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浴天下》 第001章 非天人杀令 锃亮、沉重的黄金大门缓缓开启。 没有日光,视物却并不吃力。 没有压抑,周遭却格外阴森。 这是一座恐怖、神秘的宫殿,地下宫殿。 门外,一须发皆白、左脸一道刀劈般疤痕的先生手持一幌,皱了皱眉,终抬腿步入。 竖幌上“事后诸葛”四字在龙飞凤舞。幌,表明了其身份——算尽天下前尘事的因果寺卜算子! 因果寺乃和尚聚居之地,却供奉着一算命先生,是不是很怪诞? 更为怪诞的是,先生不算未发生之事,却专算过往之事,何益? 既敢称算尽前尘事,他当然知道,自己被带来的这个所在,乃是皇陵中最大的地宫,业已被霸三绝秘密改建成了其霸墅,豪华程度远胜皇宫。 刚迈进门内,黄金大门隆然一声合上。 骇人的声响,在死寂的地宫显得惊心动魄,卜算子心头被震得一片空白,但,他并未回头。 在恢复神智的一瞬间,甫一抬首,便觉讶异,迎面所见的,上首主位上并非坐着主人霸三绝,而是,一副棺材! 如墨棺材,一副比平常棺材大十数倍的棺材。 棺材周围仿佛有云雾缭绕,不容人看得清楚,显然,这是棺材主人以无匹的内力刻意为之。 故,任他再怎么努力,也只能看到其大致轮廓,但他清楚棺内的人,一定看得清他。因为巨棺中的人相信自己乃人上之神,所以他一定要看得清所有的人,却不让任何人看得清他。 左脸戴着铁蒺藜面具的霸三绝,垂手立于左下侧,显然,对巨棺恭敬有加。 反观右下侧立着的,则是昂首挺胸的八名轿夫,全身漆黑,连面部都蒙着漆黑纱帽,神秘,亦带着无形的威压。 自然,这八名轿夫便是抬棺之人。 “唔,原来如此!”卜算子立时便明白了此行目的。 因为,十五年前,莫非天找到他,残酷地改变了他平淡的一生,被迫为其掐算前尘事。 “卜算子,现在,你,给我答案!” 果然,一蓬浑厚且极具威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是的,从前方传来,从硕大的棺材中传来。 不是一缕声音,而是一蓬,就如柱形水浪一波一波推搡而来。 声音不大,但极其雄浑,极具威慑力,似乎荡开了浓稠的空气,传来。 卜算子止步,稳稳心神,随即道:“十五年前,极热之血者确已诞世,只是,当时被老夫锁定之人居然是男丁,大出意料,故待观察。” 言毕,他不再抬头,他明白,这世间不可能有真正的神!但莫非天既称要做“人上神”,便也要做绝非寻常的神! 其,肯定有与传说中的神不同之处,莫非,这不同之处便是终年居于棺材中?既如此,他便是永不会露面的,哪怕是雾蒙蒙的身形,也不会让你看到。何况,卜算子也明白,棺材内,还有七副体积依次缩小的棺材。这个不同寻常的“神”,必然身处最里层的棺材内。 “所以,十五年前的今天,你要我再等十五年?” “是。” “十五年前,你道两年前极烈之体者诞世,确否?” “确!” “乃炎朝王子烈战天,又确否?” “千真万确!” “十五年前,你道一年前极冰之心者诞世,确否?” “确!” “诞于极北之地,冷家堡冷飞白之子,冷无痕,亦确否?” “确!” “十五年已过,如今,你已确信极热之血者诞于十五年前?” “绝不会错!” “好!好!好!现在,我再重复一遍,我要极热之血的,确切——答案!” “极热之血者,乃诞于极南之地,赤山盟主炎辰雨之子,炎非辰!” “不是之女,还是之子?” “确!” 沉默,沉默得可怕。 “是子不是女!”良久,莫非天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似乎艰难地下了一个决定,“罢了!本神策划的非天浴火,现在,可以实施了!” “浴火劫?”卜算子突地跪下,急促道,“神,原计划,不是还有,三年吗?” 沉静如卜算子,听到“非天浴火”四字亦不由一阵色变心惊,想必,那非天浴火劫,必是一场令天地血流成河,令鬼狼嚎啕悲哭的人间浩劫,甚或,千年不遇的灭世惨劫。 “哈哈,卜算子,你,虽称事后诸葛,但本神却知你不但能算前尘,亦会算未来,只是不愿泄露天机而已!不过,即便你能算天算地,但终究算不到神,算不尽神的心机!哈哈哈,汝可知,世人常言三年之痛,且不知三年之痛在三年之后有,三年之前就不可以有吗?” “但,神又可曾想过,三年之痛的浩劫,极可能导致三人在三年之中功力大进!”卜算子何等聪慧之人,只一听,便知三年之痛乃非天浴火劫之必走的一步,虽也是血光大劫,但比起非天浴火的终极大劫,还是弱了许多,甚或,可以勘破,可以解劫,想至此,不由心神渐稳,抬头劝道。 “功力不进,其血热不足,其体韧不够,其心冰不极,我得其血,其体,其心,又有何用?” “其血足热,其体足韧,其心足冰,就不怕非天浴火反受其阻?” “哈哈哈,我莫非天既为人上神,只要他三人始终是人,面对我,便永远如面对神话!所有的他,还有你,都永远在我掌控之中!”莫非天顿了顿,威严地道,“霸三绝,听令!” 霸三绝急忙跨前一步,但不容他回答,一枚小巧的血红色物件带着利啸,破开一重重棺材门,直向左下首飞来。 原来,这棺材首端装有暗门。 卜算子急抬头看,然,除了离他最近的第一扇门极为晃眼之外,其他什么也没看到,因破开的门庚即又一一合上,待小物件飞出来,里层的门早已次第关上。 而且,第一扇门内也仅仅看到一线,依稀是一个极其精致的空间,金碧辉煌。 “神,你要我现在就,实施你的,浴火劫?”霸三绝声音有些颤抖,而手中接住的,乃一血色令牌,其上一雪白“人”字,遇光闪烁,几欲晃瞎了眼。 这,赫然是数百年来已未在江湖中出现过的非天令! 卜算子又是一阵色变,如此沉静智慧之人,居然在霸三绝的地宫中两度色变! 因他再清楚不过,非天令的可怕之处,不可抗,不可解! 而且,仅仅一个三年之痛,就祭出了非天人杀令!如果真到了非天浴火的最后关头,又会祭出什么样的灭世杀招? 非天出,天下哭! 而非天令,还有普通令与特殊令之分。 普通非天令曾在五百年前出现过,其时,一度让排得上名的武林高手败亡贻尽,致使整个江湖萎靡了数十年才缓过气来。 普通非天令已令天下如临灭顶之灾,作为能排进前三甲的特殊人杀令,怎会不掀起腥风血雨! 但闻莫非天并不回答霸三绝的问话,只一字一顿令道:“霸三绝,本神命你,全权实施三年之痛!” “神在上,凡人三绝得令!”霸三绝手握血色欲滴的非天令,匍匐在地,激动得变了音,神赐予他的神丹“东施效颦”,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想至此,他不禁斜瞟了一眼卜算子,眼神中满是佩服,和惊喜。 卜算子自然明白这一眼的深意,因为,也是十五年之前,霸三绝以救他儿一命为条件,换来一次掐算他的前程。 那天的辰时,一阵惊心动魄的竹筒响过之后,一支上上签唰地蹦了出来。 小小一枚竹签,竟有不寻常的威力,卜算子怎么躲都躲不过,脸上,从此便多出一条刀劈般的疤痕。 当时,卜算子唯有长叹一声,在这无奈的叹息声中,立马便老了十数岁,须发皆白。 竹签解开的结果,赫然便是,霸三绝在十五年之后,可登皇位。 但是,霸三绝也清楚得紧,他的一切,尽在莫非天掌控之中,没有莫非天的允可,即便他早有了登上皇位的实力,亦不敢付诸行动。 “吾令,”莫非天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一字一字传来,“三年之痛,皇宫倾覆;三年之痛,万载冰哭;三年之痛,炎刀复出!” 第002章 九曲十八弯 方圆数万里的赤焰山,一年四季焰火不断。 赤焰山,亦称赤山。这里,是江湖最为诱人,也是最为禁忌的地方。 所谓诱人,是因为赤山深部有一座九层炎塔,塔内供奉着令武林中人无不为之疯狂的神兵,这件神兵乃传说中的天下三甲神兵之一! 一柄刀! 一柄炎刀! 一柄流火炎刀! 流火炎刀,触之灰飞烟灭;流火炎刀,焚尽三魂七魄! 曾有一说书先生在讲到兴奋处,随着唾沫横飞而爆出了一句“炎刀在手,天下我有”。 但任何人听来未曾讶异,因为,谁都知道,得此刀,即便不得天下,亦可纵横天下。 所谓禁忌,便是流火炎刀供奉五百年来,或光明正大,或潜偷暗盗,或独行单闯,或结阵同进,但,凡去得赤山者,无一例外有去无回。 仅五百年中的前一百多年,进去的武林高手已不下万人,其后几十年,送死的人才逐渐稀少了。 刀是神兵,但命都没了,要刀何用?何况,傻子也明白,即便进去,也无绝对把握能取刀在手。 但,进去的人越是少了,就越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其中就不泛排名前十的金刚门、鹰派、以及修罗刀等门派的前掌门人。 一个门派的柱石突然坍塌,多半会导致整个门派混战,甚至被一夜屠派的亦不在少数。正如金刚门、鹰派等名门,由于身怀绝学的前掌门葬身赤山之前未做好后续部署,这些门派无不受到重创,金刚门、鹰派甚至在仇对门派的血战中死伤大半,一蹶不振。 为争夺一把刀,便让这些顶尖高手死无葬身之地。虽是“贪”字作祟,送命亦是咎由自取,但给江湖带来的损失也未免太过巨大。 欲夺神兵,必先舍得了命。 于是,在三百年前,一热血男儿突然作出了惊世之举,宣布在赤山峡道创建赤山盟,坐镇这唯一能进入赤山的峡道。 何以是惊世之举? 因这赤山峡道,虽不似赤山般终年焰火,但因背靠赤山,其温度亦不低,甚至常年比盛夏更热,在此建盟,若无非常人的意志,如何能生存下去?这,不是自取其苦么? 此人,便是刚二十出头即以侠义仗行天下的炎行烈,是以,其再也不忍眼睁睁看着这些被“贪”字迷了心窍的人去无端端送死。 创派在此,设关在此,想进赤山者,必先过炎行烈。 此后三百年间,赤山盟非但在极热之地坚持了下来,而且在江湖中迅速壮大,甚至长盛不衰,令无数高手望而却步。 因为炎行烈实在太过强大,其创派之时,已是震撼天下的三大高手之一,之后,谁也不知道其排名会不会是天下第一。 不但炎行烈在接受无数高手的挑战中从无败迹,且,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三百年来,赤山盟的盟主传了一代又一代,竟依然是没有一个盟主曾有过败迹! 当然,也许真正的高手并未生有取刀之心,或因其它原因并未来赤山挑战。 因为,自创盟之始,炎行烈便给下一任盟主立下一道铁规! 这铁规似乎与不准下赤山有关,但具体内容,则只有盟主知道了。外人,则只道赤山盟主不屑于下山闯荡江湖。 于是,他们,只是在赤山被动地接受各路高手的挑战。 但即便如此,依然不能阻止赤山盟三百年来的如日中天,成为令整个江湖仰望的巨无霸。 “哈哈哈哈,所谓巨无霸,三年前尚可如此称呼,如今,只怕不成了!”一蒙面黑衣人狂妄地笑着,手中一柄蛇形剑斜斜劈下,霎时间似有电光骤至,逼人的剑气横空袭来,怪异的是,其剑气明明从东至西,但却能到达看似不可能到达的角度,甚至,会转弯。 对,剑气拐弯,瞬间如洪水般无孔不入,弥漫整个清心阁,令人防不胜防。 “箫心剑态,剑走十一弯,威力果然不俗!半生,矩步方行,以抽刀断水击之!”剑气始出,一清脆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其反应之快,世所罕见。 而反应更快的是,一柄刀,一柄火红的刀瞬息即至,使的正是流火刀法之抽刀断水。 所谓抽刀断水,怎能断,不但于事无补,反会加速事态的发展。 然而,只听一声急骤的轻响,刀剑一触即止。 这一刀,看似徒劳,却以流火步法之矩步方行使出,收到了令人惊叹的效果。 “好,好,破得好!”蒙面人一声叫好,飞退至墙边,惊异的望着这一胖一瘦的两个少年。 几乎所有对手碰到他这招剑走十一弯,不是惊慌失措,就是以能护住全身的招式来保命,然而,似这般轻描淡写的破法,蒙面人还从未见过。 然而,正是这中规中矩的矩步方行,简简单单的抽刀断水,在如水的剑气中直劈而进,精确地找着了真正的剑锋。 当然,蒙面人并非为一招被破而突然退至墙边,天下能破剑走十一弯者也不在少数,倒是这瘦弱的少年能在他一出招即能一口叫出招名,这才是让他极为吃惊的地方。 盖因灵剑门的所有招名,从不外泄,是以,世人只知灵剑门剑法诡异,神秘莫测,却叫不出来招名,更难以在临阵中想出最正确的破解之招。 而今,被一少年随口便道出招名,且在似乎无需思考之中道出最准确的应对之招,这,太过令人吃惊。 “听闻炎盟主文江学海,今日一见,果非虚名,本座佩服之至!”蒙面人皱着眉,冷道,“不知炎盟主可否告知,你,何以得知本门剑法的?” “告知你又何妨?”炎盟主刷的一声展开手中折扇,其声清脆,其势潇洒,笑道,“阁下又不是不知,我赤山盟搜集的名门大派武功秘籍不在少数,其中,当然包括贵派的九曲十八弯!” 隆! 蒙面人心头剧震,赤山盟近两百年来,着力搜集各类高尖武技,珍藏着无数顶尖的稀世武谱,他当然不是不知。只是,他灵剑门自五百年前那一场武林浩劫后,传承下来的武技仅余一本残谱,而且,只载有七曲十四弯,什么九曲十八弯,他,更是从所未闻。 “九曲十八弯,确系本门镇派武技。”蒙面人在震惊中又有一种如获至宝的兴奋,但他竭力压制住情绪,他要弄清楚这少年说的是否是实,而且,最好能想办法将武谱弄到手,“但本座并非就因为你识得本座一招十一弯就相信了你,汝,可先详述一遍本派武技是哪九曲,哪十八弯?若说得全对,本座必请本门门主近日携金来求。” “今日之势,我的小命,已经难保。届时,即便你门携了千两黄金而来,我,只怕也见不着了。将死之人,我又何必多言?我又,何必要听命于你?”炎非辰缓缓摇着头,几分无奈,几分坚定。 “在本座面前,竟敢违拗,真以为你盟还是巨无霸?”蒙面人双手抄在袖中,狂吼一声,突然释放出骇人的内力,竟如洪水般汹涌而出。 封闭的清心阁立即弥漫着恐怖的威压,似乎,随时都会被撑爆。 巨大的杀机,危险,太过危险。清心阁都似要被撑爆,何况人? 对面,年龄均在十四五岁左右的一瘦一胖两位少年神色各异。 无疑,这是他俩生平遇到过的,最大威压,最强敌手。 “巨无霸,只是外界传言,本盟主,并不在意!”威压袭来,瘦者虽撑得艰苦,却神色淡然,其公子爷打扮,飘飘长发及腰,松松红衣及裸,华丽异常,衣着不凡。再一看相貌,则是面容精致,眉目若画,不但俊美异常,甚至显得妖冶而性感,真叫人生出一种“男人都生这么美,直教女人怎么活”的感慨来。手中一把折扇轻摇,更觉玉指柔弱无骨,话语轻吐中,不卑不亢却尤显平静与潇洒。 胖者则怒眼圆瞪,其身长九尺,皮肤黝黑,壮如铁塔,比盟主高了不止半个头,却又是另外一番气势,憨厚中蕴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其功力却极其深厚,不但对威压毫不在意,而且还帮盟主承受着部分内力袭击。但不知何故,胖者身体时不时忍不住瑟缩,面上更呈极度疲惫之色,似在极力与某种痛苦抗争。但即便如此,其依然眼射寒星,眉如刷漆,浑身透出一种万夫难敌的威势。在盟主言语之中,正手握腰间弯刀刀柄,连对面的蒙面人也不会怀疑,只要这位看似柔弱的盟主一声令下,其必将饿虎般扑出。 “哈哈哈,近三年来,你从未出过手,这并非是你不屑于与对方出手,而恰恰相反,”蒙面人双手抄在袖筒中,肆无忌惮地笑道,“若老夫眼力不错,你的功力,并非高到了让人看不透的地步,而是,功力几乎尽失!” 一代盟主没了多少功力?这话若传了出去,岂不笑掉江湖人的大牙!这,也是蒙面人何以会认为赤山盟的巨无霸地位,已经成为了曾经。 “胡说!”胖者大急,一张脸胀得通红,终于忍不住怒吼道,“来挑战的人,连我半生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资格与我们盟主较量?” 半生使劲攥着刀柄,不知是气愤还是寒冷,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若不是盟主没下令,他早已出刀了,吼完,或许觉得自己终究有病在身,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必将话说死,就又加了一句:“就算赢了我,但我后面还有执事,护法,若都赢了,才有资格与我们盟主交手!” “我炎非辰,的确功力极弱!”一句话,不轻不重,却如一记重锤,敲打在半生与蒙面人的脑门上,“但,功力不高,并不等于就不能当盟主!” “有老盟主撑腰,你当然还可以稳坐盟主位!” “我父早已不管江湖事!”炎非辰将折扇一合,打在左掌心上,然后又以扇指着蒙面人,哂道,“你,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得本盟主的清心阁来,功力确实还算可以,能看穿我没有多少功力,也不足为奇。但,也不过,如此尔尔!” 功力还算可以?什么意思?特别是后半句听来更让人别扭,不过如此?蒙面人皱了皱眉,很是不屑,怒道:“气死我也!炎非辰,你倒是说说清楚,我的功力如何个还可以法?” “嗯,功力是还不俗,但也没达到深不可测的地步!”炎非辰拍拍手中折扇,强调道,“非但不是深不可测,而且是,完全可测!” 第003章 天下热血男 “那,你可测测我是如何进来的?” “我先测测你的姓,曲姓可对?” 蒙面人浑身一颤,虽强自镇定,但依然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炎非辰,天下曲姓者寥寥无几。看来,这盟主没有多少功力还能镇住全盟,必有其过人之处,也并非全仗着其父炎辰雨的威名吧。 只是,他今日蒙面而来,这蒙面,在这可怕的年轻人面前,似已形同虚设。 “灵剑门的镇派武技有蛇行技和剑走技。”炎非辰见蒙面人并未置疑,心中已然有数,依旧平静道,“曲阁下只需使出蛇行第六曲,以蛇的奔突来扰乱守夜者的注意力,必可进入本盟主清心阁。而能使出蛇行第六曲者,必为灵剑门的盟主,或盟主嫡出子女。而阁下既能使出此武技,必是曲姓一脉无疑!” 强自镇定的蒙面人紧紧盯着炎非辰,似在看着一个令人费解的怪物。 “你左袖中的蛇形剑不是已经亮出来过了吗?”炎非辰见其不解,踱了两步,随即解释道,一双细长的凤眼望着蒙面人,神情似笑非笑。这一笑,似乎将危急情形一下消散了许多,“而你右袖中,虽外形不甚明了,但时不时在蠕蠕而动,那不是蛇又是什么?” 隆! 蒙面人脑中大震,以蛇形剑推断出他是灵剑门弟子,倒还不足为奇,但他灵剑门向来只以蛇形剑闻名于世,以剑走灵蛇技显露于人,就算是门派弟子,也从不知本派还有蛇行技,而且,即便是盟主或盟主嫡出,也是不能随意带蛇外出的,他虽是盟主嫡出,也不例外。 何况,就算是盟主嫡出,若非盟主铁定的继承人,也只能学到蛇形第五曲。这次,为了执行特殊任务,才不得不破例授他以第六曲,并携蛇而至。没想到这小子,仅凭观察我长袖形状,便已猜了个十之八九,着实可怖! “请问炎盟主,”蒙面人实在想不通,不过,杀机倒是收敛了些,说话也客气了少许,“你既熟读本门武技,可评论一二?” 这蒙面人对炎非辰闭口不谈本门武技佚失的招式,心中甚是不甘,说来说去,又绕到了这九曲十八弯上来了。 “贵派武技确非俗世之物,说是天下武谱巅峰之作,亦不为过。贤者得之,天下之福,小人得之,天下之害。”炎非辰俊俏的脸上生出一副对此武技极为崇敬之色,且由衷地赞道,“盖因学全蛇行九曲,剑走十八弯者,几可天下无敌,足可令山河破,令天下兴。贵派掌门素有体恤民众之心,数百年来不露锋芒,真真令本盟主佩服!” 说到后来,炎非辰语甚诚挚。 隆隆! 蒙面人脑中又是一片巨震,惊与喜交织,立即充血。 这一番话,只听得他面色剧变,好在蒙着黑巾,不怕对方看出,五内更是波涛汹涌,他身为灵剑掌门之后,当然知道本派武技可怕之处。但没想到学全后竟可天下无敌,竟会如此恐怖。 但更令他震惊的是,一个外人居然知道本派都不知道的武技,而且,竟然还保存有武技全本,这,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而且,当真是匪夷所思。而炎非辰所道的灵剑门向来低调行事,听来也令人汗颜,本门并非是要故意藏着锋芒,而是根本就没学到蛇行第八曲、第九曲,以及剑走十五至十八弯,导致武功虽已跻身武林巅峰之列,但要与武林三足鼎立的炎辰雨、冷飞白和烈振豪相较,他便自知赢面不足。 但如果学全了九曲十八弯,情形又当有所不同,即便并不会如炎非辰所言天下无敌,但至少,会增加几分胜算。 “好啊,评价还算公正。快给我瞧瞧,看与我手中的武技有否出入?”蒙面人心内狂喜,无论如何,这本武技他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不非是阁下有所不知吧?天下名门大派的武技,我盟少说十之八九都有,但可知我们费了多少心血才搜集到?你不会是天真地以为,谁个想看我就得给吧?”说到此,炎非辰的声音突然变冷,冷得刺骨,“或许,阁下不愿依着我盟的规矩,是想,硬闯了?抑或,另有所图?” “唔,这倒不是……”蒙面人怎会不知,赤山盟自建盟之日起,便做的是只赚不赔的生意。赤山盟之所以长盛,不仅仅靠的是武力,还靠的是钱。有了钱,就能有练武的最好条件,有了最好条件,武功自然不会低。这种良性循环一旦形成,赤山盟若不成为武林界的巨无霸,那才叫怪。 “曲阁下蒙面光顾,本盟当然知道,第一,绝不是为了进山取刀,第二,绝不是有问题相询,这第三嘛,”炎非辰在左手掌拍着折扇,意味深长地道,“我想,也绝不会是欲冒充贵派掌门来骗取武技的吧?” 这话说得蒙面人心里格登一跳,暗道,若真有敌对门派冒充本门掌门,购走或偷走了武技,那还了得? “贵盟乃天下信义之盟,既定规矩,当然谁也不愿违了。但老夫今日拼了命潜来,的确,志不在此!所以,老夫并未备来黄金。”蒙面人语甚坚定道,“至于武技,我自会通知掌门大人携金来购,只不知……” 原来,欲进赤山取刀者,不论成败,必先缴纳挑战黄金百两,这,乃是第一代创盟祖师炎行烈给江湖定下的规矩;欲买本门武技者,必缴纳黄金千两,这,乃是百年前第十六代盟主定下的规矩;若欲问其他天上地下甚至各类稀奇古怪的江湖事宜,则均会有问必答,但依问题的难度定价,这,乃是三年前,年仅十二岁就坐上盟主位的炎非辰定下的规矩。从为江湖提供的有偿服务愈来愈多,便可见赤山盟日渐昌盛之一斑。若要硬闯,也行,那就是对赤山盟的终极挑衅了。赢,赤山盟解散;输,贵派解散,否则,不灭不休! 只是现在,蒙面人要完成的是另一项极为重大的任务,不容失败的任务,当然,绝不能暴露身份。只是可惜,这炎非辰太过厉害,自己一进门就被识破了大致身份。至于武技,只得先缓一缓了。 想至此,心内不由一阵后怕,如果他一进来就下杀手,也许更有把握成功,但这九曲十八弯的秘密,恐怕就无从得知了。 “只不知,届时的盟主是否还是我?对吧?”炎非辰接口道,“你擅闯本盟的目的,并非为了《九曲十八弯》,而是,杀人?” 炎非辰又何尝不知他是在明知故问,但他清楚,今日遇到的敌手武功太高,肯定难以善了,对方的身份不是掌门也会是其掌门亲授的顶尖高手,而己方,半生的武功虽也能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但其寒毒发作,只怕坚持不下来,是以抛出了《九曲十八弯》来吊足对方胃口,拖延时间,以期将危险降到最低。 “一是为了杀人,二是为了救人,这第三嘛,桀桀桀,”蒙面人发出几声恐怖的阴笑,“顺带抢走武技也不是没有可能!” “杀的人自然是我,救的人是谁?” “知道你已是将死之人就足够了,何必要知道我救的人是谁?”蒙面人故意眼露凶光,似乎要看看炎非辰在临死之前会有何表现,就如残忍的猫抓到老鼠后,总喜欢戏弄一番才痛快,“何况,我只是执行任务而已,我杀的人最终是否会死去,我救的人最终是否能得救,这,可不是我要考虑的了!” “不管是谁,只要是对我盟主不利,必先踏过我半生的尸体!”半生怒眼圆瞪,牙齿更是咬得格格作响,话虽铿锵,但却也正是寒毒发作之时。 “我,以及半生,还有本盟任何一个执事、护法,都不是你的对手,但,那只是单打独斗而已!”炎非辰冷笑道,“你既已进得赤山盟,要杀我,确非易事!” “哈哈哈哈,那你准备全盟围攻了?”蒙面人有恃无恐地放声笑道,“你以为你盟的高手会来救你吗?如果会来,我会如此肆无忌惮吗?他们,已经来不了了!” “你,你说什么?”半生听闻,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落空,他知道炎非辰原是以扇中机关向盟中十二大圣斗士告急,斗罢第一回合后那一声清脆的折扇响声,便融入了能让十二大圣斗士皆能在至少九道墙内感受到的特殊音质。 然而,如此之久没有动静,说明,他们果然远离了清心阁,远在九道墙之外,或者,已身遭不测。 而这数百年都存在的清心阁,之所以设置了无数道墙,乃是为了让历代盟主能静心习武读书,至少五道墙内是没安置任何人守护的。 如今,半生知道盟内必是出了天大的事,不由大急,冲口而出:“你,你把他们怎样了?” 冷静如炎非辰,也不由心头猛地一跳,但他终究没有乱了阵脚,他坚信,庞大如赤山盟,谁有能力在无声无息中一举而歼?十二大圣斗士没有反应,也许,只是暂时离开了呢? “我当然没本事把他们怎样了?”蒙面人不紧不慢地道,“不过,我就只给你们老盟主带了个信,于是,全盟的高手全奔老盟主那儿议事去了。哈哈哈,这一议,只怕好几个时辰都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事需要如此急着去议?炎非辰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三年不理盟事的爹爹怎么突然悄没声息地插进手来? 而且,为什么连他这个盟主都要瞒着,所为何因?即便半生这几天寒毒骤发,他虽没心思照料盟里事务,几天没出清心阁,但既然是大事要议,怎么可以不通知他? “所以,你施的缓兵之计,没用了!”蒙面人得意地笑道,“你既知单打独斗赢不了我,何不跪下来求我几句,或许,我会让你死得更好看一点。” “我说,单打赢不了你,并不代表两人联手赢不了你!”好一个炎非辰,知道对方绝不可能告诉他是什么事,否则也不会瞒着他送信到爹爹那儿。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何必徒劳地去想,再急的事,也得想方设法解决了这里的事才行。于是,头脑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哈哈哈,你既知我的身份不低,就应该明白,并非你破了我一招,我就赢不了你!就算你盟十个高手联手,本座亦不足惧!何况,他们,根本来不了!”蒙面人想了想,不由笑道,“炎盟主既说两人联手,可是一年前就已威震江湖的左右双姝?” “左右双姝是很了得,不过,两年前就送往赤龙要塞,现已非我赤山盟弟子!而且,左右双姝早已前往京城,守护神兵池去了。”炎非辰不紧不慢地道,“对付你,还用不上她俩,只需半生,再加上一个我,即可完胜!” “你,和半生,两人?”蒙面人一向自高自大,何曾受过如此蔑视?一个功力全失的人,再加上一个疲惫不堪的人,居然就说能联手打败我?蒙面人气急反笑,“哈哈哈,你俩年龄加起来还没我大,你,凭何夸下如此海口?” “就凭这!”炎非辰手中折扇一展。 扇面四列古朴小隶清晰可见:“潘安色罄,江郎才尽。问天下热血男儿,唯有赤山非辰。” 第004章 刀耕火耨 “哈哈哈哈,无非是说你貌比潘安,才胜江郎吧。”蒙面人不由大笑道,“不过,这虽是当今圣上对你的赞词,但拿到江湖上来炫耀,未免太过肤浅了!” 言外之意无非是说,即便你是如花美男,即便你有如渊智计,但江湖人又岂会买你才色的帐?你身为一大盟主,不展示盟主的武功,却动不动就搬出皇上的赐语,自诩天下无匹热血男儿,也不觉羞? 炎非辰不恼不怒,他处处展示自己乃热血男儿,自有他的深意,只严肃道:“请问曲阁下,皇上的赞词,又岂是平常人能得到的呢?”言外之意,皇上的赞词,金口玉言,来之不易,你等能得到吗?而我示之于众,正表明我对皇上的赞词很在意。若真如你所言,反而是轻待皇上的话了。 说完,炎非辰折扇“刷——”的一声合上,其声比先前更为清脆,极具穿透力,竟震得耳鼓一阵嗡鸣。 蒙面人心头一惊,但他随即明了,这并非是炎非辰内力了得,而是,折扇质地极佳。何况,他在得知了九曲十八弯的下落后,心中高兴,便很有耐心地看着炎非辰,炎非辰则似笑非笑地看着半生。 蒙面人知道自己和炎非辰在口舌之争上占不到半点便宜,不由也看向半生,问道:“你俩联手,你,可有把握胜我?” “必会,完胜于你!”半生振了振精神,一扫疲色,坚定地吐出几个字。既然炎非辰说能胜,那就肯定能胜,何况他看到了炎非辰自信的目光。半生虽比炎非辰的年龄还稍长半岁,但对其的依赖性反而十分强烈,盖因炎非辰与他相处的三年来,实在是太过聪慧了,不但看任何书能过目不忘,且对天下武技亦是烂熟于胸,况且,他更明白,炎非辰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因为炎非辰烂熟于胸的浩繁武技,配上他烂熟于胸的流火刀技,几令他的武力成倍猛增。 他俩给这种默契的组合取了个朴实的名字:刀耕火耨。 这种组合虽然还未在江湖上显露,但炎非辰既有这个信心,他当然也绝不怀疑可战胜对手。 也正因为炎非辰的太过聪慧,与其形影不离的半生反而乐得清闲,渐渐地什么都不愿去想了,只一心听命于他,护卫于他,自己越发显得憨厚,甚至木纳。 “好!我很期待,看你俩如何完胜于我!”说话间,杀气陡增,句句中气十足,可谓振聋发聩,而随着“铿”的一声,灵蛇剑已擎在手中,一出手就挽出几朵剑花,作势就要扑向二人。 半生拔刀在手,电闪般斜跨一步,横刀挡在炎非辰身前。 “且慢!”战斗一触即发之际,炎非辰折扇又是一展,轻轻摇了摇,微风带起一缕秀发,冷静之极,竟让人产生一种幻觉,似乎这人,生来就是令人不可违抗的至尊者,见蒙面人诧异地住了手,才缓缓道,“你可看出,半生寒毒发作?” “不但发作,而且凶险至极,若不医治,最多坚持两个时辰,便绝无生理!” “若其带病用功,又如何?” “小命,撑不过半个时辰。”蒙面人摇头道,“刚才那一招,虽然他的发挥还不至于异常,但若继续带病用功,其功力绝对发挥不出十之四五,即便他武功奇高,若本座使上内力,他不可能扛得住我三五招!” “高!高!实在是高!”炎非辰颔首赞道,“灵剑门不但不自恃九曲十八弯的强大而横行江湖,而且,阁下眼力亦是极准,在下佩服。但若不让我先控制住半生的寒毒,你,就如此来欺负一个功力尽失,一个功力只能使出不到一半的少年,只怕会毁掉灵剑门和曲阁下的一世英名吧?” “那,那你又将如何控制他的病情?”蒙面人真恨自己太过大意,竟被对方揭穿了大致身份,否则,哪会有如此多的顾忌,不由恼道,“反正,反正无论如何,我今天必须完成任务……好吧,我最多再给你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准备!” “不需小半个时辰,一小会即成!” 不待蒙面人回应,炎非辰已退至墙边,细长的手指拈过一只瓷碗放在书桌上,撩开左手衣袖,露出莲藕般的小臂来。 没看错,确系莲藕般的白皙,粉嫩,细腻,任谁瞧见,都必会惊叹这人真是美到了极致,就连小臂,都比女人的还美。 甚至会臆想连连,其身体,又将如何个美法?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那手臂上,却有十数道被利器划过的伤痕,有旧伤,已经干掉正在褪皮的,有半旧半新,疤痕明显的,更有新伤,格外刺目。 “唔,你怎会知道,你的血可以控制寒毒?”蒙面人奇道。 “不可!”半生又惊又急,急速来阻。 “只因,我乃天下热血男儿,既是热血,必可控寒毒!”话音未落,炎非辰右手中的折扇边缘早已划过左小臂,一股冒着热气的鲜血急不可待地淌进瓷碗中。 饶是半生动作够快,但不待他抓住炎非辰手臂,蒙面人已一把摔开了他。 猝不及防之下,半生竟被摔在墙角,半天也爬不起来。 “哈哈哈,灵剑门从不乘人之危,我可不想背上胜之不武的骂名!”蒙面人笑道,“只有他的血,才可暂时控制你的病情!咦,这可真是奇了……” 被半生这一惊一扰,零星洒落在书上的血滴,竟将纸张灼成了黑色。 若不是亲眼所见,其血热之炽,当真是难以置信! 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如此看来,炎非辰出生之时,母子俩大量的鲜血引燃酒精,从而导致赤山盟一场特大火灾的传言,倒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真有其事了。 半生颓然坐在地上,看着炎非辰端着雪白的瓷碗,一步步走来,他突然就浑身颤栗,上下牙齿也碰得格格直响,显然,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这是人血啊,我怎能喝?何况,还是盟主的血,炎非辰的血! 半生用手捧着脸,泪水从指缝间不断地流下来。 他不敢去看炎非辰端过来的血,鲜红的血,冒着热烟的血。 “非辰,这几日来,你,你不是说是鹿血吗?”半生啜泣道,情绪甚为激动,“你,怎么要骗我啊,我居然连你的血都喝了,我,我还是人吗?” “我不说是鹿血,你会喝吗?”炎非辰适才再一次以扇音传讯,还是没得到回应,看来,将半生的战力提升到最佳,才是唯一能自救的办法了,无奈,他不得不当着半生的面放血与他喝。不过,他也知道半生一时会接受不了,只好像哄小孩子一样,“这三年来,你把我当过外人吗?而我,命都是你救的,我更不会把你当外人。我之所以硬要你直呼我名字,这都是有原因的,因为,我要报答你。即便是命,我都可以给你,何况这只是一点儿血,根本要不了我命的这么一点儿血。你,又何苦去区分是鹿血还是我的血呢?半生,来,喝了它。” “不喝,不喝,”半生双臂紧紧地捧着头,此时,寒毒进一步恶化,冷得连整个身子都开始瑟缩起来,“你,你对我半生恩同再造,我还怎敢再喝你的血,我宁愿不要命,也不要你如此,来伤害自己!” “半生,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炎非辰有些生气了,“我开心的时候,你会怎么样?” “我会很高兴。” “我不开心的时候呢?” “我会很难受。” “那,有人要杀我的时候呢?” “我会拼了命地保护你。” “我炎非辰,”炎非辰仰天一声长笑,笑声中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生在这纷扰的人世间,能得一人同甘苦,共进退,我,何其幸福!” 是的,不但炎非辰感到幸福,半生的身子也是一震,他,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幸福。 是的,你让别人享受到了幸福,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幸福的? 炎非辰转向蒙面人,问道:“曲阁下,你,真是来杀我的吗?” “千真万确,这是,我生平最重要的一次任务!” “半生,你不是说拼了命也要保护我吗?”炎非辰情绪开始激动,“你若不喝掉这半碗血,你就没有能力来保护我。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被杀?” “除非,他先杀了我!” “这不是一样的结局吗?到头来,你还是没有保住我的命!”炎非辰蹲下来,“你知道吗,我,真的还不想死,我还有极重要的事要做。何况,我才十五岁呀!你就这么残忍,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成为灵蛇剑下的亡魂吗?我如今功力散佚,无以自保,所以,就算我求你保护我了。半生,快趁热喝了它,若冷了,我的血,就白流了。那样,我,会很不甘的,我,会很恨你的,我,也必会死不瞑目的!” 半生的身体在痛苦中剧烈颤栗着,终于,他慢慢放开了捧着脸的双手,苍白着脸,颤抖着手接过碗来,哽咽道:“非辰,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管我病得有多严重,我,都不会再喝你的血了!” “好,我答应你。但你现在,必须马上喝了它,只有这样,你才会恢复战斗力。”炎非辰点着头,“这样,我们,才能完胜!” 半生立起身来,眼泪再一次扑簌簌落下来,叭叭地打在碗里,如同滴在一碗烧烫的油中,竟“嗞啦嗞啦”的响个不停。 铁塔般的汉子,也能流出这么多眼泪,连蒙面人也看得动容。 半生闭上眼,将半碗热血举到嘴边,猛地仰头灌了下去。 在短暂的痛苦灼热之后,立时,半生似乎浴火重生,整个人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半生将瓷碗摔碎在地上,“铮”的一声拔出流火刀来,吼道:“姓曲的,来吧,尝尝赤山盟刀耕火耨的厉害!” “刀耕火耨?哈哈哈哈,我不管你使的是什么招式!”蒙面人一出手就是灵蛇剑式,整个房间,立时便剑气纵横,凶险无比,“就算你趁着热血激荡,功力倍增的时候挑战,本座,亦不足惧!” 能以剑的单薄,使出波涛汹涌的气势来,可见,对方的内力,确实高得骇人。 “对方是挥剑成河,半生使刀过竹解,随后吞刀吐火跟上!”炎非辰退后几步,口中淡淡道。 果然,无论对方的剑势如何强大,半生一刀劈落,均如破竹一般轻松化去,接着,便见红色的刀有如焰火奔腾般一路焚向蒙面人。 蒙面人虽没希冀一招便可制敌,但炎非辰能在自己出招之始便准确地叫出招式名,并想出破招之式,而且攻势凌厉,直指其稍露破绽之处,确实令人心惊。 灵蛇剑技以灵活刁钻见长,招式狠辣,冷冽瘆人,直如毒蛇吐信;流火刀法则以刚正威猛见长,招式严谨,但随手拈来,却如行云流水。 在被看出破绽之后,灵蛇剑技的灵活刁钻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反观流火刀法,则把威猛严谨的优势泼洒得淋漓尽致。 幸而,蒙面人的功力比半生强了不止一个档次,才不至于很快落入下风。 蒙面人使出铸剑为犁挡住吞刀吐火,接着一招解剑拜仇再次犀利回击。 炎非辰不但同样在其起手之势即叫出招名,且又叫出两面三刀和操刀伤锦两式来守与攻,且均收到了妙到毫巅的奇效。 刀剑相击中但见火星飞溅,声声交鸣中便知凶险异常。 如此斗得十余个回合,蒙面人不但没占到丝毫便宜,反而被弄得手忙脚乱。 他终于明白,原来所谓的刀耕火耨,竟是两人的口授与刀法的神奇组合。 第005章 赤山密音 蒙面人一边格挡一边皱眉寻思,半生的功力虽较我差,但有武技渊博如海的炎非辰相助,其在场外更能瞬间看出我招式的破绽,乘隙攻之。如此这般斗下去,就如一个蒙眼舞剑的莽汉与一个明眼耍刀的勇士在战斗,何其可笑。 “吼!看我如何破你刀耕火耨!”蒙面人深吸一口气,集全身功力,突然加快了出招的速度。 他要以速度,加上一招,竭力拼尽速度的一招,来打败刀耕火耨。 炎非辰一惊,这蒙面人着实厉害,剑招之快,甚至比声音都慢不了多少。 是的,出招速度如果几乎达到了声音的速度,那么,刀耕火耨就应该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即便炎非辰眼力极准,在其出招之初始即能识招,也能达到几乎想都不想就很自然地配上破解之招,但这破解之招若要让半生听到,却需要靠声音来传达。 饶是半生对炎非辰的声音出奇的敏感,然而对方只需出招速度与声音的速度相差不大,等半生听到时,已经来不及使出破解之招了。 果然,半生没听到破解之招,竟不知如何应对,只得一个鹞子翻身,飞退避让。这也难怪,自从两人练了刀耕火耨,半生更是依赖炎非辰,一旦没听到对方叫出的招式名,竟显得不知所措。 “哈哈哈,刀耕火耨,不过如此!”蒙面人一招得手,不由狂笑道。 但他并未瞧见炎非辰眼里闪过的一丝笑意。 蒙面人笑罢,灵蛇剑一抖,再猛吸一口气,又憋足劲如毒蛇吐信般乘势闪电般攻出一招。 此招正是威力巨大的剑走十四弯,也是他学到的最强一招,批鳞请剑。 他要以此招重伤半生,结束第一阶段的战斗。 等满天鳞片闪烁时,其剑,也已闪到眼前,这等速度,几同于声音。他相信,对方若得不到及时的语音递招,限于功力,就算要害避过了剑锋,也绝对避免不了被重伤的结局。 有了前一剑的成功,这一剑,便成了蒙面人势在必得的一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半生倒在血泊之中。 果然,炎非辰的声音并未响起,或者,根本来不及响起,或者,即便响起,也自知无用,只有闭口不言? 因此,这一剑,他更是全力以赴,没有丝毫防备,只有快如疾电的进攻。 快,便必得,必得,便用不着防备。 然而,正是这不防备,全断掉了自己的退路,让他在电光石火间,险些丧命。 因为半生并未显得惊慌失措,而是胸有成竹地挥刀,以极为凌厉的一招轻松化解了他的批鳞请剑,随即又是轻飘飘的一刀向他面门劈来。 这轻飘飘的一刀,原是很平常的刀式,任何门派的基础刀法中都能看得到它的影子,可在全力进攻的蒙面高手看来,如今,这一刀,却是生平所遇最凶险的一刀。 若收势不住前扑的身子,就绝不能避开,那一刀,就必会对他开膛破肚。 然而他攻势已用老,要收住前行的身体,几不可能。 他惊惧得似乎已经看见了满天空都是蓬飞的鲜血,然而,那并非是半生的,而是,从他胸膛抛洒而出的。 自己死则死矣,可如此重大的任务没能完成,他,怎能甘心?他,怎能瞑目? 蒙面人目眦欲裂,大意,自己太过大意了。 “扑,扑!”鲜血飞溅,刀,剑,齐齐脱手。 蒙面人,半生,几乎同时惨叫一声,齐齐倒在地上。 一切,在瞬间归于死寂。 这样惨烈的结局,大出炎非辰的意料。 蒙面人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随手撕下衣袍的一角,包扎住自己的伤口。 其胸部,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虽看着吓人,但伤口并不深。 半生亦是胸部中剑,血流如注,伤势却要重得多,当场就晕了过去。 “没想到,我的第六感第一次错了,而且,错得如此离谱。”炎非辰疾步过去,一边为半生包扎着伤口,一边狠狠地瞪着蒙面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感觉到你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只是迫于无奈才当了杀手吧。但结果,我错了。你,竟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说到“畜生”两个字,炎非辰已经怒由心生,痛心地吼道:“半生不忍杀你,已经中途撤刀,你反而要恩将仇报,居然还要趁势扑上去……你,真是狼心狗肺!” “我,必须不择任何手段,完成任务,这是我,平生最大的使命!”蒙面人虽知理亏,但反而觉得自己做得太正确了,如果自己一时手软,倒真的完不成任务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半生,在没有你的指点下,会突然想出这样精妙的招式来?” “你的任务,不是杀我吗?”炎非辰并不理会他的疑惑,见半生伤得甚重,依然怒气难消,“为何,要对半生下杀手?” “是的,我说过要杀你,但我也说过,我还有一个目的,是救人!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救的人,是半生!” “救,救的人是半生?”炎非辰正在为半生包扎伤口的手一滞,但略一思索,突然想到一个似乎很荒诞的理由,“要救他,就必先重伤他!” “不但要重伤他,而且还要他先活络血脉。”说到这,蒙面人突然像打量怪物一样盯着炎非辰,“你,你,你真是聪慧得可怕,连这也猜得出!你可知,英才,天也妒,过慧,必夭!” “你不是要杀我吗?现在,半生也昏迷了过去,我的小命马上就没了,还管什么夭不夭的?”炎非辰嘴上虽轻描淡写地说着小命快没了,心思却疾转,他,可不想这么早死,他,自出生起,便自知肩上扛着多么沉重的担子,怎能,现在就死了呢? “好,我只管完成任务,至于你到底会不会死,就听天由命吧!”蒙面人慢慢站了起来,左手从右袖中拈出一条碧绿的虎蛇来。 “你,用蛇,来毒死我?”炎非辰惊惧异常,虎蛇看起来并不大,但碧绿得瘆人,其剧毒,更可以瞬间致人死亡。 他对毒物太过敏感,太过害怕,只因三年前曾中过一次毒,那一次,若不是半生舍命相救,他肯定就没了命。 而那虎蛇突然就活跃起来,炎非辰似乎对它有特殊的吸引力,从蒙面人手中一下挣到地上,哧喇一声就窜了过来。 起初,炎非辰还担心蛇会伤了昏迷中的半生,但奇怪的是,那蛇竟然绕过半生,竟奔他而来。 饶是向来冷静的炎非辰,也一下子吓得脸如白蜡,惊慌失措地边跑边大喊大叫:“不要,不要啊。我怕,怕蛇……你,你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我?让我痛痛快快地死啊?” 炎非辰拼命地躲着蛇,但他功力太弱,哪跑得过虎蛇闪电般的速度?其话音还未落,虎蛇已袭到他身后,前半身突然凌空昂起,张嘴直咬他后颈。 炎非辰急促中已扑在了墙上,再无可逃之处,急扭头一看,虎蛇的头和颈部已经膨胀成眼镜蛇般的扁平状,正张口咬向自己白皙的后颈。 炎非辰惊得魂飞魄散,几欲昏倒,但在这危急的瞬间,却见耀眼的红光一闪,虎蛇即被一斩两段。 炎非辰颓然坐在地上,感激地望着站在面前的半生。 半生前胸沾满了血,反而更显得威风凛凛,战神一般不可侵犯。 原来,半生对炎非辰的声音特别敏感,他的惊叫让深度昏迷中的半生感应到了其危险,猛地便惊醒过来,并顺手抓起身边的流火刀弹了起来,斩掉了即将咬住炎非辰的这条蛇。 然而,不容炎非辰放松神经,接二连三的虎蛇从蒙面人袖中飞扑而出,竟全都避开半生,只袭向炎非辰。 对付一条蛇还可以,但多了,半生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炎非辰急忙密语传音,于是,驽马铅刀、单刀赴会、牛刀割鸡等等流火刀法立即从半生手中如行云流水般使出来,几息不到,将蒙面人放出的虎蛇斩杀殆尽。 “原来,破掉我剑走十四弯的招式,并非是半生想出来的,而是你,密语传音给半生的!”蒙面人见炎非辰嘴唇在动,却并没发出声来,终于醒悟自己险些送命的原因所在,“只是,我仍然不明白的是,密语传音也比说出来的声音快不了多少,怎么就可以破掉我那闪电般的一击?” “半生醒了过来,你,已经不具备杀我的能力了。”炎非辰站起身来,仍然有些后怕地盯着满地血腥狼藉的死蛇,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和半生练的并非普通的密语传音,而叫赤山密音!” “赤山密音?”蒙面人皱皱眉,似乎仍有不解,和不甘。 “是的,赤山密音根本不需要速度,我所想到的,只要在嘴上一动,立刻便会到达半生的脑海里。当然,若非两人长期相处,心灵相通所不能练成的!” “原来如此,刀耕火耨配上赤山密音,果然厉害!”但蒙面人反而轻松地笑了笑,似乎,他已经忘了他没完成杀死炎非辰的任务,“只是,向来仅有夫妻才能做到心灵相通,本座倒不知你俩是如何做到的?” “我可不想和你贫嘴!”炎非辰听到这儿,脸上竟微微一红,急忙岔开话题,“你不能完成杀人的任务,是否该考虑完成另一件救人的任务?两件任务若都完不成,回去该如何交待?” “哈哈哈哈,我,两个任务都要完成!”蒙面人说得极为轻松,且坚定,他,已经看到了机会。 既然,他俩能做到心灵相通,那,炎非辰也绝对极为在乎半生的死活。 “你都成手下败将了,还,还说能完成任务?”炎非辰看着蒙面人不怀好意的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蒙面人要和他谈什么条件? “你想救半生吗?”果然,蒙面人向他密语传音了。 “想!”炎非辰试着用赤山密音回道。 蒙面人惊异异常,因为,他刚看见炎非辰的嘴唇一动,自己已经听到对方的声音,不,准确地说,是脑神经感受到了他的想法。天,这种速度,根本不需要时间,就如同他炎非辰的想法变成了自己的一样。 这种功法,真是太神奇了,倒不知他炎非辰是如何练就的。 这还是炎非辰对他使用的赤山密音,若对早有心灵相通的半生使用,那肯定是更加自如,或许就与两人共一个思想无异吧。 想通了这一点,他的确是败得心服口服了。 第006章 半生当年谎 “如果用你的命,换半生的命,你愿意吗?”蒙面人知道,现在可不是去考较炎非辰赤山密音的时候,武力上赢不了,那就从精神上击垮他。 人,就是个奇怪的动物,在这方面输了,总希望在另一方面让对手不好过。 “我愿意!”炎非辰稍作思考就回答了,他的命是半生给的,如果能救半生,他真的从心底是愿意换命的。 “这不就对了,我的两个任务不是都完成了?” “除此之外,就真没其他办法可救半生吗?”炎非辰虽愿意换命,但终有些不甘,因为,他的任务也是极重要极重要的,他需要活着。 “不能!”蒙面人道,“只有你的血,掺和了剧毒后,才能救半生!” 炎非辰叹口气,缓缓道:“原来,救半生是必须同时具备三个条件的,一是他必须活络血脉,当然,经过一场剧烈的打斗是最好的,二是半生必须放出足够多的血,三是再行补充进含了剧毒的,我炎非辰的热血。是吧?” “过慧,易夭,过慧易夭啊!你的聪慧,只怕天地都会忌妒的!”蒙面人叹息道,“其实,我的任务是做到一半就完成了,然后,至于你会不会死,还有,半生会不会活,都只有半数的成功率。不过,那已经不是我所考虑的了。而你如此聪慧,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这样的你,只怕真的活不过来。” “是吗?不过,一半的机会可不小啊!”炎非辰心头一松,既然还有一半活命的机会,而且还能救半生,凭什么不赌一赌呢,“只是,这蛇,全被半生斩死了,现在,怎么让我中毒?” “嗯,这倒不用你考虑。不过,本座虽打心眼里佩服你愿舍命救人,实不愧热血男儿的称号!”蒙面人道,“但是,我若告诉你,你中剧毒后,即使不死,但功力也会继续减退,而且,身体也会继续瘦弱下去,你,还会以命相搏吗?” “哈哈哈,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的功力本就很少了,和尽失又有何区别?再瘦一点,说不定会更美,又有什么顾虑的?” “好!好!就算是废话!”蒙面人紧紧咬住不放,“但,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三年前,你身中红背蜘蛛的剧毒,并非偶然!你知道事实真相吗?” 并非偶然? 炎非辰何等聪慧之人,并非偶然,难道是,难道是…… 炎非辰心念电转,万个不愿意地想到半生身上去,但若非偶然,只有这一条思路才想得通,因为半生身患寒毒,必须吸,吸我中毒后的血才能治,难道,难道…… 想至此,炎非辰一个激灵,如被重锤击中一般,不但头脑眩晕,就连全身都颤栗不已。最后,竟然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瘫软,靠着墙壁慢慢滑了下去。 “你,你怎么了?”半生急忙跑过去相扶,炎非辰只向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休息一会。 是的,他要休息一会,他要梳理一下三年前那场几乎要了他命的意外。 半生转身冲着蒙面人大吼大叫的声音似乎也听不到了,三年前那一幕幕情景竟如此清晰,如此恐怖地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那天,大炎朝皇帝烈振武破天荒参加了年仅十二岁的炎非辰挑战盟主位的盛典。 原来,赤山盟有一盟规,若少主文采不弱,武力又有能力在三十回合不败在盟主手中,且能接受高手挑战而不败,则可不受年龄限制,盟主即可传位于少主。 天才,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十二岁即挑战盟主位,这引起了江湖中无数高手,以及好奇者的参与。 于是,抱着各种目的,形形色色不下万人拥向了赤焰山。 好在,皇上出动了皇室八大护法与宫廷卫队,帮助赤山盟维持秩序,才不至于让场面出现混乱。 那天,高潮一个接一个,喝彩声一波又一波。 炎非辰不但以常人难以置信的文采智慧,赢得了皇上的即兴赞词;武功上,更是与盟主大战三十回合不露败迹,更以摧枯拉朽之势,征服了闻讯赶来挑战的各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 当俊美异常的炎非辰站在高高的盟主台上,双手恭敬地接过父亲炎辰雨递过来的盟主旗时,这一刻,天下同乐,成千上万围观者都发出了海啸般的欢呼声。 然而,欢呼声还未停止,授旗仪式却已中止。 因为,炎非辰脸色惨白地倒在了台上。 这突发的意外,一下子震得演武台四周一片死寂。 原来,就在炎非辰接过盟主旗时,突然从旗中蹦出一只红背蜘蛛,死死咬住了炎非辰的右手腕不放。 炎辰雨大惊失色,当他拔刀斩掉蜘蛛时,炎非辰已经痛得满头大汗,全身僵硬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其手腕,瘀黑一片,迅速肿大,赫然比腿部还大。 “华医!”皇上威严的声音从戒备森严的主看台上传下来,“全力救治少盟主!” “是!”华鹊乃皇上的随行御医,庚即冲上盟主台检查炎非辰的伤势。 “此蜘蛛含有的剧毒本不至于让人一中毒就立马发作,但不知何故,或许是炎非辰的血液与常人有异吧,便立陷于生命危险之中了。”华鹊迅速作出了判断,随后,又肃然作出了诊治决断,“一是立马斩断整条手臂,但因其毒素迅速扩散,亦不能保证不留下难以预料的后遗症;二是大力吸出带毒的血液,但不保证吸者会被毒死。” 炎非辰立即恳请爹爹斩断其手臂,他真的不想死,但又不想连累其他人死。 就在炎辰雨痛苦得难以抉择之时,早已哭成泪人儿的妻子柳眉儿突然“宝宝,宝宝”的叫着,迅速趴向炎非辰的伤处。炎辰雨大惊,猛然将她推下了盟主台,因用力过猛,自己也跟着摔了下去。 这时,十二圣斗士已然排成一列,首当其冲的一圣抓住炎非辰的手臂便猛吸起来,然而,任他的武功极高,只吸得一口,便直挺挺地倒地抽搐,脸部不知是被灼得漆黑,还是被毒得漆黑,甚是恐怖。 华鹊又只得忙着为圣一解毒,而圣一刚倒下去,圣二又毫不犹豫地要俯身上去,却被主看台上的一声断喝阻止了:“都给朕退下去,这样去送死,有用吗?” 正在众人急得没辙的时候,炎非辰抑制住浑身的疼痛和难受,凄厉地哭叫起来:“爹爹,不要徒伤人命啊。只有,只有斩了我的手臂,我才有救!我不是还有极重要的事要做吗?我,我现在能死吗?不能啊!” 炎辰雨冲上台,看着炎非辰眉头都开始黑紫,知道再延误就会毒发攻心,不由心如刀绞。他清楚得紧,炎非辰活着,不只为他自己,也不只为赤山盟。他,绝不能死啊! 终于,炎辰雨决心已下,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流火刀。 柳眉儿被数人抱着,挣脱不得,嘴里依然“宝宝,宝宝”的哭喊着,竟哭得差点昏厥过去,又不敢昏厥。 这时,却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乞丐大叫着向盟主台跑来,但因牙齿似乎打着颤,说不太清,让人听来也含糊。 一众圣斗士因新盟主仍未脱离生命危险,加上老大还挣扎在死亡线上,心中又悲又怒,不由齐齐喝道:“哪来的臭乞丐,给我滚!” 更有十一圣飞起一脚就要踢过去,却被皇上喝住:“不要打他!他说他是抗毒之身,还会什么鲸吸,什么,什么大法,是吗?” 难得皇上还格外冷静,竟还听清了他的一部分话,少年乞丐忙点头道:“嗯嗯,我是,我是抗毒之身,我会,我会鲸吸融血大法。” “不住打冷战的人,除了会什么枉自送命的大法外,还能会什么?”炎辰雨不屑地瞟了一眼,随即“铿”的一声拔出刀来,咬着牙,就要向炎非辰的手臂斩去。他虽然痛彻心扉,但心里却明白得紧,如果再耽误下去,只怕断臂也迟了。 “慢!”柳眉儿忽然止住了哭声,一声斥喝,“辰雨,你若试都不让这小兄弟试一下,我柳眉儿今日就陪着宝宝断一臂!”说着,猛地挣开抱着她的几人,也“铿”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刀来。 就这样,少年乞丐得以爬上台来猛吸他手腕的血。 奇迹竟然真的发生了,少年乞丐只是刚吸血时整个身子猛的颤了一下,停了那么一瞬,但其后又猛吸起来。结果,少年乞丐不但没有中毒身亡,而且面色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身体也不再瑟缩了。 而炎非辰的感觉却是,体内的血液如溃堤的河水般一泄直下,似有瞬间会被抽空的恐惧感,不过,身上逐渐少了中毒的症状。 但最后的结局却并非这么顺利,剧毒毕竟是剧毒,少年乞丐吸尽炎非辰身上的毒后,还是深度昏迷了过去。 这一昏迷,竟然是漫长的三天三夜。 这三天中,虚弱的炎非辰一直守护着他,心内感激,更有感动,为此,几乎时时都在为少年乞丐祈祷祝福,真是操碎了心,流干了泪。 当少年乞丐睁开眼时,见炎非辰正坐在床边为他擦汗,不由惶恐道:“盟,盟主……” 然而,炎非辰却带着惊喜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叫盟主!你,你醒了就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你只能叫我的名字!整个赤山盟,你不用听任何人的吩咐!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我好称呼。” “我听有人叫我半,半生。”少年乞丐仍有些惶恐,低下头,小声道,“姓什么,我记不得了……” 想至此,炎非辰忽然一个激灵…… 三年来,他不但将半生引为知己,而且,两人竟然能达到心灵相通的地步,那是一种彼此毫不设防的情谊啊! “你,你到底对我们盟主说了什么?”半生还在愤怒地吼着。 “哈哈,我说了什么?我说了什么呢?”蒙面人显得很无辜,“我只是照实说了,你当年为什么要去为他吸毒而已嘛。” “半生!” “嗯。”半生听到炎非辰的呼唤,忙转身蹲在他面前。 “半生,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好吗?”炎非辰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当年,你为我吸毒的时候,说过谎吗?” 半生想了老半天,终于嗫嚅道:“对,对不起,非辰,我说过。” 炎非辰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太看重和半生的情谊了。三年来,他对半生付出的感情,可全是掏心掏肺的,纯得,没掺进一丁点杂质,甚至,他都怕这一辈子不能再对其他任何人有那么好了。 那是一种,真正不设防,真正以命相许的情谊! “人的一生,真正能伤害到我们的,原来是,自己曾付出过全身心感情的人啊。”炎非辰闭着眼叹息一声,肉体和精神似乎在瞬间都萎顿了下去。 半生慌了,急道:“我当时,当时是为了能给你吸毒,不然,我才不愿说谎啊。” 还为了,吸我的血吧。炎非辰心中苦笑,心灰意冷地道:“你,能把你说的谎言老老实实告诉我吗?” 第007章 融血失控 “我撒谎说,说我是抗毒之身。”半生道,“而结果,我还是被毒昏迷了过去,害你守了三天三夜。” 炎非辰一愣,讶异道:“就这了?” “嗯,就这了。”半生忙解释道,“我怕他们拦着,不让我上盟主台,所以,所以才临时编的个谎言。” 这就是他的谎言吗?炎非辰忽然有一种死里逃生的释然,他宁愿相信半生说的谎言就是这个,即便真相并非如此,他也不愿继续深究了。 何况,他与半生相处这三年,从未发觉半生有过一丁点的异常。 至少,在感情上,从未骗过他。感情,是要靠感觉的,他对自己的感觉从来都很自信。 如此,当年那个并非意外的局,就与半生丝毫不相关,完全是设局者在一手操控。就像现在,半生根本不知情,更不知道我中毒的血可以救他的命一样。 想至此,炎非辰心中升起一股愧疚感,原来,我真的错怪他了:“你并没说谎,你的身体确实能抗毒,否则吸一口都会被毒死的,你却能把毒全部吸出来才昏过去,而且,仅仅是昏睡过去。” “那,那我就没说谎了?”半生忽然感觉浑身轻爽多了,说了谎的滋味真不好受。 “你吸毒之前,知道我中的是只要沾一口就可以致人于非命的剧毒吗?” “知道啊,当时所有人都在议论。” “你就不怕被毒死?” “怕。可我的生命连当天都撑不过去,早死几个时辰和晚死几个时辰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我想的是,我会鲸吸融血大法,或者一口气就把你的毒吸完了,然后我才死呢?那样,我就能在死之前救下一个人,多值啊。”半生似乎为当年的抉择而自豪,“可令人高兴的是,我不但救了你,而且,我也并没有死。” “你的生命撑不过当天?为什么?”炎非辰盯着半生清澈的眼睛,忽然自己的眼睛就有些湿了。半生,在他心目中一直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汉子,我怎么就凭蒙面人一句话,就怀疑思想这么单纯这么简单的人呢?想到此,不由语气也软和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听到话音时,我的脑中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骤雨,完全一片空白,似乎那一刻之前,我人生所走过的所有脚印,都被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个中原由,我想了三年都没想透。”半生有些失落地摇头道,“我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一个中年男人说的,他说,可惜,半生中的寒毒太深,活不过今天,十二岁半,便是他的整个生命。第二句话是另一个中年男人说的,他说,我已经传给了他鲸吸融血大法,也许,造化会救了他呢?” “鲸吸融血大法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我当时也想问,但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了。”半生惋惜道,“对于其他任何事物,我脑中都是一片空白,连我的身世都没有一丁点的线索。我只知道自己叫半生,活不过当天,还会一种大法。但是,我在吸毒时,却发生了一件令我当时都万分惊讶的现象,或许,这就是鲸吸融血大法也未可知。” “什么现象?” “好像是,毒血不由自主地破开我口里的很多血管,直接奔进我血液里去了,而我,根本就没有将毒血吞进肚子里。” 鲸吸融血大法竟是这么奇怪的一种功法?饶是炎非辰在武学上博古通今,也没听说过这种功法。但总的来说,还是他身体确实能抗毒,不然毒素进入血管肯定会死得更快啊,或许,是以毒攻毒,刚好治好了他的寒毒? “半生,谢谢你当初救了我。”不管怎样,炎非辰心内都是感激的。 半生摇头道:“你不是说我们之间不能说谢谢吗?” “好,不说,但我想知道,”炎非辰忽然严肃道,“如果,我又中了剧毒,你,还会为我吸吗?” “嗯!”半生毫不犹豫地点着头。 “吸了,也许就会活不过来了呢?” “我已经多活了三年,更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半生以为炎非辰仍在后怕,忙安慰道,“别怕。毒蛇都被我们斩杀完了,蒙面汉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已经脱离了危险!” “你发誓!” “我,我发誓!”半生急得满脸通红,不知道盟主受了什么打击,竟然不相信他会舍命救他了,忙举起右掌,对天吼道,“如果非辰中了剧毒,我半生发誓,发誓为他吸毒,否则,否则,上天惩罚我,惩罚我……” “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半生仍然觉得誓不够毒,最后终于又憋出来一句,“教我八辈子都得不到非辰的原谅!” 蒙面人不经意地点着头,他,的确已经为炎非辰的聪慧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这辈子有人敢与炎非辰斗,肯定会输得体无完肤。 炎非辰满意地摇了摇折扇,然后刷的一声合上,其声之大,其音之脆,震得三人耳膜嗡嗡直响。 “原来,你是在用扇音传信?”蒙面人终于醒悟过来,密语传音道,“你的人全被调走了,传讯又有何用?” “万一有人听到了呢?”炎非辰也使密语传音道,“半生吸毒后,必会昏迷,若多一个人照顾,岂不甚好。” 炎非辰对半生道:“来,扶我起来。” 半生忙俯下身去,可还没拉到手臂,突觉腰部一麻,双腿一软,随即瘫倒在地。 “你,你折扇不小心点到我穴位了。”半生急道,“快帮我解开穴道,我四肢麻木,不能动了。” “我是要试试,你刚才发的誓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我就是不发誓,也愿意舍了命来救你的啊。”半生气愤地大吼起来,“你为什么要试,为什么要拿你的命来试啊,万一你出了不测,我怎么办?” 炎非辰理也不理他,起身对蒙面人道:“来吧,你可以,顺利下手了!” “不论是武功还是精神上的较量,我,都完败了。”蒙面人长叹一声,左手缓缓伸进了右手衣袖中,抓出了一根比半生斩掉的所有蛇都大一倍的虎蛇来,“这是最后一条蛇,也是身体最大毒性最烈的蛇。你既是心甘情愿,我也就不客气了。” “嘶……”虎蛇看见炎非辰,一下子就扑了过来,而且是凌空扑了过来。 “快闪开!非辰,快闪开!”半生又急又怒,不停地大叫着,“非辰,你快闪呀!” 炎非辰心里虽然怕极了,但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闭着眼等蛇来咬自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清心阁的门忽然被撞开,两个雪白的身影先后闯了进来。 炎非辰睁眼一看,正是十二圣斗士之圣八和圣九,飞在空中的虎蛇已被圣八一脚踢飞,随后跟进的圣九立即拔刀与蛇斗在一起。 眼见圣八拔刀正要加入对蛇的围剿,炎非辰突然一声令下:“都给我退下!” 盟主的令不得不听,但,这蛇可是针对盟主而去的呀,而且,他俩虽叫不出蛇名,却任谁也看得出,必是剧毒之蛇。 就在圣八圣九一愣之间,炎非辰迅速向地上的虎蛇扑了下去。 而碧绿得瘆人的虎蛇正吐着可怕的信子昂首迎向炎非辰。 圣八圣九挥刀欲斩,可炎非辰的身子整个扑了下去,欲斩着蛇,必先伤了炎非辰,急得两人硬生生地撤刀。 出刀容易撤刀难,两人内息受岔,竟双双向后跌倒。而炎非辰,则用整个身子压住了蛇。 “盟主为什么要护着毒蛇?”圣八圣九脑中还没反应过来时,炎非辰已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快,快来解开我的穴道。”半生急叫,“只有我才不怕毒,只有我才能吸出盟主所中的剧毒。” 三年前,他俩亲眼见证过半生吸去盟主所中之剧毒,当然丝毫不怀疑,只是仍然处于惊惧和不解中。 “怎会这样?”圣八圣九虽大惊失色,但不容他们再行迟疑,两人立马分头行事。 圣八疾奔去解半生的穴道,圣九拖住露在外面的蛇尾,猛地一拉,将蛇甩上半空,一阵疾如闪电的红色刀影闪过,整个空中便血肉横飞。 半生的穴道刚被解开,也顾不得四肢仍还处于酸麻之中,急忙爬起来要去吸炎非辰所中的剧毒。 却见炎非辰一张俊脸胀得通红,连雪白的耳根子都红透了。 天,高烧了吗?难道,这毒性发作这么快? 却听炎非辰急急道:“圣八,圣九。” “在,请盟主吩咐!” “这里,留半生一人就行,你二人速速辑拿蒙面人。还有,还有,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进来。” “是!”这时,他们才发现蒙面人不见了。 二人刚奔出屋外,就不由得相视一笑,他俩知道,盟主的本意并非要他们去将蒙面人追回来或追杀掉。即便想追也是徒劳,因为任谁也知道,蒙面人必是在盟主扑向蛇的时候,趁乱溜走的。而他俩一进屋就感觉到了,蒙面人绝对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先不说他俩是否是其对手,就算能打赢又怎样?如若一个高手想逃,哪怕多给他几息的时间,也足以安然脱身。 他俩太了解盟主了,不只是他俩,全盟的人都知道,盟主自小就出奇地怕羞,甚至过于女人,这次,不用想也是被咬在了隐密部位。 果然,圣八圣九刚出去,炎非辰就艰难地对半生道:“我四肢都僵硬了,动不了了。” “好,我马上给你吸毒。”半生焦急地回道,并马上要将他翻个向。 “停!”炎非辰一张脸红得更厉害了,但声音却出奇的冷静和威严。 半生愣了愣,急忙住手。 “你,听我的吩咐,必须一步一步照着我说的做,行吗?”炎非辰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行,你快说。”半生诧异地看着害羞的炎非辰,急道。 “你将我翻过来吧,知道哪些地方不能碰吗?” “知道!”半生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怕羞,还算一个男子汉吗? 不过,除了才华过人,决策果断和威信不下于男人外,半生倒真没感觉出盟主在生活作风方面能称为男子汉的地方。他俩虽然相处极为和谐,但炎非辰极为怕羞,连手都不准碰一下。记得有一次两人练武练得兴奋时,半生突然一把抱住了炎非辰。没想到炎非辰想都没想便猛的一掌将他击倒在地,而且,还真的生了气,害得他天天道不尽的歉,弄得十天半月都不高兴。 自那以后,他再不敢对炎非辰有亲昵的举动了。 半生小心地将炎非辰仰面平放地上后,不由一愣,原来,虎蛇咬住的部位,竟是对方的小腹,难怪炎非辰会如此害羞。 肚脐下以气海穴为中心,红色衣衫已变成大如巴掌大的一片黑色,很明显,那是鲜血淌出来所致。 “我也没想到,会被咬到这个部位。”炎非辰小声地道,当时情势所迫,没想到圣八圣九会来得那么不是时候,害怕这最后的一条虎蛇被他俩斩杀,惶急中哪还顾得上会被咬住哪个部位,结果,越害怕被咬的地方却偏偏要被咬住。 半生也曾无数次从炎非辰白皙的脖颈、莲藕般的小臂想像过他的身子该不会也比女人还美吧。他虽然知道炎非辰是男人,觉得这样想像有些好笑,但仍然会不由自主地想下去。 他相信,炎非辰的腹部,也一定完美得毫无瑕疵吧!这下,让他要用嘴去吸对方羊脂白玉一般的小腹,只想一下,就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不准胡思乱想!”炎非辰见半生走了神,不由怒喝一声。 半生醒悟过来,见炎非辰痛苦得身子忍不住颤抖,知道毒性已然发作,时间上不容再耽搁,忙道:“好好,我不乱想了。衣衫是从上面脱好呢还是从下面?” 半生抬头望着炎非辰,见他一张俊脸更红了,忙道:“对不住,那不脱也行,从腹部撕开吧。” “不准看我的脸!”半生正在踌躇,却听炎非辰威严地道,“用刀子割开被染黑的那一圈绸布。” “好!”半生忙依言行事,小心地割开了一个圆洞。 “可以了,记住,一定要用上你的鲸吸融血大法。”炎非辰小声道。 半生刚趴下吸上一口,却听炎非辰“嘤咛……”一声娇呼,恰似少女的娇喘,身子也是一阵难以抑制的颤动。 半生突然生出一种幻觉,他仿佛吸着的是一个娇小的美少女,嘴唇所接触的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最温润的肌肤,甚至,还传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滑腻…… 这幻觉一生,半生只觉得热血激荡,一股无法控制的冲动袭上脑门,如此一分神,鲸吸融血大法突然失控,一大口毒血“咕咚”一声吞进了肚里。 随即,一个更大更骇人的“咕咚”声响起。 何以会更骇人?因为,这一声“咕咚”,乃是半生一头栽倒在炎非辰的身旁所发出的声音。 第008章 山雨欲来 “半生,你怎么了?”炎非辰这一惊非同小可,如果半生也中毒的话,那只怕两人同时毙命的悲剧就无可避免。 原来,半生吞进一大口毒血后,腹中便如沸水般翻滚,疼痛难挡,急忙抬头欲要喘口气,怎料四肢突然酸麻,一头栽了下去。 “没,没事。我只是不小心吞了一口血,不碍事的,我,我马上再吸。”半生心中更为惊惧,该死,这个时候怎么能分心呢?我死了是小事,可不能害得非辰跟着我死啊。 半生艰难地支起身子,拼命地将头向炎非辰挪去,由于四肢无力,整个脸都几乎趴在了炎非辰温热的小腹上。 炎非辰浑身一阵颤栗,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淌在地板上,心情极为复杂,三分委屈,三分感动,三分甜蜜,还有一分,是痛苦。 半生感觉自己开始头昏脑胀了,不由大急,心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赶到在晕倒之前将非辰的毒血全吸出来。 为了不让自己再次分心,半生干脆闭上眼,只一心猛吸炎非辰伤口上的毒血,一口,两口,三口…… 头,愈来愈沉,四肢,愈来愈无力,根本支撑不起了,半生的整个脑袋的重量,沉沉地全压在炎非辰的小腹上。 炎非辰的头脑却是愈来愈清晰,浑身逐渐没有了中毒的痛苦症状,他知道,半生在极力坚持。 再一口,再一口,最后一口……终于,半生的意识模糊了,沉沉地睡在了炎非辰的小腹上。 “毫不犹豫地为自己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纵使,没有任何回报。这样的朋友,天下,又有几人能遇到?我炎非辰,该是何其幸运!”炎非辰拭去满脸的热泪,艰难地坐起来。 由于失去了太多的血,刚坐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但他还是坚持着坐了起来,并且,将半生的头抱进了自己的怀抱。 “我,我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但我,我好快乐……非辰……”半生的声音越来越小,炎非辰急忙抚近他,生怕漏掉一个字。 “非辰,我以后,以后,再也不说一句谎言了……” “嗯,半生不说谎。还有,半生一定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一定。”炎非辰流着泪道,“难道,你舍得丢下非辰一个人在世上吗?” “不,我不舍得,好不舍得……如果,下辈子,你能做女人,多好,多好……”终于,半生昏迷了过去。 “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炎非辰忽然痛彻心扉,搂着半生的头,哭着道,“半生,不用等下辈子,我,这辈子,就是女人!半生,你听到了吗?我是女人,你怎么就舍得丢下我呢?” 他心里清楚得紧,正因为自己那一声要命的呻吟,害了半生。他虽然自出生起都着男装,但毕竟是冰清玉洁的少女,从小到大,何曾有异性亲过他的肌肤呢?小腹被半生吸上那一刻,他心旌摇动,热血鼓荡,他已经作了最大努力去忍,只是,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半生的整个身子忽然颤动了一下,炎非辰又喜又怕,喜的是,半生并没有死,也许,他会像三年前一样,只是睡三天而已;怕的是,自己的女儿身,难道被他听到了?这可不是小事,至少,在满十七岁之前,他绝不可暴露女儿身份,否则,十五年的辛辛苦苦伪装,岂不白费? 但现在救半生要紧,他急忙将半生小心地放在一边,抓过折扇,刷的一声展开。 “盟主,你没事了吧?”圣八的声音一路飘了过来,很快,门便被急急地推开,圣八闯了进来。 “我没事,快传大夫,救半生!” “大夫,已经来了。”圣八见炎非辰已经没有了中毒的症状,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但已不碍事,不由松了一大口气。 果然,一个医师打扮的人气喘吁吁地背着药箱跑了进来。 “青大夫,不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必须治好半生!”炎非辰刚吩咐一句,就听得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一路“宝宝,宝宝”地叫过来,显得甚是焦急。 原来,是老盟主携着夫人也急冲冲地闯了进来,柳眉儿一进屋,就扑向了炎非辰,嘴中仍然是“宝宝,宝宝”地叫着。 后面,还跟着圣九。 “圣八参见峰主!”赤山盟惯例,凡主动出让盟主位的,会出任赤峰峰主,这虽是一个闲职,但毕竟是老盟主身份,盟下弟子无不尊崇。 “嗯,不必多礼。”炎辰雨皱眉道,“怎会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那边,柳眉儿抱着炎非辰急切地左看右看,一看到炎非辰小腹的伤,泪水又下来了。 “来,母亲为你上药。”清心阁内间分三个单间,柳眉儿将炎非辰拉进中间的卧室,心疼地查看伤口,然后亲自给他擦洗身上的血迹,上好药,并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 自始至终,炎非辰都任随母亲摆弄,幸福地享受着母爱,一言不发。 “母亲,我想出去,看看半生。”等母亲为自己收拾好后,炎非辰迫不及待地道。 “半生有你爹照看着,不会有事的。”柳眉儿捧着炎非辰精致的脸蛋,亲了一口,“宝宝啊,你跟妈去呗,妈还要给你煮辰非糖糖粥。” “母亲,你吩咐厨房煮就行了,看你,整天都为我操劳。” “他们配的份量我始终不放心,怕补血效果不好。我,一定要把我宝宝的脸补得红润起来。” “反正,我不会跟你去,我要,亲自照顾半生,直到他醒过来。”炎非辰拉着母亲的手,坚定地道。 “唉,我宝宝的心始终这么好。我知道拗不过你,其实,我也挺挂念半生的,他真是个好孩子,又救了我们宝宝一命。”说着,柳眉儿有些动容,“好吧,我们出去看看。” 其时,半生的毒症已被控制,病情平稳,只是仍然昏睡着,已被送往了里间靠左的卧室。 一看到他,炎非辰又是一阵戚然,但他在人前从不落泪,只是道:“半生这次中的毒太过凶险,眉头瘀黑未去,只怕,这回昏睡的时间不止三天。半生是为救我而中毒,我炎非辰,将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他醒来。” “宝宝……”柳眉儿知道拗不过女儿,只叫了一声,眼泪又下来了,“我,多安排几个人过来陪你吧。” “谢谢母亲。”炎非辰轻言道,“宝宝一定会好好的。” “行!知恩图报,才是我炎家的好儿郎!”炎辰雨赞许道,“只是,你中过的毒太深,加之失血也过多,不要过于忧心。大夫说了,半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爹爹,此后这几天,孩儿依然不能料理盟务,还望爹爹继续帮孩儿操劳。”炎非辰道,“只是,请爹爹告诉我,盟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 见爹爹沉默,炎非辰道:“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但我整天便会忧心如焚,心,怎能放得下?” “半生前几天寒毒太过吓人,我只是不想让你分心。” “我毕竟是盟主,我想不明白的是,盟里还有什么样的事是应该不让我知道的呢?”炎非辰为爹爹找了个牵强的理由来搪塞,有些不满。 “嗯,你是盟主,我没权隐瞒你。”炎辰雨习惯性的踱着步,眉头蹙成了一团,对这个聪慧过人的女儿,有时候真有些头疼,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是隐瞒不了,只是还没想出较好的策略,只好道,“非辰,你听说过非天令吗?” “非天令?”炎非辰惊道,“五百年前出现过的非天令?” 他炎非辰不但熟读天下各类武功秘籍,而且连诸多世人不知道的武林佚事皆心中有数,否则,他怎敢夸下海口,为有求者解答天上地下各类与武林相关的问题?非天令如此骇人的天下大劫,他又岂会不知?只是,没想到的是,这非天令,竟会在五百年后,再度惊现人间。 “嗯,而且是人杀令!” “非天人杀令?人杀令乃三甲非天令之一啊!”炎非辰再度震惊,“只怕,我盟也难避其祸!” “人杀令祭出了‘三年之痛’的惨烈浩劫,我盟不但不能避,而且,凶险必担。” “请爹爹详谈。”炎非辰虽然心内忧急,但语调却是异常平静。 “人杀令共有三句,句句皆可惊天,亦可动地。”炎辰雨道,“三年之痛,皇宫倾覆;三年之痛,万载冰哭;三年之痛,炎刀复出!” “皇宫倾覆,乃针对江山,天下易主;万载冰哭,乃针对冷家堡,其祸必烈;炎刀复出,虽与我盟无关,但我盟卡其关口,首当其冲,祸不可避,但,但并非就不可保吧……” “如果,有人愿意助我,比如……” “爹爹!”炎非辰急摆手阻止,“那条路绝无可行的丁点希望,想也别想。不然,反而将我们的思维囿困其中……” 炎非辰知道,爹爹是想说试着去恳求赤龙要塞相助。赤龙要塞,乃天下最为神秘最富传奇色彩的庞大组织。之所以神秘,乃因其极少露面,但一现世,其善恶之难辨,其武功之高绝,当真是世人不可测;还有就是塞址总部更是神秘,居于常人不可理喻的赤焰山深部,也让人根本不可能朝那个方向去猜,于是,这总部的地址,世人知道的可谓凤毛麟角,传闻更是众说纷纭,扑朔迷离。但,赤龙要塞有他行事的规矩,要求其相助,那是绝不可行的。 难道赤山盟,真的难逃此劫?炎非辰本待继续分析,但头脑却霎时一片空白,站立不稳,几欲昏倒。 “宝宝,宝宝,你不要用脑过度!”柳眉儿急忙扶住,狠狠瞪了一眼炎辰雨,“宝宝失血这么多,你还让他操心,回去我再收拾你。” 非天令是何等可怕,令发必成!他炎非辰,自问有这个本事勘破此劫吗?想至此,由于心内一时忧急,加上失血过多,差点就晕了过去。 “我说过,这几天,我要守护半生,直到他醒来,我既已说出的话,就要坚决做到。爹爹,”炎非辰回过神来,对爹爹道,“请你,务必将你的部署和天下动态随时告诉我,孩儿,每天要得到消息,可以吗?” “很好,很好。爹爹原本也是这个想法。”炎辰雨故作轻松地道,“爹爹掌盟二十年,何等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你就安心养好身子,同时照顾好半生吧!” 炎非辰并非想将如此棘手的难题推给爹爹去面对,而是他确实需要守在半生身旁,他太重视和半生的这份以命相换的情谊,何况,守在他身旁就并不等于对赤山盟撒手不管;还有就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应对的策略,他需要思考,需要相对安静的环境来思考,而将杂务交给爹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爹爹除了有条不紊地排兵布阵之外,还有他不让炎非辰知道的想法。 “皇宫倾覆……万载冰哭……炎刀复出……”炎非辰默默念着,踱到门边,此时,一阵飓风骤然袭至。炎非辰倒退两步,急以扇掩面。 “宝宝,宝宝……”柳眉儿电闪般奔至炎非辰身后,疼爱地扶住了他。 炎非辰依着母亲,叹息道:“外面,果然是山雨欲来!天下,即将经历一场血腥大劫啊!” 第009章 百臂泥魔 枪,乃百兵之王。 战烈,乃枪中之王。 大炎朝,便是太祖皇以战烈为兵,横扫天下,创立至今已历经近五百年的庞大王朝。 大炎朝,一个崇尚武道的王朝,战烈,更让大炎朝成为一个有史以来武力最强盛的王朝。 战烈,狂傲武林,战烈,霸绝天下。 传言此枪曾与太祖皇人枪合一,更传闻只有拥有皇室血脉的人才能发挥其威力。 当然也不乏为此置疑者,称这是皇室为永远拥有战烈而散布的谣言。 传言也罢,谣言也罢,事实是,这枪却实实在在地在皇宫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当然,更被历代皇帝奉为大炎朝镇国神兵,令所有觊觎王位者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不知其间有何辛秘,此枪,于三百年前开始挺立在皇宫神兵池,从没动过。 狂霸天下的神兵,谁不想动? “战天王子,你,已确定要闯神兵池?”神兵池旁的望枪台上,当朝皇上烈振武威严地道。 皇上一挥龙袍的下摆,豁地站了起来,声音,威严中竟有些颤抖。 周围数十位皇室成员亦都定定地俯视着下方,神色各异地看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强壮少年,显然,这便是被皇上呼之为战天王子的少年了。 演武台上,战天王子雪白的紧身战甲,不下数十处被枪尖挑破,血迹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紫红色。 “皇伯父,侄儿即便粉身碎骨,”战天王子眼望下方巨大而危机四伏的神兵池,再抬头望望上方的望枪台,忽的单膝跪地,坚定的声音字字响亮如雷鸣,“也确定要闯,神兵池!” “振豪,此子,乃我烈氏之傲!”皇上对身边的靖王烈振豪言道,“你,劝劝你儿,别闯了罢!这皇位,我决定,迟早传与此子!” “谢皇兄隆恩!”烈振豪眼望浑身伤痕累累的烈战天,不以为意。 齐王烈振基眼中闪现一丝阴狠,却笑着奏道:“但,为免我大炎朝之劫,战烈,必须从池中取出来,可是,现在只有战天王子有这个实力啊!” 是的,战烈,必须取出来! 据卜算子二十年前推算,战烈,务必在二十年间出动,否则,炎朝难续。 大炎朝,正是一个笃信卜卦星象的王朝。 而今,烈战天苦战演武台,经过一轮轮残酷的拼杀,淘汰了所有报名欲闯神兵池的皇室勇士。 而这二十名勇士,无不是苦练烈氏心经大法数十载的大能者,居然全败在了烈战天的铁拳铜腿下。 这虽不是空前绝后,但难能可贵的是,烈战天年方十七。 十年前勇闯神兵池的皇上独子胜天虽也败了数十名勇士,但当年他已二十有五! 不过,当年,胜天的身份和战天一样,还不是皇子,而是皇侄。 五年前,其父,当今的皇上烈振武才坐上皇位,改国号为狂治。 烈氏心经大法修炼之难,当真是骇人听闻,资质优异者,也须一年壮气,二年壮血,三年壮筋,四年壮脉,五年壮髓,六年壮骨,七年壮形,方始大成。而这一步一步炼过来,足足得花上二十八年,天才如烈胜天的,也比他多花了八年! 年方十七的烈战天不但将心经大法练至大成,而且,还赤手空拳打败了二十名习练大法数十载的皇室勇士,身上虽也伤痕累累,但不过是些皮肉之伤,这对习过烈氏心经大法,拥有钢筋铁骨的武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此战绩,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如果假以时日,烈战天,必会成一代武林传奇! 于是,连皇上都不忍让他去神兵池送死。 “战前不屈膝!”烈振豪望望神兵池最里层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战烈狂枪,大声吼道,“天儿,如果还有胆量闯池,就站起来!” “是!”烈战天豁然挺立起来,背上数十道枪伤被崩裂,一串串的血突地流了出来。 烈战天挺立在空旷的演武台上,竟似一头受伤的猛兽,更似一尊带血的战神:“请,皇伯父下令,开启神兵池!” “好!好!好!”皇上抚须连道三声好,“烈枪必配战神,王子此去,并非毫无生还之机!” “烈枪配战神!王子必胜!”台上数十皇室成员也被烈战天傲然挺立的霸气所震撼,不由齐声吼道,为烈战天鼓气。 神兵池隆隆启动,数十个模样凶悍至极的高大泥人轰然而出,双臂各执一根儿臂粗细木棒,霎时,杀气弥漫整个空间。 泥人自行布成圆阵于外围第一关,沿顺时针机械地旋转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转越快。 身处望枪台上的众人不由一阵变色,骇然惊呼:“百臂泥魔!” 不知者则嗤之以鼻,虽称之为魔,但既是泥人,又有什么好怕的?知之者却道此阵凶险之极,据说进阵者只有两条路选择,一是被打死,二是被困死! 神兵池布置的战阵数量据说有三十种之多,几乎每十年出现的阵皆有不同。今年的神兵池现阵,竟比十年前凶险了许多。 “战烈狂枪,我,烈战天来也!”烈战天虽也一眼认出此为五十泥魔组成的百臂泥魔阵,心头非但无一丝惧意,反而被池中心的战烈狂枪激发出了极强的战意,不由狂吼一声,呼地跃了下去。 据皇室秘记,自太祖皇以来,皇室习武资质一代不如一代,终在二百年后,再无人能配得上战烈狂枪。为防战烈旁落他人,威胁皇朝,这最后一位持枪的皇室大能——烈战狂,断然将枪封存于神兵池,每隔十年可开启一次,让有能力匹配战烈的皇室勇士入池取枪。 三百年来,神兵池开启过三十次,在先前十余次闯池勇士个个丧生之后,这所谓的“皇室秘记”似乎成了一个凄美的传说,在近两百年的开启之中,居然再无人报名闯池。 然而,卜算子二十年前的推算,竟将皇室逼入了绝境,不取枪便亡朝的绝境! 皇室内终于掀起了取枪卫国的豪气,习练烈氏心经大法蔚然成风! 战烈,韧,狂,傲! 只有拥有极韧的刚烈之体,才能为战烈所感应,才能真正达到人枪合一的境界。 皇太祖传下来的心经大法,自气、血、筋、脉始,至髓、骨、形,一步一步练至大成,乃练就韧性之体的绝世大法。 要练成心经大法谈何容易?三十岁之前绝难至大成,然而,烈战天四岁始练,仅仅用了十三年。 十三年即至大成! 是以,神兵池开启的一瞬间,他似乎已感应到了池中心那一杆狂枪的召唤。 狂枪在颤抖,他的心也在颤栗。 他忍不住大吼一声,身体如炮弹般激射进了神兵池的第一关,百臂泥魔阵。 双臂舞得密不透风,原以为凭这一股子蛮力,或可迅速突破,一举冲过战阵,哪知进入还不过一丈,胸腹上砰地一声着了一棒,险险被击飞出去。 “啊!”望枪台上有人惊呼出声,因为有一股子血,从烈战天背上的一道枪伤处狂飙而出。 烈战天浑似不觉,他刚使了个千斤坠,但又忽闻脑后疾风乍起,危险! 急一低头避过,泥魔一棒砸在地上,竟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土石横飞。 天!望枪台上一阵骚动,这一棒要是砸在人身上的要害处,岂不送命? “吼!”烈战天并未因此哪怕呆愣一下,而是怒吼一声,顺势一腿猛扫一个泥魔,那泥魔飞撞出去,轰隆隆又一路撞倒好几个泥魔。 被撞毁的泥魔立成一盘散沙,四散飞落。 “好!”望枪台上众人呼出一口长气,气氛异常激动,响起了一阵浪潮般的喝彩声。 一腿之威,竟至于斯! 但烈战天刚扫出一腿,背上却又中了一棒,险险跌倒。 如此几个来回的吃过几棒,烈战天不得不全力对抗,慢慢适应后,才不致频频受伤。 但这阵的所有泥魔均高出一人有余,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魔影在转,冲进阵的人只能被压着打,极是被动。 烈战天虽不再像先前般狼狈,但却也难以寸进,而且他发现,他至少毁掉了近三十个泥魔,整个战阵却依然密不透风,似乎并没有泥魔减少。 他不由心头又恼又急。 吼! 烈战天再次怒吼,双臂使力,震断左右疾至的木棒,接着旋身跃起,双腿又各踢飞一个泥魔。 身子刚一着地,又有数根木棒从四面八方合击而来。 原来,烈战天一变势,整个百臂泥魔阵也随之而变,由顺时针旋转变为向烈战天合围而来。 进阵者,欲逃回去,几不可能! 你变,阵也变! 但刚才的旋身跃起,他已惊悉此阵的端倪。 原来这百臂泥魔阵居然可自生泥魔,毁掉一个泥魔的同时,又有一个泥魔在关口生起,并迅速加入战阵。 百臂泥魔,原来总数永远保持在泥魔五十个,百臂! 如果不是跃起观察,或者观察时并没有同时毁掉一个泥魔,或者观察时并没注意到最里面的关口,任谁也发现不了这个隐秘。 烈战天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灭掉一个生一个,灭掉两个生一双。果然,冲进此阵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被打死,二是被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