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兔》 第一章 “我不要——啊——” 尖叫声划破天际,直冲云霄。 “别任性了!” 男子不耐烦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他推开了眼前紧闭的门扉,大刺刺地领着两个中年仆妇进了房间。 隔着一重屏风,男子朝里面喊道:“雪儿,你乖乖的,快点梳妆打扮,大家都在等你。” 他说完后等了好一阵子,里头却没半点声息。 “秦——舞——雪——”他皱着眉,用仅剩的耐心大声喊道:“你再不出来,我只好亲自去请你了!” 话刚说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匆匆从屏风后跑了出来,一脸不知所措地向男子禀告。 “少爷,小姐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管说什么她硬是不理” 秦奂宇哼了一声,大跨步绕过屏风,走到床边,用力把被子掀起,低头瞪着死命抱着青瓷枕头、整个人缩成一团的妹妹。 “秦舞雪,你马上、立刻、现在就给我起来!” “不要”微弱的声音闷闷地从披散的长发下传出。 “没得商量!”秦奂宇耐心用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硬要将她拉起。 “不要——” 她敌不过兄长的力气,身子快速被拉起,在慌乱中双手连忙扯住床边的纱帘,两只脚在床上奋力踢蹬着。 他双乎揽着她的腰,更加用力将她往外拉。 “嘶——” 纱帘受不住力,渐渐裂开,秦舞雪仍然不放手。 随着秦奂宇脚步的移动,纱帘愈扯愈长,然后被撕裂成两半。 “叫你去就得去!”他说着,人已走到了屏风旁。 “不去就是不去——不去——”她一把扳住屏风,十指紧紧地扣着“我——不——去——” “一定得去!”他狠下心肠,用力一拖—— 砰!屏风应声倒地。 她陡然失去依恃,不由得松开了十指,猛然往后一仰,后脑勺重重地敲在他的下巴上—— “喔!” “哎哟!” 两声痛呼同时响起,跟着便冒出了啜泣声。 “呜人家不要去不要啦”秦舞雪低着头,肩头随着啜泣声发颤着,显得无限委屈。 秦奂宇终究心软了,长叹一声,放下了妹妹,不解地问:“雪儿,我和爹娘只是要你去唐门赴宴,又不是要你进龙潭虎穴,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妹妹平日总是乖巧听话,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但一说要上唐门,她整个人就变了样,这一次尤其严重。 “你们就是要人家进龙潭虎穴嘛!”她吸吸鼻子,转身仰望兄长,语气颇为哀怨“这一次的宴会,谁都知道是唐门姥姥在帮他找媳妇,参加宴会和进龙潭虎穴没两样!” “胡说!他的人品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如果真能被选做他的媳妇,那是你的福气!” “我不要!不要!”她惨白着脸,拚命摇头。 “乖,别孩子气了。”秦奂宇摸摸她的头,柔声道:“雪儿,他亲自来接你赴宴,显然是对你另眼相看,你可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不要再任性了。” “不——”秦舞雪颤巍巍地倒退了两步,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大受打击。 打死她都不要被“他”另眼相看呐!就是被“他”另眼相看,她今日才会如此凄惨!“你真是不知好歹”秦奂宇皱眉摇头。 不!不!不!明明是你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呀!秦舞雪在心中大声呐喊着,却没胆子说出口。 “算了,反正你快点梳妆打扮,别让人家久等。” “不去!”她昂起头,凝聚勇气大喊:“我绝对不去唐——” 就在此时,一声问话打断了她坚决的宣言。 “请问秦小姐准备好了吗?” 优雅而轻柔的嗓音像春风拂过,听得人心旷神恰,但对秦舞雪来说,却像是在耳边响起了一声霹雳,眼前尽是狂风暴雨。 “唐回风!”她惊恐地望着站在门口的俊逸男子,原就惨白的容颜此时更是全无血色,身子还微微颤抖着,像是一朵瑟缩在暴风中的娇弱小花。 “正是在下。”被唤作唐回风的男子微笑颔首。 他身材硕长,修眉俊目,神态安闲自适,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斯文和贵气,一眼望去便知是个教养良好的世家子弟。 “雪儿,你怎么这么没礼貌。”秦奂宇低声责备她两句,随即对唐回风露出歉然的微笑“唐公子,真是抱歉,舍妹失礼了。她还要些时间打扮,你先请进来等等吧。” “多谢秦兄好意,但小姐的闺房在下不方便进去。”唐回风婉言推辞,同时朝房外的花园退了一步。 “啊!是我胡涂了。”秦奂宇尴尬一笑,心中暗暗赞叹唐回风的君子风度,跟着想起自己也不宜一直待在妹妹的房间,便回头命令秦舞雪“你赶快打扮,不要再拖拖拉拉,说什么不去的话。” “我”她?w着下唇,委屈地望着兄长。 “或许小姐是身体微恙,所以不想出门,那就别勉强她了。”虽然话是对着秦奂宇说的,唐回风却带着温柔的微笑注视着秦舞雪,眼光里透着关怀。 秦奂宇还没来得及答话,秦舞雪却像是被针刺到一般,突然跳了起来,冲到了镜台前。 “我去,我当然去,很快就好了,很快翠翠,快来帮我!快!” 语音里充满慌乱和着急,仿佛大难临头,小丫鬟翠翠赶紧应声上前,手忙脚乱地帮她梳妆。 秦奂宇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她既然肯去,为了什么而改变态度也就不重要了。 “唐公子,我们到大厅等吧。这边请。” 唐回风朝房里望了一眼,才和秦奂宇一起离去。 * * * 蓝天高高,白云飘飘,风儿轻吹,鸟儿鸣叫,一切多么祥和宁静!可是 秦舞雪掀开窗帘,哀怨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马车前方的身影。 如果没有他在,那才真的是祥和宁静呀!骑在骏马上的男子身材挺拔,衣带随着马儿的奔跑而飞扬,光看背影就挺赏心悦目的,秦舞雪无法否认这点,但只要一想到这背影的主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就觉得无力。 无奈的是,她居然必须参加他的选妻宴!这还不打紧,最无奈的还是她虽然百般不愿意,却没有胆子在唐回风面前说一声“不” 那时候,他带着看似温柔的“狰狞”笑容望着她,眼光和语气都充满威胁的味道,如果她说“不”只怕现在已经见不到太阳了。 不过就算是答应赴宴,她的前景依旧不乐观。 就算是用膝盖想,她也知道唐回风绝对不会只是单纯来接她而已,他一定别有目的!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光是想到这个“别有目的”她就不寒而栗。 难道这次她注定在劫难逃,要悲惨万分的死在他手下吗?秦舞雪哭丧着脸,默默地为自己哀悼。 呜她明明从来不做坏事,为什么会有这种遭遇?每逢初一十五她就烧香拜佛,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敢踩,看到街上有猫狗就带回家养,见到乞丐就施舍些银两,对父母晨昏定省,对兄姊友爱恭敬她真的连一点点坏事也没做过呀!秦舞雪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她才大梦初醒,回到现实。 她抬头要看是谁在摸她的头,却对上一双乌亮有神的眼睛,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身子猛然往后缩。 “唐唐你”她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你的丫鬟说你不舒服。”骑在马上的唐回风淡淡一笑,弯着身子再度把手从窗口探了进去,掌心贴着她的额头“嗯,没发烧。不过既然你不舒服,那就先下车休息吧。” 说着,他策马退了几步,然后跃下马背,走上前打开了马车的门。 直到此刻,秦舞雪才发现马车早已停下。 面对着他伸出来要扶她的手,她的身子又往后缩了缩,嗫嚅道:“我我没不舒服” 小丫鬟翠翠一脸担忧地插嘴:“小姐,刚刚不管人家怎么叫你都没反应,而且脸色也好难看,还是别太勉强,休息一下吧。” “我”我只是在哀悼我的悲惨命运呀!秦舞雪在心中暗泣,却不能宣之于口。 在她又快陷入冥想时,唐回风那“恐怖”的声音响起了。 “翠翠说的没错,你别太勉强,下车休息一会儿吧。前面的树林挺幽静的,风景也不错,就当是下车欣赏风景。” “幽静”的树林?! 啊啊啊!那真是个适合杀人灭口的好地方呀!可是,如果她不下马车的话,下场肯定只有更惨 秦舞雪打了个冷颤,望着他脸上的微笑,以慷慨赴义的心情缓缓伸出了手,让他搀扶着下了马车。 双脚一踏到地面,她立刻放开他的手,一把拉住旁边的翠翠,拚命往翠翠身边靠。 唐回风双眉轻扬,唇角带着纵容的笑意,缓缓地摇了摇头,又对朝他投来同情眼光的翠翠点头表示谢意,然后吩咐所有人在原地休息。 为了制造唐回风和秦舞雪相处的机会,她的爹娘借口有事尚未处理,要他们先行启程,连她随行的仆佣都遗退到只剩翠翠一人,其余的都是唐门的部属,自然对唐回风唯命是从。 于是他一声令下,解马具的解马具,喂马的喂马,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 唐回风满意的眼光扫过众人,再度望向秦舞雪,神色间尽是关怀。 “秦小姐,我陪你到树林里走走吧。我想你大概是晕车,看看花草,看看树,应该会舒服些。” “我”她想摇头,但面对着他,却只能硬生生的将“不”字吞下肚,悲壮万分地点头。 “栀子。” 他轻唤着,一名年约二十,容貌平凡的婢女立刻往前跨了一步。 “奴婢在。” “你一起跟来。”说完,他抽出腰间折扇,轻轻扬开,对秦舞雪画出一个弧,请她先行。 秦舞雪怯怯地瞥了他一眼,紧抓着身旁小丫鬟翠翠的手,小心翼翼地往树林里头走,仿佛里面随时会窜出什么猛禽野兽。 唐回风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背影,慢慢跟在她身后,走到离众人休息处有一段距离时,眉一挑,对心腹婢女栀子使了个眼色。 栀子伶俐地会意,小跑步上前,在翠翠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话,跟着又柔声地问秦舞雪“秦小姐,您热不热?渴不渴?” “有点。” “那请您和公子在这边稍候,奴婢和翠翠去拿水。” 栀子说完,拉起翠翠的手,两人嘻嘻哈哈地往回跑,完全不理会秦舞雪在后头叫唤。 不要啊——秦舞雪在心中呐喊着,无限凄怆地望着她们走远的身影。 天呀!树林里只剩她和唐回风,她已经预见了即将来临的厄运!“怎么了?你的模样好像是大祸临头一般。” 唐回风手中折扇轻摇,缓步走向她,脸上笑意盈然,一样优雅温柔的嗓音中掺入了一丝不一样的特殊意味。 “你你别过来”秦舞雪抖得犹如风中的落叶,雪白的娇颜净是恐惧。 “你确定不要我过去?不后悔?”黑水晶似的眼眸斜睨着她,流转着促狭的光芒。 “不后侮!”她点头如捣蒜,心中默默祝祷,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瑶池金母玉皇大帝不管是谁都好,快救我脱离魔掌吧!“好吧,我不过去,但是”他在她面前一步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收拢折扇,朝她上方的树枝一指“你最好先注意一下你头上。” 她依言抬头,随即爆出尖叫。 “蛇——”她吓得扑进他怀里,死抓着他的衣襟不放,一边尖叫,一边哭泣“呜蛇!蛇!好可怕!” “别怕,我已经把它抓起来了,你看。”他用温柔抚慰的语气说着,然后笑着将手中的东西凑到她的面颊旁。 眼角余光瞄到一个条状的东西,脸上又触到一片冰凉,她两眼一翻,昏倒在他怀里。 * * * 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清风拂动树叶时,才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而在这片寂静的树林里,只有两个人,一个醒着,一个昏迷;醒着的男人抱着昏迷的女人坐在树下,低头凝望着怀中的娇颜,嘴边噙着一抹微笑,眼中盈满爱怜与疼惜。 “我的小兔儿,你怎么还是这么胆小呢?”食指轻画过她白里透红的粉颊,他轻轻叹了口气,叹息里满满都是宠爱。 她的眼角残留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小巧的鼻头因为之前的哭泣而微红,弯弯的柳眉紧蹙着,似乎在昏迷中仍害怕着那条蛇。 “看来,是真吓着你了。”他慢慢低头,将唇附在她的耳际,柔声呢喃:“小兔儿,乖别伯,没事的只是一个玩笑” 仿佛听到了他的话,她的眉头缓缓舒展,不再有先前的不安,而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好乖” 他满意地抬头,将她的面颊贴在他心口上,左手环着她的腰,右手时而轻拍她的背,时而抚摸她的秀发。 明明知道她胆子小,他偏偏忍不住想捉弄她。 看着她掉泪,看着她害怕,他既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而当她吓得只能依靠他时,又让他有一种被依赖的满足感。 其实,他并不喜欢胆小的人,但她确是例外。 她受到惊吓的模样总让他觉得很可爱,想要抱住她好好安慰一番,又想多看看那可爱的模样。 “唉小兔儿,这可怪不得我,是你长得太让人想欺负了”他状似无奈地叹息着,脸上却带着微笑。 这时,怀中的人儿轻轻的动了动,发出几声嘤咛。 他低头注视着怀里的娇颜,柔声问:“醒了吗?” 长而微鬈的睫羽振动了几下,她睁开兔儿般圆圆的眼睛,茫然地望着他。 “看样子,你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他轻笑着捏了捏她的粉颊。 “我蛇!”她猛然想起昏迷前的事,尖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他,头拚命埋进他怀中,身子不停地颤抖。 “蛇已经被我解决了,别怕。” 唐回风这么一提,秦舞雪立刻记起他是害她昏倒的罪魁祸首,马上一把推开他,半爬半走、手忙脚乱地往后退,急切的模样彷佛是在逃难。 “小兔儿,我比蛇还可怕吗?”他拍了拍衣衫,缓缓站起身来,笑睨着她狼狈的模样。 “你你别过来!我会叫!我我一定会叫!”她坐倒在地上,用双手撑着身体往后移动,说着一点力量也没有的威胁话语。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光看她的模样和听她说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摧花狂魔呢!不过既然她这么认真,他是不是也该配合一下呢?“你叫吧,荒山野地的,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深深吸了口气,他忍住笑,装出横眉竖目的模样“今天,你是逃不掉的!” “啊——不要杀我!”她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抱住颈项,把头埋在两膝间。 他愣了一下,好笑又无奈地摇头“我有说要杀你吗?” “呜你带人家到这种地方,摆明了就是要杀人灭口呜呜我不想死掉啦” 天呀,地呀,谁来救救她呀!呜她又不是故意看到那件事的!而且他那时都答应不杀她了,怎么可以反悔呢!“谁说我要杀——”话到嘴边,他念头一转,改口道:“你不想死也可以,不过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听到可以不必死掉,她赶紧抬头,泪汪汪的大眼睛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抽抽噎噎地问:“什么什么条件” “很简单。”他扬唇一笑,在她面前蹲下“第一,以后你不能再避着我;第二,见到我得打声招呼。” “这样你真的就不会杀我了?”她怯怯地缩了缩身子,瞥了他一眼就赶紧低头。 “当然。”双眉一轩,他以折扇挑起她尖巧的下巴“像你现在这样,就违背我的条件了。” “可是”她轻咬着下唇,努力鼓起勇气,小小声地问:“我我为什么不能避开你?” 她一见到唐回风就害怕,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如果不能避开他,她岂不是要时时提心吊胆!天呀,这样日子要怎么过?他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如果你老是躲着我,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别人?而且,你一直避着我,我或许会误以为你已经告诉了别人,因为心虚才躲着我,到时候” 未尽的话语令她打了个冷颤,她忙不迭地点头“我答应,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日子难过总好过没日子可过,为了每天闭眼之后还能看到隔天的太阳,她也只好委曲求全了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悲惨的遭遇呢?怪她一开始被他斯文的外表所蒙蔽,怪她太过好奇,怪她倒霉啊!一切,都源于那个春夜。 那一天,是她及笄的日子。 秦家是灌县大族,她又是最受宠爱的么女,及笄礼办得异常盛大,广邀巴蜀的名门望族,炫耀着吾家有女初长成。 仪式后的筵席上,她初次见到陪着祖母出席的唐回风 第二章 窗外,花影摇曳,暗香浮动;窗内,烛火晃动,叹息轻渺。 “小姐,您今晚怎么一直叹气?”丫鬟一边仔细地梳理着主子的长发,一边疑惑地问。 “是呀,您不开心吗?”另一个捧着衣服候在镜台旁的丫鬟也附和着。 “我没有不开心呀,只是”秦舞雪双手支着下巴,望着镜中的自己,又叹了一口气“唉!如果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气就好了。” 头上绑着双鬟,怀里抱着小白兔,有些倦意的翠翠也插口问:“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呀,我不觉得累,还很兴奋呢!”好不容易变大人了,秦舞雪开心都来不及,哪还会觉得累呢!可是,明明很开心,也不觉得累,她却从宴会结束后一直叹气到现在。 “那怎么” “哎呀,人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啦!”她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放弃。 打了个呵欠,她从翠翠手中接过兔子,便挥手要丫鬟们都下去休息,自己则抱着心爱的小白兔躺在床上自言自语。 “兔兔,你说,我到底怎么了?好像筵席一结束,进了房间,人家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有一种空空的感觉啊!好烦呢!” 小白兔像是要安慰她似的,轻轻在她怀里蹭呀蹭的。 “兔兔乖,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平常真没白疼你。”她坐起身子,感动地抱起兔子凑近脸颊,为宝贝宠物的举动感到十分窝心。 磨蹭了好半晌,她放下兔子,趴在床上,睁着圆圆的大眼和它的红眼睛对望“兔兔,其实我知道为什么心里会觉得空空的,那是因为因为我在想一个人” 小白兔圆圆的头儿摇了摇,长长的耳朵也跟着摆动,似乎不相信她的话。 “真的啦!”她噘起小嘴,鼓着双颊,摸了摸它的头“人家想来想去,就只想到这个原因你以为我想承认吗?人家今天头一次见到他,居然就这样很不好意思呢!”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眼前却又浮现出他的模样。 她记得筵席上,他穿着一袭绣有绿竹的象牙色袍子,外面罩上一层墨绿轻纱裁成的薄衫,腰间还系着一条葱绿色的腰带,模样十分俊美潇洒。 而且,他俊逸的容颜总带着淡淡的微笑,顾盼间别有一番风采。 不管怎么看,他都像是她梦想中那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恍如从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当她远远的对上他漾着温柔的清澈眼眸时,心儿突然跳得好快好急,仿佛要从胸口里蹦了出去;就算是现在没见到他,光是想着他的模样,她也一样觉得脸儿热热,心儿怦怦。 可是她除了在心里想,又能怎样呢?虽然知道他是这次邀宴最重要的贵客,又被爹留在府里过夜,说不定还会多待上几天,可是她根本想不出理由接近他。而且,她也没勇气去找他万一不小心让他发现她偷偷在想他,那多羞人呀!算了吧,算了吧。 “唉”长长地叹口气,她从怀里掏出两片菜叶,放到兔子嘴边“兔兔,你宵夜快点吃一吃,吃完我们就该睡觉了。” 白兔儿张嘴咬住菜叶,喀喀喀地啃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吃得精光。 正当她准备要招呼它睡觉时,它却蹦蹦跳跳的跳下了床,绕过床边的屏风,从没关紧的门扉之间硬挤了出去。 等她赶到门边时,只看到一个白影从花径间穿过。 “臭兔兔,每次都不乖!等我找到你,你的小屁股就惨了!” 她娇嗔完,右足一跺,顾不得长发披散,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罗衫,脚上只穿着绣花小袜,匆匆忙忙追了上去。 穿过花径,走过假山,步上回廊,钻过各院落的月洞门秦舞雪努力地跑着,跑到香汗淋漓,却奈何不了一只白兔。 “呼”她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又无奈又气恼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宝贝宠物。 它居然在她停步的同时跟着停下,还转过身子,歪着头看她,好像在嘲笑她跑得太慢,抓不到它似的。 “太过分了,你竟然这样对我!”呼吸略缓之后,她一脸委屈地控诉白兔的罪行,跟着撂下狠话“坏兔兔,你再跑的话,明天我就不给你宵夜吃!” 话刚说完,小白兔马上跳到她脚边,磨磨蹭蹭地对她示好。 “我不要理你了!”她嘟着嘴往一旁观星台的楼梯走去,口中直嘟哝:“哼!你这见风转舵的家伙,要想我原谅你的话,就自己爬上来找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了上去。 安坐在台顶的石椅上,她伸了伸懒腰,舒了一口长气。 “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呀!” 风凉凉的,仰头就看得到月亮,真好。 突然,远处天空出现了一片迅速移动的黑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眨眨眼,想要看清楚些,黑影却瞬间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 是云吗?可是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而且飞得好低喔!鳊蝠吗?可是有那么大只的蝙蝠吗?还是她看错了?可是她的确有看到呀!好奇心一起,她连忙跑下楼梯:跑到一半时,看到她的小白兔正可怜兮兮地往上跳,似乎颇有悔意,她便顺手抱起它,带着它一起跑向黑影最后消失的地方。 * * * 空空如也。 左瞧瞧,右瞧瞧,前看看,后看看除了花草树木,剩下的就只有眼前这堵围墙了。 秦舞雪仰头望着围墙,估量着围墙后面是家里的什么园子。 可是秦家实在太大了,有些地方她一年还去不到一次,甚至可能从没去过,根本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地方。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之前的黑影好像就是飞过了围墙。 到底那是什么东西?她盯着墙头,用力地想着,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看来她如果真想知道,只能学那片黑影一样越过围墙了,因为她若再绕道从门口进园子,恐怕就来下及了。 可是她又不会飞 正苦恼时,眼角余光恰好瞥见墙角摆了一把梯子,她赶紧把梯子放好,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攀着梯子,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幸好围墙下高,她只爬上三四阶,眼睛已能见到围墙后的情形。 然而这一瞧,她却吃了一惊—— 一群黑衣蒙面人僵直地站着,月光照出他们的影子,影子同样是动也不动,像是被钉在地上。 他们看起来像死了一般,但她却又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气声,而且还带着恐惧与惊疑,像是遇上了什么可怕的事。 一阵恶寒自她心头升起,令她打了个冷颤,手心顿时变得冰冷。 现在,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之前的黑影是怎么回事了,只想带着她的兔子,在下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安安静静的回到房间睡觉。 当她试图爬下梯子时,一道耳熟的声音让她停下了动作。 “是谁让你们来的?” 柔和的话音悠悠响起,像微风轻轻吹过,但那群黑衣人却悚然变色,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僵立着不发一语。 “各位都不说话,莫非是嫌在下招待不周吗?” 话声刚落,一道挺拔的身影步入庭院。 唐回风!秦舞雪屏住呼吸,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庭院里的景象。 他仍穿着筵席上那袭象牙色袍子,神态自若地轻摇折扇,踏着绿茵缓步走向那群黑衣人。 夜风拂过,吹动他的长发,扬起他的衣带,月色笼罩着他,将他衬得飘然出尘,但是看在她眼里,却添了一抹诡魅的气息。 隐隐约约的,她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 她想离开,却不敢移动分毫,生怕她的行踪会被他察觉。 于是,她只能瑟缩着娇小的身子,拚命把头压低,只在墙头露出一对眼睛,不安地注视事情的发展。 月光下,她看到他带着从容的微笑,在他们面前停下了脚步。 “当真没人愿意开口?” 他问话的声音就像她在箍席上听到的一般温和优雅,可是却又有些许的不同,而回应他的,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和惨白的脸色,只有沉默。 唐回风的视线缓缓在他们脸上扫过,淡淡一笑“诸位从城郊一直跟着在下到秦家,总不会没有理由吧?” 终于,其中一名黑衣人开口了。 “要杀便杀,休想我们会泄漏什么!”他口中说的虽硬,额上却冒出了冷汗。 “喔?真有骨气。”唐回风长眉一轩,斜睨着他,神色间似乎是证赏,却又像是轻蔑。 当他的眼光射来时,那名黑衣人只觉心中一寒,想再出言顶撞,竟无法开口。 但听得唐回风悠悠说道:“从你们踏进这个园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中了我唐门的十日僵,有骨气的,尽管硬撑。” 乍闻“十日僵”之名,一干黑衣人莫下心中一震。 这种毒只对身怀内功者有效,中毒者起先是关节不能动弹,渐渐的连嘴巴、眼睛也无法活动,只有神智不失。十日中,非但无法进食饮水,而且每隔一个时辰,关节处需受万针刺骨之痛,因此中毒者不是活活饿死、渴死,便是受不住剧痛而身亡。即使幸运熬过十日,侥幸存活,也是落得终身残废。 见他们神色惨然,唐回风微微一笑,轻轻瘘动着手中洁白的折扇,丝毫不改温文气度。 “如何?诸位是否愿意告知在下,谁是主使者?” “是”一名黑衣人恐惧欲言,却张大了嘴,再也合不拢。 余人见状,大惊之下,意图开口求饶,却同时发现他们的嘴已无法控制。 一对对充满惶怖与哀求的眼睛盯住唐回风,他恍若不觉,只缓缓摇头,状似惋惜地轻叹。 “罢了,既然说不了,那也不必说了。正巧我今日心情甚好,便作个人情,免了你们十日的折磨。” 看似温和,实则潜藏着杀意的目光,落在最初开口的那名黑衣人身上。 唐回风收拢折扇,倒转扇柄朝他一指—— 银光闪动,一枚钢针穿额而入,他瞬间断气,额心留下朱砂般的红点。 折扇再度挥开,顺势摄出,他便直挺挺地倒下。 “有骨气的人,总该有些特殊待遇,不是吗?”带着安适的浅笑,唐回风眸光一转,望着其余的黑衣人“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墙头的秦舞雪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唐回风说了什么,她全没听到,只觉得全身冰冷。 回过神的那一刻,她见到他脸上闪过狰狞残忍的笑容。 他手一挥,折扇划出一道血色的弧,随即疾冲上天,在半空中翻转了几下,承接住飞溅的血珠:又一个翻转,折扇稳稳落入他手中,原本僵立的黑衣人则在同一时间倒下。 冷风扬起,半空飘落朵朵红花,迷蒙月色照耀着一地残红,竟难分是落花或是鲜血。 凝视着血迹斑斑的扇面,他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执起鬓边的一络长发,将扇面上未凝的鲜血化开,绘成暮春残色,那诡异又妩媚的红,恰如此刻草地上血染的落花。 他得意,她却惊恐不已。 死了?! 这么多人都被他杀了?! 少女的幻想在瞬间破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她不停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脑中一片空白,连逃都忘了。 “谁?!” 严厉的喝问震醒了她,她赶忙要逃,可是双腿早吓得发软,不受控制地踩了个空,摔落地面。 她不敢叫疼,挣扎着要起身,但刚站起来,那袭象牙色袍子已映入眼帘。 “我什么都没看见呀!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惶急之下,她一边叫,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后退。 唐回风斜睨着她,双眉一挑,手中折扇挥出—— “啊!”她尖叫一声,跌坐在地,恰好昂起了头。 这一瞬间,他看清了她的容貌,倏地停下动作。 “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她害怕的把头埋在两膝问,没头没脑地喊着。 这副模样让他看了忍不住想笑,即使刚才还有肃杀之意,现在也都没了。 “你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他收拢折扇,一把拉起了她。 “没有没有!我我我是瞎子!什么都看不到!真的看不到!” 一滴冷汗自她的额头滑落,流过眼角,她睁大了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生怕给瞧出了破绽。 他放开她的手,扬高了眉毛,打趣地问:“哦——你是瞎子?瞎多久了?怎么我从没听说。” “不久不久,刚刚而已!”她一边说,一边用力点头强调,而且还张开双手,手掌往前挥呀挥的,作出摸索的模样。 唐回风忍住笑意,又挑了挑眉,但微微勾起的唇角仍泄漏了他的情绪,只可阶秦舞雪净顾着害怕,根本没留意。 “这么说来,这个你也看不到罗?”他提起一团颜色雪白、毛茸茸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兔兔!”她失声惊呼,这才发觉她的兔子不知何时已不在她怀中。 “你不是看不见吗?” “我我”她脸色发白,双唇颤抖着,两汪泪泉忍不住流下“呜不要不要杀我!我会保密的!别杀我!” 她披散着长发,几缕青丝因为被泪水沾湿而黏在脸颊上,原本洁白的罗衫也因为之前从梯子上跌落,沾上了灰黄的尘土,而且还弄得皱巴巴的,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要多可怜就有多可邻。 眼看她泪流满面,哭得惨兮兮的,他却只觉得好笑。 真是个傻丫头,如果他要杀她的话,她的命现在还在吗?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微微一笑,伸手拭去她的眼泪,将沾在她颊上的青丝塞到她耳后。 “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杀你。” 她想避开他的碰触,可是却不敢,只能僵着身子,怯怯地问:“你想问什什么问题” “很简单,你记得我是谁吗?”他凝视着她的脸,神色间有些期待。 即使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为了保命,她还是抽抽噎噎地回答:“你你是唐回风,唐门大公子”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小兔儿,经过了这么多年,原来你还记得你的承诺。” “什么?”她睁着茫然的泪眼,吸了吸鼻子,不解地问:“我今晚第一次见到你,怎会有什么多年前的承诺?” 她说什么?! 她竟敢说今晚才第一次见到他!“你居然忘了!很好”他的笑容瞬间消失,化作阴冷。 他该不会不守信用,要杀了她吧?! 敏锐地感觉到他突来的改变,她害怕的缩了缩身子,眼光不由自主地往他手中的折扇瞥去。 泪水模糊了视线,蒙胧中,她只见到一片腥红。 随即,她忆起那片腥红都是鲜血所染,双脚发软,几乎要晕去。 就在这时,一道冷漠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智。 “我改变主意了。为了确定你会守口如瓶,这只兔子就押在我这里。只要你泄漏任何有关今晚的事,我就剥下它的皮,刮下它的肉,剔下它的骨头,送回秦家给你。” 他无情地宣告完他的决定,不再理会她,足下轻点,拎着兔子跃过围墙,将她留在冷清的夜色中。 “呜兔兔” 无助的她只能坐倒在地上,将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嘤嘤啜泣,哀悼着她心爱的宠物,哀悼着她悲惨的遭遇。 * * * “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该走了。” 随着这声催促,一柄扇子敲上秦舞雪的额头,把她从回忆中敲醒。 “没没有。”眼光瞄了瞄唐回风手中的折扇,秦舞雪偷偷退了一步。 一想起那件事,她就对他的扇子感到害怕,因为料不准哪时候,那柄折扇就会挥到她的脖子上,瞬间取了她的小命。 “你又想违约?”眉一挑,隐含威胁的目光扫过她雪白的颈项。 “没!”她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颈子,带着僵硬的笑容朝他跨了一步“那个唐公子,我们走吧。” “唐公子?”他不甚满意地皱眉。 这么生疏的称呼出自她口中,听来着实觉得刺耳。 虽然很想要她换个亲近些的称呼,但是怕逼她太紧会造成反效果,唐回风最后还是勉强接受了她的改进,与她并肩走出了树林。 第三章 一行人再度启程后,原想直奔唐门,孰料却在午后遇上了一场秋雨。 虽然只是细雨霏霏,但雾气随之而生,苍茫间令人难以辨识路径,他们只得趁雾气尚薄时退到路边,等候雨停雾散。 临到傍晚时分,雾终于散了。 唐回风见天色已晚,离唐门尚有一段路程,若要在城门关闭前赶回成都,实在有些仓卒,便决定就近在前面的小镇上过夜。 当众人拣定一家干净的客栈时,秦舞雪的父母也恰好赶了上来。 他们一订好房间,立刻命人将秦舞雪唤进房里,还要她贴身的小丫鬟翠翠留在门外把守。 请安之后,她不明所以地问:“爹、娘,你们叫女儿有事吗?” 秦夫人一见到她,未语泪先流,低着头,掩面啜泣,秦老爷则是三目不发,连连叹气。 “爹、娘,你们怎么了?”秦舞雪吃了一惊,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抬头看了她一眼,秦夫人哭嚎着抱住女儿,口中连声嚷着:“我苦命的女儿,爹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娘,您”秦舞雪着急地为母亲擦眼泪,又慌乱地问父亲“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唉,这都是为了你的亲事啊!”“我的亲事?”她的心顿时悬得高高的,忐忑不安地问:“爹,女儿的亲事怎么了吗?” 老天保佑,千万别跟唐回风有关!“唉,爹把事情都办好,准备要出门跟你会合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媒人,带了一堆礼物要提亲。” “提亲?那是好事呀。”她登时喜出望外,心花怒放,急急忙忙地追问:“您答应了吗?一定答应了,对不对?” 啊!多么美妙的消息呀!只要爹答应了别人的提亲,她就有理由不参加芙蓉花会,像块肥猪肉似的任人挑选了;最重要的是,她终于有借口避开唐回风了!呵呵,她平日里烧香拜佛果然还是有用啊!她正开心得快要跳起来时,秦老爷却狠狠的泼她一盆冷水。 “爹没答应,也不可能答应。” “啊!为什么?”她垮下脸,兴奋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医。 这么好的一个脱离苦海的机会,爹居然就那样推掉了!虽然她不知道是谁来提亲,但是不管嫁给谁,都好过继续被唐回风欺凌啊!呜呜呜 就在秦舞雪暗自哀悼着自己的不幸时,不知何时已收住泪水的秦夫人,突然对秦老爷使了个眼色,张着嘴,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秦老爷清了清喉咙,一脸严肃地问女儿:“你可知道是谁想娶你?” “女儿不知。”反正不是唐回风就好了她在心中嘟哝,不敢说出口让爹娘听到。 “唉,是县太爷的儿子啊!”秦老爷长叹一声,神色凝重。 “什么?!”她瞪大了眼,扬高了嗓子“您是说,那个娶了十几个妾,整天花天酒地的败家子想娶我?!” 天呀!如果要嫁给那个败家子,她还不如出家当尼姑!“就是他。你现在还怪爹不答应这件亲事吗?” “当然不!”她连连摇头,讨好地朝他甜甜一笑“爹,您最好了,什么都为女儿想,刚刚是女儿不明就里才会乱说话,您要原谅人家喔!” 好险爹没答应,不然她可要晕了。 她悄悄地吁了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傻孩子,爹怎么会怪你。其实爹娘叫你来,是另外有事情要交代。”秦老爷瞥了秦夫人一眼,和她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哀声叹气地说道:“虽然爹娘推掉了县太爷的提亲,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不过”她一颗心立刻吊得半天高。 “不过我们是规规矩矩的老百姓,不好得罪当官的,所以我和你娘只好骗媒婆说,你已经许给唐大少了。” 轰隆!秦舞雪只觉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向她,劈得她头昏脑胀,眼前一片漆黑,耳边的声音却仍然继续响着。 “县太爷如果知道我们骗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罢休。雪儿,你得为爹娘圆谎才行。”秦老爷握住女儿的手,脸上满是忧虑“这次到唐门赴宴,你要努力亲近唐大少,让他娶你为妻,不然我们家就大祸临头了!弄得不好,你最后还是得嫁给那个浪荡子” 我不要——她在心底拚命呐喊着,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深深吸了口气,她艰涩地吐出她最不想问的问题“爹,您要我勾勾引唐回风?” “也不是勾引,只是要你多亲近他,让他喜欢上你。”见女儿脸色发白,神情恍惚,秦老爷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爹知道难为了你,可是爹娘也是逼不得已的。” 秦夫人也柔声道:“雪儿,爹娘没有逼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们就趁县太爷报复前,带些简单的行李逃走。” 秦舞雪看看父亲灰白的头发,又瞧瞧母亲瘦弱的身躯,忍着泪水,缓缓摇头。 前门有虎,后门有狼:县太爷的公于是匹大色狼,而唐回风则是吃人的老虎,虽然横竖都是死,但她好歹可以选择要死在谁手上。 与其嫁给一匹大色狼,还是嫁给唐回风来得好一些,至少他这只老虎还不见得一定会吃掉她——就算真被他杀了,起码不至于连累爹娘。何况她之前答应下再避开他,既然避不开,那就干脆听爹娘的话,好奸的亲近他。 总之呜是她命苦!“女儿听爹娘的吩咐,你们放心。” 说完,她仿佛游魂一般,失神地走出房门。 候在门口的小丫鬟翠翠见到她这副模样,吃了一惊,连忙问:“小姐,你怎么了?” 她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抱住翠翠,嚎啕大哭。 翠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边安慰秦舞雪,一边扶她回房。 才刚走到房间外,唐回风的心腹婢女栀子便笑容满面地迎上前,传达唐回风共进晚膳的邀请。 秦舞雪低着头,默不作声,翠翠赶紧替她解释“栀子姊姊,小姐她人不舒服,只想好好待在房里休息。” “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秦舞雪微带哽咽地说完,随即低声吩咐翠翠“扶我进房,我想睡了。” 翠翠递给栀于一个微带歉意的眼神,扶着主于进了房间。 * * * “她怎么回答?” “秦小姐说她人不舒服,想待在房间里休息。” “果然。” 唐回风淡淡一笑,似乎不以为意,但栀子却发现了他语气中掺有一丝不悦。 “公子,我想秦小姐是真的不舒服,刚才奴婢见到她时,她整个人靠在翠翠身上,还得由翠翠扶着进房间。” 他敛住笑容,关心地问:“她真的不舒服?有请大夫吗?” “奴婢问过要不要请大夫,秦小姐却说她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他皱着眉,起身往外走,栀子要跟上去,却被他拦下。 “你招呼其它人吃饭,这桌酒菜赏给你们,不必伺候我了。” 交代完,他迳自前往秦舞雪的房间。 才到她住处的院子,他便听到了她的哭声,虽然微弱,却逃不过他的耳朵。 她怎会哭得这么伤心?他停下脚步,心中有些诧异。 莫非有人欺负她?想到这个可能,他顿感不悦,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弄哭他的小兔儿。 他加快步伐走到门口,恢复惯有的笑容,举手敲门。 “谁呀?”房门应声打开,翠翠探出头查看,发现是唐回风,赶紧行礼。 “你家小姐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了哭声。”他朝房里望了一眼,只见秦舞雪仍趴在桌上哭泣,并没发现他的存在。 “小姐从老爷和夫人房里出来后就一直哭个不停,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肯说,所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在房外等着,我试试能不能问出些端倪。” 翠翠一心希望小姐能止住哭泣,没有多想便开门让唐回风进房,自己则走到房间外,顺手把门带上,独自在院子里踱步。 唐回风在秦舞雪身旁坐下,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小兔儿,你为何哭了?!” 听到他的声音,她吃惊地抬起头,一时竟忘了哭泣。 “哭成这样,真的变成兔子了。”见她哭得眼儿红红,鼻头红红,他微微蹙眉,有些心疼地拭去她的泪水。 她心中第一个念头是想避开,但想起爹娘的吩咐和之前的承诺,只得动也不动地坐着,神色间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委屈。 唐回风敏锐地察觉了这细微的改变。 往常她必然会有闪避的意图,虽然最后不敢躲开,但她脸上的神情是害怕而不是委屈。 是什么改变了她?想起先前翠翠说过的话,他挑眉问:“你的爹娘对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她咬着唇,慢慢低下头。 “你想对我撒谎?”他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注视着他“告诉我实话,你不是撒谎的料。” 她心虚地别开目光,用比蚊子叫还微弱的声音回答:“我没撒谎” “小兔儿”他的声音变得轻渺,却更显出威胁“你知道我的脾气,别让我问第二次。” 绘着灿烂春色的折扇缓缓展开,扇缘斜抵着她雪白的颈项。 她闭上双眼,睫毛微微颤动,吓得脸色惨白,却紧抿着双唇,不肯开口。 这副害怕却又强装勇敢的倔强模样勾动了他的回忆,他收回折扇,抚着她的失去血色的面颊轻声叹息。 感觉到他手心的温热,她讶然地睁眼,却望入一双荡漾着温柔的黑眸,那款款柔波似流水般俏俏流进她的心湖。 似乎,她又回到了初次见到他的那一刻。 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她幻想着意中人的模样,当她遇到他,他的风采让她以为梦想成真,谁知道—— 忆起那血腥的一夜,她倏地回神,身子轻颤,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了解不管再怎样吓她,为了保护她想保护的,她绝不会松口,但他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尤其这件事与她切身相关。 掩去眼中的温柔,他冷冷地威胁“如果你不说,我就直接去问你爹娘,但我对他们绝对没有对你的耐性。” 说着,他便要起身。 “不要!”她心中一慌,连忙伸手拉住他“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顺势坐回原位,静候下文。 担心他对爹娘出手,她只好支支吾吾地全盘托出,但说到必须诱使他娶她为妻时,她羞红了脸,再也说不下去。 即使她后面说得含糊,他仍猜得到是怎样一回事,而她爹娘的意图更是昭然若揭——或许县太爷的儿子真的想娶她,但他们所说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让她主动接近他,以求在选妻宴上脱颖而出。 他知道他们是想把握住他这个乘龙快婿,但他不屑他们用这种手段逼迫她,更不需要旁人来干涉他和小兔儿之间的事,一切他自会处理。 很快的,他就有了决定。 望着满脸通红,羞窘不已的秦舞雪,唐回风淡淡地道:“你不用担心,秦家绝对不会有事的。” “真的?”她惊喜地看向他,正想问他有何解决的方法,一个念头却突然闯进她脑海,令她心中一凉,颤声问:“难道你你要” “娶我”两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但就算她没说,他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是。”他挥开折扇,神态自若地扬着风“就我所知,灌县县令已经升职,预定调往扬州,不久就会离开,所以就算你爹骗了他,他也来不及报复。更何况他的儿子虽然素行不良,他却是个讲道理的人,不至于报复。” 她愣了一下,才傻傻地问:“那我爹为什么” “或许你爹不知道县令调职的消息。”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长长地吁了口气“还好还好。” “既然知道不会有事,就别再哭了。”食指轻点她的额头,他勾起一抹带着疼宠的笑容。 “嗯。”心中一安,她对着他露出了甜美的微笑“谢谢你告诉我。” 他仿佛见到一朵紧闭的花蕾在瞬间绽放,展露出娉婷丰姿。 除了第一次见到她那天,她不曾再对他微笑,久得让他忘记她也会笑,久得让他以为只有逗哭她才能诱发他的怜惜——原来,她的笑容一样让人心动。 面对他的凝视,她突然觉得害羞,低头避开他的眼光,俏声问:“你为什么会愿意告诉我这些?” 他总是欺负她、威胁她,似乎她越怕他,他就越开心,今晚为何会安慰她呢?难道是怕她因此缠着他?想到这个可能,她竟觉得心里闷闷的,头垂得更低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双眉一扬,他别有含意地回答:“或许是因为我不许别人让你伤心,或许是我想见到你的微笑或许,还有更多的或许,你可以慢慢的想。” 他收拢折扇,缓缓站起,同时以扇柄挑起了她的小巧下巴,然后低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留下一抹微笑,转身离去。 * * * 这一夜,秦舞雪失眠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想的净是他临去前说的话语和笑容。 或许是因为我不许别人让你伤心,或许是我想见到你的微笑或许,还有更多的或许,你可以慢慢的想。 为什么他要那样说?那些话是说给她听的,但是话里的含意她却不太了解。 他说不许别人让她伤心,可是每次让她哭泣的都是他!虽然,她的哭泣不是源自于伤心 他说他想见到她的微笑,可是他向来只会欺负她,让她一看到他就害怕,除了今晚,她没有一次见到他还笑得出来。 如果他真想见到她的微笑,为什么还要欺负她?既然他喜欢欺负她,那么该当是以她的哭泣为乐,可是为何这次却又对旁人弄哭她的事介意呢?想到这里,她懵懵懂懂地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却又无法明白指出到底是什么。 至于那更多的或许,她更加不明白。 她想告诉自己不必多想,那或许只是他的另一个捉弄,但心底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 到底唐回风怎么了?她又怎么了?似乎经过这一晚,有些事情改变了。 她仍然怕他,恨不得远远的躲开他,可是却又一直想起他,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不停地在脑海中盘旋。 她忘不了已偷偷潜入她心底的温柔眼神,忘不了他唇边的那抹笑意。 只是短短的一晚,她对他的印象除了血腥的记忆,竟又增添了当年初见他时的翩翩风采。 然后,她记起了那一夜,他带着兔兔离开后,却又突然出现的事。 当时,她失去了兔兔,独自在围墙边哭泣了许久 “呜呜呜” 娇小的白色身影孤孤单单地坐在地上,啜泣声不断地自她口中逸出,直到另一道冷漠的声音制止了她。 “不许哭。” 突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竟是她现在最怕见到的唐回风!她不敢再哭,睁着红肿的眼睛,咬着下唇,恐惧地望着他。 一阵夜风吹过,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罗衫,冷得直打哆嗦,双手环住臂膀,不停地摩擦,但她的双眼仍然不敢有片刻离开唐回风身上,生怕他一有什么动作,她会来不及逃。 正在担心的时候,却见他皱起眉头,举高手—— “啊!”她吓得全身发软,根本动不了,只能闭目待死。 忽然,一块东西罩在她头上,并且又闻到一股淡雅的兰花香味,她愕然睁眼,拉下蒙住她头的东西,才发现是件衣服,再仔细一看,竟是他身上的袍子。 “穿上。”他面无表情地命令。 她不敢违抗,乖乖地套上他的袍子,顿时觉得温暖了许多,只是他的身材远比她高大,袍子穿在她身上,袖子、衣摆都拖得长长的,看来有些滑稽。 他冷冷地望着她,漠然道:“衣服穿好就离开,不要在这边扰人安眠。” “我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兔兔不在,我会怕”她吸吸鼻子,忍住快要流下的眼泪“求求你把兔兔还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不可能,你现在就得走。”他双眉一轩,眸光变得暗沉。 正当她以为他要逼她离开的时候,他却低声唤出了一个叫作栀子的婢女,要她陪她一起回房。 于是,那一夜,她终于在栀子的陪伴下回到了房间 从往事中回过神,秦舞雪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他是不是真像她想得那么可怕?他所有的善意是否都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或是他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她弄不清了,一切都模糊了。 胡乱地想了好半晌,她终于闭上了双眼,努力抛开纷杂的思绪,慢慢沉入梦乡。 第四章 一弯血月斜挂天幕,月晕轻笼些微紫雾,映得湖面上流光朦胧,而平湖无风,涟漪不起,湖心也照出一弯血月,红艳犹似鲜血。 水波轻荡,一艘小舟滑过水面,划破红色血月,停泊在湖心。 夜渐深,万籁俱寂。 忽然,一道迅捷如箭的银影飞越湖面,落在船头,小舟轻晃了两下,随即归于宁静。 “你怎么来了?”隔着白色纱帘,舱里传出幽渺的问话。 船头的银衣人沉默不答,手腕一动,剑影漫舞,纱帘碎成千百只粉蝶,缓缓飘落;再一动,长剑已化作腰带,安稳地扣在他腰上。 纱帘一除,船舱里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容色娇艳的女子穿着一袭粉红绉纱裁成的薄衫,斜倚着舱壁而坐;男子正啜饮美酒,他身着水蓝绸衫,前襟半开,横卧船舱,头枕着女子的大腿,左耳上的银扣环闪着微光。 银衣人神色漠然地朝船舱里一瞥,冷冷地道:“出来。” 舱里的男子身形不动,举起翠玉酒杯,神色自若地问:“三哥,要不要也来杯断肠红?” 寒光闪动,玉杯裂成两半,摔落,男子的手却毫发无伤。 这一剑就是答案。 “三哥,你今晚的脾气可真差。莫非我得罪了你?”男子淡淡一笑,擦干被酒水弄湿的手,腰一挺,身子立刻坐起。 “你心知肚明。”银衣人昂首望月,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他接过身旁美人递来的酒杯,饮尽之后,轻声问:“是为了那几封信?” “不错。”银衣人目光如箭,毫不留情地射向他“你竟违背大哥命令,私自扣下那几封信!” “我不过是防患未然,毕竟谁都无法确定你不会倒戈。” “唐月剑,你是什么意思?”银衣人眯起双眼,右手抚着腰扣,蓄势待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唐月剑扬高双眉,唇边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你唐凛霜不够格让我信任,如此而已。” 话声刚落,银光跃起—— 当!一物击在唐凛霜的剑上,荡偏了剑刀。 “妈的!你们两个半夜不睡,居然跑到船上闹内哄!”岸边响起暴雷般的怒吼,一名穿着红色短衫劲装的男子指着湖心小舟大骂“你们当我是死人吗?老大不在,起码还有我。有事不能解决,不会来找我吗?” 唐凛霜收回软剑,冷冷地瞪了唐月剑一眼,足尖轻点,窜上小舟蓬顶,再提加内力,飞身纵出,跃过湖面,落在红衣男子面前。 唐月剑吩咐舟子把船划回岸边,但到岸之后却不上岸,仍是安坐船舱里,倚着美人享用醇酒。 “好了,谁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红衣男子皱起了一双浓眉,目光在唐凛霜和唐月剑身上来回审视。 唐凛霜沉着脸,默不作声,唐月剑则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他的话,红衣男子不悦地轻斥“老大说过要相信凛霜,你忘了吗?” “你当真信他?”唐月剑仰头睨着同父同母的兄长唐焰刀,语气甚是怀疑。 “老大相信他,我就相信他,你不要自做主张,免得把事情搞砸。”唐焰刀双眉一挑,用肯定的语气回答他,然后又对唐凛霜道:“三弟,你别管我老弟说什么,我和大哥绝对相信你。” 听到这些话,唐凛霜本来比冰霜还冷的脸色才和缓下来,朝唐焰刀点头致意,转身离去。 “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也要回去睡我的觉了。最近不太平静,你把该处理的尽快处理完,不要继续待在外面鬼混了。”唐焰刀打了个呵欠,也离开了。 这时,湖岸边又只剩唐月剑所乘的小舟,舟里除了他,还有一名美人与船夫。 娇滴滴的美人儿早已被之前的冲突吓白了脸,无力地倚着唐月剑。 好不容易闲杂人等都走光了,她才恢复了血色,柔声问:“四少,您和二少三少怎么吵起来了?” “你想知道?”魅惑的桃花眼斜睇她一眼,薄唇带着邪气的笑容缓缓贴近她的樱桃小口“给我一个吻,我就告诉你”她妩媚一笑,藕臂攀上他的颈子,仰头吻上他的唇,然后是他的喉结、锁骨慢慢游?氐剿?氤u男靥牛?谒?男鼗臣淝那氖?チ似?1?br /> “如果唐凛霜没来打扰,你也不会听到不该听到的事,可惜了”抚摸着怀中人儿的秀发,他极轻极缓地叹息,挑起她的下巴,温柔地印上一吻“你放心,这毒叫美人香,死后容色久久不变,你仍然是讨人喜欢的美人儿” 小舟后梢在此同时,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宣告船夫已毒发身亡。 唐月剑微微一笑,抱起怀中美人,缓步上岸。 他回身朝小舟一弹指,火星扑向小舟,瞬间窜升,化作熊熊火焰。 在血红月色与艳红火焰的辉映下,人影慢慢消失在远方。 * * * 天色渐明,达达的马蹄声在青石大道上响起,越来越急,直奔向大道底端一座巍峨的大宅。 勒住马,一名劲装大汉从马上跃下,口中嚷着:“动作快,大少就快回来了,叫总管布置一下。” 守门的四个侍卫之二止刻进门禀告总管,大汉则重新跳上马,掉转马头,全速往回骑。 在大汉上马的同时,大门后石板路旁的一棵大树下,一道灰色的身影也迅速离开,穿过走廊和小径,进了一座花团锦簇的园子。 确定没人跟踪他后,他敲了敲某个房间的门,说了暗号,小心地走进了房间。 那是一间宽敞明亮的书房,桌前坐着一个面目清癯的中年男子,正拿着毛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主人,大少要回来了。”灰衣人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人听到。 “都安排好了?” “还有一个人没有回报消息,怕是出事了。” “嗯?”中年男子放下毛笔,沉声问:“哪边还没消息?” “是派到三少那边的人没消息。” “马上再派人去,在芙蓉花会结束前,一定要解决唐凛霜。”中年男子眯起狭长的双眼,眼中透出阴鸶的光芒“唐凛霜一死,唐门的守卫势必大乱,我们办起事来会方便许多。如果能够乘机拿到掌理守卫的要任,那就等于是我们的天下了!” “是。” “老妖婆那边有何动静?” “老夫人忙着筹备后天的芙蓉花会,整天不是看闺秀名册就是监督花会的布置,门里的事务都由大少处理,大少出门之后,则由他手下的两大总管代管。” “哼,看来老妖婆真的要在花会结束时把家业传给唐回风那个毛头小子!” 他脸上的神色愈发阴狠,冷冷地问:“唐焰刀和唐月剑那边呢?” “二少听说老夫人改变主意,在花会上不只是要选出大少的妻子,而是四个一起选,前天就已经躲到城外双镜湖的别苑了,老夫人知道二少离家后,马上要四少去劝他,所以四少目前也在别苑里。他们两人的作息跟平常没两样,二少照常钻研暗器,四少除了试毒采药,就是沉醉温柔乡里。不过” “不过什么?”中年男子挑眉问。 “今早属下收到二少那边卧底所传来的消息,昨夜三少和四少起了冲突,两个人在湖上打了起来,二少出面后才把事情解决。但是卧底的人怕被发现,不敢太靠近湖边,所以没打听到是为了什么原因。” “叫那人去查清楚。他们如果有嫌隙,我就趁虚而入,挑拨他们的关系!不管最后是唐月剑毒死唐凛霜,或者是唐凛霜杀了唐月剑,都是有利无弊。” “属下以为,最好是三少杀了四少,如此一来,二少必然要为弟弟报仇,我们又可以从中得利。没有他们三个的帮忙,大少就孤掌难鸣了!”灰衣人说着,露出谄媚的笑容,奉承道:“不过就算他们四个同心合力,一样斗不过您呀!” “说得不错!”中年男子赞许地点头,颇满意手下的说法“等我从老妖婆手中夺得大权,唐门大总管就由你来当。” 灰衣人大喜,躬身应道:“多谢主人。” “把这封信安全送出去,”中年男子将桌上的纸折好,放进一个信封里,交给了灰衣人“有消息立刻回报。” 接过信封,小心地放入怀中后,灰衣人迅速退下,循原路往大门而去。 * * * 艳阳下,四匹骏马并肩而驰,急奔至唐门的大门前,同时停住。 四名黑衣劲装的男子跳下马背,拉着坐骑的缰绳退到青石大道两旁,让出正中的道路,屏气凝神地等候着。 接着一匹青花?达达小跑,慢慢在大门正前方停下,骑在马上的年轻女子不慌不忙地下马,转身朝来时路走去。 这时,又一阵蹄声响起。 青石道上白影奔驰如电,足不点地,雪白的鬃毛在风中飞扬,马上男子的衣带也随风飘动,人马皆白,犹如一体。 将到门口,白衣男子左手按住马鞍,腾跃而起—— 宽阔的衣袖迎风飘荡,仿佛大鹏展翅,几个飞旋后,翩然落在门前台阶上。 “恭迎大少回府。”门内等候已久的奴仆和守卫们同时行礼。 唐回风手一摆,示意他们免礼,随即抽出腰闾折扇,轻轻挥开,遥望着路口。 栀子命人将他的坐骑飞云带回马厩,慢慢步上台阶,满脸关怀地问:“公子,您一路旅途劳顿,是否要先回房休息?” 一旁的大总管也附和“大少,您请先回房休息,属下会妥善招呼客人,绝不敢怠慢。” “不必了,我不累。房间都准备好了吗?” “属下安排他们住凤仪馆,不知是否合您的意?” 唐回风回头看着大总管,微微一笑“看来你什么都想到了。” 凤仪馆离他所居的颐风园不远,却远离唐月剑所住的的眠香园,显然大总管已先推敲过他的心意了。 “属下只是尽心办事。” 唐回风点点头,目光缓缓扫视四周,发现少了一些人。 “他们呢?” “二少和四少在双镜湖别苑里,三少一夜未归,属下也不知道他在哪。” 即使他没有明指,大总管仍然知道他问的是谁。 “派人去别苑叫他们回来,就说是我找他们。凛霜那边就随他去,等他回来,再让他到颐风园找我。” 大总管正要答话,唐回风却快步走下了台阶。 秦舞雪一家所乘的两辆马车已驶近,后头还跟着四骑人马,一见他定上前,纷纷停下。 秦舞雪在翠翠的搀扶下,步下了马车,和父母一起走到他面前,但她始终紧抓着翠翠的手臂,低着头,不看他的脸。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压下心中的不悦,带着笑容招呼她的家人,命人带领他们到凤仪馆安顿,自己则迳行前去向祖母请安。 刚进唐姥姥的居所,唐姥姥就把一堆簿册塞给了他。 “所有参加花会的干金闺秀都记载在这些册子里,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奶奶,孙儿心中已有人选,这些还是留着让焰刀他们看吧。”唐回风将怀中的簿册都交给栀子,然后扶着唐姥姥走到桌边坐下。 “你心中的人选是那个秦姑娘?”唐姥姥早已知晓他亲自去接一个姑娘参加芙蓉花会的事,立时便猜到了他的意中人。 “是的。” “可是我听说人家对你是避之唯恐不及,你当真想娶她,她愿意嫁你吗?”唐姥姥仰头看着她最疼爱的长孙,满是皱纹的老脸带着慈祥的微笑“我们唐家虽然称霸蜀中,但逼婚强娶这种事可是不做的。” “奶奶您不必担心,孙儿自有主张。”唐回风露出自信的笑容,心中也早有把握。 “嗯,你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不必我操心。只是,唉”唐姥姥长叹一声,眼中流露出哀伤“你爹和你叔父过世得早,我身边只有你两个姑姑陪着,心里就巴望着你们能早早娶房媳妇,开枝散叶,我也好享受含饴弄孙之乐。现在你有了心上人,我算是安了一半的心,可是另外三个可让我这个老太婆伤透了脑筋。” “他们有什么好让您老人家操心的?”唐回风接过一旁婢女送来的茶杯,小心地送到唐姥姥手边“您喝口茶,宽宽心。” 唐姥姥喝了一口茶水润喉,又继续道:“我要操的心可多了!焰刀那孩子整天就只知道打这暗器,这次我说要在花会上帮他找个老婆,他马上就躲到别苑去,说什么也不肯参加花会。” “您放心,孙儿已经派人去叫他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嗯,他向来最听你的话,那事情算是解决一部分。后头我这老太婆就跟他娘一起去求他,怎么说我也要让他在花会上挑个媳妇。但是就算焰刀的事解决了,凛霜却更让我担心。” “凛霜一向都敬重您,您的吩咐他从未违抗过,您担心什么?” “唉!就是太听话了,所以我才担心。”唐姥姥放下茶杯,又叹了口气“虽然他不是我的嫡亲孙子,但总也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就算急着抱孙子,我还是希望他找的是他喜欢的姑娘,而不是因为我想要他娶妻他就娶。” “那您不妨先别跟他说娶妻的事,等他遇上喜欢的姑娘再谈。” “就不知他哪时才会看到中意的。先不提他,最让我操心的还是月剑,这孩子”唐姥姥摇摇头,满脸无奈。 唐回风挑眉笑道:“奶奶,您想抱孙子,月剑随时都可以帮您达成心愿,您何必担心?” 她板起脸,哼了一声“我正担心他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个私生子呢!” “怎么会呢,他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你不用帮他说好话,我还不知道他吗!那张蜜糖似的嘴除了哄我这个老太婆,就是哄年轻姑娘。” 怕唐姥姥动怒伤身,唐回风赶紧为唐月剑说话,安抚她的不满:“奶奶,他只是风流了点,您别担心。” “只是一点吗?”唐姥姥斜睇爱孙,皱眉道:“说到底,我想抱孙还是只能靠你和焰刀了。你要争气些,想办法让人家姑娘喜欢上你,如果真遇上困难,那就去找月剑帮你奸了。” 才刚嫌唐月剑太风流,马上又要他去请教他,唐回风不由得哑然失笑,却不便反驳,只好顺着唐姥姥的意思点头。 “说了这么半天话,我也累了,你去休息吧。”她摆摆手要他退下。 “您好好休息,孙儿告退了。” 他吩咐婢女们好好照顾唐姥姥,又向唐姥姥问了句安,才带着栀子离开她的房间。 * * * 凤仪馆里,秦舞雪的父母又再次叮咛她把握机会。 她沉默地听着他们的话,许久才怯怯地冒出一句“我真的得接近他吗?可是我我还是怕他” 虽然她对唐回风的印象已经有些改变,可是心中的惧怕仍然还在,总觉得他一直反反复覆的,教人弄不清他想些什么,是个怎样的人。 “傻孩子,他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什么好怕的?”秦夫人拥住女儿,慈爱地轻抚她的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像这样家世好又有才干的世家公于你不好好把握,还想嫁怎样的人呢?难道你愿意嫁给县太爷的儿子吗?” “我” “爹娘也是为了你好,如果能结成这门亲事,对你、对我们秦家都有好处。”秦老爷拉起女儿的手,温言道:“雪儿,你向来乖巧听话,一定不会让爹娘失望的,是不是?” 她还能怎样回答?虽然想告诉他们不必担心县太爷报复,也不必担心她会被迫嫁给那个败家子,但话到嘴边却硬是咽下了,因为他们若问理由,她怎能告诉他们,那是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唐回风后,唐回风再分析给她听的结果。 让他们知道唐回风已经了解整个事情,不论是对爹娘或者对她而言,都太丢人了!秦舞雪只能委屈地咬着下唇,缓缓点头。 “这就对了。”秦老爷和秦夫人相视而笑,露出欣慰的笑容“爹娘不打扰你休息了,晚一点记得去向唐老夫人请安,留个好印象给人家。” 她低声称是,将父母送出了门外,然后要翠翠也下去休息,一个人闷坐在床边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令她害怕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什么”她回过神,身子往旁边挪了挪,避开站在床前的唐回风。 “又忘记你答应我的事了?”他双眉一挑,有些不悦地睨着她。 她垂首摇头,既无力又缓慢。 “把头抬起来,我有东西给你。” 她不敢违抗,依言抬头—— “兔兔!” 黯淡的小脸瞬间嫁放出光彩,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手中那只白白嫩嫩的肥兔子。 “兔兔,你长大了我好想你喔!”她欢呼着将它抱进怀里,粉颊摩挲着它的身体,恣意爱怜。 唐回风见她笑得开心,心中原有的不悦就淡了,但又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 他俯身凑近她,一脸严肃地问:“这只贪嘴的兔子每个月都耗去我不少银两,你是它的主人,打算怎么赔偿我?” “啊?”她眨眨眼,愣愣地和他对望了一会儿,赶紧移开视线,低声道:“你要我怎么赔偿?” 就算是他之前硬抢了她的兔子,可是他要“求偿”胆小的她就是不敢说一声“不” “本来呢,这只兔子养得这么肥,刚好可以宰来吃,但” “不行!”她吓得紧紧抱住兔子,尖声道:“赔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吃掉兔兔!” “什么都行?”他挑眉斜睨着她。 “什么都行。”没发现他不怀好意的神情,她用力点头,一心想保住宝贝兔的小命。 “你过来。”他在床的另一端坐下,朝她勾了勾手指。 “你你想做什么?”她战战兢兢地?叵蛩你闹杏可弦恢植话驳母芯酰?奶?偷丶铀佟?br /> “再过来一点。” 迫不得已,她只好再靠近些,心中却更加不安;仿佛感染了她的心情,兔子也蹭呀蹭地一直往她怀里钻。 “把眼睛闭上。” “你你想怎样”她大吃一惊,涨红了脸,身子微微颤抖,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闭上眼睛就知道了。”他微微一笑,大掌抚上她的双眼,逼得她乖乖闭眼,口中还威胁道:“我没说可以张开以前,不许张开,不然” 她紧紧闭着眼睛,忐忑不安的在黑暗中等待着他的命令。 突然,一个温暖的东西轻轻碰了下她的唇,她倒抽一口凉气,惊讶地睁眼,一团毛茸茸的小白球出现在她面前,仔细一瞧,竟是只小兔子。 他从哪变出来的?! “我有叫你张开眼睛了吗?” 耳边传来他带着不悦的低沉嗓音,她赶紧再次闭上眼。 “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再来,但你不许再睁眼。” 她忙不迭地点头。 这一次,她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心情不再紧张,想到刚才可爱的小兔子,嘴角还忍不住露出一丝期待的微笑。 唐回风盯着她粉嫩的俏脸,低下头,缓缓地吻住她的唇,轻得像一缕柔风停伫在娇嫩的花朵上。 意外的,她竟回啄他的唇,红扑扑的脸上还带着甜笑。 看来,他被当成了小兔子。 他抬起头,无声地笑了,笑容里有一丝邪气,还有几分得意。 “你可以张开眼睛了。” 她依言睁开眼,怀里已多了一只巴掌大的兔子。 “给我的吗?”圆圆的大眼直望着他,眼中满是希冀。 “嗯,既然你的兔子害我赔了不少钱,我就给你一只兔子,让它帮忙把你欠我的钱吃回来。”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眼中漾着宠爱。 “谢谢。”她绽开笑颜,一手抱起一只兔子,开心地把它们凑到脸颊旁磨蹭。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其实他真的不是那么可怕。 第五章 “栀子,老大到底哪时回来?”唐焰刀臭着一张脸,不耐烦地在颐风园的凉亭中踱步。 “二少,您不到半个时辰已经问了十几遍了。”栀子扳着手指数了数。 他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就只会站在这边吗?还不快去把你主子找回来。” “公子吩咐了不许找他,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她抿嘴一笑,乌眸轻眄“二少,您都来这么久了,四少怎么还没到呢?” 他哼了一声,拣了张石椅坐下。 “我一听老大找我,骑上快马就赶回来了,那家伙却和他的美人们纠缠不清,这当口只怕还在温柔乡里。” “四少不会那样吧。”栀子刚说完,立时眼尖地瞧见一个人影,喜道:“啊,四少来了!” “在说我的坏话?” 唐月剑带着微笑,徐徐走进凉亭,顺手摘下凉亭旁的芙蓉,手腕一动,邢朵芙蓉便安安稳稳地插在栀于的发髻上。 她习以为常地淡淡一笑“二少和奴婢正候着您来呢。” “是吗?”他在凉亭落坐,目光流转,瞥向唐焰刀“可是我刚才明明听见有人在说我的闲话。” “这叫实话实说。”唐焰刀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 唐月剑不以为意地笑笑,转而问栀子“大哥人呢?”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有人已先做了回答。 “在这里。”唐回风神色愉悦地跨进颐风园,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老大,你看起来很愉快嘛!自己出去逍遥,却让我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未免太不够义气了。”相较他脸上的笑容,唐焰刀却憋了一肚子闷气。 “我以为你会再耽搁几天,怎么想得到你会回来得这么快。”眉一挑,唐回风问栀子“怎么不准备些酒给你二少呢?” “公子,您忘啦,是您规定二少一年最多只能?4?偬尘疲?獾蒙松恚你俳衲甑姆菰缫丫?9炅恕!?br /> 唐回风一脸的恍然大悟,促狭地望着唐焰刀“难怪有人火气这么大,原来是酒瘾发作。” “老大,你再继续提酒,我可要预支明年的三百坛了!”唐焰刀咽了咽口水,只觉肚里酒虫直叫嚷,赶紧转移话题“你叫我回来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那件事。听说你为了不想参加芙蓉花会,特地躲到别苑去。不怕事情出纰漏吗?”原该是带着些许责备的语气,却因为唐回风脸上的笑意而添了调侃的意味。 “没办法,只要想到家里多了一堆扭捏作态的千金闺秀,我就浑身不对劲。真不知道奶奶在想什么,主意变来变去的,之前明明说是帮你找老婆,结 果连我也遭殃。”唐焰刀眉头皱得死紧,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样。 “大事为重。”唐回风右手搭着唐焰刀的肩膀,笑道:“其实你根本不必躲,因为应付她们只需要做一件事。” “哪一件事?” “把月剑带到她们面前。” “哈!不错不错!”唐焰刀拍掌大笑,猛然醒悟。 望着豁然开朗的兄长,唐月剑勾起一抹略带讽刺的笑“你现在才想到吗?” “现在想到也不迟。”唐焰刀瞪了弟弟一眼,吁了口气“有你在,那些女人根本没空来烦我,这两天我真是自寻烦恼。” “闲聊得够了,谈谈正事吧。”为免他们兄弟阅墙,唐回风笑着导入正题“我不在的这几天,事情还顺利吧?” “当然,这种小事情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唐焰刀撇撇嘴,颇为不屑“那老头还想在我身边安排奸细,可是一下子就被我揪了出来,再送他一颗腐骨化血丸,他就变成一条听话的狗,按着我们的命令把消息传给那老头。” “他不只在你身边安排奸细吧?” “我身边也有。”唐月剑攀下一朵芙蓉,拿在手中把玩“不过她自己向我泄漏了老头的阴谋。” “你怎么处置她?”唐回风双眉一挑,颇感兴味地看着他。 他将芙蓉凑到嘴边吻了一下,但笑不语。 唐焰刀冷笑着说:“我说呀,那个老头根本是个大笨蛋,居然笨得派女人到他身边卧底!” 对于唐焰刀的这番评论,不只唐回风和唐月剑点头赞同,连一旁的栀子都深有同感,心中暗想,派女人去接近风流的四少,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跟着,唐焰刀又问:“老大,既然我们已经确实掌握了老头的阴谋,为什么不直接揭穿他,让他受家法的处置,偏要这么麻烦的兜圈子?老是派人拦下他写的信,换上我们另外写的信,或者拦下对方给他的信,换上我们写的信这么久了实在是很无趣!” 听完唐焰刀的抱怨,唐回风笑道:“前阵子你不是老说日子太无聊,现在有事让你做,不好吗?” “我要的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不是他那种笨蛋。”唐焰刀皱着又黑又浓的眉,轻蔑地哼道:“像他那种货色就好像是虱子,我用两根手指就可以把他捏死了。” “就算是虱子,让它咬上几口也是会痛的。”唐回风淡淡一笑,拍拍唐焰刀的肩膀“你暂时耐着性子吧,想想信被掉包之后,他请的杀手要杀的就不是我们而是他;能够让他花大钱请人杀自己,难道不有趣吗?” “有趣是有趣,只是总觉得不够痛快,太便宜他了!” “由我们解决他,终究不如让他自作自受。何况他到底姓唐,事情一揭穿,家里不少人都会受到波及,所以势必要让影响降到最低,我们现在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只有继续忍耐。”唐焰刀耸耸肩,表情有些无奈。 唐回风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其实,原本我也曾考虑过是否该直接揭穿他,但心中有所顾忌,最后还是决定作罢。” “你是担心”话到嘴边,唐焰刀却不再往下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唐回风“你看看这封信,这是今天早上拦到的。” 唐回风接过信,越读眉头皱得越紧。 看完后,他神色凝重地问:“凛霜看过这封信了吗?” “还没有。” “没有正好。”他把信交给了一旁的栀子,郑重吩咐:“你立刻进屋去把信烧了,灰烬洒到屋后的池子里。” 栀子恭敬地接过,回身要往屋里走,突然眼前闪过一道人影,手中的信便不翼而飞。 “三少!”她惊讶地望着来人。 “三弟,那封信没什么好看的。”唐焰刀立刻走下凉亭,意图取回唐凛霜手中的信。 唐凛霜双足后弹,瞬间退到丈余之外,随即抽出信纸展阅。 看完后,他神色漠然地将信放回信封里,向来冷傲的面容此时更犹如覆着一层万年寒冰。 “原来,他第一个要杀的是我。” 冷冷地说了一句,手一扬,他把信丢回给栀子,转身欲走。 “三弟!”唐回风唤住他,快步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衷心劝道:“你别想太多,免得困住自己。” 唐焰刀也道:“因为你掌管着唐门的守卫,所以他才会把脑筋动到你身上,换成是我掌管,那他第一个想杀的就是我了。” 唐凛霜没答腔,沉默地推开唐回风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颐风园。 “三弟!” 唐焰刀一边呼唤,一边就要追上去,却被唐月剑拉住。 “他既然要走,你何必追。”相较于兄长的急切,唐月剑显得十分冷淡。 “可是” “算了,由他去吧,我相信他自有分寸。”唐回风叹口气,回身吩咐唐焰刀和唐月剑“你们各归岗位,跟平常一样作息就行了,等到半个月后花会结束时,一切自会有个了结。” * * * 傍晚时分”秦舞雪提着一只竹篮,独自走进了颐风园。 刚穿过月洞门,她便瞧见了唐回风的身影。 他独自站在一株芙蓉花下,仰望着天空,淡金色的夕阳余晖洒落在他身上,映着深红色的花影,光影交错间透出一种安详的闲适,却又带着些微无言的空寂。 一时间她竟移不开眼光,直到他转身注视她。 虽然他们隔了一段距离,可是她感觉得到他在看她,那眼光不似平常一般带着捉弄的意味,而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不习惯这样的注视,她低着头,慢慢走向他。 “你一个人来?”唐回风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来找他。 “嗯。”她垂着头,点了两下。 “翠翠呢?” “呃”她扭着手指,支支吾吾地回答:“翠翠翠翠她另外有事” 其实她本来是带着翠翠的,可是娘一知道她要去颐风园,便拉走了翠翠,逼着她独自前往,说是免得翠翠碍事。 光是想到娘那暧昧的说法,她就觉得不好意思,又怎敢告诉他真正的原田呢!“你找我有事?” “嗯”她把手中的篮子递给他,抬头对他露出微笑“这个给你,谢谢你送我兔子。” 原本她并没打算送谢礼,可是她越看越喜欢他送的小兔子,于是心底就绂来越过意不去,觉得光是说“谢谢”好像不太有诚意,所以才改变了主意。 他接过篮子,又问:“你帮它取名字了吗?” “取了,叫小兔兔!”她眉开眼笑,用娇甜的声音宣布了它的名字。 “小兔兔?”他双层一扬,打趣地问:“莫非原来的那一只叫做兔兔?” “对呀,我每次都叫它兔兔,你不知道吗?”她一脸诧异,仿佛听到什么奇怪的事。 “兔兔和小兔兔真像你会取的名字。”他摇摇头,忍不住发笑的冲动。 “它们是兔子,不叫兔兔和小兔兔的话,要叫什么?”她眨眨眼,小脸上充满疑惑。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笑了笑,抬了抬手上的竹篮问:“篮子里是什么?” “芙蓉糕。” “厨房刚送过去的?”他笑着揭开盖子。 “咦?”睁着圆圆的眼睛,她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 “是我让人送去的。” “喔”她羞红了脸,慢慢低下头。 真丢人,那居然是他叫人送的!她原想谢谢他,谁知道却出了糗。 明知她发窘,他却故意拿起一块芙蓉糕问:“该不会因为这糕是我派人送去的,你不敢吃,所以又送回来给我?” “不是不是!我是真的想谢谢你!”她急忙摇头。 “真的?”他仔细地端详手中的芙蓉糕,一脸的怀疑“那这些糕里有没有放不该放的东西呢?” “我又不是你!”她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但一瞧见他剑眉一挑,便吓得掩住嘴,怯怯地回答:“当当然没有” “我不信。”他摇摇头,把芙蓉糕凑到她嘴边“把嘴打开。” “做做什么?”她放下掩着嘴的手掌,却不敢张口。 “你先咬一口,证明给我看。” 如此的被人怀疑,她不由得有些生气,忘记了原本的害怕和羞窘,噘着嫩红的小嘴嘟哝着:“咬就咬嘛” 张口咬了一小块芙蓉糕,感觉到嘴里甜甜绵绵的滋味,她登时忘了怒气,满足地叹了口气。 “好好吃喔” “看来这块没有搀下该有的东西。”他说着,将剩下的芙蓉糕都吃进了嘴里。 她瞪大了眼,双唇微启,呆呆地看着他。 在她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时,又一块芙蓉糕送到了嘴边,她傻愣愣地张开嘴,又咬了一口。 想当然尔,剩下的大半又都进了唐回风嘴里。 眼睁睁看着他吃下第二块芙蓉糕,她才猛然发出一声惊呼,红着脸嗫嚅:“你怎么那个我” 到最后,她终究是说不出口,小脸羞得比晚霞还红。 他放下竹篮,微微一笑“你是不是真的想谢我?” “真的呀,只是”想到她做的蠢事,她不禁有些懊恼。 “想谢我的话,就陪我到处走走吧,晚饭前我会送你回去的。” 她想拒绝,但终究还是答应了,只是这次,她不再是因为害怕他不高兴,而是因为脑海中浮现出他那独立在残阳下,看来有些孤单的身影。 * * * 黄昏的小径上,两个人影拉得长长的。 秦舞雪偷觑了下身旁的人,有些不自在地道:“你今天好像不太一样耶。” “哪里不一样?” “嗯就是呃那个你今天没欺负我。”她吞吞吐吐地说着,好不容易才把“欺负”二字给说了出来。 面对这样的唐回风,她有些不习惯。 哎呀呀!难道她居然已经习惯被他欺负了?这真是太可悲了!不不不,她只不过对他今天的反常感到奇怪而已!心底两个声音交战着,各执一词,不肯让步。 “你确定我没欺负你?我今天欺负你可比平时多得多了。”唐回风斜睨薯她,目光中流转着笑意。 “啊?!有吗?”她停下脚步,偏着头,努力地回想着。 可是不管她怎么想,她都想不出来。 难道她已经被欺负到麻木了吗?想到这点,她忍不住红了眼眶,为她悲惨的人生哀悼。 发现她没跟上来,他转身走回她面前。 看到她努力地思索,想到眼眶都红了,他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呵,我现在不就是在欺负你!” “啊?你——”圆圆的眼儿瞪着他,闪动着不满。 她被骗了!他果然本性难?匮剑 傅晌遥靠蠢茨愕ㄗ哟罅瞬簧佟!顾?成系男σ飧?盍恕?br /> 这是否表示她没有那么怕他了?如果是,那还真是不枉他这两日“痛改前非”尽量欺负她于无形之中。 想起上午的吻,他的眼神不自禁地变得温柔爱怜,目光停留在她微微噘起的樱唇上。 秦舞雪被他看得脸红心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那个我我要回去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她,但心底有个声音提醒她快逃。 “小兔儿,你过来”他微微一笑,低柔的嗓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她迟疑地朝他走近,刚跨出一步,便被拥入一具温暖的胸怀中。 讶然抬头,轻轻柔柔的吻正好印上她的唇,她完全愣住了。 初始的吻仿佛蝴蝶翩然拂过,轻的不带一丝重量,却又搔动着她的心,然后,他的吻悄悄转为绵密,细细啄着她的唇。 “小兔儿” 他在她的唇间呢喃着专属于他的昵称,语气中漾着无尽的温存与怜惜。 听着那样温柔的轻唤,她忽然有些恍惚,似乎一切都不真实,她好像漂浮在梦中,神智漫游 他在唤她吗?而且,吻着她 吻她?! 她倏地惊醒,猛然推开了他,转身就跑。 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头蔓延开来,她的心狂跳着,双颊火热。 “小兔儿!” 他唤着,轻易地追上了她,拦腰将她拥进怀里。 “放开我”她羞怯地挣扎着,声音细若蚊蚋。 “不放。”他抱起她,让她与他平视。 “不要!我怕高!”感觉身子腾空,她吓得搂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缩在他怀里发抖。 他不舍地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别怕,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她摇摇头,依旧紧搂着他。 见状,他微微一笑,更加放柔了声音问:“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怕高,现在为何怕?” “那天我从梯子上摔下来”说着,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即使她只说“那天”他仍清楚地知道她指的是她及笄的那个晚上。 原来是因为他的缘故,她才变得怕高想着,他有些歉疚,有些心疼,却仍不愿放下她。 “没事的,乖”他在她耳边低喃,更加抱高了她,让她更害怕地贴近他。 她紧紧闭着眼,眼角渗出雨滴泪珠,哽咽道:“不不要吓人家”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勾动他的不忍:心中柔情陡生,慢慢地放下了她。 “小兔儿,别怕” 脚一踏到地,她立刻放开了他,背过身子,小小的肩膀颤抖着。 “呜你又欺负我每次都这样你是坏人”她低头掩着脸,抽抽噎噎地指控他。 他把她的身子转回来,拉下她的手,一边温柔地擦着她的眼泪,一边哄道:“好好好,我是坏人,别哭了,乖” “呜”她不理会他,一迳地哭着。 不得已,他只好沉下脸,低声威胁“你再哭的话,我就把你带到树上去。” “不要!”她连忙止住哭泣,但两行眼泪仍不受控制地流下。 他用袖子拭去她脸上残余的泪水,然后握住她柔嫩的小手,扬起了愉悦的微笑“走吧,我送你回凤仪馆。”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又不敢,只好任由他牵着。 “小兔儿,以后别落单,一定要带着翠翠出门,免得危险。” 危险?在他家会有什么危险?“知道了。”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仍然听话地点头。 璀璨嫣红的夕阳下,一双俪影渐渐远去,没入余晖中。 第六章 秦舞雪红着脸,悄悄的溜进了凤仪馆。 她挨着一棵棵芙蓉,躲在树后小心翼翼地穿过花园,瞒过了爹娘安排在花园里的婢女,好不容易才来到她的房间外。 怕爹娘会在她房里等着问东问西,她到了门口也不敢马上开门,先从门缝往里头瞧了好久,确定只有翠翠在前堂,她才转到房后的窗户外,准备爬窗进房。 “别怕别怕,才这么一丁点高,不会有事的” 秦舞雪拍拍胸脯,安慰自己不必紧张,然后轻轻拉开了窗户,再次确定四下无人后,她闭上眼睛,手掌一撑,用力往上一跃—— 咚的一声,她的腰撞到窗台,身体前半在窗内,后半悬在窗外。 因为撞疼了腰,她的双眼不小心睁开,跟着又不小心看到自己离地三尺,心猛地一跳,全身登时虚软无力,动弹不得。 再度闭眼想要说服自己别怕高,可是却越想越怕;想呼救,但这么丢脸的模样若让人瞧见,她也不必做人了。 早知如此,就算翠翠会好奇地缠着她问东问西,她也会直接从门口进去,再怎样也比现在好上太多了!何况翠翠年纪小,也不一定会问出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啊!为什么她得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为什么她会落到这副惨状? 说到底都是唐回风害的啦!“呜”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想大哭却又不敢,怕引来旁人,只好把哭声闷在嘴里,心中愈发委屈。 “怎么又哭了?还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饱含笑意与惊讶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她愕然地回头,正好对上一张带笑的俊逸容颜。 如果方才她是“悔恨交加”那么现在得称之为“无地自容”了。 “呜——”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但只哭了一声,又立刻闷在嘴里。 已经有个唐回风见到她的惨状,如果再多个人见到,那她真的不要活了。 “你在窗台上练游水吗?”他双手环胸,打趣地睨着她“最近天气是有些热,如果你真想游水,凤仪馆后头的池子就可以让你游了。” “呜你明明知道不是”她努力地侧转颈子,委委屈屈地瞅着他“既然你都看见了,就帮帮人家嘛!” 唐回风望着她既可怜又好笑的模样,心头不由得发噱,直想捧腹大笑,但未免她羞愧而亡,只好勉强忍住大笑的冲动。 “帮你有什么好处?” “我你要什么啦?人家又没东西可以给你”小嘴一扁,两行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这次,他终于忍不住了,但又怕引来旁人,只好痛苦的闷笑着。 他笑得越厉害,她眼泪流得越凶。 好不容易他终于止住了笑,她的泪水才收敛了些。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再考虑要不要救你下来。”他抽出腰间折扇,轻轻的挥开,神态优闲地摇呀摇的。 “还要考虑不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嘛”她抽噎了两声,收住泪水,低声道:“我怕被人发现我回凤仪馆了,为了躲开其它人,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来到房间外面。可是翠翠在前堂,我怕她会问我一堆问题,就想从窗户偷偷进房间,结果呜就变成这样了” “你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你回来了?” “人家刚说啦,不想被问东问西的,我会不好意思嘛!”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坏心地明知故问。 “如果我娘问起我去找你的事,难道我能跟她说你你偷偷亲我”她越说越小声,小脸羞得通红,转头避开他的视线,改盯着前方墙上的挂轴。 “我是光明正大地亲。”他双眉一挑,勾起一抹邪笑。 “呜好嘛,你是光明正大的偷亲,快帮人家下来啦”她双脚在半空晃了两下,语气里带着哭音。 她竟会小小顶撞他?!唐回风又惊又喜,却也有些好笑。 光明正大地偷亲?真亏她想得出来。 戏弄得也够了,他终于大发慈悲将她抱下了窗台,让她安安稳稳地站在地上。 “谢谢”背靠着窗台,她低着头,红着脸,用比蚊子叫还小的声音道了谢,又俏声问:“你怎么会出现?” 而且还刚好看到她的糗样,真是羞死人了!“没什么,我只是在外面多待了一下,刚好听到你在哭,所以就来了。” 他说得简单,却令她讶然下已,猛地抬头看他,大眼眨呀眨的。 “我哭那么小声你也听得到?!” “当然。”他微微一笑,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事实上是,她回凤仪馆的模样鬼鬼祟祟的,像个偷儿般,他才好奇地跟在她后面,然后就看到了她落难的惨状。 当然,以他的武功,她是没机会发现真相的。 “好厉害!”这么灵的耳力,真是教人佩服!她圆圆的眼中闪动着崇拜的光芒,眼角还挂着雨滴未干的泪珠,鼻头红红的,小嘴红红的,加上红扑扑的粉嫩脸蛋,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这次可不能怪我” 他呢喃般地发出叹息,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不再像刚才在小径上的吻那般轻柔,而是带着一种挑逗的意味。 他的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在她反应之前,以舌开启她的唇齿,探入其间引诱她的丁香舌与之共舞。 除了最初那次蜻蜓点水般的吻,她未曾应付过这样大胆的举止,只能无助地倚靠着窗台,任他予取予求。 一簇小小的火焰在她心中跳动,她弄不清是怎样的感觉,但火焰般的热力却渐渐延烧。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娇软无力,他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更加轻怜密爱。 许久,他终于不舍地抬头,但仍旧搂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依恋地凝望着她那我见犹怜的羞涩娇态。 “你又”她咬着唇,慢慢低下头,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挑起她尖巧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她红嫩的唇办,呢喃道:“别咬了,我会舍不得” 嘤咛一声,她羞怯地别开眼,却又忍不住偷觑他。 “天晚了,你快回房吧。”他柔情万千地吻了下她的额,放开了她的腰。 她转身欲行,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他一眼,娇羞地朝他微笑,才又匆匆跑开。 * * * 秦舞雪刚到门口,房门便咿呀地打开了。 “嘻,小姐,你回来啦!”小丫鬟翠翠掩嘴偷笑,暧昧地看着主子。 她走进房里,不自在地问:“你做啥这样看着我?” “呵,没什么。”翠翠关上门,抢在秦舞雪之前跑到桌边倒茶,笑嘻嘻地问:“小姐,您刚刚爬窗累不累,要不要?15谒你菹12菹3俊?br /> “你看到了!”秦舞雪又羞又窘地跺脚。 “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翠翠忍不住噗嗤一笑。 秦舞雪背转身子,顿足问:“你你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哎呀,真的没什么,只不过有个人被抱下窗台,然后被另外一个人吻得” “讨厌啦!不许说了!” “是小姐要我说的呀!”翠翠露出无辜的笑容,随即又窃笑道:“小姐,人家是奴为出来难,叫君恣意怜气您是奴为回房难,请君抱下窗,真是与众不同呢!” “你哪时学会取笑我了?”秦舞雪恼羞成怒,回头瞪了翠翠一眼,嗔道:“让你跟着一起读书,是找个伴,可不是让你读了诗词来笑我的!” 一不笑就不笑嘛。”翠翠吐了吐舌头,双手奉上茶杯“小姐,喝杯茶,消消火气。” 秦舞雪接过茶杯,喝了几口茶,脸上的臊热才慢慢消了。 “如果有人送晚饭来,你就说我不想吃,有人找我,你也替我打发掉,我要睡了。” “这么早就要睡呀?” “我偏偏就是想睡,你别问那么多嘛!” 她把喝完的茶杯塞给翠翠,转身就往里面走。 解下头发,脱掉外衣鞋子躺上床,想着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她嘴边不由得露出甜笑。 也许是之前哭累了,也可能是心情愉悦,才躺下没多久,她便进入了梦乡。 * * * 微风飘送着花香,彩蝶翩翩漫舞,日光透过木芙蓉的枝叶缝隙,轻洒在缩在树下的小女娃身上。她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正在嘤嘤啜泣。 年约四、五岁的小女娃眼里蓄着两汪清泉,小小的脸蛋上满是泪水,可爱的鼻头红通通的,显然已哭了许久。 小手轻抚怀里的小兔子,她抽抽噎噎地责备它“兔兔没乖乖,乱跑 才会迷路呜怎么办?我们回不去了” 小兔子仿佛听得懂她的话一般,动了动身子,讨好地偎近她。 “坏兔兔不跟你好了”她放下兔子,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大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 小兔子长长的耳朵动了动,蹦地跳向她,轻撞她的脚。 她抬起头,张着迷蒙泪眼,扁起了小嘴,正要骂它不乖,却见到它突然蹦蹦跳跳地往前面跑。 “兔兔!”她惊呼一声,赶紧跟上,一边跑,一边哭喊:“兔兔等我,人家怕怕啦!” 她心中着急,不小心跌了一跤,立刻又急急忙忙爬起,生伯追丢了心爱的小兔子,到时候就真的只剩她自己一人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小兔子终于停下,她匆匆奔上前抱起它,这时才发觉自己跑到一个好大好大的空地,空地上还有一群人。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发现有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不由得义愤填膺,连哭泣害怕都忘了。 她放下小兔子,迈开短短的腿儿,一口气冲进人群—— “不可以欺负人!”她张开双手,宛如保护小鸡的母鸡一般,勇敢地挡在少年面前护卫他。 众人一愣,蓦地爆出一阵大笑。 她昂头瞪他们,才发现他们个个都长得好高好壮,而且一脸凶相,勇气顿时消失,换成了恐惧。 “娃儿,你快让开,要玩去别的地方玩,别在这边碍事。”一名高大的男人嗤笑着,声若响雷。 她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想让开,却又不忍心看少年被欺负,犹豫地回头望了身后的少年一眼,只见他清秀的脸上带着微笑,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好像在跟她说谢谢。 这一眼让她下定决心,绝对不让坏人欺负好人。 “坏人走开我我爹很厉害会打坏人”她涨红了脸,眼里又开始凝聚泪水,小小的身子不停颤抖着,却仍努力地睁大眼睛,装出凶悍的模样。 眼看她一边打颤,一边威胁人,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这时,原本微笑不语的少年手一摆,他们便立刻止住了笑声,躬身退下,片刻间走得不见踪影。 小女娃瞧不见身后的动静,见他们突然走开了,心中又惊又喜,以为自己唬过了他们,不由得破涕为笑,拍手欢呼“他们走了,真好!”“这都是你的功劳。”少年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朝她微笑“真是谢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他们坏,欺负你,你好可怜,我帮你”她很认真很认真地说着,还伸手轻抚他的肩“不痛喔我帮你把痛痛赶走” 他一愣,随即轻扬嘴角,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小兔子不甘心被主人冷落,一蹦一蹦地跳到了她脚边,挨着她的脚蹭呀蹭的。 “秦舞雪娘说,我是跳舞的小雪花。”她一边说,一边把兔子抱进怀里。 “小雪花?挺不错的名字,可是我觉得你比较像小白兔。”他笑着抱起她,柔声问:“小兔儿,你怎么会一个人跑来这里?” “我玩捉迷藏,兔兔乱跑,迷路了”她眼眶登时红了,串串泪珠滚落。 少年轻拍她的背安慰她,慢慢问清了事情的经过,才知道她跟着父母来作客,却在和丫鬟玩捉迷藏时,因为追兔子而迷了路。 他用衣袖拭去她的眼泪,温柔地安慰道:“别哭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带你去找爹娘。” “真的吗?”她揉揉眼睛,吸了吸鼻子,满怀期盼地望着他“你快带我去,我爹很有钱,可以送你很多钱买糖果喔!” “我不需要钱。”他摸摸她的头,微微一笑“我只要你记住今天的事,记住我——唐回风。” “这样就行了吗?”她眨眨眼,笑了“我一定记住今天,记住你。” “别忘了你的承诺,如果你忘了,会受到惩罚喔!”他仍然笑着,炯亮的双眼闪烁着认真的光芒。 小女娃毫不考虑地点头,交出了她的承诺。 于是,少年陪着她玩耍了好半天,直到快天黑才带着她找到了父母。然而,许久之后,她却遗忘了她的诺言 * * * 清风徐拂,秋蝉低鸣,月光皎皎,洒落一地银亮。 好景令人心恰,美人令人难忘。 唐回风独坐凉亭里,回想着今日的甜蜜,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满足的笑意。 然而,一个不识相的声音打扰了他。 “公子,这是今天的帐目。”他的贴身婢女栀子捧着一叠帐册,恭恭敬敬地放在凉亭的石桌上“您要在这里看吗?奴婢立刻去拿灯火过来。” “不用了,你捧到书房里,我马上过去。” “是。” 应声完,栀子马上捧着帐册走了,他随后也进了书房。 栀子贴心地点燃了灯火,将帐册分别放好。 “公子,奴婢和他们在帐房那儿已经先对过了一遍,您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如果有,奴婢立刻去查。” 她口中的他们,乃是唐回风手下的两员亲信,在他出门时为他管理家业。 “你先退下,有事我再叫你。” 她遵命退到屋外等候吩咐。 起初唐回风还能全神专注于帐册上,但看完一册之后,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秦舞雪临去前的娇羞模样。 眼睛明明还盯着帐册,可是他看到的只有她水汪汪的圆圆大眼,嫩红的脸蛋,以及甜美可爱的少女神态。 握笔的手停住不动,嘴边露出了微笑。 显然的,她对他并不是无意。 她似乎已抛开了那件事带给她的阴影,不再躲着他、避着他,而且还愿意让他亲近。 对他而言,这该算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然而,他的心中仍有一个遗憾。 多年前的初遇以及承诺,对她而言似乎微不足道,轻易地便遗忘了,连一点模糊的印象都没有。 那一夜,乍知她根本不记得往事,他心中突然感到气闷。 就为了个小女娃的童言童语,他将她放在了心上,每隔一段日子听取手下报告她的近况成了他的期待——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个意外的美丽错误。 最初,他纯粹只是好奇,所以派手下调查了她的身分背景,但手下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她身边大大小小的琐事一并报告,再加上他一时疏忽忘了撤回命令,因此他能持续地掌握她的近况。 对于手下的误解,他没有纠正,因为他发现她的身边总会发生许多趣事,教他听了心情不禁愉快起来。 于是,他开始刻意命人留心她的情形。 不知不觉间,一年一年过去了,她悄悄地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对他而言,她仿佛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成长的女孩。 慢慢地,他开始幻想她长大的模样——虽然他的手下每年都会送上她的画像,可是他越来越难满足,越来越想见到真正的她。 在她十五岁及笄的那一年,他终于按捺不住,陪同祖母出席了她的及笄礼,见到了他念念不忘的可人儿。 一如他所想的,她不单已长得亭亭玉立,粉嫩可爱的娇态更甚画中模样。 然而,见到她的喜悦很快就被她遗忘了他的不快所取代。 如果她什么都不记得,那么他一直记挂着她,岂不是白白费心!既然他一直记得她,她就不该遗忘,不该违背她的承诺。 或许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遗忘,所以才会特别在意——他必须承认,他的自尊在那一刻受到了打击。 没有人可以忘记他,特别是她——即使他们当年相遇时,她不过五岁。 对于这一点,他始终介意,而之所以会欺负她,在一开始其实是有一些报复的意味,只是没想到竟让她吓过了头,变得避他唯恐不及。 幸好,一切还是导回了他预定的道路。 如果有一天,她回想起往事,事情就更完美了。 不过,他现在不急,他有的是时间等。 这是个甜蜜的等待。 第七章 日上三竿,翠翠端着水盆走进房间里,把水盆放好之后,她走近床边,轻声唤道:“小姐,该起来了。” “嗯别吵我”秦舞雪翻了个身,仍是睡得安安稳稳的。 “可是已经辰时了呀!从昨天酉时到现在,你睡了快要八个时辰啦!” “八个时辰?!”秦舞雪乍然惊醒,猛地揭开被子坐起,蹦地跳下床“人家变成小懒猪了啦!讨厌,你怎么不叫人家嘛!” “我刚刚不就叫了吗?”翠翠把手中的手巾递给她,一脸无辜。 秦舞雪快手快脚地梳洗完毕,又赶紧坐到镜台前让翠翠为她梳妆打扮。 “小姐,您今天怎么会睡这么晚?” “我也不知道。睡呀睡的,就睡到现在啦!”秦舞雪纳闷地耸耸肩,随口道:“翠翠,我昨天做了个梦耶!” “梦到什么?” “不知道,我醒来就忘了,好像是梦到小时候的事。虽然我对八岁以前的事有很多都不记得了,不过偶尔会梦到。” “小姐,怎么您到那么大还记不得事情呀?人家我可是五岁左右的事就记得清清楚楚呢!”翠翠有些得意。 “才不是呢!”秦舞雪回头扮了个鬼脸,昂起可爱的下巴,洋洋自得地道:“人家我三岁就会写字,四岁读书就过目不忘,怎么可能记不住事情!” “小姐你吹牛。上次朱夫子要你背诗集,结果你过目即忘,还是靠我给你打暗号才过了关呢!” 秦舞雪嘟嘴抗议“我哪有吹牛!那是我娘说的。她说,八岁那年我养的兔子死掉了,我因为太伤心,不吃不睡,结果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就忘记所有跟兔兔有关的事,连记性也变差了。” “兔兔?”翠翠往床边一大一小两团白球瞄了一眼,疑惑地问:“兔兔不是还好好的,哪时死掉了?” “不是现在这只兔兔,是我小时候养的第一只兔兔。” “原来如此。”翠翠恍然大悟。 灿烂的阳光照得满室明亮,她一边加快手中动作,一边道:“小姐,今天早上你还在睡的时候,凤仪馆里住进了两位干金喔!她们都是来参加花会的。而且我还听说,被安排在凤仪馆是因为她们颇有机会成为唐门的未来主母。” “喔”秦舞雪闷闷地应了一声。 未来主母,意思就是她们可能成为唐回风的妻子罗?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心好像揪了一下。 没发觉主子的不对劲,翠翠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 “她们住进来的时候,一个是前呼后拥,带着一堆丫鬟婢女,另一个只带了一个小丫鬟。我稍微打听了一下,她们原来是我们四川有名的两大美人,叫什么蜀中双倩。” “楚倩倩和聂小倩?” “是呀,就那首双倩歌里唱的:蜀中有双倩,大倩牡丹艳,小倩才如天,寻常百姓难入眼。小姐,等会儿我们出去看看她们长什么样子好不好?虽然秦舞雪一点也不想见她们,可是听翠翠说得兴致勃勃,她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便点头答应了。 梳妆完,穿好衣服,用过早膳,她们便一起出了门,准备瞧瞧四川有名的两大美人。 刚出大屋,主仆二人便愣在门口。 只见花园里挤满了人,人群分成两边——事实上,一边只有两个人,另一边却是声势浩大,起码有三十个还不止。 秦舞雪把嘴附在翠翠耳边,低声问:“你觉不觉得气氛怪怪的?她们好像要吵起来了。” 翠翠用力点头,也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我猜那个和其它三个干金小姐模样的人站在一起,长得特别漂亮的美人,应该是大倩楚倩倩,另外那个只带了一个丫鬟的,是聂小倩。” “我也这么想。”秦舞雪颇有同感地点头,同时努力的端详大小双倩。 大倩杏眼桃腮,眉目流转间尽是娇艳,身材高姚丰腴,一袭火红纱衣更衬托出她肤白如雪。 小倩则一身白衣,似水仙般高雅脱俗,神色间充满书卷气,即使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大倩人马,照样是一副安闲自在的模样。 不管是大倩的美艳,还是小倩的气质,同样都令秦舞雪自叹不如,跟她们一比,她实在是太不起眼了,难怪这里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就在这时候,大倩开口了。 “聂小倩,你别以为住进了凤仪馆就表示你有希望,大少看不上你的。” 红衣大倩高傲地抬高了下巴,信心十足地宣布:“大少是我的。” 白衣小倩没答话,只微微地挑了挑柳眉。 跟在大倩身旁的另外三位干金小姐也纷纷道:“大少是倩姊姊的,而二少是我的,你别妄想。” “三少是我的。” “四少我要了。” 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毫不惭愧地说着,秦舞雪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悄声自语:“这些人真有自信。” 翠翠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但随即掩去。 等她们都表达完以后,白衣小倩才淡淡一笑,缓缓地道:“唐门四少我一个也不想要,只有傻子才会抢着要当他们的妻子。” “你敢拐着弯骂我们是傻子!”红衣大倩双眉微竖,怒瞪着她。 “我没说,不过你要承认,我也不好反对。”小倩斜睨她一眼,又是一笑“唐门是何等人家?三百年武林世家,蜀中称霸,可想而知长房媳妇的位置不好坐。就是嫁给其它三人,多半也是空阖寂寞,劳于持家。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这几十年来,唐门等于是女人撑起来的。唐姥姥丧夫丧子,独力撑持大局,不但使唐门声名不坠,还培养出优秀的孙辈。她老人家如此强悍,当她的孙媳妇岂是件容易的事。” “你想吓唬我们!” “我只是实话实说。这般高门大族我不想攀,只是碍于父命,下得不虚应故事,你们要就尽管去抢。” “你”“哇!好厉害!”眼看着大倩一伙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秦舞雪忍不住拍手叫好。 但是这么一叫,所有的人立刻注意到她的存在。 “你也住凤仪馆?”大倩有些轻蔑地瞪着秦舞雪。 好凶喔!秦舞雪吓了一跳,硬着头皮点头。 大倩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一番后,不屑地哼道:“就凭你也想来抢大少?” “我我没有”秦舞雪偎向翠翠,有些害怕地拉着翠翠的手臂。 “真的没有?”大倩挑高眉毛,慢慢逼近秦舞雪,低头睥睨她。 “没没有!”抑下心中突生的酸涩,她言下由衷地回答:“你要就让给你嘛!我一点也不希罕!” 刚说完,她便觉得心揪疼了一下,却故意忽略。 “让?你根本抢不过我。”大倩连一眼也不再多看她,转身回到人群里,扬声道:“算了,别跟她们计较,我们向唐姥姥请安去,留个好印象给她老人家。” 三个跟班连忙附和,在婢女们的前呼后拥下离开了凤仪馆。 小倩朝秦舞雪略一颔首,微微一笑,带着丫鬟回房。 “翠翠,我们也回房吧。” 秦舞雪低着头,闷闷地说完,转身欲行,却被翠翠拉住。 “翠翠?”她疑惑地看向翠翠,却见她的手指着园门的方向,转身一看,立时愣住。 “秦舞雪,你给我过来!”唐回风沉着脸,冷冷地望着她。 “啊!”她惊呼一声,转身就跑,但随即被拦腰抱起,跟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 * 悠悠转醒,神智兀自迷迷糊糊,一道冷淡的声音传入秦舞雪耳中。 “醒了?” 陡然想起昏迷前的事,她倏地睁大眼,愕然望向声源,果然见到唐回风坐在她身旁的一根树枝上 树枝?! 不祥的预感升起,她?s觉双手环抱着某个东西,回头一看,竟是树干。 有树枝又有树干,这代表 她慌乱地低头—— “啊——” 尖叫声中,她用力抱紧树干,连两只脚也紧紧缠在树干上,闭着双眼,身子不停地颤抖。 “不许叫,否则我就把你丢下去。”唐回风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恶意的嘲弄。 她不敢再叫,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秦舞雪,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不知” 他唤她的语气听来好生疏、好遥远,听得她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想怎样?即使他从前会欺负她、捉弄她,可是从没像现在这般对她说话。 “这里是唐门最偏僻的角落,就算你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我不要——”她尖叫着,拚命摇头。 “你不要?”他轻柔地重复,?s地一拳捶向树干,怒声狂吼:“你不要什么?你什么也不要!什么叫你不希罕?我是东西吗?我是你的吗?在你心中,我随随便便就可以被出让?你把我当成什么?!” “我呜”她哽咽着,紧闭的眼角渗出泪水。 “好,就算我是你所有,就算我是东西,你要拿什么证明我是你的?”昂扬的怒气在宣泄后略微和缓,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对我,你即使是称呼也只是生疏的唐公子能代表我属于你吗?既然我是你的,我现在就要你换个称呼!”“叫叫什么” “既然我是你的,你就该知道如何称呼。”他漠然回答,不带一丝暖意。 她低声啜泣,抽噎地唤道:“唐唐大哥” “大哥?”他轻哼,冷冷一笑“叫我大哥的人太多了,换一个。” “人家呜想不出来”她哭得胀红了脸,泪流满面,委屈地喊着:“为什么你要这样逼人家?” “我逼你?不,是你逼我的。”嘴角轻撇,他神色愈发阴沉。 “我没有!”她睁开眼,泪眼迷蒙地侧头望着他。 “哭也没用,你势必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称呼。”即使她哭得楚楚可怜,他早已决定狠下心肠不予理会。 理智上,他知道她对大倩说的话只是因为害怕,可是他的情感和自尊依然因此受到了打击——那种连威胁都称不上的话语,竟可以让她说出要放弃他的话,可想而知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显然不够重要,又或者她根本就完全不明白他的心。 既然温和的方式无法让她理解,他干脆下猛药,硬逼也要逼到她明白。 “呜” “我没空听你在这边哭,一个时辰后我再来听你的答案。” 他佯作不耐地说完,右手在树枝上一撑,几个旋身,飘然落地。 “别走!”她惊叫着,含泪哀求“别走我求求你,别丢下我” “那就给我一个称呼。”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仰视她。 “我”她咬着唇,迟疑不语。 见状,他转身作势欲行,毫下留情的跨出步伐。 “不要走!我啊——” 她一急,竟忘了自己身在树上,也忽略了和他相距遥远,慌乱地斜着身子,伸出右手想拦住他,不料却重心不稳地往下栽—— 他刚跨出两步,突然听到风声荡衣,伴随着她惶怖的尖叫,猛然回身抬头,一颗心如坠冰窖。 “小兔儿!”他瞠目惊吼,纵身而起,及时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安然落地后,他自责又着急地低头探视她的状况,只见她俏脸惨白,紧闭着眼,双唇微颤,虚软地瘫在他怀里。 “谢天谢地”庆幸的叹了口气,他心疼地将她拥紧,握着她发冷的小手,低声安慰“小兔儿,没事了,别怕我在这。” 睫毛轻颤,她慢慢睁开了双眼,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爆出哭喊。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我讨厌你!最讨厌你——”她用力捶打他的胸口,挣扎着要推开他。 她小小的拳头全然不具威力,她的挣扎也是徒劳无功,但那一声声的哭喊却刺痛了他的心。 “就算你真的讨厌我,我也无法放开你。”涩然的语气里有的不只是坚决,还有无奈。 如果能放开她,他不会因为她随口说出的出让与不希罕而发怒。 如果能放开她,他不会因为她险些坠地而惊隍。 如果能放开她,她现在不会在他怀中。 他不知道她在何时进驻他的心房,或许是当年她强装勇敢,试图保护他时:或许是她同情地望着他,用稚嫩的声音为他驱赶疼痛时;或许是在听取她的近况时,不知不觉的习惯了她存在他的生命中 他习于掌握一切,却无法控制心,而他的小兔儿既然已在他心中,就无法被抹去——即使是他自己也做不到。 秦舞雪依旧哭泣着,听不见他苦涩的呢喃,但捶打的力道却因疲累而慢慢的变轻了。 “呜我讨厌你讨厌你欺负我讨厌你莫名其妙地生气讨厌” 终于,她停下了动作,也不再开口,无力地靠着他,把头埋在他怀中啜泣。 前襟被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胸口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灼烫的眼泪,心狠狠地被揪紧。 “我生气,因为”他松手放开了她,悠悠低语:“有个令我牵念不已的姑娘遗忘了她的诺言,遗忘了我和她最初的约定。” 她的啜泣声转趋低微,心被轻轻触动了。 “我生气,因为”他退开一步,离开她柔软的身子,凝望着她悄悄抬起的泪颜“我以为我喜欢的姑娘对我也有意,可是却听到她迫不及待地要把我让给旁人。” 泪水乍止,她愣愣地与他对望,良久才垂下头,绞扭着十指嗫嚅道:“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嘴上说不懂,耳根却偷偷的红了。 瞧着,他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揪紧的心也舒缓了。 “你不必懂我在说什么,只需要懂我的心。” 他拉起她的左手,让她的掌心贴着他的心口,而他的掌心则贴着她的背。 轻咬着下唇,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 她感觉双颊发热,耳朵发热,连心也在发热:身子却变得轻飘飘的,像浮在虚空中。 “小兔儿”握住她贴着他心口的小手,他亲密地唤着专属于他的昵称。 那温柔的呼唤令她情难自禁,含羞带怯地望了他一眼,娇软的身子柔若无骨般地偎进他怀里。 “小兔儿,你懂的,是不?” “不懂、不懂,偏偏不懂!”一种丝丝甜蜜的滋味在胸臆间漫开,粉颊幻出两涡笑靥,她羞涩地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娇嗔道:“谁懂你的心呀?那是你的心又不是人家的!” 他低头,唇在她耳畔喃语:“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你的呢?” 红通通的脸儿更往他的肩窝里钻,她双手揪着他的衣襟,不依地摇头“人家不知道啦!哪有人这样问的!” “你一定知道的。小兔儿,告诉我” 他的呢喃柔得像微风,拂过耳际,拂上她心头;他的手挑起她小巧的下巴,唇拂过她嫩白的耳垂,沿着她优美的轮廓烙下轻吻,最后吻上了她娇红的樱唇。 绵绵密密的秋雨悄悄飘落,轻若柳絮,细如游丝,漫天漫舞,而后缓缓化作薄雾,将景物遮掩得迷迷蒙蒙。 周遭的变化他恍若未觉,仍是爱怜地吻着她,倾诉心中无尽的柔情。 万缕情丝缠绕着她,她不自觉地闭上双眼,启唇回应。 雾渐浓,情更浓。 许久,他们终于下舍地分开了彼此的唇。 迷雾中,他眷恋地凝视着她蒙胧的娇颜,温柔地抚上她的粉颊“答应我,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 她娇羞无限地在他怀中点头。 “不会再随便说要把我让出去了?” “不”她做了个深呼吸,鼓起勇气抬头“你你是我一个人的。” 说完,她还是忍不住羞得躲进他肩窝里。 他笑了,但仍不满足。 “小兔儿,叫我的名字,只属于你的名字。” “回回风” “不行,还不够。”他执起她的手,凑在嘴边细细吻着,舌轻滑过她的指尖,然后是指腹、手心,并在她手心间流连,诱哄般地轻语:“至少,叫我风” 一种酥麻的感觉自她的指尖透向心口,她低吟一声,顿觉身子柔弱无力,似乎连神魂也失了主。 “风” 意乱情迷间,她腻声低吟,语音最后消失在他的唇里。 * * * 雾深夜浓。 近午一场短暂的小雨止息后,将到申时又下起了绵绵秋雨,雨势微弱却下了两个时辰,伴随秋雨而来的雾气也渐渐弥漫,即使现在已是半夜却仍未散去。 唐凛霜独自站在双镜湖畔的竹林里,依着一丛巨竹,动也不动地站着。 放眼望去,尽是茫茫迷雾,所见不及五尺,不知何处有竹阻道,若往前欲至湖边,更不知何处是水,何处是岸。 雾中,一切未知,他只能默默的等候雾散去。 寂静中,一阵阵极细微的沙沙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右手抚着腰扣,蓄势待发。 敌不动,我不动。 等待,是雾中最好的防卫,也是雾中最好的攻击准备。 模糊身影窜过,剑出,血溅五步。 一名黑衣人倒落在他脚边,但他吝于对尸体投注一丝目光,横剑戒备,仔细倾听周遭动静,双眼扫视四方。 听脚步声,竹林中尚有九名黑衣人。 剑出虽是无声无息,但或许是黑衣人的倒地声泄漏了唐凛霜的位置,不到片刻,同时有三道影子分别从三个方位出剑—— 间不容发之际,唐凛霜纵身跃起,足蹬竹干,借力横飞而出,避开了分刺他喉、胸、腹的狠辣剑招,同时越过那三人的围堵。 为防偷袭,他在空中舞剑成盾,护住全身要害,待落地后又旋转身子,持剑刺向四面八方。 雾中不耐久战,敌方人数又占上风,他确认身旁无敌之后,当下决定不再恋战。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唐凛霜选择了应该是通往湖边的方向而去。 面前时有竹子挡道,身后则有黑衣人紧追不舍,他虽遇险却不慌乱,步伐快速而不匆忙。 将出竹林之时,前方刺出一剑—— 这一剑来得意外,他一时疏忽,竞未加以防范,待要闪避已经迟了。 紧急中他身体微侧,避开了咽喉要害,但剑尖仍刺入他左肩。 他闷哼一声,挺剑你向对方,趁那人退避抽剑之时往右方疾冲,但这么一耽搁,便给了他身后的黑衣人可乘之机。 一道破空声传来,他感觉背上一痛,三支利爪般的东西刺进肉里,似乎是飞爪之类的武器。 不待回头,唐凛霜当机挥剑后击,割裂爪上绳索,步伐疾催。 突然,他一脚踩空,坠入湖中。 * * * 清晨,几名唐门守卫被发现死在双镜湖畔的竹林边。 双镜湖竹林是三少的私人禁地,死去的守卫平日负责在竹林外巡视,防止外人侵入。他们本身并不被允许进入竹林,但这次他们并非全部陈尸竹林外,其中两人是在竹林中被发现。 除此之外,竹林间残留着诸多浅浅的脚印,地上还有数摊血迹,而原该在今晨回到唐门参与芙蓉花会的唐凛霜,却一直不见踪影。 种种迹象显示,守卫应该是受到入侵者的杀害,其中两人试图进入竹林警告三少却未成功,而血迹和脚印则证明三少与敌人曾有一番格斗。 由于三少下落成谜,生死下明,有人便推论他即使不死也必定受了重伤,因为他若安好,定会回到唐门,绝无失踪之理。 消息传回唐门,众人震惊,为了不引起太大骚动,唐姥姥立刻命人封锁消息,不许任何知情者泄漏,尤其不能让府中宾客知晓。 但外敌既然犯到了唐门头上,负责唐门守备的三少又失了踪,为防再有事故发生,唐姥姥决定让他手下的四大护卫之首暂代他的职务。 对于这个决定,反应最大的是三少的父亲——唐兢。 他认为三少不久必当归来,而在他回来之前,他的职务理应由他代理。 在唐兢的坚持下,唐姥姥只好答应。 为了寻找唐凛霜,唐竞将大半守卫派到城外,只留少部分护卫唐门。 但,即使派出大批人马搜寻,三少的行踪依旧成谜。 第八章 芙蓉花会持续进行着,与会的千金闺秀尚不知目标之一的唐三少已经失踪,兀自使尽浑身解数,互相较劲。 秦舞雪向来不喜欢跟人争,何况她和大少已经相属,根本没必要下去镗浑水,又因为之前大倩放话不许人抢唐回风,秦舞雪更是处处避着凶悍的大倩,不想和她起冲突。 于是这几日里,她只是拉着翠翠到处赏花,或者和大少在隐蔽处谈情说爱,与其它千金都无来往。 这一日,主仆二人为了不想跟旁人挤,净往僻静处定去,定累了便坐在一株芙蓉树下休息。 “小姐,您最近好像春风满面的,看来唐公子一定对您很好。”翠翠偏着头,暧昧地朝秦舞雪微笑。 “还还好啦!”她粉颊微红,眼角眉梢都漾着甜蜜。 “哦!只是还好——”翠翠特别把“好”字拉得长长的,笑嘻嘻地用眼角瞄着她“之前有个人怎么样也不肯到唐门,谁知一到了唐门却全变了样,现在怕是怎样也没法子把她拉回家了。” “你笑人家!”秦舞雪羞恼地瞪着翠翠,脸更红了。 “不敢。”翠翠连忙摇头,但脸上的表情还是笑嘻嘻的。 “哼,敢笑我就要接受惩罚!” 话刚说完,秦舞雪立刻伸手采向翠翠的胳肢窝,轻轻呵她痒;翠翠不甘示弱,也伸手去搔秦舞雪的腋下。 “好痒!” 秦舞雪咯咯一笑,连忙站起,转身想跑却倏地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男人。 瞧打扮,他们似乎是唐门的人,可是脸上却都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 “小姐!”翠翠赶紧起身,脚步一跨便挡在秦舞雪面前,擦腰问:“喂,你们想做什么?”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一个伸手要抓翠翠,另一个却绕往左边,扑向秦舞雪“啊——”秦舞雪尖叫着闭上双眼,恐惧着即将来临的痛楚。 意外的,她预想中的情况并未发生。 耳中传入一声呼?3**刹欢u卣隹?郏?庖磺疲你15痰纱罅搜郏你鹊昧?于己喜宦!?br /> 翠翠在跟他们打架?! 翠翠会武功?! 秦舞雪不敢置信,怕是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更用力地盯着眼前那个穿梭在两个大男人间,拳脚利落又凌厉的娇小身影。 就在她愣住的时候,翠翠连着两下飞踢,狠狠地将脚尖对准那两人的太阳穴,重重地将他们给踢昏。 翠翠踩住其中一个男人的脸,不屑地啐了一口“呸,这种货色也敢在本姑娘面前丢人现眼!像你们这种没用的家伙,难怪只能跟个没用的王子。” “翠翠翠?”秦舞雪抖着声音,完全无法接受突然变了样的小丫鬟。 听到这声叫唤,翠翠转过身子,歉然道:“小姐,对不起骗了您,奴婢不叫翠翠,而叫丁香,是公子派来保护您的人。” “你不是翠翠?”秦舞雪扬高了声音,见丁香点头,忙问:“那真的翠翠又到哪去了?又是哪个公子派你保护我?”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她只觉得满脑子都是疑问,弄得她头昏脑胀。 “小姐,奴婢还是从头说吧。”丁香微微一笑,开始解释原委“其实,从来就没有翠翠这个人。奴婢是唐门大少的贴身婢女,因为生来矮小,又有一张长不大的脸,旁人总以为我是个孩子,不会防备我。公子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三年前命奴婢卖身做小姐的丫鬟,一方面是保护您,一方面也让公子可以知道您的近况。” 原来是他派来保护她的!听丁香这么说,秦舞雪心头满满都是甜意,但猛然想起一事,诧异地说道:“三年前我还不认识他呀!” “呵,您不认识公子,可是公子却偷偷喜欢您好多年了!”丁香抿嘴一笑,对秦舞雪眨了眨眼“虽然公子嘴上没说,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对您的不同。” 秦舞雪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又羞又喜地垂下头,小声问:“他偷偷喜欢我好多年?” “是呀!”丁香点点头,瞄了秦舞雪一眼,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家公子多年来都只想着一个姑娘,可是人家姑娘偏偏什么都不知道。听栀子姊姊说,前两年他们再见面,公子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心里闷得差点要生病了。” 更早以前他们见过吗?怎么她一点都不记得了?秦舞雪低着头,努力地回想着,可是却一丝印象也没有。 只听得丁香又道:“小姐,您说这姑娘是不是过分了些,居然把我家公子这样温柔多情的男人给忘了。唉,公子真是可怜呀!” “思是有点”秦舞雪头垂得更低了,拉着衣袖绞呀绞的,没瞧见丁香眼中闪着顽皮的光芒。 “那,您说这姑娘是不是该补偿他一下?” “怎怎么补偿?”小手继续扭着袖子,将薄薄的丝袖扭成了麻花。 虽然他早说了喜欢她,可是她不知道他竟然喜欢她那么久了,而且还派人偷偷保护她。 相较于他,她什么也没为他做,而且还把他们以前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越想,她越觉得愧疚。 她突然好想去找他,把她的心意统统告诉他,让他知道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让他知道他的用心让她好感动。 可是,她又忍不住担心,那样的行为会不会太过轻佻说到底,她总是胆小。 迟疑间,丁香爽朗的声音响起,鼓舞了她。 “哎呀,补偿还要人教吗?那姑娘现在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去做呀!” 小手停止动作,低垂的头突然抬起。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秦舞雪朝丁香微微一笑,拉高了丝裙,转身跑开。 她一转身,丁香立刻吁了口气“还好她被翠翠的身分和公子的事转移了 注意力,不然,还真不知怎么解释这两个人抓她的原因。” 同时,丁香心中不由得暗赞大少料事如神。 三少失踪之后,谋叛者果然想趁唐门守卫空虚时抓走秦姑娘,既可扰乱大少心神,又能制造混乱,幸好她早有防备,没让歹人得逞。 只是,大少明知接近秦姑娘会让谋叛者注意到她,却又为何不避着她呢?想来想去,丁香只想到两个理由,若不是大少信任她会保护好秦姑娘,要不就是他已经忍不下去了。但,最可能是二者都有。 既然大少已经忍不住了,她做人奴婢的当然得帮忙推一把罗!嘿嘿!不敢让秦舞雪独自走远,得意地窃笑了几声后,丁香立刻又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命令道:“把这两个人处理一下,我要跟上去照看小姐。” 话一说完,丁香立刻提气追了上去,而原本空荡的花径上却瞬间冒出了人影,又瞬间消失无踪,连地上的人也一起不见了。 一切,就像从未发生。 * * * 踏着轻快愉悦的步伐,秦舞雪喜孜孜的奔向颐风园。 她一边跑,一边回想着丁香的话,越想心情越激动,刚要跨进园门,便忍不住扬声呼唤了起来。 “风,你在——”声音戛然而止。 一对相拥的男女匆匆分开,女的是栀子,男的却是她所没见过的人。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秦舞雪尴尬地低着头,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完全不敢看他们。 “您别误会,阿武只是送帐册过来,我们顺便聊了一下而已。”栀子力持镇定地说着,又对那男人催促道:“我要把帐册送去给公子,你也该回帐房了。” 男人叹口气,望了栀子一眼,默默的走了。 一直等到他离开后,秦舞雪才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栀子笑了笑。 栀子回她一笑,说道:“您要找公子吗?他正在书房里,奴婢带您过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那麻烦您把这本帐册交给公子,奴婢去为您和公子泡一壶好茶。” 栀子把帐册拿给秦舞雪,告退之后,迳往小厨房而去。 秦舞雪吁了口气,拿着帐册走向唐回风的书房,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书房里立刻传来了回应。 “小兔儿,进来吧。” 她依言开门,进房后顺手再把门关上,转过身子,疑惑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是你,所以我知道。” 他笑着放下手中的毛笔,招手要她过来,一等到她绕过书桌,走到他身边,便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怎么突然想到来找我?” 他一边问,一边调整姿势,让她侧坐在他的腿上,头枕着他的肩,而他的双手则环着她的腰,舒舒服服的拥着她。 “没有呀”她本是一时情感冲动才跑来找他,但真见到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正踌躇时,忽然瞥见手中的帐册,登时找到了借口“是栀子要我帮忙把帐册交给你,所以我才会来。” “是吗?”他双眉一挑,拿过帐册放在桌上“栀子应该都在颐风园里,怎么会突然跑去拜托你?” “那是哎呀,人家没事不能找你嘛!”谎言被揭破,她羞恼地嘟嘴娇嗔。 “当然可以。不过”他把玩着她柔嫩的小手,低头在她耳边柔声问:“告诉我,你是不是太想我了,所以才来找我?” 她口是心非地摇头。 “真的不想?”他逸出一声叹息,唇抵着她的耳垂轻喃:“你不想我,可是我好想你”“其实我也是”她小小声地回应他,轻咬着唇,俏脸慢慢染上瑰红。 “又咬着唇?真是坏习惯。”他抬头轻斥,语气里却盈满宠溺,温柔如水的眸光凝望着她,食指轻抚着她红嫩的唇办“别咬了,真要咬,咬我吧。” 她迟疑地启唇,碎玉般的牙轻轻咬住他的食指,跟着羞怯地回望他一眼,舌尖慢慢舔了下他的指尖。 刚做完这令她脸红心跳的动作,她便匆匆松口放开他的食指,将整张小脸埋进他怀中。 唐回风有些惊喜又有些想笑,惊喜的是她第一次主动做出这样亲密的举止,笑的是他的小兔儿脸皮太薄,敢做不敢当。 可是她越是羞怯,越是激起他满心的爱怜,纵使平日里喜欢戏弄她,这时却怎样也不忍心取笑她。 他可以想见他的小兔儿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经过了怎样的挣扎,才敢做出这样大胆的举止。 所以即使想笑,他也没有笑出声。 但是,她偷瞄他的反应时,却瞧见了他嘴边的笑意。 “你取笑人家”她把脸闷在他怀中,一双小手紧揪着他的衣襟,低微的声音透着委屈,似乎转眼便要哭了。 他不舍地拥紧她,柔声安抚“小兔儿,我一直等着你主动亲近我,好不容易等到了,我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取笑你呢?” 听他这么说,她不由得想起丁香先前说的话。 秦舞雪微微抬头,半垂眼帘,含羞带怯地望着他,欲语还休。 “有事问我?” 贪恋她娇羞的可人模样,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她心儿怦怦,差点要失去问出口的勇气。 迟疑半晌,她终于还是支支吾吾地开口了。 “风你对我呃,丁香说,你偷偷偷偷喜欢我很多年了”她越说越小声。 丁香身分暴露了?不,不可能,除非 唐回风心一紧,急切地问:“有人想伤害你吗?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丁香把坏人都打昏了。”秦舞雪把耳朵贴在他心口,听到他的心跳变得急促,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有人想抓她,她应该感到害怕,可是不知怎地,她却一点也不在乎。 关心的问话,急促的心跳,温暖的胸膛所有他给予的,都让她感到窝心,心头满满都是甜蜜,哪有多余的心思去害怕。 瞧见她的微笑,他放下担忧,也露出了笑容。 “你不怕吗?” “有你在,我不怕。” 她说得笃定,他不禁感动。 “小兔儿”他动情地呼唤着,慢慢低下了头。 他的唇印上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缓缓覆上她的唇,极轻极柔地吮吻着,不同于以往的诱哄,而是充满了珍爱与怜惜,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的小兔儿。 她感觉自己彷佛被捧在手心上呵护着,整颗心都沉醉在他的温柔里。 吻,渐渐转浓。 他以舌描绘她的唇形,流连许久后,探入她微启的唇,汲取她的芳甜,挑弄她的丁香舌,她羞怯地伸出丁香小舌与之缠绵,在唇齿间交换着彼此的誓言。 她的回应恰似春风,吹得野火燎原。 止不住心中沸腾的热情,他眷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樱唇,轻啄她小巧的下巴,沿着她纤细的玉颈逐渐往下吮吻,来到了她锁骨间的凹陷处。 左手扶着她的肩,右手则自她的背游移至腰间,轻轻解开了她的衣带,再一寸寸地慢慢褪下她肩头的衣服,而他的唇也随着衣服的褪去,一寸寸进袭。 “风”她意乱情迷地唤着他,柔软的身子轻颤。 那声娇腻的亲密呼唤提醒了他,在他怀中的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儿,是他用真心呵护的脆弱小花,他不该在她妾身未明时占有她。 抑下蠢动的欲望,他毅然抬头,轻啄了下她的唇,随即匆匆穿好她的衣服,静静将她拥在怀里。 她还沉醉在方才的温存中,好半晌才回神,一想起刚刚的事,她羞得直往他怀里钻。 “小兔儿,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模样让我好想一口吃了你”他叹息着,更加拥紧了她。 她微微一愣,然后才听懂了他的意思。 纤巧的指尖画过他的胸口,她咬着下唇,悄声喃语:“人家人家没说不可以” 他身子一僵,握住她妄动的小手,苦笑道:“小兔儿,别诱惑我,你担不起后果。” 她红着脸,再度躲进他怀里。 挑起她鬓边的一缯青丝,卷在食指上把玩,他柔声问:“小兔儿,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吗?” 没有半分迟疑,她轻轻点头,反手搂住他的腰。 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他拥紧了她,与她一同品尝喜悦。 一切,尽在不言中。 * * * 在书房里耳鬓厮磨了好半天,午膳时间都快过了,唐回风才牵着秦舞雪的手走出了房门。 如果不是怕饿着了她,这当儿他还舍不得佳人在怀的好滋味呢!原本他想邀她一起用膳,可惜她已经先跟父母说好了要回去陪他们,他只好作罢。不过来日方长,唐回风也不急于一时,和她约好了明日相会,便准备送她回凤仪馆。 将出颐风园的时候,秦舞雪才猛然想起一直没再见到栀子,疑惑地对唐回风道:“怎么都没看到栀子呢?我来的时候,她说要去泡茶,结果现在我都要走了,她的茶还没泡好,真奇怪。” 听她问出这么个傻问题,他不禁莞尔。 泡茶只是栀子的借口,她是个伶俐的婢女,哪会不识相的打扰他们,只有他的傻兔儿才会当真。 “栀子大概另外有事,等等就回来了。”唐回风轻点秦舞雪的鼻头,微微一笑“好了,我送你回去吧,再耽搁下去,你爹娘大概要着急了。” 她没再多想,点点头,和他并肩离开。 凤仪馆和颐风园相距不远,他们走没多久就到了凤仪馆门口;为了不想引起馆内其它千金小姐的注意,避免她被人为难,两人便在门外话别。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吃饭,凤仪馆的花园显得十分安静,跟往日里的吵吵闹闹大不相同。 贪恋这份难得的安静,秦舞雪踩着徐缓的步伐往主屋走去。 行过一排芙蓉树下时,忽然一道极猛烈的力道将她往后拉,一只粗大的手捂住她的嘴,她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几声唔唔的闷叫,接着,她的手也被牢牢反剪在背后。 她惊惶地挣扎,双足往后乱踢乱踹,身后的人却毫无反应,仍是紧紧地箝制住她,拖着她匆匆退出了凤仪馆的大门。 情急之下,她挣扎得更加用力,虽然仍是徒劳无功,却发现手指竟能触碰到对方的手腕,于是她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地把指甲刺进那人的手腕。 那人痛呼一声,手上的力道顿时松了,她乘机挣脱,却不小心使力过度,狼狈地跌倒在地。再要起身逃跑时,一只手已抓住了她的肩膀—— “啊——” 她尖叫着,肩上的力道却突然松了,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她便被拥入一具温暖的胸怀。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唐回风焦急担心的面容映入她眼帘,她紧绷的心陡然放松,眼泪夺眶而出。 “呜风”她搂紧了他,用力地哭泣着,宣泄她的恐惧与惊惶。 “别伯,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他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她的不安,对她的泪水心疼不已。 他一时大意,没亲自送她进屋,丁香又没在她身边,竟然让人有了可乘之机!如果不是他忽然想起只和她约了时间却没约地点,因而折返,只怕她现在已经被人抓走了。 思及她方才的遭遇,他的心重重地揪疼了一下,杀意顿起。 锋利如刀的眼光射向昏倒在地的黝黑大汉,他抽出腰间折扇,展开一片血红的烂漫春色,慢慢举起,倏地挥下—— “不行!” 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虽然微弱,却远比任何力量更能阻止他。 “小兔儿?”他诧异地望向怀中的泪人儿,不明白她为何阻止他。 含泪的水眸直视他的双眼,她轻声道:“不可以杀人,我不想看到你杀人。” “不行,我绝对饶不了伤害你的人!”他皱着眉,不为所动,手中折扇再要挥出,却又被她拦下。 “不要这样!”她低声喊着,另一只手也攀上了他的右臂。 “你要帮他求情?”他握紧扇柄,不悦地挑眉,冷冷地道:“他想害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见唐回风似乎在生气,她小嘴一扁,猛地推开他,起身背对着他,满怀委屈地掩面啜泣。 “呜人家人家又不是要帮他求情你干嘛对人家生气” 眼看她小小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娇弱可怜的独立在一株芙蓉下,他心肠顿时软了。 他放柔了声音,从她身后搂住她,低头附在她耳边喃语:“小兔儿,别哭了,是我不好,不应该凶你。” 她拉开他的手,抽抽噎噎地控诉他“你都乱冤枉人家呜人家不要跟你好了” 他无奈地叹口气,没理会她的抗拒,再度搂住了她,柔声道:“是我错了,我没问清楚你的意思就冤枉你,原谅我好吗?” “原谅你可以你不可以不可以杀他”她揉揉眼睛,抹去泪水,转身和他对望“你不答应,我就不理你。” “好,我不杀他,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帮他求情。” “他是坏人,人家才不会帮他求情,你刚刚都没注意听人家说话”她吸吸鼻子,泪水又要溢出,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见状,他连忙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安抚道:“是我不小心说错了,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叫我别杀他。” “因为他虽然是坏人,可是我们还是应该要把他送到官府去才对,不可以自己把他杀掉。而且,如果有人不小心看到你杀人,一状告到宫府里,那该怎么办?”她搂住他的腰,面颊贴着他的心口“我不要你被官府抓走,不要!” 原来她阻止他杀人,是因为担心他她说得天真,可是话里的关心却让他感动不已。 “小兔儿,你放心,我不杀他。”他拥紧了她,既愧疚又不舍地问:“我刚刚有没有吓到你?” “没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在他怀里轻轻摇头,破涕为笑。 “又哭又笑的,脸都脏了。刚才有摔疼吗?”他微微一笑,爱怜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和尘上。 “早就不疼了,只是衣服都弄脏、弄皱了,等一下不知道怎么跟爹娘说。” 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拍拍衣裙,细细的眉为难地皱在一起。 他抹去她鼻尖的小灰点,调侃道:“就说有只小兔儿走路没走好,不小心跌了一跤罗!” 她娇嗔跺脚,瞪了他一眼,他则回她一笑。 突然,她想起一事,疑惑地问:“风,那个人为什么要抓我?还有,早上也有人要抓我,到底是为什么?” 早已料到她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他事先便将说辞准备好了。 他淡淡地回答:“没什么,大概是唐门的仇家混进来捣乱,我会叫守卫小心注意些,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有了他的保证,她安心地点点头。 见她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说辞,他轻轻抚摸着她的粉颊,笑道:“好了,趁现在大家还在吃饭,没人瞧见你这副模样,快些回去吧。” 说着,他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回凤仪馆,目送她进屋。 幸好午时太阳正大,又是吃饭时间,每个人都躲在屋子里,她虽然曾经尖叫一声,但隔着围墙和花园,根本没人注意到,因此并未引起任何骚动,她也才能悄悄回去。 确定秦舞雪安全后,唐回风又走回那黝黑汉子所躺的地方。 当初他急于救人,来不及下杀手,只是随手掷出暗器点了那汉子的穴道,让他倒地昏迷。 低头望着那汉子,唐回风的脸色变得阴沉,眼底充满肃杀的光芒,但他随即便压下杀意,因为那汉子还有用处。 留住那汉子的命,可以避免打草惊蛇,若再让他服下月剑的独门毒药,他更将为他昕用。 只要让那汉子不敢说出今日的事,幕后主谋就不会知道他已有所防备:若能再藉由那汉子将所有奉命对小兔儿下手的人都一网打尽,喂以毒药,那么将远比派人保护她要来得安全。 评估利害之后,唐回风决定暂时饶过那汉子——但,没人可以伤害了他的 小兔儿,却不必付出代价。 他勾起一抹无情的笑,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一等事情解决,他必定要所有伤害她的人生不如死,连同早上袭击她的人都必须受到制裁。 除了死,还有更残酷的折磨。 第九章 一条逶迤的小径没入丛丛芙蓉问,满树的花朵轻启粉办,盈盈可爱,招引蜂蝶穿梭漫舞。 秦舞雪手拈一朵白色芙蓉,翘首等待唐回风的到来。 躲在暗处保护她的丁香见她似乎有些着急,不由得抿嘴在心里窃笑。 ?s地,一个挺拔的身影自另一边的花丛间转出,丁香暗暗叫了声不好。 四少怎会来这里?丁香犹豫着是否该现身,迟疑间,唐月剑已走向了秦舞雪。丁香心中一急,连忙奔离原先躲藏的地方,匆匆去通知唐回风。 “姑娘,你怎会独自在此?” 秦舞雪正专注地遥望着前方,?s听身后传来低柔的问话,不禁吃了一惊,转身察看。 眼前出现一名她生平所见最俊美的男子,惑人的桃花眼直瞅着她,薄薄的红唇噙着佣懒的笑意。 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勉强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暗忖她应是参加芙蓉花会的某家千金,唐月剑轻声道:“姑娘,此地过于偏僻,你若无事,别逗留太久。” “谢谢公子好意。”她颔首致意,眼睛却看向一旁的花丛,视线随花间的蝴蝶而?刈你br /> 他随着她的眼光望去,发现她在看蝴蝶,当即笑问:“姑娘,你喜欢蝴蝶?” 她心不在焉地点头,依旧凝望着那对双飞的蝶儿,心底想起了唐回风。 如果他们也是蝴蝶,终日共舞花问,比翼双飞,那会是多么美妙的光景呢?想着,粉颊现出圆圆酒窝,染上甜蜜。 心中正欢悦,却见双蝶翩翩舞着,彼此回旋缠绕,倏地转了方向,彩翼损动渐缓,慢慢地停在一只手指上。 秦舞雪诧异地张大了眼,抬头望向手指的主人。 “蝴蝶不怕你吗?” “你说呢?”唐月剑长眉微扬,唇角斜勾。 她没答话,小脸上尽是艳羡之色。 “想要这对蝴蝶吗?” “嗯!”她忙不迭地点头。 他微微一笑,示意她走近,要她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指,她立刻依言而行,伸出了右手食指。 “就这样,别动。” 叮咛完,他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移动着停栖蝴蝶的手指,直到指尖与她的指尖接触。然后,他将左手食指放在唇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会意地点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过了些时候,那对蝴蝶轻轻地动了下翅膀,靠近她指尖的那只开始慢慢向她移动,长而纤细的脚爬过她的指尖,带来一丝痒意,让她有些想笑,但她还是动也不动,生怕惊吓了它。 当它终于在她的指节停下时,她不禁笑靥如花。 “你怎么办到的?”圆圆的眼儿里净是好奇,原有的生疏已褪了大半。 “秘密。”他轻摇手指,嘴角微扬,柔声问:“还没请教姑娘芳名?不知可否见告?” “我” 正要回答,一道声音蓦地打断她。 “你以后就知道了。” 话声刚落,唐回风已自另一条小径转出。 “风——”顾不得指上蝴蝶受惊飞起,她回身扑进他怀里,娇嗔道:“人家等你好久喔!” “我被公事耽搁了一下。”他搂着她的纤腰,微笑解释,双眼却望向唐月剑。 唐月剑了然地挑眉,似笑非笑地回望他“原来这个不必我处理,你该早点提醒。” “你们认识?”秦舞雪好奇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转。 “他是我四弟唐月剑,人称唐四少。” “哦!我听说过他。” 她点头完,想起自己还在唐回风怀里,又有旁人在看,脸一红,拉开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小脚一跨,规规矩矩地离他半步远。 “你们慢慢赏花,我不打扰了。” “等等,我有事问你。” 唐月剑识趣地转身欲行,却被唐回风唤住,便回身等侯他开口。 “你先到旁边等我一下,我和他说说话就来。”待秦舞雪点头走开后,唐回风立即换上严肃的神色,低声问:“凛霜呢?按照计画,他假装失踪后应该在昨晚便会潜回唐家向我报告消息,何以至今未见人影?” 他们原本计画由手下的人马佯作行刺,布置激斗痕迹,再让三少唐凛霜诈死失踪,使敌人以为奸计得逞,疏于防范;而他便乘机在暗处窥探敌人布局,以便在花会结束时一举反击,让首谋自食恶果。 所以一开始唐凛霜没回唐门,唐回风并不以为意;直到昨日午后,约定的时辰已过,他却仍无音讯,唐回风才感到事有蹊跷。 唐回风自信计画不会出错,除非他身边有人暗中动手脚,而最有可能的人选,便是向来和唐凛霜不合的唐月剑。 既然他问了,唐月剑也不隐瞒。 “他是二房的人,我无法相信他,因为他有可能在最后关头因为顾虑太多,坏了我们的计画。所以,那天竹林里的刺客是真的,全是老头请来的杀手。” 唐回风握紧双拳,强抑惊怒,沉声问:“凛霜死了?” “只是受伤而已。”唐月剑不慌不忙,淡淡地道:“没有你的命令,就算我认为他该杀,我也绝不会出手。” “他在哪?”既然月剑能明确说出凛霜只是受伤,那就表示他一定知道他的消息。 “在城外一处隐密的地方,安全无虞,伤势也无大碍。但为了防止他在花会结束时现身作乱,我让人用迷香使他终日昏睡。”心知唐回风忧虑唐凛霜的处境,唐月剑干脆一次说清楚。 “罢了,他不再参与行动也好,免得日后为难。”事既至此,唐回风只能叹口气,但仍郑重叮嘱:“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大哥,就不许再擅自行动,尤其不许再对凛霜下手。明白吗?” 知道他真动了怒,唐月剑只好答应了。 唐回风一拂袖,转身便行,走向候在远处的秦舞雪。 当他走到她身边时,心中虽有余怒,但仍换上温柔的笑容,揽着她的肩,与她一起漫步在小径上。 “你刚刚好像不太高兴,发生什么事了?”他转身时,她见到他的眉头紧锁。 “没什么。只是些烦人的公事,不过见到你,心情就好了。”他微微一笑,低头轻啄了下她的粉颊“好了,别多想,我们在附近走走。用过午膳后,我再带你去见奶奶。” “你奶奶会不会很凶?”她忽然忆超前几天在凤仪馆听到的话,那个小倩把唐姥姥说的好强悍,如今要去见唐姥姥,她不禁有些胆怯。 她自认不是精明能干、善于持家的女子,唐姥姥会喜欢她吗?早知如此,初到唐门时爹娘要她去向唐姥姥请安,她就该听话照做。那时她还不知道唐姥姥的事,不会害怕,若在那时去请安,或许真能给她老人家一个好印象,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 “别怕,奶奶她很慈祥的,而且我之前向她提到你,她就一直很想见你,这次你去看她,她一定很开心。” “真的?”在她心底真正担心的不是唐姥姥很凶悍,而是怕她对她印象不好。 “一切有我。” 他停下脚步,拥她入怀,低头给了她一个自信的微笑;她回他一笑,惶惑蛇心不再有疑虑。 * * * 唐姥姥笑眯了眼,拉起秦舞雪的手,对着她左瞧瞧,右瞧瞧,不停地点头。 “好、好、好,看来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奶奶我很喜欢。虽然身子骨单薄了些,不过不打紧,入门后补一补,很快就养胖了,到时候你们得多帮我生几个曾孙。” 秦舞雪一听,羞得耳根都红了。 见她不好意思,唐回风赶紧打圆场“奶奶,您怎么现在就说这些,未免早了点。” “早?”唐姥姥盯着孙儿直瞧,嘴里哼哼两声“你小子是奶奶看大的,什么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嘴上说早,其实心里巴不得现在就把人家娶进门。” 他微笑默认,侧头凝视一旁的心上人。 “好娃儿,你如果愿意嫁给我孙儿,就跟着喊我一声奶奶吧。如果不愿意”唐姥姥斜睨长孙一眼,随即又望向秦舞雪,慈祥地拍拍她的手背“不愿意的话,你现在就告诉奶奶,谅这小子也不敢在我面前作怪。” 秦舞雪没答话,红着脸低下头。 “不说话就是不愿意罗!”明知她害羞,唐姥姥却故意装作不知情。 她赶紧摇头,怯怯地抽回手,绞扭着纤纤十指,声若蚊蚋地唤道:“奶奶” “好孩子,好孩子这声奶奶一叫,我就当你是愿意了。等一下我就派人去跟你爹娘提亲,成了这桩美事。” 唐姥姥笑开了老脸,喜不自胜,唐回风和秦舞雪相视一笑,也自欢喜。 这时,忽听得唐姥姥道:“风儿,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让雪儿留下来陪我聊聊,我这老太婆很久都找不到人陪了。” 秦舞雪一听,同情心大起。 “奶奶,您如果不嫌弃的话,以后雪儿每天都陪您聊天。” 她语出由衷,辞意恳切,唐姥姥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她是真心的,不由得老怀畅慰。 “好孩子,风儿果然没看错人。”唐姥姥又拉起了秦舞雪的双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带着笑容调侃道:“不过你不用每天都来陪我,免得风儿受不了相思之苦来找我要人。风儿,你说是不是?” 最后这话是对着唐回风说的,说话时还满怀兴味地瞥了他一眼。 明知奶奶是故意开自己玩笑,他回答是也不妥,不是也不妥,只好一笑置之。 幸好唐姥姥也不为难他,挥了挥手,要他退下。 “你去吧,我老太婆有人陪了,不需要你了。” 唐姥姥一边说,一边拉着秦舞雪往内堂走。唐回风恋恋不舍地望了心上人一眼,最后还是得听话的离开。 进了内堂,唐姥姥让所有的奴婢都退下,只留秦舞雪在她身边。 秦舞雪虽不伶俐,却也猜到唐姥姥必定是有话想说,才会特意遗开众人。 带着些许的不安和迷惘,她问:“奶奶,您有事跟雪儿说吗?” 唐姥姥叹口气,缓缓说道:“孩于,奶奶真的喜欢你,所以有些事更要对你说明白。” “奶奶请明示。”秦舞雪抑下忐忑不安的心情,勉强一笑。 “好雪儿,你应该知道我唐家乃武林世家,虽然有正当营生,可是过的毕竟是刀口舔血的江湖日子。你若嫁入唐家,免不了要担心受怕。” 唐姥姥这样一说,秦舞雪立刻想起先前曾听说过唐家长媳须得撑得起大局,能干精明,和她胆小怯弱的个性完全是两样。接着,她又想起昨天遇到有人寻仇,她除了挣扎,根本没本事应付敌人。 她身子微微一颤,眼眶登时红了,泪珠儿在眼里打转,只是忍着不掉下来。 “奶奶是嫌弃雪儿胆小吗?雪儿知道自己没用,可是我会努力学着变勇敢,不再那么软弱。” “好孩子,你误会奶奶的意思了,奶奶不是嫌弃你,只是担心你会后悔嫁进来。”握紧了秦舞雪的手,唐姥姥刻着岁月痕迹与沧桑的脸,写满了对她的怜惜。 “您怎会这样想?雪儿绝不会后悔的。”她说的很轻,可是却很坚决。 唐姥姥凝望着她年少的容颜,思绪飘向了遥远的过去。 许久以前,曾有两个美好的姑娘回答同样的话。唐姥姥不知道她们最后有没有后悔,可是她们的眼泪,她们的伤心种种的一切都看在她眼里。 长叹一声,唐姥姥悠悠说道:“武林纷纷扰扰,斗争不休,难保风儿将来不会有万一。我那两个不孝儿子已经让我的两个好媳妇流尽了眼泪,我怎么忍心再看到你这样乖巧的孩子步上后尘?所以我必须先告诉你最坏的情况。” 知道唐姥姥不是嫌弃她,秦舞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更感动于唐姥姥对她的爱护。 擦去眼中的泪水,她微微一笑。 “奶奶,那都是将来的事,您也说了是万一,但不一定会有万一,我相信他不会让那个万一发生的。” 未来的事或许难料,可是她绝对相信唐回风不会让她一人孤孤单单的。 唐姥姥点点头,再度露出了笑容,慈祥地握紧了秦舞雪的手。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瞎操心了。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些,实在是你这娇怯怯的模样看了就让人心疼,忍不住要说。” “奶奶,我会努力改的。”她双颊淡染霞色,有些羞愧。 “用不着改。”唐姥姥摇着头,喟叹道:“柔弱一点也好,免得男人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冲得太快。我和我的两个媳妇就是太坚强了,让丈夫太过放心家里,毫无顾忌地往前冲,结果命丧江湖,英年早逝。” 想起早亡的夫婿和儿子,唐姥姥一阵心酸,眼中泛起了泪光。 “奶奶,您别难过”秦舞雪不知该怎么安慰她老人家,只能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站着。 “我没事。”唐姥姥拭去眼角的泪水,温言道:“你就继续这样吧,让风儿心有顾虑,让他放不下你。你们只要守住这个家就成了,我也不想要唐门称霸武林,现在这样已经够好了。所以,孩子,你就保持现在的样子吧。” 秦舞雪轻轻点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来来来,你告诉奶奶,你平常喜欢做些什么?吃些什么?然后也把你和风儿之间的事说一说,奶奶很想知道。” 唐姥姥说着,殷勤地拉她坐在身旁。 不忍违勘她老人家,秦舞雪开始述说起一切经过。 * * * 夕阳西下时,唐姥姥才终于舍得放秦舞雪离开,还没出门口,她就见到丁香在门外踱步。 “你在等我吗?”她加快步伐朝丁香走去。 一哎呀,小姐,您终于出来了,奴婢等好久喔!”丁香槌槌肩膀,一副很累的模样“公子要奴婢来等您,没想到老夫人和您那么投缘,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嗯!奶奶人很好,和我想的都不一样。” 秦舞雪微笑着,一边说,一边往回凤仪馆的路上走去,丁香赶紧跟上。 “老夫人本来就是好人,您听到的那些谣言根本做不得数。就算谣言说的是真的,像那种怕人磨练的干金大小姐,老夫人也瞧不上她们!”丁香说着,还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似乎不太喜欢大倩小倩她们?”听她语气愤然,秦舞雪忍不住好奇地问。 “岂止我,还有栀子姊姊也是。那个小倩还好,只是乱说话而已,大倩她们可过分了!” “她们做了什么?” “她们一天到晚想缠着公子,光是这点就够讨厌了。像昨天您和公子在书房里说话,栀子姊姊就挡了好几次,结果她们居然说她想独占公子,还嫌她长得丑,公子根本看不上。哼!栀子姊姊哪有她们那种肮脏心思。”丁香越说越气,简直咬牙切齿了。 听到她的话,秦舞雪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在书房发生的事,一张俏脸直发烫。 原来她和唐回风在书房里卿卿我我、呢声喃语的时候,栀子正在外头帮她打发情敌。 她后来还想着栀子说要泡茶,为什么泡到不见人影了呢!唉,相较于栀子奋力帮她阻挡情敌,她却不小心妨碍了栀子谈情说爱,真是太对不起她了!丁香没察觉秦舞雪的心思,仍是絮絮叨叨的说着。 她本就有一张利嘴,或许是先前假扮年幼天真的翠翠憋得太久,这一开口简直就像要补足过去三年的分量,毒舌毒嘴地把所有见过的、记得名字的千金闺秀都批评了一番。 等她说得过瘾了,两人也已经快到凤仪馆了。 一阵阵喧哗声从凤仪馆传出,她们同时停住了脚步。 “小姐,有人在吵架耶!” 丁香兴致勃勃地说着,脚步一跨就想去看热闹,但是想到身负保护秦舞雪的责任,跨出去的脚又乖乖收了回来。秦舞雪其实也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见丁香有兴趣,便拉着丁香的手,慢慢走到了门口,偷偷摸摸地往里头张望。 只见花园里再度挤满了人,除了小倩和她的丫鬟不见踪影之外,上次在场的另外四位千金统统都在,只不过这一次她们是各有立场,互不相让。 说话最大声的是大倩,她还是一袭火红的衣裙,趾高气昂地睥睨其它人。 她们似乎已吵了好一阵子,但听得大倩冷哼道:“笑话,凭你们也想跟我争?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 “就算你比我漂亮又怎样?他偏偏就是喜欢我。” “你胡说!他喜欢的是我!”又一个声音插入,大声反驳前一个人。 “你们都在自作多情!他喜欢的是我,他还特别摘了一朵芙蓉,亲手插在我的鬓上呢!”另一个声音驳斥着众人,但说到后来,语调却充满甜蜜。 “胡说,你才自作多情呢!” “明明之前说好是我的,你们怎么不讲信用来跟我争!” “谁跟你争呀,是他自己喜欢我的!”大倩的声音变得尖锐,姿态高傲得不得了。 “那是你勾引他” 四个女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到后来连她们的婢女也跟着帮腔,壮大主人的声势,根本谁也听不清谁说了什么。 秦舞雪离开门口,反身靠着围墙,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您为什么叹气?”对于她的反应,丁香纳闷不已。 “没什么,只是想到这么多人都喜欢风,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噘着嘴,又闷闷地续道:“虽然他只喜欢我,可是猜也猜得到他为了身为主人的风度,对那些千金小姐们肯定是温柔有礼又体贴,弄得人家姑娘以为他对她们有意思,才会为他在那里争吵。” 她心中酸气直冒,却又忍不住责备自己小心眼:明明是她们自己误会了唐回风的意思,明明知道唐回风并无二心,偏偏她还是介意,实在太不应该了!丁香听到她这么说,却哈哈大笑。 “小姐,公子才没那么随便呢!只有对您啊,他才会真的温柔体贴。要说唐门里有谁能让这么多女人为他争风吃醋,那就只有四少了。” “她们是为了四少?”秦舞雪先是惊讶,跟着便羞愧地低下头。 想不到她生平第一次吃醋,居然就搞错了对象,好丢脸喔!“当然呀!?e,大倩那么不讲理的女人,四少居然也要,真亏他受得了!” 丁香笑嘻嘻地摇头。 忆起上午见到唐月剑的情形,秦舞雪这时才发觉原来他当时是别有企图的。 她吐吐舌头,笑自己的迟钝。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当时她除了觉得四少很俊美,其它一点感觉也没有,心里想的只有唐回风,又怎么会注意到他的不良企图。 丁香又往花园里探了探头,见她们兀自吵个不停,便对秦舞雪道:“小姐,我们回房吧,她们应该不会注意到我们。” 秦舞雪点点头,和丁香一起进入凤仪馆。果然她们吵得正起劲,压根没发现自己和丁香;主仆两人便顺利回到了房间。 第十章 笃!一枚钢针正中靶心,练武场上响立刻起掌声。 发射钢针的少年转头看向场边的中年男子,满怀期盼地问:“爹,孩儿有进步吗?” “力道、准头都进步了不少,不错不错。”中年男子满意地点头。 “真的吗?”少年清秀的脸上散发出欢悦的神采,又问:“爹,您觉得哥哥如果看到刚才那一针,会不会夸我呢?” 中年男子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漠然道:“你继续练吧,我在这边看着。” 少年失望的应了一声,回头继续练习。 这时候,一名灰衣人慢慢走进了练武场,对着中年男子行礼,同时朝他使了个眼色。 中年男子会意,挥手要灰衣人先到一旁等候,然后吩咐少年“你在这里继续练,爹晚一点会再过来。” 待少年答应后,中年男子便与灰衣人一同走到场边僻静的角落。 确认四下无人后,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问:“都安排妥当了?” “都妥当了。”灰衣人很有把握地回话“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连武功最好的三少都死在他们手中了,对付其它人更不会有问题。明天芙蓉花会结束时,就是主人您掌握大权的日子。” “避毒丸交给他们了吗?” “也给了,奴才还特别叮嘱他们何时服用,以免误了药效。只要他们服下避毒丸,即使是四少出手,一时也毒不倒他们。” “做得好。过了明天,唐门的一切就是我的了!” 中年男子仰头望向天边西沉的红日,狭长的双眼半眯,眼底尽是狠辣与得意。 * * * 喀、喀、喀 清脆的咀嚼声不断响起,床头上,一大一小两只白兔正在大快朵颐。 秦舞雪趴在床上支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爱的宝贝兔子,嘴里念念有词。 “奇怪兔兔跟以前真的不太一样。” “小姐,您在奇怪什么?” 听她嚷着奇怪,丁香大感好奇,这两只兔子吃得好、睡得饱,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嘛!“有呀,有不一样,我弄给你看。” 秦舞雪拿起一片鲜嫩的菜叶,凑到兔兔嘴边,它却瞧也不瞧,依旧啃着已经吃到一半的菜叶。 “瞧,你看见了吗?”她丢下菜叶,仰头望着丁香,一副“你应该明白了吧”的模样。 “什么都没有呀。”丁香纳闷地看着她。 眼看丁香还是不明白,秦舞雪只好开口解释“?e,以前我如果拿新的叶子喂兔兔,它就会马上丢掉旧的那片,换吃新的。可是,这次她回到我身边以后,一定是啃完一片才换另一片,跟以前都不一样。” 丁香恍然大悟,嘻嘻一笑“正所谓什么人养什么兔子,兔兔让公子养了两年多,当然有规炬多了。” “嗯,有道理啊!你是说我没规矩!”秦舞雪愣愣的点头,然后才发觉丁香的言外之意,登时嘟嘴鼓颊地瞪着她。 “奴婢没说您没规矩呀,只是觉得公子管教有方嘛!”丁香一脸无辜,大声喊冤。 “好啦,是我想太多了。”秦舞雪撇撇嘴,又继续看她的宝贝兔进食。 丁香走到窗边,探头看了看天色,回头对秦舞雪道:“小姐,天晚了,等兔兔和小兔兔吃完了宵夜,您也该睡了,不然明早起不来。” 听丁香提起明天,秦舞雪心儿怦怦直跳。 到了明天,唐姥姥就要宣布她和唐回风的婚事了,怎不叫她又羞又喜!她轻轻咬着下唇,小小声地回答:“知道了。” 见到她这般模样,丁香笑道:“小姐,您别太紧张了。这样吧,我去倒杯茶给您,喝了茶应该会好一些。” 见她点头,丁香便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才捧着茶杯回来。 秦舞雪接过茶杯,慢慢的?9辏?纸换馗?恪?br /> 这时,兔兔和小兔兔也吃饱了,主仆二人把残余的菜叶清了一下,便吹熄了烛火,各自安寝。 说也奇怪,秦舞雪原以为自己今晚会太兴奋紧张,睡不好觉,可是刚躺上床,她就感觉到睡意袭来,眼皮越来越重,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 * * 翌日上午,一场宴会在植满芙蓉的广大花园中举行,所有人皆席地而坐,美酒佳肴如流水般不停地送上来。 秦老爷和秦夫人走进花园,一边和熟识的人打招呼,一边入席;刚坐定,唐回风便带着温文的笑容上前拜见,他们连忙起身回礼。 一阵寒喧后,唐回风疑惑地问:“伯父、伯母,怎么不见雪儿?” 既然婚事已定,他在秦家二老面前便不再如先前一般拘谨,改口称秦舞雪为雪儿。 二老尴尬地对望一眼,干笑了几声。 “雪儿她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来,躲在房里呢。唉,这孩子,回去我一定得说说她!”秦老爷陪着笑脸,心中颇为不安。 唉,他不得不撒谎啊!总不成让人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居然睡得跟猪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根本无法出席宴会。 不过撒了这样的谎,唐回风会信吗?就算信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介意。 唉!秦老爷想到一桩好亲事可能就这样搞砸了,心底忍不住要叹气,孰料唐回风的回答却让他喜出望外。 “伯父,雪儿就是这点可爱,您别怪她了。” 唐回风当然知道秦舞雪为什么没来,只是在她爹娘面前,他总得做做样子。 他料定今天会发生一些事,不希望她因此被吓到,甚至卷入混乱中,所以早已吩咐丁香迷昏了她。如果此时她出现在宴会上,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你不介意就好。”秦老爷笑呵呵地直点头,和秦夫人对望了一眼,二人皆暗自庆幸。 “伯父、伯母请慢用,回风尚需招呼其它宾客,必须先行告退,失礼了。” 唐回风躬身一揖,转而招呼他人。 宾客陆陆续续入席坐定,待唐姥姥进入主位后,唐回风不再游走四方接待宾客,也入席坐定。 唐姥姥说了几句蓬华生辉、招待不周之类的客套话,率先举杯敬客,然后宴会便算正式开始。 盛放如云锦的芙蓉花树下,衣饰华丽的男女宾客互相谈笑,场面一片热络。 一双冷眼盯着正与宾客敬酒的唐回风,眼光中充满嘲讽。 唐回风能风光的日子也只剩今天了,过了今天,唐门四少就成为过去。 只要他们一死,长房后继无人,他这个二房当家理所当然就成为唐门掌门的继承人,然后只要再下手除去那个老妖婆,唐门的一切就全是属于他了!想着,那双眼睛的主人唇边不由得逸出微笑,笑容渐渐扩大,一种掩不住的得意便透了出来。 这时,身旁一道声音响起。 “四叔,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 唐焰刀捧着酒杯和酒壶,神采飞扬地坐到他身旁。 “没什么,就是高兴嘛,大家都开心。”唐兢皮笑肉不笑,举杯道:“来来来,陪四叔喝酒。” “没问题!今天大哥特地解了我的酒禁,正要好好痛饮一番!”唐焰刀拿着酒杯和唐兢碰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点滴不剩。 “那你得多喝几杯,不喝以后就没得喝了。”唐兢笑着帮他倒酒,心中冷冷地道,喝完了今天,以后你只能到黄泉找判宫划酒拳了。 唐焰刀也礼尚往来的将手中的酒壶塞给了唐兢,大声道:“四叔,杯子太小了,咱们就用酒壶喝,这样您也可以多喝些。这壶是侄儿珍藏的好酒,算是对您的一点心意。” 贼老头,反正你今天就要死了,看在你好歹是凛霜老爹的份上,让你喝个痛快再死!唐焰刀心中骂得爽快,嘴上也不含糊,抓起另三亚酒就灌了起来。 “好侄儿,不枉费四叔平日就看重你是个好男儿。”唐兢用力拍拍唐焰刀的肩膀,似乎极为高兴。 看在这壶酒的份上,等一会儿他会吩咐那些杀手出手利落些,让唐焰刀死得舒舒服服的。 叔侄俩各怀鬼胎,却笑容满面地畅饮起来。 对面席上的唐回风与唐月剑望着他们二人谈笑风生的模样,不以为意地举杯浅酌。 一旁伺候的栀子忍不住问:“公子,二少怎么还那么好,跑去找四老爷喝酒呢?” “四叔总是长辈,焰刀去见他最后一面也不为过。”唐回风微微一笑。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该上前敬酒,把握这最后的机会?”唐月剑示意栀子斟酒。 唐回风眉一挑,眼望对席,淡淡地回答:“恐怕是没机会了。” 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唐月剑见到一名婢女手捧托盘,缓步走向唐焰刀和唐竞所坐的地方。 即使只有侧脸,唐月剑也一眼看出是个生面孔。若是男人也就罢了,但唐门里没有半个婢女是他不认得的。 “确实没机会了,可惜。”他摇摇头,啜了口酒,满脸惋惜之色。 栀子放下酒壶,双手合十,喃喃祝祷“愿四老爷早登西方极乐。” 唐回风笑睨了她一眼,注意力再度转回对席“我们看看焰刀怎么应付吧,他应该知道如何不引起骚动地把事情处理掉。” 他不动声色地与唐月剑继续饮酒,脑中暗自推演着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对席的唐焰刀和唐兢浑然未觉,喝酒喝得正过瘾。 “四叔,来来来,再多?12?!固蒲娴毒倨鹗种芯坪你止嗔艘豢冢?劢怯喙馄臣?九**蜕暇迫猓?呈直愠?鹜信讨械木坪你br /> “好,干一杯!” 唐兢仰头大笑,举杯欲饮,蓦地瞥见托盘下银光一闪,心中暗喜。 终于来了!哈哈哈,唐门是他的了!利刃如电,悄无声息地插入唐兢胸口,直没至柄—— 他惊骇地瞪大了眼,笑声突然停止,瞬间断了气。 以他的武功,这一刺来得虽快,距离又近,但要直取心脏也非易事;即使毫无防备,匆匆闪躲,刺客都难免刺偏几分,更别提是在他已先发觉刺客的情形下。 可惜的是,正因为知道对方是刺客,注定他必死无疑。 他原本就计画派杀手在宴会上杀了唐门四少,因此一发现刺客,他只是得意洋洋的等待身旁的唐焰刀倒下,孰料,倒下的却是他。 他一心夺权,到头来却死得轻易,犹如闹剧一场。 而行刺的婢女刺出那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剑后,立刻撤手放开匕首,双足一蹬,猛地窜进层层芙蓉树林中,霎时不见踪影。 事出突然,除了唐兢身旁的唐焰刀和一名婢女外,其它宾客全未察觉有异,仍旧自顾自的喝酒谈笑。 蹲坐在唐兢身旁服侍的婢女因突来的变故而呆愣,见他仰天后倒,才乍然惊醒,张口欲叫—— “别嚷嚷!”唐焰刀抢先制止,一把扶起唐兢,让唐兢背部朝外地靠在那婢女身上,掩饰身中匕首的事实,然后压低音量,厉声道:“此处宾客众多,不许张扬。你假装四老爷?19砹耍?15谭鏊?胤浚?胰プ反炭汀!?br /> 那婢女颤抖着身子,唯唯称是。 “记住,若造成混乱,我唯你是问。”唐焰刀再次叮咛,随即转身窜入芙蓉树林。 她慢慢扶起唐兢,步履蹒跚地准备退席,却见唐回风与唐月剑并肩而来,仿佛见到了救星,心中暗暗呼喊。 “大少,四少,四老爷他”她伯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唐回风摇手要她别再往下说,温言道:“我们在对面都看到了,你现在和月剑一起扶他回房,然后通知我四婶,我去向老夫人禀告此事,请她老人家定夺。” 她点点头,偷偷瞧了唐月剑一眼,见他对着自己微笑,心稍稍安了些。 唐月剑接过唐兢的尸体,让他依着原样靠在身上,低声安抚那婢女“你别怕,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快走吧。” 于是,在不惊动宾客的情况下,唐兢被带离了会场,唐回风则笑容不变,若无其事地走到主位,附在唐姥姥耳边禀明了刺客的事。 唐姥姥听完他的禀告,只平静地说道:“嗯,我知道了。” “奶奶您不惊讶?”唐回风对她的反应有些讶然。 “你以为奶奶什么都不知道吗?”唐姥姥侧头斜睨着他,微微一笑。 “原来您早都知道了。” “这样了结也好,他的名声算是保住了,不用背上叛门的罪名。”叹口气,唐姥姥又道:“去吧,把雪儿弄醒带来,也该是宣布你们婚事的时候了。” “奶奶,您连这事也知道?”他真的惊讶了。 “明知会发生事情,你怎舍得吓到她。”唐姥姥手一摆,笑咪咪地催促“好了,快去把她带来,善后的事就交给奶奶了。” 唐回风大喜,躬身一揖,匆匆离开。 * * * 算算时辰,药性也该过了。 唐回风走进秦舞雪的房间,遗退丁香,独自坐在床沿。 床上,那酣眠的人儿双手搂着被子,脸蛋儿睡得红红的,嘴角漾着微笑,似乎作了什么好梦。 他轻拍秦舞雪的粉颊,低头在她耳边轻唤:“小懒猪,该起床罗!”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声,翻转身子,用被子盖住了脸,继续蒙头大睡。 “小兔儿” 又唤了一声,她却全无动静。 他无奈地摇摇头,揭下被子,将睡梦中的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温柔地凝视她半晌,然后带着宠溺的笑容轻轻咬了她的粉颊一口,嘴里还开玩笑地威胁她。 “再不起来,我要把你这只小兔子吃掉罗!”一边说,一边又拍了拍她粉嫩的颊。 “不可以不能吃兔兔”她口齿不清地嘟哝着,右手揉揉眼睛,慢慢张开了双眼。 “终于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总算真的醒了,这才发现身边的人竟是唐回风,不禁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有只小懒猪睡过了头,奶奶特地让我来叫人,免得她老人家宣布婚事时,小懒猪还来不及到场。”他笑吟吟地望着她,食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鼻头“懂了吗?小懒猪。” “我睡过头了?啊——”她惨叫一声,抓起被子就往头上盖,双手掩着脸,口里直嚷:“讨厌,怎么都没人叫醒人家啦!好糗” 天呀,这下丢脸丢大了!这样特别的日子,她居然也会睡过头,呜 越想,她越觉得羞窘不已。 “我这不就来叫你了?”他扯下被子,拉下她的手,笑着将她拥进怀里安慰“放心,没有几个人知道你睡过头。现在你只要快快梳妆打扮,再和我一起去参加宴会,让奶奶宣布我们的婚事就可以了。” 她点点头,心里总算好过了些。 “我去叫丁香进来帮你。”他在她粉颊上啄了一口,这才放开她。 如果不是时间急迫,他巴不得能抱着她温存一番,顺便逗弄逗弄她,让他的心爱小兔儿在他怀中?s喜?s羞,展现娇憨诱人的姿态。 眷恋地望了她一眼,他终于舍得走到外头唤丁香进房,自己则到房外等候。 好半晌后,丁香伴着秦舞雪一起走出了房间。 望着她粉妆玉琢的俏模样,唐回风露出深情的微笑,眼光中充满赞赏,缓缓朝她伸出了手。 她回他一笑,含羞带怯地把手交给了他,与他牵手同行。 走在凤仪馆安静的花园里,她俏声问:“风,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事?” “到底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形?我知道两年多前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更早的事。” 小脸上有着懊恼之色,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你想知道?”他停下脚步,笑睇着她。 “想,人家好想好想知道喔!”她拉住他的衣袖,撒娇地晃呀晃的“风,你最好了,快告诉人家嘛!好不好啦说嘛” “不行,这件事要你自己想起来。”他坏心眼地摇头。 因为她遗忘了他们的初遇,让他介意了好一阵子,自尊严重受创;这时候轮到她想知道,他当然得多卖卖关子。 “哎呀,哪有人这样的!告诉人家啦!”她不依地跺脚,放软了身子,拚命往他身上蹭呀蹭的,就是要磨得他开口。 “不行就是不行,就算你再怎么撒娇也是没用的。”他捏了捏她的鼻头,笑容满面地继续往前走。 只要他不说,就可以一直享受佳人娇声细语、投怀送抱的待遇,他又怎会傻得告诉她呢!唐回风心中另有打算,秦舞雪却仍然不肯放弃,挽着他的手,努力发嗲。 “讨厌啦!你怎么可以这样” “为什么不可以?” “人家不管啦,你欺负人家” “你不知道我就爱欺负你吗?” “哎呀” 一双俪影渐渐远去,娇嗔笑语仍不时传来。 尾声 暮色凄凄,树荫森森,萧瑟的秋风卷起尘沙落叶。 唐姥姥拄着拐杖,凝望着墓园中的一座新坟,轻轻叹了口气。 她又再度送走了一个唐家人虽然唐兢野心勃勃,意图夺权,他的死算是罪有应得,但她心底依然不好受。 一直以来,唐门都是大房掌权,二房的人只能从旁辅助;唐兢的父亲尚在人世时,二房由他父亲当家,他不敢露出丝毫野心,直到三年前他接掌二房,才开始积极部署夺权的阴谋。 唐兢的计画她都看在眼里,可是并不揭穿,任由孙儿们去处理,当作是给他们的考验——过不了这一关,他们就接不下唐门这个重担。 结果,他们没有辜负她的调教,轻而易举的让唐竞死在他们聘来的刺客手中,又安排他手下的总管畏罪服毒,顶下了主谋的罪名,将事情撇得一干二净。 事情是结束了,也没引起什么大风波,只是唐兢妻儿伤心的模样却教人难受。 但又能如何?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不但唐兢的名声保住了,他的罪孽也没有波及妻儿。 过去的已经过去,一切终将平静,就这样结束吧 唐姥姥低声叹息,拄着拐杖,慢慢转身离开。 后记唐可亲 大家好,我是唐可亲,谢谢大家看完这本姻缘兔,为了表示谢意,我特别献出我宝贵的飞吻,要接好喔啾 不过,只能我亲你们,你们不能偷亲人家喔!因为人家是和蔼可亲,不是人人都可以偷亲——唐门的帅哥例外。(所以我才会叫唐可亲,就是姓唐的可以亲:p) 不是人家偏心,而是这几只唐家帅哥辛辛苦苦担纲演出,不让他们亲一下未免说不过去;何况人家得和他们多多联络感情,才能让他们再多透露些故事给我,没有他们托梦显灵的话,我什幺都写不出来了!(现在正努力巴着二少的大腿,求他把故事说完整些,可是他都不太想理我,呜呜呜人家大少都不会这样对我。臭二少!你给我走着瞧!) 钦,我好象说太多闲话了,还是说点正经的好了。(其实是怕再说下去会变成在批斗二少,万一他火大罢工,那下一本书的男主角就没了。) 当我接到过稿通知的时候,正和朋友在吃麦当劳,听到消息,当场欢喜得像要飞上了天,如果不是麦当劳到处都是人,我大概会放声大笑吧。(不过没那幺厚的脸皮,只好笑在心里,差点得内伤。) 由于这个突来的好消息,晚餐立刻变成了庆功宴,我和朋友两个人开怀畅饮,规画着美好的远景,好象天地一片光明。(不过那时候才六点,也确实是天地一片光明啦。) 姻缘兔是系列的开头,趁着暑假还有时间,我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的把其他三人的故事都写出来,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捧场支持喔。 再来个飞吻,下回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