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愁》 第一章 不哭。 捂着嘴,女孩睁大眼望着那仅露出一道缝隙的光亮,光亮后是惨绝人寰的地狱 她不敢闭起眼,或许该说是惊吓得闭不上眼,任凭所有血腥可怕的景象像鬼魅一占据着她的脑海,无法磨灭。 “啊”一整夜,耳边净是凄厉的哭号,那残忍的景象透过那一丝的光亮,映入躲在柜子里的她的眼底,死亡的腥膻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着,仿佛带着亡者浓烈且凝重的怨恨与不甘。 那骇人的感觉渗入她的骨髓,她不禁发抖这是梦,这一定只是一场梦! 她想着,却没有胆子认清,因为生怕真实会令人崩溃,会令她崩溃。 “啊”尖锐、充满痛苦的女声清楚的回荡在每一个角落,倒下的身躯就平躺在柜子前,女子的眼瞪得大大的,仿佛有着太多的讶异,而颈上划开的伤口鲜血横流。 她望着那倒下的女子,捂着嘴的手不自觉更加用力,心里更是阵阵寒意不断涌上,紧咬着唇,任由那恐惧蔓延至全身好可怕,这些人就像是恶鬼,带着铁链来索命! 不叫。 脑海里响起的嗓音硬是止住她几乎落下的眼泪,她伸手用力搓揉着自己的双眼,怎么都不让眼眶里滚滚发烫的泪水落下;她不能叫、不能叫,只要发出一点声响,就会被人发现。 她要活下去,这场恶梦根本不关她的事;所以,她怎么都不能让那票索命的恶鬼发现她 “唔”她死撑着,然而乍来的恐惧终究让她难以克制的轻喊一声,近似低泣的哀呜悄悄逸散在恢复寂静的空间里,瞬间化为流动的空气飘散而去,极细、极微的悲呜宛若天的叹息。 忽然,她听到从那道缝隙边传来了脚步声 “有什么声音吗?”在脚步声之后,是一个低沉好听的嗓音。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声音?头儿!你大概是听错了。”另一个沉重厚实的脚步声跟在那低沉的嗓音之后,而那人粗哑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敬畏。 “可是我确实听到了,好像是人的声音,就从这个方向传来的。”那个被人唤作头儿的人似乎正在细细思索着,低吟一会儿。 而在柜子里的她,只看见一双靴子不时地在她眼前来回走动着,偶尔停驻在柜子前久久不动,令她早已吓出一身的冷汗,悲伤夹杂着恐惧入侵她的心绪。 “怎么会有什么人呢?这里的人都已经被咱们兄弟杀光了,若有人也只剩下咱们,再多就没了。”粗哑的声音解释着,边说还边踢着眼前的尸体。 他那一下一下踢得她心口隐隐抽痛。 不过为了怕被人发现,她只得用力捂住嘴、紧咬着唇,强忍着心中席卷而来的骇然,死也不让任何一丝的声音从她嘴里逸出;只可惜,她挡得住声音,却挡不了身体本能的颤抖。 她只希望别让他们发现她 “是吗?”那头儿轻哼,淡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太相信。 旋即,四周便落入一片的宁静,没人再开口。 她等着,等着看接下来那些人的反应,只可惜等待许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不只那头儿不再开口,就连那粗哑的声音也未曾应话,周围顿时陷入一片莫名一默,反而更令人恐惧。 从她这道缝隙,只能看见部分的景象,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宛如陷入黑幕的包围,根本无从判断外界的情形;她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发现了她。莫名的恐惧就在这沉默中逐渐升起。 这些人发现她了吗?她无法得知。 就这样,柜子中的她只能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分毫,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恐惧也更加深了;这分明就是一种折磨,教人在心底矛盾的煎熬下,迷乱了神智,然后臣服在自己的惊惧之下。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等着,长久的宁静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安全了,只是,正当她想要推开柜子走出去的时候,一阵惊叫声蓦地响起,可她躲在柜子里看不见,仅能从那急促的脚步声判断情况。 听那慌忙的脚步,大概是有人混杂在尸体当中,试图掩人耳目。 因为尸体是不能动、不能看、不能听的,然而活人却是五感正常的,眼见沉默逐渐取代原先的惨绝,时间渐渐挤压恐惧,任人都要受不了的,这也难怪那人会忍不住跑了。 她想着,也准备走出去,正当这个时候,一道利落的破空之声传入她的耳里,伴随着骇人的尖叫声,以及切肤断骨的血味,她领悟到,这只是那些人的诡计,用这种方式引诱漏网之鱼上钩。 现在,只怕那人没逃成,反而成了刀下亡魂。 抚着胸口,她庆幸自己没抢在那人之前,不然死的就是她了。 “差不多,这该是最后一个了。” 隐约间,她听见那个头儿又开口了,冷然寒彻的嗓音仿佛早就知道有人会试图用这种方法来蒙骗他的眼。 “还是头儿英明,不然就让那个家伙活下来了。” “我想那些官兵也快到了,告诉其他兄弟,咱们该撤了。”那头儿冷冷的下了命令,清冷的语调似乎并不为这他一手创造出来的人间炼狱有任何的惧意。 “是。”粗哑的声音领了命,足音渐往外走去。 她稍稍放心了,却又不敢太过松懈;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那些人的诡计? “你还打算躲多久?” 忽然,她听见那冷沉的嗓音隔着木板响起,缝隙间的光亮也被一道黑影掩去,她噤声,心里只能默默祈祷他别是在跟她说话,别让他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她还不能死的,她还 刷的一声! 柜子半掩的木板被人一把拉开,忽然透进的光亮让她不自觉地眯起眼。 “你难道真以为躲在这里我就不会发现你?”似笑非笑的嗓音从光亮中传来。 她勉强睁开眼,只见在刺眼的明亮之中站着一名男子,男子破光而过,宛若剽悍天神,令人畏惧。 猛地,她皱起俏鼻,因为她闻到了自男子身上传来的浓重腥咸的血味,这才知道,他原来并不是神,而是来自地狱——不折不扣的恶鬼。 ?  ?  ? 她离死不远了吗? 捂着嘴的小手未曾放下,她几乎是瞪大了眼望着站在身前的男子。 “看来,你就是最后的活口了。”男子凝望着她苍白惊恐的小脸,被白布半掩的脸孔不自觉流露出骇人的杀意。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却可以清楚从男子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里感觉到些许讯息。 死亡——这是那个男子眼中惟一的讯息。 天,好可怕这个男人要杀死她吗? 她倒抽一口气,被男子的冷冽杀意骇到,无法克制的频频打颤,咬痛了唇,只见一丝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不要她是无辜的啊“别怕,我很快就会送你去下面陪伴这些人的。”男子望着她的眼显得冷血而锐利,比起他手中染血的长刃,还要更加骇人,无情劈碎她心里恐惧的藩篱。 不能害怕、她不能害怕她努力的说服自己,即使心在狂跳,即使他手上的那把刀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劈下来,把她劈成两半,即使天知道,这教她怎么可能不怕? “走开!走开!”她忽然大吼,小小的身子跳出柜子,然后用力撞开他,打算逃离。 男子似乎没预料到她竟会有这样的举动,并没有及时阻止她,任由那粉嫩的浅绿色身影撞开自己,虽然力道不足以伤人,但仍是让毫无防备的他倒退了几步。 眼看着她逃离了,男子掩在白布下的唇只是泛起不在意的轻笑,澄明的眼眸漾着异样的浅笑;他缓慢的移动脚步,追着她来到了屋外,来到那躺满尸首的院落。 他冷哼一声,目光环视那骇人的腥残地狱,手中染血的长刃闪耀着异样的银光,凝结的几滴圆滚血珠顺着那光滑锐利的表面轻滑而下,从他身上散发的死亡气息比起满院的残尸还要令人恐惧。 她只能跑,头也不回、使劲全力的跑 ?  ?  ? “逃吧,再逃也只是无用。” 男子悠然的嗓音随着风传到她耳里,她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她她明明什么也不晓得。 可,她就是不明白为何自己总是那么倒霉! 无暇观看已然微亮的天色,她只知道拼命的跑。 这一切来得简直是莫名其妙。 记得这些人是在深夜来临的,骑着马、挥着刀,一步一步以血铺路朝这个庄院而来,毫无理由的屠杀这里的每一个人。不过短短的一夜,昔日富强和乐的庄院已是一片死寂。 这些人的脸,看在她的眼里,只像是恶鬼,早已没了人性。 她慌张的奔跑着,但是身后的脚步声却始终紧紧跟随着她,像影子似的怎么甩都甩不开;最后她急了,脚下跑得更快,一心只希望她别被抓到,别成为无辜死在他手上的冤魂。 “啊!”脚下一颗凸起的石子绊住她的脚步,让她重重摔倒在地。 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深刻,想起刚才死状凄惨的大婶,以及地上那些惨死的人,她就不觉发毛,只得强撑起身子,试图拉开与身后之人的距离。 踉跄走了几步,隐隐作痛的脚踝却令她难以前进。 砰的一声,她走没几步又掉坐在地上,她随手撩起已破烂的裤脚,低头查看这才发现脚踝上已然红肿,不时隐隐作痛,似乎是因为刚才的意外而扭伤了脚。 杀千刀的!怎么这时候出了岔子,老天是非得断了她的命就是了。 “你逃不掉的,死心吧。”男子的嗓音响起。 她只觉得一阵恶寒从头顶降下,冻得她几乎没胆子抬头。 “我、我谁要死啊!你死了,我都还不会死。”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战战兢兢的面对居高临下看她糗样的男子。 “还有心情跟我耍嘴皮子,看来你似乎想早点下去陪这些人。”他的嗓音低沉但清晰,有种莫名的威严,教旁人不由自主为他的气势所折服。 “我干嘛下去陪那些人?他们不过就是赏我一顿饱餐、给我一顿好觉,难不成就叫我连命都赔给他们,我才不是傻子,顶多我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还给他们不就得了。”她说着,拼命拍着自己的后颈,试图将昨夜吃下的食物吐出。 她可不想为了一顿饱餐而丧了命,这可是一点都划不来! 男子听着她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锐利的鹰眼冷冷眯细,紧盯着她不放。 “你不是江家的人?”他问,言词中少了几分闲适,倒多了几分的怀疑。 “谁是啊!我我姓风,才不姓什么江呢。”她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勇敢模样,但谁知道她其实害怕得可以,不只身子抖得厉害,就连吼出来的话也听得出心虚的颤抖。 “你不姓江,又怎么会在这里?”男子的眉蹙得更紧了,几乎纠结在一起。 “我我为什么不能待在这里”奇怪了,她待不待在这里干他什么事?她只知道这家伙快把她吓死了。 她不过是个小乞丐,莫名其妙遇上这种事,她真想就这样放声大哭! 讨个饭,却遇上了恶人;说不准,连小命都保不住。要是早知道有这种结果,她是死都不会靠近这里一步的,想她三餐吃不饱、穿不暖的,没想到出来讨口饭吃居然还会遇上这种事。 “你说什么?”男子忽然眯起冷然的眸子,直盯着她瞧。 “没、没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番话激怒了他,不然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十分不悦,仿佛就连他手中那把长刃也沾染着他的怒意,因而闪动着益加骇人的阴冷。 该不会真是她说了什么令他不高兴的话吧? 她可还想活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我再问你一次,你既然不姓江,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来这里讨食物的。”她咽了咽口水,就怕自己说错了话,登时头身分家,她可不敢想象。 “讨食物?” “我是听说这里有一户大善人、大财主,心地好,对咱们这些穷人更好,所以才来这里讨东西吃的。”哪里会知道,不过刚来就遇上你们这批恶人——这番话,她当然只能闷在肚子里说给自己听。 “你是乞丐?”男子挑着眉,冷眼瞪着她。 说什么乞丐!她不就是穷了一点、脏了一点,哪里像乞丐了? 抱怨归抱怨,她可还是不敢让他听见,只能顺从的点点头,就怕一个不小心头就要飞了。 男子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遮面的白布外露出的英挺眉峰紧蹙—— 娇小瘦弱的身躯包里在破旧的粗布衣衫下,小脸上沾染肮脏的黑尘,嘴角的血丝分外刺眼。她看起来确实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而且那俗劣的态度也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她并不像是在说谎。 “你真的不姓江?”男子忍不住又问。 这回,她可承认得快,猛点头,就怕男子误解她的意思。 男子不语,倒是从门外冲回来的一名大汉抢在他之前开口,完全视跪坐在地上发抖的女子为无物。 “头儿,官兵就要来了,咱们还是赶快撤吧!”大汉低声警告他。 “嗯。”男子只是点头,却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眼神还是定在她身上。 见他迟迟未有反应,大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注意到地上娇小的女子。 “还有活口?头儿,要怎么处理,杀了吗?” 男子沉吟着,并没有给他任何的答复。 别杀她、别杀她,可千万别杀她!天啊她在心里暗暗祈祷。 “头儿?”大汉稍稍提高音量,试图唤回男子飘忽的心智。 许久,男子终于做出决定—— “杀了她,以绝后患。”冷冷的指下这句话,他毅然转身而去。 “是。”大汉领命,抽起腰间亮晃晃的弯刀,朝她步步逼近。 那刀闪着刺眼的银光,她冷汗直冒,频频向后退去,忽然背抵住一处坚硬。 是墙!她这才发现自己已无退路了,可是那刀仍在逼近,眼见刀就要吻上她的颈子,划开她的喉咙 天啊!她就要死了,血马上就会从颈子喷出她就要死了。 不要啊不要 闭起眼等了许久,却怎么也等不到想象中的疼痛,她悄悄睁眼一瞧,不看还好,这一看让她的心几乎要从喉咙弹出——只见在她的颈项前,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刃横阻在她的颈前,而她只要稍稍的移动一下,马上就会头身分家。 “头儿!”大汉低吼。她这才发现那名男子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并且以手上那把长刃隔开刀与颈之间的距离,保住她的一条小命。 “算了,没有必要杀她。”男子沉声说,刀刃一挥,格开大汉的刀。 这么说——她可以不用死了! 她正想欢呼,感谢男子的大恩大德,可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瞬间刷白了脸,什么感谢的话又全让她吞回肚子里去。 只听见男子用着清晰且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冷声说着: “可是,必须跟我们一起回去。” 第二章 突然近身的冰冷惊醒了床上的人,躺在床榻上的病弱女子悄悄的睁开了眼,轻轻的嘤咛一声,苍白却柔美的脸孔上净是憔悴的病容,微弱却清晰的轻叹惊扰了身边的人。 “醒了吗?”撩开床边的布幔,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女子并没有马上回答,仅是别开了眼,躲去刺眼的阳光。 那人见状,便侧过身子,替她挡去了阳光,粗糙的大掌同时轻柔的抚上床上女子病弱的美颜,冷然的神色多了一丝的心疼。 “云姬,好点了吗?”管见寒轻声的问,冷寒的俊脸上多了抹怜惜。 云姬点点头,向来苍白的美颜因窗外透入的光亮而有少许生气。 见到她的反应,管见寒泛起满意的微笑,左颊上的疤痕因浅笑而隐隐抽痛,他悄悄移近她身边几步。 云姬却忽然蹙起柳眉,伸出手推开了他。 “你杀人了。”她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而她并不喜欢。 管见寒嗅了嗅身子,不明白她怎么闻得出来。 他知道云姬讨厌争斗、讨厌血腥,所以每当他要来看她之前,都会先换洗,除去身上的味道。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以为已除去的血腥味,她的鼻尖却依旧敏感得嗅出来。 “为什么,何必增加自身的罪恶?”云姬只是蹙眉问道。 “我不得不,云姬,这恨藏在我心中太久了。十年前江家杀我父母,十年后我要他们要全家的血来偿还,这很合理。”管见寒冷着声,俊脸在突然提到往事时,突然罩上一层冰霜。 他忘不了,他怎么忘得了? 十年前,江家杀他全家,窃占他家的财产,将他原本的幸福毁于一旦,这仇、这恨,怎能说忘就忘得了?等了许久,就是等这一刻亲手灭了江家。 如今他凭着自己的手,替自己的亲人报仇又有什么不对? 为此他就算是手染鲜血、背负着罪恶而活,他也无悔。 “十年前都已经过了十年,你怎么还是忘不了?”云姬轻叹,水灵的美目有着不易见的轻愁。 就是因为只过了十年,所以才忘不了——这恨像是生了根,怎么也难以从心底拔除。管见寒想着,却顾忌云姬孱弱的身体,不敢让她知道。 “见寒,你这么做,管伯父、管伯母天上有知,也不会开心的。” “云姬,你总是叫我别恨,难道你自己不恨吗?江家这样对你,我”管见寒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云姬忽然黯沉下水眸,只得住了口。 “若你真是放不下恨,就应该连我一起恨的,那么那时候,你就不该救我,这样我也不会到现在还深陷痛苦里。”云姬望着他一眼,飘忽淡然的语气有着哀伤与自责。 “云姬算了,别再说了。”管见寒挥手,阻止了她。 若是可以,他当然也会恨她。毕竟那桩惨剧,若不是因为她,可能也就不会发生了。 十年前,管家本是一户极有权望的大户人家,而江、管两家也都互有来往,当时云姬与管见寒已有婚约,只是云姬倾恋江家的公子,却又奈何与他早有婚约,所以只能私下来往。 江家长久以来觊觎管家,早就想将管家的基业占为己有,恰好云姬与管家之间的关系密切,所以江家便利用云姬来骗取管家的财富;只是没想到竟被人发现,江家便痛下杀手,在一夜之间将管家的人全杀尽。幸免的管见寒虽幸运逃过一劫,但从此也被仇恨所困。 “你还是恨我的,对吧?恨我的不忠,恨我间接毁了你们管家。” 管见寒不做任何反应,他不想欺骗云姬,可也不想罔顾自己的心—— 他当然恨云姬,毕竟她与管家灭门的原因关系密切;但是说穿了,云姬从头到尾不过是被人利用,却不自知。一直到事情发生,才知道大错已然铸成,而她同时也赔上自己的一切。 在整件事中,她所受的伤害不比任何人少,因为她不只赔上真心、贞节,就连别人对她的信任也都失去了。她虽是罪源,却也是最无辜的一人,所以对她,管见寒虽不谅解,但终究不忍苛责。 “见寒,我知道这句话由我来说不妥,但我真的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别再让自己陷在痛苦之中,试着让自己解脱吧!” 这是她真心的希望,因为她明白身在仇恨中是多么的痛苦,毕竟她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所以了解这种痛苦;而她真的不希望管见寒步入她的后尘,困在仇恨的泥淖里,难以自拔。 “你若真希望我快乐,就别再提了。” “唉”知道自己的苦劝终究是白费,云姬也只有住了嘴。 管见寒看了她一眼,缓缓走至桌旁,替她斟来一杯茶,冷峻的容颜一如冰霜,毫无温度。 云姬望着他,有些心寒,他的心是否早已失去了温度就连人性,也跟着消失了?她虽想着,却也不敢再问,因为她知道管见寒一向不喜欢听她提起这些。 “这几日的天气不错,想不想出去走走?大夫也说过,你的身子不好,出去走走对你的健康会有所帮助。”他将茶杯递给她,见她缓慢的饮下之后,才伸手轻拍她的背脊,替她顺气。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想,我大概也活不久了。”云姬浅浅笑道,凄美的神情有些哀怜。 管见寒忍不住蹙眉,不喜欢听她提到“死”这个字。 与云姬虽有婚约,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对彼此的情意并非男女之间的情爱。 管见寒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可对她仅有兄妹之情,再加上云姬心里一直对他存有一份愧疚,所以两人之间谈不上情字;尤其在他的父母双亡后,他便将云姬视为妹妹,待她如亲人一般好。 “你不会有事的——” 管见寒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便慌张地闯了进来。 “头儿、头儿,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疯了,正在发狂似的乱丢东西,咱们弟兄们没一个制得住她。头儿,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人越说越小声,因为他看见管见寒益加难看的脸色正死瞪着自己。 呃,好像时机不太对 嘿嘿干笑两声,那人识趣的要退出房门“头儿,我还是晚点再进来好了。” 他正想退出去,却被云姬唤住,抬起的脚步只得硬生生僵在半空,然后僵硬的转头望向房内的人,笑得尴尬。 “小三子,你刚说什么丫头?”云姬轻声问,眼底有一丝好奇。 她若是没记错,整个虎咬寨里除了她,似乎没有别的女子;既然如此,那他口中的丫头又是指谁?她记得见寒今日下山,就只是为了江家的事,并没有到其他的地方去。 这么说,那姑娘莫非是是江家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见寒的心软就代表他心里头对江家的恨并不是那么强烈,仍然有解放的一天。 “那个丫头是、是”小三子搔着头,烦恼着该如何解释。 糟糕了、糟糕了,他这次死定了! 他怎么会这么冒失?居然忘了头儿一向不爱让云姬姑娘知道寨里的事。在寨里,头儿疼云姬姑娘是众人皆知的,除了让她生活无虑之外,为了不让她担心,平时还不准人跟她说寨里发生的事,免得云姬姑娘操心。 “是怎样呢?小三子,你别结结巴巴的,快说啊。”云姬的眼底闪现着期待的眸光,等待小三子的回答。 若事情真如她所想象,见寒真带了个姑娘回来,说不定这就表示见寒的心还有温度,并非真的冷硬如冰,那么要让他放下心中的仇恨,将不再是难事了。 云姬想着,并没有发现小三子手足无措的模样。 “那丫头是是头儿在路边捡回来的,没错!就是在路边捡回来的。”小三子随口瞎掰,假装视而不见那朝他直射的冷寒眸光,那眸光简直像把利刃,架在他的颈子威胁着他。 “哦,是这样。”云姬显得有些失望。 原来那姑娘不是江家的人不过,既然见寒将她带了回来,代表他还是有人性的。这改变虽不大,但起码也有了希望,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小三子,你知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云姬浅笑,开口又问。 怎么,还要问啊?小三子一张带笑的眉眼全垮了下来,他在心里暗暗哀号,却也不敢表现得太明,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头儿那如冰般的视线射向他,活像在警告他,要是敢多说一句就当心他的舌头。 “听那丫头说她好像叫什么无愁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小三子回答得小心翼翼,就怕说错什么话,惹得头儿恼火。 “无仇?”云姬喃喃念着,沉吟一会儿。 无仇、无仇,这真是个好名字,她一心想着要让见寒消弭心中的仇恨,没想到见寒却自己带回来一个“无仇”的姑娘,这不正是天意?无仇、无仇不就是要他忘记仇恨吗? 云姬一喜,伸手扯住管见寒的衣袖。“见寒,带我去看看那个姑娘,好不好?” 她想去看看那个“无仇”姑娘生得什么模样,是不是一如她想象中的美好,说不定无仇姑娘真能够让见寒忘却心中的仇恨;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她便再无憾恨了。 管见寒看着她,只是微蹙起剑眉,没有拒绝。一会儿后,他仅是淡说了一句:“好。” ?  ?  ? 午后的斜阳西晒,映在缓慢前行的一行人身上。 搀扶着云姬,管见寒刻意放慢脚步,他缓缓走着,任由日光在他顺长的身躯上凿出深刻炫目的神采,一身软质的白衫闪现一抹柔软的光泽,映衬着他犹如天神般的威严与俊美。 小三子走在他的身后,不自觉看呆了。 虽然他向来知道这个头儿长得极好看,可从没想过竟会好看到连他都不自觉沉迷于那张俊脸。 瞧瞧他们头儿瞳黑而深邃,活似深潭既冷且寒,却异常醉人,而那尖挺的鼻,不高不宽,完美得恰如其分;再看看那唇,薄而无情,却充满勾人的诱惑;脸上散发的英气,令他本就出色的五官更显得深刻迷人,让他在外貌上多了一丝有如外族人般的俊美与英挺。 不过头儿说俊虽俊,但总还是有些缺陷,在那张俊脸上最大的瑕疵,该算是左颊上那一条丑陋的旧疤。可那道疤若是在寻常人的脸上,只怕无论再俊俏的人都不免令人惋惜。 但头儿就不同,毕竟他可不是寻常人啊! 瞧他脸上一道从鼻翼划过左颊的疤,虽然稍稍破坏了那俊美的容颜,可莫名的为他增添令人心醉的威严气概,反倒教人更加容易臣服于他。或许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事吧。 所以说,天生好看的人就是比别人幸运,就连破了相都比别人俊。 小三子只顾着观察管见寒,倒是没听见前方传来的嘈杂声,他傻愣愣的往前走着,一直到鼻尖撞上一堵结实的背,这才发现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脚步,正望着前方紧闭的门扉。 “小三子。”管见寒轻唤,冷然低沉的嗓音有些许的不耐。 “什什么头儿,您叫我啊?”刚从冥思中惊醒的小三子,听见管见寒的叫唤,立刻凑上前询问,天生带笑的眼梢载满对他浓浓的崇敬。显见管见寒在他的心中,早已占了个无可取代的崇高地位。 “你是怎么了,叫了你这么多声,你到现在才应?”管见寒的口气虽是责难,但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怒意与责备,比较起来,反倒像是对他容易浮动分神的心性,早已习惯的无奈。 “我”小三子悄悄红了脸。 总不能告诉头儿,他是看他看得傻了吧? “算了。”管见寒挥了挥手,不甚在意。 从屋里不断传出的吵闹声引起他的注意,他并不急着开门,只是站在门边听着,屋内的嘈杂让他难以判断实际的人数,但一个特别清脆高亢的嗓音却在一堆低沉的怒声中显得异常的清晰。 只听见屋内偶尔传来的怒骂—— “恶人、恶人你们这些家伙全是些恶人,杀人不眨眼啊!你别碰我你们没人性,全是些强盗、恶鬼,总有一天下地狱!”伴随着恶狠狠的怒吼,一阵东西摔碎的响声也跟着传出。 “你这死丫头,鬼叫个什么劲别、别摔东西杀千刀的,你是听不懂老子说的话喂喂,别咬我啊死丫头,啊”另一个粗哑的男声大吼,显然屋里的情况非常混乱。 在门外听了一阵,管见寒的俊脸上始终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里头没事吧?”反倒是他身边的云姬,扯了扯他的衣袖,担心的问。 “应该没事,我已经吩咐过老二在里面看着她,我想老二应该不会没用到连一个小丫头都管不住。”管见寒似笑非笑,俊脸上的表情始终淡然,根本瞧不出个端倪。 怎么可能没事嘛!这情况一听就知道,二当家早被那丫头吃得死死,他这一番话嘲讽讥笑的意味比较浓厚,不过小三子还是很识趣的没点破,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算了,毋需说出来让人难堪。 “还是进去看看吧!” 云姬不放心,正想推门,却让管见寒阻止了。 “你别去,让小三子来替咱们开门,省得危险。”他以眼神示意。 小三子只有认命的走上前开门。 真是的!危险的就让他来,怎么好事都没他的份?小三子心里嘟嚷着,但手脚可不敢怠慢。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拉开一道缝,才正想踏进去,一只玉瓷茶杯就直直砸上他脚前,吓得他直退了好几步,猛拍着胸膛。 “差一点、差一点。”拍着胸口,小三子庆幸着。 管见寒可没他这么好脾气,只见他蹙起剑眉,走上前去推开门,还没开口,又听见里头又是一阵摔杯破碗的声响,活像是战场,只要稍稍接近都会被波及。 听到这儿,他的眉皱得更紧。 管见寒往前踏进一步,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另一只茶杯以更快的的速度飞射出来;本来他是可以轻易闪躲,但他顾忌到身后的云姬,只得硬生生挡在她身前,免得她本就虚弱的身子再次受到伤害。 “头儿,你小心啊!”小三子忍不住惊叫。 头儿是不是疯了?居然拿自己的身体挡下那只飞射而来的茶杯,要知道他可是血肉之躯,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不是刀枪不入的,被砸到了可是会受伤的。 “见寒!”云姬也不住惊呼。相较于着急的两人,管见寒倒是异常轻松,只见他全不当一回事的站着不动,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那只瓷杯撞上他的背脊,然后重重的落了地。 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紧接着,他忽然迈开大步,用力踢开半敞开的门,朝里面冷冷的低询一声,依旧平静的嗓音虽听不出任何的火气,但仍是令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够了没?” 随着他的询问,房内也逐渐恢复安静。 可,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个娇小、却燃着熊熊怒火的身子。 就见那个身影如狂风般奔至他的身前,布满怒气的小脸散发着异样的红晕,她伸出一根纤白的手指,指向他的鼻尖,然后以质问犯人的语气,怒声质问着他: “你,恶人头子,凭什么把我绑来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来?” 第三章 风无愁怒瞪着眼前的男人,她这样的态度已经对他够客气了,莫名其妙被人绑来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她没有拿刀劈死这个恶鬼头子就已经算是慈悲了。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小乞丐。”管见寒冷冷地笑开了,笑容里有着嗜血的冷残。 “别叫我小、乞、丐,我有名有姓——叫风无愁,你听清楚了没?我不姓什么江、也不姓什么何,我姓风,还有你这个恶鬼头子,才不是我的救命恩人。”风无愁用力大声的吼着,肮脏的脸蛋有着明显的怒意。 瞧他那一副仿佛施舍大恩的表情,她才不屑,她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理会她气得跳脚的焦躁,管见寒的眼神轻瞟,发现了那躲在众人身后偷偷摸摸的身影,他开了口,问的是跟在风无愁身后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的二当家: “老二,我不是要你好好调教她,怎么你反被她调教?” “嘿嘿,头儿。”二当家尴尬的笑了,满身破烂的衣衫与伤痕,显然这小乞丐很难缠。 见他不理会自己,这样的态度更让风无愁生气。干嘛,当她是装饰品吗? 她狠狠的哼了声,伸出细瘦的双手紧紧扯住他的衣襟。 她这个举动惹来周围的人一阵惊讶的低呼,谁也想不到,这个泼辣的小乞丐居然有胆对他们的头子如此不敬。 “我在跟你说话!”风无愁在他耳边用力吼着,她就不信这样他还能当她不存在。 事实证明,他还是不把她当人看。 管见寒无所谓的挑眉,无视她的满腔怒火。 二当家只得趁着这个时候,先溜之大吉,免得头儿秋后算帐,算到自己的头上。 “你就是无仇?”正当众人惊讶于这小乞丐胆敢对头儿如此不敬之时,只有一旁的云姬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她想象中的“无仇”姑娘,该是柔柔弱弱的,眼若秋水、眉似弯月、唇似花蕾、面若白玉,怎么也不像是此刻在她面前撤泼的刁蛮乞丐丫头 听见声音,风无愁转头望向他身边的女子,忍不住一愣。 她看起来多么弱不禁风的一个女子,是被这里的人虐待吗? 打了个冷颤,她没有办法想象她往后的日子。 她铁定要逃!一手放开他的衣襟,她不顾一切要逃出小屋子,跑得太过匆忙,竟不小心推了云姬一把。 云姬狼狈的退了几步,娇颜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失望。 管见寒连忙伸手扶住云姬向后倾倒的虚软身子,同时凶恶的下令: “把她给我抓回来!” 小三子听到命令,拔腿就追,不一会儿就追上跑得气喘吁吁又跑不远的风无愁,一下子就拎回她。 “啊——放开我,你们这些恶人!魔鬼!”风无愁挣扎的大叫又胡乱踢脚挥手,打得小三子痛得要命又不敢放手。 “住住手啊你!”好不容易压制她动弹不得,小三子才松了口气。 管见寒扶着云姬走过来,脸上是几欲将人冻毙的神情。 “你这个小乞丐,看来是欠教训。” “你跟你说过了,我有名有姓,别叫我小乞丐!还有,你无权教训我,你又不是我的谁。”风无愁被抓离地,只能用脚尖碰地,那副窝囊样可真是让她一肚子火。 管见寒没空搭理她,放软嗓音询问着云姬:“还好吧?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先回房去。” “不不用了。”云姬摇摇头,苍白的美颜上仍有惊吓。 讶异于他对她的关心,想到自己没人要又落得如此下场,风无愁忍不住口气酸不溜丢的说:“哼,真是好啊!恶鬼头子配上个病西施,老天还真是有眼,教你杀了人家全家,最后却连自己爱人的命都快保不住。”风无愁见他不理会自己,扬高俏鼻。 她的话,果然成功引起管见寒的注意。 而在管见寒怀里的云姬,也因为她的话瞬间刷白了美颜。 不过,当两人的眼神再次相接,风无愁感觉到的,却是在那双鹰隼似的冷眸里燃着如火炽热的怒意 “你说什么?”眯起了眼,管见寒冷瞪着她。 “唷,发火啦、良心不安啦,这是报应!你要我说几次都没问题,恶鬼头子配上个病西施,总教你连死了都孤单。”不是无愁的嘴巴坏,而是一对上他,她就一肚子火。 新仇加上旧恨,她怎样也不会饶过他,可压根儿忘了这男人可怕的地方。 “这种话,你胆敢再让我听见,你就知道什么叫作凄惨。” 管见寒将怀中的云姬交给小三子,自己则大跨步的来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正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却硬是教云姬硬生生的拉住,阻止他对风无愁下重手。 “别这样,见寒,她不懂事,你别发火。”这个姑娘,真是口无遮拦。 说出来的话虽然难听,但听过就算了,说自己是病西施、早死,云姬也认了,毕竟这些她都清楚;可偏偏她踩到见寒的痛处,竟说见寒保不住自己,这可是犯了大忌。 管见寒的心中,一直对当年没能亲手保护亲人而感到愧疚不已,所以他一直都很害怕会保不住心里觉得重要的人,现在被这姑娘随口一提,教他怎么不生气、不发怒。 “云姬,就是因为她不懂事,所以才要教训她,我要让她知道,现在在这里谁才是老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管见寒的俊脸冷沉,将云姬又推给小三子,向来漠然的神情多了一丝深沉的杀意。 “你你以为我怕你,死就死,我才不怕呢!顶多就是痛一会儿,一下就解脱了;我我不怕,到时候,等我到了地狱就会化成厉鬼向你索命,教你活着都不安宁。” 说不怕是骗人的,看他那一副欲将她杀之而后快的模样,她腿都软了,但怎样都要硬撑下去,死都不能让那个恶鬼头子看不起她。要知道乞丐也是有乞丐的尊严。 可是这个男人怎么看起来这么像鬼啊! 瞧他脸上那道疤,因他的怒气而更显狰狞,教风无愁看了心底直发毛;还有那股的恶寒,活像是要将她冻死似的,可心中熊熊的怒火却又让她坐立不安。这时,她才深刻感觉到什么叫作水深火热。 以前听这句话,没多大感触,如今她可懂了,原来就是这样的。风无愁觉得自己开始有点后悔去惹恼他了。 “你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管见寒轻扬起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  ?  ? 管见寒的嗓音益加低沉悦耳,笑容愈是和善,言明了他的愤怒。 在场的众人深知他的脾气,大伙儿都心知肚明,所以也没人敢在这时招惹他,况且就只为了个小乞丐,赔上自己的一条命,实在太不值得了。 风无愁一听,脸色瞬间刷白,她真该掌嘴。一时赌气,可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没有人愿意出面解救风无愁,可云姬不同。她一心想要化解管见寒心中的仇恨,又怎么可能会放任他伤人而不顾,尤其她还冀望着这“无仇”姑娘,可以融化他心中的冰霜。 “不、不行见寒,你不能伤她!”云姬被小三子拉着,动弹不得。 “云姬姑娘,你别去啊!”小三子使劲全力的拉着云姬。 “我为什么不能伤她?她可是江家留下的孽种,要是我留下了她,不就对不起惨死在江家手下的人,不就对不起我父母?”管见寒挑眉,随手从旁观的弟兄腰间抽出一把长刃,直指着风无愁。 从头到尾,管见寒都认为她是江家的人,毕竟她是在江家发现的,而说什么她不姓江,充其量是她为了保命才瞎扯出来的,他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 “你这恶鬼头子,是聋了、还是傻了,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我不姓江,我姓风,你”风无愁话还没说完,挥向她鼻尖前的利刃便让她乖乖住了口。 只要一想到那锐利的尖端一个不小心,就会刺进她略塌的鼻子,顿时便会血流如注 噢!想了就令人心惊胆战。 “不管你是不是姓江,反正我都没想过要留下你。”管见寒懒洋洋的说,摆明了只要是他要杀她,根本不愁理由,管她姓不姓江,他要她死,她就不能活。 “你、你杀就杀,我怕你不成!”风无愁口里虽这么说,心里可不这样想。 怎么老天总爱这样折磨她,讨个饭都会遇上强盗,本以为命大逃过一劫,却被强行带回强盗的巢穴,软禁在这里。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要杀她,她的命运怎么这般多灾多难,是怕她活得太安逸吗? 想想她生平也没什么大志,不过就希望能够餐餐饱食、不用受风吹雨打,怎么这样也太奢侈了吗? “很高兴你这么勇敢。”管见寒笑了,却充满血腥味。 “哼。”风无愁悄悄咽了口口水,表面上装得坚强,其实心里想说的是:她一点也不勇敢,可千万别因为赏识她的胆识,就要让她死得更加痛苦,她可还想吃尽天下珍馐美食,她还不想死啊! 可是管见寒终究没发现她的乞求,手上的刀仍是不留情面的划上她的颈子。 锐利的刀锋悄悄在那纤细的颈项划开一个小口,殷红的血珠逐渐凝结在伤口上,然后滚落 好痛啊,谁来救救她,她还不想死啊!直立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紧闭的眼里早已悄悄泛起模糊的水雾,可她仍是咬着牙,怎么都不愿向他求饶。 眼见那刀刃就要划得更深,云姬却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了一股力气,突然挣脱小三子,冲到他的身前,牢牢的以身子护住风无愁,同时以双臂紧紧的搂住她不住发抖的身子。 “我不准你杀她!”云姬细弱的嗓音听来有些不稳,如同她自己一般的脆弱无助,揪痛人心。 感觉到一个柔软温暖的身躯紧抱住自己,风无愁悄悄地睁开了眼,这才发现那看来娇弱美丽的姑娘此时正护在自己身前;她再眨了眨眼,不可置信这姑娘竟真的用身体保护着她。 这风无愁的心里悄悄起了一阵波澜,久久说不出一句话。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用生命来保护她啊! “云姬,让开。”管见寒蹙眉,盯着云姬孱弱的身躯。 “我不!你要杀她,就连我一起杀。”无惧的回望他,云姬异常坚定。 “云姬”管见寒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风无愁见她力保自己,心中感动莫名,眼眶的雾气更浓。 她虽是个小乞丐,但该有的原则还是有的,就像是对她好的人,她一定会加倍的回报;对她坏的人,她则是连个屁都不屑给,而且一旦认定了,无论那人在别人的眼里是善是恶,她都不在乎。 所以风无愁虽然不明白云姬干嘛这般护着她,但就凭着这点,她认定了云姬是好人,而好人是不该短命的。 能知道世上还有人对她好,这就足够了 “姑娘,您别管我了,您是个大好人,但这杀人鬼可不是好人,您跟他说道理是说不通的,还是别管我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风无愁心里对云姬早已是充满感激。 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都可以这般关心,她不只人美、心地也好,像这样的好人就该久久长长的活着,不该为了她这个小乞丐送了命。她蓦地推开云姬。 “姑娘,您是个大好人,除了我娘以外,您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您是菩萨,不该为我这样的人送命的;可是您别担心,我死后一定会保佑您的。”风无愁自顾自的说着,然后一个跨步至云姬的身前。 从前她有娘对她好,可自从娘死了,她便像个乞丐似的四处漂泊乞讨;然而没有人会对乞丐好的,人人都嫌弃她,只有这美姑娘,肯以身护住她。 如果有来生的话,她愿意为这位姑娘做牛做马,报答她的好意。 只是云姬并不清楚她的心思,只听见她说了一些她听不太懂的话,在她还没来得及弄懂之际,原本被她护在怀里的“无仇”姑娘,不知何时已站到自己的身前擒住她。 “你这个杀人鬼,有种就冲着我来,别伤害这姑娘。”不等云姬有所反应,风无愁毅然决然的说道。 她为了保护云姬,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顾了。 管见寒挑眉,没有说话。 而被风无愁挡在身后的云姬着急得开了口:“见寒,你千万别杀她,她没有恶意的。”就怕这个“无仇”姑娘又说错了话,激怒了见寒。 “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不可能留下她。”管见寒冷哼,鹰眸锁在那苍白发抖的小身躯上,轻扬的嘴角似笑非笑。 风无愁见状,本就高张的怒火更加旺盛,只见她龇牙咧嘴的以眼神瞪回去,心里盘算着总有一天扯下他那张讨厌的笑脸;不过前提是,她得先保住自己这条小命才行。 “理由、理由”现在叫她去哪里找个理由给他,云姬苍白着一张美颜,望了望不远处的管见寒、又望了望挡在身前的小身子;想了一会儿,她忽然惊喜的叫着:“她是我的义妹。” 随着云姬惊喜的叫唤,管见寒与风无愁不约而同的将眼神朝她投来。 只见云姬伸手轻轻拉住风无愁的手,抬眼看了管见寒一眼,然后就在发愣的风无愁面前以清晰且悦耳的声调再次宣布——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义妹,谁也不准伤害她!” ?  ?  ? 云姬一句“她是我的义妹”保住了风无愁的小命,可是却也累垮了她。 凉舒的微风轻送,吹起了午后的和煦悠闲。拿着扫帚,风无愁嘴里咬着小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地上的落叶,好不容易扫完最后一片飘落树梢的枯叶,她懒洋洋的舒展僵硬的身子。 “呼”敲了敲僵硬的臂膀,她随意找了个树荫下偷闲。 自从那件事之后,已经过了三天,管见寒也始终遵守着约定,没再来找过她任何的麻烦,所以她倒也落得清闲,不用时时刻刻担心有人会拿把刀指着她,凶神恶煞似的扬言要取她小命。 不过,那个杀千刀的恶鬼头子是怎么都不可能答应让她做云姬的义妹,一来是因为他不想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二来当然是担心她的身份不明,会对云姬不利;最重要的是第三点,他怕她那泼辣劲会传染给云姬。 笑话!有谁听说泼辣可以传染的,更何况她泼辣又碍着他了吗? 可是由于云姬的坚持,所以她还是安全的留下来,成了服侍云姬的义妹。 对于这点,她倒也没有多大的不满。 反正,她还挺喜欢云姬的,而且就算不提这个,光是云姬为了保护她而不顾自身安全的这一件事,为了回报这个恩情,她就该为她做牛做马,让她有个当义妹的殊荣,算是老天爷待她不薄了。 不过,惟一令她颇有微词的,是这山寨里的人的态度。 待在这儿几天有余,据她观察,虎咬寨里上上下下总共百余人,说多不多,但说少却绝对不少,只是在这么多人里面,却仅有她与云姬“惟二”名女子,让人有些奇怪。 想想,堂堂一个山寨,却连个会煮饭、洗衣的女人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些大男人们是怎么存活下来的?不过或许就是因为大家都抱着这样的心态,所以当她确定在待下来后,一下子所有的工作就全落在她的头上,煮饭、洗衣、打扫等等的工作就全让她一手给包办了。 让她的身份一下从云姬的义妹,登时沦落为成为山寨里的下等女仆,不管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做,且不能有怨言。这样过分的奴隶她,是人都会不满的,更何况是脾气向来刚硬的风无愁。 她曾为此事跟人吵过不下数十次,三天内天天都听得到她的吼叫,不过无论她怎么吵,换得的结果始终都只有相同一句话——不做就得死,看你是要死,还是要做事。 她又不傻,不会随意拿自己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小命开玩笑,所以只得认命,不敢再有半句怨言。 “啊累死我了。” 揉了揉疲累的颈子,倚坐在树干旁的风无愁弓起身子,正想稍稍假寐一会儿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马上惊醒了她。她眨了眨眼,看着逐渐由远而近的身子,然后不满的蹙起弯眉。 怎么又是他?来人的脚步平稳、气息均匀,就算是像她这种不懂武功的人,都能轻易猜出来人是个熟习武艺的人,而在整个虎咬寨里,有这样功力的人,无论怎么想也都只有一人——管见寒。 眯起了眼,风无愁的表情是十足的厌恶。 听到他的脚步愈来愈靠近,风无愁索性拾起东西,趁他还没发现自己之前,一溜烟躲到树干后,然后屏住呼吸,等着看那家伙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企图。 不久后,他停在她躲藏的树前,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小三子,管见寒似乎说了些什么,但由于太过小声,她什么也听不到,只看见小三子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最后勉为其难的点头。 “说些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风无愁好奇,正想凑上前去听个仔细,却发现管见寒不知为什么然脱下了衣服,露出隐藏在衣衫下的结实身材。她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倒抽了一口气躲回树后,俏脸上登时罩上一层火辣。 他、他羞不羞!居然脱衣服脱得这么自然,真是不知羞耻。 些许的微光洒落在他结实均称的健美身躯上,映照出一种神样的光环,风无愁惊讶的发现,他不只高,而且精瘦,教人迷恋他近乎完美的肌理。 只见他手中不知可时拿了一柄长棍指着小三子,倾长俊美、宛若天神,几乎教人忘却了那残忍的心性;而一旁的小三子手上则拿了一把弯刀,一张原本带笑的眉眼现下活像吃了黄连,垮下脸。 “动手吧!”隐约间,风无愁听见他这么命令着。 随着他的命令出口,小三子先是犹豫一会儿,然后才叹了一口气,挥舞着弯刀朝他砍来。 在树后的风无愁猛摇头,啧啧有声的批评着。 “唉,不行、不行,下盘这么无力,一下就给人撂倒了。” 果然,她的话才出口,小三子的腿便被管见寒用长棍绊了一下,一个不稳,当场扑倒在地,不仅近不了他的身,还沾上一身的尘土,狼狈不堪。 “再来!”管见寒蹙眉,轻声催促着。 小三子认命的爬起身子,调整了下架式,挥刀再次砍向他。 “哼,光只有架式好看有什么用,不过是个草包。”风无愁又摇摇头,不住的叹息,不过她说话的音量始终控制在不会被人发现的程度,省得到时候遭殃的人又会变成是她。 不出所料,小三子空挥了几刀,马上又被绊倒,狼狈的跌坐在地。 “再一次。”管见寒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他沉声命令着。 “还来啊?”小三子一听,沾满沙尘的脸登时垮了下来。 要是再这么练下去,他只怕是什么功夫也没学到,反而会在这之前先摔掉半条小命。 “快。”管见寒舞动长棍,催促着。 “来就来嘛!头儿,我来了。”小三子哀怨的说道。 既然头儿不肯放人,他也只有舍命陪头儿了,谁教他平生最崇拜的人就是这个威严俊美的头儿。 一如之前几次,小三子根本连他的一根寒毛都没碰到,人就已经先跌仆下去。 突然,摔倒在地的小三子大声叫道:“头儿、头儿,我看见了有人在偷看!”说话的同时,他手指着树后来不及躲藏的身影。 第四章 糟糕,被发现了!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是跳出去承认,还是干脆逃跑,当作根本没这回事? 风无愁迟疑着,脑袋里是一团混沌,她想起曾经听过寨里的人说过,管见寒练武的时候,向来最讨厌有人偷看,若是被他发现有人偷看,轻则打断双手双脚,重则死路一条。 管见寒一向看她不顺眼,若是被他发现风无愁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往下想。 还是、还是逃吧!心里暗自下了决定,风无愁正想脚底抹油溜走,没料到他却比她更快,脚步甚至还没来得及移动,那个高大身影便已笼罩上她。她抬眼,逆着光线的她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可她很明显的感觉到自他那双锐利鹰眼里散发出的寒气。 “想躲哪里去?小乞丐。”管见寒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随着他突如其来的接近,风无愁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低沉撩人的嗓音回荡在她耳边,鼻息间净是他的味道,淡淡的、属于男子的舒服气息,逐渐在她的脸颊扩散,最后几乎将她整个人包围住,令她难以呼吸。 风无愁觉得自己好像醉了,飘飘然的不、不对,她在想什么,用力甩了甩头,她试图挥散脑中诡谲莫名的想法,以及那忽然窜上心头的悸动。 “谁谁要躲了!你给我听好,姑娘——我有名有姓,你别老是小乞丐、小乞丐的叫,行不行?”她虽害怕,但却不甘心在气焰上输他,怎么样都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恐惧。 “哦,你若是没打算躲,那你的脚又是怎么回事?” 随着他的提醒,风无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这才发现原先正欲逃跑而抬起的左脚,竟不知何时踩在他脚上,而她却浑然无所觉。她心一惊,脚一缩,整个人立刻不稳的摔坐在地。 “啊!”她痛哀一声。 就知道遇上了他,铁定没好事! 随后赶来的小三子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不怕死的低笑着。 “笑、笑、笑,你就光会笑瞧你那三脚猫的烂功夫,下盘不稳、手劲无力,架式好看有个屁用,还不是草包一个,丢人现眼,还敢笑我。”被他一笑,风无愁登时恼火,指着小三子便冷讽。 “你、你都看到了?” “我何止看到了,我都快笑死了。”风无愁冷哼两声。 “你、你看我怎么教训你——”小三子禁不起她的挑衅,马上就动了气,伸手便要教训她,却被管见寒给拦下。 “你会功夫?”他盯着地上的她,冷声问。 “笑话,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会吗?要是我会,现在也不会被你们吃得死死的,连个反击的能力都没有。”风无愁低斥,懒得起身,索性就坐在地上,仰高了脑袋,与他对望。 “看起来的确不像,但你若是不懂,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光听她刚才批评小三子的那一串,句句直指缺失,精准无误,实在不像是一个不懂功夫的人。 风无愁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脸去,懒得回话。 管见寒眯起鹰眸盯着她。 风无愁被看得浑身发麻。他就不能少用那种眼神看她?害她的鸡皮疙瘩没一刻是消失的。 “小乞丐,你不打算说?” “都跟你说不会了,还要我说什么啊?”他真是无聊。 而且,就光凭恶鬼头子叫那一声“小乞丐”她就可以想出十几个拒绝告诉他的理由,她明明就有名有姓,可这些家伙却老爱叫她乞丐的,就算她想要改行,霉运也被他叫来。 “哦?”管见寒出乎意料之外,忽然漾起了莫名的轻笑。 “你笑什么?”那笑,看得无愁直发毛。 他笑起来虽然好看,但隐约有着残佞,尤其是脸上那道疤,让他看起来真的有如地狱的恶鬼一般骇人,倒也不是说那疤有多丑,只是此刻出现在他脸上,就会让人有这种感觉。 “我笑你死到临头,还敢跟我开玩笑。”他冷冷的说。 “呸呸呸,你别老是诅咒我死,行不行啊?”风无愁狠瞪他一眼,却发现他脸上那诡残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假的,心里登时警戒,她不该忘了,这男人是多么希望亲手终结自己。 她咽了口口水,脚悄悄向后挪了几步,忽然背抵上了树唉,连老天都不给她退路!她在心里连连哀叹了几声。 “好、好、好我说就是了,你别用那种活似要把我吞了的眼神瞪我,我会害怕的,真是。”风无愁下意识的站起身,伸手遮住他的眼。 管见寒厌恶的挥开了她,打痛她的小手。 风无愁痛叫一声,哀怨的眼神死瞅着他不放,他干啥这么小气? “谁教过你武功?”他不自觉闪避着那眼神,心里悄悄地抽痛起来。 “谁会教我啊?我不是已经说了我根本不会。” “若是不会,你刚才怎么会看出小三子的缺点?” 小三子虽然长年跟着他练武,多少从他的身上学得一些皮毛,只是或许他天生就不是个练武的料,所以无论他怎么苦练、活操都只是徒劳,始终学不得精髓所在。 这点,只有管见寒自己清楚。但他从未告诉任何人,却让这小乞丐一眼看穿,教他怎不起疑。 他让小三子跟着他学武,有一半的原因是希望他能够在他有事外出之时,有个人可照应云姬。毕竟虎咬寨里人多嘴杂,而之中的成员也绝大多数都是以男性为主,所以留个人在她的身边总是比较安心。 只是小三子练武的成效,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差,所以他从未真正放心的留下云姬一人。 “那是那是我之前住在破庙的时候,看来的。” 她不太喜欢说到以前的事,因为那对她而言是种痛苦的回忆。自从娘亲死后,她便是一个人,绝大多数的时间她都居住在破庙里。对她来说,那段时间充满了饥饿、痛苦,以及孤独 不过,住在破庙的那一段时间里,却也让她学到不少。 例如,破庙里曾经来过一个卖药的郎中,她就从那卖药郎中的身上多少学到一些解毒治病的方法;又例如,曾经有一个镖局的镖师借宿在破庙里,而她也从镖师的身上懂了一些功夫的基础。 或许是因为风无愁天资聪慧过人,许多事情一点就通。所以根本毋需旁人的多加指点,只要在她的耳边多提过几次,她便会记住、并且贯通。因此她学习的速度自然也比一般人快上许多,这也就是她为什么可以一眼就看出小三子的弱点。 可是若非亲身体验,实是很难令人信服——当然,管见寒也不信。 ?  ?  ? “看?这种事看得来吗?你分明是在说谎。”管见寒完全不相信她所说的,他直觉认为这个丫头没一句真话。 “什么叫作我说谎,我看你才说谎呢!叫我说的是你,现在不相信我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想赶我走也不用找借口嘛!”风无愁脸一红,原先扭捏的神情瞬间被愤怒取代。 她知道管见寒不喜欢她,可也不用耍这种手段吧! 要她走就直接说,她绝对不会死皮赖脸的留下来,就算她是乞丐好了,也是有乞丐的尊严,她可以忍受被人误解,但不能忍受别人不相信她的话。 难道就只因为她的身份,所以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值得相信吗? 心中有一股委屈悄悄的冒出头,她觉得胸口好似被人用利刃捅了一刀,他不信任的眼神如同利刃,狠狠的刺伤了她的心。风无愁咬着唇,死瞪着他,清澄的晶眸有着被伤害的神色。 而那样的眼神,竟意外令管见寒觉得烦躁。他冷斥一声,退开她的身边。 而当弥漫在空气中的压迫感消失之后,风无愁立刻虚软的滑坐在地,将脸深埋在双膝之间,久久不肯抬头,乌黑的发丝飘落,令她看来更加荏弱。 “别难过,我相信你就是了。”管见寒见她久久没有反应,以为她是哭了,心里头虽然十分不甘愿,但顾忌着她适才那饱受委屈的凄怜眼神,仍是蹲下身子查看她的反应。 哪里知道,管见寒的手才正搭上她的肩,风无愁却忽然扬起了手,将手中不知何时紧握的一把尘土,全部洒向他。 管见寒急忙退开几步,仍被飞扬的沙土给呛了声。 泥沙遮住管见寒的视线,风无愁乘机转身逃走,只是管见寒却快了她一步,一伸手就拎住她的衣领。 “你这个小乞丐,竟敢骗我。” 低沉的嗓音里听得出愤怒,风无愁悄悄打了个寒颤。 “我我骗你又怎样!谁教你蠢,竟然会上我的当。”她嘴硬的说道,不管怎样都要在口头上逞强。 “就知道你这个小乞丐素行不良,说话没一句是真的,把你安排在云姬身边实在危险,我看还是早早把你处里掉,省得心烦。”管见寒蹙眉,眼神有了丝冷意,以及对她的鄙视。 “没错,我就是爱骗人,我素行不良,你早就该把我解决掉,不该一时心软留我下来,我是个祸害、是个麻烦,我”风无愁哽咽一声,有些破碎的嗓音逐渐转小。 风无愁始终不说,但是他的眼神真的令她的心隐隐作痛。 这人从来就不相信她,只会把她当成麻烦、危险,忘了她也是个人,也是需要关心与爱护的 好,既然他是如此讨厌自己,认为她不值得信任,那她也毋需顾忌,他以为她坏,那她就坏给他看。 心里的苦涩漫过一切伤痛,风无愁下了决定。 既然他认为自己没一句是真话,那她就骗吧! 只是这样的决定,不知道真正欺骗的,究竟是他,还是自己 风无愁逼使自己的态度看来不在意,只是莫名发红的眼眶却泄露自己的心思,她偏过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软弱。 “又想骗人吗?”管见寒瞧见了她的反应,冷哼一声。 “你放开我、放开我,是个男人就把我放了。”被他牢牢抓着的风无愁用力扭动身躯,心里是既恼又悲,恼的是这男人的无情,悲的是无论她怎么做,他却始终都不相信她。就连她的悲伤,都以为是骗人的伎俩 她的心彻底寒了。 “放了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去骗人?” “本姑娘骗不骗人,你管不着——”风无愁毫无预警的抬起脚踢向他的腹部。 管见寒根本没料到她会有此一着,一时松懈没有防备,只能硬生生接下,然后吃痛的松了手。 乍得自由的风无愁脚才碰了地,就没命的跑。 她要跑,最好跑得离这个男人愈远愈好! 管见寒见想捉回她,奈何腹部隐隐传来疼痛,只得伸出脚踢了踢在身边的木棍。 细长的木棍快速往前滚动,风无愁跑得急,没注意脚下,慌乱的步伐踩上木棍圆滑的边缘,一个不稳就往旁边的池塘跌去。 扑通一声!风无愁失去重心,整个人跌进水塘里,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水花翻涌。 “啊”乍然入水的冰凉,令风无愁不由自主的惊叫,不过所幸池水并不深,摔坐在水塘里的风无愁不至于会有灭顶的危险,只可惜一身干净的衣裳染上池塘里的淤泥,显得肮脏。 管见寒漫步而来,似笑非笑的盯着狼狈的她。 “真脏。”他说得讽刺。 脏?也不知道是谁害她变脏的,风无愁恶狠狠的瞪着他,一副想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 怎么这个池子不深一点,把她淹死,也省得看这个家伙惹人厌的嘴脸! “你这个家伙,没良心!” “说我没良心是吧,那我就让你看看我的良心。”管见寒笑得恶劣,只见他挥手招来了躲在一旁的小三子,然后用着极为缓慢、轻柔的语调,慢条斯理的微笑说道:“去准备一桶热水,我要好好展现我的‘良心’。” ?  ?  ? 恶鬼、恶鬼! 这男人前世一定恶鬼转生,这一世要来折磨她到死的。 “啊我不要洗澡,你你别拉我我不要” 杀鸡似的喊叫从客房里传出,风无愁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像只受威胁的小猫、挥舞着利爪,怎样都不让危险近身。 捂着耳朵,管见寒为那刺耳至极的嗓音蹙眉。 “小三子,我要你不管用什么方法,让她闭上嘴。” “哦。” 小三子苦着脸应声,拿起桌上的馒头,一步一步朝风无愁逼近。他实在不懂,为什么自从这丫头来了以后,自己就总是不得安宁,就连天生的一张笑脸都快变成苦瓜脸,笑不出来了。 “别过来、别过来,我叫你别过来,啊”风无愁还没叫完,小三子便眼明手快的将馒头塞进她的嘴里,彻底阻绝她的魔音继续摧残众人的耳朵;不过风无愁也没让他好过,趁他一个不注意之时,狠狠踢了一脚,让他在一旁抱脚哀号着。 “活该。”嘴里咬着馒头,风无愁口齿含糊的说着。 “你是怎么回事?一个姑娘家脏成这样,居然还不洗澡,我看你是当乞丐当太久,连干净都忘了。”管见寒盯着她一身染上泥污的灰折衣裳,十分不苟同的摇头。 谁不爱洗澡?他难道真的以为浑身上下沾满泥沙的感觉很好吗?要是好,那他自己来试试看!他怎么不想想,她好好一个清白的姑娘被两个大男人盯着看,怎么洗得下去。 “我不要洗澡,你们别过来。”好不容易解决掉口中的馒头,风无愁一脸警戒,就怕那个家伙会趁她不注意时,又对她使什么花招。 “不准。” “谁管你准不准啊!这身体是我的,我不想洗,你没资格强迫我。”风无愁龇牙咧嘴的与他怒目相对。 管见寒逐渐向上窜升的火气,在不知不觉间扩散在躁闷的空气里。 “小三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她给我拖进澡盆里。” “还来啊?”小三子几乎是哀号,但头儿的命令向来是不可违抗的,他也只好苦着脸,认命的执行任务去。 他实在不懂这丫头,不过就是洗澡嘛,乖乖听话不就得了,又不是要她去死,干嘛抵死不从,还鸡猫子喊叫的。看看现在不只惹得头儿不高兴,就连无辜的他也一起遭殃。 “不要、不要,你们都走开啦。”风无愁死命拉住床脚,怎么都不肯移动分毫。 “我的姑奶奶,你就听话,洗个澡吧!不然,泡一下水也行,总之请你别再为难小的了,就算是我拜托你。”小三子拉着她的手臂,苦苦哀求,脸色难看的活似他才是受害者。 风无愁冷瞪他一眼,轻哼。 “你要是这么想洗,你不会自己去洗,干嘛非得拖我下水?” 第五章 “去水里。”管见寒下命令。 “不、要。”风无愁也固执。 “去不去?”管见寒眯起了眼,瞪着她。 “不、去。”风无愁也毫无惧意的回瞪他。 “你最好别让我生气,这对你没有好处。” 管见寒一步步朝她逼近,俊脸上的神情让风无愁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的,就连脸上那疤也显得狰狞;不过她又不是傻了,要她在他的面前宽衣沐浴,干脆让她死了,还痛快一点。 “谁怕你啊!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干脆气死好了。”她赌气,恶狠狠的回话。 “这是你自找的,过来。”管见寒忽然弯身将她拦腰抱起。 风无愁根本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毫无预警的她吓得不自觉松开紧握着床脚的手。 管见寒正好趁这个时候将她抱来水桶边。 “你、你可别松手” 那冒着热气的水雾就在自己的正下方,风无愁不自觉紧偎在他的胸前,低声警告着。一心一意注意着水面的她,丝毫不察耳边那原先规律的鼓动因她突然的接近而悄悄起了变化。 管见寒的鼻前因她的亲近而染上一抹淡香 那香味似乎是从她的身上传来的,虽然此刻她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沙,但那香气却未曾消失;那味道很淡、很醇,有着舒爽的凉意,令他向来紧绷的心神,稍稍有了一丝放松的感觉。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竟然分神了! 管见寒忽然惊醒,阻止自己继续沉沦在那莫名的香气里。 “你可千万别放手喔,不然我啊!”风无愁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忽然身下就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就像颗被投入水中的石子一般,扑通一声落入水桶中,溅起一阵水花。 “咳你居然放手了,你怎么可以咳”风无愁好不容易从水里站起来,却因为喝了几口水而咳得厉害,湿漉漉的身子还滴着水,浸湿的衣裳服贴她娇小却美好的身躯,勾勒出引人遐思的曲线。 本来秀气的脸蛋因受了热水的烘托,显得更加红润。 “把衣服脱掉。” “什么!?”风无愁一听连忙又坐进了水里。 “不把衣服脱掉,你难道想穿着衣服洗澡!?”管见寒觉得莫名其妙,瞧她紧张的,活似他会把她吃了,想他管见寒身边从不缺女人,又怎会对她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女孩乱来。就算是瞎了眼,也不可能。 “我不要,你、你这个色鬼,出去!”风无愁大叫着,这家伙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作男女授受不亲啊?看来他一定不懂,不然不会叫她在他面前脱衣服洗澡,八成他常跟别的女人这么做。 一想到这儿,她心底莫名的发酸。 “你要是不脱就我来帮你脱,省得麻烦。”管见寒说着就要动手。 “不、不、不我脱、我脱就是了,你到那里去,不准偷看。”窗外吹来些许凉意,穿着衣服泡水的风无愁倏地感到一阵寒意。再这样泡下去,澡没洗好,她可能会先得了风寒。 百般思量下,她决定既然入了水,那就干脆洗干净。 不过,在那之前一定要先把他赶走! “好。” 耸耸肩,管见寒也知道看一个姑娘家洗澡,男人在场实在是不怎么得体的事,所以也就顺着她的意思,拉了张椅子坐在门边的屏风之前,恰好与床边的澡盆隔了开来,什么都看不见。 风无愁快手快脚的脱了衣服,坐进热水里。 “呼好舒服。”滑坐在热水里,她满足的笑开了。 热水温暖了她的手脚,多日的疲倦仿佛也随着水波自她的体内荡开了,整个人一放松,她便不自觉的闭起了眼,神智逐渐从脑袋里飘离,她感觉有些飘飘然、有些迷蒙、有些空幻。 “别昏死在水里,不然到时候可不会有人理你。” 管见寒冷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将风无愁从梦境拉回现实。 “我才不会!”她恶狠狠的反驳,难道让她享受一下也让他觉得碍眼吗? 她就算是淹死也不甘他的事吧? “那就不一定了对了,小乞丐” “别老是叫我小乞丐,我可有名有姓的。”风无愁忍不住纠正。 管见寒停了口,她总是无时无刻提醒他自己的名字,可是现在真要他回想,他却什么也记不得,想开口问,却又拉不下脸。 见他这么久没回应,风无愁知道他是忘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出声提醒:“我叫无愁,风无愁,随便你怎么叫,就是别再叫我小乞丐。” “无愁?”屏风后的管见寒轻声复诵着。 不知道为什么,风无愁总觉得听他那低沉柔雅的嗓音念出自己的名字,就是比别人念还要来得好听,仿佛和风般,带给她一种温柔的感动;要是他能够常叫她的名字,那样该有多好见鬼了,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敛下眼,她咕哝的挑着眉。 “对,无愁,没有的无,忧愁的愁,我娘说,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够一辈子都没有烦恼忧愁,能够一直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风无愁解释着,提到她娘的时候,表情是浅笑,又带着一丝的哀伤。 “这是个好名字,你娘给了你一个好希望。”管见寒轻轻的说着,心里有些羡慕风无愁,他甚至看不出来他的未来会有什么希望。 报了仇,他反而没有预料中的如释重负,伤感却更浓。 “对啊!我娘说我笑起来最好看了,像个太阳,让人看了什么忧愁都不见了,不过现在她看不到了。”风无愁说到最后,眼眶里悄然滚出一滴眼泪,滑入水中。 “你娘怎么了吗?”他问,虽然多少知道那并不使人愉快。 “我娘病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风无愁揩去泪水。 “所以你才会当乞丐?”管见寒轻声问,有些讶异她和他一样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 风无愁没有回答,只有安静。 管见寒也没有再追问,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知道有些事若是选择遗忘会比记得还要来得幸福;一辈子挂在心底,只会让自己痛苦,而他现在就陷在这样的痛苦里,难以自拔。 仇恨蒙蔽他的心,所以他看不见自己,只有无尽的黑暗。 管见寒忽然很想看看风无愁的笑容,看看那宛若阳光般的笑容,是否可以为他化解心中的阴影,替他带来光亮 然而两人没有发现彼此间的关系已渐渐趋向平和,不似之前的火爆。 过了许久,风无愁率先打破沉默说:“喂,有点冷,我想出来了。” “嗯。”管见家轻应了声。 “可是、可是我找不到衣服”逐渐冰凉的水让她打了一个寒颤,风无愁抚着手臂有些为难的说着。 “没有衣服?你等等,我来找找看。”管见寒说着,便开始在房内翻箱倒柜的找,丝毫未察觉门外的骚动。找了许久,他才发现一件男子的外袍,虽然有些陈旧,但勉强可穿。 “找到了没?我愈来愈冷了。”风无愁催促着,吹进屋内的冷风令她不住的发抖。 “我只找到一件外袍,你勉强穿一下,我现在就拿过去给你。” “不算了,也只有这样了,你拿过来,可不准偷看。”风无愁本来觉得有些不妥,但逐渐袭来的寒冷让她有些瑟缩,只好暂时同意,不过仍然不放心的叮咛了几句。 “好,我不会偷看。”管见寒叹了口气,颇觉无奈。 “喂,你有没有觉得门外好像很吵,发生了什么事吗?”警觉到门外的吵闹,风无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有吗?我没注意到。”管见寒越过屏风,伸手将长袍递给她。 风无愁还没来得及接过长袍,门就忽然被踢开了,连带的也将门边的屏风给踢翻了。 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画面,却是令众人都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 “你她你们”随后进来的云姬,呆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久久不能言语。 她是听说管见寒正在找风无愁的麻烦,所以才会急忙赶了过来,因为她知道管见寒向来对风无愁有偏见,难保他不会对风无愁不利。为了保护她,云姬才会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 可是,事情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嘛! 眼前只见风无愁裸身站在水里,而管见寒正在她身前递衣服给她这个景象不论怎么看,都很不寻常。 “啊!”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闯进来,风无愁惊叫一声,坐回水桶里。 反倒是管见寒,仍是一派悠闲,丝毫不见慌张。 “头儿,这是怎么回事?”带头的二当家指指水桶里的风无愁,又指指浑身湿透的管见寒,试图将两人的关系做合理的解释。 “我们已经结束了。”管见寒耸耸肩,随口解释,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哦原来是这种关系,众人看似了解的点点头,事实上全都误会了。 而云姬只是看着,逐渐露出笑意。 看来,见寒并不是这么讨厌这丫头。 风无愁、无仇她相信,总有一天,这“无仇”姑娘,肯定可以让见寒彻底放下心中的仇恨,一如她心中长久以来的期待。而且她仿佛已经可以预见,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  ?  ? 几日之后—— 厨房里,二当家与风无愁正忙着料理大伙儿的午膳,可是她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那件事之后,她才彻底见识到什么叫作“人言可畏” 这些天以来,她已经听到无数对他们俩关系的解释—— 有人说,他们俩关系匪浅,究竟有多深?那就要请君自猜,不便奉告;也有人说,说她是管见寒的女人,两人不只有了关系,还在事后鸳鸯共浴,幸福美满可见一斑。 啐!谁跟他幸福美满、关系匪浅,什么事后、事前,根本就是莫名其妙、无稽之谈! 天知道他们根本连开始都没有,真不晓得这些人怎么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渲染成这样,害她不免开始担心,要是这些人知道了真正的原因,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二爷爷,你可不可以别再盯着我看了?” 一边切着菜,风无愁甚至连头也不用回,用猜的都可以知道身后的二当家,此刻正在做什么,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管见寒,是他让她彻底感受到什么叫作“受人重视”的感觉。 “喂喂,无愁丫头,看在二爷爷平时对你不错的份上,告诉二爷爷,你跟咱们头儿是什么关系;放心,二爷爷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见她有了回应,二当家立刻放下手中装盘的工作,黏到她身边。 “没有关系。”风无愁脸色不变的说着,其实心里可清楚得很。 不会告诉别人?这怎么可能,这里的男人的嘴巴比起女人,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大,她要是说了,只怕不到第二天,就已经传遍整个山寨,搞得大伙儿都知道。 只怕是不可能不说吧。 “无愁丫头,咱们那头儿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没有。”她的回答千篇一律,而且绝对不是别人爱听的那一种。 “你就别骗二爷爷了,二爷爷看得出来,咱们那头儿啊对你特别不一样,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二当家笑眯眯的凑在她的身边,试图从她比蚌壳还硬的嘴里,套出一些话。 待她特别不一样? 是啊特别、特别的坏嘛!较之云姬更是如此。 想到这儿,醋意涌来,她忍不住加重手中切菜的力道。 不过,她还真是搞不懂这些人怎么会看不出来管见寒讨厌她,甚至讨厌到恨不得杀了她;反而还一厢情愿的认为,管见寒对她的这种态度是对她的爱的表现呢?是她的感觉出了问题,还是这些人压根儿就瞎了? “我跟那恶鬼头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说二爷爷,您还是别问了,快把手上的工作做完吧,省得他到时候又要唠叨个没完没了。”风无愁有一下、没一下的切着菜,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话题。 “二爷爷知道你在害羞。小丫头嘛!好、好,二爷爷不问了。”二当家拍了拍她纤弱的肩膀,然后给她一个自以为了解的微笑。 哦风无愁简直想大叫了,这些人怎么老爱误解她的意思啊。 “不过丫头,二爷爷问你一句话,你别害羞,老实的告诉二爷爷——头儿的‘功夫’还好吧?看看头儿那结实的身材,又瞧瞧你这青嫩的模样,该是第一次吧,头儿没有弄痛你吧?” 二当家毕竟是男人,所以谈起这种事也不太避讳,但是风无愁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功夫好不好?她怎么知道他功夫好不好,应该是他们这些和他相处甚久的伙伴、兄弟才会知道吧?问她这个做什么?她跟他又不熟。 但是他的身材,嗯倒是她看过最完美的,虽然瘦,但瘦得匀称,几乎是天造的完美。 但是跟痛不痛又有什么关系?她不是第一次看男人的裸身,可从来都不觉得痛,难不成,二爷爷说的是 哦,天啊!风无愁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虽是个姑娘家,但因为生长的环境是龙蛇杂处的陋街破庙,遇到的人也不算少,消息流通也快,所以对男女间的事多少也有些了解,只是 莫名的红了脸,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二爷爷,我们并没有发生那种关系。”风无愁支支吾吾的说。 “你害羞,二爷爷知道。”二当家露出神秘的微笑,看得她发麻“不过,没想到头儿喜欢你这样的姑娘,我还以为他喜欢云姬姑娘。”摇摇头,二当家晃回炉灶前,看着炉火。 这句话却让风无愁起了好奇心。 “二爷爷,你为什么会以为他喜欢我?” “你们不是都已经有了关系,头儿的态度不是很明显了吗?” “可是,我们并没有——算了,我这样问好了,要是你们头儿没有跟我发生关系,你看他还会不会喜欢我?”风无愁放下手中的刀,转头认真的询问他,一颗心在胸口狂跳着。 不明白内心为何悸动,她忽然好想知道这个答案,莫名的期待着。 “我看啊,当然是不会。你这丫头虽然生得可爱、也勤快,但男人嘛,都喜欢像云姬姑娘那样,柔柔弱弱,像是会被风吹跑似的女子,柔情似水、温顺美丽,哪里是你这只野猴子比得上?” 二当家十分自信的说着,丝毫未察觉风无愁逐渐黯沉的脸色。 “不过人都没个一定的,说不定头儿就是喜欢你这样子的,而不喜欢云姬姑娘。” 二当家笑嘻嘻的转头,见了她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突然咽进喉咙,久久未能说上一句话。 他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不然,这丫头怎么哭了? 只见那张俏脸上不知何时竟落下了两行清泪,晶莹的泪滴随着她眨动的眼睑逐渐滑落,顺着她滑嫩的脸颊直流下,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一滴一滴的刺痛了她的心。 “丫头,我说丫头,你、你别哭啊!”二当家登时慌了手脚,他一直以为这丫头平时像个男孩似的大而化之,没想到心里头却还是细腻如同女孩一般,他真是太粗心了。 “我?我没哭啊,二爷爷。” “还嘴硬,瞧瞧你,鼻子都红了还说没有,那些话是二爷爷胡诌的,你就别放在心上,听见了没?”二当家急忙用袖子抹去她的眼泪,不忍心看她泪涟涟的模样。 “我”风无愁伸手一摸,这才发现眼泪竟不知在何时流下了。 眼泪落得无声无息,就连悲伤也来得莫名她急忙转过身子,她怎么会哭了呢?娘曾经说过她不能哭的,所以她不哭,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哭的,可是却因为他而哭了 “丫头,你是真的喜欢头儿?” “不,是洋葱,是洋葱辣出了眼泪罢了。”风无愁说着便拾起菜刀,脑中的思绪如同一团纠结的线理不清,手中的刀切得更急了,乱了手脚的结果是切伤了自己的手,渗出了血迹。 “你看,受伤了!好了,二爷爷不说了,你去旁边休息一下,别忙了。” 推着她,二当家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做事,只将她推到一旁休息,然后随手用白布替她包扎。 风无愁空闲了下来,脑子也开始胡思乱想—— 她的眼泪来得突然,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不明白,为什么提到他与云姬的事会令她直觉的落泪,心里的直接反应甚至快过思绪,莫非连自己的心,也乱了吗? 唉这样不对,这样不对的,她拍了拍头,试图挥走脑海里一团混乱的想法。 就在这时,飘忽的眼神突然接触到一旁准备好的菜肴,在那些准备好要给云姬的素菜之中,似乎夹杂着几盘荤菜。她记得云姬向来吃素,那么这些菜又是准备给谁的? “二爷爷,那些荤菜是给谁的?”她问。 “那些是给头儿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头儿隔个几天便会到云姬姑娘那儿,跟云姬姑娘一起用餐,这些菜就是给头儿的。”二当家解释着,忙于炉灶之间,无暇分心理会她。 风无愁盯着那些菜许久,是给他吃的?他 从怀里掏出很久以前配成的泻药,风无愁呆呆看着,她其实该是讨厌他的,毕竟他对她一直是这么坏,他讨厌她、不相信她,还强迫她洗澡,让所有人都误会两人的关系,他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可是,那又为什么会哭呢?她明明讨厌死他了,讨厌是了,她讨厌他,就如同他讨厌她一样。风无愁横了心,悄悄扯开药包,正准备在菜里下药、可是手却不由自主地停在半空,迟迟未有动作。 无法动手是害怕被他发现,还是不舍呢? 正当她在犹豫的时候,管见寒却突然出现在门边,风无愁一惊,手一松,那药就翩然撒下,不过却不是撒在那些荤菜上,而是不小心撒到旁边的素菜,只是她并没有发现。 “你在做什么?”管见寒冷声说。 “不,没什么。”风无愁乍见他的出现,只能一阵手忙脚乱。 “你哭了吗?”眯起眼,管见寒盯着她布满泪痕的小脸。 “是你看错了。”偏过头,风无愁躲避他的视线。 “快上菜吧,别让云姬饿着了。”管见寒走了出去,没发现她瞬间有些失落的神情。 是啊!别再想了,别让云姬饿着了不然,他会心疼的 第六章 上完了菜,无愁站在门边,神智有些恍惚。 直到听见云姬的声音,她才猛然惊醒,急忙应了声。 “嗯?”她转头望向云姬,这才发现一旁的管见寒似乎也正在瞧着她,稍稍平静的心湖瞬间又起了波涛,她不自在的别开眼,忽略心中因他而起、连自己都理不清的诡谲情绪。 “没什么,只是想要你跟咱们一起吃饭,过来吧。”云姬招呼着,笑得轻柔。 “这样不好吧。”风无愁踌躇着,她不想与管见寒有所接触。 “没什么不好的,对吧,见寒。” 云姬只知道她与管见寒向来不合,所以才偏头询问身边的他,可她哪里想得到风无愁此刻心底的纠缠。 管见寒点点头,继续低头吃他的菜。 风无愁明白云姬的好意,所以也不好拒绝,只好拉了张椅子,替自己多盛一碗饭,然后安静的坐下。可三人的圆桌,无论风无愁选哪个地方坐下,都无法避免与管见寒有所接触,她也只好认命。 “待在这寨里,你还习惯吗?没人欺负你吧?”云姬浅笑着,替她夹了一口菜,苍白的美颜上有着少见的红润。 摇摇头,风无愁诚实以告:“没有。” 对云姬,她的心情是复杂的。 云姬对她好,像是她的亲人一般,不嫌弃她脏、不嫌弃她坏,对她是百分这百的好,所以她也以同等分量的尊敬与喜爱对待云姬。 可是,管见寒喜欢云姬,而她算了,她在想什么。 拍了拍脑袋,风无愁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可笑,管见寒喜欢云姬,她心痛个什么劲?她既不像个男人一般的喜欢云姬,又不喜欢管见寒,那她又为什么会觉得心里隐隐刺痛呢? “无愁,不舒服吗?要不要找大夫?”云姬发现她的不对劲,轻声询问。 “不,没事的,我没事的。”风无愁笑了笑,要云姬放心。 她没事,只不过是莫名的心疼好苦、好涩 “若是不舒服就要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云姬抚了抚她的长发,温柔的浅笑。 “我知道,云姬姐姐,您多吃一点。”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风无愁只好低下头猛夹菜到云姬的碗里,她虽然低垂着眼,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管见寒的视线正牢牢盯着自己。 这么瞧着她,是因为担心她对云姬不利吧!她的嘴角不由得漾起一抹苦涩的笑。 “云姬,你的身体似乎有了起色,气色也比以前好很多了。”管见寒不理会那抹苦笑抽痛他心扉的疼痛感觉,毕竟那感觉太诡异了,在他长达十数年无心的日子里从未有过的。 “是啊,自从无愁来了,我的身体就好多了。无愁、无仇,没有烦恼、没有仇恨,你说对不对,见寒?”云姬轻笑,微弯的眉眼如同月牙儿般漂亮,教人不自觉目眩她的美丽。 这样美的人,心地也好,莫怪乎管见寒会倾心于她了。风无愁轻叹了,有些呆了。 “若是因为她能够让你忘记烦恼、忧愁,那就好了,我还担心她会给你添麻烦,让你更加劳累。”管见寒露出浅笑。 风无愁看着不自觉又呆了。 原来,他也会笑的,不是只会冷笑、邪笑;原来,他笑起来竟是那么的好看。那充满温柔的笑容仿佛令他脸上的疤痕也跟着淡化了,刚毅俊美的脸孔少了血腥,却多了温和。 只是,那笑不是给她的,她只有记在心底,永远不忘。 “无愁才不会给我带来烦恼,你瞧瞧,无愁是个多好的姑娘,不只脸蛋清秀娇俏,手脚也勤快,比起我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病人好得太多了,你说是不是,见寒?” 云姬说这话是好意,听在风无愁耳里却是刺耳。 她再好也好不过云姬在别人心里,她永远只是小乞丐,而不是仙女。 管见寒不答,低头扒着饭,而风无愁则是食不知味。 “无愁,你你喜不喜欢见寒?”云姬忽然问。 这个问题,令风无愁差点没将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这、这要她怎么回答?她看了看云姬,又看了看管见寒,又开又合的嘴却迟迟吐不出任何的话。 “问这干嘛?”倒是管见寒抬起头,忍不住蹙起剑眉,一脸的不悦。 “你也老大不小,该找个姑娘成亲,而无愁今年也一十有七了,你既然不讨厌她,无愁也不讨厌你,那么你们俩刚好可以配成一对。”云姬浅笑着,淡淡说出心中的想法。 “这样不” 风无愁话才说到一半,便被管见寒打断。 “不成,我不同意。” 风无愁闭上了嘴,心中有些难过。他拒绝得这么干脆,甚至连考虑都不考虑,难道他就这么讨厌她吗? “为什么?见寒,无愁来了之后,我总觉得你身上少了许多戾气,人也放松许多;更重要的是,我认为无愁可以令你忘记心中的仇恨,你难道想一辈子都被仇恨所困吗?” “仇恨是仇恨,她是她,这是两回事。” “我不这么认为,你的改变虽然不大,但一定有一天会完全化解的。” “云姬姐姐,我也认为这样不好。”风无愁缓缓开口,眼泪滚出眼眶,马上被她伸手抹去,她不能让人发现,她不哭、不哭,只是她的心好痛,痛到连眼睛都感觉刺痛不已。 “连你也这么说无愁,是不是你不喜欢见寒?” “不是的,头儿、头儿是个好人,但是不适合我,我是个乞丐,没教养又没礼节,配不上头儿的,您就别再为难头儿了。”风无愁轻笑着,笑里有哀愁,但她隐藏得很好。 他绝不是个好人,可她 “别这样说,无愁,你是个好姑娘,是见寒配不上你的,是云姬不好,你别生云姬的气,好不好?”跟她相处这些时日,云姬对她的喜爱是有增无减,加上那一番话,使得云姬更加心疼她。 “不,云姬姐姐,我又怎么会生气呢?你对我好,就像我娘对我好一样;我娘死得早,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是您好心留下我,才让我有个家,我感激你都来不及了。” 风无愁说得无心,倒是管见寒稍稍愣住了。她虽说得平稳,但他听得出来那话中的哽咽 “吃饭的时候,别说这些了。”他打断话题,不想再听见那样破碎的嗓音。 “你果然还是怨我啊!见寒,恨在你心里生了根,所以你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云姬放下了手中的碗—摇摇头,泪湿了眼。 “我不恨你,云姬。”这这又说到哪儿去了?管见寒微微蹙起眉头。 “你恨我,你一直是恨我的,你恨我勾结江家,你恨我的不忠。”云姬像是崩溃似的,再也按捺不住心底压抑的情绪。长久以来的自责,终于在此刻化为悲伤倾泻而出。 风无愁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有点不知所措。 这些是别人的事,她究竟是该留下,还是离开呢? 管见寒发现她坐立难安的模样,以眼神告诉她,要她乖乖坐着,别在这个时候离开,否则会更刺激云姬。云姬的身体不好,如今积压许久的情绪宣泄,心理与身体都处在极不稳的状态,不能再受刺激。 “云姬,你听好,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 “你有,你恨我与江家勾结,杀害你全家,你将这恨放在心里,一辈子不忘;你不杀我,让我苟延残喘的活着,是为了让我愧疚,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不恨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云姬吼着,发狂似的槌着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捶碎似的。 她再也隐忍不住心里长久以来的压力,她对管见寒始终存有一份歉疚,她明白自己间接造成管家的灭亡,也明白管见寒的恨有多深;为了赎罪,她才会一直希望管见寒放下仇恨,只是苦心终成泡影,无论她怎么努力,管见寒心中的恨始终都放不下。 “云姬,我不恨你,你听见了没?不准再伤害自己了。”管见寒拉住她的手,却阻止不了她的自残。 只见云姬另一只手用力敲碎一只瓷杯,然后拿起碎片就要往手上划。 风无愁见状,只能以身子来挡锐利的碎片尖端划上她的肩,鹅黄色的浅衫隐隐渗出了血迹,风无愁轻哼,却不敢移开身子。 然而失了心智的云姬,没发现风无愁的身子,只是不停的用碎片戳刺着。 ?  ?  ? 咬着唇,风无愁不肯让开,让碎片不断的刺着,一下接着一下血也染遍了整件黄衫,教人看得触目惊心。 管见寒发现了,抢握住云姬的手,夺下她手中的碎片。 风无愁这才软着身子摔坐在地。肩,好痛好像火在烧 管见寒发现她几欲昏厥的苍白脸色,急忙伸手揽住她虚软的身子。 “你别睡,睡了就起不来了,听见了没?不准睡。”管见寒轻拍着风无愁的脸颊。 “不睡就不睡你别打我会痛”风无愁强扯出一抹浅笑,却因为肩上忽然传来的灼热而蹙了眉、敛了笑。 管见寒看在眼底,却引出心中莫名的抽痛。 他抱着自己呢!他的怀抱好温暖,她好喜欢可惜,永远都不是她的。 “你看,你恨我,你用着那种眼神看我,你是恨我的,否则为什么你脸上的伤疤一直都没有消失;你是恨我的你有恨,所以那疤永远不消失,要你一辈子记得那恨。”云姬失去所有的理智,发了狂似的哭叫,她甚至没瞧见自己刚刚的举动将风无愁伤得有多重,只是兀自陷入自责中。 莫名的吵闹,引来了寨里的人,不少人因为顾忌着管见寒,迟迟不敢出面阻止。 而管见寒怀里抱着风无愁,无暇分心照理云姬,可她失心的举动,也让那双看着她的鹰眼多了一分的冷彻 “你别看,你一看,云姬姐姐就会害怕让我来”风无愁轻咳着,轻轻将他推开,然后跪坐在云姬的身前,伸手遮住他脸上的那道疤。 管见寒怕她虚软的身子支撑不住,只得从后面扶住她,她的小手沾满鲜血,抚上他的脸,他的脸上也沾染她的鲜血。 风无愁看见了,歉然一笑,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的脸上沾染我的血真是对不住”她轻咳了几声,然后转头望向云姬。 “云姬姐姐你看头儿头儿脸上没有疤了他、他可不恨你啊你别自责了头儿不恨的”风无愁的眼神瞟向管见寒,要他也说话。 “云姬,你看没有疤了,我不恨,你看见了吗?”管见寒附和着,伸手包住那双小手,她的身体越来越冰凉了。 “没了,见寒你、你不恨我了?”云姬渐渐平静下来。 管见寒点点头。 “太好了,你不恨、你”云姬的脸色突然一变,抱着肚子哀叫。 “怎么了?云姬,怎么了?”管见寒安置好了风无愁,便急忙过来探视云姬,他轻探云姬的脉搏,发现并无异样,只见云姬始终抱着肚子,心中起疑,便伸手尝了一口桌上的菜。 菜才刚入口,他便吐了出来。 “今天的菜是谁负责的?”他朝门外的众人问。 “头儿,是我。”二当家害怕的从人群中走出来,回答道。 “怎会有泻药在里面?”管见寒问,随手拿起那盘素菜摔在地上。 “泻药!?”二当家简直莫名其妙,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瞪大了眼。 一旁的风无愁听见,知道出了问题,勉强撑起眼皮,颤抖着出声。 “那药是我放的不关二爷爷的事” 她的话才出了口,管见寒的脸色瞬间降至冰点。 “你放的?” “头儿,别听那丫头乱说,药是我放的。”二当家见她一副虚软的模样,知道为了云姬姑娘,头儿铁定会大发雷霆,以这丫头此时的身体状况,哪里禁得起头儿的惩罚,只得替她顶罪。 “二爷爷没关系药是我放的” “无愁丫头!” “一人做事一人当药既然我放的就不该让二爷替我顶我自己受罚”风无愁虚软的说着,伤口隐约传来的痛楚令她就连说话都抖颤着不停。 “头儿,无愁是个好丫头,不会做这种事的。” “够了。” 云姬的身体差,根本就禁不起这样的折磨,再加上刚才心绪激动,她的身心都已经很疲累了,管见寒只想赶快处理这件事,然后找个大夫来看看云姬,他可不希望云姬有个三长两短。 “头儿?” “我不管她是有心,或是无意,总之药是她放的,她就必须为她的行为负起责任。” 管见寒下了决定,毫不留情的将风无愁狠狠推入黑暗。“现在,把风无愁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去看她。” 风无愁笑了,泪水悄悄的滑落她的身子好痛、好痛 可是,心却更痛! ?  ?  ? 身体好痛只是更痛的,却是心 平趴在地上,风无愁几乎失去了力气,她甚至虚弱得连哀号的声音都没有。 破烂的门板挡不住窗外的冷风,风吹着她,撩起她身上腥浓的血味,身上的伤口在被送进柴房前只有随便的包扎过,止不住的血逐渐凝结在她的伤口处,暗红的血块飘送着血腥的气味。 “呜”她就要死了吗?轻轻翻了个身子,她好累,累到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她好像睡着了,可是神智却又觉得异常清醒。 这样也好死了,也就不会伤心。 伤心什么?也罢,提起又有什么用 闭着眼,随着四周逐渐安静,她仿佛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好久,脑袋越来越不清楚了,她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当她才正想休息时,她感觉到有人把她扶了起来,然后喂她喝了几口水。 记忆中,只有娘会在她不舒服的时候这么做。 “娘。”喑哑破碎的嗓音轻唤着,风无愁不自觉地偎紧来人。 “无愁乖,多喝点水。” 低沉柔雅的嗓音哄着她,将她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却不经意触碰她的伤口,惹得她瑟缩起身子、蹙紧眉头,娇俏的脸蛋苍白如纸,失去了原有红润的血色。 “娘,无愁不乖,无愁害了人、无愁骗了人”她低泣着。 “没有的事,无愁最乖了。” 那嗓音安抚着她,如同她逝去已久的娘。 风无愁的神智迷蒙,无法分辨虚实,只是那熟悉温暖的感觉令她觉得怀念。她好想念娘的、好想好想,脆弱的、打防在此刻完全崩溃,她突然哭了,像个脆弱的孩子似的寻求母亲的怀抱。 “娘,你为什么丢下无愁一个人?无愁好孤单、好寂寞,你知道吗?”风无愁轻轻的泣诉,紧抓着那人的衣衫不放,直到泪水渗进了衣衫、渗进了心。 看着她的无助,管见寒的心里有了一丝歉疚。 是他太冲动、疯了,才会下这么惨无人道的决定。 入夜的天候稍有了寒意,她的身子单薄,衣服也穿得不多,而且身上那些伤口也没有经过治疗经过这样的折腾,她的身躯早已冰冷如同空气中凝结的水珠,仿佛随时都会蒸发。 思及此,管见寒搂住她的双手不自觉的用力,害怕他只要一松开手,她便会如同风中飘散的棉絮一般,逐渐飞散 无愁、无愁,此时她的愁绪却已因风,不再悠然。 “不是,无愁不是一个人的,记得吗?无愁有娘的,即使娘在天上,也会照顾着人间的无愁,所以你并不是孤单的,娘一直在你的身边。”她的脆弱触动了他。 “娘”风无愁啜泣着,往那人怀中钻去。 不过她却因牵动身上的伤口,动作缓了下来。 风无愁只是蹙着眉,不吭一声,即使神智不清,她还是拒绝让任何人为她担心。 管见寒发现了她的压抑,温柔的、尽量不碰伤她的状况下,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胸前,同时替她褪下那件染血的黄衫,让那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身躯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之中。 风无愁瑟缩一下,并没有太多的反抗。 “乖,无愁,我现在帮你上药,你别动,听见了没有?”他低声叮咛。 风无愁点点头,乖乖的任那人上药。 她只觉得这怀抱好暖,那唤她名字的声音好柔像是在一个极度美好的梦境中,让她都不想醒了。 管见寒专心的替她上药,白皙的肌肤上一处一处都是凝血的伤疤。望着那些伤,他实在难以想象她当时是用怎样的勇气去承受这一切的,这样一个柔弱娇小的身子到底有着怎么样的一颗心。 “会痛吗?要是会痛就跟我说一声,我会放轻点。”他提醒着。 摇摇头,风无愁满足的笑了,她清脆的嗓音在黑夜中听来格外响亮: “娘我想你唱歌给我听,我好久没听你唱歌了,以前我睡前,你都会唱的,好不好?” 稍稍恢复元气,窝在他怀里的小身子殷切的乞求着,像个撒娇的孩子一般轻轻哀求着他。 唱歌!? 这丫头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吧?停下搽药的手,管见寒重新替她披回衣服,向来冷傲的脾气让他觉得这个提议太莫名其妙,正想推开她的身子,却突然发现她的小手紧抓着自己的衣衫。 怀中的容颜绽放着满足的浅笑,秀气的小脸上是无比的幸福 忽然间,他又缩回了手,只为了怕破坏此刻怀中人儿宁静的安眠。 算了,唱歌就唱歌,他认了,谁让他遇上了她,也许注定心从此放不下 轻哼着脑海里早已遗忘的曲调,凉如水的深夜中仿佛只剩下他温柔却低缓的歌声,幽柔如风的歌声令她疲累的心绪感受到温暖的包围,他的抚慰如云絮,轻软而动人。 悄悄的,一颗小水珠不期然的滑落那粉嫩的脸颊 管见寒感觉胸口的衣襟一阵湿润,他低头,这才发现风无愁脸上的泪水,那泪滴入他平静的心湖,撼动了他长久以来的平静。 她哭了,却不自知——那是,她的心啊! 她的笑容和着她的泪水,就如同脆弱与坚强并存的她,令人疼惜。 “娘,你以后都会唱给我听吗?”一曲毕,风无愁笑得单纯,迷蒙的神智仍旧没有发觉眼前的不对劲。 “我”管见寒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其实并不如别人眼中的无情,只是因为倦了、累了,所以也就懒得付出了;而且他更害怕在付出之后,得到的会是伤透的绝望。与其如此,他宁愿先封闭自己,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自己。 但风无愁不同,她的心一直是敞开的,容得了所有人在她的心里留驻。 对她而言,只要有人对她好,她便对那人好;要是有人对她不好,那她顶多也就是不理会,并不会因此而消沉,所以她活得愉快,令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她的爽朗。 这是他与她之间最大的不同可是当这层藩篱撤去,剩下的又是什么? 他不知道,或许往后的日子会告诉他吧!反正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思及此,管见寒的嘴角不自觉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这一次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专属于她的笑容。 风无愁发现娘都没有反应,以为是娘因为自己的提议而生气了。 急忙抬头,才正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她的小嘴便被封住了。凉舒的空气从两人贴合的身体的些微空隙透过,风无愁打了个寒颤,却被他搂得更紧,他吻着她,无比温柔。 她的唇,好软、好软,虽然生涩,却带着诱人的美丽 轻轻放开了她,管见寒忍不住伸手轻抚她泛起红润的唇,为这绝美柔软的美丽而折心。 “无愁要我唱歌,我就唱给无愁听,不过只有无愁。”他轻声承诺。 “嗯。”风无愁只能愣愣的点头,稍微清醒的神智令她以为此刻在她眼前的人,是管见寒而且,他在笑,笑得好温柔。不知道他是为了谁在笑呢?她能不能以为这是为了她而露出的笑容? 这果然是一个好梦,好棒、好棒的梦,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不醒呵。 不过娘怎么会变成头儿好怪可是她喜欢 她想着,浅浅的笑开了,然后窝进那人的怀里,缓缓睡去。 望着她沉静的睡颜,管见寒轻柔的将她抱起,然后往门外走去,离去前,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冷然的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他适才的歌声、她的眼泪,以及那个轻吻 或许,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第七章 “一片、两片、三片——唉!” 百般无聊的数着窗外纷落而下的枯叶,风无愁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下子,她终于了解笼中的鸟儿是什么样的心情了瞧她此刻,比起那笼中鸟又好到哪儿去。有手有脚,却被限制着哪儿也去不得,只能像个病人,成天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自从做完美梦的那一日醒来,她便被带到这间更舒适的房间,开始了她牢笼似的日子。 天晓得,闷都快闷死她了,还提什么养病呢? 她不否认,初时几日,身上的病痛确实曾经让她难过得下不了床,整个人苍白虚弱得像是风中的细枝杨柳,禁不起风吹、受不得雨打,一副病恹恹的痛苦模样。 但是经过接连几日的休养,什么疼痛、什么疾病,也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她也早已不见初时那副憔悴虚弱的模样,可就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无论如何都不准她任意下床走动。 她知道这是好意,毕竟她虽是好得差不多,但身子比起以往仍是虚弱许多,但有时她躺得烦,偷偷下床溜达,一被人发现了,就会被数名大汉不由分说的架回床上,害她根本不敢随意走动。 不过照这样子一直休息下去,只怕是旧疾还没养好,闷又给闷出病来了,她可不想又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这样下去她铁定会给闷疯的。 只是她心里有小小的疑惑,管见家那日不近人情的命令摆明了是要任她自生自灭,为何又让她有养伤的机会?他不是要让她死吗? 想起他的冷然,她的脸僵了僵,掩不住心痛。“唉” “叹什么气,无愁丫头?是想到谁,才在那里直发愁的?”捧着稀饭、甫踏进门的二当家就听见她自个儿在那儿长吁短叹的自怜模样,见着她失魂落魄的,忍不住开口逗弄她。 “二爷爷,我当然是想你啊!”一见他出现,风无愁的心情登时好了一半。 在整个虎咬寨里,除了云姬,最让风无愁喜爱的,就属这个二当家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膝下无子无女,所以二当家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而风无愁自然也就特别喜爱他。 “懂得要嘴皮子,看来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嘛。”低沉的嗓音跟在二当家身后响起。 风无愁这才看见那逆着光的俊美身影也跟着走了进来,着实令她吓了一跳。 管见寒的出现,令风无愁喉头一紧,窜入心里的仍是他那一天的绝情与冷血,这不快的回忆令她悄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些,一双澄亮的大眼也暗沉了些,空气中一片沉默。 “来、来、来,大伙儿坐着,无愁丫头也来这里坐着。瞧,前几日你跟爷爷说要吃稀饭,今天爷爷就特地给你熬了,快来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发现他们之间忽然的沉默,二当家只得出面打圆场。 风无愁不好拒绝二当家的一番好意,只得随手拉了张椅子,坐得离管见寒远远的,不想与他太过接近。 管见寒发现了她的举动,知道她仍是在意着那天的事,心里多少也对她有些愧疚,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向来淡漠如冰的眼里多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教旁人看不透。 “丫头,你坐那么远怎么吃东西?来,坐过来些嘛。” 二当家毕竟是年纪长,人生的阅历自然也多,怎么会感觉不出这两个人之间的诡谲气氛;而夹在两人之间的他纵使无奈,也不好让气氛继续凝窒下去,只有充当和事佬,缓和气氛。 风无愁的心里虽然有千百个不愿意,但看在二当家的面子上,她也只好听话的移动位子。 “二爷爷,我坐这儿就行了。”稍稍挪了个位子,风无愁偎进桌旁,开始低头享用那碗热腾腾的稀饭,不让任何人有丝毫开口的机会,排拒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管见寒当然也看得出来,但他依旧是不动声色。 “你这丫头,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毕竟是自己的头儿,所以二当家不管再怎么疼她,也还是对她刻意表现出来的冷淡颇有微词。想想平常这丫头的心眼也一向不是这么小,可怎么这次这般记恨。 “没关系,任她去吧,这次我自己也有不对。”始终不说话的管见寒终于开口了,却没有半分责怪她的意思。 这可让二当家傻眼了,记得那时候头儿还为了她气得半死,差点没杀了她,怎么不过几天的时间,头儿就想通了,甚至还承认自己的错误,这真是天下奇观。 风无愁自然也感到讶异。 那天之后她整整昏迷了三天,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她以为管见寒还没原谅她,可没想到他竟会主动道歉,这令她非常意外。 可一个不注意,滚烫的稀饭就烫着她的口,痛得她眼泪在眼眶打转。 “你这丫头是怎么吃东西的?小心一点,来,快喝水,喝点水就没事了。”二当家急忙倒了一杯水给她,一边还不忘数落她的粗心、冒失。 “二爷爷,我知道了啦。”吐着粉舌,风无愁痛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这稀饭还烫着,你吃得这么急当然会烫到了。拿来,我替你吹凉,省得你又分神给烫着了。”伸手取过她手中的碗,管见寒嘴里虽是不饶人的抱怨,但举动却是少见的温柔。 又一次,二当家跟风无愁给看呆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管见寒? 他他是吃错了什么药,对她这么好?无愁简直是瞠目结舌。 难不成,这是梦境,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杀头前温柔的对待啊? 即使心里所想的全是一些不好的下场,可是心里甜丝丝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怎么了,这样盯着我是怕我跟你一样狡猾,在饭里下药吗?”不喜欢他们盯着自己看的视线,管见寒没好气的冷哼,说归说,但手里盛起稀饭的汤匙可毫不犹豫地送到她的嘴边。 “我哪里狡猾了,我——”风无愁话还没说完,汤匙忽然入口,稀饭登时塞满她的小嘴,只能勉强支吾几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恶,这样子整她,她要是噎死了怎么办? “吃饭别说话,当心噎着,小乞丐。”管见寒懒洋洋的提醒。 “你又叫我小乞丐!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叫”一如之前,她的话才说到一半,一口稀饭便又堵住她的嘴。 “我知道,你叫风无愁,没有忧愁,这你说过很多遍,换个说法来听听,行不行?老是同一套,听久了会烦的。”管见寒接口,漂亮冷俊的嘴角漾起一抹浅笑。 一旁的二当家见着他们之间的藩篱逐渐消失,也就识相的悄悄退出房间。 无愁、无仇他们头儿心中,似乎真的因为这个丫头,而渐渐变得无愁也无仇了。 ?  ?  ? “你以为你这样子说,我就会忘了刚才你是怎么叫我的吗?” 风无愁瞪着他,没发现二当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盛怒中的风无愁没发现,不代表管见寒也没发现,他轻轻一笑,丝毫不理会她逐渐旺盛的火气。 “笑什么?你说,你到底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你这阴险的家伙,我知道你嘴上说得干脆,其实哼哼,说什么原谅我、你也有错的,根本都是骗人的,我知道你根本就是在报仇,你这个小人!”风无愁一对上他,肝火就不自觉旺盛,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面对她的龇牙咧嘴,管见寒仅是淡淡一笑,一点也不动气。 “来,再吃一口。”他举起手中的汤匙,哄小孩似的笑。 “不要,我才不吃你的任何东西,一口也不要”话还没说完,汤匙又塞进她张开的小嘴。她又上当了,他激怒她是为了哄她开口,好让他将稀饭喂进她的嘴里。哼!下次她绝对不会这么笨的,死也不张口,看他怎么办! 风无愁打定了主意,转过头去,不听、不看,完全拒绝跟他有所交流。 “剩一口了,快来。” 她太过直接的反应令管见寒哑然失笑,有时候她像个成熟的姑娘家,心思细腻又脆弱得令人疼惜,可有的时候她就像个孩子,单纯童稚得令人牵挂在心啊! 当发现的时候,早已放不开,可就不知这放不开的人,是否只有他了? 打定主意不理会他,风无愁撇过了脸不看他。 “对了,你的伤口还痛吗?”既然她不肯吃,管见寒也不强迫,放下手中的碗,轻声询问她。 风无愁摇摇头,算是回答。 “不肯跟我说话,是还在生气?” 这次风无愁没有反应,只是僵直身躯,始终不肯开口说一句话,心湖悄悄泛起一阵涟漪。 他也会关心她吗?她在心里问着,发现他对自己突然莫名的关心,她却一点也不敢奢望这是真的。他在意的是云姬,不是吗? “像个赌气的小孩,无愁。”管见寒轻笑,随风逸散的笑意轻撩动她的心。 “你说什么?”他总是低沉的嗓音听来令人心醉,惹得风无愁不知不觉中就回了他的话。 “像个赌气的小孩。”管见寒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姿态悠闲、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的背影。 “不是这一句,是后面的那一句,你叫我什么?”风无愁忽然转身,一张娇俏的小脸透着浓浓的期待,晶亮的大眼闪着惊喜的神采,刹那间原先毫无生气的小脸,又恢复平时的活力。 “我叫你无愁,怎么?不对吗?还是你比较喜欢我叫你小乞丐?” “什么小乞丐,我叫无愁。”一听见他的戏谑,风无愁就不由自主的反驳。 她的反应让管见寒轻扬起温柔的浅笑,她的情绪还真是都写在脸上,藏也藏不住,像个透明的水晶,纯净得无任何一丝的杂质。 不期然的,风无愁又看呆了。 他、他在笑耶,居然在对自己笑!她忍不住愣愣的望着他,傻傻的笑。 “怎么了?”轻捏着风无愁的脸颊,管见寒笑问。 “你竟然对我笑,好难得,呵呵你还叫我的名字,果然嗓音好听的人就是不一样,就是比一般人来得悦耳,像在唱歌。”风无愁笑嘻嘻的,什么前仇旧恨全都一笔勾销了。 “你这样就满足了吗?” “对啊,谁教你不时都对我好凶,把我丢进澡盆、骂我小乞丐、把我一个人关在柴房我还以为你讨厌死我了;不过,现在你对我笑,这就够了。”风无愁扬起娇俏的小脸,给他一个全然满足的笑容。 一瞬间,管见寒竟然看傻了。 太阳!?乍见那抹烂然娇美的笑颜,第一个闪入他脑海里的就是这个念头。 平心而论,风无愁生得并不特别美丽,一双灿如星子的眼眸太过澄亮,让她看来机伶慧黠,少了那么几分柔弱;她有一张柔软小嘴,可惜不够红润。整体而言,风无愁的五官的确十分清秀且细致,虽然比起一般人来得俏丽许多,但就是找不到令人印象深刻的特色。 可是,当她一笑起来,那张清秀的小脸却仿佛散发着光亮,不自觉吸引住别人的目光,教人感觉到她的温暖与和煦,就像阳光般,没有太过耀眼的炽热,反而温和舒服得令人心醉。 “你若是喜欢听我唤你的名字,那我以后就常唤,你喜欢我笑,我就常笑,只为了无愁,这样好吗?”冰凉的大掌温柔的抚过她柔嫩的脸颊,管见寒不觉放软了嗓音,轻声说着。 “这样当然好。” 风无愁笑着,脑海里忽然闪进一个模糊的记忆—— 无愁要我唱歌,我就唱给无愁听,不过只有无愁。 在那个梦里,仿佛也有什么人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风无愁仔细的回想,却只能想起梦中那低沉的歌声,以及那温柔的微笑,其余的,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一直以为,你其实很讨厌我的。” “我的确曾经讨厌过你,不过现在不讨厌了,无愁。”轻笑着拉近她,管见寒忽然轻点了下她的唇。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风无愁着实吓了一跳,不小心就跌下椅子。 “痛!”眼里眨巴着泪,风无愁抚着自己发疼的小臀部。 “你真是不小心,连坐个椅子都能摔到地上。”看见她一脸埋怨的跌坐在地上,管见寒忍不住心底的笑意,索性蹲在地上与她相互对望。 “还不都你害的,突然、突然”风无愁没了声音,因为所有的声响全都被他所吞没,张合的小嘴只能沉沦在他的深吻中。 他又吻了她 风无愁的脑子里有些混沌,眼前的景物像是在旋转,然而他的俊脸却又如此清楚,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脸颊上,暖热湿润的空气不自觉地烘暖她的肌肤,她只是傻愣愣的望着他。 跟那个梦好像啊!在那个梦中,也是有人这么吻着她 是他,那一夜的梦里那抱着她的温暖怀抱、那安抚她的轻柔歌声、那动人的温柔微笑,原来都是他。 发现她呆傻的模样,管见寒惩罚似的轻咬她的唇瓣。 “啊!你为什么咬——”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的唇便再次被封住。 这次,不同于之前试探性的吻,充满霸道的占有,一寸一寸的缠紧她的嘴,她几乎感觉到脸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烧红,就连心也不自觉地沦陷了。 她的心,越陷越深啊许久,管见寒轻轻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浅笑的盯着她布满红晕的脸颊。 “啊你怎么可以吻我,我、我”冰凉的空气灌进了胸中,风无愁稍稍清醒了,她嗔问着,但语气中的断续却泄露她的心情。 点了点她的俏鼻尖,管见寒忍不住浅笑。“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吻你都这样大惊小怪,那以后你怎么办?”她状似说笑的调侃。 还有以后!?不会吧 ?  ?  ? “呼呼呼”风无愁鼓着双颊,裸足生气的踢着水面。 “管见寒恶鬼头子、冷血、无情、没人性、没良心、没道德,杀千刀的臭家伙,有种你就别出现在本姑娘的面前,哼!什么以后,谁跟你有以后,你想得美!” 痛快的吼完,风无愁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光裸的脚轻快的踢着水面,发泄一顿之后顿觉心情好了很多,人也跟着愉快起来。 这些天,她在管见寒的同意下终于获准可以下床四处走动,而不用整天躺在床上。她在甫获自由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将心中积藏已久的怨气,狠狠的发泄出来。 她本来就不是个藏得住事情的人,她偷溜到山寨附近的溪边,尽情的释放心中的怒气。 懒洋洋的踢着水,风无愁享受着暖暖的日光,小脸上多了分慵懒倦意。她笑看着澄澈水面被激起的圈圈涟漪,忽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除了她之外,还多了一个身影。 风无愁回首,这才发觉云姬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 “云姬姐姐,您怎么出来了?”她的出现,让风无愁心里浮出小小的罪恶感。 许久不见云姬,她似乎比起从前更憔悴了,如花的美颜隐约可见娇弱无依的柔美。望着她,风无愁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她变得如此脆弱,有一半的原因必须归咎于她。 “无愁,我打扰你了吗?”云姬发现了她的不知所措,浅笑的开口。 “怎么会呢!云姬姐姐,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风无愁挪身让出了个位置,让云姬与她并肩而坐,一娇俏、一艳绝的身影,在邻邻水光中折射出绚烂的光彩。 “我的身子好得很,倒是你,好多了吗?”云姬撩起她垂落的黑发微笑着。 风无愁猛点头,就怕让眼前这个像仙女一般的美人替自己操心。 “那就好,我还担心为了我的事,见寒又为难你了。” “头儿没有。”她摇摇头,没打算将他所做的那些恶劣举动一一列举。 “你别为他说话,我已经听说了。”云姬怜惜的抚过她的脸颊,心疼她的坚强。 “不是这样的,你可别听其他人胡说,我知道头儿是因为担心你才会责罚我,而且我也有不对,所以我心甘情愿受罚。云姬姐姐,你可别跟头儿生气。”风无愁着急的说着。 “我不会的,不过你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为他说起好话?” “我?我才没有呢!云姬姐姐,是你多心了,我”她红着脸急忙辩驳。 云姬摇摇头,阻断了她的话“无愁,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你吗?” “不知道。”风无愁虽然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事,但仍是照实回答。 “你瞧,这是你的名字——‘无愁’,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以为是这个‘无仇’,你明白这有什么不同吗?”云姬随手取来一根细枝,选了空旷的泥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只见风无愁不甚了解的摇了摇头。 她根本不认得那泥地上的图画,她长这么大,从来也没见过自己名字的写法,更别字面上的意思。 “无愁,就是没有忧愁,你对我说过,这是你娘希望你能够没有忧愁而为你取的名字,而我以为的‘无仇’,却是没有仇恨的意思。”云姬笑看着她。 “所以你留下了我,就是希望我可以令他忘了恨。”风无愁自动接下去。 云姬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在泥地上又写下一个名字。 “云姬姑娘,这是?”风无愁偏头看着那字,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管见寒,是见寒的名字。”云姬轻声说着,嗓音温柔而悦耳。 风无愁盯着泥上的字,在心里默念,一笔一划强记在心里,她不想忘了他的名字。 “你对头儿真好。”风风无愁轻叹,望着泥地上的字发呆。 “他对我有恩,我对他有情,所以我对他好也是应该的。” 抬眼望向云姬,风无愁发觉云姬的眼底有些许的哀伤、歉疚,却有着更多她不了解的情意。她明白那是对管见寒的感情,是如此的透彻,是她所远不及的。她的心里不觉泛起了酸楚。 云姬与管见寒,那是她永远也无法涉及的境域;三人之间,有一道她怎么都无法缩短的鸿沟。 思及此,风无愁忽然有些难过,低下头不再说话,任由心中那股异样酸涩的情绪逐渐蔓延、紧紧缠绕。 她不语的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乱了的心,一如不平静的湖水,刚萌生的情意深藏在心里,一切只因那小小的、名唤“妒意”的种子悄悄的发了芽,散播至心中每一处。 她竟是这么嫉妒云姬,嫉妒她曾与管见寒拥有的过往、嫉妒他们曾经经历的时光、嫉妒管见寒对她所付出的感情 这是怎么了!?她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云姬对她如此好,而她却复杂难解的情绪让她不禁迷惑。 或许,这就是爱情自私的一面。 爱情?愣了一下,她轻轻的苦笑,自己还是爱上了管见寒 沉默笼罩在二人的四周,没有人愿意打破 一直到小三子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才化解了沉滞的空气。 “风无愁、风无愁——喂,你在不在这里?” 风无愁听见了声音,却懒得应声,只是愣愣的盯着水面。 “咦?你明明就在嘛,怎么也不说话应个声,害我以为你不在这啊,云姬姑娘,怎么您也在这儿?”小三子跑了过来,发现风无愁不理他,忍不住抱怨,回头却看见一旁的云姬,当场将满肚子的埋怨全吞了回去。 “没关系的,小三子,你找无愁什么事?”云姬笑了笑,不甚在意。 “不是我找她有事,是头儿找她。”小三子说明来意。 风无愁稍稍有了反应。“找我?” “是啊,头儿从刚才就在找你了。” “那我”风无愁为难的看了看云姬,再看了看小三子横眉竖目的模样。 “去吧,见寒肯定是有事找你,你就别理我,先去看看,省得到时候他又对你发脾气,这样就不好了。”云姬看穿了她心底的犹豫,温润美丽的菱形小嘴轻泛起微笑。 风无愁点点头,随着小三子走了。 直到他们走后,云姬才忍不住对着水面叹气“无愁,希望你真能让见寒忘了仇恨,这样我才能安心啊!”?  ?  ? 风无愁随着小三子走了一段路,他却突然停下脚步,定定的瞧着她。 “喂,我说你啊。”小三子唤住她。 “怎么了?”风无愁也跟着停下脚步,不解的望着他。 “你啊,可别不识相的妨碍头儿跟云姬姑娘之间的感情。” “感情?”他突然的警告,令风无愁不觉一震,她悄悄低下头,遮去脸上的表情。 “没错,我跟了头儿这么久,从没见过头儿对谁比对云姬姑娘更好的,头儿对云姬姑娘可说是呵护备至,任谁也看得出来头儿对云姬姑娘的情意,更何况我最近还听说” 小三子忽然神秘的眨了眨眼,将她扯到一旁。“头儿跟云姬姑娘其实早有了婚约,他们本该是夫妻,只是还没成亲罢了。” 风无愁呆了呆,忽然觉得心头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你最近跟头儿走得近,再加上之前那些事,早就流言不断了。头儿虽然都没说什么,但我还是认为有必要跟你说清楚,省得你这丫头傻愣愣的,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头儿喜欢你。”拍了拍她,小三子眯起带笑的眼,十分认真的说着。 只是,风无愁却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只觉得心口好痛、好痛,像是被人狠狠划了一刀,血淋淋的心被迫承载着她的痛楚;那痛楚刺入了眼,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以后他,根本就不属于自己。 第八章 马车缓慢的在街道上前进,一如所有来往的行人一般,惟一不同的,是在马车内坐着的人。 马车内,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身着蓝袍,鹰眸剑眉、容貌英挺俊美,只可惜在颊上的伤疤稍稍破坏他的俊貌;而马车上的少女,则是一身的粉嫩黄衫,娇俏可爱的脸蛋频频向外张望。 “头儿,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歇?”坐在前头驾车的小三子,探头过来询问车内的管见寒,只见管见寒闭着眼,沉默以对,小三子也识相的不再多问,不敢打扰他安歇。 反倒是一旁的风无愁,不时的发出赞叹之声。 “哇,山下好热闹。”她惊叹着,在她的眼中无论什么事或东西都很新鲜。 “你这家伙,是没见过世面吗?喳呼个什么,大惊小怪的。”小三子冷哼着。 “是谁没见过世面!告诉你,我待在山上已经个把个月了,今天好不容易可以下山一趟,呼吸新鲜空气,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风无愁扭头瞪了他一眼,对他没好气。 “我没什么意见,只要你别吵到头儿就行。”小三子一切以管见寒为主。 “我吵他?我哪有吵到他,你自己瞧,他不正睡得好好的。”风无愁不满的指着管见寒,试图为自己辩驳,一转头却发现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头儿!?”小三子也着实吓了一跳。 “你不是刚刚” 风无愁原先欲出口的话全哽在喉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的小嘴张张合合的说不出一个字来,结果是一个不注意咬到自己的舌尖,疼得她只能眨巴着泪水缩在角落。 管见寒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朝一旁的小三子使了个眼色,小三子只得听话的转头,继续专心的驾车。 “还好吧?”他移动到她的身边,轻声询问着。 风无愁泪眼婆娑的瞅了他一眼,紧捂着嘴不肯开口。 腥咸的血味在口中蔓延,风无愁可以感觉到痛楚逐渐从舌尖扩散,她痛得连开口说话都很困难。 “别闭着嘴,张开让我看看。”她的模样让管见寒看得频频皱眉,拉下她的手,他忍不住轻声命令着。 风无愁摇了摇头,固执的背过身子,小嘴闭得更紧,说什么也不让他看。 “无愁,别任性,过来。”用力扳过她的身子,他向来低沉好听的嗓音多了一丝无奈。 他的手碰上了肩,令风无愁一震,脑海里忽然浮现小三子的一番话—— 头儿跟云姬姑娘其实早就有了婚约,他们本该是夫妻你啊,可别不识相的妨碍头儿跟云姬姑娘之间的感情 小三子的话,就像颗石子轻弹在风无愁不平静的心湖,让这本就不安的心激起更多的涟漪。 “不要。”风无愁忽然甩开他的手,忍痛拒绝,缩着身子更窝向角落。 “你是怎么了?”管见寒几乎被她的态度激怒,再次伸出手、且不容拒绝的扳回她的身子,强迫她对上他的眼。 “什么事也没有,你别管我。”甩不开他的手,风无愁只能挫败的躲着他的视线。 “小丫头,咬到舌头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过来,让我看看,最好是别于任性,否则就等着我把你丢下车,听见了没?”管见寒不悦的柠起剑眉,口气不善,恶形恶状的威胁她。 风无愁向来最害怕他发脾气,所以也只好乖乖听话,吐出红润的舌尖。 “这样才对。”管见寒扬起浅笑,轻轻贴近她的身边,仔细查看她的伤口。 他能不能别再接近了?鼻尖净是他温润的气息,她差点要沉醉在这份温情中。 风无愁想着,心中不自觉浮现云姬温柔的微笑,歉疚感悄悄抬起头,缭绕身边的净是他温暖却阳刚的气味,她曾经是那么的眷恋这副胸膛,可是如今她不觉稍稍退开了几步,拉远两人的距离。 她的频频退缩,管见寒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风无愁退、他跟进,马车内的空间本就狭小,两人一进一退,终让风无愁无路可退,只能闪避着他的目光。 “为什么躲着我?”管见寒扣住她娇小的下颚问道。 本来今日他是打算趁着下山采买用品时,顺便带风无愁下山晃晃,只是当他差遣小三子去通知她之后,不知怎地,他就感觉到风无愁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仿佛是在刻意疏远他。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直到刚才他才确定风无愁的确在躲着他。 “我没有,你想太多了。”风无愁扯开笑容,却多了一分不自在。 “你若真的没有,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抬起她低垂的小脸,管见寒锐利的鹰眸紧盯着她,不放过任何的动静。 风无愁被他这么一逼问,顿时哑口无言。 “我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什么?”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令人心惊。 “没有什么,我啊,等等!小三子,快停下来。” 风无愁畏畏缩缩的抬眼望向他,才正想开口解释,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象却吸引她的注意。她忽然不由分说的越过他的身边,一溜烟来到马车前,一把抢拉住小三子手上的缰绳。 马儿一受惊,立刻疯狂的奔跑起来。 小三子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她手中将缰绳抢日来,这才稳住马儿慌乱的蹄步,停驻在街边。 “你到底在做什么,这样很危险的耶!” “我叫你停,你不停,我只好自己动手。” 风无愁说着便要跳下马车,却让管见寒一把给拉住。 “去哪儿?”他蹙眉,没见过她这般着急的模样。 “放开,我要下去。”风无愁像个孩子似的又踢又打,小脸满是愤怒神色。 “说清楚,你到底要去哪里?” “好吧,我告诉你,你看见了没?那家酒楼的掌柜,他从以前就特别爱欺负咱们这些穷人,说咱们是狗、是乞丐,老是对咱们又踢又打的。你瞧,他又在欺负人了。” 顺着风无愁的指尖,管见寒果然看见了在不远处的酒楼门口,似乎聚集一些人。 他想了一会儿,转身询问风无愁:“无愁,你饿了吗?” “谁饿,我瞧见他就已经气饱了,你别拦我,我要过去给那家伙好看。”风无愁恼怒的握紧小拳头,说着便要闯过去。 只是她的脚步还没跨出去,就被管见寒给拉住了手。 风无愁回头,却发现在那张俊美的脸上不知为何的轻漾着一抹微笑。 “你饿了是吗?我瞧那间馆子不错,咱们就上那儿吧。”说完,管见寒便不由分说的牵着风无愁走去。 ?  ?  ? “你这小乞丐竟敢偷东西,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哎哟、哎哟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了、别打了啊”门口,一名中年男人拿着木棍追打哭叫着的小乞丐。 小乞丐一边躲、一边又要护着怀里的馒头,有时躲得慢了,棍子就落在身上,惹得他频频痛号,而周遭围观的众人看着小乞丐挨打,一点也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仅是冷眼旁观。 “这些人怎么都不帮忙的,难道就看这小乞丐被活活打死吗?”跟在漫步而来的管见寒身后,小三子瞧见这景况只觉得奇怪。 “这小鬼偷东西,本就该罚。” 管见寒牵着风无愁经过众人,态度仍是惯有的冷漠与淡然;反倒是风无愁,她本想冲上前去帮助那小乞丐,却硬是被管见寒一把拉住,只能不甘愿的被他拖着,一路走进酒楼。 “你不帮我救人也就算了,你怎么可以说风凉话?”甩不开他的手,风无愁只能龇牙咧嘴的骂着。 “偷东西本就是错了,该给他一点教训,教他以后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坐定位之后,管见寒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不给她任何的机会贸然逞勇,省得她救人不成,反倒白挨了棍子。 “什么该不该的,肚子饿的时候,谁又管得了这么多。” “无愁!”管见寒厉声,他虽是有意替风无愁出头,但除此之外,他可不想再多招惹麻烦。 “你根本不知道那老家伙的手劲有多重,我上次挨了他一顿,足足躺了三天才下得了床;而那人看来既瘦又弱,我怕他挨不了几下就会被打死的。”眼见那小乞丐被打得缩在地上,风无愁更急了。 “你也被打过?” “在这里谁没被他打过?他是见钱眼开,对咱们这些没钱的人,几时有过好脸色了?有时打得轻,顶多躺个几日就好,打得重了,就得去见阎王了。”风无愁越说越气,跟着就要冲出去。 “他真的这么做?”管见寒眯起鹰眸,盯着她气愤的小脸。 “你烦不烦?如果不肯救人,就别拖着我?”被他拉住动弹不得,风无愁简直气得跳脚。 几丝危险的气息漫上管见寒的俊容,他拦下冲动的风无愁。 “我救,但用我的方法,你乖乖坐着,别出声。” 风无愁望着他,不明白他打算用什么方法;不知道他是想一刀砍下那恶拿柜的头,还是把他打得半死不活。总之,不管怎样都好,只要能救那小乞丐,顺便给那掌柜一点教训就行。 只是,管见寒似乎并不打算用那些方法处理,只见他扬手招来小三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只见小三子了解的点点头,然后转身抱起一个布包,往门口走去。 “你跟小三子说了些什么?”风无愁好奇的追问。 “我叫小三子去用我的方法救人。”管见寒悠闲的喝着茶,等着小三子的结果。 过了一会儿,只见小三子领着那个浑身是伤的小乞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那个一脸陪笑的老掌柜。 小三子来到位子上,便将那小乞丐放开来。 小乞丐正想逃,却在管见寒的冷眸凝视之下,只有乖乖的坐下。 “这位爷,听说您要帮这小子付欠下的债务?”老掌柜搓着手陪笑。 “嗯,这小兄弟欠下多少钱,全由我替他付。”管见寒应得无心,一脸冷寒。 “不多、不多,想这小子在咱们这里来来回回也偷了不少东西,总共加起来就算您三十两吧。”老掌柜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贼眼眯得跟条细线一般。 风无愁看了,就觉得讨厌。 “三十两,你坑人啊!?这小孩不过偷你几个馒头,哪用得着这么多钱,不付。”风无愁挥了挥手,听也知道这老头是乘机抬价,根本就是想诓骗他们的钱。 风无愁一开口,老掌柜这才注意到她。 “咦?这位姑娘我怎么好像在哪里看过。”老掌柜回想着,总觉得眼前的女孩面善得很。 “你当然面熟,想姑娘我哪一次不是被你打得半死才罢休。”风无愁哼哼的冷笑。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乞丐丫头,怎么?以为学人家穿起干净衣服,身份就会不一样了吗?告诉你,老子不做你们生意,管你是天皇老子也一样。”老掌柜认出她,态度立刻转变,恶声恶气的赶人。 “那真是可惜了,没想到掌柜的不做我的生意。”始终默不作声的管见寒终于开口,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轻放在桌上。 “做、做、做当然做,爷,您要些什么?”跟钱过不去?他又不是是傻子!老掌柜见他出手如此阔绰,立刻涎着脸陪笑,把他奉为大爷。 “这锭银子是付这小兄弟欠的钱,剩下的就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全摆上来,这锭银子就归你。” 管见寒从头到尾都没动怒,平静得今风无愁几乎以为他变了个人似的。 “是是是,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收起银子,老掌柜立刻眉开眼笑的吩咐下去。 见他走远,风无愁才忍不住开口:“你这是做什么?把他打一顿不就得了,还给他这么多银子?” “我说过了,我用我的方法救人。”管见寒抚了抚她散落的黑发,温柔的微笑。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个恶老头?”风无愁拉着他的手着急的追问,没发现他锐利的鹰眸里多了一丝宠溺的怜爱,一心只担心他是不是就这样放过那老家伙。 “放心,不会的。” 得到他的保证,风无愁这才恢复了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管见寒转头看着那小乞丐。 小乞丐偏过头,根本不理会他。 “你这是什么态度,是咱们头儿好心救了你的,你居然——”小三子看不过去,凶悍的开口。 “别气、别气,我来。”风无愁微微一笑,侧过身子,轻声的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看了她一眼,面对那张可人脸蛋上的温煦笑容,令他不自觉地闪了神,眼前的姑娘虽不是顶美,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稍稍红了脸,偏过头去,用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嗓音低声说话。 “天,人家都叫我阿天。” “原来是阿天,我是无愁,他是管见寒,这是小三子,我们可不是坏人喔。” 风无愁的一番话,引来小三子不满的喝斥;而管见寒却只是微笑,放在桌底下的大掌轻握着风无愁柔软的小手。 她不知道这番话有多么令管见寒感动。 还记得初见时,风无愁还指着他猛喊“恶鬼头子”心里完完全全将他视为坏人,根本就不肯亲近他分毫;而如今,风无愁在他平静的心里占据一个角落,一切再也不一样了。 他渴望她的亲近,渴求她身上的温暖他想,他是爱上她了。 只是风无愁呢? 风无愁对这种事似乎迟钝了些,不过与他的关系也不是全然没改变的;至少,在她的心里不再认为他是坏人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要让她发现自己的心意,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 但,他会等的,等待风无愁发现他的心。 第九章 等着上菜的期间,风无愁百般无聊的听着别人的对话。 坐他们斜对桌的客人,似乎正低声讨论着些什么,她好奇的拉长耳朵听着。 “你听说了没?听说咱们村子附近有妖怪耶!” “我早听说了,我还听说那妖怪是受那场灭门惨案的血气所引来的。我想想,那家是姓什么来着是江,好像是姓江。真可惜,我记得那可是户积善人家,据说那一家是让山上的强盗给杀的,一个活口都不留。” 听到这里,风无愁的眼光不自觉觑向身旁的人。 这些人说的她都知道,因为她亲眼目睹了一切,包括那场惨案、那宛若炼狱般的景象,以及身旁这个男人沾满鲜血的模样 仇恨占满了他的心,让他忘了自己,也忘了一切。 云姬曾经这么告诉过她,她原是不在意,可没想到却突然想起了。 他的恨在他的心中,如同脸上的疤痕褪不去,在心里烙下永远的痕迹。 “怎么了?”管见寒发现她的分心,低头询问。 “我想” 风无愁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走来的老掌柜给打断了。 老掌柜陪笑的送上一道又一道精致的菜肴,风无愁望着却没胃口,而管见寒则是每一道菜都只是轻尝一口之后就不再动筷。 就这样接连上了几道之后,管见寒招手唤住老掌柜。 “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爷,您尽管说,小的一定马上替您办到。”老掌柜殷勤的靠了过来。 “你看这小兄弟,衣服破烂得紧,我想给他换件衣服。”管见寒指了指那小乞丐。 “我明白,爷,小的这就替您去买衣服给这位小兄弟。” 老掌柜说着就要出去,却又被管见寒唤住。 “不用这么麻烦,我看掌柜身上的这套就不错,花色素雅、款式也不差,不如这样好了,你们两人身材似乎差不多,干脆掌柜的你这套就卖我。我出十五两,不知你意下如何?”他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十五两。 管见寒出手之阔气,就连风无愁也看呆了,这人是不把钱当钱看啊!就连她也看得出来,老掌柜身上那几块破布根本就不值这个价钱,用十五两随便在街上买的几套衣服都比这个好。 “我看,还是我带他去街上买一套”风无愁试图让他打消念头。 不过老掌柜先她一步,硬是一口答应下来,想也不想就脱去身上的衣服,打着赤膊,笑嘻嘻的递给管见寒。 这让风无愁简直看傻了,就这么脱了啊!?她几乎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管见寒,却发现他嘴角泛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她这会儿知道了,他的本意其实并不在那套衣服上,而是为了要帮她出口气。 不过,白白花十五两只叫他光着身子,似乎仍有点划不来。 风无愁等着看他之后怎么做。 “还有一件事” “爷,尽管说,千万别客气。”老掌柜这下认定这人铁定是个傻子,而且是个有钱的傻子,当下也笑得更加谄媚。 “呃,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直说了吧!其实我很中意你这间酒楼,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管见寒环顾四周一圈,然后转头朝他一笑,只是他还没说完,老掌柜就先打断了他。 “这可不行!这位爷,这是祖产,不能随便变卖的。”尽管价钱可能令人心动,但老掌柜仍然有些坚持。 “无论我出多少钱都不行吗?” “这”老掌柜有些犹豫了。 “一千两,你意下如何?” “一千两!?这、这”老掌柜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怎么他都不知道这间破店也值一千两? “是不是嫌太少了?那一千三百两,这样的价钱可以吗?”管见寒随口又说了一个数字,一点也不心痛,仿佛钱财在他的眼里全是无物。 “可以了、可以了。”老掌柜似乎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票在眼前飞舞。 “这里是一千三百两,请你把地契给我。”取出银票放在桌上,管见寒笑容可掬。 老掌柜哪还敢说不,这可是位大爷,大爷啊,丝毫怠慢不得,他随即取出地契交给他。 “很好,你可以走了。”接过地契,管见寒忽然开口赶人。 “什么?”老掌柜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你可以滚了,滚出‘我的’地方。” “啊?你疯了吗?这可是” “是‘我的’地方,没错吧?”管见寒笑得冷寒。 “但是”老掌柜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他手上挥舞的地契。 “小三子,把他给我赶出去,别坏了我的兴致。” 风无愁根本还来不及弄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管见寒便毫不留情的开口,将老掌柜就这么硬生生的给撵了出去,一切只在眨眼之间便结束了。 结果就是——他得到了一间酒楼,而老掌柜则是拿到一千三百两,跟晚景凄凉的下半辈子。 “哇,一千三百两耶,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付出去。”风无愁惊叹。 “别担心,咱们会回本的。”管见寒拍了拍她,转头将地契递给一旁的阿天。 阿天莫名其妙的接过,不解的望着他。 “我不在的期间,这间店就由你接管,你可以多找些人来帮忙。” “为什么这么做?”阿天不明白,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运气接受他的帮助。 “这么做,总比给你钱、给你一顿饱餐好吧?钱会花完、饭也不过一餐,完了就没了。今天我给你机会让你有个工作,至少是靠自己的能力,不用再向别人摇尾乞怜的讨东西。” 风无愁听着,忍不住扬起了浅笑。 原来,这就是“他的方法”果然是比她深思熟虑得多。 “小三子,你去把前头的招牌拆下来,这名字也得改一改。”管见寒蹙着眉。 “该叫什么好?”风无愁好奇的问着。 “就叫无愁吧。” 管见寒望着风无愁,温柔的微笑。 ?  ?  ? 入夜后,他们找了一间客栈休息。 风无愁睡不着,悄悄的走出来,夜晚的凉意冷得她打了个寒颤上阵寒意窜上心头,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夜痛苦的哀号声,清晰而骇人,在耳际不停回荡着。 “呼”吁了一口气,吐出的热气化成白雾。 不知怎地,离开了山上,风无愁的心就始终不平静,脑海里想着的净是他们初见时的情景。闭上眼,那炼狱般的景象就浮现在眼前,他的恨在风无愁的心里纠结,她却无法可解。 可是他今日的举动,让她感动得几近落泪。 一间酒楼——无愁,就这样子以她的名字作为酒楼招牌,当然最感动的并不是这份虚荣,而是管见寒那时所流露出的深情。 她原本只是个小乞丐,注定是一文不值、漂泊流浪的过完未知的人生,她何德何能遇见管见寒,知晓他对她的情意。 一想起小三子的话,她的心情又不禁沉重。她不想负了云姬姐姐,也不想违背她的期望,但要是再这样下去,她知道她一定会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但是,总归要完成她对云姬所答应的事。 望着远方,风无愁悄悄下了决定。 他用“他的方法”替她出了心中的怨气,现在也该她用“她的方法”化解他心中的仇恨,至少这是她惟一能够为他做的。 偷偷走近马厩,风无愁跨上一匹马,趁着黑夜,狂奔而去。 可她没发现身后紧跟着的一道黑影 ?  ?  ? 旧地重游,恐惧却没比当初减少多少。 下了马,风无愁站在那空无一人的荒废庄园前,仿佛觉得凝窒的空气中还可以嗅到那腥浓的血味,以及恐惧的哭叫。 她走了几步,站在庄园外。 风,吹起了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只是仇恨却不平 风无愁叹息着,弯身轻轻在地上挖着,嘴里一边说道: “怎么说,你们也曾经给过我一顿饱餐,我心底感激,却什么事也做不到,只有为你们挖个小坟,至少别让你们成了孤魂野鬼,也希望这土能埋去你们的仇恨,埋去他的仇恨。” 她专心一意,没发现身后逐渐接近的身影。 “你在做什么?” 管见寒的嗓音忽然自身后传来,着实令风无愁吓了一跳。 她猛然回头,只见他的俊脸笼罩着一层连她也融化不了的冰霜。 “我、我想为那些惨死在这里的人挖个小坟,别让他们连死了都不得安宁。”在他的冷眼注视下,风无愁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愤怒,她的小手覆在土上,白玉似的小手沾染着黄土。 “不准。”管见寒冷哼一声,拉着她就要离开。 “你、你不能这样的,他们至少——” “我不管他们怎么样,总之我不准。”触动心中的仇恨,管见寒就难以平静。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我不管他们与你曾经有什么过节,但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甩开他的手,风无愁不理会他的愤怒与阻止,继续在土上挖着,直到指缝间都沾满泥土。 “你懂些什么?”管见寒跪在地上,扯住她沾满泥土的小手。 “我什么都不懂,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明白你该放下了;不论江家曾经做了什么,但至少他们仍有赎罪的心,他们懂得在后半生做好事、积阴德,而你呢?你不同,仇恨还在你的心里,你杀人、作恶,心难道会平静吗?”风无愁定定的凝望着他,澄澈的眼试图穿透他的心,化解仇恨。 “就算不平静又如何?江家杀了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难道不该报仇?”躲开她的眼神,管见寒的心稍稍动摇了。 “就算是血债血还,你也杀了人家的父母、亲人,为什么不试着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看出他的态度逐渐软化,风无愁温柔的轻搂住他。 “我不能”管见寒摇着头,没发现身边逐渐缭绕起一团黑雾。 “有我在你的身边你可以的,你忘了我是谁吗?我是无愁啊,无愁、无仇,没有忧愁、没有仇恨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抱着他,风无愁忽然觉得有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猛然回头,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被包围在层层黑雾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风无愁有些害怕的问着,小手仍是紧紧的抱着他。 “是江家的人,他们化成鬼来向我索命。”眯起了鹰眸,管见寒在那黑雾之中隐约瞧见曾经熟悉的人影,他心口一紧,伸手就要抽出腰间的长刃,却让一旁的风无愁给压了下来。 “不要,你已经杀过他们一次,别再有第二次了。”风无愁叫着,她虽然不知道他在那黑雾中看到什么,但是从他身上忽然漫起的杀气却让她惊愕,知道他心底的仇恨又在隐隐浮动。 “他们是来杀我的。”管见寒的眼染上了腥红,那是恨啊。 “不是、不是,他们不是的,他们不是要来杀我们的。”止不住他心里涌上的恨意,风无愁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让我杀了他们,这样我们才能得救。”管见寒说着,紧接着就要拔剑,突然,一滴晶莹的泪滴落在他的手上,他愣了一下,抬眼一看,才发现身旁的风无愁不知何时竟然哭了 风无愁热烫的泪水像是滴在他的心上,逐渐融化他冰冻的仇恨。 “别哭。”管见寒稍稍恢复理智,涤净仇恨的心逐渐恢复光明。 “我不要你再杀任何人了,我不要你的心里都是恨,没有我,你让我的心里满满的都只有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可你的心里却没有我。”风无愁低泣着,溃堤的情绪淹没了她。 “无秋心,别哭了。” 管见寒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抱着她,紧紧不放。 “你的罪孽我替你背,你不会孤独的;我为你吃素,你为了我忘了恨,好不好?我陪着你一辈子,永永远远不分开。”风无愁抓着他的手,眼里有着期待,期待她能够令他解脱。 “好,你说什么都好,我不恨、不杀人了,我只要你,无愁,别哭了。” 他的承诺令风无愁安心,只是身边的黑雾却不散,她看不见雾里的景象。 可管见寒却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在那雾里,满是在他手中丧命、惨死的人,滴着血、带着恨,如同他每夜的恶梦。 忽然,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 铃声飘扬,伴随着暗红色的雾气一同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只见那暗红逐渐幻化、凝聚,最后呈现出一个少女的姿态。那名绝美少女伸手一挥,那团黑雾便绕上她纤弱的身躯。 “你的恨,好深,所以引来了他们。”红衣少女缓缓的开口,嗓音清脆却苍茫。 “你是谁?”直觉到那少女身上浓烈的妖气,管见寒护着怀中的风无愁,冷声询问。 少女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望着他怀里的风无愁,然后轻轻开口:“你的眼泪洗去他的恨,你很爱他,所以救了他。” “什么?” 少女的话令风无愁一愣,她望着少女,在那双灰色的眸子里,她仿佛看见深深的哀伤。 少女忽然蹲下身子,轻抚着风无愁的脸颊,绝美的脸孔隐约透露着一丝哀戚。 “你们走吧,待在这儿会死的。”少女起了身,轻声说完,便转身离去。 风无愁望着那少女离去的身影,忽然想起在酒楼听见的那番话—— 那妖怪是受那场灭门惨案的血气所引来的 风无愁想着那些人口中的妖怪,该就是这红衣的绝美少女吧! 管见寒本想追过去拦住那少女,却忽然看见那少女身边的黑雾仿佛浮现一个人影。那人影越来越清晰,他看过这个人,在他的记忆中,那黑雾中的人影是——数年前病死的江家少爷。 管见家当然记得他,因为他就是害云姬失去一切的男人,也是害得管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只见那江家少爷仿佛开口说了什么,但是管见寒却只能看见嘴形,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谢谢你原谅了我们,还有,替我跟云姬说——对不起。” 轻声念着那嘴形的意思,管见寒忽然觉得心中长久以来用仇恨筑起的高墙逐渐崩塌,一切的恩怨都已结束。 都结束了 第十章 之后,管见寒带着风无愁回到客栈,与小三子会合后便连夜赶回山上。路上风无愁不敌疲累,在马车里沉沉睡去;当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微亮,而她人也已经身在自己的房内。 风无愁下了床,隐约听见房外有人在交谈,好奇之下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管见寒与云姬!? 她的心口不自觉地紧揪一下,她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俯在门边。 “没事吧?你从山下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太好看。”云姬一身单薄的站在门外,透过轻薄的晨光,显得更加纤弱美丽。她与管见寒相视而立,两人映着早晨的薄雾,看来飘忽而悠远。 这将风无愁与他的距离仿佛又隔得更远了 “我没事的,云姬,只是,我遇见他了。” “他?”云姬美丽的脸孔闪过一丝疑惑。 “江兄的鬼魂,他托我告诉你一些话。”管见寒轻抚云姬颊边垂散的发丝,低沉柔雅的嗓音在沉静的空气中显得悦耳而动人。 他的举止轻柔,看在风无愁眼底却是无限惆怅。 “你看见他了!?”云姬不觉激动的拉住他。 管见寒轻轻点头,伸手扶住她孱弱的身子,生怕她一个激动身子又支撑不主,可是关于那一段奇遇,管见寒不想重提,却又不得不提,所以只是稍稍应了声,并没有再多作表示。 “他他跟你说了些什么?”云姬放开他的手,悄悄转过身子,苍白娇弱的脸孔上写满对昔日恋人深切的思念,以及深恶痛绝的愤恨。面对往事,她的心是矛盾的。 “他谢谢我原谅了他当年的作为,也向你说声对不起。” “见寒,谢谢你原谅了他,也谢谢你原谅了我。”云姬闭起了眼,泪水不自觉地滑落眼眶。 这么多年了,仇恨困扰着她的心,可她始终如此爱恨着那负心的江家公子,所以在面对管见寒之时,她一直都是深怀歉意的。如今仇恨既然化解,她的心也终于释放了。 “我从来都没有怪你。”管见寒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云姬颔首,终于崩溃的她脆弱得只能在他的怀中寻求一丝温暖。 门后的风无愁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能凭着眼前所见去猜测,而事情的发展就一如她眼前所见,管见寒与云姬姑娘,那是她永远也无法侵入的世界,无论她有多么爱着他。 她知道管见寒对云姬有情,也清楚云姬对管见寒亦同 只是,为什么要是云姬啊?不论是管见寒,或是云姬,在她心里一样都是难以割舍。云姬对她好,她满心感激;而管见寒是爱呀,教她如何背弃任何一方,只为了自己的私心。 她想成全云姬,但她怎么舍得下? 她不舍啊!她多么想独占那笑容、独占那醉人的温柔她是如此自私的想独占他的一切,只是,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尤其是眼前摆明的事实令她黯然心碎。 他的仇是放下了,可她的愁呢? 为了他,一生一世不解 风无愁滑坐在门边,心是碎了,完完全全的碎了,哽咽的低泣声在门内回荡,落的是她的泪、碎的是她的心,一切早已不完整。 只因那心中的一角早为他而失落,再也难以补全。 这时,管见寒仿佛听见屋内传来了声音,随即推开门。 “怎么了?你为什么又哭了?”放开了云姬,管见寒蹲在她身前,低声询问。 风无愁似乎说了些话,但声音实在太细微,所以他只看见她唇瓣张合的弧度,却听不见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云姬也忍不住蹲下身子,担忧的查看她的状况。 风无愁不语,忽然转身紧搂住管见寒。“我从来都没发现我爱你,而且居然爱得连心都揪痛,可是发现了又怎样?最后,你仍是不属于我,那还不如不要发现。”她靠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刻意压低的嗓音听得出她的伤痛,以及脆弱,她说得心酸,像是在跟自己述说。 “无愁?”管见寒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隐约知道她有些不对劲。 风无愁抱着他,好久好久,感觉着他的体温,那灼热的温度焚烧着她。 她舍不得,可爱他的苦她再也不愿受了。许久之后,她轻轻地离开他的身边,她将永远离开。 不知怎地,管见寒总觉得当那温热柔软的身子放开自己时,心中似乎隐约失落了什么。 他望着空荡的手臂,再看看风无愁。 风无愁发觉他的注视,回头给了他一个轻浅的微笑,笑里充满苦涩,而那是爱他的苦。 然后在其他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之际,风无愁头也不回的跑开,像个懦弱的败将,彻彻底底的逃开了。 云姬发现不对,伸手想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 “无愁!”云姬着急的轻唤。 眼见无愁的背影逐渐消失,管见寒的心中涌起重重的失落,他有一种感觉,要是就这么让她走了,他将会一辈子后悔。这层恐惧逐渐涌上,他顾不得一切;甚至,顾不得云姬。 他转身便急追着风无愁。 他的心,已经做出选择—— 无愁、无仇,只有她在身边,他才能够既无愁、又无仇啊! 这是注定的! ?  ?  ? 风无愁跑着,只是要跑到哪里去,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茫然的跑着,就算疲惫袭上了身,她仍不停的跑着。她知道,停下脚步将会有伤痛涌上心头 跑了许久,直到手臂被人抓住,风无愁这才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那是他。 “你以为逃了,就可以忘了所有的事吗?”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荡,而悦耳柔雅的嗓音似是清冷的风中惟一染上的色彩。 她怎么会不知道,逃何尝就可以解放自己越逃,只是让脆弱的心陷得更深、更加难以抽离罢了。只是她无法不逃,因为逃了是苦,可若是不逃,那更是苦。这教她如何忍受? 忽略所有的事也不是她愿意,他以为她不心痛吗? “我知道忘不了,可至少别让咱们都陷在里头。”风无愁轻声说着。 风无愁虽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只因她明白,一旦回头了,她的心便再也无法坚持,脆弱柔软的心将会为了他而再次叛逃、再次心伤;若是如此,她该如何自持? 他与云姬都已经要厮守终生,她又能说什么、做什么? 难道要她去抢他吗? 即使她是个乞丐、即使她也曾动手抢人东西,但是爱情,她是想抢也抢不到。 尤其她的对手还是待她如亲人般的云姬 所以,选择逃离,对三人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无愁?”管见寒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眸子,看清楚那眼底的真心。 “因为我爱上你了,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我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不好;可是我已经放不开,也已经抽不开,我陷进去了,早已难以脱身,但最少我有遗忘的灌利,所以我选择逃离。” 她的心一直是纯净的,直到察觉自己迷恋上他、爱上他,那纯净便不再了。 脆弱的心因他而苦、为他而伤,他又如何能知、如何能晓? “为什么要逃,你既然爱了,就好好的爱,用尽你的全心去爱,你又何须逃离?如果逃不开,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紧抓着她细弱的肩,管见寒向来低沉的嗓音听得出一丝急切。 “我也想,但在你的心里又如何容得下我?你的心里早已有了云姬,没有任何容纳我的位置了。”风无愁痛苦的摇摇头,她的眼看得清明,看清楚他对云姬的爱、也看明白云姬对他的情。 “你在胡说些什么?”管见寒望着她,沉声质问。 “我没有胡说,我明白,在你的心里我永远也比不过云姬。”风无愁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好恨、好妒,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独自心伤。 “你当然比不过云姬,你就是你,何必跟他人相比?你无法取代云姬的位置,同样的,云姬也无法取代你的位置,你懂不懂?”仿佛看穿了她心中的担忧,管见寒说着不动听却令人信服的抚慰话语。 “不懂、不懂,我就是什么也不懂,你早把爱都给了云姬,又如何能够对我付出同等的爱呢?” 挥开他的手,风无愁几乎承认自己的自私。因为爱他,所以更加渴望能够将他独占,一分一毫都占为己有,她是这么自私的希望能够得到他的爱,只是结果却是令人心伤。 “无愁,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作我把爱都给了云姬?”管见寒冷瞪着她,态度十分明显的告诉她他并不喜欢她的话,而且是非常讨厌。俊脸凶狠得活像是要将她活活掐死一般。 云姬之于他,就算有所谓的特殊意义,可也只是兄妹之情罢了,她这也能拿来当一回事? “你爱着云姬的,不是吗?你们都有了婚约,难道你还想继续欺骗我?” 风无愁虽然害怕他的怒气,但盛怒之下也顾不得这么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的话!让管见寒像是忽然明白了风无愁执着的所在,他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爆发的怒气瞬间缓和,他望着她带泪的脸庞,漂亮冷戾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优美的轻浅弧度。 “可恶的小家伙,你在想什么?” “谁可恶,最可恶的人是你吧?”风无愁吸了吸红通通的小鼻子,瞪着他。 “你怎么可以以为我爱着云姬?”不满的伸手弹了弹她的鼻尖,管见寒低沉的嗓音多了一丝的火气,俊脸上虽还有怒气,但已比刚刚看来和缓,而且与其说是怒气,不如说是无奈。 “你跟云姬不是有婚约,你不爱她,难不成是爱我?” “不然,你以为呢?”管见寒忍不住苦笑,他从没想过这丫头的感觉竟是如此迟钝,钝得连他刻意对她的亲近都浑然不觉,莫非这丫头真以为他只是单纯喜欢跟她亲近而已吗? 他这个人向来冷漠惯了,所以寨里的所有人都怕他。就只有这丫头,虽然对他也有所敬畏,但大部分时候都还是会为了自己而反驳,比起寻常姑娘的扭怩作态好得太多了。 这份由她所引来的兴趣,使他更加的接近她,也更加迷恋上她几乎纯善的心。 “你我”风无愁傻愣愣的望着他,连眼泪也忘了流。 “什么你、我的,你就为了这个跟我闹脾气?唉,我是眼云姬有过婚约,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且一直在云姬心中的人也不是我。”管见寒叹了口气。 “可是,我听小三子说、说”风无愁支吾其词,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听小三子的,还是听我的?”管见寒摆起面孔。 风无愁看得心底直打哆嗦。 管见寒突然有想杀人的可怕念头,不过对象是小三子,他会剥了他的皮! 从头到尾——原来都只是她在自寻烦恼罢了!思及此,风无愁莫名的涨红了哭得泪痕斑斑的小脸,最后她干脆伸手捂住脸。 “小三子说什么,你信什么,你怎么不先来问问我?”盯着她的反应,管见寒简直是哑然失笑,这丫头的反应还真直接,也不懂得稍微掩饰一下,不过,或许他就是喜欢上她的纯真。 “谁敢问你?你像块冰,动不动就摆出一副人家欠了你什么似的脸谁会想要去跟你确认事情的真相,而且你也从来都没主动告诉过我,我怎么会知道。”闷在手掌里的声音听来倒像是在抱怨,近似低喃的嘟囔听来有几分可笑。 “我像冰,可也因你而融化。” “我?”他近乎露骨的话,让风无愁不自觉她更绯红双颊。 管见寒抓住她的手,将那小手平贴在胸口,感觉心脏的跳动。 隔着单薄的衣物,风无愁感觉到他的肌肤像是烙铁,火热的温度传至手掌,她想缩回手,却又舍不得那温暖的抚慰。平稳沉静的鼓动在手掌之下,她感觉着,不觉微微发起抖来。 “小丫头,发什么抖?”微笑的将她搂进怀里,管见寒轻声问。 “你是真的吧,我不是在做梦吗?这一切太不真实、太美好了,我担心这会不会是我在做梦,等梦醒了,我就会发现原来什么也没有,我仍是孤单一个人,而你其实也不在我身边。” 风无愁说着,便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却让他给拉住了。 “这是你该得到的幸福。”管见寒俯下身,轻吻她的额,举止温柔。 “不、不不太对,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我只是一个小乞丐,我——”风无愁推拒着,却挣不开他的怀抱,她只好仰起小脸。 像是故意的,管见寒抓准时机,恰好偷了一个吻。 “你是乞丐,我是恶鬼头子,这样不是刚好?”他笑得无愁。 “可是、可是——”风无愁低下了头,唇上还留有他的温度,真实得令她几乎不敢相信。 “无愁,喜欢一个人需要这么多的理由吗?我喜欢你,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我觉得有你在我的身边,我能够平静;难道就不能只是为了‘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吗?”捧起她娇俏的小脸,管见寒忍不住在那唇上轻啄。 他说了什么?他说了,他喜欢她,风无愁傻了,没料到他竟会说得如此坦白。 不、不对她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失了魂。风无愁在心底暗暗警惕自己,却仍是不由自主的乱了心神。 “我一点也不了解你,我你”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管见寒不由分说的俯下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火热灵巧的舌尖在唇齿间流连,风无愁只能屈服。 “无愁,我愿意让你了解我,我也愿意了解你,我们都需要时间,所以请别再拿任何的理由拒绝我。”他说得慎重且诚恳。 风无愁望着他的眼,仿佛看见了那黑眸里的真心。 她可以相信他吗? 风无愁并不清楚,行与不行的界限在她的心中早已模糊不明,剩下的只是想与不想,而她的选择是——她想要相信他,一股十分强烈的欲望在心底成形,面对他,她觉得可以不顾一切。 “我想听听你的故事,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你愿意告诉我吗?”风无愁转过身,清脆悠扬的嗓音在风中飘散着撩人的魅惑,她朝前走了几步,然后缓缓的微笑。 自此,她的心再也坚定不移。 “当然可以。”管见寒也露出了浅笑,朝她走过去。 澄红的日光拖曳着两人的身影,刻划出长长的时间轨迹 看来,他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互相了解。 尾声 一年后—— “就是这样,所以那小乞丐跟那恶鬼头子的心中再无芥蒂,也了解了彼此的心意,从此过着幸福又美满的生活。”一名身材娇小、声音却洪亮的说书人坐在桌上,用筷子敲着碗边,将说了一个上午的故事做了总结。 随着故事的结束,酒楼里的客人也纷纷起了骚动。 “什么嘛,说书的,这样就结束了?” “不然,你还想听什么,听他们到老、到死?告诉你,你要是不烦,我都烦死了。”脸孔几乎被帽子遮去大半的说书人冷哼一声,便跳下桌子,隐约露出的一双晶亮大眼灵活的转动着。 “你怎么这么说话?” “反正故事就是这样,不管满不满意,先付了钱再说。” 说书人说着便伸出手,却教一枝突然挥来的木条给打得赶紧缩了回去。 “又在这里做生意,要是被头儿知道怎么办?”走来的小伙子有张带笑的脸孔,上扬的眉眼仿佛自然带着笑意,教人看了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啧啧啧,什么头儿不头儿的,你要是被他听到,你才会有顿骂挨,要叫他掌柜,你懂不懂?”说书人呼了呼被打肿的手,龇牙咧嘴的回道,一点也不管他逐渐铁青的脸色。 “风无愁,你给我站住!”指着那说书人,眉眼带笑的年轻伙计再也笑不出来。 耸了耸肩,风无愁一点也不在意的扯掉头上的帽子,流泻而下的是藏在帽里的蓬松黑发,以及那张娇俏的小脸。她才不理会身后小三子的叫喊,径自越过人群,漫步走进厨房。 “二爷爷,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菜?”她探头,笑嘻嘻的问。 “你还来偷吃,上回头儿不是才说过你,还没学乖。”在厨房忙碌的老人偷空回头,一瞧见她,口里虽这么说,还是夹了一口大白菜喂进她的嘴里,对她的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还是二爷爷的菜好吃。”风无愁满足的舔舔手指,俏丽的嘴角逸出轻笑。 “你这丫头,已经这么瘦了,光吃菜怎么够,偷偷吃点肉,不会有人知道的。”盯着她太过纤弱的身躯,二当家不住的摇头,越看越觉得她这一身皮包骨的身材实在是弱不禁风。 “这可不行!我答应过要为他吃素祈福的。” 风无愁笑着摇摇手,转身步入后方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少年正忙着劈柴。 “阿天,你有没有看见掌柜?” “掌柜?喔头儿啊,没看到,怎么,无愁姑娘你有事找头儿?” “是有点事。” 四处张望了会儿,确定四周都没有她所要找的人,风无愁只好无聊的蹲坐在地上,看着阿天在阳光下持续重复的动作。 她半托着红润的脸颊,伸手掩去刺眼的阳光,关心的询问: “阿天,这工作你做得还习惯吧?” 阿天挥去额上的汗,青稚的脸庞对她有着一丝的崇拜与欣赏。 “嗯,总比以前好,四处讨饭,还要被人打。” “是好得很多,不过,要是有人欺负你,可要跟我说,我会替你好好教训他的。”风无愁说着便撩起袖子,露出嫩白纤细的手臂,而与那纤弱的身子不符合的,是娇俏小脸上那抹充满正义的微笑。 “你要教训谁啊?”一道黑影遮住她顶上的光线,伴随着低沉的嗓音而来。 “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儿了?”风无愁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跳了起来,转身望向他。 身后的男人逆着光,教人有点看不清长相。 光影之下,只见男人顺长瘦削的体格隐藏在藏青色的长衫之下,阴影下的眉眼仿佛晕染着眩人的光彩,男人的嗓音低沉而悦耳,风中仿佛飘散着他温暖的气息。 “我去准备东西了。” 男人弯身,替她撩起颊边垂落的发丝。 只见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孔,幽若深潭的锐利鹰眼带着宠溺的笑意,紧抿的嘴角只在她的面前稍稍松弛;在男人的左颊上,隐约有着一道已退去伤疤、仅剩下极不明显的痕迹。 他是管见寒。一年多前他为了风无愁舍下山寨,不顾寨里兄弟的反对执意下山经营当初所购下的那座酒楼,改邪归正做起小生意,如今成果就在眼前,对他而言,这已经足够。 “走了吗?”管见寒浅笑着,牵起她的手。 风无愁点点头,随着他的牵引,一同步出后院。 ?  ?  ? 马蹄声停止在一处早已长满杂草的破旧院落,管见寒带着风无愁轻轻跳下马。 江家大宅这里便是当初两人相遇之处,只是如今事过境迁,他心中的恨也早已消弭,一切恍如隔世,随着淡然的清风而去,从此再也不挑惹心中的愁绪。 拉着他的手,风无愁来到一座小墓前。 “云姬姑娘,我们来看你了。”风无愁除去墓前的杂草,轻声说。 管见寒但笑不语,将准备好的清香和水果摆放好,然后与风无愁并肩而立。 这个墓,是风无愁为了云姬所建的。一年多前,云姬卧病榻上,或许是心中的牵挂已然消失,所以云姬的身子也就日渐孱弱,她自知日子不长久,所以便央求风无愁在她死后,将她埋在江家遗址附近。 此时,风无愁早已知道所有的事,也明白云姬从来也没忘情江家公子的事。 可是她也明白,虽然管见寒已多少能放开心中的仇恨,可心里终究还是有疙瘩在,所以也不敢轻易允诺。最后还是在管见寒的默许之下,风无愁才答应云姬的请求,云姬也因此才能含笑而去。 “即使在最后,云姬姑娘似乎也得到了她的幸福。”风无愁插上了香,淡淡的说。 “哦?”管见寒望向她宁静的侧脸,看着她淡然温柔的浅笑。 “你没发现吧?云姬姑娘走的时候,脸上是带着微笑的,我想,该是那江家公子来接她吧。即使生前无法相守,可心终究还是无法分离的。”风无愁偏头对他漾开笑容,娇俏的小脸是平静的甜美。 “那你呢?你幸福吗,无愁?” “我当然幸福,我活得好、吃得好,什么都不愁,真的是真真正正的无愁呢。” “只有这样吗?”管见寒脸上的笑容黯沉了些,可惜风无愁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 “嗯还有大家都幸福,我就很满足了。”她扳着手指,一项一项数着。 “然后呢?”从他的嗓音里听得出他愈来愈不满的情绪。 “还有什么然后的?”风无愁奇怪的看着他。 管见寒索性转过身子,不理会她疑惑的询问,将东西收拾好放回马背之后,随手将她一起抱上马坐定。 风无愁坐在马背上,见他利落的跳上马,宽厚温暖的胸膛紧靠着她的背脊。 她等着,却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转头望向他。 “怎么了吗?”她一回头,就看见那双锐利的鹰眼紧盯着自己。 “你跟我在一起,幸福吗?”管见寒搂着她娇小纤细的身躯,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声询问。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风无愁顿时明白他在闹什么脾气,忍不住轻笑。 “笑什么?”管见寒不满的低吼,他诚心诚意的问,却被她当成笑话。 “我只是嘻你在吃醋,对不对?” 风无愁轻笑,换得他一声低斥。 “谁在吃醋?”双腿一夹马肚,管见寒没好气的冷凝着脸。 “别担心、别担心,我虽然喜欢二爷爷、喜欢小三子、喜欢阿天、也喜欢云姬姐姐,可我最最最喜欢的还是你,只有你在我身边,这幸福才会完整。”风无愁笑着安抚他,悄悄倾诉心中的爱意。 “你是说真的?”管见寒稍稍释怀了些。 风无愁点点头,在他环过自己腰间的手掌上轻写下一个字。 小小的指尖在掌间轻画,管见寒只觉得心头窜过一道暖流,令他不自觉扬起漂亮的嘴角。 “唱歌给我听好不好?”风无愁娇笑着,靠在他的胸前。 管见寒无奈的耸耸肩,用着只有她听得见的声调轻唱那优美的歌曲 西斜的澄红暮霭,缓缓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低沉温柔的歌声让人沉醉、动容,不再冰冷的心扉为她敞开了。 只有为她,无愁、又无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