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想宠妾灭妻?我覆灭他全族》 第1章 喊我母亲,他也配? “阿昭,你就别挑挑拣拣的了,这孩子可是我亲自掌眼的,绝对是个好的,趁今日族亲们都来齐了,就直接过继吧!” 杨昭望着眼前的华服妇人,有一瞬间恍惚。 直到,目光落在了她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身上,她才确定自己重生了。 回到十五年前,她嫁到沈家的第六年。 “你也别觉委屈,谁让你自个那么不小心,竟在这极寒月里掉入湖中。大夫已经替你诊断过了,寒气入体伤了根本,以后都无法再孕育子嗣了。” 沈素兰将手中孩子推到床榻前:“你看看这孩子,长得多可爱漂亮啊!做你嫡子,不委屈你!” 确实漂亮。 前世她也因此应允了姑母沈素兰所言,过继了这个轩哥儿,当嫡子养大,倾力培养。 而他也不负她所望,年仅二十那年,就一举夺下了文武双魁状元,十分的光耀门楣。 可就在他最荣光那日,他以她名义宴请了刚班师回朝的父兄,以酒水入毒,当场毒杀了他口口声声喊了十几年的外祖父和舅舅,之后亲自捧着杨家兵符和杨家叛国谋反的罪证,送到了新帝面前。 杨家一夜被屠尽。 走狗烹。 她还记得她被剥去华服,吊上那城墙时,她问他: “轩哥儿,为什么?我做你母亲十五载,自认为从未亏欠过你,护你疼你教你,我杨家一族更是从未亏待过你,倾尽全力助你,你——” 轩哥儿却笑得温润的打断她,他说:“母亲?你也配是我母亲!” “若非是你,我如何会与生母生生分开?还得忍着恶心天天装傻讨好你,被你逼着学着学那,更要被你那些粗鄙不堪的杨家人训得跟狗似的。” “不妨告诉你,从见你第一眼我就在想,你怎就没淹死在那日的湖中,为何还要活着来占我母亲的主母之位 ,你早就该死了!” 杨昭记得他当时说出那些话时,那双眸中的怨毒都能淬出毒汁来了。 她怔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殚精竭虑养大的孩子,竟恨她如此之深。 “你还有母亲?你父母不是早亡了吗?” “呵!我当然有母亲了,她才是真正爱我疼我之人……” 不久。 杨昭终于知道了轩哥儿口中的母亲是谁了,当年她那瘫痪丈夫从边疆带回来的丫鬟,后被沈老夫人认作干孙女的卫雅儿。 换上了二品诰命华服的卫雅儿,挽着她那不知何时痊愈了的丈夫,来到她跟前:“嫂嫂,你占了沈家主母之位这么多年,如今也该还给我了,我会让轩哥儿亲手送你一程,也不枉费你对他这么多年的谆谆教导了。” 而她那丈夫满目凉薄,一言不发。 似全然忘了,当年沈家一族男丁被流放时,他曾对她指天起誓;说等他归来,定不负卿,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五雷轰顶,全族堙灭。 她笑了。 “沈立,你可还记得当年之约?” “我死后,定要化作那厉鬼,绕你沈家门庭,直到亲眼看到你沈家全族堙灭,哈哈——” 她笑得跟疯了似的,笑声引来了无数围观人群,也让那沈立终于装不得冷峻。 “杀了她!” 冰冷箭矢贯穿了她胸膛。 而她死后果然化成了厉鬼,亲眼看到那个坐轮椅的矜贵男人带兵杀入了京,替她收了尸…… “娘娘,你的手手好凉凉,我给你呼呼。” 杨昭刚回神,就觉手一暖。 五岁的轩哥儿不知何时爬上她床榻,抓着她手装得奶萌的吹着热气。 杨昭想也没想,手猛一抽。 “啊!” 轩哥儿本跪在床沿,被她如此一抽手,整个小肉墩身躯直接后仰跌下床榻。 ‘咚’ 听得到脑壳被磕到了。 “呜呜好痛……” 轩哥儿疼得嗷嗷哭。 沈素兰反应过来,面色大惊一把抱起了轩哥儿:“天啊!轩哥儿,你磕到哪里了?可有磕坏了脑袋?来,让姑婆看看。” 检查没磕破后,沈素兰才向杨昭怒声质问:“杨昭,轩哥儿不过是个五岁小儿,你怎就如此容不得他?下如此狠手?” 听这话,沈素兰是知轩哥儿身世的?! 杨昭想到死后,自己化作鬼魂在沈家所看所听的那些,忍不住就笑了出声。 可笑! 真正的可笑!! 原来前世沈家人都知这轩哥儿身份,更是知道卫雅儿与沈立私下的苟且,可沈家全族却全都帮着一起瞒着她,哄着她,吸着她的血。 “你笑什么?”沈素兰怒目。 “一个乞儿而已,竟能让姑母如此紧张,可见姑母是真很喜欢这个乞儿了。”杨昭敛了笑。 “那是自然。” “这孩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又是个乖巧懂事的,给你做个嫡子,不亏。”那语气就像是在说,轩哥儿能给她做个嫡子,都是她给高攀了似的。 可笑。 “阿昭,也不是姑母要说你,你们杨家虽说是勋爵,可到底也只是武夫而已。”说到武夫二字时,沈素兰眼底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看不起杨家是武夫,却又要死死扒着吸血,这就是沈家人。 杨昭冷了眸。 沈素兰没发现,还一副苦口婆心的规劝她;“这有句话说得好,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们沈家乃是百年书香门第,你如今既已是我们沈家的主母了,这眼界可就不能太过于狭隘了。” “听姑母一句劝,你以后都无法再生育了,这身边总要有个嫡子傍身的,你就好好将这轩哥儿给栽培成才,他是个好孩子,以后定会感恩你这个母亲的。” 灭她全族的恩吗? 杨昭将目光落到轩哥儿身上,他双眸还泛着泪花,见她看他,他立刻懂事的擦拭眼泪,讨好似的奶声喊:“娘娘。” 五岁大,却学着两三岁牙牙学语孩童用叠音。怪不得前世他会说,要忍着恶心装傻讨好她呢! 前世她其实早发现这轩哥儿很多时候早慧得很,可有时候又十分幼稚孩子气,因从未做过母亲,还以为孩子都是这样的。 如今想来,眼前这幅可怜巴巴蠢笨讨好的模样,就是他装出来的。 “阿昭,来,你好好看看他。” 沈素兰见杨昭盯着轩哥儿,立即就抱着他塞到她怀中,笑着跟轩哥儿说:“轩哥儿,快,喊母亲!” “母亲。”轩哥儿立刻奶声喊。 杨昭却嫌弃的一把推开,长得圆滚的轩哥儿,差点没滚下床去。 “杨昭,你这是做什么?孩子是无辜的,你怎能如此推他,要是摔下去了可怎么办?”沈素兰忙抱回轩哥儿,一脸不满。 杨昭理了理衣袖,风轻云淡:“姑母,你也说我们沈家是百年的书香门第,一个来历不明的乞儿,喊我母亲,他也配?” 第2章 你要给立儿纳妾? “何况,我听老夫人说,我们沈家儿郎三岁启蒙,四岁能写,五岁能诗。” “这乞儿都五岁了,竟连舌头都还捋不清,一看就是个蠢笨的,如何能成为我沈家儿郎?更何况还是我沈家主母的嫡子!” “这……” 沈素兰一时哑口无言。 她怀中的轩哥儿身躯僵了下,装呆萌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茫然与微愕。 娘明明跟他说,只要他装得傻一些,这个女人就一定会喜欢他的,可为何他却被嫌蠢了? “这孩子还小,你以后慢慢教就是了,何必要说得如此刻薄难听。”沈素兰干巴巴开口。 杨昭却笑道:“可我就不喜这种蠢笨的乞儿!” “你……” “阿昭。” 沈老夫人在刘嬷嬷搀扶下,从屏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族亲老妇,其一老妇手中还捧着沈家族谱的盒子。 前世她才刚应下沈素兰,沈老夫人跟沈家族亲就是这样捧着族谱进来的,似怕有什么意外,当场就给轩哥儿上了族谱,后才补开了宗祠。 “阿昭,你身体可好些了?”沈老夫人握住杨昭的手,满是关心问。 杨昭没接茬,而是看向那些族亲老妇:“老夫人,你们这是?” 沈老夫人拍了拍她手背,语重心长:“阿昭,祖母已经听大夫说了,你嫁到我们沈家六年,你的辛苦和付出,祖母和沈家一族都记在了心里。” “这个轩哥儿,是你姑母亲自选的,人品身世方面你是完全可以放心的,我跟族亲夫人们也都见过了,他确实是个好孩子。你就把他过继到——” “老夫人。”杨昭打断她,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这事我不同意。” “为何?就因为这轩哥儿说话原因?” 沈老夫人刚刚在外头是听到了屋内谈话的,眉头皱起,眼底闪过一抹对杨昭的不满。 杨昭将老夫人的反应收入眼底,心里冷笑:“老夫人,我虽不能生育了,但我夫君却是可以。” “你是说……” “待他回来了,我给他纳妾。” “纳妾?”不止沈老夫人,这下连沈素兰都诧异了:“你要给立儿纳妾?你没开玩笑吧?” 毕竟当初沈立的誓言,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下的,所以她们一直都觉得,杨昭能在沈家苦守六年,就是为了等沈立回来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她却说要给他纳妾? “阿昭,这立儿对你有过誓言……”沈老夫人还想劝说。 “老夫人,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了。” “到时候我就从庶子中选一个入眼的做我嫡子,如此一来,这孩子既是沈家的血脉,我又能有嫡子傍身,总好过找一个没血缘的乞儿入我沈家门。” “而且这乞儿还是个蠢笨得很的,我身为沈家主母,是绝不会允许这种蠢人的血脉来辱没我沈家高贵的门楣。”杨昭掷地有声。 沈老夫人嘴角微抽,唇瓣嗫喏,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总不能说,这轩哥儿就是她沈家血脉。 沈老夫人只能看向沈素兰,沈素兰立即开声:“阿昭,这事你就不懂了,这庶子终究会有生母,到时候他怎会与你真正亲近,你倒不如过继了这轩哥儿,他无父无母,这将来……” “姑母,不如你过继了吧。” “什么?” 沈素兰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昭微笑:“姑母嫁入陈家,七年未有所出,这轩哥儿你又如此喜欢,不如你就直接过继到膝下承欢,也许这喜气一来,来年您也能添上一儿半女。” “胡闹!” 沈老夫人沉了脸:“阿昭,你怎能跟你姑母说出这种话?简直是不像话!” 族亲妇人也纷纷开口。 就差没指着她鼻子训她目无尊长了。 沈老夫人不容置否说:“阿昭,这孩子就过继到你名下,别再说那么多旁的了,这事我老婆子给你做主了。” 说着,她就对那个捧着族谱盒子的老妇说:“给轩哥儿上族谱吧!” “好。” 沈素兰顿时就抱着轩哥儿上前去。 杨昭看着这一幕,生生冷笑出声:“老夫人,你这是要逼着我将来杀子吗?” “什么意思?”沈老夫人拧眉看向她。 杨昭半垂眼眸:“有件事我还未来得及跟老夫人说,我父亲昨日刚给我传了信,说是派了人护着咱沈家一族的男丁回来了,估摸着过两日就能入京了……” “真的?” 沈老夫人惊喜不已。 在场的族亲们也是一个个都激动起来:“过两日就能入京了?不是说要来年入春才能回来吗?天啊,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让下人把屋舍都暖起来才行……” 族亲们匆匆跟沈老夫人说了一句,就离开了。 抱着轩哥儿的沈素兰:“……不是,娘,这轩哥儿还没上族谱……” “晚些再说。”沈老夫人打断沈素兰。 之后笑着又安抚了杨昭两句,就带着一脸懵的沈素兰和轩哥儿离开了,期间半点没再提过继的事。 这曾孙子再喜欢,都远不如自己儿孙来得重要。 “夫人,那沈姑奶奶虽是讨厌了一些,但过继孩子确实是比让姑爷纳妾生子好,倒不如……”沈家人一走,夏迎就端着药碗进来。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同进来的冬霜皱眉打断了;“夏迎,不要乱给夫人出主意。” 冬霜来到了床榻前,将汤婆子放到杨昭手中,又替她拢了拢被子后,才压低声的开口:“夫人,婢子看那个轩哥儿长得白白胖胖的,那沈姑奶奶还对他宝贝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乞儿,而且那老夫人好像也对他很是喜欢,这事有些不对劲。” 这话前世冬霜也说过。 杨昭后来让人去调查了,她查到轩哥儿确实是亡了父母的孤儿,刚沦落成乞儿就被沈素兰看上了。 明面上无懈可击。 显然沈家早就做好了后手。 不过,在知道轩哥儿是沈家血脉后,杨昭就明白了沈家为何一定要让他以乞儿孤儿的身份过继回沈家了,而不是以沈家人的身份。 因为当年圣上发配沈家,包括了‘所有’男丁,当年沈家旁系好几个腹中孩子刚落地,只要是男娃儿都被烙上罪子的身份送去了边疆。 无一例外。 时间上来算,轩哥儿也是罪子之身,可他却并未有罪子的烙印,可见这几年他属于抗旨逃避了罪责,如今沈家男丁虽被赦免回归了,可一旦这件事被揭露,怕是会惹到圣怒,甚至严重的还会影响到以后的读书入仕。 沈家自诩是文人清流世家。 不能读书入仕,不就跟要他们的命似的,他们自是不能让这种事发生,这不,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来了。 杨昭勾起唇角:“不过就是一个小儿而已,无碍。” 沈立欠她的。 沈家一族欠她的。 她全都会分毫不差的给一一讨回来,然后再送他们沈家全族去——堙灭。 第3章 翼王 “夏迎,你去一趟二院,看看昨日有谁去过二院,还有谁到过月湖那边。”二院是沈家二房居住的宅院。 她昨日掉入湖中前,是与二房嫡出幺女沈念一起的,她是被她无意撞了一下后,踩空破桥板才落水的。 “是,婢子马上就去。” 夏迎跟冬霜都是她陪嫁丫鬟,夏迎一直替她在各院走动,冬霜掌管院中之事,还有两个则被她派出去了。 “冬霜,去把我那黑匣子拿过来。” 冬霜很快从柜中取出一个上了锁的黑色匣子。 杨昭开了锁,从匣子中拿出了一块玉佩,那是以黑色丝纹雕刻的龙凤玉佩,入手后龙凤似瞬间活过来似的,很是特别。 杨昭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玉佩,眼底闪过一抹不舍,但最终还是递给了冬霜:“冬霜,你拿着这玉佩去一趟龙凤阁吧,就说……我要见他们的阁主。” “夫人,这玉佩是……”冬霜微愕。 这是她娘留给她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前世到她死前,她都从未曾想过要用这个玉佩,但如今…… “去吧,小心些,别让人跟踪了,待去过龙凤阁后,你就去城东西巷那老陈家买些奶酥回来。” 冬霜听到后面那句奶酥,顿时不再多言:“好,那您先把药喝了,喝完药婢子马上就去。” 杨昭瞥了眼那药碗,摇头:“倒了吧,回头换了药方再喝。” 她落水若真是出自沈家之手,那她不孕之事定有蹊跷,这药方她信不过。 前世因为落水落下病根,往后每月来癸水都会让她疼苦上小半个月,后更是畏寒得很,一入冬就恨不得抱着火炉过日,整夜整夜的冷得睡不着。 直到后来遇到那个神医。 前世那个神医开的驱寒药方她还记得…… 杨昭再次醒来时,已入深夜,她是被一股微凉寒风吹醒的,屋内窗户早被紧紧关上了,不可能会有寒风进来,除非…… “谁?” 她嗓音很沙哑。 嗓子很干,很热。 杨昭知道自己又发高热了,前世她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高热了好几日,等她终于彻底退烧后,沈家男丁都已经被送回来了。 后来她才知道,是她的父兄用战功换了沈家男丁提前回来,想让她不必在苦苦守着沈家,想要她能与心爱之人相守欢喜。 可父兄却不知,她其实从未喜欢过沈立。 她会嫁入沈家,除了因为继母外,大部分还是因为父兄,杨家军队威望太高了,且又手握重兵,皇后和贵妃早就对她婚事虎视眈眈了,她不想因自己缘故让父兄被迫站了派系,那样的话,皇帝只会更加忌惮容不下杨家。 所以,当沈家男丁被发配流放,沈老夫人带着一族女眷拿着婚书找上杨家门时,她顺着继母的意答应了,并且亲自去了城门,见了沈立。 这才有了沈立的誓言。 她是抱着公鸡入的沈家门,当年这事传遍了整个京城,众人都说,她杨昭爱惨了沈立,加上这六年来,她抛头露面的撑起整个沈家,旁人都觉得,她是为了等待着沈立回来。 可只有她自个知道,她从不是为别人!! “夫人莫怕。”一道低沉嗓音响起。 之后杨昭就见一道玄色锦袍的颀长身影,出现在了帷帐外。 “在下是龙凤阁阁主,墨十七。” 男子戴着面具,面具下的黑眸深邃而冷漠,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和决断力,浑身透着一股贵胄与不可侵犯的威严。 一看就是个上位者。 杨昭前世虽与龙凤阁有过多次合作,但却从未见过真正的龙凤阁阁主。 杨昭从床上坐起身,隔着帷帐看着那戴面具的男子,问:“阁主大人,可见到了玉佩?” “嗯!” “我娘亲说过,玉佩的主人曾欠她一条命,所以待将来我有需要时,可拿着玉佩到龙凤阁,让龙凤阁阁主做三件事。” “是。” 男人似很惜字如金。 杨昭也没拐弯抹角,沙哑嗓音说:“第一件事,我要那些即将回京的沈家男丁,全都半残了回来,而那沈立,我要废他一双腿。” 前世他不是伤残了一双腿回来吗?无论真假,这次她都要让他变成真的。 男子闻言,愣了下。 半响,才听到他冷冽嗓音带着一丝迟疑的问:“废沈立的一双腿?” 显然这龙凤阁阁主与世人一般,都以为她对沈立情根深种,所以听到她要废沈立一双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我要让他彻彻底底的变成残废。” “不过,在这前提下,希望不要连累到护送他们回来的杨家将士们。” 男子看着床榻帷帐,因为烛光原因,他并不能看清帷帐里头的情况,只隐约见帷帐里头的女子是坐着的,声音干哑,呼吸沉重,语调却是出奇的冷淡和平缓。 而那说出来的话,却很让人吃惊。 不过。 沈立?确实是配不上她。 残了好。 男子面具下的黑眸微敛,嗓音听不出喜怒;“好,我答应你。” “第二件事,希望龙凤阁能替我散出一个谣言,而那谣言我希望能传入到皇帝陛下的耳朵里……”玉佩都给出去了,三件事自然得提了。 不然没了玉佩这个信物,谁知道下回得什么时候才能再想见这个阁主。 “第三件事。”杨昭微顿了下。 脑海中浮起前世那个替她收尸的矜贵男人和他的下场,暗暗一叹,她看向帷帐外的面具男子,说:“第三件事,我希望龙凤阁能保护翼王从王庙中安全归来。” 翼王,先帝幼子,当朝十七皇叔。 三岁便被送往了王庙,替皇兄出家,为国祈福。 直到他年满二十五这年,翼王授召回京,可却在回京途中遭遇土匪袭击,坠入山崖断了双腿,从此只能赖以轮椅。 前世杨昭与那翼王只有过远远的几面之缘,谈不上认识的地步,但他却在杨家被灭后,带兵杀入京中,替她和父兄杨家一族收了尸。 希望这次能替他躲过灾祸,偿还他敛尸之恩。 男子却怔了:“翼王?夫人认得翼王?” 随后他似察觉有些唐突,解释了句:“当年那位夫人救过在下一命,我许下三个承诺,可做任何事,所以夫人可以想清楚后在提。” 大概意思就是让她提点重要的事,别浪费了机会。 杨昭淡然一笑,却道:“翼王曾有恩过我。所以,希望阁主大人能尽力护他周全归来。” 男子闻言,面具下黑眸似微动了下。 第4章 沈念 “还有这个。” 杨昭从枕头旁拿起一旁早准备好的沉重匣子,掀开帷帐一角,将匣子递了出去:“我知龙凤阁的规矩,所以,我想向龙凤阁下一个长期的任务,这个是定金。” 比起龙凤阁阁主的条件,她其实更喜明面上与龙凤阁做交易,皆为利往,才更能长久。 只是对沈家男丁下黑手这件事,不能明面上,所以才用了玉佩。 可杨昭没想到的是,玉佩会又重新回到了她手里。 摩挲着手中玉佩,想着那龙凤阁阁主接过匣子,把玉佩递回给她时说:“三件事在下答应了,而夫人下的长期任务,龙凤阁也接下了,等彻底完成了任务后,在下再来取回玉佩。” 玉佩入手温润,上头的龙凤黑丝刻纹随着她手指摩挲温度,活灵活现起来。 她查过,这玉佩是一种极其稀有的玉质,据说世间仅此这么一块,价值连城,足以买下墨王朝中所有的龙凤阁了,可这龙凤阁阁主竟又这么塞回给了她? 杨昭搞不懂。 而另一边。 男人的属下也一脸懵逼,实在想不通自家主子回来后,为何会突然下达如此冲突的命令:“主子,这安全护着沈家男丁回来,不是您前不久才下达的命令吗?怎么这突然又要弄残沈家男丁了?”任务很冲突啊。 “有问题?” 男人抬起冷峻目光扫向属下,属下吓得一个激灵,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绝对没有问题,属下明日就带人去……” “今晚就去。” 今晚?这么急? 属下没敢再表露出一点意见:“是。” “对了主子,今日陛下又派人来了,要你任务回来后就立刻入宫去见他,听李公公的意思,好像是为了……您的婚事。” “先隐了我回来的消息。”墨君然取下了脸上面具。 只见面具下是一张极俊美的脸庞,五官深邃立体,宛如雕刻出来一般,尤其是他那眼睛深邃冷漠,透射出了一股高高在上冷傲气势。 “阿尤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 “明日让他找个由头去一趟沈家,去给那位落水的沈家夫人看看。” 又是沈家? 属下:“……” 翌日。 “嫂嫂,嫂嫂……” 杨昭是在一阵喧闹喊声中醒来的。 “怎么回事?外头怎如此吵闹?”杨昭昨夜高热服下药后,睡了一觉,如今感觉倒是舒坦了不少,就是还有些没劲。 冬霜见她醒来,连忙放下药碗,上前搀扶着她坐起身,一边回道;“夫人,是那沈念小姐。” “沈念?”杨昭挑眉。 冬霜有些不满的皱眉说:“是,沈念小姐一大早就来了沁园,婢子怕她扰了您休息,就让人阻了她,可她却一直不肯离去,刚刚可能是看到婢子端着药碗进来,所以才如此喧喊起来……” 明知她家夫人身体不适,却还如此不懂事的喧哗吵闹,真是白得她家夫人的疼爱了。 “让她进来吧。” “是。” 沈念进来时,刚好就见到杨昭喝完药,她酝酿了一下,眼眶立即就红了。 “嫂嫂,嫂嫂,你没事吧?我听说你昨晚又发高热了,呜呜……对不起嫂嫂……”沈念一进屋,就哒哒跑到床边,冲着杨昭哭得梨花带雨的。 跟在哭丧似的。 冬霜不悦皱眉。 杨昭倒是很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凄凄凉凉的小丫头。 沈念如今不过才十三岁,长得娇俏甜美,平日最喜欢粘着她,甜甜的喊着她嫂嫂,满脸也都是对她的喜欢和孺慕。 沈念也是第一个敢与她亲近的孩子,可以说杨昭是看着她长大的,所以杨昭对她也是更偏爱一些。 可谁能想到,前世杨家谋反的那些罪证,竟会是她打着她名义亲自送到镇北侯府杨家的。 杨昭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悉心教养过的孩子,全都会变成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后来她终于想明白了。 不过是因为有些根,本来就是烂的。 她以为自己用心去培育,终究有一天他们会长成参天大树,可却忽略了那些腐烂的根,是一直靠吸着她的精血才成长起来的,当他们成长到足够吞噬她时,他们自然是会毫不犹豫的吞掉她来壮大自己。 “嫂嫂,你好些了吗?呜呜……我那天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嫂嫂……”沈念见杨昭没吭声的直盯着她,心里莫名有些发怵,表面却依然呜呜着道歉。 其实她内心不觉愧疚,毕竟就只是泡了一下水而已,又没死。 “哭够了吗?”杨昭淡声问。 沈念微愣,下一秒却哭得更厉害了;“嫂嫂,你打我吧,呜呜……” ‘啪!’ 一道清脆巴掌声。 哭声骤停。 沈念脑袋歪着,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的疼让她都懵了。 杨昭声音清冷说:“哭够了吗?如果还没哭够,就滚出去哭够了在进来。 “嫂嫂!”沈念眼泪夺眶而出。 这次是真委屈哭的,她娘都没打过她。但沈家人似天生就懂得装,她怯生生的咬着唇看着杨昭,“嫂嫂,你别生念念的气好不好?我害怕!” 十三岁的丫头,怯怯懦懦的,很惹人怜惜。 杨昭眼神冷冷看着她,没吭声。 沈念被她看得心底发寒,最后连抽噎声都不敢发出了。 “嫂嫂……”她喊得极小声,小心翼翼的。而在对上杨昭那双眸时,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可怕感席卷了她全身,可她又说不出来怕什么。 “好了,说吧,你一大早过来沁园是为何?”杨昭终于开口了。 沈念本想说她担心她,可在对杨昭目光后,她下意识说了真话:“娘亲说,让我过来劝劝嫂嫂。” “劝什么?” “娘亲说嫂嫂最喜欢我了,要我来劝你答应过继轩哥儿。”沈念如实说。 其实沈念也不想杨昭过继孩子,毕竟如今杨昭最喜欢的就是她,若真过继了轩哥儿,她肯定就没那么受宠了。 “嫂嫂,其实……我觉得那个轩哥儿也不是那么好,你要真不喜欢他,就不要过继了,以后等嫂嫂老了,念念孝顺你。”沈念一脸天真无邪的说着。 一旁冬霜却皱了眉。 说的什么话!她家夫人用得着让个二房的小姑子孝顺?那不得笑掉人大牙!! 杨昭却扬起了嘴角笑了,“念姐儿你倒是个孝顺的!” 第5章 杀人? 沈念没察觉出不对劲,反而有些得意,坐到床沿,抓住杨昭的手,撒娇说;“嫂嫂,你笑了,你不生念念的气了是不是?” 杨昭抽回手,轻拍了拍她手背,语气柔和了几分:“你是个好孩子,又是个懂事的,嫂嫂向来是喜欢你的。” “但你也知道,嫂嫂落水后伤了身子,这以后都不能生育了,老夫人跟姑母又一心想要让我过继轩哥儿。” “可那轩哥儿,嫂嫂不喜。” 杨昭轻叹一声:“其实嫂嫂也不是个迂腐的人,就想着不能生也无妨,毕竟沈家还有你们这些好孩子,将来我这偌大的产业,也是后继有人的,何须要让个没血缘的乞儿来继承呢!!” “可是……哎!” 沈念眼睛都亮了。 她十三了,不蠢,这六年她常常跟在杨昭屁股后面,也是知道杨昭手里头那些一点点发展出来的产业有多少的。 “嫂嫂,我……” “念姐儿,你回去吧,轩哥儿的事,嫂嫂会考虑考虑,不会让你为难的。”杨昭说。 沈念却急了:“嫂嫂,那轩哥儿……” “回去吧。” 沈念是被冬霜半拉着请出去的,见屋外那些丫鬟是不准备放她进去了,她才讪讪离去,准备先回去跟她娘亲汇报情况。 冬霜见沈念终于离开了院子,才折返回屋内。 可刚入屋就看到杨昭竟下地了,她顿时惊呼道:“夫人,地上寒,你怎能赤足就下地了呢!” 在冬霜强硬下,杨昭重新被套上了厚厚鞋袜和狐裘,才下了地。 “冬霜,替我研墨,我要写个方子。” 药方是前世那神医开的。 当时杨昭足足喝了快一年,才算彻底根治了寒症,她还记得那神医说,若她当初落水后就能遇到他,只需小半个月就可给她根治。 “想办法避开沈家人的耳目,替换掉李大夫的药方,以后煎药的事,让信得过的人来。”杨昭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冬霜。 冬霜接过药方,实在没忍住问道:“夫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从昨日夫人醒来后,冬霜就察觉到了她变化,相信夏迎也是一样的,不然她也不会去查二房到现在还没回来了。 杨昭看着冬霜,不由就想到前世自己身边的四个丫鬟,不是死就是伤,最后仅剩下一个冬霜,也在护着她不被吊上城墙时,被沈翊轩给一剑捅死。 她眼眶微红,唇角却微微一笑道:“那个轩哥儿,是沈立的儿子。” 冬霜一愣,下一刻她骤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满目震惊与愤怒。 怪不得老夫人和沈姑奶奶会对那轩哥儿那么宝贝呢!竟还想让她家夫人过继成嫡子,简直可恶!! 冬霜与夏迎不一样,相对比夏迎直性子,冬霜天生就沉稳。很快,她放下捂嘴的手,绷着一张脸的低声说:“婢子明白了,夫人放心,从今日起婢子会好好约束下头的人。” 在接下来的日子,沁园中总有因为各种事而被发卖的丫鬟和仆妇小厮,一开始沈家人还没发现不对劲,待后来察觉时,发现沁园已严得跟铁桶似的,之前安插的眼线全都消失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夏迎是在快接近晌午时才回来沁园的,但她不是自个回来,而是被两个婆子给押着回来的。 “夫人,大姑奶奶来了!” 杨昭正靠在床上用着粥,冬霜在一旁伺候,屋外的丫鬟匆匆进来通报。 随后沈素兰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那被婆子给当牲口似押着进来的夏迎。 “唔唔!” 夏迎头发凌乱,一身的伤,嘴巴被封,双手也被婆子紧紧扣在身后,她看到杨昭时,忙唔唔出声,眼泪直流。 杨昭端碗的手骤地握紧,眼底闪过冷色。但转瞬又隐了去,她放下勺子,将碗递给了一旁变了脸色的冬霜,温声道:“冬霜,带人去外头候着吧。” “是。” “姑母。” 在屋内丫鬟退去,杨昭微坐正了身躯,恭敬的朝沈素兰喊了声。 沈素兰入屋后没坐,直接就冷着脸发难:“杨昭,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竟还有这般手段,都敢指使身边的丫头去杀人了,真不愧是武将出身,一言不合就想要人命。” 杀人? 杨昭微愣。 “唔唔……” 夏迎激动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因被身后两个粗壮婆子死死压制而动弹不得。 “不知姑母这话是何意?” 沈素兰回手指向夏迎,怒声问:“这丫头是你身边的大丫鬟吧?” “是。” “她今早在后山差点就将轩哥儿给推下山去了,要不是我身边的丫鬟去得及时,这会儿估计早就闹出人命了。” “杨昭,你是我沈家宗妇,我不好说什么,但这丫头必须要严惩了,不然这家里以后不都得反了天了。” 杨昭微眯起眸;“那不知姑母是想要如何严惩呢?” 沈素兰盛气凌人;“像这种想杀人的恶奴,当然是打杀了,或者是发卖了!” 呵…… 杨昭嘴角溢出了一抹冷笑。 “等等!” 这时。 刘嬷嬷掀开了外头帘子,扶着匆匆而来的沈老夫人进了屋。身后还跟着丫鬟抱着的轩哥儿。 “兰儿,这事你都还没弄清楚,怎就这般气冲冲跑来阿昭这了?简直是胡闹!”沈老夫人入屋后,立即就沉下脸斥了沈素兰。 沈素兰面对沈老夫人时,还一脸的不服气:“娘,你就偏心她吧!这事是我身边的丫鬟亲眼所见的,绝对不可能有假的。” “刚刚这轩哥儿醒来后,就已经亲自跑来跟我说了,这事就是一个误会。” “误会?我不信,我丫鬟不可能会看错的。”沈素兰一副不信的模样。 沈老夫人又气又无奈,只能招手让丫鬟把轩哥儿抱到了跟前来,“轩哥儿,你来告诉大家,这事是怎么一回事?” 轩哥儿脸色苍白,神色恹恹,头上还缠着纱布,赫然一副受伤严重的模样。 第6章 唱双簧 他听到沈老夫人的话后,努力做出精神来,软糯糯的虚弱说;“姐姐救我,没有推我,是我想娘亲了,才会偷偷跑到后山去,想要烧纸给娘亲,我不小心踩空了,是那个姐姐冲出来救的我。” 言词清晰,一点不带叠音。 说完,他还用完好的那手指了指夏迎。 “听到了没有?你真是太冲动了,没等轩哥儿醒来问清楚,听了个丫鬟的片面之词就跑来阿昭这里闹,真是不成体统。”沈老夫人怒斥着沈素兰,十分恨铁不成钢似的。 沈素兰一副委屈又尴尬道:“我、我哪知道会是这般的误会,那个丫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夫也说这轩哥儿伤得重,我一气之下这才过来了。” “你啊你!以后不可在这般糊涂了!” “是。” 沈老夫人坐到了床边,一脸慈爱的拉过杨昭的手:“阿昭啊,你也别怪你姑母,她就是这爆竹性子,做事都不过脑的,迟早她得在这上头吃了亏去。” 不过脑? 杨昭差点没被逗乐。 这沈素兰在沈家落难后,还能稳稳拿捏住婆家,甚至还能对外博得了个女菩萨的美名,会真是个没脑子的? “阿昭,这事虽是个误会。但经过这件事,祖母也是发现了一件事。” “这个轩哥儿啊,确实是个好孩子,刚刚他醒来听到丫鬟说你姑母跑来找你的麻烦,就完全不顾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光着脚就跑到我那院子外跪见了,祖母这才知道情况的及时赶来。” 轩哥儿此时确实赤着脚,脚上还沾着泥土雪水,冻得都红肿了。 杨昭扫了一眼,没吭声。 沈老夫人轻拍着她手背,开始循循善诱:“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嫁入沈家后也是一心的为了我们沈家。” “但你姑母有句话也说得对,这将来庶子终究会有生母,你若真过继了个庶子,这与庶子再如何亲,也都是越不过生母去的。” “这个轩哥儿祖母看着是个好的,又是个善良懂感恩的好孩子,让他给你做个嫡子,将来定会是个孝顺的。” 说着,沈老夫人就用帕子擦了擦不存在泪水的眼角,叹息说:“当初……终究是我们沈家欠你的。” “你放心,这孩子是祖母点头让你过继的,将来我们沈家绝对不会有人说你半点不是,也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亏待了这轩哥儿。” 沈立的长子,旁人如何敢亏待?! 杨昭心里冷笑。 不过,这出双簧唱得不错!! 前世她在沈素兰提出过继轩哥儿时,就直接答应了,自然也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而她又是向来遵守沈家给她立的‘规矩’,在不危害到自身利益和舒适日子的前提下,她其实是很懒的管其他事。 所以一直也就没机会见识到这些‘场面活’。 但她们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拿她的人来做这一出戏。 “祖母。” 杨昭很少喊沈老夫人祖母,一般都是喊老夫人。 “欸,你说!” 沈老夫人很是慈爱。 杨昭将手从沈老夫人手里抽回,抵在唇边轻咳的掩下嘴角的冷意:“这个轩哥儿,我还是不能同意过继。” “为何?”沈老夫人皱起眉,心底很不满。 之前嫌弃轩哥儿蠢笨,如今轩哥儿说话利落,表现也是可圈可点,甚至不惜冻得双脚都红肿了,她竟还看不上眼? 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不可能! 这想法沈老夫人很快就打消了。 毕竟这杨昭再厉害,也只是个内宅妇人,最近这两年甚至都极少出门了,轩哥儿的身份隐秘且又做足了后手,她是绝不可能知道轩哥儿身份的。 沈素兰也不悦皱眉:“是啊,为什么?这轩哥儿多好的孩子啊,你却一而再的对他挑刺儿,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杨昭深深看了眼沈素兰,忽问:“姑母难道不觉得,这轩哥儿长得太像大爷了吗?” 大爷沈立。 沈老夫人心脏陡然一颤。 沈素兰一听,却反而理所当然道:“长得像才好呀!这就是缘分,我当时就是一眼相中这轩哥儿长得像立儿,才给你选来的。” 立儿的血脉,当然像他了! 沈素兰装出一副故作苦口婆心的说:“杨昭,也不是姑母要说你,你就是眼皮子太浅了一些,这轩哥儿长得像立儿是大好事啊,待立儿回来一看,指定是会喜欢的。对我们女子来说,丈夫就是天,有什么事能比得了让丈夫欢喜来的重要的?” “丈夫欢喜当然重要,可若这个欢喜是建立在抗旨的基础上,那可就不是欢喜,而是杀头灭族的重罪了!” “什么?” 沈素兰有些懵。 沈老夫下意识皱眉,总感觉接下来杨昭会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果然! “祖母,姑母,这欺君是大罪,而抗旨更是要被杀头的重罪,这个轩哥儿的样貌长得太像大爷了,我怀疑他可能是我们沈家的血脉。” “胡说!” 沈老夫人面色一变,反应颇大。 沈素兰也是扯开了嗓门;“你简直是胡说八道,这轩哥儿父母双亡的事,我都是查清楚过的,官府那也是有案底的,怎就牵扯到我们沈家的血脉上来了?” 心底却不禁有些发虚,难道被她发现了什么? 杨昭不动声色扯了扯嘴角;“当年我们沈家男丁被发配流放,是包括了所有的男丁,连襁褓里和腹中的都算,咱沈家是百年世家,旁支可有不少,保不齐有些私下动了手段藏下孩子的。” “这个轩哥儿,长得太像沈家人了。他要真是沈家血脉,又让我给过继了,先不说辈分问题,就说这事要是将来曝光了,抗旨这个罪名我们是如何也逃不脱的。” 沈老夫人心狠狠一颤。 因她心里太清楚轩哥儿身份曝光后的后果了。 不然她也不会将主意打到杨昭身上,搞出落水过继这等事出来。 “祖母,这事还是要等大爷和公爹他们回来,商议调查一番后再说,要是这轩哥儿真是我们沈家的血脉,那就万万不能过继了,而是得想着法把他给送得远远的。” “毕竟……一个孩子的血脉再重要,也是没有咱整个沈家的男丁们重要,孩子还能再生,家族要是没了,那就一切都完了。” “祖母,您说是吗?” 沈老夫人蠕唇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甚至连沈素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明忽暗的。 “阿昭,你说得在理,这事……回头再说。” 最后沈老夫人只留下一句这话,就与沈素兰带着人灰溜溜走了,离去前杨昭看到那轩哥儿一双眼睛噙着恐惧的泪,却又忍着没哭。 “夫人,婢子是被人算计了……” 第7章 打脸 回到暮斋院。 沈老夫人便让刘嬷嬷将轩哥儿给抱了下去,遣散屋内奴仆。 才沉下脸说:“这立儿真是胡闹,一个贱奴生的孩子,偏生还想要让他成为沈家嫡子,这不是为难我这个做祖母的吗?” “娘,你也别气,这立儿也是看中轩哥儿聪慧,他信上不是说了吗,这轩哥儿读书很有天赋,而且还能过目不忘。” “这种本事可是只有我爹才有的,这要是能以嫡子的身份好好栽培他,将来定是能让咱沈家光耀门楣的,也许将来还能跟爹一样,步步高升到阁老的位置,到时我们沈家才算是真正的翻身。” 沈素兰也是真心期望着娘家能好,毕竟娘家是出嫁女的脊梁骨,只有娘家好了,婆家才能高看她几分。 沈老夫人闻言,脸色才稍微好些。 “话是这个道理,但阿昭说的也没错,这轩哥儿的身份终究是个隐患,这将来要是被揭露出来,咱沈家怕是会遭连累。” 沈素兰皱了皱眉,才看向沈老夫人说:“娘,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咱们都被杨昭给吓唬了。” 沈老夫人一愣:“吓唬?” “你想啊,轩哥儿是咱立儿在流放地遇到那小贱奴后才生下来的,就算将来身份暴露了,咱也可以说当时不知道他的存在啊!” “到时候把责任推脱到那个小贱奴身上,我们只需要把后手做好一些,让人找不到错处来,这‘抗旨’的罪名就落不到咱沈家头上来。” “更何况,只要我们不说轩哥儿的身份,谁还能因为一个小孩长得有些像谁,就怀疑是谁的孩子,那这天下不都得乱套了?那是要证据的,杨昭又没证据,她就算说破了天去,也没人信她。” 沈老夫人一听,觉得很是有理,刚刚被吓唬得怦怦直跳的心脏,顿时稳了下来。 紧接而来是不悦:“这杨昭连长辈都敢吓唬,真是不成体统,当年要不是沈家落了难,就她那种粗鄙的家世出身,是如何也入不得我沈家大门的,真是一点恭顺礼教都没有,白教了她六年了……” 沈素兰也嫌弃道:“就是,我就一直看不上她,就她那出身也配做我沈家主母?呸,还嫌弃轩哥儿蠢笨,她自个又能有多聪明啊!” 沈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倒不是听不得自家闺女嫌弃杨昭,只是想到如今的沈家还得靠着杨昭,这些话可不能传到她耳里去。 “行了,以后这话不要说了,你说说今早的事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夏迎怎么会跟踪了你贴身丫鬟?当时让她听到了多少?” 本也没打算闹出这事,毕竟男丁们就要回来了,家中还得准备许多事。 但今早沈素兰却跑来跟她说,杨昭身边的夏迎跟踪了她丫鬟,偷听了她们对话,让她给敲晕推下山去了。 山坡不高,死不了人。 沈老夫人一听,气得也顾不得追问具体情况,立马就让人过去了,果然看到夏迎没死,甚至都拖着一身伤的往沁园去了,路上丫鬟婆子们都看到了。 老夫人只能暗中让两个婆子将她给扣了,并且借机跟沈素兰和轩哥儿一同演了刚刚那一出。 沈素兰欲言又止,最后才说:“应该没听到多少,我当时跟丫鬟在说月湖的事,要她把尾事都处理干净,别让沁园的人发现不对时,就发现躲在暗中的夏迎了,当时有点距离。” 沈素兰其实也不确定,不然也不会下手了。 “娘,这事没证据,就算杨昭从夏迎口中听说了什么,也不怕。”沈素兰说。 沈老夫人微恼的瞪了她一眼:“你啊你,为娘的教过你多少次了,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了,不然会后患无穷。” 不过,她到底宠爱这个老来幺女,“行了,好在这事也不大,那丫鬟杨昭虽然重视,但毕竟也只是个丫鬟而已,总不至于忤逆到长辈身上来,月湖的事也不打紧,回头我让刘嬷嬷给那丫头送点药过去就行了。” 沈素兰咧嘴笑道:“还是娘最疼我。” “对了娘,上回跟您说的那事,有眉目了,说只要有五千两来打点一番,我夫君就一定有机会晋升到吏部去,娘你也知道,我夫家一时拿不出来那么多银钱来……” 听到女婿能进入吏部,沈老夫人心里也高兴。 “不过就是五千两而已,杨昭这丫头别本事没有,这赚银钱的本事还是能入眼的。”这也是唯一让她顺眼的地方。 这些年沈家除了一开始那年艰难了些,后来沈家女眷的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手头的银钱方面不缺,连府中的丫鬟婆子都重新添了不少。 “回头,我让人去账房给你取来。” “谢谢娘,待爹爹大哥他们回来了,我一定会让夫君给咱沈家子弟使使劲……” “你有为娘家使劲的心就好……” 沈老夫人笑眯了眼,显然心情很好,毕竟男丁们就要回来了,女儿的日子也眼看越来越好了,她心里高兴。 沁园。 “没想到,这沈姑母的手伸得倒是挺长的,嫡子要为我选,如今连我丫鬟都要替我处置了!当真是让她在婆家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杨昭听完夏迎所言,不禁冷笑出声。 其实她很少情绪外露,旁人眼里的她沉稳乖顺,且还有些懒惰不喜多事的性子。 就是因为这样,旁人都以为她很好拿捏!!! “冬霜,去把陈嬷嬷,陆嬷嬷,李嬷嬷等府中的大管事嬷嬷和管底下庶务的婆子都喊来沁园吧。”杨昭沉吟了会,才开声吩咐刚给夏迎上完药的冬霜。 冬霜猜到了什么,眼神微亮,“是。” 夏迎一听,瞬间也来了力气,挺直腰杆时扯到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却还是铿锵地说:“夫人,婢子身上的伤没事了,还可以继续替您去办事。” 杨昭看了眼夏迎,也没赶着她回去:“那等会,你就跟着去认认人。” …… 沈老夫人刚午睡醒来,就见到刘嬷嬷面色难看的来禀报。 “老夫人,夫人不久前召集了内宅的管事嬷嬷和管事婆子,说是家中遭了窃,派人抄检了内宅,咱院子也被抄检了,之后还带走了咱院中好几个下等丫鬟和婆子,其中就有易婆子……” 易婆子是沈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婆子,也是当时押着夏迎的婆子之一。 沈老夫人闻言,瞬间沉了脸:“她竟敢……” “老夫人,陈嬷嬷求见。” 这时,外头传来通报。 陈嬷嬷是沈老夫人当年安排到沁园的。 第8章 回京 陈嬷嬷进来后,先是朝沈老夫人福身行了一礼。 才恭恭敬敬开口:“老夫人,夫人让老奴过来给您说一声,您院中的易婆子私下盗卖院中的物件出府,虽都是些小物件,但也是犯了盗窃罪,因易婆子是您院子中的老人了,夫人怕您为此动肝火伤了身,就替您处置了,让易婆子去了乡下的庄子……” “她好大的胆子!” 沈老夫人气得拍桌,脸色极难看,心里已经猜到了杨昭此举的意思了,她这是敲打到她这祖母的头上来了!! “老夫人!” 陈嬷嬷这时上前,把手中证据册子递给她,一边压低了声说: “夫人不知在哪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似乎知道了月湖落水并非意外,所以才借着丫鬟的事,抓了易婆子的错处,老夫人放心,那易婆子老奴已暗中敲打过了,她不会泄出一个字去。” 老夫人眸色阴冷。 看来是夏迎那丫鬟听到了不少事儿,当时就应该想办法弄死她的! 不过,当沈老夫人看完手中的册子后,脸色却阴沉了,她还真不知道,这易婆子竟私下瞒着她倒卖出去了那么多物件。 “这册子上记录的当真是真的?” “是真的。” “那易婆子,你找机会让她彻底闭了嘴!” 沈老夫人眼底闪过狠辣。 陈嬷嬷心底一颤,垂眸恭敬点头:“是!” “老夫人,老夫人……” 而这时,院外突然响起一丫鬟着急声音。 刘嬷嬷怕老夫人动肝火,忙出去呵斥那个丫鬟;“闭嘴,你个死丫头,谁许你这般在老夫人院中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丫鬟是沈素兰身边的,此时正急得满头大汗,一见刘嬷嬷出来,就忙着急道:“刘嬷嬷,快、快让人救我家夫人,我家夫人落水了……” ~ “李大夫,我家兰儿如何了?” 沈老夫人急得嘴角都生泡了,见李大夫从隔帐起身,立即就着急询问。 李大夫看着满脸急色的沈老夫人,不由就想到前两日这家夫人落水,这老太太可半点没急,反而还让他暗中开出那种药的事,眼神就忍不住复杂起来,这世上估计是有报应这种事的。 他叹息道:“人没事,莫约再有半盏茶的功夫就能醒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位姑小姐身子骨本就偏弱些,又是在这样的月份落了水,伤到了底子,这以后……恐怕是再难有孕了。” 沈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 “老夫人!”刘嬷嬷惊呼,忙搀扶住身躯摇摆的沈老夫人。 李大夫一看这情况,也没敢多留,匆匆交代了两句留下药方就离开了。 沈老夫人这时也缓过来了。 她整张脸阴沉得都可以滴出墨汁了,咬牙切齿:“是不是杨昭?是不是她害的……” “祖母。” 杨昭被冬霜搀扶着从门口进来,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脸色极其苍白。 而她入屋后,还是礼数周到的朝老太太福了福身,才虚弱说道:“孙媳听说姑母落水了,特意过来看望。同时也让下头的人调查清楚了姑母落水的原因。” “去把人带进来吧。” “是。” 身后的婆子立即应声出去,不一会,就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丫鬟进了屋。 沈老夫人一看,脸色阴沉:“你这什么意思?你押着兰儿的贴身丫鬟来作甚?莫不是你想说是她害的兰儿落水的?” 真是可笑。 这丫鬟可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给兰儿陪嫁的,而且她一家子都还捏在她手上,是绝不可能背叛的。 杨昭低唇轻咳一声,才缓缓说道:“祖母,这丫鬟已经有身孕了,是陈家姑爷的。” 什么? 沈老夫人一怔。 “你说什么……”沈素兰不知何时醒来,嗓音虚弱又尖锐。 她如要吃人一般,死死看向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丫鬟,看着丫鬟恐惧颤抖,还下意识曲卷缩腹部时,沈素兰眦眦欲裂:“小翠,你竟敢背着我爬老爷的床?” 小翠咬着唇,哭得梨花带雨的瑟瑟发抖:“夫人,奴婢、奴婢是被老爷给强迫的,而且奴婢也、也不是故意推你下水的,是您崴了脚,险些拉着奴婢入水……。” “啊!我要杀了你……” 这场闹剧后续如何发展,杨昭已没兴趣了,反倒是冬霜没忍住问:“夫人,那个小翠……当真是有孕了?” “嗯!” 前世那小翠母凭子贵,成了陈家的姨娘,沈素兰因这事没少回娘家来哭,可却又要死死抓着那孩子,掣肘小翠为她争宠。要说起来,这个小翠其实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 冬霜不由惊讶:“那这么说,那沈姑奶奶当真是被她推下水的?”她还以为是夫人…… 杨昭笑而不语。 …… “天啊,这杨昭是不是吃豹子胆了?居然连老夫人的院子都敢去抄捡,还把易婆子都给处置了,她就不怕老夫人动怒吗?” 二房大夫人宋氏的屋中,听到玉姑姑的汇报后,宋氏忍不住惊呼出声。 玉姑姑说:“老夫人现在怕是分身乏术,听说大姑奶奶落水了,是身边贴身丫鬟给推的,而那丫鬟……听说还偷偷爬了陈家姑爷的床,如今都已经怀有身孕了,陈家那也不知怎么就得了消息,陈老夫人亲自带着人来了……” “天啊!”宋氏惊得不行。 而坐在她身边的沈念,也惊得瞪大了眼,但她惊的却是沈素兰的落水,太巧了!感觉就像是……她心头不自觉一颤,一股莫名寒意从脚底蔓延起来。 嫂嫂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念姐儿,你是不是觉得冷啊?怎么发抖了?”宋氏察觉身边闺女奇怪情况。 沈念回神,恼怒看向宋氏:“娘,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嫂嫂是很厉害的,不可得罪她,可你偏不听,还要强迫我帮着姑母去算计嫂嫂。” 要是嫂嫂真知道了,那日是她故意推她的,肯定就不会再喜欢她,或许还会记恨她。 想到这,沈念就不安起来,甚至心里埋怨起了宋氏。 宋氏一脸懵。 但随后以为沈念说的是杨昭抄捡内宅的手段,不免也嘀咕道:“我也是没想到,这一贯看起来温顺好说话的杨昭,竟会连老夫人的人都敢动,还真是胆大妄为,难道她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说不孝吗?” 不孝? 沈念不由想到这几年跟在杨昭身边时,曾无意间见过她的另一面,心底不安再次加深,她看向眼中只在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宋氏,就有些莫名烦躁,劝说: “娘,你以后只要记住,嫂嫂是绝对不能得罪的,我们二房以后想要过得好,就一定要好好讨好嫂嫂,不能跟她作对。” 宋氏却没把她话放心上。 反而与她说;“待你父亲和兄长们回来后,你就不要在去沁园跟着杨昭了,以后咱二房过得好不好,是要靠你父兄的。“ “到时候你就好好跟在娘身边,学好这内宅的妇功,这才是我们女子该做的,而不是学杨昭那样抛头露脸,败坏门风……” 沈念想翻白眼。 她这娘真是蠢死了,这些年要不是她在杨昭面前讨巧,她们这庶出的二房如何能过得如此顺心?她父亲是庶出,根本就不能入沈老夫人的眼,就算回来后,沈家又能给他多少助力? 还不如抓到实处。 不过,沈念也不再劝了,反正她以后都不会听她娘的了,她一定要好好抓住杨昭对她的喜爱,在她出嫁之前得到一些杨昭手里的产业。 那才是她将来的底气。 “好了娘,你以后不要在背后说嫂嫂的坏话了,要是传出去,对你对咱二房都是不好的。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屋去了。” 沈念起身就离开了。 宋氏皱眉跟一旁的玉姑姑道:“你看看这丫头,当真是跟在那杨昭身边给学坏了,现在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玉姑姑自是不敢说应和,“咱念姐儿是个聪明的孩子,长得又好,回头夫人好好教导一番,那一定是非常出众的,将来指不定还是咱沈家最出众的姑娘!” 这话宋氏爱听。 “行了,不说她了,听老夫人的意思,咱沈家男丁们也就在这两日能回到京城了,老爷他们指定是遭老罪了,你待会去把我库房把那支百年参拿出来……” 可不遭老罪了么! 沈家男丁回京那日,满城皆知。 但这并不是因为沈家回归而引来的关注,而是因为那入城时一排排长长队伍的板车,实在是太打眼了,想不引人瞩目都不行。 “这是哪来的难民啊?” “守城的士兵怎么把这些难民都放进来了?莫不是外头出啥大事了?” “不是难民,听说这些都是沈家那些被流放的男丁,被陛下赦免回来了。” “沈家?是说六年前那个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沈阁老的沈家?可我怎么好像听说,他们要在开了春后才能回来啊!” “听说是镇北侯和世子用前些日子立下的军功,换了他们提前回来的。这沈家能与这镇北侯府结亲,当真是好福气啊!” “听说这几年镇北侯可没少为沈家男丁求情,还处处使人情的在边疆护着沈家男丁,这沈家男丁才能都保全了下来。” “可不是嘛,当年沈家落难,要不是镇北侯府的那位嫡小姐抱着公鸡嫁入到沈家,有镇北侯府这块招牌镇着,还有那位杨家嫡女毅然的撑起整个沈家,那些沈家女眷怕是早就没了活路了。” “好在如今这沈家男丁终于是回来了,那杨家嫡女也算苦尽甘来了……” “只是这些沈家男丁怎都伤成这样啊??” 人群中议论声不断。 躺在其一板车上的沈立,在四周百姓的围观和那和指指点点的议论下,只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身上那破棉被里去,可因双腿的疼痛和双手的伤,让他连动弹都不得。 这时,一道阴影挡到了他头上。 是卫雅儿的帷帽。 她从自己头上摘下来挡到了他脸上,自个则低着头紧紧的跟在板车旁,细声与他说:“沈哥哥,你再忍一忍。” 沈立透过薄纱看着卫雅儿,闻着上头那淡淡的药香,想到她不久前为救他不顾危险扑过来的模样,眼神软了下来;“辛苦你了雅儿。” 第9章 沈立 “老夫人,大老爷回来了。“ “大老爷他们回来了……” 暮斋院中,一个婆子喜得声音都颤抖的大喊着,顾不得规矩的就冲进了屋内去通报了。 “回来了?” 沈老夫人喜不自禁的开了嗓门,双手甚至激动得紧紧抓住了刘嬷嬷,满脸喜色;“快,快去让人把前院院门都敞开了,打开正大门,让前院管事们带人去迎大老爷他们回家。” “是。” 婆子领命就急忙出去了。 沈老夫人喜色难掩,想到什么,忙又吩咐;“刘嬷嬷,快,替我也梳妆换衣,我要亲自去迎我儿和孙子回家。” “对了,让人去通知东西大院那边,再去二院三院四院那边通知一下,让她们都准备起来,到时随我一同去大门口迎一迎。” “还有……沁园那也通知一声。”提到沁园时,老太太眼神明显就冷沉了几分。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沁园。 在通知消息的婆子离开后,夏迎就面带喜色道:“夫人,姑爷终于是回来了,以后有姑爷在,您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冬霜瞥了眼夏迎,“姑爷回来,夫人只怕会更辛苦,你没事就别在夫人面前乱说这些。” “为什么呀?” 夏迎不明,这几日她养着伤,冬霜也没跟她说轩哥儿的事,她自是还不知道沈立与轩哥儿的关系,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话。 冬霜也没解释。 杨昭此时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面色还有些苍白,却难掩秀雅美艳的自己,倒是有一瞬间的恍惚,毕竟多年未见自己这般年轻模样了。 至于夏迎和冬霜的对话,她并未多在意,甚至也并不着急去前院。而是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后,才勾唇开口;“冬霜,替我梳妆吧。” 这日。 紧闭了六年的沈家大门,终于对外敞开了,这顿时引来了不少关注。 “这沈家大门怎么开了?” “听说是沈家男丁们回来了……” 沈老夫人亲自带领一众女眷,站定在了沈家敞开的大门前,婆子们挡在了外围四周,可围观百姓还是能看得到那台阶上如花似玉的女眷们…… 当中最惹人瞩目的,当属是站在沈老夫人身后第一排领头的女子。 一身净素的袄裙,外披雪白的狐裘大氅,让她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衬得更加的白如胜雪,而那双目犹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贵的气质,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可又让人不敢亵渎多看。 “请问施主,那些沈家女眷中,哪位才是前些日子落水的沈家夫人啊?”人群中,一道软软和和的嗓音响起,就见那是一个穿着旧袈裟的小和尚。 看起来年岁不大,顶多十二三岁左右。 只是他问出那话,霎时就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你个小和尚,不在寺庙好好念经,怎跑来这里打听人家落水的夫人?” “就是,你个出家人怎如此六根不净……” 小和尚阿尤臊红了脸,可看着沈家大门前那一堆女眷,他愁得忍不住抓了抓自个光秃秃的小脑袋,喃喃道;“小僧只是想替那位落水的夫人看病……” 这几日他啥办法都用上了,却连沈家最外围的门槛都能没进去,更别提说给那位落水的夫人看病了,主子交代的事没完成,他都没敢回去。 “来了……”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声。 接下来众人就看到一连串的板车出现在了街头。 板车非常简易,甚至有些还是很残旧的。而每一辆板车上头都躺着的人,除了领头几辆是单独躺着,其余都是或多或少的并排躺着多个人,全都大伤小伤的缠着纱布…… 沈老夫人等人满心期待。 可当看清楚那由板车推回来的沈家男丁情况时,差点都没给吓到晕厥过去。 “我的儿呀——” 一阵人仰马翻后,沈家男丁才入了府。 京中的医馆大夫也在这一日,都被纷纷的请去了沈家。 “李大夫,如何了?我孙儿没事吧?” 霖竹院中,沈老夫人见李大夫一出来,立即就从琇凳上起身询问。 大老爷那边已经让李大夫看过了。 李大夫抹了把额间的汗,才对老夫人拱手道:“老夫人,老夫已经尽力了,这沈大爷的双腿……虽是保全了下来,但是以后恐怕是再难站起来了,至于双手和身上的伤,之前已经被处理得很好,并无大碍。” 再难站起来? 沈老夫人只觉一口气上不来,身躯一晃,要不是刘嬷嬷眼疾手快搀扶住,怕是都跌地上去了,她声颤道:“李大夫,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李大夫叹息摇头;“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说到这,李大夫回头瞥了眼里屋那床边低眉顺眼的女子,想到她刚刚在旁所言,李大夫还是多嘴说了一句: “老夫人,这沈大爷的伤还需要细细将养才行,里头的那位姑娘,应该是懂些医术的,听说这沈大爷身上的伤口也是由她先处理过的,接下来或许可以让她来帮忙照顾。” 顿了顿又道:“先把沈大爷身体养好,也许将来遇到医术更高明的大夫,沈大爷还是有希望重新站起来的。”只是这希望微乎其微而已。 但沈老夫人听后,脸色却好了不少。 有希望就好。 毕竟这医术高明的大夫肯定有,比如皇宫里头的御医…… 李大夫离开后,老太太这才想起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杨昭来。 “阿昭,刚刚李大夫那话你也听到了,这接下来立儿得好好养伤,那个……那屋里头的女子,就只是个照顾立儿的奴婢而已,你别多心了。”沈老夫人语气带着安抚,似怕她多想。 “孙媳明白。” 杨昭恭顺应后,就侧头望向了里屋。 而这时卫雅儿也恰好抬头,不过她在对上杨昭的目光时,下意识就缩了一下,似被吓到了一般,手紧紧拽住了沈立放在床沿的袖摆。 沈立察觉,不由侧过头。 就这样,隔着那被撩起帘子的屏门,他也看到了那个站在沈老夫人身边的杨昭。 肤白胜雪,容色艳丽,因是侧着头望向里屋的,她那张小脸半遮掩在狐裘绒毛里,加上那双美目流盼,刹那间有种说不尽的娇媚可人。 沈立心头被什么撞了一下。 有一瞬失神。 六年前……她也是长这般模样么? 说起来可笑,他已差不多忘干净了她六年前的模样,只记得她跑来城门见他时,是穿一身红艳色披风,骑在马上的模样飒爽极了。 她明艳得让他睁不开眼,也让当时落入尘埃里的他自惭形秽到了极点,但当时他还是卑鄙的当众对着她起了誓,许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希望她背后的镇北侯府,能助他沈家一把。 而他也赌对了。 这六年来,若非有镇北侯明着暗着的护着,他们沈家男丁不会全都保全了下来,甚至如今还都回来了…… 第10章 羽翼 在沈立看向杨昭时,杨昭也是打量了他。 嗯! 比起前世回来时,那故作虚弱的模样,此时的沈立,是真正的虚弱和狼狈了。 至于那卫雅儿。 杨昭只是淡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眸,仿佛真把她当个无关紧要的奴婢。 朝沈老夫人微微福身,温声道:“老夫人,相公这还需静养,孙媳也帮不上什么忙,孙媳就先去处理一下府中庶务,待晚些时候再过来侍候相公。” “去吧。” 沈老夫人也没留她。 她还得留下来问清楚情况,也得处理一下那个小贱奴的问题。 “对了,你公爹那你就暂时不用过去了,你婆母她们正守着。” “是。” 杨昭离开后,沈老夫人就直接让刘嬷嬷去门口守着了。 “祖母!” 沈立想挣扎起身,却扯到了伤口而疼得冷汗直冒,沈老夫人霎时心疼得不行:“行了,你现在满身是伤的,就别在折腾自己了。” “见过老夫人。” 这时,卫雅儿也学着刚刚杨昭那样,朝着沈老夫人福身一礼,只是姿势不是很到位,仪态也不佳,有种东施效颦之感。 沈老夫人眉一皱,眼底闪过一抹嫌恶,冷着脸没搭理她。 卫雅儿僵在那。 还是沈立不忍看她受此委屈,开口说:“祖母,这次要不是雅儿,孙儿是活不到回来见您的。” 沈老夫人觉得沈立是故意抬举她,一个小贱奴,就算李大夫说她懂点医术,估计也就是乡野赤脚医术而已,不堪入目。 但沈立是她最倚重的孙儿,也是她最看重的。 见他如此维护她,老太太也只能忍下心底不喜,冷声说:“李大夫让你帮着照顾立儿,你就好好照顾着,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意思就是她只能是个奴婢的身份。 卫雅儿脸色微变,双眸瞬间噙起泪光,但很快就低下头,小声又委屈道:“我知道了。” 沈老夫人皱眉,实在看不上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冷声训道:“以后在主子面前都要自称奴婢,我我我的自称,成何体统?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卫雅儿咬着唇,泪珠如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立蹙起眉,看向沈老夫人:“祖母,雅儿她终究为我生下了轩哥儿,是轩哥儿的生母,而且,她还是孙儿的救命恩人!” 让轩哥儿生母成个奴婢,这将来让轩哥儿如何自处? “要不是因为轩哥儿,你以为她能这般轻易踏入我沈家大门?” 沈老夫人沉声道:“立儿,你要知道,你是我们沈家儿郎,我们沈家儿郎就没有养外室的规矩,更何况还是在嫡妻未有子嗣前,就先有了外室子的!” “这事要是让旁人知晓了,我们沈家的百年清誉就得毁于一旦。” “还有,轩哥儿是在陛下降罪沈家之后生下的,他理应会有罪子的烙印,可你们却替他避过了,那他就不能再以沈家子的身份露以世人,否则就是抗旨,会连累到我们沈家一族。” 沈立默了。 “可、可他就是沈家的血脉啊?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啊。”卫雅儿急得开声。 儿子是她底线。 她绝不允许儿子得不到应有的东西,不然她努力那么久又是为何?不就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吗? “沈哥哥,我可以做奴婢,可是、可是我们的轩哥儿一定要成为沈家子,他是你的儿子啊,他那么聪明,读书又那么有天赋,将来一定可以为沈家光耀门楣的……” 卫雅儿戚戚哭道。 沈立想到轩哥儿的聪慧:“祖母……” 沈老夫人实在讨厌卫雅儿这种人,哭哭啼啼又一点规矩没有,身份还又低贱如泥。 但自家孙儿如今喜欢,而她又是轩哥儿的生母,老太太只能忍着心底不悦,说:“我会让杨昭把轩哥儿过继到她名下去,到时候他会是我们沈家嫡系长房中的嫡长子,不会委屈了他。” 卫雅儿止了哭,亮了眸。 沈老夫人警告她:“在事情没定下来前,你就好好记住自己是奴婢的身份,别妄想更多的,也别想着去接触轩哥儿,要是惹了主母的怀疑,坏了事,我定不饶你。” 老太太眼神森冷,威胁十足。 卫雅儿打了个寒颤,下意识低下头道:“是,奴、奴婢记住了。” 沈老夫人见敲打得差不多了,才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立儿,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回来?不是说有杨家军护送着回来的吗?而且怎么还晚回了两天?” 沈大老爷似乎被吓破了胆,老太太当时问了半天,都不见他把事清始末给说清楚,反倒还被她那不中用的儿媳给哭哭啼啼得烦死。 这也是她让杨昭暂时不用过去的原因。 沈立是清楚自己父亲性子的,明白沈老夫人想问的事,他便张了张有些干的唇瓣,强撑精神,徐徐道来: “我们眼看就要抵达京城了,那些护送我们回来的杨家军,因身份特殊不能进入京中,就在半途离开了大半,只留下十余个士兵护着我们继续走,哪知道就在途中遇到了山匪……” “山匪?”杨昭挑眉。 夏迎用力点头,差点又扯到自己伤口后,才堪堪停下动作,道:“是,婢子听那二老爷门房里头的丫鬟说的,说大老爷他们就是被山匪给劫道,才伤成这样的……” “那杨家将士呢?可有伤亡了?” 这话是冬霜问的。 夏迎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那些推着大老爷他们回来的村民还没离开,我可以让人去打听打听。”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让人打听,问清楚一些。” “好。” 夏迎匆匆去了。 冬霜看向杨昭,见她不知沉思什么,不由宽慰道:“夫人,你不用担心……” “冬霜,我想吃汤锅子了。”杨昭忽然说。 什么? 冬霜一怔。 杨昭抬头望着天空那如鹅毛一般开始下起的雪花,呼出的气都化作了白雾,大氅里双手抱着暖暖的汤婆子,脸上却扬起了难得笑弧。 “这么冷的天气儿,正是吃汤锅子暖身的好时候,不去议事厅了,就说我身体不适,让人把那些管事嬷嬷和婆子们都请去沁园。” 冬霜看着身前的主子,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就是忍不住微颤,一种久违的激动涌上了心头。 她仿佛看到了……六年前的主子。 那个没有被束缚在这高墙大院之中,没有因蛰伏而甘愿收起羽翼的主子—— 第11章 继子 “是,回去后,婢子就让小厨房多弄些您爱吃的羊肉片来,涮在锅里面最是美味和暖身了。还有您爱吃的菌菇,后院地窖那些应该都已经长出来了,到时候婢子让人多摘取一些出来。” 冬霜笑着道。 杨昭也笑了笑,显然心情不错:“那就别杵在这了,回吧。” 只是主仆俩才刚走到二门,就被一道忽然冒出来的小身影给挡住了去路。 “夫人!” 一道软糯又忐忑的稚声响起。 冬霜下意识挡到了杨昭跟前,当看清是那轩哥儿时,她眉头骤皱:“轩哥儿?你怎么在这?” 轩哥儿穿得并不厚实,似因在这等候多时,身上已沾了不少的雪霜,那张肉嘟嘟漂亮的小脸更是被冻得发紫,浑身发抖着,好不可怜的样子。 他没理会冬霜,而是微仰着头,可怜又固执一般盯着杨昭,稚声问:“夫人,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死了爹娘,所以夫人也觉得我晦气,才、才不喜欢我的吗?” “可、可我也不想爹娘死,我也想爹娘啊,呜……”轩哥儿哭得眼泪直掉,但因天寒地冻,泪痕很快就在他脸上结霜。 模样就更可怜了!! 就连冬霜看到,都有些于心不忍了,毕竟这轩哥儿如今就是个五岁小儿,天生就是能惹人心怜的小东西。 “你真当想知道,我为何不喜你?”杨昭走到了他面前,缓缓地蹲下身,看着他温声问。 轩哥儿点头。 他想知道,他到底哪里入不了她眼了? 他明明长得可爱又好看,而且还很聪明,就算一开始他听娘亲的,在她面前装得蠢蠢的,可后来他明明没有表现很蠢了。 可她反而让祖母把他送得远远的。 他不服气!! 杨昭一眼就看出这轩哥儿心思,毕竟前世与这轩哥儿做了十五载的母子,不说有多了解,但七七八八还是了解的。 他天生聪慧,有野心。 只是让她稍感意外的是,他如今这般年幼竟就懂得谋算了,虽说手段拙劣了一些,可若是让他成长起来…… “那是因为……你不是沈家的血脉。”杨昭声音很平缓的说。 轩哥儿骤愣。 可他本来就是沈家血脉啊!! “轩哥儿,你长得很好,也很是讨人喜欢,但你唯一不好的就是,你身上没有沈家人的血脉。我们沈家是百年书香门第,最讲究的就是血脉传承,你就算真过继到我名下,那也并不能算真正的沈家人,只能算是继子。” “继子你懂吗?” “就是以后你无论如何努力,族人眼中你都只是个外人,没有血脉的羁绊,就算他们表面对你恭顺有加, 背后也都会偷偷鄙夷你是个继子的出身,一旦出了错,就会明着暗着的嘲笑你,讥讽你,打压你,甚至还有可能算计你……” 轩哥儿瞪大了眼。 杨昭微叹一声,温柔的伸手替他拂掉了头上和肩膀上的雪花;“轩哥儿,你现在明白了吗?我不是因为不喜你,才不同意过继你,而是我不希望将来你要去遭受那些不公的待遇,与其那样,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同意。” 她声音由始至终都平平静静的, 可那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有一股莫名的热流,能瞬间涌入人心头去。 轩哥儿怔怔的看着眼前蹲下身、与他平视着的杨昭,就连他的娘亲,似乎都极少会这样蹲下身来与他温柔说话…… “回去吧,别冷到了。” 杨昭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到了他怀中后,就起身施施然离开了。 轩哥儿抱着暖呼呼的汤婆子,愣在原地。 她不是不喜欢他。 而是因为他不是沈家血脉,怕他以后被人欺负,才不同意的? “施主,施主等一等呀……” 这时,远处一道着急软和的喊声传来。 就见一个小和尚哒哒的朝这边跑来,等他跑到时,杨昭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二门内了。 小和尚本想要继续追,却被守二门的婆子给拦了下来:“小和尚,这里头是内宅之地,不许外男进入。” “施主,小僧是个和尚,吃斋念佛的,小僧就是想给刚刚那位夫人看看病……” “和尚也是男人。” “那那……” 小和尚急得很,毕竟能进来沈家不容易,他还是借着沈家请大夫的事,跟在大夫身后才终于踏进这沈家门的。 “这是怎么了?”是夏迎。 守门的婆子一看是夏迎,立即就恭敬讨好的把刚刚情况说了。 如今府中谁不知道,夫人为了身边丫头,可是连老夫人和大姑奶奶的人都是敢处置的,更别提她们这些下等婆子了。 “你是大夫?”夏迎听后,好奇看向小和尚阿尤。 阿尤长得也是好看的。 在夏迎目光下,他双掌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是的女施主,小僧是懂点医术的,可以替你家夫人看病。” 夏迎一听,微皱眉,暗想这小和尚说话真不中听。 “不用了小师傅,我家夫人有专门的大夫看诊,你回去吧。”她这几日虽养病没咋伺候在夫人身边,但她也观察到了,每日给夫人熬药的人都是特意挑选过的。 阿尤急得挠头。 真是太愁小和尚了,主子这次给的任务真是好难完成。 “等等女施主!” 阿尤唤住夏迎。 夏迎顿足回头看他,就见阿尤急忙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笔墨纸,跑到一石墩上摊平纸后,蘸着口水和墨就刷刷写。 “这个是治疗寒气的药方,因为不知道夫人身体的具体情况,所以小僧就只能开出这一方子,三碗水煎为一碗,一日三服。” 见夏迎拿着药方进去后,小和尚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算完成了主子的任务吧?” 回头,看到那个像是冻傻了似的轩哥儿,小和尚于心不忍走上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施主,小僧看你面色青紫,怕是……” 轩哥儿却理都没理他,转身就僵着脚步走了。 小和尚:…… 夏迎回到沁园,先到火炉前烤了会,去了身上的寒气后,才颠颠入了里屋去禀报: “夫人,婢子都问清楚了,我们杨家将士没出事。” “听说那些山匪就像是专门针对大老爷他们似的,只要杨家将士们一出手,山匪就往回跑,到最后,杨家将士们就只是受了点破皮的小伤,把大老爷他们护送到城门口后,他们就离开了。” 杨昭闻言,并不意外。 冬霜却觉得惊奇:“这事也太稀奇了!莫不是山匪与大老爷他们有仇?” “听村民说,好像还真是寻仇的,因为当时那山匪劫道的地方,就距离他们村子不远,有村民听到那山匪喊着什么‘沈家狗贼,背信弃义什么的’。”夏迎压低声音说。 冬霜顿时来了兴趣。 不过,这时那些管事嬷嬷和管事婆子们却开始陆续来了…… 第12章 野性 “夫人,这、这当真要缩减了各院的分例?”陆嬷嬷一听,不由惊愕了起来。 其余嬷嬷婆子也很是诧异。 毕竟这沈家男眷刚回来,不要说是缩减了,反而应要多增加各院的分例才是,可这夫人怎却要缩减各院分例呢?这实在不对啊! 杨昭靠坐在二道厅里的软榻上,双膝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浑身透着一股温婉恬静,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可在场却无一人敢轻视。 “就按照我说的做,你们只管做好分内事就是。” 杨昭看着这些被安排坐在琇凳上的嬷嬷婆子们,淡笑说道,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 陆嬷嬷等人面面相觑。 最后齐齐应是。 “陆嬷嬷李嬷嬷,这两天你们要再辛苦一些,把各院各房这些年除分例外的其余账目,也都一一整理出来。” “还有东西大院那边的账目,也要给单独整理出来,记得每一笔的用度花销都得清清楚楚的罗列出来,莫要有任何纰漏。” 陆嬷嬷和李嬷嬷实在想不通夫人是何用意,但也还是恭敬应下。 一个时辰后。 那些管事嬷嬷和婆子才离开。 “夫人,这般安排……会不会惹恼了老夫人?”冬霜没忍住轻声问。 杨昭微微伸展了一下腰身,才漫不经心地道:“恼了又如何?这沈家如今抓着银子的人,是我,她有本事就把我手上的掌家权夺回去,我倒是乐得轻松了。” 这话极不敬。 可冬霜却又惊又喜。 惊的是怕人听了去,抓自家夫人的把柄。喜的是她家夫人好像真的变回了六年前,虽然还是有些不一样,但她家夫人本就该是那空中遨游的雄鹰,而非笼中的金丝雀。 虽然这想法很危险,但冬霜就是控制不住。 “夫人……” “汤锅子准备好了吗?我饿了。” 冬霜一笑:“都准备好了,婢子这就去让人送到屋里来。” 冬霜径直走到门口,吩咐了外间的丫鬟后,就折返去拧了条热帕子给杨昭擦手,期间突然想到了轩哥儿,不由又问: “夫人,那个轩哥儿虽看着可怜,但他的身份到底是让人觉得膈应,你为何还要对他那般好啊?”汤婆子都给他了。 夫人可是还畏寒着的。 冬霜只要一想到他的身份,就替自家夫人觉得不值得。 杨昭看着平日沉稳过头,如今却满是为她愤愤不平的冬霜,嘴角就不由缓缓勾起,她将帕子递给她:“冬霜,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娘是如何教我们驯鹰的?” 冬霜微楞,很快眼睛微睁大,“夫人是说……” 杨昭轻笑喃道;“他终会成为我的继子,这次我会让他肆意去撒欢,养足他本该有的野性,让他的聪慧发挥到极致的用处,不然,如何对得起……”他前世的‘孝顺’呢!! “啊喷……” 轩哥儿回到院子时,已经冷得唇色都发紫了,哆哆嗦嗦的直打喷嚏。 许嬷嬷简直吓死了:“小公子,你这是去哪了啊?老奴不过才转身去厨房给你端碗热汤,你怎就跑出去冻成这般了……” 许嬷嬷是老太太的心腹,特意派来照顾轩哥儿,她是知道轩哥儿身份的,可就是因为知道,她此时才惊得不行。 抱起轩哥儿就冲进了屋。 只是在替他换衣时,却发现他双手还紧紧的抱着一个汤婆子…… “别拿走我的汤婆子。” 轩哥儿抱着汤婆子不肯撒手,许嬷嬷也只能随着他,替他换好衣物后,又连忙让下人熬了姜汤,可当晚轩哥儿还是高热生病了。 沈老夫人听到消息时,已是翌日清晨了。 “这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就突然高热了?找大夫看过没有?”看到床上病得恹恹的轩哥儿,沈老夫人皱眉问许嬷嬷。 这毕竟是她第一个亲曾孙子,她还是喜欢的。 “回老夫人,一早就让大夫来看过了,说小公子只是受了寒。” “好好的怎会受寒?” 许嬷嬷忐忑的把昨日情况说了下,然后把昨日轩哥儿紧紧抱着不放手的汤婆子拿出来。 “这汤婆子是小公子昨日抱回来的,一直抱着不肯撒手,奴婢猜想,会不会是小公子去见了……那位姑娘。” 沈老夫人听后就沉了脸:“那贱奴,她竟敢违背我的命令?” “老夫人,老奴看这汤婆子像是夫人的。”这时,一旁的刘嬷嬷却说道。 “夫人?杨昭的?”沈老夫人一愣。 刘嬷嬷接过许嬷嬷手里汤婆子看了看,很快便道:“老夫人,这确实是夫人的,夫人前些日子落水后就很畏寒,去哪都得抱着个汤婆子,昨日老奴看夫人手里抱着的,就是这个。” 听到是杨昭的汤婆子,沈老夫人倒是疑惑了。 “这杨昭不是不喜轩哥儿吗?她的汤婆子怎么会在轩哥儿手里?” 刘嬷嬷许嬷嬷都没法回答这问题。 沈老夫人也没多纠结,昨日沈家男丁受伤回来后,沈家上下都忙得脚不沾地的,沈老夫人虽不用多做什么,但操心的事却也不少。 “行了,回头等轩哥儿醒来后再问吧。” 沈老夫人有些疲倦的交代:“许嬷嬷,你好生照顾他,这些时日就别让他乱跑出院子去了,特别是霖竹院那边,看好了别让他过去,绝不能让他跟那贱奴见面了。” “是,老奴一定会看好小公子。” 许嬷嬷亲自送了沈老夫人出门,都没发现,床上那本该熟睡的轩哥儿,此时却睁开了眼;“霖竹院?是娘来了吗?” ‘啾啾’ 霖竹院里。 “是不是有鸟叫声?” “这都到腊冬了,竟还会有鸟儿叫?”听到动静的小厮仆人不免好奇的探头往外看。 漫天大雪,连树杈都落了白。 小厮仆人看了一会没看到有什么鸟儿,也就各自忙去了,没人发现一道纤细身影已悄然出了院角门…… 院外隐蔽角落。 “娘!” 轩哥儿放下脖颈挂着特殊哨子,扑向卫雅儿,他是趁许嬷嬷午睡,哄了个小厮偷偷带他过来的。 “轩哥儿!” 卫雅儿紧紧抱住了轩哥儿,满眼含泪,很是激动;“轩哥儿,快让娘看看,娘好想你。” 卫雅儿放开轩哥儿后,就上下打量起他。 见他穿着锦衣华服的模样,心里很是满意,沈家果然是富贵非常。可当看到他苍白面色时,眉头深深一皱:“轩哥儿,你脸色怎么这般不好?你生病了?” 卫雅儿一把抓起他手腕,把脉起来。 轩哥儿见娘亲对他担心,心里高兴,稚声说:“娘,没事,我是故意的。” “故意的?” “夫人不喜欢我,不愿意过继我,我就用了爹爹常说的苦肉计……” 轩哥儿确实是聪慧的,有沈立的言传身教,加上卫雅儿这位做母亲明着暗里的教导,他注定会比旁的五岁小儿懂得更多。 卫雅儿听完后,眉头却深深皱起。 第13章 贱奴 “怪不得昨日那老太婆会说,要我安分守己做个奴婢,原来到现在,那个女人都还没有同意你过继的事。”这话她自喃得很小声,轩哥儿没听清楚。 “娘,你说什么?” 卫雅儿低头看了眼轩哥儿,眼底似闪过了一些成算。 她微微弯下腰,双手放在了轩哥儿的肩膀上,看着他眼睛,温柔的与他说;“轩哥儿,接下来你要记住娘教你的……” 轩哥儿感觉到双肩被压得沉沉的,脑袋也因要看着他娘而久久的仰着,以前不觉有什么,可此时不知为何,他脑海却想到了昨日的夫人。 夫人会蹲下身来,与他平视着说话,甚至还会温柔替他拂去身上的雪霜,把暖暖的汤婆子塞到他怀里…… 他其实知道,那个夫人落过水,听说生着病特别怕冷,在她塞给他汤婆子时,她的那双手都还是冰凉凉的。 她应该很冷。 可她却—— “娘,夫人说,我就算过继到她名下了,也只能算是继子,而不是真正的沈家子是吗?”轩哥儿打断卫雅儿的话问。 卫雅儿僵了下。 “为什么?娘,我明明是爹爹的亲儿子,为什么不能用沈家子的身份让别人知道?”轩哥儿又问。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不过就是因为她出身低贱,没有像那个杨昭一样有强大娘家背景,所以她生下的儿子也只能跟只老鼠似的,见不得光。 如今就连回归本家,也还得以父母双亡的乞儿身份过继进来。 越想就越不甘。 “娘,疼!”轩哥儿皱眉。 卫雅儿回神,忙慌的松开手,心疼的轻揉他肩膀:“轩哥儿,娘不是故意的,娘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才一时慌了神。” “娘,我没事。” “轩哥儿,你记住了,你是娘的命,只要你好了,娘才能好。那个夫人的话你不用放心上,她不同意过继也没用的,只要老夫人同意了,她就必须得过继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讨好老夫人,要让她看到你的好,看到你的聪慧……” & “轩哥儿好些了吗?” 连着操心了两日后,沈老夫人才终于想起了她那生病的曾孙来了。 刘嬷嬷端来一碗鸡丝粥,看着明显都有些憔悴了的老太太,心疼回道:“听许嬷嬷说,小公子昨日就退热了,倒是老夫人您,这两日忙着应付各院的事,人都明显消瘦了不少。” 沈老夫人想到这两日的事,也是头疼,不由就想起了杨昭:“夫人那边如何了?可还是病着?” “听下面的丫鬟说,沁园还是紧闭着院门,应该是还病着。” 老太太皱眉。 “夫人落水后,这身体……到底是伤到了,那日大老爷他们回来时,又恰逢冬雪飞霜,夫人本就没好利索,估计是吹到了寒风,病情就加重了。”刘嬷嬷一边说一边将鸡丝粥递上。 沈老夫人端过鸡丝粥喝了口,想了想后,就跟刘嬷嬷说:“算了,待会你去让李大夫重新给她开一养身的方子,先前吃的那药就停了吧,不然她整日这样病蔫蔫的,也耽误事儿。” 如今阖府上下事多。 而她那个大儿媳除了会哭外,屁事都不会,她一把老骨头了,又闲养了数年了,一下子让她去处理那些繁琐事,身体也吃不消了。 刘嬷嬷自然明白老太太意思:“是,老奴等会就去安排。” “对了,兰儿那有消息传回吗?”这两日都忙着,老太太也实在没精力去关心那日被陈家老太太带回去的沈素兰。 如今再想起那日的事,沈老夫人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刘嬷嬷,你说兰儿落水的事,当真与杨昭没关系吗?我总觉得,这里头有她的手笔。” 还有那个贱奴小翠怀孕的事,她当时气得本想处置了小翠的家里人,可却发现小翠一家子居然都随着易婆子被发配去乡下庄子了。 太巧了!! 刘嬷嬷也是有怀疑的,只是她不好直说,如今老太太问起,她才低声回道:“老奴也觉得太巧合了一些,但这事不好明着查,老夫人若是想弄清楚,老奴可以去暗中查一下。” 沈老夫人眯起眸,“去查,这事必须要查清楚,若真是那丫头搞的鬼,我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当年她能有办法让她在那样情况下嫁入沈府来,自是也有办法让她服服帖帖,给他们沈家伏低卖命。 “是,那老奴等会就去……” “大嫂,大嫂……” 刘嬷嬷话还未落,外头就又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老太太听到那声,脸色一沉:“她怎么又来了……” * “大嫂,当初可是你亲口说的,我们沈家一族,那是一脉同气休戚与共的,可如今族中男丁们才刚回来,你就开始克扣了我们院中的吃穿用度了,这事你做得可实在是不地道了……” 开口的是沈家三叔奶奶,与沈老太太是妯娌。 当年沈老太爷还在世时,与自家同脉三兄弟关系好,所以至今都还未分家。如今两家各居东大院和西大院。 这两日沈老夫人就是为了处理这两大院的事,把自己都搞憔悴了,而最难缠的就是眼前这个三妯娌,每次一点小事都能叭到她面前来,没脸没皮得很!! 老太太烦得很她,但听到她说什么克扣了她院中的用度后,老脸顿时就黑了;“三弟妹,你这无理取闹也得有个度了。” “这六年来,我们主院是什么分例用度,你们东西大院就是什么分例用度,何曾克扣过你们的吃穿用度了?”这话要是被传出去,她这掌家老太太还有颜面? 三叔奶奶见老太太那脸色,倒是微愣了下:“难道大嫂不知道?” “知道什么?” 三叔奶奶便巴巴把院中分例被削减了的事说了。 “大嫂,如今这寒冬腊月,家里男丁又都是受了伤回来的,就不说增加分例的事了,可这也不能消减了分例啊,你是不知道,我家老爷院中想烧盆好点的银丝炭,竟都说份额不够了……” * 沁园。 “夫人,刚刚刘嬷嬷亲自来了,说是老夫人要请您去一趟暮斋院。”冬霜端着药碗进屋道。 杨昭正坐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看着,在听到冬霜那话,她连眼都没抬一下:“夏迎呢?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 “那不急,等我把这书看完再说吧。” 冬霜却无奈上前,轻轻抽掉了她手里的书本,把温热得刚好的药碗递到了她手中:“夫人,您已经看了快两个时辰了,对眼睛不好,先把药喝了。” 杨昭也不恼,乖乖听话喝了药。 冬霜看着她喝完,就立刻递上了蜜饯,杨昭抓了一颗入了嘴后,才终于舍得从软榻上起身:“替我梳妆吧。” “夫人不等夏迎回来了?” “算了,那边估计是等不及了……” 暮斋院。 沈老夫人沉着脸的坐在主位上,下首则坐着好几位年长的族亲女眷,四周还站着一群丫鬟婆子,而内宅管事嬷嬷婆子也都在场。 这架势,还真有一种三堂会审的感觉。 “老夫人,诸位叔伯奶奶。”杨昭入屋后,微微福身。 她身上依然穿着很厚实,外披着狐裘大氅,手抱着汤婆子,脸上还是很苍白和病态。可在场的人却都没看到似的,一看到她进来,一个个脸色顿时就冷沉了下来。 活像她扒了她们祖坟似的!! “杨昭,今日唤你过来,是因为有件事想要当面问清楚你。”沈老夫人冷着嗓门开口。 往日里这老太太可极少用这态度的。 看来沈家男丁回来了,让这些老太太们的底气都‘足’了不少啊! 第14章 嫁妆 杨昭淡笑,没被允许坐下的她,就直直站在厅中间:“老夫人您问,孙媳知无不言。” “可是你命令这些管事嬷嬷婆子,缩减了各大院中的分例?”沈老夫人问。 杨昭点头:“是。” “胡闹!” 沈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怒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公爹他们才刚回来,一个个都还受着伤,正是需要好好调养的时候,你不增加分例就算了,竟还缩减了他们的吃穿用度。是谁允许你这般做的?” “身为沈家宗妇,掌家中中馈,不想着如何打理好内宅庶务,却反而在这时候克扣族人的用度,做出这等眼皮子浅的事儿,这就是你们杨家教养出来的好女儿吗?” “就是,连长辈分例都克扣,真是大大的不孝!” “也不怕被人戳了脊梁骨!” “这事要是被传出去,你们杨家女以后怕都难嫁入到好人家了……” 族亲女眷一个个怒脸附议着。 杨昭差点没被逗乐。 当然了,表面她一点不显,仍是一副柔顺恭敬的模样,一直等她们说完后,她才又微微福身,温声开口: “原来老夫人与诸位叔伯奶奶,是为了府中的分例之事啊!这事也怪我,竟忘了与你们说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话是三叔奶奶开口的。 杨昭没理她,而是侧头吩咐一旁的冬霜:“冬霜,你回一趟沁园,让人把那些账目本子全都给拿过来。对了,夏迎若是回来了,让她也顺便来一趟。” “是。” 冬霜离去。 杨昭这才看向沈老夫人,温声说道:“老夫人,孙媳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一病就病了这么多天,也就忘了把这事情先与你说一说了。” 沈老夫人皱眉,但想到杨昭平日做事向来稳妥,不可能无故出这么大纰漏,她不由就放缓了语气:“阿昭,你说说吧,到底为什么要克扣了各院的分例?这总要有原因的。” “能有什么原因,自家男人回来了,不就想偏着自家主院了么!” 三叔奶奶冷着脸,带着怨气;“说好让杨家军护送着回来,可那杨家军却在半路就离开了,要不是他们离开,我们沈家男丁如何会遭此大难?我家老爷至今都还起不来床,如今却还要克扣我们的分例,做出这黑心肝的事也不怕遭了报应……” “三弟妹!”沈老夫人怒喝。 在杨昭面前怨恨杨家,这不是犯蠢吗? 沈老夫人下意识看了眼杨昭,却见她垂着眸,看不到是什么情绪。 “大嫂,你也别那么大嗓门,这事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说得好听,什么一脉同气休戚与共,这些年来,你们主院这头吃喝用度哪一样不比我们东西大院的好?” “如今族中男丁们一回来,你们竟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明着就来克扣我们的用度了,大嫂,你不觉得你这吃相太难看了吗……” 三叔奶奶这话一出,其余族亲竟跟着点了头。 “你们……” 沈老夫人差点没被气死过去。 说她吃相难看?这些年她们哪一个不是吸附着她这主院生活的? “大嫂,大哥虽然去了,可是我家老爷和二老爷可都是还在的,你这般明着欺负我们东西大院,可有想过大哥如果现在还在的话,知道你这般苛待他至亲兄弟们,一定会气得休了你不可……”三叔奶奶嗓门如洪钟。 “你、你放肆!” 沈老夫人被气得直捂胸口,面如猪肝色的大口喘气,刘嬷嬷见状急忙替她顺背。 “老夫人,别气别气,您可千万不能动气,得紧着自个身体才是!” 三叔奶奶冷哼一声,但到底没敢再说什么了,怕把人气死! 不过当她看向那个‘温顺’得碍眼的杨昭时,就又扯着嗓门发难了:“杨昭,今日这事都是因为你才闹出来的,你一个小辈,竟连长辈的分例都敢克扣,实在是可恶。” “我告诉你,今日你若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说法,我定要请出沈家的族长来,替立儿休了你这个毒妇不可!” 墨王朝的女子地位微弱,女子即使是和离,都得脱下一层皮来,更别提是被休弃的女子了。 被休弃等于没活路。 特别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是绝不会允许家族女子被夫家休弃的,那不但会让整个家族蒙羞,更会连累到族中子女的婚嫁,所以一般被夫家休弃的女子,都是会得一条白绫吊死的份儿。 这也是沈老夫人听到三叔奶奶那话后,气得差点没断气过去的原因。 杨昭却没任何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化一丝。 她抬眸看向那三叔奶奶,只淡淡说道:“三叔奶奶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请族长来,我家父兄这些年来为了我这个不孝女,已是十分劳心劳力了。如果沈家若真是容不下我,我自请下堂就是了。” 自请下堂? 众人顿惊了下。 包括沈老夫人,她大气都不喘了,一脸错愕的直直看着站在厅中间,一副温顺谦恭的杨昭:“阿昭,你……” “老夫人,当年您带着诸位族亲拿着婚书到我杨家时,可还记得,你们当初答应过我入嫁沈家的条件?若有一日沈家容不下我,沈家便要给我一封和离书,放我离去。” 休弃? 呵!她们也配!! 不过,和离她们沈家自也是不愿的…… “阿昭,你这说的什么胡话!” 沈老夫人在李嬷嬷搀扶下,忙坐直了身躯;“你是我沈家宗妇,是我沈家的主母,怎能随意就说出这种话来。” 杨昭抬眸,看向了三叔奶奶。 “你看我作甚?” 三叔奶奶不满皱眉:“是你自个做错了事,如今却还想用和离来威胁我们?真是不孝至极,就这你就犯下了七出之条,我们沈家足可以休弃你了。” 想和离?做梦! “就是啊,这事本就是你这做小辈的做错了,如今却还说什么和离,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次开口的是二叔奶奶。 其余族亲也纷纷开口了。 大致意思就是,她的错,她在胡闹,要和离是不可能的! 杨昭很淡定听着。 毕竟她就没想过真能和离得了,而她想要的也不单单只是和离而已。 “好了,大家都不要说了。” 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怒瞪了眼还想开口的三叔奶奶,才看向杨昭说:“阿昭,和离这种事以后都不可再提了,这要是被人传了出去,你们杨家女儿以后可还如何嫁人?” 想了想,沈老夫人又温声说:“阿昭,你也别觉得委屈,谁让我们是女子,这世间上的女子就没有不受委屈的……” 女子? 凭什么女子就要天生受委屈?? 杨昭听到沈老夫人那话,眼底闪过一抹戾气,甚至嘴角都不忍不住溢出了一抹讥讽与不甘,但这情绪又很快被她隐藏了起来。 因为无论她如何不甘,女子地位微弱这件事,是她至今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暗暗攥紧了双手,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当然了,在场无人察觉到她异常,沈老夫人在与她说完后,就看向了在场族亲。 “还有你们,都是做长辈的,凡事得先把事情弄清楚后在说话,什么都还不清楚,就这般与个小辈计较,也不觉得脸热。”沈老夫人肃穆道。 这次没人开口了。 仿佛都是被沈老夫人给镇住了似的,其实她们真正怕的是杨昭会继续闹和离。 当初沈家男丁被流放,沈家名下铺子庄子那些来钱的,全都被抄了,当时沈家女眷绝望得几乎要活不下去,是杨昭嫁入沈家后,用自己的嫁妆去做生意、才一点点置办下了如今的家业。 说白一点,就是沈家上下这些年吃喝用度花的,等于都是她的嫁妆!! 花用‘入嫁媳’的嫁妆,本就是没脸没皮的事。 所以她们一直故作不知,可今日提到和离,却给她们提了醒,这一旦和离,这嫁妆可就得要归还女方的。 那可万万不行!! 而这时。 冬霜带着丫鬟捧着好几叠厚厚的账本入了屋,身后还跟着捧着木匣子的夏迎。 给沈老夫人等行礼后,冬霜才跟杨昭禀道:“夫人,各院的账本都拿来了。” “给老夫人和诸位叔伯奶奶都看看吧。”杨昭淡然道。 “是。” 冬霜亲自分发了账本。 众人不明所以,可当看到手中账本后,一个个面色都各异了起来。 “二嫂,你上月不是说分例不够用,你手头紧吗?还向我借用了一千两,可这账目上可清楚记录了,你院中上个月的分例比上上个月都要多了两成。而且,你还从公账上借支走了三千两,还有这整套琉璃杯盏,云瑶的瓷花瓶……” 三叔奶奶手里的账本,显然是二叔奶奶院中的。 那除了正常的分例外,东大院从公账上和内库拿了什么都是被一笔一笔记录得清清楚楚,甚至物件的价值和当时以什么借口和理由拿走的都有。 三叔奶奶气得眼睛通红,看向二叔奶奶眼神都能化成刀子了。 哪知二叔奶奶眼神也是不善,怒瞪三叔奶奶:“你好意思说我,你自个不也说手头紧,在半年前竟就到公账那借走了五千两,还是用了大嫂的对牌去取的银钱。” “还有这个两张金沙凤求凰和百子图的屏风,竟是被你讨去了,你明知道我那大孙女就要出嫁,需要那这金丝屏风撑台面,你却把库房仅有的两张都给拿去了……” 至于其余族亲,看到账本上记录时,也是纷纷看彼此都不顺眼了。 原来这些在自个面前哭穷的,竟都明着暗着的从公账上讨走了那么多东西和银钱,简直是可恶!!当然了也有一些旁支、但因男丁发配后而暂且融进来的族亲,她们就心虚了一些。 但脸色最难看的,当属沈老夫人。 她抓过面前好几个厚厚账本,匆匆一扫,面色就黑得不能再黑了,最后‘啪’的就把账本给拍在了桌上,一双眼睛沉冷冷看向众人。 特别是吵得面红脖子粗的两个妯娌。 “都闭嘴!” 沈老夫人眼神犀利无比,吓得连三叔奶奶都噤了声。 “这账本上记录的可都是真的?”她问。 众人沉默了。 因为想反驳也没办法,账本上记录得太清楚了,时间地点甚至理由都有,而且东西也确实是在她们手头上,根本没办法否认。 沈老夫人气得咬牙,可更让她生气的是杨昭。 她是如何掌中馈的? 竟就这么任着这些个贪心的东西来掏空她主院的家底么?而她这掌家太太竟都还一无所知,若不是今日闹出这事,她怕都还不知道。 这一刻,沈老夫人感到了危机。 她第一次意识到,出这些事前,那些管事嬷嬷婆子竟一直没给她禀报过情况,甚至连账房那头都没有向她禀报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沈老夫人心底莫名慌了一下,但表面却不动声色,她看向杨昭:“阿昭,这些账目上的事,你怎么都没有来与我说上一说?” 杨昭看着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沈老夫人,溢出一抹不可察的冷笑,面上却温顺回道; “老夫人,这些事在五年多前我就曾与您说过,只是老夫人您说只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以后都不必再禀报到您面前来,免得扰了您为老太爷抄经念佛。” 沈老夫人一噎。 因为确实有这事。 当时她就是想装傻充愣,不想沾手过多她用嫁妆支撑沈家女眷吃喝嚼用的事,怕以后会被人戳脊梁骨,就故意彻底放权给她了。外人眼中,就是杨昭自个要撑起沈家一族的。 她想着,就算以后有人想说她沈家吃‘入嫁媳’嫁妆的事,也是能有理由反驳,毕竟,人家是自己乐意主动拿出来给她们吃用的,而非是她们沈家不要脸要求的。 哪知—— 第15章 贪婪 “可这事……” “老夫人。” 杨昭轻声打断了沈老夫人;“如今各院账本都在这里,老夫人可以先看看。” “当年老夫人您说,我们沈家一脉同气休戚与共,所以这些年来,孙媳一直遵从老夫人您的意思,尽量的满足各院吃穿用度,只是……” “这几年来,生意不好做。” 杨昭指了指其一红色皮的账本:“那本红账本就是这几年来家中盈利的账收,老夫人您看看,如今京中铺面庄子的那些收入,也暂且只够维持家里上下的花销用度而已。” 沈老夫人拿起那红账本翻看起来,可她越看越吃惊,最后没忍住惊呼脱口:“这每年差不多有五万两的纯盈利,竟都只是维持家里上下的花销用度?” 她记得当初沈家没出事、她执掌中馈时,沈家那些来庄子铺面等等加起来,也不过才两万多盈利而已,如今这一年都有五万两,竟只说暂够日常花销? 她们吃的是金子啊?? 在场族亲一听一年五万两的盈利,眼睛却亮了!! “老夫人,这每年单独支给姑母用于办施粥的银两,还有那大大小小的善堂与姑母每月来借去的银两物件,加起来也快要有一万多两了,就更别提每年陈家举大小办宴会时,从家中借用过去的那些大小物件和丫鬟仆人……” 是的,这沈素兰外在的善名,几乎都是以慷他人之慨得来的。 “什么?一万多两?” 三叔奶奶瞬间尖锐了嗓门:“兰姐儿一个外嫁女,竟每年都回娘家拿走那么多银钱和物件?大嫂,你是不是疯了?” 二叔奶奶也怒沉了脸色:“大嫂,你就算再宠兰姐儿,也不能如此掏空我们沈家的家底去补贴她啊!” 怪不得一年五万两盈利,都还要缩减她们院中分例呢,原来是因为沈素兰这个外嫁女,回来当了‘家贼’了,一想到被她拿那么多银两去补贴了婆家,众人面色都不好了。 盯着沈老夫人的眼神都是不满和责怪。 沈老夫人也很吃惊,她还真不知道沈素兰一年竟拿走了那么多银钱,她就算再疼她,也不可能真不顾自家子孙,“这会不会是算错了……” “这些账本上的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的,怎可能算错了,就算是我都能看得明明白白的,大嫂你别想为兰姐儿找借口了。” 三叔奶奶直接打断沈老夫人干巴巴的话语;“这银钱是我们沈家的,如果是小银钱还好说,可每年都是一万多两啊,旁的就不说了,但这‘借用’过去的,就一定要给还回来。” “就是,哪有外嫁女搬着娘家的银钱去补贴婆家的?世间就没有这个道理的。” “是啊,必须把借用的都讨回来……” 一个个激动说着。 沈老夫人眉头深深锁起,给出去的银钱物件再去讨回来?这让她闺女以后还如何在婆家自处? 杨昭这时又温声道:“老夫人,这姑母拿走的银钱物件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这缩减各院的分例,也还是有另一个原因的。” 老夫人一听,立即道;“什么原因?” “我们家族男丁如今都回来了,这男子终是要在外谋事的,我们沈家一族百年清流,自是不可能入商贾或是屈尊的去私塾任教。” “所以孙媳就想着,多准备一些银钱,想办法去上下打点一番,总要为族中的男丁们在朝堂上谋个一官半职的。” 众人一听皆喜。 “阿昭,好孩子,还是你有远见啊!” “阿昭,你说得很对,我们沈家儿郎个个都是有抱负志向的,朝堂才是他们真正的归属,你可得多多想办法使使劲……” “阿昭,你那叔伯……”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此时看着杨昭的目光满是慈祥与讨好。 沈老夫人也是喜色起来。 因为她觉杨昭肯定第一会先顾着自家相公和公爹们,毕竟她们才是真正一家子。 杨昭也不负所望,从夏迎那接过木匣子打开:“老夫人,这两日我让夏迎去把京中那几家金银楼和酒楼都给卖了,兑了一些银钱出来,还有京郊的那个大庄子,我也是准备卖掉了……” “我听说吏部的那位吕尚书大人,即将就要致仕了,这暗地里可是有不少人都动了心思,毕竟吏部是管着官员调遣升迁等事,若是能在中间使使劲,咱沈家男丁重回朝堂是有机会的。” “只是这件事也不好办,因为那位吕大人不容易见,就算是见到了,也不可能明着收受贿赂,所以这就需要从中去打点,这少不了得用到银两。” “可我就算卖掉金银楼酒楼和京郊那大庄子,这手头的银钱怕也还是不太够……” 众人看着那木匣子里厚厚一大叠银票,一千面额。 “那里头看起来少说也得有十万两了吧?还不够吗?”三叔奶奶皱眉问。 杨昭一副无奈道:“三叔奶奶怕是还不知道,在京城这遍地权贵皇亲的地方,十万两拿去打点,也顶多就只能谋个九品的芝麻小官而已,还很有可能是没实权的那种。” 十万两只能谋个九品芝麻小官? 众人皆诧异。 可想想这里是京城,又觉得似乎有道理。 九品就九品吧,总好过没有!! 杨昭又道:“我粗算了一下,加上京郊那大庄子和我一些零零散散嫁妆,到时候应该可以凑到三十万两左右,如果能打点到位,给相公或者公爹谋个七品的官职应该是可以的,只是……” 杨昭看向在场旁人,欲言又止后,道:“其余的叔伯长辈们怕是就得先缓一缓了,待夫君或公爹有职务后,在看看有没有旁的机会了……” 众人一听瞬间变了脸色,说到最后竟没有她们屋中男人的事儿? 三叔奶奶第一个不乐意;“果然是被我说中了,我就知道……” “三弟妹!” 沈老夫人斥断了三叔奶奶的嗓门,眼神冷厉瞪向她,警告道:“三弟妹如果还要如此无理取闹下去,那我就只能替老太爷请出沈家族长,来给我们三家分家了。” “分家?” “大嫂……” 三叔奶奶和二叔奶奶都大惊。 沈老夫人却没理她们,目光冷瞥在场众人,冷声道: “你们也都别忘了了,我们主院才是沈家真正的嫡系,而如今你们各院吃喝用度的分例,也都是从我们主院拿出去的,你们若还是不知足,那就只能分开各过各的……” 众人大惊失色,同时心中不由暗生出了一股不满的怨恨来…… “行了,都离开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沈老夫人直接把不满的众人打发了。 “阿昭,你刚刚说的那可是真的?只要拿足够的银钱去打点,就能谋个高些且能有实权的官职来?”众人一离开,沈老夫人就十分慈爱的问着杨昭。 杨昭淡笑颔首:“吕尚书致仕的消息不会有假。” 想到杨家,沈老夫人顿时就信了七八分了。 再看到杨昭手里捧着那一大叠银票的木匣子,沈老夫人心情大好,心想,这女子嫁人后果然是一心向着自己丈夫的。 “好好,那这个各院分例的事,以后就按照你安排的……” 沈老夫人话语忽顿,想到账本上看到的那些,她微冷下眼神改口道:“以后给各院的分例再缩减上一半,要是各院有什么不满的,你就直接与她们说,这事是我下的命令。” 一想到自家那么多银钱东西都被各院给明着暗着拿去,沈老夫人心里就不舒坦极了。 看向杨昭又吩咐说:“阿昭,以后这各院除了分例外,她们要还是想要讨些什么,都让她们亲自到我面前来说,不可在随意让她们索取了,真是纵得她们都贪婪了。” 贪婪? 这个词用于沈家人身上,还真是合适!! “是!”杨昭低眸掩嗤笑。 “还有,那些‘借用’在公账上的银钱,回头你派人去各院说一说,让她们把银钱都给还上来,没道理一直借着不还的。”把那些银钱拿回来,凑一凑,也许还能给自家儿孙谋个更好的官职。 “是。” “还有,这立儿如今回来了,你也得对他多上点心,他毕竟是你的丈夫,你总要把他先放在第一位,至于家中庶务繁忙的活,我这老身子骨也是可以先替你看着一些。” 看来是想要沾她手头的中馈了,可惜……这点力度可还是不够,还是需要逼一逼啊,最好能让那沈立一起…… 杨昭眸敛讥诮,面上却很是恭顺道:“好,孙媳都记住了,等孙媳调养好了身子,就立刻去夫君的榻前侍候。” 又说了几句,沈老夫人才让杨昭离开。 而她转身就去见了沈立。 “立儿,你觉得阿昭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霖竹院,沈老夫人坐在床边的琇凳上,问着床上的沈立。 沈立微感错愕。 显然是没想到,杨昭竟会卖了嫁妆铺子庄子来为他铺路谋划,甚至还懂得一些官场底下的门道,他不由想到了那日的惊鸿一瞥。 心头微闪过一抹异样。 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 “立儿?你有在听祖母说话吗?”沈老夫人疑惑的看着半天没反应的沈立。 沈立轻了下嗓音:“祖母,杨、阿昭说的那些应该是真的,我虽然刚回来,但是……也暗中接到了一些消息。”他此番回来身负重任,消息自有门路。 “听说当朝的那位吕尚书年老了,陛下似有意恩准他致仕归乡,而在他在致仕前,确实是会先安排好下面的一些职务。” “这么说来,阿昭说的都是真的了!” 沈老夫人大喜,心底本还有两三分的存疑,彻底消散了,笑着道:“立儿,你先好好养着身体,祖母回去给好好安排一下,把能动的银钱都给拿出来,让阿昭赶紧去打点一下。” 沈老夫人匆匆离开了。 沈立本还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他就是觉得让个妇人去打点,似哪里不对,可想想如今沈家男丁都伤着,就只能作罢…… 就是委屈杨昭了。 以后……或许可以对她好一些来作为补偿。 * “夫人,这老夫人也太过分了一些,明知道各院都不好说话,却还要让你派人去向各院讨要借出去的银钱,这不是让你难做人吗?到时候怕是又要被人说你不孝了!” 回沁园的小道上,夏迎满脸都是愤愤不平。 就连向来稳重的冬霜,此时也是皱起眉:“是啊夫人,这老夫人还让你把各院的分例再缩减上一半,这之前只缩减了一些,就引来了各院不满,这要是在缩减上一半,怕是……怕是……” “怕是得要撕了我们夫人不可。” 夏迎气呼呼接话:“这分明就是欺负人嘛!这些年来夫人为了沈家,把嫁妆都给贴上去了,可到头来却还要被埋怨,现在竟又还要让夫人出面做这个恶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好了。” 杨昭打断了两个丫鬟的不满声音,一副好脾气的无奈道:“你们都小声些,这事也怪不得老夫人,毕竟谁都比不得自家儿孙的前程重要,这手头上的银钱凑不够,总是要想办法的,何况……” 她声音放轻了一些:“何况这次的机会很难得,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定是能让公爹或者夫君重返官场的,不然的话,就沈家如今的情况,圣上怕是不会再重用,以后想要再次入官场怕是难了……” 东大院。 “你确定你没听错?那杨昭当真是如此说的?”二叔奶奶不敢置信的问着心腹婆子。 婆子点头:“老奴躲在暗处亲耳听到的,夫人和她丫鬟确实是那样说的……” 二叔奶奶气得脸色都黑了;“好个自私自利的老东西,既然你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了……去,让人到沁园那守着,必须守严实了,一旦看到有人出去了,就给我盯死了。” 西大院也同样如此。 三叔奶奶直接摔了一茶盏,才黑着脸吩咐大儿媳:“去把咱院中能用的银钱都给拿出来,还有你们手头上能用的银钱,都一起拿来,老娘就不信了,他们主院能谋个七品官职来,我们西大院就不行了!” “还有,如果主院那派人来讨要银钱,就给我哭,死命的哭穷,要是院中的分例不够用了,就把你们屋中的爷们儿扶去那老东西的院前去,我倒要看看那老东西的脸皮有多厚……” 一族都是吃入嫁媳的嫁妆,凭什么主院就能理所当然的吃独食?还想用分家来威胁她,做梦!! 其余院中也发生着差不多的情况。 一夕之间,沈家各院人心彻底分崩离析。 而不久后。 沁园外头多了不少人,一个个都藏在暗处紧紧盯着沁园的动向。 “夫人,婢子看过了,各院的人几乎都来齐了,甚至连咱主院那几房都派了人在暗处盯着。”夏迎匆匆入屋禀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对主子很是佩服,简直是料事如神。 杨昭翻了页手中的书,才抬眸看了眼夏迎,不由失笑问道;“你爬狗洞出去看的?” 夏迎一僵:“夫人怎么知道的?” 冬霜笑着指了指她身上衣裳:“脏成这样,夫人想不知道都不行。” 夏迎才发现身上沾了不少雪土,特别是膝盖和肩膀的位置,她尴尬一笑,忙出去外头拍干净了身上脏污,只是当她准备重新入屋时,却看到了捧着个大木匣子的刘嬷嬷来了。 第16章 野心 “刘嬷嬷?” 杨昭看到入屋的刘嬷嬷,便放下手中书本,缓缓地想从软榻起身。 刘嬷嬷忙阻止:“夫人不必起来,老奴只是替老夫人来送点东西给夫人而已。” 说完,刘嬷嬷就把手中大木匣子放到了软塌中间矮桌上,打开木匣,直接露出了里头那厚厚一叠银票和底下各式值钱的金玉器和地契。 “老夫人让老奴给夫人带句话,说尽量给大爷谋个好点有实权的官职,若是可以,大老爷也需要夫人去费费心神。” 意思就是以沈立为主,沈大老爷为次。 显然老太太是想给儿孙都谋个官职,但又知自家儿子才能平庸,所以着重在才能出色的孙子沈立身上,这老太太还真是精明!! “夫人,单单银票就足有十二万三千两,若是加上这些压箱底的物件和地契,估摸着有二十万两左右。”冬霜细数了木匣中财物后道。 “二十万两?” 杨昭勾起唇角:“倒是下了血本,不过,那老太太能一下拿出这些,手头想必还是攥有一些的。也不着急,才刚开始而已!” “那接下来婢子们该做什么?” “明日一早,让夏迎‘偷偷’的去那几个地方跑一跑,之后……” “让人把消息传去陈家吧,那沈姑爷不是一直想要入吏部吗?知道有这个机会后,定是会让姑母回来的。”杨昭轻笑的说道。 冬霜笑道:“婢子明白了。” 夏迎这时端着药碗进来。 “夫人,婢子刚刚去厨房,听到厨房的温婆子说,刘嬷嬷走前特意给了她一张药方,说是李大夫给您换的新药方,用来调理身体的。” 夏迎把药碗一放,就把那药方递给了杨昭。 杨照却没接过,“无关紧要,到时候让个丫鬟明着用那方子去拿药就行了。” 不用猜她也知那老太太的心思,不过就是想要她继续给沈家撑烂摊子而已,她要是一直病蔫蔫的,还如何替她操心? 至于掌家权,目前老太太就算动了心思,怕也还不敢下手,毕竟儿孙官职的事还未搞下来,就更需要她养好身体来操持了。 其实想想,这沈家中最贪婪无耻之人,莫过于这位老太太了,不过她平日掩饰得极好而已! 若是有一天,把那老东西心底的那贪婪无耻给彻底释放出来,甚至无限放大……那会不会特别有意思呢…… 夏迎把那药方收回,这时她才想到前两日那小和尚给的药方;“夫人,前两日有个小和尚,他……” “嫂嫂,嫂嫂……” 夏迎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响起了沈念那扯着嗓门喊的声音了。 屋内两个丫鬟瞬间沉了脸。 之前夏迎从沈素兰与贴身丫鬟口中听到的可不少…… “嫂嫂。” 沈念一入屋子,就红着眼眶想要去暖阁软榻前。 却被冬霜给拦在屏门外,“六姑娘,夫人身子如今受不得寒气,您现在身上寒气重,请先跟婢子到这边去去寒气。” 被个拦下的沈念心中不悦,但表面却装得乖巧甜美:“好,辛苦冬霜姐姐了。” 好一会。 沈念才终于来到杨昭面前,她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噙着泪水,好不可怜的样子:“嫂嫂,听说你又受风寒了,我一直想来探望你的,可外头的守门婆子却总是不让我进来。嫂嫂,你现在可好些了?” “坐吧。” 杨昭放下书,轻轻拍了拍身旁的软塌。 之后才与冬霜和夏迎说道:“你们先去把那些匣子都收来吧!” “是。” 两个丫鬟过去收拾里头那桌上的匣子。 沈念顺着一看,眼珠子瞬间就瞪大了几分,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几个大大匣子里厚厚银票和各式各样的精美首饰。 “嫂嫂,那是……” “刚刚老夫人让刘嬷嬷送来的一些银钱东西,还有我的一些嫁妆首饰,打算回头让夏迎拿出去都兑换成银钱。” 说到这,杨昭似想到什么似的,朝冬霜招手:“冬霜,把你面前的那个匣子拿过来。” 冬霜捧来匣子。 匣子很大,里头放的都是一些十分精美的首饰,各式各样都有,而且每一样看起来都极好看,特别是最上头那一套粉色宝石的桃花流苏头饰。 沈念看得眼珠子都挪不开了。 她向来喜爱首饰珠宝,但为了迎合喜素净的杨昭,她每回来沁园都是不太敢佩戴太多首饰,如今她发髻上就只戴了一支素色的珠钗。 杨昭像是发现了她目光,问:“你喜欢?” 沈素兰下意识收回眸,摇头摆手;“嫂嫂别误会,我就是觉得那粉色的珠宝很特别,所以才多看了两眼。”余光却还是盯着。 杨昭笑了,笑得一脸宠溺:“你这孩子!” 她从匣子中拿出了那套粉色桃花流苏头饰,取下她头上朱钗,亲自把头饰替她戴上,后又让冬霜拿来了铜镜,放到了她面前,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念姐儿觉得可好看?” 何止好看啊! 沈念长相本就出挑,加上这些年跟在杨昭身边熏陶,自身带出一股恬静气质,如今配上这粉色桃花头饰,就更显她的娇美了。 沈念看呆了。 爱不释手的摸着头饰上的粉珠、和垂着的流苏,一双眼神亮晶晶的:“嫂嫂,念念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好看。” 其实她知道自己好看,就是第一次佩戴这么好看的头饰,心里很是欢喜。 杨昭透过铜镜,笑得温柔看着她:“我们家念姐儿长得真是好看,这怕是宫中的娘娘王妃,都没有我们念姐儿长得好呢!” 宫中的娘娘王妃? 沈念下意识回头看杨昭,“嫂嫂,你见过宫中的娘娘和王妃?” “见过,她们啊……很多都还没有我们念姐儿长得好看呢!” “不过,也好在如今二老爷已经没有了官职加身,不然念姐儿再过两年,怕是就要被送去选秀了,那皇宫可不是个好地方……” 沈念却没听旁的了。 脑中只剩选秀两字! 选秀?若她能入宫选秀的话,以她的貌美…… 沈念心底似有什么在破土。 杨昭看了她一眼,眼底笑意加深,也不再继续这话题,而是朝冬霜道:“这套头饰就留给念姐儿了,其余的都收起来吧。不过,我看着也还是有些不太够,你再去我那库房看看有没有别的嫁妆可以动用的,到时候一并给拿去兑了银钱……” * 沈念回到二院,就直奔主屋找了宋氏,把在沁园看到的一股脑都说了。 “娘,现在爹和哥哥都躺床上起不来,就算他们没受伤,就咱二房这庶出的身份,你觉得老夫人她能给咱二房出钱去谋官职吗?” 宋氏面色难看:“可我也没有办法啊?” “怎么会没办法!娘,你手头上不是攒了不少的银钱吗?还有你的嫁妆那些也可以啊,当时抄家的时候,官府又没有抄咱家女眷的嫁妆。” “你现在把嫁妆那些都兑换成银子,我拿去给嫂子,让嫂子给咱二房也谋个官职,不然以后咱二房就再也没出头之日了。” 宋氏一听闺女竟打主意到自己嫁妆上,脸色顿变:“怎就没出头之日了?念姐儿你说的太严重了。你父兄是有真实才能的,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娘!” 沈念真要被这眼皮子浅的亲娘给气死了。 “你难道就没让人去偷偷打听?嫂子私下可说了,咱沈家被发配流放过,圣上以后是不会在重用了,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想再要入朝堂就难了。” 宋氏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玉姑姑也开口劝道:“夫人,奴婢觉得念姐儿说的有道理,毕竟杨家是勋爵之家,知道的肯定会比旁人更多一些,我们二房跟着大房走就肯定是对的。” “而且那杨氏向来喜欢咱念姐儿,就算只是看在念姐儿的面上,杨氏肯定也是会帮衬咱二房一些的,若是真能为老爷或者大少爷谋个官职回来,以后您也不必一直看着大房的面色过活不是?” 最后那句,直戳了宋氏的心。 “可、可要真把嫁妆给拿出去,以后我这手头……”宋氏还是有些犹豫。 沈念忍下心里烦躁,给宋氏分析利弊:“娘之前不是说,这以后都要靠爹爹和兄长吗?只要爹爹或兄长有了官职,你那点嫁妆慢慢赎回来就是了,可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爹和兄长怕是就真的没有前程了,以后还如何护住我们二房?” 以后她还如何能嫁去好人家?? 一个庶出旁支,还没有一官半职的,又加上之前是罪臣之身被流放过,沈念就算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自己以后能嫁的门户有多低贱了。 她才不要! 那些低贱门户她一个都看不上,她要嫁就一定要往高了嫁。更何况嫂子也说了,以她的姿色,那可是能艳压过宫里娘娘王妃的。 若她二房没出一个官职加身的,那她两年后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 思及此,沈念忙放柔了声音,哄着宋氏:“娘,我们做女子的,都是要以夫为天的,这不是你教导我的吗?嫂子为了能给大房谋官职,把自己的嫁妆铺子那些都兑了,嫂子是多精明的人啊,连她都巴巴的捧着银钱去谋官职,这里头肯定是大有门路的。” “而且,你要是能给爹爹谋个官职回来,爹爹指定会念着你的好,以后肯定也不会再让后院那些小贱蹄子越了你去……” 宋氏心头一震,终于一咬牙;“好,娘听你的,回头就把手头的嫁妆兑出去。” “别回头了,要赶紧,让玉姑姑现在就去。” “这么着急?” “你以为只有我们二房才听到消息?那些人都鬼精着呢,怕是早都有人想到兑嫁妆上了,我们赶紧出手兑出银钱来,我到时候跑嫂子面前哭一哭,嫂子一定会给爹爹弄个官职的,她可是最疼我了……” 入夜。 冬霜一边替杨昭卸朱钗,一边低声道:“二院的玉姑姑在六姑娘回去不久后就亲自出门了,偷偷去了城西那家大的典当行。三院四院的之后也陆陆续续出了门,至于东西大院那边,似乎也听到了消息,不久前也派了外院的男管事出去了。” 至于出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当年沈家男丁被发配,满朝文官求情护下沈家女眷,加上沈家百年诗书传人,也确实算得上桃李满天下,所以当时圣上再动怒,也没牵连到沈家女眷,她们手头上的嫁妆自然没事。 而之后沈老夫人又当机立断的拿着婚书跑到了杨家,她入嫁沈家后,老太太更是直接把掌家权送到了她手头。 这些年来,沈家女眷手中的嫁妆不但没被消耗,反而还丰盈了不少呢!! 其实这些杨昭都不在意。 毕竟只要她想,就算富养十个沈家都是足够的,可惜终究是喂养出了一族白眼狼。 既然如此,那自然得抽刀子了!! 不过,杀人多简单啊!人死债消,她怎能让他们死得如此舒坦呢,而且以沈家如今在墨王朝存余的影响,怕是他们死后,还会落得个文骨忠烈的好名声。 呵!! 他们可不配。 还有沈立背后的那人…… 他借着沈立这只棋子,想以沈家对天下学子的影响来做挥入京中的剑,想光明正大回京,还想将来屠尽她杨家一族。 呵呵…… 那就先看看,是谁先挥起这把剑的!!! 杨昭眼底溢出一抹冷戾。 “夫人……”冬霜惊呼。 冬霜忙放下梳子,急忙的抓起杨昭的手,只见她被攥紧的簪子给刺破了掌心,血滴答的落在了地上,晕染了那素白色的地垫,显得猩红而刺目。 “天啊,这都流血了!” 冬霜急红了眼眶。 杨昭倒是没什么感觉一般,对她淡笑道:“就破点皮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紧张。” 冬雪却心疼得不行,一时也忘了主仆身份规矩;“小姐,无论你在想什么,能不能都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你不心疼自己,婢子心疼!” 自从嫁入沈家,她身边丫鬟都改口喊她夫人,小姐这称呼,已很久没听到过了。 看着又气又恼却又小心翼翼给她上药的冬霜,杨昭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心底似乎有什么彻底解开了似的…… “好。” 看着突然笑得没心没肺的主子,冬霜有一瞬间的愣了下,接着眼眶微红。 “小姐,你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是啊! 已经很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是什么样子的了…… …… 这里的墨王朝是可以残躯入仕的!当年创国皇帝就是残躯!继续看后面,有具体写明原因 第17章 独守 书房中。 男人目光冷峻的望着不远的小和尚;“所以说来,你去了沈家好几天,却连人家夫人的面都没见着,就只留下一张药方给丫鬟就回来了?” 小和尚阿尤缩了缩脖子。 有些心虚:“主子,我、我真努力过了,可那守门的婆子非得说内宅不能男子进去,我又不会飞檐走壁的,就、就只能回来了……” 他其实还在门口多守了两天,想着那夫人看了那药方,肯定会派人去拿药,因为上头有一味药是挺特别的,一般府中是不会备用的。 可他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又因实在太冷了,他就只能先回来了,哪知这么倒霉恰好就碰到了刚回来的主子! 男人盯着他。 阿尤被他盯得背脊一阵发寒,浑身不自在时,才听到男人道:“下去多写几张药方出来,备注好功效用法和对症的症状。” “是,我马上去!” 写药方他熟。 小和尚喜得拔腿就跑。 男人这才问身边的属下:“这几天,沈家那边什么情况?” 墨君然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轻敲着桌面,耳边是属下的汇报声。 属下说得口干舌燥的。 因为知道主子似乎很在意沈家,所以他这几日让人查得极详细,就连在暮斋院诸位老太太‘会审’杨昭时的对话,都被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 “和离书?” 墨君然敲着桌面的手指一顿,深邃眸底似闪过了一抹什么。 陈铭看了眼自家主子,眼底划过一抹了然,主子果然对那位沈夫人很感兴趣,陈铭不免就有些激动,下意识道: “主子,那位沈夫人当初是抱着公鸡入嫁沈家的,独守了沈家六年,而那沈家公子又是残废着回来的……其实主子要是喜欢,不如就把人给抢了……”意思是那沈夫人还是黄花大闺女,喜欢就抢过来得了,这样就不用再天天避着陛下的催婚了。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感受到了一道寒芒目光。 陈铭吓得霎时噤声。 墨君然眸光冷厉,浑身气势仿佛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把陈铭吓得冷汗津津,他才沉冷说道:“今晚,你去一趟吕府。” “吕府?吕老大人那?” “嗯!让他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多出门走动走动,多去西城那边的茶馆酒楼,也多找人吃茶喝酒。” 深夜,沁园。 “谁?” 杨昭倏地睁开眸,手迅速往枕下摸出了一根簪子。 “是我,墨十七!”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帷帐外。 比起上一次,这次他特意出现在距离床榻远了一些的位置,身上穿着跟上次一样的玄衣和面具,而面具下的那双幽眸,仍是透着一股天然的威严与疏离感。 杨昭绷紧的身躯微松了些。 但拿着簪子的手却并未放下,她坐起身,看着帷帐外头的男人,微微皱眉问:“不知阁主大人这深夜造访,是有什么事吗?” 上回是她‘请’来的。 可这次却是不请自来! 杨昭自是警惕了一些。 墨君然似乎察觉到,但也并未有太明显情绪,他只是脚步微微后撤到屏门外,才简言道:“有一笔生意,想来问一下夫人要不要下单。” 生意? 这龙凤阁生意难做到,都需要阁主大人在大晚上的爬客户窗户来拉生意了? 不过,杨昭看到他后退到屏门外的动作时,眉头倒是舒展了一些,她问:“什么生意?” 男人言简意赅;“买官卖官的生意。” * 翌日一早。 夏迎就偷偷摸摸的从后角门离开,然后坐上了准备好的低调马车,缓缓朝着城西去了。 与此同时。 吕府。 迎着清晨的寒风,一位老大人裹得厚厚的灰色大氅,在忠仆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踏上了一辆特别高调的马车。 上车后,忠仆就忙把手炉递给吕老大人,自己哈着冻红的手,口吐白雾问道:“大人,这昨晚才刚下过大雪,如今天寒地冻的,您这是要去哪?老夫人昨日才特意交代过,让您不可乱走的。” 因为这腊月大雪天,圣上早就恩典了这位老大人,这些日子可不必参与早朝。 可这老大人,一大早就让人准备了马车,还是让人准备的这种只在重要场合才用的高调奢华马车,可却又没说要去哪里。 吕老大人抱着手炉,冷得牙关打颤,可表面却仍是深谋稳重,他说:“别问那么多,走吧,先去城西转一转。” 想了想,又道:“让马车往人多的街道走。” 忠仆和马夫都愣了。 往日他们家老大人,可是极低调的,而且从不喜让马车往多人的街道上去挤,因为怕妨碍了行人,也耽误时间。 今日咋回事? 可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得被打破很多‘认知’。 吕老大人抱着手炉,冷得瑟瑟发抖的望着车窗外被大雪覆盖的景象,脑中却想着昨晚出现的那个人,内心可是一点没有表面平静。 黑甲军。 一支只隶属圣上的神秘军,也是一把横在百官头顶上的刀。 一般情况下,他们极少出现。 一旦出现,就说明有重要的事发生了。 可昨晚他却被找上了,这可差点没把老大人给吓死了,后来听明来意后,他还是一头懵,但想到黑甲军的特殊性,他瞬间就猜到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朝中出了蛀虫,圣上这是想让他在致仕之前,再为国贡献出一笔功绩来,如此圣恩,让吕老大人激动得一晚上睡不着。 这不,一早上就出门了。 他必须好好配合。 下午。 夏迎回来。 沈家各院人都动荡了一番。 “确定看清楚了?当真是吕尚书的马车?夏迎那丫头还与那个吕尚书面对面的打招呼问候了?”东大院,二叔奶奶面色激动问着跟踪的婆子。 婆子点头:“千真万确,老奴亲眼所见。” “不过,那吕尚书后来就离开了,看表情反应似乎与那夏迎并不熟络。而夏迎之后又去了城西的好几个酒楼,偷偷的接触了好几个人,老奴都让人暗中去跟着了,应该很快就会查清楚那几人来历。” 二叔奶奶闻言,却道:“像吕大人这种大人物,自然不会认识夏迎一个丫鬟的,打招呼怕是看在镇北侯府的面上,这么看来,这杨昭确实是有些手段的。你让人跟紧了那几个人,查清楚了立刻来报。” “是。” “嬷嬷,赶紧去我库房里看看,把那些暂时用不上的,全都让人拿去典当出银钱来……” 西大院也在说这事。 “老二媳妇,你怎才拿出这一点家当?你是商户出身,能嫁到我们沈家来,本就是你高攀了,如今是在为你男人谋官职,你竟还在这种大事上如此小家子气,你莫不是想让老二休了你?”三叔奶奶直指二儿媳的鼻子斥责。 二儿媳委屈极了,“母亲,我这嫁妆都快掏空出来了,我……” “快空,就带代表还没空。老大家的,你带人跟着她回院子,看看她库房还有多少,都拿出来,这个时候,正是要一致对外的时候,岂能让主院抢了机会去。” “还有你们几个,赶紧回去看看还有没有,都拿来……” 三叔奶奶专横,底下儿媳憋屈,对主院怨恨死了。 毕竟不是谁家男人都入仕了的,比如刚刚这二儿媳的男人,根本就是个草包,不然当初如何会娶了她这一商户之女…… 有人愁就有人喜。 主院这边。 沈老夫人听到底下的人汇报后,喜得连眉眼的皱褶都笑展开了,难得称赞了句,“这杨昭啊,倒是个干实事的。” 刘嬷嬷也笑着回道:“是啊,听说那吕尚书与夏迎那丫头都当面打招呼了,想必这吕老大人与镇北侯府应该是有交情的,吕大人这才记下了夏迎那丫头。” 沈老夫人闻言后,却冷笑道:“一个丫鬟而已,那吕老大人估摸也就是看在镇北侯府的面上,这杨昭唯一好的,也就是能得到父兄的疼爱和支持,不然……”她还真看不上。 能让外男都认得身边的丫鬟,可见那杨昭以前没少在外头露脸的,当真是有失妇德。 以前家中没男人,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男人们都回来了,以前她抛头露面的事也不知会不会被人说起来,实在是有辱沈家门风…… 思及此,沈老夫人笑容敛了,遣退屋中奴仆,问刘嬷嬷;“昨日你说去查兰儿的事,可让人去查了?” 刘嬷嬷颔首:“老奴昨晚就安排人去追小翠父母一家了,只是这大雪天,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但老奴连夜问过底下的丫鬟婆子,当时确实只看到了兰姐儿和小翠在池塘边,身边并没旁人。” 老太太皱眉:“那小翠会不会是被收买了?” “应该不可能,毕竟当时年夫人嫁入到沈家时,小翠都已经随着兰姐儿去了陈家了,而兰姐儿每回回来时,小翠也几乎都没离开过她身边。” 唯一可能就是小翠的家人。 只是还没等刘嬷嬷派去的人回来。 沈素兰就先回沈家了。 而且回来得还很高调,奴仆成群,车辇华服,只是那华服外头却裹得厚厚的大氅,一张脸更是苍白得吓人,在小翠瑟瑟发抖的搀扶下,从正门入了沈家。 这消息不胫而走。 东西大院都对此嗤之以鼻,盗家贼!但因为入夜了,所以才没有前往主院来。 沈素兰还不知道府中情况,入门后也没去看望自家受伤的兄长子侄,而是直奔沈老夫人的暮斋院。 “娘!” 一见到沈老夫人,沈素兰就一副受尽委屈模样,扑进了老太太怀里,大哭起来:“娘,你可要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啊!不然、不然我可就活不下去了,呜呜……” 沈老夫人一听,顿时就急了:“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事你跟娘说,娘一定帮你,是不是陈家苛待你了?” “呜呜……娘,陈明荣他居然为了孩子,要纳小翠为妾侍,他明明答应过我的,此生绝对不会纳妾的,可他在知道我不能生养后,就明着说要纳小翠那贱人……” 杨昭来到时,刚好听到了这话。 她勾唇站在外头,直到屋里头的刘嬷嬷出来请,她才披着一身寒气入了屋,朝沈老夫人和红着眼眶狠狠瞪她的沈素兰福了福身。 “老夫人,姑母。” “杨昭,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沈素兰怒声道。 杨昭抬起眸,看向了那苍白憔悴的沈素兰,问道:“姑母这话是何意?” 她美眸清澈见底,似真不知自己为何触怒了沈素兰似的,但转瞬又露出一抹恍然。 “莫不是刚刚姑母说的纳妾之事?” “请姑母见谅,我并非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刚好前来给老夫人问安,才在门口时无意间听到了一耳而已。” 杨昭接着叹气道:“姑母,阿昭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阿昭虽是出身武将,比不得文流清雅,但却也知道,这世间不孝有三,而无后为大。” “前几日姑母还曾规劝过阿昭,我们做女子的要以夫为天,只要夫君欢喜了,我们自然也就欢喜了。夫君不过就是想要纳个妾而已,姑母又何必如此神伤呢?” “姑母,你要保重身体才是!” “你、你……” 沈素兰差点没被气吐血。 要不是被沈老夫人给暗暗压住了手,她怕都要气得冲过去打她巴掌。 沈老夫人微沉了眸。 这杨昭是在明着讽刺姑母? “阿昭,你……” 沈老夫人冷下嗓音,正想要开口训斥。 杨昭却像没看到似的,在沈老夫刚一开口,她就同时开口说:“老夫人,阿昭过来,除了是来给您问安外,其实也是因为有个好消息……老夫人您刚刚是要说什么吗?” 杨昭忙顿下话。 沈老夫人一听‘好消息’三个字,就想到了什么,火气顿消的忙问:“没事,阿昭,你刚刚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杨昭张了张嘴,可看向沈素兰后,又欲言又止。 沈素兰一看,顿时就不悦了;“有什么是在我面前不能说的?怎么?把我看成了家贼不成?娘,你看看她!” 沈老夫人开口:“阿昭,有事你就说吧,不用避讳什么。” 杨昭闻言,也就一副乖顺的说道:“昨日跟老夫人说的那事,已经有眉目了……” 杨昭细细道来。 沈素兰听得眸光闪烁,一脸隐露激动,哪还有刚刚那副恨不得弄死杨昭的狰狞模样。 见杨昭说完,还没等沈老夫人开声,她就抢先问了:“这么说来,只要暗中去打点好那几位,晋入吏部或是升迁阶品都是可以的?” 沈老夫人皱皱眉,但却也没说什么。 杨昭却在看了眼沈老夫人后,微微摇头道:“这个不好说,毕竟如今空缺的官职就这么几个,想要往上爬的人又多,不一定打点了就能落到实处。” “老夫人,这事就是这么回事,我就是来与您说一声。” “好。” 沈老夫人对杨昭的聪明劲很是高兴,笑着点头。 像谋官职这种大事,肯定是要先紧着自家子孙,女婿什么的排后。 “阿昭,那你先回去吧,如今这天气冷得很,这几日你都不必来晨昏定省了,先把自个的身体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沈老夫人和蔼道。 沈素兰眼底闪过阴沉。 别以为她没看到杨昭偷偷看她娘的眼神,而她娘显然也是有意要避着她,果然一涉及到兄长子侄上,她娘就会偏心。 沈素兰满心不甘与愤怒,但又很快掩饰了下去,只故作生气道:“娘,你就偏心她吧!” “她是我的好孙媳,我自然要偏心她一些。” “娘!” “好啦,不可再无理取闹……” 杨昭没继续听下去,福了身就转身离开了,在走出屋门时,还听到老太太故作训斥沈素兰的话语,她嘴角不禁溢出一抹不可察嗤笑。 如今就开始各怀鬼胎了,不知接下来还会做出怎样的事来呢…… 真是期待啊!! “夫人,要回去吗?”走出暮斋院,冬霜问。 杨昭却在这时顿了足。 她站在廊檐下,目光平淡的的望向了院外头那道被罚跪在雪地里的身影…… 第18章 妾侍 小翠似有所感,在寒风中抬起头,望向了廊檐下的杨昭。 灯火映照在她身上,仿佛给她笼上了一层柔光,将本就肤白胜雪的貌美女子,衬得越发的娇美柔婉,美得让惊艳,也让人自惭形秽。 仅一眼,小翠就垂下了头。 大雪寒风中,她继续瑟瑟发抖的跪着。虽然因为有孕在身,陈家派来照顾她的婆子在她跪着的位置垫了厚厚的蒲团,身上也裹得厚实,可那股钻心的寒意却还是让她面色发白。 她知道,她必须要先熬过这一关。 这样她和孩子才能活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在了她头顶,接着一温热的汤婆子就落在了她怀里。 小翠下意识抬头,却见是冬霜。 冬霜看了眼她,就面无表情对一旁的陈家婆子道:“我家夫人说,这里是沈家,小翠如今怀着陈家子,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难恐会让陈家对沈家生出嫌隙来,要惩罚,回陈家或姑母的院中去,莫要在老夫人院子外头。” 说完,冬霜就转身离开了。 陈家婆子面色难看,不满嘀咕:“这又不是我要惩罚她的,却跑来我这老婆子面前耍威风,有本事怎不去你家的姑奶奶面前训啊!真是晦气!” 小翠眸光微闪。 紧紧抱着怀中汤婆子,抬眸望着那道逐渐消失在垂花门的素白身影…… 而这一幕,都被刚刚送杨昭出来的刘嬷嬷看在眼里,刘嬷嬷皱眉看了眼小翠,又看了眼离去的杨昭,转身快步返回了屋中。 “老夫人!” 刘嬷嬷看了眼沈素兰,之后就凑到了老夫人耳畔低语。 “怎么了?”沈素兰不明问。 沈老夫人听完刘嬷嬷所说后,脸色一沉,立即看向沈素兰问:“兰儿,你让小翠跟着你回来了?而且还让她跪在了我这院子外头?” 陈素兰闻言,不以为然道:“是啊,娘,你是不知道,这个小翠太有心机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哄得我那婆母的,那日接回去后,婆母就把自己身边的婆子丫鬟都调派过来伺候她,把她当祖宗似的伺候,他们陈家凭什么如此羞辱我!我可是他们陈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主母,那小翠就算是怀孕了,我也能把她当只蚂蚁一样给捏死……” 若非在陈家一直找不到机会,她又岂会带着她回来…… 沈老夫人一听,脸都黑了。 “你简直是胡闹!” 老太太当即就吩咐刘嬷嬷:“刘嬷嬷,你快去让人把小翠给送到偏院安顿下来,找个有些经验的婆子看着,莫要让她肚子中的孩子出事了。” “是。” 刘嬷嬷很快就出去了。 沈素兰却气瞪了:“娘,你做什么要……” “你闭嘴!” 老太太极少如此疾言厉色:“兰儿,你平日里骄纵一些也就罢了,可今日你竟想要如此来祸害我们沈家,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沈素兰一怔。 她一脸茫然:“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祸害咱沈家了?” 沈老太太见沈素兰一脸无知模样,心里火气倒是消了一些,但脸色仍沉着道:“那小翠如今怀着的是陈家子,你把她带回来就算了,可你不好好安顿,反而还让她明晃晃的跪在我这院子外头,这要是出事了,旁人定会以为是我这老太太容不得一个贱婢,害人子嗣。” 沈家男丁刚回来,风口浪尖的,要是沈家再落得个狠毒名头,他们沈家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还如何娶媳嫁女?而且陈家也会记恨他们沈家。 “可她就是一个贱婢,出事了就出事了,谁家没处死过几个贱婢妾侍的……”沈素兰不服气说,那贱人敢爬她男人的床,她恨不得弄死她。 沈老夫人看着嫉妒得面目狰狞的闺女,深吸一口气,握住她手道:“兰儿,你也说那就是一个贱婢了,你何须与她计较。” “娘……” “你先听为娘说。” 沈老夫人打断她,细细给她分析:“这要是换做平常人家,主母想处置一个贱婢妾侍无可厚非,可偏偏这陈家是几代单传。” “而你与姑爷成亲也有七年了,却一直都未曾为陈家生下子嗣,姑爷也算是守信之人,七年都未曾纳过妾,可如今你要是害了小翠腹中的孩儿,你觉得你那婆母会如何态度?姑爷又会如何?” 沈素兰怔了。 会如何? 想到那日被接回去后,那个老东西一点没在乎她死活,反而一脸慈爱的对小翠嘘寒问暖,还有她那相公脸上掩饰不住的高兴…… 沈素兰通体发寒。 她这时似乎才从嫉妒愤怒中反应过来,眼眶瞬间就红了:“娘,那我可怎么办啊?难不成就真的让那贱婢生下孩子,成为陈家的姨娘?越到我头上去?”她想想就觉得受不了。 老太太如何不了解自家闺女,她心里也恨,恨女婿竟对她闺女身边的丫鬟下手,要是换做旁人,也许都不会让她闺女如此伤心,不过…… “兰儿,你要记住,这妾就是妾,如何也越不过你这正室夫人去,咱墨王朝的国法可是规定死了的,这宠妾灭妻可是重罪,陈家是绝不会因为一个妾侍,就亏待了你。” 不亏待,可却也没宠爱啊。 沈老夫人轻拍她手背,语气无奈:“兰儿,这就是我们做女子的命,就算是你父亲,他也足有六个妾侍,更别提旁的男人了,陈家姑爷这七年来,只小翠这么一个,也算是不错了。” 沈素兰泪眼婆娑:“可他明明答应过我……” “立儿还答应过杨昭呢,可他儿子都五岁了。” 沈老夫人实在没忍住,言辞犀利的打破沈素兰的天真:“兰儿,万不要相信男人只会忠诚一个女人的承诺,这世间男子都是薄情寡义的,我们是正妻,要做的就是死死抓稳后宅。” “这妾侍就是妾侍,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精贵点的奴婢而已,待她生下了孩子,她是生是死,还不是你这个当家主母一句话的事,到时你想如何揉圆搓扁她都行。” 沈素兰亮了眸。 其实她就是被嫉妒愤怒冲昏了头,如今听到老太太分析疏导后,心情顿时就开了不少,脑子也逐渐灵光起来。 “娘,你说的对。” 沈素兰眼底闪过狠毒,咬牙切齿道:“那她最好能生下个儿子出来,不然……” 她已经不能生养了,身边也确实是需要一个孩子傍身,到时候……再想办法去母留子!! 第19章 衣裳 “这些日子你就先忍一忍,先把她好好养着,莫要在磋磨她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后或许还是你的依仗。”沈老夫人道。 沈素兰闷闷点头:“知道了娘。” 随后想到什么,沈素兰顿时说:“对了娘,上回那五千两,我当时没能来得及拿,这次我来,你就顺便再多给我支五千两,凑够一万吧……” 沈老夫人闻言,直接僵了表情。 霖竹院。 此时院中的奴仆全都被遣散 ,屋内只留下一家三口,轩哥儿胖墩墩的身子,跪在了床脚凳上,两眼泪汪汪看着床上沈立。 “爹爹,疼吗?” 沈立在卫雅儿搀扶下,缓慢的坐靠起了身,双腿失去知觉让他眼底微暗,但被他掩饰的极好。 他伸手揉了揉轩哥儿脑袋;“不痛了,有你娘帮爹治疗着,爹很快就会好起来。轩哥儿回到家中这些时日,可有耽误了读书?” 轩哥儿迟疑了下,才嗫喏道:“书都有看,也每日都有练字,只是没有先生教导,我有很多不太懂的地方。” 沈立微皱眉。 不过,想到家中男丁被发配,原本的族学怕是早就没了,一族女眷也不可能重开族学,这倒是可以理解。 只是想到杨昭,他没忍住问道:“你母亲难道就没有先为你寻个先生教导着?” 母亲? 这话一出,不但轩哥儿微愣,连一旁的卫雅儿脸色都微变了下。 好顺口的‘母亲’。 卫雅儿很快敛下情绪,柔声道;“沈哥哥,有件事老夫人怕是还没告诉你。” “什么事?”沈立看向她。 卫雅儿咬了咬唇,才说:“我也是刚听轩哥儿说的,说那沈夫人至今都还不同意过继他,说是、说是不喜欢轩哥儿,老夫人那边也一时拿她没办法。” “不同意?” 沈立一愣。 不由就想起了那日见到的杨昭,那样的娇媚清冷,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并不是特别意外…… 看到沈立失神,卫雅儿直觉得他是在想那位沈夫人,这让她眼神一暗。那杨昭确实很漂亮,清雅娇艳,连她一个女子,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更别提是…… 卫雅儿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危机感,不过,在看到轩哥儿后,她又瞬间有了底气。 “沈哥哥,先不说其它了,轩哥儿可是偷偷过来的,就想着能与我们一起吃顿饭呢。”卫雅儿朝轩哥儿使眼色。 轩哥儿立即卖萌点头:“是啊爹爹,我可想你和娘亲了,自从回来家里后,每回都是我自个吃饭,现在终于又能和爹娘一起了,我好高兴。” 沈立见轩哥儿孩子气高兴模样,不免也扬起唇角:“好,那就先吃饭。” 饭菜早准备好。 卫雅儿直接搬来矮桌,放在了床边位置,一家三口就喜乐乐的准备开饭…… “轩哥儿?” 这时,一道颇为诧异似的清冷声,却在门外响起。 屋内三人一僵。 杨昭在门口顿足了一会,拍干净了身上的雪霜后,才缓步走了进屋。而这期间卫雅儿已经将她跟轩哥儿的碗筷都藏起来了。 只留下沈立端着碗筷,靠坐在床榻上。 “夫人怎么来了?” 沈立开声问,那张俊逸的脸庞平静而温雅,淡定得看不出一点的心虚来,甚至再看到她后,脸上还缓缓扬起一抹温润的笑。 一副公子如玉模样。 杨昭都不由暗挑眉,真不愧是将来能入内阁的人。 “本来是有事想来与夫君商量一下的,却没想到倒是打扰了夫君用膳了,夫君不如先用膳吧,妾身到一旁等一会。”杨昭柔顺说完,就坐到了圆桌前,之后才抬眸看向不远的卫雅儿。 “你就是李大夫口中说的懂些医术的婢女吧?那日隔着一些距离,倒是没来得及看清楚,如今看看,你这丫头长得倒是可人得很。” 卫雅儿闻言,并不觉得高兴。 “奴婢见过夫人!” 卫雅儿低着头,朝她福身行礼,赫然一副婢女该有的姿态,但这得忽略掉她身上那精美戎锻料子衣裳的情况下…… 杨昭目光落在了她衣裳上:”你这衣裳……” 沈立这时也才注意到,今日的卫雅儿穿得十分不一样,那款式衣料看起来似乎比杨昭这当家主母都要明艳贵气,一看就不是奴婢该穿的。 卫雅儿不自觉绞紧衣摆,尽量让自己平静的解释;“这、这是老夫人赏赐给奴婢的,老夫人心善,见奴婢穿得过于粗鄙,怕扰了大爷的眼,所以才赏赐了这一身衣裳。” 以老太太那性格,可做不出这事。 不过,她那婆母倒是能做出来,看来她那婆母是已经知道了轩哥儿的身份了,而且对这卫雅儿还很是满意。 啧! 有意思了。 杨昭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看向局促站在床尾的轩哥儿,朝他招了招手,在轩哥儿走到面前后,她伸手握了握他手,才微笑道:“看来今日穿得厚实,倒是不冷了。” 轩哥儿微怔。 “不过,你怎会在这里?刚刚在外头听到你声音时,我还颇感意外呢!”这话让三人都紧张了起来,刚刚她听到了多少? 轩哥儿下意识就看向卫雅儿。 卫雅儿张嘴刚要解释,沈立却先温润的开口了:“是我让他过来的。” 杨昭抬眸看向他。 只见沈立放下手中碗筷,略带苦笑道:“阿昭,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情况……以后怕是要委屈你了。我之前听祖母说,姑母带回了个孩子,想要过继到我们名下来,所以我便让人把他带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 “不过夫君怕是还不知道,这过继的事,我是不同意的。” 这话,杨昭说得很直接。 沈立都不免诧异她的直接,“为何?” 杨昭未回答,而是看向卫雅儿:“你先带轩哥儿出去吧,我要与大爷说些事。” 卫雅儿下意识看向沈立。 “出去吧。” “是。” 卫雅儿眼神微暗,带着轩哥儿走出了屋子,可刚出门口,她脚尖一转,拉着轩哥儿就迅速躲到了屋外靠窗的暗角处…… 第20章 轻贱 “夫君,你先用饭吧。” 杨昭并未立即说事,而是看向他那面前还未动过的饭菜说,她声音轻柔淡然,就像是她本人一样,柔柔淡淡的。 这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放松舒适。 沈立本想继续刚刚话题,可在对视上她那视线时,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他不吃饭她就不说事的感觉,这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但他还是吃了。 吃相很是斯文优雅,毕竟是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公子哥,即便是被流放六年,那骨子里的儒雅还是存在的。 其实沈立长相也很俊朗,又自带文人儒雅气质,不说旁的,就凭他如今这副好皮相,也足以让京中那些贵女对他心生爱慕了。 不过可惜,斯文败类而已!! “现在可以说了吗?为何不同意过继轩哥儿?莫不是他有哪里让你有不满意的地方?”沈立放下碗筷后,看向杨昭问。 杨昭微摇头:“没有不满意,挺好一个孩子,一开始是显得蠢笨了一些,但后来接触下来,倒是发现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 她话语一顿。 躲在窗户外已经冷得瑟瑟发抖的母子俩,都下意识靠近窗户,竖起了耳朵。 “只是什么?”没有不满意,却又不同意过继,沈立不解了。 “具体的原因,夫君还是回头亲自问老夫人吧!今晚过来,妾身主要是有件事想来与夫君商议一下的。”杨昭淡淡转移了话题。 沈立有些不满,却还是温语道;“你说。” “妾身打算给夫君纳妾。” 什么! 沈立直接怔了。 外头的卫雅儿更是差点没惊呼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唇瓣,才忍下内心那情绪。 纳妾? 她居然要给自己相公纳妾? 她疯了!! “你要给我纳妾?”沈立有些不敢置信。 “是的夫君!” 沈立皱眉看着那端坐在圆凳上、神色认真的杨昭,心底忽然就有了些不悦,声线微沉:“为什么要突然给我纳妾?” 杨昭并未解释。 而是继续温声道:“我看刚刚那位姑娘就挺不错的,她懂些医术,又是跟着夫君从边疆回来的,还如此懂得照顾夫君,我觉她就非常合适,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雅儿?” 她这是……吃醋了? 沈立眉间一松,解释:“雅儿她就是个奴婢而已,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窗外的卫雅儿骤攥紧了手。 不知是因杨昭提议她做妾,还是因沈立口中的奴婢,只见她那本就冻得发青的脸色,此时似乎更加铁青了…… 当然了,沈立不知道。 他看着杨昭,声音柔和:“夫人若是介意,我回头让人把她打发了就是。” 杨昭没吭声。 不过,余光却是扫过了窗外那隐露的衣角。 沈立见她没出声,便又继续道:“阿昭,你不要多想,你是我的夫人,为我守了六年,也替我护了沈家六年,我沈立对天发过誓,此生都不会辜负你,只有你一个妻,纳妾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我会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很真诚的言语。 换做旁的女子来,估计都要被他这话给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杨昭却听得有些反胃。 这男人,当真是让人恶心得紧!! 若他刚刚能顺势同意纳妾,她或许还会高看他一眼,毕竟这说明他至少还没那么贪!可显然这男人骨子里就是贪婪卑鄙的…… 本还想继续做做表面功夫,可此时杨昭却突然没了兴趣。 这个男人。 足够卑鄙无耻。 后续的事,根本就无需她来推波助澜了,以他这种骨子里就无耻的人,自然就会选择最无耻的处事方式…… 至于卫雅儿。 沈立刚刚那话的程度,暂且也够了!! 思及此,杨昭就站起了身:“既然夫君都如此说了,那妾身也就不再多言了。妾身身体还有些抱恙,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 沈立笑笑的目送着她背影,眼底微光暗闪:“这就害羞了?还真是不经逗!” 他以为杨昭是羞涩走的。 毕竟深宅中的女人,一心也就只想要得到丈夫的心而已,好哄得很!! 卫雅儿进来时,他眼底笑意都还没散去。 卫雅儿狠狠咬了下唇瓣,才收敛起眼底的嫉恨与不甘,“沈哥哥。” “雅儿?轩哥儿回去了?” 沈立见是卫雅儿,很自然就收起了那情绪,脸上温柔一笑,朝她招了招手,在她走近后,大手握住了她手:“手怎么这么冷?” 沈立想到什么,眸光微闪,声音却温和:“雅儿,刚刚你在外头听到了?” 卫雅儿低头沉默。 沈立将她扯坐到了床上,轻点了下她鼻子,才温润宠溺道:“你呀你,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刚刚我与杨昭说的那些,是真的,但也不全是真的。” 卫雅儿没忍住问:“那什么才是真的?” 沈立抓紧她手:“雅儿,你记住了,我对你跟杨昭是不一样的,你不但是我喜欢的女子,更是轩哥儿的生母,这是谁都无法取代的。” “但沈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今沈家的主母是杨昭,也只能是她!” “那我呢?” 卫雅儿忍不住哽咽低泣;“沈哥哥,我当初是不知你成亲了的,不然我、我也不会与你……我也曾发过誓,我此生绝不做人妾,可、可我也不想离开你和轩哥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沈立心疼似的将她安抚了好一会,才说:“雅儿,相信我,我会想办法先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即便暂时不能让你成为我的妻,也不会再让你做奴婢了。” 不会让她做奴婢? 可刚刚他说她是奴婢时,可顺口得很! “沈哥哥,我信你。”卫雅儿一脸感动扑进他怀里,眼底却极其的清明。 以前她或许还真会感动。 可此时卫雅儿却觉得心底发凉,这个男人的承诺,到底是有多轻贱啊?前后半刻钟不到,他就连哄了两个女人!! 他是把女人当傻子了? 还是他根本就没把女人放在眼里?! 或许都有—— 卫雅儿第一次意识到,她以前或许就从未真正的看透过这个男人!! * “夫人,小翠被安排在老太太的偏院了,听说还给安排了婆子照看,目前还没有什么情况。”杨昭刚一出霖竹院,冬霜就上前低声跟她汇报。 “嗯!” 杨昭拢了拢身上大氅,淡声道;“回吧,这天是越来越冷了,老夫人昨日交代的事也不能再耽搁了,明日一早,你就让那些管事嬷嬷带上账本,去各院走一走……” 第21章 讨账 翌日。 东大院。 “老夫人,不好了,主院那边来人了,来的是陆嬷嬷,还带了好几个丫鬟和婆子,说是、说是来要账的……” “什么?她们还真敢来!” 二叔奶奶又气又惊。 但很快就镇定下来,问那心腹婆子:“昨日那个沈素兰是不是回来了?” “是。” “那就好,既然她回来了,那今日就正好一起来算一算这要账的事。” 二叔奶奶冷笑着跟婆子说;“去,让人去西大院说一声。” * “这一早上的,是谁在外头吵吵闹闹的?这府中还有没有规矩了?” 沈素兰因落水后怕寒的原因,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安稳,这好不容易才睡熟了一些,就被外头的动静声给吵醒,这让她顿时就火冒三丈。 起身就冲着守在屋内的丫鬟发火:“你个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真是没点眼力见的!” 因小翠的事,沈素兰如今对这些年轻的丫鬟,怎么看都不顺眼,。 丫鬟战战兢兢忙出去。 可还没等丫鬟走到门口,那紧闭的屋门就被人推开了,一大帮子人前后进来,外头寒风也嗖嗖的往里头扑,让本来暖得如春的屋子,瞬间就冷了下来。 沈素兰畏寒,打了个寒颤。 “是谁啊!”她怒喝。 隔着屏门帘子和屏风,沈素兰还没看到来人。 入屋的众人却没理她,而是先把目光扫向了屋内四周,当看到屋内那烧得旺旺的七八个火炉时,一个个脸色都沉了。 “这屋子可真是暖啊,都快比得上夏日了。” “看看,这烧得还是最好的银丝炭呢……” “这么多火炉,就这一晚上烧的量,估计都快足够我那屋子中烧半个月的了,怪不得说份额不够呢,原来都是用在这里了!” “……” 入屋的都是各大院的媳妇,跟沈素兰算是同辈。 她们看到屋里头情况后,心里瞬间就不舒服了,这主院克扣她们的用度,竟都用在了这么一个‘盗家贼’的外嫁女身上,她们如何不酸。 再加上谋官的事,她们这些做儿媳的手头嫁妆,可都快被搜刮空了,要不是主院的自私自利,她们婆母怎会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来? 如今看到沈素兰这般‘奢靡’,众媳妇自是怨气十足的,有的还故意把屋门给大大敞开,让外头那寒风嗖嗖往屋内灌。 入内屋时,又特意把屏门帘子和屏风给挪了…… 沈素兰差点没被那忽然灌入的寒风给送走,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白得跟鬼似的。 “啊喷!” 沈素兰被冷得狂打喷嚏,鼻涕直流,紧紧裹着厚厚的棉被,冲着进来的众人怒道;“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进来不知道要关门吗……” 还如此嚣张! 众媳妇面色不虞。 最后还是三叔奶奶长媳徐氏先开了口:“兰大姑奶奶,我们本也想让人先进屋通报一声的,可你这院外的婆子丫鬟实属是无礼得很,那鼻孔都朝天开了。” “是啊,这里是沈家,可不是陈家。” “我们过来,也不是想来与兰大姑奶奶扯皮的,主要是今日有事要与兰大姑奶奶说道。还请兰大姑奶奶赶紧起身梳洗一下,与我们一起去暮斋院见见诸位老夫人。” 众媳妇一人一句。 面上是不复以往的和善与尊敬,反而是一种对待家贼似的厌恶跟不耐。 沈素兰简直要被气死了。 “你们无礼的闯入我的屋中,还有理了?” “出去,你们赶紧给我出去,不然就别怪我喊人来赶你们了!”沈素兰气得手指门外,威胁着下逐客令。 众媳妇齐齐一个冷哼;“既然兰大姑奶奶不想自个起身,那嫂嫂们就代劳了!” “你们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 …… 暮斋院。 沈老夫人一早醒来,右眼皮就莫名的突突跳了起来,心里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刘嬷嬷,那个小翠,昨晚没出什么事吧?”沈老夫人问刘嬷嬷。 正替老太太挽着发髻的刘嬷嬷,恭敬回道:“老夫人请放心,昨晚那婆子看得很妥当,那个小翠如今好好的,没有任何事发生。” 沈老夫人想了想又问道:“你那派出去的人回来没有?” 刘嬷嬷也觉奇怪:“还没有回来,按照情况来算,即便是被大雪耽搁了,如今也该是回来了,可到目前还没听到那人回来的消息。” 沈老夫人霎时眯眸:“要是那人出事了,那就不必去查了,这背后定然就是杨……” “老夫人。” 外头的婆子在这时匆匆进来通报:“东西大院的两位老夫人,还有族长老夫人与好几位旁院的老太太们都来了!” 沈老夫人心头一突,皱眉问:“全都来了?” “是。” 大厅中。 火炉在两侧烧得旺旺的,一排过的族亲老太太面色肃穆端坐着,而她们身后的那些丫鬟婆子站了快一屋,除此外,还有陆嬷嬷等几位大管事嬷嬷也在。 不过,她们站在靠门外的位置。 沈老夫人出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先前杨昭被三堂会审的那种感觉,此时也涌上了老太太的心头。 老太太脸一沉,声音自然就冷了几分:“你们这一大早上的,怎么都过来了?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大事’二字,她特意咬重了几分。 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因为大事,她们这样一副兴师问罪的给她摆脸色,可就难看了!! 先开口的仍是三叔奶奶:“大嫂,我们今日过来自然是有事的,不过,在说事情前,还是先把那兰姐儿给喊过来吧。” 喊兰儿? 沈老夫人眉头一皱,随后想到了什么,老脸顿时就更沉了,这些老东西该不会是因为昨晚兰儿处罚小翠的事来的吧? 这些个老东西,真是吃饱了撑着了,竟管到了她院中来了!! “诸位如果是因为昨晚兰儿处罚贱婢的事,那就不必再多言了,主院的事,主院自会处理,还轮不到你们……”沈老夫人冷着脸说。 “大嫂,我们又不是吃饱了撑着,管什么奴婢啊,我们是要说兰姐儿一个外嫁女,却偷偷借用了婆家那么多银钱的事儿。”三叔奶奶大嗓门道。 “是啊大嫂,这事总要给出个章程来。” “我们沈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百年的书香门第,最讲究的就是规矩礼数。李氏,如今你是沈家嫡系的老夫人,总不能因要偏心自家闺女,就让我们沈家上下都生出不服之心、让族人们都离了心吧?”沈家族长老夫人陈氏也悠悠开口。 第22章 尊卑 这顶大帽子,直接让沈老夫人噎了! 三叔奶奶还不嫌事大的附议道:“就是啊,大嫂,你现在也算是我们嫡系的老祖宗了,你若是做出偏心之事来,这底下的族人和旁支岂不寒心?以后还如何信服主院?” “何况,这族人一旦离心,家族还如何能长久下去?要真是那样,大嫂你可就是我们沈家的千古罪人了!” 沈家千古罪人? 这口大锅,差点没把沈老夫人给砸到两眼一黑,眼神如果可以杀人,三叔奶奶怕是都被她给凌迟了。 这老贱人!! 然而没等她开口,外头就响起了一阵杀猪似的怒叫声:“放开我,你们这些贱人,快放开我……” 叫声由远而近。 不一会。 就见穿着佩戴整齐、搭配却十分怪异的沈素兰,被两个长得较为壮实的妇人给架着进来了,那姿态着实不好看。 沈老夫人攥紧了扶手,脸色顿变。 沈素兰还在气得大叫挣扎;“放开,你们胆敢这样对我,我一定让我娘给你们好看……” 众媳妇把人架到大厅后,才放开手,然后朝在场众老夫人福了福身,就退回到了各自婆母的身后站着了。 陈氏这时开口:“行了,既然人已经到了,那就先来说一说正事吧。” 沈素兰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聚集在这,是为了讨伐她来的,在陈氏开口后,她先气急败坏的怒指着众媳道了: “说什么说,你们难道都没看到,她们是怎么对待我的吗?我们沈家什么时候轮得到入嫁媳这般无礼对待家中姑奶奶的?” “娘,你可要为我做主,这些贱人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她们闯我的院子就算了,居然还生扒我衣裳,硬给我……” “放肆!” 陈氏沉下脸怒斥;“兰姐儿,你身为沈家女,对着嫂辈竟张嘴闭嘴的贱人,真是一点尊卑礼数都没有,简直是不成体统!” 沈素兰被气笑:“我不懂尊卑礼数?那你怎么不问问她们都对我做了什么……” “还敢顶嘴!” 陈氏冷下脸,看向沈老夫人:“李氏,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女儿?连长辈的嘴都敢顶撞,这要是被传人到外头去,以后我们沈家女谁人还敢娶?” 沈素兰还想反驳。 “兰儿!” 沈老夫人出声了,她眼底阴沉无比,冷声说道:“身为晚辈,不可出言顶撞长辈!” “娘!”沈素兰气瞪圆了眼。 沈老夫人又何曾不气,可气又如何?这些个老东西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专门就是来给她们母女找不痛快来的。 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才看向陈氏陈澜:“澜嫂子,既然你们都已经把事弄到如此地步了,你们倒不如直接说,想如何!” 陈氏是沈家族长夫人,地位自是不太一样。 若不是今日一早,这主院的管事嬷嬷大张旗鼓的上门来讨债,还想一口气讨回这六年来所‘借下’的银钱与物件,她也不会来露面。 毕竟她也不想与主院撕破脸皮。 陈氏望了眼沈素兰,才跟沈老夫人说;“这样吧,也别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欺负晚辈,既然是你们主院要清算这些年的账目,那就一起清算吧。” “就是,这兰姐儿每年从我们沈家‘借’走的银钱物件,肯定是要先算清楚的,先把外账理清楚了,才好管内账。”三叔奶奶附声应和。 “陆嬷嬷她们正好也在,账本也是现成的,现在就直接当着兰姐儿的面算清楚来,她什么时候归还清楚那些欠的银钱物件了,我们各院就算是砸锅卖铁的,也会给平了这些年的账目。” “什么账?我什么时候欠你们账了?”沈素兰这一听,直接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她欠账了? 开什么玩笑,她用得着去借她们银钱?她娘这主院本就是金窝窝。 三叔奶奶看沈素兰这反应,就知道她还不知道咋回事,当即就开声道:“当然是这些年,你从我们沈家拿走的银钱物件和那些丫鬟仆人啊!” 什么? 沈素兰一脸懵。 三叔奶奶却已经喊陆嬷嬷了:“陆嬷嬷,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账本那些拿上来,给咱家兰姑奶奶仔细的看看。” 陆嬷嬷上前,把早准备好账本递上。 沈素兰下意识接过,当翻看到上头那罗列得清清楚楚的账目时,她那神色顿时就变了,因为上头记录得太清楚了,清楚到她第一次在杨昭掌家后回娘家时,拿走的一只青瓷瓶都记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我回娘家,用点娘家的东西都还被清算?我可是沈家的闺女,用娘家的东西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大嫂,你听听这兰姐儿说的什么话,什么叫理所当然?谁家的外嫁女,会每年都拿用走娘家一万多两银钱的?这是家中的女儿吗?这根本就是吸血的蚂蟥啊!”三叔奶奶敞开了嗓门,那双鄙夷的眼神都要把沈素兰射穿了。 “就是,就没见过有这么吸娘家血的外嫁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今是陈家妇,怎能如此理所当然的掏空我们沈家银钱去补贴你们陈家!” “世间就没这道理的!” “还钱吧。” “你、你们……” 沈素兰气得脸色发青,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忙望向主位的沈老夫人:“娘!” 沈老夫人面色阴沉,但此时也没开口。 因为就算她再宠沈素兰,也改变不了她是外嫁女的事实,用自家大把的银钱去补贴别人家,她也是不愿意的,只是…… “娘……” “这是怎么了?” 这时,沈立的母亲殷氏从大门外进来。 一身湛紫色绒料的绵绸长裙,加上保养得极好的美丽容颜,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年轻漂亮,半点看不出她已四十出头了。 她进大厅后,还未朝众人行礼,就先看到了沈素兰那怪异的打扮和青白得跟鬼似的脸色,顿时就惊呼出声: “姑奶奶,你、你这脸色怎么青白成这样?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这生病了可不能拖着,得尽快找大夫看看才是。” 沈老夫人见到殷氏,直接皱起了眉:“你怎么来了?” 第23章 气死 殷氏闻言,这才忙朝沈老夫人和诸位老太太福身行了一礼,说道;“婆母,我是听到下人说,阿昭一早上就闹得各院都不得安宁,还气得各院的老夫人都跑到婆母你这里投诉来了,我就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帮忙?就她?不添乱就好了!! 沈老夫人实在看不上这长媳,想把她打发了,可殷氏却表现欲很强,没等老太太开口,她就忙又说道;“儿媳过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去通知阿昭了,让她立刻过来这里。” “你让她过来做什么?”老太太眉头一皱。 她总感觉今日最好不要让杨昭过来,不然事情会没法控制。 然而殷氏却十分讨好的说:“这事本就是她闹出来的,自然是要让她自个过来处理的,怎能让婆母你来替她受这个累呢!” “婆母放心,等会我一定会好好的说说她,让她懂事些。” 殷氏其实不喜杨昭。 虽然那杨昭什么都好,对她也尊重,各方面也是让人挑不出错处来的,可就是因为她太好太能干了,这才衬托得她这个做婆母的一无是处,处处被压一头。 如今逮着机会,她自是要好好耍耍婆母的威风。 这不。 杨昭这前脚才刚踏入大厅,殷氏的嗓门就响起了;“阿昭,你怎么来得这么慢?” “我不是让下人通知你,让你赶紧过来吗?” “让这么多族中长辈等你一个小辈,真是不成体统,还不快过来见过诸位老夫人,然后跟诸位老夫人道歉。” 殷氏很有婆母威风的摆着脸色。 杨昭看了她一眼,柳眉微挑了一下,但表面还是很恭顺上前,给诸位长辈行了一礼,才温声说道:“阿昭来迟了,还请诸位长辈见谅。” 殷氏皱皱眉,觉得她这道歉十分没诚意,“你这就算道歉了?阿昭,你一早上就折腾各院,把各院老夫人都给气过来了,现在轻飘飘的一句见谅,就想让各位老夫人气消了?” “婆母这是什么意思?”杨昭疑惑问。 殷氏却以为她是在问她意见,顿时有些得意,儿媳果然就是得整治的,殷氏心里美滋滋的道;“跪下吧!你好好的跟诸位长辈真诚道个歉,并且把今早那些闹事的婆子奴仆给惩戒一番,长辈们自然也就会气消了。” 跪下? 杨昭挑眉。 沈老夫人却已经听不下去了,怕这个蠢货再闹出笑话来:“老大家的,你别在这里添乱,赶紧回去,照顾好大老爷!” 殷氏面色一僵,心里顿时委屈,她怎么就添乱了? “婆母,这杨昭今日确实是做错了事,我就是想让她跪下来道个歉,这事也就能处理好了,你不能总是偏心着她啊!” 这个没脑子又没眼力见的,一点情况都不知道,就敢当众对杨昭耍婆母威风,这不是让各院的人看她主院的笑话吗! “你闭嘴,赶紧回去,这事不用你掺和!” 殷氏咬唇,眼泪瞬间噙满了眼眶:“婆母,儿媳就是想帮忙而已,你……” “婆母!” 杨昭开口打断了殷氏的话,脸上有些无奈的道:“婆母刚刚说的,莫不是因为今早陆嬷嬷她们去各院讨要借银的事?” “什么借银?” 殷氏确实不太清楚具体原因,这些日子她都在大老爷院中伺候着,加上老太太有意隐瞒,她至今都还不知道‘借’银和谋官职的事。 杨昭转头吩咐陆嬷嬷:“陆嬷嬷,把账本拿给婆母看看吧。” “阿昭!”沈老夫人不赞同皱眉。 “老夫人,婆母的性子你也知道,这个时候若不让她知道了,回去指定要在公爹面前哭的,公爹如今还需要好好将养,不宜为内宅之事操心。”杨昭温声说道。 而这时,陆嬷嬷已经把账本递给殷氏了。 殷氏狐疑翻开。 这一看,殷氏眼珠子都瞪大了。 “这是各院借咱主院账房的银钱?怎么这么多啊?”还有那些物件…… 她自个院中都没有用过那么多好东西呢!! 殷氏虽是不顶事,但又不是真的蠢笨到连账目都看不懂的,想到那么多银钱物件被人拿走,她心头也有些不舒坦了。 “多?我们的能多过兰姐儿的?她可是每年都从我们沈家拿走一万多两银钱去补贴婆家呢!而且这都还不算上那些被拿走的物件跟丫鬟奴仆了。”三叔奶奶阴阳怪气。 “一万多两?” 殷氏嗓门都尖锐了,转头看向一旁面色似乎变紫了的沈素兰,没忍住问:“姑奶奶,你当真每年都拿走沈家一万多两?” 沈素兰胸腹起伏,张嘴想说什么,可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杨昭瞥了她眼,便暗给陆嬷嬷递了个眼神,陆嬷嬷立即又给殷氏递上了一个账本。 殷氏一看,倏地瞪大眼:“天啊,姑奶奶,你竟……你怎么能如此厚脸皮啊?不说让你帮衬娘家了,怎还拿娘家这么多东西去补贴婆家?你这不胳膊肘往外拐吗…… 沈老夫人简直要被这个儿媳气死。 这个时候能说这话的吗? 三叔奶奶却笑着应和了:“就是,还是侄媳你识大体,你说说,这银钱我们是不是得要拿回来?” “那肯定是要拿回来的。” “老大家的,你闭嘴!”沈老夫人怒喝,老脸都被气黑了,这个蠢货。 殷氏缩了缩脖子,小声提醒:“婆母,你偏心阿昭就算了,可这姑奶奶可是个外嫁女,是外人……” “你……” 沈老夫人被气的胸口疼。 不过这时…… 一直没吭声的沈素兰,终于直挺挺的倒下了,倒的还是殷氏的方向,殷氏被压得一个措手不及;“啊呀……” “兰儿!” 沈老夫人惊呼,其余人也是惊了一下。 但更多的是怀疑。 “这晕得也太巧了!” “就是啊!” “该不会是装的吧?” 可待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时,众人才发现,沈素兰面色发紫得可怕,身体冰凉僵硬着,而她的双眼还翻白着,嘴角似乎开始歪斜了…… “天啊,这是风邪了……” 第24章 接纳 “李大夫,如何了?” 沈老夫人见李大夫从隔账那出来,连忙从圆凳上起身问道,满脸忧色。 李大夫看了眼老太太,眼底再次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说道:“姑小姐这是风邪入体,加上气急攻心,寒气郁结不舒,从而引发了中风之症。” “好在目前,就只是脸部情况严重了些,老夫刚刚已经给行过针了,人应该晚些就能清醒过来,至于面容情况……已经是没办法逆转了。” 沈老夫人上前往床上一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祖母,你没事吧?” 杨昭在旁扶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缓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不死心问李大夫:“李大夫,我家兰姐儿这情况……就、就真的没法根治了吗?” 那张脸歪成那样狰狞,以后可如何是好啊!! 李大夫叹息摇头:“老夫尽力了。以后这位姑小姐还需要好好的调养,不可再受到刺激了,不然怕是会……” 李大夫没再说下去,拱了拱手,就下去写药方了。 沈老夫人身躯软绵的靠在杨昭身上,眼眶顿时就红了:“我可怜的兰儿!” 可怜吗? 杨昭看向床上还未醒来、脸却歪斜得五官都扭曲的沈素兰,眼底闪过一抹嗤笑。这算什么可怜,以后可怜的还多着呢!! 不过,这结果倒是出乎她意料。 也算是没有白白浪费她昨晚让人送去的那些银丝炭了!!! 殷氏也在。 但怕老夫人恼怒她,所以她一直默默站在屏门口的位置,如今见老夫人这悲戚的模样,也实在是没忍住好奇的上前,探头往床上一看。 “啊呀!” 一道惊呼,差点没把人吓一跳。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又差点没气得沈老夫人一巴掌呼死她;“天啊!这也太吓人了,这姑奶奶的脸怎么变得跟恶鬼似的。” “殷氏,你……” “大太太!” 刘嬷嬷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连忙上前制止殷氏:“您不要再多言了,大老爷那边怕是已经在找大太太了,您还是赶紧回……” “不急不急。” 殷氏却想到了什么,越过刘嬷嬷,就屁颠颠的来到沈老夫人面前,一点没在意杨昭还在,就殷勤笑着说: “婆母,你可以让雅儿过给姑奶奶看看呀!她的医术儿媳是亲眼见识过,真的是十分厉害的,人也是……” “你闭嘴!” 沈老夫人又气又恼,强忍着想当众抽她嘴巴的冲动,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刘嬷嬷,送大太太回去。” 她是真后悔当初给自家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又蠢又没眼力见的媳妇了! “婆母!” 殷氏还想说什么,却被刘嬷嬷眼疾手快的给半扶半拖的弄走了。 “阿昭,你那个婆母……实在是难堪大用,这以后沈家,还得靠你!”沈老夫人此时这话,说得很是情真意切。 她也算看明白了,那个殷氏,以后是完全指望不上的了。 杨昭虽然出身粗鄙了些,但不得不说,这些年来她一直做得很好。以后只要她能乖乖的为沈家尽心尽力,她就真心的接纳了她吧!! 思及此,老太太就温和握住她手,慈爱说道:“阿昭,你要好好的养好身体,也许将来,你跟立儿也是会有子嗣的。” 轩哥儿过继的事落定后,就寻个理由给她好好调理一下,她若真能生下沈家嫡子来,那以后肯定会跟沈家完全一条心了。 如今只能先缓一缓。 而轩哥儿的事,也是得等到杨昭给立儿他们谋划好官职后才好来运作。 杨昭听到老太太那话,差点没忍住哂笑出声。 子嗣? 看来这老东西,想了不少啊!! 不过,杨昭面上很是温顺的微低下头,做出一副矜持羞涩的模样来:“孙媳知道了。” 沈老夫人对她这反应,很满意! “好孩子!” “老夫人,孙媳其实有件事,是想要劳烦老夫人的。”杨昭这时,忽然有些为难似的轻声说道。 沈老夫人有些好奇问:“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祖母能帮的一定帮。”这么多年来,这还是杨昭第一次向她开口。 “老夫人,我们先换个地方再说吧,姑母这还需要静养!” 看来这事不小。 沈老夫人让人照看好沈素兰,就带着杨昭回了她的屋子。 “阿昭,你说吧,是什么事?” 杨昭这才说道:“再过半月有余,就要到春节了,今年我们沈家的男丁都回来了,这春节自是不能再跟往年那般过得太过简陋了,只是……” 杨昭顿了顿,有些面露难色道:“只是,孙媳这些时日可能需要出府去奔走一番,可孙媳这身体又是不争气的,实在是有些吃力忙不过来。所以孙媳想请老夫人,能暂管一下府中庶务!” “你要出府?”沈老夫人眉头颦蹙。 这两年来,除了必要回娘家给继母问安外,杨昭其实已经很久不怎么出门了。 “是。” “因为这事关到夫君和公爹的前程,孙媳必须得亲自去处理奔走。”杨昭眼神涌现一抹坚毅。 “可你之前不是已经让夏迎那丫头去打点了吗?为何还要自己出门去?”沈老夫人不解了。 抛头露面的,对沈家的名声可不好!! 杨昭犹豫了一下,才微压低声音的道:“祖母,有件事孙媳还没来得及跟您汇报。夏迎这两日外出都被人给暗暗跟踪了,孙媳已经让人去查了,是我们沈家各院中的人。” “她们跟踪夏迎做什么?” 不用杨昭开口解释,沈老夫人很快就想到了什么;“难道她们是……” 杨昭没接话,而是继续压低声说:“孙媳听说,各大院在这几日里,都已经用屋中女眷的嫁妆给偷偷兑换了不少的银钱出来了,似是也想要……替自家院中的男人谋个前程!” “什么?你是说,她们用屋中女眷的嫁妆去兑银钱?她们疯了!”沈老夫人嗓音忍不住拔高了几分。 嫁妆可是女子的底气。 可转念一想,要是她们真能给自家男人谋个官出来,那嫁妆以后完全是可以重新赎回添置…… 想到这,沈老夫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愤怒的一巴掌拍在桌上,咬牙切齿;“这些个老东西,原来是打着暗度陈仓的主意啊!” “难怪今天她们会不顾撕破脸皮,也要联手来闹事呢,她们这是想利用兰儿的事,来给她们自己拖延时间。” 可却害了她的兰儿—— 沈老夫人顿时怒不可遏,眼底闪过阴狠:“好!好啊!既然她们都如此不要脸了,那就别怪我也狠心了!” 第25章 蠢货 “阿昭,你放心的出府。” “家中的这些破事,祖母来处理。” 老太太眼底闪过阴恻,她会让那些个贪心玩意,付出代价。 “是。”杨昭恭顺点头。 沈老夫人这时又想到什么,又道:“不过,你出府去打点的事,万不可给泄露出去了。”那些阴沟里的东西,肯定会盯着。 想到这,老太太忽然一笑:“阿昭,你让夏迎那丫头这几日继续往外跑,但让她不用再去打点那些要紧的人了,只需让她多走多逛,迷惑一下那些个贪心玩意就行了。” “还有你要出府的话,也需要一个正当理由才行。”不然容易引起怀疑。 而很快,沈老夫人就替她想到个理由;“这样吧,阿昭,你到时候就以要回娘家的理由出府去。” “立儿回来了,按照礼数规矩,也理应要让他同你回门一趟的,但如今立儿受伤没办法出门,你却可以替夫回去一趟报平安。” 回娘家只是借口! “可这样的话,孙媳可能就得在外住上好几日了,这、这会不会……”杨昭拧起眉头,很是犹豫。 沈老夫人想到儿孙的前程,立即就说:“阿昭,为了立儿,也只能辛苦你了。” “你放心,这事祖母是知道的,你外出时戴上帷帽,谨言慎行一些,旁人总不至于会掀了你的帷帽、去查看你的身份!” 只要不被人知道她是沈家妇的身份,就丢不到沈家的脸面。 看看,多好的打算! 杨昭心里冷笑。 不过,出门本就是她计划中的,如今这老太太还如此‘贴心’的把理由借口都给她找好了,甚至还过了‘明路’,那她自然就笑纳了!! “是,孙媳记住了,那孙媳回去后就准备一下,明日就出府……” 杨昭前脚刚离开,后脚刘嬷嬷就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回来?把人送回去了?”老太太问的自然是殷氏。 刘嬷嬷微摇头:“没呢!老奴才刚把大太太送到二中门,大太太就死活不让老奴跟着,将老奴给打发回来了。” “那个殷氏,真是——” 沈老夫人本想骂上几句不好听的来泄泄愤气,可话到嘴边了,却又被她硬生生给咽下了。 当年她会看中殷氏,是因为她是她娘家嫂子的亲侄女,虽比不上沈家门楣,但也是耕读世家出身,加上样貌又十分出挑,她儿子又一眼相中了,这才给定下来的。 可哪知道,竟会是那样的性子!! 如今就算再后悔生气也无用了,骂她反而像是骂自己有眼无珠似的。 “算了,懒得说那个晦气东西。” 沈老夫人此时想到了另一件事,刚刚殷氏口中提了那个贱婢。 她眯起眸,问刘嬷嬷;“刘嬷嬷,这些时日,立儿屋中的那个贱婢是不是去过大老爷或者大太太屋中?” “老奴并没听到下面的人来报,老奴现在就去让人查一查。”刘嬷嬷说着就要往外去。 沈老夫人唤住了她:“不用去查了,那个贱婢肯定是去见过殷氏了,不然刚刚殷氏也不会突然说起她,看来那贱婢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走,去霖竹院。” 老太太因要去找卫雅儿晦气,所以就只带了刘嬷嬷和两个心腹婆子。 可当她来到霖竹院门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些小厮仆人怎么都站在了院门外?都不用在院内伺候的吗?”霖竹院门口一排排的站满了仆人小厮,十分打眼。 刘嬷嬷眼尖:“老夫人,大太太院中的婆子丫鬟也在,大太太怕是在大爷屋里!” 娘来看儿子,人之常情。 可问题是眼前这一堆守门的情况,不是在明晃晃的告诉旁人,里头藏有猫腻吗? “这蠢货!” 沈老夫人气得不行,可她却不知,更气的在后头。 她让刘嬷嬷驱散了那些奴仆小厮,换上自己的心腹婆子守在门口,这才进了屋。 可哪知,她一进屋就看到殷氏一脸亲热的抱着轩哥儿,口中生生的喊着宝贝亲孙哟,祖母疼,祖母爱等话语。 而那个卫雅儿,并排的坐在殷氏身边,笑吟吟一同在逗弄着轩哥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看到了什么绝世好婆媳。 这要是被杨昭给看到…… “殷氏!” 沈老夫人怒不可遏出声。 “婆、婆母?你怎么也来了!”殷氏被那嗓门吓了一跳。 之后在老太太那凶狠的眼神下,更是吓得脖子一缩,心一阵打颤,要不是怀里还抱着轩哥儿,她怕都要腿软下去了。 婆母那眼神,像是能吃人!! 不过,殷氏想到怀中孙子,很快就又扬起笑脸,她忙抱着轩哥儿站起身,走向沈老夫人:“轩哥儿,快,喊曾祖母!” 这孩子简直就是立儿小时候的翻版! 太可人疼了。 婆母看到,定能消气。 “曾祖母!”轩哥儿也是懂看人脸色的,立即就耍萌眨了下水润大眼睛,用软糯糯的奶音冲着沈老夫人喊。 不得不说,这一声曾祖母,确实让沈老夫人阴沉的脸色缓了一些。 “刘嬷嬷,把轩哥儿抱去偏屋先。” 刘嬷嬷上前去抱,殷氏还不是很乐意放手,但最后在沈老夫人阴恻恻冷眼下,才放了手,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些。 轩哥儿被抱走后。 沈老夫人才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她进屋后,就立即站起身,然后低头站到角落想降低存在感的卫雅儿身上。 卫雅儿感觉到那目光,忙屈膝福身:“奴、奴婢见过老夫人!” ‘啪!’ 一道巴掌直接扇在了她脸上。 火辣辣的疼,让卫雅儿不敢置信的捂脸抬头;“老夫人,你……” 后面的话,直接在老太太那双阴戾的目光中,给湮灭了。 卫雅儿狠狠打了个寒颤。 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老太婆,对她动了杀心…… “哎呀,婆母,你怎么能打雅儿啊!雅儿她又没做错什么,你怎能……”殷氏心疼似的忙走到卫雅儿身边,想替她说话。 可是…… ‘啪!’ 殷氏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殷氏直接被打懵了。 待她反应过来,双眼瞬间就噙满了泪水,一脸不敢置信看着沈老夫人,哽声到颤抖:“婆母,你、你打我……” 第26章 休书 “殷氏,你要再敢多说一句,我就立刻让大郎写休书休了你。” 沈老夫人冷冷睨视殷氏道。 殷氏满是泪水的眼睛震惊瞪大,“休、休书??” 殷氏双腿一软,直接一屁墩坐在了地上,眼泪开始如断线的珍珠啪啪往下掉,可却又死死咬着唇瓣,没敢哭出声来。 她怕被休!! “跪下!” 殷氏连忙爬着跪好。 然而这话沈老夫人是对卫雅儿说的,见殷氏那动作,她差点没气得踹她一脚,最后实在是懒得再看她了,只专心整治卫雅儿。 “怎么?是要老身喊婆子进来押着你跪吗?”老太太阴沉对卫雅儿道。 卫雅儿咬唇跪下。 心里委屈又屈辱。 眼眸余光却不自觉的望向了内屋的方向。这屋厅跟内屋就一墙之隔,且内屋房门是敞开着的,这厅里的动静,里头的人肯定是听到了! 他无需出来,只需出个声,这老太太就定会有所顾忌,而不敢太欺负她。 可内屋至今寂然无声…… “卫雅儿,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沈老夫人坐到主位,满目阴鸷:“我明明警告过你,要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可你却敢给我阳奉阴违,怎么?你以为拿捏到了大太太,就能给你自个正身了?” “老夫人,我没有……” ‘砰’ 老太太一茶盏摔到她面前,怒斥:“谁许你开口了,没规矩的东西,身为贱奴,不认清自己身份,竟还敢在我眼皮子底子下耍手段,当真是给你脸了!” 要不是婆子留在了院门口,如今身边没人,她一定让人掌烂她的脸先!! 不过,老太太也不是个傻的,进屋后她就看到了内屋的房门是敞开着的,知道自家孙子在里头听着,见他没为这贱人出声,心里是满意的。 一个男人可以风流,但绝不能为了个女人就失了分寸规矩,不然的话,这个贱奴就万万留不得了。 但显然,她的孙儿没让她失望。 老太太心头火气稍逝了一些,脸上却仍威严怒沉着:“说吧,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大太太轩哥儿的身份?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特意瞒下殷氏,就是因为殷氏这性子,根本就是藏不住事的,甚至只会越添越乱,可哪知这贱奴竟敢玩这一手。 卫雅儿委屈解释:“奴婢并没告诉大太太轩哥儿的身份,是、是大太太那日在雪地崴了一脚,奴婢当时无意撞见,在给大太太治疗时,是轩哥儿跑来喊了我一声娘……而大太太见到轩哥儿的样貌,才一眼认出他身份来的。” 这解释,老太太一点不信。 掌管内宅几十年,她什么心机手段没见识过?就卫雅儿这种低级到烂大街的手段,也就只能哄骗一下殷氏这个蠢货了。 “你……” “是祖母来了吗?” 老太太还想继续发难,屋内却忽然响起了一道温润询问声。 沈老夫人眉头骤皱。 卫雅儿却微亮了一下眼眸。 “雅儿,可是祖母来了?你还不快扶祖母进屋来,我要好好的给祖母请个安……”沈立声音带着一股对老太太的孺慕尊敬。 老太太却一点也不高兴,甚至心底那才刚消了些的火气,又嗖嗖往上窜。 看卫雅儿眼神,都闪着杀光了。 卫雅儿听沈立那话,暗喜的就想站起来,哪知却听到老太太阴戾嗓音说:“不许起来,跪足两个时辰,不然,你跟你那儿子就立刻滚出沈家去!” 卫雅儿震惊抬头:“老夫人……” “我们沈家百年世家,从来就不缺一个有用的子嗣,你自己考虑清楚了!”沈老夫人阴脸起身拂袖,头也不回的入了内屋。 卫雅儿背脊发凉,刚刚那老东西的眼神…… “婆母那意思,是不是说我就不用跪了?”身旁,传来殷氏小声的喃喃声。 卫雅儿侧头,就见殷氏已经偷偷摸摸爬起身来了,那脸上还挂着泪痕,见卫雅儿看她时,她还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雅儿,我先回去照顾大老爷了,你、你忍一忍,等老夫人气消了就好。” 说罢,殷氏直接踮脚溜了。 她那婆母太吓人了,她决定这段时间都不出老爷的院子了,呜呜…… 内屋。 沈立一见沈老夫人进屋,就用受伤的手撑着想坐起身来,但双腿残废如何能起来,所以颇显狼狈。 老太太一看,也只能连忙制止了他:“行了,你好好躺着就是了,不必起来。” “孙儿想给祖母好好的请个安,都已做不到了,孙儿真是没用!”沈立暗了暗眼眸,一脸苦笑。 老太太心头一酸,脸上的冷意顿时就软了下去:“立儿,你可万不能如此说,你这腿一定能治好的,等回头祖母就让阿昭以镇北侯的名义,去宫里请御医过来给你诊治。” 她这孙儿是她嫡亲血脉中最最出色的,也是她最喜欢看重的,可如今见他如此模样,老太太简直心疼的不行。 沈立却摇头说:“祖母,不用去请御医了。” 老太太以为他是自暴自弃,当即就皱起眉说:“立儿,你可千万不能有放弃自己的心思,不过就是伤到了双腿而已,李大夫都说了,你这伤是有希望的,宫里的御医一定……” “祖母,您误会了。” 沈立望了眼门外,才声音温润道:“我这双腿,雅儿可以治,她其实真正的身份,是那位百鬼神医的徒弟。” “百鬼神医?” “你是说那个传闻可以从阎王手里抢人的百鬼神医?”沈老夫人很是震惊。 那个神医在两年前就出现过京城,当时那镇国公府的白老爷子,听说都已经断气了,却在那百鬼神医手下又重新的活过来了。 如今那白老爷子身体,听说硬朗得都能一剑挑开十来个刺客的脑袋呢!因为挑刺客脑袋这事,就发生在半个月前,当时还被传得沸沸扬扬的。 “是的,孙儿万不敢给祖母说谎。”沈立认真回道。 沈老夫人皱眉。 真是没想到,那个贱奴竟还有这来头。 “那为何一开始不说?如今才说出来?”沈老夫人问。 沈立说:“因为她师父告诫过她,不可随意在外泄露出是他徒弟的身份!” 见老太太还蹙眉,沈立只能压低声又继续道:“祖母,其实……雅儿还有另一个身份……” 第27章 灭妻 “你是说,她是那位的义妹?” 听完沈立所言后,沈老夫人瞳仁剧震,放在膝盖上双手都不自觉攥紧了。 沈立点头,低声道:“千真万确,只是那位的身份特殊,这事目前也就几人知道而已。祖母,若不是那位在暗中替我们沈家在运作,我们沈家男丁如今或许都还回不来。” “难道不是因为镇北侯……” “那镇北侯再如何军功赫赫,也只是个武将而已,怎可能有那个能力去改变当今的圣意呢!”顶多也就护了他们,并且换了他们提前了一些回来。 真正有能力的,是那位!! 沈立一想到那位,眼底就忍不住闪过一抹蓬勃野心。 他看向沈老夫人,露出一脸信任与孺沐:“祖母,我此番回来是带有任务的,我原本计划也是要扮演瘸子进入官场的,所以以后就算雅儿给我治好了双腿,我也是得继续扮演这个情况,直到那位回来……” 墨王朝是可残身入官的。 因为当初创国的始皇帝,就是以身残之躯登上帝位的,之后的朝堂也曾出现过不少身残志坚的重臣,无一不是以才贤居之。 如今圣上不喜沈家,他以残躯入官,才是最好的一种选择! 沈老夫人闻言,心底大大的震惊。 要换做沈家还没落难、她家老太爷还在世前,她是万不可能让自家孙儿行如此危险之事的,可如今,或许那位真是他们沈家最好的选择了。 一旦成事,那她沈家就是一飞冲天…… 老太太有些激动。 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个贱……卫雅儿也知道你回来的任务?” 沈立摇头:“她不知道,这事,孙儿也就只跟祖母您说了。” 这话,彻底让老太太舒坦满意了。 “祖母知道了,这事你以后都不要再跟旁人说了,就算是你父亲,也得瞒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后有什么需要做的,你就跟祖母说,祖母都尽力配合你。” “……祖母,孙儿如今就有一件事想求祖母。” “什么事?” “您找个机会,当众认了雅儿做您干孙女吧。” 干孙女? 沈老夫人蹙眉。 沈立说:“这雅儿的身份祖母也知道了,加上她还是轩哥儿的生母,若再让她用个奴婢的身份在府中过日,实在是委屈了她,而且以后……我总是要还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正妻名分。” 正妻? 沈老夫人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脱口问道:”你要给她正妻名分?那杨昭呢?你忘了她才是你的正室嫡妻了?你到时打算将她置于何地?” 总不能把她弄死,给这贱奴让位吧? 若真是那样,这不就成了宠妾灭妻了吗?? 思及此,沈老夫人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小声提醒:“立儿,你可不能犯糊涂,这国法可是有规定,宠妾灭妻可是重罪,会被下狱的!” 沈立失笑:“祖母,我没说现在!” 没说现在,就是说以后会了?! 沈老夫人又不是个蠢的,自家孙儿眼底那盈满的野心,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猜到自家孙儿肯定已经打着什么主意了。 “立儿,杨昭虽出身粗鄙了些,但这些年来也确实为沈家做了不少事,至少她为沈家很是用心,你到时……算了算了,你当祖母没说吧,这事祖母就不管了,你自个拿主意吧!” 沈老夫人心里对杨昭是有一丝可惜与愧疚的,但一想到跟自家孙子的前程相比,那似乎就无足轻重了。 哎! 只能怪她没那福气。 “你说认卫雅儿做干孙女那件事,祖母应你了,但这还需要筹划一下,毕竟……如今沈家也还是需要杨家支持的,暂时不能让杨昭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是,一切听祖母的安排。” “孙儿让祖母费心了。 “你这孩子,跟祖母还客气什么,行了,你现在就先好好的养伤,祖母就先回去了,其余的事你不用担心,祖母都会给你打点好。” 有了决断,老太太自是知道以后该如何行事了。 她原本是想来跟沈立说说杨昭出府替他们奔走谋官职的事,如今却没必要说了,既然以后都要舍弃了,那就没必要让他记下太多恩情。 免得以后舍不下,反而增加变数。 走出内屋时,沈老夫人看到那还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的卫雅儿,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但最后她还是走上前。 “起来吧,立儿替你求了情,我若还是让你如此跪着,倒是显得我这老婆子不近人情了。” 刚刚屋内对话,都是特意压低声音的,屋外的卫雅儿没听到多少。 见老太太这转变态度,卫雅儿还有些不敢信。 她可没忘了,刚刚这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就跟在看一个死人似的…… 卫雅儿小心翼翼抬头,却见到老太太虽绷着脸,却完全没了刚刚那杀气,甚至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感觉这老太婆对她多了一丝亲和? “奴、奴婢谢老夫人!” 沈老夫人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转身就去了偏屋了。 不一会,刘嬷嬷就把轩哥儿给抱了回来。 刘嬷嬷说:“老夫人说,以后会让嬷嬷每日都抱轩哥儿过来霖竹院给大爷请安,姑娘还请克制好自己的言行,莫要让夫人给怀疑了。” 卫雅儿有些懵。 什么情况? 那老太婆吃错药了? * 沁园。 杨昭正坐在案桌前写着什么,就见一丫鬟进来与冬霜说了什么。 “怎么了?” 杨昭头也没抬的问。 冬霜微拧着眉头走到案前,轻声回道:“耳报神刚刚传来消息说,老夫人从霖竹院出来后,就交代了下面的人,要她们每日把轩哥儿抱去霖竹院一趟,说是给大爷请安,之后又还让人按照府中小姐的规格,往霖竹院送了不少女子的衣裳和首饰,甚至还多加了两个小丫鬟。” 这些事都安排得很隐蔽。 但杨昭入嫁沈家六年,掌了六年的沈家中馈,自不会还让自己成个两眼盲的主母。 她不喜多事。 可却也从不会将自己置于被动境地,沈家如今有多少她的人,旁人怕是无法想象到的!! 杨昭闻言,笔尖一顿。 第28章 尊贵 但也仅仅一顿而已。 笔锋重新落下,行云流水,遒劲有力,一点也没被影响到情绪:“看来老太太是知道了那卫雅儿的身份了。” 前世卫雅儿的两层身份,跨越了十几年的弧度才一一暴露在人前,第一个百鬼神医徒弟身份,让她成为了沈老夫人的干孙女。 而后来那位荣登上位后,义妹这第二层身份,直接让她披上了二品诰命的郡主名头,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坐上沈家主母的位置。 不过…… 若只是一个百鬼神医徒弟身份,以老夫人那个性子,绝不会有如此安排。 唯一可以解释的,那就是老太太知道了卫雅儿两层身份。 啧! 这沈立对老太太还真是信任啊!! 杨昭落下最后一笔,吹干了墨迹,才慢条斯理的折起,拿过桌上的大信封,将那封信连同着桌上那厚厚一叠药方,一并放置到了信封内。 封好,落下特殊泥印。 她这才抬起眸,朝冬霜说道:“把这封信,用特殊的渠道尽快送去北境给父亲,这里头的药方,对将士们应该会有不小的用处,同时也还能用于北境百姓。” 冬霜接过信封,那厚厚的手感,让她忍不住笑道;“侯爷最怕的就是看字了,可婢子曾听世子爷说过,说侯爷每回收到您的信,都是会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复读,如今有这么多,侯爷怕不知道得读到什么时候去了!” 杨昭想到自家那父亲,也忍不住笑了,眼底是一片柔软与想念。 算起来,她也快有七年未曾见过父亲和兄长了。 也不知他们现在可还好? 可有受伤? 可有好好吃饭? 可有……想她! 她想他们了。 很想!! 眼眶不自觉有些发热。 杨昭不由垂下眸,掩下了眼底那情绪,待她再次抬眸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清明。 不急。 迟早会有见面的一天! 在那天到来之前,她会先替父兄铲平这京中潜伏的魑魅魍魉,铺好一切后路,绝对不会再让父兄陷入到前世那样走狗烹的境地…… “让人去准备吧,明日一早出府!” 算算时日,那个前世被沈立收入麾下的智囊文士杰,也该要入京了。 这一次! 若没了那位忠心智囊的相辅,不知沈立所谋之事还能不能那么顺利了? 翌日。 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从西城门离开,缓缓地朝西郊外的普佛寺而去。 雪天行路缓慢。 等马车行到普佛寺山下时,都已快过了午时了。 “夫人,到了!” 马车稳稳停好,马夫才恭敬通报。 马车是没法上山的,只能停在山脚下,然后自己徒步爬着阶梯上去。 杨昭下马车时,还是被冷得瑟抖了一下。 真冷啊! 不过,当望着那被白雪覆盖了的山峰,树杈,和被清扫得很干净的延绵石阶时,她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舒适。 “冬霜,围帽。” 冬霜亲自上前,替她戴上了围帽,“夫人,这午时都快过了,寺庙一般都是过午不食,怕是不会再给香客提供素斋了,您要不要先回马车里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先?” “不用,到时借用一下厨房就行。”杨昭说罢,就朝着通山的石阶去了。 冬霜见此,忙跟上。 然而才刚行至一半,杨昭就顿住了步伐,隔着围帽的白纱,看到了不远石阶上那个裹着补丁棉衣的老太太。 她坐姿蜷缩的靠在一旁凸石上。 双目紧闭,不知是累了在歇息,还是已经冻晕了过去。 “夫人,那老太太……” 冬霜才刚开口,杨昭就已先一步上前了。 她蹲到老太太身前,先是轻声唤了一声老夫人,见老太太没反应,她才忙伸出手摸上老太太的手,之后是额头。 “冬霜,快过来帮忙!” 冬霜闻言,连忙上前。 可当见到自家主子竟解下了身上的大氅给老太太披上时,她顿时大惊:“夫人不可,您的身体还受不得寒……” “先救人!” 杨昭一边说,一边把头上碍事的围帽给取了,跟冬霜一人一边,将已经冻得晕死过去的老太太给搀扶起来,忙往山上去。 却不知…… 这一幕都被山上那座吊峰亭里的人给看在了眼里。 “人已经被救,不用让人过去了。” “你去让人查一查,看看刚刚那个救人的是谁家的夫人。”开口的是亭中的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穿得挺朴实的,可那举止言行透出的威仪,却彰显出了她身份的尊贵。 身旁的老嬷嬷闻言,恭敬颔首:“是,老奴回头就让人去查。” 这吊峰亭的位置,看似距离上山石阶处不远,可实则却是两个不相通的山头,即便派人过去救人,也需要绕一大圈山头。 不久后…… 一个穿得单薄补丁的消瘦少年郎,带着两个小僧匆匆下山来到了刚刚那老太太晕倒的位置,见人不见了,那个少年郎瞬间急红了眼眶。 好在不久,有个小僧下来对少年说了什么,少年才急匆匆又上了山…… 看到这,亭子中的老太太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行了,回吧,要不然那个臭小子也该要找过来了。” 果不其然。 老太太才刚走出亭子,就见那道身披玄色狐裘大氅的颀长身影,绷着脸朝她而来。 “臭小子,来得还真快!” 老太太看着那个走来的冷峻男子,满目都是宠溺的笑意。 另一边。 少年郎跟着那个带路的小僧,匆匆来到了一间香客暂住的禅房。 “娘!” 因太担心老娘情况,少年都忘了要让小僧先去敲门,自个就推开了那扇禅房门,快步冲了进去。 “娘……” 可下一刻,他就僵在了原地!! 只见他那个病重多日的老娘,此时竟靠在一位漂亮的女子怀中,捧着个大海碗,正呼啦啦的大口喝着稀稠的米粥。 吃得很急。 也很是狼藉。 可那位漂亮女子却并未露出一丝嫌弃之色,反而还一边轻轻替她顺背,一边吩咐身旁的丫鬟拿了帕子,替她老娘擦着从嘴角流下的米粥。 文士杰怔住了。 第29章 廉耻 “你是什么人?怎能随意乱闯别人的屋子?快、快出去!”冬霜见闯入了个外男,惊得连忙挡在了自家夫人面前,又慌又怒的高声呵斥。 “对、对不起!” 文士杰回过神来,慌忙退了出去。 杨昭却在见到少年那一刻,就认出了他来。 文士杰。 那个前世被沈立收归的智囊,一个满腹才学且智慧的男人! 不过,比起前世十几年后的他,如今的文士杰却还只是个青涩的少年郎,而且……如今的他似乎还有着致命的软肋!! “那、那是我家儿子!” 文母喝完大碗的米粥后,才终于缓过来了一口气,这也才有一些力气的开口说道。 其实文母是饥寒交迫下饿晕的,入京的这一路,文家母子走得十分艰难困苦,身上早就分文不剩了,为了给儿子多省点口粮,她已快半个多月没咋吃过东西了。 这才濒死的晕在半山腰。 若非杨昭出现得及时,又及时将她扶上山,喂了这口米粥,文母估计就断气在那了。 “冬霜,去把那位公子请进来吧。”杨昭闻言,便朝冬霜道。 冬霜拧了拧眉,没忍住道:“夫人,我们这次出门并未带有嬷嬷,若让个外男入屋,被人传出去,对夫人您的名声怕是……” “无碍,去吧。” 冬霜咬咬唇,还是转身出去请人了。 而站在门口的文士杰,自是听到了刚刚屋内主仆俩的交谈,按照君子所为,他确实不能再进去坏人名声,可是他实在是担心母亲情况。 所以他进屋后,特意站到了门口位置。 见母亲被昂贵大氅裹着,面上也有了几分生机气息,他喜得眼眶都红了,当即就冲着杨昭深深的一个鞠躬,“小生文士杰,谢过夫人的救母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 杨昭将文母安置躺好,又替她盖了被褥,才起身看向文士杰说道:“身为人子,以后还是要多多关注自家母亲的进食情况,莫要让以后的自己悔不当初了!” 说罢,杨昭也不再多言,朝床榻上的文母轻轻一个福身,就带着冬霜离去了。 文士杰先是一愣,后眼眶骤红。 他听明白了杨昭的弦外之音。 怪不得这大半个月来,母亲就总说没胃口吃不下东西,他还以为母亲是病重了,如今想来,原来母亲是为了给他多省点口粮,才一直饿着自己…… 文士杰愧疚得想一头撞死!! 杨昭主仆多要了一间禅房安顿。 “冬霜,你去趟那小厨房,请个小僧熬些粥,给那个少年送去吧。” “夫人呢?您也还一点没吃,要不婢子先给您……” “我还不饿,去吧。” 冬霜唇瓣嗫喏,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她家夫人如此安排,定是有什么成算! 毕竟她家夫人即便心善救下人,也绝不会做到如此亲力亲为的地步,如今甚至还特意的去‘照顾’一个少年!!! 事实上。 也确实如此。 杨昭在见到那老太太时,其实并不能确定她就是文母。 所以她赌了。 她前世曾听说过,文士杰只有一老母,当年赶考时是带着老母入京的,只是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他老母并未走到京城就死在了普佛寺。 因这个,文士杰放弃了春闱,留在普佛寺守了三年孝。 三年后,还未等他踏入考场,就又因得罪了京中权贵,被彻底剥夺了考生资格,后又是被处处打压碰壁,直到遇到沈立。 他因那一饭之恩,成了沈立麾下最忠心智囊兼幕僚。 据此可看出,这个文士杰是个孝顺又忠义之人。 所以…… 杨昭就赌了那老太太是文母的机率。 毕竟在这腊月大雪天,能来普佛寺上香的人并不多,而一个符合如此潦困的老太太,就更不多了。 显然她赌对了。 不过,杨昭很清楚,有些目的是绝不能露出来的。 所以接下来,她并没再去过文母的房中,而是开始了她来普佛寺明面上的‘目的’。 来‘偶遇’吏部侍郎家的夫人。 在第三次‘偶遇’后,那位脾气跋扈的卫侍郎夫人,终于是忍不住火气,顿下步伐,回头就冲着不远的杨昭,怒斥道:“你到底是谁家的夫人?这两日你已频频跟踪本夫人三回了,到底是有何目?” 杨昭低眉顺眼上前,微微福身,“民妇见过卫夫人,民妇是沈家宗妇,杨昭。” “沈家?哪来的沈家?” 卫夫人眉头一皱,直到在身边嬷嬷提醒下,她才恍然大悟,之后看杨昭的眼神满是不屑与鄙夷:“原来你就是那个不守妇德的沈家妇?你跑来这里跟踪我所为何事?” 很快,卫夫人想到了什么,她眉峰一挑:“你该不会也是为了你家男人谋官升迁的事来的吧?” 吕老即将致仕,卫侍郎很可能接任。 所以这些日子,明着暗着都有不少人找到了她面前来,用着各种办法的想在她这搞突破口,为自家男人或儿子谋事的。 杨昭轻轻颔首:“民妇只是……” “你不必说,绝无可能!” 卫夫人厌恶打断杨昭。她最讨厌就是这种没分寸的人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竟就敢跑到她面前来讨巧了。 见杨昭身边就一个丫鬟,连个嬷嬷都没有,卫夫人脸上那嫌恶就更加的毫不掩饰:“身为妇人,不在内宅管好家中庶务,却跑来这里抛头露面,简直是不知廉耻,毫无妇德可言,见你都是污了我眼……” 卫夫人拂袖一哼,就带着一堆丫鬟婆子匆匆离去了。 冬霜气红了眼:“夫人,她怎能如此……” “冬霜,莫要说了。” 杨昭脸上也是有些苍白,微微垂着眸,似是努力去藏起委屈与难堪的情绪。 实则她余光,却早就扫过了不远假山后的一补丁衣角…… “回吧。” 杨昭主仆离开后,假山那才缓缓走出一道少年身影。 是文士杰。 只见他望着杨昭离去方向,不知在想什么,微微的失神。 普佛寺后山。 一间禅房中。 “太后,已经查清楚了,先前救下老太太的那位夫人,是六年前嫁到沈家的镇北侯嫡女,杨昭……” 第30章 糙汉 “镇北侯?” 禅坐在软榻上的老太太一听,顿时就挑了眉,脸上不由染了一抹趣味儿:“你是说,当年那个当朝说哀家像他老母的那个莽小子?” 苏嬷嬷笑着颔首:“是,正是那个镇北侯的嫡女。” 苏嬷嬷想到了二十几年前,那个镇北侯被封侯朝拜那日,还是皇后的太后难得被恩准去殿前看个趣儿。没想到却当朝被那个黑乎乎的粗壮青年,给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五服投地的激动大喊着娘的画面。 苏嬷嬷至今都还忘不了,当时满朝文武那被震惊到下巴都要掉了的错愕表情,还有先皇那气得直瞪双眼又觉十分丢人的模样。 简直是好气又好笑! “哀家好像记得,当年那莽小子长得是又黑又壮的,一副十足大老粗的模样,那嗓门一开声,简直都能把屋顶给掀了去。” “是,老奴也还记得。” “真是没想到啊,就他那个大老粗,竟还能生出了一个如此漂亮可人的闺女来!” “还当真是被祖上蒙了荫,才让他那糙地里开出一朵娇花来了。”老太后在心腹苏嬷嬷面前,难得开怀的打趣笑道。 苏嬷嬷也跟着笑了笑,之后才说:“不过,自从嫁到沈家后,那位杨家小姐如今在京中的名声,却并不是很好。” “如何说?”老太后问。 苏嬷嬷就知道老太后肯定感兴趣,便把这两日暗卫去调查到的情况都一一说了出来。 听完后,老太后拧眉沉默了。 苏嬷嬷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给老太后倒了一杯安神茶过来,才听到老太后叹息一声道:“哎!这个世道啊,当真是对女子不公得很,也真是难为了那个孩子了。” 苏嬷嬷听后,并不意外自家主子如此言论,毕竟……从那个杨家小姐身上,她隐约看到了一些当年太后嫁给先帝前的影子来。 老太后怕是想到了自己。 苏嬷嬷想了想,轻声说道:“老奴听说,那位杨家小姐会来这普佛寺,似乎是为了替她家那刚从边疆回来的相公来的。那吏部卫侍郎家的夫人,如今就在普佛寺中。” 太后自是听明白了那意思。 可就是因为明白,老太后才对杨昭更多了一丝怜惜。 当初沈家那样情况,她还愿意嫁去沈家,以女子之躯倾力护下了沈家一族女眷,撑起沈家门户,那是何其的大胆和勇气? 如今夫君回来,又要为了夫君奔波。 抛开一切的所谓礼教规矩,这个杨昭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值得让人尊敬,更值得夫家的尊重与维护。 “就希望那个沈家,是个懂得感恩的,以后能好好的待她,可莫要学那些不好的,做出什么走狗烹那等狼心狗肺的事出来……” 老太后想起了当年一些事,眼底骤然冷了一些。 她吩咐苏嬷嬷:“以后那丫头的事,你让人多关注一些,所谓名声之事,也莫要让人太欺负了她去。” “是。” 禅房外。 一道高大颀长的玄衣身影,已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里头有关杨昭对话停下后,他才转身离去。 门口战战兢兢的侍卫,这才敢抬起头来。 墨君然本想前往普佛寺的脚步,在离开后山地界的那一刻,却顿住了。 他能以什么身份过去? * 杨昭自是不知后山发生的情况。 她一回到禅房,就立即让冬霜关了房门,整个人都十分没形象的裹在了被褥中,窝在有些硬邦邦的榻上,冷得牙关打颤,瑟瑟发抖。 当真是太冷了。 特别是越接近入夜的时间,那温度下降得简直让人受不住。 好在,有了先前卫夫人当众对她嫌恶呵斥的一幕,她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彻底达到了。 “夫人,快,先喝杯热水先。” 冬霜忙端了一杯热水过来。 杨昭捧过茶杯的手,都是发抖着的,实在是冷得控制不住。 冬霜看到,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她是知道自家主子如今身体是有多畏寒的,可…… 冬霜死死咬着唇,才没说出让自家主子不要再出门这种话来;“夫人,您先歇一会,婢子马上去厨房熬碗姜汤过来。” 冬霜刚离去没一会。 房门就被敲响。 “谁?”杨昭微蹙眉。 “施主,刚刚有位姑娘说您这屋需要火炉跟被褥,小僧是来送火炉跟被褥的。”是个小沙僧的声音,听声音年纪还不是很大。 杨昭开门。 就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小沙僧,带着好几个同样年纪的小和尚,拿了很多东西站在门外,有两个大火炉,两床被褥,毯子,甚至连汤婆子都有…… 冬霜去讨要的? 可不是说已经没多余了么? 把东西放下后,小沙僧们就准备离开,杨昭却唤住了刚刚那敲房门的小和尚:“小师傅,刚刚可是一位穿着紫衣的姑娘去与你说需要火炉这些的?” 小和尚明显一怔。 之后他低下了头说,“是的施主,若没事的话,小僧就先告退了,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一声佛号。 小和尚就脚下生风一般的出了屋子。 杨昭美眸微闪。 冬霜今日穿的可是青衣。 不过不得不说,有了这两大火炉子后,屋内很快就暖了起来。 那些被褥毯子,也是比普通的柔软暖和。 倒不是说寺庙看人下菜碟,而是这些送来的被褥毯子,表面与寺庙中的无异,可实则里芯却是很不一样的,显然并非出自寺庙。 至少,并非普通香客可用的。 是谁? 杨昭蹙眉深思。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暂时是无解的。 杨昭最后也并未再去多猜想了,只暗暗的多了一些警惕与防备。 好在一夜安然度过。 翌日。 收拾妥当。 冬霜刚打开房门,就先见到了那件整整齐齐摆放在门口的素白狐裘大氅。 是杨昭的。 冬霜一看,顿时就连忙拾起,探头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见到有旁人后,才急忙重新关上了门。 “夫人,是你那日披在那个老太太身上的大氅,被放在了门口,婢子看了,四周无人,应该是被悄悄送回来的。” 冬霜将大氅拿回到杨昭面前。 心里头不由对文家母子多了一丝好感,至少他们并没有贪下她家夫人这件大氅,而且送回来时也并未大张旗鼓、坏她夫人名声。 倒不是说她小气。 实在是这件大氅是她家夫人最喜欢的一件。 而且,让自家夫人的衣裳落到了外人手里,总归是不好的!! 如今悄悄送回来,是最好不过了。 杨昭看到大氅,却微扬起了唇角:“给我披上吧,等会去寺庙正殿添了香油后,我们也该要回去了……” 第31章 跟踪 文士杰送回大氅后,并未离去。 一直等到冬霜打开门,拿回了那件大氅后,他才从暗处走出,悄无声息的返回了自己禅房。 “可送回去了?”文母坐靠在床上问。 文母这两日养下来,人已经恢复了很多,但身体还是需要慢慢调养的。 文士杰上前,给她掖了下被子后,才回道:“已经送回去了,特意避开了人,没让任何人发现。” “你这样做就对了!” 文母轻咳了声,说道:“士杰,咱们做人,一定要懂得感恩,万不可做出那种恩将仇报之事来,那位夫人在那样情况下,能不嫌弃我这肮脏的糟老婆子,援手相救,那就是天大的大恩了,我们万不能再拖累了那位夫人的名声。” “是,儿子记住了。” 文士杰恭顺应着。 脑海却不由想到了昨日去厨房为母煎药时,无意间撞见的一幕,那个夫人那般被人言语羞辱的一幕……他眸色不自觉深了深。 ‘咚咚’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是个小和尚。 “施主,刚刚有位夫人,让小僧把这个包袱给送过来,说是给屋中那位老夫人的。”小和尚把一个包袱送上。 “夫人?” 文士杰想到什么,眼底微闪,问道:“可是那位沈夫人?” 小和尚摇头:“小僧不知那夫人名号。” 不过,小和尚想了下后,又道:“不过,小僧见那位夫人似乎去了正殿拜佛,听说今日就要下山了,也许施主可以自个去正殿认一认。” “谢谢小师傅。” 文士杰拿着包袱回了屋。 “娘,应该是那位救您的夫人。” 文母也听到了刚刚那小和尚的话,她说:“看看里头的是什么。” 包袱里头有两套衣裳,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并不是什么华贵衣服,但却是十分崭新且厚实的棉服,一套是老太太的,一套是少年郎的。 而夹在衣裳中间,还有个钱袋。 一些零碎银两和几张钱额不大的银票。 这可比直接给大额银票方便太多了,可见赠衣之人是考虑到了他们花用这方面的。 世人皆多是锦上添花。 可如此雪中送炭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文母看清包袱里东西后,急得就要从床榻起身:“这些银钱我们不能收,士杰,快把东西拿上,我们去佛寺前殿……” 此时。 普佛寺正殿之内。 “阿弥陀佛,施主善哉。” 杨昭在虔诚朝佛祖拜了后,就让冬霜去功德箱前添了一大笔的香油,这让在功德箱前的小僧,都喜得直念善哉善哉。 “怎么又是你?” 可这时,一道很是不悦的嗓门响起。 只见那身披紫貂大氅的卫夫人,带着丫鬟婆子从左边的内殿走了出来。 看到杨昭时,她满脸厌烦之色。 显然她是以为杨昭再次‘跟踪’了她。 冬霜这时忙解释道:“我家夫人是来正经拜佛添香油……” “哼,拙劣的借口!” 卫夫人一点不信,看杨昭的眼神尽是厌恶。 她侧头朝身后的嬷嬷说:“去给老爷和少爷多添些香油。” 之后她又吩咐丫鬟:“回去后,记得先用柚子水给本夫人拍一拍,免得带了晦气进家门。” 这话她说得毫不掩饰。 殿内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十分的侮辱人。 换做旁人,怕是都得气红了脸。 然而杨昭却面不改色,十分的淡定自若,仿佛就像是未曾见到那卫夫人一般。 她跟气红眼的冬霜柔声道:“走吧。” “夫人……”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气的,狗朝我们吠,我们总不能回头去咬狗一嘴毛吧?那就不是晦气了,而是傻子!” 冬霜:“……” ‘噗嗤!’ 内殿处,似响起一道噗嗤笑声。 卫夫人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顿时气得眼睛都瞪大了,“你……” 杨昭却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就朝殿外去了。 卫夫人气得胸口起伏。 不过那去添香油的嬷嬷这时回来,忙凑在她耳畔低语了什么,卫夫人面色骤一僵。 杨昭可没理会那卫夫人如何反应。 反正她也并非是真来讨好她的,不过就是借一下她那跋扈脾气的口,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如今都完成了,她又何须隐忍的让自己糟心。 只是,她这刚走出殿内,就见到了那匆匆而来的文家母子。 “夫人!” 文母在文士杰搀扶下,忙上前。 不过,在距离杨昭几步远外,文母就顿住了步伐,文士杰也放开搀扶文母的手,默默的后退开了一些。 如此才不至于冲撞了女眷。 “夫人……”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杨昭几乎与文母是同时开口的。 其实看到文士杰手里拿着的包袱,杨昭就猜到了一点了,但她却故作不知。 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上前就披到了仍穿着破补丁衣裳的文母身上。 文母受宠若惊的忙拒绝:”夫人,这、这使不得……” “老夫人,您现在的身体什么情况,您应该自个清楚,即便你不为自己,也得为您儿子考虑,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孝顺的。”杨昭一边说,一边替她系上了大氅。 身上还带着暖意的大氅,让文母热了眼眶。 她听明白了杨昭意思。 可她如何受得起啊? 文母还想说什么,杨昭却已抬眸,看向了不远的文士杰:“君子立于这世间,应当要可屈可伸,先照顾好自个母亲吧,你若是将来出息来,再厚礼相还就是了。” 文士杰拿着包袱的手一紧。 他听懂了她意思。 “那不知夫人的夫家姓氏?所居何处?” 昨日他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但她却似乎从未表明过身份,他理当要问后记住,将来报答。 这时代,女子嫁人后,似就没了自己的名讳了,只剩下夫家姓氏!!!! 杨昭闻言,不再言语。 只是朝着文母福了福身后,就走下了正殿外石阶梯,缓缓的离开了佛寺…… 而这时。 右侧内殿走出了一老太太,和一道身姿颀长的高大身影…… 第32章 强大 “那丫头看起来挺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这一开口,竟还真有点她爹当年那‘风范’,当真是有趣得紧。”老太后笑着说。 而搀扶在她身侧的男子,眸色却极深。 他望向了殿外——那文家母子。 内力深厚的他,足以听清楚了杨昭刚刚在殿外,与文家母子所言的每一个字!! 文士杰似也有所感,回头望向殿内。 当他见到那个长相平平,浑身却迸出一股冷峻气息的高大男人时,身躯不自觉就绷紧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瞬间袭上心头…… 好、好强大的气场!! 这男人身份绝对不低。 不过,与他何关? 文士杰回望向杨昭离开的方向,直到她身影消失在了层层叠叠的阶梯下,他才搀扶着自家母亲回了禅房…… “十七,你在看什么呢?看这么入神。”老太后忽然问。 墨君然这才收回目光。 看向身旁那笑眯眼的老太太,眸底似划过一抹无奈,表面却并未有什么表情变化;“阿母,差不多也该回了。” 老太后一听,顿时就摇了摇头:“不急不急,你那个外祖父造的杀孽实在是太重了,我还得继续多替他在这念念佛,免得他下回挑刺客脑袋的时候,再闪了那老腰,实在是太罪孽了……” 不想回宫就不想回,何须找这种笑掉人大牙的借口呢!! 墨君然都无语了。 “你要忙就去忙吧,不用管我。”老太后摆手。 但随后想到什么,老太后又忙看向墨君然问了:“对了,我倒是忘了要问你了,前些日子你那皇……兄长给你选的那些个姑娘,你可有相看过了?” “可觉得有合心意的?” “若是有看中的,你也差不多该定下来了,再过两月,你都二十五了……喂,臭小子,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 山脚下。 杨昭看着那满地大包小包,奴仆侍卫一堆忙着往车上搬东西的场面,很自觉的顿下了脚步。 因为她的马车,被挤到了角落。 她若想要上马车,就需要越过人家那一大堆东西…… “麻烦让一让!” 身后,响起一丫鬟声音。 回头。 就见那粉黛朱钗紫貂大氅的卫夫人,在嬷嬷丫鬟的拥簇下,从石阶上下来了。 驾势……是真挺大。 不过,这次卫夫人看到杨昭时,却并未再恶言相向了。只是那看杨昭的眼神,仍是带着一抹不屑与厌烦的。 从她身边走过时,那下巴都还特意微微抬起,鼻息一个冷哼而过。 冬霜气得咬唇,但她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开口来给主子惹麻烦。 见这情况还需一会。 冬霜就先自个绕了过去,去马车里取来了一件备用大氅,连忙给杨昭给披上了:“夫人,您先披上,婢子已经让陈叔在马车里先生着火炉子了。” 陈叔是马夫。 能被杨昭带出门来的,自是信得过的心腹。 好一会。 卫家的马车才终于整装好离去。 陈叔连忙把马车停到杨昭面前,打开一扇车门,搬下脚凳,“夫人,您快上马车。” 杨昭颔首。 在冬霜扶着下,撩起裙摆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马车看似朴实低调。 实则里头该有的都有,马车的中间,固定了内里铁质外皮土窑的火炉子,即便是马车快速行驶着,也并不会有火炉打翻的危险。 冬霜上马车后,就连忙热了汤婆子,放到杨昭冰凉的手里。 “夫人,再喝口热水去驱寒。”冬霜随后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杨昭,忙得都没停下来过。 杨昭笑看着她:“这次只带你一个出来,倒是让你忙坏了。” 冬霜闻言,却抿嘴笑道:“婢子很高兴能跟着夫人出来,只是,这次没能带上夏迎那丫头一起,回去后,估计要被她碎碎念了。” 四个丫鬟中,就属夏迎的性子最活泼。 不过,说到夏迎,不免就让人想到了另外两个丫鬟了。 杨昭微笑道:“这次回去后,让春喜和秋凉她们都回来吧,这春节快到了,让她们回来一起好好过个春节先。” 冬霜笑着点头:“好,回去婢子就让人去通知……” “吁!” 这时,马车骤停。 外头传来陈叔的声音:“夫人,前头的马车停了,堵了道。” 杨昭推开车窗往外看了看。 只见前头那雪道的大路上,卫家的马车都停了下来,丫鬟婆子在探头探脑往前看着什么,而那本该跟在后头的护卫队则不见了踪影。 杨昭微蹙眉。 她放下车窗,微微推开了一扇马车门,“陈叔,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感觉有些不对。 陈叔一听,连忙就去了。 而杨昭这时也起身走出了马车,站到了马车前头,居高的朝四周看了一眼。 此时行至的位置,恰逢是在一处山坳中,前后都有峭壁山峰,唯有他们停车这一片是连着一个平丘山头的,而下方则是悬断式的山坡。 这山势…… 这时,陈叔匆匆返回。 “夫人,是前头那条峡峰道,被山上滚落下的一堆碎石给阻了道,卫家的侍卫们正在前头搬着那些石头,估计还需要等一会才能搬完。” 碎石? 杨昭蹙眉。 下一秒,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连忙抬眸望向前面那峭壁山峰,即便是满山雪上霜,却仍可看到那山峰平滑而光洁,岂会有什么碎石可落下? 除非…… “陈叔,快,调转马车,我们……” ‘轰轰!’ 忽然。 前后山体上传来了一阵似是巨石的滚动声,动静之大,彷如在地动山摇一般。 “啊……” “地龙翻身了……” 前头的卫家下人一听那地动山摇动静,顿时发出了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声。 马夫忙控制马。 丫鬟婆子则惊得抱头鼠窜的蹲到了地上、或是躲到了马车外围边上去了。 “夫人!” “夫人小心!” 陈叔这边,也是立即先稳住了受惊的马。 冬霜则几乎是瞬间冲出马车的,双手紧紧先护住杨昭的头,若非杨昭一马平川站得稳,怕都要被她给扑倒在马车上了。 不过此时,杨照却没心情想旁的。 她拨开冬霜,极快往马车后的山峰看去。 当看到后面的道路已经被巨石阻断后,她神色顿时就变了。 “夫人,那是……” 第33章 山匪 冬霜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杨昭已来不及去解释,极快转身回了马车,从马车隐秘的角落底部一扣,从暗格取出一黑色竹筒信号弹和一颗漆黑圆球,就出了马车。 ‘啾!’ 一信号弹极快破空升起炸开。 “是信号弹,那些肥羊肯定是发现了我们,兄弟们,快冲啊……” 躲在平丘林间中的山匪,一看那突兀破空的信号弹,气得也顾不得计划了,一个个熟练的踩着那雪橇板子就往下冲了…… “是山匪!” 陈叔眼尖,很快发现。 杨昭也看到了,特别见到他们踩着雪橇熟练穿梭林间的模样,神色更为凝重。 “陈叔,弃车,我们去前头。” 她们就三人,面对几十甚至上百个山匪,无疑是以卵击石。 可杨昭没想到的是。 卫家的护卫队,竟在刚刚那落下的巨石下死伤了一大半,剩余的还不足十人,更别提还有受着伤的,他们不可能抵抗得了那些前仆后继的山匪。 该死的! “不是地龙翻身!” “是、是山匪!” “天啊,是山匪来了!” “快,快保护夫人!!” 卫家的人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发现了山匪。 惊呼中一片紊乱。 而卫家那些剩余护卫奴仆,虽还是训练有素的第一时间护在了马车前。 可无用。 那些人抵抗不了多久,根本就等不来援军。 杨昭紧张得背脊一片冷汗。 但她越是紧张,脑子就越是冷静,她极快的朝四周扫视,很快,她看到了前头那峭壁上峰的一个豁口。 只需爬上去,越过那豁口,也许就是活路…… “冬霜,陈叔,快,去那边!” “等等……” 马车传来一声微颤叫唤声,车窗掀开一点,是卫夫人。 看她面色有些惊慌,但还是开了口:“快上马车。” 杨昭微楞,随后却也回了一句:“你的人挡不住那些山匪,前面有个豁口,爬上去,也许还能活。” “你……” 卫夫人啪关上车窗。 不知是不是气她不识好歹。 杨昭也没在意,她接收到一丝善意,也回于一句善言,很公平。 之后杨昭连脚步都没停一下,就快步朝着前方而去了。 她向来自私得紧,除了自己和自己人外,旁人对她来说也只是旁人而已,善心发作提醒几句可以,但让她豁出自己命去救那些无关紧要的旁人,她可做不到!! 山匪是从那山丘上下来的。 所以前锋山头并没有山匪的身影,这给了她们爬上山去的时间。 但这峭壁的山极不好爬。 又加上是雪天。 即便是曾习过一些武的杨昭,在爬的时候都还是频频打滑,更别提是上了年纪的陈叔与冬霜了。 才刚爬到一些,陈叔跟冬霜就因一个打滑而滚回到了地上。 “没事吧?” “夫人,你别管我们,你赶紧往上爬,婢子随后就跟着。”冬霜双手都划破渗血了,望着那又峭又滑的山壁,她知自己只会是主子的拖累。 陈叔显然也一样。 但他当机立断弯下腰,弓起后背;“冬霜丫头,快,踩着我的背上去。” “陈叔,你……” “快,别啰嗦,山匪就要杀过来了,等你上去后拉扯我一把,不然我们两个谁也上不去。” 冬霜一咬牙,踩了上去。 杨昭已经停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手抓着树枝,一边弯腰伸手接应;“冬霜,快把手给我。” 而就在这时。 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是卫夫人与她贴身嬷嬷和丫鬟。 见杨昭他们的爬山情况,卫夫人的乳母嬷嬷也立即喊了丫鬟跪下来。 然后忙扶着惊慌失措了的卫夫人上前:“夫人,快,踩着阿碧的肩膀爬上去。” 卫夫人惊得不行,下意识抓住嬷嬷:“乳母,你、你跟阿碧怎么办?” 嬷嬷忙道:“夫人你就先别担心老奴跟阿碧了,你赶紧的爬上去,等夫人你爬上去了后,老奴跟阿碧随后就到。” 在嬷嬷搀扶下,卫夫人踩着婢女肩膀往上爬…… 可这过程不容易。 阿碧那丫鬟到底力弱,摇摇晃晃就是直不起身来,嬷嬷只能扶着干着急。 “快,那个卫侍郎家的夫人就在那,千万不能让她给跑了。” 山匪就在这时杀了过来。 而杨昭跟冬霜两人已经合力将陈叔给拉了上去。 “沈夫人,沈夫人,帮帮我家夫人,求求您帮帮我家夫人,救救她……”卫夫人的乳母嬷嬷,看到杨昭等人已经爬上去了,急得眼眶通红的喊道,眼中满是哀求。 杨昭看了眼,并未出手。 只催促着刚爬上来的陈叔,先往他右手上头的那块凸石去,又让冬霜踩着她前方那块石头往上爬…… “啊!” 这时。 卫家侍卫战死最后一个。 那些跟在侍卫身边一起扑杀的奴仆,也快要被屠杀殆尽了,所剩下的就只有一些毫无武力值的丫鬟婆子了…… 可卫夫人却还没爬上去。 嬷嬷绝望。 “手!” 忽然,一道清冽声响起。 卫夫人闻声狼狈抬头,就见杨昭不知何时来到了她上方,正朝她伸出了手。 “夫人,快伸手给她!” 嬷嬷忙催促。 在杨昭拉扯下,卫夫人才终于爬了上去。 可这时的山匪,也快杀到了跟前。 “夫人,你快往上爬。”嬷嬷喊完这一句,就毅然转身冲向了那最前头追来的山匪。 “乳母——”卫夫人眦目。 “快跑!” 被一刀捅穿腹部的乳母,还死死的抓住了那山匪的刀刃,想要拖延时间。 可这无疑就是螳臂挡车…… 而那个丫鬟小碧,竟也扑向下一个想追来的山匪,以同样方式挡了山匪的步伐。 即便仅仅是一小会。 “小碧——” 杨昭看到,也怔愣了下。 但下一秒,她就径直往上爬了:“不想她们白死,就快爬上去,活下去……” 杨昭往上爬得很快。 等她爬到那道豁口处时,陈叔和冬霜都还稍微落后了一些。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那卫夫人竟也跟在了后头…… 而那些山匪,也已经往上爬了。 “冬霜,上来拉她一把。” 冬霜爬上后,连忙就回身去拉了一把双手已血肉模糊了的卫夫人。 杨昭则从怀中掏出了一颗黑色圆球。 与此同时。 一道冷峻玄衣身影,带着人正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飞速赶来。 可就在这时…… “砰——” 第34章 惊艳 墨君然带人赶到发出信号之地时,入目所见的就是那满地尸体…… 他幽眸极冷。 “查!” 数道黑影嗖嗖散开。 而他也掠身来到了最后那辆低调马车上,一眼扫尽里头情况。 只见马车里的火炉子还燃着,茶壶还在上头烧着,底下的暗格空着,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可见马车内的主人应该是发现了不对劲,提前发了求救信号…… “主子,看情况,是山匪劫道。” 一道黑影归来。 “但属下发现这些山匪不似是普通山匪,他们脚上穿的靴子,是前两年丢失的那批军需革皮靴,里衣夹层也是丢失的那批,而且,他们的右手尾指全都断了半截,跟两年前去刺杀镇国公的那批刺客一样。” 这时,又一道黑影落下。 “主子,在前方被炸开的峭山下,找到了两个活口……” * 雪,如鹅绒一般飘落。 一处雪林间。 四道身影跑得极狼狈。 距离她们不足千米的雪地上,两条猎犬正快速的朝着她们追来,而后头还有那十几个凶狠狰狞的山匪。 “该死的娘们,还敢跑!” “你以为你们能跑得掉吗,敢用火雷子害死老子那么多兄弟,等老子抓到你们,看老子不活剥了你们来祭奠老子的兄弟们……” “汪汪——” 犬吠声越来越近了。 杨昭听到犬吠声时,心就坠入了谷底,她知道她们是跑不掉了。 但认命,绝不可能! 她必须要活下去。 “去上坡!” 杨昭掉转头,朝右侧陡坡跑。 一直死死跟在她们身后没掉队的卫夫人,却在这时双膝软跪了下去。 此时的她狼狈极了,早没了先前那贵夫人的模样,头发凌乱,面色惨白,身上的紫貂大氅早在之前爆炸滚下山时,就不知脱落到哪里去了,身上衣裳也破损了不少口子。 “我、我跑不动了!” 她大口的喘着气,手脚都在发抖着,她抬头望着前头的杨昭等人,想要求救,可话到嘴边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杨昭回头看了眼,就继续往上爬。 陈叔与冬霜也咬牙跟着,可爬到一半,他们也是要到了极限。 “别停,继续跟上来!” 陈叔跟冬霜最后还是一鼓作跟了上去…… 卫夫人苦笑。 先前那样嫌恶的骂人家,如今怎还能厚脸皮奢求人家不顾自己安危来救她…… 这一刻,卫夫人彻底倒下了。 而在她倒下的余光中,看到了那两条猎犬已经龇着獠牙追上来了。 “汪——” 卫夫人闭上了眼,面如死灰。 “砰!” “嗷呜——” 忽然,一记重物落地,外加一声狗的凄厉叫声。 卫夫人睁开眼。 下一秒,她倏地就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本来已跑没影的杨昭,竟借着陡坡之势,从她头上一跃而下,用手中攥着的大石头,狠狠就砸向了领头追来的猎狗。 好凶残!! 她一个女子怎敢…… “小心!” 卫夫人连忙惊呼。 因为那紧追来的第二条猎犬,已经龇着獠牙,一跃而起就扑向了杨昭…… 卫夫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杨昭却在那条猎犬扑来的瞬间,松开手中大石头,一个转身侧闪,抽出发间的簪子,不退反进,朝着那扑来的猎犬,狠狠的贯穿了它眼睛。 这下手一旦不准。 她就将会被猎犬扑倒,狠狠撕咬住喉咙…… 杨昭背脊早被冷汗浸湿了。 但她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毅冷静,一击即中后,就拼尽全力深深的刺入…… “嗷呜……” 猎犬发出惨叫。 卫夫人又惊又喜,人都不自觉从地上坐起身了;“你……” “起来,跑!” 杨昭却连簪子都来不及拔出来,上前一把扯起那卫夫人,就拼了命的朝前方跑…… 不跑就来不及了。 后头那些山匪已经能看到了,用不上多久他们就能追上来。 卫夫人被拉起跑的那一刻,心头微颤的酸了鼻,一股羞愧与说不清楚感觉涌上心头,她颤着声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别管我,自己快跑吧!” 杨昭却头也没回,拽紧她手;“再废话,就真把你丢下了,听说那些山匪最喜的就是对女子先辱后杀,就你这漂亮长相,到时怕是想死都难……” “你……”卫夫人惊瞪眼。 一个女子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可不得不说,杨昭那话刺激到了卫夫人。 卫夫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因保养得宜让她看起来很是年轻,加上又是一张明艳漂亮的模样,若真落到山匪手中,还真不好说。 卫夫人拼了命跟上速度。 但两个女子即便跑得再快,却仍是没跑过那些似训练过的山匪。 在一处下坡的断崖口,她们被追上了。 “跑啊!” “贱人!” “敢害死我兄弟,还敢杀我狗,今日老子就要活剥了你们……” 十几个山匪围了上来。 领头的山匪脸上带疤,走到了前头,眼神无比凶狠的看向了杨昭和卫夫人。 这一看,眼底却闪过惊艳。 “长得不错啊!” 特别是在看到杨昭时,山匪首领那眼神瞬间就变得极为热的欲。 其余的山匪顿时就嬴笑起来;“老大,这两个美人直接杀了多可惜啊,不如让兄弟们先来爽一爽……” 杨昭紧紧攥手,眼底掠过杀意。 可她无胜算。 而在她身旁的卫夫人,已经被吓得面色刷白,浑身发抖。 要被这些山匪凌辱,她不如一头撞死!! “怕不怕死?” 这时,卫夫人耳畔响起一声低问。 卫夫人不由看向身边的杨昭,当看到她那冷静得诡异的侧脸时,不知怎地,她心底那股恐惧似乎瞬间消散了不少。 她垂眸看了眼一直被她紧紧抓着的手,猜到了她意思,眼眶忽然就红了;“与其被凌辱,倒不如去死!” “那就跟我一起跳吧。” 杨昭拉着卫夫人,一个转身,就极快朝身后那下坡断崖一纵…… “不要——” 杨昭在跳下去的那一刻,似乎听到了一声男人惊呼,有些耳熟…… 不过,来不及了。 她没能看到那破空而来的箭矢。 没看到那极快朝她掠来的身影。 更没看到那身影冲到悬崖边后,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 第35章 别动 杨昭并不是真想寻死。 而是因为面对那些山匪,她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一旦出手被生擒,之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她赌了。 赌断崖下的雪够厚。 赌山崖下或是一片下滑的山坡。 赌山崖下会是一片茂密树林或是湖泊…… 而她似乎又赌赢了。 山崖下是一片陡峭的山坡。 一条很陡峭且长长的奇石坡,她跟卫夫人跳下后没一会,就重重落的在了厚雪上,之后就是完全不受控的滚动…… 她拼命护着头。 可还是被各种凸起石头树杈给划伤…… 疼。 疼得她眼冒金星, 特别当后腰被狠狠的撞在了一块凸石上时,她差点没给疼得晕厥过去。 可她却不知。 就在那块凸石的山脚之下,一根极尖锐的树杈,正对准了她滚下的位置…… 跃身而来的男人,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幽眸一眦。 ‘噗’ 似有血肉被刺入的闷声。 杨昭感觉到了自己被一股柔和力道推开,身躯转了一个弯,直直滚落到了不远的雪堆上…… 疼! 浑身都在疼。 而这时,杨昭听到了一道颇为熟悉的着急询问声:“还好吗?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哪里疼?伤到了哪里了?” 声音由远而近。 杨昭忍过了眩晕,才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不远的张漆黑的面具,还有面具下的那双幽深得让她看不懂的焦急眸子。 杨昭微愣了下。 “阁主大人?” 是他! 龙凤阁的阁主! 杨昭想坐起身,可才刚一动,她就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别动。” 墨君然极快解下身上大氅,转手弯腰就将大氅盖在了她身上,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杨昭只听到他嗓音恢复了疏离:“夫人,在下失礼了!” 他说罢,就伸手,隔着大氅轻覆上她的腰间。 微微按压了下,见杨昭虽微微皱起眉,但却并未疼到不能忍受的地步,他又按压了好几个地方,看完杨昭的反应后,才暗松了口气。 “应该只是撞伤了,你先别乱动。” 杨昭闻言,不再动了。 因为她不止腰上疼,她感觉身上还有好几处位置都疼得不对劲,但她也没说什么,她只是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男人,问:“你是一个人吗?山上那有十几个山匪,你能对付吗?” 她没问他为何会在这? 为何要救她! 墨君然闻言,不由看向了她。 看着她那惨白又狼狈的姣好面容,看着她那因疼而突突起的青筋与冷汗,看着她那双平静眼眸之下的……杀意。 他静静看着她,之后回了两字:“可以。” “我出钱,杀了他们!” 不过,杨昭想了下后,又说道:“留下一个活口,挖其双目。那些山匪不是普通的山匪,总要给官府一个可追查幕后之人的方向。” 杨昭早在看到那些山匪踩着雪橇下山时,就发现了他们脚上的鞋子,是军需的革皮靴。 那可不是普通山匪能穿的。 而她还听到了那些山匪喊了句‘卫侍郎家的夫人’,可见那些山匪的目标很明确,以当时他们截断生路的行为来看,可看出对方是没打算留下任何一个活口的! 可她却活下来了!! 与其给自己的将来埋下隐患,倒不如先斩草除根…… “阁主大人等杀完后,再回来……嘶!” 杨昭本想说,她躺在这里等着,等他杀完那些山匪后,再来接她。可她话音未落,身躯就忽然一个腾空,腰因被抱起时扯得有一些疼。 她皱眉看着抱起她的男人:“阁主大人,你这是?” “在下逾越了!” “但山里有狼,我先送你上去。”男人是隔着那厚厚大氅抱起她的,动作异常的小心。 杨昭却微蹙眉。 倒不是因为什么逾越,而是他要如何带她上去? 但显然这个问题,杨昭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她是被抱着用轻功一跃一跳着飞上去的,在这途中,她还看到了那个被挂在半上山坡树杈上的卫夫人! 而断崖上的山匪,早已被制服了。 墨君然跃上断崖之后,只扫了一眼,便冷声道:“留下一个活口,挖去双目。其余的都杀光!” “是!” 四个黑衣人恭敬一应。 下一秒,那些被制服的山匪连惊恐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刷刷的一刀给抹了脖子,只留下那个山匪头头,惨叫的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 杨昭瞳仁微缩。 好厉害的身手。 但想到龙凤阁的情况,她脸上便没再多露出异常来,而是继续说:“断崖下还有一人,而我还有一个丫鬟和仆人……” * 马车上。 卫夫人看着那躺在她软乎乎后垫座上的杨昭,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唇瓣蠕了好一会,才嗓音干涩着说:“沈、沈夫人,谢谢你!” 杨昭躺在软垫上,其实仍疼得厉害。 虽然那男人在把她抱回到这奢华大马车上后,已经先替她简单处理了外伤口,甚至还把脱臼的手骨矫正了,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是实实存在的,特别是腰间的伤…… 不过,听到卫夫人那话,她倒是睁开了眼眸,侧眸看着她,“你喊我沈夫人?” 想到之前自己对她态度,卫夫人脸颊火辣辣的,“先前是我……” “不用那么客气。” 杨昭却忽然打断了她,看着她说:“还有,我当时拉着你跑,不全是为了救你,你留在那也给我争取不了多少时间,而且,留你在那,还会暴露了我家丫鬟仆人的位置。” 这话她说得极直白。 直白得让卫夫人的面色都当场僵住了!! “所以,若只是为了当时拉你走而感激我,倒是不必了。”杨昭淡淡说完后,就重新收回眸的闭上了眼睛。 卫夫人僵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以为你会呈下我这份恩情,你可知,有这恩情在,你相公的事或许就能有下落了,以后也许还能与我卫家交好……” “噗!” 杨昭却噗嗤一笑。 再次睁开眼,看向卫夫人:“卫夫人,大家都不是傻人,又何必来这套呢!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当时的情况……” 卫夫人僵了下。 是啊! 她又不蠢,如何看不出来。 她在试探! 可如此被明晃晃说出来,她这下是真觉得脸颊火辣辣的,有些难堪,有些恼怒,又有些无法言喻的憋闷,就好像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态度…… 可她想要什么态度呢? 她借机的攀附? 或是应下恩情? 又或是讨好? 想到这,卫夫人不由就想起了那两条猎犬冲向她来时,她横空跃下勇杀猎犬时的模样,想到了她拉着她跑到断崖边,问她怕不怕死的模样,想到她紧紧拉着她手,毫不犹豫跃下断崖的模样…… 第36章 安抚 卫夫人终是没忍住问出:“为什么?难道就为了护你的丫鬟仆人?你难道就一点没有因为我的身份?因为卫家?” 她不信。 可是看着对面座椅那还昏迷着的冬霜时,卫夫人又不确定了。 她看到了,这丫鬟和那老仆,都是晕着被抬回来的,应该是上了那山坡后,被杨昭给打晕过去的,所以…… “卫夫人,你可还记得你那乳母和丫鬟?她们是为救你而死的!” “你……” 卫夫人骤攥了手,眼眶瞬间猩红起来,死死看向了杨昭,那模样就像是被忽然人挖开了一直遗忘了的伤口似的。 杨昭却勾起唇道:“若当时的情况,换做是我家丫鬟和仆人,我可以说,他们也会跟你那乳母丫鬟一样,会为护我而去死。” 卫夫人一愣。 “我杨昭向来不是个善男信女,但却也知道,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的道理,我家丫鬟仆人能为护我可以不要命,那我为何不能为了护她们而冲到前头去?” 可他们是奴仆啊! 为主子而死,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卫夫人很想说出这些话来,可在对视上杨昭那双眸子时,她却不知为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甚至还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滋味涌上了心头。 这一刻,她想到了沈家。 想到了这六年来,被眼前这个女子给护着撑着的沈家…… * 沈家。 沈老夫人刚从议事厅处理完庶务出来,就见刘嬷嬷快步迎了上前。 “老夫人,李虎回来了。”刘嬷嬷压低声。 李虎是刘嬷嬷的亲外孙,也就是前些日被刘嬷嬷派去追查小翠父母的领头人。 “可是有消息了?” “老夫人回院中一看便知。”刘嬷嬷隐晦看了眼老太太身后那些管事嬷嬷婆子,里头不少可是杨昭提拔上来的人。 沈老夫人一听,微眯了眸。 在刘嬷嬷搀扶下,回了暮斋院。 厅内。 担架上躺着一个从头包到脚的,只露出一张青一块紫一块脸的男人。 李虎一看到沈老夫人入屋,立即就想挣扎起来,但最后也没能起来,只连忙低着头的恭敬说:“小人见过老夫人,是小人没用,没能完成老夫人交代给小人的事情。” 沈老夫人坐到主位上,看着李虎那模样,脸微沉着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让你去追查那被送去乡下的小翠父母吗?怎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李虎一听,顿时就忙回道:“回老夫人,小人那晚听了吩咐后,就立刻连夜出发了,原本按照计划,在隔日肯定是能追上那小翠父母的,可是……” “小人才刚出府没多久,就被人给打晕了,等小人醒来后,就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到了一处悬崖边。小人当时醒来才刚一翻身,就掉下悬崖去了,好在那悬崖下有树杈那些阻挡了一下,小人才能命大的活了下来,之后小人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从那悬崖下爬上来……” 刘嬷嬷是第二次听了,都还是觉得心惊胆战的心疼,通红的眼底藏着一丝恨意:“老夫人,李虎是老奴的亲外孙,他是绝对信得过的,这件事怕是……真是夫人的手笔。” “好个杨昭!” 沈老夫人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桌上,脸色阴翳至极;“果然就是她做的!她可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敢玩出这么一手来。” 她就说嘛,那小翠怎可能会无缘无故就推兰儿下水,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可能,毕竟她那一家子的命都被她捏着呢!! “老夫人,兰姐儿如今这情况,主要还是因为那次落水才引起来的。”刘嬷嬷这时说。 沈老夫人听后,脸色更加阴沉了。 不过,很快沈老夫人想到了什么,神色却开始逐渐平复下来,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刘嬷嬷,说道:“刘嬷嬷,你是我最信任之人,我知你心疼李虎这孩子,但是……如今大爷他们的事还没定下来,这事暂且只能先压下来。” 刘嬷嬷一听,心中一窒。 她怎会不了解自己这伺候了大半生的主子呢,即便只是一个眼神,她都能明白她意思,可这李虎是她亲外孙啊…… “是!” 刘嬷嬷很快掩下情绪,颔首回道:“老夫人放心,老奴知道该如何做了。” “李虎这孩子是个好的,等他把伤养好后,就让他去霖竹院做个管事吧,以后就跟在大爷身边,好好的为大爷办事。” 这是许给李虎前程作为安抚呢!! 刘嬷嬷闻言,立即露出感恩戴德表情:“老奴替李虎谢过老夫人了。” 李虎也是很激动,忙伏低头颅:“小的谢谢老夫人,小人一定会尽心伺候好大爷的,绝不会让老夫人您失望的。” “行了,让人抬下去,请个大夫过来好好看看吧。” 李虎很快被人抬下去了。 沈老夫人这才又看着刘嬷嬷说:“刘嬷嬷,接下来,你就要对下面的人多多上点心了,那杨昭敢对兰儿下手,就是因为她手中掌了太多的权了……” 刘嬷嬷听后,眸色微动:“老夫人是准备要收回夫人手里的掌家权了?” 沈老夫人眼底阴翳略闪:“这几日我管理家中庶务,才明显的感觉得到,那些拿实权的管事嬷嬷跟婆子,一个个都还藏着掖着什么,她们显然是并未真正把我放在眼里。” 她这掌家老太太,简直是名存实亡了。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已经知道了孙儿沈立以后的计划,知道这杨昭以后是迟早要舍弃的,与其等到那时候接手,倒不如如今就谋划起来。 她得想办法把杨昭手里那些赚钱产业,都给一一的掌握到自己的手上来,毕竟以后若没了杨昭,他们沈家一家子也还是需要大笔银钱来吃喝嚼用的…… “你趁着这段时间,从下头多提升几个自己的人上来,我到时候寻个理由,把上头那几个给替换上我们自己的人,还有……” “老夫人!” 院子外头忽然快步跑进来一个婆子,面带惊恐来报:“夫人回来了,就在前院的大门外,听说是、是被护城司的人给送回来的……” 第37章 破身 “这护城司的人怎么来沈家了?” “莫不是沈家又犯事了?” “沈家男丁不是才回来没几日吗?该不会陛下又想要把沈家男丁给发配吧……” 沈家大门口,围观了不少百姓。 沈老夫人在刘嬷嬷搀扶下,匆匆来到大门口时,就刚好看到了门外那一排排整齐有序,身着黑色盔甲,面如罗煞的护城司士兵,和百姓那指指点点的议论声。 老太太险些腿一软。 这一幕,让她想到了六年前。 最后还是靠着刘嬷嬷的搀扶,她才踏出了大门门槛,“这、这是怎么回事?” 杨昭呢? 她不是应该去替立儿他们打点了吗?怎么会把护城司的人给招回来了? 该不会是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恼了圣恩?连累到了她们沈家吧? 老太太心底一沉。 而这时。 那辆被护城司左右护着的奢华大马车上,下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冬霜?” “你家主子呢?” 沈老夫人看着那眼睛通红,匆匆朝她过来的冬霜时,蹙起眉头问。 冬霜连忙朝沈老夫人福了福身后,就颤着声低声道:“给老夫人请罪,夫人她受伤了,还请老夫人能使唤几个婆子,拉起幔帐,抬夫人回府。” “什么?她受伤了?她去做什么了?怎么会受伤的?还有,这护城司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太拧着眉几连问。 冬霜又气又恼。 这个时候老夫人怎还问这些呢!! 最后冬霜实在是着急,已经顾不得老太太同不同意,咬牙就越过了老太太入了大门。 “这丫头,怎如此不知规矩!” 不一会。 好几个婆子就匆匆拿着几匹大长幔帐,从马车两侧开始拉了开来,一直延绵到了大门之内,挡住了那些围观百姓的视线,也阻隔了护城司。 冬霜这才返回了马车,将马车上的杨昭小心搀扶了下来。 “这是——” 看到杨昭情况,沈老夫人脸色骤然大变。 衣衫破烂,发冠不整。 这个模样要是被人给看了去,他们沈家的名声当真是不用要了! “快,快扶着夫人回去,走快些!!”老太太沉着脸忙指挥着一旁的婆子上去帮忙,那脸上隐怒着的表情,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对杨昭的不满来。 马车上的卫夫人,恰好把这些都收入眼底。 她脸色有些沉…… …… 沁园。 女医被匆匆请来,入了内屋。 而沈老夫人,则冷着一张老脸端坐在厅中的主位上,眼神冷厉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冬霜,怒声问道;“冬霜,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主仆好好的出去,怎会让你主子一人受如此的伤回来?” 冬霜眼泪巴巴掉落,满脸都是恨不得自戕了的表情,她哭腔道:“是山匪,我们从普佛寺离开后,在半途遇到了山匪……” “山匪?” 沈老夫人惊得倏地从座位上站起身,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被山匪劫持后的女子,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会有什么下场。 杨昭她怎还有脸回来? 而且,竟还是从正大门进来的?! 她怎敢—— 冬霜一看沈老夫人误会了,当即急忙的解释:“老夫人,您误会了,夫人她并未落到过山匪手中,在山匪下山之前,我们夫人就发了求救信号,并且带着卫侍郎家的卫夫人一同爬山逃了,只是后来为了避免落入到山匪手中,夫人与卫夫人一同跳下了断崖,这才受到了如此重的伤……” 这话冬霜说得又急又大声。 屋里屋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时辰后。 女医被刘嬷嬷偷偷带到了暮斋院。 “李姑娘,如何?” 李女医是李大夫的闺女,算是京中为数不多的女医。 “沈夫人确实伤的很重,身上都是一些撞伤和划伤,特别是腰上,应该是被撞击到了石头上,伤到了骨头,需得好好调养几个月才行。”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沈老夫人看着那李女医,那眼神就差没直接问,杨昭有没有被破身这种问题了!! 李女医闻言一愣,随后想到先前听到屋外那丫鬟的话,李女医顿时明白过来,低声回道:“老夫人放心,夫人除了一身伤,一切安恙。” 沈老夫人听后,明显舒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刘嬷嬷,送李姑娘回去吧,多给些诊金,今日辛苦李姑娘了。” 刘嬷嬷亲自带着李女医出门。 走到院门口时,从衣袖下掏出了一个鼓囊囊银袋子,递给李女医时,说道:“回头,还得劳烦李姑娘能替我家夫人解释一句。” 打发了李女医,刘嬷嬷回到屋中。 “老夫人,那李姑娘答应了,说回头若是事情被闹大了,她会出来替夫人证明清白的。” 沈老夫人看着进来的刘嬷嬷,阴沉着脸跟她说:“这个杨昭,当真是太给她脸了!” “发生那样的事,就算没有被山匪如何了,可这到底也不是件光彩的事,她倒好,不想着如何去遮羞,竟还大张旗鼓的连护城司都惊动了,而且她竟还敢从正门进来……” 一想到当时情况,若是那帷帐不小心落下,让人给看到了去,沈老夫人就惊出一身冷汗来。 后槽牙就咬得更紧了:“那个贱人,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就是想拉着我们沈家的名声来做垫背,为她自个正名。” 刘嬷嬷想到自家外孙,也没劝慰老太太,反而添油说:”这次夫人确实是做得不够妥帖了些,老奴估计,夫人心里那口气怕是还没消。” “什么气?” “就是害她落水不能生育那件事。” “呵!” 沈老夫人一声冷呵,眼底更冷了:“原本我还打算,等她把立儿的官职谋好了,就让人给她好好重新调理一下,让她能给立儿生个嫡子来,如今她是再也别想了。” “刘嬷嬷,回头你就去把药方给换回来……” 老太太这时又想到什么,“对了,反正她现在也是受伤了,你现在就过去一趟沁园,就说让她先好好养伤,让她把库房钥匙和对牌给拿来……” 第38章 污秽 沁园。 杨昭看着从女医离开后,就咯噔重重跪到了她面前的冬霜:“冬霜,你这是做什么?” “请主子惩罚婢子。” 冬霜豆大的泪珠落下,满脸悔恨和自责:“是婢子没用,不但没能保护好主子,竟还要主子护着,连累到主子……” 一想到自己醒来,看到主子那狼狈重伤的模样,冬霜就恨不得一头撞死了自己。 她无法想象,主子被逼得跳下断崖的画面。 是她该死! 若不是她没用,主子如何会…… “冬霜!” 杨轻唤的打断她,因浑身还疼着,她也没试图的坐起身,而是侧过头,看着她招了招手:“起来,到我这里来。” 冬霜却固执没有起来,而是以跪着的姿势,跪挪到了床边,那眼泪仍跟不要钱似的落下。 杨昭轻轻一叹,伸手替她抹了一把眼泪后,说道:“冬霜,可还记得你胸口上的那道疤?当年是我闹着要跟随母亲出去,遇到那流民时,是你扑上来替我挡了那一刀留下的。” “夫人,那是婢子应该的……” “母亲曾与我说过,这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所以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必然应该的,只有值不值得,愿不愿意而已!” “你们四个从小就陪在我身边,一直以来爱我护我忠心我,甚至能为我舍弃性命,那我为何就不能也护护你们呢?” “护你们,我很愿意。” “而且,我也觉得值!” “夫人——” 冬霜顿时哭得更不能自已了,就连一旁的夏迎,也是刷刷的掉起了泪。 有这样的主子,她们如何能不忠心护主?如何不甘之如饴。 杨昭任如她们哭泣了好一会后,才开声:“好了,哭舒坦了就收收眼泪,接下来我还有几件事需要吩咐你们去做。” “夫人,你吩咐。” 冬霜和夏迎一听,胡乱就忙擦起眼泪。 杨昭淡笑:“我这趟出门,没料到会发生山匪那样的意外,所以,有些安排得重新要调整一下。” “夏迎,你凑过来一些。” 夏迎连忙上前,蹲跪到杨昭面前,凑上头。 杨昭在她耳畔低语。 夏迎听完后,眼睛霎时的瞪大,“夫人,这、这不行,这会对您……” “去吧。” “这事迟早会传出来,在那之前,倒不如自己先抓了主动权,把情况掌控到自己可控的位置上。” 夏迎咬咬唇,最后还是用力点头,起身就快步离开了。 夏迎离开后,杨昭才又跟冬霜说:“冬霜,你去把库房钥匙和对牌给拿出来准备着。” “夫人是需要婢子去库房拿什么吗?” “不是,是等会有人过来取……”那老太太怎会放过这送到了眼前的机会呢! 果然。 不出两刻钟。 刘嬷嬷就亲自过来了,她入屋屈膝轻轻一福后,就直接道明了来意。 “……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让夫人您先安心的养好身体来,这女医说了,这几个月夫人都最好卧床修养,不可操心太多事儿。只是这眼看春节就要到了,接下来需要忙活的事会很多,老夫人就想着有那库房钥匙和对牌会方便些。” 冬霜在一旁听得暗咬牙。 说得好听,这意思不就是想要收回夫人手中的掌家权么? 刘嬷嬷说完后,就看向了杨昭。 她来时就已经想好了,要是杨昭拒绝交出库房钥匙和对牌,她就…… “冬霜,去把库房钥匙和对牌取来,交给刘嬷嬷吧。” 刘嬷嬷一愣。 她同意了? 待刘嬷嬷捧着那装着库房钥匙和对牌的匣子走出沁园时,整个人都还是有些懵的。 这么简单就交出来了? 这反应与她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老夫人,夫人一句话也没多说,就这么让冬霜取了钥匙和对牌交给了老奴,这、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诈啊?” 回到暮斋院。 刘嬷嬷把匣子交给沈老夫人时,实在没忍住把心中的怀疑说道。 沈老夫人一听,也是生了警惕。 怕库房钥匙是假的,立即让人去了库房试了试。 确定是真的后,老夫人才想到什么,冷笑一声说:“估计是因为山匪的事,她怕我们沈家对她有看法,所以这才乖乖把这库房钥匙和对牌交出来的,果然是贱皮子!” “不过,倒也算她识相!” “刘嬷嬷,选人的事你抓紧点,那些底下的婆子丫鬟你也要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如果没有合适的,就去人牙子那买些新人进来。” “对了,你也可以把你信得过的侄女外甥媳妇那些给调派进府中来,这次府中那些要紧的管事职务上,都要彻彻底底的换上我们自己的人来。” 刘嬷嬷一听,立即笑着点头:“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不过,这事动静要做小一些。” “那个杨昭怕是还有不少耳目,调派人的时候你找些理由,别让她太早就察觉到什么,毕竟大爷的官职还没谋下来……” 看看,这老太婆至今都还在惦记着谋官职的事呢!!! * “你当真看清楚了?” “那个杨昭真是一副被山匪蹂躏过了的模样从大门进来的?而且当时还是被护城司给送回来的?” 西大院。 三叔奶奶听到嬷嬷来报时,惊得从座椅上蹭的站起身。 嬷嬷忙点头;“老奴看得真真的,那个杨氏连路都不会走了,是被丫鬟和婆子给半架半抬着进门的,那模样……惨得不行。” “而且老奴听说,如今外头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说、说咱沈家的夫人被山匪凌辱了,却还能从大门给抬回来……” “砰!” 三叔奶奶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双眼都怒得通红了:“简直是胡闹,如此被玷污之人,不当场一头撞死以示贞烈,竟还敢苟活着回来,而且还是从大门抬回来的?这以后旁人将会如何看待我们沈家女眷?以后好人家谁还敢娶我们沈家的女儿?” “主院那老东西呢?难道她就同意让那样污秽之人从大门回来的?”三叔奶奶怒问。 “主院的老太太当时也在场,听说她是默许的。” 第39章 贞烈 “默许?她凭什么默许?沈家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三叔奶奶尖利的嗓门都快要掀了屋顶。 嬷嬷忙劝:“老夫人您先别动气,老奴还听说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听说杨氏已经交出了库房钥匙和对牌。” “好啊,怪不得那老东西能默许杨氏进大门呢!原来是拖着我们沈家给她垫脚啊!我现在就去找她……” “老夫人不可,那主院老太太才不过管家几日,就大大缩减了咱各院的分例用度,如今她又完全收回了掌家权,您这时要是去与她明着对着干,以后咱西大院怕是会不好过,老太爷他们还需要好药材调养身体呢……”嬷嬷急忙劝道。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老夫人,那老太太我们不能去找,可那杨氏却是可以的。” “她如今已经没了掌家权,而且又还是被玷污了身子之人,她本就不该活着回来的,只要我们处置了那杨氏,对外宣布她是自己贞烈自杀的,那肯定是能挽回一些咱沈家名声的。” 三叔奶奶一听,却有些迟疑:“那老东西怕是不会同意,毕竟那杨昭还能为她儿孙谋官职……” “老夫人,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下手。” 嬷嬷凑近三叔奶奶,压低声音;“咱派出去跟踪夏迎的人,这几天已经摸清楚了她接触的那些人底细了,这次杨氏出事,就是我们的机会。” “当真都摸清楚了?” “是,都摸得透透的了,那些人确实都是吏部的能说得上话的大人,其中有一位沐大人,这几日天天都与那吕尚书在酒楼喝茶吃饭,我们的人已经暗中与他联系上了。” 听到这话,三叔奶奶顿时就笑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别怪我这做长辈的心狠了,去喊上几个婆子,跟我去一趟沁园。” “老夫人,这事不能只有咱西大院自个动手,还得需要让别院子的人一起,免得让别人坐享其成,我们反而落于下风。”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让人去喊啊!” 一个时辰后。 沈家各院人聚在了一起,然后带着一帮子婆子仆人就煞气腾腾的去了主院沁园。 等沈老夫人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 翌日。 京中市集。 “听说了没有,昨日被护城司护送回沈家的那位沈家夫人,听说回去后,差点被那沈家族人给活活勒死在屋中。” “是说昨日那个被山匪污了清白的沈家夫人吗?若真是那样,那还真不如勒死了算了!” “就是,这种没了清白的人,活着做什么。” “听说那沈夫人还是从大门被抬进去的,这沈家当真不愧是百年的书香门第,竟还能允许这种有辱门楣的人从大门抬进去,这要是换做是我,怕是直接一条白绫把她给勒死在门外了。” “就是啊,当时她就该一头撞死以示贞烈。” “活着回来,害人害己。” “勒死了好……” 这消息传的很快。 很快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而大部分人的对话议论,竟都是刚刚那样的,都觉得没了清白的女子,就不该活着!! 名声,似乎大过了一切!! 对女人可谓苛刻到了极点。 可更讽刺的是,这其中大部分的议论之人,竟都还是女子之身的妇道人家…… 养伤中的卫夫人,在听到那些消息时,已是两日后了。 “勒死了?她们竟勒死了她?她们怎敢——”卫夫人气得眼睛都几乎能迸出火焰来,甚至还砸了手中的药碗。 一看这情况,说消息的宋嬷嬷连忙说:“夫人,你先别着急,那个沈夫人没死,就是听说差一点点被勒死了,但最后还是被她身边的忠心丫鬟给护下来了,人没断气。” “现在人还活着呢!” 卫夫人气瞪了那宋嬷嬷,胸脯还在起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原本本说清楚了。” 宋嬷嬷连忙就把这两日在外头传闻的事给一五一十给说了。 听完后的卫夫人,险些没被气笑了。 “那沈夫人当时就与我在一起,半步都未曾离开过,她怎么就变成给山匪凌辱过了?那我成什么了?这简直就是可笑至极!!” “这事也不知怎么的,就传成这样了。” 其实宋嬷嬷这两日一直在关注着,毕竟她家夫人与那沈夫人一起回来的,可奇怪的是,这两日外头传的都只有那位沈夫人,她家夫人是一点事儿都没沾。 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操控似的…… 卫夫人这时想到什么,冷下脸问:“这两天时间里,沈家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句话?”她就不信了,杨昭回去后会不说明情况。 宋嬷嬷摇了摇头:“没有,不过,老奴倒是听到了另一个有关沈夫人的消息。” “什么消息?” “听说沈夫人回去那日,沈家老夫人就夺了她的掌家权。” “你是说,她掌家权被夺了?” “是。” “呵!” 卫夫人笑了,笑得咬牙切齿:“这沈家,对着一个护了她们六年的人,竟能无情到这个地步,可当真是让我给开了眼界了。” “夫人,你也莫要太生气,那沈夫人虽无辜了一些,但众口铄金,如今外头都传成这样了,沈家估计也是为了顾及家中女眷,所以才……” “放屁!” “什么叫顾及女眷?” “当年沈家落难时,是那个杨昭嫁到了她们沈家,护下了他们沈家一族女眷,还撑起了他们沈家门户,如今不过就因为一个不实的传言,就闹着要勒死她?还夺她掌家权?我呸!” 宋嬷嬷眼皮一抽:“夫人,注意妇言。” 卫夫人也不知自己为何那样生气,就是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行了,那个杨昭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要是真被定了被山匪凌辱的名头,那我的名声也不用要了。” “宋嬷嬷,拿上我的名帖,替我去一趟沈家……” * 沈家。 沈老夫人这两日忙得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她是真做梦都没想到,东西大院那些个老东西,竟会大胆到对杨昭下手。 想到那日她赶到沁园时,看到那满地的血…… 她背脊都在发凉。 第40章 休弃 “刘嬷嬷,那杨昭现在如何了?” 沈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账簿,揉着突突疼着的太阳穴,问着一旁的刘嬷嬷。 刘嬷嬷上前,接手的替她按压起太阳穴,一边回道:“沁园的院门还是紧闭着,但听里头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不太好。” “那日各院老太太带人冲进去,又是动刀子又是白绫的,夫人本就已经受伤了,当时要不是冬霜夏迎那俩丫鬟不畏生死的扑过去护着,听说人就没了。” “说是至今都还高烧着!” 闻言,沈老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这点事都顶不住,真是没用的东西!” 也不知是说杨昭,还是说丫鬟。 “回头,你再去请个大夫过去给她看看,别让她给出事了,这家里还有一堆事需要她来处理。”沈老夫人交代刘嬷嬷。 这两日,拿回掌家权的老太太算是彻底摸清了沈家情况了。 她这才知道,这偌大的沈家,如今竟空得剩下个空壳子了!! 是的,沈家空了。 那库房里头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一些不值钱的,而账房账目上的银钱,也顶多只能维持整个沈家半年用度而已。至于杨昭名下那些铺子和庄子之类的,虽还挂在沈家公账下,可真正来钱的铺子庄园,早在前些日就给兑换出去了。 也就是说,再不想办法赚到钱,沈家用不上半年,就全都得吃风了。 一想到这,老太太头就疼。 她怀疑过杨昭动了手脚,可她细细查了两日,啥毛病都没发现,倒是让她看出来了,这六年来,杨昭为了撑起沈家时的艰难与不容易。 不过,知道了又如何? 老太太并不会觉得心疼,反而还觉得身为沈家妇,那本就是她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 思及此,沈老夫人又交代刘嬷嬷:“刘嬷嬷,安排人的事要抓紧些,等过几日杨昭好些了,这掌家权还是得归还给她,在此之前,我们的人得提前安排好了。” 以后她在后头做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就行了。 冲锋陷阵这种事,还是交给杨昭来吧,反正她也出身粗鄙,如今这名声也算彻底没了,沈家还能接纳她,她就该感恩戴德的好好替她沈家赚钱…… “老夫人,不好了……” 这时,一个婆子急匆匆跑进来。 沈老夫人眼皮子狠狠一抽,这两日来她听了太多这个不好的字眼了,老脸顿时沉下;“到底又出什么事了?这般急急燥燥的,成何体统……” 婆子哆嗦了下,忙压低声说:“姑、姑奶奶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夫人外头的传闻,说夫人如此不贞烈的苟且回来,会连累到她名声,就、就闹着要离开沈府,可在大门口上马车离开时,却跟人发生了口角争执,如今正在大门口跟人大打出手……” “什么!” 沈老夫人整个人都惊站了起来:“她那个模样,竟还敢跑到大门口去与人发生口角?她是疯了吗!” 沈素兰确实要疯了。 不过她是被气疯的。 此时她正在与一个年岁与她差不多的妇人,互相拉扯着头发,但因为她一手还要紧紧的护着脸上的面纱,所以她多半都是被压着扯的那个,疼得她面纱下本就歪斜的脸更加扭曲了。 “蠢货,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啊,快来救我啊……” 沈素兰实在太疼了,可自己带来的丫鬟婆子又跟别人打成了一团,她只能口吐不清的冲着门口的沈家小厮大喊。 可没等小厮上前,就被四周围观的百姓给阻拦了:“妇人们的打架,小厮上去做什么?这不是害人名声吗……” 与沈素兰掐架的妇人一看,立即就来劲了,一边扯着沈素兰头发,一边扯起了嗓门喊:“大家都看看,这就是沈家的女子,真是好歹毒的心,竟还想喊小厮过来害我们好女子的名声。” 好女子? 谁家好女子会突然跑出来扯人头发的? 沈素兰气急:“我没有,是你们啊……” 沈素兰刚开口,就又被狠狠扯了头皮,疼得她啊叫出声。 “大家都看着呢,还说没有,谎话连篇。” “就是,女子连贞烈都没有,与那勾栏里的婊子有什么区别?你们沈家竟还把一个这样的女子给正门抬回去,可见你们沈家一窝都是如此……” “看看这个沈家姑奶奶,心虚得出门都带个面纱了……” 看热闹的人群中,不少都在附议。 沈素兰下意识紧紧捂住了自己的面纱,在四周那些指指点点鄙夷目光中,气得简直想杀了杨昭。 都怪那贱人! 要不是她苟活回来,连累到沈家,她如何会被人如此当众堵着欺辱? 沈素兰实在气急得忍不住怒吼:“你们有本事去找那个杨昭去,她才是被山匪凌辱的人,又不是我,你们欺辱我做什么……” 妇人哂笑:“她可是你们沈家人,怎就不关你事了?你可是沈家的姑奶奶,都是沈家人。” “她才不配是我们沈家人,一个如此不贞不烈的贱人,我们沈家迟早会休弃了她……” 沈老夫人匆匆赶出来时,恰好就听到沈素兰说的那话,她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快、快去阻止姑奶奶……” 一直用余光关注着沈家大门动静的妇人,一看情况,立即就松开了拉扯沈素兰头发的手,同时还悄悄打了个手势,那些与丫头婆子纠缠的妇人们,顿时纷纷松开手退开了去。 “休弃她?你们沈家舍得?” “京中谁人不知道,这六年来要不是有那杨昭一直在护着你们沈家女眷,撑起你们沈家门楣的,你们沈家女眷早就活不下去了……”妇人讥笑的冲着狼狈的沈素兰说。 那满目的讥讽,十分刺激人。 沈素兰本就因脸的事精神快崩溃了,刚刚又被那样折腾,愤怒情绪早就被挑起来了,听到妇人那讽刺的话语,她怒极脱口: “她杨昭一个粗鄙出身的贱人,能嫁入到我们沈家本就是她高攀了,我们沈家就算是没有她,也能……” “住嘴!” “好个沈家——” 两道声同时响起。 第41章 懿旨 前面那句是沈老夫人喊出来的。 她在刘嬷嬷搀扶下,匆匆的从大门口出来,对着还想开口的沈素兰顿时怒斥;“兰儿,你给我住嘴,谁许你说出这种混账话出来的?” 沈老太太是真被气到了。 她真没想到,沈素兰竟会当众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来! 无论什么原因,这杨昭为沈家付出六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旁人可以鄙夷嫌恶她的名声那些,可他们沈家却是万万不能的。 不然不成白眼狼了? 沈家若真是背上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名头,他们沈家的名声就真毁了! 何况杨昭背后还有镇北侯府—— “娘,我又没说错,杨昭被山匪凌辱后没一头撞死,本来就是不贞不烈……”沈素兰显然还没恢复理智。 “谁说杨昭不贞不烈了!” 这时,一道冷厉女声就传来。 只见一辆高调的马车,穿过人群的停到了沈家门口。 车门打开。 由宋嬷嬷搀扶着的卫夫人,一拐一拐的从马车中走出。 她并未下马车,而是站在那马车之上,微微昂起下巴的居高临下看着沈素兰:“我乃是右侍郎卫秦之妻,卫宋氏。那日从普佛寺出来之后,我与你们沈家夫人杨昭一起同行,也是一起遇上的山匪。” “卫侍郎的夫人也遇了山匪?” “这事咋没听说啊?” “是啊,这几天好像都只听说到沈家夫人如何如何,还真不知道卫夫人竟也遭了山匪了……” “……”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窃声。 宋嬷嬷皱眉,连忙高声开口:“那日遇到山匪,我们夫人与沈家夫人都并未落到过山匪手中,是沈家夫人不顾危险寻了路,拉着我家夫人一起逃到了断崖边,后来为了避免落入到山匪手中,沈家夫人与我家夫人一起跳下了断崖。” “之后还是护城司的人及时赶来,从断崖下将我家夫人与沈家夫人救回来的,这件事大家到护城司一问便知,绝无虚假。” “什么?不是被山匪凌辱了?” “跳断崖了?” “这跟传闻的怎么差那么多啊……” “这件事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那沈夫人若真是为了不落入到山匪手中而跳了断崖,那可就是贞烈的性子,真正的贞烈好女子啊!” “宁死不屈,这才是真正贞烈女子做出来的……” “……” 风向转得很快。 沈老夫人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没想到,卫侍郎家的夫人竟会亲自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当众说了山匪的事。 一般这情况,大家都是恨不得遮羞起来的。 女子的名声多重要啊! 即便是跳下崖躲过了山匪,可这件事细想之下也还是不光彩的,毕竟谁知道这跳崖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所以她当时听杨昭提及是与卫侍郎家夫人一起遇上山匪跳下断崖时,才并没有任何高兴情绪。 她想那卫夫人回头细想后,定是会觉得羞怒的,甚至很可能每一回想起那山匪的事时,就会迁怒与她一起的杨昭。 毕竟她年轻时就遇到过……那个陪她一起的心腹丫鬟,就死在了她回来后的那天夜里。 “沈老夫人,刚刚听你们家这位姑奶奶的意思,你们沈家这是准备要因为山匪之事,而要休弃了你们家那忠义贞烈的夫人是吗?” 卫夫人特意把‘忠义贞烈’四字咬重了音。 沈老夫人眼皮狠狠抽了下,启唇刚想要说什么。 这时…… “太后懿旨到——” 什么? 太后懿旨? 众人一开始都是没反应过来的。 直到,见到那个被黑衣护卫从马背上扶下来,颤抖着两条腿的白面公公时,众人这才惊觉起来,纷纷让开了路,让那个公公带着护卫,走到沈家大门口。 “太后懿旨,众人听旨。” 公公颤腿站到了沈家大门石阶上,高举起了手中那暗红凤绣的懿旨来。 卫夫人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当即就带着丫鬟奴仆双膝跪下;“臣妇听旨!” 公公所说的是,众人听旨。 意思就是现场众人皆要听之。 沈老夫人这时也反应过来,扯着震惊的沈素兰,连忙跪下;“民妇听旨……” 四周顿时一片刷刷跪下。 若认真看的话,会发现那一片跪下的人群中,竟还有好几个衣着不俗的老头,其中就有一个头发发白衣着高调的吕老。 是的,吕老也在。 而他身边的是御史台那几个老大人,卫夫人若是能眼尖看到,估计会一眼认出来,其中一人竟是她那老爹…… 不过,此时众人都齐齐跪地听旨。 公公尖细嗓音响起:“传太后懿旨,沈家杨氏,端庄淑睿,克娴内则,乃是忠贞烈性之女,是吾等女子学习之典范,特赐予‘贞烈’牌匾,百年人参五根,百年灵芝三株……” 后面是一连串名贵药材和珍宝。 沈老夫人听直了眼,但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就是内心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太后赏赐了牌匾,这可是太后赏赐的,以后他们沈家…… 可公公念完懿旨接下来的话,却让沈老夫人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太后娘娘还有一句口谕,要咱家转告沈家众人。” “太后说,沈家杨氏虽已是沈家妇,却也是杨家女,镇北侯与世子战守边关多年,乃是我墨王朝的大功之臣,谁要是敢寒了我墨王朝的功臣之心,无论是谁,哀家都绝不轻饶!” 沈老夫人脸色大变,当即跪伏下身:“沈家众人谨遵太后懿旨!” 公公将懿旨留下后,就带人走了。 在场的众人这才站起身来,只是这次却不知谁说了一句:“这太后在宫中都知道了沈夫人的事迹,还特意下旨赏赐来了,这沈家怎会不知道情况?莫不是沈家夫人那日回去后没说?” “人又不傻,怎会不说!” “可这几天里,我们可是一点都没听到沈家有人出来替沈夫人解释一句的。” “就是啊,如果沈家的人出来解释一下,我们怎么可能会误会?害我们差点就冤枉了沈夫人那样的贞烈好女子了,这沈家是什么意思啊……” “我看沈家这是觉得家中男丁都回来了,就不需要一个在外奔波了六年损了名声的夫人了吧!所以这才趁机会,想弄死了那沈家夫人……” “天啊,沈家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这也太白眼狼了……” 沈老夫人听到周围那话,只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黑…… 第42章 踩烂 “娘,杨昭当真是为了躲避山匪而跳下断崖了?这事你怎么一开始不说啊?”还没从太后懿旨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沈素兰,竟也没忍住当众质问了句。 要是她能早知道,她何故会说出刚刚那些话来?如今太后都护着杨昭了,可她刚刚还那样说杨昭,这要是让太后知道…… “你!” 沈老夫人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只觉得眼前黑得更厉害了。 还是刘嬷嬷眼疾手快,连忙搀扶住老太太,又忙对沈素兰低声劝道:“兰姐儿,你就别再说话了,赶紧先同老夫人一起回府。” 对!回府!! 等回府想好了扭转局面的办法再说,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沈老夫人。” 卫夫人却唤住了她们,那张明艳的脸上多了一抹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大家都还没恭喜你们沈家呢!” 沈老夫人僵了脚步。 “不过,沈夫人那日回来沈家后,当真是一句解释都没有吗?就算没有解释,你们沈家难道就不会出面替她解释一句?维护一下?怎还让外人对她人误会成这样?而且,我怎么好像听说,你们沈家竟还打算勒死她……” “卫夫人!” 沈老夫人出言打断了卫夫人,脸上多了几分怒容:“我们沈家清者自清。” “清者自清?” 卫夫人被气笑,这就让她不免想到了在普佛寺时,杨昭为了见她,偷偷跟踪了她两日,之后却被她骂得面色发白的可怜模样。 一股火气冲上心头;“好个清者自清, 你们沈家把清高的皮子一挂,倒是连借口都给省下了。” 真是替那蠢女人不值。 想到这,卫夫人当即大声说:“你们可知道,杨昭为何去的普佛寺?” “她可是为了你们沈家,为了你们沈家男人所谓的前程,才可怜巴巴跟到普佛寺,求到我面前来……” 卫夫人那话瞬间引起了众议。 “为了沈家男人前程?” “沈夫人该不会是为了要给那刚刚回来的沈家男丁求前程官职吧?” “这沈夫人可当真是为沈家操碎了心,连家中男人们的官职都还需要她去操心,这沈家也太没用了……”人群中有人带话头。 “就是啊,人家尽心尽力的为了沈家之人,可到头来却还落得要被人家给勒死的地步……” “刚刚还说要休弃人家呢!” “这沈家可真是够白眼狼的!” “好无耻的沈家……” “你……” 沈老夫人气得眼睛一瞪,真是一口气没上来,眼白一翻就晕了过去。 “老夫人——” 刘嬷嬷大声惊呼。 卫夫人看着被抬进去的沈老太太,实在没忍住冷笑出声:“装得可真像!这沈家当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都是些什么人啊!杨昭护她们六年,就换来她们这般狼心狗肺的……” “夫人,这是在外头,要注意妇言。”宋嬷嬷忙提醒。 卫夫人瞪了她一眼。 但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上马车时,没忍住又大声的对后头丫鬟婆子说;“沈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那几个大箱子里头的药材东西,都给我仔细一些送到沈夫人院子里去,别送错地方了!” 说罢,就让丫鬟扶着她入了马车了。 宋嬷嬷无奈摇头,她家夫人这脾气言行,迟早又得被人说是跋扈嚣张了,到时老爷那估计又要被人给参本了…… “宋大人,你这闺女……性子挺不错。” 人群中。 宋老大人面对同僚的打趣,却笑得很开怀;“那是,我老宋家的女儿,就得要有刚正不阿的性子,这恩就是恩,这个时候她若不敢出面,就不配是我宋家女儿了!” 几位老大人:……? 他们是夸吗?他们只是客套一下而已,谁家女儿不以柔顺温恭为美德,像宋家女那样跋扈姿态的可属罕见的。 不过,想到这宋老大人平日在朝堂唾沫横飞的模样,众人默然了。 “不过说真的,你们对沈家这件事如何看?”这时,其中一人开口询问。 “做得确实有些不地道,但这毕竟只是内宅女眷之事,也说不上太重要。” “是啊,女眷之事罢了。” 宋老大人闻言,却横眉一竖,“此言差矣,谁不知道咱陛下最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了,这事看起来虽是沈家女眷之事,可追根到底就是管家不严导致的,陛下最是厌烦的就是这种连家室都处理不好的拖沓官员了。” “话虽是这样,可这沈家人刚流放回来,如今也无官职在身啊!” “是啊,这无官职在身,也就到不了陛下的眼前了。”这沙子不就揉不到陛下眼睛了。 可这时,吕老却插了一句: “其实陛下,早在让沈家回京时,就已经有意想要重新启用沈家了,当年那位被殿前钦点的状元郎沈立,陛下已早定下了让他进入吏部,成为考功司的员外郎,只是这事估计得来年春闱过后才能宣布下来,所以这事旁人还不知而已。” 吏部考功司,员外郎,从六品。 这就是沈立回京后,重返官场的第一个起点。 因是主考文武官吏考核之事的职务,加上沈家在天下学子心中的底蕴,沈立仅用了十余年时间,就步入了内阁,让满朝百官将至半数之多都成了他沈立的学生…… 一半以上官员啊!! 可以想象得到,那是多大的影响力。 杨昭至今都还记得,沈立进入内阁那日,那些前来沈家道喜的大小官员,几乎都要把沈家大门给踩烂了。 所以杨昭想要想谋的,从来就不单单只是沈立的一双腿。 她早知道沈家回来,是要被重新启用的。 沈家这块百年清流招牌,对于天下学子来说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加上当今的文元帝,又是个十分重文轻武的帝王,他当年发配沈家,只因那沈老太爷触及了他的逆鳞而已。 六年时间,足够让他气消了。 当然了,也许其中还有那位在背后操纵的结果。 但无论哪种,沈家回来后将会逐渐被帝王重新启用是必然!! 可凭什么? 凭什么要让他们如意呢? 杨昭从醒来后,所做下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在白做的,废沈立双腿,伤残沈家男丁,挑拨内宅,交出掌家权…… 一切都只是为了将来做铺垫而已。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 那位卫夫人会亲自来露面为她维护,更没想到是会有太后懿旨…… 这出乎了她的意料! “夫人,现在外头的风向全都转过来了,一个个都在说沈家是白眼狼,想卸磨杀驴,我们安排的人也已经都行动起来了,那些曾受过您恩惠的说书先生和穷酸学子们听了后,也是已经愤怒的开始对沈家口诛笔伐了……” 夏迎说得眉飞凤舞的,简直兴奋得不行。 这两日因为夫人名声的事,她简直是压抑坏了,今日终于算是扬眉吐气了。 杨昭闻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若是没有太后懿旨,火候应该就差不多了,可太后懿旨下来,那这事上就还需要在添把火才能收尾了。” 都到这份上了,沈家这百年声誉总是要先扒下一层来…… 杨昭思索了一下,很快就勾起了唇角;“冬霜,让人把这几日发生的事传去霖竹院吧,记得把外头的情形给说得详细一些。” “夏迎,你现在亲自去一趟暮斋院,就跟老夫人说,说我这两日烧糊涂了,刚刚从高热惊厥中醒来后,就一直嚷嚷着要回镇北侯府。记得多带上几个丫鬟,把动静闹大一些,最好弄到满府皆知……” 第43章 娇宠 暮斋院。 回到屋中后,沈老夫人就‘悠悠转醒’了,而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掌掴了沈素兰一巴掌。 “娘!” 沈素兰不敢置信捂着脸:“你打我?” 沈老夫人一把拂开刘嬷嬷的搀扶,连屋中奴仆都没去顾及,就指着沈素兰的鼻子骂道;“你个孽女,你刚刚在外头说的都是什么话?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沈家啊?” 沈素兰一直被娇宠着,何曾被这样打过巴掌啊,顿时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又不知道杨昭没有被山匪凌辱,你要是早告诉我杨昭的事,我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合着还怪我没告诉你了?” “这本就怪你,你要早说了,就没这事了!”沈素兰还不知死活顶嘴。 “你……” 沈老夫人气得又扬起了手,沈素兰不可置信瞪眼;“娘,你又想打我?你打,你打啊,你打死我算了,我也好去跟爹作伴。” “你、你……” 沈老夫人气得身体一晃,扬着的手转为捂住了胸口,大口喘气,脸色刷白。 显然气得不轻。 刘嬷嬷一看,急忙上前顺背:“老夫人,您消消气,兰姐儿不过也只是在说气话而已,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身体。” 沈素兰也有些怕了,气死亲娘可是大不孝的。 她忙上前搀扶:“娘,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气你的,你别生气。” 沈老夫人拂掉她手,让刘嬷嬷搀扶着坐到了软榻上,缓了好一会,才抬起眸看着那还头发凌乱狼狈模样沈素兰,冷脸说道;“你回你的陈家去吧,把那小翠也带上,以后没事别回来,免得我们沈家不好名声连累到了你。” 沈素兰一听,霎时就急了:“娘,我不是那样意思,我就是、就是一时被杨昭的事给惊到了,所以才……” “呵!” 沈老夫人冷笑一声,一眼看穿她小心思:“不是那意思?我看你就是那样意思,现在不过看到太后赐下来贞烈牌匾,就又不怕我们沈家连累到你那好名声了!” 刚刚还敢那样质问她。 真是纵得她无法无天了!! 沈素兰知道自己着实惹恼了沈老夫人,当即就跪了下去,眼泪瞬间就刷刷落下;“娘,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当时就是被外头那些刁妇欺辱时给气到了,才口不择言的,这沈家是我家,我是姓沈的,我怎可能会不想要沈家好……” 沈老夫人冷眼看着。 可到底是自己疼爱了二十几年的闺女,见她这般哭泣认错,终究还是软了口:“行了,回你自己院子去梳洗一下吧,你记住了,你是沈家女,出身书香门第,言行举止代表的就是我们沈家,你却与外头那些卑贱妇人发生口角动手,这本就是掉份儿的事,以后不可在行这鲁莽之事了。” 沈素兰下意识想解释,想说不是自己想动手,而是那些刁妇冲出来先扯她头发的。 可看着脸色好不容易缓和了的沈老夫人,沈素兰最后还是没再说,“是,女儿这就回去,娘,您先好好休息一下,女儿去梳洗一番后在过来。” 沈素兰一走,沈老夫人就又沉了脸,吩咐刘嬷嬷:“刘嬷嬷,去让人查一查,先前那在门口跟兰儿起争执的妇人是谁家的,竟敢动手到我沈家人的头上来了,定要好好给她们一些教训。” “是,老奴这就安排人去查。” 刘嬷嬷也没敢耽误,可她这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急匆匆冲进来的婆子给撞得一个趔趄,“李婆子,你这是做什么?这是老夫人的屋子,岂容你们这些人毛毛躁躁……” “刘嬷嬷,大事不好了,夫人出事了!”李婆子气喘吁吁忙道。 刘嬷嬷心头一跳。 “怎么回事?” 屋内老太太也听到了动静,刘嬷嬷没敢阻拦李婆子,带着她就快步进了屋:“老夫人,李婆子说,夫人出事了!” “什么?杨昭出事了?”沈老夫人惊得手中茶杯都掉了。 太后懿旨刚下。 杨昭若在这个时候出事,那他们沈家…… “快、快去沁园。” 沈老夫人甚至都没来得及问李婆子杨昭出什么事了,就急匆匆往屋外走,可她才刚走出屋外,脚步就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身穿得跟来报丧似的夏迎,带着一帮子的丫鬟婆子,拿着各式各样的锅铲火钳等武器,防贼似的造型,一路又哭又嚷的从她院子门口进来。 沈老夫人一看,心头狠狠一咯噔。 杨昭该不会…… “老夫人,你就大发慈悲,饶过我家夫人吧,我家夫人实在是受不住了……” 夏迎一进院门后,就立即带着人刷刷跪下了,那哭丧起的嗓门简直可以冲天了。 沈老夫人刚想摇晃的身躯一顿。 饶过? “夏迎,这是怎么回事?你家夫人怎么了?”沈老夫人皱眉问。 夏迎见外头看的人差不多了,才哭着大声的说:“我家夫人自从那日被各院老夫人给勒了脖子后,就发起了高烧,这两日都给烧糊涂了,刚刚夫人从惊厥中醒来后,就一直嚷嚷着要回侯府,她说、她说她要活不下去了,她要死也要死回侯府的家中去……” “老夫人,你就大发慈悲,放过我家夫人吧!” “她真的太可怜了,明明是为了家里的事忙活,可到头来却落不到好,反而还要被害的命都要没了。” 夏迎声泪俱下,一边嚷一边开始磕头;“老夫人,求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家夫人……” “求老夫人大发慈悲,放过我家夫人……” 丫鬟婆子跪一地,一声声的哭求着。 沈老夫人脸色霎时就黑了…… 第44章 哭丧 “胡闹!” 沈老夫人当即厉声呵斥,脸色铁青的怒视夏迎等人:“你们夫人都已经烧糊涂了,你们还在这里嚷嚷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快去让人请大夫!” “老夫人,奴婢求求您了,求求您大发慈悲,就放我家夫人回侯府吧,夫人她烧得人都快没了,嘴里却还在喊着想爹爹,想回侯府……” “老夫人,奴婢求您了!” 夏迎哭声凄厉,咚咚的直磕头,只见她那额头都磕得鲜血淋漓了。 其余丫鬟婆子也跟着磕头。 哭声一片。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死了人在哭丧呢! 沈老夫人看着又气又恼,可心里却也有些惊怕,怕杨昭真要死了。 可放她回侯府是绝不可能的!! 她杨昭一日是她沈家妇,那就是死也得死在她沈家,这个时候若放她一口气回去,不说镇北侯府会作何反应,就说这世人的口水怕是都要把她沈家给淹没了! “刘嬷嬷,快,你亲自去,快去把京中最好的大夫都给请来。” 刘嬷嬷代表的是沈老夫人。 让她亲自去请大夫,可让世人看到她沈家是在重视杨昭的,而非外头传闻那样沈家是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可没等刘嬷嬷行动,夏迎哭腔的嗓音就又传来了:“老夫人,整个城南能喊得出名号的大夫都已经请到沁园去了,可、可大夫们都说夫人的情况很不好,怕是熬不过……呜呜……” “什么!” 整个南城的大夫都喊来了? 她怎一点风声没听到?? 想到什么,沈老夫人也顾不得夏迎这些个丫鬟婆子了,急匆匆就赶去了沁园。 刚到沁园门外。 就看到了那一个个提着药箱的老大夫,正好从沁园里出来,一个个都摇头叹气的…… 沈老夫人看到这一幕,险些脚下一软,要不是刘嬷嬷搀扶得紧,怕是都软倒在地上了;“快、快去问问是什么情况!” 刘嬷嬷连忙吩咐一旁婆子。 婆子很快过去,不一会就回来汇报:“老夫人,那些老大夫都给夫人隔帘看诊过了,说夫人本就重伤在身,之后又受到了刺激,郁于心结,要是疏通不了心结,这烧退不下去,怕是、怕是就真要咽下气去了。” 沈老夫人身躯一晃。 她心底在发颤,但不是怕杨昭咽的那口气,而是怕这些大夫出去后,说出杨昭是被她沈家人给刺激下才咽气的,那她沈家就真的洗不清了。 “快、快,刘嬷嬷,你快去拦下那些老大夫,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们都闭上嘴,绝对不能让他们把夫人的病情给说出去。”沈老夫人嗓音都急得发颤,恨不得自己冲过去拦下人来。 “老夫人您莫急,老奴马上去!” 刘嬷嬷不敢耽搁,匆忙就追了上去。 “老夫人,您要进去看看夫人吗?”一旁的李婆子见老太太杵在原地不动,没忍住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声。 沈老夫人闻言,回头看了眼那李婆子。 之后才抬眸看向了那不远的沁园牌匾,不知为何,她此时心里慌得厉害,感觉有些什么彻底脱离了掌控似的!! “去霖竹院。” 有些事,她要先去问问她孙儿!! 此时的霖竹院。 沈立也刚听完小厮汇报,知道外头对沈家唾弃言论后,他那眼底闪过了一抹阴翳之色,若非强大的自制力操控着情绪的外露,怕是也维持不住这温润的形象。 他瞥了眼跪在面前的小厮,温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战战兢兢:“小、小的叫李阿福。” “刚刚那些话,是谁让你来传达的?”沈立眼神锐利的盯着他问。 刚刚他才睡醒,就听到外头有下人在嘴碎着什么,将人唤进来后,就听到了这个李阿福说起外头对沈家的事了。 事情都发生了两三天了。 他这霖竹院一直未曾得到过消息,就说明了他那祖母是特意隐瞒了他的,可这个时候却有小厮跑来他面前嘴碎说这事。 如此拙劣的手段,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是谁? 杨昭吗?? 沈立想到刚刚李阿福口中说情况,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可能是杨昭!! 只是,可能吗? 她一个内宅女子,能玩得出这些手段来?? “大爷,老夫人来了。” 这时,外头传来小厮通报声。 不一会。 沈老夫人就带着李婆子进来了,一进来,李婆子就微微的惊呼:“阿福?” 李阿福闻声,抬头看到李婆子,眼眶顿时有些红了,“娘。” 李婆子当即就从老太太身后跪下,“大爷,阿福这孩子是老奴的小儿子,他若是犯了什么错,还请大爷能饶他一条狗命。” 沈立皱眉。 他是认得李婆子的,沈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婆子之一,以前也曾照顾过他一段时日,只是后来李婆子那大儿子出了事,她才回到了老太太身边去,她一家都是沈家的家奴。 “立儿,这是怎么回事?”沈老夫人问。 沈立看了眼李婆子和李阿福,微微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刚从阿福口中听到了这两日家中发生的情况。” 沈老夫人冷下脸,厉色看向了李阿福:“阿福,是谁许你在大爷面前乱嚼舌根的?” 李阿福惊恐的忙趴低身子,带起哭腔:“小、小的知错了,小的昨日刚刚升了小管事,心里一高兴,就、就没忍住跟下人们嘴碎了一些,小的以后一定注意,求老夫人和大爷饶了小人这一回,小人真的知错了。” 李婆子这时也磕头道:“请老夫人和大爷恕罪,是老奴没管教好儿子,求您们饶过阿福一回吧,老奴下去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绝对不会再让他犯第二回了。” 沈老夫人想到这几日让刘嬷嬷抓紧安排自己人的事,看了眼李婆子和李阿福,最后还是摆了摆手:“行了,就饶过阿福这一回,下回不可再犯了,不然绝不轻饶。” “是。 李阿福感恩戴德的磕头。 “下去吧。” “李婆子,你也出去守着。” “谢谢老夫人,谢谢大爷。”李婆子和李阿福齐齐跪拜了拜,就起身前后的出了屋子。 “立儿,你可是怀疑什么?” 第45章 告罪 李婆子母子刚一走,沈老夫人就低声询问起。 沈立想了想那李婆子母子家奴的身份,便摇了头;“孙儿开始确实是有点怀疑,但是知道了他是您身边李婆子的儿子后,便打消了心里的猜测。”估计是他多心了。 这话,让沈老夫人舒了口气。 毕竟李婆子是她身边的人,若真有问题,那可就让人毛骨悚然了,不过,见孙子对她如此信任,老太太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祖母这几日里,都在安排自己的人上位,那李阿福估计是刚安排上来的,性子还没压下来,所以才犯了嘴碎的错了,你要是不喜,回头祖母让人把他给换了就是。”沈老夫人温声的解释说。 “安排自己的人上位?”沈立听出异常。 沈老太太本想解释,但想到这是后宅之事没必要说出来让孙儿操心,她便轻描淡写说:“就是家中的一些琐事而已,无关紧要的,祖母这次过来,主要是有些事想来与你说一说,问问你的意见。” 沈立想到阿福刚刚所说的那些:“祖母是想说家中这两日发生的事吗?” “是啊,这事……”沈老夫人刚想要开口,余光就看到了那穿得一身厚红袄裙的卫雅儿,端着瓶瓶罐罐的从偏厅进了来。 老太太眉头一蹙。 心中顿时就是不喜,家里都发生这些糟心事了,她竟还有心情穿得如此红艳,当真是没眼力见的粗鄙乡野女人!! 当然了,老太太心里即便不喜,嘴上也不会跟以前那样斥责了,毕竟卫雅儿那两层身份摆在那,她就算不喜也得忍下。 “雅儿见过老夫人!”卫雅儿进来后,就笑着朝老夫人屈膝行礼。 不过短短几天,卫雅儿言行就已多了一丝贵女的韵味了,可惜落在老太太眼里,仍是觉得她处处透着一股东施效颦的粗鄙。 “我与大爷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回头在……” 可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卫雅儿就打断了她:“老夫人,这可能不行,这沈哥哥治疗腿的时辰需要严格执行,不然效果会大打折扣的。” 沈老夫人眉头狠狠一皱。 心里是愈发的不悦了,这贱奴,竟如此没规矩打断她说话,当真是怎么就教规矩都没用,骨子里带出来的粗鄙无礼。 不过,自家孙儿的腿也确实重要。 忍下不快道:“那你快些!” “老夫人,这怕是快不了,敷药后还需要用热气熏针灸,最少也得需要一两个时辰。”卫雅儿瓮声瓮气说。 沈老夫人只觉胸口被堵了一口气,看向卫雅儿的眼神都冷了几分,卫雅儿却像是没发现似的,端着那瓶瓶罐罐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 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妥协了:“行吧,那你在一旁给大爷治疗,闭好嘴,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自己心里得清楚。” “是。” 卫雅儿上熟练的将沈立扶躺下后,就一把掀开了他只穿了襦裤的下身被褥…… 沈老夫人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气瞪出来。 “你——” 这个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的贱奴,是眼瞎了吗?没看到她老人家还坐在一旁吗? 被气黑脸的沈老夫人倏地站起身,亲自放下了床上一边的帷帐,退坐到了帷帐外头后,才夹带着一股恼怒说:“立儿,回头祖母再多给你调派几个能干些的下人过来。” 卫雅儿眼神闪过什么。 但她识趣没再说什么,开始给沈立治疗伤腿的事儿,当然了,耳朵却是竖起来的。 “祖母,您安排就好。”沈立其实也对卫雅儿行为有一丝不满,但被他掩饰得很好。 沈老夫人缓过气来,这才开始说起正事:“现在外头的事你也听说了,如今对我们沈家很是不利,但祖母过来要说的是,是杨昭的事……” 老太太也直接切入主题,把杨昭的情况说了。 “祖母是觉得,这杨昭是绝不能回去侯府的,可听大夫的意思,是杨昭若不能解了郁结那口气,怕是会熬不过去。” 沈立听后,不由微惊,“阿昭当真病得如此重?” 一句阿昭,让卫雅儿敷药的手一顿。 沈老夫人隔着帷帐说:“那日我赶过去时也看到了,确实……差点就被勒死了,院子中的丫鬟也被伤了好几个。今日祖母到沁园后都没敢进去,就怕她见到我哭闹起来,我不好当场做决定,所以就想过来问问你,你觉得这事得如何安排?” 怕孙儿升起怜惜之心,老太太又忙补充的说:“祖母其实也是担心,这若放她回侯府,侯府她那继母即便再不喜她,为了侯府颜面,怕也得跑咱沈家来质问过错,加上现在外头对沈家的言论已经很不好了,祖母怕一个处理不当,会连累了咱沈家的百年清誉名声。” 可老太太显然想多了。 沈立确实有怜惜之心,可比起利己的家族荣誉来说,旁的什么都不是,他会被那位给寄以厚望,就是因为有沈家这块在天下学子心中的招牌。 他怎可能会允许沈家名声出问题。 “祖母,您的决定是对的,确实不能让阿昭回去,这事其实处理起来也不难,您只需要去做三件事,事情就会迎刃而解,咱沈家的名声也不会有任何一丝折损。”沈立沉吟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成算说。 沈老夫人一听,连忙挺直了腰杆:“立儿,你快说来听听。” “第一件事,开宗祠堂,让那日去过沁园院中的族中长辈,都去沈家祠堂的门口跟祖宗告罪。” 沈老夫人诧异的睁大眼;“跟、跟祖宗告罪?” “祖母,如今世人抓着的就是族人对为阿昭薄情这一点错,让长辈们去跟祖宗告罪,即可彰显沈家处事的态度,也可让世人看到,沈家并非是那样薄情之人,只是后宅女眷过于看中圣人言下的‘妇德’而已。” ‘妇德’二字沈立特意 咬重。 沈老夫人听明白了,可让那些个老东西去跟祖宗告罪,怕是…… 可想到如今情况,沈老夫人牙一咬,“祖母明白了。那其余两件事呢?” “第二件事,可能就需要祖母受些委屈了……” 第46章 戏瘾 “夫人,耳报神刚刚传回消息说……”冬霜进屋后,来到了床榻旁凑到杨昭耳畔。 杨昭闻言,笑了:“这沈立,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看看,当真不用她去推波助澜,他就已经做出了对己最有利的选择了,什么长辈不长辈的,怨恨不怨恨的,他根本不会在乎!! 反正也不是他露面。 “回头,把老夫人去过大爷院中商谈的消息,传到那些老太太的耳朵里去,也好让她们知道知道大爷对她们私下的‘孝顺’。” “是。” “现在戏台子也搭起来了,那接下就要请一些戏搭子了。冬霜,一会你就让人回侯府去请我那继母过来了, 按照计划的那样说就行。” “是。” 冬霜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那继夫人向来最喜演好人,这次估计能让她过足了戏瘾了,就是又得为难夫人你忍着了。” 杨昭想到自己那位继母,唇角闪过一抹讥笑:“看到我过得如此不舒坦,她自是会高兴的,不过,若能达到我的目的,暂且让她高兴一下又何妨!” 杨昭想到了另一件事:“夏迎伤口处理好了吗?” “应该快……” “夫人,婢子没事了。”夏迎这时匆匆进来,一身素白奔丧似的袄子,配上额头那包裹的白布,将她那苍白的脸色衬得愈发苍白。 可她脚步却是轻快的。 怕身上寒气过给自家主子,她没敢太靠近床边,就站在屏门位置咧嘴笑着说:“夫人,从老夫人院子闹了一通后,婢子又特意让人暗地里把消息传开,如今可以说满府皆知,就连偏远的那几家应该都听到了风声了。” 看着夏迎那模样,杨昭无奈一笑:“做的不错,不过,以后不要这般傻的弄伤自己来做戏,不值当!” “婢子记住了。”夏迎傻笑,心里却想只要为了夫人就都值。 “夏迎,接下来你还要去办一件事。” “夫人,您吩咐!” 杨昭看了眼她身上袄子和头上的伤,最后失笑道:“算了,你这装扮就挺好的。你会骑马,你现在就去宫门口,求一个太医回来。” “记住,一定要把你主子就要死了的焦急无助给演绎出来……” …… 一个时辰后。 沈家祠堂大门口。 小厮仆人纷纷的抬了案桌香炉等东西出来,动静搞得挺大的,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百姓。 “这不是沈家祠堂吗?怎么把案桌都给摆到门口来了?” “莫不是沈家要祭祖了?” “这祭祖也不可能在门口啊,而且,沈家男丁不是说都伤着吗?” “听说不久前太后赐下了贞烈牌匾,这沈家估计是想要告慰祖先?” “告慰祖先?” “啧!这沈家的脸皮还挺厚啊!太后赐下贞烈牌匾是给沈夫人的,可那沈夫人都要被他们沈家给逼死了,这沈家竟还有脸拿着块匾额来告慰祖宗?也不怕那沈家祖先羞愧得从地底下爬起来。” “是啊,听说这城南大夫都被请到沈家去给那沈夫人看病了,丫鬟婆子都给哭成了一片,说是人都要没了,这沈家竟还有心情来告慰祖宗,可当真是厚颜无耻!” “真是枉为读书人。” 百姓议论声声,指指点点的,那鄙夷的眼神都要让沈家小厮仆人抬不起头来了。 这时,沈家的管事走出来了:“大家静一静,我们沈家的老夫人们将要出来了,还请大家都让开一些,莫要妨碍了老夫人们与沈家祖宗告罪。” 四周骤一静。 跟祖宗告罪? 下一刻,就听到人群中响起一声大嗓门:“什么告罪啊?你们沈家老夫人为何要向祖宗告罪?” “是啊,你们沈家老夫人做错什么了吗?” 人群中各方向都响起不一样的声音,大致问的就是为何告罪的问题,显然是特意安排的人在带动百姓的关注点。 管事趁机解释了起来:“那日我们家夫人回来时,也不知外头是谁给传出来的,说我家夫人被山匪给……我们沈家各院的老夫人们,一辈子都在恪守沈家祖训规矩,也是十分遵从圣人言下的‘妇德’,便就想着替夫人给解脱了。” “可哪知,这竟是个误会。” “各院老夫人们知道情况后,十分悔恨痛心,觉得有愧沈家的列祖列宗,也觉得对不起夫人,就想要来列祖列宗跟前来告罪,希望能求得沈家列祖列宗的宽恕与原谅。” 管事说完,就听人群中响起:“沈家真不愧是百年世家,做事就是有担当!” “是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其实说起来,这沈家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女子本就该遵守妇德恪守礼教,若真被山匪凌辱了,一条白绫本就是最好的下场。” “是啊,沈家老夫人们竟还能出来跟列祖列宗告罪,可看出沈家家风有多清正。” “真不愧是有文人风骨的沈家。” 人说得多了,渐渐就有人觉得有道理了。 “开始我还觉得沈家是过河拆桥的白眼狼呢,正等着沈家用什么借口来解释呢,没想到沈家竟直接用行动表达了,如此倒是没有辱没了这沈家风骨。” “就是啊,做错了不怕,怕的是死不悔改!” 百姓风口开始转变。 沈家管事一看这情况,立即就去请出那几位特意穿得朴华无实的老太太们了。 婆子们隔出了一条道。 老太太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羞红着老脸的走到了案桌前,咬牙跪到了蒲团上,捏起三根清香,正想要念出准备好的说辞时…… “等等!” 一道虚弱声又急促的嘶哑声匆匆传来。 众人闻声回头。 “嘶……” 一阵倒吸的凉气声响起。 “这、这是那位沈夫人?怎么变成了这样啊?她那脖子……” “天啊,她那脖颈上黑紫的是勒痕吗?” “竟都发黑了,当时是被勒了多大力啊?” “怪不得说人要没了,看这情况,她还能活下来都算是命大了!” 人群中不少人都被杨昭的模样给惊到了。 惨白的面容,触目惊心的脖颈伤痕,外加那被丫鬟扶着连脚步都抬不动似的虚弱模样,简直让人怀疑她可能会在下一秒就断气了去。 只是,她接下的话却让人一怔。 第47章 侯府 “诸位长辈,你们、你们这是想要彻底的逼死我才甘心吗?”一句虚弱沙哑的气急质问声,似问出了杨昭所有的力气一般。 她身躯在晃,呼吸在喘。 众人不明所以了。 就连跪在案桌前的几个老太太,也有些不明白杨昭这什么意思,她们都被逼着来跟祖宗告罪了,她还想怎样? “杨昭,我们今日已是准备要向祖宗告罪了,你又何须……”咄咄逼人。 “三叔奶奶!” 杨昭打断了对方,整个人就彷如回光返照一般,面容涌上一抹红,沙哑嗓音染着怒颤:“之前我就已说明,我并未遭山匪如何!你们不信,非得要用妇德那一套要勒死我。如今太后才刚一赐下贞烈匾额,你们就当众来向祖宗告罪,你们这不是想让我担着大不孝的名头去死吗?” 让长辈因自己向祖先告罪。 似乎……还真是不孝至极!! 围观百姓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纷纷议论声起:“这好像还真是!” “这事回头让人一说起来,沈夫人不就活生生得担下个不孝的名头了?” “这年头,不孝可是重罪。” “啧!刚刚还觉得沈家做事不失风骨,如今这仔细想想,人家怕是因那太后赐下牌匾,才不得不赶紧出来做表面功夫。” “这是怕太后怪罪呢!” “沈家可真不愧是读书人家,这心思转得就是活络啊!” 沈家管事一看这情况,顿时急得不行,这夫人不是说病的要死了吗?怎这时候跑出来搅局啊? 管事顾不得旁的,只能连忙朝人群的几个方向使眼色。 顿时间,就听到人群中响起大嗓门:“沈家夫人,你这不是强词得理吗,人家老夫人们是跟祖先告罪,是说明她们自个意识到错误了,这是优良美德,你怎能扭曲她们的意思呢!” “就是啊,你这般跑出来质问长辈们,才是真的大大不孝呢。” “可不是嘛,做小辈怕担不孝的名,就这样当场对长辈大声怒道,才是真正的不孝……” “噗——” 就在那些声音中,杨昭当场喷出了一口鲜血,那血花瞬间泼洒了一地。 “夫人!” 丫鬟们惊呼。 现场骤一静。 可这时…… “对长辈不孝,是会遭报应的!”人群中,一个癞痢头的少年突然扯起了嗓门喊。 众人霎时转头望向声源处。 只见矮个头的癞痢头少年一脸局促,似乎没看到前头情况,正躲在别人背后扯着嗓音:“沈家多好的人家啊,那些个老夫人一个个又是慈眉善目的,你啊……娘,你干啥!” 外围冲进来一个中年妇人,揪住了他耳朵。 “好你个死小子,真是让老娘好找啊!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呢,原来你跑来这里凑热闹了,今日老娘不打死你,老娘就不叫刘三娘。” 刘三娘? 这不是附近出了名的泼妇吗? “老娘好不容易才给你在酒馆寻了个端盘子的好差事,你不好好干,天天就知偷奸耍滑、遛街窜巷……” 癞痢头被连揍了好几下后,疼得他嗷嗷大喊:“娘,娘,你别打了,我现在就是在赚银钱啊,管事的说做好了有十两银钱可拿呢!真的,别打了,我疼……” “还敢说谎,都跑来看热闹了,还敢说赚银钱。” 刘三娘又是啪啪几巴掌,打得癞痢头嗷嗷叫道:“娘别打了,我真在赚银钱,那个沈家的管事说了,只要我跟着那人群中叫声最大的人多喊几声,说些沈家的好话,就能拿十两银钱……” “十两银钱?”刘三娘停了手。 转头四周看了看,很快就看向了那僵了表情的沈家管事,刘三娘兴致勃勃喊:“沈家的管事?我儿说的是真的吗?当真只要跟着人喊几声,说说沈家的好话,就能拿十两银钱吗?我的嗓门老大了,而且也特别会说好话,我跟我儿子一起喊,能一起拿银钱不?” 人群一片寂静。 一个个都看向了沈家管事。 沈家管事额头都冒汗了,这到底是哪找来的蠢货啊?但没等管事开口,后头就响起了一阵骚动声。 “让一让,我们是镇北侯府的!” 奴仆开路。 众人见此,迅速让开了一条道出来。 然后就见奴仆丫鬟拥簇下,一个披着貂绒大氅的美丽妇人,在嬷嬷搀扶下踩着小碎步的匆匆而来,身后的丫鬟婆子跟着一连串。 “那是镇北侯府的夫人!” “这镇北侯终于是来人了。” “沈夫人这下有依靠了!!” “夫人,是太太。” 冬霜也惊喜的扯开了嗓门。 刚吐过血要晕不晕的杨昭,闻声缓缓抬起了头,在看到那款款而来的美妇人时,就见她眼眶一红,染血的唇瓣带哭腔的喊了句:“母亲……” 正走向杨昭的美妇人,脚下一僵。 母亲? 她没听错吧? 那小贱人竟喊她母亲了?? 不过,还没等她作何反应,杨昭就两眼一闭的晕过去了。 “夫人,夫人!” “太太,您快来救救夫人吧,夫人这几日就一直高烧不退,听到下人说沈家长辈要跟祖宗告罪,夫人死活也要爬起来阻止,现在夫人怕是已经快要不行了……” …… 在宗祠堂开始前,沈老夫人就穿着她的二品诰命服出了门,去往了皇宫的方向。 沈立说的第二件事。 就是要她亲自去跪宫门,去为杨昭求一个御医回来替她看病。 无论她能不能请到御医,这次老太太都已经做好了要去跪上一个时辰的准备,到时她就可以装晕厥的让人给抬回去。 只是,她这刚到宫门口。 就看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跪在了那宫门口,沈老夫人细细一看,眼珠子都瞪大了:“夏迎这丫头怎在这?” 老夫人正想下马车去,就见一个小厮匆匆从马车后跑来,气喘吁吁:“老夫人,不、不好了,镇北侯府来人了,夫人刚刚也在宗祠堂门口被气得当场吐血晕死了过去……” 第48章 母亲 “大夫,我女儿怎样了?她没事吧?” 沁园。 韦氏捏着帕子,挂着两滴泪珠的问着刚刚给杨昭看诊完的老大夫。 老大夫摇头叹息:“沈夫人这次是真被伤得太重了,先前还只是郁结于心,疏而不通,如今郁结倒是通了,可却被真正的伤到了心脉,这以后怕是……” 韦氏眼底闪过喜色。 要死了吗? 却听老大夫顿了顿把后话补齐:“以后怕是会留下病根,减了寿元。” 就这? 韦氏微蹙眉,显然很不满意这答案。 先前回去报的人,可是说这小贱人就要病死了,刚刚也一副要断气的模样,怎如今却说只减了寿元? 不过,韦氏很快藏好了眼底的失望,拿着帕子擦拭起眼角,哭腔说:“我可怜的女儿啊,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竟要让她受这种罪……” 守在床边的冬霜暗翻了个白眼。 这时。 床上杨昭悠悠转醒,虚弱声音喊着:“母亲……” 韦氏擦眼角的手一顿,随后立即就应了一声,匆匆越过老大夫坐到了床边,抹着泪的温柔说:“昭儿,娘的昭儿啊,你现在感觉怎样?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跟娘说……” 一声声自称的娘,让杨昭眼底划过一抹隐晦之色。 不过,韦氏如今的模样,倒是演得像极了疼爱闺女的母亲。 杨昭本有些空洞的眼神,在看到韦氏后,微微一怔,随后她眼眶就红了起来,一股无法言喻的委屈和压抑涌上眼底,她直直看着韦氏,眼泪顺着眼尾滑落而下,苍白的唇瓣嗫喏的喊出:“母亲,母亲……” 韦氏愣了下。 她竟在这小贱人眼里看到了委屈和依赖?对她的?? “母亲!” 杨昭一声声喊着母亲,像极了那受尽了委屈的孩童似的,泪水哗哗流。 这把韦氏都整懵了。 什么情况? 这小贱人可是从来都没喊过她一句母亲的,而且,这小贱人也向来不会哭的。 至少她从未见过她哭过,即便被家中老夫人给狠狠惩罚之时,她也是咬牙熬过去,一声不哼,那眼神有时甚至平静得让人发怵。 可如今—— 莫不是真在沈家被磋磨得没了以往的骨气和脾气了? 想到这,韦氏心头忽然就舒坦了。 “昭儿,娘在,娘在呢!” 韦氏一脸慈母的抓着她的手,温柔说:“昭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跟娘说……” “母亲,我想回家!” 韦氏抓着杨昭的手一僵:“回家?” 回哪? 侯府? 她莫不是做梦没睡醒? “母亲,我在这沈家要活不下去了,我想回家,回侯府……” 匆匆赶回来的沈老夫人,刚一进屋,就听到了杨昭说出这话,惊得老太太当即怒斥出声:“胡闹,回什么侯府,这沈家才是你的家。” 杨昭瞥了眼那穿着二品诰命服匆匆进来的老太太时,嘴角不动声色溢出一抹冷笑。 “沈老夫人。” 韦氏见到沈老夫人,还是站起身,朝她行了一个晚辈礼。 沈老夫人见屋内的老大夫还在,连忙让一旁的丫鬟把老大夫给请了出去,之后才上前去看杨昭,本想说什么,可当看到床上杨昭的模样,着实被狠狠惊了一下。 这么严重的吗? 她记得之前好像没有…… “母亲,带我回家吧。”杨昭看都没看老太太一眼,而是紧紧抓着韦氏的衣摆,流着泪的虚弱哀求着,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沈老夫人回过神来,下意识就看了眼韦氏,心底有些惊怕,怕杨昭真会被带回侯府,可想到这个韦氏…… 沈老夫人很快镇下来,脸上换上和蔼与心疼:“阿昭,莫要说气话!” “祖母知你这几天受委屈了,是祖母的错,是祖母没能及时阻止那些人,也没能护下你,祖母跟你道歉。但是,你如今已是我沈家妇,是上了我们沈家族谱的,这沈家才是你的家,你如何还能回去侯府呢!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族谱? 呵! 迟早有一天,她会让沈家这个族谱从这世间消散了去。 沈老夫人继续柔声说:“阿昭你放心,今后祖母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任何人都不行,你要相信祖母。” 这话说出来,也不怕闪了舌头。 不过,杨昭终于转眸看向了沈老夫人。 只见她苍白的唇瓣嗫喏了下,最后却一个字没说出口,但她那紧紧抓着韦氏衣摆的手,终究是缓缓地放开了。 “我想睡一下了。” 她说完后,就闭上了眼睛,但一滴泪还是从她眼角滑落…… 沈老夫人暗松了口气。 不闹腾就行。 转而看向韦氏,和颜悦色说;“杨夫人,我们出去聊吧,让阿昭好好休息。” 韦氏自是乐意的。 她可不想把杨昭带回去,外嫁女回娘家住上几日可以,可若真接回去常住,这不是惹人笑话,何况听杨昭那意思,还想彻底回去侯府呢! 怎么可能啊! 当年好不容易才逼着她嫁到这沈家来,怎可能让她脱了这牢笼回去作威作福。 当然了,家中闺女被欺负到如此地步,她若不表示一下态度就草草离开,回头不得让人给说臭了啊?何况杨昭刚得了太后赐的匾额,各方的眼睛都盯着呢!! “沈老夫人,昭儿的事,我也刚好要与你说道说道……” 韦氏微微端着脸色,跟着老太太离开了。 离去时,一眼都没看床上的杨昭,不知是忘了,还是怕看了后又被杨昭给缠住。 “夫人,太太跟着老夫人去了暮斋院。” 冬霜将杨昭缓缓扶坐起后,就从拐角暗处端出了几个特殊的药罐。 是那日她回来后,当晚那男人就给送来的,都是针对外伤和伤筋动骨的药,药效很惊人。 不过用了两三日,疼楚就已减轻了大半。 见冬霜准备替她上药,杨昭却阻止了:“晚些再上吧,脖颈上的也暂时不用卸,估摸用不上多久,那老太太还得带人来一趟。” 果不其然。 没用多久,韦氏与老太太又来了,也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双方态度都和谐了不少,甚至隐约还可看出韦氏眉眼间的高兴。 第49章 同意 “昭儿!” 韦氏坐到床边,抓起杨昭的手,温声细语说:“昭儿啊,母亲已经与你家老夫人说清楚了,这以后沈家,定是不会再让你给受委屈了。” 说着,她又捏起帕子,假意在眼角沾了沾,“母亲刚刚已经听亲家老夫人说了,母亲是真不知道你前些日子竟落了水,这以后都无法生育了。”听到这事简直让她开心坏了。 “你这个孩子,怎就不知往家里传个消息的说一说呢,什么事都自个承担着,这不是要心疼死母亲吗!” “说了?母亲能接我回家吗?” 杨昭虚弱嗓音忽然问道。 韦氏表情一僵…… 但很快又借着帕子的掩饰,错开了这个话题:“昭儿,你先好好养身体,母亲过几日再来看你,莫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说罢,韦氏就起身,朝沈老夫人客套了两句,就由刘嬷嬷亲自相送的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沈老夫人这才来到了床边,安抚说:“阿昭,祖母知你委屈,只是这女子哪有不委屈的……” 没等老太太再次说女子如何委屈的话论,杨昭就开口打断了她:“老夫人,上回你与姑母说过继轩哥儿的事,我同意了。” 什么? 沈老夫人一怔,随后眼底闪过惊喜:“你同意了?你当真同意了?” “嗯!” “好!好孩子!” “不过,这过继之事孙媳怕是没办法出面了,还请老夫人问过相公后,看着安排就好。” “好好,祖母会看着安排的,阿昭,你好好的养身体,一切都不用操心,都交给祖母来。对了,祖母回头一定会请来最好的大夫给你看看,你一定会没事的……” 沈老夫人脚步轻快的离开。 冬霜皱眉,忍不住嘟喃:“夫人,这老夫人听到你同意过继轩哥儿,真是一点也不掩饰,那高兴得嘴都快要咧到脑后去了。”其实也没那么夸张。 杨昭好笑看着她:“这就气了?” “婢子就是看不惯,也替您不值,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老夫人竟是这副嘴脸。”真是讨厌得紧。 其实沈家有这副嘴脸的,怕是不在少数。 杨昭淡淡一笑:“在没触碰到对方利益之前,谁的表面都是挂着一层好皮,我们又不是做神仙的,如何能窥探得出旁人心底的面目来?” 何况,以前沈家一切都和和顺顺的,她又从未去没触及过对方心底的度,如何会激发出对方底层的面目和心思呢? 如今这副模样。 不过是被她一步步逼出来的而已。 接下来,还有更有趣的呢! 沈老夫人从沁园离开后,就立即去了霖竹院。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说出好消息,就先听到了先前祠堂前发生的事,她脸色顿变,:“怎会出现这样的纰漏?那个陈管事可是你祖父以前手底下用惯了的人,理应不会出现这种差错的。” 沈立面色也有些阴沉:“孙儿已经让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不多时。 陈管事匆匆而来:“大爷,老夫人,事都查清楚了,是、是李虎那头出了问题。” “李虎?” 沈老夫人微蹙眉,这名字耳熟。 陈管事低下头回道:“老夫人,李虎是刘嬷嬷的那外孙,也就是你前两天说要升给大爷院中做管事的李虎。” 是他! “他不是重伤着吗?他做什么了?”老太太想到李虎那日躺在担架上时的情况。 陈管事有些犹豫,但想到今日的纰漏必须有人承担,不然他这管事也做到头了,他便不再隐瞒:“老夫人,其实那李虎并未重伤,他知道了今日之事是大爷安排的,便说要替大爷分忧,就、就讨去了找人的伙计……” 沈立蹙眉。 旁人怎么知道是他安排的? 沈老太太沉了脸:“去让人把他带过来!” 半刻钟后。 当看到李虎真的好好的站在她面前时,老太太脸色别提多难看了,气得一拍桌:“好个你李虎,你竟敢装伤诓骗我?是谁给你的胆子?” 李虎汗流浃背,咚的双膝跪下,急忙解释:“老夫人,小人没有说谎,那日小人确实是被人打晕了,只是、只是……” 只是他醒来后就在那逍遥窟了,之后又被身边的美人给迷花了眼,待他想起要做的事时,都已过了几日了,这才不得不想了个法子蒙混过去。 老太太显然不再信他,让人把他给押了下去。 “立儿,这事可怎么处理?你让我去宫门口请御医的事也没做成,那镇北侯府来人了,我刚刚才把人给打发走……”沈老夫人忧心忡忡的问,赫然把沈立当成了主心骨。 沈立深深一闭眸,掩下了眼底的躁意。 他以前觉得,祖母是家中最有智慧的女子,办事也是最为妥帖的。 可今日他却发现,女人就是女人!! 即便这人是他祖母!! 好一会。 他才重新睁开眸,眼底恢复了智慧的冷锐:“祖母,这次沈家的名声怕是得要损了,护不住了,但是……” “但是什么?” 听到沈家名声要护不住,老太太别提多着急:“立儿,你可是有什么办法解决?你说,祖母这次一定会去办好来。” “这事,终究是因后宅女眷而起,说到底就是家宅之事,祖母,若真想护住我们沈家百年刚正清流的名声,这事可能需要……您承担起来。” “我?” 沈老夫人一愣。 翌日。 京中有关沈家的风向转了。 “夫人,是老夫人担下了在祠堂外买通人的事,现在外头的人都已经把话头转到了老夫人的身上了,这次我们还要让人带风向吗?” “不必了!” 杨昭刚刚上完药,那腰上暖暖的舒适感,让她有些昏昏欲睡,她趴在床上闭上眼的说:“这件事也只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了,不必浪费人手了。” 沈家如今这点名声污点,顶多惹文元帝不喜,可还撼动不了他想重新启用沈家的决定。 所以她决定让沈家送他一份惊喜。 不过,这事一时也急不来。 杨昭缓缓睁开了眼,似想到什么,勾起唇角:“冬霜,让人去把轩哥儿给抱过来吧……” 第50章 嫡子 “夫人,轩哥儿抱过来了。” “抱到我跟前来吧。” “是。” 轩哥儿被抱到了床边。 时隔数日,再次看到杨昭的轩哥儿被吓了一跳:“夫人,你……” 杨昭坐靠在床上,特意披着一件大氅,但也掩盖不了她脖颈的勒痕,还有那苍白得可怕的脸色,第一眼给人感觉就像是那要濒死之人似的。 她拍了拍床沿。 “轩哥儿,坐上来。” 轩哥儿迟疑了一下,就爬坐到了床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稚声担忧问:“夫人,你是病了吗?” 杨昭朝他淡淡一笑:“轩哥儿可知道,我在昨日就已经答应了老夫人让你过继到我名下,给我做嫡子的事?” 轩哥儿骤愣。 她同意了? 她之前不是说…… 杨昭失笑轻叹:“原本是不想让你受了这份委屈,可是……轩哥儿,成为我的嫡子以后,可能就要委屈你了。” 轩哥儿想到她之前与他说的那些话。 其实他回头想过了,他才不怕那些呢,他可是真正的沈家人,而且有父亲和祖母在背后护着,谁敢欺负算计他。 “夫人,我、我不怕委屈。”他尽量表现出孩童的蠢样,一脸感动又激动的模样。 “好孩子!” 杨昭笑了,看着他眼神都多了几分慈爱:“轩哥儿也不用怕,成为你的母亲后,母亲一定会倾力的护着你,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这是母亲答应你的事。” “母亲?” 轩哥儿怔了下。 “是啊,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了,哥儿可愿喊我一声母亲?若是你不愿……” “母亲。”轩哥儿忙奶声喊道。 怎可能不愿。 只是不知为何,这句母亲让他心里多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与他喊娘时的滋味是不一样的。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形容不出来。 直到,他回到自己院子,看到了自家那个亲娘时,他才终于明白了哪里不一样了。 “轩哥儿,你这是跑哪里去了?娘已经等你好久了。咦!你身上这件大氅是哪里来的?” 卫雅儿接过许嬷嬷怀中的选轩哥儿,就发现了他身上裹着的大氅。 雪白貂绒。 布料极柔软舒适。 一看就是十分昂贵的,与她此时身上披着的大氅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让她忍不住爱不释手的多摸了几下。 “是母亲的。” “我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件大氅?莫不是老夫人刚给我的?”卫雅儿听后,下意识就想到了老太太给她的。 一时还没察觉出‘母亲’与‘娘’的分别。 “这件大氅真不错,可比之前她让人拿来的那些好多了……”那老太婆倒是大方了。她欣喜得眉开眼笑,就想要从轩哥儿身上取下来自己试试。 然而…… “娘,这是母亲的,不是你的。是母亲看我穿得单薄,怕我回来时冷着,才让人拿了这件大氅给我披着回来,回头是要还回去给母亲的。”轩哥儿拧着小眉头,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就怕卫雅儿把大氅拿了去。 卫雅儿手一僵,这才听出了味来;“什么母亲?” 这时许嬷嬷在一旁解释:“姑娘,小公子口中的母亲,是我们夫人,她已同意了过继小公子,待小公子上了族谱,这以后小公子就都得唤我们夫人叫母亲了。” 想了想,许嬷嬷没忍住提醒了一句:“姑娘,你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一些,虽说小公子这住处都安排的自己人,但也难保不会有旁人的眼线,为了小公子,你以后还是少一些过来吧,老奴每日都会把小公子带去霖竹院。” 卫雅儿僵了表情。 那女人答应了? 明明是该高兴的事,可如今听到轩哥儿一口一个母亲的,她心里顿时不舒坦极了,脸色变了又变,半响才说出一句:“这不是还没上族谱吗,现在喊母亲,过早了。” 卫雅儿将轩哥儿身上大氅取下,随手丢给许嬷嬷:“拿去还给你们那夫人,你也下去吧,我还有事要与轩哥儿说……” 之后她就抱着轩哥儿入了里屋。 许嬷嬷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出了屋子,但她转头就去了暮斋院。 “那贱人,真是眼皮子浅的东西!” 床上那一脸病态的老太太听了许嬷嬷来汇报的情况,顿时气得头又疼了。 刘嬷嬷一旁忙劝慰:“老夫人,小公子院中都是自己人,应该不会有事,你莫要气坏了自己身体,这大夫可说了,你不可再大动肝火了。” 昨日之事虽是老太太出面承担了,可这无疑就折损了她的名声,老太太怎能不气得病倒下去呢,此时都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算了,那贱人的事我也管不着了,但轩哥儿绝对不能被她给教坏了。既然杨昭都同意过继的事了,那这段时日就先把轩哥儿接到我的院子中来吧,我好好的教导他一番,等他上了族谱后,再重新给他分划个好点的院落来。” 说到杨昭,老太太又想起来问:“对了,夫人那边情况如何了?人看起来可好些了?” 许嬷嬷回答:“老奴看着夫人的精神状态好多了,特别是她看轩哥儿时,眼里都有了神采。” 刘嬷嬷也道;“昨晚请来给您看的那位济生堂老大夫,也去给夫人看过了,说夫人以后可能会落了病根,但先前郁结的心绪已经打开了,人也有了想活下去的念头,身上的伤慢慢养着就会好起来了。” 沈老夫人闻言,这才有了一点笑意道;“那杨家的继室昨日过来一趟,倒是办了件好事,不但让杨昭断了想离开沈家的念头,也让她同意了这过继之事。” 这让她彻底放了心。 之前她确实怕杨昭依仗镇北侯府闹腾,如今看来有她那继母在,她是注定孤立无援了,至少在那镇北侯和世子回来前。 可那镇北侯与世子已镇守边塞多年,匈奴一日不退兵,他们想回来又谈何容易!! “刘嬷嬷,回头你去族长那说一声,把轩哥儿过继的事抓紧了办了,如今沈家的情况也无需太大动干戈了,直接让族长把轩哥儿名字给写上族谱就行了。” 一般情况过继是需要开宗祠的。 可昨日才刚发生宗祠门口之事,宗祠那怕是暂时不好开了,免得又被人提及起她来。 想到自己名声。 沈老夫人又开始觉得胸闷气短,头疼,胸口痛…… 然而老太太却不知。 沈家之事今早就被御史台的那几位老大人,给写了折子参奏到了文元帝面前。 第51章 大氅 “这沈家女眷,当真是不成样!” 文元帝气得将折子丢到了案桌下,看向一旁的李公公;“李青,你说说,这沈家好歹也是百年清流了,可谓是这天下学子心中的鼎基石,可这男丁不过才被流放出去六年而已,这族中女眷怎就蠢笨成这样了?” “真是不像话!” 李公公是知文元帝是想重新启用沈家的,哪敢应和沈家之事,只能委婉道:“陛下,您消消气,这女子向来都是居于后宅的,眼界自是短浅了一些,加上这六年来家中无顶梁柱,做事也就少了些分寸。” “哼!这事都闹得满城皆知了,甚至连去礼佛的太后都知道了,这是少了些分寸的事?还有你看看御史台这些老东西写的什么……”文元帝将折子丢到了李公公脚下。 吓得李公公跪地,殿内太监宫女也纷纷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 文元帝瞥了眼战战兢兢的李公公,揉了揉太阳穴,最后才敛下眼底怒意:“行了,起来吧。” “听说太后给那位沈家夫人赐了贞烈牌匾,朕记得,那位沈夫人好像是镇北侯的那位嫡女吧?”文元帝问李公公。 李公公恭敬颔首:“是的陛下,那位沈夫人正是镇北侯的嫡女。” 文元帝闻言,也想起了六年前的事。 当年他那皇后与贵妃可都是明着暗着跟他提过,想要那镇北侯那位唯一嫡女嫁给她们的皇儿,只是这事还没个定论,沈家那老太太就带着一族女眷拿着婚书去求娶了,之后那杨家女就真抱着公鸡入了沈家门…… 文元帝当时知道后,别提多舒心了。 毕竟镇北侯被先帝太过倚重,几乎手握了大半个王朝的兵权,若让他女儿真嫁入皇家或是哪位权贵,对文元帝来说都是威胁。 沈家,倒是刚刚好。 思及此,文元帝倒是开口了:“回头你派个人去趟沈家,敲打一下那个沈家老太太,可莫要让沈家这百年招牌毁在了她这妇道人家的手上了,顺便带个御医过去……” “是。” “对了,十七还没有回来吗?”文元帝忽然问。 李公公想到那位避而不见的主子,顿时额头冒了层薄汗的低声道:“奴才偷偷去了几趟,听说……王爷出任务还没回来。” “哼!” 文元帝一声冷哼,可脸上却半点不见半分恼怒神色,反而眼底浮起一抹宠溺异光:“那个臭小子哪是没有回来啊,他是故意避着朕,怕朕又给他塞女人呢!” 李公公不敢言语。 文元帝手指敲了敲桌子,思索了一会,便道:“来年他也二十五了,该让他以王爷的身份回来了,等他回来后,朕就给他赐婚!” 到时候看他还如何避开。 想到这里,文元帝心情终于舒坦了,“行了,都下去吧……” 当日下午。 沈家就迎来了宫里的公公。 之后沈老夫人就彻底的病倒了,连带着家中的庶务都管不了了,而杨昭又还卧病在床,这不,一直闲养了大半生的沈家大太太殷氏,终于有了掌家机会。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肆置办了轩哥儿过继的事宜。当老太太得到消息时,那宗祠堂都给开起来了…… “殷氏这蠢货——” 老太太直接给气晕厥了去!! 很快就到了除夕日。 整个京城都一片喜气洋洋,阖家团圆。 沈家也不例外。 因为是殷氏操办的,今年的沈家可谓是十分隆重且喜庆的。 因为要祭祖。 一早,轩哥儿就来了沁园。 “母亲。” 轩哥儿这半个月来,日日都来给杨昭请安,今日更是特意早了半个时辰。 杨昭笑得温柔的朝他招手,“过来母亲这。” 轩哥儿乖顺上前。 杨昭握了握他手,无奈说:“你这孩子,手都凉成这样了,怎就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呢!这要是冷到着凉了可怎么好?” “冬霜,把我给哥儿准备的大氅拿过来。” “是。” 不一会,冬霜就拿来了一件大氅。 是紫色的,以纯黑色的狐裘,配上紫色腾的大氅,显得十分低奢又贵气。 轩哥儿一眼就喜欢上了。 杨昭亲自替他披上,之后眼神露出满意之色:“嗯,这黑狐裘果然很配我儿。” 冬霜这时说道:“小公子,这狐裘可是侯爷今年才刚从边塞给送回来的,就只有这么一件,夫人自个都不舍得用,就留着给哥儿做了。” 轩哥儿下意识摸了摸身上手感异常柔软的大氅,睁着水灵灵大眼睛看向杨昭:“母亲!” 杨昭满目慈爱,牵起他的手:“你是我儿,什么都比不得你重要。” 轩哥儿心头一震。 什么都比不得他重要? “行了,走吧,今日要祭祖,莫要耽误了时辰。” “母亲也要去祭祖?” “是啊,这是你过继后的第一个祭祖,母亲总是要出面替你撑撑场面,免得让人看轻了你去。”杨昭温柔说。 “可你的伤?” “无碍,为了你,母亲忍一忍就好。” 之后冬霜就取来了大氅。 大氅与轩哥儿的同样紫色花纹,只有狐裘颜色不一样,这一看就是母子装。 墨王朝有除夕祭祖的风俗,时辰都从早上开始。 沈家宗祠堂里头,或站或坐的都聚满了沈家的男丁们,就连沈立都坐上了轮椅来了。 卫雅儿推着他。 他的露面,引来了不少人瞩目。 可不知为何,沈立总感觉那些亲族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特别是二廊院下的女眷们,盯着他的眼神十分奇怪。 沈立微微皱眉。 不过这时,他察觉到了不少人的目光望向了他后头的方向,沈立下意识回头。 这一看,他不由怔愣了。 第52章 祭祖 宗祠大门外。 一大一小手牵手徐徐而来。 两人都穿着同样的紫色大氅,十分惹眼且矜贵。让人一看,就知是母子!! 杨昭今日略施粉黛,又特意穿得庄重了一些,发髻也戴起了金步摇,垂下的金色流苏摇曳在那鬓角,眉目威仪,无不透出一股主母气度来。 加上她本就长的娇媚。 这一看,竟让人有些挪不开眼了。 卫雅儿注意到沈立的反应,也不由回了头,这一看她骤愣了。 心底瞬间涌出一股危机感。 特别当看到被杨昭牵着的轩哥儿,他那脸上笑得高兴的模样。 卫雅儿不自觉攥紧了手。 “夫君。” 杨昭牵着轩哥儿停在了沈立面前,笑得温柔的跟轩哥儿说:“轩哥儿,来,喊父亲。” 轩哥儿很乖顺奶声喊道;“父亲!” 沈立回过神,看着眼前笑得温柔娇媚的女子,心头不自觉微微一跳,嘴角上扬了起来,“嗯,进去吧,祭祖就要开始了。” “好。” 杨昭微笑。 可刚走到入内殿的雕花拱门,卫雅儿就被管事给拦了下来:“让小厮推着大爷进去吧,你不可再往里头走了。” 卫雅儿皱眉;“为何?” “沈家规矩,非族中宗妇,女子都不可进入宗祠内院的。” 沈家大部分女眷都是在那二廊院下,祭祖时,也只能在那二廊院下听声跟着祭拜而已。 卫雅儿下意识看向沈立。 可沈立却一句话没说。 卫雅儿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的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丫鬟给匆匆过来给拉走了。 杨昭很随意扫了一眼,便看着身边的轩哥儿,微笑道:“轩哥儿,等会你不用怕,只需要跟着你那些兄长们做就行了,做错了也不要紧,不必觉得有压力。” 沈立看了眼杨昭。 见她对轩哥儿如此模样,嘴角又上扬了几分,没忍住对轩哥儿说了句:“轩哥儿,记住你母亲说的话。” “是。” 轩哥儿很乖巧点了点头:“父亲母亲,我记住了。” “好孩子,走吧。” 杨昭牵着轩哥儿,走到了沈立轮椅旁,特意与他并排而行。 如此和美的一家三口背影,刺疼了那卫雅儿的眼。 轩哥儿在踏入宗祠内殿时,没忍住偷偷回头看了眼刚刚卫雅儿被拉走的方向,然后他就看到了那被挤在二廊院下那丫鬟堆里的卫雅儿…… 卫雅儿朝他无声说了什么。 轩哥儿却很快收回了头,抓紧了杨昭的手。 杨昭不动声色扯了下唇角。 看看,这孩子多容易‘满足’啊…… 进入内院后,宗妇们也只能站在外廊下的位置,只有男丁们才可进入那祠堂大殿。 “轩哥儿!”杨昭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身温柔替他理了理衣裳,温声细语说;“不用怕啊,记住母亲说的就行了,母亲就在这外头等你。” 这一幕,惹来不少关注。 其中就有好几个从外头进来的男孩,他们看到轩哥儿和杨昭时,微微顿了一下脚步,随后想的什么,眉眼间闪过一抹戾气。 杨昭敛了余光,又温柔交代了几句,才让轩哥儿进去。 祠堂很大。 沈家是百年世家,能入宗祠的男丁是十分多的,嫡系的在前头。 轩哥儿自然就站到了靠前的位置了。 而不出意外,他才刚被人安排好站的位置,就成了众矢之的。 “你就是那个继子?” “当真是被养得好啊,看看这白白胖胖的模样,可真是喜人。” “什么喜人啊,不就是肥的跟猪似的么。” “说的还真是贴切,还真就跟肥猪似的,跟我们当时流放之地养的那头白猪,简直是一模一样。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头白猪最后被宰了后,烹煮出来的味道可真是美味极了。”一个八九岁左右男孩,笑得十分恶意的与身边同伴说。 这帮孩子都是七岁到九岁左右,大一点的都站到了前头。 无一例外,这些孩子一个个都皮肤黑瘦,手生老茧,与乡野下的孩童并无太大区别,唯一区别的,估计就是他们都在父辈教导下习过字。 可在流放那样的条件下,他们自是没办法与以前沈家教养出来的孩子相比较的。 此时的他们充满了野性。 也充满了恶意。 轩哥儿过继半个多月来,第一次清楚感受到这种被敌视的对待,他一开始有些慌,有些怕。 可很快想到娘亲跟他说的那些,还有杨昭那位嫡母的撑腰。 他下意识微微昂了昂下巴,用还稚嫩的嗓音说:“我是沈家嫡系的嫡长子。”是的,他本就是沈家嫡子,可不是什么继子。 他是有沈家血脉的。 这沈家迟早是他来掌家的。 可惜旁人不知啊,听到他这还带‘炫耀’的模样,顿时一个个就更看不惯他了。 只是没等他们说什么,祭祖就在这时开始了。 祭祖之事很繁琐。 轩哥儿记得杨昭说过的,跟着这些族亲兄长们如何做就行。 可这一套祭祖下来,他却频频犯错,不是跌下地折断了香,就是叩拜时发出尖叫,最后连族长在焚祝文时他都差点没扑上去…… 引得长辈一个个面色铁黑,十分不悦。 沈立都蹙了眉。 “啧,连祭祖都做不好的蠢货,当真是给我们沈家丢人。” “这继子就是继子,还妄想成为我们沈家真的嫡系嫡子,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就是啊,哈哈,真是蠢死了……” 十来个孩童将轩哥儿围在一起,嘎嘎笑着的嘲笑讥讽着他,四周大一点的沈家少年不是没看到,但是一个个都装不知,甚至还故意用略高的身躯替他们遮掩。 轩哥儿脸都白了,眼眶也红了。 他紧紧攥着小拳头,面上十分气愤:“是你们害我的,刚刚也是你们在后头踢我,我才摔倒……” “谁看到了?” “就是啊,谁看到了?” “我们可都没碰你,是你自己蠢笨做不好,现在却还想污蔑同族兄弟,这事要是让族长知道了,肯定要把你给名字从族谱上除了,反正你也不是我们沈家血脉。” “你快去说呀。” “快去说呀……” “赶紧剔除我们沈家去,反正我们沈家男丁多,到时候在让那位主院的夫人从我们宗亲孩子选一个过继就是了……”这话是先前那八九岁男孩说的,他显然是这些孩子的孩子头。 “你们——” 轩哥儿瞪大了眼,气得肉嘟嘟的小脸都红了。 “哎呦,这还生气了哦!” “这小肥猪竟还敢生气,哈哈……” “嘘!都别说话了,长辈们的眼神看过来了。” 这时,有人低声通报。 只见那一瞬间,刚刚还一脸恶意满满的孩子们,顿时就换上了纯良天真的笑脸,那变脸速度简直惊呆了一旁的轩哥儿。 第53章 宠溺 “轩哥儿,你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哭了?”杨昭见轩哥儿出来,立即皱眉关切询问。 众人闻声望过去。 包括那些跟在轩哥儿身后出来的男孩们…… “夫人,弟弟刚刚在祭祖时,笨拙做错了一些事,估计是羞愧了。” “是啊,弟弟还小,怕生!” “……” 男娃们七嘴八舌的,笑得纯良无比的说着。 可这些小子真纯良吗? 杨昭可是太清楚这些个小子的秉性了,当年因为他们,沈家可没少闹出事端来,其中最能惹事的,当属那个沈家族长的嫡幼孙,沈文瑞,也就是那个领头的小儿。 杨昭看了眼他们,问轩哥儿;“轩哥儿,兄长们说的可是真的?” 轩哥儿瘪嘴,想要说什么,可一对上那沈文瑞目光时,他吓得一缩脖子,忙说道:“母亲,我、我没事……” “真没事?” “没事。” “你这孩子,就因这点小事就哭鼻子,真是小傻瓜!”杨昭无奈一笑的揉了揉他脑袋,满目宠溺。 沈立也恰好在这时出来。 看到轩哥儿那一刻,他脸色冷沉了几分,“轩哥儿,等会你跟我回霖竹院。” 轩哥儿僵了一下。 杨昭很自然将他护在身后:“夫君,这孩子还小,做错了一点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你不要太凶吓到他了。” 沈立微愣。 杨昭却已经拉起了轩哥儿的手,“走吧,跟母亲回去。” 沈立这时唤住了她:“祖母病重了好些日子了,今日除夕祭祖都还起不来身,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杨昭闻言,看了眼沈立,随后微微扬唇点头:“好。” 沈瑞文盯着他们一家三口,眉头狠狠皱了起来;“那个死肥猪,真是走运!一个乞丐竟都能成为我们沈家宗族嫡系。”而且还如此受宠。 “瑞哥,那小肥猪会不会告状?我看那个主院的夫人好像很是宠他。” “是啊,那毕竟是主院的,要是那小肥猪告状了,我们怕是得不到好。” 沈文瑞眼底闪过戾气:“怕什么,我祖父可是族长。” 暮斋院。 沈老夫人看着一起来的‘一家三口’,难得来了一些精神,由刘嬷嬷搀扶着坐了起身;“祭祖的事如何了?可还顺利?” 沈立回道;“一切都很是顺利,祖母身体可好些了?” 刘嬷嬷在一旁回答;“老夫人还是时不时的觉得胸闷气短,已经让人换了新方子了,可这老夫人晚上却开始咳嗽了,晚些时候怕是还得换个大夫来给看看才行。” 沈立沉吟了下,说:“晚些让雅儿过来给祖母看看吧,我这腿已有了一些起色,细问之下,才知她是百鬼神医的徒弟。” “百鬼神医?是那位传说中的百鬼神医吗?” “是。” “那丫头竟是百鬼神医的徒弟!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沈老夫人很是惊异一番,然后却看向了杨昭,问:“阿昭,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 当戏来看呗! 原来这就是喊她一起过来的原因,这是准备要给卫雅儿认孙女的事搭戏台子了。 啧! 这可比前世提早了不少时日呢! 杨昭掩下眼底哂笑,恭顺柔和说:“若真是百鬼神医的徒弟,那自然是要请来给祖母看一看。” “那我晚些就让她过来。”沈立说。 “好。对了阿昭,你身体怎样了?可好些了?”沈老夫人一脸关心问杨昭。 杨昭恭顺微笑:“回老夫人,孙媳已经好多了,轩哥儿是个很有孝心的好孩子,自从过继之后,他是日日都过来与我请安,还日日的给我捶背按腰的,我这是想不早点好起来都不行了。” 这话……满含无尽宠溺与高兴。 轩哥儿都不由昂头看了看她,见她对他满是宠溺的夸赞和喜欢,他不自觉也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其实他似乎没做那事。 但被人夸着宠着,总是让人欢喜的。 卫雅儿来到房门口时,恰好看到这一幕,她心头狠狠一抽,”轩哥儿……” 这一声呼,让屋内几人一愣。 沈老夫人脸色一沉,忙朝刘嬷嬷使了个眼神,可没等刘嬷嬷上前,卫雅儿就已经快步冲进了屋,上前一把就将轩哥儿的手从杨昭手上夺了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杨昭疑惑皱眉。 “雅儿!”沈立没想到卫雅儿这般动作,下意识也喝了声。 卫雅儿咬着唇,眼眶微红了起来,最后才不情不愿憋出一句:“奴婢是看到小公子的手受伤了,才一时情急才失礼了,请夫人见谅。” “轩哥儿受伤了?”杨昭担心问。 “母亲,我、我没事,就是祭祖叩拜时,把手掌给磕破了一点皮而已,让下人给我上个药就好了。”轩哥儿有些紧张的回道。 沈老夫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忙对刘嬷嬷道:“刘嬷嬷,没看到哥儿都受伤了吗?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哥儿下去上药。” “是。” 刘嬷嬷忙把人带走,包括卫雅儿。 怕杨昭怀疑什么,沈老夫人便朝杨昭招了招手;”阿昭,你过来祖母这。” 杨昭上前。 沈老夫人顺手就从床头边取出了一个匣子,那匣子眼熟得很,杨昭是一眼就认出来。 因为那正是之前刘嬷嬷从她那取走的!! “阿昭啊,祖母这身体怕是不顶用了,这以后家里的事还是得要依仗你……” …… 催更点起来啊!!! 第54章 爆竹 “老夫人!” 杨昭打断沈老夫人的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来:“这管家之事,孙媳如今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沈老夫人蹙眉:“为何这样说?我看你这身体也是好了很多了,怎就有心无力了?你莫不是还在怪祖母?” “孙媳怎敢怪祖母呢!”杨昭一脸惶恐。 随后她咬了咬唇,抓过老太太的手从大氅下探入了她后腰位置,“老夫人可感觉到了,孙媳……如今疼得冷汗直冒。” 沈老夫人很惊讶,因为她手心下是一片湿润。 而这时,沈老夫人也才看到杨昭额间竟还真有一层薄汗,脸上因施加了粉黛,倒是看不出来异常来,可杨昭素来不爱粉黛,今日却上了粉黛。 可见这丫头,是真在忍着疼了!! “你这孩子,这祭祖的事繁琐,你如今身体还伤着,就算不去,旁人也说不得你什么呀!”她不养好身体,如何能撑起沈家来啊,殷氏那蠢货根本就不堪大用。 “今日是轩哥儿过继后的第一个祭祖,我这个做母亲的,就算是爬,那也得爬起来去给他撑腰杆子,不然轩哥儿定是会被人给看轻了去,我这以后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了,孙媳怎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 “好在祭祖虽繁琐,但孙媳也总算是忍下来了。” “只是……如今孙媳在老夫人您这床边坐下来,怕是自个起不来了,等会估计得喊两丫鬟进来搀扶着我回去才行了。”杨昭笑得很是无奈的说。 “不过,这事老夫人和夫君就不要告知轩哥儿,别看那孩子小小年纪的,其实是个极懂事又孝顺的孩子,莫要让他跟着担心了。” 声声句句,都是对轩哥儿的维护。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这是一门心思全都投到了轩哥儿这个儿子身上了。 沈立看着杨昭,心里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因为她由始至终,似乎都半点未提过他,甚至都没把目光放到过他身上来。 搞得他就跟不存在似的! 可看着她对轩哥儿的喜爱,他心底也是欣慰的,“阿昭,等会让雅儿也给你看看吧,她医术很是不错。” “不用了夫君,我这腰骨就只伤到了而已,卧床养养就好,没什么大碍,还是让那雅儿姑娘给祖母看吧,祖母的身体才是要紧的。” “老夫人,您先好好休息,孙媳得趁着轩哥儿还没回来,得赶紧回去了。请原谅孙媳无法起来给您行礼了。”喊来冬霜和丫鬟,在搀扶下就匆匆离开了。 “母亲!” 拐角屋檐下,轩哥儿看着那丫鬟搀着离去的杨昭,心头满是暖流感动,不自觉就喊出了一声母亲,可却换来手上的骤疼。 他下意识疼呼:“疼!” 卫雅儿脸色极难看,但动作却极快捂住了轩哥儿的嘴巴,然后拉着他匆匆离开了那拐角。 刚刚屋内杨昭说的那话,他们都躲在那角落下听到了,卫雅儿做梦没想到,会听到杨昭对轩哥儿那样维护的话,加上轩哥儿的反应,她心里有些慌。 “姑娘,你刚刚跑哪里去了?这药老奴已经给你取过来了。”刘嬷嬷皱眉看着从外头进来的卫雅儿,刚刚卫雅儿非得让她亲自去给她拿药,把她给支开了一会。 卫雅儿没心情应付:“刘嬷嬷,你出去吧,我要给轩哥儿上药。” 刘嬷嬷想说什么。 卫雅儿却不耐喝道了:“出去!” 刘嬷嬷脸色霎时沉下,这小贱奴,不过最后她还是拂袖离去了,回了主屋找老太太。 “娘,我手疼!”轩哥儿见四下无人,才忍不住喊疼说。 “轩哥儿。”卫雅儿蹲下身,眼眶瞬间涌上泪水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要忘了娘了?” “娘,我没有。” “可这半个月来,你对娘是越来越冷淡了,反而对那杨昭却亲热得不行,左一口母亲,右一口母亲的,你都多久没好好跟娘说过话了?甚至你都多久没喊过娘了?” “娘,是祖母说,这些日子要好好讨好母亲,她是我嫡母,以后还要靠她的父兄来给我铺路。”其实祖母说很多,最重要就是不可学他娘的目光短浅之类的。 但这事他没说出来。 他开始不觉得,可今日他心里却第一次生出了对生母的不满了。 先前在他嫡母面前那样,差点就让嫡母发现了不对劲,而刚刚他明明喊疼了,她也死活不放手,一点也不顾及他的感受。 嫡母不一样。 嫡母什么都把他放到第一位,关心他,爱护他,今日更是不顾自己身体也要爬起来给他撑腰,可他亲亲的娘亲却只会添乱…… 回沁园路上。 杨昭沉重步子缓了一些 ,但仍让冬霜给搀扶着,她望着一片喜气之气的庭院,四周可见新换的窗花春联灯笼,路过的丫鬟婆子也全都是穿上了新衣,面上喜气洋洋的。 她唇角不由勾起了几分,朝冬霜说;“今日是除夕夜,合该要让大家都热闹热闹,那爆竹烟火可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就放在了外库房。” “那就让人去给我那婆母说说,这沈家也该要多放放爆竹烟花了,去去家中晦气,到时候记得也往各家各院都多送些,孩子们喜欢。” “是。” “夫人,您这身上还湿着呢,先赶紧回去换了衣裳,别着凉了。” “嗯!回吧,确实也该回去养养精神了,晚点还得忙活。”杨昭笑道。 今夜。 沈家阖家团圆,聚在一起大办了除夕宴席,热闹非凡。 可这热闹很快被一件意外打破。 “夫人、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个婆子惊慌的冲进了沁园里头,大声喊道:“小公子出事了……” 杨昭今夜以身体不适,并未出席。 在那婆子惊惊慌慌冲进来时,她还躺在床上,由冬霜搀扶着起身:“你刚刚在喊什么?小公子怎么了?” “小公子、小公子被爆竹给点着了衣裳,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第55章 烧伤 杨昭在丫鬟婆子搀扶下,匆匆来到了前院。 刚到院门口,就可清楚听到屋里头那有气无力的惨叫声…… “轩哥儿!” 杨昭仓步入屋。 当看到床上那几乎不成人样的轩哥儿时,她惊得身躯一晃,嗓音都是带起了颤音:“轩哥儿……” 她挣脱丫鬟搀扶,踉跄冲到了床边。 近距离看下,才看出轩哥儿伤得有多重,那本该白白嫩嫩的模样,此时几乎已经被烧得肌无完肤了,可以想象得到,那点燃的火苗把大氅烧得有多快…… 连脸上,都是红皮了。 “你别碰他……”一声尖叫的厉喝阻止了杨昭那颤颤巍巍想去碰轩哥儿的手。 卫雅儿双目猩红,冲过来,就狠狠将杨昭推跌下了床,声嘶力竭;“别碰他,出去,快出去,我要给轩哥儿疗伤……” “轩哥儿!” “快把夫人扶出去!”一旁沈立冷沉着脸忙道。 冬霜等丫鬟连忙上前,把地上的杨昭给搀扶起来:“夫人,哥儿的情况得赶紧治疗,我们先出去等。” “轩哥儿,我的轩哥儿!” 杨昭哭着被扶着出去。 老太太也在这时被刘嬷嬷给搀扶着过来了,看到从屋里头哭着出来的杨昭,她心沉了下去:“阿昭,怎么样了?轩哥儿没事吧?” 杨昭哭得无法言语。 老太太一看,也只能自己急匆匆进了屋。 很快…… “轩哥儿!” “老夫人,老夫人晕倒了……” 一阵人仰马翻。 老太太是被抬着离开的。 之后殷氏与拄着拐棍的大老爷也来了。 “阿昭,轩哥儿如何了?”殷氏着急询问。 杨昭由丫鬟搀扶着福了福,哽咽的不答反问:“婆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轩哥儿怎会变成这样?早上都还是好好的,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氏想到一团乱的晚宴,人都还是懵的,“我、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听说好像孩子们在放爆竹的时候,不小心把火星子给沾了轩哥儿的衣裳,说是人给烧起来了……” 当时太混乱了。 她听到消息赶到时人都被带走了,她留下来处理一堆事后才匆匆而来。 “先别说了,进去看看先吧。”沈家大老爷道。 “对对对,先去看看轩哥儿……” 殷氏扶着大老爷匆匆进了屋。 不一会。 又是一阵呜咽的干嚎声。 杨昭勾了唇,在丫鬟搀扶下坐到垫了软团的椅子上,她才与冬霜说:“去吧,闹得大动静一些,查一查今晚发生的事,务必让人看到你们做到事事巨细,只要有关涉到的奴仆丫鬟什么的,全都给押起来审问。” “是,婢子这就去。” 冬霜亲自带着丫鬟婆子去了。 这一晚,本该阖家守岁的,但沈家却因调查爆竹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连带着其它大院的人都不得安宁。 “好好的除夕夜,看看这都闹的什么,真是晦气!” 西大院,三叔奶奶听到主院来人找丫鬟仆人问话,脸都黑了:“如今竟还敢派人到我们院子中来调查问话,问什么问啊,不就是自个不小心沾了火星子,烧了自己,现在反而还跑来我院子来抓人审问,什么意思啊!” 这时,长媳徐氏却匆匆跑跑进来,低声道:“婆母,坏事了。” “这又咋啦!” “小哥儿惹事了……”徐氏忙凑到三叔奶奶耳边低语起来。 三叔奶奶听后,脸色一白:“胡闹,那杨昭如今把那轩哥儿给当成眼珠子似的宠着,若是让她知道……” “婆母,这事也不是哥儿一个人做出来的,听说是族长家的文哥儿给带的头。” “人家祖父是族长,杨昭就算知道了也得顾忌一些,可我们不一样,我们西大院如今还没跟主院分家,那混小子怎就跟着文哥儿一起胡闹呢,这不是给我们西大院惹事吗?” “那这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还不赶紧去让人敲打一下啊,让那些丫鬟婆子奴仆都给闭好嘴了,谁要是敢乱说一个字,乱棒打死。” “是,儿媳这就去。” 徐氏走后,三叔奶奶却还在原地踱步,眉头皱成了一团,心腹嬷嬷问:“老夫人,您别急,夫人办事向来稳妥,她一定会敲打好下人的。” “我急的不是因为这事。” 三叔奶奶没忍住跟心腹嬷嬷说道;“自从男丁们回来后,那主院就分外看我们这些院子不顺眼,一次次克扣我们的分例就算了,上回,那个沈立竟还敢唆使那老东西,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当众去跟祖宗告罪,可看出来,那沈立也不是个好东西!” “这以后想靠主院过活,怕是难了。” 嬷嬷也面露愁容;“是啊,如今主院老太爷不在了,往日的那份情面怕是不会长久。” 三叔奶奶想到什么,眼神多了几分坚定:“所以,谋官之事必须要成……” 翌日清晨。 沈立从屋内出来时,刚好就看到杨昭靠坐在里屋门外的那椅子上,撑着侧脸的闭眸睡着。 她在这守了一晚? “夫人,大爷出来了。” 沈立来不及阻止,杨昭就被丫鬟轻轻唤醒了。 “夫君?” 杨昭醒来茫然了一下,就立即清醒过来,忙让丫鬟扶着她起身;“轩哥儿如何了?我去看看他。” “阿昭!” 沈立叫住了她,眼神有些复杂:“先别进去了,他伤口刚刚处理好,才刚睡下,你……先回去休息吧,身上的伤不是还没好利索吗?” “不行,我得先去看看轩哥儿。” 沈立伸手拽住了她手:“阿昭……” 杨昭却骤然抽回了手,目光坚毅:“我必须去看看他,他是我儿子。” 说罢她就进了屋。 冬霜这时匆匆而来,看到沈立,她骤然一愣,随后她行了一礼后就忙说道:“大爷,夫人昨晚让婢子去查的事有眉目了,小公子不是意外烧到自己的,他是被人故意给泼了酒,然后又故意往他身上丢了爆竹,小公子这才被活活烧起来的……” 什么? 沈立诧异。 一道沙哑尖锐嗓音却响起:“是谁?是谁要害我……要害小公子?到底是谁?” 卫雅儿从屋内冲出。 冬霜低眉顺眼;“是沈家族长的孙子,沈文瑞。” 第56章 见官 “沈……大爷,你听到了吗!是那沈文瑞害的小公子,你一定要去替他讨回公道!”卫雅儿赤红着眼看向沈立。 沈立听到是沈家族长孙子时,眉头就深锁了起来。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这事,等我跟祖母商议过后再说。” “这有什么好商议的,小公子的情况大爷也看到了,他现在被烧得没一块好皮的,连脸都被毁了大半,他才五岁啊,这让他以后可怎么办,那个沈文瑞他根本就是在故意杀人……”卫雅儿情绪激动。 沈立低声制止:“好了雅儿,夫人还在里头,轩哥儿也才刚睡下,这事我与祖母商议后,定是会去讨个公道的,你先进去看着轩哥儿,我去见祖母!” “我也去……” 杨昭坐在屋中床边,听着屋外那对话,嘴角溢出了一抹讥诮。 讨公道? 沈立会为了一个儿子,闹去得罪族长?让主院被分崩孤立? 别说笑了! 暮斋院。 卧床的沈老夫人听到轩哥儿受伤原因后,气得狠狠拍了床沿;“那沈文瑞,简直就是胡闹!” “他那是胡闹吗?他是在故意杀人!”卫雅儿红着眼怒道。 “老夫人,一定要为轩哥儿讨回公道,将那个沈文瑞送去见官!” “见官?” 沈老夫人一愣,随后蹙眉:“这事也犯不上见官,我们沈家才刚回来,处处都还被人盯着,一旦犯错,我们沈家怕是落不得好。”那可是族长孙子,而且……圣上不久前才让人来警告过她。 卫雅儿咬着唇,眼底闪过戾气:“那就打残了。” “胡闹!” 沈老夫人怒斥,“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怎能动辄就说打残人家,我们沈家是书香门第,不是刽子手,你这话要是被人传出去,我们沈家名声还要不要了!” “送官不行,打又不行,那我的轩哥儿就这么白白遭罪了?” “雅儿!” 沈立朝刘嬷嬷道:“嬷嬷,麻烦你到门口去守着,莫要人靠近。” “是。” 刘嬷嬷离开后。 沈立才握住卫雅儿的手,“雅儿,祖母意思是,给轩哥儿讨公道总会有别的办法,轩哥儿被烧伤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算我们把沈文瑞打残或是送官,轩哥儿也无法恢复了,这反而还对我们主院很不利。” 卫雅儿不敢置信瞪大眼:“沈哥哥,你这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轩哥儿就这么白白受伤了?明知凶手是谁也不追责了?” 沈立温润安抚:“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哄走了卫雅儿后。 沈立这才终于跟沈老夫人说上话:“祖母,沈文瑞伤轩哥儿的事,要处理,但却也不能太过得罪了族长,这事,怕是得要你来出面了。” 沈老夫人愁得直皱眉,“这事不好处理,你是不知道,当年族长的嫡长孙病死,二孙子又落水死了,这沈文瑞是第三个嫡孙,原本后头还有一个,可当时因陛下的流放圣旨,让那第四个嫡孙才呱呱落地就被官差给强行抱走了,后来听说没两日就夭折在去流放地的半路了。” “如今这族长家就这么一个嫡幼孙子,肯定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重要,这无论如何惩罚都是会得罪族长的。” 沈立皱眉。 沈老夫人想了想,说:“这样吧,这事你就让阿昭去出面,你到时候跟阿昭说清楚,让她……” “老夫人,出事了!” 刘嬷嬷这时匆匆进来,看了眼沈立,见老太太颔首后,才忙道:”李婆子刚刚来报,说、说夫人带人去了族长家,还、还把各院的好几个孩子都给抓起来了。” “什么!” 沈老夫人大惊。 沈立想到杨昭对轩哥儿的重视,心头涌上了一抹不好预感,他忙开口:“祖母,赶紧让人去阻止她,必须赶在她动手前……” 此时沈家族长大院中。 “杨昭,你别欺人太甚了,你快让你的人放了我孙子……”族长夫人陈氏,气得连忙扯开嗓音。 杨昭这次带足了人手,一来什么话都不说,就直接捆了她孙子。 沈文瑞被捆得五花大绑,可脸上却没有惧怕,反而满是戾气的恼怒:“放开我,贱人,我祖父可是族长,你敢绑我,我祖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打!” 杨昭轻轻一个字落下,就见一个小厮迅速上前,扬手就狠狠掌掴了沈文瑞两巴掌。 “啊!” “杨昭!” 陈氏与沈文瑞母亲许氏都喊出声,目眦欲裂,怒得眼睛赤红。 杨昭冷声道:“轩哥儿过继给了我,那就是我儿子,无论是谁伤的他,我都会为他讨回公道,带走,送去见官!” 见官? “你敢!” 陈氏怒极:“杨昭,你今日要是敢把我孙儿带走,我、我定不会放过你!” “呵!” 杨昭冷笑一声;“你们各院如今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们主院出的?轩哥儿是我与夫君名下唯一的嫡长子,你们吃着我们主院的饭,却还想害死我们唯一的嫡长子,现在竟还敢威胁我?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脸!” “你……” 陈氏气得脸色青一块红一块的…… 而这时,沈族长已被人匆匆搀扶了出来,看到自家那唯一嫡孙被捆成那样,脸上还有两个红红巴掌印,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放肆!你一个晚辈,跑来我这院中闹,这事你们家老太太可知道?” 杨昭看了眼那沈族长,一句话也不再说,让人抬着她的辇椅就走。 下人自是押着嗷嗷叫的沈文瑞就跟上。 “放肆!” “目无尊长!” “来人,快去给把人给我拦下!” 沈族长气得怒道。 杨昭却在这时回头,坐于辇椅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怒极的沈族长,冷声悠悠道:“老族长,这事本就是你孙子之错,送他见官,是为了还我儿轩哥儿一个公道,何况……” “我家夫君即将重归仕途,他若连自家儿子被人害得如此凄惨都不敢讨回公道,这以后也不必在官场上混了,不如直接回家当个窝囊废算了!至于我家那老太太,向来以我夫君马首是瞻,她知道了也顶多就派人过来跟你们说道说道而已……” 说罢,杨昭带人扬长而去。 沈文瑞嗷嗷呼救声还络绎不绝回荡;“祖父,救我……” “文哥儿……”许氏哭喊,忙追了去。 陈氏看向沈族长,急得不行:“老爷,这事可怎么办啊?文哥儿若真被押去见了官落了案底,这将来仕途就彻底毁了啊!” 沈族长脸色难看,目光阴翳:“刚刚那话你还没听明白吗?那杨昭的意思,是沈立就要重新入仕了,他们主院这是有了底气,不怕得罪我这族长了。” 陈氏闻言,立即想到谋官一事,她霎时瞪大眼:“杨昭竟已替沈立谋好了官职了?这之前怎没听到消息?” “什么谋官职?” 陈氏因事还没定下来,所以一直都还没与养伤中的沈族长说起来,如今她只能忙一五一十把事说了出来。 听后沈族长先是一惊,惊这后宅女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连谋官这种大事都敢去沾手,可想到刚刚杨昭那话…… 沈族长眯眸冷笑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有那底气呢,看来她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了,这才敢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主院那老太太怕是也知道了,所以才许了她这行为。 “夫人,你立刻给你娘家那侄子送封信去,让他马上去一趟府衙,一定要保下我们的文哥儿来,之后我会送他一份大礼。” 第57章 上心 “夫人,轩哥儿醒来了。” 杨昭并未跟着去府衙,让夏迎把人押着去了。 而她是特意绕了小道,避开了老太太派来阻她的人,回到轩哥儿院中的。 冬霜不动声色递上一条帕子:“那女人也刚刚回来了,就在屋中。” 杨昭接过帕子,瞥了眼那屋子,唇角微微扬起:“让人把消息传去老太太那吧,我这忙活了一晚上的,也是累了,差不多该回去养着了。” “是。” 冬霜想到什么,忙低声提醒;“帕子不要沾太多眼睛,辣。” “去吧。” 屋内。 轩哥儿疼得哼哼叫,卫雅儿看着直掉眼泪,但也只能尽量用药来替他减轻痛苦了。 “轩哥儿乖,忍一忍就好,娘……” “轩哥儿!” 杨昭被丫鬟搀扶着进了屋,坐到床边看到醒来的轩哥儿时,眼睛就滴答滴答落下了泪:“轩哥儿,我可怜的轩哥儿……” “你眼泪不要掉他身上了。” 杨昭闻言,立即用帕子擦拭了眼下,可那泪水却如何也擦不干净似的,最后她只能背过身去,抖着双肩似乎在忍着大哭。 卫雅儿看着,都微愣了。 半晌,杨昭才缓下情绪似的,顶着红肿的双眼,柔声安抚醒来的轩哥儿;“轩哥儿莫要怕,母亲在呢,母亲一定会保护你,替你讨回公道的……” 轩哥儿眼泪打转。 而这时。 沈老夫人被李婆子搀扶着匆匆来了。 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冷脸质问:“杨昭,听说你把沈族长的孙子给捆去见官了?还有其它院子的好几个孩子也绑了?” “是!” “胡闹,是谁给你的胆子?” “老夫人,轩哥儿过继给了我,那就是我的儿,我连夜让人去调查清楚了,是那沈文瑞带着人故意给轩哥儿泼酒,还故意放爆竹烧的轩哥儿,这事我必须要给轩哥儿讨回一个公道来。” “这讨公道也不必把人送去见官……” “那老夫人说要如何讨?”杨昭情绪激动的直接打断了沈老夫人的话:“当初我说我不同意轩哥儿过继的事,是老夫人你说轩哥儿是好孩子,过继后就把他当亲曾孙子一样对待,不会让人苛待了他去,可他才过继到我名下不过半个月,就被族中的孩子给故意害成了这样……” 杨昭声音哽咽,无比痛心似的怒道:“老夫人,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轩哥儿如今是什么模样,他才五岁啊,还是个孩子,那些族人就故意把他给害成了这个样子,他们为何会故意?老夫人难道就一点都猜不到吗?” “他们这是看不惯轩哥儿没有沈家血脉,一个乞儿出身,却能成为了我们沈家嫡系的嫡长子,活生生的压了他们一头,他们是在嫉妒,是在不满,是在故意谋杀……” 卫雅儿瞳仁狠狠一缩。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孩子要故意伤害轩哥儿,原来是因为…… 杨昭一脸悲戚难忍:“老夫人不记得当初说的,要把轩哥儿当亲曾孙对待,但我记得,你怕得罪族长不敢替他讨公道,我杨昭不怕。” “轩哥儿是我儿,我这做母亲的,若还不替他撑腰,不替他讨回公道,以后那些族人只会更排挤他,做出更过分的事来……我、我绝对不会……不会允许……” 话音未落,杨昭身形一晃,直直就倒了下去。 “夫人!” 冬霜早就做好准备,眼疾手快一把冲过去抱住了倒下的杨昭,大声哭喊起来:“快来人,快扶夫人回去,快去请大夫啊。” 门外快速进来几个丫鬟和婆子。 冬霜跟着离去前,没忍住泪眼的看向沈老夫人说:“老夫人,小公子受伤,没人比我家夫人更心疼,她把小公子当成了亲儿子,为了给小公子撑腰,她不顾还未痊愈的伤,生生撑着完成了祭祖,昨晚又是在门口守了一夜,一早又去给小公子讨公道,她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还请老夫人看在夫人爱子深切的面上,不要再为难我们家夫人了!” 说罢,冬霜福了福身就匆匆追出门去了。 沈老夫人由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插上过…… “祖母。” 沈立来了,他刚刚在门口听到了一切。 沈老夫人看到他,这才回过神来,皱起眉问:“立儿,这可怎么处理才好?”想让杨昭放人是不可能了,人都晕了,就算没晕,看她刚刚那激动态度,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真是没想到,杨昭竟会对轩哥儿如此上心。 沈立看了眼床上轩哥儿还有卫雅儿,眸色微闪了下;“先派人去府衙,把那些孩子们给带回来先吧,绝不能让这事闹起来,回头我亲自去见一见族长。” 本不想自己露面。 如今是不得不自己出马了。 那杨昭…… 当真是会给自己惹麻烦。 可不知为何,想到刚刚她说的那些,他不由就想到了当年城门前她骑马出现时的模样,心头竟莫名痒痒起来…… 族人们确实该敲打了。 第58章 休妻 “夫人,那些个孩子被带回来了。” “大爷那也不出你所料,亲自去见了那族长了,不过,听说离开时脸色不太好。” 冬霜笑着送上了热帕子。 杨昭睡了一觉,整个人还有些懒洋洋的靠在垫高的枕垫上;“耳报神可有传回来他们聊了什么?” “没有,说是单独在屋内聊的,外头还让人给严防死守着,连茶水都不让送进去,但看大爷离开时的面色,应该是没谈妥。” 自是谈不妥。 除非,沈立能让出足以让族长心动的利益来,或是把那位身份请出来…… 但以沈立性子,怎可能!! 用热帕醒了一下神的杨昭,想了下后淡笑说:“让夏迎再去一趟族长那,记得带上人过去,但这次只需装腔作势一下就行了。” “只要让人知道我醒来后,得知孩子被带回来后的愤怒和晕厥,之后让人把消息给散出去,这大年元日,给京中人添些茶余饭后的乐趣也好。” “对了,顺便让人去趟侯府,就说我身体不适,明日初二怕是回不了娘家了。” “那继夫人怕是得乐开花。” 杨昭勾唇轻笑:“能乐的时候就让她多乐乐,用不上多久,还得让她过来做戏搭子呢,现在就当是我对她这位继母的提前孝顺了,回头……她怕是想乐也乐不起来了。” 果不其然。 韦氏听到消息后,简直开心得脸上的皱纹都笑出来了。 “想当初那小贱人在家里仗着有侯爷和世子宠爱,耀武扬威的从没把我放在眼里过,如今到了沈家,却落得一个如此下场,可当真是大快人心。” 一旁心腹桂嬷嬷笑着提醒:“夫人这话在屋内说说就行,到了院子外头可不能再说了,免得被有些人听到,让夫人落得个不好名声。” 韦氏用帕子擦拭了嘴角,让下人收了碗筷,才笑着由桂嬷嬷扶着坐到了软塌上:“嬷嬷放心,我岂会做出那等蠢事来,我也就是在自己屋里说说而已,不会让人抓到错处的。” 桂嬷嬷赞道:“夫人自是最聪慧的,当年不过是略施小计,就让那小贱人乖乖听话的嫁去了沈家那个火坑,苦苦熬了六年,名声都给熬没了,如今竟还为了个继子,在这初一元日就把事闹到了府衙去,让沈家脸面落得如此难看,沈家怕是……” “所以当年姐姐会嫁去沈家,是因被你设计的?”一道突兀的嗓音,带着冷意的从门外传来。 屋内主仆一惊。 当看到进来的白衣青年,韦氏惊喜站起身,“瑾儿,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开春后书院才放假,才能回来……” 韦氏快步过去,喜得想抓青年的手。 青年却先一步避开,那张俊逸脸庞此时染满了冷色,他冷冷注视着韦氏,嗓音再次问出:“当年,真是你设计让姐姐嫁去沈家的?” 韦氏被青年的目光看的心底一慌:“不是的瑾儿,你误会娘了,当年只是……” “刚刚你们在屋里说的话,我一字不漏都听到了,你还想说不是?”杨怀瑾攥紧了手,看着眼前这个生母,眼底满是失望和愤怒。 当年他就觉得姐姐出嫁得突兀,得知嫁的还是那沈家时,他更是大惊,可当他从书院赶回来时,姐姐已然出嫁了。 他想过种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的是,竟会是自己生母设计了姐姐。 韦氏眼底闪过慌乱。 “瑾儿,你要相信娘,娘不是那种坏心思的人。” 桂嬷嬷这时也忙上前,笑着轻哄解释:“哥儿,你刚刚确实是听错了,老奴是在说些旁人的笑话给夫人听,并不是在说大小姐……” “笑话?” “呵!” 杨怀瑾看了眼桂嬷嬷,又扫了眼韦氏,冷笑的转身离开了。 “瑾儿,瑾儿……” 韦氏追到了门口,已不见了杨怀瑾身影。 她急得忙抓着桂嬷嬷:“嬷嬷,这可怎么办啊,瑾儿听到了,这几年我们母子的关系才好不容易好了一些,若是真让他知道了当年之事……” 桂嬷嬷抓紧韦氏手,低声安抚:“夫人,莫要慌,三少爷没听到多少,等会老奴就亲自去解释一番,三少爷定不会误会的。” 安抚好韦氏,桂嬷嬷转身就给守门的丫鬟狠狠一巴掌:“废物,看到三少爷回来了,竟不知要提前进屋来报,留你何用!” “来人,把人拖下去发卖了。” 丫鬟哭求着被拖下去。 桂嬷嬷正准备去找人,一婆子却慌慌忙忙来报:“夫人,刚刚前院的小厮来报,说三少爷带了前院的护卫队出门了,说是、说是要去沈家接大小姐回来……” …… “立儿,如何了?族长那可有说什么?” 沈老夫人见沈立面色不好的入屋,不免也有些担心询问,实在是今日之事闹得太难看了。 孩子们是从府衙捞出来了。 可仍被留了堂审案底,也不知夏迎那死丫头怎就手脚那么快,待她派去的人赶过去时,府尹大人都升堂了,人证物证都给呈上去了。 若非沈家还有几分情面。 加上族长那妻侄及时赶去露了脸。 这上了堂的孩子们怕也没那么顺利就接回来。 但这事毕竟闹开了,众目睽睽之下的,那落了公堂簿子的记录是不可能划去的。 这等于落了案底。 沈立脸色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阴郁:“说了不少,不过,那大致意思就是,若想平了今日之事,只有休妻!” “休妻?” 沈老夫人大惊了下后,恼怒道:“族长这是故意为难我们主院呢,休妻?这事他也说得出口来,这本就是他孙子先做错了,如今反倒想来倒打一耙了。” “他是笃定了我不敢与族亲闹崩。” 沈立心里窝火,想到老族长对他的那威胁,他眼底冷光闪烁。 “那这事怎么办?当真要休了杨昭?” “不可能!” “杨昭必须是我的妻!” 沈老夫人想到圣上前些日的警告和之前的流言,她也赞同点头道:“确实是不能休了杨昭,不然世人定又要说咱沈家忘恩负义,是个白眼狼了。” “名声还只是其一。” 沈立想到那位的谋划,眼底微闪:“只要杨昭一日是我妻,那镇北侯就一日会是我的助力!!所以休妻一事是绝不可能的。” “那族长那头怎么处理?就这么闹崩了?” “他要我休妻,无非就是想要挽回颜面,想要出口气而已,我到时候想想办法,把那府衙案底给处理干净了,只是……” 沈立看向老夫人,温声道;“杨昭那就需要祖母你去一趟了,让她亲自去一趟族长那道歉,把族长那火气先压下去,我之后才好与族长周旋。” “行吧,那我等会就……” “老夫人,不好了,镇北侯府的人打上门来了……” 第59章 回家 当沈立被小厮推着匆匆赶时,就见杨怀瑾已经带着人快打到内院来了。 沈立之前并没见过杨家三子,但看杨怀瑾一袭白衣,身姿挺拔的凌人气度,就知他是领头人。 “你是什么人?” 杨怀瑾看到沈立,顿下了步伐,目光带着审视与打量,之后他才冷着嗓音说:“杨家三子,杨怀瑾,你就是沈立?” 杨怀瑾也未曾见过沈立。 但当年得知姐姐嫁后,他就特意调查过沈立情况,说实话,若非沈家遭难,这沈立确实会是个前途无量的佳婿人选,才情斐然,谦谦君子,又是新科状元郎,据说人品性情更是在京中数得上好的,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 他以为他姐姐也喜欢。 可当他接到姐姐暗传消息,在赶回京的途中听到的那些流言,却气得他想杀人。 沈家把他姐姐当什么了? 而这沈立明明回来了,却装聋作哑的,不但没替他姐姐出头,竟也没护住他姐,让他姐差点就被沈家人给勒死! 简直是可恶!! 特别当他还得知了,姐姐并非自愿入嫁这沈家,而是被自己那生母给逼迫的…… 他更恨不得杀了自己。 也杀了这些欺负他姐的人! 所以在沈立点头应下自己是沈立的那一刻,杨怀瑾直接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他脸面:“当年你们沈家被流放落难,是你们沈家厚颜无耻拿着婚书上门求娶我姐的。六年,我姐嫁到你们沈家六年,掌中馈,护女眷,更是撑起你们沈家一族,可你们沈家倒头来,竟污蔑她,还想要她的命!” “你们沈家,当真以为我们镇北侯府无人了是不是!!”最后那一句,杨怀瑾几乎是从喉咙里怒吼出声的,剑尖也瞬间逼近,直刺沈立咽喉。 “不要!” 由刘嬷嬷搀扶来的沈老夫人,恰好就看到这一幕,吓得她面色大变,惊呼大喊。 剑尖停在了寸肤之地。 沈立面色不变,坐在轮椅上就这么静静看着杨怀瑾,目光刚直诚然,声音温和:“是我没护住阿昭,也是我们沈家对不起阿昭,三弟若真想杀了我,杀了便是,沈家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沈老夫人听到,惊得身形一晃,忙颤巍上前:“立儿,你说什么胡话呢!” “这事都是我老婆子的错,杨三少爷,你要杀,就杀了我这老婆子吧,我孙儿回来时身负重伤,当时他还躺在床上,根本就不知道当时外头发生的事,是我……” ‘刷!’ 一道剑芒划过。 一撮银发和护额直接就从沈老夫人额前掉落。 沈老夫人下意识摸上凉飕飕的额头,当感觉手上缺了一块头发时,她瞬间瞪大了眼睛,“你……” ‘刷刷!’ 剑芒直接在老太太面前刷刷过去,只见那盘起在头顶的发髻,瞬间散开,银色发丝伴随着朱钗纷纷散落下地…… 一地啊! 她的头发…… “啊!” 沈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直接就撅了过去!! “老夫人!”刘嬷嬷惊呼。 “杨怀瑾,你——” 沈立刚一开口,杨怀瑾手中的剑锋一转,直接就又对准了沈立的喉咙。 “不是都自请着要让我杀吗?我不过只是削掉了一些老太太的头发,这就受不了了?”杨怀瑾冷笑说。 沈立衣袖下手紧紧攥起,脸上也多了阴翳之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行径,是在侮辱我祖母。” “那你这意思,是想要我杀了你祖母了?” “你!” “我什么我,别给我玩你们沈家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肠子,口口声声要我杀你们,你们不就仗着我不敢真动手杀你们吗?” 确实,沈立笃定杨怀瑾不敢真杀人! 所以才由始至终表现得如此淡定。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杨怀瑾竟敢反手就削了他祖母的发髻,那可是长辈是尊长,他怎敢…… “我杨怀瑾从不求功名利禄,你们忌惮的名声,对我来说狗屁都不是,你们敢欺负我姐姐,我就敢削你们。” “沈立,你说吧,你想要我削你哪里?”杨怀瑾剑锋再次逼近了。 沈立这下不淡定了。 “三弟,你、你别冲动……”他下意识身躯往后靠,可轮椅上的他又能避到哪里去。 杨怀瑾看到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那就头发吧,反正你们沈家把颜面看得比死都还重,少了头发,也就不必在去外头露面了,也不用为了那狗屁颜面名声,要勒死我姐姐……” 杨怀瑾剑锋一凛。 沈立脸色大变,双手护头,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喊出声;“快、快来人,快阻止他……” 杨怀瑾眼底更冷了。 这样虚伪的人,如何配得上他姐姐? 这时…… “三弟。” 一道声响从不远的二廊门传来。 杨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冬霜和夏迎一人一边搀扶着她,面色苍白憔悴,与记忆中那鲜衣怒马鲜活的姐姐完全不一样了。 杨怀瑾瞬间红了眼眶。 “姐姐!” “放下剑吧,不要胡闹了,过来姐姐这。”杨昭嗓音有些虚弱说。 杨怀瑾哪有不听的,立即就将长剑入鞘,快步走到了杨昭跟前,高出了杨昭一个头的他,很自然就低下头,红着眼眶看着她说:“姐姐,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60章 三弟 回家? 杨昭眼眶瞬间红了。 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杨怀瑾,紧紧的抓着他,才忍下了喉间那想说好的冲动,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还要再等等…… “阿瑾,别说气话。” “姐姐,我……”杨怀瑾想说什么,却感觉到手背的敲击而顿了下来。 或长或短。 不过片息。 杨怀瑾眼底闪过异色。 “阿瑾,别闹了,姐姐现在已经是沈家妇,回不去了!” 杨怀瑾看了眼杨昭。 下一秒,他抽出腰间佩剑,瞬间闪身到了沈立面前,剑锋直架他脖颈上:“沈立,你现在立刻给我姐姐写和离书,我要带我姐姐回家。” 脖颈上冰凉寒气,让沈立心底微颤。 但听到和离书三个字,他眼神一沉;“不可能!阿昭是我沈立的妻子,就算是死,她也只能是我的妻,是我沈家宗妇。” 杨昭眼底闪过冷光。 杨怀瑾握着佩剑的手一个用力,刀锋刺破了沈立脖颈上皮肉,鲜血瞬间流出,可沈立竟面不改色,脸上甚至还露出毅然赴死的表情:“三弟就算是杀了我,我也绝不负阿昭!” “你!” 杨怀瑾赤红了眼,攥着剑的手气得发抖,刀锋更是没入了沈立的脖颈皮肉里:“沈立,你当真不写和离书?” “绝对不可能。” “好,好,那我就杀了你,杀了你一样也可以接我姐姐回家去!”杨怀瑾剑身一凛,眼底杀意顿现,手就要一个用力嘎下。 沈立骤攥紧了手,就不松口。 “阿瑾!” 杨昭喊出了声,她阻止了杨怀瑾:“阿瑾,姐姐没事,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姐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没事的样子吗?这个沈家全都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我要再不接你回家,你就要没命了。” “好了,别说了。” 杨昭红着眼眶,转头看向沈立。 但余光却瞥见了他那衣袖下微颤的手指,眸底掠过了一抹讥笑,啧!这面皮挂得可真牢,这般都没能吓掉他那虚伪的假皮! 她手指轻朝杨怀瑾敲了下。 声音却虚弱又无奈开口:“夫君,还请你见谅,我家三弟他……” ‘刷’ 一道寒芒掠过。 沈立感觉头上似有什么落下,头顶一轻,乌黑碎发散落下来。 他僵硬伸手一摸。 微微扎手的手感,和那几乎贴着头皮被削秃掉的发顶…… “大爷,你的头发!” “啊!” 沈立平时第一次失了理智,脸庞扭曲,愤怒无比:“杨怀瑾——” “还敢喊我的名字,你个无耻的狗东西,不给我姐姐写和离书,我削死你……” 杨怀瑾举起剑,又想动手。 杨昭这次挡在身前拦住了他:“阿瑾,别冲动,不要冲动,他是你姐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大爷和老夫人送回去……” 小厮奴仆哪敢耽搁。 顿时推轮椅的推轮椅,抬人的抬人,跑得飞快。 杨怀瑾气得虚空挥剑,大声喊着:“沈立,你个无耻小人,你一日不给我姐写和离书,我以后就见你一次削你一次……” 被推得跑出残影来的沈立,那脸别提多黑了。 “哈哈……” 回到沁园。 杨昭再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来,连带着冬霜和夏迎都笑得无比开怀。 “真是太好笑了,大爷那头顶……” “以后有三少爷在,夫、小姐就不会再被人随意欺负了,谁来就削秃谁,也就只有咱家三少爷敢干的事了。” “是啊,真是解气!” 两个丫鬟没忍住笑着说。 杨怀瑾看着笑得捧腹的姐姐,眼底也忍不住染了笑意,但看到她那苍白脸色,他又不自觉攥起了手,眉头拧起。 他没打断她笑。 他希望姐姐能如此肆意开怀大笑,而不是先前那般虚弱得死气沉沉…… “再皱下去,就跟小老头似的了。” 杨昭渐渐停了笑,但眉眼却仍染着笑意,可见她心情很不错。 “冬霜,夏迎,你们出去守着吧。” “是。” 冬霜和夏迎对视一眼,默契退到了屏门外头,一个守在外门,一个守在里屋门外,院子外头也全都是自己人。 杨昭这才看向杨怀瑾:“坐到姐姐对面来。” 杨怀瑾乖顺坐到了对面椅子上,明明是高大挺拔的身杆子,可此时他却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奶狗,耷拉着脑袋,“姐姐,我……” “抬起头来。” “姐姐。”杨怀瑾立即抬起头来,眼神却是黯然着的:“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当初嫁入沈家并非是自愿的?为何也不告诉我这些年你受的委屈?还有我那生母对你做的那些……” 杨昭微怔了下。 随后她唇角不禁勾勒起来,微笑问:“知道什么了?” 杨怀瑾看着还笑起脸来的杨昭,只觉更心疼,“姐姐,你不必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我都知道了,我今日刚回来,本想去一趟我那个生母那,想让她出面来带你回家,可我却听到她说起了当年之事,说当年你并非自愿嫁入沈家,而是被她算计的。” 韦氏自是不可能当他面说这事,怕是无意间被他听见的。 杨昭看着杨怀瑾眼底的心疼愤怒与隐忍。 不禁想到了前世。 杨怀瑾是杨家三子。 非嫡出,却从出生起就养在了嫡母身边。 他比起前头的两位嫡出哥哥,其实一点也不逊色,所以他如何会不知道文元帝对杨家的忌惮呢! 他为了杨家一直藏拙折翼,甘愿在那偏远书院做了个无用书生,碌碌无为了十几年,可在得知杨家和她出事后,他却揭竿而起的跟着那个男人一同杀入回京,那杀疯眼的模样,她至今都还记得,可最后他却被沈立父子用她的信件做引,诱他入了那陷阱…… 那飞溅的鲜血,愤怒的嘶吼。 一幕幕都仿佛刻在了她灵魂里,让她每每午夜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通体发寒,恨入骨髓。 沈家。 不覆灭了它,不让那背后操控之人死不裹尸,让她如何甘心啊!! 第61章 气晕 杨昭一想起,就恨得双目猩红。 杨怀瑾看到她红起眼眶,却急了:“姐姐,你、你别哭啊!”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离世,他这姐姐几乎就没怎么掉过眼泪,外柔内刚,可如今却要哭了,这沈家,到底对他姐姐做了什么? “阿瑾。” 杨昭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她眼底已恢复了清明,“阿瑾可信姐姐?” “信。”杨怀瑾一点犹豫没有。 “那你可信这世上有庄周梦蝶一说?” “庄周梦蝶?” “嗯!” “我信,只要是姐姐说的,我都信。” 杨昭看着这个一起长大的弟弟,看着他毫不犹豫点头,她眼底柔软成了一片:“阿瑾,姐姐前些日子做了个梦,梦到了很多事,梦到了你,梦到了父兄,也梦到了……我。” “阿瑾若信姐姐,那就听姐姐给你说说我那梦中的事吧……” 从她醒来后,让冬霜去城东老陈家买奶酥,就是打响了暗号,让她这位弟弟回来的暗号。 那是他们两人独有暗号。 她重生回来,从没打算过要单打独斗。 文元帝忌惮他们杨家。 他们杨家便一让再让,藏拙的藏拙,纨绔的纨绔,鲁莽的鲁莽,嫁人的嫁人,只为了能打消了帝王的猜忌和忌惮,获得安宁。 可事实证明,手握重兵的杨家,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摆脱这场皇权旋涡的。 即便不是文元帝的猜忌,也将会是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皇子们的眼中肉。 更是一些财狼的垫脚石。 一个个都盯着他们杨家这块肥肉,恨不得都扑上来撕咬上一口。 到最后,走狗烹! 既然最终结果,都是要落得个凄惨狗烹的下场,那他们杨家还有退让的必要吗? 半个时辰后。 杨怀瑾披着一身怒气离开沁园,可当他走出沈家大门时,他却驻足在了沈家大门,仰头望着‘沈府’二字的那块牌匾。 下一刻。 白色身影凌空跃起,长剑刷的狠狠劈下。 ‘砰’ 那块不知历经了多少年的牌匾,就在百姓众目睽睽之下,应声而落。 杨昭举剑怒道:“你们沈家一日不放我姐姐和离,我杨怀瑾就每日过来劈你沈家门楣,我倒要看看,是你们沈家的脸皮厚,还是我杨怀瑾手中的剑利!” 急匆匆赶来的韦氏,恰好看到这一幕…… “瑾儿!” 韦氏简直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了,停下马车后,立即就提着裙摆冲到了杨怀瑾面前,紧紧拉住他手:“瑾儿,瑾儿,听娘的,不要在这里胡闹了,你这是在为难你姐姐啊,你快跟娘回家!” 杨怀瑾却一把拂开了韦氏手,怒目看向她:“姐姐今日所受的苦难,都是因为你……” “瑾儿!” 韦氏泪眼婆娑,再次紧紧抓住他手:“不要说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娘会跟你解释清楚的,你跟娘上马车,到马车上娘就跟你解释……” 桂嬷嬷也忙低声劝道:“哥儿,你就听夫人的,先上马车吧,这大庭广众之下,你就算不为夫人着想,也得为大小姐想想啊,这里是沈家,她是沈家妇,你在这里闹事,她得多为难!” “是啊瑾儿,我们上马车。” 韦氏和桂嬷嬷半拉半拖,终于是把杨怀瑾给拖上马车离去。 …… “走了,老夫人,那个煞神走了!”李婆子匆匆进屋通报。 正用布巾包着头,倚靠在床榻上哼唧哼唧着的老太太,听到李婆子那话,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那个杨三郎,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杨昭呢?让人去把杨昭给我喊过来,我今日倒要好好问问她,是如何管教庶弟的……” 李婆子却在这时嗫喏道:“老夫人,那煞神走时……把、把咱沈家大门口的牌匾给劈下来了。” “什么?”沈老夫人拔尖了声。 李婆子补充道:“那煞神还说了,他说只要大爷一日不给夫人写和离书,他就每日都上门来,每日都来咱沈家劈,说是看看咱沈家的面皮厚,还是他手中的剑利。” “无耻小儿……” 沈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 而这时。 外头丫鬟来报,说沁园来人了。 夏迎入屋,微屈膝福身后说:“老夫人,我们家夫人说,要是家里不给小公子做主,惩罚伤害小公子的那些人,她就要请侯府老夫人过来做主。” “她敢!” 沈老夫人气得狠狠拍了床榻上的兀凳,胸膛起伏得厉害。 夏迎低头回道:“夫人说,她此生注定无子,以后能依靠的就只有小公子了,这小公子就是她的命,若是小公子得不到公平对待,她就算是背负上不敬尊长的名头,也要为小公子讨回公道来。” “夫人还说,希望这两日就能得到消息,不然她就让人去侯府请老夫人……” “放肆!” 沈老夫人气疯了,那杨昭竟在威胁她? 而气过头的结果就是眼白一翻,又一次晕厥过去了。 “老夫人,老夫人又晕倒了,快去请大夫……” 夏迎趁乱溜了。 回到沁园,立即就把暮斋院老太太被气晕过去的事说了:“婢子偷偷看了,那李婆子当时冲上去狠狠掐了老夫人人中都没醒来,不是装晕的。” 杨昭笑道:“去关院门,从今日起,无论是谁上门,都不见了,对外就说我病倒了。” “是。” 不多时。 沈家就传遍了。 各大院简直笑开了花。 “活该!” “打起来最好。” “那些个黑心肝的,竟敢把我孙儿送去府衙,还落了案底,这事我都还没上门去讨要说法呢,如今他们倒是先自个狗咬狗起来了……” 族长院中。 陈氏听到消息后,只觉无比解气:“那杨家三少爷怎就没一剑杀了那老东西呢,只是削她头发,真是便宜了她。” “是啊,那杨三少怎就没下狠手一些呢,真是可惜了。”长媳许氏恶狠狠附议。 “闭嘴!” 沈族长敲了手中拐杖,沉着老脸:“谁许你们说出这种话来的。” “老爷,难道你还想要维护主院那边?” “我们沈家终究是一体的,怎能……” “老爷,你就别说什么一体了,你看看主院办的是人事吗?为了个没血缘的继子,竟把宗亲血脉都给送去府衙入狱,回来后还要喊打喊杀的,非得逼死我孙子不可。” 陈氏是知自家男人心思的,她又道:“行了,你也别看他们现在闹成这样,那杨昭毕竟是主院宗妇,回头他们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我们还不如趁着现在,多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吧。” “派去接触的人已经传回消息了,说是只要钱到位,官职完全没问题……” 第62章 王法 沈族长一听,神色微动:“这件事,你可曾有问过你那侄儿?” 谋官之事,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太顺利了! 不过,这事到底也没经验,以前主院老太爷还在世时,这家族中的子弟就没发愁过入仕的事,只要去会考榜上有名,自然就能被提携入朝为官,只是官职或大或小而已。 可沈家流放六年。 这朝廷官员更递,加上六年时间过去,很多人情也冷淡下来了,就连妻族当年为了不惹圣厌,也几乎能断的都断了,老妻那侄儿算是她带着长大的,都还是他许下送份大礼,才去露了脸。 而至今沈家都未曾有人登门过。 便可猜想得到, 如今的沈家是落魄到何等境地了。 陈氏微摇头:“没呢,这种事哪能乱说出去的,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侄儿,在户部那干了几十年,当年还是靠着我们沈家人脉提携,才给升到了郎中的位置,如今他早就想往上升了,若让他知道了这好事,还有我们自家什么事。” 陈氏那侄儿算很中庸,可人在户部这种大油水里头,再平庸也足够捞鼓腰包了,要让他知道谋官之事,他怕是会直接为自己谋划了。 沈族长沉默了下来。 陈氏怕自家男人想太多,优柔寡断失了先机;“老爷,那杨昭可不是个傻子,她敢说她夫君重归入仕的事,那肯定就是事定下来了,何况,我可还听说,其它院的人也都在打谋官的主意呢!” “我们这一房若是没出个官职傍身,只怕以后是没人再听服我们的了,你这族长到时候就真是名存实亡了。” 沈族长脸色一黑。 但显然也听进去了,他看了眼老妻:“行了,那这事你就看着办吧,若是银钱不够,就让人去把西郊那老宅子给卖了……” 翌日。 年初二。 本该出嫁女回娘家拜年之日。 可今日一大早,杨怀瑾早早就出现在了沈家大门口,一袭白衣,丰神俊朗,手持佩剑,衣摆一撩,直接就坐在了人家大门口的石阶上。 而他带来的护卫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两排站开。 “这杨家三少,还真来了啊!” “昨日还以为他就只是放放狠话,没想到他还真又来了,这沈家大门牌匾都还没重新挂上去呢……” “这镇北侯府也太嚣张了一些,大过年的打上门就算了,听说还把人老太太头发都给削掉了,吓得老太太当场气晕过去了。” “就没见过谁会跑到姐姐婆家喊打喊杀,竟还要替姐姐讨要和离书,简直是有违纲常,嚣张至极。” “就是啊,这女子嫁人后,就是婆家的人了,娘家人跑上门来闹,成何体统,当真是没教养至极……”围观百姓指指点点。 ‘咻’ 一把剑破空而出。 直直落在了刚刚说出‘没教养’那话的中年大叔脚下,吓得四周百姓尖叫散开,那中年大叔更是吓得面色铁青,腿肚子打哆嗦。 “听说前些日,这沈家特意雇人在人群里头挑拨百姓,想要在背后挽回沈家名声,你该不会也是沈家给派来的吧?”杨怀瑾坐在石阶上,手撑剑鞘,勾唇冷笑看着那大叔说。 大叔吓得结巴:“我、我不是……”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收了沈家的银钱,今日我杨怀瑾敢上这沈家门口来,就不怕被你们指着鼻子说,镇北侯府更是无惧任何流言!” “但是……” 杨怀瑾目光冷扫众人:“以后若让我听到一句旁人说我姐姐不好的话来,我不介意当场削了你们顶上那三千发丝。” 好嚣张。 百姓眼底有愤怒。 “你、你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算你们镇北侯府势大,但这里是天子脚下,你怎能……” ‘咚’ 杨怀瑾手中的剑鞘狠狠一个落地:“王法?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杨怀瑾犯王法了?” “你……” “你闹人家府邸,削人家头发……” “呵!” 杨怀瑾满脸讥笑:“沈家如此对待我姐姐,我就算砸了这沈家,也是情有可原,合理合法,就算是告到了陛下面前去,我也无惧。” “好嚣张!” 人群中,有人不服说:“你这不是仗着你们镇北侯府的势力,欺负这落魄的沈家吗,说得好听,为姐姐,谁见过弟弟为姐姐讨要和离书的,这世间就没这道理的。” “就是啊,这不就仗势欺人吗!” “还嚣张的砸人家牌匾。” “听说都把人老太太给气病倒了……” 四周叽叽喳喳声起。 无一不是把话题扯到了镇北侯府仗势欺人的上面,围观人群越来越多。 甚至不少路过的马车都停滞下来。 其中不少都是有些身份。 都微掀开车帘,望向了那沈家大门口杵剑鞘屈膝而坐的杨怀瑾。 杨怀瑾静静听着。 直到整条大街都几乎被围堵得水泄不通,无数目光投向他,他才终于从喉腔中发出了一声冷笑:“仗势欺人?” “好一个仗势欺人!” 杨怀瑾眸染怒色,手指身后沈家大门,声音冷厉而起:“当年这沈家被陛下发配流放,沈家老太太厚颜无耻的带着一族女眷,拿着婚书上门求娶我姐,这件事大家应该都还没忘记吧?” 百姓静下来了一些。 “以我镇北侯府的门楣,别说是婚书了,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以当时沈家那样的罪臣家族,我镇北侯府也完全可以拒婚不嫁。” “可我们镇北侯府没有。” “不是我们镇北侯府的嫡女非得懒上他们沈家,非得要嫁去他们沈家守活寡。” “而是因为当年先帝御驾亲征,永城之困,是沈家老太爷不顾危险运送军需支援过我父亲,救下了那千万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先帝便曾言我们扬沈两家是他左膀右臂,一文一武理应要和睦如一家,这才有了我们两家的婚约。” “我们镇北侯府不忘先帝之言,更没忘了当年沈阁老危难时的支援恩情,所以在沈家落难,沈家女眷拿着婚书上门时,我镇北侯府才依旧遵守了婚约,把我们镇北侯府唯一的嫡女,嫁到了沈家来!” 第63章 圣旨 “六年。” “我姐姐嫁到这沈家六年,撑门户,护女眷,为了沈家这一家子,不但损了自己名声,还惹了一身被人鄙夷的闲言碎语,可到头换来的是什么?” “是被勒死!” 杨怀瑾眼睛赤红,攥着剑鞘的手指都泛白了,“他们沈家凭什么一句沈家妇,一句狗屁的妇德,就想要了我们镇北侯府嫡女的命?” “他们沈家把我镇北侯府当什么了……” ‘砰’ 剑鞘狠狠击入了沈家门柱之上,鞘入三分,吓得沈家门卫都惊白了脸色。 围观百姓更是一片穆静。 眼中都是诧异,错愕,震惊…… 原来这婚约背后,竟是有先帝之言,沈阁老恩情,难怪当时沈家那样了,杨家还同意把嫡女嫁进来呢,还以为是那杨昭爱惨了那沈家公子…… 现在看来,人家是奔着大义报恩之情来的。 可这沈家做出的事……当真是不地道,不,应该说是无耻又无情,简直就是一头白眼狼。 “他们沈家如此欺负我姐姐,无非就是觉得我父兄还镇守在边疆御敌,分身乏术,而镇北侯府中的那位夫人又并非是我姐姐嫡母,所以这才敢如此随意对我姐姐揉搓欺负。” 这时,百姓似乎也才想起来那镇北侯和世子仍在边关御敌。 不少人神色开始变了。 杨家儿郎还在为国浴血奋战,他们这些人却在这指责人家嫡女不尊妇德,险些害死人家嫡女,如今杨家幼子出来护姐,却又说人家仗势欺人…… 他们……羞愧啊! 杨怀瑾缓缓从石阶上站起身,嗓音冷戾:“可他们沈家也别忘了,我镇北侯府不止只有女人,也还有男人。” 杨怀瑾走到了刚刚那中年男人面前,冷厉眼神吓得中年男人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颤声求饶:“饶命,是、是沈家给钱要我到这里煽风点火的,说、说只要逼退三少爷,就能给我十两银钱,我、我不要沈家的银钱了,三少爷饶、饶命……” “天啊,还真是沈家收买的人?” “这沈家也太无耻了……” “开始还以为是镇北侯府的欺人,如今看来,实在是这沈家太过无耻可恶了。” “就是啊,谁家的嫡女不是家中宝,如此被狼心狗肺的婆家人欺负,家中男儿上门讨理本就是应该的……” 百姓口风转得飞快。 然而这时…… ‘刷’ 一道剑芒刷过。 中年男人瞬间被削秃了顶。 “啊……救命啊……杀人了……”中年男人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尖叫跑了…… 四周百姓一惊,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真削啊?! 这镇北侯府的儿郎……真勇。 杨怀瑾收回剑,回到沈家大门口,大声说道:“我杨怀瑾昨日就说过,只要这沈家一日不给我姐和离书,放我姐回家,我杨怀瑾就说到做到,日日来,日日砍……” ‘砰’ 这一次,是大门—— …… “老夫人,不好了,杨家那煞神又来了,刚刚把咱家的大门给、给劈碎了……” 李婆子急忙冲进屋,一脸焦急来报。 缓了一晚上,才悠悠转醒来不久的沈老夫人,一听李婆子那话,眼睛一瞪,一口气又没提上来,眼白一翻,又又的晕厥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 暮斋院。 戴着一顶帽子的沈立,听到李阿福的通报时,脸色阴沉得都可以滴墨汁了。 “大爷,这可怎么办才好?那杨三少爷劈了门后还是没走,不知从哪抬来了一张椅子,就坐在了咱家大门口呢!刚刚小的还听阿娘说,老夫人知道大门被劈碎后,又给气晕过去了。”李阿福一脸着急的说。 沈立面色铁青,紧紧攥起轮椅扶手,“立刻让人去请夫人。” 李阿福道;“夫人的院子从昨日起就闭了院门,说是、说是夫人病倒了,如今谁也不见。” “大爷,小人昨晚听阿娘说,夫人是因为三少爷回来了,有底气了,所以才故意说病倒不见人的,她是想逼老夫人惩罚那些伤害小公子的人……”李阿福把昨日之事说了。 沈立听完后,脸色更不好看了。 “愚蠢的妇人!” 闹得如此难看,就算最后真如她意了,惩罚了沈文瑞他们又如何?他们沈家到时也怕是要贻笑大方了,真是妇人之仁。 “推我去沁园,我要亲自去见见她。” 沁园院门口。 夏迎从半开门缝出来,朝沈立福了福身:“大爷见谅,夫人实在是病得太重了,到现在都还起不来身,又怕过了病气给您,所以就不请您进院了,但夫人说了,三少爷的事待她身体好些了,能起床榻了,就会亲自去劝阻的。” 这一听就是借口。 沈立黑着脸,吩咐后头的李阿福:“阿福,推我进去!” 夏迎却极快转身,‘砰’的关上了那半开的院门。 声音从门内传出;“大爷请回吧,夫人实在是病得太重了,要是这消息被传到大门口三少爷的耳里,三少爷怕是又得冲进来闹了,到时候夫人就真的没办法再起来阻止了。” 是威胁! 妥妥的威胁啊!! “欺人太甚。” 沈立气得狠狠拍了扶手。 李阿福小心翼翼问:“大爷,那要不要找人来撞门……” “只怕我这一撞门,那杨怀瑾就会提着剑冲进来了。”沈立攥紧扶手,眼底阴戾都要化成了实质。 那杨怀瑾欺人太甚。 本以为杨昭会是个温婉贤良的,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与旁的妇人一般,仗着有娘家人撑腰了,面目就开始变得刻薄尖利。 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回去。” 回到霖竹院院。 沈立目光阴翳的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才终于做下了决定。 他到书房写了一封信和取了个黑色牌子,私下交给了李阿福:“阿福,你娘算是我半个奶娘,又是老太太的心腹,这事我也只放心交给你去办了,你现在马上从后角门出去,去西城街的旺来当铺,把这封信和这牌子交给……” 翌日。 一道圣旨被送到了沈家大门。 “杨怀瑾接指——” 第64章 威胁 “夫人,宫里来圣旨了。” 夏迎匆匆进屋,说了刚刚大门外宣布的圣旨。 圣旨上大致意思,无非就是夸了镇北侯府的忠义,杨怀瑾的护姐情深,先帝远见等华丽辞藻,之后就是赏赐了物件,另外还给杨昭赐了一堆的养身补药。 “那公公宣布完圣旨后,还当众的跟三少爷说,说他要多为你考虑一下,说你终究是沈家夫人,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什么事都可以私下商议,不要在闹得如此沸沸扬扬,让你难做了。” “呵!” 杨昭清冷一笑:“这才是那位陛下真正想要传达的意思。”他这是不想她和离走出这沈家呢! 文元帝想启用沈家,那自然是不能让它名声跌得太难看了,但又碍于杨怀瑾昨日所言,让这杨沈两家的婚事不再是儿女情长,而是升级到了先帝之意与镇北侯府忠义守信之上了。 文元帝就是想找杨家错处都找不到。 杨怀瑾出手护姐,于情于理都是师出有名。 即便是帝王,他也得要‘讲理’。 更何况昨日杨怀瑾那话当众说出之后,大半的武官连夜就上了奏折,甚至还有一部分文官也是纷纷上了折子。 再加上沈立也动用了那位在京的力量。 文元帝这才不得不一早就下了圣旨。 想让杨怀瑾‘息事宁人’。 杨昭眸底泛起冷意,唇角却扬起哂笑道:“夏迎,你亲自去一趟大门口,告诉三少爷,让他回去吧,莫要再为了我的事,让陛下和夫君难做了。” 本还有些忿忿不平的夏迎一听,顿时眸子微亮起,笑着点头:“是,婢子这就去大声的告诉三少爷。” 夏迎离开后。 杨昭这才跟一旁的冬霜说:“你也去一趟老夫人那,把我已经替夫君谋了个吏部考功司员外郎之事告知老夫人……” 暮斋院。 沈老夫人头上包着严严实实的,正虚弱倚靠在床榻上,小口小口吃着刘嬷嬷喂的肉糜粥,那脸色是又苍白又憔悴的,整个精气神都萎靡了。 李婆子一脸喜色的说了圣旨的事:“老夫人,这陛下还是很关照咱们沈家的,那杨家煞神以后肯定是不会再来闹了。” 沈老夫人听后却半点没高兴。 杨怀瑾把她沈家闹得如此,最后竟还得了一堆赏赐,这算什么关照啊?何况她头发还被削光了,这对女子来说是多大的羞辱啊,可那无耻小儿却一点惩罚都没得到!! 想想她就气得胸口疼。 “老夫人,夫人身边的冬霜来了。”外头进来丫鬟通报。 “她来做什么?”沈老夫人沉下脸。 刘嬷嬷低声劝道:“老夫人,若不想见,让人打发了就是,没必要为了个丫头动气,不值当。” 沈老夫人冷哼;“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她又要替她那主子来传什么话了。” 冬霜进屋福身后,便恭恭敬敬说道:”老夫人,夫人让奴婢过来告诉老夫人,谋官之事已有了眉目了。” 闻言,沈老夫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怎么,见娘家势力威胁不成了,如今你家夫人是又准备拿这谋官之事,来威胁我老婆子了?” 冬霜低眉顺眼回道:“老夫人误会了,我家夫人哪敢威胁您,她也是刚刚才得到明确消息,这才让奴婢亲自过来告知老夫人一声。” “夫人说,派出去打点的人回来说了,吏部考功司员外郎的职务有空缺,是一个从六品的官位,对咱家大爷来说,是极好的差事。” “吏部考功司的员外郎?” 沈老夫人一听,倏地撑着兀凳坐起身,眼底涌上异彩,她看向冬霜问:“当真是吏部考功司的职位?没有弄错?” 老太爷在世时,就曾想让立儿去那位置。 说是极好。 以后只要干好了,一步步进入内阁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可惜还没来得及谋划,沈家就落了难。 冬霜恭敬道;“是的老夫人,夫人说,这个空缺也是刚不久前才空出来的,虽只是一个没太大实权的从六品,但考功司这个位置对大爷来说,却是能最大发挥他才能的地方,是最好的。” 沈老夫人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当然是最好的,老太爷可是亲口说的。 这杨昭倒是用了心。 冬霜却在这时话锋一转:“不过,夫人说,这官职虽不握什么大实权,但竞争的人却不少,那位大人虽然是口头上答应了下来,但事还没真正落到实处前,还是怕会有变数……” 沈老夫人蹙眉:“什么意思?” 合着还没落实? “夫人说,想要让大爷的官职彻底定下来,不让旁人给争夺了去,就需要我们镇北侯府去暗中施施压,讨讨人情。” 沈老夫人脸色瞬间黑沉下:“听你夫人这意思,莫不是还想要让我拉下老脸去求你们镇北侯府?” “老夫人误会了。” 冬霜看向老夫人道:“夫人说了,她会亲自去侯府说的,只是,夫人这几日因为小公子之事,整日都是忧心不纾,身体实在是难以好起来……” 还说不是威胁!! 老太太脸色十分阴沉。 在冬霜一离开,她就一把将撑着身体的兀凳给砸下了床,气得咬牙切齿;“杨昭那贱人,竟然敢拿立儿的官职来威胁我,当真是给她脸了……” 刘嬷嬷忙放下肉粥,坐到床边替她顺背:“老夫人,您消消气,这大夫说了,你这身体可禁不起一而再的火气了。” “是啊老夫人,你可不能在生气了!” 李婆子这时忙上前,站到了床边说道:“老夫人,其实以老奴之见,您根本就没必要生气。” “您想啊,这夫人这说到底,就是为了咱家小公子的事气恼,这就说明,夫人这心里其实还是在咱家的。” “只要夫人的心在咱家,为咱家办事,那杨家煞神最后还不是得听咱夫人的,为咱沈家去办事?现在的问题,就是夫人心里堵了一口气,那咱就把夫人那口气给疏了去,那一切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第65章 挑拨 “到时,等咱家大爷的官职定下来,大老爷再谋个官职在身上,以咱家大爷和大老爷的本事,用不上多久,就一定可以恢复咱沈家的荣光,到时候……” 李婆子凑近了一些,言语透着一丝恶狠狠说;“到时候,让大爷和大老爷在朝堂上,想办法给杨家那煞神扣扣帽子使点绊子,何愁不能报今日之仇呢!” “你这话说的……倒是很有理。” 沈老夫人听后,顿时觉得胸口不疼了,脸色逐渐好转起来,她看向李婆子问:“李婆子,那这事你说要如何处理?” 李婆子道:“不如就先顺了夫人的意,把官职之事谋定下来先。” 刘嬷嬷皱起眉低斥:“李婆子,说的什么胡话,那可是族长的孙子,你说顺夫人的意就顺夫人的意,这以后若是闹得族中不宁了,这责任你来担啊!” 李婆子顿时脸色一变,慌忙跪到了地上:“老夫人,奴婢绝对没有那意思,奴婢就是想替老夫人分忧,所以才多嘴了。” “行了。” 沈老夫人瞪了眼刘嬷嬷,才跟李婆子道:“李婆子你起来吧,这事,就按照你说的来办。”只要她孙儿儿子的官职落实了,旁的以后再说。 “老夫人,这事怕是不妥,要不先问下大爷意思……”刘嬷嬷说。 沈老夫人却微沉了脸:“那你去大爷那一趟,与他说一声。” 刘嬷嬷一僵,霎时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李婆子站起身道:“老夫人,那这事就交给奴婢去做,只是……这要如何惩罚?惩罚的程度,这还需要您来决断。” 沈老夫人想了想,便沉眸道:“就按照我们沈家的祖规,凡故意伤亲族者,鞭打二十,禁足一月。念在那些孩子还年幼,就让人去打十鞭吧,然后让大太太在减掉各院的三成分例,另外……给杨昭那送些补药过去。” “是,老奴这就去办。” 李婆子喜滋滋领了差事下去了。 刘嬷嬷眉头直皱,这李婆子近些日来很是在老夫人面前得脸,她该不会……是想跟她在老夫人面前争宠吧? 老贱人!! 李婆子很快就领着人,直接去了族长大院。 陈氏听到李婆子来意,气得直接砸了一杯盏:“我孙儿已被你们捆去府衙落了案底了,今日你们竟还想来鞭打我孙儿?你们主院别欺人太甚了。” 李婆子带着笑脸,下巴却微微抬起:“族长夫人,我们老夫人说了,按照沈家族规,凡故意伤亲族者,鞭打二十,但我家老夫人看在族长面上,也念在文哥儿年幼的份上,已经减免了十鞭。” 陈氏简直气笑了:“滚出去,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孙儿。” “还请族长夫人莫要为难老奴,这毕竟是沈家的族规,就算是族长来了,他也是不能忤逆了祖宗给定下来的规矩。” 说罢,李嬷嬷就转头跟身后带来的小厮道:“愣着做什么,去请文哥儿出来。” “我看谁敢!” “族长夫人,这是沈家族规……” “好一个族规。” 这时,杵着拐杖的沈族长被人搀扶着出来了,他老脸一片阴沉。 李嬷嬷低下了头,恭敬说道:“族长,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我们老夫人也是没办法,毕竟族规严明,若是不能依规处理,定是会惹来旁人不服,也会让族长遭人话柄,说族长偏私自家孙儿。” “你……”沈族长气得一噎。 好半晌。 他才冷笑出了声:“好,你们主院老太太可真是不错啊。” “来人,去把文哥儿带出来。” “老爷,你要做什么?” 沈族长坐到主位上,目光冷厉看着李婆子:“既然主院都说了,要按族规办事,那我身为族长自是不能违背了祖制族规了。” “老爷……”陈氏大惊。 不多时。 不知道情况的沈文瑞被带了出来,当得知自己要被打鞭子时,惊得他就想跑,最后却被李婆子带来的小厮给压制,当众给狠狠打了十鞭子。 那嗷嗷惨叫声,让陈氏和赶来的许氏心疼得当场破口大骂。 完事后。 李婆子说了禁足之事,就带人离开了。 沈族长看着那后背被打得鲜血淋漓的孙儿,脸庞阴鸷得扭曲,紧紧攥着手中拐杖,眸底怒染滔天,从牙缝中挤出一字一句:“主院,当真是……好极了!” 李婆子从族长那离开后,就开始轮着去各院。 这一日,各院都响起嗷嗷惨叫声。 沈立听到消息时,李婆子都已经把事办妥了,他是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蠢货!” 沈立气得一把拂掉了棋盘上棋子,那张俊朗温润脸庞,此时也是气得扭曲,完全没了往日那种儒雅温柔之色。 一旁李阿福哆嗦了下,才小声说:“大爷,您也别太动气了,我阿娘说,老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夫人可说了,官职已经选定下来了,是吏部考功司的员外郎,从六品呢!” 沈立脸色仍难看。 李阿福看了看后,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大爷,其实小人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沈立看向他,“说。” “小人觉得,这利人不如利己,只要大爷您官职落定下来,重归了朝堂,这族人自然也就会依附上来的,想当年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底下那些族人哪一个不是屁颠颠的上门来捧着啊!” “大爷才情斐然,入官后定是能步步高升,到时候,别说族人了,就是那族长,不也得舔着老脸到您跟前来求庇护提携?” 沈立闻言,果然脸色舒展了起来。 他确实是顾忌着族长与族人,毕竟沈家这块百年招牌,还是靠着族人一起撑起来的,可禁不起分崩开来。 但李阿福这话,倒是让他耳目一新。 只要他入了朝堂,加上有那位的势力在暗中支持,他何愁不高高晋升? 至于族人! 沈立眯眸沉思了一下,才吩咐李阿福:“阿福,你现在就去一趟族长那,替我给他带句话,就说,我不会忘了那日与他说的那事,让他给我半年时间,我定会让他儿孙重回官场。” 两刻钟后。 李阿福来到了沈族长面前,微昂起下颌:“族长,我家大爷说了,只要你们以后乖乖听话,不要跟主院闹事,等他入了朝堂之后,是不会忘了提携你们的……” 第66章 谋官 “砰!” 李阿福一走,沈族长就气得抓起桌上茶盏砸在了地上,一张老脸愤怒扭曲:“提携!好一个提携,沈立这个狗崽子,竟敢在老夫面前摆上官谱了。” 上回说得好听,如今官职谋下来了,是看不上他这族长了啊!! 陈氏也恰好赶来听到刚刚那话,她走进屋子:“老爷,听沈立那个意思,是想要我们以后都对他伏低做小,乖乖去捧他的臭脚丫子呢!” 沈族长面色阴翳:“谋官的事,你抓紧些。” “放心吧,那西郊老宅已经兑出去了,这次定能成事……” 李阿福回到霖竹院。 “大爷,小人去跟族长传达了您意思,可是……” 李阿福迟疑了下;“可是小人看那族长听完后,似乎不是太满意的样子,一言不发就把小人给打发回来了。” 沈立微皱眉,“可是把我的原话告知的?” “是,小人一字不漏的说了。” 想到族长之前对他的威胁,沈立冷然一笑:“那就不必理会了。” “那老东西,贪心着呢!” 之后沈立就把一封信件拿出:“阿福,你再去一趟旺来当铺,把这封信交给那掌柜。” 官职之事,他得先确认一下。 “是,小人这就去。” 三日后。 李阿福偷偷带回来了一封信件。 沈立看后,不禁面露喜色:“官职之事还真是成了。”看来杨昭还是有用的。 “大爷,这消息要不要去告诉老夫人一下?” “这几日小人听阿娘说,老夫人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的不舒坦,没啥精气神,若是让她知道了这个好消息,老夫人的心情定是能大好起来。”李阿福提议说。 沈立想了想,便道:“那你去一趟,去跟祖母说一声,不过,这事也不可大肆宣扬出去。” “小人明白。” 李阿福来到暮斋院时,沈素兰正在伺候老太太喝汤。 “阿福,大爷让你过来是有何事?”老太太看着李阿福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开声问道。 李阿福看了眼沈素兰:“老夫人,大爷只是……只是让小人来给您问一声安好。” 这借口当真拙劣。 沈素兰直接沉了脸色;“立儿这是有什么事不能在我面前说的吗?” 李阿福低下头。 “狗奴才!” “娘,你看他,我可是立儿的亲姑母,可却被这样防贼似的防着,什么意思嘛!”沈素兰看向沈老夫人。 老太太叹气,看向李阿福道:“阿福,你就说吧,姑奶奶也不是外人。”让个奴才过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太要紧的大事。 李阿福这才开口道:“大爷是想让小人过来告知老夫人一声,说夫人替他谋的官职之事,已经确实下来了,是从六品,吏部考功司员外郎。” “什么!” 沈素兰尖利嗓音从面纱下响起。 “吏部从六品的员外郎?” 沈素兰转头看向老太太,歪斜的嘴本就说得口齿不清的,此时更是激动得说得含糊了:“娘,杨昭谋官的事这么快就谋下来了?这事你怎么没告诉我啊?杨昭既然这么有本事,那你快让她也帮帮我家夫君……” “好了。” 沈老夫人皱眉打断了沈素兰:“女婿的事回头再说,你先赶紧去整理一下你的面纱,看看你那喷的口水,都把面纱给沾湿了。”歪嘴都显露出来了。 沈素兰连忙捂住了嘴。 可却仍不死心:“娘,立儿的官职都给谋下来了,你女婿想入吏部的事你也必须给上上心,不然我可不依了。” 沈老夫人有些后悔让阿福开口说了。 谋官是那么好谋的么! 那是要钱的!! 但最终沈素兰闹得太厉害,老太太只能头疼的妥协说:“如今这家中实在是没银钱了,你若真想给你家夫君谋事,那你就让你老陈家把银钱凑出来,我到时候让阿昭也给你们老陈家使使劲。” “娘,我那夫家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什么银钱啊!”沈素兰显然是不想出钱的。 “那就没办法了。” “娘!” “兰儿,你若是在闹的话,就回你陈家去吧,我如今这身体可受不住你这般闹腾。”沈老夫人沉下脸说。 沈素兰脸色铁黑,知道想让老太太掏银子是不太可能了,最后她只能咬牙道:“那我这就回去凑凑银钱,娘到时候可得让阿昭给我夫君多使使劲。” “嗯!” 沈素兰匆匆回了陈家。 把自家侄儿谋官成功之事一说,陈家老太太倒是动心了,可当看到那老东西拿出来的那几千两银钱,沈素兰脸都黑了。 “就这点?” “你又不是不知咱陈家是什么家底,这几千两都还是我这老婆子积年累月攒下来的棺材本呢。”陈家老太太说。 棺材本? 陈家虽不富裕,可也没寒酸到这地步! 这老东西显然是故意不出钱,想让她来掏呢!! 可沈素兰又拿她没办法,谁让她是家中老太太,自家夫君尊着敬着的母亲。 回到院中,她气得砸了一堆东西。 一直等到晚上。 得知夫君陈明荣回家后,沈素兰才气冲冲的去找他,可哪知却刚好撞见了小翠也在。 “小翠,你在这做什么?”沈素兰眼神如刀子一般,狠狠刮着那小翠。 小翠哆嗦一缩。 陈明荣微微皱眉,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小翠只是来给我送点东西而已,你也不必如此苛责她。” “我苛责她?” 沈素兰气瞪了眼,嗓音尖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苛责她了?陈明荣,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答应过我……” “夫人。” 小翠喊了一声。 之后她像是鼓足勇气似的,从陈明荣身后站出来,咬着唇说;“夫人,您莫要责怪老爷,是奴婢,是奴婢听说了家里要为老爷谋升官的事需要银钱,奴婢就、就想着也能尽尽力……” 她举起手中匣子。 里头都是首饰和一叠银票子。 其中最上头那只翡翠镯子,看得沈素兰眼睛倏地瞪大:“老夫人的陪嫁镯子怎会在你这?”那老东西可是天天戴手上,她曾有意讨要都没给她。 小翠嗫喏:“是、是老夫人赏赐给奴婢的。” “奴婢知自己出身卑微,家底单薄,但这些是奴婢全部的身家了,夫人你拿去给老爷谋官吧。”小翠说着,忙把匣子递到沈素兰面前。 沈素兰气得眼睛都赤红了,狠狠一拍,匣子砰就落了地,最上头那只翡翠镯子不出意外的直接就摔碎了…… 第67章 五品 “夫人……” “夫人!” 陈明荣看着扑过去捡镯子的小翠,又看了眼即便戴着面纱,都掩饰不住那满目扭曲的沈素兰,他眼底厌烦愈发抑制不住了。 “夫人还是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沈素兰不敢置信看着陈明荣说完那话,就去将小翠扶起入了内屋。 “陈明荣!” 沈素兰气得想追进去,却被身边嬷嬷给阻止了:“夫人,老爷还在生气,你这样冲进去,只怕是会更加惹得老爷不喜。” “难道就这么看着他跟那小贱人……” “嘘!夫人小声些。” 嬷嬷忙低声劝道:“小翠就是个低贱丫头而已,如今也不过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才暂时得了宠,夫人根本就没必要跟她动气,现在最要紧的,是替老爷谋好晋升之事,这事要是办成了,老爷还能不念着你的好?” 沈素兰心里窝火:“那老东西不出钱,我能有什么办法!” 嬷嬷想了想,压低声说;“老奴这次回去,听说这次家中能给大爷谋官成功,都是因为那杨氏典当了不少嫁妆和铺子,才给凑够银钱谋下来的。” “杨昭典当了嫁妆和铺子?” 嬷嬷点头:“老奴是听老夫人身边的李婆子说的,说是最值钱的那些铺子酒楼金银楼和郊外那个大庄子都给典当了,老太太也给掏了不少银钱出来,这才凑够的。那李婆子可是老夫人的心腹,定是不会说假的。” 沈素兰皱起眉。 怪不得她娘会说家中没银钱了,合着钱都拿去给立儿谋官了? 当真是偏心!! 不过,想到刚刚小翠假惺惺说拿出全部身家,陈明荣那副感动表情…… 沈素兰咬牙道:“明日一早,去把我陪嫁的那些个旺铺子和庄子也给兑了银钱出来……” …… “夫人,刘嬷嬷跟兰大姑奶奶来了。” 夏迎进屋来通报。 软榻上的杨昭还没开口,沈素兰就径直进来了,刘嬷嬷跟在其后。 “不是说身体不适吗?你倒是还有闲情逸致在看书。”沈素兰裹得跟熊似的入屋,那暖意让她脸色舒展不少,可嘴上说出的话却有些刻薄。 杨昭放下书本,微微坐直身躯:“姑母怎么过来了?” 沈素兰瞥了眼杨昭,直接坐到了软塌另一边,并且让嬷嬷把一个匣子给放到了软塌中间的矮桌上,打开匣子:“这些你看看够不够。” 杨昭扫了一眼,不明所以:“不知姑母这是什么意思?” 沈素兰直接朝刘嬷嬷使了个眼神。 刘嬷嬷微微上前一步,笑着开口:“夫人,老夫人的意思是,这陈家姑爷到底也是自家人,这些年姑爷兢兢业业的,晋升吏部也只是临门一脚了,就想着夫人您能去疏通疏通,让姑爷晋升的事顺遂一些。” “是啊,这里有八万两,你给你姑父在吏部弄个五品的职务就行了。”沈素兰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五品?” 杨昭柳眉微挑,看向刘嬷嬷:“刘嬷嬷,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 刘嬷嬷表情微僵,实在没想到沈素兰竟这般大胃口,说好只是来疏通,可这转口就说要五品官职,大爷都才不过从六品呢! “娘都让刘嬷嬷来了,自然就是这个意思,你问那么多做什么,直接办就是了。”沈素兰冷着脸说,那表情仿佛不是来求人的,而是来下命令的。 杨昭都有些被逗笑了。 见过贪得无厌的,可这贪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也是没有谁了。 “这事请恕侄媳办不到。” 沈素兰瞪眼,“怎么?你这是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了?” “刘嬷嬷,你回去后替我给老夫人请个罪吧,姑母这事……我实在是没办法。”杨昭没理会沈素兰,而是直接跟刘嬷嬷说。 刘嬷嬷干笑的点了点头。 沈素兰一看,顿时有些急了,“杨昭,你……你这总要说一说,为什么办不到啊?莫不是你是嫌钱少了?这里可是有八万两了,不少了。” “姑奶奶,就大爷这从六品的官职,都快用了三十万两去打点了,才给谋下来的,你就几万两还想让夫人去给你谋个五品官职回来,你这不是为难我家夫人吗……” “夏迎!” 杨昭轻斥了夏迎,才看向沈素兰;“姑母还是请回吧,侄媳实在是无能为力。” 三十万两? 沈素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就算把她给卖掉,她也凑不到那么多银钱啊! 可若就这样离开,沈素兰自是不乐意的。 最后她牙一咬,从衣袖下掏出了一叠偷藏的银票子,“这里还有两万,凑一起,十万两。这总能让你姑父入吏部,并且升到一个好点的位置了吧?” 杨昭看了眼那叠银票,微微一笑道:“侄媳只能尽力。” “尽力?” 沈素兰显然对这答案不满意的,“不行,你必须给我一个肯定答案。” 十万两啊。 这些年来从这沈家明着暗着讨走的银钱和她陪嫁那些可几乎都在这里了。 若到时候不能给谋个好官职,她不得吐血了? “那姑母还是把银钱拿回去吧。” “你……” “姑奶奶,这事夫人也确实没办法控制,不过,夫人既然出面去办了,那自然是会用心去办的,毕竟都是自家人,以后姑爷跟大爷能同在吏部任职,还能互帮互助,不管是对姑爷还是大爷,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刘嬷嬷这时微笑说,意思不言而喻。 杨昭笑看向刘嬷嬷:“还是刘嬷嬷通透。” 离去前。 沈素兰看着留下的匣子票子,心疼得无法呼吸,那恨不得重新抱回去的不舍表情,简直逗笑了夏迎。 “夫人,婢子打听过了,在小翠的来回刺激下,姑奶奶也是发了狠,把嫁妆几乎都兑出来了,并且还在陈家撂了狠话,说定能给那陈家姑爷谋上个五品的官职位置去。” 第68章 讥讽 杨昭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匣子,沉思了会,问夏迎;“各院情况如何了?” “自从府衙之事,又加上李婆子带着老太太命令去把那些孩子打了一顿后,各院如今对咱这主院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后来李阿福到老夫人院子当着姑奶奶的面说了大爷官职后,消息就顺理成章的传遍了各院了,各院本就恨极了主院,听到大爷官职谋定下来后,就如火烧般不淡定了。” “就族长那,听说把西郊那老宅都给兑出去了,甚至还让一些与娘家有联系的女眷,都回娘家去借了不少银钱回来。” “其他院子的也是发了狠,明着暗着的把能兑的都兑了。” “特别是三老夫人院里头,听说她让她那商户出身的二儿媳回了娘家,以休弃威胁,让她活生生搬空娘家的大半家财。” 夏迎想到西大院的事,就忍不住笑着说:“算起来,如今三老夫人手里头的银钱应该是最多的了,而且,也是她最早让人去暗中联系上那沐大人的……” 杨昭唇角微勾:“那差不多了,开始收网吧。” “是。” 短短数日。 各院老太太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转好,院中气氛也逐渐松弛欢快了起来。 “老爷,成了。” 陈氏一脸喜色到了沈族长屋中,遣退了屋内下人后,兴奋跟他说:“派去的人回来了,说事成了,大朗给谋是个从五品翰林院侍读的官职,二郎虽是个从八品典簿,但也是很不错了。” “从五品?”沈族长却微蹙眉:“主院那头才弄了个从六品,你这怎么……” 陈氏就知自家男人多心思:“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这事绝对错不了,你看这个。” 陈氏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两张文书。 她喜滋滋递到沈族长面前:“你看看这个,这上头可是盖了官印的,绝对错不了,那边可说了,只要等到春闱一过,就可以拿着这文书去正式授官了。” 沈族长看到文书时,还真愣了下。 不过,他还是谨慎的端详了那文书上的官印好一会,才彻底亮了眸子;“这官印看起来倒是真的,并不像是作假的。” “自然不可能是假的,这两张可是花了足足十几万的白花银呢!怎可能会是假的。那位沐大人我也是让人去调查过的,确实是在吏部任职。而且,与那吕尚书关系很不错,两人还常常约在一起上酒楼吃饭喝茶。”陈氏也是小心行事的。 沈族长听后,彻底放下了心。 “那你把这个收好了,这事切不可声张出去,把下头的人管束好了,你娘家那也暂时不要再去联系了,一切等春闱过后再说。” “明白。” 陈氏如今底气十足,看向沈族长道:“现在咱家也有了两个官职傍身了,不用在去看着主院那头的脸色过日了。老爷,你就解了文哥儿的足吧,这几日文哥儿哭着闹着要出门,要真是把他给关上一个月,他估计得闹疯了不可。” 沈族长想了下,却道:“不行,主院那头拿着族规来说事,我身为族长,若是违背了族规徇了私,不说主院那头会不会来说事,就说旁的族人也得不服了。” 陈氏气恼说:“难道你还真想关文哥儿一个月不成?” 沈族长皱皱眉,最后说道;“等过了上元节后看看吧,也没几日了。” 陈氏闻言,脸色才好了些。 这时她才有心情说起旁的闲话来:“对了,我刚刚听下人说了件趣事,说是杨昭那个庶弟,自从被陛下的一道圣旨给劝回去后,就开始嚷着说要参加今年的春闱会试,说是发了宏愿要考取个功名出来,给他那姐姐撑腰呢!” “镇北侯府的那个庶出三公子?” “是啊,就是他。” “我记得杨家那三子,除了战死的前世子是个有点文墨的,那其余的两个一个纨绔一个草包。”沈族长未曾入朝为官,却开过族学,杨家长子曾入过沈家族学读过几年。 沈族长对那杨家长子还是很有印象的,因为他太聪明太机灵了,记忆力极强,学什么都很快,若非他最后走了武将之路,如今这朝堂绝对有那杨家长子一席之地。 可惜了…… 如今镇北侯世子的名头,是落到了纨绔的杨家二子身上的。 至于那三子,虽是被嫡母养大,但才能各方面都是不及兄长的,特别是学业上,听说京中的族学私塾都不收他。 “可不是嘛,那个杨三少爷就是个草包,自小就跟着那商贾的嫡母东奔西跑,斗鸡遛狗,文不成武不就的,他最后是在这京中的族学混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跑到那穷乡僻壤的学院去就读。” “听说,他在那乡野学院读了六七年了,啥名头都没读出来,说是那乡试都还是有一位学子作弊废除了成绩,他这才堪堪入了最末尾的名次,有了个举人名头。” “就他那点本事,居然还敢大放厥词说要参加今年会试得功名,也不怕笑掉人大牙。”陈氏面露不屑的笑道。 沈族长闻言,眼底也浮起不屑,抚须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而已!” 第69章 福寿膏 “夫人,如今京中都在说咱三少爷不自量力,就连沈家各院里头也是在笑话咱三少爷,说……” 夏迎有些愤愤不平道:“说咱三少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吹牛都能吹上天了。” “还说侯爷就是一介草莽武夫出身,生下来的种也是粗鄙胚子,想要学他们清流世家去考功名,简直是痴人说梦。” “还说……还说了好多,婢子都说不出口。” 很多都是不堪入耳的。 夏迎善于收集各院消息,自是听得最全面,这才把人给气得跑来主子面前告状。 “还有没有别的?” 杨昭仍在淡定写写画画。 夏迎想了想,倒是很快想到了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婢子也是刚得到消息,说那个在明轩苑照顾小公子的卫雅儿,需要一种什么特殊药材,今日一早就得了老夫人的允许出门去了,至今都还没回来。” 杨昭笔锋微顿。 “出门了?” “是,今早的事,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亲自送她到西角门口的。” 杨昭放下笔,靠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才似乎想到什么,勾起了唇角:“夏迎,你让人去一趟西角门守着,看到卫雅儿回来,立即来报。” “是。” “冬霜,替我梳妆吧。”杨昭眉眼微微弯起;“我也该去看看我那儿子了。” 明轩苑。 “好痛,好痛……” “娘,娘……我要娘……” 杨昭坐着辇椅来到院子时,就听到了屋内轩哥儿那嗷嗷哭喊着的声音。 声嘶力竭的。 听得都让人有些于心不忍了。 杨昭嘴角微微上扬。 入了屋,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而床榻上的轩哥儿,四肢都被软布条捆在了床榻上,身上裹着一种渗满了黑色药汁的纱布,那半边脸上也贴了一块。 许嬷嬷和几个小丫鬟在一旁轮番伺候着。 看到杨昭进屋时,许嬷嬷大惊失色,“夫、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娘,娘,好痛,我要娘……” 床上轩哥儿嗷嗷喊着,似因药而疼得他控制不住的挣扎。 原本肉嘟嘟的小人儿,消瘦了一大圈。 “轩哥儿在喊娘!” 杨昭看着床上人儿,轻轻吐出一句。 许嬷嬷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忙解释道:“小公子是在喊夫人。” 喊她娘? 呵! 杨昭坐到了床边,一副小心翼翼抓起他手;“轩哥儿,娘在,娘在呢!” “啊……” 轩哥儿却忽地发出一声尖叫。 “疼,疼,好疼,我要娘,我要娘……”轩哥儿嗷嗷开始挣扎起来。 许嬷嬷连忙上前;“夫人,您先别碰小公子,小公子浑身都是烧伤,烧坏的腐肉刚去掉,这手上也是,碰不得,一碰就会痛得受不住。” 杨昭红了眼眶,转头与冬霜道;“冬霜,快去把陛下赐给我的福寿膏给取来。” “是,婢子这就去。” 不一会。 冬霜就取来了一个精致大罐子,递给了许嬷嬷:“嬷嬷,你快给小公子用上吧,这福寿膏可是陛下前几日特意赏赐给我家夫人的,有非常好的镇痛效果……” 第70章 圣药 “可、可卫姑娘交代说,小公子这浑身的伤除了用药汁润湿着外,什么都不能碰。”许嬷嬷一脸为难道。 “这福寿膏不是用来敷的,是用来服用的。这可是陛下前几日当众赏赐下来的,夫人疼得厉害的时候,也是会服用一两粒来缓解疼楚的,效果很是好。” 冬霜顿了顿,忍不住嘟喃道:“要不是小公子这情况,就这圣上御赐的圣药,我家夫人也是不舍得拿出来的。” “可是……” 许嬷嬷还是有些犹豫的。 毕竟卫雅儿离开时,特别交代过她不可胡乱用药,只能用她制的药汁贴敷。 “啊,疼,好疼啊,娘……” 轩哥儿喊叫声又起了。 许嬷嬷牙一咬,连忙接过冬霜手中罐子;“老奴这就给哥儿试试。” 许嬷嬷动作很熟练。 取了一颗就给喂下。 药效很快就生效了。 许嬷嬷看着逐渐停下了喊叫声的轩哥儿,眼底涌上喜色:“真的有效果。” 而且效果还极好。 不过才半刻钟。 轩哥儿脸上疼色就彻底消失了,他恢复了一丝理智,虚弱看着杨昭,缓缓喊声:“母亲!” 不喊娘了!! 杨昭伸手摸了摸他还完好的那半边脸,眼神露出心疼的轻声道:“轩哥儿不怕,母亲在呢!轩哥儿现在可还觉得哪里疼?” 轩哥儿此时浑身轻松。 一点也不觉得疼了。 看着杨昭对他那满脸心疼的模样,轩哥儿眼眶发热,瘪嘴说:“母亲,他们在祠堂里的时候,就故意欺负我,他们还说我是乞丐,不配跟他们一起玩,也不配穿那么好的大氅,他们是故意放爆竹来烧我大氅的,那火烧得我好痛……” 杨昭俯身轻轻抱住他,微微哽咽的声音在他耳畔道:“轩哥儿不怕,那些欺负过轩哥儿的人,母亲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这世上没人能欺负我的轩哥儿。” “谁敢欺负你,母亲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去给你报仇的……” 轩哥儿呜咽哭出了声;“母亲……”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母亲在呢!” 杨昭坐起身,一边心疼替他擦拭着眼泪,一边轻哄:“轩哥儿乖,什么都不用怕,你是我儿子,是这沈家嫡系唯一的嫡长子,以后这沈家都是要你来继承的,那些欺负过你的人,一定会后悔的……” 轩哥儿听后,眼底明显多了些神采:“真的吗?” “当然了,母亲何曾骗过你!” 是啊,她从没骗过他。 当初母亲一直不肯过继他时,就说了那些人肯定会欺负他,她想护着他才不乐意过继的,而事实,那些人确实把他欺负惨了。 他虽小,却不蠢。 他都听伺候的小丫头偷偷说了,母亲为了给他报仇,把那些欺负他的人都送去见官了,是爹爹和祖母一直不肯,反而把人给救出来了。 母亲知道后都给气晕了。 最后还是母亲逼着曾祖母,去打了那些人出气。 轩哥儿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回来后,就不疼爱他了,那个曾祖母也是,一点都没有把他当亲曾孙疼爱。 就连他娘亲…… 也变了。 “轩哥儿,你要记住,以后沈家都会是你的,你什么都不用怕,也不用害怕任何人……” 第71章 侍疾 “任何人吗?”轩哥儿看着杨昭。 杨昭点头,轻轻摩挲他完好的脸颊,满目心疼轻哄;“对,任何人。” “只要有母亲在,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轩哥儿也不用害怕……” 一旁许嬷嬷听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过细细斟酌后,又好像没有不对的地方,许是她多心了吧。 毕竟以夫人对这小公子的疼爱,怕是已经把他当成唯一孩子来栽培宠爱了,以后肯定也是会让这小公子继承家业的。 杨昭将轩哥儿哄睡后,才看向许嬷嬷:“嬷嬷,哥儿就辛苦你多照看着了,那个福寿膏虽是陛下赐下来的,有很好的镇痛效果,但也不可多用。” 没等许嬷嬷开口,冬霜就小声嘀咕:“就这么一罐子的量,要是用完了就没有了,夫人的腰每晚都还疼得睡不着呢,如今全都给拿来给小公子了,可不得省着点用吗!” “冬霜!” 杨昭看了眼冬霜。 冬霜立即闭嘴低下头,但眼睛却不舍看向许嬷嬷手中的罐子。 许嬷嬷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罐子,朝杨昭笑得哈腰点头:“夫人放心,老奴记住了,一定会照顾好小公子的。” 杨昭离开明轩苑,夏迎就从暗处迎了上来。 低声道:“夫人,人还没回来,婢子已经把守门的婆子换成了自己人,只要人一回来,婆子会先找理由把人扣留下。” 杨昭让辇椅落下,将夏迎招到跟前:“你立刻去一趟……” 在夏迎凑近时,杨昭在她耳畔低语了一句。 夏迎眼底微亮,“婢子马上去。” “别让人跟了。” “婢子明白。” 夏迎匆匆离开。 杨昭这才让辇椅重新抬起,“去暮斋院吧。” “老夫人,夫人来了。”李婆子快步的从屋外进来通禀。 正在伺候老夫人用午膳的刘嬷嬷眉头一皱,沉声低斥道:“李婆子,你最近怎如此没规矩,没看到老夫人正在用膳吗?这般毛毛躁躁的冲进来嚷嚷,成何体统!” 李婆子缩了下肩膀,低垂下头:“是奴婢的错,只是,夫人说要来给老夫人侍疾,奴婢就想着赶紧来通报一声。” 侍疾? 沈老夫人闻言,看向李婆子:“她说她是来侍疾的?” “是,夫人是这么说的。” “让她进来吧。” 沈老夫人朝刘嬷嬷递了个眼神,刘嬷嬷立即领会,放下碗筷后,就拿了个厚垫子,让老太太给靠在了床上。 杨昭进来时,就刚好看到沈老夫人沉着脸色的靠在床头,头上戴上了一顶软毛的黑色帽子,看不出太明显异常来。 “老夫人。” 杨昭微微蹲身福了一礼。 沈老夫人看着杨昭那还一副病容的模样,连眼皮都没多掀一下,冷声说;“听说你是来给我侍疾的?” “是的祖母。” 杨昭恭顺颔首:“孙媳早就该来给祖母侍疾的,是孙媳的身体不顶用,拖到了今日才能下床来。” 呵! 沈老夫人可不信她这说辞。 但想到她之前敢那样威胁她,还有她那弟弟,老太太心里就恨得紧,反正如今立儿的官职已经定下来了,那她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第72章 刺激 “既然如此,刘嬷嬷,让她来吧。” “是。” 刘嬷嬷立即就让开了位置。 一般世家里的侍疾,不过就是在一旁坐着,看着下人伺候老太太,给老太太说说体己话解解闷之类的。 如今这老太太,却让她亲自动手了。 杨昭嘴角不动声色溢出一抹笑,也没让冬霜搀扶着,她缓慢走过去接替了刘嬷嬷位置,端起那碗温热得刚刚好的鸡丝粥。 “祖母,孙媳知道您心里有气,只是……孙媳也是没办法,您也知道,孙媳不能生育了,一生就只有轩哥儿这么一个孩子了,看着他遭如此大罪,孙媳心里疼啊。” 杨昭一边说,一边送上粥。 沈老夫人却不张嘴,目光凉凉:“所以,你就敢来威胁我?还敢纵着你那弟弟做出那些混账事?” “祖母误会了。” “孙媳怎敢威胁祖母!至于我那弟弟……”杨昭下意识似的看向了老太太头上。 就这一眼,瞬间刺激到了老太太。 她抬手一拂,直接就拍飞了杨昭手中的碗,“你还敢……” “祖母!” 杨昭惊呼出声:“您、您没烫到吧?” 只见那本该被拍飞到床下的碗,竟不知怎就落到了老太太身上,还大半碗的鸡丝肉粥,直接就扣在了胸口衣裳上…… 老太太脸色都黑了。 “你……” 杨昭却连忙掏出帕子上前替她擦拭,可着越擦越多,弄得被褥都是了…… 十分狼狈。 “刘嬷嬷,快、快来帮忙啊。” 杨昭急得手忙脚乱,到最后连老太太帽子都不知怎么被她给扯下来了。 那中间分开秃散的头发,简直亮瞎了人眼睛。 “啊!” 沈老夫人急忙捂住了头,嗓音拔尖而起:“出去,滚出去……” “祖母!” “夫人,你赶紧出去吧。” 刘嬷嬷连忙上前,几乎是用拉拽的力气把杨昭给拽开的。 杨昭‘踉跄’得险些摔倒。 冬霜急忙搀扶住她:“刘嬷嬷,你怎能如此故意的拽推我们夫人,她身上还有伤呢……” “滚出去……” 老太太怒声起。 “夫人,你还是先出去吧。”李嬷嬷这时忙上前,拉着杨昭就往外走。 一直出了暮斋院。 李婆子才大声道:“夫人,您就别来折腾我家老夫人了,她这好不容易才舒服了一点,可别又被你给侍疾给气出毛病来,你还是回自家院子养伤吧。” “你们看着,别让夫人进去了。” 李婆子交代完守门的婆子后,就一个甩袖的入了院子了。 没人注意到,她衣袖下的手里紧紧握了一把钥匙…… “回吧。” 杨昭在院门口站了好一会,才幽幽开口。 这事不胫而走。 各院里头很快都知了杨昭去侍疾,被老太太给赶出来的事。 刚回到沁园,就见到了一道可怜巴巴的身影蹲在沁园院门口。 一看到杨昭,那身影就蹿的站起身。 “嫂嫂!” 沈念两眼泪汪汪的冲过来,要不是冬霜先一步阻挡了她,怕是都要扑到杨昭怀里去了。 “六姑娘,我们夫人身上还伤着。” “嫂嫂!” 沈念噙着眼泪,目光有幽怨和委屈,瘪起小嘴说;“你、你是不是不要念念了?” 第73章 低贱 杨昭似看不得她掉眼泪似的,朝她伸出手:“念姐儿,过来扶扶嫂嫂。” 沈念立即接替了一侧的冬霜,搀扶着杨昭:“嫂嫂,我听人说你去给祖母侍疾了,才知道你已经好了。” 杨昭没吭声。 冬霜却一副抱不平道:“夫人哪里是好了呀,她是强撑着呢,先前去了小公子那折腾了好一会,刚刚又去老夫人那遭了责难,如此折腾下来,夫人怕是又要伤上加伤了。” 沈念一惊;“嫂嫂……” “好了冬霜,别吓唬念姐儿。” 杨昭轻拍了拍沈念的手,温声道:“嫂嫂没事,走吧,先跟嫂嫂进屋再说。” 入屋后,杨昭先去换了衣裳,才被扶着出来,坐靠到了软榻上:“念姐儿,今日怎突然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在杨昭名声‘受损’那些日,沈念一直都没冒出来过,后来太后赐匾之事后,她倒是来了,可沁园却紧闭了门院,后来祠堂里她还没机会凑上,杨昭就又回了院子,直到今日…… “嫂嫂,我……” 沈念扑到了杨昭怀里哭了起来,嘤嘤的哭得十分委屈样子,“嫂嫂,你别不要念念好不好?念念不是不来看望嫂嫂的,是我娘……” 其实她一开始也不敢来。 山匪凌辱。 这对名声简直不要太损了。 但如今她也只能推脱到她那娘身上了,她嘤嘤哭道:“是我娘把我关在了屋子里,死活不让我出来,念念其实一直都在担心嫂嫂……” 杨昭看着哭得泪眼哗哗的沈念,扬唇无奈笑道:“傻孩子,念姐儿是什么人,嫂子怎会不知道呢!” 沈念抬起可怜兮兮泪眼:“嫂嫂,那、那你别不要念念好不好?” “你这说的什么话?嫂嫂什么时候不要念姐儿了?” “呜呜……” 沈念哭道;“现在谁都知道,嫂嫂自从过继了轩哥儿后,就把他当成了眼珠子似的疼爱,一心都只为了他,旁人都再也入不了嫂嫂的眼了。” “嫂嫂,念念以后也会孝顺嫂嫂的,嫂嫂能不能也多疼疼念念,别不要了念念?” “你这傻丫头,谁告诉你这些的?” “大家都这么说!” 杨昭嗔笑:“傻丫头!嫂嫂怎会不要你呢,放心,嫂嫂一样会跟以前那样宠着你,护着你。” 她才不信。 沈念垂眸掩饰眼底不满之色,她早就打听过了,先前嫂子去了轩哥儿那,把御赐的圣药都给了那个轩哥儿。 以前有什么好东西,嫂子可都是会第一个想到她的。 如今她却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沈念已经能很好掩饰情绪了,她故作感动又掉了两滴泪,才靠着杨昭肩膀软声说;“嫂嫂,姑母上回回来时,说了要你帮姑父谋升迁的事,嫂嫂,你能不能也、也……帮帮我父亲?” 杨昭沉默没开声。 沈念立即又掉起眼泪;“都是我娘,她逼着我来跟嫂嫂说的,她说爹爹是庶出,若他不能谋个官职出来,以后我们二房就没活路了,我也……我也只能嫁给那些个低贱的人家去,受尽苦难磋磨。” “嫂嫂,我怕!” 沈念又扑进杨昭怀里哭了起来。 那嘤嘤哭声十分惹人心疼。 第74章 假的 杨昭垂眸看着怀里嘤嘤哭着的沈念,眸底染上了一抹冷戾嗤笑。 低贱人家? 在沈家人眼里,什么才叫不低贱的人家? 不过,情绪转眼即逝。 杨昭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哄着般说;“好了,别哭了,嫂嫂答应你就是了。” “真的吗嫂嫂!” 沈念惊喜抬起头来。 杨昭宠溺又无奈,用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就只是谋个官职而已,能有多大的事,还值得让你哭成这样可怜兮兮的!” 沈念顿时感动似的高兴道:“嫂嫂,我就知道你是最疼念念的。” “不过!” 杨昭有些为难:“这谋官的银钱……” 沈念眉微蹙,但很快掩饰了去,她连忙从怀里头掏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来:“嫂嫂,这里是一万多的银钱。” 她塞到杨昭手里:“这些都是我娘卖了嫁妆凑出来的,她让我跟嫂嫂你说,这是她全部家当了,让你一定要尽力,只要爹爹能谋上官,二房就不至于没了活路。” “不过……” 沈念犹豫了下。 杨昭问;“不过什么?” 沈念挽住杨昭的手,嘟起小嘴;“不过我不想让嫂嫂太辛苦了,嫂嫂这伤都还没好,却还要为了这些事奔波,念念心疼嫂嫂。” “可娘怎么都不肯听我的,非得逼着我来说这事,娘最讨厌了。” 杨昭笑不达眼:“既然念念觉得讨厌,那嫂嫂就不去做了,就算二房没有官职,嫂嫂也能养得起念念,以后给念念寻个衣食无忧的好人家。” 沈念表情一僵。 若是换做不知道有选秀这回事之前,她肯定是乐意的。 可当知道了有更高更好的前程可以去争取,她怎么可能还甘心要那所谓衣食无忧的好人家呢! 何况谁不知道,杨昭手头值钱的铺子嫁妆都给兑出去了。 又还过继了轩哥儿。 若靠着杨昭养活,她怕是连汤汁都喝不上了。 所以二房必须要出个官职来,这样她才有资格去参加宫里的选秀,成为妃子或者是王妃。 那才是她真正的出头之日。 思及此,沈念又开始红了眼眶,泪水吧嗒吧嗒就又开始掉了:“嫂嫂,我……” “怎又哭了?” 没等沈念说完,杨昭就打断了她,替她擦拭着眼泪道:“莫不是被嫂嫂感动了?”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感动的,嫂嫂可是最喜欢念念了。” 感动个屁! 沈念闻言,心里燥得想骂粗口。 这杨昭真是个没眼力见的,若真疼爱她,就该用心替她谋划起来了,哪能如此随意应和她‘说’的,她就是假意装一装而已。 眼看杨昭似乎当真了,沈念急得也不掉眼泪了,坐直身板:“嫂嫂,你、你还是替我爹爹谋个官职吧,我娘她虽讨厌了一些,但到底也是为了我好的。” 杨昭微微挑眉盯着她:“刚刚你不是说讨厌吗?” “我、我就是讨厌娘,但爹爹若是有官职,还是好的,嫂嫂,你最疼念念了,你就帮一下念念好不好?嫂嫂……” 沈念也顾不得装,拉着杨昭的手就撒娇着。 一旁冬霜看得眼底闪过厌恶,刚刚口口声声说心疼夫人,如今一听夫人说不帮谋官,就立刻急着求起来了。 这个时候怎不说是娘逼的了?! 真把人当傻子了。 杨昭静静盯着沈念,直把她心里盯得发毛了,才微微一笑道:“好了,逗你的,看把你给急的。” “其实,这事就算念姐儿你不来说,嫂嫂也是想找机会跟你说一下的。” “念姐儿可知道前些日子嫂嫂让夏迎出门去找关系走动的事?”杨昭问。 沈念想摇头。 可对上杨昭的眸,她心头一突,下意识点了下头:“听、听到了一些。” 何止听到一些。 她是让人全程跟踪的好不好,夏迎那些日子的一举一动她都是清清楚楚的。 若不是她心里念着有杨昭这尊大佛出手,效果会更好,她那个娘早就忍不住派人去打点了。 其实沈念考虑的,还是银钱不够问题。 就她娘那点嫁妆,她还死活要留下一点来傍身,最后能用的只有一万多。 这如何谋官啊? 这才给拖到了今日。 杨昭温柔问:“那你们二房……没派人去打点之类的吧?” “没有!” 沈念迅速摇头。 杨昭这才笑着说道:“没有就好。” “这就是嫂嫂想要跟你说的,夏迎出去接触的那些人,并不是真正能打点的人。” 什么? 沈念惊得瞪大眼。 “老夫人,她知道了各院都在打着偷偷谋官的主意,还知道有人在暗中在跟踪夏迎,这才特意交代,让夏迎故意出去假意接触,来迷惑各院之人。” 假的? 沈念惊得目瞪口呆。 可她让人调查过,那个沐大人确实是真的啊…… 杨昭揉了揉她发鬓,满目怜爱的柔声道:“这事,嫂嫂本是想早些跟你说的,可嫂嫂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加上老夫人特意吩咐,嫂嫂也就没敢与你说。” “如今你沈立哥哥的官职也定下来了,这才敢告诉念姐儿的。” 沈念惊得下意识问;“祖母……祖母都知道?还是她给安排的?” “这事念姐儿听一听就好了。” 杨昭没回答是不是,微笑道:“念姐儿无需到处去说,嫂嫂只是怕你那娘做出什么糊涂事,才特意提醒你一下。至于你父亲官职的事,我回头就让人去暗地里打点一番……” 沈念离开时,还是恍惚的。 冬霜没忍住问:“夫人,这事要不要让人私下传去各院?” “不必了!” 杨昭熟练的拿起一旁的书,翻开了上次看的页面,才淡笑道:“时机还不到,等过了上元节后,你就让人去一趟二院,告知他们二房官职之事,后续的事,无需我们自己人动口。” 冬霜看着匣子里那一万多两,才笑着点了下头:“是,婢子记住了。” “让人关注着明轩苑。” “明白。” 明轩苑内。 “啊……” 本睡得好好的轩哥儿,忽然发出一声尖利惨叫声,吓得在一旁休息的许嬷嬷跟丫鬟们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好痛,好痛……” 轩哥儿倏地睁开了眼睛,先前解绑了的双手,瞬间开始往身上挠…… 第75章 私库 “天啊!不能挠,哥儿万不能挠啊……” 许嬷嬷一看,惊得脸色大变,几乎是直接扑过去阻止的。 “啊……” 一挠的结果,就是血水破开。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把小公子给绑起来啊,快啊……”许嬷嬷忙喊着吓傻了的小丫鬟们。 一阵忙活,才终于把疼得嗷嗷的轩哥儿给重新绑起来了。 “嬷嬷,血,小公子身上流血水了,这可怎么办啊?”一小丫头颤颤巍巍指着轩哥儿那身上冒出来的血水,面色有些发白。 烧伤后腐肉去后,外皮会硬上一层。 所以需要用药汁时时替换敷着。 可刚刚轩哥儿那样挣扎挠身,药布早掉了,身上直接被挠开了好几个口子,露出了里头那滋滋冒着血水的血肉…… 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怕。 许嬷嬷也是一阵心惊胆战。 看着即便被绑着也还在死命扭着,喊着好痛的轩哥儿,她有些怕,怕在这样下去,他那后背怕得彻底烂了:“快,快去把福寿膏给取来。” 小丫鬟一听,立即就去取了来。 许嬷嬷掏了一颗出来,顾不得旁的,就往轩哥儿尖叫的嘴里塞了进去。 “哥儿,咽下去,咽下去就不痛了。” 颗粒不大。 很快就咽下了。 果然不出半刻钟,轩哥儿动静声小了。 许嬷嬷这才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连忙吩咐丫鬟:“快去请大夫来……” “对了,快让人去把小公子的情况告知大爷和老夫人。” “夫人那要告诉吗?”一个小丫头问。 许嬷嬷想到之前轩哥儿疼起来嘴里总蹦出来一些让人怀疑的喊声,许嬷嬷摇头;“先不用告诉夫人,这事先去问过老夫人和大爷。” “是。” 沈老夫人听到丫鬟匆匆来报之后,眉头深锁,问刘嬷嬷:“那个卫雅儿还没回来吗?” 刘嬷嬷也还不知:“老奴……” 一旁李婆子却先一步上前回道:“老夫人,老奴特意问过角门婆子了,那卫姑娘还没回来呢!只怕是那药材难寻,卫姑娘估计是要耽误时辰了。” 刘嬷嬷暗瞪了眼李婆子。 这老贱人怎回事? 这个时候有她插话的份吗? 沈老夫人皱眉头;“那就让人去请大夫过来吧。” 李婆子回道:“听说已经请了李大夫了。” “老夫人,要不老奴替您走一趟,去看看小公子?您如今身体不适,得好好休养才是。” 沈老夫人确实不想出门,加上被杨昭刚刚那样一刺激,她心口又觉得有些闷疼了起来,李婆子如此建议,正中她下怀;“那你就替我去一趟吧,让李大夫多尽尽力。” “是。” 李婆子离去后。 刘嬷嬷实在没忍住开口;“老夫人,这李婆子近日实在是太没规矩了一些,她一个管院门的婆子,却天天跑到老夫人您面前来,实在是……” 沈老夫人看了眼刘嬷嬷,想到李婆子无意间说了一嘴的事,她眸子微冷了几分:“都是为了我办事,你也别太苛责了,那李婆子终究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是信得过的人。” 刘嬷嬷一噎。 她听明白了老夫人意思,表情有一些僵,最后只能点头微笑说:“是,老奴记住了。” “你啊,也别吃味,那李婆子就是底下管婆子的,地位如何也越不过你去,何况,在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才是我最信任之人。” 刘嬷嬷笑着点头:“是,是老奴小心眼了。” 沈老夫人忽然问:”对了,李虎现在如何了?可好些了?”那次把李虎押下去后,最后还是被杖责了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想到外孙做的糊涂事,刘嬷嬷眼神有些愤然:“老夫人您不必关心他,那臭小子做出那种混账事,被打了也是活该的,等他好些能下床了,老奴就把他打发回老家去。” 这话,让沈老夫人眼神柔和了几分。 她确实没说错,这刘嬷嬷是她做姑娘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了,在身边几十年了,信任自是旁人比不得的。 听她如此说,老夫人心里疙瘩稍微平了一些:“行了,赶回去倒是不必,只是这管事的位置,是不能让他继续干了,让他干回以前的事吧,等以后立了功劳了,在找机会升上管事。” “是,老奴替李虎谢过老夫人了。” 刘嬷嬷自是高兴的。 只是李虎听后,脸色却是不好的:“外祖母,我就只是犯了一点点小错而已,而且这打也打了,怎还要撤掉我管事之位?你就没有替我向老夫求情吗?” 他才刚干管事没几天,就被撤了。 这不得让人笑话死他啊! 刘嬷嬷看着还趴在床上的李虎,眼底有心疼,也有恼怒,“求情?你以为若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你还能留在府里?” “我告诉你,你以后好好安心干事,莫要在耍什么小聪明,干一些蠢事出来。” 见外孙脸色不好,刘嬷嬷最后还是说了一些软话;“行了,老夫人已经说了,只要你以后好好干,立了功劳了,自是会找机会重新升你做管事的……” 刘嬷嬷说完后才离开。 而这时,门口进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厮,长得瘦瘦小小的,他凑到李虎跟前,恭恭敬敬把手里钥匙递上去:“虎哥,刚刚嬷嬷离开时,把这个掉在了地上,嬷嬷脸色不好看,小人不太敢追上去。” 李虎瞥了眼小厮,这是他升为管事后,收服的第一个小弟,特别的崇拜他,能让他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见他手里的钥匙,李虎随手收起:“行了,回头我还给我外祖母就是了,你去给我弄些好点的酒菜过来吧,你虎哥我这心里烦闷得很,等会你陪我一起喝一杯。” “是。” 翌日。 沈老夫人刚醒来,在刘嬷嬷伺候下正漱着口,就见李婆子慌慌张张从屋外冲了进来。 “老、老夫人,不好了!” 沈老夫人皱眉看向李婆子。 当真有些没规矩了。 可接下她却听到李婆子焦急的说出下一句:“您的私库失窃了……” 第76章 遭窃 噗! 沈老夫人一口水喷出,端着漱口盆的刘嬷嬷被喷了一手。 “你、你说什么?” 李婆子急得忙大声说道:“后西屋的那个私库,今早起来时下人发现私库门口的大锁头被打开了,下人进去看了一眼,发现里头的东西……全、全部都不见了……” 全不见了?? 她私库…… 沈老夫人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却还是咬牙强撑着站起身,死死抓着刘嬷嬷的手,颤声道:“快、快、快扶我去后西屋……” 后西屋在暮斋院后院。 单单进去就要经过两处要上锁的角门,更别提私库门口那把特制的大锁头了。 可如今,那大锁头却被打开了。 进屋一看。 空得一眼望到了头。 沈老夫人发生一声拔尖怒叫,喉咙涌出一口腥甜,怒火攻心:“噗……” 一口鲜血喷出。 下一秒眼前一黑,身躯就直直倒了下去了。 “老夫人……” “老夫人,老夫人吐血了,老夫人又晕倒了,快去请大夫……”李婆子扯着嗓门大喊。 不久。 李大夫匆匆被请来。 当看到躺在床上那面白如纸,染血的唇角还不受控一抽一抽的老太太时,李大夫心里咯噔了下,连忙掏出帕子脉枕来号脉。 这是……中风了啊! 李大夫轻车熟路的取出银针,开始施针。 半刻钟后。 李大夫才收回银针,看向一旁赶来的殷氏和沈大老爷,语重说道:“老夫人这是中风之症。” “中风?” 殷氏错愕的睁大眼睛,“这好好的怎就又中风了啊?我家老太太的身体可是一向都很好的,而且,她又没有落水啊。” 上回沈素兰中风,是因为落水后,才给导致出来的诱因。 至少旁人是这样觉得的。 沈大老爷也是皱眉问:“是啊李大夫,我母亲身体一向好的,怎会突然中风?这总要有原因啊。” 李大夫也是纳闷。 但也只能说:“老夫人毕竟年纪也上来了,比不得年轻人。” “上回老夫就已经特意交代过了,万不能再让老太太受刺激动气了,如今老人这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一口气没缓过来,加上一些身体原因,这才导致了中风……” 其实一般情况下。 中风是不常见的。 可这沈家却一下出了两个。 短短一月有余。 这沈家病倒的病倒,烧伤的烧伤,落水的落水,如今中风的都出了两个…… 可当真是邪乎得很! 李大夫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怵,交代了一番,留下药方后就离开了。 殷氏看着有些歪嘴的沈老夫人,愁得直皱眉头:“我如今管家了,这手头一堆事儿要忙,实在抽不开空来给老夫人侍疾,听说杨昭昨日过来侍疾时也不知怎就惹恼了老夫人,让杨昭来侍疾肯定是不行了,旁的人我又不放心。” “老爷,不如让你那几房妾侍过来给老夫人侍疾吧。”她才刚管家不久,让其它房的人来伺候老夫人,谁知道她们会不会使坏的来跟她抢掌家权呢! 沈大老爷闻言,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点了点头:“行吧,你如今是掌家夫人,你看着安排就好,只要把母亲侍奉好就成。” 家中有那么多太太夫人。 却让妾侍来给老夫人侍疾? 一旁刘嬷嬷想开口说什么。 李婆子倒是先说道了:“太太,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追回老夫人私库被盗窃之物,不然老夫人醒来后,怕是又得动气,李大夫刚刚交代,老夫人是万不能再动气了,不然……怕是得更严重。” “老夫人的私库被盗了?” 殷氏震惊看向李婆子。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她就接到消息说老太太又晕倒了,才与沈大老爷匆匆赶过来的。 李婆子说:“是啊,今早下人发现的,整个私库都空了,老夫人也是去看到后,给气到吐血晕厥的,这事太太可必须得好好查查,把老夫人的私库里东西给找回来才是。” “家中出了盗窃之事,肯定是要重视起来的。”老太太的私库,那得多少宝贝啊? 必须找回来!! 但让殷氏去查,她又不懂如何查,所以在李婆子随口建议下,当场就命令人去了官府报官了。 刘嬷嬷急得想阻止:“太太,这事还是等老夫人醒来后在决断吧,这报官毕竟……” “李大夫都说了,这老夫人不可在受刺激了。” 李婆子打断刘嬷嬷:“而且,从昨晚到现在算起来,东西应该才刚丢失不久,如今赶紧让官府的人来查,也许还能给找回来,若是耽搁了下去,怕是贼人得跑远了。” 刘嬷嬷此时特别想扇李婆子。 这上不得台面的老东西,乱在这里出什么主意啊!她是最了解老夫人的,如今沈家情况,是不宜出动官府的,何况官府一来,不就得曝光了老夫人私库情况了? 殷氏却觉李婆子说得有理:“别愣着了,快去官府报官吧!” “太太……” “刘嬷嬷你就照顾好老夫人就行了,这事我与大老爷自会有定夺。” 不过半个时辰。 官府就来人了。 沈老夫人也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一旁的刘嬷嬷赶紧把李婆子撺掇殷氏报官之事一说,老夫人气得嘴抖得更厉害了。 “她、她……” 这时,沈老夫人才发现了自己情况不对劲。 只是没等她弄清楚。 李婆子的身影就从屋外匆匆进来了:“老夫人!” 看到老夫人醒来,李婆子一脸大喜之色道:“老夫人,大喜事,刚刚官府来人到私库房查看后,一下就找到盗窃私库的贼人线索了……” 沈老夫人一听,激动得就朝刘嬷嬷伸手;“扶、扶我起来。” 刘嬷嬷连忙搀扶起她。 “你、你刚刚说的是真的?贼人找到了?”沈老夫人说话有些吃力,甚至感觉得到嘴有些不受控制的抖动,半边身体似乎也有些不得劲。 但此时她心头想的是私库。 那可是她全部身家啊!! 最重要的是,里头有些东西不能曝光出来,得赶紧找回来…… 李婆子高兴的点头:“是啊老夫人,老奴亲耳听到的,那些官差老爷已经去抓贼人了,应该很快就能有好消息,老夫人您且放宽心,私库一定能寻回来的。” 果然。 不出一个时辰。 一个小丫鬟就匆匆来报:“抓到了,抓到贼人了……” 第77章 欺君 沈老夫人一听到抓到贼人,心口顿时一松,忙问:“那东西呢?可都给寻回来了?” 小丫鬟迟疑了下。 沈老夫人却没注意,而是看向刘嬷嬷用口齿不清声音急忙说:“快、快去找几个自己的人,把东西给收回到库房去……” 刘嬷嬷也知事重要,忙颔首:“是,老奴这就去。” 刘嬷嬷匆匆去了。 刚刚禀报的小丫鬟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婆子一个眼神制止。 李婆子上前到床边,双膝跪下,“老夫人,奴婢有罪,奴婢管着院子的婆子,可却不知怎地那两处角门的锁却开了。” “老奴特意去查过,昨晚值夜的婆子,都是咱院子中信得过的老人了,两处角门的婆子也都说,昨夜她们是吃过厨房给送去的暖身姜糖水后,就失去意识的,一直到今早被打扫的仆人发现,才给唤醒来的。” 沈老夫人沉下眸:“厨房?” “是。” 李婆子点头道:“老奴去问过了,厨房说昨晚是、是刘嬷嬷的那外孙李虎喝的醉醺醺过来,死活闹着要喝什么姜糖水,厨房那头就看在了刘嬷嬷面上,给他熬了一些姜糖水,剩下的也一并让他身边的小厮给端着走了。” “老奴特意问了厨房,没人往后西屋那两处角门送姜糖水。” 李婆子一脸自责:“是老奴失职,没约束好下头的婆子,才导致她们贪了嘴,喝了不知哪来的姜糖水……” 李虎? 沈老夫人闻言,忙用微颤抖的手摸上腰间的暗口袋,当摸了个空后,她脸上霎时就惊变了:“你、你刚刚说是李虎……” “老夫人,不好了。” 刘嬷嬷这是从屋外匆匆小跑进来,面上焦急:“老夫人,东西、东西说是被扣押了,官差朝这边来了……” …… “听说没有,沈家那老夫人被官府抓了。” “被抓了?为什么呀?” “说是家中盗窃了,报了官,哪知这官府追查贼人后,却查出那被盗窃之物,大部分竟都是之前陛下赏赐给沈阁老之物。” “这有什么关系?” “傻呀,当年圣上可是下了圣旨抄沈家的,可那沈老夫人却偷偷的把沈家贵重之物给私藏到自己嫁妆的私库里头了,这不是欺君抗旨吗?” “欺君抗旨,那可是杀头重罪啊!!” “可不是嘛!所以府尹大人都被惊动了,直接把人给抓去府衙审问了。” “这沈家女眷……真是越来越让人一言难尽了,白眼狼就算了,竟还如此愚昧无知,连圣上下旨要抄的东西,都敢私藏下来。” “一门清贵,怎就出了这样的女眷……” 府尹衙门。 沈老夫人听到自己要被暂时收入狱后,两眼一翻,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母亲!” “婆母!” “老夫人……” 跟着来的一干人,一看老夫人晕厥过去,惊得大呼出声,特别看到她晕过去后脸上那歪得跟抽风似的模样…… 府尹大人看到,都吓了一跳。 “大人,还请开恩,许我给家母请个大夫看看。”沈大老爷一看这情况,急得连忙上前。 围观百姓中,这时走出一个三十出头普通妇人。 “大人,我就个游方大夫,这个老夫人装得还挺像样的,正好我可以给她治一治。” 装的? 第78章 账簿 府尹大人许了那妇人给沈老夫人看病。 只见妇人掏出一根银针,当众就面朝沈老夫人面上和头顶的几处穴位一扎。 不过片息。 刚刚还抽得厉害的老太太,忽地睁开了眼睛,歪斜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哎呀叫声,上半身都瞬间坐起身来了。 那嗓音和起身动作,利索得很。 “中风之人能有这么利落起身的吗?” “还真是装的?” “啧,这沈家老太太可当真是会演戏,差点就被骗了。” “……” 围观百姓霎时指指点点起来。 沈大老爷殷氏等看到沈老夫人这情况,也是懵了一下,下意识也以为老太太刚刚是装出来的了。 因为前后变化太大了。 可他们不知,沈老夫人此时也是懵的。 直到听到一道陌生女子声音说道:“禀大人,老夫人已醒来,不会再晕倒了,民妇可否先下去了?” “下去吧。” “谢大人。” 妇人起身退回到了围观人群中。 府尹大人看向明显精神不错的老太太,眼底闪过失望之色,这沈家……当真是让人失望。 “来人,把人押下去,待下官奏请了圣上后,再做定夺。” 沈老夫人这时才缓过神来,她面色大变:“不、不……” 两个衙役却直接上前,架起了老太太。 沈大老爷和殷氏一看这情况,脸上都变了,连忙开口:“大人开恩,家母,家母……”想说有病,可如今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谁家中风之人,能有这精神面貌的。 眼看老太太就要被衙役带下去了,一道声音从外头传来。 “等等!” 是沈立。 李阿福推着他来了。 进入大堂后,沈立坐在轮椅上拱手行礼后,抬起一双温润眸子,看向府尹大人说道:“大人,今日之事实属是一个误会,祖母私库里头的物件,是当年祖父赠与给祖母生辰礼,是属于祖母个人私有之物,根据我国律法,当年抄家之时,那些物件确实不用算在抄家之列。” 沈立朝李阿福摆了摆手,李阿福立即捧着一账簿上前:“这账簿便是当年我祖父亲手所写的,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此事,还请大人过目。” 府尹大人闻言,倒是让人将账簿拿上翻看了一下。 沈立继续有条不紊道;“大人,我祖母也确实是有中风之症,这才得以没能及时与大人说明此番情况,中风之事,大人可请济世堂的李大夫过来一问便知,这事在早晨之际就发生了。” 然而这时,刚刚那妇人开口了:“那老夫人确实是有点轻微中风之症,但是也不影响到说话辩解,刚刚我们大家可没听到她说这些,反而还想故意装病的逃避罪责。” “就是啊,既然有这账簿证明清白,应早拿出来,怎还把事儿闹到官府来了,这不是愚弄大人吗!” “可不是嘛,连这点脑子都没有,也怪不得沈家女眷一个个都蠢成那样了。” “……” 围观百姓中不少鄙夷声。 沈立温润眼底闪过一抹阴翳。 …… “夫人,老夫人回来了。” “是大爷亲自送去了账簿,并且当场做下了担保,府尹大人这才先让老夫人回来了,说会把事禀报给圣上,到时候等圣上定夺。”冬霜入屋禀报。 杨昭淡笑:“那个府尹曾是沈老太爷的半个学生,此事不推一把,那账簿是到不了那皇帝面前的。” “那需要婢子做些什么吗?”冬霜问。 杨昭并未立即说什么,而是盯着眼前棋局,葱白指尖将一颗黑子落在‘悬崖’之上,顷刻间,棋盘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 她缓缓地勾起唇角:“去城东老陈家买份奶酥回来吧。” 冬霜当即笑道:“是,婢子马上去。” 与此同时。 霖竹院。 沈立又让李阿福去旺来当铺送信来:“这次给掌柜带句话,让他一定要想尽办法阻止府尹把事闹到陛下面前,并且把那账簿给拿回来。” 李阿福一脸忠诚;“是,小人一定把话带到。” 第79章 暗杀 旺来当铺。 掌柜看着离去的李阿福,脸色阴沉铁黑。 “掌柜的,这个沈家的小厮也太嚣张了一些,刚刚那是什么语气?竟敢命令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掌柜身边的店小二,怒声的说。 掌柜冷哼一声:“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谁让如今主子还用得上沈家那位。” “那我们当真要去暗杀府尹?” 掌柜沉吟了下,又看了眼信件上落印,最后冷声道:“去让人安排吧……” 当晚。 府尹在家中遭了刺客暗杀。 当然了,这些事沈立是还不知道的,他等回李阿福后,问他;“如何?” 李阿福立即点头:“答应了,掌柜的说没问题,一切交给他来安排,只是……” 李阿福有些犹豫后,凑近低声道:“只是小的离开时,特意放慢了脚步,在那掌柜的门口,听到了掌柜跟身边的人吩咐,好像是说要去准备暗杀府尹,抢回那账簿。” “暗杀?” 沈立很诧异,但想到那位底下人的行事作风,他微蹙了下眉头后,也就不再多言了。 “大爷,这事算是解决了吗?” “可还需要小人再去做些什么吗?”李阿福询问。 沈立看着李阿福一脸忠心模样,对他这些日子办事还是满意的;“你办得很好,这几日你多关注着一点这事就行了。” “是。” 李阿福恭敬颔首,说:“那如果没事的话,小人想去一趟暮斋院。” “去暮斋院?” “是啊,小的听小人阿娘说,老夫人回来后,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刘嬷嬷都给关起来了,还要让阿娘彻查暮斋院里的人,阿娘让小人得空了,就过去暮斋院帮下忙。” 沈立才想起来,李虎盗窃私库一事。 其实这件事,沈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那李虎哪来的本事一个人在一夜之间盗取了整个私库? 就算有帮手。 那也不可能深入到内宅,不惊动人的情况下,盗取整个私库啊!! 这事很不对劲。 可当时他得到消息时,老太太都已经被抓去了,要是真被定下欺君抗旨之罪,杀老太太一人的头是小事,只怕整个沈家得满门砍头或流放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模仿祖父笔迹临时起了一个账簿。 里头物件还是他特意问刘嬷嬷后才写下的。 文元帝是知他祖父笔迹的,他怕账簿到了文元帝面前露出破绽了,这才想要把账簿弄回来。 但如今他却想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 “阿福,快,推我去暮斋院。” 暮斋院。 殷氏看到沈立来时,本无聊得在抠手指甲了的殷氏,立即站起身喜色道:“立儿,你怎过来了?” “母亲,祖母好些了吗?” 殷氏想到老太太回来后,那精神劲好得能砸了不知道多少杯盏的模样,她想也没想说道:“好着呢!之前的晕倒都是她故意装晕的,你不用担心。就在刚刚,她还砸了几个花瓶,把好几个丫鬟给发卖出去了,刘嬷嬷也都被拖下去关起来了。” 想到那老太太那双能吃人似的眼睛,殷氏心里就挺怕的。 第80章 愚蠢 “现在应该还在里头生气呢。” “立儿,你若没什么事,就过几日再过来吧,免得进去触你祖母霉头,平白无故的挨一顿骂。”她就是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这才不得不跑出来在这‘侍疾’。 沈立却没与她多说什么。 看着沈立不听劝的进去,殷氏急得不行:“你这孩子,怎就不听劝你。” 殷氏忙跟了进去。 一进去,果然就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砸东西声。 “祖母!” 一脸憔悴的歪嘴老太太,双眸颇为猩红,哆嗦的手砸完了那瓷瓶后,又要去抓另一边的,听到沈立喊声,她才冷静了一些似的。 “立儿?” 沈老夫人看到沈立时,火气似乎才压制下去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 “母亲,你们都出去一下。” 沈立立即打发了屋内的所有人,才看向憔悴得惊人的歪嘴老太太问: “祖母,你老实告诉我,当年祖父从宫里带回来的那件东西,你当真烧毁了?还是偷藏入了你那私库中?”沈立不自觉攥紧了手问。 沈老夫人迟钝了一下。 从回来后,她心底似乎就蓄着一团火,如何也压制不下去,如今听到沈立这般问,她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祖母,这事你必须要如实告诉我。” 见沈老夫人没回答,沈立有些焦急:“祖母……” “没毁!” 沈老夫人用力咬了咬唇,试图压制心头那股火,用口齿不清言语说:“我偷偷……藏起了,在雕刻着麒麟褐色小箱子底部的暗格里头。” 沈立面色骤然大变。 “祖母,你怎如此……糊涂啊!” 他差点没控制住心底戾气,想狠狠扇眼前这个老东西一巴掌。 愚蠢的老东西! 怎就如此贪心啊! 那东西是能留下来的吗?一旦事发,他们沈家满门都不够砍的。 沈老夫人似乎也知事严重性,心底刚刚压抑下火气,又蹭蹭起来,她死死抓着一旁椅子扶手,忍着想砸东西冲动,从牙缝中一句;“去、去找杨昭。” “夫人。” 一小丫鬟进屋通报:“大爷来了。” 沈立这还是第一次进入沁园,看着那披着白色大氅从内屋出来的杨昭时,他微愣了一下。 几日不见。 她面色似乎好了不少。 这让她显得更加……赏心悦目了一些。 沈立清了清嗓音:“阿昭,我有事想要与你说。” “嗯!” 杨昭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大爷你说。” 沈立微蹙眉,看了眼她身边的冬霜和屋内的丫鬟:“让她们都下去吧。” 杨昭看了眼沈立,便于冬霜道:“去给大爷倒杯茶过来,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 “大爷你说。” 屋内只剩下两人,杨昭这才恭顺开口。 沈立看着她,倒也没拐弯抹角的说:“我有一件事,需要你能帮个忙。” “大爷你说。”杨昭仍是这句。 “祖母私库那些物件,如今都还在府衙那扣着,我需要能从里头取一件东西出来……” “什么东西?” “一个小箱子。” 第81章 册子 “夫人,这、这是……”冬霜看清那幅册子后,眼睛都瞪大了起来。 杨昭啪合上册子。 眸底一样闪过诧异与错愕。 “怪不得当年不过因为一句激怒之言,那沈老爷子就要撞死在金銮殿前呢!” 杨昭垂眸扫了眼册子,嘴角溢出一抹嗤笑:“老夫人莫不是以为藏下这个,以后就能用来威胁帝王做依仗?或是还想贪心的捏住这个帝王的把柄?” 真是不知说她精,还是蠢了!! 冬霜紧张得攥紧了手:“夫人,这个册子一旦被发现,沈家怕是得被灭了满门不可,如今你还是沈家夫人,怕也是会受到牵连。” 杨昭眸底闪过冷色。 她确实不知还有这个册子的存在,不然,计划就不是这样发展了。 不过…… 杨昭手指轻轻点了点册子,想到什么似的,她扬起一抹冷弧:“既然这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机会,不用了,不是可惜了!” 杨昭眼底闪过狠厉:“冬霜,让人把东西悄悄放回去,今晚……” 当晚。 府尹大人就遭遇了一场暗杀。 据说刺客来了不少。 甚至那扣押沈老夫人私库的库房,都被刺客给一把火烧了…… 翌日。 早朝过后。 一个从君见门进来的折子,被送到了文元帝面前。 君见门是特殊部门,不用经过内阁,可直接送到到帝王面前,但一般这只有十万火急大事才能动用,不然惩罚极重。 文元帝看完后,立即召见了昨晚被刺客暗杀的府尹裴大人。 裴大人伤得挺严重的,但还是恭恭敬敬跪地,行礼了君臣大礼后,才将那褐色箱子和一个账簿送上:“陛下,昨晚贼人目标就是这两样物件。” 李公公李青亲自上前去拿到文元帝面前。 文元帝先看了账簿,一眼他就看出是沈阁老的字迹,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文元帝眯起眸:“这账簿是怎么一回事?” 裴大人立即把昨日发生之事禀明,文元帝闻言后脸色微沉了下来。 “陛下,还、还有箱子底下之物。”裴大人跪在地上,强忍着心颤的说道。 昨晚与贼人打斗时,那物件掉落出来,而他当众翻看了一眼,惊得他恨不得当场去死了。 他本想一把火烧了。 可一旦烧了,事情暴露的话,他知道帝王秘密这件事就藏不住了,到时候只怕是一家老小都活不下去。 为了一家老小,他必须上报。 “陛下,这个册子是在刺客打斗时掉落,微臣发现册子上头是陛下的落印后,便知那是陛下之物,微臣不敢有任何窥视,当场就落了封送来。” 文元帝早在看到册子时,整张脸都阴沉了下去。 一旁李青看到那册子时也是变了脸色,当即就挥手遣退了殿内宫婢太监。 “你看过了册子?” 裴大人强忍着心头颤意,声音刚正回禀:“微臣发现是陛下之物后,不敢有任何窥视,当场就给封存起来了。” “陛下,昨晚刺客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这册子和账簿来的,微臣怕这其中是有什么大阴谋,会对陛下不利,微臣才顾不得旁的,逾矩把折子送往了君见门。” 这事根本瞒不住。 但却也绝不能承认看到过里头内容,可也不能说一点不知道。 裴大人心里简直恨死了沈家。 这种东西居然都敢藏!! 怪不得要派刺客来…… 文元帝盯着裴大人好一会,才恩准他离开。 “李青,你觉得,这个裴明刚刚可有说实话?”文元帝侧眸看李青问。 李青心底冷汗滴滴。 表面却不敢有任何异常,恭敬回禀:“奴才马上让人去查。” 文元帝指腹轻轻摩挲册子,眸底却闪着阴鸷的光:“查清楚了,还有那些刺客。” “是。” “去把沈家那老太太给朕请进宫来吧。”文元帝冷笑:“朕倒是不知道,沈家竟还把这东西给留下来了。” 李青心底微颤。 “是,奴才亲自去。” 沁园。 “夫人,宫里来人把老夫人给带进宫去了。”冬霜匆匆入屋禀报。 “如何带走的?” “马车。” 杨昭闻言,却扯了一下唇角:“看来陛下还是宠沈家的。” 冬霜不明白。 杨昭也并未解释太多,只是眼底冷笑却如何也掩饰不住,嘴上却道:“不急,且看看老夫人回来后的情况吧!” 第82章 毒死 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沈老夫人就被送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嬷嬷和几个宫婢。 “夫人,老夫人哑了,也瘫了。” “说是……中风导致的。” “陛下特意还派来了嬷嬷和宫婢来伺候老夫人。” 听完冬霜禀报的杨昭,不禁勾唇笑了,可那笑却仍不达眼底:“皇帝还是没舍下沈家啊!” 杨昭心里冷笑。 如此情况之下,文元帝竟还想要沈家这块招牌…… 她真是好奇。 这文元帝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又为何非得要沈家?? “对了夫人,刚刚大太太派人来说了,让家中女眷都到老夫人的跟前去侍疾,一个都不许少。” “让我们去侍疾的,怕不是大太太。” 文元帝虽舍不下沈家,却派来了嬷嬷和宫婢,这是明着就是想查一查在这沈家中,还有谁知道那个册子的人呢! 杨昭忽勾起唇角:“替我梳妆吧。” …… 暮斋院。 杨昭进屋时,就见到一堆女眷时不时还用帕子擦拭眼角,一脸悲悲戚戚的模样。 而沈老夫人正憔悴瘫躺在床上,脸色一片死灰似的毫无血色,要不是眼睛还睁着,怕都以为人都已经挂了。 除此之外,床边还站着一个宫廷装的嬷嬷和两个宫婢。 “老夫人!” 杨昭到了床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沈老夫人自是无法应答。 反倒那站在床边的银嬷嬷,看到杨昭时,问了一句:“你就是沈夫人杨氏?” 杨昭看向那嬷嬷,在一旁殷氏的提醒下,她才微微屈膝行了半礼:“是的嬷嬷。” 银嬷嬷打量了她一番,才说道:“听说之前,沈家是由你管着的?” 杨昭点头:“是的嬷嬷。” 银嬷嬷眯了眯眸,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杨昭像是没察觉什么不对,自觉退到了殷氏身边,微微低声的问道:“婆母,怎不见刘嬷嬷呢?” 殷氏回道:“被老夫人关起来了。” 杨昭惊讶:“关起来了?” 殷氏见杨昭一副很吃惊似的模样,不免摆起婆母谱子低斥她:“刘嬷嬷做错事了,被关起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儿媳就是吃惊了一下,毕竟刘嬷嬷是老夫人最信任之人。” “行了,别一副没见识的模样,给沈家丢人。” “是。” 杨昭乖巧点头。 因为站得近,银嬷嬷一字不漏都听到了。 刘嬷嬷? 当晚。 四下无人之际,刘嬷嬷被提到了银嬷嬷面前:“你就是沈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刘嬷嬷根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却一眼认出来银嬷嬷身上的宫装,她匍匐到了地上:“是的嬷嬷,奴婢是伺候老夫人的。” “这么说来,老夫人私库的东西你都是知道了?” 刘嬷嬷想到沈立已经伪造了账簿,所以她也没隐瞒的点头:“奴婢知道,只是那些物件都是……” “送她上路吧!” 什么? 刘嬷嬷还一脸懵,就忽然被两个宫婢压住,她想到了什么,眼睛骤瞪大:“你、你们做什么?” 她想挣扎。 才发现扣押她的宫婢手劲极大。 刘嬷嬷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的,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册子一事。 杨昭得到刘嬷嬷之死的消息时,已经是翌日了。 “说是炭火中毒。” 冬霜压低声音:“但婢子让人特意偷看了一眼,刘嬷嬷是七窍流血而死的。” “是被毒死的。” 杨昭不禁挑眉,“没想到那银嬷嬷下手还真快,还以为至少得等上两日呢!” “夫人,大爷……那小箱子的事,要不要透露出去?”若是银嬷嬷能一杯毒酒送走大爷,是更好了!! 杨昭看了眼冬霜,忽然笑道:“你这建议……挺好,不过,得用我的嘴说出来才行,不然说出那些话的人,怕是也会得到一杯毒酒了。” 杨昭去见了沈立。 只是沈立面色并不太好,显然也是刚得到了刘嬷嬷之死的消息了。 他看到杨招时,眼底有审视与犀利。 他此时应该是在想,小箱子之事有没有被她说出去或者泄露出去吧?! “夫君可好些了?”杨昭问。 目光落到了他双腿上。 这几日卫雅儿一直没回来,对于他治疗也是暂停下来了。 昨日就听说他双腿根处疼得厉害。 那卫雅儿医术倒是挺不错,残废了的双腿,都能被治疗到感觉到疼了。 啧! 疼一些好啊!! 若不知道疼,以后如何能让他享受那万虫凌迟之痛呢!! 杨昭盯着沈立双腿好一会,才挪开眸,“夫君……” “杨昭,是你做的对不对?” 杨昭故作一愣。 “什么?” 沈立眉目冷冽:“那小箱子之事,是你泄露出去的。你知道了什么?” 杨昭不明所以:“夫君这是何意?” “我怎听不太懂。” “你别装了。” 沈立目光冷冷盯着她,想看出破绽:“若不是你,谁会知道小箱子之事?定然是你。” 沈立想来想去,只有眼前杨昭有可能。 “不然谁会知道小箱子之事?那些刺客又怎会夺一个小箱子?” 那晚去暗杀府尹的刺客是两拨人,其中一波是故意去抢夺小箱子的。 杨昭闻言,脸上很快涌上一抹不悦:“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那日你与我说,想要我帮你拿回那小箱子,可你由始至终都没有告知我箱子里有什么,我为何还要去夺那什么破箱子?” “而且我杨家什么宝物没有,何至于抢夺老夫人的东西?” “夫君,你这是在羞辱我!” 杨昭倏地站起身,“冬霜,扶我回去。” 沈立看着杨昭气极离开的背影,眉头深锁,眼底闪过一抹疑惑,“难道真不是她?” 窗外,一道身影晃过! 沈立若有所感的转头,看向窗外…… “夫人,大爷这是怀疑你了?” 第83章 召见 杨昭嘴角溢出一抹冷笑:“自是会怀疑,不然……他就太蠢了!”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用做,等着看就行,希望不会失望…… 杨昭望着平静的内宅之地,唇角勾起淡笑道:“几日都没去看轩哥儿了,东西可拿了?” “早备好了!” “走吧,扶我去看看他。” “是。” 明轩苑。 杨昭到来时,刚好就看到许嬷嬷喂轩哥儿吃下两粒小粒药丸。 “母亲!” 服下药的轩哥儿,整个人都是欢快的。 杨昭坐到床边,眼神怜惜看着他:“轩哥儿,感觉可好些了?” “好多了母亲。”轩哥儿眼眉弯弯回答。 看精神气,确实好了很多。 一旁许嬷嬷却皱着眉欲言又止的,冬霜走到许嬷嬷身边,低声道:“许嬷嬷,让夫人与小公子说会儿话吧,我们出去候着。” 许嬷嬷微蹙眉,但还是同意了。 出到屋外。 许嬷嬷没忍住看着冬霜问:“冬霜姑娘,我有件事想问一下你。” “许嬷嬷您说。” “那个福寿膏,夫人那可还有?” 冬霜故作一愣,之后摇头道:“没有了,当初陛下就赏赐下来一罐,夫人把一罐都全拿过来了。” “嬷嬷为何如此问?” 许嬷嬷嗫喏了一下,才咬牙说道:“卫姑娘至今都未回,小公子吃福寿膏是越来越频了,这福寿膏已经不多了,怕是用不上几天就没了。” “怎么会!” 冬霜很是惊讶似的说:“那一大罐子,足可以用上大半年了。” “这、这小公子自从用药后,就受不得一点疼,这药效一过,就必须得吃下福寿膏才行。而且药效时间也越来越短了,之前两个时辰一次,如今是一个时辰一次,还得一下吃两颗才行。” 许嬷嬷就是怕福寿膏都吃完了,那卫雅儿还没回来,所以想着问问还有没有,提前准备着。 “这药是陛下赐下来的,是真没有多余的了,不过……”冬霜眼神有些闪烁。 许嬷嬷看到,立即抓住她手;“冬霜姑娘,你那还有是不是?” 冬霜眼底闪过心虚。 许嬷嬷立刻就确定了,“冬霜姑娘,你也看到了,夫人对小公子是有多么在乎的。” 冬霜看了眼室内,犹豫了一下,才从衣袖下掏出了一个瓶子:“嬷嬷,就只有这么一点了。” 许嬷嬷看了眼瓶子,里头竟是满当当的,“你竟藏下那么多?” “我就是舍不得夫人腰疼睡不着遭罪,所以才私藏下了一些,这些你省着一点用,应该能用上一些时日了。” 许嬷嬷看了眼有些心虚的冬霜,也不再说什么了,收下了瓶子。 与此同时。 银嬷嬷这边也听完了宫婢汇报,她眸子眯了眯:“把你听到的一字一句都记录下来,到时候是要呈给陛下的。” “是。” 当晚,记录本就被送入了宫内。 文元帝看完后,眼底闪过了一抹阴鸷杀意,冷笑道:“去把沈立给朕带进来。” 沈立连夜被召见了。 御书房内。 沈立是被架着进来的,看到那道威严明黄身影时,他趴着匍匐在地上:“草民沈立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啪’ 话音未落,一册子就丢在了他面前。 沈立余光瞥到那册子时,心头狠狠一跳,表面却强装镇定平静。 “可认得?” 第84章 封官 “陛下,草民……不认得。”沈立强装语气平和回道。 ‘砰’ 一砚台砸下。 沈立额头瞬间破开,鲜红的血液顺着眼眉流下。 “朕再问你一句,当真不认得。”文元帝盯着沈立,嗓音阴翳。 沈立心颤如鼓,却仍坚毅回道:“陛下,草民真不认得。” “好!” 文元帝冷笑:“来人,将他拖下去砍了。” “陛下!” 沈立双手叠在地上,额头深深一磕:“请陛下给草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不是不认得吗?” “草民确实不认得,还请陛下明鉴。” “祖母年事已高,在得知私库被盗窃后,惊慌之下才与草民说了私藏禁物之事,并告知草民,若是禁物被暴露,定会惹来灭族之祸。” “草民知道兹事体大后,便去请求了夫人杨氏,本想借着杨家之手,将那装有禁物的箱子到府衙拿回销毁先,可当晚就发生了刺客暗杀之事。” “陛下,草民虽刚回京,但草民在得知刺客暗杀府尹大人之时,就猜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虽不知是谁想针对沈家,但祖母私藏禁物一事是事实。” 这话说得特别有意思,先提了夫人杨氏,后就转折到刺客上,最后又说了有人故意针对他沈家。 “草民自知是死罪难逃!” “可是陛下!” 沈立抬起头,顶着那被血染红了的半张脸,看向文元帝:“祖父曾说过,陛下乃是圣明之君,是天下读书人归心所拥的明君。” “草民想求陛下,能给草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饶过祖母,饶过我们沈家一族。” 文元帝高坐在龙椅上,睥睨的看着那个敢抬眸与他对视的沈立。 那双眼神,像极了沈阁老。 当年沈阁老也是这般在一众瑟瑟发抖的百官之中,不惧触及他逆鳞的与他对视,最后还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这个沈立的身上,倒是有几分沈家人的风骨。 文元帝眯眸注视着他好一会,才威严冷笑道:“你倒是有几分你祖父的风骨,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说说,你想如何将功折罪!” 沈立早做了准备。 他从衣袖下取出了一块铁卷,手举而起:“陛下,此乃是始皇赐予沈家的丹书铁券,草民今日献上,求陛下能给草民一个机会,做陛下手中的刃……” 丹书铁券是开国始皇赠予下的。 整个墨王朝,也没几人。 沈家是其一。 当年沈家蒙难,丹书铁券都没有用出来。 如今……沈立却献上了。 文元帝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沈立,眸深诡谲,脸上忽然就笑了:“好,既然你想做朕手中的刃,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 “夫人,大爷回来了。” “还、还被封了官……”冬霜面色不虞的匆匆进屋禀报。 杨昭翻书的手一顿:“封官?” “是,就在刚刚,大爷被内侍公公给亲自送回来了,从那公公口中得知,大爷被陛下给赐了官,是吏部的考功司的郎中之职。” 杨昭拿着书的手骤然攥紧:“怎么会!可听清楚了?” 第85章 底气 上一章修改了,大家重新回去看看。 …… “使了银钱,不会有假。” “那公公说,明日大爷就可以直接去吏部授官了了。”冬霜咬唇说,眼底有着一抹气愤,怪不得主子会说陛下宠沈家呢! 那个足以可以灭族的秘密,竟没让大爷出事,反而还给他封了官。 简直气死人了! “冬霜,替我梳妆!” “夫人,这么晚了,你这是……” “去霖竹院。” 她得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立为何会被封官。 “你怎么来了?”沈立看到杨招时,眉头骤然一蹙。 李阿福正在替他额头上药。 取下了帽子,被剃得光秃秃的头顶,在烛火下显得跟颗卤蛋似的。 与他那温润翩翩公子形象实在不符。 “我来吧!” 杨昭接替了李阿福位置。 沈立脸色有些难看:“我这前脚刚回来,你就来了,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杨昭一边替他上药,一边温柔说:“夫君被召入宫后,妾身就让人一直关注着前院。” “是关心?还是监视?”沈立侧眸看向她。 杨昭顿了下手,微微蹙眉:“夫君这意思,莫不是还在怀疑我?” “白日你来了我院中一趟,今晚我就被陛下召见了。”沈立一把攥住了杨昭手腕,将她拉近自己,眯起眸:“阿昭可知,今晚我差一点点就死在了那宫里头,就差一点点,整个沈家都将要覆灭。” 杨昭强忍着想抽回手的冲动:“夫君,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不懂?” 沈立想到今晚之事,想到文元帝要他接下做的事,他唇角扬起一抹冷笑:“不懂就别懂了,以后……乖乖做好你的沈家妇就行,别再鼓动你那弟弟做些什么出格的事了,不然……” 沈立没说完后面的话。 意思却不言而喻了。 回到沁园。 “夫人,婢子觉得大爷之前态度很不对劲,要不要给三少爷送个消息什么?”冬霜问。 杨昭看了眼冬霜,勾唇:“如何不对了?说来听听。” 冬霜想了想,道;“大爷当时盯着夫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睥睨着什么似的,有种高高在上,完全不把你放眼里的感觉,而且,他说到三少爷时,眼底也很不对。” “连你都看得出来,看来沈立当真是得意过头了!” 冬霜不明白。 “一个人的眼神,有很多时候是藏不住东西的,特别是在人正得意之时。”这也是杨昭为何选择今晚去霖竹院。 杨昭笑道:“沈立敢如此态度,是因为他底气足了。” “很足。” “足到可以不用顾忌我父兄的地步。” “而能给他这种底气的,也只有我们那位皇帝陛下了。他们之间应该达成了什么。” “亦或是,沈立给出了什么,取得了皇帝的信任。” “要真是这样,那夫人所谋之事不就……都要白费了?”冬霜面色苍白。 “白费?” “箭都已经上了弦了,怎可能会是白费呢!” “何况!”杨昭眼底闪过一抹嗤笑:“皇帝的信任……多好毁啊!!” …… ps:卡文得抓头挠腮中,大家见谅 第86章 愤怒 “什么,封官了?” 翌日,沈家族长院中。 陈氏听到沈立被封官的消息时,吃惊不已:“不是说是员外郎吗?怎变成了郎中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啊!” 下人忙回道:“老夫人,小的听得真真的,就是郎中的职位,说是陛下昨晚召见时,亲口封下来的,今一早,立大爷就去吏部授官了。” “这怎么可能啊,两日前才官司缠身,怎突然就被封官了呢?而且还生生升了一级。”陈氏心底别提多酸了。 “老爷,你说这事是不是很可疑?” 沈族长心里也狐疑极了。 但这事他也猜不透。 他深下眸道:“能被陛下亲口封官,对沈家来说也是一种殊荣,你以后说话注意一些,别被传到了主院,惹来人不快。” 陈氏不满抿唇。 而这时,丫鬟匆匆来报。 “老夫人,陈家舅老爷来了。” 陈柳龙挺着个大腹便便的肚腩,带着女眷一同来的,见到陈氏时,脸上那亲热的笑容别提多灿烂了,好一阵寒暄后,他才说道:“姑姑,沈家有门路这事,您怎没跟侄儿通通气儿啊!” “什么门路?”陈氏微愣。 “姑姑还想跟侄儿打马虎眼!” 陈柳龙打出感情牌:“我可你亲侄儿,又是你一手养大的,血浓于水啊,姑姑怎能把我当外人一般防着呢!” “侄儿都已经听到风声了。” “姑姑,你可得一定要帮帮侄儿……” 陈柳龙媳妇也在一旁道:“是啊姑母,要不是听到可靠消息,我们也不敢登门来了,听说沈家主院的那位陈家姑爷,都已经入吏部了,而且直接升到了吏部文选司的员外郎呢……” 陈氏闻言,惊讶不已;“是谁告诉你们这些的?” 与此同时。 沈家各院也来了不少上门的。 而大部分来的,是那些曾被沈家女眷借了银钱的娘家人。 就连殷氏这头,也是来了人。 来的正是沈老夫人的嫂子,殷氏的亲姑母,许老夫人。 “你是说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谋官之事?你婆母难道一点没告诉你?” 殷氏微微瘪嘴;“姑母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婆母,她哪能看得上我呀。” 许老夫人想到自家侄女秉性,沉默了。 “不过,姑母你别担心,现在我已经管家了,等立儿回来了,我就让他过来见你,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他多多提携一下他表兄弟们的。”想到自家被陛下封官的儿子,殷氏心里别提多美了。 许老夫人嘴角微抽。 只能开口说:“怎不见你那儿媳?” “杨昭?应该还在养伤吧。”殷氏随口道。 然而一旁嬷嬷却说:“太太,听说夫人一早就到老夫人的院中去侍疾了,现在应该还在老夫人那。” 许老夫人听后,便起身道:“那就去看看你婆母,说起来,我也好几年没见过小姑子了。” “其实也没啥好看的,人都瘫了,又哑巴了,去到也只能大眼瞪小眼的。”殷氏没忍住嘀咕道。 许老夫人听到,脚下一个趔趄。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她那小姑子以前回去总对她没好脸色了。 此时暮斋院。 沈老夫人瞪着一双愤怒眼睛,死死盯着杨昭,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杨昭估计已经被她给凌迟了千百回了…… 第87章 许家 “老夫人为何要这般看我?” 杨昭对视上沈老夫人那双愤怒赤红的眸子,恭顺温柔:“莫不是……这汤不合胃口?” 屋内除了李婆子和冬霜,并没旁的下人。 杨昭亲自儿端着汤,坐在床边喂着沈老夫人。 ‘贱人,用咸到能齁死人的汤来罐她,是想害死她吗……’奈何沈老夫人又瘫又哑,气得她只能瞪着赤红的眸子,觉得杨昭其心可诛。 杨昭叹了口气,神色忧心:“老夫人,你这都已经一整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这汤是人参炖出来的,你就算不合胃口,也多少再喝一点,不然这身体如何能受得住呢。” 杨昭又送上一勺。 沈老夫人咬紧牙关,死活不张嘴。 汤水顺着唇角落下。 杨昭无奈一叹,喊来了冬霜:“冬霜,扶老夫人起来吧。” “是。” 冬霜上前,扶起老夫人的那一刻,顺手就取下了老夫人头顶戴着的黑帽子。 露出那中顶光秃的发丝。 沈老夫人感觉到头顶凉意,眼睛霎时一瞪,‘啊……’ 刚张嘴, 就被一勺能齁死人的水灌入嘴里。 唔…… 沈老夫人想吐出来,冬霜却借着侧身方位,挡住了外头看进来的视线,单手扼住了老太太的下颌。 外头偷偷探头的宫婢,只看到杨昭恭顺的一勺一勺喂着老夫人,喂完后,还细心用帕子替老夫人擦拭,之后更是亲自服侍老夫人擦脸擦手等细节活。 银嬷嬷回来时,听到汇报,倒是微点了下头:“这个杨氏倒是个懂孝顺的。” 这时…… 殷氏与许老夫带着人来了。 “姑母,这位就是陛下特意派来照顾婆母的银嬷嬷。”对银嬷嬷,殷氏是有几分谄媚的。 她可是特意让人问过银嬷嬷身边的宫婢了,知道这位银嬷嬷可是陛下身边的管事嬷嬷之一,身份可不同一般的嬷嬷。 可许老夫人不知。 她只是淡淡对银嬷嬷点了点头,就越过去进了屋。 “小妹,你……” 许老夫人一入屋,刚想要开口寒暄,嗓音却瞬间顿住了。 许老夫人唇角抽动了起来。 要不是死死咬着唇瓣,估计许老夫人那噗笑声就已经从嘴里溢出来了。 地中海似的秃顶。 两边发丝还似乎被狗啃过似的,长短不一,加上戴帽子原因,发丝还有些皱得乱糟糟的。 这还是她那总一副高高在上的小姑子? 原来之前外头传她被杨家三少削了头发的事,竟是真的…… 太好笑了。 沈老夫人看到许老夫人时,羞耻得她想一头撞死了,特别看到许老夫人那嘴角抽笑的表情,她气得双目赤红,心里恨不得要将杨昭给拆骨入腹了。 ‘贱人……’ ‘快把帽子给我戴上啊……’ 沈老夫人眼神疯狂对着杨昭眨。 杨昭却像是没看到一般,起身朝殷氏和许老夫人行了一礼:“婆母,这位是……” 杨昭其实认得许老夫人的。 许家长子,户部右侍郎。 后世与沈家一起扶持着那位登位后,升到户部尚书,而这许老夫人还被封了个三品诰命!! 不过,这几年许家因跟沈家是姻亲原因,坐了六年的冷板凳了。 如今许老夫人亲自来登门,自不会只是来单纯看望小姑子和侄女儿的。 第88章 表妹 “你喊舅奶奶就行……” 殷氏是后脚进来的,一开始没看到沈老夫人情况,当看到时,她吓得一个惊呼:“哎呀,婆母,你、你这头发怎么了?” “难道中风还会掉头发?” “这、这掉得也太多了,头顶上的都掉秃了……” 沈老夫人听到殷氏那惊呼声,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许老夫人怕自家侄女把人给气死:“行了,说什么胡话呢,还不快点找个帽子什么的来给你家婆母给戴上。” “这婆母要躺床上,带帽子多不舒服啊!” “让你拿就拿,怎还顶嘴。”许老夫人瞪了眼殷氏。 殷氏缩了缩脖子,只能撇撇嘴亲自去找了。 许老夫人这时才走到了床边,目光却先落在杨昭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坐到床边,开始假惺惺的抹眼泪。 可杨昭却分明看到,许老夫人借着帕子的遮掩,嘴角笑意扬起了好几次了,特别目光接触到老太太头顶时。 “妹妹,如今立儿封了官,这沈家也算是守得明月见云开了,后宅中馈又有慧儿替你操持着,你以后就安心的好好养身体,别想太多了,还有你这头发……总是能重新长出来的。” 一提到头发,沈老夫人双目赤红,狠狠瞪许老夫人。 沈老夫人是许家幼女,备受宠爱,年轻时性子也是骄纵得很,对嫂子不见得多尊敬,后来又因嫁到沈家,那鼻孔就更朝天开了。 许老夫人几十年来可没少受她气。 如今看着她如此狼狈瘫痪的模样,许老夫人心底别提多舒坦了,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这时殷氏找来了帽子。 一顶红色的。 沈老夫人看到,气得眼睛又瞪了瞪。 “给你婆母戴上吧。”许老夫人发话。 殷氏也没敢假手他人,上前就给沈老夫人戴上了,戴上后还说了句:“红色,挺喜庆。” 沈老夫人气得狠狠闭上眼。 许老夫人没忍住扬了扬嘴角,“行了,旁人都出去吧。” 打发了李婆子等下人。 许老夫人这才把目光落到杨昭身上,“你就是立儿的媳妇,阿昭吧。” “是的,舅奶奶。” “真是个可人儿啊!来!到舅奶奶跟前来。”许老夫人笑着朝杨昭招招手。 杨昭走上前。 许老夫人抓住了她手,从手腕上取下白玉镯子:“当年你嫁入沈家,正逢家中出事之时,我与你舅老爷他们也都没能来观礼,今日算起来,也是你我第一次见面。” “这个镯子,就当做是舅奶奶给你的见面礼。”说着,许老夫人就将镯子戴到了杨昭手腕上。 杨昭看向殷氏:“婆母,这……” “一个镯子而已,收下就是了。”殷氏很随意的说。许老夫人却被气得暗磨牙。 而已?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感觉她那镯子瞬间廉价得跟在地上捡的似的! 殷氏自是不知。 她这时看到杨昭一身素白的穿着,顿时蹙眉不满了:“阿昭,今日是立儿被封官的大喜日,你怎穿得跟奔丧似的?赶紧回去换件喜庆一点的来,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没眼力见的到底是谁? 许老夫人怕殷氏把人给打发走,当即说;“家中的老夫人病重,家里人哪能穿得那么喜庆啊,阿昭如此穿着正好,素净雅致,一眼就看出来是个懂孝顺的好孩子。” 许老夫人拉着杨昭的手,坐到了圆桌前的琇凳上,满目慈爱:“看看这小模样,长得多标致漂亮呀!立儿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舅奶奶谬赞了。” “我都已经听你婆母说过了,这六年来,也真是难为你撑起这个家了。听说你前些日子还受伤了,如今可好些了?”许老夫人一脸心疼问。 “好多了,谢谢舅奶奶关心。” “好孩子!” 许老夫人拍了拍她手背,慈爱说:“这身体终究是自个的,得好好的调养才是。这样吧,正好你有个表妹跟着宫里女医学过一些,我让她过来替你调养一番如何?” 杨昭闻言,唇角不动声色溢出了一抹笑。 第89章 许姝儿 前世许家在沈家起来后,也是往沈家送了女儿过来,借着替沈立调理的借口,送来的那个许姝儿……可谓是千娇百媚,可人得很。 只可惜…… 当天下午,许姝儿就到了杨昭面前。 “见过表嫂。” 杨昭看着十五六岁大的许姝儿,微笑的朝她招手:“到表嫂跟前来。” 许姝儿大方走上前。 浅粉色的罗裙与竖领绒毛披肩褂子,将本就长得极娇媚的许姝儿,衬得愈发的娇柔扶风,让人看到就忍不住升起怜惜之心。 “当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许姝儿谦虚的说:“表嫂谬赞了,姝儿自愧不如。” 杨昭看着如此‘谦虚’模样的她,不由勾唇笑道:“其实……姝儿的情况,表嫂都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 许姝儿一愣,随后自嘲笑道:“表嫂见笑了,姝儿在许家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前些日子才从乡下回来,祖母跟表嫂说我进宫与女医学过医术什么,都是假的,她要我来沈家目的,是为了勾引表哥的。” 杨昭笑了。 “姝儿倒是坦诚。” 许姝儿一副苦笑:“表嫂定是会调查,这些事一查就能知道,不过表嫂放心,姝儿是有自知之明的,绝不会对表哥有任何旁的心思,表嫂可以放心!” “那若是,我想让你有些旁的心思呢?”杨昭微笑道。 许姝儿微愣:“表嫂什么意思?” 杨昭把一旁早准备好匣子打开。 许姝儿看清匣子里东西时,瞳仁骤然一缩。 “表嫂,你这是……” “我们做个交易吧!” 杨昭勾着唇角,手指轻轻拂过那匣子里头的一块玉牌,上头裂痕似还沾染着陈年血迹,她盯着许姝儿微笑说:“你以许姝儿的身份来到许家,无非是想要查出当年那场灭门惨案的真相,想要许家付出代价,我可以帮你。” 许姝儿暗攥紧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忍下心底涌起杀人灭口冲动,“表嫂,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昭勾起唇角望着她,轻轻吐出三个字:“渝江王。” 许姝儿眸底杀意一闪,一道冰凉的小刀就抵在杨昭的脖颈之上:“你知道什么?” 杨昭面不改色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自是不知道,姝儿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和许家,而我……要灭的是沈家。” “你要灭沈家?” 许姝儿显然不太相信:“谁人不知,沈夫人为爱入嫁沈家,并且不顾名声撑起沈家一族六年,你说你要灭沈家?表嫂这不是说笑么!” 杨昭看着她笑了笑:“谁说不是呢,辛苦付出了六年,换来的却是被人狼心狗肺的对待,还惨遭夫君承诺背叛,又如何不狠呢!” “什么意思?” “姝儿应该知道我名下有了一个养子吧?” “听说过。” 当时过继时的动静,可不小。 “他其实是……沈立亲儿子。” 什么? 许姝儿面露错愕。 杨昭将手中的匣子合上,轻轻推到了许姝儿面前,风轻云淡的说:“当年沈家遭难,沈家拿婚书登门求娶,沈立更是当众许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90章 七寸 “一边让我为沈家当牛做马,一边却与她人苟且生子,为了能让那外室子能过继到我名下成为嫡子,与家中的老夫人姑母等人合谋,在腊月天将我推下湖里,联合大夫给我用绝育药,一边告知我寒气入体不能生育,逼着我过继嫡子……” 许姝儿瞪大了眼睛。 这沈家……也太无耻了。 画本子都不敢这样写…… “那你还答应过继那孩子?” 要是她,直接就将那孩子给杀了,再把那些哄骗她的都给抹了脖子不可! 看出许姝儿所想,杨昭扬起笑道:“杀人多简单啊,一抹脖子,一点痛苦都没有就死去了。” 许姝儿微蹙眉:“可留下他,还把他过继到名下,你不觉得膈应?” 杨昭想到前世这丫头的行事作风,唇角不由得加深几分,她来了几分趣味道:“表嫂带你去看看你那侄儿如何?” 许姝儿对上杨昭眸子,不知是不是错觉,从刚刚开始她就觉得她看她的那眼神,有种莫名的……宠溺? 见鬼了。 她与她不过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明轩苑。 “给我药……” “贱人,不给我药,我弄死你们……” “快给我药,痛死我了,快给我药,贱人,我要让母亲杀了你们……” 一声声声嘶力竭怒喊,伴随着丫鬟和许嬷嬷哀嚎与安抚声响起。 站在屋外的杨昭,听着里头动静,扬起唇角的闭上了眸子:“有些痛苦,一旦死去,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人死债消,那不过是作恶之人最轻的一种报应而已。” “姝儿,你记住了,在没有把握把敌人彻底连根拔起之前,打草惊蛇,才是最蠢的做法,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一举扼住敌人的七寸。” “抓准七寸后,你想杀想虐都可随你心意。” 杨昭这时凑近许姝儿,狭长凤眸对上许姝儿那桃花媚眼:“当然了,你要能有把握彻底的斩草除根,又能不影响自身的话,我建议还是杀了。” 许姝儿心底骇然。 骇然的不是屋内动静,而是眼前的女人。 这一刻的许姝儿,才突然发现,眼前的杨昭似乎深得有些吓人。 “你……” “走吧,带你进屋看看。” 杨昭牵住她手,径直入了屋。 “夫人!” 许嬷嬷看到杨昭时,如看到了救命稻草,慌忙迎上前:“夫人你快过来看看,小公子、小公子他刚刚抢了福寿膏,抓了一大把给吞进去了……” “福寿膏?” 许姝儿听到这三个字,眉头一挑。 杨照却已来到床边,看着此时因服下药而舒服得眯着眼睛的轩哥儿。 如今已经可以清楚看到,那消瘦了一大圈的完好半张脸上,那眼底下的深深眼袋与眸底的迷离。 “轩哥儿?”杨昭轻唤。 轩哥儿睁开眼,然后亲热的起身抱住了杨昭的腰,口中软糯喊着:“娘,娘你终于回来了,轩哥儿最爱你了!” 许嬷嬷一听,心头一紧。 杨昭却扬起唇角,手轻轻拍了拍他裂开口子的后背,黏腻的血感沾染了她手,“娘在,轩哥儿乖,躺下来睡一觉,回头娘再过来看你。” 轩哥儿乖巧躺下。 没一会,就睡着了。 而这时,她余光瞥了眼散落在床上的瓶罐,里头所剩下的福寿膏药丸已经不多。 这吃得……确实猛了一些。 第91章 合作 “夫人,是老奴没用,没想到小公子会突然抢药,这药……所剩下不多了。”许嬷嬷上前说。 在她脸颊上,能看到了几道抓的血痕。 “许嬷嬷的脸没事吧?” 许嬷嬷摸了下脸颊,脸上有说不明出来的疲倦:“老奴没事,夫人,小公子的情况一直不见好,而那卫姑娘又一直没回来,不如,请个御医来给小公子看看吧。” 许嬷嬷发现了,不吃药的轩哥儿脾气极其暴躁,而且力气竟大得吓人,刚刚就是挣脱了布条捆绑下抢药的,还抓伤了丫鬟和她。 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可如今老夫人中风瘫痪哑了,她根本不知道该跟谁禀报情况。 杨昭侧头看向许姝儿:“姝儿,不如你过来看看?” 许姝儿微愣。 随后她扬唇微微一笑:“那姝儿就看看。” 片刻后。 许姝儿收回手,从佩囊里取出了笔墨刷刷写了个方子后,递给了许嬷嬷:“嬷嬷要是信得过我,可以试着把那些药水换成这个,小公子身上的伤口三天便可结痂。” 三天? 许嬷嬷惊讶,下意识接下药方。 “夫人,这位是?” “许家舅奶奶家来的表姑娘,跟宫里的女医学过医术。” 许嬷嬷一听,顿时就放下心来。 许家,是沈老夫人娘家!! 又交代了两句,杨昭才带着许姝儿离开。 “你就不问问我刚刚开的是什么药?”许姝儿侧头看着杨昭,实在没忍住问。 杨昭微笑看向她:“什么药?” 许姝儿感觉自己被敷衍了,但最后她还是说:“一种确实可以快速让伤口结痂的药,在军队中是一种可以救命的好药,不过……” “对于贵胄来说,却是一种不入流的低贱之药,因为这种药虽结痂快,但却会留下极难看的疤,所以贵胄很喜欢用于惩罚一些弃之的贱妾。” “表嫂若是有办法的话,可以让那位卫姑娘再晚回来三天,到时候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再祛除掉那些疤。除非剜肉重养,但那时候所遭受的痛苦就是如今的百倍。” 许姝儿刚刚就注意到了,那些敷布药汁,是一种阻止伤口愈合温养的药物,显然对方是想要治愈那孩子,并且还要恢复他的皮肤。 杨昭闻言,笑了:“嗯,那就三天后让她回来。” 许姝儿一怔。 顿时明白她意思。 原来是她阻止了那什么卫姑娘回来!! 想到那福寿膏。 许姝儿不由侧头看向杨昭那张精美侧颜,想到之前她所言的那些,她忽然就笑了:“表嫂,我们合作吧……” 当晚。 沈立有些微醺的回来。 在回霖竹院的抄手廊中,他无意瞥到了一道在雪地上翩翩起舞的娇媚身影。 那身姿,极美。 沈立不由微愣了。 …… 转眼三日。 在入夜前,一道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的终于回到了沈家后院西角门。 ‘砰砰’ 听到动静的婆子打开门。 当看到卫雅儿衣裳破损狼狈情况时,顿时发出惊呼:“是卫姑娘,卫姑娘回来了,快,去通知大爷……” 第92章 恶心 沈立看到被丫鬟搀扶着进屋的卫雅儿,眉头深深一皱。 因为她衣衫褴褛,特别是领口位置,一看就是被人撕烂开来的,外露的肌肤上也是有一些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特别能让人误会。 “阿福,让人去准备热水。” “是。” 卫雅儿被人扶入内屋。 好半晌。 一个丫鬟出来在李阿福耳畔嘀咕了一句什么,李阿福匆匆来到沈立跟前,有些隐晦似的朝他点了一下头。 沈立一看,脸色骤然黑了。 他手狠狠拍了一下扶手,嗓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阿福,你去一趟角门那,今晚之事谁要是敢透露出去半点风声,就小心她们的皮子。” “是,小的马上去。” 卫雅儿在热水里头泡了好一会,才逐渐回暖起来,而这时她才感觉到身上疼楚,她吩咐伺候她的丫鬟去取了药。 上了药,换了衣裙。 她才一脸疲倦的开口:“你们都出去吧,把我那换下来的衣裳都拿去焚烧了。” 沈立在门口时,恰好听到她这吩咐。 沈立眸底闪过阴翳。 “沈哥哥。” 卫雅儿看到小厮推进来的沈立时,立即就扑到了他怀里哭了起来,眼泪啪嗒嗒的掉落,声音带着哽咽,很是楚楚可怜。 “沈哥哥,我差一点就回不来见你了,呜呜……” 换做以前,沈立定会抱着她安抚起来。 可此时的沈立却阴着眸子,目光落到她脖颈上红痕,眸底阴鸷无比。 嗓音却很温润问:“这是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卫雅儿并不知沈立表情,她跟以往一般楚楚可怜的哭唧唧了一会后,才说起自己这些日子去寻药时遇到的事。 原本按照计划,她最多去三日。 可哪知,她在折返途中竟遭遇了一帮土匪,将她给劫持到了一处破庙里关押了大半个月,还把她身上东西和她辛苦弄来的药都搜光了。 要不是今日趁着土匪窝里斗,她都找不到机会逃回来。 “沈哥哥,我记下了那帮土匪落脚的路线,你快让人去把那些土匪给杀了,把药给取回来。”卫雅儿咬着牙道。 “土匪?”沈立脸色更加难看了。 但在卫雅儿抬起头时,他眼底的阴鸷却化为了心疼之色:“好,我马上派人去。” 卫雅儿连忙把路线说了说。 “对了沈哥哥,轩哥儿现在情况如何了?”卫雅儿这时终于想起了自己儿子了。 沈立微愣。 因为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去看过了。 但在卫雅儿面前,他只能说:“轩哥儿身边有祖母派去的嬷嬷照顾着,你不用担心。” “如今能替轩哥儿恢复烧伤的药被土匪抢了,若是没有那药,轩哥儿身上就得留疤。” “沈哥哥,那药一定要给拿回来才行。” “嗯,我马上派人去。” 沈立这时倒也上心了一些,毕竟轩哥儿的聪慧是他看重的,他自也是希望轩哥儿能恢复如初,不然就他那烧毁的模样…… 想想,沈立就打了个寒颤。 “好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安排一下。”沈立想离去。 卫雅儿却拉住了他:“沈哥哥,你的腿也需要治疗,耽误了这么久,不能再拖了。” 沈立眸底微光一闪。 但也没拒绝。 可在给沈立治疗的卫雅儿却很快察觉了不对劲:“沈哥哥,你的腿伤……似乎好转了很多。” 她之前给他治疗的时候,可还没有这么好的情况,耽搁了这么久,竟反而好转了? 这实在古怪。 沈立却道:“这些天我一直让阿福替我按压你施针的几处穴道,也许是因为如此才好转一些的吧!” “可我怎么感觉……” 话音未落,沈立就一把捏住她手腕,将她一扯的拉到了跟前,封住了她的唇。 卫雅儿一怔。 下一刻就合上了眼,渐渐与他吻得难舍难分。 她心跳如雷。 很久没有过了…… 只是就在她渐入佳境时,沈立放开了她,沉声道:“好好休息,一切等我好了来。” 卫雅儿看着离去的沈立,脸颊微红。 心底的疑惑,也随着那一丝丝甜蜜而消散了去。 却不知。 离开屋子的沈立,阴着脸的从怀中掏出了帕子,嫌弃的狠狠擦拭了嘴唇。 “脏了的女人,真是让人恶心!” 次日清晨。 卫雅儿早早就到了明轩苑。 “啊……!” 第93章 身份 卫雅儿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冲到床榻,看到那浑身已经结痂了的轩哥儿时,她眦目欲裂:“啊……” 屋内众人被吓了一跳。 包括轩哥儿。 不过在看到是卫雅儿时,他欣喜的笑起来,可半边脸却因结痂而笑得僵硬扭曲:“娘,你回来了……” “啊!” 卫雅儿再次发出尖锐叫声,瞳仁收缩之下泛着愤怒红光。 许嬷嬷上前:“卫姑娘……” “啪!” 一巴掌狠狠甩在了许嬷嬷脸上。 卫雅儿如疯癫之人,一把拽住许嬷嬷的衣襟,气愤怒吼:“谁允许你给他乱用药了,我不是告诉过你,除了我的药汁,什么都不能用吗?你居然让他的伤口结痂了,你毁了我的轩哥儿……” ‘啪啪’ 卫雅儿狠狠又扇了许嬷嬷。 许嬷嬷被打得眼冒金星,最后还是两个小丫鬟上去阻止下,才给解救出来。 “轩儿,我的轩哥儿……” 卫雅儿扑到了床边,红着眼睛的连忙查看起轩哥儿结痂情况,当发现烧伤完全愈合结痂后,她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一屁股坐到了脚凳上鞥。 “完了,完了……” 许嬷嬷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目光阴沉看了眼卫雅儿,随后转身就离开了。 她到了霖竹院。 “大爷,老奴这些日子不分日夜的守在小公子身边,自认为从未懈怠过半分,可卫姑娘一回来,就殴打了老奴,老奴实在是无能为力再照顾小公子了,还请大爷另择人选吧。”她说着抬起头,露出自己那被打得红肿的脸颊。 沈立看到那清晰巴掌印,不禁皱眉。 许嬷嬷继续道:“大爷,有些事老奴本不该说的,但今日老奴却不得不说了。” “那位卫姑娘出身卑贱,见识浅薄,老奴曾有几次都无意听到,她在私下教导小公子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除夕夜那晚,小公子本不会被族长家文哥儿戏弄的,是那卫姑娘教小公子,让他去讨好那些哥儿们,才惹来了祸端的。” “老夫人也曾说过,不可让卫姑娘多接近小公子,免得教坏了小公子。” “可那卫姑娘却总是明着暗着的偷偷教小公子一些不入流的东西,这次小公子受伤,就好几次差点在夫人面前暴露了。” “大爷,小公子如今在夫人名下,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而夫人又是真心疼爱他的,可以说小公子以后的前途是无量的,可若是有一天因为那卫姑娘,让小公子的身份曝光的话……” 许嬷嬷停下了后面的话。 沈立却听明白了。 他面色有些难看。 半晌他才道:“许嬷嬷,你先回去老夫人的院中吧,这事我会处理的。” “是,老奴告退。” 许嬷嬷离开后,沈立阴着脸沉思了好一会,才去了明轩苑。 “沈哥哥!” 卫雅儿看到沈立到来,立即就泪眼婆娑的扑到了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说:“沈哥哥,我们的轩哥儿要被毁了……” 沈立脸色一黑。 他当即朝李阿福使眼色,李阿福连忙就带着屋内的小丫鬟退出去了。 卫雅儿还沉浸在自己情绪中,哽咽声音带着愤怒:“我明明交代过的,除了我调配的药汁外,不可用任何药物,可她们却给轩哥儿乱用了药,让轩哥儿伤口都结痂了,那是会留下疤的……” 沈立想到许嬷嬷那些话,又听着卫雅儿那哭唧唧的怒言,心底烦躁得很。 “好了,不要哭了!” 沈立推开了趴在他怀中的卫雅儿,拧着眉道:“在外人面前,别忘了注意身份。” 卫雅儿怔了。 身份? 这个时候,他不是安慰她,不是担心轩哥儿,而是让她注意身份? 这时…… “表哥,这是怎么了?”一道娇媚声响起。 第94章 撩拨 是许姝儿。 一袭红狐裘大氅,衬得她面色娇媚,肤如凝脂,秋水般的一双桃花媚眼,更极其撩人心弦。 她手里提着食盒。 踏入屋那一刻,她目光落到了噙着泪水的卫雅儿身上:“表哥,这位姑娘是?” 没等沈立回答,卫雅儿却先开口了:“沈哥哥,她是谁?” “沈哥哥?”许姝儿挑眉。 沈立眉头狠狠一蹙,看向卫雅儿:“雅儿,你先下去。” 卫雅儿还想说什么。 沈立却暗朝她使了个眼神,脸色微沉说:“出去,别让我说第二次。” 卫雅儿看了眼许姝儿,咬唇转身离开。 可刚出门口。 她就听到许姝儿娇媚声响起:“表哥,刚刚那位姑娘是谁?为何喊你沈哥哥?莫不是……她是你的妾侍?” 卫雅儿脚步微顿。 “胡说什么呢!” 沈立一脸正派的看向许姝儿,说:“她就是个照顾轩哥儿的丫鬟而已。” 卫雅儿心头狠狠一紧。 丫鬟? 而已? “可我刚刚看她看你的眼神,可不是一个丫鬟该有的,表哥,一个丫鬟可不会喊你沈哥哥。”许姝儿微微噘嘴的说。 本就娇媚的她,如此噘起嘴就更显撩人了。 看着徐姝儿吃醋的娇俏模样,沈立不由得心头微热了几分,扬唇道:“好了,别噘嘴了,她就只是个丫鬟,你别想太多了。” “当真?” “嗯,当真。” 许姝儿闻言,才娇笑起来道:“也是,表哥跟表嫂是伉俪情深的夫妻,世人都是知道的,那个丫鬟估计就是自个对表哥有心思。” “表哥,那你回头把那丫鬟给发卖了吧,别留下她,不然表嫂知道了,定是会不高兴的。” 沈立轻轻点头:“嗯!” “好了,不说那个丫鬟了。” 许姝儿献宝似的将手里食盒提起来:“表哥,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药膳。” “本来我是到霖竹院找你的,可下人说你来了这里,我就送过来了。” “这药膳一定要趁热喝,不然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的,配合这药膳,加上我的针灸疗法,这对治疗你腿伤是极有好处的。” 针灸疗法? 她在给他治腿? 想到昨日沈立腿伤的情况,卫雅儿脸色顿黑。 许姝儿将食盒里的一碗药汤取出来,亲自端到沈立面前:“表哥,你快喝了,一滴都不许剩下来哦~” 尾音极撩人。 沈立感觉腰肢下有些发热。 这可是他腿伤后就没有过的感觉了,看着又纯又欲的许姝儿,他眸底多了几分异色:“好,我一定一滴不剩的喝完。” 沈立端过碗,仰头一口喝尽。 “可满意了?”他笑看着许姝儿问。 许姝儿高兴点头:“表哥真是乖。” 躲在外头暗处的卫雅儿,透过窗户缝隙看到沈立那表情,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太清楚他那眼神了。 “哎呀!” 许姝儿接过碗之际,仿佛被绊了一下似的,脚下一拐就跌到了沈立怀里:“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没坐疼你吧?” 许姝儿想起身。 沈立却顺势搂住了她纤细蛮腰。 卫雅儿看到气得浑身发抖…… 第95章 怀疑 “砰!” 卫雅儿冲进了屋内。 “沈、大爷!” 卫雅儿眼底藏着火花,快步来到了沈立跟前,伸手一把就拽起了许姝儿。 “啊啊!疼,你抓疼我了!”许姝儿眼泪晶莹,楚楚可怜。 沈立有些心疼。 但没等他开口,就听卫雅儿说:“夫人来了。” 一句夫人来了,让沈立当即敛了神色,转头看向了房门口方向。 “这是怎么了?” 一袭白裘大氅的杨昭,由冬霜搀扶着进来了,身后丫鬟还提着食盒。 “姝儿?” 杨昭似乎挺意外许姝儿也在。 许姝儿挣脱卫雅儿的抓握,上前挽住了女主,嗓音娇柔撒娇:“表嫂你身体还没好全呢,怎又跑出来了呀!这大冷天的,可别冻到了。” “无碍,不过姝儿怎会在这?” 许姝儿媚眼扫过沈立,让沈立心紧了一下,她才把目光落到床榻那熟睡中的轩哥儿身上:“今天是用药后的第四天了,我这不是想着过来给我那侄儿看看伤口结痂的情况……” “是你给轩哥儿用药的?”卫雅儿霎时尖锐了嗓音。 “是啊。” 许姝儿冲着她笑道:“我厉害吧,三天就让我侄儿的伤口结痂了。” 三天结痂? 卫雅儿想到了什么,她瞳孔收缩,“你用的该不会是……” “三日散。” “三日散?你居然给他用三日散?贱人……”卫雅儿气得就要扑上去。 是冬霜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 “卫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老夫人娘家来的表姑娘,是主子。” 主子二字,更刺激了卫雅儿。 “什么主子,她就是个贱人,贱人……”卫雅儿气得眼睛通红。 沈立怕卫雅儿说出什么来,也装不得深沉了,立即喊了李阿福,让人把卫雅儿给拽着带出去了。 许姝儿心有余悸的拍了下胸膛,疑惑看向沈立:“表哥,刚刚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听到我给侄儿疗伤,她那样激动啊?为什么要喊我贱人呀?” 杨昭也看向沈立。 沈立暗恼卫雅儿,表面不显道:“之前是她在给轩哥儿疗伤,估计是恼你抢了她的活儿吧。” “原来是这样!”许姝儿恍然大悟:“怪不得对我那么大敌意呢!” “不过,她医术是真不咋地!” 许姝儿微微昂起下颌,有些得意道:“我可是百鬼神医的徒弟。” “百鬼神医?” “是啊!” 许姝儿笑着朝沈立眨了眨眼睛,神秘笑道;“我进宫其实不是跟女医学医,而是教女医,这件事可是连祖母都不知道的,表哥跟表嫂可不能说出去哦。” 她是百鬼神医的徒弟? 怎可能…… 直到看到她拿出一块百鬼谷的令牌。 沈立诧异了。 “你之前说的百鬼神医的徒弟身份,可是真的?”沈立之后找到了卫雅儿问。 “自是真的。” “那你的令牌呢?” “什么令牌?” “百鬼谷的令牌。” 卫雅儿一脸懵了:“什么百鬼谷的令牌?你说什么呢!” 沈立看着她一无所知的表情,眸色深了。 这一刻,他深深产生了怀疑。 第96章 够毒 “你百鬼神医徒弟的身份,是真是假?”回沁园途中,杨昭问许姝儿。 许姝儿侧头看着杨昭,眉眼微弯起:“你猜。” 杨昭不言语。 许姝儿见她不开声,反而自己耐不住的说了:“好了,不逗你,是真的。” “不过,若我没看错,刚刚那个卫雅儿应该是我那位叛出师门的师叔徒弟。” 叛出师门? “不过,她身上确实是有点医术在的。” “比如我那个‘侄儿’,若一直用她调配的药汁温养着伤口,虽会痛苦一些,但是却对其极有好处的。” “她只需找齐药材,调配出百鬼谷的修复养颜之药,用不了一个月就可恢复那烧伤,几乎可以达到不用留疤的地步。” “但这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得在一个月内,而且绝对不能让伤口愈合结痂,不然只能剜肉重养,那所需要遭受的罪可就大了。” “而我看那个轩哥儿,可遭不住那罪。” “你那个福寿膏,已经让他入了骨髓了。” “那个卫雅儿应该还没发现福寿膏的事,但发现是迟早的事儿,你早做准备!” 杨昭淡笑:“做什么准备?那福寿膏是陛下赐下来的圣药,我只是爱子心切而已。” 许姝儿对她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不过,还是小心点吧,毕竟……我那师叔可不是善茬,他徒弟应该是有几分手段的,以后饮食上多小心些,也别乱接她的东西,回头,我再给你弄几个药包防身。” “谢了!” “客气什么,回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 杨昭说到这,侧眸看向她:“你之前应该是没打算暴露你百鬼神医徒弟的身份,为何突然决定这般说出来?” 许姝儿想到什么,笑笑看向杨昭,“你可想知道,沈立的情况?” “说来听听。” “筋骨断裂。对他下手之人是个狠角色,不但断他双腿,还伤了他……男人的能力。” 杨昭挑眉。 许姝儿却继续说:“但我那师叔却有一独门医术,专门用于续筋骨的,即便是把骨头碾碎了,都是有可能重塑的。” 杨昭瞳眸微睁:“骨头碾碎都可以重塑?” 许姝儿点头:“就是因为卫雅儿用了我那师叔独门手段,我才猜到她应该是我那师叔的徒弟。” “她是想替沈立重塑筋骨!” “不过,她显然并不知道沈立雄风不振的事,所以用药之狠。” “我这两日特意施针,加大了那效用,让沈立产生那方面的错觉。” “再过几日,我就告知他卫雅儿用药让他彻底断绝了子嗣的事,到时候定会有好戏看……”男人能力与子嗣是两码事。 许姝儿显然很喜欢看那样场面。 杨昭闻言,却忽然笑道:“那不如……直接让他烂了?” “烂了?” 杨昭凑到她耳畔低语了一句什么。 许姝儿眼睛倏地瞪大:“我还以为我手段够毒了,没想到你……更狠了!” “不过在此之前,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说!” “可会治被毒哑之人的嗓子?” 第97章 当头棒 卫雅儿是在傍晚之时,才发现了轩哥儿不对劲的:“你们刚刚给他吃的什么?” 看着刚刚暴躁尖叫,服下药后却乖巧无比的轩哥儿,卫雅儿一把抓住了那喂药的小丫鬟问。 小丫鬟怯怯说;“是、是福寿膏。” “福寿膏?” 卫雅儿脸色微变,一把夺过了丫鬟手中药瓶,倒出一颗放到鼻翼下后,她瞳仁狠狠一缩。 “谁让你给他吃这个的?”卫雅儿拽住了小丫鬟,面目气得都狰狞了。 小丫鬟被吓到,一时不敢言。 反到一旁舒服得眯起眸子的轩哥儿,笑着说;“是母亲给的止疼药,吃完后好舒服,一点也不疼了,母亲对我最好了!” “母亲?” 卫雅儿只觉得一股怒气冲天。 她到了沁园,抬手就砸开了屋内的一套杯盏,怒指杨昭:“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给他用福寿膏,你是想害他……” 冬霜连忙喊来了婆子,将她给控制住。 “去把大爷请过来。”杨昭平静道。 不一会。 沈立就来了。 看到那被婆子扣押着的卫雅儿,他强忍着心底的躁意,温润开口:“阿昭,这是怎么了?雅儿怎会在这里?” 冬霜微微屈膝开口:“大爷,这位卫姑娘当真是好生无礼,冲进屋中就开始砸东西,还指着夫人的鼻子说了一堆什么夫人害人的话,要不是让婆子压着,此刻怕是都对夫人都动手了。” 沈立皱眉看向卫雅儿。 “夫君,刚刚听这卫姑娘的意思,似乎因为福寿膏的事。” 杨昭淡淡道:“福寿膏是陛下赐下来的,是止疼圣药,我实在不懂这卫姑娘为何会那样激动,口口声声喊着我要害轩哥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轩哥儿的母亲呢!” 沈立心头一跳。 看了眼卫雅儿,死死压住心底怒气,露出无奈笑道;“胡说什么呢!” “轩哥儿就只有你这位母亲。” “雅儿估计也只是太过医者仁心,担心伤者病情,才失了理智。” 杨昭笑道;“夫君倒是了解卫姑娘。” 沈立一怔。 杨昭摆手:“行了,夫君不必跟我解释什么。” “她是你从边关带回来的丫鬟,我也不好处置她,你把她带回去吧,但轩哥儿那边,我会另找大夫给他治疗,卫姑娘就不必再去了。” “不行!” 卫雅儿怎可能答应,那可是她儿子,她急忙道:“别的大夫根本治不好轩哥儿,他必须由我……” “好了!” 沈立制止了卫雅儿开声,强忍着心底怒气,带着卫雅儿离开。 一回到霖竹院。 卫雅儿就再也忍不住,“沈哥哥,杨昭肯定是知道了什么,那福寿膏根本就不是好东西,那就是一种能让人上瘾的……” “所以你跑到她面前去闹了?你还在她面前还说了什么?”沈立脸色阴沉问。 卫雅儿怔了下。 看着眼前面目阴戾的沈立,她有一种不认得眼前男人的感觉。 “你不关心轩哥儿服用福寿膏的后果,反而担心我在她面前说了什么?” 卫雅儿犹如被打了当头棒。 第98章 中毒 “好了,轩哥儿是我儿子,我怎能不在乎呢!” “那福寿膏确实是陛下赐下的。” “杨昭对轩哥儿是真心疼爱的,定是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轩哥儿的事来,你就若真觉得那福寿膏不好,那就不给他吃就是了。” 沈立心底有些烦躁,不复以往耐心。 卫雅儿如何感觉不到,她暗暗攥紧手,看着沈立说:“沈哥哥,轩哥儿那我必须亲自去治疗。”福寿膏绝对不能吃了。 沈立微皱眉,最后还是点头:“嗯,回头我让人去跟杨昭说一声。” 可当日。 明轩苑就被沁园的人给守住了。 卫雅儿连院门都进不去。 气得她又跑去沈立那闹,可是沈立却改口让她歇息几天,回头再说。 “砰” 回到房间的卫雅儿气得砸了一花瓶。 伺候她的小丫鬟阿离连忙上前安抚:“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卫雅儿又砸了一套杯盏,才红着眼眶的坐到了一旁椅子上垂泪:“都欺负我,一个个都欺负我!” “姑娘别哭啊,你这哭起来,让奴婢也想哭了。” 卫雅儿挂着泪痕看向阿离,这个阿离是老夫人派来伺候她的,嘴甜又能跟她产生共情,她很是喜欢,所以留了她在屋内伺候。 “阿离,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没有心的?” 阿离摇头:“阿离不懂。” “不过,阿离知道,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姑娘是主子,阿离就得听主子的。” “主子?” 卫雅儿眼底顿时多了什么:“是啊,只要成为主子,甭管那人变不变,至少……自己就能决定很多事。” 卫雅儿看向阿离:“阿离,跟我去趟老夫人那,我要给老夫人看看身体。” 暮斋院。 “她怎么在这里?” 卫雅儿刚到,就看到许姝儿从屋内走出,她连忙拉着阿离躲到了暗处。 直到许姝儿离开,卫雅儿才出来。 “许嬷嬷,刚刚那……” 许嬷嬷一看是卫雅儿,直接扭头就回了屋子,理都没理她, 卫雅儿表情微僵。 但最后她还是跟了进去,忍着憋屈的心情,到许嬷嬷面前一通道歉,才说明了来意。 “不用了,表姑娘已经在给老夫人看身体了,你还是回去好好养着吧,没事就不要出来乱走动,免得再惹出什么事端来,让大爷难做。”许嬷嬷微昂下颚的说。 显然之前卫雅儿对她一顿扇,让她记恨上了。 卫雅儿咬了咬唇,最后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瓷瓶,塞到了许嬷嬷手里:“许嬷嬷,这个生子丹,服用后绝对可以让你儿媳生下一个儿子来。” 许嬷嬷微愣。 “许嬷嬷,我就是想来给老夫人看看,若是能给老夫人治疗好了,这对你我都是有好处的你说是不是!” 许嬷嬷看了眼手里生子丹,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表姑娘才刚给老夫人看完,你若要给老夫人看,那就趁着老夫人还没歇下看。快进去吧。” “谢谢许嬷嬷。” 卫雅儿入了内屋,看到那憔悴得惊人的沈老夫人时,她还怔愣了一下。 不过才半个月而已。 这老太太怎变成这样了? 卫雅儿握住她手,诊脉了一下后,她才发现老太太竟是中了毒药…… “老夫人,你这是中毒了啊!” 沈老夫人朝她猛眨眼睛。 卫雅儿没能领悟她意思,反而握住她手道:“老夫人你放心, 我一定会想办法替你解毒的!” 第99章 解毒 三日后。 ‘噗’ 沈老夫人喷出了一口黑血。 卫雅儿惊喜得忙替她顺着背,“毒血吐出来了就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这毒解得很顺利。 三天就完全清除干净了!! 卫雅儿都有些怀疑自己医术大进了。 不过,此时她也没想太多,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沈老夫人身上,端水先给她漱了口,最后又给她扎了几针,才问她:“老夫人,你现在可以试着说说话,看看会不会哪里有不舒服的地方。” 沈老夫人试了试张嘴,但刚要说出话时,余光却见外头一道身影进来。 她瞳孔一缩。 下一秒就死死闭上了嘴,甚至闭上了眼睛。 卫雅儿懵的一脸。 “这是怎么了?”银嬷嬷入屋询问。 卫雅儿看向银嬷嬷,本想要解释,却见刚刚闭上眼睛的沈老夫人睁开眼朝她使了个眼神,鬼使神差的她就领悟到了。 “没事。” “嬷嬷,您不是回宫了吗?” 银嬷嬷看了眼卫雅儿,眼角微抬:“我只是回宫几日而已,陛下让我来照顾老夫人,自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倒是你,你怎会到了老夫人这里来了? 卫雅儿殴打许嬷嬷之事,在沈家都传开了。 银嬷嬷自是查过的。 对这种明明是奴婢却又认不清自己身份的女人,她向来是看不上的。 卫雅儿看了眼床上沈老夫人,找了个借口道:“是大爷让我过来伺候老夫人的。” 银嬷嬷微微皱眉,但也没再说什么。 银嬷嬷说是照顾老夫人,其实并不用她动手做什么,但卫雅儿却发现,银嬷嬷很关注着屋内老夫人的情况。 连带着她,都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这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夜。 趴在床沿睡着的卫雅儿,是被一道嘶哑声给唤醒的,那嗓音太难听了,睁开眼一看,差点没把她给吓飞起来。 一道微颤无力的手先一步捂住了她嘴。 “别叫。” 磨砂一般难听嗓音响起。 沈老夫人因解毒而恢复了成半瘫,此时她挪了上半躯到床沿,中秃分散的银发披在脸上,如鬼一般,脸几乎是贴在卫雅儿脑袋上。 卫雅儿心脏都要被吓到骤停。 “老、老夫人,你……” “嘘,别出声,听我说,去,喊立儿来,不要,惊动任何人……”沈老夫人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说得极艰难。 沈立来到时,已是下半夜了。 “立儿。” 听到沈老夫人开口那一刻,沈立怔愣了,他下意识看了眼卫雅儿,卫雅儿却会错意的,推着他轮椅到了床边。 “老夫人,你可安心的跟沈哥哥说话,外头守着是我的丫鬟阿离,银嬷嬷那边已经睡下了,不会有人过来的。”卫雅儿说完就站在一边,显然没打算离开的。 沈老夫人看了眼她,最后也不再说什么。 她朝沈立伸出颤抖的手,沈立伸手握住:“祖母。” 沈老夫人眼底有着不甘,可更多的却是求生的欲望:“立儿,祖母还不想死,你一定要想个不让人怀疑的理由,把祖母送去乡下老宅。” 第100章 下乡 一旁的卫雅儿却听懵了。 “这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乡下老宅?” “老夫人,你这身上的毒我都给解了啊,你可以放心安养着就是了!以后我还能想办法给你调养一下中风的症状。”她忙活了几日才把这老太婆的毒给解了。 她却想下乡? 脑子有毛病吧! 卫雅儿不想自己心思白费,说着就上前握住了沈老夫人的手,柔声道:“老夫人,如今沈哥哥都封官了,以后正是您享福的时候,你可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些丧气话儿。” 要是被陛下知道她被解毒了,那就不是丧气话了,而是直接给她办丧事了!! 沈老夫人特想抽她。 这贱人是想害她啊! 可解毒后的能动弹的滋味,又让她舍不得再去把自己弄瘫哑了。 她想活,能动弹的活着!! 这才想到躲到乡下老宅去,等以后那位登位了,她还有机会回来。 思及此,沈老夫人一把将手从卫雅儿手里抽回,望着沈立,坚定道:“立儿,送祖母去乡下老宅。” 卫雅儿有些恼。 合着她说那么多都白说了? “沈哥哥,你劝劝老夫人,这……” 卫雅儿还想说什么,却被沈立沉声打断:“好了雅儿,这事你先别在多嘴,你出去一会,我跟老夫人商议一下。” 卫雅儿强忍下心底不甘,咬唇出了里屋。 但刚到门口,她就侧身躲在了门后竖起了耳朵,守在外门的阿离刚好看到她这举动,她朝阿离比了个嘘。 “祖母,这毒是你让雅儿给你解的?”沈立看了眼门外后,便低声询问。 沈老夫人一听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这是不想她解毒了?还想让她继续瘫着哑着? 看着眼前自己最得意的大孙子,沈老夫人明白他担忧什么,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不舒坦又是一回事,最后还是回他:“不是我,我又哑又瘫的,你们一个个就往我床前转一圈就走了,何曾让我有表达想法的时候?” 沈立微感愧疚:“祖母,孙儿不是那意思!” “行了,我也不是怪你。” “就是这次不病不知道,一病才算看出来了,这个家里竟没有一个是真心想服侍我的人。”想想都心寒。 不过说到这里。 沈老夫人立即想到了上回杨昭给她罐咸汤的事,她脸色一沉;“立儿,你回头必须给我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杨昭,那个黑心肝的小贱人,她上次来说给我侍疾,你可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她竟让她丫鬟掰着我的嘴,往我嘴里罐那能咸死人的汤。” 想到那事,沈老夫人眼睛就开始冒火:“我看她就是故意想害死我。” 沈立微愣,“她给你罐咸汤?亲手?” “是啊。” 怕他不相信,沈老夫人还补充道:“还说什么加了人参的汤。” 沈立想到了那日杨昭亲自送给他的人参汤,似乎……也咸过了一些,但却也没有到达咸死人的份上,祖母真是…… 沈立看了眼恨得咬牙切齿的沈老夫人,眼底微沉了沉:“祖母,那事我回头会跟阿昭说说,先说回你回老宅的事吧。” 第101章 拿捏 “对,先说回老宅的事。” 沈老夫人也觉得小命要紧,连忙说:“立儿,要不你明天就对外说,说梦到了你祖父托梦,想让我回到乡下老宅去给他守着。” 沈立嘴角微抽:“祖母,祖父的坟在京郊,不在老宅。” “而且如今外头还天寒地冻的,这个时候以那样的理由把你送出京,不说陛下怀疑不怀疑,就我这刚上任的官也不用做了。”一个孝道,就可以让那些御史老头喷他一脸血了。 沈老夫人皱眉:“那要用什么借口比较好?” “祖母,你现在暂时哪都不能去。”沈立说。 沈老夫人一愣:“为何?” “事情才刚发生没多久,银嬷嬷都还在,却无故的把你往老宅送,一看就可疑,而且世人也得戳我们做晚辈的脊梁骨,对沈家的名声不好。” 沈老夫人脸微黑。 以前她心心念念的也是沈家名声。 可如今听到自家宝贝孙子口中说出来,怎就是那样的不舒坦呢! “就是因为银嬷嬷在,我才得走。” “陛下派她来就是为了监视我,还有暗中调查府中知道那个秘密的人。刘嬷嬷都已经被她给毒死了,要是让她知道我解毒的事,那估计也是……”一杯毒酒将她送走。 想到这,沈老夫人打了个寒颤。 她一把抓住沈立的手:“立儿,祖母喝过毒药,知道那毒药入喉时的滋味,太痛苦了。你就算不为祖母考虑,也得想想沈家,要是让陛下知道我解毒了的事,咱沈家估计又得死上不少人……” “不会的。” 没等沈老夫人说完,沈立就平静说了一句:“上回被召入宫时,我已经献上了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 沈老夫人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什么,她倏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那个……立儿,你祖父可说过,不到真正的灭族大难之前,是绝对不能请出来的。你竟把它给献上去了?” 沈立却不太在意的说:“当时我若不献出去,那晚被送回来的就是我的尸体,而不是我被封官的消息。” “可你祖父……” “祖父就是因为太正直不懂变通,才会明明已是内阁大员,却还鲁莽的撞死在金銮殿,让我们沈家被流放六年。” “要是他一开始就拿出丹书铁券,祖父就不用死,我们沈家也不会被流放出去六年,如今更不是眼前这般尴尬的境地……” ‘啪’ 一道清脆巴掌声。 沈老夫人半撑着上身,脸上是失望的怒气:“你怎能如此说你祖父,你根本就不知道当年的事,你祖父当年若没撞死在那金銮殿上,哪还有什么百官求情,天下学子的惋惜,我们沈家如今早就被满门抄斩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偷藏起来那册子,那都是因为……” 愤怒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什么?” 沈老夫人精神气突然泄了似的,无力躺回床上,深深闭了下眼睛,重新睁开时,她脸上也冷淡了几分; “算了,你回去吧,回老宅的事让你那么为难,你就当我没说过。你若不放心,给我灌一杯毒药下去就是了,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会连累到你的前程了。” 沈立看着沈老夫人这番模样,被打一巴掌的恼火反而消了,甚至心底还有一些慌:“祖母,孙儿不是那意思。” 沈老夫人摆摆手说:“你让那个卫雅儿进来,给我身上随便扎几针,给我重新整瘫痪吧。” 沈立哪敢啊! “祖母,孙儿刚刚真不是那意思……” 沈立还想解释,沈老夫人却闭上了眼睛不想听了,沈立有些手足无措。 “祖母……” 最后沈老夫人都没理会他,沈立心里愧疚不安升起,却不知此时沈老夫人听着沈立不安喊她,心底那提着的心才逐渐放下来。 自家孙子,她岂会不懂拿捏! 而这一切,都被暗处两道身影看在眼里。 “你猜猜,那个沈立是会下毒,还是送她回老宅?”从围墙翻过后,许姝儿拍了拍衣摆的侧头看向那同样熟练越墙而过的杨昭。 第102章 掌家权 一袭黑色大氅,裹得她严严实实。 杨昭紧了紧手里的汤婆子,才转头看向大半夜把她挖起来看戏的许姝儿,眼底有无奈笑道;“都不会。” “都不会?”许姝儿没明白。 “以沈立的性子,他是不会允许自己才刚封官的情况下,就让家里瘫痪的长辈去乡下,无论什么缘由,都会被人以孝道来戳他脊梁骨。他是不会让人有那样的机会。” “那毒呢?反正那沈老夫人本就是中毒了,而刚刚也是她自个要求了。” 杨昭笑笑:“不要小看了那老太太。” “你怎就能确定,那不是她以退为进来拿捏沈立的手段呢?” “你是说……”许姝儿微诧。 “等着看你就知道了!” 杨昭淡淡一笑。 她刚走没一会,忽然脚步微顿下来,回头望向了远处黑夜下的屋顶。 “怎么了?”许姝儿看她。 杨昭盯着黑暗好一会,才回首微微摇头:“没事,走吧。”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她们身影消失。 那远处屋顶之上的黑影才缓缓现身,黑袍黑面具,颀长身姿屹立在屋檐上,晚间的寒风将他那黑袍披风吹得漱漱作响,他深邃黑眸却望向了刚刚杨昭所在方位。 “主子,是沈家。”陈铭上前说。 墨君然眸光微凉的瞥了眼陈铭,“很闲?” 陈铭打了个寒颤,立即就笑着道:“不闲不闲,属下这就把人给带回去审问,定问出那与他们里应外合盗走那批军需的朝中内鬼是谁。” 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黑袍人,正押着一个刚刚才被制服下来的中年男人。 这就是之前那批山匪的幕后真正头目,那日将刀疤山匪带回去用严刑逼供后,才供出来的,可这头目狡猾得很,他们追击了大半个月,才在今晚终于诱他入网擒下来。 为此他们还伤损了两个人。 墨君然直直盯着那方位好一会,黑袍下的修长指尖轻轻搓捏着衣袖下一尖锐簪子,似在沉思着什么。 半晌,他才转身消失在黑夜下。 杨昭不知这些。 但今晚她却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那日沈立竟是因献上了丹书铁券才活下来,这对她来说可真是个……大惊喜。 丹书铁券。 沈家竟还有这么大的底牌,更没想到的是被误打误撞的给用完了!! 杨昭从未觉得心情那样好过。 因为没了底牌。 那沈家就绝无翻身之地…… 翌日。 “夫人,大太太派人来请你过去一趟玉竹院,说是有要紧事找你。”杨昭刚醒来,就听冬霜来报。 “什么时辰了?” “辰时末了。” 杨昭缓缓坐起身,厚实绵绸的被褥滑落,微微敞露出了她那雪肌一般性感锁骨美肌,肩膀后是那三千乌黑绸发披散,惑人至极。 想到昨晚,杨昭勾唇笑道:“替我梳妆吧。” 玉竹院。 杨昭才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内响起不满声:“立儿,你看看这杨昭,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换做别家里的儿媳,早就该给婆母晨昏定省的了,可她倒好,竟让我在这干等半天!” “我看这掌家权,还是别还给她了!” 第103章 侍奉 殷氏特别不满的说着。 眼神却看向自家儿子,见他脸色也沉了下去,她才又继续说:“要不这样吧,要是她太清闲的话,不如就让她去伺候老夫人吧,正好也可以替你在老夫人面前尽孝。” 殷氏私心任人都看得出来。 沈立又怎能不知自己母亲心思,这是不舍得放掌家权呢!他没开口。 殷氏却以为自己儿子听进去了,顿时高兴的说:“那就这么安排了,回头我就让杨昭去暮斋院,让她……” “婆母。相公。” 杨昭这时缓缓而入。 一袭白色大氅中规中矩打扮的,那娇美精致脸庞带着浅淡的笑,显得整个人恬静大气。 沈立看到她时,眸色微动了下。 殷氏当即收了脸上的笑容,摆起了婆母的架子:“你怎到现在才来?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就没见过谁家媳妇像你这样懒惰的,睡到日上三竿!” 杨昭笑看着殷氏不语。 “你这样看我作甚?”殷氏不喜她那眼神,同时也有些心虚。 “婆母以前不是这样么?我还以为跟着婆母做事,那肯定是不会有错的。”杨昭淡笑着说,语气很平和和理所当然。 殷氏表情有些僵硬。 “那是因为之前家里男丁们都还没回来,不讲究那么多规矩,可现在不一样了,立儿现在都封官了,你身为他妻子,不好好伺候好他,反而自己偷懒睡大觉,成何体统!” 杨昭这次不再开声。 殷氏觉得自己终于震慑住了她,心底有些得意微微昂起下巴,瞥着杨昭说:“这些日子你这天天窝在自己院子里也是不成样子的,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去暮斋院里伺候老……” “母亲,这家里的管家权,也该交还给阿昭了。”沈立忽然打断殷氏的话。 殷氏懵了下。 随后她瞪大眼睛的还想要开口,却听沈立道:“这也是祖母的意思,这个家中掌家权本就是阿昭一直管着的,祖母当时也不过是暂且管理而已,母亲又一直闲养着,也是不适合管家的。” “以后,母亲就到祖母身边侍奉。” 最后那句,直接让殷氏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你让我去侍奉老夫人?” “母亲,祖母年纪大了,你也该要在身旁贴身伺候着了,这事我今早就已经跟父亲说过了,父亲是赞同的。” “什么!” 殷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老爷同意了?不可能,他都没跟我说过这事,他怎么可能会同意我……” “母亲!” 沈立微沉嗓音唤了句,眸中带着一丝威迫力的让殷氏心头微颤,下意识就闭了嘴,眼底不自觉就有些红了起来。 “给祖母侍奉,本就是你做儿媳应该的。” “更何况,你还是身为长媳,就更应该做好带头作用。” “至于阿昭,她是家中主母,掌中馈本就是她该做的,她会打理好家中一切,以前她就做得很好,祖母对她也是最放心的。” “可我也能做好呀……”殷氏小声嘀咕,眼眶红红的,隐约还能看出不甘和委屈。 第104章 夫妻 但看到绷着脸的儿子,殷氏又不敢反驳。 杨昭心里冷笑,特别听到沈立说出‘主母’和‘应该’二字,她都差点没被逗笑了。 用脚趾头也猜到了沈立的打算。 沈家如今怕是空了,而沈老夫人更是连私库都没了,靠着殷氏这种大手大脚不懂节制的管家方式,怕是之前能用半年的家底也快空了吧! 沈立刚封官,花销的地方正多着。 唯一最好解决办法,就是把这空壳丢回给杨昭,便可继续理所当然吃上她嫁妆,顺便还能让她继续给沈家赚钱,又能让殷氏到沈老夫人身边去打掩护,一举三得! “母亲,你把对牌钥匙那些拿出来,交给阿昭吧。”沈立赫然一副为杨昭出头姿态说。 殷氏眼睛红红,蠕唇想说什么。 杨昭淡淡笑说:“不必了。” “祖母还在,且上还有婆母,这掌家如何也轮不到我来。” 杨昭徐步走到殷氏身边,以搀扶着她的姿态与她并肩面向沈立:“夫君如今已入仕,这后宅之事就交于婆母来安排就是,不必太操心旁的。” 殷氏微微愣了下。 显然没想到杨昭竟支持她管家,心里顿时对她好感了不少,连忙点头附议说道:“是啊立儿,阿昭说的对,这后宅是妇道人家的事,你好好在前朝忙活就是,不用操心后宅,我定是能给处理得妥妥帖帖的。” 沈立嘴皮子微抽。 妥妥帖帖? 在这样下去,沈家确实妥帖得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自从掌家权回到老夫人手里后,杨昭名下那些铺子庄子收益也全都回归到杨昭手里了,因为那是她自个的嫁妆私产。 这事他还是昨晚才从沈老夫人口中得知的。 知道了沈家情况。 知道了杨昭作用。 沈立怎能淡定得了,更何况还有沈老夫人的问题要解决。 沈立还想开口。 杨昭却先说道了:“对了婆母,这说起来,再过小半个月就要到老夫人生辰了,算起来,老夫人也是六十了,这次的寿宴应该得大办的吧?” 殷氏微愣了下后,当即点头:“那肯定是要大办的,婆母的六十大寿,必须大办。” “那这事得安排起来了,不然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对,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殷氏直接匆匆出了屋子,完全忘了这是她院子。 沈立脸色微沉。 杨昭微微福身:“夫君,我先去看看老夫人。” 沈立却在她越过他时,伸手一把攥住了她手腕:“阿昭,你不想要回管家权吗?” 杨昭手厌恶的抽回了手,脸上却带着淡笑回道: “夫君也知妾身如今的身体,实在是无能为力。夫君应该理解。” 沈立看着她抽回的手,心头闪过一抹不悦。 她刚刚是嫌弃? “阿昭,我们是夫妻!”沈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伸手想再次抓她手,却在被她避开的瞬间,他面色骤然一僵。 这次他看清楚了。 她确实是在避他。 “阿昭,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昭这次确实也没再装什么,微微弯下腰身,眉眼柔和直视他:“夫君,还记得当初在城门前的约定不?” 第105章 善弘堂 “大爷,看您似乎心情不太好,是因为夫人吗?”推着沈立返回霖竹院的李阿福,忽然恭敬又好奇的询问出声。 沈立回眸看了眼李阿福,见他狗腿忠心的模样,难得的问他:“阿福,你说一说,夫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想到杨昭问之前问他约定时的模样,沈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可让他说,他又说不清楚。 李阿福闻言,想也没想的回道:“好人,夫人可是一个顶好的好人。” 沈立没想到李阿福对杨昭是这评价:“说来听听怎样好了。” 李阿福一边推着他走一边说:“大爷刚回来不久,怕是还不知道,当年我们沈家落难,各家都争先恐后的与咱家脱离了关系,甚至还有不少来踩一脚的,特别的欺负我们沈家,是夫人,是她护住了我们。” “为了养活一大家子,夫人还去钻研经营生意,这才赚了银钱,不至于让我们这些奴才被卖掉,当然了,小的会说夫人是好人,也还是有另一个原因的。” “什么原因?” 李阿福说:“大爷可还记得善弘堂?” “自是记得,那是祖父年轻时给开办起来的,不过,沈家落难后,那善弘堂应该也关了吧。”善弘堂是免费提供给一些困苦孩子们上学的私塾,同时也会提供给一些穷困学子膳食和住所的地方。 沈老太爷每年都会自掏腰包一大笔钱去维持。 为此沈老夫人没少私下抱怨。 李阿福却道:“其实善弘堂一直没有关,这些年来夫人都在撑着那善弘堂,这事还是小的那日去替大爷送信时,无意间路过善弘堂才给发现的,现在那善弘堂里头养了很多乞儿孩子……” 沈立错愕不已。 善弘堂还开着?? 这可大大出乎他意料。 “阿福,让人去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善弘堂。” 要是善弘堂还真开着,那这可是一个极养名声的好事,他必须去看看。 一个时辰后。 沈立就出现在了善弘堂门口。 门口有两个穿着半旧,但是却厚实的孩子们在扫雪,见到沈立时,孩子们愣了一下后,上前礼貌拱手问:“这位公子,你也是来找我们文先生的吗?还是找我们三先生的?” 沈立还没回答,就听到一道熟悉且清朗的嗓门从门内传出:“一个个的都没有吃饭吗?都大声些,让我听到你们读书的声音来。” 杨怀瑾? 沈立听到那嗓门,瞳仁微微缩了下。 而这时。 屋内传出了孩童们夹带着微微颤抖的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 门口扫地的两个孩子一听,也顾不得旁的了,忙拿着扫帚就哒哒跑进去,找到自己的木桩站好后,也跟着开声大声读起来。 宽敞的院内,一个个木桩之上,都半蹲的站着捧书朗读的孩子们,孩子们莫约才五六岁左右,最大也不过才七八岁。 而在他们面前,赫然就是那一身白衣英姿飒爽的杨怀瑾。 “他怎么会在这里?”沈立看到杨怀瑾,脸色微黑。 “你是?”一道少年特有的温和声,在沈立的身后响起。 沈立回首。 就见一个穿着颇有些补丁的长衫清秀少年,与几个看起来也是寒酸的学子们,提着一些菜篮子的站在门口位置。 沈立扫过他们手中菜篮,眼底闪过一抹嫌弃,但转眼他就掩饰的极好,脸上扬起温润笑容,彬彬有礼:“在下沈立。” 几个学子都礼貌回礼。 只有刚刚开口的少年郎并未有动作,他没错过刚刚沈立一闪即逝的嫌弃情绪,更没错过他自我介绍的名字。 沈立! 这个名字…… 文士杰打量了他几眼,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沈公子到善弘堂来,是为何?” 沈立也打量了文士杰,比起他身边那几个学子,文士杰显然年轻了不少,且身上补丁也更多,可学子们却隐约以他为首。 可见这少年不一般。 “在下……” “沈立?”一道沉声嗓门打断了他开口。 杨怀瑾抱着自己的爱剑走出,看到沈立时,他眼神眯了眯:“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杨怀瑾,沈立就感到头顶头皮发麻。 如今他还戴着帽子呢!! 但表面他却是一副大度和无奈的说:“怀瑾,我与你姐姐是夫妻,我知你对我有些误会,但我到底也还是你姐夫,而且,这善弘堂本来就是我祖父当年一手开办的。” 他着重提醒了‘开办’二字。 一干人愣了下后,当即开口了: “原来他就是沈家的后人。” “沈立?他该不会就是不久前被皇上封为吏部考功司的侍郎吧?” 文士杰身后几个学子纷纷出声。 不少看沈立眼神都有了变化。 沈立自是满意这种变化的,特别看到杨怀瑾蹙眉的模样,他笑得十分温润的说道:“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看看善弘堂的情况,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毕竟这是我祖父一直以来的心血,我们沈家定是会全力以赴的。” “原来是这样啊!” 文士杰微微扬起一抹笑的开口了:“那沈公子就跟我们进来吧,正好我们可以与你介绍一下善弘堂里的情况。” 一个多时辰后。 沈立看着在自己面前,把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的老先生,他表情有些木了,耳边是老先生一笔一笔加着的声音:“……这屋顶的瓦片需要也得重新铺一铺,下雨已经开始漏水了,还有厨房哪里……沈公子,一共是七百三十八两……” 跟在老先生身后的,是一连串大小不一的孩子们和几个似乎在帮忙记录的学子。 一个个看着沈立眼神,都是带着亮光的。 就跟看财主似的, 特别是当老先生说出银钱时,一个个眸子都是落到了沈立身上。 沈立表情微僵,在那样灼灼目光之下,侧头跟李阿福道:“阿福,你……回去取些银子来。” “是大爷!” 老先生闻言,笑容顿时愈发灿烂:“沈公子,来来,让孩子们推着你,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沈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较大的孩子就上前推起沈立轮椅。 一干人顿时往后院去。 “这就是你昨天跟孩子们说的财神爷?”两道身影站在不远垂花门前,文士杰侧头看了眼身边双手抱胸的杨怀瑾。 第106章 手痒 杨怀瑾闻言,看向少年:“难道不是?刚刚你配合得可不错。” 文士杰微微一笑:“确实算是,不过……” “他终究是你姐姐的夫婿,你与温先生这般合着算计他,回头他会不会为难你姐姐?”文士杰似是很随意的询问。 杨怀瑾看了眼他:“你似乎很关心我姐姐!” 文士杰僵了下,随后想到这杨怀瑾性子和敏锐,他暗暗一叹道:“沈夫人对我母亲有救命之恩,小生自是不敢忘。” 杨怀瑾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很直接道:“所以你记住了……这个救命之恩是我姐姐的,而不是沈立那个伪君子的,你以后可莫要弄混了。” 很直白。 文士杰明白他意思。 其实从一开始,杨怀瑾与他的接触时就没有任何隐瞒,他从一开始就让他明白了,他接近他就是奔着拉拢他的目的来的。 说是纯粹。 也能说不纯粹。 不过,文士杰却很喜欢与杨怀瑾相处的模式,即便不是因为杨昭这个关系,他也已当他是知己,而那沈立…… “文先生,温先生喊你过去,说是沈先生看到了你后院写在板子上的文章,想要见你。” 这时一个半大孩子跑来喊。 文士杰跟着那去了后院,而杨怀瑾早在刚刚就离去了。 刚回到侯府。 韦氏就带人匆匆到了他院子:“瑾儿,你看看你这都消瘦了一大圈,你就回家来里住吧,你读书的时候,娘一定不会打扰来你的,你的那些朋友们也是可以一起接到家里来。” 上次闹了沈家后,杨怀瑾就当众发下要考取功名为姐姐撑腰的言论。 虽厌烦杨昭。 但杨怀瑾能如此奋斗进取的行为,却把韦氏惊喜到了。 可杨怀瑾却在隔日就搬离了侯府。 去了那什么善弘堂。 韦氏可是了解过了,那善弘堂就是一个收容一些穷酸学子和乞丐孩童的破大院。 鱼龙混杂的。 怎能让她儿专心学习啊!! 可杨怀瑾根本就油盐不进,无论她如何劝阻都没用,而他也不知道如何劝服了家中老太太,竟得了老太太支持他,让她根本无法做些旁的。 看着消瘦了的儿子,韦氏心疼极了:“瑾儿,你就听娘的,回来家里……” “你要是想我马上离开家的话,就继续说下去。”杨怀瑾看着红着眼眶看着他的韦氏,神色很是平淡漠然。 韦氏一听,到嘴的话只能化作无声的咽下,“好了,娘不说,娘不说了你不喜欢听的了,桂嬷嬷,快把汤给端上来。” “瑾儿,这汤是娘每日让厨房给炖着的,对身体极好,你喝一些。” 杨怀瑾这次倒也没拒绝。 喝完汤后,韦氏亲自拿帕子给他擦拭嘴角,满是温柔慈爱,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母爱光辉的温柔女人,会算计自己继女嫁入火坑。 “娘,我想见姐姐了。” 杨怀瑾忽然说。 替他理着衣摆的韦氏,骤然顿住了手,顿时有些明白了杨怀瑾回来的目的,她眼神暗了暗,有些不甘道:“瑾儿,你姐姐终究是嫁人了,是沈家人……” “娘的意思,是要我自个去沈家了?” 韦氏一听,当即就急了:“瑾儿,不可冲动!” 让他自个去,怕是又得闹出事儿来。 韦氏确实有些怕了。 她忍下心底不甘:“娘马上就去给沈家下帖子!” 殷氏接到镇北侯府的帖子时,还有些懵:“这是镇北侯府的帖子?” 殷氏身边的嬷嬷笑道:“太太,确实是镇北侯府的帖子,看样子咱家大爷被封官后,这一个个的就开始想贴上来了。” 想到这些日子陆续收到的帖子,殷氏有些骄傲了。 “那是,也不看看咱家立儿有多优秀,那可是陛下亲自给封的官呢,谁家有我家立儿有出息啊!” “是啊,大爷如今真的是出息了!”嬷嬷附和。 殷氏想了想,就把帖子递给嬷嬷:“回个帖子去,到时候让杨昭去招待就是了,我这手头还有一堆邀约要去赴,也不得空,何况还得准备老夫人六十大寿的生辰宴呢!” 想想,真多事要忙。 翌日。 韦氏看着接待她的竟是杨昭时,脸色就稍微不太好了,“你家长辈呢?” 竟没有一个长辈露面。 看不起谁啊!! 杨昭闻言,却微笑的说:“夏迎,母亲要去见老夫人,你亲自带母亲过去暮斋院。” “夫人,这边请!” 夏迎恭敬比出请姿势。 什么? 韦氏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杨怀瑾说:“听说沈老夫人病重卧床,娘来了沈家,也确实得去看看沈老夫人,我与姐姐在这等娘就是。” 韦氏就这样被带走。 冬霜也到了二门上守着,外头都是沁园的丫鬟婆子。 杨怀瑾看了眼外头,确定没旁人后,他才看向杨昭的说:“姐姐,昨日沈立到了善弘堂了,看到了文士杰的那篇文章,还跟文士杰接触上了。” “这样一来的话的,接下来是不是……” “阿瑾。” 杨昭唤了他一声,“你有些太着急了,记住了,这事一步都不能错,所以,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稳住自己情绪,按照计划来……别忘了我们最终的目的。” 杨怀瑾一愣。 随后想到自己这些天情绪,他才发现自己确实急了,可想到姐姐在这沈家里头,他就实在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特别今日看到沈立。 他手就痒!! 杨昭又岂能看不出来,心底暖暖的,她道:“阿瑾不用担心,姐姐有什么手段,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你这次既然来了,那正好,我有件事想要与你商量……” 沈立得到消息时,已是晌午了。 “杨怀瑾来了的消息,怎没人来通知我?”沈立脸色颇为沉冷下来。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进来报:“大爷,杨三少爷来了!” 第107章 教训 沈立微愣了下。 之后就见一身白衣锦袍的杨怀瑾,跨着大长腿的从屋外进来。 见到他时,杨怀瑾手若有若无拂过腰间的佩剑,嗓音慵懒道:“见过……姐夫!” 这句姐夫,让沈立怔了会。 不过,看到他手抵在佩剑的姿势,沈立表情微僵,眼底暗闪过阴戾:“不知道三弟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来看看我姐姐。” 杨怀瑾径直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抬脚叠在了另一条腿上,而腰间的佩剑则放在了地上,单手抵杵着,整体慵懒且散漫似的道: “虽然上次没能让姐夫写下和离书,但这次来看到姐姐状态稍微好了一些,我这个做弟弟也算是稍微放心一些的,不过……” “我怎听说,姐夫还想要让我姐姐掌家?” 沈立眉头微蹙:“三弟,这是我沈家之事……” “你们沈家的事我自是懒得管,可我姐姐手头的嫁妆,可算不上是你们沈家的,姐夫应该没那么厚脸皮吧……”杨怀瑾似笑非笑看向沈立说。 沈立脸色一沉:“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怀瑾笑盯着他,可那笑却不达眼底:“都是聪明人,又何必装傻充愣呢!” “我不管你们沈家是什么心思,但是有句话我却先放在这里了,你们要是敢打我姐姐手里嫁妆的主意,我会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你们沈家一家子是如何厚颜无耻……吃媳妇嫁妆的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 吃入嫁媳嫁妆,是极没脸没皮的事。 沈立脸色都黑了。 杨怀瑾却笑得肆意:“那就希望是我胡说八道了。” 他放下二郎腿,握起佩剑站起身:“行了,该说的我也说完了,我回去了。”杨怀瑾说罢就准备离开,可走到门口,他脚步却骤然一顿。 回头,望着脸色沉着的沈立:“姐夫,这次的会考见,希望姐夫可别试图搞小动作阻挠我,毕竟我们镇北侯府也不是吃干饭的。” 妥妥的威胁。 沈立脸色彻底阴翳下来。 “砰!” 杨怀瑾刚一离开,沈立就挥碎了一杯盏,气得胸腹起伏。 李阿福连忙喊人收拾了碎片后,才蹲下身到轮椅前安抚:“大爷,那个杨三少爷确实是嚣张了一些,您直接教训他一下就是,何必动气气坏自己呢!实在是不值当!” 沈立目光落在他身上,“教训?” “大爷您忘了,您如今可是被皇上亲封的考功司侍郎,这次春闱会考,您可是有监考之责的,那个杨家三少爷不是口口声声喊着要考功名吗?” 李阿福眼神恶狠狠,凑到沈立跟前,低声道:“您到时候寻个理由,让他连会考的门都进不去,或者安排个什么人,直接将他赶出会考场地,到时候,直接剥夺他会考的考生资格……” 沈立眉头微挑:“你怎会知道这些……” 李阿福摸摸鼻子笑了笑:“大爷被封官了,为了以后都能伺候好大爷,给大爷分忧,小的就特意找当初跟随老太爷的管事们去问了。” “你倒是个懂进取的。” 李阿福狗腿道:“给大爷分忧,小的定是要鞠躬尽瘁的。” 沈立颇为满意。 而李阿福刚刚那话,他也听进去了。 杨怀瑾。 虽然没把他能考功名的事放眼里,可要是真被他走狗屎运考取了功名,加上有镇北侯府的背景,他怕是真会如鱼得水。 思及此,沈立心里便有了想法。 “阿福,替我送封信。” 当夜。 李阿福又一次出现在了旺来当铺。 “我们大爷说了,这次你们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把信件上的事办好了,上次的事失败了,差点就连累到我们大爷,这次你们办好了,就当做是将功赎罪,大爷到时候可以到主子面前给你们求情。” 掌柜危险眯眸看向李阿福:“你确定这是你们家大爷说出来的?” 李阿福缩了下脖子,气势弱了些的结巴道:“小、小的不敢有半句假话,掌柜的要是不信,你可以亲自到我家大爷面前去问。” 说罢,李阿福就一副灰溜溜跑了。 掌柜脸色铁青,将手中信件揪成了一团:“好个沈立!” “掌柜,要不要去沈家问一问?”店员问。 掌柜眼神阴沉:“看刚刚那小厮就看出来了,只怕那沈立就是那个意思,不然一个小厮,如何会知道主子的事,还敢那个态度。” “上次暗杀的事,害得我们的人损失惨重,我都还没向主子汇报,那沈立倒是先拿这些来威胁我们办事不力了。” “掌柜的,要不这次我们不给他办!” “不可!”掌柜神色不善道:“主子要我们配合他,给他一定的支援,我们要是不给他办,到时候他的任务没完成,把责任推脱到我们身上来,主子到时候怕是绕不了我们。” “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受他那窝囊气了?”店员气得咬牙。 掌柜沉思了一下后,忽然冷笑道:“他不是想要让我们的人给杨怀瑾会考时使点绊子么,那我们就如他意,到时候,我们就给那吏部的那两位大人送封匿名信去。” “两位大人?” “左右侍郎的沐大人和卫大人。” …… 转眼半个月。 “表哥,你现在感觉怎样?这可是最后一次治疗了,双腿可有感觉了?”许姝儿收回针后,眼神颇为柔情看着沈立问。 沈立舒服得眯着眼。 听到许姝儿问话后,他才睁开了炙热的双眸,原本失去知觉的双腿热热的,而最热的是下腹那,他看着许姝儿眼底炙热得很:“感觉好多了,姝儿,辛苦你了。” 他伸手想抓她小手。 许姝儿娇羞的退后一步,羞怯怯的低下头:“表哥,还有人在呢!” 李阿福等侍从还在。 沈立看着许姝儿那娇羞模样,喉结滚动了一下,侧头朝李阿福递了个眼神。 李阿福立即带人退下。 不一会,屋内就只剩下许姝儿和沈立两人。 许姝儿这才缓缓抬起头,娇媚羞答答的看向沈立,那眼神差点没把沈立撩得扑过去,浑身燥热让他眼神都微微冒火了。 第108章 奴婢 “姝儿!”沈立嗓音暗哑。 “表哥。”许姝儿咬咬唇,一副豁出去似的大声道:“我喜欢你!” 沈立眸子愈发炙热。 他知道! 这些日子他岂会看不出来许姝儿对自己的心思,处处对他透着勾引,可又一副隐忍、欲拒还羞的模样,实在让他喜欢! 他唇角微微扬起:“姝儿,我知……” “表哥,我知道跟表嫂是伉俪情深的夫妻,对表嫂更是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我、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知道我今日说出这些话来,定是会让表哥为难,甚至让表哥厌弃我。” “可我不说出来,我怕我就没机会说了。” 许姝儿眼含泪水,楚楚可怜看向沈立道:“我祖母要给我许亲事了,等这次老夫人的生辰宴会后,我、我就要回许家去了。” “舅奶奶要给你许亲?”这事他怎没听说。 舅奶奶让许姝儿留在沈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打什么主意。 这明着就是想让许姝儿给他的啊!! 沈立顿时有些不淡定,他坐直身板:“姝儿,许亲的事我回头会跟舅奶奶说。” “没用的。” 许姝儿泪水滑落眼眶,双手捂脸的痛苦道:“表哥,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其实、其实祖母让我留在沈家,是想要让我勾引表哥,想让我给表哥做妾侍的,可是……表哥对表嫂深情不移,表哥根本就没有想纳妾的心思。” “其实我都看出来了,那个卫姑娘对表哥的情谊……不比我少,而她对表哥还有救命之恩的情谊在,可连她都没能打动到表哥,我又如何能让表哥破例呢!” 许姝儿红着眼眶:“我……不愿表哥为难。” 一句我不愿表哥为难,我见犹怜,直戳沈立的心。 “姝儿……” “表哥不用为难,我就是想把自己心意说出来而已,如今表哥的疗伤已经完成了,我也不该再来打扰表哥了。” “表哥,你保重。” 许姝儿深深看了眼沈立,就含泪转身离开了。 沈立急得就要下床,却因无力而砰的摔倒在了地上,可他却仍喊道:“姝儿,你回来……” 完全不知道屋外。 卫雅儿攥得死死的拳头,看着那屋内情绪波澜得还在挣扎想起身的沈立。 她面色阴沉。 望着许姝儿跑走的身影,脚下就追了上去。 许姝儿听到脚步声时,就停在了一处偏僻小花园,她回头看向追来的卫雅儿:“卫姑娘这追了我一路了,不知是有什么事?” 此时的许姝儿,早没了刚刚的我见犹怜。 她看着卫雅儿眼神带着讥讽和不屑,让卫雅儿脸色愈发阴沉:“你果然是装的!” “什么装的?我可听不懂卫姑娘说什么。”许姝儿一脸我不懂你说什么的样子,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带着一丝挑衅。 卫雅儿脸色不好:“你是许家的小姐,要什么男人没有?何必要给人做妾侍!” 许姝儿闻言一笑:“卫姑娘这话说得好笑,我给人做不做侍妾,与你何关?” “更何况,这世上世家庶女给人做妾的多得是,可像表哥这样有前途又长得英俊的,却只有一个,我又不蠢,与其嫁给那些没用的老东西,倒不如嫁给表哥做个妾侍,何况,表哥还喜欢我。” “他不可能喜欢你!”卫雅儿脱口。 许姝儿讥笑的看着她:“不喜欢我?莫不是喜欢你这样的?卫姑娘,你真当要拿块镜子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嫉妒得面目都狰狞了,真是丑陋。” “你……” “我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知道你对表哥是有点不一样的,但这个不一样也就只是一点点而已,一个男人若真的喜欢女子,是绝不会让她成为一个……奴婢的。” “可你至今……却都还只是一个奴婢。” “任人糟践!” 卫雅儿僵在原地。 是啊! 她至今都还是一个……奴婢。 许姝儿指尖轻轻拂过刘海,千娇百媚的笑道:“表哥对我是不一样的,你等着看吧,明日的寿宴,表哥一定会亲自要了我的。” 她自信无比。 卫雅儿却觉得心头冒火。 特别这时,李阿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李阿福找来了,见到许姝儿时,立即就笑呵呵上前:“表姑娘,您怎跑这么快啊,害小的追了大半天才追上!” “怎么了?” “小的是来给大爷带句话的,大爷说让您别担心,一切都有他在,明日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说罢,李阿福就走了。 卫雅儿面色苍白。 连许姝儿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都难以平息她心底情绪。 愤怒。 凄婉。 还有不甘!! 沈立明明答应过她的,明明就答应过…… “骗子!” 卫雅儿眼睛通红。 身后的小丫鬟阿离上前,亲自替她披上披风;“姑娘,下小雪了,先回去吧。” 卫雅儿回到霖竹院。 只是没等她回到自己住的西偏院,就看到了由李阿福搀扶着的身影,竟慢慢行走在院内那抄廊上。 是沈立。 她看到他行走的双腿,瞳仁微微缩了下。 他竟能行走了? 卫雅儿想到那个许姝儿,想到这些日子把她打发到暮斋院的沈立,她脸色顿时铁黑了起来,手再次攥起了。 “许家表姑娘,是不是每日都过来大爷这里?”卫雅儿问阿离。 阿离犹豫了下点头:“是,每日都过来,大爷交代过我们不可乱传,奴婢才没敢与姑娘说。” “原来是这样!” 卫雅儿被气笑了。 看着那正慢慢踱步适应双腿的沈立,卫雅儿眼底涌起一抹恨意和阴戾。 但很快她想到什么,扬起了唇角:“阿离,回屋替我梳洗。” 洗漱完后,她取出了一个小盒子。 里头放着的赫然是一条极细小的虫子…… 当晚。 沈立躺在床榻之上,朦胧间,他感觉一道柔软芬芳的气息包裹了他。 他睁开眼。 透过微光,他看到了半裸身躯缩在他被褥里头,一双眸子楚楚可怜看着他的卫雅儿。 “雅儿,你……” 卫雅儿勾住他脖子,声音娇柔问:“沈哥哥,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是不是?” 第109章 入计 沈立本就燥热了一天。 如今被卫雅儿这般亲近,他眼底闪过猩红的控制不住,一把搂住了她腰肢:“雅儿,我自是爱你的……” 卫雅儿眼底闪过冷笑,听到他说出那爱的话后,她勾唇:“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吧……” 当吻上红唇时。 似有什么顺着入了他的嘴里…… 第二日清晨。 沈立醒来,感觉到怀中软玉触感时,脑海中才想起了昨晚发生的疯狂。 那种感觉……好久没有过了。 只是想到卫雅儿的不干净,他眉头蹙起,下意识就把手从卫雅儿脖颈下抽回。 如此动作惊醒了卫雅儿:“沈哥哥!” 她醒来,面带一丝娇羞。 但动作却很大胆的缠绕在沈立怀里,声音带着刚醒来的娇柔:“沈哥哥,我不想再以奴婢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了,今天是沈老夫人生辰,趁此机会,你给我换个身份好吗?” 卫雅儿期待看着他。 沈立却微蹙了下眉。 本来是想让沈老夫人收她做干孙女。 可如今沈老夫人是是万不能暴露出来解毒的事,干孙女的事自然是不可能了。 “雅儿,这事得寻个合适的机会。” “今日的机会就很合适。” 卫雅儿抬起头,手拂上放在他胸膛,双眸娇媚柔软:“沈哥哥说过,不会委屈了我的,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求能光明正大的陪伴在沈哥哥身边,还有照顾我们的轩哥儿。” “雅儿,今日是老太太生辰,真不适合!” 卫雅儿想到昨日李阿福跑到许姝儿面前说的那话,脸色有些沉起来,没忍住问:“是因为许姝儿?还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给我一个身份?” “这关姝儿什么事?” 沈立心底有些不耐烦。 “姝儿?” 卫雅儿忍不住攥起手,语气有些尖酸起来:“真是好亲昵的喊声,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沈哥哥对自家表妹动了什么心思呢!” 沈立皱眉:“你胡说八道什么!” 沈立拂开她放在他胸膛的手,一把坐起了身躯,而随着起身的动作,他感觉到下腹那位置有些莫名酥麻,像是有什么在啃咬。 但那感觉很轻。 他也没多在意,给自己套上了衣裳后,就挪坐到轮椅上的离开了。 卫雅儿被留在床榻上。 看着沈立头也不回的离开,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她咬牙捶床:“沈立,你一定会后悔的!” 蛊虫还没彻底发挥。 等情蛊发挥后,她一定会让他跪着求她不可!! 想到这里,卫雅儿才逐渐好转了面色。 “阿离!” 丫鬟阿离匆匆进来,“姑娘。”看到卫雅儿那满身红梅的娇媚模样,阿离低下了头。 “替我梳洗。” “是。” 半晌。 收拾妥当的卫雅儿,才问道:“大爷人呢?” 阿离回道:“说是许老夫人来了,大爷听到消息后,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卫雅儿脸色瞬间黑了。 去往暮斋院途中,听到一处拐角两个小丫鬟接头交耳的低声议论:“我有些怕,这要是让大爷知道了,我们会不会被发卖出去?” “怕什么,表姑娘可说了,这事要是成了,她就成咱家的主子了,我们到时候就可以到她身边做个大丫鬟,这总比端茶倒水做个下等丫鬟来得好。” “那等客人来了后,我们就按计划……” 两个小丫鬟商讨了好一会,才跟做贼似的离开,卫雅儿躲在拐角暗处,脸色阴沉难看。 “贱人,当真是不要脸!”竟想玩这种下贱手段。 身边丫鬟阿离说道;“姑娘,要不我们去告诉大爷吧,让大爷小心防范起来。” 告诉沈立? 他怕是巴不得那事能发生,然后顺理成章的拥有许姝儿这美人儿。 思及此,卫雅儿暗咬牙。 但很快她眼底就多了一抹什么,扬唇一笑:“阿离,替我去办件事,要是办好了,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她凑到阿离耳畔嘀咕起来。 贺寿的客人逐渐上门。 沈家很快热闹起来。 沈立本来是在前院招待的,却被人撞了一身茶水,让他不得不返回院去换衣裳。 “这不是回霖竹院的路!” 沈立察觉路不对,蹙眉回头,这才发现推着他竟是个眼生的小厮,“你是什么人?” “大爷,是表小姐,她说想要见您!” “姝儿?” 沈立微愣。 小厮脚步很快,不一会就到一间屋子。 入了屋后,沈立就先闻到了一股很淡香味,那味瞬间让他意识有些恍惚起来,接着浑身就跟火炉一般,特别是下半身的酥麻感,越发强烈了。 他脸色顿变。 “怎么回事?” 沈立刚问,小厮就转身离开。 这让沈立心底警铃大作。“来人——” 可话音未落,他眼前就一黑,在意识彻底消失前,他感觉自己下腹一片火辣辣的挺起来了,强烈得仿佛要把他给烧得灰飞烟灭。 没一会。 卫雅儿就出现在门外。 她交代阿离:“快去把人引过来吧,记得我教你的那些。” 说罢她就入了屋。 可她刚一入屋,连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就被一道身影给扑倒在地上了,这吓了她一大跳,当看清楚是沈立后,她才松口气:“沈哥哥,你……” 撕拉! 男人如野兽一般撕扯开她衣裳。 接着就是单刀直入。 卫雅儿惊了。 “沈哥哥!” 这情况不对劲啊! 特别对上沈立那双猩红眸子时,她下意识想推开他,可没用。 沈立死死掐住了她的腰。 人如野兽。 卫雅儿眼睛都瞪大了。 “太太,不好了,有人落水了!”沈家花厅里,一个丫鬟匆匆跑来通报。 殷氏正在招待客人女眷。 听到丫鬟来说有人落水时,她还懵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忙问:“是谁落水了?现在人救起来没有?” “不、不清楚。”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带路!” 殷氏怕闹出人命来,也顾不得旁的,带着人就跟着那丫鬟匆匆去了,可刚走到那处有荷花池的院落时,众人脚步却僵住了。 只听那不远屋内传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婉转之音…… 第110章 烂了 那羞耻声,简直让人听得面红耳赤起来。 “这声音……” 在场不少的夫人,哪有不懂这个声音的,但到底也还有一些有没成亲的闺阁小姑娘。 听到那动静,有些懵懂好奇。 却很快被自家长辈给捂住了耳朵,一个个看向殷氏眼神都不对劲了。 殷氏脸色铁青。 “这哪来不要脸的下人,青天白日的就敢在这里做出这种肮脏之事,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去把人给我抓起来,乱棍打死。” 嬷嬷都来不及阻止。 就见两个婆子已冲到了门前,一脚就狠狠踹开了那并未关紧的房门。 屋内情况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只见一男一女连衣裳都没脱干净,就在门口的地上行着那苟且。 女的破布果体。 男的如犬趴着。 那画面…… “啊!” “别看!” “这光天化日的,竟直接就在地上……天啊,还、还在继续……简直不要脸……” 一阵惊呼。 但这些惊呼中却还夹带着一道突兀声:“是大爷……” “太太,是大爷……” 这句‘大爷’很大声。 很快就让惊呼的人停下声,一个个目光都落在那屋内男女身上。 殷氏这时也是发现了,她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惊得她都结巴:“立、立儿……” 那跪着行那不要脸之事的,竟是她儿子? 怎么可能!! 她儿子双腿不是瘫痪了么? “这是怎么了?” 这时,一道疑惑女声从众人身后响起。 回头。 就见披着白裘的杨昭,正推着被收拾得很妥帖的沈老夫人而来。 一同的,还有许老夫人跟许姝儿。 她们似乎才刚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听到那动静。 “啊!” 许姝儿先惊呼出声,忙捂住了自己眼睛…… 殷氏反应过来,想阻拦已来不及了。 杨昭已经看到了,只见她似乎僵住了似的,双眼瞬间就红了。 沈老夫人自然也是看到了,她瞳孔微缩了下,要不是得装得不能动弹,她此时怕是得站起来狂扇殷氏的脸了。 这个蠢货。 这个时候还不赶紧把人带走,还站在这里观看什么啊!! “婆母,带客人回去吧。” 杨昭开口了。 这个时候众人都发现了,杨昭通红的眼眶和咬唇强忍的模样。 心里顿时一阵唏嘘。 这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果然都是胡扯的!! 男人,怎可能管得住自己下半身啊! 沈夫人为此付出六年,可当真是不值得…… 众人离去后,杨昭站在门口好半晌,才微微扯了下唇角,吩咐:“去替大爷关上门吧。” 这场宴会。 仍继续。 杨昭并未离去,就站在那院中。 小雪飘落。 “夫人,要不站到屋檐下吧,这天又下起了小雪了。”冬霜替她撑着伞的问。 杨昭双手抱紧汤婆子,淡笑:“不用,就这样挺好。” 这消息很快传到宴会上。 不少唏嘘再起。 屋内还在持续。 许姝儿不知何时来了。 听到屋内那动静,她嫌弃的皱了皱眉:“这样听着,你也不怕污了自己耳朵。” 杨昭轻笑:“就这么一次而已,以后就是想听也听不到了。” 许姝儿想到她之前让她做的那些,没忍住偏头看向她,好奇问:“你到底是怎么确定,那卫雅儿一定会对沈立用蛊虫?” “秘密。”杨昭淡笑。 许姝儿嘴角微抽。 但也没再继续问,而是陪她听了一会后,实在受不住的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 屋内动静终于停下来了。 杨昭让人重新打开了房门,那扑鼻的异味让她嫌恶捂了鼻子。 但她还是亲自进去了。 亲眼看了沈立跨间那开始出现腐烂状态的充血玩意,之后狠狠踹了一脚,才让人进屋开始收了尾。 沈立睁开眼时,只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 但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感觉到了下身的刺疼…… “大爷,你终于醒来了!”李阿福在沈立刚睁开眼没一会,就发现了。 他激动的连忙上前问候:“大爷你感觉怎样?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沈立微微一动,就疼得额头青筋突起。 “我这是怎么了?” 李阿福欲言又止,最后才一脸心疼的说:“昨日老夫人寿宴时有人给大爷下了药,然后……然后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 沈立这时也发觉了不对劲,他想到昨日闻到一股香味后,自己意识就黑了,但隐约间他又似乎感觉到自己浑身燥热,然后……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下腹。 这一碰。 ‘嘶!’ 痛得他额头直冒汗。 缓过来后,他连忙看向李阿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怎么了?” 李阿福红起眼眶,十分自责的磕磕绊绊道:“大爷,是小的没用,昨日被人支开后,大爷就被带到了那屋子,然后……大夫说,大爷因为用药过猛了,那里都被、被磨烂了……” 磨烂了? 沈立不相信,顾不得疼的掀开了被子,扯开了里裤…… 当看清楚后。 他眦目欲裂。 当真是……烂了。 而且还是充血的状态,仿佛还没完全消下去,所以清楚看到那烂掉皮肉的情况。 “是谁?” 他死死攥起了手中的被褥,眦目看着李阿福问,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李阿福缩了缩脖子,胆怯小声:“是、是卫姑娘……” 李阿福忙把过程复述了一遍。 当听到自己竟直接在地上就如犬一般行苟且之事,还当众遭人围观后,沈立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给气到晕厥过去…… “她人呢?卫雅儿人呢?” 他要杀了她!! 然而没等李阿福回答,就见一个小厮满脸惊慌的急匆匆进来通报:“大爷,不、不好了,杨家三少爷又、又带着人冲进来了。” “现在就、就在院门口了……” 什么! 沈立一听,惊得他想腾坐起身,却因扯到胯下而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用力抓着李阿福的手颤道::“快、快去请夫人过来……” 可话音未落。 “砰!” 一道踹门声传来。 一把剑也随之而来…… 第111章 善妒 ‘刷!’ 剑身直接擦着沈立耳畔而过,深深没入了床榻上木柜。 沈立惊得捂耳。 微微的刺痛和掌心猩红液体,让沈立看得瞳孔微缩了下。 刚刚那剑要是偏差一点点—— “沈立!” 一道冷厉嗓音传来的同时,白色身影也已经冲到了床榻前,杨怀瑾一把揪住沈立的衣襟就狠狠拽起,一拳也接着而落。 ‘嘶!’ 被扯起了上半身的沈立,只觉胯下一疼,加上那迎面一拳,疼得他青筋冷汗直冒。 “你个混账东西,我说过了,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姐姐,我就打死你!” “你真他妈的当老子的话做耳边风了!” “今日老子就打死你。” 砰砰…… 一拳一拳落下,直揍沈立门面。 待殷氏和沈大老爷听到消息赶来时,就见到沈立挨被揍得跟猪头的脸…… “住手!” “我的儿呀!” 沈大老爷和殷氏喊声起来。 特别是殷氏,几乎是直接扑上去的,口中大喊着:“你别再打了,我儿都要被你打死了……” 沈大老爷也连忙喊了小厮上前阻止。 杨怀瑾这才停下。 但即便如此,沈立也已经被打得鼻血横飞,肿如猪头,差点没奄奄一息了去。 殷氏简直心疼坏了,嗷嗷抱着沈立哭起来:“我的儿呀,这天杀的,怎把你打成这样啊?这简直就是想要杀人啊!” 却没发现,沈立被她用力抱上那一刻,额头青筋都凸起来了。 “母亲,放开……”殷氏靠压到了他下腹位置,那疼楚简直想要他命。 沈立想要推开殷氏。 殷氏却没察觉,反而还护犊子似的紧紧护着他不放手。 用哭红的眼睛怒瞪杨怀瑾:“杨三少爷,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次次都上门来闹,今日你要是再敢碰我儿子,我就跟你拼命。” 沈大老爷也怒沉着脸色:“我儿如今是朝廷命官,你把我儿打成这样,我们沈家完全可报官处理。” 杨怀瑾闻言,却笑了。 “那就报官啊!” 杨怀瑾俊逸脸庞出现了一抹混不吝之色,勾唇冷嗤道:“我还真就不怕报官了,当年你们沈家求娶我姐姐时,你们家老夫人可是答应过的,只要沈家对不起我姐姐,便要给和离书让我姐姐离开,可你们沈家却言而无信,无耻至极。” “上次差点害死我姐姐,你们死活咬着不肯写和离书。” “而这一次,沈立更是不把自己当人了!” “承诺就跟放屁似的,把我姐姐置于何地?” “不是要报官吗?报官啊,正好,我杨家也要告你们沈家欺婚……” 欺婚? 殷氏眼珠子都瞪大了,想要反驳,却在对上杨怀瑾那凌厉的眸子时有些怂了下。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的,立儿不过就是宠幸了一个丫鬟而已,这如何算得上欺婚!反倒是你们杨家如此咄咄逼人,倒是显出了你们杨家女的跋扈善妒了。” “正妻善妒如同乱家之贼。” “杨怀瑾,这事要是闹起来,对你姐姐可无半点好处,更别提你们杨家那些还未出阁的闺女,我看以后谁还敢娶你们杨家女做正妻……”沈大老爷沉着脸威胁说。 气势挺像那么一回事。 可下一刻。 一道白色身影踩床而起,一把抽回插在木柜的长剑,‘唰唰’…… 寒芒闪过。 沈大老爷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头顶有什么掉落,头顶丝丝凉意传来…… 他下意识伸手。 “啊……” 这一声是殷氏发出来的。 她瞪大眼睛的伸出手,颤着嗓音:“老爷,你、你的头发……” 沈大爷这时也摸到了。 他脸色骤然大变,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大,“我的头发……” 杨怀瑾却熟练的晃了晃手中的剑,冷笑的看着怒瞪圆了眼的沈大老爷:“有句话你说错了,我们杨家女可不是谁都能娶得起的,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上次削了你家老太太和沈立的头发,本以为你们会记住教训,至少……不会在随意欺负我姐姐,可显然我错了。” “你们沈家人……也许都得削了头发……”话音落下的瞬间,杨怀瑾手中的长剑忽转变了方向,直接对准了床榻的殷氏。 殷氏一吓,急忙紧紧护住了自己头发。“别、别动我头发!我可没欺负你姐姐……” 她真没欺负。 她是不喜欢杨昭,可也就心里不喜欢而已,并没有任何欺负她的行为。 沈立这时终于从疼楚中缓过来了,看着把剑口对准自己母亲的杨怀瑾,他心里恨不得不行,嘴上却道:“三弟,我也是被人算计的,这事我一定会给阿昭一个交代!” 杨怀瑾冷哼一笑。 这时…… “阿瑾,别闹了。” 杨昭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只见是李阿福把人带进来的,显然李阿福刚刚去请人了。 杨怀瑾看到杨招时,果然收敛了起来:“姐姐!” 杨昭入屋后,看到沈大老爷那中分削掉的头发时,微微顿了一下脚步,之后才进屋行了一礼,“公爹,婆母,相公!” 然后她才看向杨怀瑾道:“阿瑾,回去吧。” “不行!” 杨怀瑾拒绝得很果断,看向沈立说:“他答应了要给你一个交代,我要看着他怎么处理,不能让人欺负了你去!” “阿瑾!” “姐姐,我已经给父亲和兄长去信了。”杨怀瑾说。 这话一出,沈立和沈大老爷却一惊。 “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要去惊扰了镇北侯和世子呢!”沈大老爷也顾不得头发的事,忙软了语气的说。 谁人不知,那个镇北侯就是个不讲道理的老混不吝,当年京中谁人不知,谁都可以得罪,唯独不能得罪镇北侯府的那几个。 不然定会被揍得爹娘不认得。 而且,还找不到地哭的那种。 后来文元帝登位,邻国来犯,镇北侯与世子才领命去了边关镇守,随着时间过去,有关镇北侯家中的那些事迹这才逐渐的被人淡忘了。 可看看如今杨怀瑾的行为。 简直就是当年那镇北侯的翻版啊! 要是镇北侯和世子知道,他们最宠爱的闺女妹妹在他们沈家遭受了这些,不得气得要弄死他们沈家啊? 沈家男丁被流放六年。 能一个不少回来,可是少不得镇北侯暗中护佑。 如今…… 第112章 情蛊 虽然镇北侯和世子无召不能回京,但不代表不可以暗中派人回来!! 沈家父子一想,皆头皮发麻。 “阿昭,这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只是这事到底也只是我们自家的家事,要是闹到岳父他们面上去,只会惹得岳父着急……”沈立苍白着面色看向杨昭说,神色都是柔和着的。 就连沈大老爷,也是和善了脸色的说:“是啊阿昭,自家事自家处理,要是闹出去,我们两家人的脸上都是不好看的。” “不如这样吧,那个敢给立儿下药的丫鬟,直接发卖出去。” “这不好吧,毕竟卫姑娘与相公已经……” “这有什么不好的!” 沈大老爷直接拍板道:“这事就这么办了。来人,去把那丫鬟给发卖出去了,正好也给家里的下人警醒一下,以后谁敢算计主子,绝对不轻饶。” 杨怀瑾却挑眉道:“等等!” “我听说那个丫鬟叫什么卫雅儿的,你们该不会要给我玩什么偷梁换柱,随便弄个丫鬟发卖,就当做事了了吧?” 沈大老爷微僵了一下,笑道:“怎么可能……” “那就把人带过来吧,正好当着大家的面处理干净了,这样我才能放心,不然……”杨怀瑾晃了晃手中的剑,威胁得很光明正大。 沈大老爷脸上有些难看。 头顶凉飕飕,让他知道这个杨怀瑾绝对不是个说说的。 “去把人带过来。”沈大老爷发话。 沈立暗皱眉。 但此时情况他也无法开口。 反倒殷氏有些着急,她欲言又止了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其实,那雅儿……估摸着也不是故意的,她说她也是被人算计的……” ‘刷!’ “啊!” 殷氏急忙护着头尖叫,那被削了一小截的乌发飘然落地。 她眼珠子都睁大了。 气得想说什么,可对上那把剑又怂了,最后只能红着眼眶缩到沈立身边,沈立却被她这动作压到下腹,给他疼得差点想尖叫。 杨昭把一切收入眼底,唇角不动声色上扬了起来。 卫雅儿很快被带来。 她收拾过了。 但那走路时微微敞开双腿的姿势,显得很是怪异和不雅观。 没办法! 她疼。 说不清楚的疼。 她是医者,知道自己下面肯定是伤到了,可昨日就被扣押起来的她,根本就没办法弄药来处理伤口,只能强忍着。 如今看到沈立,她当即红了眼眶:“沈哥哥!” 十分楚楚可怜。 沈立听到她那喊声,却脸色一沉。 她就不看看眼前是什么情况吗?那样喊,是想要害死他们啊! 而且一想到今日事端和他下面的磨烂,都因她而起,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沈哥哥?” 杨怀瑾眯起眸子看向沈立:“好亲昵的喊声,听说这个叫卫雅儿的丫鬟是你从边关带回来,该不会……你们早就有一腿了?却瞒着我姐姐吧?” “怎么可能!”沈立想也没想脱口。 他忍着疼将身体挪后了一些,才抬起眸看向杨怀瑾说:“当初阿昭跟我提议过,要我纳了卫雅儿为妾,但我拒绝了!” “我要是真跟她有什么,我又何必要拒绝呢?” “三弟,昨日我确实是被人算计了,这件事大夫可以作证,我就是被人下了药……” “来时我就已问过大夫了。” 杨怀瑾冷笑打断他,鄙夷看着他道:“你真当我是无故闹上门来的?大夫说了,你虽是被下了迷情香了,但你身上本就有了什么情蛊,那情蛊是需要与情人心意相通才能种下去的,而情蛊一旦遇到迷情香,就会很自然要寻母蛊一起发疯纠缠。” 情蛊? 什么情蛊? 沈立听得一头雾水。 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情蛊,不过,想到昨日自己那不对劲的情况。 “听说昨天,你跟这个卫雅儿在地上就缠得跟麻花似的……” 沈立倏地看向卫雅儿。 卫雅儿眼底下意识闪过了一抹心虚,虽一闪即逝,但沈立却注意到了,他骤然攥紧了被褥的手,脑海闪过了沈老夫人生辰前一天,卫雅儿与他纠缠问的那些话。 这贱人…… “行了,我也不想看你们演戏了,把人发卖出去,这是你们自己刚刚说的解决办法,这个卫雅儿的卖身契你们有没有?”杨怀瑾冷着嗓门开口问。 沈大老爷看向沈立。 沈立蹙眉。 “看来你们是没有了,既然如此,那就当场写个卖身契出来吧。” 杨怀瑾直接招来了屋外的侍从。 当场写了卖身契。 “让她按手印后,送去官府备上奴籍。”杨怀瑾将卖身契递给侍从道。 侍从拿着卖身契就走向卫雅儿。 卫雅儿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惊得不行:“你们做什么?什么卖身契?我、我可是良籍……”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侍从一收刀劈下。 割手,按血印。 这套动作那侍从做得熟练又迅速,一看就是没少干这事的,看得沈家一众都傻眼了,等反应过来时,卖身契上已成了。 这都行?? 沈立这时才想要开口。 却听杨怀瑾冷冽声音说:“行了,这卖身契等到了官府备案后,就可以生效用作发卖了,这事你们沈家要是觉得不满,欢迎到官府来告我!” “对了,别想为难我姐姐,要是让我听到一点风声,就别怪我再次上门来削光你们沈家人的……发顶。”留下狠话后,杨怀瑾才带人离开。 这期间,杨昭一言不发。 直到杨怀瑾离开后,她才慢悠悠的开口:“小弟脾气不好,还请公爹和婆母见谅,儿媳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她福了福身,然后就离开了。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杨昭来到这里……是来看戏么?竟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想到刚刚杨怀瑾的嚣张,沈家父子就觉得心头堵了一股气。 特别是被削了发的沈大老爷:“这杨家小儿,简直欺人太甚。” 沈立面色阴沉:“父亲,送我入宫……” 第113章 交易 “夫人,大爷和大老爷已经坐上马车了,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估计是要入宫。”冬霜端着姜汤进屋通报。 杨昭将姜汤喝完后,才勾唇淡笑道:“无碍,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果然。 不出半个时辰。 就见沈家的马夫慌里慌张的赶着马车回来了,在大门口就喊着来救人。 不一会。 就见两道身影从马车里被半抬着出来,两人都是头破血流,浑身破衣褴褛的狼狈至极,就像是遭人抢劫了似的。 “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说被歹徒套麻袋拉暗巷子里抢劫了,被打得老惨了,要不是那个杨家三少爷刚好路过救下人来,这沈家父子怕是得命丧黄泉了。” “镇北侯府那个杨家三少爷?” “是啊,听说那杨家三少爷刚好跟同伴在附近听到动静,才及时救下人来的,当时可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啧!这杨家三少爷倒是大义。” “可不是嘛,我听说昨日沈家发生了一件丑事,那个曾发誓要给沈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沈立,偷偷跟个丫鬟苟且时被抓个现行,那场面……听说十分让人脸红耳赤的。我还以为这杨家三少爷又会闹上门去呢,没想到竟会把人给救了。” “这就说明,杨家虽护短,但整体还是懂分寸大义的……” 门外围观群众议论声声。 不久。 这些事就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等沈家父子醒过来时,满京城都是对杨怀瑾表扬好评了,沈家父子差点没气到肺炸。 他们虽然没看清楚袭击他们的人,但是他们却都看到了那袭白衣…… “是杨怀瑾,肯定是他!” “那个无耻小儿——” 当然了,此时被抬进屋的他们,还处于昏迷状态。 冬霜高兴回屋禀报:“夫人,大爷他们被抬着回来的,刚刚奴婢去看了一眼,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的,看样子至少得躺个小半个月才能起来。” 杨昭淡淡一笑:“走吧,该去见见那卫雅儿了!” “夫人要亲自去?”冬霜微诧异。 “嗯。” 卫雅儿被单独关在一间屋内。 见到杨昭时,她情绪有些激动:“杨昭……” 张牙舞爪就想要扑过去,却被两个婆子给反手压制住了:“你个小贱蹄子,竟还想对夫人动手?真是反了天了!” 啪啪。 婆子两巴掌下去,把卫雅儿打得眼冒金星。 杨昭这时才淡淡开口:“卫雅儿,夫君和公爹已说过,要将你发卖出去,无论你愿不愿意,这就是你接下来的路。” “我不是奴籍,你们无权发卖我。”卫雅儿愤怒。 一旁冬霜却展开了一张纸道:“这是你的卖身契,官府那已为你转了奴籍,现在的你,别说是发卖出去,就算是把你给乱棍打死了,都是合法的。” 卫雅儿看到那纸上血手印,眼眸一眦:“那不是我自愿的,是你们强行……” “那又如何?” 杨昭风轻云淡的打断了她:“谁人不知你是以奴婢的身份入的沈家,谁能证明你不是自愿卖身的?莫不是你还想指望……沈立给你证明?” 卫雅儿脸色僵硬。 但想到什么,她冷静下来的说道:“他是绝对不会让我成为奴籍的。” 杨昭轻笑:“你就那么有把握?” “六年前,沈家被发配时,他也曾当众指天起誓,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说此生绝不负我,否则五雷轰顶全族堙灭,我信他了,可结果呢?” “卫雅儿,其实你跟沈立一回来,我就看出来了,你跟他是在一起的,我知沈立负了我,可最终我选择了妥协,所以我当时就跟他提议让他纳你为妾,给你一个名分,可他拒绝了。” 卫雅儿知道这件事。 当时她就在窗外偷听。 “你可知他是如何说的?他说他并没有负我,他与你没半点情谊,你就是个丫鬟而已,说以后会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卫雅儿想到那晚听到的,脸色也逐渐有些难看。 沈立确实那样说的。 “当时他说起来时,可是面不改色,满脸的真诚。”杨昭忍不住轻笑出声:“他这是把我当成了个傻女人的哄呢!” 卫雅儿微愣。 不由看向杨昭,这才看到她眼底自嘲与失望。 “其实,上次我弟弟闹上门来,想要给我讨和离书时,我就想过离开沈家的,只要他给我写下和离书就行。” “可他拒绝了。” “他一边负我,一边又抓着我不放手,你以为他真是喜欢我?他舍不得的不过是我那背后的镇北侯府而已,所以无论我弟弟如何来闹,他都不会真的去计较什么。” “而这一次你卖身契的事,你真当他不是默许的?” “要是他真有意阻止,有意护你,当时他就不会一个字不说,甚至到现在……还继续让你被关在这里了。” 卫雅儿唇瓣抖动,想说什么反驳。 可在对视上杨昭那眼眸时,她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出来,仿佛所有的反驳都会变成自欺欺人,一旦说出来,就会显得自己十分愚蠢。 这让她脸色微白。 最后终于是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你的目的是什么?” 杨昭摆手,遣退了压着她的婆子后,才走到一旁椅子坐下,看着她淡声道:“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交易?” 卫雅儿诧异。 她以为她会说什么同情她或者旁的煽情的话来收服她或者算计她。 可她却说与她做交易? 第114章 姨娘 “你说什么?你要给立儿纳妾?”殷氏看着杨昭,还红肿的眼睛微露诧异。 “这事还需婆母点头。” 杨昭说罢,就让人把打扮过的卫雅儿带进来了。 一入屋。 卫雅儿便跪到了殷氏面前。 “太太。” 殷氏看到是卫雅儿时愣了一下,不确定问杨昭:“阿昭,你这是要把雅儿纳给立儿做妾?”不是要把她发卖吗? 杨昭还没说话,卫雅儿就先跪着上前,抓住了殷氏的手:“太太,雅儿以后一定会伺候好大爷,还请太太成全。” 殷氏皱眉,但还是同意了。 毕竟卫雅儿是轩哥儿生母。 卫雅儿成了姨娘。 被安排到了一个单独院子,安排了丫鬟和婆子伺候,这事也就这样落定下来了。 而这消息很快传出。 镇北侯府。 韦氏听到消息时,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吧,就算瑾儿去替她出头又如何!那蠢货还不是得乖乖忍下来,给自家男人纳了妾。” 一旁桂嬷嬷也笑着附和:“是啊,这事有一就有二,以后大小姐怕是少不得操这种心了,以后妾侍在生下庶子庶女,就更热闹了。” 韦氏闻言,心里畅快极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个笑话!” “可不是嘛,男人怎可能会有什么专一的,就连我们家侯爷当年还不是……” 桂嬷嬷话音一顿,下意识看向韦氏,当看到韦氏那变沉下的脸色,桂嬷嬷急忙道:“夫人,是老奴失言了。” 韦氏脸色并不好。 好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进来通报:“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 杨老夫人院中。 韦氏到后就先行了一礼,就关心问道:“老夫人,你没事吧?刚刚丫鬟来请,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适的?” 杨老夫人身体并不算硬朗,加上常年礼佛,已经很久不管侯府的事了。 今日却忽然请她过来。 韦氏才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 杨老夫人手中捏着佛珠,人是盘腿坐在软榻上的,她看着在她面前恭敬有加的韦氏,问:“我刚刚听下人说,昭丫头在沈家出事了?” 韦氏一愣。 显然没料到,杨老夫人喊她来竟是问这个。 看来回头得查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老太太面前乱嚼舌根,给乱棍打死了不可! 嘴上却道:“老夫人可别听下人乱说,阿昭是沈家的主母,夫婿又刚被陛下给封官了,如今正是风光着的时候呢!” 杨老夫人皱眉:“可我怎么听说,她那夫婿跟个丫鬟当众厮混,还逼得她不得不给他纳妾?” 韦氏想说什么。 却听杨老夫人沉着嗓门道:“我虽然不喜那昭丫头,但昭丫头到底是侯爷的宝贝疙瘩,当初让她嫁到沈家去,本来就是瞒着侯爷干的,侯爷对我这老太婆已经诸多不满了。” “这要是让她在沈家受了委屈,回头侯爷怕是得拆了我这把老骨头。你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要是真有那事,我们镇北侯府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咳咳……” 说到后头,杨老夫人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韦氏连忙上前替她抚背:“老夫人别着急,我回头就让人去一趟沈家,一定不会让阿昭受委屈的,你就放心吧。” 缓过劲来的杨老夫人,才满意点头。 她是信任韦氏的。 毕竟韦氏是她亲侄女,当年也是她一手促成她与侯爷的。 离开院子。 韦氏脸色直接阴沉下来:“去查查,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老夫人面前乱嚼舌根,找出来后,乱棍打死。” 桂嬷嬷点头:“老奴这就让人去查。” “回头让人去跟老夫人说,就说纳妾的事是杨昭自个主张的,不存在什么委屈,这世间男人三妻四妾正常都很,不过就是纳个妾而已。”委屈什么。 真以为谁都能跟侯爷那样专情? 杨昭,她也配!! “还有,在敲打一下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那些人,以后谁再敢在老夫人面前乱嚼舌根,就让他们小心点一家子的皮子。” “是。” 主仆俩离去后,才见一道扎着双鬓角穿着厚实衣裳的小女孩,从角落探出脑袋来。 水盈盈的眼睛充斥着胆怯和懵懂,五官却是粉雕玉琢的,特别可爱。 “祖母好凶凶,好吓人。”她拍着胸脯自言自语,声音小小的。 她抬头看了眼杨老夫人的院子,又看了眼韦氏刚刚离开的方向,最后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开了,隐约还听到她小小声音似乎说了句:“……找姑姑!” 不久。 才见两个丫鬟满脸着急寻来…… …… 卫府。 ‘啪!’ 卫夫人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道:“这是要气死我啊!上回连狼狗都敢杀,这次怎就这么怂啊,不过就个丫鬟而已,直接打死得了,没想到她竟还答应给纳妾了,她的骨气呢?都喂狗了啊……” 卫夫人真是气急了。 一连拍了好次桌子,把桌子拍得锵锵作响。 把一旁宋嬷嬷看得牙疼,连忙阻止:“夫人,你小心自己的手,这脚才好不容易好利索了,可别把自己的手给拍骨折了。” 卫夫人瞪她一眼:“拍什么骨折啊,我现在是恨不得把那个杨昭的脑壳给拍开来看看,看看里头是不是都塞了草包,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遇到事不想着拍死对方,竟还委屈自己的给自己男人纳妾?换做是我,看我不拍死那狗男女……” “啪!” 这一次重重落掌。 卫夫人脸色终于微变了下。 宋嬷嬷连忙上前查看,看她那掌心都拍红了,顿时心疼道:“我的夫人啊,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你这手再拍下去,就真要废掉了。” “我这不是生气嘛!” 宋嬷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感觉自家夫人对那沈夫人太过在乎了,这段养伤的期间,她就没停过让人去关注沈家。 听到人家给丈夫纳妾,她竟比人沈夫人还激动。 “夫人,这到底是别人家室。” “而且,自古男人本就是可以三妻四妾的,人家不过就是纳了一个妾而已……” “而已?” 卫夫人横眉竖眼的拍桌道:“那个沈立可是发过誓,要给杨昭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答应过就要做到,他言而无信就是不对。要是换做我男人,敢做出这种事来,我绝对一刀子给他割掉!” 卫侍郎刚走到门口的脚步,骤然一僵。 “老爷!”宋嬷嬷眼尖发现门口卫侍郎,连忙就按下了自家那还比着手刀的夫人。 卫夫人看到自家男人,微微僵了一下表情,才笑吟吟起身迎上前:“老爷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跟吕老去酒楼喝茶吗?” 吕老这些时日十分的奇怪。 特别喜欢约着同僚们到京中的各大酒楼茶馆去喝茶吃酒。 第115章 大礼 卫侍郎卫秦看着自家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宠溺,抓过她手看了看后,才反握住她手的与她一同坐回到椅子上: “本来是要去赴吕老约的,但在半路遇到了吕老夫人的马车,看那架势应该是去找吕老的,今日茶局应该是喝不成了,所以我就直接回来了!” 闻言,卫夫人也忍不住说:“说起来那吕老也是奇怪,听说从年前开始,就天天的跑出去溜达,不是去酒楼,就是去茶馆书斋的,连上元节那天听说都跑出去了,还偶遇了个小姑娘。” “老爷,你说这吕老该不会是趁着快要致仕了,想做些什么……不好的事吧?”卫夫人低声问着自家男人。 卫秦看了眼宋嬷嬷。 宋嬷嬷一看,当即就带着屋内丫鬟仆人退出去了。 卫秦这才对卫夫人道:“吕老为人刚正,不会有你所猜想的那样事发生,不过,这事确实是有些不对劲,而且我无意间察觉到了一些事,是跟那个沈家有些关系的。” “我知晚娘一直念着那位沈夫人救命之恩,也许你可以去提醒一下,就当做是报那救命之恩。” “什么事?你快说说。”卫夫人一听,连忙凑近了一些问。 卫秦轻声道:“买官的事。” 卫夫人一愣。 随后想到之前杨昭跟她到普佛寺,不就是为了自家男人的前程么? 难道她去买官了? 思及此,她不由蹙起眉头,“老爷,该不会那个沈立的官,是买来的?” 可说完这话,她又觉得不对。 这沈立的官是被皇上封的,这总不能是到皇上面前买官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你就别打哑谜了,你说可以提醒一下,那肯定就是可以说的,你直接说出来,别让我猜来猜去的,我急。” 卫秦失笑。 但还是把这些日子观察到的一些事与她说了说,并且提醒她:“这只是我的一些观察和猜测,所以你可以提醒一下,若真涉及到沈家,也可让那沈夫人做好一些心里准备。” 卫夫人听后眉头紧锁。 …… 杨昭倒是没想到,卫夫人会来。 还带了一堆东西上门,且还直接把东西给搬到了她院子中来了。 “都是给你的。” 这是她见到她时的第一句话,实在让杨昭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也明白她意思。 所以她也回应了一句:“那我就不跟卫夫人客气了,等会我就让人收入私库去。” 闻言的卫夫人,满意点头。 总算不是太蠢! 嘴上却没忍住说道:“你如今不管家了,有些东西就没必要拿去充公,女人手里头得有自己的私产,这样底气才能足。” 这可都是她娘教给她的。 杨昭笑着点头,“嗯,记住了。” 卫夫人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宋嬷嬷给轻扯了下衣袖,才忍下想继续说教的话。 “你这身体好些了吗?” 卫夫人坐下后,客气的寒暄起来。 她本以为要打一会弯弯绕绕的太极后,才能找机会说出自己来的目的。 哪知杨昭却摆手让屋内丫鬟都退出去了,直接问:“卫夫人,屋内没旁人了,您有话不妨直接说。” 卫夫人怔了下。 不过想到之前在马车上的对话,她失笑了。 这丫头直接起来……可比她狠多了。 想到这里,卫夫人也不再拐弯抹角了,很直接的说:“我来,只是有件事想要来给你提醒一下,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杨昭点头:“您说。” 卫夫人看了眼身边宋嬷嬷,才微微探头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你们沈家可能有人涉嫌了买官之事。” 杨昭微愣。 卫夫人见杨昭这反应,以为她是被震惊了,忙又说:“沈家被流放刚回来,本来根基就还不够,虽然说你夫婿被封了官,但要是沈家真有人干了买官的事,那定然是会连累到你们的,也许陛下一个动怒,沈家又会被流放之类的都说不定,到时候你也得受牵连。” “你早做些准备。” “最好趁着现在事情还没暴露出来,查出是谁做了买官的事,从源头上就掐灭了这件事,这样才是最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不过,你现在掌家权被夺了,倒是麻烦!” 卫夫人皱眉坐直身体,不由摸了摸下巴的思索起来,似乎在为她想办法。 杨昭看着忍不住笑了出声。 卫夫人一听,蹙眉看她:“你还笑?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是很严重的啊!一旦事情被查出来,你们沈家……” “如果我告诉你,去买官的人是我呢?”杨昭笑看着她说了一句。 卫夫人直接懵了。 连带着她身边的宋嬷嬷,也是一脸诧异震惊的看向杨昭。 “你、你买官?”卫夫人反应过来后,差点没原地跳起来。 杨昭看着脸上从诧异,错愕,震惊,最后变成恨铁不成钢的卫夫人,不由加深了笑意。 想到前世一些事。 她忽然笑道:“卫夫人,不如我送一份大礼送给你家夫婿吧……” 回到卫家。 卫夫人找了书房里的卫秦,当听完她所言和她给的那个本子,卫秦都怔愣了!! 第116章 惊呆 半晌。 他才开口说了句:“这个沈夫人……倒真不愧是那镇北侯的闺女,行事……挺好。” 卫夫人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至今心里都还挺震惊的:“我觉得,我这些日子操的心都是白操了。” 闻言卫秦失笑了。 晚娘这些日子确实挺操心的,养伤都不好好养,时不时还得为那沈夫人动气上几回,他跟儿子都被迁怒过好几次了。 只是没想到,那沈夫人竟会送他这么一份大礼。 一旦这事成了。 他的仕途…… “也不是白操心,这不,人送了一份大礼来。” “老爷,这事要是真做起来,你会不会有危险啊?”卫夫人担心询问。 卫秦眸底闪过一抹狠厉:“即便我不做什么,上次的山匪的事不也发生了!晚娘,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定不会再让上次的事发生了。” 上次山匪之事,要不是那杨昭出手相助,他家夫人怕是早没了。 思及此,卫秦眼底狠戾更甚。 又说了几句话,卫夫人才离开书房,而宋嬷嬷这才上前来说:“夫人,那沈夫人回了一些礼来,挺、挺多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卫夫人看到那院子中一箱箱的回礼时,整个人都诧异了。 十几箱。 琳琅满目的。 有药材,有珠宝布匹,还有一些琉璃阁的胭脂水粉等等…… 这可比她送去的还多上几倍。 “她这是把自己老底都掏出来回礼了吗?” 卫夫人缓过来神来后,眉头皱起道:“这蠢女人,怎就不听劝呢!宋嬷嬷,把东西给送回去……” 宋嬷嬷却阻止:“夫人,这回礼要是往回送,会很不礼貌,而且传出去了,会让觉得沈夫人的回礼是不是不好,恐会给沈夫人惹来闲言碎语,不如等下回有机会,再送回去比较妥当。” 卫夫人不满皱眉。 但也没再说什么。 而宋嬷嬷心里对杨昭的好感升了不少,从这次的回礼就可看出来,这个沈夫人是个能处的。毕竟谁也不喜欢次次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 此时暮斋院。 沈老夫人听到李婆子汇报后,气得差点没坐起身来,偷偷探头看了眼屋内无人后,才气得咬牙道:“你当真看清楚了,杨昭从自己私库搬出了十几箱回礼?” 李婆子点头:“老奴亲眼所看到的。” “当时送出门的时候,抬箱子的一个婆子没抬稳的歪掉了一旁,那箱盖开了一边,老奴亲眼看到那里头都是金器珠宝,满满的一箱子。” “其余的老奴没看到,可是看那些婆子抬得沉沉的,应该都是好东西。” 李婆子比手画脚的说着。 沈老夫人听后只觉得心头一阵抽痛,感觉自己的珠宝被抬去送人了似的,没忍住怒道:“那个败家娘们!以前掌家的时候也不见她这么大方过,今日却白白送人那么多东西,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太太呢?她就没管管这事?” 李婆子为难的表情说:“太太……太太看到送来的帖子是给夫人的,就完全不管这事了,现在还在老爷院中守着,不给那几个姨娘近大老爷的身伺候。” 沈老夫人闻言,差点没气到吐血。 这一刻她心里的后悔达到了顶峰,殷氏这个蠢货,果然是不堪重用的! 可如今她能怎么办? 装作瘫痪的她,连想出面主持大局都做不到,她心里简直憋屈死了。 李婆子这时建议道:“老夫人,太太主要是没有人教,要是有人在一旁教导她如何做,也许她就会立起来了,毕竟这段时日太太管家,也是没出过什么差错的。” 没出差错? 把家底都要用光了,还不是差错? 一想到这个,沈老夫人心里就别提多心塞了,但李婆子的建议也是一个办法。 想了半天。 沈老夫人决定让李婆子过去殷氏身边…… “你说老夫人让你过来的?”殷氏看到李婆子时,一脸懵。 她家婆母不是瘫痪又哑巴了吗? 她如何说的? “是的太太,老夫人让我过来教导您如何管家。” 这话一出,殷氏身边的嬷嬷面色就不好看了,厉声斥道:“放肆!你一个婆子,来教导太太如何管家?是谁给你的脸面说出这种话的?” “而且,老夫人都已经……她是如何开口说让你过来的?我看你这个婆子就是胡说八道,借着老夫人的名来找事的。” “太太,把这李婆子给打出去得了。” 李婆子一点不慌的掏出了一对牌,是沈老夫人的:“这是老夫人的对牌,太太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一趟暮斋院问问老夫人。” 殷氏去了。 然后灰溜溜回了,身边跟着李婆子。 “这、这婆母能动能说话了的事,怎没人告诉我啊!害我被骂了一通。”殷氏有些小委屈的跟自己嬷嬷说。 身后跟着的李婆子听到,出声提醒:“太太,老夫人的意思,是要你从现在开始好好管家,大老爷那里有姨娘照顾着,你不用时时的守在那儿,现在你最要紧的事,是看看如今的账目,处理好。” “那怎么行,老爷身边怎能让那些狐媚子……” 可还没说完,就听李婆子道:“老夫人可说了,这次太太要是再不能立起来,处理好家中这些事,那这掌家之权就得换别房的太太来了。” “放心,不就是一些账目么,我肯定是能处理好的。” 殷氏再蠢,也知道抓稳自己手中的掌家权。 所以回去后,立即就喊来了管事们,这一查账后她都惊呆了,钱呢? 她记得好像还有很多银钱啊。 都跑哪里去了? 然后当看到陆嬷嬷等送上一本本账本记录后,她都亚麻呆住了。 最后她才知道。 家里竟没剩下多少钱了,家里的人都快要跟着去吃风了…… 李婆子说道:“老夫人就是知道了这种情况,才让老婆子过来,给太太出出主意,其实老夫人还是重视着太太的,就是太太可别再让老夫人失望了。” 殷氏一听,当即眼睛微亮起:“那李婆子可有什么办法处理一下?这家里那么多人要吃喝的,没银钱可不行啊。” 李婆子叹息道:“太太,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上次老夫人说的那些各院欠咱主院的银钱都给收回来,不然我们估计半个月都撑不住了。” “这……”殷氏一脸纠结。 她也没向人讨过银钱啊! 而且她掌家的这些日子以来,各院都对她吹捧得很,把她马屁拍得舒坦极了,不然她也不会屡次给他们支用度了。 这时候让她去讨债,这总感觉不好!! 李婆子却再次搬出沈老夫人:“太太,你可知老夫人为何一见您就训斥,还说您不堪重用吗?就是因为您太过善良了一些,一点当家主母的威慑力都没有,所以才会被那些院子里的人哄骗,搞得我们自己主院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可其它院子的人却拿着我们主院的银钱大鱼大肉……” 第117章 讨债 殷氏还是犹豫。 让她讨债,她还是觉得得罪人!! 李婆子添火道:“太太,这可是您最后一次的机会了。这次要是不能处理好,老夫人是要彻底失望了,您这掌家权到时候就得让给四太太了,老夫人说了,这四太太是家中还算得上能支棱起来的。” “四太太?”殷氏一怔。 要说这家中与她最不和的妯娌,就属于四房那位了,当年那四妯娌李氏可差点成为大房媳妇的,后来因为她嫁进来了,李氏才成了老四媳妇。 可两人矛盾从一开始就埋下了。 只是李氏嫁给的老四是庶子,才不得不一直被殷氏给反压一头而已。 这要是让李氏拿了掌家权,她不得被李氏给踩到脚底下啊? 一想到这个,殷氏瞬间受不住了。 “不就是讨债吗,这种事有什么难的,我一定不会让婆母失望的!”殷氏雄赳赳拍胸脯说。 眼底有火苗。 李婆子见此,立即又出了几个主意。 当天下午。 殷氏就派人带着账本上门讨债了。 不同以往的小打小闹。 这一次领头的嬷嬷带着不少奴仆小厮,讨要无果后,直接就开始搬东西了。 东大院。 二叔奶奶听到消息赶到前院时,就见自家前厅里的物件都快被搬空了,而那些小厮奴仆还在往花厅等地方去搬物件。 她顿时气极:“你们这是做什么?快住手!” “二老夫人,我们太太说了,东大院之前借账房的那些银钱已经拖得太久了,东大院要是还欠着不还的话,就只能先拿一些物件来抵消一点,直到东大院把欠下的银钱补上为止。”领头的嬷嬷面无表情的说。 殷氏? 二叔奶奶一愣。 可想想却觉得不可能,殷氏那个蠢货可没这脑子和手段! 但看着自家被搬走的东西,二叔奶奶气得怒斥:“你们快住手,不然就别怪我喊人来赶你们出去了……” 可很快。 看到那被小厮给拽出来的嫡孙时,二叔奶奶怒瞪圆了眼睛:“你们抓我孙子做什么?” “我们太太说了,我们小公子的半张脸被毁了,以后少不得得要用好药养着,这银钱要是不能到位,她就只能把这些小公子们再给送去官府,让官老爷给判一下赔偿银钱的事。” 二叔奶奶气红了眼怒道:“你们这些个刁奴,真是反了天了,让你们太太过来,立刻让你们太太过来见我……” 领头嬷嬷却没理会,而是朝小厮一个摆手:“带走吧,送官!” 看着正被带走的孙子。 二叔奶奶气得眼前发黑,浑身颤抖怒喊:“来人,快来人……” 而这事。 在各大院几乎在同时上演。 谁也没料到,主院会来闹这么一出,他们根本就是毫无防备。 就连族长院中,也发生了这事。 文哥儿被带走了。 沈族长腿脚还没好利索,被气得杵着拐杖怒道:“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我要去见见沈立,我倒要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可他刚出家门。 就被不知从哪冲出来的一群乞丐给撞了个趔趄,仆人都来不及反应,倒地的沈族长就被人给狠狠踩了伤脚,咔,骨头再次断了。 “啊……” 杀猪惨叫声起。 乞丐很快一哄而散。 等陈氏等匆匆闻声出来时,就见沈族长已经疼晕过去了:“——老爷!” 大夫来后,告知沈族长的腿骨被踩断了,陈氏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嗓音都是气到颤抖着的:“好、好个主院啊!” “婆母,文哥儿被带走了,派去的人都被打回来了,主院该不会真要把文哥儿给送官吧?这可怎么办啊?”长媳许氏红着眼眶着急问。 陈氏想到嫡孙,强撑起精神的咬牙道:“能怎么办,凑钱啊!”主院这次是动真格了。 竟连这种卑鄙手段都使出来了。 可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是殷氏能干出来的手段,果然,陈氏让人去调查了一下后,知道了李婆子到了殷氏身边,之后殷氏就开始派人来讨债了。 “一定是那老东西!” 陈氏气得拍桌,眼底阴翳愤怒:“肯定是那老东西给出的主意,我就说嘛,就殷氏那蠢货根本就不会有这种手段,原来竟是那老东西!” 许氏诧异:“可、可那老东西不是瘫痪又哑巴了吗?她如何……”想到什么,许氏顿时沉脸:“那老东西是装出来的?” “定是装的!” 陈氏冷沉道:“她是在扮猪吃老虎!吃准了有殷氏这个挡箭牌挡着,所以下手才如此狠,这是逼我们必须要交出银钱来。” “可、可我们的银钱都去买官了,如今家中已拿不出来那么多银钱了。”许氏嫁妆都几乎掏空了,还跟娘家借了一些,实在拿不出来那么多银钱了。 陈氏手里倒是还有一些。 可想到被逼到如此地步,陈氏如何能甘心,她想到了沈素兰,忽然嗤冷一笑:“那个沈素兰不是还欠着我们沈家三万多两银钱吗?去,派人去一趟陈家,让沈素兰把钱吐出来,不然就把她是盗家贼的事宣扬出去,她那菩萨美名也别想要了。” “那老东西不让我们好过,那她也别想她那闺女好过,我倒要看看谁能闹过谁!反正这脸皮大家都别想要了。” 许氏眼神恨光微闪:“这事儿媳马上就去安排……” …… 殷氏自是不知这些事。 她看着那些嬷嬷带回来的物件和一些归还的银钱,脸上还挺诧异的:“这么容易就要回来了?”这好像也不是太难嘛! 陆嬷嬷是管事头头。 她上前回道:“太太,这些都只是借出去的很小一部分,空缺还是非常大。” 殷氏道:“这不都还回来一些了吗,到时候慢慢还就是了。” “太太!” 李婆子站到殷氏身边低声提醒:“老夫人是要你把全部银钱都讨回来,这些连边角都还不够呢!您可不能松懈了,别忘了还有四太太……” 殷氏闻言,刚想摆烂的心顿时又提起来了;“那就继续去讨,尽快。” 陆嬷嬷等人恭敬点头:“是。” 陆嬷嬷等人都离开后,殷氏才看向李婆子:“李婆子,你回头记得跟婆母说说,我这可是已经讨回来一些银钱了。” “老奴会的,太太很厉害,首次派人去处理这事,就收获到了如此成效,可见太太这些日子以来管家得很好,上次可是连老夫人派人去都……”李婆子仿若自己说错话了,立即顿了嘴。 殷氏却听全乎了。 这可把她心里给美坏了。 第118章 脸面 看吧,连她婆母都做不到的事,她给做到了!! 殷氏信心满满:“放心吧,不就是一些银钱么,讨回来不过是小意思的事。” “太太,这事还是得谨慎一些,毕竟各院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连老夫人都拿他们没办法,这次的事还是要……”殷氏身边的古嬷嬷总感太顺利了,想提醒她。 李婆子却打断她:“古嬷嬷,你就别打击太太的积极性了,你也是知道老夫人脾气的,这次的事太太要是不能完成,管家权要真被四太太给拿去了,你可担不起这责任。” 古嬷嬷一噎。 殷氏闻言,顿时就嘱咐古嬷嬷:“李婆子说得对,你就别啰嗦了,你去老爷院子里守着吧,替我看好了那几个狐媚子,免得她们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在老爷面前说我的坏话。” 古嬷嬷一阵无语。 打发了古嬷嬷打发,殷氏才问李婆子:“那接下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赶紧把银钱给掏出来?” “有,就是太太得下得去手才行。”李婆子有些犹豫。 “是没办法?说来听听!” 李婆子凑上前,道:“太太您直接断了各院的分例,并且告诉他们,要是他们不把银钱给如数还回来,那以后主院就不会再给他们任何东西了,让他们各过各的。” 殷氏没想到竟是这办法,惊得微瞪了下眼睛:“这、这不太好吧,婆母说过我们沈家是一脉同气休戚与共的,这如果断各院分例,怕是……” “那都是在男丁们被发配后说的了,如今各院男丁都回来了,老夫人之前就说过要缩减各院分例了,其实老夫人早就有这心思了,只是还顾忌着各院的面子,才没能做出来。” “可如今不一样,如今是太太您掌家了,你把这事给处理好了,一是可以讨回借出去的银钱,二是又能当众立威,以后家中上下谁还敢轻看了您的权威呢?” “到时这掌家之权,才是真正抓实了。”李婆子徐徐诱之。 殷氏眼底渐渐亮起来。 “你说得还挺有道理,那就按照你说的来试试……” 不久。 这消息就传到了各院中。 本就怒气冲天的各院,听到主院彻底断掉了他们分例后,一个个都炸了。 “抓我们孙子,如今居然还断我们分例……” “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那殷氏到底想做什么?” 三叔奶奶更是直接火冒三丈,带着人就要去主院讨要说法。 可才刚出门没多久,就被一帮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乞丐给冲撞到了。 三叔奶奶当众摔伤了腰骨…… 大夫上门时,还挺奇怪的说道:“今日你们沈家怎么一个个都被乞丐给冲撞到了?都还伤得这么重!可真是奇怪……” 调查后。 躺床上动弹不得的三叔奶奶,气到冷笑了:“原来竟是那老东西的手笔……” * 暮斋院中。 沈老夫人自是不知外头发生的一切。 此时她听到李婆子的汇报后,终于是露出了一些满意表情: “这殷氏倒是干了一件好事,竟能从那些个老东西手里头讨回到一些银钱来,不过,她让人搬人家家具抵债这些行为,到底还是小家子气了一些。” 李婆子恭敬说:“太太能想到这个办法,也是费了心思的。” “也是,就她那蠢脑子能想到这办法,确实已经算是不错了。” 沈老夫人吩咐李婆子:“你以后多提点她一些,这讨银钱可以,但也别闹得太难看。毕竟沈家还是一体的,闹得太难看,也是会丢了立儿脸面的。” 脸面? 到时就不是脸面的问题了。 李婆子颔首:“老奴明白。” “对了,回头你跟太太说一下,这各院的银钱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的,想要解决账目上的问题,还是得靠杨昭才行,让她想想办法,说服杨昭继续去给家里赚些银钱来。”沈老夫人最大心思,还是在杨昭身上的。 李婆子闻言,半垂着的眼底没忍住闪过一抹鄙夷。 但表面却恭恭敬敬:“是。” 翌日。 各院一早都收到了一截带血的破布。 族长院内。 看到那块破布的许氏,差点没给晕厥过去,“母亲,是、是文哥儿的衣裳,他们根本没把文哥儿送官,而是藏了文哥儿,现在还伤了文哥儿啊……” 陈氏紧紧抓着那块染血破布,气得浑身颤抖,“好,好啊!” “母亲!” “鬼嚎什么!” 陈氏死死瞪着屋外,咬牙切齿道:“去,从我私库取出些银钱送去主院,告诉殷氏,就说从今日之事,我们一家记下了,大家且走着瞧。” 殷氏听到那些传话时,一脸懵逼。 “什么意思?那族长夫人记下什么了?”殷氏侧头问着李婆子。 “老奴也不清楚。”李婆子道。 殷氏闻言,也就不再多想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今日一个个都把银钱送上门来了,这可把她喜得不行。 就是每一个来人,都会放下一些话。 听得她一脸懵逼。 但有李婆子在一旁翻译,她也就没多放在心上了,确定各院都把银钱全部都还上了,她当即就屁颠颠的跑去暮斋院邀功了。 沈老夫人听到各院都把银钱都还上了时,一脸震惊。 “你做什么了?” 殷氏看到沈老夫人那震惊表情,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她喜滋滋的回道;“其实也没做什么,我就是告诉他们要是不还钱,就断了他们的分例,以后大家都各过各的……” 就这样? 沈老夫人总感觉不对劲。 可想到殷氏这蠢货似乎也干不出别的大事来,她狐疑了一会,才逐渐放下心来。 然而这时。 一个丫鬟匆匆进屋:“太太,不好了,兰大姑奶奶闹、闹上门来了……” 第119章 巴掌 殷氏带着疑惑的赶到前厅时,就见戴着面纱的沈素兰,正发疯似的砸着厅内的东西,噼噼啪啪的动静隔老远都听到了。 “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呀?” 殷氏惊呼。 沈素兰举起的花瓶一顿,抬眸看到殷氏时,面纱下歪嘴斜脸的脸庞顿时更为狰狞了,她眼底冒火的怒吼:“殷明珠,你个贱人!” 她举着手中的花瓶就狠狠砸向了殷氏,这一旦被砸到的话,殷氏定会头破血流不可。 殷氏被吓懵了。 还是一旁的李婆子眼疾手快的扯了殷氏一下,那花瓶才只砸在了殷氏肩膀上。 “啊!” 殷氏疼叫一嗓门。 沈素兰见没砸到人却不解气,冲上前就想要手撕殷氏;“你个贱人,居然害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啊……” 刚冲上前的沈素兰,直接被人给一脚狠狠踹在了肚子上,疼得她惨叫抱腹卷缩。 李婆子连忙给自己带来婆子使眼色,大声喝道:“你们个没眼力见的,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夫人都受伤了吗?还不快去抓住姑奶奶。” 沈素兰是被摁着拽起来的。 这期间,那些婆子的手劲几乎都要把她给拽断了似的,疼得她嗷嗷怒叫:“放开我,你们这些贱奴,谁许你们碰我了,快放开我,不然我把你们给乱棍打死……啊……” 不知是谁,狠狠掐了她腰,还扯下了她面纱。 沈素兰惊得尖叫。 那张歪嘴斜眼的脸庞,直接暴露无遗。 而她带来的一个婆子和几个丫鬟,都被沈家奴仆给阻挡了上前,沈素兰孤立无援的被摁拽得动弹不得,只能气得狰狞怒叫。 “太太,你没事吧?” 李婆子搀扶着疼得泪眼汪汪的殷氏,花瓶砸下的力气大,殷氏被砸肩膀的那条胳膊都有些耷拉着,似乎脱臼了。 “疼!我的手,我的手该不会断了吧?”殷氏颤声问。 李婆子小心翼翼查看了下后,才轻声说:“太太,看起来伤得挺严重的,老奴等会就去给您找大夫来看看。” 殷氏本就是受点委屈就掉眼泪的人,自是受不得疼痛的人,一听李婆子那话,她忙道:“别等会了,那快去找大夫来,我疼死了。” 李婆子却小声提醒她说:“太太,这兰大姑奶奶还在,您还得看着要怎么安排处理,这事奴婢们不敢做主!” 殷氏才看向沈素兰。 当看到沈素兰那张歪嘴狰狞脸面时,她先是吓了一跳,之后心里才升起一团怒火,刚刚那花瓶可是朝着她面门砸来的,那是想杀她啊! 她有些恼怒问道:“姑奶奶,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呀,你为什么要拿花瓶砸我?” 沈素兰见挣扎不开,只能抬着那张歪嘴狰狞脸瞪着殷氏,怒声道:“殷明珠,你个贱人,居然到处散播说我是娘家的盗家贼,偷拿了家里三万两银钱,不还钱就到官府告我……” “你个贱人,凭什么毁我名声……” “那些银钱都是我娘给我的,你贱蹄子不过才刚管家没多久,竟就想要迫害我这个小姑子的名声,我要打死你,还要让我哥休了你……” 此事京中都传开了。 沈素兰这无耻盗家贼的名声,还有她对外乐善好施的女菩萨美名,都是掏着娘家的钱财来慷他人之慨得来的。 但真正气炸沈素兰的。 还是说她偷娘家三万两,沈家要去告官府的事!! 告官。 那是彻底毁她名声啊。 她好不容易因为谋官的事,才在陈家得回了一点脸面,如今这事一出,她那婆婆可是直接指着她鼻子骂得十分难听。 还说要让她儿子休了她。 沈素兰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上一次因为小翠怀孕的事,她都没受过这般被指着鼻子咒骂的情况,她气得当时就冲回沈家来了。 殷氏懵了一下。 但听到沈素兰说的最后那句说休她的话,她眼睛瞬间瞪大,被气的。 “你、你凭什么让你哥休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你……”殷氏显然不是个会吵架的主。 李婆子忙低声打断她:“太太,姑奶奶这事有些不对劲,您不必与她争吵,不然要是被传出去了,您就理亏了。” “待老奴回头让人去查一查是怎么一回事后再说。” “您要是放心老奴,这里就交给老奴来处理。” 殷氏一肚子气。 但对李婆子却是很放心的,让丫鬟搀扶着她就走了。 “殷明珠,你站住,你给我回来……”沈素兰看到殷氏就这样离开,怒得大喊。 李婆子这时才上前,看着面目歪斜狰狞的沈素兰,她微微扬起笑道:“姑奶奶,如今家里管家的是太太,您这样跑来跟太太闹,实在是不太好看,不如这样吧,您先回去,等明日老奴调查清楚了……” “李婆子,没想到你现在都成那殷明珠的走狗了!可你别忘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守门的低贱婆子而已,你那一家子的卖身契都还捏在我娘的手里头呢!你最好现在马上放开我,不然我……” “啪!” 一道巴掌声响起。 那些被阻止的丫鬟婆子都惊了。 显然没想到李婆子竟敢打人,且打的还是主子!! 她疯了吗? 沈素兰更是懵了,反应过来后,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李婆子,你……” “啪!” 又是一巴掌。 李婆子缓缓收回手,弯腰的凑近她低声说:“姑奶奶,老夫人如今是又瘫又哑了,在这家里你的靠山已经倒了。现在太太才是家中的女主人,你要是识趣的,最好就现在麻溜的滚出去,不然……太太生气起来,就不只是要去告官了。” 告官二字,她说得极小声。 沈素兰死死盯着她,一双眸子都赤红了。 “你、你敢威胁我?” “老奴一个贱奴,怎敢威胁姑奶奶,老奴就只是……提醒姑奶奶而已。” 说罢,李婆子就直起身,没人注意到她那背过身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朝拽着沈素兰的两个婆子道:“你们送姑奶奶出去吧,太太说了,等事情查清楚前,就别让姑奶奶进门来了,记得提醒门口守卫。” “是。” 沈素兰怒叫着被婆子压出去的。 这个过程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止,而她带来的丫鬟婆子,则被李婆子给拦下来,凑耳说了什么,只见那个婆子和丫鬟都面色古怪起来。 第120章 心颤 门口。 不少行人看到被婆子‘送’出来的沈素兰,都被吓了一跳的惊呼:“我的天,这是什么鬼啊!长得也太吓人了!” “这嘴都歪到下巴额上去了吧!” “可别吓到我孙子呀!” “那好像就是沈家出来的盗家贼,那位沈家姑奶奶……” “啊!” 沈素兰听到路人那些惊呼声,才惊觉自己面纱不见了的事,她发出一声尖叫,急忙捂着了嘴脸冲回了自己马车…… 而这一幕。 都大门右侧那处假山游廊上的人收入眼底。 “夫人!” 李婆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杨昭几人身侧,她微微福身。 杨昭回头看了眼李婆子,唇角扬起道:“做得很不错。” 李婆子忍不住微笑道:“老奴不过就是动动嘴皮而已,要不是夫人都给安排好了,老奴就算嘴皮再溜,也做不出这种效果。” “就是老奴有一事不明。” 李婆子犹豫了一下,也是直接问道:“为何要老奴威胁刺激沈素兰?这件事完全可以推到其它院上头,现在这样刺激她,会不会把她给逼急了?到时候她要是去找了老夫人,事情怕是会暴露。” 杨昭微笑看了眼李婆子,问:“打她的滋味如何?” 什么? 李婆子一愣。 随后才反应过来,李婆子顿了一下后,眼底闪过一抹解气的恨意,也没有任何隐瞒回道:“很好,如果可以,我还想打烂她那张脸!” 当年她那大儿媳,给回门的沈素兰夫妇送饭菜时,就因被陈明荣多看了一眼,沈素兰回头就寻了个可笑的理由,活生生打烂了她大儿媳的脸。 当时她大儿媳已有身孕了,无论她如何解释哀求都没用,因那事后孩子也给流掉了,之后还…… 李婆子一想,眼底恨意就藏不住。 “会有机会的。” 杨昭望了眼大门的方向,笑道:“不把她刺激逼急了,如何能让她狗急跳墙,被休弃回来呢!” 休弃? 李婆子怔住,随后眼底涌起喜色:“老奴明白了。” 其实杨昭在前世,并不知道李婆子背后的故事,只是知道前世李阿福死后,这李婆子就忽然做了一件疯狂的事,捅了沈素兰刀子和毒杀了沈老夫人。 前世的沈老夫人并非寿终正寝。 她是被李婆子给毒死的。 只是沈素兰被捅后却活下来了,之后还因为沈立的原因,活得很滋润。 她重生后就让人先去调查了李婆子。 这才知道李婆子一家之事。 身为家奴的李婆子一家,本是最忠心主子的,可谁能想到,自家丈夫大儿子和大儿媳,甚至小孙子都被自己主子给一一害死。 李婆子岂能不疯。 加上小儿子之死,李婆子自然就没了任何隐忍苟活的心思了。 死也拉了垫背。 说真的,杨昭知道这些事后,她心情有些复杂,前世她虽掌家,但却并不怎么干涉别人院中之事,甚至只要不是闹到她面前的,她都不会去多花心思。 因为她掌家,钱财从来没愁过,所以各院都很相安无事。 一个个在她面前,都是极好面目的。 夫妻相敬如宾。 兄弟有恭。 母慈子孝的。 而她当时想要的不过就是日子安稳平静,如她母亲所愿的那般,过得平安喜乐。 可哪知—— 回沁园路上,冬霜明显感觉到主子情绪似乎并不怎么好,她没忍住询问:“夫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杨昭微愣。 随后失笑道:“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些事而已。” 闻言,冬霜也不再多问。 只是还没回到沁园,就见夏迎匆匆寻来:“夫、夫人,出事了,喜儿小姐不见了。” 杨喜儿。 杨昭那死去大哥的唯一女儿。 杨昭听到夏迎那话时,脸色顿变:“说清楚了,什么叫喜儿不见了?她怎么不见了?” 夏迎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气吁吁忙道:“刚刚我们在侯府的人来报,说、说喜儿小姐不见了,照顾她的小茉小莉都被继夫人给关起来了,是小茉挣了绳索撞了窗出了柴房闹出了动静,我们的人才知道了这事,这才匆匆来禀报。” 杨昭脸色极难看。 拿着汤婆子的手几乎都要把汤婆子给捏爆了,她脑中已想到了很多,最后面色阴沉吩咐:“立刻备车!回侯府!” “夏迎,你马上去一趟西市……” 镇北侯府。 韦氏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问一旁的桂嬷嬷:“还没找到那小丫头吗?” 桂嬷嬷也是颇为愁容道:“还没有呢!也不知那喜儿小姐跑哪去了,派出去的人也是认真寻了的,还问了不少人,都说没有人见过。” “那就再朵派人去找一找,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小丫子,应该是跑不远的。”韦氏也是有些心慌,都一天一夜了。 时间越长,想找到人怕是就越难。 “要实在不行,就只能报官了……”韦氏咬了咬牙道。 这时,一个丫鬟就着急忙慌的冲进来了禀报:“夫夫人,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丫鬟话都没说完,外头想拦人的守门婆子就被人一脚给踹进来了。 哎呦疼叫着。 韦氏闻声望去,当看到带人进来的杨昭时,韦氏下意识皱眉不悦:“你……” ‘刷!’ 一把匕首擦着她脸颊而过,狠狠插入了她身后柱子上。 “啊!” 韦氏被吓到惊呼。 桂嬷嬷更是惊得脸色大变,忍不住大叫:“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杨昭实在没心情跟韦氏主仆浪费时间,面无表情的再次掏出一把匕首,身形一闪就扑了过去,一刀子狠狠扎在了韦氏身侧的桌子上,她人也抵在了她身前,冷冽嗓音不带温度: “喜儿现在在哪?一个字眼的废话都别给我说,你知我的耐心向来不好!” 韦氏气得想要说什么。 可余光闪过的寒芒,让她骤然僵了身躯,看着眼前眸底阴戾得毫无情绪的杨昭,她脑海闪过了那个女人死后,杨昭冲到她面前捅她刀子时的模样。 韦氏不自觉心颤了。 第121章 失踪 她唇瓣蠕动了下,才说道:“还、还没找到,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啊……” 韦氏一声惨叫。 只见韦氏紧抓着椅子扶手的手,被匕首给贯穿了。 一旁桂嬷嬷吓得惊叫:“夫人!” 桂嬷嬷想扑上前救韦氏,却被杨昭转身给踹在了腿骨上,咯噔倒地后,手就被杨昭给狠狠碾在了脚底下,疼得她哎呦疼叫。 “冬霜,让人去把小茉小莉带过来。再去把管家还有徐护卫长喊来。” “一月二月,你们去一趟老夫人院子里,把老夫人给请出来……” 杨昭面无表情的吩咐着。 冬霜等跟来的人,立刻就行动起来。 而屋内除韦氏主仆在疼叫着外,其余一些丫鬟婆子此时都吓得面色苍白,不敢噤声。 一刻钟后。 浑身狼狈的茉莉姐妹俩就被搀扶着匆匆来了。 一看到杨昭,姐妹俩就咯噔跪下,哭着磕头忙道:“大小姐,喜儿小姐不见了,是奴婢没用,没能照顾好喜儿小姐……” “说清楚些,喜儿什么时候不见的?不见前有没有做过什么?或者去过哪里?”杨昭冷着脸问,情绪并不算很好。 小茉伏地道:“喜儿小姐在昨日就不见了,昨日跟往常一样,喜儿小姐跟我们玩了一会后就午睡下了,一般喜儿小姐能睡上一个时辰才会醒来,可一个时辰后我到喜儿小姐房间时,却发现喜儿小姐已经不在床上了。”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喜儿小姐是自个醒来去玩了,可我们问了院子中的丫鬟嬷嬷和守门婆子,都说没见过喜儿小姐,喜儿小姐也没出过院门。” “寻找后我们才发现,后屋有一处爬行过痕迹的狗洞,我们猜测喜儿小姐应该是从那狗洞爬出去了,就赶紧让人去找了,可是……” “夫人听到消息后,怕我们惊扰到了老夫人和大小姐,就、就让人把我跟小莉都关到了柴房。” 小茉刚说完,一旁同样跪趴着的小莉也道:“夫人,喜儿小姐要是不在府内,那喜儿小姐就有可能是、是爬狗洞出府去了。” “喜儿小姐之前就追过一条不知道从哪里进来的野狗,我们当时把野狗赶出去了,就发现府内多了好几处被野狗刨出来的狗洞,可能那条野狗又在府中刨了新狗洞……” 闻言。 杨昭立即就吩咐人去查狗洞。 而这时。 言管家和徐护卫长前后的匆匆而来,一入屋见到屋内情况,都僵了一步子。 但很快他们皆是面不改色,微微低着头目不斜视的,朝杨昭恭敬喊道:“大小姐!” “言管家,喜儿不见了,你去查一下侯府上下,每个角落缝隙都别放过,还有问一下府里下人有没有人见过喜儿的,任何线索都别放过。” 喜儿小姐不见了? 言管家脸色微白,他竟不知道这情况,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几乎被架空的情况…… 言管家很快点头:“是,老奴马上去查。” “等一下。” 杨昭看着言管家,嗓音冷冽道:“不听话的,无论是谁的人,直接发卖出去,换上你信得过的人,从今日起,谁再敢乱调动你的人,都不必理会,一切我担着!” 还疼着的韦氏瞬间变了脸色。 但手还被匕首钉在椅子上,她每动一下都疼得她冷汗直冒,她本想说什么,又怕杨昭这小贱人发疯又捅她。 言管家眼底激动,立即点头:“是,老奴马上去。” “徐校尉!” 杨昭这时把目光落到了徐护卫长身上,那是一个五十多岁且断臂的汉子,浑身气场很大,甚至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 听到杨昭喊他徐校尉,他身躯僵了一下。 那是他以前军中的军衔,在前世子牺牲的那场战役中,断臂后被救回来的他,才到了这侯府做起了护卫长。 只是自从杨昭出嫁后,他这个护卫长和底下那帮老兵出身的残躯兄弟,就被韦氏渐渐分出去干一些零碎的杂活,连守门的活都轮不上他们,等于是闲养下来了。 不过,护卫长名头却仍挂在他头上。 听到杨昭对如此称呼他,徐龙下意识站直了身板,面色冷肃:“大小姐,您吩咐。” “去召集起府中所有侍卫和奴仆。” 徐龙早听到喜儿失踪后,神色就冷沉了,那是前世子唯一的女儿,可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而他们竟还一无所知。 徐龙心底充斥起一抹煞气。 他眼底迸出狠戾:“是!” 不用杨昭特意吩咐,他已知如何处理了。 前些年大小姐出嫁后,韦氏想要培养自己的人,将他们这些老兵逐渐边缘化,这些他都是清楚的。 他们能养在府内,已是呈了侯爷恩情,这韦氏毕竟是侯府的当家夫人,他们不想给出嫁的大小姐惹事,所以就忍下来了。 可哪知韦氏竟会隐瞒下喜儿失踪的事。 一整天了啊。 喜儿小姐要真是跑出外面去了,那是无法想象的后果…… 这时。 刚刚去调查狗洞的人回来禀报了:“大小姐,在西侧那个厨房后院,发现了一个狗洞,是没被封住的新狗洞。” 不过两刻钟。 言管家就急匆匆带着一个小丫鬟过来,“大小姐,这个丫头说昨日在老夫人院门口见过喜儿小姐。” 小丫鬟跪在地上,连忙哆哆嗦嗦说:“奴婢昨日路过时见、见到喜儿小姐躲在老夫人院门那拐处的墙角,似、似乎在偷听夫人和桂嬷嬷谈话,奴婢不敢多事就匆匆离开了。” 杨昭转头看向韦氏。 “昨日你说了什么?” 喜儿不同别的孩子,一般情况她绝对不会乱跑出去的,她昨天从韦氏这里到底听到了什么? 韦氏疼得汗流浃背,手上流下的血都在地上形成一小滩了,她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就要流血而亡了,“去给我喊大夫来,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啊!” 韦氏又是一声惨叫。 第122章 反骨 只见杨昭抽出匕首的同时,又一次把匕首从原位置插了回去。 速度又快又狠,韦氏连反应都没来得及。 杨昭一把扣住她下巴,指甲深深陷入她皮肉里,脸色阴沉无比:“韦氏,你……” “这是在做什么?”一道威严嗓门响起。 是杨老夫人。 她是被人抬着过来的,手中还捏着佛珠,脸上绷着的严肃脸色。 看到屋内情况时,她脸色怒沉。 她看杨昭的眼神满是斥责与不悦:“你个混账的东西,一回来就闹事,还不快放开你母亲!” 桂嬷嬷在杨昭对付韦氏时,就被放开了手,她连滚带爬的冲向杨老夫人,戚戚艾艾告状:“老夫人,您救救夫人吧,大小姐这是要杀人啊,她拿刀子捅了夫人的手。” 杨老夫人这时也看到韦氏那手的情况,她瞳孔一缩,气得拿佛珠的手怒指杨昭:“你个孽障,你居然又伤你母亲,你还真是屡教不改啊!来人,快把这孽障给我抓起来。” 屋内屋外都没人有动作。 杨老夫人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杨昭放开韦氏,淡冷目光落到那杨老夫人身上,她嗓音很冷的说:“喜儿昨天失踪了。” “什么?” 杨老夫人一怔。 反应过来她才微微睁大眼睛:“什么叫喜儿失踪了?她怎么失踪了?家里有这么多人看着,她如何失踪的?” 从中可看出杨老夫人一丝担忧。 杨昭没在回答杨老夫人。 而是从韦氏后面柱子抽回匕首后,径直走向了桂嬷嬷,桂嬷嬷本想要躲到老夫人身后,却被杨老夫人身边的二月给踹了一脚。 桂嬷嬷疼得哎呀叫,可看到杨昭拿匕首朝她走来,吓得她连忙就趴到地上,高声哀求: “大小姐饶命,昨日在老夫人院门口, 夫人只是吩咐老奴去查一查沈家姑爷纳妾的事,这、这也是老夫人担心大小姐在沈家被欺负,吩咐了夫人去查的,老夫人可以证明。老奴如果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桂嬷嬷发誓着。 杨昭不信。 不过这个时候,徐龙进来了,院子外头聚齐了一大帮护卫和奴仆。 领头的一帮都是身残的老兵。 “大小姐,人几乎都齐了。” “我刚刚也问过了,夫人昨天临夜时也派了一些人出去寻过喜儿小姐,只是出去寻的人都是在侯府四周问了一圈后就回来了,今早也是……” 杨昭眸极冷。 她跟徐龙说:“喜儿可能是从西后门那个狗洞爬出去的,带上人去找,就算是把京城掘地三尺了,也要把喜儿给我找回来。” “是!” 徐龙离开后,杨昭吩咐二月:“二月,你马上回一趟沈家,看看喜儿有没有到过沈家找我。” “是!” “小茉小莉,你们再去府里找找平时喜儿躲猫猫的那些地方,边边角角都别放过。” “言管家……” 杨昭又吩咐了一圈。 杨老夫人这时才彻底听明白了,喜儿是真的失踪了,杨老夫人脸色微变。 她本想问问韦氏怎么回事,可看到韦氏那惨白脸色和被钉在椅子上的手,她皱眉后,看向杨昭开口:“昭丫头,有什么事都等找到喜儿后在说,你这样让你母亲的手……” “老夫人,我母亲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杨昭目光冷冷看向杨老夫人,毫不掩饰的讥讽:“一个连妾都不是的玩意,也配得上我喊母亲?” “你个孽障,她可是瑾哥儿的生母。” “老夫人是想要我给您说一说,当年您是如何在我娘生下我后,给我爹下狠药,把自己侄女生生塞上我爹床上的事吗?” “你……”杨老夫人瞪眼。 “您要是不想您这侄女的手上再多一把匕首,就请您闭上嘴。” “她的手还在流血……” 杨昭手一把摁住在匕首上,这动作疼得韦氏疼叫起来。 “你做什么!” 杨昭看着心疼的杨老夫人,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这就心疼了?” 杨老夫人当然心疼。 这个韦氏可是她侄女,又是她一开始就中意的儿媳妇,她早就把韦氏当女儿看了,她如何会不心疼啊! “那就继续疼着好了。”杨昭忽然道。 “喜儿被找回来之前,这把匕首就得给我插在她手上,谁也别想拔出来,不然……我就把这刀子捅到她心窝子上去,您知道我做得出来的。” 杨老夫人被气噎。 她知杨昭是做得出来的,这个孽障就跟那个女人一样,天生反骨,一点都没有女子该有的贤良淑德,十分让她讨厌。 韦氏听后眼睛都瞪大了。 她又气又恼。 可这时,她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院外。 “瑾儿!” 韦氏忽然惊喜喊道。 “瑾儿,你回来,你快来救救娘……”韦氏看到那进来的杨怀瑾,简直就如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很是喜上眉梢。 杨老夫人见杨怀瑾时,也是松口气。 “瑾哥儿,劝劝你姐姐……” 杨怀瑾却越过杨老夫人,径直的走向了屋内那椅子上的韦氏。 韦氏以为他是来救她的,惨白脸上很是高兴:“瑾儿,快、快帮我把匕首拔下来,娘快要痛死了!” 杨怀瑾停在韦氏面前,看了眼她那被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嗓音淡淡的说:“姐姐的话,我刚刚在外头都听到了。” 韦氏脸上喜色一顿。 “瑾儿……” “母亲放心,只是手被贯穿了而已,死不了人的!” 杨怀瑾那话,直接让韦氏懵了;“瑾儿,你、你不帮娘……” “帮。” 韦氏一听,才微松口气。 可她却看到杨怀瑾掏出一瓶止血散,撒到她伤上后,撕下一块布,就着匕首连着扶手的给她绑了起来,韦氏惊道:“瑾儿,你这是做什么?” “止血,包扎!” 闻言,韦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气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瑾儿!” “喜儿是哥哥唯一孩子,她丢了,母亲不想着赶紧找,却还故意封锁消息,母亲!”杨怀瑾忽然直直对视上她:“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初喊你母亲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了? 韦氏惊出一身冷汗。 她急忙想解释:“瑾儿,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我就是怕让老夫人知道消息后着急,才让人封了消息,但我有让人去找了,真的,我派人去找了……” 第123章 喜儿 “汪汪!” 一处偏僻的街道上,一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忽然从巷子里蹿出,阻拦在了那辆马车前吠叫起来。 “吁!” 马夫连忙控制住马车停下。 跟在马车旁的婆子丫鬟也是被吓了一跳,看清是野狗后,就让马夫赶紧去驱赶。 “怎么回事?”车内传来一道愤怒问声。 外头的婆子连忙回道:“夫人,是一条野狗冲出来拦了路,马夫已经去驱赶了。” 车内沈素兰揉着被磕的额头,气得不行:“一头小畜生也敢来给我找不痛快,去给我打死了。” 沈素兰在沈家受了屈辱,本就一肚子气。 这条街道是回陈家最快的一条捷径,因今日还下小雪,这路上的行人也就少了。 哪知会有野狗突然出来拦路。 沈素兰掀开车窗,恶狠狠看向婆子:“你去,给我打死那条小畜生。” 婆子哆嗦了下。 但也不敢说是什么,喊上丫鬟就要去前头,哪知那野狗冲着人汪汪了两声后,就蹿进了巷子里。 婆子跟丫鬟都松口气。 “汪汪!” 巷子里野狗又探头出来狂吠。 落在沈素兰眼里,那就如同在挑衅她似的,本就一肚子气的她就更气炸了,直接下了马车,抓起一根木棍,眼神狰狞:“你个小畜生,居然敢冲我吠,今天我定要打死你不可!” 沈素兰带人就冲去巷子。 “汪汪!” 野狗看到沈素兰带人冲进巷子时,似乎还有些喜色的,又冲着他们狂吠了两句后,就朝着里头的巷子跑。 跑了好一会。 野狗才停在了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身边,绕着那小女孩面前转圈圈的汪汪叫。 沈素兰等人这时也追来了。 就看到了那蜷缩的小女孩时,还愣了一下。 婆子看到这一幕,连忙说:“夫人,这条野狗应该是想引人来救这个小女孩的。”五六岁大的孩子,不知是不是冻晕了,真是可怜! 沈素兰扫了眼那小女孩,却直接把目光落在野狗身上:“管什么小女孩,把那小畜生给我打死了,敢跟我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那个李婆子,她迟早弄死她! 想到这,沈素兰把手中棍子递给马夫,眼神狠辣的说:“去,把那条畜生给我打死了,然后把它丢给那些乞丐面前去,这大冷天的,他们一定会很高兴能有肉吃的。” “那小女孩呢?要救吗?” “救什么救!让你去打狗就去打狗,问那么多做什么!” 沈素兰可不在乎什么小女孩。 她本就只是伪善。 外头的善名不过都是装出来,为给自己铺层好名声而已,实则她可没什么同情心。 马夫顿时不敢多问,接过木棍,看着那还围在小女孩跟前的野狗,心底有一丝不忍,这条野狗显然是想救人的,可拦下的偏是他家恶毒夫人…… 可惜了!! “汪嗷嗷……” 不一会。 巷子里就响起了一道凄厉狗叫声。 喜儿睁开眼时,就见小黑被人打得半死了,她也顾不得浑身的疼,僵着手就扑过去抱住它:“不、不打小黑。” 虚弱稚嫩声很小。 马夫连忙停下手,回头望向沈素兰:“夫人,这……” 沈素兰却上前,一脚踹开喜儿。 夺过马夫手中的木棍,对着小黑就是一闷棍,小黑疼得龇牙张嘴一把咬住了她脚。 “啊!” 沈素兰痛得惨叫一声。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畜生给我弄开!”沈素兰疼得怒喊。 婆子丫鬟吓得不敢动。 马夫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踹了,踹得小黑疼得松开了口。 “汪嗷!” 这时的小黑凶狠的躬身龇牙,冲着沈素兰等人发出愤怒狂吠,仿佛他们再敢上前一步,它就扑上去咬死他们似的。 沈素兰还想要让马夫把它打死。 一旁婆子连忙上前劝道:“夫人,这野狗浑身都脏死了,您这伤口可不能拖,还是先去找大夫吧。” 沈素兰气得不行。 但看着野狗那龇着尖牙的样子,也只能让婆子扶着她灰溜溜走了。 回到马车上。 她气得给了贴身伺候的丫鬟一巴掌:“你们这些贱奴,真是一点用都没用。” 丫鬟咬唇不敢吭声。 而这时。 马车走过两个男人。 沈素兰那车窗本就半开着的,自然听到那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她立即喊停了他们:“你们是不是在找一条野狗和小女孩?” 那两个男人一高一瘦。 看起来都不是好面相。 他们顿足看向马车,沈素兰直接伸出手,指向那个巷子口:“他们在那巷子里头。”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随后都看了眼陈素兰和那陈家标记的车,然后他们都冲着沈素兰微微一笑:“谢谢夫人提醒,那小女孩是我闺女,她跑不见了我们正着急呢。” 沈素兰一听,冷笑。 就这长得歪瓜裂枣的男人,能生出那小女孩长相的闺女来? 不过沈素兰也没说什么,一把把车窗放下,就让马夫赶紧送她去医馆了。 小女孩生死关她屁事。 不过,那条野狗定是活不成。 因为刚刚那两个男人对话说:要宰了那条敢把小丫头救走的野狗。 不一会。 就见高个子男人扛着小女孩从巷中出来,而身边的矮个子男人脚有些跛,脸色愤怒的呸了口唾沫:“那畜生真是狡猾,竟装死来咬我,下次让我逮到了它,看我不弄死它。” “行了,不过就是一头畜生而已,赶紧把这丫头带回去,要是让虎哥知道我们没把人看好,差点让这丫头给跑了,我们都得脱层皮不可。上头今晚就要来收货了,我们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两个男人匆匆离去。 没人注意到,街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乞丐。 第124章 陈家 转眼入夜。 喜儿是在摇摇晃晃中醒来的,四周一片黑,她完全看不到东西,只感觉自己被绑着手脚挤在一个黑漆漆空间里头。 嘴巴还被封住了。 她害怕极了。 “唔……” 可她还没哭,就听到耳边有唔唔的哭声,不大,但她向来耳力很好的。 她听到了有人哭。 还很多。 她本来也想哭的,可听到这些哭声后,她忽然就不想哭了。 她扭了扭身体,被绑在身后的手就挣脱出来了,然后她挪了挪屁股,想靠过去听一听是谁在哭。 可刚一动她就压到了什么。 光秃秃的脑袋。 喜儿顺着那光秃秃脑袋摸了摸,很快摸到了两个鼻孔,她好奇的用小手指去抠了抠,直到听到一道闷哼,她才吓得缩回手。 黑暗中。 她眼睛眨了眨,好奇又懵懂。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伸手去碰了碰。 那光秃秃的脑袋,让她玩得不亦乐乎,都忘了自己在哪里了。 阿尤是被戳醒的。 醒来后,他懵逼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发现被绑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被松开了。 他诧异了下。 但很快他就坐起身。 这把在戳着他光秃秃脑袋的喜儿给吓了一跳,她如被受惊的小猫缩回了角落,那双懵懂眼睛盯着那坐起身来的阿尤,水盈盈的。 阿尤适应了一下,才看清黑暗中情况。 十来个被绑着的孩子。 挤在一起。 这时。 阿尤感觉衣角被人扯了一下,阿尤回头一看,就对上了黑暗中的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 阿尤怔了一下。 “你……” 阿尤刚开口,摇晃感就骤然停下。 外头响起了声音。 阿尤下意识就伸手捂住了喜儿的嘴,怕她出声:“嘘,别出声,别怕。” 喜儿眨了眨眼睛。 她不怕。 她就是想摸那个光秃秃的头头。 想着,她就又伸手了。 阿尤:……? “不用出城了,虎哥说让我们回去,现在城门口都是护城司的人,检查得很严,今晚我们的车肯定是出不去了。” “这好好怎么检查那么严了?我们的人呢?难道也不能放我们出去?” “不清楚,反正虎哥让我们赶紧回去。” “真是麻烦。” 外头的两人对话了几句,就调转马车往回走。 路人看到那马车,都纷纷捂鼻避让开,因为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一辆晚间运夜香的车…… 镇北侯府。 韦氏面色惨白的坐靠在椅子上,整个人都要僵硬了,想挪一挪坐疼了的屁股,可刚一动就扯到手,又疼得她倒吸凉气。 她真有些受不住了。 看向那坐在对面一动不动了半天的杨昭,她嗫喏唇瓣的说:“阿昭,这、这都已经一整天了,能不能让我……” 杨昭抬起眸。 在对视上韦氏的那一刻,韦氏下意识就闭了嘴。 不过,韦氏最后还是看向了那坐在主位上的杨老夫人身上,虚弱的说:“老夫人,我现在浑身发冷,我感觉我要死了。” 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甚至连口水都不给她喝。 这杨昭简直太狠了。 可她却拿她没办法! 杨老夫人掀起眼皮看了眼韦氏,想到孙儿说的那些话,她叹息道:“再忍忍吧,瑾哥儿已经带人去找了,喜儿应该很快就能找回来了。” 韦氏差点没气晕厥过去。 喜儿喜儿! 又不是她害她走丢的,她就是暂时瞒下了她不见的消息而已,而且她也派人去找了啊,这一个个的却都拿她开刀。 韦氏心底是不忿的。 可又能如何!! 如今厅里都是杨昭的人。 而且,她那好大儿也是发话了,她除非不想要她那儿子了,不然她都得忍着! “夫人,有消息了!”一月急匆匆冲进大厅。 这句话不止牵动了杨昭情绪,连韦氏都亮了眼睛…… …… “就是这里!” 小乞丐带着杨昭到了下午那条巷子口:“那个高高的男人扛着一小姑娘走出来,还有一个矮个子的男人一直骂,好像是被狗咬了,还说什么小丫头差点跑了,畜生,虎哥,还有什么今晚收货。” 小乞丐努力回想着说。 一旁大乞丐见他说完后,就连忙接话道:“夫人,这个狗蛋是才刚到我们这里不久的,很多事还不懂,我们当时分散开去寻小小姐,等回到聚集屋时,才从这狗蛋口中知道这件事。” 而这时。 小乞丐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夫人,还有一辆马车里的人跟那两个男人说了话,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但那两个男人之后就进巷子里了……” “可记得马车里的人?或是马车有什么标志之类的?”杨昭连忙问。 小乞丐想了想,才蹲在地上画了一个歪七扭八的标志。 杨昭一眼,眼神就沉了。 “姐姐!” 是杨怀瑾。 他应该也是听到了消息,匆匆赶来的。 “喜儿找到了吗?” “还没。” 杨昭抬眸看了眼黑了的夜空,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眼时,她眸底厉色凌然:“阿瑾,你去查一查近日京中有多少丢失的孩子,而我……先去一趟陈家。” 陈家。 沈素兰听到下人说陈明荣又去了小翠的院中时,气得她掀了桌,歪斜嘴里巴巴的骂着:“贱人,都挺了个大肚子了,竟还恬不知耻的勾引老爷到房中,当真是不要脸的贱蹄子……” 一旁的嬷嬷丫鬟都噤若寒蝉。 她们根本就不敢上前说什么,不然就会换来一巴掌。 沈素兰骂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这个时候她才把目光落到一旁丫鬟身上,“你过来!” 丫鬟哆嗦上前。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丫鬟脸上,接着就是爪子狠狠抓她脸,丫鬟痛得啊啊叫,可沈素兰却还是死命抓,直到把那丫鬟的脸都给抓花了才停下来。 “你个小贱人,竟敢用胭脂了。” “奴婢、奴婢没有!”被挠花脸的丫鬟,疼得死死捂着脸,泪水哗哗流。 “还敢狡辩!” 沈素兰又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你们这些小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学那小翠,想偷爬老爷的床,然后在这家里当主子是不是!”沈素兰嗓音尖锐。 这动静。 让陈家外围丫鬟都吓得远远躲开。 陈家老夫人听到下人来报时,脸色十分难看的跟自己嬷嬷说:“我们陈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会娶了这么个毒妇回来。要不是荣儿死活说着什么糟糠妻不可弃,就她那毒妇的嘴脸,我陈家早就把她给休了!” “老夫人,沈家来人了……” 第125章 悬赏令 “陈老夫人!” 杨昭被请进屋后,微微福身。 陈老夫人看到杨昭,微笑道:“沈夫人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都入夜了。 一般人可不会在这个时辰上人家门来。 该不会是为了沈素兰吧? 想到外头传的那些事,陈老夫脸上笑容顿时就淡了几分。 杨昭没错过陈老夫人的反应,但此时她也没时间跟她周旋,直接切入主题:“陈老夫人,我今日过来,是想来见一见我那沈姑母,我娘家侄女昨日失踪,可能与她有关!” 什么? 陈老夫人一惊。 但也知轻重,顿时就喊了人带杨昭去了沈素兰的院子。 刚到院门口。 就听到里头丫鬟啊啊痛叫。 带路的丫鬟吓得哆嗦,都没敢入屋通报,就在门口跟杨昭说:“沈夫人,这里头就是了。” 说完,那丫鬟拔腿就跑。 仿佛沈素兰的院子就是洪水猛兽似的。 杨昭听着里头惨叫声,侧头吩咐身后的两个婆子:“你们进去,先让姑奶奶冷静冷静。” “是。” 婆子进去没一会。 就听到沈素兰怒叫声:“你们是什么人?谁许你们碰我的,快放开我……” 杨昭又侧头看了眼跟着的丫鬟:“守在这里。” “是。” 杨昭这才入了屋。 一进屋,就先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只见一个小丫鬟跪在那满地残羹的碎片上,双手血淋淋的扎满了碎片,脸上更有一条长长的血痕,她痛得浑身都在颤抖着,却还撑着不敢倒下去。 而被两个婆子给压控在椅子上坐着的沈素兰,脚下的鞋底染着血,应该是刚刚踩着小丫鬟的手在碎片上摩擦时沾上的。 除此外,她手里还有一片染血的碎片。 估计是刚刚划开丫鬟脸颊用的。 “杨昭?” 在婆子手中挣扎着的沈素兰,一看是杨昭,眼睛瞬间怒瞪起来:“你怎么来了?这两个婆子是你的人?” 杨昭没吭声。 而是来到了那满地碎片跟前,蹲下身拾起了一块碎片。 沈素兰却大声怒道:“杨昭,真是反了你了,竟让人对我动手,你……” “啊!” 尖利的碎片,划开了沈素兰那双保养得白嫩的手背,血珠瞬间就涌了出来。 沈素兰疼得发出叫声。 杨昭声音淡淡响起:“姑母要是还不够冷静,阿昭可以让你再冷静冷静!” 说罢,尖锐的碎片狠狠一划。 这一次可比刚刚用力。 血肉瞬间翻开。 血液涌出。 “啊!” 沈素兰疼得惨叫。 她做梦没想到杨昭会是这般操作。 眼看杨昭又要来第三下,她惊得嗓音都尖锐了的连忙说:“别、别再划了,我冷静了,你到底想要干嘛?你直接说!” 杨昭这才顿了手中的碎片。 “听说今天下午,姑母在西南街上见过两个男人,还跟他们说了话?” 下午? 沈素兰很快就想到了,毕竟下午她被那头畜生咬了一口,记忆深刻着呢! 不过杨昭问那个做什么? 沈素兰心里恨死了杨昭,自是不想说实话:“是好像见过,不过,那两人就是问路的。” “问路的?” “是啊,就是问路的。”沈素兰一脸肯定说。 杨昭盯着她好一会,也没再说什么了。 沈素兰刚暗松口气。 这时,冬霜就带着几道身影从屋外进来了:“夫人,人全部都找来了。” 是今日跟着沈素兰出门的那婆子丫鬟。 “杨昭,你这什么意思?你不信我?”沈素兰气得想挣扎,却被婆子死死按得动弹不得。 丫鬟婆子看到沈素兰情况,都愣了一下。 杨昭没理会沈素兰,而是看着她们问:“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一说。”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有些忐忑不安。 但想到今日李婆子给她们说的那些话,婆子就下了决心的上前跪下,开始把下午的事给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清楚楚。 包括先前野狗拦路。 还有最后沈素兰跟那两个男人说的话。 一字不漏。 沈素兰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仿佛恨不得要去撕烂了那婆子:“你个贱奴,回头看我不打死……啊……” 沈素兰发出惨叫。 只见她那手背上,被一碎片深深扎入,几乎都要贯穿了过去。 杨昭眼底染着一抹猩红。 “放开她!” 婆子立即放开手,退到一旁。 杨昭一把揪起沈素兰,抬脚就先狠狠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 “你居然踹喜儿!” 这一刻杨昭眼底杀意仿佛都要溢出来。 抬脚又是一脚。 两脚。 三脚…… 沈素兰被踹得哀嚎惨叫不断。 那惨叫声都传出院子外了。 听到消息赶来的陈明荣听到那动静,就想要进去,却被挺着个已经微微凸起肚子的小翠给劝拦了下来。 “老爷,刚刚老夫人已经说了,这事似乎是关系到镇北侯府那小小姐失踪的事,让我们不能去掺和。” “听动静不对劲,我怕兰娘会出事。”陈明荣到底还是顾念沈素兰这个发妻的。 小翠咬唇,正打算装肚子痛时。 陈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老爷,老夫人说了,让您跟翠姨娘回翠园去歇息了,夫人这边有老奴看着,不会有事的!” 陈明荣皱眉。 小翠扯了扯他衣袖,轻声细语说:“老爷,你要真不放心姐姐,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晚些我们在进去好不好?我怕!” 小翠说着手扶了扶肚子。 陈明荣看到她那肚子时,妥协了。 里头的哀嚎惨叫持续了好半响,才渐渐虚弱的停下来了。 不一会。 杨昭就带着人出来了。 到院门口时她顿下了脚步,看向了陈明荣,实则却是看小翠。 小翠也看着她。 两人目光交汇。 仅仅一眼,杨昭就收回了眸子,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明荣皱眉。 连招呼也不打,实在有些没礼貌!! 小翠眼底微光暗闪,扯了扯陈明荣的衣袖,小声娇柔说:“老爷,我们进去看看姐姐吧。” 陈明荣这才想起来,匆匆进了屋。 “当真就只是伤了她手?别的地方没有?”陈老夫人听到嬷嬷汇报,还有些不信,她可早听下人来说了,沈素兰那惨叫得可惨了。 嬷嬷微笑道:“看起来就是这样的。” 看不到的地方就不知道了,这后院不见血的手段可太多了。 陈老夫人哪能不明白,却一点不同情:“也是活该。” “你说说她,明明就可以救下镇北侯府的那小丫头,可她不但见死不救,竟还给歹徒指路。” “要不是那沈夫人给我保证过,镇北侯府不会因此迁怒到我们陈家,我们陈家就要被她给害惨了,当真是害人精。” 陈老夫人想想就气得慌。 这时…… 一个丫鬟急匆匆进来:“老夫人,不好了,夫人把翠姨娘给、给推倒了,还踹了翠姨娘的肚子……” “什么!” 陈老夫人面色大变。 …… …… “夫人,您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多少也吃点吧。”马车上,冬霜将一盘糕点递过去。 杨昭却没什么胃口:“放着吧,我还不饿。” 冬霜还想劝一劝,却听杨昭闷闷的说:“冬霜,我觉得我做错了一件事。” “当初嫂嫂离开时,我就应该把喜儿接到我身边来养的,而不是放在韦氏那样人的眼皮底下,如果把喜儿接到我身边,就不会有今日的事发生,喜儿就不会丢,是我的错。” “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冬霜听出主子钻牛角尖的味,连忙道:“夫人,你不能这样想,当时你已经嫁到沈家了,不说沈家人如何想了,就咱家那老夫人也不会同意你把喜儿小姐接到沈家去的……” “是我错了!” “是我把喜儿给弄丢了,是我把她弄丢了……”一整天都绷着没啥情绪的杨昭,苦笑的把脸深深埋入了手中,温热的湿润染湿了掌心。 她不敢想,喜儿都遭受了什么。 自责,后悔,恐惧,几乎充斥了她整个胸膛,让她连呼吸都感觉在如刀绞似的。 她怕! 她怕寻不回喜儿。 她怕喜儿会…… 冬霜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样,也顾不得主仆规矩的紧紧抱住了她:“夫人,你不能这样想,喜儿小姐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你别这样,奴婢害怕!” 冬霜哭了。 哭得呜呜出声。 …… “姐姐,你们怎么了?”杨怀瑾看着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冬霜,和眼睛还微红的姐姐,以为出什么事了,心头一紧。 “没事!” 此时杨昭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她扫了眼杨怀瑾身后的那些人,足有三四十人之多,这些都是京中一些说得上号的酒楼银楼铺子等的大掌事。 放在平时。 这些掌事随便一个拎出去,那都是商界排得脸面的人物。 可此时一个个都恭恭敬敬对着进屋的杨昭行礼,齐声喊着:“大小姐。” 沈家人如果看到这一幕,怕是得眼珠子都要惊掉不可。 杨昭入屋后,直接让丫鬟把准备好的画像发给他们:“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和代价,明天日落之前,我要知道这两个人的下落。” 画像是根据那婆子和丫鬟口述后画出来的。 众人接过画像看后,面面相觑了一眼,“大小姐,是任何代价吗?” “是!任何代价。” 众人心里顿时就有底了,今晚京中将要开始掀起一番波浪。 掌事离开后。 杨昭才把目光放到了杨怀瑾身上:“之前让你去查失踪孩子的事,可查到了什么?” “查到了不少东西!” 杨怀瑾也是没多废话,把一个册子递上去,“这些都是这几个月失踪的孩子信息,我发现失踪的几乎都是女孩,而且,有一部分还都是京中官员的女儿。” “姐姐你看这个。” 杨怀瑾翻到了后面一页,指了指上面划掉的字样;“这里的记录被划掉了,但我查过了,划掉的这个是前些天云国公孙女失踪的报官记录,不过才过了两日,这上头的记录就被划掉了,说是人找回来了。” “可我让人去调查了一下,云国公那个丢失的孙女并没找回来。” “可云国公府的人却不在寻找了,甚至我还查到个那丢失女儿的三夫人,这几日心情都很不错,都已经出门去参加各种宴会邀约了,一点也不像是走丢女儿的样子。” 这就很奇怪了。 而更奇怪的还有别的。 杨怀瑾又把册子翻到了最后面的一页,“姐姐,你再看看这个……” 一样是被划掉的。 但隐约却可看到上面写着的字体。 “是刘太傅的嫡孙女。” 杨怀瑾指着那隐约可看清的字说道:“我让人去查过,这刘太傅的嫡孙女也没有被找回来,如果说云国公孙女是庶出的,不算太重视。可这个刘太傅就只有这么一个嫡孙女,平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宝贝着。” “但失踪不过才一天,刘太傅府的人就去官府消了报官记录,这实在是不对劲。” 刘太傅? 杨昭想到了前世,那个以先帝之师扶持新帝上位的刘太傅…… 该不会是…… 杨昭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阴冷沉下来。 杨怀瑾还没发现自家姐姐脸色不对,继续说着记录上不对劲的地方。 他总觉得这件事,跟喜儿失踪有关。 “阿瑾!” 杨昭一把抓住了杨怀瑾的手腕,眼底冷到了极致:“我大概猜到幕后之人是谁了!” 杨怀瑾一怔。 然后怒目问:“是谁?” 能让他姐姐有这种反应的人,这世上可不多。不过无论是谁,敢动到他家小喜儿头上,他就敢弄死对方! “……八皇子!” …… 翌日。 街道上。 “怎么这么多官差啊?” “听说不少人丢了孩子,连云国公府和刘太傅的孙女也丢了,就在今天早上,府尹衙门的大门门都要被人踩平了,都说是丢了孩子的,事情闹得老大了。” “圣上都知道了,好像连大理寺都出动了。” “大理寺都出来了?该不会是什么大盗专门盗孩子的吧?”不少百姓都担心起家中的孩子来。 不过,话题很快就被人转到了悬赏令上。 “什么?只要帮忙找人,就能得一两银?如果找到人,还能再得五千两?” “云仙楼发布的悬赏令,不会有假的。” “那还等着做什么,赶紧去云仙楼看画像啊……” 当跑去云仙楼的百姓真拿到那寻人的一两银子时,兴奋得眼睛都冒金光,一个个撸起袖子就开始掘地三尺的找人…… 五千两啊! 那找的是人吗?那找的是银钱!! 第126章 小光头 随着云仙楼一箱一箱银钱铺天盖地的‘撒’到百姓手里。 不过才半天时间。 城中大半的百姓就如同猎犬一般动起来了,一个个穿梭在各种大街小巷里头,翻翻找找起来,搜查得比官差都还要认真。 而这一找。 还真就被找出东西来了。 一处偏僻枯井里,有个脑回路不一般的小伙子,就搜到了自家附近一处枯井去了,这一搜可不得了,那枯井里头竟是另有天地。 “快来人啊,我找到了!” 随着一声高呼,四周听到动静的百姓,那叫一个蜂拥而至。 把刚想逃的两个汉子,活生生给叠罗汉了。 虽然后来发现不是画像中的人,可却也无意间救出了枯井里藏着的孩子。 足有十来个呢! 云仙楼得知消息后,大手一挥,直接就把抓到人贩子的百姓给一人赏了十两银钱。 并且发话,只要抓到人贩子救出孩子的也有银钱领。 这消息一出。 百姓那叫一个疯狂。 窝藏孩子的据点,一个两个三个的……竟还真被陆陆续续的给挖了。 掘地三尺。 真正的掘地三尺。 找到人后还顺便把人给打得个半残,才拉去了云仙楼。 此时京中的人贩子甭管手里有货没货的,都已经被吓破胆的丢下窝点就跑了,就怕被人给抓个现行,直接给扑得打个半死。 “虎哥,那些人都疯了,什么犄角旮旯都掘地三尺的找,我们好几个隐蔽的据点都被一锅端了,这样下去,迟早得找到我们这里来。” “是啊虎哥,得想想办法啊!” 想到外头那些疯狂的百姓,还有那些家家户户在搜的官差, 屋内几个男人都是有些怕了,这还是他们做这行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情况。 这时,那矮个子男人开口了:“虎哥,要不我们自己先去避避风头吧?反正那些孩子被关在密室里头,应该不会被找出来的……” 可他话未说完,就被虎哥给狠狠掌掴了一巴掌。 “矮子,你老实交代,你跟徐老二到底做了什么?云仙楼为什么会有你们的画像?还如此大费周章的悬赏你们?” 被打的矮子有些憋屈,脑海想到了昨日见过的沈素兰,眼神顿时一狠:“肯定是那个娘们!” “什么娘们?” 矮子也不敢隐瞒了,连忙把昨日之事说了出来。 听完后的虎哥,气得又是抽了矮个子一巴掌:“你们这两个蠢货,这种事竟也敢瞒着我!那丫头是镇北侯府的,只怕这云仙楼会发悬赏令, 就是那镇北侯府给弄出来的。” “怪不得昨日护城司会忽然严守了城门,原来竟是你们这两个蠢货暴露了。” 这时。 一个汉子急匆匆进屋:“虎哥不好了,徐老二被抓了。” 这话惊到了屋内几人。 “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我亲眼看到那徐老二刚从街角刚露面,就被一群百姓给扑了,跟他一起的老五老六也被扑到在地上,拽着去云仙楼了。” “该死的!” “赶紧去把主子要的那几个带上,其余的都不要管了,我们立刻离开这里……”虎哥大感不妙,连忙起身。 可话音未落…… “砰!” 屋门就被撞开。 虎哥等人还没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给摁倒了地。 “你们是什么人?” 虎哥等人大惊失色。 因为冲进屋把他们制止住的,不是官差,也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批穿着盔甲护腕的……侍卫。 直到他们看到从屋外进来的女子。 五官绝艳,肤凝如玉。 是个极美的女子。 而女子进屋后第一件事,目光就落到了矮子身上,接着他们就看到了那女子拿过一侍卫手中长剑,一剑挥下。 “啊!” 矮子被生生砍掉了一条胳膊。 虎哥等人瞳孔巨震。 “大小姐,里面找到了一个密室。”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从内屋出来通报。 女子闻言,脸上才似乎多了一抹旁的情绪,而不是如那死神一般的杀气。 她疾步进了内屋。 却留下一句:“把他们四肢都砍下来!” 密室里头。 捆绑着足有二十几个孩子。 喜儿就是其中之一。 比起其他孩子的害怕惶恐,她就显得平静多了。 不哭不闹,只对着身边的小光头感兴趣,那假装被捆在后的小手,时不时偷偷伸出来摸一把人家光秃秃的脑瓜。 把人小光头都给摸无语了。 杨昭进来时,就刚好看到喜儿将手往身后一藏,假装闭眼装睡的动作。 很笨拙。 可却让杨昭瞬间湿润了眼睛。 她几乎是冲过去的,一把将人给抱进了怀里的:“喜儿!” 喜儿懵了下,睁开眼。 “喜儿,对不起,姑姑来晚了!” 喜儿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蹭就亮了起来:“姑姑!” 稚嫩的喊声,让杨昭鼻头酸得难受:“是姑姑,是姑姑!”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小人儿,声音微微哽咽颤抖:“是姑姑,姑姑来了,小喜儿不怕,姑姑这就带你回家。” 说着,杨昭就要将小人儿抱起。 喜儿却扯了扯她衣袖,指着身旁的小光头:“姑姑,蛋蛋,带回家。” 一旁的阿尤:……? 杨昭顺着她所指,看到了小光头阿尤,这一看她微怔了下。 “姑姑,带蛋蛋回家。” 喜儿小手紧紧抓住了阿尤身上的破袈裟,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望着杨昭,声音稚嫩又软和,就跟以前向她讨要糖果吃似的。 完全不知自己失踪,已闹得人仰马翻。 更不知道自家姑姑为了寻她,已经快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 她眼里清澈且懵懂。 无惧无怕。 有的只是那最单纯的喜欢与喜悦。 杨昭笑了。 在喜儿期盼的眼神下,她宠溺的朝她点头:“好,我们带蛋蛋回家。” 一旁的阿尤:……? 杨昭抱着喜儿走出密室时,外头已经被处理干净了,但那股血腥气却还是很浓郁,为了避免熏到喜儿,杨昭让冬霜先把喜儿抱到马车上去了。 而她留下安排了一些事。 等她走出那院子时,脚步却微顿下来,侧眸看向了院子外头的一道黑袍身影。 说起来。 她能这么快找到这里,还是多亏了他! 迟疑了下,她还是走向了他,停在了他几步开外,微微福身:“谢谢阁主大人,回头我会把谢金补上。” 男人仍戴着面具。 杨昭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磁性嗓音惜字如金说出一句:“不用,里头也有我的人。” 这话倒是让杨昭微愣。 他的人? 不过杨昭也没多问,打算晚些就让人把酬金送去龙凤阁,她准备离去。 “夫人。” 男人却唤了一声。 杨昭顿下步伐:”阁主大人还有事?” 墨君然面具下的薄唇微动了一下,才缓缓说出;“这次云仙楼太出风头,只怕京中不少眼睛都将会盯上云仙楼,夫人若不想麻烦,还需小心。” 这次几乎满城皆动。 实在惊人。 只怕此时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和势力盯上那云仙楼了。 杨昭如何会不知道。 不过,她早有应对之策。 “若需要,我们龙凤阁或许可以替夫人处理。”墨君然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 仿佛真是公事公办。 纯纯来拉生意的。 杨昭婉拒了。 倒不是出不起钱,而是她已有了别的打算。 不过…… 想到什么,杨昭忽然笑道:“阁主大人,我这里确实有一件事想跟龙凤阁下单……” …… 镇北侯府。 韦氏睡得迷迷糊糊时,就听到桂嬷嬷的低喊声;“夫人,夫人你快醒醒。” 还没睁眼,她就先闻到了一股米香。 睁开眼,果然看到桂嬷嬷捧着一碗米粥在她面前。 韦氏看到眼睛都亮了。 以前如何都看不上的白米粥,此时却香得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看了眼四周:“喜儿找回来了?” 不然怎会有吃的! 桂嬷嬷却摇头道:“老奴是偷偷把人使开了一会,夫人,您快先喝点米汤垫垫胃。” 韦氏一听,连忙就端过碗狼吞虎咽起来。 就怕慢了,这碗米粥就吃不到了。 桂嬷嬷看得一阵心酸,“夫人,你慢些喝,别噎到自己了。” 喝完后,韦氏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这两天,杨昭那小贱人当真就把她钉在这椅子上,除了给过几口水外,连如厕都是在这椅子上解决的,什么尊严面子都丢尽了。 韦氏恨得牙痒痒。 可却又没别的办法。 “这么久了,喜儿那丫头还没消息吗?”韦氏问桂嬷嬷。 桂嬷嬷摇头:“还没有。” “不过老奴倒是听到下面的婆子说,说外头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很多官员都丢了孩子,还说官差现在在挨家挨户的搜查找人。” “夫人也不用太担心,喜儿小姐应该很快就能……” “找到了,喜儿小姐找到了。” 桂嬷嬷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传来的喊声。 韦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问一旁的桂嬷嬷:“桂嬷嬷,刚刚是不是有人说喜儿找回来了?” “是的夫人,老奴也听到了。” “你快去看看,看看是不是真回来了。”韦氏急得不行,催促桂嬷嬷去看看。 要是真回来了,她就解脱了。 桂嬷嬷出去后很快回来,一脸喜色;“夫人,回来了,喜儿小姐是真回来了,老奴这就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韦氏也激动了。 可这时。 几个婆子冷着脸进来了,面无表情传达说:“我们家夫人说了,喜儿小姐刚回来,需要好好的梳洗一番,继夫人还请继续在这儿坐着等一会。” 韦氏哪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她脸都黑了。 “你们别欺人太甚了,这里可是侯府……” 可惜婆子们理都没理她,门口一守,连桂嬷嬷都出不去了。 韦氏气得想自己拔匕首,可刚一动,她就疼得啊叫一声。 “瑾儿,快去把瑾儿给我喊来……” …… 云国公府。 “是谁去报的官?查清楚没有?” 云国公冷着脸问。 管事抹了把冷汗道:“回国公爷,小的都去查了,府里没人去报官,官府那的记录也早让人抹除掉了,可这事就是莫名其妙的闹起来了,听说府衙那头今早还收到了国公爷您亲手写的信件,说、说要府衙那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找回六姑娘!” “我亲手写的信件?”云国公怔了。 管事颔首道:“是,小的怕有人冒充国公,所以亲自去了一趟看了那信件,小的发现那、那字迹确实是国公爷您的,而且上头还有国公爷您的印章……” 云国公一听,倏地起身冲去了书房。 当发现自己的印章和暗格里头的密信都消失不见时,云国公只觉得眼前一抹黑。 刘府。 发鬓银白的刘太傅,看完手中的信件后,脸上扬起了一抹苦笑,身躯有些无力的瘫软在了太师椅上:“一步错,步步错!” 跟云国公府一样。 他那印章与那封密信也不见了,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他案桌上多了一封信。 “老爷,这事要怎么处理?现在外头都在说是老爷您亲自报的官,这事会不会害到小小姐?要不老奴去官府撤了案子吧。”刘家管家道。 刘太傅摇摇头:“没用了。” 看着手中的信件,刘太傅起身吩咐管家;“去备车,老夫要进宫一趟面见圣上。” 刘太傅入了宫。 见到文元帝时,刘太傅当即匍匐下跪,声泪俱下:“陛下,老臣有罪……” 再次从皇宫出来时。 刘太傅已经将头顶的官帽摘下,拿在了手里,他整个人似乎苍老了好几岁,连脊背都有些挺不直了。 “老爷!” 管家一看刘太傅出来,连忙就迎了上去报喜:“您快回家吧,小小姐没事了,她已经被送回到家里了。” “什么?熏儿回家了?” 刘太傅显然一愣。 “是啊老爷,小小姐没事了,是被镇北侯府的那位三少爷亲自送回来的……” 刘太傅匆匆回到家,看到那个窝在老妻怀中的小团子时,眼眶顿时就红了,“我的小熏儿啊!” “祖父。” 奶声奶气的小姑娘,高兴扑到了刘太傅怀中。 刘太傅当场就掉了泪。 半晌后。 刘太傅才去偏厅见了杨怀瑾…… 第127章 赌约 因为剧情原因,上一章修改了,请大家多多见谅,实在是卡文卡得头晕脑胀,爆肝了好几天凌晨两点了。 …… “刘太傅!” 杨怀瑾见到刘太傅时,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举止透着一股谦逊的温润。 可谁能想到。 就这么一个温润青年,竟盗人屋舍,信件威胁人呢!! 刘太傅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坐下来说吧。” 杨怀瑾却微笑上前,双手奉上了一印章和一封密信:“学生等候太傅归来,只是想要把东西物归原主而已。” 看到东西的刘太傅,微诧异了下。 随后微微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拿来威胁他? 杨怀瑾微笑道:“太傅别误会了,学生当真只是来物归原主的,并无他意。” “何况,太傅是陛下之师,国之师者,谁人不知太傅素来刚直不阿,宁折不屈。” “这东西其实就是一张废纸而已。” 杨怀瑾说罢,将手中东西主动放到了桌面上。 废纸? 刘太傅狐疑看着杨怀瑾。 杨怀瑾退后一步,行了一个学子礼,“太傅若没事的话,那学生就告退了。” “等等!” 眼看杨怀瑾真要走,刘太傅还是没忍住喊住他:“从刚刚起,你就在老夫面前自称学生,你这是何意?” 镇北侯府第三子。 草包出名。 在他面前却自称学生,这是故意辱他? 杨怀瑾似乎看出刘太傅心思,他解释道:“当年学生曾在刘家族学上过一年学堂,太傅偶尔也会到学堂给我们上一课。” 所以算起来,他们也确实有一点点沾边的师生情份在。 自称学生是可以的。 可刘太傅是圣上老师。 杨怀瑾这么一个出了名的草包,却自称是他学生。 实属有些不要脸了。 不过,杨怀瑾是何许人,年复一年对外装草包的他,早就给他练就出了一张无敌的厚脸皮了。 他笑着道:“学生自知不才,有辱了太傅的名头,不过学生已是发愤图强了,立志了会在今年的春闱中夺下前三的功名,以不辱太师之师名。” 前三名? 这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刘太傅完全当笑话听。 “太傅,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杨怀瑾忽然笑看着他说。 “老夫……”刘太傅蹙眉,想说他从不赌。 却听杨怀瑾大言不惭说:“若是学生能夺下今年春闱前三,太傅收下学生可否?” 这脸皮厚得,刘太傅都不好意思说他了。 “太傅,你不吭声学生就当你答应了。” “老夫什么时候答应了!” “可太傅也没拒绝啊,何况……”杨怀瑾冲他咧嘴笑道:“小小姐还是学生给从狼窝里抱出来,并且送回来的。” 这是挟恩图报! 可看着杨怀瑾那张洋溢的笑脸,刘太傅就不由就到了他那不要脸的父亲,想到当年他当朝撒泼打滚的模样,他眼皮子就忍不住抽了抽。 他感觉,这小子也能做出来! 不过,这杨怀瑾出了名草包,他想拔得前三名,无疑是异想天开。 思及此。 刘太傅才终于松了口:“行,只要你能夺下今年春闱的前三,我就承认你是老夫的学生。” 杨怀瑾闻言,顿时九十度的拱手弯腰:“学生谢谢太傅。” 搞得他已经答应收下了他似的。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刘太傅心里腹诽。 杨怀瑾离开后,刘太傅才把目光落到了桌上的印章和密信上,打开密信看了眼,确实是原先的那封,那小子竟真还回来了。 不过。 这密信对他来说如今确实是废纸。 因为他已入宫禀过陛下了。 如此一想,杨怀瑾那小子还回来这封密信,不过就是顺水推舟…… “老爷,杨三公子离开了。” “不过他离开时,让老奴给老爷转达两句话,他说:与其与虎谋皮,不如杀虎剁肉。谁敢动老子软肋,就砍其爪子,刨其心肺烹之,那才是真正大道。” 管家一一复述。 刘太傅听闻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当真是那镇北侯的儿子。 真是粗暴!! 可当刘太傅回头看到自家小团团身上那青紫,和小手上被捆绑的伤痕时,他突然就觉得杨家那小子说得很是有道理。 就该砍其爪子,刨其心肺! “老刘,给老夫备马车,老夫要进宫面圣!” …… “三少爷,你快去厅里救救夫人吧,夫人快要被大小姐的人给磋磨死了。” 杨怀瑾刚回府,就被一个丫鬟拦下。 是韦氏院中的。 杨怀瑾看了眼她一眼,就皱了眉,因为这丫头前些天刚借着韦氏给他送东西的名头,到过善弘堂偷爬他的床。 “你怎么还在府里?” 翠玉脸色微白,上次杨怀瑾已让人跟韦氏说,要把她发卖了。 可翠玉是韦氏心腹,也是韦氏让她去的,自是不可能把翠玉发卖的。 哪知翠玉竟又自己凑上前来。 “三少爷!” 翠玉咯噔跪下地,一副忠仆似的抓住了他衣摆,苦苦哀求:“三少爷,奴婢求求你了,你快去救救夫人吧,你要如何惩罚奴婢,奴婢都甘愿受罚。” 说着她抬起头,那副泪痕盈盈的模样,显得十分的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可惜。 杨怀瑾瞥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耍猴戏。 无情。 冰冷。 甚至厌恶。 翠玉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哭了。 “这是怎么了?” 杨昭从抄廊的另一头走来,她手中还牵着已经重新梳洗过的喜儿。 粉色的大氅,可爱的两角髻。 很是粉雕玉琢。 杨怀瑾看到走来的一大一小,眼睛顿时微亮了起来,脸上哪还有刚刚无情冰冷,他粗鲁一把将自己衣摆从翠玉手里抽回,就快步走向她们。 “姐姐。” “处理好了?” 杨怀瑾冲她笑得灿烂点头:“就等春闱了。” 说罢,他就蹲身在喜儿面前,俊逸脸上笑得更加灿烂问;“小喜儿,可还认得三叔?” 喜儿眨了眨眼睛,乖巧点头,稚声稚气:“认得,三叔会举高高。” 每回杨怀瑾回来,最喜欢就是举着她飞。 那是喜儿最喜欢的。 杨怀瑾一听,直接就将她举起,抱到一旁飞起来了,喜儿顿时就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笑声很悦耳。 可地上被忽视了的翠玉,却很是不甘的瞪着杨怀瑾手中的喜儿…… 第128章 阿尤 “你很不忿?” 一道突兀的嗓音,在翠玉头顶响起。 翠玉吓了一跳,眼底不甘都没来得及掩饰,就撞入了一双冰凉的眼眸里。 她心底一慌。 但很快她就收敛情绪,恭敬回道:“大小姐,奴婢没有。” 杨昭淡淡瞥了她一眼:“言管家,找个牙婆子,把她给贱卖出去。” 贱卖,一般都是卖入勾栏暗巷等地方。 是最惨的一种。 翠玉听后脸色一变。 下意识抬起头:“大小姐,奴婢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卖了奴婢?” 她嗓音不如刚刚恭敬,甚至有着一丝质问。 像翠玉这种丫鬟,专门被培养出来爬主子床的,心态早就把自己当做半个主子,而非是安分奴婢,自然骨子里就带着一丝脾气。 一旦激发。 这种人就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 杨昭可没错过,她刚刚瞪着喜儿时的眼神,充斥着一股嫉妒不甘和愤怒。 仿佛给她机会,她就会毫不犹豫撕了喜儿。 这种人,留不得! “言管家,先把她这双眼睛给我挖了。”杨昭看着翠玉的那双眼睛淡淡道。 言管家一愣。 察觉到大小姐不是开玩笑后,言管家当即不敢迟疑,喊来了几个小厮,直接就将翠玉扣押了起来,并让人去取小刀来。 “大小姐,奴婢是夫人的人,你无权处置奴婢!”翠玉挣扎的说。 可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用。 很快。 小厮就取来了一把尖利小弯刀。 翠玉看到小刀,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惊慌。 “姐姐!” 这时,杨怀瑾牵着喜儿过来了。 他把喜儿的小手塞到杨昭手里,笑着灿烂且阳光的跟她说:“你先带喜儿进屋去吧。” “这里,我来!” 这种肮脏的事,怎能污了姐姐的眼。 杨昭低头看了眼乖巧的喜儿,也没拒绝:“那我跟喜儿进屋等你。” “好。” 杨怀瑾一直目送杨昭离开后,才转头看向了被小厮押着的翠玉。 翠玉看到杨怀瑾,顿时泪眼婆娑起来:“三少爷,奴婢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惹得大小姐不高兴,你救救奴婢好不好!奴婢以后一定会安分守己,伺候好夫人的。” 她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 如断线珍珠。 顺着脸颊缓缓落入到衣襟,十分楚楚动人。 翠玉很清楚自己这一副模样最招人怜惜,所以她铆足了劲的摆出这姿态。 眼睛水盈。 秀波暗送。 想要激起杨怀瑾的怜惜。 可结果。 一双眼珠子直接就定格在满目错愕与惊惧之中,还是出自杨怀瑾之手。 “啊——” 凄厉惨叫。 杨怀瑾白色的衣袖被溅到了血迹,他皱眉看了眼后,只能回自己院子换一套衣裳先。 可刚走到一处垂花门。 拐角。 就被一道娇小的身影给撞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伸手一搂。 那宽敞衣裳下的腰肢,简直细得他一只手就可以握住了,且还软得惊人。 女人? 这个念头刚一起,杨怀瑾就如碰到了什么屎壳郎似的,抬手就将人给一把推开。 “啊!” 娇小身影几乎是飞出去的。 阿尤落地时,后腰直接撞在了一石墩上,瞬间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他感觉自己的腰似乎都要断了。 “你……” 杨怀瑾以为又是哪个有心计的丫鬟。 哪知这一看,直接有些傻眼。 被他推出去的哪是什么丫鬟。 那根本就是一个和尚,且还是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小和尚。 长得很清秀。 似乎因为撞狠了,他那张清秀的脸都惨白得吓人,杨怀瑾连忙上前:“小师傅,你没事吧?” 他想要扶人。 阿尤却发出一阵倒气声,连忙阻止杨怀瑾碰他:“别、别碰我,要断了。” 要断了? 杨怀瑾这才发现,阿尤后腰下的小石墩。 这是撞到腰了。 他顿时懊恼不已:“对不起小师傅,我刚刚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总不能说以为他是个投怀送抱的女人! 这小和尚还是个孩子啊!! “小师傅你等会,我去给你喊大夫过来。”杨怀瑾起身就打算去喊人。 裤脚却被一只小手扯了一下。 阿尤忍着疼,指了指自己挎着的佩囊,这还是刚刚换衣服时,人家丫鬟姐姐给特意准备的,“里头小布囊里的银针,你帮我取出来。” 杨怀瑾自是麻溜帮他拿了。 “衣服,帮我把衣服掀开一些,腰上的。”阿尤再次说着。 这个时候不能随意动。 不然腰真要断了。 而且还得赶紧下针,才能疏通淤血,不至于后续损伤得太严重…… 杨怀瑾自知理亏在先,所以也是很听话的他说啥就帮忙做啥。 只是掀衣服是掀不了的,只能把袈裟袍解开一侧,然后层层剥剥。 终于把人家的腰给露出来了。 白。 是真白得会发光的那种。 杨怀瑾有些小惊讶。 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在他眼里这就是个小不点的孩子。 “有一处穴位我够不着,你帮我一下。” “好,在哪里,你说。” “正后腰三指宽的那个x穴位。” 杨怀瑾闻言,将他轻轻翻转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放到他那后腰量了量三指的位置。 这小孩,怎软成这样啊!! 全身没骨头似的。 “对,就是那里。” 阿尤疼得汗流浃背,感觉到杨怀瑾手指摸对位置后,便把银针递给他。 杨怀瑾接过银针后,却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让他动刀可以。 下针,他还是第一次。 “不用怕,就按照我刚刚那样下针就行,穴位就刚刚我说的那里。”阿尤声音软软和和的,听起来还是很让人舒服的。 杨怀瑾看着明明疼得都满额冷汗,却还在温和安抚他的小和尚。 一时有些失笑。 “好,你忍忍。” 他也没犹豫的下针了,只是动作尽量的放轻缓,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可这时。 “啊!” 一道惊呼传来。 是路过的奴仆。 似乎被杨怀瑾和阿尤这一副不干不净的情况给吓到的,一个个面露惊诧。 第129章 管事 杨昭牵着喜儿到前厅时,门口守着的婆子恭敬行礼:“夫人,里面那位一直在吵嚷嚷着要见三少爷,她身边的嬷嬷还龇着爪子要跟我们动手,我们就顺手把她给绑了。” 这几个婆子都是杨昭得力的。 见杨昭一来,当即就上报了情况。 杨昭扫了眼厅内,对门口的几个婆子微笑道:“你们做的很不错。” 这句赞赏,让几个婆子顿时腰杆挺得更直了。 进屋后。 杨昭就看到韦氏惨白着脸的瞪着她,被绑在椅子上的布条已经拆开了,隐约可见那重新冒出来的血珠子。 一看就知,韦氏想自己拔刀。 可惜没能成功。 “杨昭,现在喜儿也找回来了,你也该放开我了吧?”韦氏咬着后槽牙说。 往日外人眼里的慈母假象早没了。 杨昭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牵着喜儿坐到了一旁椅子上后,才缓缓吩咐:“去请大夫过来吧。” 韦氏一听,终于松口气。 这时。 言管家从外头进来,恭敬对杨昭说:“大小姐,前院的管事们都到齐了。” “让他们进来。” “是。” 没一会,外院的几个管事都匆匆进屋了,只是看到韦氏和桂嬷嬷情况时,几个管事的步伐都明显一滞,眼底有惊愕。 “还不过来见过大小姐!” 言管家提醒。 几个管事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恭敬行礼。 杨昭瞥了一眼,便淡淡道:“管外头铺子的刘管事呢?” 侯府内主子其实不多。 侯爷和世子镇守在边关,三少爷又常年在外头书院,所以外院的管事仆人,多数是在替主家打理外宅的庄子铺子,田产地产之类的。 当年这些管事还是杨昭娘亲亲自挑选出来调教的,后来到了杨昭手里管着,直到她出嫁。 刘管事就是侯府外头管铺子的管事。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个面生的管事上前,“大小姐,刘管事在两年前外出遭了匪徒,中了一刀后险些没命,如今还在庄子上养着身子。” 杨昭闻言淡淡瞥了眼回答的管事,“你叫什么名字?管什么的?” “小的叫古茗,曾是刘管事手底下的,现在在打理刘管事先前之事。”意思就是他接替了刘管事。 杨昭闻言看了眼那古茗,倒也没再说什么。 而是继续问:“秦管事呢?” 秦管事是打理外庄子的。 一样的站出来了一个面生的管事,跟刚刚那个差不多的情况,也是在秦管事身体出问题后,接替了秦管事。 七个人里头。 只有三个还是原来的管事。 四个面生管事,无一不是在原来管事出事后顶上来的,可却是杨昭从未见过的面孔,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这些是谁的人。 杨昭一个个问过后,也没说什么。 这让那四个管事都暗暗松口气。 还以为这大小姐会做什么呢,看来也不过就是问问而已,毕竟这大小姐都已经嫁人了,总不能还管着娘家之事。 想着,四个管事心安了。 韦氏对杨昭喊来人一顿问的行为,也是很狐疑,但想到她都嫁人了,再如何插手也不可能真管回到娘家头上来了,也就没理会了。 她手疼得厉害,只等大夫过来了。 “言管家,去让人把刘管事,秦管事,宋管事,李管事都请过来吧。”杨昭手指敲了敲桌面后,吩咐一旁候着的言管家。 “是。” 言管家立即就准备去安排人。 “等等。” 杨昭把言管家招到跟前,低声与他说了什么。 言管家点头后离开。 韦氏深深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让人把他们带过来做什么,一个个都病得要死要活的,让他们安心养着就是了,你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这些管事就是了,他们都是知道的。” 杨昭却没理会她。 而是低下头,微笑的看着一直乖巧坐在她怀里的喜儿:“喜儿会怕吗?” 小丫头眨眨眼睛,摇头:“不怕,姑姑在。” 杨昭抓着她小手握了握,温柔而轻声问:“那姑姑如果变得凶凶的,喜儿会怕姑姑吗?” 这个问题,喜儿还真就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她才冲她扬起笑容摇头:“不怕,喜儿偷偷看过姑姑凶凶,喜儿不怕姑姑。” 她最喜欢姑姑了。 杨昭闻言,宠溺的揉了揉她小脑瓜后,微笑跟她说:“那等会喜儿就看着姑姑,跟姑姑学好不好?” 学什么? 喜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想不明白,但还是乖巧点头,反正姑姑说学,那就学。 半个时辰后。 下人就请来了温世堂的温老大夫。 韦氏看到温老大夫,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温大夫,我这里。” 温老大夫闻声就要过去时,却听到杨昭淡淡嗓音响起:“二月,请温老大夫去偏厅喝盏茶先。” “是。” 温老大夫一脸懵被请去了偏厅。 韦氏脸色都黑了:“杨昭,你……” “急什么!阿瑾还没来,你不打算让他来看看你拔匕首时遭罪的样子?这可是很好挑拨我们姐弟俩关系的机会哦!” 韦氏一噎。 她想反驳什么。 可事实她确实想,她早就想把自家儿子给拉回来了,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且却偏偏心向着外人,她别提多心塞了。 要是真能挑拨…… 第一个被接回来的,秦管事。 本才四十出头的健壮男人,此时却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身上衣服松松垮垮的完全撑不起来,脸色更是苍白病态。 “大、大小姐!”秦管事看到杨昭时,眼神明显多了几分神采。他步伐虚弱,但却坚定走到杨昭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一月,给秦管事搬张椅子。” 秦管事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大小姐,小的站着就行。” “坐下来。”杨昭不容置疑。 秦管事坐下。 几个站着的管事,除了那三个原管事外,那四个管事都暗中交换过好几次眼神了,特别是接管了秦管事的那位管事,他眼神已经多次看向韦氏。 可惜韦氏还被钉在椅子上。 她能干啥。 除了动动嘴皮子,啥也做不了。 但她却并不急。就算杨昭把人给找来了又能如何…… 第130章 护短 “身体如何?”杨昭问着秦管事。 秦管事感恩杨昭的关心,但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秦管事唇瓣启了又启,最后才垂下眸的回道:“谢谢大小姐关心,小人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辜负了大小姐重托,小人实在无颜面对大小姐。” 大小姐出嫁前,交代过他们管好手头之事。 有事可让人找她。 可是…… 秦管事出事后就处于被囚禁状态,手底下信得过的人一个个被剥走,秦管事不是没想过反抗去找大小姐,可韦氏却拿捏了他家人威胁。 他不愿背叛大小姐。 可也无法不顾及自己家人。 秦管事羞愧得几乎要将头垂到地上去了。 杨昭看着也没再问什么了。 除了被安排到庄子上养伤的刘管事还没到外,其余的两个宋管事,李管事,也被一一给接来了。 跟秦管事差不多情况。 都觉无颜面对杨昭。 杨昭倒也没说什么,都给一一安排了椅子坐着,等着最后一个刘管事。 “大小姐!” 终于,刘管事到了。 比起其他管事,刘管事算是年岁最大的,发鬓半白的他,看到杨招时,却直接泪洒了。 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把在场众人都看愣了。 韦氏也是有些傻眼。 这刘管事就是个老顽固,平日里在韦氏面前,都是冷着一张老脸,甚至有时候还会用鼻孔哼她,每每都让韦氏气得咬牙切齿的,且因为他太过小心,才让韦氏在两年前找到机会下手的。 哪知他会有这副面孔。 杨昭却笑了。 “刘管事,坐下来说吧。” 她一样让人给他搬了椅子,刘管事却没坐下,而是直接就在杨昭面前跪下来了。 “大小姐,老奴这两年遭老罪了,求大小姐给老奴做主啊!” 刘管事直接扯着嗓门说。 杨昭却一点不意外,而她等的就是这个:“刘管事起来说。” 说罢,杨昭就让婆子去把刘管事搀扶起来。 刘管事两年前的伤根本就没得到什么好的治疗,且还被故意发到庄子上囚着,如今他的腰就落下了挺大的毛病。 “大小姐,两年前老奴出去巡查铺子的时候,并不是遇到了什么匪徒袭击,而是被身边的人给偷袭刺伤的,开始老奴还不确定幕后的人是谁,直到我受伤后被送去了庄子上……” 刘管事也是毫无顾忌。 一一把当年发生的事给说了,包括他被送到庄子上后,那接任了他管事位置的古茗到来,还带了韦氏让他传达的威胁之词等等。 韦氏没把人弄死。 是怕杨昭知道后调查,所以打算把人磋磨到自己熬不住病死去,而威胁他们安分的,自然就是他们的家人了。 刘管事也有一家子。 所以刘管事自然也是‘妥协’安分了两年多,可一旦给他见到杨昭,那就是另说了。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杨昭。 他是最先跟着杨昭母亲的,杨昭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而他也跟在她身边多年。 他太清楚杨昭性子了。 这丫头护短极了。 见到杨照后,他也就不用担心自己家人的安全了。 果然。 就在刘管事如倒豆子似的说完后,杨昭就让人把外头的人带进来了。 秦管事等人一看,都坐不住了。 是他们的家人。 刘管事的家人自然也在其中。 刘管事看着一旁的几个老友,就猜到他们刚刚肯定没说事儿,当即没忍住痛斥他们:“你们几个真是糊涂啊,大小姐都在了 ,你们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莫不是你们还指望那老毒妇能去善待你们的家人吗!” “真是糊涂!” 刘管事的话,让秦管事等人都醍醐灌顶。 是啊! 他们家大小姐明明就在眼前了,完全可以给他们做主。 他们为何要害怕?! 秦管事第一个先坐不住了,起身就朝杨昭跪下:“大小姐,小人有错……” 秦管事开了头。 宋管事和李管事自然也是坐不住,纷纷跪下开始说了。 最后甚至连刚刚那三个原管事也跪下来。 因为这刚刚那批人中,也有他们的家人。 韦氏真是傻了眼。 她布了几年的局,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局,就这么被破了? 这贱人。 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看管人的地方? “这么说来,这几个顶替了你们的,都是对你们动过手的了?” “是的大小姐。” 杨昭听完几个管事之言,唇角扬起了一抹冷弧,她把喜儿放坐到一旁椅子上后,就徐步走到了韦氏跟前。 “继夫人,好手段啊!” 韦氏也知没啥好掩饰了,“杨昭,你已经嫁出去了,这侯府已经是我在掌家了,我想如何安排府内人事庶务本就是理所当然……啊……” 话还没说完,韦氏就发出一声惨叫。 杨昭抽了她手上的匕首。 不快。 一点一点,血顺着刀口涌出。 韦氏疼得嗷嗷叫。 杨怀瑾就在这个时候从外头进来的,韦氏看到杨怀瑾时,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瑾儿,瑾儿你快来救救娘啊!” 杨昭抽匕首的手顿了一下,侧头看向杨怀瑾,杨怀瑾也是听到声音的看向她。 姐弟对视一眼。 “你来?”杨昭问他。 杨怀瑾扯了扯唇角摇头:“刚换的衣裳。” “哦!” 下一秒。 “啊!” 杨昭一把抽出了匕首。 看也没看那个一副要翻白眼的韦氏,径直走到了刘管事面前,顺手就把还染着血的匕首递了过去。 刘管事一愣。 随后他顿时就明白了。 刘管事直接接过匕首,扶着老腰就站起身走向了古茗,古茗下意识后退一步:“你、你做什么?” “做什么?捅你啊!” 刘管事下手都不带犹豫的,毕竟有靠山,有底气。 但古茗到底是壮年。 所以,早刚刚徐虎等护卫就在一旁了,古茗刚一退,就被身后护卫一把扣押住了。 “啊!” 刘管事也直接捅了古茗腰子。 同一个位置。 捅进去就拔出来。 然后刘管事还当场淬了他一脸唾沫:“你个狗娘养的,老子本来看你有点本事,想着带带你,哪知你竟敢背后捅老子刀子,真能耐的你!” 说罢,刘管事扶着腰就转身,把匕首递给了秦管事:“以牙还牙,别怂!” 第131章 扇你 秦管事接过匕首,牙一咬,踩着虚弱步子到了那脸色惊惧却被护卫扣押住的管事,他眼底此时已全然焕发了光彩。 “推我下河,给我下药,让我喝你洗脚水,喂我吃猪食……” 他每说一句,刀子就对着那管事的双手狠狠捅去,每一刀都用足了力气,就像是在宣泄着这几年的愤怒和憋屈。 但却懂分寸,并未把人捅死。 “啊啊……” 惨叫一声声起。 韦氏脸色又怒又惊,眼睛瞪得铜铃似的大,张嘴想要怒斥什么,可却被对面坐着的杨怀瑾给冷冷瞥了一眼。 一眼,就让韦氏僵了嘴。 但那起伏起的胸脯,看得出来她的情绪波动。 杨昭这贱人! 是在杀鸡儆猴给她看呢! 半晌。 见一个个发泄后都容光焕发的管事。 杨昭才淡淡扫了眼那几个被捅伤的管事,跟徐龙说道:“徐护卫长,都绑去送官吧,告他们谋害人性命,还预谋夺主家财产,并且告知府衙,侯府很重视这事,会一直关注着。” 如此一来,这几个管事此生只怕都要烂在牢房里了。 送官? 几个管事脸色惊变。 顾不得伤的就冲着韦氏求救:“夫人,夫人你救救我们……” “夫人……” 见韦氏不吭声,几人面如死灰。 被拽出去前,古茗转头就向杨昭求饶:“大小姐,大小姐饶过我们吧,我们都只是按照夫人吩咐做事,是夫人吩咐我们的……” “是啊大小姐,是夫人吩咐我们的。” “是夫人……” 韦氏听到,差点没气死过去。 这些反水的狗东西! 不过。 韦氏确实也趁机‘晕’了。 被捆在地上的桂嬷嬷,发出尖锐喊声:“夫人,夫人……三少爷,你快看看夫人,夫人晕倒了!” 杨昭看到这一幕,勾唇一笑。 “刘管事,你们都跟我去议事厅吧。” 杨昭跟刘管家几人说完,就朝椅子上的喜儿伸手:“喜儿,走吧。” 喜儿乖巧跳下椅子,走过去牵住杨昭的手,由始至终她都很乖。 刚刚捅刀子时。 她也只是好奇眨巴着大眼睛看着。 姑姑说让她学。 只是她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姑姑让她学什么,是学拔刀子?还是捅人刀子?还是学凶凶的祖母那样闭着眼睛装睡睡? 见杨昭走后。 杨怀瑾才从椅子上慢条斯理站起身,他理了理自己衣摆,才徐步走到了韦氏面前。 他微微弯下腰身。 众人都以为他应该是要抱起韦氏时,却见他目光薄凉的看着装晕韦氏,嗓音冷漠响起:“娘,你可知道,以前每每看到你这般故意装晕,陷害母亲名声之时,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我想……扇你!” 最后两字,他咬重了好几分。 韦氏没真晕。 自是听到了他那话,这一刻的她真想跳起来骂他一句逆子! “所以,为了避免我这个做儿子的亲手扇你,你自己识趣一点吧。” 说罢,杨怀瑾就拍了拍衣袖转身离开。 这一幕看傻了众人。 桂嬷嬷更没想到杨怀瑾竟真不理会夫人,她忍不住连忙喊道:“三少爷,你可是夫人亲生儿子,夫人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杨怀瑾脚步微顿下。 桂嬷嬷见此,连忙扭动身子,借着椅脚挪着坐起身来,看着杨怀瑾的后背就大声的说:“老奴知三少爷感恩先夫人养育之恩,可当年要不是那先夫人卑鄙的把三少爷给硬生生抢过去,夫人又怎会与你骨肉分……” “哎呀!” 桂嬷嬷话音未落就被踹了一脚,疼得她哎呀痛叫。 杨怀瑾睥睨看着地上桂嬷嬷,面色冷沉如冰:“卑鄙?看来桂嬷嬷这舌头是不想要了!” 桂嬷嬷下意识捂住嘴。 她怎忘了,这三少爷可是听不得旁人说先夫人的半点不是,一点点都不能!! 韦氏这个时候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睁开眼,眼泪顿时刷刷流下的看向杨怀瑾,悲伤欲绝的说:“瑾儿,你当真要如此吗?娘被伤到如此重,你从头到尾就未曾关心过一点,还帮着一起来欺负,娘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这般厌弃?” 想到这个,韦氏也确实真伤心了,眼泪涌出得更多了:“我知道,小时候我确实做了一些让你伤心的事,可是我也是为了你啊,我就是想要回你而已,你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是我的命啊……” “你的命?” 杨怀瑾想到小时候,眼前这个所谓生母,为了陷害母亲,给他下毒,还把他当诱饵往狼窝里丢的事,心里就忍不住冷笑。 他当时是小,三岁不到。 可谁让他开智早,且记忆力还极好。 更别提说大一些她还屡次做出的那些事了…… 要不是母亲临死前,暗中交代他的那些事,他永远都不会认她…… 这些年来,他每喊她一声娘,他都感觉是对母亲的背叛!! 杨怀瑾没在跟她说什么了。 瞥了眼她和地上桂嬷嬷,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瑾儿……” 韦氏哭喊。 桂嬷嬷喊人解开绳子,连忙安抚:“夫人,你别伤心,三少爷他迟早会知道谁才是真心为他的人,血浓于水,你给三少爷一点时间。” 有桂嬷嬷安抚,韦氏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温老大夫这才被请来包扎。 看到韦氏手上伤口的温老大夫,没忍住皱起眉说:“怎么没等老夫过来就自己拔刀了?看看这伤口被糟蹋成什么样了,竟还有木屑在里头……” 木屑得取。 烂掉的一些肉也得清理。 这让韦氏又遭了一次罪。 这下她彻底没精力去想自家好大儿伤她心的事了,处理完手上伤口后,怀着对杨昭恨得牙痒痒的心,回到自己院子准备躺一下。 她太累了。 可刚回到院子,就被听到下面的婆子来报:“夫人,翠玉被大小姐贱卖出去了。” “什么!” 翠玉可是韦氏花了不少心思才调教出来的忠心丫头,本来是打算送去杨怀瑾身边照顾的,哪知杨怀瑾却看不上她。 韦氏恼翠玉办事不力,就冷落了她几日。 按理说她此时应该在下人房,跟着内侍嬷嬷练习那些如何讨男人喜欢的技巧。 “大小姐是到咱院中来抓人了?”桂嬷嬷忙问那婆子。 婆子摇头:“没有。” “是翠玉,她去前院堵了三少爷, 想求三少爷救夫人,可哪知却被大小姐给当面撞上了,大小姐就让言管家把她贱卖出去,还要挖了她眼睛。” 说到这,婆子压下心头恐惧,小心翼翼补充说:“三少爷听到后,就、就亲手挖了翠玉的眼睛。” 第132章 遮羞布 韦氏双脚一软,要不是桂嬷嬷本就搀扶着她,此时她怕已经站不稳了。 “逆、逆子啊!”韦氏气得脸色更白了。 她怎就生出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儿子来! 胳膊肘完全往外拐了!! 桂嬷嬷也是惊三少爷这般听大小姐的话,但还是安抚道:“夫人消消气,三少爷只是一时被迷惑了而已,所以才没分出好赖来。” “他是一时吗?我看他就是巴不得去跪舔那个贱女人一家子的脚底板。我怎就生出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来……” 韦氏这两天遭受太多。 加上刚刚杨怀瑾的刺激,此时韦氏也是一时气急了,咬着牙就怒骂:“早知道这不孝子是如此一个白眼狼,当初生出来时我就该一把将他掐死……” 屋内奴仆丫鬟都纷纷低下头。 桂嬷嬷示意她们出去后,才将韦氏搀扶到长榻上坐下,替她顺背安抚:“夫人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身子,其实这事还真怪不到三少爷,这事责任主要还是在大小姐身上。” 闻言,韦氏脸色明显好多了。 杨怀瑾毕竟是她儿子,她当然不舍得真把责任怪到他身上。 “对,都怪那小贱人,小时候我的瑾儿多乖多听话啊,一定是那对贱人母女给瑾儿说了什么,把他给教坏了,才让他如此恨我。” 可这时…… 一个婆子却匆匆进来,凑到桂嬷嬷耳畔嘀咕了一句什么。 桂嬷嬷脸色顿时就变了。 “怎么了?” 桂嬷嬷唇瓣嗫喏了半晌,才低声说出:“刚刚婆子说,不久前有人看到三少爷跟个小和尚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抱在一起,还还……” “还什么?” “还把小和尚给抱回了房间后,半天没出来……” “夫人,夫人。” 韦氏一口气没上来,当场白眼一翻晕厥了去,桂嬷嬷惊得连忙大呼:“快来人,快去请大夫啊,夫人晕倒了……” …… 议事厅这边。 杨昭刚出大门出来,就见冬霜上前的低声道:“夫人,刚刚传来消息,兰大姑奶奶被陈家给休了,现在在陈家彻底闹开了,估计不久就会回去沈家。” 杨昭勾唇一笑,低声嘱咐:“把准备好的那些东西送去陈家,就当做是我送给陈家的礼了。” 冬霜闻言笑点头:“明白。” 冬霜准备去安排,却忽然想到什么,她又顿下脚步,犹豫了一下的又说:“夫人,刚刚婢子听到了下面的人说,说三少爷跟个小和尚……”冬霜这次凑到杨昭耳畔。 听完后,杨昭不由挑眉。 阿瑾跟小阿尤?? 前世两人有交集么? 好像没有吧…… “夫人,要不要婢子让人去处理一下那些底下流言?” “去吧。” 杨昭回过神,就让冬霜去处理了。 虽然她挺吃惊,但却并不相信阿瑾真会对小阿尤做出什么来。 就是吃惊阿瑾竟会对个小女娃起怜惜之心。 是的,小阿尤是个女娃儿! 也是前世那位神医之徒。 不过,这个时候那位神医应该还不在京城!那这小阿尤怎会在京城?还被人贩子给抓了? 杨昭思绪飘散了一下,才转身看向身后刘管事几人:“你们先回去吧,一切都按照刚刚说的那样处理就行,但忙也别忘了先养好伤,接下来还需要你们用力的时候。” “是大小姐!” 几个管事都回得中气十足。 连之前走路都是虚的秦管事,此时都把腰杆挺得直直的,神采飞扬的振奋与坚毅。 那就像是垂死之人,重新被赋予了新生命一般。 是新生。 是激昂。 管事们离开后,杨昭才得以看向一旁的言管家,他此时那老腰也是挺得笔直的,一副就等着大小姐吩咐的模样。 “去把内宅的那些管事嬷嬷婆子都请过来吧。” 既然都处理了,那自然内外都一并处理干净了。 …… 此时陈家。 沈素兰闹得不可开交,撕了一封又一封的休书,还用包扎着的手指着陈明荣的鼻子骂得十分难听,之后又哭,哭完又骂。 跟疯了似的。 陈明荣也从开始还有一丝不忍,到彻彻底底的断了心底最后一丝情谊。 陈明荣直接走人,不再听她咒骂。 沈素兰怎可能让他走,扑过去扯着他:”你不可以走,陈明荣,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为了个贱人冷落我就算了,现在竟还要休我,你凭什么休我,当初要不是我父亲,你如何能高中,如何能在京城做官,现在就连你要能升到吏部,那都是用我的嫁妆钱去买回来的……你凭什么休我,凭什么……” 沈素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又扯起陈明荣来。 陈明荣简直被气笑了,他当年高中是凭自己努力了十数个寒窗苦读出来的,是他一步一个脚印去考出来的,而非是靠关系得来的,虽然当年留在京城为官,确实是沾了沈家的光。 可沈家落难后,各家各户都对沈家避之不及时,他们陈家可没有,甚至因为这样,他还硬生生在陛下那坐了六年的冷板凳。 陈明荣不是个不知图报之人。 不然不可能七年都未曾纳过妾侍。 可沈素兰实在太过跋扈且无理取闹了,再多情谊也是禁不起一而再消耗的。 看着此时扯着他衣裳,声声质问凭什么休她的沈素兰,陈明荣实在没忍住一把推开了她,冷声怒道:“沈素兰,你是想要我把你那最后一点遮羞布都彻底扯开是不是?” “休书我已经写下,绝不可能再收回,你好自为之!” 陈明荣拂袖离开。 沈素兰爬起身想冲出去阻拦,却被陈老夫人派来的嬷嬷给拦住了。 “陈明荣,陈明荣你不可以休我,你个王八蛋……” 沈素兰歇斯底里的大喊。 可却没有一人同情。 包括她自己身边的丫鬟婆子,一个个眼底都难掩的幸灾乐祸。 “老夫人,夫人、不是,沈家的那位说,要休她可以,但要我们把她的嫁妆那些全都赔给她,不然她就是死也要死在咱家里。” 第133章 被休 一个婆子忙到陈老夫人面前禀报。 陈老夫人听到那话,差点没被气笑,“被休掉的女子怎可能拿回嫁妆,让她别做梦了,回去告诉她,赶紧拿上休书离开我们陈家,不然就别怪我喊人将她丢出去了。” 陈老夫人实在气急了。 这沈素兰不但差点害死她的未来小孙孙,昨晚竟还偷偷往她吃食上下毒,简直就是毒妇啊!! 这样的毒妇,怎可能留! 至于沈家。 一早陈明荣就先一步修书送去了沈家了,说明了他们陈家休弃沈素兰的理由,并且让沈家派人来接沈素兰回去,也算是保留沈素兰最后一点体面了。 可一整天了。 那沈家竟一点动静没有。 当真是可笑。 又一个婆子匆匆进来 ,面露惊色的说;“老夫人不好了,沈家那位拿花瓶砸了拦她的嬷嬷和婆子,冲去了翠姨娘的院子了……” “什么!” 沈老夫人惊得站起身。 小翠那肚子好不容易才保下来的,可禁不住再被踹了。 不过就在这时。 一个小丫鬟拿着一封信和一匣子急匆匆进来:“老夫人,刚刚有人把这东西送来,说是给老夫人的,还说跟夫人有关。” 陈老夫人接过一看,老脸瞬间铁青到了极点。 “好!好啊!” “沈素兰,沈家,当真是把我们陈家当猴耍了!” 陈老夫人喊上了家里的小厮仆人,气冲冲就杀去了翠园。 刚到院门口。 就见沈素兰被守门婆子给押着,正在门口大骂着陈明荣的话。 “沈素兰!” 陈老夫人怒喝一声,直接上前就狠狠一巴掌甩在了沈素兰那张歪脸上。 可谓用足了力气。 沈素兰都被打懵了一下。 “老东西,你竟敢打我……”反应过来的沈素兰,面目愈发狰狞。 “啪!” 又是狠狠一巴掌。 陈老夫人打完后,将一匣子狠狠丢到了沈素兰脚下,那散落出来的是一封封信件和一些小物件,让沈素兰瞳孔骤然一缩。 “你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怪不得七年来一直生不出孩子来呢!原来你在嫁给我儿子前,就已跟家中家丁私下苟且伤了身体了。嫁给我儿子后,你竟还屡屡借着施粥等借口,外出跟外男私会……” 听到动静出屋的陈明荣,直接僵在了原地。 脸色瞬间铁青泛黑。 头顶是一片绿油油。 “你们沈家可真是‘书香门第’啊,竟能教养出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荡妇出来……”陈老夫人一点也不再顾忌什么沈家了。 她现在真恨不得亲手拽起沈素兰的头发,直接拖去沈家门前,让大家都看看,沈家教出一个怎样的恶心人的东西来! 最后陈老夫人还是忍住没那样做。 毕竟她还得为儿子前程着想,但她也没忍下这一口恶气,直接让仆人用一辆漏风的破马车,把沈素兰给拉回沈家大门。 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休书丢到了沈素兰脚下。 然后扬长而去。 不出半天。 沈素兰下毒婆母,善妒妾侍,残害陈家子嗣,并且成亲就被坏了身子、婚后还偷偷与外男私会的事就在京城大街小巷传开了…… 这波惊天大瓜,可谓让城中百姓都吃掉了下巴。 “沈家?沈阁老的那个沈家吗?” “我听说沈家那位小姐,当年好像闹着要嫁皇子来着,后来不知怎就下嫁给陈家了,看来是做出了这不要脸的事后无法再入皇家,沈家才不得不把她下嫁出去,这么说起来,那陈家还真是无辜。” “可不是嘛,成亲前七年一无所出就算了,竟还想毒害婆母,害家中子嗣,还借着施粥的名头到外出跟野男人私会,当真是恶毒又y荡,沈家教养出这样一个女儿出来,可真是……一言难尽。” “百年书香门第,竟教出这种货色,当真是贻笑大方了。” “以后怕是没人再敢娶沈家女咯……” …… “夫人,现在外头都传开了沈姑奶奶的事了,是陈老夫人暗中让人去做的,且还把沈姑奶奶在陈家常年虐待屋中丫鬟,和她闹事时那些脏污骂骂咧咧的话,借着陈家府后街里住着的那些仆妇们的嘴都传开了。” “现在外头的人对沈姑奶奶都鄙夷到了极点,听说不少人路过沈家门口时,都会忍不住朝地上吐唾沫,骂一句脏东西。沈家的名声算是彻底败了。” “奴婢还听说,那些出嫁的沈家姑娘,不少都遭了婆家责难,甚至还有一些在家婆不得宠的,都被借机给休弃掉了。” “就沈族长家的,就有被休回来的。” “这下沈家各院只怕会更恨主院了……” 冬霜把外头的事都一一禀报给自家主子。 向来稳重的丫头,此时那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可见她心里有多欢喜了。 杨昭听后,唇角也不由上扬。 “好戏才正要开始呢!” 杨昭一点也不着急,毕竟沈家即便被流放过,可到底树大根深,不说京城中了,就说渝江……那才是沈家真正祖籍根源地。 其实从上次文元帝对沈家过分‘容忍’后,她就在想了,这沈家到底有哪里能得文元帝重视的,竟让他隐忍下知道那秘密的沈家。 丹书铁券,应该只是其一。 肯定还有更重要的。 后来在许老夫人到沈家跟她提到许姝儿时,她忽然就想明白了,许姝儿,渝江! 是渝江。 那个临近大禹国的渝江。 渝江是南方最大的一个水乡国度,也是文豪儒士氏族聚集之地。 可以说,墨王朝有五分之一的儒士学子,都是出自渝江的。 自从渝江王被灭门。 沈家被流放后。 墨王朝那些学子儒士对朝廷就升起了很大的不满了,更有一些儒士学子把渝江王被灭门之事,归责于朝廷的手笔。 不满之声。 自会引发一些不满之事。 隔壁的大禹国还借机笼了不少儒士过去。 这无疑就是让黄鼠狼在自家鸡窝里偷了鸡。 文元帝当然无法忍受这种事,可也不能为了几个儒士学子就发兵攻打人家,毕竟大禹国也不是一个弱小之国,但文元帝用过各种办法,渝江内的不满之声却不减反增。 渝江王灭门之事是无头公案,至今未曾调查出结果来。 文元帝也只能想到了沈家。 沈家真正祖籍在渝江。 还是渝江的大氏族。 只是渝江的沈家氏族跟京中的沈家,血脉早就不知是出了多少服了。 可到底是同一个祖籍的祖宗。 联系还是有的。 只要渝江沈家中有人能入朝为官,那渝江沈家就等同是跟朝堂一派,到时再由那渝江的沈家出面,一一说服渝江那些顽固的氏族,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所以文元帝把沈立安排在吏部考功司。 就是为了接下来的春闱之事。 而渝江沈家,肯定会来人!!! 第134章 夺权 想明白一切的杨昭,当时就差点没冷笑出声了,文元帝这是想用沈家来桥梁和作弊呢!! 当真是……可笑。 不过,这场戏注定是阻止不了,那她为何不利用起来呢?所以她特意推迟了买官之事的暴露,因为她也在等…… 就在这时。 “夫人,先前那些管事嬷嬷和婆子说的那些人,全都带过来了。”外头传来一月的通报声。 杨昭勾唇:“都带进来吧!” 翌日。 韦氏醒来时,就听到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她揉着还有些浆糊的脑子,皱眉问:“外头在吵什么?” 守在屋内的老嬷嬷,面色惊慌上前回道:“夫人你总算醒来了,是、是大小姐派来的人在跟桂嬷嬷她们发生口角。” 闻言,韦氏瞬间清醒了。 才想起来自己晕倒时的事,她脸色顿时就沉下:“那个杨昭还敢派人来我院中闹事,真是反了她了!” “对了,怎么是你在这里?翠月她们呢?” 韦氏看了眼老嬷嬷,这老嬷嬷是管教下头丫鬟的,一般都不在屋内伺候。 老嬷嬷想解释。 可外头吵闹声越来越大了。 “行了,先扶我出去看看!”韦氏揉着发胀的脑袋,在老嬷嬷搀扶下就披着大氅出去了。 刚出门,就看到桂嬷嬷被人给一巴掌扇倒在地上画面。 “放肆!” “你们这是做什么?” 韦氏脸色难看的怒斥出声,浑身透出一股主母该有的威严,冷怒看向那打了桂嬷嬷的婆子。 是个眼生的。 明婆子看到韦氏时,才微微收起了凶狠的眼神,她跟她带来的人都特别规矩的双手放置在腰间,朝韦氏福了福身:“夫人安好,老奴是大小姐派来替夫人看守院门的婆子。” 什么? 韦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桂嬷嬷捂着脸站起身,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一遍后,韦氏眼珠子都瞪大了。 “杨昭她怎么敢——”韦氏气急了。 原来杨昭在韦氏昏迷之时,就把她院中的人大换血了。 除了桂嬷嬷,和几个年老的嬷嬷外,几乎把她院子里的人全都换了。 桂嬷嬷才会在跟明婆子起冲突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人手上就直接完败了。 何况那明婆子,很壮实高大。 巴掌就跟蒲扇似的。 桂嬷嬷那被打的脸颊,直接就高高红肿起来了。 “夫人,大小姐说,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出了太多的老鼠屎了,为了家里人的安全着想,她就擅自替您给处理干净了,你如今生病还需要好好的养身体,以后这家里的累人活计,她就替您给分忧了。” 韦氏气得差点没原地升天。 “那贱人,一个出嫁女竟也敢……” 明婆子却在这时扯着大嗓门插话:“夫人,三少爷可说了,大小姐永远都是侯府的大小姐,以后大家一切都得听大小姐的。” 韦氏捂住激烈起伏的胸口,身躯晃动。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桂嬷嬷惊慌扶住韦氏,在韦氏快要气到翻白眼晕厥之时,桂嬷嬷连忙掐了她人中,才让韦氏没晕过去。 “快,快扶我去老夫人那!” 她治不了杨昭那小贱人,总有人能治她。 明寿堂。 韦氏刚走到院门口,脚步就顿下了:“你们是什么人?” 门口站着的两个婆子,竟是眼生的。 韦氏有种不好预感,都没让人去里头通报了,匆匆就进了院子。 院子里倒是有几个眼熟的。 可却都是一些干洒扫等上不得台面的丫鬟婆子,真正自己安排在明寿堂的人,一个都没见到了,全都换成了眼生的丫鬟了。 主屋里。 韦氏刚要进屋子,就听到里头传出杨昭风轻云淡的嗓音:“元嬷嬷,看在你伺候老夫人几十年的份上,就不把你发卖出去了,你就到乡下庄子上好好养老吧。” “至于曲嬷嬷,本该是要把你一家子都送官处置的,但也念在你伺候老夫人几十年的份上,就只发卖出去吧……” 屋内两个嬷嬷都是老夫人贴身嬷嬷,曲嬷嬷更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到嬷嬷,几十年下来可以说是侯府里位份最高的老嬷嬷了。 往日里,韦氏见到都得给上几分面子。 此时,竟要被发卖出去? 韦氏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那哭喊着老夫人的曲嬷嬷被架出来,韦氏才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杨昭疯了吗?! 竟连老夫人身边的人都敢下手!! 屋内。 杨老夫人已经被气得靠在了床榻上,老脸刷白刷白的,胸口也是时不时激烈起伏一下,然后伴随着要断气似的咳嗽。 “孽障咳咳咳……” 显然也是被气得不轻。 但每每她被气得要厥过去时,一旁站着的那个娇媚少女,就会用手里的银针在杨老夫人身上一扎,杨老夫人就又瞬间恢复过来了。 如此反复。 杨老夫人此时是要被气晕,又晕不过去的那种情况。 只能用那双浑浊气愤的眼睛,死死瞪着杨昭,时不时骂她两句孽障。 杨昭置若罔闻。 由始至终她都是面带微笑,一副恭顺温良的模样,然后当着杨老夫人的面,把明寿堂的人清理得那叫一个彻底。 可谓兵不见血刃。 把一旁被请来当‘大夫’的许姝儿,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老夫人!” 韦氏终于进来了。 她进来后就先装模作样的冲到床榻边,一副着急担忧的问候了杨老夫人后,才转头怒斥杨昭;“阿昭,元嬷嬷曲嬷嬷都是老夫人身边之人,你怎能把她们都处置了啊,你这是想要气死老夫人吗?” 第135章 孝道 韦氏接着一副痛心疾首似的看着杨昭:“你祖母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要是真被你气出个好歹来,那就是大不孝!” 墨王朝重文,重孝道。 一个不孝,往往就可以压死很多人。 韦氏这是想拿孝道压她呢! 杨昭挑挑眉,没说什么。 韦氏见此,气焰顿时就起来了,似乎也觉得有杨老夫人在身边,底气足。 “阿昭,虽然你是府内大小姐,可你也已是沈家妇了,是上了沈家族谱之人,怎还可以在侯府如此胡闹,现在竟还要掺和到侯府庶务事上,这不是胡闹吗!”意思她现在是外人了,有什么资格管侯府之事。 杨昭唇角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知道,你是因为喜儿之事,所以才会迁怒无辜之人,可如今喜儿也回来了,你也应该适可而止了,老夫人身边的人是如何也不能动的,不然这事要是传出去,你是会被戳穿脊梁骨的……”韦氏一副苦口婆心。 “那就不要让消息传出去好了!”杨昭悠悠的嗓音响起。 什么? 韦氏微愣。 杨昭施施然站起身,轻轻伸展了一下腰身,目光才似笑非笑看向韦氏,红唇却淡淡发出了命令:“来人,把桂嬷嬷给绑了,毒哑后发卖出去。” 什、什么? 韦氏一时间怔愣在原地。 直到听到桂嬷嬷求救声:“夫人,夫人救我……” 韦氏才反应过来,直接扑过去的把想押桂嬷嬷的婆子给推开,大声喝道:“你们做什么!我看谁敢动桂嬷嬷!” 杨昭淡笑瞥着她,声线却冷极:“都愣着做什么!夫人身体不适,还不把夫人给扶着坐好了。” 一旁丫鬟顿时上前。 直接将韦氏给‘扶’开了。 韦氏挣扎不了,气得她脸色铁青。 “夫人,夫人救我啊……”桂嬷嬷被婆子粗鲁押下去时,面露惊恐的大声喊着。 “你们谁敢动桂嬷嬷,你们放开,我命令你们放开……”韦氏连忙怒喝着,以往她这当家主母一开口,谁人敢不听,可此时屋内却没有一人听她的。 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韦氏又气又恼。 她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看着桂嬷嬷真被拖拽下去了,韦氏才终于有了一抹心慌了。 “老夫人……”韦氏想向杨老夫人求救。 可杨老夫人能干啥? 她刚刚已经不知道动气怒斥了多少次了! 结果呢? 她每每差点被气晕过去时,就又被针扎醒,反反复复的,即便现在她人还醒着,可此时也已是精疲力尽,动嘴巴都觉得费劲了。 杨昭! 当真是跟她那母亲一样!! 是难啃的骨头。 反骨至极。 杨老夫人深深闭上了眼,已经无暇顾及旁人了,然而一旁许姝儿一看,还以为这老太太又晕厥了,当即拿着银针就是一戳。 嘶! 杨老夫人倏地睁开眼。 浑浊老眼都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许姝儿松口气。 心想:回头得开个方子,给这侯府老太太壮壮气血才行,不然再来几次,这老太太就真得嗝屁了,她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杨昭!” 刚出明寿堂。 韦氏就追出来了,她眼底有愤怒有怨恨,可最终都化作了软话:“阿昭,桂嬷嬷是我的陪嫁嬷嬷,我知你不是那种心狠之人,你只是恨我,恨我抢了你母亲的位置,可是……” “可是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别的女人,你知道的,侯府是不能没有女主人的。” “当年与其让皇上给侯爷赐下婚来,那还不如让我来做这侯府主母,毕竟我是瑾儿的生母!而且,我自认为这些年来,从未苛待过你,甚至你犯错后,我还屡次到老夫人面前替你求情。” 求情? 几次求情下来,杨老夫人可对她更厌恶了呢!! “你放了桂嬷嬷好不好,今日之事,我保证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半分!”韦氏带着一丝恳求与低头,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看到这样的韦氏,杨昭轻轻一笑,问:“继夫人,当真想要回桂嬷嬷?” 韦氏忍下眼底憋屈,点头。 “那就用对牌和钥匙来换。” 什么? “你要对牌和钥匙做什么?你总不能真要管侯府的中馈吧?” “为何不可?” 其实如今侯府上下几乎都掌控在杨昭手里,韦氏要人没人的,等同已被夺了管家权了。 虽然对牌和钥匙在韦氏手里,但也只有名无权了。 韦氏脸色铁青:“这怎么可以!这不是荒谬吗!谁见过出嫁女还管着娘家中馈的?” 杨昭淡笑:“看来桂嬷嬷在继夫人眼里,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说罢,杨昭款款走了。 许姝儿跟在其后。 回头看的时候,还能看到韦氏那气得脸青一块红一块的阴沉脸色。 “你不怕她记恨上你?” 走出一段距离后,许姝儿才上前问杨昭。 杨昭偏头看了眼许姝儿,眼底多了几分真正笑意道:“早恨上了,不差这一点。” 许姝儿还想说什么。 可想了想侯府情况,又觉得似乎有道理。 就是内心还是被杨昭的行事作风给震撼到了,导致她现在看杨昭的眼神都忍不住有些异样。 “怕我?” 杨昭自是注意到许姝儿眼神。 许姝儿忙摇摇头,说的直白;“不怕,就是很震惊。” 震惊女子竟也可以如此行事! 也震惊的发现,眼前杨昭似乎比她认知中的更为果断狠厉,不只是是对继母,竟连对自家祖母都敢如此……直接刚。 只是…… “你整顿侯府的事,怕是瞒不住!”许姝儿忽然说。 “侯府如此大动作,且发卖出去的人那么多,事情是如何都藏不住的。” “你一个出嫁的姑娘在娘家里如此行事作风,事情一旦暴露,只怕真会被人戳脊梁骨,对你名声也会很不好。” 许姝儿微微蹙眉,看出了一丝对她的担忧。 名声,对女子来说太重要了! 杨昭看着为她面露忧色的许姝儿,不禁勾唇一笑:“放心吧,就侯府这点破事,还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许姝儿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我怎么忘了,还有沈家呢!” 比起沈素兰被休闹出来的事,镇北侯府的这些事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其实还不止如此。 不过杨昭也没解释太多。 第136章 暴毙 “对了,上次答应你的药包,这次我给你带来了。” 许姝儿放下心来,也就想起来旁的事了,她连忙从自己佩囊里取出一个香囊和药瓶递过去:“这药包你随身携带着,一般的蛇虫鼠蚁都近不了你的身,但吃食上你就要自个小心了。” “药瓶里面的,是另外给你准备的解毒丹,虽然不能解百毒,但一般的毒性都是有些效果的,至少在危机时暂且可以保命。” “好,谢谢你姝儿。” 杨昭也是没太客气,道谢后就接过了,然后就将香囊给随身佩戴上了。 许姝儿见此笑了。 很喜欢这种无条件信任。 她笑道:“药包要三个月一换,到时候我再给你换新的。” “好……” 这次杨昭请许姝儿过来 ,除了防止杨老夫人被气死过去外,也是为了喜儿和那伤了腰的小阿尤。 小阿尤因自己处理得及时,腰伤并不算特别严重。 许姝儿看完后,赞赏了她处理得好后,就留下了一个方子。 小阿尤看到方子,却怔愣了。 她摸出自己写的方子,对比一看,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脑门大大问号。 “如何?” 喜儿屋内。 杨昭看着收回手的许姝儿,眼底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喜儿开智晚。 别人孩子一两岁就会牙牙学语了,可她却快四岁才开声,且有些时候反应也有些迟钝,如今五岁多了,给人看起来就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种情况不是没找大夫来看,但每个大夫都说是娘胎里没养好,且又是个早产儿,天生就是缺失心智。 是个傻子! 但杨昭却觉得喜儿并不傻。 她只是很多时候反应比较慢一些,比别孩子乖巧一些,喜欢的东西也古怪一些而已。 可看着许姝儿皱起的眉头,杨昭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与担忧。 “出去说吧。” 杨昭让人看好喜儿,就跟着许姝儿出了屋子。 “阿昭,我也不瞒你,你侄女这情况我看不好。”许姝儿出屋后直接说:“不过你也别着急,我看不好,但我师父可以。” “就是我师父这个人吧……有些难联系。” 这也是许姝儿蹙眉的原因。 “但我会立刻修书一封回百鬼谷,就是时间上,我没办法保证。”许姝儿有些抱歉的说。 “喜儿真是缺失心智?”杨昭拧着眉问。 许姝儿一愣。 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忘说情况了,立即摇头:“不是不是,喜儿不是什么心智缺失,她就是中毒了,应该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 杨昭抱着汤婆子的手骤然一紧。 “中毒?什么毒?” 嫂子当时中毒了? “我就是搞不太清楚,所以才没办法给她治,只能等我师父过来才能确定。”许姝儿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怪的毒,若有若无的,十分难察觉。 “不过你也别担心,喜儿暂时不会有问题。” 杨昭抱着汤婆子的手用力得骨节发白:“姝儿,还需要麻烦你能尽快请你师父来京一趟。” “放心,我回去就修书。” “谢谢!” 许姝儿也没耽搁,很快就离开侯府了。 “去让言管家过来一趟。”杨昭在许姝儿离开后,就吩咐丫鬟。 片刻后。 言管家就匆匆来了。 “大小姐!” “去查一下我嫂子入府后贴身伺候的人有哪些,还有她怀孕后伺候的人。” 言管家微愣。 但很快就点头:“好,老奴马上去。” 两刻钟后。 言管家带着一个嬷嬷和几个小丫鬟来了,“大小姐,当年伺候世子夫人的就是这些人,本来还有一个贴身的钱嬷嬷和两个大丫头的,但自从世子夫人离府后,钱嬷嬷跟那两个陪嫁大丫头就陆续离开了,说是世子夫人离府前,把卖身契还给了她们,让她们选择留下和离开。” 杨昭闻言,眸色微沉。 “去查一查她们离开侯府后的下落。” “是。” 杨昭询问了那嬷嬷和几个丫头,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来。 而去查钱嬷嬷跟那两个大丫鬟的言管家,在当晚就回了消息,说三人都死了! 当年一离开侯府没几日,就暴毙了。 …… 话说回沈家。 沈素兰被休弃回来后。 李婆子立马就去暮斋院了。 “什么?陈家休了兰儿?”沈老太太听到李婆子来报的消息,差点没惊得从床上弹起来。 李婆子说:“是啊老夫人,老奴听得真真的,陈家的休书都是在咱家门口丢到姑奶奶脸上的。” “陈家他怎么敢——” 沈老夫人瞬间气得脸色发青,觉得陈家简直是欺人太甚了,“李婆子,你赶紧去给太太说,让她去找族长和族中耆老,陈家如此欺人太甚,简直是没把我们沈家放眼里,让族长耆老去一趟陈家。” 李婆子把消息传达到殷氏面前。 “老夫人说,让夫人赶紧让人喊族长和耆老去一趟陈家,让他们给姑奶奶讨个公道回来。” 殷氏听后,没啥意见的就让人去各院传话了。 但各院听到那些传话,却直接冷笑了,“要我们去给沈素兰讨公道?” “这白日梦没睡醒吧!” “被休弃了还有脸回来,当真是可笑……” 当然了,这些都是在外头传闻还没发酵之前发生的,当沈素兰恶行被一一传出来后,沈家各院全都炸开了。 特别当消息传开。 不少沈家女竟被夫家休弃回来后。 沈族长家。 “祖父,祖母,我、我是没法活了,我那婆母说我们沈家的女子毫无教养,品德败坏,怕我回头也给她下毒害她,哭喊着要休了我这毒妇,我夫君随便寻了个名头,就把我给休了……” 被休弃回来是族长家庶女。 平日在婆家就不得宠,好不容易因为沈立封官而日子好过些,哪知沈素兰被休的事一闹开,她那夫君就直接把她给休弃了。 对女子来说,被休弃就等于没活路。 那庶女哭得凄凉无比。 第137章 怕死 沈族长气得用拐杖直敲地板。 不止是因为庶孙女被休弃的事,更是因为沈素兰这一颗老鼠屎,彻底毁了沈家百年‘书香门第’的名声。 庶女的母亲,哭得戚戚艾艾:“老夫人,求您做主啊!我可怜的儿被这样的理由给休弃回来,以后可让她怎么活啊!” 屋内还有不少哭泣的。 “是啊老夫人,香儿定下来的亲事也被退了。” “外头都说咱沈家教养品德有问题,现在别说嫁出去的女儿遭了婆家嫌弃了,就是跟咱家哥儿在议亲的姑娘家,如今也是纷纷退亲不肯嫁进来了。” 陈氏气得脸都黑了。 “沈素兰那个祸害,不能让她活着害我们!” 陈氏一个拍桌起身,喊上了几个嬷嬷婆子:“跟我去一趟主院……” 与此同时各院。 也发生着差不多情况。 不久,各院老夫人都默契的带着人朝主院来了…… 沈素兰正在沈老夫人的屋子里。 哭得撕心裂肺。 说的都是自己如何在陈家被欺负,如何被拖上破风马车时的羞辱…… 沈老夫人听得又气又愤,心如刀绞。 可沈老夫人又不敢表露出自己能动弹说话的事。 只能心里气骂着陈家不是东西。 还想着等以后立儿成大事了,一定要让陈家付出代价来。 “还有脸哭!” 这时,屋外传来怒喝。 各院的老夫人阴沉着脸走进了屋子,一看到沈素兰,每个人的眼底都在冒着愤怒火星的,仿佛恨不得上去把人给撕了。 沈素兰却没察觉到。 她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看到陈氏等长辈时,她还以为她们是来给她主持公道的,毕竟陈家在沈家门口当众给她丢休书的事,不但是羞辱她,那也是等同羞辱了沈家。 她当即就哭着说:“诸位婶婶伯娘,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做主? 这沈素兰莫不是想屁吃! 陈氏等人听到沈素兰哭着让她们给她做主,差点没气笑得喷她一口老痰。 也没多废话。 陈氏冷着嗓门说:“来人,送兰大姑奶奶上路。” 上路。 哭着的沈素兰一愣,泪痕都还挂在脸上,就看到两个婆子拿着一条白绫上前了。 那白绫绕了个圈,就要往她脖子上套。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素兰瞳孔骤然一缩,连忙推开了婆子。 这次不用陈氏开口。 三叔奶奶就愤怒扯起嗓门了:“你个害人不浅的祸害,被休弃了,竟还有脸回来,你可知道就因为你一个,我们沈家名声彻底毁了。” “现在外面的人都说我们沈家女狠毒善妒,品德败坏,从根基就坏了。” “你做出下毒害婆母,害人子嗣,还勾汉子的恶心事,怎还能有脸面活着啊!” “赶紧去死吧,也许还能给我们沈家挽回一点名声!” “……” “行了,赶紧动手吧。”陈氏发话了。 沈素兰想推拒,却被两个婆子给直接按住了。 白绫缠上了她脖子。 沈素兰又惊又怒,扯着嗓门大喊;“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我可是家里的姑奶奶,你们谁敢碰我……” 婆子却没理她,直接一个用力。。 “呃!” 脖子上白绫被勒紧。 沈素兰惊恐得眼睛都瞪大了,拼命的想挣扎,却被婆子给死死按住了。 这一幕是在沈老夫人眼皮下做的。 沈老夫人眼珠子都瞪大了。 她想要跳起来阻止。 可刚刚陈氏等人过来的动静,已经把银嬷嬷都给引过来了,她不敢动。 “娘,救……救我……”沈素兰痛苦艰难向沈老夫人求救。 沈老夫被褥下手死死掐紧,眼睛都泛起了红了,可却仍是没敢起来。 她实在……怕死! 殷氏赶到时。 就刚好看到沈素兰被勒得满脸通红,双眼血红的都要暴起的模样。 她被吓得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殷氏看着里面那一幕,都有些不敢进去了。 怪吓人的! 沈老夫人听到殷氏的声音,心中那一喜,想着殷氏来了应该可以阻止了,可哪知那殷氏的脚步停滞在门口就没敢进来。 那又懦又怯的样子。 简直快要把沈老夫人给气死过去。 这蠢货! 也是每每到这个时候,沈老夫人就会深深后悔自己当初从杨昭手里夺回掌家权的决定。 “大力些,给兰大姑奶奶个痛快。”陈氏见殷氏没进来,便吩咐在勒着沈素兰的婆子,怕节外生枝。 婆子一听,就更用力了。 沈素兰白眼都要翻了…… 殷氏看得有些不忍了,想上前,却被李婆子暗暗拽住了衣袖,眼神示意她别去。 殷氏想到李婆子是婆母的人。 而里头的婆母也一直没吭声,便也就不进去了,免得又做错了惹婆母的骂。 可在这时。 她们身后传出一声喝道:“住手!” 是沈立。 他脸上还带着伤,特别是眼睛的位置,一大片的青紫红肿,嘴角也还能看到破损的伤口,整个人看起来都还是很狼狈的样子。 在他喝声后,他带来的小厮就进屋阻止了婆子。 沈素兰被救下来时,脖子那红紫的勒痕,触目惊心的。 “把姑奶奶送回院中去,再去把李大夫给请过来。”沈立冷着脸吩咐。 陈氏等人看着沈素兰被带走,脸色沉得厉害。 “你要护她?” “这件事回头我会给各位叔伯老爷一个解释的,诸位老夫人,你们还是先请回吧!”沈立对陈氏等人说。 陈氏自是不相信沈立说什么给解释。 只当他是要护下沈素兰。 一个个离开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 “夫人,大爷派人来了,说是来接您回去,现在人就在大门口外候着了。” 一丫鬟匆匆进屋禀报。 第138章 拉钩 屋内冬霜等丫鬟听后都蹙眉了。 “这个时候来接夫人,肯定是为了沈姑奶奶的事。”二月没忍住说。 刚刚她就在跟主子汇报沈家发生的情况,包括沈素兰差点被勒死的事。 没想到大爷就派人来了。 杨昭听到沈立派人来接她,唇角扯了一下。 “那就回去吧!” 侯府里的事也安排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要暗中调查的,需要时间。 现在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喜儿。 “冬霜!” “你留下来吧,照顾喜儿。” 冬霜一听,下意识想说什么,却在对上杨昭目光时,她顿时明白了自家主子意思。 “是。” 杨昭又见了言管家和几个管事嬷嬷婆子,然后才去了喜儿院中。 喜儿听到她要离开时,却抓着她手不放:“姑姑,不走!” 喜儿目光紧紧盯着她。 抓着她的小手,也是紧紧的。 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露出很不舍的情绪,稚声稚气的重复着:“姑姑,不走。” 杨昭其实也想过,要不把喜儿带在身边算了。 但不行! 撒下的鱼网要收了。 把喜儿带去沈家反而危险。 杨昭蹲下身,揉了揉喜儿的小脑瓜,轻哄的说:“姑姑就会很快回来的,喜儿乖乖的等姑姑回来好不好?” 喜儿不太能清楚表达出自己想要的。 但是她就是不想姑姑走。 以前姑姑每次离开后,都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喜儿摇头:“姑姑,不走!” 这次她不想乖乖。 “那姑姑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杨昭想了想,忽然笑着跟喜儿说。 礼物? 喜儿眨了眨懵懂大眼睛,脑袋微微歪斜了下的盯着杨昭,似乎在问什么礼物,十分的呆萌可爱。 杨昭心软得一塌糊涂。 也没耽搁的,就让人把还一拐一拐的小黑给牵进来了。 喜儿一看。 眼睛瞬间就亮了,她松开杨昭的手,就冲过去抱那条拐着脚的黑狗了;“小黑,小黑……” 喜儿一直喊着小黑。 那日从陈家知道了黑狗和巷子的事后,杨昭在找喜儿的同时,也让人去附近找了找婆子口中的黑色野狗,找到时,黑狗都快奄奄一息了。 好在找得及时。 野狗生命力也是顽强的。 不过才养了几天,就好了大半了。 小黑见到喜儿,似乎也很高兴,那有些秃毛的狗尾巴摇得跟旋转桨似的。 喜儿高兴得喊了半天小黑。 然后才忽然想起来杨昭似的,连忙转过头,见杨昭还在时,她明显松口气,放开小黑,又重新回杨昭身边,小手再次抓着她。 杨昭失笑了。 这小丫头! “喜儿,姑姑跟你拉钩钩,等下次姑姑回来了,姑姑去哪里都带着喜儿好不好?”杨昭对她伸出小拇指。 喜儿皱起小眉头,酝酿了好一会,才嘟囔囊的稚嫩声说:“姑姑,走很久,很久都见不到,喜儿不想姑姑走。” 杨昭心头微酸。 “不会了,这次姑姑一定会很快回来,回来后姑姑就再也不走了,都陪着我们的喜儿好不好?” 喜儿眼睛亮了亮。 再也不走了? 喜儿看着杨昭伸出的小拇指,最终还是伸出自己粉嘟嘟的小拇指,跟她勾在一起,大拇指碰头:“姑姑,要快快回来。” “好!” …… “大爷,夫人回来了!” 听到小厮通报,沈立望向了门口。 一袭白色狐裘大氅的杨昭,施施然的从厅外进来,面色红润,优雅恬静,与沈立的狼狈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沈立深深皱眉。 这些天他躺在床上养伤,只听下人说杨昭回娘家了一趟,具体回去做什么却不知。 加上殷氏也没管这事。 所以沈立就以为她单纯回去娘家一趟,见她此时还慢悠悠的,一点没有为家里操心的样子,心底就生起了一丝不满。 但表面不显。 “阿昭,母亲病倒了!”沈立说。 “婆母病倒了?”杨昭挑眉。 “嗯,现在家里出了一些事,母亲又病倒了,如今家里得辛苦你撑着了。”沈立说着,就让一旁李阿福把对牌和钥匙送到了杨昭面前。 杨昭却没接过:“这事还是……” “阿昭!” 沈立打断了杨昭的话,眼神很认真:“你是我们沈家的主母,当初祖母本来也只是暂且替你管着这些的,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现在家里是真的需要你。” 需要她? 杨昭唇角不动声色扬起一抹冷笑。 可不需要她吗! 沈素兰这一出下来,沈家各院对主家算是彻底崩了,而所谓百年书香名声也算是臭了一大半了。 不过,还差一点!! 杨昭看着沈立好一会,才侧头跟身后的一月说:“一月,收下吧。” 一月闻言,便上前从李阿福手里接过了匣子。 沈立暗松口气。 真怕杨昭不接。 祖母说,只要杨昭接下掌家权,那接下来她定能扭转乾坤。 “阿昭,辛苦你了。” 杨昭深深看了眼沈立,忽然勾唇轻轻一笑:“夫君客气了,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沈立看着她那笑,微微一愣。 下一秒,他眉头深深一皱,手下意识攥紧了轮椅的扶手,脸色有一瞬间苍白。那烂掉的位置一直没好,此时竟忽然刺疼起来。 就像是…… 沈立想到什么,脸色霎时难看。 也没再多留,让李阿福推着他就走了。 杨昭目送着沈立的背影,手指轻轻摩挲过腰间佩戴者的香囊,吩咐一月:“一月,把匣子送去给太太,就说……” 殷氏看到一月拿回来的匣子时,也顾不得被儿子逼着装病的事了,倏地就腾坐起身,抱着匣子有些不敢置信;“你家夫人不要?” “回太太,我们夫人说,家里杂事儿她帮着太太处理就是,这对牌和钥匙她是不敢收的,还是交由太太管着。” 殷氏眼睛都亮了。 事儿不用自己操心了,却还能掌家,这简直不要太让她高兴了。 她突然觉得,杨昭是真不错。 一月离开后。 殷氏就连忙下床去把匣子给藏好了,这才喜滋滋换了件漂亮衣裳,梳妆一下,就去了沈大老爷的院子里了…… “夫人,李婆子来了。” “让她进来吧。” 李婆子进屋后,就朝杨昭深深一个福身;“夫人,太太去了大老爷那院子,赶走了那几个姨娘,在亲自照顾大老爷,她把老奴派来帮夫人打下手。” 杨昭淡笑看向李婆子:“派你去做件事吧。” “夫人你吩咐。” “听说姑奶奶被勒得快要死了,被休后,丫鬟婆子都没跟着回来,身边正缺个人伺候,你过去伺候吧,让她死得瞑目一些……” 第139章 催婚 李婆子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会‘好好’伺候姑奶奶的!”李婆子特意咬重了‘好好’二字。 “嗯,去吧!” 李婆子离开后。 二月才带着陆嬷嬷进来。 “夫人!” 陆嬷嬷恭敬行了一礼后,就把账本递上了:“夫人,这是太太管家时的明细账本,还有各院归还回来的银钱记录。” 杨昭接过账本。 翻开看了会后,手指就落在了各院归还的那笔银钱数目上,她用指尖轻轻敲了一下上面,看向陆嬷嬷说: “晚些时候,你让个紧俏的小丫鬟去趟大老爷院中找太太,就说姑奶奶的事闹得太大了,大爷要支一笔银钱去处理外头的传闻,让她派人去账房把这笔银钱给取出来。” 陆嬷嬷愣了下。 不确定的问:“全部吗?” 那是沈家账房全部的银钱了,要是全部取出来的话,那沈家就真正的空了。 “嗯,全部!” 陆嬷嬷诧异,但却并未多问什么。 临夜前。 一个长相俏丽的丫鬟就到了沈大老爷的院子。 殷氏见到那丫鬟时,就频频皱眉, 因为丫鬟长得一双水润润大眼睛,婀娜娇软的,与她年轻时竟还有几分相似。 沈大老爷看到后,眼睛都有些挪不开了。 殷氏心底警铃大作。 都没多问。 直接喊了自己嬷嬷,拿了对牌就去了账房了。 当晚。 陆嬷嬷就把一叠银钱送到了杨昭手里…… …… ‘啪!’ 文元帝气得把折子拍到了案上:“朕当年就该把这沈家女眷也一并给流放了的,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前不久沈老夫人刚闹了一通,现在竟又出了一个品德如此败坏的沈素兰。 还闹得沸沸扬扬的。 换做别家,文元帝早一旨下去了。 可偏偏是沈家。 文元帝现在正要用沈立来解决渝江的问题,这个时候自是不可能把他罢官了。 可沈家名声实在是臭得太难看了。 影响甚大。 文元帝简直如鲠在喉。 李青这个时候可不敢说什么,毕竟他很清楚陛下还是要用沈家的,不然当初那个沈老夫人,就不是一杯哑毒这么简单了。 好在这时。 李青眼尖瞥到了殿外的一道身影:“陛下,翼王来了。” “在哪呢?快让他进来,那臭小子,终于是舍得回来了。”文元帝沉着嗓门说,眼神却早望向了御书房的门口。 墨君然一身玄袍进来。 “陛下!” 他屈膝行了君臣之礼。 文元帝故意沉着脸看着他,明黄身姿透着一股威严:“终于是舍得来见朕了,朕还以为得下旨请你才能把你请进宫来呢!” “臣刚回来。” 墨君然面无表情的回道,脸上那张脸是相貌平平的,并非是自己面貌。 文元帝瞪了他一眼:“你当朕老糊涂了啊!” “行了,朕也不跟你计较那些,上次朕让人送去给你的那些京中贵女的画像,你看得如何了?朕打算等寻个时机,就让你从‘王庙’回来了,恢复你翼王的身份。” “你年纪不小了,也该要娶王妃了。” “陛下,臣还不想成婚!” 文元帝瞪眼:“你都二十五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你要是没看上上次那些贵女,朕再让画师去多画一些来给你挑选……” “陛下。” 墨君然面无表情再次拒绝:“臣还不想成婚!” “你个臭小子!” 文元帝抓起案桌折子,就朝他丢了过去。 看似恼怒,实则丢的时候故意丢偏了去。墨君然动也没动,脸上更是毫无表情,就像是一座没情感的大冰山似的。 文元帝又气又无奈。 “这事没得商量,你不选,朕给你选!李青,你回头就去把京中贵女名单都给朕呈上来,还有画像。” 李青立即颔首:“是陛下。” 墨君然剑眉微蹙。 他沉声道:“陛下,臣有正事要禀。” 文元帝气结得瞪他。 敢情他说的婚事就不是正事? 他没好气道:“说吧,何事!” 这臭小子一直避着不肯进宫来怕被催婚,今日却不请自来,定是有事来报。 而一般能让他亲自来禀报的事,都不是小事! 果然。 “两年前那批军需丢失一事,臣已经查明,与云国公府有关。” “云国公府?” 文元帝脸色微变。 云国公府可是太后戚族,虽不是直系,但到底是事关了太后。 他看着墨君然问;“可查有证据?” 墨君然把早备好的证据呈上。 文元帝翻看了上头供词,脸色沉了下去。 “上次在京外追杀卫侍郎夫人的山匪,竟也跟云国公府扯上关系?” 上次山匪炸山之事,文元帝自是知道的。 毕竟护城司都出动了。 且还涉及到了卫侍郎的夫人和那位沈家夫人,闹腾的挺大。 墨君然沉声道:“那些山匪并非是真正山匪,而是云国公府豢养出来的私兵。” “私兵?” “是,臣顺着山匪的线索查下去,查到了京外名为阴山的地界,打探勘察后,才知道那是云国公豢养私兵之地。” “丢失军需,便用在了这批私兵之上。” 墨君然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上次他们扮做山匪,本是想要取卫侍郎的性命。” “但刚好那几日卫侍郎风寒病倒,去往普佛寺的只有卫夫人,所以当日遭追杀的就变成了卫夫人。” 吕老致仕,卫侍郎是最有机会上位的。 云国公这是想把手伸到吏部去? 文元帝双眸森然,透出凛凛之意。 墨君然恍若未见,继续说:“除了这事,臣还查出了另一件事。” “说!” “上次府尹裴大人被暗杀时抓到的刺客,与两年前去镇国公府刺杀的刺客是同一批,臣查出……这些刺客似乎与在淮北城的八皇子有关,而八皇子还跟云国公有所联系。” “老八?” 墨君然从衣袖下拿出了一封被烧毁了大半的信件和几封密信呈到了御前。 展开密信一看,文元帝眼底一片寒意。 “朕还真是不知,吃斋念佛的老八竟还有这般的野心!” 不过,当文元帝看到那封烧毁信件时,他眸子骤然一眯。 这字迹—— 第140章 真夫妻 “去把上次那个账本找出来。” 墨君然离开后,文元帝就吩咐一旁的李青把上次沈立模仿沈老太爷字迹的那本账本拿了来。 字迹一对比。 文元帝顿时一拍御案,脸色阴沉而下。 “李青,让人去查一查那个沈立,看看他是不是在流放时,就跟老八接触过。还有……” “去查查云仙楼。” 前几日云仙楼满城悬赏的事,自然也是传到了文元帝耳里。 本来他还没多在意。 可这烧毁信件上却写了云仙楼,只是后面的大部分内容都被烧毁了。 翌日。 朝堂之上。 云国公被当朝下了狱。 只是没人知道,云国公被下狱前,还到过御书房见过文元帝。 …… 杨昭听到云国公被下狱的消息时,只是浅浅一笑。 “夫人,大爷派人来了,说是请你过去!”一月进屋通报。 冬霜留在侯府。 夏迎去办事还没回来。 如今伺候在杨昭身边的,是二等丫头的一月和二月,都是跟在杨昭身边多年,信得过的。 “婢子听说大爷昨天到了卫姨娘院中后,就一直没出来过,期间换了不少次的热水,还时不时能听到大爷奇怪的叫声传出来。这会儿让夫人过去,该不会是想让夫人糟心吧?”二月听到沈立来请自家主子,顿时皱眉的说。 “都是上不了眼的东西,夫人才不会为那个糟心,估计是大爷想要我们的夫人去处理一些破事呢!”一月说。 一月猜得还挺对。 沈立见到杨招时,状态说不上太好,似乎因为某些原因,让他精疲力尽似的,所以都没多废话的,直接就说道:“阿昭,过几日会有从渝江来的亲戚到咱府上来住一些时日,你到时给妥善安排一下。” “渝江亲戚?” “是,都是渝江老家来的一些亲戚,他们来参加今年春闱会考的,可能还会带着一些女眷过来,前院后宅到时候你都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不要怠慢了人家,吃穿方面你就按照渝江那边的来安排。” “还有姑母的事” 沈立说到沈素兰时,眉头微蹙,但语气却有些理所当然的说:“你到时候让人去一趟陈家,看能不能劝和一下,如果不行,就让陈家出面澄清一下外头的传闻,还有让他们陈家归还回姑母的嫁妆……” 一般情况下,女子嫁妆都是要归还给女方的。 除非女子在婆家犯下不可饶恕大错,那婆家便可不归还嫁妆。 沈素兰,显然就是如此的。 杨昭听完沈立那些话后,都差点没被他给逗笑了,这沈立该不会还想让她用镇北侯府的身份,去陈家施压,挽回名声吧? 真是可笑。 不过,杨昭面上却不显,反而恭顺的应下来了:“明白,妾身会安排好的,夫君不用担心。” “辛苦你了。” 沈立眼神温柔了几分。 觉得这般听话的杨昭,让他很是顺心,不自觉就想到了祖母跟他说的话。 她说:这些日子她算看明白了,这沈家少了谁都可以,就是少不得杨昭,有杨昭在沈家才会不败,让他一定要把她给抓牢了。 最好跟她做了真夫妻。 这样杨昭才能更加死心塌地的为沈家付出。 沈立看着眼前如此端庄美丽的杨昭,确实也是动了心思了,只是他这念头刚一起,下腹就一阵刺痛传来…… 该死的! 沈立转头又去了卫雅儿院中。 只是刚进去,就听到了一阵砰砰的砸东西声,还伴随着轩哥儿暴躁的怒喊声:“烦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都被你念得头痛死了,再这样,下次我就不过来了。” “轩哥儿,娘只是想让你把药喝了,那药……” “不吃不吃,苦死了,难喝死了。” “你天天就会让我喝药,我都说了我不爱喝,你还强迫我,以前你就这样,为了讨父亲高兴,每次都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我讨厌娘,我不喜欢娘了,我要母亲,我要母亲……”轩哥儿又开始砸东西。 卫雅儿看着脾气暴躁的轩哥儿,又气又恼。 从跟杨昭达成协议后。 她就成了姨娘,还可以见轩哥儿了。 但轩哥儿情况显然不可控了,即便她用了药减轻了轩哥儿对福寿膏依赖,却仍改变不了他变得易怒暴躁的情况,如今的轩哥儿完全没有了之前聪慧稳重样子了,此时他就跟炸药罐似的,一个不如意就开始砸东西打人。 今日不过是让他喝药。 他竟就闹起来了。 还口口声声喊着不要她,要母亲…… 卫雅儿心里实在气,没忍住上去抓住了他,制止他砸东西的动作:“轩哥儿,你不可以再这样……啊!” 卫雅儿一声痛呼。 是轩哥儿。 他竟一口咬在了卫雅儿抓他的手上,咬得很用力,直接就见血了。 卫雅儿疼得下意识将他一把推开。 “啊!” 轩哥儿一屁墩跌在地上,扎了一屁股碎片,疼得他霎时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好痛,我不要娘,我不要娘了,我要母亲,我要母亲……” 沈立进屋时,就看到这一幕。 他眉头狠狠一皱。 以前轩哥儿胖墩墩精致漂亮,哭闹也是可爱惹人怜惜的。 可此时的轩哥儿却消瘦得要脱相,加上半边脸和脖子以下都是烧伤的狰狞疤痕,张着嘴巴嗷嗷哭的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沈立不由生出了一丝厌恶来。 “把小公子送回明轩苑去。”沈立吩咐小厮。 小厮上前。 可小厮才刚碰到轩哥儿,就被轩哥儿给一把拍开了手,他扯着嗓门喊:“滚开,你都是坏人,我不要你们了,我要母亲,我要母亲……” 轩哥儿一边哭嚎,一边挥爪子。 小厮都被抓了好几次。 沈立看到,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眼底涌上了不耐烦的厌恶:“闭嘴。” 忽然的喝声,让轩哥儿停了哭嚎。 看到是沈立后,轩哥儿有一些胆怯的同时,立即就眼泪汪汪起来:“爹爹!我疼!他们都欺负我,娘也欺负我……” 第141章 嫌弃 沈立看到轩哥儿那一副泪眼汪汪哭诉的样子,真生不起一点怜惜来。 以前的轩哥儿,又乖又懂事。 且好看还聪慧。 可眼前的轩哥儿,只让他觉得心情烦躁,他沉着脸说:“行了,别哭了,不想吃药就别吃了,像这样又砸又闹的成何体统,以后再如此闹腾,就直接家法处置!” 说罢,他就吩咐小厮:“把小公子抱回去明轩苑,给他请个大夫看看。” 许是见沈立发怒,轩哥儿这才乖了下来。 可被抱起时,小厮却不小心碰疼了他被扎的屁股,轩哥儿疼得面目扭曲,扬手就啪啪的打起了小厮:“贱奴,贱奴,你碰疼我了……” 小厮被打得差点把人松开。 可又不敢。 只能强忍下那被打被挠,脸和脖子都多了一道道伤痕。 心里别提多憋屈。 “沈翊轩!” 沈翊轩是轩哥儿名字。 听到沈立喝道,轩哥儿终于停下来了,但那小嘴是瘪着的。 “爹爹,是这贱奴是故意弄疼我的!” 小厮惊慌忙解释:“大爷,小人没有……” “啪!” 轩哥儿扬手给了他一巴掌,眼神凶狠:“你个贱奴,明明就是故意的,竟还敢在爹爹面前狡辩顶嘴,我打死你!” 轩哥儿又开始啪啪打小厮。 小厮疼得嗷嗷的。 轩哥儿却越打越兴奋。 看到这一幕的沈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阿福,去把小公子带回去。” 李阿福一听,立刻就上前了。 他一把就抓住了轩哥儿挥动的双手,然后将他从小厮手上给提溜了起来,侧身就把他给夹在了腋下,力道极大,差点没把轩哥儿给夹断气,嘴上却恭敬的说着: “小公子您忍忍,您这身后的屁股都被扎得流血了,可不能再乱动弹了,小人这就带您回去,给您找大夫。” 李阿福说着就把轩哥儿带走了。 屋内没人后。 沈立才看向卫雅儿,忍不住温怒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小小年纪,开口闭口就是贱奴的骂,还打人又砸东西,真是无法无天了。” 缓过来的卫雅儿听后,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 她教的? 他怎好意思说出这话来! “沈哥哥,轩哥儿回来前有多乖多懂事多聪慧你是知道的,现在变成这样,那是因为他回来后就没被保护好,他被烧伤,还被喂福寿膏,那福寿膏根本就是害人的东西……” “你闭嘴!” 沈立怒斥卫雅。 福寿膏的事他查过了。 确实是皇上赏赐下来的,那是赏赐之物。 卫雅儿却如此扯着嗓音说赏赐的福寿膏是害人的东西,这不是想害死他们沈家吗! “福寿膏是御赐之物。” “你刚刚那些话,以后都不要说了!” 卫雅儿看着眼前的沈立,不由就想到杨昭之前说的话。 她忽然就问出了一句:“沈哥哥,你当初说会娶我的话,可还算数?” 沈立眉头微蹙。 没想到卫雅儿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心底有些不耐烦,但嘴上却道:“雅儿,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做到,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沈哥哥,当初我跟着你回来,不是为了来给你做妾侍的,是你答应过我会娶我做妻子,会给轩哥儿名正言顺的嫡子身份,不然我又何必跟你回来,还不如跟在我义兄身边呢!” ‘义兄’二字。 让沈立瞳仁微动了下。 卫雅儿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义兄的身份,但她知道,自己义兄应该是有点身份的,因为沈立对她义兄很重视。 果然。 听到她提到义兄时,她看到沈立表情僵了下后,就变得柔和起来了, “雅儿,家里情况你也看到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给我些时间好吗?我答应你,等以后我一定会娶你。”沈立将轮椅推到卫雅儿身边,伸手抓住了她手的哄道。 那眼神温柔得能拉丝。 卫雅儿看着面前情意绵绵似的沈立,忽然有些想笑,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和恶心涌上了心头。 他不爱她! 卫雅儿其实上次就知道了。 可她不甘心!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凭什么负她? 他答应过她的,必须给她做到了。 沈夫人。 她做定了! “沈哥哥,我信你。” 卫雅儿掩下眼底情绪,蹲下身的将脑袋靠在了他双腿上,一副信他的乖巧的样子,但手却缓缓落在了他大腿那位。 沈立身躯一僵。 “雅儿!”沈立想阻止。 “沈哥哥,我给你疗伤吧!”卫雅儿抬头对视上沈立,刚刚哭的红肿的眼睛此时娇媚极了,如同是一只在勾人的妖精。 沈立眼神顿时就变了。 “好!” 不一会。 屋内就响起了沈立怪哼的声响。 卫雅儿伏在他身前,葱白的手在他那烂掉的地方动作着,时不时还得用上一些药,所以那烂肉腥腐的气味中夹带着一丝糜味和一股药味儿…… 挺恶心的。 卫雅儿眼底有些嫌弃。 但手却没停。 情蛊,需要在一定时间内持续情动才能彻底加深扎根。 可沈立那玩意却磨烂了,用药后也不见好起来,卫雅儿下不去嘴和身体,就只能用手了。好在因为情蛊的原因,只要她去触碰,就能让他情不自禁的起来。 等情蛊彻底扎根。 沈立就会彻底离不开她。 而他也无法再对别女人动心思,不然情蛊就会让他刺疼难忍。 沈立。 只能是她的!! 可她却不知。 等沈立体内情蛊彻底扎根之时,就是他那玩意彻底烂掉的时候…… 第142章 和离书 这一折腾,就一下午。 等沈立恢复理智后,神色并不好,因为每回后他那地方就会阵阵刺痛传来。 难受得很。 而当他打开裤头一看,脸色就更难看了。 因为那地方烂开的肉都外露出来了,显得十分可怖,且还有一股难闻的味。 “沈哥哥,怎么了?”卫雅儿端着药碗进来时,就刚好看到沈立收回的手。 她眼眸微闪。 “雅儿,你医术我是信得过的,可是……这都好几天了,我这伤口却一直没好,反而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是不是因为治疗方法不对?”其实他早觉得不对劲了。 那地方都烂了,却还要以那种方式治疗。 怎么想都不对劲。 加上之前大夫说过什么‘情蛊’。 沈立心底不免生了怀疑。 卫雅儿把托盘里药碗放下,蹲身到沈立身边,娇柔的说:“沈哥哥,你既然相信我的医术,那你就应该知道,我给人疗伤的时候,都是以能得到最好的效果来下手的。” “这是最好的治疗办法。” “是这样吗?”沈立狐疑。 “当然了!”卫雅儿抓住他手,眼神认真妩媚的看着他:“开始是会难受一些,但以后好起来后,沈哥哥就会发现,你会比以往更加的厉害,而且也不容易受伤……” …… “夫人,卫姨娘来了。” 二月进屋通报。 杨昭闻言,放下了手中账本,浅浅勾唇:“让她进来吧。” 卫雅儿进屋,就看到那半倚靠在软榻上、浑身慵懒且优雅的杨招,她眼底忍不住闪过了一抹羡慕与嫉妒。 但表面却不显。 她朝杨昭微微行礼:“夫人。” 举止间都是很合乎规矩,也没有冒尖的露出异常来,除了刚刚那一眼。 杨昭淡笑的看了眼她道:“卫姨娘坐吧。” 卫姨娘三个字让卫雅儿表情微变了一下,但随后扬起一抹微笑:“谢谢夫人。” 卫雅儿坐到了二月搬来的琇凳上后,双手放在腿上,很是低眉顺眼的开口:“夫人,雅儿有事想私下跟夫人说。” 杨昭淡笑看着她好一会,才朝一月二月摆摆手,让屋内的丫鬟都出了去。 “卫姨娘可以说了。” 卫雅儿见屋内没人后,才从衣袖下拿出了一封信笺:“这是夫人要的东西。” 她把信笺递过去。 杨昭接过展开一看,浅笑道:“你倒是挺有速度的。” “答应夫人的事,雅儿自是会尽快完成的,只是……”卫雅儿眼底带着微光的看着杨昭:“夫人当真舍得跟大爷和离?” 杨昭没回答舍不舍得。 而是淡笑道:“只要卫姨娘能助我干净的从这牢笼中离开,我自然也会按照约定那样,帮助卫姨娘顺利的成为……沈夫人。” 卫雅儿瞳仁微动。 她微指杨昭手中信笺:“有了这个和离书,夫人还不能离开?” “若真如此简单,我又何须要跟卫姨娘合作?!”杨昭随手将信笺放到一旁,抬起美眸看着卫雅儿:“即便有这个和离书,也就还需要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夫君不得不答应跟我和离,家族也不能阻拦的时机,这样我才方可真正和离脱身,这个,就是需要卫姨娘帮忙了。” 一般的和离。 可不只是一封和离书就行,还需要双方家族在场,确定男方有错在先,女方态度坚决,又把家产分割清楚的情况下,两人才能当初按下手印和离! 像只拿一封和离书就和离,自是不可能的。 “那夫人还想要我如何做?”卫雅儿问。 杨昭缓缓勾唇:“夫君昨日刚说,再过几日,沈家渝江的老家就会来客人,不如,卫姨娘到时候帮我制造一个机会?” 卫雅儿眸光微闪:“夫人您说!” 走出沁园。 卫雅儿回头看了眼那沁园的牌匾,想到杨昭要她做的事,她嘴角扬起一抹讥诮冷笑:“当真是把我当蠢货了!那样你是和离了,可沈立的名声也损了,沈家不得受影响!真是最毒妇人心,不过,这倒也给了我一个机会……” 卫雅儿离开后,沈念从拐角走出。 她问身边的丫鬟:“刚刚她是不是说了什么和离?” 丫鬟点头:“是啊小姐,奴婢也听到了。” 和离? 该不会是…… 沈念看向沁园,想到了一个可能,眼睛微微睁大;“该不会是嫂嫂想和离吧?” 沈念一想这个可能,就快步走向沁园了,可跟之前一样,她还没进去就被守门的婆子给阻拦下来了,“你们别拦着,我要见嫂嫂。” “六小姐,夫人现在谁也不见。” 谁也不见? 刚刚那个卫雅儿可是才从这里出去的!! 沈念顿时就不悦了。 觉得这婆子在针对她。 这时,二月从院子内走出来:“这是怎么了?” 婆子看到是二月,连忙说道:“六小姐说想见夫人,可夫人之前就交代过,不见任何人的。” “那卫姨娘才刚出来,怎么就不见任何人,你连去通报都没去通报一下,就说嫂嫂不见任何人,我看你就是故意为难我的,回头我要告诉嫂子。” 每回都是这两个婆子拦她。 实在可恶得很! 二月犹豫了下,便上前轻声道:“六姑娘,夫人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太好,你不如下回再过来吧。” 沈念皱眉;“嫂嫂为何心情不好?” 二月没说。 沈念最后还是没进去沁园,离开时脸色沉得臭臭的,回到二院,她就去找了她娘。 “和离?” 宋氏听到沈念那话,直接就笑了:“不可能,这家里谁都可能和离,就那杨昭是不可能会和离的,当初沈家那样的情况,她都嫁进来了,她怎么可能为了姑奶奶被休弃的事,就跟沈立和离呢!” 玉姑姑也是附议道:“是啊,谁不知道杨氏爱惨了立大爷。” 沈念皱眉:“娘,我觉得情况不对。” “行了,别天天就嫂子嫂子的,现在家里出了姑奶奶那档子事,你就别乱跑了,好好在院子里待着,之前你大姨说的那门亲事,我看就别考虑了,赶紧给你定下来先了,不然就现在情况,以后家里亲事怕是选不上什么好的了……”说到这事,宋氏就又气又愁。 沈念一听,直接炸了。 “娘,大姨介绍的就是一门破商户,我才不要定下那样的亲,嫂子都已经给爹爹谋了个从七品的官了,以后我是要去参加选秀的,你要是敢给我乱定下那破商户,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我说到做到!” 沈念说完,就气呼呼走了。 最后沈念想了想,直接就跑去找沈立了…… 第143章 计划 “和离?”沈立蹙眉。 “是啊立哥哥,肯定是因为姑母被休弃的事,才让嫂嫂有了想和离的念头,这件事你一定要想办法哄哄嫂嫂,不能让嫂嫂真起了和离的心思了。”沈念心里清楚得很,杨昭一旦真和离离开沈家,这家里日子肯定不好过。 她这些日子都看明白了。 那殷氏就不是个会管家的料,别院里的人一来哭一哭穷,就直接给东西,而她让人去打听过了,说库房里的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账房似乎也没啥银钱了。 所以殷氏才用那下作的手段去向各院讨回银钱来。 这个时候杨昭要是真和离了,肯定会把剩余的嫁妆全都给带走,那沈家就真彻底要去吃风了。 而她还想着等以后参加选秀时,指望杨昭利用镇北侯府的关系去帮着打通一下关系呢! 怎可能让杨昭和离啊! “这事你是听谁说的?”沈立蹙眉问沈念。 “就是你的那个姨娘!好像叫什么卫雅儿的。” 沈念说到卫雅儿时,眼底忍不住的鄙夷,在老夫人生辰那日就当众跟沈立当众苟且,这件事家里谁人不知! 贱得很!! 为了让沈立信她说的,沈念就又把自己在沁园门口听到看到的都说了说,甚至为了引起重视,她还添油加醋了一些。 “……当时你那姨娘还说什么给了她一个机会,立哥哥,你那姨娘肯定生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想让嫂嫂跟你和离后,她上位呢!” “你可一定要多多上点心,不能让嫂嫂吃亏了去。” “嫂嫂为了你嫁到咱家六年,一心就为了等你回来,现在你回来了,嫂嫂心里肯定是高兴的,可却出了姨娘的事,现在又因姑母这种丑事,嫂嫂心里肯定是会不舒服的。” “女子都是需要哄的,你多哄哄嫂嫂。” 沈念叽叽喳喳说了很多。 离开时,还说了不少卫雅儿的坏话,一副为了嫂嫂出头的样子。 沈立眸沉如水。 他去见了卫雅儿。 “听下人说,你去了沁园见了夫人?”沈立故作无意间问。 卫雅儿微愣。 随后她露出一脸苦涩的点头:“是啊,我现在的身份是沈哥哥的侍妾,按照规矩,每日都得去给夫人请安。” 她说谎! 卫雅儿是什么性子,沈立怎会不清楚! 让她以侍妾的身份乖乖的去给杨昭请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沈立也没露出异常来。 “阿福!” 回去的路上,他喊了李阿福。 “大爷,小的在。” 李阿福这些时日,已是沈立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了,他特别机灵的停下轮椅,一脸恭敬的弯腰凑近了一些,等着听命令的样子。 “你让人去查一查卫姨娘跟夫人,看看她们是不是私下早接触上了,想办法查查他们私下都说过什么话。”沈立眯着眸说。 “是。” 沁园。 杨昭听完李阿福所言,不由勾唇笑了:“这沈念倒是个会帮忙的,省了我一些功夫了。” “夫人,那小人接下得如何做?”李阿福还不清楚杨昭接下来的计划。 “不急。” “你现在先去一趟你娘那吧。” “后续如何做,到时候二月会跟你说的。” 李阿福听到杨昭让他去他娘那时,还有些懵。 直到他被带到了沈素兰的院中,看到那被她娘‘伺候’得奄奄一息的沈素兰…… 临夜前。 李阿福回到了霖竹院。 “查得如何了?”沈立问。 李阿福敛下眼底冷意,笑得一脸狗腿似的上前恭敬禀报:“大爷,查到了一些东西。” “小的偷偷去沁园找了那个跟我娘相熟的婆子,用了一些好处,从那婆子的口中打听出来了一些消息。” “听说上次老夫人寿宴的事,夫人本来是想要把卫姨娘给发卖了的,可也不知道卫姨娘偷偷跟夫人说了什么,夫人就没把卫姨娘给发卖了,反而还去太太面前抬了卫姨娘做了姨娘。” “小的听那婆子说,今日卫姨娘是主动去找的夫人。具体聊了什么婆子不太清楚,但那婆子在后来入屋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夫人跟身边的丫鬟说:什么卫姨娘要真给办成了,那她给的和离书就有用,不然就是一张废纸什么的……” “和离书?” 沈立眸子一眯:“你确定没听错?” 李阿福一脸认真说:“小的听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错的,那婆子就是说的和离书。” “似乎是卫姨娘拿去给夫人的。” “可惜那婆子并不是在屋里头伺候的,所以也没能听到很全面,但是那婆子的话应该是可以信,她跟我娘的关系是很不错的。” “而且我以前听我娘说过,说那婆子是老夫人当初偷偷安排去沁园的。” 意思就是老夫人安插的人。 沈立闻言,脸色瞬间就难看了。 要是李阿福没说错,那就说卫雅儿真的跟杨昭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了,而卫雅儿还给了杨昭和离书。 和离书! 想到什么,沈立连忙让李阿福推着他去了书房,找到了暗格里的印章。 果然印章有被用过的痕迹。 所以卫雅儿写了和离书,偷用过他印章盖了?? 沈立满脸阴鸷。 ‘啪’ 他一把挥掉了案桌上的毛笔架。 “贱人!” “阿福,去把卫姨娘喊来。”沈立咬着牙说。 一旁李阿福却连忙劝道;“大爷,您消消气!” “这事小的觉得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毕竟卫姨娘的身份特殊,就算大爷您当面问她了,她怕也不会承认,反而可能会因此而藏下了更深的计划。” “这对大爷很不利!” “倒不如,让小的去偷偷查着,卫姨娘无论打什么主意,都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沈立闻言,倒也冷静了下来。 刚刚确实冲动了。 其实不用问,他也猜到了卫雅儿的心思,她想要他娶她为妻,而娶她之前,自是要让杨昭给她腾出位置出来,只是他想不明白,杨昭为何要答应? 难道…… 杨昭真有了想跟他和离的心思? 那她之前在他面前表露的温顺听话,莫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沈立眸子眯起。 第144章 死了 “大爷,不好了,夫人请你马上过去,说是兰大姑奶奶出事了!”翌日一早,一个丫鬟就匆匆在屏风外头焦急通报。 屋内床榻上。 沈立倏地睁开眼。 转头看到身边的卫雅儿时,眼底闪过一抹厌烦的恼火,昨晚他竟又是情不自禁沦陷在卫雅儿手里。 他撑着坐起身,扯到了胯间。 ‘嘶’ 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掀开被褥一看,他脸都黑了。 卫雅儿也是醒来了。 见沈立掀开被褥时,她也抬眼看了过去,这一看她不由怔愣了下。 怎会又严重了? 她明明就用了药了,就算自己为了加深情蛊扎根而频频用它。 可也不应该会没效果啊!! 卫雅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想伸手过去看看…… “啪!” 沈立一把拍开了她手。 “不要再闹了雅儿,姑母出事了,我要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罢,沈立就喊来了李阿福,在他帮着穿戴好后,就坐着轮椅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避蛇蝎。 卫雅儿手绞着被褥,脸色铁青。 不过想到情蛊就快要成了,她脸色又渐渐好了起来,她喊了丫鬟进来问:“刚刚你说的兰大姑奶奶出事了,是怎么回事?” 丫鬟进屋就闻到了那股恶心人的气味,强忍着反胃的低着头回道:“回姨娘,奴婢刚刚听夫人派来的人说了一嘴,好像是说了兰大姑奶奶今早被人发现上吊死了……” 兰苑。 “我的天啊!你们赶紧去把姑奶奶的脸给盖起来,眼珠子和舌头都冒出来了,简直吓死个人了。” 殷氏一脸惊恐从里屋内走出来,拿着帕子的手还拍着胸口,脸色有几分苍白。 显然是真被吓到了。 不过她看到杨昭时,却难得上前亲热握住了她的手,关心问:“阿昭,你没事吧?没被吓到吧?” 此时殷氏,看杨昭可顺眼了。 杨昭看着殷氏那热情模样,唇角不动声色扯了一下,正准备开口时,却听外头传来一道通报声:“大爷来了。” 沈立披着一身寒气的被推进来,进屋他就问:“姑母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他似乎很紧张沈素兰。 杨昭为挑眉。 也不用杨昭来回答,那殷氏就先开口了:“她死了,死得可难看了。” “死了?” 沈立震惊脱口,“怎么会死的?她怎么能死!” 杨昭听到了他后面那句,美眸微眯。 “立儿,你去干嘛?”殷氏见沈立要进里屋,连忙喊住他:“你别进去,姑奶奶是真死了,死得老吓人了,你别进去被吓到……” 可殷氏还没说完,沈立就轮着轮椅进去了。 一进去。 沈立就去掀开了盖在沈素兰脸上的被褥,那一瞬间,他也被吓得手微抖了一下。 只见床上的沈素兰,死不瞑目。 一双暴凸的红色眼珠子,仿佛都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了,加上那条长长露在外头的黑紫舌头,还有那歪斜狰狞的五官…… 简直比吊死鬼还吊死鬼。 视觉冲击很大。 沈立缓了好一会,才将被褥重新盖回去,转头看向外头的杨昭:“姑母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死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还有怀疑。 杨昭把沈立的反应都收入了眼里,淡淡道:“昨晚姑母打发了屋内伺候的人,今早丫鬟进屋时,就发现了姑母上吊了。” “不可能。” “姑母不是那种会自己上吊的人。” 沈立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姑母了,娇气跋扈,还怕死得很,怎么可能会自己上吊。 “那夫君是觉得有人害了姑母?若真如此,那就只能报官了。”杨昭淡淡说。 “报什么官啊!”殷氏开声了。 “现在外头都快要把我们沈家说臭了,再去报官,不得让人再看我们的笑话啊!姑奶奶被那样的休弃回来,本就没脸皮了,一时想不开上吊也很正常!”殷氏一点不觉得沈素兰上吊有什么可疑的。 就她那样被休弃回来,早就该吊了。 现在吊死了,反而还是好事。 这时,李婆子走了来;“大爷,是老奴的错,这两天一直都是老奴在伺候姑奶奶的,是老奴没看好姑奶奶,才让姑奶奶一时想不开……请大爷惩罚老奴吧。” “是你在照顾姑母?”沈立看到是李婆子时,怔了下。 “是的大爷,夫人回来后,就派了老奴过来照顾姑奶奶。”李婆子说。 沈立蹙了下眉。 李婆子可是祖母的人。 难道真是姑母想不开自己上吊的? 离开兰苑时。 沈立唤住了杨昭:“阿昭!” 杨昭顿下步伐;“夫君有事?” “姑母的事,我不是怀疑你,我就是觉得姑母突然这般去了,总有些不敢置信。”沈立看着杨昭说,眸中却闪过了一丝什么。 杨昭似没察觉似的,轻轻摇头:“我知道,夫君只是关心则乱。” 沈立盯着她好一会,才忽然说:“陈家的事,要赶紧抓紧一下处理,挽回一点我们沈家名声,至于姑母的事,暂时就别传到祖母那边去,我怕她身体受不住。” “好。” 杨昭很是温顺道:“那我把姑母的事处理好后,就派人去一趟陈家,看看能不能跟陈家商量和解一下,把休书换成和离书。” “辛苦你了阿昭!” 沈立推轮椅上前,眼神温柔看着她:“等过了这些日子,我给你补办一个婚礼可好?当年你那样嫁给我,实在是委屈你了。” 说着,他就想伸手去握杨昭的手。 杨昭却不动声色避开了他:“不委屈,现在正是家里的多事之秋,还是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先。夫君,妾身就先去忙了。” 杨昭带着丫鬟走了。 沈立眸子微沉的目送着她背影,刚刚伸出去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看来你还真是想跟我和离啊!不过杨昭,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想和离? 这辈子都别想。 沈立眼底闪过狠戾。 心里已有了计划! 却不知。 杨昭在他那如芒在背的目光下,唇角早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诡谲弧度…… 第145章 葬礼 回到沁园。 杨昭就看到了夏迎,这丫头几日没见,整个人都消瘦了一些,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很。 “夫人,都办妥了!” 那日喜儿不见,杨昭让她去了西市。 一开始是为了寻找喜儿,让她去了西市启动了所有能用的人手,后来喜儿寻回来后,杨昭便让她顺着云仙楼的势去布了一些局。 只待时机了。 “辛苦了。” “不过,有件事还需要你再辛苦出去跑一趟。”杨昭凑到夏迎的耳畔低语了一句什么。 夏迎微愕。 但很快就点头:“明白,婢子马上就去。” 杨昭坐到了软榻上,端起丫鬟送上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后,才跟身边的一月说:“一月,派人去各院报丧吧,然后让人去城西那棺材铺定一个棺材回来,动静弄大一些,最后再去让各院都出一个孩子过来,就说是来给姑奶奶送终的……” “送终?我呸!” 西大院。 三叔奶奶听到沈素兰自己上吊死时,高兴得正说一句活该时,就听到了下人说要自家派一个孩子去给沈素兰送终。 她当场就淬了一口口水。 “一个被休弃了的出嫁女,竟还想要我家孙子去给她送终?殷氏莫不是想屁吃啊,脸怎么那么大啊,还送终,去朝她吐唾沫我都嫌脏了嘴!” “就是啊,害惨了我们沈家了,竟还想要得一个有人送终的善了,简直是异想天开。” “死了一卷草席丢山上去就行了。” “主院还让人跑来报丧,莫不是还想给那沈素兰举办一个风光葬礼不成?” 三叔奶奶儿媳孙媳都纷纷怒气说。 因为沈素兰这样一颗老鼠屎时,她们这些沈家女眷妇孺简直都被连累惨了,娘家都差点要跟她们断绝关系了,嫁出去的闺女还被婆家各种挑剔嫌弃的。 “滚回去告诉殷氏,想要我们的孩子过去,别做梦了。” 沈族长家。 陈氏听到报丧的人说的那话,也是气得不行。 直接就让人把来报丧的下人给赶了出去。 “老爷,沈素兰那样一个满身污点被休弃回来的东西,真要是在我们沈家被风光的下葬,那我们沈家名声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以后别人还如何看咱沈家啊!” 沈族长也脸色难看,抓着手中拐棍:“沈立是个聪明的人,应该不会允许殷氏这般胡闹。” “老爷你是不知道,那日沈立是有多护着那沈素兰,我看这事就是沈立支持的。” 陈氏想到那日沈立护下沈素兰时的样子,就觉得很有可能:“老爷,现在主院都让人来让我们出孩子去给沈素兰送终了,这明显就是打算给沈素兰弄个风光葬礼,可别到时候,还厚着脸皮埋进到我们沈家的祖坟山头去!” “他敢!” 沈族长一听还想埋祖坟山头,拐棍就狠敲了一下地面,眼神犀利:“我们沈家祖坟岂能让个出嫁女进去的。”还是那样被休弃回来的出嫁女。 平时举办祭祖,不是宗妇都无法进主祠堂。 “现在主院什么事干不出来,你忘了前些天咱文哥儿被抓去关了两天的事了!”上次主院为讨债,可把他们心肝嫡孙给抓去关了。 还用带血的衣裳恐吓他们。 想到这事,陈氏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 …… 城西棺材铺。 位置虽然比较偏僻,可是这家棺材铺却是全京城中最好最大的一家。 听到沈家来给家里姑奶奶定棺材时,不少人都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这一问之下。 围观百姓可就炸开的热议起来了。 没多久。 沈素兰死了,沈家要给她定上好棺材,让沈家子嗣去给她送终,准备为她举办风个葬礼的消息,就疯狂的传开了。 这可让不少百姓都惊了。 “那样品德妇德都败坏的毒妇,沈家竟还让族中的子嗣去给她送终?还要把她给风光大葬?这沈家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这不恶心人吗!” “你们懂什么,沈家这样才是大气,毕竟那可是沈家的女儿,总不能让她死后还没人送终吧,都是沈家的人,送终办葬礼也是如人之常情……”一个顶着个光秃脑袋的中年男人,在一堆议论纷纷的人群中说得很是认真。 在他四周,还有两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连忙附议着:“是啊是啊,沈家真不愧是百年书香世家,做事就不是小家子气,人都死了,风光下葬也是给个体面而已。” “你们这些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人家沈家可是出过阁老大人的,现在那沈大人还是被皇上给封官的呢,人家那样做,肯定是对的。” “你们眼界要放开一些,得要看到人家的好来。 “就是就是……” 三人一人一句,说得唾沫横飞的,就差没把沈家举办葬礼的事给夸上天了。 四周百姓都停下来,纷纷看着那三个人。 直到…… “我认得那个光头的男人,他就是那天在沈家大门口,收了沈家银钱说杨家仗势欺人的。当时镇北侯府的杨三少爷直接就把他头发给削掉了呢……”人群中,一个半大的孩子忽然就指着那秃头中年男人大声说了。 这话一出,还真就有不少人突然就附和了:“这事我好像也听说过。” “沈家这是又准备用钱来让人来说好话,挽回名声呢!” “真不要脸!” 秃头中年男人一听,立即就凶狠了脸色的走向了那半大孩子:“你个臭小子,谁让你乱说的……” “啊,救命,沈家的狗腿子想杀人了……”半大孩子连忙就躲到了人群中,一脸惊慌。 这一幕引起了众怒。 “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想杀人灭口啊!” “你们这些沈家的狗腿真是无法无天了,大家一起上,看他们还敢嚣张……” 没一会。 秃头中年男人三人嗷嗷叫的,就被大家给追着抱头鼠窜走了。 一个大娘直接淬了口唾沫:“这沈家真是太不要脸了,还敢找人来给自己说好话,真把我们都当傻子啊,大家以后都刷亮眼睛了,可别在被这样的人给哄骗了……” “以后谁敢在我面前说沈家好话,我就揍谁!” “就是啊,我家要是出了这样恶毒的女儿,我直接掐死她,然后一头撞死谢罪,可这沈家倒好,接回去还养着,死后竟还要给她风光大葬。”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是道德都烂了啊!” 这一幕,在城中多处发生着…… 第146章 用心 沈立听到外头传闻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同时沈家族长带着族中的耆老们,都黑着脸的找了他,指着他鼻子骂了半个时辰。 离开时,还撂下狠话,说他要是敢给沈素兰举办什么葬礼、敢把她下葬到祖坟去,就要把他给踢出沈家族谱去,免得沈家名声都断毁到他手里。 “砰!” 沈立狠狠砸了杯盏,脸色阴鸷到了极点。 “阿福!” 他大声怒喊。 李阿福急匆匆从屋外进来。 看到被地上被砸的杯盏碎片,他小心避开来到沈立面前,弯下腰恭敬问:“大爷,小的在,你……” “啪!” 一巴掌狠狠甩在了李阿福脸上。 沈立目光阴鸷看着李阿福:“夫人要给姑奶奶举办葬礼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还有外头的那些传闻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下面的人今早来跟我说,你还想瞒着我不成?” 李阿福被打得懵了下。 下一秒他就咯噔跪下了,低头的颤声道:“大爷息怒,小人也是刚刚才听到外头的传闻,小人绝对没有任何隐瞒大爷的。” “还敢说谎!” 沈立抓过托茶盏的茶盘,狠狠就砸在了李阿福脑袋上,咚的一声,李阿福差点被砸晕过去,血顺着额头流过他脸颊。 他连忙伏地的惊慌说道:“大爷息怒,小的不敢说谎,小的一直在大爷身边伺候着,真的才刚刚从下面的小厮口中知道外头传的事儿。” “小人也没听说夫人要给姑奶奶举办葬礼的事,只听说夫人昨日让人去外头给姑奶奶订了个上好的棺椁,然后让人在姑奶奶院子里挂了白绸,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小的真没说谎,求大爷明察。” 说着,他就咚咚磕头。 沈立看到李阿福这模样,不禁皱了下眉头。 “行了,滚出去!” 沈立让李阿福出去了,就他则吩咐了别仆人去查了一下,然后结果真如李阿福说的那样,杨昭根本就没准备举办什么葬礼,就是体面的去棺材铺订了个棺椁,简单的在沈素兰院中布置了一下而已。 而那个一早跑到他面前禀报的小厮,就是在今早从外头听到消息,偷偷越过了李阿福跑到他面前来讨巧的。 沈立知道误会李阿福了。 就又把他喊进来,赏赐了他一瓶伤药,李阿福自是一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的拿着伤药下去了。 走出屋内时,李阿福脸上表情却敛下了。 回头瞥了眼屋内时,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去查一查,今早是谁放那个小厮进屋去找大爷的,查到后,找个理由打发去庄子,还有那个跑到大爷面前的小厮,我不想再见到他。”李阿福如今是霖竹院的管事了,又是沈立身边信任伺候的人,院内的人大半是他信得过的。 今早的事确实让他没料到。 也不知会不会打乱了夫人的计划,想到这里,李阿福本来是想出去的,可很快他想到什么,转身就回去了自己的屋子养伤了。 而他回去自己屋子没出去的事,很快传到了沈立耳朵里。 他这才彻底信回了李阿福。 “推我去夫人那!” 正厅的议事厅里,候着不少的人。 前院的几个大管事和后宅的陆嬷嬷婆子等都在,各站一边的似乎在跟杨昭汇报着什么,而杨昭坐在上位案桌前,手中还在划拉着算盘等簿子。 沈立到时,她才顿了下来。 “夫君怎么来了?”她将簿子等合上后,才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问。 两旁的管事嬷嬷朝沈立行了一礼。 “大爷!” 沈立没吭声,目光沉沉看着杨昭。 他刚刚其实在门口看了好一会,才进来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杨昭如一个上位者似的坐在高位,冷静且沉稳处理内务时的模样,与平日那表面恭顺是很不一样。 秀而不媚,威而不严。 让人都有些挪不开眼的神奇力量。 沈立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杨昭是真的很优秀,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让人惊艳。 只是这样一个本该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却起了要跟他和离的心思。 沈念心底不舒坦极了。 他盯着杨昭好一会,才悠悠问道:“我刚刚听到了外头的一些传闻,我这次过来,就是想来问问你要如何处理姑母后事的。” 他没让管事和嬷嬷等人下去。 当场问的。 语气像极了在质问。 杨昭嘴角不动声色溢出一抹冷笑,语气却温和淡然道:“这事妾身也正准备让人去跟夫君说。” “原本妾身是打算用多几日,给姑母的后事稍加办得妥帖一些,但现在最好是尽快把姑母给低调的下葬了去。这事我一早就让人去问过婆母了,婆母也是同意的。” “刚刚我跟几个管事也在商议姑母下葬之地的事,入祖坟是肯定不行的,但也不能太潦草了,选了几个位置,夫君来看看吧。” 说罢,她就吩咐左排第一个大管事:“胡管事,拿给大爷看看。” 胡管事连忙就上前递给沈立了。 沈立一看,还真是详细得一目了然,一看就不是刚弄出来的,因为上头的那些地是什么情况,什么位置,什么风水等都一一备注了。 她是真用心了! 沈立神色柔和了几分,心底的怀疑也消了大半,他看了看后,就选中了一块地:“就这里吧。” 杨昭扫了一眼,嘴角笑意悄然加深了:“好,妾身这就让人去安排,等棺椁来了就让人准备下葬事宜。” 沈立又留下听了一会,把不少事都减少了。 等最后,就只是把人往棺材里一殓,直接从西后门给抬出去,没有什么吹吹打打,更没有什么送终撑幡人。 低调到,只有四个抬棺人和几个丫鬟婆子,连棺椁上都还得盖上一块布遮掩。 跟做贼似的。 第147章 臭鸡蛋 沈立这是想要低调呢,最好低调到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道沈素兰下葬的事,想着如此就能渐渐把这事给压下去…… 可就在沈素兰的棺椁从沈家西后门刚一抬出,连巷子口都还没拐出去,就突然被一帮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妇孺给拦住了。 “沈素兰!” “你个贱人……” “勾引我男人的荡妇……” 几个哭红着眼睛的妇人,狰狞着一张脸就直接扑了上去,不但扯下了那盖在棺椁上的布,还把抬棺的人给撞倒。 “砰” 棺椁当场就摔落地上,棺椁盖都给摔了个半开,露出了沈素兰那张惨白狰狞可怖的扭曲吊死脸…… 妇人们都被吓了一跳。 但下一秒。 妇人们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都红了起来,“死了都还穿这么华贵的衣裳,凭什么啊!你荡妇就不配!” “害得我家破人亡,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死了我也打烂你个贱妇的脸,让你没脸下地府……” 几个妇人凶狠的扑上去,把人从棺椁扯出来后,对着沈素兰那脸就啪啪的又打又挠,还撕扯着她那华贵缎子的衣裳佩饰。 而妇人们带来的孩子们,一边嗷嗷哭,一边在捡着被扯下来的佩饰珠宝。 嘴里喊着坏女人。 这一幕,简直惊呆了抬棺的四个汉子和后头那几个送葬的丫鬟婆子。 等她们反应过来时,沈素兰都衣衫褴褛了,死人脸都被挠烂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快放开我们姑奶奶……” “来人,来人啊……” 婆子丫鬟都纷纷回去喊人,而四个抬棺人想上前阻止,却被几个半大的孩子给哭得嗷嗷的抱住了大腿,活像被欺负的样子。 这动静很快惹来了不少围观百姓。 “怎么回事?” “好像是沈家那个姑奶奶要抬棺下葬了,被几个妇人给拦下来打尸了……” “打尸?这得多晦气啊!” 殷氏等人出来时,就刚好看到沈素兰那尸体都已经被折腾得没个人样了。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快放了我们家的姑奶奶……”殷氏惊得大声开口,但那脚步却没敢走出沈家侧门。 杨昭搀扶着她。 自然也是看到了外头的情况,她唇角不动声色扯了一下,并未开口。 一月二月,早就纷纷护在了她前面。 身后还跟着宋氏等人。 外头的妇人们一听到殷氏那嗓音,一个个顿时就停下来了,回头看到侧门内的人后,几个妇人将沈素兰一松开后,就当场一屁股往地上一坐,登脚拍膝的哭嚎了起来。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我们是真被逼得活不下去了啊!” “沈素兰这个荡妇,勾搭偷我家的男人就算了,竟还哄骗着我家男人给她掏空了家底,去借了一屁股外债,又偷偷卖掉了我们住的宅子,就为了给她凑钱去买什么官……” “今早我家男人被借债的人上门给打残了,我们一家老小就指望着家里男人养活,现在男人残了,住的地方也没有了,这让我们一家老弱妇孺该如何活下去啊……” “你们沈家赶紧让人来把我们一家子都打死了吧,我们今天就没打算活下去了……” “呜呜,我们活不下去了……” “呜呜,娘,我怕……” 妇人哭,孩子也开始哭。 一时之间,巷子里响起了阵阵凄凉的哭嚎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在哭丧!! 殷氏都懵了。 应该说沈家的人都懵逼了。 合着这是沈素兰奸夫家的妇孺找上门来了?…… “这个沈素兰,可真是太无耻了!” “勾引男人就算了,竟还骗人钱……” “怪不得沈家男丁流放时,她还总能时不时有银钱去搞什么施粥救济呢,合着这是拿着别人家的银钱来做善事啊!” “难怪这些妇人要打她尸体呢,要换做是我家被害成这样,我也会恨不得去给她鞭尸了,简直是恶心人的玩意。” “沈家这教养简直又让我开了眼界了。” 人群中不少人激愤而起。 百姓也越聚越多。 外头的街道都有些被堵住了。 “太太,不能再让她们这样哭闹下去了。”殷氏身边的嬷嬷连忙提醒殷氏。 殷氏这时才反应过来:“对对对,阿昭,这事你看要怎么处理才好?” 殷氏没啥主见的忙转头问身边的杨昭。 身后宋氏李氏等妯娌,都翻了个白眼。 杨昭闻言,恭顺说:“这种情况,要么私下赔钱善了,要么就只能报官了。” “不行,报官肯定不行。” “那就只能私了了。” “那就私了,这事你来处理,可别再让她们闹了。”殷氏把事丢给杨昭后,就带着嬷嬷丫鬟离开了。 宋氏等人自然也闪人了。 杨昭唇角微扬了一下,也没出去,直接就让个婆子出去了。 婆子似早有准备。 出门后就扯着嗓音问:“你们可有证据,证明是我家姑奶奶勾引的你家男人?这事可不能任由你们红口白牙随意诬陷,要是你们没证据,就只能把你们送去见官了……” 地上的妇人们连忙爬了起来,掏出了怀中的一些信件和借据。 “这些就是证据。” 妇人们这时拿着那些东西往四周百姓面前展现:“大家都看看,这个就是沈素兰亲笔写的,勾搭我们家男人的信件。” “还有上次为了让我们家男人卖掉宅子给她凑银钱弄什么买官,给特意写的借据,足足五千两的银钱……” 婆子这一看,就连忙把人给请进了后院。 落在围观百姓的眼里,彻底坐实了!! “……刚刚你们听清了没有?那妇人好像说了好几次什么买官?” “前些日那陈家是不是升官了?” “不能吧,一个后宅女人而已,能买啥官?买咸菜还差不多……” “也是……” 这议论只是引起了一波涟漪,还没形成席卷沈家的浪涛…… 出了门的棺椁是不能往回抬的。 所以沈素兰也只能草草的入回棺椁后,就抬着离开了。 可刚出街道。 ‘砰’ 一颗臭鸡蛋就砸在了那棺椁上。 “不要脸的荡妇……”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 烂菜叶子臭鸡蛋就开始纷纷的往那棺材上砸,抬棺的人和跟在后头的丫鬟婆子,都被连累的被丢了一脸包。 最后走出那条街道时,那棺椁上几乎挂满了烂菜叶和散发着恶臭的臭鸡蛋液…… 也就在同时。 京郊外正徐徐的前来了一批奢华的马车。 在那批马车的最前头,一个脸上有狰狞疤痕的男人骑在马上,从怀中掏出了一条帕子后,望向了那京城的方向。 帕子下方绣着的是一朵含苞的兰花…… 第148章 渝江沈家 “崔护卫,大少爷说累了,要停下来休息。” 这时,后头跑来了一个小厮。 崔彪听到小厮的话,连忙就勒住了缰绳,回头看了眼那已经不耐烦从马车里站出来的肥胖身影。 “原地扎营。” 崔彪吩咐了一旁的手下后,就跃下马,快步走到了那辆最奢华的马车前,一脸恭敬朝那肥胖青年伸出手:“大少爷,您慢些。” 沈浩逸在他搀扶下走下马车,那张满脸肥肉的脸上满是烦躁之色:“这还要多久才能到京城啊?这里的天气真是冷死人了。” 他们是渝江来的。 从接到沈家的消息后出发,一路走了快一个月了,当然了,这也是因为眼前这位大少爷受不得一点苦,时不时得停下来休息。 要不是因为春闱快到了。 估计这位大少爷还能拖得更久。 “大少爷,很快了,也就七八里左右了。”崔彪当年是从京城出去的,自是知道路程。 其实马车稍微快些,也就一两刻钟路程。 但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大少爷定是不会同意赶路的。 果然,听后的沈浩逸直接就摆手了:“不走了,你们去给我弄些野味来,我都饿了。” “是。” 侍卫十分迅速在空旷地扎起了一个营帐出来,仆人们则开始从后头的马车上搬东西下来,软榻,茶桌,火炉等等…… 没一会。 营帐整理好了。 沈浩逸有些嫌弃过于简陋,不符合他的身份,可抬眸看到后头那辆最简陋马车上下来的青年时,他便也不嫌弃了。 一屁股坐在铺得厚实的软塌上后,他就微昂下巴的说:“去把那杂种给我喊过来。” 崔彪一听就知道沈浩逸说的是谁。 他走到了那个清瘦的青年面前,眼神带着一丝不屑的冷声道:“二公子,大少爷请你过去。” 青年还没反应。 就被崔彪一把扯过手臂,半拖到了沈浩逸面前了,接着膝盖窝被一踹,他踉跄的跪在了沈浩逸面前,屈辱得跟以往一样。 “大少爷不喜欢抬头跟人说话。”崔彪说。 沈浩逸目光落到地上青年身上,那眼神倨傲得就像是在看一条狗似的,他把鞋一脱,脚底板就直接怼在了青年脸上:“杂种,给本少爷捏捏脚。” 青年撑在地上的手骤然攥紧。 眼底闪过一抹什么,但转眼即逝。 他把沈浩逸脚拿下来,放到自己膝盖上开始捏了起来…… 这种情况已不是一次两次了,青年心底是屈辱的,但却仍面无表情的做着。 捏脚。 捶背。 甚至当狗一般的跪着被他当凳子坐。 “哈哈,你个杂种真是够贱的……行了,看你这么乖的份上,今天就到这了,你回去吧,今天准许你吃饭了。” 青年低垂着眼皮,起身准备离开。 却听沈浩逸突然喊了一他:“沈映南。” “别忘了你娘和妹妹。” “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你进京城来要做的事,要是你敢有半点耍心机,你就不用再想见到你娘和你那妹妹了。” 沈映南暗握住拳头,低着头说:“我记住了,大哥。” “滚吧!” 那些马车上的人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人下来阻止,甚至有些还饶有兴致的掀开车帘看着…… 一个不受宠的外室子而已。 族长都没把他这个儿子看在眼里,他们这些族亲们自然对他也一样轻贱。 “什么味?” “怎么这么臭啊?” 在前头休息的沈家护卫,闻到了一股顺风吹来的臭味,顺着气味往前一看,脸色都变了一下。 赫然是从京城出来的沈家人。 抬着棺椁上还挂着烂菜叶子臭鸡蛋那些…… “真是晦气!” “快去通知大少爷。” 越靠近,那味还越大。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尸体腐烂出来的…… 沈浩逸听说有抬棺的要过来了,还尸体腐烂得都臭了的那种,他脸都黑了。 “崔彪,你赶紧去处理下,别给那晦气的玩意过来冲撞了我,我可是要考状元郎的……” 崔彪带人去了。 沈家抬棺的四人和后头丫鬟婆子,看到崔彪那些人,还以为是劫道的,吓得丢下棺椁就四散逃了。 棺椁落地。 棺盖打开,掉出来的沈素兰落在众人眼里,吓得崔彪等人一个大跳。 “什么玩意!” 崔彪嫌恶让人把尸体连同棺椁丢到了偏道上后就没管了…… …… 杨昭还不知道渝江沈家已经到了京城外了。 处理了沈素兰的事后,她就派人去了陈家了,把沈家要陈家把休书换成和离书,并且把沈素兰嫁妆归还一事说了说。 结果自然是被赶出大门的。 陈老夫人亲自到了大门口,不顾身份的对着那沈家下人就大骂:“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你们沈家出了这一个毒妇,竟还有脸上门来要求我陈家把休书换成和离书,我今日就直接告诉你们,别做梦了……” “休书换和离书?” “这沈家脸皮有多厚啊?” 四周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被赶出来的沈家下人中,站出来一个嬷嬷上前说:“陈老夫人,就算和离书你们不肯换,那我们姑奶奶的嫁妆,你们陈家总该要归还给我们沈家的吧?” “那毕竟是女方的嫁妆!” “你们陈家就算是把我们姑奶奶休了,那也不能把嫁妆给贪墨下啊!” “贪墨?” 陈老夫人气得眼珠子瞪出来了:“我们陈家何曾贪墨了!是你们家姑奶犯下大错,根据礼法,嫁妆本就可以不用归还。更何况,你们姑奶奶早就没嫁妆了,她嫁妆早就她自己给典卖干净了……” 那嬷嬷却大声道:“就你们现在住的这个宅子,还是我们姑奶奶当年的陪嫁,你们陈家不想还嫁妆,也不找些好点的借口啊……” 这宅子当年确实是陪嫁。 但是后来陈明荣觉得住夫人的陪嫁宅子不好,所以当时就折算了银钱给沈素兰,把宅子过到了陈家名下来了。 算起来,这已不是陪嫁。 可这会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在那嬷嬷咄咄逼人的言论下,陈老夫人被气得捂住了胸口,两眼一翻的当众就晕厥了过去…… 第149章 如意 陈明荣刚回到家,就被下人告知陈老夫人被沈家下人给气晕厥的事。 陈明荣急匆匆赶到老夫人院子。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屋内陈老夫人气骂声:“我们陈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才摊上这么一个恶毒的毒妇!本以为休了也算完事了,哪知道她死了都还要拉着我们老陈家不得安宁。” “说我陈家贪墨她嫁妆,我呸!” “别说这宅子是荣儿给出钱了,就算没有,就那毒妇做出来的事,我们老陈家也不用归还她什么嫁妆。” “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当年他们沈家男丁被流放,我们老陈家可没少出力的帮衬着他们沈家。” “沈家教养出来这有一个毒妇,我们都还没去追责他们沈家,他们竟还有脸上门来要我们把休书换和离书,还口声声要讨回嫁妆去,我呸呸,他们哪来的大脸啊……” 屋内一直传出陈老夫人骂道声。 那时不时的喘气声,可听得出来老太太是真被气狠了。 陈明荣站在门口,不自觉攥紧了手。 沈家,真是欺人太甚! “老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柔声。 陈明荣回头,看到是那由嬷嬷搀扶着的小翠时,他脸上冷沉顿时收敛了起来,他连忙走过去,小心搀扶着她,“你怎么过来了?肚子可还会痛?大夫不是让你躺着静养着吗?” 陈明荣皱眉。 小翠还有些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担忧说:“妾身听说老夫人晕倒了,实在是担心。” 陈明荣紧张她腹中孩子,想说让她回去。 小翠却抓紧了他手:“老爷,妾身来都来了,就让妾身先去看看老夫人吧,只要老夫人没事,妾身马上回去躺着,绝对不会乱动了。” 陈明荣看着她眼底的担忧,还是柔和了眸子:“我扶着你。” 进屋后。 陈老夫人看到小翠时,顿时就急了,“你怎么过来了,小心些,快快,给她弄张椅子……” “老夫人您别急,孩子很好,刚刚大夫确诊了,说这孩子是个小公子,妾身实在忍不住高兴,就过来告诉老夫人了……” “小公子?” “是啊老夫人,翠姨娘确实怀的是小公子。”小翠身边的嬷嬷也笑着说。 “好,好,好啊……” 陈老夫人一听,那本被气得蔫了的精神气,顿时就起来了。 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陈明荣见此,也心下松口气。 离开院子时。 陈明荣搀扶着小翠也更加小心翼翼了些,小翠自是感觉得到的。 对陈明荣。 她是心仪的。 但她很清楚自己能有今日的光景,是靠的谁。 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就算以后生下了儿子,那也只能是个姨娘,除非…… 小翠忽然顿下了脚步。 “怎么了小翠?可是哪里不舒服?” 陈明荣见她停下,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坦了,不由紧张了起来。 看着陈明荣眼里的担心,小翠终是下定了决心。 “老爷,其实小翠有件事,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老爷。” “什么事?” “是、是夫人之前给您买官的事……” …… “夫人,陈家那位大人去卫府见卫大人了。” 二月进屋汇报的同时,还拿出来了一封信:“这是小翠让人偷偷送来的。” 杨昭拿过看后,唇角勾起,问二月:“她派来的人走了吗?” “还没有,还在巷子里候着。” 杨昭起身,径直走回到了内卧,亲自从首饰匣子里,找出了一只雕刻着如玉的玉佩。 “让人给她带回去吧。”杨昭把玉佩递给二月。 二月其实不明白主子什么意思,但也没敢多问,拿着玉佩就出去了。 “夫人,不交代一句话吗?那小翠,会不会不能理解夫人的意思?”一月没忍住问。 杨昭坐回案桌前,继续执起笔的写着刚刚没写完的信,“她会明白的。” 小翠看到玉佩时,确实就明白了。 她绷紧的心顿时就放松下来。 “希望这次我能再次赌对了。”她不由抓紧了手中的如意玉佩,如同抓住了未来可期的人生似的…… 如意。 如她所愿—— 临夜。 在城门即将要关之前,那队奢华的马车队伍终于悠哉悠哉的入城了。 京城到底是首都。 入夜后也是比别地方繁华的。 沈浩逸玩心起来,又是在城中玩到了快宵禁时,一帮马车才晃悠悠的到了沈家大门前。 “这就是京城的沈家?” 站在马车之上的沈浩逸,望着那沈家大门,眼梢微抬起的撇了撇嘴道:“也不怎么样嘛,牌匾和大门一看就是便宜木料做出来的,还有这门口的柱子,竟还有几个洞,还掉色了……” 沈浩逸越看越嫌弃。 毕竟都说沈家在京城,可是百年书香世家,还出过阁老呢! 可看看这门面。 在渝江地界,三流家族的门面都比这个好。 崔彪已经上前,亲自将他搀扶下来。 沈浩逸下马车后,看了看门口四周,又是嫌弃道:“连个石狮子都没有,真是寒酸死了,阿彪,明日去给弄两个石狮子过来,就当做是我给他们的见面礼了。” 崔彪笑着点头。 而他们的人已经去敲门了。 后面的车辆也陆陆续续的下来了身影,一个个都是穿着十分华贵的公子哥,手持折扇,下马车后,很自然就刷的打开扇子摇了起来。 一口冷风。 呛得有几位当场咳了起来。 “这哪来的傻子?大冷天的还扇扇子,真装!” “原来是到沈家的,怪不得了……” “人模狗样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快宵禁了,路上还是有几个匆匆归家的路人,看到沈家门口那阵势,都好奇停下来看了眼。 这一看,当真是富贵奢华。 有种暴发户的视觉冲击…… 不过。 真正惹来路人生厌的,还是这些公子哥看到一些穿着寒酸些的路人,从他们身边路过时,那装模作样用扇子捂鼻子的嫌弃动作。 简直把嫌弃都刻到了明面上了。 第150章 宴会 “夫人,刚刚下面的人来说,说渝江的亲戚来了,大爷让人来请你过去。” 杨昭刚准备要入睡,就听到外头有动静,接着二月就进屋来通报了。 “这么快就到了?”杨昭微挑了下眉头,有些意外。 前世渝江也是来人了的。 不过她记得渝江来人是在二月底才到。 这才中旬! “二月,让人去喊太太,让她先去招呼着。” “是夫人。” 二月下去后,杨昭这才在一月伺候下起身穿回衣裳。 等她到前院时,沈立和大老爷等都已经在前厅里招待沈浩逸等人。 而他们带来的女眷,则在花厅。 殷氏在招呼。 面对一个个花枝招展,看起来都年轻漂亮的女眷,殷氏脸上虽挂着笑,但却是不怎么热情,看到杨招进来时,她当即就起身了;“阿昭,这些都是从渝江沈家来的女眷们,你看着怎么好好安排一下吧,我去前厅看看有没有需要处理的。” 说完,殷氏回身对女眷敷衍了一句,就带着嬷嬷丫鬟走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殷氏是有多敷衍。 好几个女眷脸色都不好了。 但也有一个神色很平静。 那是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长得很温婉漂亮,举止也很是落落大方,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有礼教的姑娘,坐在不起眼的角落。 杨昭一眼认出她。 沈悠然。 渝江沈族长精心培养出来的庶女,前世在宫廷举办的赏花宴宴上,一曲惊人的鼓上舞,便让文元帝当场给她封了个美人,后来很快就成了宠妃。 只是不知为何,她才得宠不过半载,就病死了。 杨昭对这沈悠然不免多了几眼打量,却没想到,竟让她察觉到了。 在沈悠然抬眸看向她之时,杨昭瞳仁微微收缩了一下,浅蓝色的瞳色…… “你们沈家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今日倒是让我们开了眼界了。” 几个比杨昭年长了几岁的女眷,开始冷着脸开口了,显然刚刚被殷氏敷衍,让她们心里不痛快了,这不就开始挑刺了。 杨昭收回目光。 唇角扬起了一抹浅笑:“诸位小姐见笑了,如今也是夜深了,诸位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再好好尽地主之谊。” 这些女眷,有一些是那些沈家公子带来的女眷,还有一些是家中庶女,都是渝江那边想用来在京中扎下根的起步。 毕竟沈立信中已允诺了,他们这次来参加会考的渝江沈家子弟,只要有一定才学的,定能保证他们都考中。 以后都要当官了。 关系网自然也要开始搭建了,而最好最快的办法,自然就是联姻。 殷氏哪知道这些,一出手就把人给得罪上了。 “夫人,都安顿好了。” “不过听说一个个都十分不满意,各种嫌弃我们给她们安排的院子破烂,布置床铺什么都糙之类的,闹得婆子丫鬟忙了一大圈,还把太太给惊动了,太太本想让人来请你的,听说你身体不适已经躺下后才没让人过来。” 杨昭坐在案桌前,翻阅着什么。 听到二月来报,她连眸子都没抬一下,直到找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东西,看完后,她眉头紧锁。 竟然真是—— 她抬眸,看向二月吩咐:“让人去多关注一下那个穿水蓝色衣裳的姑娘。” 今晚女眷里头,就沈悠然穿的水蓝色衣裳。 二月离开后。 一月进屋想伺候她歇下,杨昭却睡意全无,手里还拿着当年她娘游历时写下来的一些奇闻,浅蓝色的瞳色,上头就有所记载…… 杨昭又写信了。 连夜让人以特殊渠道寄了出去。 翌日。 杨昭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那些人如何了?” 一月自是知道她问的谁,不由笑着忙把今早发生的事给说了起来。 住在后宅女眷倒还好。 虽然各种不满,但都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来,顶多让殷氏头疼烦躁一些而已。 但前院却精彩多了。 “婢子听说,那个叫逸大少爷一早醒来后,就嫌弃沈家哪哪都太过破烂,影响了他心情,早早就让人从外头弄来一堆华而不实的来重新布置了。” “好笑的是,都没给钱,直接赊账挂在了我们这沈家的头上来了,因为那店铺刚好是夫人你的私产,掌柜刚刚派来人请示了,说问问夫人要如何处理。” 杨昭坐在铜镜前,只见镜子中的人儿勾起了唇角道:“赊给他们,让掌柜互相都传话下去,以后他们到店拿什么都赊给他们,不过,都让他们到沈家账房来拿到赊账的借据。” 接下来几日。 城中的百姓总能看到不少的铺子,时不时往沈家运送东西。 可引起了不小关注。 “这沈家什么情况?” “我都看到铺子的伙计好几趟往沈家运东西了,好像不少红绸缎之类的,沈家是要办喜事了?” “听说是要举办什么宴会,弄得挺气派的。” “我也看到了,沈家门口的两只大狮子,可比相爷家门口的都大呢!” “啧!姑奶奶刚死没几日,家里就开宴会,真是让人开眼界。” “可不是嘛,听说前些天为了讨回姑奶奶嫁妆,还要求陈家把休书改成和离书呢,陈家那老太太听说都给当场气晕了过去。这会开宴会,估计是讨回了那些嫁妆了……” “呸,真无耻!” 这些天百姓对沈家的议论自然也是不断的。 只是沈浩逸这些公子哥出门都带着侍卫的,还一副把眼珠子都抬到了头顶上的姿态,自然是还不知道沈家如今名声有多臭。 反而因为能随意赊账,还以为沈家在京城算有点名气。 这不。 弄了不少东西回去后,就心痒痒的要办宴会了。 在渝江,一个月弄个两三次宴会太正常了,什么上赏诗会,赏花会,只要找个由头,宴会就直接办起来了。 等沈立听到消息时,前院那处带着花园的楼阁都被沈浩逸的人给布置妥当了。 就差请人来了。 “逸大少爷,不到半月就要春闱会考了,这个时候实在不宜举办什么宴会,你应该……”沈立匆匆赶来,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奢华阁楼花园,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第151章 跳舞 “行了,别跟我老子那样整日啰里吧嗦的,会考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做到你信上承诺的那样就行了。”有那杂种在,沈浩逸一点不担心会考的事。 那杂种可是那文大儒士的学生,学识很是不斐,不然他老爹也不会把他认祖归宗,让他跟着他来京一起参加会考。 渝江沈家早有计划。 到时候会让沈映南和沈浩逸互换名字文章,到时沈映南的成绩就会变成是沈浩逸的,加上沈立的承诺,沈浩逸是一点不担心会考。 甚至都做起了状元郎的美梦了。 沈立忍不住微皱眉,还想劝阻。 毕竟沈家因为沈素兰的事,正处于风口浪尖的,这个时候举办宴会,无疑是更雪上添霜,何况,这个时候举办宴会能邀请谁? 谁敢来? 沈立又不蠢。 可没等沈立开口,就听沈浩逸又说了:“这邀请客人的事,就交给你来办。” “这次我们从家中带来了好几个族中舍妹,正好趁着这次的宴会,给她们都好好的选选人家,所以你邀请的客人记得都要身份尊贵些的,别整那些怪歪瓜裂枣出身的。”这话说得很理所当然,甚至有些命令的口吻。 沈立眼皮狠抽了下。 这一听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了! “逸大少爷……” “行了,这事我也不是跟你商量的,我老爹可说了,既然你要我们帮你办事,那你自然也要先拿出诚意来,不然他可不会费力去跟那几个顽固的死老头周旋。” 沈立皱眉。 渝江的事他必须要完成的。 可看着眼前这嚣张得完全没把他放眼里的沈浩逸,沈立眼底忍不住闪过一抹阴鸷,他暗握了握拳,随后温润一笑道:“好,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 沈浩逸那肥胖身体往太师椅上一坐,脚一抬,就有一个仆人上前蹲身的替他垂起了脚,他继续说:“我听说这京城中的贵女小姐,与我们渝江是有很大不一样的,正好趁着这次的宴会,你也给邀请一些过来,我正好也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什么? 沈立听到他那话,差点没忍不住想去掏耳朵。 邀请贵女过来给他看? 他当他是谁啊? 哪来的脸说出来这种话的?? 一旁有个眼尖的公子哥,看到沈立那脸色,情商较高的开口说:“其实逸大少爷的意思就是,到时候只需要在邀请帖子上,写上邀请带女眷就行了,也不必单独给女眷发邀请帖子。” 这个时代的女子,哪能随意抛头露脸。 即便在渝江,那些参加宴会的女子,也是需要有人带着的,除非是女眷单独开办的宴会。 闻言,沈立脸色才稍微好些。 但也只是好些。 他心底阴翳一点没消散。 他突然觉得这个沈浩逸是个不好搞的主,可他却是沈族长唯一的嫡子,宠得跟眼珠子似的,这次能不能说服渝江沈家那边办事,就只能靠这个沈浩逸。 其余人都是其次。 “大爷,这个时候邀请人来参加宴会怕是不好吧?毕竟姑奶奶的事才……”离开阁楼,推着沈立的李阿福很是一脸担忧的问。 沈立如何不知呢! 忽然想到什么,沈立微微侧眸,看向李阿福:“你到时候让人去跟夫人说说,让她用侯府的名义去邀请一些人过来。” 这样的话,应该会有人来吧?! 李阿福眼底闪过一抹什么,脸上却恭敬应着:“明白,小人回头就让人去夫人那一趟,就是这邀请的人选上,大爷有没有要交代夫人的?小的到时候让人一起跟夫人说一说。” 沈立想了下 ,幽幽道:“不用邀请身份太高的,随便应付就行。” 反正沈浩逸他们也不清楚京中情况。 先应付过去。 “是。” 李阿福推着沈立走去了后院,只是方向却与往常稍微不太一样。 等沈立发现时,就已经被前头那道翩翩起舞的身影给吸引住了。 二月开春,绿植复苏。 沈悠然一身浅翠绿水仙裙,在那花圃中的鹅卵石上,踩着一只腰鼓上翩翩起舞,美得像是一只落入凡尘的精灵般,如幻如梦…… 沈立不由看痴了。 上次许姝儿在雪中炫舞,也只是让他看怔了一下而已。 不过,沈悠然发现沈立时,惊得差点没从鼓上摔下来。 她也没给沈立开口。 抱起腰鼓就匆匆走了。 “刚刚那个人是谁?”沈立回过神来,问身后的李阿福。 “大爷,小的也不清楚,不过,看刚刚那位姑娘跑开的方向,应该是逸大少爷她们带来的女眷。” 这条路平日不常走。 沈悠然也是特意挑选了这处僻静之地每日练习舞的,几天来都没撞到人,哪知今日却被外男给撞见了,她惊得哪敢停留,急匆匆就跑开了。 “大爷,要小的去打听一下那姑娘是哪位吗?”李阿福忽然问。 沈立本想说不用。 但想到沈浩逸的计划,看刚刚沈悠然是少女发髻,显然就是要用来联姻的,而她却在这路上当众跳舞,还穿得如此单薄,目的不言而喻…… 他眸光闪了一下,便轻轻点了下头:“打听时小心些,别让人知道了。” “明白。” 不过半个时辰后。 卫雅儿就听到了院中洒扫的婆子在她窗外低声议论。 “听说那女子漂亮得跟天仙下凡似的,大爷当时就给看痴了。” “可不是嘛,听说那些女人,本来就是为了拉拢京中权贵的,咱家大爷怎么说也是陛下亲封的郎中大人。” “咱府里怕是又要多一个得宠的姨娘了……” 卫雅儿听到脸色顿变,连忙就喊了阿离去打听。 阿离回来道:“姨娘,是真的,那姑娘听说在路上跳舞时给大爷看到了,大爷当时就看直了眼睛,似乎、似乎很喜欢,还让阿福去打听了那个姑娘……” ‘砰’ 杯盏砸碎声。 “贱人!” 这桥段一听,就是故意勾引啊。 但让卫雅儿真正气愤的,是沈立那狗男人,他明明身中了她的情蛊,无法对别女人做什么,可却还是控制不住他的心。 这让她很不满。 “阿离,今晚无论什么办法,都必须把大爷给喊到我这里来。”她决定了,今晚必须让那情蛊彻彻底底的扎根。 第152章 大戏 “可是姨娘,你已经答应了小公子,今晚会过去陪他的……”阿离小声的提醒。 卫雅儿闻言,眉头微蹙。 那日的事后,卫雅儿为了给轩哥儿治疗福寿膏后遗症,也顾不得他身体虚不虚,直接给加重了一些药剂,效果确实好转了很多。 但也导致轩哥儿很黏她。 为此她对沈立种情蛊的事,也稍微缓慢了下来…… 卫雅儿权衡了后,果断说:“今晚把大爷带过来后,你就过去陪他,好好安慰他一下,这两日我都不得空。” 她要准备一下今晚要做的事,也不打算过去轩哥儿那了。 反正用着药,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娘呢?娘怎么没过来?” 明轩苑里,轩哥儿因为几日来用了重量药,有些蔫不拉几的无力,他目光幽幽的盯着门口,期待着能看到自己娘亲。 他到底还是孩子。 在最脆弱的时候,希望自己娘亲在身边。 可他这个问题已经从早问到了晚上,直到阿离到来:“小公子先吃饭吧,姨娘今晚不得空,不会过来了。” 期待了一天的轩哥儿,脸色顿时就垮了。 “娘答应过我的,她说她会过来陪我的!” “姨娘有更重要的事,小公子乖乖的,不然姨娘会不高兴的。” 阿离说着,就把那药碗递了上去:“小公子,要不先把药给喝了吧。” 药味很冲。 每次吃药,卫雅儿都得哄着他吃,可今日没有卫雅儿哄着,轩哥儿气得一把拍开。 药碗摔碎。 “我不吃,我要娘,娘不来我就不吃。” 阿离见此微蹙眉,随后轻声道;“小公子要是不吃,那就不吃,不过,小公子还是要吃饭的。” 阿离似乎很好脾气,又开始给他喂饭。 一样的。 轩哥儿一把的拍开了。 “不吃不吃,娘不来我什么都不吃……” 为此轩哥儿还发脾气的跑了出去,一路跑到了卫雅儿的院子,“娘,娘……” 卫雅儿刚将沈立袍子解开,就听到了外头轩哥儿的喊声,但没等她做什么反应,沈立脸色就沉了:“他往日在外头也是这样大声嚷嚷着喊你娘?” 卫雅儿也是没想到轩哥儿会这个时候跑来,还在外头就这样大喊。 她忙起身说:“我出去看看。” 卫雅儿打开门,就见轩哥儿满脸戾气的对着守门的婆子拳打脚踢,见到她后,立即就扑向她;“娘,娘你今晚怎么没来找我?你答应了要陪我的,这些贱奴太坏了,一直不让我进去……” 卫雅儿皱眉看着扑倒她怀里的轩哥儿,又看了眼匆匆追来的阿离,想到今晚是关键时刻,也没什么耐心哄轩哥儿。 她将轩哥儿推开怀里,吩咐阿离:“阿离,赶紧把他带回去,别再让他跑出来了。” 阿离连忙上前。 轩哥儿反应过来,却狠狠推了阿离,重新扑到卫雅儿怀里:“娘,我不想回去,你答应今晚陪我的……” “轩哥儿,今晚不行,你乖。” 卫雅儿又将他从怀里推开了,这次她还特意喊了个婆子将他给抱起来:“带回去,看好他了,别再让他跑出来。” 说完,卫雅儿就转身回了屋子。 当着轩哥儿的面,重新关上了房门。 “娘!” 轩哥儿还想从婆子身上挣扎下来,却听一旁阿离小声道:“小公子别在喊了,要是惹姨娘不高兴了,会不要你的。” 不要他?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轩哥儿眼底瞬间蓄起了泪水:“娘才不会……” 阿离却给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轩哥儿的嘴巴,抱着人就离开了。 而屋内卫雅儿已经回到了沈立面前。 沈立却已经把衣裳扣回去了,眼神一片清明,卫雅儿哪能不知道沈立已经恢复了冷静,她咬咬牙,直接就把自己衣裳一脱…… 这一夜。 比任何一晚都激烈。 只是后来屋内那令人脸红心跳的靡音,却忽然变成了一道男人痛吼和女人惊叫…… 不过,这事却没被传出去。 众人只知,沈立又宿在了卫姨娘院中…… “那卫姨娘到底何等绝色?竟能勾得家中主君日日宿在她院中,真是让人好奇!” “可不是嘛,那个沈夫人都已经是个绝美的女子了,却都没能抢过一个姨娘,我也很好奇那姨娘是个怎样的绝色女子了。” “不急,这次宴会,应该可以看到那个姨娘……” 渝江来的女眷们,都对卫雅儿好奇起来。 沁园。 二月眉开眼笑汇报着:“……大爷到现在还没醒来,大夫已经去看过了,说是那个地方彻彻底底是烂掉了……” “而婢子听说,那卫姨娘吐了一晚上,现在还时不时呕几口……” 虽不经人事。 但不代表就一无所知那档子事。 毕竟后宅有一种特殊教导这方面的嬷嬷,多少也听说过一点的。 杨昭不禁扬唇浅笑:“差不多了,让人把卫姨娘的症状传出去吧!这两日也让人多照顾一点小公子,让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二月笑着点头;“婢子明白。” 杨昭这时也把名单拟好了,放下笔后,就递给了一旁的一月:“就按照这个名单写邀请帖,而这一封邀请帖,让人直接送去卫府,给卫夫人。” “是。” 卫夫人收到杨昭送来的邀请帖时,眉头不禁皱起:“这个时候沈家居然还要举办赏花宴?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一旁宋嬷嬷想提醒她注意妇言。 卫夫人却啪合上帖子,转头吩咐一旁丫鬟:“派人去给我嫂子说一声,让她到时候邀上几个好友,跟我一起去沈家,虽然不明白那杨昭抽什么风举办宴会,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带人去给她撑撑场面了。” 宋嬷嬷想说什么。 卫夫人又说:“不行,我也得多邀上几个一起去,不过现在沈家名声都臭成这样了,直接约怕是不好约,我得写个帖子……” 可卫夫人不知。 这次名单杨昭能写出来,自是有办法让名单上面的人都赴沈家之宴,不然如何唱接下来的大戏…… 第153章 怀孕 “小院的卫姨娘好像有孕了!” “不会吧!” “听说一早就吐得七荤八素的,什么都吃不下,大夫都请来过了,错不了!” “老夫人的生辰宴过了才不过半个月,怎么这么快就有身孕?该不会卫姨娘跟大爷早就……” 府内上下都传开了。 渝江来人也是听说了,但对不了解情况的他们来说,自是没多放在心上。 可对了解‘情况’的百姓来说,那可就是不一样了。 “半个月不到就怀孕了,果然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听说那沈立日日都宿在那个小妾屋子里,自家夫人的屋至今都还没进过呢!估计这是在嫌弃沈夫人之前抛头露面过呢!” “落难时就哄着人家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把一家烂摊子丢给人家撑着,现在富贵了就开始嫌弃上了,我呸!薄情寡义的东西。” “那个沈立真不是个东西!” “其实……男人三妻四妾也挺正常的,不过就是个小妾有孕了而已,又不是犯下什么大错的问题,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人群中也有对立声。 只是一个小妾有孕而已。 大部分人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砰!” 轩哥儿被推撞到了一个花瓶后,一屁墩跌在了地上,穿得厚倒是不疼,可火气却上来了:“你个贱奴,居然敢推我!我打死你……” 他爬起来就冲过去想打小厮。 往日任他打闹都不敢反抗的小厮,今日却恶狠狠再次把他一推:“你个小乞丐,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我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现在居然还敢嚣张!” 轩哥儿这次被推,摔到了一片碎花瓶上,手直接就被划破了,痛得他眼泪都冒出,脸上却仍愤怒狰狞的喊:“来人,快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奴给抓起来,我今天要打死他。” 可屋外却没有一人进来。 甚至屋内贴身伺候他的两个小丫鬟,也没上前去扶他。 轩哥儿气得自己爬起来,又想要去打那小厮。 小厮这次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把轩哥儿都打懵了,不敢置信捂着脸:“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天天动辄就打我们,骂我们贱奴, 你自己就是个没人要的乞丐,能比我们高贵到哪里去!” “我告诉你,你就快要不是这府里的小公子了,府里卫姨娘已经怀孕了,等她生下真正的小公子来,定是会养到夫人身边去的,那才是我们真正的主子,而你……一个不知哪来的乞丐,也配成为府里的主子。” 娘亲怀孕了? 轩哥儿愤怒表情一僵,眼睛错愕瞪大。 他本就是聪慧孩子。 只是一连的串事加染上福寿膏后,整个人才发生了质的转变。 但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懂了。 他想到了昨晚,他娘那一直将他从怀里推开,让人把他带走的‘嫌弃’举动,还有阿离说娘会不要他! 他脸上血色褪去。 “不可能,我就是家里的主子,我是上族谱了的。”对,他上族谱了。 他可是长子! 而且,他本来就是爹娘的亲儿子,不是什么小乞丐。 一定是这小厮故意说的。 “一定是你骗我的……” 小厮笑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块小铜镜,直接就怼到了轩哥儿面前:“你先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先吧!” “啊!” 轩哥儿被铜镜那狰狞的半边脸给吓到了,他好起来后,一直都有人服侍伺候,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镜子之类的。 他能摸到自己脸不平。 甚至有时候扯着不舒服,可却不知自己竟变成这般吓人的模样,他被吓到了;“那、那是什么!” “那自然就是你啊!” “不可能,我、我不长这样……” 轩哥儿惊得瞪大眼,下意识的大声反驳。 小厮却硬是拿着铜镜步步逼近:“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面目狰狞得就跟鬼一样,谁看了不反胃作呕!” “你肯定不知道吧,家里的主子看到你这样时,可都恶心得要吐了。” “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何都没有再来看你了?还让我们这些下人日日的守在你身边,不让你跑出去玩。” “那是因为你太吓人了。”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丢出去继续做乞丐……” “不、不可能……” 轩哥儿频频后退,一脸不相信。 可脑海中却浮起了祖母和祖父看到他时,那露出的惊吓嫌弃眼神。 还有爹爹对他的冷淡不耐烦。 就连娘亲,次次过来也都只会逼着他喝那反胃的药…… 轩哥儿惊恐得厉害。 可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母亲!” 对,她还有母亲! 母亲最疼他了。 轩哥儿像是突然有了底气似的,一把拍开小厮手里的铜镜,狠狠推他:“你个贱奴,我一定会让母亲打死你!” 说完他就跑出去了。 他要去找杨昭。 这些日子因为卫雅儿日日到他院子,哄着他吃药,让他都要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疼他如珍宝的母亲了。 可刚跑出院子不远。 他就被人砸了一石子。 然后他就看到从假山后走出来的文哥儿,他脸色霎时就白了。 “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文哥儿手里抛着小石头,脸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眼神却是恶狠狠的:“你个丑八怪,总算是让我们给逮到了。” 他还带着几个同族小弟。 轩哥儿退后:“你、你们别过来,我母亲知道你们敢来欺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文哥儿嗤笑:“母亲?就你这个鬼摸样,你那母亲还能要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哈哈,就是啊。” “听说有个姨娘怀孕了。” “等生下来,你母亲肯定是会抱养到自己名下的,那才是沈家血脉,你到时候就继续滚回去做乞丐……” 轩哥儿气得浑身颤抖。 “母亲才不会,母亲说过她就只会有我一个儿子,他才不会抱养别的孩子,她是最爱我的,你们都是胡说八道。” “来人,来人啊,有人要杀我了……”轩哥儿愤怒大喊起来。 文哥儿看到下人跑过来时,只能恶狠狠放下狠话就带着小弟跑了。 轩哥儿也怕被小厮带回去,所以他也跑了。 他去了沁园。 可刚到院门口,他就先看到了二月带着丫鬟婆子拿着不少东西出来了。 “你们都小心些,这可都是夫人精心给卫姨娘准备的补品,你们去到姨娘院子后,一定要好好的小心伺候着,夫人可是很看重的,万不能有失了……” 第154章 滋味 “小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二月交代完丫鬟婆子后,转身才发现到轩哥儿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轩哥儿感觉四周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一抹嫌恶似的,他下意识将烧毁的脸垂了垂。 第一次心底生出了一丝自卑感。 但他还是咬了咬唇说;“二月姐姐,我想见母亲。” 二月为难说:“小公子,夫人还在忙着准备明日的宴会事,这会儿真不得空,你是有什么事吗?婢子进去替你转告夫人一声。” 换做之前,轩哥儿早就直接冲进去了。 可这会儿他却迟疑了。 他下意识抬手想摸脸,而这时他看到了自己的手,皮肤泛着点点嫩红的狰狞,虽然能活动自由,可明显就不是正常的手。 更别提他的脸。 这时他也想起来,他这个名义上的嫡母,也是有很长时间没去看他了。 她是不是也嫌弃他了? 想到刚刚二月吩咐丫鬟婆子那些话,轩哥儿手不自觉握紧了起来,她明明就有时间给她娘准备补品,她是不是早已经想好了,等他娘生下另一个孩子了,就把他给丢了? 轩哥儿眼睛顿时泛红,转身就跑了。 而小院里。 卫雅儿又干呕了一阵,就见到轩哥儿跑进来,他眼神先死死盯着她,然后眼睛就怨毒的看向了她肚子:“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卫雅儿被他那眼神惊了一下,下意识把手落在肚子上摸了摸,可这动作放在别人眼里,就是在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似的。 “轩哥儿,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会不要你。” “骗人,你们都是骗子……” 轩哥儿吼完后就又跑了。 卫雅儿吐的难受,整个人本就蔫蔫的了,对轩哥儿突然跑来莫名其妙的吼,也只当他是昨晚没陪她的闹脾气,也就没在意。 她随口交代阿离;“回头让人把药给他吃上。” 如此暴躁。 可见福寿膏作用还在。 不过,这时卫雅儿倒也想起来问沈立了,问:“对了,大爷现在如何了?” 昨晚的事,简直不能想。 她自诩是百鬼神医的徒弟,医术还算不错,可她也做梦没想到,昨晚情蛊彻底扎根那一刻,沈立那玩意会突然连皮带肉直接烂在她嘴里,猝不及防之下让还她咽了不少进腹…… 那滋味。 呕! 卫雅儿又忍不住干呕起来,面色惨白如纸,什么医术在这个时候都使不出来了。 至于沈立。 当时直接就晕厥过去了,她当时看了一眼,血肉模糊,之后沈立就被他身边的人给匆匆带走了。 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 因为她当时被恶心得实在吐得太厉害了…… 把自己都吐脱力了。 阿离回道:“听说大爷还没醒,不过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说是好像没什么大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 那玩意都…… 卫雅儿一想又开始反胃,但想到她医术连断骨都能重塑,那地方应该也可以重塑治好。 想到这里,卫雅儿安心了。 而情蛊也扎根了。 那接下来,就是明日的赏花宴会了。 刚刚杨昭派人送来补品时,就跟她‘商量’了明日赏花宴的事了,毕竟她们还有‘合作’…… …… 翌日。 沈家门前车水马龙的,很是热闹。 “这沈家哪来的脸面啊,名声都臭成这样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来参加这个赏花宴?” “好像是沈夫人用了镇北侯府的名义邀请的,不少都是跟侯爷世子有交情的武将,算是给沈夫人面子来的。” “怪不得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原来都是武将啊。” “不过,邀请一堆糙汉武将参加赏花宴?这画面还真是诡异……” “能参加沈家宴会,都是给面子了……” “也是……” 近日沈家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围观百姓自然也就多。 当然了,这些来的武将多少也带了女眷来。 阁楼花园。 以花圃为界限,作为男客与女眷区分的区域。 杨昭作为沈家主母,自然在客人上门来前,就到了这女眷的区域安排一些人手和布置。 “那个女人是谁?” 沈浩逸看到女眷区的杨昭时 ,眼睛不由都亮了起来,可看到她挽着妇人发髻,眼底就闪过了一抹可惜,但也不妨碍他想知道她身份。 沈家仆人上前回道:“那是我们家夫人。” “你家夫人?” 沈浩逸一听,眼底可惜更甚了:“这样一个美人儿,配沈立那个残废,可真是浪费了。” 一旁仆人:……? 崔彪见沈浩逸眼睛还直勾勾盯着,就明白了他心思,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他上前低笑道:“大少爷,我们在这沈家还要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不着急一时,现在是忙正事的时候。” 沈浩逸闻言,顿时笑了:“也对,不急一时。” 杨昭在沈浩逸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就察觉到了,虽听不到他们交谈什么,但那目光夹带着的东西,杨昭自是感觉到了。 她冷冷一笑。 不过,今日主场不是他们。 “夫人,有客人来了……” 客人陆陆续续上门。 男客左侧,女眷右侧。 沈立在昨日下午就醒来了,醒来后发现自己下面情况的他,差点没气疯掉,还是卫雅儿说能替她重塑治疗回来,他才冷静下来。 今日赏花宴他也到了。 可看到来的几乎都是武将时,他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不是让杨昭随便请些小官吏敷衍一下就行吗? 可今日来的一个个的竟都是四五品以上的武将,甚至还有一位被封了爵位的老将军…… 第155章 暴露 “夫人,卫夫人来了。” 卫夫人带来了好几位夫人,其中就有她家嫂子,都是特意来给杨昭撑场面的。 可到沈家后,几人都有些懵了。 “不是说没人撑场面吗?这人可比上次在我家举办赏花宴时还多呢!” “是啊,好像永伯侯的夫人也在,还有司马夫人……” “晚娘,你这朋友确定需要你带人来撑场面?我怎么感觉不太像啊!”卫夫人的嫂子看着到场的那些夫人女眷,实在没忍住问卫夫人说。 卫夫人其实也有些诧异。 就沈家这都臭大街的名声,竟还能来这么多人参加宴会?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 好像除了她们,来的似乎都是武将的女眷…… “这次举办宴会,该不会都是你用侯府的名义给邀请来的人吧?”卫夫人见到杨昭后,就抓着她到一旁问了。 杨昭浅笑点头:“嗯!” 卫夫人一听,实在没忍住用手戳了她额头一下:“你个蠢女人,现在沈家在外头的名声都要臭到烂大街了,这个时候你出什么风头啊,你应该低调起来才是。” “不用说,肯定是你男人让你这样做的吧!” “他让你用侯府名义请人,这是在消耗你娘家的人情和名声,你怎么就……” 杨昭有些错愕摸了下自己额头。 上头还残留着卫夫人的力道。 当然,不重。 就是这种被点人额头的动作,在娘亲过世后,已经有十年没人对她做过了…… 她不由看向卫夫人。 看到她眼底的恨铁不成钢,还有那股子为她气恼的表情,杨昭不由勾起了唇角,心底难得的涌上了一股暖流。 “你还笑,你个蠢女人……算了算了,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你跟我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嫂子和几位帕交挚友,对你以后都有好处……” 沈立这边。 李阿福悄悄来到他身边,低声说:“大爷,刚刚卫姨娘身边的丫鬟来说,说卫姨娘……” 李阿福凑近沈立耳畔。 沈立听后脸色顿时阴沉,让李阿福推着就匆匆的走了。 “夫人,不好了。” 就在沈立刚要走,一个丫鬟就跑到了杨昭面前,声音带着些许着急的说;“卫姨娘知道夫人你没同意让她来宴会后,就闹着要去跳桥,现在正被婆子给拦着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这动静引起了众人注意。 姨娘? 跳桥? 一般正式宴会,小妾哪有露脸的机会啊。 但看丫鬟这般着急跑来禀报,很快众人就想到了昨日传闻出来的那位受宠怀孕的姨娘了,而沈立刚刚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殷氏今日也在场的。 听到丫鬟那话后,她一时有些着急的起身说:“雅儿还怀有身孕呢,怎么跑去跳桥了?这不是胡闹吗!阿昭,赶紧去看看……”她也是听到了昨日传的消息,知道卫雅儿有‘孕’。 杨昭起身道:“婆母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卫氏一看这情况,也是跟着起身:“正好,我也一起去看看,我倒挺好奇,这主母不让来宴会就闹跳桥的妾侍,是长什么样的。” “我也挺好奇的。”卫夫人的嫂子温笑道。 “那就一起去吧。” 宴会上的夫人小姐们一看,自然也是好奇跟上去了,连渝江那些女眷都跟上了。 有丫鬟带路。 一众人很快就到了花园。 而那所谓的桥,就是一条环绕在一小湖泊上的木雕桥,多为观景用的。 此时沈立正拽着卫雅儿的手站在那上头。 似乎在说着什么。 还没等杨昭等人去听清楚,就见到一道小身影从另一边蹿出。 凶狠扑向卫雅儿。 要不是阿离从后面冲上去,一把抱住了轩哥儿,卫雅儿估计就被推到湖里去了。 “轩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卫雅儿震惊又恼怒。 刚刚她可是亲眼看到轩哥儿一脸凶狠冲向她,想把她推下湖里的举动。 轩哥儿狠狠瞪着卫雅儿的肚子,那模样像是恨不得吃人似的,在阿离怀里在挣扎怒道;“娘,我不要你把肚子里的贱种生下来。” 什么? 卫雅儿一愣。 轩哥儿却继续愤怒吼:“娘,你为什么要有别的孩子?你明明就有我这个儿子了,你是不是也嫌弃我?嫌弃我现在的样子,所以打算生下别的孩子来顶替我?” 想到这两日受到的委屈和那些贱奴的那话,轩哥儿就跟被刺激到的小野兽似的,红着眼睛吼;“我现在的样子,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凭什么不要我。” “我明明就是你跟爹爹的亲儿子,可你跟爹爹却偏要我装作是没爹娘的乞丐,还要装蠢的哄着母亲收养我,让我成为一个跟沈家没有血缘的养子,所以我才会被家里的坏孩子欺负,他们才会故意放烟花烧我……” “是你们害的我……”凭什么不要他。 “所以,他们是你亲生爹娘?你是他们亲儿子?”一道清冽的嗓音响起。 这时桥上的人才注意到,右侧被挡住了视觉的假山后头,走出来了一帮都被轩哥儿刚刚话给震惊到的女眷…… 杨昭脸上已经布上冷意。 沈立看到来人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轩哥儿看到是杨昭时,一把挣开阿离,就冲去扑到了杨昭怀里,哭的委屈无比;“母亲,母亲你总算来了,他们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 杨昭一把将他推开,脸色冷的可怕。 轩哥儿从未见过这样的杨昭,一时不由怔住了:“母、母亲……” “别喊我母亲!” 轩哥儿眼底瞬间蓄了泪。 卫雅儿这时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解释:“夫人,你误会了,刚刚小公子……” “啪!” 杨昭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声音冷到极点道:“来人,把卫姨娘给我拖下去打死了!” 打死? 卫雅儿不敢置信看向杨昭,在对上杨昭那眼神时,她心底一个咯噔;“夫人,你不可以打死我,你忘了我们……” 话还没说完,卫雅儿就被两个婆子给迅速堵住嘴拖了下去。 “唔唔……” 殷氏一看这情况,就急得跳出来了:“阿昭,你这是做什么呀?雅儿还怀着孕呢,你怎么可以让人把她打死,快让人放开她。” “不打死了这个不要脸的外室妾,难不成你们沈家还打算继续养着她?等将来让她跟她外室儿子一起谋害了主母后,再让她上位不成?”卫夫人冷笑的讥讽。 这种肮脏手段可不是没有过的! 甚至在内宅屡见不鲜。 “我看婆母似乎一点不惊讶轩哥儿刚刚说的话,难不成婆母一早就知道了,轩哥儿是夫君跟卫姨娘的外室子?” 殷氏有些心虚的避开了杨昭的目光。 “看样子还真是知道啊!” “该不会沈家都知道这个外室子,却唯独瞒着沈夫人吧?” “天啊,明知道是外室子了,却还把外室子弄给主母做了养子?这也太恶心人了。” 殷氏一听,想解释。 可这时。 不远就传来被杖打的动静声。 是卫雅儿。 婆子并没把人拖太远,直接压在地上,扒掉她厚实外衣,杖棍就啪啪的的狠狠落在她身上。 “啊……” 轩哥儿一看,下意识喊:“娘……” 殷氏看到,也是急忙就让身边丫鬟嬷嬷去阻止了,对杨昭说:“阿昭,这子嗣重要啊,雅儿还怀有孩子呢,你要大度一些……” “大度?” 杨昭冷冷一笑,目光却落到了那个一直没吭声的沈立身上,“夫君也是觉得,我要大度是吗?” 沈立眸底深得可怕。 他没解释,只说了一句:“阿昭,无论你怎么算计我都好,我都是不会同意跟你和离的。” 在看到杨昭带人来时,沈立就知道了。 这才是她真正计划。 什么跟卫雅儿联手,都是假的。 可他不明白。 她是如何知道轩哥儿身份的? 难道安排在明轩苑和卫雅儿身边的下人里有杨昭的人?就在刚刚的时间里,沈立就已经把前前后后都想了一个遍。 他没解释。 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来。 杨昭知道他猜到了,冷冷看了眼他,转身走了。 回到前院。 杨昭直接就到了男客那边,冲着在场的宾客就是微微屈膝一礼;“诸位叔叔伯伯,实在是很抱歉,今日的宴会就要到这里结束了。” 结束了? 在场武将都对视一眼。 其中年纪最长永伯侯老将军,上前关心问了:“昭丫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若是有事你可以跟温爷爷说。” 眼睛都红了。 该不会是那个妾侍跳桥死了?沈家责难她了吧? 在场人几乎都是这想法。 能应约来的这些武将,都是跟杨家有不小交情的,这个时候替杨昭撑撑腰还是可以的。 “是啊,有什么你就直接跟伯伯说,不用怕!” “我们给你撑腰,看谁敢责难你。” 杨昭红着眼圈的摇摇头,眼神却很坚毅道:“谢谢诸位叔叔伯伯,但今日请诸位叔叔伯伯过来,就已是让叔叔伯伯们沾了这沈家的污名了,杨昭在这里给诸位叔叔伯伯道歉了,接下来的事,杨昭能自己处理。” 说罢,杨昭深深一鞠躬。 今日沈家之约,确实让不少人心里都不太舒坦。 毕竟就沈家这名头。 这个时候邀约他们过来,就跟硬拉着他们过来蹭屎似的。 但看到杨昭这一鞠躬,众人心底那一丝不舒坦瞬间就消散了。 杨昭却也没留下他们。 因为现在留下的作用也不大,真正发挥他们作用的,是在晚些时候…… “夏迎,你带人去一趟杨家老宅,把杨家族长跟耆老给请过来。” “二月,你回一趟侯府!” “是。” 沈立听到消息,眼底阴沉。 他自是猜到了杨昭请人来做什么。 他去见了轩哥儿。 “爹……” “啪!” 沈立抬手就先掌掴了他一巴掌,目光冷沉沉盯着他问:“是谁让你当众说出来那些话的?” 被打的轩哥儿捂着脸,满眼泪水:“爹爹,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母亲在……” 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可是……凭什么打他啊! 他说的又不是假话! 要怪也怪他们有了别孩子就想抛弃他…… 沈立没耐心看轩哥儿哭:“行了,接下来我要交代你一些事,晚点如果有人来喊你去问话,你就说……” “听明白没有!” 轩哥儿被沈立眼神吓得一个哆嗦,立即点头:“明、明白了。” 卫雅儿这边。 殷氏听到大夫说卫雅儿没孩子时,一脸的失望;“没孩子?那你天天呕吐什么啊,搞得大家都以为你有孩子了呢!真是的!” 早知这样,就不阻止杨昭了。 也不知道杨昭会不会一不高兴,以后都不帮她处理庶务了。 想到这。 殷氏就一脸着急:“不行,我得去一趟阿昭那,好好哄哄她才行。” 殷氏带人头也不回走了。 趴在床上的卫雅儿脸色难看极了,而这时,沈立进来了…… “沈哥哥。” 卫雅儿看到沈立,就虚弱般从床上爬起来。 沈立却冷眼看着她,盯着卫雅儿头皮都发麻时,才听到他说道:“杨昭已经让人去请杨家的族长耆老了,有了轩哥儿身份这个错处,她便可以逼着我跟她和离。” 卫雅儿心底一喜。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一旦她跟我和离,没有了镇北侯府这层保护,你觉得我们沈家会落得如何下场?你沈夫人的梦怕是还没做完,就彻底碎了……” 当日下午。 杨家族长和耆老就被请到了沈家。 除此之外。 杨怀瑾也带着杨老夫人和韦氏来了,带着一群护卫,浩浩荡荡的到了沈家 “这是怎么了?” “那个是杨三公子吧,带这么多人,该不会又要去沈家给姐姐撑腰了吧?” “你们没听说吗,听说沈夫人的那个养子是个外室子,全家人都知道外室子身份,却唯独瞒着沈夫人,合伙给那外室子捏造了个乞丐的身份,过继到了沈夫人名下当嫡子养……” “沈家还说是书香门第,怎能干出这种恶心人的事来啊!” “还书香门第?我呸。” “听说沈夫人请来了家里的族长耆老,就是为了让他们来主持和离的事……” 第156章 和离 沈家大厅之内 两家的族长耆老各自坐在一边,主位右侧上坐着手持佛珠的杨老夫人和站在她身边的韦氏,左边主位置则是空着的。 “和离,这事没得商量。” 杨怀瑾直截了当开口。 甚至他直接将佩剑啪的放到了桌子上:“看在当年沈阁老的面子上,沈立,你写下和离书,我们两家人好聚好散,也就不用闹得太难看,彼此还能留下脸上那层皮。” 沈立却上前,作揖一礼:“祖母,母亲,诸位耆老长辈,怀瑾,今日之事确实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约束好妾侍,才闹出了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来。但我与阿昭夫妻情深,阿昭现在就只是有些误会了我而已,我怎能因为一个误会而跟她和离呢!” “我知道,阿昭是气我没能做到一世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这是我的错,等今日事了后,我就让人把那位侍妾给送去庄子,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她有任何交集,或者阿昭想把她发卖了也行。” 沈立说得温润又平和,仿佛今日之事就真只是一个误会。 而他张口不提外室子。 只把事说到了妾室上。 一副杨昭就是为了一个妾侍,在借机闹脾气似的。 被匆匆请过来的杨家族长耆老,其实都还没怎么弄清楚具体情况,听到沈立那般说,几位耆老便不由的微微皱起眉头的看了眼杨昭:“就为了一个妾侍,把我们请过来?” “真是胡闹!” ‘咚’ 杨家族长敲了下手中拐杖,眼神横扫了眼那几位耆老们,他才看向杨昭问;“昭丫头,这事你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杨家老宅在北城郊区。 杨昭让人急匆匆把他们大老远请过来,又把礼佛多年不管事的杨老夫人也抬着过来了,定不可能是为了什么妾侍才闹和离。 杨昭微微屈膝:“族长,若只是因为一个妾侍,阿昭自是不会请族长与诸位耆老辛苦过来一趟,但沈家欺人太甚,阿昭实在是忍无可忍。” “沈立在六年前就有了一位外室,且还为他生下了一个五岁多的外室子。而沈家明知道外室子的身份,却故意瞒着我给外室子捏造了一个乞儿的身份,把那外室子给过继到我名下,做了我的嫡长子。” “而那个外室子的生母……还是沈立现在的那位姨娘。” “什么?” “外室子?还瞒着过继到你名下?” “这不欺人太甚吗!沈家这是把我们杨家女当做什么了!” 杨家族长和耆老听到后,脸色都十分难看。 “外室变妾室可以说得过去。” “可外室子就是外室子,就算要带回来,那也只能是贱妾生的庶子,哪有把外室子算计到主母头上当嫡子的,这不滑天下之大稽吗!” 杨家族长耆老都气愤说。 连主位上的杨老夫人,也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唯有那韦氏,眼底是幸灾乐祸。 杨怀瑾似乎也被气到了,低垂着头的他,把拳头握得紧紧的…… 沈立看着,却并不着急。 他目光扫了眼沈族长。 沈族长其实恨不得主院闹起来,但想到沈立跟他说的那些话,沈族长还是清了清嗓音开口了:“诸位。请听老夫说一句。” “这事其实就是个误会,那个孩子的确是一个孤儿,大家若不信,可以去官府查查,这事在官府是有记录的,可做不得假,” “而且,六年前我们沈家的男丁被流放,都在流放之地苦苦的熬着过日,每日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还得辛苦的干苦力,谁家姑娘会乐意跟个流犯一起,还给人做外室生孩子, 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这话让杨家众人沉默了。 确实是! 六年前沈立被流放。 那样情况下,找外室生孩子……似乎确实牵强了一些。 “这事确实是阿昭给误会了。” 说着,沈族长就跟沈立道:“让人去把那孩子给带出来问问吧,总要把误会给解释清楚了,免得让大家都给误会了,对我们沈家名声也不好。” 沈立点头。 不一会。 轩哥儿就被人带出来了。 他一出来,众人都被他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这也是沈立敢把他带出来的原因,毕竟如今轩哥儿,可不是原来长相。 原来的轩哥儿确实像沈立。 但现在被毁容的他,却很好遮掩了。 轩哥儿被带到了大厅中间。 四周人看他的怪异眼神,让他如被针扎似的难受。 他下意识就想过去杨昭那寻求保护:“母亲……” 可很快他又僵住了脚步,他在沈立目光下低下了头,死死绞着手。 沈族长问:“轩哥儿,你老实说,你今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轩哥儿下意识抬头看向沈立,然后又看向了杨昭,最后他嘴一扁就哭了出来:“母亲,我、我错了,我不该去推卫姨娘下湖的。” “我就是听到下人卫姨娘说怀孕了,说以后她生下的孩子会包养到你身边,到时候你就会不要我了,我才、我才会气得去推她。” “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母亲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以后都不会喊她姨娘娘了,母亲你别生气好不好呜呜……” 姨娘娘? 难道杨昭把姨娘娘听到了娘?听错了? “轩哥儿,你亲生爹娘呢?”沈族长又问。 轩哥儿哭的抽抽噎噎的:“死了,爹娘都死了,呜呜……” 沈族长看向杨家族长和耆老们:“诸位也听到了,这孩子的爹娘……” “呵!” 杨怀瑾一声嗤笑出声:“你们沈家这是把我们当傻子了吗?” “当时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都听到了。” “你们让他改一下口,就想把真相给掩藏了?我告诉你们,今日这和离,你们沈家是同意也同意,不同意也得给我同意!” ‘刷’ 一道寒芒划过。 那把被放在桌上的剑被瞬间抽出,剑锋划过,那桌子一角直接就被削下来了…… 第157章 无耻 杨怀瑾这举动,把在场的耆老们都给吓了一跳。 沈立也眼皮抽了一下。 他不怕杨家什么耆老长辈,因为那都是一些爱惜脸皮和名声的老东西,好拿捏得很。 可唯独这个杨怀瑾…… 是他沈立这辈子见到过最不要脸的人。 不过。 沈立却也想到了应对办法。 “这是做什么?” 这时,沈老夫人被卫雅儿给推着进来了。 沈老夫人的脸色很苍白,一副仿佛下一秒就会当场给断气了似的。 杨家人看到沈老夫人这情况,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家人倒是微愣。 不是说瘫痪哑巴了吗? 沈老夫人入厅后,就把目光落到了杨怀瑾身上:“这是在我们沈家,你一个小辈在长辈面前动刀动剑的,成何体统!” 说罢,沈老夫人就看向了杨家族长耆老:“你们杨家就是这样教养小辈的?” 杨家人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这是在说他们杨家没教养? 杨家族长故作呵斥杨怀瑾:“瑾哥儿,还不快放下你手中的剑来,那可是当年先帝赏赐给你父亲的宝剑,是用来御敌杀敌用的,不是让你在这乱砍什么垃圾玩意的!” 垃圾玩意? 沈老夫人和沈立的脸色都一沉。 杨怀瑾闻言,倒是很给面子的收起了剑。 杨族长这才看向沈老夫人说道:“这位就是沈家的老夫人吧,既然你来了,那正好,我们两家就来商议一下和离的事吧。” “和离?” “这好好的和离什么?” 沈老夫人没理杨族长,而是看向了主位上的杨老夫人说道;“亲家,这人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阿昭嫁入我们沈家六年,也是做了我们沈家六年的主母,我自认为从未亏待过她,更是在她一嫁进来后就把管家中馈给了她管了。” “她喜欢经商,她要出去抛头露面,我沈家也不曾说过她半分不是,可谓是尽心尽力的给了她最好的了。” “可今日却为了一个小妾,就要闹着和离!” “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杨老夫人转着佛珠的手微顿了一下,她看了眼杨昭,本想开口。 可在对视上杨昭抬起的眸时,到嘴的话就咽回去了,她缓缓闭上了眼。 沈老夫人:……? 韦氏倒是想开口,但在杨怀瑾一眼下,她默默闭上了嘴。 “小妾?” 杨怀瑾接话了,他一副被气到似的冷笑道;“您可真是能避重就轻啊,外室子那是一口不提,合着你们沈家是打定主意打死不承认了呗。” “什么外室子?” 沈老夫人还真就倒打一耙的,语气谴责;“你这小儿可不能随意污蔑了我们沈家声誉,我们沈家家风向来严谨,怎会让一个外室子进家门来,还什么外室子变嫡子,你真当官府户籍都是摆设啊!” “还有妾室的事。” “立儿是在回京的路上,才跟雅儿半路认识的,两人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我们沈家那么多男丁可都是亲眼看着的。立儿跟雅儿,在我那生辰宴会上被有心人下药,两人才不得不一起。” “什么外室,什么外室子,那都是无稽之谈。” 见过无耻的。 可这般睁眼说瞎话的无耻之人,众人也还是头一次见的。 沈老夫人也是豁出去了。 应该说,为了沈家和自己的老命,她也只能豁出去了,因为她跟沈立想的一样,杨昭绝对不能离开沈家…… “放屁!” “当时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可都听到了。你还想红口白牙的把真相给扭曲了?” 听到杨怀瑾那话。 沈老夫人从鼻息哼了一下:“什么听到了?轩哥儿不过就是个五岁大的小孩而已,他就是怕有人跟他争宠,才会做出那种事,气急下口不择言的话,岂能当真!” 即便当时那些夫人们都听到了,可那又如何?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 这说到底就是沈家的家事,就算杨昭能把人给请过来作证,只要轩哥儿咬死了他说错了话,别人还能拿她沈家如何? 顶多就说沈家无耻而已。 反正沈家名声都臭出去了,也不差再臭一点了…… 杨昭这时终于站出来了:“老夫人,当年你拿婚书上门求娶时,答应过我,若有天沈家容不下我,便要放我和离。” “如今,还请老夫人能遵守承诺。” “阿昭,你这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我们沈家主母,我们沈家怎会容不下你。”沈老夫人眼神慈爱的看着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妾而已,你要真容不下,发卖了出去就是了。” 推着沈老夫人的卫雅儿脸上一僵,抓着推手的手死死攥紧了起来。 杨昭淡淡一笑:“发卖?你倒不如说直接把人当众打死了,我还能相信一些。” “你要真高兴,那就当众打死。”沈老夫人说。 卫雅儿瞪大眼:“老夫人……”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个贱妾说话的份!”沈老夫人直接回头斥了卫雅儿,卫雅儿指甲差点没当场掐断在推手上。 “好啊,那就直接打死吧!” 杨昭也没拒绝,顺着话就喊人了:“来人,把卫姨娘给我当众打死了。” 随着杨昭话语落下,外头婆子就进来了。 沈老夫人表情微僵。 显然没料到向来温和恭顺的杨昭,竟还真要当众把人打死…… 不过。 没等婆子碰到卫雅儿,沈立的声音就响起了:“好了,别闹了。” 沈立似乎很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然后就吩咐人把外头的人带进来了。 是几个小厮丫鬟。 他们一进来,就颤颤巍巍跪在了地上,看着杨昭就求救:“夫人,救救我们,大爷说我们没照顾好小公子,要把我们打死,可我们都是按照您要求才那样对待小公子的,我们都是按照您吩咐办事的啊……” 除了这几个,后来又进来了几批。 都是说受了杨昭吩的咐办事的,连上次沈老夫人生辰宴会下药的事都落在杨昭头上了…… 这脏水泼得—— 当真是没把杨昭给逗笑。 杨家族长耆老也被气笑了,他们都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来沈家这脏水有多破绽百出,可耐不住人家已经彻底不要脸皮了…… 第158章 登闻鼓 “阿昭,我知你是心里有气,所以才会做出这些事来,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沈立看着杨昭柔声的说。 语气还带着一丝包容。 仿佛真是杨昭在故意无理取闹似的。 把杨家族人都给气得不行。 连那个端坐在主位上的杨老夫人,都捏紧了手中的佛珠。 可韦氏却在这时说了一句:“阿昭,既然姑爷都如此说了,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不过就是个小妾而已,处理了就是,为这点小事闹和离,这不是让人耻笑吗……” “你闭嘴!” 一直没开口的杨老夫人沉声呵斥了她。 韦氏一愣。 “婆母……” ‘啪’ 杨老夫人一把就将手中的佛珠拍到了桌面上,抬眸瞪了眼韦氏,韦氏顿时闭了嘴。 “沈家小子,写和离书吧。” 杨老夫人冷眼看向了沈立,嗓音威严冷沉:“我们杨家虽出身勋爵武将,比不得文人清流,但也断没有让我们杨家女被人如此污蔑欺负的,你写下和离书,我们两家好聚好散。” 杨族长一听,也是开口说;“是啊,我们两家也别闹得太难看了,和离后,我们两家以后见面还能留下颜面,至于嫁妆方面,我们杨家也会最大的让步……” 然而没等杨族长说完,沈老夫人就沉下脸的冷呵了:“和离?你们杨家有什么资格来跟我们沈家提和离?” 笑话! 今日要是真让杨昭和离着离开,他们沈家以后能有好日子过? 镇北侯府能真放过沈家? 只要杨昭一日是她们沈家妇,他镇北侯府就得给他们沈家保驾护航。 “亲家,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也不妨直接的把话说开了。” “这和离是万不可能的。” “先不说我们沈家并未有什么大过错,即便是真有一个外室子,那又如何?这世间上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子孙满堂,可我孙儿今年都已经二十五了,名下就只有一个养子而已,连自己血脉都没有。” “要说过错,杨昭嫁入我沈家六年,至今一无所出,更别提她还善妒,不顺长辈,要真是追究起来,七出里面她就犯下了三条了,我们沈家足够休弃了她。” “放你娘的狗屁!” 杨怀瑾气得眼睛都猩红了:“当年我姐姐是如何嫁入你们沈家的,你们沈家上下心里没点数吗?我姐姐一个人能生出来孩子?” “没生出孩子就是没生出孩子。” 沈老夫人这是要彻底把无耻贯穿了,她不耐烦的说:“何况你们难道不知道,杨昭这辈子都已经不能生养了吗?我们沈家大度的给她过继一个儿子傍身,已经够说明我们沈家大度了。” “她竟还故意挑事,非得要闹到和离。” “就她这种闹得家宅不宁的搅屎棍,就可以在七出里头再加一条了。” “你……” “真够无耻……” 呵! 无耻又如何! 这些杨家人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只要她沈家一口咬定不同意,他们杨家说破了天去都没用,除非他们乐意接回去一个被休弃女。 沈家族人看着这一幕,也是被沈老夫人这波无耻言论给惊呆了。 当真是无耻啊!! 一些耆老觉得老脸都热了。 但是他们沈家人自然没有帮着杨家的道理。 “你们沈家,当真不写和离书?”杨怀瑾怒红了眼的举起了手中的剑。 沈老夫人看着他那剑,直接就指着自己的脖子道:“来,你往这里来砍。” 沈老夫人吃准了在场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敢! 但下一秒。 她脖子就一疼。 她霎时就不敢动弹的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将剑抵在了她脖子上的杨怀瑾,脖子上传来的冰凉疼楚,让她知道了那剑身没入了她皮肉里。 死亡近在咫尺。 她心底狠狠一颤。 但想到孙子跟她说的,她牙一咬的闭上了眼:“你就算杀死我,我们沈家也不可能写下和离书。” “你……” 杨怀瑾眸底阴戾猩红,拿着剑的手颤抖着就要动时,一只葱白如玉的手阻止了他。 “姐姐!我……” 他真要忍不住了,这该死的老妖婆,他真恨不得当场将她千刀万剐了。 “阿瑾。” 杨昭朝他摇头,跟他交换了眼神。 在杨怀瑾咬牙放下剑后,杨昭才淡淡看向沈老夫人问:“老夫人,当真是不同意和离?” 沈老夫人冷冷看着她:“杨昭,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和离是不可能的!” “你要想走,我就让立儿给你写一封休书。” 杨家族人一听休书,脸色都变了起来。 和离可以接受。 可休书是万不能的! 一旦被休,那是会连累到全族女儿的,杨家名声都将会连累,以后他们杨家还如何抬起头做人…… “好!” 杨昭却在这时开口。 “不可!” “胡闹!” “怎能接受被休呢!” 杨家族人顿时就急了起来。 连杨老夫人都气得咳个不停,韦氏虽巴不得杨昭过得不好,可她要被休弃了那也是会连累到她儿子名声。 只是没等韦氏开口。 众人就听杨昭那道淡淡的嗓音响起了:“二月,去让人把太后赏赐的贞烈牌匾给取来,随我去敲……登闻鼓。” 第159章 状告 “登闻鼓?”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怔愣了。 就连沈立也呆滞了一下。 沈老夫人反应过来,当即就冷笑了:“登闻鼓?真是笑话,那玩意是随便人都能敲的?你当你是谁啊!呵!你要不怕死,就去敲啊!” 沈老夫人不屑极了。 敲登闻鼓? 吓唬谁呢! 杨昭淡淡瞥了眼沈老夫人,唇角一扯,越过她就朝着大厅外离去了。 杨昭在沈老夫人面前素来都温柔恭顺的,何曾这般的给她撂过脸子,老太太心里顿时就不舒坦极了,她脸色阴沉。 “阿昭!” 沈立心底闪过一抹不安,他下意识想喊住杨昭。 “立儿,不必喊她。” 沈老夫人冷着脸道:“一个生不出蛋来的小贱蹄子,都被纵得长脾气了,闹和离不成,就又想用登闻鼓来威胁吓唬我们了,她真当我们沈家是好欺负的了。” 许是撕破脸皮了,也或许是被杨昭气到了。 沈老夫人在杨家族人面前,竟直接就口无遮拦了。 一句生不出蛋来的小贱蹄子,让在场的杨家族人都被气得面红耳赤。 杨老夫人的脸色更是冷沉了下来。 杨怀瑾并未直接跟着自家姐姐出去,而是目光冷冷的看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被他盯着发憷,不免恼火的瞪他;“看什么看,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好啊!” 下一秒。 ‘唰’ “啊——” 一声惨叫。 “祖母……” 沈立惊呼。 …… “咚咚咚……” 京城上空忽然响起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鼓声,那鼓声似带有一股极强的穿透力,传得极远…… 城中百姓都纷纷顿下了脚步。 疑惑抬头:“这是什么声音?” “是鼓声!” “好像是登闻鼓的声音……” “居然有人敲响了登闻鼓,一声,两声……九声,竟响了九声……这是有多大的冤屈啊!快,快去登闻楼看看……” 皇宫大门之外。 登闻楼之下,此时已是聚集了不少百姓前来了。 而台上。 一道素衣纤细的身影,正一声声的敲击着那足有一人之高的登闻鼓。 声声破空。 震耳欲聋。 不但京城中百姓都听到了,此时皇宫里的文元帝也是听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李青认真听了听,很快就忙道;“陛下,好像是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要有极大冤屈的人才方可敲响的,不然都将会被视为扰乱朝廷法度,罪至杀头,甚至还可能会连累九族。 所以墨王朝开国至今,登闻鼓的响起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每一次响起。 那都将会是一场大冤案。 文元帝一听,霎时就皱起了眉头:“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不出两刻钟。 文元帝就知道了是谁敲响了登闻鼓。 他脸色顿时就微沉了下来:“就为了一个妾室闹和离?还闹到了来敲登闻鼓?这是把朝堂法度都当做儿戏了吗? ” 李青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这事确实似乎小题大做了一些。 但无论什么事,一旦登闻鼓敲响了,那帝王就必须得露面亲自过问。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尖细喊声,禁卫军涌出,在登闻楼四周瞬间圈出来了一个空地,一道明黄的威严身影也从皇城之内出现在了登闻楼之上的那高台。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齐齐下跪高呼。 杨昭自然也在文元帝出现之时,也双膝下跪了去,文元帝目光威严落在她身上。 此时沈家。 被杨怀瑾削掉了一只耳朵的沈老夫人,刚被包扎好伤口,就气得咬牙切齿的狰狞道:“那杨家小儿,当真是可恶至极,立儿,等你将来起势后,可一定要替祖母讨回来……” 沈立心底正烦躁着。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而就在这时。 一个丫鬟神色焦急的匆匆进屋通报:“老夫人,大爷,不、不好了,官府来人了……” “官府?” 沈老夫人一愣:“官府来人做什么?” 忽然想到什么,沈老夫人眸子顿时一眦:“该不会那小贱蹄子当真去敲登闻鼓了吧?” 而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登闻楼空地之上。 沈老夫人等被带来时,杨老夫人等已经在了,包括了杨家族长与耆老们。 一看这阵势,沈老夫人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一口银牙差点没被咬碎。 杨昭这贱人还真敢啊…… 府尹裴大人坐在了那居中的案桌之前,暂且把这空地用作了公堂。 见沈家人来了。 他正准备开始。 毕竟皇上还在后面的高墙之上看着。 然而他还没开口,一道哭声倒是先干嚎起来了:“真是作孽啊!为了一个小妾,在家里闹就算了,如今竟还跑来敲了这登闻鼓,闹到了这宫门前来了。” “这是想要逼死我这老婆子吗!” 沈老夫人那眼泪说来就来,看着杨昭很是失望:“阿昭,我与立儿都已经说了,你要是容不下那贱妾,直接发卖了就是,你何至于为了一个小妾,非得闹到如今地步?” “你可知乱敲登闻鼓,是会杀头的!” “你真是糊涂啊……” 说完,沈老夫人就朝着裴大人声泪俱下的说了今日发生的‘前因后果’;“大人,这事都怪老身,是老身没管束好自家内宅,这才闹出了这等要命的错误来,还请大人能从轻处罚我这孙媳……” “真不要脸!” “是啊,见过不要脸的,可这么不要脸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是开眼界了。” “早说过这沈家是从根部就烂掉了,看看这老太太这副面不改色往自己孙媳身上泼脏水的嘴脸,可真是恶心死人了。” “要不是裴大人已经审问过了那些作伪证的奴仆,沈夫人怕是还真就得背上这一身的脏水被休弃掉了……被休的女子就是一条白绫的下场,这沈家简直是狠毒至极。” “沈夫人在沈家最落魄的时候嫁到沈家,护了沈家女眷六年,到头来却换了这种下场,怪不得沈夫人要气得来敲登闻鼓呢……” 四周议论声不断。 指指点点。 沈老夫人开始以为他们都在口诛笔伐杨昭,可渐渐地越听越不对味。 这时……她才注意到角落那跪着瑟瑟发抖的奴仆。 都是先前在沈家出来作伪证。 “他们怎么会在这……”他们可都是沈家家奴,什么时候被带来的?她怎不知? 沈立早注意到了。 甚至还注意到了那高墙之上露出一角明黄衣摆的文元帝…… 而这时。 他还看到了那一道道身穿盔甲官服、携同夫人一起前来的武将,正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还有户部侍郎王大人,李大夫…… 电光火石之间。 沈立忽然就想明白了什么,他倏地看向了杨昭,脸色瞬间就白了。 杨昭也在这时直起腰杆,抬眸看向了那高墙之上,高声道;“陛下,臣女要状告沈家五罪,一罪欺婚,二罪宠妾灭妻,三罪预图谋害我朝重臣,四罪害万民流离失所,五罪欺君罔上……” 第160章 五罪 “你状告沈家五罪,可有证据?” 高台之上的文元帝,目光威严的睥睨着底下那挺直腰杆高声念出沈家五罪的杨昭,眼神幽深且威慑。 如一座无形大鼎。 硬生想要把她那笔直腰杆给压碎了似的。 一个女子! 就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今日却为一个妾室闹得如此,文元帝心中是不快的,不免就觉得杨昭这是仗着镇北侯的势,才敢如此肆无忌惮闹起来。 把这登闻鼓当做是她内宅手段了。 当真是没把皇权放在眼里! 杨昭自是感觉到文元帝那股压迫威慑,甚至都猜到了这位小心眼帝王的心思与不快。 杨昭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她腰杆挺得更直,脸上带着视死如归之意,抬首望向了高台之上的文元帝: “陛下,当年沈家男丁流放,沈老夫人带一族女眷上门求娶时,曾当众扬言,沈家门风清流干净,绝无脏污辱我,否则便许我和离。沈立更是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誓言,可沈立归来时却带回一外室和一五岁多外室子。” “我知真相后,便请了族中耆老来商议和离之事。可沈家却矢口否认当年之言,并且出言羞辱,更是让家中奴仆做出伪证污蔑我名声清誉,沈家此举……是欺婚。” “沈杨两家族人与当时在奴仆皆为人证。” “胡说八道!” 沈老夫人见到文元帝时,是恐惧害怕的,可听到杨昭那话,她急忙反驳:“当年你我沈杨两家是有婚书的,何来欺婚一说?我们不同意和离,那是因为你犯下七出之条,所以才……” “七出之条?” 杨怀瑾这时愤慨而起:“沈立流放归来,嫌弃我姐姐为沈家抛头露面六年,日日留宿妾侍房中,却从未踏入过我姐院中半步,她一个人如何生孩子?你们沈家却还以她六年未有所出,说她犯下七出。” “谁不知当年沈夫人是抱着公鸡嫁到沈家的,苦守了沈家六年啊……” “一个人如何生子?当真无耻!” “这等无耻言论,沈家是如何说出口来的?” “沈家,简直无耻……” 四周百姓一听,都被无耻到了。 在场也聚了不少文人书生,听到这番话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沈家,可是不少文人学子心中的鼎基石,那是榜样的存在,是目标,是向往…… 可此时,他们只觉得心底有什么被崩了一角…… 文元帝也微蹙了眉。 沈老夫人被指指点点得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牙一咬就说道:“她不能生育,就算立儿去她房中,那也是生不出孩子来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所言何错之有?” “陛下。” 杨昭朝着高台轻轻一个叩首,直起腰身时眼眶已是泛红;“这就是我要告沈家的第二罪,宠妾灭妻!” “沈家恐我知晓沈立有外室和外室子,欺瞒我也就罢。可沈家却为给外室子一个前程,给他捏造乞儿身份,让人将我推我入寒湖、给下药害我绝育,以我无法生育来逼我过继嫡养子。” “而外室,假做奴婢入府暗度陈仓,又利用老夫人生辰闹出动静,做了沈立妾侍。“ “外室成妾侍,外室子成嫡子。” “沈家为了一个外室和外室子如此步步算计,处处谋划,不惜害我至此,这不是宠妾灭妻是什么?” 也就在杨昭话落之后,李大夫就被人带了上来。 李大夫扑通跪在地上,身抖如筛糠的把沈家请他给杨昭诊脉并且开出至寒之药的事一一说出。 百姓听后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这还不止。 小翠这时由婆子搀扶着从人群中走出来了,她扶着凸起肚子跪倒地上,“奴婢小翠,曾是沈家兰大姑奶奶身边的丫鬟,当初是沈家兰大姑奶奶跟沈家的二房夫人联手,让家中的六姑娘把夫人给骗到湖边,将夫人推入湖中……” “你个小贱蹄子,乱说什么……” 小翠跪的地方就在沈老夫人身边。 沈老夫人这一听小翠那话,气得就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小翠顺势一倒,紧紧护着肚子,脸色苍白的咬着唇喊肚子疼。 裴大人怕出人命,就让人把小翠给带下去了。 四周百姓却炸锅了。 “当着陛下和大人的面都敢动手打人了,这平日里得有多嚣张!” “为了一个外室子,竟真敢将主母推湖下药,把主母弄得不能生养,这沈家人脑子有毛病吧!” “就是啊,一个外室子而已,要真不舍得,直接接回家做个庶子就好了,何至于要谋害主母,非得给外室子弄个嫡子名头……” “难道就为了好名声?” “嫡庶不分,罔顾礼法,还自诩清流书香,我呸!” 百姓看向沈家人的眼神,简直如看一个傻缺似的,鄙夷又嫌弃…… 沈族长等耆老脸上火辣辣的。 心里却无比窝火,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可这口锅却死死扣在他们沈家头上,气得他们想起来把主院那些人给扇几巴掌。 沈老夫人气红了脸,还想狡辩。 却听杨昭的嗓音再次响起:“当年陛下下旨流放沈家男丁,是包括所有男丁,连襁褓中和腹中的都算在里头,外室子也包括在内。” “但沈家却故意瞒下了外室子身份,为他逃避了身为罪子之责,这属抗旨。” “之后又为隐瞒外室子身份,收买官差捏造了一个虚假身份,试图瞒天过海,这不是欺君罔上是什么?” “沈家抗旨在前,欺君在后。” “如此一个外室子,沈家又如何敢让他以庶子之身回归沈家?” “嘶……” 这一次是沈家族人齐齐被吓到吸了一口凉气。 抗旨,欺君。 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沈立攥紧了手,脸色沁了白。 沈老夫人更是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给她原地厥过去。 “胡、胡说!” 沈老夫人死死的盯着杨昭,眼底几乎要吃人:“你就算恨我没同意你和离,但也不能如此红口白牙的污蔑我们沈家欺君罔上,那可是要杀头灭族的……” 杨昭隔空对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看到她眼底的那笑,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恐慌…… 第161章 叛国 这贱人想做什么? 难道她真要拉着她沈家一起杀头灭族不可? 她可还是她沈家妇啊! 要是沈家真被杀头灭族,那她也是会一起的…… “陛下,裴大人。” 这时,户部左侍郎王大人站了出来。 他亲自呈上了一张供词与一些证据。 “这是沈家养子沈翊轩的户籍,下官已让人认真调查过,确实是有问题的……” 由户部侍郎王大人亲自阐述出原委,有证词,有记录,还有在京的几位收受沈家贿赂官员的人证……暂且足以证明。 “外室之子,也属沈家流放之列,沈家为其逃避罪罚,根据我朝律法,确属是抗旨欺君。”裴大人沉着脸说。 高台之上的文元帝,脸色已阴沉了下去。 他眸光冷冷落在沈立身上。 沈立感觉到文元帝目光,双手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只觉通体发寒。 他想辩驳。 可他知已无用了。 是他真的小瞧了杨昭。 从刚刚到现在,他才算真正的看明白了,今日敲登闻鼓之事,绝对是她筹谋已久,而非是被逼急的临时起意。 什么宴会。 什么合作。 什么和离…… 都只是她计划中的一步,一环扣一环,就是为了如今…… 可他不明白。 难道就因为一个轩哥儿,她就要跟他鱼死网破? “欺、欺君抗旨?” 沈家族人吓得一屁墩坐在了地上。 沈族长看向沈立和沈老夫人,气得颤抖的怒指他们:“你们、你们这些混账的东西,竟敢瞒着我们干出这种事,你们这是想要害死我们沈家全族吗……” “陛下,大人,我们冤枉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外室子的事!” “我们冤枉……” 百姓看着一点不同情。 “肃静!” 裴大人一记惊堂木拍响。 沈家族人顿时不敢喊了,但那眼神却都愤恨的注视向那沈老夫人和沈立。 害人精啊!! 杨昭冷眼看着这些人的反应,心里冷冷一笑,继续一个叩首后,高声道:“第四罪,臣女要告沈家预图谋害我朝重臣,镇北侯,杨铁江。” 杨铁江是杨昭父亲。 “镇北侯?” “镇北侯不是在镇守北部边塞么?沈家对镇北侯做什么了?” 沈立也怔了下。 直到当看到杨昭呈上了几封信笺与一块黑色令牌,沈立的脸色才又霎时惊变了起来。 那不是…… 裴大人一看,脸色顿变,连忙就让人把信笺和令牌给送到了高台之上的文元帝手里。 文元帝看到令牌那一特殊花纹时,眸子眯起。 而当他看完信笺后,他气得一把攥紧了那些信笺,一股不怒自威的冷厉从眼底迸射而出:“沈立,这些可都是真的?” 威严怒声从空而起。 围观百姓都被吓得腿抖的纷纷跪下。 沈立虽不知信笺上的是什么,但却一眼认出了那块令牌。 那是八皇子给他的信物。 当初他也只给了李阿福拿去过旺来当铺…… 李阿福? 沈立瞳仁一缩,脸色惨白就跪趴下:“陛下,臣……” “陛下。” 沈立刚开口,就被杨昭给打断。 “我父亲镇北侯,绝不可能做出贪墨军饷之事,更不可能叛国。” “贪墨军饷?” “叛国?”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诧异起来。 武将纷纷蹙起了眉。 就镇北侯那厮?他干得出贪墨军饷的事来?还叛国? “陛下!” “沈家可以休我辱我,但绝不允许沈家随意污蔑我父亲为国为民的赤胆忠心,更不许任何人往他的身上泼上叛国的罪名。” 杨昭将腰杆挺得笔直,昂着脑袋看着高位之上的文元帝,声音清冷坚毅: “我父亲总说他是个没啥文墨的大老粗,读不了书,做不了那能在朝堂上为君分忧的文臣,也做不了那为民请命的清官。但他却也有一腔为国为君抛头颅洒热血的忠心。” “所以在当年蛮夷入侵,占领我朝三城十六州,杀害我朝数以万计的百姓时,还是少年的他才会毅然带着村中兄弟,拎起了一把豁口的砍柴刀就冲上了战场……” “那场战役,让他的兄弟死绝,他也添了满身的伤疤,可他说,只要能把蛮夷赶出我朝领土,夺回我朝城池,救下万民,他就是死也值。” “所以他后来随军杀敌,几经战死,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在护卫疆土的战场上,可他从未想过退缩分毫,直至杀退了蛮夷,收复回了领土,他才终是倒下了……” “足足养了两年都未曾完全恢复,可这时北部匈奴来犯,先帝御驾亲征陷入危机,他不顾未愈伤势,就又再次披甲赴往北部……那一战就又是三年……他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万民,更无愧于他的君王……” 随着杨昭一句一句话音落下。 现场一片沉寂。 不少人已是想起了当年蛮夷入侵,国土被侵占,万民被折辱而死的耻辱…… 还有匈奴来犯时,屠戮的那两个城池的百姓…… 当年要不是镇北侯,先帝怕早薨在了永城,那些匈奴也怕早驱着他们的凶狠狼兵杀上京城来了,哪还有如今的平安盛世…… 镇北侯。 那是他们的英雄啊! “陛下。” 杨昭声音哽咽,死死咬着唇,双目通红:“我父亲虽是个大老粗,也是个没啥文墨的,可他的忠心日月可鉴,他绝对不可能叛国。” “沈家以此信笺,意图谋害我父亲。” “臣女替父叫屈,臣女叩求陛下能查明真相,还我父亲清白。” 说罢,这一次她重重叩首而下。 “陛下,老臣愿为镇北侯担保,他绝不可能有谋反之心,还请陛下查明真相,还镇北侯一个清白……” 这时。 以永伯侯温老将军领头,在场所有武将也是上前,单膝重跪而下,齐齐拱手叩首:“请陛下查明真相,还镇北侯一个清白。” 在场百姓见此,也顿时纷纷跪地,高呼起:“请陛下查明真相,还镇北侯一个清白……” 第162章 蠢妇 文元帝看着底下那匍匐了满地,齐齐为镇北侯请命的众人,脸色……并不是很好。 也不知是因为手中的信笺,还是因为底下为镇北侯请命的武将百姓。 估计都有。 毕竟他本就忌惮镇北侯…… 换做前世,杨昭断然不会走上这步棋。 但既已知晓杨家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帝王的猜忌,也无法避免被沦为下一任帝王的垫脚石,那又何必再低调呢!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那她就先把水全都用来替她杨家保驾护航,肃清掉所有障碍,再重新开拓出另一条可以容纳下她杨家这条大船的河流来…… “肃静!” 李青得到文元帝示意,连忙让一旁内侍开声喊停了底下的呼声。 众人噤声抬首。 文元帝威严的嗓音从空响起:“镇北侯乃是我朝的肱股之臣,朕自是不会让他蒙受不白之冤,此事朕将会交由大理寺彻查清楚。” 如此轻飘飘的…… 也在杨昭预料之中的反应,毕竟此时她杨家所露出来的分量,还不足以让这位小心眼的帝王‘重视’…… 杨昭也不急,故作感激叩首:“谢陛下。” 再次直起身时,她又开始有条不紊的高声开口:“臣女还要告沈家第五罪……” “阿昭。” 沈立这时开声喊了她一声。 他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杨昭的眼神带着一丝痛苦的深情:“我承认,是我负了你,也因不舍放你跟我和离,所以才会用了各种借口的想逼你留在沈家。” “可即便我德行有亏,我也绝不可能会做出陷害镇北侯一事,他是你父亲,也是我老丈人,杨家要出事,我沈家一样会遭连累,而且我又何必蠢得留下什么信笺……”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毕竟……沈家诬陷镇北侯叛国,实在是有些说不通,毕竟那也是老丈人家,叛国一旦真成了罪名,沈家少不得也得掉层皮,严重的或许还连坐了。 “那如果你们沈家已投靠了八皇子了呢?” 这声,是杨怀瑾说出来的。 说完,杨怀瑾也没理会沈立一僵的身躯,朝着文元帝一个叩首,“陛下,在数日之前,京城发生了卖贼拐了孩子的事件,而臣子的侄女也被拐失踪。” “为了寻回侄女,姐姐便动用了云仙楼发了悬赏令,在这过程中,臣子无意在一处关押孩子的铺子密室内,发现了这些信笺和令牌,当时有不少百姓亲眼目睹,皆可作证!” “因事关重大,又因涉及到家父与八皇子,臣子不敢声张,也怕打草惊蛇,便经过几日私下调查,臣才终于找到了证据,确定了沈家早在流放之地就投靠了八皇子……” “你、你血口喷人……” 这一刻的沈立,神色闪过一丝慌乱。 杨怀瑾却已经将证据呈上,“陛下请过目,这些都是从西城街上旺来当铺寻出来的,有沈立回京以来与那暗桩所有通信信笺……上回府尹府遭暗杀,也是沈立在那暗桩上下的命令……” 暗杀? 府尹裴大人眼睛倏地瞪大。 想到了上次暗杀…… 也让他想到了那个事关皇帝秘密的册子…… 裴大人这一刻忽然就‘明白’了沈家为何投靠八皇子了,心底一阵剧震,同时一股寒意从脊梁骨蹿起…… 想想必文元帝也是想到了。 “砰” 文元帝手狠狠拍在了扶手上,目光死死盯着底下的沈立,想到前些日子阿然汇报的事,他眼底瞬间布满了阴鸷。 老八! 沈立! 好得很!!! “来人,将沈立打入大牢,给朕彻查此事……” 沈立脸上血色尽失:“陛下,臣冤枉……” 可裴大人直接就让人把他给拖了下去。 “立儿!”沈老夫人脸色煞白。 看到这一幕的沈家人,脸色更是吓得惨白了,不敢置信:“怎、怎么会这样……” “什么投靠八皇子?” “我们不知道,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啊……” “都怪你。” 沈族长忽然愤恨的看向沈老夫人,如要吃人:“一切事端都是因你个蠢妇而起,当初你既已答应了和离,那你就直接给人家写和离书就是了,可你却非得往人身上泼脏水,把事闹到如今地步,拉着我们沈家全族给你的愚蠢陪葬……” “写和离,赶紧给人写和离书!” “对,赶紧写……” 沈家族人愤怒催促,仿佛沈老夫人给写和离书后,今日这大祸就可以躲了过去似的。 沈老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既惊恐又愤怒。 可她确实也怕了。 怕死。 更怕沈家真毁在了她手里。 她忍着屈辱看向杨昭,扯出了一抹比哭都还难看的笑容:“阿昭,是祖母的错,只要你别再闹了,祖母、祖母回头就让立儿给你写和离书……” “晚了。” 杨昭再次朝高台上文元帝一个叩首,高声道:“陛下,臣女要状告沈家第五罪,害万民流离失所。” 这条罪名念出,众人寂静。 文元帝也蹙了眉。 毕竟……沈家流放刚归来的情况下,如何害到万民流离失所? 可就在这时 还没等杨昭继续开口,人群后面的最外围就传来了动静…… 许多妇孺。 都是想要上前来,可却因为拥挤的人群而没法前进,只能在后头呼喊着什么。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裴大人蹙眉吩咐。 不久。 在官差的带领下,围观百姓纷纷让出道,让那群面黄肌瘦的妇孺和老弱病残到了跟前来。 而那些人一到了前头,就眼含泪花的刷刷跪了下来…… 第163章 伸冤 “大人,我们都是从西长城四县周边村来的百姓,我们要状告沈家……求大人给我们做主” “求大人给我们做主……” 一群妇孺老弱病残,齐齐磕头哭喊。 “西长城?” “那不是边塞城吗?” “我记得好像沈家就是被流放去西长城……” 在场百姓顿时热议起来。 裴大人听到这些人要状告沈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高台上的文元帝,心头竟有一种沈家要彻底完了的感觉。 “你们要状告哪个沈家?状告什么?你们既是西长城的百姓,为何不在当地府衙递状纸?……”裴大人一一威严的询问。 领头的是个发鬓发白的老者,身形消瘦,似乎经历了长途跋涉的艰辛,脚底鞋子都被磨破了,衣着更是满是补丁脏污,他朝裴大人磕头说: “大人,我们要告从京城被流放到西长城的沈家,我们要状告他们巧言令色,哄骗我们签下了卖地的契约,还间接害死了我们数十个村的壮年男丁,害得我们流离失所,无处可归,也无处伸冤……” 随着老者一字一字说出。 众人才听明白了。 前几年文元帝下旨要由淮北到西南之间开挖一条运河。但这条运河要想最快的挖通,就需要穿过四县往下的一大片百姓居住的村子田地,不然就需要挖通上游的一座山体后,再绕过群山外…… 具体如何百姓也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最后是由沈家人代表当地衙役出面到各个村子去沟通协议:说的天花乱坠,说官府会给他们补偿款,搬离后还能重新给他们安排地方生活,家里的男丁也还能去挖运河赚银钱,等完成后,官府会把表现好的人编入官府外置人员,不但能光宗耀祖,以后官府安置房屋田地的时候,就能挑选更好的位置…… 因是知道皇帝下旨要开运河。 百姓即便不舍故土,却也知反抗无用,加上沈家代表府衙出面沟通协议之时实在是巧舌如簧,百姓便高高兴兴的被一一忽悠着按了手印。 男人们被安排去了挖河运。 妇孺老弱则被暂时安排去了一块贫瘠地生活。 这一挖就是几年。 直到一次引河之时,最大一处水坝毫无征兆的溃堤了,将还在运河底挖掘的百姓瞬间给冲走了大半,死伤无数…… 可这事却被当做一次地龙翻身引发的决堤给官府掩饰了去…… 不但如此,官府之后又强制的招募了不少男丁去继续挖……而当时的沈家也因‘开运河’中立下功,在八皇子朝堂上的人运作之下,终是被文元帝给赦免的回京了…… 所以那些受害百姓因并未得到应有安抚处理,终于是闹事起来了…… 这时他们才发现被骗了。 当初被沈家人忽悠着按下手印的是属于无偿卖地契约。什么男丁去挖运河赚银钱,那也是属于被自愿招募的无偿徭役。而他们说的会安置的田地和住的地方,就是他们暂且落脚的那块贫瘠之地…… 一切都是谎言。 可这个谎言却被沈家人给忽悠的圆了数年…… 等得知真相时,一切都晚了。 官府不认。 因为他们按了手印契约,官府甚至都不接受他们伸冤,反而怕他们闹事,还把他们家中能劳作的男丁都给强制招做了徭役,送去了开运河。 “大人,我们当初也曾去过县里请老秀才写过状纸,可是……那县太爷一听就把人给打出来了。后来我们又到了西长城知府,可这一次那位替我们递状纸的老秀才却被活生生给打死了……” 老者泪如雨下:“大人,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实在是活不下去 ,听说只要上京来敲登闻鼓,就可以得到伸冤的机会,我们才千里迢迢逃难上京来,就是为了……” “是他们。” “云爷爷,是他们,是他们骗的我们好苦……” “是他们害得我爹爹哥哥都死了呜呜……” 老者话还没说完,跪在妇人中间的几个半大孩子,就忽然指着沈家族人大声喊起来。 沈家族人脸色苍白如纸,嗫喏着唇想辩驳什么,可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耻!” “仗着肚中有些文墨,竟干出这种欺民骗民的事出来……” “简直有辱读书人的清誉名声……” “还书香门第呢?百年清流世家?就这……” “我呸!” 百姓愤然而起。 要不是文元帝还在高台之上,估计不少人都得爬起来淬口水了。 实在是太无耻了。 不少读书人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有什么破碎了…… “肃静!” 裴大人一记惊堂木,现场才恢复平静。 裴大人额头的青筋跳着,是被刚刚听到的事给气到的,他也算是沈阁老的半个学生,沈阁老多刚正一个人啊,可在他死后,他的这些族人后辈却做出了这种事来…… 文元帝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无比。 沈家……百年声誉……在这一刻当真是被毁得一个彻底…… 第164章 齐杨公 “不可能!” 沈老夫人怒看向那些跟乞丐似的老弱妇孺,“你们别想血口喷人,我们沈家百年清流,高风劲节,是绝对不可能做出你们说的那种事,你们是不是收了杨昭的什么好处?才跑到这里来泼我们沈家脏水的?” “还从西长城跑来京城告状?你们怎么不说是从西天过来的?靠你们这些老弱病残的两条腿,就算走上几年也不见得你们能从西长城走到京城来……” 沈老夫人说着说着都把自己给说服了,觉得这些老弱病残肯定是假的,是被杨昭给收买过来诬陷她沈家的。 “我告诉你们,这可是在登闻楼前,可不是你们能随便诬陷的地方,陛下就在高台之上看着,你们要是敢乱说假话,就得掉脑袋。” “你们最好老实交代。” “是不是杨昭收买的你们?或者是杨家的人指示你们来诬陷我们沈家的?” 沈老夫人越问越大声。 杨家人简直都被她给气笑了。 连杨老夫人都一把攥紧手中佛珠,睁眼黑脸怒斥出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沈家无耻至极,当初我就不该把孙女嫁到你们沈家去!” “我们无耻?你们杨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杨昭嫁到我们沈家来,一开始就不遵妇德,天天往外跑,四处去抛头露脸的,如此一个没有德行的女子,换到别家去早就被浸猪笼了,是我们沈家大度的包容了她,可她却忘恩负义,竟抓着一个小妾和孩子说事,闹着要和离就算了,如今竟还敢告自己婆家罪过……” 沈老夫人越说越气,都忘了自己刚刚还舔着老脸说错了的事。 更忘了当初的沈家是个什么情况。 在场百姓都被她彻底无耻到了。 “呵!” 这时,一道清冷嗤笑声响起。 是杨昭。 她那笑声中既有讥讽,又有……可悲。 在场人看着都有些莫名心酸了。 看看这沈家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啊!真是把人家的一片真心给喂了狗了。 但这个世道对女子就是如此不公。 一句妇德,就能把女子所有付出都给抹掉,还会落得一个不守妇道的帽子,被世人所指责鄙夷…… 在场女子心中都生出了一股窝火与悲凉。 “你笑什么!” “笑你们沈家的厚颜无耻!” “你……” “我本还以为,以我这六年来对沈家女眷的庇护,至少……还能得到你们一丝感激,看来还真是斗米恩升米仇了。” “不过也好。” “如此一来,当年沈阁老送粮草解救永城的情谊,我们杨家也算是彻底归还了!” 杨昭说罢,再次朝文元帝叩了一首,直起腰杆子道:“陛下,臣女还要再告沈家一罪,谋杀皇商齐杨公。” 皇商齐杨公? 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道惊呼:“是五年在云中城大旱之时,连续数月运粮赈灾的富商齐杨公吗? “三年我老家发生了瘟疫,死伤无数,连官府都已经放弃要封城了,是齐杨公送来了大量的药材和请了上百名大夫过来给我们救治的,不然我们一家老小早就活不过那场瘟疫……” “我是出身农户的寒门子,当年要不是齐杨公在我家乡办下善堂和私学,我不可能有机会成为举人,还能上京来参加春闱会考……” “齐杨公真的被人谋杀了吗?” “是谁?” “沈家这些狗东西……” “今日我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不要了,我也要给他报仇……” “……” 人群中不少百姓如春笋一般愤然拔地而起。 就连高台之上的文元帝,听到齐杨公三个字时,身躯都瞬间直了起来。 齐杨公,墨王朝最神秘富商。 据说曾助先帝平过叛,杀过敌,挡过刀,立下过数次救驾大功,是个不亚于镇北侯的忠心之人,先皇也曾有意给她封爵做官,但不知为何,最后却只给她封了一个‘齐杨公’的封号。 无人知道她身份面貌。 只知齐杨公那经商的门路与手段极其新鲜又狠辣,又因背靠先皇,不过数年就以强戾手段迅速崛起,不但拥有自己商行,商队,还有船队…… 从先帝还在世时,齐杨公就已逐渐被世人所知。 她广布善缘,到处开善堂,办私学……有灾难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齐杨公’赈灾救难的身影……甚至每年都还会以朝廷名义给守卫边疆战士们送去一定的粮草物资…… 齐杨公。 绝对是一个受百姓所爱戴的富商。 文元帝登位后。 不是没想过收拢回一些‘齐杨公’手中的生意。 毕竟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一个帝王是无法忍受一个人的声誉比自己的还大。 但事实证明,齐杨公确实有些手段,铜铁盐业等在她手里……能为朝廷赚下一大笔税收和利润来,可换到别的人手里就缩水了一大截。 加上先帝留有遗诏。 最后文元帝才没在‘齐杨公’身上浪费精力了。。 士农工商,商排在最低。 齐杨公在百姓心里的名声再大,那也只是一介商人而已。 可这时听到杨昭说,沈家谋杀了‘齐杨公’,文元帝内心还是很震动的。 抛开名声之谈。 齐杨公对墨王朝来说,可是利大于弊的存在…… “你告沈家谋杀齐杨公,可有证据?”文元帝问杨昭。 众人也齐齐看向了她…… 第165章 太后 “陛下!臣女便是现任的……齐杨公!” 此话一出,现场瞬间一片寂静。 齐杨公? 杨家人一脸懵逼。 沈家人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瞪大了眼睛。 百姓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齐杨公……是个女子?” “不对啊,就算是女子,这算算年纪也对不上啊,这什么情况……” 就在四周议论纷纷之际。 杨昭声音再次阵地有声响起:“我的母亲齐云……是先帝亲自御封的齐杨公。” “当年先帝因顾念我母亲是女子之身,恐遭世人所不解,也恐她会被有心之人所害,先帝便下旨允许她无需入朝,若她不愿,可永远不必露面与世人,齐杨公的爵位永世世袭!” “十年前,我母亲去世,由十一岁的我袭母之爵,成为‘齐杨公’。” 杨昭这时朝文元帝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请陛下恕罪,臣……因谨记母亲临终遗言,低调行善,不可随意暴露自己身份,以恐让世人所不容,所以一直以来并未到陛下面前行臣之礼。” “至于臣要告沈家谋害一罪,是因沈家害臣入湖下药,又因山匪之事,险些将臣勒死,之后又为了外室子与外室设计宠妾灭妻,事情曝光后便开始诬蔑我清誉要休妻……” “世人皆知,被休弃的女子,除了一条白绫再无后路。” “沈家这是要谋杀我的命!” 还真是!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如此苛刻。 和离最好下场,也得绞了头发做姑子,可一旦被休,那是真没活路。 除非你家族足以容下你。 可这世上有几个家族能容忍下来休弃女?即便疼你父兄可以容下,那些家中有待嫁女儿的亲族们也绝对不会允许的…… “若无过错,却被污蔑清誉后休弃,确实等同谋杀。” “不但如此,还会连累着娘族人一同下水,这可比单纯的谋杀更可恶……” 杨昭这时继续道:“陛下若想证据证明臣是‘齐杨公’的身份,可寻镇国公来作证,当年先帝封赏我母亲之时,镇国公便在场,而我母亲过世后,镇国公也曾私下见过我。” 镇国公? 文元帝闻言倏地站起了身。 “皇上,草民可证明小姐是齐杨公身份,草民曾是先齐杨公的属下。”然而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站起身来了。 “草民也可证明。” “草民是云仙楼的掌柜,也可证明……” “……” 人群四周不断有人站起身。 很快有人发现。 “那不是六金行的掌柜吗?” “还有云仙楼……” 百姓闻声一看,很快就惊讶起来了。云仙楼前几日才刚挥金如土的发布过悬赏令,在场的百姓几乎就没有不认得那掌柜。 “怪不得当时云仙楼会那样豪气……” “要不是云仙楼的悬赏令,我的孩子怕是都找不回来……” 文元帝看着那些站起身来那些掌柜掌事,目光落在了杨昭身上,眸底闪过了一抹幽深暗流…… 而最错愕的,估计就是杨家人了。 特别是韦氏,眼珠子都差点没给瞪得掉下来了,“齐杨公?怎么可能……” 杨老夫人也错愕的瞪大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上涌上了一抹自嘲苦笑:“……怪不得……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深深闭上了眼,手中的佛珠已被她掐断,佛珠掉了一地…… 沈家人更是震惊又诧异,接着却是喜色…… 齐杨公,竟是他们沈家妇? 这不就等于是他们沈家么? 可这美好想法刚从他们脑子里淌过,一道不敢置信尖锐声就响起了:“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是那齐杨公,不可能……” 沈老夫人脸色乍青乍白,嘴里一直重复着不可能。 沈家族长这时回过神来,眼底喜色顿时化作了惊涛愤怒,扑过去扬手就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沈老夫人脸上:“你个毒妇,这事都怪你,你还不快去道歉!” “对,快去道歉。” “阿昭终究是我们沈家妇,要不是你跟兰姐儿胡乱搞事,阿昭跟立儿如今还是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你还快去给阿昭道歉……” 沈老夫人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这时杨家族人也反应过来了。 一个个直起腰杆怒指沈家人:“你们沈家有什么脸道歉!” “先前好声好气跟你们提和离的时候,你们怎么说的?一嘴一个小贱蹄子的往我杨家闺女身上泼脏水,现在知道我们家阿昭是齐杨公了,你们就想要道歉贴上来了?” “滚!别做梦!” 沈家族人此时也不恼,反而还舔着脸道:“阿昭终究还是我们沈家妇,是我们沈家的人……” “对啊,她即便是齐杨公,那也是我们的沈家妇,我们沈家族谱上还有她名字呢,这身份可是板上钉钉的……” 沈家人这时把无耻发挥到了极点。 一口一个沈家妇,沈家人,就是想要把杨昭给绑死在他们沈家。 至于之前的罪。 只要有杨昭在,他们根本就不怕了。 看着沈家人如此丑陋的嘴脸,在场百姓都觉得三观被刷新了…… 可杨昭却心里笑了。 因为时机到了。 她跟杨怀瑾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双手抵在了额前,正准备要俯身朝文元帝叩首时…… “太后娘娘驾到——” 第166章 打懵 “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一声尖细喊声,在场众人都纷纷转头看向了声源处。 一队人马正从街头而来。 禁卫军开路。 百姓齐齐让开后。 一辆凤撵马车徐徐行至到登闻楼前,接着那位虽穿着朴素却十分雍容的老太后,就缓缓地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太后娘娘千岁——” 在场百姓齐齐高呼。 文元帝也已经从高台上下来了,亲自迎上了凤撵马车前:“母后,您回来怎么没告诉朕一声,朕也好去迎您。” 白太后目光却扫向了那一旁跪着的沈家人身上,特别是那沈老夫人,她眼眸明显的沉了沉,最后她才由文元帝亲自搀扶着下了马车。 “普佛寺距离京城又不是很远,皇帝政务繁忙,怎可让皇帝再增辛苦,哀家就没让人提前告知皇帝了,不过,哀家进城前,似乎听到了有人敲了登闻鼓,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文元帝是个孝子。 加上登闻鼓本就是万众瞩目的案子,太后自然也是能知道的。 便准备亲自说一说。 哪知这时,一道身影匍匐的跪到了白太后跟前,哭嚎声起:“太后娘娘,请您给老身做主啊,杨家仗势欺人,胡乱捏造事实,蛊惑我那孙媳来敲登闻鼓,要状告婆家……” 沈老夫人以前是二品诰命时,也是曾出入过宫廷的,与这老太后也算相熟。 自是知道老太后是个心慈的。 更知道文元帝是个大孝子。 沈老夫人至此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错,那些所谓罪条,也觉得是杨昭故意捏造放大事实,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他们沈家,可这世上就没有媳妇能把婆家给告了的道理。 简直有违纲常。 她觉得太后肯定能理解。 所以沈老夫人就跟抓到了主心骨似的,在白太后面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太后娘娘,求您做主……就因为我们不肯写和离书,就来告婆家,这世上就没这道理的……杨家这是想要逼死我们沈家啊……” 文元帝蹙眉。 正准备让人把沈老夫人给拖下去时,就听白太后道:“告婆家?竟还有这事?” 沈老夫人一听,哭得就更凄凉起来,嘴里直嚷嚷着白太后给做主…… 这让在场百姓都暗骂沈老夫人无耻。 杨家人更是脸色不好起来。 杨怀瑾也蹙起眉。 实在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老太后会突然回来,还回来得如此巧合!! 杨昭也有些意外。 但却并不是很着急,因为即便是太后归来,也无法阻止沈家的灭亡,就是她还摸不准这个太后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影响她后头计划! 不过这时。 杨昭余光却无意瞥到了、那道站在凤撵旁的高大身影。 一身玄衣锦袍。 面貌普通。 可他那双眸……却像极了那位神秘的龙凤阁阁主…… 是他?! “皇帝,这后宅之事,不如让哀家来处理如何?”白太后转头看向身侧的文元帝问。 文元帝确实很孝顺。 听到白太后那话后,他同意了。 毕竟白太后说了是‘后宅之事’,文元帝还让人抬来了一把椅子让白太后坐了下来,而他也坐到了一旁正中位上。 沈老夫人一看,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太后娘娘……” 可她刚激动开口,就被一个嬷嬷上前拿戒尺给狠狠打了一嘴巴。 ‘啪’一声。 清脆有力。 沈老夫人都被打懵了,嘴上火辣辣的,感觉前排的牙口都有些被打松动了…… 第167章 典范 就听嬷嬷冷脸开口:“放肆!太后娘娘都还未开口问话,你开什么声!”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不少人都下意识捂住了嘴。 这太后……戾气重啊!! 而这时,有人上前凑到白太后耳畔低语起来。 一刻钟后。 才听到白太后悠悠开口:“原来是因沈家的宠妾灭妻,才闹出了今日之事。” “不是……” ‘啪’ 一戒尺落下。 沈老夫人疼得紧紧捂住了嘴,眼泪不受控的流了下来。 白太后却像是没看到似的,目光望向了众人温和说:“哀家虽为一介女流,却也知儒家大士所讲的仁、义、礼、智、信、忠,这六字的道德品质。当年沈家落难时,镇北侯之女杨昭遵守义信嫁入沈家,又以礼智护佑沈家女眷六年,同时也没忘了先帝的恩封,一直忠仁的为我朝百姓默默行善之举。” “哀家知道,礼教要我们女子遵三从四德,记女戒,可今日之事也实属是特殊,若哀家不能给杨家一个满意交代,那以后谁人还会尊信守约,仁善忠良呢?陛下,您觉得哀家所言可正确?” 白太后说着,偏头望向了文元帝问。 文元帝心头有些不得劲,因为他不由想到了以前母后哄他入局时,也曾是这般……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说真的,他是对沈家彻底失望了,沈家六罪都几乎是可以坐实了沈家的罪,入狱是必须的了,等调查清楚也可依法处理了,可是…… 在这男尊女卑的朝代。 杨昭此举还是触到了男尊之权,这是需要打压一番的,不然今后世间的女子都要人人效仿的话,那不天下大乱了? “陛下!” 白太后目视文元帝,眼神是温柔慈爱的唤他。 文元帝看着自己母后,心底一叹,最后还是颔首:“母后所言极是!” “既然陛下都觉得哀家所言是对,那哀家也就可以放心的处置了。” 说罢,白太后就看向众人温声道:“哀家当初给杨昭赐下一块贞烈匾额,曾言杨昭是吾等女子学习之典范,今日,她敢无畏惧站在这里,哀家要赞她一声,确实是个忠烈性子的好女子!无愧哀家所赐下的匾额。” 文元帝嘴角狠狠一抽。 杨昭听到太后那话,也是不由得微微愣了下。 “杨昭上哀家跟前来。” 杨昭听到白太后那话,也就起身走到了白太后跟前跪下:“臣女杨昭,见过太后。” “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白太后含笑的开口。 杨昭闻言,抬起头。 “好一张清水芙蓉的小脸蛋,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丫头,与你父亲……一样的好性子!”最后那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夸她的。 谁人不知,镇北侯就是个糙汉的粗暴性子。 动辄就喜欢动刀子的那种。 “行了,这么个惹人稀罕的小丫头,又是镇北侯千金,还是如今的齐杨公,自是不能太遭罪了。” 白太后笑着道:“这样吧!今日哀家做主 ,许沈扬两家这六年的婚事作废了。” 婚事作废? 杨昭闻言也不由诧异的抬了眸。 她有把握逼得文元帝亲自赐下一张和离的圣旨,可婚事直接作废?就是说六年的成亲直接无效了,她根本就无需拿什么和离书?…… 然而白太后接着却又道:“陛下,这丫头哀家实在是喜欢,正好你这膝下也没生个小公主的,不如这样,你认个干闺女?” 文元帝闻言,脸直接黑了…… 第168章 作废 沈老夫人闻言,震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时忘了一旁嬷嬷的戒尺,急忙就说道:“太后娘娘,这怎么可以!杨昭她嫁到我们沈家六年是众所皆知的,怎么可以作废,她就是死,那也得是我沈家的孙媳……啊!” 啪! 一戒尺,打得极重。 沈老夫人的嘴直接渗血了。 疼得她嗷了一声。 白太后看向沈老夫人,温和嗓音此时透出了一股不怒自威:“不可以?你这是在抗哀家的谕旨?” “太……” 沈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就见嬷嬷扬起了戒尺,沈老夫人一把捂住嘴,眼底是浓郁不甘和说形容不出来的憋屈。 此时她算看出来了。 这个太后……是向着杨昭的。 “行了,婚事作废的事,陛下你回头就替哀家下一道圣旨吧,哀家老了,这说出的话怕是也没几个人听了。”白太后那话,让文元帝看向沈老夫人的眼神都是冷的。 “母后,您是朕的母亲,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您的谕旨自是无人敢不听从的。”文元帝恭敬的说,意思不言而喻了。 婚事作废的事。 是板上钉钉了。 沈家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刚因为杨昭是齐杨公时心里有多喜色,此时就有失望和愤恨,愤恨得没早一巴掌扇死了那沈老夫人。 杨家人却喜得眉眼都弯曲起来了。 婚事作废。 代表杨昭根本就不算是出嫁女,而且她还是齐杨公,太后都当众赞誉她是忠烈好女子,那以后杨家的女子怕是得炙手可热…… 沈老夫人面如死灰。 眼看文元帝已经摆手让人把她拉下去,沈老夫人一把拉住了一旁的杨昭,眼神迸射出滔天恨意:“是你,是你毁了我们沈家啊,你怎么敢,怎么敢啊……” 怎么敢? 这句话问得挺让人觉得好笑的。 当然,众目睽睽之下杨昭自然没有做出什么来,但她眸子却平静得惊人,清冷声音淡淡响起: “沈老夫人,我入你们沈家六年,从第一天起,就开始养你们沈家四百三十六口女眷,吃穿用度,从未苛刻过半分,甚至都让你们有闲钱去补贴外嫁之女,可谓也做到了事事俱到,可这六年下来,我换来的是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别说那么好听,你是齐杨公,那点银钱不过就是从你指甲缝里漏出来的,你不过就是在打发叫花子而已。说什么为了老太爷的恩情才答应嫁到我们沈家,还说护我们沈家女眷,我呸,你要是为了恩情,就不会做出这种状告婆家的事出来了。我看你就是因为抛头露脸已经嫁不出去,你不过就是为了你自己,立儿回来了,你看他心里不爱你了,你就开始故意报复……” “啪!” 杨昭一巴掌打在了沈老夫人脸上。 清脆耳光声让现场一静。 “打发叫花子?你们也配?” 杨昭声音清清淡淡,但那话中的鄙夷却毫无遮掩,众人诧异看向她。 连那个站在凤撵旁的男人,都不由微挑眉。 第169章 打得好 杨昭声音沉而重:“齐杨公虽只是一介商贾的荣封,却也知道国富民强方可万世开太平这个道理,所以齐杨公名下所有商行的盈利,以六成用之于民,赈灾办学,善堂医馆等……” 六成?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包括文元帝。 “三成则用在于那些在镇守在边疆的将士们……” 在场武将都心头一动。 想到每年匿名送往边疆各地军营的那些粮草军需…… “而剩余一成,需得养伙计……” “可以说,齐杨公是富商,可却也是最穷的富商。但我们却无愧于先帝所封的‘齐杨公’这个封号,更无愧于我朝百姓将士。” “可你……一句‘我是齐杨公’,就觉得我六年来对沈家女眷的庇护和赡养,是从指缝里漏出来打发叫花子的?” 杨昭腰杆一挺,手一扬,再一次一巴掌狠狠落下去。 “你们也配!” 这一次,沈老夫人是真被打都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众人也寂静无声。 可下一秒。 “打得好!” “确实连叫花子都不配,给叫花子一口吃的,他们还知感恩的道一声谢呢,可这沈家……是要把人骨头都吞下去了,还嫌弃人家骨头不够滋味呢……” “这是在嫌弃齐杨公没有把全部家财拿出来养他们沈家呢,我呸!恶心人的玩意……” 百姓们骂声不断,甚至还有人气不过的往沈家人身上丢烂菜叶子了…… 场面差点失控。 但到底是有禁卫军在,百姓再气愤也没越过了那警戒线。 文元帝看这情况,便直接让人给拖下去了。 沈老夫人被拖下去时,脑子似乎都还是被打懵着的,脸颊肿得跟包子似的,红肿的嘴角还渗着血,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刚刚杨昭……用力之大。 文元帝看着腰杆直挺挺的杨昭,眸底终于是多了一抹什么。 然而杨昭却在这时,朝着文元帝一个叩首:“陛下,臣女要告沈家的六罪已告,臣女甘愿接受敲响登闻鼓的责罚。” 登闻鼓不能乱敲。 不但有杀头灭族风险,更是因为一旦敲了登闻鼓,那就必须要有一顿杀威棒。 怕冤者打完杀威棒会说不出冤屈,所以王朝律法便规定可在伸了冤屈后在执行。 一声十棍杀威棒。 杨昭敲了九声。 九十棍杀威棒! 这也是为何当时百姓听到九声登闻鼓时,会那样惊诧的急忙赶来的原因。 最高一次登闻鼓,也只敲了七声。 杨昭说罢,便起身走向了那登闻鼓下方早已准备好的长板之上…… “不行!” 现场先是一静,接着便是响起了众人喊道。 接下来。 文元帝便亲眼看到了‘齐杨公’到底有多得民心的一幕。 “打我,我很能抗打。” “别打恩公,打我们……” 只见所有百姓都激动的纷纷磕头喊着。 “陛下,我等也愿意替之。请陛下开恩。” “请陛下开恩。” 在场武将与女眷此时也齐齐跪下求情。 裴大人看到,也是跪下求情了。 杨家人就更是不用说了,都红着眼眶的喊着陛下,甚至杨老夫人也是磕下了头。 文元帝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 “陛下,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事?”白太后微笑看向文元帝问。 第170章 百金 文元帝蹙起眉,道:“母后,律法不可废。” 其实文元帝对杨昭这个‘齐杨公’还是上心了的,毕竟沈家废了,渝江那边问题还头疼得很,这个‘齐杨公’或许可以替之。 只是……杨昭终究是个女子! 要是重用了她,这以后天下的女子要是都学着开始不安于后宅,出去抛头露脸或是告婆家之类的,那后果也是极严重的…… 当然了,文元帝心里的打算是让杨昭吃上几棍后,再以百姓求情为由开声免责了她,由此既能彰显出他帝王气度,又能让她吃点苦头。 杨昭也早料准了文元帝的小肚鸡肠。 所以从她计划敲登闻鼓开始,就有了让‘齐杨公’露以世人的准备,有齐杨公这个身份,和离和棍杖都能在可控范围呢! 那是最小的代价。 同时也可借着登闻鼓之事,来昭告天下,‘齐杨公’是何人何户—— 她要让天下之人都知道,齐杨公是镇北侯府的。 她要让天下人都来为镇北侯府保驾护航。 只是让她没想到是,就在这时,人群外头忽然挤进来了十几个身穿便服的官员,领头的竟是刘太傅与吕尚书吕老,还有卫侍郎卫秦,御史台的宋老大人等几位御史,甚至后头还跟着言官…… 而杨昭还看到了在人群后头的卫夫人,还有那几位由她带去沈家的帕交夫人和她嫂子…… 杨昭唇角不由扬了一丝。 但她却没注意到,那领头的吕老在经过那凤撵车旁的男人时,脚步微顿了一下,甚至朝他点了一下头,之后才匆匆到了文元帝跟前。 “陛下!” 以刘太傅和吕老临头的十几人,齐齐跪下。 “陛下,齐杨公为国为民都是尽心尽力,乃是我朝的功臣啊,这可打不得,打不得啊!” “是啊陛下,打不得啊!” 文元帝看着跪了一地的官员,脸色都有些黑了下去。 这些个老东西怎都凑在一起来了? 平日里也不见他们这么合群。 白太后看着文元帝,心里暗叹,她这儿子算不上昏君,甚至也是个想有所作为的帝王,可惜这度量……终究是比不上先帝。 “陛下。” 白太后温和道:“这律法确实是不可废除,既如此,那不如您就再增添一条律法如何?” “一棍抵十金。” “敲登闻鼓者,可用十两金子抵掉一棍杀威棒,这既能彰显出我朝律法的庄严,又不显得我朝律法过于无情。” 十金? 这是多廉价啊!! 至少对齐杨公来说,那简直就是廉价到了极点了。 文元帝下意识脱口:“至少百金。” 白太后点头:“嗯,那就按照陛下所说百金,一棍抵百金。” “杨家丫头敲了九声,就是九十棍,那就让她用九千金子来抵,此事就这么处理了,陛下此举很是英明。” 杨怀瑾一听,立即高声大喊:“陛下英明,陛下万岁。” 这大嗓门—— 白太后都不由被吓了一跳。 众人也怔了一下,之后就是一波波的高呼;“陛下英明,陛下万岁。” 一声声荡开。 反应过来的文元帝,也只能微黑着脸的顺着阶梯下了。 自此日起,墨王朝的律法便因‘齐杨公’而增添了这一条律法,敲登闻鼓,可一棍抵百金。这也算是给以后那些有极大冤屈之人,争取到了一个能从杀威棒下活下去的机会!! 与此同时,牢狱中。 沈立在焦急来回踱步,正想着接下来要如何自救时,却听见外头牢房门被打开,接着他就见到自家祖母被人给拖死猪似的拖了进来。 “祖母!”沈立瞳仁震缩。 第171章 下狱 “立儿!” 沈老夫人被关到了对面的牢房里,在衙役锁上牢房门后,沈老夫人也顾不得狼狈的抓着铁牢门,急忙的爬起身看着对面的沈立说: “杨昭那小贱人是齐杨公,她是齐杨公啊,她从一开始就瞒着我们沈家,一直在防备着我们沈家,今日之事她肯定是一早就预谋好了的,你得想想办法救救我们沈家,不然我们就真的要被害死了……” “什么齐杨公?”沈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老夫人嘴疼得厉害, 却也连忙把后头发生的事说了一下。 沈立听后,脸色顿变的喃喃:“怪不得,怪不得她敢来敲登闻鼓了……”他以为他已经看透了她的谋算,可竟还是没有…… 好个杨昭! 当真是好一个杨昭啊!! 沈立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很多事突然就想明白了过来,她是从一开始就算计起了他沈家的? 一开始?? 沈立突然想到了买官之事……他一把攥住了铁牢门,也顾不得四周有没有人,眦目看向对面沈老夫人问:“祖母,买官之事……当初可是杨昭先提起来的?” “是啊!” 沈老夫人点头,这时也想到了买官之事,她眼底迸发出了亮光:“我怎忘了这件事了呢,这可是能拿捏杨昭的把柄,立儿,回头等见到陛下了,你就跟陛下说……” “祖母,你糊涂啊!” 沈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蹿起,完了,彻底完了…… 沈立双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脸色彻底苍白如纸。 沈老夫人却还不明所以,还以为抓到了杨昭的弱点,整个人都恢复了一丝精气神儿的说:“立儿你放心,杨昭买官之事是板上钉钉的,家中上下都知道这事,都可作证……” 沈立听到沈老夫人那话,唇角忽扬起一抹自嘲。 当初……他怎么就会觉得,他的这位祖母是个聪慧的女子的? 蠢。 简直蠢笨至极! 至今她竟都还没明白过来,那买官之事怕是杨昭一早就设计好的,就是要用来在最后插入他沈家心脏的利刃啊—— 这个时候的沈立心底生出了一抹悔意。 沈家。 “太太,不好了,老夫人和大爷他们都、都被下狱了。”一个管事面色焦急的进了大厅。 此时大厅之内坐满了各院女眷和一些没被带走的沈家各院代表男丁,沈大老爷也在其中。 “什么?怎么会被下狱?” “难道杨昭还真敢告我们家不成?” “不过就是一个小妾和外室子而已,至于把自己男人和族亲都给弄下狱去吗?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啊,她是疯了吗?” 听到管事来报的那些女眷,就先坐不住怒斥出声了。 殷氏也是急得不行。 不过这时…… “阿昭,你可算回来了!”殷氏看到了正从门口徐步入屋的杨昭,她立即就起身,准备过去问问她怎么回事。 却见一批着黑红相间软甲的镇北侯府护卫队,从杨昭的身后鱼贯而入,瞬间就包围了屋内众人…… 殷氏一脸懵问:“阿昭,你这是做什么?” 第172章 无礼 杨昭置若罔闻。 以往常常挂在脸上的温顺,此时只剩淡漠的平静,她目光扫了眼屋内众人后。 抬手轻打了个手势。 就见她身后的二月,顿时带着几个婆子嬷嬷走了出来,然后开始分工的指挥起屋内的护卫队,开始搬抬起东西。 装饰摆件桌椅…… 几乎入目能看到的,都被一样样的搬了出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 “好好的搬什么东西?” “长辈们都还在,怎能如此无礼……” 在场的沈家人都一脸懵。 而一些年长的老夫人直接就蹙了眉头,脸上是不虞之色。 “沈大老爷,麻烦你站起来一下。” 二月直接走到主位上的沈大老爷跟前说。 沈大老爷脸上染上一抹不悦的怒意,但并没对夏迎的话做出任何回应,一个丫头而已,而是目光威严的看向了杨昭,温怒道:“你闹够了没有!为了一个小妾,至于闹得如此家宅不宁吗?!” “就是啊,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 “如此善妒,连一个妾侍和外室子都容不下,以后还如何掌家?” 沈家人显然还不知道登闻楼下发生的具体情况,都还以为杨昭是在闹脾气,一个个都冷着脸的开始开口了。 把长辈的架子端得足足的。 杨昭唇角噙起了一抹冷笑。 “呦!这么多人都在啊!”这时,一道嗓音从门口处传来。 是杨怀瑾。 沈大老爷一看到他,下意识就挺直了腰杆后靠,带着帽子的头皮仿佛都还感觉得到那凉飕飕的感觉,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起来。 “你、你怎么又来了……” 杨怀瑾看向沈大老爷,好看的薄唇勾起了一抹弧度,“当然是来接我姐姐回家的!” 在场的众人都微愣了一下。 殷氏反应过来,下意识抓住了杨昭的手着急说:“阿昭,你要回娘家啊?别啊,这家里的事儿那么多,你还得留下来帮我处理呢!那个小妾你要真不喜欢,我让人把她打发了就是,至于那个外室子……也可以直接送去庄子里……” 之前还粉雕玉琢的孙子她确实喜欢,如今烧成那个鬼样子,殷氏早就不喜欢了。 反正以后立儿还能生!! 杨昭将手抽了回来,看了眼殷氏,淡笑开口:“放心,以后都不会有很多事了,你可以安心的陪在你男人身边了。” 殷氏闻言松口气。 只要别让她忙那些琐事就行了,烦人得很! 可很快她却傻眼了。 因为护卫把大厅内东西搬了个干净后,就开始朝他们屁股下的椅子下手了。 “阿昭,你这是做什么?” “快放开我们!” 护卫直接把男丁们拽起,包括沈大老爷,这让他气得怒道:“放肆!杨昭,你这是想要反了是不是?竟敢对公爹长辈们动手动脚了……” “砰” 一张椅子被踹飞。 在场之人骤然一寂。 他们有些傻眼的看着那一脚踹飞椅子的杨昭。 一直以来,杨昭可都是温良贤淑的形象,无论什么事,都是温顺极了的。 可此时…… 第173章 拆门 “你放肆……” 沈大老爷反应过来后,立即就横眉竖眼的还想摆出公爹的架子来。 “砰!” 一茶盏,直接砸在了他脚下。 沈大老爷感觉自己公爹的权威被挑衅了,怒睁了眼睛:“杨昭,你……” 话音未落。 “砰!” 又是一杯盏。 但这次却是顺着他脸颊而过,直接撞碎在了后头柱子之上。 沈大老爷被吓怔了下。 殷氏反应过来,立即拽住了杨昭的手说:“阿昭,你这是做什么呀!那可是你的公爹,你怎能朝他砸东西,你差点就砸到他了!” 杨昭却反手甩开了殷氏的手。 殷氏因杨昭这举动而愣了一下:“阿昭,你……” “反了!你真是反了啊!”这时的沈大老爷回过神怒斥。 “反了?” 杨昭笑了,她手微抬起。 下一秒。 ‘砰砰……’ 一连串摔杯盏声音响起,碎片横飞。 “啊!” 沈家众人都被这忽然动静给吓了一大跳。 是那些护卫,他们直接把那些人喝过的茶盏摔碎在众人跟前。 “你,你还当真要反了不成?” 沈大老不敢置信的看着杨昭,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一举动来。 她疯了吗! 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就不怕被人戳穿了脊梁骨? 杨昭轻笑:“我自己花钱买的东西,想怎么砸就怎么砸,如何就反了呢?不过,沈大老爷要是想看我如何‘反’了,那我倒是可以让你见识见识。” 杨昭风轻云淡浅笑说道:“今日之内,只要是花我银钱买的东西,即便是一片瓦砖,都给我一个个挖出来带走,连池子里的那些小鱼苗都给我捞干净了……” “小姐您放心,什么是沈家的,什么是小姐的,奴婢们都清清楚楚的,每一样也都记录得详详细细!”在场的婆子嬷嬷恭敬应声后,就行动起来了。 杨昭的话却让沈家的人都有些懵。 什么意思? 可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片刻功夫。 整个大厅内就空荡荡的了。 能一眼望到头的那种…… 可还没结束。 只见搬空了厅内的东西后,杨家的护卫们就又开始拆门了…… 沈家众人:……? “你、你快住手!谁许你们在这里乱来的!” “来人,人都死哪里去了……”沈大老爷连忙喊人,可屋外除了杨家的人外,没有一人进来,连屋内的大部分丫鬟小厮都默默的退后到后头。 有几个上前的,也都是些沈家人身边贴身信任的,可直面对上杨家精良的护卫队,那就完全不够看。 所以沈家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扇扇精美雕刻的红木门,被粗鲁的给卸了下来,接着是窗户,雕得精美的房梁柱子…… 等差不多时。 屋内都不太能看了。 然而…… “沈大老爷,麻烦让一让。” 二月这时又开口。 但这次说完她并没等沈大老爷的反应,就直接跟一旁护卫说:“你们把沈大老爷给挪一挪,然后就从这一块砖开始掀吧,三年前,这大厅内的地砖也是夫人出钱给重新铺过的,一直到花厅那一头……” 很快。 地砖被掀开…… 沈家众人皆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第174章 蛀虫 “你、你……” 被护卫一把架到了角落的沈大老爷,看着一块块被掀起的地砖,气得脸色通红,指着杨昭的手都是气得颤抖的。 其余沈家人也反应过来。 “杨昭,你这做什么呀?” “有什么话好好说!” “是啊,这好好的地砖挖出来就废了,有什么气也不是这样闹的,这回头你不是还得花银钱铺,真是浪费……” “浪费?” 杨怀瑾双手抱胸,颇有些吊儿郎当的含笑看着眼前沈家众人道:“我们自己花钱买的东西,不挖了带回去,难不成还得便宜你们这帮蛀虫?那才叫真浪费了? 蛀虫? 沈家众人骤然皱眉。 “从刚刚我就听到你们一直端着长辈的架子、在我姐姐面前叽叽喳喳个不停,看来你们是还不知道,你们沈家如今在我姐姐面前,可是连个屁都不是了……” “放肆,你个小儿……” ‘唰’ 一把剑芒划过。 沈大老爷只觉得脸一疼,伸手一摸,一手黏腻的血…… 他脚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在他身后,是一把插在柱子上的长剑。 “老爷!” 殷氏一声惊呼,连忙就冲过去了,靠近后才发现,沈大老爷那跨间竟是一片湿了…… 杨怀瑾刚刚那一剑,是擦着他脸颊过去的,这是被吓到了!! “姐姐,我们回家吧。” 杨怀瑾不再看沈家的人是什么反应了,目光孺沐看向杨昭说。 这一次,杨昭笑着点头:“好,回家。” 不过在走出沈家大厅时,她却顿下脚步,没回头,但嗓音却冷漠的响起:“除了主院,别忘了其它宅院,还有沈家祠堂……” “是!” 不久后。 沈家各院都开始响起各种愤怒骂道和哀嚎声。 因镇北侯府的护卫队,沈家人即便各种撒泼打滚都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宅院都给拆得七零八落的。 祠堂前。 那更是大哭大闹。 “杨昭你个天杀的,你怎敢啊!” “这可是我们沈家的祠堂啊,连祠堂的屋顶你都让人来敢掀,你这是想要让祖宗们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啊……” 沈大老爷知道祠堂被掀后,差点没气死过去。 可很快他发现,除了家里的物件那些,连家里的下人丫鬟都不见了大部分…… 也在这时。 他终于听到了消息。 登闻鼓。 沈家罪证。 太后懿旨。 婚事作废…… 沈大老爷听完后直接吓得翻了白眼,殷氏则是傻眼了…… 卫雅儿也听到了消息。 “抄家?”她倏地站起身,错愕看向阿离。 阿离小心翼翼看了眼屋外,才低声道:“奴婢也是听说的,好像说一旦查明了大爷他们的罪证后,就一定会抄家的,到时候还有可能会砍头,姨娘,你对奴婢好,奴婢不忍姨娘遭了连累,趁着圣旨还没下来,你快偷偷走吧。” 卫雅儿脸色极难看。 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让她陪着沈家一起下狱砍头是绝不可能的,她连忙收拾了贵重值钱的东西后,就抓着阿离的手说:“阿离,你跟我走吧,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那小公子呢?” 第175章 抛弃 卫雅儿到底是没舍得自己儿子,她思索了一下后就说道 :“阿离,你去把他带上,我们一起走。” “好,那姨娘你先去西角门等着奴婢,那里的婆子已经被奴婢给打发走了。” 阿离离开后,卫雅儿就收拾好包袱,先一步去后院的西角门等着,一路她尽量的避开了人,可在快走到西角门时,却还是撞到了一人。 “卫姨娘?你这是要去哪?” 沈念被撞了一个趔趄,看到卫雅儿身后的包袱,顿时就皱眉问。 很快她想到刚刚听丫鬟来报的事,眼神一厉:“你想要逃走?” 卫雅儿下意识看了眼四周,见只有沈念和她贴身丫鬟外并没别人,手就悄悄摸上了腰间,嘴上说着:“六姑娘误会了,我只是……” 下一秒。 她手一扬起。 一粉末直接洒向了沈念,沈念转眼就晕了过去,可站在沈念身后的那小丫鬟却是个机灵的,一看这情况,撒腿就跑开了…… 卫雅儿也来不及去追。 她急匆匆赶到了西角门,准备等着阿离带来轩哥儿,可她刚到西角门没一会,就见到刚刚跑开的那个小丫鬟带着婆子追来了。 “快,那卫姨娘想逃跑,还迷晕了六小姐,得赶紧把她给抓了。”小丫鬟嗓门远远传来。 卫雅儿脸色大变。 自从上次沈老夫人寿宴之事后,她就被迫成了奴籍的沈家贱妾身份,这个时候要是被抓回去,等沈家被抄家杀头,她必然是会在里头的。 “该死的!” 卫雅儿最终先自个逃了。 阿离带着轩哥儿到西角门时,就听到了守在西角门上的婆子扯着大嗓门啐口道:“那卫姨娘可当真不是个东西,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了,只顾着自己就逃命去了。” “呵!给做人外室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啊,生儿子也只是想借机上位而已,现在知道家里出事了,什么儿子都变成了累赘,怎可能还会带走,更何况那小公子还被烧成那个鬼样子,早就废掉了。” “什么小公子啊,那就是个外室子而已。” “想夫人多好心的一个人啊,一直都把他当亲儿子的呵护着,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可到头来却被算计成那样。听说当时那外室子还谎话连篇的作伪证,小小年纪就不是个好东西了,活该会被自己亲娘给抛弃下……” 两个婆子啐唾沫的说着。 拐角处。 轩哥儿那半张完好的脸惨白无比。 他娘……抛弃了他? 阿离这时也苍白着脸色的说:“卫姨娘怎么走了?我所有首饰银钱都在她那,她明明说了,只要奴婢把小公子你带过来,就会带着奴婢一起走的,她怎么能一个人走了……” 轩哥儿身躯微颤了一下。 眼底蓄满了泪光,隐约还涌上了很多情绪,有彷徨,害怕,恐惧,还有怨恨…… “小公子,奴婢知道一个狗洞,要不我们从那狗洞出去?也许姨娘还在外头等着咱们!”阿离拉着轩哥儿去了一处隐蔽的狗洞。 钻着狗洞出去了。 没人注意到,在他们钻出去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到了那狗洞前…… 皇宫。 御书房内。 文元帝目光落到了那个屹立在太后身侧,一身玄衣锦袍的男子身上。 第176章 县主 “你想要黑甲卫接手调查沈家一案?”文元帝挑起了眉头。 此时的墨君然,已取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露出那张俊美如铸的冷漠脸庞。 他目光幽深沉冷,嗓音淡然:“不是黑甲卫。” 他顿了顿后道:“是从皇寺回来的十七皇叔,墨君然,他想接手沈家一案。” 文元帝微楞,随后是大喜道:“你这小子,终于是肯答应回来了?既然如此,那你就顺便选一位王妃出来,到时候朕赐婚圣旨一起送去皇寺,你回来得也更顺理成章了。” “陛下,臣弟的婚事,会自己选!”墨君然这次并未逃避这个问题。 只是那无波无澜的眼神表情,让文元帝并不怎么相信。 最后还是白太后开口解围:“行了,十七的婚事就让他自个选吧,这孩子自小就过得苦,你就随了他的意就是了。” 文元帝还想说什么,就听白太后又道:“陛下,哀家之前在登闻楼前提议的,收杨家那丫头做干闺女的事,您觉得如何?” 文元帝一怔。 随后脸微黑了一下道:“母后,这不合规矩,哪有君把臣子的女儿认作干闺女的,这不乱了祖制规矩吗!” 白太后却道:“规矩本就是陛下您可来制定的,一个干闺女而已,还乱不了祖制。哀家也实在是喜欢那丫头,就想要个可可爱爱的漂亮孙女。” 文元帝嘴角微抽了抽。 很想说回头就让后宫的妃子生,生一堆小公主,可想到自己那一串的儿子—— “太后娘娘,这确实不合规矩。” 这时,墨君然淡淡开口了。 文元帝一听,立即高兴说道:“是啊母后,阿然也说了,这不合规矩的。你要真喜欢孙女,回头朕就从宗亲那抱一个丫头过来。”那杨昭都二十一了,哪里跟可爱沾边了。 如果是把她纳妃还行…… “不如先封个县主吧。”墨君然却在这时说道。 文元帝愣了下。 白太后闻言,倒是一副勉为其难的说:“县主?这会不会低了一些了?那丫头毕竟还是‘齐杨公’呢!最少也得郡主吧!” “陛下,哀家实在是喜欢这个丫头,你既然不想认干闺女,那要不你给她封个郡主?”白太后看向文元帝慈祥问。 文元帝差点没被噎住。 认干闺女和郡主有多大区别?? 真是想不明白,自家母后都已经很久不管事了,怎就忽然这么执拗给杨昭撑腰。 虽然杨昭那个丫头……确实很出乎他意料。 不过最后结果。 还是一道废除婚约圣旨,外加一道封杨昭为齐扬县主的圣旨…… 如此一来,文元帝心里曾一闪过要纳杨昭为纳妃子的念头也就暂且散去了。 回慈宁宫路上。 白太后由墨君然搀扶着。 身后的内侍宫婢都只远远跟着,白太后偏过头淡笑的看着他问:“这结果,你可还满意?” 墨君然那脸已戴上了人皮面具。 毕竟十七皇叔还在皇寺替兄出家,他真容至今还不能外露人世人。 听到白太后问话,他唇角不可察轻扯了一下:“谢谢太后。” “那接下来你要如何做?可还要哀家帮忙?”白太后眯着眼笑问。 第177章 皇子 沈家大门口。 一车车物件被陆陆续续的拉走,阵势可比当年杨昭嫁入沈家时高调多了。 每一辆马车上,都有镇北侯府的标志。 甚至领头马车还高高的扬起了镇北侯府的旗帜。 仿佛就怕人不知道,这是镇北侯府来接人的—— 这架势。 这阵状。 都让世人看到了,镇北侯府的态度。 有这样的娘家作为底蕴,女子何愁啊?!! 这让不少女子都羡煞极了。 至于沈家祠堂发生的事,并未引起百姓多大的同情,毕竟登闻鼓前发生的事都传开。 沈家……不配值得同情。 当然了。 也有一些异声的。 毕竟那是祠堂。 住着人家祖宗的祠堂,把人家屋顶给瓦片都给掀了,这就显得跋扈过分了。 可这异声却很快消失。 因为杨昭把从沈家那‘取’出来的物件,包括瓦片地砖等,全都移到了京城郊外一处空地之上,建起了一个村庄出来。 专门收容了那些被沈家害得、从西长城逃难来的老弱妇孺,还有一些叫花子。 沈家取出来的一切,皆数用在了这个村庄里。 把沈老夫人那句‘从指缝里流出来打发叫花子’的话给贯彻了一个彻底!! “真不愧是镇北侯府的小姐,果然爱憎分明。” “可不是嘛,那可是镇北侯的千金,想当年镇北侯可是连匈奴王的狼骑都敢屠手撕的,那叫一个刚毅勇敢,身为他的闺女,那自是虎父无犬子。” “沈家当真是愚蠢至极,多好的一门亲家啊,就被他们自己给作没了!” “不过说回来,这沈家跟八皇子的事……可是真的?” “嘘!这事也敢议论,不怕死啊!!” 百姓议论声不断。 其中自是少不得镇北侯和八皇子等话题…… 八皇子! 那是蛮夷战败后,送来最美蛮夷公主和亲后生下来的,那位蛮夷公主还受宠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病逝后,八皇子才被送往了淮北城。 一个注定此生无缘皇位的皇子。 可就这样一个皇子,竟暗中跟被发配到西长城的沈家联手了! 可见其野心。 “姐姐,要不要再让人去推一波?” 杨怀瑾掀开了一点车帘子,外头百姓的议论多少传了进来,听了一会后,他才放下手的问着对面的杨昭。 杨昭摇头:“只靠百姓之口无用。” “八皇子即便再不受宠,那也是一位皇子,文元帝虽心眼小,可却并不昏庸,他是不会允许在毫无证据之下,就对自己儿子下手。” “但今日之事后,那位八皇子也该回来了。” 杨昭勾唇一笑:“你先好好备考,八皇子的事不用着急,有些证据是会自己跑上门去的。” 果然。 文元帝一连下了几道圣旨。 两道送去镇北侯府。 一道送往了皇寺。 一道发往了淮北城。 至于沈家,虽还没有被立即抄家,可沈家男丁却又再一次被抓了下狱,而沈家女眷被官差围囚在府邸内,只待查清后再发落。 沈家一众女眷面如死灰。 这一次,可没有另一个杨昭来庇护她们了— 第178章 亲戚 “县主?” 杨昭看着手中的其中一道明黄圣旨,柳眉不禁微微挑起,这可有些出乎意料了。 文元帝……还有这肚量?! 她还以为文元帝会把主意打到将她弄进宫的想法上,为此她也早有了后手,哪知……竟会给了她一个县主身份。 “那位……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杨怀瑾蹙眉。 杨昭轻轻摇头:“还不清楚,不过能得一个县主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坏事。” 杨怀瑾却觉得不对劲。 但他很清楚想要彻底护住自己姐姐,就还需要做一些努力。 想到再有半月的春闱会考! “姐姐,我得出去几日,我那些师兄算算时日也快要到了,趁着现在众人目光都在沈家事情上,我去安排一下。” “去吧!” 杨怀瑾离开后,杨昭才转手把圣旨放回到桌上盒子里,让一月把圣旨收好,之后就吩咐二月:“去让那些掌柜和管事都进来吧。” 有些事得提前安排了。 毕竟……文元帝重新启用沈家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渝江的问题。 渝江沈家,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 运福客栈。 沈浩逸听到下人汇报后,脸上鄙夷又烦闷的道:“这京城里的沈家可真是没用极了,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和孩子的问题,竟能把整个家族都给下了狱,真是蠢死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我们走得快,我们都得被连累了!” “真是没用。” “那之前沈立说保证我们都能考上做官的事……是不是就不作数了?”其中一位公子哥忽然问。 而这个问题让众人一静。 他们入京来……是因为沈立答应承诺过,会让他们都考上入仕的。 所以这次来的沈家公子哥,都是渝江沈家族中各院中的嫡出之子。 这时候他们才想到了这个问题。 沈立都下狱了。 那他之前的承诺还如何作数??!! 沈浩逸脸色霎时一沉,一巴掌拍桌:“娘的,这次怕是要白来了!” 其余公子哥脸色也不太好起来。 毕竟都已经想好了以后入仕后的美好生活了,如今却发现美梦被落空了,这一个个的脸色自然就不太好了。 “沈立这蠢货……” 而就在这时。 一个楼下侍从急匆匆上楼来:“大少爷,不好了,楼下来了很多掌柜的,说是、说是来讨债的。” “什么讨债?” 沈浩逸不悦皱眉。 侍从咽了咽口水道:“说是大少爷你们前些日去他们店里买东西时赊账欠下的银钱……” 楼下。 至少有十几家的掌柜,都拿着账本欠条候在大门口,门外聚集了不少百姓。 沈浩逸等下楼时,就刚好看到领头的徐掌柜。 “沈大少爷,您可算是下来了,前几日您到我店里面拿走了不少物件,小店是小本经营,实在是拖欠不起了,您是不是也该结账了?”徐掌柜哈腰的说,态度还是挺恭敬的。 其余掌柜也是很礼貌。 一个个都大声说了沈浩逸等人前些日到他们店里拿走东西并且赊账的事。 百姓议论声起:“我记得,当时确实有一车车的东西从店里面拉走,好像都送去了那沈家……这些人好像是沈家的亲戚吧?!” 第179章 掏空 “沈家的?沈家不是都要被下狱吗?” “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沈浩逸脸色一黑道:“我们可不是你们京城沈家的……” 百姓中却有人大声道: “听说这些人都是姓沈的,好像还是同乡的族亲,算起来也是沈家的人呢!要是沈家真要株连九族,指不定他们都算在里头呢!” “还是报官吧,免得让这些人给逃跑了……” 听到百姓那些话的沈浩逸等人脸色顿时一黑,他们虽是同祖宗,可是相隔了不知道多少辈分了,可这个时候要是真跟京城沈家扯上关系,可能还真会被连累下狱…… 眼看百姓中就真有人要去报官。 沈浩逸连忙让人阻止了,之后就想要把徐掌柜等喊进客栈去。 徐掌柜等人却没进去,就在门口大声说:“沈大少爷,我等小的就不进去了,您就在这里把银钱给还了吧。” “是啊,您还是把银钱给还了吧!” 十来个掌柜都大声说着,警惕得紧。 沈浩逸等人虽心里恼火,觉得这些个贱民商户可真是不识好歹,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敢让护卫做什么,毕竟沈家刚下狱…… 可当时打着沈家的名头,到处赊账了不少东西! 那可是一大笔银钱。 “你们不是都到了那沈家去拿银钱了吗?”沈浩逸身边的崔彪忽然道。 当时听说不少掌柜都到了沈家账房了。 徐掌柜闻言,顿时就上前展开了账簿、和赊账签字的欠条,笑得和煦道:“沈大少爷,当时您确实说是可以去沈家拿银钱,我等也是到过了沈家,可沈家账房说这是您自个欠下的银钱,需得您来拿银钱。” “是啊,当时沈家账房可说了,他们只能替您出一张借据证明,但赊欠的银钱还是得您来出的,这些就是沈家账房给的证明和您等自个签下字的证明。” 十几个掌柜一一展开证明和欠条。 沈浩逸等人一看,脸色顿黑。 沈家竟替他们出借据证明?他们怎么敢—— 其一公子哥没忍住皱眉道:“借据是那沈家出的,你们找他们就是……” 这话一出,现场一静。 徐掌柜笑得和煦的脸色一沉:“这么说来,沈大少爷你们是打算赖账了?” 赖账? 这两个字让沈浩逸很不喜。 可没等他开口,就又听到徐掌柜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只能去府衙了。” 徐掌柜转身对身后十几个掌柜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府衙找大人主持公道。” “走!” 十几个掌柜也不闹,齐齐转身就要去府衙。 “等等!” 沈浩逸等人连忙喊住了徐掌柜等人。 如今沈家男人刚被下狱,他们即便跟京城沈家隔了不少辈分,可到底也是姓‘沈’,而且他们之前还那样高调在沈家住过…… 即便憋屈。 这欠的银钱还是还了,可还银钱的时候却又闹出了一些口角。 “一匹红绸,要十两银钱?你开什么玩笑!” “什么白瓷杯金贵到要百两一套?你们怎么不去抢……” “公子,那红绸可不是普通红绸,当时小的就跟您说过,那是从丝洲城进来的蚕丝特制出来的极品红绸,是极好的,可您当时却点着名要最好的……” “是啊,我店铺里的玉器瓷瓶,你们可都是挑着最好的拿,还说你们不缺钱,便宜的配不上你们的身份……” 当时沈浩逸等人有多高调奢靡,如今脸色就有多难看,特别最后几乎掏空了各自从家里带来的银钱,才堪堪填上了那些欠银时…… “回渝江!” 沈浩逸阴沉着脸道。 可这时,一小厮面露焦急匆匆而来禀报:“大少爷不好了,我们的马匹在刚刚突然就口吐白沫的暴毙了……” 第180章 恐惧 “什么!” “这好好的怎么会暴毙?!” 沈浩逸虽是脑满肥肠的纨绔,可却也不是真没脑子的,“崔彪,带人去查查!” 前头刚来被人讨债。 后头马匹就暴毙了。 这怎么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崔彪很快带人到了客栈后院,这细细一勘察,还真就看出来了一些苗头。 马厩喂草料盆里发现了一些粉末,暴毙的马显然是被毒死的。 “去把店小二给抓来……” 然而崔彪话刚落,就忽见到一道在拐角惊慌而逃,崔彪立即追了上去,一把就将那人给押擒在了地上:“你是什么人……” “哎,疼……” 是女子疼呼声。 崔彪不是个懂怜惜的,听到是女子后也没放轻手劲,可直到他看到那女子容貌后,他瞳仁狠狠一缩,眼底闪过诧异与惊喜:“小姐?” 地上女子疼得泪眼朦胧,声音吃疼又娇柔:“疼、疼,公子饶命,奴家、奴家不是故意偷懒不喂马的,求公子饶过奴家……” 崔彪这时才反应过来。 被他押在地上的女子身穿粗布麻衣,妇人发髻,虽那张面容酷似沈素兰,可人却并非是他心心念念了数年的白月光…… 但女子那眼底含泪,楚楚可怜喊着疼的样子,却还是让崔彪深了眸子。 “崔护卫,这毒死马的人抓到了,我们赶紧送去大少爷面前吧。”一旁护卫见此,立即上前说。 崔彪蹙眉。 女子戚戚然哭道:“不是、不是奴家,奴家没有毒死马,公子,公子饶命啊,奴家真的是冤枉的……”女子反手抓住了崔彪,戚戚哀求。 崔彪看着她那张脸,特别是那哭得泪眼朦胧的可怜样子,心头狠狠一颤。 手不自觉拽紧了女人。 半晌,他才冷着脸吩咐手下:“管好自己的嘴,继续查。” 说罢,他一把就将女人大横抱起。 护卫们面面相觑了眼。 * 文元帝是在银嬷嬷回宫后,才想起了沈老夫人。 他听完银嬷嬷话后,脸色阴沉眯眼:“沈立的那个小妾竟是百鬼神医的徒弟?” “是,老奴也是刚得知这消息。” 银嬷嬷说罢便跪了下去:“请陛下惩罚,是老奴无能,不但没能提前查清楚这一点,还让他们在老奴眼皮底下治好了沈老夫人……” “李青,沈家老东西,可有另外单独关起来?”文元帝侧头问一旁李公公。 “奴才马上去查一查。” 不一会。 李公公匆匆回来禀报:“陛下,沈家老夫人与沈家人都关在了一处,并没单独……” 牢房中。 沈老夫人在看到沈家男丁被抓进来后,就面如死灰的瘫软在了地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整个精神气儿都被抽干了一样。 可这还不止。 她还面对了沈家人对她的指责咒骂,也知道了杨昭把沈家和祠堂掀了,还知道了杨昭被封了县主的事儿……沈老夫人觉得心口发闷的厉害,之前对杨昭咒骂也骂不出来了,心底涌起了一股化不开的悔意,还有恐惧…… 而这恐惧,一直维持到了银嬷嬷的出现。 第181章 假死 沈老夫人看到银嬷嬷那一刻,眼底恐惧都要化成实质了,她知道银嬷嬷的到来,是来弄死她的,从她被沈立哄着暴露出来时,她就猜到了这个下场! 文元帝,是绝不会允许她活下去了。 她身体在颤抖。 银嬷嬷让人打开了牢房门后,面无表情说道:“陛下开恩,念在沈老夫人年事已高,特让老奴来送老夫人回府,免得沈家罪证还未落定,老夫人就病倒在这牢房中了。” 沈老夫人一愣,眼底闪过一抹狂喜,下一秒她却故作恐惧般用力的摇头:“不、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不走。” 银嬷嬷却摆了摆手,两个内侍直接上前,硬生生架起了沈老夫人:“陛下的恩典,岂能容许你个罪妇拒绝的。” “不,我不走!” “救命……” “捂着她嘴!” “唔唔……” 沈老夫人挣扎着被架了出去,临走时眼神却看向了对面牢房中的沈立。 沈立攥紧了手,目光与她交汇了一眼。 不知情的沈家人见此情况,有羡慕和恨铁不成钢:“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陛下都开恩了,多好的机会啊,出去后,就应该好好想办法来救我们……” 有些人显然还在痴心妄想。 当晚。 沈老夫人就病倒了。 不出两日,病倒下的沈老夫人就油尽灯枯而亡…… * “小姐,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沈老夫人死了!”二月匆匆进屋通报。 杨昭闻言,顿下了拨算盘的手。 “死了?” “是,刚刚从沈家传来的消息,说是病中断气的,银嬷嬷带人给亲自伺候的,大夫已经确定了。” 死得倒是挺快! 杨昭想到什么,唇瓣忽地一扯道:“让人看着她下葬。” “是。” 翌日。 一辆马车缓缓出了城。 “小姐,就是这里!” 一个小厮亲自带路,指着一处潦草的凸包坟,看得出来那泥土刚翻新,是刚不久前落葬下去的。 杨昭扫了眼坟地四周。 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坟包不远处,一堆被堆成奇怪形状的石头上。 “挖。” 很快,一棺木就被挖出来了。 棺木被掩埋得很浅,浅到随意都能扒开…… “开棺!” 沈老夫人是被一阵刺鼻气味熏醒来的,睁开眼望着那蔚蓝的天空时,她脑子还有些懵。 毕竟假死了一回。 她缓和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服用了卫雅儿给她假死药的事,要不是那假死药和被安排好的后路,她也不敢那样露头。 她开始会那样的恐惧,是因在牢房中,那些早安排的假死和后路都用不上。 哪知文元帝竟会把她送回沈家了。 简直是天助她也! 而当初暗中收买的那个宫婢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然她假死后不可能那么快就被送出来下葬!! “看来老夫人似乎很喜欢躺棺材呀!”这时,一道突兀嗓音从空响起。 沈老夫人一懵。 直到她看到一张熟悉到想亲手撕烂的脸,如睥睨一般的出现在了她面前时,她瞳孔骤然一缩,诧异开声:“杨、杨昭?” 第182章 死亡 沈老夫人惊得一批。 急忙撑着棺椁坐起身,目光下意识扫过四周,见周围只有杨昭和她的丫鬟跟几个侍卫时 ,她暗松口气的同时,心底也升起了一丝惧意。 按照计划。 今晚便会有人根据标记来把她挖出去用药唤醒,可现在把她挖出来弄醒的,却是杨昭。 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贱人一定不会替她隐瞒没死的消息!! 思及此,沈老夫人紧张的抬头看向站在棺椁旁的杨昭,僵硬扯起了嘴角,干涩的嗓音开口:“阿昭,是祖母……” “沈老夫人!” 杨昭淡然的嗓音打断了她。 她唇角噙起了一抹笑,缓缓说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沈素兰在前些日死了,死得很凄惨痛苦,而死后连尸身都没能被入土……” “什么?” 沈老夫人一怔,下一刻她倏地抓紧棺椁边缘,挣扎就想要站起身来,可因还有些虚弱,刚撑起一点就又一屁墩坐回去。 杨昭勾唇,好心的再次重复了一遍。 沈老夫人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半天才缓过来,双眼通红的眦目看着杨昭:“是、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看着沈老夫人的怒声质问,杨昭笑了。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杨昭微微弯下腰,直直的对视上沈老夫人那双愤怒眸子,唇角缓缓勾起,“这个问题,老夫人难道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这原本好好的日子,会让你们过成如今这般景象呢?” 沈老夫人看着杨昭,不知怎地,忽地想到了什么,瞳仁骤然瞪大:“是你……” 杨昭凑近她,勾唇笑道:“你说,如果文元帝知道了你假死逃跑后,他会如何做呢?毕竟你可知道了他那个秘密的……” 沈老夫人倏地睁大眼睛:“你、你知道?” 沈老夫人不敢置信的同时,眼底却涌起了喜色,这贱人要是也知道文元帝秘密,那她铁定也活不下去,这可是个把柄…… 可她却不知自己永远没机会了。 杨昭站直了身躯,扬起唇角道:“带走吧!” 护卫上前,一把就将沈老夫人从棺椁里架了出来,如同拎鸡仔一般。 “你要带我去哪里?”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不久后。 沈老夫人看到了李婆子。 她开始还很惊喜,可很快她就露出错愕与惊恐:“你、你做什么……啊……” 当晚。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寻到了那被石头堆砌标记的坟地,挖开棺椁后,却一脸懵。 人呢? “听说没有,那个病死了的沈老夫人其实没死,她是借着假死,死遁逃命去了。” “要不是义庄老李被没收到后头的银钱,到沈家去讨银钱,估计这事都没人知道呢。” 百姓议论纷纷。 而这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文元帝耳朵里。 一调查。 才知道银嬷嬷当初带去沈家的宫婢中,有一人被沈家给收买了。 文元帝简直被气笑了。 当场就杖杀了那宫婢。 连银嬷嬷也被责罚了。 文元帝阴戾吩咐身边的李公公:“立刻让人去找,一定要把沈家那老东西给朕找到,找到后……直接诛杀了!朕要看到她头颅。至于牢狱中的沈家人,禁止任何人探望,沈府也不许任何人出入。” 文元帝又想到什么,冷眸道:“再给沈立送一杯酒去……” 第183章 狼狗 “小姐,刚刚来的消息,说沈家大爷在狱中被皇上赐酒给毒哑了。”一月进屋笑着跟杨昭汇报刚得来的消息。 杨昭淡笑的继续翻着手中账本,拨算盘的手没停下来道:“继续让人看着,若他暗中想送什么出去,不用阻止。” “是。” “对了小姐,还有一件事。” 一月上前,把一盒子打开给送到了案桌上,“这是继夫人让人给送来的,说是她答应你之前说的了,要你放桂嬷嬷回去。” 杨昭闻言,抬眸扫了眼盒子,里头赫然就是侯府主母对牌和库房钥匙。 上次杨昭给她选择。 韦氏却并未交出来。 这个时候却拿出来了…… “收起来吧。” 杨昭大致猜到了韦氏的心思,勾唇一笑道:“既然她想要桂嬷嬷,那晚些时候你就送个桂嬷嬷过去给她。” 一月微愣。 随后她笑着点头:“是。” 晌午过后。 一月就到了韦氏的院子,明婆子看到一月时,顿时笑得灿烂又热情的迎上前:“一月姑娘,您怎过来了?可是小姐有什么吩咐?” 一月瞥了眼院内情况,微笑道:“小姐让我给继夫人送来桂嬷嬷。” 桂嬷嬷? 明婆子一听,立即看向她身后。 这一看,她愣了。 屋内。 韦氏刚刚午饭完,正被一个老嬷嬷搀扶着坐到软榻上,如今在她身边信得过的,就只有两个老嬷嬷,手脚都远不如之前伺候的人。 可没办法。 那些新来的丫鬟嬷嬷,都是杨昭的人。 她实在心里膈应,外头用用就好,贴身伺候她还是不喜欢,所以才让其一的老嬷嬷贴身伺候着了,她就等着桂嬷嬷回来。 “夫人,一月姑娘带着桂嬷嬷来了。” 屋外传来丫鬟通报。 韦氏一听,顿时激动从软榻上站起身,甚至没忍住走向了门口。 “桂嬷嬷!” 这些日没有桂嬷嬷在身边,她实在哪哪都不得劲,很多事也没个人商量的。 杨昭回来了。 还被封了县主。 她也算明白了,她就算抓着对牌和库房钥匙也没用了,还不如换桂嬷嬷回来…… 可当她看到‘桂嬷嬷’时,整个人却愣了。 “你是说,它是……桂嬷嬷?”韦氏愕然看着一月从身后拉出来了一条狼狗。 很大的一条狼狗。 一看就是那种能看家的那种大型凶犬。 韦氏简直呆住了。 一月却很恭敬道:“是的继夫人,这就是桂嬷嬷,夫人说,桂嬷嬷以后就归您养了,指定能给您看好院子的。” 说罢,她还朝狼狗喊了一声‘桂嬷嬷’。 狼狗一听,立即冲着韦氏汪的狂吠了一声,吓得韦氏一个踉跄后退,差点没给脚软的瘫软到地上去,脸色瞬间刷白。 “你、你赶紧把它带走,快带走……”她颤着声音急忙道。 人都躲到了老嬷嬷身后去了。 一月却一副为难似的道:“可是这是小姐答应了要给您的桂嬷嬷,继夫人要是不要的话,这回头小姐问起来,奴婢也不好交代呀!” 韦氏牙龈都要咬碎了。 那小贱人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弄来这么一条恶犬来羞辱她…… 最后一月还是带走了狼狗。 韦氏气得摔了杯盏。 “古嬷嬷,你偷偷去打听一下,看看那小贱……大小姐把桂嬷嬷给弄哪里去了。”韦氏气过之后,便跟伺候在身边的老嬷嬷说。 古嬷嬷年纪大了。 其实也该要出府荣养的了,但奈何她一生未嫁,又因她是杨老夫人给韦氏的,伺候了韦氏二十几年,韦氏对古嬷嬷也还是很重视信任的,就一直养在了身边。 古嬷嬷发鬓都白了,精神却还是很不错:“夫人别着急,老奴在这府里还是有一点人脉的,这就偷偷去打听一下。” 临夜。 古嬷嬷才回了院子。 “如何了?可打听到桂嬷嬷在哪里?” 古嬷嬷拧着眉头的低声回道:“侯府里很多人都被换掉了,但老奴还是打听到了,听说桂嬷嬷被大小姐给发卖出去了,可在发卖的途中……桂嬷嬷想逃,被人牙子追的时候,坠落山崖死了。” “什么!” 韦氏惊得站起身。 古嬷嬷一脸悲痛道:“老奴打听得很清楚,桂嬷嬷确实坠崖死了,所以大小姐才不得不去牵了一条狼狗来,故意说它是桂嬷嬷,因为她根本就找不到真的桂嬷嬷回来。” 死了?! 韦氏一屁墩坐回软塌上,苍白脸上涌上了悲痛之色,“桂嬷嬷,她怎么能死……” 怎么能死啊! 这个时候韦氏才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那种滋味让她红了眼眶的落下泪了。 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侯爷,而是她的是桂嬷嬷啊!!! “杨昭!” 韦氏手狠狠垂在了软塌中间茶几上,咬牙怒道:“是她,都是她害的……” 古嬷嬷连忙低声制止她:“夫人,您小声一点,外头可全都是大小姐的人。” “那贱人……”韦氏双眸怒红。 缓和了好半晌,韦氏才逐渐平复了情绪,她眸底淌流过了冷意,似是做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跟古嬷嬷道:“古嬷嬷,明日一早,你替我回一趟韦府,给我娘带一句话……” 第184章 荒唐 翌日。 古嬷嬷就到了韦府。 韦家在京中算不上大门楣,不过如今的韦家老太爷是户部掌管军储仓的仓部郎中,掌天下军储,出纳租税等…… 算得上极有油水的部门。 正在用着早膳的老太爷韦文昊听到下人来禀,不由得蹙眉,看向身边的老妻道:“沈家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如今陛下已经下旨,阿昭已经回到家中了,又被封了县主,你好好的让人劝劝莲儿,让她好好对待,可别跟沈家那些糊涂的,做些不好的事出来。”莲儿就是韦氏的小名。 沈家之事。 如今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极遭人唾弃。 韦家可不许落得那样。 韦老夫人闻言,并不怎在意,敷衍点头:“知道了,老爷不必担心,我会好好教导莲儿的,你就放心吧。” 韦文昊拧眉。 实在不放心自家老妻。 其实当年韦氏到杨家的事,韦文昊就不同意的,毕竟当时的杨铁江可是有正妻的,让自家女儿过去住,名声也不好。 可奈何老妻跟自家姐姐执意如此。 没想到还真就出事了。 要不是当年之事,也许韦家跟杨家的关系也不会闹得如今这般僵了,毕竟单单靠杨老夫人这层关系,韦文昊都算得上是杨昭的亲舅爷爷了。 可因为韦氏。 别说杨家兄妹了,就是他那外甥杨铁江都与他几乎断了走动,而他也是无颜对杨家兄妹与外甥,这些年也只能让老妻多多劝韦氏多照顾一些。 但是…… 他近日却听到了一些事。 说当年杨昭会嫁到沈家去,是因为有韦氏的手笔。 韦文昊简直又气又恼。 可如今他也无能为力,总不能跑到杨家去教训那个不孝女! 如今这一大早的,韦氏就派嬷嬷回来。 一猜就知有事。 “算了,你还是让那个婆子进来吧,正好我也听一听,莲儿到底有什么事。”韦文昊道。 韦老夫人皱眉道:“老爷,你不是还要去尚书大人那汇职吗?别耽搁了,莲儿的事无非就是内宅妇道人家的事儿而已,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劝她恪守妇德,爱护子女的。” 韦文昊还想说什么。 但想到今日确实有要事,最后也只能多交代两句离去了。 “去把人带进来吧。” 说到这,韦老夫人又交代了信任的婆子,让她去守在了门口。 古嬷嬷入屋后,朝着韦老夫人行礼道:“见过老夫人。” 韦老夫人看着发鬓都白的古嬷嬷,眉头微皱问:“以前怎么没在莲儿身边见过你?桂嬷嬷呢?”一般回来的,都是韦氏陪嫁的嬷嬷或者丫鬟,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桂嬷嬷回来的。 古嬷嬷,韦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见。 古嬷嬷微微垂头道:“回老夫人,老奴是家中老夫人赐给夫人的,老奴姓古,一直都在夫人的后院帮着打点内务,因为前些日子,大小姐整顿了家里,而桂嬷嬷在被发卖的途中坠崖死了,夫人才把老奴给提到了身边伺候……” “什么?桂嬷嬷死了?” 韦老夫人一惊。 桂嬷嬷是她特意培养出来,不止是为了伺候韦氏,更是…… 韦老夫人想到什么,眼神一凛,眸子落在了古嬷嬷身上道:“什么整顿家里?还有桂嬷嬷为什么要被发卖?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了。” 古嬷嬷闻言,倒也规规矩矩的把情况都说了,从喜儿失踪开始一直到昨日发生的事。 “荒唐!” 韦老夫人气得一个拍桌,脸色铁青:“一个外嫁过的女子,回到家里竟还要掌中馈?对自己祖母和母亲身边的人都如此下手,她怎敢啊!” 古嬷嬷一副犹豫的开口:“老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韦老夫人看了眼古嬷嬷道:“说。” 古嬷嬷微微上前了一步,声音特意压低了一些道: “老奴觉得,大小姐应该是记恨了夫人,当初夫人为了让大小姐能答应嫁到沈家去,先是拿了先夫人的遗物来威胁大小姐,还说先夫人当年给大小姐许下沈家的婚事,是为了大小姐的命。之后似乎还偷偷伪造了先夫人的遗书,加上老夫人从中帮忙,大小姐最后才答应嫁的。” “大小姐估计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在没跟沈家脱离关系前,就借着喜儿小姐的事发难整顿了侯府,把夫人和老夫人身边的人都给肃清了。” “要不是老奴和另一个老嬷嬷是老夫人给赐下来的,又因年事已高了,大小姐估计也得把我们给发卖了出去。” “老夫人,老奴年纪大了,无儿无女的没啥好活头了,但夫人这十几年来待老奴极好,老奴也实在不忍夫人吃亏。” 说到这,古嬷嬷屈膝一礼:“还请老夫人能怜惜夫人,给夫人撑撑腰,不然大小姐肯定会欺负到夫人头上去的,现在是发卖夫人的人,以后怕是寻个理由,就得替父休弃了夫人不可……” “她敢!” 韦老夫人怒目拍桌。 古嬷嬷惶恐垂眸道:“老夫人恕罪,是老奴多嘴了。” 但古嬷嬷却又继续道:“大小姐……她是齐杨公,又还是被皇上封的县主,加上侯爷跟世子和三少爷的宠爱,只怕还真就做得出来那种事。” “夫人就是怕那样的事发生,才让老奴来,让老奴给老夫人您带一句话。” “什么话?” “夫人说:她听您的,您说的那事她答应了。”古嬷嬷说。 韦老夫人闻言,那愤怒的表情竟奇迹般的平复下去了,她盯着古嬷嬷好一会,才缓缓扬起唇角说了一个字:“好。” 韦老夫人也没让古嬷嬷带什么话回去。 只是离开时,让身边的柳叶给她拿了一袋银稞子:“古嬷嬷,这是我们老夫人赏赐给你的,你回去后可得好好的照顾我们家姑奶奶,回头还会有更多的赏赐。” 古嬷嬷推拒了一下,才笑着收下离开。 柳叶回到屋内,对那端起茶浅品着的韦老夫人说道:“老夫人,那个古嬷嬷收下了,收之前一直在推拒,但是眼神里的贪婪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个人无欲无求才是可怕的。 韦老夫人不相信古嬷嬷说的,什么心疼韦氏之类的话,但她年老无处归,只能倚靠韦氏这种话她却是信的。 听到柳叶那话,韦老夫人便收了心里怀疑。 “柳叶,你去让人查一查桂嬷嬷的事。”韦老夫人吩咐。 “是。” 柳叶离开后,韦老夫人才把目光落到了自己身旁的柳嬷嬷身上:“莲儿的事,你怎么看?” 柳嬷嬷是柳叶的娘亲,也是韦老夫人身边最信任之人。 柳嬷嬷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老夫人,以老奴看,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靠小姐……我们终究是难成大业。” 第185章 血脉 韦老夫人蹙眉。 柳嬷嬷无奈道:“其实也怪不得小姐,毕竟杨家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当初选择之时,其实就选错了,我们不该选杨家的。” 可想到当初韦氏一眼就看上了杨铁江,执拗得非得选他…… 柳嬷嬷心里叹息。 韦老夫人又何曾不知道呢! 更可恶的是,韦氏生下来的杨怀瑾,又被那个女人给养出了一身反骨,想到上一次见面时,杨怀瑾用鼻孔眼尾瞥她的行为……韦老夫人就气得肺疼。 “现在说那些也无用了。” “血脉不能混淆。” 韦老夫人放下茶盏,思索着该如何下一步时,却听到柳嬷嬷低声道:“老夫人,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您忘了,小姐当年曾生下过……” “你是说……” 韦老夫人想到当年那事,脸色就不太好。 柳嬷嬷凑到韦老夫人耳畔,说了一会,才退开一步的道:“因怕老夫人您不喜欢,所以这些年来老奴也没敢多言,就只让老友给关照了一番,前不久,老奴才刚得到消息,说她也来了京城,还诞下了一子……” “诞下一子?” “是,五岁了!”柳嬷嬷道。 韦老夫人神色还是不太好。 毕竟当年那事……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也是一种耻辱,可是刘嬷嬷说的也对,如果韦氏那真行不通了,也许那是另一种选择…… “你先让人看着。” 韦老夫人到底还是舍不得韦氏这边。 柳嬷嬷听出来了,也不再多说别的,而是问道:“那小姐那要如何处理?小姐答应了,就说明她肯配合了,可如今侯爷并不在,计划也施展不开来。” 韦老夫人眸底闪过一抹阴沉。 对韦氏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 “计划先放一放吧,现在先让人查清楚了,看看那个杨昭到底知道了什么,若她真知道了我们的事,那就留不得了。” 想了想,韦老夫人又道: “对了,回头你去一趟侯府,给莲儿送几个自己的人过去,要是杨昭敢阻止,你就让韦敏出面管管她孙女,侯府必须得有我们自己的人。”韦敏便是杨老夫人的闺名。 “明白。” 当日,柳嬷嬷就带着人去了镇北侯府。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她带去给韦氏的人,很顺利就留下来了。 “柳嬷嬷,我娘呢?她怎么没来?”韦氏见来的是柳嬷嬷,不见韦老夫人,还是有些不满的问了。 她娘可是最疼爱她的。 按正常来说,她娘一定会来的。 可这次来的却是柳嬷嬷,且就只带来了几个丫鬟和一个嬷嬷。 总感觉心里不得劲。 柳嬷嬷看着人到中年,却仍保养得娇美,眼底甚至还有‘天真’的韦氏,心底深深一叹,觉得老夫人这些年当真是太宠着这个小姐了。 要是当年能狠下手。 也许如今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柳嬷嬷表面却恭敬的回道:“老夫人身体有些不适,便让老奴带人过来了,老夫人让老奴给小姐带句话,说是让小姐您好好安心度日便好,一切都有老夫人,让小姐您不必担心。” 韦氏不太满意皱眉:“就这样?” 柳嬷嬷颔首:“小姐只需要听老夫人的就行,老夫人会安排好的。” “可是……” “小姐,别忘了你答应老夫人的事,这也是老夫吩咐的,您乖乖听话就好。”柳嬷嬷打断韦氏。 韦氏朱唇张了张。 最后才有些噘嘴的点头。 她不喜柳嬷嬷那句乖乖听话,但她很清楚柳嬷嬷是她娘身边最得力,也是她娘最信任的,她虽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 柳嬷嬷临走时,还是没忍住跟韦氏说了一句心里话:“小姐,有些事您还是得自己立起来才行,怀瑾少爷,到底是你生下来的,你至少得把他给抓在手里了,而不是眼皮子浅的只盯着侯府这么一点一亩三分地。” 问题是,杨铁江也不在侯府。 如果她能抓到杨铁江,那又不一样!! 可偏偏韦氏这二十几年来,杨铁江没抓到,连自己生下来的儿子竟都没能给抓到手里。 想想这些年来,她们为她暗中扫除了多少阻碍啊,可韦氏却一点也不思进取,成日就盯着一个男人,一点成就都没做出来。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韦氏脸色微变。 显然对柳嬷嬷的话很不高兴,唇瓣嗫嚅了好几次,最后她才黑脸的憋出一句话:“知道了,我会的。” 柳嬷嬷暗暗摇头。 “小姐,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柳嬷嬷的离开了,韦氏没发现她转身时,眼底多了一抹失望和别的情绪。 老夫人……到底是被所谓纯正血脉给蒙了心。 为了这么一个阿斗,蹉跎了二十几年光阴,实在是不值得。 这次韦氏要是再没有作为,那就别怪她放弃她了…… 古嬷嬷就站在门口。 在柳嬷嬷离开后,她才端着茶盏缓缓进了屋,走到韦氏面前,恭敬递上茶杯后,才温声问道:“夫人,老奴看那个柳嬷嬷出门时,脸色……很是不好,可是出什么事了?” 韦氏端杯的手一紧。 刚刚柳嬷嬷那话,她就算再愚钝也都听出来了几分警告意味。可恶,她一个奴婢怎敢啊!! “没事!” 古嬷嬷到底不是桂嬷嬷。 韦氏喝了口茶水平缓心情后,才看向古嬷嬷问:“大小姐是不是不在府里?” 古嬷嬷颔首:“是,好像是出府了。” “可知道去哪里了?” “老奴不太清楚,可是需要老奴去打听打听?”古嬷嬷问。 韦氏想想后摇头:“不用了。” 又问道:“三少爷呢?” “前几日就去了善弘堂。” 韦氏站起身:“走,跟我去一趟善弘堂。” 可她刚到走出大门,就见到一身月牙白锦袍的杨怀瑾,正提着几盒糕点和两串冰糖葫芦跟两串糖人,糖人一个是扎着两只辫子的女娃,一个是光秃秃脑袋的小和尚。 第186章 儿子 韦氏瞳仁骤然一缩。 这才想起来,喜儿院子中还有一个……小和尚。 那个跟自家儿子传得不清不楚的和尚!! 她当即就快步走上前,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中之物:“瑾儿,你……你这些是买给喜儿的?” 杨怀瑾看着挡了他路的韦氏,一脸莫名其妙:“不然呢?” 难不成还能买给你的? 韦氏似乎看出来他心里所想,只觉心头一哽,一口气有些上不来的憋闷,脸上却扬起自以为很温柔的笑容道:“瑾儿,这些东西你让下人送去给喜儿吧,娘有些话想与你说,你跟娘回院中一趟。” 杨怀瑾瞥了眼韦氏,眉梢微挑:“娘莫不是想要跟我说姐姐的坏话?要是那样,那就算了,我没兴趣听。” 说罢,杨怀瑾就越过她往里头走。 韦氏气得咬牙。 连忙转身追上去。 “瑾儿,你误会娘了,娘怎么会说你姐姐的坏话呢,娘是真的有要事跟你说,是有关你的,特别重要的。” 杨怀瑾顿下脚步。 微微转头看着追来的韦氏:“什么重要的事?你说。” “这里不方便,去娘院子。” 杨怀瑾眯了眯眸,最后还是跟着韦氏到了她院中。 韦氏让古嬷嬷守在了门口,就想要拉着杨怀瑾坐到软榻上:“瑾儿,坐下来说……” 杨怀瑾却避开她手。 转身坐到了距离软榻有些距离的太师椅上,而手里的糕点和糖葫芦跟糖人却并没放下,抬眸看着一脸受伤表情的韦氏:“说吧,什么事?非得要我到你院子中来说。” 韦氏心里又气又恼。 这个逆子! 但脸上却努力保持与以前那样,温柔中又带着一丝受伤的情绪,换做别人,只怕都心软了,毕竟是自己亲生母亲,可杨怀瑾…… 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眼神直白又漠然。 韦氏被他那样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最后甚至都有些装不下去了。 “瑾儿,娘知道,你心里肯定是很看不起娘的,觉得娘手段卑劣,才会跟你父亲在一起的,但是……娘再如何卑劣,对你娘也是真心的,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娘对你……” “你这些话,我已经听腻了。” 杨怀瑾懒洋洋站起身,漠然的拍了一下衣摆道:“若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韦氏一噎。 刚盈上眼底的泪花,顿时消散了。 一口气堵在心口。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眼看杨怀瑾真要走人,韦氏还是泄了气,连忙喊住他,直接切入主题的问他:“娘就是想问你,你对春闱会考可有把握?” 杨怀瑾睨向她,没回答。 韦氏也被气得没脾气了,不再拐弯抹角道:“只要你想要考中,娘有办法助你。” 杨怀瑾在乡试时,靠运气挤上最后一名的事,韦氏是知道的。 所以她以为……杨怀瑾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也不一定能在春闱会考中脱颖高中。 她虽然不是个好母亲。 但他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她儿子!! 这也是柳嬷嬷走时的那话提醒了她。 以杨铁江对她的态度,以后就算他回来了,对她也不会有什么情谊,但杨怀瑾是她儿子,只要她好了,也许以后杨铁江还能看在儿子的面上,对她和颜悦色上几分。 毕竟那女人都死十年了。 她有把握。 思及此,韦氏看着杨怀瑾很认真的再次说:“瑾儿,相信娘,只要你想高中,娘就给你办到。” 杨怀瑾愣了下后,试探道:“你一个内宅妇人,还能左右科举会考?” “反正娘有办法。” 韦氏说:“瑾儿,你要相信娘,娘不会害你的,只要你想,娘就一定会让你如愿,而且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她最后那句说得很肯定。 仿佛科举舞弊对她来说,似乎是很小的事似的。 杨怀瑾狭长眸底闪过一抹微光,故作沉思了一会,他才道:“我确实想考中,以后给姐姐撑腰。” 韦氏脸色一黑。 “但科举舞弊一旦被发现,后果很严重。你……还是别掺和了。” “这些时日我在善弘堂里,跟着那些学子们一起学习,也是长进了一些的,你不用担心。” 韦氏闻言,脸色瞬间缓和了。 “你是担心我?” 杨怀瑾轻叹一声:“娘,我到底是你生下来的,就算我与你不似旁的母子那样亲近,但我们到底是血脉相承的母子,血浓于水。” 这话显然是韦氏常挂在嘴边的。 “会考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高不高中的,就看我的运气了。” “你别去冒险干出什么危险的事来。” 韦氏闻言,心底熨帖极了。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杨怀瑾对她的关心。 以前就算他对她喊着娘,可总是淡淡的。 现在不一样。 她感觉到了他的担心,对她的。 “好了,反正你记住我的话,别去掺和会考的事,我会拼自己本事考取的。” 说完,杨怀瑾从手中拿出一盒糕点,放到了一旁桌子上:“这是你爱吃的核桃酥。” 韦氏眼神一亮。 他记得! “现在姐姐回来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是一家人,没必要搞得跟仇人似的,只有以后你好好对姐姐,我们一家人就好好的过日子,我会孝顺你的。” 杨怀瑾说完就走了。 韦氏看着那桌上的糕点,眼眶微微红了,“古嬷嬷,回头你再替我去一趟韦家。” * 韦文昊忙了一整日,才终于在余晖之下忙完,告别了同僚后,坐着自己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家里回,只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无意间瞥到窗外陌生街道。 他正要撩开车帘问一问马夫是不是走错道了,却见马车骤然一停,接着一道俏丽身影就撩开马车上来了…… “见过舅爷爷。” 韦文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因看清进来的人而面露诧异:“你……” 第187章 破例 “你是……阿昭?” 韦文昊并不是很确定,毕竟上一次见杨昭,还是十年前了。 那时候的杨昭,怒马鲜衣。 特别机灵的一个小丫头! 如今长开的容貌绝艳……似极了她那母亲!! 特别是她微笑起来时,那嘴角的梨涡,与她那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是的舅爷爷,我是杨昭。”杨昭朝韦文昊微笑道。 韦文昊有一瞬间恍惚。 随后也扬起笑意:“好,好孩子,没想到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舅爷爷……是舅爷爷有愧于你们兄妹啊!” 最后那句,韦文昊说得很是羞愧。 毕竟韦氏当年之事……实在是有些荒唐…… 杨昭并未接他那话题:“舅爷爷,今日特意避开人来寻你,是因有事来找你的。” 说罢,她从衣袖下掏出了一叠口供递了过去。 韦文昊下意识伸手接过。 展开一看。 他瞳孔狠狠一缩,手微颤的匆忙翻开完了后面供词后,他面露惊恐与不敢置信忙抬眸看向杨昭:“阿昭,你这个是……” “桂嬷嬷的口供。” “桂嬷嬷?” 杨昭勾起唇,笑却不达眼底的提醒他:“就是您那闺女身边的……” 韦文昊手一抖。 …… 通往西街分叉口。 杨昭利落跃下马车后,便闪身站到了巷子内侧,目送着韦文昊的马车缓缓远去。 一直到马车消失,她才转身入了巷子。 等她再次走出巷子时,已是戴上帷帽换了另一套衣裳了。 夜幕降临。 京城的街道上开始点起了灯火。 她走到了西街街尾,停在了一家看似很普通店铺前,微微仰头看了眼,牌子上赫然写的是龙凤阁。 龙凤阁。 一个贩卖杂货的铺子。 招牌名有多响亮,铺子就有多普通,装潢布置方面也是规规矩矩的。 但知道的人都知道。 龙凤阁的铺子几乎开遍了整个墨王朝,甚至在穷乡僻野中都有。 但能让它开遍整个墨王朝的,不是因为它店里面的货物有多好,而是龙凤阁明面是杂货铺,实则却是情报贩卖点。 只要你消息足够,便可卖给它。 同样的,只要你足够有钱,并且能符合它规矩,那便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任何消息。 前提是,得符合它规定内的。 有限制。 但消息却极准。 而且,特殊情况下,龙凤阁还能接护送打手等业务…… 业务之广。 杨昭前世虽并未与沈家闹到如今地步,但却也暗中与龙凤阁合作多次。 龙凤阁确实是很特殊。 她曾调查过,可连她都无法调查到龙凤阁幕后情况,龙凤阁的阁主,也是她用母亲留给她那块玉佩才给请出来的。 而龙凤阁真正幕后之人,绝非是那阁主。 不过,她也没打算再去调查了。 “姑娘,需要什么您可自行去拿,拿了后到这边来结账即可。”刚走进店铺内,就见柜台前站着一个温润的中年男子,男子笑容温和。 看起来很无害。 但龙凤阁内可没有无害之人。 杨昭前世就曾亲眼见识过,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中年跛脚男人,以桌上那盆中翠绿叶片将人一叶封喉的画面。 说真的。 杨昭前世就动过想把龙凤阁的人收入麾下的想法,可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我想见你们阁主。” 杨昭径直走到柜台,就从衣袖下拿出那块龙凤黑丝刻纹的玉佩放到了柜台上。 温良拨算盘的手一顿。 他瞳孔似缩了一下,眼底有什么情绪翻涌而过,虽转瞬就消失无影,但看向杨昭的脸上却笑盈了不少,态度也真诚了很多:“姑娘,这事有些难办,我们阁主恰巧不在京城,不如这样,您要有什么事,可先与在下说,或您写封信件之类的,在下代为转交?” 不在京城! 杨昭闻言,忽然想到了文元帝下旨召回翼王的事了,她好像当初用第三个条件,让那龙凤阁阁主护送翼王安全回京的事。 她竟忘了! 如此一来,也只能另想别的办法了。 “那算了。” 杨昭收回柜台上的玉佩,准备离去。 温良扫了眼那玉佩,想到什么似的,“等等!” 他立即弯腰从柜台下头拿出来了笔墨和一截特殊信纸:“姑娘,我们阁主确实不在京城,不如这样吧,你把你需要我们阁主办的事写下来,我马上给你发出去,保证能让我们阁主在明日卯时就收到您消息。” 那玉佩可不是普通玉佩。 那是代表他家主子身份的…… 上次一个丫头拿来过时,他记得他家主子是亲自收回去了的,可如今却又到了眼前这围帽姑娘手里。 温良不由就想到陈铭之前说的,那位让主子屡屡破例的沈家夫人…… “姑娘,您写,在下绝不会偷看。” 温良说罢,跛脚转过身。 杨昭:……?? 其实真不用如此。 她要办的事也不是真的急成这样,而且她也可寻另外办法…… 可看到温良那背影。 杨昭忍不住看了眼桌上那纸与笔墨,突然想到了前世听到的一件事,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执起笔在那纸上写下了一句话。 第188章 叛徒 ‘翼王身边有叛徒。’ 沉吟了下,杨昭又在下面补上;‘阴风山,小心埋伏,火雷子。’ 前世翼王是在回京途中,遭遇了山匪埋伏袭击,坠入山崖断了双腿,后来她听到一些传闻,说当时埋伏袭击之地是回京必过的阴风山,而那些山匪似乎用了火雷子…… 因前世并没有什么太多交集。 杨昭所知的也不多,就是听夏迎闲余时说起来过一些。 说当时翼王身边出了一个叛徒之类的! 具体她也不清楚。 不过,今生文元帝下旨召回翼王的时间提前了不少,也许这次并不会发生前世山匪之事,但信纸都放到跟前了,便提醒一下。 翼王平安归来。 也算是还清了翼王前世的敛尸之恩了! 可她却不知。 从皇寺回京的队伍,因加快了脚程,如今已快行至到阴风山了…… 写完卷好。 “好了!” 杨昭把卷起的纸递给温良。 温良笑着接过。 熟练塞到一个特殊黑色小塞筒里后,转身就放入了身后一小抽柜里。 咚。 极小声。 但杨昭还是听到了,那塞筒似乎滚着掉下去了。 是暗渠…… 杨昭眸底微光暗闪了一下,面上不显,问:“掌柜,以你刚刚所说的那样,从京城到皇寺,明早卯时就可以送达的速度,我若想寄出信件的话,需要多少银钱?” 温良微愣。 她竟知道主子去了皇寺? 莫不是主子告知的? 温良胡思乱想了一瞬,就对杨昭笑得更加真诚了,道:“换做旁人的话,一封信得百金,但因姑娘手里有我们阁主的玉佩,小店可给您免费三次。” 他们培养出来的黑乌,可不是随意能动用的。 但总有例外。 百金? 一封信就得百金,确实挺贵的。 不过……速度的确比她自己的渠道快得多…… 杨昭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放到了柜台上:“温掌柜,再来三张信纸。” 意思是她要另外寄出三封信。 温良扫了眼柜台上银票,笑着从柜台下拿出三张信纸和小塞筒,而后把那几张银票推了回去:“免费三次,温某人还是能做主的。” 杨昭没收回,拿起笔墨和信纸走到了角落桌子前。 写好,塞进塞筒里。 一封发往淮北城。 一封发往渝江。 最后一封发往了北部永城。 离开龙凤阁时,银票还是留下了,用钱能办成的事,何须欠下所谓的‘人情’呢!! “小姐。” 刚走出西街,一辆马车就停到了她跟前。 “陈叔,回去吧。” “是。” 杨昭上了马车后,就闭目养神起来,脑海中想着的却是接下来的事。 沈家入狱。 八皇子被召回。 看似一切都按计划所发展。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她觉得自己一定还忘记了什么,或是有些什么是她还不知道的事…… “吁!” 忽然,马车骤停。 杨昭睁开眼,刚想要问陈叔外头情况,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道小声且熟悉的喊声。 “嫂嫂……” …… 一处小院落。 “慢些吃。” 杨昭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着的少女,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沈念吃得很着急。 什么礼仪规矩,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她实在太饿了。 从沈家男丁被抓去下狱时,沈念就察觉到不对劲,她急忙收拾了细软就从后院狗洞爬出逃了,果然很快沈家就被官兵给围困了。 只是还没等她庆幸自己逃脱,就遇到了一帮乞丐,把她架到巷子里,将她带出来的银钱全都给抢了个干净,因怕被抓,她根本就不敢去报官,甚至都没敢大声求救。 就这样。 她躲躲藏藏了几日。 饿得眼冒金星时,看到了陈叔。 她知道陈叔是杨昭的马夫,马车里一定是杨昭,所以她如疯婆子似的扑到了马车前…… 半晌。 沈念才缓过劲来。 放下筷子后,就想要扑进杨昭怀里。 “嫂嫂……” “六姑娘,你手上嘴上都是油汁,还是先整理一下吧。”冬霜拦在了沈念面前,阻断了她想扑倒杨昭怀里的动作,递给她一方帕子。 沈念一僵。 脸染上了一抹红晕,不知是羞愤,还是尴尬。 但表面她还是乖乖接过,擦拭完后,目光水盈盈的看向杨昭:“嫂嫂……” “六姑娘。” “我们小姐未婚,你这喊嫂嫂,不合适。”冬霜面无表情的又道。 沈念一噎。 登闻鼓的事她是知道的。 也知道了皇上下旨的事,可是……这好好的嫂子,就这么没了?她可是齐杨公啊,又是县主,还有那么多钱…… 可看着冬霜沉着的脸。 还有杨昭那由始至终都没反对且淡淡的表情,沈念心如坠冰窟。 “嫂、姐姐……” 沈念改口,眼泪却掉出来了。 至于哭什么,只怕她心里自己清楚。 杨昭风轻云淡端起茶盏,轻轻抿了起来,对她哭泣的行为并未表露任何态度。 “姐姐!” 沈念见杨昭竟没哄她,哭了一会就哭不下去了。 心不由紧张起来,她敢来找杨昭,是依仗着这六年来杨昭对她的疼爱,可现在看来,杨昭怕是真被沈家给伤透心了…… 她会不会被迁怒? 沈念这个时候才想到这个问题。 她忐忑又小心翼翼看着杨昭:“姐姐,你、你会不要我吗?会把我送回去吗?” “不会。” 确实不会。 毕竟下面的计划还少不了她…… “姐姐,那我……” “你先在这里住下来吧。” 杨昭放下茶盏,微抬看着她,声音平淡却轻柔:“沈念,虽我厌恶沈家,但你我到底是有六年的情谊……” “姐姐,我会听话的,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沈念急忙表忠心,就差没站起身来举手发誓了。 这模样……可真跟当初的沈立像极了。 第189章 念经 杨昭勾唇一笑。 “好。” “那你就暂且在这里住下来吧。” “沈家的事你也知道,案子一旦定下罪,沈家之人必然会有所惩罚,你若不想被连累,就不要轻易的表露出你沈家人的身份,还有,以后我也不会再来这里……” “什么?你不来了?”沈念一急。 冬霜冷笑看她道:“我们家小姐如今的身份你也知道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给看着,如果她过来了,你觉得大家能不知道你住在这里了?” “到时候你就是不想回去,也得被抓回去。” 沈念一怔。 “我不来,也是为你好。”杨昭说。 她站起身,看了眼冬霜。 冬霜不情不愿的从衣袖下掏出来了一张银票,放到了桌面上:“六姑娘,这些银钱,你就请个婆子来替你煮饭,省着点用,可以用好一段时日了。” 沈念下意识看向银票。 这一看,脸色顿时有些黑了。 一百两? 打发叫花子呢?! “姐姐……” “六姑娘,一百两够多了,你可别太贪心了,买个婆子顶多就十两,如果只是请个婆子煮饭,一个月也就半吊钱而已。”冬霜提高了几分音量,眼底鄙夷毫不掩饰。 沈念脸色一白,手攥得紧紧的。 “我、我不是那意思。” “我就是、就是想说谢谢姐姐而已。”沈念咬着唇,楚楚可怜。 冬霜冷哼:“不是那意思就行!” “行了冬霜。” 杨昭制止了冬霜,眼神带着一丝复杂似的看着沈念道:“沈念,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当年你跟着我学了六年的东西,就算没有我帮你,你以后养活自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意思是不管她了? 沈念着急:“姐姐,你不管我了?” 杨昭没在回答。 离开得毫不犹豫。 “姐姐……” 沈念想追,却被冬霜给拦下。 冬霜语气带着一丝鄙夷:“六姑娘,人要脸树要皮,你们沈家做出那些恶心人的事,你应该心里门清的,我们小姐心肠好,还念着与你六年的情谊,给你留下个院子和银钱生活,这已是恩情了。你现在就是沈家的逃犯,还以为自己是那金尊玉贵的小姐公主啊……” 沈念瞪大眼。 显然没想到冬霜竟说出这般尖酸刻薄的话来…… 她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还有被明晃晃鄙夷的羞耻与愤怒。 想到以前在杨昭身边受宠的日子…… 一个贱奴。 凭什么敢如此鄙夷嘲讽她? “你、你不过就是一个奴婢,你怎能如此说我?我要告诉姐姐……”沈念怒红着脸,就想越过冬霜。 冬霜却将她一推。 “啊!” 沈念一屁墩落地。 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冬霜冷冷看着她,微抬下巴的睥睨她:“你真以为喊我们小姐‘姐姐’,你就是我们小姐的妹妹了?你也配!你也不认清楚自己的身份,真觉得自己是那落难的公主王妃了,还想告状……呵……” 冬霜的嘲讽,如一把利刃刺入沈念心头。 她手攥成了拳。 望着那被重重关上了小院大门,沈念孤零零坐在地上,眼泪啪啪掉。 但眼底却蓄满愤恨…… “小姐。” 冬霜回到马车上。 那张清秀脸上哪还有刚刚那尖酸刻薄的样啊,她朝着杨昭轻点了下头。 杨昭勾唇:“回去吧。” 马车刚走,一道身影就从黑暗中走出。 他看了眼巷子内那个小院,又望着那辆低调离去的马车…… * 阴风山。 “王爷,再往前就有一处避风的平地了,到时候我们便可在那落脚扎营。”徐峰骑在一头高马上,折回到中间的那辆大马车前,恭敬的与马车内那一身袈裟穿着的俊美男子禀报说。 马车男子闻言,轻点头。 徐峰见此,便吩咐了下去:“刘放,通知下去,让大家都再坚持一下,等到了三鳌峰那块空地后,就地扎营了。” “是。” 徐峰则骑马,跟在了马车旁。 他目光忍不住看向车窗内的男子身上,男子虽并未剃度,可却有一身的佛气,特别他闭目敲木鱼时的样子,简直如佛子转世。 浑身都散发着圣洁气息。 “可看够了?” 这时,一道不悦声响起。 徐峰闻声,立即回过神,看向了那马车内另一道身影。 是翼王的近侍。 “刘义!” 车内的男子睁开了眸。 一双眼睛纯净明亮,浑身圣洁气息,配上那轮廓深邃的俊美容颜,就如那观音一般,让人有种不敢直视的亵渎感。 徐峰下意识垂下了眸,真是无论看几次都会被惊艳到…… “王爷见谅,是下官僭越了。” “无碍,你若喜欢听本王念经,可到马车上来。”墨君然看向徐峰说道。 徐峰一怔。 随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谢谢王爷厚爱了,下官糙得很,实在不配听王爷诵经,是下官失礼了。” 让翼王给他念经。 活腻了! 徐峰也不敢留下了,寻了个理由,就驱马匆匆到前头去了。 刘义蹙眉:“王爷,你对他实在太客气了一些。” “属下打听过了,这个徐中郎将是前不久刚上任的,听说曾是匪徒出身,后来被镇北侯世子降服,还得了镇北侯的赏识,才入了羽林军中混到了中郎将的位置。” 墨君然闻言,瞥了眼刘义。 “你打听过?” 刘义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点头道:“是啊王爷,除了那个徐中郎将,听说他身边的那几个副将也都是被他刚提上来的,下头的人都不服他们……” “你打听的倒是清楚。” 刘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垂首:“属下也只是担心回京路上的安全,所以才让人去打听了一下,王爷您身份尊贵,安全上不容有失。” 墨君然盯着他,半晌缓缓勾唇:“你倒是有心了。” 刘义连忙把窗给关上,讨好似的递上了一杯刚冲好的清茶:“王爷,您这都念了一天了,先喝口茶润润喉先,属下先替您敲着念佛经,外头的人不会发现的……” 刘义是墨君然最好的替身。 二十几年来,佛子王爷这个身份,他一直做得很好…… 第190章 梦中 墨君然看着刘义递来的茶盏,深邃黑眸瞥了眼,在刘义讨好目光中,修长手缓缓接过,放到鼻下闻了一下,薄唇轻扬起道:“嗯,不错!软筋散,配上高山清泉冲泡的茗品,确实是一杯……好茶!” 刘义脸上讨好笑容一僵。 “王、王爷,您说什么呢?这茶……”刘义想解释。 但在对上墨君然那黑眸时,刘义心底袭上惊恐。 下一刻。 他破窗而出。 墨君然并未阻止。 刘义破窗而出后,就从怀中掏出一信号弹,发射出的那一刻,他动作极快冲入了黑暗森林中。 一切极顺利。 “去吧。” 墨君然的嗓音在马车内淡淡响起。 黑暗中,数道黑影如鬼魅跟上刘义方向…… 墨君然悠闲理了理衣袖后,才慢条斯理的站起身,走出了马车。 只见空中信号弹还残留着莹莹余晖,与他梦中的那一幕几乎重合了…… 还真跟梦中发生的所差无几。 墨君然不由想到那日送太后回到慈宁宫,被太后拉到佛堂跪拜了一会佛祖后,回去当晚做的那场光怪游离的……梦…… “王爷,您没事吧?” 徐峰带着人极快而来。 马车四周虽有侍卫护着,但那些是王爷的人,徐峰带来的羽林军只在前后相护…… 墨君然目光落到徐峰身上。 梦中,这个徐峰是为他而死,死在了给他垫底的山崖之下…… “准备一下吧。” 什么? 徐峰等人一脸懵。 ‘咻……’ 这时,一支箭矢撕破黑暗而来—— 徐峰眼神一厉,抽出长剑跃身阻挡;“有刺客,保护王爷……” “杀!” 这一夜。 杀戮声不断。 期间还响了十来次的轰隆爆炸声。 动静一直持续了大半夜……等一切尘埃落定时,那血腥味几乎蔓延了整个阴风山头…… 若是白日,那定然会看到,那满山的尸体。 山头都被染红了。 “主子,一个没留!” 一身黑衣的陈铭,将已经被砍了双腿的刘义,给轻松的提丢到了马车跟前,刘义疼得脸色惨白,但人却还是清醒的。 他满目惊恐。 惊恐的看着那屹立在马车之上,如佛子一般俊美男人,他用双手急忙爬着靠近:“王、王爷,属下错了,是属下鬼迷心窍,才会被那些歹人给哄骗迷惑了,王爷饶命……” ‘咻!’ 刘义抬头,嘴里不知何时含了一根极小银针朝墨君然射去。 “主子!” “王爷……” 墨君然宽敞的衣袖却轻轻一拂,那银针直接射到了马车门上。 “看来还有力气。” “那就砍了他双手吧。” 刘义脸色瞬间灰白。 他不再爬着靠近,想转身逃,可双腿被砍的他能如何逃? 陈铭一脚将他踩在了脚下。 手起刀落。 刘义双手直接被砍下。 “啊——” “别让他死了,带回去好好审审,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有趣的事,是本王不知道的……”马车上墨君然平静道。 “是。”陈铭提起刘义。 “王、王爷饶命……” 刘义惊恐喊声消失在黑夜中。 而随着陈铭的离开,那些隐藏在黑暗中一道道带面具的黑衣盔甲的士兵,也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退去消失……只留那满山被屠杀殆尽的山匪尸体…… 徐峰等羽林军:……? 看着那个屹立在马车上,如佛子一般圣洁的男子……众人都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眼底哪还敢有之前的‘惊艳’啊。 这个……翼王! 可当真是出乎了他们任何人的想象。 “徐中郎将。” 墨君然看向徐峰。 徐峰闻声,立即将上前恭敬拱手:“王爷!末将在。” “清山吧。” 什、什么? 徐峰闻言,一脸懵。 因为他一时没能听明白墨君然话中之意。 最后还是他副将刘放反应过来,替自家老大应道:“是王爷,我等马上清理这些山匪的尸体……” “嗯!” 不过离开时,徐峰没忍住问了句:“王爷,那我们自己人的那些尸体要如何处理?”他其实想说那批黑甲军的尸体,毕竟战场就没有不死人的。 可很显然他想多了。 因为很快他就会发现,寻遍整个山头,都没再看到一个黑甲军的踪迹,别说是尸体了,连片衣角都没被留下来…… 临近破晓。 ‘啾啾……’ 破开的车窗之上,忽然降下了一道小巧漆黑的黑乌,是一种很小型的鸟,似乌鸦,可却并非真的乌鸦,尖利的嘴巴,锋利的爪子。 一落到车窗上。 它就朝车内那斜靠在软枕上闭目男人肩头上跳,很灵活,速度也极快。 墨君然睁开眼。 漆黑眸子闪过一抹冷戾,黑乌鸟躯一僵。 要不是被特殊训练过,此时怕早被惊飞离去了…… 它其实盘旋在阴风山半宿了。 实在是因为阴风山上血腥气太浓了,而且有太多火雷子炸开的混杂气味,加上太多‘自己人’的气味了,它只能等待散开了一些后,才找来的。 “啾啾! 它爪子轻轻扒拉着绑在腿上的信筒。 墨君然侧眸看了眼它,便将它抓到了手心,取下了那信筒里纸条。 展开一看。 他骤然坐直了身躯。 信上娟秀字体和提醒之言,让墨君然深邃眸底闪过了一抹流光。 第191章 恶犬 杨昭自是不知道阴风山发生的事,因为她日子过得也是挺忙的。 毕竟她‘齐杨公’的身份。 外加一个县主之位。 就注定了盯上她的人不会太少,那些京中权贵在观望了几日后,不少邀请帖子和上门帖就送到侯府来了。 杨昭推拒了一堆。 但也有不能拒绝的。 比如钰长公主举办的春日宴。 钰长公主是文元帝的胞姐,当年是先帝身边最宠爱的长公主,曾跟随先帝上过战场,后来嫁与驸马后,也曾随着驸马镇守过数年边疆,后来驸马战死,钰长公主才回了京,说起来,钰长公主也算得上是一位奇女子。 “你竟要带喜儿去长公主举办的春日宴?你疯了!”韦氏一早就穿着华贵等候在大厅内,见到杨昭牵着喜儿出现时,她颇感诧异。 可当得知杨昭竟要带上喜儿,韦氏直接惊得站起身来。 “喜儿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带着她去,不是存心闹笑话吗!” “不行!” 韦氏直接提了嗓音:“不可以带她去,你要是带她去,我、我就不去了……” 带个傻子出门,本就丢人了。 这还要带去钰长公主举办的春日宴,这不是等于让全京城的权贵圈夫人们看大笑话? 韦氏梗起脖子威胁。 这次邀请帖上,可是有她名字的。 而且她曾入过钰长公主的眼,这次邀请,钰长公主还点名了让她去。 她就不信,杨昭还敢独断。 杨昭瞥了眼韦氏,唇角微微扬起:“好啊!” 韦氏嘴角一扬,眼底有得意。 杨昭垂眸跟喜儿道:“去把小黑牵上吧,有位置了。” 喜儿昂着小脑袋,眼睛亮亮的:“那可以带上蛋蛋吗?” 杨昭轻轻颔首:“若她喜欢,也可以。” 喜儿高兴了。 松开杨昭的手就欢快的跑出去了…… 韦氏:……?? “你、你什么意思?你当真要带喜儿?”韦氏目光直直盯着杨昭问,那双一早上让人做出来的精美丹蔻,都不自觉扣紧了起来。 刚刚的硬气,此时有那么一瞬不那么硬了。 杨昭坐到了一旁椅子上,端起丫鬟给端来的甜汤润了一口喉咙,才抬眸冷笑看着韦氏:“你不是不去了吗?正好,给小黑让座了。” 小黑,就是那条野狗。 韦氏脸一黑。 而这时,喜儿牵着好了很多的小黑回来了,阿尤还躺在床上养着,自是没跟来。 “汪汪!” 小黑很自然的绕在杨昭脚边摇头晃尾的,还冲着她龇着它那一嘴獠牙,笑得一脸愚蠢的,可看得出来它对杨昭的喜欢…… 韦氏看到狗,就吓得一缩。 “你、你带喜儿就算了,你还带狗去……你疯了!”韦氏简直不敢置信。 那可是钰长公主的春日宴。 她当是贫民串门啊。 就算串门,也没有带狗的啊!!! 杨昭却没理会韦氏,见喜儿高兴的笑颜,她扬起了唇角,牵上她手:“走吧。” 喜儿一身鹅黄色襦裙挂袄,头上扎着双角发髻,配上两只毛茸茸发饰,让她看起来简直如画中走出来的童女似的,特别软糯漂亮。 她牵着小黑,用力点头。 小手主动牵上杨昭。 一大一小外加一条黑狗,在奴仆簇拥下离开了大厅…… 韦氏:……? 她瞪大了眼。 “夫人,大小姐怕是真不会带上您了。”古嬷嬷在一旁小声的说。 韦氏感觉被戳了一刀,脸色瞬间难看。 另一个前几日刚送来的许嬷嬷,却上前对韦氏道:“夫人,其实您刚刚不必跟大小姐对着干的,那大小姐如今是小人得志,您与她对着干无疑是以卵击石……” “夫人哪是跟大小姐对着干,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夫人那是在关心大小姐和喜儿小姐,许嬷嬷你刚来,可莫要乱说话让人误会了。”古嬷嬷打断许嬷嬷。 韦氏想到如今侯府,内外可都是杨昭的人! 她瞪了眼许嬷嬷。 许嬷嬷看了眼空荡荡的大厅…… 古嬷嬷顺势凑到了韦氏身边,压低声说道:“夫人,大小姐其实就是巴不得您不去呢,你可莫要中计了。” “你想让我追上去?”韦氏蹙眉。 那多掉价。 可是……钰长公主的春日宴会可不是常有的,而且还特意提名邀约了她。 韦氏自是想去的。 古嬷嬷说:“那大小姐带了狗上马车,夫人怎能上呢!不如这样,老奴这就让人去给您另外准备好马车。” 韦氏一听,立即舒展了眉头。 觉得这古嬷嬷是个机灵的,比送来的那许嬷嬷强多了。 “嗯,那你快去。” 古嬷嬷很快就去了。 半个时辰后。 韦氏看到那辆又小又灰扑扑的马车时,脸直接就黑了。 “这就是你让人准备的马车?” 管事出门,坐的马车怕都比这辆马车好…… “夫人,是、是老奴无能!” 古嬷嬷苦着脸的放下了遮掩了半天的半边脸颊,露出了那红肿的巴掌印。 韦氏看到,诧异:“谁打你的?” “是老奴无能,本以为可以给夫人您弄来一辆比大小姐还好的马车来,可、可……”后面她没说出来,可也足以让人想到了。 韦氏气得肺疼。 “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贱奴……”她气得丹蔻都要掐断了。 古嬷嬷忙道:“夫人您别气了,这时间要来不及了,钰长公主的宴会可不能给耽误了,您赶紧上马车,就是老奴这脸……怕是不能随您去了。” 韦氏带上了许嬷嬷。 她再气也没用了,时间确实卡得死死的。 她就是想亲自去重换马车,只怕那些贱奴也会给她搞手脚,反而耽误了时间。 就是好气啊!!! 钰长公主举办的春日宴,并非在长公主府,而是在城南那片有湖有山的桃花林园。 马车停放在入园那片空地。 镇北侯府的马车出现时,顿时就吸引了不少刚到之人的关注。 “是镇北侯府的马车!” 侯府的马车在一堆奢华马车前,倒也说不上特别突出,但架不住马车上那镇北侯府的徽标。 马车一停下。 就有不少穿着华丽的权贵夫人们带着自家女儿上前了,就想等着车内之人下来后的寒暄奉承了。 可车门一打开。 一条黑狗就前先蹿了出来。 “汪汪……” “啊!” “什么东西!” “是、是犬……” 那些刚靠近马车的贵夫人们全都被吓得一个趔趄,白着一张脸的往后躲开了。 眼神有惊恐厌恶和恶心的看着马车上,那浑身毛发被剃都丑不拉几的小黑…… 就像是在避什么蛇蝎似的。 “怎么会有恶犬?” “这要是伤到人了可怎么办啊?” “快来人……” “小黑。” 一道柔和声响起。 杨昭牵着喜儿从马车内走出。 这时众人才发现,小黑的脖子上套着绳索,根本伤不到任何人,而绳索则在杨昭的手里牵着。 “抱歉,小黑是我侄女的爱犬。” 杨昭站在马车上,微微一笑的温柔说道。 众人闻声抬头,在看清杨昭的那一刻,众人都不由得一愣…… 第192章 禹王 香墨弯弯画,胭脂淡淡匀。 凤眸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当真是一个美人儿!! 不过在场不止有权贵夫人贵女,远处还有一些京城中的贵公子们,他们或多或少都是跟随家母而来的,也有一些是受邀来的,看到这一幕,他们也都不由得呆了。 “那是镇北侯府的哪位姑娘?” “以前怎没见过!” “好个美人儿……” 回过神来的贵公子,眼睛都亮了。 这时,一道突兀嗓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那个就是前几日敲登闻鼓的杨昭,陛下亲封的齐扬县主……” 齐扬县主? 那不是传闻中的齐杨公…… 诸位贵公子颇为诧异。 显然没想到,传闻嫁到沈家六年的杨家女齐杨公,竟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如少女般娇艳的模样…… 沈家……当真是蠢啊!! “别看她这模样,她年纪可不小了。” 众人闻声回头,就见开口的是一个青衣长衫的俊逸的青年,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而在他身后马车上,也下来了一个丫鬟搀扶着的少女。 少女很漂亮。 有人认出了他们身份:“许公子。” 户部右侍郎之子,许文祥。 许家,是沈老夫人的娘家!! 沈家下狱,虽还没连累到那些姻亲家族,但却也让不少人人心惶惶了。 见到许文祥,不少公子哥明显都疏离了一些。 唯有一微胖的青年,笑着走到许文祥身边,眼神越过他身后,看向那下来的少女:“文祥,那个就是你上次说的乡下回来的庶妹吧?” 许文祥回头瞥了眼许姝儿,眼底闪过一抹轻视的不耐烦:“嗯,家母让我带来见见世面的,你们都不用在意。” 说罢,许文祥便把话题转到了杨昭身上:“刚刚看你们好像都不认得那个杨昭,那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她就是嫁到沈家六年的那个……” 其实一说齐扬县主,大家就都知道了。 但许文祥显然是想借着杨昭来带话题…… 一道娇柔声音却打断了他:“兄长,君子应当不言人非,不嘲人短。春闱会试在即,若是让有心人给传了出去,只怕对你人品私德的名声并不好!” 许姝儿嗓音娇柔。 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脸色都微变了下,特别是一些准备下场的公子哥。 许文祥回头瞪了眼许姝儿。 眼神警告她闭嘴。 许姝儿恍若未见,轻盈一笑后,就带着丫鬟婆子入了林园。 “你不是说你那庶妹是个极听话的么?这可不像是个极听话的样子哦,不过人倒是挺漂亮,也许还真就能入得了禹王的眼,给禹王做个良妾。” 微胖青年王明浩,低笑调侃的说道。 禹王是皇贵妃之子,当朝三皇子。 今日也是受邀而来。 至于王明浩为什么说是良妾,那是因为三皇子早就娶了正妃和侧妃了。 “禹王来了吗?”许文祥低声问。 王明浩下巴微微朝一个角落抬了下:“马车早到了,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都等在这里没进去呢,禹王还在马车里没出来呢。” 许文祥顺着望去。 却见镇北侯府马车不远的位置,停着一辆看似低调却又处处散发着奢华的马车。 这时,一个小侍上前打开了马车门。 众人就见一袭暗蓝色锦袍的俊逸男子,手持折扇,器宇轩昂的从马车内走出,‘恰巧’与刚下了马车上的杨昭打了一个照面。 墨懿朝杨昭微微点头,便走下了马车。 由始至终,他都唇角含笑,浑身散发着如沐春风的温润之光。 不少贵女都眼底泛光。 “见过禹王殿下!” 众人齐齐行礼。 杨昭自然也是微微屈膝。 墨懿轻摆手:“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之后,墨懿才把目光落到了杨昭身上,笑得很温柔说:“你就是阿昭妹妹吧!” 阿昭妹妹? 这称呼…… 让众人齐齐看向了杨昭。 杨昭面不改色的微微欠身:“禹王殿下厚爱,下官不敢当!” 她自称的是‘下官’,而非‘臣女’。 墨懿眸底闪过一抹暗流。 脸上却温润一笑道:“几年没见,阿昭妹妹倒是与本王生疏了。” 这说得,好像她与他很熟似的。 不过,这禹王什么心思,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进来了,杨昭又不傻。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第一个到她面前露面的,会是这个禹王,她还以为会是…… ‘吁!’ 这时,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哒哒的飞快而来。 马车一停下。 就见韦氏掀开车帘的冲出了马车,根本就来不及看清楚四周情况,扶着马车就弯腰疯狂的呕吐了起来…… 随着她出来。 马车内那股粪的气味也扑面而出…… “什么味?” “这是……” 众人震惊的齐齐捂住鼻子后退。 墨懿也下意识用折扇捂了鼻子,剑眉蹙起问:“这是谁家的夫人?” 侍从审视了一眼。 很快在灰扑扑的马车角里,看到了镇北侯府的徽标:“殿下,是镇北侯府的马车。” 韦氏常年参加各种宴会。 在权贵妇人圈也算是个脸熟的了。 很快就有人认出惊呼:“那不是镇北侯夫人吗?” “镇北侯夫人怎坐这种马车来?还弄得这般狼狈?” 那马车……实在一言难尽。 特别那股味…… 感觉就像是运马桶的…… 众人下意识看向了杨昭。 这时众人才发现,杨昭不知何时带着喜儿闪避得挺远的。 众人:……? 墨懿微挑了眉。 韦氏呕完后,发现四周之人时,差点没给惊得厥过去…… “夫人,您没事吧?可好些了?” 许嬷嬷一脸猪肝色。 她也恶心得想吐,但比起韦氏,她倒是给强忍了下来。 上车后,她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可马夫却跟耳聋了似的,无论她们如何喊停,就是不停,反而一路都超速而行…… 是杨昭! 许嬷嬷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韦氏,一边用眼神指控似的看向杨昭,大声开口:“大小姐,你、你怎能如此对夫人呢!” 一句话,足够让人想到了很多了。 韦氏是继母。 但也是长辈。 如此欺负长辈,实乃是不孝!! 不少人看向杨昭的眼神都变了。 韦氏捏着帕子想擦拭眼角,但帕子竟也沾了那味,她当即又呕了一声。 如此更能惹来同情。 只是杨昭却悠悠说了一句:“我父亲去镇守边疆快十年,而我又是个女子,可没本事让继夫人孕吐至此……” 第193章 长公主 孕吐? 韦氏干呕的动作一僵。 众人目光也骤然落到韦氏身上,甚至不少落在了她那腹部……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韦氏都忘了恶心了,气得直起腰杆就冲着杨昭怒目圆睁:“你别污蔑我清白,我、我是被这马车上的粪桶给恶心到的……” 是的。 马车内有一个粪桶。 里头甚至还有那脏污之物。 刚刚随着马车奔走颠簸,还洒出了一些来,这才把她给恶心得吐了。 “粪桶?” 杨昭挑眉看着她:“我还以为继夫人是孕吐了呢!没想到继夫人竟还有这种癖好啊!怪不得不乐意跟我坐一辆马车过来呢!” “是我小人之心了。” 杨昭施施然一礼:“继夫人莫要见怪,实在是刚回府,对继夫人不甚了解,以后,我会让人都按照继夫人的喜好来安排。” “你……” 韦氏气得捂胸。 “禹王殿下请恕罪,下官的嗅觉实在有些难受,就先入林园了。” 杨昭跟禹王一欠身,就牵着喜儿和小黑走了。 众人:…… 墨懿轻咳了一声,折扇在鼻翼下遮了一下,温声说道:“嗯,那个……镇北侯夫人,你挺特别的。” 说罢,墨懿也转身走了。 其实什么癖好不癖好的,不过就是一个借口,一个折腾人的手段而已。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 但此时谁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登闻鼓这事众所皆知,杨昭那可是陛下刚亲封的县主,还是先帝御封爵位的齐杨公…… 不过经此一事。 众人也算看出来了,被接回家的杨昭……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她能把家中的继夫人给玩得如此狼狈,还当众拂面,可见手段了得!! 人群中。 一位老嬷嬷悄然离去。 回到林园的一处亭院前,嬷嬷掀开帷幔的到了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美妇跟前,弯腰凑到她耳畔低声说了什么…… “倒是有趣。” 懒洋洋靠在软垫上的美妇人听到嬷嬷那话后,抬手遣下了替她按腿的奴婢,微笑跟那嬷嬷说:“花嬷嬷,去让人把她喊来,本宫倒是想见见她。” 花嬷嬷笑着颔首:“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不多时。 杨昭就在一个嬷嬷带领下,来到了钰长公主面前。 “见过长公主!” 杨昭恭敬行礼。 跟在她身边的喜儿,也很自觉的学着杨昭的模样,有模有样的行礼数。 那小模样,很喜人。 至于小黑,竟也被允许的一同给带过来了。 “不必多礼。” 钰长公主看了眼杨昭,最后目光温柔落在了喜儿身上:“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就是你那侄女吧?叫什么名字?” 钰长公主很和善。 对杨昭,她并未多问多说,就像是……一位多年未见的长辈似的。 “回长公主,下官侄女叫杨喜儿。” “喜儿?” 钰长公主细细斟酌似的念了一声,才颇为怀念的说:“这名字很不错,你娘要是还活着,应该会很喜欢。” 杨昭微愣。 钰长公主见此,微微一笑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当年你娘与本宫……也算得上关系还不错的好友,只可惜……当年本宫随驸马去了边关,而她又孕育了你……” 钰长公主止住了后话。 她朝杨昭招了招手。 杨昭上前。 钰长公主伸手抓起了她手,拍了拍她手背,看着杨昭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怜惜:“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下官不委屈。” 杨昭虽那样回答,但却垂了眸。 看似难过! 钰长公主叹息一声道:“好孩子,不必难过,那沈家也算得到了该有的惩罚了,你以后都将会是好日子了。” “谢长公主。” 看着低眉顺眼的杨昭,钰长公主终是没再说什么。 转而看向了那亦步亦趋跟在杨昭屁股后面的喜儿,扬起笑意的亲热招手:“小喜儿,到本宫这里来。” 喜儿却缩到了杨昭身后。 这一举动,让一旁的花嬷嬷蹙眉,正想要上前,却听钰长公主轻笑出声道:“看来小喜儿是怕生啊!” 花嬷嬷顿了动作。 杨昭扫了眼花嬷嬷,伸手牵过身后的喜儿,微微屈膝:“请长公主恕罪。” “无碍!小孩子都是这般。” “本宫的小郡主若是还活着,估计也是这般软糯可爱,可惜……算了,不说那些陈年往事了。”钰长公主笑笑转了话题。 “上次喜儿走失的事,本宫也听说过了,倒是难为你了,不过,她能有你这一个好姑姑,倒是她的福气……” 又聊了一会。 主要是钰长公主在说话,杨昭应和。 直到禹王的到来,钰长公主才意犹未尽似的让杨昭离开了。 “冬霜,你觉得那位钰长公主如何?”远离了亭院之后,杨昭忽然低声问了一句。 冬霜微楞。 随后忙扫了一眼四周,确定空旷无人之后,才低语道:“很和善,甚至很热情,但……好得有些莫名其妙。” 冬霜斟酌了一下道:“若真如钰长公主所言那般,与我们先夫人是好友,那她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来心疼您。” 看看。 连冬霜都能看出来的事儿。 那钰长公主怎就会觉得……她会相信呢? 或者……她不需她相信。 那她目的为何? 杨昭不自觉轻轻摩挲了一下指腹,那手……是刚刚被钰长公主给握过的…… “姑姑!” 喜儿微微昂着小脑袋,眼睛直直盯着杨昭,似乎在等着她问似的。 杨昭闻声垂眸。 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时,不由得失笑揉了揉她小脑瓜:“小喜儿,刚刚为什么要躲到姑姑身后呀?是因为怕生?” 喜儿摇头:“不怕生。” 犹豫了一下,她捏了捏鼻子认真说道:“臭,那个奶奶身上有一种臭臭的味道,不好的东西……” 她也不太知道怎么形容。 就是不好。 她很不喜欢。 “臭?” 杨昭顿了脚步。 但没等她开口,小黑却忽然浑身绷紧,冲着林中狂吠而起…… 第194章 粪坑 “汪汪……” 随着小黑的狂吠,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杨昭眸色一沉。 但还没等她带着喜儿躲闪,一道身影就从天而降,唰的一下挡下了那支射来的箭矢。 绛紫色的身影,手持长剑,衣诀猎猎…… 在空中一个旋转。 飘然落地。 很有飒然之姿。 “啊啊,是、是玉王殿下!” “天啊,好英俊……” 远处,隐隐还能听到侍女花痴一般的激动尖叫声…… 墨熙落地后,不经意似的凹凸了一下自以为很潇洒的造型! “姑娘,你没事吧!”他低沉着磁性的嗓音问。 这格调…… 杨昭嘴角微抽了一下。 目光越过他,望向了刚刚射来箭矢的林子,隐约还能见到一个侍卫背着箭筒躲闪的影子…… 果然……一样的把戏。 玉王,现任皇后娘娘之子,当朝六皇子。 其实杨昭并非第一次见这些皇子,当年皇后与贵妃娘娘明里暗里斗得要死要活时,都齐齐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过,什么捶丸马球之类的宴会可没少邀请她过去露脸。 这个玉王,是其中玩得最好的。 只是他回回出场的姿态,都有些让人啼笑皆非,那常年配套的侍女激动花痴尖叫,加上那自以为潇洒的蹩脚英雄救美招式…… 挺无脑。 但谁让他是继后之子。 母族势大。 是最大机率继承大统的候选人之一。 旁人自是配合着演的。 “姑娘……” “玉王殿下,您腰间的血浆露出来了。” 墨熙刚开口,听到杨昭指着他腰间说,他下意识低下头。 当看到腰间露出的那袋鼓囊囊的鸡血浆时,他脸微僵了一下。 这个杨昭……还真是跟以前那样不解风情。 “哈哈!” 这时,一道温润笑声传来。 墨懿满带着侍从走来,笑对玉王说道:“六皇弟还真是好雅兴啊,竟又在这里玩起英雄救美的戏儿了。” 墨熙脸一黑,不满看着墨懿:“三皇兄怎在这?你不是去见皇姑姑了么?” 他的人明明说他刚去了钰长公主那的。 墨懿扬起唇角说:“本王刚从皇姑姑那回来,不过……六皇弟过来林园后,该不会还没去见过皇姑姑吧?皇姑姑虽不计较,但这事要是被传到父皇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你……” 墨熙那张俊逸脸庞有些难看。 文元帝重孝道,对钰长公主这个一同长大的皇姐更是敬重有加,若是让人传出他对钰长公主不敬,必然会惹来父皇的不喜。 墨熙知道墨懿是想把他支走。 这样才好讨杨昭‘欢心’。 毕竟那可是齐杨公……善名远扬,又富可敌国的女人……即便是他,都心动了的。 不过,墨熙还是离开了。 离开前,他深情般的看着杨昭道:“阿昭妹妹,回头本王再来找你。” 墨懿眼底闪过冷嗤。 这个空有外壳的蠢货,也配跟他争! 见墨熙离开,墨熙也就是把目光落到了杨昭身上,眼神以肉眼可见的温柔下来:“阿昭妹妹,那边有片桃花林,如今的桃花开得甚好,不如我们一起过去……” “禹王殿下,你莫不是把下官 当成了一个轻浮的女子了?” 什么! 墨懿一时没反应过来。 “您身份尊贵,下官身份低微,自是不配做殿下妹妹的,可殿下却阿昭妹妹的喊着,这话要是落入旁人耳里,旁人该如何作想?” “如今殿下竟又邀约下官与您一起去桃花林……” 杨昭屈膝一礼:“请恕下官无礼的拒绝。” “下官告退。” 说罢,她就牵着喜儿转身离去。 “这个杨昭真是不识好歹。” “殿下,她该不会是因为玉王才如此……”墨懿身边贴身侍不满道。 墨懿目送着杨昭背影,嘴角轻扯:“确实是有些把她给轻看了,毕竟是‘齐杨公’,心气儿自是会高一些的,看来以后还是需要花点一些‘真心’的心思才行了。” 话虽如此。 可他看着杨昭背影的眸子中,却仍透着一丝不以为意的轻蔑。 都是残花败柳了。 竟还把自己架得高高的,也不怕摔下来。 不过……这倒是有趣起来了,这样一个女子,他还从未征服过呢! 可忽然。 他骤然一个转头,朝着林子中扫了一眼。 “怎么了殿下?” 墨懿微蹙眉。 是错觉吗? 刚刚他竟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毛骨悚然感…… 不久后。 “不好了!禹王、禹王殿下掉粪坑了……” 一道惊呼响彻林园。 钰长公主等听到动静,匆匆赶去,就见那林园后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挖开的粪坑,而禹王整个人都浸泡透了的被救上来。 那脏污物…… 那味…… 不少人面色都变了。 刚把自己身上的味处理好,听到动静也刚好赶来的韦氏,都还没看清楚那满身脏污之人的面目,就先被那挂着条条的画面给刺激到,当场表演了一个呕吐…… “呕!” 这一呕。 就像是被按了开关了似的。 不少呕声接连而起。 钰长公主也是被恶心得不行,连忙让人把昏迷的禹王给抬下去了。 至于春日宴。 其实还未真正开始。 可如今这满世界的臭味…… 宴会自然是办不下去了。 “齐扬县主。” “长公主有请!” 在离开时,花嬷嬷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当众将杨昭请了去。 众人不由得羡慕了。 “这齐扬县主,看来是入了长公主的眼了。” “可不是嘛,听说长公主一开始就见她了,没想到这走的时候又让人请了。” “杨夫人,你有这样的好闺女,可真是好福气啊!” 韦氏不由得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好福气! 哼,好个屁! 别以为她没看到这些个人眼底对她的嘲笑。 韦氏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回应了几句,就寻了个借口的匆匆走了。 走出林园。 看到那辆灰扑扑还臭烘烘的马车时,韦氏脚步直接僵在了原地…… “夫人,我们上马车。” 许嬷嬷上前,笑着搀扶着韦氏就朝着杨昭的那辆马车而去…… 韦氏明白过来,心情顿好。 上了马车。 许嬷嬷直接将不听话的马夫赶下去,让个胖丫鬟取代了马夫的位置,赶着马车就走了,留下了那辆灰扑扑臭烘烘的马车…… ‘哒哒’ 马车徐徐穿行在街道上。 “来了。” 一处楼阁之上,看到镇北侯府徽标马车的黑衣男子,将面纱往脸上一掩,朝着半空打了个手势,下一秒…… 咻咻…… 箭矢破空。 马车内,韦氏正舒坦的靠在软榻上,许嬷嬷刚冲泡好茶水,正要递上去时,一支箭矢咻就破窗击碎了那杯盏,茶水肆散…… 韦氏:…… 许嬷嬷:…… “啊——” 第195章 破绽 杨昭跟在花嬷嬷身后,出了另一侧的林园,来到了一辆奢华的大马车之前。 “齐扬县主,长公主在马车上。” 花嬷嬷把目光落在了杨昭牵着的喜儿与她手里小黑上,意思不言而喻。 杨昭微微一笑:“我明白。” 花嬷嬷闻言,满意刚想要上前接过喜儿和小黑。 杨昭却直接松开了小黑:“去溜溜吧,等会记得回来。” 小黑一听。 顿时就撒欢开去了。 花嬷嬷:……? 而杨昭则牵着喜儿,径直来到了大马车旁的车窗前,在宫婢疑惑目光中,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车窗后,恭敬且有礼道:“下官杨昭,见过长公主殿下。” 花嬷嬷见此,连忙上前道:“齐扬县主,您这是做什么……” 车窗这时被打开。 只见钰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婢,给拉开了车窗,透过车窗,可看到马车里头的钰长公主正侧斜靠在软垫上,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太好。 “阿昭怎不上来?” 钰长公主温柔声音有些虚弱问。 杨昭一看,眼底闪过一抹着急的连忙欠身道:“下官惶恐,竟不知殿下的身体不适,不知殿下可有请太医没有?” 钰长公主轻轻摆手:“无碍,小毛病而已。” “这怎能行呢!” 杨昭蹙眉,看向花嬷嬷道:“嬷嬷,殿下的身体要紧,对了嬷嬷,许家的那位三小姐,曾到过沈家给我调理过身体,听说还曾到皇宫里头给娘娘们看诊过的女医,刚刚我看她好像还没走,你快去让人把她给请来……” 许姝儿被请来时,还有些懵。 不过看到杨昭时,她立即扬起一抹讨好的笑容,屁颠颠就想过去:“齐扬县主……” “三小姐,长公主殿下身体不适,你还是先给殿下看看先吧。” “长、长公主殿下?” 许姝儿被请到马车上去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慌忙的给钰长公主行礼,把庶女那股子小家子气演绎得淋漓尽致。 钰长公主见此,无奈笑道:“别紧张,本宫又不吃人。” “是、是殿下。” 许姝儿还是有些拘谨。 把脉时,也显得她很紧张。 但她还是认认真真似的把脉了一小会,才收回手,恭恭敬敬的说道:“长公主殿下身体应该是因为一些旧疾引起的气虚不足,一旦受到刺激,就会有头晕之症,似乎还有些许亏损,只是臣女、臣女较为擅长女子那方面的病症,所以臣女不、不太敢断下药方,还请殿下恕罪。” 听得出来她的‘不自信’。 钰长公主也没为难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温柔笑:“你这小丫头看着年纪也不大,竟能看出本宫身患旧疾,症状也所说无差,已是很不错了。” “花嬷嬷,赏!” “谢、谢长公主殿下。”许姝儿连忙叩谢恩后,就捧着两个金锭子下了马车。 “阿昭,你上来。” 杨昭这次没拒绝,让喜儿在外头等一会后,她就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 有暖炉,所以马车内很暖,还有一股很淡的清香气味儿。 “殿下。” 杨昭行礼。 “别多礼了,你上前一些,到本宫跟前来。”钰长公主已经坐起身了。 杨昭听话上前。 钰长公主便伸手抓过了她手,很快,她就感觉到手腕上多了一温润微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镶嵌着鸾凤雕刻的玉镯。 一看就不凡。 “殿下,这……” “这是当年本宫随先帝出征时,先帝所赐。”钰长公主指腹轻轻摩挲过那鸾凤雕纹,眼底满是怀念之色。 杨昭一听,面露惊诧的就想要将镯子取下:“殿下,这……” “别取下来。” 钰长公主摁住她手,温柔看着她:“阿昭,你是个好孩子,在你身上,本宫看到了很多。只是……这世道对女子终究是苛刻了一些。” “本宫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能过的随心所欲一些,高兴一些,莫要在被这世俗所困。” “这镯子是先帝所赐,又在本宫手上多年。” “这京城中多的是踩高捧低的,你虽如今冒了头,又被封了县主,但到底还是女子……本宫太清楚女子的不易了,所以戴着这镯子,那些不带眼的人看到,多少也会有所收敛。” 杨昭自是听明白了钰长公主庇护的意思,有些感动与惶恐:“殿下,这、这太贵重了……” “阿昭。” 钰长公主轻轻拍她手背,眼神复杂又怜爱与无奈:“本宫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本宫与你的母亲是好友,很好的那种知心好友,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闺蜜。” 杨昭听到后面那两个字,身躯不由得微微一僵。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钰长公主。 “长者赐不可辞。” 钰长公主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她脑门一下,就跟她娘以前那样…… 杨昭愣住了。 她眼底瞬间涌动了什么情绪。 虽然被她极力给压制了。 “殿下……”杨昭眼眶微红。 “行了,回去吧。” “以后若有什么事,都可到长公主府来,长公主府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说罢,钰长公主就与花嬷嬷说:“去把东西给这丫头。” “是。” 花嬷嬷拿出了一个匣子。 打开。 杨昭看到那匣子里的东西时,杏眸不由得倏地瞪大,很是激动伸手接过,眼眸瞬间盈满了泪花:“这、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以前她做的小玩意。” “本宫知你会喜欢,你拿回去吧。” “谢谢殿下……” 杨昭下马车时,两眼通红。 甚至脸上还挂着泪痕,双手紧紧的抱着那匣子,如获珍宝。 许姝儿看着她那匣子,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两颗金锭子,瞬间觉得不香了。 在钰长公主马车远走后。 许姝儿才敛下那小家子气的样子,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她,低声问道:“阿昭,我刚刚的戏演得可好?没给你露破绽吧?” 第196章 闺蜜 马车上。 钰长公主微微斜身,倚靠在了软靠垫上,手轻轻的揉着太阳穴,一脸疲色。 花嬷嬷朝明玉递了一眼。 明玉立即上前,跪在了一旁,“殿下,奴婢来给您按按。” 钰长公主点头。 花嬷嬷则忙从马车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桶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来了一冰镇都匣子,从中取出一颗药丸,递到了钰长公主面前:“殿下,用药先吧。” 钰长公主睁开眼。 看到那黑红相间的药丸,好看的柳叶眉微微一蹙,但最后还是张开朱唇,将那药丸给含入了嘴里,顺着花嬷嬷端来的茶水给服下了。 “味道太冲了一些。” 她拧着眉道。 花嬷嬷递上蜜饯,轻声道:“殿下忍一忍,老奴回头就让他们尽量把那味儿给去一些,再想办法给弄得更好吃一些。” “如何弄也还是那个味。” 钰长公主有些无奈的说。 但药的效果似乎很不错,说话间她脸上的疲色就退去了,甚至眉眼的细纹都舒展了不少…… “回头,你让人去看着那丫头,别让她出事了。” 花嬷嬷明白那丫头是谁,她恭敬点头;“明白,老奴回去就安排。” “不过……殿下,她可是信您了?” 花嬷嬷是钰长公主乳母,自是得长公主信任的,而她也很清楚长公主的心思打算,想到刚刚杨昭的反应,她不免有些担心。 “一开始自是不信的。” 钰长公主想到杨昭那表面平静,实则警惕得连她那侄女的手都不敢放,又还得对她表露‘着急’时的拙劣演技,唇角就忍不住扯起了一抹弧度。 “她跟她那个母亲……确实是很像,聪慧又警惕,看到她,本宫就会忍不住想到她那母亲。”那个很神奇却又有些天真的……蠢女人。 花嬷嬷闻言,不由也勾唇。 “是啊,确实很像!” 真是难搞啊…… * 杨昭一直目送着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后,才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匣子。 匣子雕刻精美。 外头还镶嵌着各色的珠宝,一眼就可看出来这匣子的贵重。 可匣子里头的东西…… 却是很普通木雕小玩意。 用这么贵重的匣子收藏一堆破损了的木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收藏之人一定是很宝贝匣子里这些东西的。 杨昭手轻轻摩挲着匣子上宝石。 眸底却沉冷如水。 “闺蜜么!” 随着她手指一颗一颗摩挲过匣子上那些宝石,她唇角不自觉溢出了一抹讥笑。 “什么?” 许姝儿没听清楚,转头看向她。 杨昭瞬息敛了异色,抬眸微笑的看向她道:“我说你刚刚演得很好,这次帮我了个大忙了,回头请你吃好吃的!” “汤锅子么?” 许姝儿蹭亮了眸。 上次在沈家,在她院子里吃的那次汤锅子,可把她惊艳到了。 也不知那锅底和蘸料是如何调配的。 味道简直棒极了。 她一直还想着呢! “嗯!汤锅子。” “你若喜欢,回头我让人把配料那些写给你。” 许姝儿刚要点头,又忙摇头:“算了,你还是别写给我了,我现在身边的人不全能相信,我怕以后给你泄露了去,妨碍了你赚银钱。” 许家给她的丫鬟仆人,可都不是对她忠心的。 唯一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丫头,她也是不是十足放心的。 杨昭微愣。 随后不由得失笑:“不过是一个蘸料汤底配方而已,影响不了我赚银钱。” “还是别了。” 许姝儿摆手:“我以后若想吃,直接到侯府找你就是了。” “正好我师父也刚回信了,他说他要三个月后才能赶回来,但跟我说了一套特殊的针灸之法,我到时候先给喜儿用针灸先。” “真的!” 杨昭不由一喜。 “你放心吧,我师父很靠谱的,他说了三个月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这三个月时间,我正好可以用针灸给喜儿温调一番,到时候能事半功倍。” “姝儿,真的很感谢你。” 杨昭很少情绪外露,此时却没忍住伸手抓住了她手,由衷感激道。 “客气什么!” “喜儿可是喊我姐姐的。“ 许姝儿有些不适应煽情,她连忙转移话题。 “不过说起来,刚刚那个钰长公主脉象确实挺奇怪的。看似挺虚的,可莫名又能感觉到有一道强劲脉路,一旦细细探查又会虚弱下去,那脉象我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刚刚她特意多把脉了一会。 就是因为好奇。 可惜不知是不是她医术不行,实在没能探查出更多来。 闻言,杨昭眸底微闪,想到喜儿之前所言,问她:“那除了脉象奇怪外,你可还察觉出哪里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气味。” “气味?” “嗯。” 许姝儿摇摇头:“没有什么太特殊的气味,车内就是普通的一些安神香味,长公主身上也只有正常脂粉香,如果一定要说特别的话……那就是香味外似乎有一点点的血腥气,很淡,几不可闻。” 她鼻子算灵敏的了,不然都不可能闻到。 “也许是谁来月信了吧!” 许姝儿猜测。 血腥气? 杨昭不由看向了喜儿。 喜儿就蹲在不远的地上,正很认真的盯着地上那几只蚂蚁搬东西…… 那专注的样子,很可爱呆萌。 许姝儿顺着看去,顿时被逗乐了:“喜儿……” ‘汪汪’ 这时,林中突然响起了小黑的吠声。 杨昭与许姝儿都瞬间敛了笑容,默契的迅速上前,将小喜儿给拉护到了身后…… 外林中。 它正冲着一棵树上狂吠。 一副抓到了小偷似的。 那龇牙咧嘴狂吠的样子,还挺唬人的。 树上的身影微僵了一下。 不过不是因小黑的‘凶横’,而是因它忽然的狂吠,让他位置给暴露了…… ‘汪汪’ 男人瞥了眼树下的小黑,又看了眼听到动静招来奴仆的杨昭等人…… 打算掠身离开。 可小黑这条蠢狗,也不知是从哪借来的老虎胆,竟冲刺的一个跳跃而起,张嘴就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裤腿,撕拉…… 第197章 十两 “小黑!” 虽有些距离。 但杨昭所站的位置,还是可以一眼看到小黑冲着外林一棵树高高蹿起,嘶下了一块什么黑布后,身体就往下掉的画面…… 小黑是流浪狗。 常年刨坑爬墙的,那弹跳力可不小。 这掉下来,估计也得受点伤。 而就在她喊出。 一道黑衣身影就从树上凌空跃下,极快的一手就将小黑给托起了一下。 可画风却就在那一刻突变。 只见小黑一个鲤鱼打挺,四脚落地的那一瞬间,张嘴一把就咬住了人家的手臂…… 男人:……? 众人:……? “这傻狗!!” 许姝儿反应过来,没忍住喊了句:“跑啊!” 这个时候不跑,还反咬人家一口,这不妥妥的被人炖狗肉啊!! 小黑听到声音,懵了一下。 杨昭在看到人时,也微愣了一下。 这熟悉的黑袍身影…… “阁主大人?” 墨君然听到那唤声,身躯僵了一下。 另一手下意识就摸上了脸,发现自己是戴着面具时,他才不动声色的暗松了口气。 杨昭上前。 见小黑还死死咬着人家的手不肯松口,眼皮子微抽了下:“小黑,松口。” ‘呜’ 小黑松了口。 但它却刁起地上那块破布,屁颠颠跑到了杨昭面前,尾巴摇得跟旋螺桨似的。 ‘嗷嗷汪’ 狗眼亮晶晶的邀功看着杨昭。 仿佛在说;‘主人你快看快看,我抓到小贼了,这是给你的战利品。’ 杨昭看到小黑嘴里那块黑布,眼皮微跳,下意识就看向了墨君然。 然后就见…… 人那露出来的白花花腿…… 她心尖微颤了一下,龙凤阁那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捂住身边喜儿的眼睛,顺手就把她推到了许姝儿怀里。 “姝儿,你先带喜儿去马车那等我。” 许姝儿也是有眼力见的。 看了眼墨君然,走时低声说了句:“我们去前头等你,你自己小心一些,有事喊一声。” “嗯!” 许姝儿带喜儿离开后。 杨昭才看向墨君然,问;“不知阁主大人怎会在这?” 躲在树上。 偷听? 还是监视? 不过,他不是去接翼王了吗? 墨君然轻咳了一下,低沉嗓音才从面具下传出:“翼王接回来了,马上就要入城了。” “所以来与你说一声,你的第三个条件完成了,只是没想到你家的狗……挺厉害。” 意思是他来找她。 哪知却被她狗给发现了。 杨昭看了眼他那破损的裤腿和手臂…… “阁主大人,今日之事我会赔偿……”杨昭很自觉的开始掏银票。 “不用。” 墨君然看到她那拿银票的样子,不知怎地,脑海就闪过了一些梦中画面。 那画面让他忽然想证明一件事。 他道:“你帮我补补就行。” 什么? 杨昭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见男人缓步上前。 杨昭眉头一蹙,下意识要后退时,就见他距离两步停下,然后伸出那只被小黑给咬破了的衣袖,递到了她面前了。 “我不会缝补衣裳。” “穿这样有破损的衣裳见雇主,不合适!”墨君然盯着她说。 那嗓音与往常一般,冷峻低沉。 并不会让人觉得唐突。 就是这要求……实在让人莫名其妙的。 杨昭朱唇微启。 本想说自己出钱,给他几套新衣裳算了。 可对上他那双深不见的黑眸时,不知怎地,她咽下了要说的话。 改口道:“我并不擅女红。” “嗯!” 男人嗯了一声,但那手却并没收回。 杨昭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没针线。” “用这个。”墨君然掏出了一袖囊。 里头有针有线。 不过那针线……却是缝合伤口用的。 “你要我用这个来给你缝衣服?”杨昭看着手里的针线,不太确定的看着男人问,想看他是不是开玩笑的。 “嗯!” 男人仍嗯一声。 那面具下的眸子仍深邃得让人看不透情绪。 杨昭能说什么。 人都把话说这份上了,杨昭还是缝了。 说实话,用缝伤口的针与羊肠线缝衣服,她还是第一次。 不过她很快发现。 这针和羊肠线也不是普通的。 特别是羊肠线。 竟似乎是当年她母亲弄出来的那种…… 她眸光微动。 当然了,除此之外她并未再多说什么,一直把他衣袖上破口缝好后,才抬眸问他:“裤腿上的,也要给你缝上吗?” 裤腿掉了一大块。 那块破布貌似还被小黑给叼走了…… “不用。” 墨君然避开了她眸。 退开了几步,他才抬起手看了眼缝好的衣袖,其实她的女红是真不好,歪歪扭扭,缝隙还大,但他面具下的唇角却不由勾起了, 果然是…… “你……” “阿昭妹妹!”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道喊声。 是玉王墨熙。 墨君然面具下的眸光微闪,眼神看向杨昭,见她眉头不耐烦蹙起时,他问出一句:“可要下单?” “什么?” “教训玉王,只需十两。” 杨昭楞了一下,很自然的从衣袖下掏出了一张银票:“这里是一百两。” “十次。” 墨君然收了银票,转身消失。 速度,真快! 这样的速度,被小黑发现? 还被咬? 杨昭总感觉有些哪里不对劲…… “啊!” 很快,远处一声惨叫。 不久后。 “不好了,玉王、玉王殿下掉粪坑了……”一道惊呼的喊声从后山响起。 还未离开的人:……?? 杨昭刚要走出林园,就听到了那喊声,她脚步不由得一顿。 “禹王不是才刚掉粪坑不久?这玉王好好的怎么也掉下去了……” 兄弟结伴的么!! 杨昭回头望着那后山方向,唇角不由勾起了。 “大小姐。” 马夫蹲在外头半响了。 见到杨昭出来,立即就迎了上前,把韦氏强行将马车给坐走的事给禀报了:“陈叔已经去准备另一辆马车了,他让小人在这里候着跟您说一声,说让您稍等片刻。” 只是还没等杨昭开口。 一辆马车就停到了她跟前。 “姐姐!” 是杨怀瑾。 一身月牙锦袍的他,身形纤长,面容如画,跃下马车的那一刻,衣诀飘飘,如那翩翩玉公子,说不出来的雍容雅致,让那牵着喜儿的许姝儿都看呆了。 第198章 良配 “你说什么?马车上的是莲儿?” 韦老夫人一听柳嬷嬷回禀,惊得手中的杯盏都落地了,脸色微白的站起身,抓住柳嬷嬷的手着急问:“莲儿现在如何?她没被伤到吧?” 柳嬷嬷掩下眼底微光,连忙安抚:“老夫人你别担心,小姐没事,她就只是受了一点伤而已,并没伤到要害。” 听到没事,韦老夫人才松口气。 可听到她受伤了,脸色仍是不好,恼怒道:“这次派去的人怎这般马虎,没查清楚马车里头的人就动手,竟连这种错都犯,好在莲儿没事,不然给他们八百条命都不够赔的。” 换做以前,柳嬷嬷定会附议两句。 可这次她出奇的沉默了。 八百条命? 这二三十年来,为了替那样一个蠢货谋划,她们牺牲的何止是八百条命…… 柳嬷嬷垂了眸。 掩藏下了眼底的阴翳。 韦老夫人并没发现,她还是不放心,便吩咐道:“柳嬷嬷,你让人去准备一下,我要去镇北侯府看看莲儿,把那些人参补药的都给准备着……” 韦文昊刚回来,就见老妻带着人出来。 奴仆正往马车上搬着大箱小箱的。 “你这是要去哪儿?”韦文昊问。 “老爷,我听说莲儿受伤了,正要去镇北侯府看看她。”韦老夫人想到什么,便对韦文昊道:“老爷,要不你也一起去吧,好给莲儿撑撑腰。” 韦氏被剥夺掌家权的事,韦老夫人自是知道了的。 她不是没想过办法。 可鞭长莫及。 加上韦氏又不是个手段了得的,杨家老夫人更是被杨昭给唬得屁都不敢放的。 韦老夫人想想,打算让韦文昊出面。 韦文昊却蹙眉道:“这好好的我去撑什么腰?阿昭刚回家,你可别去胡闹,别搞什么长辈欺负晚辈的那一套。” 韦老夫人闻言,脸色微沉。 这个老东西! 不帮着自己人就算了,竟还想异想天开的护着那点薄弱的‘亲戚’之情! 真是可笑! 明面上韦老夫人还是温良贤惠的,也没当面忤韦文昊。 “是,老爷放心,妾身自是不会为难晚辈的。” 韦文昊还想说什么。 最后化作一个叹气的拂袖,转身进了大门。 “榆木脑袋的老东西!” 韦老夫人没忍住低声怒骂了句。 随后才在柳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离去。 所以并没发现,韦文昊站在大门后面,一直目送着马车离开后,他才转身去了后院…… 韦文昊有自己的院子,年纪长了后,就更甚少到后院来。 正在整理东西的柳叶,见到韦文昊进屋时,还颇为意外,但还是连忙上前恭敬行礼问候:“老太爷安好!您是来找老夫人吗?老夫人刚出门去镇北侯府了。” “嗯,刚刚门口见到了。” 韦文昊入屋后,就坐到了主位上,目光落在了柳叶身上,细细打量。 柳叶二十出头。 长相很清丽,身材更是凹凸有致的。 以她这般年纪,一般都是已经成家了的,可她至今未成亲。 柳叶被看得头皮发麻。 正心想这老太爷该不会是看上她时,就听到韦文昊开口问她:“你是柳嬷嬷的女儿,叫柳叶是吧?” 柳叶恭敬屈膝:“是的老太爷。” “可许人家了?” 柳叶心咯噔一下,表面不显道:“回老太爷,奴婢、奴婢并未许配。” 她一直未许配。 是因她娘要留着她给三少爷的。 而这事韦老夫人也是默许了的,如今就等三少爷游学归来,她便可到三少爷身边去伺候了。 可这老太爷……若真看上了她,只怕她娘是会同意的,因为她娘已要准备舍弃那位了,为了她心里的所谓大计,她娘定会不惜一切代价…… 柳叶面色逐渐苍白。 她心仪三少爷。 那个温柔又谦和的三少爷,就算只是给他做通房,她也是愿意的…… 韦文昊自是不知道柳叶以为他看上了她,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出声问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这样吧,我给你……” “老太爷!” 柳叶骤然跪地。 双手伏地磕头,急切颤声道:“奴婢,奴婢已经是三少爷的人了,不能再去伺候老太爷了,请老太爷饶过奴婢。” 什么! 韦文昊一愣。 等反应过来时,他脸色有些难看。 这丫头以为他看上她了? 韦文昊无语。 不过看着战战兢兢的柳叶,他倒是没解释了,顺势道:“行了,不乐意伺候,就滚出去吧。” 柳叶一听,急忙出去了。 把屋内其余丫鬟也打发后,韦文昊才故作生气似的拂袖,进了内屋。 离开时。 他脸色铁青惨白…… * “入城了。” “快去看看,听说长得跟观音娘娘下凡似的,特别的好看。” 街道上的百姓一个个激动得跟什么似的,都快步的朝城门口聚集。 人越挤越多。 马车被迫停在了街道上。 “姐姐,我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杨怀瑾也发现了前头情况,跟车内的杨昭说了一声后,就跳下马车去了。 车内。 许姝儿打开了车窗。 目送着杨怀瑾挤到前头去了后,她才连忙收回脑袋,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杨昭,眼底满是亮色:“你那弟弟……不错呀。” 杨昭早发现了,许姝儿见到杨怀瑾时亮起的眸子。 只是前世…… 她轻笑道:“喜欢他?” 许姝儿老脸一红。 难得有些不自在的羞涩:“你说话都这么直白的么。” “不过,喜欢还说不上,但欣赏是肯定的。” 毕竟杨怀瑾为姐一怒削人发,并且还扬言要高中的誓言,许姝儿也是听说过的。 一个能如此为姐姐而战的男人。 她是真欣赏。 何况他还长得那样悦目。 杨昭似看出她所想,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那如果我跟你说,他不是你的良配呢?” 第199章 佛子 许姝儿一愣。 下意识脱口问出一句;“你不喜欢我?” 杨昭一怔。 显然没想到她的脑回路,竟会跑到她喜不喜欢她的问题上。不过,她还是认真的回答了她问题:“喜欢!” “正因喜欢,所以我才会跟你说,他不会是你的良配,莫要动心。”明知道一些事是不可能的,才需要及时开口,若任其发展,反而害了她。 许姝儿闻言,长长舒了口气。 拍着胸脯说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弟媳呢!” “既然你喜欢我,那就没事了。” 杨昭:……? 许姝儿见她那微愕模样,噗嗤一笑的道:“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其实比起你弟弟,我更喜欢的人是你。” 杨昭:……?? “放心吧,以后他就是我弟弟。” “他年纪比你长。” “那他就是我哥。” 杨昭闻言,这下沉默了。 许姝儿唇角高高翘起,对对面坐着的喜儿道:“喜儿,以后喊姑姑。” 喜儿眨巴了下眼睛。 软糯喊道:“姑姑。” “欸。” ‘汪汪’ 趴着的小黑,忽然抬头冲许姝儿汪汪。 许姝儿:……? ‘汪汪汪……’ 小黑站起来了,冲着许姝儿狂吠。 许姝儿被吓了一跳,忙出言安抚:“好好,你要喊姑姑就喊,别那么激动啊,我挺怕你那龇牙的样子的,我应你就是了……” 小黑:……? 杨昭却注意到,小黑并非冲着许姝儿,而是车窗外…… “小黑,坐好。” 杨昭起身按住了想冲窗而出的小黑,目光越过许姝儿看向了外头的街道。 街道百姓聚集在了不远的主街边。 因马车较为高,她倒是可以清楚看到了主街道的情况,只见羽林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街道上了,后头缓缓跟出来了一辆八骑的大车辇。 奢华。 很是奢华。 不过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车辇上坐着的身影,身穿袈裟,容貌俊美,浑身都散发着纯净圣洁的气息,简直就如那佛子下凡一般,让人挪不开眼,可却又让人不敢心生出亵渎。 现场都寂静了。 杨昭也不由怔了下。 是翼王! 那个替兄出家的当朝十七皇叔,翼王。 看来龙凤阁阁主的任务确实完成得很好…… “那是谁啊?” 许姝儿看到那车辇上的人,也不由惊艳到了。 “翼王。” 杨昭回神后,便收起了目光。 “翼王?那个三岁就替兄出家的十七皇叔?不对啊,我记得他的长相……”许姝儿想说长相不太对,可想到什么,及时顿住了后话。 杨昭当没听到。 不久。 杨怀瑾折返回来了:“姐姐,是翼王。” “前面那条街我们怕是过不去了,听说皇上已经让人候在了文苑街,估计钦天监里头的那套都得来一遍。” 替兄出家。 那就等同‘帝王’回归。 那自然不是小事。 “那就绕路过去吧。”杨昭道。 “好。” 可马车刚绕出那条拥挤街道,就撞上了一道矮小狼狈的身影,应该说,那道小身影是自己冲着撞上来的…… “母亲!” “母亲救我——” * 侯府。 “哎呦喂,古嬷嬷你轻些,疼!”韦氏趴在软垫上,疼得龇牙咧嘴的。 古嬷嬷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下手极不稳。 “夫人您忍一忍,大夫说了,这淤伤得揉开才行。”古嬷嬷继续用力揉。 “那你轻些啊!疼。” “哎呦。” 韦氏哎呦疼声时不时响起。 韦老夫人被请进来时,就听到韦氏那嗷嗷的疼呼声,她不由加快脚步入里屋。 当看到趴在软榻上,露出一片青紫后背的韦氏,韦老夫人眼眶都红了:“莲儿。” “这怎伤得这般重啊!” 韦氏看到是韦老夫人时,眼眶瞬间就红了:“娘!我……啊……” 她挣扎要起来,却扯到腰上伤,疼得嗷了身。 韦老夫人急忙上前:“你别乱动。” “娘,你怎么来了?”韦氏缓过劲来,才在韦老夫人小心扶着下坐起身来。 除了背后淤青。 韦氏额头还有一磕红的鼓包,别的倒是没太明显的外伤。 但即便如此,韦老夫人还是心疼。 “听说你受伤了,为娘不放心。可找大夫看了?”韦老夫人问。 韦氏点头:“大夫来过了,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许嬷嬷……她伤的比较重些。” 那些刺客的箭嗖嗖的。 许嬷嬷替她挡了一箭。 而她的伤,主要是后来马车被掀翻了,她自个给撞的。 虽然不知为何刺客忽然撤了。 但想到当时的惊险,韦氏还是面色刷白,紧紧抓着韦老夫人,“娘,你还是给我派个有功夫的奴……” “莲儿。” 韦老夫人打断了她。 转头看向一旁的古嬷嬷和屋内的丫鬟,“你们都出去吧。” 古嬷嬷屈膝一礼,便带着人出去了。 “柳嬷嬷,去门口守着。” “是。” 韦老夫人见人都出去后,才看向慌神的韦氏,低声道:“娘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不管什么时候,遇事都不能乱了分寸,特别是在外人的面前,就更不能胡乱言语。” 韦氏想说屋内都是自己人。 “那个古嬷嬷你也不能全信。” 韦老夫人道:“这两日我认真想了想,那个杨昭下手得太干净了,可却唯独留下两个老嬷嬷在你院子里,这其中怕是有猫腻。” “古嬷嬷是我那婆母给我的,跟在我身边也十几年了,应该是信得过……” “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韦老夫人看着还是有些天真的韦氏,不由想到柳嬷嬷之前说的那些,她其实不是没有左右摇摆过,可韦氏到底是在她手里长大的…… “莲儿,你好好记住娘教你的就是,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回头我就派几个有身手的丫鬟过来给你,以后出门,你多带些侍卫。” 韦氏闻言,也就乖巧点头了。 “对了,前两日你让古嬷嬷传信回去,说瑾哥儿想考功名的事,那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韦老夫人问。 韦氏也顾不得背疼,顿时坐直了一些身躯,笑着说:“瑾儿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看出来了,他确实是想考功名的。” 想到那日的桃酥,韦氏心里就高兴。 拉着韦老夫人的手说:“娘,你不是早在吏部安插了人吗?这事对你来说肯定很简单,你帮帮瑾儿,让他考个功名出来,给他安排个官,这样以后就算不用靠侯爷,瑾儿也能帮到你的……” 第200章 正统 韦老夫人眉头紧皱,看着眉眼都笑弯起来的韦氏,严肃问了一句:“莲儿,是瑾儿给你说了什么吗?还是你给他说了什么?” 她该不会透露出什么去了吧? 思及此,韦老夫人脸色不由有些难看下来。 柳嬷嬷也悄然站在了内屋门口,竖起了耳朵在听里头的对话。 韦氏微楞。 看韦老夫人那脸色,她心头微咯噔了一下,笑容不由收了一些,说道:“娘,我又不是傻子,你放心,我没有告诉瑾儿任何事,瑾儿也没说什么,我就是……” 迟疑了一下。 韦氏便把那日柳嬷嬷跟她说的话,复述了一下。 门外柳嬷嬷脸色微变了下。 韦氏继续说道:“娘,我觉得柳嬷嬷说的很有道理,侯爷那我努力了那么多年,都抓不到他的心,与其靠他倒还不如靠瑾儿,瑾儿毕竟是我儿子。” “虽然他说他是为了给他姐姐做靠山,才想去考功名,但是我知道的,他其实是个懂孝顺的好孩子,当年那女人不过就是对他好了一些,他就对他姐姐掏心掏肺的,如果我也能对他更好一些,他以后一定会听我的……” 韦氏眼神不由柔了几分:“娘,你知道吗,瑾儿其实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听到我说可以帮他的话,他立即拒绝了,他说科举舞弊后果是很严重的,他不愿意我冒险。” 想到那日杨怀瑾的关心,韦氏心情就止不住的好。 连带着感觉身上的疼,都消失了不少。 韦老夫人却眉头紧锁。 杨怀瑾是个什么性子,她又不是没见识过,那个孩子……就是个天生反骨的。 他会关心莲儿? “莲儿,把那日你跟瑾哥儿说的话复述一遍给我听一听,一个字都不要漏。”韦老夫人严肃说。 韦氏一怔。 “娘,你怀疑瑾儿不成?” “复述一遍我听听。” 韦氏心里有些不舒服,但面对韦老夫人强硬,韦氏也就只能把那日的对话说了。 韦老夫人听完后,蹙眉沉默了。 “娘,一直以来我都是没有跟瑾儿说过旁的事的,他一点事儿都不知道,那日也是我让他到了我院子中,我才与他说的事儿……” “从你跟他说完那些话后,他对你的态度可有什么特别的转变?比如到你院子多了?或者问你一些别的事?明着暗着露出关心你之类的!”韦老夫人问。 韦氏想到那日过后,就在没露过面的杨怀瑾。 脸色有些僵硬的摇头:“没有,那日后他就没再来过了。” 如此一想,韦氏心情顿时就塞了。 韦老夫人闻言,倒是舒展了一丝眉头,看着韦氏道:“莲儿,瑾儿不同别的孩子,他到底不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你想要对他好,可以有很多别的办法……” 意思就是考功名的事不行。 韦氏闻言,脸色微变。 她知道她娘顾忌的是什么,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只是…… “娘,瑾儿已经大了,很多事根本就不用我来帮忙,就只有这考功名的事,能让他记住我的好了,你要是不帮我,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 韦氏咬唇,一把抓住韦老夫人的手,手上用力了几分,对视上韦老夫人的眸:“娘,他是我儿子,是从我肚子里面出来的,身上淌流着的是我的血,是真正的正统……你必须得帮他。” 韦老夫人愣了。 …… “母亲!” 马车上。 被带上马车的狼狈小身影,哭得凄凄惨惨的就想要扑进到杨昭怀里去。 ‘汪’ 小黑直接一个龇牙。 轩哥儿刚要扑过去的身影僵住了,恐惧得一个哆嗦。 “母、母亲。” 轩哥儿哭腔颤抖,但因小黑而不敢动弹,只能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杨昭:“我、我错了,你别不要轩哥儿好不好?” 轩哥儿浑身很脏。 甚至衣裳都是破破烂烂的,外露的烧伤皮肤上,还清晰看到曾被殴打过的伤痕,嘴角破损,唯一完好半脸上也还有青紫。 显然这几日他过的极惨。 之前因福寿膏本就消瘦的身体,此时就更是瘦得皮包骨似的…… 就他这样子,很吓人。 喜儿缩到了杨昭怀里。 “不怕!”杨昭轻轻拍了下她手背安抚。 那姿态和温柔的话语,让轩哥儿看得眼底一红,显然他是想到了当初杨昭对他时的疼爱温柔了。 那都是属于他的。 可现在…… 轩哥儿低下了头,掩下了眸底情绪。 杨昭一直注意着他,自是没错过他低头前,看喜儿时嫉妒憎恨眼神。 她眸底冷戾一闪。 但转瞬便恢复平静,声音淡然问他:“你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轩哥儿听到杨昭终于开口,连忙抬起头:“母亲……”可在她眼里没看到以前的宠爱温柔、只有那漠然之色时,轩哥儿后面的话顿住了。 母亲明明那么爱他的。 一心都是他。 可现在都没有了…… 她不爱他了!! 轩哥儿眼眶是真红了。 但还是回答道:“是、是阿离带我钻狗洞出来的,说是来找母亲,可是我们刚走出大街上,阿离就被人给冲散了,我找不到她,也不认得去找母亲的路……” 其实钻狗洞出来后,是要去找卫雅儿的。 可并没找到! 阿离也确实是被人冲散不见了。 轩哥儿被落单孤零零一个人后,也接连遭受了从未有过的恶意。 被嫌恶,鄙夷,排挤…… 他那时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被烧毁的身体和半边脸,是多遭人嫌弃恶心的,甚至有一次,他不过是路人面前走过,就被说是恶心,当场被人给拳打脚踢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太痛苦了。 而这时候他才想起来。 当初那个从不嫌弃他,对他掏心掏肺好的‘母亲’来了。 他问了很多人。 遭了无数白眼。 才在一个瘌痢头的少年指路下,找到了这马车跟前来。 他终于找到了‘母亲’。 可她却似乎不要他了…… 轩哥儿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可怜又无助的看着杨昭:“母亲,我不是故意的,是父亲说,我如果不按照他说的说,他就不让我喊你母亲,让你不要我了,我怕,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母亲你别不要轩哥儿好不好,呜呜……” 第201章 恨意 哭泣声回荡在马车内。 杨昭蹙眉。 “姑姑。” 喜儿扯了扯杨昭的衣袖,葡萄似的眼睛看了眼杨昭,用白嫩的小手指了指轩哥儿放在身边的手,软糯轻声说:“哥哥在说谎,他眼神闪闪的,手还很多动作,一直偷偷抠。” 她不是个多话的孩子。 很多时候,都是静悄悄的自个玩自个的,但是姑姑上次就教过她了,以后跟在她身边,就要多看多学,所以她看到了。 这个哥哥,不是个好孩子。 他在哭,可又不是真的伤心哭,嘴上喊着错了,眼神里头却是凶凶的,还有别的东西,她看不太懂,但就跟祖母说谎话时一样…… 轩哥儿哭声一滞。 他看向喜儿。 到底还年幼,那眼底被揭穿的愤怒恨意还是没隐藏住。 杨昭冷了眸。 轩哥儿察觉到杨昭的眼神,立即收敛了眼底神色,顿时哭得更伤心了,“母亲,我没有……” “吵死了!” “姐姐,可要把他丢出去!” 一道不耐嗓音,在马车外响起。 是杨怀瑾。 他直接拉开了一些马车门,目光冷冷落在了轩哥儿身上,轩哥儿浑身僵硬,哭声也停下来了,两泡眼泪还挂在脸颊上。 说真的。 挺丑。 轩哥儿是认得杨怀瑾的。 那日……他亲眼看到杨怀瑾一剑削了他曾祖母的一只耳朵…… 他身体哆嗦了下。 杨昭的声音却在这时缓缓响起:“送他去柳巷吧。” 柳巷。 “嫂、姐姐……” 沈念见到杨昭时,高兴得就想要冲过去。 可很快就顿了脚步。 因他看到了杨昭牵在身边的人,一个脏兮兮又狼狈的小人儿。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轩哥儿?” 沈念皱眉,疑惑看向杨昭:“姐姐,你怎么把他给带过来了?” 那日她可是看到他跟阿离钻狗洞离开的。 杨昭把轩哥儿给牵到了屋里头后,就放开了他手,在轩哥儿失落的目光中,对沈念说道:“以后他跟你一起住在这里,你照顾点他。” 这话,让轩哥儿眸亮了几分。 “什么?” 沈念一愣,随后脸色顿变:“姐姐,你是要护他?” “他可是外室子啊!” “要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被伤心至此的,你现在怎能还对他心软……”沈念情绪不由有些激动,一直以来,嫂嫂对她都是最疼爱的,可就是因为轩哥儿出现后,嫂嫂就把宠爱都给了他。 现在竟要她照顾他!! “念姐儿,你是他姑姑。” “谁乐意做他姑姑了,姐姐,你就把他送到牢房里去吧……”沈念别提多讨厌轩哥儿了,恨不得直接就把他送去牢房。 轩哥儿脸色白了白。 一副害怕似的抓住了杨昭的衣袖:“母亲,我、我害怕,我不想在这里,你就带我回家吧,我会乖乖听话的,不会给您添麻烦……” 沈念一听不乐意了。 她都只能跟做贼似的缩在这里过苦日子,他凭啥能跟嫂嫂回去侯府过好日子? 见杨昭一副要松口的模样,沈念顿时急了。 上前一把就扯过了轩哥儿,“姐姐,你刚刚说得对,我是他亲姑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轩哥儿:……? “嗯。” 杨昭离开后。 沈念一把就将轩哥儿给推到了地上,嫌弃似的拍了拍手,“脏死了,我告诉你轩哥儿,你就是个外室子,还是一个欺骗了嫂嫂真心的外室子,你别以为嫂嫂真的还会喜欢你。” “嫂嫂不过就是善良,才会对你心软。” “你若不想去牢房里,你最好就乖乖的。” “还有,这个院子是嫂嫂留给我一个人的,你要想在这里住,就得给我去睡柴房,还要帮忙干活煮饭……” 沈念昂着下巴的看着地上的轩哥儿,见他那一副烧毁的容貌,眼底嫌恶怎么都掩饰不住,最后实在没忍住说:“你还是找块布把你这脸给包起来吧,真是恶心死人了。” 轩哥儿不自觉攥紧了手。 恶心! 这个词这几天他听太多了。 可他明明不恶心。 他以前明明是很可爱很好看的。 可现在都被毁了…… 母亲说得对,当初他就不应该被过继的。他本来就是沈家的血脉,根本就不用过继,是他娘和爹非得让他装成乞丐,哄骗母亲过继回来,所以他才会被故意针对烧伤…… 而他娘……却还抛弃了他。 “娘!” 他眼泪吧嗒嗒掉,心底那阴翳的恨意却在愈发的滋生…… * “柳嬷嬷!” 韦老夫人回到自己屋子中,便遣退了屋内下人,坐到主位上,冷脸看向了柳嬷嬷。 柳嬷嬷一听,立即跪到了她面前。 “老夫人,奴婢知错。” “莲儿愚钝听不出来,你就把她当傻子糊弄了?” “老夫人,奴婢不敢。” “不敢?” 韦老夫人实在气极了,抓起一旁杯盏就摔到了她面前,“我看你是敢得很!” “你那样跟莲儿说,是想打什么主意?逼她做选择?还是准备给她一次机会?一旦她没做到,你是不是就准备另择其主了?” 柳嬷嬷惶恐般连忙伏地,“老夫人息怒,奴婢就是有天大的狗胆,也不敢有二心。” 韦老夫人冷笑:“那你老实跟我说,莲儿受伤的事,有没有你的默许在?” 她手底下的人有什么本事,她是清楚的,即便再马虎,也不可能在没弄清楚马车里的人是谁前,就直接下手的…… “没有!” 柳嬷嬷自是不会承认,声音回答得斩钉截铁,“老奴就是自己死了,也绝对不会让人伤害到自己主子的。” “老夫人,您若不信,可亲自查。” 韦老夫人看着地上柳嬷嬷,心里还是有怀疑的,但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她。 “行了,起来吧。” “阿柳,我知你心急,但你要知道,莲儿才是我们要效忠辅佐的正统,我们这二十几来所做的一切铺垫都是为了她……” 为了一个眼中只有男人的草包么?! 第202章 八皇子 柳嬷嬷听着韦老夫人那话,垂着的眸底实在没忍住溢出来了一抹冷笑。 二十几年了。 若没有别的选择,还能自欺欺人。 可如今明明有另外更好的选择,却还是为了那个草包,在口口声声的为了什么正统,只怕她自个都忘了当初的目的了,私心已经蒙蔽了她双目。 既然如此。 那就让她来完成先主的宏业吧! “是老夫人,奴婢明白了。” 柳嬷嬷表面恭敬顺服。 与以前一般。 实在心里彻底下定了决心。 韦老夫人闻言也就放下心了。 这时她才说回来:“阿柳,你让人去安排一下,莲儿想要瑾哥儿能考取到功名,那就如她意吧。” 柳嬷嬷低头颔首:“是。” “去吧。” 韦老夫人也有些累了,柳嬷嬷离开后,就让贴身丫鬟搀扶着入了里屋。 可刚入屋,她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们出去。” 打发了丫鬟后,韦老夫人就快步走到了屋内那幅佛像的挂画前,细细一看,隐约可发现那供奉的案桌上,那香炉有被动过的痕迹…… 有人入了她屋? 韦老夫人脸色微变,立即让人把柳叶给喊了进来:“柳叶,今日有谁进过我这屋里?” 柳叶想到老太爷。 正欲说,却想到老太爷走时留下的那句话,柳叶下意识改了口:“回老夫人,今日奴婢见屋舍有些灰尘,便让人给入屋清扫了一下,全程奴婢都盯着。” 她确实让人打扫了。 韦老夫人闻言,眉头才稍微舒展开:“下回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必让人进来乱动乱扫屋舍。” “是。” “行了,出去吧。” 柳叶退出去后,韦老夫人让人关门守在了门口,而她入了密室查看…… “老夫人让你进去做什么?” 柳嬷嬷在柳叶出来后,就把她扯到了角落低声问。 柳叶看着自己的娘,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对她娘说了谎;“老夫人让我以后多盯着点下人 ,不要随意进她房内。” 柳嬷嬷却误会了,以为韦老夫人这是开始防备着她了,不禁冷笑出声:“看来她还是怀疑我了。” 看着冷笑连连的娘,柳叶心底莫名有些发寒。 没忍住问了一句:“娘,你跟老夫人,是真要离心了吗?” 柳嬷嬷闻言,看向柳叶。 眼底染上了一抹温柔:“叶儿,娘知道你担心什么。”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帮主人完成复业大计,娘一定会让三少爷明媒正娶你的,而非只是让你做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 明媒正娶? 柳叶不是没动心过。 可屡屡听多了,她也就梦醒过来了。 她什么身份! 三少爷又是什么身份? 就算她娘计划真成了,老夫人会是什么下场?韦家又会是什么下场?那时候三少爷真不会怨她吗? 柳嬷嬷见柳叶不吭声,不由皱眉:“叶儿,怎么了?” 柳叶忙敛下心神,道:“没事娘,我就是觉得……你选的那位新主人,怕是也不会聪明多少,看看沈家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了,我就是怕你的希望会再次落空了。” “不会。” 柳嬷嬷似乎很有自信,眼底甚至多了一丝连柳叶都看不懂的阴狠:“因为我不是老夫人,不会像她那样徐徐图之,心慈手软……” * “你是什么人?” 卫雅儿已经被关在着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好几日日了,见到突然出现的女人,她不由警惕起来。 女人很娇媚。 看她那穿得花枝招展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儿。 卫雅儿脸色不由有些难看。 以为自己是被抓到窑子窝了。 似乎看出卫雅儿所想,女子捂嘴轻然一笑,“姑娘别怕,这不是窑子,奴家也不是那肮脏的妓子,不过,奴家确实是懂得一些讨人欢心的东西,还有一些旁的,奴家是特意来教导您的……” 什么? 卫雅儿有些懵。 与此同时。 受召回京的八皇子成王的车辇马队,也正在缓缓地朝着京城而来…… “王爷,刚刚从淮北城传来的消息。” 李锐将一卷着的信笺递给了成王墨宸。 墨宸正用小刀一片一片切着烤肉,配着杯盏中那烈酒,正优雅的吃着。 “念吧。” 李锐闻言,也就展开了那卷信。 可一看,他脸色顿变了一下:“王爷,信上说,淮北城中传出了一些流言……说您私下在豢养私兵,还跟匈奴暗中有所勾结……” 墨宸拿着小刀的手一顿。 眸子不由得落到了手中的小刀上,那是一把微微弯起小巧又锋利的小勾刀,手柄上还有一头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狼头。 这是他的战利品。 淮北城不是边界城,但也很靠近边界了,且还是靠近匈奴南区边界,西侧又临近几个蛮荒小国,所以淮北城也算得上是一个中转的贸易中枢城。 他手中的这把狼头小刀,是他与一个匈奴商人打赌赢来的。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没有?” 墨宸收起眸后,就继续用手中的小刀片了一片肉,优雅的捏起肉片,放到嘴里慢条斯理的嚼着…… 整个人都极其平静。 “信上只有这些,不过……”李锐想了想,凑到了墨宸耳畔低声道:“属下无意间听到来传圣旨的内侍私下议论,说陛下……” 第203章 别碰 “说陛下在下旨的那晚,去了柔妃曾住过的云宫里,当时外头的人都听到了砸东西的动静,之后陛下离开后,云宫就失火了……” “云宫被烧光了。” 柔妃就是墨宸的母妃,那位曾圣宠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蛮夷公主。 柔妃病逝后,文元帝虽把八皇子送往了淮北城,可却也给他封了成王封号,并且还一直留着柔妃曾住过的云宫未让人动过。 由此可见,文元帝还是很喜爱那柔妃的。 可如今云宫却被烧光了。 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墨宸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上,终是出现了一道裂痕,拿着小刀的手也不禁攥紧了几分。 “我这个父皇,果然还是一点没变。” 墨宸嘴角不禁溢出一抹冷笑:“不过无碍,烧了就烧了吧,不过就是一些死物而已,就是可惜了母妃为我整的那些心思了……” 云宫有不少柔妃留下的东西。 文元帝偶尔想起过去一次,也能借此想到柔妃的好来,从而也能想到他这个被送走的儿子。 也算是柔妃死前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可惜了! 李锐有些担心说:“王爷,这次回去怕是得要遭受冷眼了。” 按计划,他家王爷在沈家崛起后,将借由着开运河的功绩和后续运作,光明正大的被接回去。 而不是顶着被审查的身份,被下旨召回。 墨宸掩下了眼底阴戾,随手将手中小刀往木桌上一丢,拿过一旁帕子擦拭起手来:“冷眼怕什么,本王这些年什么没遭受过,就是可惜了沈家,多好的一步棋啊,就这么被毁了。” 想到往沈家投进的心血,墨宸也是肉疼的。 不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底戾气顿时就消散了,侧头瞥了眼李锐问: “让人去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李锐回道:“还没有完全的查清楚,但按目前传来的消息来看,嫁到沈家的那位杨家小姐,确实就是如今的齐杨公。” “而当年在云南庙山下遇刺时,救下您的那支商队,就是如今齐杨公名下的,只是还没有查清楚,当年那个在马车内发话的女子,是不是齐杨公本人……” 墨宸脑海闪过当时马车车帘掀起的一瞥。 狭长眼眸闪过一抹柔色,唇角不禁微微勾起的道:“知道是她的商队就行了,是不是她本人……本王自会亲眼确认。” “对了,沈家既然都已经彻底废了,那那个沈立就没必要再留着了,在本王回去之前,让人把他给处理了吧!” “至于沈家那些人,能处理就一起处理了。” “是。” 牢狱中。 不过才短短数日而已,沈立整个人就明显憔悴了一大截,特别是那张曾温润俊逸的脸庞,此时胡须拉碴就算了,更是惨白得吓人。 此时缩在角落,额间冒汗。 “这什么味啊?” “好像是死老鼠的味道,你们都看看,看看是不是哪里死了死老鼠了?这味道也太冲了,这两日我都快要被熏到作呕了……” 牢房里关的都是沈家族人。 分了好几个牢间。 跟沈立关在一起的,是沈家族长等耆老,似乎因为年纪大了,鼻子并没那么灵敏了。 可这两日也是渐渐闻到了。 沈族长皱眉道:“那就找找吧,确实味道越来越冲了。” 他们都被流放过,自然不怕什么死老鼠的,只见原本还蔫蔫的沈家男丁们,一个个都起身来翻身下草堆了。 一个个找得仔细。 所以没人发现到,那在角落的沈立,下意识缩了起了自己双腿,但因动作,似乎给扯到了胯间腐烂的伤口,疼得他暗倒吸了口凉气。 额间的冷汗更多了。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死老鼠的沈家人,把目光落到了那沈家族长耆老的牢房:“族长,你那还没找,要不你们找找?” “是啊族长,我总感觉那味是从你们那牢房里传出来的。” 其实不少人都觉得。 只是一直没人敢开口而已。 沈族长蹙眉,但还是准备起身找找,但这一个个老胳膊老腿的,且当初回来时还被打断过腿,虽然养好些了,但一个个都是拐着脚的。 拐棍没有。 一个个爬起来都辛苦。 “沈立,你还坐在那做什么?”沈族长把目光落到了角落沈立身上,蹙眉开口。 语气并不善。 沈家会落得如今地步,都是因沈立而起。 这几日,沈家族人可没少用言语谴责咒骂轰击他,甚至气急时,耆老们还齐齐的动过手扇过他。 气过后。 也就没人理他了。 此时众耆老们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眼神顿时谴责起来: “这几日你倒是坐得安稳,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沈家何至于落到如今境地。” “就是啊,就因你宠妾灭妻,才惹来如今的祸端,现在你还有什么脸面在那要死不活的?还不快起来,赶紧把死老鼠给出来。” 沈立冷汗津津。 听到耆老那些话,脚更卷曲了一些。 “不用找了,这里没有死老鼠。”他的嗓音干涩得厉害,苍白嘴唇更是干得起皮了。 这几日他送出去的消息,如石沉大海。 而他胯间的伤口,也少了卫雅儿下一步的治疗,早就溃烂了。 臭味自是从那发出来的。 他疼。 疼得不行。 可诡异的是,无论他伤口如何溃烂,还是疼得钻心入骨的,都未能让他身体失去意识,反而他隐约还感觉到了一种生机。 在那地方。 似乎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深扎根了!!! 耆老们却以为沈立是故意不想起来找,顿时气红了老脸,一个脾气爆的耆老,直接就拐着脚过去,一把就揪住了沈立的衣领:“你……” 可话刚出口。 那耆老就骤然皱了眉,那脸色如被猛然灌了一口屎似的扭曲,他下意识捂住鼻子:“什么味那么臭?你身上藏死老鼠了?……” 沈立脸色一白。 一股难堪在心底涌起。 他一把推开那耆老,可却因几日都未能好好进食,加上跨间的溃烂,这一用力,反而让自己也歪倒了下去,跨间衣摆那一滩溃烂的血水,直接就展露在了众人眼前…… “好臭!” “那是什么?” “是血?” 在隔壁牢房里的沈大老爷,自然也是看到了的:“立儿,立儿你受伤了?” “族长,你们别愣着啊,赶紧看看立儿啊,那儿都出血了,是不是前几天被你们给打坏了啊……”那位置是男人都懂得的地方。 沈大老爷急得不行。 沈族长等耆老也是惊了下,怕真出了事,顿时忍着那股臭味,忙就去扒沈立的裤子…… “别、别碰我!” 沈立忍疼推搡。 可他到底太虚弱了。 没一会就被耆老给一把扯下了那染了血水的外里裤子,那空了半截且还血肉模糊的溃烂恶臭位置,直接明晃晃的就暴露在了众亲族面前…… “嘶——” 第204章 保命符 一阵倒凉气声后,牢房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下一刻。 沈大老爷尖锐声响起:“立儿,你、你这是怎么了?你那怎么会……怎么会不见了?是谁伤的你啊?” 登闻鼓后,沈立是先被下狱的。 莫不是…… 沈大老爷急忙窜到了铁门那,双手抓着牢房门,声音又惊又急:“立儿,你告诉爹,是不是有人对你动私刑了?” 那地方都没了大半截了。 这不是变太监了么!! 沈大老爷虽妻妾挺多,可一生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看到沈立哪里都没了大半,他岂能不激动啊……这是要绝他后代啊! 沈族长等人也惊得不行。 不少人,都下意识夹紧了一下双腿,看向沈立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抹同情。 男人的疼,唯有男人懂。 都烂臭了。 那得多疼啊!! 沈立确实很疼,疼得他都想要死了去,可他的意识却是莫名的很清醒。 清醒到,能清楚的感觉到族人们看他眼神中的怜悯同情。 可这对他来说,就如同被架到火上烤。 只让他觉难堪和耻辱。 特别他们硬生生的扒下了他裤子,让他那个不堪的位置曝光得如此彻底…… 自尊碎了。 沈立没理会沈大老爷。 他艰难的把裤子拉上后,就闭着眼将身体给蜷缩了起来…… “立儿,立儿啊!” 见沈立不吭声,沈大老爷眼眶都红了。 他手紧紧攥着牢门,脸上是无比的心疼与愤怒,“肯定是那杨家,肯定是他们让人给立儿动私刑的。”因为除了杨家,他想不到别人了。 “我可怜的儿!” 沈大老爷眼泪都掉出来了,后槽牙死死咬着:“我们沈家还没被彻底定罪呢!他们竟就敢对我儿下如此狠手,这是欺负我们沈家落难,无能反抗啊!该死的卑鄙无耻之徒……” 众人:…… “族长,你可得想办法给立儿讨回公道啊!”沈大老爷想到什么,目光灼灼落到了沈族长身上。 沈家族长一脸懵:……?? 他讨公道? 这是做梦还没睡醒吧?!! 沈家如今这情况,如何讨公道?且还是面对有齐杨公的镇北侯府。 “恒哥,你就别为难我父亲了,沈立做出什么惹怒的杨家,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落得被阉割的下场,也是他活该。” 开口的是沈族长儿子。 沈家族人闻言,顿时就纷纷附议起来了:“就是,说起来,他也是活该!” “镇北侯府多好的姻缘啊,都被他一手给毁掉了。” “也难怪杨家会对他用私刑,实在是他做得太过分了,外室的事情暴露后,不想着好好的处理,竟还想用休妻来威逼人家,反噬了吧。” “可恶的是还连累到我们……” 族人们说起来心里也是来气的。 想他们好不容易才从边界城回来了,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呢,就又被下大狱了。 且头上还顶上了几条大罪。 这案子一旦定下来,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好下场呢!! 想到这,族人们心底怨气又起来了。 本就被离心了的族人,此时怎可能会为了沈立共情愤怒,反而一个个拳头都硬了。 沈大老爷看着一个个眼神都不对起来的族人,心头微微一怵。 几日前他也被揍了。 身上还疼呢! 他忙看向沈族长说:“族长,其实我们沈家还有保命符的。” 保命符? 沈族长一愣。 “丹书铁券啊!”沈大老爷资质不好,不得自己老父亲的重视,加上他确实也不太成才,很多事都不太清楚,所以他只知道沈家有一块祖传的‘丹书铁券’,但具体位置却不知道。 他觉得,沈族长肯定知道…… “族长,有了丹书铁券,我们沈家一定不会有事,而且我们还能在面圣的时候,说出杨家对立儿动私刑的事……” 沈大老爷考虑得很好。 都想到了拿着丹书铁券面圣的事了。 可问题是…… 他并不知道,他口中的‘丹书铁券’,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他的好大儿,为了给自己保命,给亲手送到了文元帝手里了。 地上的沈立僵了身躯! “对了,我怎把这事给忘了!”沈族长一听,顿时一拍手,喜色瞬间染上了眉梢,那丹书铁券可是当初开国皇帝赐给沈家的。 一直以来,都是传给嫡系的家主保管。 沈族长笑吟吟看向沈大老爷:“阿恒啊,那你快把丹书铁券给拿出来吧,这事关到我们整个家族的命运,丹书铁券确实可以派上场了。” 沈大老爷:……? “族长,丹书铁券不在你那吗?”沈大老爷疑惑问。 沈族长一愣。 随后想到沈大老爷那不受重视的情况,他转头看向了地上的沈立:“立儿,你祖父是不是把丹书铁券传给你了?” 众人看向地上的沈立。 沈大老爷也听出来了意思,老脸闪过一抹尴尬,但看向沈立眼神也是多了神采:“立儿,你快把丹书铁券给拿出来吧。” 拿出来? 他倒是想拿啊! 可是……丹书铁券早就被献上去了,他根本就拿不出来了。 沈立满嘴苦涩,只能继续深深闭上眼睛,装死! “立儿?立儿?” 沈大老爷扒在铁牢门上,冲着地上的沈立喊着,见他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他晕过去了,急忙道:“族长,你别愣着了,立儿都晕过去了,你快喊人,就说我们手里有丹书铁券,要见陛下……” 第205章 撮合 沈族长也是反应了过来。 “好好!” 他连忙看向隔壁牢房里的年轻男丁,吩咐道:“你们这些臭小子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喊人过来!立儿要是出事了,我们大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几个年轻一些的男丁,当即就扒到牢房门前,冲着外头扯着嗓门喊起来了:“来人,快来人啊……” “死人了,快来人啊……” “……” 外头的狱卒听到动静进来:“喊什么喊!” “这一天天的,就你们沈家的破事多,这次又要什么了?笔墨?还是茶水?这次如果没有银钱,就别想我们再去给你们弄了!” 狱卒不耐烦的问。 一个年轻的沈家族人口快道:“我们要见陛下!你们快去通传……” “见陛下?” 狱卒一愣。 随后不由鄙夷一笑:“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 “还想见陛下呢!真把自己当成了一根菜了。” “我告诉你们吧,刚刚上头来人说了,你们沈家的案子,将会交由翼王殿下来审查,明日就可以开审了……” “什么?开审?” “这么快要审?不是说要等八皇子回来再审吗?” 连地上沈立,都不由睁开了眼。 按道理,案子本该交由大理寺来审的,又因事关到八皇子成王,所以这案子必然是不会那么轻易就开审…… “上头的事我们怎么知道!” “行了,看在当初沈阁老也曾为我们这些百姓做过好事,而你们也没几天好活的份上,等会就给你们送些茶水过来……”文人就是矫情。 狱卒不耐巴巴说完,就准备转身走。 “等等!” 沈族长忙喊住了狱卒:“这位兄弟,我知你是好人,这些天来也没少照顾我们,这样吧,我这里有块好玉,你拿着!” 沈族长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珏。 看起来确实值钱。 狱卒见此,眼睛微亮起。 上前就要拿时,沈族长却收回了手,他笑看着狱卒道:“小兄弟,你也知道我们沈家的,虽然如今暂时蒙难了,但不代表我们没有保命的手段,且官场上还有不少跟我们沈家有关的大官……现在我们确实是有要紧的事要见陛下,只要你帮我们去通传一下,以后我们沈家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着,沈族长就又把玉给伸出去了。 狱卒皱眉。 但看到那玉珏时,还是心动了。 “只是给你们通传一声,能不能见到皇上就不是我说了算了。”反正只是说一声而已。 “是是是。” “辛苦小兄弟了。” 沈族长忍着肉疼的笑呵呵目送着狱卒走后,才转身看向了地上的沈立,见他睁开眼,不由得高兴道:“立儿你醒来了,快,把他扶起来。” 几个耆老刚要扶他。 沈立却挥开了他们。 艰难靠着墙坐起来后,他才蠕动着干皮的唇说道 :“你们就别指望着丹书铁券能救你们的命了,丹书铁券早就不见了。” 什么! 沈家族人都怔愣。 沈族长眉头一皱:“什么不见了?这好好的怎就会不见了?是不是你祖父过世得太急促,忘了交代你放哪里了?” 沈大老爷这时开口:“很有可能,当时我爹莫名其妙的就去撞了金銮殿,这后事肯定是来不及交代的,不过我知道我爹有一个私藏东西的暗柜,也许在那里。” “知道在哪就好。” 沈族长松口气,这时也不管沈立了,转而看向沈大老爷说:“回头等见到圣上了,你就跟着人一起回去取,到时候你记得跟家里的女眷都通一通气……” 沈大老爷认真听着。 时不时点点头。 沈立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禁溢出了一抹讥讽笑。 他们该不会真以为靠一个低贱的狱卒去通传一声,就能见到皇上了? 真是可笑。 可他不知。 那狱卒刚走出那牢房,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不久消息就给传到了镇北侯府。 “丹书铁券?” 杨昭想到了沈立当初得来的‘封官’,唇角不由就勾了起来:“既然他们那么想要见皇上,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去见见。” “冬霜,让人把消息给传出去。” “就说……沈家手里头有开国皇帝给赐下的丹书铁券……” “是。” 一个时辰后。 大街小巷就都传开了。 “丹书铁券?那是什么东西啊?” “那可是能保命的免死金牌!” “听说当年开国皇帝共赐下过三块丹书铁券,没想到沈家手里头竟也有一块……” “看来沈家这是打算用丹书铁券来免除一族的罪行了!” “那齐杨公和那些受害的人不得白白遭罪了?” “真是不公……” 百姓议论纷纷。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宫里头。 文元帝听后,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他冷肃开口:“暗一,去查查,看看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一道身影从暗处现身,单膝而跪:“是陛下。” 暗卫转瞬消失。 一旁的李公公看着文元帝那脸色,心底微颤,丹书铁券的事他是清楚的,自然是知道文元帝‘忧’的是什么! 李公公连忙恭敬的呈上了一图纸:“陛下,这个是礼部刚刚呈交上来的图纸,说是询问过翼王殿下后,特意给修改了的,您看看。” 听到翼王二字,文元帝脸色才算好些。 拿过图纸翻阅了一下。 很快就蹙眉指着后宅的图纸上:“这个后宅里头的院子太少了一些,再改改,多加个院子去,还有这个演武场,也太小了……算了,让人把阿然的府邸再往外扩一扩吧。” 李公公看着那不知道被扩了几次的府邸,嘴角微微抽了抽,这都快要赶上大半个皇宫的面积了,那四周官员的府邸都不知道被迫搬了几家了…… 但表面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应是。 又指出了几处。 “行了,暂时就这样吧。” 文元帝把图纸交给李公公后,问道:“阿然人呢?还在太后的宫里?” 李公公微笑道:“听说太后娘娘特意留了王爷用晚膳,还把镇国公府的鱼儿小姐给请进宫来了。” “鱼儿?” 文元帝很快想到了一张脸,眉头骤然一蹙:“母后这眼神真是越发不好了,那个白家嫡女,朕记得她长得一副跟兔子似的龅牙,实在不堪入目,这怎能把她撮合给阿然呢!” “摆驾慈宁宫。” 文元帝想到那张脸,奏折也没心情批了,起身就匆匆跨出了御书房。 李公公无奈忙跟上。 可刚走出御书房门。 就见到了那一身雍容华贵的徐皇后,亲手提着一个食盒,款款而来。 “陛下……” 徐皇后刚要行礼。 文元帝就直接越过她:“皇后回去吧,朕不爱喝甜汤。” 徐皇后僵了表情。 目送着文元帝匆匆离去的背影,她不禁绞紧了手中帕子:“去问问,看看是哪个宫里的小贱蹄子,竟让陛下如此拂本宫脸面。” 第206章 不配 宫婢很快去问了回来。 低声回禀:“娘娘,说是镇国公府家的那位嫡女入宫了,就在太后的慈宁宫里,皇上似乎是去了慈宁宫。” 镇国公府是白太后的母族。 “白家嫡女?那个龅牙?” 徐皇后听后,脑海不由就浮出了一张少女的脸。 会让她如此印象深刻,还是因为少女那跟兔子似的两颗大门牙,以及鼻尖和脸颊上的斑点,在一堆肤若凝脂的娇美贵女中,她那张脸绝对是丑到了极点…… 所以每一次举办宴会。 那个白鱼儿一出现,就一定会引起全场瞩目。 徐皇后想不印象不深刻都不行。 想到那白鱼儿。 徐皇后的眉眼舒展了。 “如果是那龅牙,那就不足为惧了,就是可惜了今日这甜汤了,还是本宫亲自看着给煮出来的呢!”徐皇后讪讪说着,就随手把食盒递给了一旁的宫婢。 “回去告诉小厨房,以后都不要再做甜汤了,改成炖汤吧!皇上爱喝炖汤。” 慈宁宫。 文元帝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屋内传出了白太后哈哈大笑声,还有一道娇俏的少女声音。 “当真能有如此有趣?” “那是当然了,鱼儿什么时候欺骗过太后姑婆了。” “太后姑婆,那我们可就说好了,等回头翼王殿下办王府宴的事,就交给我来操办指挥了,我一定能把那宴会给办得热热闹闹的,还特别的有趣。” “好好,交给你,都交给你。” 白太后笑得很是开怀,对那正挽着她胳膊撒娇的少女很是宠溺的应道。 门口的文元帝却差点没气出一口老血了。 一个王府宴席,是能随意给别人来操办的么? 真是胡闹!! 要不是还顾忌着帝王的威严和礼数,他怕都忍不住冲进去了。 “皇上驾到……” 通传还没喊完,文元帝就跨步进去了。 “母后!” 他入屋后目光一扫,一眼就看到了那二门屋内软榻上,那亲热挽手坐着的姑婆侄两人。 而那一袭清冷玄衣的高大身影,则坐在了对面的琇凳上。 这距离。 虽太监宫婢都在,却也是面对面的相看着的…… 文元帝蹙了眉。 “皇上,你怎么过来了?”白太后看到文元帝过来,还一副挺意外的样子。 “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白鱼儿立即站起身,忙不迭的就朝文元帝行了一个宫廷礼,可她那下盘不稳的摇晃和僵硬的身躯,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文元帝的眉头就更皱起来了。 眼底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墨君然见到文元帝时,自然也是起身行了一个君臣礼:“陛下万安。” “行了,免礼吧。” 文元帝上前,给白太后问安后,就坐到了软榻的另一侧,看着白太后说道:“母后,朕有事要与您私下说说。” 然后他就朝李公公道:“李青,让人送白小姐出宫去吧。” 白太后一听,却开口:“皇上,这鱼儿丫头难得进宫来陪哀家,哀家已经留了鱼儿今晚宿在慈宁宫中了,皇帝不用担心,这事儿国公府那都是知道的。” 文元帝一听,却以为国公府已经跟太后通好气了。 文元帝心头一塞。 眼神不由就扫了眼那装扮上还算贵气华丽的白鱼儿,可也不知怎地,她明明穿着打扮都是不错的,可她那脸的斑点却似乎更显得辣眼睛了,加上门前那凸凸的两颗兔子龅牙,和她那憨憨的傻笑…… 文元帝眼皮子狠狠一抽。 收回眼眸,脸色严肃的瞥向了墨君然:“阿然,时辰不早了,你出宫去吧,礼部那已经把你的宅邸……” “不急一时。” 白太后打断的说:“阿然这好不容易终于回来了,今晚哀家留了他晚膳了,等吃了晚膳后,在慢慢的出宫也不迟。” 文元帝还想说什么。 白太后就笑着对身边的白鱼儿说了:“鱼儿,你刚刚不是说想看看哀家给养的那池小金龟鱼吗?正好阿然知道池子在哪里,让他带你去看看吧。” 白鱼儿眼睛亮晶晶的,忙不迭点头。 “好的姑婆。” 然后她眼神就直勾勾的看向了墨君然,娇羞似的微微夹着嗓子眼说:“翼王殿下,劳烦您带路了。” “嗯!” 墨君然嗯了一声,就领先走出去了。 白鱼儿屁颠颠就跟上去了…… 文元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前后走出去,耳边还传来白太后满意的感叹声:“陛下,你看看这一白一黑的背影,可真是般配啊!” 般配? 文元帝嘴角微抽。 想到白鱼儿那张辣眼睛的脸,还有她那蹩脚的礼仪,脸色直接就黑了。 “母后,这京城中什么样的贵女没有,各式各样貌美有才情的,应有尽有,你怎就……你可在多挑一挑,阿然的婚事不能潦草。” 白太后脸上笑意微微敛了,侧头看向文元帝:“皇帝,你这是觉得鱼儿配不上阿然不成?” “母后,朕不是这意思!” “朕只是觉得,阿然将来的王妃,至少得是个品行样貌才情都得是顶好的才是。母后你也是知道的,阿然他三岁就被送去……” “是朕欠他啊!” “母后,这旁的皇子的婚事你想如何选,如何去操办都可以,只有阿然这不行!” 他必须得给他选个好的妻子。 无论是才情容貌,还是家世,那都得是顶顶好的,以后才能真正的助他!! 白太后似看出他所想,轻轻一叹:“陛下,那你可有没有想过,阿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文元帝微愣。 随后道:“从小到大,那臭小子都从未表露过任何喜欢的东西,到现在都还是一块木头呢!不过,朕给他的,都将会是最好的。” 白太后闻言沉默了。 看着这个自己一手给扶持上来的儿子,心里到底是有些失望的,但她也没在试图的说别的什么来提醒了。 “陛下,您的意思哀家明白了,只是,阿然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若他无意,哀家如何能勉强得了他呢!” 意思就是,他自个乐意。 文元帝怔了一下。 因为想到了刚刚,白太后提议他带白鱼儿去看小金龟鱼后,他当即就点头答应了,并且还很主动的带人走了…… 文元帝微瞪了眼。 第207章 侧妃 白太后这时悠悠说:“陛下,其实鱼儿丫头出身国公府,又是个嫡女,这家世身份也算的上是上流的了。” “虽然样貌是差了一些,礼仪仪态方面也是差了一些……” 一些? 何止是一些啊! “但才情的话,她还是有的。” “陛下怕是还不知道吧,她那一手白家枪法使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今日哀家可是亲眼看到了的。” “而且她还懂得不少民间的玩意,听说连喷火都是会的,她还会拉二胡,敲鼓,舞剑……”白太后一一的数起了白鱼儿的‘才情’来。 文元帝越听额前黑线越多。 白太后说到后面,不由就一脸心疼的感慨起来了:“其实鱼儿丫头也是个命苦的,当年剿匪,她娘怀着她就随着他爹一起出征,月份都还不到呢,就被她娘给硬生生从马背给颠簸出来了,听说生出来就跟个小鸡仔似的,那小嘴还被马鞍给磕出了一嘴的血,这才让她的牙齿给长歪了……” “哀家问过太医了,这牙齿虽没法改变了,可那脸上的斑斑点点还是有办法给淡一些的。” “到时候配阿然,也不是太差……” “母后!” 文元帝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给阿然选王妃的事,朕会看着办的,您就别操心了。” “朕还有奏折没处理完,就先告退了。” 文元帝说罢,就带着李公公匆匆离去,一副被什么给追着了似的。 白太后收敛了神色,瞥向一旁苏嬷嬷。 苏嬷嬷到门口看了一眼,就遣退了屋内的宫婢太监,然后折返回到白太后跟前,笑着低声道:“陛下走了。” 白太后这才松懈下来,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腰身后,才从鼻息哼出了一声来:“这个皇帝,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眼睛都长到了屁股眼去了,除了能看到屁眼大的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真是白瞎了那一双眼睛了。” 苏嬷嬷自是不敢应和这话的。 不过她也不由弯了眉眼。太后都多久没说过这种‘粗鲁’的话了!这话还是当年那镇北侯常挂在嘴上的,想当年朝堂上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被他那样给喷过。 “对了,杨家那个丫头现在如何了?” 白太后忽然问。 苏嬷嬷闻言,笑着把这些日听到的事都说了说,包括钰长公主举办春日宴发生的…… “你是说这老三和老六见过杨家丫头后,就前后的都掉粪坑了?”白太后挑了眉,眼底似燃起了一抹星星的闪动。 “是的,都掉进去了。” “详细说说!” 苏嬷嬷看着自家主子眼底的神采,不由一笑道:“具体的情况老奴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当时那禹王早早就到了那林园外头了,却等在马车上没下来,一直到齐扬县主到了,禹王才摇着扇子的下了马车,故作了一番儒雅后,就当众喊齐扬县主为阿昭妹妹的……” “而玉王他,又玩了他那套哄骗小娘子的英雄救美把戏,但齐扬县主似乎不吃那套……” 不过,老奴倒是听说,不管是禹王还是玉王,都不是自个掉进粪坑里去的,都是被打晕丢去的,特别是玉王……听说他被人从粪坑里捞起来时,那张脸肿得猪头似的……” * 坤宁宫。 徐皇后刚回到宫殿,就见一袭白月牙蟒袍的玉王墨熙迎了上前,他有些着急问:“母后,怎样?父皇可答应了我娶杨昭做侧妃的事了?” 徐皇后看着脸上还有青紫着的墨熙,眼底是心疼的。 但想到御书房外的事。 “你父皇去了慈宁宫,母后还没来得及跟你父皇提及,不过你可放心,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杨昭那嫁过人的身份,让她给你做个侧妃也算是抬举了她。” 要不是她那齐杨公的身份,手握财富。 就她那嫁过人的污点,自是不可能再有机会嫁入到皇家的,更何况还是给嫡皇子做侧妃了。 墨熙却蹙起眉道:“母后,这事不能拖,必须得抓紧了。你是不知道,三皇兄也是把主意打到了那杨昭身上了,若是让他给捷足先登了,以后对我们可不利。” 杨昭那容貌,那身价。 确实让他心动。 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禹王给抢先了。 “母后,要不你去一趟慈宁宫吧!” 墨熙还是不放心,催促的低声补了一句:“以刘贵妃那卑鄙的性子,只怕您这一折返回来的功夫,她就去慈宁宫找父皇了。” 徐皇后闻言,脸色顿沉。 可随后想到什么,她顿时扬唇一笑:“不可能的,太后向来是不喜那刘贵妃的,她若真去慈宁宫,只会自讨没趣。” “熙儿,你也别着急,回头母后定会去你父皇那给你讨到杨昭的,这个时辰也不早了,你也不好在宫里逗留了,免得又让人抓了话柄。” 墨熙是了解自己母后的。 她说是太后不喜欢刘贵妃,实则太后也是不喜她这个继后的,所以她才至今没提说要去慈宁宫的事,墨熙眼底闪过一抹幽暗。 明白说多也没用。 “好,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墨熙走出坤宁宫后,却并未离宫,而是转身就去往了慈宁宫。 可他却与文元帝刚好错过了。 “玉王怎么来了?” 白太后见到墨熙时,目光就不由落在了他那青紫脸上。 虽然消肿了。 可那满脸青紫淤积,怕是没个十天八个月是消不掉的。 啧! 真是下手狠啊!!! 墨熙见太后盯着他脸,露出‘怜惜’的眼神时,心头顿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白太后素来喜爱他们这些孙子辈,而他那父皇又是个孝顺的。 墨熙当即就跪到了太后面前:“祖母,孙儿有事想求您。” 祖母? 这可是极少称呼的。 特别是在皇家。 “这是怎么了?” “孙儿想求娶镇北侯府的杨昭做侧妃,请祖母能成全孙儿……” 第208章 戒尺 “什么?” 白太后刚送到唇边的茶杯一顿,不由抬起眸看向那跪在她面前的墨熙。 墨熙微微昂起头,面露情真意切的说:“祖母,孙儿心仪镇北侯府的杨昭,想要娶她做侧妃,还请祖母能成全孙儿。” 随后他又继续道:“当年要不是沈家无耻,以婚书强娶,阿昭妹妹早就已经嫁给孙儿了,也不至于一直到现在……祖母,我与阿昭妹妹是情投意合,求你成全我们吧。” “情投意合?” 白太后放下了茶杯。 眼神多了几分锐利的落在了墨熙身上,声音沉了一分:“玉王,你可知道,你此言若是被传出去,对一个女子的名声有多受影响?” 男人口中的情投意合,放到外人嘴里面,那就会变成‘私相授受’。 墨熙自是知道。 所以他才那样说的,毕竟杨昭又不是那闺阁女子,都嫁过人了,他说跟她情投意合,那都是抬举她身价了。 墨熙面露深情款款:“所以孙儿想请您给孙儿做主……” ‘砰!’ 白太后抓起刚刚的茶盏,狠狠摔到了玉王的面前。 杯盏破碎,茶水伴随那茶叶飞溅,直接就溅了墨熙一身…… 墨熙怔了。 “苏嬷嬷,给哀家打他十戒尺!” “是。” 苏嬷嬷拿来戒尺,走到了墨熙跟前:“玉王殿下,请您伸出手掌吧。” 墨熙这才反应过来,满目愕然看向白太后:“祖母……” 白太后冷着脸:“怎么!是要哀家喊人进来拖着你打?” 墨熙脸色顿变。 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伸出了右手。 ‘啪’ 清脆的一戒尺下去。 嘶! 墨熙疼得眉头一蹙。 ‘啪啪啪……’ 苏嬷嬷打得极准,每一道戒尺几乎都在同一个位置落下。十戒尺打完,墨熙那只白皮鲜嫩的手心直接就红肿了。 是真疼啊! “行了,回去吧!”白太后摆手。 墨熙却没忍住不甘心的问:“祖母,孙儿不明白哪儿做错了……” 莫不是他没顾忌女子名声那?? 可杨昭有什么名声啊? 谁人不知她嫁过人了!! 白太后看着那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则眼底满是对女子轻蔑不屑的墨熙,脸色就更沉了。她这些个皇孙儿小时候明明都还是不错的,可越大就越不行了。 不是眼皮子浅,就是眼皮子深过头了。 唯一算得上好那个大孙子,又被他那小心眼的父皇给猜忌得郁郁而终…… 白太后也没心情了:“你若还不明白,那就回去好好的想想。若是还是想不明白,那回头哀家就亲自到你父皇面前去说一说你今日之言,让他替你想想……” 墨熙闻言,脸色霎时一变。 “祖母……孙儿,孙儿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想明白的。孙儿就不叨扰了,您好好休息,孙儿告退!”墨熙狼狈的起身离开。 可刚跨出门。 脚下就被什么给一绊,膝盖一软。 “啊!” 墨熙都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往前一仆,面着地…… “是谁?” 墨熙狼狈爬起来时,额头都磕红了,鼻梁也破了皮,他愤怒回首。 可这一看,他不禁一怔。 下一秒。 他连忙行礼:“见过皇叔!” 一袭玄衣锦袍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屹立在了门前,那双黑眸深邃而漠然。 他静静睥睨着他。 半晌,才听到他吐出一字:“滚!” 墨熙一愣。 错愕抬眸。 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在对上墨君然那双黑眸时,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和难堪…… 不是说佛子么? 开口竟就让他滚?! 墨熙暗咬后槽牙,表面尽量的保持着平静,转身离开。 “啧!” 这时,一道啧声轻轻响起。 墨君然回首。 就见白鱼儿有些尴尬的从拐角走出,她憨憨似的笑道:“呵呵,表、表叔,我也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就是刚好走到了这儿。” 能说她都看到了么! 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佛子人物,竟会故意伸腿儿绊人,还顺带弹了一块小石子偷袭人膝盖,啧!真是开了眼界了。 * 慈宁宫外。 墨熙刚走出,贴身侍从黄轩就迎了上前:“王爷,刚刚禹王过来过。” 墨熙脚步一顿。 “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 “禹王刚进去了一会就出来了,出来时他那脸上是带着笑的,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黄轩并不清楚里头发生的事。 墨熙却知道。 禹王指定是听到了他被责罚的事!! 墨熙脸色瞬间就黑了 一股羞恼的火气在心间涌动,然后他就忽感到鼻头一热…… “王爷,您、您流血了。” 黄轩急忙掏出帕子。 墨熙发现自己气到流鼻血,连忙捂住了鼻子,等止住鼻息时,那白衣衣襟上都染上了好几朵‘红梅’了,显得更为狼狈…… 御书房。 文元帝从慈宁宫回来后,就坐如针毡似的,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奏折了,转头吩咐李公公:“李青,你再去一趟慈宁宫,去把阿然给朕喊过来。”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 “等等!” 文元帝想到白太后,又喊住了李公公:“算了算了,不急着一时,不过你让人去那慈宁宫外守着,等他出了慈宁宫了,在让他过来见朕。” “是。” 李公公出了去,很快就又回来。 “陛下,镇老国公来了,正在外门求见。” 文元帝一怔。 随后想到什么,眉头蹙起。 但最后还是召见了他。 镇老国公年岁已经上来了,发鬓几乎都是白的,但是那精神头却是很足。 进入御书房后,他就直接双膝跪下,中气十足的一个叩首高呼:“老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般大礼。 文元帝连忙起身去搀扶。 “舅舅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面对这个白老爷子,文元帝还是很尊敬的。 “谢陛下。” 白老爷子顺势也就起身了。 文元帝让人赐了座,才问:“舅舅这般着急入宫见朕,可是出什么事了?” 这个时辰不早了。 一般不是紧急情况,都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进宫来求见的。 白老爷子闻言,爽朗一笑道:“陛下您可真是英明,竟一下就猜到了。” 文元帝眼皮子一跳。 心底突然有一种不好预感…… 第209章 割舌 白老爷子笑呵呵的说:“是这样的陛下,鱼丫头的终身大事,一直以来都是国公府上下的心头大事,主要是那个丫头眼光太高了,也太挑剔了,能入她眼的人是真的少之又少,可没想到翼王刚一回来,这事儿就可以解决了。” “哈哈哈……我这心里头实在是太高兴,就想着赶紧的把事给定下来,这样才好安心一些,老臣这次进宫来,就是想请陛下给赐……” “舅舅。” 文元帝打断了白老爷子,揉着微抽疼的太阳穴,尽量温和开口:“这翼王婚事,就让他自己挑吧,这事儿朕也不好替他做主。” “啥?” 白老爷子一愣,随后皱起眉头:“不是的,陛下,这翼王在佛寺中呆了二十几年,天天不是吃斋就是念佛的,估计连个女娘都没怎么见过的,这窍门肯定是还没开的,他哪懂得什么挑选啊!” “我家鱼丫头可是个好姑娘,才情还特别的多,性子各方面也都是没得挑的,若是让翼王自己挑选,我怕他看不出来啊……” 想到白太后说的那些‘才情’。 文元帝顿时更坚定了语气:“这事朕早就答应过翼王了,金口玉言。”上次是墨君然自己说要自己选,白太后在一旁帮了一嘴,其实他没开口答应。 不过,无差了。 反正这京城中的贵女随便选一个,那都比白鱼儿长得好。 白老爷子拧紧眉头:“可是我家鱼丫头……” “算了算了,既然陛下都已经金口玉言了,老臣自是不能再让陛下为难的,那就让翼王自个选吧,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家鱼丫头满身都是优点,他一定都能看到的……” 文元帝嘴角微抽。 确实是能看到,还清清楚楚的…… “对了陛下。” 白老爷子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事,看向文元帝说:“老臣听到外头都在传,说沈家手里头有丹书铁券的事,这丹书铁券如果可以,还是要给收回来的,就是沈家的事也得处理好了,毕竟事关到了西长城的百姓和镇北侯跟齐杨公。” 说到齐杨公,文元帝倒是问了句:“舅舅,这齐杨公……当真是杨昭?” 其实他查过了。 自是确定了的。 但是文元帝还是问了一句。 白老爷子颔首,眼底是掩不住的欣赏:“确实是那丫头,这事老臣没禀报给陛下,是因先帝曾下过令,除非齐杨公自己乐意告知,不然任何知情的人都不可随意泄露。” 连他都不知! 文元帝自是不舒坦的。 不过有先帝之言,文元帝自然也是不好说什么的。 白老爷子似没看到文元帝的情绪,继续笑着说:“其实说起来,那个丫头也是个有本事的。” “陛下你是不知道,那丫头母亲死的那一年,正逢南方大旱,而北部又出了瘟疫,当时情况实在危机,可是……齐杨公名下的那些赈灾救疫等事却一样都没落下。”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小丫头为了寻到愿意赴往瘟疫城的大夫,亲自带人去请了几天几夜,后来她更是亲自带着那些大夫赴往了那座瘟疫城……” “当时那丫头,不过才十一岁而已!” 白老爷子轻叹的说;“陛下,齐杨公这个御封,对很多人来说,或许是荣恩,可对杨家的女子来说,却是一份无法推卸的责任和枷锁。” “前齐杨公去世得毫无征兆,小杨昭被迫女继母爵。” “那时候的她所面临的的境地,就如同是稚子持金在闹事,要先面对的是各路的风刀霜剑……可这期间,她却一次都没有没落齐杨公的名号,甚至做得比她母亲还要好……” 文元帝不由怔了。 因为他也想到调查下的这些年来,以齐杨公名号做出的善事,确实是从未落下过一次。 十一岁? 确实是还很小! 文元帝不禁想到了那日在登闻鼓下,杨昭挺直腰杆一一诉说沈家罪状的模样…… “那丫头,确实还不错。” 文元帝点了点头。 第一次承认了。 白老爷子又说了一会,才告退离开。 而暗一也回来了。 他单膝跪在文元帝面前禀报:“陛下,查清楚了,消息是从大理寺牢狱中的沈家人口中传出来的,他们让狱卒通报,说是要见陛下,狱卒上报时被人听了去。” 文元帝沉了脸。 当晚。 一身便服的文元帝就出现在了牢狱中。 沈立见到文元帝时,先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接着脸上的血色瞬间尽退。 沈家的众人却是惊喜得不行的。“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文元帝睥睨着沈家一众人。 最后目光落在了角落那还活着的沈立身上,他眸子微眯起。沈立心底一颤,顿时也顾不得疼的急忙趴跪在了地上。 满心惊骇和恐惧。 皇上怎会来的? 这怎么可能啊…… “朕听说,你们要见朕?”文元帝嗓音威严。 沈族长跪着挪前了一些,正准备要说丹书铁券的事时,沈立却连忙抢先了一步说道:“陛下,罪臣有罪,一直并未告知族亲们,丹书铁券已无条件献上之事,族亲们才会惊扰了陛下。” 他本以为,就靠一个狱卒通报,怎可能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呢!可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真来了。 沈立心底从未有过如此绝望。 他不想死! 可他知道,自己不先开口,死的应该就是全族人了…… “哦?你竟然还没说啊!” “朕还以为你都说了呢!” 沈立伏地:“请陛下恕罪,罪臣确实一个字都未曾告知过族亲们。” 沈家族人:……? 什么意思? 什么叫无条件献上去了? 合着丹书铁券不是不见了,而是被他给偷偷献上去了?? 不知怎地。 沈家族人忽然就想到了沈立的那次封官,该不会…… “既然如此,那以后就都不用再说了。” 文元帝留下一句话,便拂袖离开了。 沈家族人都一脸懵。 直到牢房门打开,沈立被两个侍卫给按在地上,当众割了舌头…… “啊!” 沈家众人都被吓傻了。 与此同时。 玉王府。 墨熙因慈宁宫之事,今晚也没什么心情,也就没有去后院找那些小妾了,直接就宿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头。 可刚躺下。 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谁?” 下一秒,他身体一僵。 动弹不得的熟悉感,让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他眼睁睁的看着暗夜中落下一道黑影,接着就是那熟悉的拳头配方…… 天刚破晓。 玉王府下人就爆出一声尖叫。 “快、快来人,王爷掉粪坑了……” 第210章 岐阳村 “啊!” 一处密室中,正累到躺下的卫雅儿,突然发生了一声惨叫。 这动静顿时引来了人。 “怎么了?” 进来的是那娇媚的女人,自称荣姨。 卫雅儿捂着嘴,疼得冷汗淋漓的,根本就回答不了荣姨的回答。 发现情况不对的荣姨,急忙冲到她跟前,一把扒开她捂嘴的手,扼开了她下颚,见她舌头无恙时,才松口气。 以为她咬舌自残了!! 舌头可是极其重要的,特别是在讨男人欢心的时候…… 卫雅儿疼得眼泪哗哗的。 “疼!” 太疼了! 感觉就像是被人给割掉了舌头似的!! 卫雅儿紧紧攥着荣姨的衣裳,咬字不清的艰难说道:“快去找大夫来,我、我舌头好疼,感觉要掉出来了……” 这是她从未遇过的情况,她怕是自己跟着荣姨学的那些扭啊卷的,让舌头出了问题,可她又看不到,还无法自医。 这种感觉让她惊恐。 荣姨见卫雅儿不像装的,心底也是有些惊了。 “别说话了,我马上让人去给你找大夫过来。”荣姨起身喊来人,让人去请大夫。 大夫过来时。 身后还跟着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下的人。 “怎么回事?”黑袍下的人故意压低着嗓音,可却也能听得出来是一个女人声,且年纪还不是年轻的那种。 卫雅儿已经缓过劲来了。 满额冷汗的她,眼神不由落在了那个黑袍人的身上。 荣姨见到来人,立即恭敬上前:“小姐的舌头似乎出了一些问题,刚刚突然就疼得叫喊起来,说是舌头要掉下来似的,属下看过,舌头并无异常,可是小姐的反应不像作假。” 小姐? 这个称呼,让卫雅儿微愕。 从这个荣姨出现后,就一直是喊她姑娘的,教习也是极其严厉,可在这个黑袍人面前,却改口喊她为小姐? 黑袍下的柳嬷嬷皱眉,看着脸色确实有些苍白的卫雅儿,她吩咐大夫:“去给她看看。” 大夫上前。 卫雅儿很配合。 毕竟她舌头虽不疼了,但是却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了,有种失去了舌头的感觉。 半晌。 大夫折返回到柳嬷嬷身边,低声说道:“从脉象来看,身体舌头都并无任何问题,不过……” 大夫犹豫了下道:“老奴发现,小姐身上似乎有蛊的痕迹,可具体是什么蛊,老奴还看不太出来,但看小姐的反应,应该是一种能与对方体内的蛊产生一定共感的。” 蛊? 柳嬷嬷黑袍下脸色微变。 她眼神骤然落在卫雅儿身上,问她:“你知不知道自己被人下蛊的事?” 卫雅儿怔了下。 随后想到什么,她眼眸微睁大了几分。 刚刚她感觉自己舌头像是被人给割了一般,莫不是沈立…… 她张嘴想说什么。 可刚张口,就觉得舌头像是有千斤重似的,最后只能大舌头般的说出来了两字:“情、蛊。” 情蛊是她那师父给她的。 当初他师父曾想要把那情蛊给种到自己心爱女人的身上去,可不知为何并没有成功,之后就随手给了她,并且告诉了她种情蛊的方式。 可她并不知道,情蛊竟还能跟对方共感…… 柳嬷嬷听到她那大舌头,脸色直接黑了。 荣姨也是皱了眉头。 毕竟将来要是想以色侍人,那就是万万不能大舌头的,不然这得多倒胃口啊…… “情蛊可有解?”柳嬷嬷着急问大夫。 大夫为难摇摇头:“蛊虫出自苗族,这方面老奴实在不是太了解,不过按照药理上来说,无论是什么毒,什么伤,那都得找到源头,才好解决。” 源头? 柳嬷嬷蹙了眉! …… 一早上。 杨昭就在一阵嬉笑声中醒来的。 “那小丫头怎么这早就过来了?你们怎么没喊我?”望着窗外那正与小黑追着跑的喜儿,杨昭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冬霜轻笑:“喜儿小姐今日过来得确实很早,还是跟小黑一起钻狗洞进来的,差点没把洒扫的婆子给吓到,说是想姑姑了,但是知道您还睡着,就说不要打扰姑姑,自个在院子中跟小黑玩着了。” 一开始很安静。 可后来玩嗨了,就咯咯笑着追个不停了。 杨昭想到昨日回来,答应了喜儿今日要带她出去玩的事,不由无奈笑道:“行了,先洗漱吧。” “小姐。” 一月匆匆进屋。 眼底染着一抹笑的低声道:“刚刚传来消息,说昨晚有贵人到了大理寺的牢房中,那沈大爷的舌头被当场给割掉了。” 上次一杯毒酒,没能弄死沈立。 如今直接就动刀给割掉了…… “活该。”冬霜没忍住说。 即便稳重如她,此时都是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样。 “就是啊,活该。” 一月也没忍住用力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又忙道:“对了小姐,婢子还听说,那个翼王好像是要在今日开审沈家的案子。” “今日?” 杨昭擦拭脸的动作微顿,倒是有些意外了。 “可有官府的人来请?” “没有。” 杨昭沉吟了下,便道:“那就先不用管了,若真有官府上门来找,就让人到岐阳村去寻我便是。” 岐阳村。 “云爷爷,神仙姐姐来了。” 一个五六岁的消瘦的小男孩,看到有马车进村时,先是警惕,后来看到那道下马车的身影时,立即就撒欢的朝着那还不是很完善的村子里跑去。 一边跑一边高兴大喊。 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差不多年纪的孩童。 嘴里都跟着喊着:“云爷爷,神仙姐姐,漂亮的神仙姐姐来了……” 杨昭:……? 那喊声很快传遍了村子。 不出片刻。 一大群人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领头的是一个头发发白的老者,因为是老胳膊老腿的走不快了,所以他几乎是被两个较为高壮的婆子给架着跑来的。 那姿态实在有些好笑。 但他看到杨昭时,那双老眼瞬间就涌起泪光,一脸激动的快步走到杨昭跟前,就想要给杨昭跪下去:“恩公啊,老头……” 第211章 乞儿 杨昭一看,连忙上前托住了老头:“云爷爷不可。” 怕那云老头又来跪,杨昭将他托起后,顺手就把怀中那个脏兮兮的小团子塞到他怀里:“这只小娃娃应该是饿了,刚刚差点抓了泥巴吃,您给找找孩子的母亲吧。” 这小团子,是刚刚那群孩子跑走后,留在原地的几个之一。 貌似都才八九个月大小。 见那些哥哥姐姐都走了,一个个四散的爬,有的竟当场就表演了抓泥巴往嘴里塞的表演了。 除杨昭怀里的。 她身后的几个丫鬟手里头都各抱着一个,一个个都眨着萌萌的大眼睛,不是抓着人家耳环,就是好奇的扒拉人家发髻。 被塞了个娃儿的云老头一愣。 直到娃儿往他怀里钻,他才反应过来,看了眼娃儿后,就连忙回头扯着嗓门喊:“老韩家的,你们赶紧过来把你家娃儿给抱回去。” 他老头没奶啊! “欸!来了……” 人群后头连忙挤出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 她很瘦,真的如竹竿一样又瘦又高,她双手的衣袖还挽着,露出来的那双手上还沾着水渍,似乎刚去洗手过来的,身上补丁衣裳上还有不少搅稀泥沾染的泥巴…… 她挤出来后,就急忙去接过了云老头怀中娃儿。 但她并没离去,而是抱着娃儿就朝杨昭跪下,然后扯过了那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大娃儿也跪下后,抬起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杨昭道:“恩公,您可算是来了,您的大恩,我们都一直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呢!今日请受我们一拜。” 说罢,她就按着自家大娃儿的脑袋,一起朝杨昭方向磕了下去。 在场众人一看,顿时也是纷纷跪下了。 一个个拽过自家娃儿,给杨昭磕头:“恩公,请受我们一拜。” “是啊恩公,老头也要给你跪一个。” 云老头激动的又要跪下。 杨昭连忙扶住云老头,头疼说道:“云爷爷,你们这般大礼跪拜,容易让我折寿。” 这一大半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而杨昭也从不喜这样让人跪拜着感激,对众人道:“大家都快快请起吧。” 除了抱娃的,其余几个丫鬟都连忙上前把前头几个年长的老者给搀扶起来了。 喜儿有样学样,扶着一个头发白白的婆婆:“婆婆,姑姑说要起来,不然折寿。” 老婆婆看到喜儿,眼泪就出来了。 她想到了自己那可怜的小孙孙了。 老婆婆抹了把眼泪,连忙道:“不折寿不折寿,回头婆婆就给恩公供个长生牌,每日早晚三炷香的给恩公祈福,恩公一定会长寿延绵……” “对啊,到时候我们都可以给恩公供个长生牌啊!” “老王叔,我记得你雕刻的手艺不错,到时候给我做一个出来……” “我也要一个。” “我也要……” 只见才刚刚站起来的众人,顿时就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其中那被称为老王叔的老头,笑得眉眼弯弯的直点头:“好好好,我给你们都做一个……” 杨昭:……? 好在这情况也没维持多久。 云老头激动过后,眼力见也就上来了,让人把娃儿给抱回去后,就让众人都该忙啥忙啥去了。 最后只留下几个年长的。 “恩公,你也别介意。” “我们这些人都是没啥文墨的,但是我们每一个人是真心想感激您的。当初在上京的路上,要不是遇上了您的商队一路给护送着,我们这些个老东西和孩子妇孺,怕是一个都走不到京城来。” “是啊恩公,您还给了我们这么一个落脚之地,还让人送来了那么多东西, 又让人帮我们建造了不少的房屋,我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您才好……”一老头说着说着眼泪就起来了。 “行了行了,哭什么哭。” 云老头怕惹了杨昭不喜,又把那几个老头给打发了去,才带着杨昭进了村子,带她参观起岐阳村里头的情况。 岐阳=齐扬。 其实当初有人建议用齐扬二字,但后来想到恩公名号是御封,村子里那唯一还有些墨水的老秀才就重新给取了个同音的。 对这个村名,村子里的人都是很满意。 “恩公,喝口水。” “恩公,您喝这个,这是加了糖的糖水……” “恩公,这地瓜是刚烤出来的,老香了……” “恩公,我这有自己给做的果脯蜜饯儿……” “恩公……” 一路上,那些村民别提多热情了,无论家里有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一个个都绞尽脑汁似的端出来了自己屋中最好的东西来。 实在没有的,连白水都端上来了。 所以一路下来,杨昭身后丫鬟婆子手里的东西都多到要拿不下了,连小黑身上都被挂了不少,搞得它那尾巴都不太敢摇晃得太用力了。 喜儿头上也多了不少花环。 还有一些草编的各式各样的动物,把她喜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状。 “恩公,再往前一点,就是用沈家那些砖瓦盖成的屋子了,足有十多间呢!”云老头笑着指着村子靠里头的屋舍。 其实村子还没完善。 但里头的那十几间屋子都是完成了的。 云老头带着杨昭进去看了。 里头住着的是一些年岁大到走不动道了的老人,和一些受伤了的小乞儿…… 有人照顾。 但条件自不会是很好的,毕竟这个村子也才刚开始组成而已。 杨昭都看在眼里,但并未多说什么。 “云爷爷。” 一间较大的屋子里头,住着好几个小乞儿,见到云老头时,都齐刷刷想要站起来,其中一个小腿都不见了的乞儿,愣了下,也很激动的想要起身来。 云老头一看,连忙道:“不用起来,都好好待着,别再乱蹦了伤口。” 其余小乞儿一听,都安分了。 唯有那个没了小腿的乞儿,眼睛急切似的看着云老头,张嘴要说什么,可却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激动的想撑着要起身。 可越急越起不来。 最后目光含泪看向云老头……或者说,是云老头身旁的杨昭身上…… “啊啊啊啊……” 她张着嘴的发出啊啊声,手很着急的比划着什么。 第212章 小八 那手势,根本让人看不明白。 但她那动作和反应,却还是吸引了杨昭的注意力。 杨昭的目光落到了那小乞儿身上,看起来七八岁左右,很瘦很黑的一个小姑娘,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疤,而她刚刚张开嘴啊啊时,明显可见她的舌头没有了。 一看就是遭受过苦难的。 杨昭蹙眉。 倒不是圣母心泛滥,而是不知怎地,她总感觉那小姑娘眼神里似乎有些什么,而且……她发现,那小姑娘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是看着她的…… 她似乎想向她表达什么! 可杨昭搜遍了记忆,都没有这个小姑娘的任何记忆,说明这是她第一次见她。 “恩公你别介意啊,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云老头想说什么。 杨昭却已经走入了屋。 只是她刚进屋,一个小厮就急匆匆的跑来:“小姐,官府来人了,说是请您到府衙。” 杨昭脚步微顿。 “啊啊啊……”屋内小姑娘又啊啊叫,急切要起来。 杨昭见此,继续走了进去。 她刚走到那小姑娘面前,那小姑娘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摆,紧紧拽着,如抓救命稻草似的,昂着头,张着嘴急切的想说什么…… 可除了‘啊啊’外,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急得眼泪哗哗流…… 杨昭蹲下身,握住了她那皮包骨的手,温声道:“不着急,我不走,你是不是有事要与我说?你慢慢的比划,刚刚太快了,我看不太懂。” 小姑娘看着蹲下身来的杨昭,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张嘴。 但想到自己如今不会说话了,她又忙闭上了嘴巴。 随后她想到什么,急忙转身的爬到了床里头,翻开那补丁的枕头,从下面抓出来了一件脏兮兮的破衣裳,非常脏,甚至都已经看不出来那原本是什么颜色了,又破又烂…… 云老头还没开口。 那听到动静过来的余婆子,见到小姑娘拿着那破衣裳塞杨昭怀里时,不由得惊呼道;“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你那臭衣裳怎能往恩公怀里塞啊,可别熏到了恩公……” 余婆子的亲人都死绝了。 对这些无父无母的小乞儿,可谓当成了自己的孙孙在照养着…… 小姑娘那件脏破的衣裳被换下来后,就一直被她宝贝得不行的藏着,谁也碰不得,每日都得抱着才能安睡。 余婆子拿她没办法,就随她了。 可哪知她竟拿那件衣裳往他们的大恩人怀里塞…… 余婆子急得上前。 小姑娘却护犊子似的挡住了余婆子,死活不让她碰杨昭怀里的衣裳,眼神还急切看着杨昭:“啊啊啊……” 她比划。 又急又用力的比划了很多。 可却仍让人看不懂。 直到一道稚嫩声响起:“姑姑,姐姐说,那衣裳是要给你的,里面有东西,说是在衣裳的夹层里面,要给你看。” 喜儿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 她眨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看着那比划着的小姑娘,眼底是亮着的。 小姑娘比划的手一顿。 她越过了余婆婆,目光落到了小喜儿身上。 看到喜儿时她似乎愣了愣,直直盯着喜儿好一会,她眼泪就啪啪的掉下来,但脑袋却开始用力点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啊啊……” 她指着破衣裳。 杨昭不由看了眼喜儿,又看了眼自己怀里的衣裳,其实那衣裳是真的很破脏的。 “小姐,让婢子来吧。” 冬霜上前。 “不用。” 杨昭并未假手于人,在小姑娘急切目光下,亲自翻开了那件衣裳,并且找到了一处唯一并未破损的位置,摸索了一下。 很快就找到了。 几乎没怎么用力,就将那夹层给撕开了一道口子,从里头拿出了一块布。 一块字迹早就被晕开了的布。 杨昭没看到上头写的什么,可是那块布……却让杨昭僵了身躯。 她反复看了看。 最后确定后,她心底情绪在瞬间翻天覆地起来,紧紧攥着那块布的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小姑娘,是谁让你送来这个的?” 杨昭强忍着情绪,尽量平静的问着那小姑娘,可声音却还是没忍住有些发颤。 小姑娘含着泪,比划了一下。 杨昭看不懂,连忙侧头看向喜儿。 喜儿眨巴了下眼睛,才稚嫩道:“姐姐说,木木。” 木木? 杨昭微楞,随后道:“是你母亲?” 小姑娘点头。 “那你母亲现在在哪里?” 小姑娘这时却不再说话了,似乎还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泪汹涌的流出来,且还有一抹惊恐在眼底涌起,她的身体不自觉的开始发颤起来…… “啊啊啊……” 突然,一道尖叫啊啊声响起。 小姑娘惊慌似的爬到了床里头,身躯紧紧蜷缩成一团,抱头发出啊啊的叫。 杨昭怔了。 “不好,小八这是发病了。” “快出去,都快出去。” 余婆子一看,急忙就把屋内的其他小乞儿给抱了出去,最后就连杨昭也被请出了屋子…… “恩公,你别介意。” “小八这一犯病,身边就不能留下人来,一旦有人在,她就会不受控似的开始自残,别人还碰不得,不然会更严重。”余婆子心疼得眼眶泛红的说。 云老头也是叹息说;“这孩子也是可怜的,她是我们上京的途中遇上的,当时她被几个老畜生给……险些欺负了,救下她后,她也不哭不闹,只执拗的还要一点一点爬着上路,后来我们也怕那几个畜生回头祸害了这小丫头,合计着就把她给带上了……” 因她只会啊啊和巴巴的叫,就给她取了个小八的名字喊着。 而那些小乞儿。 其实都是一路上看着带上的。 他们本也是可怜的苦难之人,可看到那些更可怜弱小的,却仍是会忍不住伸出援手。 这世界是残酷的。 可却也有旁人所看不到的温情在…… 第213章 不哭 杨昭越过窗户,看着那缩在床上还在瑟瑟颤抖着的小八,手不自觉紧紧攥起手中的那块布,她还有很多想问的。 可她也知道。 现在的情况,什么也问不出来。 “婆婆,她现在这样情况,大概多久能缓过来?能将她带走吗?”杨昭问余婆婆。 余婆婆一愣。 随后她迟疑了下道:“如果没人打扰的话,一般一两个时辰就可以缓过来了,但强行带她走的话,我也不能确定会发生什么,之前小八有一次犯病,我们想靠近去安抚她,她反应特别大……”想到那次的情况,余婆子眼眶就泛红。 心疼的不行。 那孩子以前只怕经历过很可怕的事。 “恩公,如果可以,暂时还是先别去刺激那孩子吧!你如果想要带她走的话,先等她平复下来。”余婆子说。 杨昭明白了。 “好。” 杨昭并未再多言,牵着喜儿就转身离开了。 上马车时。 杨昭却顿了足。 回头望了眼云老头和一个个尾随来相送的村民,她沉吟了下后,便跟云老头说道:“云爷爷,你们若是没有意见的话,回头我派人过来吧……” 马车缓缓离开。 “恩公再见……” 岐阳村的村民满是高兴和激动的在村门口挥着手,嘴里高呼的恩公再见。 一直到马车看不见了。 村民才停下挥手。 一脸激动看向云老头;“老云头啊,我刚刚有些耳背了,听的不是很清楚,刚刚恩公的意思,是不是说要帮助咱们建个大村子出来,等沈家的案子结束后,还能帮着咱们把在徭役的家人也一起接来是不是?” 一个老头杵着拐杖,急忙问着云老头。 其实他听清楚了,就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已。 在场不少的都还有亲人被抓了徭役的。 即便一些没有亲人的,在听到消息后还是会替同伴感到高兴的。 他们都是家园被毁的命苦之人,可刚刚杨昭的意思,是要帮他们重建家园,还能把他们的籍贯落到这个岐阳村来,这就是说,以后他们的孙孙辈辈都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这是给了他们一个真正的家园啊。 而非只是落脚之地!! 云老头也激动得热泪盈眶,“你没听错,恩公就是这样说的。”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老秀才那做登记啊,记得把你们以前的原籍贯,村名,家里有几口人,还有被抓去徭役的家人等等那些都要一一的详细记录下来,到时候可得到官府备案的……” 随着云老头的说完,一个个就打鸡血似的去找老秀才了。 而云老头则站在村口半晌后。 才转身回了瓦片房,找到了余婆子:“余婆子,你这些天得辛苦一些,多照看照看小八,回头我也搬过来,帮着一起照看。” 余婆子有些懵:……?? 云老头也没解释,只是站在窗外看着屋内的小八,忍不住抚须的喃喃了一句:“看来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教导村里的孩子,要多做好事才行。” 想到什么,云老头转头看向余婆子说:“你之前不是说孩子们吃得太稀了么?我马上让人去买些大白米回来,今晚熬粥的时候你记得多加几把米,把粥给熬得稠稠的,你到时候也多吃两碗……” 说完,云老头就负着手走了,腰杆似乎都笔直了不少。 余婆子看着离去的云老头,有些莫名其妙! 这云老头发财了? 竟还有银钱买大白米了?? 其实他们这些人一路下来,早就弹尽粮绝了,要不是半路遇到了商队,有商队挤出来的口粮给一路救济着,他们估计早就饿死在路上了。 现在他们还能有村子落脚。 甚至还有一口吃的,那都是因为恩公了。 所以这些孩子们能一日三顿的喝上一碗稀的,都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不过。 今晚岐阳村的每一个村民都吃上了白米粥,稠得都成型的那种。 还有肉! 当然了,这可不是云老头抠银牙去换的。 而是杨昭的人在入驻岐阳村时,他们带来的口粮…… * 马车上。 杨昭一直在看着手中的布。 这是一种入手柔软但韧性很好的布料,不同以往的任何一种布料,这是名为蛛云锦的布,是她娘亲当年亲自为他们杨家人制作出来的。 极舒适。 又不会动不动就这里破那里破的。 用她娘的话来说,就是扛造。 特别是她父亲和长兄的衣裳,那都是她娘亲自设计的,铠甲之下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带着一定韧性的防御,虽不是那刀枪不入。 但她娘说,有时候就那么一点点的韧性阻碍,就有可能会保下一条命来。 而她手里头的这块布。 就是蛛云锦。 一块白色的蛛云锦。 白色,那是她大哥的专属色。 可她大哥明明在五年前就战死了……但这块布料上的血字虽晕散开了,但根据还残留的血渍颜色来看,绝对不可能是五年前留下来的…… 是大哥吗? 杨昭心在颤。 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可能,还有激动!! “姑姑,不哭。” 一道软乎乎的小手,抚上了她脸颊。 杨昭怔了下。 下意识抹上脸颊,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染湿了泪痕。 看着喜儿。 她破涕而笑:“姑姑没哭,姑姑就是……心里有些高兴。” 高兴? 掉眼泪的高兴? 喜儿歪了歪小脑袋,有些想不太明白。 不过姑姑说高兴就高兴吧。 她努力想挤出两滴眼泪来,想学姑姑的样子一起高兴,可是…… 她摸了摸脸。 干巴巴的。 又挤了挤。 还是没有。 她眼泪呢? 杨昭看到她那套动作,无奈一笑的将她给抱到了自己怀里,轻点了下她额头:“你个傻姑娘,以后高高兴兴的笑就是,都不要掉眼泪。” 喜儿想说,她要学姑姑。 可看着姑姑笑看着她的样子,喜儿感觉心里头痒痒的,暖暖的,最后她也就跟着扬起嘴角,点头稚声道:“嗯,不掉眼泪!” 杨昭哪知道,就因她这句话,让这小傻姑娘当真就遵守了一生!! “小姐,到了。” 马车停下。 那大理寺的府衙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堆的人了。 杨昭都还未下马车,就先听到府衙内传出了一阵啪啪的打板子声,以及沈家人那杀猪般的求饶惨叫声…… 第214章 提审 “别打了,别打了呀!” 殷氏看着自家男人被打得嗷嗷叫的,心疼得眼泪啪啪的掉,连忙的直起腰身的挥手道:“王爷,大人,你们就饶过我家老爷吧,他当年都已经被流放走了,欺婚的事真不是他给干的,你就别打他了呀……” 其余沈家女眷,听到自家男人嗷嗷叫声,也是面色惨白的哭得泪眼朦胧。 但没有一个人,像殷氏那样当堂高呼。 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 ‘砰’ 惊堂木响起。 坐在侧位上的大理寺卿陈大人,威严怒问:“别再左右言他的,只需回答本大人刚刚的问题,你们沈家可承认欺婚一事?” 今日说是提审,一大早衙役就把沈家各院的夫人给提溜过来了。 一过来。 她们就看到了自己家男人早早跪着了,而主位上则坐着一个神仙似的男人,听说是刚从皇寺回来的翼王殿下,今日案子就是他主持的。 本以为佛寺回来,那定是慈悲的。 哪知道…… 刚第一罪问起,也不知沈家男人哪里说错了,那个如神仙好看的王爷,竟直接就让人给沈家男人上板子了。 这可把那些还心存侥幸的沈家女眷,给吓得脸色惨白了。 殷氏也有些怕。 但听着自家男人惨叫声,她忙不迭地点头:“承认承认,大人,我们承认,那欺婚的事就是我婆母给干的,当时我们在场都听到了,是她答应杨昭的,也是她答应了杨昭以后可以和离的,大人,这事真跟我家老爷没关系啊……” 陈氏等人面色微变。 这个蠢货…… 说话就不能稍微变通一下? 但一个个又不敢开口反驳什么,心里却把殷氏给骂了个狗血淋头的!! 不过,外头的板子确实停了下来。 陈大人继续问:“那你们沈家可承认第二罪,宠妾灭妻?” 这时候陈氏想开口。 殷氏却又顺口而起:“大人,这事主要还是我家婆母的错,是她擅作主张的弄出一堆事儿来,才让阿昭发了火的,其实阿昭是个大度的好孩子,要是立儿回来时直接说有外室和外室子的事,阿昭一定会同意他们进门的,所以这事真怪不得立儿,都怪我那婆母……” 殷氏心里头确实是如此想的。 她觉得一切事端,都是因为她那婆母而起的,要不是她让沈念推阿昭下水,还让李大夫给阿昭开寒药,阿昭哪会闹到和离的地步。 还说她蠢! 她觉得她那婆母才是真是蠢的。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搞出这么多事来,害得全家都下狱了。 陈氏等人听到殷氏那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殷氏了。 以前还是真看不出来啊! 这殷氏竟也是个有心机的,张口就把责任全给推卸到那死了的婆母身上了…… 外头围观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那沈老夫人都死了,现在沈家这是准备把责任推卸到一个死人身上了?” “男人无耻,这些女眷也一样!” “果真是家风如此……” “这么说,沈太太是一直都不知道,那被过继到我名下的轩哥儿,是沈立的外室子了?”一道清淡的声音,穿过人群而来。 殷氏看到杨昭时,眼睛微亮了一下。 “阿昭!” 可随后想到什么,她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她有些心虚起来:“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要是我早知道,我肯定是会阻止的……” 后面那话说得极心虚。 杨昭朝公堂上之人行了一礼,“见过翼王殿下,陈大人。” “赐座。” 一道低沉的嗓音很平淡响起。 众人都不由看向了那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的翼王殿下,一身绛紫色的锦袍将他衬得矜贵又出尘,加上那张好看的容颜和没什么情绪的表情,那感觉就像是不谙世事的下凡佛子。 这样一个清冷的王爷。 开口的第二句话,是赐座。 当然了。 旁人也是没过多想的,毕竟都知道了,杨昭这位‘齐杨公’。 衙役很快抬来了一张椅子。 “谢王爷!” 杨昭进来后,只抬眸时扫了一眼那位佛子版的翼王,便再无任何多余的关注。 她目光落回到了殷氏身上:“沈太太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过继前?还是过继后?当初我还躺在病床上,沈太太可是特别隆重的举行了过继仪式。” 殷氏想开口。 杨昭就淡淡开口:“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就可以解决,只需要找你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一问便知道了,我也很好奇,沈太太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轩哥儿身份的。” “让人去把殷氏身边的丫鬟婆婆带来。” 公堂主位上,低沉嗓音响起。 陈大人下意识侧头看了眼墨君然。 见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陈大人立即就让人去把殷氏身边的嬷嬷和贴身丫鬟带来了。 一个个瑟瑟发抖跪在地上。 其中一个小丫头先面无血色回道:“太太、太太是在小少爷回来的第三天就、就知道了小少爷的身份,也知道卫姨娘就是小少爷的生母,太太很喜欢卫姨娘,说、说卫姨娘如果是她儿媳就好了……” “你胡说八道!” 殷氏气瞪着着那个小丫头说:“我什么时候说她是我儿媳就好了,我明明是说如果、如果她是我的儿媳,一定会比杨昭更讨我的喜欢……” 她根本就不是那意思! 可她那话一出,却彻底坐实了她刚刚说谎的事了。 “无耻!” “这沈家上下当真是一个个都无耻到了极点,都不用再审了,这宠妾灭妻就是沈家一家子合谋给搞出来的,赶紧定罪吧!” 殷氏僵了表情。 她有些惊慌的看向了杨昭,想解释,可在对上杨昭那双眸时,她却忽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一股莫名的羞愧感在心底升起。 她似乎才想起来。 当时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家儿子那些‘宠妾灭妻’的行为么? 第215章 逗笑 不! 她其实是知道的。 即便不是太清楚,可她却也不是真的傻到一点都感觉不到的地步。 可当时的她……觉得无所谓。 是的,无所谓。 不过就是喜欢个妾侍而已,就算把外室接回来又如何?这世上的男人哪个不是这样的,三妻四妾! 连当年宠她到骨子里的老爷,都会为了子嗣,一个个的纳小妾进来,她不也一样的接受了?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根本就是男人哄骗女人的借口而已,不能相信的。 可是…… 看着眼前的杨昭,殷氏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羞愧来。 脑海中闪过了六年来的种种。 一幕幕的。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儿媳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其实是很喜欢杨昭的,当时她心里明明想着的是,以后定要把这个肯在她们家落难时嫁进来的小丫头给当闺女一样宠着护着。 她知道,当时有这想法的人肯定也有很多。 就连她那满腹心计的婆母,也一定曾是有心怀着感激的时候。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殷氏不太记得了,只知道慢慢的,她似乎听到了很多杨昭不好的话,什么又出去抛头露面了,什么借着沈家的名头在外头与外男接触败坏名声,什么有好东西都没第一时间给她这个婆母,一点也不尊重她这个婆母等等…… 有些东西听多了,潜移默化就认真了。 后来,她就觉得杨昭哪哪都做得没什么可挑刺的,可就是让她喜欢不起来了,连带着就想在她面前端起婆母的架子。 而家里的人…… 貌似也是如此。 原来……她们沈家的人,还真是一群白眼狼啊!!! 殷氏面色苍白,脑子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清醒过,她看着杨昭,面露苦笑的看着问:“阿昭,是不是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没说是什么机会。 但杨昭听明白了。 杨昭勾唇淡笑:“沈太太觉得呢?” 是啊! 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呢!! 殷氏如泄气了一般,再也没力气直起腰杆子,一屁股就软跪坐在了地上。 沈大老爷被拖进来时,殷氏也只是侧头看了一眼,这一次她没有心疼得嗷嗷哭了,甚至脸上罕见的没掉下泪来。 “沈家宠妾灭妻,可认罪?” 陈大人照例一问。 实则沈大老爷是直接被拉着手在第二罪口供上给按了手印,等到了第三罪时,沈大老爷却激烈的反抗起来。 “不,王爷,大人,我们是冤枉啊!” “是那个外室,是她故意欺瞒着轩哥儿的存在,我们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轩哥儿的存在,所以我们并没有故意抗旨欺君……” 抗旨欺君。 那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沈大老爷即便疼得面目扭曲,却仍在死活挣扎着的喊着冤枉,嚷嚷着他们一无所知,都是外室自己瞒着孩子的存在…… 殷氏看着自家男人。 别人她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沈大老爷是一早就知道轩哥儿存在的,不然在那样的流放之地,沈立如何能在那样条件情况下,还能欺上瞒下的跟卫雅儿生下个孩子出来!! 看着那眼泪都哭出来,喊着冤的沈大老爷。 殷氏不由就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要纳妾时,他在她面前哭着说那都是婆母逼着他纳妾的样子,几乎跟现在是一模一样的…… 每一次。 似乎是每一次都是一样。 可她以前竟都相信了!相信了他的无奈,相信了他子嗣单薄的苦,相信了……其实不过就是自欺欺人而已。 呵!! 殷氏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生,好像也是挺可笑的。 她不由抬眸看向了杨昭。 见她连一眼都不屑多看的样子,她难得的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无用了。 什么狡辩,喊冤都无用了。 沈家本来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而已,又何必再闹这场笑话呢!! “大人,我认罪。” 殷氏跪着爬到罪状之前,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谁都没想到,殷氏会上前。 沈大老爷反应过来时,气得扬手就给了殷氏一巴掌,大骂:“你个蠢妇,你认什么罪啊!这里有你个妇道人家按手印的份吗!” “大人,王爷,这不算,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啊疼疼……” 沈大老爷还想去夺回,却被衙役给一把反手摁住了,疼得他惨叫出声。 殷氏捂着被打的脸。 看着那被摁在地上的沈大老爷,她哭着笑了。 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啊!! 看清楚后,原来是这样的。 “老爷,停止吧,不要再把沈家那点不多的风骨给踩到地上去让人看笑话了。公爹是一个何其刚正的人啊!可在他死后不过六年而已,我们就已经把沈家的名声给丢到了如今人憎狗嫌的地步了。” “不要再错下去了。” “不然以后等我们到了地底下,也没脸面去面对公爹,去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 ‘啪! 话音未落,殷氏就又被一巴掌给打歪了脸。 是沈族长。 “你个蠢妇,赶紧闭嘴吧!” 沈族长等耆老气死了。 他们早就商议好了,欺君抗旨之罪是绝对不能认的,口供都已经对好了,哪知殷氏竟自个跳出来给按了。 还口口声说他们要去地底下见列祖列宗。 这不是盼着他们都砍头么!! “王爷,这罪状是殷氏给认下的,与我沈家无关……”沈族长忙道。 “是啊王爷,不关我们沈家的事。” “是那殷氏……” 一个个被打了板子的沈家族人,都急切的附议着沈族长的话。 外头围观的百姓,都被无耻到无语了。 “噗!” 一道噗嗤笑声。 杨昭站起身,朝公堂之人微微屈膝一礼,笑着似的开口:“请王爷见谅,臣实在没忍住被逗乐了,才公堂失仪。” “无碍!” 墨君然看着杨昭。 那道低沉磁性的嗓音也平静的道;“本王也是被逗笑了,这个沈家……确实是挺有意思的。” 他被逗笑? 杨昭闻言,下意识抬眸看向公堂上的墨君然。 那陈大人也是侧头看了去。 甚至在场的人都望了过去…… 很好。 一张完美俊逸的脸上,除了仍是好看到让人不敢亵渎外,啥表情涟漪都没看出来…… 果然佛子王爷的‘笑’,与常人的不一样!!! 第216章 撕打 杨昭率先收回了眸。 前世的翼王因断了双腿,虽也是清冷的气场,可那骨子里却还是会透着一股阴戾之气,可此时的翼王,浑身都透着一股……佛气! 确实迥乎不同了!! 如此甚好。 也算是把前世之恩给还了!! 杨昭把目光落回到了沈家人身上,勾唇冷笑:“刚刚听你们意思是说,妇人是没资格按手印认罪的。可怎么现在又变成了是殷氏认罪了,就又不关你们沈家人的事了?” “难不成……你们这是打算要休了殷氏?” 最后那句带着一抹讥讽。 可她那话一出,沈家族人竟还真觉得可行,“对,那就休了!” “一个蠢妇,真是不知所谓,既然她都认罪了,那就别连累到我们沈家……” “就是,休了!” “阿恒,写休书!” 沈家几个耆老纷纷对沈大老爷说。 沈大老爷仅犹豫了一下,就忙不迭的道:“写,我马上就写……” 殷氏瞪大了眼。 她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个挣脱了衙役,一副急切要给她写休书的男人,她身躯在僵硬了一会后,就微微的颤抖起来,接着是大幅度的颤抖…… 殷氏哭了。 不是平时那种哭得娇滴滴的那种,而是大哭大笑的那种疯癫状。 “哈哈……” “休我?” 殷氏一把扑过去,揪住了沈大老爷被削秃了的侧边头发,死死的拉扯起来:“沈恒志,你再说一遍?你居然要休我?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过我的吗?你说你会对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这辈子都会对我不离不弃,就是死,也要跟我死一起的,你现在居然要休我,要休我……” 蠢懦了一辈子的殷氏。 此时就跟疯了似的,面目都狰狞了! 把在场的沈家人都吓了一跳,那些女眷更是一副看到鬼了似的。 殷氏什么性子,谁人不知!! 那就是个蠢货。 软包子!! 更是个恋爱脑。 对沈大老爷那叫一个看得跟心肝似的宝贝…… 可此时她却一把薅住沈大老爷的头发,死命的拽扯,还挠他脸的狰狞怒喊的样子……这简直就要惊掉了沈家人的下巴了。 “又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真不愧是父子,誓言都一样,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以后谁敢对我闺女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哄骗她,我定要打断他的腿不可!” 围观百姓指指点点,讥讽鄙夷。 这也就让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城中大部分男人们都不太敢轻易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甜言蜜语了,怕挨揍。 “啊疼疼……” 沈大老爷痛得啊啊惨叫。 特别被殷氏一仆,被打了十板子的屁股落地,更让他面目都疼得扭曲了。 做梦没想到,殷氏会扑来打他。 “殷氏你个蠢妇,赶紧住手啊啊啊……” 沈大老爷怒喊声未完,就又被殷氏用爪子挠了一脸血: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那些哄骗我的心思啊,要不是你说只会爱我一个人,许我一生,你以为我会乐意嫁给你,就你那床上没一下就完事的本事,就算给你娶一百房小妾也生不出儿子来……” 嘶! 在场众人都有一瞬间寂静。 目光骤然落到了沈大老爷身上…… 一下就完事? 男人读懂。 成了亲的女人更懂…… 怪不得沈大老爷的小妾不少,可名下却就只有沈立这么一个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还以为沈大老爷是太深爱殷氏,才没让小妾给生下个孩子来,原来是…… 被打得嗷嗷叫的沈大老爷, 如被戳到了痛脚,气得眼眶都猩红了:“你个贱人,你给我闭嘴……”他反手也拽住了殷氏的发髻。 殷氏吃疼。 可软了半辈子的殷氏,这一次竟被激发出来了前所未有的硬气,顺着他扯发髻的动作,直接就扑上去张嘴咬在了他身上。 “啊——” 沈大老爷惨叫出声。 手死命的扯殷氏…… 殷氏却死命咬着…… 如此一幕,简直让现场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的。 杨昭也不禁微挑了眉。 显然也是没想到殷氏会是这般反应,不过,确实比想象中争气了一些,只是殷氏到底是被娇养几十年的妇人,如何也比不得男人大力气的。 眼看沈大老爷已经将殷氏给扯开,扬手就啪啪的就打她巴掌。 杨昭抬眸看向陈大人:“陈……” ‘哒’ 她话才刚开口,一令签就丢在了地上。 一道低沉嗓音冷声而起:“如此藐视公堂,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 衙役很快就把沈大老爷和殷氏分开。 被拖下去时,沈大老爷面色极其惨白,急忙喊着:“王爷,不关我事,是那毒妇,是那毒妇先动手的啊……” 殷氏也被拖了下去。 她也是面无血色,可情绪却出奇的平静。 而沈族长等人在这个时候,却如鹌鹑似的一个屁都不再敢吭了。 “人手不够?” 这时,那道无波的清冷声再次响起。 陈大人一愣。 随后反应过来后,陈大人立即应道:“够,够够的!” 陈大人连忙就朝一旁的衙役挥手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藐视公堂的沈家人都给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 “是。” 衙役们直接上手。 在一阵求饶哀嚎声中,沈家人都被拖了出去。大厅内顿时空了下来,而外头的板子声和惨叫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 陈大人偷瞄了眼主位上的墨君然。 见他并无任何不悦。 才暗松口气的抹了把额头冷汗。 这个翼王明明就是一身的佛子气,也好看得跟仙人似的,可也不知为何,他却总有一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仿佛头顶悬了一把刀似的。 一个不小心,就得落下来。 真是怪哉了!! 不过陈大人也是人精。 从这次看出来,这个翼王应该是对沈家有不喜的,只要捏好了上司的喜好,后续紧跟着上司的喜好来,那就一定能很好的办好事来。 “王爷,沈家还有不少在牢房里头的,女眷也大部分还拘在府邸,要不要再继续提人过来审?还有那个沈立……” 第217章 展示 提到沈立。 陈大人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才道:“那个沈立在昨晚也不知怎地,在睡梦中发了狠,就自己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了,可能会回不了王爷的话,但让他过来画押认罪,还是可以的。” 这次审案,没提出沈立。 是因为昨晚文元帝到过牢房,之后沈立的舌头就被割掉了。 一般这情况。 就说明沈立指定知道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陈大人很懂得趋吉避凶这个道理,所以天未亮,他就让牢房里的衙役给传出了这个‘合理’的说法。 “不必了。” “后面的两罪案子,还需要等到人回到后才能开审。” 陈大人以为是说要等到八皇子回京,便点头应是。 “记得看好了沈家之人,莫要让人在还未开审之前,就不明白的死了,或是……又在睡梦中咬断了自己舌头。”墨君然看向陈大人。 陈大人表情一僵。 随后恭敬拱手回道:“下官明白,定不会再出现纰漏。” “嗯!” 墨君然起身。 走下公案桌时,他脚步却在杨昭跟前顿了下来,他那双幽深眸子落在了她身上。 杨昭:“……” 杨昭仅仅愣了下,就连忙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恭送王爷。” 墨君然看着她。 一声不吭。 一旁陈大人:……?? 杨昭:“……” 看着仍站在她面前的翼王,杨昭最后实在没忍住抬眸看向了他,正想要问他还有什么吩咐时,那一直盯着她闷声不吭的男人,终于是抬脚走了。 杨昭一脸懵:“……?” 陈大人看了眼杨昭,又看了眼离开的墨君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忽然闪过了一抹微亮,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主子,回吗?” 马车外头一身侍卫穿着打扮的陈铭,问着刚上了马车的墨君然。 “上来。” 陈铭一愣。 随后才上了马车。 可一上去。 陈铭就微僵硬了身躯:“主子,是、是属下哪里做错了吗?” 只见那坐在软垫上的墨君然,目光十分凉薄犀利的盯着陈铭,那脸上更是绷得紧紧的,就跟在审犯人似的,让陈铭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墨君然一愣。 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陈铭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本王的模样不好看吗?” 见陈铭半晌没回答。 墨君然蹙起了眉头。 难不成真是自己长得太寒碜了?让人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想到公堂之上,杨昭一眼都没多看的样子。 “回去后,让温良来一趟,让他把那套修整容貌的东西也带上。”墨君然思索了一下,便吩咐陈铭。 陈铭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 模样? 修正容貌? 想到刚刚自家主子站在杨昭面前半天不吭声的举动,陈铭眼睛不禁微微睁大了几分,他家主子刚刚该不会是在给那杨家小姐展示他的样貌吧?? 噗! 陈铭差点没笑出声来。 忍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他才彻底压下了嘴角不受控的弧度,他试探性的说了句:“主子,其实您的样貌是顶顶好的了,不需要温大人修容的。” 墨君然冷冷瞥了眼他。 显然不信他所言。 陈铭当即举手发誓;“真的主子,属下绝对没说谎,您的样貌是真的特别的好看,相信这世上能跟你媲美的男人真没几个了,你看看那日您回城时 ,路边那些为你疯狂眨眼的各种姑娘娘子就知道了……” 当时那场面,真不是夸的。 那些姑娘娘们是真恨不得把眼睛给眨抽筋了不可,甚至还有不少男人都看直眼了呢! 论样貌。 他家主子是真的极好。 “就是……您稍微的笑一下,别一直绷着个脸,笑一下,也许会更加的……迷人。”杨家小姐也许就会被你迷住了。 陈铭笑着比了比嘴角。 笑? “这样?” 墨君然下意识学着陈铭比了比嘴角,把陈铭看得一脸懵了,是让他笑,不是让他比。 “主子,得罪了。” 陈铭直接上前,伸出手指替他把嘴角往两边上扬了一下。 墨君然眉头骤蹙。 显然不喜人触碰。 但还是任如陈铭把自己的嘴角给扯开到两边,其实他知道如何笑啊,又不是傻子,就是……好像第一次在她面前用这张自己的脸,反而不太会了。 陈铭看着明明扬着嘴角。 可却反而让人飙起一身鸡皮疙瘩的主子,陈铭偷偷咽了咽口水,收回了手。 “笑得如何?” 墨君然还保持着陈铭扯开的弧度,问他。 陈铭尴尬一笑:“挺、挺好的,就是这样扬起嘴角的笑。” “不过主子还是需要多加练习,多练练,等熟练了以后,就好了。”练练应该会好点吧?! 墨君然点了下头,摆手让他离开。 陈铭麻溜下了马车。 “你怎么了?”同为侍卫的陈六问。 陈铭看了眼陈六,想到刚刚马车上的事,他张了张嘴,最后有些僵硬的摇了摇头:“没事,刚刚主子问了我个问题而已,可我似乎没怎么回答成功。” 陈六笑道:“主子没发火,说明还是成功的。” 陈铭沉默了。 而这时,他正好看到了杨昭上了街尾那辆停着的马车上,脑子一热,陈铭便去敲了一下车窗,低声道:“主子,杨姑娘在前面……” “陈叔,回侯府。” 杨昭上了马车后,就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这马车刚走动没一会,那本乖乖趴在一旁的小黑,突然就站起了身来,狗眼灼灼的看着马车外头,狗鼻子似乎还动了动,尾巴也有些晃动了起来。 “汪!” 它忽然冲着马车外头汪了一声。 而马车也在这时停了下来。 外头传来了陈叔的禀报声:“小姐,是翼王殿下的马车,我们可能需要先避让一会。” 杨昭掀开了一些车窗。 就见那带有翼王徽标的大马车,正徐徐的同街迎面而来。 在马车与马车擦身而过时。 杨昭看到了对方车窗大大的打开着,而那道浑身清冷佛子般的翼王殿下,正扬着一抹……满是冷戾的笑。 杨昭一看,不禁怔住了。 目光半晌都没有从那人笑得冷戾的笑容中回过神来…… 第218章 心跳 杨昭心跳的有些快。 不过不是什么心动,而是……有些被惊到的,她脑海中顿时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最后定在了一个可能上……这翼王……莫不是也重生了?? 这笑! 完全跟前世那个杀入京城中后,染着浑身血踏足沈家时的翼王一模一样! 杨昭有些心惊。 一时之间脑子里甚至有些乱。 想着的是这个翼王若是真重生的,那他会不会影响到她后续的计划?会不会也发现了很多的事与前世不一样了? 她都要如何接下的事? “姑姑。” 这时,一颗小脑袋在她身旁冒出,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也望到了窗外。 喜儿一怔。 杨昭回过神来,下意识捂住了她眼睛。 “姑姑,那个叔叔好……” 话音未落,杨昭手下滑,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同时放下了车窗。 喜儿眨巴了下眼睛,不明所以。 姑姑干啥? 不能说人家好看么?? 杨昭低头看了眼身前的小侄女,又看了眼隔着窗户那路过的模糊车影,即便如此,她都还莫名打了个冷颤,她难得很认真的低声教导喜儿说;“喜儿,以后一定要记住一句话,祸从口出。莫要人前议人是非,也莫要……” “算了,反正你记住了,以后如果看到像刚刚那个叔叔笑的人,你一定要能多多的远离一些,千万莫要多言论评价什么,能低调就低调起来知道吗?” 喜儿:“……?” 喜儿歪了歪小脑瓜,其实她不太能理解,但又似乎多多少少听懂了一点,所以她认真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姑姑,以后我一定走得远远的,不会靠近那个好看的叔叔的。” 杨昭:“……??” 杨昭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想想以后也不可能会经常遇到那个翼王,杨昭也就没在多说什么了,只是怜爱的伸手揉了揉喜儿的小脑瓜。 “嗯,喜儿真乖。” ‘汪’ 小黑摇晃着尾巴。 杨昭也伸手揉了下小黑的脑瓜:“你也很棒。” 小黑尾巴摇得更起劲了。 而在杨昭没注意的时候,它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了一块破烂的黑布,趴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着牙了…… 杨昭关上车窗后。 擦肩而过的马车明显停滞了一下,随后才又继续往前的,只是那速度行驶得极慢,几乎是一点点的往前挪的。 把控制着马车的陈叔,给看得都急死了。 这翼王府的车把式是不是不行啊?? 前头街道虽是有些百姓,可在看到翼王府的马车后,都已经纷纷让开了道,前头完全的是一条空旷的路了,可这翼王府的马车却走得跟在走刀山似的,慢得都能把地上的蚂蚁给碾死了。 “再走慢些!” 陈铭一直关注着侯府马车情况,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杨昭刚刚对自家主子看‘直眼’的情况,他不由得更加低声提醒着车把式。 可把车把式给愁坏了。 这还能如何慢啊? 再慢就只能停下来了…… 但人家也不敢说啊,只能尽量的慢些慢些再慢些…… 一旁的陈六也给看得一脸懵。 “什么情况啊?”陈六实在没忍住,走到陈铭身边低声问。 陈铭瞥了他一眼,高深莫测:“别问。” 问也不说。 那是能乱说的么!! 陈铭下意识看了眼马车,没敢走到车窗的位置露脸,免得影响了自家主子的发挥。 只是。 想到主子那笑,陈铭心底又有些没底了。 就这样。 一直挪了大半炷香的时间,翼王府的大马车才终于走出了与侯府马车并肩而过的情况…… 围观的百姓看得一脸问号。 翼王府的马车出问题了?? 当然了,这些问号是没有答案的,在那侯府马车跟被狗撵似的哒哒离开后,翼王府的马车又恢复了‘正常’了。 “陈铭,上来!” 马车内再次传来传唤。 陈铭一个激灵,在陈六疑惑目光下,麻溜的上了马车:“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后话还没说完,陈铭就僵着表情的咽了口口水。 头皮发麻。 背脊也瞬间蹿起了一股寒意。 坏了! 主子这是生气了?想杀他灭口了? ‘咯噔’ 陈铭当即单膝跪下,面如菜色:“主子饶命,属下知错了!” 墨君然:……? 笑得有些僵了脸的墨君然,看着跪着的陈铭,眉头微蹙了一下,但是心情不错的他,却难得温和了语气说道:“起来吧,你教的办法,很不错。” 刚刚,他可是感觉到了,她盯着他看得眼睛都没挪一下的…… 那感觉!很新奇。 但不得不说,这让他的心情很愉悦。 虽然后来她关了窗户,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她有透过车窗在看他…… 笑! 真是个好办法。 就是这样笑多了似乎有些僵硬…… 墨君然把目光落到了陈铭身上,在陈铭有些懵和战战兢兢的表情下,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还有没有其它样子的笑?” 陈铭:……? “没有?” “有,有有……” 陈铭反应过来,硬着头皮的忙点头。 刚刚他家主子是在笑? 别告诉他,刚刚他家主子就是那样笑着对杨家小姐的?天啊…… 陈铭觉得一旦真相被发现了,自己小命肯定会掉的,可能怎么办啊?只能赶紧想办法补救啊啊啊啊! “过来,教本王!” “好、好……” 陈铭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起身…… 第219章 附属国 回到侯府。 杨昭都还有一种寒芒在背的感觉。 缓了半天,她才把那种感觉给驱散了,但却也让她多了几分警惕与凝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那日发了信笺…… 想到这,杨昭跟一旁的冬霜低语了一句什么。 冬霜很快颔首离去。 “二月,你让人去一趟善弘堂,请三少爷回来一趟。”杨昭之后吩咐二月。 “是。” 一月随后端来了甜汤;“小姐,您先喝口甜汤润润喉先,喜儿小姐已经在喝着了。” 喜儿坐在圆桌上。 脚边是摇头晃脑的小黑,似乎也想要讨甜汤喝,尾巴摇得特别起劲,小喜偷咪咪的就想给它一勺子分享,却被一旁的小丫头给连忙阻止了…… ‘汪’ 小黑不满低汪了声。 最后还是小丫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根骨头,小黑才算满意的叼着那骨头给撒欢跑开了……杨昭淡笑的收回眸。 “等会,让人给小阿尤也送碗甜汤去。” “好的小姐。” 可很快。 一月都还没去吩咐,一个小丫鬟就匆匆来禀报了:“小姐,刚刚婆子才来报,说阿尤小师傅在刚刚离开了。” 杨昭微楞:“刚刚?她自己走的?” “是,婆子说当时有阻拦过,并想让人来通报,可那阿尤小师傅死活不肯留下,还说什么自家主子回来了,他得回去了,就只留下了一封信,说是给小姐的。”小丫鬟递上了一封信。 杨昭接过。 打开后,信里头竟是一张药方。 ……是缓解胎毒的药方。 杨昭想到什么,她急忙站起身。 可冷静一想,她又重新坐回了原位了。盯着药方看了一会,杨昭才把药方递给了一月:“让人先去准备上头的药材吧,等许姑娘过来了,把这药方给她看看,看看能不能跟她的针灸一起用。” “是。” 杨怀瑾是在临近天黑时,才赶回来的。 “姐姐。” 杨怀瑾进屋后,就先灌了一大杯的茶水,额间竟都是汗水,舒坦了嗓子后,他正准备与自己姐姐说一说自己忙完的事,可还没开口,他就顿住了。 他眼神微滞。 随后三并作两步的,快步走到了桌上前,一把拿起了桌上那一块白布,一上手,他瞳仁就微微一震:“蛛云锦?” “姐姐,这是大哥的……” 白色的蛛云锦。 还有边角有一小节竹尾的绣样,虽只是小小的一个边角,可这些都在显示着,这块布是出自他们家大哥的……可是他们大哥明明在五年前就战死了…… 杨昭早遣退了屋内的丫鬟。 连冬霜都出了去。 “是。” 杨昭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大哥也许……还没有死。”杨昭把去岐阳村见到小八的事说了一下。 杨怀瑾眼底闪过激动的红。 “姐姐,我去把小八给接回来。”杨怀瑾红着眼眶道。 杨昭却阻止了他。 “你先别去。” “小八的情况不对劲。” “而且,这事在还没查清楚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若大哥真没死,却一直没出现,也没把消息传递给父亲,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当年那场陵城的战役……怕是有问题。”杨昭也是冷静下来后,才想通了一些事。 当年陵城遭敌军夜袭,陵城守将身边却出了叛徒,与敌军里应外合的,让陵城的城门一举被攻破,是陵城将领死守住了最后防线,才等来了隔壁杨家军的支援。 当时是她大哥兵贵神速的带队去支援。 听说那一晚厮杀得极其惨烈,才将敌军给杀出了城门外,护下了身后的满城百姓,可她家大哥却因受伤太重,最后被敌军的将领给一箭射杀在了战场上,死后的尸身,还被敌军的将领给挑衅的砍下头颅,并且当众一把火烧了…… 杨昭不是没怀疑过。 怀疑自己大哥没死,所以她借着做外出生意的名义,又在城中给自己安了个替身,隐藏着身份赶去了一趟陵城。 去了那个烧了她大哥的地方。 她亲自去寻。 也让人去寻。 寻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什么都没有。 一切仿佛都在说着,她大哥就是死了,战死后还被人砍下头的给烧了。 她不是没有发疯的想做过什么。 可是…… 在那一场战役后,还没等她想到如何去报复,也还没等她爹寻到理由去开刀,那个国家就直接奉上了和平协议,甘愿成为了墨王朝的附属国了。 一个杨家儿郎,换回一个附属国。 谁都知道会如何选择!! 就这样。 以她大哥的死,换来了两国和平。 而文元帝怕她爹心生不满,便当朝追封了她大哥为三品护国将军,而她的二哥袭了侯府的世子之位,并且还给她祖母封了一个三品诰命。 就连她,都被赐了不少的金银首饰。 如此‘安抚下’,杨铁江除了几场寻到机会的小打小闹外,便也再无太大的干戈战事,加上杨家军主战场本就是与匈奴交界的永城边境。 经过五年。 世人估计都已经快忘了当年的事了…… 唯有杨家人永远不会忘。 杨怀瑾看到布上头晕开的血色字迹,脑海中就已经想到了很多了,听完杨昭所言,他眼底猩红就更盛了;“以大哥的性格,若他没给父亲去消息,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大哥肯定发现了什么,最大可能就是父亲身边的人出了叛徒,或是……那位在父亲身边安插了人。” 杨昭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姐姐,这件事你交给我来,我去查。”杨怀瑾攥紧了手中的蛛云锦,眼底闪过了一抹凛然。 杨昭却轻轻摇头:“这事与你说,是想与你先通通气,调查的事让我来,你安心准备春闱之事。”五年前她没做成的事,如今也该是时候做起来了,而当年她早就洒下了种子…… “但有一件事必须需要你来办。” 杨怀瑾顿时直起了腰杆;“姐姐你说。” “你晚些时候,去一趟祖母的院子中……” 韦氏屋内。 “他去明寿堂找老夫人了?”韦氏皱着眉头问古嬷嬷。 古嬷嬷颔首:“是啊夫人,没几天就春闱会试了,三少爷估计是难得才回来一趟,所以就去看老夫人了。” 韦氏脸微黑。 知道难得回来一趟,也不知道过来看看她这个母亲。 而且,他一回来就先跑去见他那姐姐了…… “真是不知道谁才是他的娘!” 韦氏没忍住抱怨嘀咕了句,但还是心存期许的,想着这怎么轮也得轮到她了吧。 可她左等右等的,最后却只等来了三少爷已经在自己院子睡下的消息。 韦氏气得脸都黑了。 但就在这时。 一个小丫鬟送来了一盒糕点:“夫人,这是三少爷吩咐奴婢给送来的,说是……让您明早当点心,太晚就不过来给您请安了。” 第220章 亲儿 韦氏一听,刚刚还黑着的脸色顿时如那春日绽开的花朵。 “快拿过来给我看看。” 韦氏急切的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了那盒糕点,打开一看,看到里头的桃酥时,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的:“是我爱吃的桃酥!” 她就爱吃桃酥。 看来那臭小子也不是真记不得她这母亲的!! 古嬷嬷在一旁笑着说:“看来三少爷对夫人是真有心了,这大晚上的,都还不忘让小丫头给您送来爱吃的桃酥。” 古嬷嬷的话,让韦氏笑容加深起来。 可这时,一道低声说道:“夫人,若奴婢没看错的话,这桃酥是街角那家小铺子里买到的,您爱吃的是曲明斋的桃酥,三少爷若真有心,就会去买曲明斋桃酥送来,而非只是街角的小铺子……”开口的是韦老夫人前些天送来的一个丫鬟。 跟许嬷嬷一块来的。 许嬷嬷受伤后,她就被特意安排到了韦氏身边,至于韦氏想要有功夫的奴婢,一直还没被送来,估计还需要时间安排。 韦氏听到那丫鬟的话,眉头骤然一皱。 古嬷嬷用温和又语重心长的声音说道:“小竹,你怎能说出如此之话呢?虽然你是许家老夫人给派来伺候夫人的,但也不能当着夫人的面如此说三少爷坏话的啊!” “无论如何,三少爷到底是夫人的亲儿。” 韦氏听后眉头舒展了些,就是! 这个小竹真是不会说话,把她的好心情都给败光了。 小竹察觉韦氏神色,“夫人,奴婢没有……” 小竹刚想解释,古嬷嬷就打断她说:“不管有没有,你就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 “韦老夫人派你过来是伺候夫人的,不是让你来挑拨离间的,身为一个奴婢,就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挑拨离间? 韦氏一怔,不由想到韦老夫人对瑾儿的‘意见’,她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 “夫人,奴婢真没有……” “还说没有!三少爷跟夫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融洽起来,眼看着以后就能母慈子孝了,你却忽然这样在夫人面前般搬弄是非的挑拨,这不是故意想让夫人对三少爷生出不满之心是什么?” “韦老夫人若是知道了,怕是也得责罚了你不可!” 古嬷嬷的话,让韦氏脸色冷了下来。 她看向小竹的目光多了一抹不喜,“小竹,你下去吧,以后就在外头候着,不必再到我面前来伺候了。” 小竹脸色骤然变了。 “夫人,奴婢真不是那意思,是老夫人,是她要奴婢一定要多多的提醒夫人,让夫人警醒一些……”小竹忙解释。 可她那话不说还好,一说彻底让韦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果然是她娘!!! 古嬷嬷这个时候自是不会再多说什么了,她只是在韦氏脸色难看时,替她轻轻顺了顺背,安抚说:“夫人消消气,一个小丫头而已,可莫要气坏了自个的身体!” 是个小丫头的问题么? 这已经完全可以看出来了,她娘是真是对她不放心,特意派来监视和督促她的呢!! 以前还觉得这些来的都是自己人。 如今看看……都是眼线。 是来挑拨她娘俩关系的。 真说起来,一个个都还不如她身边的古嬷嬷呢!! “出去吧!”韦氏冲小竹摆手。 小竹深深看了眼古嬷嬷后,才转身出去了。 古嬷嬷轻轻一叹,有意无意似的说了句:“这个小丫头,怕是得记恨上我这老婆子了,哎!” 韦氏听到了。 “放心吧,只要你忠心伺候,她就越不过你去。”韦氏说。 古嬷嬷笑着颔首。 不过随后她就把桃酥端到了韦氏面前;“夫人,要不要试一试三少爷给您买的桃酥?” “这桃酥虽不是出自曲明斋的,可老奴却看到了,这里头全都是三少爷对您的心意。” 韦氏微楞。 就听着古嬷嬷继续道:“三少爷为了春闱的事,这些天几乎是日日都在善弘堂里,与那些学子们熬夜苦读,听说连口水都没时间喝呢!可三少爷抽空回来一趟,都还不忘给您买一盒桃酥带回来,这不是满满的心意是什么?” 韦氏闻言,眼睛都亮了。 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夫人,这三少爷对您是真孝顺。”古嬷嬷笑着补上一句。 韦氏笑了:“就你会说话!” 韦氏捏起一块桃酥,放到嘴里一咬,酥脆极了,一看就是今日刚做出来的。 她心里顿时美滋滋了。 吃完一块桃酥后,韦氏就让古嬷嬷把桃酥给收起来,打算明天在吃,只是在准备睡下前,她想了想,便喊来了古嬷嬷:“古嬷嬷,明日你亲自去一趟韦府,就跟我娘说,让她别忘了我交代她的事,要她抓紧办了。” “是。” 隔日。 古嬷嬷就上了韦府。 见到韦老夫人后,她福身道:“老夫人,我家夫人让老奴过来,说让您别忘了她交代的事,要您一定要抓紧的事给办了,这次不容有失。” 韦老夫人拧眉看着古嬷嬷,目光带着深深的审视,最后她冷着嗓音问:“听说昨晚,古嬷嬷一张巧嘴,就挑起了你家夫人对小竹的不满了?还把她赶出了屋子伺候。” 一大早。 小竹就回来了。 古嬷嬷不慌不忙道:“老夫人误会了。” 并未解释。 因为解释也没啥用!! 韦老夫人冷眼瞥了她半晌,才摆手让古嬷嬷离开。 “之前让你挑选的人,选得如何了?”韦老夫人问一旁的柳嬷嬷。 柳嬷嬷回道:“挑了十个,都是不错的,且忠心耿耿。” “今日就让人送过去给莲儿。” 韦老夫人微微眯起眸子道:“晚些时候让人把那个古嬷嬷给处理了,做得干净利落一些。”无论她是谁的人,都留不得了。 “是。” “对了,瑾哥儿的事,安排得如何了?”韦老夫人这时才问。 柳嬷嬷眸底微闪,随后道:“快安排好了,只是……” 第221章 韦霖 “老夫人,当真要让那杨怀瑾高中吗?” “就他那性格,就算我们真帮他给考中了,以后怕是也不会感激我们的,为他如此大动干戈的动用咱们安插的人手,会不会不太值得?”柳嬷嬷问。 “值得!” 韦老夫人看向柳嬷嬷:“她是莲儿的儿子,是正统,就这个身份,他就值得!” 正统! 又是正统!! 柳嬷嬷低垂下眼眸,遮掩下了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鸷情绪。 “交代给你的,你安排好就是了,等他一旦高中,我们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了。”韦老夫人没发现柳嬷嬷异样,低声的说道着。 “明白了。”柳嬷嬷颔首。 退出屋内,柳嬷嬷刚走到了个角落,一个丫鬟穿着的女子就无声出现了:“柳大人,刚刚老夫人说的那事,当真要去办吗?” 柳嬷嬷面对自己的心腹时,才终于露出了最原本的神色,扬嘴冷嗤:“她都已经说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还能不做吗?别忘了还有不少她的人。” 心腹笑道:“柳大人放心,已经策反了大部分了,还有一小部分顽固的,只需要给属下一点时间,也可以完全解决了。” 柳嬷嬷会心一笑:“你做的不错,等将来主人大业成了,给你记头功。” “谢谢柳大人。” 柳嬷嬷转头望向了主屋的方向,勾起唇角:“我们的这位大人啊,做了太久这个韦家的‘老夫人’了,都已经快要把自己原来的身份给忘了。现在抓着这么一个不成器的,竟还想着一直当令箭用,也是个愚蠢的!” “不过,在大事还未成前,先别打草惊蛇。” “她想要让那个杨怀瑾高中,那就让他中吧,随便给他个缀尾的贡生名额就行了,倒是我们选中那些人,务必要让他们都高中出来。 心腹颔首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下。” 柳嬷嬷想到什么,又吩咐道:“别忘了还有小姐的事,抓紧处理了。” “明白。” 柳嬷嬷走出角落时,恰好就看到了自家闺女柳叶,柳嬷嬷蹙眉:“叶儿,你不在老夫人屋内伺候着,跑出来做什么?” 柳叶咬咬唇,才说道:“娘,刚刚老夫人说,三少爷就要回来了,她提了让我到时候去三少爷身边伺候的事了,娘,你能不能……” “能不能别跟老夫人作对?”柳叶鼓起勇气说出最后一句。 可换来的却是。 ‘啪!’ 清脆的一巴掌。 柳嬷嬷一把将柳叶扯到了角落。 脸色阴沉无比:“叶儿,这些话娘再最后跟你说一遍,你是我的女儿,就注定不可能只是做个普普通通的丫鬟,所以收起你那些愚蠢的想法。“ “你想要三少爷,等大事成了,娘可以给你夺来,你到时候想如何都行。但现在你要是敢有一点点旁的心思,敢打乱我的大计,我就……亲自杀了你……” 最后那句,柳嬷嬷说得极阴戾。 柳叶被吓到了。 她惊得浑身颤抖,瞪大眼的看着眼前浑身都泛着寒光的娘亲,她知道,她娘说的是真的。 一旦她敢做出什么来,她娘一定会杀了她!! 柳叶不自觉颤抖起来。 柳嬷嬷看着吓得面色苍白,身体颤抖的柳叶,眼底闪过一抹不忍,但也只是一闪即逝,她拽着她的手腕,掐得紧紧的:“记住了我刚刚说的没有?” “回答我!” 柳嬷嬷加重了力道。 柳叶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终是从害怕中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记、记住了娘。” “哭什么哭,回去自己屋中好好的想想,老夫人那我派另外的人去伺候,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在出来。” “是。” 柳嬷嬷这才收回了手,柳叶的手已经被掐得青黑了。 可见柳嬷嬷那力道之大! 柳叶捂着都被掐紫了的手腕,急忙就绕过柳嬷嬷的离开了。 不过她没回自家屋子,而是跑出了院子,远离了那个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的地方。 “柳叶?” 一道极其温润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柳叶跑到的地方,是一处荷花池旁的假山边上。 闻声,她身躯一僵。 随后她忙转头。 入目看到的是一个身穿月牙白锦袍的青年,身形消瘦,容颜如画,眸光也是那如春日阳光,说不出来的温柔与文雅。 那是一个既温柔又好看的男子。 也是韦家三公子,韦霖。 “三、三少爷!” 柳叶看到人时,整个人都怔愣了。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的忙起身,可因蹲了一会,起身太猛而腿一软,整个人就往身后的池塘里面跌落去了…… “啊!” 一人及时拉住了她衣袖。 将她一把扯回。 “小心些。” 韦霖将人扯起来后,就退开去了。 但看着柳叶那挂着泪痕,脸上还有巴掌印,手腕又有被人大力掐紫的样子,他不由微微蹙了下眉。 “被人欺负了?” “若是有谁欺负了你,你可去找祖母,让她给你做主,莫要一时想不开的做了什么傻事。” 柳叶是柳嬷嬷的女儿,从小就是在韦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而韦霖是最得韦老夫人疼爱的孙子,在老夫人院子中的时间自然就多了。 所以与柳叶,也算一起长大。 而他比柳叶还小一岁!! 柳叶微愣。 明白过来他误会了,柳叶顿时就急了,忙想解释:“三少爷,您误会了,奴婢没有被人欺负,奴婢只是做错了事,被我娘给打了……” “你娘打的?” 韦霖目光不如落到她手腕之处。 那青紫的掐痕……即便是男人,都不一定能掐得出那么深的痕迹,且看起来还是刚掐出来不久的。 柳嬷嬷的年纪可不小了…… 注意到韦霖目光,柳叶忙不迭的用衣袖遮住手腕,低下头:“是,是奴婢做错了事,娘只是想让我记住教训而已,还请三少爷莫要告知我娘,奴婢在这里出现过。” 韦霖蹙眉。 不过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只是看了眼柳叶那脸上的掌印与她那捂着的手腕,便带着小厮去了韦老夫人的院子了。 柳叶一直目送着他背影。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后,她才敢悄悄的抓起刚刚被他拉扯了一下那衣袖,脸颊不自觉多了一抹红晕…… 第222章 病重 “主子,刘义肯说了,但是他要……要见您!”陈铭从屋外进来时,脚步不由得一僵,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后,才把后头的话给说完。 心脏砰了好几下。 看着那张明明好看得不行的脸,在那笑弧中变得……诡异的样子!! 陈铭感觉自己脑袋是真的要快不保了。 心颤了又颤。 墨君然闻声,这才把脸上那练习的弧度给收敛了,下意识就想要去拿面具,可想到什么,他又收回了手。 站起身。 他对着陈铭缓缓一个勾唇:“走吧!” 陈铭头皮发麻。 望着自家主子从身边走过,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敢说出口心里话来。 走出门口。 陈六刚好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扶着腰走来的小光头。 “主子……” 陈六刚开口,身后的小阿尤也刚要开口。 可这抬眸一看。 好吧! 两人都直接身体一绷。 特别是小阿尤,差点没把那还没好完全的腰杆给绷直了。 目露惊悚。 墨君然扫了眼他们。 只见两人顿时迅速低下了头,恭恭敬敬的样子。 墨君然正要开口,但想到什么,他也就没在开口了,在两人低头的‘恭送’下,径直的走过去了。 陈铭跟在其后。 看着陈六和小阿尤的‘反应’,陈铭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教错了?!! 为什么会是这种效果啊啊啊…… 直到两人离开后。 陈六才咕噜的咽了口口水,回头看了眼同样在咽口水的小阿尤,僵硬说道:“阿尤,要不你回头……去给主子看看?看看主子是不是身体哪里出问题了。” 这大白天的。 感觉……主子笑得跟中邪了似的。 那嘴巴上扬的弧度,勾得诡异又可怕的,简直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飙起来了。 以前主子明明不会这样的。 小阿尤僵硬点点头:“我、我尽量试试……” 地牢下。 墨君然出现在刘义面前时,刘义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样子了,浑身都是血淋淋的被钉在琵琶柱上,刑法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致。 他时时刻刻都在痛不欲生。 可却如何都死不去。 因为他一嘴牙都被硬生生给拔掉了,想咬舌都做不到…… “王、王爷,我、我说了,我全部都告诉你,只求王爷能、能给我一个痛快……”刘义看到墨君然时,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可随后他却用足了力气的说出了后头的话。 他实在受不住了。 只求一死! 墨君然睥睨着柱上求死的刘义,唇角还勾着:“说。” “是、是有人承诺了我,只要我能除掉了王爷,他就帮我彻底顶替了王爷,成为真正的翼王……”刘义咽下了口中血腥,一字一句的说了起来。 原来他给墨君然做了二十几年的替身,已经渐渐迷失在了金尊玉贵的‘王爷’生活里,都快要忘了自己原来的身份了,所以他被人暗中一窜唆,就心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念。 加上一直以来的都是刘义在对外露面,几乎从未有人见过真正的墨君然。而他本来就跟墨君然有六七分的相似度。 所以他才想彻底替代了墨君然。 成为真正的翼王。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得那么快,那么彻底…… “那个承诺你的人是谁?” “不知道。” 刘义怕墨君然不信,又要遭刑,只能艰难又急切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那人从未露过面,派来跟我接触的人都是戴着面具穿黑袍的,一开始我也是不相信那人的,直到……” 刘义顿了下,才吐出一句:“对方拿出了一块属于皇子的专属令牌。” “我亲自看过那令牌,是真的。” 刘义看着墨君然道:“对方一定是个皇子,但具体是哪一位,我真的不知道。” “王爷,我是真的什么都说了,求王爷给我个痛快……” 墨君然走出地牢时,阳光打在他身上,给他浑身都镀上了一层光辉,若是能忽略掉他嘴角那弧度的话,那就真的是很佛气出尘…… 不过,他的话却让人打了个寒颤。 “继续给他加重刑罚吧,手段还是太温和了,让他都还有精力思索说辞了。” 陈铭一愣。 随后反应过来,当即肃了神色:“是。” 那刘义竟没说实话!! 陈铭下了地牢。 不久。 “啊……” 地牢下传出了一道极其凄厉的惨叫。 墨君然望了眼天空蔚蓝的好天气,听着那地牢下的惨叫声,唇角弧度继续的扬了起来。 皇子? 这是想推出哪一位皇子来? 墨君然闭眸想起了梦中的一些事,虽然有些梦境不是太连贯,但通过梦境中一些细碎的苗头,他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老八!” 算算时日,应该还有半个月就能回到,倒是还来得及! 陈铭从地牢上来时,身上染着一股血腥气。 地下惨叫还在持续。 陈铭看着还没离去的主子,不由愣了下,没等他开口,就先听到自家主子头也没回的淡然吩咐声:“陈铭,替本王去接个人回来。” 陈铭:……?? …… “这好好的,老夫人怎么就突然病倒了?”一大早起来,韦氏因昨晚桃酥的事,心情正美滋滋的准备等着自家儿子过来给自己请安呢。 毕竟昨晚说了,太晚没过来。 那早上肯定得过来一趟吧!! 哪知这等来的,却是老夫人病倒了的消息。 “大小姐已经请大夫过来看过了,说老夫人是年纪大了,又受到了一些寒气,就引发了多年的旧疾,一时受不住就病倒了,夫人,老夫人一直在喊着您的名字,您快些过去看看老夫人吧。”说话的是孙嬷嬷。 自从元嬷嬷和曲嬷嬷都被杨昭处理了后,这孙嬷嬷就到了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 是杨昭的人。 所以韦氏见到孙嬷嬷时,并不怎么给太好的颜面。 不过听到杨老夫人病倒后一直喊她名字,韦氏还是没敢耽误,带着人就匆匆去了明寿堂。 只是她刚到明寿堂门口,就被那股子药味给冲得眉头直皱。 那味也太冲了。 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冲。 莫不是老夫人真病得厉害了? 可不对啊!昨日她才去见了老夫人,那老夫人看起来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第223章 丫鬟 “夫人,您快些吧,老夫人正等着您呢!”孙嬷嬷看着忽然停下脚步,捏帕子捂着鼻子的韦氏,有些着急似的催促她。 韦氏回神。 暗深吸了一口气,又酝酿了一下。 才走进入了屋子。 进去后,她那本放在鼻子下的婆子帕子,顿时就挪到了开始蓄泪光的眼角下面:“姑母!” 一声姑母,让里头的众人给顿下了手中动作。 韦氏也不由一愣。 眼底刚蓄起来的泪光,顿时就消散了,只见满屋子的……大夫。 是的。 几乎是满屋子的大夫。 韦氏都有些懵了。 杨昭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辛苦诸位大夫了,诸位都请回吧,希望诸位大夫能对我家祖母的病情守口如瓶,莫要传出了去。” 在场的大夫闻言,顿时纷纷颔首:“县主放心,我等定然守口如瓶。” “谢谢诸位!”杨昭朝众人屈膝一礼。 诸位大夫纷纷回了拱手后,就一一的越过韦氏离去了。 韦氏满头问号。 什么病,需要守口如瓶? 她望着一个个出去的大夫,少说也有十来个大夫了,其中还有好几个眼熟的老大夫在其中,那都是京城中算得上医术不错的。 竟都被请来了! 老夫人莫不是真生大病了? “莲儿,莲儿!” 就这时,一道虚弱的轻唤声从里屋传来。 韦氏反应过来。 “姑母!”韦氏也顾不得什么娇柔做作的捏帕子了,匆匆跨步就进了里屋。 可看到屋内那床榻上的杨老夫人时,她却不由得顿了下脚步。 只见床上的杨老夫人,一脸病态。 不,应该说是那张脸都白得跟死人似的了,唇色更是白得发光了,要不是她那还睁着的眼睛,都要被人以为是见到了尸体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感觉杨老夫人脸颊消瘦得都凹进去了…… 一天而已。 怎会一下子消瘦得这么快?? 想到刚刚杨昭说的,让大夫给守口如瓶的话,该不会……真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吧? 韦氏僵了身。 “老、老夫人你……”这会都忘了喊姑母了。 杨老夫人吃力似的,一边咳还一边朝韦氏提起了手:“莲儿,过、过姑母这里来。” 床榻边上。 有杨昭。 也有杨怀瑾。 “娘,祖母喊你。”杨怀瑾眼眶有些泛红,看着僵了步伐的韦氏开口。 韦氏这才忙走到床榻边,握住了杨老夫人的手。 入手……一片的凉。 韦氏脸上微僵了下。 这种感觉并不好,因为先入为主,所以此时她总有一种握了尸体的感觉。 韦氏心颤了颤。 却又不得不尽量的保持着脸上情绪,应着杨老夫人:“姑母,莲儿在,莲儿在呢,你现在感觉好些没有?” 杨老夫人紧紧抓着她手,双眸都要瞪出来似的看着她,那样子差点没把韦氏给吓得魂都出来了,她下意识忙抽回了手:“姑、姑母你是不是哪里难受?我去给你请大夫……” 韦氏想起身。 却被一只手给按住了肩膀:“继夫人,老夫人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估计是想要你在这里陪着她。”杨昭说。 这话一出,就见杨老夫人点头了。 “莲儿,你留下陪我!”杨老夫人虚弱声说。 那句留下陪她。 让韦氏头皮发麻。 韦氏想拒绝的,可肩膀上的压力却让她动弹不得,而杨怀瑾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娘,你就留下来陪陪祖母吧,大夫说了,祖母就是伤寒了,没什么大事,就是身边暂时离不开亲人照顾,所以你就先留下来陪祖母几日。” 伤寒? 谁家伤寒是病成这样的? 感觉就跟死尸复活了似的!!! 韦氏心里是抗拒的,可她拒绝得了么?先不提杨怀瑾开口了,就算没开口,就婆母病重,身为儿媳的也得在一旁侍疾。 就这样。 韦氏‘住到’了明寿堂了。 不久后。 韦家的马车就到了侧门了。 小竹敲开了后院侧门,对守门婆子说:“这些都是老夫人给我们夫人挑选的丫鬟。” 守门婆子皱皱眉,看了眼那一排过的十个丫鬟,忍不住抱怨似的说了句:“这怎么又送人过来了?一来还这么多。” 小竹忙塞了一个钱袋子去。 守门婆子掂了下袋子后,顿时就一副喜笑颜开的大大敞开了后门:“这韦家老夫人可真是疼爱我们夫人,来来来,都进来吧。” 小竹掩下眼底轻视。 带着那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丫鬟’进入了那侧门,婆子笑吟吟的看着她们进来后,才麻溜的转身关上了侧门。 一点没发现,婆子关门动作之快。 “夫人呢?” 回到韦氏院子中,小竹就发现院子中似乎冷清了不少,连个眼熟的丫鬟都没有,最后只能问了那个在院子中在洒扫的婆子。 “刚刚老夫人身边的孙嬷嬷过来了,说是老夫人病了,夫人就带着人赶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了。” “小竹姑娘如果要是找夫人,可以去老夫人的院中。”婆子很尽心的回答。 闻言,小竹才放下心来。 刚刚进院子后,她就感觉到院子中不太对的感觉,不过若是韦氏把人带走了,就说得通了。 “不用了。” “你去把后东排的屋子给收拾一下吧,要给这些姐姐们住。”小竹吩咐婆子。 婆子看了眼那十个丫鬟,一个个看起来精神头很足,至少那腰杆直直的,头颅也是微微昂着的,一点也不像普通丫鬟那样有着天然低微的姿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一堆小姐,而非丫鬟! 当然了。 婆子十分听话,提着扫帚就去后屋了。 院内顿时空了下来。 这时那十个‘丫鬟’,才终于肆无忌惮的开始打量起四周环境,甚至有几个已经往四周走动的,像是在审视地盘和记下地形。 “那个古嬷嬷在哪里?”其中一较年长问。 小竹闻言,顿时明白这是打算要趁机解决古嬷嬷,她眼底迸射出一抹喜色与狠戾;“我知道那个死老太婆的屋子在哪,我带你们过去……” 小竹带人径直去了后院。 却不知,她们一进入后院,那后院门就无声无息间的关上了…… 第224章 画尸 “平日里,你们这后院也是这样冷清不见人影的吗?”通往后院路上,领头丫鬟打量四周后,蹙眉问着带路的小竹。 小竹闻言微愣。 虽然她才来这镇北侯府不久,可平日里也没有像今日这样冷清的,就算韦氏把前院伺候的人都带走了,可这后院也不可能一个丫鬟婆子都见不到的。 “今日确实是有些奇怪的,估计夫人不在,下人都跑去偷奸耍滑了吧。”小竹猜测说。 领头一听,却骤然顿了脚步。 “怎么了?” 小竹疑惑问。 领头丫鬟目扫四周,拧眉道:“不对……” 咻!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极快。 后头的丫鬟极快一躲,才避免了被那箭矢贯穿小腿的下场。 “有埋伏!” 众人皆惊。 “快走。” 领头丫鬟面色一凛,身手利落就要撤走。 可她们正处于通往后罩房的游廊道,空间被大大的缩减了,且从刚刚那道箭矢可看出,屋檐之上有了埋伏了,身后也可见有侍卫迅速而来。 “走这边!” 领头丫鬟扯过惊慌的小竹,迅速朝后罩房去。 却不知,那才叫真正自投罗网。 一踏入后罩房。 兜头的粉末就从空而落。 接下是一张大网落下…… 根本就没给那些个有武力的丫鬟发挥的空间,就一举被擒下来了。 小竹被单独拎出来时,整个人都还是懵逼着的。 因吸入了软骨散的药粉,她双腿甚至都还是软着的,怔怔的看着那对从暗处走出来的姐弟,眼睛不由得瞪大了起来。 “大、大小姐?”小竹是认得杨昭的。 她再蠢也看出来了事情的不对劲,特别看到那十个丫鬟被侍卫塞了嘴捆上铁链的样子,她脸色瞬间煞白:“大小姐,你、您这是做什么?这些丫鬟都是我们老夫人送来伺候夫人的……” 杨昭置若罔闻。 蹲下身。 指尖挑起了小竹的下颌,目光在她那张脸上看了好一会,才侧头看向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婆子:“你确定你可以画出来这张脸?” 婆子缓缓走了出来。 小竹看到瞳孔微缩,因为这婆子正是刚刚在前院洒扫的那婆子。 婆子也蹲了下来,同样伸手挑起小竹那张并不算很出色的脸,说道:“我已经观察了这丫头好几天了,性子可以抓个八九成像,至于样貌,靠画的话,顶多画出来七成左右,除非……你让我把她这张脸皮给剥下来……” “从这里开一刀,然后往下一撕……” “剥、剥脸皮?” 小竹被吓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最后也不知是不是真刺激过头了,白眼一翻就撅过去了。 “嘁!真是不经吓。” 婆子嫌弃似的拍了拍手。 站起身,看向那同样站起来的杨昭,笑道;“行了小昭儿,旭姨也不跟你开玩笑了,你难得需要我这手艺,这丫头你就交给我吧,明天一早重新还给你一个一模一样的。” 杨昭点头笑道;“谢谢旭姨。” “跟我还客气啥!” 旭姨摆手后,目光就落到了一旁杨怀瑾身上,她眉眼含笑,上前抬手就撸了一把他额前头发,很随意又很故意;“你个小子好几年不见,竟都长这么高了,还记不记得旭姨啊?上次你可还哭喊着说让我摸了头会长不高呢!” 杨怀瑾嘴角微抽。 那时才几岁啊!! 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喊了声:“旭姨好。” “乖!” 旭姨又摸了下他头,才转身拎着那个小竹走了。 杨怀瑾看着那单手拎人的背影,侧头看向自家姐姐:“姐姐,你是从哪里把旭姨给找回来的?” 杨怀瑾一开始还真没认出人来,毕竟他记忆中的旭姨,就没有一张固定的面容。 有时候甚至还能是男人! 自从他母亲过世后,这个旭姨就说厌倦了给人画尸的事了,关了她那庄子就去归隐山林了。 杨昭看了眼被撸得额前竖起一撮呆毛的弟弟,唇角微扬的朝他伸手:“低头。” 杨怀瑾闻言,很自然就低下了头。 杨昭轻轻抚平了他那撮呆毛后,才跟他说道:“母亲离开后,旭姨虽然说是归隐了,但旭姨其实从来没有走很远过,她每年都会回来一趟,暗地里看一看我们,然后就会重新离开。” “至于什么时候找她回来的。” “那就很早了……” 比如:那个在府衙给晕厥的沈老夫人扎针的游方女大夫,那在沈家大门口跟沈素兰撕扯的妇人,那个带人撕沈素兰尸体的正妻…… 当然了。 这些杨昭都没有一一道来。 旭姨的戏份只是计划一部分而已,主要的还是那十个丫鬟。 都是被特训过的。 她们的牙内都藏有剧毒,若不是用了请君入瓮,加强效软骨散擒之,又迅速给她们塞了嘴,只怕擒到的会是十具尸体。 暗牢中。 十个丫鬟都被带了进去。 桂嬷嬷已经被关了一段时日了,看着那些突然被带进来的十个丫鬟,她瞳孔微微一缩,因为她认出来了那些丫鬟的穿着。 是韦家丫鬟的服饰。 可能被带进来这里的,怕不是什么普通丫鬟!! 桂嬷嬷不自觉攥紧了手。 而很快,她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那个被箭伤到后在养伤的许嬷嬷。 许嬷嬷似乎还看不清楚局势,嘴上骂骂咧咧的:“放开我,你们这些无礼的奴才, 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你们夫人身边的人,你们这样对我,我回头一定要让夫人给你们好看……” 侍卫面不改色。 提溜着她后领,直接就将她丢到了桂嬷嬷的隔壁牢房中去了。 “哎呦喂!” 许嬷嬷身上还有伤,如此被一丢,疼得她哎呦一叫,老脸都疼得扭曲了。 只是这叫声,却在无意间瞥到桂嬷嬷时,戛然而止。 “桂嬷嬷?” 许嬷嬷目露诧异:“你、你没死?” 桂嬷嬷浑身都是伤痕累累的,一看就是经过严刑拷打过的,整个人就是那种极其狼狈凄惨的样子。 她看了眼许嬷嬷,微微挪了挪位置,靠的舒服了一些后,才开口:“嗯!还没死。” 第225章 押注 许嬷嬷看了眼牢房四周,见没其他人,连忙爬到桂嬷嬷不远的铁牢边,问:“桂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你既然没有死,怎么没想办法把消息给传回去?” 许嬷嬷是直接被侍卫给带来的。 所以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更不知道,牢里头刚被关上了刚刚才擒的十个自己人。 桂嬷嬷淡淡瞥了眼她,干皮的唇道:“你先看看四周先,你觉得在这个铜墙铁壁的地方,我还能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 许嬷嬷这时才发现,这个暗牢四周竟都是铁皮封着的,连地面竟都是极厚的石板…… 这地方。 估计连耗子都打不了洞。 许嬷嬷脸色微变。 正想再问问时,就听到桂嬷嬷忽然问了一句:“听到我死后,夫人伤心吗?” 许嬷嬷一愣。 看了眼桂嬷嬷,见她那副凄惨样子,便把韦氏拿出主母对牌和钥匙去换她回来的事说了一下。 桂嬷嬷闻言,脸上不由一笑。 “还真是傻!怎么教都教不狠的,没我在身边,以后可怎么办啊!”桂嬷嬷喃喃自语着,眼泪却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 许嬷嬷看着,皱眉想说什么。 可这时。 暗牢内却忽然响起了一道惨叫声—— …… “下注了下注了……” “哎呀!别犹豫了。” “这杨家三少爷的倍率可是已经翻到了十二倍了,你们要想一夜暴富,就直接压杨三少爷中,一旦杨三少爷考中了,那你们可就能拿走十二倍的银钱回去呢,这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赶紧多多押。” “刘管事啊,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这如果不中呢?那不得赔了!” “谁不知道那杨三少爷那举人的名头,都是靠运气才得来的啊,就他还能考中到一甲进士?别开玩笑了……我押他不中……” “就是啊,就算我们是熟人,也不带这么坑人的!” “我也押他不中……” “我也押……” 一赌庄门前。 百姓都蜂拥去了押不中的台面下注了。 刘管事看着那些不听劝的百姓,直接摇头:“真是想把钱送到你们手上,你们都不要!” 刘管事说着,就默默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银票,放到了那压中的台面上。 登记的人:……? “愣着做什么,赶紧登记上啊!我压我家三少爷中。”刘管事冲着那钱庄的人扯嗓门道。 登记的人一听,忙抓起那叠银票数了数。 然后笑吟吟的把登记好的票据双手送到刘管事面前:“刘管事,这个您可得收好了,若是杨家三少爷要能考真中了一甲,你就拿着这个票据过来领银钱就行。” “会不会说话呢!我家三少爷那是一定能考中的。”刘管事直接剐了那登记人一眼。 登记人暗翻白眼。 这老头刚刚跑来他桌前,扯着嗓门就一顿的给他拉客人,他开始还是懵的。 后来一看,他顿时就明白了,这老头定是那杨家三少爷派来的人,估计是怕自己押庄的台面上太难看了,这才派个家中管事来撑场面呢!! 也是。 不然谁能随随便便的掏出五百两来白送啊!! 呵! 打肿脸充胖子! 当然了,登记人心里那样想着,表面却是笑吟吟的:“是是是,小的说错了,杨三少爷那肯定是能中的,您就等着收钱吧。” 刘管事这才满意收回瞪眼。 正要把票据贴身收好时,就见到了几个眼熟的身影挤过人群来了…… “秦管事,你们怎么来了?” 刘管事疑惑看着秦管事和他身后的几个管事。 而秦管事他们的目光却齐齐落在了他手中的票据上,然后几人都迅速的掏出了怀中的银票或者银袋子的。 一一放到了登记人面前。 “我们也押杨家三少爷中。” 登记人这一看。 得! 又是来托儿了!!! 拿到了票据的秦管事等人,这才看向那刘管事道:“你咋没通知一下我们就自己过来了?要不是你家闺女在我闺女面前说漏了嘴,我们怕都还不知道你跑来赚钱了呢!” “就是,这种好事竟也不带上我们!” “真是不讲义气……” 刘管事一脸无语:“你们不是都说手头没银钱,都交给婆娘了么?” “那你也得告诉我们一声啊!” “就是啊,还好我们来得快,不然等明日春闱一开始,这怕就不能下注了。” 登记人:……装,继续装! 谁人不知道,这押注可是会一直维持到春闱揭榜前的好不好…… 赌庄每三年都会开一局。 每次在这个时候,赌庄都会提前寻一些有些名气的举子们给百姓押住。 押概率。 名气大小的,就押入能几甲,甚至押排名,越接近名次,赔率就越高。 没名气的,就押中不中的机率。 一般这种是普通百姓最喜欢的,因为容易出黑马,也容易中。 但今年各大赌庄却玩了个特殊的。 直接单独开了一局。 就赌杨怀瑾能不能考入一甲进士,那赔率已经飙升到一比十二了。押不中的,一倍。而押中的,则是十二倍。 可即便如此。 押他能中的百姓,也是寥寥无几。 一上午的,就刘管事这几人来开单了…… 当然了。 登记人觉得就这几单,都还是托儿…… 直到。 一个老者,走到了登记人的桌前,递上了一带钱袋子:“小兄弟,帮我押杨怀瑾中。” 登记人看到老者时,不由得一愣。 随后反应过来,连忙打开钱袋子看了眼,连忙就写下票据递了过去;“……老大人,您收好。” 吕老将票据收起来。 而这时,他身后走出来了另一个老者,同样递上了一个银袋子:“小兄弟,我也押杨怀瑾中。” 登记人:……? 他看着那刘太傅,整个人都有些麻了。 什么情况? 这两个老大人难道也是被请来的……托儿? “怎么了?不能押吗?” 刘太傅问。 登记人连忙回过神来:“能能能……” 他麻溜写下票据,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上:“……您、您收好。” 第226章 狭隘 刘太傅拿上票据。 正转身准备离开时,却与还未走的吕老打了一个正照面,两人都微微一愣。 “是你!” “是你!” 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随后吕老先扬嘴一笑的拱手道:“没想到您老也有这种爱好啊,失敬失敬。” 刘太傅老脸微红,嘴上却不遑多让的说:“是啊,真没想到您老也有这爱好,同敬同敬……” 两老头都未穿朝服。 发鬓都白了。 可两人眼神对撞时,似乎都还能闻出一股子火星味儿来。 不过。 众目睽睽之下,两老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一人怼了一句后,就互相敷衍拱手一礼,挥了挥衣袖,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马车了…… 刘太傅一回到马车上。 就迎来了两位好友的目光。 “怎么了?”刘太傅坐回自己位置上。 马车内的两侧坐着两位老者,他们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老大人,两人都不解的看着刘太傅手中拿着的票据。 “刘兄,你怎会突然对这种赌局感兴趣?” “是啊,我记得你可是从来不屑这种的,今日怎突然就……”国子监的曲老大人,实在是疑惑。 刘太傅其实也是一时脑热的。 刚刚马车行至此,听到外头那些百姓的嚷嚷声中,都是对杨怀瑾看不上的声音,他不由就想到了那个凌然的青年,想到他在他面前放下厥词说要与他赌,说要考入前三名,做他学生的样子! 他不由就喊停了马车。 把身上所有银钱都给押了…… 其实此时看着手中的票据,他也还是有些不明白自己怎就一时冲动了。 “也许……那小子也是有些本事的吧。”刘太傅忽然说了句。 这话却让两位老大人一笑。 “云怀兄,你怕是还不知道,听说那个杨怀瑾资质平平,能在乡试上考上举人,都是因走了些运气,不然他连今年会考的资格都没有,就这样的学识,怎可能考入一甲呢!” “是啊,虽说是个忠义护姐的,但这性子到底是狠戾了一些,听说他动辄就喜欢拿剑削人发丝,威胁他人,当时那沈家大门就是被他给劈的,这种人实在是……有辱斯文,不似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两位老大人都笑呵呵的说。 那一副肯定杨怀瑾绝不可能考上,且还打心眼里看不上他的样子,第一次让刘太傅皱了眉。 不知怎地。 他第一次有了想反驳这两位好友的冲动:“此言差矣。” “有言道,莫欺少年穷!” “而曲兄刚刚所言,什么叫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文质彬彬?谦逊有礼?开口闭口都是礼教仁义道德的?才叫读书人?” “或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满嘴的知乎者也的,才叫读书人?” “亦或是像我们这般?高高在上,未见其实,只听途说就随意落下评价他人的,才叫读书人?” 两位老大人都不由一愣。 不明刘太傅怎忽然火气如此大,连带他们都直接贬了。 “云怀兄,你这是……” 刘太傅抬手阻止了想开口的好友,深吸一口气道:“老曲,老黄,你们不觉得,我等这几年的眼界都已经变得短浅狭隘了吗?” 短浅狭隘? 他们? “想当年,我等也是曾跟先帝去过战场的,也是曾挥过笔用过刀的,当时那是何其的壮志!” “如今,那杨怀瑾不过是为护姐姐而提了剑,动了恶人的几根头发丝,就叫有辱斯文?就叫不是读书人了?” “老曲,老黄,我觉得这老脸臊得慌啊!”刘太傅的话落下,两位老大人脸上都涌现了一抹难堪,之后是不自觉的臊红。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一个若是连自己姐姐、自己的亲人都护不住的人,或是在自己姐姐受人欺辱都无动于衷的人,那样的人如何去谈齐家治国平天下?那倒不如直接脱了这一身人的皮囊,做个畜生去。”刘太傅最后那句,说得那叫一个铿锵有力。 两位老大人的老脸,都彻底红了。 若非三人是多年好友。 两位老大人,都觉得刘太傅这最后一句,是指着他们的鼻子在骂畜生了!! 有这般严重么? 那个杨怀瑾……真有这么好? 可看着刘太傅那难得横眉竖眼的模样,两位老大人不由摸了摸鼻子,悠悠说了句;“刚刚……是老夫失言了。” “是啊,云怀兄也莫要动气,是我等的眼界狭隘了。” 刘太傅还想说,但看到两位老友的面色,也就讪讪的止住了后话。 直到路过那镇北侯府门前,不知怎地,刘太傅脑海中忽然就浮起了一句话:“……提笔可书天下,拔剑亦可护家国。” 此时的刘太傅,突然就心生出了一种期待。 期待……杨怀瑾真能高中。 到时候即便他没考上头三名,也许他也可收了他做学生…… 那样一个脾气的学生。 一定会是他这辈子最难得的一个。 如此想着,刘太傅忽然就笑了。 话说回吕老。 他一马车上,就没忍住脱口: “真是晦气!这条路明明距离那刘府十万八千里的,怎就碰到了那刘老头了。”吕老大人难得很没形象的啐了一口。 吕老跟刘太傅之间的恩怨,是从年轻时就种下来的了,从私人恩怨一直到政见上,那是能说上几十大篇幅的…… 所以吕老这般反应……很正常。 不过,那到底是自己上司,与之同行的卫秦,很自觉的鼻观心装没看到,低着头认真的看手上的卷宗。 吕老瞥了眼卫秦,轻咳了一声说道:“小卫,你手上的卷宗拿反了。” 卫秦一愣。 随后面不改色的翻转了过来。 他抬起眸,望向了车窗外那熙熙攘攘的赌庄门口,转移话题道;“吕大人,刚刚看您似乎押了镇北侯府的杨三公子,您很看好他?” 吕老与杨怀瑾都并未接触过。 哪能什么看好不看好的。 但是想到自家老妻的交代…… 吕老便用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下,一副老谋深算似的道:“嗯!那是个不错的孩子,等着看就是了!” 这意思就是很看好了? 卫秦闻言,不由也上了几分心了。 回到府中。 卫秦还未踏入屋,就先听到了自家妻子的嗓门了:“你们都机灵着点,别让老爷给发现了,记住我刚刚说的,你去东城那边,你去西城,你去北城,还有你两个,去南城那边……” 第227章 支持 卫秦脚步一顿。 别让他发现? 这是又要干嘛了? 卫秦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就先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道少年声;“父亲,您杵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屋?” 卫秦想阻止已来不及。 只见屋内霎时寂静无声。 卫秦回头瞥了眼一身浅蓝锦袍的小少年,不由微微一个皱眉,眼神剐了他一眼。 少年卫丰裕一脸懵:……? 怎么了? “老爷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啊,快快,快把你们手里的匣子都赶紧收起来,藏好了……”卫氏压低嗓音响起。 只是她那嗓门,总比旁人大上一些。 卫丰裕听到,顿时就明白了什么,不由看向了自家父亲。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 才缓缓地抬脚走了进去。 然后就见到屋内好几个丫鬟,不是在捂着袖口,就是在捂着腹部,有一个胖墩墩的丫鬟,直接肚子都鼓起来了…… 卫家父子俩看到这样情况,有些无语。 卫氏理了理衣摆,就捏起帕子站起身,迎了上去:“老爷今日回来得还挺早的,裕儿也回来了啊,正好,宋嬷嬷刚刚才说,这厨房今晚给顿了你们爱吃的猪手……” ‘砰’ 什么落地声。 卫氏回头。 就见刚刚那个胖嘟嘟的丫鬟,正手忙脚乱的蹲下身,想把那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匣子给捡起来,可匣子里银票和银子朱钗的,却散了一地…… 卫家父子都看到了。 卫氏脸微黑。 “真是笨手笨脚的!” 胖丫鬟欲哭无泪,急忙捡起匣子里东西后,又把匣子给藏到了衣裙下,捧着肚子站起身:“对、对不起夫人……” “笨死了!” “行了,一个个还杵在这做什么,都出去吧!”卫氏摆手让那些个丫鬟都赶紧下去了,胖丫鬟也赶紧出了去。 “宋嬷嬷,记下来,回头罚那胖丫三天不能吃肉,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让她把匣子里的珠宝去去尘都不会。”卫氏对宋嬷嬷道。 宋嬷嬷看了眼卫秦,微微上前,低声道:“夫人,老爷都看到了,你也不是太会演戏,你还是老实交代了吧,免得惹了老爷不快。” 卫氏还想说什么。 可对上卫秦目光时,她只能收回了捏帕子的动作,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说:“行吧,既然你们都看到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我刚刚是要让人拿那些银钱去赌庄,押今年春闱的赌注。” “母亲,你赌博?”卫丰裕微错愕。 卫氏老脸一红,瞪了眼卫丰裕;“谁、谁赌博了,你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是……那是为了支持齐杨公……的弟弟。” “对,我那也是为了支持齐杨公的弟弟。” “齐杨公那是多好的一个大善人啊,她的弟弟就要会考了,我们怎么也要去支持一下。你们放心,我这用的都是自己私库的银钱珠宝的,没动用一分咱府库的。”主要是外头的人传得太难听了,说指定没人会下注杨怀瑾高中。 今日各大赌庄一开。 都还没人去押一押杨怀瑾高中的。 卫氏这让人打听后,就想着拿些银钱去各大赌庄的台面都押一押,这样也不会让那杨怀瑾高中的盘口空得太难看了。 这事她是打算瞒着的。 毕竟杨怀瑾的举人是靠运气得来的,他想在春闱会考上考中一甲,怕是不太可能! 这等于押的银钱,是没有回头的。 她怕让自家男人知道了,会不支持,反而惹来不必要的啰嗦和不满。 卫秦一眼看出自家妻子想法。 他眉头深深皱起。 不过,还没等卫秦开口,却见一旁的卫丰裕就从怀中掏出来了一张票据:“那个……母亲,我在回来的路上……把身上银钱都给押了杨三少爷中了。” 卫氏一听,拿过票据一看。 顿时就朝他肩膀用力一拍,十分高兴的称赞;“不错,不愧是娘的好儿子,知善重义,很有我们老宋家的风骨。” 小少年挺了挺胸膛:“是娘教导得好!” 其实……他就是想到自家老娘对那杨家小姐似乎很‘在乎’,反正他身上银钱也不多,就顺路给换回一张票据,让他娘给高兴高兴。 果然! 他这老娘高兴得很。 拍的他肩膀都老疼了。 卫秦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竟觉得自己都有些格格不入了,他不由也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夫人,为夫觉得你说的很是有道理,既然是支持齐杨公的,那就再从家中的库房中取出五千两去押吧!” 啥? 卫氏母子刷刷回头,不敢置信看向卫秦。 连宋嬷嬷都目露了愕然…… “五、五千两?” “嗯!就按照夫人刚刚吩咐的那样,让人分开去京中的各个赌庄下注,不过,记得让去下注的丫鬟仆人,都换上普通百姓的常服,莫要穿着卫家服饰去。” 吕老都下注了。 想必那杨怀瑾定然是有些本事的!! 而且……那位战死的护国将军杨家长子,那可是个惊才绝绝之辈,他的弟弟,定然不会如传闻中那般只靠运气的…… 当然了。 主要是他们都布置好了。 这次春闱会考,他们定能拔除掉一堆蛀虫与想走后门的,到时候这杨怀瑾上榜的机会就会大大地提升…… …… “这东西是真的假的?” 运福客栈。 沈浩逸看着手中那落有官印的文书,总感觉有些不太相信的感觉。 这就买下官职了? 这事儿怎么感觉太顺利了啊? 崔彪恭敬道:“大少爷,您看看这官印,看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小的亲眼见过那位沐大人了,是千真万确,这文书也是从那沐大人忠仆手中接过来的,假不了。” 说到这,崔彪还特意指了指那任职文书上的官印:“大少爷您看看这里,这是吏部下发文书的官印,这个可不能作假的!” 第228章 马厩 沈浩逸认真看了看,觉得确实不像是假的后,才满意点点头。 对崔彪夸赞了声;“不错,倒是没想到你在京城中,竟也还有这般的人脉,连买官的事都能给弄下来。早知道这样,当初都不必跟那沈立合作了,真是浪费时间。” 说到这,沈浩逸就想到了明日春闱会考:“那明日的会考应该就不用去了吧?反正有这个官职在了,直接回渝江就成了。” 这任职的是渝江的一个知县。 虽是一个地方上的九品芝麻官,可是却也几乎掏空了他带来的全部家底了。 不过好在,这知县是在渝江,是自己的底盘,后续好好运作一下,那可比在别地方当什么大官有油水多了! 因沈家的事。 沈浩逸也算是看明白了,之前沈立给画的状元郎大饼是不可能吃到了。而且这些时日,他也发现了这京城中的水,比渝江的深得多。 沈家一出事。 他带来的那些娇美的女眷一个都没送出去,想搞什么联姻,是不太可能了。 毕竟上得了台面的权贵,不会傻到沾手沈家。 上不得台面的,他还看不上。 上次在沈家‘宴会’上,倒是看上了几个不错的武将,可惜……别说送女眷去拉关系了,这是还没上门,就差点没被打出来。 京城中的人对他们也是各种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要不是崔彪忽然说有门路可以买官。 沈浩逸早就带着人回渝江去了。 崔彪却摇摇头道;“不能不考。” “大少爷,这官职虽然是可以买,可您总要在上头有个名次才行,不然这后续被人查起来,就容易露破绽了。” “不过您放心,那位大人的说了,你只需要参加会考,名次的事他会给你安排好的,说这是必须要走的过程。” 沈浩逸皱眉。 想到什么,他对崔彪道;“去把那杂种给本少爷带过来。” “是。” 崔彪直接去了客栈后院马厩,把那个清瘦的青年给提溜过来了:“大少爷,二公子来了。” 沈映南刚进屋,就被崔彪给踹了下腿窝,让他咯噔跪在了沈浩逸面前。 沈映南因膝盖骨疼痛而微蹙眉。 沈浩逸直接拿脚挑起他下巴,看着他那痛苦皱眉的样子,心情才似乎很不错的说:“沈映南,明天就要开始会考了,别忘了你要做的事,一定要好好的考,最后……记得把名字写上本少爷的。” 沈映南被迫抬着头。 所以他可清楚的看到沈浩逸那张肥胖脸上,是对他鄙夷与轻蔑。 就像是在看一条狗。 一条随时可以碾死的畜生。 沈映南撑在地上的手微微攥紧,但这一次他却目光清澈至极,很是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是,大哥,我记住了。” 沈浩逸蹙眉。 觉得这杂种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但想到他娘和妹妹都在手上,沈浩逸又放心了。 他厌恶的一脚踹在沈映南肩胛骨上:“明日早些起来去洗个澡,一身的马粪味,真是臭死了!还有,以后别让我听到你喊我大哥,让我恶心!滚吧!” 沈映南吃疼似的捂着肩膀,爬起来缓缓走出屋子。 “看到这贱种就烦!” “大少爷再忍忍,这会考还用的上呢!” “要不是因这个,你以为本少爷还能忍得了他!等这次会考后,也该要回去了……到时候就可以好好的处理了……”沈浩逸眼底闪过阴狠。 要不是为了这狗屁的春闱会考。 那个杂种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被接回家,还被入了族谱,想到自己名下多了这么一个弟弟,沈浩逸心里就不舒坦。 好在,父亲对这杂种并不看重! “去给他准备一套能上得了台面的衣裳,跟我整个同样款儿的……” 沈映南在楼梯拐角微顿了一下脚步,随后才在护卫目光下下了楼,没人发现,他那刚刚还清澈眸底早变得幽深冷戾。 运福客栈被沈浩逸包了半个月。 自从上次的马匹被毒死后,沈映南就直接被沈浩逸给发配到了马厩里住了。 他是故意在折辱他! 不过,如此却也有好处。 因为马厩里的气味大,那些族亲公子哥嫌弃马厩里的味道,也就减少了跑来找他的麻烦了,而且,马厩的侧边是有一扇可以通往外头的门。 可出去。 也可让人进来。 因此沈映南早就暗中的单独出去过几次,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还见到了自己的师母与师弟…… “哥哥!” 在沈映南刚回到马厩,就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从那门侧边的狗洞钻了进来,然后东张西望了四周,见没旁人后,他才弯身从那狗洞拖进来了一个不大的食盒。 “这个是先生让我拿来给你的,是婆婆才刚给做出来的,可好吃了,先生说让你趁热吃,然后下面还有一些他的笔稿什么的。”小乞儿哒哒跑到沈映南跟前,将食盒塞到了他手里。 这小乞儿来过好几次了。 熟门熟路的。 把东西塞给沈映南后,就又要折返钻狗洞离开。 沈映南一把抓住他,带着他走到了侧门,亲自打开门给他出去:“回去小心些。” 小乞儿咧嘴笑得开心点头。 “知道了,谢谢哥哥!” 跨过门槛就冲入街道去了。 沈映南正准备要关门,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能让我出去一趟吗?” 是沈悠然。 一身藕白襦裙加浅紫衫的她,不知何时站在了沈映南身后不远,她手上拿着一个围帽,身后还跟着个背着包袱的丫鬟,很低调。 沈映南微蹙眉。 不过,表面上他微低下头,然后默默的让到了门的侧边。 “二哥,跟我一起吧。” 沈悠然跨出门时,却忽然顿住了脚步,目光落在沈映南身上说道。 而那句‘一起’,却似乎包含了不少东西。 沈映南听出来了。 这是打算让他跟着她走,然后……成为她的‘狗’?又或是她背后人的‘狗’? 沈映南并不感兴趣。 所以他一副充耳未闻的样子。 沈悠然盯着他,忍不住悠悠说了句;“二哥,就凭你一个人,是斗不过的,你跟我走,总有一天我可以帮你!” 第229章 泡面 沈映南这时才抬起了眸,看向了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那双浅蓝瞳色眸子,很真诚。 只可惜了……两人终不会是同路人!! 沈映南嘴角不动声色扯了一下;“你帮不了。” 沈悠然张嘴还想说什么,可在对上沈映南那双黑眸时,不知怎地,她忽然就看懂了,她眼底闪过了一抹可惜。 她最后只留下一句:“二哥……你保重吧。” 沈悠然离开了。 沈浩逸得知消息时,已是在第二天了。 “赶紧让人去找,必须把她给我找回来……”沈浩逸气得不行,这是做梦都没想到,向来乖顺得跟猫咪似的沈悠然,竟会突然跑了。 因她房间里贵重东西,都不见了。 连贴身丫鬟都带走了。 这时侍卫来报:“大少爷,有丫鬟说,昨日下午看到了悠然小姐去了马厩方向,马厩那有一扇上锁的门可出去。而那扇门的锁似乎被人给砸开了。” 马厩? 沈浩逸想到了沈映南,咬牙切齿:“定然是那个杂种干的好事,去把他给我带过来……” “大少爷,这会考就要开场了。”一旁崔彪提醒。 沈浩逸最后还是没动沈映南。 不过,却直接扣了他会考时要吃的干粮,甚至连马车都没让他坐,直接让人拽上他就追着马车尾赶往了贡院。 一路被人指指点点。 十分狼狈。 贡院门口。 不少考生已经到场了。 但因为还没到入场的时辰,所以门口站着不少考生,而寒门子弟居多。 就在这时。 一辆大马车缓缓而来。 “让一让,麻烦大家都让一让。”言管家亲自上前喊着,而在他身后,好几个侍卫都在搬抬着一箱箱的东西。 “这是谁家的啊?” “怎么搬这么多东西来会考?这都能带着进去贡院吗?” “是镇北侯府的马车!”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目光都落到了那辆大马车上的徽标上。 确实是镇北侯府的。 众人这时想到了也要参加会考的杨怀瑾了!! “这、这杨家三少爷会不会也太夸张了?带这么多东西进去会考?能被允许么?” “应该可以吧,毕竟那可是齐杨公的弟弟!”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在场寂静了一下。 不少人的目光都纷纷落在了那一箱箱被侍卫抬出来的箱子。 各种心情的人都有。 “这会不会不公平了一些?” “这世道讲什么公平,有本事你也让你家人给你整这么多东西过来啊,主要你要有那本事的家人才行,不然就别做梦了!” “就是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人群中终有几个酸不溜秋的人,看着那一箱箱的东西,自是眼热加心里不平衡了。 特别一些寒苦的考生。 看着自己手头上拿着的考篮,眼底闪过了一抹苦笑,里头除了必用的笔墨纸砚外,就只有三天的干粮,还是那种硬邦邦能扛饿的。 不过。 酸的人也只是一极小的部分而已。 大部分人还是三观很正的。 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着刚刚的事,看书看书,与亲人说话的说话,或是与同伴讨论着什么。 直到一声铜锣响起。 众人都被那动静给吸引了去,还以为是贡院给开场了。 “诸位,这些都是我们家主子给准备的一些心意,大家若是不介意的话,皆可上前来领一份,东西物件儿也都是询问过监考规定的,都是可以允许被带考场去的。” 言管家的嗓音响起的同时,那一箱箱的大箱子就被一一的给打开了。 露出了里面东西。 是一份份早就准备妥当的考篮、铜铫、号顶、门帘、火炉、烛台、烛剪、卷袋等物,另外还有吃食。不过那吃食不同以往所见到的,而是一块块面饼跟干巴巴的菜和肉…… 看起来挺奇怪。 但是却也能让人看出来,那应该是一种干粮。 言管家见众人都看过来后,便亲自上前,从箱子里把一个考篮给提了起来,还有另外单独的食盒,然后特意的介绍了一下那里头的面饼肉干菜干等如何食用的方式…… 众人听后,都诧异了。 “用热水泡一泡就能吃?” “干的也能吃?” “这菜干也可以一起泡来吃?这、这还真是前所未见……” “是啊,这样吃,肚子能受的住么?” 不少人都议论纷纷。 但却没有一人上前去领取。 毕竟这会试如此之重要,一个不小心吃坏了肚子,那可就是完了。 可就在这时,一道白衣少年上前了,“小生文士杰,不知可否领取一份?” “当然可以。” 言管家笑呵呵亲自送上了一份。 “小生孟轩,也来领取一份。”人群中又走出来了一位蓝衣青年,很是风度翩翩,看起来一点不像是家境清贫的样子。 “孟轩?那不是孟老将军的孙子么?” “还真是他!” 不少人都惊了。 可这时,又一个考生上前了:“小生刘甲……” 看着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考生,众人都有些懵了。 不过。 看着越来越多人上去领东西,渐渐的不少寒门子弟也没忍住上前去领了,当拿到那沉甸甸一考篮东西和食物时,一个个都还有些恍惚。 他们看了下。 除了会考必用的东西外,还有一套全新的笔墨砚台,而篮子里的食物也不止有面饼,底下还有烤馕之类的不少好东西,吃上三日绝对是足够了…… 对一些拮据寒苦学子来说。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这让不少人都心生起了感激。 而之前有些酸的人,不少都忍不住羞红了脸…… 当然了,这些都仅限制在寒门子弟前,那些稍微富裕一些和权贵的人家,自然是没有上前去领那些东西的,多数就把这种当戏一样的看了…… 直到,杨怀瑾的到来。 他是空着手来的。 来后就直接去了言管家面前领了一份、与众人一模一样配置的东西。 “杨兄,你就只拿这些东西进去?” 户部右侍郎之子许文祥,笑吟吟的上前;“其实杨兄也不必怕什么人言可畏的,你本就是镇北侯府的公子爷,而且又还是齐杨公的弟弟,就算你搞特殊一些,旁人也不敢说你什么的。” 杨怀瑾挑眉的看着眼前笑得一脸傻逼的许文祥…… 第230章 阴阳 许文祥却还一副侃侃而谈:“不如这样吧,杨兄若是真怕人说三道四、辱没了侯府和齐杨公的名声的话,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我立马让人回去给你另外准备一份好的东西过来……” “你这是在阴阳怪气我吗?” 杨怀瑾挑眉的看着许文祥,手很自然的在摩挲着考篮的手柄,一副摩挲着剑柄似的。 许文祥不自觉微后退了一下。 他脸上笑容都有些僵硬了点:“杨兄,你误会了……” “确实是挺阴阳怪气的。”这时,一道清润少年声音响起。 文士杰此时上前,站到了杨怀瑾身边。 少年清朗俊逸脸庞上,带着一抹沉稳的微笑道:“刚刚这位公子,一开口就是镇北侯府三少爷、齐杨公的弟弟,还如此明晃晃的暗示这镇北侯府赠予的东西不够好,这若是让一些不明白事情真相的人听去,还真就会挑拨出误会了。” “你什么人啊,一个臭学子也敢……” 许文祥认得文士杰,刚刚就是他第一个上去领东西的。 一个穷酸子也敢来说他! ‘啪’ 他话音未落,就被横空来的一巴掌给打歪了脸颊。 “不好意思啊,刚刚看到一只好大的屎壳虫就要飞到许兄的嘴里去了,一个没忍住就替文兄给拍了。”杨怀瑾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那手腕却在啪啪的转动着。 本想发飙的许文祥,一看杨怀瑾那拳头,顿时就噎住。 “哈哈,我刚刚也看到了有好大一只屎壳虫,好在是被杨兄给及时拍了,不然就真的会恶心到大家了。” 听明白意思的不少人,顿时憋笑了。 许文祥脸却黑了。 孟轩这时也上前,一巴掌拍在了许文祥肩膀上,那力道,差点没把许文祥给拍散架了。 “许兄,男子汉要大气一些,别整那些小肚鸡肠的事儿。” “来来,你怕是都还没看过这镇北侯府给大家赠予的东西吧!你看看,这东西可都是样样齐全,一点也不差半分,还有这食物……那可是连我家老爷子都竖起过大拇指赞过的,不然我刚刚也不会厚着脸皮上去讨了一份了。” 孟老将军都赞过的食物?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目光都落在了孟轩手中举着的食篮。 盖子盖着,看不到里头东西。 但刚刚言管家是打开给众人看过一眼的,里头就是好几块面饼菜干之类的…… 那玩意,孟老将军还赞过? 不少人惊讶过后,就不太相信了。 毕竟那面饼确实挺特别的,可说到底也就只是面做的饼而已,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的,还能让个老将军给夸赞了。 估计就是故意给杨怀瑾抬面子的! 不过,不少寒门子弟已经排队领了,但也仅限于寒门子…… 许文祥自然是不信的。 他算看出来了,这孟轩肯定跟杨怀瑾是一伙了。也是,都是粗鄙的武将出身,那肯定是沆瀣一气的,可恶! 许文祥最后顶着一巴掌印和酸涩的肩膀,灰溜溜回了自己的马车旁了。 有这一出,自然也没人再敢上去找不痛快。 杨怀瑾那货……在贡院门口都敢当众扇人。 找的借口也是极敷衍的。 粗鄙又嚣张! 谁敢惹啊!!!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个时候也没人敢犯蠢的去惹事。 不过这一幕,却全数都落入了街道一阁楼靠窗的人眼里。 一身便服的文元帝,眉头皱了下:“这个杨怀瑾,还真是一点文人的样子都没有,在贡院门口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动手打人,真是不成样。” 阁楼内除了一旁伺候的李公公,还有另一个白发老头。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老国公白老爷子。 听到文元帝那话,老爷子直接暗翻了个白眼,表面很是认真的点了下头,说道:“确实是不成样子。” 文元帝刚要想再说两句。 就听到白老爷子说:“这小子,真是比不了他那老爹的十分之一,这要是换做他那老爹在场,估计直接一巴掌就能将那小子的门牙给扇掉几颗不可。” 文元帝:“……” 他说的是这意思么?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那些个蓝眼珠子的使臣?他们当着您的面,就敢叽叽呱呱的当众搞那一套阴阳怪气,明着暗着的贬低咱王朝不如他国好,连您赐下的物件,都被他给口吐芬芳了一番,当时可把我等给气得气血翻涌的……” 文元帝也想起来了。 那是一帮海外来的使臣。 当时那使臣仗着墨王朝的人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常常当着他们的面就故意嘲笑并且讥讽一些难听之言。他们一开始自然是不知道的,还傻乎乎的附和着他们的笑。 毕竟都听不懂。 而主翻译官又是他们国家来的,当时墨王朝的翻译通事也只是一知半解的…… 直到在一次街道上。 杨铁江忽然动手把人的嘴巴子都给打歪了,那排牙齿都直接掉了…… 因这事闹起来。 众人才从杨铁江口中得知道,他那商户妻子竟懂一些外邦语,然后他们终于知道了,那些个蓝眼珠子的外国使臣,是如何把他们墨王朝的人当成蠢猪在戏耍,又如何把他们当傻子的被薅羊毛…… 当时知道情况的大半朝臣,气得差点没当场提刀了。 那些个使臣,最后几乎被杨铁江给一人一巴掌的扇掉了不少的牙齿,又让他们亲眼见识了一下墨王朝的‘强大’,吓得他们两股战战后,才把他们给打包的丢回了那辆船上给‘送’走了。 至于被他们‘骗’到和搜刮的东西,自然是被留下来了。 算起来,那事也快过去二十年了…… 随着白老爷子的提起,文元帝也不由想到的那时候的事,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了一些,当时……确实是十分的解气。 那时的文元帝,心胸还没有如今这般…… 当时他跟那杨铁江,偶尔还是能私下坐着勾肩喝上好几壶酒的…… 第231章 怂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事,文元帝这时望向杨怀瑾的目光,倒是少了一些刚刚的不悦;“这小子的性子倒是像他那父亲,不过,还是没什么读书人的样子!” 白老爷子笑道:“确实像他父亲,不过我可听说,这小子从夸下海口要给姐姐撑腰考功名后,那可是非常认真的,听说都悬梁刺股了。连那孟家的小子都被他拉着一起用了功,把老孟头都给激动哭了。” 孟老将军满门忠烈,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孙子了,为了给孟家留条根,孟轩自幼就被迫去上了学堂走文路。 文元帝闻言,却不以为意。 十年寒窗苦读。 这可不是说笑的,哪有人努力个个把月,就能考中的? 把科举想得太简单了! “陛下,你要不要也来赌一个?”似乎看出文元帝所想,白老爷子忽然笑着道。 “赌?” “听说现在京城中各大赌庄都开局了,就赌杨怀瑾能不能考中一甲,赌率可都飙到了一赔十二了,我可听说有不少的朝中大人都暗中押了杨怀瑾。” 文元帝倒是好奇了:“都押他中?” “不,几乎都押他不中!” 文元帝一副果然如此:“朕听说,他那举人都是靠运气得来的。”如此之人若能考入一甲,才叫贻笑大方了。 白老爷子却笑了笑,问他:“陛下,您身上可带了银钱?” 文元帝微愣。 他一个帝王,身上怎可能会有银钱。 一旁李公公特有眼力劲的,连忙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钱袋递了过去:“白老爷子,这些可够?”里头有银子和银票。 白老爷子接过看了一眼,就笑眯眯站起身:“陛下,你等着啊!” 文元帝一脸疑惑。 很快。 白老爷子就拿着一张票据回来了,他坐下后,就直接把票据给递了过去。 文元帝接过一看。 眉头微蹙:“舅舅,你这是……” 票据是押杨怀瑾高中的, 而上面的钱额,竟是一千两。 “里头全部加起来是九百多两,我就给补了个整数。”白老爷子笑盈盈道:“等到时候杨怀瑾高中后,陛下就能拿到一万两千两银钱了。“ 一万两千两? 这可是一大笔的银钱了! 不过…… “舅舅,那杨怀瑾是不可能考中的,这一千两怕是得打水漂了。”文元帝语气笃定得很,随手便将手中的票据给放到了桌面上。 一旁李公公看到那桌上票据,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不知能不能退…… 白老爷子却将手拍在了那票据上:“陛下,那我们就用这张票据来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就赌杨怀瑾这次能不能高中……” 贡院门口。 随着一声铜锣,贡院大门打开,接下就是正式检查入场了…… 沈浩逸的马车赶到时,大半考生都已经入场了。 门口剩下匆匆赶来的一些。 “那杂种呢?” 沈浩逸下马车后,就回头瞥了眼后头,发现不见沈映南,不禁皱眉。 崔彪回道:“大少爷放心,有人带着二公子,不会走‘丢’的。 果然。 不一会就看到了那被侍卫拽着后领子,半拖半拽的沈映南来了。 沈映南面色苍白。 似乎被迫跑了很长的路,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满脸也都是汗水,身上衣裳都凌乱得很,显得十分狼狈。 沈浩逸见此,满意了。 “除了给他三个馒头,不许再给他食物,听到没有。” “是!” 沈浩逸接过了崔彪递的考篮食篮,就去排队检查入场了。 在检查时。 监门官都不由得满额黑线。 因为沈浩逸那满篮子的食物,竟都是烤鸭猪手等大块肉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不是来参加科考会试的,而是来野餐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 看着那些监门官,竟拿刀在切开他整只烤鸭时,沈浩逸实在没忍住开口。 他喜欢整只啃。 切开就不对味了。 监门官扫了眼沈浩逸,面无表情的说了检查的规则,意思就是怕他往食物里藏东西带进去舞弊。 检查得那叫一个仔细。 看着那被切得一块块的烤鸭和大肉块和大肉包子……沈浩逸脸都黑了。 但也不敢说什么。 最后就提着一堆碎肉和撕开的包子进去了。 而沈映南果然只被塞了一个空荡荡的考篮,里头除了必须用的考具,旁的都没有,食物就只有三个冷硬了的馒头。 “二公子快进去吧,可莫要耽误了。” 崔彪推着沈映南去了贡院门口。 不过,就在沈映南要踏上阶梯时,言管家那张老脸笑呵呵的冒了出来。 在崔彪都没反应过来时,就往沈映南手上塞了一个大大的考篮;“公子,加油好好考,等您高中后,就不用再被人狗眼看人低了,以后日子也能好过起来了!” 言管家这话很大。 不少人都听到了。 自然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 “你个老头做什么……” 崔彪反应过来,就想要去夺沈映南手中的东西。 “怎么!这是打算抢东西啊?”徐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阻拦住了崔彪的动作,脸上很是冷肃:“这是我们镇北侯府赠予的东西,你要敢当众抢夺,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镇北侯府? 崔彪这时才发现,言管家身后的一堆侍卫和那一箱箱的东西…… 还有不远街道上,大大镇北侯府徽标的马车。 崔彪一看,顿时就收回了手,脸上扬起了一抹讪讪笑容:“误会误会,那是我家二公子,我刚刚只是想提醒我家公子小心一些而已,都是误会……” 崔彪怂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映南提着镇北侯府给的大考篮,过了监门官的检查,进入了贡院。 …… “大小姐,人已经进去了,要走了吗?” 陈叔看完刚刚那一幕,便微微打开了了车门缝隙,低声的询问了里头的人。 杨昭也放下了车窗。 红唇角微微勾起;“不急,做都做了,自是得做得体面一些,等一会你下去,让言管家过来,我与冬霜下去替一下。” 陈叔一愣。 “大小姐,你要下去露面?” 说完,陈叔发觉自己说错了,连忙解释道:“那些送考生来的家属亲眷还很多没有离去,街边叫卖的也聚集了不少过来,您这个时候下去,怕是……” 第232章 皇商 “无碍!” 杨昭淡笑的打断了陈叔,“陈叔,去吧!” 陈叔闻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下了马车,陈叔就去了言管家那,而言管家见到陈叔朝他走来时,就在弯腰去拿东西,忽然露出了一脸闪到了老腰身的痛苦表情。 在陈叔还懵的表情下。 言管家就在小厮的搀扶下,缓缓挪到了杨昭马车前,只见他拱手朝马车里的人苦笑说什么,然后他就退到了后面去了。 而这一幕都落在四周人眼里。 之后。 众人就看到了一道身影,从那马车上出来了。 “是齐杨公……” 不知谁喊了一句。 这下贡院门口的所有人,都望向了那从马车上缓缓下来的人了。 阁楼。 文元帝眉头一蹙。 白老爷子也看到了那下马车的杨昭,比起文元帝那隐晦不明的神色,他脸上可就多了一抹笑意:“原来这丫头竟也来了啊,还以为她没来呢,看来这姐弟俩的感情果然是深厚啊!” 文元帝没开口。 心底心思却多着呢!! 身为一个帝王。 特别是一个心胸不阔的小心眼帝王,在看到杨昭露脸后,那心情是瞬间不好的。 别看他一句都没提镇北侯府给寒门子赠物这事。 实则他早就不悦了。 镇北侯如此行为,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搞拉拢啊!其实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人做过这种事,可人家都是私底下做的,甚至藏得更深的做。 可这镇北侯府却敲锣打鼓的干啊!! 仿佛怕人不知道似的。 如今杨昭这个‘齐杨公’还当众的露脸了,那些人只怕是会更加被拉拢上!! 文元帝看着那下了马车,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走到了贡院门口的杨昭,脸色不由就难看了起来…… 一旁李公公汗津津。 他是最了解文元帝的,一看他那脸色就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了。 这陛下本就忌惮镇北侯府了。 齐杨公身份暴露出来后,陛下整整两三天晚上都没睡好过,后来似乎因齐杨公是个女人身份后,才稍微的平复了一些。 如今镇北侯府又当众搞这些…… 白老爷子余光扫了眼文元帝那脸色,就猜到了这个皇帝大概的心思所想,心里微微一叹。 嘴上却说着:“刚刚听那孟家小子说,那里头的食物是连孟老头都赞过的,李公公,不如你让人下去讨一份上来?” 李公公看向文元帝。 见文元帝轻轻颔首,李公公才出了去。 不久后。 李公公还真就提着一个食盒上来了。 “陛下,只拿了食盒回来,那考篮之物,说不是考生就不赠予了。”李公公说着,就把那大食盒放到了桌子上。 随后他打开了食盒盖。 里头的东西跟之前言管家展示出来的一模一样,面饼,干菜干肉,下头还有一些烤馕等…… 不过。 让人意外的是,那食盒盖子里头印着的几个大字样:‘御封皇商,圣上赐予。’ 文元帝看到,微楞了下。 白老爷子哈哈一笑:“这个丫头倒是有意思,打着镇北侯府的招牌,却是在替皇上赠东西,这丫头估计是想蹭皇上你的光,给她自己皇商的身份打名号呢!” “这点小心思,倒还真是跟她那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想当年她娘打着先帝的名头,也是这样给自己招揽了不少的生意,先帝知道后,还气着骂她没出息,觉得她把小聪明用在了不务正业上。其实,先帝曾想过立女官,可惜那个齐丫头是个没抱负的,眼里就只有那么点金闪闪……” 白老爷子似乎想到当时情况,笑得一脸怀念的说着。 文元帝怔了下。 “先帝曾想立女官?”这事他怎从未听过? “是啊,当时先帝私下跟几位内阁大人都提过了,当时沈阁老是挺赞同的,只可惜其余几个阁老都不同意,当时还争执了好些时日,后来那齐丫头也实在是没打算当女官,先帝才封了她个齐杨公。” 其实还发生了不少事。 事实证明,即便先帝有那雄心想去改变一些朝局,却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文元帝望向了贡院门口。 已经有好些人上去讨那食盒,杨昭不知道跟丫鬟说了什么,不一会就见侍卫还真就开始陆陆续续的给了,只是给的人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或者是孩童,甚至有乞儿。 而这期间,一些考生上去,还是能拿到东西。 箱子一个个抬来,空箱子一个个搬走。 仿佛源源不断似的。 “去拿个考篮上来。”文元帝吩咐李公公。 “是。” 李公公很快出去。 而不久。 一个‘考生’就到了贡院门口,跟那些考生一般的排队,报上名字后领取到东西,进入贡院…… 但东西很快就送到了文元帝面前。 李公公打开了考篮。 果然。 考篮里头也有那几个大字样。 甚至篮子底下也有,赠予笔墨的砚台上,也都刻有那几个字样。 回宫后。 文元帝还是让暗卫去查了一下。 暗卫汇报:“陛下,早在一个月前,齐杨公就让身边一个叫夏迎的贴身丫鬟带人去采购东西了,各种物件都足足定下了上千份,期间都是打着替皇上办事的皇商身份给下的订。” 顿了下,暗卫继续道:“除此之外,那个夏迎丫鬟还冒了皇商名头,让管事私下跟好几个外来的大商户签下了不少的合作单子,当时并没用出齐杨公的名号……” 一个月前? 当时杨昭可还没脱离沈家,且还没有暴露出她就是齐杨公的身份! …… “小姐,有人暗中去查了。” 冬霜入屋,低声禀报。 杨昭闻言,唇角微微上扬:“能去查就好,就怕那位连去查的心胸都没有。” 查了,就说明他信了!! 不过,这次还真是要谢谢那位老爷子了。 说实话! 若非情非得已,她还真不想动用那位老爷子的关系…… 思及此,杨昭吩咐冬霜:“等回头,记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那株秦茶送去给那位老爷子,还有我私库的那支红玥银枪,寻个机会一并送去,他那孙女应该会喜欢。” “是,婢子记下了。” “对了小姐,刚刚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来了一趟,说那继夫人今日差点就偷跑出去了,被明婆子给逮住了,后来一直被老夫人给拉着才没给走成功。” 杨昭看了眼外头天色。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 “走吧,去看一看。” 第233章 尽心 明寿堂。 韦氏坐在床边。 目光有些生无可恋似的看着那闭眼睡着了、都还不忘死死抓着她手的杨老夫人。 她很想抽回来。 可一动,那杨老夫人就开始哼哼唧唧的,手也开始用力抓她。 好几次,她偷偷挣脱。 都被发现了。 有一次成功了,可她都还没走出院门,就被外头的明婆子给逮到嚎了一嗓门,然后这老太太就又开始哎呀呀的喊她了。 韦氏不是没怀疑过。 这老太太是不是故意的。 可看着她一碗碗的喝那臭死人的药,看着她那张死人似的苍白脸色,凉飕飕的手,加上这二十几年来杨老夫人对她的好,韦氏想想又觉得应该不可能是假的。 就是…… 让她这样整日整夜的对着一个老太太,就连睡觉都得陪在一旁的,她是真的有些受不了! 加上今日是她儿子科考日。 她实在坐不住。 “小夏人呢?” 韦氏问着一旁的丫鬟。 丫鬟是明寿堂里的,而她带来的丫鬟,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一整天没见到了。 “回夫人,奴婢也不知道。”丫鬟回道。 韦氏皱眉。 知道问不出什么,也就懒得问了。 又等了半晌。 看了眼睡熟了的杨老夫人,韦氏缓缓的又把手给抽了出来…… “老夫人,夫人,大小姐来了。” 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一声通报。 只见床上睡着的杨老夫人,如被惊醒的蚂蚱似的,一个坐起身,手一捞,一把就抓住了韦氏刚抽开的手:“莲儿,你干啥去?” 那嗓门有些大,力道也有些大。 韦氏被抓得老疼了。 不过,看到杨老夫人那弹起来的身体,和中气十足的嗓门,她眼底微亮:“姑母,你没事了?” 杨老夫人一怔。 下一刻。 她就无力似的瘫了回去。 抓着韦氏的手却半分不放,她正准备继续哼哼唧唧时,余光就见到了那踏入屋子的身影。 她唇一抿。 随后她就闭上了眼睛。 韦氏:“……?” 不过,韦氏随后也看到了进来的杨昭。 “阿昭,你可算来了!” 韦氏从没有像今日这样,这么高兴能看到杨昭,要不是杨老夫人还抓着她手不放,她估计都要起身去迎接她了。 “你怎这么晚才来?瑾儿怎样了?进贡院了吗?都准备的怎样?” 韦氏今日总想偷跑。 也是有这个原因的!! 杨昭看了眼韦氏,难得回答了她:“阿瑾已经进贡院参考了,一切都挺好,不用担心。” 韦氏还说什么。 杨昭却已经走到了床榻边。 看着那抿唇闭眼的杨老夫人,很难得温和对韦氏说;“今日辛苦继夫人了,让冬霜伺候你去偏院歇一歇吧,我来照顾一会祖母。” 韦氏一听能脱身,眼睛都亮了。 “好好好,那我就先回去歇一歇了。”什么装模作样的,韦氏都已经不去搞了,将手从杨老夫人手里一把抽回后,就忙不迭的往外头走。 可很快她就发现。 她根本走不出院子,最后只能黑着脸被冬霜给‘请’到了偏院去歇下了。 “都出去吧!” 杨昭打发了屋内的丫鬟。 在屋内无人后,她才坐到了床边,看着那闭着眼睛的杨老夫人。 “祖母这是生气了?” 杨昭轻笑问。 杨老夫人睁开了眼,看着那笑吟吟的杨昭,脸色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眼神中是带着一抹恼怒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窜唆了瑾儿,让他哄着我,让我装出这种难以启齿的病的。”杨老夫人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竟还要弄出这种事出来,觉得老脸都丢光了。 “谁说祖母是装病了?祖母你是真病了!” “你……” “不过,祖母你这病还是太轻了一些,如此情况下,也实在不好进宫去请太医,不如这样吧,今晚我让人过来再给你扎一针,让你流点血……” 杨老夫人不敢置信瞪大眼。 “你咳咳……” 这次是真被气到咳嗽了。 好半晌,杨老夫人才缓过来,这期间杨昭都静静的在冷眼看着她。 那眼底的凉薄。 让杨老夫人心惊。 可同时也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特别看着她那张酷似她母亲的脸,这让她不由想到了那个让她从未喜欢过的儿媳,其实,她们母女是真的像! 模样。 性格。 甚至举止。 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当然了,要说唯一不一样的,那就是这个丫头比她那母亲狠! 想到她那两个贴身嬷嬷的下场。 杨老夫人终于是苦涩一笑,问她;“你让瑾儿哄我装病,又让我拖住莲儿,还让人把我整成现在这样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晚杨怀瑾到了她院子。 说服了她。 可却并未把目的告诉她。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若非这老太太猜到了,她如何会如此‘尽心’的拖住韦氏呢! 杨老夫人一愣。 “今晚我会让人过来一趟,祖母配合她就是了……” 杨昭想了下。 最后还是凑到了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杨老夫人惊得眼珠地都要掉出来了,“这怎么可能……” “嘘!” 杨昭将手抵在唇边,笑不达眼底:“祖母可莫要露破绽了,好好的装,若是让人知道了,咱家上上下下可就得掉脑袋了……” 杨老夫人浑身都颤抖。 连杨昭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直到听到孙嬷嬷的声音:“老夫人,吃点东西吧,等会又得喝药了。” 闻声,杨老夫人才回过神来。 看着孙嬷嬷。 想到杨昭给她说的那话,她下意识问;“夫人呢?” “在偏院。” “去把她给我喊来。” 见孙嬷嬷要走,杨老夫人想到什么,又连忙喊住她;“算了,别去喊她了,你先把饭和药端过来吧。” 杨昭一直在屋外站了半晌,才离去。 第234章 太医 翌日。 韦氏还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就听到了一道着急的喊声:“夫人,夫人不好了,夫人你快醒醒,老夫人、老夫人快不行了……” 韦氏还没完全睡醒。 可听到丫鬟最后那句,她倏地弹坐起身,“你刚刚说什么?老夫人怎么了?” 丫鬟急得眼泪汪汪的。 声音又急又颤:“老夫人、老夫人流血了,流了好多的血,夫人您快去看看吧,老夫人快不行了……” 血? 这好好的流什么血啊! 不过听到‘快不行’三个字,韦氏也是没敢耽误的,连忙起身套了外衣,就匆匆往主屋去了。 一进屋。 那股血腥味霎时扑面而来。 韦氏脚步都不由顿住了。 “夫人,先进屋内看看吧。”古嬷嬷昨晚就到了她身边伺候了。 韦氏闻言,才继续匆匆进了里屋。 可当她看清楚屋内的情况时,她吓得一个踉跄后退,要不是古嬷嬷搀扶住她,估计她都腿软的跌到地上去了。 映入瞳孔中的,是一大滩的红。 那床上的老太太。 比起昨日,那是真的更像一具死尸的样子了,特别身下溢出来的那摊红。 跟凶案现场似的。 “姑、姑母!” 韦氏脸色苍白,人都结巴了。 杨老夫人听到声音,微微转动了一下头,看向了韦氏:“莲、莲……” 气若游丝。 连名字都喊不出来了。 韦氏僵在原地。 她一时之间都不太敢上前去了,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似的。 杨昭就在这时赶来。 她看到床榻上老太太情况时,脸色顿变了一下,随后声音带着一丝着急怒斥:“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祖母?” “祖母你还好吗?没事的,大夫很快就来了……” 杨昭坐到了床边,一脸着急担忧的抓住了杨老夫人的手。 杨老夫人的手很凉。 被杨昭抓着后,她似乎微僵了一下。 “夫人,别愣着了,这个时候你得出面去请太医才是。”古嬷嬷这时低声跟韦氏说:“可不能让老夫人出事了!” 韦氏闻言,才反应过来。 连忙点头:“对对,请太医。” 韦氏连忙就让人拿了侯府的令牌去了皇宫…… “镇北侯府的老夫人?先前不是还挺好的吗?怎突然就病重了?”文元帝听到内侍来禀后,蹙了眉。 登闻鼓时。 那杨老夫人看起来可还挺硬朗的。 一旁的李公公想到昨日听到的一些消息,便上前禀道;“陛下,昨日在宫外,老奴也是无意间听说了,说镇北侯府的那位老夫人确实是病了好些时日了,前两日还请了京中不少的大夫入府看诊过了,好像是说挺严重的病。” “既然如此,那就让陈太医去趟镇北侯府吧。” 文元帝想了想,便又跟李公公道;“找个机灵点的,跟着陈太医去看看。” 李公公明白文元帝的意思。 “是。” 李公公安排了自己的干儿子去。 那是个很机灵的半大小子,十三四岁出头,一路都在替陈太医提着药箱,低着头时那眼珠子却在咕噜噜的四周转。 当他看到杨老夫人情况时,也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他还是跟在陈太医身边,亲眼目睹了一些情况,回去给李公公禀报时,很是心有余悸;“干爹,那个镇北侯府的老夫人……怕是活不久了。” “真这般严重?”李公公一惊。 小镇子连忙把当时情况给描述了一下,“陈太医说,那是女子产后落下的病根,如今出现血流不止的情况,是因为病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就算用药止血,也只能缓解一二……说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李公公闻言,急匆匆入了内殿。 “陛下……” 不久。 李公公亲自带了一个擅长女子病的太医去了镇北侯府,而这一次,院门都还没进去,李公公就先听到了一阵哭泣声…… 李公公心头一跳。 该不会…… 屋内。 一个与杨老夫人年纪相仿的妇人,正拉着杨老夫人的手,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你说说你啊,当年为了生个孩子,险些弄得一尸两命的,好不容易熬到了这把年纪,正是要享福的时候了,你怎就……怎就……这老天爷啊,真是不公平,我可怜的嫂子呦,你怎就这般命苦啊……” 屋内还有不少的妇人。 都拧着帕子放在眼皮下,哽咽一般的哭着。 韦氏也在一边擦拭着眼泪。 李公公带着宋太医出现时,屋内的妇人都停顿了一下,随后一个个都连忙起身,冲着李公公颇为恭敬的行礼。 总管大太监的服饰。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李公公入屋就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之后看到床上那杨老夫人的脸色时,也是被惊了一下,好在那老夫人似乎还微睁着眼睛的。 李公公没敢耽误,就赶紧让宋太医去看了。 可就在宋太医给老太太诊脉时,老太太却回光返照一般,忽然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了宋太医的手,眼神满是着急,嘴上大喊着:“儿,我的儿,我的儿不见了,我的儿不见了啊,快、快……我的儿……” 这一哭嗓下,老太太似乎扯动了哪里,她忽然就面露痛苦,紧紧抓着被褥:“好痛,好痛啊,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 “不要抢,不要抢我儿子……” “我的儿,我的儿……” 杨老夫人时而激动大喊,时而又痛苦喊着,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把宋太医都整懵了一下。 没等宋太医反应过来,一旁的老妇人就先哭起来了:“嫂子,我命苦的嫂子啊,这都病得癔症了。” “太医,你快给我嫂子看看,我嫂子实在是命苦啊!当年生孩子时就险些要了命,这好不容易生下来了,却又遇上了流民抢车抢孩子的,我这嫂子血淋淋的追了二里地,这才落下了这种难言的病……” “寻了十几年儿子,好不容易才给找回来了儿子,却又因前线要开战,那孩子都没有在她身边好好待过几天,就又骨肉分离了,几十年来,她是真的一天儿子福都还没好好享过……” 第235章 侍孝 老妇人是杨家姑子。 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要不是被一旁的杨昭给搀扶着,她估计都要给宋太医跪下磕头了。 那情真意切。 真是让人看了都感动。 宋太医也不敢耽误。 连忙让一旁嬷嬷给按住了还在喊着‘儿’的老夫人,就开始诊脉。 只是他眉头皱起来后,就没舒展开过。 半晌后。 宋太医才收起脉枕,看了眼那还时不时虚弱喊两句‘儿’的老夫人,心里叹息了一声。 “太医,如何了?”杨姑奶奶忙问。 宋太医没回答。 只是朝李公公轻摇了一下头后,就转身出去写方子了。 李公公看到,心里有数了。 看来这杨老夫人,是真不行了! 安抚了两句,李公公也就准备离去,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一声唤声;“李总管!” 李公公顿住脚步。 回头见是杨招时,他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柔和的笑意,拱手;“齐杨公。” 杨昭的齐杨公是袭爵,县主是后封。 这李公公喊她齐杨公,显然是更显尊敬。 杨昭朝他微微行了一礼:“李总管,我祖母这情况,不知可否再多请几位太医过来看看?” 李公公一愣。 随后他道:“齐杨公,陛下听闻到老夫人病重后,就让咱家带来了宋太医,这宋太医是太医院内的院使,他最擅长就是女子的病症,若他都没办法,那就……”后面没说,但意思很明显了。 杨昭闻言,顿时就红了眼眶。 但她也没再说什么了,微微一礼,就从二月手中接过一袋银钱,递到了李公公手里:“今日辛苦李总管了。” 李总管想说什么。 杨昭就带着人回去了。 李公公看了眼手中袋子,最后也就收起来了,本以为顶多就一二十两,哪知上马车后一看,那里头沉甸甸放着是一袋金裸子,除此之外,竟还有张一千两的银票。 饶是李公公,都被这豪气‘打赏’给惊了下。 回到宫里。 在文元帝面前汇报情况时,李公公都忍不住多描述了两句杨老夫人凄惨的情况,还有杨昭求着他想给自己祖母多请几个太医的事。 文元帝闻言,评价了句;“倒还算孝顺。” “是啊,老奴看着那齐杨公的眼睛都给哭肿了,估计哭得挺厉害的。” 李公公说着,顺口似的询问了句;“陛下,杨老夫人怕是没多少时日了,这镇北侯还在边关,可需要召他回来一趟?” 文元帝顿了笔。 侧头看了眼李公公:“那个杨昭给你什么好处了?” 李公公心底一惊。 好在文元帝随后就收回了眸子;“行了,这镇北侯好好的镇守在边境,哪能随意就召回的,不过,既然杨昭想要多几个太医去给她祖母看,那你就去太医院一趟,让空闲的太医都去一趟。” 李公公不敢再多言:“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走出殿内。 李公公暗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这一日。 太医都轮番去了镇北侯府。 很快京城中的人就都知道了,镇北侯府的杨老夫人病重了,而且已经病到快要死了的地步! “这杨老夫人也是可怜,听说是当年难产时落下的病根……” “这事我听说了,说是当年杨老夫人在马车上难产生下了孩子,哪知运气不好竟遇到了流民抢车,连带着刚出生孩子都给抢走了,那老夫人刚生完孩子就血淋淋的追了那马车二里地……那样怎可能不留下病根呢!” “怪不得,我就说前两日怎么那么多大夫被请去了镇北侯府呢!” “这做女子真是太苦了。” “谁说不是呢!” “听说杨老夫人病得都癔症了,还以为自己在生孩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喊着儿子,什么别抢走她儿子之类的……” 连续发酵了两日。 终于有人上了奏折。 奏请召回镇北侯回京侍孝的奏折!! 早朝上。 也由永伯侯温老将军带头,在朝堂之上请求了召镇北侯杨铁江回京侍孝的事。 听说几乎大半武将都附议了。 连不少文臣,也是说出了不少的孝道之言。 不过,文元帝开始还是没松口。 最后连翼王都出面了。 文元帝这才下了召回镇北侯立即回京侍孝的旨意…… “小姐,皇上下旨了。” 冬霜急匆匆进屋。 “刚刚的消息,说皇上当朝就下了旨意,八百里加急,召回侯爷回京侍孝。” “侯爷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杨昭拿着笔的手不自觉攥紧了,眼底是那难以掩饰的激动,她连忙站起身,声音微颤吩咐冬霜:“快,快去让人准备起来。” “是。” “等等!” 杨昭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喊住了冬霜。 她急忙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绪:“还是先别做什么先,这几日照常去明寿堂,让姑奶奶再继续辛苦的哭上几场……” “还有继夫人那,继续拖着她。” “韦家要是来人,就直接带去明寿堂,让‘小竹’去招待。” “还有明日,阿瑾应该就可以考完了,到时候让陈叔去接他就行……” 不能急。 必须得稳一稳。 …… 贡院。 这是科举会试的最后一日了。 往年每到这最后一天,都将会是寒门考生最难熬的时候,可这一次会试的寒门子,却一个个都满脸红光,甚至还神采奕奕的。 到了午间。 在考卷被监考官收后。 贡院内就渐渐开始飘起了一股面香,甚至还有一些卤肉的味。 “又来!” “这面饼怎么泡了后,味道会这么香啊!” “兄台,能不能分我一些?” “早知道我当时也去排队拿了,现在也不用在啃着干巴巴的饼子了……” 镇北侯府赠的考篮里头,有小炉子和燃火跟小锅。 井水是贡院提供的。 泡面里头加上干蔬菜与肉干,那味简直了。 开始第一天,大家虽惊奇,可却也还能忍。 第二天可就把不少人给馋到了,等到了第三天,一个个都咕噜噜的直咽口水。 号舍都是双排,面对面。 而沈浩逸与沈映南的号舍,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提前安排好了的,两人号舍不但是在同一个子门里,且还是面对面着的。 此时。 沈浩逸笑得嚣张的看着对面的沈映南 ,而在他面前的,则是咕噜噜煮着泡面与各种肉食。 那香味。 比别人的都浓郁。 这是他从第一天发现了沈映南竟领了镇北侯府考篮后,趁着收了卷子,监考官不在巡视之时,过去从沈映南手中给抢过来的。 第236章 吃撑 沈映南快两天没东西了。 除了第一天,沈浩逸施舍似的丢给过他一个硬馒头外,就再没任何吃的。 所以他此时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在四周飘香味道下,他想站起身去取些水,都因没劲又一屁股跌坐回了硬邦邦的板凳上。 “呦!这就没劲了!” “开始不是挺硬气的吗?让你捡地上的馒头都不要……”沈浩逸一边往锅里面丢肉,一边笑呵呵的看着对面的沈映南。 沈映南没吭声。 眼睛却有意无意似的,落在了沈浩逸面前的那锅肉香四溢的泡面上。 咕噜噜的。 冒着热气。 对饥饿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致命的吸引力。 ‘咕噜’ 沈映南咽了口口水。 “想吃?” “学一声狗叫来听听,就赏你一口如何?”沈浩逸逗狗似的笑看着对面沈映南。 沈映南闻言,狼狈的挪开了眼睛。 死死握着拳头。 抿着唇。 把最后一点‘骨气’演绎到了极点。 沈浩逸见此,却就更有了想逗弄他的兴趣了。 他当着沈映南的面,心情极好的把篮子中所有的肉,都丢到了锅里面。 满满的都要冒尖了。 “嗯!这面可真香啊!” “这肉裹满了汁水,真是好吃啊!” 在沈映南时不时‘渴望’眼神下,沈浩逸高兴的吃得满嘴的油,甚至还故意的一边说,一边吸溜吧唧得很大声。 惹得四周考生都黑了脸。 特别是那些吃着干巴巴饼子的考生,觉得手中的饼子都要咽不下去了。 “兄台,能不能小声一点!” “是啊,打扰到别人了!” “食不言寝不语……” 不少考生实在受不住的开口了。 沈映南这时也看向沈浩逸。 做出了让他小声的动作。 沈浩逸见此,如被挑衅到了似的,故意吃得更是大声了!!一点都没发现,沈映南半垂眸底一闪而逝的冷笑与讥诮。 午膳时辰一过。 就要开始下一场考试时。 可就在这时。 刚刚还吃得一脸餍足的沈浩逸,忽然面露出了痛苦之色,接着肥胖的身体一个倾斜,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肥胖的肚子,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起:“啊!啊!痛,好痛,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这动静,很快就引来了监考官。 “怎么回事?” “我、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啊!啊……快、快给我喊大夫……”沈浩逸感觉自己肚子就要炸开了似的,疼得冷汗都起来了,肥胖身体倒下把小桌给压碎,在地上打滚起来。 看到这情况的监考官蹙眉。 而这时,斜对面的一个考生说了一嘴;“大人,那位胖兄台应该是自己吃撑了肚子,刚刚小生见到他一口气吃了两锅面饼和一堆的肉……” 就没见过那么能吃的。 而且吃得还贼大声,想让人不注意看都不行,烦死人! “是啊大人,这两天他吃的可多了。” “他还抢了人家三天的食物,全都给吃到了自己肚子里去,又还把自己一篮子肉都吃完了,估计是给撑到的。” 几个考生坐在各自号舍里头,却一人一句的说了起来。 监考官看了眼那号舍里头,几乎空了的两个大食篮,又看了眼那胖成一团在地上打滚的沈浩逸,脸上闪过一抹不悦;“贡院会试,不可能给你请大夫过来,你要是能忍忍,就继续考,不然就只能让人把你给抬出去了……” 沈浩逸疼得嗷嗷的。 最后自然是被人给抬走了。 “行了,下一场马上就要开始,大家都不可再喧哗了。”监考官离开时,扫了眼那面如菜色,一脸虚弱坐在号舍里头的沈映南。 刚刚他看了。 那被抢的食物应该是他的。 不过,那监考官倒是没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所以并没看到,那‘虚弱’的沈映南缓缓扬起的唇角…… 贡院门口。 “大少爷!” 会试第三日。 不少亲眷早早就在贡院门口等着了,崔彪等人也是一早就候着了。 看到那被抬出来的沈浩逸,崔彪急忙上前。 “大人,我家大少爷这是怎么回事?”沈浩逸面色惨白,人已经处于半昏迷了。 这把四周的人都看得心惊胆战。 “看那面色惨白成这样,该不会是饿晕的吧?” “听说每次会试,都会饿晕掉好些人,也不知我儿如今如何了……” 就在百姓低声议论时。 却听刚刚抬人的侍卫说道:“这个是撑晕的,不是饿晕。” 啥? 四周一静。 崔彪也愣了一下,忙拉住那侍卫问情况。 见侍卫不耐烦,就顺手递了一碎银,侍卫这才有了耐心的说道:“你家少爷应该是吃撑了,撑坏了自己肚子,刚刚还打滚的喊着肚子疼,所以你们赶紧带回去找个大夫给看看吧。” 吃撑? 这话一出,让围观的人都懵了。 崔彪也懵了。 可看着面色惨白的沈浩逸,崔彪也不敢耽搁,把人抬上马车后就匆匆去找大夫了…… “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可不是嘛!竟有人能在会试中把自己给吃撑到晕倒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过,这次好像就只有这么一个被抬出来的吧?往年每到最后一天,就会有不少熬不住被抬出来的……” “不止一个,刚刚好像也还有一个拉肚子起红疹的被抬出来了。” “对啊,我也看到了,好像是个寒门子。” “听说是吃错东西了,整个人都给拉虚脱了,那脸上还有一大片的红疹,眼睛都肿起来了,看着可吓人了……” …… 九世堂。 崔彪一把揪住了老大夫的衣领,脸色阴沉无比:“你再说一遍?我家大少爷不就是吃撑了些吗?你个老东西竟说他没救了?你到底懂不懂医术啊!” 老大夫被提得满面憋红。 一旁的小徒弟急得想上前解救,却被侍卫给拦在了后头。 老大夫憋红着脸说;“公、公子若不信,大可带你家少爷去别处医馆看看,老夫确实是无能为力。” “你个老东西,我看你就是医术不精!” “好,我这就去别医馆,等我家少爷好起来了,我就来砸了你这破医馆!” 崔彪一把推开老大夫,撂下狠话,就让人抬着沈浩逸匆匆走了。 “师父,你没事?” 小徒弟连忙去搀扶老大夫。 老大夫揉着老腰起身,望着那气汹汹带人出了门的崔彪等人,脸色也不是很好,随后他才跟自己的小徒弟说:”没事,刚刚那人的情况你可都看清楚了?” “那种就是属于快要被活生生撑死之人的面相……” 第237章 神医 崔彪抬着人连跑了大半京城的医馆。 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没救了。 而就在这时,他们撞到了一个穿着破布衫的老头。 老头扫了眼那被抬着的沈浩逸,当即挑眉:“呦,这人是快死了啊!” 崔彪脸色一沉。 老头却不知怎就绕过了他,当场掀开了沈浩逸肚皮上的衣服。 “你个老头做什么……” 崔彪怒声刚起,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看到了沈浩逸那被掀开衣裳的肚皮上,已经裂开了不少的细小纹路,整个肚子被撑得硬邦邦圆滚滚的,比十月怀胎还吓人,肚皮上的肤色都发了紫。 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似的。 崔彪等人都惊了。 之前也是有大夫掀开了衣服看的,可当时明明还没有这样的…… “你们看到了吧,他这肚皮要裂开了。” “这是快要被撑爆了。” “这位兄弟,老夫劝你还是快带着人回去吧,趁着这人还有一口气吊着,让他见见亲人什么的,免得留下什么遗憾。” 崔彪差点腿软。 看着沈浩逸那紫皮西瓜似的大肚皮,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泛黑,因为他太清楚了,若沈浩逸真的死了,那他肯定是活不成的。 那沈族长定会杀了他!! “你是大夫对不对?” “大夫,你救救我家大少爷,多少银钱我都可以给你,你救救他,他不能死……”崔彪一把抓住了那老头的手。 这次没有一开始的火气了。 他急切的哀求。 老头却摇头;“不行,就你家少爷这种吊着一口气的,太难救了,若救不回来,还会砸了我九神医的名号,不救不救。” 自称九神医的老头,说着就要甩开崔彪。 “神医!” 崔彪亮了眸。 “你既然是神医,那您肯定有办法当是不是?您救救我家大少爷,只要您救他,您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崔彪紧紧抓住了九神医不放手,如抓救命稻草。 九神医却还是一脸拒绝:“不行,你家少爷这情况太难救了,就他这情况,必须得动刀子才行,可这动刀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行不行,太难了,老头子精力不够了……” 说着,九神医就用力甩开了崔彪的手,想要走人。 崔彪哪肯让人走啊。 直接让侍卫把人给围住了,“神医,得罪了!” “哎呦喂,你们这是做什么呀,这是要绑架我老头子啊,救命啊……” 不少人围观。 可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搭救,只能看着崔彪带着那老神医给走了。 回到客栈。 崔彪连忙让人把沈浩逸给放到了床上,就求着九神医;“神医,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大少爷,我……” 这次崔彪没说完。 就听到九神医懒洋洋声音响起;“十万两!” 什么? 崔彪一愣。 却听九神医说:“只要你们拿出十万两来,老夫可以马上救他。” 崔彪反应过来,当即脸色难看;“神医,这十万两……” “若没有,老夫是不会救人的!” 九神医双手抱胸,直接坐到了椅子上。哪还有之前那样一副神医的样子,此时更像是一个无赖骗子。 崔彪脸一黑。 但看到床上的沈浩逸,他只能道: “神医,你要的十万两太多了,我一时也拿不出来,不如这样,你先救我家大少爷,等他醒来后,十万两再给你。” “嘁!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孩啊!” “要老夫出手,就拿钱,不然你就是杀了老夫,老夫也不治!” “你……” 崔彪看着‘无赖’的九神医,气得当真抽了剑,见他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崔彪最后妥协了,但十万两确实没有。 无奈之下。 他只能让人去了那些少爷的屋子里翻了,值钱的都给拿过来了,还有那些女眷手里头的,凑来凑去,也只凑出来了五千多两…… “神医,只有这些!” 九神医瞥了眼,懒洋洋道:“若只有这些的话,那老夫就能给他催催吐,让他能继续吊着一口气了,想要治好的话,还差九万五千两!” 崔彪根本没得选择。 结果就是。 沈浩逸吐了一盆肮脏之物,可那肚子却半点没有缓解,仍是鼓囊囊得要炸开了似的,但人倒是清醒了过来:“疼,好疼……” “大少爷!” 崔彪忙上前。 沈浩逸却疼得冷汗直冒,睁眼喊了两声疼后,就又晕厥过去了…… “神医……”崔彪急了。 “别急,这不人没死么!你给多少钱,我就办多少事,你家少爷这一时半会还能吊着一口气,一天也能醒来几次喊一下疼,不过,你们可得抓紧了,这情况顶多就只能撑半个月左右,到时候你们若没凑到钱,人死了,老夫可不负责任……” 老头坐在椅子上,一边说一边数银钱。 那姿态! 简直气死个人!! 崔彪阴着脸走出房间。 他咬着后槽牙,吩咐外头的侍卫:“你马上让人给族长传信……”他回头看了眼屋内的老头,压低声音,眼底迸出冷意:“让族长立刻带人来京……” 屋内老头。 耳尖微动了下,一边数钱,一边高高的扬起了唇角…… …… 明寿堂。 “小姐,韦老夫人到门口了。”冬霜低声在杨昭耳边禀报。 而这声音,也让与杨昭坐得很近距离的杨姑奶奶听到了,老太太立即来精神的低声问:“来了?” 杨昭轻点头。 只见老太太当即腰杆一直,手往腰间一扯,一方帕子就利落掏了出来,哭丧似的大嗓门顿时嚎起:“我可怜的嫂子呦,你怎就这般命苦啊……” 刚睡着的杨老夫人:……? 第238章 教养 韦老夫人刚到院门口,就先听到了里头屋内那哭丧似的大嗓门哭声。 她顿了脚步,低声询问着一旁带路的‘小竹’:“那里头哭着的是什么人?” “回老夫人,那个是杨家的老姑奶奶。” 小竹微微上前,小声说道:“是个乡下来的老太太,听到杨老夫人病重后,就带着一家子的女眷过来了,这几天蹭吃蹭喝不说,还经常在夫人面前摆脸色,端长辈的架子。许嬷嬷受伤了根本就帮不到夫人,夫人又不让奴婢在身边伺候,夫人这几日过得可艰难了。” 韦老夫人闻言,脸色顿沉。 “一个乡下来的老婆子,竟也敢在莲儿面前摆架子?她当这侯府是什么地方?” 说着,韦老夫人就沉着脸快步入了屋。 柳嬷嬷紧跟在后头。 “我命苦的嫂子呦……” 一进内屋,韦老夫人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床榻边哭得泪水横溢、伤心欲绝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年纪跟杨老夫人差不多。 精瘦精瘦的。 头发丝梳得纹丝不乱。 可看出那是一个极精明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入屋的韦老夫人时,故作出了愣了一下样子,然后就见她一脸的警惕防备问道:“你是谁啊?” 老太太一开口,就是浓浓乡下口音。 韦老夫人眼底闪过轻蔑。 一个乡下婆子! 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韦老夫人扫了眼四周,自是注意到了角落里坐着的杨昭,见她连起身都没有,还一副眼珠子长到了头顶上的清冷模样,心底就忍不住冷嗤:果然是跟她那贱人母亲一样。 没教养极了!! 不过,韦老夫人也没打算跟杨昭起冲突,她收回眸,径直走到了床边。 至于杨家姑奶奶。 她直接无视了。 “阿敏……” 韦老夫人刚喊出口杨老夫人的闺名,就不由得一愣。 虽是听说了杨老夫人病得快要死了的消息,可真当看到杨老夫人那张惨白的‘死人脸’时,她还是被惊了一下。 还真要死了? 韦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暗流。 转瞬,她脸上就换上了一脸担忧表情。 “阿敏!” 韦老夫人红着眼眶,直接一屁股就挤到了杨姑奶奶的身前,伸手握住了杨老夫人的手,关切开口:“阿敏,阿敏啊,你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嫂嫂来看你了!” 被一屁股挤开的杨家姑奶奶:“……?” 这老东西! 杨家姑奶奶在乡下就不是个会吃亏的主,一看韦老夫人这架势,她就想撸袖子了,但余光瞥到角落的那道身影时,她又给忍住了。 故作出一副被气到了的样子,狠狠瞪着韦老夫人! “儿,我的儿……” 杨老夫人在被韦老夫人握住手后,就如在噩梦中的人被惊到了似的,整个人又开始痛苦虚弱的喊起来,时不时摇头,皱眉。 杨老夫人手很凉。 韦老夫人握着她那手,眸底微光暗闪。 “阿敏,你能听到嫂嫂说话吗?” 韦老夫人一边说,一边俯下了身,很是温柔的轻声唤:“阿敏,你醒醒,嫂子来了……”实则她目光扫过了杨老夫人脸上每一寸肌肤。 手也悄然落在杨老夫人身上。 杨老夫人即便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了那道犀利审视的目光,还有那只在她身上按压的手, 她其实已被封了痛感,可却仍感觉到了被韦老夫人按压下的地方,传出来了一种诡异酸麻的不适感,想到杨昭之前说的,杨老夫人心底顿时翻涌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她的嫂子竟真是…… “阿敏。你是醒了是吗?” 韦老夫人看到杨老夫人眼皮下的眼珠子似有意识的滚动,眸子顿时微眯。 这老东西该不会是装的吧?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地就朝她脸上狠狠一呼。 ‘啪’ 韦老夫人被打的一愣。 杨老夫人却在这时睁开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如疯癫了一般,猛地一把扯住了俯身在她眼前的韦老夫人的发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另一只手就已在对她又挠又撕又打起来。 嘴里还不忘大喊着:“你抢我儿子,你抢我儿子,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啪啪啪……’ 脸被打得啪啪响。 拽着发髻的手,也狠狠用力扯着,一副要把对方头皮顶给掀了似的…… “啊!” 韦老夫人终于疼得惨叫一声。 “柳嬷嬷,快……” 因为太近距离了,且发生得太快了。 那柳嬷嬷等丫鬟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等听到韦老夫人惨叫冲上前解救时,韦老夫人那张老脸都已经被饶出来了好几道血淋淋的爪痕了,嘴角也被抠出了血,发髻也凌乱得跟疯婆子似的…… 别提多狼狈了。 而杨老夫人在柳嬷嬷扯开她手时,就一副疯劲过了似的,两眼一合,就直接歪了脑袋的厥过去了。 无论柳嬷嬷手劲如何掐她都没反应。 因为发生都太快,杨家姑奶奶也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她当即就扯开了嗓子:“哎呦喂,你们做什么呀!” “快放开我家嫂子,你们这是想要谋杀吗,我可怜的嫂子呦……啊啊啊,我的手呦,疼死我了,救命啊,杀人了……”看到柳嬷嬷在掐杨老夫人的手,杨姑奶奶冲过去就想要推柳嬷嬷,却被柳嬷嬷一个反手捏住了手腕。 杨姑奶奶当场就发出了啊啊的惨叫声音。 “住手!” 这时,角落中一直没吭声的杨昭,终于开口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直接就喊进来了几个嬷嬷婆子,淡然道:“你们若是来看我家祖母的,安分看就是,若是想来对我家姑奶奶动手动脚的,那可就别怪我不念亲戚情谊,也对你们动手动脚了。” 杨昭话语落下。 就见那几个嬷嬷婆子就上前了。 柳嬷嬷蹙眉。 其实她并没把那几个嬷嬷婆子放眼里,可现在还不是暴露身手的时候,她最后只能放开了杨姑奶奶的手,退回到了韦老夫人身边。 她瞥了眼杨昭,冷声道:“老夫人,看来这杨家小姐是真没把你这长辈放眼里啊。” 第239章 姑奶奶 杨昭闻言。 目光瞥了眼柳嬷嬷,冷淡一笑:“掌嘴!” 人高马大的明婆子一个上前,砂锅大的手掌直接就扇了下去…… ‘啪!’ 柳嬷嬷想躲。 却因被身后的杨姑奶奶给伸手推了一下,直接就挨了明婆子那一巴掌。 脸都给她打歪了。 火辣辣的疼,让柳嬷嬷眼底迸出了杀意,她愤怒看向明婆子:“你……” “看什么看!” 明婆子脖子一梗,眼神狠狠瞪了回去:“我家小姐可是齐杨公,是国公爷的身份,别说是你家老夫人了,就算你家老太爷来了,那也得给我家小姐恭恭敬敬的行官礼。” “竟敢在我家小姐面前阴阳怪气的摆长辈谱子,真是把自己当根葱了。” “给你一巴掌,都算轻的了!” 明婆子那嚣张劲。 简直了! 柳嬷嬷攥紧了手。 脸色极难看。 “还瞪!” “再敢瞪我家小姐,就挖你眼珠子!”明婆子扯着嗓门怒斥。 其实柳嬷嬷没瞪杨昭。 瞪的是明婆子。 但杨昭显然就是默许明婆子如此嚣张的行为,甚至也默许她说出那些话。 韦老夫人简直气笑了。 明白了杨昭的这是借着一个婆子的手和嘴,在狠狠打她的‘脸’呢! “好,好啊!” 韦老夫人狠狠咬住了后槽牙,眼底闪过了一抹阴鸷的杀意…… “娘!” 这时,韦氏匆匆赶来。 进屋看到韦老夫人那狼狈的样子时,她被吓了一跳:“娘,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打你了……” 韦氏匆匆走到韦老夫人面前。 看着她那脸上血淋淋的抓痕和拍打的巴掌印,韦氏不由想到了什么,倏地看向了杨昭,眼神带着一抹恼意:“阿昭,是不是你?你别太过分了……” “喂喂!” “我说韦氏啊,你不问清楚情况,就随随便便的赖人家,这可是一种很没教养的行为,你是想让瑾哥儿以后都落人诟病吗?” “你娘脸上那些抓痕,都是你婆母给抓的。” 杨姑奶奶指了指床上还拧着眉头,时不时‘儿’两句的杨老夫人:“你婆母刚刚又发癔症了,刚好你这娘还把自己把头给凑上去,这才挨了抓。” 杨老夫人间断性回光返照发‘癔症’的情况,韦氏也是知道的。 看着韦老夫人那狼狈的样,韦氏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了。 杨家姑奶奶那嘴却还没停下:““还有啊,韦氏,也不是我这个做姑奶奶老爱说教你,你说说你,这进屋见到长辈后,怎就不知先行礼呢?” “当今圣上最重孝道了,更是讲究对长辈的周到礼数。” “你这般不知礼数,以后可让瑾哥儿如何自处?” “等他高中做官了,若被人传出有你这种不懂尊长礼教的母亲,他不得被世人嘲笑?不得被那些官场的同僚看不起啊?” “你可是瑾哥儿的亲生母亲,你可不能给瑾哥儿拖后腿啊!” “莫要连累了瑾哥儿……” 杨家姑奶奶张嘴就是巴巴个不停。 言语更是三口不离‘瑾哥儿’。 把韦氏说得表情都僵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两三天下来被‘教导’多了,韦氏身体都有自己想法了,冲着那杨家姑奶奶就是一礼:“侄媳给姑奶奶问安!” 姿态……很恭敬。 “莲儿!” 韦老夫人看得瞳孔狠狠一缩,只觉得一撮火蹭的窜上了心头。 “你忘了自己身份了吗?你怎能给一个乡下老太婆行如此之礼……”韦老夫人实在是气急了,一把就将韦氏给拽起身。 韦氏还没开口。 杨家姑奶奶不悦嗓门就起来了:“什么老太婆啊?” “我说你这亲家母真是好生的无礼,我就算是从乡下来的,那也是这杨家正正经经的姑奶奶,韦氏嫁到我杨家,那就是我杨家的媳妇儿,她给我这个姑奶奶行礼,怎就不行了?” “还身份呢!” “你怎不说她是公主了?” “一个破继室而已!” “你还真把她当成那高贵的公主了不成?我告诉你,就算她是真公主,那也得给我恭恭敬敬的行礼,伏低做小的喊我一声姑奶奶……”杨姑奶奶这一脸嚣张的表情,真是比明婆子更让人气得牙痒痒。 韦老夫人果然气得破功了。 抬手就想抽杨家姑奶奶:“你个老东西,你也配让莲儿喊你姑奶奶……” “哎呦喂,你还想动手!” 杨姑奶奶精瘦的身躯一跳,直接闪到了床尾,然后也不知她从哪里摸出来一根拐棍,冲着韦老夫人就狠狠打了过去。 “嘶!” 挨了一棍的韦老夫人,疼得嘶了声。 那一瞬间,韦老夫人眼底冷光一闪。 她手瞬间攥成了拳,脚下一挪。 可就在她要攻向杨家姑奶奶时,柳嬷嬷却一把抓住了她手臂,双手转为对她的‘搀扶’:“老夫人,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这到底是在小姐的夫家里头,莫要让小姐为难了。” 她搀扶着韦老夫人手劲很大。 韦老夫人看了眼柳嬷嬷,攥成拳的手顿时松开,只见她身躯一个摇晃似的软靠在了柳嬷嬷身上,柳嬷嬷顿时着急看向韦氏。 “小姐,老夫人这头晕病估计是又犯了,先带老夫人到你院中歇息一下吧!” 韦氏反应过来。 连忙上前搀扶:“娘,我带你去偏院歇一下。” 韦老夫人离去时,微掀了一下眼皮,目光阴鸷的扫了眼那个还雄赳赳举着拐棍的杨家姑奶奶…… 杨姑奶奶有所感,下巴一抬。 很挑衅。 韦老夫人垂下眸,遮掩下眼底浓浓杀意。 “可以了吗?” 在人离开了后,那举着拐棍的杨姑奶奶,才稍微的收敛起了自己那嚣张表情,侧头看向一旁的杨昭,悄咪咪似的低声问:“挑衅得够不?还要不要我再拿着这拐棍追上去打?” 杨昭看着眼前的精瘦老太太。 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眼底染上了一抹笑意,朝她竖起了个大拇指;“姑祖母,你的演技……是这个!”都超乎了她预料了。 杨姑奶奶看到那大拇指,顿时就咧嘴笑了,“是大拇指就行,自从上次陪你娘演过泼妇后,我这把老骨头可是好久都没舒展过了,这次演起来可真是带劲……” 杨姑奶奶高兴得伸展腰身。 杨昭目光却扫到了她那手腕处被柳嬷嬷掐出来的青紫上…… 第240章 倒贴货 偏院。 韦氏把韦老夫人给扶进屋子后,就摆手把屋内的丫鬟婆子给打发了出去。 “娘,你怎样?” 韦氏将韦老夫人扶到软榻上坐下。 韦老夫人目光看了眼刘嬷嬷,柳嬷嬷顿时在屋内四周转了一圈,最后还让自己的人守在门口后,她才朝韦老夫人轻轻点了下头。 韦老夫人这才收起头晕虚弱的模样。 “莲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上次我过来时,你那个婆母可是还好好的,不过才几日而已,怎就病成这样了?有没有可能是装出来的?还有那个乡下老太婆是怎么回事?” 韦老夫人脸色并不是很好,但对着韦氏时,语气却还是很温和的。 “应该不是装出来的,我亲眼看到了,她那下面的血流了一滩又一滩的,而且太医也是来了一批又一批,都说没救了。” 韦氏把这几日发生的都详细说了下。 只是讲到那个杨姑奶奶时 ,韦氏表情明显有些不自在。 “至于那个姑奶奶……是在听到婆母病重的消息后,连夜带着一家子女眷过来的,日日都守在婆母身边,还要拉着我一起陪……” 一个乡下来的婆子,也不知道她那张嘴是怎么长的,那嘴巴真的特别能巴巴,而且每一次说出来的话,都像是掐在她心头尖尖上似的,让她连反驳都不行,害得她总是忍不住‘听服’。 想到这几日,韦氏心里头就毛毛的。 韦老夫人看着韦氏那反应,顿时就明白了,韦氏这是那个老太婆是用瑾哥儿给拿捏住了! 想到刚刚主屋发生的一切。 韦老夫人冷下眸子说:“那个老东西留不得!” 什么? 韦氏一愣。 直到在对上韦老夫人那目光,她心头一跳,下意识抓住韦老夫人的手:“娘,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婆而已,过几日就回去了,用不着杀吧?” “小姐,一个能拿捏你的人,留着她只会是祸害,你可不能妇人之仁了!”这话是柳嬷嬷说的。 韦氏刚想说什么。 可在对视上柳嬷嬷时,她不禁怔了下。 嫌弃? 她竟在柳嬷嬷的眼底看到了……嫌弃? 韦氏以为自己眼花了。 最后她还是没敢说出什么求情的话来,只是对韦老夫人说道:“娘,就算动手,能不能别在侯府里头?瑾哥儿高中后是要做官了,我怕会连累到瑾哥儿。” 韦老夫人闻言,脸色却一黑。 “做官了又如何?” “莲儿,你可莫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真是被那个杨姑奶奶给洗脑了! 一个‘做官’就把她给拿捏住成这样,简直是让人看得生气。 “娘,我没忘。” “我就是……就是觉得让瑾哥儿先做做官,等将来大业成后,他也好有经验来继承这大统……”韦氏小声的把自己心里想法说了出来。 韦老夫人揉了揉眉心。 按照正统。 韦氏所说的也是没错。 身为云国唯一还存活的皇室血统,等将来大业成了,她自然是要继位的,而身为她儿子的杨怀瑾,确实也可以继任,只是…… 想到杨怀瑾那鼻孔朝天的反骨样! 韦老夫人就感觉很不好。 感觉……将来他一定会坏事!! 柳嬷嬷眼底闪过一抹嗤笑。 她垂下眸的说道:“老夫人,小姐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小姐乃我云国唯一的皇室血脉,她生下的孩子,将来自是可以继承我云国大统的。” “只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老夫人别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镇北侯就要回来了,这次将会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 韦氏有些听懵了。 柳嬷嬷并未解释。 韦老夫人看了眼韦氏,也是没多解释什么。 只是轻轻拍着她的手说;“你别管那么多,这次我会把柳嬷嬷留下来给你,你接下来多多听柳嬷嬷的就是。” 韦氏还想问,却被韦老夫人一个眼神打住了。 “莲儿,听话!” “有些事你知道多了,对你反而不好,你只要记住,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为了我们云国的大业。”韦老夫人安抚说。 韦氏眼神黯淡下。 每次都这样…… 不过就在这时,小竹端着甜汤进来了。 “老夫人,夫人!” 小竹进屋行了一礼,就把端来的甜汤给一一放了下来:“老夫人,夫人,你们先喝碗甜汤吧。” “刚刚奴婢到了厨房,听到那杨家姑奶奶的媳妇孙媳又在弄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了,还非得闹着厨房给她们做,今天的午膳估计又得要推迟了。” “老夫人,夫人,你们就先喝点甜汤垫垫胃。” 韦氏闻言,脸色直接就沉了:“怎么又是她们!” 这几天她就没吃过一顿舒心的饭。 “怎么回事?”韦老夫人问。 韦氏还没开口,小竹就先添油加醋的把事说了,说完还不忘义愤填膺:“老夫人,这几日夫人那是日日都吃不饱睡不好的,实在是遭罪极了。” “那些个女人就是故意的,她们就是看夫人没了掌家权,故意刁难夫人,故意给夫人难堪的。” “最可恶就是,那个杨家姑奶奶和那杨大小姐都是知道这事的,可她们都不管,甚至都默许了,所以那些个女人才会更加变本加厉。” “奴婢刚刚还听到她们在私下说,说夫人根本就不算是什么继室,说侯爷当时都没承认她,是夫人哄着家中的老夫人硬是把她写上族谱的,说在她们乡下,夫人这种是倒贴货……” ‘啪!’ 韦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老脸阴沉无比。 韦氏也是被气红了脸:“她们、她们怎么敢……我要去撕烂她们的嘴!” 韦氏气得起身。 韦老夫人一把按住她,脸上阴沉如冰,吩咐刘嬷嬷;“柳嬷嬷,你带人去厨房看看!若真如小竹说的那样,就亲手撕烂她们的嘴。” 柳嬷嬷看了眼小竹,眸底微光暗闪,颔首;“是。” “小竹,带路吧。” 柳嬷嬷看向小竹道。 小竹眨巴着‘义愤填膺’的眼睛点头,带着柳嬷嬷就走出了屋子。 通往厨房路上。 柳嬷嬷眸子一直在盯着前头带路的小竹,越看眸子就越是眯起,一直走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柳嬷嬷才忽然开口问了句;“小竹,流朱呢?” 第241章 暗卫 流朱就是之前送来的十个丫鬟里的领头。 小竹脚步微顿。 随后却装作没听到继续走。 柳嬷嬷见此,骤然就停下了脚步。 小竹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发现柳嬷嬷没跟上来,她停下来回头;“柳嬷嬷怎么不走了?厨房就在前面不远了。”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流朱呢?今日我看了一圈,好像都没看到流朱她们的身影,难道她们不在夫人身边伺候?” “哦,你说的流朱姐姐啊。” “她们都在夫人的院子中呢!你也会知道老夫人病重了,夫人一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流朱姐姐也就没机会过来……”话音未落,一把暗器朝小竹面门射来。 小竹瞳孔一缩。 本能脚下一挪,侧身极快的躲避了那一暗器。 “你果然不是小竹!” 柳嬷嬷开始也是没发现的,直到她端着甜汤进来,说出那些话…… ‘小竹’见被识破,也是不装了:“你个老东西倒是也警惕,不过也好,这下就不用再装了,可真是憋屈死老子了。” 他一边说,一边扭动起了脖子。 只见那刚刚还算娇小的身影,在那扭动伸展身躯下,竟渐渐的开始拔高了起来…… “缩骨功?” 柳嬷嬷瞳仁微震。 这缩骨功可不是那么容易能练成的! 而且看那逐渐舒展开的身形,那竟还是个……男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嬷嬷警惕盯着那‘小竹’,衣袖下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而她身后带着的丫鬟, 也是从衣袖下摸出了小刀握在了手中。 ‘小竹’看到这一架势,连忙就举起了双手,:“冷静冷静,大家有话好好说嘛!别动不动拿刀子丢暗器的,这实在太血腥了,我这人胆小……” 下一秒。 他人就闪到了柳嬷嬷跟前。 柳嬷嬷反应极快,扬手就要对上去时,一把粉末却当着她面洒下……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跟她动手,洒下粉末就跑开了…… 柳嬷嬷一把挡住的鼻子,迅速撤退开!! 可她带来的那几个丫鬟却反应不及,很快就双腿软了下去…… 柳嬷嬷一看这情况,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凌空一跃就要离开。 可下一瞬。 她刚跃起的身躯就从半空坠落…… ‘砰’ 直接砸在了地上。 “怎、怎么会……” 柳嬷嬷满脸不敢置信。 她刚刚明明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而且以她功力和耐药性,就算是再强效的迷药或软骨散,也不可能会这般快在她身上起效果。 可她的身体……僵住了。 就像是被什么给冻住了似的。 最后,连她的嘴巴都僵得动弹不得了…… ‘小竹’走到了柳嬷嬷跟前,欣赏似的看着她那一副僵得跟王八似的样子;“你们云国暗卫从小就服着禁药长起来的,若只是用平常的迷药软筋散那些,自是难以抓捕到你们的,所以明寿堂的主屋里,一早就为你们点燃了蠵龟香……” 蠵龟香是一种很特殊的毒。 对普通人没什么作用。 可对常年服用云国禁药的暗卫来说,却是一种致命的毒素。 只是蠵龟香点燃后,会带有一丝血腥气。 一般暗卫都能闻出来。 而且蠵龟香的发作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一般情况下,这蠵龟香就显得有种鸡肋了。 可杨老夫人的‘病重’,让屋内自带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这正好很完美的掩饰住了蠵龟香的气味。 加上杨姑奶奶的故意挑衅激怒,韦老夫人跟柳嬷嬷的注意力自然就会被吸引了过去,这便没人会去多注意到角落四周都在燃着的蠵龟香了。 所以……这从一开始就是预谋好了的…… & 与此同时。 韦老夫人这边也出现了一丝不适。 只见她那拿着勺子的手一颤,勺子咚的掉到了碗里头。 “怎么了娘?” 韦氏听到动静,侧头看向她。 韦老夫人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开始了不对劲,她看了眼甜汤,一把就将甜汤给丢到了地上:“莲儿别喝了,有毒!” 什么! 韦氏反应过来,吓得也把手中的碗给丢出去了:“这怎么会有毒?难道是乡下来的那些女人想毒死我?” 韦老夫人没回答。 因为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瑾儿?” 韦氏看到与杨昭一同进来的杨怀瑾时,先是一愣。 随后韦氏匆匆就迎上前了,“瑾儿,你考完了?考得怎样?你这怎看起来这么憔悴啊?是不是累着了?其实你也不用一回来就过来请安的,你快去好好梳洗一番,然后好好休息……” 这时的韦氏,都忘了刚刚的‘毒’了。 她看着杨怀瑾,一脸关切的嘘寒问暖个不停。 直到听到韦老夫人传出一声闷哼,韦氏这才反应过来:“对了,刚刚有人给我们下毒了。” “快,你们别愣着了,快让人去请大夫过来……”韦氏忙吩咐后头的人。 这时……她才注意到。 后头跟着进来竟不是丫鬟婆子,而是徐龙等侍卫…… 韦氏愣住了。 “瑾儿,怎么回事?” 内宅可不是外院的侍卫能随意进来的。 可这一眼看过去。 不但杨怀瑾的身后是侍卫,一直延至到外头也都是清一色的府兵侍卫,仿佛整个偏院都已经被这些府兵侍卫给包围了似的…… 韦氏再傻,也发觉不对劲了。 杨怀瑾看了眼面前的韦氏,眼神跟以前一般,都是理智到极点的清明,他看着韦氏缓缓开口;“娘,甜汤里的毒,是我让人下的。” 什、什么? 韦氏眼底渐渐染上了一抹不敢置信,她脚步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声音不禁哽咽发颤:“瑾儿,你、你想要我死?” “放心,只是一种用于散功的毒而已。” “你吃下后,顶多就是以后都无法习武聚内力了,但就你现在这把年纪来说,就算让你学,估计也学不来内功了,所以……不必做出这般万箭穿心似的表情来。”杨昭清冷的淡笑声响起。 韦氏表情霎时僵住了。 第242章 潜伏 韦氏确实没感觉到什么不适。 不然刚刚也不会下意识先关心他情况,而忘了自己‘中毒’的事了。 “所以,你们是早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才设计好这一出的?”韦老夫人颇为虚弱的声音缓缓响起。 韦氏回头:“娘?” 只见韦老夫人不知何时嘴角多了一抹黑血,而地上也有一摊,显然是刚刚逼吐出来的,此时她整个人似乎有些无力似的扶在软塌中间矮桌上。 韦氏急忙过去搀扶住她:“娘,你怎么样了?” 韦老夫人却没回答她,而是目光冷冷看着杨昭姐弟。 逼出了毒素后。 韦老夫人这才发现了,自己不止中了散功的毒,还有……蠵龟香的毒。 若非了解到她身份,是绝不可能会用到蠵龟香的。 想到先前主屋内发生的事。韦老夫人顿时就联想到了一切。 原来是一早就挖好坑等着她啊!! 可是她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竟让这对姐弟发现了…… 杨昭微微摆手。 就见徐龙等人退到了门口外。 杨昭徐步走到了韦老夫人面前,似看出她心中所想般:“想不明白哪里露了破绽?” 韦老夫人看着她:“希望你能让我死得明白一点。” 杨昭瞥了她一眼,忽然一笑:“好。” 她似一点也不着急似的,先坐到了圆桌前琇凳上,才抬眸看着她:“那你先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 韦老夫人也坐到了软榻上。 “我娘的死,可跟你们有关?” “不算有。” “不算有?” 韦老夫人看着杨昭,解释说:“当年我确实是有想要替莲儿清除掉你母亲的打算,但你娘……很聪慧,她不但连着破了我好几个局,还反设计的让我的人死伤了不少,而她却只受了一点轻伤。” “当时我气疯了。” “不过,还没等我想好下一局,你娘却自己先病死了。” 说到这,韦老夫人顿了一下,抬眸看向杨昭;“你娘当时死得太快了,我很怀疑她是装出来的,所以我让人调查了,这才知道你娘并非是什么病死的,而是因那一点皮外小伤,被身边的人偷梁换柱换药给毒死的。” 杨昭神色没变,手指却微微蜷缩了一下。 韦老夫人看着她那反应,唇角微微扬起:“你那娘确实是个奇女子,只可惜……她的善心太多了,手段也不够狠辣。” “一个存有过分良知的奇特女子,是注定是不会在这个世道上存活太长的,即便我不下手,也会有旁的人……” 韦老夫人并不知道那下手的幕后之人是谁。 但齐悦的死去,确实是让韦氏有了上位的机会。 只可惜……她也失算了。 那个杨铁江根本就是一块不开化的粪坑石头,平日里就已经是又臭又硬了,可在少了齐悦这个‘软肋’的掣肘后,他彻底放飞了…… 若非杨老夫人以死相逼。 那杨个疯子就差点让韦氏去‘陪葬’了。 最后还是杨老夫人趁着杨铁江被派去镇守边疆,以家中需要主母管教子女为由,亲自做主抬了韦氏,让她成为了侯府的继夫人。 “第二个问题,你们给我大嫂下的是什么毒?” 杨昭缓缓问出。 “什么下毒?”韦氏茫然问。 杨怀瑾注视着韦氏:“娘,你当真不知吗?” “喜儿的迟钝是因胎毒引起的。” “所以说,当年大嫂怀着喜儿时就已经中毒了,而嫂子从怀有身孕后,你就屡屡想派人到嫂子的身边去。之后在嫂子离府后,她贴身的钱嬷嬷和两个大丫鬟离府没两天就都暴毙死了。” 韦氏瞳仁微缩。 下意识看向韦老夫人,“娘,是你让人给下的毒?” 韦老夫人却摇头:“不是我。” 韦老夫人看向杨昭,很平静道:“你嫂子中毒的事与我无关,所以我并不清楚你嫂子中的是什么毒,不过……” 韦老夫人停顿了一下后,说:“钱嬷嬷的死,确实是我让人去杀的。” “她是你的人!” 杨昭肯定语气。 “是,她当时要想叛逃,想要什么自由,这是绝不会被允许的,我便让人杀了她!” 韦老夫人深深看了眼杨昭,忽然就明白了过来:“所以,你是知道喜儿中有胎毒后,追查到了钱嬷嬷的死,然后从钱嬷嬷那才查到我身份的?” 杨昭没否认。 她看着韦老夫人:“说实话,一开始,我还真没想到你们会有这种身份。” “云国的细作。” “或者应该称你们为云国暗卫军吧。” “毕竟谁能想象得到,一个被灭了二十几年的云国,竟会在灭国之前,就安插了暗卫军潜伏到了我国呢!” “而这些暗卫竟还都是清一色的女子。” “上至官宦,下至商贩,甚至是马夫走卒……都能以入嫁来安家入户,为其生儿育女,彻底的扎根下来。” 杨昭想到查到的那些。 说真的。 她都不得不佩服那个云国皇帝了,明明传闻得那样的昏庸,可他竟会有这般的脑子,早早就培养了这样一批以女人为主的暗卫军,以打散的方式潜入到他国扎根……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 那些只能安于内宅里相夫教子的女人,会是一国给培养出来的精锐暗卫军。 会是一把悬在自己脖颈上的刀…… 不过,说实话。 杨昭至今都还无法查清楚这墨王朝内还有多少云国的暗卫细作……但就以她目前所能掌握到的人数身份来看,就已经到了让她震惊的地步。 当真是牵扯之广啊! 这已经不是挖出一个韦老夫人就能解决的事了。 韦老夫人听到杨昭那话,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随后一笑道:“你查得倒是挺清楚。”杨昭刚刚最后那话,几乎是说出了她们潜伏的‘轨迹’了。 杨昭看着韦老夫人,继续道:“我查到,当年你们云国被灭国时,皇宫内曾发出过一道‘护龙’诏令。” “当时世人都以为,那是你们云国皇帝想做出最后的垂死挣扎。” “但事实上,那护龙诏令一出,云国皇帝就吊死在了金銮殿上了。一个刚发出护龙诏令的帝王,怎可能在还没得到支援的情况下,就先自己吊死自己呢?” “除非……” 第243章 死局 “除非……那护龙诏令并非是云国皇帝发给自己的。” “所以我又让人去细细调查了一番当年云国灭国时,京城里的一些动向,然后我就发现了,当时京中有不少的内宅妇人突然都以各种理由出了京城,有回娘家的,上香的,祭祖的,甚至是奔丧的……其中不乏有官宦之妻妾,而当时,韦老夫人您也在其中!” 韦老夫人脸上表情终是维持不住了。 “你知道得还挺多!” 杨昭看着韦老夫人,笑道:“当然!我知道的可还不止这些呢!” 说罢,她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到了韦氏身上。 韦氏在对上杨昭视线时,心头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想开口时,却被韦老夫人一把按住了手:“莲儿,你跟瑾哥儿先出去。” 韦老夫人看向杨昭:“我想单独跟你说句话。” 杨昭点头了。 杨怀瑾皱眉,但最后还是带着韦氏出了去。 “你很聪明。” “刚刚说的那些事,确实八九不离十,但有一件事你却不知道……” 下一秒。 韦老夫人的身影就从软塌那闪到了杨昭面前,她手极快朝杨昭脖颈而去,眼底杀意凌然:“你太自大了……” ‘唰’ 一道寒芒掠过。 ‘噗’ 只见韦老夫人那只刚要触碰到杨昭脖颈的手,在瞬间被砍断了。 极快。 快到韦老夫人都还没感觉到痛处,那手掌就已经脱离了自己身体,随后她被人狠狠一把击飞了出去。 砰! 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噗!” 她当场吐出了一口极黑的黑血。 韦老夫人强撑着身体抬起头,脸色剧变的看向了杨昭。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刚刚她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能彻底逼出体内那散功的毒素和蠵龟香的毒。 她明明成功了! 可现在……她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迅速的虚弱下来,体内磅礴的内力也在如泄洪一般快速消散…… 她武功在消散。 “你觉得呢?” 杨昭仍坐在琇凳上,勾起唇角的看着她:“你需要时间来‘逼’毒,而我……也需要时间来等你毒入骨髓。” “这不正好么!” “我们不但能聊天,还能达成各自的目的。” “至于你刚刚说我不知道的事……应该是想说你与普通的暗卫不一样吧?” “确实,身为云国暗卫头领的你,那自是更为特殊一点的,不然,我又何必支开柳嬷嬷!对你特别照顾呢!” 韦老夫人瞳孔缩了缩。 “你怎知我就是暗卫首领?”知道她是暗卫可以从钱嬷嬷那查到的,可是能知道她是暗卫首领的人却不多!! 除非…… “桂嬷嬷没死?” “嗯!” “没死呢!” 杨昭倒也没隐瞒,看着她淡笑道:“打开她的嘴巴后,她其实很健谈的,说了很多,也让我知道了不少你们的事,所以,你想要做什么,我都知道了,但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韦老夫人脸色极难看。 她挣扎坐起身。 只是单单坐起身动作,就让她气喘吁吁,被砍断的手还在冒着血,她一边用衣裳按压着断手上止血,一边问她:“所以你是想杀了我?” 杨昭却摇头。 “杀你没用!” 云国暗卫军。 并非是一朝一夕才扎根进来的。 她们是早在二十几年前,甚至是更久之前就已经部署了,想要把它连根部一口气挖掘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扎根的意思,就是根须深深扎入在了地底下,根须分支再分支…… 就说这个韦老夫人。 早在云国覆灭之前,她就取代了韦文昊的原身妻子,嫁入到了韦家,几十年来为韦文昊生儿育女,若真要挖掉这个根部,那就会牵扯出整个韦家……包括韦家子女婚嫁下的各家姻亲…… 而这还只是一个而已! 可以想象得到,一旦这件事暴露出来,那将会产出来多大的涟漪…… 文元帝又是个小心眼的。 他本就没有太大的容人之量,一旦让他知道,那个早被自己灭掉的云国余孽,竟明晃晃的潜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甚至还潜伏到了自己的枕边……文元帝能忍?? 只怕那会是一场极可怕的屠杀! 除非在事情暴露之前,把那些暗卫给一一找出来,然后秘密杀了! 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说能不能一个个找出来杀完了。 就说真的杀完后,她们的家庭和子女能不寻?而且谁能保证她们私底下没有给自家人洗脑,让他们也成为了‘细作’中的一员了? 韦老夫人听到杨昭回答,扬嘴笑了。 显然她也是知道的。 杨昭绝不敢暴露出她是细作的事,因为从韦氏生下杨怀瑾,成为侯府继夫人时,韦家与镇北侯府就锁死了。 她身份暴露。 等同侯府也将要陪葬。 而她是暗卫首领,一旦她死了,杨昭也不敢保证她手底下的那些暗卫会做出什么事来。 最重要的……还是韦氏的身份。 杨昭一直没开口说,但韦老夫人却大概猜到了,她定然是知道了!! 但她敢杀韦氏吗? 不敢! 只要有杨怀瑾的一天,杨昭就绝对不会对韦氏下手!! 哈哈! 这就是一场死局。 无解的死局。 韦老夫人不由笑道:“看来你是不敢杀我了!” 杨昭看着老太太眼底的得意,也缓缓扬起了唇角:“不是不敢,而是……没必要!” 这局……其实很好破。 韦老夫人头靠在墙壁上,目光冷嗤的看着杨昭:“你这嘴硬的样子,还真是与你那娘一模一样!” “是吗!” 杨昭浅笑道,“说起来,你那个小孙孙自信起来的样子,倒也是也与你极像的!我记得他好像是叫……韦霖吧?” “听说他这次游学回来,就直接去参加了今年的会试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高中呢!” 韦老夫人神色微微一僵。 “行了。” “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日子,就要辛苦……‘舅奶奶’了。” 杨昭站起身,笑看着她:“对了,忘了跟你说了,这舅爷爷让我转告你一句,他说让你在侯府中好好的陪陪我家祖母,家里的事儿他都给安排好的,让你不用再担心家里了。” 韦老夫人一听,倏地坐直了身躯。 她死死盯着杨昭,眼底染上一抹不敢置信:“他、他知道了?” 第244章 弃她 杨昭看着韦老夫人那眸底情绪,朱唇勾起:“你猜!” 韦老夫人想到韦文昊今早的异常,他到她院子中,欲言又止的让她过来看看杨老夫人,并且还让她多带点人过来帮忙的样子…… 韦老夫人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眼底涌起了一抹说不清楚的情绪。 “是你告诉他的。” 韦老夫人看向杨昭,语气笃定。 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了。 韦文昊虽不是一个特别完美的男人,但几十年来,他却也是努力尽了一个做丈夫职责,信她,敬她,护她,几乎从未让她受过太大委屈。 若非知道了她身份,知道了她是细作,他一定不会如此——弃她。 杨昭看了她一眼。 什么都不再说,带着身边的黑衣男人就走了出去了。 “你对我娘做什么了?” 韦氏见杨昭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韦氏一听,也顾不得旁的了,匆匆就进了屋子,很快就传出来了她一声尖叫;“娘,娘你怎么了,啊,手,娘,你、你的手……” 屋内动静不断。 杨怀瑾扫了眼屋内,最后却把目光落在了杨昭身边的男人身上。 黑衣黑面具。 面具下的一双黑眸,深邃莫测。 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看过去时,男人黑面具下的那双黑眸似乎微微弯了起来……透出了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挑衅戾气。 挑衅他? 杨怀瑾蹙眉,一把将杨昭扯过,护到了自己身后。 他眼神警惕的看着那‘挑衅’他的黑衣男人:“姐姐,他就是你说的,请来的高手?” “嗯!” 杨昭没当众介绍墨君然身份。 而是吩咐徐龙:“徐护卫长,你进去把韦老夫人给带下去‘休息’吧,看好了,别让人打扰了。” 徐龙拱手:“大小姐放心。” 徐龙说罢,就带着人进屋了。 不一会,屋内就响起了韦氏愤怒呵斥声:“你们这是做什么?快给我放开我娘,我让你们放手听到没有……” “阿瑾,你进去看看吧。” 杨昭跟杨怀瑾说。 杨怀瑾看了眼黑衣男人,眉头皱起想说什么,可这时,屋内传来了韦氏怒骂的砸东西声,杨怀瑾最后只能先进去处理了。 “你这个弟弟……对你保护欲还挺强的。” 面具下的男人声音低沉有磁性。 杨昭闻言一愣,随后眼底染上一抹暖意:“嗯!” 墨君然看着她那含笑的温柔眼眸,黑眸不由得深了一些,忽然问了句:“你很喜欢你弟弟?” 杨昭不由抬眸看他。 在对视上他那双微微弯着的眸子时,她怔了下,之后不答反问:“你难道不喜欢你家弟弟?” 墨君然微愣。 他似还真认真想了想后,摇头;“不喜欢。” “为什么?” 墨君然又沉默了一会,才道:“就是不喜欢。” 杨昭:“……” 这个天还真是聊不下去。 “走吧。” 杨昭带着人走出了偏院。 院外冬霜已经候在了那,见杨昭出来,立即就拿着匣子迎上前:“小姐。” 冬霜把匣子递上。 杨昭接过后,就转身递给了跟着的墨君然:“这个是这次的……” 没等杨昭说完,墨君然就顺手把匣子推回去了。 杨昭疑惑:“阁主大人是觉不够?” 墨君然却道:“不是,而是我想把这些换成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从有这计划后,杨昭就让冬霜拿着玉佩去了一趟龙凤阁,特意聘请了这位‘阁主’出手一次,价钱自是按照阁主的价钱出的。 按照龙凤阁规矩。 说好酬劳是什么就是什么,可没有临时替换别的东西规矩。 墨君然似看出杨昭所想,他又道:“你也可以当做,是我想用着这些酬劳从你手上买些东西。” “哦!什么东西?” “面饼,肉干。” 墨君然解释:“那日在贡院门口,听说镇北侯府送出的那面饼肉干,连孟老将军都赞过的东西,我当时恰好也得了一块,用水冲开后,确实很不错,而且它干时也可直接食用,很方便。” “我们出任务急,很多时候连口热的都吃不上,若有这面饼与那肉干,以后口粮方面就可以改善不少。” 杨昭闻言,却并没立即答应下来了。 而是看着他好一会,才道:“你既然已经试过了面饼如何,那你应该知道,面饼虽方便,但实则却并不太好保存,稍用力挤压就会碎掉,而且也不太好随身携带……” 一般出任务的人。 其实并不会携带这种不易携带且易碎的东西,这可不同她当初送往军需那样的情况。 就按龙凤阁这种情况。 他们的人一般出任务,估计大部分时候都需要私下行动的,带着这样易碎的面饼行动,只怕还没做什么,就会因面饼碎的细碎声而暴露了自己位置!! 可这龙凤阁阁主却说,要用来改善出任务时的口粮? 这借口实在是有点……立不住。 墨君然面具下的表情微顿了下。 好一会,才听到他说道:“回去后我就把这个加以训练。” 什么? 杨昭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她想明白后,不由得深深看向了墨君然,这个时候她也不再说什么了。 毕竟都送上门的生意了。 “你想要多少?” “你能出多少?” 杨昭挑眉看了他眼,“你这话有意思,莫不是,我能出多少,你就能要多少?” “我手底下的人多。” 这话一出,杨昭懂了。 看来是笔大买卖啊! 那一瞬间,杨昭脸上顿时就扬起了一抹得体大方的笑:“既如此,那阁主大人这边请,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接下买卖细节……” 看着忽然笑得如沐春风似的杨昭,墨君然微愣,随后面具下眸子微动了一下。 他跟着她到了一处花厅。 坐下后,就见各种点心茶水奉上。 即便他戴着面具喝不上,但一闻那茶香味,就知那是好茶。 点心更是精致极了。 当然了。 既然是生意,那他自然也是以‘生意人’的方式与之交谈,一来一回,两人最终才敲定下了一份互相都满意的‘买卖协议’。 这笔生意算彻底定下来。 杨昭把合作协议递给冬霜收起后,才微笑着对面的‘财主’:“阁主大人放心,你要的货……” “十七。” “什么?”杨昭微愣。 随后以为他是说要货的时间,不由微蹙眉道:“阁主大人,这协议上刚刚写明了,每个月的月尾我们才交货的……” “墨十七。” “我名字。” 第245章 墨十七 然后呢? 杨昭莫名看着他。 墨君然看着她那表情,面具下的声音平静道:“所以你不必一直喊什么阁主大人,你可以喊我十七,亦或是墨十七都行。” 杨昭眨了下眼睛。 虽看不太清楚男人面具下什么情绪,但不知为何,她竟能感觉到了他的‘认真’,杨昭想了下,便也点头:“嗯,墨十七。” 闻言,墨君然面具下的眼眸微弯起了。 随后他站起了身,朝着她伸出了手;“那就……合作愉快了!” 杨昭看到他伸出的手,不由一愣。 但很快她就一笑。 她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是认得她娘的,看他这举止,应该跟她娘还挺熟的,不然他不会知道她娘口中的一些生意‘礼仪’…… 看着他那伸出的右手。 杨昭也站起了身,径直走上前,缓缓伸出手与他右手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两手相握的瞬间。 墨君然面具下的表情不自觉崩了起来,耳尖似微红了。 …… “你把人怎么样了?” 入夜。 明寿堂内主屋清空了外人后,杨昭亲自端着一托盘进屋。 杨老夫人已经半坐起身,问着杨昭。 而她问的,自然是韦老夫人。 杨昭把托盘放到桌子上后,才端着一个瓷碗上前,心情似乎不错的淡笑回答她:“我能把人怎样!不过就是让她在侯府多住几日,陪陪你而已。” 呵! 杨老夫人可不信。 但想到韦老夫人那细作身份,她脸色又有些不自觉的难看起来,没忍住道:“你既然早知道了她身份,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早告诉你之后呢?” “你是打算报官呢?还是劝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杨老夫人闻言,一时被怼哑言了。 她有些恼怒看杨昭,但在杨昭坐到床边后,她还是伸出了手,打算接过她手中的瓷碗,毕竟装了一下午的,她都已经饿了! 可杨昭却避开了她手:“这不是你的粥,你的粥还没来。” 杨老夫人手一僵。 然后她就看到杨昭把瓷碗放到了床边小桌上,之后伸手轻轻抓起坐在一旁床尾打盹的杨姑奶奶的手,动作很轻柔。 那杨姑奶奶似乎真累了。 竟都没醒来。 杨昭小心翼翼将她那只被柳嬷嬷掐紫的手腕衣袖撸起,只见那手腕的掐紫已经变成紫黑色了,掐痕十分的明显。 杨老夫人看到,微蹙了下眉。 杨昭见此,便伸手取过了瓷碗,从中取出来了一坨乳白色的糊糊,轻轻敷在了那紫黑掐痕上,细细的一点点抹开。 “那是什么?” 杨老夫人问。 那瓷碗里是白色糊糊,所以她才以为那是端来给她的白粥。 杨昭没回答。 一直把杨姑奶奶整个手腕都抹上了后,她才放下瓷碗,然后低头对着杨姑奶奶的手腕轻轻吹了起来…… 那样的轻。 那样的小心翼翼。 就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似的。 杨老夫人再蠢也看出来了,那应该是药,而杨昭在给杨姑奶奶上药,还一副如此小心怕惊醒弄疼她的样子。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她祖母呢!! 杨老夫人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坦了,酸酸的,让她实在没忍住的一个抬腿,扯动了一下杨姑奶奶屁股下压着的被褥。 杨姑奶奶身躯一斜,顿时惊醒。 “怎么了?” 杨姑奶奶还有些迷糊。 直到感觉到手腕上酥酥麻麻的,她这才发现杨昭在替她手腕吹气的举动,她下意识想抽回手:“我这手没啥事……” 杨昭却轻轻拉住她:“别乱动,还上着药膏呢!” 杨姑奶奶这才发现,手腕上掐痕上还真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药膏。 酥麻要是药膏的作用。 “这药膏对淤伤很好,就是上药时需要仔细一些,多上几层,让它充分吸收进去,一般到隔日淤伤就能彻底消散了。”杨昭说。 杨姑奶奶闻言,顿时就乖乖不动了。 看着杨昭细细给她上药,又细细给她吹吹,杨姑奶奶眉眼都笑弯了:“你这小丫头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细心又孝顺。” 孝顺? 杨老夫人看着眼前一幕,觉得有些刺眼。 明明她才是杨昭真正的祖母! 可她却直接把她当空气似的,由始至终也没说给她上药…… 其实杨老夫人也被掐了的,她手腕处也是一片黑紫黑紫的…… 虽然她痛感被封了。 可她也伤了啊! 伤得还比那笑得‘嘚瑟’的杨姑奶奶还严重呢。 杨老夫人一直盯着,盯着杨昭把杨姑奶奶手腕来来回回上了好几层,吹了好半响,才见杨昭终于停下来了。她下意识将手放到被子上,将手腕衣袖扯起来了一些,等着杨昭‘发现’。 “姑祖母,你这手今晚暂且就不要用力,也不要碰水,等会我让人送晚膳进来……”杨昭像是没看到杨老夫人的动作,跟杨姑奶奶交代了两句后,就起身离去了。 杨老夫人看到,眼睛都瞪圆了。 这就走了? “没良心的东西!” 韦老夫人实在没忍住从牙缝挤出来一句,心里还觉得委屈了。 “她若没良心,能给你留下这么一大碗的药膏啊!” 一旁杨姑奶奶狠狠白了眼杨老夫人,表情有些不善,口吻甚至还带出了一股子的嫌弃味:“嫂子,都一把年纪了,其实我也不爱说你的,但不说你,你又啥都不懂。” “你说说你,原本好好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的,本可以一家子把日子过得美美满满的,可偏偏你那眼珠子长头顶上去了,竟还看不上你那宝藏似的媳妇儿,非得搞婆母是天那一套,跟个不知什么玩意的东西,弄了那个韦氏进门……” 第246章 离心 “把好好的孝顺儿子,硬是给逼得离了心……” 说到这事,杨姑奶奶也是生气的。 想当年齐悦刚生产完,她这个老嫂子就用药算计了自家儿子,听说用的还是勾栏里那种极强的秘药。 因为这事,杨铁江差点杀了人。 而她这个拎不清的大嫂,不知悔改就算了,竟还一哭二闹的闹得人尽皆知,连圣上都知道了,后来韦氏有了孩子,这才不得不让韦氏入了府。 所以杨昭跟杨怀瑾的年纪,相差一岁不到! 虽然韦氏生下孩子后,杨铁江就把孩子给抱到了齐悦身边养着,可这事到底也是一种伤害的,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对那对蜜里调油的夫妻。 杨家姑奶奶想想,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看着杨老夫人的目光中,都忍不住带着一抹责备:“你啊你啊!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吧!想想为什么自己儿子会跟你离心,孙女还不待见你……” 杨老夫人脸上明显有些铁青了下来。 虽然在知道齐悦就是知道‘齐杨公’时,她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些事,可到底还从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说反省的话,她觉得脸面有些下不来台。 忍不住道:“若是能一开始就告诉我,齐悦就是齐杨公的身份,我也不会嫌弃她啊!” “是她自己没说,才会害得我以为她就是个出身低微且没教养的女子,不懂温良贤淑,还抛头露脸……因此我才会不喜她的!” “合着你还怪上人家了?” 杨姑奶奶有些被气笑似的,直接坐直了身板,面对上杨老夫人就道:“嫂子,你这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让你如此厚颜无耻到说出这些话来的?” 杨老夫人脸一黑。 “你……” “别你你的!” 杨姑奶奶直接打断她,嘴叭叭起来:“你是没听到吗?齐杨公那可是先帝御封的,连当今陛下都是不知道,可你却在这怪人家没早早告诉你?怎地,你是以为你自己的脸比那圣上的还大了?” “还是你觉得你比那圣上还重要?” 杨老夫人听着杨姑奶奶这肆无忌惮的话,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还有,就算人家不是齐杨公,你又凭什么看不上人家了?” “呵!还嫌弃人家呢!” 杨姑奶奶鼻孔哼出一口气:“虽然韦家是官宦,可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个庶女出身而已!” “我哥当时可是个很有前途的郎将呢!你嫁给我哥做了正妻,都是属于高攀了,当时我们杨家上下可有嫌弃过你?” 听到‘庶女和高攀’二字,杨老夫人就跟被人踩到了痛脚似的,气得惨白的脸色都有些红起来了:“我当时可是寄养在嫡母名下的,是嫡女,你们有什么资格嫌我……” “是啊,有什么资格呢!” 杨姑奶奶冷笑看着她:“所以说,你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人家呢?” “整日一副把眼睛长到了头顶上的样子,若非我阿娘与父亲是个和善的,是个不计较太多礼节的,你以为你能过得那样顺遂?” “若非是我哥哥处处护着你,时常在我娘面前说你孝顺,替你送些小玩意讨阿娘欢喜,左右的平衡着你们婆媳之间的关系,你真以为你的日子能过得那样舒坦?” “你真以为当初我哥是没别的选择,才娶的你?” “当时兵部的侍郎早就看中了我哥,有意把他那嫡幼女许配给我哥的……” 杨老夫人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不可能!” 杨老夫人一直以为,自己嫁到杨家,都是属于稍微低嫁的,所以杨家人才会处处的忍让她,婆母也被她给拿捏得死死的! 所以她才会不喜那个完全不受她掌控的齐悦。 也不喜跟齐悦一样反骨的杨昭!! 似看出杨老夫人心里所想,杨姑奶奶不由嗤笑了:“怎就不可能?当初你不就因为我哥身上有那个旧香囊的事,而闹起来过么?” “不妨告诉你,那香囊就是那位侍郎家小姐给我哥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何我哥当初没答应娶那位小姐,但那个香囊确确实实就是那位侍郎家小姐的。” 这‘刀’简直是插入了杨老夫人的心口了。 杨老夫人想到杨老太爷死时,还抓着的那个香囊……脸上因刚刚气红的血色,瞬间尽退了去,脸色瞬间比之前更加惨白…… “我不信!” “他是爱我的,他答应我不纳妾,他就一辈子都没纳过妾的,他不可能……”后面杨老夫人没说下去。 她一直以为,杨老太爷是爱她入骨。 所以一生未纳妾。 可若是因为他心里早就深埋了别人呢? 杨老夫人身体一晃。 明明被封掉了痛觉的,可此时她竟感觉到心口一阵阵的抽痛,她顿时没了力气似的,重重的靠回到了床头上,一脸面如死灰…… 有些东西是不能想的。 一想就会发现很多问题…… “现在知道被人活生生‘拆’散的滋味是什么样子了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是我们杨家一直对你太过宽厚纵容了,我若早知道你会弄出韦氏那样的丑事出来,当初我就该让我阿娘好好磋磨你一番的……” 杨老夫人已经听不到杨姑奶奶那还叭叭的话了,她只觉的脑袋嗡嗡的。 心口闷疼。 最后白眼一翻就厥了过去。 其实杨老夫人真正不喜的,是因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竟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人,而那女人却还只是一个来出身卑微的商户女。 而齐悦又完全没有这个朝代女子对长辈那种服服帖帖的温顺礼教,给她立下的规矩,她也几乎都不遵从,晨昏定省更是没来过几次。 杨老夫人早在心里就埋下了成见。 所以无论齐悦如何做,杨老夫人都觉得她粗鄙,觉得她是抛头露脸的商户女子,骨子里都是低贱的。 觉得她配不上她儿子。 加上当时杨铁江被封侯了,连带着她杨家的地位都水涨船高。 接触得越多的世家宴会,杨老夫人就越发觉得商户的齐悦粗鄙,越发的看不上她,看她更是哪哪都不顺眼。 所以当韦老夫人带来了从‘外家’归来的女儿时,杨老夫人是一眼就看上了那浑身都充斥着贵气、却又对她十分恭顺娇美的韦氏。 她喜欢极了。 所以她提了要杨铁江纳妾。 可却惨遭拒绝,杨铁江甚至不顾她娘家脸面,直接就让门房禁止了韦氏进府的行为。 杨老夫人当时被气得不行,觉得是齐悦善妒,给自家儿子吹了枕旁风,才让自家儿子干出这种把亲戚拒之门外的行为来。 后来在韦老夫人多次暗示下,她才算计了杨铁江那一出。 她以为,顶多让儿子生气一阵。 她到底是他母亲。 母子哪有隔夜仇的!! 可是…… 他们母子却彻彻底底离了心,连带着孙子孙女都对她不热乎,孙子她可以忍,可她却无法忍杨昭的‘反骨’…… 第247章 婆媳 杨老夫人做了很长的一场梦。 梦到了未嫁之前。 梦到了小娘病死前,哭求着嫡母把她也过继到名下时的卑微…… 梦到了她第一次见到杨家老太爷时的场景。 梦到了她当年嫁入到杨家做了正妻的喜悦,梦到了自己被淳朴公婆一家子呵护着,还有被自己丈夫相敬如宾宠着的舒心日子…… 其实她一生过的很不错了。 即便杨家一开始并非什么大富大贵,可却也是实实在在的至善淳朴的人家,在杨铁江被丢的十几年里,她一直未有所出,而丈夫遵守着诺言未曾纳过妾侍,公婆虽有过念头,可却也一直未曾在她面前提过半句。 她都知道。 可她仍没打算过大度…… 看看! 原来自己也并非是个什么大度之人,也不是一个完全服帖恭顺公婆心意的好儿媳。可她成了人婆母后,却是把自己一直没遭受过的罪,一并的施加给了那个自己不喜的儿媳身上了…… 杨老夫人是在刺痛中醒来的。 睁开眼。 入目是一张年轻娇媚的少女脸庞,她正在往她身上施针。 而在床边站着的。 是面无表情的杨昭,和那个脸上带有一丝担忧的杨家姑奶奶。 见杨老夫人醒来,杨姑奶奶眼底亮起来:“醒了醒了,这醒来了是不是人就会没事了?” 杨姑奶奶忙问着许姝儿。 许姝儿见杨老夫人醒来时,也是暗松口气,随后她才收回扎针,回头扬起一抹灿烂笑容:“没事,不用担心,老夫人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加上流了点血有些虚弱而已,现在醒来就没事了。” 听到气急攻心,杨老夫人心虚的摸摸鼻子。 “这大晚上的找你过来,麻烦你了,先出去吃点东西吧,我已经让厨房给你准备了爱吃的烤串和汤锅子。”杨昭看着笑得灿烂的许姝儿,嘴角不由扬起说。 那笑颜璀璨极了。 杨老夫人看着杨昭那笑,眼睛似乎都被刺到了一般,酸酸疼疼的。 杨姑奶奶因一直看着杨老夫人,倒是发现了她那异常,不由得皱起眉:“你这又哭什么呀?一把年纪了,被我说两句,就被气晕气哭的,也真是没谁了!行了,我给你道歉行了吧。” 杨姑奶奶跟杨昭和许姝儿道:“你们出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看着。” 在许姝儿起身后,她就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然后端过了早放在了小桌上的肉粥,亲自喂杨老夫人:“来,吃点东西先。等会你要还想要哭,也才有力气哭出声音来让大家都听听……” 噗! 走出屋子后,许姝儿实在没忍住笑了。 “阿昭,你这个姑祖母是个厉害的!” “这一张嘴,就把你那祖母给噎得脸色都黑了。” “而且,我刚刚查了你祖母身上被封的痛感穴道,竟都被气得冲开了一大半,可见你祖母当时被气得有多狠了。” 杨昭想到杨姑奶奶的战斗力,不由得也勾起唇角笑了。 “嗯!确实是厉害!” 其实,她这位姑祖母年轻时并不是个善于言语的,甚至可以说很木讷,加上长得不算出色。所以当年议亲时,家里人怕她受委屈,就特意给她选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忠厚家庭。 可若一个人都立不起来,即便嫁到再忠厚的家庭里头,那也是会吃亏受委屈的。 听说当年姑祖母也受大委屈了。 后来似乎因为她娘,不知跟姑祖母一起做了什么,不但让姑祖母给立起来了,还让她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了。 这些事杨昭并没跟许姝儿说。 两人一同到了院子,就见杨怀瑾已经在那烤着串串了,而石桌上的汤锅子还在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桌上有不少打火锅的食材。 “来了,快坐下来吧,这烧烤串串就快要好了。” 杨怀瑾翻着串串,熟练上料。 许姝儿看到杨怀瑾的背影,十分欣赏的感叹:“这样的弟弟……我还真是想要啊!” 杨昭瞥她一眼,忽然勾起唇角:“放心,会有的。” 许姝儿却当她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 闻到那鸳鸯锅里香喷喷的汤锅子,她口水都要流了,哪还有什么淑女形象,麻溜坐到了石桌前, 笑呵呵冲着杨昭招手:“阿昭,你快点坐下来。” 杨昭坐下后,杨怀瑾也把烤串端了过来:“姐姐,你们快吃吧,吃完后记得要吃些下火的甜汤,我去看看祖母。” 说罢,杨怀瑾就离开了。 许姝儿笑看着杨昭:“阿昭,你这个弟弟能卖不?我都想打包回家了。” “不用打包,迟早也会是你的。” “什么?” 许姝儿有些没听清楚。 杨昭看了她一眼,笑着夹起一块烫好的羊肉放到了她碗里:“没什么,就是让你赶紧吃,不然肉就烫老了。” “哦!” 许姝儿也没再多追问,欢快投入到吃上头去了。 杨昭看着她那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由笑弯了眼眉,眼底甚至还透出了一丝宠溺。 “还有很多,不着急。” “试试沾点这个酱料。” “唔唔,好好吃啊……” “还有这烤串……” 院中圆桌前。 两个长得各有千秋的美丽女子,一个夹,一个吃,那画面简直不要太和谐。 远处屋顶上。 一道黑影隐在了黑暗中,眸光深邃的落在了那个笑得一脸宠溺的杨昭身上…… 第248章 朝堂 她似乎……很宠那个少女。 那样的笑,极少能看到。 墨君然在那屋顶一坐就是一晚,没人知道他那一晚上都想了什么,直到了快五更天,他才起身一闪,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 在这日清晨。 六皇子的玉王府里,再一次响起了下人的惊叫声:“快,快来人啊,不好了,王爷、王爷又掉茅坑里了……” 玉王被人捞起时,那张刚消肿的脸再次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那股恶臭味,把匆匆赶去的玉王妃和小妾们,都给熏吐了。 听说后来。 玉王不但增加了成倍的府兵和贴身侍卫,还令人把整个王府内的所有粪坑都给填平了,连小厮奴仆都得用上粪桶了,几乎夜夜玉王府都得运出好几马车的粪桶出府!! …… “你说这上头是不是有所察觉了?不然怎会在会考后,非得弄了这个什么糊名封装,害得我们现在找起来就跟大海捞针似的。”撕开扫了一眼还得小心翼翼复原回去,实在麻烦。 另一人闻言,却不以为意道:“哪一次不是都得弄出一点小动静出来,不过就是上头做做样子,为的就是让百姓们知道这科举严谨,想要舞弊是不可行的。实则哪有什么不可行的啊,只是看你自己够不够‘能力’而已。” “也对。” “行了,别说了,趁着那些誊写的大人都还没来,赶紧找到把考卷给互换过来……” ‘砰’ 几个衙役撞门而入。 那两个正翻着考卷的官服男人,在看到衙役身后进来的人时,都齐齐变了脸色…… …… 半月后。 早朝钟声敲响。 文武百官并列两排的进入了金銮殿。 一身绯红官袍的吕老,一脸精神抖擞的出列了:“皇上,臣有本要奏。” 文元帝看着一副跟打了鸡血似的,眼睛都在发着亮光的吕老,不由得疑惑起来。这吕尚书因年纪大了,又因快要致仕了,这两年来可是极少有这般‘精神’面貌的。 难不成是发生什么大好事了? 文元帝不由得微微坐直了身板,扬起唇角:“吕爱卿有何事要奏?” 吕老见文元帝如此‘认真’。 心底不由得有一些激动,觉得陛下对他寄予厚望,这会肯定是期待已久了。 吕老顿时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厚厚的奏本。 打开。 群臣眼睁睁看着那本厚厚的奏本哗啦的落下,中间的弧度都直接落到了地上了。 众人满眼错愕。 这吕尚书要干啥啊? 文元帝也是有些懵。 吕老却声音洪亮的说道:“陛下,臣经过这些时日的忍辱负重,不惜以自身为诱饵,终于不负陛下所望,彻底调查出来了这些朝中蛀虫……” 朝中蛀虫? 什么意思? 群臣目光都望向了吕老。 文元帝也看向了吕老——手中那本长长的本子,心头莫名感觉到了一股不好预感。 果然。 就听吕老声如洪钟般开始念出了一个又一个官员的名字,名字后还并列出了他们所犯下的罪名,什么科举舞弊,买卖官爵,贪赃枉法,吞没军饷…… 那罪列,几乎都是不带重样的。 而随着越念越多,一大半朝臣的脸都逐渐黑了,但一时也没人敢吭声,因为刚刚吕老说了,‘不负陛下所望’。 意思就是……这是文元帝让吕老去调查的。 是文元帝要整顿朝堂。 不然就靠一个就要致仕的吕老头,他敢如此得罪大半朝臣么?而且他也没那么大本事,竟能这般无声无息调查出来这么一堆官员的罪名出来,而且一个个竟都还是真的。 可没人发现,随着吕老一个个念出来后,文元帝那眼皮子狠狠的抽搐了下…… 这吕老头是想要在致仕前,把他的朝堂给掀了吗? “陛下,这名册上的,全都已是罪证确凿……这些人都是国之蛀虫,若是不除,迟早将成为我朝的大患,还请陛下定夺……” 吕老说的口干舌燥的。 没办法,这些名册等罪证那都是他连续好些日子才给整理出来的,若不当朝念出来,感觉不够力道,这可是皇上给他的圣恩,他必须要在致仕前为国好好的贡献一笔功绩出来。 保证让皇上满意。 卫秦一直在偷偷关注着文元帝神色。 说实话,他还真没有觉得文元帝是‘高兴’的,特别看到文元帝那微黑的脸和抽动的眼皮子。 但是…… 卫秦这时也出列了:“陛下,臣附议吕大人所言。” “陛下,臣也附议。” “臣等也附议。” 一波朝臣走出列了,纷纷开口附议了吕老的话,这些人自然都是不在那名册上的。 这朝堂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的。 有人被拔出坑了,那自然就有人填进来。 反正在不连累到自己头上的情况下,不少人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之后有人细细一品。 还会发现,吕老这些册子上的官员,竟都恰好是那种不算很高可却又在很关键位置的官职,且不少一部分还是刚上任没几年的。 有些与权贵扯上关系。 但却又不是深到能牵扯到权贵根基的地步上,只是被拔出时,仍是会让他们感觉到肉疼而已,不过在这层面上套上了‘皇帝’的意思,那这点疼还是能让不少权贵忍下来了。 就是仇恨值拉起了不少。 最后结果就是:打入大牢,撤职查办。 毕竟朝堂之上,吕老都念得如此大声了,且一条条罪证都还是罪证确凿,文元帝自是不可能装不知道了。 看着一个个喊着冤枉,被拖下去的朝臣。 看着一下子就空了大半的朝堂大殿……文元帝只觉得心口一口气上不来了,当时那脸色甭提多难看了。 当然了。 吕老以为文元帝那是因知道朝中蛀虫之多,动怒下的反应。 所以当下朝后,听到太监通传,说文元帝要在御书房召见他时,吕老那腰杆子是挺得笔直的,与同僚一个拱手后,就昂头挺胸的跟着太监去了御书房。 “看来陛下是打算在吕老致仕前,想用吕老的手来整顿朝堂上下了,只怕今日早朝上的那些还只是开胃菜,后面怕还有大的。”一位老大人抚须的高深说。 与他并肩的同僚脸色不太好:“吕尚书这次一出手就如此之大,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烧到我们的头上来。” “是啊,这次吕老下手可真狠!” “可不是嘛,我看到有好几个都是与他有些亲戚关系的,好像还有几个是挂了他门生名号的,他竟都敢直接下手了,吕老这次怕是下足了血本啊!” “真是狠!” 这时,一道低声道:“这狠的怕不是吕老,而是……陛下。” 第249章 发怒 不少人瞬间望向了出声之人。 那是一个有些面生的武将…… 满朝的文武百官,一些吊车尾的小官,自是不可能人人都认得的。 “若非陛下授意,吕老哪敢如此雷厉风行?” 武将微微凑低声道:“诸位大人也是知道的,这朝堂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可吕老却连自己的人都敢下手,从这就可以看出来,那肯定是陛下早有意想整顿朝堂上下了。吕老那不是狠,那是聪明,顺势而为,不但能把自己给摘除清楚了,还能得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等这件事过后,吕老借着这一大功绩,定是能写入到史册上,名留青史……” 一听名留青史,不少人眼神都变了。 细细一品。 还真是有道理啊! 怪不得刚刚那吕老头的脑袋都要昂到天上去了呢,怪不得刚下朝,陛下就把吕老给召去了御书房呢,只怕他们这是要搞大动作的准备啊!! 不少人心里又嫉妒又有些害怕。 怕这把火烧到了自己屁股上。 不过,也有不少的人是另一种情绪的,匆匆离开去,收尾的收尾,找背后的人商议的商议。 而刚刚那小武将,早悄然离去了。 …… 御书房中。 吕老刚跪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喊万岁,就听到了一杯盏被摔碎的声音。 摔得太挺近。 茶水都飞溅到了他衣袍上了。 “好,好得很啊!” “吕尚书今日可真是闷声干了件大事!”文元帝高坐在御案前,目光冷冷的看着底下的吕老。 不出声则已。 一出声,竟是直接把他大半的朝臣都给端了。 以前他怎就没发现,这老头竟还有这本事啊?! 吕老心头一颤。 看着那被摔碎的杯盏,老脸绷紧起来,他伏地身躯高呼道:“陛下,老臣知错了。” “现在知错有何用?” 要不是知道这吕老是个忠心的,又是从他是皇子时就一直尽心扶持他,之后也是唯一一个没往他后宫塞女儿的老忠臣,文元帝刚刚那杯盏估计就是砸他头上去了。 吕老犹豫了下,牙一咬,就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本子。 “陛下放心,待明日早朝,老臣一定会把这奏本也念出来,绝对不会再有所顾忌了。”吕老其实准备了两个奏本,只是那本薄的,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当朝念出来而已,因为牵扯之大。 后来他想想,还是觉得要循序渐进。 哪知……皇上竟发怒了。 也是,皇上都派黑甲军在暗中盯着了,那自然是早就知道了这小本上的事了,估计也就等着他当众挑拨出来呢,可他却有所顾忌了…… 哎! 吕老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胆气都不够了。 文元帝看到吕老那手中的本本,眼皮子狠狠一跳,“那又是什么?” 吕老还没回答。 文元帝就摆手让李公公去拿过来了,打开一看,当看清楚上头的内容时,文元帝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泛黑,最后还是死死咬着后槽牙,才忍过去了那心底起伏。 “你居然……” “陛下,翼王来了。” 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通报。 因为那一身玄衣的身影已经踏进屋来了。 文元帝脸色有些黑。 但在看到进来的翼王墨君然时,他脸色才稍微好些起来,随后他就把吕老给打发了。 不过,怕吕老明早真把本子上的事给闹出来了,他警告了他一句:“吕尚书,明早朝堂上你什么也别说,闭好嘴就行。” 吕老闻言,眼睛亮亮。 也不知他脑补了什么,离开时竟是一副被打了鸡血似的…… “坐下吧。” 吕老离开后,文元帝直接让人给墨君然赐了坐,之后他揉着太阳穴的,显然被今早朝堂和刚刚那本子给刺激到了。 然而墨君然坐下后,开口第一句话却是;“陛下,是臣弟曾让人去过吕府……” 文元帝揉着太阳穴的手停下。 他微微眯起眸子,看向了墨君然,“所以,是你让吕老去调查那些的?” 就说那吕老头怎会有那样大本事! 闷声不吭就把他大半朝堂的人都给端了,虽然那些打入大牢的官员并不是最主要的那一批,但到底还是牵扯不小。 文元帝挥退了御书房内宫婢内侍。 只剩两人之际,文元帝一巴掌就拍在了御案桌上。 “墨君然,你倒是好本事啊!竟都能越过朕去发号施令了。怎地,你是准备谋好了朕屁股下这个位置了,才想起来通知朕一声是不是?”文元帝脸色有些沉冷下来。 墨君然闻言,立即起身,单膝而跪。 但他一声没吭。 看到他那样子,文元帝气得拿起一本子就朝他砸了过去:“说话!朕问你话,你哑巴了!” 本子自然没朝他身上砸,而是砸到了他面前地上。 哗啦展开。 本子上头写着的赫然就是后宫嫔妃名字与勾结前朝官员买卖之事,但上头涉及到的人物身份,却比前朝堂上念出来的那些人大多了。 其中之一,就有钰长公主…… 文元帝同胞的姐姐。 墨君然扫了一眼那地上本子,神色一点没多变化。 他面无表情回道:“陛下,从出生起,臣弟就只会是您手中的一把刀,替您监察百官、肃清外敌。至于您屁股下的那把椅子,臣弟从来就不感兴趣。” 这小子说得真特么直接。 但想到一些事,文元帝是信他所言的,就是看着他那一副没啥情绪的表情,文元帝心里头就又闪过了一丝不舒坦的滋味。 “那若是有一天,朕想让你坐呢?” 第250章 愿望 墨君然抬起眸,眼眸中是一片黑沉的死水,半点涟漪都没有,仿佛真是一个毫无感情之人,他只淡淡说了一句,“不会有那一天!” 他回答得笃定。 文元帝张嘴想反驳什么。 可最后他闭上了嘴,目光盯着他半晌,才无奈开口:“行了,起来吧!” “以后要做什么,提前告知朕一声。” 墨君然站起身。 但他并没在坐回到凳子上了,而是站着笔直的说:“臣弟早已让人提前禀报过陛下。” 文元帝一脸问号:“什么时候?” “在陛下给沈立下旨封官之前,臣弟当时虽不在京,但却也让人给陛下当面禀报过。” 文元帝皱眉想了想。 似乎是有点印象。 当时来禀报的人说,说朝中出现了一些贪腐的官员,有人在私下买卖官职,已经让人调查中了。 可文元帝当时却并没怎么上心。 毕竟贪官污吏这种事,每朝每代都有,水清则无鱼,何况这朝堂也不是非黑即白的地方,只要没闹得太大,牵扯到太多事,哪一位皇帝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他当时以为,墨君然是为了避开他的‘催婚’,才找了这么一个对他避而不见的借口来。 哪知今日却给他炸出这么一惊雷来。 文元帝一时有些无语。 “不过,今日臣弟来,确实还有一事要禀报。” “什么事?” “云国还残有余孽。” “什么?” 文元帝微愣,随后他拧起眉头:“你是说那个被灭了二十几年的云国?” 墨君然颔首:“是。” “据消息,已有云国余孽在暗中打着‘公主’的旗号,想要覆灭我朝,归复云国。”墨君然脸上冷峻的说着。 “公主?” 文元帝剑眉微挑:“云国还有个公主?” 当年谁人不知,云国皇帝荒淫无度,一直未曾诞下过皇嗣,这个时候冒出来一个公主?还真挺让人意外的。 墨君然:“是,暂时得知的消息就是如此。” “说那位公主的生母是云国皇帝身边的一个洗脚婢,一次宠幸下生下了公主,后来在云国灭国时,那位公主被人给秘密护送着离开了。” “但具体情况,还需时间调查。” 文元帝靠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眸底染着一抹冷笑:“那就去查清楚了。” “朕倒是好奇的,那位‘公主’是何人,还有那些所谓的余孽。” 云国都被灭了二十几年了。 这个时候却冒出来云国余孽想要造反!! 还多了个‘公主’。 怎么感觉都不对…… “是。” 墨君然应了声,就准备要告退。 文元帝却唤住了他:“你这么着急走做什么,要调查也不差这一点时间,留下来陪朕一同用个午膳。” 没给墨君然拒绝,文元帝就喊来了李公公:“李青,你知道阿然爱吃什么,你去一趟御膳房,让御膳房多准备一些阿然喜欢吃的菜。” 李公公笑着忙应下。 李公公离开后,文元帝起身走到了靠窗的软榻之上,让人在矮桌上摆上了一个棋盘后,就朝墨君然招手:“过来,陪朕下一盘。” “陛下,这个时辰,你该要处理朝政。” “朕日日都在兢兢业业的,不差这一上午。赶紧坐下来,好好的跟朕下一盘棋。”文元帝在软塌盘腿坐下来后,就先执起了黑子,放到了棋盘中间。 墨君然:“……” 墨君然看了眼兴致盎然的文元帝,最后还是坐在了对面。 他扫了眼棋盘。 执起白子,很自然就放到了角落。 文元帝瞪他一眼:“好好下。” 想到什么,文元帝忽地看向他说道:“要是你输了,你的婚事朕可就要全权给你做主了,正好,朕也看好了好几个配得上你的贵女。” 墨君然眉头微蹙。 看着文元帝那扬着得意的笑容,他开口:“若臣弟赢了,臣弟的婚事自己做主。” 文元帝却想也没想:“不行。” “朕可以给你选择你喜欢的女子,想要几个都可以,但最终能不能做你王妃的人选,朕决定。”文元帝一点不觉得脸热,虽然跟老国公说了什么‘金口玉言’。 让墨君然自己选。 可谁说男人只能娶一个的? 翼王王妃,必须得选才貌兼备,且对阿然有帮助的。至于侧妃之类的,阿然爱选几个就几个,要是可以,他还能让京城中的那些名门贵女都入翼王府。 如此一想。 文元帝眼底微亮。 他怎就没想到呢! 选什么选啊,直接把好的都弄去翼王府不就行了,反正那宅子也快修好了,修得也足够大! “这样吧,到时候朕把全京城适龄的贵女都送到你的王府去,你到时候想要选谁做王妃都行,朕不干预……” 墨君然闻言,站起了身。 他拱手:“皇上,臣弟向来‘素’惯了,实在比不得皇上您的好胃口,若皇上真有这念头,那臣弟就只能回‘皇寺’去替您继续祈福了。” 文元帝一愣。 随后不由得气笑,这小子是在阴阳怪气他吗? 见墨君然拱手一礼后,就打算要走的样子,文元帝气得咬后槽牙:“你站住!” 墨君然顿住步伐。 文元帝手拍在了软榻上:“坐下!” “朕都还没让你走,你闹什么脾气呢?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墨君然没坐。 就杵在那站着,一身玄色锦袍让他那冷峻的样子衬得更加凛然,然而浑身又莫名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佛子气…… 很冲突感觉。 可又莫名和谐。 仿佛他天生就是两种体的综合。 文元帝看着他那‘倔强’样子,不禁微微怔了下,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终是先叹息了一声。 “行了,你喜欢吃素就吃素,朕还能按着你脑袋逼你吃肉不成。” 文元帝又拍了下软塌:“坐下来,下棋。” 墨君然却仍没坐下。 “陛下恕罪,臣弟不善棋,到时恐会坏了陛下的兴致。” 他不善棋? 呵! 文元帝盯着他,忽然扯起了嘴角,悠悠说道:“赢了,朕就许你一个愿望。” 第251章 断亲 “一局一个愿望?” 这臭小子! 文元帝没好气道;“一局一个愿望。但前提是,要在朕觉得合理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用作选王妃上面。” 怕墨君然又耍脾气,他又补上一句:“不过朕可以答应你,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不会随意往你府里塞人,你想怎么吃素都行。”不会随意,可没说不随意的情况下。 文元帝心想。 墨君然看了眼笑着的文元帝,也扬起了唇角:“那陛下可不能反悔。” 他坐下了。 文元帝却微僵了一下。 目光直直盯着对面坐着的墨君然,看着他那扯开的唇角弧度,眉头不自觉微皱起。 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 待午膳时辰。 第二局终于落完了最后一子,白子赢了。 文元帝却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 看着对面那时不时扯一扯嘴角的墨君然,脸上神色实在说不上太好看的,一旁收棋子的内侍都吓得冷汗直冒。 “不下了!” 文元帝将手中黑棋丢回棋罐了,一言难尽的看了眼对面的墨君然:“阿然,你也不必为了赢朕,就时不时弄出那种表情来吓朕,朕这心脏实在受不住。” 墨君然:“……?” 午膳后。 文元帝屏退了所有人。 看着墨君然:“先前那本册子可看到了?” “嗯。” “再去查一查。” 文元帝眼底多了一抹什么,冷沉而深邃:“朕要知道,除了本子上的那些,还有没有别的是朕不知道的……晚些时候,你让人再去一趟吕府,让那吕老头闭好嘴,别还没致仕,就先死在了那张嘴上。” …… 吕府。 吕老刚一下马车,就见忠仆匆匆迎了上前,带着一抹着急道:“大人,老夫人正在屋里头等和您呢!还有、还有好几位姑奶奶也回来了,都在屋里头哭着……” 吕老脚步一顿。 他哪能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事啊! “走走,进去看看。”他也没逃避的,带着忠仆就进了大门。 刚到主屋外。 就先听到了一阵女人的哭泣声。 “呜呜,娘啊,爹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呀?我相公说了,他那表叔可是还没出五服的,若表叔真定罪了,我们一家子都得被连累遭罪,严重可能还会被罢官一起流放……” “母亲,女儿这日子是真没法活了,我那相公今日一回家就不顾场合的就指着我鼻子骂,家中的婆母和姑子们也开始处处给我脸色看……” “祖母……” 一声声哭泣声,都带着满满怨言。 无一不是在怨吕老今日之举,连累到了她们,让她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吕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 那张有着岁月痕迹的脸上是沉沉的表情,一看就是十分有威严的样子。 看着屋中一个个哭泣的女儿孙女,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任由她们哭诉。 直到外头通报,说吕老回来了。 屋内哭声才一滞。 “老爷回来了,过来坐吧。” 吕老夫人看着进来的吕老,并未起身,她就坐在位置上的跟吕老说。 吕老进屋后,先皱了下眉头。 他扫了眼屋内之人。 就径直就坐到了老妻旁边的位置上。 坐下后,他侧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吕老夫人仍是沉着脸的回道:“都来哭你今日在朝堂上做的事,说你的行为连累到她们了,让她们在婆家中举步艰难,遭了婆家人的冷眼。” 朝堂上的事如今都传开了。 毕竟当朝就拉下了一大批下狱的官员,这动静可是不小的。 吕老闻言,眉头皱起。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就先听到了身旁的老妻又开声了:“行了,如今你们的爹和祖父回来了,你们刚刚不是哭得挺厉害,心里有很多不满的吗?现在都可以说出来了。” 什、什么? 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吕家女都懵了一下。 一时之间,大厅内寂静无声。 “既然你们都不说,那就让我老婆子来说了。” 吕老夫人目光冷扫过众人:“我们吕家的家教,素来是齐心护内。” “你们虽都是出嫁女了,但是在你们出嫁前,我老婆子就说过,娘家永远都会是你们的后盾。你们既然觉得在婆家日子过得不舒坦了,她们处处给你们脸色看,那我老婆子也不怕人言,今日就派人上你们婆家去替你们说道说道,若你们觉得在婆家过得不舒心,你们也都可回娘家来住下。” “甚至婆家做得过分的,我们吕家也可以学习镇北侯府那位三少爷那般,带人打上门去,让你们婆家给你们写上一封和离书……” 吕家女们越听眼珠子瞪得越大。 特别是吕老夫人嫡长女,吕月茹。 她在这帮女眷中年纪最大的,其实她都已经做人祖母了…… “娘,你说的什么呢!” “这女子嫁人后哪能随意和离的?和离后还如何有脸面活下去啊?而且这还会连累到自己孩子们的前程……” 其余吕家女眷纷纷点头。 吕老夫人却冷笑瞥了眼自己嫡长女,这第一个跑来,哭闹得最大的就是她,吕老夫人眼底失望都藏不住了:“那你想如何?” 吕月茹是被娇宠着长大的。 嫁到夫家也因娘家势大,大半生都过得顺风顺水的,此时都还没察觉到自家母亲的情绪,她理所当然道: “那自然是让爹爹想办法处理啊,爹爹可是吏部尚书,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而且这京城上下哪一个官不贪啊,只是贪多贪少而已,我相公那表叔其实就是小小的贪了一下,比起那些贪的多的可好太多……” “啪!” 吕月茹还没说完,就被吕老夫人给一巴掌打歪了脸颊。 “娘,你……”吕月茹不敢置信捂着脸的看着吕老夫人。 “别喊我娘!” 吕老夫人满目失望的看着吕月茹:“你既然不愿娘家为你撑腰,又怕娘家的举动连累到你们在婆家的日子,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跟我们老吕家断个干净了,正好你爹也回来了,我让他给你们写个断亲书。” 断亲书? 吕月茹眼睛都瞪大了,“娘,你疯了吗?我可是你们唯一嫡女……” 吕老夫人冷笑;“这些年来,你们一个个的借着娘家的势,在婆家过的舒舒服服的,怎地,你爹这次不过就是撬动了一下你们的利益了,就一个个哭嚎着上门来指责埋怨了?” “这种白眼狼的女儿孙女,我吕家还不要了。” “别说嫡女了,就算是我那嫡子,他要敢阻拦他老子为国为民办事,老娘我都敢打断他的腿,何况是你们……” 第252章 家训 “我告诉你们,今日就算老爷不给你们写断亲书,我都要给你们写。” “一个个的,真是给你们脸了。” “竟还敢学沈家那样;给饭喊娘、放碗就骂娘的。把我老吕家当什么了!” “来人,拿笔墨来。” 吕老夫人威仪的怒斥声,如一记记棒槌狠狠砸落在了在场的吕家女心头上。 吕家女一个个脸色都剧烈变化起来,特别在看到吕老夫人拿起了笔墨,真要写断亲书时…… “娘!” “母亲!” “祖母……” 刚刚还哭唧唧的吕家女,霎时吓得大惊失色的,纷纷就起身跪了下去。 “母亲|祖母,我们错了!” 吕月茹慢了半拍。 因为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家老娘真能那般绝情,真敢给她写什么断亲书。 可当看到那张写着与她断亲的纸张甩到她脸上时,吕月茹这才明白自家老娘没开玩笑,她是说真的,她是真的敢写啊—— “娘……” 吕月茹惊颤的嗓门都破音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别喊我娘,拿上你的断亲书滚出我吕家。”吕老夫人冷着脸怒道,一眼都不乐意再看她了。 眼看吕老夫人又要写第二张了。 跪在地上的吕家女终于都怕了,一个个哭得嗷嗷的,连跪带爬的爬到了吕老夫人脚边,扯住她衣摆苦苦哀求:“母亲,母亲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是吕家的女儿,就是死了,我也是吕家的女儿啊,女儿再也不敢了……” “祖母,不要写,是孙女的错,是孙女忘了家训了,求祖母别不要孙女……” “母亲……” “祖母……” 一个个都哭得涕泪横流,什么礼仪姿态都没有了。 吕老夫人说得很对,她们吕家家风向来很好,所以她们自幼生活得就很好,无论嫡庶,几乎都是被呵护着长大的,嫁到夫家后,那更是因为有娘家撑腰,过得没有不顺心的。 就算有时不顺心,她们吕家这位老夫人也都会为其出面去替她们出头说道。 这京城中谁人不羡慕她们吕家女。 可就是因为一直以来太过顺心了,娘家又处处的维护着她们,所以当她们知道是因为娘家的事而连累到她们被责难时,一个个下意识就跑回来哭了。 只是这一次的矛头却对准了自己娘家。 她们以为,还能跟以前那样,家中的人总会顾念她们,护着她们。 因为一直以来就是如此…… 可哪知,吕老夫人这一次却是狠狠的给了她们一记重拳,让她们清楚的意识到了,‘齐心护内’的家训是什么意思。 谁敢把枪头对准自家人,那就是外人,是敌人! 彻彻底底的‘敌人’。 这一刻的吕家女,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也从没有像这一刻般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母亲,别不要我们。” “我们真的错了……” 吕月茹在那些哭求声中,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最后似乎也意识到了,她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 ‘咯噔’ 她也忙跪了下来。 只是她挤不进去吕老夫人跟前了,她只能跪爬到吕老面前;“爹,爹,我、我错了,我是爹娘的女儿啊,你们怎能跟我断亲……” “哼!” 没等吕老开口,吕老夫人就从鼻息中哼哧了一声出来:“我们吕家的女儿可没有当白眼狼的。” “刚刚哭得最大声的是你,说你爹连累到你一家的也是你,现在断亲书已经给你了,拿上就可以滚出去了……” “娘!” 吕月茹哭喊。 吕老夫人一点也不理会,目光冷冷落到了那些跪在她跟前、哭得凄凄惨惨的庶女和孙女们,“想做我们吕家女儿的,以后就好好记住吕家家训,不然就别再踏入我们吕家大门。” “是,母亲|祖母,我们记住了。” 在场吕家女连忙应着。 此时没有一人敢有任何不满与置喙,老太太性格就是说一不二的,她可是连自己嫡女都敢写断亲书的。 不多时。 吕家女就一个个起身告辞了,实在怕惹怒了老太太,被写断亲书。 吕月茹此时还跪在吕老夫妇面前,因为她还有一份断亲书,根本不敢走,此时一把年纪的她,正跟孩子似的哭得嗷嗷的。 吕老有些头疼。 但他却也没开口。 这几十年来他很清楚女主内的道理,在老妻管教子女之时,他只需充装一个空气牌牌就行了,偶尔附议一句妻子的话,表明支持妻子的态度。 吕老夫人一直晾了吕月茹好一会,才冷声的开口:“要哭就滚回你自己家里去哭。” 吕月茹一噎。 哭肿的眼睛,好不可怜的看着自己老娘。 此时的她一点骄纵都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咬唇瘪嘴的低声抽泣着。 “知错没有?”吕老夫人冷声问。 吕月茹立即点头:“知错了,娘,我……” “知错了就滚吧。” 吕老夫人似乎都不乐意多听她说话似的,直接打断她。 “娘……” “你娘让你走就走,还想留下来拿断亲书不成?”吕老这时终于开口了。 吕月茹一听,眼睛一亮:“我、我马上走。” 看着那吓得屁股尿流离开的女儿,吕老夫人实在没忍住失望摇头:“我还是把她给宠坏了,总觉身为女子本就不易,便想多多护着一点,哪知却是……哎!” 吕老闻言,怕老妻真被气到了,便连忙说道:“说啥呢!这满朝堂里头,谁家能有咱家这般好的风气?一家子妻贤子孝的,那可都是因为你的功劳。” “你别啥不好的事就都往自己身上揽,那些个丫头要是不听话,你好好训她们就是了,要是真管教不了的,反正她们也大了,直接断了就是……” “你说的倒轻巧!” 吕老夫人刮了吕老一眼,没好气道:“这些还都是女儿孙女,后面怕是还有一堆儿媳孙媳的事呢!” “我说你怎么一天天的往外跑,大雪天都要出去呢!合着是做了这么一件大事。”当时吕老夫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出去风流了,日日出去不说,还非得坐家中最好的马车。 一出去就大半天。 不是去酒楼就是去茶馆,听说还屡屡从花街那边经过…… 回来问他又屁话不说。 老太太心里自也是有点怨气的。 “不过……” 吕老夫人看向吕老,眼神温和,脸上认真:“无论别人如何说,你只需好好做自己的事,做到问心无愧,无愧于你的君王与百姓就行,后宅的事我会给你处理好。” 吕老看着自己老妻,眼神温柔下来。 “放心吧,我定会好好做事的,何况这次可是圣恩……后面还会有更大的事,所以这些时日怕是要辛苦你了。”吕老没再说下去。 吕老夫人也没再多问。 老夫妻早有默契了。 当晚。 吕老早早就坐在书房中。 当看到那一身黑袍黑面具的身影出现时,他立即笑吟吟的起身相迎,一副早等候多时的样子;“来了,陛下接下来要老夫做什么?老夫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了,绝不会退缩半分。” 墨君然:“……” 看着那一副早做好了准备,就等命令的吕老。 墨君然:“……” 第253章 贿赂 “你们是什么人?” “哎呀,你们抓我家老爷做什么?” “户部郎中陈柳龙,贪污受贿,买卖官职,我等乃是奉令来抓其查办的官差,谁敢阻挠,一并抓起下狱。”入府的官差冷厉道。 只见刚刚还嚎得大声的陈家人,顿时吓得噤声了。 反应过来的陈柳龙,当即就喊冤。 但无用。 同时几名官差则让人带了他们入了书房搜查,没多久,就从书房内搜查出来了一张任命官职的任命书。 “找到了,走!” 官差扭着嗷嗷喊冤的陈柳龙就离开了。 而这种情况却不止在陈家上演,还有不少地方都在同时发生着。 那些官差先抓人,然后搜书房。 几乎都能一一搜出来了那张有吏部官印的官职任命书。 与此同时。 沈家。 自从上次杨昭离开,让人把她的‘东西’都给搬走撬走后,沈家无论是主宅还是偏院,那全都是一副破败之相,处处都漏风漏顶的,连池子花圃,也都是旱的旱,秃的秃,凹凸不平的地面,满目疮痍。 而被囚禁在沈家内的女眷,早没有往日的光鲜亮丽了,一个个面容憔悴,甚至有些还很是面黄肌瘦的…… 没办法。 沈家女眷被围困宅子。 出不去。 加上她们当初为了买卖官职,早几乎把嫁妆都给清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被一些奴仆给偷偷卷走了大半,这些时日她们都靠剩下不多的傍身钱,从官差手里买些吃用的维持着生活。 日子自然没法跟以前比。 应该说,连以前指甲盖都比不上,简直苦不堪言。 其实她们不是没有想过花钱买通官差的,也不是没有给自家娘家发求救的消息,可都石沉大海。 没有一个人的娘家来露面。 沈家女眷渐渐也就心如死灰了。 此时看到官差上门,沈家女眷都瑟缩了一下。 最后还是宋氏面色苍白上前:“官爷,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后宅里的都是女眷……” 官差皱眉。 但还是回答了她问题:“我们奉命来搜查罪证,你们若不想惹事,就都退开一些,不然就按妨碍公务将你们下狱。” “什、什么罪证?”宋氏还想问。 官差却不愿多言。 一个摆手,不少的官差顿时就鱼贯而入,四散而开。 “啊!” 年轻女眷都吓得缩在了母亲怀里,瑟瑟发抖。 她们根本就没法阻止,甚至都没人不敢上前去阻止,这个时候,沈家的女眷不由就都想到了,当初那个不畏人言,将她们稳稳护在身后的杨昭来了…… 官差离开时,手中同样多了好几张任职书。 …… 城外。 一辆马车哒哒的赶得极快,马车后头还跟着一大批的护卫。 “再快点。” 马车内的沈平龙,掀开车窗扫了一眼, 就吩咐赶车之人。 “家主,前面就要到城门口了。” “那就快点赶到城门口去。” 赶车的车把式本想说,城门口的人多,赶这般快容易伤及路人…… 但听到沈平龙那话,车把式也不敢再多言,只能用力挥动马鞭。 哒哒。 一阵尘土飞扬。 “让一让,都让一让……” 城门口。 进城出城的百姓众多。 在那车队横冲直撞中,不少路人都纷纷让开了路,一些避让不及的百姓,都被狼狈撞跌到了地上,挑着担子和推马车的,更是闪不及时的让货物都横飞了出去,百姓气得骂声不断。 但马车内沈平龙却充耳不闻。 直到到了城门口,马车被守城将给拦下来。 马车后头跟着的护卫队长绿羽,才下马上前:“官爷,我家老爷是渝江来,家中少爷是参加今年春闱的学子,我家老爷得了消息说少爷在京城中出了事,实在是着急,还请官爷能通融一番。” 说罢侧身就递上了一袋鼓囊囊的银钱。 换做以往,守城将定是收下后就放行了,可偏偏如今京城上下正抓贪污抓得正火热的时候。 只见那名守城将掂量了一下手中钱袋子后,就直接冷下脸,高声就怒道:“放肆!尔等纵马伤民就算了,如今竟还敢当众就贿赂朝廷命官。来人,把人给抓下。” 什么? 绿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四周的守城已经刷刷的抽刀围了上来了,那架势,把围观的百姓都给看傻眼了。 啥情况啊? 这些守城将什么时候这般清廉了?? “大人。” 马车内的沈平龙终于坐不住了。 他从马车内出来,亲自走到了刚刚那个开声的守城将面前,温和有礼的拱手:“我等刚从渝江赶来,实在不懂京城规矩,还请大人能念在在下忧儿心切的份上,开恩几分……”他不动声色的将一块雪白凝脂般的扳指塞到了那守门将手中。 沈平龙觉得,这些守城将不过是嫌刚刚给的不够多,所以直接把手指上玉扳指给递上了,钱对他来说还真不是问题。 可下一秒。 就见那守城将手一举,将那个玉扳指给高高展露:“大家可都看到了,这人竟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贿赂本小将,我严重怀疑他是他国派来的探子,意图进入京城中图谋不轨……快,把人抓起来。” 沈平龙被抓住时,人都还是懵的!! 第254章 奸细 什么他国探子? 什么图谋不轨? 沈平龙反应过来时,惊得脸色都变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那个慷慨激昂的小将就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块破抹布,一把就塞入到了他嘴里。 “胆敢反抗者,论奸细处置,杀无赦!” 刚想要上前的护卫们,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京城门前,天子脚下。 谁敢背上奸细名头?那可是会诛九族的!! 沈平龙被拖下去时,绿羽等人自然也是一同被带走了的。 护城司牢房里。 沈平龙平生第一次享受到了全套逼口供的刑具,等他从牢房里头走出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浑身是伤的他,被搀扶上了一辆马车上。 马车上,一个长相普通中年男人,朝他微微拱手:“沈老爷受罪了。” “知道我受罪了,怎现在才来救我?我看你们主子也不是那么有诚意,既然如此,那合作不如作罢算了!” 沈平龙实在没忍住怒火开口。 换做平常,沈平龙定是不会如此的。可三天啊!他足足受了三天的刑具,此时他身上一块好皮都没有,连骨头都还在隐隐作疼的。 最后还是他许以大量钱财做‘酬劳’,让一个贪财的衙役发出了消息,才让人来救他出来的。 这中年男人很面生。 但能得到消息来救他的,定然就是成王的人。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随后才笑着说:“沈老爷莫要说气话,我家主子是什么身份,你应该很清楚,这里可是京城脚下,你这般大的‘火气’,可是很容易出事的。” 这威胁之言,让沈平龙脸色一黑。 “当然了,沈老爷也不用太担心,我家主子定是能护着你的,只是……” “我家主子想问一下,这合作要什么时候才能办成呢?我家主子其实就是有点点的心急,想提前要沈老爷的一句准话而已。”中年男人微笑说话的同时,一边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锋利小刀。 沈平龙一看,下意识往后一退。 伤痕累累的后背撞到马车上,疼得他额头冷汗浸出…… “你……” 他刚想要问那中年男人做什么时,却见中年男人不知从哪掏出了一颗苹果,以小刀俏起了皮。 一刀一刀。 连皮带肉。 动作慢吞吞的,目光还看着他。 沈平龙额间冷汗沁得更多了,脸色也更难看,他岂能会看不出来这明晃晃的‘威胁’呢! 只是…… 那成王以前派人找他时的态度,可完全不是眼前这样的,难道是因为到了京城……成王觉得他可完全拿捏他生死了? 想到这,沈平龙想到了三日受刑时,隐约听到一个衙役无意间说了句,意思大致就是只需把他当奸细审一审,别真弄死人了。 仿佛有人故意想让他吃吃苦头。 该不会……这其实是成王故意让人弄出来的,就是为了逼他? 沈平龙越想,越觉得是! 毕竟他在京城中可没有任何仇敌,又是第一次入京,根本没有任何人会针对他。 除了那个一直想要他作保促成合作的成王…… “沈老爷?” 沈平龙闻声,看着那把一颗苹果都削得只剩下核的中年男人,他脸色并不好,但眼中却闪过一抹精光: “你告诉成王殿下,让他放心,他需要的合作,我定是能替他从中周旋达成的,甚至也可以替他说服其余家族的族长,让他们答应一并支持他,不过……” “前提是,我得活着才行。” “而且,是好好的活着,所以,你们得好好保护我,让我安安全全的活着回到渝江……” 沈平龙确定了‘背后’搞他的人后,心里顿时就有恃无恐起来了。 中年男人闻言,皱了皱眉。 这一反应落在沈平龙眼里,就更加确定了。 …… 运福客栈。 马车停下,沈平龙从马车上下来。 “老爷。” 崔彪匆匆从客栈内出来。 当看到沈平龙那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时,他不由得一愣,随后连忙上前去搀扶:“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您没事吧?” 崔彪等人显然是还不知道沈平龙刚到城门口就被当奸细抓了的事。 沈平龙瞥了眼崔彪。 “大少爷呢?” “大少爷在楼上,那个九神医也在……” 沈平龙这次急匆匆赶来,就是因为接到了崔彪传回去的消息。 “现在情况如何了?” “那个九神医不见银钱,一直不肯给大少爷治疗,大少爷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快扶我上去。” 沈浩逸是沈平龙唯一的嫡子,平时宠得跟眼珠子似的。 “儿!” “我的儿!” 沈平龙上楼,看到那个躺在床上的沈浩逸时,他惊得目眦欲裂。 只见原本肥胖的沈浩逸,四肢已经枯瘦得跟皮包骨似,脸颊深深的凹陷了下去,而那肚子却是高高的隆起,连衣裳都已经遮不住了,外露的肚皮上满是血痕青筋遍布…… 这哪还是他印象中的儿子啊!! “是谁?” 沈平龙一把拽住崔彪的衣领,双眸通红阴沉:“到底是谁害了我的浩儿?你是怎么保护他的?” 崔彪刚想开口。 一道突兀带点苍老的嗓音响起:“谁能害他啊,不过就是自己把自己吃得撑破了自己肚皮而已,这还能怨谁!” 沈平龙朝声源望去。 只见角落软榻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头似乎刚睡醒似的,正在伸展着懒腰,张嘴打着哈欠,浑身都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老爷,他就是那个九神医。” 崔彪忙说。 沈平龙松开了崔彪的衣领,打量了那老头一眼,他才稍微收敛眼底阴翳情绪,朝老头拱手开口说:“神医,还请您能救救我儿。” 老头笑笑的摊开手掌:“九万五千两。钱到位,老夫我立刻就能给你家公子动刀子。” 沈平龙脸微黑。 他其实带了银钱来的,可是……被当奸细抓了后,他带来的财物东西都被没收了,至今还没拿回来,此时身上自是没有的。 “神医,我乃是渝江沈家的家主,您只要先救下我儿,回头您的诊金我定当双倍奉还。” “意思就是现在没钱呗!” 第255章 设局 沈平龙想说什么。 老头却直接一个抬手打断:“别解释那么多,没钱就是没钱,我老头子的规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给钱治疗,没钱,别说你是什么渝江沈家来的了,你就是京城那沈家的,老子我也不治!” “哦!差点忘了,这京城沈家的好像都已经下狱了,你们都姓沈,该不会也跟那个沈家一样,是想蹭白食的泼皮无赖吧?” “那老头我就更要见到银两才行了,可不能白工了。” 说罢,老头直接就在软榻上躺下来了。 然后翘起个二郎腿,声音悠悠的说道:“别说老头我没提醒你们,你们家少爷可没剩下几日了哦,想要救他的命,就赶紧拿银钱过来,除了老夫我,这世上再无人能救他……” 沈平龙看到抖着二郎腿,闭上眼睛哼起小曲的老头,忍不住满目阴鸷,眼底闪过了一抹杀意,后槽牙都不禁磨出了声。 崔彪低声道:“老爷,这京城里大夫我都寻过了,除了这个……没人能救大少爷。” ‘啪!’ 沈平龙一巴掌甩在了崔彪脸上。 “大少爷要是有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其余的少爷都喊过来,让他们把银钱都给先拿出来。” 崔彪被打歪脸后,就低垂下了头,恭声回道:“老爷,少爷们身上的银钱都、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崔彪忙把从沈家出来后,被人找上门来讨债的事说了一下。至于沈浩逸买官的事,因为那老头在,他并未说出来。 但沈平龙却听明白了。 意思就是都没钱了。 沈平龙气得又想要扬手时,一道痛吟声忽然就在床榻上响起了。 “痛,好痛……” 听到声音的沈平龙,立即转身到了床边,“浩儿,浩儿,爹来了。” 沈浩逸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看到沈平龙时,他有些浑浊的眼睛顿时一红,枯瘦的手吃力的抓住了沈平龙的衣袖:“爹,我、我好痛啊,救我,救救我,我快要痛死了……” 沈平龙见此,心疼死了:“没事没事,爹会救你的,你别怕啊。” “爹,是、是沈映南那个杂种,是他害我,是他……啊……”沈浩逸说着就又疼得惨叫起来,他下意识去捂住肚子,虚弱却又凄然:“我的肚子,好痛,爹,我的肚子好痛啊,救我,我要痛死了……” 沈平龙着急不已。 看向他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因近距离看,更显得骇人。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看到他那肚子似乎更加大了一些,外露肚皮上的血痕青筋被撑起得更多了一些,仿佛真的快要被冲破了…… “神医,神医你快过来看看我儿!” 沈平龙回头大声喊。 软榻上的老头却充耳未闻似的,继续晃着他那翘起的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好不自在。 沈平龙气极。 一把抽过崔彪腰间的佩剑,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两步并做一步就到了软榻前,剑锋直接横在了老头的脖子上:“你个老东西,快救我儿子,不然我杀了你!” 老头这时终于睁开了眼。 “杀我?” 老头忽地扯开了一抹阴森森笑意。 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了,只见他指尖极快夹起了那剑锋,一瞬间,那抵在他脖子上的剑身就被莫名断了…… 沈平龙瞳孔骤缩。 “小子,你可知道上一个敢这样把刀架到老头子脖颈上的人,是如何死的吗?那可是被老头我给活生生的……一片一片给片下来的,看来你也是想享受一下那滋味啊……” 老头腾坐起身。 沈平龙下意识后退一步。 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与畏惧。 显然老头刚刚那一手,把他给吓唬住了,加上他原本带来的高手都还在牢狱没放出来呢! 在那老头阴森森笑容下,沈平龙不由软了下来。 “误会,都是误会。”他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笑着打圆场:“刚刚晚辈只是想试一试神医而已,没想到神医不愧是神医,晚辈不敢再有任何怀疑了。” “呵!” 老头凉飕飕瞥了他一眼,就重新躺回软榻上,阴沉沉道:“二十万两,少一分,老头我都不会出手,对了,刚刚在你出手时,我就给你撒了毒了,你可看你手腕处是否有一红点。” 什么? 沈平龙下意识撸起衣袖。 当看到手腕上的红点时,他脸色顿时惊变,下意识看向那老头,却听老头再次悠悠开口:“想要解毒,一万两。” “最好动作快点,不然毒素入心了,我可不保证能你还能全须全尾的。” 老头闭上了眼,继续哼曲。 沈平龙手中的断剑咚的掉落下地,他看了眼老头后,就急匆匆走出了屋子了。 哪还管床上那已经渐渐虚弱过去的儿子啊!! 他让人去找了大夫。 确定自己真中毒后,还是无解的毒后,沈平龙终于不淡定了,让人抬着就匆匆去了一处‘联络’点。 西城街。 旺来当铺。 “你想要二十五万两?” 中年男人看着一开口就要二十五万两的沈平龙,眉头都挑起来了。 沈平龙一路过来,发现自己手腕上红点向上移到了手肘上了。速度快得,让他都有一种自己命就要没有了的急迫感。 “是,先给我二十五万两,等回渝江我可双倍奉还。”沈平龙急切说。 中年男人却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不过才区区二十几五万而已。” “沈老爷,我们就只是一个联络点而已,你开口就要二十五万两,这不是为难在下吗?” “要不这样,我的东西还在护城司手里头,你想办法让他们把我东西归还回来。”沈平龙想到自己的东西,他可是带来了不少银钱物件。 中年男人却又摇头;“不行,为了把你救出来,我们的人都已经有暴露的风险了,我主子的大计还未成,不能再冒险了。” 沈平龙脸都黑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中年男人看着沈平龙,微微一笑道;“就是不知道沈老爷肯不肯答应了。” 第256章 手术 “什么办法?”沈平龙问。 中年男人笑着递上了笔墨纸:“先前在马车上,在下就已经跟沈老爷说过了,我家主子就要回来了,有些心急,所以你只需要给出你的诚意,我这也不是不可以让人去筹一筹银钱的。” 沈平龙听明白了。 可就是因为听明白了,他脸色才越发难看,他咬牙看着中年男人:“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主子的?你家主子可知道你这样对待他的合作伙伴?” 中年男人笑了。 连他身后站着的奴仆,也是扬起了讥讽的笑容。 沈平龙看得火气直飙:“你们笑什么!” “沈老爷有句话说错了。” 中年男人逐渐敛下了脸上的笑容,眼神变得凌厉:“以我家主子的身份,你顶多就是他面前的一条‘狗’而已,若这条狗不听话了,你觉得我家主子会不会直接换一条呢?” “你……” “沈老爷,奉劝你一句,你最好还是识趣一点吧,毕竟在渝江,能替我家主子办成大事的人,可不是只有你们沈家。” 沈平龙气红了脸。 可很快他想到什么,忽地一笑:“呵!不可能,没有我们沈家从中搭桥,你家主子别说想从那位齐爷手里头买到那些兵器,就是想要见到齐爷人都是不可能的。” “更别提,在渝江,我沈家可是四大家族之一,少了我们沈家从中周旋,其余的三大家族绝对不可能会全心支持你家主子的。” 如今的渝江。 少了渝江王压制。 他们几个家族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连当今圣上都奈何不了他们,何况是这个还不成气候的成王呢…… 若非沈平龙不甘心于四大家族之一,想要彻彻底底的做渝江的王,他又何须与成王达成协议…… 沈平龙思及此,直接就撸起了自己衣袖,展露出了那个已经延伸到了手肘臂弯之上的红点:“看到了没有,我中毒了,没有二十五万两,我活不过今晚,我若死了,你们主子想要的东西就别想能得到。” 中年男人闻言,眸底微动。 状似思索了一下后,才又把纸笔墨推上前了一些。 语气妥协了似的说:“沈老爷,你也别为难小的,你也知道的,这二十五万可不是一笔小数额,你如果一点表示都没有,我也不好跟主子交代。” “您写个欠条,至少让小的可以跟主子交代。” 此时中年人,自称都改成‘小的’了。 沈平龙哼了一声,但最后还是拿起了笔,刷刷写下了一张欠条。 签下大名,落下私印。 “快些!” 中年男人拿过看了眼,扬起一笑的站起身:“好的,那沈老爷您稍等一下,小的这就让人去筹钱来。” 说罢,中年男人就吩咐了一旁的奴仆伺候着,他拿着欠条就进入了里屋了。 后院有道暗门。 可直通隔壁。 “小姐,套出来了,成王想让渝江沈家给他搭桥一个叫齐爷的人买什么兵器,还想要沈家说服渝江其余家族支持他。” 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将欠条递上。 杨昭接过扫了一眼,便侧头朝冬霜示意了下,冬霜立即把一个匣子的银票送上。 “听那沈平龙意思,那个齐爷好像只有他能联系得上,要不要属下再想办法套一套他那联系方式?”中年男人接过匣子后询问。 杨昭却摇头:“不用。” 她看着手中的欠条,唇角勾起弧度:“现在逼他是逼不出来的,而且还不能确定逼出来的是真是假,若是露有一点破绽,反而打草惊蛇了。” “等半个时辰,你就把银票给他,让他回去吧。” “在他回去后,铺子就可以关了。” “是。” 中年男人离开后。 杨昭就把欠条递给了一旁的冬霜,跟她说:“让人拿上这张欠条去一趟渝江,去找沈家那位主母讨债,就说……” …… 沈平龙匆匆赶回客栈。 “神医,这里是二十一万两。你快给我解毒,快救救我儿。” 回来路上,沈平龙就抽出来四万两了。 躺在软榻上的老头闻言,一把坐起身,接过那匣子数了数里头的银票后,就咧嘴笑了起来:“不错不错,速度够快,都还能救。” 老头把银票卷吧卷吧塞怀里后,就顺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颗黑色丸子,“解毒的,接住了。” 沈平龙手忙脚乱接住。 黑色丸子很大。 比两个大拇指还要大上一圈。 “直接咽下去,不要嚼,解毒效果才能更好。” 沈平龙一听,直接就把丸子给塞嘴里吞了,险些没噎到直翻白眼。 等咽下去后,他连忙撸起衣袖。 “神医,这红点怎还没消掉?反而还更红了?” 沈平龙惊骇看着手臂上的红点,感觉都红得能滴血了。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开始觉得浑身燥热起来了。 “忘了说了,你这毒想要彻底排出来,还需要……女人,很多的女人。” 什么? 很快沈平龙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整张脸都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浑身都没了力气,可却又急得不行,想要去找个干净的女人是不可能了,最后还是老头友情给提供了一个地方,就是附近的一条花巷…… 大白天的。 花街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来不及上妆,不少只穿着肚兜裹着薄纱就扭着腰肢匆匆来了。 “什么情况?” “那些不是花巷里头的女人吗?” “怎么一个个都跑到运福客栈来了?” “哎呦喂,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听说这运福客栈是被渝江来的有钱人给包下来了,今日那渝江又来了个大财主,似乎有点特殊癖好,看不上什么良家女,只喜欢那些有经验的……” “不会吧!这什么眼光啊!” “就啊,这花巷子里头的可都是一些年老色衰的了,听说不少还有一身花柳病的……” “估计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来到京城了,就想吃点特别点的呗。”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都看稀奇似的看着那些个女人乐呵呵的扭着腰肢欢快进了客栈。 而就在这时。 四个护卫抬着一个圆鼓鼓肚子的枯瘦身影从客栈里头出来了。 后头跟着一个老头,直接扯起大嗓门的喊。 “让一让,都让一让。” “大家都别挡在门口了,别妨碍老头我给伤患动手术。” 第257章 杀猪 “什么手术啊?” 门口的百姓本来还在看那些个花巷的女人呢,却因这一冒出来的老头而懵了一下。 对‘手术’更是陌生。 不过人群中却似乎有人认出来似的,惊奇开口:“那不是九神医吗?” “对对,我认得,是九神医。” “什么九神医?” 不少百姓是不认得什么九神医的,但人群中就有人开口了:“连九神医都不知道,你这消息不行啊,听说九神医以前可是云国中最有名的大夫,可以看任何的杂症,一把手术刀耍得那叫一个厉害。连当年的云国皇帝都常常请他入宫看诊呢!” “云国?” “云国不是已经被灭了二十几年了么?” “哎呀,别管什么云国了,我可听说这九神医的医术可比百鬼神医的医术更厉害呢,快看看他这是想要干啥先!” “那是个孕妇吗?肚子也太大了吧。” “那孕妇……怎么看起来像是个男人啊?” “哎呀,还真是男人……我想起来了,那个不是半个月前被家仆给抬着到处去求医的胖公子吗?当时好像所有大夫都说他没救了呀,怎么现在还活着啊?” “这事我好像也有印象……” “我听说这半个月来,是这个九神医一直给他治疗着,才没给死了……” 人群顿时更加叽叽喳喳起来了,在众人疑惑时,人群中就总冒出来几句‘知情人’说上两句,很快大家都大致知道了。 老头让沈家护卫给大门前围出了一个空地,然后指挥着人给搬出来了几张桌子并排放着,最后才让人把那沈浩逸给放到了那桌子上。 “行了行了,你们都四周挡着点人,别人上前来打扰我,我要开始准备做手术的工具了。”老头把人指挥起来后,自己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 一会从腰间掏出了一卷银针。 一会又从小腿下摸出来了一把小巧的……杀猪刀。 一会又又从衣袖下取出了一套布卷着的各式各样的小刀子。 最后甚至还从后侧腰那拉扯了一下,卷吧卷吧的弄出来了一团麻线似的线团。 之后又从头发上取出来了两个钩子似的针…… 只见他东摸摸西淘淘的。 没一会就变魔术似的弄出来一堆稀奇古怪东西来,简直把在场的百姓都给看傻眼了。 “这是要干啥呀?” “怎么还有杀猪刀啊?” “还有钩子?” “这是要杀猪吗?” “嘘,别出声,没听到那九神医刚刚说,他是在准备做手术的工具吗?我们等着看就是了。” 不少百姓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来了。 “嗯,差不多了。” 老头扫了眼一排过的物件,终于满意了:“你们去拿个绳子过来,把他四肢都跟桌子绑在一起了,然后去拿几个桶过来了。” “对了,还有弄个火炉过来,大一点的火炉。” 崔彪听后,立即就让人去准备了。 不一会。 老头要的东西就都弄来了,甚至还麻溜把沈浩逸四肢都给绑牢了。 老头又朝崔彪招手。 崔彪一看,连忙上前:“神医,还需要什么吗?” “你站到那桌子对面前,等会我让你按他肚子的时候,你就用力的按他肚子,没喊停不能停,还有你们四个,到四边按住他手脚……” 崔彪和四个护卫准备就绪。 老头这才上前。 他先一把掀开了沈浩逸那鼓鼓肚子上的衣服,顿时那满是血痕青筋肚皮就展露在众人面前,那肚子如今可不是十月怀胎样子,而是整一个圆滚滚的小山球,实在是骇人极了,众人都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下一刻。 他们却看到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一个个眼珠子都惊得瞪大了…… 只见老头直接抓起了那把小巧的杀猪刀,往火炉上一烤,就动作麻溜的往那圆鼓鼓的肚皮上一刀下去! 那个血。 瞬间就飙了对面站着的崔彪一脸。 崔彪都懵了。 “愣着做什么啊,按肚子啊!” 老头在血飙出来时,就挪开了,顺手还把那个准备好的桶,顺脚踢到了那桌子缝隙周边,准备接下等会流下来的血。 “你们都按稳了,可别让你家公子给挣扎的掉下来了。”老头顺嘴提醒四个角的护卫。 而就在老头话落下,床上那昏迷中的沈浩逸,终于有了动静了。 他先是皱眉哼哼,然后才是缓缓睁开眼。 “好痛!” 他开口喊疼,眼神渐渐清晰过来。 老头扫了眼,‘欣慰’笑了:“醒来就好了,那就可以继续后面的了。” 说罢,他又看了眼崔彪;“按他肚子,没喊停,就别停下来。” 崔彪抹了把脸上的血,就忙按住了沈浩逸肚子。 “啊!” 一声惨。 崔彪手一僵,可却又不敢放开手。 “好痛,好痛,啊……” 沈浩逸惨叫挣扎。 四个桌角的护卫见此,急忙按住了他挣扎的手脚。 血随着崔彪的按压下,越流越多。 那流出来的血是一种暗黑红的颜色,且还带出了一股子莫名的臭味…… 老头这时已经拿着好几把的小刀放到了火炉上烤着了,在沈浩逸惨叫渐渐弱下来后,他才拿着几把小小刀上前:“好了,先放开吧,我给他动个刀子先!” 崔彪放开手。 然后接下来的一幕就让他瞳仁骤缩了。 只见老头拿着小刀,顺着刚刚那杀猪刀的口子,开始沿着边边角角的划开…… 见过杀猪不? 那划拉开猪皮的动作,就是那种感觉。 沈浩逸圆鼓鼓的肚皮,被活生生的划开了,整个肚皮。 肉眼看着他那层层肚皮被划开之下的,露出了那被什么给撑得圆圆的黑皮肉囊…… “啊……” 沈浩逸刚刚虚弱下去的惨叫声,又开始惨绝人寰般的惨叫起来了。 络绎不绝。 “杀、杀人了?” 不少百姓都被吓白了脸。 老头充耳不闻。 他满目认真,一手一把小刀刷刷的挥着,偶尔还替换一下别形状的刀子与尖锐的钳子,只见一层层黑色的薄膜被剐了出来。 直到……那肉囊被剐出来了一个洞。 “继续按他肚子吧。”老头跟崔彪说,崔彪下意识就伸手,可看着那划开外露的肚皮……他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按侧边。” 崔彪转到侧边一按住。 ‘噗’ 只见那个肚子上的血口内噗嗤一下,一道血柱飙出来的瞬间,有什么细细长长的东西在疯狂从那血口里扭曲着出来了,密密麻麻的…… 第258章 蛔虫 同一时间。 一股像是从粪坑里头冒出来的臭味,在瞬间席卷了在场所有人的鼻息。 百姓都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什么味?” “好臭啊!” “啊是、是蛔虫吗?快看,是蛔虫!” “天啊,那、那爬出来了好多好多的蛔虫啊……” 见过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而且还鲜活着一起朝着外头扭着爬出来的蛔虫不? 特别那些蛔虫有些还贼大。 粉肉色的。 从那肚子里钻出来后,还在疯狂的扭动着纷纷散开,然后扭曲爬行,加上空气中那股恶臭的味…… “呕——” “呕呕——” 从第一个人呕吐出声开始,整个场面就不受控制了,一个个干呕声此起彼伏。 崔彪因手还按压着,那些蛔虫钻出来后,不少都落在了他那双手上,而那股臭味更是直接冲着他当面去的…… 他脸色一白。 “别动,继续按压!” 眼看崔彪就要抽回手,老头犀利嗓音响起:“不想你家少爷出事,就好好的按着,反正都是一些蛔虫,又不咬人,怕什么!” 老头说得头头是道。 可自己却早躲得远远的了,还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摸出来了一块白布,绑到了自己的口鼻上。 崔彪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特别感觉到手背上那些扭动着麻花似的蛔虫,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死死咬着唇,才没当场呕吐出来。 但四角那按着沈浩逸手脚的护卫,却早忍不住了,在百姓传出干呕声时,他们也纷纷一个侧头,当场呕吐了出来…… 听着那些呕吐声,崔彪脸白了又白。 手在颤。 唇都咬得发白了。 这时。 刚刚疼晕过去的沈浩逸,竟悠悠转醒过来了,睁开眼,他视线就看到了自己那高高隆起的肚子里头竟在疯狂冒着蛔虫。 有些甚至都已经顺着胸口朝他脸上扭曲来了。 他瞳孔一震,吓得一个尖叫: “啊,啊,虫、虫子,虫……唔唔……”他张口叫喊时,一条扭得极欢的大蛔虫竟扭落到了他嘴里,惊得他一个合嘴。 一截里头,一截外头。 崔彪看得真切。 那一瞬间。 “呕——” 崔彪吐了。 “别动,继续按压……” 老头的嗓音,让崔彪想抽的手又按回去了。所以就出现了,他一边侧头干呕,一边又不得不双手按着那满是冒蛔虫的肚子。 那画面。 说真的,绝对会让所有人都此生难忘。 因为实在太恶心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可眼前这种……真特么的能把人恶心到想死的地步,特别那股恶臭味还嗖嗖的钻入众人鼻孔,还有那些欢快扭动的蛔虫。 众人在这一瞬间,都有一种,这辈子都不会有胃口吃东西的反胃感了。 莫约小半炷香后。 老头这才不紧不慢的上前。 “行了,不用按着了。” 崔彪如释重负,急忙就跳开了。 手上挂着的那些蛔虫,也被他急忙甩开。 好几条被甩到的了四周,众人吓得连连躲闪,都被恶心得都面如菜色。 “把你少爷嘴里咬着的那条也取出来吧,别被噎死了。” 刚刚落入沈浩逸嘴里的,还有一截尾在外头扭来扭去的,而沈浩逸死死闭着嘴,惊惧猩红的眼珠子都瞪得老大,那样子简直凄惨。 崔彪恶心得不行,直接推了个护卫上去。 “快去!” 护卫颤颤巍巍。 但还是咬着牙伸出了手,可一抓一扯,只扯出来了一节外露的尾巴,剩余的…… “呕……” 护卫转身吐了。 沈浩逸则翻起了白眼,微张开的嘴巴做出了干呕的动作,显然剩余的都钻了喉咙了。 呕。 “行了,吃了就吃了,反正也是你自己肚子里的,死不了人。”老头见此,竟还很好心开口的安慰了一句,半点没注意四周人被恶心到的表情。 他手中已经戴上了一种白棉布的手套了,拿着一根稍长的钳子,开始把那些冒出来的蛔虫都给清到了桶里头。 确定没有了后。 他才取出了银针,在沈浩逸那软缩了一大半的肚子上连扎下了好几处,最后一处是在他头顶的一处穴位上。 沈浩逸本昏昏沉沉的意识,在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痛感也很强。 “啊,好痛……” 他又有力气叫了。 “别怕别怕。” “因为你这肚子里还扎着一些不肯出来的蛔虫,等我把你那肚子里头的都清理干净,就好了,放心放心,这过程就只是会疼一点而已,死不了人。” 接下来。 一道道惨绝人寰的叫声回荡而起。 整条大街的人都早已经聚集而来了,甚至不少听到消息的医馆大夫,也都一个个跑来了,街道一时之间拥挤异常。 一处三角势的暗处。 “如何?这叫声听着可还满意?” 杨昭看着那人群拥挤的客栈门口,淡笑的开口问了句。 在她面前除了冬霜和武婢外,并不见旁人。 但在三角墙旁,一堆簸箕阻挡下,却站着一个衣裳都洗的发白的青衣俊朗男子,素带束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寒门子似的。 可他望着那客栈门口眸底,却狠戾幽深。 “我很满意。”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定会替你办到。” “满意就好。” 杨昭勾起唇角:“为表合作诚意,你在京城这些时日里,我会尽量替你除掉一些阻碍,也为你在渝江中做些铺垫。至于你母亲妹妹……你也可放心,我的人已把她们接到了安全地方安置好了,她们会很安全。” 沈映南闻言,不自觉看向了墙体缝隙的方向:“那我娘的病……” “请了最好的大夫看着了,所需要的稀缺药也已经用上,放心。” 听到墙壁传来的话,沈映南眼眶微红:“谢谢。” 杨昭并未再开口了。 她就如凑热闹的路人一般,站在那角落静静的看着那客栈发生的‘新鲜事’,而那簸箕后头的身影早就不知何时消失了。 “走吧。” 看得差不多了,杨昭便带人转身离去。 可就在她刚准备走出巷子时,迎面就被一道白色身影给撞来。 因对方太快了,快的连冬霜和她带来的武婢都没反应过来,甚至她都还没做出反应,她就被那人撞得一个后仰。 “小姐!” 可下一秒。 她就落到了一道带有一股檀香清冽气息的怀里…… 第259章 失礼 男人很高大。 那阴影几乎将她笼罩,让她入眼所及只有那一抹白,纯色的白,而那只揽过她腰间的大手,在瞬间把她的腰肢给完全托住了。 “抱歉。”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 低沉中带着一丝磁性,还有一丝与世无争般的空灵。 而他托起杨昭站起身后,就很快的放开了。 几乎是没给杨昭反应的机会,他便迅速退后了好几步距离。那样子,不像是占人便宜,反而像是怕自己被人占便宜似的。 “小姐,没事吧?” 冬霜和武婢反应过来,迅速将杨昭护在了身后,警惕看向男人。 这一看,几人都不由得一愣。 唇红齿白,面容俊美,眉眼清雅,穿着一身素白如袈裟的宽敞长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更像是那落了凡尘的禁欲佛子了。 又美又欲。 还很……纯洁。 是的。 一个大男人,竟给人一种,他就是这世上最干净纯洁的感觉。 冬霜等丫鬟都不由被晃了眼。 杨昭看到时,也不禁微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毕竟她是认得这张脸的。 翼王。 刚被接回来不久的翼王殿下。 “实在很抱歉,刚刚被人追赶,情急之下,才慌不择路跑入巷子……”墨君然那张脸上带着一丝疏离抱歉的情绪。 但他话音未落, 巷子外就忽然响起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兴奋女声:“刚刚我好像看到他跑进这条巷子里了。” “快找找,那可是翼王殿下啊!” “听说他可是佛子转世,浑身的佛气,拜一拜他就能转好运,如果摸到他衣裳,那肯定是能得佛祖的保佑,来年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老王家的媳妇上次就是对他跪拜了一下,还摸过那翼王殿下抓过的石子,回去就怀上了,大夫都看过了,说肚子里的是个大胖小子,还是两个呢……” “我要是再不能生出个大胖小子出来,我家相公估计真要休了我了,这次就是掉脑袋,我也的摸到翼王殿下的衣裳……” 墨君然听着脸色变了变,想要朝巷子另一头走,可还没走两步,就又听到那头巷子也有了找人的声音了。 他似有些着急。 这时他扫到了杨昭手里拿着的围帽;“姑娘,实在是失礼了。” 他脚下一挪。 竟闪到了杨昭身边,一把捞起杨昭手里的围帽,顺手带到了自己头上,在冬霜等武婢出声之时,先一步躲到了杨昭身后:“帮帮我。” 那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不多。 可配上他那悦耳低沉嗓音却又很恰好,让人不忍去拒绝似的。 “小姐,这……” 冬霜看向杨昭。 杨昭身躯在墨君然闪站到她身后躲藏后,就不自觉绷紧了起来,但见冬霜开口,她还是微微抬手阻止了她,冬霜顿时明白了意思。 “莫让人冲撞了小姐!” 武婢顿时以三角式将人护在靠墙位置。 “人呢?” “刚刚明明看到他跑进来了啊!” “那个像不像……” 在一堆跑进来的妇人中,其中一个妇人的目光犀利落到了冬霜等人护着的身后。 墨君然似乎怕被人察觉似的,不由得微微屈膝下了一些,与杨昭微微持平。 而隔着围帽,杨昭似乎都还能感受到他的一丝‘紧张’。 紧张? 杨昭微挑眉。 想到之前自己心里对他也是重生的猜测—— 杨昭眸底微光暗闪,她终是淡淡开口了;“你们若是想寻一白衣男子,就去那扒开那边的簸箕吧,那有条小巷可直通出去……” 杨昭葱白的手指伸出,指尖缓缓指向了不远那堆簸箕上。 妇人们扒开那堆簸箕,果然可见一条被遮掩的小巷子。 只是有好几个妇人的目光,却仍落在了杨昭等人的身上,应该说是杨昭身后那戴着围帽的白衣之人…… “再不追,人就怕跑远了。” 杨昭淡声道。 “别看了,那人应该不可能是那翼王殿下的,那姑娘看起来就是个还未出嫁的闺阁姑娘,是不可能跟个外男那样靠在一起的。” “是啊,那可是毁人名节的事,翼王殿下肯定做不出来的。” “翼王殿下可是不染凡尘的佛门弟子,身上可是有大功德的,哪会躲在一个闺阁女子身后藏着的,那肯定不是翼王殿下,走走走,我们也快追……” 几个妇人叽叽喳喳了句,就跟着那些妇人也追入了那条小巷子了。 “谢谢姑娘。” 墨君然低沉声音响起。 他刚站起身想要取下围帽避开一些时,巷子外头又开始跑进来了一波气喘吁吁的男女:“听说翼王殿下跑这里来了?人呢?” 在众人看向来时,冬霜直接伸出手指向了那条巷子。 然后那批人就轰轰的追了。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 杨昭看着那站起又缩下、站起又缩下的男人,和声道;“戴着吧,若不介意,就跟在我身后一起离开这里先。” 墨君然沉默了一下,声音才从围帽下响起:“谢谢姑娘,麻烦了。” 很客气。 杨昭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接下来总能遇上一两小波找人的,一个个就像是不找到人不罢休似的。 杨昭只能带着人离开了那条主街道。 “翼王殿下,你的人呢?” 远离了那条街道后,杨昭才开口询问着那已经自觉隔开了两步距离的墨君然。 男人就跟小媳妇似的,不敢离太远,又没靠太近的跟在她身侧靠后点的位置。 因为隔着围帽,杨昭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 只听到他那低磁嗓音缓缓传出:“今日是四月素日,本应是我佛行脚僧施善之日,一早我便带了个随从出门,哪知这京城中的施主实在是过于……热情。” 他下意识扯了扯自己衣袖。 杨昭余光扫了眼,才发现他那宽松式的衣摆上竟有不少的手印和被什么扯破了的痕迹。 想到先前那些妇人说的。 摸一摸他的……衣裳。 这摸得还真够力的。 “翼王殿下,我听人说,那皇寺西侧有一道天然的彩虹佛洞是不是?听说想祈愿的人去拜一拜会很灵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杨昭状似无意问着。 墨君然脚步一顿。 杨昭见此,也停下了脚步,转身抬眸看向了他。 只见墨君然撩开了围帽,那双极清的眼底染着一丝疑惑:“彩虹佛洞?皇寺并未有什么彩虹佛洞,姑娘可是听谁敢说的?” “没有吗?” “没有。” 杨昭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收回眸:“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吧。” “今日谢谢姑娘相救了。” “不如这样吧,姑娘若真有需要,回头我让人送你一尊开过光的佛像,姑娘可在家中供奉,心诚则灵的。” 第260章 晒太阳 “不用了。” “拜佛讲究的是虔诚,若真有所求,信女自是会亲自去寺庙跪拜祈求。翼王殿下,你既已无事,那小女子就先告退了。” 杨昭微微一礼,就带着冬霜等人离去了。 走得毫不犹豫。 甚至连多看一眼的余光都没有。 真是无情。 墨君然一直目送着她背影,围帽下的眸子却闪动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微光,等人彻底消失在街角后,他才转身入了巷子。 “主子。” 陈六从巷子里迎上前。 低声的禀报道:“人全都给安排好了,就算那杨姑娘回头让人调查,也不会有任何破绽。” 墨君然取下围帽。 陈六下意识就想去接过,却被他给避开了去。 陈六:……? “再去办件事。” “主子吩咐。” “凑耳过来。”墨君然朝他招手。 陈六立即凑近。 听完后,陈六眼底不由闪过了一抹错愕,但很快就被掩饰了去。 “是,属下这就去。” 陈六闪身离开。 墨君然这才抬手看了眼手里拿着的围帽,喃喃了句:“彩虹佛洞么?” 如今的皇寺里头,确实还没有彩虹佛洞。 可半年后的一次地龙翻身中,皇寺西侧山体便会出现一个如彩虹一般的洞穴,后来那洞府改为了佛洞,供人参拜。 吸引了无数香客。 名声盛极一时。 墨君然的梦虽并不全面,但却也是有彩虹佛洞的,因为梦境中的他掉崖断了双腿后,就曾在那彩虹佛洞旁的居室中‘修行’了很长一段时间。 墨君然眸底讳莫如深。 指腹却轻轻的摩挲着手中的围帽…… …… 话说回客栈门口。 ‘滋啦’ 又是一声烤肉似的滋啦声。 空气中原本的恶臭味,此时已经多了一股烤肉后的气味了。 但围观的百姓,却不少人都捂住了嘴巴。 就怕一个受不住的再次呕吐出来。 一个个面如菜色。 只见老头手持细长的钳子,每从沈浩逸肚子里扒拉出一条长长细细虫子出来时,就会丢入到那一旁的大火炉里头。 那一瞬间,火炉里头就会滋啦一声。 然后那扭曲的虫子就会挣扎,然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还会发出唧一声的叫声,蛔虫会叫?这就让不少人的鸡皮疙瘩都飙起来了。 一条两条…… 每每扯出一条,沈浩逸就会凄惨大叫一声,然后再蔫下去,然后又惨叫,再蔫,如此反复的持续了大半个时辰,那老头终于停下来了。 “呼!” 老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把自己额头上的细汗后,才抬起头看了眼那已正午的大太阳,他笑着道:“嗯,不错,这时间刚刚好。” 什么时间刚刚好? 众人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见老头直接一把扒开了沈映南的上半身的衣裳。 “哎呦喂,这是作甚!” 不少妇人都连忙捂住了眼睛,甚至不少都避开眼了。 老头却抓起一把银针又开始扎了。 没一会,沈浩逸那上半身就扎得跟刺猬似的,那叫一个密密麻麻的银针。 “都散开一点,别挡住他晒太阳了。” 晒太阳? 众人看着那被扎的满身银针,肚皮却还血淋淋敞开着的沈浩逸,不少人都惊掉了眼珠子了。 其中不少闻声而来的坐馆大夫看到这一幕,都又惊又摇头的说;“这怎能如此治疗啊?伤口不赶紧处理包扎,还如此在大太阳底下晒,这不得让伤口加重化脓么?” “是啊,老夫我还真是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治疗的。” “你们发现没有,那银针扎得毫无章法的,根本就没有寻着准确的穴位扎,完全就是一顿胡乱扎的啊,这是会要人命的。” “这、这真是神医吗?” “刚刚看他下针的手法,简直是……乱七八糟的,连我家学徒都比他好,这怎可能会是神医啊,可别是什么江湖骗子!” 其中好几个姗姗来迟的老夫人,并没看到之前的事,只看到了老头拿钳子扯虫子,乱扎针的一幕,然后又听到了要把患者外露伤口晒太阳的说法。 一个个实在没忍住开口了。 围观的百姓不少都是认得那几个老大夫的,听到他们那话,不少人都纷纷看向了老头。 老头却对四周声音都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他指挥着护卫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到了阴凉的屋檐下后,就翘起个二郎腿,背靠着闭眼哼起了小曲。 那样子…… 实在与神医的形象搭不上关系了。 众人:…… “啊、啊……好痛……” 这时。 刚刚还蔫不拉几的沈浩逸,又开始满血复活了似的,倏地睁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扯着嗓子尖叫起来的喊疼的同时,眼睛开始流出了两道血红的眼泪…… “神医!” 崔彪一看,惊得忙喊老头。 老头睁开眼瞥了眼,摆摆手:“没事没事,毒血而已,排出来就好了。” 谁家的毒血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 而且,还是鲜红的。 这个时候不少人都开始怀疑了,怀疑老头会不会真是个江湖骗子了。 “先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谁家给人治病,是用杀猪刀破开人肚子的,这不杀人么!” “是啊是啊,刚刚还用刀子划开人家的肚皮,就算是因为要取出来蛔虫,那也没必要扒开肚皮啊,只需要开一个洞就好了。”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完全没必要划开人家的肚皮啊,这完全都是多此一举。” “就是就是……” 人群中有人开始说话了,七嘴八舌的,让不少还在观望中的百姓都渐渐被煽动了,想想都觉得好像确实没必要划开人肚皮。 随着越来越多人说。 自然就有人开口了:“该不会真的是江湖骗子吧?” 因这一声,现场一静。 众人目光刷刷都看向了那老头。 崔彪等护卫自然也是听到了,他们也不由都看向了老头。 哼着小曲的老头子这时终于停下来了,他睁开眼,一副看傻逼似的扫过众人,嗤声道:“你们见过哪个江湖骗子敢当众给人动刀子的?” “我可是九神医。” “我这名头可是当年云国皇帝给亲口封,九神医的意思就是,就算是死人到了我手里,我都可以把他从阎王手里给拉回来……九次。” 第261章 缝合术 老头曲起九的手指比划。 那一脸得意的样子,显得很是欠揍。 人群中却有人不信道:“那云国都已经灭二十几年了,谁能证明你就是那云国皇帝亲口封的九神医?别都是你自己信口捏造的吧!” “就是啊,我们可是一直没听说过有什么九神医呢!” “还从阎王手里拉人呢,我看吹牛吧!” 人群中纷纷响起一些不信的声音。 “没见识的凡人!” 老头气得坐起身,从怀里掏了掏,很快就掏出来了一块黄金打造的牌牌,上面赫然写着九神医,背面是云国皇家的标记。 “看到没有,这可是当年御封的九神医令牌。”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云国都灭国了,也可以是你后来自己伪造的。”人群中的人又说了。 “就是啊,看起来就很假。” 老头被气到了似的。 直接站起身,叉腰就道:“老子医术用得着伪造么?你们这些个没见识的,也不去打听打听,就敢在这里质疑老子的医术,老子我可是连太监都能给重新塑成真男人的,不然当年那云国皇帝干啥屡屡召见老子入宫给他治疗……” 老头说到这,忽然一把捂住了嘴。 众人:…… “太监重塑男人?” “什么鬼?这世上怎可能会有这种医术啊!” “刚刚他那意思是不是说,云国皇帝其实是个太监?” “不可能吧,听说当年的那个云国皇帝可是荒淫无度得很,常年就喜欢窝在女人堆里头荒废朝政,不然怎么可能会灭国。” “就是就是,不可能……” “哼!” 老头放下手,一声冷哼:“老夫我可是个有医德的人,没必要跟你们解释那么多。” 可人性就是这样。 有些东西解释得多了人家还不信。 可如果你明明都已经说‘漏’了嘴,却又一副我不屑给你们解释的样子,反而会让人信上几分,甚至还会心生起了一种浮想联翩的猎奇心态来,特别是在这个时候,那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沈浩逸情况出现了异变。 一滴滴黑色的血珠,从银针那冒出来了。 伴随着一股腥臭。 那不同刚刚像粪坑的恶臭,而是一种如同臭鱼的那种腥臭味,随着黑血越冒越多,那股腥臭味就越浓郁。 但都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随着那黑血冒出来后,竟有一些细小细长的虫子从那划开的肚皮下钻出来了,细细的,长长的,在中午的太阳底下,那冒出来极细长的虫子开始疯狂扭曲,然后以肉眼看到它们发出了滋滋的冒烟融化…… 融掉了。 这一幕。 简直惊呆了在场众人。 “那、那是什么东西啊?” 老头这时的声音悠悠响起:“自然是虫卵。” “你们以为只要把肚子里的蛔虫都取出来就算完事了?你们也不想想,要没有虫卵,哪来的成虫?我若不用针封住他全部血脉逼它们出来,那肚子迟早又得长回来。” “蛔虫虫卵,长这样?” “这、这在太阳下还融化了?这肯定不是蛔虫……”人群中一个老大夫没忍住开口了。 三观都要震碎了。 老头顺着声音看了眼那个老大夫,扯起一抹唇角道:“你个老头倒是有点见识,若是普通的蛔虫,哪用得上我九神医来动手术,你们这些个普通大夫就可以直接用药除虫了。” 在场的大夫们:“……” “这是一种名为蛔虫的……蛊,其实也说不太上是蛊,它就是一种喜欢寄生在野生动物体内的特殊虫卵,一旦烹煮的时候没有杀死,就很容易寄生到我们人的体内去。” “这个沈家公子,是个毫不忌口的,定然是吃过不少的野味,其中就有一种叫猴脑的,里头这种寄生的蛔虫卵是最多的,而一些富贵人却很喜爱,每回享用,都是要活生生的打开猴脑,用热油随便一浇,就挖来吃……” 崔彪等护卫面面相觑了眼,因为他们大公子在来京的路上还真就吃过,当场让人抓的……在渝江中,那其实也不算是稀奇了,他们甚至以前也被赏赐的吃过…… 想到这,崔彪等护卫脸色都变了下。 “呕!” 有人吐了。 “猴脑?怎会有人吃这种东西?太恶心了。” “还别说,我可听说咱京城中,真有不少的权贵都很喜欢那一口,说口感鲜嫩,还补脑美颜什么的。还说等有钱了,也去试一试呢,可现在……呕……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吃了……”一个中年男人越说越面如菜色,最后看到沈浩逸那肚皮时,当场就吐了。 “呕……” 在场百姓都脸色变了。 “不止是猴子,还有不少较有灵性的野生生灵,大家都尽量的莫要食用,别小瞧了这些寄生虫卵,很多时候就会让你们死得无声无息的,连病因都查不出来。”老头嗓音悠悠的说道。 不少人都打了个寒颤。 一时之间,没人再敢说话了。 连刚刚的那些个发言的老大夫,此时都闭口不言了,他们学医多年,自然也是知道一些动物有寄生虫卵的事,可却并不特别清楚。 毕竟那是动物,不是人。 他们根本就没涉及到那方面。 可听老头说完后,又看了眼沈浩逸肚皮上的情况,他们莫名就有一种自己学识之浅薄的脸热感。 原来是这样! “行了,一个个的都怀疑老夫的医术,那等会就让你们亲眼看看老夫到底是不是真有医术了。”老头大手一挥,撸起袖子,抓起那早早准备好的钩针与一软麻线的东西。 “都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了。” 老头上前。 从怀中摸出来了一把不知什么的粉末,朝着沈浩逸那外露的肚皮以撒,然后他就开始上手了,穿针引线,行云流水…… 见过把人皮当刺绣一样缝补的不? 接下来。 在场众人就亲眼见到了。 从伤口的口子开始一层层的穿梭缝补,再到皮层,一层层…… 懂医术的大夫们看到这一幕,又惊又诧,其中之一几乎是震惊的脱口而出:“是缝合术?天啊,这是缝合术吧?” 第262章 扬名 缝合术早二十几年前就出现了。 但能掌握这缝合术的医者却是极少,因为缝合术一直被皇家掌握着,能学的都是极少数的太医与边疆的一些军医。 “怪不得,怪不得他敢给患者当众开刀呢!” “原来他竟会缝合术。” 在场的大夫们激动得直搓手,扒开人群挤到了前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老头手上的动作, 希望能借此学习到一些来。 缝合过程其实挺长。 但在场却没有人离开,甚至都没几个人开口打扰,一个个都盯着看。 而怪异的是,之前还惨叫得凄惨的沈浩逸,在这个缝合的过程中静悄悄的,要不是能看到他还睁着眼睛,时不时转动一下,都以为他是死尸呢。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 老头掏出一瓶药膏,抠出一点把缝合好的伤口抹了一把后,终于停手了。 “可以起来了。” 老头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钩针擦干净,然后重新插回到了自己头发上,其余刀子等物件也一一收起来了。 众人一开始没理解他说‘起来’的意思。 直到……看到沈浩逸缓缓地坐起身来,之后甚至还能在护卫搀扶下下了地时,在场的众人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珠子。 “这就好了?” “天啊,还能下地了?” “神医,真乃神医啊……” 四周百姓顿时间都惊叹连连。 老头下巴微微一抬:“为了避免有人说老夫是盗世欺名之辈,在场可有大夫的?都可上前来给看看,探探脉,看看这位沈公子身体如今是如何状态。” 这话一出。 立即就有人举手了。 “我来!” “我我,我也来!” 前排的大夫们几乎是前后就举起手来了,一个个盯着沈浩逸的目光都是泛着光的。 在老头首肯,护卫让开后。 一共十来个大夫纷纷上前,开始给沈浩逸把脉望闻切了一番,最后甚至都认真看了眼那肚子上缝合的伤口,一个个简直大为惊叹起来。 “妙,妙啊!” “脉搏强劲有力,除了稍微有一点气血不足的虚外,竟一点毛病都没有了。” “缝合的伤口也几乎是毫无任何破绽……” 大夫们激动的说着,若非沈浩逸被他们一人一把的给摸烦了,估计这些大夫们还想要继续的细细观摩摸看,最后意犹未尽的大夫们只能目光灼灼看向老头。 “九神医,不知可否请您到我医馆一坐?” “九神医,我温家的祖籍乃是在当年靠近云国的边境城,如今那云国大半已经归纳了我朝,这样算起来,其实我们也算上是老乡了,您就到我温世堂医馆坐一坐,正好我得了一种特别的香茗,喝起来口感醇厚,清香中又带有一丝丝药香……”温老大夫也忙着开口说。 其余大夫一听,顿时就鄙夷了。 什么叫老乡。 当年云国的大半城池都归于了墨王朝,足有十几个城池呢,就算他祖籍是靠近云国边界城,那也说不上是什么老乡,为了拉关系,这温老头连脸面都不要了,真是无耻。 下一秒,其余大夫却也纷纷开口了。 什么妻子的祖籍就在当年的云国城池,他们是一家亲。 什么手里得有珍贵的药材,品种是从当年云国那边得来的。 什么家中厨子就是当年的云国人等等…… 一个比一个能扯。 把围观的百姓都看懵了。 最后结果就是……一脸骄傲的老头,被一堆大夫给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走了,崔彪等人不是没有想阻拦,可却被老头一句话给堵得死死的。 “拦什么拦?老子都已经给你家少爷治好了,你家主的毒也只需要跟女人睡上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了,想拦老子就掏钱,没钱就滚!” 崔彪可是亲眼看到过老头对沈平龙玩的那一手,对老头不由心生出了一种畏惧与不敢得罪,最后他们也都没敢拦着了。 沈浩逸自然也默许了。 他现在看到那老头就犯怵,虽然身体没有疼了,可他在老头手里头那可是实实在在疼得死去活来过的,看到他就打心里畏惧。 “让他走吧,扶我回去。” 围观的百姓一直目送着沈浩逸进了客栈,九神医又被大夫们给簇拥着走了,这才渐渐的散去,可九神医的神医名号,却在今日彻彻底底的响彻了起来。 给人开膛破肚。 取蛔虫虫卵。 现场缝合术。 哪一件不让人说得津津乐道的! 不出半天。 整个京城中就都知道了九神医的名号。 同时也传出了这个九神医就是当年云国皇帝给御封的神医,是特意给云国皇帝治疗身残的,说是连男人断子绝孙成太监了,他都是能给重塑的…… 越传越多。 甚至越传越神。 直到在一次偶然机会下,那个九神医在喝醉过后,当众跟着好几个大夫亲口证实的说了,说自己的医术如何了得,说当年那云国皇帝年幼时就被人暗害了断了子孙根,为了不让人知道这种事,云国皇帝是如何让人暗中寻到他,如何许诺他荣华富贵请他出手治疗…… 又说了云国皇帝是如何借着昏庸喜爱女色的遮掩,日日夜夜都在后宫里头泡药浴艰苦治疗,还说了经过了长达数年,云国皇帝那终于是重新长出来了,但就在关键时刻,云国就被灭国了…… “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真正成为男人,重振雄风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云国竟灭了,我好几年的心血白白的浪费了啊……” 听说九神医当时喝醉了,说到自己白费了几年心血时,哭得那叫一个老泪纵横…… 也因此。 京城中的人就都知道了,当年云国皇帝竟是个太监的‘真相’。 而也因这事,听说不少人都在暗中找上了那个九神医,甚至最后他还被请进了宫…… 当然那是后话。 …… 沈浩逸被扶回客栈后。 就先听到了二楼屋内传来的一阵男女激动的动静,主要还是那些花巷的女人实在太能叫了,隔着房门楼层都能听到。 还有他那向来威严的父亲,竟也舒坦又急切的‘低吼’着,一听就是很激烈的样子。 沈浩逸脸都微黑了。 不过,随后他就问:“沈映南那个杂种呢?” 第263章 孟浪 沈浩逸并没回自己屋子。 他听到二楼那动静,心头就忍不住生出一股烦躁的戾气来,加上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盈,也没任何痛感,精力还莫名的很充沛,便打算发泄一下怒火。 崔彪回道:“应该在马厩。” “走。找他去!” 虽然那九神医说,他是因为吃了猴脑引起的蛔虫,可却也不妨碍他找沈映南的不痛快。 马厩。 沈映南看到沈浩逸带人来时,并不太意外。 他微微理了理衣摆,就从面前小桌上站起身来了,只是在起身时,却借着宽敞衣袖的遮掩下,顺手就抓起了桌上的砚台。 “好你个杂种,害老子痛苦了这么久,你却能好好的在这里看书。”沈浩逸看沈映南那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就觉得碍眼极了。 沈映南没吭声,徐步走到了沈浩逸面前。 “来人,给本少爷打,狠狠的打!”沈浩逸命令刚落下。 下一秒。 一道身影就猛地扑向他。 沈映南将人倒在地后,毫不犹豫扬起手中的砚台,就狠狠的朝他那脑门上砸去。 一下,两下…… 因为太突然,加上没人会想到这向来逆来顺受的沈映南,竟会有这样奋发而起的举动,所以一时之间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沈浩逸都被砸了好几下了。 “大少爷!” 崔彪一脚踹开了沈映南,急忙扶起沈浩逸。 沈浩逸却没事人似的,气得一把挥开了崔彪,不管不顾的也扑向了沈映南:“你个杂种居然敢打我,真是反了天了,我今天就打死你。” 枯瘦的拳头朝沈映南落下。 一拳一拳。 沈映南死死抱住自己脑袋,手中的砚台刚刚已经被崔彪给一脚踹飞了。 这种殴打,其实他都习惯了。 只是这一次他却不甘只是挨打的份了,所以他才会在挨打前反击,可惜他本就是文弱书生,除了突袭砸下的那几下,再无法反击。 沈映南已经做好了狠狠挨打的准备了。 可就在这时。 一批官差忽然出现了…… “我们是大理寺衙役,大人有令,沈浩逸涉嫌买卖官爵,我等受令来将其抓拿归案……” 在一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两名衙役就直接上前,将沈浩逸给一把拎起来了。 沈浩逸一脸懵。 等反应过来时,他都已经被铁链铐上双手了。 而还没等他开口,又见两个衙役迅速而来,手里还拿着那张有吏部官印的任命书:“找到了。” 沈浩逸看到那任命书时,瞳仁一缩,下意识就转头看向崔彪。 崔彪也是懵了。 “大人……” “胆敢阻拦者,一并抓拿归案。” 沈浩逸就这样被带走了。 走时他还在嚷嚷喊着:“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我父亲救我啊……” 崔彪等于人闻言,急匆匆就去了前院了。 无人再理会地上的沈映南。 “这就是你说的,会替我扫除掉一切京城中的阻碍么?”沈映南坐起身,抬起头望着那已经西斜了的夕阳,深邃眼睛微微眯起,那张有些青紫的脸上,却扬起了一抹笑。 “谢谢……” …… “小姐,九神医出名了。” “现在京城上下都在传九神医在客栈门口的事迹了。”冬霜淡笑的禀报着。 杨昭并不意外。 毕竟‘九神医’本就是计划中的一环而已,即便现场效果达不到理想中,她暗中安排的人也能让满京城都知道‘九神医’名号。 “嗯!” “派去的人回来没有?”她问。 冬霜摇头:“还没有。” “不过,刚刚倒是传来消息了,说官差一接到消息,就马上派人去了运福客栈了,人现在已经抓起来了。” “马上就派人?”杨昭微挑眉。 冬霜淡笑道:“是啊,听说那位陈大人最近特别积极,我们的人几乎没怎么使劲推动,那位陈大人就动起来了。” “这倒是挺稀奇!” 那陈大人是出了名的做事全面,一般情况下,没走一套正规流程,他是不会随意派人出动的,当然了,也不是说他为官不行。 而是在这天子脚下的京官,都会有一套属于自己为官的模式,毕竟是天子脚下,随街都能砸出几个权贵公爵的地方,若没有确凿证据和缘由之下,随意抓人也是容易惹祸上身的。 不过,杨昭倒也没往别处想。 毕竟这事上她就只是‘推’动了一番,并未留有任何多余的把柄或事情。 入夜时,派出去的人终于赶回来了。 “小姐,都查清楚了,今日在街上追着翼王的那些妇人,确实都是随街遇上的,并没有被人特意安排,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在调查的时候,奴婢无意间听到了另一件事有关翼王的事,似乎还跟……小姐您有关。” “说。” “有个妇人私下与人在说,说当时拉扯翼王殿下衣裳的时候,曾在翼王殿下敞开的领口下看到了……看到了他胸口上头刻有您的名字。” 什么! 杨昭拿着茶盏的手一顿。 “我的名字?” 武婢小青点头:“是,那个妇人说是亲眼看到的,婢子后来私下找了那个妇人,那妇人言之凿凿的说是确实看到了,因为当时很多人在拉扯翼王,翼王领口敞开时很多人都看到了。” “那妇人为了证明她看到了,还给婢子当场临摹了出来。” 小青把一张歪歪扭扭字体的纸张递上。 杨昭接过,扫了眼。 上头确实是杨昭二字。 “婢子后来又暗中去打听了一下,那妇人似乎没说谎,有好几个人确实都看到了,只是有些人并不识得那两个字……” 在胸口刻上女子的名字? 这实在很孟浪。 冬霜看了眼那纸张,脸色都不由得微黑了,不过她也没在这个时候随意开口,就是心里对那个翼王的印象大打折扣。 还以为是个佛子王爷。 没想到竟是个登徒子…… “除了这事,还有没有别的?”杨昭看到纸张上的名字时,柳眉也是微蹙了下,但情绪倒是没怎么露以表面。 “还有一件,但是婢子没法去证实,不知真假。”小青说道。 “说来听听。” 第264章 别院 “听说那个翼王每月初一十五,就会出现发癫的情况,嘴里头会喊着什么……前世今生之类的话,为此,翼王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让任何人靠近他那院子。” “婢子无法判断真假,也还没去查证。” 小青会回来得晚了,也是因为在她调查完那些妇人后,又是在无意间听到了这件事。 不过因为跟自家主子没什么关系,她当时也就听了一下而已,并没有擅自跑去翼王如今暂居的皇家别院去证实。 “前世今生?” 杨昭不由想到了今日所见的墨君然。 一身素白……当真是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样子,与记忆中的他大相径庭。 可一个人的变化真会有这么大? 杨昭不免就又想到了那日,在马车上瞥见的一幕了,他笑得那样阴戾的样子…… 所以,今日的他是装的?? “对了小姐,还有一件事,婢子不知道算不算是有关翼王的事。”这时,小青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 “说。” “在回来的路上,婢子看到了翼王身边的一个侍卫,正鬼鬼祟祟的让人拖了一车子的东西,因为距离得有点远,婢子并没看到那遮掩住的东西是什么,但却听到那侍卫似乎说要把东西送去别院,说王爷今晚要用。”因为只是一个小插曲,若非小姐问起来,小青都抛之脑后了。 翼王回京后,因府邸还未修缮完成,所以暂居在宫外的皇家别院中。 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诡异。 那位翼王到底有没有重生? 他若真重生了,怕是也察觉到了一些事的不对劲了吧!那他在她面前装成这样是为何?难道他也在算计着什么?接下他又会如何做?与她为敌?毕竟她一步步走的都是在撬动……当今的皇权。 杨昭屏退了小青后,靠在椅子上沉吟了一会,才跟一旁的冬霜说:“冬霜,让人去把三少爷喊过来。” “是。” 很快。 杨怀瑾就来了。 “姐姐。” 杨怀瑾入屋后。 见屋内除了冬霜,别的丫鬟婆子都没有,不由问:“姐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今晚陪我出门一趟。” 杨怀瑾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就点头,“好。” 他什么都没多问。 杨昭却在屏退冬霜后,还是先与他说了一下情况,说了她所担忧的一些猜测。 杨怀瑾眼底从开始的错愕,到最后眼底只剩下凌冽的冷意。 “姐姐,今晚我去就行了,若他真是……那样的存在,我就杀了他。”杨怀瑾眼底迸出一抹杀意,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绝不会让姐姐梦中的事有机会发生。 更不会让任何人对姐姐不利。 杨昭却微微摇头:“我需要亲自去确定。” 想了想,她还是把前世墨君然给他们收尸的事说了一下,顺便把杨怀瑾当时造反与他一同合作杀上京的事也说了。 之前以周庄梦蝶的方式与他说了一些。 但当时却也并未全数说完。 杨怀瑾听后,眉头却一皱:“他给我们杨家收尸了?为何?我们杨家好像与那翼王并没有任何交集,莫不是……他当时想篡位,随便打的一个旗号?”除了这个,他还真想不明白了。 至于他造反一事,他并不意外。 若当真发生了姐姐梦中说的那样,他何止造反,他应该会发疯的把那所谓的皇室全部杀光,再掘了他们祖坟…… “不知道。” 这个答案,杨昭至今也还想不明白。 前世杨家是被扣上了卖国谋反的罪名,新帝当时还出示了各种‘证据’,连证人都有,把杨家卖国贼的罪名扣得死死的,让不明真相的百姓都信了。 所以当时杨家的名声可谓臭到了极点。 若说是打着为杨家的旗号来谋反,似乎也说不太通的,可当时他确确实实是攻进了皇城,给她杨家上百口人收了尸骨,浩浩荡荡的体面下了葬,其中还包括了她的…… 正因如此。 杨昭才想亲自去确定。 确定后,才好想想后续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所以当晚。 杨昭与杨怀瑾一同出现在了皇家别院。 别院守卫森严。 单靠武力值想进去,杨昭是做不到的,毕竟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里头的守卫有多严谨,而翼王身边定然还会有暗卫保护,所以她让旭姨给他们易容了。 以侍卫身份进入了。 这个过程自然动用了一些能使鬼推磨的‘钞能力’,无论是什么世道,这银钱都是这世上最好的一种‘刀刃’,能解决掉百分之九十的问题。 “前面那就是翼王殿下住的院子了。” 一个微微佝偻着背的老头,将两人带到了一处假山后,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守卫森严的院子说着。 这老头是别院里的老太监。 以前是伺候过先帝的,后来年纪大了,就被恩典的安置在这别院里头养老了,性格有些孤僻,但却是一个极爱银钱的老头。 而很恰好,这个文公公还曾受过‘齐杨公’的一个恩情,今晚自然就用上了。 杨昭扫了眼那院子,便将一叠银票递了上去:“辛苦文公公了,等这件事过后,还会有酬谢。” 文公公将银票收起后,看了眼杨昭和她身旁的杨怀瑾。 两人此时面容,就是普通男人的模样。 身穿侍卫服饰。 丢到人群里头,都让人找不到。 “齐……公子,老奴得提醒你一句,这翼王殿下虽看起来是个佛子般的人物,可他到底是个王爷,你可别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出来,不然被查出来,无论你什么身份,那都是会连累到全族的。” 杨昭微笑点头:“明白,文公公请放心。” 见杨昭不打算多说什么,文公公叹了一声,然后说:“算了,看在……你母亲的份儿上,老奴就再提醒你一下吧。” “今晚是十五,翼王殿下虽然会屏退掉屋内的所有人,但暗卫还是会在远处护着的,你们若想要不被发现的进去,最好就别从正们进去,翻墙也是不行的,老奴给你们指一条路吧。” “你们跟老奴来。” 说完,文公公就佝偻着背就朝着旁边的一条小道上走去。 杨昭跟杨怀瑾对视了一眼,便跟了上去。 半盏茶左右。 文公公终于带着两人到了目的地。 只是当姐弟俩看着文公公指着的地方时,两人脸上都大写了一个无语。 第265章 狗洞 “就是那里了。” 文公公指着一个隐蔽在草丛中的……狗洞说着。 那狗洞看起来还挺‘新鲜’的。 似乎刚刨出来不久。 果然,就听到文公公说:“这个狗洞是才刚刨出来的,最近别院里头出现了一条很难缠的大野狗,王爷仁慈,并未让人将它驱逐,可那大野狗却总喜欢到处的刨坑,这个是昨日才给刨出来了,王爷的人应该还不知道。” “老奴我也是昨日路过时看到的。” “你们就从这里进去吧,里头就是后屋,你们爬进去后,就有右拐,经过一处清泉池后,再左拐到西侧……”文公公把爬狗洞后的路都给详细指出来了。 看着那狗洞。 姐弟俩都无言的对视了一眼。 家中的小黑也是总喜欢到处刨坑,所以姐弟俩对这种野狗刨坑的话接受良好。 就是看着那洞口…… “姐姐,我来先。” 杨怀瑾说着就上前,扒开草丛,蹲下身去爬,可结果就是……他卡住了。 肩膀的位置就卡了。 无论如何转变位置,就是差那么多一点点的感觉,杨怀瑾如何用力都不行,最后只能狼狈的被杨昭和文公公合伙给拔了出来。 “阿瑾,我去就行了。” 杨昭先替杨怀瑾清理掉头发丝上的草芥和泥土,才说道。 杨怀瑾第一反应自是不同意的。 “姐姐,这不行,里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可在对视上自家姐姐的目光时,他声音又不由顿住了。 他读懂了姐姐的意思。 姐姐这是必须要去的,因为她要确定那翼王是不是真如她猜测的那样,因为这事关到她要如何安排后续,也可能事关到他们杨家后续的命运…… “姐姐,我在这里等你。” “如果真有事就大喊一声,我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好!” 杨昭钻着狗洞进去了。 进去后,借着十五月明的照亮下,顺着文公公所说的,一路极其小心的寻到了翼王所居住的主院,她小心翼翼躲到了一处角落靠后的窗户下。 正打算戳破开一点窗户纸时。 ‘唧’ 窗户竟从里头往外敞开了。 杨昭惊得一个侧身,身体急忙就贴在了避光的墙体上,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按照格局。 这窗户应该是在主屋的后头,一般情况下也不怎么会打开来的。 可此时窗户却敞开了。 在杨昭的角度上,还能看到男人那只修长的臂膀,在很是用力的将其大大的推开,让屋内光亮瞬间照了出来,而那道颀长的身影还直直杵在了那窗户边上,似乎在望着外头…… 杨昭更加不敢动了。 保持了很久。 久到她额间都不由沁出了一丝冷汗来,窗户里头的人似乎才离开了去。 可杨昭却暂时还不敢动弹。 等彻底确定了屋内的人不在窗户边了,她才极其小心的挪到窗户边,悄悄的望了眼里头,果然屋里没有人在了。 但隐约的,似乎能听到一些声音。 很模糊,似乎距离挺远传来的。 想到小青说的…… 杨昭迟疑了一下,就翻身入了屋子,只是入屋后不久,她就发现了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了,这屋内的布局……实在不太像是正常居住的屋舍,反而像是…… 直到她看到了那隔着一块屏风,出现的大大浴池。 她表情终于微僵了下。 这个屋子。 根本是一座浴殿…… 袅袅热气,在那大大浴池里头升起,隔着那块快半透明的屏风,还能隐约的见到那个池子里头,已经坐着了一道身影。 杨昭下意识想要走。 却听到池子里头的人似乎哼起了什么,声音不是很大。 杨昭脚步不由一顿。 她试图认真听一听时,却怎么都听不太清楚,总感觉距离得太远了一点,所以她缓缓地靠近了一些……可还是不清楚,她就又靠近了一点……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屏风位置了。 这时,她终于听到了。 那哪是什么疯癫之言啊,那根本就是男人在低声的念着梵音经文…… “谁?” 就在这时。 池子里的男人突然出了声。 杨昭脸色顿变,下意识就想要夺路而逃时,却听男人叹息似的说:“陈六是不是?怎么就说不听呢,我这无需你打什么下手。” 杨昭脚步停在原地。 没听到回答,浴池里的男人似乎也不意外,而是继续说道:“既然都进来了,那就过来吧,帮我拿点东西。” 杨昭自是不想过去的,可想到阿青说的,他胸膛刻有她名字的事。 想了下,她还是缓缓绕过了屏风。 正准备乔装男声开口‘请罪’自己并非陈六时,却见到了那大大的浴池里头的墨君然,以一条白布缠了眼睛,而身上穿着一身白色轻薄的袈裟,正浸泡在那浴池里头。 这一幕倒是让杨昭微愣。 不过,在看到他缠着眼睛的白布时,杨昭刚想开口的声音却顿住了。 “怎么不过来?” 浴池里的墨君然,没听到脚步声,有些疑惑似的问着。 杨昭犹豫了下,便绕着浴池边走了过去。 热气烟雾袅袅。 这时杨昭才发现,这池子里的水中竟还飘着一些茶叶,而水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这让她不由想到了佛门中有一种以香汤沐浴的情况。 可这不是一般快圆寂的高僧才会沐的么? 思及此,杨昭不由看向了池子中,被蒙着白布的墨君然了,见他也不像是要死的样子,目光就又下意识往下挪,轻薄白色袈裟因沾湿而贴着皮肤,隐约似乎还真能看到那下头有什么字…… 莫不是真刻有她名字? 杨昭蹙眉。 就在这时。 墨君然缓缓地伸出了手,大致似的指着一下浴池边上的一盘澡豆:“既然想打下手,那就把那盘澡豆给我拿过来吧,时辰就快要到了。” 时辰快到了? 莫不是发疯的时辰? 杨昭想了下,也就过去端起那盘澡豆,走到了墨君然所不远的位置,正打算要递过去时,却因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而直接僵住了手…… 第266章 纯情 只见墨君然竟直接站起了身,在微微侧过身的同时,就当着她的面蜕下了……上半身的袈裟。 那动作。 顺滑得不行!! 袈裟几乎同时滑落到了腰间。 整个充满力量结实的后背线条,就这样撞入到了她的眼帘里。 杨昭惊得眼睛都不由得微睁大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倏地背过身了去,易容过的脸上虽看不太出来异常,可那外露的耳尖……却不由的红了。 即便她重活两世。 可她到底还是一个女子,一个本土生的女子!! 虽然上次她也‘看’到过沈立与卫雅儿那缠麻花的样,但那时在她眼里的两人,也不过就是两头畜生的存在而已。 如今…… “澡豆呢?” 这时。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 杨昭忍下了想拔腿就跑的冲动。 深吸了一口气,侧着身就把手中那盘澡豆递了过去。 目测距离挺近。 可伸出手后才发现,还是差了一点距离才能碰到他,他眼睛蒙着白布,而她又没敢吭声,触碰不到他,他就不知道澡豆已经递到了他很近的距离。 “怎么了?” 一直没等到澡豆的墨君然,剑眉轻轻蹙起:“这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我需得用澡豆净身,不然就得错过了今晚最佳的超度时辰了。” 超度? 莫不是阿青说的那什么前世今生的说辞,都是他每月初十一五给人超度时念的? 杨昭闻言,不由得用余光一瞥,这时因他微微转过了身体,她终于是看到了他外露胸膛上的字了,那一个很类似昭形状的梵文字……但却可肯定了,那不是她名字的昭…… 杨昭不由松了口气。 “陈六?” 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男人抬起手就想要去扯开眼睛上的白布。 杨昭一看,心下一惊。 她几乎是下意识往前一挪,忙伸手就把手中那盘澡豆给怼到了他那只抬起的手上。 可刚怼上。 下一秒。 她竟觉脚下莫名一个打滑。 身躯一个不稳。 然后就被什么力道给推了一下似的,整个人直直就朝着池子里的男人扑了过去。 杨昭惊瞪了眼。 可想要做什么都根本来不及了…… ‘扑通’ 水花四溅。 池子挺深的。 杨昭那一扑,几乎是把人给压倒性似的扑到了池子里头,而她也不受控的一起沉到了水中,温热的水猛地灌入了她嘴鼻,让她有一瞬间的慌张。 她弱点不多。 唯一有些怕的就是水。 她不善水。 为了磨平这个弱点,在小时候她娘亲就用过了各种办法去训练她,可即便她学会了无数种游水的方法,却也仍是改变不了她天生怕水的本能。 那感觉就像是从骨子里带来的。 就像现在。 入水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心里惊慌,即便她第一时间先屏住了呼吸,可手脚却还是有些紊乱的在挣扎扑通。 直到无意间抓到了一块‘浮木’。 她那慌乱才逐渐平息,脑子跟上,脚下也踩到了池子的底部,池水没过了她半胸口的位置。 可这时…… “是你?” 墨君然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被呛水似的沙哑响起。 声音是她头顶上传来的。 杨昭这才发现,自己正扒拉在人家的身前,手还紧紧抓着的是他那光滑结实的臂膀。 水位只到他腰间。 没衣裳遮掩。 入眼的就先是他那结实胸膛上的梵文与那线条优美的……八块腹肌。 很有力量。 甚至带有一种‘攻击性’。 与他那张俊美出尘的佛子样子,实在有很大的反差。 不过那不是重点。 重点她看到了水中的晃影,自己脸上的易容伪装……竟脱落了?? 怎么可能!! 她惊得下意识就抹上脸。 光滑的肌肤触感,确确实实没有了旭姨给她覆盖上的易容面皮了。 她眼底闪过惊骇。 旭姨的易容术绝对不可能遇水就脱落,除非这个池水有问题…… “姑娘,你、你怎会在这里?” “你是……来找我的?”男人带有疑惑的声音又继续的响起了,隐约中似乎还有一丝疏离的羞涩。 羞涩? 杨昭不由抬了眸。 入目的就是……男人一脸湿漉漉的样子,蒙着眼睛的白布已经掉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头,闪烁着一丝羞涩与形容不清楚的……纯真。 是的。 一个大男人的眼里头,竟是纯情的流光。 佛子般俊逸的脸庞上,更是染上了一片绯色,耳尖竟也是……红扑扑的。 一脸清纯的模样。 杨昭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不知姑娘为何而来的,但是现在我们都已如今这般了……我、我会对你负责的。就是不知姑娘名为何?家住何处?明日我让人到府上去下聘……” 负责? 下聘? 杨昭瞬间反应过来。 她如触电一般倏地放开了抓着他的手,人也不怕水了,转身就急忙划水的爬上了浴池边,那动作利落得——估摸着连现代的游泳健将都没她那般敏捷利索。 池子里的墨君然见此,也想跟上去。 “别动!” 墨君然顿时就不动了。 他只是眨巴着一双湿漉漉又纯洁的大眼睛,微微昂起的看着她…… 杨昭爬上池子边后,本想就跑的。 可想到什么,她回头。 哪知就对上了男人那双‘眼睛’,杨昭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飙起来了,她强忍着想搓手臂的冲动,留下一句:“白日我帮过你一次,今晚你就当没看见过我,两不相欠。” 说完,杨昭直接就闪人了。 墨君然站在池子里头,看着那个如被狗撵了似的逃走的女人,不由得缓缓勾起了唇角。 那一瞬间,他那脸上哪还有什么纯情羞涩啊。 “两不相欠?” 倒是想的挺美的! 不过,他此时也没打算去追,只是坐回了刚刚的位置,手上却多了一张刚刚从杨昭脸上脱落下来的易容面皮。 “陈六。” 他淡淡开口。 暗处顿时跃下一道身影。 陈六尽量的让自己面无表情,眼眸微垂,一副自己就是一个完全没感情的工具人似的,上前拱手;“主子。” 第267章 投奔 “让阿尤今晚就过去镇北侯府吧。”墨君然开口道。 “是。” 陈六也没敢问什么。 但很快他就又听到自家主子说了:“你亲自去送她吧,动作快一些,赶在她回到家之前,让阿尤到门口等着,顺便让她带上那些能预防治疗风寒的药丸。” 虽是四月了。 但上京城天气还是冷的,特别是晚上。 不用说了。 陈六这下完全懂了。 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陈六忙应了声:“是,属下马上去。” “等等!” 陈六脚步一顿。 “刚刚你可都看到了?” 池子里墨君然忽然问。 陈六身躯微僵,下意识想说什么都没看到,可又不敢说谎,只能酝酿着的回道:“不该看的,属下一点也没看到。” 墨君然侧头看向他。 然后就见他缓缓地勾起唇,问他:“这笑如何?” 陈六抬眸看了眼,这一刻他脑海中不由就想到了前几日刚回来的陈铭了,一回来,他就被主子给罚去了刷恭桶……整个京中黑甲军暗营里头的,一个月。 看着自家主子那笑。 陈六感觉心理压力极大。 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好很多了,比之前有了很大的进步。” 是的。 他也是前几日才知道,自家主子先前笑得那样阴戾吓人的样子,是因陈铭那个糟心玩意给教出来的…… 其实也是很奇怪。 自家主子明明长得那样好看,不笑的时候更是有一种佛子的出尘感,可一旦笑起来……味儿就变了,变得还特别奇怪。 即便这些日子以来,主子笑得好了很多了。 可是…… 还是不对味儿。 墨君然扫过陈六那样子,就知道效果了,他不由得扯平了唇角。 “行了,去吧。” “是。” 陈六极快闪身消失。 墨君然低头看了眼池水中的倒影,手指不由得在自己嘴角两边怼了怼…… ……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杨怀瑾看到从狗洞爬出来,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姐姐时,顿时惊得不行,急忙就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了。 “姐姐,你的脸……” 而这时,杨怀瑾看到了她脸上的伪装竟没有了。 “没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份,我们快走!” 杨昭也没解释太多,扯过杨怀瑾就打算先离开这里。 文公公看到杨昭那样子,眼神没忍不住得看了眼围墙内的方向。 但他很快掩饰了。 “走吧,老奴先带你们出去先。” 有文公公带路,姐弟俩离开得畅通无阻,一路甚至都没遇到过任何一个巡防侍卫。 出了别院,上了马车。 杨怀瑾连忙又把大氅披到了杨昭的身上,取出了罐里的热水,给她倒了一杯:“姐姐,先喝点热的,等回去后在让人熬点姜汤。” 杨昭喝了好几口热水,那股寒意才驱散了不少。 “不用紧张,我没事。” 她对杨怀瑾道。 杨怀瑾剑眉拧着,但却也没在这个时候问她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坐到了靠门的位置,跟外头赶马车的陈叔说:“陈叔,走快些。” “好的三少爷。” 陈叔明显把马车赶快起来了。 镇北侯府门口。 马车刚一停下。 一道光秃秃脑袋的小身影,就从那门口的阶梯上蹿起身,哒哒就跑到了马车边上了,身后还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 “女施主。” 杨怀瑾先打开的马车门出去,看到阿尤时,他微愣了下:“小和尚?” 阿尤离开的事,他是知道的。 阿尤看了眼出来的是杨怀瑾后,眼睛就直勾勾盯着他身后了,直到看到杨昭也出来,她那白皙小脸上才绽放出一抹笑容:“女施主,小僧是……” 想到什么,她连忙改口:“小僧是来投奔你的,可以吗?” 投奔? 杨昭看到背着鼓囊囊包袱的阿尤,不由得挑了眉…… 云水苑。 阿尤忙上忙下的。 又是给她扎针,又是给她按穴位的,最后还往她嘴里塞了好几颗小黑丸子了。 把一屋子丫鬟都看懵了。 杨怀瑾自也在。 但到底男女大防,就算是亲姐弟,他也只坐在外屋,隔着里屋屏风,听着屋内的动静。 在阿尤第不知几次塞她药丸子时 ,杨昭终是没忍住开口;“这需要一次性吃这么多伤寒丸?” 阿尤拿丸子的手一顿。 想了想,她也就放下了药丸,说道:“其实你刚刚吃下去的量也差不多够了,这颗不吃也是可以的。” 是陈六说,主子的命令。 让她一定务必多带药丸,万不能让这杨家小姐受一点点伤寒,不然就得去洗马桶了,她才会如此‘紧张’了些。 不过这药丸子还可温补,多吃几颗也没事。 预防嘛…… “好了,今晚女施主你好好的睡一觉,明天起来保证你能神清气爽。”拔出最后一根银针,阿尤看着面色红润的杨昭,满意的笑着说。 “谢谢。” 阿尤忙摆手。 但想到自己的‘任务’,她把银针卷起收入腰间佩囊后,就双手合十,看着杨昭说:“阿弥陀佛,女施主,小僧如今无处可去,不知女施主可否收留小僧几日……” “蛋蛋!” 是小喜儿。 她哒哒从外头跑进来。 看到阿尤时,她那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都是蹭亮的,软糯的喊声中都带着一抹惊喜音儿。 同时还有小黑。 “汪汪!” 小黑见到阿尤时,也是莫名的兴奋。 在小喜儿跑过去时,它也摇着尾巴冲过去了,围绕在阿尤脚边就嗅来嗅去的,似乎在寻什么宝似的,让阿尤都忍不住僵了下。 好在小黑没嗅到自己想要的,这次没再去咬扯她的裤脚了,就是尾巴明显可见的少摇摆了。 “蛋蛋,蛋蛋……” 喜儿却抱着阿尤的手臂,恨不得挂到她身上去。 那对阿尤一脸喜爱的样子,让跟进来杨怀瑾都看得有些眼热了。 想到小和尚是男的。 杨怀瑾顿时上前,一把就将喜儿给抱了起来:“喜儿,三叔带你出去玩。” 喜儿却眨巴了眼睛,看了眼自家的三叔,又看了眼阿尤,最后她却扭着屁股下了地,然后又扑到了阿尤的身上:“要蛋蛋……” 杨怀瑾:“……?” 第268章 苼香 看到这一幕,杨昭不由笑了。 “那就留下来吧,还是住在你之前的院子如何?”杨昭笑着问阿尤。 阿尤连忙颔首点头:“谢谢女施主。” “去休息吧。” 杨昭让人带着阿尤去安置了,至于小喜儿,竟跟小尾巴似的跟去了。 杨怀瑾看到这一幕,心塞死了。 “姐姐,那小和尚虽是个和尚,可你让他住到小喜儿隔壁的院子,这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让他住到外院去吧。” 杨昭看了眼杨怀瑾,微微一笑:“之前怎就不见你说这话?” 杨怀瑾一愣,随后摸了摸鼻子心虚说:“当时他不是被我推得撞伤了么,你给安排他住在那,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丫鬟早晚的盯着他了,加上他不是懂点医术么,就想着他能顺便给喜儿看看。现在他伤都好了,再让他住到喜儿隔壁,就不合适了。” “无碍。” 怎么可能会无碍呢! 杨怀瑾还想说什么,却又听到杨昭淡笑道:“阿尤是个小姑娘,住外院不合适。” 啥? “小姑娘?” 杨怀瑾直接懵了。 “嗯,是个小姑娘,我之前没给你说么?”杨昭看着一脸错愕表情的杨怀瑾,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确实好像……是没说过。 想到前世的一些事。 杨昭看着杨怀瑾说:“你就当她是个小和尚就行了,她似乎还不太想让人知道她是个姑娘的事。” 杨怀瑾表情僵了僵。 最后除了点头外,还能说什么? “对了,今晚的事……” 杨怀瑾话语微顿,抬眸看了眼冬霜。 冬霜顿时明白,微微屈膝一礼,就带着屋内的丫鬟出去了。 “姐姐,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被发现了吗?”杨怀瑾一直没离去,主要的原因还是想问问今晚发生的事。 杨昭当时的情况,怎样看都不对劲。 杨昭想到今晚的事,太阳穴就微微的突了下,表面却保持着平静之色:“嗯,确实是被发现了。” 她大致把过程说了下。 只是省略了一些不能说的细节。 “这么说,小青说的那些一句也没对上了?” 杨怀瑾听完后,剑眉忍不住拧了起来:“姐姐,这事有些不对劲。” “太巧合了。” “感觉就像是被人设计好了似的,这会不会就是一个圈套?专门用来针对你的?” 其实杨昭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这个可能了。 只是当她在心里反复复盘的来回深思后,却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确实是有些巧合,但是当时若非我多问了一句小青,小青也不会把后头无意听到的事说出来。” “而且,即便我都知道了,也无法保证我会亲自去那皇家别院。” 若非她重生。 若非她猜测他可能是重生,又加上前世他收尸恩情的一些综合因素下,她定然是不会亲自过去别院确定的。 所以……对方如何设圈套? 除非他知道她重生,知道她还‘感念’着他那一点收尸的恩情,加上知道她后续想要做的一些事……这才有可能百分之百保证她会过去。 但这可能吗?? 杨昭想想觉得不可能。 然而她却忽略了一点,若对方是一个对她性格有着极其了解的人呢?? 杨怀瑾皱着眉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可又说不太上来。 “对了,姐姐,你说你当时一入水,脸上的伪装就脱落了,那就说明那水肯定是有问题的,明日让旭姨过来一趟吧,你那沾过水的衣裳先别让人拿去洗,到时候让旭姨看看。” 杨昭点头。 其实衣裳换下来后,她早就让冬霜给叠起放起来了。 翌日。 旭姨将衣裳放到鼻子下嗅了一下,就笑着说:“是苼香。” “苼香?” 杨昭还是第一次听这种东西。 旭姨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抿了一口后才说;“那是一种能极强去脏污的‘药’,一般情况之下,只是用于佛庙高僧圆寂时,用来洗净他们身上的污垢后,去见佛祖的。” “不过……” “这种东西可不常见,听说只有皇家寺庙里头才有,而且也只有寺内高僧在快圆寂时才能用上的,我看你这衣裳上沾染的味道还挺浓郁的,你什么时候去皇寺了?” 杨昭没回答,而是问道:“旭姨,那这苼香,能让你易容的面皮瞬间掉落吗?” 旭姨一顿。 “你让这苼香沾脸了?”旭姨盯着她问。 杨昭点了下头。 旭姨眉头微皱起,放下杯盏,就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弯下腰,就把鼻子凑到了她脸颊嗅了一下,最后还上手摸了一下。 “还真沾了。” 杨昭心头微紧:“有问题?” “倒是没别的大问题。” 旭姨坐回自己位置,重新端起茶道:“就是这半年内,你这张脸怕是不能再做什么任何的伪装了,任何伪装都会很快的脱落,就是……化妆也不行。” 啊? 杨昭懵了一下。 “不过好在,你这张脸嫩乎乎的,长得又好看,不化妆也没所谓,就是女人不化妆,终究是会缺点女人味儿的。”旭姨笑眯眯看着杨昭,眼睛还眨巴了一下,一副娇媚样。 只是配上她此时那一张婆子老脸,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杨昭无奈一笑。 但想了想,她又问了一下:“旭姨,那如果是一整个大池子的水,那需要用到多少苼香?” “有多大的池子?” 杨昭大致描述了一下范畴。 旭姨摸了摸下巴道:“那可就需要不少呢!估计也得用马车拉才行了……” 马车么? 若真如旭姨说的,苼香只有皇寺有。 而京城距离皇寺又不是一两日就能到达的,马车昨日才到……这么说,一切真的就只是巧合? 可会不会太巧了?? 这世上,如果真一下子有太多的巧合凑一起出现,那就很可能是……算计好的! 旭姨看着一脸沉思的杨昭,微微笑眯眸:“小阿昭,你这苼香到底是从哪里沾来的?刚刚我嗅了一下,你这可不止脸上是那味,连头发丝都是,刚刚又听你说大池子,皇寺里头可没有你描述的那种大池子,而且,我在你身上可是闻到了……男人的味。” 啥男人味? 杨昭微懵了下。 第269章 拜佛宴 她下意识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臂,却什么都没有闻出来。 旭姨看到,笑眯了眼。 “你那鼻子可闻不到。” 杨昭闻言,不由僵了下,随后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放下了手臂:“旭姨,别开玩笑。” “我可没给你开玩笑。” 旭姨点了点自己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旭姨我这鼻子是什么样子的,这可是被你母亲誉为最强的……狗鼻子。” 对狗鼻子这个称号,她语气中还莫名带着一丝骄傲。 杨昭沉默了。 旭姨看着她,笑问:“说说嘛,到底怎么回事?身上怎么会沾有男人的味儿?昨晚莫不是跟男人……一起过了?滋味怎样?” 那豪放之言,让杨昭都被噎了下。 “旭姨!” “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嘛,我又不勉强你说。” “就是旭姨得告诉你,你以后若真想找夫婿,建议你直接招赘就行了,或者弄几个喜欢的小郎君做入幕之宾也行,完全没必要再嫁到别人家去,不划算……”想到沈家,旭姨就恨不得扇死他们。 人模狗样的东西。 真真是浪费了她家小阿昭的六年时光。 杨昭无奈一笑。 “我并没打算再嫁人。”更没心思招什么婿。 “对对,不嫁。“ “回头旭姨就给你物色物色,给你弄个好看又奶萌听话的来,到时候你就养着玩,不喜欢就直接换。”旭姨眼睛亮晶晶的说着。 杨昭:“……” “不过在此之前,你这身上的苼香倒是个问题。”旭姨摸了摸下巴说。 “还有问题?” “不大的问题,就是……” “你这半年内除了没法上妆外,身上还会有苼香的味,你也知道,高僧嘛,圆寂后总是要有点不一样的‘奇迹’,比如有些高僧圆寂后,肉身长久不腐烂,或者尸身会久久散发出一股檀香气味之类的,或是引来一些鸟语蛇虫来膜拜之类的……” 造势嘛! 特别是皇家寺庙,更是讲究这个。 “你身上沾了这苼香,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品种的,到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奇观’出来,这两日你就先别出门了,我去给你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去除掉的办法。” “好。” 可就在当天下午。 宫内就来人了,意思就是让韦氏明日带着家中女眷,去参加太后娘娘给举办的拜佛宴。 是的。 拜佛宴。 一种全新的宴会。 而谕旨都点明了要带上家中的女眷,杨昭自然也是包括在内的。 翌日。 韦氏看着一脸素面朝天的杨昭,脸上闪过一抹不满,刚想要说什么,却因看到一旁坐着的杨家姑奶奶时,又忙闭上了嘴。 “走吧。” 韦氏被‘囚’了半个多月了。 自从那日她韦老夫人被带走后,她就被禁止在了那偏院内不许离开,每日杨姑奶奶都会到她那,念叨一些乱七八糟的,让她如今一看到杨姑奶奶,心里就犯怵。 只想着赶紧走。 杨姑奶奶却喊住了她:“急什么。” 韦氏脚步一顿。 回头,看着那杨姑奶奶,扯了扯嘴角道:“姑奶奶,这是太后举办的宴会,不能耽误了时辰。” “你也知道是太后举办的宴会。” 杨姑奶奶看着穿着华服和浓妆的韦氏,真有些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沉着嗓门道;“你有没有长脑子啊昨日那个公公都说了,太后举办的是拜佛宴,‘拜佛’两个字你是不懂意思么?你穿得这样花枝招展的华丽,像是去拜佛的么?” 韦氏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裳。 确实是挺华丽。 可也说不上什么花枝招展啊!! 整个京城中的贵夫人,哪一个不是这样穿的?而且就是因为是‘拜佛’宴,她都特意特意选了一件偏暗色的了。 “行了,看你也是不懂得选衣裳的。” “老大家的,你带她去重新选一选,换一件合适的衣裳,还有把她脸上的浓妆也卸掉一些。”杨姑奶奶直接指挥了自家大儿媳。 大刘氏闻言,顿时笑着点头:“好的婆母。” “我这样挺好……” 韦氏即便不愿意,却也只能被大刘氏给强行拉着走了。 等她再次回来时。 脸上就只有一层薄薄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那眼底乌青与憔悴,衣裳更是换上了灰扑扑颜色,不带任何华丽的金丝线,不过布料却也是好的。 就是并不会给人任何华贵感。 “这样就不错了。” 杨姑奶奶很满意点头。 韦氏脸色却黑得不行。 刚刚她看铜镜了,好个屁, 那根本就是一个老嬷嬷的穿着打扮,妆容就只是扑了一层粉而已,死人都不敢这样上妆,而且那大刘氏还让人把她的丹蔻都给卸掉了,这让她如何出门见人啊? 这老太婆肯定是故意的。 “行了,出门吧,” 韦氏站着不动。 杨姑奶奶挑眉:“你不想去?” “那正好,你就对外称病算了,让阿昭带着喜儿去……” “我去。” 韦氏忙打断杨姑奶奶的话,“我、我没说不去啊。” 说着,韦氏就忙过去牵起了喜儿的小手:“走,祖母牵你。” 喜儿看了眼杨昭,然后就乖乖跟着了。 马车上。 韦氏看了眼后头上来的杨昭,神色并不算好看,但难得很识趣的并未开口说什么,就是一副不想看她的扭过了头。 杨昭也并未在意。 坐稳后,她就从冬霜手里头接过了一个汤婆子。 汤婆子是冷的。 旭姨还未回来,而她又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苼香会不会闹出什么情况来,所以她尽量的让自己不热不出汗…… “矫情!” 韦氏瞥了一眼,没忍住低声说了句。 杨昭闻言,看向她。 见杨昭看她,韦氏心头缩了下,可很快她想到什么,顿时就微微梗起了脖子: “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了?这都是四月多的天气了,能有多冷啊,竟还要抱着汤婆子,不是矫情是什么!” 杨昭看着她,缓缓勾起唇:“继夫人出了门后,这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不少,看来继夫人的觉得这一趟出门后,又能寻到新的依仗了……” 韦氏脸色微僵。 第270章 萧王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听不懂!” 韦氏故作不悦的哼了一声,就忙扭过头去,不再看杨昭了。 杨昭见此,也不再说什么。 宫门口。 镇北侯府马车到达宫门口时,已经有不少的权贵世家夫人都到了。 马车都停在了宫门口空地上。 一个个小聚的站在一起,或多或少都在交头接耳的,似乎是在议论着什么。 直到看到镇北侯府的马车。 “那是镇北侯府的马车?” “这镇北侯府的怎么也来了?我记得这镇北侯府好像也没有未婚适龄的小姐啊?” “谁说没有,你们忘了那位了……” “那可是圣上亲自下旨作废了婚事的,等同就是未婚。” “不可能吧,那位的年纪可不小了,虽说是废了婚事,可到底是做了人家六年的媳妇了,单单这一点就不符合了吧!” “嘘,小声些,人就要下来了……” 聚集在宫门口的夫人小姐们在这一刻,都纷纷停下了窃窃私语,一个个面带微笑的望着那已经停下来的马车。 特别是一些与韦氏相熟的。 都已经笑笑的上前了一些,打算等韦氏从马车下来后,就上前去寒暄了。 可当看到韦氏时。 在场众人却都不由得一愣。 灰扑扑的衣裳,素得跟她身边的老嬷嬷都有得一拼,头上朱钗更是暗无色彩的,更别提那张憔悴的面容了…… 这什么情况? 莫不是侯府老夫人死了?? 如此一想,在场不少贵夫人都纷纷收敛了笑容。 几个与韦氏有些交情的夫人纷纷上前了一些,面露悲疼的跟韦氏轻声说:“杨夫人,逝者已逝,请节哀!” “是啊,节哀!” “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满京城中的人谁不知道,镇北侯府那老夫人早在大半个月前就说病的要死了,太医都请了一批批的,都说没救了,为此满朝武将文臣求情,圣上还恩准了让镇北侯回京侍孝呢! 虽没听到老夫人过世的消息传出。 可看着韦氏这一番穿着打扮和那乌青憔悴的面容……众人顿时都猜测应该是人走了。 就这样。 韦氏才刚走下马车,就迎来了一波让她节哀之言,都把她给听懵了。 直到她反应过来,忙解释:“诸位都误会了,我家老夫人并未过世。” 谁家老太太过世了,还会跑来参加太后举办的宴会啊?这不是给那老太后找晦气么! 因这大乌龙。 那些个贵夫人都尴尬了,自然也就没在韦氏面前说之前私下议论的事了,就连看到后头下来的杨昭时,都少见的没有凑上前。 “这怎么还不进宫?” 韦氏很快发现,一干众人都站在了宫门口,一副都不着急着进宫的样子。 诸位夫人都笑笑不语。 只有那兵部侍郎黄夫人凑上前,低声道:“听说这次的拜佛宴,那钰长公主也是要来的,想着这时辰也还早,大家也就都多等一会了。” “钰长公主?” 韦氏一听,也是微微亮了眸。 在这京圈贵妇里头,除了宫里头的那位老太后,要说哪位女子的身份是最尊贵的,那自然就属于这位钰长公主了。 先帝最宠爱的公主。 唯一个被封为‘钰’的长公主。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是文元帝的胞姐,自幼就与文元帝感情极好,甚至可以说,当年文元帝能如此顺利坐上皇位,这个钰长公主也是功不可没的! 若是能得钰长公主看上几分,那对整个家族都是极有益的。 “而且我还听说,这次钰长公主还会带上萧王一起过来……”萧王是钰长公主的儿子,当年驸马战死沙场后,被文元帝荣封了异姓王,爵位由当时还在襁褓中的儿子继承,萧王。 萧王十六岁就入了军营。 虽跟他那父亲一般骁勇善战,几年就立下了不少的战功,可如今二十有三,却至今未曾娶妻。 倒不是他挑剔。 而是萧王一直以来都是在边关,极少回京。 “今日太后举办的这拜佛宴,听说只邀请了家中有适龄未婚闺女的世家……”黄夫人神秘兮兮的低声说着。 韦氏再蠢,也是听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了。 这拜佛宴,合着是相亲宴会? 想到这,她不由得回头,看向了那个站在不远不近的杨昭身上了。 素面朝天,衣着也并不出彩,甚至可以说是很朴素的。 可即便如此,放在一堆贵女里头,她也是很显眼的,特别是那张素净的脸蛋,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嫩嫩的,五官又长得极好,加上那双桃花似的凤眸,清纯中竟还带着一丝娇媚感。 真正是一副好皮囊。 跟她那母亲一样—— 韦氏忍不住磨了下后槽牙。 心里可不乐意这死丫头嫁入高门,还是钰长公主这样门庭。 她看向黄夫人,正打算跟她说点什么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就从远处传来了。 “是钰长公主!” 一直等候着的贵夫人中有人喊了一声。 然后就见众人一个个喜笑颜开的翘首以盼,不少还忙给自家闺女整理仪容衣裳的,一些娇嫩的贵女们也是羞答答起来了。 唯有韦氏。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走到了杨昭跟前,拉住她跟喜儿的手就说:“走走走,这时辰都来不及了,我们先进宫。” 杨昭不是没听到韦氏与那位黄夫人的对话。 即便距离了一些,也不妨碍她听到。 何况四周那些夫人贵女也都多少在交代着什么,大致也挺全乎了。 萧王? 这可是意外之料的人。 前世这个萧王可是一直到新帝登基,才被召回来的,这次他却提前回来了这么早,太后还特意给他举办了今日拜佛宴相亲? 果然是越来越热闹了。 看着急哄哄拉着她入宫的韦氏,杨昭倒也没拒绝。 只是她们刚入宫门没一会,就听到了身后一阵马蹄和车轱辘的声音。 韦氏等人下意识往宫道上避让了下。 “吁!” 一匹骏马与一辆奢华大马车却直接在她们身边的宫道上停了下来。 接着。 一道高大的身影跃马而下。 第271章 狐狸精 那是一个长得很是俊逸男子。 身材高大,举手投足都透出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英气与利落。 他跃下马后,目光第一眼就扫过了杨昭。 之后他才走到了那大马车跟前,亲自伸出手,将从马车内出来的钰长公主给搀扶了下来。 “阿昭。” 钰长公主下马车后,笑得很是温柔的看向了那与韦氏站在一起的杨昭。 其实韦氏挡在了杨昭面前。 一副‘护犊子’似的。 实则什么心思,她自个清楚。 听到钰长公主喊‘阿昭’二字,杨昭倒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韦氏先僵了一下表情,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杨昭。 而在这时候。 刚刚等在宫门外头的一众夫人贵女们,都加快了脚步‘追’了上来了。 几乎也是听到了钰长公主的那一声‘阿昭’。 “阿昭?是谁?” 很快,众人就知道了。 钰长公主亲自上前,走到了韦氏面前,朝韦氏伸出了手:“阿昭,到本宫这里来。” 韦氏:“……” 韦氏很快反应过来了,连忙就屈膝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萧王殿下。” 钰长公主却没看她。 而是把温柔目光落到了杨昭身上。 杨昭这个时候,自然也是带着小喜儿从韦氏身后出来,也是屈膝一礼:“参见长公主殿下,萧王殿下。” 小喜儿有样学样,奶声奶气。 钰长公主笑着虚托起下杨昭,眸光扫过她外露出手腕的镯子,笑得就更是温柔了:“你这孩子,行了,莫要见这般礼数了,走吧,陪本宫去见见母后。” 宠溺的语气。 亲昵的言语。 这一幕简直惊呆了后头那一帮子的贵夫人贵女们了。 连韦氏都诧异。 以前杨昭在家中时 ,可是极少参加宴会的。 更是从未听说过她跟这钰长公主有所接触过的,可现在……两人亲昵得却像两母女似的…… 钰长公主还亲自牵了杨昭的手。 一同并肩而行…… 众人都惊掉下巴了。 小喜儿昂头看一眼那钰长公主,就很自觉的跟在自家姑姑屁股后面,哼哧哼哧跟着大人们的步伐,只是在经过宫二门时,她却顿下了脚步。 她微微歪了歪脑袋,眨巴着葡萄大眼睛望着另一条岔宫道上的一道白色身影…… 眼熟。 特别眼熟的叔叔。 “小家伙,怎么了?” 萧云一直落后在钰长公主身后,自然就注意到了小喜儿的停顿与目光了。 顺眼一看。 当看到那个一身白色袈裟的高大身影时,萧云微愣了下。 那是个似佛子般的俊美男子。 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世家子,一个个似乎是在簇拥着他,而他却由始至终都淡淡的,一副都要飘出凡尘去登仙了似的另类。 他也刚入二宫门。 似乎察觉到这边的目光,隔着长长的宫道,他也把目光望了过来。 萧云与之对视。 就那一眼,他眉头微蹙了。 佛子? 果然都是皮下的伪装啊!!! “那是翼王殿下!” “天啊,真是翼王殿下。” “翼王殿下怎么也来了?难道他也……” 跟在后头的那些贵夫人与贵女们,也是有注意到了宫道那边的墨君然。 那一瞬间,不少贵女都忍不住暗暗惊呼出声。 虽然极力压制。 可却也能从中听出来她们声音中的兴奋…… 走在前头的钰长公主,也是听到了一些动静,她顿下了脚步,望向了宫道另一头。 看到墨君然时,钰长公主并不意外。 不过,她目光却扫过了杨昭。 杨昭在看到那一身白色袈裟的墨君然时,眼皮子就狂跳了一下。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那晚种种的巧合。 还有身上的‘苼香’。 如今又看到了墨君然。 她心头总有一种化不开的诡异感,总感觉今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当然了。 表面上杨昭很平静。 一点没让钰长公主看出来一丝异常。 “云儿,我们这一帮女眷的,你跟着我们也不合适的,你去你皇舅舅那边吧!”钰长公主微笑回头跟萧云说。 萧云闻言,颔首:“好的母亲。” 只是没等萧云过去,却见墨君然朝着这边来了。 “皇姐!” 他走到跟前来的第一句话,虽是喊的钰长公主,可目光却是落在了杨昭身上。 那双眸闪着光。 纯纯的光。 想让人忽视都不行。 可是…… 你喊着钰长公主,眼睛却是看的杨昭。 而且,你那双盯着人家在发光的眼睛是是咋回事? 众人:“……?” 韦氏:“……?” 就连钰长公主都微愣了下。 杨昭此时平静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僵硬之色,只见她低下头,微微屈膝:“见过翼王殿下。” 众人反应过来,也才纷纷行礼。 墨君然轻轻颔首,然后才看向了钰长公主了:“皇姐,我就是过来给你打声招呼,没啥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去做准备了。” 说罢,他就走了。 萧云看了眼杨昭。 最后也跟在了墨君然身后,一起去到了另一条宫道上。 众人目光落到杨昭身上。 刚刚大家眼睛都不瞎,可都看到了,那个翼王看着杨昭的眼神很不对劲啊…… 莫不是看上了她? 不少夫人贵女目光不由就落在杨昭身上。 素面朝天,穿得还素得不行,可却也遮掩不住她那天然貌美的姿态啊……原本因为她年纪和六年为人妇,一直没怎么把她放心上的贵女们,此时一个个都心中警铃大作的。 这妥妥就是一只……狐狸精啊。 连清心寡欲的佛子王爷都被她给迷住了!!! “阿昭与十七认识?” 前往慈宁宫路上,钰长公主继续牵着杨昭的手,温柔的问了句。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杨昭一脸尴尬似的笑了笑,然后才无奈说道:“只前两日在溪大街上,恰巧遇上了翼王殿下被一批妇人追赶,翼王殿下躲藏时,臣女恰好在当场,又顺嘴给那批妇人给指了另一条路,算是帮了翼王殿下一点点小忙。” “原来还有这事!” 钰长公主似乎来了兴趣一般,“这倒是有趣了,那帮妇人为何要追着十七?” “臣女当时听那帮妇人似乎说,翼王殿下是有佛气的,摸一摸翼王殿下的衣裳,就能给家里生下个大胖小子……” 第272章 先帝 杨昭只能把当时听到的一些说了下。 而这时,后头一位夫人也跟着开口了:“这事臣妇也是听说过的,好像是说当时翼王殿下刚回京时,有一个多年无所出的妇人,当街跪拜了翼王,祈求能沾沾佛气怀个孩子,翼王当时就赐了她一颗石子,回去后没几天,那位妇人就有了身孕了,听说大夫看过后说,那腹中怀的还是双胎子呢……” “双胎子?“ “天啊,真有这般灵验?” 在场好几个贵夫人的眼睛都蹭亮了,眼底似闪过了一抹跃跃欲试。 钰长公主闻声,倒是瞥了眼开口的夫人。 那是一个并不算很出彩的年长夫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乖巧温顺的少女,少女长得也不是很出色,只能说是很清秀。 见钰长公主看向她,年长的夫人立即就扬起了一抹讨好又兴奋的笑容,手还连忙怼了怼身边的少女,少女领悟到,立即也扯起了讨好的笑容。 母女俩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笑容。 “那位是哪家夫人?”钰长公主微微侧头,问着身边的花嬷嬷。 花嬷嬷看了眼,竟很快就恭敬回道:“殿下,那是太仆寺卿的夫人。” 太仆寺虽为九寺之一。 但太仆寺是掌舆马畜牧之事的,在九寺中,其实算不上特别光面的。所以在一众贵夫人里头,她母女都是在吊车尾的后头跟着。 钰长公主看了眼那笑得一脸讨好又谄媚的母女,便收回了眼眸。 “行了,走吧。” 钰长公主拉着杨昭继续往慈宁宫去。 杨昭被钰长公主拉着走时,却没忍住多看了眼后头那位母女。 太仆寺夫人,若她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从镇国公府出去的姑娘。虽是旁系,但前世她是见过这对母女的,那一手回马枪耍得那叫一个英姿飒爽的…… 如今这一副……谄媚讨好样。 怎么看怎么怪!!! …… 慈宁宫中。 一个宫婢匆匆进屋,凑到了苏嬷嬷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苏嬷嬷这才放下了手中忙活的事,快步走入到内殿,跟那个正在缓缓打着太极拳的白太后说:“主子,人儿都来了,说是长公主也来了。” 刚缓缓打出一拳的白太后一顿。 随后老太后就站起身,拿过帕子擦了一下额头汗水,就跟苏嬷嬷说:“去喊人进来,给哀家上妆。” 不一会。 一个面色稍微有些憔悴的老太太妆容就出来了,白太后还特意换上了一身较为素色的衣裳,手中也捏了一串佛珠。 “这打完拳浑身都热乎乎的,阿瑜那丫头一来,肯定得抓哀家的手,去那拿些冰块过来……”白太后想了想吩咐道。 苏嬷嬷却不赞同。 “主子,你这身子骨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一些,怎能拿什么冰块,这样吧,奴婢让人给您拿来一个汤婆子抱着,这样就算手暖一点也没事。” “也行。” 所以等钰长公主等人到慈宁宫时,就见白太后抱着个汤婆子,半靠在坐在软榻之上,屋内还点着四丝檀香。 “臣妇|臣女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一众贵妇贵女纷纷恭敬参拜。 来的人数还是挺多的,都站到了外屋门口了,领头的是钰长公主。 其实一般的宴会,这些贵妇人都可直接到宴会候着就是了。 可这次,一帮人却都被钰长公主给带过来了。 白太后倒是不意外。 她目光扫过一帮子屈膝行礼的女眷,那张稍有憔悴的脸上扬起了柔和笑容:“行了,都起身吧。” “母后,你这脸色怎会这般不好?”钰长公主这时走到了白太后身边,果然握上了白太后的手,坐到她身边,一脸担忧之色。 白太后闻言,笑着反拍了拍她手,“没事。” 钰长公主却看向了一旁的苏嬷嬷,皱眉问:“苏嬷嬷,母后这是怎么了?可寻太医看过了?” 在场众人一声不敢吭。 苏嬷嬷看了眼白太后,她才轻声道:“娘娘这是因为好几天都没睡好过了,陛下已经让太医来过了,开了一些安神的,只是……” 钰长公主微微蹙眉:“只是什么?” 苏嬷嬷却一副不敢说。 最后还是白太后无奈开口说道;“你就别为难苏嬷嬷了,这事太医也没办法诊治,哀家这小半个月来,夜夜都能梦到先帝。” 先帝? 在场众人都错愕了一下。 随后都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多听的样子。 只除了杨昭身边的小喜儿,她进屋后,鼻子就动了动,然后目光就直勾勾盯着软榻上的那白太后……身边的香炉。 那眼睛闪了下。 可眼神却纯净极了。 不过小家伙也是很乖,没开口。 就是鼻子总是时不时动一动,然后就又看了看白太后和那香炉,小手不自觉的抓紧了一些自家姑姑的手,朝她身后缩了一下。 杨昭虽微垂着头。 但她却是一直注意着小喜儿的反应。 并未错过她那异常反应。 但现在情况,她也只能随着众人一般,低垂着头的静站着。 钰长公主微愣了下;“父皇?” “嗯!” 白老太后轻点头,那颇为憔悴的脸上,有着一丝无奈道:“你那父皇都快去了二十年了,一直都不肯入哀家的梦中,可这小半个月来,他却夜夜都进哀家的梦中来……夜夜来了后还都一句话都不说,就只是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哀家。” 在场众人:…… “他夜夜那样盯着哀家,哀家这如何能睡得着啊!”白太后说。 小半个月都梦到一个人,还被直勾勾盯着。 想想就渗人得慌! 怪不得太后那张憔悴脸上的眼袋那么重呢! 估计是被吓得不轻!! 白太后叹气:“哀家只能让人去请了皇寺的无极方丈过来解梦了。无极方丈说,先帝这是在责怪哀家呢!说让他最喜欢的外孙儿和幼子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娶上媳妇儿。” “只是你也知道,这云儿是个什么性子的。” “哀家几年都见不上他一面,见到他也是说不上娶妻的事。这次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赶紧给他定下来,他怕是又要飞走了。” “至于十七……他就更难办了。” 第273章 缘石 说到墨君然,白太后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满脸都是又忧又愁。 “无极方丈说,这十七与佛有极深的缘分,想让他入红尘,就得找到他命定的姻缘,不然别的姑娘一旦与他接触上,都得倒大霉,轻则跌伤破相的,重则还可能会殃及性命……” 众人;“……” 白太后忧愁的说:“无极方丈说,今天的拜佛宴,会是十七唯一能入红尘的机会了,错过了,以后可能就真的只能做个清心寡欲的佛子了。” 说到这,白太后的目光就看向了在场众人,眼神特意在那些娇嫩嫩的贵女身上转了一圈,脸上终于是扬起了笑容;“看着这一个个长得真是水灵灵的,哀家心情就好了不少。” 众贵女:“……” “苏嬷嬷,去把无极方丈拿来的那些缘石发给这些个小丫头们吧。” “是。” 苏嬷嬷很快让人端来了一盘石子。 真就是石子。 椭圆形的。 每一个都几乎一模一样。 “诸位小姐,请收好这缘分石,等会拜佛宴上是要用上的,大家可都得收好了。”苏嬷嬷微笑的说着,而一个个拿了石子的贵女们,都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石头。 她们又不蠢。 自然是听明白了意思。 轮到杨昭时,盘子里还剩下好几个,见杨昭没拿,苏嬷嬷继续微笑说;“齐杨公,今日到来的未出阁小姐,都需得拿上一枚这缘石。” 话都说这份上了,杨昭只能随手拿了一颗。 而这时。 托盘又送到了……小喜儿面前。 小喜儿眨巴了一下眼睛。 韦氏一看,下意识道:“这丫头才五岁。” 苏嬷嬷说:“无极方丈说了,只要今日入宫来的未出阁小姐,都得拿,五岁也算在里头。” 众人:“……?” 一时之间不少贵夫人顿时都后悔了,后悔没把家中年幼的女儿们也一并带过来。 本以为是一场选王妃的相亲宴。 哪知道这‘王妃’人选,竟连五岁小娃都是有机会的。 喜儿看了眼自家姑姑,然后才伸手抓了一颗。 石头灰扑扑的。 看起来普通得,跟地上捡的差不多。 但小喜儿却似乎很喜欢,抓起来就摸了又摸,最后还给小心翼翼的揣到了自己的怀里头去了。 “行了,苏嬷嬷,把人都带到拜佛宴的地方去吧。” 白太后揉了揉太阳穴的说着,一副很疲倦的样子,之后又特意留下了钰长公主。 苏嬷嬷亲自带着人离开。 杨昭落在后头的跟着。 经过一处鹅卵石小道时,趁着没人注意,她悄咪咪丢了手头的缘石,顺手捡起了一颗差不多款儿的石头。 她这才满意。 而这一幕,都被自家小侄女看在眼里。 她歪了歪脑袋。 满眼都是疑惑的呆萌。 杨昭把手抵在唇边,笑着冲她眨眨眼。 喜儿‘明白’了。 所以她沿路看到有类似的石头,也是捡起来揣怀里…… 棠殿外头,已经搭起了台子了。 不少太监宫婢都在忙活着,而那台子上头已经放置着一尊大大的金身佛像,佛像前还有一个大大的香炉子。 看架势还挺隆重的。 苏嬷嬷把人带到后,就离开了。 而这时。 众人发现除了她们外,还有好一些眼熟公侯夫人们竟都已经先到了,身边也是带着自家的嫡女。 其中就有一个特别醒目的。 一个身穿着十分华丽的俏丽身影,除了因为她穿得过于华丽外,还因她那张能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满脸的斑斑点点和凸起的大门牙。 镇国公府的嫡小姐! 白鱼儿。 “她怎么来了?” “长成这样她怎好意思来的?” “最近怎哪哪都有她啊,听说上次翼王回京后,她就常常参加各种宴会,各种的表演才艺,似乎想要博一个才女的名头,可惜就她那搞笑的才艺,简直都成了大家的笑柄了。” “听说她属意翼王殿下。” “不会吧,就她那张脸,翼王殿下只怕看到都会想吐……” 好几个贵女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杨昭站得不算远。 自是多少听到了些。 她目光也看向了那个华丽得跟只花孔雀似的白鱼儿,只见她微微昂着个下巴,一脸我很骄傲,一点也不介意被人排挤的样子。 当然了,杨昭也没做什么。 因为就在这时,有脚步声在外传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 就见一身白色袈裟的墨君然,带着十来个和尚来了,除此外,后头还跟着那一身绛紫色锦袍的萧云与几个世家子弟。 “来了。” 众人正准备行礼时 。 就见一道华丽身影如展开翅膀的蝴蝶,飞快就跑向了那道领头的白色身影。 “王爷!” 她夹着自己的嗓音,一副努力让自己嗓音凸显得娇滴滴的。 可下一秒。 ‘吧嗒’。 众目睽睽之下,那道身影直接面朝地的摔了个狗吃屎…… “鱼儿!” 一声惊呼。 就见那向来荣宠不惊国公夫人,脸色一变,匆忙就跑了过去,将地上的白鱼儿给搀扶了起来。 白鱼儿抬起头瞬间,两道鼻血就从鼻孔下流下来了…… “哎呀,都流血了。” 白夫人忙掏出帕子,堵住了白鱼儿鼻孔下流下来的两道鼻血,然后忙吩咐一旁的嬷嬷:“快,快去拿一些冰块过来。” “娘,我没事。” 白鱼儿为了证明自己没事,直接用帕子擦了擦鼻子,然后就呵呵的冲着墨君然笑了,只是那鼻子却再次流下了两道鼻血…… 墨君然身后的一众世家子弟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得面露了一丝嫌弃之色。 镇国公府的嫡女。 不是没人打过主意,毕竟家族就摆在那,即便长得再丑,那也是有人想攀附的。 可惜…… 这个嫡女就是个奇葩。 她不爱诗词歌赋,就喜欢民间一堆杂耍,而且听说还特别喜欢与军营里的男人一起逛青楼,骄纵起来的时候,还特别喜欢用马鞭招呼人。 一般人实在消受不起。 “王爷,你拿缘石了没有?” 第274章 破壳 白鱼儿哒哒跑到了墨君然面前,眼睛亮亮的盯着他,而手中却已经掏出来了两颗一模一样的缘石,她含羞带怯似的,将其一递了上去。 “你肯定还没拿是不是?” “这颗给你,这是我亲自从方丈大师手里头选出来的,方丈大师说这两块石头是一起产出来的,有很大的可能会、会配对成功的。” 众人:“……?” 在场众人反应过来,目光都纷纷落到了白鱼儿手中的石头上了,两颗石头的颜色明显都比别人的不太一样,那是淡淡黄色的,两颗还是一模一样的…… 作弊啊! 不少贵夫人脸都黑了。 一些贵女们就更是忍不住绞紧了手中帕子,咬牙切齿看向那个白鱼儿,几乎把后槽牙都磨得吱吱作响了。 真不要脸啊!! 国公府的教养礼仪呢? 不少人都看向国公夫人,却见那位国公夫人不但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脸上还笑得……很是高兴与骄傲的得意样。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过,佛子王爷肯定是不会要的。 毕竟…… 可下一刻。 那些还想着佛子王爷不似普通凡人的众人,就亲眼目睹了那位超出凡尘似的佛子王爷,伸出了他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接过了那颗缘石。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谢谢。” 他低沉嗓音轻柔。 看着白鱼儿眼神也是意外的柔了下来,整个人似乎都在瞬间染上了一丝凡尘的气味儿了。 可众人:“……?” 为何有一种心中大白莲被蛆给拱了的滋味? “皇上驾到——” 这时,一道尖细声响起。 文元帝带着无极方丈与白老爷子一同而来。 而刚刚白鱼儿的那一幕,文元帝远远就都看到了,自然也看到了墨君然接过她手中缘石的一幕。 他那脸都黑了。 要不是还得保持着帝王威严风度,他估计都想让墨君然把手中石头给丢了。 特别当他走近,看到那还染着鼻血,笑得傻乎乎龅牙凸凸的白鱼儿时,他额头青筋砰砰的跳动着,刚想要开口,却听身后无极方丈开口;“陛下,先给佛祖上香吧,吉时就要到了。” 文元帝这才忍下情绪。 越过墨君然时,与他道:“阿然,跟上来。” 墨君然颔首。 众人这时纷纷行礼。 白老爷子却停在白鱼儿身边,笑着拍了一下她肩膀,“小鱼儿,做的不错,咱白家的女儿就得有这样的魄力,喜欢了就得主动一些,别跟那一堆娘们唧唧的女子一般扭捏,那样是会错过自己姻缘的。” 众人嘴角都忍不住抽了下。 娘们唧唧? 女子本来就该是温柔恭顺,遵女德,知廉耻,懂礼仪的,怎到了白老爷子嘴里说出来,仿佛她们精心培养的贵女们,就是一堆废物似的! 不少人都被无语到了。 怪不得白鱼儿一把年纪了都还嫁不出去呢,原来烂掉的根头在这里!! 不久后,白太后与钰长公主也过来了。 无极方丈已经让小和尚们点燃了香了,分发了下去,由文元帝与白太后带头,朝着那金灿灿的佛祖拜了三拜,然后才听到无极方丈说道:“诸位取了缘石的施主们,都把各自的缘分石拿出来吧。” 不止女眷手头分发了缘石。 就连萧云和那几个未婚的世家子手里头也被分发了,一样都是灰扑扑的石头,只除了白鱼儿和墨君然手里头的是淡黄色的。 文元帝瞥了眼,脸微黑。 但瞥见一旁笑得慈爱无比的白太后时,他只能沉默着了。 “都握紧各自手中的缘石。” “然后盘腿坐下来,在心里默默跟佛祖祈祷,若彼此之间是有缘分的,缘石就会破开,化茧成蝶的飞向彼此成对,若你们与在场之人是无缘分的,缘石便不会有所动静,或者即便是破壳了,蝴蝶也是不会飞向对方。” 破壳? 蝴蝶? 在场贵女们都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头的石头,硬邦邦的,手感和颜色与随地的石头几乎无异,这种还能破开化成蝴蝶? “好了,大家都坐下来吧,默默祈祷。” 无极方丈声音很温和的说着。 身上袈裟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加上那一脸弥勒佛似的慈悲笑颜,竟与那身后金闪闪的佛祖有着诡异的重合之象。 在场众人大为震惊。 贵女们顿时不敢耽误的,纷纷盘腿坐了下来。 就连文元帝,也不由多了几分虔诚。 只除了杨昭—— 她瞥了眼那台子上的无极方丈,眼底闪过一抹好笑,那袈裟的布料是出自她铺子,一种可在阳光折射下,微微折着闪光,而佛像金身……应该还被抹了一层泛光金粉。 加上他脸上也抹了一点,和那标准弥勒佛的笑颜。 嗯! 挺像回事。 不过,在一众贵女纷纷坐下时,杨昭也没有特立独行做出什么来,她坐到了角落不起眼的位置上,与小喜儿一同坐下了。 至于‘缘石’,她也拿在手中。 “姑姑。” 小喜儿低低喊了她一声。 杨昭微微侧过头。 就见小喜儿掏出了怀中好几颗石头,低声问:“不记得哪颗了。” “随便一颗就行。” 想了想,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杨昭趁着没人注意,抓起一颗硬度更像石头的塞小喜儿手里,剩余的她都给一股脑塞屁股下的蒲团下了。 无论什么东西。 或者什么算计。 即便那颗石头真破壳了,也能直接压死在屁股下面了…… 喜儿看了眼那些石头,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是看着自己手里头的石头,又喜欢似的摸了摸,然后才学着别人那样,双手合十的闭上眼睛,奶萌奶萌的。 杨昭并未双手合十。 因为她一只手还抱着那个凉飕飕的汤婆子。 加上她特意穿着得看似正常,实则单薄透气,即便太阳下,身上也并未冒出一丝汗来,而腰间她还特意挂了强力驱虫的香囊。 衣裳也用了一种常人不易嗅到的药粉。 能使鸟狗都不喜。 在家里她已找过小黑试过了,小黑一闻到就嗷嗷叫的跑得远远的。 无论那位翼王,是巧合还是算计,都不会让他有那个机会…… “好了,时辰已到。” 第275章 缘分 无极方丈的声音响起。 然后就见无极方丈转过身,走到了佛像跟前的那垫子上,盘腿坐下来后,就开始敲起了木鱼,嘴里念起了经文。 十来个小和尚也当即盘腿坐下。 一阵梵文念经声弥漫四周。 而墨君然坐在了左侧第一个蒲团上,他双手合十,竟也念起了经文,正午太阳洒下,随着他的念经,金闪闪的佛像四散开了一道强光,如笼罩一般的将坐在蒲团上的男男女女给笼罩在其中。 这一幕,惊呆了那站到了旁边的夫人们了。 “佛、佛光普照?” “真是佛光普照啊!” 随着一位夫人喊声,和第一个人跪下去,四周围观的贵妇们也是纷纷虔诚下跪了。 韦氏懵了下。 随后也是急忙跪下去了。 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 杨昭被那突然笼罩的光给刺了一下,不由闭上了眼,等她再次睁开眼时,那笼罩的光已消失了,她下意识望向四周,想寻什么踪迹。 但没看出什么来。 这时。 就听到了一声惊呼:“破、破了!” 因这动静,不少人都望向了那声源处。 那是一个靠后头的少女,长相很不错,因惊喜手中与缘石破开,那双眼睛是是亮晶晶的,给她平添了一分娇艳。 “那是谁家的姑娘?”白太后问。 苏嬷嬷看了看,正打算让去查一查时,钰长公主就眼神示意了花嬷嬷了,花嬷嬷笑着凑到了白太后身边说道:“太后娘娘,那位是工部侍郎家的。” “工部侍郎?” 白太后看着那娇滴滴的少女,笑得一脸满意似的:“不错不错,这第一个就能破壳,那应该是缘分很深的了。” 一旁文元帝也把目光落到了那少女身上,眼神却并不满意。 工部侍郎家族底蕴不够。 且工部侍郎家族还出了好几个纨绔子,也没啥上进心的,而且,那长相也配不上阿然,有种鲜花插牛粪上的感觉了。 不合格! 当然了,文元帝表面上还是很平静威严的,不言于色。 随着第一个破壳。 后续又陆陆续续破壳了好几个。 都是一些不上不下的家族贵女,长相上也算不上让人惊艳满意的,文元帝一一看完,都暗暗摇头不悦,觉得自家母后这是选的啥人啊! 一个个歪瓜裂枣的。 家族的门槛也不挑选好一些上来。 好在那些人手中的石头虽破壳了,却没有一个是破茧成蝶的。 “无极方丈,这石头是不是不行啊?为什么大家的都破了,就我这怎么都还没破壳啊?”白鱼儿这时苦巴巴着脸的举起手中石头问。 可就在这时。 一个小和尚惊呼的声响起了,“师父,忘尘师叔的缘石破开了……” 忘尘,是墨君然在佛寺出家名号。 因是替文元帝出家,那在佛寺身份自然是与方丈同一辈的。 众人目光刷刷望向了墨君然。 就见人家还在淡定的念着经,而那颗缘石则被他放在了地上,听到小和尚那话,他才停下了念经文,望向了地上那颗石子。 当真是破开了。 从中间直接开裂的,能看到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拼命似的挣扎着,似想要挣脱开来…… “快、快要破茧了。”小和尚还在激动似的喊着。 众人纷纷投去了目光。 自然也看到了那地上,在左右晃动着的裂开石头…… 贵女们都忍不住面露激动,特别是那些手中石头破空了的贵女,那是一个个都恨不得用眼神把那破开的石头给掰开了似的。 杨昭瞥了眼,就收回目光了。 她不动声色把自己腰间佩囊打开了一些口子,又掏出了沾了药的帕子握在手上。 嗯! 无论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一点没注意到,自家侄女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还有她那手里头的石头,眼睛里满是期待的样子。 “化蝶了,真的化蝶了!” 现场一阵哗然。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一只蝴蝶冲破了外壳破茧了,而那还是一只……金黄色蝴蝶。 通体的金色,与佛祖金身是一模一样的颜色,在阳光下,那蝴蝶翅膀还带出了一阵流光闪过,煽动翅膀时扑闪扑闪,简直让人惊叹极。 众人都噤声了。 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金色蝴蝶,期待着它会飞去的方向。 连文元帝也绷直了身板子。 现场一时之间连掉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可是那只金蝴蝶在飞起来后,却并未飞向任何地方,而是绕着墨君然的头上飞了一会后,就停在了他头顶上,乖顺的停得不动了…… “无极方丈,这是怎么回事呀?”白太后一脸着急的问。 众人也望向了无极方丈。 无极方丈这才停下了敲木鱼,睁开了他那双慈悲的双眸,看了眼墨君然头顶上的蝴蝶后,笑笑的回道: “太后娘娘莫要着急,缘石能否孵化讲究的是缘分,若在场没有缘分之人的存在,缘石便不会有动静。若缘石破开了,却未曾破茧化蝶的,那只能说缘分不深。若只有一方破壳化蝶,就只能说那人的缘分就在眼前,只是……有缘无分。” 说到这,无极方丈顿了下道:“忘尘师弟本就是与佛缘极深,能与他结缘入红尘之人,此生就只有一个而已,若真有缘无分,那也是命定!” “什么!” 白太后急得都站起身来了。 “这都破茧成蝶了,怎就变成有缘无分了?无极方丈,要不你想想办法,把那蝴蝶赶去寻寻他那缘分,反正人都在这里了,你就帮帮忙吧。” 无极方丈却摇了摇头:“缘分就是缘分,若能强求的,就不叫缘分了,而是叫孽缘。忘尘师弟天生命星就属孤寡,入佛是宿命,若强行拉入红尘,只会让靠近他的女子都出现不幸,此乃是造孽……” “我我我我。” 白鱼儿这时举起手,挥着手中的石头:“方丈大师,是我呀,你之前不是说我跟王爷是有缘分的么?那肯定就我了,我这缘石已经出现裂缝了,真的,你看看……” 众人都翻了白眼。 真把他们都当瞎子了啊? 刚刚不少人可都看到了,白鱼儿把缘石往地上用力磕了好几下的举动。 文元帝也微黑了脸。 可就在这时。 墨君然头顶上的蝴蝶却飞起来了…… 第276章 蝴蝶 “飞了,飞起来了!” “快看,翼王殿下头上的蝴蝶飞起来了。” 不少关注着的贵夫人,都忍不住激动开口了,一双双眼睛灼灼的盯着那蝴蝶。 一脸期望。 期待那蝴蝶能落入到自家闺女身上去,那可不是蝴蝶,那是翼王殿下的此生唯一姻缘的红线啊!而且刚刚无极方丈可说了,翼王此生就只有一人。 一人啊! 那是何等荣耀。 何况大家都看得出来了,文元帝对这翼王殿下宠得多不一般,单单翼王的府邸,就在原址上扩充到了两三倍不止了。 满京城中都找不出进来第二个那样大的府邸了。 连最得宠的皇子都没有这待遇的。 若能嫁给翼王,那是妥妥享福啊!当然了,主要原因是今日到场的贵夫人们,都是或娘家或婆家的家族底蕴不太够,属于那种不上不下的。 能让闺女嫁入皇家,还是嫁给王爷做正妃的机会本就不大。 唯一算得上好的,就属国公府的白鱼儿…… 这也是为何文元帝如此不满的原因之一。 “来了来了,飞这边来了。” 这时。 又有激动声音响起。 就见那蝴蝶在墨君然头顶来来回回的飞了几圈后,终于开始缓缓的朝着那一个个娇滴滴贵女们飞去了。 引得那些盘腿坐着的贵女们,一个个激动得挺直了腰杆,眼睛灼灼盯着那飞过来的蝴蝶,满心期待与紧张的看着。 文元帝也不由紧张起来。 “这里这里,飞来我这里!” 白鱼儿直接跪直起了身体,挥动着手中那裂开缝的石头,一脸激动的喊着。 那大嗓门,在紧张寂静的气氛中,显得那般刺耳。 只见金蝴蝶扑通了下,似乎被吓退了。 文元帝看向白鱼儿,那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要不是白太后和白老爷子都在一旁,他估计都想让人把这个白鱼儿给丢出宫去了,长得一言难尽就算了,连脸皮都能厚得如此的……清新脱俗。 “来我这里,我这里的壳破了。” 白鱼儿看到蝴蝶被吓退,连忙就压低了声音,挥着手中石头诱哄:“乖乖,你快过来啊,我这里有你媳妇,真的,快过来了……” 说罢,还哐哐又在地上砸了好几下。 似想砸开手中石头…… 这一举动,简直让众人都被无耻到了。 好几个贵女都暗朝那白鱼儿翻出了鄙夷的白眼,对她这不要脸的行为很是不齿,可当她们看到那金色蝴蝶在白鱼儿‘诱哄’下,正朝着她飞过去时…… 众人:“……?” 文元帝:“……” 白鱼儿高兴猛挥手,更是龇着自己的龅牙笑得无比高兴;“来来来,乖乖快来……” 那拐子诱骗孩子的模样,真正很辣眼睛。 别说众人都被无耻到了,连文元帝整个人都心情不好了。 “无极方丈,这是属于作弊。”一堆贵夫人中,有人开口了。 然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 一个个贵夫人顿时开声了:“是啊无极方丈,这说好的是缘分,可这哪是什么缘分啊,缘石都不一样!” “就是就是,这国公府拿到的缘石颜色跟我们的都完全不一样。” “这根本就不公平啊……” 杨昭在刚刚第一个人开口时,就望过去了,自是没错过那藏在人群中喊出第一句话来的人,是那个太仆寺卿的夫人,白家旁系出身的那位。 她喊完后,就悄然退到了后头。 仿佛刚刚只是挑起‘气氛’似的。 这让杨昭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不过也仅此而已。 反正此事与自己无关,只要别波及到她身上就行…… “都闭嘴,吵什么吵啊!” 在一堆七嘴八舌声音中,白老爷子终于扯着嗓门了:“你一个个的有没有把皇上和太后放眼里了?真是没规矩,那蝴蝶它自己长翅膀了,它爱飞哪就飞哪,我家小鱼儿又没有去抓它,你们眼红个什么劲呢!” “刚刚无极方丈都说了,这个缘分就是缘分,我家小鱼儿能哄到蝴蝶到她身上,那也是她本事,是她缘分。” “至于什么石头,那不都是石头,缘分石头。” “颜色就算不一样,那也一样的是缘分石头,无极方丈,你说这对不对?” 白老爷子扯着嗓门看向无极方丈问。 无极方丈微微一笑,竟点头:“白施主所言甚是。” 众人:“……?” “听听,大家可都听到了,这都说是缘石了,那管你是什么颜色啊,反正都是一样的缘石,有缘分就能破壳,怎就不公平了?” 白老爷子冲着白鱼儿道:“小鱼儿,甭管那些个眼红的长舌妇,你好好的哄那蝴蝶儿,那可是你的缘分。” “知道了祖父。” 白鱼儿更加得劲了。 而被称为眼红长舌妇的众贵夫人,脸都铁青了。 一个个气得不行。 可能说什么? 只能干瞪眼呗。 眼睁睁看着那只金蝴蝶真被白鱼儿诱了过去,开始绕着她手上的石头转圈圈了,然后众人就听着白鱼儿喜得嘎嘎笑的说:“祖父祖父,你快看啊,王爷的蝴蝶选择我了,哈哈哈,我就知道我是王爷的缘分,我可以嫁给王爷了……”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好孙女!” 众人直翻白眼,暗磨后槽牙。 无耻! 不要脸! 文元帝看到,眼皮子狠狠跳了挑,手都不自觉抓紧起来了。 “飞了,又飞了!” 这时又一声惊呼。 只见那蝴蝶一改刚刚的慢吞吞,突然以极快速度,飞出了白鱼儿的头顶,飞过了一个个刚想昂起头的少女,最后稳稳就落在了最后一人的头顶之上…… 因事情发生得太快。 甚至可以说,那蝴蝶速度快得……如一道光,都让人没反应过来。 杨昭包括在内。 直到耳边响起自家侄女稚嫩的声音;“姑姑,蝴蝶,蝴蝶。” 第277章 算计 杨昭闻声望向身边的喜儿。 却见喜儿指着她头顶的位置,眼睛亮亮的:“蝴蝶,头顶上。” 什么? 杨昭心下一惊。 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就挥过自己的头顶,果然,那稳稳落在她头顶的蝴蝶,扑通着翅膀飞起来了,她仰头就看到了。 金蝴蝶。 在太阳底下金闪闪的。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只蝴蝶刚扑通翅膀飞起来,下一秒,又嗖一下落回到她头顶上了,动作又快又稳。 “姑姑,蝴蝶!” 小喜儿再次指着。 杨昭再次挥自己头顶,这次是直接用手中染药的帕子…… 可蝴蝶扑翅飞走,然后又嗖落下。 飞走,又落下。 如此重复了好多次……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看着杨昭一直忙挥手赶蝶,蝶却死活赖上的一幕,众人的面色都开始变得怪异起来了。 钰长公主看到蝴蝶落到杨昭头顶上时,柳眉却蹙了下。 她微侧头瞥了眼花嬷嬷。 花嬷嬷随后就不动声色退后了去。 因大家注意力都在那杨昭和金蝴蝶上,倒是没人注意到花嬷嬷后退的动作,也就没注意到她似乎从腰间掏出了什么撒到了白太后身后。 “杨昭?” 文元帝也在这时注意到了角落的杨昭。 是的。 因为一开始被白鱼儿那样奇葩给吸引了注意力,他一直没注意到后头角落的杨昭。 主要杨昭衣着等低调得很。 加上在场贵女是真不少,一排排过坐着都老长队伍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文元帝皱眉的下意识看向自家母后;“母后,你怎……” “嘘,先别说话。” 白太后直接把手抵在唇边,眼睛笑眯眯的直盯着那后头的一幕;“看来这是选中了阿然的有缘人了。” 文元帝看到那还在赶蝶的杨昭,脸色却并不好看,虽然他看不上白鱼儿,甚至看不上在场大部分贵女,可对杨昭……他是更看不上的。 那个杨昭可是嫁过人的,而且都二十一了。 女子二十一都是属于老了。 如何能匹配阿然。 “这不算。” “这个不能算!” 几乎文元帝刚一开口,一道比他更大的嗓门也同时响起来了,那嗓门还直接就盖过了文元帝的声音了。 白鱼儿当众跳起来。 扯着嗓门就说:“这不能算,那蝴蝶明明是先选择了我的,大家可都是看到了的,皇上,你刚刚是不是也看到了?” 白鱼儿激动的跳脚,又怒又气似的表情,都把那张脸本就辣眼睛的脸给扭曲了更吓人了。 文元帝看到,瞬间闭上了嘴了。 “皇上,你说话啊!” 白鱼儿跺脚了好几次,急哄哄的又看向白老爷子:“祖父,你刚刚也看到了是吧!那蝴蝶明明就是先选择了我的,王爷的缘分是我,我是王爷的唯一缘分……” 白老爷子一脸心疼似的忙点头:“是啊是啊,我也是看到了的,那刚刚蝴蝶确实是选择了你的,你别急,估计那蝴蝶就是迷路了,飞偏了一些,你过去把它抓回来……” 这话—— 简直了。 众人都被无语到了极点。 白鱼儿却当真哒哒就跑到了杨昭面前,然后真就伸出手去抓杨昭头顶的蝴蝶,可就在她伸出手的瞬间,蝴蝶却扑通的飞起来了,然后绕一个圈,又嗖的落回到了杨昭头顶上…… “你跑什么啊,我这有你的媳妇儿。” 白鱼儿挥着手中的石头。 然后她又伸手,又扑空,蝴蝶又落回杨昭头顶,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众人这算是看明白了。 这蝴蝶确确实实就选择了人家杨昭,而白鱼儿一系列的操作,落在众人眼里就显得可笑极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气到了,此时众人看着蝴蝶落到杨昭头顶上时,心里竟还觉得……挺好的。 总比落到那白鱼儿手上,看她那蹦跶的得意臭脸强!! 杨昭却脸色不好了。 特别看到白鱼儿这一波骚操作,她之前只是心里怀疑,此时也彻彻底底落实了,这绝对是一波算计好了的。 旁人她不清楚。 可这个白鱼儿是个什么性子的,她可清楚得七七八八…… “别闹,赶紧把蝴蝶取走。”杨昭用仅有两人听得到嗓音跟白鱼儿说。 白鱼儿却眨巴了下眼睛。 然后就又开始跺了跺脚,转过身气红了眼眶似的,看向了无极方丈;“方丈大师,你骗我,你说过我跟王爷是有缘分的……” 无极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缘分也可以分很多种的,施主,莫要让心底欲念蒙蔽了你的双眼。” “我不信。” 白鱼儿扯着嗓门,跺着脚,还梗着脖子:“不过就是一只蝴蝶而已,我回头就抓一群的蝴蝶过来,我就不信我跟王爷没缘分……” 无极方丈又念了一声佛号,幽幽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忘尘师弟,此时不入红尘,何时入?” “去吧,一切都皆有定数!” “是。” 一直都很淡定坐在蒲团上的墨君然,在无极方丈话落下后,就缓缓站起身,白色袈裟让他看起来更加似是那下凡的佛子,俊美出尘,他缓缓走向了杨昭…… 而诡异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了。 只见他每走前一步,四周就有什么在咔咔的碎裂似的。 “我、我的缘石破壳了。” “我的也是。” “我的也是……” 从世家子弟那头开始响起诧异,随着他走过,那些破壳的缘石开始震动,然后化茧……成蝶……最后一只只蝴蝶扑动翅膀的飞起来,全都跟随到了墨君然的身后去了…… 连贵女们手头的缘石也是。 开始破壳,化茧成蝶,每一只的蝴蝶颜色都是不一样的。 聚在一起,如五颜六色的流光,美极了…… 这一幕。 简直惊呆了众人。 “这、这算我也跟翼王殿下有缘分是吗?”一个贵女没忍住激动说。 可很快就啪啪打脸了。 那些蝴蝶虽跟随在墨君然身后,可却就只是跟着而已,不远不近,不高不远,没有一只落到墨君然身上的。 杨昭看到那朝她走来的墨君然,看到他那满身后的蝴蝶,眼皮和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脸色更忍不住黑了下来,因为她突然明白了,‘苼香’的作用…… 特么的! 她真被算计了—— 而这时,小喜儿惊喜的声音又响起了;“姑姑,手手,蝴蝶!” 杨昭感觉到了手上异常。 垂眸看去,就见自己手上抓着的石头,竟在以肉眼可见速度裂开了口子,然后咔一声,外皮直接开了,一只金闪闪的蝴蝶,瞬间展开了翅膀—— 第278章 吉兆 “嘶!” 看到那金闪闪流光翅膀的蝴蝶,杨昭只觉得嘴里蹿起了一口凉气。 脑中一根弦绷起。 差点没让她把银牙给磨平了。 好一个……完美的算计啊!! 竟连这种‘细节’都算进去了?? 这一刻的杨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被算计到、无法掌控局面的惊慌……她几乎是下意识一个攥手,想把掌中那只金蝴蝶给掐死。 可她手指刚一动,蝴蝶就扑着翅膀一飞而起,动作快得如一道流光划过。 “金色的蝴蝶?” “天啊!是金色的……” “竟跟跟翼王殿下的一模一样……” 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刚刚大家可是看到了,翼王殿下的缘石,是与他们的完全不一样颜色的,那是淡黄色的,破壳出金色蝴蝶可以说得过去,可杨昭手里头的缘石,却跟她们一样是灰扑扑的。 不一样颜色缘石。 却破开了一模一样颜色的蝴蝶。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而这时,杨昭头顶上扎根的金蝴蝶也飞起来了,与那只蹿起的蝴蝶在半空中绕着圈圈的飞了一圈后,就开始成双成对的开始并肩飞起来了…… “这是、这是成对了?” “那肯定是成对了啊,这带眼睛的都看得到啊,这就是天生一对啊。”太仆寺卿夫人白氏,在人群中说着。 杨昭认出她声音。 只是还没等她做什么,又是一阵惊呼声响起来了。 “鸟,好多鸟啊……” “怎么会有这么多鸟飞过来了啊?还是……喜鹊儿……” 半空中。 一群喜鹊从四面八方飞来。 开始围绕在众人头顶转圈圈……但这只是个开始而已,接下来还有不少的鸟,五颜六色的,都是飞到了半空中也开始转圈圈,叽叽喳喳的鸣叫着很是动听的鸟叫声,墨君然身后一群蝴蝶也飞起来了,在悦耳的鸟鸣声中翩翩起舞……那画面,连文元帝都震惊了。 白太后一脸惊讶:“这、这真是奇观啊!” 那坐在世家子后头蒲团上的萧云,仰头看了眼半空的景观,脸上也露出了一些错愕,但看到那已经走到了杨昭跟前的墨君然身上时,他剑眉却忍不住微微蹙起了下…… 墨君然站到杨昭面前。 影子将她笼罩。 杨昭微微昂着头,看向那个站定在她面前的男人,这次对视上他那双纯情的眸子时,她后槽牙咬得死紧,才强忍下心底的情绪。 众人都噤声了。 都在看着在这种奇观之下,那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的两人。 男子出尘。 女子娇媚。 而一个微微低头,一个微微抬头,两者视线交接上时,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停止了走动似的——如一幅画。 一幅美得让人都不挪不开眼的画。 在场的众人再也生不出一丝旁的遐想来了,只觉得眼前的两个人……就天生该是一对的,命中注定的,连上天都降下吉兆来了。 当然了。 这些都是在旁人眼里的。 在杨昭眼里,她是在冷冷的看着那墨君然,看着他那‘清纯’的伪装,心底有种被戏耍了的火气在窜起,手也暗攥成了拳头。 要不是还有理智,她估计都想将眼前男人给踹飞出去了。 好算计。 真的是好算计啊! 一步步的,竟能精算到连她走过那鹅卵石小道时,会偷偷丢了缘石替换石头都算上了,当真是好缜密的心思! 他定是重生了…… 这一刻她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 似乎看出她所想,墨君然扬起了嘴角。 他朝她缓缓伸出了手。 杨昭看着他那‘挑衅’的笑容,和伸过来的手,心底恼火更是烧起来了,她红唇刚起,正想要开口说什么。 这时。 “太后娘娘……” 一声惊呼忽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幕众人眼中的‘奇观’。 杨昭顺声望去。 只见刚刚还看得兴致盎然的白太后,正捂着胸口在抽搐着,面色惨白,接着竟当众就吐出了一口鲜血出来…… “母后!” “姐姐!” 文元帝和钰长公主纷纷变了脸色,惊站而起。 白老爷子也惊变了脸色。 “快,快喊太医……” 现场一片紊乱。 …… 拜佛宴自是结束在那混乱中,但因白太后吐血得突然,在场的众人暂且被留在了原地,众人都脸色不太好,战战兢兢等着。 好在没多久,太监就过来说众人都能出宫了。 离宫时。 杨昭能清楚感受得到,四周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不少的异常。 “这好好的,也不知怎就变成这样了!” “是啊,这也太怪了。” “天降异象,本该是大吉,可太后娘娘却当场吐血了,感觉就像是被什么冲撞了似的,不吉,太不吉了……” “该不会是那杨……不吉吧?“ “嘘,小声些。” “哎,因为这事,后面的就被搅黄了,我刚刚看到了,那除了萧王外,还有冬阁老的孙子和安伯侯的孙子也都在呢,那可是大好的姻缘。” “可不是嘛,这好不容易的机会就被毁了……” 因为一起出宫,杨昭等人自是一起同行走在宫道上的,这自然就听到了那些人的声和目光了,杨昭神色淡淡淡的。 韦氏却用帕子捂着嘴角,用不大不小声音说道: “阿昭啊,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你,毕竟这八字不好也不是你的错,就是没想到翼王殿下只是与你靠近了一点,就让太后娘娘这般……哎,造孽啊!” “什么八字?” 黄夫人闻言,连忙八卦似的上前,问着韦氏。 韦氏叹气说:“这事不能说,我家侯爷再三交代过的,你就别问了。反正当年为了阿昭,我们侯府也是花心思了,不然当年为何要定下沈家的婚事呢!” “定下婚约,难道不是因为先帝之言?” “怎么可能啊,那都是……”韦氏一把捂住嘴巴,一副不能说似的摇头:“算了算了,不说了。” 这话不说还说,一说,众人都面面相觑了。 一个个眼底都了然。 可就在这时。 “啪!” 一道清脆巴掌声响起。 第279章 荆棘 韦氏不敢置信的捂住了脸,看着杨昭:“你、你打我?” 她怎敢! 韦氏敢说出那样模棱两可的话来,就是因为她赌杨昭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毕竟她可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啪!” 又是一巴掌。 而这一次,现场都寂静了。 一群人停下了脚步,纷纷看着杨昭,各种目光都有:“竟然敢打自己的母亲?这、这也太不孝了吧!” “就算是齐杨公,也不该这般跋扈啊……” “这继母可真是不好做。” “从这就可以看出来,杨夫人在家中得多受气了……” 韦氏反应过来,顿时就用帕子掩面哭起来了。 四周见此,就更加对杨昭指指点点起来。 可这时。 “啪!” 又是一巴掌。 韦氏都被打懵了。 还打? “啪!” 又又一巴掌。 眼看杨昭又扬起手,韦氏终于装不下去,双手忙捂住了脸颊,连忙躲到了黄夫人身后:“你、你别太过分了!” “就是,也太过分了。” “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当众就啪啪打自己母亲,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这时,一道不一样的声音响起了。 “话不能这样说,刚刚你们没听到么,杨夫人提及了先帝,虽没明着说,可那意思不就是说婚约之事,是杨家伪造了先帝之言么?这事若被有心人运作一下,那可就是会变成欺君之罪,是会连累到家族的。” “而且……身为人家母亲,就得保护好自己闺女才是,谁能在这个时候还提及自家闺女什么八字不好的话题?这不变相的在说自己闺女是个命硬的,刑克到了太后娘娘?” 说话的仍是那人群中的白氏。 “真正做人母亲的,都是恨不得把这种事捂得紧一点,不让事儿落出一点风声来,免得影响了自家闺女的清誉与名声。” “可杨家夫人倒好了,这是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自家闺女八字不好似的。” “所以说,这继母……就是继母,怎可能会真正心疼原配生的孩子呢!” 说着,白氏还叹息似的目露心疼:“哎,自从知道齐杨公的身份后,我就特别敬佩,一个女子,为国为民做了多少好事啊,可到头来,自家闺女却还得落得让人磋磨的份儿。” 众人:“……” 不少贵夫人神色也转变了。 齐杨公。 是啊,这可是齐杨公的女儿啊!! 那个为国为民,巾帼不让须眉的齐杨公,有多少女子会不心生佩服的? 在场贵夫人顿时都反应过来了,其实韦氏这手段简直低能到了极点,刚刚她们会跟附议,也不过是被影响到了自身利益。 此时听到白氏的话,一个个都纷纷开始对韦氏指指点点起来。 韦氏脸都黑了。 可没等她开口,白氏又道了:“大家也都看到了,齐杨公这傻姑娘,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为自己辩解一下呢!还好我们亲眼看到了,不然,回头还不知道被人给传成什么样子了。” “放心吧,我们心里都有数!” “就是啊,我们又不傻,不会被人当枪使。” 白氏身边的两个夫人附议起来,然后就又加入指责韦氏的口风上去了。 “你们……”韦氏气死了。 做梦没想到,口风变得如此之快。 而她也注意到了白氏,听出来了白氏是向着杨昭的,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手下意识死死抓着黄夫人的手。 黄夫人脸色也是有些不好,她拧起眉头。 而这时,一道冷然声音却在黄夫人耳边响起,让她神色骤然就变了,眼底闪过惊愕的看向了靠上前的杨昭。 “你……” “嘘!” 杨昭轻请嘘了一声,唇瓣不动的轻语道:“为了个这么一个假货,真值得你付出一家子的性命么?云娘……” 云娘二字,让黄夫人脸色瞬间一白。 她的手在颤。 杨昭这时扯过了韦氏,顺便让古嬷嬷和丫鬟将她‘搀扶’着后,她又扫了眼白氏的方向,才悠悠开口:“当年先帝之言是事实,我们侯府背不起欺君之罪。” “继夫人是我名义上母亲,所以她的口舌,我亲自给打了四巴掌做惩罚,诸位可以说我不孝,亦可以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但我杨家一门忠烈,为国为民都无愧于心,希望大家口下留德,不要连累到我杨家。” 说罢,杨昭屈膝一礼。 然后她就打算带着人离开了。 “等等!” 这时,一道着急的喊声传来。 是个小太监。 匆匆跑来,都来不及大喘气的,就忙说;“太后,太后娘娘有请齐杨公杨昭……” …… 慈宁宫中。 “行了,都出去吧。” 白太后打发了屋内的一堆人后,才朝着杨昭招手:“丫头,过来。” 白太后面色很苍白。 这种苍白不是先前化妆出来的,而是真正整个人都病态虚弱的。 杨昭入屋后,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虽然淡了。 但还是能闻到。 那就说明,这老太后不久前还吐过血。 “杨昭见过太……” 杨昭刚要行礼,就被白太后打断:“行了,没外人在,别整那些虚礼了,你过来哀家这里坐。”她拍了拍身边。 杨昭仅犹豫了一下,就上前坐到了床边。 白太后就喜欢她这利落劲。 “丫头,你可知道,你爹见哀家的第一面,就扑在了哀家脚下,哭喊着哀家叫娘的事?”白太后靠在床头上,那张苍白脸上扬着一抹笑的问。 杨昭微愣。 随后摇头:”臣女并未听过这事。” 但想到自家老爹的做事风格,他还真就……做得出来。 “你爹啊,是个很特别的孩子,要不是哀家身份不允许,哀家还真就想认一认他那个儿子了,你是不知道你爹,咳咳……”说到杨铁江,白太后笑容就忍不住加深,可还没说两句,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旁苏嬷嬷连忙上前替她顺背,“主子,您要不歇一歇再说……” 白太后抬手阻止了她。 缓过劲了后,就摆手让苏嬷嬷退开了,白太后继续看着杨昭说:“你爹是个好孩子,而你娘更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只是……” 白太后看着杨昭眼神有着复杂与心疼:“孩子,哀家知你是心寒了,可是你在走的,是一条满是荆棘的路啊……” 第280章 皇位 杨昭闻言,心头一跳。 下意识抬眸看向白太后,在对视上白太后那双满是智慧眸子时,她身体不由得微微一僵。 她知道了什么? 想到墨君然。 想到他可能重生。 那是不是文元帝也都知道了什么? 杨昭不自觉攥紧了手。 这时,一只微凉的手却覆盖上了她手背上,白太后温和声音响起:“别怕。” “哀家只是想与你私下说几句体己话而已!” 说到这,白太后就朝一旁的苏嬷嬷看了眼:“苏嬷嬷,你也出去吧。” 苏嬷嬷轻轻颔首,便离开了。 此时屋内就只剩下白太后和杨昭两人了。 “丫头,坐近一些。” 杨昭微微坐上前了一些,让白太后可完全握住了她的手。 白太后的手有些凉,唇色也是没什么血色,甚至呼吸音有些重。与先前众人来拜见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气息。 “孩子,哀家知道你受委屈了。” 白太后叹息一声道:“其实从你当众说出你就是齐杨公的那一刻起,哀家就知道,是我们让你寒心了。” 杨昭想开口。 白太后却拍了拍她手,“孩子,不必解释什么,先听哀家说。” “当年若非嫁给了先帝,哀家也许也会去争一争那女将军的名头,可惜……哀家这一生都没能挣脱出这世间的礼法与对女子的束缚,教导出来的儿子,也还是个心胸不够阔达的!” “与你的母亲一比,哀家自愧不如。” 杨昭一听,立即就想站起身跪下。 “别动。” 白太后按住她手,一脸无奈看着她道:“好好坐着听,哀家就是想与你唠嗑两句,你就把哀家当个寻常的老太婆就是。” 谁敢把太后当寻常老太太? 不过,杨昭倒是猜出来这老太后想要表达的意思了,她这是想要劝她……继续好好的归服朝廷? 果然。 这太后是知道了什么的! 杨昭微微垂下眸,遮掩下眼底情绪。 白太后似没发现她情绪变化,继续握着她手絮絮叨叨说了不少。 说了一些先帝的。 说了她父亲的。 还说了一些她母亲的事, 林林总总就像是闲话家常似的,但杨昭也不傻,也多少听得出来意思。 说到底。 就是想让杨家继续好好效忠当今陛下。 想让她别起什么心思。 其实,当初登闻鼓那五罪后,她确实完全没必再加最后一条:什么谋害齐杨公的罪名给沈家,但她当时却自爆了身份。 不是因为她当时气极了。 也不是她想要利用身份再多给沈家一个死罪。 就沈家前面五条,就足够让沈家一族下狱灭族了。 最后一条罪名,不过就是因为她需要一个翘板,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让百姓都能清楚记住‘齐杨公’是谁的机会。 她要让世人知道。 齐杨公就是杨家之人。 而杨家又是如何满门忠烈的…… 为国为民做了多少事。 她要让‘齐杨公’积累了几十年的人心,都得归向于杨家,要让世人彻彻底底的知道,‘恩情’是出自哪里。 当年她母亲各处开办学堂,善堂,医馆…… 不单单只是为了先帝,为了什么大义善心,而是她很清楚的知道,真正能让人彻彻底底收服人心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一两次的赈灾,而是要从根本上下手。人心,只有心甘情愿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齐杨公以财富做下的无数善事。 铺垫下了的无数人脉。 帮助过的无数人。 那积累的东西都是旁人无法预估的。 可以说,自爆齐杨公身份,就等同是当众拿起了那些东西…… 而这也是杨昭要的。 她要让文元帝知道,如今的杨家,不只有让他所忌惮的兵权,更是有无尽财富,还很得民心,牵一动而发全身。 与其让他视作眼中钉似的忌惮。 不如直接就把钉子往他眼珠子上钉死了,让他知道,拔掉钉子就是自爆整颗眼珠子。 只要文元帝有脑子,就会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他心里有深深的忌惮,他也不敢再去轻易动杨家,不敢动她。 当然了,这也还只是其一。 杨家想要真正无虞,还是要铺开一条能真正容得下她杨家这条大船的河,或是……那才是真正的解决问题。 这也是为何,杨昭听到白太后说,她在走一条荆棘的路时,她心底的情绪会有所波动! 就在杨昭思绪沉着时,一道轻叹声响起。 “丫头,哀家说这么多,并非是想要让你做什么,你先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先慢慢的听哀家说完……哀家是老了,但哀家还不糊涂。就陛下那些个儿子,除了还没回京的老八和还年幼的十三,其余的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 “将来无论是哪位继承大统,只怕都会容不下杨家。毕竟杨家不止是手握重兵,更是因为……齐杨公。” 这都不是功高盖主了。 兵权加财富和民心。 那是能造反的!! 哪位君王能隐忍得了啊? 就说现在的文元帝,只怕心里都跟有千万只蚂蚁似的在上蹿下跳,虽庆幸杨昭是个女子,可内心却又跟煎饼似的熬着。 但杨昭确实说对了。 文元帝虽小心眼了些,但却并不蠢,他很清楚,越是如此,杨家就越动不得,至少在杨家没做出什么大错之前,都是动弹不得的,甚至他还得明面护着。 免得激怒了,真给他反了。 “所以,哀家给你提供一个双赢的捷径吧。” 什么? 杨昭微愣。 白太后苍白脸上微微扬起一抹笑容:“翼王,他就是个很好的人选。” “你嫁给他。” “让他反了,坐上他皇兄的位置……” 什么! 杨昭这下是真愣住了下。 她猜测过白太后想表达的任何心思,却从没想到过会听到白太后这样的话。 若她没记错。 墨君然可并非是她亲生的。 虽然墨君然的母亲也出自白家,甚至还是这白太后的亲侄女,可他到底也并非是她生下来的啊,谁会想着让丈夫与别女人生下的儿子,抢了自己亲生儿子皇位的? 第281章 诏书 “你放心,哀家所言并非是哄骗你的。” 白太后说着,就缓缓从床里头取出了一个精美长匣子,递到了杨昭面前。 “你打开来看看。” 杨昭心底虽疑惑。 但还是听话的接过,打开了匣子,然而入目的是那一卷明黄的卷轴,且隐约还能看到那卷轴明黄锦铂上绣着的是……龙。 这是圣旨!! 杨昭即便内心在如何不满朝廷,此时也动作极快双手捧住匣子,起身就要跪下去:“吾皇……” “坐好。” 白太后又是一把摁住了杨昭。 “又没别人在,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你把那里头的拿起来看看。”白太后用下巴示意了下那匣子里的圣旨。 杨昭要说心里没起伏,那自是假的。 里头那明显就是一卷圣旨。 “怎么,这就被吓到了?” 见杨昭不动,白太后好笑似的看着她说:“若这都不敢了,后面的路你还想如何走下去?你还要如何护着杨家?” 杨昭看了眼白太后。 最后还是从匣子里取出了那圣旨,展开一看,很快她就面露出了错愕之色。 这圣旨—— “看到了吧,先帝早留有遗诏。” “一旦皇位继位者无能,哀家便可用上这一诏书。” 诏书上明着写了。 翼王可继位。 就这情况下,文元帝竟还能留着这个皇弟? “与其让那些个不成气候的坐上那位置,倒不如让有本事的上去,阿然他虽是自幼就被送往了皇寺,但先帝除了留下这个诏书外,还给他留下了一支黑甲军,你应该也是听说过黑甲军的吧?” “所以他想要那位置,其实很简单。” “今日无极方丈之言你也是听到了,阿然此生缘分就只有一个,就说明,以后他也许就不会再有旁的妻了。” “孩子,你是做生意的,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这利弊是如何算计的吧,所以嫁给阿然这门生意,你是真的稳赚不赔……” 看着一口气说下来的白太后。 杨昭感觉脑海中的一些认知都被颠覆了,这个太后……竟劝着她嫁给翼王,然后一起篡谋她亲儿子的皇位? 脑子有毛病? 还是一切都是算计? 想让她在明面上的‘反’了,然后好对她杨家一举斩草除根? 可是…… 当杨昭拿着那道遗诏离开宫时,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太后竟把先帝遗诏交给了她! “那是什么?” 马车上。 韦氏看到杨昭手中拿着的匣子,没忍住嘴贱的问了句。 杨昭瞥了她一眼,就坐回自己位置上:“陈叔,回去吧。” 韦氏撇撇嘴。 “谁稀罕啊,不过就赏赐了一个小玩意,得意什么啊,真以为自己真能嫁给翼王似的……”韦氏喃喃得极小声。 显然也不敢大声惹怒杨昭。 杨昭并没理会她,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匣子上的纹路,脑子却一直没空闲着的的想着,想猜透这太后的目的。 可有这诏书在。 很多可能都不成立。 她一时之间,还真有些猜不透那个白太后的心思了。 …… “陛下,人走了。” “说是太后留着她私下说了一会儿话,就赏赐了她一卷……送子观音图,说是让齐杨公回去后挂起来。”李公公小声的汇报着慈宁宫动向。 “送子观音?” 文元帝听后,脸微黑了下。 而这时,外一小内侍进来通报;“陛下,无极方丈求见。” “让他进来吧。” 很快。 就见一身袈裟的无极方丈就进来殿内了,他双手合十见礼。 “方丈无需多礼了,赐座。” 文元帝对无极方丈还是有敬意的,让人给无极方丈赐了座。 “陛下,贫僧是因忘尘师弟而来。” 文元帝本也是想问墨君然的事的,听到无极方丈所言,便道:“朕也正好有疑问想问方丈,之前太后被冲撞到,是否因为那女子而起?” 他说的自是杨昭了。 那样奇观景象,确实也让文元帝很震惊,但阿然刚走到杨昭身边没多久,太后就突然吐血了,太医说,太后这种是属于突然的气血翻涌,不属于是什么实症。 意思就是,突然喷血的。 这不太诡异了么! 感觉就像是被什么冲撞到了似的。 无极方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才说:“陛下,这正是贫僧要说之事。” “当时,确实是有煞气冲撞了太后。” 文元帝脸色微沉:“当真是她?” “陛下,煞气并非来自那女子,而是……”无极方丈叹气一声,又是念了一句佛号后,才悠悠道:“而是来自忘尘师弟。” “什么?” “忘尘师弟本就主军杀星,注定孤寡之命,且他还是身负诸多杀孽之气,若非遇到命定之人化之,否则他只能归入佛门,又或是终其无名而活,不然他必会煞气绕身,孤残一生。”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 “上次贫僧掐算,忘尘师弟归回翼王之名返回京之时,就将会有一难,避之便呈祥,否之将会残之。” 回京之时? 文元帝想到了当时黑甲军回来的汇报,山匪围杀…… 无极方丈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陛下,这就是翼王殿下回归本命后的命数,翼王殿下虽是贵命,但却因是杀星,天生就会带有煞气,所以,今日太后才会被其冲撞……” ‘啪!” 文元帝脸色极难看,一巴掌啪在了御桌上。 “胡说八道!” “阿然又不是第一次在太后身边出现了……”墨君然又不是真的在皇寺出家,在他们身边也是常有的事,这老秃驴简直是胡说八道。 无极方丈依旧双手合十着,面露慈悲之像:“陛下,贫僧从不打妄言。” “行了。” 文元帝深吸一口气,才忍下了没有让人把他拖下去打死的冲动。 “滚回你的寺庙去吧。” “阿弥陀佛!” 无极方丈站起身,念了一句佛号后,就转身要离开。 “等等!” 无极方丈顿下脚步。 “今日之话,你要是敢泄露出去半句,朕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文元帝目光冷厉。 无极方丈笑着颔首:“阿弥陀佛,贫僧谨记。” 只是在走出殿内时,无极方丈却顿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了文元帝…… 第282章 因果 “阿弥陀佛。” “陛下,一切皆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您也该下心中的执念了,如此方可看清前路,开万世太平。不然,一切都将会如幻影一般破碎,增添上不必要的业障,无论是于您,还是于忘尘师弟,都将会……噗!” 话还没说完,无极方丈就一口鲜血喷出。 太突然了。 刚因听到他说什么业障而不悦的文元帝,都懵了一下。 这老秃驴搞什么? 无极方丈面露苦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哎!” 无极方丈不再言语,转身就踏出了殿门了。 什么意思? 说了一堆,吐了一口血后,却又说不可说了,故弄什么玄虚…… “等等。” 文元帝想喊住他,可无极方丈却头也不回离开了,李公公眼力劲上来,立即恭敬道:“陛下,老奴追去问问。” “快去,问问他刚刚什么意思。” “是。” 李公公快步就追了出去:“无极方丈,您等一下。” 无极方丈闻声,顿足下来。 李公公忙上前:“无极方丈,刚刚你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什么业障后面,会如何?”刚刚都没说完。 无极方丈叹息一声,双手合十:“施主,回去告诉陛下,贫僧已尽力了,该说与不该说的,贫僧都已说完了,接下来的一切,都皆在陛下的一念之间……阿弥陀佛。” 李公公还想问。 可看到无极方丈嘴边还没擦掉的血迹,到嘴边的话又莫名咽了下去。 无极方丈带着自家小徒弟走了。 李公公望着他那背影,沉思了一下,才返回去禀报了。 “师父。” “你以前不是说,忘尘师叔是没有红鸾星的么?那你为什么要说忘尘师叔有缘分啊?还有那蝴蝶……” 长长宫道上。 无极方丈身边的小徒弟,实在没忍住凑上前的问着自家师父。 只是他还没说完,头顶就挨了师父轻轻一弹。 “闭上嘴。” 小徒弟才八九岁的年纪,听到自己师父的话,连忙就闭上了嘴巴,但那双纯净好奇的眼睛,却仍是昂着的盯着他。 满满都是不解。 无极方丈看着自家爱徒,有些头疼。 最后他才回答他说:“一切缘法,都讲究因果。” “因有了前世的因,才能结出今生的果,因果生起,自就有了缘分,至于最后能结出什么果,就只能看个人的缘法了。” 前世因,后世果。 一切都是注定。 “可是师父……” 小徒弟还想问,却被自家师父又轻敲了一下脑袋;“戒念,你太多问题了,回去后,你就去念佛堂里头跟你师兄们一起抄念佛经。” “可师父,徒儿不明白。” 小徒弟一脸十万个为什么的表情:“我记得师父当初明明说,忘尘师叔是天生孤独命,是没有姻缘的,还因为杀孽太重,以后最终是要归于佛门的,所以你让师兄把忘尘师叔的院子留下来了,说他以后会回来。” “可那晚我看到忘尘师叔偷偷跑你禅房了,跟你聊完后,你今天就说忘尘师叔有缘分了……师父,管香油钱的胖师兄说,咱们寺庙里最近的香油很好,所以师父……你是不是收香油钱了?” “缘分是不是有香油钱,就可以长出来了?” 他是知道的。 有些时候,师兄师叔们收了人香油钱后,就会这样说的。 至于什么因果。 他这个年纪还不太懂,就是很好奇的想问问师父自己看到疑惑。 无极方丈笑得慈爱的脸僵了下。 看着自家这小徒弟,他感觉手痒痒的,暗暗念了好几遍清心咒,才开口:“戒念,以后再让为师知道你偷听墙角,为师定会打你屁股。” 小徒弟下意识捂住屁股。 却又没忍住小声说;“师父,你说我们出家人是不打妄言的,可你那样说,不就是打妄言了吗?那佛祖会不会也打你屁股啊?” 无极方丈嘴角微抽了。 …… “夫人。” 一个丫鬟匆匆进屋禀报:“前院来消息,说是镇北侯的杨夫人来了,现在正在前院,老爷和老夫人都在,老夫人让您赶紧过去。” “什么?” 黄夫人听到丫鬟禀报后,不由站起了身,她眼神不由得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嬷嬷,随后她才问丫鬟:“你是说杨夫人来了?老爷也在?” “是的夫人。” 前院大厅。 一般情况下,女子来拜访之类的,都会在花厅或者是在内宅院子的。 可像这种女子入门后,直接就被招待在前院正厅,还能让家中老爷与老夫人一同接待的,那是极少的。 镇北侯府,其实在京城也算不上出类拔萃。 毕竟就只是一个侯爵。 但人家出息就出息在,如今镇北侯府不止是一个侯爵了,还有一个公爵。 齐杨公。 即便是商贾,那也是先帝御封。 手握富可敌国的财富。 加上镇北侯府的兵权!! 如今整个京城中的人,即便不少人心里头看不上满身铜臭又粗鄙出身的杨家,可表面上谁人不恭敬上几分? 黄夫人匆匆赶到时,就听到厅里头传出来了黄老夫人爽朗笑声,还有几道她无比耳熟的声音,她脚步不由加快。 进屋。 入目就看到了她那个才一岁多的小孙儿,正坐在杨昭的怀里,被她手中拿着的小糕点给逗得咯咯直笑,连带着她那大儿子和儿媳也在,还有她丈夫与正绞着帕子不太高兴的闺女…… 而韦氏坐在一边。 黄夫人看到这一幕,心头一跳。 想到先前在出宫时听到杨昭说的那话,她不自觉攥紧了手中帕子,最后她故作无恙的上前,给自家婆母行了一礼。 “阿娴,你既然来了,那你就好好招待杨夫人与齐杨公,刚刚我们可说好了,得留下来试试我这老婆子的手艺……”黄老夫人笑呵呵的说。 又寒暄了两句。 黄老夫人就说要去厨房做准备了,至于兵部侍郎黄大人,见差不多了,也找了个借口带着自家大儿子离开了。 毕竟是女眷。 黄夫人之后又寻个理由打发了儿媳和闺女,连小孙子也让人给抱下去了。 “杨夫人,我院中有一株开得极好的春梅,不如,到我院中去看看如何?”她虽是问韦氏,实则眼睛却是看向杨昭。 第283章 主子 韦氏其实不想来的。 毕竟她脸上巴掌印虽被杨昭覆盖上了一层粉,遮住了巴掌印,可身上穿得却还是那寒酸的样子,可奈何她‘拒绝’不了杨昭,她们的马车连侯府都没回去,就直接来黄家了。 而且,都没上帖子。 就在门口‘遇’到了刚下值的黄大人,以齐杨公的身份就上门来了。 “好啊。” 回答黄夫人的是杨昭。 韦氏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想想还是闭上了嘴,一起跟着去了黄夫人的院子。 “都出去吧。” 黄夫人入屋后,就打发了屋内仆人。 只除了她身边的李嬷嬷。 李嬷嬷的年纪跟桂嬷嬷差不多大,看起来也是很和善的面容。 只是…… 下一秒。 一道身影掠过,一把锋利匕首就横到了杨昭的脖颈上。 “夫人,她既已知道了你的身份,那就留不得了!”李嬷嬷嗓音极冷。 目光凛然。 与刚刚在外人那样和善的模样天差地别的。 黄夫人这时的脸色也终于沉冷下来,目光冷冷看着杨昭:“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敢亲自送上门来,竟还敢威胁我!” 刚刚在大厅一幕。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杨昭想表达的意思。 这是拿她一家子威胁呢。 “这、这是做什么呢?”韦氏被惊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黄夫人。 黄夫人瞥了她一眼:“你到偏屋去!” 韦氏:“……?” 杨昭却在这时轻笑出声。 “用不着去什么偏屋,该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不过。” 杨昭似笑非笑看向黄夫人:“你是打算要这样与我聊?” 黄夫人却开口问了句:“是谁告诉你我叫云娘的?” 除了她娘,没人知道她本名叫云娘。 即便是韦氏都不知道! 杨昭笑着瞥了眼那用匕首架在她脖子上的李嬷嬷,意思不言而喻了。 黄夫人朝李嬷嬷递了个眼神,李嬷嬷这才收回匕首,退到了一旁,但手中的匕首却并没有收起来,眼神也了冷冽的盯着她。 杨昭似不在意。 她看着黄夫人,说出了三个字:“桂嬷嬷。” 黄夫人的脸色果然变了下。 只是没等黄夫人开口,一旁的韦氏就开口了:“不可能,桂嬷嬷都已经……” 说到这,韦氏忽然一顿,她想到了什么,情绪立即激动的站起身来:“桂嬷嬷没有死是不是?那古嬷嬷是你的人,所以她说桂嬷嬷死了的消息,都是为了骗我的是不是?” 从韦老夫人被抓后,身边除了古嬷嬷外,再没见到过韦家送来的那些丫鬟婆子,韦氏再蠢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古嬷嬷。 根本就是杨昭的人。 所以……桂嬷嬷根本就没死? 这想法让韦氏情绪有些激动。 “你到底把桂嬷嬷弄哪里去了?你上次答应过我的,说我只要交出管家权钥匙,你就会把桂嬷嬷还给我的。” “我确实是答应过,只是……” 杨昭微笑看着韦氏,看着她激动的情绪,有些残忍的撕开她伪装:“你当时是如何选择的?” “你并未交出来,而是一直等到了……我从沈家回到家中,你在知道自己即便是拿着对牌和钥匙也无用之时,这才想起来了你的桂嬷嬷了。” “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所有迟来的‘爱’,都是贱如草芥的存在……” 韦氏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我、我当时是迫不得已的。” “而且我后来就把对牌和钥匙交出来了,是你……是你明明答应过会把桂嬷嬷还给我的,可你却让人弄来一条狼狗来说是‘桂嬷嬷’,你此举就是说话不算数……” 杨昭看着想硬气起来辩解什么的韦氏,勾起唇角一笑。 不过,她不再与于韦氏开口了。 因为刚刚的对话足够了。 她把目光落到了黄夫人身上,似笑非笑:“这样一个自私又蠢又没用的‘主子’,你们确定还要赔上全家性命去效忠?” 杨昭说得很直白。 甚至‘主子’二字,还特意咬重了几分。 这明着在跟她们说,她知道了,不止知道了她们身份,还知道了韦氏的身份…… 黄夫人脸色微变,刚想开口说什么。 一旁李嬷嬷却抬手阻止下了黄夫人,她看着杨昭,微微冷笑道:“杨姑娘,你可不要在这里说一些有的没的,什么主子,我们听不懂,不过,这位杨夫人,可是你镇北侯府的夫人,上族谱了的,她可是你杨家的人,更是你们杨家三少爷的母亲。” 意思就是。 无论愿不愿意,如今镇北侯府都是她们这染缸里的一员。 想威胁她们,那就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那是当然。” 杨昭笑看着李嬷嬷,一点也不避讳道:“若不是她生下了我三弟,她哪还能活到现在,甚至还能活着被我带到你们面前来呢!” 韦氏脸都黑了。 死死咬着后槽牙的瞪她。 “哦,对了!” “倒是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了。” 杨昭慵懒似的背靠在椅子上,微笑着道;“韦家那位老夫人,已经住到了我们侯府了,还有她身边的柳嬷嬷……” 什么! 李嬷嬷脸色骤然一变,手中匕首一凌。 可就想要有所动作时,她却脚下一软,手中匕首都握不住,直接跌坐到了地上,这变化让李嬷嬷脸色大惊:“你、你做了什么……” 她目光死死看着杨昭。 杨昭却慢条斯理的扫过了韦氏,笑容加深,韦氏自是一脸懵逼的。 “你看我做什么?” 她可什么都没做。 李嬷嬷看向韦氏,想到先前从韦氏身上闻到的淡淡血腥味的脂粉味儿,李嬷嬷顿时明白了:“怪不得你要带着她来,看来你确实是真的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和弱点了。” 因为是韦氏。 所以当时闻到韦氏身上那股味时,李嬷嬷本能就没去多想旁的。 毕竟……那是她们主子。 这时,黄夫人也出现了一丝适了,她身体一晃,还是韦氏眼疾手快的,忙搀扶住她:“阿娴,你没事吧?” 第284章 放榜 黄夫人看了眼韦氏,眼底出现了一抹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刚刚韦氏那心虚,她岂能没看在眼里。 说实话。 对于有这样的主子,黄夫人确实觉得不值得,可她有得选么? 没有。 她们都是没得选择的。 “你是想杀了我们?”黄夫人没理会韦氏,目光看向了杨昭。 “杀你们?” 杨昭扬唇一笑:“你们这么多人,我如何能杀得完呢?而且,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不算是什么仇人,毕竟……我又不是什么皇室,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的。” “更何况,就拿韦氏这层关系来说,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为了彼此都能好好活下去。所以……我想与你们谈个合作,一个可以共赢的合作。” “合作?” 黄夫人刚想要扯起一抹冷笑,却听杨昭的声音传来:“我可以替你们解掉身上的禁药之毒,摆脱每月无尽痛苦的折磨,还可以保证让你们继续如今的生活。” “当然了,如果你们想各归其位,又或是想自己孩子回归到自己身边,我也是可以办到的!”这话,杨昭是看向地上李嬷嬷说着的。 李嬷嬷心头一跳。 随后黄夫人与李嬷嬷对视了一眼,眼底终于有了一些旁的情绪波动了。 …… “放榜了!” “大家都快去看看,放榜了……” 今日的京城异常热闹,因是放榜之日,百姓明显都比往日多了几分激动之色,听到有人喊放榜了,一个个都忙放下手中活计,匆匆跑着去看榜单了。 “看到了吗?” “可看到上榜了?” 贡院西墙前,此时挤满了围观的百姓,除了一些早早算好时辰过来的学子们来看成绩的,其余的百姓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探头看着。 可惜,大部分人不识字。 只能忙问着一些识字的:“看到了没有?有没有杨怀瑾的名字?” 刚放出来了第三甲的榜单,后续还没出来…… 长长的的名单下,挤满了人。 “哎呀,中了!” 这时,前头有一声惊喜喊声响起。 “中了?杨怀瑾居然真中了?”排在后头的百姓一怔,随后一个个都表情有些怪异起来:“这、这走什么狗屎运了?” 但很快。 众人就发现,刚刚喊中了的不是说杨怀瑾,而是有一个学子说他自己中了,正哭得嗷嗷的激动又蹦又跳的。 不少人都松口气。 “还好还好,吓死我,还以为杨怀瑾中了呢!” “就是啊,我可是把家底都拿出来押他不中了呢,就想着这次能赚一笔。” “你们难道忘了吗,赌局是说,杨怀瑾能否考中一甲进士,就算他真考上了这三甲二甲的,咱也一样可以去拿钱的呀!”人群中有人说。 然后百姓都一愣。 随后一个个才反应过来,对哦,赌局是说押杨怀瑾中不中一甲进士。 一甲啊!! 那是谁都能中的么? “哎呦喂,看我都忘了。” “哈哈,想考中一甲,那就是痴人说梦,我还是不跟你们挤了,我赶紧回家拿票据去赌庄拿钱,免得等下挤死人……” “我也回去拿票据……” 没再等看后面的榜单,不少百姓都嚷嚷着不去挤了,都打算回家拿票据直接去赌庄了。 外围的百姓挤不进去,见到有人从里头挤出来了,不免就拦下来问了:“如何了?杨怀瑾中了不?” “中啥中啊,赶紧回去拿票据,到赌庄兑钱吧,不然等会大家都去,估计就会堵死了……”一个大嗓门的男人说着。 “这是没中?” “我就说嘛,举人都得靠运气得来的,怎可能会考中一甲进士呢。哈哈哈,我发财了……” “杨怀瑾没考中,大家赶紧回家拿票据……”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就在街道上传开了,甚至传得更远…… 卫家。 胖丫跑得气喘吁吁的匆匆进了屋内,整张脸都是汗淋淋的,显然刚从外头回来的:“夫、夫人,没、没中。” “啥没中啊?” 卫夫人看着胖丫那样子,眉头不由微皱。 胖丫缓过气来,才忙说:“刚刚奴婢跟着徐婆子出门时,听到、听到了街上的人都在说,说杨家三少爷没有考中,他落榜了。” 胖丫会那么激动,是因为她家夫人花了好多银钱去押了杨家三少爷高中的。 连老爷都押了五千两。 杨家三少爷没考中,那她家夫人和老爷的银钱就真的打水漂了。 那可是好多好多银钱啊! 卫夫人愣了下。 随后反应过来:“今天是放榜日?” 算算日子,好像还真是今日放榜,她都忙得忘了这茬了…… “真落榜了?” 卫夫人问胖丫。 胖丫用力点头:“现在大街上都在说了,说杨三少爷落榜了,已经有好多人都拿着票据去赌庄了。” 卫夫人并不意外。 真的并不意外,毕竟她当时也是想着给杨怀瑾撑撑场面,才去下注的,就是一时听到杨怀瑾落榜了,她还是忍不住微叹了一声。 倒不是为了银钱。 而是觉得杨怀瑾要是真能考中,就能更好的给他那姐姐撑腰了,可惜…… “行了,哭丧着一张脸干啥呢,该干啥干啥去。” 卫夫人打发了胖丫,就跟一旁的宋嬷嬷说:“嬷嬷,去把我先前准备的东西拿上,跟我去一趟镇北侯府?” 宋嬷嬷微皱眉,“夫人,现在吗?等会儿姑奶奶估计又会……” “管她呢!” 想到那说是回来省亲,却处处为难她的小姑子,卫夫人就想翻白眼,早就不想伺候了:“行了,别又说那么多了,赶紧让人去准备马车吧。” 出门时。 卫夫人恰好遇到了刚刚醒来的卫家小姑子,她看到卫夫人,就跟要去战斗的公鸡似的,昂首挺胸就拦下了她:“嫂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见个朋友。” “见什么朋友需要拿这么多大箱小箱的?你该不会又想搬着我家的东西去补贴娘家吧?我可告诉你,你嫁到我卫家来了,就是我卫家的人,别想着胳膊肘往外拐……” 卫家姑子尖酸刻薄的巴巴说着。 卫夫人额头青筋跳了又跳,最后直接一个没忍住扬起手。 ‘啪!’ 世界清净了。 第285章 操心 “小姐,卫夫人来了。” 二月进屋禀报。 卫夫人? 杨昭听到卫夫人上门时,柳眉微挑,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人去请了。 花厅。 卫夫人看了眼素面朝天的杨昭,一身素净的衣裳,腰肢更是清瘦得仿佛一掐就能断了似的,眼底忍不住闪过了一抹心疼之色:“哎,你啊你,就是心思重。” 杨昭微愣。 说真的,她有些没理解这卫夫人意思。但却没错过她那眼底闪过的心疼。 这卫夫人不会又脑补了什么? “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你别去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卫夫人继续说。 乱七八糟的玩意? 是说那次拜佛宴后,外头传她命硬刑克的传闻? “还有啊,在照顾别人的同时,你自己也得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看看你现在这清瘦得,人走出门去,估计都能被风给吹走了不可。” 清瘦? 杨昭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 最近因心情不错,吃得好睡得好,感觉都还长肉了,哪清瘦了? 但没等她开口。 就又听卫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不用说,看你这样子,定是又被欺负了吧。” “跟你说,人一定要自己硬气起来。” “你家里那位继夫人,一看就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懂玩那些阴司手段的,你要是自己不聪明一点,硬气一点,指定是要被欺负死的。” 八百个心眼子? 嗯! 这对韦氏来说,有些夸赞她了。 少了桂嬷嬷在一旁出主意和后面帮手的韦老夫人等,韦氏其实啥也不是! “算了,看你也是不懂后宅之术的。” 卫夫人她打心眼里觉得,杨昭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傻妞。 面对欺负她的敌人,也只会放放狠话,然后还是会软下心肠来,想她当时就是‘欺负’她了,可遇到山匪那样生死关头,她都还能是回头去救下她…… 真是又蠢又善良。 哎! 真是愁死人了!!! “看看你这傻乎乎的,我说你、你咋还不懂得反驳两句呢?顶嘴两句也行啊,啥也不说,闷不吭声的,就你这样软柿子的样子,谁人会不想捏你两下呢?” 杨昭:“……?” “算了,回头我再教你吧。” 卫夫人看着那一声不吭,就‘傻乎乎’看着她的杨昭,心头有些气又有些无奈。 其实杨昭此时内心,也是有些无奈的。 她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个卫夫人的脑回路,似乎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而她就是一只操碎心的老母鸡…… 这时,卫夫人这是让人把一小箱子搬进来了。 打开。 一股药香味扑鼻。 “虽然知道你什么药都可以弄来,但是这些是我让我老爹给托人从老家乡下弄来的,是一个对女子病很有经验女医开的,以前乡下也有人跟你祖母这情况相似的,听说都治好了。虽然不知道对你家祖母有没有效果,但至少可以试试。” 箱子里头药都是一包一包分好了的。 显然是用心了。 “你要不放心,可以先让大夫看一下。”卫夫人补充道。 杨昭笑着道;“谢谢。” “不用客气,希望有点效果,能让老夫人舒服一点吧。”杨老夫人一直说要病死了,却又一直没死去,就这样吊着,想想就遭老罪了。 “如果有效果,到时候你让人跟我说,我可以让人去把那女医给接回上京城来。” “好。” “还有一些……” 卫夫人还打算再说些什么,一个卫府的丫鬟却匆匆进屋来了,面露焦急:“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卫夫人皱眉:“什么事这么急急躁躁的?” “是姑奶奶。” “又是她!这次她又要做什么幺蛾子了?”卫夫人冷下脸问,心里想着,给杨昭做一个榜样,让她看看她是如何处理这种情况的。 一旁宋嬷嬷却不赞同。 家丑不可外扬啊。 可看自家夫人,这是一点都没打算把杨昭当外人了么? 宋嬷嬷想说什么,那丫鬟却已开口了:“姑奶奶她知道了你跟老爷花了很多银钱,在各大赌庄押杨三少爷能高中的事,姑奶奶气得带着家丁丫鬟婆子都去了宋府……” 宋府大门前。 “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宋家不把银钱给我吐出来,我就让大家都知道,你宋家教养出来了一个怎样的好女儿。” “看看以后谁还敢来娶你宋家的女儿!” 卫家姑子卫绣直接就站在了人家大门口,身边带着的丫鬟婆子家丁也是在门口排队似的,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 宋家老夫人已经出来了。 还有宋家的一些女眷。 得知卫绣是卫家姑子时,一开始宋家的人都笑脸好言的想邀请入屋去,可卫绣却不乐意,反而还扯开了嗓门的喊。 “不能让她在喊下去了, 老二家的,你力气大,你去把她给‘扶’进屋来。”宋老夫人跟一旁的二儿媳说。 之所以没让丫鬟婆子动手,也是为了不让事闹得太难看。 卫绣到底是卫夫人的小姑子。 让个丫鬟婆子押她进屋,回头让人说起来也不好看,卫夫人怕也会被婆家人刁难。 可卫绣早就打定主意了。 哪可能让宋家老二媳妇碰到她啊。她直接一个躲闪,扯着嗓门就嚎喊: “大家都来看看啊,这宋家还说是御史世家,可他家的闺女,却是个不懂妇德且擅赌的毒妇,在家不但虐待我这个小姑子,还偷着把我家的家底都拿去赌了,五千多两啊,全都输光了……这可让我们一家子如何活啊?这不是要逼着我一家子去死么……” 宋家一众人脸都黑了。 特别是宋家媳妇们,一个个气得脸都绿了,恨不得想上去撕烂了卫绣的嘴巴,这样说下去,他们宋家的名声还有么? 可卫绣却滑不溜手的。 无论宋家人如何上前,她就是直接躲闪,宋家到底还顾忌着脸面的,没让下人去直接动手,可这也让卫绣更加气焰嚣张了。 “我告诉你们,宋婉晴是你们宋家的女儿,今日你们宋家要是不赔钱,我就不走了。” 第286章 香火 “这个该死的妮子,还真敢跑来我家门口闹,真是给她脸了!”匆匆赶来的卫夫人,刚好就听到了卫绣嚣张的嗓门,气得脸都黑了。 起身就想冲下马车去。 一旁杨昭却一把抓住了她,“别急。” 卫夫人如何能不急啊! 刚刚她掀开车窗看了眼,都看到了她家老娘气得都快要晕厥了,再让卫绣这样喊下去,她宋家就真要被连累名声了。 以前咋不知道这小姑子,竟还有这副‘胆子’呢? 竟跑来这里闹事了。 看她不好好整顿一下这死妮子。 杨昭看了眼卫夫人,见她那眼底冒起来的火星子,想到她那张嘴,大致也能猜到她等会要做的事了:“你别急,刚刚出门的时候,我已让你家小厮去吏部官署了请卫大人过来了。” “请他干啥?”卫夫人一愣。 没等杨昭解释,卫夫人就说道了:“没用的,我那小姑子是我那继婆母的独女,宝贝着呢,这次上京来我家省亲后,就死活赖着不走了,我那个继婆母又有八百个心眼子的,我家老爷稍微说重一点,她就哭天抢地的抹眼泪,弄得我家老爷一副极不孝心似的,而我那个公爹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反正也只有我能管得住她们……” 若真管得住,这小姑子还能闹到这宋家大门口来? 杨昭想到这卫夫人的性子。 心下轻轻一叹。 “你若信我,就先听我的。” 杨昭把她拉坐下来,微微掀开车窗,吩咐外头的冬霜:“冬霜,你去一趟刚刚路过的那家红妆阁……” 红妆阁是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杨昭低声把需要的一一交代了冬霜。 很快。 冬霜就拿回了一个精美的匣子回来了。 “小姐,都在里头了。” 冬霜把匣子递给杨昭。 杨昭接过后,就当着卫夫人的面打开了,里头是一整套的胭脂水粉,样样齐全。 卫夫人不明所以。 “你买这些胭脂水粉做什么?” “给你上妆。” 啥? 卫夫人懵了下。 宋家大门前。 卫绣看着宋家人一个个气得面红耳赤,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简直不要太痛快了。 “我告诉你们,赶紧把银钱给还回来,不然我就让人满京城去敲锣打鼓喊,让大家都来看看你们宋家的人是有多厚的脸皮。” “还御史世家呢!” “我呸!” “就你们生出这种货色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人品的人家啊!” “不敬长辈,虐待小姑子,还烂赌成性,就凭这几点,我们卫家就可以休弃了宋婉晴,我们没有休她,都是看在你们宋家的面上了,今日你们宋家要是不把她输掉的银钱给赔回来,我就让人去告你们宋家……” 卫绣嚣张无比扯着嗓门喊。 围观百姓都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起来…… 宋家人此时真被气得双眸都红了。 特别是宋老夫人,都被气到忍不住捂住了胸口,气愤怒道:“你……你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可报官抓你,告你污蔑……” “报啊!” 卫绣一点也不怕似的,嚣张抬起下巴:“有本事你就报官啊,正好闹得人尽皆知,让大家都来看看你这宋家人的真面目。” “还敢报官威胁我!” “满京城里头,谁人不知道宋婉晴是有多泼妇的?不但让我哥不能纳妾,她自己还就只生了一个就喊着说不生了,咋地,你们宋家的女人是有多金贵?生一个不生就算了,还不让我哥纳妾,你们这是想断我卫家的香火啊……” 卫绣嗓门越说越大。 围观的人也不少纷纷开口了:“这确实是有些过分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咋还管着不给纳妾啊?” “就是啊,生一个就不生了,这不是妨碍家族发香火么。“ “谁家不是香火越多越好。” “不让丈夫纳妾,实属是善妒了,就这都犯下七出之条了……” 马车内卫夫人气得差点没蹦起来。 “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不给老爷纳妾了,那也要老爷自己肯啊,难不成我还能逼着老爷去跟别女人行房啊,真是一巴掌打轻了,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杨昭却摁住了她。 “别动,还差一点。” 卫绣那嗓门扯着大,杨昭自然也是听到了。 虽不清楚这个卫夫人小姑子是个什么秉性,但是就她现在闹出来的情况,若不处理好了,不说卫夫人了,就这宋家的名声定然是落不得好了。 卫家自然也不会有太好名声。 卫绣这一举动,有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知是说她蠢,还是说她狠! 但若往深处想。 这事儿就透着一丝不太对劲。 就卫夫人刚刚说的,她这小姑子是上京来省亲的,按道理,无论这小姑子如何无礼嚣张,那应该有基本的常识。 她如此闹起来,无论是对她哥哥,还是她自己夫家,那都是得不到好的! 除非…… 她这样做,利大于弊。 不过,具体原因杨昭也不清楚,她摁住了气得浑身都冒火了的卫夫人后,就跟外头说:“宋嬷嬷,你上来一下。” 宋嬷嬷是卫夫人的陪嫁嬷嬷。 听到卫绣那话,她也是气得都浑身发抖的,要不是理智控制着,她估计也都想过去撕烂卫绣的嘴了。听到杨昭那声音,宋嬷嬷上了马车。 她看到卫夫人时,骤然一愣。 “杨小姐,我家夫人这是……”宋嬷嬷看着卫夫人那张脸,没忍住惊了下。 杨昭还在处理着一些小细节。 听到宋嬷嬷的声音,头也没回道:“宋嬷嬷,你过来一下,我交代你几句话……” 宋府门口。 卫绣听着围观百姓那些话,就更加得意了。 “都听到了吧?” “就善妒这一条,我们卫家就可以完全休弃了宋婉晴了。” “你们宋家人也别在这里蹬鼻子上脸的瞪我,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行了,我也懒得跟你们费口舌了,赶紧赔钱,不然我回去就让我哥休弃了宋婉……” “姑奶奶,你别再闹了!” 就在这时。 一道又气又恼的嗓门在人群后响起,众人闻声回头,当看到那个被宋嬷嬷搀扶着走来的卫夫人时,众人都皆为一愣…… 第287章 踹开 见过弱柳扶风不? 见过病态虚弱不? 众人看到卫夫人那一眼,都愣了下,随后下意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卫夫人那张脸病态苍白得可怕,仿佛是刚从病榻中爬起来的,那脸上……还有一巴掌印,在那白如纸张的脸庞上,清晰得触目惊心。 “晴儿?” 宋老夫人站在门口位置,自是一眼就看到那卫夫人,当看到她那脸色时,老夫人惊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快步就往阶梯下走:“晴儿,你这是怎么了?” 宋家女眷也是看到了。 一个个纷纷跟着宋老夫人朝卫夫人走过去:“三妹,这是怎么了?” “怎么病成这样了?” “是谁打你了?” 一众女眷都着急问着,很是关心样子。 卫绣也是看到了卫夫人。 她先是一愣。 随后想到什么,她冷笑扯起了嗓门:“呦呦呦,出门的时候,可是面色红润着呢,现在在这装什么呢?” 卫夫人没吭声,但搀扶着她的宋嬷嬷却气愤开口了:“姑奶奶,我家夫人确实是心直口快之人,比不得那些懂弯弯绕绕的人家,可对您这位从乡下回来省亲的姑奶奶,她可谓是处处体贴尽心了。” “可你仗着自己是姑奶奶的身份,对我家夫人常常刁难就算了,却还总指着我家夫人的鼻子骂,一旦我家夫人说你了,你就先倒打一耙的处处去说我家夫人如何虐待你的话。” “要不是我家夫人想着家和万事兴,您又是姑奶奶的身份,对你得尊敬着,她早就告知老爷你如此行径了。” “今日我家夫人因为病倒了,实在是爬不起来,没给您亲自熬养颜粥,你不讲理的打了我家夫人就算了,可你竟还带着人跑到宋府门口来闹事,还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是想要逼死我家夫人吗?” 宋嬷嬷那嗓门之大。 每一字都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你说什么?” 宋老夫人听到宋嬷嬷那话,气得眼眶的怒红了:“晴儿脸上的巴掌是她给打的?” “是的老夫人,夫人这段时间被这个小姑子给磋磨得快没半条命了,可夫人还是想着家和万事兴,想着这姑奶奶也就小住几日也回去了,就忍下来了。” “可这姑奶奶一住就一个多月,一点都没打算回去婆家的意思,她还天天仗着家里的那位老夫人,让夫人给她立规矩什么的。夫人还不敢让老爷知道,也不敢让人往娘家里头说,就是怕你们会担心!” “好,好啊!” 宋老夫人简直是气坏了,“这卫家是欺我宋家没人了吗?一个出嫁的姑子,竟都敢如此磋磨欺负我儿……” “你个死老太婆胡说八道什么!” 卫绣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一脸被气笑了似的,怒指着宋嬷嬷:“我就知道你个老东西是最奸的,竟敢在这里倒打一耙,是谁欺负人了?明明就是你家夫人日日给我立规矩,还打我……” ‘啪!’ 一直‘虚弱’得需要让人搀扶的卫夫人,上前一巴掌就打在了卫绣脸上。 这让卫绣一愣。 卫夫人一脸隐忍与失望:“虽然你是继室所生,与我家老爷也不亲,可到底也是老爷的妹妹,我便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毕竟你到底也是家中的姑奶奶,可我没想到,你竟胡闹到了我娘家来。” “都说长嫂如母。” “今日我若不教训你,旁人得如何看待我卫家女?又会如何误会我宋家教养出来的女儿?” 卫夫人说着,又扬起一巴掌扇了过去。 但因为‘虚弱’。 这次被卫绣一把抓住了。 卫夫人被她抓住时,身体就像是被她顺势给推了一下似的,整个人踉跄着就往后一倒。 “夫人!” 宋嬷嬷惊呼一声。 而这时。 一个丫鬟端来了一盆水送到了卫绣面前,低声与她说:“姑奶奶,她出门时都是好好的,这会儿就这么脸色苍白虚弱,肯定是用胭脂画出来的,泼她水,让她胭脂掉下来,大家就都知道她是装出来的了。” 这话点醒了卫绣。 卫绣看着那满脸‘苍白’的卫夫人,眼神一狠,一把抓过那丫鬟手中的盆,就狠狠朝着卫夫人迎面泼了过去。 “你个贱人,我让你装!” ‘哗啦’ 水花四溅。 不止卫夫人被泼了一脸水,连四周百姓都被溅到了不少。 “这是做什么啊?” “把我鞋子都给弄湿了。” 百姓纷纷不满起来。 不过卫绣没理会百姓,而是死死盯着卫夫人,就等着她露出‘真面目’来。 可当看到湿哒哒之下,卫夫人脸上不但没有掉胭脂,反而看起来脸上更加苍白了,整个人也更加虚弱狼狈。 卫绣都懵了下。 她下意识转头想找刚刚的丫鬟。 却发现竟不见人了。 而这时,一声怒喝声起。 “卫绣,你在做什么!” 一身官服的卫秦,带着小厮正挤过人群而来,他额头还沁着汗水。 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当看到地上那浑身都湿哒哒,脸上有巴掌印且还惨白得吓人的卫夫人时,卫秦瞳孔狠狠一缩,一股阴戾怒火在眼底烧起。 他两并一步冲到卫夫人面前:“婉娘。” 卫夫人看到急红了眼的卫秦,下意识想开口说什么,可想到杨昭所说的话,她想了下,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婉娘!” 卫秦急得忙抱起她,冲着小厮喊:“快去喊大夫!” “是。” 小厮忙冲出人群了。 卫绣看到卫秦时神色就变了一下,可看到他看到卫夫人时,一心一眼就只有卫夫人,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时,卫绣气红了眼。 “哥,她是装的。” 卫绣没忍住上前,一把扯住了想要进宋家的卫秦:“她今天出门的时候,还是红光满面的,她脸上的是假的……” 说着,卫绣就要去抓卫夫人的脸。 可下一秒。 “啊!” 卫绣被一脚踹开了。 是的。 被直接踹开。 卫绣整个人都狼狈的一屁股跌到了地上,疼得她直接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一幕。 让马车上看着一切的杨昭,都不由得有些意外了。 第288章 内宅 卫秦看也没看地上的卫绣一眼,脚步急匆匆就冲入了宋府大门。 宋老夫人此时也是担忧自家闺女,急匆匆跟着去了。 宋家大儿媳留下。 她看着地上的卫绣,脸色沉冷的说道:“卫姑奶奶,本想着都是亲戚,不想闹得如此难看,可你实在欺人太甚,你若还是跟刚刚那样胡搅蛮缠,那就别怪我们真不客气了。” 说罢,宋家大儿媳当众就大声吩咐一旁的家仆:“看着她,要是这卫姑奶奶还敢在门口胡闹,就直接押起来报官。” “是。” 宋家家仆大声应声。 然后家仆就直接在大门口排排的站开了,眼神都凶狠的盯着地上卫绣。 卫绣脸色极难看。 做梦都没想到,事情竟是会变成这样,与她预料中的天差地别,她以为宋婉晴就算来了,以她那性格,也只会在嘴上开干,而她只需要稍微的激一激,宋婉晴就绝对会直接抬手打她。 就跟出门时那样。 而她要的,就是那种效果。 宋婉晴确实是出现了,可她却完全没按照她所设想的那样来,反而是一副柔弱小白花的病态出现,而她身边那老东西还满嘴谎话的当众倒打了她一耙,把她所以计划都胎死腹中了。 卫绣气极。 可同时内心也出现了一丝惊慌。 刚刚卫秦那眼神,她可是看到了的,一副要吃人似的,为了宋婉晴…… 卫绣不自觉攥紧了手。 “哥,哥,你要相信我,她是装的……”卫绣爬起来,就想要追进宋家去。 宋家家仆却一把拦下了她。 “再敢乱闯乱叫,就别怪我们动手了。”家仆怒喝。 卫绣气得还想要闹腾。 耳边却传来了四周百姓的谴责声:“还敢闹事,赶紧把她押起来送官算了!” “乡下来的,都这么没教养的吗?” “当众都敢对自家嫂子又打又泼水的,这在家中怕是更加嚣张了。” “怪不得卫夫人病成这样呢,显然是被这姑子给磋磨得够呛,真是可怜!” “可不是嘛,一个出嫁的小姑子,回家省亲常住就算了,她怎还敢在娘家嚣张到打自家嫂子的?甚至还能如此厚颜无耻的倒打一耙,简直是开眼界了。” “谁家有这样的姑奶奶,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百姓指指点点的鄙夷言论,让卫绣气得眼睛都通红了,没忍住怒吼道:“你们一个个的懂什么,那贱人根本就是装的,她没病,我也没打她,她是装的……” “天啊,还喊自己嫂子做贱人?” “好嚣张,卫家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当真是没有一点教养,以后谁家敢娶卫家的女儿啊……” “没听说么,这是个继室生的。” “怪不得卫夫人被磋磨成这样,都没敢往娘家说呢,自家正室婆母都死了,一个继婆母肯定是不会替她做主的。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被不知情的人说成是不敬婆母,虐待姑子,扣上不孝的大帽子,到时候就会连累到自家男人跟孩子的名声,被人戳脊梁骨,这也真是难做。” “你们没听到吗?这个卫家姑子刚刚就是说卫夫人不敬长辈,虐待姑子,在往卫夫人身上泼脏水呢,还跑来人家娘家闹着要赔钱什么的,当真是无耻极了。” “滚回自己的婆家去,哪有嫁出去的姑娘,还跑回娘家来作威作福,欺负嫂子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接下就有不少应和的了。 “对,赶紧滚吧,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滚……” “你们……” 卫绣气得险些没厥过去。 “陈叔,走吧。” 杨昭放下了车窗。 外头情况差不多了。 至于后续如何,就看卫家夫妻自己的处理了, “小姐,你让宋嬷嬷那样说,会不会……被人查出来抓话柄?”冬霜一边给杨昭递上一杯茶水,没忍住的问了句。 宋嬷嬷说的那些,并非是真的。 谎言都是经不起推敲和查的。 杨昭看了眼冬霜,不由得勾起唇角:“你觉得谁会去查?” “那个卫姑奶……” 冬霜刚想说那卫绣,可很快却反应过来了:“婢子明白了。” 宋嬷嬷无论说什么其实都不是重要的。 即便真有人去查。 那谁能相信呢? 刚刚宋嬷嬷都已经说了,卫绣处处的在捏造自家嫂子的不是。 所以,即便卫绣真弄来了什么证据认证的,谁能信?不过都会觉得,是她这位小姑子为陷害嫂子而捏造的证据,即便真有人信了又如何? 这事说到底。 只要一开始摁下这发酵的苗头,让世人先入为主一番,事情就会变成姑嫂的内宅之事,真剖开来说,那也是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就算最后真被人参本到文元帝面前,也只会是小事了。 至于她交代给宋嬷嬷说的。 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的不过就是谁比较不要脸,装得比较像而已! 至于卫夫人。 她只需要撑一个被姑子磋磨的形象就行。 女子后宅的世界,虽比不得男人战场上刀光剑影,但却仍需要花费一些心思手段的,若真的只靠杀杀杀,除非完全不顾身后的家族亲人,不然没人可以靠拳头就处理掉后患。 不过,这件事最重要的一角,还是卫秦。毕竟是在卫家,若只靠卫夫人一人去处理,像今日的事情永远都得不到根源上的解决。 而卫秦最终能做得如何。 就看他自己了。 与此同时。 一阵吹吹打打的锣响声,正朝着镇北侯府而来…… 第289章 戾气 “大喜,大喜啊!” 一个婆子喜得眉开眼笑的,跑得飞快的到了明寿堂,声音都忍不住激动报喜道:“老夫人,姑奶奶,大喜事啊,咱家三少爷考中了,听说贡院派来报喜的人就快要到大门口了……” “什么!” 正躺在床上杨老夫人,喜得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还是杨姑奶奶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摁回去了。 “我去看看。” 杨老夫人本想开口,可对上杨姑奶奶的眼神,杨老夫人只能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但心里忒不是滋味了。 那可是她孙子! 她孙子考中了。 可她此时却啥也做不到,躺在床上一个多月了,身子骨都要生锈了,甚至在这样大喜的日子,她还不能有所表现。 简直憋屈死了。 “孙嬷嬷,你照顾着一点你家老夫人。”不放心的杨姑奶奶,又交代了孙嬷嬷。 孙嬷嬷笑着颔首。 杨姑奶奶走出屋子时,就忙喊上了人,一边往大门口去,一边问:“三少爷高中的事,可去通知了你们家小姐没有?” 报喜的婆子说:“还没,小姐出门去了。” “这丫头,怎这个时候出门啊,你们家三少爷呢?”杨姑奶奶又问。 婆子又说:“三少爷也一早就出门去了。” 杨姑奶奶都有些无语了。 这一个个的咋都出门了? 不过想了下,觉得他们可能是去看放榜也说不定,她便也不再多问了,一边交代身边的嬷嬷给提前准备好打赏的赏银,一边匆匆朝大门走去。 其实也不必到大门口迎的。 但杨姑奶奶高兴,就想要去大门口看看。 而她这才刚带人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了报喜的官差,带着一对唢呐班子,一路上鸣炮奏乐,吹吹打打的停在了镇北侯府的大门口。 后头还跟着一大帮子的百姓。 都是被这阵势给吸引过来的。 “报喜的官差咋停在了镇北侯府?” “不是说杨家三少没考中么?难道镇北侯府还有旁的人去参加会试的?” “别急,听听就知道了。” 就在围观百姓议论纷纷时,就听到报喜的官差下马后,笑吟吟走到杨姑奶奶面前,喊出了手中的捷报与恭喜之言了。 “啥?” “一甲第一名?” “不可能!” “这咋可能啊?” “不是说杨怀瑾没考中吗?这怎么还变成了一甲第一名了?” 不少百姓都惊掉下巴了。 觉得自己是不是耳背给听错了。 杨怀瑾啊。 那个连举人名头都是靠运气才得来的杨怀瑾,他竟考中了?还考上了一甲第一名? 这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似的。 百姓都惊呆了。 刘府。 刘太傅茶都喝都喝了好几盏了,眼神时不时的往外头张望了眼,似在等着什么。 这时。 一个小厮急匆匆从外头进来。 “老太爷,中了,杨家三公子高中了。”小厮跑得气喘吁吁的忙道。 刘太傅终于一个站起身。 脸上染上了一抹喜色道:“好小子!” 中了就好。 只要中了,他与他赌局便也是可算数了,想到这,他又下意识问了一句:“考上了几甲的第几名?” 心想猜测应该是三甲吧。 不过没事。 只要中了他就收他。 想到那杨怀瑾上次面对他时的那不卑不亢的模样和留下的那狠话,刘太傅就越想越觉得满意顺眼了。 年轻人就该如此。 “是一甲的第一名。” “什么?” 刘太傅怔了下,不确定问:“你刚刚说几甲几名?再说一遍。” “杨三公子考中了一甲第一名,是奴才亲眼看到那一甲榜单贴出来的,杨家三公子的名字,就在最上头的第一名上。” 一甲? 第一名? 刘太傅有一瞬间的怔愣。 可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眼睛越来越亮,最后他猛地一个拍手,情绪有些激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杨怀瑾藏的够深啊。 不过,想到杨家的情况,刘太傅就很快明白过来其中的缘由了。 虽说杨家是由杨铁江才跃起来的将门新贵。 比不得那些老牌家族。 可就是因为如此,没有老牌家族的底蕴,却掌控了墨王朝大半的兵权,家中又还有‘齐杨公’这个财神。 若不避其锋芒。 若不藏拙起来。 杨家只怕是会更得君王的忌惮,还有那些阿猫阿狗的觊觎。也许,孩子能不能安全着成长起来都不一定! 不过。 这个时候杨怀瑾如此一鸣惊人。 杨家今后怕是会备受关注了。 毕竟‘齐杨公’在前些日子刚暴露出来,这个时候杨怀瑾又以一甲第一名露世…… 刘太傅从开始激动,又到逐渐平息,和渐渐凝重,脸上表情变幻了挺多的,让一旁的小厮都有些懵逼了下。 老太爷这是咋了? 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那小子,原来是打着拉我下水的算盘。”刘太傅想明白了里头的弯弯绕绕后,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一旁的小厮:“……?” 刘太傅这时瞥了眼小厮,脸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情绪:“行了,下去吧,赏半个月月银。” 小厮一听,顿时就喜得眉开眼笑:“谢谢老太爷赏。” 老太爷定是高兴的。 都赏了。 而这时。 刘老夫人牵着一个小女娃儿进来了,她刚刚在门口也听到了一些:“你当真要收那个杨怀瑾为学生了?” 刘太傅看着自己老妻和孙女,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早就答应了的赌约,我就算是不想也得收。” “你若真不想收,谁还能逼得了你!” 刘老夫人看着刘太傅那笑得眼睛都弯弯的样子,不由得说道:“你要想清楚了,收了杨怀瑾为学生,这以后杨家要是有些什么问题,你这做老师的,怕是也得受连累。” 刘太傅看了眼刘老夫人:“你是觉得我不收为好?” 刘老夫人坐到了一旁椅子上,才抬眸看着刘太傅:“这个问题得问你自己,我刚刚那样说,只是想跟你说一下会有的后果而已。” 刘太傅也坐了下来。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才说:“收。” “上次要不是杨家,咱家小熏儿估计到现在还回不来。” “我这活了大半辈子了,教过了不少学生,在官场上更是见识过不少的人性手段,可是即便如此……仍是逃不脱被迫逼得做选择。” 想到之前被威胁的事,刘太傅眸底冷沉了几分。 “而且那小子有句话说的很对。” “以其与虎谋皮,不如杀虎剁肉。谁敢动老子的软肋,就砍其爪子,刨其心肺烹之。” 刘老夫人有些错愕的看着刘太傅,看着他那眼底闪过戾气,自从年纪上来后,刘太傅就越发沉稳了,极少有这种戾气之时。 第290章 一甲 “老头子,你……” 刘老夫人看着刘太傅,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最后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刘太傅收敛了眼底戾气。 他看了眼自家老妻后,就朝靠在她怀中的小团子伸出手:“小熏儿,到祖父这里来。” 小团团哒哒走到刘太傅身边,满目孺慕。 刘太傅将她抱起,放到了膝盖上,手轻轻揉了下她小脑瓜,他才侧头看着自己老妻说道:“老婆子,成王就快要回来了。” 什么? 刘老夫人一愣。 随后她想到上次小熏儿失踪的事,她脸色骤然沉了沉。 刘太傅继续道:“沈家的事,连累不到他多少的。只要他还有那个野心,或是另外那几个有那个野心,他们迟早还会把主意打到咱家小熏儿身上来。” 说来也可笑。 刘太傅的儿孙死的死,没的没,如今就只剩下熏儿这么一个小孙女了。 所以他的软肋明晃晃就摆在眼前。 无论是成王,还是那些什么王,真想要他站队,只需要拿捏住他软肋就行。 刘老夫人听明白了,她脸色一黑,不自觉攥紧了手:“我们家熏儿才五岁不到,这一个个怎就敢……” 怎会不敢呢! 谁让人家都是皇子,为了能登上那个位置,什么手段不敢做的? 上次因杨家小熏儿回来了。 可下一次呢? 刘太傅看着怀中小团团的孙女,眼底闪过一抹坚定与沉冷,但却并没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了,毕竟隔墙有耳。 转而说道:“对了,这个你回头让人去一趟西街那边的赌庄,把银钱兑换回来吧。” 刘太傅从衣袖下掏出来了一张票据,递到了刘老夫人面前。 刘老夫人接过一看,目露惊讶。 “老头子,你去赌了?” “你不是从不赌的么?怎还去赌庄下赌局?” 前段时间那喧闹得沸沸扬扬的赌局,刘老夫人也是听说过的。可她没想到,自家老头竟也去下赌局了。 刘太傅想到那日的事,不由得抚须一笑:“那小子怎么说也是我的学生,总是要支持一下的。” 当时可还没考呢! 竟就说是他学生了。 刘老夫人暗翻白眼,但也没说破他,而是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票据,票据上写的是下了五十两。 一赔十二。 五十两,那就是六百两了。 可真是不少啊! …… 吕府。 吕老刚回到家里,就听到了自家老妻高兴说赏的声音。 “赏啥呢?” 吕老进屋问。 就见吕老夫人跟前站着个婆子,婆子忙给吕老行礼,然后就笑吟吟的退出去了。 “这是怎么了?” 吕老坐到椅子上后,在丫鬟送上茶盏后,没忍住问自己老妻。 吕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难得笑颜的说:“刚刚让人去看榜了,说是那个杨三少爷高中了。” 吕老一愣。 随后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事啊。” 春闱会试虽有一部分是吏部监考,但主考官却是由皇上调派的。而吕老最近也是真的忙得很,查出贪污等等拉下马的官吏那是一茬接着一茬的,为陛下清除了不少的蛀虫,所以春闱榜单的事他倒是没怎么太关注。 如今听到老妻这话,他倒是随口问了句:“考中几甲几名了?” 吕老夫人含笑道:“第一甲第一名。” “什么?” 吕老一怔,随后他忙看向老妻,不太敢相信自己耳朵:“你刚刚说多少?第一甲第一名?” 这怎么可能啊! 杨怀瑾乡试的成绩,可是因运气挤掉了上一个作弊学子,才堪堪得来的最后一名,就这样的成绩,竟能在春闱会试中考上一甲第一名? “榜单都出来了。” 吕老夫人看着吕老那不敢置信的表情,没好气道:“什么表情呢!那个杨三少爷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他有这成绩,是他本事。” 吕老回过味。 他看着自己老妻,没忍住问:“夫人,你老实说,那杨家给你啥好处了?” 啥? 吕老夫人懵了下。 随后她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老爷,你这是贪官抓多了,现在都抓到我头上来了?” 吕老摸摸鼻子。 “也不是这么说,我就是好奇你咋就那么重视杨家呢?上回你还特意交代,让我去赌庄下注押杨怀瑾能高中一甲。” 一甲进士。 那是能那么轻易考中的么? 一甲才三名。 三名啊。 整个王朝一千多名参加的举子中,能拔得前三的成绩,那都是拔尖中的拔尖才子才行。 不然赌庄也不会直接开到一赔十二。 可即便如此,也几乎没人去押杨怀瑾能高中一甲,因为就杨怀瑾之前的成绩,想考中一甲,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他家老妻,却特意交代,让他去下注。 吕老夫人听到吕老那话,倒是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忘了吗,二十年前的事。” “啥二十年前?” 吕老有些懵。 “当年那些蓝眼珠子的外国使臣的事啊!” 吕老夫人见吕老还没想起来,不由就说道:“当年那些个蓝眼珠子使臣到来后,不是总喜欢在京城大街小巷的窜么?仗着咱都听不懂他们的话,还有他们口中那什么狗屁的礼仪,就总喜欢对街上女子动手动脚的。” “那日我刚好带着茹儿从娘家回来,路上就恰巧遇到了那帮外国使臣……” 故事很老套。 不过就是那帮外国使臣当时看到了马车上吕月茹容颜,被拦下来了后,那帮使臣仗着身份,和旁人听不懂他们言语,让身边翻译官说了一堆忽悠人的话,让当时的吕老夫人和吕月茹下了马车,然后就想以什么吻手礼想调戏…… 当时恰好遇到了遛娃儿的齐悦。 舌战使臣。 当时那些外国使臣,听到齐悦那溜得惊人的外邦语时,那是又惊又怒的,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不知什么,然后还想朝齐悦伸手,最后结果就是让赶来的杨铁江,给当众扇掉了一嘴的牙齿。 那血腥画面。 杨老夫人至今都还历历在目。 第291章 幸运 也是因为那日的事,众人才知道了这帮外国使臣是如何仗着自己外邦使臣的身份,把他们墨王朝的的人耍得团团转,还以他们国家不要的劣质东西,来换取他们国家最精良的好东西。 当然了。 这还是其次。 听说后来还查出来了,那些外邦使臣仗着所谓外邦‘礼仪’调戏女子就算了,暗地里竟还欺负了多少的女子,有的是被人送去的,有的是被他们看上了,让人暗中去弄来的。 而他们当时看上了吕月茹。 若非遇到齐悦,后续会如何还真就说不定了…… “当年若非那齐悦丫头,茹儿怕是落不得好。当时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为了彰显咱国家是礼仪之邦的大度,对那些个玩意可是隐忍得很。” 金发碧眼的。 五官也特别深邃,身材高大。 当时那些外国使臣到来时,几乎是震惊了所有人,就像见到了什么稀奇玩意似的,连文元帝都稀奇得不行。 所以当时各方面就是以最好东西来招待。 加上当时墨王朝的通事,都是听不太懂他们的外邦言语的。而他们却自带了翻译官,懂他们墨王朝语言的。 这怎能不被牵着鼻子走。 吕老想到当年的事,脸也是黑了下来。 “说起来,当年也确实是得感谢杨铁江夫妇,要不是他们,那些个东西怕是还在继续蹦跶,祸害上更多的人。” “这还是其一。” 吕老夫人看向吕老说:“你别忘了,还有‘齐杨公’。” “不说当年的事,就说这些年来,齐杨公为咱国家做了多少好事啊,就单单说我们老吕家了,都受了齐杨公多少次的恩惠了?当时那场瘟疫,要不是齐杨公,咱那大儿一家子在那场瘟疫中能活下来?” “还有文儿,她最是命苦的,才刚出嫁没多久,夫家就遭亲戚连累降了职,发配到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恰巧遇到了齐杨公的商队救下了她们,只怕她一家子还没到地方,就死在了半路的那些匪徒手上了。” “老爷,不知齐杨公身份时,咱把恩情记心里就是了,可如今都知道了齐杨公是何人,出自哪里,那咱就得知恩感恩。” “别的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但支持杨家三少爷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更何况,我见过那个杨三少爷,那确实是个好孩子。” 吕老夫人想到那日,路过沈家门口时,看到那个持剑坐到沈家大门口、舌战围观百姓的杨怀瑾,眼底就忍不住的欣赏。 太像了! 太像当年那个抱着娃儿,勇于挡在她面前的齐悦了。 真的是好样的!! 吕老闻言后,沉默了。 半晌。 吕老才悠悠的开口:“明白了,你就放心吧,那小子如今考中了一甲第一名,那将来定会前途无量……” 正好如今下马了不少。 大把好的官职空缺呢! 等他殿试过后。 他或许可以稍微徇私的给他谋划谋划,弄个好点的官职…… …… 善弘堂。 杨怀瑾正坐在一床榻前,看着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文兄,好些了吗?我给你带了一些补身体的药材,回头让伯母给你炖来补一补。” “是啊文兄,你这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一点了,都一个月了,还下不来床,是得好好补一补才行。”一旁刘甲说道。 除了刘甲外,屋内还有好几个寒门学子。 一个个都是关心上两句。 文士杰听着,面露感激的笑笑:“谢谢大家的关心了,我没什么,就是在来京路上亏了身子,这才如此不争气,无碍,再休养几日应该就可以完全好了。” 少年说话都气虚。 那白净的皮肤上,还隐隐可看到未曾完全消退的红点点。 “对了,今日是放榜日子,你们都考得如何?可去看过了?”文士杰问着众人。 众人闻言,都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刘甲开口:“去看过了,都还不错。” “不错就好。”文士杰笑着说。 许是看到文士杰不介意,就有人笑着说了:“何止不错啊,文兄,你怕是不知道吧,我们这些人中,真正让我们大吃一惊的,就属杨兄了,他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可知道他这次考了几甲几名?” 没等文士杰开口。 那人就又先提高嗓音的说了:“一甲第一名,会元啊!” “是啊,杨兄真的是太让我们意外了。” “平日里还处处向我们讨教的,没想到他倒是藏得如此深,这次都把我们给惊到了。” 杨怀瑾听着众人的话,不由得忙说:“行了,都别那么夸张了,我们这次来,是来看文兄的,就别乱说那些扫兴的话了。” 文士杰,就是那个最后一天拉肚子起红疹的倒霉学子。 听到杨怀瑾那话,他微笑道:“没事,今日大家高兴,什么都可以说。” 杨怀瑾握住文士杰的手道:“文兄,这次春闱会试,我还是得感谢你的,若非你押题押的准,我这怕也不会有这般成绩,是你帮了我……” 在场几人都面面相觑了眼。 众人都是知道的,杨怀瑾在这善弘堂里头,几乎都是与文士杰腻在一起的,众人还时常能看到两人一起讨论学问等等的情况,可没想到,文士杰竟还会押题?还押对了? “文兄,你这押题的事,怎没告诉我们啊?这可就不兄弟了!” “难怪杨兄能进步如此之大呢。” “何止是进步大啊,那可是会元,一甲的第一名,这简直是一飞冲天,出人头地了。” “就是啊,直接就出人头地了。” “文兄的文采斐然,若非文兄身体出问题了,只怕文兄也是会……”刘甲说到这,忽然顿下了话。 在场众人闻言,也瞬间噤声了。 文士杰才华,众人都是看眼里的,那绝对是让众人都惊叹的,而他还会押题,若他身体没出毛病的完成会试,那这会元之名,还真不知会鹿死谁手了!! 突然觉得。 文士杰有些倒霉。 而杨怀瑾……还挺幸运的。 但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似乎不太对,气氛一下子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 最后还是文母端着一碗药进屋,才打破了屋内寂静。 “这是怎么了?” 第292章 补偿 “都别站着啊,快坐下来。” 文母把药碗放到床边小桌上后,就忙着要去给他们拿凳子。 杨怀瑾忙过去阻止,“伯母,您就别忙活了,我们就是来看一下文兄的,等会就走。” “走?不留下来吃饭吗?”文母问。 刘甲却在这时笑着说:“伯母,杨兄考中了会元,等会估计要回去跟家里人好好的庆祝呢,咱就不留他了。” “考中会元了?哎呦喂,这是大好事啊!”文母高兴的连忙道喜了好几句。 杨怀瑾笑得抓了抓脑袋,“我就是运气好而已,这事其实都是靠文兄的帮助,不然我估计也不一定能考到如此好的成绩。” “对了伯母,这里是一些银钱,你拿着,给文兄好好改善改善伙食。” 杨怀瑾说着,就给文母塞了一叠银钱。 厚厚一叠。 在场众人看到惊讶了一下。 文母却死活不肯收:“不行不行,杨三少爷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这我可不能收,你快收回去……” 两人推搡间,银票散开落地。 好一些都飘落到了在场几个学子脚下了,这一看,发现银票竟是一百两一张的。 那厚厚一叠,加起来少说也几千两了吧? 什么改善伙食,需要这么多银钱啊? 刘甲等人帮忙把银票捡起来,递给文母,文母仍是不肯收。 “好孩子,我知你是好心的,但是无功不受禄,这银票你收回去吧,我们是绝对不能收的。” 文士杰也在这时开口:“是啊杨兄,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你若还把我当兄弟的话,就把银票收回去。” “文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 “我知道。” 文士杰打断了杨怀瑾,脸上带上了一抹苦笑:“我知杨兄你没别的意思,不过就是有点同情我而已。” “但杨兄应该也知道,我不需要什么同情,这次会试是我自个身体的问题,只怪我自己不争气而已。” 文士杰说着,又重整旗鼓的笑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三年后我再来就是。” “文兄好样的。”刘甲竖起大拇指。 在场之人也是纷纷说。 “是啊文兄,以你的文采才能,三年后定能高中的。” “是啊,不要气馁。” 最后杨怀瑾只能收回了银票。 而这时。 一个小厮匆匆从门外跑进来,一脸高兴的说:“三少爷,您快回家吧,官差已经派人到家里送捷报了,您考中了一甲第一名,亲戚们都上门来了,姑奶奶让您赶紧回家去。” 小厮那嗓门之大。 引来了善弘堂院中其他探头探脑的人跟孩童,不少人都纷纷惊讶了:“一甲第一名?” “杨家三少爷考中一甲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不是说他举人都是靠运气……” 人群中有人忙止住了话。 但却也让屋内的人都听到了。 杨怀瑾像没听到似的,转身跟床上文士杰道:“文兄,那我下次再来看你。” 之后又跟文母和刘甲几人说了两句,才跟着小厮匆匆离开了。 走出院子时,还能听到那些人恭喜的声音。 但其中却有不少都是酸溜溜的。 善弘堂是善堂。 收留不少孩童和一些实在穷困的学子暂居,而这次会考,落榜的学子自然不在少数。 屋内。 刘甲几人都是高中上了的。 在杨怀瑾离开后,他们跟文士杰说了两句后,也是前后的走出了屋子,迎来了同样各种的恭喜与奉承讨好的声音。 那声音传入屋内。 文士杰半垂下了眸子,遮掩下了眼底情绪。 文母把药碗端给他,看着他那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抹心疼:“这是大夫开的最后一剂药了,喝完后,应该就可以让疹子退了。” 文士杰却没接过碗:“娘,倒了吧。” 文母皱眉。 文士杰抬起眸,眸中已恢复了往日的平稳,他扬起唇角:“下次春闱还要三年,娘,咱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这里毕竟是善弘堂,得留给那些更需要的人住,回头我们寻个别的落脚地方后,就搬出去吧。” 文母张嘴想说什么。 最后她轻轻一叹的点头:“好,娘听你的。” 她起身,熟练的把药碗里的药给倒入了角落的夜壶里。 * “刘兄,刚刚你有没有感觉到杨兄有些不对劲啊?” 刘甲几人走出了善弘堂,打算去吃一顿庆祝一下几人的高中。 刘甲是几人中年纪算大的了。 比杨怀瑾还要大上两岁。 他看了眼开口的王明。 王明是外地的寒门子,他是在杨怀瑾入住到善弘堂后,才到善弘堂的,但他确实是有点才华的,做人也算圆滑,所以很快融入了他们,称兄道弟起来了。 当然了,刘甲也是后到的。 所以王明与刘甲在几人中,关系算是最好的。 刘甲闻言,有些疑惑:“哪里不对劲啊?” “那些银票啊。” 王明扫了眼四周,才微微压低声音的说:“一张就是一百两啊,他就算是想要给文兄改善伙食,也不必一拿就是一大叠吧?” 身旁的学子却笑道:“人家家里头可是有富可敌国的齐杨公,一叠银票而已,对杨兄来说,估计就是小意思而已,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是啊,杨兄这人义气。” 刘甲也点头:“是很义气,想我们当初为了全力以赴挑灯夜读时 ,要不是杨兄那一碗碗的补品,还有会试时,杨家给我们准备的那些东西和食物,我们怎么可能会如此舒服考完,还能考到如此好成绩。” 几人都齐齐点头。 王明眼底却闪了闪道:“你们不觉得这太好了吗?” 刘甲几人蹙眉看他:“王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明道:“刚刚杨兄那样的表情,你们难道没看到?” “心虚,还有一丝愧疚。” “你们想啊,咱这么多人里头,就属文兄的文采是最好的,如果文兄没有身体出问题,而他还押对了题,你说这时候的会元会是谁?” 王明看着微微变了神色的刘甲几人,继续低声道:“那肯定是文兄啊。” “你们再想想,刚刚杨兄掏出一叠银票时,那急切塞给文伯母的样子,像不像是在……补偿的样子?” 第293章 二老爷 “王兄,你这不就是说……” “嘘!” 王明把手抵在了唇边,四周看了眼后,才继续的说:“大家心里明白就想行,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们也别到处乱说。” 刘甲几人皱眉。 刚刚王明说什么都没说,可却什么都说了。 几人看着王明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最后还是一衣袖上有补丁的徐青云,先停下脚步,开了口:“王兄,今日我这身体有些不适,就不与你们一同去明月楼了。” “徐兄,我们不是都约好一起了吗?” 徐青云看了眼王明,也没找借口:“王兄,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句话,直接让王明微变了脸色:“徐兄,你……” 徐青云却已拂袖离去。 这一举动,让王明脸上出现了一抹难堪之色。 而这时,另一个比较干瘦的学子也开口了:“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小生也告退了。” “王兄,你们自便吧。” 又一个学子拱了拱手后,转身就回去了善弘堂。 “你们……” 王明明显有些气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几人中最白净的陈宇,与刘甲站在一旁没离去了。 刘甲看了眼陈宇。 陈宇是今年最先入住在善弘堂里的寒门学子,各方面给人都是彬彬有礼的感觉,往日里也是他最喜欢与杨怀瑾一起讨论学识。 在几人中,陈宇与杨怀瑾算是关系最好的了。 而刘甲来得晚,跟王明关系好,能留下来还说得过去。可这陈宇留下,就让人挺意外了。 “陈兄,你不回去吧?”王明看着陈宇问。 陈宇轻轻一笑道:“我们都约好了,我是个守信之人。” 王明顿时扬嘴一笑;“就是啊,都已经约好了,则能失信于人呢!“ “这做人若一点信用都没有,将来为官了,还如何能为百姓分忧解难。还是陈兄你有大气,比那些不识好歹之人好多了。” 陈宇笑而不语。 但那微微抬起的眼眸和腰杆子,似乎真比以前多了一股子傲气了。 “走走走,我们去明月楼。” “陈兄是我们这些人中,考得最好的,二甲的第八名呢,这将来定然是会前途无量的,这以后我们在朝为官,可能将来还会有需要陈兄帮扶的一天呢!你说是把刘兄……”王明笑呵呵说着,回头看向那一直没吭声的刘甲。 陈宇也看向刘甲。 刘甲掩下眼底暗流,脸上带上了一抹讨好的笑容;“是啊,王兄说得对,这以后咱们都能在朝为官了,肯定是要互相扶持的,只是……” “王兄,这明月楼好像不便宜,我们这身上都没啥银钱……”刘甲一副囊中羞涩的表情。 王明却笑得神秘兮兮的:“放心吧,这顿不用我们自个掏钱。我们如今都是高中了的,身价与之前可是完全不一样了。” 暗处。 一直目送着三人离开后,杨怀瑾才与小厮穿过了那条小巷子,上了马车。 “回家吧。” 马车徐徐而行。 而此时。 镇北侯府。 确实是来了好几拨人,其中一拨就是杨族长。 他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跟那杨姑奶奶细细的说着要祭祖的细节:“那就这么说好了,你虽是说是外嫁女,可到底也是家里的姑奶奶,这些事你得多帮着昭丫头准备起来。” 主要是杨老夫人一病不起的,而韦氏也说病倒了,如今家中能主事的长辈,也就是这杨姑奶奶了。 杨姑奶奶笑着颔首:“放心吧族长,你说的我都记下来了。” “好好。” 杨族长实在高兴。 会元啊。 他们老杨家祖祖辈辈下来,都没有出来一个能读书科举上的,可如今族中竟出了一个会元,这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次祭祖,必须得把这好消息告知祖先。 “对了,昭丫头呢?怎不见她?”杨族长这时才想起来问。 不过,没等杨姑奶奶开口,就先听到了一句不满声:“这家里少了能管事的主母,就是不行,看看这老夫人一病倒,连带着一个外嫁女都能管家中祭祖的事了。” 走进屋来的,是一个很富态的中年妇人。 穿着挺华贵的。 而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上倒是没有妇人那么夸张,但看起来也是好绸缎的料子,在他们身后,则跟着一个长得很甜美的少女。 杨姑奶奶闻声看去,眉头微微蹙了下。 “你们怎么来了?” 徐翠蓉瞥了眼杨姑奶奶,却没理会她。 而是看向杨族长继续说道:“族长,也不是我要说你,我这家里又不是没有男人主事,你要商量这祭祖的事,找我家老爷就是了,他怎么说也是这家里的二老爷,这怎么轮,也是轮不上一个外嫁女来说事儿啊。” “而且,这还是祭祖的大事。” “你让个女人操办,这祖宗在地底下,不得气得跳起来啊。” 杨族长听到徐翠蓉那话,忍不住蹙了蹙眉。 可没等杨族长开口,就又听徐翠蓉说道:“族长,这祭祖事儿你就交给我家老爷来吧,他定是会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老爷,说句话啊。” 徐翠蓉用手肘怼了怼身边的杨明林。 杨明林并非是杨老夫人的亲生儿子,但确实也是家中的二老爷。 杨老夫人当年生下孩子后,就落下了病根,而当时杨铁江又丢失了,杨老太爷总不能让家里绝后,但他也没纳妾,而是从宗族中过继了一个无父无母的男孩。 杨明林是养在杨老夫人名下的。 算起来,他也算是被杨老夫人给宠着长大的。 直到杨老太爷在战场上见到了那个挥着两把菜刀就敢跟蛮夷对战的杨铁江。 杨铁江当时的容貌,与杨老太爷年轻时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认回杨铁江后,杨明林退居到了二老爷。 但因为一些阴司手段之事,加上杨铁江后来直接封侯赐宅,杨铁江一家子就搬出了老宅,入住到了侯府。 而杨明林一家子自然就留在了老宅了。 “是啊族长,这祭祖的事宜就交给我来操办吧,这毕竟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杨明林一脸不言笑的说着,二老爷的派头却足足的。 第294章 外人 杨族长虽不太清楚当年的事,但是多少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杨明林这夫妻俩,与杨铁江早就闹崩了。 当时没把这杨明林一家从杨老太爷名下去除族谱,还是因为杨老夫人的面子,毕竟杨明林也是在杨老夫人身边养大的,还是有感情的。 这些年来,杨老夫人也在暗暗关照着他们一家子,还有时不时的暗中接济,让他们在老宅那地方过得风生水起的。 但当年杨铁江可是放过狠话的。 杨明林这辈子都别想踏入他侯府的,不然见一次就打断他一条腿。 这些年来,两家日子倒也安生。 可如今这杨明林夫妻却突然跑来,还口口声声称这是他自家事,要包揽下祭祖之事。 杨族长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说了。 见杨族长不吭声,一旁的徐翠蓉就皱着眉头说:“族长,瑾哥儿可是我们本家的儿郎,我家老爷是他亲二叔,他高中了,我家老爷给祭祖告慰祖先,这可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你该不会还想让个外嫁女来祭祖吧?” 说到这,徐翠蓉声量就忍不住提高了几分;“这女人哪有什么资格祭祖啊!族长,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体面人家的祭祖,哪个不是只有家中的男丁才能操办的?” “一有些讲究的清流世家,那更是严禁女子进入祠堂的,像我们这种做人正妻的,就算是进去祠堂了,也都只能在内祠堂的门口祭拜。” “哪有人像族长你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可以去祠堂,一点都不讲究,怪不得祖先都不保佑我们子孙后代。而且也就是因为这样,那些个文人才会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都是粗鄙之人。” 徐翠蓉越说越怨怪起杨族长来了。 杨族长:“……?” 杨家姑奶奶冷眼的看着那个徐翠蓉,如在看个傻子。 杨家的祠堂确实没太多要求。 因为他们杨家祖先本就是泥腿子出生,也并非是原原本本的京城人士,当年因遇上灾年,为了混口饭吃才去从了军,后才在京城郊外落了户。 一直以来,杨家都没有出过太大的官职。 家族自然就没有太多规矩。 就算后来出了杨铁江这个侯爵,但就杨铁江那性子,就更加讨厌条条框框的规矩了,当年认祖归宗时,就因一个老妇多嘴说了一句不中听的,杨铁江就差点没把祠堂都给拆了。 后来杨老夫人更是打着女子不能入祠堂的名头,想刁难齐悦这儿媳时,杨铁江更是差点没把族谱上他名字给撕了。 打算要挣脱杨家的身份呢。 后来的祭祖,别说什么女子不能进去祠堂了,他们杨家那是能八抬大轿的把人请去祠堂,还什么祭拜都得在祠堂门口。 简直可笑。 有本事你单独出去开祠堂啊! “族长,既然我这二侄媳如此要求了,那以后祭祖时你就别让她进祠堂了,给她单独在门口摆个祭祖的蒲团香炉就行。”杨姑奶奶这时悠悠开口了。 杨族长闻言,点头:“也行。” 什么? 徐翠蓉一愣。 等反应过来后,她脸色顿时一黑:“族长,我可不是那意思……” “不是那意思是哪意思?” 杨姑奶奶打断她,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冷笑:“刚刚你那满嘴艳羡的样子,可真是让姑奶奶我都大开眼界了,既然你觉得人家体面,人家讲究,那你以后就都在祠堂外头祭拜就是了,我们杨家也不是个不讲道理,不给你这份体面的人家。” 徐翠蓉刚想开口。 “还有。” 杨姑奶奶没给她开口机会,眼神带着一丝寒意:“张嘴闭嘴就是外嫁女,怎么?你就不是外嫁女了?还是你看不上我们杨家的外嫁女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徐翠蓉可不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语气还加重了说:“而我嫁入到杨家,那就是杨家的人,这祭祖是我们杨家的事,哪有让外人操办祭祖的?姑母都已经嫁出去了,我又没说错。” 合着说。 杨姑奶奶就一外人呗! “二侄子,你也觉得你媳妇儿说对了?”杨姑奶奶把目光落到了杨明林身上。 杨明林微皱了下眉头。 徐翠蓉用手肘怼他,眼神示意他说话,杨明林这才开口:“姑母,我家夫人说得也没错,祭祖确实是男人的事,这家里还有我在,这事就不辛苦你了。” 徐翠蓉闻言,有底气似的微昂下巴,看向杨姑奶奶道:“姑母,你虽说是家里的姑奶奶,但到底也只是客人而已,这事你就别操心太多了,回去好好歇着吧,就别在这里……惹眼了。” 杨姑奶奶真有些被气笑了。 实在不明白,这对夫妻是哪来的底气说出来这些话来的? “确实是惹眼。” 这时,一道清冽的嗓音在门外传来。 众人闻声回头。 就见披着披风的杨昭,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丫鬟婆子,一看就是刚外出回来的。 杨明林夫妇看到杨昭时,都下意识僵了下身板子,而他们带来一直没开声的甜美少女,也把目光落到了杨昭身上。 清冷娇媚。 很美的一个美人儿。 与少女的甜美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刘瑶眼底暗闪过一抹嫉妒,但她隐藏得极好,她半垂下眸子,保持着沉默乖顺的模样,她可没忘了自己今日来侯府的目的。 杨昭入屋后,扫过了那刘瑶。 之后才把视线落在徐翠蓉和杨明林身上,算起来,她也有好几年没见过这对夫妇了,最后一次见,还是她出嫁那一年。 “二叔能上家里来了,看来这脚是好全乎了。”杨昭淡笑开口。 杨明林下意识把手落到自己左大腿上。 当年……他这左脚可差点被人给打断了,他看向杨昭,眼底有恼怒,也有畏惧。 徐翠蓉也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一丝僵硬与难堪,但很快脸上就挂上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她笑呵呵的迎上去;“哎呦喂,这几年没见,我们的昭姐儿这是越长越标致了呢。” 说着,她就抓住了杨昭的手,眼眶泛红起来:“昭姐儿,你的事婶婶都听说了,沈家那杀千刀的,当真是杀一万次都不足为惜,好在老天有眼,让那些个恶人都得到了惩罚,就是苦了你了。” 徐翠蓉假惺惺的抹眼泪。 真为她心疼似的。 杨昭并未抽回手,眸子静静的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是啊,婶婶说的挺对的,这恶人啊,还真是杀一万次都是不足惜呢!” 徐翠蓉看着她那笑,背脊莫名有些发寒…… 第295章 尿性 徐翠蓉本抓着杨昭的手,不自觉就松开了去,为掩饰尴尬的,她用帕子擦拭了下眼角后,说:“呵呵,这大好日子,我们不说那些不好的事儿了。” “昭姐儿,你回来得正好,族长刚刚说了,这次祭祖的事就交给你二叔来操办了。” 一旁的杨族长脸色微沉。 这臭不要脸的。 他什么时候说了? 整得好像是他把他们给带来这侯府似的。 杨族长想解释。 徐翠蓉却没给他机会,又继续说了:“瑾哥儿考中了,这可是咱杨家的大喜事,除了祭祖外,你二叔也是想在家里单独的好好祭拜一下你祖父,顺便也想在你祖母身边尽尽孝心,陪她走完这最后的一段路。” “所以,你们是想住下来?”杨昭看着徐翠蓉,淡笑问。 徐翠蓉见她笑得还和气的,不由得笑得更热情:“昭姐儿,你是有孝心的好孩子,应该最是懂得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心情。” “自从你祖母病重后,你二叔就愁得日日夜夜都睡不着吃不好的,你也知道,你二叔是你祖母养大的,这母子俩的感情深着呢,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在老人家临老了,必须得尽孝才是啊。” 感情深? 确实挺深。 当初若非杨老夫人阻拦,这杨明林早就被踢出了杨老太爷的名下了,哪能在此时用上她二叔的名头呢! “而且,当今圣上也是重孝道的。” 徐翠蓉笑看着杨昭说:“如今瑾哥儿高中了,他将来是要入朝为官的,我们这些做家人的,就更要把孝道给做好了才是,免得将来让瑾哥儿落人话柄,给他拖后腿,你说是吧昭姐儿?” 原来这才是他们今日敢上门来的原因。 以前杨家都是毫不在乎什么好名声的,毕竟杨家的战功名誉,都是杨铁江在战场上杀回来的,而且他性格本就是混不吝,皇帝都拿他没办法。 想用名声威胁他,就是异想天开。 可此时不一样了。 杨怀瑾高中了。 还是会元。 将来定然是会入朝为官的。 而做官后,那要在乎的东西可就多了,名声这一点就是最要紧的。 杨明林虽不是杨老夫人生下来的,但在族谱上,也实实在在是杨老夫人的孩子,他想要住进来孝顺自己母亲,谁能阻止? 杨昭若把人赶出去,不孝帽子就会扣下来。 那到头来也是会连累到杨怀瑾的身上去,到时候定然是会影响官职的,严重的可能还会被皇帝所不喜,连官都做不成。 当然了。 这是杨明林夫妇心中所想的。 也是大部分人都会有的逻辑思维。 所以他们吃准了这一点,这才在得知了杨怀瑾高中后,直接马不停蹄就赶来了,打算趁着这机会,直接就住下来了。 镇北侯府啊。 这本就该是他们享福的地方。 可却因为当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把他们一家子都给留在了老宅受苦。 这次让他们抓到了机会,怎能不跟蚂蟥似的死死咬住吸血呢。 “对了,这个是我的亲外甥女,刘瑶,她可是个极懂事的好孩子,她在家里时,就是她在操持着家中的一堆内宅庶务,管家那是一把好手,这人长得也是极好的。”徐翠蓉趁热打铁似的,忙将刘瑶给拉到了跟前来。 刘瑶脸上挂起甜甜的笑容。 她冲着杨昭恭顺又柔声的喊道:“姐姐好。” 一声姐姐,喊得顺口又乖巧。 徐翠蓉笑着说:“这以后就让瑶儿在婆母身边伺候着,她是个细心的好孩子,一定能把婆母给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昭姐儿,你是齐杨公,这往后肯定是没时间管家里的一堆琐事,有瑶儿在,她就可以给你分摊了,你也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外赚银钱,家里老小上下就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让你操一点心的。” 啧! 这算盘珠子打得都差点要蹦人脸上了。 她们这是打算掌控侯府的内宅,然后让杨昭这尊财神爷去给他们赚银钱花,完美的把侯府的权财两抓呢。 杨姑奶奶都要被气笑了。 她刚想要淬一口,就听到杨昭一声含笑似的应了一声:“好啊。” “小昭儿!”杨姑奶奶一惊。 徐翠蓉却眼睛一亮,高兴得一把就抓住了杨昭的手,情绪难掩兴奋与激动:“昭姐儿,婶婶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放心,这家你交给我,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一定会给你打理得妥妥帖帖的,你可安安心心的去赚钱。” “我自是信婶婶的。” 杨昭将手从徐翠蓉手里抽回,掏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刚刚被她抓握的手。 徐翠蓉也不在意,她侧头给了杨明林一个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吧,什么齐杨公,还不是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杨明林脸上明显多了笑。 那腰杆子也在瞬间挺直了不少,连带着刚刚畏缩的惧意都消失了。 杨姑奶奶一眼就看出这对夫妇的尿性。 她气得直咬后槽牙。 她明白杨昭顾虑的是什么,杨怀瑾刚高中,名声对他来说很重要,毕竟后面还有殿试,以后更是还要为官…… 可她就是担心,杨昭姐弟一旦被这对蚂蟥夫妇给吸附上,以后怕是想甩都甩不掉了,迟早得成大患不可。 “小昭儿,你可不能信他们……” 杨姑奶奶刚开口,却对上了杨昭微笑的目光,后头的话骤然就顿住了。 徐翠蓉却怕人虎口抢食似的,一个冲上前,一把就挡在了杨姑奶奶跟前。 她眼神恶狠狠的看向杨姑奶奶,低声警告:“姑母,你来做客,就安心的做客就是了,别多管我们家中的闲事。” 第296章 死契 “是啊姑母,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杨明林也开口了。 显然他也是怕杨姑奶奶开口说什么,让杨昭给反悔了,所以他态度上也就不太好,就差没开口让人把杨姑奶奶给带下去了。 这无礼和急切样,让杨族长看得都黑了脸色。 “你们一个个的,对自己的姑母是什么态度?这成何体统!”杨族长没忍住开口。 杨明林表情微变了下。 徐翠蓉却底气很足的看向杨族长:“族长,这是我们本家的事,你也别掺和了。祭祖的事,我们老爷到时候会一手给那排好的,你到时候直接到祠堂就是了。” 杨族长也要被气笑了。 合着,他这族长的身份什么都不是了? 被架空了? “而且刚刚你也听到了,昭姐儿可是说了,我们才是一家人。所以族长,你以后也别总是对我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们可不欠你什么。” 杨族长这下真气笑了。 往日里这夫妇俩求着他办事时,可是各种往他奉承马屁不断的,就算他不喜这夫妻俩做派,那也从未给过他们脸色。 如今这到了他们口中。 他就成恶人了? 徐翠蓉此时可不在意杨族长什么脸色,毕竟他们一家就要一飞冲天了,谁还管这什么狗屁族长啊…… “你们……真是无药可救了。” 杨族长气得拂袖。 徐翠蓉可不理会他。 刘瑶看着得意嚣张的姨母,眉头微蹙。 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是得罪族长的时候,姨母应该做的是赶紧去伺候家中的老夫人,等一家子彻底在侯府扎根的住下来,掌控上主家权后,再想如何都行。 而且,刘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关注着杨昭。 发现她由始至终都平静得很,仿佛一点不介意几人在她面前蹦跶的嚣张样子,这就很不太对劲了。 齐杨公,能是只软柿子? “姨母。” 刘瑶上前轻扯了下徐翠蓉的衣袖,想提醒她注意一点。 “瑶儿,怎么了?” 徐翠蓉回头看了眼刘瑶。 刘瑶用眼神隐晦的暗示了下徐翠蓉,声音娇柔:“您不是很担心老夫人身体吗?我们还是先去看看老夫人吧。” 徐翠蓉本还想说什么。 可在刘瑶的眼神下,她很快反应过来:“对对对,先去看看老夫人。” “昭姐儿,那我们就先去看看你祖母先了,回头婶婶再来与你聊啊。”徐翠蓉说着,就招呼杨明林一起去后宅。 “不急!” 杨昭开口。 她把刚刚擦拭过手的帕子,随手丢到了桌上后。 才看向徐翠蓉,勾唇道:“我刚刚既然答应了婶婶的请求,那接下自然要有个章程的,总不能让你这外甥女没名没分的就住到家中来,白白伺候这家中的老太太是吧?” 徐翠蓉一愣。 随后想到什么,眼底涌上喜色:“是是是,那肯定是不能没名没分的,我这外甥女可是个家世清白的黄花大闺女呢。” “纸墨笔砚。” 杨昭话音落下,一丫鬟就端着东西上来了,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你这是要当场写?” 徐翠蓉看着这架势,还有些惊讶。 但心底却很是满意的,谁不知道,杨怀瑾最是听他这个姐姐的话了,只要杨昭点头,写下婚书,那杨怀瑾定是能娶了刘瑶的。 刘瑶看着在刷刷写着什么的杨昭,心头却闪过了一抹不好感觉。 “姨母,这……”她想说感觉不太对。 徐翠蓉却轻拍了下她手道:“放心,在这个家里,你昭姐姐是个能做主,她写下的婚书是完全可以作数的。” 就怕写的不是婚书啊。 毕竟谁家婚书是以白纸写的?而且都没问过她生辰八字等…… 刘瑶还想说什么。 却见杨昭已停下了笔。 三张纸。 她各自拿起吹了一下后,笑笑看向了徐翠蓉三人:“好了,你们谁先来?” “我来我来。” 徐翠蓉没去细品那话中之意,笑容满面的快步上前,伸手就去接过杨昭手中的纸:“你肯定是还不知道我家瑶儿的庚帖八字,我来给补上……” 话音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 徐翠蓉看清上头的字后,眉头一蹙的看向杨昭问:“昭姐儿,你是不是写错了啊?这怎么写的是卖身契啊?” 卖身契三个字很清晰明了。 而下头的内容,更是简洁得很,就是直接写明了是自愿卖身死契,而卖身银钱的地方,只写了一文钱。 一文钱的死契? 这有毛病吧! 杨昭浅笑的看着徐翠蓉,“婶婶亲口请求的,侄女自是要满足了婶婶的心愿才是。” 说罢,她抬手轻动了下指头。 下一秒。 两个婆子就从后一个健步上前,直接就将徐翠蓉给摁住了,在徐翠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用小刀划破了徐翠蓉的手,在她疼呼声中,麻溜拉着她手就在那张卖身契上按下了一个大大的血手印。 一套动作,极熟练。 等徐翠蓉反应过来时,那张按了手印的卖身契已放到了杨昭的面前了。 “啊!” “杨昭,你这是做什么!” 徐翠蓉尖叫的想扑过去,却被两个婆子给摁得死死的。 杨昭并未再与徐翠蓉费口舌了。 而是转眸似笑非笑的看向杨明林:“二叔,你是自己来?还是侄女让人请您过来摁手印呢?” 杨明林此时哪能没看明白的。 刚刚杨昭写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婚书,而是三份卖身契。 他脸色难看的怒道:“杨昭,她可是你婶母,你这样戏耍她,就不怕让人戳脊梁骨吗?还不快让人放开你婶母。” “戏耍?” 杨昭轻笑出声:“这不是婶婶跟二叔你们自己要求的么?想要住到我这家里来,还想要能好好的伺候祖母吃喝拉撒的,连你们这外甥女,你们都还请求着我给她一份活计糊口。” 什么鬼? 他们什么时候那样说了? 刘瑶更是微瞪大了眼,她虽出身不高,但在家中也是有丫鬟伺候的,她天生就是小姐命,哪需要去讨什么活计糊口啊! “你们的请求,这族长爷爷可都在亲耳听着呢!” “你说是吧,族长爷爷?” 杨昭似笑非笑看向杨族长。 此时杨族长都还有些懵,毕竟这反转得太快了,让他脑壳都有些没消化过来,但刚刚被徐翠蓉气到的一口气还堵在胸口呢。 如今听到杨昭这般问,杨族长下意识就点头应和:“是啊,我可都听到了。” 第297章 磕头 “所以啊……侄女这是在孝敬你们呢!” 杨昭说话时很温柔,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戾气和怒气。 可抬手间。 门口就窜出了两个侍卫,霎时就将杨明林给控制住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杨明林被控制住的那一刻,脸色又惊又怒,哪还有一开始的不言笑的架子啊。 见挣扎不开,他眼睛冒出火星子似的看着杨昭:“杨昭,我可是你二叔,你这样让人对你叔叔动手动脚的,就不怕被人传出去说你不孝?让瑾儿的名声受累……” “不孝?” 杨昭扬唇笑了:“刚刚二叔与二婶不是亲自展示了对长辈如何‘孝顺‘的么?有你们这般的好榜样,我若不好好学习一番,如何能对得起二叔二婶的谆谆教导呢,二叔说是吧?” 杨明林被一噎。 之后才喃喃说道:“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 杨昭似也不急似的,微微倾斜的倚靠在椅子上,慵懒又耐心。 杨明林下意识想看徐翠蓉。 却见徐翠蓉嘴巴上,不知何时被人给塞了一臭抹布,她还努力在挣扎着,却被两个婆子给扣得死死的,眼珠子都瞪得大大的,通红通红的,也不知是被口中臭抹布给熏到的,还是因被压制后气愤到的。 “呜呜……” “二叔怎不说了?” “我、我可是这家中的男丁,是家里的顶梁柱,这出嫁了的女人,回到家里头,那就只能是客人,怎能跟家里的男丁相提并论。”杨明林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 杨昭挑眉一笑,看向杨族长;“族长爷爷可听清楚了?” 杨族长微愣。 啥意思? 他听是听到了,可是没能明白啊! 但嘴上却应道:“嗯!听清楚了。” “行了,摁手印吧。” 什么? 众人都懵了下。 下一秒。 “啊!” 杨明林惨叫一声。 只见一个侍卫反手钳住他手,一个侍卫抽刀割血,架起人来到桌前,抓手摁手印,一套龙服务又快又稳的瞬间完成了。 杨族长:“……?” 而这时。 徐翠蓉终于挣脱了一个婆子的钳制,她转身又撞开了另一个婆子,就发疯似的飞扑向了杨昭,伸手就想要去抓那桌上的卖身契。 但下一刻。 她整个人就飞出去了。 ‘砰’ 重重撞到了对面桌子上。 “姨母!”刘瑶惊呼,急忙就上前去搀扶徐翠蓉。 徐翠蓉疼得差点没厥过去。 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她扯下嘴里塞着的臭抹布,干呕的吐出了一口血沫子来。 “天啊,姨母,你、你吐血了。” 刘瑶惊呼。 徐翠蓉看到自己吐出来的血沫子,也是又惊又怕,可更多的是愤怒,她抬起头怒视杨昭:“杨昭,你殴打亲长,我可到官府去告你……” “亲长?谁呀?你们么?” 杨昭笑了,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上的两张摁了手印的卖身契:“从刚刚开始,你们就只是我这家中的奴仆。” “卖身死契的奴仆,主家即便打死了,这官府也无权管。” “胡说八道!” 徐翠蓉在刘瑶搀扶下站起身,眼底冒火怒道:“你这种强迫我们按下手印的行为,根本就不作数,我告诉你,我等会就去官府告你迫害亲长……” “这是咋了?” 一道突兀声音,就在这时从门口响起。 是杨怀瑾。 他带着小厮刚好回来。 看到屋内情况时,他剑眉轻挑了一下。 刘瑶看到杨怀瑾时,眼睛都忍不住直了一下。 白衣锦袍,面如冠玉,眸光温柔,浑身都在透出一股翩翩公子的文雅与洒脱。 简直与她梦中的夫君贴合了。 刘瑶本对传闻那粗鄙得动不动就用剑削人头发的杨怀瑾,是没抱太大期望的,她能答应姨母来这侯府,也是看中了杨怀瑾高中了这一点。 哪知道,杨怀瑾竟生得这样一个好模样。 刘瑶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在徐翠蓉开口前,她就忙暗中摁住了她。 她朝徐翠蓉递了个眼神后,就上前一步,声音娇软道 :“姐姐,姨母姨父不是那意思,他们就是想要在老夫人临走前,在她身边尽尽孝心而已,你真误会他们了。” 说着,刘瑶就又上前了一步,朝着杨昭跪下来了:“姐姐,子欲养而亲不待,那是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啊。” “姐姐,你就可怜可怜姨父吧。” “他刚刚那样说,真的不是故意想惹姐姐生气的,他就是太想尽孝心了。” 说罢,她就转而跪向了杨姑奶奶:“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求您别责怪我姨父姨母,他们也是太关心则乱了,所以才会在言语上唐突了您,他们真的不是故意的,瑶儿替姨父姨母给您磕头道歉了。” 说完,她还真就朝杨姑奶奶磕了个头。 磕得还挺重。 众人都听到了咚的一声。 杨怀瑾都没忍不住朝她投去了一个目光。 刘瑶抬起头时,那张甜美脸上已带上了两行清泪,整个人都透出了一股楚楚可怜的味儿,很是惹人怜惜。 “姐姐,我也给你磕个头。” 然后她就又朝杨昭一个磕头。 重重的。 等她再次抬起头时,额头都已经红了一片了,加上那泪眼婆娑和抬头时摇摇晃晃的虚弱样子,简直了。 换做旁的男人。 只怕那心底的怜惜之情,都已经被彻底激发起来了,在她那晃来晃去的身姿下,冲上去将她揽入怀中护着了。 刘瑶心底的自信满满。 这一招她娘可是百试百灵,把她那爹给拿捏得死死的,而她也是试过了好几次了,无一男人能例外。 可好一会。 刘瑶都没等到任何的动静。 反而她这摇晃得都有些尴尬了,没忍住抬眸看向了杨怀瑾方向,为此,她眸中还故意氤氲出水雾朦胧的迷离感,和那一丝勾人似的情丝…… 没有男人能拒绝得了这眼神。 可这抬眸一看,她表情却骤然僵了。 第298章 卖身契 只见杨怀瑾连半点余光都没扫她,更别说是怜惜之情了。 反而那坐椅子上的杨昭,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从那眼底里,刘瑶还看出来了一种对她的讥讽与嗤笑。 仿佛她就是只跳梁小丑似的, 那一瞬间,刘瑶只觉得一股难堪涌上了心头,脸色不受控的涨红了起来。 好在这时。 杨怀瑾的声音响起:“姐姐,这人谁啊?” 杨怀瑾坐到了杨昭身边的椅子上,眼神终于落到了刘瑶身上了。 刘瑶忙用雾蒙蒙的眸子向杨怀瑾,赶在杨昭开口前,用一种泫然欲泣的娇软声音说:“瑾哥哥,我是瑶儿啊,你不记得我了?” 杨怀瑾挑眉:“瑶儿?” “是啊,我是瑶儿呀,小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玩过,当时还约定了一起去抓蝴蝶,只是后来我家里出了一点变故,我才没能去赴约,瑾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这事自然是水分居多的 。 小时候,她确实跟着徐翠蓉到过这侯府一次,但当时她也只是远远的见过杨怀瑾背影而已。 什么玩过抓蝴蝶,都是假的。 但男人不都喜欢这样么。 女人只需娇滴滴的说着两人小时候的事儿,在慢慢表露出对他的崇拜等,男人即便没印象,也会顺口应下来。如此她便能铺垫下一个‘青梅竹马’的身份来。 “哦!原来是你啊,……我确实是有一点儿印象了。”杨怀瑾闻言,顿时露出了一抹原来是你的表情。 刘瑶心底大喜。 只是没等她来得及暗得意,就又听到了杨怀瑾的声音说道:“不过,我怎么记得,当时跟你约定的可不是去抓什么蝴蝶?而是你求着我给你剃发呢?” “你说你长了个癞痢头,头痒得很,想要我给你剃光了,而当我转身去拿刀剑的时候,你那姨母就把你给带走了,为此我还可惜了好一段时间呢!” “没想到,今日我们居然又见面了。” “正好。” 杨怀瑾俊逸脸上笑得很阳光灿烂:“这些日子,我这削发的手艺是越发的精湛了,保准给你削得光滑顺手的……” 说罢,杨怀瑾站起身,唰的一下,直接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刘瑶都懵了。 看着那拿着剑,正朝她走来的杨怀瑾,她眼睛瞪大,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 “别、别过来,我没有那样说,你……” 一道寒芒划过。 刘瑶惊得瞳孔骤然一缩。 “啊!”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在发出尖叫的同时,双手紧紧就护住了自己脑袋,然后学着那鸵鸟似的,弯腰,抱着脑袋就往地上一缩。 真有一种磕头的味儿了。 杨怀瑾手中的长剑还横在半空中,看着那磕头似的缩成一团的刘瑶,勾起唇角道:“瑶儿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你想违背我们小时候的约定了?这可不行哦!我们杨家人可是最讲究承诺约定的,既然答应了要给你剃头,那就必须要剃的。” “乖!” “别怕,你把脑袋露出来,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能给你你剃得光光的,保证不扎手。” 杨怀瑾的声音温柔磁性。 说真的,很好听。 可此时落在刘瑶耳朵里,简直就如同那恶魔似的,让她脸色变得苍白又难看。 剃光? 她可是女子啊。 头发要真被剃了,或者被削掉了,她还如何活下去啊? “真是不乖!” 杨怀瑾收起了笑颜,吩咐一旁的婆子:“去把瑶儿妹妹给扶起来吧,这样缩成一团的,我这也不好下手去削。” 婆子一听,立即就上前。 刘瑶被婆子架着拽起时,急忙朝徐翠蓉求救了:“姨母,姨母你快救我,我不要被削发,我不能被削发啊。” 徐翠蓉想过去。 却早被刚刚的两个婆子给控制住了,她只能大声喊着:“瑾儿,你可别冲动,你如今高中了,将来是要做官的,你要是乱做出什么事来,被传出去,那肯定是会影响到你仕途的……” “没事,我与瑶儿妹妹自幼相识,这剃发是我们彼此之间的约定,旁人说不得了什么的。” 杨怀瑾笑着说完,就又扬起了手中的剑。 刘瑶惊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终于在他挥下时,崩溃大喊道:“别削我的头发,我们不认识,我们一点都不认识,小时候也没见过面……” 杨怀瑾刚挥下的剑顿在了半空。 他疑惑似的挑眉:“可刚刚瑶儿妹妹不是说咱小时候玩得可好了吗?” “我、我骗你的。” “我们小时候不认识,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我编出来的。”刘瑶此时也顾不得旁的了,她恐惧的看着杨怀瑾手中那锋利的长剑,声音急切又颤抖的说着。 “哦!” 杨怀瑾却仍笑道:“可你刚刚这一口一个瑾哥哥的喊得如此亲热,这又让我忍不住想到了小时候那位癞痢头的玩伴了……” “我错了,杨、杨公子!” 刘瑶哭了。 是真的哭。 眼泪啪啪的掉下来的那种,比刚刚装出来的样子,可狼狈多了。 此时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她哪会跟着姨母来这杨家啊。 “好了阿瑾。” “这刘姑娘以后还要在我们家里谋生的,你把她头发给剃光了,将来她给祖母端屎端尿时,不得吓到祖母了,也影响咱家的门面。”杨昭这时终于开口了。 杨怀瑾这才收回剑。 端屎端尿? 刘瑶一愣。 然后她就被婆子给架到了桌子跟前,看到了那张写着她名字的卖身契。 她惊得瞪大眼。 “卖身契?” 还是一文钱的死契。 想到刚刚徐翠蓉和杨明林被迫按下手印的场景,刘瑶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恐:“不,我不卖身,我不卖身,我只是陪着姨母过来一趟而已,我没答应卖身,你们不能强迫我按手印。” 刘瑶用力挣扎,却被婆子抓得死死的。 “这可是你姨母给你请求来的。”杨昭轻笑看着她:“而且,你不是也很愿意吗?” “不不不,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刘瑶用力摇头,怕杨昭不相信似的,她又忙说:“我家里早就为我订下了婚约了,我很快就要成亲了,我、我今天根本就不想到这里来的,是姨母,是姨母想要我嫁给杨公子,好将来帮她掌控你们杨家,这才死活拉着我过来的……” “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第299章 粗犷 徐翠蓉简直不敢相信,这向来在她面前乖巧听话的外甥女,竟能说出这种话来,当时让她来杨家时,她可是欢天喜地的。 “姨母,我有婚约的,你是知道的,所以我真不能听你的话。” 刘瑶说着,就泪眼朦胧看向杨昭:“杨姐姐,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听姨母的话,说出刚刚那样骗人的话来,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是无辜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瑶没有徐翠蓉那么蠢。 都这地步了,还在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不算数,什么去告人家,他们怎就不想想,眼前这个可是齐杨公啊,她若真想让他们成为奴仆,那肯定是可以的。 一旦按下手印。 她真成了卖了死契的奴仆,那就完了,彻底完了。 “杨姐姐,杨公子,我真的知错了,求求你们,饶过我吧……”刘瑶哭得泪眼花花。 徐翠蓉简直气死了。 要不是被婆子给擒住了,她估计都想冲上去打她巴掌了:“你没骨气的东西,回头看我不收拾你。” 刘瑶没理会,继续哭着。 杨昭看着刘瑶,最终是扬起了嘴角:“行吧,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强人所难的,不过你也可放心,你要是什么时候后悔了,我们杨家……随时都欢迎你。” 刘瑶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用了,我、我回去就嫁人。” 杨昭笑看了她一眼,才抬手摆了一下。 婆子顿时就放开了刘瑶。 刘瑶一得到自由,连忙就往后退。 要不是是跟着徐翠蓉的马车来的,她估计都想现在就直接离开了,没有马车,她根本就走不回去郊外。 “二月,让人把这两张卖身契拿去官府备案吧。”杨昭手指敲了下桌上的卖身契。 “是小姐。” 二月上前,拿起了那两张按了手印的卖身契。 徐翠蓉与杨明林这才反应过来。 杨明林脸色闪过一抹急色:“杨昭,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你二叔,你不会真要闹到官府去吧?这成何体统。” 徐翠蓉也忍不住拔尖了嗓门:“杨昭,你别太过分了,你就不怕我让大家都知道,你这样对待自己二叔二婶的?到时候落下个不孝的名声,瑾儿还要不要做官了?” “是啊,你这样强迫长辈摁下卖身契,还让人如此扣押长辈,这是属于大逆不道,你就不怕被世人唾弃?连累到瑾儿?” 杨明林这时也附道,目光看向了杨怀瑾:“瑾儿,十年的寒窗苦读,你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能有如今的高中啊,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你姐把你努力的成果给毁了?” “你要知道,名声对一个做官的人来说有多重要的,你若真被连累到扣上不孝和欺凌长辈的名声,你以后还如何在朝廷为官?” “当今皇上是个忠孝之人。” “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被扣上不孝名头了,等你殿试的时候,皇上真能让你为官吗?你的大好前程就要被毁之一旦……” “行了。” 一直没吭声的杨姑奶奶,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怒瞪杨明林夫妇:“你们两个倒是懂得唱双簧啊,咋地,刚刚难道不是你们自个要求的,说想要过来伺候病重老夫人的?想要来尽孝心的?” “你们别忘了,当年你们跟侯府可是早断了关系的。现在你们想要住进侯府来了,想要管这侯府上下的琐事了,你们不卖身进来当奴仆,莫不是还想被当主子给请进来不成?” “谁给你们的大脸盘子?” “还二叔二婶呢,又没血缘关系,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的长辈呢?” “一嘴一个不孝,名声,威胁谁呢?” “我告诉你们,今日让你们按卖身契的主意,是我这个老婆子给出的,有本事,你们去告我啊!”杨姑奶奶说罢,抓过一旁茶盏,就朝杨明林砸了过去。 “啊!” 杨明林被砸得痛叫一声。 徐翠蓉看到,气得怒道:“你个老东西,你……” ‘砰’ “啊!” 徐翠蓉惨叫一声。 脑门直接被横空来的茶杯给开瓢了,血瞬间流下。 杨昭缓缓收回了手。 这一次她脸上已没了刚刚的笑容,她眸底微凉的注视着徐翠蓉:“你可知,当年为何你们做出那恶心人的事后,还能继续留在祖父名下?而没被踢出去?” 杨昭站起身,走到了徐翠蓉跟前。 下一秒。 她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徐翠蓉脸上:“那是因为你的母亲,为了你这个外嫁女,亲自求到了我祖父的跟前,跪在地上磕得满头都是血,只为了让你们这对蠢人,能得到原谅,不被赶出杨家门。”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你一口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看不上家中的外嫁女,可你母亲却为了你这个外嫁女,不顾自己脸面的跪到了亲家公面前,为你求得了个机会。” “只可惜……” 杨昭倾身凑近,目光冷嗤的看着满目错愕的徐翠蓉:“不会再有人为你如此了。” 什么意思? 徐翠蓉被砸得头破血流,又被打了一耳光,还被杨昭那话给震懵了,一时之间根本没理解她话中之意。 直到,她听到杨昭说道。 “族长爷爷,把他们踢出我杨家族谱吧。” 什么? 徐翠蓉一怔。 杨明林却先惊怒出声了:“什么踢出族谱?杨昭,你胡说八道什么?” “刚刚二叔不是说,已经是我这家中的顶梁柱了么?” 杨昭似笑非笑:“你是顶梁柱了,我父亲是什么?这异心生得,可真是够大的。当年祖父留下过遗嘱,只要二叔你心生出了异心,我们便可将其一家踢出家中族谱,让你一家回归本家。” 杨明林本家也姓杨。 是宗族内分支边缘的破落户,因父母早亡了,孤苦无依的,所以当年才过继了他。 杨明林闻言,霎时目怒圆睁:“胡说八道,父亲根本就从未如此说过,你一个女娃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要踢我出族谱?我可是你的长辈,而且我又没犯下任何过错,你……” “踢你出个族谱而已,我闺女怎就没资格了?” 这时。 一道粗犷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第300章 杨铁江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便服的高壮大汉,挎着一把大刀,双手提着两个大包袱,脚踩满是泥土脏兮的军靴,正阔步的踏门而入。 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强悍的气压。 一入屋。 就让屋内人霎时一寂。 站在门口角落的刘瑶,是第一眼看到这进来的大汉的,她几乎是半昂起头才能看清楚来人的,那看清的瞬间,她被吓得脚步一个踉跄后退,浑身发抖。 大汉满脸胡茬,眼神锐利。 配上腰间的那把大刀,真给人一种土匪进屋的既视感。 当然了,那还是其次的。 重要的是,这大汉浑身都在透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血腥,杀戮,凶狠,仿佛是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恶鬼似的,即便他什么的没做,都能让人忍不住胆战心惊。 刘瑶直接吓缩起来了。 来、来土匪了!! 她想拔腿跑,可惜腿软了。 杨明林与徐翠蓉听到那声音时,先是一愣,随后转头看到进来的大汉时,两人瞳仁都齐齐一收缩,浑身就像是被人点穴了似的。 那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那双腿,也跟刘瑶似的,已经软得跟面条似的在打颤了。 “爹!” 一道惊喜却这时响起。 杨昭在看到那大汉踏入屋时,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了,刚刚还漫不经心的脸上,瞬间涌现出了一抹难掩的情绪。 下一秒。 那身影就飞快冲向了那大汉。 “爹爹!” 杨铁江忙将手中的包袱放下,在自家闺女冲过来时就稳住了她,本犀利得跟把刀子似的眼眸,瞬间就温柔下来:“囡囡,爹爹回来了。” “不怕了。” 杨昭眼眶瞬间红了。 她不怕。 可看到多年未见的老爹,就是忍不住鼻头发酸,仿佛在这一瞬间,一肚子莫名的委屈就涌了上来,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了。 杨铁江一看,顿时就慌了。 “不哭不哭。” “爹爹回来了,什么都不用怕,爹爹给你出气。” 杨铁江看到自家闺女这掉眼泪的委屈样,简直心疼坏了,粗粝的大手忙给她擦着落下的眼泪,心底的怒火在噌蹭而起。 刚刚他在门口驻足了一会。 多少也是听到了一些的。 自家闺女自小就不是个爱哭的性子,可如今却哭成了这样,这心里得多委屈啊! “杨明林!” 杨铁江猛地一个抬头,眼神如一把刀似的狠狠刮向了杨明林,杀意凛冽。 杨明林浑身一抖。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腿软,整个人就跪坐在了地上,颤着声音道:“哥,我、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杨铁江安抚的拍了下杨昭肩膀后,就径直走到了杨明林跟前,弯腰,大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单手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脚直接离地的那种。 杨明林惊恐得瞪大了眼睛,忙抓住杨铁江的手,声音发颤的说: “哥,哥,你相信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我就是、就是听到奶奶个病重了,想来给咱娘尽尽孝而已,我真没有想要取代你的意思……” 杨铁江却似没听到似的,拎着他就跟拎鸡仔似的,直接就朝着院子外头走去。 杨明林想到了什么,他恐惧着连忙挣扎大喊:“族长,族长救我呀!” 杨族长这时也反应过来。 想开口。 却被杨姑奶奶给制止住了:“族长,铁江都回来了,他家的事,让他处理就是了。” “可这会不会影响到瑾哥儿?” 杨族长唯一担心的,是杨怀瑾。 毕竟他高中了。 这以后肯定是要做官的。 杨明林那夫妇刚刚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名声的好坏可太重要了,若真因名声连累到了杨怀瑾的仕途,那就真的罪过了。 “族长爷爷,你顾虑太多了。” 杨怀瑾在看到自己父亲回来时,也是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但他忍下了冲过去的冲动,毕竟他是男子。 可看到姐姐哭的样子,他忍不住攥紧了拳。 如今听到杨族长那话,杨怀瑾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本就没血缘,又有前科过错,还有祖父的遗嘱,等将他们踢出族谱后,不过就是卖了身的死契奴仆而已,就算打死了,谁又能说什么?族长爷爷,你说是吧?” 杨族长闻言,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眼底闪过惊愕。 原来这姐弟俩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还真是把他这老头都给绕懵了。看来他想不给杨明林一家踢出族谱,都是不行了! “等回去,我就开宗祠。” 杨族长已有了决断。 徐翠蓉因担心自家男人,腿软的追着出去了,所以并没听到杨怀瑾与杨族长的对话,但那角落的刘瑶却听得一清二楚的。 她脸色变了又变。 好、好狠!! 她这次看杨怀瑾的眼神中,不再有半分痴迷,打心里生出了一股惧怕来。 她真的是悔死了。 她当初怎就会天真的觉得,一个敢当街劈人大门,削人头发的男人,是她能随意勾引和掌控得了的呢? 这不找死么! 刘瑶想跑路了。 什么等姨母的马车一起回去,别做梦了,她估计姨母姨父今日都走不出这个大门,她若再留下来,怕得被连累。 所以她悄咪咪挪到了门口。 打算趁乱绕过抄廊时,却听到了自己那个蠢姨母发出尖叫的嗓门:“老爷,老爷,杀人了,这是要杀人了啊……” 杨铁江将杨明林提溜到门口后,就一把将鸡仔似的杨明林给丢了出去。 杨明林惨叫的滚下了石梯,摔倒了院中。 徐翠蓉就在这时尖叫连连。 一副要死了丈夫似的。 但她却又没敢上去搀扶地上的杨明林,只站在不远的地方,扯着嗓门大喊,想要引人来似的,或者是想要让杨铁江有所顾忌。 可惜。 杨铁江本就是混不吝。 徐翠蓉的尖叫声,并未让他有所动容,他走到了杨明林的面前,手落在腰间的大刀上:“杨明林,可还记得上次警告你的那些话?” 杨明林惊恐万分,连连往后挪的求饶。 “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过我一次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别杀我。” “我说,只要你敢上我家门来,我就见你一次,打断你一条腿,可你今天不但上门来了,竟还敢欺负我闺女……” “哥,啊——” 第301章 除族 杨明林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他那左脚脚腕上,正被一只军靴给踩住了,刚刚似乎还听到了一声骨裂声。 “本来呢,你们安安分分的待在老宅,就算母亲暗中接济你们,你们借着我侯府的势做点什么营生,我也是可睁一只闭一只眼,可你偏偏却又要跑到欺负给我闺女。” 杨铁江脚下加力。 “啊!”杨明林疼得惨叫。 “还敢用不孝的名声来威胁我儿子!”杨铁江又加了力道。 “啊疼……哥,我错了,饶、饶了我……”杨明林疼得满头冷汗,人早受不住的都已经涕泪横流了。 太疼了。 他本就是被杨老夫人娇宠着长大的。 虽然后来被留在了老宅,可这些年来有杨老夫人的接济他们,加上镇北侯府的势,他们在老宅那头过得也是十分滋润的。 除了那次和几年前被杨铁江给打断一次腿外,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罪啊? 这好不容易养好的左腿,又被踩断了。 杨明林此时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若早知道杨铁江会在今日回来,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来这侯府的。 “老爷,老爷……” 徐翠蓉在这时终于扑上去了。 可她却去抓杨铁江的手臂。 “铁江哥……” ‘啪!’ 刚喊出声,一大嘴巴就落在了她脸上,将她整个人都几乎给扇飞了出去。 杨铁江嫌恶的摆手。 “哥什么哥,谁是你哥了,别逼老子打女人……” 众人看着被扇飞出去的徐翠蓉。 嗯! 不是女人。 徐翠蓉只觉得半边脸颊都没知觉了,地上还有一颗伴着血沫子的牙齿,耳朵也是嗡嗡的,让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再次听到杨明林的惨叫。 这才发现,她被一巴掌扇躺在了杨明林身边不远,抬眼就可看到杨铁江那只踩在杨明林脚上的黑靴上,一些远久的记忆在瞬间涌了上来。 也是差不多的一幕。 杨明林被杨铁江踩在了脚下,凄然惨叫,而她浑身就只穿着清凉的肚兜,被嬷嬷押着打得跟猪头似的,然后亲眼看着杨明林被生生踩断了腿…… 一个想上人妻子。 一个想爬人丈夫。 两个极品还都凑在同一天,各自用上了下三滥的手段。 徐翠蓉恍惚了下。 就连忙爬过去,双手紧紧抓住了杨铁江那踩在杨明林脚上的黑鞋上,她昂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杨铁江:“铁江哥,我们错了,我们以后不敢了,你饶过老爷吧,你、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齐悦死了十年了。 而她如今可保养得十分白胖娇嫩的,刚刚爬过来的时候,她顺手扯开了一点领口,那一对大白馒头隐约有要跳出来的感觉。 这样跪到他面前。 昂着头…… 旁人或许没注意这一点,但站在抄廊里头的刘瑶,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还看得很清楚。 她忍不住顿下了想偷偷跑路的脚步,看向了那个满脸胡茬的杨铁江。 想知道,他是何反应! 下一秒。 “草!” 杨铁江脚一抬,一踢。 徐翠蓉惨叫都还没出声,整个人就直接跟球似的一个打滚的滑出去了…… 杨铁江似乎被恶心到脸都黑了。 脚狠狠在地上碾了碾,似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一脸的晦气。 刘瑶看到这一幕。 彻底瑟瑟抖。 不再停留,顺着抄廊就朝大门口外跑去了…… 杨铁江扫了眼她,便收回目光,黑着脸的睥睨着地上的杨明林:“对了,你刚刚还说我闺女没资格踢你出族谱是吧?” 杨明林疼得魂儿都要飘了。 此时听到杨铁江那话,他哪还敢嚣张啊。 “哥,我、我知错了,我这次就是想来看看母亲的,母亲她病重了,她以前说过想要我们兄弟和睦,哥,你、你就看在母亲的面上,饶过我这一次……” “啊!” 杨铁江却直接踹了他一脚:“问话就说,废话一堆做什么,要是说不清楚,老子就用刀把你舌头给捋直了。” 杨明林看到真要抽刀的杨铁江,吓得舌头都打颤了,怕真不回答,自己舌头就要不保了:“哥,我、我是说了那话,但是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觉得昭姐儿是个女子,说出那话,怕她会被人戳脊梁骨,所以才……啊!” 杨铁江又往他断脚上踢了一脚:“女子咋了?女子怎就不能说那话了?你娘不是女子啊?你媳妇不是女子啊?你这脊梁骨不是女子给生出来的啊?” 杨铁江每说一句,就往他脚上踢一脚。 杨明林痛得啊啊叫。 “哥,我错了,我错了……” 杨明林挪着屁股就想要避开,却如何都避不开,一边痛叫一边往后挪,画面有一瞬间的滑稽。 “那你说说,我闺女有没有资格了?” “有有有……” 杨明林实在受不了了,急忙喊着。 杨铁江这才停下了下来。 “早说不就得了,非得让老子动粗。” 杨铁江回过头,看向了那站在了门口台阶上的杨族长:“族长,听到了吗,这事就听我闺女的,把他除族谱了。” 杨族长:“……” 见杨族长没应答,杨铁江直接蹙眉道:“你要不同意,那你就把我们一家子给挪出族谱来吧,我们单独弄一份。” 杨族长一听,差点没被噎住。 族谱是能单独弄的么? 这不等于连祖宗都不要了么!! 要不是知道杨铁江的性子,杨族长估计都要被气死不可。 “除除除,回去后,我就开祠堂,将杨明林给归回到他本家去……”杨族长忙说道,就怕说慢了,这杨铁江又说出旁的来。 杨明林这一听,霎时就急了。 若真把他除了族谱,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也顾不得怕杨铁江了,急忙看向族长说;“族长,不可以,我是母亲一手养大的,她最是疼爱我了,她如今病重,你们要是把我给除了族谱,母亲知道后,定是会被气死的……” 第302章 过契 杨族长一听,倒也怔了下。 他是知道的。 杨老夫人确实是还挺看重杨明林这个养子的,暗中接济他一家子的事,族中的人谁不知道啊,而且杨明林一家子打着侯府的名义干的事,要不是有杨老夫人在兜底,哪敢那样嚣张啊。 如今杨老夫人病重。 若真把人给气死了,这气死亲娘的帽子,可就不是单纯不孝能比得了的。 杨族长看向杨铁江,目露担忧:“铁江啊,这事你看……” “有啥好看的。” 杨铁江直接打断杨族长,嗓音粗犷:“不就是除族谱的小事么,等会我去跟我娘说一说,要是她还是不舍,那就把我娘的名字也挪到杨明林那房去就是了,要不就把我一家单独弄出来,多大点的事啊!” 杨族长一听,差点一个趔趄。 把自家老娘给挪出族谱? 他还真敢说啊! 他也不怕他那老娘听到后,真被气死在当场了。 “哥,你、你怎能那样说?母亲可是你的生母啊……”杨明林听到杨铁江那话,都傻眼了。 杨铁江却一脚过去。 “就你会瞎比比。” “你刚刚不是还喊着要给母亲尽孝么?一副说得好像老子要拦你似的,这下正好了,你直接带回去好好的尽孝。”杨铁江嗓门可没克制,在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杨族长脸色简直了…… 怕杨铁江再次语出惊人,他急忙上前。 “好啦好啦,这事就这么决定了,杨明林回归他本家去。铁江,你刚刚才回来,别动气说一些气话了,你也别在这儿了,快去先看看你的母亲吧。” 杨铁江还想要踹杨明林。 杨族长忙拦着。 倒也不是想护着杨明林,而是杨铁江这货真是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怕他踹着踹着就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出来,杨族长真操碎了心。 杨明林瑟瑟一缩,疼得他冷汗直流,但因杨族长挡着,倒也没让他再被踹到了。 可他不甘心啊。 “我、我要去见母亲。” 杨明林这时一把抓住了杨族长的裤腿:“族长,你让我去见见母亲。” 这个时候说要去见杨老夫人,谁都能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杨族长皱眉。 可没等族长说什么,一道清冽的嗓音就响起;“二叔,没人阻止着你去见祖母,你要去,自行过去就是了。” 杨昭与杨怀瑾就站在门口的石阶上。 两人都嘴角扬笑。 似心情都很不错。 杨明林看到杨昭那笑,总感觉她像是在讥讽他似的,让他心里头涌上了特别不是滋味的感觉,可此时他也不敢在杨铁江面前说什么了。 他冲着不远仆人:“你过来扶我。” 仆人却一动没动。 杨明林又换了几个奴仆喊,都没得到任何回应后,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忍下心底的屈辱,朝那远处刚缓过来的徐翠蓉怒喊:“你还愣在那干啥呢!还不快过来扶我?” 徐翠蓉浑身都还疼着。 听到杨明林那话后,她还是咬牙爬了起来,“老爷,你没事吧?” 她去搀扶杨明林。 “快扶我去母亲那。” 徐翠蓉是来过侯府的,自是知道明寿堂的位置。 徐翠蓉够胖墩壮实,而杨明林又偏瘦弱一些,所以最后徐翠蓉还真半架起了断了一条腿的杨明林,狼狈又吃力的一跳一跳往明寿堂去。 因杨昭开口了,所以也没人阻拦。 杨族长见此,心里多少有点欣慰的。 杨昭这丫头倒也是个嘴硬心软的,就怕她会随她爹那倔脾气…… 可杨族长这想法刚一落,杨昭声音再次响起:“行了,二月,把那卖身契拿去官府备案过契吧,回头让人去一趟老宅,让他们一家子都尽快的搬出去。” “是小姐,婢子这就去。” 二月笑吟吟拿着卖身契走了。 杨族长:“……?” “昭丫头,这卖身契……你还真要拿去官府备案?”他本以为,卖身契就是用来吓唬吓唬杨明林夫妇的,等把他们除族谱了就是了。 可一旦真把卖身契拿去官府备案过契,那就等于是真的把籍贯改成了奴籍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入了奴籍,就算杨明林回归了本家,那他的名字也是不可能再上杨家的族谱了。 “是啊,不备案,干啥让他们按手印呢?” 杨昭看着杨族长,这个老族长是个性子不错的,能护短,见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多少是有些于心不忍的,杨昭这次倒也没跟他拐弯抹角。 “族长爷爷。” “就算今日他们没闹上门来,今日这事,明早也得发生,只是今日他们刚好自己送上门来,而您又在,就顺便给做了而已。” “什么意思?” 杨族长有些懵。 “二叔想欲图谋反。” 啥? 杨族长直接怔了,随后瞳孔骤然一缩,接着他就惊恐的看了眼四周,差点没吓得他冲去捂住杨昭的嘴巴。 欲图谋反。 这四个字是能当众说出口的么? 那可是会杀头的啊。 “族长爷爷,进屋说吧。”杨昭看着惊恐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小老头,觉得自己要是再敢说出什么来,他估计就得当场吓死了。 不久后。 杨族长脸色难看的离开了侯府。 回去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了族中的耆老,听说连夜都没过,当天晚上一众人就开了祠堂…… “铁江啊,我先去看看你母亲先。” 杨族长离开后,杨姑奶奶也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屋内顿时只留父女三人。 “囡囡,刚刚你说的那些,是糊弄族长的?还是真的?杨明林当真有那胆子做出那些事来?” 刚刚杨昭说,杨明林与八皇子成王的人已经私下勾结了,近日还搭线上了盐帮的线,在借着镇北侯府的名头在外开始走起了私盐,甚至还私下去弄了一座什么矿山,想筹集银钱打造兵器什么的…… 这怎么听,都有点荒谬了。 就杨明林那个蠢货怂包,他若有那个胆子和脑子,就不会被杨老夫人接济了二十几年,至今一事无成了…… 但刚刚杨昭说得有理有据似的。 杨昭扫了眼敞开的大门。 第303章 狼皮 这是在前厅。 虽然遣退了屋内的奴仆,但是说实话,这根本就不是说私密话的地方。 不过。 杨昭却回道:“半真半假。” “二叔虽可恶,但若不是他真做下了错事,我又何必在阿瑾高中放榜的这一日,闹出这种事出来呢!爹爹,这件事你必须得上报上去才行,免得将来被人抓着给做了文章,连累到咱一家老小。” 杨铁江闻言,眼底微光一闪,随后他大手一拍,桌上茶盏都差点蹦起来:“那个混账东西,刚刚只踩断他一脚,真是踩轻了,老子就应该把他双腿都给踩碎了。” “爹,这事要趁早,不如你现在就去一趟宫里?”杨怀瑾开口。 杨铁江横了他一眼;“急啥。” 他起身,把刚刚自己提回来的两个大包袱拎起来,咚的一声,两个大包袱放在了杨昭和杨怀瑾的桌子上;“来,打开看看。” “这可是老爹特意给你们带的礼物。” 两个包袱都很大。 但杨昭的明显更为鼓囊了一些。 打开后。 果然杨昭面前的包袱里头更多一些,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玩意,有永城的特色特产,也有匈奴那边的狼牙匕首之类的,其中还有一张通体雪白的狼皮,那真的是一丝丝杂毛都没有,触摸上去还柔软得不行,显然是提前制过了。 杨怀瑾面前的也差不多。 少了女子喜欢的各种闪闪的宝石外,他包袱里头也有一块狼皮,黑色的,纯黑。而另外还多了一把剑。 杨怀瑾看到那把剑,眼睛就亮了。 等他拿起抽出一看时,就更惊讶了,剑身寒芒闪过,通体泛着寒意,剑一出鞘后,还会发现那剑是柔软可折的…… “这是云软剑?” 名如其实。 这就是一把软剑,可藏于腰间。 但它材质极其稀有,据说当年那位锻造大师,用了大半辈子就造了两把,一把赠予了他大哥的师父,而他师父后来传给了他大哥。 杨怀瑾看着手中的云软剑,明显不是大哥的那一把。 “当年你不是眼馋你大哥的……” 杨铁江脱口的话一顿。 那具高大的身躯似乎有一瞬间僵硬,随后他才摆手道;“行了,不说旁的了,这玩意也是我无意间得来的,想着你喜欢,就给你留下来了,现在是你的了,你赶紧收起来吧。” “对了囡囡,爹爹还给你弄了一些羊羔,估计得过几日才能到,你不是最喜欢吃汤锅子里涮羊羔肉片,所以这次爹爹另外多给你弄了好些羊羔和一对能待产的母羊和一头公羊。” “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养活下来。” 在永城,想买羊羔并不难。 可若从永城把活着的羊羔弄上京城来,就不太容易了。 其实京城也不是没有羊。 但匈奴那边的的羊羔口感与品种,确实就与墨王朝这里的羊是不太一样的,匈奴羊羔的肉质,膻味极其轻,且肉质口感还自带有一股奶香奶香的味儿。无论是来煮炖,还是直接做肉干,都是极好味的。 当年齐悦不是没想过培育。 毕竟好东西,无论是自己生意的销路,还是为了给军队提供优质肉干,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可是从匈奴弄来的那些羊羔,到了墨王朝后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咋地,就是无法大批的养活,养活下来的,也没法繁衍出新生的羊羔来。 后来齐悦就想着也许能培育出杂交羊来。可杂交羊的羊肉膻味却更浓,且口感也不好,连普通羊都不如。 在人力物力与成果不成正比时,这项培育自然就没在继续下去了。 “谢谢爹爹。” “行了,我也该去看看你们祖母了,等看完了你们祖母,爹爹还要进宫一趟。” “对了,外头还有不少东西,等会让人去把东西搬进来,我还带回来了几个忠心的部下,阿瑾,你回头去给他们安排下来……” “知道了爹。” 暗处。 一人影晃过。 镇北侯府的大门口外,好几辆堆着满满的车辆,停在了大门口外。 围观的百姓不少。 都在对那些马车上堆积成山的物件指指点点的:“咋这么多皮子啊?看起来好像都是狼皮……” “狼皮?狼皮有这么大?感觉更像是熊皮。” “普通的狼皮自然没那么大,但那匈奴狼兵屁股下的狼,听说是特别大的,这些估计就是那些狼兵的狼皮了。” 匈奴有狼兵。 且都凶残无比。 京城中的百姓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却都是听说过的,此时看到那一车的狼皮毛,百姓们都连连惊叹不已,对镇北侯就更打心里的尊敬了。 “你去哪方便了?怎么这么久?” 马车旁。 陆离瞥了眼刚回来的孙瑞鑫问道。 孙瑞鑫面色难看的捂着肚子,低声的回道:“肚子痛的厉害,估计是水土有些不服。” “你不是京城人吗?回来京城了还能水土不服?” “我很早就跟着侯爷去了边关,多少年没回来过了,不行了,我还得去一趟……”孙瑞鑫捂着肚子又跑开了。 …… 明寿堂。 “母亲,母亲您可得帮帮我。” 杨明林坐在床边,抓着杨老夫人的手,就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徐翠蓉也站在了床边。 顶着那张半高的五爪印记的脸颊,也在凄凄惨惨的掉着眼泪:“婆母,我们知道你病重了,就是想来看看你,想到你身边来伺候你,我们真的没别的意思,可是大哥一回来,就把老爷的脚给踩断了,还非要把我们给除了族谱,婆母,你可要救救我们啊。” 杨老夫人此时的醒着的。 毕竟前几天,杨昭不惜花重金的把那‘九神医’给请到了侯府来为老夫人看诊。 “你们都做什么了?” 杨老夫人看着杨明林问。 这个养子自小就是她给养大的,虽然后来寻回了杨铁江,可对这个养子她还是有感情的,甚至一开始,她对这养子更疼爱一些。 毕竟是养在身边的孩子。 看着他从小小的一点点长大起来的。 而杨铁江虽是亲生的,可当时并没在她身边养过一日。 第304章 同岁 加上杨铁江是被乡间野妇给养大的,性子上粗鄙就算了,还一点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得嘴甜讨她欢心。 这杨明林就不一样了。 他自小就嘴甜,更懂哭诉撒娇。加上徐翠蓉这个媳妇又是个会来事的,懂利用一些小玩意来讨杨老夫人的喜欢。 若非当年发生那样的事。 就杨老夫人对杨明林的疼爱来说,那是绝不会同意让他们一家子独留在老宅的。 杨明林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此时对着杨老夫人时,他这才哭得跟个孩子似的,想要引起杨老夫人对他的心疼,换做以前来,杨老夫人确实是会心疼的。 可此时她看着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的杨明林,想着刚刚丫鬟来说的前厅发生的事儿,不知怎地,她心底莫名涌上了一股厌烦。 “哭什么哭,我在问你话呢!你们都做什么了?才会让铁江一回来就要给你们去除族谱了?”杨老夫人脸色仍看起来苍白苍白的,一副虚弱病态的样子。 可那嗓音却带着一股中气十足的沉冷。 杨明林一愣。哭着的表情都停滞了下。 对上杨老夫人看他的眼神,杨明林总感觉这老太太哪里变了,但想到她对自己的疼爱,杨明林又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估计她是在心疼自己呢。 杨明林顿时有了底气说道:“母亲,哥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他还在为以前的事迁怒我呢。我都已经知道错了,可他一见到我,就踩断了我一条腿。母亲,我就只是想来探望母亲您,这也有错吗?” “是啊婆母,我们什么都没做,就是想来看看婆母你的身体好点没有,哪知道就撞上了大哥回来,你看看大哥把我们给打的,我们真的是太无辜了。”徐翠蓉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肿的脸颊,哭得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 杨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两人,眼底闪过了一抹失望。 来探望她? 她‘病重’了一个多月了。 他们什么时候都不来探望,偏偏就选在瑾儿高中放榜的这一日来探望? 真把她当蠢婆子糊弄了。 “行了,哭哭哭的,哭得我头都疼了,既然你们是来探望我的,现在也探望完了,都回去吧,下回你们也别上门来了,免得又被你们大哥给打了。”杨老夫人一边说,一边将手从杨明林手中抽回。 杨明林却怔愣了。 什么意思? 就这样了? 这老太婆是不是病糊涂了没听清楚啊? “母亲,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刚刚说的了?我说大哥要把我给除出族谱,这事你可一定得帮帮我,我可是你儿子啊!”杨明林倾前了一些的大声跟杨老夫人说,那嗓门扯得,就怕老太太听不清楚似的。 “只是让你回归本家而已,又不是不让你姓杨了,你若真有心,即便是不寄养在我的名下了,那也是一样可以孝顺我的,我也一样把你当儿子看待,并没什么区别。”杨老夫人说道。 有什么区别? 这话是那疼爱他的母亲能说出来的? 杨明林简直不敢置信这杨老夫人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又惊又怒,伸手抓住了杨老夫人的手:“母亲,母亲,你是不是糊涂了啊?我可是你一手养大的明林啊。” “老爷,婆母这怕是病糊涂了。” “对,母亲肯定是病糊涂了,这是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杨明林认可了徐翠蓉的说法,一点不相信杨老夫人会抛弃他。 杨老夫人蹙眉。 刚想要说什么时,就听一道粗犷嗓音从门口传来:“商量好了没有啊?” 杨铁江阔步入了门。 屋内奴仆纷纷行礼。 杨老夫人看到那道高壮的身影时,眼睛顿时亮了,靠在床上的身躯,都忍不住瞬间坐直了起来:“铁江,你回来了。” 可这一看,杨老夫人眼睛却不由就红了。 杨铁江虽跟以前一般,大刀阔斧的姿态,可那胡须拉碴的脸上,竟横多了一条狰狞的刀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凶狠了,而且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比以前更粗糙的黑了,两边的发鬓竟也有了白丝…… 对比一下保养得宜的杨明林,简直就有一种儿子与爹的差距了,可两人明明是同岁啊!! 杨老夫人眼泪瞬间下来了。 “儿!” “我的儿啊!” 杨老夫人一把挥开了杨明林的手,挣扎着就要从床上下来,但因太久没下床了,还没站定就腿软得往前扑了去。 杨铁江皱眉。 但也赶在老太太扑倒之前,上前一把扶住了老太太:“娘,有事说事,别弄这一出。” 这话落人耳朵里,就像是她故意似的。 换做以前,杨老夫人是会被气到,心里会不舒服起来。 可此时杨老夫人却笑了,笑得眼泪鼻涕泡都出来:“好,好,我儿说的对,娘以后都乖乖的,再也不闹了,一定听你的话。” 杨铁江都愣了。 眼神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杨老夫人。 这老太太吃错药了? 杨铁江把杨老夫人给弄回床上后,就直接开口问了:“娘,杨明林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那接下来你是啥打算啊?是跟着杨明林走呢?还是留下来?” “留,儿啊,娘哪儿也不去。”杨老夫人急忙的回道,就怕回答慢了,就被自家儿子给打包送走似的。 丫鬟当时来汇报时,老太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过。 自己儿子,到底是有多嫌弃自己啊! 可是想到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她又蔫了。 听到杨老夫人那毫不犹豫的回答,杨铁江不由挑眉了。 一旁杨明林夫妇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娘,你不要我了?” “婆母,老爷也是您儿子啊!” 杨老夫人表情顿时一沉,目光一扫的横过了杨明林夫妇:“刚刚问你们的时候,你们如果说一句真话,我老婆子也不会那么失望,可你们看看自己都说的什么,真把我老婆子当蠢货了不成?” “本来还想给你们留点面子,毕竟养了几十年了,养条狗都有感情了。” “可你们竟还不知足。” 第305章 无赖 “行了,赶紧滚吧。” “以后安安分分的,别惦记一些不该惦记的。” “这侯府的一切都是我儿给打拼出来的,以后他想给谁就给谁,想让谁管就让谁管,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来占便宜了。” “还有你,赶紧把你那外甥女给带回去,别什么人都想往我孙儿的身边塞。当初我孙儿没高中时,也不见你多热忱,如今一高中,就屁颠颠送上门来,你也不嫌寒碜人。”这话杨老夫人是对徐翠蓉说的,眼底的嫌弃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徐翠蓉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杨明林更是不敢置信:“母亲,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啊,我也是你儿子啊,你怎能见大哥回来了,就要抛弃了我?” “抛弃?” 杨老夫人脸色冷沉:“我这些年来一直接济你们,让你们一个个都吃喝的如此红光满面的,倒是把你们的心都给养大了。” “说起来,我也是做错了。” “当初老爷明明说了,要把你们除了族谱去的,我却非得求着不让,如今还真就豢养出了你们这些个贪心的白眼狼来了。” “口口声声说要孝敬我。” “可这一个多月来,你们孝敬了什么?一个个屁影都没见一个。如今看着瑾儿高中了,你们就仗着长辈的身份,拿孝道来压他了,甚至还敢威胁他,想来摘他果实了。” “是谁给你们脸了?” “我告诉你们,从今以后,你们一个铜板都不要在想拿到,我不会在接济你们了,赶紧滚吧。”这才叫真正的抛弃。 杨明林眼睛都瞪大了,嗓门都破音了:“母亲……” “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杨老夫人实在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婆母,你说什么呢!我们是不会走的,我们是你儿子儿媳,这辈子都是,我们怎能在病的糊涂的时候走呢!”徐翠蓉这时一把扑到床边的说。 眼神急忙示意杨明林。 杨明林反应过来,也紧紧抓住了杨老夫人的手:“母亲,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病糊涂了,你放心,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杨老夫人闻言,脸都黑了。 第一次感受到了无赖是什么滋味。 她想要抽回手,想要把这两个恶心玩意给赶出去,可杨明林的手却抓得她死死的,徐翠蓉也坐在床边的死死扯着她衣摆。 “你们……” “行了,要留就留下吧。”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杨铁江开口了。 杨明林夫妇一愣,随后面露惊喜。 可没等他们开口,就又听杨铁江道:“你们的卖身契已经拿去官府过契备案了,我过来也是想跟你们说一下,都别回去了,留下来给娘端屎端尿吧,也成全了你们的孝道了。” 什么? 杨铁江却没给他们在废话的机会 。 杨明林夫妇被人拖下去时,那怒吼喊叫的嗓门都快要把屋顶给掀了。 杨老夫人更是懵了。 卖身契? 该不会丫鬟说的,杨昭让人给他们按手印的那个吧? “娘,你要是心疼他们的话,就让他们住你房中来吧,这种事我还是不会阻止的,随你的高兴,就当孝顺你了。”杨铁江说。 杨老夫人反应过来,嘴角微抽。 “不用了。” “行吧,你高兴就好。” 杨铁江一副不强求她似的,又说道;“对了,这次回来我给你带了一匹狼皮,回头让人给你送来,你做个袄子或大氅都行,觉得当做是我这做儿子的心意了。” 杨铁江并未在明寿堂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而杨老夫人也很快看到了那一匹狼皮,是灰色的皮毛,也已经制过了,柔软顺滑。 杨老夫人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却不知。 连杨姑奶奶也是得了一匹的,那毛色更为纯正一些,甚至还有一些别的小物件,等杨老夫人后来知道这件事时,简直又气又酸。 ……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铁江从明寿堂出来后,就直接带着两辆马车的物件进宫来了。 文元帝在御书房召见了他。 见杨铁江跪在地上喊完万岁后,文元帝这才放下书中的笔,笑着起身的上前去伸手去搀扶他:“行了,平身吧,你小子几年没见,倒是越发的有礼数起来了。” 文元帝如对友人一般。 杨铁江也顺势站起身,那张满是胡茬的黑脸上,顿时就咧嘴笑了起来:“陛下,臣要是还跟当初那样,一嘴一个俺的,不得辜负了您的教导啊,而且,我都到了可以做人祖父的年纪了,哪还能跟以前那样不长进啊。” 看着笑得憨憨的杨铁江,文元帝眸底微闪。 随后他挑眉问:“这算起来的话,世子如今应该都二十有三了吧?可成亲了?” “成个屁……” 杨铁江脱口而出,随后反应过来似的,忙转口:“就他那个浪荡子的混蛋玩意,哪有女人肯嫁给他啊,而且……” 杨铁江顿了顿后,才说:“那那小子几年前受了点伤,还在调理呢!臣这次回来也是听说了,那个九神医是个厉害的,所以臣回头打算请九神医去一趟永城,等西儿好了,臣再给他好好的寻门亲事,让他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杨家老二杨瑜西受伤之事,文元帝也是知道的。 伤的还是大腿根。 当时杨铁江为此求了不少大夫,最后一折子送到了京城,文元帝还派太医去过一趟,虽没损了那地方,但确实也是不能人道了。 当然,这事极少数人知道。 后来杨瑜西成了世子,本就浪荡的名声,就愈发的荒唐起来了。 此时在永城,谁人不知镇北侯世子那是花楼常客,却又回回都能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出了名的浪荡子。 文元帝闻言,倒是把想赐婚的话咽下了。 “对了陛下,微臣这次回来得匆忙,从永城那带回来了的特产也不太多,臣就给您匀出来了两马车最好的物件,您可别介意啊。” “还有太后娘娘的……” 此时慈宁宫。 宫婢陆陆续续的给送进了一堆的物件,狼皮毛子是其中最显眼的,颜色还都是不一样的,大大的一张,毛发还特别浓密,白太后看到,都微微惊奇了。 第306章 打虎 “这些狼皮子似乎比以前内务府送来的大上不少。”白太后脸色还有些苍白,人靠坐在软榻上的轻咳着。 苏嬷嬷亲自上前,将最上头的一张狼皮亲自捧到了白太后面前,笑着说道:“主子您看看,都是没缝合过的,是一整张的狼皮子,听说这就是匈奴狼兵骑下的狼皮。” 白太后闻言,伸手摸了一下。 入手极其柔软。 可见是用心思制过的了,且颜色都是很纯正的,似乎特意甄选过。 不过,白太后在摸到狼皮子时 ,却忍不住说了一句:“杀得好啊!” 苏嬷嬷听懂了太后言外之意。 匈奴狼兵凶残。 屡次进犯边界,沾染的都是边界百姓与将士们的血,如何不是杀得好呢! “主子,狼皮子有十张,回头奴婢让人给你做一张垫子,让您日日能踩着它坐着它,到时候在做个床垫,让您日日压着它……”苏嬷嬷说。 白太后被逗笑似的说:“你倒是越来越小孩子气了,镇北侯回来一趟,还能如此的想到哀家,哀家也不能乱糟践了这些物件。” 白太后想了想后道:“这样吧,这些狼皮毛子给哀家留下一匹就行,剩下的,你就给那几位老将军各送一匹吧,多出来的,你就给内阁那几个老头也匀一匀,就说是镇北侯给带回来的特产,让他们都知道一下这匈奴屁股下的狼皮子是何手感。” 苏嬷嬷笑道:“镇北侯要是知道主子这般为他操心,估计又得扑过来抱你大腿了喊娘了。” 白太后不由笑了下:“他能想到哀家,哀家自然也得护着他一点。” 苏嬷嬷见白太后高兴,不由得又多说了几句:“奴婢听说,镇北侯就拉了两大马车进宫来,一辆都是给您准备的,这些只是一部分,外头还有五个大箱子呢!” “要不要让人把那箱子也给搬进来给您看看?” “搬进来吧。” 不一会。 五个大箱子一次的打开摆到了白太后面前。 白太后让苏嬷嬷搀扶着起身,一一走过了那些个箱子,看着里头巷子里的玩意,不由得微微一愣,脚步不由就蹲在了一个满满都是小玩意的箱子前。 里头的东西,不贵重。 甚至可以说是很普通,就是民间的一些小玩意。 什么泥人,皮影,竹蜻蜓等等…… 白太后弯腰拿起了上头一个小灯笼,上头是一只小老虎,虎头虎脑的,特别蠢萌,而在老虎的另一头,是一只白猪,胖乎乎的,双腿站立的举着一根棍棒,做出了一种打虎的姿势。 “这不是主子您爱看的打虎戏吗?” 只是把人物替换成了呆萌萌的小白猪,画面感就变得特别有意思起来,让人都忍不住想要多看上两眼。 白太后手轻轻抚过上头的小老虎和白猪,嘴角不由高高扬起:“这个臭小子,倒是有心了。” 上头画功并不算很好。 甚至很简笔。 但笔锋却是带有一股强劲之力,加上那笔下的‘打虎’二字,就能看出来是杨铁江的杰作了,且看上头的墨痕,应是很久之前就弄好的了。 箱子里头玩意,件件不重样。 若非用心了,定不会如此齐全。 “主子,您看看这一箱子的,都是肉干。”苏嬷嬷看到了最后一箱子,弯腰拿起一块凑到鼻下嗅了一下,眼睛顿时就亮了:“是羊羔肉干。” “奴婢记得上次,您说过一句喜欢吃。” “没想到镇北侯这次竟给您带回了这满满一箱子。” 羊羔的肉干不同普通肉干。 这种肉干有嚼劲却又不会太硬,且还带着天然奶香味,对喜欢吃肉干,却又牙口不是太好的白太后来说,确实是友好的。 所以当时她就说了一嘴。 当然了。 太后喜欢吃的东西,内务府也是会想办法给准备的,可惜都做不出来这种羊羔肉干的味儿。 白太后看到那箱子中的肉干,也是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容来。 “回头把这些肉干也给分出来一些,给各宫都送一送,对了,给白国公府也送一点过去,我那哥哥也好这一口。” “是。” 又看了看其它的,白太后是越看脸上笑容就越多,只是渐渐的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就在这时。 外头传来钰长公主来的通报声。 自从她那日在拜佛宴上吐血病倒后,钰长公主就日日入宫来侍疾,风雨无阻的,很是孝心。 “见过母后。” 钰长公主进屋时,恰好就看到那屋内敞开的箱子与那一堆物件,她目光不由在那箱肉干上停留了一下。 白太后注意到,不由笑道:“那些是羊羔肉干,镇北侯给哀家捎回来的。” “母后您这贪嘴的毛病还是没改掉,不过,您这身体可得好好养着才是,这羊羔肉干再好吃,也不能多吃。”钰长公主无奈又担心似的说。 “知道,有苏嬷嬷在看着,哀家就是想多吃也不行。” “有苏嬷嬷在,我倒是能放心一些。” 母女俩闲话家常了一番后,白太后最后实在撑不住躺下了,钰长公主又留了一会儿,这才出了宫。 只是快到宫门口。 就见到了一道高壮健硕的身影,正大刀阔斧的从另一条宫道上走出来。 是杨铁江。 他身旁还跟着李公公,后头的几个小太监,手中都小心翼翼的捧着几样赏赐之物,显然刚去见过了文元帝了。 杨铁江似乎还跟李公公聊得挺开心的,隔着大老远的距离,都能听到他哈哈的大笑声传来,一点忌讳都没有。 “公主,是镇北侯。” 花嬷嬷低声道。 钰长公主看着那朝着主官道来的杨铁江,脚步顿了下来。 “那这就说好了,回头李公公可别忘了跟我的约定就行了……”杨铁江跟李公公一副哥俩好似的说着,忽然脚步一顿。 目光落到了那站在路中间,被奴婢簇拥的钰长公主。 钰长公主保养得很好。 加上她长得本就很美,一身浅红色的宫装长裙,将她皮肤衬得更加娇嫩,乌黑发髻挽起,露出那白嫩天鹅颈,眉间也点缀着一灼人的花钿,让她看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第307章 孤星 不过,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有那么一瞬间,杨铁江竟在她身上看到了齐悦的影子,所以让他不由得恍惚了下。 “见过钰长公主殿下。” 李公公等内侍纷纷行礼。 杨铁江也反应过来,拱手一礼:“见过钰长公主殿下。” 钰长公主微微扬起温柔弧度,“好久不见了,侯爷。” 杨铁江咧嘴一笑:“是好多年了,没想到殿下还是一样年轻漂亮,刚刚这一看,下官还以为是哪家的闺阁小姐呢!” 钰长公主一愣。 随后她笑道:“侯爷倒是变了不少,都懂得油嘴滑舌,哄女子高兴了。” 杨铁江呵呵笑道:“下官说的是大实话,不信你问问你李公公。” 被扯出来的李公公都无语了。 这种明晃晃‘调戏’长公主的话,他哪里敢应和啊。“侯爷,陛下还等着老奴回去,那老奴就不送您了。” 李公公又给长公主行了一礼,就匆匆转身回了。 “侯爷,一起走。” 钰长公主含笑的伸出手比了个请。 杨铁江倒也没扭捏,“殿下您先,下官在后头跟着就是。” 宫道够大。 钰长公主又带了不少人。杨铁江身后也还跟着好几个内侍,一起走在宫道上,倒也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只是,走出宫门口时。 钰长公主却开口了:“侯爷,本宫有个请求,不知能否请侯爷答应?” “殿下您说就是,可别说什么请求不请求的,这不是折煞下官吗!” “侯爷也知,本宫就一个儿子,为了把他弄回来成亲,本宫也是各种办法都用上了,偏偏那小子就是个不开窍的,最近一直在闹着要回边境的军营去,这一去,估计下回想让他回来就难了。” “所以,本宫想请侯爷,能替本宫管教一下那小子,至少让他能在京中待到寻到个合适的姑娘,成了亲先。” “管教世子?” 杨铁江面露出一丝诧异。 “本宫指知侯爷回来是侍孝的。只是云儿那小子唯一敬佩的就是侯爷你,侯爷若是能在京中这些时日,管教他一二,估计能比本宫说一百句都有用,这才不得不开口请求侯爷。” “当然了。” “本宫并非是强迫侯爷,只是请求,侯爷若是不愿意,本宫也只能另想别的办法了。” 杨铁江沉吟了下。 才道:“殿下也知道,下官就是个大老粗,这管教的程度,怕是会让萧王吃不消。” “不过,若是殿下不介意萧王吃点苦头的话,那就把萧王送来吧,但下官也得把话先说清楚了,殿下回头可不能因为心疼萧王,就迁怒下官的家人什么的。” “放心,本宫定是不会的。” “那就行。” 杨铁江冲着钰长公主拱拱手:“那下官就告退了。” “嬷嬷,回去你去告诉云儿,让他准备一下,明天去镇北侯府,让他好好的把握这次的机会。”钰长公主一直目送着杨铁江骑马离开的背影,脸上仍是带着笑,开口的声音却是冷淡的。 花嬷嬷颔首:“是。” …… 御书房中。 文元帝正在挥着笔墨,动作行云流水,很快就在纸张上勾画出了巨人拿着刀的轮廓,随着他动作越来越快,画中之人的容貌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在李公公回来之时,文元帝手下的笔也停下来了。 画中之人,赫然就是杨铁江。 神似极了 满脸胡须,眼神锐利怒瞪,手中拿把大刀高高举过了头顶,浑身都在蓄着力量似的,就要往下挥下大刀。 而在那大刀之下的,是一群狰狞的狼,但那群狼却只以寥寥几笔的轮廓,画出了它们被斩杀殆尽的血腥,剩下几头似乎被吓破胆了,只有一头头狼带着一只小狼崽子,在狰狞着獠牙的想扑向挥刀之人…… “送出去了?” 文元帝盯着画看着,头也没抬的问道。 李公公恭敬回道;“是的陛下,送出去了,只是在快到宫门前,遇上了钰长公主殿下,钰长公主似乎想要把萧王给送到侯府去,说是想让镇北侯爷给管教一二。” 这事自是内侍回来后禀了他的。 “长公主?” 文元帝抬起头,看向下头的李公公;“她好好的,怎会想要把萧王送去侯府管教?” 李公公也不敢乱揣测,只是把内侍复述给他的话,原本的又说了一下。 “原来是这事啊。” 文元帝也是知道萧云这性子,对这个外甥,文元帝也是疼爱的,想了想,他就吩咐李公公:“李青,回头你让人把之前准备给阿然的那些画像,挑一些送去给长公主府,让她给萧王好好挑选一下,挑好了,朕直接给他赐婚就是。” 说到婚事,文元帝又忍不住想到了墨君然的。 想到这里,他就头疼的厉害。 自从那日无极方丈留下那些话后,文元帝心里就不得劲,什么孽缘,什么杀星的,他就偏不信邪的,开始给墨君然安排起相亲来了,加上太后的劝道,墨君然这些时日也挺乖乖配合的。 可怪事就开始频发了,这一个个与墨君然接触过的名媛贵女,不是各种意外磕碰到自己,就是莫名其妙过敏起疹子的。 而最严重的。 就是属于白鱼儿了,听说为了追墨君然,不是落水就是摔马的,前两日不但把两颗大门牙都给摔断了,听说还把一只脚都给摔断了。 其次就是太仆寺卿的闺女了。 听说在一次宴会上,耍了个小心思,跟墨君然有了衣裳的触碰后,隔日就被雷给击了闺房的屋顶,把人吓得个半死后,家中无故出现了蜜蜂群,差点没给毁容了。 如今外头都在传。 说翼王爷是天煞孤星,只要与翼王爷沾上边的女子对他心生出了别的心思,就都得非死即伤。 那些能被文元帝看上的贵女们,都是出身高,且还都是家中的嫡女掌中宝的,在听到那些传闻,加上自己真出现了不顺后,那自然就被吓到了。 第308章 赏赐 如今一听到有墨君然所在的宴席,一个个不是这里痛,就是那不舒坦的,直接把墨君然当做煞神似的避之不及。 真正验证了那一句,佛子,只是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不然遭天谴啊! 当然了。 也有一些不怕死,头硬的。 可那些都是一些不上不下的家世女,文元帝又看不上她们。 加上那些人中,也屡屡出现倒霉的事儿。 估计再过不久,整个京城上下的那些贵女都得‘病倒’了去。 文元帝如今一想到墨君然的婚事,就头疼。 “阿然呢?”文元帝问。 李公公回道:“听说在前几日那太仆寺卿的千金出事后,王爷就出闭门不见人了。” “不见人?” 文元帝微蹙眉:“晚些让人去别院看看怎么回事。” “是。” “把画收起来吧,回头让人送去镇北侯府吧。” “是。” 李公公在文元帝走出御书房后,才亲自上前去收桌上那幅画。当看到那幅画时,李青明显一怔,眼底闪过了一抹惊诧。 但很快他掩饰了去。 将画给卷起来后,他亲自交代了自己那干儿子小镇子:“你把这幅画送去给镇北侯府,就说是陛下给赏赐的,记得,要好好的注意一下侯爷收到画后的反应和说过的话,回来详细禀报。” 文元帝让他派人送画卷去侯府,自是想要探一探镇北侯收到这幅画的反应。 李青作为文元帝身边的贴身大总管,若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自然活不到现在。 小镇子是机灵的,连忙颔首:“明白了干爹,我马上就去送去。” “等等。” 李公公唤住他,扫了眼四周后,压低声交代:“想要活的长命,人就要机灵一些,记住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但也别太硬板了,人得灵活,知道不。” 小镇子闻言,稍加一思索,顿时就明白了。 “干爹放心,儿子明白。 李青也是看中了这小镇子的机灵,见他真听明白了,这才摆手道:“行,那你快去吧,别耽搁了时辰,回来后就立刻来禀报。” “是。” 等小镇子到镇北侯府时,天色都黑下来了。 此时镇北侯府却热热闹闹的。 在大前厅里头。 已经摆上了两大桌的酒席,一桌坐着男人,一桌靠里头的则坐着女子。 一般情况下,极少会有外男与女眷如此同厅吃席的,但女子那桌却因有杨姑奶奶坐镇,加上杨铁江这一家之主,这倒不会让人说什么。 “大家都吃好喝好的,都别客气,今日家母的病情大好,儿子又高中了,本侯实在是高兴,大家可都敞开了肚皮的吃,酒肉都管够。”杨铁江那大嗓门之大,隔老远都能听到了。 部下都纷纷高声应和。 小镇子到来时,就见到了这样热热闹闹的一幕。 “小公公,你这是有何事大驾光临啊?”见到小镇子时,杨铁江已经喝了好几碗了,浑身都带着一丝酒气的笑呵呵上前。 小镇子看到镇北侯时,心头微微颤了下。 满脸胡茬,刀疤横面。 加上那健壮的高大身影,当真给人一种土匪头子的感觉。 “奴才给侯爷问安。” 小镇子很快拱了拱手,然后才说明来意,并且把用匣子装着的画卷给双手递上:“侯爷,这是皇上赏赐给您的,您请过目。” 一听是皇上赏赐,在场顿时一寂。 然后就开始纷纷起身跪了下来,连杨铁江也是单膝跪下的举起了双手:“微臣谢陛下恩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的人也跟着喊万岁。 等接过匣子后,杨铁江才重新站起身,然后当众打开了匣子,取出了里头的画卷。 毕竟刚刚说了,‘请过目’。 意思就是,皇帝想要让他当场看他赏赐的东西呗。 杨铁江抓起画卷后,又忍不住看了看里头,发现没别的后,才把匣子交给了一旁的奴仆,他展开了那画卷。 这一看。 杨铁江先是眉头一挑,下一秒,他就摸着自己满脸胡茬的哈哈笑了起来,“这是画的我啊。” 说着,他就炫耀似的,把画卷往身后众人面前展示了一下:“来来,都看看,像我吧!” “还真是像。” “把侯爷画得真威武。” “是啊,看起来还真是的是一模一样,把侯爷杀狼时的威严凶狠都给画出来了,也不知是哪位画工这般厉害。” 部下纷纷夸赞。 杨铁江洋洋得意的收起来,“不管是哪位画工,反正这可是皇上赏赐给本侯的,本侯得让人给裱起来,以后就挂在我书房中了。” “管家,让最好的工匠裱起来,等回头,我要请永伯侯他们过来好好的欣赏一番我这英姿。” 言管家上前接过。 “小心着些。” “是侯爷。” 杨铁江这时才把目光落到小镇子身上,笑呵呵就一把勾住他肩膀:“小公公,今天实在是辛苦你了,来来来,坐下来喝一杯。” 小镇子懵了下。 想拒绝。 却已被杨铁江给一把拉着摁坐在了凳子上了,手中还被塞了一碗酒。 是的,一碗。 连带着同他一起来的内侍,也都有了这个待遇,让他们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侯爷,奴才……” “别跟本侯客气,来来来,都坐下来吃点喝点在回去。” 小镇子脱身时 ,已是脚底虚浮。 杨铁江亲自派人把他们送上了来的马车上。 回到宫里。 小镇子找到李公公时,李公公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人了,“你怎喝酒了?不是让你机灵点吗?你不会是在侯府大吃大喝了吧?”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的。 但这种喝得醉醺醺回来的,却极少,因为太容易犯下忌讳了,容易丢小命。 小镇子看了眼四周,才悄悄把一叠银票塞到了李公公的手里头,李公公低头一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一把将人给拉到了角落,刚想要训斥,就听到小镇子低声说; “干爹,是侯爷死活拉着我喝酒的,我没敢真喝醉,我脑子清醒着呢,我在侯府也什么都没说,侯府的人也没问我什么问题,但是上了马车后,我却发现怀中多了这一叠银票,我试探过跟我一起去的小李子,他身上没有。” 小镇子有些慌的问:“干爹,小子实在愚钝,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会不会有事啊?” 第309章 回礼 李公公看了眼小镇子,见他不似说谎后,才又低头扫了眼手中银票,即便是他,在看清楚银票上头的金额时,心头都忍不住狠狠跳了一下。 五百两一张的银票。 挺厚一叠。 这即便不用数,也知道这是一笔不少的银钱。 李公公不由想到了上次,那一袋子鼓囊囊的金子与银票,他下意识用衣袖遮掩下手中银票,扫过四周,低声问:“侯府的人当真没跟你说什么?你可不能有任何隐瞒。” 小镇子用力摇头:“真没有。” “小李子当时跟我在一起,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干爹不信可以去问问小李子。” 李公公对自己这个干儿子还是相信的。 思忖了下,他把银票塞回到小镇子手上:“那你收好了,这事你谁也别说,银票你也暂时别用,你娘的病若需要银钱,回头我让人提前给你支些月钱用着。” 小镇子却又把银票塞到李公公手里:“干爹,这个我不要,都给您。我娘的病已经好多了,在宫里头又有干爹的照拂,我用不上什么银钱。” 李公公想了想,也就把银票收起来了:“你还没有单独的住所,这么多银票确实容易惹出事来,那这银票我先替你收着,回头寻个机会, 给你升个小总管换了住处后在还给你。” 小镇子咧嘴一笑:“谢谢干爹。” “行了,这事记住别乱说出去。” “干爹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只是……干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会不会连累到您?我就怕会连累到您”小镇子有些害怕又担忧。 李公公心底熨帖:“没事,不过就是镇北侯府的那位大气而已。” 小镇子一脸懵的表情。 “行了,回去睡觉吧。” “不、不用去给陛下禀报细节了吗?” “陛下已经歇下了,要禀报也明日来了,你回去睡一觉,明日来前殿时记得漱漱口换身衣裳,这浑身酒气的若让陛下闻到,怕少不得一顿板子。” “好的干爹,那我回去了。” “去吧。” 李公公一直在小镇子离开后,才微蹙眉的喃喃了句:“借着着小镇子的手送来银钱,这齐杨公到底是想做什么?” …… 夜深。 镇北侯府。 杨铁江被人扶回屋时,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几乎是一沾床,鼾声就起来了。 “这侯爷的酒量好像小了不少啊。” “好几大坛子的酒呢,怎么可能会少啊,不过,这次回来,确实能感觉到侯爷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特别今晚陛下送来那画后,侯爷那笑声就没停过。”秦明朗说着。 陆离皱了皱眉,随后才低声道:“那幅画,你怎么看?” 秦明朗一愣:“什么怎么看?不就是侯爷威武英姿么?我觉得画得挺好啊。” 陆离看了眼大块头的秦明朗。 最后也不再说什么,弯腰替杨铁江脱掉鞋子,又整理了一下后,才跟秦明朗说道:“行了,走吧,别打扰侯爷休息了。”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呀?” “没有。” “行吧,没有就没有,你们这些玩脑子的,有时候真是让人想不通透……” 房门关上。 不久后。 却见床上本酣睡得不省人事的人,忽地睁开了眼眸,那双眸子中哪有什么醉意啊,在黑暗迸出如鹰隼一般的清明与犀利。 他扫了眼门口,随后身子往床上一挪,往隐蔽位置摸索了下。 下一秒,身躯就利落的滚入了床内的暗道中了…… 翌日。 天色都还没亮,杨铁江就起床了。 洗漱后,他特意换上了武将的朝服,然后拿上了那都快积尘的朝板就出门了。 宫门口。 杨铁江下马车时,顿时就引起了不少瞩目。 毕竟杨铁江那一脸胡茬和刀疤,加上健硕高大的身躯,简直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那是……镇北侯?” “还真是镇北侯。” 恰巧有几个武将认出了杨铁江,顿时就迎了上前:“侯爷,您这是什么时候回来了啊?” 杨铁江一看是熟人,顿时笑得极其灿烂:“周将军,李将军,徐将军,你们怎么也这么早啊,我昨日刚回京。” “对了,这次回来得匆忙,带回来的特产真不多,所以就只给你们送一点尝尝鲜,你们可别介意啊。”杨铁江笑呵呵说着,嗓门没特意压抑。 不少人都听到了。 一些老臣子闻言,已经很淡定了,毕竟这已是杨铁江的正常操作了,每次回京,杨铁江几乎都会相熟要好的,送点特产什么的。 而他口中的特产,就真的是特产。 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用的。 一般情况下,这种公然‘贿赂’勾结的行为,都会被帝王十分不喜的。 奈何这位镇北侯,是个憨直的。 从他被先帝一手提拔带上京城后,他就如此操作的,送礼都是送得明明白白的,让人都知道他给谁谁送礼了,而且他不但给自己熟悉的人送礼,他还连宫里头的皇上和太后送。 送完后,皇上和太后还能给他‘回礼’。 整得旁人想说什么都不行。 当然了。 朝中有百官,自然也是有人看不上杨铁江这种行为的,觉得他就是个粗鄙低俗的乡下泥腿子,弄这些市井手段,十分的上不得台面。 “啧,又来了。”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怎么都改不掉这种市井陋习,不以为耻就算了,竟还一副以为荣的,真是带坏了整个朝堂的风气。” “可不是嘛,真是上不得台面。” 这些声音虽压低了,但以武将的耳力,自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杨铁江挑起眉头。 他把目光落到了那站在一块的几人身上,领头的就是礼部尚书王宏。 “王大人,好久不见啊!” 杨铁江径直走向了王宏。 王宏冷哼了声。 他素来看不上杨铁江。 不止是因为看不上杨铁江的出身,更是因为年轻时,他曾被杨铁江当街揍过,还被狠狠的落过面子,心底积累了不小的怨恨。 所以上次召杨铁江回京侍孝,就数他带头反对得最厉害,但可惜当时外头发酵的传闻极大,加大半朝臣为此求情了,连那个翼王也都开口了,文元帝这才松了口。 不过。 王宏想到一些事,嘴角勾起:“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侯爷。” 第310章 长舌妇 “刚刚听王大人似乎挺不高兴本侯送礼的。”杨铁江笑看着王宏说。 王宏轻笑掀了下眼皮。 他身边的一位大人就笑着说道了:“侯爷误会了,我等刚刚只是在说来时路上遇见到的一个低贱市井小民而已,觉得那市井小民明明想要费尽心血的攀附上权贵,却就只会用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恩小惠,又蠢又粗鄙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视。” “是啊侯爷,您可莫要误会了才是。” 开口的两人都是与王宏交好的大人,应该说,他们与王宏都是属于当今皇后母族旁系的亲戚,京中的老牌世家了。 对杨铁江。 他们都是打心眼里看不上的。 而他们这种含沙射影的言语,在场的谁人听不懂啊,有些不由得蹙起了眉,有些则看好戏似的停下了脚步,有些则加快了脚步避开。 杨铁江身边的三位将军听到,都忍不住蹙起眉头。 “两位大人,你们这说话得也太难听了。” “就是……” “周将军,徐将军,你们可莫要同情那种市井小民,像那种小民为了能达到目的,可是什么事都敢做的,脸皮对他来说,更是不值一提。” “是啊,为了目的,只怕让他跪下来喊爹,他都会直接滑行的跪趴下,然后一边舔人脚底板还一边高兴的喊爹呢!” 这不就是变相在说,当年杨铁江第一次上朝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扑到太后脚边大喊娘的事么! 不少人都看向杨铁江。 却见他神色未变。 王宏却当即就笑出了声来:“哈哈哈,说的不错。” “不过,也是能理解的,毕竟龙生龙,凤生凤,这老鼠生出来,就注定只会是老鼠,总不能变成旁的出来,所以这眼界就那样了,咱不能对小人要求太多了。” “行了,不说那些了,走吧,别耽误了早朝的时辰了。 王宏带着人就要朝宫里走。 杨铁江却先一步的走到了王宏面前,魁梧的身躯直接就挡住了他去路。 王宏见此,微蹙了下眉头:“侯爷,你这是作甚?” 杨铁江扬起了唇角。 那胡须拉碴的脸上,一条刀疤从眼角往下横过,在他杨嘴角时,扯得更加显得狰狞可怖了,与刚刚咧嘴笑时是不太一样的,王宏下意识想要后退一些,衣领却被一只大手给一把攥住。 “你……” 王宏刚要开口。 就觉脖颈衣领一紧,接着双脚忽地一个离地,整个人都被提起来了。 杨铁江也在同时,扬起了他那砂锅大的拳头。 “你、你做什么?” 王宏看到杨铁江那拳头时,脸色瞬间一变,脑海不由就想起了当年被揍的那一幕,那拳拳到肉的剧痛,仿佛从记忆深处被唤醒了。 周将军徐将军见此,想要上去阻止,却被李将军给一把拽住:“别急,侯爷性子虽火爆了些,但也不会无故乱动手的,看下去就是了。” 果然。 杨铁江虽扬起了他那大拳头。 甚至还在王宏惊惧目光中,猛地朝他面上打了过去,可拳头却擦着他那脸庞过去了,而那拳风却似乎还在他耳边呼啸过。 王宏心都被吓停滞了。 脸色微微苍白。 眼神直直的看着杨铁江脸上绽放出了一抹灿笑道:“真是好险啊,这只蚊子……差点就叮到了王大人了。” 杨铁江缩拳。 果然见一只蚊子,竟在他握紧拳头的指缝中,明晃晃的展示在了王宏的眼前。 王宏都懵了。 杨铁江将王宏放下,还顺手替他理了理皱褶的衣领,笑呵呵道:“王大人也别误会啊,刚刚本侯看到那只蚊子想伤害王大人,一时没忍住,就眼疾手快了一些。” “王大人,没被吓到吧?” “不过,我想王大人应该是不会介意的,毕竟王大人出身高贵,哪能跟我这等出身低贱的市井小民一般计较呢。” “对了,我年轻也是一只泥腿子。” “想当年在乡下时 ,也是有一些长舌妇总看不惯我,就跟……王大人似的,总喜欢跑到我面前来说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不过,王大人说出来的话可比那些长舌妇有文化很多,又是龙又是凤,还有老鼠的,到底是读书人,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啊!” “噗!” 不知谁没忍住先噗笑了出声。 “这不是说王大人是长舌妇么?” “你……”王宏反应过来,脸瞬间气红了。 杨铁江却笑呵呵道:“王大人别介意啊,本侯就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大老粗,这认识的大字也没几个,能学到的人情世故,也就是乡下老母给教的,她说着我们做人就得有来有往的,谁给咱桃子了,咱就还给他一个李子。” “王大人。” 杨铁江微微弯下身,在王宏脚下意识往后退的目光下,他笑道:“你若觉得本侯没给你送礼,让你心里有落差不高兴,那回头我也给你送一送?可你没给我桃子,我也还不了你一颗李子,不如……我回头送你一张我亲手做的蚊子饼?” 蚊子饼? 这是在羞辱他吗? 王宏脸色顿黑,愤怒看着杨铁江:“杨铁江,你别欺人太甚。” 第311章 重罪 “欺人太甚?王大人莫不是嫌弃蚊子饼子配不上您的身份?那不如这样,王大人想要什么直接说?除了蚊子饼,我还能给你整一些苍蝇饼,屎壳虫饼……”念出一堆都是跟各种虫有关的。 “你……” 王宏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同伴眼看情况不对劲,连忙上前扯住了王宏:“王大人,莫要动气。” “是啊王大人,这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进宫吧!” 同伴给王宏使眼色。 王宏深吸一口气,这才拂袖而去。 金銮殿。 “陛下,臣有本要奏。” 就在早朝接近尾声之时,王宏突然走出行列。 文元帝因各种朝中大事而头疼,看到王宏,淡淡道:“奏来。” 王宏拱起手中朝板,高声道:“臣要弹劾镇北侯杨铁江,嚣张跋扈,欺善纵恶,不但放纵族弟私下勾结盐帮,贩卖私盐,妄图挑衅我朝律法。还暗中藏下了一座铁矿,想要私下制作兵器,欲图谋反……” 这话一出,满朝寂静。 欲图谋反? 这可是重罪啊! 群臣的目光都落在了王宏,还有那个站在武官行列中的杨铁江身上。 杨铁江没什么情绪。 反倒文元帝瞬间坐直了身板,目光多了几分精神落在王宏身上:“王爱卿,你所言可有证据?” 王宏似早有准备。 忙从怀中掏出了几张口供,“陛下,这些都是盐帮之人亲自画押的口供,至于那处铁矿,臣也有证人的口供。” 李公公亲自去拿上了那所谓的证据呈上。 文元帝拿过口供看后,脸色微沉下,目光落到了杨铁江身上:“镇北侯,这事你如何辩解?” 杨铁江出列:“陛下,臣无话可说。” 王宏冷嗤一笑。 这事如今罪证确凿,他还能如何辩解? “那这意思是,你认罪了?”文元帝表面沉着脸色的文,眼底却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手指甚至不自觉的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杨铁江扫过一眼。 随后他直接掀开衣摆下跪了去,粗犷的嗓音中气十足:“皇上,微臣刚刚说无话可说,是因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刚刚王大人说我嚣张跋扈,欺善纵恶。” “可微臣手中的刀,从来都是对准着那些入侵我国的敌人。当然了,对那些想调戏欺负我妻儿的人渣,我这拳头自是不客气的,若这就是嚣张跋扈,欺善纵恶,那臣认罪。” “可别的什么贩卖私盐,什么铁矿的,那些又不是微臣给做的,王大人若想把别人的屎盆子往微臣头上扣,微臣可不认。” 王宏冷笑道:“侯爷,那个杨明林可是你亲弟。” 杨铁江很随意道:“我娘就生了我一个,我何来的亲弟?何况,那杨明林早在昨日就已经被除去族谱了,人也卖身入了奴籍。” 什么? 王宏怔了下。 杨铁江拱手道:“皇上,微臣昨日就已经给您递了奏折了,说明了杨明林事情的缘由。” 文元帝蹙眉。 显然他根本没印象。 李公公却在这时上前低声道:“陛下,应该是昨日随着侯爷送的特产单子一同送来的奏本,您……当时说晚些看,就让奴才给放到了您案桌上了。” 第312章 两拳 文元帝想到了昨日,太后让人请了他去了一趟,回来后,他确实是没啥心情看什么单子奏本的,就让人放到了案桌上。 文元帝给李公公递了个眼神。 李公公明白,弓腰退下。 很快。 李公公就亲自拿来了一奏折,文元帝打开扫了眼,看到那上头那狂草似的字体,他眼皮抽了一下,好在还是能看明白上头意思。 当看到上头说的,八皇子成王时,他脸色明显沉了下去。 又是这个老八。 “镇北侯,上头说的可有证据?”他目光威严落在杨铁江身上,并未开口提及成王。 杨铁江大声道:“皇上,臣刚回京,对京城中的一些事是真不太清楚,这上头的都是我家闺女刚给查出来的,都是有凭有据的,证据证人什么的,皇上只需要让人去查一下,绝对可以一清二楚。” 杨昭查出的? 文元帝想到杨昭那个齐杨公的身份,心里情绪稍微消散了一些,他看了眼跪在地上梗着脖子的杨铁江,又看了眼王宏。 “行了,这事既然是一场乌龙,那就交由你们杨家自己处理就是了。” “皇上!” 王宏一听,连忙说道:“这杨家平日里嚣张跋扈就算了,如今族中之人竟都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谋反之事了,可见这杨家其心可诛……” ‘砰’ “啊!” 王宏额头被一朝板狠狠砸中,疼得他一声惨叫。 群臣都怔了。 目光齐齐落在了那个刚刚砸到王宏脑门上的朝板,而跪地的杨铁江跪直了身板子,拳头握得咯吱咯吱作响。 显然刚刚那朝板,是杨铁江丢的。 王宏顶着红肿的额头,气愤怒指杨铁江:“镇北侯,你别欺人太甚……” 下一秒。 一道炸弹似的身影蹿起,一把就扑倒在了王宏身上,砂锅大的拳头直接落下:“啊……” 砰砰。 两拳下去,王宏的一颗门牙齿都被打出来了…… 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幕。 龙椅上的文元帝都懵了下,只有李公公在第一时间,护在了文元帝的身前。 “住手!” 文元帝反应过来,立即威严怒喝。 杨铁江扬起的第三拳头并未落下去,毕竟两拳就让王宏满嘴是血了。 极其狼狈。 杨铁江收起拳头,从王宏身上起身,然后就又朝着文元帝跪下;“皇上,臣当年就是从乡下来的泥腿子,一直以来没啥大宏图志愿的,当年拿着两把豁口菜刀就上战场,就没打算能活下来,后来活下来了,我也就想着能把那些入侵咱国的入侵者给打出去,让咱们老百姓都能不受那战乱之苦,让世人能老有所依,幼有所靠,妻也不用守那寡之苦。” “皇上,王大人确实说的对,臣就是乡下来的泥腿子,就是天生的粗鄙之人,不懂文人口中说的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但臣再蠢,也能知道,王大人那个欲图谋反的罪名一旦扣上了,那杀的就不是臣一个人的脑袋,而是臣一家子的脑袋。” “臣无惧生死,甚至臣早就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可臣的家人不行。” “臣的大儿子毅然战死,二儿子虽是个风流浪子,可他却也苦苦守在了边关的第一防线,臣的第三子刚高中,而我闺女更是随她那母亲一直在给百姓们做好事,他们每一个都是顶好的孩子,凭什么要被人扣上莫名其妙的罪?” 第313章 附议 “皇上!” 杨铁江挺直腰杆,目光毫无畏惧的坦然:“刚刚王大人言之凿凿说我们杨家其心可诛,说我们杨家嚣张跋扈,说我们杨家贩卖私盐,还说我们杨家私下买铁矿制作兵器……” “先不说王大人那口供真假如何,就说我杨家其心可诛、嚣张跋扈这一点,这二十几年来,在这京城中,除了我这个粗鄙之人的拳头打过几个贪官,打过几个强抢民女的世家子,还打过那些个蓝眼珠子的外国使臣外,我杨家中何曾出现过嚣张跋扈之徒?” “当年沈家被发配,沈家老太带足女眷求娶上门,若我杨家真有那不轨之心,那完全可借机解婚约,再借机应允下皇后娘娘或是贵妃娘娘抛出的橄榄枝,让我闺女直接攀龙附凤上皇家不更好?” 嘶! 在场百官表情都微变起来。 这种话是能在这里说的么? 还直接点名道姓的,这个镇北侯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出口啊! 文元帝也神色变幻了下。 当年皇后和贵妇是什么心思,他是最清楚的,也是知道三皇子和六皇子各自做的那些蠢事,杨铁江确实说的对,若当时杨铁江真有什么心思,确实可以直接攀附上皇家。 何必让自己最疼爱的闺女,下嫁给了一罪臣之家,守活寡了六年呢! 特别杨昭还是齐杨公。 若杨家真有不轨之心,就凭着他们隐藏的齐杨公身份,加上杨铁江手中兵权,还有皇子这一名正言顺的身份,想要做点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根本就没必要舍近求远,绕一大圈。 而且,就杨铁江这种耿直的大糙汉,能动手就不瞎比比的憨货,他能有那脑子去弄那什么谋反之心? “至于王大人说的贩卖私盐,你觉得我们杨家有必要吗?我媳妇是齐杨公,我闺女也是齐杨公,如今墨王朝内一大半的盐田和出产的精细盐,都是我媳妇弄出来的。” 齐杨公三个字,足以说明一切了。 王宏爬起来,气红了眼的用豁牙的嘴怒道:“之前大家又不知道齐杨公是你们杨家的,你们族中的人做出来贩卖私盐有何出奇!你也别把你们杨家说得多高尚,谁不知道你那个弟弟,仗着你们镇北侯的势,在南郊那一片时常的强抢民女,侵占百姓良田,还欺压佃农,收高租……” “王大人亲眼看到了?” “南郊所有人都知道,用得着我亲眼去看!镇北侯,就算你战功赫赫,你女儿又是齐杨公,可是我们王朝也是讲究律法法度的,犯下了罪过就是罪过,不能仗着你嘴皮子溜,打着感情牌,就能把你族中人犯下的死罪给抹了去。” 王宏显然是打算要咬死杨铁江,他顶着一嘴的血就朝文元帝拜下:“陛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陛下能让人彻查镇北侯……” “臣附议。” “臣等也附议。” 这时有好几个官员站了出来,纷纷附议了王宏之言。 没人注意到,文元帝阴沉下的脸色。 第314章 憨货 杨铁江虽一副糙汉梗着脖子似的姿态,可他余光却一直在关注着文元帝反应。 见文元帝那反应,他才终于发出了一声冷笑:“呵!” “王大人,您口气挺大的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是在下命令给陛下,想逼着陛下给你一个独裁我的机会呢!” 王宏脸色一变。 众臣也下意识微微抬眸看向了龙椅上的文元帝。 文元帝脸色自然是不好的。 王宏又气又恼道:“镇北侯,你别想挑拨离间,陛下乃圣上明君,岂能容你如此……” “你也知道陛下是圣上明君了,刚刚陛下都说了是一场乌龙,让我们杨家自行处置了就是,可你一张嘴就是反驳了陛下的意思,还口口声声说我们杨家其心可诛。” 杨铁江打断了王宏,粗犷语气带着讥讽:“王大人一个礼部的官员,竟比大理寺的一堆官员都还要火眼金睛的,不但知道我们杨家在贩卖私盐,还知道我们私下买下矿脉,甚至还想要制作兵器,咋地,王大人是住在了我家了?还是住在我们肚子里了?竟连我们心里如何想的想法都知道了!” “你……” “你什么你!” 杨铁江脱下鞋子,就朝着王宏怒指他的手砸去。 王宏被砸都后退了一步。 群臣都愣了。 朝堂之上脱鞋砸人,这实在是…… “镇北侯……”文元帝皱眉。 杨铁江却没过脑子似的脱口道:“皇上,你等会在骂我,先等我骂完这个王宏先。” 文元帝:“……” 众臣:“……” “我告诉你王宏,当年我敢揍你,今天我也敢再揍你一顿,说我欲图谋反,我看你们王家才是真正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皇上才是我们的主子,是我们的天,是我们效忠的王,有罪没罪,要如何处理,那都是皇上来抉裁的,你一个下属带头瞎比比什么啊!” 这话让文元帝心底刚腾起的不悦顿时消散了。 眼神不由多看了眼杨铁江。 这杨铁江虽是粗鄙无礼数了一些,但是确实是有点忠心在身上的。 他是皇帝,是这天下之主。 可很多时候,他根本无法做到独裁的地步,朝堂看似等级分明,实则却错综复杂,很多时候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这些日子吕老弄下了一大批官员。 这朝堂上早有不少不满的了,明着暗着的给他找事,连后宫也都有些不安分起来。 今日杨铁江这话,倒是说到了他心坎上了。 这些个臣子当真是忘了自己身份了,都忘了谁是君谁是臣了。 “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拉帮结派的给陛下施加压力,怎么滴,皇上如果没有满足你们的要求,你们是不是就要联手逼宫了?或者又想要闹一闹那些撞金銮殿的戏码了?” “我告诉你们,别整那些,皇上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的,你们真以为你们私下搞一套,表面搞一套的那些,皇上真不知道?” “不过你们是还没犯下大错,皇上心中有大量,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杨铁江那些话说的简直直白得,让一大半朝臣都微动了神色,不少人都在私下面面相觑了一眼,显然没想到杨铁江这憨货,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文元帝表面虽威严沉着脸,眸子却微微愉悦的眯起了。 第315章 兵符 杨铁江却仍在继续输出:“你们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明着暗着的给他添堵,还好意思说我是粗鄙无知?我看你们才是忘恩负义,厚颜无耻……特别是你王宏。” “你平日里如何造我的谣,如何说我粗鄙嚣张,我都无所谓,反正我确实就是乡下来的,比不得你们这些靠着祖辈蒙阴的,有家族的支持,甚至还能跟皇后搭得上关系的皇亲国戚,但是……就算你们真的是皇亲国戚,跟皇后有关系,那你也是皇上的臣子,是皇上脚下的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的命令皇上?” 王宏听到杨铁江那话,差点没气到晕厥过去。 “杨铁江,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命令皇上……” “你刚刚那还不叫命令?” “咋地,难不成你还真想上前去对皇上动手动脚才叫指手画脚了?你是想要站到上头去发号施令才叫命令?没想到你个王宏野心还挺大啊!”杨铁江嗓门之大。 “你、你胡说八道……” 王宏简直被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文元帝微眯了眸。 他觉得杨铁江说得确实挺有道理的,王宏与身后的那些人,可没少给他添堵的,因为吕老拉下的一批官员中,就有不少是他们派系下的,连带着徐皇后母族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一个个明着表面恭敬。 实则处处让他受肘。 思及此。 文元帝眸子阴沉了几分。 连带着刚刚附议王宏的那几位官员,都被他阴沉沉的扫了一眼。 那些官员脸色微变了下。 只是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来,杨铁江就突然支起身子,朝着文元帝高高拱手说:“皇上,微臣不想给皇上添堵,更不想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让皇上被人误会偏心。” “刚刚王大人说了一堆臣的罪,臣虽然气不过的顶了几嘴,但臣也知道,这些自诩文人的嘴就是一把刀子,总能把人戳死,而他们又历来看不惯我个泥腿子,今日如果不能查一查,只怕回头我这欲图谋反的罪名就真的彻底坐实了。” 杨铁江说着,就从自己怀中掏了掏,很快就拿出来一块虎符:“皇上,这个是当初先帝交到臣手里头的三十万大军的虎符,今日我就上交了。” 三十万大军的虎符? 朝堂之上霎时一静。 就连王宏都不由诧异看向了杨铁江,还有他手里头举起来的虎符。 杨铁江手握三十万大军。 几乎是墨王朝大半的军力了,这也是镇北侯屡屡被文元帝所忌惮的原因,毕竟是大半的兵力,一旦杨铁江有什么异心,那他屁股下龙椅可就坐不稳了。 如今,他竟就这样上交了? 文元帝眼底难掩闪过一抹暗流,手不自觉握住了龙椅扶手,但表面却仍是不动声色似的,看着那跪直了身板子的杨铁江,温和开口:“杨爱卿,朕是信你的,你不必……” “皇上。” 杨铁江咧嘴笑道:“臣本来就是个大老粗,当年先帝把兵符交给我时,也是为了让我能把那些入侵者给打出去,护住咱百姓和王朝的安稳,这几十年来,我也算是不负了先帝所托,已经问心无愧了。” “如今王大人质疑了我对陛下您的忠诚,怕我拿着这个兵权起异心,那就是说明,有这想法的人肯定很多了,甚至还有人会觉得我是那个什么……功高盖主了,既然如此,那臣就把它交回给陛下。” 这话让不少人脸色都变了。 第316章 无牙虎 功高盖主。 这句话心里想想就行了,可杨铁江竟就这么直条条的当众说出口? 且还说得如此‘坦然’。 杨铁江就是杨铁江。 真特么虎!! 连王宏都有些不知道如何说这个杨铁江了,说他蠢吧,又能屡建奇功,在战场上几乎没有战败过。若说他聪明吧,却又屡屡做出来一些蠢事,说出来一些蠢话。 功高盖主这话是能当众说的么? 哪个皇帝是不爱惜羽毛的? 他们心里就算真是忌惮臣子的功高盖主,表面上也只会是嘉奖偏着,谁会把功高盖主这四个字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这杨铁江,却直接搬到台上来说了。 真不知说他蠢。 还是说他聪明。 选择在这个时候上交兵权,又挑明了功高盖主四个字。 “皇上,臣也年纪大了,在战场上风风雨雨了几十年,正好趁着这次王大人提起这事,你就让臣卸下这肩膀上的担子吧,一是可以给我那不省心的老娘尽尽孝,二我也顺便好好的享几年清福,挺好的。” 挺好? 真的好么? 在场的不少武将,都莫名在心底升起了一股复杂的兔死狗烹之感。 功高盖主这个词,几乎都是用于武将。 他们武将在战场拿命一点点拼杀攒下的战功,最终却变成了一把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的刀,而这把刀还很可能会成为一把屠杀整个家族的。 这简直就是可悲!! 想到杨铁江刚刚说的,一旦王宏口中‘欲图谋反’的罪名扣上了,那换来的就不是他一个人的脑袋,而是他的家人,他的整个家族啊。 在场武将拼死拼活攒下战功,不就是为了家人甚至家族的? 王宏表情却有些咬牙切齿。 什么叫王大人提起这事? 说得好像是被他给逼的似的,但这次王宏却不再说什么,毕竟他也希望杨铁江手中的虎符被收回,没了兵权的将军,就等于是没了牙齿的老虎,这对王宏来说自然是件高兴的事。 “皇上,请收回虎符。” 杨铁江高举起虎符,大声说着。 文元帝终于忍不住了。 “爱卿为国效忠数十年,乃是我朝的肱骨之臣,更是我朝百官之楷模,杨爱卿的忠心朕都是知道的,朕的王朝离不开杨爱卿。” 文元帝腰板坐直了一些,看着那高举虎符的杨铁江:“但是爱卿为国辛劳了大半辈子,如今家母又重病缠身,需得爱卿留京尽孝,那朕就许你所愿,让你先为母尽孝,至于虎符,就暂且放置到朕这。” 文元帝场面话说得挺好,就是后面急切了一些。 众臣都不是蠢人,自都是看明白了文元帝的心思,看到李公公亲自上前拿回杨铁江手中的虎符,不少人暗喜,不少人心忧,也有不少人是唏嘘的。 觉得杨铁江挺蠢的。 手握重兵虽会被忌惮,但那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兵权,皇帝再忌惮,也会有所顾忌,若没了兵权,后续如何谁能知道? 历来那些手握重兵的将军,虽都知道功高盖主的后果,可又有谁能真的会无故交出手中的兵符?让自己成为一头无牙的虎? 第317章 清白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铁江高呼着。 文元帝心情大好的看着杨铁江,眉眼温和:“杨爱卿平身吧。” 杨铁江却并未起身,而是继续大声说道:“皇上,王大人刚刚说要彻查臣,您就查吧,这件事虽然您是相信微臣的,可在场这么多大人都不相信,觉得臣有叛逆之心,并且还拿出了什么口供证据来,这事儿若没有个章程出来,只怕这些个大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话,直接让王宏等人脸色变了。 “侯爷,我等自是相信陛下的,你可莫要挑拨离间。” “是啊侯爷,我们只是实事求是而已,并非是故意与侯爷作对,侯爷又何必说得那样危言耸听呢! “哼,侯爷若是真问心无愧,又何须上交了兵权,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 说这话的是兵部侍郎徐煊,徐皇后的母族族弟,刚刚他听到杨铁江开口提及徐皇后,心里就特别不高兴了。 什么叫跟皇后有关系的皇亲国戚?这不明着在皇上面前给他们徐家上眼药水么? 这杨铁江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如今他兵权上交,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王宏听到徐煊那话,脸色微变。 只是没等王宏开口,杨铁江就先转头看了眼徐煊了:“徐大人是觉得,我上交兵符给陛下,是做错了?” “我可没那样说。” 谁敢说上交兵符是错的? “那徐大人是觉得,我为了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得死死捂住兵符,然后任如你们这些个人口给我扣上谋反的屎盆子,再任如你们把我们一家子弄死了,才叫以证清白?” 不少人看向徐煊都皱起眉。 就算有人确实看不顺眼杨铁江,可人家刚上交了兵权,就当众出言讽刺,变相说人家上交兵权是做贼心虚的,这不纯挑事么? 文元帝阴沉眼神扫过徐煊。 徐煊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侯爷又何必如此误解我的意思,我就是……” “你就是什么?” 杨铁江脱下另一只鞋,直接朝他砸了过去:“我看你就是觉得我上交了兵权了,就觉得我好欺负了,想直接就在这个时候弄死我得了。” “我告诉你徐煊,我杨铁江当年敢拿着两把豁口菜刀上战场,就没想过活下来,你要是敢诬陷我,敢动我的家人,我就敢拿菜刀砍死你。” 这话说得直白得不能再直白。 却让不少人失笑了,这就是杨铁江,那个敢当朝抱太后大腿喊娘,敢当众狠揍外国使臣的憨憨杨铁江…… 再多的阴谋诡计到了他面前,他都给你直接手撕了开来,然后当众给晾起来。 徐煊被那鞋砸到,脸都黑了。 杨铁江却没理会他,转而看着文元帝说:“皇上,您也看到了,臣这是上交兵权也不行,不交也不行,反正都能被人扣上一脑门的屎盆子。” “好像今日不弄死臣,一个个都不甘心似的。” “所以,您还是好好的查一查臣吧,臣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被查的,臣可以受委屈,却不能让人误会了陛下偏心。” 第318章 调查 杨铁江句句都透着‘忠心护君’。 加上兵权上交。 文元帝心自然就偏向了已没了‘威胁’的杨铁江。 只是没等文元帝开口,杨铁江就又开口了:“皇上,刚刚王大人不是说,那南郊百姓都可以作证么?那就让人把南郊百姓给带来,还有那什么矿脉兵器口供之类的,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今天要是不查清楚了,回头王大人徐大人又给翻出来,那臣到时候就是有把八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皇上,您就查吧,查给众人看看,看看我杨家是不是真的在暗中仗势欺人了,是不是在弄什么兵器的想造反,我杨铁无谓生死,但如果要死,那也得是清清白白的死,绝对不能被人扣屎盆子给弄得家破人亡,那就太冤枉了。” “陛下。” 这时,站在文官之首边上一直没吭声的刘太傅,走出列:“既然是侯爷要求查清真相,那不如就让人去调查一番,如此也可证明侯爷的清白,同时也能让世人知道陛下的公正。” “陛下,臣附议。” “臣也附议……” 这时陆陆续续有人出列,几乎武将占了大半,而文官行列也出了好一些,其中就有吕老。 文元帝看着殿内一个个站出来的官员,换做以前,看到如此多官员站出来附议,心里肯定又得升起一些怀疑来了。 帝王忌惮臣子私下勾结。 但今日看着这些战出列来的,文元帝倒是少了以前的那小心思了,难得心情不错的开声:“既然如此,陈爱卿,让人立刻去一趟南郊……” 这个早朝一直延迟到了午时。 对于五更天就爬起来上早朝的满朝文武来说,今日有些难熬,一个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也仍是站得笔直,只是腹中偶尔会响咕噜声。 文元帝其实也饿了。 午时一刻左右。 大理寺卿陈大人终于哼哧哧的回来了,满头大汗的跪到了地上:“皇上,事已查清,有关的所有证人也已带到了。” 这效率。 绝对是数年来最佳的。 文元帝听闻坐直了身躯,“宣。” 随着一个内侍尖细宣声后,一批男男女女老幼就在禁卫军带领下,战战兢兢的被带了进来,跪倒地上,结结巴巴的颤声高呼着万岁。 “皇上,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南郊杨家田庄的佃农,一些是王大人口说的被强抢的民女,还有一些是王大人口中说的被杨家侵占了良田的百姓,至于铁矿和制造兵器,臣也查到了当初那个贩卖了给杨明林矿脉的商户老板,人都已在场。” 跪在殿内的老老少少一个个都害怕得瑟瑟发抖。 皇宫大殿。 这对他们这些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神仙殿似的,别说来了,就是做梦梦到都觉得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他们却来了,还扎扎实实跪在大殿之上,被满朝大官给盯着,还有皇上…… 一个个都要把头给趴到地板上去了。 只有一些还小的幼童,会有些好奇的从母亲怀中往外好奇张望。 陈大人让人送上了口供与一些证据。 最后才让那些当事人开口了。 第319章 佃租 最先磕头开口的是一个头发发白的老者,“皇、皇上,草民是、是南郊阳田村的村长,在十二年前,一场泥石流几乎覆盖了我们村子,村民死伤大半,良田也被摧毁了不少,是杨家那位好心的主母收留了我们村民在杨家田庄下落脚,同时也以两成的低租赁让我们能得以重新有良田耕种生活。前几年杨家田庄换了管事,虽然给我们升了佃租,但也只是升到三成半,灾年还能免下一年佃租。” 其实一开始是灾年免三年佃租,后来齐悦死去,杨明林在老宅有杨老夫人撑腰后,渐渐胃口就大起来了,但他也怕太贪心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没一口气吞下来。 三成半虽不少,但也还算不上是欺压与高租。 京城不少大官名下的那些田庄,有些可是达到了四五成租赁的都有。 “皇上,按照官府规定,良田最高的租赁是可达到收成的四成,臣已让人核查过了,杨家租赁给阳田村的田地,都是优良的田地,上交三成半,并不算是高租赁。” 陈大人拱手说完后,就又让下个开口了。 这次出来的是一个抱着娃儿的妇人,一直垂着头,看起来很胆怯似的磕头:“皇上,民妇就是那个被抢走的民女,三年前民妇与父母在街上行走时,无意间被南郊杨家的那位二少爷给看上了,他想要民妇给他做第八房小妾,民妇不肯。” 妇人咬唇顿了一下,才道:“当晚,就有歹人闯入了民妇家中,想将民妇给掳走,民妇的父母在阻止歹人时,被歹人当场给杀害了,而民妇也、也还是被歹人给掳走……” 让一个女子说出自己被人掳走过,那得多大的勇气与决心! 王宏看了眼被赐座在一旁的杨铁江,直接上前拱起朝板:“皇上,那南郊的杨家家主,正是镇北侯的弟弟,虽说是过继,但确确实实是杨家之人,如今杨家这不止是强抢民女,还同时杀害了两条无辜百姓的性命,罪证确凿,请陛下……” ‘啪’ 一只鞋子直接砸在了王宏脸上。 王宏疼得啊了声。 众臣:“……” “王宏,人家姑娘话都还没说完,你就急着要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了,你她娘的真是不弄死老子你是不甘心啊,你信不信你再敢说一句话,老子就把这沾屎的鞋底板塞你嘴里去。”杨铁江粗犷的嗓音极大声。 甚至他还从椅子上站起身,手上拿起了另一只从脚上脱下的鞋子。 十分‘嚣张’。 至少在金銮殿上,杨铁江绝对是第一个敢如此的人。 跪在地上的百姓听到那嗓门,都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的看向了杨铁江,在看到那胡须拉碴刀疤纵横的杨铁江,不少都下意识畏缩了下。 只有少数人眼底是亮的。 其中就有刚刚那个诉说自己被掳走的妇人,她抱着孩子的手都在微颤,激动的情绪在眼底淌流起来…… “咳!” 文元帝轻咳了一声,面色严肃:“杨爱卿,这是在朝堂之上,你这般成何体统,还不快放下你的鞋子,坐下来。” 第320章 吃瘪 杨铁江闻言,这才气呼呼的坐回椅子上。 情绪都呈现在脸上。 王宏脸色极难看。 但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毕竟就杨铁江那么虎的性子,估计他真敢把鞋塞他嘴里去,而皇上明显是偏心了,看看这个时候,竟还让杨铁江坐下来。 “掳走你的可是杨家之人?” 文元帝亲自问妇人。 妇人被问话时很是紧张,但声音却没有刚刚结巴了:“不是的皇上,民妇并不是被杨家的人给掳走,而是……”妇人磕了下头道:“是被兵部侍郎徐家的管事派人给掳走的。” 啥? 众臣都一愣。 连徐煊都懵了一下。 文元帝也眉头一蹙。 “兵部侍郎徐家?” “是的皇上,就是兵部侍郎徐家。”妇人很肯定的回答完后,就缓缓地抬起了头。 嘶。 不少人都微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妇人抬起了一张被半毁掉的容颜,那毁掉的一边眼珠子都不见了,眼眶深深凹陷了进去,还有那一条条狰狞可怖的刀痕,如蜈蚣的遍布了那半张脸上,而另一张完好的脸上,却能看出她那原本就有一张姣好的面容。 这应该是个长得美丽的姑娘。 如今却是半人半鬼的模样。 “皇上,民妇在贵人们眼里,就是低贱如草芥的存在,那些歹人把民妇给掳走后,根本就没打算再让民妇有机会活下来,所以他们所做所言都并没避讳着民妇。” “民妇亲耳听到,那掳走我的歹人说,要把民妇送去兵部侍郎府的徐家,给家中那位……老太爷享用,说那徐老太爷就好我这种干净娇嫩的。” 嘶! 徐家的老太爷? 那不就是徐皇后的父亲?? 可那个徐老太爷不是早年老得下不了床榻了么?如何行房事? “胡说八道,我父亲早年病重后,就瘫痪在了床上了,如何可能与女子行房事……”徐煊怒声而起,上前就想踹那妇人。 可徐煊刚抬起脚,就被一只鞋给狠狠砸了脸。 杨铁江站起了身,转着手腕的凉飕飕看着他说:“陛下和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呢,你还想当场杀人灭口不成?再敢动一下证人,我揍死你。” “你……” “你什么你,皇上在上,事情的真相如何,都得由皇上来判断,你算哪根葱啊,竟敢当着皇上的面就想踹证人了,我看你是真没把皇上放眼里了。” “你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除了这一句,还会点别的没有?” “你……” “闭嘴吧你!” “我一个大老粗,都懂得君在上,臣就得乖乖低头听服就是,谁也不能越过了君王去。你倒好,身为一个臣子,成日在皇上面前瞎比比一通就算了,刚刚皇上在问话,别人都乖乖听着,就你敢蹦出来找存在感。” “咋地,这是显得你皇亲国戚的身份高贵,可以完全不用把皇上放眼里了,想骑皇上的头顶上去拉屎了?”杨铁江嘴皮子溜得,让满朝文武都不敢开口了。 他们以前怎不知道,这憨憨竟还有这口才? “你……” 徐煊气得直捂胸膛,脸憋得如猪肝色似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杨铁江,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这还是他在朝堂上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吃瘪。 第321章 畜生 “姑娘,你继续说,有皇上在,皇上定是能给你做主的,谁要是敢威胁你,我揍死他,你什么都不用怕,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 杨铁江对妇人说。 妇人闻言,就对着文元帝一个磕头:“皇上,民妇所言句句属实,那个躺床上的徐老太爷根本就不是不能房事,而是需要把我们折磨得惨叫连连的,他才能兴奋起来……” “当时被送到那房间里的,还有好几个同样被掳来的姑娘,我们在那个房间里受尽了各种刑具的折磨,直到那徐老太爷玩腻了后,就让人给我们一杯毒酒,然后丢去乱葬岗。” 徐煊听后只觉得气血上涌。 简直胡说八道。 他父亲怎可能会是那样的人!! “你胡……唔……” 徐煊刚一开口,一鞋尖就猛地塞到了他嘴里,噎得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要是再敢打断皇上审案子,老子下次就不是塞你鞋底板子了,而是直接打断你的牙齿,看你还敢不敢忤逆圣意了。” 看着杨铁江真把鞋底板塞人嘴巴里去,众人都不由惊了下。 这杨铁江当真是毫无顾忌啊! 不少人看向了文元帝。 文元帝脸色并不好看,不知是因为杨铁江此举,还是因为妇人说得徐老太爷的事,但最终文元帝都没出声制止杨铁江,显然是默许了。 众人心里有数,都闭上了嘴。 看来这徐家是要倒霉了! “你继续说,后来你是如何活下来了?活下来后,怎么不去报官?” 杨铁江问。 妇人泪眼婆娑:“民妇当时也是要被人罐毒酒了,只是当时徐家的六少爷刚好来到,并且发现了徐老太爷房中的秘密,徐六少爷打翻了民妇的那被毒酒,将民妇带出了徐老太爷的房间,就在民妇以为自己得救了时,六少爷却把民妇带回了他院子。” “六少爷把民妇带回到院子后,就给了民妇一个通房小妾的身份,说是如此才能让他祖父真的放过民妇,护民妇周全。” 说到这,妇人顿了一下:“可实则上,那六少爷就是人面兽心的畜生,他给民妇通房小妾的身份,是因为他跟几个世家公子打赌输了,要给出一个通房丫头去与狗……同寝,说要看看人跟狗一起生下来的孩子,是人,还是半人半狗……” 人跟狗? 这简直就是畜生啊!! 众人脸色都变了。 连徐煊都惊瞪了眼睛。 因徐家的六少爷,正是他的亲儿……他不相信自己的爱子会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来。 他怒得想要把嘴里鞋底板子给拔出来。 一只大手却先一步,一把就给他摁了回去,力道之大,一时间让鞋子塞更进去了,差点没把他噎得翻白眼。 唔…… “你继续说,后来呢?” “民妇一开始并不知道真相,被六少爷带到了那几位世家公子面前,在他们嬉笑的言语中,才得知了真相,民妇反抗的想逃,却被打晕了过去,等民妇再次醒来时,已经被关在了狼狗笼中,那狼狗被喂了药……” 妇人浑身都在颤抖。 似乎因那记忆而恐惧到了极点。 “畜生啊!” “这徐家六少爷怎能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啊?简直是枉为人。” “把人与狗……天理不容啊!” 四周不少官员实在没忍不住唾弃起来,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居然把人与狗一起。 不是畜生是什么! 这种行径,根本就不能称作是人了。 “后来呢?” 妇人低着头,双肩颤抖着,怀中的孩子是因她这举动,而发出嘤嘤声,但妇人却没理会,声音再次开口:“民妇被关在狗笼半年,一直没能怀孕上,六少爷与那几位世家公子觉得无趣,便打算结束了我,可就在这时候,徐老太爷不知怎么知道了民妇与狼狗的事,就让人把笼子给抬回去了。” “徐老太爷很兴奋。” “可渐渐的他不再满足看狼狗了,他开始让人寻找各种动物,马,狼,大蟒蛇,甚至是老虎……” 嘶! 狼狗就已经够畜生了。 后面竟还…… 满朝百官的三观都要刷新了。 连文元帝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心下震惊的同时,蹙眉看向妇人,声音威严:“若真如此,你怎能活得下来?” 狼狗没咬死人,还能说是驯服。 可什么狼,大蟒蛇,老虎的,简直就有些无稽之谈了…… 徐煊这时拔下嘴里的鞋,顾不得满嘴鞋底脏污,怒声呵斥:“你个妇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我们徐家世代清流,岂能容你如此污蔑……” ‘啪’。 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险些没把他脑浆给拍出来。 “皇上在问话,你又来瞎比比什么!” “你……” “你再敢说一个字,抢皇上的风头,我揍你!” 杨铁江举起拳头。 徐煊霎时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姑娘,你继续说,别管其他的人,你只管回答皇上的问话就行了,要知道皇上就是这世上最大的人,是我们百姓的天,有他给你做主,你什么都可以说来。” 文元帝看着杨铁江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腰杆不由坐直了一些,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回升了一些,他看着妇人说:“你只需要如实说来就是,莫要有任何的掺假成分。” 妇人磕下头:“皇上,民妇可以对天发誓,民妇所言的都是句句属实。民妇能活下来,是因为后来的那些狼大蟒蛇老虎的并不是民妇在伺候,而是徐老太爷重新让人给掳来的那些少女……” “好多笼子,那些少女一直在惨叫,可是无论她们如何叫都没有用,那些畜生都被喂下了药,它们一边撕咬一边还……” “你闭嘴。”徐煊怒红了眼:“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砰’ 一拳头落在了他那脸颊上。 徐煊倒地了,带出了一颗牙齿的血沫子,与刚刚王宏极其相似。 “皇上在问话,你竟敢让证人闭嘴,你他娘的是想造反不成?”杨铁江粗犷的嗓门响彻了金銮殿,最后那一句,直接把刚想要开口的徐家一派人给干沉默了。 第322章 变态 “行了,你继续回答皇上的问题就行,接下来谁再敢打断皇上的问话,老子就打趴谁。”杨铁江冷着脸的说,一副皇帝的打手似的。 可实则,全场就他说的最多! 不少人脸色都黑了。 可能咋办? 这虎人根本油盐不进 ,跟他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他们若真敢开口,只怕他那拳头下一秒就真敢朝他们脸上招呼来了。 “当时民妇还被关在笼子里,亲眼看到了,死了好多的人,好多的血……那徐老太爷却很兴奋,他让人不断的去掳来干净的女子,等玩腻后,就丢给那些畜生……” 妇人声线颤抖:“皇上,那个徐家老太爷根本就不是人,可他后来还看上了那个来给他请安的曾孙女了,说想试试那样的女童……” 啥? 看上自家曾孙女? 这下别说群臣了,就连地上的徐煊都怔了。 “他让身边的管事去暗中弄来了那位小小姐……” “简直胡说八道。” 徐煊当下也顾不得杨铁江了,甚至顾不得缺牙的漏风,双眸猩红扑过去,一把揪住了妇人的衣领:“你……” 可话才刚开口,他就因看到妇人怀中的孩子而僵住了。 “韵儿?” 徐府确实在一年前走丢过一个女娃儿,是徐煊嫡子的庶女,因为这孩子出生时喜鹊临门,道士说这孩子八字极旺徐家,加上孩子粉嘟嘟的还很漂亮乖巧,所以在诸多孙子孙女中,徐煊对她也就格外的疼爱一些。 孩子莫名丢失后,徐煊让人寻过的。 只是一直没寻到,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如今却在妇人怀中看到,徐煊整个人都怔住了,想到妇人刚刚说的那些话。 徐煊只觉脑袋嗡嗡的。 “大人应该能认出来吧,这个孩子就是你的亲孙女,她当时被徐老太爷关到笼子里的时候,还在喊着祖父救命……”妇人并没反抗,就这样让徐煊抓着衣领,把怀中眼神空洞的孩子给递了过去。 “不,不可能!” 徐煊不相信。 “她不是……” “祖父……” 眼神空洞的孩子却在这时,软糯糯的喊了一声祖父。 徐煊却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一把推开了妇人,连带着那想抓他的孩子,急忙撇清:“不可能,这孩子不可能是韵儿,韵儿根本不长这样,你弄这个孩子来,是在诬陷……” “放屁!” “这些人证物证的,都是陈大人刚去查出来的,你说这是诬陷,莫不成你想说是陈大人故意弄来这出诬陷你不成?” 陈大人嘴角微抽。 扯他干啥! “今日要不是你们在朝堂上咄咄逼人,说老子其心可诛想谋反什么的,非得要调查老子,能有今天这事?” “要调查老子的时候,一个个大嗓门得很,合着现在查到了你家头上了,就变成了诬陷了?” 杨铁江目露鄙夷:“真不知是谁给你们的这厚脸皮。” “不过,这事也很好证明。” “直接让人去一趟徐家,把这个孩子的母亲或者徐家人给带过来认一认不就行了?” “对了,想证明这姑娘有没有说谎,直接去徐老太爷的院中看看,那什么老虎大蟒蛇的,肯定是不可能一下子清理掉的,总会有迹可循的,到时候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 杨铁江说着,就对文元帝恭敬拱手:“皇上,这事还得您来拿主意,毕竟徐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那徐老太爷又是皇后娘娘的父亲,除了您能动徐家外,别人还真不敢动。” “陈爱卿,带人去徐家。” 文元帝沉着脸说道。 “是。” 陈大人认命的再次离开,带人去了徐家。 徐家。 “老太爷,不好了!” 一道身影急匆匆跑进了院子。 徐老太爷悠哉的躺在摇椅上,闭目的沐浴在树梢折射下的阳光中,一脸的悠闲自得,浑身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温和的气息。 表面看,那就是个儒雅的老头。 他面对那匆匆跑进来的管事,只是轻轻掀起了眼皮子,微微不悦的瞥了眼他:“什么事这么毛毛躁躁的?” 管事面露急色,忙上前压低声:“宫里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把咱院中的事给捅到了皇上面前去了,皇上派了大理寺的陈大人过来调查了。” 只见刚刚还悠然的徐老太爷,倏地睁开了眼:“捅到了皇上面前?是谁?” 徐老太爷坐起身。 浑身不似刚刚的温和,而是带着一股戾气。 管事摇头:“还不知道,但是消息是宫里传出来的,不会有错,老太爷,屋内的那些要不要赶紧处理了?”不然被查到的话,只怕…… 徐老太爷脸色有些阴沉。 屋内的那些可都是他最近的心头好,都还没玩过瘾呢,处理了实在可惜。 不过很快。 徐老太爷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勾唇一笑。 只见他刚刚坐起身的身子重新躺回了椅子上:“那个陈大人是个识趣的妙人儿,我们徐家是什么情况,他应该很清楚,回头你派个机灵点的给他带路,多提点他几句,想必他会知道如何做的。” 陈大人左右逢源做得很不错。 徐家是皇后的母族,只要皇后一日是皇后,他们徐家就不会倒台,而且他们可还有六皇子这位嫡皇子呢!! 只要那陈大人有脑子,就不会轻易得罪。 管事明白过来,顿时笑道:“是,小的明白了,马上就去安排。” “先去把屋内收拾一下吧。” 徐老太爷此时悠悠的吩咐:“把我那几个宝贝给送去密室里,让她们乖一些,还有那几条畜生,别让它们弄出动静来。” “是。” 管事让人刚把屋子收拾干净,陈大人带着人就已经抵达了徐家了。 只是,机灵的小厮根本就没机会靠近。 陈大人就已经带着人冲进来了,一到徐老太爷的院子,陈大人的嗓音就起来了:“查,都给我好好的认真查,不要放过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 一批官差顿时四散开地毯式搜查起来。 把在摇椅上的徐老太爷都给整懵了,看到那些官差当真搜起他院子,他脸色不由难看起来,目光沉沉看向了陈大人:“陈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第323章 羞耻感 陈大人似乎这才发现徐老太爷似的,上前笑着道:“老太爷,本官奉皇上之令,来徐家查一点东西,您不必起来,好好躺在椅子上就是。” 看似态度恭敬。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陈大人眼底根本就没有一点半星的敬意,反而是带着一丝嫌恶。 对。 就是嫌恶!! 徐老太爷年轻时也曾差点入过内阁的,后来徐皇后入了宫,文元帝不喜外戚太过势大,加上当时徐老太爷犯下了个严重的错,徐老太爷这才顺势致了仕,这些年他虽没在朝为官,可不代表他就不清楚朝堂上的一些风向。 这个陈大人向来识时务。 能让他如此‘嫌恶态度’对他,只怕宫里出事了……该不会皇帝真知道了什么吧? 思及此,徐老太爷心头一紧。 眼神下意识扫过了屋内,而这一动作都落在了陈大人眼里。 “你们,跟本官进屋去看看。” 陈大人直接喊来了附近查着的几个官差,在徐老太爷目光下,径直进了屋内。 “老太爷!” 管事急得满头大汗。 徐老太爷脸色很难看,手不自觉紧紧攥住了摇椅的扶手,强装镇定,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忙让管事扶着他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他以为。 到他屋中搜查,顶多就是四处看看。 哪知一进屋,就刚好看到陈大人指挥着官差,在他屋内各个角落敲敲打打的,似乎在找屋内有没有暗室什么的…… 徐老太爷脸色顿变:“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可就在这时。 “大人,找到了……” 陈大人一听,理都没理徐老太爷,连忙就带人过了去。 ‘嘶’ 密室打开的瞬间,一阵倒气声响起。而徐老太爷的脸色瞬间大变…… 金銮殿。 徐家女眷先被带上来。 她们都还是一脸懵的表情,完全不知道怎会有官差上门,把她们都给带到了宫里,还上了金銮殿,这可几乎从未有过的。 但比起百姓。 身为官眷的她们倒是淡定多了,齐齐给皇上行了跪礼。 “听说你们徐家一年前,丢了一个孩子?” 文元帝高坐在龙椅上,目光威严的扫过跪地的徐家女眷。 领头的是徐家老夫人。 “回皇上,一年前,我们徐家确实是走丢过一个女娃。” “那你们看看,可是她。” 妇人把小女娃递出。 徐老夫人看到那眼神空洞的小女娃时,微愣了下,但很快女眷后头就响起了一道哭腔声:“韵儿,是韵儿,是我的韵儿。” 开口的是一个娇美的女子。 还挺着个大肚子。 她泪眼婆娑的跪着爬过众人,将那目光空洞的女娃儿给紧紧抱住了。 女子身份只是个贵妾。 按道理她是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但陈大人却特意让人带了她来。 徐老夫人皱眉,对女子这般不合礼数的举动很是不满,但也没当众责怪,其余女眷也同时认真的看了眼小女娃。 “是韵儿。” “确实是韵儿。” “她脖子上有一颗小红痣,错不了。” 因徐煊对她宠爱,家里的人自然也是关注过这孩子的。 徐老夫人看了看后,也认出来了。 “皇上,这孩子确实就是我们徐家一年前走丢的女娃,是臣妇的曾孙女。”徐老夫人恭敬回道。 心里却感觉哪里不对。 皇上总不能因为这么个走丢的女娃,就让人把她们家中女眷给当犯人似的带来认人吧?而且还是带到了金銮殿上。 而很快,徐老夫人就知道原因了。 徐老太爷被带来了。 连同那密室中的数名女童与笼子中的少女,与那满一堆稀奇古怪的刑具…… “皇上,这些都是从徐老太爷屋内的密室中找到的,女童三名,少女四名,各种的刑具。而那些笼子中的畜生,臣等亲眼所见过,确实是存在……” 这就证实了,妇人口中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了。 这下众人看向徐老太爷的眼神中都带着满满的嫌恶,特别当看到那些女童和少女时,众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女童顶多就五六岁左右,少女看起来也还未及笄的年纪,一个个虽裹着衣裳,可浑身都很狼狈,伤痕累累,且目露恐惧,都努力的想把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畜生!” 刘太傅实在没忍住怒斥出声,要不是还有理智强忍着,估计他都学杨铁江那样,把手中的朝板给徐老太爷砸过去了。 “那样小的孩子们,怎能下去的手的啊?”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简直就是人面畜生啊……” “……” 满朝的唾弃之声。 一些刚正的老大人,甚至直接就指着徐老太爷的鼻子骂了,那唾沫横飞的口才,确实比杨铁江的好上不少,至少杨铁江就骂不出来四个字四个字的一连串成语。 什么衣冠禽兽,恬不知耻,丧尽天良…… 徐家女眷从开始的疑惑,到渐渐的不敢置信,再到最后的震惊与恶心…… 特别是女娃的娘。 听到了后面,她气得几乎没了理智,“畜生,你怎能如此……她可是你的曾孙女,亲的曾孙女啊,你怎能下得去手啊……” 徐老夫人也气得浑身发抖。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丈夫背地里竟会是这样一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掳女子。 强迫女子。 还让女子与畜生一起,甚至最后连自己的亲曾孙女都不放过…… 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人了。 徐老夫人出身世族大家,从嫁到徐家后,就极致的恪守妇德家规,尽心尽力的教导子女,把家里上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她还很贤惠的给徐老太爷纳了不少的妾侍。 可以说,徐老太爷从来不缺女人。 可这样一个情况下,徐老太爷竟还在私下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恶心事来,她不明白,也不理解,更无法接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你想要什么小妾我都给你纳进了府里,各种格式都有,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的?”徐老夫人死死盯着徐老太爷,咬着牙问。 徐老太爷眼底微闪。 在对上徐老夫人时,终于有一种面皮被人给活生生扒下来了的羞耻感…… 第324章 国丈 他想辩解。 可却发现不知道如何辩解。 “你说啊,你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出来,为什么……” 面对许老夫人的再三逼问,徐老太爷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心底那压抑了数十年的火:“你闭嘴!” “为什么为什么,我腻了行不行。” “一天天的,你除了会条条框框的规矩来规矩去的,你还会什么?为了成全你那贤惠的美名,弄了一堆跟你一样无趣女人到我院子中,我还得顾虑着给你面子,装得很高兴的接受,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疯了。” “这么多年来,你的真以为我是身体不行,才不能与你行房之事,不去宠幸那些小妾,那不过是因为我看到你们就起不来感觉,就特别反胃……” 徐老太爷几乎是怒吼出声。 那声音还回荡在朝堂之上,不但让众人错愕了,连徐老夫人整个人都怔住了。 规矩? 无趣? 谁人不知徐老夫人出身世族大家,祖父还曾是帝师,家族中的女子最是知书达理了。徐老夫人这几十年来更是出了名贤良淑德。 可如今到了徐老太爷的嘴里,她的贤良淑德却成了她最大的罪过了?是逼得他不得不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罪魁祸首了! 当真是……刀子拉屁股开眼了。 徐老夫人怔愣后,是不敢置信:“你这意思是说,是我的无趣逼得你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出来了?” 徐老太爷没吭声。 徐老夫人看着徐老太爷那神色,简直气笑了。 几十年来的冷落。 她一直以为丈夫不过就跟世间上所有的男人一样,喜新厌旧,想要三妻四妾而已,所以她忍着心里的不舒坦,尽可能的做到贤惠,给他尽心的张罗好一切。 这几十年内给他纳的那些小妾,什么样式的没有,甚至连那最出名的杭州瘦马都给安排了一个,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借口。 不过就是借口而已。 给自己做下那些丧心病狂之事的借口而已。 这一刻,在愤怒冲击下的徐老夫人,只觉得无比的失望与恶心:“徐德新,你简直就是无可救药了。” 说罢,徐老夫人就不再说话了。 她没替徐老太爷辩解什么。 因为无法辩解。 皇帝都已经派人去徐家了,还当场搜查出了如此人证物证,又直接在金銮殿会审,就说明了皇帝的态度了,这已不是她们这些内宅妇道人家能胡搅蛮缠的哭喊冤枉的事。 与其跟皇帝哭闹抹掉徐家最后一点情谊,倒不如选择沉默。 因为她知道,有皇后和六皇子在,无论徐老太爷如何下场,他们徐家都还不至于会被他连累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果然。 徐老太爷被下大狱了。 被拉下去时才似乎反应过来,惊恐的喊着皇上,喊着听他解释。 文元帝很震怒。 将徐老太爷下狱后,还让人去彻查了徐家,连带着徐煊也一同被卸了职,而王宏与之前站出来的几位官员,都被迁怒的掉了一两级官阶。 这简直让旁观者瑟瑟发抖。 谁也没想到,这本来是对镇北侯的为难征讨,却反而烧到了自身,不但被挖出了这等丧心病狂的丑事来,还如此正中死穴,直接给了皇帝削弱徐家的机会。 之后,杨铁江又扯了贩卖私盐和矿山的事。 这一次,众人寂静如鸡。 绝对不开口反对一个字,就怕会莫名其妙引火烧身,在弄出来一个徐家老太爷那样的,只怕他们都要疯掉了。 不少官员还暗下决心,回去就好好查一查家里。 还别说,真让人不少人查出来了一点东西,虽没有像徐老太爷那样变态的畜生行径,但不少的也挺严重了,比如什么当街调戏民女,仗势欺人等等,这让不少官员警铃大作,果断处理了。 听说不少官员家里的家法竹条,都被打断了不少。 后来不少大人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家中孽子情况,亲自管教起子女,励志要乔正家中的不良风气,绝不能让一颗老鼠屎连累到了整个家族声誉。 京城那些纨绔子都以肉眼速度收敛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看到徐老夫人进来时,牢狱中的徐老太爷连忙爬了起来,双手扒在了铁牢上:“夫人,你可算来了,如何了?皇上可有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吗?” 徐老夫人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看着一脸希冀眼神的徐老太爷,徐老夫人并没马上回答,而是让身后的丫鬟往牢门缝里送上了一碗碗小盘菜,很丰富。 还有酒。 徐老太爷已经被饿了一天了,看到放在地上的那自己爱吃的菜,虽心里有些不满,还是蹲下身的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不过一天而已,他就头发凌乱,衣衫皱巴巴的,脸上染了脏污,半点看不出来往日那副被富养时的悠然来。 很狼狈。 见丫鬟送上一杯酒,他又忙拿起喝了一口,缓过劲来了后,他才想起刚刚的问题,抬头看向徐老夫人:“夫人,你还没说呢,皇上说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他似乎很笃定皇上能放他出去似的。 甚至有点有恃无恐。 在他眼里,他做的那些事虽然有些不道德,但那些不过就是一些贱民而已,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严重的大问题。 皇帝总不能真为了几个贱民,就把他如何的! 毕竟他可是国丈。 儿子们都在各个领域中有不小成就,家族底蕴也还摆在那呢! 更别提还有皇后娘娘和六皇子了。 徐老夫人仍没回答他。 “这牢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饭菜难吃就算了,连如厕都只能在角落里,那些个狱卒竟也敢无视我,真是无法无天了,等我出去了,定饶不了他们。” 徐老太爷也不急,一边吃一边着发牢骚。 家里饭菜就是香。 以前总感觉这老妻哪哪都厌烦得很,看都不想看她,可入了这牢狱后,他却突然觉得其实他这老妻还是有点用处的,因为她很多事都能替他打点好。 根本就不用他操心。 “对了,等会你让人去给我弄身干净的衣裳和热水来,我离开牢房前,得好好的洗漱一番才行,可不能让人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怎么说我也是国丈,面子可不能丢了。”徐老太爷理所当然的说道。 却没发现,徐老夫人那越来越冷的眼神。 第325章 下毒 “面子?” “呵!你还是有命走出这里再说吧。” 沉默了半天的徐老夫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是遮掩不住的冷。 徐老太爷拿筷子的手一顿。 随后抬头看向了牢门外的徐老夫人,这时他才注意到徐老夫人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他下意识就皱起眉头,脸色沉下:“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跟我说话的?” 几十年来,徐老夫人在他面前都是温顺听从的。 见她用如此冷飕飕眼神看他,徐老太爷顿时就不高兴了,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直接丢下了手中筷子,冷下脸训斥:“我是你夫君,你身为妇人,怎能如此……唔……” 徐老太爷话音未落,就突然面露痛苦之色。 他捂住了自己肚子。 腹中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在了地上,酒杯也被撞倒在了地,酒水撒地上后就滋啦的起了泡沫…… 毒? 徐老太爷余光瞥到,惊骇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看向牢门外的徐老夫人:“你、你居然给我下毒?” 怎么可能! 她怎敢—— 徐老夫人冷笑的看着他,“你就好好的死去吧,别再连累到我们的孩子们了,也别活在这世上来恶心人了。” “不、不,你唔……你不可以这样做,我可是你的夫君,是你的天,你怎能唔……”徐老太爷疼极了,嘴角都已经开始冒血了。 他感觉到生命飞快流失。 他害怕了。 他还不想死。 “救我,夫、夫人,救、救我……” 徐老太爷在地上蠕动,拼命的朝徐老夫人伸着手,可徐老夫人却冷眼的看着,由始至终都是冷着眼神的,眼底见不到半分的不忍情绪。 仿佛当初那个对他唯命是从、事事随他心意的妻子,从未存在过似的。 直到断气的那一刻,他都还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眼珠子,死死的看着徐老夫人,死不瞑目。 “把他收拾一下。” 徐老夫人面无表情吩咐。 一名狱卒很快上前开了牢门,带来的两个小厮动作很快进入牢房,把徐老太爷那流出血的五官给擦拭干净,然后两人扶起徐老太爷的尸身,用力朝牢房墙壁狠狠撞去…… * “听说那个徐老太爷在狱中撞墙死了,死前还一直嚷嚷着他错了,说是自己身体中毒的毛病,控制不住毒素侵蚀,才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出来,然后就羞愧的一头撞墙死了。” “什么中毒,需得那样折磨人啊!哼,不过就是借口,想要挽回名声而已。” “就是啊,我听说那徐老太爷为了掳人,把人家一家子都灭门了、那些被他折磨的孩子也才五六岁而已,还有那些少女,听说被关在笼子里跟畜生一起……” “简直就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话说徐老太爷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家中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吗?听说那些个畜生可是有老虎狼之类的,那肯定是会有动静出来的,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发现呢?” “我看这徐家肯定是知情不报。” “我觉得也是……只怕这徐家就是共犯……” 百姓议论纷纷。 那嫌恶的唾沫星子都快要把徐家给淹没了。 坤宁宫。 徐皇后实在没忍住,气得砸掉了手中的杯盏:“父亲真是老糊涂了,他怎能做出如此之事,这不是要害死我们吗!” “娘娘,你先别气。” “母亲,你怎就没早点阻止他!” 徐皇后有些不满的看着一旁坐着的徐老夫人,“你是知道的,刘贵妃那贱人早就想等着抓本宫的把柄了,如今这事闹出来,她一定会拿父亲这事来做文章,到时候不止是徐家,只怕本宫和玉王都要被连累,以后这储君之位……” “嘘!” 徐老夫人连忙伸手按住了徐皇后的手,眼神扫向门口,压低声音提醒:“娘娘,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徐皇后咬唇忍下。 徐老夫人这才无奈的说:“你父亲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几年前,他那大院子就独立隔出去了,说是要静养,没有他的同意,我们根本就进不去。” 有些事徐老夫人确实不清楚,虽然听到过一点异常的风声,但她也从未想徐老太爷真会变态到那个地步,做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事。 她也后悔。 若早知道,她定然会提早处理了这种情况,绝对不会让事给闹到了皇帝面前。 “不过你放心,这事母亲会处理好的。” “虽然家族会受些影响,但只要你大哥和你二哥在,加上你外祖父和舅舅们,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这些时日,你跟殿下先低调一些,等过些时日,世人自然就会淡忘了去。” “那父亲呢?” “这事闹得如此大,陛下肯定不会轻饶了去。”徐皇后显然还不知牢房里发生的事。 徐老夫人凑近低声道:“你父亲死了。” “什么?” 徐皇后一惊。 徐老夫人手轻拍了下她手安抚,低声说了点什么。 徐皇后眼底的惊色渐渐淡然了去,最后换上了一片冷色:“母亲,你做的很很对,父亲……确实得羞愧死去,回头他葬礼也不能大操大办,能低调就低调。” “嗯,回头让族中耆老选个日子,就让他下葬。” 母女俩说了会话,徐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母亲,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就是被父亲给……的人。”没说出糟践二字。 徐老夫人明白徐皇后意思。 想要徐老太爷的事尽快彻底过去,以后都不被翻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不然以后被有心人给拎出来做文章,对徐家他们也是一大隐患。 “伺候过你父亲的那些奴才管事,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只是……”徐老夫人微微蹙眉:“那些孩子少女,被镇北侯给带回家里去了。” “带回家去?” 徐老夫人简单说了下当时的情况。 原来就在早朝尾声时,杨铁江那货又跳出来,瞎比比了一通后,文元帝竟同意了让杨铁江把人给带回去安排了。 “母亲。” 徐皇后拧眉:“这事有些不对劲。” 第326章 宫牌 “父亲不是个蠢人,他连您都瞒得死死的,不可能会留下那么大的把柄才对,这事不对劲,那个妇人有问题……” 徐皇后一开始太气了,倒是没深思。 如今听到徐老夫人说杨铁江把人都带回去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母亲,你快去查一查那个妇人。” 徐老夫人岂能没想到这一点。 “早查过了,身份确实没问题。” “不过。” 徐老夫人顿了下才道:“你父亲身边的管事死前说过,为了防止意外,那些丢出去的尸体都是被砍掉脑袋才丢去乱葬岗的,所以那个妇人说在乱葬岗捡回一条命,是假的。” “那这事可告之陛下……” “娘娘。” 徐老夫人打破徐皇后幻想:“你父亲的事已是铁板钉钉的了,即便没有那妇人,就是从你父亲屋内密室找出来的孩子少女,就足够给他定罪了。” “若是再告知陛下,你父亲为了防止那些可怜之人有活下来的机会,还特意砍掉人的脑袋才丢尸,你觉得陛下会如何想?” “而且,无论那妇人何何活下来的,她的身份确实是真的。”身份若是假的,也许还有辩解的机会,可偏偏妇人的身份是真的,连韵儿都是真的。 想到曾孙女的情况,徐老夫人眼底冷了几分。 那个畜生! 简直不配为人。 这也是徐老夫人能那么果断先给徐老太爷下手的原因。 徐皇后有些不甘。 眼看文元帝年纪越来越大,立储之事估计就这几年的事了,这个时候却出了徐老太爷这个变故,徐皇后怎能不动气。 而且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母亲,你说这事会不会是镇北侯设局的,故意要害我们徐家?” 徐老夫人沉默了。 这个可能在杨铁江提出带走那些人时,她也怀疑过,可她实在想不明白,若真是杨铁江给设局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徐家与镇北侯府,可没任何仇怨。 若是为了善心。 就那杨铁江的性格,他估计是直接带人杀到徐老太爷院子中把人救出来,而不是绕上这么一大圈,这实在不像是杨铁江的做派。 “这事不好说。” “不过,就算真跟那镇北侯有关,我们暂且也不能做什么,陛下明着是在偏向了镇北侯,实则……我看陛下也是在借机削弱我们徐家之势。”徐老夫人特意压低了最后一句。 也许……这才是真相。 皇上才是幕后操纵之人,而杨铁江估计就只是一只棋子而已,为的就是帮助皇帝,削弱她徐家之势。 “皇上?” 徐皇后一怔。 “嗯,估计是这些时日把皇上逼太急了。”徐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前段时间吕尚书的那波操作下,让徐家受到了一些波及,徐家不免就急躁了一些,所以把皇帝逼的太紧了,让皇帝狗急跳墙了。 徐皇后脸色难看:“那怎么办?若真是皇上……” 徐老夫人怕徐皇后沉不住气,安抚劝道:“娘娘,这事你当做不知就行,这段时间你跟玉王都得尽量的低调,千万莫要做一些傻事,那样只会让陛下不喜,至于家中的事,一切交给我。” 知道了是皇帝策划的。 那他们徐家就得好好的重新规划一下了,也许是时候让她那大儿子回来了,毕竟三儿子徐煊被革职了,二儿子还在外调。 “对了娘娘,也许接下来,你还可以做一件事。” “什么事?” “杨昭。” “杨昭?” 徐皇后疑惑。 徐老夫人凑近她耳畔低语起来,徐皇后眼睛越来越亮。 …… “小姐,皇后娘娘派了个内侍送来了这个,说是要给您的。”冬霜进屋,把一托盘放到了桌子上。 托盘上的是一块牌子。 还有一个玉佩与一叠银票。 杨昭瞥了一眼,拨算盘的手一顿:“宫牌?” 杨昭拿起了那块牌子。 翻转的看了眼,确定真是入宫的宫牌后,她柳眉微挑:“还真是入宫宫牌。” 这可不是轻易能送人的东西。 “内侍可有说什么?” “没有,内侍把东西送来后,就离开了,可婢子却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 “那内侍看起来很低调的样子,可却穿着崭新亮色的太监服,婢子问过,那内侍在咱家大门口特意驻足了好一会,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后,才进的大门,而他乘坐来的马车也是过分的‘低调’,就感觉……像是特意为之。” 冬霜说着心里想法。 杨昭看了眼托盘上的其余两样东西,嘴角不由得微微扯了一下;“爹爹是不是在宴请客人?” 冬霜点头:“是的,侯爷邀请了永伯侯和孟老将军他们,到府上来欣赏陛下给赏赐的那幅画作,现在客人应该都已经到了。” 杨昭将宫牌丢回托盘道:“那等宴席快结束的时候,你把这些送过去吧,就说是皇后娘娘给送来的,要替徐家弥补那些孩子们的。” 冬霜看了眼那托盘里的玉佩,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颔首:“是,婢子一定会把握好时间送过去的。” 前院大厅。 杨铁江正一脸嘚瑟的吹嘘着自己一拳打死一头狼兵的丰功伟绩,那嗓门大得,都能掀开了屋顶,把坐在一旁的几个老将军与永伯侯都给无语到了,一个个都挪了挪屁股,悄悄的掏了掏耳朵。 耳朵遭罪啊。 真是几十年都没变。 看看他这嘚瑟样! 简直没眼看了。 “哈哈哈,来来来,我还有一件宝贝要给你们看看呢……”杨铁江全程兴致高昂,那哈哈哈笑声就没停过。 见言管家终于把画给拿来了,他立马兴奋起身。 拿过画卷后,就急不可耐的亲自展开了画,一脸炫耀的展示在众人面前:“看看,好好的看看。” 几个老爷子闻言都凑近了一些看。 “画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是啊,把你那副凶狠样都给画出来了,确实是有几分画功。” “一幅画而已,这有啥好宝贝的?”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玩文人那套了,把画当做宝了?” 几个老将军都是与杨铁江有交情的。 别问为什么几个都能当他爷爷或者老爹的老将军与他有交情,问就是当年全靠着一身‘莽’的小子,靠拳头走了天下。 第327章 心意 更何况。 脾气这玩意,一旦对上了,年纪根本就不是问题。 所以几位老将军看到那幅画时,都毫不避讳的畅所欲言的发表了自己意见,唯有永伯侯在看到画卷下方落款的字名时 ,瞳仁骤然一缩。 “这是陛下的画作?” 永伯侯说道。 几个老将军一怔,随后目光下意识再次落回到那幅狂野的画作上。 刚刚没注意,这时一个个也都注意到了最后落款的字上了,虽没有落下印,可这天下谁敢用当今皇帝的字落款? “真是陛下的画作。” “不对啊,我记得陛下好像不是这种画风啊,这幅画虽画得不错,可这幅画感觉凶得很,整体都戾气重得很。”孟老将军说。 众人不说话了。 几个老将军虽不如文人那般懂得画中意境,可到底也在朝堂几十年了,有些东西久而久之也能品出一些来。 这幅画若是旁人画出来,就只能说是把杨铁江画得挺传神的,有几分画工。 可若是皇帝…… 这幅画的深意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一脸傻憨憨似的杨铁江,想到这货把兵权都交上了,几位老将军不由叹息一声。 交出兵权。 也不知是福是祸。 之后几位老将军也没说什么,毕竟有些东西说不得,但几位老将军心情明显沉重了几分,一顿宴席过后,几位老将军准备离去。 冬霜就在这时进门。 “老爷。” 冬霜进厅后,先给诸位老将军行了礼,才将托盘给送上:“这是皇后娘娘让人给送来给小姐的,小姐说,让奴婢交给您,说这些东西,应该是皇后娘娘想替徐家补偿给那些孩子们的。” “皇后娘娘?” 杨铁江有些微醺似的,抓起一叠银票和那玉佩与宫牌看了看:“银票倒是可以,但这牌牌和玉佩用来干啥?敲碎来分?” 永伯侯几人看到托盘,都对视了一眼。 又是宫牌,又是只有皇家才能佩戴的凤玉佩。 皇后这显然是看上了杨昭,就是不知是打着让她入宫为妃的主意?还是想让她做六皇子的侧妃? ‘砰’ 玉佩落地了。 几位老将军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杨铁江咔的一个跺脚,玉佩直接碎了几瓣。 几位老将军:“……?” ‘刷’ 不知从哪个旮旯抽出了一把大刀,刷刷几下,宫牌直接分崩了好几块…… “行了,一人分得一块,公平。” 杨铁江将地上几瓣玉佩和宫牌,丢到了托盘里,吩咐冬霜:“冬霜,让人拿去给那几个可怜的孩子们分一分吧,皇后娘娘的心意,都不要辜负了。” 几位老将军:“……???” 看着那被跺碎砍碎的玉佩和宫牌,几个老头嘴角抽抽了一下。 “是。” 冬霜离开后。 杨铁江这才手一扬,大刀直接丢回了角落的刀鞘里,精准无比,动作潇洒随意。 “走走走,带你们几个老头去我家新弄的训练较场开开眼界,昨日萧王殿下就来了,现在应该还在较场,正好带你们也去开开眼界。”杨铁江笑着上前勾住了几位老头的肩膀,一副大憨憨的模样, 几位老将军被拉着走。 坤宁宫。 “娘娘,已经把东西送到了,没有惊动到镇北侯,直接送到了杨小姐贴身丫鬟的手里,回来时,小秦子特意在市集耽搁了一下,消息已经传开了。”徐皇后身边嬷嬷笑着禀报。 第328章 传闻 “听说刺客都齐杨公的衣裳给挑开了, 是玉王殿下及时赶到,在刺客手里救下了齐杨公,当时有不少人赶到,看到两人紧紧的搂在了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啊?” “上次钰长公主举办的春日宴林子里,很多人看到了,就是因为出了那样的事,所以那春日宴才没能给举办下去。” “这事我可以证明,我当时亲眼所见,齐杨公与玉王殿下是真的抱一起了,齐杨公身上的衣裳都快被剥光了,整个人都缩在了玉王殿下的怀中,当时那画面……真的不能看。” “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那是因为被封了消息。” 说这话的是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一脸神秘兮兮的凑近人群:“今日我在镇北侯府门口看到了宫里来的公公,听说齐杨公早就收了玉王殿下给的凤佩了,两人私底下都已经不清不楚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看向了妇人。 “什么不清不楚?” “你可别乱说,那可是齐杨公。” “齐杨公又如何?说到底也是个女儿家,女人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何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早就嫁人六年了,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的,就算太后说婚事作废了,可嫁过人就是嫁过人了,想要重新在嫁到好人家去哪有那么容易,更别说是嫁入到皇家了。” “你们也不想想,玉王殿下是何身份,那可是皇嫡子。” “谁会那么蠢不抓住机会?” 确实有点道理。 齐杨公到底是女子。 这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听说上次宫里举办了什么相亲的拜佛宴,齐杨公也是是去了的,似乎还跟那位佛子王爷弄出了什么缘分蝴蝶的。 由此可看出,齐杨公也是想嫁人的。 “你们若不信,就去打听打听,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少人还是心存疑惑的。 但随着越来越多类似的传闻出来,甚至还有不少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差没直接说,亲眼看到杨昭光着身子扑到玉王怀里了。 有些东西说多了,似乎就变‘真相’了。 一时之间。 有关杨昭与玉王不清不楚的传闻风靡了整个京城,而有关徐老太爷的事却渐渐的销声匿迹,徐家松了口气。 杨昭听到消息时,嗤笑了。 不过,她倒也没急着做什么,一副还不知外界事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卫夫人上门时,她还在气定神闲的教导着小喜儿写字,那悠哉的模样完全不似是当事人。 急得卫夫人都上火了。 “你怎还如此淡定啊!现在外头都在说你跟玉王殿下的事,说得老难听了,要是再不想办法制止,你的名声就真的要彻底臭掉了。” 杨昭放开握着喜儿的手,看着急得眼睛都冒火了似的卫夫人,她有些无奈一笑:“无碍,名声对我来说不是太重要。” 又不打算嫁人。 名声不名声的,不打紧。 但她虽不太在意名声,可也不是软柿子,岂能容忍别人的算计欺辱,只不过是因为时机还不到而已,事情还得发酵一下,才能彻底的把一些跳蚤给钉死…… 第329章 稀罕物 卫夫人听到她那话,呼吸都粗重了:“你个傻女人,名声怎么可能不重要啊!这个世道对女人本就苛刻得紧,一旦名声不好了,连累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家族。上次你帮我的时候,不是挺精的吗?现在轮到自己身上了,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 真是气死她了。 特别看到杨昭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卫夫人就更加觉得上火。 就差没替她上场去撕逼了! 宋嬷嬷见自家夫人这般模样,有些想扶额,“夫人,不如您先听听齐杨公的想法先?” 上次杨昭一招就让自家夫人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可见其智慧手段都是不俗的,此次这事也许人家还有计划呢。 宋嬷嬷来时就提醒过自家夫人了,可惜一来到,自家夫人似乎又忘了。 不过,杨昭最终也没解释。 只是换了个话题:“上次你们家姑奶奶的事处理得如何了?后续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 卫夫人闻言,想到那日宋府大门前的事,情绪倒是缓和了些,“没啥事了,那卫绣后续又蹦跶了几次,直接把老爷的忍耐性给磨掉了,最后直接一封断绝书威胁,把人给丢回她乡下的夫家去了,应该是不敢再上门来打秋风了。” “至于我那个哭爹喊娘的继婆母和公爹,老爷寻了个理由,也直接把她给打包送回去了老家休养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说到这事,卫夫人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不免又给杨昭细细的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让宋嬷嬷又想扶额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自家夫人却真不把这齐杨公当外人了。 但宋嬷嬷也没阻止。 甚至在卫夫人没说详细的地方,她还顺嘴解释说上一嘴。 杨昭也算听了全面。 原来卫夫人那小姑子野心挺大的,回京的目的是想借机来给自己夫君谋个京官,可心比天高,看不惯自家嫂子过得顺心滋润,各种找麻烦就算了,竟还想把婆家小姑子塞给自家哥哥,最后连下药连爬床的事都闹出来了。 最终结果,就是一封断绝书。 不得不说,卫秦是个手段果决的,若世间男子都能与卫秦这般懂护着妻子的,又如何会有那么多命苦对女子呢! 卫夫人是个幸运的。 不过,有些东西都是互相的,也许卫秦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不说那糟心玩意了。” 卫夫人又想要把话题引回刚刚话题上,宋嬷嬷却扯了下她衣袖,低声提醒道:“夫人,您不是有礼物要送给齐杨公么?” “对对,我差点忘了。” 卫夫人忙让人把东西给抬上来,用布给遮盖了,但东西看起来有一人高。 “阿昭,你看看喜不喜欢。” 卫夫人亲自上前,掀开了那块遮盖的布,露出礼物的原貌。 竟是一块全身镜。 周边木框的雕刻极其精致,龙飞凤舞,祥云藤花,一半镂空一半实底,很是精美好看,加上那能把人毛孔都照出来的极清镜面,简直让在场的丫鬟嬷嬷都震惊到了,特别是被镜面映照进去的。 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太清楚了。 跟她们平日用的铜镜,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杨昭看到镜子时,瞳仁微微一缩,起身就走了过去,手指在光滑的镜面上触摸了一下,眼底溢出一抹暗流:“镜子。” “你知道此物?” 卫夫人一愣,随后皱眉道:“那个云国来的商贩还说这镜子是世间少有的珍宝,除了他们国家皇室能用得上这种玩意,别地方是绝对没有的,看来是骗我的。” 这块镜子,可是花了她五千两。 要不是赌庄那翻了十二倍,她也是不可能一口气拿出来五千两买这镜子的,没想到居然被坑了,卫夫人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看我不去找他算账!” “我同你一起去。”杨昭道。 正要撸起袖子的卫夫人一怔,宋嬷嬷刚想劝阻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马车上。 卫夫人掀开车帘看了看,外头人流熙攘的,她忍不住看了眼同马车上的杨昭:“阿昭,你真要去露面?这事其实我去就行了。” 她以为杨昭是想替她出头。 卫夫人是感动的,可更多是为她担心,毕竟外头有关她跟玉王的传闻,都不知道传成什么鬼样子了,这个时候露面,怕是得引来人指指点点的。 “我去见见那个商贩,问个问题。” 卫夫人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了。 快要到那家店铺时,卫夫人吩咐了人,先他们一步去那家铺子给清空了人。 店铺掌柜一脸懵。 直到看到卫夫人,掌柜顿时笑得一脸灿烂的迎上前:“原来是卫夫人大驾光临啊,这可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行了,别说一堆没用的,你家铺中那个卖我镜子的云国小子呢?让他出来。”卫夫人冷沉着脸色打断掌柜。 店铺掌柜一听,薄汗都出来了。 这铺子是他祖业,但因他不擅经营,加上京中各业都竞争太大,掌柜也只能听了亲戚建议,与那齐国来的小子合作,让他在他铺子中贩买一些云国‘特产’,自己抽其两成利润。 他记得前两天,卫夫人被云霄子忽悠着花了五千两买了一块镜子,难不成卫夫人发现了那镜子有什么问题? “卫夫人,莫不是镜子出问题了?您别急,小的这就让人去把云霄子给您喊出来。”店铺老板不敢耽搁,立即让店小二去喊人了。 这期间他冷汗津津的,笑脸陪着。 对他这种没啥背景的商户来说,是万万不敢得罪这些达官贵人的,不然只怕如何死的都不知道,只希望那云霄子能赶紧出来把这问题给处理了。 心底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不该听亲戚的劝,答应让这么个齐国小子到铺子…… 很快,一个长相年轻的男子被店小二带了出来。 他睡眼惺忪。 似乎刚从被窝里被挖出来的。 看到卫夫人时,他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换上了灿烂笑脸,眼底满是谄媚之色:“原来是夫人您来了啊,不知夫人您还需要什么呢?小的手头上刚好还有好几样特别的玩意,都是这世间少有的稀罕物,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第330章 大客户 看着谄媚搓手的云霄子,卫夫人刚想说什么。 杨昭却在这时开口说道:“那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若东西真的是稀罕物,本小姐倒是可以都买下来,不过,若是东西不够特别的话,那本小姐可不要。” 云霄子注意到杨昭。 眼睛顿时都亮了。 好个美人儿。 红唇齿白,气质秀雅。 这一看就是有钱家的小姐啊! 他可没忘了,卫夫人被他随便一忽悠,就直接掏出了五千两来,简直就是人傻钱多的冤大头,如今她又带来了一个,云霄子心里简直都乐开花了。 当即就决定,把私藏的东西都给掏出来,好好的再赚一笔。 店铺老板都急死了。 本想开口提醒,却被杨昭带来的两个侍卫往身边一站,让他想开口都不敢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云霄子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大袋子来。 “夫人,小姐,你们看看,这些可都是我祖传下来的好东西,要不是云国这些年不景气,让我那八十岁老祖和三岁小侄儿都快吃不上饱饭了,我也是万万不会千里迢迢的跑来这里来贩卖自家祖传之物的……” 云霄子嘴巴巴的说着。 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个匣子,打开后,又开始一个个的介绍起来,明明看起来还崭新的物件,可到了他嘴里,就是被他祖先小心爱护珍藏了许久的祖传宝物了。 物件虽很特别。 在墨王朝确实没怎么见过的玩意。 可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这根本就不可能是祖传下来的,卫夫人越发觉得自己被忽悠了,火气正蹭蹭起来。 却听杨昭道:“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 “这些还不够?” “不够,要是还有的话,我还想在继续挑选几件,我家里人多,多点才够分。”说罢,杨昭就微微抬起了手,身后的冬霜立即上前,直接从衣袖下掏出了一叠银票。 “我这人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杨昭抓起匣子里头那个被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似的一只木头机械鸟,很是风轻云淡的说:“要是还有能有让我看得上眼的,我就全包了。” 冬霜在自家主子话落后,就豪气的直接把银票啪的拍在了桌子上。 云霄子看到那一叠银票,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五百两一张的银票? 这墨王朝的京城里……果然是个人傻钱多的地方啊,他还真是来对了…… “有有有。” 云霄子乐得牙龈都露出来了,急哄哄又回屋去扛出来了一个木箱子。 打开。 里头又是一些千奇百怪的玩意。 杨昭瞥了眼,并不满意。 云霄子也不气馁,哼哧哼哧的又去把自己这次带来墨王朝的东西,全部都给扛了出来。 “呦,你这祖传的稀罕玩意还挺多啊!”卫夫人看着满地的东西,嘴角忍不住微抽了一下说,语气明显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不用想了,她前两天肯定是被忽悠了。 因为就在刚刚开的箱里头,她就瞥见了好几样形状不一的镜子了,虽不大,但由此可见,这镜子根本就不如他口中说的那样稀罕。 云霄子尴尬了一瞬。 但也仅仅一瞬,他就恢复了一脸讨好的笑脸:“夫人您误会了,刚刚那几样确实就是祖传下来的,这些……是小人特意精挑细选出来的稀罕物。而且您放心,卖给您的那块大的蛛云镜,小人可以保证,那绝对是仅此一件的玩意。” 不然他也不敢卖五千两。 他虽贪财,可也不是真的蠢到把自己小命给搭上去的地步。 “蛛云镜?”杨昭眸底微闪。 “是的小姐,夫人前两天买走的镜子,名为蛛云镜,像那么大一块的,真的是世间仅有的一块了,绝对是稀罕物,为了能把它完好的运来京城,小人当真是花费了大力气了。” “不过,小姐要是喜欢的话,小人这里还有几块小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云霄子立马弯腰拿起特定匣子中几块小的镜子,也就是刚刚卫夫人扫到的那几块,形状不一,但上头的雕工明显都是同一个人之手。 杨昭接过看了下。 镜子极其光滑。 映照出来的人非常清楚。 对比那些模糊的铜镜,这确实是十分让人稀罕的玩意了。 杨昭细细看了眼,才点头;“确实不错,那这些我就要了。” 云霄子一听,笑得眼睛都变成一条缝了。 “小姐您可真是好眼光,小人这就给您收起来,价钱的话……” “价钱不急。” 杨昭淡笑看着云霄子:“我还没挑选够,等挑完后,我们再来商议价钱的事,只要物件够稀罕,钱不是问题。” “好累,小人这就给您继续介绍。” 云霄子狗腿极了。 一件一件亲自介绍起来,只可惜大部分杨昭扫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箱子打开了一个又一个,到最后都把云霄子累够呛。 要不是看到桌面上那叠银票,他都怀疑杨昭是不是故意逗弄他玩了。 他弄来的这些玩意,虽说不上太贵重。 但胜在新奇。 “小姐,您再可以看看这件,这个可是在云国里头都是极其少有的……”云霄子不死心掏出了最后一件压箱底了,见杨昭再次摇头,云霄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实在是太累了。 “就这些了?” “若这些就是你口中的稀罕物,那很可惜了,你赚不走我的银票了。”杨昭淡定喝了口茶的说。 眼看冬霜要收回银票,云霄子急得忙道:“等等。” “小人还有。” 云霄子一咬牙,从地上站起身:“小姐您等等,小人马上去拿出来。” 杨昭没阻止。 不出片刻。 云霄子就抱来了一个木匣子,匣子上头似乎尘土挺多,他也不在意的,把木匣子往地上一放,胡乱一擦,就直接打开了木匣子。 说实话。 这木匣中的东西在云国根本就卖不出去,无论他如何舌灿莲花的,就是没人看得上,要不是他花了钱弄来的,他估计都早丢了。 这次带来墨王朝,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清一清库存,刚刚因为顾虑着她们是‘大客户’,他才没拿这些破烂来糊弄。 但如今……只能试一试了。 第331章 怕了 “这些东西,是我家祖宗传下来的,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看,但胜在新奇……”云霄子一边说一边把木匣子给打开。 木匣子不是很大。 打开后,展露出了里头一堆零碎的东西。 杨昭随眼一瞥。 下一秒,她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因动作有些大,一旁的卫夫人都被她吓了一跳:“阿昭,怎么了?” 杨昭没回答。 她径直走到了云霄子跟前,伸手就抓起了那木匣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弹簧类的物件。 里头是一些铁质的东西,零零碎碎的,若不是那铁质的表壳看起来挺值钱的,就这零零碎碎的东西,就跟破铜烂铁似的。 云霄子当初弄到这些物件,也是有原因的。 因他曾看到过这些零碎物件整体的模样,那是一种暗器,特别神奇的暗器,不然他也不会冒着危险的给弄到手了。 可惜他没法还原起来。 后来他想卖掉换回一点银钱来,可没有一人能看得上这些玩意,也没有人相信这玩意之前是一件神奇的暗器。 今日见杨昭这般‘反应’,云霄子眼底精光一闪。 “小姐,我也实话跟你说吧,这东西其实是一件暗器,是我家祖先祖传下来的,特别有杀伤力,要不是祖宗传承下来时,族人把如何拼接的办法给忘记了,这东西我也是不会拿出来卖的。” “如今家中不景气,也实在没办法了,才把祖传之物拿出来卖一卖,毕竟家中还有八十老祖和三岁侄儿要养不是?” “要不这样,您要是看上了我这祖传之物,我便宜一点卖给你……”云霄子打算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好好的宰一笔。 可他话还没说完,一道淡然声响起:“这些我要了。” 什么? 云霄子微愣。 直到看到冬霜递出了一叠银票,云霄子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的就接过银票,那厚实的银票手感,让他脸上都笑开花了。 人傻钱多啊! 这墨王朝的京城,当真让他惊喜了。 “我这里还有一笔生意,不知云老板做不做?”杨昭看着云霄子问。 云霄子一听,想也没想:“做,肯定做啊!” 这种白捡钱的生意,当然要做了。 可当他站在镇北侯府门口时,他脚步踌躇了,云国中谁人不知道,墨王朝的镇北侯。 五年多前,陵城那场战役,云国大军可是凌辱般弄死了镇北侯的第一任世子,因为那件事,云国还成了墨王朝的附属国,这才没让痛失爱子的镇北侯带军杀入云国去。 镇北侯的威名,在云国无人不晓。 云霄子看着镇北侯的大门,忍不住看了眼从马车上下来的杨昭,这个时候他也算知道了杨昭的身份了,齐杨公! 那位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齐杨公。 怪不得一出手就一叠银票呢!! 可是…… 他有些怕了怎么办? “云老板请吧。” 杨昭似笑非笑看着云霄子。 云霄子被她那笑颜晃了一下眼,眼眸却暗扫过了镇北侯府门前的侍卫,他心里盘算着现在逃的机会有多大。 第332章 祖传 杨昭瞥了眼云霄子,一眼看出他心思:“云老板不必担心,请云老板来侯府一趟,不过就是想与云老板谈一笔大买卖而已,我可保证,这笔生意若做下来,足以能让云老板风光的衣锦还乡,甚至……” “若云老板想,我还可助云老板成为云国的第二个‘齐杨公’。” 第二个齐杨公? 云霄子心头一跳,看着那笑得无害似的杨昭,直觉让他赶紧跑路,别贪心,可脚却有意识似的,站着就是拔不动了:“当真?” 好吧。 他心动了!! 毕竟第二个齐杨公耶,那可是完全不同意义的存在,当年云国那些狗东西打过的主意,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可却没有一人成功了的。 如今这机会送上门来,就算明知道是一个陷阱,他也忍不住心动了。 只是当真正踏入镇北侯府。 见到了那个满脸胡子了的镇北侯杨铁江时,他双腿却软得跟面条似的。 吧唧。 他不争气的跪地上去了。 杨铁江:“……?” “囡囡,这是咋了?哪来的小子啊?”杨铁江眼神带着挑剔似的扫过云霄子,看着他那上腿打颤的模样,打心眼里看不上。 太怂了。 杨昭看了眼云霄子,介绍道:“齐国来的云老板。” “齐国?” 杨铁江眯起眸。 云霄子小心脏颤了颤,急忙开口:“小人就是齐国的一个小商贩,小老百姓,承蒙齐杨公看得上,邀请小人前来谈生意,侯爷您大量,莫要与小子计较。”可别拿他来撒气啊,他这小身板可承受不住。 杨铁江暗翻了个白眼。 他就算对齐国不感冒,但也不至于拿齐国百姓来撒气。 不过,杨铁江也没解释,就是他挺好奇自家闺女让人把他喊来做什么。 “囡囡,直接说事吧,训练场那边的小子们还没处理完呢!” 自从那日永伯侯他们来后,去见识了他新建的训练场后,就急哄哄的把家中小子都给送过来了,如今杨家训练场内,不止那萧王在,还有各家不少的小子也在其中。 这些日子,杨铁江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就留在家中给他们整活了。 一副也还没发现外头那些愈演愈烈的各种传闻似的…… 杨昭闻言,让人把木匣子放到了桌子上。 “爹爹,看看。” 杨铁江上前,在看到木匣子里的东西时,瞳孔骤然一缩,他下意识抓起里头的东西,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这是……” 杨昭理解自己父亲此时的情绪,她一开始看到这东西,也是控制不住的激动:“这些是从云老板手中买来的,说是他家祖传的。” 杨铁江闻言,目光骤然看向云霄子,眼底闪过了一抹阴戾。 云霄子浑身一僵。 第一直觉让他想撒腿就跑,可他刚一动,领子就被一只大手给攥住了,几乎在那一瞬间,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侯、侯爷……” “你祖传的?” 杨铁江粗犷嗓音问,这个时候听不出什么情绪,可那拽着他衣领的手却攥得骨节泛白,仿佛都要把他衣领给碾碎了。 第333章 木仓 云霄子真要哭了。 在杨铁江死亡注视下,云霄子颤着嗓门道:“不、不是祖传的,侯爷,小的就是想讨口饭吃而已,您大人大量,饶过小人,小人这就把银票都还给小姐……” 云霄子忙把怀中银票拿出来。 心里后悔死了。 杨铁江却没拿那银票,而是看着他冷声问:“东西哪来的?只要你一五一十说出来,本侯可以饶你不死。” 呜呜! 果然贪心的结果就是小命要玩完…… 云霄子很没骨气的忙把如何得来的这些东西给说了出来,包括自己无意间见识过这个暗器,才起了弄来的心思等原因。 事无巨细。 “侯爷,小的知道的每一个字都说了,求您饶过小人,小人以后绝对不会再忽悠客人,一定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做生意……” “你说你见过这个暗器原样,那就是说你见过用这个暗器之人?他人现在在哪里?现在可还活着?”杨铁江眸子半垂的掩饰了眼底情绪问。 云霄子微愣。 然后才说:“应该……还活着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 但说活着肯定是没错的。 这时候他若还没差察觉出来什么,就太蠢了,他试探性的说:“侯爷,其实小人在云国也是有一点人脉的,您如果要找人的话,小人可以效犬马之劳。” 杨铁江放开了他衣领。 云霄子暗松口气。 只是没等他整理好衣领,就听到了杨昭清冷的声音:“云老板既然都把话说这个份上了,那接下来我们就谈一谈这笔生意。” 什么? 云霄子懵了下。 很快他反应过来,合着所谓的‘生意’,是让他帮找人? 早说啊!! 魂都要被他们吓掉了。 云霄子腰杆刚想挺直起来,耳边就忽然传来一阵咔擦咔擦声,他下意识抬眸看去,下一秒,他眼瞳就骤然睁大起来。 只见那木匣子零碎物件,在杨昭的手里头以极快速度组装了起来。 半刻钟不到。 桌子上就出现了一把组合成的黑玄铁的木仓,比不得现代木仓小巧,但形状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唯一缺少的就是子弹。 弹壳是空的。 云霄子看到那还原了的‘暗器’,惊得下巴都要掉出来了。 “这、这……” 他早试过了组装了,可无论他如何都没办法组装起来,甚至他找巧匠试图复原起来,也是没办法组装起来的。 可此时却在杨昭手里头复原了。 一模一样。 与他当初看到的时候一模一样,就那样砰的一声,隔着老远都可以射穿房屋木板,直接射穿过人的脑子,再穿透到墙上…… 特别强大的暗器。 杨昭手指抚过手中冰冷的木仓。 下一刻,她把木仓口对准了云霄子,黑洞洞的木仓口,仿佛恶魔之口似的,吓得云霄子浑身一抖,连忙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惊恐大喊:“别别别,我错了,别杀我,我还不想死啊,我八十岁老祖还等着我回去养……” 看着反应,杨昭确定了他先前所言。 看来他确实见过这把木仓开火的情况,不然不会是这种反应。 第334章 公平 她收起木仓。 “云老板也别装了,能把云国货物运到墨王朝来京城来的,就没有几个是软的,我们明人也不说暗话,这笔生意你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毕竟你也看到了我组装起来了这暗器,那你应该也猜到了,先前拿着这把暗器之人的身份。” “只要你能帮我找到他,我可以最低成本价专供给你在云国的生意,甚至我还可以教你制海盐的方法……” 云霄子抱头下的眸中倏地闪过一抹精光。 齐国的另一面临海。 海盐这个词他是知道的,可惜那海盐弄出来又苦又涩,也只有靠海的穷苦百姓在买不起官府盐巴的情况下,才会弄些海盐来食用。 但也不敢食多,因为会生病。 云霄子家就在齐国临海的渔村上,他太清楚使用海盐后腹泻病痛的滋味了,虽然一时半会死不了,可那无止境的腹泻,发热,无力,甚至渐渐身体生疮流脓到溃烂,最后若是不能花大钱去镇上请大夫开药的话,人就会在那样琢磨下痛苦死去。 可如果有钱请大夫,他们又何必会因为吃不起官府的盐而去吃海盐呢? “你说的海盐,吃了可会生病?” 云霄子终于抬起头,看着杨昭问。 他眼底仍带着商贩的胆怯样子,但眼底深处那精光却没掩饰住。 杨昭勾唇:“不会,甚至不比官府掌控的盐田那些盐差。” 云霄子放下了抱头的手,在地上盘坐了起来,面上多了几分正色看着杨昭问:“你如何能保证你说的?” 杨昭笑道:“我不用保证,因为你很清楚,你不答应,你走不出侯府大门,甚至,以我的能力,想要去你的家乡,很简单。” 云霄子脸色一沉。 “你在威胁我?”还拿他家人! 杨昭将手中木仓放在桌子上,摇头:“不是威胁,我只是在陈述我们之间的平等交易而已,你知道了这把木仓主人的身份,那我想知道一下云老板的家乡在哪里,很公平。” “当然了,我又不是刽子手,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之下,对杀人并不感兴趣。” 杨昭对视上云霄子的眸子,似笑非笑:“只要云老板能遵守诚信的‘做生意’,我们自然也会遵守承诺,好好的商言商,争取一起共赢。” 狗屁的共赢。 这根本就是威胁! 云霄子在杨昭组装了那暗器后,确实猜测到了暗器的主人了,可也只是猜测而已,但此时杨昭却明着的跟他‘说’了。 显然是逼得他不得不接下这笔‘生意’。 不是说齐杨公是大善人么? 谁家的大善人,会这样用对方的家人来威胁着人办事的? 云霄子暗咬后槽牙。 但不得不承认,他拒绝不了,同时也心动了,不说别的生意,就说海盐,一旦他能拿到办法,他家里人和村里的人就不用在那样痛苦熬着了…… “好,这笔生意,我跟你做。”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云霄子补充了一句。 “你说。” “我要一个人……” 第335章 提前 “谁?” 杨昭并未迟疑。 云霄子盯着她眸子,缓缓吐出两个字:“徐璇。” 徐璇? 杨昭柳眉微挑:“徐家的六公子?” “是。” 云霄子眼底闪过一抹戾气,转瞬又恢复平静,他看着杨昭认真说:“只要您能把他给我,我可以不用你支持我成为什么第二个齐杨公,你只需要给我制作海盐方法,我今后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要找的人,我也一定给你找出来。” 杨昭沉默了几秒,才勾起唇角道:“你的这个条件,我答应了。” 云霄子被带下去后。 “囡囡,你打算现在就动徐家?”杨铁江一直在屋内没了旁人,才问。 杨昭拿起桌上的木仓,手指摩挲着手柄上刻着的繁体二字。 “爹爹,刚刚你也看到了,这木仓不是被人破坏开来的,而是有人故意拆解开来,除了大哥,没人能做到这一点,大哥一定还活着,他应该是想借木仓的零件散开,来对外传递他还活着的消息,有人囚禁了他。” 木仓是他们母亲留给他们的保命武器。 除了他们父子几人,没人知道,更别提是完好的将其拆散开来了,而弹壳里的子弹没有了,说明他大哥用完了子弹,仍是无法脱身,最后只能拆了木仓来向外传递消息。 杨昭感觉很不好。 前世她到死都没有得到过大哥活着的消息,就说明,大哥根本就没有从齐国回来,这一世因处理了沈家而引发一系列的蝴蝶效应,让小八活着到了京城,如今又从云霄子手中拿到了大哥的木仓。 她感觉再不快些,也许大哥就等不到他们的救援了…… “爹爹,我们要快点了。” 杨铁江眼底闪过戾气,“好,那就不等了,直接提前吧,搞掉一个是一个先。” * 齐国。 一处密牢中。 ‘铛铛铛’ “喂,醒醒,吃饭了。”狱卒拿着一大勺在铁门上哐哐的敲了几下,然后就从桶里头舀了一勺粥水,送到了牢房地上的那个破碗里。 粥水泼洒了大半。 零星能在粥水里头看到几粒米和破菜叶子,气味中还带着一股子馊味,显然这个伙食比猪食还差,没多久,就引来了不少苍蝇环绕在那粥水上头了。 牢中昏暗角落里,躺着一人。 长长的铁链套在了他的四肢上,而那身后的琵琶骨上,还被贯穿上了一条锁链。 人也不知死活。 狱卒又哐哐的敲了好几下铁门,见里头的身影还是没动,狱卒恼火的朝地上啐了一口:“不识好歹的东西,又在装死,行,不吃就饿着,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熬上几顿了。” 狱卒回到外头。 直接将捅往角落一丢,骂骂咧咧的。 另一个狱卒扫了扫那桶,嗑着瓜子道:“你这桶里的东西都放两天了,都臭了,人家能吃才怪,想要他吃饭,你不如去酒仙楼那买些好菜过来呢!” “我呸。” 狱卒啐了口:“还酒仙楼呢,老子我都吃不上呢,他也配!要不是主子想要吊他一口气,老子连这粥水都不给他喝。” 第336章 杨悦齐 “行了,你还是想办法给他吃点吧,不然真把人给饿死了,主子责怪下来,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嗑瓜子的狱卒道。 微胖狱卒不满瞥了他一眼:“那你咋不想办法?这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你刚刚不是嚷着给他买酒仙楼的饭菜么,你有本事自己去买啊。” 嗑瓜子狱卒一把将手中瓜子丢桌子上,晦气似的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刘三,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了,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 刘三脸色微变。 确实如此,两人虽都看管这牢房,可谁让人家上头有人呢,不然也不会是他一人在忙活,而他却能坐着嗑瓜子了。想到这里,刘三脸色就更难看了。 “牢房里的人是主子特意吩咐过,给他点折磨,但人必须得活着。若人要是真死了,老子顶多就挨训一场,可你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三憋屈极了,最后也只能黑着脸的又提着桶,回到了牢房里。 ‘哐哐’ 铁勺猛敲牢门。 牢房里人却仍是一动不动。 刘三心底有些不安起来了,莫不是真被饿死了?想了想,他忙掏出钥匙打开了牢房门。 “喂。” 刘三靠近角落之人,但为了警惕的先用手中的长勺怼了怼地上之人,见人真没动静,他才忙慌张上前去搀扶地上之时。 地上之人却忽地蹿起。 只听到锁链耍啦声。 刘三脖子上就被缠上了一道铁链,对方勒的力道之大,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脖子给勒断似的,疼得刘三青筋暴起,眼底闪过惊恐。 “唔……” 刘三挣扎。 勒着他脖子的人却死死拽着手中铁链,眼看刘三就要嗝屁了时,一道弓弩箭射在了那抓着铁链的手臂上,那力道顿时消减了,但却仍没放开手。 “放开。” 射出弓弩箭的,是刚刚嗑瓜子的狱卒。 他隔着牢房门举着手中的弓弩,显然在忌惮牢房里之人,警告说:“你就算弄死他也没用,你逃不出去的,倒不如识趣一点乖乖臣服了我家主子,也许你还能少受点罪。” 杨悦齐瞥了眼牢房外之人,干裂唇微微扬起:“酒仙楼的饭菜。” 他干涩嗓音淡淡说了句。 随后他松开了刘三。 避开贯穿琵琶骨的铁链,靠在了墙壁上,然后拔掉了手臂上的箭,脏污消瘦得脱相的脸上并未有任何变化,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 他把玩着手中箭。 倒钩刺。 上头还带着他的血肉。 “对了,除了饭菜外,记得再弄些酒来,许久未喝了,今日倒是被勾起了一些兴致来了。”杨悦齐嗓音极沙哑,干裂的嘴唇开合时,都可清楚看到起皮扯开的血迹。 说完,他就随手将箭在了地上。 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刘三一得到解放,就连滚带爬远离了杨悦齐,等他爬起来缓过来时,就听到杨悦齐那话,他是又气又恼,可看向杨悦齐眼底却闪过一抹畏惧。 “还愣着做什么,把那箭拿过来。”狱卒李欢瞪了眼刘三。 第337章 召集 刘三摸了摸还火辣辣的脖子,忙用手中铁勺将地上那支箭给勾了过来,捡起就匆匆走出了牢房,上锁。 等出牢房。 狱卒李欢就摸出一碎银,丢给了身后刘三:“去给他弄些酒仙楼弄点饭菜和酒。” 刘三有些诧异:“还真要去给他买酒仙楼的饭菜?主子的命令不是折磨他吗?”不然他也不会故意弄馊粥给他喝。 李欢也不装了,直接冷笑的瞥了眼他:“你可知道在你来之前的上一个人是如何死的吗?” 刘三刚想问,李欢却没给他问出来的机会: “行了,赶紧去吧。” 李欢坐回刚刚位置上,抓起桌上瓜子又嗑了起来。 这次刘三却不敢跟之前那样顶撞了,他隐晦的看了眼李欢脚下的弓弩,若他没看错,那弓弩是主子身边近卫才能用的,刘三想到这些日子的顶撞,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口水,啥也不敢问的离开了。 李欢瞥了眼他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冷嗤:“蠢货。” 主子的心思若是那么好猜,能死那么多人? 不过。 那杨悦齐确实是颗顽石。 这么多年了,什么手段都用上过了,他还是不肯服软下来,换做别的人来,主子估计早就没耐心了,可偏偏主子对他很不一样…… 李欢皱眉想了下。 最后还是起身来到牢房,朝牢房里的人丢过去了一药瓶:“止血的,不想死就自己用上吧,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若不想在这样受罪,就乖乖臣服了主子,不然若哪天等我家主子没了耐心,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杨悦齐自然没反应。 李欢也习以为常了,懒得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半晌。 杨悦齐才缓缓睁开了眸子。 他瞥了眼地上的药瓶,之后才挪动了一下身子,伸出微颤的手拿起了药瓶,用嘴咬开了瓶盖后,就洒在了那娟娟流血的手臂上。 豆大汗珠滑落脸颊。 若有旁人能看到的话,就会发现,在他破烂衣裳之下,几乎没有寸片完好的肌肤,一道道新老旧的伤口遍布全身,单单手臂上的外翻疤痕,就不少于十数道…… * “小姐,人召集好了。” “嗯,走吧。” 镇北侯府大门口,围观了不少的百姓。 “这是咋样了?怎么这么多人?发生啥事了?”不少百姓看着侯府大门口集结的侍卫,都满脸的问号,上次侯府出动这么多侍卫,还是杨怀瑾带人去沈家接杨昭的时候。 百姓议论纷纷时。 杨昭带着丫鬟婆子终于从门口出来了:“走吧,去玉王府。” 玉王府? 不少人顿时就想到了近日来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了:“难道传闻都是真的?玉王与齐杨公真的私相授受了?” “这是不打算掩饰了?” “就算是齐杨公,也不能太过放肆了啊,身为女子还是要知廉耻一些的……” 玉王府。 “王爷,王爷,来了,人来了……”一丫鬟急匆匆的跑进屋禀报。 “放肆,这般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正在伺候玉王和王妃用膳的嬷嬷,不悦的训斥了冲进屋的丫鬟。 第338章 玉王 丫鬟惶恐跪下。 “奴婢该死。” 脸上还带着一些青紫痕迹的玉王墨熙,看了眼那俏丽的小丫鬟,倒是怜香惜玉的说道:“行了,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嬷嬷也不必太苛刻了。” 玉王妃递了个眼神看了眼嬷嬷。 嬷嬷才收敛情绪,问丫鬟:“刚刚你说什么人来了?” “是、是齐杨公来了。” “齐杨公?” 玉王懵了下。 随后想到母后前几日让人跟他说的计划,他眼底猛然亮了起来,他当即从椅子上站起身,笑道:“看来是来寻本王的了。” “王妃,你先吃着,本王去看看,你不必等本王了。”玉王随意留了句,也没理会王妃什么反应,就急匆匆离开了玉王妃的院子了。 玉王妃脸色有些难看。 之前外头的传闻,她也是知道的,可她没想到杨昭竟会不要脸的自己寻上门来。 “走,我们也去看看。” 玉王妃带上嬷嬷丫鬟,也匆匆跟着玉王的屁股后面一同到了大门口。 玉王府门口。 百姓几乎把路给围堵得水泄不通了。 杨昭从马车上下来后,就只是让人去通报了一声,并未进入府邸。 “阿昭妹妹。” 玉王带人出来时,笑得如沐春风似的开口喊了一声。 声音挺大。 门口百姓都听到了。 指指点点顿起。 后面跟来的玉王妃,看到杨昭的模样时,不由咬了咬唇,眼底闪过嫉妒之色:“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打扮着这样花枝招展的,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货色,怪不得自己送上门来呢!” 她身边的嬷嬷忙低声安抚:“王妃莫要急,什么齐杨公,不过就是个铜臭味的残花败柳而已,王爷顶多就是看中了她手头的银钱,谁都不会影响到您王妃的地位的。” “何况,老奴听说镇北侯的兵权都上交了。这以后真正能帮助到王爷的,还得是王妃您,王爷心里肯定明镜似的。” 玉王妃闻言这才好受些。 但看着门口杨昭那未施粉黛、却仍旧娇媚动人的模样,眼底还是忍不住闪过了嫉妒的情绪:“等她进门了,本王妃定要好好给她一个下马威……” 玉王妃绞着手中帕子,咬牙说。 可她话音未落。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门口指指点点声在瞬间寂静了下来,连带着玉王妃都错愕的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下一刻。 又是一巴掌响起。 杨昭下手挺大劲的,直接把玉王的脸颊都打歪到了一旁了。 静。 四周一片寂静。 一个个都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口的那一幕,刚刚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玉王被打了?? 这什么情况啊? 杨昭轻轻甩了甩手,清冷的声音这才缓缓地开口: “玉王殿下,名声对女子来说又多重要,想必玉王殿下心里也清楚的。今日打您这两巴掌,等会我会进宫亲自到陛下面前去请罪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在玉王殿下面前当众来澄清两件事。” “第一,春日宴那日之事,玉王殿下让自己侍卫假扮刺客,想在我面前弄一处英雄救美,却因自食恶果,掉入了粪坑。这个春日宴上遇刺客的真相,众人只需要稍微问一下当日去过春日宴之人,就能一清二楚……” 第339章 掌掴 “第二,凤佩之事。” “那日宫里来公公,因皇后娘娘想替徐家的徐老太爷赎罪,才特意让公公送了一叠银票跟宫牌和一块凤佩,说是要给那些受伤害的孩子们一些补偿,当时家父正好宴请永伯侯等老将军,所以此事永伯侯等人都是亲眼所见。” “皇后娘娘的本意是极好的,可却被有心人故意给扭曲成了那样的不堪,实在是罪该万死。” 杨昭说着,咳嗽了一声,继续道: “我本因身体不适,这些日子一直将养在府中,对外传闻并不清楚,可在昨日我无意间听到底下的奴婢在私下议论,这才得知了外头这些污秽的传闻。实在是因为隐忍不了,特意让人去查了一下,才知道……这竟是玉王殿下让人故意造出来的。” 杨昭眼底带着些许愤怒。 忍不住似的再次扬起了手,可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最后硬生生收回来。 一副隐忍的看着玉王。 “玉王殿下,毁人名声,如同杀人性命。” “此事我会如实禀明给皇上的,也会请皇上为下官主持公道,玉王殿下好自为之。”说罢,杨昭转身准备上马车。 玉王这时才反应过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感,让他脸色难看极了,身为嫡皇子,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众掌掴过啊? 更何况还是被一个女人! “你站住。” 玉王忍不住怒斥出声。 杨昭却没理会,在冬霜搀扶下踏上了马车。 看着那‘嚣张’的杨昭,玉王也是动气了,特别此时还众目睽睽之下,若他就这样让杨昭打完就走了,他面子还要不要了。 “来人,把她给本王抓起来。” 玉王府门口的府兵顿时上前。 但杨昭带来的侍卫动作更快的护在了马车跟前,一个个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之上,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围观百姓吓得纷纷后退。 但却没人离开。 玉王看着杨昭跟前的那些侍卫,脸色更难看了,“杨昭,你还敢让侍卫在本王面前动手不成?” 杨昭站在马车上,看着脸色阴沉的玉王,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不过却在这时,她忽感觉到了什么。 杨昭下意识望向了右侧人群。 当看到那人群中的那道青紫色身影时,她骤然攥紧了手,眼底闪过了更冷之色。 是他! 八皇子成王。 他竟回来了。 不过,她也只是扫了一眼就收敛了眸子,并不打算现在就打草惊蛇,所以她并没注意到,墨宸在看清楚她容颜后,那眼底迸发的异彩之色。 墨宸目光灼灼盯着她。 手不自觉的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还真是她。” “走吧,进宫。” 杨昭收回眸后,就进了马车。 这可把玉王气得不行。 可玉王也不是真蠢的。 先不说杨铁江那个混不吝的作风了,就如今‘齐杨公’这块身份招牌,玉王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拿杨昭如何。 “立马让人进宫一趟……” 玉王看着那离去的马车,忙低声吩咐了身边之人下去。 “是。” 那人忙挤出人群,打算去往皇宫。可刚走没多远,就被一道黑影给偷袭拉入了巷子,之后彻底没了踪迹…… “王爷,处理干净了。” 墨宸头也没回的,继续看着面前的摊子上的木簪子,声音如沐春风般的温润:“嗯,再去查一查镇北侯府的事,事无巨细。” “是。” 黑衣护卫离去。 墨宸这才把手中挑好的那个桃花木簪递给了身后的贴身侍卫陈瑜看:“好看吗?女子可会喜欢?” 陈瑜看了眼,恭敬道:“很好看。” 确实挺好看,雕刻的桃花栩栩如生的,可是……这木簪子再好看,也只是木簪子,用来送人,实在显得很寒酸。 但陈瑜却不敢多言。 他很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他只是需要听到他想听到的就行,并不需要他们这些奴才来教他做事,更不需要他们来提什么意见。 “嗯,确实挺配她的。” 墨宸想到当年那佩戴着木簪子的少女,手指忍不住摩挲着手中的簪子,心情很是不错的直接给摊贩子丢了块金锭子,就拿着木簪离开了。 摊贩子懵了下。 随后惊得忙把那块金锭子给抓起,小心翼翼放嘴上咬了一口后,喜得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了,天啊,发大财了! * 坤宁宫。 这几日因徐老太爷之事,徐皇后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但徐皇后心情却挺好的,一点没有被迁怒禁足后的烦闷。 她悠然的剪着绿植,问身边嬷嬷:“情况如何了?” 嬷嬷笑着回道:“都传遍了,镇北侯府那边没出面说什么,有那凤佩在,估计那杨昭心里是乐意的,现在就等着杨昭自己进宫来求您了。” 是的,求。 在她们眼里,杨昭那样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子,能嫁给玉王做侧妃,那绝对是属于高攀的了,现在名声也臭了,她不得求上门来啊。 徐皇后给出的宫牌,作用就在这里了。 她自信杨昭定会拿着那块宫牌进宫来见她的,到时候由她来出面‘安抚’一下,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就是杨铁江交出了兵权这一点,让徐皇后有些不满意。 真是蠢死了。 不过,没了镇北侯的兵权,倒是更能掌控住‘齐杨公’,有了齐杨公的钱财,玉王成为储君就更加有把握了。 徐皇后想了想后,跟嬷嬷说:“晚些让人再去一趟玉王府,安抚一下王妃,跟她说,无论谁进王府,都是撼动不了她地位的,让她识大体一些,莫要闹出什么事来。” 玉王妃的娘家是虞国公府。 自然也得安抚住的。 嬷嬷颔首。 而这时,一宫婢脚步匆匆进了屋,屈膝行礼道:“娘娘,太和殿来人了,说是陛下召见,让您马上到太和殿。” “太和殿?” 徐皇后疑惑。 太和殿一般是举行大场宴会的地方,或是皇上召见众臣议事等重要场地,无召的情况下,后宫嫔妃是极少能去的。 “可有说因何事?” 徐皇后问那宫婢,宫婢摇头。 太和殿内。 众人看着那跟无赖似的,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杨铁江,脸上的表情都很丰富。 第340章 口才 特别是那些与杨铁江不对付的老头,一个个都被气得软坐在凳子上,大口喘着气,手用力抚着胸口在顺气。 “你、你个无德小儿,你别太过分了……” 杨铁江看向那个气指着他怒斥的老头,嫌弃似的撇撇嘴道:“啥叫无德了?” “老子一不抢二偷的,只是求陛下给我家闺女主持一个公道而已,怎就变成无德了?难道就因为你们吵不赢我?我就无德了?” 杨铁江当时说了玉王之事,就引来了好几个老头开口谴责维护了,杨铁江当然就开喷了,以他那‘口才’,直接就把几个老头给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差点没气晕过去。 “都说君在上,底下的都是小弟。” “刚刚皇上都没说什么,就你们能说了,一个个抢着出风头,真是脸皮够厚的,说我无德,我看你们才是真的缺德。” “你们也就庆幸咱们皇上是个大度且好脾气的君主,不然就你们这种不把君主放眼里的行为,直接都可以一刀一个了。” “你……” “你什么你。” 杨铁江直接盘腿坐起来,看着那个指着他的老头。 “虞国公,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我是真不爱说你,可不说你,你又啥事都不懂。”杨铁江说着就从怀里头掏出来了一个本子:“这个呢,是昨日我听说了外头传闻后,让人连夜去查了一下的。” “这才知道,虞国公你跟徐老太爷私下竟是交往十分密切,不但时常都会到徐老太爷院中去,还一去就是大半天的。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怀疑,虞国公你是不是跟着那徐老太爷,一起做出了那种丧心病狂之事来……” 啥? 虞国公跟徐老太爷私下交情密切? 这事咋没听说过? 不少人目光落到虞国公身上。 虞国公懵了下。 随后反应过来,他气得倏地站起身:“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与徐老太爷相交密切了?我之前也就去过一两次,可那也都只是去下棋……” “一两次?” “可调查的结果明明写着,你这半年内,就去过徐家三次了,每次还都去大半天的,且还没人知道你在徐老太爷院子里头做过什么。” 虞国公表情微僵。 他确实去过三次,可确确实实就是去下棋的,毕竟他都一把年纪了,对那方面早就没什么需求了,而徐老太爷也不可能把那种事展露到他面前来。 可杨铁江这般一说,虞国公反倒一身腥了。 毕竟徐老太爷的事才刚新鲜出炉没多久,谁沾都会惹上一身腥。 虞国公想开口。 杨铁江却又接着道:“就算你真去下棋好了。” “可谁人不知到,徐老太爷一直对外说他病重了,连家里头的老夫人都去不了他院中打扰,可你却每次都能去,且还能去待那么久。这只能说明,你一早就知道徐老太爷身体是没问题的。” “徐老太爷身体没问题,却一直故意在装病,难道虞国公就不会怀疑什么?或者是……虞国公你本来就知道,只是一直在替他隐瞒。” 虞国公听到杨铁江那话,差点气得跳起来。 “你……” “别又你你的,难道我说的不对?这件事也不是只有我能查到的,只要有心人去随便查一查,就能查到你去过徐家的事。” “你要是觉得我诬陷你了,那就请陛下让人去查一查就是了。而且,你们文人不是总说什么,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所以就算你真不知道徐老太爷那些龌龊之事,那你也是一身黑了……” 杨铁江根本就不给虞国公开口的机会,巴巴的说了一通,还‘头头是道’的,把虞国公气得都要厥过去了。 而这时。 坐在文元帝右侧下的白老爷子,抚须的开口:“镇北侯说得挺有道理的。” “虽然我是相信虞国公的为人,可是镇北侯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事回头可以让人再去认真查一查,到时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对了,刚刚侯爷说的玉王殿下之事,可是真的?可有证据?”白老爷子问道。 “有的。” 杨铁江说着,就忙又从怀里头掏了掏,掏出了另一本的折子:“本来我是想先说一说事情原委后,再请陛下来定夺的,哪知道我这刚开口说出来,虞国公等人就先骂起来了。” 杨铁江说着就站起身,哒哒跑到文元帝面前,把手中的折子送上去。 “皇上,您看看。” “对了,还有这个……”杨铁江又从怀里头掏了掏,掏出来了好几张纸,有些皱巴巴的,他捋了捋,就又把纸给放到了桌子上。 然后又把刚刚的本子也放上去:“皇上,昨晚才让人去调查出来的,有些匆忙,都还没整理得太好,但是臣可以用项上人头做担保,这些事绝对是真的,不然臣也不敢跑来皇上您这里投诉玉王殿下了。” 文元帝心情其实并不算好。 毕竟好好的会议,被杨铁江这莽汉给打乱了,而且还当众就投诉到自己的儿子,心情能好才怪。 不过,杨铁江那高帽一顶又一顶的扣上来,倒是让文元帝不好直接训斥出声,不然倒显得他没肚量似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带着杨铁江来太和殿的公公,是白太后身边的。 白太后极少掺和前朝事。 今日她却让身边的公公把杨铁江直接带到了太和殿上来,这不是表示白太后是想让文元帝给她个面子,让他来给杨铁江主持个公道。 文元帝看着放在桌面上的东西,蹙了下眉后,也还是拿起看了看。 这一看,他脸色就沉了。 接下来越看脸色就越难看,特别当看到那几张纸时,脸色直接就黑下来了:“李青,让人去把皇后给请过来。” “是。” 李公公立即出去安排了。 等徐皇后到来时,已是小半个时辰的事了。 而太和殿内已经跪着了好几个颤颤巍巍的身影,其中就有那日被派去镇北侯府的太监…… 第341章 凤佩 徐皇后看到跪在殿内的几个奴才,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反倒是跟在她身边的云嬷嬷,眉头微蹙了下眉头。 是坤宁宫的人。 徐皇后不知道,她身边的云嬷嬷还是知道的。 这个时候他们出现在太和殿内,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 在徐皇后朝文元帝行礼后,文元帝并没让她坐下来,而是当众将一折子丢到了她面前,面色冷沉:“皇后,好好看看吧。” 徐皇后疑惑捡起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皇上,这是污蔑!” “本宫岂会做出这种事来,这肯定是有心人故意诬陷本宫……” “诬陷?你坤宁宫的这几个奴才都已经招供了,难道你想说,是你宫里这几个奴才故意诬陷你这皇后了?”文元帝冷声说道,此时殿内除了跪地的几个奴才,并没别人。 毕竟是皇后。 再如何,也不可能真当众审讯皇后。 徐皇后还想说什么。 文元帝却又把那几张纸给抓丢到了徐皇后脚下,冷嗤道:“朕还真是不知道,你们母子的野心都已经到这地步了,连龙袍都敢私下制作了。” 什么龙袍? 徐皇后懵了下。 接过云嬷嬷捡起的纸张展开一看,徐皇后先是一愣,随后当看清纸张上的龙袍样式和玉王的专属印鉴时,她脸色骤然大变。 “不可能。” “熙儿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皇上,这是诬陷……” ‘砰’ 徐皇后激动的刚开口,一物件却砰砰的砸到了她脚下。徐皇后被吓了一跳,当她看清楚地上的那些东西时,她表情僵住了。 是宫牌。 还有凤佩。 碎得一块块的。 但徐皇后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毕竟是她给出去的东西…… “皇后好算计啊。” “都把注意打到了齐杨公身上去了……” …… 杨昭入宫了。 不过,她并没有见到皇上,而是被人请到了慈宁宫中。 “臣女杨昭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杨昭恭恭敬敬行了宫礼。 “过来,到哀家身边来。” 白太后在苏嬷嬷搀扶下,坐到了软榻上后,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杨昭闻言,低眉顺眼的上前。 “苏嬷嬷,你们都出去吧。” 白太后看了眼苏嬷嬷。 苏嬷嬷颔首,带着屋内宫婢们退了出去。 “丫头,不必拘着。” 白太后笑笑的轻拍了一下杨昭的手,然后她就从一旁拿出了一个精美木匣子,放到了杨昭的手里头:“来,打开看看。” 杨昭:“……?” 按计划,她从玉王府出来后,就直接入宫见皇上,与她父亲汇合,然后再由她拿出来后面的东西,如此徐家不灭也可脱层皮来,之后她就可以在文元帝的动怒之下,提出渝江之行。 可她刚到宫门口,就被慈宁宫的公公请来了这里。 说实话,她实在不太明白这个白太后的脑回路。比如上次,竟给她先帝诏书,还说让她推翻自己儿子的皇位等等的迷之行为。 现在召她来后,又给了她一木匣子。 看着匣子,杨昭都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打开了,但事实上,她也拒绝不了。 打开匣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宫牌。 不过,这宫牌与徐皇后送到镇北侯府的有些许不一样,它的外边镶嵌多了一道金色的龙凤条纹,一看就高端多了。 “这块宫牌,比皇后那块好用。” 杨昭:“……?” “对了,下头还有一块凤佩,你拿出来看看喜不喜欢。”白太后指了指匣子里头。 宫牌下面,还真就有一块玉佩。 比起徐皇后送到侯府的,这块玉佩明显更为晶莹剔透一些,而且,上头雕刻着的凤凰,是正在翱翔九天般,栩栩如生的。 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佩戴的。 杨昭下意识想放回去。 白太后却按住了她手,笑看着她道:“哀家给的,戴上。” “太后娘娘,这太贵重了,臣女……” “丫头,听哀家一句……”白太后微微凑近她,在她耳畔低语了两句。 杨昭表情微变,诧异的看向白太后。 在对视上白太后那双含笑眼眸时,她张嘴想问点什么,可话到嗓音却如何都问不出口。 “行了,不必说什么。” “知你这丫头还有事要忙,哀家就不留你了,去吧!” 杨昭走出慈宁宫时,人的还有些懵的。 脑子有些乱。 因为她实在捉摸不透白太后的目的。 上次诏书。 这次竟是先帝赐下的凤佩。 真正的凤佩。 而不是徐皇后送到侯府的那种低配版,这种凤佩一般是只有国母才能佩戴的。 本应传给当朝皇后。 可白太后却没传给先皇后和也没给如今的继后,反而给了她。 当真是……让她头皮有些发麻了。 “齐杨公,请上轿吧,太后娘娘吩咐奴才们,送您去太和殿。”慈宁宫门口放着两人抬的辇轿,公公恭敬的上前请。 杨昭看了眼辇轿。 眉头微蹙。 但最后还是坐了上去。 到达太和宫时,刚好看到徐皇后脸色惨白的出来。 杨昭屈膝行礼。 徐皇后看到是杨昭,眉头皱起:““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徐皇后余光却瞥到了杨昭腰间佩戴着的凤佩,那栩栩如生的凤凰雕刻与特殊纹路,让她瞳仁骤然一缩。 是凤佩。 真正的凤佩。 “你怎会有……” 徐皇后刚想问她怎会有这凤佩,却看到了杨昭身后跟着的公公。 还有跟那不远处的辇轿。 是太后。 徐皇后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你是来见皇上的?” “回皇后娘娘,是的。” “你……” 徐皇后刚开口,就见太和宫内走出来了一个内侍,传召了杨昭。 杨昭朝徐皇后屈膝一礼,就越过她进去了。 徐皇后目送着她背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底闪过阴戾。 回到坤宁宫。 徐皇后就噼里啪啦的砸了屋内的瓷器,咬牙怒道:“本宫还真是小瞧了那杨昭了,怪不得他们父女敢如此毫无顾忌的闹到皇上面前去呢,原来她的目的竟是皇上。” “好个无耻的贱人!” 第342章 该打 太和殿中。 文元帝看到杨昭腰间的凤佩时,眉头也微挑。 凤佩? 他母后竟把凤佩给了她? 这可是稀奇了。 先皇后和如今的徐皇后,可都一直没能从太后手中拿到这块真正的凤佩。 他以为,母后是不舍得交出。 可现在竟挂在了杨昭腰间了。 莫不是他母后是想让他收了杨昭这丫头做后妃? 文元帝对收杨昭做妃子,是并不反感的,毕竟这丫头可是齐杨公,可以说是墨王朝的财神爷,她所掌控的财物与名声,足以撼动墨王朝了。 这样之人,自然是掌控在自己手里头才安心的。 看来他母后让他给杨铁江主持公道,是因为有这个‘计划’在里头的。 想到这。 文元帝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看着长相极其出色的杨昭,他难得的露出了笑颜,温和问道:“听说你把玉王给打了?” 杨昭自是感觉到文元帝眼神变化。 垂下眸底闪过冷色。 但表面她显得很是恭敬,跪下请罪:“请皇上恕罪,臣确实是打了玉王殿下。” “为何?” “玉王该打。” 文元帝蹙眉。 该打? 这话可不该是一个臣子说出来的,就算她以后真成为了他妃子,那也不行。 “若是因为外界传闻之事,你完全可以让你父亲禀报到朕面前来,朕自然替你主持公道,可你却当众掌掴了玉王。” “你可知,你如此行为,有辱了皇家颜面。” “陛下,臣愿受罚。 杨昭并未辩解,磕头而下。 文元帝看着杨昭这副臣服模样,神色缓解了一些。 在他眼里。 女子就该如此。 温柔恭顺。 可这时。 杨昭却又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坚毅之色:“陛下,臣打了玉王殿下,臣愿意受罚,但是臣却并不后悔,若再有一次,臣还得打。” 什么? 文元帝一愣。 随后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显然他不喜杨昭这般‘强势’的姿态了。 可杨昭却跟战场上的将军似的,浑身都透着一股不屈的刚毅无畏:“皇上,玉王殿下若只是毁臣名声,臣就算再生气,也不敢以下犯上,对玉王殿下动手。” “臣打玉王殿下,是因为玉王殿下做出了危及江山社稷之事。” 危及江山社稷? 文元帝听得都疑惑了。 杨昭这时从怀中取出来了一封信件,双手举过头顶:“陛下,您看过后,就一切都明白了。” 李公公忙上前接过,送到了文元帝面前。 “这是什么?” 文元帝看着手中信封,不知怎地,眼皮子忍不住跳了一下。 总感觉里头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杨铁江不久前,也是这样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堆来。 “臣不敢言,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不敢言? 文元帝拧眉,最后还是打开了信封。 里头是几张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册子记录与一封信纸与一块牌子。 文元帝一开始神色也还好。 可当他看清楚册子上记录和信件时,他脸色一变,眼底杀意凛然。 “砰!” 文元帝手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四周的宫婢内侍顿时吓得跪了一地。 李公公也忙跪下了。 “出去。” 文元帝冷声道。 殿内宫婢内侍顿时如潮水般迅速退去,连李公公都退到了门口。 “这事还有谁知道?” 文元帝眯眸看着杨昭问。 “只有臣。” “那你是如何拿来的这东西的?” “陛下,臣是商人,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臣本来只是想查一查是谁在外散播流言毁臣名声,却没想到竟意外查到了这个,并且及时拦截下来了。” “臣知此事重大,所以连父亲都未曾说。” 文元帝目光冷冷落在杨昭身上,仿佛要把她瞪出一颗窟窿出来似的,随后他才坐回椅子上,冷声说道:“杨昭,既然你已入宫了,那就别回去了,朕会册封你为妃。” “陛下。” 杨昭这时挺直了腰杆,目光很平静的对视上文元帝,说道:“臣,不能为妃。” “你想抗旨?” “臣正是因为不能抗旨,所以才不能为妃。” “先帝之令,齐杨公历代可为皇商,却不可入皇室。” 文元帝皱起眉。 “先帝之令?” “朕为何不知?” 杨昭目光坦然:“确实是先帝之令,陛下可问白老爷子。” 文元帝沉默了。 杨昭知道文元帝心里怕是不信。 不过,也不妨碍她说接下来的话:“陛下,臣还有一事要禀。” “什么事?” “徐家豢养私兵一事……” 等杨昭从太和殿出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而她单独与皇上在太和殿待了半个时辰的事,没用多久就传遍了后宫…… 坤宁宫中。 徐皇后气得又砸了一茶盏。 “不知廉耻。” “主子,您消消气,为了这么个贱人伤了自个身体不值当。” 云嬷嬷上前替徐皇后顺气。 徐皇后就是气不过。 感觉到嘴的鸭子飞了就算了,竟还被反啄了一手的血,惹上了一身骚。 徐皇后越想眼底就越冷。 她吩咐云嬷嬷:“让步子快些的宫婢,到宫门口去把她拦下来,就说本宫要见她。” “是,老奴这就让人去。” 云嬷嬷准备去安排人。 可刚走到门口,都还没来得及吩咐宫婢,就看到了一公公拿着圣旨进来了。 “圣旨到——” 圣旨? 徐皇后听到圣旨二字时,心头咯噔了一下,一股不好预感涌上了心头。 果然。 当她听到圣旨内容后,她直接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就晕厥了过去。 交出凤印。 移驾幽兰宫。 幽兰宫是最偏僻宫殿,堪比冷宫。 这显然就是把她给变相的被打入了冷宫啊! “娘娘……” 云嬷嬷等人惊呼。 徐家。 徐老夫人在听到杨昭带人到了玉王府,还当众打了玉王殿下事时,眉头一皱:“她当众就打了玉王殿下?” “是的老夫人,当时很多人都看着呢。” “不好。” 徐老夫人想到什么,脸色顿时就变了,急忙吩咐:“快,赶紧快去发信给大老爷,让他立马赶回来……” 第343章 捅刀子 不久。 徐家就被一支羽林军给包围了。 徐老夫人听到下人慌慌张张的惊恐来禀报时,心里早有准备,可却仍是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龙头拐杖。 “老、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好多官兵。” “这是要把我们抄家了吗?” 看着院子外头涌进来的羽林军,屋内的丫鬟婆子都吓白了脸色。 “都闭上嘴!” 徐老夫人用手中拐杖用力敲了敲,冷肃着脸色的震慑着屋内慌乱了的下人。 众人这才没慌乱起来。 “后院的二门锁上没有?”徐老夫人问。 一旁陈嬷嬷点头:“已经锁上了,也让家中的婆子们都守在了门前,只是……” 陈嬷嬷看着外面的羽林军,眼底也是有些许心慌:“可是若是他们想要硬闯,婆子们怕是守不住门,到时候小姐夫人们怕是会清誉受损。” 徐老夫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可她也没别的办法。 若真的清誉受损了,那么她们徐家女眷,就只能一人一条白绫了。 这次带人前来的是羽林军的中郎将,徐峰,他进屋后拱了拱手,态度还算恭敬说道:“老夫人,我等奉陛下口谕,彻查徐家,所以还得请老夫人能配合一下。” “对了,后院也得搜查。” “为了诸位夫人小姐们的清誉,老夫人等会就先陪同我等先搜查出来一个空院子,到时候可暂且安顿下后宅的诸位夫人小姐们。” 徐老夫人微愣。 显然没想到,这徐峰竟还能考虑到这一点,但这却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久后。 徐家女眷都被转移到到了空院里头。 “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官兵了来搜查我们家?连内宅都要搜。” “是因为父亲的事吗?” 看着一个个惶恐不安的儿媳孙女们,徐老夫人皱皱眉头道:“慌什么,都去坐好。” 徐家女眷顿时不敢再问什么了。 徐老夫人在徐家后宅是有绝对话语权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敢去忤逆,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徐老夫人就是一根定海神针。 看着徐老夫人如此淡定。 徐家女眷渐渐的也平静下来了,毕竟她们徐家可有皇后娘娘呢。 如此想着,不少人倒是完全放下心来了。 这时三房媳妇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刚刚那个领头的官兵,我记得上次上街遇到时老爷说过,他曾是土匪出身,后来被镇北侯给降服招安,之后就去了羽林军了,这些官兵该不会是……羽林军吧?” “羽林军?” “外头那些是羽林军?” 羽林军虽算不上宫廷禁卫军,可却也是直隶皇帝的军队,一般情况下,羽林军是不会随意出现的,一旦出现就说明是陛下授意的。 刚刚才放心下来的徐家女眷,顿时又以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一个个都忍不住看向了那高坐在主位之上的徐老夫人。 “母亲,刚刚那些真是羽林军?” 徐老夫人并没理会那些问话,而是微蹙起了眉头,徐峰是镇北侯降服的?是镇北侯的人? 那刚刚徐峰并没直接闯入后院,是顾及他们徐家,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比如镇北侯? 不过这个答案也不太重要了。 因为这一次的搜查,还真就被搜查出来了东西,在徐家六少爷的院子里,搜查出来了一件快要完成了的‘龙袍’,并且还在那院中暗室内发现了详细制造兵器的图纸,而那徐六少爷还逃了。 文元帝震怒。 把徐家众人下了狱,全城捉拿…… …… 巷子中。 徐家六少爷徐璇打扮得个乞丐似的,浑身脏兮兮的跟着一个乞丐穿梭在巷子里,因一直东躲西藏的跑路,累得徐璇气喘吁吁的。 最后终于跑不动了。 他甩开了那乞丐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不跑了,本少爷都要被累死了。” 大口大口喘着气。 缓了好一会,他才抬头看向了那浑身脏兮兮的乞丐,“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救我?” 当他知道羽林军包围徐家搜查,还把自己私下准备用来讨好玉王的‘龙袍’给搜查出来时,他吓得魂都要没了。 就在这时。 一个黑衣人天降般、将他悄无声息的带出了重重包围的徐家,之后就又给他换上了一身乞丐服,然后他被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乞丐给拉着东躲西藏的跑了。 乞丐确定没任何人后,才终于转头看向了那坐地上的徐璇。 “徐六公子可还记得我?” 徐璇看了眼脏兮兮的乞丐,眼底闪过不耐的厌恶。 他哪知道他是谁啊! 平日里见到如此肮脏的乞丐,他不让手底下的人上前给他们一脚就算是不错的了,怎么可能会认得什么乞丐。 似看出徐璇心思。 乞丐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走上前,蹲到了徐璇的面前。 这举动却让徐璇皱眉,眼底的嫌弃厌恶都要溢出来了:“你个臭乞丐,臭死了,离本少爷远点。” 徐璇伸手想将人推开。 手却被乞丐给一把抓住了。 “放手。” 徐璇气得就要口吐芬芳。 可下一秒。 他瞳孔狠狠一缩,面目出现了痛苦狰狞。 他不敢置信的低下头。 只见一把匕首,就这样直挺挺的捅在了他肚子上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你、你……” 徐璇疼得声音发颤。 可他刚开口,就见那把匕首被一把抽出,接着又被一刀捅进去。 匕首是属于短小的。 就是那种一时之间不会把人给捅死的那种。 徐璇疼得惨叫连连。 到最后,都不知道被捅了多少次了,满肚子都在冒着血,疼得他都要晕厥过去时,云霄子才终于顿下了捅刀子的动作。 “徐六少爷,现在可认得我了?” 云霄子一手拿刀,一手缓缓抹掉了脸上的脏污,露出了底下那张原本的样貌。 徐璇真快疼死过去了。 可听到云霄子那话,还是抬眸看了眼。 第一眼他并没认出来,直到看到了他扬起嘴角笑起来时露出来的那两个深深的酒窝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张脸。 一样有一对深深酒窝的漂亮少女。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眸骤然睁大的看向了云霄子,眼底闪过了一抹惊慌:“是、是你……” 第344章 秋凉 应该是在两年多前。 徐璇在街上遇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少女,笑起来时那深深的酒窝让她看起来美极了,让他心生起了别样的念头。 为此他用了些手段。 把那少女给偷偷掳到了他在外头置办的别院里,但那少女很烈,为此他当时还被她用发簪给刺伤了,被惹急了的徐璇,当场就让人押着那少女给她办了,事后那少女还想杀他。 徐璇也被挑起了兴趣。 就多留了她多日。 日日各种手段。 最后感觉无趣后,才把她给送去了徐老爷子的那野兽笼中。 之后如何了,他就不知道了。 后来徐璇偶尔还是会想起一下那少女的,毕竟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那少女敢激烈的反抗他,甚至时时刻刻都想弄死他的。 很新鲜。 但也仅此而已。 如今看到云霄子脸上那对深深的酒窝,这才激发出来了他记忆深处的那少女身影,而这时他也才想起来,当年与那少女一起的,似乎还有一青年男子。 说是兄妹。 两人都是外来京城的商贩子。 这种人,在像徐煊这种权贵的公子哥眼里,就跟只蝼蚁一样的存在。要不是家里的老夫人管着严,徐璇还有所顾及,估计就不是私下让人把少女悄然掳走了。 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 有一天,他会落到了这个曾在他眼里就跟蝼蚁一样的人手里头。 还成为了蝼蚁展板上的鱼肉。 “看来徐六少爷是终于想起来了。” 云霄子笑着再次靠近他,手中的匕首缓缓地划过他那脸颊:“那接下来就开始吧。” “开、开始什么?啊……” 一声惨叫在巷中响起。 徐璇捂着被削掉的一只耳朵,惊恐的想往后爬,可脚踝却被一只脚给狠狠碾压住,接着肩膀上被戳了一刀子:“啊……” 疼。 徐璇恐惧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顾不得疼,看着云霄子举着匕首靠近时,他连声求饶:“饶、饶命,我、我可以给你银子,很多很多银子……啊……” 另一只耳朵。 一颗眼珠子。 鼻子。 脸皮…… 徐璇晕死过去,可很快又会被疼醒。 “救、救命……” “饶过我,我错了……” “啊……” 云霄子每下一次刀子,都避开了要害,一刀刀的戳,一刀刀的刮。 到最后。 才把刀落到了徐璇男人根上,一刀子落下。 “啊——” 不知过了多久。 徐璇彻底断了气。 而此时的他已完全不成样了,整张脸,除了那只因疼而死死瞪大的眼睛是完好的外,其余的都血肉模糊了,特别是跨间的那二两肉和大腿根,完全都被戳成了血沫肉糜。 由始至终,云霄子都没捅他致命点。 徐璇是活生生流血痛死的。 “可还满意?”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巷子另一侧响起,在寂静的巷子中显得很是突兀。 云霄子却头也没回。 他死死盯着地上已经气绝了的徐璇,滚烫的眼泪从那猩红的眼睛掉落。 一滴。 两滴。 他颤抖着双肩,一声哽咽从喉间发出。 但很快他就用手臂擦干了眼泪,转身抬起头看向了那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子中的杨昭,他眼底还通红着,情绪却已经收敛了。 “谢谢。” 他朝她深深一个鞠躬。 两年来他用过任何的办法,都没能奈何得了的仇人,今日终于死了,他心里有痛快,也有痛苦。 因为即便杀死了徐璇,死去的妹妹也活不过来了。 但如今大仇得报。 他也该完成之前的承诺了,因为他还有家乡的亲人。 再次直起身时,云霄子眼神已恢复了平静,他把手中的匕首往衣裳擦拭了干净后,就用双手捧着走到了杨昭面前,单膝跪下。 “从今日起,我云霄子这条命是您的了。” 杨昭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云霄子,并未接过他手中的匕首,而是朝他手中放下了一木哨子,看起来就是特别普通的木哨子。 “找到人后,吹响这个。” 云霄子明白了她意思。 这意思是让他回齐国去找人了。 云霄子看了眼木哨子,也没多问,认真的颔首道:“好,我马上准备,一定会在最快时间把人给找到的。” “马匹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对了,还有我的人,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杨昭说。 云霄子哪能介意什么啊。 不过,当他看到马匹边上站着的女子时,他不由怔愣了下。 “你是……?” 齐杨公的人? “秋凉。你的妻子。” 女子长相很秀雅,可一身风尘仆仆的劲装与冷酷的气息,都在彰显着女子的不简单,特别她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一看就像是那行走江湖的女侠。 当然,前提是得忽略掉她那张过于温秀的长相。 妻子? 她那话,直接让云霄子懵了下。 什么妻子? 云霄子还满脑子疑惑。 秋凉却已跃上了马背上,高高在上的冷眼瞥了眼懵逼眼神的云霄子:“还不上马?” 上马? 云霄子下意识看了眼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秋凉骑着的马匹上。 就一匹马。 难道……她是让他与她同骑? 事实上。 就是如此。 在云霄子还懵逼迟疑的空档,秋凉已是不耐烦的一个弯腰,长臂一伸,就猛地将身高八尺的云霄子给拽上了马背上了。 是的。 直接拽起。 云霄子整个人惊了下,下意识搂住了身前的人,可那娇软的腰身,让他如触电一般猛地放手。 “姑、姑娘……” “坐好了,别耽误我家小姐的事。”说罢,秋凉夹紧马腹,直接就驱马朝城外而去。 动作极快。 云霄子差点被甩下了马。 吓得他下意识搂住了身前女子的腰身,而脑子还是懵逼着的…… 巷子内。 一黑袍男子双手抱胸的倚靠在墙上,面具下的眼眸深邃的看着身边的女子,低沉嗓音磁性: “就这样让他走了?” 第345章 簪子 “不然呢?” 杨昭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扬:“莫不是阁主大人还想要亲自去送一送?” 墨君然一噎。 面具下的眸子微动了一下,看着似笑非笑的杨昭,不知怎地,他勾唇道:“也不是不行,毕竟……小姐是我们的老主顾了,只要您想,我们龙凤阁自是会尽量满足的。” 杨昭挑眉看了眼墨君然。 “阁主大人似乎变了不少。”之前的距离感与冷冽呢? 其实杨昭也可以不用龙凤阁的人办着事。 但如今盯着镇北侯府的人可不少,为了避免后续麻烦,龙凤阁反倒成了最好的选择。 何况她与龙凤阁也算达成了长期合作。 钱都给了。 只是她没想到,出手的会是龙凤阁阁主。 墨君然听到杨昭那话,也挑眉:“哪变了?” “以前的阁主大人,可从不会问你现在这个问题。” 这是嫌他多话了? “事情已了了,银钱我回头会让人送去龙凤阁,阁主大人请便。”杨昭说罢,转身朝巷子另一边而去。 “等下。” 墨君然唤住了她。 杨昭顿下脚步,疑惑转头看向他。 “上次定下的货,我还想再订下一批。”墨君然指的是肉干与面饼的事。 距离之前出货,不过才小半个月而已。 这就又要定下一批? “我们的人多,上次那批并不算多,如果可以,我还想再多订一些。”墨君然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匣子,递到了杨昭面前。 杨昭看了眼匣子。 最后还是伸出手接过。 只见那匣子里头竟是一堆大小不一闪闪泛光的晶石,除此外,还有一支看起来很是不起眼的簪子。 外形似木簪,实则入手却是冰冷的铁感。 更特别的是,那簪子竟是可延伸拉长的,尖细且又锋利,而且在转动簪子顶部,竟可射出五根银针,这完全可当做暗器用了。 饶是杨昭,都被这簪子给惊艳到了。 “这些当做酬劳,应该够吧?”墨君然低沉嗓音问道。 面具下眸子深邃无比。 杨昭闻言,不由抬眸看向了墨君然:“酬劳?你确定?” 她确实动心了。 但她也不蠢。 不说那些晶石了,就说这根木簪子,价值就绝对不低,甚至可能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的东西,就这种等级的锻造,还是她从未见过的。 至少在她看来,有价无市。 墨君然见她爱不释手的样,面具下嘴角勾起:“当然。” “这簪子看起来可不是什么普通之物。”杨昭提醒了句。 墨君然淡笑道:“所以,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小姐卖给我们龙凤阁货物的价钱,能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减少上一成。”墨君然说。 原本基础上? 这可就有很大的范围了。 毕竟货物价钱的调升,还不是卖家的一句话? 杨昭都忍不住怀疑,这个龙凤阁阁主是不是真的不太会做生意。不过,他有所条件,这反而让她松了口气,就怕他什么都不提。 那样的话,她还真会心生警惕了。 不过,就算在最低基础的价钱上再少上一成,她还是有利润可赚的,只是少赚一点而已。 但值。 “成交。” 杨昭合上木匣,收的心安理得了。 * 不久后。 终于有人进入了那条巷子,官府之人很快就赶到了巷子,见到了那道惨不忍睹的尸体。 后来官府从徐璇的尸体上找到了徐家玉佩。 最终证实了,尸体就是前不久在逃的徐家六少爷徐璇。 牢狱中。 得到消息的徐家三房夫人,直接哭到晕厥了过去。 徐老夫人听到后,抓着龙头拐杖的手也狠狠颤抖了一下。徐璇虽不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可到底也是她亲孙子。 “老夫人,你没事吧?” 嬷嬷忙搀扶住身躯微晃的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缓了好一会,才面色苍白的喃喃了句:“都是我的错,若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护着他,就该直接打断他的腿。” 徐璇的纨绔,并非一朝一夕。 曾也闹出过事。 徐老夫人虽惩罚了,可到底是心疼着自己的孙子,最后也只是小惩大诫了一番就过去了。 因这事,她还跟自己姐姐闹掰了。 因为当初徐璇当街调戏,导致少女自缢的那个少女,正是她姐姐夫家乡下田庄里的管事之女。 一个平民。 她姐姐却替个平民出头,训到了她这里来了,还想要把徐璇给送官去。徐老夫人虽气恼徐璇做出这种事,可到底是护着的。 毕竟在她眼里,那少女不过就是个身份低贱的平民而已。 而且又不是徐璇亲手杀的。 所以当时徐老夫人包庇了徐璇,并且还利用徐家之势,压下了那件事的影响,并且底下的人还倒打一耙的让那少女背上了勾引权贵公子不成、才羞愤自杀的不结罪名。 因这事,那个管事之妻还撞死在了徐家大门前。 她姐姐得知此事,气愤的带人上门打了她一巴掌,并且还让人将徐璇给打了个半死,强制想要把徐璇给送官去,最后还是徐皇后出面,与徐家强力的压制下,事情才彻底过去。 可却也因这事,让感情还算是不错的姐妹俩就此决裂。 几年来再无往来。 只是让徐老夫人没想到的是,再次见到自己的姐姐,竟会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 狱卒打开牢房外门。 笑着亲自把人给领到了徐老夫人牢房的门前:“老夫人,人都在这里了,您自便,小的们就在外头,有什么需要,您喊一声就成。” 吕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给狱卒塞了一袋银子。 狱卒立马哈腰离去。 吕老夫人这才取下了头上披风的帽檐,透过牢房门,目光冷冷的看着那个坐在角落木板床上,面容明显苍老了一大截的徐老夫人。 “啧!” 吕老夫人啧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调调:“没想到有一天,竟还能看到你变成这般模样,可当真是大快人心了。” 徐老夫人表情僵了下。 抓着龙头拐杖的手不自觉用力攥紧。 隔着牢狱门,看着几年并没什么大变化的吕老夫人,徐老夫人若说心底没有酸涩的情绪,那肯定是假的。 第346章 温家 徐老夫人与吕老夫人,都是出自氏族温家。 温家是京中老牌家族之一了。 底蕴自是足够的。 当年若非先帝选中了白太后,也许如今太后就是温家之女了。 至于为何温家姐妹后来都没入宫为妃,也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丑事,为了掩饰,温家只能以最快速度给姐妹俩择了婿。 本该嫁入徐家的,是吕老夫人。 因为她是温家长女,又是先夫人嫡出,家中长辈自然会给她挑选得家族底蕴好点的。 可当时温家继母耳边风一吹,最终徐家的婚事落到了徐老夫人身上,也就是当年的温家二小姐身上。 姐妹俩感情好。 吕老夫人当时也认了。 后来吕老夫人去寺庙祈福的路上,遭了匪徒,恰好遇上吕老的车队,被他所救下后,之后就顺理成章的下嫁给了当时还只是小官吏的吕老。 吕尚书并非京城人士,家族底蕴自然是不能跟徐家相比的。这期间徐老夫人愧疚过,劝阻过,最后还是各自嫁了。 婚后姐妹俩感情还是不错的。 徐老夫人自以为的让徐家多多帮衬吕老,实则吕老当时早已入了先帝的眼,仕途上虽有波折,但却也算是扶摇而上。 不过二十几年。 吕老就提升到了尚书之位。 而徐老太爷并不是很出色,虽因家族让他也坐上了常人所难达到的职位,但却也因犯下了错,导致后来以病重为由的致仕。 这几十年来,徐老夫人其实心里也是有落差的。 吕老步步而升。 吕老夫人也逐渐超越上她。 这种滋味就是那种,本以为你过得不好,我可以施舍给你,可最后却发现,原本需要靠你施舍着的人,有一天竟不再需要你的施舍了,而且人家还过的越来越好,甚至开始超越了你。 那滋味是很折磨人的。 让人心底会忍不住产生出一种狰狞且嫉妒的情绪。 特别当她知道。 吕老在得知吕老夫人生产之时,被个小妾给欺负后,当日就给送走了他那名爱妾,最后连同着把整个后宅那些没生育过的妾侍也都一并给送走了,并放言说今后不再纳妾。 之后就真没再纳过妾侍了。 这让徐老夫人怎能不嫉妒啊。 甚至她都忍不住想过,若是当年她没答应徐老太爷的私下邀约,而是陪同着吕老夫人一同去那寺庙,也许被吕老救下,那嫁给吕老的人会不会就是她了? 可惜。 那只是想想而已。 如今再次见到吕老夫人,看着她保养得宜的模样,又听着她那讥讽的话语,徐老夫人面色有些难看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喊出了一句。 “姐姐。” 时隔几年,这声姐姐徐老夫人喊得干涩。 吕老夫人却冷哼一声:“别喊我姐姐,当年既已亲口断绝了关系,如今你落难了,也没必要在攀附我这门亲戚。”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 甚至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徐老夫人脸色煞白,甚至有些难堪。 “你如果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你如愿了。” 吕老夫人却像是没看到似的,盯着她冷笑一声说:“我真是没想到过,你会愚蠢到如此地步,竟还不知悔改。” 徐老夫人攥住拐杖,眼神带着一丝恼怒看着吕老夫人:“温情,你够了,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 徐老夫人也顾不得四周女眷。 她就跟当年那般,在面对自己姐姐时,总会忍不住多上几分骄纵的有恃无恐感:“看到我这样狼狈,你心里肯定很高兴吧?是不是又想来卖弄你的姐姐身份了?呵呵,不必了,你早就不是我的姐姐了。” “你滚吧,你不是我姐姐,今后我也不会在认你做姐姐,滚,滚出去……”说到最后,徐老夫人就情绪激动的怒吼出声。 手中的龙头拐杖狠狠一丢,就砸到了牢门处,发出了一声砰的动静。 这引来了外头狱卒。 “老夫人,你没事吧?”狱卒忙问。 吕老夫人却摆摆手,亲自蹲下身,从牢房里拿起了那刚刚想砸她的根龙头拐杖,眼神冷冷的看着那徐老夫人:“你我虽非同母所生,但到底是一同长大的,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哪知道你竟是个如此愚蠢的货色,作茧自缚。” “既如此,那你就等死吧。”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皇后娘娘被剥夺了凤印,移居到了幽兰宫,玉王殿下也被收押到了宗人府,至于你那大儿子……听说在返京途中,路过阴风山时,遭到了暗杀,连人带马的掉入了山崖,如今生死不明。” “不可能!” 徐老夫人不相信似的愤怒站起身,可却因情绪过于激动,整个人都晃悠了一下,眼看就要往地上摔去时,被身边嬷嬷及时搀扶住了。 她颤颤巍巍快步走到牢房门前。 手死死抓住了铁门,目光带着愤怒情绪瞪着吕老夫人:“你骗我的是不是?你是因为当年我抢走了你的亲事,所以一直怀恨在心,故意骗我,想要彻底的击溃我的是不是?” 吕老夫人怜悯似的看了她一眼。 “你真是可怜!” 说罢,吕老夫人就重新戴上披风帽子,在徐老夫人呐喊声中,随着狱卒离开了。 “你站住。” “你把话说清楚,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温情,温情你给我回来……” 徐老夫人完全没了往日老夫人稳重,此时就跟疯婆子似的,扒在了牢房门上,将脸挤得变形了似的,冲着吕老夫人离开的方向撕心裂肺的喊着。 那模样,落在了暗处之人眼里。 同时那声音,也传到了一墙之隔的牢房中。 沈家众人听到那尖锐的喊声,都能很淡定的翻了个身,继续阖眼睡觉,或者是继续无聊的嚼着干草根,抠抠鼻子的。 被关押了这么久。 从开始的提心吊胆,到最后渐渐适应。 如今,沈家众人都能很淡定的听着牢房里头时不时惨叫声,还有喊冤声了。 “又不知道抓了什么人进来。” “听声音,像是来了一大群女人。” 说到女人,不少沈家人都纷纷竖了竖了耳朵,甚至有些都把耳朵凑到了墙壁上,想探听一些动静,因为实在太无聊了。 不过。 这时一道声响在门口响起。 第347章 愉悦 沈家众人闻声,倏地坐起身。 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牢房门口。 甚至有好几个年轻的很自觉就端起了自己的破碗,忙走到了铁牢门的位置,打算第一时间接饭菜。 每日就等着开饭了。 就连那些沈家耆老们,也都是默默坐直了身躯,盯着门口的方向。 只有最后一间牢房的角落里,瘫躺着一道如烂泥般的身影,若非还能看到他呼吸起伏着,怕是都以为那是一具烂尸体了。 来人并不是送饭的狱卒。 而是一道身着黑衣的高大身影…… 沈家众人望着来人,眼底划过疑惑。 然而那人却停在了最后那间牢房门前,静静看着那道角落里的身影,“打开吧。” 他话落,就见一个狱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麻溜的打开了牢房的铁门。 与沈立关在一起的是沈家族长和几个耆老。 一个个都下意识看向了那走进牢房里的黑衣身影,男人并未遮挡容颜,那张俊逸温润的脸上勾着很浅淡的温和笑容。 他径直走到沈立面前。 一股恶臭的异味扑鼻。 甚至还隐隐可看到好一些飞虫苍蝇在沈立身上飞飞停停的,而沈立那张脸已消瘦得凹陷进去了,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了。 墨宸用手指挡了下鼻子。 眼神带着一丝怜悯般瞥了眼他:“没想到再次见面,你竟落到这般地步了。” 他声音很温和。 仿佛是在说一件特别平常的事。 沈立已经很多时日都这般瘫着,胯间的伤口让他双腿内侧都化脓腐烂了,一般这情况下的伤口,长时间不处理,应该也能要人命了。 可他却活下来了。 即便活得连条狗都不如,却仍是顽强的活着。 连‘伺候’他的几个耆老,都从一开始惊奇,到如今的平平无常了。 听到墨宸声音,沈立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眼珠子动了动。 之后才缓慢的掀开了眼皮,当看到屹立在身前,背光对着他的墨宸时,他怔愣的没反应过来,直到再次听到他声音,沈立这才眸底一亮。 他激动的张嘴想喊。 可他舌头早被割了。 沈立只能忙伸手抓住了墨宸的裤腿,激动的想要挣扎坐起身,可却因动作太大而扯动了大腿上伤口,加上已很多日没动弹过。 一时间他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却也只堪堪的半趴起了上半身,他张嘴无声的喊:‘成王殿下,救我……’ 墨宸垂眸看着他。 对他抓着他裤腿的行为并没表露出不悦,反而是掏出了一条帕子,捂住了自己鼻子后,才缓缓蹲下身的看着沈立。 沈立对墨宸动作也不在意。 他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张着嘴无声求救着。 “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墨宸用目光扫过沈立的下半身,声音淡笑问:“可有碰过杨昭?” 沈立一愣。 “回来后,可有碰过她?” 墨宸的话,这才让沈立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摇头,张嘴无声想说什么。 墨宸却没理会他说什么,心情不错的道:“虽然办事能力不行,浪费了本王的数年心血,但你的无能,如今倒是让本王心情很愉悦。” 墨宸得到了自己想要答案,笑着站起身了。 沈立都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直到在墨宸转身出去后,一狱卒进来强行给他灌下了一颗药丸,撕心裂肺的疼楚从肚子里传出来时,他才明白了墨宸这是想杀他! “唔……” 沈立疼得原地打滚。 隔壁牢房里的沈大老爷看到自家儿子这动静,急忙扒到了铁栏上,着急的喊着:“立儿?立儿你怎么了?” “来人,快来人啊。” “救命,快来救救我儿子,有人下毒了……” 沈大老爷冲着牢房门大喊大叫起来,可却没有引来任何人进来。 与沈立同牢房门口沈族长和耆老们,早被刚刚之人给吓缩到了另一边当鹌鹑了,别人认不出来,沈族长却是认出来。 刚刚那个……是成王。 八皇子成王。 这是来杀人灭口了啊! 沈族长心肝都颤了颤了。 好在成王并未对他们下手,不然他们怕是都活不到下次开审了。 “你别喊了。” 见沈大老爷还在大喊大叫的,沈族长忙低声呵斥了沈大老爷,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你自己想要死,别带着全族人给你陪葬。” 沈大老爷却心疼起沈立,“族长,族长,你快去看看立儿怎样了,他可不能死,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子孙根都没了,还什么儿子啊。” 沈大老爷被一噎。 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即便这儿子已经废掉了,那也是他唯一的孩子:“族长,你别说了,你快看看立儿怎样了,刚刚我看那个狱卒给立儿罐了什么,立儿现在疼成这样,那肯定是毒药……” 沈族长都不想说沈大老爷这蠢货,都看到了,还说什么啊。 他们如今可都在牢房里。 那狱卒都敢当众下手了,就说明不怕他们大喊大叫的,或许就等他们一旦闹事起来,人家就有理由直接对他们也动手了。 但沈族长最后还是走到了沈立身边。 看着逐渐没了动静的沈立,沈族长最后还是蹲下身碰了碰他,见他浑身僵硬下来,最后将手伸到了他鼻翼下,确定他没了气息后,他才遗憾说道:“断气了,已经死了。” 沈大老爷一听,一屁墩坐在了地上。 “立儿,我的立儿啊……”沈大老爷顿时悲从心来,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声音十分凄然。 沈族长见此,忙吩咐了与沈大老爷同监狱的族人:“快,捂住他的嘴,再让他这样叫下去,咱们都得死翘翘。” 族人听后,立马扑过去捂住了沈大老爷的嘴。 “呜呜……” 沈大老爷虽被捂住了嘴,却仍哭得很伤心,眼睛盯着没了动静的沈立,一副白发人送黑发的慈父姿态,可就在这时,他瞳孔却骤然瑟缩了一下。 眼睛都有些不敢置信似的盯着沈族长……的背后。 沈族长开始没在意。 直到同牢房的耆老,颤颤巍巍的指着他的背后,结结巴巴颤抖道:“族长,你的背后……” 第348章 诈尸 啥? 沈族长愣了下。 下意识转过头朝身后一看,这一看他懵了下,随后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发出了一声尖叫声;“诈尸了……” 只见刚刚没了动静的沈立,不知何时坐起了身。 那五窍流血的脸上,还挂着滑落下来的血痕,特别是双眼,竟如布满血丝的通红,连黑色瞳孔都消失了,只剩下红。 这模样,也难怪会被当做诈尸。 实在是不似常人。 而且他是直挺挺的坐起身来的,与刚刚挣扎着也只能半趴起上身是不一样的。 此时他目光无神似的。 直视着前方。 大大的张开着挂着血痕的嘴巴,似乎有什么在扯着他断掉的舌头似的,他喉咙里头在疯狂的发出着一种很诡异的咕噜噜啊叫声。 沈家族人都被吓到了。 沈大老爷也整个人都僵在了铁门边上,连捂住他嘴巴的族人什么时候放开他的都不知道,他眼睁睁看着沈立站起身,朝着他走过来。 然后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扯到了牢门缝隙上,力气之大,让沈大老爷整个人的脸颊都紧紧贴上,都快要变形了。 “立、立儿?我是爹啊……” 沈大老爷嗓音都带着一丝颤音,手在用力的想要挣脱沈立的钳制,可却发现沈立力气大得可怕,他用尽力气都没能挣脱掉沈立的手。 对视着沈立那双猩红的眼,沈大老爷害怕得都尿了。 尿骚味弥漫。 沈立却面无表情凑上前,张开了那没了舌头的嘴,接着一口黑红色的鲜血就直接朝着沈大老爷的面门喷出…… 沈大老爷都被淋懵了。 腥臭。 伴随着不知什么的腐烂臭味。 沈大老爷反应过来后,第一反应就是发出了作呕的反应,因为太腥臭了。 沈立也在吐完那口血后,就原地倒下去了。 闭着眼睛。 不知死活。 牢房里头只剩下沈大老爷干呕声。 沈族长等几个耆老吓得缩在角落里头,谁也没敢在过去看沈立,刚刚沈立的异常,众人可都亲眼目睹了,都觉得那是诈尸了。 这情况,一直维持到了牢房放饭。 “什么味这么臭?” 熟悉的狱卒,提着大桶走入了沈家的牢房,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可差点没把狱卒给恶心到吐了。 但还是忍着恶心,给一一放了饭。 最后才来到最后的牢房门前,看到那地上没动弹的沈立时,狱卒也不在意,毕竟沈立每次都是这种不动弹的死样子,就是这次实在因为太臭了,他随便丢了几个包子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 一道嘶哑声音响起。 狱卒脚下一顿。 疑惑转头。 却见刚刚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沈立,竟缓缓地爬起来了,那脸上的血痕还在,但那双眼睛却已恢复了正常的黑白。 他目光静静看着狱卒,说:“把我的饭菜留下。” 狱卒怔了下。 想说什么,可在对上沈立的眼眸时,不知为何,心头微颤了一下,最后狱卒还是不想惹事的多留下了几个馒头和一碗粥,就提着桶匆匆走出去了。 可整个牢房里却寂静极了。 一个个如同在看什么恐怖鬼魅似的,恐惧的盯着那走到牢房铁门位置,抓起一个馒头就大口大口吃着的沈立,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特别是沈族长。 他整个人都吓得脸色苍白了。 浑身颤抖。 刚刚他可是亲自确定了的,沈立绝对是断气了的,可此时不但起来了,还会说话了!!! 沈立的舌头被割掉了。 这是众人亲眼看到的,但刚刚他却说话了,说的还很清楚。 恶鬼。 肯定是被恶鬼附体了。 这个想法在众人脑海中浮起,人人顿时都吓得瑟瑟发抖,忙躲得远远的。 只有那还在疯狂作呕的沈大老爷,还没发现。 等他缓过来时,沈立已经吃饱喝足的,靠着铁牢就原地闭目睡下了…… 而另一边。 在刚刚沈立被喂下药丸痛苦着打滚时,卫雅儿也突然感受到了一样的痛苦,她发生了一声惨叫:“啊……” 本在给卫雅儿训练的荣姨,被这突然动静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好痛,我肚子好痛……”卫雅儿疼得在地上打滚起来。 荣姨看她不似作假,就准备去喊女医过来。 但没想到,却见到了意外之人。 不久后。 卫雅儿在吐出一口腥臭黑血后,才彻底缓过来。 她脸色惨白得如纸张一般,但配上多日来训练的结果,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莫名让人怜惜的娇媚感,她眼角噙着水花,看着那收回银针的男子,喊了一声:“师父。” 男子看起来才三十岁出头。 长相是属于那种有些偏瘦但却很俊逸的模样,就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偏瘦的原因,让他多了一股形容不出来的阴鸷邪意感。 一声师父,并未让男人有什么表情。 他只是瞥了眼卫雅儿,冷声说了句:“蠢货。” 卫雅儿心底瑟了下。 眼神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男人,嘴扁了扁后低声道:“师父,徒儿错了。” 云溪目光冷戾盯着她,“我知道你愚蠢,可却没想到,你竟愚蠢到这种连母蛊子蛊都分不出来的地步,当真是死不足惜。” 卫雅儿一愣。 随后感觉到身体变化后,她想到了什么,眼底惊愕的睁大了起来:“师父,你是说我体内的蛊虫不是母蛊?而是子蛊?” 这怎么可能! 当初可是她亲自给种下的。 不可能搞错的。 但卫雅儿想到这些日子反噬到身上的疼楚,心底不由得越来越慌。 “就没见过你这般愚蠢的东西,当初就不该收你为徒。” 卫雅儿急忙抓住云溪的衣袖:“师父,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都记得你跟我说的,红色罐子就是母蛊,黑色的子蛊,我当时明明就给自己种下了红色罐子里的母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错了……” 她真不知道。 当时她明明就没拿错。 可她却不知道,有一种染料,是能很快在罐外层染上别的颜色的,而且当时她身边‘信任’的丫鬟阿离,可是几乎都在她屋内伺候着的。 有些东西染上色替换过来,多简单啊!! 第349章 母蛊 当然了。 此时卫雅儿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蛊并不是她擅长的。 甚至都分辨不出来。 云溪看着扯着他衣袖的卫雅儿,眼底闪过厌烦,但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徒弟,他最后拂开她的手,说道:“行了,当初我弄的这情蛊,也是用了一些特殊药物养起来的,短时间内,母蛊暂时死不了。” 母蛊虽死不了,但反噬是少不了的。 特别他观察到了卫雅儿反噬的伤势,他虽用特殊办法,借由子蛊催发了母蛊,暂且保全了母蛊的宿主不死,但也只是暂时的。 不把母蛊取出。 等母蛊彻底死亡,卫雅儿也会被子蛊反噬一并死去。 现在是要把母蛊找回来,然后剥离出母蛊后,在把子蛊从卫雅儿体内引出。 云溪问:“你把母蛊种谁身上了?” 卫雅儿还在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出错了,听到云溪问话,她赶紧说出了被关在了牢房里的沈立。 随后又想到什么,卫雅儿忙道:“师父,之前有个穿着黑袍的女人,喊我什么小姐,之后她说会把沈立给救出来,可到现在她都没在出现过。” 卫雅儿眼神隐晦看了眼外头站着的荣姨。 发现荣姨面对云溪时,带着明显恭敬,卫雅儿微微低声说:“师父,那黑袍女人是您的人对不对?如果是,我觉得那女人对您有异心,你不能全然相信了她。” 外头的荣姨耳力不错。 听到卫雅儿那话,暗翻了个白眼,当真是个蠢货,连自己是什么身份至今都搞不懂,甚至至今毫无所觉,还真跟她那母亲有着一拼。 不过,荣姨也当做没听到。 “嗯,你别管那么多,歇着吧。” 离去前,云溪随手丢给卫雅儿一个药瓶:“一天一颗,可暂时压制你体内子蛊的反噬。” 卫雅儿见自家师父就要走,连忙爬起身:“师父,你不带我走吗?我、我不想待在这里。” 她在这鬼地方待了好久了。 成日不见天日的。 虽然一直没遭到什么罪过,只需要学习那什么讨男人欢心的伎俩,可她还是觉得浑身难受得紧,就像是本该自由的鸟,突然被关进了笼子里一般。 她想走出去。 想出去好好呼吸新鲜空气。 当然了,她也想自己的儿子了,那个不知道有没有被阿离带出沈家的轩哥儿。 云溪却没理她。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卫雅儿喊了几声,见自己师父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后,才莫名委屈似的掉了一滴眼泪。 可惜没人看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过,在知道自己师父来了,卫雅儿明显有了主心骨似的,很快就又恢复了精气神,从瓶子中倒出了一颗药丸,塞嘴里咽下。 荣姨则跟着云溪走出了密室。 “主子。” 荣姨很快跪在了云溪跟前,无比恭敬。 云溪坐到了一旁椅子上,瞥了眼跪地的荣姨:“说吧,怎么回事?” 荣姨扫了眼四周没旁人后,才低垂眸说道:“这些时日,京城中突然冒出来了一位九神医,说是曾给云国皇帝看过诊,并且从他口中传出了云国皇帝身体是残缺有疾的传闻。而属下这些日子,一直联系不上柳大人。” “属下特意让人去过韦府,得到消息说是韦家三少爷高中了,家中老夫人带着家中下人去了明佛寺还愿祈福去了,柳嬷嬷也跟随去了。” “可属下去查过,明佛寺中并没有柳大人的踪迹,属下后来查到过她们曾去过镇北侯府,从镇北侯府出来后,就直接出了城去往明佛寺,之后她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荣姨是云溪的人。 当年被特意安排在了柳嬷嬷身边‘辅助’,真正来说,她并不算是真正云国安插在墨王朝的暗卫军,她能用的人并不算很多。 所以她能查到的,就只能如此。 云溪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眸子微微眯起:“九神医?那个老东西不是早死了吗?” 当年还是他亲手给弄死的,死前那老东西哭着求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 如今竟又冒出来个‘九神医’? 云溪对柳嬷嬷的失踪并不怎么感兴趣,甚至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并不多,但对那突然冒出来的‘九神医’,却来了兴趣了。 荣姨见此,就把有关九神医的事迹传闻都细说了一番。 当听到九神医当众给人破腹,救下人后,对方还立即能活蹦乱跳时,云溪倏地站起身来,他眼底迸射出了一道激动幽光。 “是她!” 荣姨并不知道云溪口中的‘她’是谁,所以没回答。 “不,不可能,她死了,她应该早死了的,不可能是她……可除了她,不可能会有别人能当场破腹,还能让人活下来,是她了,肯定是她……不,她死了……”云溪从一开始的激动,但渐渐疯癫似的微扭曲了表情。 嘴上一直喃喃着。 一会否认,一会又肯定,似两种角色来在切换似的。 荣姨尽量的低着头。 这样的主子她见识过,除了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什么都不敢做,甚至都不敢动。 可这时。 云溪一把上前掐住了她脖子,眼底闪过一抹疯狂之色:“你亲眼看到过那九神医没有?是不是她?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连着三次问道,嗓音越来越尖锐。 到最后,荣姨都被他那只手给掐得喘不过气来了,涨红着脸的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痛苦艰难的说出:“主、主子,饶、饶命……” 可对方没松开。 反而越掐越紧,就在荣姨就快被掐得翻白眼时,那手才松了开。 “咳咳……” 荣姨咳嗽起来。 脖子火辣辣的。 云溪皱眉的掏出帕子,擦拭着刚刚被荣姨抓过的手腕位置,眼底闪过暴戾情绪波动,好在最后被他压了下去,扭曲面目也恢复成了一开始的温雅。 “下次再敢碰我,剁了你的手。”他嗓音很平静。 荣姨瑟缩了下,顾不得脖子上火辣辣的的疼,忙跪好的沙哑道:“属、属下再也不敢了。” 云溪将擦手的帕子丢在地上。 坐回刚刚椅子上后,他目光凉薄的看着荣姨说:“去查一查那个九神医,别让她发现了,要是把她给吓跑了,饶不了你。” 第350章 送乡下 荣姨忙颔首:“是,属下马上去。” “等下。” 云溪喊住荣姨,淡淡吩咐了句:“去把那个沈立给带回来。” 说罢,他丢了一黑罐给荣姨。 “把他活着带回来。” 他体内还有母蛊。 云溪确实还‘舍’不得他那唯一的徒弟。 “是。” 荣姨小心收好那黑罐。 荣姨退了下去后,云溪才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蛊。 只见他从瓷罐里头倒出来了一条扭动的小黑虫子后,就慢条斯理的放入到了嘴里,然后缓慢的咀嚼了起来。 随着他吃完,体内疼痛似乎得到了安抚。 云溪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嘴角勾起了一抹阴鸷的癫狂:“阿悦,只要你没死,我就总能找到你的……” …… 镇北侯府。 听到自己终于可以‘好’了的杨老夫人,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我可以好了?” 她傻乎乎的问着。 坐在一旁的杨姑奶奶没好气的怼她,“你若还不想好,继续躺着也没事,反正你以前也是眼瞎心盲的,日日都在自己院子里礼佛,好不好对你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杨老夫人一听,连忙就弹坐起身;“那不行。” 这一两个月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躺得她骨头都要生锈了。 最重要都是,还要装病。 这比以前她在院中礼佛是能一样的么? 杨老夫人坐起身来后,就想要下床,却被杨姑奶奶给一把摁了回去:“你急什么,让你好起来,也得有个过程,你一下子就下床完全好了,别人得如何想!” “别给你儿子孙子找事。” 杨老夫人郁闷。 看了眼杨姑奶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回你家去?” 这些日子,日日守在她床边。 杨老夫人当真是有些不耐烦看到这个小姑子了,一张嘴巴就能把人怼死。 说实话,杨老夫人真有些怕她了。 杨姑奶奶双手抱胸,眼神带着一丝意味深长道:“呦,你这是想要赶我走了?” 换做之前,杨姑奶奶也不可能如此态度的,但谁让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呢! 杨姑奶奶就算不太清楚自家侄儿的打算,可有些东西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就算是要走,那也得好好的把这不省心的玩意给整顿好了,免得让她那侄子侄孙女两难。 杨老夫人心里确实想,但嘴上自然不敢说。 “哪能啊!我这不是想着你家中肯定还有不少当事,怕你耽误事么……” “耽误啥!” 杨姑奶奶打断杨老夫人,笑看着她说:“现在谁人不知道,我们姑嫂两个感情好啊,其实我对嫂子你的身体也还是不放心的,不如这样吧,你就跟着我回家住一段时间,正好我那乡下的地方养人,你喜欢礼佛的话,我还可以让我那孙子们给你建一间佛堂出来……” 啥玩意? 杨老夫人愣了下。 刚想要开口拒绝,就听到一道粗犷嗓音响起:“母亲想去乡下养身体?” 杨铁江阔步进来。 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进屋后就看着杨老夫人说:“母亲想去乡下怎么没跟儿子说呢!” “我没有……” 杨老夫人怎可能会想去乡下,忙想说自己不去。 可她刚开口,就听杨铁江粗犷嗓门笑道;“行,母亲想去就去吧,你放心,佛堂什么的,儿子会派人给你修建的,这样的话,你也就不用去叨扰姑母一家了。对了,到时候让明林夫妇一同陪你去,他们虽是咱家奴仆了,但胜在对你有孝心,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杨明林夫妇。 杨老夫人想到被莫名其妙卖了死契、成了家奴的养子夫妻,她脸色明显僵硬了起来,因为她想到了前些日,她一时心软没忍住稍微作妖的事。 “儿啊,我、我能不能不去乡下……” “不能。” 杨老夫人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杨铁江打断的声音,他脸上仍笑得灿烂,很有一种缺心眼那种憨厚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杨老夫人心底一凉。 “母亲好好的去住上几年,等身体养好了,想要回来了,儿子再去接您,不然您这时不时病倒的身体,儿子怕你熬不了多久,就又会病倒了。” 杨铁江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那样的话,儿子会心疼。” 心疼? 杨老夫人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好笑。 她这个儿子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他对谁都好,唯独对他这母亲跟石头似的硬心肠,杨老夫人觉得心里难受极了,眼眶都泛红了。 “你一定要把我送走吗?” “母亲,不是儿子要送您走,而是您现在的身体需好好静养才是,盂县是一个好地方,风景宜人,姑母又在,那会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而且,你也知道,怀瑾这孩子高中了。” 想到高中了第一甲第一名的杨怀瑾,杨老夫人的脸色终于缓过来了一些,那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孙子,比起其他两个孙子,在杨老夫人心里最疼爱的还是杨怀瑾的。 不然当初也不会杨怀瑾一说,她就配合了。 “一定要去乡下吗?” 杨老夫人仍不死心的问。 杨铁江难得缓和了语气;“不为别的,就算为了怀瑾,你也得好好的去乡下养好身体来,还得让明林夫妇好好的照顾你,母亲也知道他们的心思,怀瑾是个孝顺的孩子,等你身体好了,就算我不去,他也会把您给接回来的。” 杨老夫人听明白了。 她面露苦笑。 她是听杨姑奶奶说过杨明林夫妇在前院对杨怀瑾的威胁之言,甚至还想把徐翠蓉的侄女给塞给杨怀瑾的事。 因她一直不舍养子感情。 这些年来,确实对杨明林放纵了。 甚至之前还是对他心软了。 怪不得自己儿子要把自己送走呢! 杨老夫人深深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眼时,她红着眼睛点头了:“我明白了。” “你能明白就好。” 这话是杨姑奶奶说的。 她难得和颜悦色的拍了拍杨老夫人的手,笑着说:“嫂子,咱们也一把年纪了,黄土都埋到了脖子上了,有些东西不要计较那么多,咱要把心态放宽点,别盯着一点鸡皮蒜毛的小事就钻牛角尖,那得多累啊!” 第351章 圣明 “说起来,铁江已经算是很孝顺的孩子了,还有你的那些孙子孙女们,哪一个不是顶好的人中龙凤?别人家对你羡慕都来不及呢,你应该为你有这么棒的儿孙们感到高兴。” “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在大事上帮不上孩子们,那就尽量的不给孩子们添乱,小事上能处理的,咱就自己处理了,不能处理的,不是还有个高的顶着吗?” “你就安安心心的养身体,一切都交给孩子们。” “看看你,多大点事啊,值得你红眼眶。” 杨姑奶奶掏出帕子,亲自给杨老夫人给擦拭了眼睛,一副好姑子的样子。 “你就放心吧,只是去养身体住几年而已,我一定会替铁江他们照顾好你的,什么都不用怕,一切有我呢。” 杨老夫人被如此一安慰,本还没掉的眼泪顿时就落下来了。 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姑子都闪亮起来了。 “好,我去。” 杨老夫人哭着点头。 杨姑奶奶暗朝杨铁江使了个眼神,杨铁江勾唇,悄然就退出去了。 屋外。 杨昭与杨怀瑾姐弟对视了一眼,都扬起嘴角,默契的悄悄离开了窗户外。 “还以为得我去说一说呢,没想到姑婆跟父亲这一打配合,就搞定了。姑婆可真厉害,我都不想让姑婆回去了。” 杨怀瑾笑着说。 杨昭看了眼身边的弟弟,笑道:“你这话应该去跟姑婆说,她听后应该会很高兴。” 杨怀瑾闻言,还真就认真点头:“嗯,回头再去姑婆面前说一遍。”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说的就是杨姑奶奶了。 说实话,杨昭也是很喜欢杨姑奶奶的,她的为人处世,甚至她那脾气,都很对她胃口。但也总不能一直把人留着,毕竟人家也有自己的家庭。 何况,近期还是离京些安全。 “这里。” 杨铁江站在院门外,朝着姐弟俩招手。 “爹爹。” “爹。” 杨昭跟杨怀瑾喊了一声。 杨铁江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他们听到屋内对话了,他说道:“啊瑾,晚些时候你再去一趟你祖母那一趟,免得她又反悔作妖。” 杨铁江对杨老夫人还是有点了解的。 杨怀瑾点头:“好。” “囡囡,你就……算了,你要忙就去忙吧,反正家里这些破事有我跟你弟弟处理就是了,不用担心家里。”杨铁江宠溺的说。 杨怀瑾点头附议:“是啊姐姐,家里有我跟父亲,你放心去忙吧,我跟父亲会处理好一切,等着……你们回来的。” 再过不久,就是殿试了。 杨怀瑾显然也有自己的方向。 应该说,父女三人都各自有了自己去忙活的计划了。 杨昭也没拒绝。 接下来她得准备去渝江的事了,想必文元帝那也快来动静了。 果不其然。 当天下午,宫里就来人了。 文元帝召见了她。 御书房。 杨昭跪地行礼后,文元帝就让人给她赐了座。 “听说你祖母病情大好了?”文元帝问。 杨昭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恭顺:“回陛下,是的,九神医医术了得,祖母病根已经治好,现在就只需要再好好修养上几年,就能彻底养回来了。” 文元帝也是听说过九神医‘大名’的。 毕竟连云国皇帝那玩意有残缺,都能给他重新长出来,而且还能当众给人破腹驱虫,之后那人还能活蹦乱跳的,那医术简直比百鬼神医的更为出神入化。 文元帝怎可能不关注。 若非杨铁江先一步把人请到了镇北侯府,文元帝估计早让人把九神医带进宫了。 不过,他没立即让人请九神医,也是想看看那九神医到底能不能把杨老夫人给治好,若真能救好了,那九神医就真正是在世高人了。 毕竟太医都说杨老夫人没救了。 如今杨老夫人活了。 就彻底证实了九神医的医术。 文元帝让人把杨昭召见进宫来的同时,也派人去‘请’了九神医进宫,只是一个到了御书房,一个被直接请去慈宁宫。 “看来九神医术确实不错。” “是的陛下。”杨昭颔首。 文元帝坐在龙椅上,眸子静静的看着下方端坐着的杨昭,杨昭表现得很安静,甚至是很温顺,若非见识过她状告沈家的那模样,文元帝都会以为这个丫头就是个安分的。 不过,能成为齐杨公,骨子里就不会是个安分的。 想到这些日子调查出来的一些事,文元帝就算对女子过于牝鸡司晨的强势不喜,都还是忍不住对眼前的杨昭生出了一抹欣赏来。 有手段 有脑子。 还懂得各种稀奇古怪的经商才能。 若她是男子。 文元帝估计都会忍不住给她赏赐一个高官做一做了。 看着杨昭那张姣好的容颜,文元帝心念一动,还是没忍住的问了一句:“杨昭,你当真不想做朕的妃子?” 他说的是‘不想’。 而不是之前杨昭说的那样‘不能’。 显然文元帝是知道了杨昭之前以先帝之令的话是拒绝的托词了。 他没动怒。 也是因为他也知道,‘齐杨公’的身份特殊。 杨昭闻言,起身再次跪下:“皇上,臣不能抗旨。” 文元帝见此,冷笑了声。 还想糊弄他。 不过,文元帝到底是没在‘勉强’她了,毕竟还需要她去给他办事。 “行了,朕又不是暴君,你不愿意,朕还能勉强你不成。” “皇上圣明。” 哼! 文元帝被个女人一而再‘拒绝’,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语气自然没刚刚的好:“上次你提的建议,朕觉得还不错,既然你想要去渝江替朕分忧,那朕就许你的请求了。” “择日,你就尽快起身吧。” 李公公这时上前,把一早准备好的托盘送到了杨昭面前。 杨昭扫了眼托盘里的东西,嘴角不动声色扯了下。 “是,臣遵旨。” 杨昭接下那块令牌与一卷圣旨,就又恭恭敬敬似的行了跪拜之礼。 言行举止让人挑不出半点刺了。 只是这时…… 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了御书房中。 文元帝看到来人时,脸上表情微变了一下,随后才听到他有一丝不太情愿的开口;“对了,这次去渝江,翼王会随你一同去。” 第352章 借坐 “姑娘。” 离开御书房后,一道低沉的嗓音唤住了她。 杨昭顿下步伐。 随后才转过身,朝着那穿着一身白色僧袍的高大身影行了一礼:“翼王殿下万安。” 此时墨君然,就是世人眼里那副俊美出尘,浑身还散发着佛气的模样。 很无害。 很纯洁。 可这次再见到这位佛子翼王爷时,杨昭却从中看出来了一些不一样。 比如他那双眸。 那哪是什么纯洁佛子该有的啊,本该无欲无求眸子,此时盯着她时,却明显沉淀着什么,甚至还让她感受到了一丝莫名侵袭感觉,如……猎鹰。 还有身上那白僧袍。 让人看到他第一印象,就是一位神圣的佛子,加上浑身染着清冽的檀香之气,增强了他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再加上他那长得过于有欺骗性的长相。 确实是很有迷惑性的。 当然了。 许是他知道了她已看穿了他,这一次他表露出来的破绽,明显比第一次见面时的多了不少。他是故意的!! 思及此,杨昭眸子微眯。 随后眼帘半垂的遮掩下眼底情绪,恭敬询问,“不知翼王殿下有何吩咐?” 墨君然看着明显警惕的杨昭,并未急着说什么,而是目光扫过了她发髻上的那‘木簪子’后,唇角微微扬起。 “接下来要一起去渝江,路途遥远,不知姑娘可否允许本王上府里去拜访一下侯爷?” 一个王爷去拜访侯爷? 还请她允许? 这话说得,当真有些可笑了。 杨昭垂眸,微微屈膝:“王爷,您的身份尊贵,侯府……” “你不愿意?” 没等杨昭说完,墨君然就开口打断了。 杨昭:…… 她能说不愿意? “下官不敢。”杨昭垂着眸回道。 墨君然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越过她朝前走去:“一起吧。” 杨昭看着他那背影,眉头微微蹙起。 但最后还是跟上了。 所以并没发现,在他们走后不久,远处拐角缓缓走出来了一道身影。 “刚刚那个就是翼王?” 墨宸看着那走下了长阶梯的两道身影,问着身后跟着的一位公公。 公公微微探头看了眼,恭敬点头:“是的成王殿下,那位就是翼王爷。” 墨宸眼眸深沉。 拜佛宴的事他已经听说过了,自然也知道了那所谓两人是命中注定的唯一缘分的传闻,墨宸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注定?” “呵!真是拙劣的手段。” 别人或许察觉不出来什么,可刚刚他却一眼能看出来,他的那位皇叔看着杨昭时的眼神,可是一点都没有佛子该有的清心寡欲。 他那皇叔可真是碍眼啊…… 墨宸眼底闪过冷戾。 …… 出宫宫道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沿途遇到了不少的宫婢太监,不用想,用不了多久她与翼王的传闻又得传开了。 说真的。 对这个翼王,杨昭真不知道怎么形容。 说他过于算计吧,自从拜佛宴后他就沉寂了,并未跑到她面前来蹦哒过,也没趁机做出过分之事,可说他毫无目的吧,那拜佛宴上的事又定是有他的手笔在。 连白太后,都为他殚精竭虑的争取。 想到那个诏书,杨昭不由得看了眼前头的身影,他是不是知道那诏书的事?想要剥夺皇位,所以才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这个想法一出,倒是让杨昭来了一点兴趣。 她已可以确定,这翼王应该不是重生的,这些事日她去查过了不少事,若翼王真重生了,他应该不会不去改变的。 最大可能就是。 他想要皇位。 若真是这个目的的话,似乎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毕竟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魅力,能让刚从寺庙回来的翼王设计那么一大出。而且就算他真重生了,她与他的前世也只是远远的几面而已。 根本毫无交集。 甚至可以说,两人就是陌生人。 不存在前世的情谊。 越想,杨昭就越觉得自己应该触碰到‘真相’了,这真相让她心底清明了不少。 连带着看前面人的眼神,都缓和了几分。 墨君然虽没回头,但是不代表他感受不到身后人的视线,他下意识把腰杆挺着笔直,连脚步都不由得稳健了几分。 甚至在拐弯拐角时,还小心机的测了测脸颊。 展露自己那好看的下颌线。 当然了。 这个小心机还有他自己知道。 杨昭在想‘明白’后,就没再多看他了。 一路无话的走到宫门口时,墨君然这才停顿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杨昭:“你坐马车来的?” 不然呢? 杨昭对他这问题挺无语,但表面挺恭敬:“回翼王殿下,是的。” “能借坐一下吗?” 借坐? 杨昭微愣了下。 “本王今日徒步入宫,并未让人准备马车,所以……想借坐姑娘的马车一同去镇北侯府,若姑娘不愿意,那本王跟在马车边上走也行。” 墨君然声音很温和。 那张俊美脸庞上也是平和的模样,甚至说完,还双手合十,一副佛子无害样。 自己坐马车,让个王爷跟着马车走? 杨昭嘴角微抽。 她就算是想谋反,也不敢做得那样‘光明正大’的啊! 最后,杨昭‘邀请’了翼王。 马车内。 杨昭坐在右侧位置上。 正上方的位置自然坐着一身素白僧袍的墨君然,除此之外,冬霜与陈六也坐在了左边位上。 好在马车够大。 四人坐在马车内,也并不算太挤。 马车哒哒的行驶着,马车内却寂静得诡异。 陈六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按道理来说,他不该开口的。 可想到上车时,主子暗使的眼神,他脑子在飞快的组词,终于在马车忽然停顿了下时,他余光碰到窗外,一个激灵的倏地站起身来:“桂花糕。” 这一喊声,让马车众人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陈六尴尬呵呵一笑:“对不起杨小姐,小的是看到了桂花糕店铺了,我家主子特别爱吃桂花糕,所以……小的去买点回来。” 说罢,陈六就想去拉身边的冬霜。 可手刚伸出,又僵住了。 第353章 桂花糕 对上冬霜那双柔和却透着冷淡的眸子,陈六尴尬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冬霜姑娘,不如你跟我一起去?那铺子里的糕点有不少,你家小姐肯定也会喜欢吃的,一起去买点回来。” “反正马车也堵了。” 是的,马车停顿下来了,似乎前面店铺开业什么的,挤满了人,隔着马车都能听到外头熙熙攘攘的热闹呐喊声。 冬霜却不理他。 拙劣的演技。 想支走她,让她家小姐单独跟个外男在马车里头,想屁吃呢! 就算那人是翼王也不行。 “冬霜姑娘,前面还有甜水铺……” 冬霜向来性格温和沉稳的。 一般情况下,她都是温温柔柔的,可此时她实在没忍住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很直接说:“不去,你别想支走我,你那点伎俩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我家小姐想吃什么糕点,家中的厨子马上就能做出来。” 这话她虽特意压低声音,可却也足以让人听到。 何况马车就这么大。 陈六嘴角微抽。 这丫头性格都这么虎的么?当着他家王爷的面都敢这么直接说? 冬霜当然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要让墨君然知道,别想打她家小姐的主意,她是绝对不会离开自家小姐身边的。 然而…… “冬霜,去买点桂花糕回来吧。” 冬霜一愣。 可在对视上自家小姐的眸子时,她明白了。 “是。” 冬霜暗瞪了眼陈六后,就起身下了马车。 陈六摸摸鼻子,朝自己主子与杨昭拱拱手后,就跟着冬霜下了马车了。 杨昭掀开了一点车窗。 望着陈六与冬霜去了铺子,而马车状似无意的被人隔开,还有外头的热闹,她转头看向了那坐在主位上的墨君然,微微勾起唇角:“安排得如此缜密,不知翼王殿下是想要与下官说什么呢?” 她感觉得到,赶马车的陈叔,应该也是被人替换下去了。 墨君然对上杨昭的星眸,想勾唇。 可想到自己笑起来的模样,他又压下去了,他说:“本王想与谈一个你合作。” 谈合作? 这是不装了? 杨昭微挑眉:“什么合作?” “谋反。” 谋反? 这直白的两个字一出来,就算杨昭之前心里有所猜测了,也还是被震得楞了下。 杨昭下意识看向车窗外。 向来稳定的心脏,都不由得加快了几拍。 “翼王殿下,你……” “别急,先听本王把后面的话说完,你在考虑考虑……” 半个时辰后。 冬霜提着一盒糕点,黑着脸的在陈六笑呵呵讨好表情下,回到了马车上。 她第一眼先看自家小姐。 确定小姐没事后,她才坐回到了刚刚位置上,而陈六也坐到了她身边,只是此时他笑呵呵的表情已经收敛了。 “王爷,桂花糕。” 陈六靠近墨君然位置,做戏做足的把手中的桂花糕递上。 墨君然接下。 之后还当真就拿出一块,只是他顺手却递给了杨昭,很自然似的问:“吃一块?” 杨昭看了眼他。 最后还是伸出手接过了:“谢谢王爷。” 糕点她只沾了嘴。 一是不喜欢吃太甜腻的,二也是并不全然放心。 只是接下来,她却亲眼看到了,墨君然把手里那一盒桂花糕都给炫完了,看得杨昭都觉得嘴里发腻,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看来……他是真爱吃桂花糕。 街道的热闹不知何时散去,马车终于动起来了,等到了镇北侯府,恰巧就到了午膳时辰了。 杨铁江听到消息,忙迎了出门。 “下官见过翼王殿下!” 杨铁江乐呵呵的忙行礼。 一只修长的大手却先一步的对他扶了下,嗓音低沉有礼:“侯爷不必多礼。” 墨君然微微扬了一点嘴角。 这是他经过多次练习观察后、觉得唯一还算不错的表情,虽带着一丝疏离的严肃,但却不会让人觉得他笑得满是戾气。 “侯爷,这是我家王爷让人给准备的薄礼,希望侯爷能喜欢。”陈六不知何时带出了十来人,手里头拿着大包小包的。 而后面,竟还有人抬着好几个箱子。 上头点缀着红绸带。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来谁家下聘了…… 杨铁江扫了一眼,都懵了。 啥情况啊? 但表面却还是客客气气的感恩了一番,然后才把人给恭恭敬敬请进了屋去。 至于杨昭。 她自是不用去前院招待男客的。 只是她刚回到自己院子没多久,就见几个小厮抬来了两个大箱子进来。 “小姐,这是翼王殿下送来的,说是有您所需要用到的,侯爷看过后,就让奴才们给抬来了。”小厮吃力把箱子放下。 听箱子落地声,能听出来箱子的沉重和里头细微的兵器碰撞声。 兵器? 杨昭亲自上前,打开了箱子。 当看清楚里头的东西时,她不由挑起了眉头,眼底闪过了一抹微光。 弓弩。 佩剑。 匕首。 甚至还有防护衣。 另一个箱子里头的,是箭,满满一箱子的短箭。 箭头锋利,散发着寒光。 且还旋螺倒钩的。 一旦被这种箭射穿,想要拔出来,就得被带出一大坨肉,比普通箭更加有杀伤力。 一看就是特制出来的。 因为箱子里的那些弓弩与佩剑,明显小巧得多,似是专门为女子量身定做的。 果然。 杨昭上手一拿,就发现比正常的弓弩轻了至少一半,也小巧了很多,若是女子衣袖过大,完全可以藏于手腕之处,甚至可以绑在裙摆大腿上。 就是不知道杀伤力有多大。 杨昭立即吩咐人拿来了一个靶子,当箭矢射出,看到那箭矢嗖的穿过了那扎实的靶子,直直没入到后面的墙体时 ,杨昭眼睛都亮了。 “好强的穿透力。” 这完全可以超越了当年她娘制出来的那些弓弩了,杨昭当真是被惊喜到了。 “小姐,这匕首看起来也好锋利。”冬霜把匕首递给杨昭。 匕首入手也是轻了不少。 杨昭挥动匕首,见到那靶子瞬间被削铁如泥的似的拦腰砍断时,杨昭眼底再次亮了。 “冬霜,再把那剑也拿过来。” 杨昭试过剑后,又试了试那防护衣,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 “确实是好东西。” 怪不得他敢说谋反呢! 没想到这个翼王,竟还藏有这种锻造兵器的人才,若这种兵器投入到战场上,那绝对可以增加数倍的战斗力。 杨昭让人细数了下。 总共二十套。 把这些武器给身边的武婢配上,这次去渝江应该会更安全一些。 杨昭想了下,吩咐冬霜道:“等会让人去厨房准备一些桂花糕,给翼王送去。”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多准备点。” 第354章 病根 下午。 墨君然是由杨铁江送着出门,他笑呵呵的准备了不少回礼,“王爷,这些都是永城来的特产,不值什么钱的,但是胜在新鲜,希望王爷您别介意,对了,还有这两张狼皮子。” 杨铁江笑着指了指奴仆捧着的狼皮子。 “也不知道王爷您喜欢颜色的,就特意给您挑选了一白一黑的。” 墨君然看了眼那狼皮子。 嘴角不由得扬起:“侯爷有心了,本王很喜欢。” 杨铁江看着墨君然那笑容,嘴角微抽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收敛起来,继续笑得呵呵的恭敬寒暄了几句,就把人送到门外头了。 马车已停在了门口。 “那王爷您慢些上马车,注意安全。”杨铁江笑着道,墨君然却并未立马上马车,而是目光朝镇北侯府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一婆子,带着几个丫鬟而来。 婆子朝墨君然屈膝一礼:“王爷,这是我们侯爷特意给王爷准备的点心。” 说罢,婆子就让几个丫鬟把手上食盒送上。 陈六等侍卫见此,一一接过。 杨铁江可没吩咐人准备什么点心,不过,他是认得那婆子的,是他闺女院中的。 杨铁江暗挑眉。 但面上自然是憨憨笑着,“是啊王爷,家中的厨子弄点心是一绝,你试试合不合胃口。” “那就谢过侯爷了。” 墨君然扫过那些食盒,鼻翼微动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扬起。 “走吧。” 马车徐徐而行。 一直离开了镇北侯的那条街道后,一道声音才从马车内响起:“把食盒拿上来。” 跟在马车旁的陈六,似早料到了。 麻溜就送上了一个食盒。 食盒大大的。 打开后,里头放着的是一盘点缀着点点桂花的桂花糕,米白色一块块,叠得很精美,而打开食盒后,那桂花糕的甜味就扑鼻而来。 甚至上手时 ,还能感受得到桂花糕是微微温热的。 这桂花糕。 显然是刚做的。 “主子,是桂花糕。” 陈六看着食盒里头的桂花糕,眼底微光闪了闪,不久前刚说主子喜欢吃桂花糕,那杨小姐就让人给送了桂花糕。 这是……成了? 陈六偷瞥了眼自家主子,见他那嘴角都控制不住的上扬的模样,就知道自家主子如今心情一定是很好的。 陈六顿时有些狗腿的说;“主子,看来杨小姐对您也是……有心的,知道你喜欢吃桂花糕,就让人给送来了。” “其它的呢?” “属下马上去拿上来。” 陈六很快就把剩余的食盒给提上马车了,只是当一一打开后,看着那一盘盘的堆得要满出来的桂花糕时,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也太多了吧? 当喂猪啊? 整个马车内都弥漫着甜丝丝的味儿。 陈六悄咪咪又看了眼自家主子,见他表情并未出现不悦,想到自家主子之前那倒贴的样,他想了想,又说道:“主子,杨小姐估计是见您喜欢吃,胃口好,怕你吃不够,才让人给特意准备了这么多,可看出杨小姐是很关注着您的。” 墨君然闻言,眉眼果然又弯了一些。 “下去吧。” “是。” “回去后,多领半年的俸禄,这次出门,也由你跟着去。” “是,主子。” 陈六欢喜下了马车。 本来的计划,这次是陈铭跟着主子出门的。 如今主子却点名了他,那陈铭应该就会继续留在京城刷马桶了,想到陈铭那倒霉玩意,陈六很不厚道的笑了…… 墨君然看着面前桂花糕,慢条斯理抓起一块送入嘴里。 甜腻在嘴里散开。 说真的。 他也不爱吃甜腻的玩意。 但此时他却吃得眉头舒展,甚至还挺享受似的,一口一口的细细品尝着。 不过,当他看着那几个食盒里的桂花糕。 他也是有一点迟疑了。 太多了。 就算他不怕腻吃得多,也吃不完,根本就吃不完。 * 慈宁宫。 一老头正在给白太后谈着脉,他眉头时不时皱起,把一旁的苏嬷嬷看得心情紧张,连那坐在床边的钰长公主都给看皱眉了。 半晌。 老头才收回手。 他将自己脉枕收起,然后看了眼钰长公主,最后才提着转身朝着圆桌的药箱走去。 “神医,如何了?” 苏嬷嬷问。 “难搞。” 老头只说了一句。 苏嬷嬷心都提起来了:“神医,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却摆摆手道:“急什么,等皇上来了后,老夫直接跟皇上说就是了,免得我又浪费一次口水说一堆。” 苏嬷嬷皱眉。 不过这时白太后倒是开口了:“看来神医是看出来哀家的病根了,既然如此,那也不着急,等皇帝过来再说吧。” 说罢,她看了眼床尾的钰长公主:“阿瑜,你这日日的过来,哀家看你脸色也是不太好了,这个九神医听说医术极好,不如也让这九神医给你看一下。” 钰长公主笑得温柔道:“母后,儿臣没什么事,就是担心母后。” 说着,钰长公主就看向了老头,“九神医,你既已知晓了母后的病情,就别拖着了,先给母后治疗吧。或是你先说一说,母后到底是病情到底如何了?也好让本宫放心。” 老头闻言,却瞥了眼钰长公主。 随后就听老头轻哼了一声:“什么放心,我看你这位长公主,就是不信老夫的医术呢,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先把太后娘娘的病根给拿出来,让你们也好看看。” 拿出来? 众人微愣。 毕竟都听说过,这位九神医给人破腹驱虫的医术那可是出神入化的,莫不是这九神医,也想要给太后娘娘破腹取病根?? 苏嬷嬷下意识挡在床榻前:“神医,还是等会吧,这破腹之术,还是需要等到陛下到来做决定。”最重要是要有太医在场比较好。 毕竟是破腹。 就算外头传闻得这九神医医术极好,苏嬷嬷也还是不太放心。 “谁说要破腹了?” 老头懒洋洋的瞥了眼苏嬷嬷,最后目光落到了钰长公主身上;“这病根又不在体内。” 钰长公主一听,眼皮微挑。 下一刻。 她脸色骤然变了。 第355章 香炉 因为她看到那老头,径直的走到了屋内那角落的香炉跟前,一把就把香炉给拿起来了。 他一脸嫌弃似的抓着香炉。 “这就是病根了。” 老头说着,就把香炉给放到正中的圆桌上。 只是众人看到那香炉,都一脸懵。 唯有钰长公主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后,就很快收敛了下去。 她皱眉问:“神医,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你是想说这香炉才导致母后旧疾复发的?” “关香炉什么事!” 老头瞥了眼钰长公主,语气带着一丝深意:“真正让太后娘娘病根加深的,是这香炉里日以继夜燃烧的玩意。” 什么? 苏嬷嬷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就要去熄灭里头燃烧着的四丝檀香。 老头却阻止了她:“急什么。” “这玩意你们烧了又不是一日半日的,现在想扑灭也来不及了,太后娘娘已经身中其毒之深了,不继续闻着,太后娘娘估计又得心慌了。” 中毒? 这话一出,不止苏嬷嬷,连白太后也微变了脸色。 旁人不清楚。 但她自己清楚,她确实是有心慌的情况。 因不是特别厉害,加上有檀香的气味让她很快平复下去,所以这事她连苏嬷嬷都没说过。 她坐在床榻上,看着老头:“神医,你这意思是说,有人给哀家下毒了?” 老头闻言,眸光却瞥了眼钰长公主。 这一举动落入白太后眼里,她下意识看向了钰长公主。钰长公主却早已管理好了自己情绪,她温柔眉眼上微蹙着,又适当的露出了心急担忧之色。 “神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毒?我母后她不会有事吧?你可会解毒?” 老头却并未回答她,目光仍盯着她。 那眼神,把钰长公主都盯得心里发毛,有一种被他给看穿了的诡异感,这让钰长公主心底有些莫名的烦躁,却又不得不保持表面情绪。 “神医这般盯着本宫做什么?现在你不应该是想办法给我母后治疗解毒吗?” “解毒不难,难的是病根不除。” 老头边说还边仍盯着钰长公主,这般异常的举动在场都看得清楚。 白太后微蹙眉。 她问:“神医,你这般看着长公主,是为何?” 老头这才把目光落回到了白太后身上,他笑了笑说:“老夫发现了一件趣事而已。” “趣事?”白太后疑惑。 老头点头,又把目光落到了钰长公主身上。 钰长公主心头一跳。 老头说:“其实从刚刚,老夫就发现了,这长公主身上的气味……有些很不一样的特别。” 钰长公主表情微僵了下。 但很快她微微一笑道 :“本宫曾受过重伤,虽救治了过来,但是却也落下了得终身服药的后遗症,估计是本宫身上的药味有些特别吧。” “哦?” 老头挑眉:“那长公主服用的药确实是挺特别的,隔着这么老远,老夫都能闻出来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儿,看来长公主服用的药里头是加入血液做药引啊!就是不知道,那是什么血呢?我这闻着可是有些像是……人血呢!” 钰长公主眼底骤缩。 有一瞬间表情都差点绷不住。 好在她心理素质够强大,表情只出现了一下子,就再也看不出任何破绽来了。 只见钰长公主一脸无奈苦笑道:“神医果然鼻子灵敏,不过,神医怕是误会了,本宫服用的药并未加入什么血液,那血腥味是来自……本宫自身。” 钰长公主身边的花嬷嬷不悦道:“神医,我家殿下是女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日身上会有血腥味,你这般左言右他的,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该不会是根本不知道太后娘娘病根,故意扯着我家殿下,在混淆视听吧?” “而且刚刚你说太后娘娘是中毒,简直无稽之谈。” “谁人不知到,每半个月,太医院就会派太医过来给太后娘娘把平安脉的,这檀香太后娘娘日日都点着,若真是有毒,太医能察觉不出来?还有屋内伺候的宫婢奴才们,估计也早中毒了。” 这话确实有道理。 毕竟檀香日日点着,若真有毒,屋内奴才们应该也是逃不脱的。 老头却掀了掀眼皮,很是随口道:“这个就是老夫之前说的,难搞,因为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毒,而是……算了,一切等皇上过来了,老夫在一起的解释吧。” 说罢,老头就朝白太后拱了拱手:“太后娘娘,你若信我,这种檀香以后就不要再点了,若想找出来谁给你下毒的,直接查一查这檀香出自谁手就行了。” “不过您也可放心,您身上的毒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事的,毕竟对方并未想着要立马要您的命,她是想要一点点损耗掉您精气神,最后看起来就像是旧疾复发。这也是为何太医察觉不出来。” “至于奴才们没中毒,是因为这种毒有特定性,具体的,等晚些老夫在详细的说。” 说着,老头就打了个哈欠。 “太后娘娘,老夫在镇北侯府给那杨老夫人治病,已经好几天合过眼了,实在是太疲倦了,不知可否让允许我去小憩一会?” 白太后同意了。 一个宫婢带着老头出去了。 “苏嬷嬷,你带人都出去吧。阿瑜,你留下来。”白太后坐在床榻上,脸上并没什么太明显的情绪吩咐着。 苏嬷嬷将屋内宫婢都带走了,包括钰长公主身边的花嬷嬷。 等屋内只剩下两人后。 白太后才看向了钰长公主,眼神有着一抹复杂情绪,最后她才说道:“阿瑜,你没什么想要与母后说的吗?” 钰长公主衣袖下手暗攥了下。 但也仅此而已。 “母后是怀疑我?” 钰长公主对视上白太后的眼眸,目光很是坦然与无奈的模样:“母后若不信,可让人查一查,当然了,母后也可跟皇弟说,让皇弟亲自查也行。” 白太后看了她一眼。 最后一叹道:“哀家怀疑谁都不会怀疑自己的闺女,这事哀家会让人私下去查一查,你也别给自己太有压力了。” 第356章 三叔 白太后安抚的拍了拍她手,如往常一般。 钰长公主反握住她手;“母后,这事不是小事,若那九神医说的是真的,我送来的四丝檀香真有毒,那就更加必须要查清楚才行。” “嗯,放心吧。” 白太后指腹摩挲她的手背,怜爱看着她:“哀家心里清楚,这谁都有可能害哀家,唯有哀家的阿瑜是绝对不会的。” 钰长公主笑着道:“就算母后信我,那也要好好的查查,香也不能再用了,等以后查清楚了,确定没问题后再说。” “好,听你的。” 白太后笑着点头。 可若了解她的人,就会发现她那笑得过于温柔了,而那满含爱怜宠溺眸底深处似闪过了一道极冷的光,快到一闪即逝。 母女俩又说了会话。 直到外头传出了异常的响动。 似有惨叫。 之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刺客,快抓刺客……” 这时。 苏嬷嬷步履匆匆的进屋,面色并不是很好,声音有些低沉的禀报:“主子,九神医、九神医被刺客给杀死了……” “什么!” 白太后倏地坐直了身躯,皱眉问:“怎么回事?慈宁宫中怎会有刺客?” 苏嬷嬷也是有些心惊胆战的。 忙把刚刚亲眼所见的事说了。 原来九神医在宫婢带领下到了偏殿,打算在偏殿那榻上睡一下的,可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个面生的太监,拿刀就捅了九神医。 宫婢尖叫跑出偏殿大喊着喊刺客。 苏嬷嬷等人闻声过去,远远就看到了偏殿敞开的窗户口,那太监发疯似的连捅了九神医几刀后,就不知给九神医泼了什么,直接把九神医给点燃了。 大火轰燃。 瞬间吞没了九神医。 禁卫军闻声来得很快,虽没让大火烧起偏殿,可九神医尸体上的大火却怎么也灭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九神医被很快烧成了焦黑的骨架子。 而那刺客还消失的无影无踪。 “皇上驾到——” 文元帝带着禁卫军极快赶来,带着的一脸着急与担忧:“母后,你没事吧?” 白太后已经在苏嬷嬷搀扶下已经起来了,看到文元帝时,她眸中带着怒意的说:“皇上别担心,哀家没事,只是九神医却被刺客给杀死了。” “在哀家的慈宁宫,就敢如此杀人。” “还能在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可见那刺客不简单啊,皇上咳咳咳……”白太后似乎因太激动,顿时激烈咳嗽了起来。 文元帝着急的上前搀扶,忙吩咐李青:“快去让太医过来……” 白太后咳嗽了一会,才缓过来,脸色却惨白极了:“皇上,必须得查出来咳……不然哀家不放心皇上你的安全。” 文元帝看着脸色惨白,还担忧着他的白太后,心里感动的同时,眼底也染上了一抹戾气,“母后别着急,朕不会有事的。” 不久后。 整个皇宫戒严,搜查刺客。 西宫门。 赶在了禁卫军封闭宫门之前,一个老嬷嬷和一个面容娇嫩的宫婢拿着慈宁宫的宫牌出了皇宫。 两人离开没一会,宫门就被封闭了。 隔着老远,看着那紧闭上的宫门,老嬷嬷撇了撇嘴:“还好有这块宫牌,不然我们估计还卡在那出宫的门口了。” 老嬷嬷颠了颠手中宫牌。 那宫牌正是不久前,白太后送给杨昭的那一块。 “行了,先找个地方替换了这副面容。”宫婢说。 老嬷嬷看了眼娇嫩嫩模样的宫婢,笑着走过去蹭了蹭她,眼底亮亮的:“你这副模样还挺不错的,不如……今晚就这般模样……” 看着笑龇着一口大白牙的‘老嬷嬷们’。 宫婢直接翻了他一个白眼:“滚。” “欸,晚上床上滚给你看。” 老嬷嬷虽嘴上那样说着,动作却不慢的抓着宫婢的手,很快没入了人群中。 等她们再次出现时,怕是再无人认得了。 九神医就这般‘死’了。 死得潦草。 可却在宫内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特别当文元帝知道了九神医死之前说的那些话,他顿时勃然大怒,将接触过那四丝檀香的宫婢奴才们都给抓起来审讯了。 听说借此查出了不少事。 也查到了不少把手伸到了慈宁宫的后妃。 因这事,后宫嫔妃都被废掉了好几个,甚至连受宠的刘贵妃,也被训斥了。 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 当然了,那都是后话。 镇北侯府。 杨昭已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打算明日就启程去渝江,所以她安排了一下接下来京城中的事务,等忙完事,天色都暗下来了。 “你这丫头倒是挺忙,都等你一下午了。” 一道淡笑声在屋内响起。 杨昭看到屋内的旭姨时,眼底微亮,步履不由都轻松了一些:“旭姨。” 而这时,她同时看到了旭姨身边坐着的一道高大身影, 杨昭笑着喊了声;“三叔。” 被称为三叔的男人,长相挺俊逸。 不过脸上却有破相,若是认真审视,还能看到那破相的位置是有缝合的纹路,一直延伸到了脖颈之下,可见曾受过很严重的伤。 听到杨昭的喊他,他立即露出大白牙应道,“欸。” “小阿昭,三叔给你烤了你爱吃的地瓜,快过来吃点。” “谢谢三叔。” 杨昭倒也没客气,过去就拿起了烤得焦黄渗蜜的地瓜吃了起来,温度刚刚好,吃进嘴里甜丝丝的软糯。 三叔绿羽看着,笑得很高兴。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跟阿昭聊一会。”旭姨瞥了眼绿羽说。 “好,我外头等你。” 绿羽一听,立马就乖乖听话出去了。 杨昭看了一眼出去的绿羽,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旭姨,实在没忍住问了句:“旭姨,你跟三叔他还是没……” “小孩子家家的,别管那么多大人的事。” 没等杨昭说完,旭姨就打断了她,显然这是不想让她问出来。 看来旭姨还是没走出当年的事。 杨昭只能在心里给绿羽默哀了。 接下旭姨倒也没拐弯抹角的,直接就跟她说;“测试过了,那个钰长公主确实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