,微臣知错,此事皆是微臣一人所为,一人所为啊!不干我全家上下的事!陛下仁慈,放了我一家老小吧!” 高座上的圣上只是低着头,晦暗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多是怒不可遏。 没等座上的圣上开口,那边的尹太傅就继续申斥了袁大人了起来,丝毫没有留情面。 “你也是读书人,你也知读书人多是自小寒窗苦读数十载,那洛家三郎,文采双绝,京都早有传言,他这样艰辛科考,未曾放弃……说到底,你就是个放没心肝的人!” 袁大人被说的双手紧握,低头不语,浑身皆在颤抖。 第64章 才干 圣上冷冽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袁大人,见他不再言语,就道:“袁中科……大逆不道,从今日起,罢免其职位恩赏,全族三代流放北寒……明日启程!” 袁中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陛下,是微臣一人之过,不干我父母兄弟之事啊!不干他们之事啊……” 这边袁中科喊罢,尹太傅喊。 “陛下,袁中科不能留呀,他是奸臣,会害了大盛,害了我们大盛被百姓啊……” 两人皆是声泪俱下,是一个比一个响声大。 似在比拼。 不过,袁中科还是被人拉着按住,直接绑走了。 而尹太傅则是喊叫了两嗓子后,单独被是皇上留下,关门独自说了一会儿,他也就罢休了。 “陛下放心,老臣定会亲自批阅那洛家三郎的试卷……此次科举,绝不会再出任何差池!” 尹太傅刚说罢,圣上就开口,似在开玩笑般地说道:“太傅错了,是此次洛家三郎必中。” “尹太傅觉得如何?” 尹太傅当即跪了下来,大声说道:“陛下圣明,洛家三郎文采斐然,当得举人。” 尹太傅终是坐上回家的马车,瞧着才发现自个浑身湿透了。 心中想起了陛下对他说的话,仍旧激荡不已。 原来,陛下是知事情轻重,那袁中科瞧着是被罢黜去了异乡,实则是活不长久了。 陛下要抬举洛家,也是事实。 洛家,是有大气运在的。 …… 揭榜的前两日。 圣上亲自面见了尹太傅。 尹太傅到了殿堂上,就是一跪,面色惊喜。 “陛下圣明,那洛家三郎,洛明礼,当属此次考生最佳……” “甚好,甚好!” 与此同时衡王府内今日也是热闹。 因着休沐,衡王就了聚集一众儿孙们,在衡王府后院桃园赏花。 这几日京都因着科举快要揭榜了,许多人都在争论榜首会是何人。 不论是酒楼茶室,还是随意的一个摊铺,都有人谈论今年的科考谁家的公子最能中举,榜首会是哪个州,哪个地方来的。 各执一词。 京都多是文人会集,这个话题,早就连着讨论了许多日了。 如今,衡王竟也引起了这个事来。 因着,衡王的几个媳妇娘家中,皆有叔侄小辈参加此次科举。 五房夫人洛锦意娘家三叔洛明礼更是京都科举名人,大夫人和三夫人族中也皆有小辈参加了这次科举。 衡王也是知道这些的,再加上这几日,京都因着这个科举,闹得沸沸扬扬,他今日就提了两句。 “你们族中可是有读书去考的?” 先回答的是大夫人刘曦月,她规规矩矩地说起了自家的一个小辈:“是我二伯家的幼子,今年正巧弱冠,气运好,赶上了今年的科举……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人长的也周正,是我家小辈里面生的最好,学识最佳的了。” 刘曦月夸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总之是让衡王听进去了。 于是衡王勉励了刘曦月几句:“你家多是出学识好的,他应当也不差。” 之后,就是二夫人王馨染了,她并没有像大夫人那样兴致勃勃地说道,相比起来,更显得沉稳些,言语有扬有抑。 “……是我家三弟,今年二十有三了,他不过是个孩子,算不得最好的……能考上最好,也是孝敬我父母亲了,若是考不上,只是盼着他加倍努力些,来年再考。” 衡王听罢,虽是没说王馨染三弟如何,却是夸赞了二夫人王馨染了一句:“你是个稳妥的。” 之后,众人就若有若无地看向了洛锦意了。 因着三夫人余纤儿正是在坐月子,出不了门,她家又没有谁恰逢今年科举的,也就直接越过,来到了洛锦意这边。 此刻,倒是与方才不一样了,忽地静了许多,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了洛锦意身上。 谁不知道科考了许多年的洛家三爷啊! 谁都知道他学识深,甚至在几年前,许多人想请他教育儿孙,不过这么多年了,倒是没人敢再提及了。 一身才学,现如今多是被人诟病。 洛锦意也是照样学样,跟着前面的两个嫂嫂,说了差不多的话,她似没瞧见众人不一样的眼神,只是稳重老实地回禀。 “……我家三叔,他是入了考场的,可不论如何,我作为小辈,也是不能说旁的。只是期许他能得偿所愿,若是中举,我定然是开心祝贺,立刻送上贺礼的。” 衡王点了点头,笑着说了一句:“你倒是个实在人,你三叔若是知道了,定是欣慰的。” “谢公爹夸赞。” 这场也算是过去了吧。 总之洛锦意倒是没去管那些审视的眼神。 衡王也叫着几个公子爷们去了另一处的庭院赏花议事了,亭子里也就只剩下几个女眷。 多是刘曦月和王馨染在说话,说着说着还把她给带上了。 这不,刘曦月瞧了她几眼,才是抓着机会说话。 “五弟妹,你倒是聪明的,知道你三叔考不上,也不敢多说你三叔的才学……也是,省的惹公爹不快。” 洛锦意眉头微微皱,瞥了大夫人刘曦月一眼,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比不上大嫂这般,能把自个堂弟夸得这样天上有地上无,样样都好。” 没等刘曦月发火说话,洛锦意接着补充道:“我家中是没这样的人才,大嫂嫂好福气。” “你!” 大夫人刘曦月睁大了眼睛,这还是第一次五弟妹这样呛人,她平日里病怏怏的,何时变得这样牙尖嘴利了? 忍着火气,大夫人刘曦月捏了捏手中的杯子。 “你三叔自认才干,才华斐然,不过也是自吹自擂罢了,他若是真有才干,怎不考个举人来,让京都人信服?若非如此,怎会让这么多人看他一人的笑话?” 大夫人说罢,洛锦意咳了一声,皱着眉头反驳说道. “大嫂错了!我三叔何时吹嘘过自己的才学?他又何时自吹自擂过,你若这样诬陷他,应要说出,他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说了这样的话!” “你我妯娌一场,我三叔也算得上大嫂嫂你的长辈,如此这般议论长辈,大嫂嫂好规矩。” “我……我没有。” 大夫人张了许久的嘴,才吐出了这样的话来。 第65章 受罚 此刻刘曦月脸色通红,一副要反驳却无从下手的模样。 洛锦意并不介意刘曦月是个什么模样,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喝了一口水,把帕子敷在嘴角,虚弱地咳了咳,继续道:“我三叔不是自夸的人,他最是谦逊,之所以有那般的名声,也不过是和其他举人饮了几首诗,论了几番闲话罢了。” “我三叔常说,他一介凡夫俗子,如何抵得过世间的悠悠众口,倒是让人去说去传,他不去听,不去想罢了。” “大嫂这样诽谤人,倒是让人心寒。” “你,你莫要这样,你三叔本就是考不上的,如何赖上了我!我又没说……” “没说什么!” 忽的一声,似压抑着怒火,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立刻挺起了耸着的肩。 大夫人刘曦月更是猛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脸色煞白,立刻跪在了地上。 谁都知道,衡王最厌弃女眷们在私底下编排是非。 旁边的大爷容成聂也是随着跪在了地上。 “儿,儿媳知错。” 衡王并没有说话,也没有让跪在地上的夫妇站起来。 洛锦意和二夫人王馨染随即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一个接连一个,见衡王此刻怒气的样子,皆大气不敢呼,低头认错。 衡王坐在了最中间的石凳上,审视着跪着的一群儿子儿媳们,默不作声了许久,指着颤抖的最厉害的刘曦月和她身旁的大爷容成聂,言道:“老大家的跪着,其余的都起来吧。” “是。” 很快,地上只剩下大房夫妻二人跪着。 所有人都是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也不知道刚才的话,王爷听去了几分。 而这边的衡王还是静默不语,折磨了大房夫妻二人许久,方才开了御口。 “老二媳妇,你来说,刚才发生了何事,一字不落地说来。” 一锤定音,跪着的刘曦月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晕厥。 二夫人王馨染当即低下头,抓紧了帕子,开口说道:“……是,大嫂他先是说起了洛家三爷科考之事……” 王馨染叙述的极好,这边人在场,她是不敢多添字,少字的,更不敢欺瞒。 衡王的眉头越皱越深。 底下跪着的大房夫妻二人也是身子越发地弯。 “父王恕罪!” 夫妻两人齐的一声。 衡王低头盯着夫妇二人,直到听完了二夫人王馨染的叙述,当即猛拍了一下石桌子。 “大儿媳,你来说!二儿媳所说可有胡言?” 跪着的刘曦月身子又是一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失态瘫在了地上,发出的声音也是带着颤抖的。 “是,儿媳,儿媳糊涂,儿媳知错了,任由……公爹责罚。” 刘曦月说罢,大爷也是紧跟着,求饶恕。 “儿子有错!” 谁都知道衡王怒了,没人会去求情。 一个个低着头,生怕会殃及到自身。 连洛锦意心里都是在打鼓。 她是怕这个公爹衡王的,毕竟,他往后可是高位上的人,她如何也不敢轻易得罪。 说要杀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今日所闹的这一出,也或多或少和她脱不了干系。 刘曦月所说胡言,正是因着她…… “你们夫妻二人,胡言乱语!老大媳妇,你身为衡王府长媳,不知规矩言行,更是口不择言!肆意议论长辈,不知友善弟媳……错上加错!” “从今日起,你们夫妻二人在院子内闭门思过,待到一月后思量清楚,反思己过才行外出……” 之后,衡王挥了挥衣袖,离开了。 后面跪在地上,腿脚麻木的大房夫妻二人,齐声说了一个“是”字。 见王爷真是走了,就有人上去搀扶。 刘曦月早就瘫软在地上,眼睛通红,声音哽咽。 那大爷先是站了起来,低头望了一眼地上瘫着的妻子,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如今倒是哭了,还不快起来,回去闭门思过!” 刘曦月身边伺候的丫头赶紧扶着她起来,小心谨慎的,跟在大爷的身后,没和旁人说一句话。 不过夫妻二人此刻倒是有些相像,就比如都有些不大利索的腿脚。 应该是都跪疼了。 毕竟方才他们跪的是石头地,两人又是心中惊愕,被吓了一大跳,就比如刘曦月,她跪的实在,能让周围的众人听到扑通的一声。 如今怕是腿上膝盖处都已经青紫一片了。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赏桃花也是没有心情了。 洛锦意跟在容成玦的身后回去,心中多了分忧虑。 话说,她今日是得罪了大爷和刘曦月了。 她得罪了谁,倒是也不怕,只是……若是因着她之过,影响了容成玦,她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 她是知道的,容成玦和几个兄弟的关系都很好。 常常在一块吃酒和茶。 从未曾生分。 洛锦意望着前方高大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眯。 此时,相比以前,他走的并不是很快,若是平日里,他都是大步流星,一步顶她两步的。 今日来时,就是那般,等容成玦回过神来,回头寻她时,她已然在他后面老远处,还生了一身的汗,喘着气累得很。 之后,他步子就迈小了,有意等她。 洛锦意加快了步伐,小跑了两步,就来到了容成玦的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们可是得罪了大嫂和大哥了?” 容成玦遇到了阻碍,当即顿住了脚步,不再去走道,低头望着她,似疑惑地寻问了两字:“得罪?” 洛锦意点头,盯着她看,靠近了些询问道:“可是会影响你们兄弟之间的和睦和感情?” 容成玦也是认真地看着她,并没有否认她的猜想。 “大哥若是责怪,也该是去怪口不择言的大嫂,和我们有何关系?” 说罢,容成玦顿了顿,抬起手,理了理她有些许凌乱发丝道:“不过往后,你还是少和大哥院子里人来往了,他们都不是好相处的,大哥……也是不要多加理会。” “受了责罚,他们心中当然是有计较,有怨恨的,少和他们来往就是了,你也不要乱想。” 他说到最后,还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你……不用事事拘谨。” 第66章 榜下 洛锦意当即就点头,脸上多出了些笑意来,满意极了。 她也是知道他的意思了,容成玦并没有责备今日之事,不过是叫她不要多想,他并不怕得罪大爷。 如此便是好了。 什么得不得罪的,总归,今日犯错的是刘曦月,受罚的也是大房夫妻二人,干他们夫妻何事? 衡王总是英明决断,不会冤枉人的。 错的,自然也是他们。 她不过是被辱骂了的那个,受了委屈的那个罢了。 “心中可还有疑虑?”他问。 洛锦意摇了摇头,直说无事。 便是朝前走,谁知,手却是被抓住了,那手是大的很,轻松地包裹了她,却是有些硌得慌。 没等洛锦意彻底反应过来,耳边就传出了男子沙哑且挠人耳朵的声音。 “父王这次……谈及科举,并不是有意为难你家……他是前些日子想给七妹选夫婿,世家没有中意的,便是想从这次科考中举的举人中选,今日也不过是问一嘴。” 洛锦意握紧了手,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容成玦。 容成玦也是立刻停了下来,低头望向她,询问:“可是有何不适?” 眉眼抬起,洛锦意眼睛不眨地盯着容成玦,压低了声音,试探地询问:“七妹妹?可是我所知的箬妹妹,听说在寺中,吃斋饭念经书,在为已逝的孙王妃祈福?” 容成箬就是孙王妃留下来的唯一子嗣,长得神似王妃,样貌绝佳,性子也似孙王妃那样稳重端庄,脾气柔和极好相处。 洛锦意之所以知道她,也是上辈子,这个郡主,帮了她一把。 曾是救过她的性命的。 可偏偏,容成箬嫁人成了亲后,却是受了大难。 她嫁给的那个夫婿,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的畜生! 正是此次科举拔得头筹的状元郎。 萧敬。 “是,七妹过几日就要归来,她因着许了诺,已经在寺里待了半年,还没来得及见你这个嫂嫂,到时候,她回来,你们也是要见一见的,她的性子极好相处,你不用怕。” 洛锦意收回了眼中多出的思绪,嘴角的扬起了一抹笑来,点头道:“我也期待见她。” 之后,两人就是回去风栖院。 吃了饭食就各去做了自己的事。 容成玦在一旁看书,洛锦意便是看了会儿账簿,两人也就沐浴更衣,去了床榻上。 洛锦意此时拿着药,低头给容成玦换药擦药。 他的伤口相比以前是好了许多,若是不碰,定然不会再无故流血。 可这样瞧着,还是瘆人的,偌大的似蜈蚣般的大口子,很是吓人。 若是胆小的见了,也是不敢再睁眼看第二眼的。 如今容成玦的伤势依旧不可乱动,恐是会撕裂刚长上的肉,多生事端。 洛锦意小心翼翼地给他弄好,就是躺在了床榻上,思虑起了事情。 丝毫没注意身旁的容成玦一直盯着她的那双眼睛。 她是在想,容成箬……该如何阻止衡王的赐婚。 萧敬那个混账,装得人面兽心,骗过了那么多的人,心机之深沉,自是不必说。 ……怕是要好好计谋一番才行。 这样想着,洛锦意也是困了,睡前,她似乎看到了一双幽怨的眼睛,不过那双眼睛从她思绪中一闪而过,她便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腰上缠着的那个粗臂。 容成玦沉静地盯着已然沉睡了的人儿,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些无奈。 把沉沉睡着人儿搂在了怀中,低头巧合看到了那处深,眸子暗了暗,直到闭上,才挡住了里面几乎要溢出来的欲念。 她果真是什么都不知的…… 待到他好了,自不会再放过她…… 这一日,是晴朗的好天气。 便是出去晒晒日头,赏赏花是最好的。 可今日,多数人起的很早,焚香沐浴,有的在灶台上,有的则是在供奉的祖宗祠堂内,烧香祭拜,碎叨叨地说了许久。 差不多说着同样的话。 “……保佑我儿高中,金榜提名……” 也是,今日是科举放榜日。 午时,就会有大人亲自把中举的名字贴在城墙上。 如今早就有些个学子站到城墙前等待,有的是父亲母亲姊妹兄弟都去了,等的都是冒汗了也不肯离开。 吃过了饭,洛锦意稍坐了会儿,心中也莫名地急了些。 她必须去那瞧一瞧。 不论如何,她也要扶着三叔,不让他独自一人倒在大街上,让百人千人耻笑指摘。 上辈子就是那样。 三叔再次落榜,他那时是独自一人去的,无人陪同。 揭榜时,昏在大街上,没人搀扶。 洛家人派去接的时候,那里正是围着许多人,指着她三叔,说着耻笑的话。 考上的说三叔无能。 没考上的拿三叔撒气。 就是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人也是一个个指指点点,恨不得凑近些,看上一眼。 从那以后,三叔再也不是从前的三叔了。 他没了生机,浑浑噩噩地没活多少日就去了。 …… 赶在午时之前,洛锦意出了王府。 如今她和李侧妃的关系尚好,出王府也是方便的。 车轮滚滚,刚是瞧见了城墙,拉她的马车都已然是寸步难行,前方,围满了人,若是想看,只能步行。 洛锦意吩咐身边跟着的几个丫头去寻她三叔洛明礼。 “寻到后,告诉三叔,让他莫动,等我来找他。” 几个丫头都是知道的洛明礼的,听了吩咐后,就当即进到了人群里,寻洛家三爷去了。 等了好一会儿,洛锦意才是看到月枝匆匆地跑过来,满脸笑意地指着那边的一棵树下,说道:“夫人,三爷就在那处。” 洛锦意看着此时的日头,心中计量了一下,赶快下了马车,赶往了三叔那里。 中举名单应该是要被贴上了。 三叔是极会选地方的。 那处距离贴榜的城墙上有些距离,却正好不会被前来贴榜的衙役驱赶,若是眼睛好的,还能纵观中榜人的名讳。 总之,她是能瞧见的。 由着几个丫头开路,洛锦意果然看到了她家三叔洛明礼。 他此刻站在那棵树下,身上穿着灰色的袍子,正直愣愣地望着那堵墙。 他个头和他父亲一样,很是高,八尺有余,就是样貌也同他父亲有六七分相似。 洛明礼应也意识到有人在看他,眼神往洛锦意这边移,方才还毫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来。 “三叔一人来就好,你还过来作甚,若是没成,害的你也被笑话。” 第67章 中榜 洛锦意并没说什么,也没回答三叔这句自嘲的话,只是走了过来行了个晚辈对长辈的礼数,指了指路边贩卖吃食茶水的小贩。 “三叔你瞧那小贩,这般忙活,都是累的冒汗了,竟也是满脸的笑容。” “他应是指望着多卖些,养家糊口吧。”洛明礼也是被洛锦意吸引了去,盯着那个小贩看。 “定然是了,瞧着他,腿应该是不好,怕是有腿疾,手上也是遍布的裂痕,应是冬日里受了冻,烂了口子的……想必,他打小就是艰苦。” 说着洛锦意顿了顿,继续道。 “已然这般了,竟还能这样兢兢业业做活,养活一家老小,还能在他脸上瞧见些笑容来,也是难得……” “想来,我们相比他,也是好的了,没吃过他这样的苦……更是应当好生活着,万事能如愿就好,若是不能如愿,另谋出路,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洛锦意说了很多,眼睛一直看着自家三叔。 三叔似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是笑了笑,眼睛却是专心盯着那个给人盛茶的小贩。 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到什么一般。 正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惊呼。 “放榜的来了!” 洛锦意和洛明礼双双抬头,看向前来张贴告示的官员。 一些持剑的士兵拦住了凑上去的举人。 “……统统回避!闯者格杀勿论!” 洛锦意和洛明礼正是站在外处,不碍事。 洛锦意此刻也不管其他了,直勾勾地盯着那官员正捯饬的中举榜单。 连着耳边多出的杂音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洛家三爷,你当是我见过的最是坚毅之人了,今年竟然还敢来考,若是轮到我,定是没有脸再来的……” 刺耳的话响了许久,洛锦意才是收回了视线,胸前却跳的剧烈。 此刻,她看到了挡在前头的三叔背影,三叔在为她避讳外男。 那个过来说讽刺胡话的男子应当也是个秀才,穿着白色风雅的锦袍子,手里抓着一把折扇,时不时地甩到另一个手心里。 眼中满是挑衅可恶。 “你也不差,也是考了三次了。” 洛明礼也不是个软柿子,任由人揉捏不给回复。 洛锦意听着,心里忍不住的激动,再次望了一眼几乎要贴好的告示,看向第一个名字的方位。 三个大字,整整齐齐。 陈列在上头。 ——洛明礼! “呀!” 洛锦意这一声也吸引了洛明礼的注意。 “三叔,瞧那可是你的名字!” “在哪?”微微发颤,却使劲睁着眼睛看的洛明礼顿时慌了,话音都是带着颤音,“莫要安慰我。” “第一个,第一个就是!” 洛锦意领来的几个丫头也都是好眼的,此刻瞧见了也是呼唤起来。 “中了!中了!” “咱们爷是一甲第一位!” 四处听了,皆是看过了来。 想瞅瞅这次中了一甲第一位的何人。 更是有些个,上前庆贺。 那个方才恶言恶语,讥讽的白袍读书人则是被挤到了一边去。 他身边跑过来了几个小厮,担忧地说道:“……爷,没你的名字。” 白袍读书人狠狠地推了那小厮一把,跑过去自己寻,临走前还训斥了一句:“怎么会没我的名字呢?你定然是眼瞎了!才会瞅不见!” 离得老远,都是能听到那白袍书生自言自语的声音:“怎么会没有呢……不可能,不可能……我是写了的!” 洛锦意冷笑了一声,看着被众人围的水泄不通的三叔,马上命身边的红玉回去给祖父报喜。 “你先去,还能得个赏钱呢……” 红玉领了命,兴致冲冲地跑走了。 洛锦意也觉得自己一时半刻和三叔说不上话,就让月枝扶着,回到了马车上。 她今日是开心极了。 心中的那个石头也是移开。 说不出的畅快。 竟真和上辈子不同了。 三叔这次中榜了,还得了一甲第一位!若是没有其他碍事的,三叔必然是今年的状元! 心中的那个猜测也得到了验证。 那个莫名被免职,发配到北寒,刚出了京都就一命呜呼的袁大人势必是谋合胡家,害了三叔的凶手! 没等她找到,皇上就发现了。 …… 洛锦意吐出了一口浊气,她心中欢愉的是想要喝酒的,待到回了家中,她定是要喝上一杯的。 这样想着那个榜,洛锦意又想到了一个人,当即叫月枝下去,重新去看一眼榜单。 寻一个叫做萧敬的人。 若是她方才没眼拙,一甲第二位,就是他了。 月枝跑的快,回来的也快,禀告道:“咱三爷的后头就是他了……” 洛锦意只是靠着车窗,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众多读书人聚集的城墙处,眸子眯了眯。 上辈子,三叔没中榜,榜上第一个名字,叫萧敬。 这个恶心十足的男人。 …… 洛锦意探听清楚,就准备离开,她并没有当即回衡王府,而是直接去了洛府,留下了几个看顾三叔,若是得空就拉三叔回家中去。 刚是下车,洛锦意就见到了在门口候着的祖父和三婶邹玲。 瞧见了她,皆是一脸欣喜激动。 三婶更是擦着眼泪拉住了她的手。 “恭喜三婶,三叔中了,还是独一份的榜首!三婶也终是得偿所愿了。” 听了她的话,三婶邹玲竟是又流了泪,嗓子都是沙哑的。 “是你三叔,这些年,苦了他了。” “我作为他的妻,也是惭愧的,竟还逼迫过他,让他弃了这条路……我不是个好妻子。” 洛锦意拍了拍三婶邹玲的手,仔细地说道:“并非如此,三婶婶你已经助了我三叔良多了,若不是你把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三叔定然也不能这样专心去读书。” “三婶婶当是快些准备着,待到三叔回来,好好犒劳他。” “是,是我胡乱想了,我这就去命人去准备!” 邹玲当即笑逐颜开,命人去准备了。 洛锦意此刻才是看到了祖父竟也是眼中沾染了些湿意。 心中一愕,只当自己没看到。 “祖父,你可是也欢喜?” “你这孩子,你三叔中了我怎能不欢喜!”洛家老爷子擦了一把老脸,似嫌弃般,看了一眼孙女反驳道。 “你让红玉来报喜的时候,我和你三婶可都是不信的,红玉指着天保证了许多遍,我们才信了……” “你三婶婶人都是傻了的,就站在一处,是叫也不应,拉也不应,让老头子我还以为她是高兴傻了呢!” 第68章 洛家指望 洛老爷子似有许多的话要说,浑浊的眼睛多出了许沧桑的感慨来。 “你三叔,他不容易啊……这些都是他应当的。” “往后,只要你三叔立得起来,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衡王和五爷更能看得上你这个儿媳妇了。” “……当是该感谢皇恩浩荡……” 在洛府吃了饭,饮了酒,洛锦意才是趁着天没黑,回去了。 她酒量并不是太好,毕竟她的这个身子根本没喝过那物,若不是她偷偷藏了些,是没人愿意让她喝的。 她在众人眼中,她依然是身子柔弱,不细致养着就会犯病的病秧子。 心中也是有数,刚养好身子,需少沾刺激性的东西,洛锦意自然也顾着自个的身子,不敢多饮。 多是看着其他人饮,她跟着喝了些温柔的茶水和一盏眼窝。 席面上,三叔喝的最多,之后也是醉迷糊了,醺醺地说了很多胡话。 洛锦意听得清楚。 三叔所说所念,不过是内心的执念罢了。 让人听的心涩。 “……我怎能考不上……我不可能考不上!” “那些人都能考上……我怎能考不上……” 这些个胡话,他来来回回说了很多。 之后,他崩溃地大哭,被三嫂嫂拉着回去了院子里才作罢。 洛家许多人都是被酒熏的晕乎乎的,连她也不例外,如今坐在车上,被冷风吹了许久都是没缓过来。 直到马车停了。 她听到了月枝的喊叫声。 眯了眯眼睛,看到了容成玦。 “可是喝了酒?” 他脸色不大好,凶巴巴地问了这么一句,随即就像是往常每日夜里那样,揽着她的腰,抱着她下去了。 天也是黑了。 她心中想的却是,幸好天是黑了的,若是不然,她这个样子,是要被人问候的。 “五哥,五嫂嫂这是怎么了?”一惊诧的声音响起,是六爷。 还是碰到了人。 洛锦意龟缩在容成玦才怀中,不敢去动弹,此时再去挣脱也无用了。 “你五嫂犯了病,险些昏了过去,我带她回去休息。” 容成玦说的像极了真话。 怕是谁都能被他蒙混过去吧。 “那五哥快些,五嫂本就身子弱,不能耽搁。” 六爷容成邑赶快让了路,放他们走了。 这边,好不容易到了院子里,洛锦意推了推容成玦,她才被放下。 竟还多走了两步,把她搁到了贵妃榻上。 当她真不会走路吗? 她方才不过是坐在马车上,又吃了一口酒水,睡晕了过去罢了。 以她现在的身子,没有大碍的。 “喝了多少。”暗哑的声音又问。 洛锦意这才看到他此刻的神情。 当真是个冷面,总之她是没见他对她笑过,其实容成玦笑起来最俊美。 如此不爱笑,若是有个孩儿站在他跟前都是能被吓哭的吧。 洛锦意抿了抿唇,手稍稍比划了一下。 “不过是一口罢了,我的身子如今好了,是能喝的。” 怕他不信,洛锦意就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有分寸的,不敢多喝,今日不过是因着高兴。” 他眉头紧巴的稍稍降了些,不过语气依旧僵硬,让人不得不小声说话。 “真的。” 洛锦意下了榻子,走了两步,来到了他旁边,满脸认真地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往后,不可再这样饮酒了,你的身子总归和旁人有异。” 洛锦意垂下的头正要轻点一下,却在半道僵硬住了,抬起来了头,紧紧地盯着容成玦。 随即把视线落到了他的手臂上。 眸子睁大。 “你!你如何抱我的?你手臂还伤着呢!” “快让我瞧瞧,可是裂开渗血了!” 洛锦意当真意识到,或许方才她是有些醉了,若是不然,怎能忘了这茬事。 糊里糊涂地扯开了他的衣裳,露出了里面裹着的白布。 果真是见了红的。 她连忙去净了手,让月枝去取来药,查看伤势。 那口子果真裂了开,虽渗出的血不多,却也是吓人的。 洛锦意没忍住瞪了他一眼,便是低头,给他查看伤势…… 这般不听话,最是惹人厌。 明知自己有伤,非要抱她。 直到洗漱完毕了躺在了床榻上,洛锦意都是没说几句话。 容成玦却是除了沐浴的功夫,其余时辰皆跟着她的。 她上榻,他就也上了去…… 老实地躺在床榻上,看她的眼神虽仍旧是冷冷的,却格外认真。 “……你三叔,中了榜首,我当去恭贺的,可是要选个时间?” 屋子里许久没有声音,忽的一声,倒是让人清醒。 洛锦意还真的就着容成玦的问题思索了起来,片刻后回复道。 “嗯,下次你若得空,大可陪我一同去。” “也好。”他轻声回答。 不仅嘴上有动静,身上也是有了动静。 朝着洛锦意那里靠了靠。 虽是动静极小,一个被褥下,也是皆可感知到的。 贴近时,洛锦意推了推她,却也没什么用处。 她也知无用,压根推不动他,也就作罢了。 随他去了。 谁知,他竟又得寸进尺了起来,抓住了她的腰靠近,比以往里搂着她睡更是可恶。 ……是贴到了她的耳畔。 一句话,轻飘飘地扫过洛锦意的耳畔。 声音依旧沙哑,比往日多了些惑人在其中。 洛锦意猛地往里面退了退。 “不可,你身上有伤……” 他并不在意,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一只暗夜里的狼,要随时把猎物吞入腹中。 “有方法……” “就像上一次那样……可好。” 他的声音似能迷惑人,洛锦意不得已,把自个闷进了被褥里。 由着他贴近。 耳边,是他沉沉的呼吸声。 想来,他就是故意折磨她的。 到半夜,也罢休。 只待她晕睡了过去,他才是松懈了…… 关于洛家三爷中了榜首之事,这几日京都城传的沸沸扬扬的。 不知怎的,竟是变成了一段佳话。 说什么,洛家三爷读书二十余载,彻夜苦读,终是得了上天垂帘……得中榜首。 连着衡王府都多了些夸赞洛家三爷的言论。 “听说,大夫人和二夫人娘家中的堂弟和叔伯皆有参加此次科考,可是都没中……反倒是五夫人这边,竟中了榜首。” “可不就是,大夫人还因着诽谤五夫人的三叔,被王爷重重罚了,要在院落中困着许久不能出来呢,大夫人若是知道了此事,怕是呕的要死……” “可别说了,若是被人听了去,恐怕是要罚我们几棍的。” …… 衡王府中众人不知,大房院内,早就传来了大夫人刘曦月摔东西的响动。 不过很快就停了下来。 故而没闹出多大动静,几乎无人知晓。 第69章 容成箬 衡王府正院书房。 衡王放下了笔,抬头看着那个禀告的安公公。 “当真?那洛家三爷果真中举了?” 安公公笑呵呵地说道:“自然,那洛家三爷不仅中了,还得了榜首,一甲第一位!如今,京都多是人说他不易,本性坚韧。” 衡王顺着坐在了椅子上,喝了一盏递过来的茶水,再抬头说道:“本王本以为他是个不中用的,谁知道,竟然真是个有能干的,我是我小瞧了他,看走眼了。” “王爷不要这般妄自菲薄,在此之前,有谁待见这位洛家三爷?,就是这洛家三爷去看榜之时,洛家自个人都没派人跟着。听说,那洛家三爷是徒步去的,不过……我们五夫人倒是陪同去了,还是五夫人报的喜呢!” 衡王停下了喝茶的动作,点了点头道:“这样瞧着,老五媳妇,确是秀外慧中的通透人儿……老五倒是有福,这样的妻子,我也算没亏待他。” 安公公应承着,却也是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了一番。 衡王瞧着直皱眉,挥了挥手让安公公有话尽管说。 安公公这才开口道:“就是这五夫人身子骨不大好,老奴还听说……” “说什么?”衡王放下手中的茶盏,盯着一脸难为情的安公公。 “说是,五夫人自小伤了身子,怕是……怕是不能生育。” 安公公一口气说罢,再去看时,果然看到了衡王眉头一皱。 他当即就跪在了地上认错。 “老奴该死,是老奴胡言乱语了。” 衡王并未发言,也未让安公公起来,只是那样坐着,似在想什么事。 安公公这个时候老牙都快被自个咬碎了,怪他多嘴!他可真是老糊涂了,弄坏了王爷的好心情。 “王……王爷!奴才近日里还从宫里的干爹嘴里说了一件事。” 安公公的干爹就是陛下身边伺候最得力的老公公了。 他所说的事,自然不是什么小事。 这下,倒是引起了衡王的注意,示意让安公公一一说来。 “还是洛家三爷的这事,说是在一月前,圣上独见了尹太傅和袁大人,之后,袁大人就被拖走了,第二日,就被罢免了官职,一家老小被流放到了北寒苦地,袁大人则是死在了刚出京都不足半里路的地方。” 衡王眯了眯眼睛:“你说的袁大人,可是袁中科,历年科举验卷考官?” “正是!” “干爹说……这袁大人,可是个狠人的,毁了洛家三爷的前程,一毁就是数十年……” 安公公说着,便是顿了顿,期待地看着衡王。 衡王喝了一口茶,随意地回复道。 “你是要说父皇会重视洛家三爷。” “王爷英明!” “起来吧。”衡王终于是叫安公公起了身。 安公公感恩戴德,使劲磕了个头,便是站起来,继续给衡王倒茶了。 一边倒着,一边还说着应和的话。 “……这洛家三爷,是洛家人,有着五夫人这层关系……洛家三爷定能为王爷所用。” 衡王眯了眯双目,并未说其他,半刻后竟是问起了其他的事来。 “我让你寻的清俊英杰,你可是寻到了?” 安公公先是一愣,之后立马笑呵呵地回答:“是有一个符合的,今年一甲第二位,说是今年刚是弱冠,还未娶妻,生的样貌非凡,虽是不比咱们府上的几位爷,也是人中翘楚了,他还是尹太傅的外孙……曾随着父亲在浚县,为了此次科举,才来的京都!” “……被许多家小姐青睐呢!” 衡王去拿狼毫笔的动作顿了顿:“去查他的品性如何……万事留意。” “是。” …… 今日天晴上好,洛锦意看着院落里空旷,便是命着丫头,把墙边的空地拿锄头耕了,寻了些草药秧苗种子种下,以及挪了几颗石榴树。 她爱吃石榴,石榴在她院子里种着,也是有一番好说辞的。 栽种了它,总不至于空旷。 正是吩咐着丫头,洛锦意就听到了有下人过来禀告,说是箬郡主前来拜访,她当即了撒下手中的物件,赶到前厅。 果然看到一窈窕女子,身穿黄衣,头上戴着一套相称精致的簪子,那一站,就似一幅画一般。 这就是箬郡主。 是衡王唯一的嫡女,更是衡王妃留下的唯一子嗣。 衡王极其宠爱她,更是在她刚满月之际,就禀告了圣上,给容成箬请封了一个郡主之位,可见其宠爱。 可以说,容成箬,是衡王最为宠爱的子女。 若她是一男子,必定被封为世子。 “你可就是五嫂嫂?” 忽地一声,打断了洛锦意的思绪,她快步上前,热络地握住了容成箬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七妹妹,早就听说你了,今日见了你,我也是觉得亲切。” 怕容成箬被她吓到,洛锦意便是补充了一句:“你生的漂亮,让人看着亲切。” 容成箬怔了怔,脸颊微微泛红,声音极小地说道:“谢,谢五嫂嫂。” 本是想趁机把手挣脱出来的,却是一下没出来,容成箬再也不敢动了。 她这个五嫂嫂,怎如此……与传闻中不同。 不仅不似众人说的丑陋难看,还是绝佳的美人胚子,一颦一笑都是比她见过的许多美人美的,甚至比三嫂嫂都要令人惊艳几分的,还是这样耐看的长相。 她原先猜想种种都是错的,这个嫂嫂是配的上五哥哥的。 正是想着,容成箬已经被洛锦意拉到了前桌坐下。 有丫头斟茶,洛锦意让身边伺候的红玉走了一趟,取来了她提前备好的见面礼。 递到了容成箬跟前。 “这是五嫂的心意,也是礼数,推辞不了的。” 正是要推辞的容成箬再次愣住,便是不经意地收回了僵硬的手。 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推辞就不好看了。 顺着五嫂的目光,容成箬打开了盒子,入目就看到了几本精良的书册……一晃神,不自觉地拿了出来,目光似被吸引了去,压根移不开眼睛。 洛锦意看着容成箬的眼神,嘴角笑着,不曾意外。 这两本诗书也不过就是书,到了许多人手里,怕是没人多稀罕喜爱,可到了容成箬这里就不同了。 容成箬嗜书如命,特别是这种孤本,难寻觅的书,上辈子,容成箬瞧见了都是会走不动道的。 前世,也是因着她识字,在外祖母家书阁里看过几本这样的孤本,才得了箬郡主的赏识关照…… 正是回忆着,耳边就传来了容成箬毫不抑制的惊呼声。 “这些……都是极难寻的!我是只听过名字,未曾看过,你竟是一下子得了两本!” 第70章 爱书 洛锦意笑着说道:“也是巧合,我外祖母家有这两本,听说郡主你喜欢书,便是借花献佛,省的它在书匣子中落了灰尘去。” 容成箬睁大了眼睛,看了一眼书,又看了一眼洛锦意,不是很确定地询问道:“五嫂嫂你当真……愿意把它送与我?当真舍得?” 洛锦意顺着点头:“自然,往后这便是你的了,我自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想来郡主定然会爱惜非常的吧。” “我定会爱惜!” 容成箬大声保证了一句,瞧着那样是怕洛锦意反悔的,当着洛锦意的面,把那匣子小心封闭着,让后头跟着来的丫头收起来。 “今日我来的焦急,没能好生挑选礼物,他日,我定然会送给的五嫂一个相称的!” 洛锦意只是笑笑,点头说好。 接下来,洛锦意如何也没想到,容成箬竟是和她谈论起了她送的书来。 这些说她的确是看过,故而也能顺着说些。 因她多数都是闷在屋子里过日子,没出过门。故而,不论是父亲母亲,还是祖父外祖母,无事都往她屋子里送书,但凡是有些名讳的,必然给她寻来。 除了医书,旁的书她也看的不少。 容成诺说些书上的内容,她也能答辩上一些的。 “你!五嫂嫂!这本书你竟也看过?” 容成箬眸子发亮,认真询问道。 “外头说的那些都是污蔑你的话,连这些书你都读过,定是一身学问!” 洛锦意但笑不语。 接下来,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容成箬似乎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拉着她说个不停,便是从诗词到游记,连着医术上的一些学问,她都能拿来说一说。 幸好,洛锦意也都你接两句。 要是不然,她也不会被这个尊贵无比的郡主给看上,拉着她一同看书。 甚至直到天色暗了,屋内已然被丫头点上了烛火,容成箬抬起头来,才是一惊。 是黑了。 容成箬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收起了洛锦意送的书,抱在了怀里,看了洛锦意一眼,眸中带着些许惭愧。 “五嫂嫂,是我,今日失态了,叨扰你良多。” 洛锦意笑着摇头:“何来叨扰?今日你一来,我便是瞧着你亲切,也乐意与你说话。” “郡主的学识文采也是让我刮目相看。” 容成箬脸色顿时一红,是多了几分羞涩的:“五嫂嫂才是真学识,不输男儿……” 又说了些话,容成箬才是离开,她离开的时候,已经和洛锦意显得十分相熟了,竟然还有些不舍来,走前说,过几日还会再来的。 洛锦意自然是满口答应的,毕竟,在这偌大的衡王府,她有时也觉得无事可干,倒不如听听容成箬讲书听。 洛锦意心中也是明白了,为何容成箬能在佛陀寺庙待上那么久,成日里吃斋饭,抄佛经。 她怕是也被佛书迷了神,看的入迷了吧。 看着容成若离去的背影,洛锦意许久都没有收回视线,其实,容成箬不过比她小几个月,和她差不多一般大。 她的性子柔和,不太喜和人交涉,许多事情,都是埋没在心底。 故而,上辈子,才会那么凄惨,被夫君折磨了数年,卧床不起了,衡王才发现最是疼爱的女儿受了这样的苦难。 萧敬死后,她病的很,也是没一年就消香玉殒了。 她本不该这样。 她如今是堂堂正正的郡主,衡王唯一的嫡女。 往后,身份更是尊贵,怎能被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糟蹋致死。 …… 在容成箬离去不久后,容成玦就回来了,他是去到六爷院里,也不知是干什么去了。 他一回来,就是目光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与七妹妹谈了半日?” 洛锦意刚是沐浴完,被月枝和红玉揉的身子有些疲倦,点头应承了容成玦一句:“郡主是个好脾气的,她的话也多,我们年岁差不多,当然是聊得来的。” 刚喝了一口水入腹的容成玦愣在原处,怔怔地看着洛锦意:“你说……七妹妹话多?” 他家的七妹妹从来都是最文静话少的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能躲的事情就是躲着。 他可从未见她和谁说了这么多的话。 他的妻子怕是搞错了吧,不应该是她拉着七妹妹聊了半日吗? 洛锦意放下梳头的家伙,转头看向了容成玦:“总之,她是拉着我说了半日的,你若不信,就去问你的七妹妹好了。” 容成玦此时仍旧有些半信半疑,他七妹妹的确是个不大爱与人说话的,他的小妻子也不是能多说的……两人凑到一块,说了那么久,倒是稀奇的很。 不过,总不是什么坏事。 容成玦看了一眼身子挺直,坐在那处亭亭玉立,身姿曼妙的妻子,当即移开视线。 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咳,道:“极好,若是聊得来,你们二人便是也能多见一见。” 说罢,容成玦就转过身子:“我去沐浴。” 之后,容成玦就消失在了满是香味的室内。 洛锦意从镜子中看着容成玦的背影,竟是觉得多了一丝搞笑来。 走那么快作甚。 当日夜里。 容成玦浑身湿气地过来之时,洛锦意已经在床上了,他是今早刚换过的药,夜里就不必了。 以他如今的伤势,已经长得极好了,伤口愈合,都是能碰水的了。 连着昨日来看诊的太医都是感叹了两句,说容成玦恢复的极佳,也是少见的好身子。 太医此话一出,风栖院内所有的婢女侍从,都是心中一喜。 洛锦意身边贴身伺候的月枝和红玉甚至差点把高兴写在了脸上。 差点都忘了规矩。 容成玦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处。 他不觉得一丝疼痛。 再也没什么借口能让她来说了。 容成玦大步走去了那个昏暗的床榻上。 掀开一层又一层的帘子。 便是看到了那隆起的被褥。 墨色的发丝缠绕在了红色的被褥上,似湖边荡起的涟漪。 大步走去,容成玦掀开了蓬松的棉被。 直接进入了。 没有一丝犹豫。 因着天气还是冷的,他身子刚是洗过,有些热。 第71章 入夜 那一团,竟是比他要凉的多。 一碰,便似他曾碰到了绿叶草般,往后一缩。 容成玦直接从后方抱住。 勒住。 洛锦意脚虽是凉的,身子也有些凉。可是头上却莫名地冒了些汗来。 她是知道……他很想。 这是夫妻事,她也想快些成,却有些怕疼。 两世的记忆,她只记得,那一次,她多是恐惧的,疼的很。 疼的她心悸,以为自己犯了病。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让他弄了。 微热的大手伸了过来…… 掀开了薄薄的衣服。 就算不冷,她身上也是莫名的轻颤。 她只觉得丢人,好歹……她也是知事的。 “可是冷了。”他说的轻巧,似乎在逗她。 那大手掌却不安分。 “我们该是做夫妻事了……” 容成玦说罢,就开始了付诸行动,任由洛锦意有阻拦的小动作都是不为所动。 是发了狠了。 无论洛锦意作何推,拦他都是无用处的。 便是找到了去处。 熟稔的很。 不像是第一回。 这样的想法,还没从她脑子里细想,就是猛的一痛。 接下来,就容不得她想了。 她被弄得没了脑子,早就不知道自个前一刻想的什么了。 夜半时分,风栖院里要了水。 本是以为平静了,半个时辰,就是又要了一次水。 刚刚被叫醒的月枝和红玉看着对方,精神抖擞的很,哪有被折腾的困意? 睡什么睡,谁都别想让她睡! 心里各自喊叫道:成了!成了!成事了! 他们这些也用不着再提心吊胆的隐瞒了。 屋里,又是有了动静。 两个丫头只听到了女子呻泣声。 月枝悄悄地靠近了些,小声和红玉说道:“明日炖些补气血的。” 红玉点头应承,十分赞同。 两人虽然是激动的精神,却也难熬深夜,没多久,都是眼睛打颤,要睡不睡的,谁知刚刚睡下…… “水。” 两人一同被惊醒,点了灯,浑浑噩噩地去添水。 “爷怎么……” “不可多言。” 刚说了一半话的烧水丫头赶快闭上了嘴。 心中却是怦怦直跳。 这爷……当真是勇猛。 要不怎是练武的,还救了圣上。 也不知这五夫人的虚弱身子能不能顶得住。 折腾了大半夜,那房内才是静了下来。 容成玦揉了揉人儿喊了几次疼的薄背,抱着累的早就没有意识的妻子,眼睛发暗。 她受不住。 今日确实不能再折腾她了,她身子弱。 心中终是想起了些在军营的日子,住了二十余人的臭气熏人的帐篷,静谧下来,多是说胡话了。 有说女子,如何软,如何香。 便是死了也甘愿。 怪不得,确实让人上瘾。 难戒。 以前疑惑,如今,他是也知道了那些人说的胡话,都是什么了…… 容成玦低头吻了吻睡着香甜的女子发间,紧紧地抱着她,眸子深沉的可怕却带着克制。 这些,只有她能给他。 容成玦满意地在刚换了的被窝内睡去。 搂着睡得浑浑噩噩的妻子。 直到第二日一大早。 他错过了练武的时辰。 这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 醒来时,他只觉得身子碰到了柔软极了的物。 低头去瞧。 眸子彻底暗了下来。 幽深的不见底。 只见深睡的人儿睡得沉。 可却是露出了一节藕臂。 嫩白上青紫的一片,不知挨了多少次打。 再是往下,更是惊险。 此时,连着碰她,他都是不敢了。 容成玦小心扯开了被褥,自己出了去。 皱着眉头,呼唤下人去拿药。 等了许久,拿到了药物,他再次轻手轻脚地进入准备给妻子上药。 从脖颈,胳膊往下……连同白皙的脚他都没有放过。 看着她眉头舒展了些,容成玦才给她弄好被子离去。 而本是应该睡的安稳的洛锦意,却是在容成玦离开后,睁开了湿润的双目,那眸中的羞涩谁见了都是要怜惜几分,多看几眼的。 她看着那隐约的帘子,便是蜷缩了身子,把头蒙在被褥里。 他怎么……竟给她上了药! 也是不知羞,哪里都上。 她是被他弄醒了也是不敢睁眼的。 若是睁了眼,怕是要找她的事了。 她累的很,是要休养许多日的。 这样羞涩着,红着脸,洛锦意闭上眼预备再补些觉睡,竟还真的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到洛锦意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午时了的。 她还是被的容成玦给涂药弄醒的。 这一睁眼看到了容成玦,她是又被吓了一大跳。 他也是有眼色劲儿的,赶快收回了手,扶着她,省的她碰到了床榻上的硬木头。 待到洛锦意彻底清醒了来,就听到他沙哑带着少见温柔的声音。 “可是饿了?” 这么一被问,她也是察觉到了胃的空虚,犹豫地点头。 已经备好了餐食……可是要起来? “嗯……” 这一声发出,她是满眼的震惊,彻底闭上了嘴巴。 她,她竟然……嗓子这般的哑! 莫不是昨日叫坏了! 这边的容成玦握着手中的药,神色暗了暗。 微不可察地握紧了手指,随后转过身子,不去看床榻上凌乱的人儿。 “我去叫月枝和红玉来给你宽衣。” 之后,他就掀开帘子,走了去。 洛锦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候着的红玉和月枝也是迅速地过来,个个满脸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领多了月份。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洛锦意心中无奈极了,让她们二人都闭嘴。 两人也是有眼色的,知道自家夫人羞涩,也不敢多言,只是小心地要帮着洛锦意穿衣。 这一穿,倒是让两个贴心丫头很快就变了个脸色。 个个一脸担忧。 哪里还有方才欣喜若狂的模样。 月枝更是站在那里,直接是不敢动手了。 眼睛都是红了。 “怪不得,爷一大早就是要药……” “爷怎能这样,一点都不知心疼夫人,把夫人搞成这样!” 洛锦意瞧见月枝掉眼泪也是无奈极了,这让她如何解释? 难不成要说,不痛,是痒的? 当时确实是糊涂的很,她是被弄的迷糊,没发觉多少疼的。 如今缓过神来,倒当真的累极了,浑身酸痛。 第72章 殷勤 洛锦意是什么都没做,尽是他使力气,折腾。 到头来竟然也是她痛,他却是半夜没睡,精神抖擞的。 未免也太不公允了些。 瞧着月枝和红玉担忧心疼的样子。 洛锦意无奈,只是说道:“女子都是如此……不是大痛。” “过几日就是能好。” 两人显然是不信的。 月枝擦了擦眼泪,看着自家主子也是越发的心疼了。 她是猜不到昨日姑娘经历了什么了的。 她家主子,那可是自小伤不得碰不得的。 老爷夫人更是宠爱主子,护佑的很。 连一个蚊子都是要他们这些下人去捉的,身上更是护的细腻。 没留下一点伤疤,更是没被磕过碰着过。 如今嫁了人,竟然是被伤成了这样。 还是姑爷伤的。 姑爷果然是个粗人,压根不懂得怜香惜玉,更不知道疼惜可怜的主子! 这该如何是好啊! 月枝整个人都不好了。 却也没忘记给洛锦意穿衣服。 她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了主子身上的伤。 连着梳头,都是快一根一根的来了。 洛锦意看不下去了。 拍了拍月枝的手道:“我不过是身子比旁人弱些,容易留印子,容成玦并不是有意伤我的……” “往后,你若是嫁人了,也就懂了,无什大碍,过几日就好了。” 月枝抿了抿嘴,莫约是不信,不过她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疼主子,更不敢在容成玦面前摆什么脸色。 到底还是要小心伺候着。 两个丫头一同磨叽了许久才收拾妥当了自家主子。 待洛锦意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紫袍,身量挺拔高大,背对着立在一处。 如今哪里看得出昨日夜里疯了般弄她的模样。 到底是男人。 多是禽兽。 繁楼的梨妈妈说的果真不是诓骗人的假话。 ——男子若是沾染了这事,多是控制不住的。 那背对着的男人转头,也是发现了她。 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脸上多了一分少有的犹豫,不过转瞬即逝。 跨着大步,来到了她的身旁。 接过了被月枝和红玉扶着的她。 是的。 她如今的确是站不稳的。 腿上酸涩的很,就是走路都是痛的。 磨的慌。 刚才她从床榻上下来,是差点倒了的,幸好,两个丫头都是极在意她的,当即眼尖扶着了,若是不然,她恐怕是要再添加一处伤的。 “可有不适。” 这一问,把洛锦意给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已然感觉到了几道目光扫在她的身上。 定然是有月枝和红玉的。 不会说话,倒是也可闭上嘴别再开口了。 惯是会为难为人。 “还好。”她试图转移话题,把手从容成玦那里抽出来,重新扶上了月枝和红玉的胳膊,不去看容成玦惊愕的目光,只是盯着眼前的饭菜,说道,“我是饿了的。” 说罢,就是歪歪斜斜地坐到了凳子上。 不再像往常一样顾忌规矩等他先用,独自拿起勺子,就是喝了一口温热暖人的粥来。 喝了许多口,她才是舒坦了些,想起了那里站着了容成玦。 他竟还站在那里,不动跟着木头一般。 放下勺子,洛锦意故作疑惑地望向容成玦:“五爷,为何不来陪我用餐?” 容成玦本就是一直盯着她的,此刻眼神眯了眯,嘴角不知为何扬起了一抹笑容了。 “好,我陪你。” 他总算是过来了,拿起筷子,给她夹了菜。 之后才开始自己用饭。 不过接下来,她但凡筷子空了,或是瞧了哪个菜品,容成玦都会眼疾手快地夹到她的碗筷中。 她只需要吃自己碗里的就好。 洛锦意本来是不适应的。 不过在许多次后,也就习惯了被照顾着。 她的确是手臂酸,一抬都是疼的,想来他是知道的,故而要承担自己犯的错。 这样想着,洛锦意吃着就越发心安理得了。 谁知,正是吃着,或许是她身边的丫头闲的太狠,想找活干,竟是凑上来抢起了活来。 “爷,奴婢来给夫人备菜,奴婢定会伺候好夫人的。” 谷子刚是把话说完,正是准备净手给夫人夹菜,她就是感觉到了一股让她后背发凉的锋利视线。 抬头一看,手中的帕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心中咯噔了一下。 爷那一眼,莫不是想杀了她! 甚是吓唬人。 她此刻身子都是有些颤抖的。 方才明明好好的。 爷那般的细心周到,她还是恐怕累着爷了,便是想要表现一把,怎就忽然变了脸色。 方才还温文尔雅的爷去了哪? 谷子低着头,再也是不敢吭声说话了。 只当她小,不懂事,便是饶过她吧。 容成玦收回目光,只是继续看着用饭用的正香的洛锦意。 而后头的大丫头月枝和红玉,也是替身边的小丫头谷子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还是年纪小,看不出什么圈圈绕绕的。 照顾夫人还是妥当,到了爷这里,还不如不吭声。 不论如何,月枝和红玉今日是知道了,抢了谁的活,都是不能抢了她家爷的活的…… 爷轻易干一次活不容易。 洛锦意饭吃的不快,更是比不上容成玦的饭量,所以在饱腹后,她碗中还余下许多菜。 用帕子擦拭了一番嘴,又喝了一杯茶水,才算罢休。 “我吃好了。” 洛锦意看向容成玦,说了这样一句话。 容成玦看了洛锦意一眼,又看向了她碗中剩下的食物,疑惑问道。 “当真吃饱了?” “嗯。”她是吃撑了的,腹部已经涨了,待会子也是要走走路消消食的。 之后,他站起了身,来到她旁边。 “我带你去休息。” “你身子弱,当是还累着。” 说的倒是好,洛锦意却并未伸手让他拉。 他是个不知轻重的,昨日,她就是见识到了,倒是还不如让月枝和红玉扶她呢。 这样想着,洛锦意便是转头,想要让月枝和红玉过来扶着她。 谁知,转头去看,那两个她从娘家带来的一等贴身丫头,竟是不知什么时候,离她甚远,似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洛锦意:“……” 她忠心耿耿,从未离开她半步的丫头是去哪里了? 往日里,一个眼神都能把她们使唤过来,今日,倒是一个低头,一个仰头,都是没看到是吧。 好的很。 第73章 紧张 看她往后不罚她们! 于是乎,洛锦意不得不任由夫君扶着,站了起来。 不知怎么,她总是觉得,这回相比方才的那一扶要轻了不少。 他是没怎么用力的。 这样她也是能舒服些。 而洛锦意身后的两位大丫头,月枝和红玉,则是看了各自一眼,皆松了一口气。 她们不是不用心照顾夫人,她们一切都是为了夫人! 对! 她们都是为了夫人和爷和睦呀! 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在园中走了几圈,洛锦意就是预备回去躺着去了。 她还是觉得身子乏力,说起来,她虽然是除去了恶疾,相比他人的身子,也还是差了些,还是要吃药喝汤养个几个月的。 容成玦方才有事是出去了。 他这一出去,她也是浑身都舒坦了些。 容成玦那眸子一直是看着她,她总觉得,他是想要搂着她做些什么。 不过青天白日的。 她还真不信他能对她如何。 更何况,她这样的身子,怕不是一推就要倒地了。 如何,都不会像昨日那样,任由着他来了。 昨日她只是被弄迷糊了,不知何物是何物了。 他又是哄着非要,她才由着了。 往后,定是要多加节制的。 总不能一直由着他胡来。 这样想着,洛锦意就朝着卧房去了。 不过刚是走了两步,就听到了后头有脚步匆匆赶来。 随后,她就是听到了一惊喜声。 “五夫人!洛三爷被圣上亲封了状元!如今已经出宫,骑着马在街上游行了!” 洛锦意抓着月枝的手,脸上满是惊喜:“当真!” “是,洛老爷子让奴才来给你报喜了!” “红玉,赏!” 关于今日三叔殿试的事,洛锦意是忘的一干二净的。 如今知道喜讯,她心中更是没了睡意。 果然如她所想。 这次三叔是状元及第。 宫中的圣上必然知道了内情,无论如何也要补偿一番她三叔的。 不过即使没有那劳什子事,她三叔身上的本事定然也是比那个人面兽心的萧敬大。 这样想着,洛锦意便是问向了前来禀告的小厮。 “榜眼和探花郎君各是哪位?” “回禀五夫人,榜眼是一甲第三位,名叫钱提山。探花郎则是一甲第二名,唤作萧敬。这萧敬本是在钱提山前头的,应当是答辩策论的不是大好,得了个探花。” “是吗,探花,也是够了的。”洛锦意喃喃了这样的一句话。 如今,与前世相比,变了许多。 状元不是状元。 变了探花。 又多出了个她从未听过的钱提山。 前世,前三名从未有过这个名讳。 因着三叔的事,她更是不可能记错。 恐怕,这个钱提山也是个上辈子被胡家陷害的可怜人。 如今,也是能压萧敬一头的。 “他们可是正在游街?” “正是!刚是开始,百姓都是占满了整条街,都是要一睹咱家状元风采呢!” 洛锦意轻笑了一声,想起了曾经见过的场面。 往年被封的前三甲,是要胸膛前面系着红花,骑着宝马,在京都城转上一圈的。 前三甲当是应一直笑着,被百姓众人观赏着。 有的还能被姑娘扔花。 想想也是好笑的。 给京都增了许多热闹。 “五夫人,你可是要去瞧瞧?” 那个不知事的小厮这样问着。 洛锦意只是摇头,挥了挥手,那街上那么多人,她是懒得去了。 倒是不如在家中歇息。 她又不是没见过状元郎。 洛锦意看了一眼身边两个眼睛直发亮的丫头,便是也笑了笑道:“瞧你们这样,不如,你们代我去吧,凑凑热闹也好。” 月枝和红玉一脸惊喜,便是跪在了地上。 “谢夫人!” 之后,几个丫头便是一同出去了。 洛锦意躺在床榻上,睡的浑浑噩噩,再是一睁眼,外头的天色已然暗了。 呼唤了一声。 伺候的丫头很快就拿着灯,掀开了帘子道:“夫人,爷回来了许久,正是等着你同用饭呢。” 洛锦意眯了眯眼睛,扶着床栏,坐起了身。 因着睡了许久,头发也不整齐,几缕发丝散落到了的她的肩头,帘子皆未曾掀开,隐约能看到外面站着那个笔直耸立的身影。 这样一看,她就记起来了身上的酸涩来了。 昨日,到底是被他欺负狠了。 先前还是能说得过去,到了后面,就是越发的不顾忌,不再听她的话了。 繁楼的姑娘说的一点儿没错,男人若是尝到了,就会变化一个模样。 月枝和红玉一同快速地伺候她家还没大清醒的夫人。 一个弄头发,一个整理衣服,总是谁都不闲着的。 到底是刚在一块的夫妻,还是隔阂着,这样让爷等,恐怕把这个姑爷得罪了去。 收拾齐整,洛锦意就走了出去,和容成玦对视了一眼,行了个虚礼。 容成玦点了点头,示意让她过去那边坐着。 她听话老实,也就坐了过去。 她自然也是饿了的,看着桌上的食物,胃口大开,所有食物都是尝了一口,直到吃的胃中没了饿意,她抬头才发现了一束目光,似乎看了她许久。 她回看过去,他也不知道避讳。 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 倒是把她弄得眸子不知道往哪看了。 “可是吃饱了?” 他问了这一句。 洛锦意放下筷子,点头。 之后,高大的身影就是笼罩在她全身,影子把她整个身子都罩住了。 容成玦先是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她,说了一句:“我去沐浴。” 然后,他就是走了。 留下洛锦意心中直打起了鼓来。 作何这样急! 她是刚睡醒的! 洛锦意低头看着桌面上的吃食,又是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下了,她就去园中转了一圈,准备消消食。 总之,今日她是不会让他胡乱来的。 觉得累了,洛锦意也就只能回去了,刚进门口,就是见那人手拿着书,在灯最亮堂的地方坐着,坐在她外祖母给她打的椅子上,丝毫不客气。 洛锦意和容成玦恰好对视了一眼,都没管对方。 她准备让人去烧水,她也该沐浴了。 谁知,有丫头回禀道:“已经备好了,爷早先就吩咐了的,一直温着。” 洛锦意:“……” 第74章 满月宴 沐浴完毕,她费了不少功夫。 此时,贴身丫头们正在给她梳头穿心衣。 她刚刚穿上,就觉得静谧的不对。 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刚转头,果然看到了一高大壮实的身影压过来。 下意识往后退,勒紧少得可怜的心衣。 墙上湿润的影子就是被逮住,挣扎不得。 “你,你出去。” 影子继续过来,气势汹汹拉住了她的手。 “你太慢了,我来看看。” 说着,他就毫不顾忌地揽住了她,十分熟稔。 那眼底藏着的沉沉晦暗,掩盖住了其中的眼神。 声音也在房内显得格外的沙哑响亮。 让人不容忽视。 越是近,他越是无厘头了起来,把人垫起离地。 洛锦意惊叫一声,抓住他的臂膀。 “你不要胡来。” 容成玦:“没胡来,我们是夫妻。” 洛锦意:“……” “我身子不好,今日你就饶了我吧。” 他低头靠她越来越近,竟是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放到了那个他的脖颈处。 “我就抱抱。” “不做什么。” 洛锦意只能任由他糊弄,胳膊被迫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个手臂极不舒坦,为了不掉下去,也同样勒住。 闭着眸子,低着头,任由温热的呼吸打在她头上。 男子果然都是一样的,喜欢戏耍糊弄女子。 连同他也不例外。 直到听到了耳边传来了的轻笑声。 洛锦意是心中越发的气了。 伸出一只手,捶打了那人一下。 “快些放我下来。” 见她真的有些恼了,他才是罢休,松了几分,便是搂着她加快了步伐,出了浴室,掀开层层帘子,来到了内室,被她轻放在了上面。 洛锦意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幸好丫头们都是知事,早就关门离开了。 若是不然,她是真不让容成玦乱来。 刚是到躺下,洛锦意就是盖上了被褥,瞪了他一眼。 谁知,他那张冷冰冰的面上,竟然还是又露出了一丝笑,直接脱了鞋,也上了来。 之后掀开了被褥,把她搂在怀里。 “你……” “别动,我给你暖暖,睡吧。” 洛锦意微微转过头,果真看到他老实地不再动弹,并且闭上了眼睛。 看了一眼,她也就听话的不动了。 有些时候,听话老实真是有用的。 想来容成玦确实是累了,毕竟,昨日他几乎是未曾睡觉的。 洛锦意本以为自己很难睡的,因着白日里睡了接近半日了。 谁知,没多久她就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她还感叹了一番如今的睡眠时辰。 相比上一世日日失眠,日日要喝药才能睡个差不多的好觉,如今,她是自足的很了。 睡得好,日子定然也是能过好的。 …… 容成玦的伤势在家中也是养好了,他特意去衡王那里让父王看了看。 宫中皇帝派来的御医也是诊治了一番,说容成玦的伤势已经全然好了,那只受伤的胳膊练武耍枪动是能行的。 在御医回去回禀的第二日,宫中就下旨,亲命衡王五公子容成玦为射声校尉。 也是正四品的官职。 如此一来,竟是比前三个爷都是要好很多的。 毕竟,前几个爷都是衡王去求的官职,容成玦倒是皇上亲封的,还不是个闲职。 是实打实要管人练兵的职务。 这个旨意一下,惹得许多人眼红的。 且不说旁的亲王公子。 就是衡王院子里的几个亲兄弟,亲嫂嫂都是心里酸涩,说话阴阳怪气了起来。 这日衡王府上五郎容成暮满月酒席上,气氛就是格外的不同。 因着昨日里容成玦刚接到圣旨。 府中已然传开了。 几个爷们喝酒庆贺。 话里话外,虽然都是恭喜,却是听着皆能从话里面掏出些醋意来。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毕竟此等决定是圣上亲下的旨意,容成玦也的确是护驾有功,若非武功好,险些丢了性命。 就是再不服心酸也都要藏在心底的。 更何况府上也就只有大爷和三爷闲散。 领了些闲职。 两人此刻相互敬酒,倒是如同遇到了知己兄弟了一般。 而女子席位上。 则是都还没有坐下。 几个妯娌,皆是围着抱着孩子的余纤儿,低头看着那个小的很,白生生的幼嫩孩童。 如今看来,刚满月的衡王府五郎。 比起刚生的那日,已然变了样了。 白净了不少,脸上也是有肉了。 哭起来的声音也是不小。 手中握着方才洛锦意塞来的黄金项圈。 无论旁边人如何引诱他都不给予理会。 “他倒是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 三夫人余纤儿低头,看着自家亲生儿子,嘴角上扬的弧度温柔极了。 她如今身子有些发福,相比以前微微胖,不过仍旧掩饰不住她的美貌,别有一番风味。 连洛锦意都不禁感叹一句,怪不得三爷容成帛对余纤儿能如此宠爱。 不论是多少妾,都越不过余纤儿的。 这边,大夫人刘曦月也是塞过来了一个手镯。 也是黄金打造的。 精致好看。 相比着洛锦意的项圈虽然小了不少,瞧着也是十分用心的。 余纤儿看了大嫂刘曦月一眼,谢过道:“谢大嫂。” 谁知,紧接着刘曦月竟是并未继续顺着说客套话,反倒是阴阳怪气了起来:“我自是不比五弟妹送的好,却也是一番心意的,毕竟她外祖母家那样的富贵,如今五弟又是风光,就是让她拿出十个这样的项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的。” 此话一出。 周围变得极静,只能听到余纤儿怀里幼童吱呀吱呀的声音。 打破平静的,是今日的请客的主人公余纤儿。 她先是把刘曦月的金镯子放到怀里儿子的手里,抬头望了刘曦月一眼道:“你这样说起来,我还不曾感谢五弟妹的,她可是救了我和暮哥儿的恩人呢。” 说罢余纤儿就看向了洛锦意,笑着说道:“我和暮哥儿当是要感激一番你的。” 洛锦意轻笑一声,轻点了一下余纤儿怀中孩子的小手:“当时情景,我又是赶巧了有那药,又是危急关头,就是再宝贵的东西,我也断然不会藏私的。” “还望暮哥儿往后能平安长大。” 第75章 妯娌仇怨 余纤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盛了,瞧瞧,都是她爱听的。 她本来以为,这个五弟妹家中非氏族大户,又足不出户,身子羸弱,怕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如此看来,根本不是!甚至比其他的两个嫂嫂都要让她舒坦的。 倒是个会说话明事理的。 “好话谁都会说,心中如何想我,是人最难猜的!” 又是一声阴阳怪气。 让周围的气氛又变了样。 余纤儿这边是在暗处翻了个白眼,然后把孩子递给了旁边的奶娘:“听说大嫂也是刚出来,话说也是被公爹请到院子里禁闭的,我是在屋子里闷着,不知道大嫂究竟是犯了何事?如何就惹恼了公爹,让公爹这样处罚于你?” 这样说,就是提起了某人的伤心事了。 大夫人刘曦月此刻脸色一青一紫的,难堪极了。 到底是不好看的事,如今又有许多的宾客,再分说也只会让人笑话。 故而,刘曦月不过是暗处瞪了余纤儿以及洛锦意一眼,扯着笑不再说话。 可显然,余纤儿是起了兴致,压根不想越过这个事情。 余纤儿和刘曦月不合,是府上许多人都知道的。 “你是不说,我也是听人说了的,大嫂往后还是少说话,少管事情吧,刚才你说的那些话,若是让公爹知道了,怕是会再让你在院子里待上一个月才罢休。” 刘曦月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当场发火:“三弟妹也是要慎言!说起来,你还是快些顾念暮哥儿吧!他是早生的,身子弱,如今已然生了有一个月了,和刚生的孩子一样大,动不动就病,你还是少说,多关心些暮哥儿些才好!” 余纤儿当然也不是会让人随意欺负的,当即就反驳了去:“你当日出言侮辱洛家长辈,倒是也没瞧见你家那位中举,如今竟然连下辈都不肯放过,我们还是去公爹拿出分辩一番吧!” 余纤儿说罢,刘曦月直说了句“胡扯”,就是匆匆要走。 却是被几个旁边的女眷拦住了。 这事也是揭过了。 不过,如今是弄的两人皆不开心。 余纤儿因着自个孩子而忧心,又因着刘曦月胡话而生气。 刘曦月则是又气又惊恐,生怕余纤儿当真把事捅出去,给公爹告状。 刘曦月一直是摆着个脸。 弄得最后,没多少人乐意搭理她的。 毕竟,在场的谁都是家世极好,被千宠万娇养大的,惯不喜欢受气的。 余纤儿被众人捧着,哄着孩子,之后也是不再气了,和客人们说笑的极好。 洛锦意本也是无聊,打眼一瞅瞧见了刚来的七妹妹,容成箬。 容成箬也是看到了洛锦意,把准备的礼物送给了小侄儿,就是直直地朝着洛锦意这里走来。 连着用饭的时候,两人都是坐在一块。 倒是让许多人稀奇。 毕竟,在场的无论是府上的爷,还是女眷,都是知道这个衡王府唯一的嫡姑娘,向来是高冷,不喜和人多说话。 连着应酬酒宴,她都是能自己一人,就自己一人。 日子久了,许多人了解了容成箬的脾气,也就习惯了。 如今眼瞧着竟然是和刚嫁过来的新媳妇坐在一起,倒是让人惊愕的。 容成箬低头和洛锦意说着知心话,旁人若是不靠近了听,也吃听不到的:“……这大嫂和三嫂是谁都不服谁的,他俩一向如此,有时候当戏看都是行的……” “三嫂骄纵,自诩美貌,她生的的确也美貌,性子一向傲慢,却不是什么坏人。大嫂看似嘴上不饶人,不过大概也没有什么坏心思的,说到底也是妯娌,不会太过。” 洛锦意只是笑笑,并不说什么,若是说余纤儿不是个坏的,她自然心中有数,可刘曦月……说到底刘曦月是害过她的,连同人把她卖到了繁楼,不论旁人如何想,在她这里,刘曦月算不得好人。 也做不了好人的。 “如若不喜欢,从今往后离远点就是……就像我这样。” 洛锦意:“……” “你说的极对,不过也不可太过封闭,也是要和人说话的。” “若是像你这样把自己关在屋里,容易染病的。” 容成箬随意点了点头:“你方才可看到了没……三嫂那孩子当真是小 ,不过生的很是好看,若不是看三嫂看的严实,不舍得让人碰,我都是想抱一抱了。” 洛锦意:“你若是想抱,三嫂嫂也不会不让你抱,不过是要小心点。” 容成箬直摇头:“我也是怕把孩子摔了,倒是也不敢抱。” 说罢,容成箬就是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见过许多孩子的,就是大嫂家几个,还有二嫂的几个……都是生的极好,不过大些了,就是一个个的调皮鬼。” “大嫂和三嫂这样三言两语就争论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也是因着孩子。那年三嫂生了个女儿,大嫂生了个儿子……没差多少日,有个不懂事来吃席的姑娘,说了一句,三嫂生的女儿比大嫂的儿子好看,就引起了这样的祸端来。” “大嫂气不过,说起三嫂不会生儿子,不过只是个女儿,再是好看又不顶事……确实难听,三嫂也是气的,点评起了大嫂长相平平无奇,不好看……至此两人见了,就再也没什么好脸色了。” 洛锦意听罢,心中莫名地浮现了刘曦月和余纤儿两人抱着孩子争论的画面。 说的都是戳人心窝子的话,必然是要结仇的。 两人又都是谁都不让谁的性子。 长久下来,必然要闹的。 “五嫂嫂你和五哥都是长的极好的人儿,若是生的孩子,定然会更好看。” 容成箬的这一声,让洛锦意眼睛一怔,恍惚了一下。 他们的孩子……是极听话,懂事的。 可她不是个好母亲,没能保护好他,没见他的模样…… “五嫂嫂,你怎么?” 容成箬试探地询问,晃了晃洛锦意的胳膊。 她莫不是说错话了? 洛锦意收起眼中莫名的神色,笑着摇了摇头:“无碍,刚才晃了神。” 容成箬也觉得无事,就拉着洛锦意去了席面上吃酒去了。 两人不知,待她们离开后,站在一旁的刘曦月冷哼了一声,和身后的丫头嘟囔讥讽了起来。 第76章 太子 刘曦月:“这箬郡主怎也这么呆,什么生孩子不孩子的,五弟妹身子弱成这样,便是风刮过来都是能倒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孕育子嗣,更何况嫁的男人还是那样……怕是到现在都还没成事,如今她已然嫁过来三个多月了,瞧着是生不了的。” 应当是还觉得不解气,刘曦月继续道:“怎么尽相中了洛锦意,不过是个破落户,就算是家中有人中了状元也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箬郡主莫不是眼瞎了和这等人结交。” 被诉苦的丫头身子抖了抖:“大夫人,还是小心点好。” 刘曦月瞪了一眼这个丫头,也就不再说话了。 众人刚坐在了席面上,那边的衡王就是站起来说了一通的话。 随后,三爷招呼着众人,敬酒的敬酒,说吉祥话的络绎不绝,总归是热热闹闹的。 这边三爷敬酒敬到了容成玦。 “三哥也庆祝五弟也……”话说了一半,三爷顿了顿,看了一眼女眷那里,笑呵呵地言语道,“就祝愿五弟也早日得贵子!” 洛锦意顺势抬头看去,正巧与一道视线相撞,快速移开低下头。 这么多的人,三爷还说了那样的话,看她作甚,不是尽让人多想吗! 想到了这些日子,夜里他流淌的汗,心中烧起了一片火热。 还好,这个事来的快去的也快,因着吃醉了酒的三爷还拉起了旁边的六爷,戏弄说让他快些娶媳妇,早日成家。 六爷羞涩的模样,笑倒了一群人。 …… 京都城这些日子,出了一个大事。 说是当朝太子病倒了。 卧床不起,恐是生了治不好的病症。 民间有许多胡乱的传言。 有的说是被几位王爷给下了药。 也有的说是被人刺杀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这倒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传言道皇上为了天下社稷,要重新立太子! 如今除了太子,就只剩下三位王爷。 衡王排行第二,母亲被封为妃已然去世,曾带兵打仗,立了许多战功。 三皇子也就是当今勤王,是皇贵妃之子,极其贵重。 最后是仁王,虽不善武,却才学斐然。 总之,当今圣上的几个子嗣,并无无能之辈。 可若是照着立嫡立长来讲,太子之后,便也就是衡王了。 衡王英勇无比,又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文书也绝佳,在百姓中,名声很是响亮。 总是无错的。 因着这些日子的讨论,衡王府也是弄得人心惶惶,说话的半句不离太子之事。 不过如今倒是收敛了许多,就是论这些,也只敢和自个屋子里的人说。 只因前两日,两个照顾花草丫头,胡言乱语,恰好被路过的衡王听到了,衡王当即命令人把这两个丫头嘴封死了,不知道下场如何。 衡王府这才安静了下来。 没人敢当面议论此事。 而五房院子内。 洛锦意听到了此事,心中大骇。 抓紧了月枝的手又问了一遍。 “当真!太子当真是病了!” 月枝看了一眼窗外,使劲点了点头。 “外面人都是这么说,不过也可能是假的,有人胡乱编造的。” “不过若是真的,我们衡王府或许当真能……” 说到这,月枝就停下下来,她就是不说完,众人也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又是什么个意思。 太子之后可不就是衡王了嘛…… 衡王甚至比太子还得人心。 洛锦意抓紧了手中的书页,眼睛多出来的慌张神情没人看到。 早了。 早了……许多年。 太子病重,明明是五年后! 前世,太子病重传出,京都也是这样,多数人的心都活络了。 有些人蠢蠢欲动,有些人按兵不动。 传言比比皆是。 可那都是五年后的事! 太子当真重病身亡。 圣上…… 洛锦意咬了咬唇角,试图把事情抛开,可这一切都和衡王府息息相关。 她们洛家和张家必然也会卷入其中! 若只是提前了,一切都好说。 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对衡王府有利还是祸害。 一切都未可知。 她也是要提前筹划的。 “夫人,爷来了。” 紧闭着的门被撑开,从外面进入了人来。 几个丫头老实听话,当即就跑出了屋去。 她房中的这些丫头,个个都练就了好眼力。 跑的极快。 洛锦意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去,果真看到了那个高大的熟悉身影。 自从他任命了军中射声校尉,便是忙碌了起来,有的是连着多日住在军营内的。 夫妻二人上次见面,已然是三日前了。 刚站起身,那人已经两步三步走到了跟前,神情莫测地盯着洛锦意看。 “可是在看书。” 他又走来了一步,两人距离的很近,容成玦若无其事地低头看她手中未曾完全合上的书。 看过后,他又随意地评判了一句:“这书,倒是能读来打发时间。” 洛锦意也是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便是把书合上递给他。 “你可是要读?” 浅薄的唇角勾勒出了一丝弧度:“不读,今日晚了,改日再陪你读。” 说罢,他就接过了她手中的书,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抓住了她的手,让洛锦意靠近了些。 “你当是也累了。” 只是这一声说罢,容成玦就靠了过来,搂住了她的腰,提着起来了。 “你歇歇。” 之后,他便是抱着怀中的人儿去了榻上。 无论洛锦意如何挣扎都撼动不了一分。 自从上次之后,他就上了瘾。 一发不可收拾。 …… 棉被中,过于炎热,让人浑身出汗。 洛锦意瘫在厚实的肩膀上,微微喘息。 眼角微微浸湿,赤红一片。 谁知,刚是想闭上眼,就被重新挽住。 洛锦意一惊,猛地睁开了眼。 “你,你放手。” 容成玦眼底暗沉,低头看着女子墨色发丝,以及一大片白皙。 此刻,她为了躲他,竟是掀开些许的被褥,露出的越发多了。 如何叫他忍! 他翻身,压了下来…… 洛锦意是累的险些晕睡过去,不过在睡前,她听到了容成玦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嘱咐了两句:“这两日,莫要谈及太子之事,更要少和外头的人交涉,勘察铺子也莫要去了……” 她懒散地轻哼了一声,心中本是想问个清楚的,不过实在是累,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第77章 传言 第二日醒来,容成玦已然不在了,他忙碌的很,清晨起来,她常常不见他,也就习惯了。 不过她身子酸涩的很,又从自个身上闻到了些许的草药味,也就了然了。 他还算得上有良心,给她上了药。 就是想不通,他为何这样有力气,一整个晚上不停歇。 若不是她心中知晓他的饮食,会是以为他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药了。 前世在繁楼,她是没听过这样能干的。 有些行的,大多都用了能重展雄威的药,吃过了,才会折腾一晚上。 繁楼的姑娘们有些为了自个舒坦,有些则是为了客人心中满意,便是手中都备着这些药,据说还能多赚些银子的…… 不过那药定然不是个好药,是极伤身子的,用过那些药物的男子老爷,多数第二日走路虚浮,毫无力气,有些严重的是要在房中躺上两三次的。 他倒是好的很,要个不停。 第二日还是那样有精神,弄完后,还能起身,给她叫水打理! 不过,她心中也是乐意的。 若是不那么勤,她也是舒坦的…… 因着昨日夜里容成玦的嘱咐,洛锦意今日也就没出门。 她也不想生乱。 更何况,前世太子传出病症没几日,就出了大事情。 这辈子有诸多变化,但她也是要谨慎些,关于宫中事,和衡王府有诸多关联,也和他们夫妻二人脱不了干系…… 东宫。 太子妃脸色青紫地从寝室出来,由着身边的丫头搀扶着,连站都站不稳。 “太子妃!你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能照顾太子殿下啊!” 太子妃一脸阴暗,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自个的身子重要,可若是太子当真出了事!一切荣辱,都将不复存在。 先有太子,才能有她这个太子妃。 这是小儿都知道的道理。 “母亲!” 远处,匆匆跑过来了一男子。 头戴玉冠,衣着华丽,满脸忧郁, 太子妃脸上当即显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来:“慢些。” 太子的长子容成谭顺势扶着太子妃的胳膊,满脸担忧:“母亲你也要护住自己的身子啊!父王定能度过这次难关的。” 太子妃只是点了点头,努力扯出了一丝笑容来,不过紧皱的眉头却是掩饰不住:“你父王……母亲也相信,你父王定能安好,不过,这些日子,你要常常去代替你父王,去伺候你皇祖父,也算是替你病重的父王分忧了。” 容成谭当即点头答应。 “母亲放心,儿子定会替父王尽孝的。” “好,如此就好,你是太子府的嫡长子,也是该承担起重任了,让你皇祖父知道,我儿之优秀……” 太子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儿子的手。 “你是比你父亲强的。” 母子两人又说了一番贴心的话,才是分开。 容成谭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父王,眼神黯淡地离开了。 之后的几日,外界传闻,皇上如今极其宠爱太子之长子。 便是日日批阅奏折,和大臣谈事论事,都要容成谭在旁聆听观摩。 京都就是又传了谣言。 说是圣上有意栽培太子的长子,若是太子当真薨逝,圣上怕是会直接越过几个王爷,改立皇长孙。 不过,这些都是民间戏言,多数人不信。 甚至有的连太子重病卧床不起,都是不信的。 都说太子生的壮实,压根不似能生病的模样。 就是衡王府喝茶的几个妯娌,都是不信的。 大夫人刘曦月喝了一口茶,咽下了口中的点心才言语:“说起来,我是不信太子当真是病的走不动路了,太子身量和公爹一样高,更是比公爹都要雄壮威猛,走起路来旁边的花草都是要颠簸一番的。” 说罢,大夫人就是看了洛锦意一眼,笑了一声道:“说起来,你未曾见过太子,也不怪你不知内情。” 洛锦意但笑不语。 她是未曾见过这个英年早逝的太子。 虽不关切。 心中也是有了计量。 这个太子当是十分能吃的,身材肥胖,走上两步都是要喘一回的。 不论何事,都是有利有弊。 也是有物极必反这个词。 太过清瘦的不好。 太过肥胖也同样是极不利的。 当今世人,若是男子肥胖,多是要被夸一句身子好的。 女子则不然。 反过来是越瘦越好。 若非如此,他们这妯娌四人,也不会一个比一个瘦弱的。 这边刘曦月刚是说罢,余纤儿就是讽刺地说了一句:“大嫂,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少说些吧,公爹下了禁令,不准我等聚集谈论这些。” “你知我知,不说出去谁知道,闷葫芦似的,你们都不好奇吗?” 这边的王馨染也是发言开口说话了。 “大嫂,隔墙有耳。” 王馨染说的话,似乎当真吓到了刘曦月,她四处瞅了一圈,咳嗽了一声,只当刚才的事情未曾发生过,随意引出了个话题来。 “听说,公爹要给七妹妹物色良婿,你们说会是谁家的公子哥。” 洛锦意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刘曦月,问了一声:“大嫂知道?” 刘曦月小愣了半刻。 “我怎知道?总归公爹这样疼爱七妹妹,定是会给她选一个最好的。” 连王馨染也是点头认可:“当是样貌才学家世都好的才配得上七妹妹。” 余纤儿轻笑了一声道:“哪有那么容易?这京都的公子哥,多是纨绔,有些个大字不识,有些个长得不堪入目啊,可是难喽。” “这京城要是真有这样的人物,公爹怕是早就给七妹妹安排了,如今,怕是要折腾很久……” 王馨染点头夸赞。 “三弟妹说的实在。” 洛锦意轻咳了一声,也赞同地说了句“三嫂嫂所言甚是。” 若是不然,衡王也不会把最疼爱的宝贝女儿嫁给萧敬。 可这辈子,七妹妹若是想好好的,必然不能嫁给他。 洛锦意看了一眼三位样貌出众的嫂嫂一眼,出言询问。 “各位嫂嫂,若是公爹给七妹妹选夫婿,可是会询问七妹妹的心思?” 刘曦月怪异地看了过来:“你问这些作甚?” 第78章 男女婚配 洛锦意不紧不慢地说道:“男女婚配,多数是父母之命媒数之言,盲娶盲嫁,公爹这样疼爱七妹妹,也不知会不会先让她和夫婿相看。” 余纤儿先来抢答了,轻笑了一声道:“自然会的,公爹虽是对儿子娶亲心狠了些,可嫁女儿,他可是最关心的,咱们前一个妹妹嫁人时,公爹是特意办了个赏花的诗会,选了好几个公子哥过来的,让妹妹亲自选的……” “咱们七妹妹是嫡女,最得公爹宠爱,公爹当然会让她相看了再做决策的。” 余纤儿说罢,王馨染又说。 “女子出嫁,本就是看命的,七妹妹贵为圣上亲封郡主,自然是命差不了的……” 得知了容成箬成亲是可选的,洛锦意心中也是了然,松了一口气。 让一女子喜欢一位公子容易。 厌弃一人更是容易…… 今日,容成玦又回来了。 他回来的晚。 洛锦意没想到他会半夜里能归来,还带着湿气,沐浴过后直接躺在了她的床榻上。 若不是熟悉的气息,她是能吓一跳的。 他也是做了提前的准备,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掀开了她暖和的被窝。 和她挤在了一处。 “你,就是不能歇息一日吗?” 她是彻底被弄醒了,推了推他,遗憾她力气小,不能撼动一分。 他手中有着动作,撕扯着手底下的衣裳道。 “不能。” “已经歇过一日了。” 他说的也不假,昨日,他是有事不能归来的,睡在了军营中。 俯下身子,在她耳边又说了句什么,洛锦意脸红了一片,便是也顺应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慢些。” 他随意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的进去。 总之最后,洛锦意是累的胳膊腿都不能动了。 腰更是酸痛的厉害,似被何物勒住了一般。 总之,他精神的很,瞧着满是力气。 她反倒是像是被妖精吸取了精气神。 之后,她也是任由这人胡闹。 抬着在浴室清洗了一番。 为了防止他再犯,洛锦意托着疲惫的身子推开了他,躲着他,自己清洗起来。 回来的时候,他已然在床榻上了,那双凤眸盯着她看,她不得不闪躲,尽量不去看。 若是看了,他怕是又要诬陷她,说她故意勾引。 她何曾这样过,她可是最恭顺乖巧端庄的! 终于重新回到了新换的被褥内,洛锦意刚是躺下,就被一只硬实的胳膊拦着。 又被塞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耳边,粗重的呼吸声,让她心中咯嘣了一下。 洛锦意只觉大事不妙,一动不敢动地支支吾吾地要说些事情让他分神。 “五爷……你,你可知道,公爹是要给七妹妹选夫婿了。” “嗯。”他轻嗯了一声,手臂上的力度又是一紧。 洛锦意赶紧道:“那你可知,公爹要选谁来做七妹妹的夫婿?你,你作为哥哥,也是应关心一下她的。” “需她自己相看……你若是清闲,不如关心一番我。”他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小,手底下也不老实了。 “你,你又有何事,不……不要碰这里。” 他压根不听,越发的嚣张,整个人压了过来,在她耳畔威胁道。 “若是睡不着,便是太过清闲了,运动些睡得好……” “你!” 之后,洛锦意被弄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身子本就没了力气,如今这人又是来一波。 她睡着的时候,他还在运动。 不过,却是之后又被他弄醒来了。 清晨一早,洛锦意就瞧见了容成玦。 他今日休沐,没去军营。 如今,应是刚锻炼回来。 只见容成玦逆着外头的光,唇角勾起,作势就要给她穿衣服。 幸好她反应的快,滚到了床榻最里侧才险些逃过了一劫。 她算是知道了,若非旁边有人,是不能让这人碰到她的。 他是个不经碰的,一碰就是要出火。 浇都浇不灭。 洛锦意作势生气了,才让他赶了出去,尽快让丫头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才是掀开帘子出去。 而他正在外头。 拿着一个弓箭,对着一旁的靶子。 瞧见这样,她心中也是好奇地看过去,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射中。 嗖的一声。 箭羽脱落。 瞬间射了过来。 撞击在了靶心正中央。 洛锦意看呆了。 直勾勾地盯着那靶心,许久都移不开目光。 这若是射在人身上。 怕是能穿破人的胸膛,杀掉一人的性命! 两辈子,她都是未曾碰过这厉害玩意的。 不过,她会投壶。 准头最好,她从前在洛府无聊的时候,除了看书,就是玩一玩这些小玩意的,想投哪里就投哪里,丫头们都斗不过她。 不过,她记得,自己也是有一个弓的。 是父亲送她的生辰礼物。 不过因着她那时候身子孱弱,身子也无力,压根用不起来。 如今瞧见,她是十分好奇。 直到容成玦走到了他面前,洛锦意才是缓过神来,不过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弓箭。 “想试试?”他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洛锦意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你让我试?” 他靠近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自然。” 之后,容成玦一手拉起了洛锦意,一手拿着弓箭,来到了他方才站着的位置。 那弓搁在她的手中,举起。 瞄准靶心。 “看着前面。”他在她耳畔轻说了一句。 洛锦意当即就认认真真地盯着前方看。 “放手!” 洛锦意跟着放开了手中的箭羽。 那一支箭从眼前划过,迅猛的让人看不清楚。 直到它重重地击在了靶心的位置。 洛锦意顿时满眼笑意,回头看向容成玦。 “中了!” “你好生厉害!” 容成玦低头回望着她,再次点了点她的额头,嘴角含着笑:“这是你射出去的。” 因着容成玦的这句话。 洛锦意信心十足,让容成玦闪开。 拿着他的弓箭,站在她方才站的位置。 学着刚才的姿势,拿起弓,就是要拉开。 可……拉不开。 洛锦意看向了正是含着笑的容成玦。 她心中也是知晓了,容成玦刚才不过是说话哄她开心罢了。 她是没力气拉开这弓的。 ……从前她就拉不开。 “你可有空闲教我?” 第79章 薨逝 他再次摇头,走了过来,脸上没有一丝无奈和烦躁。 不过是接过她手中的弓,盯着她,低声言语:“这弓箭过于的重,比你的身量都高,你能抬起来已经十分不错了,过些日子,我给你找个女子专用的弓,也好让你学。” 洛锦意有些不信:“当真?” 他捉着她的手,轻柔地帮她揉了揉刚才她拉弓的位置,被他揉了后,她这才反应过来,那处有些痛的。 方才她太过激动,是没发觉的。 容成玦牵着她,往屋内走,把那个重极了的弓箭随意地扔给了身边的小厮,边走边说。 “自然是真的。” 不过说到这里,他又低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洛锦意一眼,停下,低头在她耳畔说了这样的一句话:“除了好弓,当还需要力气……我可锻炼你的力气,晚上你要听我的才能练好。” 洛锦意脸色通红,瞪了容成玦一眼。 便是不学,她也不会由着他乱来的! 她就是自己学! 谁都拦不住。 总归她闲得慌。 见洛锦意当真不理人了,容成玦便是不再言语,拉着她只管走到早就热好的餐食上去。 他夫人这般弱不禁风,身子羸弱,当是要喂饱了才好和他说话。 与此同时。 东宫。 一身材矮小的宫女猛地推开了门,跌跌撞撞地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恰好跌在了刚走过来的太子妃面前。 “为何这样慌张!把她给我拉下去!” 那宫女刚被人捉住,她就惊叫地大喊了一声,双目瞪的很大,浑身颤抖地指着方才她逃出来的屋内。 “太子!太子……” 她叫了许多声太子。 太子妃便是也被她的样子弄的心中忐忑。 让身边的嬷嬷进去一探究竟。 嬷嬷打开门进去,太子妃紧随其后。 直到到了床榻旁,看到了床上一动不动的太子。 老嬷嬷浑身颤抖地伸手过去。 之后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娘娘,太子……薨了!” “娘娘!” “娘娘!” 老嬷嬷刚是说完了这一句话,太子妃身子就如柳叶般,飘飘然地跌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大叫了一声。 扶住了这个可能明日就不是太子妃的太子妃。 “快去禀告陛下!” “太子薨了!” 刚是用过早饭的时辰。 洛锦意正是看着容成玦空闲,让他再教一次她用弓箭。 谁知。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轰鸣声。 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听着这突如其来的钟声。 一声! 两声! …… 六声! 六声停了。 洛锦意心底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看了身旁的容成玦一眼。 六声,当朝没有皇后,唯有太子! 太子薨了。 他当真死了。 病号未传几日,当今太子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死了! “太子……没了。”洛锦意怔怔地对着容成玦说出了两人皆知的事情。 容成玦抿了抿唇,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去主院,找父王。” 洛锦意点头。 跟着容成玦一同离开了院子,朝着正厅去。 路上,他们还遇到了衡王派来的公公。 是专门来请他们的。 刚是到了正厅。 她就听到了一阵浑厚的哭声。 这……是衡王,她公爹的! 她还能听到公爹在那里痛哭着,拍打着胸膛说着的话。 “大哥!大哥你怎么就走了呢!” “你还那么年轻……让二弟如何是好!” 还有其他的几个兄弟妯娌。 刚是过来,就是跟着衡王跪在了地上,掩面哭泣。 他们五房的夫妇自然也不傻,当然也跟着了。 一家子是都没有闲着。 哭的比真的还真。 衡王最甚。 他多少是有些真情实意在里面的。 毕竟是自己的亲大哥。 人刚是齐整。 很快,就有禀告说宫中有公公来宣圣旨。 那公公被请来后,也是抹了一把眼泪,对着衡王说了一句:“王爷和太子兄弟情深,奴才必会如实向圣上禀告,还请节哀顺变,保护好身子。” “奴才这就宣读圣上懿旨。” “衡王接旨……太子宽仁厚爱,心系百姓,本应福泽万民,匡扶社稷……朕之心痛,痛平生兮冥寞,哀倏忽兮今古,天下当同伤……太子薨逝天下服丧,禁嫁娶忌鼓乐,平民一月,官员宗室三月!” 这位宫中的公公念圣旨时声泪俱下,一度哽咽,瞧着再继续下去,怕是要晕过去了。 懿旨声称,要全天下为薨逝太子服丧。 上到宗室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国丧期间不得穿艳服,不得杀生,不得听戏宴会,鼓瑟笙箫……行玩乐事。 再则,圣上下令让衡王当即进宫。 圣旨一下。 衡王府就此忙碌了起来。 衡王换上了一身素色服饰,骑着马去了皇宫。 而剩下衡王府众人,也是忙碌。 阖府上下,皆换了素色衣袍。 此刻,不论是各方的夫人还是姨娘,都一脸愕然,心头轻颤。 不约而同地思量起了……太子已死之事。 太子死了,往后谁来做皇帝? 衡王排行皇子第二位,论起来…… 衡王府上下,连同一向喜爱辩论的大夫人都紧紧地闭着嘴,捏着帕子,抬头望着皇宫的方向。 而如今的京都,由上到下,半日的功夫。 太子薨逝的消息就传的人尽皆知。 正杀羊宰猪的屠夫猎户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不敢造次。 一日之内,京都换了个模样。 无人敢当街大笑。 就是总角小儿都被家人拘束了起来。 洛锦意便是也老实待在了家中几日。 外面无事,她也赖得出去。 容成玦自从太子去世,就去了军营,未曾回来过。 如今各个王府,但凡有一丝动静,都可能成为灾祸。 阖府上下遵循着懿旨,要服丧三个月。 在太子去世的几日后。 就传出了圣上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处置了许多个上上下下的官员。 因着有朝臣上奏让陛下再立太子。 稳定山河,安抚民心。 圣上当场就罢免了那位朝臣,发了大火。 “我儿去世不过数日,你们这些庸碌之才,就将他忘得干干净净!其心当诛……” “圣上,微臣都是为了大盛,为了我们黎明百姓,为了大盛的江山社稷啊!”跪在地上的几位谏言之臣,磕破了头颅,说的义正言辞,大有逼迫的意味。 “太子一日不立,社稷一日不得稳固啊!” 高坐上的圣上当即就扔了奏折,抛在了那个说话老臣的脸上:“国丧未过,我儿方才下葬!你们是受到了谁的指示,得了谁的好处!是衡王还是勤王!亦或是仁王!” 第80章 孝敬 此话一出。 朝堂上的三位王爷统统跪在了地上。 齐声说了句:“儿臣不敢!” “有何不敢!唆使文武百官替你们谏言!你们还有什么事不敢做!你们大哥刚入土为安,你们就是这样缅怀他的!” “儿臣不敢!父王息怒。” “陛下息怒啊!” 在场的众位大臣也是当即一溜烟地跪在了地上。 谁都不敢出声。 那位起头谏言逼迫立太子的,也是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皇上忍着滔天的怒意,处置了些大臣,才拖着年迈的身子走了。 剩下众位大臣一阵唏嘘。 看了一眼三位皇子,皆没人敢靠近。 如今靠近去奉承,必然是要惹事生非的…… 皇上在朝堂上暴怒的第二日。 因思念太子,日夜操劳病了。 刚是归家的衡王当即去了皇宫。 在皇上床榻前伺候汤药。 日夜不休。 后其他的两位皇子也是接连去皇宫表孝意。 三位年过四旬的皇子窝在老父亲的床榻前,瞧着也是拥挤的。 本就身体不适的皇上,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十分嫌弃地盯着三个这般“孝敬”的儿子。 “都回去吧!朕这里有的是人伺候汤药!” 正是说着,那边的勤王低头抹了一把泪。 “是儿臣不孝,不曾为父皇分忧。” 紧接着,仁王也是看了勤王一眼,当即也低下了头,用长袖擦拭了眼睛。 “儿臣不孝!” 为了合群,衡王也低下了头。 皇上:“……” “朕还没有死呢!哭什么哭!都是年过四旬的人了,个个都当了祖父!如今还有脸面在我床榻前哭!” “都给朕滚回去。” 几个王爷继续低着头,谁都不说话。 皇上:“……” 皇上看了一眼差不多的三个儿子。 曾经他是有四个的。 如今,就只有他们三个了。 二儿子如今瞧着最为邋遢,已然伺候了他许多日的。 掩饰不住的疲惫。 其余的两个儿子,皆是今日一同来的。 倒是当算有良心,穿着素衣,没忘记他们那个可怜的兄长。 皇上叹了一口气,便是看向勤王道:“老二和老四回去吧,老三你来侍奉我,你二哥已经伺候我几日了,让他回去歇息几日吧。” 仁王垂着头,一脸丧气。 “父皇,让我来吧。” 皇上无奈看了他一眼,道:“你三哥累了,你再来接替!” 仁王这次脸色好了些。 之后跟着衡王一同离开了。 两个兄弟一路无言。 到了临近分开的时候,才是客道了几句,各自上了各家的马车回府中去了。 这日晚上。 风栖院内。 终于是多了几分热闹。 许久不曾回来的五爷来了。 此时已经过了用餐的时辰。 洛锦意还是隆了隆心衣,问了这么一句:“你可是用过饭了?” 容成玦盯着眼前人儿,目光不离,暗哑的声音言道:“用过了。” “前几日军营忙碌。” 他莫名地说了这一句,似在解释。 洛锦意并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只是盯着他,迟疑了片刻。 瞧着,他在军营中过的应当的确不大好。 他身上衣服破了一个口子。 相比上次见面,也是又黑了些。 甚至留了些胡渣。 瞧着就是许久未曾打理。 不过,他似乎更健硕了。 洛锦意想起了府上的大爷和二爷。 两人岁数相差的不大。 不过一岁罢了。 二爷蓄了胡须,大爷不曾留。 瞧着,大爷是比二爷还要年轻几分的。 由此可知。 蓄胡须,是显老的。 总之,她是觉得,还是不留胡须,会好些。 她心中也不大喜欢他留。 “在想什么?” 忽然了一声打扰了洛锦意的思绪。 洛锦意看了一眼他的下巴,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夜也深了,五爷快快去沐浴吧。” 他迟疑地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去了浴房。 出来的时候,他浑身都散着湿气。 下颚上的胡须还在。 已然躺在床榻上的洛锦意又多看了容成玦一眼。 便是自觉地往里面挪了挪,给容成玦腾位置。 他不在时,她自个一人霸占这张床榻。 也是极舒服的。 如今,反倒是要分给他一大部分。 她只是占其中的一些。 还没有彻底地弄好,带着些许湿气的容成玦走了过来了。 直接掀开了暖好的被窝,丝毫不见犹豫地进去了。 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两人皆是没有动静,静默了许久。 若不是气息还是杂乱的,怕是会让人以为,对方是睡过去了的。 “你……明日可是要修胡须?”见静的实在是奇怪,洛锦意开了个头,低声开口说道。 他似没有听清,转头看了她一眼,幽深的眼神垂眸看着她。 “什么?” 洛锦意也不准备收回放在的话,捏了捏手,轻声说道:“明日,你若是得空,我给你修理胡须可好?” 容成玦:“为何偏要修理?二哥就是留了。” 洛锦意:“……” 洛锦意声音越发低了些,若不是深夜,许多人都是听不清的。 “你不适合……相比以前,留了胡须,是显老的。” 正是要再问的容成玦彻底地怔住,直勾勾地盯着洛锦意,吐出了一个字。 “老?” 洛锦意:“是显得……老成些。” 容成玦:“老成?” 洛锦意:“是吧。” 小心翼翼翻了个身,洛锦意才是看向了他,试图弥补些:“我是说,你本就是极英俊的,年纪也不大,若是蓄了胡须,恐怕和你不大相称,显得老成沧桑些。” 洛锦意:“明日我给修理一番,就是好了。” 谁知,这人竟是没听她方才的讲话,倒是抓住了些没有用处的话。 “沧桑?” 沙哑的声音显而易见地有着胁迫的滋味。 他似乎很是不满。 想来是她说话有些不大妥当了。 是伤了他的心? 洛锦意试图弥补:“你是我见过最为俊俏的郎君,不论是何种模样,都是俊逸非凡的,就是蓄了胡须,你也是最为好看的。” 洛锦意心脏怦怦跳,紧紧地盯着这人,生怕他再是有什么不满来。 “也好。” 他终是开了口,与她对视了一眼,摸了摸脸上的扎人的胡须。 “明日我休沐,你亲自帮我打理。” 第81章 荤腥 洛锦意眼睛发亮,嘴角向上弯曲,满面笑容:“是,我定会给你弄好的。” 容成玦低头看着他,深邃的眸子一闪而过的疑虑。 她是不大,比他小了四岁。 真的老了…… 压下疑虑,容成玦掀起了被褥,蒙住了两人的头。 “你!” “如今国丧,不可……” 容成玦:“小声些就好。” 捂住了她的嘴。 “我会轻些的。” “听话。” 洛锦意眼眶湿润,被晃得迷迷糊糊,直到没了意识。 不过在此之前。 她是心中紧迫的很。 生怕被哪个人听了去。 就是被他捂住了嘴,也丝毫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若是被人听到,她是没脸出去的。 他竟还是用那胡须扎她…… 临睡前,洛锦意心想,明日必然被他刮的干净,一丝不剩的。 …… 让洛锦意没想到的是。 第二日还有更不合规矩的。 正吃着早饭。 因着太子薨逝的缘故。 这些日子所食饭食,皆不见荤腥。 她已经许多日没吃过肉了。 方才喝了一碗莲子粥,她便是饱了的。 他在对面吃的倒是一口一个。 把准备的餐食吃的不剩几口了。 “你只喝了粥?再用些旁的吧。” 他夹了个糕点说道。 洛锦意:“我是吃饱了,喝上几口就好。” 谁料,他忽然靠近了些,在她耳朵边说道:“可是想吃荤腥?” 洛锦意疑惑盯着他。 什么荤腥,就是想也是只能想着。 衡王府上下,压根没荤腥的菜谱。 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早就有人拿来做文章了。 谁知,容成玦只是瞧了她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嘴角牵动。 说了一句什么,洛锦意并未曾听清的。 之后,只见容成玦站起了身,走出了室内。 许久才回来。 回来时,他手中拿着一包油纸,离近了,就能闻到些许甜咸的滋味。 洛锦意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物件。 那人也是走了过来,把油纸放到了她的身前。 洛锦意疑惑地盯着,顺势打开,当看到里面的物件时,立马又盖了起来。 瞅了眼四下,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你从哪里弄来的?” 容成玦似没听懂她的话,只是顺势打开了那油纸:“你要是闲暇,可以吃。” 洛锦意站起了身,给月枝使了个眼色。 月枝当即就去关上了门。 洛锦意这才起身,抬头望着容成玦。 “从哪里弄的?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不是小事。” 容成玦只是打开了来,放到了她的跟前,说道:“无碍。” 容成玦:“国丧本就是给人看的。” 容成玦:“你都未曾见过太子,何来的服丧,若是嘴馋了可吃些,总归你在家中,不曾出去,用不着怕。” 说着,他便是拿出了牛皮纸中的肉脯,塞到了口中,又拿了一块递到了她的唇前:“旁人暗地里也吃。” 他说的十分有道理,洛锦意犹豫了半刻,看着他手中的肉脯,终于还是张嘴吃下了。 味蕾当即在口中炸裂开,滋滋冒油。 比白粥好吃许多。 之后,洛锦意便是接连吃了好几块,还让月枝和红玉吃了些。 容成玦在院中待了片刻,待到洛锦意给她弄好了胡须,他才悠闲离开。 离开前,他还在洛锦意平日里的梳妆镜处看了一眼,说了一句:“果然是显得年轻了些,往后,都是你来弄吧。” 待他说罢,便是走了,一点不给洛锦意反应的时间。 洛锦意:“……” 不过此事很快就是过去了,又一烦心事分了洛锦意心神,几个妯娌今日会来她院子中,和她喝茶吃点心。 先前,她们若是没事,定然都不会来的。 多是去听戏看曲子。 还是三夫人余纤儿先是过来,之后就碰到了院落中的刘曦月和王馨染。 几人便是跟着陪同来了。 他们刚是一进屋,刘曦月就吸了吸鼻子,伸头往头看。 “什么味,这般香,怎么像是肉味?” 说罢,刘曦月似想到了什么,一个激灵,似逮住了什么把柄 ,激动地盯着洛锦意说道:“五弟妹,你是不是偷摸吃肉了?” 洛锦意脸上毫无慌张:“肉?哪来的肉,当今就是铺子屠夫都是闭门歇息了,我可是吃不上肉的。” 刘曦月压根不信,笑了笑,低头说道:“五弟妹,你若是当真有肉,便是拿出来吧,同我们分上一份,我是想肉的紧,身子都是饿的消瘦了些的。” “我保证不和旁人提及此事。” 洛锦意依旧只是无辜地笑了笑:“大嫂我看你是太想吃肉了,便是闻什么都跟肉一样,这味道也不过是因着厨子做膳食用多了油罢了。” 刘曦月依旧不信:“你!我们同为妯娌,你这样偷摸吃肉,也不怕旁人眼红,去告状。” 洛锦意:“告状?为何去告状?大嫂一来便是污蔑我偷吃了荤腥,也没有丝毫证据,就这样诬陷人,给我定罪!竟还想偷摸地去告诉外人?” 洛锦意说着,就只管咳了咳,用帕子掩盖住了鼻腔。 “我身子虽然不好,需要东西滋补,却也是知道,太子去世,是天下之事!圣上颁布的圣旨我等必然要听从,就是这些日子,因着少了滋补的汤药,也是忍着病,不敢去违背的。” “大嫂如今说的,倒真是让我寒心的。” 刘曦月急红了眼:“你才是在污蔑我,你分明就吃了!你外祖母那么厉害,恐怕早就偷偷来给你塞好东西了!” 洛锦意暗笑。 错了,她外祖母最小心谨慎,怎会让她在衡王府犯错。 犯错的,是容成玦。 洛锦意:“我这些日子都是待在王府,从未出去过,我外祖母也不曾派人来寻我,我从哪里来的好东西?” 刘曦月硬着头皮继续道:“反正,我就闻到了肉味!三弟妹,二弟妹,你们说,是否也是和我一样闻到了?” 二夫人王馨染和三夫人余纤儿面面相觑,看了各自一眼,并未说什么话来。 旁边瞧着身子弱的洛锦意倒是开了口,猛咳嗽了几声:“说来,我外祖母教过我,一荣俱荣易损俱,锦意不知,为何大嫂处处针对我,拿我来玩笑,便是多次出面侮辱污蔑!” “其余之事,我倒是可以忍一番,你是长嫂嫂,我必然是跟着五爷一样尊重你的,可如今,你竟污蔑我违背圣旨,行大逆不道之事!” “大嫂你怎的不想一想,我们同为衡王府之媳,便是举报了我国丧期间,肆意妄为,对衡王府可有利?对公爹,对我等夫婿可是有利?” 此话一出,刘曦月脸色大变。 第82章 嫁人为妾 连着余纤儿都是瞥了他一眼,讽刺地说了一句:“五弟妹说的似乎不错,反倒是你,安的什么心思,如今正是焦急,公爹一得空就去宫中侍奉,皇上是又病了,我们衡王府已然是水深火热了,你竟然还这样胡乱牵连人!” “大嫂,你何时能聪慧些,就是为了孩儿也要谨言慎行呀。” 一直静默的二夫人王馨染也开了口:“大嫂你莫要再为难五弟妹了,她身子差,若是出了什么好歹,你如何和人交代?” 二夫人这话一出,洛锦意就是拿着帕子,虚弱地咳了许多声。 之后似卡着嗓子了般,弄的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过去了。 大夫人身子也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那意思,显而易见是怕了——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干,别想懒着我。 之后,大夫人刘曦月还当真不敢再找洛锦意的麻烦了。 而是转移话题,讲旁的事情。 “……你们说,这皇太子去世了,往后该由谁来……” 她的这话还没有说完,其他的三个妯娌当即站直了身子。 旁边的三夫人余纤儿还扯了扯刘曦月的胳膊,小声道:“你,你莫要胡言乱语!” “若是胡乱言语,就去回你院内说去,甭连累我们!” 刘曦月张了张嘴,一脸错愕:“不过是和你们讲讲,关着门呢!谁能听见?” 三夫人余纤儿冷笑道:“你我一同站在这处,我就是会说话辩驳,也要沾一身腥的!” 之后,刘曦月当是生了气,猛地站起了身,甩了甩手帕:“若是嫌我,我走就是了,何必这样一同排挤我?” 自觉受到伤害的大夫人刘曦月走了。 之后没多久,院中的人也都散了。 风栖院的门刚是关上,月枝和红玉就急忙进屋。 “我的夫人啊,若是不然,就把爷带来的肉脯给扔了吧,大夫人那样说,像是真猜到了肉脯在何处,若是她认定了,再来了,可怎么办呀!” 洛锦意看了一眼紧关上的门,摇了摇头,又把藏起来的肉脯拿了出来,拆开,拿了一个放在了嘴中。 “这东西,吃到了嘴里也就没了,死无对证,她作为衡王府的大夫人,所行所做都是要为衡王府着想的,要是当真举报了自家府上的人,不用我们如何,公爹自会定夺。” “刘曦月不是傻子,她虽是嘴上不饶人,却也是知道分寸的,在外头从未出过错。” 月枝看了一眼主子手中的肉脯,叹了一口气,犹豫一番,试图继续劝阻:“可……” 还没有说清,月枝嘴上就被洛锦意塞了一块肉脯。 洛锦意轻笑了一声:“快些吃就好了,吃入腹中,谁也说不了什么的。” “夫人,咱们还是扔了吧,埋在外头也行呀。” 洛锦意点了点月枝的额头,无奈道:“若是现在去扔了,埋了,岂不是更显得鬼鬼祟祟,让人怀疑?指不定现在大夫人正让人蹲着你的,到时候见你埋东西, 当即就能把你抓个正着,或是趁着你不注意,悄悄挖出来,给我来定罪。” 月枝是当真被洛锦意说怕了,慌张地甩了甩手,一个劲地说不敢了,她是不会让人得逞来害她家姑娘的。 她家姑娘不过是身子差,需要吃些好的,哪能和那些人比较。 好不容易好些了,可不能再伤了身子去。 三月的国丧,过的很快。 京都恢复了往常的繁华。 便是听戏的听戏,屠夫烧起了热水,杀猪宰羊。 宫中因着太子薨逝,身子不大好的圣上也是好了。 期间,不乏有传闻。 哪个皇子王爷最为孝顺恭敬。 不过论道最多的就是薨逝太子的长子,容成霖。 在皇帝卧床期间,他是替父尽孝,日日来伺候汤药,没有一日落下的。 朝臣百姓多是说容成霖孝顺的。 甚至有传言,圣上是要册封容成霖为皇太孙的! 要将大位交于容成霖。 这话一出,倒是让人心惊胆战的。 皇上还有三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 谁继承大统都无可厚非。 若是越过了几个儿子,改立孙子。 必然引起几个王爷和许多朝中重臣的不满。 可若是话说来,也并非没有先例。 前朝,就有直接越过皇子,立皇太孙的。 可那是因着皇子之子都无大德,身子孱弱,文不成武不就,前朝皇帝为了江山社稷,这才改立了皇太孙。 与如今的大盛,并不相同。 听说圣上身子利索,已然能上朝了,洛锦意心中早就了然了。 按着前世。 圣上还有好些年能活。 “夫人!洛府递来了书信。” 洛锦意接过月枝手中的书信,一脸错愕。 同在京城。 若是有何事,便是派下人来叫一声就好,哪里还需要送什么书信? 月枝悄悄地看了洛锦意一眼:“夫人,是四姑娘。” 洛锦芳? 拆开来,洛锦意一目十横认真地看了一遍。 直到她收回了书信,脸上早就没了丝毫笑容。 起身,对着红玉和月枝说道:“同我去洛府。” “是。” 洛锦意的确没想到,重来一世,洛家已然和前世不同了,她二婶子竟还是改不了,只想着攀龙附凤。 如今还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勤王府为妾。 她倒是小看她的决心和蠢笨了,赶着把女儿往火坑里面推搡。 洛府二房。 “母亲,我不想为妾!” 紧闭房门的屋子内传来了抽泣的声音。 不消半刻,就是又传来了一声。 “你为何不去?那勤王世子可是好不容易看上你了,你竟然这样不知好歹!你若是不嫁,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你祖父势必偏心眼,给你寻一个穷酸举人!你嫁过去,只能跟着吃苦受罪,往后也未必能有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洛府二夫人李若梅唉声叹气地说着,便是流了泪来。 “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腹中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我不为你思量,往后你能靠谁?你哥哥不是个强干的,你父亲就是那样一个懒惰的,你总不能靠你嫁出去的三姐姐吧!” 见到母亲哭,洛锦芳也是觉得心痛,连忙抱着母亲,跟着流着泪。 “可我不想为妾,若是真成了妾,就是奴才,会被人耻笑一辈子的。” 李若梅紧紧地抓着女儿的手,眼神坚定:“母亲都知道,可如今,太子去世了,朝堂之上,几位皇子,都有可能坐上那位置。” “那勤王的母亲又是圣上极其宠爱的贵妃娘娘,勤王若是得势成了太子,你往后跟着勤王世子,如何不会一飞冲天,成为娘娘!” 第83章 抉择 李若梅轻轻理顺了女儿的秀发,满脸的疼爱。 “我的女儿生的这样美,没人会不喜欢的,那勤王世子必然是真的喜欢你,爱慕你,才选的你,你往后啊,只管过好日子吧。” 洛锦芳流着泪,一滴滴地顺着下颚掉下。 张了张嘴,却是只说了一句:“……我不想为妾。” 李若梅却只当女儿是在闹别扭,安抚地说道:“……芳儿往后就是娘娘了,为娘也能跟着享福。” “万万不能让你祖父知道,他是看不得我们二房好的,他一心想让你嫁给个穷酸举人,让你跟着受罪吃苦……等事情落实了,他自然无话可说,只能认了。” 李若梅似乎觉得还不够,继续嘱咐。 “你若是同你祖父说了,他怕是能杀了你母亲我,因着前个事情,你父亲和祖父对我有诸多不满,他们若是知道了我私自为你筹划亲事,怕是要休了我的。” “……你父亲那个无情无义的,必然娶一个新的,年轻貌美的给你做母亲。” 洛锦芳被吓着了般,使劲地点头。 紧缩的瞳孔印证了她的不安和彷徨。 “不说……芳儿不说,母亲不能离开我,芳儿只要母亲做我的母亲……” “我的好孩子。” …… 洛锦意来到洛府的时候,祖父并不在,她直接匆匆地来到了二房院子内,找到了正抹泪的洛锦芳。 见到了人来。 洛锦芳哭的更剧烈了,捂着脸,肩膀颤抖着。 “三姐姐,我不想为妾。” 洛锦意拍了拍洛锦芳,示意她一一说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洛锦芳也是平静了下来,和洛锦意仔细去说:“……是母亲,她为了我的亲事,操持着,得空就是带着我去诗会宴席,要给我寻觅夫婿。” “那一日,刚是从宴会回来,母亲就是说, 勤王世子看上了我,要我嫁过去做妻妾……妾是最卑贱的,有的还不如奴才,我怎能为妾呢?” “可……可是母亲非要逼着我去,说我若跟着勤王世子,必然有无限的好处,能荣发富贵的。” 洛锦意无语极了。 且不说前世,洛府败落,三叔未曾中举,洛家毫无依仗。 李若梅送女儿去为妾便是说为了谋求富贵,也还算说的过去。 这辈子,洛府已然不同了! 洛家已经有一个女儿和衡王结亲。 三叔也中了状元。 领了一份好差事。 李若梅竟然还这般想不开,自轻自贱起了自己的女儿来了! 还让她去给人做妾。 且不说那勤王世子是何等品性。 又是因何看上了她这个妹妹的。 就是上辈子,洛锦芳嫁过去没多少日子,就是被死了。 她洛家当时混乱,还是派人去收尸去了。 谁曾料到。 那勤王府压根不做人事,已经的草草把人埋了。 连埋到哪里都分说不清。 仗着权势,欺负她家人。 洛府当时正是水深火热。 也怕得罪了勤王,就没和他们多纠缠。 便是想一想,她心中就冒出了火气。 眉头不自觉紧皱了起来。 洛锦意:“你可告诉了祖父?” 本是哭着正狠的洛锦芳低下了头:“母亲,母亲不让我说。” 洛锦意收回了手,眸子泛起了冷光来:“二婶不让你说。” “我母亲她是疼我的,并不是为了害我。” 洛锦意深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盯着洛锦芳:“她是疼你爱你,却是在害你!你在府中,如何不知你母亲一向是拎不清,你不是个傻的,难道真要跟着你母亲一同胡闹?” 这边的洛锦芳又是流出了泪来,双目早就哭的通红肿胀,让人不忍直视。 “我母亲,她是为了我好的……她是最疼爱我的,成日里为我操碎了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哥哥。” 洛锦意:“故而你就顺着她的意,当真要做勤王世子的妾?” 洛锦芳站起了身,使劲抹了一把泪:“没有!我不想做妾,我是洛家的四姑娘,我为何要去为妾!这样作贱自己,可我若是告诉了祖父, 祖父必然怪罪我母亲,他们说不一定会狠下心来休了她,我只有一个母亲,不想要旁的……” 洛锦芳说的泣不成声,眼中满是落寞恐惧。 而此刻的洛锦意却是不想再去安抚她了,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轻笑了一声:“那你叫我来是做什么?是让我同你母亲说道一番,还是由我去告诉祖父?” 洛锦芳惊恐地摇头。 “不能告诉祖父,若是告诉了祖父,我母亲定然是要受罚的……” 洛锦意:“你让我去劝解你母亲?” 洛锦芳看了洛锦意一眼,就埋下了头,继续哭泣。 “没人能帮我,我不知道同谁去说,三姐姐你向来聪慧,定然是有办法让母亲回心转意的!” 嘴角勾勒了一抹笑意,洛锦意低头拿着娟帕,擦了擦手心:“我从未说过,四妹妹你是极聪明的,懂的为自己计量,也知道如何护佑人。” “可你我都知,你母亲向来是看我最不顺眼的,就是我出嫁之日,她还在劝诫我,让我不要嫁到衡王府去,说我的夫婿多么不堪……” “我们都知,衡王府是个好去处,即使是衡王府五爷当真立不住,不能人事,我若是嫁过去,依旧是正妻,比平民百姓强的多。” 洛锦意平静地继续说着,看都不看洛锦芳一眼。 “你母亲更是知道,便是想着法的让我不嫁过去。说起来,她是当真痛恨我的,不过我和她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其实她不过是看不得我过的好,比你嫁得好罢了。” 洛锦芳怔怔地抬着头,一脸错愕,似被噎住了嗓子,此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锦意并不在乎她到底是何表情,她只说她的。 “我如何和她去说?我和她可是说不上话的。我若是说了,她怕是更要让你去嫁给勤王世子做妾的,怕是会觉得我不安好心,阻断了你的富贵路。” “四妹妹你又不让我告诉祖父,想来,我也是要尊重你,听你的,其他的只能来靠你自己了。” 说着,洛锦意站起了身,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流泪,却错愕不已的洛锦芳。 “你母亲是个蠢的,你却不是,我直接同你说,勤王府并非什么福地洞天,勤王世子院内更多是腌臜事,听说,前些日子,还死了一房妾室,被直接用破席抬了出去,草草埋在了。” “你若是去了,便是第二个那个妾。” 第84章 禁闭 洛锦芳似被吓住了,呆呆地盯着洛锦意,瞳孔赤红。 可惜洛锦意并不怜惜她这个四妹妹 。 “不要对勤王府抱有不该有的幻想,勤王世子不是个好的,他妻妾成群,个个美貌,你若是真成了他的妾,便是也只能以色侍人,和那些瘦马沦为姐妹。” “三姐,你 ,你不要再说了。” 洛锦芳捂着耳朵,泪滴滴地往下落,手捂着了耳朵,表示自己不想听,不愿听。 洛锦意:“来日若是勤王和衡王对峙,第一处置的就是我们姐妹二人……” 洛锦芳上前抓住了洛锦意的手,睁大了眼睛满脸期许:“我该如何?三姐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做妾,不想以色侍人,被人看不起。” 洛锦意不动声色地移开了她的手道:“告诉祖父,拼死不嫁。” 洛锦芳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犹豫。 “告诉祖父,祖父会……会处置母亲的,祖父定然让我父亲休了母亲!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眼睛微冷,洛锦意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我不说,你也不愿说……那就去勤王府上做妾吧,无非就是被一顶素布轿子抬走,穿着清淡色的衣服,被关在屋子里,从此就等着你的勤王世子吧!” 洛锦意不再看洛锦芳的神情如何,走到了门口,还补充了一句。 “你现在就算是为了你的母亲,瞒住了祖父,来日你若是被抬了过去,祖父还是能知晓你母亲的所作所为,势必第一个就要处置二婶!倒那时,木已成舟,你不能反悔,你母亲更是没有回头路,到时候怕就不是休妻那么简单了。” 忽的一声。 是洛锦芳崩溃的哭泣声。 “三姐姐,我错了,我是错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嫁到勤王府,更不会为妾的!” “我会阻止母亲,会和母亲好好商讨,不会再对勤王府有所留恋!” “若是母亲不知悔改,我必然如实禀告祖父,让祖父给我做主!” 洛锦意最后看了洛锦芳一眼,便是离开了。 她知道,洛锦芳是个有主意的。 更是不甘愿做妾。 妾说是在,就是奴才,主子想让活就活,想让死就死。 若是真成了妾,命也就不是自己了。 洛锦芳她爱母亲李若梅,事事听从母亲的吩咐,从小最是乖巧。 因而李若梅也最是疼爱她,甚至对她的疼爱超过了她的哥哥。 由此可见,洛锦芳是个聪明的。 她知道家中多是母亲做主,更是知道如何讨李若梅欢心。 恐怕,李若梅让她嫁给勤王府,并非全然是逼迫。 洛锦芳心中,也曾对权势的勤王府向往的。 可她心中不甘愿做妾,向往皇族权势,却是不配,只能做妾。 她怎能甘心? 只要让她知晓嫁到勤王府的危害,她就会想尽办法,拒了这门亲事。 哪怕让祖父知晓事情的原委。 她也会去做。 总归是要她自己先拎清楚。 一切事都是好办了。 令洛锦意如何也没想到的是。 许多日后,她放在洛府的探子竟是来给她禀告了一个极其稀奇的事。 李若梅竟然把洛锦芳关了起来。 在外声称洛锦芳不懂规矩,便是把她关在屋子内,好好醒醒神。 洛锦意当即就备了马车,去了洛府。 这是不对的。 李若梅那样疼爱唯一的女儿洛锦芳,怎会把她关起来。 ……他们所争论的事,无非就是否要嫁到勤王府为妾。 李若梅,她虽然是铁了心要让洛锦芳去到衡王府为妾。 却也不会连女儿的生死都不顾及了。 竟是把洛锦芳关押了起来。 若不是她知道事情的原委,怕是真信了李若梅的说辞。 祖父和二叔应当还被蒙在鼓里。 抵达了洛府后,洛锦意就要去见祖父。 不巧的是,祖父刚出府,和几个老将军一同吃酒去了。 自从祖父请辞后,他是越发的不着家,不是出去游玩,就是和老友去喝酒。 当真是闲不住的。 洛锦意命令小厮,去喊来祖父。 她则是直接来到了二房院子里。 去喊了二叔。 二叔洛明顺见她来了,稀奇地叫了一声。 “意儿,你怎有空来看我了?” 二叔洛明顺算是个浪子,未成亲前就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 却也不是全然不顾念其他。 说起来,他还是疼爱她,在意洛府的荣辱兴衰的。 洛锦意并未说其他,只是抬头询问道:“锦芳呢?” 洛明顺愣了愣,似没想到洛锦意会问这个事,想了想道:“她应是犯了错,被你二婶禁闭在屋子里了。” 洛锦意也不论其他了,和这个二叔也说不出个好歹来,园中的大事小事,基本都是二婶操持的。 就是儿女的教育为人,他都是不曾管过,若不是祖父还时时刻刻管着家,洛锦芳怕是当真能被养成和二婶李若梅一个性子。 拉着二叔洛明顺,洛锦意直接去了洛锦芳院落中。 路上,她和二叔说了个大概。 “二婶要把锦芳送给勤王世子做妾,她不愿意,没说通,二婶应当是因着此事把锦芳关在了屋子里了。” “锦芳好歹是我们洛府正经的姑娘,也是二叔你唯一的女儿,如何也不能到勤王府被作践了去。” 洛锦意正是往前走着说着,刚是把话说了半句,就见她二叔蹬蹬地跑到了她的前头。 “死婆娘!差点害了我家还不够,竟然还敢来害我的女儿!” “蠢成这样,我倒是要看看她还有没有脸面!” 就这样,洛锦意跟在二叔身后,快赶地来到了洛锦芳被禁闭的院子里。 刚是到,立即就是看到了二婶李若梅。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当即凑了过来,站在了二叔洛明顺和她的面前,大有拦人的意味。 李若梅脸上依然堆砌着笑容,是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 “你们 ,你们怎么来了?” 洛明顺也不问旁的,只是上前抓住了李若梅的手臂:“芳儿呢!你把她怎么了?” 李若梅故作疑惑,安抚地托了托洛明顺的手肘:“芳儿?她是犯了错,我就让她在屋子里待着反省几日罢了,待她明白了道理,我定然就是要把她放出来的。” 第85章 消失 洛明顺冷冷地看了李若梅一眼,直接甩开了她的手,就要去洛锦芳的闺房内:“她犯了什么错?我便是把她拉出来,问上一问。” 洛明顺刚走了两步,就被李若梅挡住了。 只见此时的李若梅脸色通红,硬是不让洛明顺进去。 “你这个时候来干嘛?我正是管教女儿呢!你这个当父亲的,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时候顾忌过芳儿,现在倒是要管了,早去哪里了,如今你来,只会碍事!” 洛明顺压根不想和她理论,便是推开了她,直接来到了女儿的房间内。 谁知!这一看,里头空空如也,压根就没有什么洛锦芳! 洛锦意也进屋看了一眼,心中愕然。 深深地看了一眼,低着头不敢再说话的李若梅。 果然是这样。 李若梅方才这样拦着,只会是因为,里面根本没人! 她能把洛锦芳藏在什么地方! 洛明顺看到了室内没有人,当即就掐住了李若梅胳膊,满脸怒气。 “芳儿呢!你不是说,你把芳儿关禁闭了吗?她人呢!” “你这个蠢妇!不是一向最疼她了吗?现在竟然把她弄的不知所踪!” 越是说,洛明顺就是觉得怒气冲天,改为掐着李若梅的脖子:“你说,你到底把我女儿弄到什么地方了!” 李若梅被洛明顺掐的脸色青紫,便是最后瘫倒在地。 见状,洛明顺便是放开了手,任由李若梅捂着脖子,喘着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个混蛋,畜生。竟然要掐死我,我可是你儿子女儿的母亲,你就不怕他们往后怪罪于你!和你反目成仇!” “你还敢提及他们!芳儿现在被弄的不知所踪,你就是这样当母亲的?” 只见洛明礼蹲下了身子,揉了揉手臂,作势又要下手。 “快说!你到底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 李若梅似乎也是怕了,使劲往后退去,惊恐地看着洛明顺:“她现在好好的,我都是为了她的,她想不通,不想过好日子,我这个当娘亲的,势必是要教她……人在世上,怎么能由着性子来。” 见李若梅嘴巴严实的很,洛锦意便是也不看这夫妻俩了。 如今看来,李若梅定然还没有把女儿送到勤王府。 势必安放在一处她极其信任的地方藏着。 洛锦意眉头紧蹙,命人把李若梅什么的亲信都扣住,审讯了起来。 一群婆子丫头,都是忠心耿耿,她也不多言。 命令人各打二十大板。 很快,院内的全是呼喊声,求救声。 洛锦意此刻坐着一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才道:“你们都是二婶婶院中得力的,当是知道不少的吧,不过,你们也是要知道的,你们不仅是二婶婶的奴婢,也是我们洛家买来的……” “若是再不肯说,我便是待会子,就命人把你们这些忠心不二的奴仆给扣下,买到勾栏瓦肆里!” 洛锦意刚是说罢,四处就传来了哭喊声,叫嚷声,求饶声。 当即就有个年纪大稍微大些大嚷了一句。 “三姑娘饶命,前天夜里,二夫人是回了娘家,没几个人知道,不过我是瞅见了夫人带着四姑娘的……四姑娘如今应是在夫人娘家,京都南街的李家!” 洛锦意一愣,站起了身,先是命人把这些奴婢关押住。 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二叔。 二叔此刻瞧着样子已然气的要杀人了。 那边的李若梅就是一个劲的哭喊。 谩骂,不是说二叔不是人,就是述说着她这些年的不容易。 说她是悔恨极了,嫁到了洛家。 她不能让女儿像她一样,一辈子被人看不起。 洛锦意也没和她纠缠。 便是拉着二叔要去李家。 那边听到了李家二字的李若梅当即提起了精神,难以置信盯着洛锦意看:“你,你怎么知道了。” 洛锦意压根不搭理她,让几个丫头,抬着她,装进了马车里。 带着人出府时,她就看到祖父。 也没多说,只是把事情说了个大概,让祖父上马车来,一同朝着李家去了。 听了事情原委的洛忠清当即就是怒了,猛地拍了一下车窗框,谩骂了一声:“蠢妇!” “这种蠢妇,我们洛家消受不起!” 洛家距离李家也不是太远。 便是一刻钟的工夫就到了。 刚下马车。 洛老爷子就是领着一群家丁去敲门。 李家也不是什么大门户,不过是当了个小官,并无什么作为。 府邸也是比洛家的还要小些的。 门也是被打开了。 李家大爷当即就迎了过来。 笑眯眯的站在洛老爷子跟前行了个长辈礼。 “亲家老爷子啊,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此刻并不奏效,洛老爷子不客气问道:“听说我家那个二儿媳把我四孙女送到了你家来了,这不是叨扰你家吗,今日,我是专程来接她回去的。” “她独自一人待在这里,怕是也不习惯的。” 李家大爷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日常的模样。 “亲家老爷子,锦芳不论如何也是李某的亲外侄女的,她如今在我家,过的极好,是吃少不了她的,喝也少不了她的……她和她那几个姐姐妹妹也是玩的好,怕是比在家里还舒坦的。” 洛家老爷子:“她总归是我洛忠清的孙女,是洛家的人,长久待在你们李家,总是也被人说道的。” “况且,锦芳她年纪也是大了,该是婚配的时候了,你家那几个个个都未曾娶妻,她是表亲,待在一起,定然是要引起不少事端和误会的,我今日就她接回去吧。” 说着,洛老爷子就是丝毫不论,领着人就直接闯入了李家,他嘴上还嘟囔着:“亲家怕是急了,忘记了规矩了,我如何也是长辈,竟是也配不上一碗水吗?” 李家大爷在后头差点压碎了牙齿。 急忙地跟了上去。 李家大门刚关上。 洛府带来的下人迅速一溜烟地去各个院落搜寻。 那李家奴仆是拦也拦不住。 李家大爷更是急的直踱步。 看了一眼正被洛明顺掐着胳膊,眼睛通红,面如死灰的李若梅。 “妹夫,你们洛家未免太过无礼了吧!” 第86章 娘家 谁知,洛明顺只是冷冷看了李家大爷一眼,把李若梅一把推到了他那里。 “从今往后,你也别叫我妹夫了,我当不起你们李家的女婿!” 洛明顺此话一出,让李若梅兄妹二人皆是一愣。 面面相觑,谁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李若梅更是猛地瘫在了地上,拿着帕子哭泣了起来。 瞧着是可怜极了的。 李若梅还没哭多久,那边就传来了喊叫声。 “找到了!” 众人一溜烟地往声音传来的院落去。 当看到一番情景时,皆怔在了原地。 本正哭着的李若梅下一刻更是放声大叫了起来。 奔进了这个房顶还没有人高的小屋中。 谁都没想到,李家人竟是把亲外孙女关到了下人都不愿住的房内,便是一进去,都是能闻见里头难闻的味。 李若梅一头扎进了里面,抱着女儿泣不成声。 “我的芳儿!你,你舅舅是怎么照顾你的,母亲不知,他竟然让你住在这里!” “是为娘对不起你,为娘只是想让你舅舅和舅母劝劝你,和你好好说道一番,为娘不知道你会受这种苦,我可怜的女儿,我都是为了你好啊,让你今后过上好日子。” 李若梅刚是说着这几句话,就被洛锦芳狠狠地推开了。 只见极为狼狈的洛锦芳越过了母亲,来到了洛老爷子身旁,伸手抱住了祖父,大声哭泣了起来。 “祖父,祖父你救救我,我母亲和我舅舅舅母,她们要把我卖掉,他们逼着我去勤王府做妾!” 洛老爷子当然也是心疼孙女的,安抚地拍了拍洛锦芳的薄背。 直接把洛锦芳交给了满脸急切的二儿子,满眼冷厉地望了一眼李家众人。 “你放心,祖父会为你做主的!” 此话一出,李家众人,皆是低着头,不敢说其他。 李若梅则是目光紧紧地望着女儿,泪水不停地往下落,她似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了身,抓住了李家大爷的衣衫,审视地盯着,嘶吼着。 “大哥,你怎么能那么对芳儿,你不是说会好好劝诫她,会和她好好说的吗?你怎么能让我的女儿住在这种地方!” 李家大爷不耐烦地挥开了李若梅的手:“我不就是照着你的吩咐,让她乖乖听话?你这样宠溺她,她怎么会听话!” 李家大爷的妻子罗氏也是走了过来,牵着李若梅的手安抚着:“妹妹,我们都是为锦芳好,她不过是吃了这一日的苦头罢了。” 这样一劝,李若梅还当真安静了些,没了刚才的怒意。 站在了罗氏旁边,满脸怜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芳儿,你舅舅舅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去责备他们了……” 听得洛家一众人压不住的怒意。 二爷刘明顺更是怒吼了起来。 “你们李家有什么资格安排我女儿的婚事!竟还敢让她为妾!” 李家大爷还是扯着笑容,努力地应承:“勤王府那可是皇亲国戚!若是芳儿嫁过去,往后定然荣华富贵一辈子,我们也是为她好!” 李家大爷说罢,妻子罗氏紧接着开口接话:“是呀,是呀,若是勤王大公子看上了我家的姑娘,我们肯定是二话不说,当即就同意的!倘若芳儿当真去了勤王府,我们两家也能沾染上光的!” “你老当祖父的也是要公允些的,不能只让另一个姑娘嫁到衡王府,这个小的,死活都是不管,连着当个妾是,你也是看不惯的。” 洛老爷子怒不可遏地皱着眉头。 “胡扯!我家三姑娘,嫁到衡王府,那是他亲生父亲挣来的!她是堂堂正正的妻,不是上杆子做妾! 我们洛家绝不能有姑娘做妾!姑娘更不会给人随意糟蹋!” “老夫今日就是死了,也不允许你们逼着我孙女做妾!” 说罢,洛老爷子就是拉起了满脸泪水的洛锦芳,要离开李府。 这边 ,李家夫妻二人则是慌张对视了一眼,来到了李若梅的身旁。 “妹妹,你不是说好了吗?你原先答应我们的,定会让锦芳嫁过去的,她要是不去勤王府,我今后的仕途……咱们李家可就要败落了!你是锦芳的母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是不能就这样不管了啊……” 李若梅被夫妻二人一晃荡,当即就是心软了。 追着,挡在了洛家几人的前头,硬着脖子道。 “你们不能把我的芳儿带走!” 见洛家老爷子和洛明顺冷冽似要杀人的脸。 李若梅缩了缩脖子,转而来到了女儿面前,扯了扯洛锦芳的手。 “芳儿,我的好女儿,为娘最疼爱你了,你舅父舅母也是为了你好,我们不会害你的,你要是当真走了,你舅父该如何,他在勤王手下当差,若是失信于勤王世子,定是会被难为的,若是和他家沾上亲戚,不仅有利于我们洛家,更是帮了你舅父啊,为娘是……” “滚开!” 没等李若梅说完,洛锦芳就狠狠甩开了她的手,躲到了祖父的身后。 “你这个令不清的毒妇,离锦芳远些,竟是为了娘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顾忌了!” 洛老爷子说完,洛明顺也是上前,狠狠地给了李若梅一巴掌:“你可知,那勤王府最是腌臜,勤王世子更是妻妾成群,今日死抬走一个,明日就是还能再用草席裹着,再抬走一个没气的,你竟忍心让芳儿去那里!好恶毒的心!” 李若梅擦了擦眼泪,喊道:“不是的,芳儿和他们不一样!那些人都是贱命,从勾栏瓦舍里出来的,死了便是死了。我们的芳儿,她是洛家的小姐,她三叔又是刚中了状元,三姐姐更是衡王府的儿媳,她的命怎能和那些人一般的呢!” 洛明顺:“你把女儿放在那处,就是不把芳儿的命当命,她若是当真去了勤王府,往后就是人人作贱的贱妾!” “你压根没资格做孩子们的母亲!” 李若梅被说的瞳孔放大,张着嘴,似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李家大爷上前了,挡在了李若梅的跟前:“少糊弄人,我妹妹她都是为了锦芳着想!” “统统闭嘴!” 第87章 休书 洛老爷子此刻彻底没了刚才应付人的笑意,冷冷地盯着对面的李家的一群人:“从今日起,我们洛家就和你们李家断绝关系!李若梅……你们就领回去吧,我们洛家的庙小,装不下你们这尊大佛!” “明日,洛家定会休书奉上!” 此话一出,洛老爷子就领着人,朝着张家大门走去。 谁料,李若梅竟是又扑了过来。 猛地拉住了洛明顺的大腿。 “二爷,我是你的妻子呀,你怎么这样抛弃我呢,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 洛明顺冷哼了一声,当即就退开了李若梅,咬牙切齿道。 “你没有错,你好的很,我现在看你一眼都觉得厌恶,往后你就和你哥哥嫂嫂好好过活吧,别再来洛家了!” 说罢,洛明顺似乎觉得还不够,继续道:“往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李若梅大哭着,便是找到了洛锦芳。 “芳儿,芳儿我是你的母亲啊,你劝劝你父亲和你祖父,为娘要是被休了,你和你哥哥就是没有母亲了,为娘还要为你筹备嫁人,你哥哥也是要娶妻的……为娘若是真的被休了,你们以后该怎么办呀!” 洛锦芳冷冷地看着李若梅,使劲拽回了自己的手 “我没你这样的母亲!” 李若梅重新拉上了洛锦芳的手,脸上流满了泪水。 “母亲,母亲最是疼你了!我生你养你,把你当的宝贝般供着养着,芳儿你怎么能不要母亲呢?” 洛锦芳讽刺地笑一声,低头看着李若梅,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掉下。 “是!你疼我,爱我!什么好东西都想送到我跟前,可在你心中,排在第一位的不是我,也不是我哥哥,是李家!你的大哥大嫂,就是他们的儿女,你都当着亲生儿女般疼爱!” “我原以为你是当真疼爱我的,让我嫁到勤王府,也不过是心中没有拎清楚,不知道勤王府的凶险,为了我往后的荣华,原来……根本就不是!” 洛锦芳泣不成声:“你心系李家,心疼舅父,为了他的仕途,为了李家的前程,你能不顾及我的生死,不顾及我的将来!我凭何要你!” “你既然不要我了,我便也不要你了!我宁可嫁给一个田间种地的,做生意经营的,也不肯去勤王府做妾!” 李若梅似失了力一般,松开了女儿的手往后倒。 “我是为了你的!我怎么可能不为了你着想?当今太子死了,勤王往后若是能登上那位置,你就是娘娘了……” 没说完的话,被洛锦芳打断:“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这边的李若梅似乎是真怕了,又是爬过来拉住了女儿:“不嫁人,我们不去勤王府就是了,你不能因着此事责怪母亲啊!你父亲倘若是休了我,我该如何是好啊!你让娘亲我怎么过活呀!” 李若梅声嘶力竭道:“你难道当真想让为娘死吗!” 洛锦芳眼底也有着一丝心疼和动容, 不过,她还是狠狠地甩开了李若梅。 “是你先不要我的!祖父和父亲都会为我往后思量,你只会为了李家!把我卖掉!” 洛锦芳说罢,就扯开了李若梅的手臂,躲在了祖父的身后。 “祖父,我要回家,我们回家去吧。” 洛家老爷子安抚地拍了拍孙女的手背,最后看了似失去了魂魄的李若梅一眼:“好,我们回家!” 说罢,洛老爷子当即就领着洛家一群人离开了李家。 李家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李家大爷更是拦着了一家子,说什么亲家情分不能断。 更是连忙赔礼道歉。 他说的这些话,也是瞎说,就被洛家带来的家仆给推开了去。 “在家等着休书吧!” 后头传来了李若梅激烈的叫嚷哭泣声。 洛家一众人当是没听清。 直接离开了去。 一群人回到洛家后,已然是晚了。 洛老爷子脚步不停,直接把洛明顺叫到了书房。 让他写下了休书一封。 当即就命人送回了李家。 这边洛锦芳哭的惨烈,抱着洛锦意诉说着这几日她的所受的罪。 “……我同她说了,不想做妾,她偏生不听……勤王府死了那么多的妾,她不信,竟还觉得我无理取闹。” “我以死相逼,她便是把我绑了,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我好,为了我往后的荣华……见说不动我,她竟把我捆着塞到了马车里,带着我去了舅父舅母家。他们一同说道,说勤王府如何如何好,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我母亲走了之后,舅父舅母竟是又威胁了我一番,见我不听话,把我扔到了那个下人都不住的小屋子里……他们就是一群畜生!往后,我便是再也不会理会他们了!” 洛锦意听着洛锦芳的诉苦,安抚地理了理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当是有几日没打理了,上面甚至还缠着些杂草来,瞧着很是不雅观。 她身上也是脏的很,脸上因着没停下来哭,双目肿胀通红,泥土掺杂着泪水,当真是可怜的。 她应当是真的受了苦的,才会对李若梅心灰意冷。 洛锦芳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也爱对她宠爱有加的李若梅。 可当她发现,李若梅能为了娘家舍弃她时,那种心思,或许也是化为了恨意。 她此刻应当是恨极了李若梅,更是恨极了李家。 洛锦芳很聪明,她能当机立断。 也能为了往后的前程,搏一把,甚至失去一些东西。 哪怕是自己的母亲。 “三姐姐,往后我就没有母亲了,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了……” “嗯。” “我往后只听从祖父和父亲的,他们都会为了我着想,定然不会害我的,你说对不对?” “是。” “要不是三姐姐你,我怕是真的会被舅父舅母逼的同意,谢谢三姐……若是没有你,我这一辈子或许就完了。” 洛锦意:“无事,你安心在家,养好身子。” 洛锦芳:“我就知你都是为了我着想的。” …… 姐妹二人说了很多。 天刚蒙了一层黑,洛锦意也就离开了。 今日她帮了洛锦芳,一来是为了姐妹情分,二来,也是为了自己。 第88章 夫妻事 洛家女儿怎能嫁到两个王府。 往后,衡王和勤王必然有一番明争暗斗。 洛家是站在哪里? 是衡王还是勤王? 以公爹的深谋远虑,谨慎细微,他必然第一个就怀疑洛家。 待到公爹升到了那个位置。 因着洛锦芳的事情,定然不会重用洛家。 不管是状元及第的三叔,还是她弟弟。 都不会有什么前程。 这些,她必然思虑其中。 马车刚在衡王府停下。 方才下车的洛锦意就看到了一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容成玦身前的卫东。 他不过是往这边瞅了一眼,就是匆匆离开了,那速度,若不是她眼神好,定然是发现不了的。 她也没多想,匆匆回到了自己的院内。 还没进屋,便察觉到了里面有人。 以院落外这群奴才严阵以待的样子。 里面是谁,也就显而易见了。 洛锦意轻轻捏了捏帕子,在院中顿步一小会儿,将帕子搁在唇间咳了咳,才小步走了进去。 刚刚进屋,果然看到了灯光映衬的高大身影。 那人在看书,从她回来,一直未曾抬头。 洛锦意也应承着,只当容成玦当真是看书入了迷,没去打扰他,只是小声使唤丫头去预备热水。 奔波了一日,定然是要沐浴的。 热水很快就是预备好了。 洛锦意直接去了。 却没能看到。 在她进入浴室前一瞬,正在看书的某人就抬起了头,若是再仔细些,当能发现他看的那本书,是反着来的。 洛锦意沐浴一向是要些时辰的,就是速度些,也是要三刻钟。 她身子已然好了,便是不用日日都要劳累月枝和红玉给她揉搓按摩穴位。 今日红玉拿来了一个清爽些的倩碧色柔弱衣裙,套在身上,她也觉得极好看的。 如今气色好了,便是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刚是套上衣服,她就没忍住望了一眼室外。 心尖颤了颤。 他竟还坐在那里,不去床榻上安歇。 心中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 国丧还没过。 他便是不顾礼数入了室内。 和她共欢。 她自然是惜命,紧着规矩,不想由着他。 容成玦却是仗着力气大,把她塞进了被褥里。 捂着她的嘴,欺负她。 他能这样,应当是往日里憋的过于久了。 但凡是瞧见了她,他就似饿狼一般,扑过来。 与往日冷冽的模样全然不同。 待到了床榻上,更是疯了一般。 为了偷摸干此事,他也能不惊动丫头,自个烧水给她清洗。 容成玦有次竟还说。 他是顾念着她的身子,忍着的。 那时,她便是懒得和他辩驳了。 这种事,她说不过他。 只会吃亏。 毕竟,她若是再说。 容成玦必然压过来,捂住她的嘴,不会放过她。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两次了。 久了,她也就总结了经验,不去激他。 她才能好过些,睡个好觉,不至于明日起来走不动道。 浑身酸痛。 今日,洛锦意便是也准备老实些的。 说不一定,容成玦是看书看的入迷了,忘了这等俗事了。 一出浴室,洛锦意第一眼就看了容成玦一眼,他果然正是在看书,入迷的很。 瞧着一时半刻放不了书的。 洛锦意心中一喜,直接朝着梳妆台去。 在身上涂抹了些好东西,直接去床榻上了。 想必,只要先睡过去,容成玦定然不会对再做什么不规矩的事了。 这样想着,洛锦意便是闭上了双目,准备睡下。 谁知,睡意还不曾席卷而来,洛锦意就被棉被往下塌陷的感觉惊的睁开了眼。 洛锦意心中一紧。 往里头靠了靠。 “五爷,你不是,要看书的吗?” 那人动作不停,只是顾着脱衣衫,倒是还算良心回答了一句。 “看完了。” 洛锦意:“是,是吗。” 正是犹豫着要说什么,这边已然躺下的容成玦就是靠了过来,抱住了她。 洛锦意身子僵硬的很。 耳边是他沙哑的声音:“都这些时日了,还这般娇气。” 洛锦意:“什,什么。” 容成玦轻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手,问到:“今日可是去了洛家?” 洛锦意点头:“家中出了些急事,我就回去了一趟。” 容成玦握手的动作顿了顿,道:“是何急事情。” 洛锦意思量了一番,决定和盘托出,这种事情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夫妻之间,虽是都有藏私,却也不能过于较量。 侧躺着身子,看了容成玦一眼,洛锦意才是道:“我家有个四妹妹,生的很不错……竟是被勤王府世子看上了,要抬去做妾的……二婶是个顾念娘家拎不清的,我二叔如今已然写了休书,把她休了。” 她讲述的很是细致,便是讲完后,唇都有些干,想喝水,却看到了容成玦这般大的身子挡在前头,也就忍住了。 这边听了讲述容成玦认真点头,理了理洛锦意的秀发:“你做的很好,勤王府不是什么好去处,勤王世子,是个好色的,院内多是美人,你四妹妹若是去了,怕是性命都难保。” “父王心中……当是会有旁的计较。” “告诉你祖父,不要和勤王府过多牵扯,仁王府也要远些。” 洛锦意怔了怔,心中惊愕。 他竟也猜到了形势。 顾念她,点拨他们洛家。 洛锦意心中微动,点了点头,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然知道了。 “可是渴了?” 忽的一声,倒是让洛锦意再次一愣。 他怎知的? 紧接着,就见他起了身,下床榻,取来了一杯水。 他先是饮用了一口,把剩下的都给了她。 容成玦是直接把杯子递到她的唇边的,丝毫不让她动弹。 她也是习惯了他这样有时候毫无理由的行为。 喝了好几杯子,才缓过来。 那人转身去放杯子了。 回来的时候,步伐稳重,直接进了温暖被窝。 抱住了她。 没了刚才的安分。 她就知道,他不会放过她。 “五爷……” “听话。” 夜很深,很长。 洛锦意很累,也是困的紧。 刚要睡过去了,就被他弄醒了。 一次洛锦意微微睁开眼,看到了他双目赤红,满眼的柔和眷恋。 不过那模样转瞬即逝。 洛锦意觉得,她当是看差了眼。 第89章 变态 这日,听到了一消息,洛锦意心中惊愕了一番。 衡王过几日要在府中设宴。 邀约众多未曾婚配的读书人饮诗饮茶。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给箬郡主挑选良婿嘛! 洛锦意心中微急。 思量了一番,便是带着两个丫头,一同去了容成箬的院落。 容成箬见到了洛锦意,也是欢喜,从屋子里掏出了一本书道:“五嫂嫂,这可是我刚得的,昨日一夜就是读完了,现在还是回味无穷的,你若是感兴趣,便是拿去读吧。” 洛锦意暗自叹了一口气:“谢郡主,我自当回去好好研读,不过……” 容成箬:“不过什么?” 洛锦意把容成箬的宝贝书搁在了一旁,认真对着容成箬说道:“读书虽有万千好处,能帮你良多,可真正教你的还不如听一听旁人说话的多。” 容成箬迟疑地盯着洛锦意看:“这是何意?” 洛锦意:“你也是该婚嫁的年纪了,往后定然是要觅得一良婿,好生过活的。” 容成箬:“五嫂嫂说的是,父王自会为我安排一个好的。” 洛锦意只想扶额。 上辈子容成箬之所以嫁给了那个人渣萧敬,不过是因着这次诗会,容成箬看上了那人,一来被萧敬的外表所迷惑,二来则是因着衡王的撮合。 不过,最是重要的,还是容成箬的心意。 若是她死活不愿嫁给那萧敬,以衡王对她的宠爱,便是也不会逼迫的。 过几日能来诗会的公子哥,定然都是衡王看中的人。 容成箬若是死活不愿和那萧敬相好,便是谁也逼迫不了。 于是,洛锦意预备试探一波。 “你心中可是有钟意的人?” 容成箬满脸疑惑,摇头道:“我是听父亲的,父亲说人好,便是不差的。” 洛锦意:“……” 容成箬笑着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譬如大哥二哥三哥,还有五哥和五嫂嫂你,不都是长辈商议的?” “你和五哥,怕是都没有相看过,便是草草成了亲,如今看来,你们都是夫妻和睦,脾性相对,成对的极好。” 洛锦意:“……” 紧接着,容成箬便是又开口道:“我心中也是无什期许的,若是能和几位嫂嫂这般就已知足了,夫婿郎君还是要看品性的……” 洛锦意捉住了容成箬的手,示意她莫要再说了。 容成箬说的毫无错处,也是她曾经的想法。 女子成亲,一看家室,而看二品,三看样貌。 便是都要长辈做主。 前世,她是未曾出过洛府的,祖父说什么便是什么。 让她嫁人,她也就遵从待嫁。 她心中和容成箬所想一般。 祖父定然是看清了对方的种种,才是肯让她嫁人的。 可前世成亲当日,祖父又是犹豫,不让她嫁。 她老实听话,也是遵从。 可那是错的…… 人生来便擅于伪装。 大到八旬老妇,小到三岁孩童。 有些人甚至能伪装一辈子。 连自己都欺骗了去。 分不清是真是假。 那萧敬就是这样的一人。 从未在众人面前展露过真性情。 周围人毫无察觉。 只知道他是极好的人,日日读书读到深夜。 不曾有妾,连着通房都不曾有过。 如此这般,毫无缺点的一个人,当然是吸引了衡王的注意。 在衡王心中,他怕是第一夫婿的人选。 待到那萧敬成了亲,便是彻底忍不住了。 这样的一个人能忍的,才是最可怕。 他之后能把容成箬折磨成那样,让她不敢找衡王兄长告状,更是手段高明。 洛锦意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试探地看向容成箬。 “听说,几日后公爹要举办个诗会,是要让你相看一番的,为了给你择个夫婿。” 容成箬脸上微微红,也喝了一口茶来掩饰。 “是,父王是同我说了的,我是听从他的吩咐。” 洛锦意:“那收到请帖的,我有一个识得,他怕不是什么好人。” 这下倒是引起了容成箬的注意来。 “人品不好?怎么个不好法?” 洛锦意咳了咳,靠近了些,小声在容成箬的耳边说道:“有一个叫萧敬的,是今年科考的探花郎,想必你也是知晓的,我三叔和他都是中举了。便是有一日,吃了酒一同回去……那探花郎,竟是看到受伤的小猫小狗,都是往家中抱,说是要帮他们治愈一番。” 容成箬怔了怔,一脸疑惑:“这样善待猫狗,倒也难得,五嫂嫂为何说他的人品?” 洛锦意给了容成箬一个眼神,示意自己还未曾说完,容成箬当即就侧着耳朵认真听。 “我三叔跟前的小厮,便是送醉酒的探花郎回家,本是要回去,谁知那小厮是个笨的,一个不小心闯入了探花郎家中一个臭气熏人的屋子。” 容成箬急的睁大了眸子,认真去听。 洛锦意这才继续道。 “只见满屋死去的猫狗尸体,那些猫狗皆被刨开了腹部,腿脚砍去,有的半死不活,有的已然熏臭死的利索。 ” 容成箬杏眸瞪大,抓紧了洛锦意的手:“是……是怎么回事!” 洛锦意拍了拍容成箬,以作安抚。 “那小厮是匆匆跑走了,没被探花郎发现,心中惊吓快丢了半条命,他说,那房间多是人用的刀具,定然是人为!” 容成箬大惊失色:“是……是探花郎!” 洛锦意:“那小厮也是疑惑,便是好奇去邻里打听,打听到探花郎住处许多人说……探花郎喜爱猫狗,可奇怪的是都不大会养育,没过几日,就是养活死了,留下一具尸体,探花郎每每去扔猫狗尸体都含着泪, 伤心欲绝的模样……” 再去可容成箬,见她把手帕扶在唇旁,眉头竖起,眸中惊愕厌恶:“他……难不成当真是那个探花郎刻意而为之!” 洛锦意顺着给容成箬倒了一杯水, 看了一眼门处,小声说道:“我还是听说,这探花郎就是看到了总角小儿都是想领回家去,养育一番。” 容成箬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拉近了洛锦意的胳膊:“他,他该不是连人也……” 食指放在唇边,洛锦意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那样的畜生,掩饰的极佳,几乎无人知晓他的恶毒,自然心机深沉,到时候你只管避讳,不要和他过多纠缠,以为你对他有意……” 第90章 厌弃 容成箬使劲点了点头,眼睛睁的很大,其中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前几日我还听传闻说,这位探花郎是少有的好颜色,便是许多女子都倾心,想要嫁给他,待人接物也是客气极了,竟没想到他是这般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若是给他机会,他该不会连人都不放过吧!这般的人,让人作呕,我是瞧他一眼都觉得眼脏!” 容成箬似打开了话匣子,使劲宣泄心中的惊恐。 “我曾是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人,这种人是最喜爱虐杀活物,留着活物的性命,一刀一刀往那些活物的身上坎,直到死去……看完当日,都是惊魂未定的,夜间还做了噩梦!心中便是想,这世间当真有这样恶毒的人?当是有人杜撰的吧,谁曾想……” 拍了拍胸脯,容成箬额头上已经是冒出冷汗了。 “谁曾想,那位人人称赞的探花郎,是这样的畜生,当是比畜生还不如!” “他是当下十八层地狱的!” 见容成箬当真是信了,洛锦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还松了一口气。 关于萧敬的种种,并非她杜撰。 不过,前世这个时候,可是无人知道他所行所为。 便是把猫狗带回家的去,旁人也只是觉得他心善。 那些猫狗死后,他去埋葬,众人也只觉得他当真是个好人,连个畜生都能这般礼待,是个君子。 试想一下,谁会对一个十年寒窗苦读,还中了探花之人生疑。 在众人心中,她必然是人品极好,学识俱佳,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如今,提前让容成箬对他生恶,一切便是都好说了。 容成箬下回若是见到萧敬,必然远离。 怕是掩饰不住心中的厌恶。 断然不会同意嫁他。 如此,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对!他当是应下十八层地狱!你往后也是要擦亮眼睛,万万别嫁错了人。” 容成箬捣药似的点头。 她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那种畜生的! “我也是要感谢五嫂嫂的,若不是你,我怕是不晓得那探花郎君的真面目,若是当真相中了他,便是也要毁掉一辈子的。” 洛锦意:“我都是你五嫂嫂了,郡主你这样心善,我当然是希望你往后能好的,嫁个如意良君,生儿育女,安生过完一辈子的。” 容成箬是感动极了,使劲点头:“我必然会如嫂嫂所愿。” 说着,容成箬站起了身,边走着边说道:“我是要送给嫂嫂个东西的。” 之后,就见容成箬从一个匣子中取出了一本……书。 容成箬宝贝似地递到了洛锦意面前。 还是擦了擦,犹豫一番才搁到了桌面上,和方才的那本书搁在了一起。 “我知道嫂嫂也是喜爱书籍之人,这本是我收藏许久的孤本,便是比刚才的那本还要稀有,如今也是寻不到了,嫂嫂若是喜欢尽管……尽管拿走吧。” 洛锦意:“……” 只见此刻的容成箬眼睛一个劲地盯着那放在桌面上的“破书”,心中的不舍都是快写在了脸上的。 瞧这样子,她若是当真拿走了,容成箬当是会心疼许久,抱着那装书的匣子后悔难受一阵子的。 洛锦意忍住笑意,故作不知地接过了桌上的孤本。 放在手间,随意翻看了两页。 刚是翻开,就是听到了容成箬迟疑的声音。 “嫂,嫂嫂!” 洛锦意疑惑看去:“怎么了?” 容成箬揉了揉手,看了一眼那书言道:“那,那书是日子久远了,容易破损的,你若是翻开,便是要小心对待才好,它在这世上仅此一本 ,若是没了,多可惜啊,五嫂嫂你说是也不是。” 洛锦意随意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把那宝贝书翻过来,看了一眼背面。 “确实是个好书,我是未曾读过的。” “嗯嗯!”容成箬使劲点头迎合,“所以往后五嫂嫂你还是要珍惜爱护些,才能对得起这本好书的。” 洛锦意:“好,我定是宝贝似的供奉它。” 之后,洛锦意就是站起了身,拿着书要走的模样,刚是走了两步,就听到了容成箬有些急切的声音。 “五嫂嫂!” 洛锦意无辜地转头,举了举手中的书。 “怎么了?” 容成箬:“五嫂嫂可是当真喜爱这书?” 洛锦意点头。 “那,那五嫂嫂就拿去吧。” 瞧着容成箬那般是视死如归,掩饰不住的不舍,洛锦意已然是装不下去了。 轻笑出了声,转身回去了。 重新坐了回去,安安分分地把书放到了容成箬的面前。 满目笑意地盯着容成箬看。 “五嫂嫂知道,你是爱书之人,嗜书如命,我怎会夺人所爱?” 容成箬惊奇地盯着洛锦意看,目中还有些不敢置信。 “五嫂嫂是,是不要了?当真不要?” 洛锦意点头 ,指了指那本书道:“我哪像你是这般喜爱书,看书也不过是消遣,打发时间罢了。况且,我是忙的很,帮着外祖母打理铺子,哪里有时间看你这本宝贝书,放在我那里,定然也是要落灰的,岂不是可惜?” 容成箬下颚继续捣药,杏眸睁大,满眼欣喜。 “是,是可惜,要不,就是继续放我这,若是五嫂嫂何时有时间想看了,便是来我这里要吧。” “我定然会日日打扫,好生照拂这本书的,断然不会让它落灰。” 洛锦意笑着,打心里觉得容成箬有趣。 她这般喜欢书,竟是还要送自己一个好的。 即使是不舍,也忍着不舍送给她。 倒是心性简单。 至纯至真。 “你往后若是送人礼,也不要送书了。你这里的书都是好的,若是送出去一本也是要心疼上几日,吃不好饭的。旁人也未必领你的情,因而,这些书放在你这里,才是能让人安心的。” 容成若眼睛直放光。 “当真可以?他们都说回礼是要回些贵重的,这些书便是我最为喜爱,也是我房中最是贵重的了。” 洛锦意:“你觉得珍贵,旁人未必觉得,许多人都是不喜欢书的,也没心力去看去读 。往后你送,便是送些金银首饰,就是妥当了,若是你当真把好书送给了那些不好读书,空有其表的人,也是白瞎了好书的,岂不可惜?” 第91章 一文不值的探花郎 容成箬满脸崇拜地盯着洛锦意看,笑容满面,似乎解决了一大难题。 “从今往后,我便是听五嫂嫂的了,再也不送书给旁人了!往后我都送一些不值钱的金银首饰吧!” 洛锦意:“……” 在容成箬这里,金银首饰的确是不大值钱。 果真是个爱书的。 “极好,极好……你是领会到了。” …… 为了以防万一,当日夜里,洛锦意做了第二手准备。 便是喘着气,和搂着她的容成玦说了探花郎那的档子事。 她描绘的绘声绘色,丝毫不比和容成箬说的差。 “……多是说他,故意残害那些猫狗。” 此刻紧挨着她的容成玦明显顿了顿,低头揉了揉她酸涩的胳膊。 “那小厮可是打听错了?” 洛锦意肯定地摇头:“丝毫不错的!我家那小厮最为老实忠心,从不说闲话假话,若不是他说的,我便是也不信的!” 容成玦眸子深了深,捏着她胳膊的手有些用力。 她觉得痛,便是往后移了移。 “你若是不信,便是也能去探查一番,看那探花郎君是不是常常把猫狗带回家,又是不是经常埋没猫狗的尸体。” “这般的人,不过是人面兽心罢了。” 洛锦意说完这些便是觉得也够了。 容成玦从来不是那种听旁人一句话就信以为真的人,却也不是听了不信任之人的话就抛诸脑后的人。 他会去亲自查看的。 定然也会对萧敬起疑心。 只要他查到一丝不妥当,就不会再相信萧敬。 那萧敬虽然是个小心的,也定然有不妥当没收拾干净的地方。 总是会留下蛛丝马迹。 只要容成玦确认了,衡王也离知道不远了。 正是想着,耳边传来了沙哑的声音。 “你是告诉了七妹妹了?” 洛锦意点头。 “那探花郎长的那般俊逸非凡,最会吸引姑娘为他倾心,却又是人面兽心的东西,我自然是要告诉七妹妹,让她千万别上当了去,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的。” 容成玦:“他生的俊逸非凡?” 洛锦意:“……” 你倒是会听人说话的。 “总之,他是极不可靠的,如今能残忍杀害猫狗,往后怕是连人都不肯放过的!他不是个好的!” 她正在说着,就是听到了某人轻哼了一声。 随后,这人便是缠住了她的手。 那般的动作不言而喻。 “你,你不是已经……” 之后她便是被弄的说不出话来了。 那人却是在耳畔不停说话。 “萧敬之事,我定会查清,你不要过多牵扯。” 手脚不敢动弹的洛锦意:“……” “那萧敬当真生的好看,我瞧着他不过是白皙了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拎的,风一吹就要倒了的,什么俊逸?只能说他瘦弱不堪。” 没了衣服的洛锦意:“……” 容成玦:“他不是个好的。” 终于能说话的洛锦意:“你总是要歇歇的,日日这般,对身子不好。” 容成玦:“我不累。” 洛锦意:“……”我累。 今日这夜过的格外蹊跷。 总之,洛锦意是迷迷瞪瞪的,被折磨的大半夜也没能消停,便是比以往里还能折磨人。 耳边,还时不时传来了某人批判另一个人的言论。 不是说萧敬丑,就是说他学识也不够,让她别看走眼了。 一点不给她说话的余地。 她当真是累了懒得解释了。 她不过是说了两句那个萧敬生的还算不错,许多女子喜欢,其余的都是贬低诋毁他的话。 容成玦却也只听到了那两句好的了。 …… 衡王府的诗会来的很快。 一大早,衡王府就是忙碌了起来。 敞开了大门。 一些个或是家世极好,或是文采极佳的公子哥乘着马车轿子涌着过来。 样貌个个都是俱佳的。 便是有人数了一数,总共一十二个。 皆相邀到了庭间,有下人供奉着喝茶。 此时,正是府上的几位爷陪同的。 玩的是作词的飞花令。 大爷最是活络,他读书好,和几位读书人打成了一片。 洛锦意也是早起,陪着容成箬来看热闹相看人的。 屏风后,洛锦意盯着那一群意气风发的郎君。 眼睛眯了眯,果然在左边一层第一位看到了那个穿着青衣的萧敬。 此刻他嘴角含着笑意,手中握着折扇,当真是个俊俏得体,彬彬有礼的探花郎。 此番,论是谁也看不出,他是那样恶毒的人。 她看了萧敬许久,才是被一道幽深的目光给打了回去。 是容成玦。 他竟不知何时发现了她,那冷冽的目光,难不成是要打她一顿不成。 倒是闲的没事干了! “五嫂嫂!可是认出他来了?那个畜生探花郎是在何处坐着的?我是没见过他,你指一指给我瞅一瞅,我才好分辨的。” 是容成箬,她是急切的很,从头往后瞅着,想要当即把那个萧敬摘出来,瞪一番才好。 洛锦意顺着指了指,靠近了容成箬的耳畔道:“可看到了,就是那个穿着青色袍子的,一直笑着的那个,待会你不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靠近你了。” 容成箬使劲点了点头,多看了萧敬两眼,嘴上还说着。 “我瞧着生的也就是一般的,虽是白皙耐看了些,倒是无什好的,还没我几个哥哥生的耐看呢!” “若是我不知道他是那般的人,也是看不上他这般柔弱的。” 洛锦意:“……”我是小瞧你了。 之后,就是容成箬对那边意气风发的萧敬指点挑剔了。 “瞧他那脸,一直笑着都是僵硬了,也是不嫌累的吗?瞧着就是不稳重的,我五哥不爱笑,最是稳重妥当了。” 洛锦意:“……” “他那眼睛细长,生了这般眼睛的人当是最为精明,善于伪装的。” 洛锦意:“……” “他那身量也是不高,还没有我几个哥哥高,定然是一碰就倒地的。” 洛锦意:“……” “总之,我是觉得,没人能眼瞎看上他这般的人。” 洛锦意:“……” 容成箬应当是说的口渴了,便是停了下来,眸子在一处顿住。 洛锦意顺着她目光停留处,才是发现,容成箬的目光看向了一处。 一位俊俏公子。 第92章 选夫婿 此人没有比萧敬的眼睛大多少,也没有比萧敬高上多少。 总归看着,也是成日里坐在屋里读书的瘦身量。 紧接着,容成玦就是听容成箬喃喃了一句。 “那个生的倒是不错……” 洛锦意:“……” 洛锦意又仔细探究地看了那文弱公子一眼。 心中也是想不出他是哪家的人。 这人她两辈子都未曾见过。 正是想着,洛锦意耳边就是响起了一声讥讽声。 “五弟妹,是七妹妹看夫婿,你怎么比她看的还要起劲,倒是不怕让人笑话吗?” 洛锦意眉头微颦,移开目光,看向了说讽刺话的人。 是刘曦月。 她今日穿着浅粉色的衣裙,和她那张寡淡的脸是极不相配的。 再是听她的声音,也是说不出来好话,难听极了。 “我身为嫂嫂自然是要给七妹妹掌掌眼的。” 洛锦意说后,容成箬也是皱着眉头说话。 “大嫂嫂,你为何总是难为五嫂嫂?是我亲去叫她为我掌眼的,怎到了你的口中,就是这样难听!一个不顺,就是给五嫂嫂戴帽子。” 刘曦月脸色微变,不过还是顺着容成箬的话,不再吭声了。 应承着说道:“是是是,是大嫂嫂的错,我是嘴笨,可我也没什么坏心思呀,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大嫂嫂也是来替你掌掌眼,好生给你挑选个最好的夫婿来。” 容成箬点头,也是不打算再去计较,只是抿了抿唇说了句有礼数的话。 “谢过嫂嫂了,我也不过是望着衡王府和睦些的。” 刘曦月当即点头,亲昵地拉着容成箬的手,挤开了洛锦意,站在了能一目了然看到众多公子哥的地方。 一开始,就是指了一个和刘曦月有牵连的公子哥。 “瞧见那个了没,他可是里头生的最为俊俏的,是嫂嫂的堂弟,也是家中最为优秀的子弟了。俊逸无双,只会读书写字,和你一样极爱书的,也从不像旁的男人那般花天酒地,这样大了,他都不知繁楼坐落在什么地方。” 一旁听着的众人:“……” 刚是来的余纤儿险些翻白眼听不过去了。 “大嫂嫂可真是会说笑,就你家那位,谁没见过他出入繁楼。便是每日一去也是有的,他这次不是也科考了吗?若是当真有学识,我们怎会没在榜上看到他?” 刘曦月回头瞪了余纤儿一眼,张了张嘴,便是也没说出来反驳的话。 她竟是也没泄气,真当起来了媒婆来,便是从左到右介绍了一番。 “那位呢,听说他祖父是老臣了,在朝中颇有威望,生的虽比不上我堂弟,却也是有些文采的。” 洛锦意看了那人一眼,便是也没眼看了。 那位大概也算是生的不错的,可若是和人一比较,却是显得有些丑陋了。 容成箬显然是没看上,瞅了一眼就移开了。 刘曦月也是瞧出来了容成箬的不满,继续指了一位公子:“那位呢,长得清秀白皙……” “还有那位,身材威猛,是个武将……” “最左边那个,也是家世极好的……” …… 刘曦月基本上把在场的众人说了个遍。 却是瞧着容成箬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再加上余纤儿在后头反驳,揭短,更是成不了事。 洛锦意也是一脸无奈,看向了没被刘曦月提点夸赞的两个人。 一个是萧敬,另一个正是她没见过的,不知道姓甚名谁。 身后喝茶的余纤儿倒是说出了众人的疑惑来了。 “大嫂,你怎还偏颇了起来,不是还有两位的吗?你怎么不说说他们的好处了?” 刘曦月一脸不以为然,轻笑了一声。 “这两位不过都是靠着科举找门路的穷举子,是配不上咱们家郡主的。” 之后,刘曦月便是说了一箩筐两人坏话。 “先说那个白脸的,生的倒是俊俏的探花郎。惯得小娘子们的喜爱。我外家妹妹就是看上了他,命人去打听,他竟然摆起来架势了,说什么他不过是一介书生,配不上我家。” “话说配不上,如今倒是来了咱们衡王府,打起来七妹妹的主意。” “眼高手低的蠢模样!倒是个拎不清的,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读书读的好,得了个探花吗!看那么多书有何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不怕人笑话,还敢拒了我家的亲事,也不怕爬到高处掉下来了!” 洛锦意眉眼直跳。 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何上辈子容成箬会独独看上萧敬了。 或许,刘曦月对萧敬的贬低反倒推动了些。 余纤儿也是一阵无语,指了指那个许多人都不识得的,一直未曾发言的男子。 “那位呢,瞧着也是稳住,他是如何了,难不成也和你们家结下仇怨了?” 刘曦月嗤笑一声,指了指余纤儿指的那处:“那位,可是当真是布衣,上下三代都是没有做官的,听说家中清贫的很,便是来京都参加科考都是徒步过来的。这等家室的人,不过是公爹拿来充数的,三弟妹可别当真了去。” “他虽有才干能力,读书也好,这次有幸被圣上看中得了个榜眼,却也掩盖不住他浑身上下的酸臭味。” “你们可是瞧见了他穿的衣裳没,就那布料,都是前些年早就过时了的,怕是浣洗了一遍又一遍的,如今已然是洗的掉色了,他家中怕是拿不出钱财来给他置办新衣裳。” “还有他穿的那鞋,都是缝补了一个口子的,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我们王府的嫡姑娘,嫡郡主!我若是真说了他的好,怕是公爹也不会饶过我!” 刘曦月说的真切,每一句话都是在理的。 她说了那么多,还不嫌口干,继续和旁边的容成箬说道了一通:“七妹妹,嫂嫂也是要劝告你一番的。你可是要擦亮眼睛了,万万别被这些穷酸举子给诓骗了去,到时候,是后悔都来不及,如何也是要选一个家室好的,能撑得起场面的了,要不然,连同我们衡王府都是要被众人笑话的。” 这边的容成箬似并没听她的话,反倒是多看了一眼那个榜眼,杏眸微眯。 第93章 阴险 瞧见了容成箬的神色,洛锦意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 顺着看向了那位今年的榜眼,上辈子似乎并不存在的人。 他若当真是榜眼,便就是姓钱,名提山。 钱提山。 不失为一个好名字。 她并不认同刘曦月猜测衡王心中所想所忧虑的种种。 衡王向来深谋远虑,此番请来的人,定然也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断然没有滥竽充数的这一说。 都是容成箬可选可嫁的。 不过却有好坏之分。 当然,除了那个隐藏过深,心机深沉的萧敬。 当今朝堂形势,衡王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家世过于出色之人。 若是嫁了那种人,怕是会引来众多猜忌。 请来的这些人,都是不多不少刚刚好的。 不过,她恐怕衡王心中也是有计量的,想要女儿嫁个相对来说好些的。 如此说来,萧敬就是第一人选了。 他家中虽不过是个偏僻县城的小官之家,可外祖父可是朝堂上的大忠臣。 …… 这边,也是看得差不多了,正巧有府中小厮来,说衡王让在厅堂一叙。 几个妯娌赶忙跟着过去。 刚是到了厅堂,都是禁声不敢多言。就是刘曦月都是弯下了腰,低下了头,没刚才的话多了。 洛锦意不过是抬头看了威严的公爹一眼,尽快如刘曦月一般,垂下头,老实巴交的样子。 相比几个衡王府儿媳,容成箬可是就肆意轻松多了。 先是拜见,就是坐到了一旁。 几人依次拜见坐下。 厅堂静谧无声。 许久才传来了衡王威严的声音。 “箬儿,这些郎君你可都瞧了,可是有称心如意的。” 容成箬脸颊烧红。 看了父王一眼,便是也不吭声说话。 她不吭声,众人也都不去吭声。 衡王爽朗地笑了一声,只当是女儿羞涩了。 “没什么好怕的。” 容成箬:“女儿全凭父王做主。” 听到这话,衡王倒是犯了难了,试探地问了起来。 “你可是瞧见了那个第一排的探花郎?他生的不错,人品俱佳,倒是还算配得上做你的夫婿。” 洛锦意:“……” 睁大了眸子的容成箬:“……” 容成箬急的差点站起了身来,眼睛都红了:“父王!他可不行!我不愿嫁给他!” 堂上众人一人一个心思。 最得意的怕就是刘曦月了吧,她心中暗道,七妹妹果然还是最尊敬她这个大嫂的。 衡王心中诧异,停下了喝茶的动作。 他这个女儿最是听话懂礼数,事事都是听他的,何时这样激烈反驳过?况且他选的这个也的确是在众人中最佳最得体的。 这样想着,衡王直接问出了声:“他可是得罪过你?” 容成箬:“女儿常在深闺中,如何能碰上他?我是见他长得丑,多瞧一眼都是心累的,人品也是不好,净做一些恶心事!” 衡王更是错愕了,这萧敬是有名的翩翩公子,玉树临风,如何就丑了? 难不成是他女儿的眼光过于奇特? 还有这萧敬的人品又是出了何事?他给女儿选的这些人,可都是仔细勘察过的,听说这萧敬是极善的,就是路边要死的猫狗都要带回家去医治照拂一番的。 如今,在女儿口中,竟成了这般模样,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定然是有人话多,胡编乱造了一番让女儿厌弃了那萧敬! 紧接着,衡王看向了几位儿媳。 洛锦意也是心中微颤。 若是真指到了她,她也是要好一番说道的,不过,她是事先做好准备了。 正在她准备起身,分辩一番之际。 衡王旁边的安公在附在衡王耳边说了一句话。 衡王转移了目光,凌厉的视线落到了大儿媳刘曦月身上。 “老大家的,你可是在箬儿面前胡言乱语了?” 刘曦月当即就脸上冒汗,猛地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响头。 “儿,儿媳,不过是实话实说,想给七妹妹参谋一番!” “那探花郎确实是个眼高手低的人,成日里只想着攀龙附凤,前日里我外家去提亲,他就是说高攀不起,恐自己身份低微,如今竟是来了衡王府,打起了七妹妹的主意来了!” “这样的人,如何,如何配得上我们衡王府的郡主。” 衡王眉头一紧,听着心中也是不喜。 若是大儿媳说的是真话,那这萧敬的确有攀附之嫌,怕是心中并非如众人以为的那样纯净。 定然也是心机深沉之辈。 配不上她的女儿。 可……他这个大儿媳,从内到外都是私欲。 说出这事也不过是为自家抱不平,发泄心中愤恨罢了 衡王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可是因你大嫂之言,让你对那萧敬生了厌烦的心思?” 容成箬诚实摇头。 洛锦意:“……” 容成箬:“那萧敬本就是心思极深沉,善于伪装,成日里装得和善,便是猫狗都领回家抚照看!其实他不过是为了满足心中的恶念,虐待那些可怜的猫狗罢了!” 容成箬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是一脸惊愕,衡王也是惊得站起了身来,急切询问容成箬:“你是听何人说的!” 未等容成箬为难,洛锦意就作势跪在了地上。 也是扑腾了一声,放出响亮,不过她是丝毫不痛的,因着知道今日可能会发生何事,她便是让红玉缝了个厚实护膝放在了两膝上,软绵绵的倒是很管用。 伏在了地上,洛锦意就是开口言道。 “是儿媳,儿媳对郡主所言皆非妄言,那探花郎确非良人,更是心机极深,隐瞒了众人,他每每收养的猫狗都不过几日就死的死,埋得埋,一个都不曾逃过。” “我娘家小厮恰巧碰见,儿媳才得以知晓!还望公爹派人谨慎细查!” 衡王也是动了怒:“荒唐!怎会有如此险恶之人,老五家的你……” “父王,儿子有事要禀告!” 衡王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五儿子。 看了眼洛锦意,不耐烦地让他过来了。 容成玦刚是走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妻子,手握紧了些,不过他还是大步跨了过去,来到了衡王面前呈上了一信封。 “父亲,这是这些时日儿子探查到的,那萧敬的确是心思阴狠之辈!他隐藏至深,绝非良配!” 第94章 扔出去 衡王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顺手打开了那纸。 下一秒就变了脸色,脸色发暗,一向深沉的眸子都多了几分锋利。 容成玦低头继续禀告。 “那萧敬算做的干净,却仍留有蛛丝马迹,并非全然查不到。儿子在他所住之处,看到了许多沾满血迹的刀,还有死相惨烈的尸身!” 衡王猛地站起了身来,气的面色阴沉:“此人恶毒至极!” 之后,衡王便是叫下人来听吩咐。 “去把那探花郎赶出去!决不允许他再踏入我衡王府半步!” “是!” 吩咐完后,衡王就低头看了一眼容成玦和那边跪着的洛锦意。 “你们夫妻二人都不是蠢的。” “五儿媳,你先起来吧,若不是你,你们七妹妹怕是真要受罪了,本王也险些被他蒙蔽。” 洛锦意紧忙说道:“我与七妹妹投缘,真心想让她嫁个好的,往后能安度一生。” 衡王满意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容成箬过来跟前。 “你的亲事,是父王思虑不周了,待过些时日,为父定然会为你寻个家室样貌都好的。” 容成箬:“父王,女儿心中也是想寻个与女儿的性格相投的,便是也不争论他家世如何,同我一样爱书心善就好。” 衡王这才挤出了一抹笑意来:“好!父王定会给你寻个如意郎君!” 容成箬脸上这才多出了些许笑意来。 她心知,父王最疼爱她,这次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看到衡王笑了,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与之不同的,仍旧跪在地上的刘曦月是急的头顶冒汗。 她是千等万等,千急万急,也不曾等到公爹看她一眼,让她起来。 说起来,她也是立功了的,为何独独让她跪! 公爹行事也太不公允了些。 话说久了,衡王也是累了,命众人离开了。 跪在地上刘曦月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在离开前,衡王吩咐了容成玦一事。 “好生探查此番来的公子,事无巨细,统统报上来,不可有丝毫闪失。” “是!” …… 衡王府后庭园内。 多是爽利的欢声笑语。 萧敬坐在最前头,意气风发,抢答了好几次,得来众人的称赞。 “萧兄果然是探花郎,如此难题,也被你破解了,若是我说,当属今日第一位了!” “是也是也,萧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学,让我等佩服!” “假以时日,萧兄定然封侯拜相……” 萧敬笑着应承,看了一眼严实的屏风处,心中猜测那处定然有人! 他今日可是这堂上最佳的,无论如何也能吸引郡主的注意。 今日请来的这些个人,无非是些家室好的勋贵之家,皆是些草包废物,上不了台面,如何配得上郡主! 听说郡主最爱书,定然看不上这些人。 还有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家中怕是茶水都吃不起。 如何能和他相提并论,待到他娶了衡王府嫡出郡主,定然…… “探花相公,和我们走一趟吧。” 不急不缓的声音打破了萧敬的思绪。 只见一着衡王府服饰的壮实粗汉握住了他的胳膊。 那劲力十分之大,若是他反抗,骨头怕是也会碎的。 这下人倒是个不知轻重的蠢货! 怎能对他如此无礼! “小哥……你是……” “探花相公甭多说了,老实和我们走一趟吧,也别让我这等粗俗之人动粗!” 萧敬心底暗骂,脸上却依旧扯着笑。 “鄙人正是在此地与各位对诗,可否过些时辰再同你们……” “莫要废话了!是衡王的交代,这么啰里吧嗦,也是扰人耳朵!”说着,这壮汉就是一手拎起了萧敬,往外拎,“王爷让你滚,你便是安分地滚吧,别在这妨碍人眼珠子,倒是个不知趣的!” 这样大的动静,周围人统统都站了起来,跟着看着。 三两人窃窃私语地谈论着。 本是意气风发的萧敬也是失了面子,脸色透红成了猪肝色,被壮汉拎着,不自觉地双手挥舞。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是圣上亲封的探花,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你们这群奴才,敢对探花郎这样粗鲁,我要上报朝堂……上报朝廷!” 他说着,挥舞着无处安放的双臂,这边壮汉也是觉得刺挠耳朵,眉头紧皱。 “就你这样还斯文,不过是斯文败类!” “我家王爷把你扔出去,自然有他的理由。能让我家王爷这样扔出去的客人,我看你是第一人,可见你这人也不怎么样!什么读书人,还探花郎,倒是不够让人笑话的!” 说着,衡王府壮汉便是已经到了衡王府的大门,一手就是把手中的萧敬扔了出去。 “去你的吧!” “好说歹说你不听,非要我来扔你,什么样!” “我家王爷还说了,你这般的人,若是再有什么小心思,或是鬼主意,旁人不来治,他亲来治你!” 说罢,那壮汉就是看都不看萧敬的狼狈模样,命人关上了衡王府的大门。 这边被壮汉提点了一声的萧敬脸色一怔,神情慌乱,一动不动地躺在方才被扔下的地方。 嘴里面还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他说的话十分小声,压根是没人听清的。 此时已然还围观了许多人过来,对着萧敬指指点点,说道是非。 “……这人瞧着就是个蠢的,动都不会动了……” “穿的倒是体面,躺在这作甚,莫不是真的傻了?” “我看也是……被衡王府扔出来,断然不是什么好人,定然是犯了事的!今日衡王宴请许多公子,独独把他扔了出来,事出有因必然有鬼,定是他品性不佳,惹恼了衡王,才把他公然扔了的。” “咱们还是离他远些吧,瞧他那个样。” “话说,我怎么瞧着这样眼熟。” “这不是今年的探花郎嘛!” …… 有人说出探花郎之时,萧敬才缓过神来,扶着被摔伤的位置,痛苦地紧紧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因着被人认出来了,他也不敢再探头叫唤了,灰溜溜地穿过人群离开了。 第95章 孩儿 “呦,果真是心虚,躲什么呀,该不会真犯了事吧,好好的一个探花郎,怎就这样呢!” “跑的倒是快了,定是没脸见人了……” …… 今日回到自己院中,洛锦意忽然想到了一事,心中惴惴不安。 便是坐都不坐了,站在门外,望了一眼日头。 那日头已然西斜,变成了惊艳的褐红色,不再刺眼,任由人去观摩。 洛锦意时不时看一眼越发远的日头,时不时望一眼紧闭着的门,用帕子抚在唇角咳了咳,完了后,她怔怔地盯着帕子看去,轻笑了一声。 她早就是没病症了,如今竟是也习惯拿着帕子装病。 众人但凡是见了她拿帕子咳,看她都是一脸可惜。 她也是觉得好用,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夫人 ,你站着作甚?” 端着新鲜瓜果的月枝一脸惊奇地望着自家主子。 歪着头顺着洛锦意的目光看去。 不过是看到了紧闭着的木门,什么新鲜东西,奇怪的很,主子何时这样过? 跟丢了魂似的。 于是月枝迟疑问道:“主子你该不会在等爷吧。” 洛锦意并未反驳,仍旧盯着门看,喃喃地问了一声:“他为何还不回来,是该回来了吧。” 只听到月枝发出一轻笑声。 “夫人你忘记了,今日爷住在军营中,当是不回来了。” 洛锦意心中一个咯噔,便是越发不安了。 前世,正是这段时日发生了一大事。 容成玦不知和谁决斗受了伤,他惯是不喜说的性子,独自忍受的,除了近侍,无人知晓他受伤。 可接下来,便是还有一场和北狄王子重要的比试。 因着容成玦是众位皇孙中最为强壮的,被强推着上了场,和那蛮横的北狄王子斗武……可因着受伤,他失了先机,败了那场比试。 丢了大盛国的脸面,更是丢了衡王府的脸面。 从那之后,他便是越发的沉默寡言, 性子更是清冷。 洛锦意深呼了一口气……她不想他那样。 他们是夫妻,荣辱与共。 他好,她才能好,这是总角小儿都知晓的道理。 倘若他当真丢了大盛的脸面,丢了圣上的脸面,便是也丢了衡王府的脸面。 众人满身的怨气便是都会发泄在他的身上。 容成玦若是情绪不佳,定然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她可不想每日里看着一样黑脸。 惯是恼人的。 正是思量着该如何做。 忽然,院中的门被打开。 洛锦意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眸中掠过惊喜。 上下扫了一眼他全身上下,放下了心来。 如今他还没事…… 洛锦意就是这般下意识跑了过去。 来到了他的身旁,微微踮起脚尖,仰着头问他。 “今日不是不回来了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因着心中欢喜,洛锦意丝毫没发现容成玦暗处的眸子愣神地盯着她。 连着嗓子都有些沙哑。 “是,我回来了。” 洛锦意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只管使用她的计谋探听消息。 “你整日在军中,那里可都是威武雄壮的?怕是都是好战的,喜爱搏斗比拼的吧。” 她走着,拉着他,没几步就来到了室内,洛锦意让容成玦坐下,亲自给他斟茶倒水,嘴里说道着:“你可是同人比拼过,或是有人不服你,和你打斗?” 黑色的眸子沉了沉,喝了一口微微发甜的水。 顺着回答:“军中打斗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那些不服我的,也都被我打趴下了。” 洛锦意愣了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她只知道他和人打架,受了伤,却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名讳是何,这样摸瞎,倒是也不是个办法。 洛锦意也是坐了下来,盯着容成玦看,捏了捏手帕子:“你……这些时日可是能否休假在家?” 容成玦喝水的动作顿住,同样对着对面眉眼精致,眸子极亮的女子看去:“为何?” 说假话也是要靠天赋的,她虽然是有天赋,对说胡话却是不在行的。 不过,洛锦意还是要硬着头皮去说。 “是,我是发觉你这段时日过于劳累了,沧桑了许多,当是在家长好生调理一番,再去任职,方才能好些。” 容成玦疑惑的神态已然浮现在脸上了,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不过他妻子今日倒是极不正常的。 “不用,我很好,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洛锦意低头使劲捏了捏帕子,又伸开来,搁在唇边咳了咳,眉眼微微上扬,妩媚中有带点羞涩:“我,我们也是该有个孩儿了,你若总是不归家,我是不好怀上的。” “我是看了许多医书,女子受孕,不仅要好生将养身子,还要男子养好身子。无论男女,断然是不能冲动过激,贸然和人去干仗,损了身子的。” “若是当真受了重伤,恐怕……生育的子嗣也不是个好的,有的怕是生出来都带着疾病。” 越说,洛锦意便是又上瘾了,她似乎找到了法子。 眼睛亮堂堂地盯着自个的夫婿,说着叫人脸红羞人的话。 “我的身子,便是如此,我母亲身子一向好,向来没受过什么恶疾……可我父亲却是常年在军中,日日带伤回家,身子极不好,刚是打仗回家,和我……母亲,总之我身上恶疾就是他带来的。” “我生下来便是患有恶疾,先天不足,自小就是被灌药。”洛锦意说着,便是也想起了自个喝苦药的难熬经历,被闷在屋子里的孤寂,也觉得难受,顺手拿着帕子,搁在眉眼间,瞧着是哀伤极了的。 “我也是怕我的孩儿同我一般受这样的苦难。” “你可是能……” 话还未曾被说完,洛锦意就是被一热腾腾的怀抱勒住了,几乎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正要推开他,耳边就传来了他沙哑的声音。 “我们的孩儿,必然是健康长寿……我会小心应付,不会再让自己随意受伤的。” 洛锦意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胸膛,只觉得一股暖流流淌在心中,却很快就烟消云散,让人抓不住。 如此……就成了。 第96章 注定 容成玦应当是听进去了吧。 他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不顾忌自己的身子,也是要思虑一番子嗣的。 如此,便是好了,可现下……他紧紧抱着她的身子,不肯松开半分。 还在她耳畔旁吐气,让她痒极了。 洛锦意推了推他,也没有用,只能作罢,试图用语言制止。 “我是喘不过气来了,你先,先是让开。” 容成玦还当真是听了,放开了她些,却……猛地把她抱了起来 身子腾空,洛锦意十分没有安全感,惊呼了一声,勒住了他的脖颈。 之后就被容成玦放到了浓郁温热的帐中。 洛锦意所能看到的,只有他那一双狭长的凤眸,深不见底,让人看不清情绪,只能见到浮现在表面的热来。 容成玦俯身过来,在她耳畔说了一句。 “我这就给你孩儿,让他来陪你……” 洛锦意:“……我。” “别动,听话。” “你我的孩儿定然是像我这样健壮,像你一样美的……不会吃药,不会得病。” “我会好好护住自己,不会受伤。”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比往常要声小的,沙哑的好听极了,今日里,更是比以前还要温柔,让她难熬的很。 洛锦意迷迷糊糊间,也是没想清楚,她正是在说正经事,怎就被某人吃了呢。 倒是怪异的很。 她应是被容成玦说的话弄糊涂了。 若是再有下次,她必然狠狠地推他走开! …… 距离北狄使者前来京都,也是没几日了。 洛锦意也渐渐放下了心来。 上次虽是没成功让容成玦日日留在家中,却也是得了他的保证,不会随意与人比拼决斗,争一时的胜负。 如今,她也是没了从前的紧迫感了。 倒是好些了。 可谁知,这日她正是吃着茶点,猛地见院落门敞开。 看到脸色苍白的容成玦,心中一个咯噔。 适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跑了过去。 站在他跟前上下打量。 当看到他腿上染红的鲜血时,眉头颦着,欲要骂人。 “你,你先前不是同我商议好了,定然会好好护住自己的,今日怎就受了伤呢?你也惯会骗人了!” 说完这一句话,洛锦意也就闭上了嘴巴,紧忙带着容成玦进入了屋子,命人拿来了剪刀,扯开了他的里裤,看到了一刀伤,检查了一番。 发现没伤着内里骨头,洛锦意松了一口气。 “可是还有旁的伤势?” 这人老实摇头,瞧着倒是不可信的。 洛锦意也是不想同他多说了,直接剥开了他的衣裳,检查了一番发现真没什么旁的伤势,这才踏实些。 蹲下,预备好生给容成玦处理挨了刀子的伤口。 刚是有所动作,洛锦意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咬了咬牙,站起了身。 丝毫没顾忌众丫头和某人疑惑的眼神。 “去,唤大夫!越快越好,只说,咱们府上的五爷受了重伤,流了好多的血!都给我快些,便是越急越好,喊的越大声越好!” 几个丫头不明所以,呆愣了会儿,被洛锦意一个眼神给吓得惊了起来。 赶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犹豫了一番,刚是一出门就大声喊叫了起来。 “快叫大夫,五爷被人砍了!” “好多的血,衣服都染湿了!” “快去叫大夫!” 这样的动静。 便是弄得人尽皆知了的。 许多丫头小厮给自己院中的主子传话,便是又换了说法。 “……五爷回来时都是人抬过来的,怕是腿断了。” “……五爷是疼晕了过去,如今正是被大夫诊治呢。” “……五爷浑身都是伤口,是命不久矣了!” 这样一弄,便是衡王府众人都是知晓了的,五爷得了重伤。 而此时的五房院子内,当是最平静的。 容成玦的伤口已然被包扎好了。 躺在了床榻上,几乎不能动弹了。 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正在忙碌的妻子。 许久才询问道:“为何要让众人都知晓,不过是个小伤,修养些日子就能好,用不着这样兴师动众。” 洛锦意凶巴巴地剜了容成玦一眼,又看了眼他的伤势,只觉得包扎的还是不够,当是再裹上几层,让所有人都觉得容成玦是走不动路,打不了架的。 “你若不说,我再不说,便是无人知道你的伤势,你要继续日日去任职,无人关切,怕是伤势也会越发严重的。” 说着,洛锦意俯下了身子,理顺了他的头发:“有些事,总是要示弱些,才是能得好处。就是行兵打仗,当是也不会让一些受伤的兵去当先锋的吧,不当先锋,说不一定还能保住一命的。” “我是你的妻子,总是要为你谋划的。” 容成玦眸子越发的深邃,若是近看, 还能看出其中多出了的惊愕。 他一句话未曾说,只是点了一下头,任由洛锦意继续给他的腿缠上一层白布。 深深看了洛锦意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容成玦忽然开口解释了一番:“我并非有意和那人比武,他先是动手,我就不得不还手,和他比拼。他比我伤的更重,如今怕是当真起不来床了。” 洛锦意缠白布的动作顿了顿,这才清楚了,他是在和自己解释。 或许,有些事,早已经注定。 可,总是有回旋余地的,就像是她。 如今是衡王府的五夫人。 没像上辈子那样被卖为奴婢。 “不会有下次了。”他忽然又来了一声。 洛锦意也是点了点头,把额间散落的头发别在耳畔,和他对视,温柔笑了一番。 “我知道。” “总归是你痛,你若是不怕痛,便是下次还继续好了,我也不会费心给你涂药了。” 说的,倒是气话。 容成玦翻身笑了笑。 “好……” 容成玦被砍伤之事,弄的衡王府人人皆知。 五房风栖院,几日里前来拜见看望的宾客络绎不绝。 衡王府几个妯娌先是过来,嘱咐安慰了洛锦意好一番,各种补品堆砌在桌上。 让她放宽心些,容成玦定会挺过难关,王府殷实,就算是断了腿脚也是能过活的。 洛锦意:“……”倒是也没伤的那般严重。 第97章 皇宫宴会 接下来就是容成玦的几个亲兄弟了。 一个个关切极了,若非容成玦拦着,他们怕是要挨个掀开被窝一探究竟的。 闹到最后,连着日理万机的衡王都过来关切问候儿子了。 见容成玦还算有精神,好生安抚了一番,就是走了。 日子过得很快,容成玦仍旧是伤着的模样。 洛锦意每日都是把容成玦伤口收拾一番,再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白布,才罢休。 让人看着,都是以为衡王府的五爷是当真伤的不轻,怕是要愈合休养许久。 这日洛锦意正是给容成玦修理胡须。 也不知怎么了,他的胡须是剃了再生,生了再长,多数是过了一夜都是冒出了头,比田地里的庄稼还要能生。 这人还赖起了她,硬是要劳累她,让她来给他弄。 “是你不喜我的胡须,便由着你来弄吧。” 这般无赖的话,洛锦意是没想到能从这人口中说出口的。 他身边多是小厮奴婢,谁不能干这个活计? 见她不大乐意,容成玦便是也起了身子,故作随意道:“那便留着吧,我也不嫌它碍事。” 洛锦意:“……”倒是会胁迫人。 这令她忽然想起了夜里他脸上的胡须扎人刺挠的模样,浑身一痒。 脸色通红,总是难受的! 于是洛锦意老实地拿起了刮胡须的刀,好声好气地说道:“五爷你坐下,我这就来帮你。” 容成玦利索地坐了回去,嘴角勾起的弧度并无人能发觉到。 闭上眼睛,只等洛锦意下刀。 洛锦意也是认真了起来,做这种事,她是断然不能分神的,他的胡须本就不多,也不够长,一个不注意,利刀就能插\/.进他的肉里。 “可是还好? ”每下去一刀,洛锦意都小心应付。 问一声。 他一般都不会回答,舒展的锋眉倒是能暴露他的情绪来。 他是生的极好的,如今她的手放在他的麦色的面上,显得出色差来。 他的眼睛是凤眸,那双眸子射在人的身上,时而让人恐惧,时而让人心生妄念。 如今这样,倒是显得无害许多。 叫人忍不住多看上一眼。 摸一摸那双眼。 这样想着,洛锦意也这样做了。 谁知刚触碰到,那双星目就愕然睁开,炯炯地盯着她。 甚至还含着几分笑意在其中…… 洛锦意脸颊微微泛红,手间的力道也是发紧了。 一抹红惺,在棱角分明的下颚浮现。 越发的多了。 洛锦意心中一紧,当即松开了手中锋利的刀片。 秀眉蹙起。 低头小心翼翼去扶那抹并不是太大的口子。 “是我的过失,可是痛了?” 容成玦只是老实地躺在那里,任由洛锦意去弄,似乎毫无察觉自己脸上多了一道口子。 洛锦意有些匆忙,下意识吹了一吹,便是命旁边的丫头拿着药来。 娇俏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道口子,直到那里不再渗血,她把药物涂上去。 又是一吹。 “你且忍着,总是要疼上一阵子的。” 洛锦意喃喃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容成玦眸中突变的黝黑,似乎要把人吸进去。 见他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没个反应,似没感觉般,洛锦意处理好了他的伤口,才疑惑地对上他的目光。 谁知,还没有等她看到那双无双的黑眸时,便是浑身眩晕,天旋地转,稳住身子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容成玦的方才躺着的贵妃榻上。 容成玦嘴角勾勒着些许的笑,似威胁般地抚了抚洛锦意的光洁白皙的下颚,硬实的右臂撑在一侧,并没有把身上的重量压在柔弱的小妻子身上。 浅薄的唇角只吐出了两个字。 “不痛。” 洛锦意推了推他,双颊殷红,黛眉作势颦起。 “你,你起开,青天白日的,若是被人看到……” 容成玦也容不得她说话,低头吻住了那白净的下颚:“是你勾我在先。” 洛锦意最后的话也未曾说出口,便是头脑发蒙,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了。 他,总是这般……动不动就……不知羞。 都不知累吗?如今腿上的伤势还在呢,如何能这样胡乱来。 如今脸上又是多了一处伤势,他是不怕痛的吗? 洛锦意不知道的是,在容成玦这里,这些不过都是不起眼的小伤罢了。 压根不值得提及。 眼见着罗裙褪下,两人的呼吸打在各自的脸上,越发的深。 正是紧急关头。 “咚!咚咚!” 外头传来了丫头低声的呼喊声:“爷,夫人……王爷身边的安公公来了,说是王爷有话要传。” 洛锦意一瞬间清醒了过来,推开了这人。 匆匆站了起来,整理着身上的凌乱。 见好了很多,才回头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竟是衣衫得体,挺立地站在那处,对着她笑,没有丝毫凌乱。 不过那看人的眼神,还是让洛锦意紧忙移开了眸子。 还说她勾人,倒也不瞧瞧自个! 夫妻二人双双出了门,去见了安公公。 安公公整个人乐呵呵的,见容成玦腿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色伤布,当即就上前扶着了。 “五爷啊,你可是要养好身子,可别再让老奴和王爷忧心了。” 洛锦意也是顺势扶着容成玦,笑着对安公公道:“公公今日亲自前来可是有何事吩咐?我和五爷也能先准备着。” 安公公向来是个喜欢听和气话的,也是个好说话的,如今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了今日来的目的:“过几日,就是北狄使者前来求和,圣上准备大摆宴席……衡王府娘娘和几位爷夫人都要前去,到时候,便是也望着五爷和五夫人能收拾妥当些,甭丢了我大盛的脸面了。” “自然,安公公有心了,进屋喝些茶点吧,歇歇脚,想必跑了几处也是累了的。” 安公公心里是越发舒坦了,他的确是跑了几处,从大房出去,又接连去了二房三房……这本也无妨,就是他做奴才的本分。 这些小主子,也是各有各的脾气,瞧着对他还算恭敬,实则都是看不起他这个阉人的,这五夫人倒是真情实意地请他去喝茶,他心底如何也是舒坦的。 安公公乐呵呵地婉拒了,只说待会儿还有要事要办,走前还多说了两句。 “太子丧期虽是过了,圣上难免会时常想起的,五夫人到时候大可穿的素净些,虽不突出,却贵在人美,不失皇家礼数便可。” 第98章 神方 该来的总是要来。 可北狄使者此次前来并非有意谈和,不过是作威作福,来讽刺大盛罢了。 上辈子,北狄得逞。 圣上丢了脸面,大盛也丢了脸面。 如今,她倒是要好生思虑一番的。 洛锦意把安公公送到了门外,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脑海中浮现了他日新皇登基,安公公作为大监总管的气势。 也是上下无人能比的。 乃是衡王心中的独一份。 还没等洛锦意缓过来神收回视线,就是见她两个身边的丫头竟是悄悄摸摸把院中的门关上了,个个都是低着头,像是……在笑。 是谁给了她们二人的胆量! 正是要训斥,她再次觉得天旋地转,缓过神来后,就落入了某人滚烫的怀中。 洛锦意满脸惊愕,为了防止掉在地上,便是勒紧了他的脖颈。 “你,你腿上还伤着呢!怎能如此胡来!” 他似没听清,只是朝着室内走去。 关上了门。 把她放在了刚才的贵妃榻上。 洛锦意正翻身想坐起来,和他这个病人理论,就被压了回去。 没有一点翻身的余地。 “只有你把他当成了伤,实则此伤并无大碍。” 他的声音莫名地压低,暗哑的让人听了缩紧了脖子,说不出话来。 动一下,她都是不能了。 为何,这样勾人。 之后,只见容成玦嘴角微微上扬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 “还不够?这些时日,你拿着我的伤病,为非作歹拦着我,当是有个度才好。” “……欠的,总是要还回来,当是要加上利金,才算。” 说着,他便是不再言语,粗鲁地扯开了她的衣裙。 洛锦意如今便是想挣脱,也是浑身无力,抵不过这个忍了许多日的狠人。 便是也只能由着了,低声嘱咐着:“你,你定是要,小心些,万万不能,不能触碰到伤口。” 容成玦:“好。” 洛锦意:“小心些。” 容成玦:“好。” 洛锦意:“轻……轻些。” 容成玦:“好。” 他答应的甚好,偏没能一个完成的。 反倒之后把她弄晕了过去,浑浑噩噩地睡到了第二日。 因着过几日北狄使者前来议和。 京都也是热闹了起来。 能看到许多胡人。 连着商铺也是多了几成收入。 北狄人多是大方的,若是有相中的物件就会扔来一块金子抵换,零碎都是不用找的。 就是繁楼也多了些胡人的生意。 梨妈妈笑着的嘴角都拉扯到了耳朵上了。 听说,繁楼的姑娘也都很是喜欢接待胡人。 毕竟,多数胡人壮实健硕。 倒是能尝出一番其他的风味来。 这是洛锦意从梨妈妈那里得知的。 她心中也想起了曾经她识得的一位繁楼姑娘,是繁楼的老人了,因生的美貌声音胜过黄鹂,从来不失恩客。 那姑娘曾在北狄使者来拜见时,接待了个十分壮实的客人。 期间,那繁楼姑娘从喝醉酒水的北狄国人口中听到了一秘闻。 —— 有一物只要呈上,定能让大盛丢尽颜面。 繁楼那姑娘只当是没听到,岂料几日后,大盛当真是因着此事丢尽了颜面。 几次比拼,皆是输的彻底干脆。 洛锦意思虑了一番,喝了一口有些凉的茶。 前世北狄使者前来之际,他们洛府已然衰败,她刚入衡王府为奴婢。 处境水深火热,整日里自暴自弃。 这些家国之事,与她而言还不如喝水吃饭来的实在。 不过,她知晓,在北狄使者离开之际,圣上大肆广招贤才工匠,做出了那六面之物,大盛百姓人人都知了, 那物乃是——神方。 甚至,在她入了繁楼闲暇之际,偷偷摸索了一番。 找到了一些其中的奥秘。 不过,若成就此物需要时间。 她可先做出来,偷摸再练习一番…… 让北狄的计谋破灭 。 这样想着,洛锦意就去了书案,拿出了笔尖,画出了一物。 看了一眼,觉得很是相像了,便是让人准备马车,她要出去一趟才行。 如今,定是要找个能干技艺超群的木匠,才能做出此物。 也不能大肆宣扬,倘若泄露了出去只会令事情更糟。 这样想着,洛锦意就坐上了马车。 来到了一个挂着鲁字的铺子。 外祖母说过,若论木匠技艺,当属城北最外的一家姓鲁的做物最是精巧绝伦。 洛锦意下车看着这个铺子,虽是没什么人,但里头的木匠却是没停过。 连着客人来了都无暇顾及。 刚是一进入,就看到了一股子木屑的清新味,倒是好闻。 见一直没人理会,月枝先是上前去,大声喊了一句。 “可是有人?把你们店中手艺最好的工匠叫来。” 当即,就有个弱冠清秀男子跑了过来。 这男子瞧着并不强悍,还多了几分清秀,用眉清目秀描述也是不为过的,唇红齿白,难得的英俊才貌。 男子看到洛锦意之,神情明显一愣,当即就低下了头,耳畔红润。 行了个礼。 “姑,姑娘且等上一等,我这就去叫唤我祖父。” 说着,男子就转身跑了过去,期间还撞倒了不少东西。 不肖半刻。 就有一位老翁,瞧着莫约是有六七旬了,头顶胡须皆是白发,腰弯曲着,当是得了什么腰椎病。 “这都有现成的,若是有喜欢的,拿去留下钱就好。若是要我做什么东西,拿来图纸来,我再定价。” 这老翁倒是个有脾气的。 洛锦意并不觉得有什么,见四下无人,只有老翁一个,便是上前去,伸开了她画好的图纸,递了过去。 “老人家,这是个精密的玩意,当是要费些功夫的,你若是能做,便是劳烦您赶制出了,我定是会奉上双倍的礼金的。” 老翁抬了抬眼,随意地看去洛锦意递来的物件,当看到后,眼睛就是亮了起来,双手握住了纸张,差点把那图贴在了脸上。 洛锦意:“可是能做?” 老翁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洛锦意,不大相信道:“这是你想的?” 洛锦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是个高人传授,他年纪大了已然去了。” 老翁点了点头,也无意多问,便是又把视线放到了图纸上,说道:“是能做,不过,要费上两日的功夫,你就回去等着吧。” 正是说着,那老翁就是添了一句:“这物收二十两。” 旁边的月枝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不去抢!” 第99章 鲁阳 老翁并不看她,只是盯着洛锦意看。 洛锦意嘴上含着笑,盯着老翁道:“这物过于珍贵,是已逝老者的心血,你需随我去一处宅子住上几日,待到一定时日后,便是放你回家。” 瞧见老翁直皱眉头,洛锦意继续说道:“那里会有人专程伺候你,不过七日功夫,必然将你放出归家,我会给你两百两。” 说到这,那老翁才是有几分松动。 疑惑地盯着洛锦意。 “这物是精巧了些,许费些功夫,却也不是多厉害之物,两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洛锦意:“放心,这物,有大用处,到时你自会知晓,只求你保密,若是不然,我们二人都会引祸上身。” 老翁脸上顿时有些不愿了,把图纸交到了洛锦意手中:“这活我不接!你另找他人去吧!” 洛锦意并不意外他的反应,把有些褶皱的图纸修整了一番,低着头说道:“这物你既然见了,就是必须做,那二百两你也必须收!若是不然,你一家上下往后也就不能消停了。” 听到此话的老翁顿时额头冒汗,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进了屋内,查看了一番,许久之后才出来,仰着头对着洛锦意道:“你!你对我家老婆子和孙子怎么了!” 就在刚刚,洛锦意已经命人把刚才那个粉面的小生给请走了,还有一个面善的婆婆。 洛锦意抬头,无害地笑了一声:“我能拿他们如何?不过是把他们请到了待会儿你要去的院子里,让你们一家子人好好生活一段时日罢了,你只需好好听话,把它快些做出来,保守秘密,你们一家人必然平安无事,还能得个二百两银子,够你们吃上十年的了。” 说着,洛锦意就是盯着老翁继续了一句:“我这也是为了你一家人着想,我便是也向你保证,这并非什么伤天害理之物,往后你自是会明白,并且,不会后悔。” 老翁气的咬了咬牙:“行!老夫就是陪你走一遭就是了!” “你不可伤害我家人!否则,老夫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洛锦意:“必然,他们会得到最好的照拂。” 直到把老翁送到了她的私宅,洛锦意才是放心了许多。 她威逼老翁也实属无奈,毕竟,这事多一人知晓,就是多一份风险。 不管是事前还事后,她打造此物之事都只能是秘密。 若是被北狄人知晓,怕是把她撕碎的心都是有的。 若是被圣上或是衡王知晓,她也将万劫不复,疑虑她与北狄通秘。 她心并没有多大,不过是想好好当容成玦的妻子罢了。 她向来是最安分的。 两日后,洛锦意成功拿到了记忆中的神方。 看到了手中这不过手掌大小之物。 有六面,每一面都精巧地雕琢着一物。 有水中游的,更是有天上飞的,地上行的,爬的。 六个飞禽走兽, 由人打乱了再归回到原处便是成了。 前世她头一次见,也是稀奇,才是费了许多时日去琢磨。 如今,她只需按着法子……快些,再快些,才能打得北狄人措手不及。 洛锦意试探地去转动,便是每一步都要打量一番。 许久之后,才是把所有鱼虫花草都归了位置。 抬头看,已然燃了两炷香了。 不够,远远不够。 一整日,洛锦意都是在屋子里锻炼,手都是变得酸痛不已。 直到外头传来了红玉的声音,她才是缓过神来。 抬起头揉了揉手。 “夫人,该是用饭了。 ” 洛锦意看着还未曾燃烧一半的香,满意地嘴角上扬。 如此,便是也好。 还是有许多日让她去练。 把那物藏好后,洛锦意就扶着站起了身来,敞开了门。 “备饭吧。” 谁知,刚刚睁眼去看,竟是看到了一面色如漆的人。 倒是不知何时回来的,站在这里故意吓唬人。 “五,五爷……你何时回来的,也不让人禀告一声。” 容成玦俊眉微微上挑,直接开口:“前几日你去了鲁姓木匠铺子。” 他并不是在问,而是肯定地说。 洛锦意心中惊愕,较长的睫毛微微泛红,低下头去思量。 帕子敷在嘴角使劲去咳嗽了两声。 之后弄的上气不接下气,伏在门框上,继续去咳。 娇媚的眸子顺着看了那人一眼,被那般的冷脸吓了一大跳。 容成玦……是如何知道? 她又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不过命人做了个东西,把那一家子送去享几日的福罢了。 这样看她,倒是要杀人吗? “我不过是命那老翁雕刻了一物件,又是没法犯什么错,你这又是作甚,在这堵着吓唬我。” 容成玦眉眼此刻依旧紧皱着,抬脚靠近了些,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还算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倒是让人冒汗。 “那鲁氏全家都被你移了地方……包括他那个风都能吹倒在地的小孙子鲁阳?” 洛锦意傻了眼,他……这都知晓了? “是……我没有恶意,不过是见他们家贫瘠,想照拂一番。” 这人说话越发的低沉,是能吓唬人的。 “照拂?你是想照拂他们家,还是照拂鲁阳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 洛锦意呆了:“……” 都是哪跟哪呀!容成玦该不会怀疑她和鲁阳…… 洛锦意当即跳了起来,甩开了敷在嘴间的帕子,还是作势轻咳嗽了一声,一脸认真地盯着容成玦。 “你为何要提及他?在此之前,我是都不知那个鲁阳姓甚名谁的!你胡乱说些什么呢。” “我不过是要他家帮着做个小物件而已。” 可她说的这些容成玦显然是不信的, 甚至还挑了挑眉。 容成玦:“小物件?不过是拿银子交易,用得着你帮着置办宅子?亲派下人去照拂?还给那鲁阳买书,置办布料衣裳?” 洛锦意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口。 她……不过是为了安抚鲁家老翁,便是准备的妥当些,也都是下人去置办的,她是不管这事情的啊! 他难不成只看到了鲁阳得了什么好处,怎不看看那老翁得了什么好处? 洛锦意:“不过是下人去置办的,我,我都是不关心这些的,让置办的这些,也只是想让他们安生待着,别妄想回家去。”洛锦意试图去解释。 之后她就听到了一阵冷笑。 洛锦意轻叹了一声:“……” 她怎觉得越说越是不对,容成玦的脸也越发的冷冽了。 容成玦:“那鲁阳的确生的白皙,甚合你心意。” 第100章 实情 容成玦忽然靠近,捏住了洛锦意的下颚:“我是满足不了你吗?那个油面小生有什么好!” 洛锦意:“……” 深深叹了一口气,洛锦意使劲推开了他的手,微微红的眸子抬起,剜了容成玦一眼,拽着他走到了屋子里头去了。 风栖院内一干下人皆吓得谁都不敢出声,呆愣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完了完了。 夫人要失宠了! 五夫人和爷要打起来了! 爷要殴打夫人了! …… 而此刻室内,洛锦意没好气地把藏的严实的精密物件递给了容成玦。 让他自己去分辨。 接过了物件,容成玦眉头依旧皱着,疑惑问出了声:“这是什么?” 坐在床榻上的洛锦意继续没好气地回答:“就是鲁家老翁做的,因着要让鲁家做此物,也为了严防此事泄露,我才拘着他们一家子。” 容成玦眉眼挑了挑,随意翻动着:“此物虽是精密,却也用不着你这般严防。” 洛锦意瞪了容成玦一眼:“倘若此事有关北狄使者圣殿觐见呢!” 见容成玦眸子一凌,洛锦意再不打算隐瞒了,站起身,从容成玦手中抢过来了那精密物件。 灵活地在手中转动。 “你既然能探听到我拘住了鲁家老小,便是也应当知晓,我曾去过繁楼,繁楼梨妈妈的头疼病就是我顺手治好的……” “繁楼算是上不了台面的地方,却也是我大盛的百姓,这几日北狄使者入住了京都,在京都四处玩乐,许多个北狄使者都去了繁楼,也是有吃醉酒的,说了些胡话,却也有跟着繁楼姑娘说实话的……” 容成玦眸子紧了紧:“你从那里得知了什么。” 洛锦意也不看她,只管继续把各个品类归类。 不紧不慢地说着:“繁楼梨妈妈说,那胡人有个衣着华丽的, 吃醉酒的掏出了这样的一六面物件,每个面都是有的特定的雕刻图画,又是有九个小方块拼接,且每个小方块又是能随意转动,倘若是打乱了,就是再难复原。” “那胡人嬉笑着,玩笑说,他们北狄就是能完好无损地复原,想必大盛没有这等人才……都是群庸碌之才罢了。” “到时在大盛皇宫大殿上,定然让所有人都知晓……” 说完了,洛锦意便是把手中的方块恢复到了原位。 站起身来,抬头和容成玦对峙。 “得了此消息,我这才连忙命人去打造,好学会了这恐羞辱我大盛的物件,这事必是要做的毫无漏洞,不能让北狄使者察觉,连同我们大盛众人都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容成玦怔怔地盯着洛锦意,眸子紧缩,一时之间便是一句话都不曾说出来。 洛锦意只觉得容成玦是仍不相信。 她只得继续道:“为了以防万一,我这才幽闭了鲁家众人,待到事情结束将他们放出。那鲁家二郎,的确是生的白皙,我不过也就多看了他一眼,没和他多说一句废话。不论如何,我都是你容成玦的妻子,恪守妇道,也是必然了的,你不信于我,倒是糊涂的很。” 见容成玦仍旧是那样疑惑的面孔,洛锦意多说了一句:“我自小也是不喜那样的,柔弱的很,倘若我不是嫁你,我也是要寻一个似你这般,强悍能护住我的夫婿。” 洛锦意只顾着辩解,并未发现一时之间容成玦耳畔变得通红。 说了这些,洛锦意才吐出了一口浊气,走到了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口温热茶水来。 娇软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容成玦。 “你是我夫婿,我也不是非要瞒着你,不过兹事体大,我也是要行事小心的,如今同你说了,还是要你来定夺这事该如何。” 容成玦此刻自然没了方才的气性了,声音多了丝温润迟疑。 似对洛锦意所说之物好奇般,拿在了手里简单生疏地转动了两下。 手放到唇间,看了洛锦意一眼,咳了一声。 “方才是我多虑了……这物,你可是参透其中奥妙了?” 洛锦意也是乐意说这物件,凑了过来,低头给容成玦说着这物的玩法。 “……由着旁人打乱,再行复原……每个同样图案的需要在一面。” 洛锦意说着,容成玦便是去摆弄,许久之后……方才能成一面 洛锦意眉眼一挑,许多人在这样短的时间,是一面都成不了的。 容成玦确实是有慧根的。 只见容成玦已然沉静其中,皱着眉头去摆弄那神方,洛锦意便是也凑在一旁提点一二。 倘若提前教会了容成玦,待到那时,她自然也能少许多麻烦。 她也无需露面。 容成玦也能帮着他隐瞒。 “……我也是研究了许多日的,你已然是最聪明的了,就这样……再这样,去弄另一面……” 见他当真是有慧根,洛锦意也是心中惊愕, 心底也是乐意同他讲的。 两人一个学的认真,一个教的认真,便是谁都没想着出屋子去。 而此刻的屋外,却是站着一排人。 个个胆战心惊。 面面相觑迟疑着要不要冲进去。 “里头没动静了,当是没事了吧。” “应该……是吧。” “难不成爷打晕了夫人?” “不会,爷最心疼夫人了……若是气了,定是往自个身上打。” “说的也对……” 在容成玦彻夜习得了神方的奥妙后,躺在床榻上的洛锦意也是累昏昏欲睡了。 她提点的也不多,多数是容成玦自个参透的,他那个法子甚至比她的还要简单许多。 前世,她可是拿着那物独自窝在房中参透了整整七日的。 容成玦的确是有慧根的。 正是要睡了过去,忽然有一个大臂搭在了她的腰间。 她也是习惯了的,动了动也就不再去理会了。 谁知,这人竟是得寸进尺贴了过来,整个把她抱着了,还在她脆弱的耳畔喃喃起来话来,扰她安睡。 “北狄传来的这物的确精巧,却也是能破解了,可倘若我们事先不知,他们拿出了这物同我们比较,我们必然会不敌,败下阵来,被北狄人耻笑,这次……你立了大功,当奖。” 第101章 入宫穿着 洛锦意彻底被弄醒了,微微侧过身子,瞥了这人一眼:“我不是你营中的兵,无需你的嘉奖,你只要离我远些,别总是弄痒了我就好。” 容成玦微愕,丝毫没有移开的自觉,竟是靠的越发紧了些。 “你自然和我营中的兵不同,你是我的妻子,最是聪慧,贤淑……” 洛锦意也是被他所说的奉承话给闹的脸颊通红。 移开目光,只当自己已然是睡过去了。 可某人偏不让她如愿,那一向冷酷的薄唇中说着再正经不过的话。 偏生手脚都是不安分的。 “此事不可让第二人知晓,你身边得知此事的下人你也要约束住……要确认他们都是忠心不二的。” 洛锦意:“嗯。” 容成玦:“若是得空,便是让那鲁老翁再做出来一个,我若是无事也能练一练。” 洛锦意:“嗯。” “可是听清了?” 洛锦意双目迷离,抬头看着这位人面兽心的人,心中只觉得又痒又慌。 都已然压住了她了,竟还说着这些。 ……往后她定不会再让他在如意了。 “可是不适了?” 洛锦意紧紧地抓着他的脖颈,双目紧闭,压根不去理会,可却掩盖不住耳朵,听到了他沉沉地喘息声和轻笑声。 …… 日子过的很快,洛锦意如今也把神方练就不过是两句话的功夫,就能复回原位。 容成玦倒是不像是她那么有闲暇,可一炷香的功夫也是能成的。 每次洛锦意弄好了,抬头后都是发觉,容成玦竟是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 那眸子似会吸人一般,叫人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久了,洛锦意便是总结了些经验,转头不去理会他。 可显然并不奏效。 似魔怔了般,她总是能对上他的那双眸子。 就这样,洛锦意和容成玦常常关在屋子里,不让下人进入的事情,弄的衡王府人尽皆知。 都是知晓了五爷和五夫人感情越发的好,五爷如今是极宠爱五夫人的,便是一刻也不愿多分离。 直到这日天气晴朗明媚,衡王府一早就是收拾了起来。 今日,整个王府的主子爷和几位夫人都要一同去皇宫赴宴。 这也是圣上下的懿旨。 断然不能缺席。 洛锦意一大清早就是被红玉和月枝薅了起来,两人上下其手,给她净了面,套上了昨日就已经熨烫好的衣裙。 是个不扎眼的粉杏色裙衫,也是从张家铺子里拿来的,那掌柜的说,这件衣服还是张老太太特意吩咐的。 如今这形势,她不过是衡王第五子的夫人,容不得她去和旁人比较。 更容不得她越过谁去。 这样的款式和色泽就是恰到好处的。 不多不少的,穿到她身上多是清新柔和,显得几分女儿家的娇俏来。 她的头饰也都是配好的,多以银色珠子相配,皓腕处带着个雪色通透的玉镯,更是显得肌肤白皙如玉。 收拾了许久,洛锦意也是彻底清醒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是满意极了。 她的模样,不论如何打扮断然是不会丑的。 如此这般,就是刚刚好。 “可是准备好了?” 门外传来了一熟悉自带清冷的声音。 洛锦意转头去看,流苏轻轻荡漾,眸子怔住发亮。 容成玦今日的装扮,并非是便装,还是官服。 因着他已然在朝中任职了。 这样穿着才是正经。 而她,却是从未见过他这样穿着,一次都不曾有过。 他生的高大,在衣服衬托下并不能显出来,反倒是多出了些俊逸文弱来。 若是越看,倒是像是个常年读书的人。 而这边的容成玦在吐出了一句话后,嘴似被封住了一般不再言语了,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 他娶的妻……是无人能比的。 在大婚当日,他便知晓。 “爷,夫人,王爷已然在大厅等候了,正是派人催促各位呢。” 洛锦意咬了咬唇,收回了目光,帕子放在唇角咳了一声,便是由着月枝和红玉扶着站起了身。 走到了正站在门外的容成玦身旁,抬眸看了他一眼,问他。 “我是收拾妥当了,可是要走?” 容成玦低头看她,不自觉地理顺了她那摇摇欲坠的流苏,言道:“可。” 还未曾踏入正厅,里头就是传来了一道惊慌失措的哭声。 洛锦意和容成玦对视了一眼,朝着里头走去,果真发现了正跪在地上的刘曦月。 之前她打扮极其奢靡,身上穿着一件正红色的褂子,连着头饰不是金就是玉。 手腕上更是佩戴着一个大金镯子。 洛锦意是看着都是嫌沉重的。 刘曦月竟是不嫌累,带了出来。 而此时她是正跪在地上,听着黑着脸的衡王教诲。 “你倒是会装扮,太子丧期刚过,圣上正是悲痛,你如今身着正红色,是少和谁比,越过谁去?” “是宫中的娘娘,还是你的几个弟妹!” 大爷也是瞪了刘曦月一眼,跟着跪在了地上。 “父王息怒。” “还不快去换!耽误了时辰,你们夫妻二人也无需去了!” 刘曦月和大爷紧忙起了身,快步跑了回去,生怕错过了此次进宫。 不过谁也没想到,刘曦月刚是走,这边三夫人余纤儿正是缓缓走了过来,疑惑地看了众人一眼。 而众人的目光皆投在了她的身上。 因着……她也穿了件红色刺眼的裙衫。 衡王见了,眉头紧皱,甚至比方才的火气更大了些。 指着还没缓过神来的余纤儿道:“老三,带着你媳妇,回屋换衣裙!国丧刚过,竟敢公然穿红色,你们一个两个的倒是气性不小!” 因着衡王所说之言当真是气愤极了。 险些吐出脏话了。 这边的余纤儿也是被吓唬傻了,半天都不敢动弹。 还是三爷拉着媳妇走的。 因着衡王一下子训斥了两个媳妇。 此时正厅内是人人屏息,不敢大声呼气。 刘曦月和余纤儿也是收拾的一个比一个快。 刘曦月甚至换了个白色的裙衫,头饰也是零星的几个,衡王看了显然还是不满意,不过也并未说什么。 余纤儿则是回去穿了个青色的衣裙,还算妥当。 相比着刚才好了很多。 第102章 孙季如 忙活了一大早,衡王众人同时坐上马车朝着宫中出发。 洛锦意望了一眼偌大的皇宫,抓紧了帕子。 她不曾来过这里,只知道皇宫很大,墙也高。 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倘若进了里头,人的命,或许就不是命了…… 按着位份,洛锦意同容成玦坐在了大殿一角。 她左侧便是几位妯娌。 右侧是六爷。 四处约莫都是勤王府和仁王府的亲眷。 有些她眼熟能识得几分。 有些却是见都不曾见过。 大殿金碧辉煌,足足能容下两百余号人。 左侧是皇室贵族宗亲。 右侧则是朝中重臣及其亲眷。 谈话的皆贴着耳朵的,生怕旁人听了半句去。 洛锦意也是老实本分地坐在容成玦旁边,手中拽着的帕子一直都不曾松口。 她看到了一位……故人。 那位故人今日穿着羽白色的裙衫,清丽脱俗,头上不过是别了个透明温润的玉簪,和一朵蔷薇花。 耳畔挂着双玲珑剔透的白玉无瑕的吊坠。 自带芳香清丽气质。 让在座的许多男子侧目。 有的喝茶掩面去看。 有的则是正大光明去看。 这样的脱俗美人,怕是没有男人去拒绝吧。 洛锦意下意识转头去瞧容成玦的脸色。 只见他正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四周。 脸色阴沉,似谁欠了他百两银子似的。 自容成玦下车进入了这宫殿,就是变成了这般的模样。 她便是也不想多理会他。 不过此时瞧他倒是没有像旁人一样盯着孙季如看,倒是顺眼很多。 “五弟妹,你可是看到了那孙姑娘了?” 正是想着,洛锦意发觉腰腹间一阵痒意,原是旁边的余纤儿叫了她。 “不曾见过,我未曾出嫁前,身子见不了风,窝在屋中除了自家姑娘,就不曾见过旁的姑娘。” 前世她自然是见过的,可今时今日,她的确是第一回见到孙季如。 余纤儿似乎找到了话题,指了指那个孙季如,甚至还用眸子瞥了一眼容成玦:“这孙姑娘名唤孙季如,可是礼部尚书唯一的孙女,那可是千宠万宠长大的,在孙王妃没去世前,她可是隔几日都会来咱们府上玩耍的。” 洛锦意眉头皱了皱,不过并未表达出不喜来,淡淡地说道:“既然是礼部尚书,那必然是咱们孙王妃的外甥女,是骨肉血亲的情分, 自然是要来常常玩耍的。” 余纤儿似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说起话来是越发激动了:“她虽是生的美貌,可如今是十八岁还未曾嫁人呢,这在京都,也是独一份的,许多人去提亲,她都是给拒了,我是听说……听说。” 说到了这里, 余纤儿还停顿了一番,故作悬念。 洛锦意也是不着急,只管竖着耳朵听。 余纤儿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必然是能往下说的,若是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也能被憋出个什么病来。 想来这对她来说也并非什么好听的。 见洛锦意没有什么反应,余纤儿也不觉得扫兴,继续接了刚才没说完的话:“听说,那孙姑娘是看上了我们衡王府上的哪位爷了,就是盼着咱们衡王府去提亲的!你猜猜这孙姑娘是看上了谁。” 听到了这话,洛锦意心中也是一个咯噔。 原来,那么久之前,容成玦和孙季如就是已然有了牵扯。 耳边,余纤儿还在说个不停。 “……咱们府上,就属五爷在孙王妃那里养育过,两人也不过差了一岁多些,听府中老些的下人说,这孙季如是整日里都追着咱俊逸的五爷跑……当属少年情分,青梅竹马。” 余纤儿说着,便是顿了顿,笑着看了洛锦意一眼,声音又低沉了几分:“谁知,半路竟……也是令人唏嘘的。” 洛锦意此刻也没了好脸色来应对余纤儿,嘴角假意勾勒了一抹笑,喝了一口甜甜的茶才舒缓了心中多出了的沉闷。 看了那边脸色依旧冷冽的容成玦,洛锦意的脸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不着痕迹地观察起了孙季如。 果真发现了不一般。 孙季如此刻已然坐到了大臣官家小姐的席位,人坐的也端正,时不时和旁边的姑娘闲谈几句,不过……喝水的时候,那透亮的眸子却是时不时朝着他们这里看。 再去细看,果真……都是落在了容成玦身上。 还有几次审视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见她也在看她,那孙季如也不匆忙移开,淡淡一笑。 孙季如果然还是这般……遇事从不会惊慌。 是人人称赞的端正贤淑。 正在这时,余纤儿竟也不觉得无趣,又是说了一句。 “可真会来事,对上了你,还笑得出来,也是不知她是如何想的,这样的一姑娘等着有妇之夫,倒是不嫌害臊。” “她也是要赶紧找个夫婿嫁了吧,难不成真是要上赶子想给人做妾不成……我是看着都喜欢不起来。” 这两句话倒是深的洛锦意心意,她恍惚回忆起了前世的余纤儿和孙季如,同为妯娌,两人都是没有太多交集,若是见面了多是些场面话,从未曾私下里交谈过什么。 余纤儿一向是有脾气的,怕是孙季如哪一日得罪了她吧。 大殿之上,是各有各的心思。 如今几位后宫娘娘倒是先到了,皇上还不曾来。 歌舞管弦已奏起,有几分奢靡的意味在其中。 此时多数男子都是被正中央的舞姬吸住了目光。 洛锦意也因着看了容成玦一眼。 他真的是个万年不变的冰山人物,脸色没有丝毫缓和。 这不由让她回忆了一番,今日她可有得罪这位人物了。 昨日夜里,她也是顺着他了。 今日晨起,她收拾的也是快速并不曾让他等。 洛锦意又看了一眼那边的孙季如。 秀眉蹙起。 难不成是因着见了青梅竹马,心情不好便是不给她好脸色了? “离我近些。” 忽的一声沙哑紧致的声音响起,洛锦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盯着容成玦。 反应过来后,她又是理解不了他话中的深意是什么。 这家伙半天不出声,一出声也尽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这样想着,洛锦意也是问出了声:“何事?” 第103章 荔枝 容成玦转过了头来了, 盯着洛锦意,凤眸深不见底,能把人吸进去。 “离得这样远你可是舒坦。” 洛锦意跟着他的目光低头去看,果真发现了她与他的确是隔了约莫两人的距离,不过是方才她凑过去和余纤儿说话,往外移了移,便是不曾回去罢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 他做何这样凶,不知的还以为他是要打人的。 洛锦意并不动, 抬头望着她,如今她是并不想顺着他的意。 “为何?” “你我是夫妻。 ”他便是也只是说了一句,那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容拒绝。 她也是知趣听话的,老老实实地朝着他那里挪了挪。 一下不够,两下,三下……直到贴住了他的肩膀,那双凤眸才满意地离开。 还捡了个荔枝,剥开来,放到她的碗碟处。 倒还算良心的。 洛锦意盯着那荔枝,口齿生津。 她儿时最是喜爱吃荔枝,那果肉白皙弹牙,在口中爆汁,说是甜到心坎间也是不错的。 可惜,她身子弱,荔枝吃多了也是损害她的身子的。 不只是荔枝,就是旁的,她也不敢多吃,恐伤了根基。 她自小就知道,万物皆不可贪,物极必反,用在她身上是极相称的。 曾经她还是不信的,便是偷偷命人藏起来了几个,在屋里头享用,待到吃到第五个时,鼻子就是流出了血,害的月枝被打了好几棍子。 从那时,她对什么物都不敢贪恋过多。 待到前世她身子痊愈后,因着贫穷,也吃不了这些达官贵人享受的好物了。 洛锦意盯着眼前一大盘通红硕大的荔枝,嘴角抿起,计量着她今日势必要吃七个。 这样想着,洛锦意便是捻起了容成玦方才剥好白嫩荔枝果肉往嘴中送去,一时间,荔枝在口中蔓延开来,渍水充斥在檀口中的。 洛锦意面色都多了几分欢喜和惬意。 一个吃完,洛锦意低头想去弄第二个。 谁知,第二个已然在她的碟中。 抬头看向了正用炯炯目光盯着她的容成玦。 “快吃。”他说。 洛锦意点头,未曾多想,也就把那个白嫩果肉放入了口中。 接下来,洛锦意便是陆续能吃到现剥的荔枝。 直到吃到说不清的时候,洛锦意去看盘中,却是发现这人没再给她剥。 疑惑看去,只见容成玦正用白皙的帕子擦着手。 那手根根分明, 骨节处翻着白。 容成玦低头盯着洛锦意,竟也是把她的手拽了过来,擦拭了一番。 “这物吃多了也是坏身子,你今日已经用多了。” 这般提醒,洛锦意才是看向了那方才堆砌着的一大盘通红的荔枝。 如今,当真只剩下孤零零的三两个了。 她到底……吃了多少? 正是想着,她的手被翻转了一番, 只见容成玦低着头,正是认真地帮她弄着手上留下的水渍。 她的手不似他的那般骨节分明。 有些小, 相比下来还有些肉在上头, 虽是不丑却也不是最美的。 如今搁在他的大掌上,倒是显得有些过于小了。 不过,有一点她是胜的……她比他白呀。 瞧着并不比他差。 “倒是当真小……”他忽然来了这一句,还揉了揉她的食指和拇指间肉最多了的地方。 才是放手,移开了目光再也不去看她。 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洛锦意:“……” 她方才怕是认错了人。 变脸倒是比戏班子的都快些。 本是想喝一杯茶润润喉咙,谁知殿上竟忽地静谧了下来。 随即,就是听到了一声夹紧却不失响亮的嗓音。 “皇上驾到!” 洛锦意紧忙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跟着众人一同拜见。 一番拜见后,众人起身,洛锦意悄咪咪地看一眼当今的圣上。 这位皇帝,前世她是不曾见过的。 如今见了, 倒是瞧着也同普通的老翁无异。 样貌是慈眉善目的,白发苍苍,坐在那处却是自带一番威严。 高堂之上人人自危,生怕出了一点差池,惹怒了权贵,丢了向上人头。 皇上便是也不曾说什么,只是勉励了几句众人,就让北狄使者觐见。 那北狄使者早就是在外头候着了,因着大盛礼数,这才出来。 一个个魁梧身量,便是比大盛百姓许多壮年都高了一个头,身上的衣着也是奇特,走路姿势大步朝前, 没有一丝局促,似在游街闲逛一般。 却也不是全然不知大盛礼数的。 走到大殿正中央行了跪拜礼。 “拜见大盛至高无上的君主……” “我北狄今日特意带来奇珍异宝,奉给大盛最强的君主。” 皇帝旁边的公公当即开口:“准!” 之后,就见外头抬来了几个箱子。 北狄使者当即上前掀开了来。 众人仰头去看,才是看到了比翡翠玉石还要晶莹剔透的宝物。 做成了一佛像状。 洛锦意看了一眼,嘴角抿了抿。 此物便是琉璃。 前世在北狄觐见之后,这物就是在大盛出了名的,北狄人趁此打通了与大盛的生意往来,用这琉璃制品在大盛狠狠捞了一笔。 就是许多年后,大盛百姓都以琉璃为尊,甚至比金银玉石还要珍贵稀奇。 可这个琉璃的做法是最为简单不过的。 根本不值那么多银子。 正是想着,大殿上的圣上便是站起了身,让人呈上这琉璃。 看了几眼,说了一个“好”字。 那北狄使者便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恭敬地说了几句话,又接连奉上了些珍宝。 是人人都见过的寻常宝物。 却也仍旧令人眼红。 高座上的皇上也算是满意,便是也回了许多礼。 多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之类的。 那几个使者见了也是个个谢恩。 今日觐见的北狄使者共是来了五个人。 其中两个是北狄的王子。 一个是大王子,叫赫尔多加,是最为雄壮的一位,脸上还长满了胡须,身上穿着一紧身兽皮,看着勒的很。 另一个三王子名唤谷阿莫,相比下来身量和个头都和大盛朝众人并无多少区别,瞧着竟是还有些书生的气质,倘若让他换上了大盛的服饰,当是认不出来是北狄人。 第104章 比试 其余的当属是北狄的大臣。 个个精明的很,说话也是滴水不漏的。 如今,几人皆被请到了位上。 一个个精神抖擞,四处观望。 倒是有些让众人觉得不适。 洛锦意用帕子掩住唇,余光盯着那两个王子,心中没一刻松懈的。 她虽然没见过他们。 可她却知,这两位王子的所作所为皆是早就筹划好的。 ——要让大盛颜面尽失。 可今时不同往日。 这已然不是上辈子了。 大殿上正是鼓瑟笙箫,跳着歌舞。 谁知,那个最为健硕的大王子忽地理顺了胡子,站了起来。 恭敬地朝着殿堂前鞠了一躬。 “大盛的君主,听闻你们大盛皇族武士强悍,个个骁勇善战,武术双全。我赫尔加多也是北狄最强悍的战士,上战杀敌,所向披靡。我如今来要向大盛最强的王子比试一番!” “还请大盛皇帝准许!” 此话一出。 歌舞也是停了,那些舞姬纷纷退下了。 大殿有一瞬间不正常的静谧。 这北狄大王子赫尔多加,要求的确过分了些,不仅要找人比武,竟是还要找王子。 如今大盛的王爷虽也是骁勇善战,特别是衡王,胜了许多的战役。 可如今,他们可都是年过四旬五旬的人了。 怎能失了身份,和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北狄王子比试。 不管是输是赢都是讨不到好处的。 更何况衡王多擅领兵打仗。 若是单打独斗就是差些意思了。 况且,这北狄大王子赫尔多加生的这样强悍唬人…… 高座上皇上皱起了眉头,心下不满。 他刚死了个儿子。 他的儿子年纪也都大了,便是也都是老骨头了,如何也不能再伤一个。 这赫尔多加,到底懂不懂规矩! 北狄,果真是并不安分。 “父皇,儿臣愿与北狄大王子比试!” 只见,衡王猛地站起了身。 满脸怒气,死死地盯着北狄大王子赫尔多加。 那大王子也是看向了衡王,鄙视地望了一眼。 谁知,衡王刚是要过来,圣上就是驳斥道:“你坐下!你前些日子刚生了一场病,正是虚弱,比试不了。” 从未生过病的衡王:“……” 众人也是一头雾水,这衡王……何时,何地生过病? 连着衡王府众人都禁不住怀疑了起来。 府上的主子生病了,他们这些人竟是都不知道? 虽是疑虑。 可那最高位的人说什么便是什么……谁都不能质疑! 衡王就是身子虚弱,刚生过一场大病。 之后衡王还是坐了回去。 他如何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反驳父皇。 谁知,衡王刚是坐下,就是听到了赫尔多加大王子大笑了几声。 “大盛皇室众多,竟是找不过一位王子能与我对战,难不成都是生了病,卧床不起了!” 此话一出,惹怒了许多人。 那北狄大臣使者却是个懂事的,紧忙跪下解释。 “大盛君主息怒。” 皇上此刻确实不好动怒,便是望了一眼底下的众人。 “我等孙儿皆是武义了得之辈,你们谁愿代替你们的父亲,去和北狄大王子比试!” 此话一出,当即就站起来了好些人。 洛锦意坐在此处,抬头望了一眼眉头紧皱,冷冽的似要杀人一般的容成玦。 他果真还是站了起来。 衡王府,几位爷都站起了身。 就是勤王府那些个不善武功的,都是硬着头皮要上去和北狄大王子决斗。 仁王府也有许多个。 还有刚去世太子的几个子嗣。 洛锦意所知的,在场皇孙中,容成玦是武义最好的。 也是最能打的。 可……她不会让容成玦上。 因着此事,她准备了良多。 不论是皇上还是衡王都不会让容成玦上场和北狄大王子比试。 因着容成玦今日的扮相,赫然是个病患。 他的左腿上正是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 皇室众人,也皆知晓容成玦受伤的事实。 谁会让一个身上有伤的去和人比试? 若是容成玦不上,若是大盛败了,此次迁怒就不会连累到他们五房。 高座上皇上环视了一眼四周,浑浊的眸子多了几分满意。 他们容成家谁说没有好儿郎! 环视了一周,皇上把目光投射到了衡王府那一群儿郎的身上。 一眼就看到了最为高大壮硕的容成玦,正是要指过去。 旁边的公公就是凑过来说了一句。 “陛下,衡王五公子近日来可是刚受了一刀,还是在腿上,如今是走路都是在晃悠,都要五夫人搀扶着才好走路的。” 圣上皱了皱眉头,只能把视线投射到了勤王府的几人身上。 问了一句身边的近守。 “其余谁的功夫好些?” 那公公顿了顿,擦了擦额头上的不知何时流出来的汗来。 便是开始逐个说起来了。 衡王家六爷年幼,也就五爷功夫最好,上次还救了圣上你。 其他的几个皆是读书好些的。 至于勤王家的,则是世子……在武功上最是凸显。 仁王……皆是读书的材料。 故逝太子的长子,功夫倒是也不错。 已然满头黑线的皇上咬了咬牙。 这北狄大王子看起来虽是强悍唬人,说不一定是个外强中干的。 他就不信了,他的好孙儿抵不过北狄王子! “……容成霖,你且去和北狄王子比试。” 圣上或许会选已故太子的大公子容成霖,很多人都是想到了。 听说,他的武义还是不错的。 或许当真能击败这北狄大王子。 大盛众人皆期待地盯着容成霖。 容成霖也是挺着胸脯,似有十足的信心。 这边北狄大王子刚是见到容成霖,就是捧腹大笑了一番。 “你们大盛当真是没有人了吗?竟是派来了一个柔弱粉白的读书人来同我较量,倒是不嫌寒颤!” 容成霖被说的白脸通红,便是亮出了剑,要北狄大王子来应对。 那北狄大王子见此,冷哼了一声,命人拿出来似有千两的铁锤,耍了一番,就是朝着容成霖挥来。 用剑挡的容成霖站的直挺,谁知,下一刻就被击在了半空中。 落在了地上。 众人一阵惊呼。 皇上更是猛地站了起来。 “快,叫太医!” 之后,紧紧捂着胸口的容成霖便是被众人抬了下去。 洛锦意眸子眯了眯,喝了一口茶。 她不知上辈子容成玦输了是何种模样,那时他还受了伤,怕是并不比容成霖好上多少。 但这辈子,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夫君受到这种羞辱。 第105章 再比试 站在大殿正中央,挥舞着铁锤的北狄大王子此刻嚣张极了,捧腹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他弱不禁风,你们还不信,我可是都没使五成的气力,他莫不是纸糊的!” “都说大盛皆是能人异士,我瞧着,倒是糊弄人的!皇室更是弱不禁风之辈,挑不出来一个能打能斗的!” 几个大臣气的站了起来,说着几句反驳的话。 “胡扯!我们大盛岂是你能胡说的!” “胡说八道!” “粗鄙!” …… 皇上坐到了高位上,盯着北狄大王子,冷声道:“赫尔多加!你所说所言可都是关乎两国安和!” 此话一出,那北狄大王子赫尔多加倒是噤了声,可脸上还留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挑衅模样。 “倒是能出来个能打的!” 高座上的皇上眉头紧蹙,看了一眼座上的一众子孙。 “谁能与之一战 ,让北狄大王子战个痛快!” 座下倒是有一些将军出列的。 北狄使者大臣反倒都是精明的,上前一步阻拦。 “既定的是两国皇室众人,用大国将军来替代,可不是大国所为。” 此话一出,惹怒了许多人。 座下众人皆面面相觑,私下说着,谩骂着北狄,却也没一个出来的。 “大盛国皇室当真没有勇士可用!” 赫尔多加此话一出,就是有一人站起了身。 洛锦意本是紧紧扯着的衣角也是脱了手。 抬头盯着朝着前走的容成玦的背影。 她就知道,他忍不住。 无法对北狄的视而不见。 即使他这样的身子注定要败。 握紧了手腕,洛锦意坐直了身子,端庄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夫婿,脸上没有一丝不当的神情。 大殿众人也是满脸惊骇,一时之间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一人身上。 这……衡王五公子的确是武功超群,还以一敌十,救过当今圣上,可他此时…… 许多人不自觉地看向了容成玦的那只腿,缠着厚重的白布,连走路都是有些不稳。 就这……竟是也敢不要命的来比试? 当真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意气用事也不是这般啊。 皇上此时也是紧绷着脸,盯着座下。 身旁的公公擦了擦脸上的汗,弯腰低头对着皇上道:“陛下,你看,可是要让衡王家五公子回去,他今日可是受着伤的,定然也是输的,丢了大盛的脸面。” 可这边的皇上却一直不曾出声, 幽暗的眸子看着台下。 “……让他去。” 就是输了又如何,他这孙儿是受了伤的,本就不占优势,就算是输了也无可厚非。 倘若赢了呢…… 容成玦此时已然走到了大殿前,目光冰冷地盯着北狄大王子。 而这北狄大王子显然是没想到,一脸惊奇,手指着容成玦那条缠着白布的腿,若不是碍着大殿上的众人,怕是要再次大笑几声。 “你?本王子不和腿残之人比试!” “你们大盛皇族当真是没有人了吗?” 只见容成玦脸色未变,对着北狄大王子:“你是不敢?” 北狄大王子又是一阵大笑,嚣张地挥舞了一番手中的金刚锤。 “我不敢,我是怕把你一拳击趴下了,再也站不起来!” 说着,北狄大王子就把手中的金刚锤丢在了地上。 “好!本王子今日就指教你一番!如何比试,就由你来定!” 北狄大王子此话一出,大殿上的皇上眼睛亮了几分。 如此……倒是当真有希望。 他这个孙儿,若是个聪慧的,选了射艺……就能又多了几分胜算。 容成玦冷冽的嘴角一勾,抬头盯着北狄大王子。 “听说王子骑射也是一绝,不如我们就比试射艺!” 刚是说完,北狄的几个使臣都是面面相觑了一番, 随即更是一脸得意的笑容。 像是他们已然胜了这场比试了。 北狄大王子更是用手掏了掏耳朵,似没有听清般,指了指自己:“就你还和我比试射艺?倒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子!” “好!今日我就让你们大盛见识一番,你待会儿可不要哭着喊着求饶!” 比试骑射,就算是大殿内再宽敞无比,也是要移到外头。 一番布置,也不过是两刻钟。 就是众人喝水吃茶的功夫。 洛锦意走到了前去,帮容成玦收拾了一番衣衫。 她面上并无任何表情,和从前温顺的模样一般无二,看了容成玦一眼,小声说了一句。 “你既是受了伤,就算是输了,也无可厚非,不会有人怪你,也不会被迁怒。” 她这句话似在安慰,又似在安抚自己。 容成玦直直地盯着妻子,一时之间,竟是觉得恍惚。 他这腿上的伤,其实已然好了七八分了。 就是不服药也能好。 更何况,她配置的药都是极好,极有用,有些甚至比太医院的药还要灵些。 可眼见着他的伤口已然愈合了。 她仍旧是当成大事,日日给她涂药,给他把那双腿包裹的严实,似怕……旁人看不出他是受了伤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缠在他身上的布压根没有必要。 不过是给人看罢了。 这些时日,每当有外人来,她都是扶着他,似他当真站不稳当,没人扶就是要倒地了。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他伤势严重,伤口还不曾愈合。 如今和北狄大王子的比试……竟是赶巧了。 若是旁人不知他有伤,皇祖父定然会派遣他去和北狄大王子比试。 若是赢了,是好事,可若是输了……不少人心中会暗暗计较。 而如今,他瘸着一双腿,北狄大王子见他这样的模样,也势必轻敌。 便是又多了几层把握。 当真是赶巧了? 还是……另有深意。 洛锦意自然也察觉到了容成玦一直盯着她,她也是早就想好了说辞。 抬眸看了他一眼,踮起脚尖,贴在他的耳畔说道:“我是听繁楼梨妈妈说的……那吃醉了酒的北狄使者,说是他们北狄有一战神,力大如牛,武艺甚好,定是要让我们大盛皇室好看。” 洛锦意认真整理着容成玦身上刚换好的骑射装备,便是继续道:“只有让旁人知道你是受了伤,皇上就不会让你上场和北狄那个战神比试。” “又因着身上的伤,就算你上去比试最后败了,也不会有人暗地里说你的不是。” 第106章 大胜 “你是我夫婿,我自是要事事替你计较,为你谋划的。” 说完了这话,洛锦意才是看了一眼容成玦,眉眼往下掩盖住了其中的情绪,多说了一句:“五爷若是觉得我错了,罚我就是,何必如此盯着我看。” 这句话说完,容成玦仍旧没有移开目光,那眸中的神情被黑色所掩盖,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气氛一度陷入了诡异。 直到外头忽然听到了有人喊道。 “五爷,可是换好了,圣上正是命人来催促了。” 容成玦这才收回了视线,最后深深地低头看了一眼,低着头似有些不安的妻子,轻柔地点了一下她白皙光洁的额头,才是大步出去。 洛锦意也是赶忙追了上前。 她夫君比试,她如何能不在呢? 宽敞的骑射场。 时不时传来了马蹄声。 洛锦意坐在妇人堆里,死死地盯着那坐在马背上的英姿。 此次比试,主要是比十根弓箭的射靶。 便是谁射在最中央,谁的最准,便是谁赢。 不过那靶子倒是也有玄机。 都是绑在马背上的。 只有十五个靶子。 谁射得快且准就能获胜。 如此规则一经说出。 令许多人唏嘘。 且不说那些都是会动的靶子。 就是每个马受到惊吓都是会乱跑惊慌的。 一个没注意,怕是不仅靶子没能射中,就是人都是要被踢下马背,滚上几圈,在家中躺几日的。 听完了规则,洛锦意绞着手中的帕子,放在唇角轻咳了几声。 目光却是一直不曾从容成玦身上移开。 她不知道上辈子他是如何输的,比试的又是什么,总之,他的骑射一向是好的。 她见识过。 也就信他。 一切准备就绪。 烈日正是当空之际。 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叫。 “比试开始!” 北狄大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紧马背,冲了出去。 拉开弓箭,对准一匹还不曾受到惊吓的马,射了过去。 这一箭,倒是还算稳当,射到了那靶子中央。 刚是一射,就是听到了周围的一阵欢呼声叫好声。 北狄大王子疑惑皱着眉头去看。 头上立即就冒了汗。 那个残疾竟是还处在原地,竟是也不靠近,拉开了弓直接射了出去。 还正中靶心? 的确不似他所想的那样来凑数的。 如此一来,北狄大王子又是紧迫了起来,夹紧马背,来到了第二个靶子前,可刚是拉开了弓箭。 就被从耳后射来的弓箭抢了先。 那马匹上的靶子已然被占了。 北狄大王子大骂了一声,擦了一脸头上的汗。 指着容成玦道:“你这小子,是诚心和我过不去吧!竟是敢抢我的猎物。” 而这边的容成玦似是没听清,便是拉满了弓,直冲着第三匹马过去。 这一箭,又是直中了靶心! 周围传来了叫好声。 更是有些会说嘴的文官开启了护犊子模式。 “什么抢不抢的,这本就是规定,便是谁射的快,谁射的准就是谁的,北狄大王子,你莫不是没摸清规则,输不起吧!” 那北狄大王子果真是有些被激怒了,便是冲着那个文官就是要拉满弓射过去。 “谁输不起!你这老东西找死!” 可很快,他就是被北狄的使者给拦住了。 那些使者个个羞的脸色通红,大声喊道:“大王子!那人都快赢了的,你千万别中了这些人的计谋!快拉弓射箭吧!若是输了,大汗势必会责怪你的!” 此话一出,倒是的点醒了北狄大王子,他头上已然满是汗水了,大呵了一声,瞅准靶子,拉开弓箭。 一击……没中。 因着那马忽然发了狂,在场中胡乱跑了起来。 北狄大王子也是不泄气,继续瞅准另一个靶子。 谁知,刚是准备拉开弓箭,就是看到那靶子位置已然被占据了。 和方才一般,停在了正中央。 北狄大王子更是急了。 拉着马缰,寻找下一个靶子。 静下来射击。 这次中了一把。 便是增加了许多信心。 静下心来……直到所有的弓箭都是用光了。 北狄大王子才是松了一口气。 挺直了腰板,挑衅地看了那边似乎早就用光了箭支的容成玦。 心中想着,这人定然是脱了许多次靶子。 可谁知,看向了众人,北狄大王子才是发现,大盛国这些朝臣皆是满脸笑容,还有的站起了身来,呼喊了一声。 而他们北狄的……竟然都满脸阴沉,掩面默不作声。 他是……输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堂堂北狄战神,怎会输给一个腿脚都不好使的废人! 可接下来,就是听到了喊叫声。 “北狄大王子……中五把!大盛衡王五公子……中十把!大盛胜!” 旋即,就是一阵欢呼声。 北狄大王子觉得浑浑噩噩的,眼睛如同鱼目般睁大,死死地盯着身旁方才与他较量的容成玦。 “你!我不服气!” “本王子不可能输!我怎么会输给你这等腿脚都不好使的废物!” 容成玦淡淡地瞥了北狄大王子一眼,便是什么都不曾说。 就是要走。 那北狄大王子当即就要抓住容成玦肩膀。 “你!你给我回来,我们再比试一番!下次我必然能赢你!” 容成玦一挥手便是挣脱开来了北狄大王子的束缚。 吐出了几字:“承让了。” 随后不顾北狄大王子在身后叫嚷就是走了。 而此时在观看席的圣上脸上的笑容如何都止不住了,他就知道,他的孙儿怎么可能都是庸碌之辈,连小小的北狄都是战不胜。 若是他这孙儿身上没有伤势,他们大盛压根就不会有前面的一场败仗。 看了一眼形势,收住了些笑容。 皇上便是大声说了一句。 “既然胜负已定,北狄也是当看轻些胜负,莫要太过执着了!我这孙儿如今还受了伤,北狄大王子如今再是过多纠缠,怕是传出来也是要让人笑话的!” “大盛和北狄友互通友善,如今也不过是交流一番罢了,也是不值得一提的!” 说着,也不等北狄人再说什么,圣上便是站起了身子,腰板挺直:“摆驾回殿!” 第107章 神物 众人也是紧跟着回到了方才的大殿上。 正是午时,日头晒着正是恼人的时候。 而这边的衡王府却是一个个都是未曾动。 衡王领头在前头,迎着战胜了的容成玦。 容成玦此时也是大步朝着这边走来,来到了衡王跟前行了一礼。 “父王!” 衡王满意地收不住唇角,拍了拍五儿子厚实的肩膀,勉励道:“不错!今日你干的很好!接下来就好生歇息吧!” 容成玦心中也是激动:“是!父王!” 衡王这次紧跟着去了大殿。 其他的几个爷都是上前去,恭喜称赞兄弟。 “真是好样的!没看出来你竟还能赢得了那个凶猛的北狄大王子,往后我也要向你请教的!” “五哥,我也要跟你学射箭!” “都受了那么重的伤了,还能这般,我以前是小瞧你了。” …… 个个满脸的笑容,很是真心。 直到人挨个进去了, 容成玦才抬头看向站在那处不曾移动的妻子。 他妻子一向貌美,事事以他为先,为他思虑考量。 从未……有人这般过。 容成玦大步走了过去,站在距离洛锦意不足一步的地方,低头看她那双灵动的双眸。 那双眸子是最能惑人的。 洛锦意此刻也是抬头盯着容成玦,眼睛闪着光亮,声音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你很厉害……我就知道,你不会输的。” 她声音隐约带着欣喜,毫无掩饰。 容成玦狭长的凤眸眯了眯,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沙哑的音量比往常还要暗沉。 “你很厉害……提前打探了北狄计谋。” 提到这事,洛锦意不禁耳畔通红,她……自然不是打探到的。 若不是因着前世,这些事情,她定然不会想到。 更是无法帮到容成玦什么。 “先去殿内。” 他说着,就是一把握住了小妻子的手。 因着袖口宽阔,旁人只是以为,洛锦意扶着容成玦呢。 而此时的大殿内,也是鼓瑟笙箫。 几位舞女跳着,如同九天仙人一般。 引得许多男子的注意。 连着北狄的使者都是没忍住沉溺其中,说出了几句恭维的话来。 她的旁边坐着余纤儿和三爷。 两人不知何事,争论了几句。 她听着,原是三爷目光不移地盯着那几个舞女,还开口夸赞了一番。 余纤儿倒是个直接的,狠狠瞪了三爷一眼。 “你若是喜欢,不如直接去求皇上把这些舞女都赏赐给你,也好过你日想夜想,茶饭不思的强。若是要到了,你也好日日宠幸一个!” 三爷当即压低了声音,拽了拽余纤儿的衣角:“你说什么呢!大庭广众的!若是被人听到了,你也不怕人笑话!” 余纤儿也是知道如今是何场合,又是瞪了三爷一眼,冷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三爷也是不敢再抬头了,忍着低头喝着酒。 听了这样的一场戏,洛锦意也是好奇地看了容成玦一眼。 却是发现,他并没有看那些妖娆的舞女,而是一直盯着北狄使者那处看。 也不知在思量什么。 总之她是想不通的,更是和她这个内宅妇人没有关系,容成玦不是三爷,她自然也不是余纤儿。 夫妻之间,多的是相处之法。 相比比武前,大殿上的众人显然是松快了许多。 毕竟方才大盛胜了一场,家国荣辱之事,许多人感同身受。 由衷的欢喜。 可谁也不曾想到,正是众人松快之际。 那北狄使者竟是又站了起来。 行了个大礼,朗声道:“方才比试,我等北狄众人皆是见识到了大盛的威猛,更是在早先就听闻了,大盛不仅武士勇猛非凡,文臣学识,智慧能人更是如同江中之水般,滔滔不绝!延绵不断!” 这话倒是好话,谁都是爱听的,就算是听惯了奉承的圣上都不能幸免。 “你们北狄也是能人异士居多。” 那北狄使者倒是不卑不亢,低头行了个大礼。 “大盛君主!我等有一神物要呈上,此物乃是我国秘宝,非大智大勇者不能触碰,寻不到其中奥妙变化!” 皇上这才收敛了笑容,盯着那仍笑着的北狄使者:“此等宝物还是你们北狄好生护佑住才好,拿出来损坏了岂不可惜。” 那北狄使者显然没想到皇帝会这般说,怔了怔,掩盖住了脸上的思绪,大声道:“我北狄大汗最是向往大盛,命令我等把那神物呈给大盛君主!” 说着,北狄使者就是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后头的使者也是朝前了一步,掀开了手中精巧匣子盖子。 “这便是我等所说的神物,名唤神方,我们北狄地域不如大盛,能人志士自是不如,能使用此物的,在我北狄不过寥寥数人……大盛这些许的能人,也不知谁能用此物。” 此时的殿堂之上,不论是圣上还是其余众人,皆是盯着那北狄使者手中之物,四方平整,有六面,面面形似,却雕刻有不同之物。 倒是精巧,前所未见,却也称不上所谓的神物。 而大殿后头的洛锦意则是握紧了容成玦的那双早就伸过来的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着惊叹。 就是大殿之上的圣上也是满脸的奇异和不解。 “哦?此神物如何之精巧神秘?” 那北狄使者当即就是一喜,朝着一直坐在那处不动的北狄二王子谷阿莫行了个礼。 众人这才看向了一直跟透明人似的北狄二王子,相比北狄大王子极不显眼,两位王子更是身量品性相差极大。 一个身材魁梧,身量极高,便是站在一处都是能让人胆寒,声量粗狂,但凡是笑了必然是要传到大殿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的。 另一个则是个头不高,多出了些读书人的文雅,相比大王子要稳重的多,眸子狭长,自带一丝精明的意味。 只见那二王子站起了身,缓步来到了殿堂中央,朝着陛下行了个礼。 就拿起了那匣子里的神方。 举起来让众人看了一眼,就是又朝前了一步,对着众人说道。 “烦请众位打乱此神方,就像是这般。” 说着那北狄二王子就是随意地转动起了神方。 神方也如同他手中的玩意似的,在随意变换。 第108章 成了! 高座上的皇上盯着那物,挥了挥手,旁边伺候的公公当即就下去了,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神方。 学着北狄二王子的模样,转动了几圈。 这公公也是宫中老人了,见过的稀罕物多了去了,却当真没见过碰过此物,眼睛压根不敢离开圣上,摸着神方的手都是在颤抖着。 直到得了指示,他才松了一口气,把此物恭敬地递给了北狄二王子。 那北狄二王子素手随意接过,便是把神方高举在了头顶处,扬言道:“如今,此物已然被打乱,我便是要将此物归回原位!” 此话说罢,北狄二王子就是开始摆弄手中的神方,那手速看的让人分不清他是如何弄的。 总之,在众人的注视下,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那神方就是恢复如初了。 方才弄好,北狄使者就是上前接过了二王子手中的神方,双手捧了起来,大声说道:“众位且看!此神方已然复原!” 谁知,这北狄使者话音刚落,就是听到大臣席上有人出声反驳。 “不就是一木头,有何奇异?竟还被你等小国奉为至宝!” 北狄使者并不恼怒,反倒是走上了前来,重新把神方弄乱,满脸笑容地把那物递给了那个官员。 “这位大人想必是位能人,便是来试一试,把神方归回原位吧。” 那大人是个急脾气,一把将神方接了过来,开始转动摆弄,可许久之后,他是头上急的冒汗,脸色胀红,也不曾有半分起色。 他这样弄,便是也有人急了。 凑了过来,把神方抢到手中,同样学着那北狄二王子的动作,之后同样被弄得头脑冒汗,低头不敢再言语。 此刻大殿之上,有些许的混乱,许多自诩聪慧的官员都上前试了一番。 却都是不能成。 有的好些的还弄成了一面,和二王子也是无法比较的。 这次混乱并未持续多久,就被皇上出声制止了。 “好了!把神方交于北狄使者!” 大殿这才静了下来。 那北狄使者接过了神方,满脸的笑容,倒是碍眼的很。 “这神方甚为奇妙,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弄好的,我北狄也不过只有二王子习得了此法,得了神方的认可,大盛君主莫要焦心才好。” “也是靠机缘的,需神方认同聪慧有大作为之人才能把神方恢复原位!” 这话看似在安慰,实则极为难听,听到大盛众人耳朵中更是让人心塞。 这大盛使者之意不就是能人异士皆在我北狄,你们大盛都是些庸碌之才,不堪大用。 皇上也没了好脸色,晦暗的眼睛盯着北狄使者。 “不过是肖小计谋,此物倘若是留在我大盛,不出数日,必然破解!” 那北狄使者也似不怕,眼冒精光:“我们二王子也不过用了半日,就是参透了这神方,就是不知这大盛能有何人能成。” 大殿之上,变得异常的沉闷,就是酒水在杯中荡漾的声音也能听的清楚。 怒意仿佛一触即发。 正是这时候,大殿中忽然站了一男子。 很是突兀。 所有人都是看向了左侧皇孙贵祖的一处。 这不正是今日与北狄大王子比试射箭赢了的衡王五公子嘛! 难不成,他还想和北狄二王子比试一番? 也太过自大了。 这可不是靠蛮力就能胜的武比。 正是想着,果然看到了容成玦大步上前,来到了殿中正中央,行礼禀告。 “皇祖父,孙儿愿意一试!” 座下当即就听到了一阵唏嘘声,多是说容成玦恃才傲物,不知天高地厚,那些文武高官大臣都不能成,他一个方才弱冠的小子,如何能成! 连着皇上都是眉头皱了一下, 不满于容成玦的不稳重。 “这不是比武。” 容成玦不卑不亢道:“是!孙儿知道,孙儿就想一试。” 那边连衡王都是站了起来,想要把容成玦拉回去。 衡王府众人也都是觉得容成玦冲动行事了。 坐在洛锦意旁边的余纤儿还说了几句。 “方才五爷去的时候,你为何不拦着?如今倒是好了,五爷刚得了皇上的看中,怕是之后会得赏赐,如今若是一输,也就只能得训斥了,怕是还连累咱们衡王府了。” 洛锦意但笑不语,只是看着前头请命的容成玦。 一切种种,都是正好。 容成玦人都已经来到了北狄二王子跟前了,再是劝阻都是无用。 皇上只能点头答应。 容成玦也是干脆利索,与北狄二王子对视了一眼后,直接说道。 “劳烦二王子打乱神方。” 北狄二王子眸子眯了眯,红润的唇勾勒了一抹笑。 “好。” 之后,就见北狄二王子三下两下打乱了,把混乱不已的神方递到了容成玦的跟前。 不过在容成玦接过神方前,北狄二王子倒是说了一句傲慢的话:“你能赢我大哥,却赢不了我。” 容成玦晦暗的眸只是看了北狄二王子一眼。 话也没说,接过了那神方一刻,就开始转动,不过是时不时地看上一眼,多数目光都盯着北狄二王子,看着他那双不可一世眼睛变得震惊,惊愕……难以置信,以及恐惧。 大殿之上,本是有一些声音。 可看着容成玦似玩一般转动着神方,皆忍不住瞳孔睁大。 “这……他莫不是在乱转。” “或许是吧……” 正是众人惊愕之际,容成玦收回了看北狄二王子的眼睛,重新低头盯着手中已然要成了的神方,转头看了远处的洛锦意,最后一步完成,抬起头来,举起了全部归位的神方。 大殿上静谧的许久听不到人的声音。 直到皇上身边的公公大叫了一声:“衡王五公子是成了!得了神方的认同!五公子是有大智慧之人!” 此话一出,才把众人的思绪勾了回来。 有的甚至不顾规矩站起来身。 “这衡王五公子真成了?他当真是被神方选中了?” “我就说他定然不凡,可恨啊,当初未曾把孙女嫁给他,被洛府那户破落户捡了便宜……” “他怕是不过用了一刻钟,和北狄二王子一样快!” “我方才是摸过神方的,这等东西怎能是普通人能悟到的,这衡王五公子势必有大智慧!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 皇上也紧接着站了起来,爽朗大笑了两声。 说了许多个“好”字。 第109章 可愿比试? “皇祖父往后必定重赏你!” “你是个聪慧能干的好孩子。” 此番再是看北狄使者众人,当真是脸色一个比一个臭,有的还能假笑两声。 倒是比那种不笑的还要丑陋难看些。 领头的使者深鞠了一躬:“大盛果真是人才辈出,这位公子乃是和我们二王子一般是神方选中的命定之人,都是智慧才干之辈!” 皇上可不吃这一套。 “说起来,你也说过,你们二皇子参透此物和用了半日的功夫,我这孙儿是个蠢笨的,也是在座上看了半刻时辰才领悟的,若是这样一比较,也是有好坏多少之分的。” 北狄使者咬了咬牙,虽是不愿承认,却还是奉承地说了一句:“大盛君主说的是!” 可这北狄使者刚是说完,那北狄二王子竟是忽然上前来了,脸色没了刚才的红润,如今变得黑了几分,瞧着有几分凶气。 “与我比试一番,看谁能最先复原神方!” 说着,就是见北狄二王子大手一挥,他身旁的侍卫又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神方。 我们一人一个,谁先是还原此物,便是谁赢! 容成玦清笑了一声道:“比试尚可,不过我要换个人同你比试。” 北狄二王子似没听清:“什么?” 容成玦举了举手中的神方道:“我们大盛地域辽阔,能人异士居多,当然不只我一个看透了你这神方的玄机。” 北狄二王子愣住,看了一眼四处:“何人?” 不只是北狄二王子,就是大殿上的众人也是被容成玦的几句话给说迷糊了。 连皇上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如今,他倒是不想再拘着这孩子了, 他这个孙儿,是个稳重可靠的,断然不会胡乱来的。 这样想着,皇上坐在龙座上的姿势的松懈了不少。 管他这孙儿要举荐谁,能赢就行。 最好能打的北狄措手不及,让他们这些人没脸回去。 那北狄二王子也是反应了过来,犹豫了一番,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到底在何处,你大可让她来殿堂前和我比试一场!” 容成玦不急不躁地看向了衡王府众人所在之处。 他那眼睛一过来,衡王府的几个爷都是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快地低下了头,小声嘟囔。 “这五弟怕不是脑子摔坏了,看我们作甚?难不成是让我们去替他,我,我可是没看出那神方的奥妙,这不是害人嘛?” “他以为这是乱指一个人都能来的吗?傻了不成!” “我也不会……五哥哥可千万别想不开拉着我去丢人。” 几个妯娌也被弄得脸红心跳,跟着低下了头,还拽着自己的夫君。 “你再低下些,别让五弟看到了,还以为你主动请缨要去呢!” “噢,好……” 若说此刻衡王府众多人中,坐的最为笔直的当属五夫人洛锦意了。 连着衡王都是有些掩面。 生怕他儿子一个想不开指着他去露一手。 众人一面看着往衡王府这边走来的容成玦,一面寻着人。 都在猜测这能和北狄二王子比试之人是衡王还是容成玦其他的几位兄弟。 谁也不曾想到,这容成玦竟是越过了自己的父亲,以及众位兄弟,来到了一绝美女子身旁。 那女子身穿粉杏色衣裙,头饰简约大气,富贵无边,娇媚动人。 是大殿上独一份的气质和模样。 因着坐在角落中,几乎无多少人能看到。 之见刚才还是冷着面的容成玦脸色变得温和了许多,伸出了手,望着那女子:“你比我还是快些,和他比定能赢的。” 这话声音并不是很大,只有旁边的几人能听到。 洛锦意望了一眼容成玦,犹豫了一番,用帕子掩着面轻轻咳嗽了两声,才是接过他的手,点了点头。 一步步跟着他去了。 大殿上许多人秉着气, 难以置信地盯着这对璧人。 心底暗自询问探究。 可是当真? 就这个柔弱不能自理,走路三步喘,两步咳嗽的女娇娘,让她来和北狄二王子比试? 倒是不怕人笑掉大牙。 连同本是歪斜坐着的圣上都是坐直了身子。 衡王更是站起了身,小声叫了一声。 “老五,莫要胡来。” 四处人更是低声说着。 “这女子是谁?” “能是谁,和容成玦这样亲密,定然是他新娶来的媳妇。” “就是传说中那洛家足不出户的病秧子?” “定然就是了,生的倒是不错,怪不得这容成玦瞧着不厌弃,要是我,我也是乐意娶回家好生疼爱。” “就算是喜爱, 也不至于拉着她去和北狄二王子比试吧!” 紧接着,就是有人小声附和。 “让一女子比试?他怕不是赢得冲昏了头吧。” “当真是可笑至极,让自家夫人抛头露面。” “这新媳妇也不怕让人说笑,竟是还真的跟着了,她当真以为一妇人能赢得过北狄二王子,也不怕丢了脸面。” “我是觉得,她上去不过是陪着夫君吧,连着我朝大儒都是对那神方没有法子,她能如何?定然碰都是不敢碰的。” “倒是在理。” 容成玦全然没听四处传来的声音,只是注意着身后紧跟着自己的妻子,挡住了多数探过来的视线。 两人离得很近。 容成玦低头仿若无意地问了一声。 “可是怕?” 洛锦意犹豫了一番,点了点头,拽了拽他的衣角:“你为何要唤我,你若是同他比拼,也是能赢的。” 容成玦也是有问必答。 “我不过与他不相上下,怕是也不能赢的畅快,你日日都在房中玩,也是比我快上许多,势必能轻松赢得过北狄二王子,到时候,也能为大盛赢得份体面。 ” 说着,容成玦就是又补充了一句:“这北狄二王子怕是可能隐藏实力,我们不可轻敌了去。” “倘若你胜了,也能给洛家和张家增些体面,为大盛女子增些脸面,那北狄若是输给了女子,怕是更会无地自容,再也不敢在我们大盛猖狂。” 这些话听到洛锦意双耳中,皆似靡靡之音,让她手心都冒了些虚汗了来。 她是女子。 更是洛家女,张家少主。 亦是大盛的儿女。 怎会不想胜过北狄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二王子一场。 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没这样的机会。 这辈子,只有做了,她才能不后悔。 本犹豫的眸子变得坚毅,洛锦意使劲点了点头。 “我去!” 第110章 不如女子? 此时,夫妻二人已经站在了殿堂中央。 因着皇上不曾说什么,众人更是没人敢出面阻拦的。 这边北狄二王子眸子深了深,难以置信地盯着夫妻二人,指着洛锦意。 “你!这就是你所说和我比试之人!” 容成玦站在洛锦意前头,不紧不慢地回复北狄二王子。 “正是,难不成你连女子都赢不过?” 北狄二王子冷笑一声。 “你这等激将术,无需用在我身上,既是两国之战,无论你派了谁,只要输赢一定,就无法反悔!” “等我赢了这个娇嫩嫩的女娘,你们大盛就是输了!” 这边北狄二王子说罢,那边一直喝酒的北狄大王子竟是站了起来,手中握着酒杯,晃晃悠悠地过来了。 “哪里来的女娇娘,生的这样美,当真是惹人怜爱的,二弟,待会儿你赢了她,我们就把她带到北狄去!做我的姬妾……” “放肆!” 许多人喊了这两字。 容成玦此时眸子浑浊的可怕,挡在洛锦意的身前,死死地盯着北狄大王子。 “北狄战神,也不过是力气大的莽夫,怕是还不胜一女子,使不动这神方。” 那北狄大王子似被说中了痛点,吼了一声,身上的青筋肌肉紧绷。 “待到往后,我定是要把你打的再也站不起来!” 说罢,这北狄大王子就是回去了,猛灌了一杯酒才算是消停。 如今大殿正中央,只剩下三人。 北狄二王子和洛锦意夫妻二人。 那北狄二王子虽不似大王子那般鲁莽无礼,却也十分不在意地挥动着手中的神方,那狭长的眸子时不时地瞥容成玦身后的女子一眼。 口中说着:“她若是输了,就是你们大盛输了!也是你不胜我,到了那时,你也要承认输给了我。” 容成玦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并未回答。 只是接过了北狄使者递过来的另一个神方,用帕子擦拭着,也不知擦拭了多少遍,才回头把那神方递给了身后微微掩面的女子。 说话的声音倒是少了几分清冷。 “不用管其他,你只需弄就行。” 洛锦意低头接过了他手中递过来的神方。 多看了几眼, 和她让鲁家老翁做的并无太大差别,却没有鲁家老翁做的精细好看。 如今放在手中还有些扎手,却丝毫不妨碍什么。 “哼,装的似这女娘当真会了一般。” 那边传来的讥讽声倒是刺耳,可若是当事人不放在耳边,就不算什么。 洛锦意还真的没太听清周围的嘈杂。 只是认真盯着手中的神方,记住了已然被打乱,每一面的模样。 才抬起头来和那北狄二王子对视。 眼神并没有众人所料的惊恐,竟是还能从中看出了些松懈和淡然来。 倒是有几分胆色的。 大盛皇室和一些高官大臣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是一介女子,遇到此等情景不是应当嚎啕大哭一场吗? 更何况这女子还是久居内院,足不出户的病娇女娘,身子也是差的很,如何能有这番气概来。 连同皇上眼中都多了几分满意来。 旁边的安公公正巧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奴才瞧着五爷举荐这五夫人不是在玩闹,看这五夫人的气概,定然是有把握的!” “若是这新娶的五夫人当真能赢得了北狄二王子,看这北狄小国往后如何嚣张跋扈!堂堂一个王子赢不了一女子!我们大盛百姓定是也为之欢庆,说圣上你英明神武,敢用女中诸葛。” “要老奴说,这五夫人就是不赢,只要是能弄出这神方,也是能给我们大盛挣得脸面的……” “我们大盛不论男女,皆可与北狄小国抗衡……” 安公公说的这一番话,说的圣上脸上多了许多笑意。 连说了几句“好”字。 而大殿中央北狄二王子也是微愣,挑衅地看了一眼,举了举手中的神方。 “这位夫人,这次比试,只论输赢,谁最先拼接成,就是胜者。” “就是不知……你可知这神方是如何用的?” 洛锦意淡淡一笑,轻松自在。 “多谢二王子,我心中自有分寸的,便是来吧。” “好!” 之后,就是有一位使者和一位公公同时敲打了锣鼓。 同时大殿之上众人皆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对立着的两人。 “咚!” 洛锦意双手当即就动了起来,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手上的速度如同残影一般。 而那边的北狄二王子则是一直低着头,压根没抬头看。 刚刚开始,就是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 “这……她到底是如何弄的?她不是在胡乱弄吗?看都不看一眼,手就是再快,拼不好,该输也是要输的。” “是呀,你看她,这不是故意输给人北狄二王子吗?上去干嘛?衡王五公子未免太过胡乱来了。” “哎~我都没眼去看了。” 而衡王府这边,也是个个心惊胆战。 还有说风凉话的。 “这五弟妹倒是也不知羞耻,竟是敢去和北狄二王子比试,她怕是快认不清自己是何人了。” 刘曦月此话一出,就是被一严厉的目光瞪了回去。 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正是大盛众人焦急万分之际。 忽然,只见大殿中央,一粉杏色衣袖猛然抬了起来。 那白皙的手掌握着四四方方的神方。 落到众人眼底。 洛锦意光洁的额头渗出了细汗,脸色有些红润。 嘴角勾起。 美眸直勾勾的盯着旁边的容成玦。 似会说话般。 容成玦也回以微笑。 如同冰山一角融化了般。 许久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般,喊了一句:“赢了!” “我们大盛赢了!” 此话一出。 众人猛地抬起了头,站起身,瞅着看大殿中央的场景。 只见那衡王府五夫人把拼接好的神方交付给了一旁的公公。 而对面的北狄二王子则是正流着汗,双手轻颤地继续弄着他带来的神方。 如今看来,他都是有些过于笨拙了。 刚是有公公喊出了声。 那北狄二王子似也被惊扰了,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洛锦意。 洛锦意仍旧回给了他一淡淡的微笑, 丝毫不失礼数。 还指了指已然归位的神方给北狄二王子看。 张了张嘴,说了一句旁人都听不清的话。 可那北狄二王子离得最近,听得很清楚。 他浑身轻颤,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女子所说之言。 “你不如我……” 不如……他怎会不如一卑贱女子! 第111章 不孕 他可是北狄最为聪慧的王子,是父亲最骄傲器重的儿子!他怎会不如大盛的一个久居内院,足不出户的女子! 可笑至极! 再是去看,那北狄二王子竟是轰地把手中的神方扔在了地上。 双目赤红。 手指着洛锦意道:“再比!你怎会弄神方!你不可能会!” “你我再比试一场!” 他尤为激动,若非容成玦在前头挡住,他或许就是要朝着洛锦意身上扑去了。 只见容成玦一脚就是踢开了他。 这北狄二王子本就是不善武,当真似一块破布般被踢了出去。 几个北狄使者见了上前制止。 “大盛怎能如此无礼,对待我们北狄王子!” 容成玦冷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盯着北狄二王子。 “输了便是输了,既是输了还发狂疯癫,这就是你们北狄的二王子?” 几个使者果然是被问的个个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的确是他们北狄败了,行为不举在先,差点冒犯了一位夫人。 大盛最重女子礼数,他们也并非全然不知。 不仅容成玦发了怒,就是皇上也是紧皱着眉头。 “朕从未听过,你们北狄输了比试还有赖皮一说!” “而今我大盛胜了,你们当如今论!” 几个北狄使者面面相觑,俯身行礼道:“自然是大盛赢了,大盛果然是人才辈出,就是女子也是女中诸葛,不容小觑,我等佩服。” 北狄使者说罢,一直坐着的大王子似乎也是醒了几分酒,竟也上前行礼,朗声道:“输了就是输了!我们北狄认!” 说罢,这雄壮的北狄大王子就是来到了洛锦意身旁,也行了礼道:“这位夫人方才多有得罪,你是女中豪杰,和旁的女子不同!” 此番下来,也是显得出了北狄大王子肚量了。 而那边的北狄二王子似也被安抚了下来,低着头被一北狄使者扶着,一句话都不曾说。 不过,倒是也没多少人在意。 殿堂上圣上确实是乐的掩饰不住笑意。 眼睛也是笑的只剩下一条缝了。 瞧着十分和善,若是再胖些,当是能称作弥勒佛了。 “不错不错!” “你们二人是极相配的,洛老将军是教出了个好孙女。” “……女子未必不胜男子,我们大盛女子最好女娘!” “样貌也配,都是同样聪慧……” 之后,皇上还称赞了一番衡王。 “你是个会选儿媳的,儿子也被你教的甚好。” …… 总之,直到宴会结束,大殿之上都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已然回到了座位的洛锦意也是晕乎乎的。 先是被衡王府一众人围着。 三夫人余纤儿:“那物我看着都是头疼的,你是如何参透奥妙的?你又是如何比那北狄王子还要快的,竟是看都不看,一眨眼的功夫就是成了!” 大夫人刘曦月 :“你当真有那么聪慧?平日里那么笨拙,莫不是装的?” 二夫人王馨染:“五弟妹也是给我等女子争光了的,不仅有勇气和北狄对抗,还赢了比拼,我是要像你学的……” 容成箬:“嫂嫂你若是得空了,定要教一教我!” 衡王府女眷围着说罢,就是来了几个其她的官眷,来敬茶庆贺。 说了许多夸她话。 洛锦意也都是微笑应对。 若是再说深了,或是说些旁的,就会有攀附之嫌。 这些,她心中都是有数的。 不会给衡王府和容成玦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谁知,刚是走了一波,竟是又来了一波。 这一拨人,也是面善的,一个个笑个不停,笑的好看。 不过洛锦意看到了领头夫人,以及身后的女子后,却是嘴角僵硬了几分,可很快就恢复了平常。 礼部尚书家的老夫人。 她身后跟着孙季如。 容成箬看到了,当即就去拜见了一番,叫了声外祖母。 那老夫人是个能说会道,善于交际,竟然说着说着还攀扯了上来,拉着了洛锦意的手,拍了几下。 “老身是见过许多女子的,竟是还没见过你这样精妙的人儿,当真是惹人怜惜的。” 洛锦意依旧笑着,也跟着说奉承的话:“我因着病,常年呆在家中,也是没机会拜见老夫人,倒我失礼了。” 那老夫人紧忙说无事,都是小事,心意在就是行了,她这一大把年纪早就不在意这些虚礼了。 正是说着,这老夫人还指了指身后的孙女孙季如。 “说起来,我们孙家和你们衡王府也是沾着亲的,若不是我女儿她去了,你们也是要叫唤我一声外祖母的。” 这孙老夫人一说,衡王府几个女眷对视了一眼,也就当真叫唤了一声。 老夫人听了也不知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笑着眯着眼睛,说了好几声“好”,叫人越来越迷糊了。 “是我那可怜的女儿没有福分,想当初,她是最疼爱她侄女,我这小孙女也时常被她接到衡王府去玩耍,一呆就是足月啊!” 孙老夫人拉着身后的孙季如,似在怀念女儿一般,竟还指了指容成玦道:“那时候,我这孙女啊,和五爷一般大,玩的最好,平日里都是呆在一块,都不愿分开,说起来也是岁月不饶人啊。” 洛锦意眸子微变,脸上依旧含着笑,一句话都不接这位的。 这般大的年纪了,倒也轮不到她来说话。 那孙老夫人看了洛锦意一眼,也是不急不慢地继续拍着她的手:“老婆子我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多说,就是怕惹人嫌弃的。” 洛锦意老实巴交摇头:“怎会?我平日里就是喜爱听长辈讲故事的。” 孙老夫人愣了愣,道:“好,好,你是个好的。” 说着,这孙老夫人就是拿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亲孙女孙季如,才是转头继续细细打量洛锦意:“我是听说你自小身子不好,就是不知这病症能不能治?” 洛锦意保持微笑:“好好养着,自然能好的。” 她刚说罢,那孙老夫人似乎没听清她说的是何,只顾着说接下来的话,竟还忽然凑近了些,故作长辈关切亲密:“你这已然成亲半年了吧,肚子还是没动静,我府上有个最擅长不孕之症的大夫,不若我请他前去帮你把上一脉,开个方子?” 第112章 孙家 看了一眼四周怪异的眼神,洛锦意便是有再好的脾气也没了刚才的好笑容,这个老太太当真是个能来事的,若是真关心她,哪里用得着这样大声。 还有意无意高声说一些词字来。 旁人听到的,恐怕就是,她不能孕育子嗣,她老人家去找大夫给她医治一番。 这么大把年纪了,给她这个小辈耍心机,这样的用心良苦,能是为了谁? 洛锦意看一眼那边亭亭玉立,花容月貌的孙季如。 这般年纪不嫁人。 当真是因着容成玦? 那以往呢? 孙家大可以跟衡王府提亲就是。 孙家势大,衡王定然赞同。 可他们孙家却没提此事。 只能是因为……那时,他们孙家看不上容成玦,嫌弃他只是衡王的第五子,母亲也非大族。 而孙家,只有孙季如这一个孙女。 这孙家不敢把赌注押在容成玦身上。 而今……容成玦今日大放异彩。 更是在先前救过皇上。 这等风光,如何能不引得孙家重新把视线放在容成玦身上。 可偏偏,他已然娶了她。 孙老夫人这样,恐怕也是要试探,她是否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能否孕育子嗣。 倘若她不能。 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待到容成玦再娶一房妻妾。 生了孩子,那个妾怕是比她这个不能生的还要高贵许多。 而孙家,图的定然不只是妾那么简单…… 孙家更不会允许孙季如为妾,最低的也只能是平妻。 “孩子啊,你心中也莫要有何忧心的,这事情也是要靠缘分的,你若是信得过老妇,明日我就让那大夫去你府上给你诊脉。” 洛锦意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笑着对孙老夫人道:“老夫人怕是误会了,我身子虽是不好,却也不影响为五爷孕育子嗣的。许多大夫都是说,我身子无碍……我如今迟迟不孕,也不过是因着年纪小,避讳着,待到身子全好了,自然是会有孩儿的。” “老夫人也是莫要为我操心了。”说着了,洛锦意抬头看了一眼孙季如,也是学着孙老夫人的语气,“说起来,我也是要跟着五爷唤孙姑娘一声妹妹的,她虚岁也要十九了吧,也不知如今可是有许配亲家,更是不知她何时成亲,待到她成亲之际,我等衡王府的女眷也是会去庆贺一番的。” 洛锦意此话一落,就是看到了那祖孙两人忽变的脸色。 她只当自己没看到,当即就拿着帕子放在唇边,故作懊悔:“孙老夫人见谅,我是个说话没轻重的,又是常年足不出户,不知孙姑娘如今是许了哪一家,便是也关心则乱,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不当的,孙姑娘定然不要放在心上。” 这边的孙季如脸色铁青,不过嘴角依旧含着笑,只说自己没有。 不过她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一下子眼睛就是红了,竟是还透露出了几分晶莹来。 洛锦意眸子微微眯起,顺着孙季如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了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来。 那张脸冷漠如斯,瞧着却和往常有些许的不同。 总之,她是不想看,也是不想去分辨了。 也是想起了一件事来。 大盛国,但凡家中有基业的男子,都是妻妾皆不少的。 就是衡王府。 衡王曾经那般重视孙王妃也是在此之前迎了许多妾室上门。 衡王府中的几位已然成亲的爷。 光是大爷房中的,就是有大小五六个妾和姨娘,更是不论那些通房丫头了。 就是瞧着最为风雅的二爷,房中也有两个伺候的姨娘。 三爷虽是最疼爱怜惜余纤儿,还是有妾,并且时常耐不住去繁楼偷吃。 如今看来,她和孙老夫人呛声的这几句话,倒是有些胡闹了。 况且,她又怎能当真替容成玦做决定,他若是要纳妾,或是娶个心中喜爱的平妻来,她便是也阻不了什么的。 可…… 她已然是做了的,话也说出了口,就是收不回去了。 这孙老夫人和孙季如,她也算是彻底得罪了。 今日,当是因着比往日热些,让人觉得沉闷,她也就没有清醒过来,胡乱说了些话。 那孙老夫人眸子果然没了方才里的柔和慈爱,还多了几分厉色来,对着洛锦意道:“你这孩子,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待到往后,你也就知道了,我也是为你思虑的了。” “夫妻之事,你我皆不过是内宅小小一妇人,总归还是要和夫婿商讨才好。” 说着,那孙老夫人就是拉起了自个亲孙女的手,走开了,谁能料想到,竟是来到了衡王府李侧妃身侧。 笑眯眯的说起来话来。 如今李侧妃是府中管事的,这孙老夫人的确是个极聪明的。 去那里也不过是探探口风罢了。 洛锦意便是也不想去管去看。 难不成现在就让她去闹腾一场?在这大殿之上?抓着孙老夫人理论? 没有哪个妇人敢,她自然也是其中一个,坐下来好好吃上一顿吧。 方才被众多僚属围着的容成玦此刻仍是冷着脸应付着,他即便是这样的脸色,竟是也没惹人不快,让人来敬酒敬茶。 和她的处境全然不同。 这就是男子和女子。 喝了好几口茶,洛锦意只是觉得没滋没味,她这桌上的酒水也早就被人端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有眼色劲的。 回头看了一眼那处李侧妃和孙老夫人。 两人笑的一个比一个真切。 竟是也亲切地握住了手。 因着她的眼力好,也是能看出,那群人的眼神多多少少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有可惜,可怜和惋惜。 连着一直和她不对付的刘曦月都是用着这种目光。 余纤儿也是迟疑地看着她。 洛锦意:“……” 她莫约是猜到了,这些人谈论的是什么了。 无非就是,说她不能生育,病秧子身子,性命不长久罢了。 可惜……她往后活的,或许比他们都要长久…… 容成玦得空之际,也是关注了一眼她,问了一句关切的话来:“方才,孙老夫人同你可是说什么了?” 洛锦意眯了眯柳波眸,把帕子放在唇角,轻咳嗽了一声,也趁机多看了他一眼。 “你离得也不远,没听到?” 第113章 平妻 容成玦愣了愣,手中要伸过来递水的动作也是顿了顿:“刚才正是人多,我不曾注意,若是有什么事,你大可以同我说。” 洛锦意娇媚的眸子流转,微微颤动,红润的唇抿了抿,低头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样一番后,她也抬起了头来, 直勾勾地盯着容成玦,淡淡地笑了一声:“那孙老夫人,和我谈及了孙王妃,还有你儿时和那孙姑娘玩的似挺好的。” 此话一出,容成玦似乎思虑了什么,又似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她道:“儿时是倒是也算玩得来,她也是个好姑娘。 ” 洛锦意嘴角无意识地勾了勾,不知为何,她是不想去说什么的,也是没劲去说什么。 身子也乏力的很。 今日应当事太多,她也为了今日操心了许多日没有睡好。 日日回忆,生怕一个疏忽,便是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事。 耽搁了他,连累了衡王府,也怕有碍于了大盛。 如今,她是只想回去好生睡上一回。 这场宴席也是结束了。 大殿之上,年迈的皇上仍旧是精神抖擞,衡王和容成玦被一个接一个的官员敬酒。 北狄使者事先离开了。 许多官眷也都先回了家中。 这头的衡王府。 也都站了起来,和众人告退。 洛锦意由着月枝扶着,依旧笑着,时不时拿着帕子敷在嘴角,咳了两声。 转头和容成玦说道。 “我是累了,先回去了。” 容成玦迟疑片刻,站起身扶了她一把。 “你先回,我或晚些能归家。” 洛锦意也是不在意他说的后一句话,就是由着丫头扶着回去了。 这边见洛锦意要归,余纤儿也是由着丫头扶着追了上来。 此时她竟是有些殷勤地凑过来和洛锦意说话。 “今日你赢了和北狄王子的比拼,待回到王府,皇上必然有赏赐下来。” 洛锦意点头,含着笑道:“也是凑巧,我看清了这那神方中的奥妙。” 余纤儿没多想疑惑问出声:“难道不是五爷教于你的?许多人猜测,是五爷把法子教给了你,你才能胜的。” 洛锦意:“……” 她就知道,无论何时,凡事牵扯到荣辱胜负,许多人会把好事归咎到男人身上。 女子便是只有沾光的事。 她就是再过多解释,怕是也没有信,没人听的。 就是容成玦亲自说,所有功劳都归咎她,应是还会有人觉得,容成玦不过宠爱她罢了。 洛锦意认认真真地盯着余纤儿道:“五爷弄神方还没我快,你可信? ” 余纤儿摇头。 洛锦意也就不说了,她也是懒得费口舌去争辩什么。 余纤儿瞧着也不是喜爱深究这件事的,她便似和洛锦意极其熟一般,央求着和她乘一辆车。 因此,妯娌两人回去时,坐在了同一辆车上。 两人虽都是瘦弱身子,坐在一起,倒是显得有几分局促拥挤来。 而余纤儿坐过来,自然并非只想要陪着洛锦意一起。 静了下来,余纤儿也是欲言又止了起来。 磨蹭着,往洛锦意这里靠了靠。 小心试探。 终于,路程都是走到一半了,她才开口道:“方才,那孙老夫人过来和李侧妃说了许多,我是瞧着,她是有别的意思,你也是个聪明的,可是看出来了?” 洛锦意抬起眼,淡淡地看向了余纤儿:“三嫂嫂有何话尽管说就是,憋着总是要伤身子的。” 余纤儿也是被洛锦意这句话噎的不上不下。 终于还是破罐子破摔。 “你也能看出来,那孙老夫人先是领着她那个貌美有才的孙女来和你交涉,见说不动,就是和咱府中如今管事的侧妃娘娘说了一通。” “她老人家是三句两句话离不开你和她那貌美的孙女。” 余纤儿说着,看了洛锦意一眼,见并没有什么就是继续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孙老夫人是要我们衡王府帮着说媒呢。” 洛锦意揉了揉帕子:“是吗,她也是该操心了的,毕竟她那孙女那般大的年纪了,若是不嫁人,就是成了老姑娘了。 ” 余纤儿愣了半刻,叹了一口气道:“五弟妹,你很聪明 ,应当能看得出的,那孙老夫人无非就是想把她那孙女嫁到咱们衡王府。” “今日我也同你说过呢,那孙季如怕是非五弟不嫁的,心中坚定,如今五弟得了圣上看中,孙家恐怕才松了口的。” 洛锦意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帕子,一脸惊愕地盯着余纤儿:“那孙姑娘如何也是高官之家,祖父更是位高权重,是旁人根本无法比的,她竟是要自甘堕落地来我府上做妾?” 没等余纤儿再说什么,洛锦意就继续道:“男女婚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如何能这般随意没有规矩,成日里想嫁一个外男,若是说出去了,岂不是有损她的名誉?” “三嫂嫂你可不能这般随意诬陷孙姑娘,她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哭死在闺房中的。” 余纤儿:“……” 话都是被你说了,我还如何说? 只见余纤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地再看了洛锦意一眼道:“她,她一个贵家姑娘,怎可能为妾?若是要嫁给的那个人,没有妻妾她定然是要当正妻的,可若是所要嫁之人已然有了妻子,她必然是要成个平妻,和那正妻平起平坐,穿凤冠霞帔嫁过来的。” 余纤儿一口气说了许多,直到说完,才是敢抬头看洛锦意一眼,又是重复了一遍。 “那孙姑娘,怎么可能当一个妾,她,自然是要做妻的!” 洛锦意唇角勾出了一抹薄凉的笑,抬眸与余纤儿对视:“故而,你是要同我说,那孙姑娘要嫁给来,与我抢夫婿,也做容成玦的妻子?” 余纤儿微愕,咽了一口唇中的干涩。 “是,那孙老夫人正是此意,我也是因着情谊……和你互通一句嘴,让你做好准备,若真到了那时,你也是要想开些的。” 话虽如此,有几人能想开? 京都上下,还真没几个平妻。 皆是一妻多妾。 倘若这五房当真来了个家世好,模样美,还和五弟自小相识,青梅竹马的,她这个五弟妹的好日子怕是也是彻底到头了。 第114章 多一个不多 往后哪里可能会有好日子,怕是能被气得病情越发的重,卧床不起也是可能的。 想来她们三房中那几个小贱人都是已经够难缠了,幸而还都是身份低贱的,她能对付的了的,想打就打,想扔出去就扔了。 可若是那孙季如当真入了门。 这洛锦意一没有家世,二没人能撑腰,怕是能被那个瞧着清纯干净,实则心机深沉的孙季如啃着连骨头都不剩的。 说来,也是让人惋惜的。 谁让今日这五爷出了这等风头,就是被孙家的看上了呢。 也怪不了谁的。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洛锦意扯开了帕子,看了余纤儿一眼道:“是嘛,我是个笨的,不知道的。” “想必三嫂嫂也是人派来同我说的吧。” 余纤儿诧异地看着洛锦意,迟疑地点头。 她的确是李侧妃派来的。 若是不然,她也不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都是衡王府的儿媳,更何况洛锦意还帮了她和她儿子,她总是不能落井下石,给人在背后打一棒子的。 可……旁人来说,总共也是一样的。 她最起码也是能劝说两句的。 “你是救过我的性命,我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断然不会真的为难你,给你在背后使绊子。而今日孙家之事,怕是也躲不掉了,不日孙家就会和公爹提亲,以孙家的势力,再加上孙王妃的情谊,公爹断然不回拒绝……” “五弟……他自小就喜爱同孙姑娘玩,更是对她关怀备至,若是不然,那孙季如怎会把一颗芳心全然放在五爷身上?五爷怕是也是极欢喜他的,到了那时候,别只有你一人想不开,弄得心中郁结。” 余纤儿越说越起劲。 “既然如此,你何不摆出个嫡妻的气概来,便是先接纳孙姑娘,和公爹请命,到时候,谁都是知道了你的贤淑,也能挣得一个好名声。” 洛锦意鼻尖微微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沉闷的, 她赶紧掀开了窗帘,透出了一丝让她舒缓的凉气。 耳边余纤儿的声音依旧让她觉得沉的慌。 “说起来,你是先来的,她是后来的,总是差着时间,她也要事事以你为尊,你若是立得起来,五房院中还是你做主。” “……男人三妻四妾,多的是,而你虽是和五爷成亲,按理说不当这般急的在房中添人,可这孙家就是摆在跟前了,到底是不同的。” “我也是希望你能想开些,万万不可陷到里头去,把自己身子搞的坏了,也是不值当的。” 正是说着,余纤儿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洛锦意的腹部,眸中还多了一丝不忍来:“说来,你已然嫁过来半年了,身子也不见有动静,若是你当真损了身子不能孕育……早晚房中都是要添人的。” 她这个五弟妹说起来当真是可怜的。 自小体弱,不能生育。 如今又是有孙季如这个人挡在前头。 这孙季如瞧着就是身子好的,往后真是进门了,再生个一儿半女的,也不知道她这个三弟妹以后怎么过活。 怕是连个生了子嗣的妾室都不如的。 “你看……你若是想通了,就是可和五爷提一提,到时候他也是会感念你的好的。” 洛锦意猛地关上了车窗,车里头当即就是热了起来。 眉眼清冷地看着余纤儿,不过脸上尽是柔弱姿态:“这事我是提不出的,既是容成玦他要娶妻,和我其实也无甚关系。” “三嫂嫂你说的极是,我等不过就是一内宅妇人,足不出户。他若是要纳妾,或是娶妻,若是希望我操办,我也是义不容辞帮一帮他,可他若是不想用我,还能怜惜我的身子一回,我就也无需为此操劳的。” 洛锦意说完了这句后,就是看向了余纤儿询问道:“难道不是吗?三嫂嫂?” 余纤儿愣了许久都是没能说出话来。 盯着洛锦意移不开视线。 她愣神不只是因着洛锦意的那一番话,还有她此时此刻的神态……娇艳明媚,似一朵牡丹花似的,让人看不够。 她是知道这位五弟妹的美貌的,这等美貌,说来就是嫁谁都是能行的,怕是也没有男人不喜欢,不愿意去疼爱。 她还曾经偷偷打量过王府中的大爷。 大爷就是有许多次失了规矩,偷看洛锦意。 不是举杯的时候避讳着偷看,就是在后头偷偷的看。 五弟妹这般的美貌,既是男人都是喜的,那……五爷的? 整日里对着娇妻的五爷,难不成就没有一丝怜惜和心颤。 想到这,余纤儿就是回忆起了今日在殿上。 五爷拉着洛锦意去比试的场景。 少见的温柔,连着眼中的锋芒都是收敛了起来。 洛锦意和孙季如呢? 五爷,会选哪一个? 倘若洛锦意拼死也不愿让她娶那孙季如,五爷会如何? 余纤儿被自己方才的想法给惊了一跳。 她怎会这样想? 先不说她这个五弟妹病怏怏的,从来不多事,不闹事柔柔弱弱的,最是听话。 她就是闹事的性子,也不会不讲究礼数胡乱来的。 规矩就是规矩。 男子三妻四妾,就是规矩。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算少。 …… 容成玦今日带着浑身的酒气归来的。 应当被灌了许多的酒。 走路虽然还算稳健,但那面色没了平日里的冷漠。 若是有熟悉的人见了,定是要问,如何喝了一场酒就变得平易近人了呢? 容成玦方才踏入入内,就是顿住了脚步,望着那层层帘布遮掩处。 往日他归来时,都是敞开的,她还会在门处迎他,用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看他。 今日……她是累了?还是,身子不适? 有脚步声传来,是她身旁贴身的丫头。 这丫头看到他一脸惊讶,举着灯就是过来拜见。 “爷,我这就去叫主子起来。” 容成玦眉头一蹙,挥了挥手,阻住了月枝的动作。 “让她好生歇息。” 说着,容成玦就是要进入纱帘。 可还没走两步,就是被后头那丫鬟迟疑的声音拦住了。 “爷,爷恕罪,主子身子一向不好,闻不得刺激的酒味,爷若不先去沐浴一番……可好?” 似生怕容成玦不同意。 这边的月枝一直跪在了地上。 轻颤说道:“今日主子身子不适,更是闻不得这味,爷权当心疼心疼主子吧。” 第115章 试探 容成玦早就顿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盯着月枝:“身子不适?如何不适?可是找大夫了?” 月枝老实本分实话实说。 “主子只说没事,就是提前歇息,说是躺上一会儿就好,主子自个就是会医术的,也是能调理好自己的身子的,故而,我等就没唤大夫过来。” 容成玦眸子微凌,望了一眼薄纱遮掩之处隐约的身影。 那影子一动不动,小小的一只,听话乖顺的很。 她是最为乖巧的。 看了许久那影子,容成玦这才把目光移到地上跪着的奴婢身上:“你是个忠心的,往后皆要以你家主子为重,起来吧。” 月枝满脸惊喜,爬着起来。 “命人给我烧水。” 说着,他又添了一句:“都机灵些,别扰到她歇息。” “是!” 洗了一遍,容成玦才是湿漉漉地出来,直接朝着内室中去。 掀开了层层的薄纱帷帐。 才看到大红棉被中藏着的一凸起。 玲珑的身形,只有他知道其中的美好。 犹豫了一番,容成玦才是掀开了棉被,躺了进去。 其中的温热让他浑身都是舒展开,可触碰到柔弱的一处却是僵硬的很。 不敢有丝毫动弹。 僵硬了许久,他试探贴近,像往常一般揽住她。 可…… 洛锦意往里头退了些,眼睛不睁开,只当自己有乱动的毛病。 竟是好意思过来,她是不乐意伺候他了。 容成玦眉头微抿,怔怔地看了一眼那忽然离去的薄肩。 没有丝毫犹豫,又凑了过去。 环住了怀中的人儿。 “听话……” 洛锦意眉头紧缩,也不装睡了,惺忪的眸子带着些许的明亮,勾勾地瞪着他,想让他知晓她心情不佳。 谁知,这家伙竟似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越发卖力。 扯开了她的心衣,就是凑了上来。 那张平日里冷漠锋利的脸,竟是也添了些许的红润和忍耐来。 双眸似也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洛锦意怔怔地望着这样的他。 曾经,干这种事,她都是闭着眸子,不敢睁开,从未见过他这般的模样。 原来,修罗也能下到凡间来。 可,这样的他,并不属于她。 前世,他只愿给一人。 这辈子……他或许也只愿给那个人。 他当真娶了心爱之人,又怎会再在意她,或许这风栖院他怕是都是避讳着不进。 到了那时,她或许想要个孩儿都是妄想。 这样想着,洛锦意死死地咬着唇角,眉眼酸涩,眼尾的通红映在其中。 环着冒着青筋的脖颈,附在他的耳畔。 “五爷,可,可欢喜我。” 他声音变得越发的深沉。 大手放在她的后颈处扶着,声音沙哑的让人缩紧脖子。 “喜欢。” 之后,他便是再也不说话了,只管去干活。 时不时地给怀中的人儿擦拭着眼角的泪。 眸中掠过一丝心疼,可动作却不曾停下来半分。 洛锦意今夜也全由着他了。 谁知道明日会发生何事。 她总是要先怀个孩儿,往后才不会孤寂。 夜色并不寂寥,时而传来的声响偶尔会伴着叶子浮动。 风栖院内时不时点起了烛火和洗浴声。 …… 而今夜,注定也不太平。 李侧妃院中。 今夜衡王心情好,宿在了李侧妃房内,有劲翻腾了一回,许久之后,李侧妃凑过来贴在了衡王的胸膛上,手指时不时地动上一动,见衡王心情不错,便是说道。 “今日孙老夫人带她孙女过来了,与妾说了好一阵子。” 衡王低头看了一眼李侧妃的黑发。 “你要好生礼待……” 李侧妃顺从地点了点头,顺势开口说道:“妾今日还瞧见了孙季如,她儿时常常来我们衡王府,很是乖巧,如今是如花似玉,贤淑得体,倒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 衡王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眸子:“她还不曾嫁人?” 李侧妃:“是呀,昨日那孙老夫人是说了,一来,他们不舍得李侧妃,二来是没找到合心意的,也就不想随随便便嫁了人。” 说着,李侧妃就是顿了顿,撑起胳膊望着衡王:“孙老夫人今日带着孙女过来, 怕是另有深意,王爷可知……” 衡王皱着眉头:“他们家看上了老六?老六太小,和她不配。” 李侧妃一呆愣,眼中多了些许的嫌弃:“她要是看上了老六,我这个当娘的也是喜欢,可人家偏偏是心有所属的,这不是看上了今日在宫中大放光彩的老五了嘛!” 衡王:“老五?老五已经成了亲,娶了正妻,那孙家如何甘愿让女儿做小伏低。” 说罢这话,衡王黝黑的眉头皱起了一抹弧度。 “他们是要嫁给老五,想要个平妻的位置?” 此话并非疑惑,而是肯定。 李侧妃这才故作艰难地叹了一口气道:“可不就是,妾是瞧出来了,这孙季如,孙家的大小姐,怕是早就对我们府上的五爷情根深种了,若是不然,如何不早些提亲,王爷你必然也是乐意促成此事的。” “可惜,他们怕不是嫌弃我们五爷不过是个庶子,如今见我们家得了势,老五也是得了皇上的看中,心中这才乐意了。” 听完这话,衡王当即就变了脸色,一直不曾开口。 李侧妃倒是试探地继续说道。 “妾本是不乐意多说的,可若非孙老夫人亲自和我提及,我这个当晚辈的也不好推脱,这就和王爷你提了一番,拿个决策出来才好。” “说起来,孙家之势,也是朝中的独一份的,王爷若是觉得行,我就是舔着脸和老五那可怜的病秧子媳妇说一说吧,让她提前放宽心些。” 李侧妃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衡王的脸色,继续道:“这老五媳妇说起来也是个没有福分的,身子病弱,怕是老五再是娶一个,也不知道她该如何是好……不过,这也都是命,她的命不好,身子不好,听说连着生子都是怕不行的。” 衡王眉头皱的更深了:“老五媳妇不能生子?你是听谁说的?” 李侧妃无辜地说道:“许多人是这样说,难不成是假的?可五夫人也是来了大半年的光景了,如今肚子也没见个动静,妾这才信了半分。” 第116章 纳妾 衡王眸子眯了眯,有规律地拍着李侧妃的肩膀:“孙家……还是先问老五的想法,至于她媳妇,好生找大夫看上一看,定是要让她调理好身子……老五也是不小了,给她房中多添些妻妾吧。” 李侧妃微顿,很快就恢复了方才的神情,顺从地答应:“王爷还是好生和老五说一说吧,若是能迎娶了孙家姑娘,也是他的福气。” “明日,妾就亲选几个上好的丫头送过去,先是当丫头伺候着……咱们府中,也就五爷院中过于清净,当是应添些新人的。” 衡王:“你把事放在心上就好。” …… 第二日一大早。 衡王府就是热闹极了。 方才宫中有太监过来宣旨,赏赐。 共是来了两道圣旨。 先是夸赞了容成玦一番。 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都是极其难得的宝物。 之后就是好生赞许了洛锦意,那圣旨皆是用的好话,也是快把人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了。 也是赏赐了许多好物件。 宝物倒也不是绝无仅有的,张家本就是京都少有的富贵,洛锦意自小也是用钱和宝物堆砌着养成的。 自然是少不得这些宝物的。 可同样是宝物,这些物却都是圣上亲赐的。 自然和旁的东西不一般。 几个妯娌上前,也是好一番观摩。 眼都有些红。 论是谁不眼热皇上亲赐的宝物? 本是以为那公公离开了,也就无事了。 谁曾想,洛锦意刚离开了几步,就是被李侧妃叫到了院内。 李侧妃向来都是好相处的,从来都不难为媳妇,若是不然,余纤儿也不会被养的那般嚣张。 只见李侧妃好声好气地让人奉茶来。 来奉茶的女史有两个。 个个都是穿的比旁的丫头好,头上还带着几个珠钗。 腰背也比旁的丫头直。 洛锦意眉眼轻轻上扬,瞥了一眼那粉色衣衫的,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似没有看到一般,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言语。 李侧妃愣了愣,脸上恢复了笑容:“昨日你在殿堂上大放异彩,当真是为我衡王府争了脸面荣光的,昨日那情景,还历历在目。” 洛锦意轻笑着道:“不过是运气……” 李侧妃继续笑着,看了一眼那两个奉承丫头:“你总是聪慧的,我没看错你,说起来……你来王府也是有些时日了,嫁给五爷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 话说了一半,李侧妃故作疑虑,还唉声叹气了一番。 洛锦意并不应承,也不询问,只让李侧妃把那气叹完,叫她自己把话说出来。 李侧妃果然没忍住,自顾自地开口继续。 “我们同为女人,自幼习得三从四德,更是知晓子嗣对我们女子有多重要,若是没有子嗣傍身,一切便都似梦里黄粱,嫁的再好,与夫君再恩爱,也是要被嫌弃,丢弃的。” 洛锦意喝了一口温茶,觉得胃中舒坦了,才是回复了一句。 “侧妃娘娘说的是,女子本就该生儿育女,为夫婿繁衍子嗣。” 见洛锦意这样平常,李侧妃竟是还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我们都知你生下来便是有病症,身子不好,也不知何时能为五爷……孕育子嗣。” “我托大了,想劝一劝你,不论如何也是要留有一孩子在身侧,不管这孩子是不是你所生,只要是叫你母亲,他就是你的孩子。” 洛锦意眸中没有丝毫变化,就那样含着笑看着李侧妃。 李侧妃显然也是没料想到洛锦意竟是毫无反应,她若是心志坚定的聪明人,也当是感激她的法子。若是柔弱的,不是应该当哭上一场,好好说一说心中的苦闷吗? 如此这般没反应,才是怪哉,让人没底。 这样想着,李侧妃也这样问了:“你可是,要说些什么。” 洛锦意瞥了一眼李侧妃旁边还没有离开的两个美貌奴婢,嘴角勾起一抹讽刺,便是拿起帕子,放在唇角咳了咳。 此时倒是显得出了几分平日里的柔弱来了。 李侧妃见了,反而是一脸惊喜,顺势就是叫那两个美貌婢女上去奉茶。 “瞧你这身子,真真地让人心疼怜惜的,你可是要顾着身子,凡事不能意气用事,若是当真因着不值当的小事伤了身子,也是够让人后悔的。” 洛锦意也没有把帕子移开,沙哑着声,眉眼都是通红一片,望着李侧妃。 “侧妃娘娘,我身子是无碍的,大夫说,是能生育的,若是要孩儿,我自然是要自己的孩儿。” 李侧妃一阵疑虑地上下打量了洛锦意一眼。 见她身子都是快要稳不住了,眼中也是多了几分怜惜。 “你也别逞强了,我便也实话同你说……你若是再不养育五爷的嫡长子,怕是过些日子,就会有人来和你抢,孙家的姑娘,何等的尊贵!她定然能为五爷生下子嗣,到了那时,即便她是后来的,也能压你一头的,你以后的日子怕是还不如一个妾过的舒坦。” 李侧妃说着,叹息了一句:“说起来,你也是个可怜,我也是希望你往后过的好些,最起码有个孩子傍身。” “如此这般,才能和那孙季如抗衡一番,为自己和你娘家谋得一份体面来。” 洛锦意用帕掩住面的手顿住,眸中多了几分冷意,再次抬眸时就是模糊的一片,萧瑟的似秋日的花骨朵般,随时都是能被风埋入尘土中。 “她,她当真要嫁过来,和,和我抢夫君?” 李侧妃也是生怕说的过了,把这人儿给说的昏在了她院子内,便是道:“不过是平妻,和你一般的身份,她身份虽然高贵,却也不会高过你哪里去,你也莫要太过想不开。” “我也替你想好法子了,今日一早就替你挑选了两个模样还行的丫头,先让她们二人去你屋内伺候着,干些粗活,或是能行,怀了五爷的子嗣,到时候你再封她们也不迟,不若待会你就……” 洛锦意扯着帕子,猛地咳嗽了几声,谁知一时间竟是止不住了,弯下了腰去咳。 什么伺候的丫头皆是一个比一个着急,头顶冒汗。 “夫人,夫人……” 第117章 有退路 月枝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狠狠磕了个头道:“侧妃娘娘就别逼我家夫人了,她受不了刺激,如今已然犯病了。” 李侧妃也是赶紧站了起来,神色慌张,不疑有他。 今日,她确实说的过多了。 这人可不能当真的在她院内出任何事,若是不然,她也不好给王爷交代。 李侧妃看了一眼今日她专门精挑细选的两个美貌女子。 叹了一口气。 缓些日子再提吧。 李侧妃命令人快些扶着洛锦意回到院落中去喝药休养,定要好生照拂。 若是洛锦意晕在了她院子内,她是十个嘴也分说不清的, 回到了风栖院,关上了门,洛锦意才放下帕子,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晶莹。 满脸冷色地坐在贵妃榻上。 月枝和红玉也是都眼眶通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夫人,爷当真是要娶那孙家姑娘,到时候……你该如何是好?” “这个李侧妃竟是还落井下石,都这个时候了,还往咱们院中送人,她难不成是忘了我们好歹是救了三夫人和五哥儿的?” 洛锦意揉了揉手中帕子,低头开口道:“她往我们院中送人,说起来,也是想帮我。” “她都送人来抢爷了,竟还是帮?” 洛锦意:“她是觉得自己一片好心,既是帮我,也是帮她的两个儿子……说起来,容成玦娶了身份低微的我,这偌大的衡王府内,除了容成玦,没有人不欢喜。” “李侧妃既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划,定然不希望衡王的其他子嗣好,不管是能力,还是所娶来的妻子家世,是越卑微的越好,而我恰恰合适。可若是容成玦娶了孙家姑娘,他往后的前程就是有岳家依仗了。” 月枝傻傻地盯着自家的主子,眼中满是心疼:“可无论如何,不管是那孙家姑娘嫁过来,还是李侧妃塞来几个奴婢给爷做妾,都是主子你一人难捱。” “你明明是被衡王府八抬大轿亲抬过来的,是正妻!若是五爷当真是不顾情面,娶了孙家姑娘,当是也应该同你商议的。” “凭什么,还未商议,那孙家姑娘就要进门……你们成亲也不过半年,这,这不是欺负人嘛!” 月枝说着,就是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嘴里的话也是没停下来过:“要我说,还不如嫁给寻常人家,姑娘也无需受这种罪,吃这种气!” “我可怜的姑娘……” 洛锦意并没有因着月枝所说的而心动恍惚,也并没有被她的情绪所牵动。 她只是在想。 ……往后,她该如何。 嫁给容成玦,是她这辈子的选择,因着这个决定,她攀上了衡王府这一棵大树,洛家和张家得以保全,这些就是足够了。 而如今……李侧妃所言,当是有衡王的决定。 倘若衡王当真是要容成玦娶那孙季如。 不久之后,这五房,必然是要多一位女主人的。 她和孙季如。 不可能好生相处。 就是昨日,那孙季如看她的那双掩饰不住鄙夷的眼神。 再加上前世孙季如对她所做的种种。 她做不到硬着鼻子扯着笑和她好生相处。 那一切,就是要看容成玦了。 她该如何对待孙季如,又会如何对待她? 想到这里,洛锦意便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是为何忍不住,她心中是极憋闷的,却还是想笑。 倘若他当真像前世那样爱孙季如,怕是为了她,或许也能把自己赶走。 到时候,她并非没有退路,如他愿离开王府就好,好生经营祖外祖母的铺子。 总是和上辈子不同的,这一世无论走到了何处,她都是有退路。 让自己活好,一切就都能好好的。 什么宠爱,不深究她也就只当做不存在。 今日她设法拒了李侧妃送来的两个奴婢,到底是她没想清楚,胡乱来了。 多一个不多,多两个三个,自然也不算多。 或是因着笑的时间长了,洛锦意再用帕子去擦拭眼角的时候,都是染了些湿润。 “夫人,你,你还好吗?” 洛锦意抬眸轻柔地看了两个贴身丫鬟一眼,轻轻摇头道:“我能有何事,如今身子也是好了,万事想开了自然也就通顺了。” “今日之事,你们就当全然不知就好。” 月枝和红玉对视了一眼,仍旧是一脸忧郁,不过还是没敢再说什么来刺激他们姑娘了。 她们主子,已经受不了什么刺激了。 有些事,总是不能消停的。 刚是吃了一块点心,风栖院的门就是被敲响了。 看门的下人来禀告,说是大夫人和三夫人前来探望。 洛锦意一边咳着一边去迎接。 做戏总是要做足的。 余纤儿和刘曦月各自有各自的神情,看到她之后,皆是关切了一番。 倒是好姐妹的模样。 “侧妃娘娘是命我们来好生和你说一说的……说到底,不过是再娶一个,你是第一个进门的,她到时候还要给你敬茶,叫你姐姐的。” 刘曦月说的话还是一样的阴阳怪气:“说起来,相比我们几个,你已然算是好的了,我嫁过来之前,大爷房中就有了几个刁蛮的小贱人了,你这到好,五爷房中就你一个,哪里像是我们几个妯娌,成日里争风吃醋,如今不过是在房中再添几个新人,你就这样想不开了?” 洛锦意微笑:“大嫂嫂的确不容易,不过,这五房是否进人,进多少人,都是由五爷来决定,我不过是个成日里喝药的病人,如何能够做主。” 刘曦月哼了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你就算是不同意,也是没有何用处的,如今公爹是已然同意这门亲事了,五弟更是巴不得能成,方才我还听说,五爷同公爹在书房中商讨成亲之事,莫约半个时辰了吧,还是不曾出来,倒是不知道说到了哪里。” 见洛锦意依旧笑着,刘曦月也是觉得无趣,瞥了洛锦意一眼。 “果然是个木头,连自己夫君要再娶妻都是无动于衷,当真让人觉得无趣,怪不得五爷不喜你要另娶,都不乐意同你商量一番的。” “往后那孙季如若是来了,有你好受的。” 那刘曦月之后就是走了,余纤儿也是怜惜地看了洛锦意一眼,叹息了一声离开了。 第118章 尚好 之后洛锦意就是命令人把风栖院的门关上,她进屋退去了鞋袜,沐浴后就躺在了床榻上,好生歇息了一番。 而与此同时,衡王府主院书房内。 衡王弯腰在上好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大字。 笔锋凌厉,一气呵成。 才把笔墨放下,深沉的眸子盯着站立在一侧,挺拔的容成玦。 “你可是决定了。” 容成玦:“是,父王!” 衡王也是笑了笑,绕过桌子过去,站在容成玦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个聪明的,知道如今的形势,我们衡王府不可过多结交,却也不能过于规避,我们只需听从圣上的话,安守本分。” “是!” 今日,风栖院又是提前关上了门,灭了灯火。 容成玦站在屋外,眉头紧扣,迟疑地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才开门进入。 今日在门口守着的是红玉。 看到容成玦后,她显然一愣,脸上也没平日里的热络,恭敬地行了礼开口道:“爷,今日夫人身子不适,定然是不能服侍你了,若是不然……爷先去旁的地方歇息。” 容成玦眉头皱了皱,冷冷地看了红玉一眼,抬脚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两日,她都不适?可是当真犯了病?” 红玉低着头,面露气愤。 夫人如何了,这五爷当真不知?刚成亲不过这般时日,要纳妾先是不说,就是要另娶平妻,这不是公然打她家主子的脸吗?如今衡王府上上下下,谁不笑话他们主子。 就是在偌大的京都也是寻不到一个像她主子这样憋屈的正妻! 嫁过来时,就是被人笑话高攀。 这五爷在大婚前几日还不愿来夫人院里,主子又是被人嘲笑。 如今,又是要娶什么平妻!这不是公然打人的脸嘛! 到底是谁的错!总归,不是她家姑娘的错。 她家姑娘这样乖巧可人,心善贤良,是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自然是不可能犯错。 皆是爷,从来都不会体恤他们姑娘,姑娘都是这样卧床不起了,竟是还妄想着旁的事情。 果然,全天下都没什么好男人! 容成玦全然没有理会身后满身怨念的红玉。 直接朝着屋内走去。 当看到那一坨被艳红的被褥遮住的女子之时。 墨色的黑发散落在四周,凌乱却是想让人收集起来,细细打量。 他就这样,低头站在床榻看了好一会儿,若不是那手指时不时都缠着发丝,旁人或还是以为他就这样睡过去了。 洛锦意咬住唇角,被窝中的手紧紧地握住,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这人……莫不是闲的有病不成! 如今竟是来扰她安睡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人还是那样的动作,洛锦意也是当真装不下去了。 低咛了一声,朦胧的眸子睁开,仿佛遮盖了一层薄纱般,让人看不清,也看不透。 容成玦手中的动作这才顿住,转而把那有些冰凉的大掌敷在了她通红的脸颊上。 磨蹭着,竟似上瘾了一般,压根停不下来。 洛锦意深吸了一口气,掩饰住眸中多处的异样和排斥。 嘴角使劲扯出了一抹笑来,头避讳着他的手,往里头探。 “爷,凉,你可是要去沐浴?” 容成玦手中的动作顿住,收了回去,食指和拇指捻了捻,放在了后面。 “可。” 之后,他就转身去了浴室。 床榻上的洛锦意再次咬了咬有些失去血色的唇,晶亮的眸子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看不出其中多了什么。 在容成玦回来之前,洛锦意就是把身子往里头移好,找好了自己的位置,缩成一团,躺在被褥内。 那人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湿气。 不紧不慢地躺在了洛锦意身侧。 刚开始还算老实本分,之后就是又像以前那般。 胡乱动了起来。 她本就是没站多少位置,如今被挤得,可怜的很。 此时容成玦又是把手伸到了洛锦意红润的脸上 ,像是刚才一样揉捏着,一点儿都不顾忌被捏的人乐不乐意。 “可是身体不适?这两日都是闷在屋子里。” 洛锦意抬眸看着他,头微微往里头靠了靠,想要离他远一些。 可偏偏这人不知趣,硬是要再凑过来。 洛锦意也是恼了,伸手挥开了他的手,转身给他留了个背影。 容成玦手僵在原处,怔怔地看着那个薄肩,小小的团,这些时日他已然习惯了去抱住这一团柔弱。 今日……她是在生气? 为何生气。 容成玦盯着那后背,暗声询问。 “为何?是出了何事?你可同我说。” 洛锦意抓紧了被褥,便是也不去动弹,似乎当真是睡了一般。 时间似过了许久,整个屋子里都是静的没有动静,连着平日里床榻的翻滚声都是消失了。 似这间屋子里压根没有人。 这样的沉闷,两人之中,总是要有一个要先说话打破平静的。 “孙家姑娘,她可是好?” 忽然的一声,让正在思索的容成玦猛地一怔,不假思索地回答。 “尚可。” 洛锦意并没有因着要说话而去转头,继续背着身子,声音不算响亮,但是也可以称之为清晰了。 “你我是夫妻,我也总归是你八抬大轿抬过来,我便是遵守妇道,把你当做天,也是希望你把我放在眼中,凡事同我说一说。” 容成玦此番并没有当即回答,似在思索洛锦意所说之事到底是什么,之后还是盯着那个因着说话,微微颤抖的薄肩说出了一个字:“是。” “我出生虽非什么名门贵族,却也是知道规矩的,自我嫁给你,也从未犯过什么错。即便是身子再不好,再如何不堪,也是你亲自娶来的妻子,依着规格,若是你要再娶,或是纳妾,也是要同我商议一番。” 说罢这句,洛锦意便是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是转过了身子,娇美的眸子与容成玦对视。 或许是因着光线太暗,还是如何,那眸子晶莹水润,似能把人吸进去。 “你若是要娶那孙家姑娘,我不过是一介内宅妇人,自然不可能去违背你,硬生生拦住你不娶。可凡事都要讲究规矩的,也要讲究一个理字。” “如今,我还是你的妻子,你也没有缘由休了我,若是娶孙家姑娘做妻子,是不是当是先同我说一说。” 第119章 殃及 “罢了,你不说也无碍了,你是娶平妻,或是纳妾,我都是已然习惯被人笑话了,我是无妨……” “没有。” 话还没有说完,容成玦的身影就是压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洛锦意的肩膀。 “今日父王来问我,我拒了孙家的亲事。” 或许因着他忽然靠近了的原因,声音传到耳朵里竟是也好听了几分。 洛锦意双眸睁大,微微泛红的眼角添了丝惊愕和妩媚来。 便是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对面的人反倒是轻笑了一声,大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缓缓地揉着。 “我只需一妻就好。” “当今朝堂局势,我们衡王府也不适宜去攀扯孙家。那孙姑娘,自然有她自己更好的姻缘,想必几日后就会定亲。” 洛锦意怔怔听着容成玦说出的这些轻巧的话。 她心中欢喜的便是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 可还是在深处堵着什么,闷的她想要抓着他的手去问。 ——若局势正好,你可是愿意去娶? 可她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也不想自讨苦吃。 如今,不好吗? 是最好的。 容成玦不会去娶孙季如,她仍然是她唯一的妻子,没有什么所谓的平妻。 孙季如会嫁给旁人,再也不会和他们有任何牵连。 那些笑话她的人都会禁声。 这些时日,所有的忧虑都将不复存在。 明明就是……刚刚好。 可她还是在他动手动脚的时候,问了这么一句傻的,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 “倘若局势正好,孙家来提亲,你可愿意娶那孙家姑娘?” 他勒住了她的腰肢,低头说了一句:“没有倘若……” 夜很深,总是有冷有热的时候,洛锦意浑身轻颤,心底那一块微凉冻的她脑中一片清醒。 轻笑了一声,化成了热。 她便只是容成玦的妻子。 这些已然是足够了的。 妄想什么,总是会伤身子的。 …… 数日后,京都各处传来了消息,说是孙家姑娘定了亲。 定的也是清流世家,今年刚是考上了举人。 往后定然也是有一番作为的。 此事一经传出,就是在衡王府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来。 毕竟,衡王府大大小小都是传遍了,都是以为那孙家姑娘会嫁过来和五夫人平分秋色,抢五房院子里主母的位置。 没曾想,这五夫人竟是当真的好福气。 得到了消息后,洛锦意正是舒坦地喝着茶,想起来方才刘曦月和余纤儿来时的惊愕神情。 刘曦月也是差点把牙给咬碎了。 不过,说的话都是不好听的。 “说起来,五弟妹你的确是命极好的,不过,此番没了孙家姑娘,怕是日后也会有旁的姑娘,你不过是刚成亲,五爷对你还算稀罕,可若是日子久了,就是不好说了。” “往后,怕是会有什么李姑娘,王姑娘……说起来,孙姑娘要嫁给旁人了,五爷心中也不知如何舍得,毕竟,以往的情意总是深的。” 洛锦意也是没跟她客气,笑着说道:“听说,大嫂嫂院子里的一个丫头怀了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那丫头可有被封了姨娘了吗?” 刘曦月眼睛睁大,甩了甩衣袖就是离开了。 大爷最喜欢沾花惹草,刘曦月也是乐此不疲地拔草。 只要提及草,刘曦月便是根本再也顾忌不了什么的。 这两日,衡王府多了几分热闹。 说是李侧妃的生辰。 衡王许诺也给李侧妃办上一场。 府上众人皆来聚一聚。 洛锦意一大早就是拿着贺礼过去了。 他们五房离得远。 便是走路都是要费些脚程的。 到了地方,依着位置坐下。 众人也皆是到齐了。 说是庆祝宴会,实则也不过是家宴。 因着此事聚一聚。 几个爷也都是坐在了一侧。 容成玦是来的比较晚的。 连着几日他不曾归来,在营地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他身上风尘仆仆的,倒是能看出几分疲倦之色。 拜见了衡王,容成玦才走过来,坐在了洛锦意的身侧。 看了身旁的妻子一眼。 洛锦意自然也是个温柔贤淑的妻子,当即就给容成玦倒上了一杯热茶,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可是用过饭菜了?” 容成玦回复:“并未。” 洛锦意当即就给他夹过来了一块桃花点心,眸子微微闪。 “我方才用过一块了,很是好吃,你先垫一垫,许是能好些。” “你虽是不喜欢甜食,偶尔吃一次必然也是不错的,总是比不吃要强。” 从她的身上移开,容成玦这才把目光放在了那一小块粉嫩的点心上,伸手接过。 一口就把那点心放在了嘴里,咀嚼了几下吞入肚腹。 洛锦意呆了呆,反应过来后递过去了茶水。 一口下去岂不是要噎死人的。 那样的点心,便是细细品,慢慢吃的,如何能这样吞牛似的吃。 看到了茶,容成玦也是没客气,只管往腹中送。 倒是连续喝了好几杯。 这边的宴会已然是开始了。 多是看些舞蹈。 闲暇的时候还能说些是非。 李侧妃也是说了许多话,之后还当着王爷的面点了刘曦月。 “听说你们院中有一女婢怀上了,也是良人家的好姑娘,前几日可是跪在了我的门前,求个名分……大夫人可是如何安排她的?” 正在吃肉的衡王停了下来,眉头紧皱,盯着刘曦月看。 那刘曦月也是吓得差点瘫在了地上。 “是,这姑娘怀有身孕之事,我也是方才得知的,必然是要好生伺候着,让她养胎,为大爷生个安康的孩儿来。” 刘曦月整身子都是快要埋在了地上,继续道:“我已然准备好了,让她分出来当个姨娘,好好养胎,不过,她身子弱,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好……” 衡王不满地看了刘曦月一眼,厉声道:“身子不好就吃药!子嗣重要,她若是出了何事,我就拿你是问!” “是!儿媳,儿媳遵命!” 令洛锦意如何也没想到,因着刘曦月的事,竟是牵连到了她来。 只见刚发过火的衡王将目光移到了他们五房来。 那目光,洛锦意看了第一眼就不敢去瞅第二眼的。 能把刘曦月吓唬成那样的,自然极恐怖的。 “老五家的,你的身子可是养好了?” 洛锦意也腿软跪了下来,硬着头皮道。 “儿媳身子已然大好。” “那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第120章 真晕还是假晕 说起动静,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当即明白了衡王所说的动静是何。 洛锦意自然也不能装傻充愣地蒙混。 只能试探去回答:“是,儿媳……” 这话还没有说清,这边的容成玦也是跪了下来,不卑不亢道:“父王,这些时日儿子繁忙,多是不归家,子嗣之事也就耽搁了。” 衡王嫌弃地瞪了容成玦一眼。 他不过想提醒五儿媳一句,这老五作甚说的这样清楚。 也不怕旁人听了多想。 “一切还是要以子嗣为重,切不可因小失大!” 容成玦:“是!儿领命!” 本以为这就完了。 谁知,今日的寿星李侧妃竟是还多添加了一句。 “王爷,说起来,上次你吩咐之事,我也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机会送到五房去。” 衡王咬了一口块软烂弹牙的肉糜,心中多了些疑惑。 吩咐什么?他吩咐什么了? 李侧妃笑眯眯地看向了那边刚才站起来的洛锦意,开口道。 “说起来也是好事,这老五媳妇,身子不适,每日吃药不说,当然是没闲空去照顾五爷的,我这里准备了两个清秀伶俐的丫头过去,帮着伺候。” 说着,李侧妃就是命令人过来。 两个穿着粉衣杏衣的姑娘翩翩走了过来。 脸色通红,样貌也是极好。 洛锦意掩着紧皱的眉头,她自然见过。 本是以为这李侧妃当初不过是为了对付孙季如,却没想,她是当真看不惯她了,硬往他们五房院中塞人来膈应她。 想来想去,她与这李侧妃也没什么仇怨,她甚至还救过李侧妃的好孙儿。 这样操心她的事……属实让人看不清。 主事的衡王继续吃酒和肉,似乎此事和他无关。 洛锦意深吸了一口气,用帕子放在嘴角咳了咳。 瞥了旁边的仍旧散发着冷意的容成玦一眼。 按捺着心口的不畅,准备开口。 谁知,这边她还不曾说话,容成玦就是站起了身子,直直盯着李侧妃言道。 “不收!” 那李侧妃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想到,怔了怔,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目:“你,你说什么?” 容成玦再次开口:“我无需女子照顾。” 李侧妃惊的差点跳了起来,不过还是忍着脾气。 “我也是好心,看你成日里繁忙,妻子也是身子不好,总归多一个人照顾,王爷也能安心些,你为何……难不成是怕你妻子与你闹气不成?” 李侧妃说完了这句,就是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洛锦意。 洛锦意却似压根没有看到一般,目光不转地盯着容成玦。 容成玦眸子暗了暗,声音冷冽了几分。 “和她有何干系,侧妃娘娘来了王府这些时年,是不知我院中不可有女婢贴身伺候吗?” 李侧妃:“那,那不是你从前……” 话说了一半,就被李侧妃噎了回去。 她转念看向着洛锦意。 瞧着就是软柿子好捏的。 “五夫人,你是如何看,为夫君纳妾也是我们身为妻子的本分,总是不能让旁人看轻了去吧。” 洛锦意眉眼微湿,瞧着是犹豫又难熬:“总是要遵从夫君的意思,我也不能擅自做主,娘娘您就不要逼我了。” 说罢,洛锦意就是拿着帕子狠狠地咳了咳。 而这边的李侧妃仍是不愿罢休,眉头紧皱,竟没忍住说出了不该说的:“你这样的身子,怕是难有子嗣……” 话说了一半,李侧妃就当即收回了嘴里的话,脸色也变得难看。 张了张嘴,长辈模样地叹息了一句。 谁知,堂上又传来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有何不能说了!女子不能生子,为夫婿繁衍后嗣,算什么女子!若是自私善妒,不顾及五爷子嗣,不怕被人说道吗?” 这刘曦月刚是义愤填膺地说完, 就是听到一声猛烈的咳嗽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洛锦意那处,果然见她正是用帕子捂住口鼻,眼角泛红,薄弱的身子摇摇欲坠,被一旁的丫头搀扶着。 旁边的五爷也是当即扶住了他娇弱的妻子。 目光凌厉地扫了刘曦月一眼。 应当都觉得刘曦月说话狠了些,便是有人替着“柔弱”的洛锦意说话 。 “大嫂,同为女子,你说这样的话也是过于难听了些,倒是让人寒心。” 这边,余纤儿刚是说完,就是听到了一呼喊声。 “五夫人!” 只见那五夫人正是软若无骨地躺在了五爷的怀里。 脸色闷得通红,一动不动。 方才还在看戏的众人当即就起了身,诧异地朝着那边伸头看去。 不过还未等众人看清楚,五爷就是急切地抱着怀中的人儿出了堂。 衡王也是眉头紧皱,深深看了眼李侧妃,又瞪了大夫人刘曦月一眼,命人快快去唤太医。 之后直接去了五房院内。 众人一怔,闲暇的也都是跟着过去了。 而此刻五房内。 静的让人发慌。 月枝和红玉满眼通红,身子都是在发抖。 她们夫人……此次是真的昏倒了。 是叫也叫不醒。 怎么会,怎么办…… 月枝更是身子一软,不顾身后容成玦,抓起了洛锦意的手。 姑娘儿时就是聪明性子,若是被老爷夫人责罚了,便是小晕一会儿,躲过去。 是真晕还是假晕,她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 可今日,她可怜的姑娘是真的晕了…… “爷,该怎么办,夫人,夫人的病本是大好了的,如今晕了该如何……” 红玉也是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边容成玦低着头,紧紧捏着手,盯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女子,浑身上下似被一股冷意紧紧包裹着,让人不敢去靠近。 正是这时,请来的太医来了。 围着的众人当即让路。 那太医是个年纪大的,先是看了一眼紧闭双目洛锦意的气色,才拿着白帕垫在洛锦意的手上,开始把脉。 这位白胡子太医眼神一会儿睁,一会儿暗的,时不时摸一下自己的白色胡须。 四处静的很,没人敢打扰他。 他是把完了左手脉又把右手脉。 这一番功夫倒是比旁的大夫费些功夫。 不禁让周围人猜忌这五夫人是如何了。 毕竟,这老太医可是有名的好医术。 听说给人看病是瞧一眼面色都能说出是得了什么病,受了什么伤的。 如今,竟是把了两场脉。 还没有确定出病症来。 在后头探头的刘曦月也是浑身颤抖。 她可是不希望洛锦意此时出事。 先不说公爹怪罪她多嘴。 就是五弟大概也会仇怨她。 看五弟刚才那急的样子,杀她的心恐怕都是有了。 这洛锦意是如何让五弟这样在意的?使了什么手段? 正是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际。 那白胡子老太医收起帕子,站了起来,脸上竟是多了几分轻松来。 笑眯眯地看了容成玦一眼,又是朝着衡王鞠了一躬。 “这位夫人,是有身孕了!” 第121章 身孕 此话一出,屋内一刹那的静谧。 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目。 怔怔地看着床榻上昏睡不醒的五夫人洛锦意。 不是说好了,身子差……怀不上的吗? 怎这般巧,这般容易……就怀上了? 这是什么福气。 衡王也是满脸惊喜,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五儿媳,大笑了一声。 又看向了一脸呆滞,毫无动静的五子,笑意越发的深了。 衡王问道:“她今日晕倒了,可是有碍?孩子可是康健。” 白胡子老太医也是个喜说实话的,抚了抚胡子道:“这位夫人应当是受了什么刺激,再加上怀有身孕,比旁的孕妇要柔弱些……这才昏了过去。” 众人皆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了低着头的刘曦月,还有笑容满面似真的遇到喜事高兴的李侧妃。 白胡子老太医:“不过,这位夫人虽是身子有些特殊,可腹中的孩子倒是有活力,她的脉相比着他人要难琢磨,我是费了好些工夫才摸出喜脉,这孩子也不过一月有余,若是好生养着,必然能在满月后生个白胖的孩子。” 衡王听罢,眼睛越发亮堂了些。 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命人来拿来了赏赐。 “那,我家夫人何时能醒来?” 这话还是洛锦意身边的丫头月枝问的,她顶着发麻的头皮,颤颤巍巍地问出了口。 白胡子太医得了赏赐,话说的也好听:“待我开了药,她自然会醒来,你们无需担心,需好生照料就好。 ” 月枝赶快磕了个响头:“谢太医。” 太医笑呵呵的,便是在屋子站了一会儿:“这夫人正是晕着,需要好生休养,这般多的人围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之后,衡王当即就是把仍觉得不敢置信的众人赶了出去。 太医也是开好了药方,离开了。 风栖院内,此时倒是显得格外的不一样。 月枝和红玉两个领头的丫头个个是忙活的踱步走来走去。 不是去照看药炉,就是命人去抓药置办。 个个忙的脚不着地,其实也没几个脑子清晰干实事情的。 而五房院子内的两个主子,则是一个躺昏迷不醒,一个站着不动似被定身了般,眼神都不带流转的,直勾勾地盯着床榻上的昏睡的人儿。 直到月枝端着药过来,这人还是没有动静。 红玉和月枝对视了一眼。 相互撞了一下。 之后还是红玉站起了身,来到容成玦身边,行了个礼:“爷,你可是,要给夫人喂药。” 骨节分明的指尖动了动,容成玦抬起眸,带着戾气的眸子盯向红玉。 差点把红玉看的一下子跪在地上。 “她,你们可是听到了那太医的话了?” 红玉和月枝齐声:“是!奴婢都听到了!” 容成玦:“你们夫人,她,怀了我的子嗣?” 红玉只想埋头。 月枝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她们家姑爷当真是被惊傻了不成。 红玉:“是!夫人她怀里五爷你的子嗣!已然一个月了,还不稳当,我们定会好生照拂好夫人,绝不会让她出事的!” 红玉说罢,月枝说:“还望爷顾念体贴主子一番,多疼疼她。” 容成玦此时似丝毫没听到两个丫头所说之言,继续把那双眸子落在了床榻上洛锦意身上。 慢步走了过去,坐在一侧,就是接过了月枝手中的药汤。 汤勺轻轻转动了一番,放在唇边,一股子苦意蔓延开来,容成玦眉头紧皱,吩咐道:“去拿些蜜饯来。” 月枝和红玉当即就是一喜,赶快出去拿蜜饯了。 爷关心主子,她们这些做丫头的自然也欢喜。 也不知道主子醒来后得知自己怀有身孕了,是不是也会像爷这边变傻了。 喂了许久,容成玦才是把药物皆喂到了妻子口中。 坐在一侧,拉着那双已然温热的双手,容成玦又是静默不动了起来。 那双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的可怕。 眼角轻微勾勒,不知想到了什么。 红玉和月枝也是回来了,站在一侧, 忧虑地望着床榻上的人儿。 说好了吃了药就能醒来,为何等了那么久了,还是没有动静。 那人儿应当睡的也不安稳,竟是头上冒出了些许的虚汗,脸颊通红,好看的眉头紧皱。 当是做了什么噩梦。 莫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病,那老太医医术浅没有瞧出来? 此时院中静悄悄的,连着呼吸都是秉着,生怕惹了那位脸色越发黑的活阎王。 正在众人焦急之际。 床榻上的人儿终于有了动静。 软软低咛了一声,洛锦意睁开了双眸,怔怔地愣了好久都是没反应过来。 准备用手擦一擦酸涩的眼睛。 却动弹不得。 看去,才发现,她的一双手都是被容成玦紧紧握着,想挣脱都是很难。 正是想开口,那人竟然伸出了手,帮着她擦了一番眼角。 她也是顺着又擦了一下。 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 她是……流泪了。 那噩梦许久没做,再是去回忆,竟还是和剖心一样难受。 “做噩梦了?” 沙哑的声音把洛锦意拉了回来,洛锦意这才抬头看向容成玦。 又是看了一眼四周。 她记得,今日她是在宴会上……不过是装着咳嗽了两声,竟然没了意识,昏了过去! 她在李侧妃的生辰宴上昏了! 洛锦意猛地一惊,差点从床榻上跳下来。 若不是被容成玦拦住,她已然在地上了。 “你小心些。”他说。 洛锦意抓住容成玦的手,一连几问:“我今日可有失态?可是在宴会上昏过去了?公爹可有怪罪你我?” 容成玦看了一眼那手,由着她抓,唇角勾勒出一抹异样的弧度:“不曾,父王他很高兴。” 洛锦意:“高兴?” 她自然不信,狐疑地盯着容成玦:“爷可是在诓我好骗。” 刚是说完。 洛锦意就是听到了月枝和红玉在忍着的笑。 笑? 她们二人最会为她担心了,照着两人的秉性,不是应当伏在地上哭吗?如今竟是在笑,想来容成玦所说的定不是假话。 沉下来了些,洛锦意才是发现自己口中尽是苦药味道。 她定然是被灌药了。 正是想找些东西甜甜嘴,就是看到了那桌上的一碟蜜饯。 洛锦意当即就要起身去拿。 谁知,又是被容成玦给按了回去。 洛锦意:“……” 容成玦:“你现在身子弱,不易多动弹,这是大夫吩咐的。” 洛锦意皱了皱妩媚的秀眉,怀疑地环视了一眼屋内众人怪异的脸色。 伸出手,准备给自己把个脉。 第122章 孩子 她身上的病症本是好了的,和常人无异,断然不会忽然昏厥。 这一遭难不成是出了何事? 这样想着,洛锦意就闭上眼睛去把脉。 因着常年病症,她的脉并非那般容易相看的, 每回她自己都是要看上好久,才能瞧出状况来。 难不成因着前些日子松懈了,她的身子又是得了什么病? 心中正是惊恐,打算好好摸一摸,谁知,刚是把手搭上去,就听到。 “你有身孕了……” 这一声,她听着并没那么真切,她的手也恰好触及到了跳动的脉搏。 一下,两下……脉象如珠般圆滑,有力而回旋,水珠从雨后荷叶上滚动一般,跳动,再跳动…… 这种感觉,她并非是第一次体会。 前世,她摸过这个脉搏。 那时她还是不信的,第一次摸到,只觉得耳边无数蝉蛹鸣叫死,这次也是一样…… 她竟是……有身孕了。 就在刚刚,她还做了个梦,梦到了那个孩子。 喊她母亲,让她救他。 可偏偏她待在原地一步都动不得, 梦中她看到了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血。 就像是那次她生育之时。 她的孩儿浑身青紫。 她本想抱抱他,却没有任何力气,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那些人告诉她,孩子没了……死了。 被扔在了山沟。 她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 那些人只是同她说,孩子恐怕早就被狼吃了。 可很长一段时日,她都能魔怔似地听到,孩子在唤她…… 她就是……寻不到。 那时,很多人都叫她疯子。 想来,她是疯了吧。 泪水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娇艳的双目通红一片。 一滴滴从眼角落下。 容成玦一愣,把似失了魂魄的洛锦意搂在了怀中,神情小心而又珍视。 也不知为何,她竟是使劲推搡着,反抗捶打着他。 容成玦反复地抚摸着洛锦意的薄薄的背部,沙哑道:“别怕,我们有孩儿了。” 洛锦意也是打累了。 泄劲般把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容成玦身上。 还说了些旁人或许根本就听不懂的胡话。 “这个孩子,会好好的,对不对?” 容成玦:“是。” 洛锦意:“你好保护好他的,会疼爱他的,对不对?” 容成玦:“是,我会疼爱你们,保护你们。” 洛锦意:“他是会康乐地活着……” 容成玦:“他必然会和我一样强壮。” 容成玦说着哄人的话。 洛锦意也说着胡话。 她应当是也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思安稳了许久。 便是老老实实地躺在容成玦的怀中。 任由容成玦用他的那双大掌有规矩地拍着她的背部。 是呀,这辈子,什么都是变了。 她的孩子,她会保护好,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弄丢他了。 两世的记忆,洛锦意相信极了缘分。 她恰巧昏倒,梦到了那个可怜的孩子,这次……或许还是他。 他应当也想念她这个母亲的。 …… 五房有了喜事。 并不代表整个王府都是有喜事的。 刘曦月又被衡王禁闭在了屋子里。 她这次也没忍住脾气,肆意扔着东西。 扔了几件贵重物件后,也就忍住了,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 “公爹过于偏私了!洛锦意晕不晕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说了两句实话,她就装晕了过去,是故意让我难看的吧!” 几个丫头瑟瑟发抖,没敢吭声的。 正是这个时候,外头传报有客人来。 正是余纤儿。 她如今瞧着倒是春风得意,大大方方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大嫂你何故发这样的火,若是被公爹知道了,怕是你还要在这屋子里多关上几日呢。” 刘曦月猛地站了起来,气愤不已,脸色通红。 “你如今倒是没有一点气性了,竟是还帮洛锦意,你们是想两人联合起来对付我!” 余纤儿:“你可莫要污蔑我,我这人是帮理不帮亲。” “你我好歹也是衡王府的媳妇,不论是说话还是办事,总是应当稳重些的,我今日来还是受大爷所托呢,大爷让我好生和嫂嫂你说一说,让你莫要再糊涂了。” 刘曦月睁大了双眸。 “他!他是这样说的?” 余纤儿点头说是,又是道:“说起来,大爷也是关切你的,你们是夫妻,他身为一男子,就是有妾也是正常的,你为何非要想不开?要和那些卑贱的妾过不去?今日公爹责罚与你,你当真以为是因五弟妹之事?更多的还是你容不下旁人。” 刘曦月猛然坐回了椅子上,冷笑了一声:“我如何不许他纳妾了?他房中的妾还不够多吗?可他为何偏偏要宠幸我从娘家带来的丫头?她是我的心腹,竟也背叛我!三弟妹,若是让你,你可会甘心?” 余纤儿只是看着刘曦月,并没有说话。 刘曦月也就继续道:“五爷他为何可以,为何只宠幸五弟妹一人?就是给他送样貌精挑细选的丫头,他都不乐意,如今好了,洛锦意她还怀孕了。” “说起来,你心中难道就不眼热,你怕是比我还看不惯!” “她如今正好,公爹怕是再也不会提及主动给五爷纳妾,李侧妃当是也不再敢……那五房院子内,独她一人称霸王,再有一子嗣……她凭什有这样的好福气。” 余纤儿看了刘曦月一眼,便是也站起了身,说了一句:“你要是和人比,也就别活了……” 说罢,余纤儿就是甩了一下帕子离开了。 只要是女子,谁又会不羡慕衡王五爷夫人呢? 可这也不过是刚过了半年光景罢了,往后日子长着呢,谁知道那五爷是否会迎其他女子入门? 这谁都说不准。 若是往后五爷遇到个合心意的,洛锦意照样也是要笑着把那女子迎进门。 …… 许是因着怀孕,洛锦意这段时日是吃得多,睡的多。 一日比一日能睡。 她也并不大惊小怪。 前世,她怀的时候也是没有别的反应,最多就是吃的多些,睡的多些。 这个孩子是最能让她安心的。 时间越长,她越是觉得,她如今腹中的孩子就是前世她那个可怜的孩儿。 如今,便是谁也别想伤害她腹中的宝贝。 转眼就是两个月过去,洛锦意的肚子算是还没有鼓起来,腹中的孩子却是康健的很。 到了三月,洛锦意当即就命人去了洛府和张家给祖父和外祖母报喜。 第123章 佳作 消息刚是传出去,洛锦意就收到了一骡车的好东西。 许多是外祖母准备的。 补身子的东西。 甚至还有一盒子孩子的长命锁和小而精巧的手环项圈。 还有些是张家秀坊的绣娘提前做好的小衣服鞋子,虎头帽。 都是用当下最好的布料。 她可以想象到,这一骡车东西倘若被其他的几个妯娌瞧见了必然又是好一阵酸。 毕竟这些个布料是旁人做个帕子都寻不到的。 洛锦意抚了抚扁平的肚子,眼角微微酸涩。 这辈子,她的孩儿将受到万千宠爱。 不会像前世那样,在她的腹中饥一顿饱一顿。 出生后也必然是个健康的孩子。 像旁的孩童一样,慢慢长大。 因着东西多,月枝和红玉好一阵忙碌。 便是分类的分类,好东西都拿来给洛锦意过目。 “夫人,你看这个!这可就是北狄特有的琉璃?” 洛锦意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月枝手上晶莹剔透的琉璃。 轻巧地被月枝捧着,是一碗状。 瞧着,怕是一碰掉落在地上碎了就是千金。 洛锦意眸子眯了眯,让月枝拿过来。 “装的这样好,可是祖母特意吩咐过的?” 月枝:“是,老夫人说,她就得到两个,一个放在了她屋子里,另一个则是专程给姑娘你来把玩的,这琉璃十分珍贵,老夫人也是和北狄的商队兑换了……老夫人还说了,她准备和北狄做这琉璃方面的生意。” “这琉璃在大盛一个难求,只要皇宫里有,若是引进,达官贵人必然是争相抢来买。” 洛锦意低头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碗,随意说着:“是嘛。” 月枝:“是呀,奴婢也觉得老夫人想的极是,若是当真能引进来,就是咱们府上的几个爷和夫人,必然也是要买来一个,放在家中撑撑场面的。” “咱家老夫人果然是咱们大盛第一奇女子。” 洛锦意仍旧没有抬头,继续看着这碗。 她自然知道,若是和北狄做生意,他们张家便是也能只赚不赔的。 可长久下来,论大的来说。 最终赚的却是北狄。 想来以后,多家商铺见他们张家得了利润,也必然和北狄结交,抬高琉璃物价。 到了那时候,北狄商户就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 前世就是如此。 大盛商铺铺天盖地和北狄通商往来,用大把的银子来置换。 琉璃的价格被抬得越来越高。 说实在,大盛真正赚的钱并不多,因这琉璃倾家荡产,殒命的比比皆是。 待到他们大盛有一位奇人,做出了琉璃,这个乱象才算结束。 那个奇人之后甚至还出了一本书,上头就记录了琉璃如何制作的法子。 她算是见过,却并不想占他的机遇。 那人也是个苦命人,一身本事,无处施展,流落街头。 洛锦意把小小的琉璃碗放到了桌上,抬头对着月枝道:“去帮我寻个人……” 因着寻人,月枝离开了许多日。 这些日子,衡王府也是大大小小发生了不少事。 东街发现了热汤泉。 那处自然和洛锦意息息相关。 因着东街几乎所有的地产不是她洛锦意的,就是张家的。 一夜之间。 京都商业就是又换了个模样。 更是在听说朝廷要买东街地产建园子时,皆眼红的一片。 洛锦意甚至还听说。 那董老爷子到处寻找忍冬。 说是要用双倍的钱把那东街的宅子给置换过来。 这董家老爷子甚至还找到了张家。 送了许多礼,说是她家外祖母心善,或许能卖给他一些东街宅子。 谁也不傻,张老太太自然不会搭理这个争了一辈子的人。 那董家老爷子就是瞧着再可怜,洛锦意也是没想怜惜他的。 毕竟,前世他也是这样对待他们张家的。 生意场上无非就是金钱往来,利益冲突,哪里有什么真正的交情可说。 谁也不会和钱不过去。 这日洛锦意瞧见了容成箬身边的丫头。 鬼鬼祟祟出了王府。 洛锦意由着红玉扶着,只当做没看到。 谁知,几日后,这容成箬身边的丫头就是被李侧妃逮住了,说她偷了容成箬的首饰拿出去典卖。 成日里出入都是低着头,定然是干了什么不好的勾当。 之后还是容成箬出面作证,那丫头才是被无罪放了出来。 第二日,容成箬就是来到了五房院内。 洛锦意疑惑地看着脸色犹豫不决,神情迟疑的容成箬。 让丫头倒了一杯茶水,才开始询问道:“我是许久都不见你了,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容成箬紧巴巴地喝了一口茶,眸子扫了一眼洛锦意房中的一众丫头。 洛锦意当即就是让所有人都退下了,屋内也关上了门,只剩下了她和容成箬两人。 “可是有何事要同我说?” 容成箬仍旧是紧张极了的模样,揉了揉手中的帕子,便是从带来的匣子中取出了一本书来。 瞧着是新书,照顾的也极好,一尘不染的。 容成箬定然是当宝贝看的。 “五嫂嫂,这本书是我刚得的,我是读起来喜欢,便是,便是想拿来给你看看。” 洛锦意深深地看了容成箬一眼,接过了那书,垫着帕子掀开了一页。 第一眼,她就是被其中稳健洒脱的字体吸引住了。 再去看其中的内容,才是发现,这是一乡间趣闻。 其中不乏有农耕作物的种植之道,更是有草木种类,南北之差异。 洛锦意怔怔地看了几眼后,再次瞧了瞧书封。 上面赫然写着——《田园钱记》 这几字。 洛锦意是看了许久。 前世,这本书她是知晓的,不仅仅是因着它内容有趣,更是在京都大街小巷,田舍农里,家家户户都是有这一本。 这本书,帮着不少种地的田户。 记录了如何观测天气,如何除虫作物,如何提高产量。 前世,这本书广为流传之时,已然是许多年之后了。 如今,提前现世,是她不曾想到的。 她只知道,这本书的着作者许多年前就是死了。 而今日近日……洛锦意抬头看向了容成箬,眸子下意识眯了眯。 “你本书是谁所作?” 容成箬脸色刹那就是红了,低头看了一眼那书,闷闷地询问:“嫂嫂可是觉得这是一本好书?” 第124章 书信往来 洛锦意:“当属利国利民的旷世奇作。” 容成箬眼睛发亮:“是!我第一次见它,也是觉得真是是一本绝世的好书,我是一日就是看完了,还用了书中所叙法门,查看了四时季节天气变化,果然灵通!因着我便是也好奇,到底是何种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佳作!” 洛锦意拿着帕子在嘴边擦了擦,余光看向了容成箬那通红的小脸蛋。 这般情景,这般神态,倒是像…… “故而你去见了那人?” 容成箬声音拔高,反驳道:“怎会!我如何会做这样不知礼数之事?五嫂嫂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洛锦意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你今日来只是为了给我推书?” 容成箬此时又是低下了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洛锦意也不急,吃了一块酸枣糕,看了一眼窗外道:“昨日里,你丫头被捉住,可就是因着这本书的主人?你让丫头找到了这撰写之人了?” 说着,洛锦意盯着容成箬头上精致的发钗添了一句:“你和那人互通了书信?” 此话一出,正是低着头的容成箬猛地抬起来头,眼神有些躲闪,硬邦邦地开口说道:“起初,我,我不过是让丫头打探一番,并不想如何,不过就是好奇能写出此书的人能是谁。” 洛锦意并不说话,只是捏着帕子,静静地听着容成箬叙述。 容成箬也是越说越大胆了些,直面洛锦意开口说:“之后,当真是找到了,竟是……你我都见过之人。” 洛锦意一怔,抬了抬眸子示意容成箬继续。 容成箬:“就是,就是几月前,父王给我举办相亲宴会,那个中了榜眼的……举人。” 洛锦意眉头微颦,手中的动作僵住:“钱提山?” 容成箬使劲点头,满眼骐骥。 “五嫂嫂觉得他如何?” 洛锦意并没回答容成箬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她:“你私下里又和他见过了?” 容成箬急忙摆手:“不!我不过是问了几个这本书存疑的问题,写在纸上,交给了身边的丫头,传送过去,让那钱提山解答一二。” 越说,容成箬就是越急切道:“他当真是有真学问的,不仅字好,就是所知所想,都是常人无法比及的,他往后若是被重用,必然能有一番大动作为!” “我也是希望他能受到赏识,正是想把此书呈给父王,父王也是惜才之人,必能重用钱提山的!之后,也不枉他满身的抱负和才情。” 洛锦意心中咯噔一下,看着容成箬,试探询问道:“故而,你今日来寻我,就是为了商量此事?” 这番一问,容成箬就是一愣,咬了咬唇道:“不,他的才情是其次的,我只是……心中慌乱的很,忍不住给他写信,找些问题问他。” 洛锦意:“……”完了。 叹了一口气,洛锦意牵起了容成箬的手,满眼认真地问她:“他可是知道你是谁?可是次次回复你信?你们之间的通信可是只有谈论这书?可有谈论旁的?” 容成箬似有被问懵了,洛锦意问什么,她都是一一答复,满脸认真和紧张:“他定然不知道我是谁的,我书信问他时,他也都是礼貌回复了,就是回复的都不多,也不曾在信中说旁的。” 说着,容成箬就是犹豫了一番,从袖中掏出了一叠约莫有五六封的书信来,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这些就是了,他当是不知道的。” 既是主人同意了,洛锦意也不没推辞,更何况这关系到容成箬的往后,不容有任何差池。 只要放大一些,就会被人恶意去推测。 于是,洛锦意当真打开了信件,看了起来。 从第一封开始。 皆是钱提山的字迹。 每一句话都是得体的很。 回答的也皆为十分客道。 她从前往后,瞧着这几封信,竟是发现了一个很是有趣的问题。 那钱提山,恐是把他们家的箬郡主当成了一文采斐然,和他志趣相投的男子了。 多次以兄弟论道。 洛锦意看了容成箬一眼,轻笑一声,便是站了起来,拿出了笔墨纸砚,让容成箬写了几个字在纸上。 几个大字跃然浮现在眼前。 脱俗简约,大气外漏。 这……可不就是多数男子都写不出来的字嘛。 怪不得这个钱提山能把他们家娇滴滴的箬郡主当成男子。 若是她见了,定然也是觉得这是一男子笔墨。 “五嫂嫂,你怎么了?” 洛锦意收起来了容成箬写的字,便是把那一堆信件都叠到了一块,看向容成箬道:“烧了吧。” 容成箬惊愕地赶紧把几封信揽到了怀中。 “是,为何?这信中并无不妥,嫂嫂你作何要我烧了?” 洛锦意低头盯着容成箬道:“若是旁人在你房中发现了你与外男书信往来,不说旁人乱说的话,就是公爹也决计不会轻易饶了你,必然在你出嫁前,就把你拘住!怕是还觉得那钱提山是个勾引你,别有心机的,到时候你就是再想干什么都是不行的!” 容成箬是愣了,她哪里想过这样多,她不过是欣赏了一人的才情罢了。 不过洛锦意的提点却是有用的,容成箬还当真把那信件一封一封地焚烧干净了。 站在旁边的洛锦意自然也看出了容成箬眸中那几分不舍得。 “昨日你的丫头已然被抓住了,从今往后,你就别再和那钱提山书信联系了。” 容成箬转过头来,眼睛发红,有些控诉地询问道:“为何?我,我便是最后一封信还没有回复他呢,不给他送过去,我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睡不好觉的。” 洛锦意:“……”你还能说的再直白些吗? 洛锦意当即提醒:“对着外人,不能这样说。” 容成箬:“为何?” 洛锦意:“……” “女子心事,若是说给外人听,便会被编排,若是遇到心思不纯的,定然污蔑你和他有私情,更何况你现在……” 说着,洛锦意顿了顿:“你看过的书也是不少的,你可是知晓你现在……对你钱提山是何心思。” 容成箬当即就通红了脸,瞧着并非是不知道的:“我是觉得他同我一样爱书,对他有几分好奇,如今也是想日日和他谈论书籍。” 洛锦意:“……” 第125章 钱提山 “你想日日想他,想……嫁给他?” 容成箬头低的更深了些,虽是没有说话,却胜过说话。 看着容成箬的样子,洛锦意也是想到了一个规矩。 大盛朝的驸马,不可升高官,不可在朝中被委以重任。 待到衡王得势,做了皇帝。 容成箬必然是嫡出公主。 尊贵无比。 若容成箬当真嫁给了钱提山。 那钱提山的一身本事,为宰为相的心怕是必将付之东流。 而到了那时。 钱提山,可是会后悔,会责怪。 更何况,这钱提山又是如何看待容成箬的,他们并不知晓。 若是容成箬的一腔赤诚心,换不来钱提山的心又该如何? 想到了这里,洛锦意没忍住嘲笑了一番自己。 什么真不真心,她倒是想多了。 男女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已。 哪里有那么多的真心可说。 只要衡王在,容成箬的那些兄弟在,钱提山也不是萧敬那等货色,便是也不敢拿容成箬如何,自会好生对待。 她也是想的过于多了些。 不过,自从萧敬那事过去后,衡王就没再提及容成箬的婚事。 衡王如今中意了谁,或是有旁的想法,众人不得而知。 “嫂嫂,我是想,同父王去说一说,他向来疼爱我,上次还说,若是我选夫婿,也是要听一听我的意见的,我若是说了,父王当是也能准许的。” 容成箬的声音忽然传来,打破了洛锦意的思绪。 眸子眯了眯,洛锦意抬眸望着容成箬,一时之间,她竟是觉得这个法子还不错。 衡王疼爱唯一的嫡出女儿,也会顾忌容成箬的想法。 可衡王若是在勘察时,得知了容成箬和钱提山有书信往来,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衡王必然大怒,认定是钱提山勾引撩拨容成箬。 两人就是再也没有可能。 洛锦意眸子微微颤,看向容成箬:“由你来说,也并无不可,不过你必须事先筹备好,不可让公爹知晓你和那钱提山有过书信往来,便是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你可明白?” “你是府上唯一的嫡姑娘,当明事理的,每每都要为着衡王府着想,公爹才会欣慰……” 容成箬眸子发亮,望了一眼已然被燃成了灰烬的书信,用力点头:“谢嫂嫂提点。” …… 几日后,衡王忽然召见了今年的榜眼钱提山。 那个刚在京都一个小院子落户的穷举人。 此时厅堂之上,便是衡王坐在主位上。 府上的几个爷按着长幼依次坐开。 一个个皆是盯着那个身着破布衣男子。 眼神皆各有各的思量。 不过,瞧着深处或多或少却都多了几分嫌弃。 衡王也是皱着眉头望着这个榜眼。 心中想起来几日前他那个乖巧女儿来找他的神情。 “父王,前几日女儿得了一本好书,一直想拿过来给你瞧瞧……” 衡王大眼一瞧,读了几页,才发现果然是本难得的好书,越看,他越觉得难得。 能做此书之人,必然是个奇才! “此书何人所作?” 容成箬:“女儿也是好奇,想着能作出此书之人必不是庸碌之才,许能为父王分忧,于是就命我身边那丫头四处寻找了几日,才是得知,此书竟是今年榜眼钱提山所作。” 衡王一遏:“倒是个难得的。 ” 衡王欣慰至极,他的儿子女儿皆是好儿女 ,能为他分忧着想。 “……你是最为乖巧的……往后,父王必然为你寻一个顶好的夫君……” 说罢,衡王就是见女儿有些迟疑,却是大大方方说道:“我是知晓父王这段时日为了我的亲事苦恼,如今的形式,女儿是万万不可嫁个家室好的,可女儿也不愿委屈了自己,便是想选个和我同样爱书的人。” “那个钱提山倒是个不错的,家世一般,身后没有任何势力……独树一帜,又不是个只会读书的无能之辈。” 女儿都是这样是了,衡王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他这个自小就乖巧懂事的女儿,竟是能这样为他着想,想的这样深远,他如何能不疼她。 “可这钱提山家世过于不堪……” 容成箬:“我不在乎,有父王和几个兄弟在,护佑住我,女儿还有万千书作伴,往后如何也能活的自在。” 衡王:“你心中洒脱,那钱提山瞧着虽是有文采,却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何种人,此时必然要先分说清楚……” 容成箬:“是……全凭父王做主。” 喝了一口茶水,衡王再次把打量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布衣小伙身上,满眼嫌弃审视。 “钱提山,你可是撰写过一本《田园钱记》的书?” 钱提山眼睛睁大,当即就跪在了地上答:“此书确为微臣所作,不过尚未精进,还有诸多问题在。” 倒还算是谦逊。 衡王又多看了钱提山一眼道:“为何撰写此书?” 钱提山依旧恭敬,身板挺直,面色却有些发红:“微臣自幼出生田间, 世代皆是平民百姓,在田间耕作的农户……可种田农杂却也全非一腔热血干劲就你获得收成,需天时地利人和,农户不仅要观测四季轮回,阴雨晴天,虫鸟利害,才能当真成就七八分,确保来年衣食……” “故而,我就闲来无事,走访了许多常年种田的农户,收集了些精益的,对农户有用的,不论是观测天气,还是除害虫之法门,皆是众多农户所想所流传而来的经验之谈,我也不过是集其利弊好怀,试验了几回,把有用的法门书写在了书上罢了。” “此书田产桑业皆有涉及……” 一提及到了书,这钱提山就似换了个人一般,口中的话如同滔滔不绝的河水般,涌了出来,肩膀越发的挺直,倒是吐出了一番汹涌的气概来。 衡王府上几个兄弟一时之间都是联想到了七妹。 他们那个七妹,就是个书痴,若是问她旁的,她怕是能低着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倘若是和她聊书,她必然是话最多最密的一个。 势必会换一个模样的。 这钱提山还算有几分见识和好处。 也不邀功,只说自己是四处探访收集了些经验之谈。 可在场的谁又不知道,光是收集又如何能成就这一番佳作,必然是要有评判是非曲直的能力。 这钱提山的确是个谦逊的。 衡王脸色也是好了几分。 看了旁边的安公公一眼。 那安公公当即就把一个册子递了过来。 衡王不过瞄了几眼,就是又看向了钱提山询问道:“你家中可有何亲人?氏族又是有几户?” 第126章 好亲事 钱提山似乎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只有恭敬回答的份,言道:“微臣父母双亡,祖父养育我长大,上无世叔,下无表亲,孑然一身。” 听到此话的衡王脸色又是好了几分。 如此好啊。 若是她女儿嫁过去,必然是无那些粗俗的妇人之辈指点胡说。 更是没有后院恼人的烦心事。 他女儿若是嫁给了哪家京都氏族大户,就算是另外开辟一郡主府,也是免不了拜见公婆上前伺候这些烦人事项,如今……这钱提山虽是家世不好,却贵在干净,家中清闲。 无腌臜亲戚。 也算是个好去处吧。 衡王又看了一眼这钱提山的面相,倒是也生的俊逸,看久了也不会让人厌烦,除了家世, 倒是也配得上他的女儿。 “你家中可有定亲?” 衡王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钱提山脸色刹那的红了,就是说话都是有些磕磕巴巴了些。 “我们家贫,钱财都用来供我读书,不曾定亲……” 之后,衡王就是站起身来,也命钱提山起了身,来到了他的旁边, 拍了拍钱提山的肩膀。 “你也是算年轻人中少有的才干之辈,如今中了榜眼,虽只得了个小官,却也是对你的历练,好好干,当个好官纯臣,定可光耀门楣。” 钱提山神情一愕,当即就要跪下叩谢。 不过很快就是被衡王扶住了,意味深长地看了钱提山一眼,言道:“你那本田园钱记,是个有利于民生的好书,回去后多加修缮,本王会替你呈给皇上。” 钱提山满脸惊喜,大声叩谢。 “谢王爷提携!” “先回去吧,明日本王会派人寻你,和你商量一些那书的事项。” 钱提山:“是!” 钱提山刚是走,坐在一旁的大爷就是脸色阴沉地站了起来,全是不满。 “父王,你当真要把七妹妹许配他这个穷酸户?” 衡王看都不曾看大儿子一眼,只是喝了一口茶,道:“我自有考虑,你妹妹的婚事你也无需操心。” 大爷:“七妹妹自小锦衣玉食,怎能和这钱提山处在一处?若是让人知道了,我们把府上的郡主嫁给了这样的一个人,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衡王瞪了大儿子一眼:“连你七妹妹都知道的道理,你却不知,你的书都是读哪里去了?这钱提山如今中了榜眼,就不是农户,也是个有本事才干的,你七妹妹也是最爱书,和他也算能聊得来!当今局势,你难不成要让你七妹妹嫁给一个庸碌纨绔的公子哥?” 被父王说了顿,大爷也是不敢开口了。 见几个儿子都没有要说的,衡王就是吩咐道:“老三,你最闲暇,这几日你派人多留意这钱提山,命人去他的老家走访一趟,需把他的祖辈上下都翻腾清楚!若是有异,速速来报。” 领了事做的三爷当即就站起了身子,言语道:“是!父王放心!儿臣必然小心谨慎。” 交代完了事情,衡王就是离开了。 也是让几个儿子散了,各自是做自己的事。 而此时刚是出了衡王府的钱提山,脸色仍旧红润,气息有些许的不稳当。 他旁边唯一的小厮站在一旁来回踱步。 “老爷,衡王这是要提拔你啊!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钱提山并没有听清旁边小厮说了什么。 他脑海中则是回忆起了衡王问他的那句……可有定亲。 为何问此? 若是要提拔他,不过是询问他的才干能力就可,如今,竟是问了这一句…… 钱提山瞬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衡王府宴会。 那么多的男子来,说是诗会雅集。 可众人皆是知道那是衡王在给唯一的嫡出女儿选夫婿。 他能去,也不过是趁着刚考上榜眼,抱着见识一番的心思去的。 那么多锦衣玉食堆砌来的贵家公子,如何也不会选中他。 如今…… 钱提山晃了晃脑袋,轻笑了一声。 衡王方才之言,恐怕也不过是随意问上一句。 并无旁的想法。 定然是他多想了。 钱提山望了一眼大路前方,昂首挺胸,眸中一片清亮。 他不能辜负衡王的嘱托,定然要把那《田园钱记》给完善好! 不过,那个也同样酷爱欣赏他这本书的小兄弟,为何这段时日迟迟不给他回信。 那小兄弟当真也是极其有见识的,竟是能一眼就瞧出他书中存留的问题。 帮了他许多,若是有他在,他必然也能事半功倍。 倒是可惜,他没有问到那小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若是知道,他必然现在就登门拜访。 想必,小兄弟也是极愿意帮他的。 钱提山叹了一口浊气。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知己,竟是就这样错过了,也不知往后可是有缘分能够再见。 …… 让钱提山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半月后,他刚是修理了一遍《田园钱记》衡王府就来了个公公。 那公公面和心善,说话也是恭敬有礼。 单独同他说了许久的话。 直到那公公说完。 他浑浑噩噩地出去相送。 人都离开了,他都不曾反应过来。 衡王竟……有意让他迎娶嫡郡主! 让他选个吉日去提亲! 他钱提山一农户出身,何德何能,这辈子能娶到天家的郡主! …… 养胎的这些时日,洛锦意是听到京城传来了许多好消息。 第一件,就是他们衡王府。 唯一的嫡亲郡主要嫁人了。 嫁给的还是她亲自挑选的夫婿。 那钱提山也不是个傻的,应当是在衡王家仆来后的第二日,就是请了媒人过来提亲,虽是略显清贫,却也算得上得体了,当是拿出了全部家当来了。 衡王也是以礼相待,答应了这门亲事。 因着郡主要嫁给田户出生的榜眼之事,传遍了整个京都。 毕竟,这也算是史无前例的低嫁了。 皆说衡王偏私,便是见王妃已逝,亏待了唯一的女儿。 听说,因着此事,衡王也是被圣上召见了。 不过,在那之后,这婚事仍旧在。 听说衡王还举荐了他那个未曾成亲的女婿,拿出了一本榜眼亲自撰写的书来。 说是本旷世奇书也是不为过。 因着连着皇上都是大力赞扬,说这钱提山确实有才,往后必然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配得上一国郡主! 第127章 喜事 众人这才得,衡王并非是不喜爱嫡女,也并非偏私,不过是惜才罢了。 此事之后,坊间流传,衡王是个看中才干,不论身份权势的王爷。 是个极好相处的。 便是越传越离谱,没见过衡王的百姓都心中觉得,衡王对待百姓平民,皆是笑脸相对,平易近人…… 听了这个谣言,洛锦意想象了一下他的公爹常常冷着的面。 便是把胆量小之人吓坏,昏过去都是容易的。 果然,坊间之话确实不可信。 箬郡主的亲事是其一的好事。 其二,就是孙家了,孙季如在前几日成了亲,如今已然成了他人之妇,断然不会再对他家这位有念想了。 听说,这孙季如是着急忙慌成的亲,比既定的日子要早上许多,倒是许多人说闲话。 不过,洛锦意也并不在意这些,也不关心什么内情。 还有第三件,算不得喜事的喜事。 和大夫人刘曦月的娘家有关。 还和那个人面兽心的探花郎萧敬有干系。 刘曦月曾经说过,她的一堂妹是先前看上了萧敬,由女方亲自去提亲,都是被眼高手低的萧敬拒了。 就在衡王府箬郡主定亲的几日后,这萧敬竟是去了刘曦月的娘家提亲。 那刘家还答应了这门亲事! 萧敬的恶名明明已然在坊间传开,就是刘曦月知道也甚多,她竟是也不阻拦,当真让自己的堂妹嫁给了萧敬! 几个妯娌因着此事,不约而同去了刘曦月院内。 问了之后,那刘曦月便是回答道。 “我自然也是和他们说了,皆是不信我的。” “想来,那萧敬当是也没那么可怕,必然是夸大了,世上怎会有你们所说的这种恶人?况且那萧敬不仅样貌绝佳,还考上了探花郎,可是不比榜眼差多少的,主要是我那堂妹喜爱, 我一个嫁了人的姐姐,如何也做不了主的……” 几人听了觉得无趣也都离开了。 洛锦意扶了扶肚子,深深地看了刘曦月一眼,也是由着丫头扶着离开了。 有些人,并不是你想救就能救的,也并非是你想帮就能帮的。 也是要看缘分。 自从洛锦意怀孕,容成玦就是忙了起来。 许是因着和北狄大王子比拼,得了美名。 许多人都是要向他请教。 就是军中也派了许多活给他。 这日,洛锦意刚是躺在床榻上,就听到了咯吱的开门声。 应当是她每日过于闲暇了,便是习惯听每个人不同的走路和开门声。 这一声,她是听出了些缓慢和试探的。 若是没出错,当是容成玦…… 果然,她刚是坐起身来看,就看到了一高大身影,风尘仆仆的打开了内室的门,撩开纱幔,走到了她的跟前。 容成玦眸子悄然暗了暗,盯着正在床榻上安坐着,身着薄纱,模样娇俏可人,恬静的女子。 许是在床榻上躺过,身上的心衣微斜,露出了白皙无瑕的香肩。 相比在没怀孕前,他的妻子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除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一日一变,她的身上还多添了几分慵懒娇媚来。 便是多看一眼,他都是会多一分火气来。 只能忍住不去看。 “今日身子可是好些了?他……可有扰你休息?” 容成玦蹲下身子,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腹部,说了这一句话来。 洛锦意也是跟着低头,看了一眼腹部,以及他几日不见,又晒得多了几分黑的脸。 “他是最听话的……爷可你累了,若不先去沐浴一番。” 抬头深深看了妻子一眼,容成玦站起身,本是要触及一下洛锦意吹弹可破的脸颊,却在中途顿住,收回了手道:“好,你若是累了,先睡吧。” 两人相处一向是这样,说的都不多。 五房伺候的丫头都是习以为常了。 洛锦意也是没和容成玦客气,听话先是躺在了床榻上,想着等一等他,待会儿和他说句话,也是行的,夫妻二人,总是要有些事情可谈的。 谁知,等着等着,她竟眼皮越发的沉,之后……睡了过去。 直到感受到腹部多了一个温热的手,洛锦意才是努力睁开了眸子。 抓住了那个手,道:“你当也是累了,快些歇息吧。” 他贴在了她的背部,呼吸都打在了她的耳畔。 那种热,洛锦意如何不知道他是怎么一回事。 他热,她便是也跟着有些热。 许是天气有些热的缘故吧。 扰的人都出了汗来。 洛锦意也是被热的越发的迷糊。 随着这人来弄了。 她也算是大夫。 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也是知道,过了三个月,夫妻之间,是可以的…… 小心些就好。 说起来,容成玦已然是素了四个月了。 每回便是只能抱着她,不敢动弹。 或是去冲个冷水回来。 浑身冰凉。 也幸好,他的体质好,没有生病的征兆。 不过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他竟是搂着他上了瘾,贪得就算是冲完了凉水也非要来抱她。 每回回来,都是要一夜冲上几回冰水的。 洛锦意本是以为,依着他这般强健的身子,贪的念头,必然是要在期间纳上一房妾室的,因着此事,她也是做好了准备,谁知……一月两月过去,他都是不曾提及。 就是王府的众人也没人敢提,特别是管理内院的李侧妃,自从她上次昏倒后,她就再也不敢提及要给容成玦送妾送丫头了。 怀孕一场,她也是落得清闲。 他不提,她身为顺从贤淑的妻子,主动提过一回。 他拒绝的干脆。 那次之后,她的心思就越发的爽朗了。 既是容成玦主动不要的,她也当做个善解人意的,不和他吵闹纠纷。 如今,瞧着容成玦浑身出的汗,洛锦意也是多了几分不忍来。 顺着他,伏在了宽大的胸膛上。 她越是顺从,容成玦身上的温度就是越发的滚烫。 那双幽深的眸子也似添了一层薄雾般,让人看不清。 衣衫褪尽。 正是危急关头,这人竟是停了下来。 洛锦意睁开了迷离的双目,环住这人的脖子。 “可以。” 容成玦呼吸紧促:“不可以。” 洛锦意也不给他争辩:“我是大夫……你就是小心些就好。” “孩子,不会出事的。” 洛锦意这一句刚是落下,那人就是浑身一紧绷,似失去了理智的一匹饿狼一般。 克制又隐忍。 第128章 程一泰 月色渐浓。 屋外开得正盛的花软若无骨地被风肆意地吹拂。 那风虽是冷冽,却也还算懂事,并未伤及娇弱花分毫。 一切都是恰恰好,刚刚好。 历经一个月。 月枝终于是回来了,还带回来个约莫五旬的老者。 虽然是方过五旬,却容貌枯槁,皮肤黝黑,如同六七十岁的老翁一般。 此人便是洛锦意要寻的能人——程一泰。 洛锦意命人把程一泰安排在了一清净院落处。 刚回来就领了命的月枝却是支支吾吾犹豫极了。 洛锦意问了一句:“怎么了?可是有何事要说?” 月枝靠近了些道:“我怎觉得这人并没有多大的本事,人也赖皮,只认银子。” 洛锦意轻笑了一声,前世她就是听说这位程一泰是个要银子不要性命的,如今想来也是不错的。 “你可是确认了,他左脸和右脸上都有一颗瘊子,下颌上还有一处刀伤?” 月枝使劲点头。 “若非此人和夫人您说样貌一般无二,我断然不敢带过来的,这样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如何能有大用处?” 月枝说到这还觉得不够,叹息一句:“那程一泰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懒汉,家中有田地不种,都是卖了钱,买一些瓶瓶罐罐来,他那屋子里也都是烧碟烧碗的炉灶,乱七八糟的碎片,没一个成品,也不知他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洛锦意没再和月枝纷说什么,只是命人收拾着,顺便让红玉把外祖母送来的琉璃小碗给装好,她要带着出门。 若干下人也利索的很,个个干着自己的活计。 压根不敢让夫人操心。 如今,他们家夫人那可是有身子的人,本就是娇贵,如今定然是不能被碰一下,伤一下的。 坐上马车后,洛锦意抚着自己的肚子,掀开了半个帘子,望向了繁华的京都。 她是许久不曾出来了。 一来,家中长辈不允许,二来,她也是怕自个不留神磕着碰着了。 如今,她已然在府中老实了几个月,如今请命出来散心,李侧妃也不好拒绝。 若是她猜测的没错的话,祖母应已然和北狄人达成了交易。 不出几日,天价的琉璃就会在京都流传开来。 她们张家自然也是能从中赚上一笔,可若是第二波,必然有商人知晓其中的好处,也和北狄人交易。 待到那时,北狄定然提高琉璃之价。 因着京都各家商户争相售卖琉璃,恐怕不仅会增强北狄商人嚣张气焰,提高琉璃进价,他们大盛商户应只有赔钱的份。 她自然也能劝诫好祖母,待到赚了第一波的钱,就退出和北狄的交易。 待到那时,程一泰或许能制出属于大盛的琉璃。 稳当的马车已然停下。 洛锦意由着手脚麻利稳当的丫头们左右搀扶着。 一个看门的小厮见了,当即就是跪在了地上,敞开了门。 刚是进入院子,洛锦意就看到了那程一泰悠闲地坐在一竹编的椅子上,手中还把玩着一个瓷器。 这瓷器形状倒是不少见,可颜色,近处看却是有几番稀奇的。 微微透光的绿色。 若是买回家去送礼,也不失为一好物。 “你可就是程先生……” 洛锦意走近开口出了声。 那程一泰抬起头来,怪异地看了洛锦意一眼,暗自嘟囔了一句。 “倒是第一回有人这样叫我。” “你就是那丫头的主子,是你让她来寻我的?”程一泰眼冒精光,指了指月枝,询问道。 洛锦意笑了笑,点头承认。 谁知,那程一泰当即就站了起来,一个扑通跪在了地上。 “你是活菩萨啊!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只要往后你还能让我住这样好的宅子,每日吃肉……还有,给我个炉子,让我来烧些小东西。” 说着,那程一泰就是把刚才手里的绿色小瓷器递给了洛锦意。 “你别看我是老了,却也是有些手艺在身上的,东家你若是要什么,往后我便是给你烧什么,可好?只要你日日管我吃肉喝酒就可。” 洛锦意身边的丫头皆面露嫌弃。 这不就是个酒鬼老赖嘛! 刚才没靠近才没发觉,如今这程一泰开口说话了,倒是满满的酒气,熏人鼻子。 月枝早先就挡在了自家夫人跟前,防着那程一泰没有规矩乱来。 她早就知道这家伙是什么货色了。 如何也想不通,主子找了这样的一个人来作甚。 “你离远些!浑身的酒气,别熏着我家夫人了!” 那程一泰也是乐呵呵地应承,手还是举着那个泛绿色的瓷器,瞧着,竟是还能发觉那程一泰眉眼间多出了几分紧张来。 洛锦意也是示意红玉把那绿色瓷器接过来,只当是收下了。 盯着程一泰道:“你这般大的岁数了,想来也是不容易了,可我也是生意人,请你来,自然是有生意要做。只要先生听吩咐,供你吃喝也是可商量的。” 眸子轻轻抬起,洛锦意接过了红玉方才擦拭过的小瓷器,探究地看了一眼,唇角勾了勾,喃喃道。 “应当就是你了……” “听说你最是擅长烧制瓷器,都形状各异,最喜稀罕物,我这有一物,想让先生瞧一瞧,可是能做成。” 说着,洛锦意就是和红玉使了个眼色。 一个精巧的盒子被呈了上来。 掀开来看,正是张老太太送来的琉璃小碗。 洛锦意举起那个小碗,余光同样观察着程一泰的神情。 “这碗,乃是北狄进贡之物,名唤琉璃,同样是烧制成的,先生既然也酷爱把玩这些,可是有把握能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只见此刻的程一泰似乎是没听到了洛锦意所说之言一般,那双本来不大的眼睛睁的老大,眼睛不眨地盯着那碗。 洛锦意也并未打扰他,只是命人把琉璃放到桌子处,任由程一泰去看。 许久之后,那程一泰才是有了动静,眼中竟还多了几丝疯狂。 “我能做!我要做!” 程一泰当即就是抱住了那琉璃碗,眼神坚毅。 “不过,你需把这宝物先送给我来用才行!” 阻拦了几个丫头要上前理论,洛锦意淡笑了一声道:“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你做成,你可日日喝酒吃肉。可三月后,若是毫无进展,我自然也可命人把你扔出去。” 第129章 姐妹 那程一泰似乎并未听清洛锦意说了什么,继续抱着那琉璃碗去到了火炉处。 拿着东西往里往炉子里头胡乱扔。 洛锦意见了,淡淡一笑,也不打算在这个郊区小院中逗留。 留了几个忠心能干活的,帮着程一泰做事。 就是坐上了马车,回到了衡王府了。 谁知,刚是一到府上,就是有通传的,说洛家来了人。 洛锦意疑惑地去见客。 前些日子,她刚和祖父互通过书信,家中安好也无什么事。 三叔如今被皇上重用,在翰林院,也是官运通达的。 如今谁能来找她? 在厅堂上看到了来人,洛锦意才是明白。 是洛锦芳。 她为何来了?莫非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洛锦芳看到了她,立刻热络地凑了过来,脸色显然并没有那般的好。 “三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洛锦意便是也好生招待,让身边的丫头弄点心和茶来。 “家中可好?” 这话一问出,洛锦芳当即就是没止住泪水,紧紧地抿着唇角道:“三姐姐,我如今,是有些后悔了。” 洛锦意挑了挑眉:“后悔?有何后悔的?” 洛锦芳便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到了洛锦意的身侧,蹲下了身子道:“几月前,我母亲被休,她……她过的很不好,现如今,我父亲,他要另娶了!往后,我怕,那新来的母亲,对我不好。” 洛锦意皱了皱眉头,便是推开了洛锦芳的手:“且不说二叔所娶的亲媳品性如何,她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当真蹉跎了你去。洛家还是祖父做主,不然就是三叔,同在一个院落,没人会为难与你。” “如今你竟是还说后悔二字,有何用?更何况你这悔恨也多是怜惜自己!倘若让你当真听你母亲的话嫁给勤王世子为妾,你也是不乐意的。” 洛锦芳显然被说出了心思,低头许久都不说话,眼神被长长的睫毛掩盖住,嘴角扯着,滴滴答答地留着泪珠子。 “三姐姐,你可知道……祖父要把我嫁人了。” 洛锦意并不意外,洛锦芳也到了年纪,早是该定亲了:“哪家哪户?” 洛锦芳低着头,扯了扯唇角:“是今年中举的一个,名次不高,刚得的官职……去贫瘠的岚县当个县令,生的还算妥当。就是家世,没眼看,虽是无父无母,可却是有一箩筐的腌臜亲戚,家中毫无根基,世代都是靠种田为生的。” 洛锦意盯着洛锦芳低着的头,墨发上有珠钗和精巧的绒花,都是现如今最流行的首饰。 洛锦芳身为洛府嫡出小姐,即使洛家败落,也从来都没受过什么苦。 可她当下,配一个举人也是相配的。 连衡王府的嫡郡主都是能配一个穷举人,她为何不行? 说起来,她心中不忿,不过是家中有一个高嫁了的她罢了。 洛锦意喝了一口茶,看着洛锦芳道:“祖父不会害你,他看人还是极准的,连同三叔都是没有说旁的,那人必然是品性不会出错。更何况他无父无母,也说明了他立得住,考上了举人,被圣上封了官职,便是也说明了他往后只要去做个好官,就是也有重新回到京都安身立命的机会。” “你若是当真嫁给了他,便是好生做个妻子,辅助他,往后日子就不会差。” 洛锦意说完了这些肺腑之言,也是觉得口渴,就是又喝了一杯。 谁知,洛锦芳竟是哭的更惨了些,呜咽出声。 “可,可我不想去岚县,听说那处贫瘠,就是上好的胭脂首饰都没有,连个像样的布匹都做不了,我是受不住的。” 洛锦意皱了皱眉头,当即就是站起了身子,低头死死地盯着洛锦芳。 “你说,你来找我作甚?是劝你,还是去劝祖父,让他给你寻个能好吃好喝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世家纨绔公子?” 洛锦芳抬起头,一脸不甘。 “为何只会是纨绔,难道我就不能的像三姐姐这样,嫁个家世好,有才干能力的人吗?我又差在了哪里?” 洛锦意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当真是被冲昏了头脑。 “且不说我的这个婚事是我父亲用命换来的,你以为王府是人想进就进的吗?” “说起来,都是洛家女,我们也算是有姐妹情分在的,曾经我只是以为是你母亲李若梅异想天开,你不过是听话罢了,直至今日,我才知晓原来你心中也多是这样想的。” “若是我猜的不错,你该不会是要让我给你说个媒,让你也入这衡王府吧?” 洛锦意轻笑了一声。 “不论你心中如何想的,你和衡王府无缘,就算是和你年龄相当的六爷,衡王也绝不会让他娶你。” “我劝你还是听从祖父的话,嫁个品性好的良人,辅助于他,往后你也能给自己争一份荣华富贵来,日子就不会差。” 而这边已然哭的哽咽的洛锦芳猛地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盯着洛锦意,张了张嘴,才是说出了一句话来:“我自知自己配不上衡王府六爷,可……三姐姐,若非大伯,你定然也和姐夫无缘,你运气好,姐夫深受皇上看中,你往后定然会更好,是一院的主母正妻,腹中的孩子也是嫡子。” “妹妹,妹妹没这种好福气,便是只求三姐姐给的一条活路,让我,能和你一同伺候……” “四姑娘怕是脑子不好了,开始胡乱说话了。” 洛锦芳话刚是说了半句,就是被月枝给制止住。 这四姑娘竟好意思说出这些话来! 她是不要脸面了嘛! 她家夫人对这四姑娘也是帮助良多的,如今瞧着竟是一只白眼狼,见她家姑爷得了势力,被皇上看中,就是也想凑过来分一杯羹! 哪里有这样的姐妹! 洛锦芳显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跪在地上,磨蹭着爬到了洛锦意的脚下。 “三姐姐,您如今是怀了身孕了,定然不能好好伺候姐夫,姐夫也势必会忍不住纳旁的妻妾进门,若是这样,你还不如让妹妹来帮你,我必然会看好姐夫,帮你保得这份荣宠,可好?” 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了一脆生生的巴掌声。 第130章 心思 洛锦芳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盯着洛锦意,脸上滴着泪水。 “这明明是两全其美之法,不仅能帮姐姐你,还能救一救我。” 洛锦芳似乎觉得自己极有理,眼睛瞪得很大:“我母亲逼着我嫁给勤王世子为妾,你说勤王世子残暴,不把妾当人看,那姐夫呢?你明明知道姐夫不仅品性俱佳,就是往后也前途无量,我若是给他做妾,往后必然不会差,你如今又为何阻拦?难不成也是为了我好?” “到时候,若是姐夫当真是纳了旁人为妾,那人便是只会与你作对,可姐夫若是纳我进门,我必然会帮你,对姐姐你好的!还会护佑你腹中的孩儿。” 洛锦意不知何时,坐回了主座上,冷冷地看着洛锦芳此刻令人厌恶极了的脸。 原来,是在这…… 是呀,当今京都,许多姑娘小姐都是盯住了容成玦这块被皇上称赞多次的肥肉。 她怎么就忘了,容成芳也是其中的一位。 她不甘嫁给一个穷苦人,不甘居人之下。 她一向都是和她母亲一样,是有野心的,甚至比她母亲还要聪慧些。 洛锦芳想的确实不错,她若是能攀上容成玦,攀上衡王府,往后会富贵无极,有着大机缘。 可……洛锦芳想踩着她的脚往上爬。 令她恶心! 她自然不信什么姐妹情深,更不信容成芳能真的替她着想。 若是她有了孩子,怕是洛锦芳的手段比她的母亲李若梅还要恶毒百倍。 洛锦意轻轻讽刺笑的一声,跪在地上的洛锦芳也是听到了,期许地看着洛锦意:“三姐姐,你在笑什么?” 洛锦意并没有抬头,看都没看洛锦芳一眼,只是转动着手中的茶盏。 “我笑你太过高看我了,我从不大方,更不会给容成玦纳妾,来消遣我自己。” 洛锦芳愣了几秒:“三姐姐,你怎能这样善妒,妻子本就是要替夫君……” 洛锦意直接打断了洛锦芳的话:“洛锦芳,莫要再这般叫我三姐姐,我听着,胸口恶心!” 洛锦芳脸色涨红,瞧着是委屈极了地低下了头。 可洛锦意对她这般的模样毫无怜惜,只觉得胃中翻滚,喝了一口茶才把那股恶意压下去。 “倘若我哪一日当真迫不得已给容成玦纳妾,那人也绝不会是你!今日我便是说了,你进不了衡王府的大门……待会儿我便会书信一封,送给祖父,让他来定夺……你也回去快些准备嫁人吧。” 说罢,洛锦意就是又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洛锦意直勾勾地看向了洛锦芳,嘴角勾勒了一抹弧度。 “往后,你也别再来衡王府了,从你今日决定前来,我们两人就没什么姐妹情分了。” “我也不怕得罪你,话说来,先前我在未出阁前,你我的情分也是不多,最多也就是过节的时候见上一面,说一句话罢了。想必你母亲应当也常常同你说,不要和我这个病秧子多说话,恐染上恶疾。” 洛锦意站起身,给红玉使了个眼色,让人送客。 “本就没有什么情分,今日你来,我也权当是有毛遂自荐的姑娘不顾廉耻,妄想我家夫君,我瞧着不合适,就是拒了。” 洛锦意转身,只给了洛锦芳一个背影。 “把洛家四姑娘请出去!。” 后头的洛锦芳被说的脸色一青一紫的,很是难堪。 今日她来本就是认真打扮过的,穿的是刚做好广袖裙衫,戴着最为相配的首饰,熏了香,涂了胭脂水粉。 可如今因着跪在了地上许久,脸上又满是泪水,眼睛发肿,如何看都是不好看的, 用辣眼睛来形容也不为过。 “三姐姐,你怎能这样糊涂呢?若是你让我伺候姐夫,宅院内定然安稳,我们是姐妹,我会事事替你着想的。” 洛锦芳继续哭着,抽泣不已。 “你就这样忍心, 让我去嫁给一个毫无根基的农户受苦吗?” “你为何不能为我想想,不能可怜可怜我……” 那洛锦芳被月枝和红玉托着,很是狼狈。 月枝也是丝毫不顾念了,当即就是指着洛锦芳的鼻子骂。 “什么姐妹!还让我家夫人怜惜你,你为何不怜惜我们夫人?” “若是还要脸面,就是快些走!别让我们这些粗人把你扔出去!” 此话一出,当真吓到了洛锦芳,她好歹是官家姑娘出身,被娇养着长大,最是在乎脸面。 倘若被衡王府下人扔了出去,丢了脸面,被人在外头指指点点,她往后如何嫁人! 洛锦芳狠狠地扯了扯唇角,她和洛锦意虽是堂姊妹,一个府上养育出来的姑娘,可确实如洛锦意所说,他们二人实则并无太大交集,若论到上一辈,还是有仇恨的。 是啊,洛锦意又怎会真的帮她…… 伤心抽泣着,洛锦芳独自爬了起来,用帕子抹着泪,垂眸掩饰着其中的情绪。 “发生了何事?” 正是众人松了一口气之际,门忽然被敞开。 光线映射在了有些阴暗的屋子里。 洛锦意眯了眯眼睛,看向了逆光走过来的锦袍玉带男子。 容颜俊逸非常,身子高大,怪不得让那么多人惦念。 只见此时的容成玦眉头轻皱,深深地看了主座上的女子一眼。 余光瞥了见屋内多出来的洛锦芳。 似见了什么脏物一般移开,直直地看着前方的妻子。 “发生了何事?” 洛锦意站起身想去和容成玦解释一番。 谁知,她方才站起来。 用帕子掩着面哭泣的洛锦芳就是瘫倒在了地上。 泪眼婆娑地望着容成玦。 她倒下的位置很是有想法,是一伸手就能触及到容成玦的衣角,不近不远。 “姐夫,你救救我吧,三姐姐不管我,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洛锦芳说着,手就是伸了过去,想要拽着容成玦的衣角。 谁知,容成玦毫不留情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都不看洛锦芳一眼,言语冷厉。 “你是何人?” 洛锦芳咬了咬牙,哭的是越发惨烈了:“姐夫,我是三姐姐的四妹妹,洛府的四姑娘啊,当初我们是见过的。” 容成玦冷眼瞥了洛锦芳一眼,眉宇间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并没有搭理她。 第131章 告状 洛锦芳又是哭了起来,眼角流淌着湿泪,要遮不遮的模样,她怕是以为自己是有多美貌。 可惜,她脸上的妆容早就被泪水给洗干净了,瞧着就是只有脏这一个字来形容。 更是因为哭的眼眶红肿,看着本来明亮的眼睛都是小了一半。 “姐夫,三姐姐不愿帮我,我就只能来求你了……姐夫你一定要收留我,给我一口饭吃也行,我必然会好生照顾你和三姐姐的。” “我自小习得琴棋书画,从不曾比三姐姐差,姐夫你只要收了我,定然不会后悔的……” 洛锦芳说的可怜又真切,就算是脸上有脏污,也是会让男人看了怜惜几分的。 不过,她是丝毫没发现,此刻屋内众人的神情,是一个比一个黑。 也或许因着角度,她没看到容成玦脸上阴霾的神色,继续方才的戏码。 “姐夫, 你可,可愿意可怜可怜我……” 容成玦丝毫没看低头看洛锦芳,冷声答了一句:“不愿!” 之后容成玦就大步绕过了洛锦芳,来到了身怀六甲的洛锦意面前,扶住她细软的手,神色才多出了些许的柔和来,低头道。 “今日他可有扰你?” 洛锦意迟疑摇头。 犹豫一番把手递到了他的大掌中。 “你可想……纳妾?” 容成玦眉头又浮起了一丝无奈来。 惩罚般捏了捏她的手:“不愿。” 说着,他就是将目光移到了还在地上趴着,满脸忧虑彷徨的洛锦芳身上来。 “把她拖走!” “往后,别再让她踏入王府!” 容成玦此话一出,屋内的丫头皆是松了一口气,满脸欣喜。 她们就说嘛,爷怎会被四姑娘这边样样不如她们夫人的女子所勾引。 地上的洛锦芳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目睁大,积蓄的泪水滴滴往下流。 “姐夫,如今我三姐姐有了身孕,她定然是不能顾忌你的,我,我能照顾你的,也能照顾三姐姐腹中的孩儿……” 洛锦芳说的倒是跟真的似的,不过在场的并没有人乐意听。 “闭嘴!” 月枝上前,直接不留情面拉住了洛锦芳,就要往外头拖拉:“夫人和爷给你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我都是替你害臊!” “既是爷要把你拖出去,我们做奴婢的也是要听好的!断然没有违背的道理。” 洛锦芳也不再眉目传情地看容成玦了。 而是不敢相信地盯着月枝:“你,你不过是个丫头,敢这样对我!” 月枝冷笑,也是不掩饰脸上的厌弃之色:“四姑娘你可别这样看我,奴婢也不过是听从命令罢了。” “地上有脏东西,留着也是碍眼的。” 月枝身上的力气可比洛锦芳大上不少,当真能拖动她的。 如今,月枝一个用力,把洛锦芳一整个拖拽起来,就是往外头走。 洛锦芳也是被吓着了。 用尽全力挣扎着,才停下来,恐慌地离月枝老远。 聚拢着有些散开的衣服,满眼恨意地看了一眼洛锦意:“三姐姐,我好歹是洛府的姑娘,是和你骨肉相连的妹妹,你竟然任由丫头来侮辱我!” 说罢,洛锦芳就是跑了出去。 外头有着跟洛锦芳同来伺候的丫头。 见自家姑娘这样不堪地跑了出去,满眼焦急,当即就跟了上去。 洛锦意讽刺笑了一声,给红玉和月枝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二人也跟上。 省得洛锦芳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离间了她和祖父的情谊。 一些事情,总是要说清了,才能不让人误会,产生猜忌,就是亲人也不例外。 月枝和红月是最知心的,也明白主子的意思,当即就是跟上了。 她们可不能让这四姑娘胡乱说,造谣污蔑他们姑娘不顾姐妹情谊。 且不说,他们姑娘如今可是有孕在身。 已然是虚弱的很,必然要好生将养着,事事顺着才能不出什么意外。 如今这四姑娘倒是好的很,过来膈应人来了。 竟是还妄想他们姑爷。 外人尚且在背地里虎视眈眈,许多名门小姐想来他们五房分一杯羹。 就是衡王府的李侧妃还有大夫人都是小心谨慎着,不敢乱来。 如今倒是好,外人不来闹事,这骨肉血亲,自小一块长大姐妹倒是想来插上一刀。 论是谁说,都是恶心人的。 她们势必要让洛老爷子知道,四姑娘的所作所为! 月枝和红玉跟的紧。 到了洛府也是畅通无阻。 毕竟,谁不知道她们二人乃是三姑娘房中的贴身丫头。 从前夫人在深闺中,因着病闭门不出,也就派遣他们二人去采买东西,上下打点。 刚是来到厅堂,月枝和红玉两个丫头就是又听到了四姑娘哭的惨烈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眼,当即进去,看到了四姑娘哽咽的不能自已,伏在洛老爷子身上哭个不停。 嘴中还说着污蔑人的话。 哭的正惨烈的四姑娘更是没有发现已然来了的红玉和月枝。 “祖父,你要替我做主啊,我今日去探望三姐姐,想着代替祖父瞧一瞧她的身子,却没想到,她,她竟是想命人把我撵出去。” “我还做了些孩童的小衣服都是没送出去,三姐姐如今得了势就是不认我了,还嫌弃我没见识,糊涂……我不过是的个深闺女子,是没她嫁给衡王府的有见识。可好歹,我也是她的妹妹啊!” “她还命丫头把孙女扔出去!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我一巴掌,让我,让我们洛家颜面尽失。” …… 四姑娘说了许多,就是每一句都是想往洛锦意身上安个罪名。 洛老爷子也是满脸疑惑,之后听到了洛锦芳的话后,脸色也越来越暗。 他自然知道三孙女不是这样的人。 可,她也不该不顾家族体面 ,把未曾出阁的妹妹扔出去。 还弄成了这副鬼模样。 “……孙女是拉着三姐姐,给她下跪她也不肯放过我,我是她的妹妹啊,她竟然这样不顾念亲情,不顾忌洛府的颜面……” 洛老爷子虽是听着难受,心中多了些气愤,不过也断然不会因着几句话就信了一人之言。 看向了正是在门口候着,焦急等待的两个丫头。 月枝和红玉。 他三孙女身边最得意知心的贴身丫头。 第132章 作践自己 她们二人或许就是孙女过来给他传话的。 相比被糊涂的李若梅带大,从不曾和他多亲近的四孙女,他自然更相信三孙女的话 。 “月枝,红玉你们二人进来吧。” 外头候着的月枝和红玉皆松了一口气。 好歹,老爷子不是个糊涂人。 听到了洛老爷子说话的洛锦芳也是一怔,停下来哭泣,转头震惊地看向了后头。 看到来人后,双目狰狞。 紧紧缠住了手中的上好的帕子。 眼神扑朔迷离。 “祖父,你莫要听我们二人胡扯,她们必然偏向三姐姐,断然不会说我的好话的。” 洛老爷子眉头紧紧地皱着,低头看着惊慌失措的洛锦芳。 “要判断真假,听一人之言,就是糊涂!你当真觉得祖父是老糊涂了?” 洛锦芳闭上了嘴,似受到了什么委屈,薄薄的肩膀都是在颤抖。 洛老爷子也不再看她,而是转而看向了月枝和红玉。 “你们也来说说,发生了何事,方才锦芳所说的可是有假?” 月枝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四姑娘说的,只有一句真话!” 洛老爷子:“哦?” 月枝痛恨地看了洛锦芳一眼,眼睛刹那间通红。 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微微颤抖。 “我家夫人被四姑娘气的,险些晕厥,几度想把四姑娘扔出去!” 洛老爷子眉头紧皱,满脸忧虑。 没等洛老爷子再问,月枝通红着眼睛继续说着:“老爷子你是知道的,我家夫人自小就是有病症,她最怕疼,可她从十岁后就是不乐意在人前哭了。她说一来,不想让老爷子你忧心,二来坚毅些总是好的。故而她若是遇到什么伤心事,都是在被窝里躲着哭。” 洛老爷子听的满脸心疼,叹了一口气道:“意儿是个好,也不枉我最疼爱她。” 月枝:“我和红玉都是夫人贴身伺候的,夫人就是我们的天,她若是过的好,我们便是好,我们也同样心疼她……断然不愿意让那些会哭的的人来污蔑她,诋毁她!” 洛老爷子:“你这是何意?” 月枝哭着指着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洛锦芳,咬牙切齿道:“四姑娘辱骂诽谤我家夫人不顾念姐妹情谊,可她才是最不顾念情谊的!竟是跪在我家夫人跟前,说要让我姑娘大方些,让她来府上给我们爷做妾!” 月枝看了一眼满眼震惊,错愕不已的洛老爷子,继续道:“我家夫人不愿意,她竟是还威胁了起来,说我们夫人绝情,自私自利,过上好日子了就是不想着她这个妹妹了。” 站在旁边的红玉也是没忍住接着月枝的话说:“四姑娘嘴上说的都是好话,说她来做妾都是为了帮我们夫人,都是为了我们夫人好,说她还能帮着我家夫人争宠,便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硬生生把我们夫人气的扶着肚子半天站不起来。” 洛老爷子猛地站起了身:“她现在可好,可有何不适?” 红玉道:“幸而夫人知道分寸的,护着肚子的,五爷也及时赶到,也是帮着我们夫人出气,要把四姑娘赶出去。” 红玉说罢,带着哭腔的月枝就是开始指控了。 “四姑娘见我们五爷回来了,竟是还装着昏在了地上,当面不给我们夫人脸面,夸她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我们夫人样样不如她, 直接不顾礼数要拉五爷的衣角,求我们爷把她收了!” “我们夫人是又气又急,若非五爷避讳开了,拒绝了四姑娘,我们夫人怕是当真要被四姑娘气的发病,伤了腹中的子嗣!” 红玉刚说完后,就见洛老爷子气的满脸通红,双目睁大,眉头紧蹙地冲了过来,给了洛锦芳一巴掌。 “孽障!你三姐姐那样病着,身怀六甲身子柔弱,你不关切就算了,竟还算计她!她从小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你怎能这样去气她,作践她!” 洛锦芳捂着脸,眼中的泪不要钱地往下流淌。 眼中相比刚才多了几分痛恨。 “我哪里不如她!凭什么她能在衡王府当夫人,我只能嫁给一个没有前程的穷举子!祖父你自小偏私她,不为我谋划也就算了,连我自己为我自己谋划,你都要阻止!你就这样见不得孙女过的好?” 洛老爷子气的吹鼻子瞪眼:“孽障!你果然被你母亲教坏了,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我为你找的夫婿已然是千挑万选的了,你还这样不知好歹!” “你三姐姐她能进入衡王府也都是你大伯的造化,是他用性命换来的!” 洛锦芳大吼:“所以!没有父亲为我谋划,我就自己来!我有何错?不过就是要当个妾罢了,我没有要和洛锦意抢!姐夫是男子,他早晚都要纳妾,早晚要娶旁人!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我不过是提前占个位子,有何不可?” “你们一个个的为何都要怪我!是!勤王世子不是个好的,我就听你们的,不给他做妾,那三姐夫呢?他可是文韬武略,深受皇上喜爱,前途不可限量,我跟了他,往后就不会有错!定然能荣华富贵一辈子的!” 洛老爷子咬牙切齿:“他是你三姐夫!是你姐姐的夫君!你怎能去和你抢男人?你读的书,学的道理,都是喂狗肚子里了?” 洛锦芳继续仰着头说:“身为妻子,本就是要为夫君张罗着纳妾,洛锦意她明明就是善妒,如今京都哪个大户人家像三姐夫这样院中没有姨娘通房的?若非洛锦意她阻止,三姐夫怎会如此!” 啪叽! 洛老爷子气的又给了洛锦芳一巴掌,这一回更是不留余力,把洛锦芳的脸都是扇到了一边。 “上次你母亲闹腾,我就是同你说过,不可做妾!妾不过就是卑贱的下人,当了妾你的性命就不值钱了!你为何不听?” “我本以为你性子懦弱,但是心性不差,本性不坏,可你竟是打起了你三姐姐的主意了,毛推自荐要给你三姐夫做妾!你竟这样自轻自贱!我同你讲了这么多,你全然忘得一干二净!” 第133章 荣华富贵 “我有何错!” “你错就错在不该算计自家人!” 洛锦芳大声反驳:“我没有!我没错!” “三姐姐如今攀上了高枝,若是真顾念姐妹情谊,为何不肯拉我一把!她为何?” 洛老爷子:“糊涂,糊涂啊!再深的姐妹情谊,也容不得你这样糟蹋!” 洛老爷子:“我给你亲选的夫婿,他是何品性,有何才学我和你三叔都是摸得一清二楚,他除了家世差了些,旁的都是顶尖的,你若是安安心心嫁给他,辅佐他,以他的本事,往后必然有大前程!我说的这些,你也全然不信。” 洛老爷子背过有些佝偻的身子:“罢了罢了,我也是没脸把你嫁给秦继峰了,这个婚事就此作罢吧,你既然追求的是富贵荣华,我就给你寻一个家中殷实的夫君!” 洛锦芳愣在了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洛老爷子:“你也无需再去打你姐夫的主意了,更别自己筹谋,诬陷我们不给你嫁个好人家,京都国公爷的次子你可知道?他如今还未曾娶亲,家中也殷实,你可愿意嫁给他?” 洛锦芳双目睁大,难以置信地坐直了腰身。 “我,我真的可以嫁给国公府?” 洛老爷子冷眼看了洛锦芳一眼:“若不是你三姐姐在金銮殿上得了圣上赏赐夸赞,你们几个姐妹都跟着沾了光,如若不然,国公府也想不到我们家。” “不过那国公爷次子,可并不见得有多好,府上妻妾成群,是有名的纨绔,就是这样的一个明摆着的人,你也愿意?” 洛锦芳把瘫着的姿势摆直,成了恭敬跪着的模样。 给洛老爷子行了个大礼。 “孙女愿意,请祖父为我定了此事吧!” 洛老爷子闭上了眼,背过身子,在后头挥了挥手。 “回去吧,这几日你就在房中,不要再出来了,好生反思一番,准备待嫁!” 洛锦芳:“是!孙女遵命。” …… 洛锦意得到洛府消息之时,天色已然暗了。 月枝和红玉匆匆回来,个个脸色算不得多好,只得称作差强人意。 洛锦意命令人给她俩倒一杯热茶,见他们喝完后才问道。 “祖父如何说的?” 月枝喝茶喝的最快,一口饮下,叹了一口气道:“老爷子自然是相信姑娘的,狠狠地打了四姑娘,不过……四姑娘闹的这一场也如了心意。” 洛锦意眉头轻皱。 “如意?” 月枝小鸡捣地般点头:“她不是不乐意嫁给穷酸的举人嘛,老爷子见劝不动,也就不阻拦了,说是准备推脱了这门亲事,准备把四姑娘许配给国公府的次子。” 洛锦意低头喃喃了一句:“国公府次子……林家。” 红玉:“是,姑娘也是应当知道的,那林家也是京都大户,虽然比不上咱们衡王府这些王孙贵胄,却也是顶了天的好人家,好门户。” 月枝:“听老爷子说,那国公府也是来提亲的,他嫌那国公府次子是个纨绔不顶事,也就没回信,如今,四姑娘闹着一通,非要嫁给家世好,手中有积蓄银子的门户,老爷子打算回帖同意。” “若非姑娘你在金銮殿上扬了名,四姑娘也不会被国公府看上……那次子虽然不是个顶事的,可耐不住家大业大,有权有势的,四姑娘如今怕是躺在屋里也能笑醒。” 洛锦意并没因着月枝和红玉的话有什么动作神情,反倒是眸子幽深,让人看不清。 月枝也是觉得奇怪,询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洛锦意拿着帕子放在嘴角,说了一句令两个丫头听不懂的话:“国公林府,不是个好去处,她早晚会后悔的。” 月枝并不认同:“在夫人你看来许不是什么好去处,可到了四姑娘那里,可就不同了,她当即就应承了,生怕老爷子反悔,还自愿去关禁闭,连着给老爷子磕了好几个头,让他帮着筹办。” 红玉也跟着说:“四姑娘她可是不管那国公次子是不是个纨绔,她更在乎家世和家中是否殷实得体,更是想求得荣华。” 洛锦意似心中有事,喝了一口有些凉了的茶:“她会后悔,不过是早晚的事……” 皱着眉头放下凉茶,洛锦意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今日更是暗了,比平日里都要暗,因着今晚没有亮堂的月亮。 洛锦芳这次彻底是选错了,她想要的荣华富贵,国公府根本不会给她。 她享福也享受不了几年的光阴。 国公府就会败落。 被抄家,全家人被流放,一个不剩。 即使这样,她也无力劝诫洛锦芳,也劝不动她。 求富贵荣华,已然是洛锦芳的执念了。 她劝不动洛锦芳,也懒得劝她…… 今日之后,她们二人也没什么姐妹情谊可言。 洛锦芳嫁到国公府,享不了多少福气,也沾不上什么富贵。 国公府家族财产也皆握在了长子一房,那国公次子林向润,是有名的风流倜傥公子,常常出入繁楼和腌臜的场子,得罪了不少人,自然也结交许多不入流的,身上或许还欠着债。 这些洛锦芳怕是并非不知晓,她为了荣华权势可以忍耐,忽略不计林向润的品性,可在国公府败落被抄家后,她所寻求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她必然会悔不当初。 毕竟,祖父所选的穷苦举人秦继峰,可是有封侯拜相的本事,前世,就受到了衡王的重用。 在她死前,秦继峰可是当朝新贵,正三品的大臣。 也是百姓口中人人称道的青天官爷。 洛锦芳所错过的,正是她所求的。 可惜……她不愿意。 日子一日比一日冷了些。 洛锦意的肚子也越发的明显。 她本就生的瘦,如今怀了孩子也不见长肉,那肚皮就是越发的突出。 特别是在她穿着稍微紧身些的衣裳时,眼瞧着都有些吓唬人。 谁见了,都想上去搀扶住,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没站稳跌在了地上。 外人见了都紧张。 更何况成日里贴身照顾洛锦意的几个丫头。 只要洛锦意在旁边,她们是个个紧张的不敢移开目光,势必要有一个扶着洛锦意。 第134章 小产 前几日,张老太太还送来了一个婆子。 说是最擅长照顾孕期的妇人。 那婆子来了,果然是一把好手,成日里给洛锦意揉捏酸痛的腰和腿脚。 洛锦意觉得很是有用,让这位蒋婆子帮着伺候。 一些吃的喝的,都是蒋婆子把持着的,事无巨细,连着红玉和月枝都松了一口气。 她们二人,因着主子之事,嘴上脸上都是急的生疱了,夜里睡觉都能不安稳,生怕夫人有个不舒服,叫唤她们,她们睡沉了没听到耽搁了大事。 这几日主子更是经常晚上不舒服,腰疼时常起夜,睡不安稳,她们自然也跟着睡不好。 晚上尚且如此。 白日里她们是更不得清闲了。 许是看多了画本子,听多了各处丫头唠嗑的闲话。 听说女子怀孕势必要千防万防,一处也不能出差池,若是不然恐生了祸端。 指不一定就被哪个仇家在膳食汤药里下了药,或在走的路上抹一层油,让孕妇落胎。 一些世家大府皆是这些腌臜事,数都数不清。 听到了这些闲话,红玉和月枝是吓的不敢离开主子半步。 就是怕有些个不忠心的丫头被收买,或是有异心来陷害他们主子。 本来就是心焦的很。 谁知没过几日,衡王府传来了一消息。 说是腹中孩子已然六七个月份大了的大房内的姨娘,落胎了。 说是早上一醒来就是肚子疼,见了红,之后那血就似水样往外头泼,那姨娘直接是昏死了过去,如何叫都叫不醒,把上好的人参塞在了她的嘴中都是提不起来一口气。 接生婆子无法。 太医也费了全力。 那姨娘就那般死了,孩子也胎死腹中,被活活闷死了。 衡王因着此事也是惩罚了大房夫人刘曦月,把她关了禁闭。 说她未能照顾好大爷的子嗣,有违妇德。 至于那姨娘为何忽然就肚子痛,忽然就大出血。 谁都不知道真相。 那大夫倒是给了说辞,只是说,那姨娘身子羸弱,自小家中贫困没能养好身子,恐有恶疾,便是发了病,也害了腹中的孩子。 可这大夫的说辞,倒是没几个相信的,纷纷猜测是谁害了那个姨娘。 有人说是大夫人嫉妒,痛恨那丫头背地里上了大爷的床榻。 有人则是说是大爷院中其他的姨娘作恶。 总归说什么的都有,连着谈论了许多日。 让整个风栖院都紧张了起来。 个个小心谨慎,生怕他们夫人出什么意外来。 姨娘尚且命卑贱。 他们夫人可就不同了,夫人怀的可是五爷嫡子,还是第一个子嗣。 这般的娇贵,如何也不能出一丝意外。 那大爷院中姨娘去世之事不仅让五房丫头们各个心惊胆战,连着正在吃着果子的洛锦意都是浑身一个激灵。 脸色白了半边,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姨娘她自然知晓,正是前几个月爬到大爷床上有了身孕之人。 还是刘曦月身边的大丫头。 刘曦月因着气急了,托着这丫头不愿给其名分,直到这丫头求到了李侧妃跟前,李侧妃又趁机在衡王前提及了此事。 刘曦月被逼无奈,就把这个身怀六甲的女子提了当姨娘,还单独给她腾了个院子。 这姨娘和她差了不过两个月。 她本来是再过上一两个月就能生了的。 如今……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了。 听说,衡王还是命人给她做了个棺材。 可为何死?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提前发作,血流不止,更像是……中毒。 能是谁下的毒,她不得而知,无非就是内院里的腌臜事,这些真相说起来她并不太关切。 洛锦意轻柔地抚了抚隆起的腹部,感受着其中的动静,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她只需保护好她的孩子就好。 不知为何,洛锦意此时此刻十分庆幸,容成玦没有其他妾或是姨娘,最起码此时的五房是安稳的,没有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她也用不着再分一份心思,去和另一个女子缠斗防备。 正是想着,门忽然就被推开了。 离得不远,洛锦意就看到了一身穿铠甲的俊逸高大男子往她这边大步走过来。 洛锦意呆呆地望着那处,许久都没有动静。 直到她被一有些冰冷的硬臂缠住,洛锦意才恍惚地找到了一些思绪。 她似乎从来不曾……见过他这样的穿着。 身披着战甲。 或许刚和人比试过武义。 身上还残留了一丝血腥味。 铠甲很凉,印在她的脸上,是一种别样的冰凉。 “可有被吓到?”他问。 还喘着粗气,当是回来的急切,没来得及调整凌乱的气息。 洛锦意不知为何,心中也莫名发软,身子也不僵了,把身上所有的重量都靠在他怀中,轻轻摇了摇头。 “还好,我们的孩子……他很好。” 说着,她似乎觉得不够,就是又补充了一句:“你无需担心……” 他还没有放手,洛锦意是觉得,他那冷硬的甲片都是快被她暖热了。 耳边还时不时地回荡着他的声音。 “无事,会无事的……你和她不一样。” 容成玦此时倒是真会安慰她。 她甚至在听着听的有想睡过去的冲动。 不过他浑身的硬实盔甲,确实不适合她睡觉。 许是因着有了身孕,她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避讳的了,便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你身上的这些盔甲片,咯着我了。” 她的话音刚落,这人还算是有良心,当即就松开了她。 却离的也不远, 那双幽深的眸子紧紧地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想将她看透,从里到外看个遍。 之后那眸子落在了她光洁的脸上,容成玦竟是还伸出手,揉了揉她的侧脸,嘴角微微勾勒上扬。 “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先去换一套衣服。” 容成玦走后,洛锦意才是觉得周围的气息松了些,她无意识地摸了摸方才容成玦揉捏过的脸颊,看向了旁边的月枝和红玉。 “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依着容成玦方才那眼神,大概她脸上是多了些东西的。 月枝含着笑道:“是爷刚才坚硬的盔甲烙在了夫人你脸上,成了红印子, 如今慢慢消了些。” 第135章 通通打死 洛锦意站起身来,来到了镜子处去望,只是一眼,就使得脸色越发的红。 她那本是白皙的面颊有着似鳞片似的烙印。 丑的很。 都怪容成玦。 做什么不换好衣服就过来抱她。 …… 容成玦收拾好回来后,洛锦意脸颊上的烙印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把手放在薄唇处咳了咳,似没看到般走过来,牵住了洛锦意的手。 几乎把她环在了双臂间。 瞧那样子,似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洛锦意也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因着方才闻到了血腥味,如今再去看,他浑身利索,血腥味也是消失全无,身上并没有伤,她才是顺着他的手坐下。 “是有何事吗?” 容成玦点头,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揉着她的腰。 他如今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前些日子她每到晚上都是腰痛,他也就时常给她揉按,一揉就是能揉到她睡下。 现如今他是越发的熟练了,只要坐在她的身侧,旁边无外人就是开始帮她按摩,熟稔的很。 洛锦意也是极其享受他的优待的,趁着怀孕,她脸皮也越发厚实了。 是最会享受的那一个。 “院中的丫头婆子,可都是忠诚无二心的?你可有都审视一遍?”容成玦忽然开口,手中按摩的动作也没有停下,神情认真地盯着洛锦意。 洛锦意也是被问的一怔。 反应过来回答道:“我带过来的几个丫头,还有前几日我外祖母送过来的婆子都是最忠诚可信的,其他的,皆是衡王府分派过来的,忠不忠心并不能全然肯定,总共是日日被监管着,给些好处,时刻耳提面命几句,应当也不会出错。” 洛锦意抬头望了容成玦一眼,似安慰般说道:“我房中的大小事物,不论是煎药还是做汤,或是旁的吃食,都是由着我贴身丫头准备的,这些我最是在意,她们个个都是尽心的,恐怕是许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更何况,我也善于用药,能闻出来有损孩子或是我身子的药物,若是有心之人想在这方面来害我,必然不可能得逞。” 容成玦脸色也松懈了几分,另一只手揉了揉洛锦意细软的发。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 洛锦意点头答应,她又何尝不在意腹中的孩子的安危。 “今日……那姨娘出事,许是因着后院内的斗争,也是个可怜人,不曾享几日的福就被害死了,也可怜了她腹中的孩子,我刚是知道了也是吓了一大跳。” 容成玦眉头紧皱,当即开口:“你和她不同。” 洛锦意眉眼上扬,含着笑意地说道:“是,我和她不同,大爷院子里有许多妻妾,各个不安分,想要争宠何事都做的出来,而我们五房院中只有我一人,我也是要谢过你您,让我少了许多麻烦。” 也不知这句话是如何惹到了容成玦的,他竟是脸色忽然冷了几分,就是给她揉腰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眼角含着几分不满在其中。 “往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洛锦意怔了怔,她分明是在说夸他的话,怎就惹得他不快了。 奇怪的很。 她还没想通,就是感觉腰间少了份力道。 抬头看去,那人已经站起了身。 此时脸色有些冷,能随机吓坏一个小儿。 只见容成玦跟旁边的月枝说了一句什么。 月枝当即就跑了出去,站在院子中央大喊:“手中有活的还是没活的,都放下,过来这里听训,一个个都麻利些,若是慢了,也就别在院中做活,另谋出路吧。” 月枝此话一出,院中做杂活的,或是正神游天外偷懒的,都一个激灵跑着过来了,按着等级站成了一排。 洛锦意疑惑地由着容成玦牵着,来到了院中备好的椅子处坐下。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容成玦冷冽严峻的声音。 “……我妻有身孕在身,你等是院中杂役,也都当凡事谨慎……这几月,若是发现谁与外头有私下交涉鬼鬼祟祟……” “……我妻子和她腹中的孩子出了何事,上下一律打死!” 说完这两句,容成玦就面色冷冽地坐回了洛锦意的旁边,丝毫不顾及被吓得不轻的丫鬟婆子。 把手轻放在妻子的腰间,仔细揉了起来。 而这还没完,容成玦刚坐回去,他旁边跟随的侍卫卫东就上前一步,仰着头挺着胸扫了一眼众人,大声道。 “爷的意思是,倘若夫人腹中子嗣平安出世,你等上下皆有赏赐可领。” “你们都是签了死契的,家中却也都有人,不说上头的父母,还是成亲有了的孩子的,夫人若是因你等出了何事,他们往后也没有安生日子了。” “……若是有异,举报者可领赏,若是知情不报,帮着隐瞒的……” 卫东不常在五房院中说话,容成玦更是不曾亲自教训鞭策过下人。 便是平日里在院中多说一句话,都是能让人稀奇许久的,如今说了这般多的话,还句句吓唬人,不是打死就是定罪。 让一些本就怕他的人听的浑身上下都抖的跟筛子似的。 纷纷跪地上求饶,表忠心。 洛锦意从始至终都是坐在椅子上的,半句话都没能插上嘴,呆呆地看着容成玦。 她也从未见过他说过这般的话,还都是威胁吓人的。 句句拿捏人心。 没有一句是废话。 今日他们主仆之言,既能制约下人,也能让院内众人相互监控。 若非真是有不要命的,否则没人敢胡乱行事,收人好处来害她。 毕竟,这世上,多数人为财, 多数人为家人性命。 全被容成玦算计其中。 如今院内,无论是年长的婆子,还是不过十五的小姑娘,小厮都是跪在地上,半个身子都在颤抖。 月枝和红玉也是被此等阵仗吓到了,不过更多的是欣喜。 爷总归还是为了夫人和夫人腹中的孩儿。 她们夫人到底是没嫁错人。 有爷相护。 月枝挺直了腰板,拿出了大丫头的气势,望向了底下跪着的一众人道:“你们可是都听清了?若是谁敢害夫人便是全家上下都要被连累,若是有知情不报,也是跟着打死。” 第136章 谋害 “若是有发现端倪的,举报者也可得到赏赐!” 谁知,月枝此话刚是说出,就是见一个身子哆嗦个不停的三等女婢站起了身,规规矩矩上前一步,整个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五爷,夫人!奴婢,奴婢举报!” 洛锦意站起了身子,错愕地看着地上的丫头,这个丫头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院子里负责打扫的,成日里拿着扫帚清扫落叶,很多人叫她小满。 瞧着也不过是刚满十六,总是不爱说话,但是那双眼睛明亮极了。 “你要举报何人?” 这丫头似乎不敢看容成玦,一个劲地看着洛锦意说:“是,是和我一个屋的何欢,她,她这些时日鬼鬼祟祟的,有一日大晚上,莫约都是睡了,她悄咪咪地披着衣服匆忙出去,回来的时候还在床枕头里面塞了个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何物,就不敢多问,想来我与她都是丫头,当也不会有什么。” 这小丫头说话还算清晰,句句在理。 “可从那日起,何欢就变得疑神疑鬼的,就是干活也不认真,在院中四处瞅,还多次在小厨房转悠……我本打算禀告夫人的,却一直没寻到合适机会。” 小满话音刚落,一个女婢就是大声喊了一句:“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 洛锦意这才看向了那何欢。 看的第一眼就想起了这何欢是谁。 并非是天天见的缘故,而是因为这何欢莫约是她嫁进来的那一日就犯了错,被贬了品级。 只因她凭借着自个生的不错,又是五房院内为数不多的老人,趾高气昂,在她面前耍起了威风。 如今瞧着已然十八岁了。 皮肤白皙,头上还戴着珠花。 她曾经可是一等女史。 不过,因着这何欢看容成玦的眼神让她觉得碍眼。 她就自作主张,把她贬为了二等女史,去干一些院中的粗活。 难不成因着此事,她就对她心生怨念了? 倒也说的过去。 “来人!搜!” 容成玦眉头紧皱,看了地上趴着喊冤的何欢一眼,就命令人去搜。 听到了此话的何欢抖的越发厉害,攀爬着朝着前头,想要拦着那几个去搜寻的人。 可惜,她一瘦弱女子,到底是被人推开。 何欢哭着喊着,磕头求饶,头上戴着的珠花都是歪歪扭扭地掉在了地上。 “五爷,五爷,定然是小满这个贱人陷害污蔑……她一向与我不合,看不管我是二等丫头。” 月枝上前挡住:“等搜完你的屋子,你再行分辨也不迟!” 红玉已经领了一批人去搜了。 因着人多,速度也快。 一炷香的功夫,红玉就匆匆跑了过来,脸色难看至极。 痛恨地看了趴在地上抽泣的何欢一眼。 之后直接摊开了手掌,上面是一白色帕子,里头似乎还包裹着东西。 犹豫地看向洛锦意,直接来到了容成玦面前,跪在地上满眼通红道:“五爷,你要给夫人做主呀,那奴才果然有害夫人之心,恶毒地竟是在枕头底下藏了红花,麝香这些专害孕妇之物。” 月枝一听,冲了过来,看了一眼红玉手中的东西,气得踢了何欢一脚,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夫人会医术,我和红玉都是耳濡目染,也是识得这些害人之物的!若非爷你今日吩咐下人,这丫头早晚都会下手的!” “求五爷替夫人和她腹中未出生的孩儿做主!” 容成玦脸色阴郁地接过红玉手中的物件。 许久不抬头,可手间冒出的青筋昭示了他的怒火。 “拉出去,严刑拷问!” “五爷饶命!饶命啊!我是从小就陪着你长大,伺候你的何欢啊!我并未害夫人,不曾害夫人!” 何欢似找到了说辞,断定那红花和麝香都非自己所用。 “我不过是个丫鬟,怎能认得这些害人之物,不过是觉得闻着香,放在枕头下安眠用的。” “就算是的给奴婢十个胆,奴婢也不敢谋害夫人的!” 何欢说的当真是真切。 可容成玦脸上并无任何怜香惜玉之意。 冷冷地盯着她,满面的厌恶。 洛锦意扶着肚子,来到了容成玦的身边,把帕子放在鼻尖,探头想看一眼容成玦手中的脏物。 可惜容成玦发现的也快,当即就把手中的脏污捏着,扔了出去,不满地对着洛锦意说道:“你如何能碰这些?” 洛锦意:“我只是看看。” 容成玦:“不可。” 洛锦意自然也没再与容成玦争辩什么了,低头看向了地上的何欢,眸子轻轻眯起。 她嫁过来之际,自然是查了院中丫头的来历,家中有什么人,或是因何过来的。 这何欢是从小就被买了过来,家里自然也没什么亲戚。 当也算是独自一人,在衡王府谋生。 从小是在周姨娘屋里做事。 容成玦长大被单拎出来住后,被周姨娘派过来在外院伺候,做些精巧的活计,抬着做了一等女使。 瞧着年轻,还有这样的貌,她若是猜的不错的话,周姨娘本来最初的心思是想把何欢当做容成玦通房来养的。 可惜,容成玦在成亲后也是个不近女色,不通人事的。 何欢没能成为通房,她便是嫁了过来。 又把降了这何欢的身份。 说到底还是有恩怨的。 可一个自小就懂得尊卑,伺候人的奴婢,就算是再大胆,也不能有这样的计谋。 更没有这样的胆量。 “是谁指使你害我的。”洛锦意紧紧地盯着何欢的神情,说了这一句话。 眼见着何欢的眸子缩紧,眼睛闪烁不定,避讳着洛锦意的目光不敢直视。 “什么指使,我什么都没做,连院子都不曾出去过,谁来指使……” 洛锦意:“哦?院子都没有出去,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些害人的东西的?倘若你说了是何人要害我,我就放你一条活路,如何?” 何欢身子哆嗦的厉害,低着头,咬着牙一句话都没有说。 瞧那模样倒是个有决心的。 旁边的月枝气的硬是拉着何欢给了她一巴掌。 “一个奴婢,主子问话, 你竟敢对夫人这样不敬!快说,是何人指使你来害夫人的!” 月枝向来是最有力气的 ,一巴掌下去,把何欢的头都是甩歪了。 第137章 寻亲 何欢的眼泪也是哗啦啦地往下流。 再是一抬头已然是满眼的恨意了。 “没有任何人指使我!就是我见不得她当五房院中的夫人!” 何欢哆嗦地抬手指着洛锦意,冷笑了一声:“她怎能配的上当五爷的夫人,她不过是生的貌美些,仗着恩情,若是不然,就她家那样的门户,来做五爷的妾都不配!身子娇气虚弱,谁知道哪一日就昏了过去,怕是命都是会没的!” 月枝气愤地上前又给了何欢一巴掌:“闭嘴!” “她竟有了孩子,她怎配生下爷的子嗣!” “她当真以为自己是院内的女主子了,竟是把我贬为了下等女史,让我干粗活,她就是嫉妒,嫉妒我的美貌!嫉妒我伺候爷长久……” 何欢并没有再说出接下来的话,而是直接被月枝一个鞋底塞在了嘴里。 容成玦此刻眼神阴冷,若是靠近了,怕也是能冷死人的。 “来人,用刑!打死也无碍。” 说完这句话,容成玦又慢步靠近了些,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何欢。 “生的这样丑,你怎配让她嫉妒……你说你是老人,可我也从未见过你。” 说罢,容成玦就是挥了挥手,让人把何欢拉了下去。 他则是走到了洛锦意的身边,想要伸手抓住她的,不过半路却顿在了那里。 他的手方才碰到过那毒药,有碍于她的身子。 之后,他就后退了一步。 “备水。” 此话一出,当即就有人把温水递过来。 容成玦清洗了几遍才是又走了过来,拉住了洛锦意有些微微凉的手。 “为何这样凉?”她问。 洛锦意缩了缩关节,安心地适应他的温度,抬头望向容成玦。 “我总是觉得,这并非何欢一人所为。” 容成玦怔了怔,低头看她,似有何疑虑。 洛锦意:“怎么了?” 容成玦:“何欢是谁?” 洛锦意:“……”人家一往情深,你一本正经。 洛锦意深吸了一口气,便是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方才跪在那处的何欢:“就是,预谋害我的那个丫头,已然被你拖出去审问了。” 容成玦:“哦,她不仅人生的丑,名字也这样难听。” 洛锦意:“……”其实还行吧。 洛锦意觉得应该略过这个话题。 “你必然要好生命人去审讯她,若是真有幕后之人,我们也好早做防范,我总是觉得不安心的。” 容成玦搂住洛锦意的腰,几乎把娇小的她圈在了怀中:“你和孩儿,必然无事……安心些,可好。” 洛锦意点了点头,她身为医者,自然也知道孕妇不能过于忧虑的,为了孩子,她也会放宽心。 况且,且不说这何欢还没有下手,就是倘若她下手了,不管是红玉,还是月枝都是能发现的。 毕竟在她有了身孕后,就是教了她们二人辨别有损她身子的药材的气味或是形状 。 两人怕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 就是红玉和月枝二人不能发现,她也势必能察觉到。 可就算如此,她在明,想要害她之人在暗处。 总让人不安心的。 思来想去,她也没想到结过什么仇怨。 不过今日发生此事之后,也不敢有人再搞什么幺蛾子了。 …… 第二日,洛锦意就是听说了,那何欢尸身被抬出去的消息。 她是被打死了,那何欢也是个有傲骨的,什么都没有交代,只说,一切都是她一人所为,不干他人。 洛锦意惊愕了几个时辰,也就不把此事当事了。 该吃吃,该喝喝,想睡一会儿就去睡。 一个要害她的丫头死了,她总不能再生出什么怜悯之情。 她做不了圣人,给仇人去置办个棺材。 更何况,大盛本就是有律法,凡是谋害家中主子的,一律处死。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没过上几日,衡王府外头就是出现了一男子,穿的得体,个头也算是拔尖的,一本正经地说要在衡王府找妹妹。 那人给府中的管家说,他自小贫瘠,不得不靠卖妹妹来养活全家,换得生机,如今家中得了些积蓄,就是想赎回在衡王府为奴为婢的亲妹子。 他愿意出双倍的钱财来赎人。 管家听着,也是感念亲情的,不过也不敢多做什么保证,毕竟,谁知道会不会是哪个院子里的夫人或是老爷的贴身知心奴婢。 说不一定已经一飞冲天成了姨娘了,毕竟这哥哥长得还算俊俏,妹妹怕是也差不到哪里去。 指不定是个美人,得了哪个爷的宠爱了。 管家也就顺势问了此男子要寻觅的是何人。 “你只管说出名讳,我也好去寻,若是寻才了也能引荐你们相见。” 何金满脸堆砌着笑:“我们家姓何, 我妹妹原先是叫何欢,也不知她有没有被哪个夫人或是老爷换名讳。” 听到名字的管家心底当即一个咯噔,也换了个脸色,瞥了何金一眼。 “你可是确认了,当真是何欢?” 何金笑呵呵地说道:“自然,我亲妹妹的名讳我总是不能记错的,难不成衡王府是有两个何欢的?我妹妹自小就生的美,也不知她可是得什么机缘了没。” 管家已然不想去和此人说话了。 他忽然也就明白了,这人说话语气的确是来找妹妹的,说是来赎人,可瞧着却是左右试探他家妹妹可是有攀上哪个爷的高枝,他也是能得些好处回家去。 当真以为人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他的那点心思。 不过他怕是要失望了,她那妹妹已然被处置打死了。 管家并未再同何金说什么,只是让他留在那里,他去禀告。 何金满口答应。 这管家当即就去了五房院内。 见只有身子重的五夫人一人,他犹豫了一番,此时当真有必要同五夫人说吗?若是惊扰了身怀六甲的五夫人,岂不是他的罪过! 洛锦意自然也瞧出了这管家的为难,直接开口询问:“有话直说便可,无碍的。” 管家也是豁出去了,开口道:“是府外头来了一位男子,名唤何金,说是来赎妹妹回去的,他的妹妹就是……前几日犯错死了的何欢。” 洛锦意眉头轻挑,惊的并非是什么何欢的哥哥,而是那何欢哥哥的名字。 第138章 禽兽 何金…… 很是熟悉的名字,她曾在忍冬嘴里听过很多次。 忍冬就是数月前她从繁楼救下来,如今被安排在铺中做事,给她算算账簿。 没闲暇的时候。 忍冬一直有一心结未了。 就是不曾寻到当初骗她的那个男子。 ——何金。 正是这个名字。 或许是因着忍冬说了许多他的坏话了,她也是觉得这个名字极其难听。 让人觉得厌恶。 洛锦意看向管家,眸子掀开道:“先把他赶走,莫要扰了衡王府的清净,脏了王府的门面。你再派人跟着他回家,务必查清此人居住在何地,家中可是还有旁人。” 管家一愣,当即就领了命。 不过是小事,他必然是要办好。 于是,管家行了礼,领着浩浩荡荡的人阔步去赶人去了。 他最擅长赶人了。 特别是这种主子不喜欢的。 何金正享受着热茶,刚是一睁眼,就见了几个面色凶恶的人走了过来 ,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粗棍。 “快走!衡王府并没有你要找的人!” 何金一怔,难以置信地望着领头的管家:“不可能,我不可能记错,当初可是我领着妹妹亲自来的!” 管家不耐烦地推搡了何金一把:“管你找的是谁,总归没你要寻的人!赶快离开!” 何金不信:“不对,方才你分明是知道有此人的,你就通融通融,让我见见我妹妹吧,我与她骨肉分离,实在不易,想念的很,你就行行好吧。” 管家一棍子挥过去,把何金吓得差点踩到了自己的脚。 没能站稳人也跌在了地上。 “你们,你们衡王府怎能这般……可是,可是我妹妹她如今发达了,傍上了哪个爷,嫌弃了我这个布衣哥哥!” “我们当初也是迫于无奈,也是被逼迫的,若是不卖她,全家人都是要被饿死的,这个管家的大爷,你就通融通融把好话传给她吧。” “我只是想看她一眼,看她如今过的好不好,不会向她要什么的……” 管家烦的直想抠耳朵。 什么玩意儿,做什么春秋大梦呢,真以为自己的妹妹是仙女不成,能傍上哪个爷? 先不说府上的爷各个都是俊逸非凡。 就是府上的夫人,那是一个比一个的美,天仙般的人,当真以为生的稍微能让人看一眼,就能攀高枝, 摇身一变成主子了 。 笑话! 管家气的笑了,眼底流出的鄙视毫不掩饰。 “什么东西,别说你妹妹没攀上高枝了,就是她那尸骨都还没被放冷呢,丢在了深山野林里喂了狗。” 何金瞪大了双目,身子一个挺直,正好被拦截的门卫推在了地上,四脚朝地,翻了个跟头。 “我妹妹死了!你们,你们凭什么,凭什么杀她!” 似想到了什么,何金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掐着腰,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你们杀了我妹妹,要赔!赔我妹妹!” 管家冷哼了一声,这种人他见多了,瞧着是要赔妹妹性命,都已经是死了的人了,如何赔,不就是要银子嘛! 要当真和他妹妹有什么情谊,现在为何一滴眼泪都瞧不见,不是应当快些去寻亲妹的尸骨嘛,如今在这掐着腰,净搁这恶心人! “你们要是不赔我妹妹,我今日就赖着不走了,狗屁王府,杀人不眨眼,我要让全京都人知道衡王府是什么骷髅地!” 只见这何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有泼妇撒泼的阵仗。 “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或是拿些补偿了,我们没完!” 管家见状,给几个拿着棍子的护院使了个眼色。 “往死里打!” 那几个护院皆是强壮好斗的,听了吩咐立刻就把棍子往何金身上招呼。 何金当即捂着头,大喊大叫,如今倒是哭了出来。 “救命啊,衡王府打人了,不讲理了!” 周围很快就围过来了很多人来看,纷纷指指点点的。 有好些同情何金的。 势单力薄的总是能被人怜惜。 管家也不是个没嘴傻的,能让人指摘了王府去。 命令那些护院都停了下来。 开始指着何金的鼻子大声说起了理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卖了自己年幼的妹妹不说,如今还想从她身上捞些好处,你们兄妹二人没一个好货色!” “一个嘴上疼爱妹妹,想来讹王府钱财,另一个整日想攀龙附凤,见无法,竟买了毒药谋害我们府上身怀六甲的五夫人!买来了红花和麝香,想趁机下毒!这样的罪孽,就是屠杀你们全家也是行的,如今你竟主动找上门来了,还是别走了,省的在外头害旁人!” 管家说的全是大白话,周围看戏的众人也是全懂了。 没有一个同情何金的。 何金也是被管家给说懵了。 傻傻地半日没说不出话来。 管家替他开口:“我们五爷正在找何欢的亲眷,你如今不请自来,倒是也赖得我们爷费工夫了,谁知道那何欢是不是和你们串通好了,听了谁的吩咐,我们衡王府必定深究到底!” “来人,把这人给绑了!” 那何金吓得屁滚尿流,爬起来就跑。 嘴里还不停说着,何欢做了何事和我无关系,我不知道她,我不认识她,我不是他兄长,我认错人了…… 管家也没有当真让人去追,适当性地追了两步也就让人回来了。 这种人一看就是个泼皮无赖。 虽是长得看着似好人,可若是逼急了,就能露出本来的面目。 而在衡王府大门的几株绿竹下,站着几个女子。 一女子身穿红衣,小腹隆起,雍容娇媚,人若瞧了第一眼定然移不开目光。 幸而她前头站着两个丫头,还有绿竹相映衬,旁人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庞。 而她的旁边则是站着一满脸泪珠的青衣女子,身子高大,若是穿着男子衣衫,当是雄雌莫辨的。 不过瞧着长得很是不错。 也算是清丽,如今哭着更是增了几分柔和来。 洛锦意收回了目光:“是他吗?” 忍冬满眼恨意,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睛,却并没有掩盖住她的视线。 “是,是他!” “我寻了他那么久,他就这样出现了……” 洛锦意跟着忍冬的视线,问了一句:“你要如何做?” 忍冬咬牙切齿:“我自然想要他的性命!他就是个禽兽!他何止只害过我一女子,他暗地里不知道做过多少骗良家女子的勾当!又不知道在多少荒郊野地杀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第139章 何金的结局 “他卖我的那日,捆住了我的手脚, 用破布堵住我的嘴,说着难听至极的话。他说,我如何如何的蠢笨,说被他骗的女子多了去了,他曾在哪片林子残害过女子,杀过人……他连自己的妹妹都能卖,没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这种人死不足惜!” 忍冬说着,眸中满是恨意:“可他这种人如果干脆死了,才是便宜他!他当生不如死,我才能解恨!” 洛锦意用帕子敷在嘴角,满目的厌恶,竟做过这么多的恶事…… “去吧,我会派两个会武功的跟着你,听从你的吩咐,不过……不可做有害衡王府声誉之事。” “更不可,过于激进。” 忍冬当即就跪在了地上:“是!奴婢谢夫人大恩!” 洛锦意扶起来忍冬,就离开了。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忍冬之所以留在京或许就是因为对何金的仇恨未报。 这次过后,她或许就能回去和父母团聚了。 月黑风高夜。 何金紧紧地勒住了衣衫,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什么鬼天气,冷死人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关了门窗,何金又紧了紧衣衫,拿出了药往脸上涂了涂,嘴里还嘟囔着。 “没有用的死丫头,我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呢,就这样死了,勾引个男人还不容易……当初不是挺能耐的嘛!” 刚是说完,屋中的内侧就是传来了一哭泣声。 何金气得站起了身,朝着里面扔了个杯子:“哭什么哭!成日里就知道哭,你要是再哭,看老子不收拾你!要不是老子今日没有心情,就弄死你!” 那内室里的女子果真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若是有人往里头探去,定然能发现一衣衫凌乱,脸色发白的女子正紧紧地搂着身子,瑟瑟发抖,面色形同枯槁。 瞧这模样,必然是被折磨了许多时日了。 何金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内室的女子,冷哼道:“过几日就把这个没有用的贱货卖了换银子。” 正是说着,外头的门窗忽然被打开了。 何金骂骂咧咧地扶着腰要去关上窗子。 谁曾想,刚是碰到了窗户,他整个人就似破旧的布袋似的,跌在了地上。 还没有起身,一闪眼睛的亮光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何金脸色煞白,动都不敢动。 连着眼睛都不敢胡乱眨动。 只见两个黑衣人站在两侧,壮实的很,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竟还都不避讳,敞着面! 他们都不怕他认出他们,明日报官…… 何金闭上了眼睛。 “二位大侠饶命……饶命啊!”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也不会报官的,我的银子都在床底下的匣子里,你们都拿去吧,都拿去!” “求求你们,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吧!” 何金被吓得说话都哆嗦,浑身上下都是在颤抖。 死死地闭着眼睛,压根不肯睁眼。 “何金,你可还认得我!” 一女子的声音响起, 让何金抖动的身子一顿。 他脑海中顿时翻腾起了波澜。 依旧不敢睁眼睛。 坏了坏了!许是来寻仇的,他害过那么多的女子,万一真是来寻仇的,他岂不是…… 何金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想一探究竟这人到底是谁。 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当看到了来人的面孔时,何金送了一口气。 这不就是他前几个月骗来的傻妮子嘛。 他虽然是买了她,骗了她,可他不好她这一口,可是碰都没有碰,什么都不曾干。 对这个女子,他也是为数不多发了善心的。 她也是没理由要他性命啊! “是,是你啊,近日来过的可好,想来你们凉州女子都是有大本事,能从繁楼逃出来……可喜可贺啊……” 忍冬冷哼了一声,紧紧地咬了咬牙关。 “是啊,我逃了出来,特意感激你的恩情!” 说着,忍冬就是找到了一破鞋底塞到了何金的嘴里。 直接抽出了手中的刀刃,那刀被磨得亮得闪瞎人的眼睛。 忍冬玩弄地蹲下了身子,挥动着手中的刀刃,把刀从何金的脑袋处滑到了他的脖颈。 往下再往下。 “你说,我这第一刀是该插到你身上哪里好呢?” “是这里?还是这里,或者是这里比较好?” 忍冬轻笑着,往下滑动。 似游离在人身上的剧毒蝎子一般,要喝人的血,吃人的肉。 看着何金惊慌失措,使劲挣扎摇头,满头大汗的模样。 忍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 就该是这样。 他本就该尝尝什么叫做恐惧! 就该尝尝那些被他残害的女子们所受到的惊恐。 可这些,还远远不够! 忍冬擦了擦眼上了泪,唇角勾了勾,眼底盯着一处,手起刀落。 “呜!” 鲜红的血液挥洒在了地上。 何金的底下衣衫迅速被染成了血红色。 何金蜷缩着身子,痛苦狰狞着,头上满是汗珠,眼底是难以置信的恐惧和不加掩饰的恨意。 嘴中被塞着的鞋底,却依旧呜咽着。 看忍冬的眼神,似在看一个疯子般。 忍冬这才站起身来。 拍了拍身上的沾染的脏东西。 用帕子使劲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你这种人活该断子绝孙!” “你以为如此就够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为那些被你残害一辈子的姐妹报仇!” 忍冬刚是说完了这一句话。 就见内室里的帘子动了一下。 还传来了一声。 “畜生!” 只见冲过来的女子手拿着砚台,衣衫凌乱,赤足跑了过来,用那砚台狠狠地在动弹不得的何金身上捶打,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底下的人再也没有动静。 “我打死你!打死你!畜生,骗子!你该死……该死!” 忍冬怔怔地看着那疯了般的女子,眼底流出了几分同情。 此女子生的美貌…… 或许比她还要惨。 恐怕已然被何金这个畜生给糟蹋了。 忍冬紧咬着牙,丝毫未拦截女子发泄的动作。 直到她停了下来,忍冬才把身上的披风脱下,轻柔地盖在了女子身上。 “没事了, 他会受到惩罚的,今日之后,再也不会有何金……” 女子也是彻底没了力气,伏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似一个没了生机的人。 第140章 何金结局2 女子眼中不停有泪水渗出来。 浑身也在不停地颤抖。 她的手上也沾满了血迹。 脸上身上飞溅的也有,似一朵朵盛开的梅花般,让人无法忽视。 “只有他死了,他死了!我才能逃出去……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忍冬抱住了这位疯癫似的女子,眼底也同样的是恨意。 她,同样希望何金不得好死! 这等人渣,怎能活着。 忍冬探了一下何金的鼻息。 见他还有气息。 就去端来了旁边的洗脚水来,一盆泼在了何金的脸上。 何金这才又睁开了眼睛。 忍冬低头看他,嘴角抿了抿:“你这样晕过去了,多可惜,总是要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怎么死的,才配得你行的这些恶毒事!” 何金如今气息凌乱,身上受的伤让他早就没了最开始的力气,如今似一条死鱼一般如何挣扎都是无济于事,只有眼珠子能转动,那其中的惊恐,似看到魂魄了般,猛地凸了起来。 忍冬也是懒得和何金再说什么了,让那位跟着来办事的大哥把何金装到准备好的麻袋中。 裹上一层又一层的布,省的何金身上的血流在了地上。 临走的时候,忍冬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在地上哭泣,精神恍惚的女子,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今夜就回家去吧,好好收拾收拾去见父母,往后这个畜生再也不会来残害你了。” 那姑娘怔怔地盯着忍冬,扯着唇角,忍着唇中溢出来的哭泣声。 “我,我无处可去了,没有家了……” “姐姐,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忍冬咬了咬牙,看了一眼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应当是何金租赁的,他本就是四海为家,到处骗姑娘,若是骗到了玩上几日,就转卖到旁处,这个姑娘如今说不准是哪里的人,她又不能给夫人添麻烦。 便是先找个地方安置吧。 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在这京都本就容易招惹祸端。 到时候,恐怕又能进另一个狼窝。 忍冬看了一眼女子道:“我先去处置这畜生,你若是得空就收拾一番此地,把该烧了的都烧了,地上的血迹也清理干净,等我回来再带你走。” 那姑娘当即一喜,眼中满是感激,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是!” 忍冬和两个侍从是去了京都靠南的后背山。 直接刨了个坑把挣扎着的何金给埋在了地里。 看着何东越来越微弱的动静,和他呜咽出来的声音,忍冬心中说不出来的是何感受。 大仇得报,她竟是觉得内心空旷。 往后,她就能真的做自己了,是吗? 把那个坑踩紧实了。 几人离开。 天还是暗的。 忍冬和两个会武功的侍从回到了何金的院落,打算清理一番。 谁知看到如今情景后也是一怔。 地上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干净的很,似刚才的血腥场面从未发生过一般。 见忍冬回来,那女子立刻站了起来,满眼骐骥。 “我,我把地上擦干净了,连着帘子上飞溅的血迹都清理干净了,其他的我也都烧了,保证不会被人发现的……姐姐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什么活都能干,保证不会给你麻烦的。” 忍冬之后还当真带着这女子走了,去到了夫人给她在外头分配的小院子。 也是足够两个女子去住的。 第二天一早,京都依旧平静,忍冬如常地带着账簿来到了衡王府的五房院内。 纵然知道夫人还没有睡醒,忍冬还是提前到了,拿着账簿在外头等着。 半个时辰后,她才被传唤过去。 来到了散着独特香味的内室。 隔着帘子,她就能看到了正由丫头伺候穿鞋的夫人。 香肩玉骨,柔顺的发顺着落在肩上,懒散地歪斜在一旁的软缎上。 娇媚的眸子轻轻上扬,自带一番诱惑和妩媚。 别说是男子了,就是女子见了都是要回避三分的。 穿好了白珠子绣鞋,洛锦意才缓和了些,眼睛还是带着些许的朦胧。 命令几个干杂事的丫头出去。 屋内只留下了月枝和红玉,以及着急来禀告的忍冬。 “昨日夜里可还顺利?” 忍冬当即回答:“是,那个畜生已经死了,他死不瞑目!我们处理的也干净,并未被人发现。” “他在京都本就没有什么亲戚好友,想必,怕是无人会寻他。” 洛锦意点头,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小事。 那人,总归是死了才好。 死的悄无声息的更好。 洛锦意安下了心来,让月枝给她盘发,看向了镜子中,却是发现忍冬仍旧是跪着,有什么话似要说。 “还有何事,你且说吧。” 忍冬又磕了个头道:“是,昨日我在那畜生何金家中发现了一受虐的女子,已然是被……糟蹋了,如今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了,我昨日心软了,就把她带回了夫人你赏赐的院子内。” 洛锦意眉头微紧,转头看向忍冬。 “你可有问清楚她姓甚名谁,籍贯在何处,家中可是有父母兄弟姊妹?” 忍冬低头道:“昨日问了的,她说她家在扬州,家中本就是贫困的,母亲为了兄弟的亲事,准备要把她嫁给个貌丑家世好的,她心中不愿,正在那时遇到了何金……对她花言巧语,她也就信了,跟着何金逃了亲。” “谁知道,路上就被糟蹋了,那何金还威胁她,若是她不听话,定然把她卖到花楼去。” “她日日受制约折磨,如今也失了身子,已然没了活路了,自然也不能回家了,我当时心软……就,就把她带了回去。” 洛锦意手中拿着一个金丝绞制的簪子,眼中的神情晦暗不明,许久都是未曾说话。 “你是好心,不过她的确是个身份不明的,在她面前,你不用提及我,只说给她寻个活计吧,看她能干什么,在张家铺子里找个活让她去干,若是哪一日她想回家了,或是寻到了出路,就让她尽快离开。” 忍冬一喜,眸中满是感激之情。 她就说,主子是这世上最为心善之人。 夫人既乐意救她,必然也愿救助旁人。 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到能遇到这样好的好夫人。 她本是打算报完仇后回到凉州,可如今,她只想尽心尽力地帮着夫人打理好铺子,积蓄够了银子,就去接父母来过好日子! …… 第141章 要生了 有时,一转眼,就会发现日子过的极快。 洛锦意扶着肚子,由着两个丫头左右扶着,后头跟着一大堆,在院子中漫步。 若是只看背影,是看不出洛锦意身怀六甲。 可若是站在她前头,定然是惊愕一番,想过去扶着她。 许是因为腰细,她的肚子看起来更大些。 不知道的,都是觉得她是受了苦难的。 可只有洛锦意自己知道,她腹中这个孩儿是有多省心。 似生怕她受到半点苦楚,夜里从来都不会乱动弹,时常白日里会伸一伸腿脚,让她和容成玦稀奇很久。 明日就是九月初一,前世……他孩儿的生辰日。 若当真是明日生, 一切就都是缘分。 “夫人,你这样走来走去的当真有用?照着日子,你这个月怕是就要生产了, 奴婢觉得还是在屋内好生歇着的好。” 洛锦意轻笑了一声,她若是当着日日都在屋内躺着,怕是生产的时候更难。 她好歹也算是个大夫,怎会不知道这些。 “我心中自有分寸。” 说罢,洛锦意就看向了门口一直站着的侍卫,有一个个头很高的,长的也不错,是容成玦专门放在她屋外守卫的,说是要万事跟着她,能防着她出什么意外,有何事情同这侍卫说就好。 “卫东,你且过来。” 洛锦意走了不少的路,如今头上都冒了些汗来,坐在放了软垫的石凳上,让卫东过来问话 。 卫东自然是当即跑了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夫人,卫东在!” 洛锦意上下打量了卫东一眼,温声细语地询问:“你可知,今日五爷可能回来?” 这些时日,容成玦都留宿在军中,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几日不归家。 他会不会来,本也无甚要紧的,毕竟他也帮不了什么忙,可总归……孩子出生当日,他作为父亲,站在外头吩咐着她总会安心的。 前世他不在,今时今日,她希望他在…… 卫东一愣,也是回忆起了主子的确有几日不曾归来了,如今夫人身怀六甲,身子骨也不好,又是要紧的月份,主子确实不应当日日留宿在外了。 可他好似听说,这几日军中的确是有要事,明日主子怕是也不能归。 卫东道:“夫人!明日之后,五爷应当能归来和你相伴,你耐心等上一日!” 洛锦意皱了皱秀眉:“他不能回来?” 卫东也是不大清楚,不是很确定地说道:“如今军中有事,五爷处理或许要些时日……” 洛锦意:“你现在去呼他。” 卫东:“……” 夫人一向是极为温柔贤良的,事事以大局为重,从未干预过五爷的差事,便是有时候五爷半个月不归家,夫人都是不曾催过,每每爷回来的时候都是温柔以待,是极好的妻子。 如今,竟是因着一两日未归,就让他去催促,为何? 这样想着,卫东心中又有了答案,夫人可是怀着身孕的,如今又快到了生育的日子。 如何能不惊慌?就是他看了夫人隆起的腹部有时候都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样柔弱的夫人如何能生出这样大的孩子来。 就是夫人身子一晃,他都想去扶。 也不知道爷是如何能撇下这样柔弱的夫人,去安心当差的。 看着夫人紧张的样子,卫东决定去走一遭,催一催爷。 总归不是他催的,是夫人催的。 他不过是个传话的罢了。 “夫人,我这就去军中问一问,让爷尽快归来。” 洛锦意:“有劳你了。” 卫东直擦头上的汗:“不敢!我,我这就去!” 他是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受夫人谢。 五爷要是知道了,他这份轻松的差事也算是干到头了。 洛锦意看着卫东离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小心翼翼地又抚了抚肚子。 日子临近,不管明日容成玦能不能赶到,她都是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的。 可,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许是有父亲在,这个小家伙也能安心些的吧。 傍晚时分,卫东回来时,笑呵呵地同洛锦意说道,五爷承诺会尽快处理完事,最晚明日就能归来,让夫人安心养胎。 洛锦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洗浴完后,洛锦意莫名站在内室门槛上望着院门看了一会儿,身子不知为何出了细细的汗,眸子深邃的让人看不清。 月枝和红玉守在后头,满眼的心疼。 就是主子不说,她们也是知道的,夫人是在等爷回来。 “夫人,回去吧,现在天也冷了,你可不能受了冷风去。” 洛锦意回过神来,隆了隆身上带着暖意的披风,半回头询问道:“你们可是按照我的吩咐,把接生婆子还有太医都请来了。” 月枝事先回答:“是,都事先做好筹备好了。” 红玉也紧接着道:“夫人你吩咐东西也都弄好了。” 洛锦意点头,感受着腹中孩子意外地兴奋。 她的心也难以平复。 或许,今夜她真的会像是上辈子那样发动。 容成玦不在,这个院子里也只有她先守住了,才不会出什么意外。 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这些人乱了阵脚。 “夫人快些回去休息吧。” 洛锦意点了点头,转身回去。 今日她让两个丫头都拿着被褥在她旁边守着。 平日里,院中的丫头是一个接替着一个守夜。 很少两个一起的。 月枝和红玉也觉得稀奇,却也认为合情合理,毕竟他们夫人月份大了,总是睡不安稳,只有他们二人陪着,夫人才能睡的好些。 两人不约而同都是这样想着。 总归夫人最看重的还是她们二人,旁人都比不了。 谁知,半夜里,月枝和红玉一同惊醒了过来。 是……夫人在叫! 月枝和红玉当即爬过去看。 果然看到了夫人大汗淋漓。 眼角带着泪,眉眼通红一片。 床榻湿了。 因着灯光微弱,她们根本就分辨不清床榻上到底是血还是水。 “夫人!夫人!”两个丫头惊叫。 洛锦意也是疼的发蒙,身子一阵阵的悸动,幸好她还算清醒,艰难地看向两个贴身丫头:“我要生了,去准备!” 第142章 回来了吗 月枝和红玉虽是当下一刻有些手忙脚乱,很快也稳住了手脚。 她们心底可是预先设想了许多这样的情景。 听到了洛锦意的吩咐,两人镇定了下来。 月枝出去喊人,叫来了接生婆子和太医。 红玉则是留在室内,命令了几个丫头,扶着夫人去了早就备好的产室。 那屋子是早先就腾好的,东西也齐全,被褥也是最软和的,最适宜产妇生育。 五房院内,一时间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下人都是被喊了起来,烧水的烧水,喊人的喊人。 乱中还算有序。 趁着还有些时辰,洛锦意喝了一碗参汤提了提神。 喘着气,趁着腹痛松懈的间隙询问旁边慌乱的丫头:“现在,是,是什么时辰了?” 跪在床榻边的月枝声音带着哭腔地回答:“丑时了……姑娘,夫人你别怕,太医等会儿就到,稳婆,正在外头准备呢。” “红玉已经命人去叫了李侧妃,卫东也去军中唤爷去了……” “你和小主子都会平安无碍的……” 月枝说的话既像是在安慰洛锦意,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时不时地望了一眼外头,紧紧地抓着主子浸润了汗液湿润的手。 不能有事,她的主子和小主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丑时天正黑,今日月亮也不甚明朗,有几片墨色的黑云遮掩,衡王府五房院内乱作一团。 吵吵嚷嚷地让其他院许多人都是醒了。 接生的稳婆准备妥当,尽量轻声细语,在床榻旁安抚着洛锦意,交代嘱咐着如何生子。 外头也有几个太医候着。 因着发动的急,衡王府后院主事的李侧妃自然是被惊动了。 衡王恰好今日在李侧妃的院子内,听说五儿子不在,五房无人主持大局,乱成了一团,自然也穿上袍子跟着过来。 现如今五房院子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围满了人。 而如今的产房,洛锦意疼痛的间隙,抓着厚实的被褥,望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 疼痛一瞬流窜在全身,无意间惨叫的一声许多人都听到了。 通红湿润的眸子已然无暇顾及窗外的天色是明还是暗了。 浑身的疼痛让她险些晕厥。 月枝是个最知心的,当即趴过去,紧紧地握着主子的手,忍着浑身上下的颤抖,慌张询问:“月枝在,衡王和李侧妃娘娘现在也在外头顾着,姑娘你只管安心生产。” 情急之下,月枝已然忘记了礼数,喊起了姑娘。 一波疼痛过去,洛锦意积蓄了些思绪。 侧头看了月枝,张了张嘴,吐出的声音可谓是低的可怜。 “他……可有回来。” 月枝下意识抓紧了些,此时她就是再如何痴傻也能明白主子说的是谁:“快了,爷定然快回来了,卫东已经骑着马去请了……军营离得远,故而慢了些。” 通红湿润的眸子转瞬即逝地暗淡了几分,被随即而来的腹部绞痛掩埋住。 低叫了一声。 越发的痛了。 旁边的几个稳婆急忙查看。 “快了,快了!” “夫人先备着力气,莫要多说话了……” “快温热着参汤备着……” 乱的很。 直到天光乍亮。 由日月同辉,到红日当空。 三个时辰过去。 产房听不到产妇的声音,只有产婆大声的吩咐。 期间,衡王虽是来看过,不过迟迟没有动静,回去歇息了一阵子。 李侧妃和周姨娘都是站在坐着等着。 天亮了,其余几房的夫人也都听了消息,未曾用食空腹就是过来了。 大夫人刘曦月和三夫人余纤儿过来的算是慢的,二夫人王馨染早就站在了五房院子里,听着里头的动静。 刘曦月和余纤儿此时倒是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来到了王馨染的身侧。 大夫人事先没忍住询问了一句:“她是何时发作的?还没生出来?” 王馨染低声道:“听说丑时就发动了,已然三个多时辰了。” 刘曦月:“女子生育,本就是从鬼门关走一趟,有的生一两日也是有的,她是头一胎,身子还娇弱日日吃药,必然困难。” 余纤儿也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产房,认同地点头,他们几人都是当母亲的,生育过孩儿,如何不知道生子的艰难。 她这条命也是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 “为什么没有动静?这五弟妹该不会是忍不了痛,直接昏过去了吧?”说出这句直白话的是刘曦月。 女子生产,哪里有不痛哭,不喊叫的。 倒是奇怪的很。 余纤儿还是像往常一样和刘曦月不对付地反驳了一句:“你这话幸儿是说的小声,若是被五爷听到了,怕是要找你麻烦的,多不吉利。” 刘曦月嗤笑了一声:“三弟妹,你是没瞧见?这哪里有什么五爷,五爷怕是又没有归家,在外头军营过夜呢。” 余纤儿愣了愣,瞅了一眼四周,果然发现并没有五爷的身影。 不过若是这五爷在军营,洛锦意也是丑时发动的,必然有下人去请的,三个时辰也是足够他赶回来了。 如今竟然还不见其身影。 若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也不应当不回来探望即将产子的妻子。 余纤儿眉宇深了深,盯着那被紧闭着的门和窗户,露出了一抹感叹来。 她生过子嗣,自然知晓,生子脆弱之际,若是爷在外头看着,她心中也是安心些。 这洛锦意怕是心思更难熬。 几个妯娌之间相互对视了一眼,本是还有些羡慕这个五弟妹的,毕竟院中清净,没有妾和姨娘这些烦心人。 如今,竟然都是露出了些同情来。 五爷这样冷的人,没几个人能消受得起。 妻子本就是要生了,还日日不归家,何等大事能这样胡来的。 毕竟,在早先的前几日就是听说,这五爷经常住在军营之中,倒是里当成了栖身之所。 产房内如今仍是乱的很,月枝和红玉就是心中演示了无数遍,看到在床榻上虚弱的浑身湿透,连叫都叫不出来的主子,也是慌了神。 “夫人,姑娘!你要挺住啊!” 几个接生婆子擦拭着头上的汗,时不时看上一眼。 “……夫人用力,快了,快了……” “用力啊!” 第143章 产子 洛锦意神情恍惚,可却一直留有一丝清醒。 死死地抓在床榻上,头顶上冒着青筋。 前世她既然能生,这辈子,她也能生。 此时此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腹中孩子的生机。 她腹中有一个安康的孩子,往后必然能呼唤她为母亲。 一滴泪顺着眼角流淌过耳蜗,浸的耳朵发出了嗡嗡鸣叫声。 余光看到了外头透进来的日光。 九月初一清晨。 前世是她那个可怜孩儿出生之际。 疼痛席卷而来,洛锦意闷哼了一声。 “快,给夫人嘴上塞上帕子。” “夫人,再加把劲,快生了,都看到孩子的头了……” “用力啊!夫人!” “啊!” “生了!生了!” …… 军营重地。 卫东慌张的跺脚,在帐中来回踱步。 有一守卫匆匆过来,连忙禀告:“听说爷把那孙家公子送回去了,如今正是回来的路上。” 卫东满头黑线。 他是丑时三刻到的军营。 谁知这五爷竟是当真有事,不在军中,说是去救昨日秋日射猎,在林中失踪的孙家三郎。 话说爷堂堂一个衡王公子。 也没必要为了一大臣之子费心去救。 甚至还夜里不休整,领着一队人马到深山密林中去寻觅人。 自然,此次失踪的不只有孙家三郎,还有勤王世子。 勤王世子是昨日天黑前就被寻到了,受伤昏厥。 五爷也算是立了功。 那孙家三郎,说起来用不着五爷容成玦去救,可那孙家听说了勤王世子就是被容成玦救了回来,孙家老爷子当朝正一品的礼部尚书和孙老太太都是过来求情,让容成玦继续寻人。 这两位,甚至还把已经嫁了人的孙女孙季如请了过来,充当情分脸面,扯着脸拜求让容成玦去寻人。 昨日卫东过来之际,正好瞧见了五爷答应了孙家人此事。 昨日卫东犹豫半刻,还是把夫人所言同主子五爷说了。 卫东还记得,五爷眸子暗了暗,看不清眼中是什么思绪,让他先回去,同夫人说明日他明日必然归家。 卫东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想起了夫人当时殷切吩咐的情景,离开之前还是对五爷说了一句::“应当是生产在即,夫人惶恐心中不安,爷也是应当多多关切一番夫人。” “嗯,你且先回去。” 丑时被吵醒,卫东心中慌乱极了,夫人,竟当真是生了! 他快马加鞭来到了军营,却不见爷的身影。 命人去林中寻,找了半夜,也没碰上头。 如今天都是亮堂了,也不知道府中的夫人是吉是凶。 女子生产本就不易,夫人身子又弱,时不时的晕厥。 怎能独自熬过! 爷竟还有心思去送什么人。 这孙家是有多大的脸面! 卫东叹了一口气,脸色发黑。 “随我一同去寻爷!” “是!” 走到了一半,卫东又是叫了几个相熟的人,跟着一同去。 “我们兵分几路,去寻爷,若是谁寻到了,快些禀告爷,说夫人要生了!” “是!” 容成玦从孙家出来已然午时,他眉头紧锁,额头阵阵发疼,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头,骑在了马上准备离去。 “爷!” 容成玦疑惑看去,眸子深了深,是卫东。 “为何不在府上?” 如今的天气已然是有些冷了,可此时卫东却是额头上都是汗液,脸上通红,不知道的是跑了多远的路了。 卫东哪里还顾忌什么礼数了,扯着容成玦的马,仰着头就是喊着。 “夫人要生了!” 今日天气还算晴朗。 容成玦此时却是浑身恶寒。 从头顶冲到脚底下。 一动不动。 卫东急坏了:“夫人今夜丑时就发动了,我是在军中林子寻了你一夜,如今也不知道夫人是凶是吉,五爷快些回去看看吧!恐……” 卫东没说完,就是见马匹冲走,一瞬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 昏了小半日。 洛锦意浑浑噩噩地醒来。 她浑身无力,连着抬手都是费劲。 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洛锦意猛地清醒了几分,眸子也转向了一侧。 旁边的月枝和红玉当即就发现了自家姑娘醒来了,一脸惊喜凑上前来。 “夫人,你,你醒了。” 洛锦意伸着身子,似在寻什么东西。 月枝和红玉皆脸色欢喜地站起身来,唤了一声。 “快快把小公子抱过来!” 屋内众人皆一脸喜意。 那抱着孩子的奶娘也匆忙走了过来,弯着腰把孩子放到了刚苏醒过来的夫人床榻跟前。 “小公子是我这些年见过生的最好看的孩子的。” 洛锦意全然没听旁边的人说了什么。 她的背部已然被叠放了一床被褥,能够抬起身子。 虽然失力,如今也是缓和了些,眸子不眨地盯着旁边小的不能再小的人儿。 这是……她的孩儿。 伸着手,她手浮在了半空,小心翼翼地用食指触及到了睡的不问世事孩儿软弱无比的脸颊。 通红的眸子有着晶莹顺着光洁的脸颊流下,长长的睫毛染上了湿润,聚集在几处,更是显得此刻人儿的虚弱。 看到了此模样,众人皆忍不住噤声。 不敢去打搅。 不过洛锦意维持着一个姿势太久,张老太太送来,经验丰富的蒋婆子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扶住了洛锦意的腰,顺着揉了揉。 “夫人,何不抱一抱小公子,小公子定然也是想要娘亲抱的。” 洛锦意怔怔地抬起头。 泛红的双眸透露出了丝丝的迟疑。 抱…… 老嬷嬷轻笑了一声,当着洛锦意的面抱起了襁褓中安睡的孩子。 塞到了洛锦意的怀中。 “看看,小公子比方才睡的更好了,他自然是喜欢夫人的。” 洛锦意呆呆地看着怀中的宝宝,轻的似一片荷叶般。 她是不曾有幸抱过的。 他还是睡着,如今不管是碰他的脸和他那只小小的手,他都不会醒来。 他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儿。 洛锦意搂着孩儿,将脸贴在孩子的脸上,眉眼涩的发苦。 迟疑了许久,她才抬起他小的不能再小的左手,轻柔地撑开来看。 当看到一小片青色的胎记之时,泪水再次顺着眼眶滑落,紧紧地搂着怀着的孩子。 是他…… 第144章 前世她是不曾见过他,可她在生下他后,隐约听到了接生产婆的一句话。 ——这孩子左手心怎么有胎记。 她一直记得,寻他寻了很久。 可寻了很久,她都没有找着左手掌心有胎记的孩子。 洛锦意眸子扑朔浑浊,轻轻地抚摸着小人儿的手心。 原来,他也舍不得她,这辈子还来做她的孩儿。 “夫人,今日大喜可不兴哭啊。” “是呀,坐月子哪里能哭,是要落下病根的。” “夫人要保重身子。” 洛锦意眉眼酸涩,并未听清丫头婆子到底说了什么。 这辈子,她弥补了诸多遗憾,洛家还在,张家生意兴旺,如今她又找到了前世弄丢了的孩儿。 她如何能不欣喜。 没人能知道,她此刻心中的惊骇。 洛锦意此刻搂着孩子双目通红地欢喜,在旁人眼中,可就全然不一样了。 皆是一脸心疼地看着洛锦意,眼中若有似无地藏着担忧。 都是这个时辰了。 生下子嗣的夫人睡晕过去又醒了来。 五爷还没有回来。 从夫人腹痛发作到现在。 许多时辰过去了,孩子的父亲还没有出现,是去办了什么公,能到现在还不过来看一看妻儿。 妇人生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一个不留神都能被拽到阴曹地府中。 这位五爷在妻子生子之际有事耽搁也就算了,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实在不应该。 又没出京都,回来有何难的? 怕是让人心凉。 月枝和红玉见主子哭的伤心。 一个个的也都跟着没忍住哭了起来。 他们可怜的姑娘。 这么怕疼,生子的时候险些咬断了舌头,一度昏厥。 爷一直不归。 如今,都是生完了大半日了,还是不归! 她们姑娘到底是嫁错了人。 但凡是嫁个知冷知热的,见她们姑娘这样的美貌才情,定然也会怜爱疼惜日久生情的,好生对待他们姑娘,最起码该有的体面,总是要留的。 如今是什么样子。 搁这受这种苦。 生子之痛一人承受,都是发作了,还要独自安排着,生怕出了差池。 若是五爷在。 夫人何必要操心这些,连生孩子都要防范着,安排各项。 “今日做事的,都是有功的,上下都有赏赐。” 不知道何时,洛锦意收敛起了脸上的泪珠,怀中抱着孩子,笑着对着房中各位。 这事归红玉管,她用帕子掩着眼睛,不去抬头轻嗯了一声。 声音都是带着颤意。 月枝也是暗地里擦了一把眼泪,大步出去了。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脸色恢复了正常,却掩饰不住通红的眸子,端着一碗滋补气血的汤药。 “夫人,把小少爷交给奶娘吧,你喝完了这药,就好生歇一歇。” 洛锦意淡淡地笑着,并没有把孩子递过去,把孩子往怀中拢了拢,直勾勾的望着月枝。 月枝自然也是由着自家夫人,当即一勺一勺地喂。 月枝擅长喂药。 洛锦意也擅长旁人帮着喂着吃药。 没一会儿洛锦意就是喝完了汤药。 身子也暖和了些。 轻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 皆是伺候她的丫头婆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轻笑了一声,生亮的眸子掩盖住了一抹暗色。 闭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他没有回来。”清淡的声音,似在询问何时吃饭睡觉一般,没有一丝浮动。 月枝抿了抿唇,鼻尖酸涩,嗓子都有些沙哑:“爷……卫东是叫他去了。” 她替姑爷说不出好话,也不想说。 可又心疼夫人,怕她多想,还是安抚地说了一句:“或许,是路上耽搁了,遇到了什么难事。” 洛锦意并没有说话,嘴角勾着得体的笑,轻柔地用手扶着儿子的脸颊。 似乎她并没有听到月枝说了什么。 屋内又是变得静谧了起来。 此刻能听到的就是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看着床榻上的一对母子。 脸色苍白却难掩绝色容颜,嘴角一直含着温柔得体的笑,自顾自地盯着自己的孩儿。 仿佛所有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不在意。 孩子还在睡。 睡的却不大安稳,时不时的下手会捏成拳头,放在脸颊上,可爱极了。 正是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 “爷,你,你回来了!” 屋里的众人皆一脸惊奇。 连双目通红的月枝和红玉二人眼中都是多出了一道光彩来。 皆一脸欣喜地看向了洛锦意。 而床榻上的洛锦意也有了动静,她嘴角依旧是方才的模样,轻笑着,看着月枝道:“我是累了,扶我躺下吧。” 月枝一时间没了动作,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紧忙小心翼翼地扶着洛锦意,撤去了后头撑着腰背的被褥,让洛锦意躺下。 而那正香甜酣睡的孩子,则是先由着奶娘抱着。 他身为父亲,总是要见见孩子的。 放在她身边,有碍于他们见面。 防着秋日的寒风,屋内的门窗本都是关着的,省的过了寒气伤了坐月子的身子。 门咯噔一声被打开。 屋内伺候的丫头婆子目光有意无意地露出一抹不适来。 一个个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方才屋外传来的声响,他们自然都是听到了。 听说五爷回来了,她们这次伺候的皆是替主子高兴的。 可谁料到,床榻上虚弱的那位却忽然躺了下去,闭上了眼,似被怕什么灼烧了眼睛般,盖着厚实的被子,躺在了床榻的最里侧,侧着身子不让人去看。 这是显而易见的……不愿见什么人。 但凡不是个傻的,都能看出来情况。 如今孩子都是生完了,罪也是受了……这位回来了,恐怕是有怨念的。 屋内静谧的出奇,唯能听到脚步声。 几个丫头婆子对视了一眼,不敢忘记礼数,皆呼喊了一声爷安好。 刚是一进屋,容成玦就将急切凌厉的视线落到了床榻上被大红芙蓉被褥盖着的凸起。 急促的步伐放缓了下来。 直到停在了床榻旁,低头望着那被褥中的人儿。 若是有人敢抬头看,必然能发现男人俊逸容颜上的大颗大颗的汗珠。 微微晃动都能掉下来一滴的。 容成玦双手紧握,青筋凸起,脸色异样中带着冷冽。 这样的静谧也不是人人都能忍住的。 叫人发慌的厉害。 年岁最大,张老太太请来伺候外孙女的蒋婆子笑呵呵地跪在了地上。 “恭喜爷,贺喜爷,夫人给爷生了个小公子。” 第145章 说罢,旁边的奶娘也匆匆走了过来,犹豫一番,靠近抱着孩子伸手给容成玦看,嘴上也说着几句吉祥话。 “小公子生的俊俏,是我平生见过长的最好的了,我如今瞧着,眉眼和爷你有几分相似,怕是长大了更像。” 容成玦这才将目光从床榻上移开,落到了那个被包裹的严实,小的可怜,让人不敢触碰的襁褓孩子身上。 只是一眼,他就呆呆愣在原地,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 看到容成玦与平日里的不同,蒋婆子可是乐呵了一声,凑过来说着:“这是爷的第一个孩子,爷恐怕是从前也没有见过这样小的……孩子生来都是这样的,往后能越长越大,越长越快的。” “五爷何不抱一抱小公子?” 这个提议说的好,让一直静立着不动的容成玦抬起了眸子。 深深地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弱小幼儿,不过巴掌大的身子,瞧着比他母亲还要柔弱。 深邃中竟然透露出了些许的犹豫不决来。 似在纠结什么事情。 因着容成玦一直没有动静,也不曾说话。 故而一屋子的人都是胆战的。 连抱着孩子的奶娘都是不安的很,身子都有些颤抖。 到底是抱还是不抱啊! 既然是孩子的父亲,哪里有不抱的道理。 这样想着,奶娘就擅自行动了起来,把孩子往爷那边推了推。 谁知,她刚是推过去,旁边的爷终于开口了。 “不必了。” 奶娘:“……”紧忙收回了手,稳稳地抱着怀中的小公子,眼底满是惊愕,震惊过后,又一脸惋惜地看了床榻一眼。 这样好看的夫人,是她平生仅见,说是天上下凡的九天玄女她也是信的,却是嫁了个不知道疼爱她的夫君,连着所生的孩子都是要遭到嫌弃。 沈奶娘也不是第一次生子嗣有奶水了,她从前未曾成婚的时候也是大户人家伺候的丫头。 知晓宅中易生乱。 自然也知晓妇人生子是喜事,不过这喜也是有分别的,有大喜和小喜之分。 受宠爱夫人倘若生了子嗣可称为大喜,主君爷喜欢,她们这些下人得的赏赐也多些。 那些受宠爱的,必然是主君爷的心头好,所生育的子嗣也极得宠爱,可谓是锦上添花,爷们是乐意把孩子抱在怀里,好生讨好一番的。 逗乐也好,欣喜也罢,都是要抱一抱自己的孩儿的。 有大喜当然也就有小喜。 那些小喜的,不过也就是意外得了宠爱,怀了孩子。生子之际,无多少人在意,若是孩子父亲不得空,都不会陪伴生育的,不在乎产妇吉凶。 生的孩子,有的不过是瞄上一眼。 如今……她今日也是见到了。 可到底是第一个孩子,未免太过绝情了些。 这般美若天仙的妻子生子不归也就算了,连着所生孩子都不愿抱一抱。 长久下来,势必会寒人心的。 沈奶娘轻柔地抱着怀中的小公子,心底哀叹了一声。 可惜了…… 不仅沈奶娘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在场的所有人都似一副被噎着了一般。 那边的红玉和月枝当即就红了眼眶。 替着自家姑娘和刚生的小公子哀伤。 此时,房间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这位爷不走,也不抱孩子。 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床榻上的妻子。 若是黑夜里,这样的一动不动,怕是会叫人误会成石头的。 在场的不管是丫头还是婆子,都不愿意出声了。 管他呢,他们到底只是伺候的人的。 “她,一直不曾醒来?” 忽然的一声沙哑,让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容成玦又问了一声。 “她何时能醒?” 本来就有怒气的月枝似丢了脑子般,声音都没了恭敬。 “本是醒了,方才爷归来的时候,夫人就困了,要休养生息躺在了床榻上睡去了。” 这样的充满怨气的话,毫不掩饰。 容成玦本能地皱了皱眉头。 不过并未斥责,而是又朝着床榻上那隆起了一小片看了一眼,红色床铺上的人儿,墨色黝黑的发散落在四处。 只能看到一半的白皙娇嫩的脸。 相比前几日见到的模样,多了几分柔弱不堪来。 红色娇艳陪衬,顺柔的黑发散开,白皙的面让人看到了就移不开眼睛。 可那如同羽毛似的睫毛,浓密且长,他与她亲近之时,最喜看轻颤中摆动,如今竟是颤颤巍巍,若是在他掌间,只会让人痒的。 那眼底之下,还多出了一抹少有的病态青色。 还有……泪痕。 一眼后,容成玦眸子泛起了一抹复杂之色。 她是不曾睡。 为何…… 墨色眸子缠绕着什么,许久后,他上前,坐在了床榻一侧,手并未触碰到床榻上的人儿。 脑海中想起了他归府后的情景。 一路上所有人都是在庆贺他。 喜得麟儿。 他才知道,她生了,平安无事。 在得知母子平安之时,胸口冷冽紧绷松懈了几分,有了喘息的余地。 而在此之前他近乎无法呼吸。 容成玦定定地看着床榻上的人。 一刻都不曾移开。 他不说话。 月枝和红玉都是快要急疯了的。 特别是月枝,满脸的懊恼,瞧那样子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方才的话岂不是连累的主子,让爷看出了主子是装睡。 红玉也是脑门流汗。 看了一眼床榻上,躺着一位,坐着一位。 之后将目光落到了沈奶娘怀中抱着的小公子身上。 咬了咬牙,走上前去,把孩子接到了怀中,来到了主子爷面前,笑着道:“夫人还在睡,爷何不看看小公子,奴婢是瞧着,小公子不仅眉眼和爷相似,就是鼻子也和爷如出一辙。” “倒是嘴巴有些像我们夫人,往后小公子必然是俊俏的好郎君。” 也不知是哪一句话吧,总之红玉成功把容成玦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只见此刻的容成玦眸中多了几分认真,打量着红玉怀中的孩儿。 那孩子还在睡,小小的手搁在脸上,嘴巴红润好看,是……像极了她的。 “爷,要不你来抱一抱小公子?” 第146章 此话一经问出,又是让众人汗颜了一番,提起了耳朵,用余光瞧着这位爷的面色和心思。 这已然是第二回提及了。 应当不会再拒绝了吧。 “你且抱着。” 众人的心狠狠地从高处掉了下来。 红玉脸上的笑颜一瞬间僵硬住了,努力扯着,维持着基本的体面。 收回了手,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小公子,艰难地用余光看了一眼床榻上单薄的背影。 眸子刹那间红了起来。 而这边的容成玦倒是丝毫没有看出屋内婆子丫头脸上的异样。 目光仍旧落在床榻上的背影处。 许久才开口说话。 “可是不适?” 没人回答他。 可那肩膀轻颤的一下却没逃过他的眼睛。 “是我回来晚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比往常多了几分讨好轻柔,少了些冷冽。 叫在场的丫头婆子皆是一愣。 这难不成是……在讨好人? “不会再有下一次!” 虚弱却不失愤怒的声音回荡在房内。 虽然娇弱却带着疏离。 这一声下去,屋内骤然冷降至冰点。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紧缩了些,生怕吸多了气被坐在床榻边的爷给发现了。 红玉抱着孩子往后头退了几步。 看着怀中安睡的小公子,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什么?” 容成玦怔怔地看着那边已然睁开了双目的妻子,许久才开口,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带着粗茧的手掌紧握,青筋冒起。 紧接着众人听到了一声从床榻传来的虚弱嗤笑。 床上夫人动了动,应当是身子累极了没劲,连翻个身都是艰难万分。 丝毫没理会伸过来略黑的大掌,洛锦意看了一眼空闲着的月枝。 由着眼尖上前的月枝扶着,洛锦意才坐了起来。 在此期间,连看都不曾看容成玦一眼,直到后背被垫着被褥,她艰难地忍下了身上的无力和疼痛。 抬起眸子,湿润的睫毛和通红的眼底睁开,晶莹的眸子紧紧似浇灌了水一般,让人看了移不开。 “你方才是何意?”他声音越发轻柔了些,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女子。 问出的这句话,却让方才坐直身子的人眼底暗了暗。 干涩的唇角不似往日的殷红粉\\嫩。 还微微上扬勾勒了几分笑意,可那笑意不达眼底,不似笑,不如不笑。 他不喜欢她这样。 洛锦意淡淡看了容成玦一眼,眼底突显了一丝没有掩饰住的薄凉。 “不会有下一次,爷是听不懂吗?” 容成玦双手握紧,一声不吭。 本是寒凉的眸子结了一层冰霜,幽深的让人看不清其中到底是什么。 洛锦意低下头,腹部阵阵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停下要说的话。 她是不大有劲的,若是可以,她不乐意说,也不愿意说。 一番疼痛过去,洛锦意仍旧低着头,眼角微微的红和不小心渗出来的泪珠,被她一伸手就给抹去了。 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低头轻轻地说道。 “我怕痛,不乐意给你生了。” “好,往后不生了。”他立马就回复,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温柔极了。 身子还靠近了些,伸手过来想要触碰什么。 可一下子就被洛锦意往后躲开了。 抬眼看着他。 其中充斥着抵触。 他伸出的那双手也呆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向前也没有自觉移开。 “我不乐意和你生,爷自然是可以和旁人生儿育女。” “何时爷若是碰到了心爱的女子,定是要同我说,我若是得空了,会风风光光地给五爷把那人迎过来的。” 她轻巧地说着,因着没有太多力气,语气中带着丝丝的柔和。 “你在说什么!”咬牙切齿的暗哑声尤为凸显,那双往常夜里她都不敢直视的眸子黑的可怕,似想把她吞入肚子中。 洛锦意也不去回避什么,对视着那双眸子,嘴角依旧是那样的弧度。 “往后爷的子嗣必然是能有许多,你也可选你喜爱珍视的女子,她们生的子嗣想必也会疼爱的视如珍宝……” 洛锦意收敛起嘴角,檀口一张一合地说着。 “五爷你若是觉得还不够,往后若是有哪个妹妹来了,你是娶她为平妻也罢,是纳妾也好,或是……” 说到这里,洛锦意顿了顿,那双通红的眸子含着笑意和他对视:“或是,与我和离,你只要说上一声,写一封和离书,我自会收拾回到洛家,不去妨碍你们。” “什么和离!”他脸色变得黝黑,眼角深邃的可怕,上前紧紧地抓着洛锦意的手,“什么喜爱女子,和旁人的子嗣!你在胡说什么!” 容成玦再看过去的下一刻,就是瞧见了洛锦意虚弱的脸庞上的惨白可怜样,那双眸子别样的通红。 湿润的泛起了水珠,似被雨打过的荷叶上渗出来的一般。 他……从未见过她哭。 心尖骤然紧缩。 手中的力道消失。 大掌移到了脸颊上,欲去擦掉那隐隐让他生痛的东西。 仍被躲开。 在她没劲之际,手臂轻柔抱住了人儿。 松劲之间,不敢太紧也不舍得把她真正松开,抚慰般地揉着她的背部。 “是我来晚了……对不起你和孩子。” “你怕疼,我们往后就不生了,有一个孩子足以……你不要说气话,我听不得。” 容成玦说着,不断用手抚慰着,似在哄孩子般。 任由洛锦意那似棉花般的拳头打在了他的肩上。 洛锦意推不开也躲不开,鼻尖酸涩,全身阵阵地发疼。 她无力极了,能用的只有嘴,恰好在他的耳畔。 “不是气话,是真心话。” “想来你若是娶了心爱的女子,她同你生的孩子,你必然是喜爱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抱都不乐意。” 她的声音已然是沙哑无比的了,可还带着些软糯可怜,似在撒娇,可又能从中听到几分决然。 “你娶了我,是委屈你了,相比你的几个兄弟,就属你娶的最差。” “我也不想去赖着你,缠着你……” 话说到一半,洛锦意就被人制止,那人用话堵她的话,手背青筋冒起,暗哑的声音压制不住的愤怒,其中还能听到些许的小心翼翼和讨好。 “你不比任何人差!” “没有旁人,我不会和旁人生子嗣,更没有厌弃我们的孩子,我只是……他太小了,我怕弄疼了他,我,从未抱过,不知该如何抱。” 第147章 他解释着,不似在说假话。 “你很好,很好……我们不会和离。” 他每一句话都似藏着怒火,可又尽力克制着,生怕吓到人一般。 见她不再挣脱反抗,容成玦就是缓缓地松开了束缚, 带着茧的大手掠过她细嫩白皙的脸颊,把一颗颗泪带走。 “再也没有下次,好不好。” 洛锦意垂着头,紧紧地抿着唇,肩膀都是带着轻颤。 “我昨日就是去叫你,你有事不归来……你明明知道我快要生了。” “我很怕,怕疼,怕和那个姨娘一样,再也醒不来,更怕我的孩子出事。” “可你就是不回来,我发动的时候,你也不曾回来,卫东去了半日寻你,我以为你能赶回来……” “三嫂生子嗣的时候,三哥在外头一直站到天黑,焦急的不吃不喝,我……总是比不得她的,也没想和她比较,可你总归是孩子的父亲,若是你在外头,我也不用自己忍着痛操持。” “我也想有人能帮我。” 每一句,都似一根针扎在心脏,让面前的男子脸色巨白,想说什么却无力去说。 她的声音柔弱的似棉花捏成一根线一样勒在了人的胸口上,可她只是在诉说。 微微的颤音,小心翼翼的模样更似千条虫子一般,让他浑身疼痛。 没等容成玦从剧痛中反应过来,她就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 “我好累,是要睡一觉才能好。” 他不敢去触碰。 此刻的她虚弱的脸色苍白的真的似要昏过去了一样。 旁边的月枝擦了一把眼泪,眼疾手快,当即过来整理,让主子躺的舒服了才离开。 洛锦意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可容成玦能轻易看到那泪痕。 和眼底的青色。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我说的那些是真心话,你若是有喜爱的女子,不同我说也无妨,直接抬过来……无需给我留体面,如今,我不需要了。”她现在哪里还有体面,真的丢了也就不在意了。 她只想和儿子好好活着。 旁人,她不想问也不想说。 今日说了这样没去掩饰的话,若论平常,她断然不会这样糊涂,惹他不快,毕竟她和儿子往后多是要仰仗他过活的。 可偏偏,他这样不给脸面,连她生下的孩子,自己亲生骨肉都不肯理会,她可以忍着受气,儿子却不能。 这些话也可赌一把容成玦的愧疚之情,让他能多疼爱一番她的孩子。 不过听了他的解释和神色,洛锦意心中安稳了些,也知道容成玦断然不会费心扯谎,不去抱儿子,或许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 他太小了,第一时间,她也不敢抱他。 这样也好,只要他心中是认她的孩儿的就可,能做一个关切儿子的好父亲。 旁的如今她皆不在意。 或许是容成玦刚才说的话让洛锦意心中安稳了些。 洛锦意在昏睡前,让红玉把孩子抱了过来。 放在她床榻侧,她眼角弯弯,通红的眸子看了小家伙许久。 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家伙的脸。 他还在睡,睡的昏天黑地,小小的嘴巴微微张开,放在脸颊上的手时不时动一下,看的洛锦意心中滚烫,平静了几分。 “我抱抱,可好?” 一直不曾离开,坐在旁边没有开口的容成玦忽然问道。 洛锦意瞥了他一眼:“好。” 看他伸过来的手,洛锦意并没有阻止,不过那几分的颤抖和轻柔让她心中轻巧了几分。 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紧皱的眉头,似有什么大麻烦了般,泛白的唇无意识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抱过来的时间很长,手先是伸过来,垫在了孩子的下面,然后双手僵硬地维持着一个动作,把轻的似鹅毛没有重量的小家伙抱了起来。 他刚是用力把孩子腾空,就是听到了一声呜呜的声音。 是小家伙睡着无意识发出来的。 谁知,却是难到了容成玦,他当即就变成了一木头人,怔怔地一动不动,求助般看向洛锦意。 这边的洛锦意也是惊奇了一番。 看到孩子仍然在睡,洛锦意唇角抿了抿。 这么小就会糊弄人。 看着僵硬不敢动弹的容成玦,洛锦意还是好心地提醒道:“他还睡着,你尽管抱,他很乖的。” 或许是因着孩子就在旁边,洛锦意此时声音还带着些柔柔的沙哑,没了方才的冷意刺骨。 这样的她,仿佛许多个夜里,她在床榻上柔柔看着他,求他的模样。 容成玦僵硬的脸上微红,当即低下头,全身心地去抱孩子,缓缓地把掌中的孩子移到了胸口,小小的一只,不如他的两只掌大。 仿佛一碰就会碎一般。 因着,他不敢用力。 直勾勾地盯着孩子,心中荡起了片片的涟漪,再也移不开一眼。 他和她的母亲一样,有这样的本事。 把他胸口那处揪成一团。 锋利的眉间变的柔和,他也学着方才妻子的模样把手缓缓地放在孩子的脸颊上。 细嫩的似豆腐一般,他猛地弹开,生怕揭破。 从今日起……他就是父亲了。 如何做一个父亲,他不知,往后必然要向人请教。 好好学一学。 再次抬眼看向床榻之时,柔弱的女子已然闭上了眼睛,睫毛一眨不眨,眉头无意识地紧皱着。 她……是真的睡了。 容成玦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妻子,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小心翼翼地掖着被褥。 目光深邃而又难测,看了许久才站起了身。 望了一眼屋内一众人,抱着孩子来到了外室。 月枝犹豫上前。 “爷,若不把孩子先给乳母照拂?” 这话是说出来了,可这位冷面爷却似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般,还把小主子往怀中抱了抱。 月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方才让他抱的时候他不抱,如今,竟也不肯撒手了。 不过幸好,小主子是个贪睡的,若是不然,月枝很难不怀疑,小主子会被他爹爹给吓哭一场。 他们这些人见了爷都害怕,更何况是小主子。 洛锦意身边的大丫头红玉都是无法把小主子要回来,其他人更是不敢上了。 那奶娘更是自觉地往后退一步,她可没说过要从这位爷手里抢儿子。 一切都和她无关。 第148章 关闭了内室的门,容成玦抱着襁褓中睡的安稳的婴儿,面色柔和地看了一眼,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婴孩娇嫩的脸颊。 嘴角不自觉显露的笑意没人瞧见。 几个丫头婆子跪在了外室,有些惊恐地望着那主座上的爷。 “昨日发生了何事?有何异样,你们一一同道来。”容成玦低着头,看着襁褓中的孩儿冷声询问道。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领头的月枝当仁不让地跪在地上,抢先开口说道:“回禀爷,昨日并未发生任何事,我们夫人也确实到了生产日期,爷你不得闲,记不得这种小事罢了。” 这样呛声的,全院上下也就只有月枝一人了。 说完话的月枝脑门也是在冒汗的,她也是不顾忌了,如今看着这个姑爷就是不爽。 夫人生子他在外不归不说,方才还惹得夫人哭成那样,还作势勒她家一虚荣的夫人。 月枝气恼了许久了! 容成玦睫毛下垂,掩盖住了眸中的思绪,眉头紧皱,看都没有看月枝一眼。 这头月枝仍在继续。 “昨日我们夫人在天黑前就是让卫东大哥去寻爷了,姑娘也是会医术的,势必察觉到了身体异样,恐要生了,才不得已叨扰爷,让您回来帮衬她一番。” “毕竟!女子产子本就九死一生,姑娘身子还不如旁人好,大房里的姨娘就在前不久小产死了,我们夫人也不过是一阶弱女子,她,她自然也会怕的。” 说着,月枝也不再顾及,用衣袖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 “谁能想到,爷你竟这样无情,也不知大晚上您是有多大的事要处理。” “奴婢亲眼瞧见我们夫人得知你不肯回归时,眼中的失望惊慌。”月枝觉得她虽然当时没看到夫人神情如何,但她表示自己猜测到了。 “当天晚上,我们夫人怕极了,让我和红玉都跟着值夜……丑时夫人果然出事了,我和红玉发现的时候,她都是疼的没力气说话的。” 月枝连忙看了一眼容成玦,马上就低下了头继续道:“这才又是让卫东请你您……没曾想,夫人疼痛难忍,晕了一回又一回,从天黑等到天亮,小主子都是出生了,生产之际,她问了女婢许多遍,你可是回来了……” 虽然主子只是问了她一遍,月枝却是觉得,很多次,主子疼痛难忍,看向窗外之时定然是等爷的。 她们家主子是希望爷能回来的。 哪个妻子生子的不希望夫婿陪伴在侧的? 就是大小府中的妾和姨娘生子,都是要主君爷陪伴在侧才敢安心生的。 “可爷你压根就没有回来!” “我们夫人都是疼的要把舌头咬碎咬烂了都没瞧见您的身影!” “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了,还不顾我们姑娘虚弱刚生完子嗣的身子,惹得她哭……哪有女子坐月子哭成这样的,若是落下了病根,或是见了冷风,邪病入体,想来爷你也是不在乎的……” 月枝说到这里,红玉就是使劲扯了扯她。 相比月枝,红玉是稳重的。 红玉一直观察着座上的爷,眼见着爷的脸色越来越差,红玉才上前阻止月枝再去惹怒说话。 五爷或许会因着夫人不会和她们二人计较。 可却不可能全然惯着她们。 替主子出一出气,把五爷说的脸色沉黑,也是足够了。 月枝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五爷身上的寒意,擦了一把眼泪,闭上了嘴。 总归她该说的也是说了。 就算五爷不喜爱她们夫人也是要有怜惜之情的。 她们夫人好歹是给他生了个儿子的。 方才夫人也是说了。 从今往后不在意五爷的宠幸。 夫人已然有小主子傍身了,就算五爷当真娶了旁的女子,他们夫人也不会被完全压制了去。 总算能在这衡王府中安身立命了。 主子那些话或许有些气话,可……月枝却是觉得,如果爷真是有旁的夫人,她们姑娘不会强求的。 一股风刮来了凉意。 外室的门本就不像内室关闭的那样严实。 这样的一场秋风刮来,暂时驱散了坐在主位上的容成玦脸上的恍惚,另一只手臂挡在了怀中的襁褓前,遮住了些许凉意。 冷冽的眸子少有的柔软,盯着怀中的一小只,这样吵,他竟还没有醒来,果然和他母亲一样嗜睡。 正在这时,这边多出了一声试探的颤音。 是蒋婆子,她跪在了地上说了这样一段话。 “五爷恕罪,孩子体弱,你风尘仆仆从外头回来,沾染了不少邪物,小郎君身子弱,怕是承受不了……这样小的孩子若是染上了恶疾,怕是难治,夫人也势必心力交瘁,爷或是先去穿一身得体柔弱的衣衫,再来抱小郎君也不迟。” 众丫头婆子当即就看向了容成玦。 果然看他身上一身银亮的甲衣,若是仔细看还能从细枝末节中看到些血色和枯枝,本是威猛,如今众人却只害怕他那一身硬实东西烙着了小公子。 小公子皮肤白皙吹弹可破,如何受得了硬东西。 而这边本是正看着儿子的容成玦一怔,眼角暗了暗。 还真的站起了身,把怀中的孩子递给了那蒋婆子。 大步离开之前,在内室的门缝处站了许久。 余光瞥向众人吩咐道:“照顾好他们母子二人……” 说完这句,他才离开,命令人烧水。 那大步朝前的步伐没有一刻停顿。 室内的婆子丫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上忙活的忙活,干活的干活。 回归了正常。 五房虽是看起来平静了下来。 可在五房院外,可是上上下下说什么的都是有的。 更多的是嘲讽。 这边在庭院中喝热茶就有三人。 有意无意地说着闲话。 是府上几个爷的妻子。 瞧着,大夫人刘曦月正命身边的丫头过来,把一个食盒放在了六角石桌上。 一道道的点心精致无比,刘曦月先喝了口茶,开口随意说道。 “听说,五弟回来了。” 余纤儿刚拿了个点心放在嘴间,疑惑地询问:“回来了?” “不过他是回来迟了,怕是让五弟妹寒了心。” 刘曦月嘴角微上扬,眼中还含着几分笑意:“什么寒心不寒心的,丈夫有公务,哪里能耽搁,说起来生孩子何时用得了男子了,不过这五弟确实狠心,第一个子嗣诞生都是不肯回来看一眼,我本来还以为……” 说到这里,刘曦月却似神秘一样,紧闭了嘴。 第149章 余纤儿被成功吸引了兴致,问道:“以为什么?” 刘曦月这才挑了挑眉大方开口道:“我本来还以为,前段时日五爷不肯纳妾是因着对洛锦意的宠爱,如今瞧着,什么宠爱疼爱的,怕是不过是开玩笑的话罢了。” “这样比对着,我们家那位,好歹是心疼我的,我生大郎那时,他可是在外头一直站着,一步都不曾离开,也不知此时洛锦意可是有醒过来了吗,就是怕她想不通,面子薄怄气伤了身子。” 刘曦月这话刚说完,就是看到旁边来了一丫头,悄悄地伏在刘曦月耳边说了什么。 那刘曦月当即就眉开眼笑了,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润喉去燥气的菊花茶。 “可不是巧合了嘛,我这丫头刚才路过五房院内,听了一两句闲话,说是刚醒过来的五夫人和五爷吵了一架,这五爷已经被气的去书房了。”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这五弟竟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肯抱一抱,五弟也真是,如何也是血亲,怎能因着不喜欢孩子的母亲就牵连孩子啊。” 说着这些话,刘曦月眼角微微上扬,得意极了的模样。 似听到了什么让她能开心一日的事。 她说的多,笑的也多。 可旁边的两个妯娌却不似她能堂而皇之地露出得意的笑来。 余纤儿掩着面喝着茶似乎没听到她所说的话。 而王馨染则是耐心的一口一口地吃着糕点。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顺其而然地说起了话来:“这五弟妹也是有运道的,竟一举得男,生了个小公子,我们几个可都没她这样的好福气,都是生了个女儿才生出儿子的。” 王馨染点头:“我今日瞧了,那孩子确实生的好看,我还没见过那样好看的孩子。” 余纤儿却有些不认同了:“我的孩子也不差,个个都是美貌的。” 王馨染再次点头:“母不嫌子丑。” 旁边的刘曦月:“……” “五弟妹生的这个哥是排行老六,往后就是我们衡王府的六哥儿了。” “是呀,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公爹应该已经想好了。” “这是必然。” 努力了许久都没有插进入话的刘曦月彻底无语住了。 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这二人怎就不知道说来乐呵乐呵。 不是前段时日还和她一样,看不惯五爷不纳妾,独宠洛锦意一人的嘛。 怎忽然变得良善了起来。 怪的很。 刘曦月是会自娱自乐的,这几日她每每想起洛锦意生子那日的惨样子。 稍微不留神都是会丢了性命,心底都无比的舒爽。 要说前些时日她更多的是嫉妒洛锦意的话,如今她就有多幸灾乐祸。 什么宠爱独宠。 哪里有这样的东西。 男人不都是一个样,娶了一个就能娶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特别是在妻子怀孕后,有几个不会嫌弃的。 同是皇孙,同姓容成还能痴情了不成,皇家可出不了痴情种。 刘曦月想起了洛锦意生产之前她们二人相见的情景。 她那个时候已经有六个月大的肚子了。 应当是养的极好,吃的都是好的,脸色竟是更加红润好看了,更让人气愤的是,身子还是那样,腰肢纤细,在后头看着盈盈一握,那胸前的也是鼓鼓囊囊的,比以往的还要好看。 简直不合情理。 刘曦月此时却是觉得,已经三个多月过去了,洛锦意必然是大变样,身子肥胖臃肿,令五爷厌弃了。 若是不然,她怎能快要生产了,连夫君都留不住了。 如今生了,还要吃一个多月的好东西,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或许往后会更加丑陋不堪。 真是期待她出月子后,变丑的情景。 刘曦月因着激动,在夜里还和自家夫君分享了一番。 大爷似乎很是感兴趣,也是起了意,多和刘曦月聊了两句。 “五弟确实做的过了,怕是也让五弟妹伤了心的。” 刘曦月讨好地点头,小女人一般伏在了大爷的胸膛上,也不敢过于用力,脖子伸着,却享受这种。 “五弟妹今日也是不好,竟是和五弟吵闹了起来,依着我看,她确实是小门户出来的女子,不懂得大义和规矩。” 大爷眉头下意识皱了皱,却并没有说反驳的话。 刘曦月却是越说越想说,滔滔不绝了起来。 “若是我,爷你在外头有公务,我必然不会和你耍小性子的。” 大爷轻巧地扶开了刘曦月的缠上来的胳膊:“你是个懂礼数的。” 刘曦月眼睛一亮,似乎没有察觉手被移开:“……不过说来,如今这五弟妹或许是因着怀了孩子,变丑了吧,没人乐意成日里对着一丑陋不堪,大腹便便的妻子,想必五弟也不能免俗。” 大爷微愣:“丑?五弟妹变丑了?” 大爷脑海中猛然间想起了那貌美娇柔的绝色女子,第一眼见她,他就有些悔恨了。 若是他提前知晓,和父王求娶她为妾,同样也能帮着父王履行诺言。 谁知道京都传言的丑女竟生的那样美貌。 倒是错过了。 刘曦月丝毫没察觉旁边夫君的心思,很是有兴致地说道:“必然啊,听说她是成日里待在院子里,足不出户,光是知道吃喝,丝毫不在意平日的穿着打扮,胖的很,怕是连腰都是没了,这不才留不住五爷的嘛。” 大爷眸子一片可惜:“竟是这样,也不知何时能恢复,她总归生的好看,若是往后一直肥胖下去,也是可惜。” 刘曦月有些微酸:“爷你管她作甚,若是真胖了起来,怕是也难以恢复的……” 大爷干笑一声:“我也是想让她和五弟妹好好的,夫妻和睦才好。” 刘曦月:“我瞧着却未必,说不一定过几日五爷就该寻一个新欢了,也用不着李侧妃送丫头了。” 大爷错愕道:“五弟寻女子?” 刘曦月:“有何不可?洛锦意变丑了,他寻一个更好的伺候也是正常的。” 谁知大爷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未必,五弟他自小就不喜欢女子。” 刘曦月瞪大了眼睛,一脸不以为然:“爷你错了,这可都是从前的胡乱话,当不了真的。” 第150章 “如今五爷都是娶了妻,连孩子都有了,怎能说他不喜欢女子呢,他必定是喜欢的……只是从前不知道女子的好,如今知道了,也不是愣头小伙了,想必在五弟妹怀孕期间,怕是早就在外头藏了个红颜知己。” 大爷犹豫了一番,也是点了点头,笑着道:“说的也是有理。” “如今你倒是聪明了。” 刘曦月脸色微红,把大爷的手放在她的腰间,轻轻拱了拱…… 衡王府五房院内。 这几日奇异的很。 怪的很。 要说怪,都怪不过两位主子。 特别是五爷。 在五夫人生了小少爷第二日,夫人醒来之前,五爷就早已从书房过来,还抢走了……乳母怀中的小公子。 抱着孩子,一大一小坐在床榻上等着夫人醒来。 而五夫人醒来后竟也不去搭理五爷,淡淡地瞥了五爷一眼,就去抱刚生的小少爷去玩。 压根就是把五爷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空气。 五爷竟是也不生气,只要有闲空就坐在夫人床前,揽下各种活。 譬如……喂药。 喂……吃食,茶水。 五夫人洛锦意如今的膳食多是喝些滋补养身的汤药,五爷容成玦接下了几个丫头的活,举着碗和勺子去喂妻子。 可五爷喂的,五夫人不肯吃。 这样一来二去的。 打翻了好几次碗。 直到有一次夫人怀中的小公子被打碎的碗吓得一个激烈,哭了起来。 两人这种无声的推脱争执才停止。 五爷坚持,夫人也就喝了五爷亲自喂的汤药。 可就算是夫人喝了五爷亲自喂的汤药,两人在一起的气氛也是别样的怪异。 无人吭声,连主子都不说话,几个丫头更是不敢开口了。 个个龟缩着,大气不敢出。 从前爷闷,可五夫人是个能暖和人的,也是能把无趣的五爷点着,说一些话,做一些合情合理的事。 可如今,夫人不说不愿意费心了,更是无事就不会在屋内随意开口。 若非还有一个小公子时不时地能哼唧叫上两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整个房子的这些人都不会说话。 五夫人是如此。 五爷也是在没有夫人在的地方,气压低沉,冷着一张脸,似谁欠了他千两银子似的。 只有对着夫人和小公子,他才会把这个似乎要杀人为快的冷意收回去。 旁的时候没人敢靠近这位爷。 五爷不会在夫人面前露出不快,可对着他们这些奴婢可就不同了。 若是谁无意间看了他一眼,都会被吓的当即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今日,容成玦又是早早地抱着孩子,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正掩着薄纱的床榻上。 幽深的目光贪婪地望着那隐约的女子容颜。 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忧虑和清愁。 硬实的左臂松着力,生怕弄疼了怀里的孩子。 而右手则悄无声息地朝着里头伸去,虚放在了那白皙暖和的脸颊上。 不敢轻易动,也不舍得就这样松开。 或许是帘子的作用,他没有触及到她,可从外头瞧着,却像是已经碰到她白皙的脸。 直到床榻上的人儿有了动静,那双大手才收了回来,用两只手抱着怀中的孩子。 洛锦意每日何时醒来都是有时辰的。 算准了时辰,几个伺候的丫头端着温水举着东西过来。 小心翼翼地看了旁边的那位抱着孩子的爷一眼,忍着恐惧,轻缓地掀开了帘子,伺候着床榻上的娇人起来。 洛锦意虽是睡醒了,却还是觉得迷糊,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理会。 由着丫头们伺候。 她如今坐着月子,用不着人梳好看的发髻。 也无需戴繁琐的钗环。 披散的发也无碍的。 她又无需见人见客,故而无需费劲装扮。 至于坐在她床榻边角的这位……也是无甚紧要的人。 洛锦意看都没看容成玦一眼,不过却时不时朝他怀中看去。 每每瞧一回,她的眼睛就会越发光亮。 基本收拾妥当。 几个丫头举着早上的膳食过来。 容成玦顺势把怀中的孩子递给了旁边的乳母。 接过了那碗汤。 不自觉朝着前头移了移。 试好了温度,弄了半勺汤放在她的唇旁。 这动作熟练的很。 “不烫了,正好能喝。” 洛锦意将目光从乳母怀中移开,落在了方才伸在她面前的勺子上。 那拿着勺子的主子的手呈现健康的麦黄色,骨节分明,那样大的手中拿着这样小的汤勺显得尤为不配,是过于浪费的。 那是一双应当拿着剑的手。 可这些日子,她见到的,都是他拿着勺,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想着法子喂她亲近她。 勺子靠近,洛锦意下意识张开了已然有了血色的唇。 她的唇丰润而又绯红。 微微张开,内里的一点红闪过,幽深眸子越发的深不可测。 紧紧地盯着那喝了汤的唇。 有了水的滋润,已然由粉红变成了好看的娇艳的红色。 “再喝一口。”他又舀了一勺,递过去声音沙哑地要求。 洛锦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他,就收了回来,继续张开嘴享受着他喂得汤药。 他既然愿意,她也没有胁迫他,总归谁都没吃亏。 正在享受着食物,耳边再次响起了容成玦沙哑的声音。 “父王已经给我们的孩子起好名字了。” 洛锦意这才有了心思去看他,灵动的眸子微微闪烁,娇艳中多了几分在意。 衡王府几位夫人所生的孩子自然都是要衡王这个祖父赐名的。 洛锦意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越过衡王给孩子起名字,也没有问过容成玦。 这几日她成日里都是呼唤儿子为--小乖乖。 因着她儿子确实乖巧,不哭不闹是最可爱懂事的了。 不过她儿子也不知怎么了,似不大喜爱她起的小名,总是不应她,或许因着他太小,还没意识到小乖乖是他的小名。 往后长大了就好了。 如今衡王给起了大名,她自然期待。 依着衡王给几个孙儿起名字的水平,洛锦意心中也是没有太过担忧的。 “什么名字……” 容成玦把最后一勺滋养的汤药放到她的嘴边,那样子不言而喻,应当是她不喝,他就不会说。 洛锦意当即就是张开檀嘴,喝了最后一口。 或许是因着有些着急,那汤从口中渗出了些。 洛锦意拿着帕子正要去擦拭,就被伸出来的手挡住,灰色的帕子掠过她的嘴角。 轻柔的很。 洛锦意微微往后方侧过,才躲避了他继续。 “名字……是什么?”她有些不耐再次问。 容成玦收回了手,把手里空旷的碗递给了旁边伺候的。 那乳母见状,当即就又把孩子递了过去。 她现在是极有眼色的,也习惯了只要五爷手里空闲,就把小公子交给爷。 她可不想被五爷冷眼盯着。 第151章 此时襁褓中的娃娃已然落到了容成玦的怀中,洛锦意抿了抿唇,眼睛从他怀中移不开。 她的儿子应当是睡足了,此刻睁着大眼睛,不哭不闹的,看着四周。 小小的手臂胳膊伸着轻轻晃动,不停地抓着什么。 而抱着他的那个大的,竟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平日里在她面前就和她抢孩子抱。 “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容成玦轻笑着,不动声色地往前头坐了坐,一家三人靠得更近了些。 他手中稳妥地抱着一个,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那双眸子没有平日里面的冷冽。 “父王取了一个晏字,往后我们的儿子就是容成晏。”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深邃的眸子盯着她不肯移开,嘴角微微上扬弯曲,眼角勾出了一丝探究的弧度。 似乎在询问她可是喜欢。 洛锦意顺着他的目光,半天都没能眨动蓦然掀起了波澜的双目。 直到眸子酸涩,她无力承受。 --容成晏。 晏。 她听过这样的一个名字。 同名同姓。 同一个父亲祖父。 不过,却不是同一个母亲。 前世,的的确确是有一个孩子叫容成晏。 也是容成玦的儿子。 是他和孙季如所生的嫡子。 是容成玦唯一的子嗣。 那个孩子她不曾见过,却也知道他的名字的,因为……他和她那个死去的孩儿几乎一样大。 或许是因为她的孩子死了。 也或许那个孩子是容成玦的儿子。 她总是无意识会去关注他。 她从外头得知他的身子并不好,却深受容成玦看中。 听说那孩子极其聪慧,三岁便能背诗,识文断字。 孙季如自然也对他宠爱有加,毕竟是她唯一的孩子。 每每听到那个容成晏的消息,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若是她的那个孩子没有死,没有丢,是不是也会是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不是也能过那样的好日子。 人总是喜欢比较的,她自然也不是那个例外。 她如何也不曾想到,相差了五年,又多了那么多的变故,她生下来的儿子,容成玦第一个儿子竟然也是这个名字。 一时之间,她体会不到心中到底是何种感受。 闷闷的,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了?你不喜欢?”容成玦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回荡,其中还带着几分疑虑和探究。 洛锦意也没去抬头,继续看着容成玦怀中的孩子。 她的孩子。 “把小乖乖给我。” 洛锦意伸出了手,目光没有从襁褓中移开。 容成玦愣了愣,把孩子递到了她的怀里,顺势又朝着洛锦意那处移了移,如此夫妻二人相距的极近。 洛锦意接过了孩子,头低的很深,将孩子抱着,白皙的脸颊触了触婴儿的小手。 “晏,可是河清海晏穷寥廓的晏?”她声音柔柔弱弱的,轻轻地拿着儿子的小手,触碰着。 容成玦试探地伸出手,抚抚了一下她薄弱的肩膀:“是,日出清济为晏……我们的孩子是日出时出生的,父王说望他日日安详,大德宽仁。” 洛锦意低头把脸颊和儿子相贴,轻轻嗯了一声:“是个好名字。” “我只希望他平安健康,无病无灾。” 容成玦冷清的唇角似被融化了般,露出了一抹笑来:“会的,我必定会护佑你们母子二人。” …… 洛锦意用了许久才是捋清儿子名字之事。 想来都是同一个人取的名字,相似也是正常。 她的儿子是她洛锦意所生,母亲也是她,和孙季如没有任何关系。 况且容成晏,是个好名字。 她的小乖乖身体康健,不似前世的那个孩子,自小有顽疾,日日服药。 往后,只会更好。 孩子的名字确立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夫妻二人都不曾操心什么。 洛锦意坐月子期间,日日能看到容成玦的身影,在她每日醒来之际,就能在床沿看到他抱着孩子。 时常有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双本应当浸透在冰霜里的眸子时不时都迸发出些别样的情绪。 她看不透,不知道该如何去接那样的目光。 故而,她时常回避,不去看,也不去和他的那双眸子对视。 容成玦乐此不疲地成日里给她喂药喂吃食。 她自然也不是个傻子,不去拒绝他的殷勤。 他越是这样做,旁人才会觉得她这个五夫人并非是可有可无,她的儿子往后也必然能在衡王府众多小公子中立得住脚。 在衡王府,要说不受宠的孩子,是最可怜的。 在外人看来,容成玦越在意她和晏儿,自然对她们母子二人有益无害。 她也不管容成玦是有几分真心藏在其中,她都乐意接受他这个父亲对晏儿的好。 容成玦做的很好,日日如此,时常做一些让洛锦意恍惚的事情。 只有在他白日里头当差的时候,她的脑海才能清净几分。 和儿子逗乐,行动一番,用特定法子恢复身子。 洛锦意最喜爱之事就是在床榻上给儿子换衣服。 晏儿小小的一只,挥动着四肢,竟是还会哇哇大叫,那双小手有的时候还会捂着葡萄大的眼睛,像是在害羞一般。 只有这个时候,小乖乖才真的和旁的孩子一样,会叫,会哭闹,会折腾在床榻上胡乱翻滚。 他身子笨,手脚也笨,就是翻个身都是做不到的,只有手和脚最灵活,上下蹬着,还会扯着她手中的帕子,撒娇的模样。 此时,容成晏正是在母亲的床榻上,被脱了个精光,因着屋子里没透风,还烧着上好的炭火,大人都有些冒汗,孩子光溜着身子也是不会冷着的。 床榻周围围满了丫头。 一个个探着头,手里拿着好看的衣裳。 月枝稀奇地伸头过来:“夫人,你瞧瞧,六哥儿眼睛多大啊,看着可是比三夫人生的一岁的五哥儿都要机灵,模样也是最好看的。” 红玉:“是啊,你们看看,他瞧着跟似会害羞似的,还扯着夫人的衣服往脸上放,真是个小人精。” “瞎说什么呢,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害羞,肯定是看夫人的衣服好看,拿来玩呢,” “说的也是,我们六哥儿这么小,哪里知道这些……你瞧瞧他嫩藕似的小胳膊小腿,还在瞪呢……” 众人正是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可下一刻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皆一个个张着嘴,睁大了眼,半天没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