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记》 楔子 美国纽约 身处于这个世界金融中心,尤其是在纽约证券交易所里,每天进出的金额高达数十亿美金的交易量,让许许多多的人能在这里一夕之间致富,相反地,也能让人一无所有。 晋羿坐在办公室里,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看着晋氏企业股票不断的往上攀升,从他的脸上却见不到一点高兴笑容。 办公桌上的电话传来秘书的声音。“总裁,尹扬泽先生已经来了。” “你请他进来,然后泡两杯咖啡进来。”晋羿在电话中交代着。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请进。”晋羿站起来,走出办公桌,迎接开门进来的尹扬泽。“扬泽,好久不见,快请坐。”两人走到一旁超大的羊皮沙发上坐下。 “是好久不见。”尹扬泽伸出手和晋羿紧紧一握。 他们两人是在耶鲁时的同学,或许同是东方人,让他们很容易成了好朋友,直到两年前,尹扬泽决定回台北接掌家族事业,直到现在,他们才有机会再见面。 “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还算可以。” 这时秘书送来了两杯咖啡,等她退出去后,他们才继续刚刚的话题。 “倒是你,-这两年事业愈做愈大,你是不是想将世界首富微软公司总裁比尔盖兹给干掉呀!”尹扬泽忍不住取笑他,晋羿以前在学校时就是这样,不服输的个性,让他样样都要拿第一,而他的能力也的确做得到。 “我的确是有这个信心。”晋羿对自己一向充满自信。 “因为你是晋羿,只要你想做,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尹扬泽很庆幸自己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敌人。 “你这次到美国来,有什么事吗?” “和你谈一笔生意,如何?” “什么生意?” “以后尹氏企业所有相关企业的电脑,全部改用你公司的电脑。” 尹氏企业在台湾的相关企业极为广泛,涵盖了饭店、航空、海运以及快递等项目。一旦所有相关企业的电脑全部改用晋氏的电脑,这算是一大笔生意,只怕到时消息一出去,公司的股价又会连三翻。 “你有什么条件?”晋羿知道就算他们两人的感情再好,尹扬泽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和他做这么一大笔生意。 就算是他也不会。 “我记得你有一个妹妹,今年该要大学毕业了吧!” “晋羽?!”晋羿想不到他提出的条件竟会是他的妹妹。 “是的,晋羽,我的条件是要你将晋羽嫁给我。” 晋羿深深的看了好友一眼,然而,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虽然这是笔大生意,但事关他妹妹一辈子幸福,他亦不能如此轻率的答应。虽然尹扬泽和他的感情亲如兄弟,但就因为他和自己是属于同一种人,他才更需要考虑。 “对不起,这件事我得好好的考虑考虑。” “你可以慢慢的考虑,我会在美国待一个星期,你知道该怎么找我。”尹扬泽站起来准备离去。 “扬泽,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尹扬泽已猜到他想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想娶我妹妹?” 尹扬泽是个外型斯文,又充满着无比自信男人。轮廓线条显明,一双在金边腽镜下更显的锐利的双眼,那是一双如透视镜般的眼睛,很容易看透对方的心思。 在商场上要见到他这样的男人并不多,而他就是个很容易让人认为无害,实则杀伤力又是最大。 如果他是个风流花心的男人,女人只是让他玩弄在指掌之间的玩偶罢了。 还好晋羿所认识的尹扬泽并不是个会去玩弄女人的男人。 “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直在等她长大呢?已经七年了,够久了,我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等晋羽等了七年?!”晋羿为他这一句话感到万分的震惊,他的印象中,尹扬泽应该从未见过他妹妹才对,又怎么会等了她七年? “我等你的回复。”尹扬泽丢下这句话,便拉开门离去。 他有自信晋羿会同意这桩婚事,毕竟这桩婚事将为他带来更大的商业利益,他不可能放弃的。 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懂得什么是最好的。 第一章 一八八六年 紧跟在一队吹奏着喇叭的乐队之后,王室的行列走进了舞会。贵妇们纷纷屈膝敬礼,她们那些珠光宝气的头饰几乎碰到了地板。 塔笛卡望着那无数的拖地长裙,就象在风中摇曳的花朵一样,她突然获得一阵美感。 咸尔斯王子和王妃走到皇家座位上,一阵鼓声,乐队奏起了“天佑女王” 一个在白金汉宫举行的皇家舞会,当然比塔笛卡从前参加过的普通舞会更有吸引力和令人兴奋.不但女士们眩目的珠宝使得这个舞会光芒万丈,而男土们也有着多姿多采的一面。 最动人的莫过于那些缀满勋章的制服,还有大使们绣花的大礼服、裤短及膝的朝服,它们都佩着勋位最高的嘉德勋章。 威尔斯王妃是当今最美丽的女人。她穿着银白色织绵缎的衣服,戴着缀有白色鸵鸟毛的面纱。她一出现,使得坐中的其他女人都失色了。 “法国人说得对,”塔笛卡这样想。“英国是美女之邦。” 皇室行列由张伯伦爵土引导,肯默尔爵士现在已经不露面了。 所有的贵族男女和宾客都跟着王子和王妃走进舞池。王子夫妇首先开舞,他们跟着乐声以文雅而优美的舞步跳着。 塔笛卡站在她的继母旁边。她的继母坐在镶着红色天鹅绒的大使席上。 还没有人来邀请塔笛卡跳舞。不过,她知道等到这正式的舞过去之后,她就会有许多舞伴。 “你看,龙侯爵是个多么漂亮的男人呀2”她听见坐在她继母旁边的一个大使夫人说。 “嗯!是很杰出!”林治夫人表示同意说。“我一向认为费罕伯爵很不错。苏格兰人在这种场合中当然显得出众啦!” 大使夫人大笑起来。 “英国人得注意他们的荣誉了。不过,自从斯楚格雷公爵不再光临我们的舞会以后,竞争已不太剧烈了。” “我很怀念他。”林治夫人说。“我一向都认为他是我所看见过最英俊的男人。” “我们通通都这样想。”大使夫人微笑着。“多可惜呀!真是太可惜了!他居然把自己关在北方。” “你的意思是说,”林治夫人说。“自从那次悲剧之后,他就脱离了社交生活?” “我听说他甚至不接受去巴尔摩劳的邀请。事实上” 大使夫人压低了声音,使得塔笛卡听不到她说的话。 塔笛卡本来不怎么注意听她们的话,这样一来,她反而有点好奇了。到底那个人是谁,竟使得继母对他赞不绝口。 林治夫人吹毛求疵的毛病是出了名的,她对谁都瞧不起。 一个穿着灿烂夺目的军服的年轻人向塔笛卡鞠躬邀舞。他是一名卫士,曾经追求过塔笛卡,她本来希望今天晚上能躲开他,但是由于还没有人来请她共舞,她只好答应。 “我一定要见你。”他们一走到监护人听不见的地方,他就立刻这样说。 “你昨晚见到我了。”塔笛卡回答说。“还有前晚。” “我的意思是只有我们两个。”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一定可以找得到我们会面地方的,你可以对你继母说你要到图书馆或者大英博物馆去。找出任何她不会怀疑的理由。”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塔笛卡的声音冷冷的。年轻人热切地瞥了她一眼,说:“你知道理由的。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爱你。” “我也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塔笛卡说。“我不要听你的话。事实上我也不会那样做。” “要是我向令尊方面进行呢?” “我相信他也会拒绝你。让我把话说清楚吧!我并不想嫁给你,也不会跟任何人结婚。” “我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爱我?” “我很抱歉。韦特令罕上尉,”塔笛卡坚定地说。“我想我们不必再讨论下去了。” “那我怎么办?”他绝望地说。 “我也不知道啊!”塔笛卡说。 一曲告终,她回到继母身边。 韦特令罕上尉跟着她,浑身不自在到站在两个女人之间寒喧着,直到下一次音乐开始。 塔笛卡游目四顾舞会上的一切:那无数的鲜花、白色镶金的柱子、皇室的座位、公爵夫人的红天鹅绒椅子。乐队是在走廊上演奏,少数的贵宾站在一条长长的红绳索后面。 那些侍从武官、皇家仆役都站在走廊和楼梯上,其中军人的制服最多姿多采。 另外一个年轻人来邀她共舞,她也象刚才对韦特令罕上尉那样冷冷的。 只不过她第五次回到继母身边,林治夫人就说:“这支舞曲完了以后,我和你父亲就要去参加皇室的晚宴。卡绍夫人答应做你和另外几位小姐的监护人,你跳完舞记得要到她那里去。” “不,继母。”塔笛卡回答说。 林治夫人并没有留意她的话,她正望着她的丈夫,他穿着大使的服装,看起来器宇轩昂。他正穿过人群走向她。 贵宾们跟在威尔斯王子和王妃后面走向镶金的餐厅时,趁着混乱,塔笛卡偷偷溜跑了。她怕韦特令罕上尉再找她跳舞,而她实在不想跟他再讨论那件事。 她离开舞厅,穿过一间很大的接待室,发现自己走进一间比较小的接待室里。 在这个晚上稍早的时候,林治夫人曾陪她和她一个舞伴在这里参观女皇和孙辈在一起的一幅画像。 她对画像并无兴趣,不过她注意到这里有一扇落地大窗可通阳台,她突然想到花园,里看看。 现在,她走过房间,置身于温暖七月的夜晚中。 花园,正如她所想象的,非常可爱。树上都缀有小灯,一轮苍白的月亮升空时,还可以看到草地、花坛,以及远处的一个喷泉。 塔笛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常常感到人类的侵略性和占有欲,而大自然的美所给予她的快乐与满足,是没有人比得上的。 今天整个下午,她都陪着继母去拜访她的朋友,作一些无聊的社交谈话。现在,她第一次感到自由、解脱,仿佛可以呼吸了。 “没有一样东西比月光下的花园更可爱的了。”她想,尤其这是御花园。 当她正在神游于她自己幻想的世界时,一个声音使她回到现实里。 “美丽的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呀?” 她迅速转过头来,发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她身后,这个人她在今天晚上曾经注意到。 现在这个人正用一种极其优雅的姿势抽着雪茄,烟草味把花香都遮盖了。 塔笛卡没有回答,她不知该怎样去跟一个未经介绍过的人说话。于是,那个人又说了: “你是塔笛卡林治。我认识你的父亲,也认识你的母亲。” “你认识我母亲?”塔笛卡的声调显得很热切。 “是呀!我还是先介绍我自己吧!我是克劳利爵士。” “我听过你的大名,”塔笛卡说。“爸爸常常提到您在赛马方面的成就。” “我是有几匹好马,”克劳利爵士不感兴趣地说。“我早就想跟你见面了,塔笛卡。” 他这样熟不拘礼地称呼着她的名字使她呆住了。她问:“是因为你认得我妈妈吗?” “她真美丽,”克劳利爵士说。“你长得很象她。” “我也常常希望能够这样,”塔笛卡说。“我记得她是我心目中最可爱的人,不过她在我十岁时就去世了。” 她的声音里有着渴望之情,月光照在她脸上,现出她眼中的哀伤之色。她的眼睛是那么大,显得她鹅蛋形的小脸更小了。 无疑地,她在舞会的少女群中是最突出而气质最优雅的一个。 在她完美的脸孔上,深深的大眼睛,以及浓黑的头发似乎有点神秘而且不象英国人。 克劳利爵士走近一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我还认得你的外祖父,”他说。“八年前我在俄国跟他住在一起。” 塔笛卡没有说话,只是充满疑问地望着他。 “我跟他谈过你的母亲。” 塔笛卡镇静地等候着。 “我以为她的死也许可以使那位顽固的老人心肠变软一点。”他继续说。“但是考宾斯基王子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女儿?我没有女儿呀!” 塔笛卡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在小时候就希望有一天能够会晤我的俄国亲戚。” “王子已经去世了,”克劳利爵土说。“不过,一定还有很多阿姨、舅舅及表兄弟姊妹们会欢迎你的。” “我不相信。”塔笛卡说。“而且,他们那样对待我母亲,我绝不会宽恕他们。” “亲爱的,你母亲跟你父亲私奔呀!” “那算是犯罪吗?”塔笛卡热切地问。“他们彼此相爱呀!俄国人当然也有感情,懂得恋爱的吧?” “那么,你懂得吗?” 克劳利的声音里有一种新的成份,这使得塔笛卡机警地望向他。 他一定超过四十岁了,她想。他从前可能很英俊,可是现在却太胖了,而且穿着太华丽。 她从经验中认识了他那种眼色,于是她转过头望向花园。 “再谈谈我母亲吧!”她静静地说。 “我却宁愿谈你。你几岁了,塔笛卡?” “我已经过了十八岁了。”塔笛卡说。“我去年本来就应该出来参加社交活动,不过因为我的祖母去世了,我们都在守孝。” “虽然你迟了一年,可是你还是男人心目中最可爱的女孩。” “谢谢你的夸奖,”她礼貌地回答,可是声调冷冷的。“现在我得回到舞会里去了。假使里面不是那么热,我也不会离开的。” “不用忙,”克劳利爵士说。“你父亲和继母现在皇家的行列里,我看见他们正要去吃晚饭。” “当然你也应该在那里哪!爵爷。” “我想跟你说话嘛!” “所以你跟踪我?” “是的。我看见你开溜,就找了一个借口,为了你而离开我应陪伴的女士。” “我认为那是没有必要而且不仁慈的。”塔笛卡说。“也许她会肚子饿。” “我相信有一位正在守候着的侍从武官会取代我的位置。”克劳利爵士说。“不过,我为了你而牺牲晚饭,你起码也应该请我客吧?” 塔笛卡缄默着。她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体格魁梧而狂妄自大的人。这个人有些地方使她内心非常害怕。 她对一个人的观察从来不会错的。 她遇见某一个人,马上就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可靠。有时,她跟一个人见过一次面,以后就要设法避开。 她想:她这种本能,大概是由于跟着从事外交工作的父亲,几乎跑遍了欧洲的国家之故。 她的教育在很多方面可能是疏忽了,不过人们对此并不关心,尤其是男人。 “你真是非常的美丽。”克劳利爵士望着她静静地说。塔笛卡觉得他好象在称赞一匹马。“你是在恋爱吗?” 他这样问使得她感到非常意外,她吃了一惊。 “不是,当然不是!”她急促地回答。 “可是你谈到爱时,好象懂得我们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那种令人兴奋的滋味。” “我从来没有恋爱过。” “可是你在渴望着它,”克劳利爵士说。“哪一个女人不是日夜在等候她梦中的白马王子呢?” 他的声调中有着嘲讽的成份。塔笛卡不假思索地问“你结过婚了吧?爵爷。” “我曾经结过婚,”他纠正她。“不过,我已经做了五年鳏夫了。” “我很难过。” “你用不着安慰我,”他说。“我并不怀念我的妻子。我们两个人在各方面都合不来。” 塔笛卡诧异地望着他。 “那你为什么要娶她?”她问。 说出来以后,她又觉得未免有点交浅言深,过于唐突。于是她在他还没有回答以前,又急急地说:“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问的,现在我得回到舞会里去了,爵爷。” 她举步想走向窗口,但是他伸出手来捉住她。 “我要你在这儿陪我,”他说。“我要你跟我聊天。塔笛卡,我想吻你想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想抽出她的手,可是他不肯放。他想用手臂搂着她,她只好挤命往后退。 “请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冷冷的。要是换了一个年轻人,他一定不敢造次;可是克劳利爵士只是大笑。 “你说的话表示出你身上流着俄国皇室的血液。我可以看得出,小塔笛卡,你曾拿鞭子在匍伏脚下的农奴面前挥动,或者驾着雪橇飞跃雪地。” 他继续说下去,声音低沉了一些。“你绝对不会冷漠无情的,所以我想吻你的嘴唇来感受那如火的热情。” “你怎敢说这样的话?”塔笛卡光火了。“你知道你没有权这样做的。” “你有什么办法阻止我?” 他勇敢地向她挑战。她感到有一点恐惧,不过,她还是傲然地说:“我想我父亲不能忍受他的女儿被侮辱的,尤其是被一个自称是他的朋友的人。” “你以为你父亲会相信我是在侮辱你吗?”克劳利问。 塔笛卡非常痛恨他嘲讽的声音以及轻佻的微笑。 “我要回到舞会里,请你让路。” 她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开,一面大胆地望着他。 有一会儿她以为他会拒绝,然而他似乎改变了主意。 “很好,我带你回舞会去。我要跟你跳舞,把你抱在怀中。” “我不跟你跳。”塔笛卡声明。 当她走在前面穿过接待室时,她明显地察觉到他走在她旁边。他是那么沉静而充满自信,认为她一定会答应他。 他们走进舞会,一只舞正在进行着。在她要跑开之前,他的手臂已环抱着她的腰。 她使自己变得很僵直,希望不必靠语言而能把自己的不快传递给他。但是在他们跳舞的时候,她发觉他一直用危险的眼色注视着她,她的沉默一点也没有困扰到他。 他跳得很好,那是她想不到的。由于她的动作一向很优雅,所以她也没办法使自己变得太僵硬,即使她对他放在她背上的手感到很讨厌时也是如此。 “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明天?” “我很忙。”她简短地回答。 “我要带你坐车去逛公园。” “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请。” 她的声音是讽刺性的,他笑了起来。 “你是想拒绝我的献殷勤?” 他在逼她回答。 “让我把话说清楚好吗?克劳利爵士。我很感谢你的邀请,不过,无论明天或者任何一天,我都无意接受。” “你知道吗?”他说。“当你生气的时候,你的眼睛象火一样闪着光。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女人在愤怒时如此诱人,她们在这个时候都很难看;而你却比安静时更美丽。” “我并不希望你奉承我。” “这不是奉承,是事实 他正说着,音乐停止了. “你会再和我跳吗?”他再问她。 “我想你会知道答案的。”她回答。 他大笑,仿佛她在谈一件有趣的事。 “你十分年轻,”他说“可是我还是想吻你。” 她愤怒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掉头走向卡绍夫人那里。 从白金汉宫驱车回家时,林治夫人一面打哈欠一面说:“好热啊!不过我还是认为这是白金汉宫最好的舞会之一。多明尼克,你觉得呢?” “我很欣赏它。”多明尼克爵士说。 他一面说一面用手碰了一下他的女儿,她坐在他们对面的小座位上,背向着马匹。 “你喜欢它吗?塔笛卡。”他问。“很多人都为你的漂亮向我恭贺哩!” “这是一个五光十色的舞会。”塔笛卡回答。 “我看见你每一只舞都跳。谁带你下去吃晚饭的?”她的父亲说。 “我没有去吃,”塔笛卡说。“好几个舞伴提议陪我去吃饭,但是我宁愿跳舞。” “当我做女孩子的时候,”林治夫人说。“我发现假使手中有一杯酒,又有美味的食物可吃,那就比较容易调情得多。” 多明尼克爵土大笑。 “爱莲,不要胡说!我记得我们在维也纳初次见面时,在花园里我们每舞必跳,使得一间鸽舍里的鸽子起了大大的骚动。” “那是直的,”林治夫人说。“不过,你很容易说服别人呀!多明尼克。” “我认为是你说服我的。”他回答说。 塔笛卡相信那是真的。从她的继母看到她父亲那一刻开始,她就决心要嫁给他。 他拒绝过许多女人的献媚,对她却是第一次没有设防。 现在塔笛卡知道,在那张美丽而没有内涵的脸后却有着钢铁般的意志,那个风流的小寡妇是决心要捕获这个男人不让他逃走的。 多明尼克爵士没有逃走,塔笛卡在十六岁的时候,已与父亲过了多年相依为命的生活,现在有人与她争宠了。 “我吩咐车夫到白家时要停一下。”当马车驶到圣詹姆斯路时,多明尼克爵士说。 “你不会太晚回家吧?多明尼克。”林治夫人急促地说。 “不会的,”他回答。“不过我答应过他,佛瑞迪开派对时我要顺道拜访他。我相信这次赌注会很高。” “那么不要赌钱啊!”林治夫人警告他。“你知道我们赌不起的。” “这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多明尼克爵土回答,他的声调中似有一丝痛苦。 马车停了下来,他俯身向前吻了塔笛卡的面颊。 “晚安,我的乖女儿。”他说。 她注视他穿过人行道走进他的俱乐部。无疑地,多明尼克爵士虽然接近六十岁了,不过他还是一个英俊而有吸引力的男人。 一个随从把马车的门关上,爬上御者的座位。 “你的父亲在为钱财担忧。”马车开动时,林治夫人说。 “他一直就是这样嘛!”塔笛卡轻轻地回答。 “那么,既然你知道他的困难,我不明白你何以袖手旁观?” 塔笛卡不说话,她的继母又说下去: “我认为你父亲过去对你太慷慨了。他花了一大笔钱让你在伦敦过社交季节,他实在是供不起的。现在是七月十九日,我看得出那些钱是白白浪费了。” “你的意思是,”塔笛卡慢慢地说。“因为我还没有订婚?” “有那么多的男人想追求你,你即使再吹毛求疵,也应该挑选出一个来吧?” 林治夫人的声调带着苛责的意味,塔笛卡在回答的时候忍不住涨红了脸。 “我很抱歉,继母。可是在过去两个月中,我没有爱上任何一个我遇见的男人。” “爱上?”林治夫人斥责地说。“谁叫你去谈恋爱?我们要你做的只是嫁给一个有钱人罢了。到目前为止,我看见有好几个人合乎这个条件的。” 塔笛卡不回答,她又继续说: “我很清楚你这种行为是为了阻止他们接近你父亲。我不是傻瓜!塔笛卡你可以欺骗你的父亲,可绝对骗不过我。你是冷酷的,你几乎是在一个男人还没有开口向你求婚之前就拒绝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塔笛卡问。 “希伦夫人今晚告诉我,你是如何的使得她的儿子闷闷不乐。他告诉他母亲,你在他开口之前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别想我会嫁给希伦爵士!”塔笛卡叫了起来。“他是个绣花枕头,也是个白痴!” “他在威尔沙有一份大产业,希伦又是望族。”林治夫人反驳她。 “你真的要我答应希伦爵士?”塔笛卡把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她。 “我是在认真的建议:他是一个没有妆奁的女孩的好对象,而这个女孩又正在增加她父亲和他妻子的负担。” “我相信爸爸并不希望这样。” “只要我跟他说他就会那样想。”林治夫人急促地说。“我只不过三十四岁,但假使你以为我愿意整天陪着你去参加社交活动,那你一定是疯了。” 她们彼此都知道她已过了三十八岁的生日,不过这不是纠正这些细节的时刻。 “让我参加这个社交季节并不是我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塔笛卡说。“我倒宁愿回去念书。” “你想念书?”林洽夫人打断她的话。“除非你嫁一个肯替你到图书馆借书的男人才有这种福份啊!不要胡闹了,塔笛卡!你的父亲在外交圈里很受人尊敬,他自然希望他的女儿嫁得好。而且,据我所知,你越早嫁出越好。” “这些话你早已说过了。” “可是你根本当作是风边耳,”林治夫人生气地说:“我要向你说清楚,塔笛卡,你不能再这样做了。你拒男人千里之外,又不准他们接近你父亲。” “假使我不愿意嫁给他们,他们跟爸爸又有什么好谈的。呢?” 林治夫人烦厌地哼了一声。 “我已说过了,社交季节只剩下两周,已有人开始离开伦敦了。假使你在这段期间内还找不到一个丈夫,我就会认为你是个忘恩负义、自私自利而对父亲毫无感情的女孩子。我们的钱不够,他不能继续供应你打扮和养你了。” 塔笛卡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的继母不但贪婪,而且对她十分妒忌,她对父亲为她所花的每一分钱都感到心疼。 他们只有很少的钱是事实。外交官的薪水并不高,而且多明尼克爵士的生活很奢侈。 在他再婚之前,情形并不一样。母亲死后,她和父亲在各国首都中的生活都安排得十分舒适。 可是新来的林治夫人要求太多了。她花在衣着上的金钱简直是天文数字,而且她常常吵着要买更多的首饰。 她的马车和马匹都要比别的外交官夫人漂亮。她又对宴客非常有兴趣。 从前,她父亲还没有再婚时,他常常做客人,受别人的招待;可是现在,他得经常去应付那些数目很大的帐单。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林治夫人看见塔笛卡不说话,又这样问。“你还有两个礼拜,塔笛卡。到时候假使你还找不到一个丈夫,那么,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会告诉希伦夫人,说你改变主意,愿意接受她那白痴儿子。” “我不会嫁给希伦爵士的。”塔笛卡断然地说。 “很好,”林治夫人说。“你替自己另外选一个丈夫吧!不过我要告诉你,不管怎样,在圣诞节之前你一定要结婚。” 塔笛卡没有机会回答,因为马车已经驶到多明尼克爵士为了社交季节而在查尔斯街所租的房子面前。 现在他正处于两个任命之间。他在维也纳当大使的任期已满,他相信,英国驻巴黎大使退休之后,他会被派作继任人。 同时,他又是在休假中。本来,最便宜的渡假方法就是回到赫福沙林治家三百年的老屋去住。可是,塔笛卡去年已因祖母之丧而不能出来参加社交活动,今年不可再误;又何况林治夫人一定要欣赏伦敦社交季节的欢乐的! 塔笛卡跟着继母走进那间租来的屋子时,她想,维持这屋子得花多少开支啊!突然间,她的心一阵抽搐,无疑地,她的父亲一定是在举债了。而且,她也可以看得出,只有一个希望可以偿还他的债务。 “我是在增加他的负担,”她想。“不过,即使为了帮助爸爸,我怎能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呢?” 她想到希伦爵士那张空洞的脸,同时,不自觉地也看到了克劳利爵士的表情。 她不禁一阵颤抖。 “这个人有点恐怖,”她想。“他有些地方使我害怕。” 第二章 塔笛卡醒过来在床上躺了很久,她在想继母所说的话。 她也在想:她应不应鼓励那些想向她求婚的人呢? 不幸,在那些人中间,没有一个人她可以考虑要他做丈夫的。她怀疑是否永远找不到一个令她倾心相爱的男人。 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就一直跟父亲住在国外,从那时开始,塔笛卡就不断被男人追求。 年纪大一点的男人总是想吻她,年轻的男人逗弄她;等到她一长大,他们就想娶她。 但是在她的天性中,她最痛恨被那些她对他们没有感情的男人碰到。 这对爱慕她美貌的男人而言,是很难克制的;即使她冷若冰霜,他们还是觉得是一种挑战。不过,正如她继母说的,在那些男人自己还没有察觉以前,她就知道他们的意图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一种预知力,那不是由男人的眼色或者说话而来,那是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她象躲避蛇蝎般避开它。 她知道她的一个追求者在背后形容她是个“冰山美人”接触过她的人都会被冻结。 “难道我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吗?”塔笛卡常常失望地自问。 不过在她内心里她相信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她真心爱恋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的俄罗斯血统有时会使她狂野和不受约束,使她渴望得到某些她还天真得说不出名字的东西。 可是,它们就在她的梦里,在她的希望里——有一天她将会去爱和被爱。 她也不大清楚她想象中的爱人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有一天,在某个地方,她会遇到他,他会完成她的梦想。 “我怎么办?”她早上醒来时自问。 她没有睡好,梦中也被惊醒。她知道那是因为继母那样肯定的说要她在圣诞节以前嫁出去。 自从父亲再婚以后,她生命中的一切都改变了。 一个极端有魅力的男人——多明尼克爵士发觉自己不可能在生命中没有女人。她的母亲去世之后不久,他就要从其他女人的柔情与红唇中寻求安慰了。 塔笛卡对此并没有震惊,她知道他父亲不耐孤单,而且这样做可忘却丧妻之痛。 她知道她的父母相爱之深。 回忆她最初十年的生命,她总觉似有金光笼罩着他们。她的母亲永远散发着快乐的光辉。 他们是多明尼克林治在圣彼德堡的英国大使馆担任一等秘书时认识的。 他那时三十八岁,是一个最受女性青睐的单身汉。他在沙皇的宫廷里无法拒抗地被一个美丽少女吸引着。 然后,很意外的,他又在一个宴会里遇到她——考宾斯基王子的女儿。 卡倩娜那时只有十七岁,可是在很多方面都比英国同年纪的女孩成熟得多. 她和多明尼克林治——那时候他还没有封爵土——四目相投。后来当塔笛卡长大懂事以后,母亲告诉她: “我们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恋爱起来。” 当王子断然拒绝他女儿和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交官结婚时,他们就私奔了。 他这样做很可能断送了前程,只要王子写一封抗议书,或者甚至由沙皇出面致函英国外交部,那就会有严重的后果。 不过,王子只是断绝了和女儿的关系,而且不准家人及亲戚和她来往。 那个卡倩娜是无亲无故、身无分文的,但是多明尼克林治并不介意,他太快乐了。 现在塔笛卡回想起来,觉得她母亲一定曾经寂寞过。她是个澈头澈尾的俄国人,跟其他国家的人不同。 她总是那么美丽动人,她跟丈夫举行的宴会都很成功,然而,在她内心深处仍然有着被放逐的感觉。 也许,她把这种内心的孤立感传给了她的女儿? 母亲之死,使得塔笛卡在一夜之间长大。她还是一个孩子,但是她自觉不象。她了解父亲的痛苦以及他只有从别的女人身上才可稍减忧伤的方式。 她把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以免他有内顾之忧。同时,她也尽量照顾自己的生活,使他不必因她增加麻烦。 挑选自己教师的塔笛卡,决定学习什么课程的也是塔笛卡;她自己挑选衣服,甚至自主聘请作她监护人的女管家。 当她只有十六岁时,就有着一个三十岁女人的镇定与自信。 然后她的打击来了!多明尼克爵士屈服于追求他两年之久的小寡妇的狐媚与决心下。 “我要结婚了!”他告诉女儿。 塔笛卡大大的黑眼睛望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是跟温斯洛太大吗?爸爸。” “还会是别人吗?”多明尼克反问一句。 “你这样做聪明吗?” 女儿向父亲这样问,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多明尼克走到窗口,望着维也纳英国领事馆的花园,背对着塔笛卡。 “很久以前,大家就认为一个大使需要一位妻子。”他说.“至于爱莲,你知道得很清楚,她会是一位理想的大使夫人的。” 塔笛卡不说话,多明尼克爵士又从窗口转过身来. “这是无法避免的,她非常爱我。” 无疑地,从他的声调中可听出他在设法找借口。 “假使你认为你们在一起很快乐” “快乐?什么叫快乐呀?”多明尼克爵士问。“自从我失去你母亲之后就不曾决乐过。不过,人总得活下去,而我的外交生涯是很重要的。” “当然,爸爸。我希望你的婚姻能够如意。” 塔笛卡非常安静地说完,就离开那间房间,并且顺手把门关上。她知道这象是她生命中最后一章 ,她对将来感到害怕。 林治夫人一嫁给多明尼克爵士,就很清楚地声明她不喜欢前妻之女,而且视她为眼中钉。 塔笛卡知道自己不被需要,就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学习语文、艺术和音乐上。 即使如此,当那些学费的帐单送来之后,还是免不了会听见一些难听的话,又一天到晚说着男人多么不喜欢讨聪明的妻子。 塔笛卡早就不跟她的继母争辩了。现在,她望着从窗帘之间射进的阳光,自问: “一个聪明的妻子去忍受一个笨丈夫,也许不至于更坏吧?” 她一想到希伦爵士就全身发抖。她怎么能每天隔着桌子望着他那茫然的脸,听他那些无意义的谈话? 韦特令罕上尉,虽然他除了军营中的闲话以外就无话可谈,不过她倒宁愿要他;可是他不在候选名单中,塔笛卡知道得很清楚,他还没有办法养活妻子。 “在一个男人身上我何所求呢?”她问自己。反正睡不着了,她从床上起来,走向窗口,把窗帘拉开。 阳光照着她的眼睛,使她看不到马路对过高大的楼房,但她看见许多她认识的男人的脸。 英俊的脸,有教养的脸,贪婪的、愚蠢的、聪明的、色迷迷的各式各样的脸然而,没有一张能引起她的兴趣。 “我有什么不对吗?”她不禁怀疑起来。 她很早就下楼吃早餐。她知道她父亲再过半小时才起来,而她的继母宁愿在床上吃。 她走下楼梯时,听见敲门声。一个仆役一面穿上银扣的制服一面走过大理石地面去开门。 她看见他从门外的一个人手中拿下一样东西。当她走到楼下时,仆人对她说: “这些是送给你的,塔笛卡小姐,还有一张便条。送信的人在等回话。”塔笛卡不感兴趣地瞥了那些花一眼,在舞会或宴会之后她经常会收到花束;不过,她注意到这一次的花要比她通常收到的名贵得多。 一簇簇白色兰花非常有韵味地盛开在一个篮子里。她奇怪哪一家花店能够这么早替客人送花。 她不感兴趣地打开便条,信纸上印有一顶皇冠,她看见里面这样写着: “你会跟我一起坐车逛公园吗?美丽的小塔笛卡。我将在十二点的时候来拜访你。这些花是刚刚从乡下运来的,它们会使你记起我。克劳利” 塔笛卡把信折起,对等候着的仆人说: “告诉那个信差通知他的主人,林治小姐另外有约会。” “好的,小姐。” 仆人走向门口,塔笛卡走进晨室,把那封信撕成小片丢进字纸篓。 她希望继母不知道这次的邀请。 从她长久的经验中,她确信克劳利爵士对她的兴趣不是认真的。他只是被她的脸孔所诱惑,象以前一些年长的男人一样,认为跟一个美丽的少女调情是一种乐趣而已。 在她成长的这几年中,她遇见过几个中年唐璜。她父亲在大使馆中招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士,所以他们都不年轻,而且大多数已婚。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追求,他们的热情,使得主人的女儿——塔笛卡一开始就得对他们保持距离. “克劳利爵士看来也是个唐璜式的男人哩!”塔笛卡想着,不觉泛起小小的微笑。 不管怎么样,她就是不喜欢这个人。他的态度、他的眼神,都使她感到厌恶。 “我希望再也看不到他!”她想。 她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她可以很容易地拒绝他的邀请。而且,社交季节快要结束了,她在舞会中也不见得会再碰到他。 她的父亲说过他今天不想到古华得去。 “忘掉克劳利爵士吧!”她对自己说。 不过,她却很奇怪为什么当她在白金汉宫的舞会中离开他时,他眼中的表情至今还活鲜鲜地留在她记忆中。 她把那些花忘记了,直到林治夫人走进晨室;那时塔笛卡正在写好几封答谢那些招待过她的女主人的信, “大厅中的花是谁送的?”林治夫人问。 塔笛卡从桌前站起来。 “继母,早上好!”“好?不见得啊!”林治夫人说。“我头痛。天晓得我每次参加了舞会以后的难受。不过,为了你的缘故,我也只好牺牲自己的健康来作你的监护人了。” 塔笛卡不回答,她知道继母很喜欢参加舞会,表面上却说为了要做她的监护人,象个殉道者似的。 “我问你花是谁送的?”林治夫人看见塔笛卡不说话,又问。 “一个昨天晚上跟我跳舞的人,”塔笛卡漫不经心地说。“我以前没见过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阔绰。” “他是谁?”林治夫人问。“他是单身的吗?” “我听说他有一个太太。” “不要理睬那些结了婚的男人,”林治夫人暴躁地说。“不要忘了我昨晚告诉你的话。” 她一面说一面走了出去。塔笛卡叹了一口气又坐下来继续写信。 写完信,她回到卧室里,发观那个从少女时代就跟母亲一起的老女佣在等她。 那个时代,沙皇宫廷中的贵妇贵女都流行雇用一个法国或英国的侍女。艾伦到过圣彼德堡,她的女主人和多明尼克爵土私奔,她也跟着一同离去。 “我们出去走走吧!艾伦,”塔笛卡说。“我需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塔笛卡小姐。”艾伦说。 她是一位表情甜美的中年妇女,除了父亲以外,她是塔笛卡唯一喜爱的人。 艾伦望着她那黑发如云的小脸,关心地问: “什么事使你烦恼?她又跟你作对了?” “她”是谁那是用不着解释的。 “夫人要我在圣诞节以前嫁出去。” “不要理她!”艾伦执拗地说。“自从她嫁给你父亲后就一直想赶你出去。假使她太过份的话,你一定要告诉你爸爸。” “爸爸又有什么办法?”塔笛卡说。“他己屈服于她了,他不喜欢吵架。” 她叹了一口气。 “唉!艾伦,假使你和我可以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就算是住在一间小小的木屋里也好。我相信我可以写文章或者译书来赚一点钱。” “这是不对的,塔笛卡小姐。那样你就会跟你所属的社会脱节了。”艾伦坚定地说。“你必须有机会去遇见好的人,去交朋友。” “每一次我交到朋友,爸爸就要调到别的地方去,你记得罗马那家可爱的人吗?我那时想永远跟他们在一起,但是,我却永远见不到他们了。” “你现在长大了,也许你会找到一个善良高贵的人来爱你。” 塔笛卡淡淡一笑,里面完全没有幽默的成份, “你真是跟继母一样坏,老是讲到结婚的事。” “要不然,象你这样的贵族小姐还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呢?你我都知道,你母亲一定也会这样想的。” “当我一旦坠入情网,我当然会这样做的。” “你有爱人了吗?”艾伦问。 这是一个她经常问的问题。 “没有呀!难道你不知道?”塔笛卡回答。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问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不能爱上任何一个追求我的人。但是,艾伦,他们都那么平凡、庸碌,我甚至讨厌他们哩!” “这只是时间问题,”艾伦安慰她。“你的母亲在十七岁就恋爱了,不过那是不同的。我永远忘不了她对我说,‘我爱他,艾伦!我爱他!我爱他!假使爸爸不让我们结婚,我就要跟他私奔!’” 这是塔笛卡听过无数次的故事,但是每次都使她感动。在艾伦微微颤抖的声音里,仿佛还可以听得母亲声调中的狂喜。 “当我有这样的感觉时我就结婚,”塔笛卡说。“但是我绝对不会在继母强迫或者恐吓下去嫁人。” “你是对的,小姐,不要让她成胁你。”艾伦说“她会那样做的,我知道她会。” “是的,我也知道。”塔笛卡庄严地说,然后又换过一种声调:“来吧,艾伦,我们出去走走,我要到图书馆去。” 这一天其余的时间,塔笛卡都故意避开她的继母。很幸运地林治夫人外出吃中饭去,她累了就不会拖着塔笛卡陪她坐在马车上到处访友;以前她常在下午这样做。 塔笛卡得以拿着一本书姥缩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她就因为连夜失眠太?倦而睡着了。 她睡了没多久就因为一阵非常快乐的感觉而突然醒过来。 她的梦消逝了,然而她知道她刚才不是孤单一个的,有人跟她在一起,有人给地带来了快乐——一种似乎把他们两个都笼罩在金雾里的快乐。 “我是快乐的。”她向自己微语。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大腿上放着一本书。 “要是我在真实的生活中能够有这种感觉就好了。”她想。梦中的快乐还活鲜鲜地留在脑际,她上楼去为晚上的宴会打扮时一面还哼着小调。 今天的晚宴跟她以前参加过的毫无两样。 巨大的桌子上装饰着鲜花,摆满了银光闪闪的餐具,银烛台上点着蜡烛。 女主人高耸的头饰闪闪发光,身上戴满了钻石和珍珠项链、胸针、手镯和指环。 名贵的各国佳看上了一道又一道,塔笛卡吃得很少;而她晚宴的伴侣也差不多都是这些人。 一个是一名卫土,他向她描述他在军中的一些细节、 另外一边是一个没有下巴的年轻贵族。塔笛卡发现他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飞速地骑双座脚踏车。 他们两个人都从没读过一本书,他们的政治知识也只是拾人牙慧地述说一些激进份子的笨故事。 她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欣赏这一类的宴会。 女主人的女儿是一个害羞而不美的少女,穿着一件很不合适的紧身白纱衣,以至原形毕露;她那双白缎鞋和白色小山羊皮手套也都太紧窄。 显然地她无话可说,而又害羞得不敢回答伴侣的问话,虽然他企图打开她的话匣子,也没有办法。 塔笛卡很清楚,到了舞会的时候,她一定花大部分的时间粘在她母亲身边,要不然就是可怜兮兮地躲到洗手间去。 在这种场合,女孩子的地位并不怎么重要。 在每一个女主人招待自己朋友的舞会中,塔笛卡都看到社交季节中这些珠光宝气的贵妇全部出现,因为假使她们不出席,就伯别人误会她没被邀请。 等到那拖得很久的晚宴完毕以后,女士们就退席上楼。 年轻女孩谈的还是她们参加了多少宴会这个老话题,而她们母亲那一代,则是蜚短流长,冷言冷语。 “最低限底,”塔笛卡对自己说。“大使馆中的那些宴会,比较有趣多了。” 在那里,父亲招待一些外国的政治家、政府官员以及外交家,他们的谈话都是充满智慧的。 她从一群跟她年纪相若的女孩子间走开,恐惧地看见继母正在跟希伦夫人说话。 她们的声音低低的,不断地点着头。塔笛卡下意识的想到她们在论她。 她把嘴巴抿得紧紧的。 “我绝不嫁给希伦爵士。”她发誓。 当贵妇们开始移动时,她不禁有一种得救之感。在一阵丝绸和薄纱的你中,派对又移到楼下去。贵妇们的肩上都披着丝绒、天鹅绒或毛皮的披肩。 舞会在派克巷的一间大房子举行,屋后有一个大花园。 舞会里闷热得令人窒息,塔笛卡的舞伴建议到外面去,这使得她非常高兴。 花园里挂满了中国灯笼和彩色小灯泡。塔笛卡跟她的舞伴——澳洲大使馆的年轻秘书一走上草坪,马上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向他们走来。塔笛卡看出是谁之后,不禁为之气结。 她想走开已来不及了。 “塔笛卡,你好!”克劳利爵土说。 塔笛卡微微屈膝答礼,没有说话。 “我们还没会过面吧?”他向她的舞伴说。 “我姓温迪斯,爵爷。在金杯赛中我曾经有幸跑在你的马前面。” “很好,”克劳利爵士说。“下次我们还有机会。” “谢谢你,爵爷!”澳洲人说。 “现在,假使你把你的舞伴让给我,我将会很感激你。”克劳利爵士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林治小姐商谈。我希望她过一会儿再跟你跳舞。” “我当然不能拒绝你的请求!”年轻人礼貌地说。 他先向塔笛卡弯腰,再向克劳利爵士弯腰,然后向屋子走去。 “这太没有必要了,”塔笛卡大声地说。“而且也太专横了!” “我是因为你而专横的。”克劳利爵士回答。“今天你为什么拒绝跟我坐车兜风?” “我另外有约。” “我怀疑那不是很重要的。”他说:“这个晚上,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取消了所有其他的约会来到这个沉闷的宴会见你,我希望你能够补偿我。” “我并没有请你来。” “我希望你没有。这种场合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塔笛卡说。“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爵爷,我不想见到你。” “你很坦白。我们坐下来好吗?” “我想回到舞会去。” 他轻轻一笑。 “我不想让你去。假使你坚持的话,那么我们之间就象在战争,而我是绝对会胜利的。塔笛卡,你还是心甘情愿地投降吧!来,坐下来我们好谈谈。” 感觉到他可能用强力来阻止她走开,塔笛卡昂着头走向草坪。这里,有些椅子在树下,有些在花坛后面的凉亭中。 她本想选一张树下的椅子,但克劳利爵土却故意走向一座凉亭,为了不愿意当众出洋相,塔笛卡只好跟着他。 那些有靠垫的椅子并不是在黑暗中。上面有彩色小灯照耀着,一根树枝上还挂了一个大大的黄色灯笼。 尽量坐得距离克劳利爵士远远的,塔笛卡把脸别开,冷冷地问: “爵爷大人,你明知我不会耽搁多久的,请问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我可以告诉你,你是我所看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克劳利爵士说。 “那不可能是真的,而且我也不希望听你这样讲。” “事实上那是真的,”他说:“昨天晚上我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是在罗马大使馆中看着你的母亲在舞池中回旋哩!她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优雅气质,你也一样。” 塔笛卡不说话。她想多听一些有关母亲的事,她渴望谈她的母亲,可是她知道这个人是危险的,绝对不能给他任何鼓励。 “我很爱慕你的母亲,”克劳利爵士继续说下去。“跟很多男人一样甘愿拜倒她的石榴裙下。但是,正如你所知道的,她对谁也不予青睐,除了你父亲以外。” “那是真的,”塔笛卡柔声地说。“他们彼此相爱。” “他们的爱是不同凡响的,”克劳利爵士说。“你告诉过我你的芳心还没有许给任何一个男人,小塔笛卡,那么,何不许给我呢?” 塔笛卡吓坏了。刚才她的心思完全在母亲那里,而现在她却听见克劳利爵士的声调里有着她一向害怕的成份。她知道假如她望着他,她一定会看见他眼中那种表情。 “你有何建议呢?”她问。 她用话来刺他,希望她这个坦率的问话会使他受窘。 “我建议你应该嫁给我,塔笛卡。” 起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她以为他在开玩笑。 她转身望着他,他正用一种她很不喜欢的态度定睛看着她。虽则她不相信那句话,但无疑地,他是诚意的。 “假使你是认真的,”她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僵硬。“那么,我要谢谢爵爷的美意。不过,我的答复是——不!” “为什么不呢?” “难道我的话还没有说明白?”塔笛卡望着花园的远处说。 “不明白。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我有很多东西可以奉献给你。” “那些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塔笛卡说。 “那么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想,答案是爱情。” “我会教你爱我的。” 塔笛卡摇摇头。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父亲并没有教我母亲,那是他们之间发生的某些东西。” “在茫茫人海中要是有两个之间发生了这种事,他们就会一见钟情。”克劳利爵士说。“不过,我却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情人,塔笛卡,我比那些无能的青年人更懂得如何教你爱的欢乐。到时你就会懂得爱我,我会唤起你灵魂深处的俄罗斯热情。” “我很抱歉,爵爷,你的建议是不可能的。” “没有不可能的事!塔笛卡,我要你,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要你了。” “我认为这只是你过去的幻想。” “你错了。我要让你知道你自己对我以及爱情是何等无知。” 他一面说一面就伸手抓住她的。她想走开,但是他抓得紧紧的。 她很庆幸自己带着手套,所以不至于碰到他的手。因为即使这样的接触,她都会对他感到极度的憎厌。 他还想用另一只手得来搂着她,但是她已站起身来。 “你的话说完了吧?”她急促地说。 “我还有很多话要说,不过这不是适当的地方。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呢?” “我昨天晚上告诉过你,现在我还要再说一遍,”塔笛卡说。“我不希望跟你再见面,爵爷。我们之间一切都不相同,没有什么可谈的。” 他还握着她的手,所以她无法走开,现在他慢慢站起来,仍然握着她的手。 “我知道,塔笛卡,”他说。“你是一个很不容易克服的敌人。不过,我这;辈子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要你就是因为我决心要得到你。” “你措了,爵爷,”塔笛卡说。“我不是可以出卖、强迫或威胁的。我非常感谢你要娶我为妻,不过我的答案是不,不论现在还是永远。” 克劳利爵士轻轻一笑。 “我发现,”他说。“被一个精致的、心爱的小东西公然反抗,是一件非常令人兴奋的事。不过,我向你保证,塔笛卡,我可是一个不容易屈服的战士啊!”“我并不想跟你作战,爵爷。”她用最冷淡的声音回答。“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你。请你不要浪费时间送请贴和花给我,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好一副挑衅的样子!”他叫着。“但是,正如我昨晚告诉你,我还是想吻你!” “我不愿单独走回屋里,免得引人注目。你肯陪我吗?”塔笛卡说。 “我很乐意这样做,”克劳利爵士说。“为了我的听话,你也许会给我打一个好分数吧?” 他们默默地走到舞会外面的石阶上,一对对男女慢慢从花园里走过来想跳一只舞。塔笛卡抬头望着克劳利爵土。 “晚安,爵爷!”她说。 “你应该说‘再见’,塔笛卡。我知道我们不久就会再见面的。” 塔笛卡向他屈膝行礼,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踏上台阶走进舞会。 她发现她的继母正和很多监护人一起坐在舞会边的高座上。 “你到哪里去了?塔笛卡。”她乖戾地问。“你的舞伴呢?” “他回家了,”塔笛卡说。“我不会再见到他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希望这是真的。她有一个不幸的预感,觉得自己被人威胁着。 克劳利爵士的难于拒抗、过于自信以及不可动摇的决心都使她害伯。 “我已经很明白地向他表示我讨厌他,”她对自己说。“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追求我的。” 然而她还是不安,因为她知道自己很怕他。 第三章 “艾伦,恐怕我们要迟到了。”塔笛卡叫着。 “时间还多着哩!塔笛卡小姐。”艾伦安慰着她。 一向都是如此:每当塔笛卡沉湎在一本书里,她就会忘记一切。 她现在正和艾伦从大英博物馆乘坐一部出租马车回家。她在那里渡过整个下午,每一秒钟对她都是一种完全的享受。 艾伦对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她也感到很满足,她把它当作“休息两条腿”的时间。 她不时地打着磕睡,不过却没有人注意到,事实上阅览室几乎空无一人。 “你现在对什么书那么有兴趣?”在马车中,艾伦这样问。这时,马车正缓缓穿过那些寂静的广场走向五月花。 “告诉你吧!”塔笛卡微笑着说。“我正在研究英国。你知道吗?我们老是住在国外,使得我对自己的国家实在认识太少了。” “那是意料中的事。”艾伦回答说。 “我们到维也纳的时候,我曾经为自己对奥国认识太少而感到惭愧,但是当我们离去时,我对它的历史已知道很多。”塔笛卡继续说下去。“在罗马的时候虽然我还很小,但是我也学过意大利话,我甚至想记住那些数不清的教宗次序。现在,该是我去发掘英国的时候啦!” 她一面说一面大笑起来。 “我差不多是从头做起的。今天我是在阅读关于北欧海盗维京人征服很多国家的历史,他们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民族。” 艾伦喃喃地说了一些同意的话。 她和塔笛卡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忠实的听众”而不必回答这一类的话题的。 “你想象得出他们是多么强壮、勇敢和富于想象力吗?”塔笛卡继续说。“他们的军队驾着小舟纵横北海,甚至远及爱尔兰和希伯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多么希望能够看到那些戴着有角头盔、握着盾牌和战斧,佩着宝剑的维京人首领。他们一定看来又英俊又威武!” “我相信他们也带来了无数的痛苦。”艾伦说。“战争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有好处的。” “那是真的,”塔笛卡同意地说。“不过,我读到维京人的故事时却非常激动。明天,假使我们有办法躲开夫人,我还会再来的。” “假使她不带你去参加茶会或者访问朋友,那你就走运了。”艾伦尖刻地回答。 每次一谈到林治天人,她的声音也无法不尖锐起来。 她非常赞赏塔笛卡的母亲,而愿意替多明尼克爵士做任何事。但是自从林治夫人做了塔笛卡的继母之后,她便开始处处反对她。 林治夫人对这个老女仆当然视为眼中钉,口头上老是说想不用她;但是她知道那样做不但会引起塔笛卡强烈的反对,就是多明尼克爵士也不同意。 他还是很怀念前妻的。 然而,没有一个继室愿意前妻的鬼魂时常在她的婚姻生活中出现。 林治夫人不喜欢培笛卡的最主要原因是每当多明尼克爵士望着他的女儿时,她就会想到他死去的妻子。 她们坐在马车上时,艾伦不断地想塔笛卡跟她母亲多么相似。那小小的、挺直的、贵族式的鼻子,线条柔和的嘴唇,美好的鹅蛋脸,还有她那大大的黑眼睛更完全是俄国人的。 她父亲英俊的面貌却没有遗传给她,而事实上,塔笛卡细小的骨铬以及轻盈的风韵,都使人难以相信她是半个英国人。 出租马车停在查尔士街甘六号门前,塔笛卡在马车夫下来之前已先跳了下去,打开手提袋拿钱给他。 马车夫在收钱时把他的高帽子脱下,她甜甜地笑着谢谢他。她在前,艾伦在后,她们走进了屋子。 “我要直接上楼。”塔笛卡轻轻地说。 但是,她只踏上第一级楼梯,男管家就从大厅外走进来说: “塔笛卡小姐,老爷和夫人在起居室里,他们吩咐您回来就请您进去。” “他们现在在等我?” “是的,小姐。” 塔笛卡很快地瞥了那个老钟一下,这表示她在晚餐时要迟到了,她的继母会认为这是一种侮辱。 不过,现在她除了乖乖听命以外是无法可施的。她快步跑上楼梯,打开起居室的门,她相信父亲和继母已换好了晚礼服。 但是,他们还是穿着下午的便服,正站在壁炉前谈得很起劲。 她一走进室中,林治夫人就叫了起来。 “塔笛卡,我们在等你呀!你到哪里去了?” “等我?”塔笛卡问。 “是呀!亲爱的,告诉你我们是多么的激动多么的快乐?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塔笛卡不解地望着继母,她从来没有这样愉快过。然后,她把目光投向父亲。 多明尼克爵士也在微笑,他向她伸出手。 “我的乖女儿,”他一面说一面把她拉近。“我真是说不出这一刻我有多快乐!” “对不起!爸爸,”塔笛卡说。“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真的,塔笛卡,我们简直无法相信,”多明尼克爵士正要开口,林治夫人却打断了他。“克劳利爵士刚刚离去,他使得我们两个变成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塔笛卡非常镇静。 “克劳利爵士?”她问。当她说到他的名字时,不觉一阵心寒。 她父亲的右臂环抱着她的肩膀。 “克劳利正式地向我提亲了,孩子,”他说。“虽则我知道他曾经向你提过。” 塔笛卡深深地吸了口气,离开父亲的拥抱。 “克劳利爵士昨天晚上向我求婚,”她平静地说。“我拒绝了他。” “什么?” 林治夫人几乎尖叫起来。 “我很坚定地告诉他,”塔笛卡说。“我不会嫁给他,也不希望再见到他。” “你是不是疯了?” 林治夫人气得差不多说不出话来。 “你在说什么?塔笛卡。”她的父亲问。“我听克劳利爵士说,你跟他已经论及婚嫁了。” “他向我求婚,”塔笛卡说。“我认为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林治夫人凶巴巴地问。“你知道克劳利爵士是全英国的大富豪之一吗?他什么都有!房屋、财产和爵位!塔笛卡,你嫁给了他,你就可以在马赛路议院有一席位。” 林治夫人的话象连珠炮似的发射着,但是塔笛卡只是望着她的父亲。 “我不能嫁他,爸爸。”她坚决地说。 “塔笛卡,你听我说,”多明尼克爵土不安地说,避开了女儿的眼光。“我知道克劳利年纪比你大,可是他有很多有价值的东西,他可以给你一切我希望你能够拥有的,而且,很显然地他迷恋着你。” “他爱你,”林治夫人叫着说。“他爱你,爱到要跟你结婚!难道这样还不够?你知不知道你在拒绝一个所有英国女子都想嫁的求婚者?” 塔笛卡不回答,她还是注视着父亲。 “是这样的,塔笛卡,”多明尼克爵士慢慢地说。“我承认,克劳利比你大了很多,可是,你跟年轻人结婚会快乐吗?你是聪明的,你在同龄的人之间一直都表现突出。”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 “你的生活比较特殊,所以,我认为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一定会很欣赏你的才能,而且也比较能使你快乐。” “这是外交辞令,爸爸,你也知道的。”塔笛卡反驳他。“克劳利爵士可能会给予我许多物质上的东西,但是我不爱他,我不会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不要听她的,多明尼克!”林治夫人怒气冲冲地叫着。“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子懂得什么爱情或者婚姻?这是塔笛卡一生中所得到最佳的奉献了。假使你让她幼稚地、无知地拒绝了这样一个求婚者,你无异是在伤害她。” 多明尼克望着壁炉上的时钟。 “你使得我很为难,塔笛卡,”他说。“我已经表示同意你嫁给他,而且答应晚上到克劳利家吃饭。” “那么,爸爸,恐怕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塔笛卡说。“我不想嫁给克劳利爵士,所以也不想跟他一起吃饭,请替我向他道歉吧!” 她转身离开了起居室,态度镇定自若, 她一关好起居室的门,就提起裙子,直奔三楼的卧室。 冲进了房间,她背靠着门站了一会儿,双手交叠在脚前,好象要压服心中的激动。 “克劳利爵土真是厉害,”她想。“非常厉害。” 他居然直接找她的父亲。 他一定知道她的继母就是希望这样的婚事,而她父亲亦很难不被他的财势所慑服。 塔笛卡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捧着脸;走到梳妆台前的小凳上坐下。 这是她始料不及的。她对自己说必须奋勇应战,绝对不可被迫嫁给一个她不但不信任而且非常厌恶的人。 “我恨他,”她对自己说。“他有些地方使我害怕。” 她也知道他是个危险的敌人,他一旦有所图,就决不半途罢休;而且,他很聪明。 她听见背后的门打开了,她以为又是艾伦来替她把晚餐的衣服拿出来。 然后,她在镜中看见继母的脸。 林治夫人走进来,把门关上。 “我要跟你谈谈,塔笛卡。” 塔笛卡从小凳上站起来,面向继母。 “没有什么好谈的,”她说。“我很抱歉使得你和爸爸失望,不过,我不能也不会嫁给克劳利爵士。” 林治夫人走向她。 “你真的要这样自私,这样忘恩负义,完全不理会你口口声声亲爱的父亲?”她问。 “假使不是你老是在唠叨这件事,爸爸不会担心我的婚姻的,”塔笛卡回答。“他很疼我,无论你怎样说,他都愿意我留在家里。” “他也许想留你,可是他供养不起,”林治夫人尖刻地说。“你难道不知道?他供养不起一个女儿。” “他在结婚以前本来可以的。” “那又不同,”林治夫人抢着说。“你跟我一样知道得很清楚,他的收入并不多,目前他是在负债。” 塔笛卡本来想说那完全是因为你挥霍无度之故,但是她了解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 于是她平静地说: “一旦我遇到我爱的人就会结婚的。目前,恐怕你只好忍耐一下。” “你真的要拒绝克劳利爵士?” “我告诉过你了。” “你明白这件事的意义吗?不只对你,而且对我们。”林治夫人说。“克劳利爵士是威尔斯玉子的挚友,透过你,我们将被所有英国大公馆邀请,而那些公馆的门,此刻是不会为你父亲开启的。” 她倒呼了一口凉气。 “你会和很多王公贵人在一起,你会遇见王子身边的一些很迷人的人物。难道这些对你全无意义?” “恐怕不多,”塔笛卡回答。“我不认为这些人跟我们在社交场合上碰到的人有什么分别?再说,嫁人又不是为了去结交贵人。” “那就不对了!每一个正常的人都希望认识社会上的知名之士,进入皇室的社交圈,然后自己也成为名流之一。假使你嫁给了英国的要人之一,你就会这样的。” “嫁给一个起码比我大二十五岁的人?” “那有什么关系?你这个笨丫头!”林治夫人愤怒地说。 “对不起!继母,”塔笛卡用一种疲乏的声调说:“我不会被迫嫁给这个人的,我不喜欢他,你明白吗?我不喜欢他,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嫁给他的。” 她大胆地反抗她的继母。林治夫人一气之下伸手掴了塔笛卡一个耳光。 塔笛卡比林治夫人的个子小得多,也纤弱得多,这一巴掌,打得她踉跄后退。 她极力使自己不跌倒,用手抚着被掴的面颊,愤恨地瞪着继母。 “你会嫁给他的,”林治夫人咬着牙说。“你会嫁给他的。就算你不希罕他给你的地位,我可是在乎的。这件事对你父亲意义重大,而且我可以因此而神气百倍,我绝对不让你丢掉这个很多少女梦寐以求的好机会。” 林治夫人口沫横飞又说: “你以为你可以反抗我,但是你将会发现那是很难的。你今晚要到克劳利爵土家里吃饭,而且要答应嫁给他,不然我会打你。” “你真的要用这种手段?”塔笛卡问。 “完全没有错!”林治夫人慢慢地说。“我要打你打到你答应为止。我这样做的时候可以叫仆人来帮忙把你按住。” 她的声调充满恶毒,塔笛卡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她的双手仍然捧着滚烫的面颊。 林治夫人看到她的举动,就冷笑着: “你知道我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你的父母是如此软弱,使你可悲地毁了你的生活。但是,我是坚强的,塔笛卡,你就会看到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尖锐。 “即使你叫喊我也不在乎,等到你叫不出来昏过去了,你就会听我的话。不然的话,我会继续鞭打你。” 她说话的态度、她眯起来的眼睛、她脸上的纹路都那么令人可怖。 两个女人彼此对望着,塔笛卡很害泊继母会再打她。 过了一会儿,林治夫人气得满身发抖地走向壁炉,准备拉铃叫人。 ‘看你要怎么样?”她凶巴巴地问。“你是乖乖地跟我们一起赴宴,还是要我叫两个女仆来按住你打你?” “你真的相信她们会那样做?”塔笛卡问。 她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林治夫人脸上丑恶的表情,以及说话时的肯定又使她不得不信。 “她们会做的,”林治夫人回答。“假使她们不服从我,今晚她们就得离开这间屋子而且不发给服务证明书。有哪一个仆人敢冒这种险的?所以,你说吧,我拉铃好,还是你答应到克劳利爵士家里吃饭好?” 她从继母的眼中看出她对打她很有兴趣。 她早知道继母不喜欢她,但她不知道她的敌意有多深;而且也不知道她造作的贵妇人外表之下,竞有着象村妇那么粗俗的一面。 “到底要怎么样?”林治夫人追问,她的手指紧握着口叫人的绳子。 塔笛卡立下决心。 “我到克劳利府吃饭。” 林治夫人把手臂放下。 “我料想你也会如此,”她说。“不过,你记住要对克劳利爵士客气一点,假使你对他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我就会把你打得半死。我不是说着玩的。” 她走向门口。 “你还有廿分钟可以换衣服,”她说。“不要迟到。我现在知道怎么对付你了,丫头。” 她走出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塔笛卡倒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蒙着眼睛。 这不是真的,这怎会发生在她身上?她的继母怎能这样对待她?现在,她觉得自己象是跌落在陷阱中无法逃走。 房门打开,艾伦走了进来。塔笛卡站起来奔向她。 “噢!艾伦!艾伦!”她哭着。“我怎么办?” “我都听见了。”艾伦说。“那个恶毒的女人怎敢那样跟你说话?假使老爷知道了,我相信他一定无法忍受的。” “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塔笛卡说。“他也希望我嫁给克劳利爵士。” “你那么不喜欢那位先生?”艾伦问。 “我讨厌他!”塔笛卡回答。“一切都是他的过错,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艾伦望着时钟。 “可是你答应了要跟爵爷一起吃饭的,塔笛卡小姐,我看没有必要去增加新夫人的愤怒吧?” 塔笛卡深深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站起来让艾伦为她换衣服,仿佛她是个小孩子。 已经没有时间洗澡了,她洗了脸,穿上一件最优难最合身的晚礼服,那是林治夫人在社交季节开始时帮她选购的。 林治夫人虽然为人讨厌,但是却有高级的眼光。塔笛卡自从母亲死后,就一直都是自己挑选衣着的。 由于塔笛卡的善于打扮,使得她在社交季节中更显出色。 她有些衣服是白色的,那是传统上作为初次参加社交之用;有些是浅色的,可以强调她的黑发和美好的皮肤。 起初她想不出穿哪一件衣服好,还是艾伦为她取出一件绿宝石般的天鹅绒披肩披在肩上。 于是,她看见自己穿着一件镶满了白纱皱边的绿绸晚礼服,象是一个山林中的精灵,或是一个从绿波深处升起来的海中女神。 她并不需要戴任何珠宝,她美好的脖子和圆润的双肩在透明的薄纱后面显得非常白皙。 薄纱的皱边从衣裙的后面悬垂下来,当她走下楼梯时,听到轻微的你声。 父亲和继母等在那里。多明尼克爵士无言地看着表,表示她迟了,林治夫人却只用残酷的表情望着她。 塔笛卡不理会她,把头仰得高高的,跟着他们走进等在门外的马车里。 在马车里,大家都沉默着。塔笛卡感觉得出父亲似乎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但他又怕他的妻子。 她知道继母此刻正为她被迫屈服而感到幸灾乐祸。 “我一定得想点办法,”她想。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太激动了,不容易理出一条清楚的思路。 她知道必须使用拖延的办法。 筋疲力歇地去打一场没有必胜把握的仗是无用的。她必须保持自己的精力以达成主要目标——不嫁给克劳利爵士。 马车停下来。多明尼克爵士下车以后,林治夫人忍不住恶意地说: “塔笛卡,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假如你有什么得罪了他,那就有你好受的。” 塔笛卡不回答,于是林治夫人就裙据你、环佩叮当地急步走进克劳利府的门廊。 主人在一间客厅中等他们,这是塔笛卡访问过所有私人住宅中最富丽堂皇的一间。 她的艺术知识使她知道壁上范戴克的画是最上品,还有一些是端纳和根兹博罗的杰作,而雷诺瓦的作品更挂满墙壁。 那些家具可和白金汉宫或者国外的英国大使馆相比。 但是,在克劳利爵土那令人慑服的身影下,似乎不容易让人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在他所拥有的环境里,他看起来比前两次的会面更高大、更自信,而且更加使人敬畏。 他首先向林治夫人敬礼,然后转向塔笛卡。她屈膝答礼,但是却垂下眼帘。 “欢迎你来我家里,塔笛卡。”他说。 她很讨厌他的声调,仿佛告诉她他胜利了,他也知道她不是自愿前来的。 他又跟多明尼克爵土握手。当三个年长的人在喝雪莉酒时,塔笛卡观看周围的一切。 “这一切可能是我的。”她想。不过她对此并没有兴趣,因为这包括了它们的主人。 晚餐桌上装饰着兰花,那就是前几天他送的那种。她知道他故意使她想起他说过的话:“这些花会使你想起我。” 塔笛卡故意使自己显得迟钝而蠢笨。 她用单字回答问题,而目。装成只顾吃喝的样子。 她希望克劳利爵土会对这样一个愚蠢的女孩失去兴趣。 然而,当地接触到他的眼光,就知道他看透她的伪装,正很有趣地在看她演戏。 晚餐吃得很久,虽然还不及威尔斯王子家中的那么慢,不过也很烦人的,然而菜是那么多,一道又一道地上个没完。 然后,林治夫人与塔笛卡留下两个男人喝酒,走上雕花的楼梯到二楼的卧室去。 卧室的布置也十分豪华。大型的床上铺着无价的古董饰边床单;窗框是雕金的,纱的、绸的密帘飘拂着。 梳妆桌上的镜子镶着雕花的木框,装饰着皇冠。壁上的图画也跟楼下的一样好。 有两个女仆伺候她们,替她们把衣服上的皱边拉好,替她们拿任何需要用的东西。 在这里,林治夫人没有机会跟塔笛卡私下说话,直至她们下楼,发现两个男人还没有离开餐厅。 于是,林治夫人用一种贪婪的声调说: “你看过这样惊人豪华的家吗?假使弥对这桩婚事不发生兴趣,那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动你了。” 塔笛卡不回答。此刻,她不想跟继母争辩,她知道那会弄得更糟。 “你很幸运,比你应该得到的更幸运,”林治夫人忌妒地说。“我希望你做了这里的女主人以后,不要忘了你父亲十八年来养育之恩,也不要因为得意而昏了头。” 塔笛卡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看一张桌子上摆着的贵重鼻烟盒。 大部份都是瓷质金底,还镶着钻石,其中有许多极富历史价值。当她拿起一个仔细观看时,林治夫人酸溜溜地说: “啊!假使我有你的机会,我将会怎样来享受我的生命!” 塔笛卡把鼻烟盒放下,看见里面写着:“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惠存,挚友乔治威尔斯王子赠。” 她想起在乔治亚时快乐的日子,布克斯和佛甫斯也使用这些鼻烟盒的;正想得出神时,房门打开,两个男人走进来。 一看见克劳利爵土,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因为恐惧而全身颤抖。 她感到非常恐慌,觉得自己被捉住关了起来而无处可逃。 最后她控制着自己,很镇静地走到父亲身旁。 多明尼克爵士好象也知道她的感觉,握住了她的手,感到她指尖的冰冷和颤抖。 “我们在讲马经。”他说。 塔笛卡知道他是想安抚她,让她知道今夜并没有什么不寻常。 “在隔壁的房间里我有一些东西给你看,林治夫人。”克劳利爵土说。 “更多的宝藏?”林治夫人诌媚地说。“已经够多了,” “我欢迎你们来检阅我的财富,”克劳利爵土回答。“在克劳利公园我有一些非常精美的图画。威尔斯王子和王妃将和我在古华德逗留一个时期,我希望能够说服你们三位都来做我的贵宾。” 假使塔笛卡不是惊慌得那么厉害,她会觉得她继母脸上狂喜的表情很可笑。然后,林治夫人跟着克劳利爵士一起走进另外一间房间,她就向父亲说: “爸爸,我怎么办?”她的声音几乎象耳语. 他并不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相信你继母是对的。”他不安地说。 “我不能那样做,爸爸。” “你必须那样做。”他回答。“一切已无法改变了。” 凡是跟他妻子有关的事他都尽量不反对,塔笛卡也知道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帮助。多明尼克爵士讨厌争吵,他喜欢温柔的、顺从的、非常女性化的女人。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只能靠自己了。 克劳利爵士单独回到这间屋子。 “尊夫人请你去她那儿。”他向多明尼克爵土说。 他是在用计策。塔笛卡知道,这样他就可以单独跟她在一起。她想抗议,但是她能说什么呢?多明尼克爵士服从地走到另外一间屋子去后,她傲然地面对克劳利爵士,她的眼光迎向他的。 “我很聪明?吧小塔笛卡。”他问。 “很聪明。”塔笛卡表示同意。 “你的脸怎么啦?” 塔笛卡把手指放在继母打的地方,那里还是热辣辣的。她知道那上面一定还留着红印。 “你还用问?” “你是说你的继母打了你?” “她不止打我,”塔笛卡说.“她还威胁我,说假使我今晚不来吃饭和答应嫁给你,她就会叫仆人按着我痛打我一顿。” 她惧恨地说,希望他感到羞愧、难为情,或者起码会感到惊讶,但是,她一说出了口,便知道自己做错了。 她看见他眼里闪出一些令人厌恶和恐惧的表情,一面微笑着说: “我希望我能帮助你。” “我希望你单手和我作战就好了。”塔笛卡很快地说。 “我告诉过你,我想得到什么就有什么。”他回答说。“无论是在情场或战场上都一样,塔笛卡。” “我也看得出来。”她毫不容情地说。 “为了逃开那些暴力,你愿意早一点嫁给我吗?”他问。 “在这种情况下你真的要我?”塔笛卡反问他。“娶一个被迫屈服的妻子有什么乐趣呢?“ 克劳利爵士仰头大笑。 “你真是使我喜出望外!”他叫着。“你不但美丽,而且聪明、勇敢。你是一个战士,我喜欢战争。塔笛卡,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那个胜利者呢?” 她把头别开,不想让他看到她害怕的表情。这时,他换:了另外一种声调说: “今晚我不想让你不快乐,我送你一件可以取悦你的礼物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口袋中拿出一样东西,然后拿起她.的左手,把一枚戒指戴在地手指上。 好一会儿,塔笛卡只感到非常讨厌他碰到她。 她看见戒指是一颗很大的绿宝石,大得使她的手看来更小更脆弱,不过却增加了它的美。 那颗绿宝石四周镶着钻石,不但闪闪发光而且似乎还有深度。 “这是我们家传的,”克劳利爵士解释给她听。“另外还有一根发替、一串项链、一只手镯以及一些笑饰物,是一套的。塔笛卡,没有任何宝石比绿宝石更配你了。” 塔笛卡不回答,她在想:绿宝石虽然漂亮,但却会变成一条被这个男人系着的锁链。跟他那样接近,使她感到战栗和恐惧。 “现在,你要谢我吧?”克劳利爵士问。 她正在沉思,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直至他用一只臂膀围住她。 她死命地挣扎,但是太迟了。他粗鲁地把她拉近,紧紧地搂住使她不能动弹,然后用手把她的小下巴抬起,使她面向他。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他眼中的表情使她感到从来不曾这样惊慌过。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是阴险而邪恶的,他使得她感到被捕和无助。 “你逃不掉的,塔笛卡!”克劳利爵士说,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 于是,无论她怎么挣扎,他的嘴巴终于覆在她的唇上。 他的双唇是有力的,兽性的而贪婪的。塔笛卡从来不曾接过吻,不过她也察觉得出他嘴唇所显露的欲念。 克劳利爵土对她只有肉欲而无爱情这使她感到更加残酷。 他的态度使得即使纯洁无邪如塔笛卡都知道这是猥亵和淫荡的。一个正当的男人不应该对一个他想娶为妻子的女人这样做。 她以超人的力量紧闭自己的双唇,同时还使自己全身僵直。 她的整个身体都是硬直的,她集中每一条神经来拒抗他,而不徒劳无功地在他的强力下挣扎。 有好一会儿,他沉洒在自己的情欲中而没有察觉她的作为,然后他抬起头来望着她。 “原来你恨我恨到这样!”他大声地说。“但是,我告诉你,塔笛卡,我终会征服你的。我将会把这件事当作我这一生中最感兴趣的事去做。” 第四章 那个晚上塔笛卡睡得很少,一睡着了便醒过来。她有一种恐怖的感觉,觉得自己在被人追逐,却又没有办法逃脱。 八点钟的时候,艾伦捧着她的早茶进来。她从床上坐起来,说: “艾伦,我快要绝望了!我知道妈妈也不愿意我嫁给克劳利爵士的。但是,我怎么办呢?” 艾伦放下一个托盘,那上面有一壶茶、一只杯子、一小瓶牛奶,还有一片很薄的涂着牛油的面包。她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 “我整晚都在想你的事,塔笛卡小姐。”她用担忧的声调说:“我认为你是无能为力的。” “我不会嫁给他!那是不可能的!”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那位先生呢?” “我也说不上来,”塔笛卡回答。“不过我知道这个人是阴险而邪恶的,他使我害怕。你知道我判断人从来不会错的。” “那是真的,塔笛卡小姐,”艾伦说。“你的母亲也一样。有时她会对我说:‘艾伦,那是个坏人!’结果她总是说对了。” “嗯!我也知道克劳利爵士是个坏人,所以我不要嫁给他。那是我绝对无法做到的,否则我宁愿死。” “不要这样说!”艾伦急急地说。 “我说得到做得到,”塔笛卡固执地说。“我宁可自杀也不要嫁给这样一个人。” “即使这样说说,对上帝还是有罪的。”艾伦责备她。 “那么你帮我忙!”塔笛卡大声说。“帮我想办法逃走!” 艾伦作了一个无助的手势,当她望着黑发垂肩;坐在床上的塔笛卡时,她和蔼的脸显出深受困恼的神色。 她的黑眼中带着痛若的表情;当她在绝望中时就更象俄国人、更象她的母亲。 “不要难过,亲爱的孩子!”艾伦说。“当你出生后,你母亲把你放到我怀里时,我就发誓要照顾你。你知道,自从她去世后,我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我怎么办?” “新的女主人决定要把你嫁给那位绅土,谁能反对她呢?” “我可以出走。”塔笛卡说。 “你靠什么生活呢?”艾伦问。 “我可以去找好几种工作呀!”塔笛卡台糊地说。 “象你这样一位小姐能做什么工作呢?”艾伦又问。“即使是牧师的女儿,也只不过能够做一个女管家或者女伴罢了。” 塔笛卡拾起头望着艾伦,眼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女伴!”她叫了起来。“这是很容易做的一件工作,你还记得跟随外婆的葛瑞维斯小姐吗?她是一位羞怯的、很、容易受惊的老小姐,但是我们都很喜欢她。我有二封她的信,说她已抵达澳州,跟她的弟弟和弟妇住在一起,过得很愉快。” “那个时候葛瑞维斯小姐已超过四十岁了。”艾伦说。 “当然老年人会喜欢雇用年轻人来照顾他们的。” 塔笛卡开始数她的手指头。 “葛瑞维斯小姐常常读书给外婆听。她替她去换图书馆借来的书。她替她插花、布置餐厅,还替她写信。” 塔笛卡把双手一摔。 “那些事情我通通会做,而且我相信我会有许多时间去阅读;要是找到出版商肯替我出书,我还可以译书。” “那是不可能的!”艾伦打断了她。“你是一位贵族小姐,就算对方再高贵,你也不能去侍候她呀!” “我会去擦地板,去洗盘子。我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要嫁给克劳利爵士。”塔笛卡激动地叫着。 她从床上起来。 “艾伦,我有一个主意!今天早上我要到蒙特街的佣工介绍所去,看看他们的登记簿上有没有合适我的工作。’, “这是一个疯狂的主意,我不让你去做。”艾伦紧张地嚷了起来。 “你又有什么办法阻止我?”塔笛卡向她笑笑。“去告诉我的继母?你绝对不会那样做的,艾伦。” “我求求你,塔笛卡小姐,不要做出这样疯、这样笨的事来。”艾伦说。“天晓得你会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假使我去做女管家,那也许会惹上麻烦。”塔笛卡慢慢地说。“我听过很多年轻女管家被男主人或大少爷追求的故事,那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不过我遇到男人的时候我都不会处于那种情况的。我讨厌男人!你听到了没有?艾伦,我讨厌所有的男人。假使我从此再也看不到一个男人,那我会很快乐。” “你自己也知道是在说傻话,塔笛卡小姐。”艾伦抗议说。“你把自己的美貌躲藏在女人堆里,那是违反自然,是有罪的。此外,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忌妒,一定还会有女人象你的继母那样,因为你的光彩遮盖了他们而感到怨恨。” “我要替一个老得不会忌妒我的人工作。”塔笛卡微笑说。 她眼中的忧伤消失了,她不再绝望。她觉得她可以做一些事情,起码她开拓了这条逃走的新道路给予她希望。 “继母今天上午要做什么?”她问。 “我听见夫人吩咐九点半要用马车,她要去看牙医。”艾伦回答说。 “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塔笛卡说。“我现在要穿衣服了。艾伦,你跟平常一样到楼下去吃早餐。等夫人一出门,你和我就到蒙特街去。” 她停了一会儿,又说: “你还记得去年奶奶过世时我戴孝所穿的黑衣吗?那件你不喜欢的,你说我穿起来不合适和太老气,我相信你是放在楼上的什么地方?” “是的,我收起来的。”艾伦简短地回答。 “那么请你拿下来放在衣柜里,”塔笛卡说。“还把那顶我常常戴的小黑帽也拿来。还有一件事,我还要借用你缝衣服时用的眼镜,它会使我看来老成一些。” “塔笛卡小姐,你可不要胡来。”艾伦叫嚷着;“这个主意太荒唐了。你自己也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你是女伴的,而且,你又没有证明书。” “这一点我考虑到了。”塔笛卡回答。“两三天以前,我注意到楼下夫人放信纸的那个抽屉里,还有一些信纸上面刻着圣阿尔本斯曼诺公馆的标志。” “它们一定是你奶奶死后留下来的。” “当然,我要用这些信纸替我自己写证明书。” “你不能那样做,塔笛卡小姐!”艾伦慌张地叫了起来。“这是伪造文书呀!” “那不是的。因为我用我自己的名字来写。”塔笛卡说。“我要象替葛瑞维斯小姐写推荐书那样写,只不过她在离去之前没有向我们要罢了!” “那是没有用的!”艾伦肯定地说。 “假使它能够使我不必嫁给克劳利爵士,那就是它最大的用处!我决心使自己失踪!”塔笛卡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即使我最后不得不回家,那也会使爸爸明白我是如何坚决地不肯嫁给克劳利爵土。要是他想念我,他就会因为他任由继母作主而感到后悔!” “噢!我的乖孩子,不要做出任何傻事吧!”艾伦求她。“你说不定会弄得比嫁给这位爵爷更糟哩!” “不会更糟的!没有一件事会比这更糟的!”塔笛卡坚决地说。 然后,她的脸上带着几乎是愉快的表情说:“快点动手吧!艾伦,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哩!” 据塔笛卡所知,蒙特街的佣工介绍所是伦敦最有名的。 她自己从来不曾进去过。自从多明尼克爵士再婚后,她的继母就不准她参予管理佣人的事。 不过,有好几次,当林治夫人进去会见某一个女仆时,她留坐在马车上等侯。 虽则她不曾进过这个地方,但是,在她父亲再婚之前,她却有过多次雇用仆人的经验。 男仆当然是由多明尼克爵士的秘书来挑选,然后由多明尼克爵士作最后决定。 女仆则由塔笛卡挑选,她觉得自己很会选择那些勤劳的、有礼貌的、不贪心的女孩。 当塔笛卡走进白莱仁夫人的佣工介绍所时,忍不住觉得很有趣。从前,她是雇主;现在,可变成被雇用的人啦! 她穿着那件艾伦认为不适合她的深黑衣服,把头发在脑后梳了一个旧式的发髻,还戴着艾伦的钢框眼镜,猛然看来,她真象一个邋遢女子。 不过,无论她如何伪装,还是无法隐藏她很年轻这个事实。 “你叫什么名字?“白莱仁夫人的助手问。在她的面前有一本很大的登记簿。 “贝瑞小姐。”塔笛卡说。 “几岁了?” “二十六。” 那助手稍微惊讶地望了望她。坐在旁边一张桌子上的白莱仁夫人一直装做没听到她们的说话,现在却突然接了口: “你看来要年轻得多。” 她是一个有着铁灰色头发的中年妇人,脸上带着凶恶的表情,那是因为她多年来一直跟那些吹毛求庇的雇主,以及希望工资高而工作少的求职者打交道的缘故。 “我常常听见别人这样对我说的,”塔笛卡愉快地回答。“这使我很高兴。” “你希望放哪一类的工作?”助手问。 “做一个老太太的女伴,”塔笛卡回答。“我这里有一份林治夫人孙女的推荐书,她对我的工作能力有很好的评语。” 她说着,便拿出那份她用祖母的信纸所写的证明书。 “兹证明 贝瑞小姐曾任先祖母林治夫人之女伴,直至先祖母于一 八八五年去世为止。舍下诸人对贝瑞小姐均甚喜爱,因贝 瑞小姐在三年之服务期间,对先祖母伺候周到,克尽劂 职;尤其在先祖母卧病期间,更显忠诚,吾父多明尼 克林治爵士与本人乐意推荐贝瑞小姐为一理想之女伴人 选。 塔笛卡林治” 助手看完了信,交给白莱仁夫人,她慢慢地看了一道,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这似乎还算令人满意,”她说。“我们登记簿上目前有几个女伴的位置,你愿意在伦敦吗?” “哦!不,”塔笛卡说。“不要在沦敦,我宁可在乡下。” 她认为白莱仁夫人似乎想向她施恩。助手翻动那本登记簿,一面跟白莱仁夫人耳语,但是声音还是可以听得到: “除了斯楚格雷公爵夫人以外,就真的没有了。” 白莱仁夫人转过头去望着那本登记簿,似乎想找出一个遗漏了的名字。 “她不适合的,”助手仍然用一种塔笛卡可以听得见的声音说。“他们特别声明要中年的,而且” “你一定反对到苏格兰去吧?”白莱仁夫人问,她的口气仿佛已知道了答案。 “我非常高兴到苏格兰去。” 她在极力追忆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听过斯楚格雷这个名字。 然后,她想起她的继母曾经在白金汉宫的舞会里,和大使夫人谈到过公爵的事。 “格雷堡非常偏远,”白莱仁夫人似乎想说服塔笛卡放弃“我们介绍去的所有女伴都觉得那里太寂寞。” “最后去的一个说那里面阴阴沉沉的,使得她毛骨耸然。”助手也在一旁抢着说。 “不要再说了,李小姐,”白菜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罗宾逊小姐是个端极神经质的女人,她根本不是我平常推荐的那一类型。” 助手把登记簿推到面前一两寸的地方,肯定地说: “目前再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工作了。” “我愿意到格雷堡去,”塔笛卡静静地说。“这份工作是陪伴公爵夫人么?” “不是的,”助手在白莱仁夫人想开口之前抢先说。“公爵夫人已经死了。” 她说话的对候,塔笛卡想起大使夫人曾经说过“悲剧”这个字眼。这时,白菜仁夫人接了下去: “这是斯楚格雷公爵的老夫人,她需要一个女伴。贝瑞小姐,我坦白地跟你说,你不适合这份工作,老夫人要的是一个中年妇女。” 她停了一会儿又说: “老实说,这不是一份容易的工作。去年和今年,我介绍去的两个女伴都先后离开了。” “是因为那里太偏僻吗?”塔笛卡问。 “那是她们提出来的理由。”白菜仁夫人意味深长地瞥了李小姐一眼,想看看她有什么评语。 “这个地方是有点怪怪的。”塔笛卡在想,不过,同时她也认为苏格兰是她最理想的藏身之地。 谁会想到去格雷堡找她?而且,作为一个公爵老夫人的女伴,当然是十分安全的。 “要多久我才能得到这份工作?”她问。 “假使你准备申请,”白菜仁夫人说。“那我当然要寄信给” 她看了登记簿一限。 “给托贵麦格雷先生,他是那里的总管。寄信到苏格兰要四、五天,回信也是这样。” “我恐怕不能等那么久,”塔笛卡坚定地说。“我马上需要工作。” 在一阵沉默之后,李小姐忽地神经质地说: “我们把罗宾逊小姐和贝尔小姐送去也没有等侯他们回信呀!” “所以那两次都不成功呀!”白莱仁夫人反驳她。 然后,她望着塔笛卡有点勉强地说: “好吧,假使你不能等候,而我的登记簿上又没有其他合适的工作,那么,我今天会寄信去告诉他们你在星期五或星期六从伦敦出发。” “公爵夫人非常慷慨,她答应先付你的旅费;要是你觉得工作不合适,她也负责你回程的旅费。”白菜仁夫人说。“你的薪金是每年五十镑,她授权我给你一张到格拉斯高的二等火车票。” 她又看了看登记簿一眼,继续说: “到了格拉斯高,你可以搭新开的高原铁路火车,或者坐汽船从盖尔当尼安运河到印佛尼斯去,那大概需要四镑的旅费。到了印佛尼斯,你就可以乘坐马车到城堡去。” 白莱仁夫人说完拿起放在桌上的推荐书再看一遍。 “看来你似乎还适合替老夫人工作,”她说。“不过,由于我们以前失望过,贝瑞小姐,我只希望我介绍你这么年轻的姑娘去担当工作不会是一个错误,” “我会尽力去做,不负所托的。”塔笛卡谦虚地回答。 “假使你明天再来,星期四的上午,我们会把车票准备好,而且还会给你一封介绍信,那是为了预防寄出的信遗失而准备的。”白莱仁夫人说。“贝瑞小姐,你大概也看得出,我们从事这种工作,每一个细节都会安排得很妥善的,对我们的雇主,我们只供应最佳的仆役。” “我很感激你的安排,”塔笛卡说。“谢谢你,我明天上午会再来的。” 她向白莱仁夫人屈膝行礼,然后急步走出去。 艾伦在慕迪图书馆的门口等她。塔笛卡张臂拥抱她,在她的颊上吻了一下。 “我找到工作了!我找到工作了!星期五我就要去。” “我不相信,”艾伦说。“她们不会雇你做女伴的,塔笛卡小姐。” “她们雇用我了,我就要到苏格兰去。”塔笛卡说。“起码我可以避开克劳利爵士和继母。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跑到那么远的。” “塔笛卡小姐,我求求你,不要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来。”艾伦说。“你怎会想到去做女伴的?你的母亲知道了会怎样想呢?” “妈妈一定会认为那只是一次玩笑,”塔笛卡回答。 “你还记得有时我们化装成别人来取悦爸爸,她笑得多么开心吗?有时我们还扮鬼把你吓得几乎哭出来哩!” “这也是一次假扮,艾伦。为了救我自己,所以我简单地扮演一下。假使妈妈还在,我相信她也会帮助我逃走的。” “假使你母亲还在,你就不须要逃走了。”艾伦伤心地说。 “这是真的,”塔笛卡也叹了一口气。“不过,有时我倒觉得她跟我很接近。昨晚我上床之前,我确实听见她说她不希望我嫁给克劳利爵土。” 她说的是实话,并不单只想影响艾伦,但是她知道这句话可以打动艾伦。 她对了,艾伦准备帮助她了。 “你需要你所有的衣服,塔笛卡小姐。”艾伦说。 “当然,一年只有五十镑,我是买不起衣服的。我必须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带走,我们怎样才能运出去呢:“ “我会想办法,”艾伦说。“除了那个势利的女仆以外,其他的仆役是不会向夫人打小报告的。” 在艾伦与林治夫人的法国女仆玛丽之间,她们有永远打不完的仗。 这两个女人彼此憎恨,要是玛丽能够因塔笛卡之故而打垮艾伦,她当然会那样做。 “不要担心,”艾伦说。“看门的是个好孩子,要是我请他把行李搬下去而不说什么,他会照做的。” “要运那么多的箱子出去,总得编个理由。”塔笛卡说。 “我说你要捐一些旧衣服给那些退休了的女演员。”艾伦说。 “不,我想出了更好的理由,”塔笛卡说。“祖母去世的时候,要是你还记得,艾伦,她的衣服不是送去救济那些破落户吗?” “我想起来了。” “告诉那些仆人,你替我整理衣服,发现很多我很久不穿的,所以要拿去送给穷人。还有,那些舞衣你不用替我装进去了。” “你必须把每一件东西都带去,”艾伦说。“你说过一年五十镑你是没有能力买衣服的。还有,我不能够在那里替你烫衣服了。我能够跟你一道去吗?” “我怎能没有你呢?”塔笛卡说。“跟爸爸分开,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亲爱的人了。无论我到哪里去,我都要跟你在一起的。艾伦,我走了以后,你要做什么?” “我到瓦盛那里去跟我妹妹住在一起,”艾伦说。“她开了一家小小的寄宿舍。我常常想,当我老得不能工作了,我就退休到她那里。” “那不会很久的,”塔笛卡说。“你去你妹妹那里,把地址给我,很快地,也许只须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她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只要我的文章能够使一些出版家产生印象,我相信我可以赚到一笔钱,来找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地方。也许,起初我们只能住在一个小房间里。住在爱丁堡一定很有趣,听说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哩。” “我绝不让你一个人到爱丁堡去,”艾伦紧张地说。“我要先到那里找好房子,然后你才来。” 塔笛卡轻轻一笑。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老实说,除了克劳利爵士以外,我什么都不怕。” “你太年轻了,你还不知道人心的险恶。”艾伦说。 “我遇到过不少的人,”塔笛卡说。“你记得罗马的那位伯爵吗?那时我才十五岁,他就追求我。我用爸爸决斗的剑指着他,不准他接近我,他还以为我要杀死他哩!” “下一次你也许不会这样幸运了。”艾伦忧郁地说。 “还有那个惹人厌的奥国男爵,”塔笛卡继续说。“他声名狼藉,听说有几打私生儿女,他们大都比我还大,但是他居然想在晚上爬上我卧室的窗口。” “那个时候你有爸爸护你,”艾伦说。“而我也在你身边。可是这一次,我的乖孩子,你得靠自己了。一想到你的处境,我晚上就睡不着觉。” “到了瓦盛,我会写信告诉你,苏格兰是多么的沉闷、冷清和平静的。”塔笛卡笑着说。“现在,艾伦,我们得开始忙碌了。你只有明天一天来收拾行李,而且,你最好明天便把那些箱子送到火车站。” “我会办妥的。”艾伦说。 塔笛卡想了一下又说: “你必须跟我同一天离去,艾伦,我不要让她折磨你。此外,她一定会逼你说出我在哪里的。” “你以为我真的会出卖你?”艾伦问。 这时,她们走进柏克莱广场。塔笛卡在艾伦的脸上吻了一下说: “我只是跟你开玩笑。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卖我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信赖你,为什么爱你。” 她们回到查尔斯街看到有一封塔笛卡的信。一看到信封后面那个华丽的皇冠,她就知道是谁写的。她打开了它,里面写着: “我中午将来拜访,我勇敢的小战士。不要拒 绝陪我到公园去,否则我不得不请你的继母出面干 预。我渴望能见到你。 克劳利” 真是信如其人,塔笛卡痛苦地想。他不但命令她服从他,而且还威胁她。 因为她告诉过他,她的继母曾经怎样对待她,所以他知道她一定不敢拒绝。 “他真卑劣。”她大声地说,然后上楼去换衣服。 克劳利爵士坐着一辆高雅的敞篷绍多利亚式马车来到。马车由两匹骏马拉着,还有几个穿着黄蓝两色制服、戴着高帽的仆人跟从着,显得威风凛凛的。 “我跟你的父亲商量过,我要在伦敦公报以及其他的日报上登一则我们的订婚启事。”克劳利爵土告诉她。 “叫他们在星期一登出来。”塔笛卡说。 “为什么呢?”他问。 “我一直认为星期五宣布订婚是一个不幸的日子;”塔笛卡回答说。“在星期六,很多人都到乡下去了,有些人可能忽略了这个重要的启事。” 她语气中的讽刺解除了他的疑心,他本来以为她是故意拖延婚期的。 “那么就在星期一,假使你喜欢这样。”他让步地说。 “我恐怕我有很多迷信。” “那是不足为奇的。”他回答说。“所以我不会要求你在十三号或者星期五跟我举行婚礼。” 他笑了起来,又说:“成尔斯王子也和你一样迷信,在星期五,宫里的床垫是不准翻动的。” “所以我们都得向这位皇太子看齐呀!”塔笛卡说。 “你会害怕我象他对亚丽珊杜拉公主那样对你不忠么?”他问。 “我提过这件事没有?”她问。 “由于你嫁给我是没有选择余地的,”克劳利爵士回答。“答案当然是没有。” “你对你想得到的非常有自信。”塔笛卡说。 “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你是那么的诱人,我渴望马上就得到你。”克劳利爵士说。 在他的声音中有一种突然的表情,塔笛卡觉很仿佛象打开——个火炉的门,里面的热气冒出来,几乎把她烤焦。 “世界上还有许多其他的女人。”塔笛卡平静地说。 “是的,还有无数。”克劳利爵士说。“可是只有一个人象你一样,只有一个人反对我、逃避我,而这个女人我是决心要征服的。” “那样会令你快乐吗?”塔笛卡问。“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讨厌你碰到我,而且有机会就想逃走。” “我认为你的拒抗是我从未遇到过的最够刺激的事。”克劳利爵土说。“我得到的女人往往过不了多久就使我厌倦,但是我却欣赏追求、追逐、猎取和杀戳之乐。”当他继续说下去时,声音中带着嘲弄的成份。 “至于你,塔笛卡,我相信我对你不会感到厌倦的。” 塔笛卡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渴望反抗他,她渴望告诉他,她不是一头被他狩猎的野兽。 不过,她知道说了也没有用。她所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而她也决心那样做。 他们的马车已走完公园中那条长长的大路,现在到了游人比较稀少的地方。 “把你的手给我。”克劳利爵土突然地说. “为什么?”塔笛卡问。 “因为我要你这样做。”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权威。 “我不愿意被你碰到。”她说。 “但是我要碰你。”他回答说。“照我的话做,塔笛卡,否则我会使你服从我。” 她踌躇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地把手伸出去而且使得它非常僵直。他用双手捧住它。 她戴著一双长长的、浅灰色的小山羊皮手套。现在,他把腕上的六颗珍珠钮扣解开,再慢慢地把手套从她的手指上脱下。 她把手弄得硬硬的,想使得他兴趣索然。 但是,他仍然把她的手拿到唇边,然后用温暖的嘴唇压下去。这使得她不禁感到一阵寒颤。 “有一天,小塔笛卡。”他用一种爱抚的声音说。“我会教你不但不怕我,反而当我拥抱着你吻你的时候,你会因为快乐而颤抖。” 塔笛卡因为无法忍受,就用力把手抽回来,而且不自觉地用另外一只手去擦被他吻过的地方。 “掠不掉的。”他嘲弄地说。“不久以后,我还会吻遍你可爱的身体,使你无法不爱我。” “我恨你,”塔笛卡说。“你忘了我恨你吗?” “你曾经向我挑战,”克劳利爵士说。“但是,你的挑战反而引起我的兴奋。我日夜在思念着你,小塔笛卡,你知道吗?” 他的话和他的态度都使得塔笛卡感到恶心。 她两手紧握着,极力保持冷静。 马车继续前进着。过了一会儿,塔笛卡克服了惊慌,不再发抖。 她把手套重新戴上。克劳利爵士一直注视着她,不过,他现在不准备再去碰她了。 马车驶向回家的路上。 “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吃饭好吗?”他问。 “为什么不改到明天晚上呢?”她说。“我有点头痛。而且我们出去过三个晚上了。” “假使我这个晚上放过你,”他问。“你会对我的关怀作什么补赏呢?” “那得看——”塔笛卡小心地回答。 “我要再跟你跳舞。”克劳利爵士说。“我喜欢你的身体靠着我来旋转那种感觉。明天晚上在我家里举行个小小舞会,就在那时宣布我们订婚。要是威尔斯王子能够来,你的继母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我相信她必定会狂喜。”塔笛卡的声音里带着讥讽。 “你呢?” “能够见到太子殿下我当然感到很光荣。”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知道对我们宣布订婚高兴不高兴?” “我是逼不得已的。” “是在鞭子的威胁下吗?那是多有效的武器呀!” “我以前说过,假使你有男子气概的话,你应该独自打这场仗的。” 他微笑了。 “你在问我的男子气概?小塔笛卡,在某一件事情上那太容易证明了。” 他看见塔笛卡因为他所说的粗话而羞红了脸,不禁大笑起来。 第五章 “我逃出来了!我自由了!”塔笛卡无声地喊着。 火车的车轮也似乎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她的话:“自由!自由!” 在最后一分钟,她害怕过她的出走会受到阻止。 她恐怕继母发现她的衣箱已经搬走;她又怕当她和艾伦到了尤斯顿火车站时,不巧竟然碰到克劳利爵士。 他在海德公园吻她的手时,他说过第二晚他要吻她的嘴唇,她知道她是绝对不能忍受的。她已经计划在后天出走了,怎能再扮演在他的舞会中跟他共舞的角色呢: 在克劳利爵士送她回家的路上,她说: “我们可以在一家书店前停下来吗?我答应过继母要替她买最新出版的妇女杂志。” “当然,”克劳利爵土回答她,一面就吩咐他的仆从。 “让仆人替你去买吧!”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他说。 “我自己也需要买一本,可惜我把名字忘了。” 塔笛卡说着就下了车,留下他在马车上。在书店里,她买了妇女杂志,也买了一本火车、轮船旅行指南。她把它藏在手提袋里,然后上车。 “我需要的杂志还没有出版。”她解释说。 到查尔斯街只不过短短几分钟,然而,由于克劳利爵士和她的距离太近,她还是感到毖缩不安。 到了家,她奔上楼,发现艾伦正在整理她的衣服,分门别类地放在床上。 “我希望夫人没有看到你。”塔笛卡说。 “即使看到了她也不会生疑,”艾沦回答。“我会告诉她我在替你收拾房间,把不需要的拿到楼上去。” 她把声音压低了又说:“我拿到我的房间里替你装箱,新夫人是绝对不会上去的。” 塔笛卡把旅行指南从手提待里拿出来。 “我们的计划改变了,艾伦,”她说。“我明天就要走了,等不到星期五。” “那么我来不及准备了!”艾伦叫了起来。 “你非准备好不可!因为克劳利爵士明天晚上要举行舞会,他还要邀请威尔斯王子;他要宣布我们订婚,所以我一定要先走。” 塔笛卡打开那本旅行指南,又说:“明天下午四点钟有一班火车开往格拉斯哥,第二天早上五点到达。” “那太早了!”艾伦抗议说。“格拉斯哥是个大城市,塔笛卡小姐,没有人防伴你怎么行?天晓得会碰到什么事?” “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塔笛卡想了一下,然后叫了起来:“我有一个好主意!你可以对那些仆人说你的妹妹生病了,你要去看她,而我却是去送火车。那样,我们一起在尤斯顿火车站出现就不会引起别人疑心了。” 停了一会,她又说: “还有钱的问题。在爸爸书房的一个抽屉里,他经常放了一些钱;为了救我自己,我只好偷用了,好在我以后再也不会用他的钱。” “噢!塔笛卡小姐,不要说成好象你要离开一辈子似的。你一定,老爷就会想念你了。他一直很爱你的,现在只不过是受了那个恶毒的女人的蛊惑罢了。” “是的,我知道,”塔笛卡说。“我会写一封信给爸爸,藏在我的枕头下面。等我们远走高飞之后,女仆才会发现的。” 她们小心地计划好一切,当塔笛卡跟她的继母一起吃中饭时,她说:“假使你这个下午不需要我,我想躺一躺。我觉得不大舒服,恐怕是要伤风了。” “要是你想出这个花样来作为晚上不去赴宴的借口,那你就甭想。”林治夫人狠狠地说。 塔笛卡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可没有那样想。何况,威尔斯王子晚上也要去。” 林治夫人满意地叹了一口气。 “克劳利爵士在请帖上也那样写,”她说。“我是多么的渴望见到太子殿下呀!” “我以为你见过他几次了。”塔笛卡说。 “是见过几次,可是没有机会深谈,”林治夫人说。“这次将完全不一样了。塔笛卡,今晚你就会知道你是个多么幸运的少女。” 她站起来说: “去睡吧,今晚见到克劳利爵士时要表现得愉快一点。即使一个男人是在恋爱中,他对一张阴沉沉的脸,无论这张脸是多么漂亮,都会感到厌倦的。” “我会尽力去做的。”塔笛卡顺从地说。 林治夫人瞥了她的继女一眼,对她突然改变态度有点怀疑,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餐厅。 塔笛卡急急溜回楼上,换了一套旅行装,披上深蓝色的斗篷,还戴上一项小帽。 “我看来象一个女伴吗?”她问艾伦。 “你看来非常美丽,”艾伦说。“啊!塔笛卡小姐,不要去做,放弃你这个荒谬的主意吧!你将是这个上流社会的宠儿,人人崇拜你、赞美你。你何苦去做一个高级仆人呢?” “我认为做任何事都比嫁给克劳利爵土好。”塔笛卡说。“来吧,艾伦,现在后悔太迟了,我们走吧!行李是不是都送到楼下了?” “都放在后门。小姐,现在仆人们都在吃中饭,我们趁这个时候从后楼梯溜下去是不会有人发觉的。”艾伦说。 “那么我们走吧!”塔笛卡催促着艾伦。 她拎起一个大型皮包,里面放着今天早上她从佣工介绍所取回来的车票,白莱仁夫人给她的四镑旅费,还有从她父亲抽屉里拿的一些钱。 她没有告诉白莱仁夫人她下午就走,但是她却到邮局去发了一通电报给斯楚格雷堡的托贵麦格雷先生。 “贝瑞小姐今启程来苏格兰,保证能胜任愉快。白 莱仁佣工介绍所” 她和艾伦很幸运。她们一走出后门,刚好有一部出租马车经过,塔笛卡上了车,艾伦把后门关好,也跟着跨了上去。 “我们逃出来了!”当马车驶到柏克莱广场的时候,塔笛卡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了起来。 “我希望如此。”艾伦忧虑地说。 事实上,直至火车离开车站,留下艾伦眼泪汪汪地站在月台上,塔笛卡才感觉到真正的安全。 “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她坐在一个标明“女性专用”的车厢内,在心中无声地叫喊着。现在,她不会再受到克劳利爵士和她继母的威胁了。她也感到一生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自由。 她并不担心单独旅行,她曾跟着父亲或者家庭女教师在欧洲大陆上旅行,不过,这一次没有漂亮的私家马车载她到目的地了。 “这是真正的冒险啊!”她想。 从冒险使她想到那些北欧海盗维京人。 她想到那些窄窄的木船在海浪上驶过,想到维京人的头戴着有角的头盔,还想到一个维京人的首领在和她谈恋爱。艾伦曾为她准备好一篮食物,但是塔笛卡现在只想要些喝的东西,于是她到餐车上喝了一杯茶。回来的时候,她发现本来只有她一个人的车厢现在来了四个女人。 她望了她们一会儿,感到有点尴尬,她觉得她们象是她在罗马或维也纳街上碰到的那种女人。 她们都涂了胭脂擦了口红,眼睫毛上还涂着厚厚的睫毛油,其中两个女人还把头发染成亮亮的金色。 塔笛卡一坐下来,就知道她们是演员了。 她们放在行李架上的箱子,写着大大的字:“格拉斯哥卡尔当尼安戏院后台” 坐在塔笛卡对面的一个女人对她笑了笑,说: “假使你对我们感到好奇,我们对你也一样。你到格雷堡去?那真不寻常哩!” 她望着塔笛卡手提行李上的行李签。 “你知道这个古堡的情形吗?”塔笛卡问。 “我可以说知道。去年,当我们在格拉斯高表演完以后,到过那里两夜。很有趣,关,你说是吗?” 她对坐在她旁边的女人说。 “去渡一个周末是有趣的。”关回答说。“但是我才不愿意长住下去。” “你是公爵的朋友么?”坐在塔笛卡对面的女人好奇地问。 “我去做公爵老夫人的女伴。谈谈她好吗?” 关耸耸肩大笑起来。 “你不要以为我们会准许去见公爵夫人,”她大声地说。“一辈子都不会的,是那些男士要看我们表演,其中有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就是公爵,让安琪来告诉你吧!” 安琪就是坐在塔笛卡对面的女人。 “啊!他看来就象一个公爵。我真希望他今年再邀我们去,尤其是你在那里。”她说。 “我从来不曾到过苏格兰,”塔笛卡说:“告诉我是什么样子。” “没有什么可说的。”关抢着说。“那里又冷又不舒服。苏格兰人又大都阴沉沉的,我们想使观众发笑,简直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 “你们演什么戏?”塔笛卡问。 “‘美丽的宝莉柏克罕’。”安琪回答。“这是一出喜剧,我是主角。” 她比其他三个人都要好看,身材也很好,塔笛卡明白她一定很吸引男人。 “请再谈谈古堡中的情形好吗?”她说。 “你不会喜欢那里的。”安琪肯定地说。“当然,假使公爵看中你,那又不同。不过,那个地方有些东西令人毛骨耸然,那却是真的。”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托贵麦格雷而已。”关反驳她。 “你很漂亮,为什么不去演戏呢?”安琪对塔笛卡说。“那比做女伴好得多呀!” “我相信是的,”塔笛卡说。“但是我不认为自己有表演天才。” 她说时不觉微笑起来,她实在“表演”得并不坏呀! 她们谈谈笑笑的,解除了塔笛卡旅途的寂寞。火车到达格拉斯哥,大家彼此互祝珍重地分手了。 在那里,她改搭汽船到印佛尼斯。 天下着大雨,从船舱的窗口往外望什么也看不见。在这里,又没有人跟她谈天,塔笛卡感到非常的沮丧与孤独。 于是,她只好斜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她的确十分疲倦,便打起磕睡来。 终于,在一阵喧闹的汽笛声中,汽轮到达印佛尼斯了。此刻,塔笛卡已经睡足,又精神奕奕地踏上征途。 也许由于塔笛卡的打扮时髦,比其他的旅客显得出色,立刻,就有一个脚夫来帮她提行李。她问他到格雷堡应该怎样走,那个脚快搔着头,用浓重的苏格兰口音回答:“现在要搭驿马车来不及了。不过,老山迪是每个星期六都要到格雷堡去的。” “山迪是谁?”塔笛卡问。 “他是一个专门替人家送货的人。来吧,小姐,我们去找他。” 脚夫把塔笛卡的行李放在一部手推车上,用手推着走。他们走了很多路才找到山迪,他刚好爬上马车,正要起程。 “嗨!山迪!”脚夫大声地叫着。“等一等,我给你找到一个乘客。” 山迪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衣着槛楼。 “好呀!我可有伴了。”老人说。 两个男人帮塔笛卡上了车,她的行李则堆在车上其他的货物中。 车上有一个鸡笼、一部非常古老的缝衣机,还有很多箱子和袋子。 塔笛卡记得小时候,每当住在乡下或城郊的时候,也有许多送货人替他们从城里带东西来。她也叫他们带过丝带、花边,或者钮扣等等。 早晨的时候没有太阳,现在,太阳出来了。当车子离开市镇后,塔笛卡便察觉到苏格兰风景之美。 他们在沼泽地上愈爬愈高。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可以看见深色的海。 “多可爱啊!”塔笛卡叫了起来。“就象我想象中一样可爱!” “是呀!这是一个可爱的地方,”山迪说。“你会在这里久住么?” “我希望能够这样,我是去担任公爵老夫人的女伴。” “老夫人人很好,”山边说。“去世了的老公爵是一位很伟大、很受尊敬的人。” 一路上,老山迪讲了很多苏格兰宫廷中的传说,塔笛卡听得津津有味。 现在,他们来到高地,风景也更加美丽,一边是绵延不断的高山,一边是沼泽地,远远仍然可以看到大海。 这是一个没有恐惧和悲伤的世界,一个她可以自由自在的世界。我自由了!她在内心中,重复地喊着。 第六章 晋羽在九点之前进到公司,当她一进公司大门,就能感觉到几乎所有的眼光都投往她的身上,那感觉就好像她的头上长了角,成了怪异的动物一样。 这种感觉让她全身感觉到非常的不自在。 “晋羽,麻烦你将这份报表送到七楼业务部。”财务部一名叫陈思宜的女同事丢了一的资料夹给她。 晋羽微微一抬头,睨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陈思宜用力往晋羽的桌上一拍。“你只不过是新来的,你?什么?,还是你以为你有副总裁当靠山就可以目中无人吗?” 晋羽愤恨的抬起头看着陈思宜。“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思宜带着嫉妒的口吻说着。 昨天晚上她和大学时的同学在华纳威秀看完电影正要回家,竟然看见晋羽和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在路边热情的拥吻。 虽然明知副总裁绝对不会看上像她这种小人物,但女人天生的嫉妒心,让她还是嫉妒着晋羽的幸运。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名平常也被陈思宜欺负、却连气也不敢吭一声的胆小职员走到晋羽的身边,小声的说着。“陈思宜昨天晚上看见你和副总裁在路上接吻。” “喔!”晋羽故意把声音拉得长长的。“原来你是嫉妒我呀!也难怪,像副总裁这样的人可是提着灯笼也找不到,哪个女人不想将他紧紧的抓住,就连我们高贵的沈经理,不也是偷偷的暗恋着他不是吗?” “晋羽,你以为副总裁真的会喜欢你吗?”陈思宜故意挺挺她那雄伟的胸部,取笑她平坦的前胸。“我告诉你别做白日梦了,副总裁再没有眼光,也不会喜欢上像你这种平埔族的女人。” “也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东西。”晋羽可不是那种被欺负了连气也不会吭一声的人。“那一看就知道是做出来的,小心点,别给挤破了,流出来的东西是很恶心的。”晋羽也不甘示弱的顶回去。 “你是说我的胸部是假的?”陈思宜一向以她雄伟的胸部引以为傲,怎堪受到如此的侮辱。 “是不是假的,你心知肚明。”晋羽不想再理她,低下头来继续做她的事。 “晋羽,你今天得把话给说清楚,否则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陈思宜冲到她的办公桌前,一副想打架的模样。 “不会善罢甘休?我倒想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这个陈思宜平常仗着沈嫒君的宠信,在这个办公室里对着其他同事指东指西的,还将她的工作丢给别人,晋羽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只是她没惹到自己便罢,她今天竟然敢惹到她,只能怪她有眼无珠。 “你——” “你相不相信,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得卷铺盖回家吃自己。” “在工柞上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公司不能随便将我给开除。” “单凭你常常欺负别人,我就能让副总裁将你开除。”晋羽笑了笑。 “不过你放心,我不像某人,不会利用自己和副总裁如此特殊的关系,就让人失去工作,就算这个人我非常的讨厌,我也不会。” 晋羽的话才刚说完,门边就响起了一阵鼓掌声。 “大嫂,你说的大好了。”尹然依一大早牺牲睡眠时间跑来公司,为的是想向尹扬泽提醒昨天晚上她该得到的报酬。“尹氏企业里有这种人,实在真是遗憾。” “大嫂?!”陈思宜在尹氏企业去年的周年庆祝酒会上见过尹然依,知道她是尹扬泽的妹妹。 她竟然叫晋羽大嫂! 莫非 “就算你不告诉我大哥,我也会告诉我大哥,尹氏企业里怎能让这种人继续存在。”尹然依看了陈思宜一眼,看她现在吓得就像是一只老鼠一样,真是没种。 “尹然依,算了。”晋羽并不是真的要陈思宜被开除,现在的经济不大好,找工作也不大好找,就放过她一次。 “是我大嫂心胸宽大,肯原谅你,否则你一定会吃不完兜着走。” “尹然依,你不要乱叫。”晋羽被尹然依这么一叫,整个脸都红起来。刚刚大声的向陈思宜,炫耀自己和尹扬泽的关系,那只是要陈思宜难堪。她和尹扬泽之间,却还不是那回事。“你怎么会来公司?” “我是来找我大哥的,听说你在财务部,所以就来看看你。”她们两人虽然昨天晚上才第一次见面,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中午一起吃饭好吗?“ “好。”晋羽点点头。 “那我先上去找我大哥,中午再下来找你。” “待会见。”晋羽送走了尹然依这个意外的访客后,坐回自己的位于上继续工作。 jjwxc  jjwxc  jjwxc “扬泽,是我晋羿。” “美国现在不是半夜吗?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尹扬泽看一眼办公桌上的钟,下午两点,美国时间是半夜两点。“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忘了提醒你,八月二号是晋羽的生日。” “晋羽的生日!”八月二号,不就在下个星期吗?! “晋羽在我父母过世后,就不再过生日了。我想连她自己都早巳忘了自己的生日在哪一天。” “你从不帮她过生日吗?”尹扬泽问,就算他们父母过世了,晋羿也该要替晋羽过生日。 “是她不肯,她说父母都不在了,她过生日并没有意义,从此之后她就不再过生日了。” 尹扬泽在电话这头沉默着,更心疼于晋羽在那样的小小年纪就如此的懂事。生日对每个人来说,不都是最值得庆祝的日子吗? “扬泽,给她一个不一样的生日吧,这也是你为她所过的第一个生日,我相信晋羽一定能感动你为她所做的一切。”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她一个难忘的生日。” “扬泽,谢谢你。” “晋羿,你不用向我道谢,我说过晋羽现在已经是我的责任了,为她所做的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相信不用多久,晋羽一定会看见你对她的好。”晋羿相信父母在天上看见晋羽有尹扬泽这样的男人来照顾她一辈子,他们也能放心了。“就这样了,我挂电话了。” “再见。” jjwxc  jjwxc  jjwxc “你说你爸爸要你带我去你家吃饭?”今天下班前,尹扬泽忽然拨了一通电话告诉她,今天晚上要带她一起回家吃饭。“你爸爸怎么知道我?” “你想然依都已经认识你了,怎么可能不对我爸妈提起你。” “是然依讲的。”尹然依,一个很可爱很活泼的女孩,见过两次面,吃过一次饭,她们便已结成了好朋友。 尹然依还说过,等尹扬泽一买车送给她,她就开着新车,载着自己环岛一周。 绿灯亮了,尹扬泽继续往前开。“去我家吃饭,你会紧张吗?” “这不是紧不紧张的问题,只是感觉很奇怪!”晋羽虽然不再讨厌尹扬泽,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还不到她足以去见他父母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她跟着尹扬泽到尹家吃饭,那不就默认自己已经接受他了吗? 一个多月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他。现在的改变太快了,快得让她都不能接受。 都怪那个该死的台风夜,让她最脆弱的那一面都表现出来,如果不是那一夜,她也不至于发现他的温柔与情深。 是的,都是那个该死的停电夜! “感觉很奇怪?!”尹扬泽不懂她的话。 “我们两个根本还没到那种关系,我现在就去你家吃饭,你父母要是误会了该怎么办?” “如果你不逃婚,我们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结婚了。”尹扬泽虽然说愿意给她半年的时间,但他多渴望他们就像台风那一夜一样,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第二天眼睛一张开时,就能看见彼此的第一个笑容。 “谁会嫁给一个连认识都不认识的男人,不逃婚的人才是神经病。” “小羽,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去你家?”晋羽现在一颗心都在想,等会见到他父母时,该怎么办? “就算是你再不想去也来不及了。”尹扬泽一将车拐了个弯,就看见早等在门外的尹然依,她都已经看到他们回来了,晋羽还躲得掉吗?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到了。”尹扬泽已经将车停在家门前。 “什么?”晋羽的什么才一说完,尹然依便已跑到车边,替她打开车门。 “你们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不回来吃饭了。” “下班时间,路上有点塞车。”从尹氏企业回到尹家位于天母的家,本来就有点远,这也是尹扬泽为什么要在市区买间公寓的最主要原因,他实在厌烦了将时间浪费在塞车上。 “好了,赶快进来吧,爸妈都等得急死了。” 尹然依那天一回到家时,就将大哥带女孩子一起去看电影的事告诉了父母,当然这也是她要求父母同意她买车的最大筹码,当然爸妈一听到大哥有女朋友的事,高兴的无论她说什么事都答应。 当然,今晚的这一顿“鸿门宴”也是她所精心安排妁。 “走吧!”尹扬泽主动的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去。 “爸、妈,我们回来了。” “路上塞车?”尹父笑着说,他今天因为提早下班,才能很顺利的回到家,若是平常,只怕他也得晚一个小时才能回到家。 当初为了给家人一个较好的生活居住环境,才会选择存天母这个地方买房子,他自己累一点也就无所谓了。 “伯父、伯母你们好,来叨扰你们了。”晋羽向尹扬泽的父母微微欠个身。 “别这么说,你肯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尹母看着漂亮、清秀的晋羽,打从心底喜欢她,再加上她是如此的有礼貌,让人更疼在心里。 “好了,大家都饿了,有什么话就边吃边聊吧。”尹父让大家往餐厅移动。 “你叫晋羽吧!”尹父问。 “我是晋羽。”晋羽头一次用这种方式和长辈一起吃饭,觉得很不自在。 “晋羿是你大哥吧!” “嗯。”晋羽点点头。 “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常听扬泽提起他的事。”尹父很欣赏晋羿的才能,一个中国人可以在美国那样的地方,不断的创造出奇迹。 俞阵子听说他来台湾,原本想让扬泽请他到家里来吃个饭,怎知都还没开口邀请,他就回美国去了。 晋羽只是笑了笑,晋羿的确是个很让人佩服的人,就连她也很崇拜他,但仅止于他工作上的努力和成就。 如果要她替他以当人大哥的成绩打分数,她绝对会给他不及格。 “爸,我们请晋羽来吃饭,可不是来谈她大哥的事。”尹然依提醒着父亲。 尹母不停的往晋羽的碗里挟莱。“是呀,今天我们要谈的该是扬泽和小羽的婚事。”尹母直接亲热的叫晋羽为小羽。 晋羽一听,整个人被吓得正要吞下去的食物就这么哽在喉咙。她不停的咳着,将眼泪都给咳出来了。 尹然依见状,赶紧去倒了杯水给她,让她喝了可以顺顺气。 “先喝口水,顺顺气。”尹扬泽一边让她喝水,一边不停拍着她的背,脸上写满着担心。 其他三人全瞪大着眼睛,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这对尹家的另外三个人都是一项惊奇,他们从来也没有看过尹扬泽对哪个女人有过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 尹扬泽活到三十岁,他们也从没见过他带过一个女人回家,也从没见他和哪个女人谈过恋爱。 他们都曾一度怀疑他是不是个同性恋,害得他们担心死了。 依现在这个情形看来,还好他是个正常的人。 尹然依看在她的车子分上,决定帮她大哥一把。她开始展现她高超的演技。 “妈,你太一厢情愿了!人家可没说要嫁给大哥,你就要和人家谈婚事?” “是吗?”尹母看着晋羽。“小羽,你不喜欢我们扬泽吗?” “我”晋羽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是,我” “不是,那就是喜欢了。”尹然依赶快替她把话接下来。“妈,晋羽喜欢大哥啦!” “我快被你吓死了,”尹母终于安下心来。“小羽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儿子这三十年来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子,如果连你都不愿嫁给他,我看他这辈子永远娶不到老婆了,我们也别想抱孙子了。” “伯母,怎么会呢,他长得这么帅,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只不过是他的眼光太高,看不上别人。” “这么说你也喜欢我们扬泽了?”尹母转过去对老公说:“小羽这个女孩子我非常的喜欢,我看我们得赶紧看个好日子,让他们赶快结婚。” “老婆,你会不会太急了点?” “这么会?扬泽都三十岁了,再不结婚都快变成欧吉桑了。” “妈,你也太夸张了!”尹然依实在佩服母亲。 “现在是七月了,这样好了,下个月就让你们结婚。”尹母已经开始计划着。 “伯母,你”晋羽想解释,但她却连开口讲话的机会都没有。 “婚礼的事你就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们来办,你只要安心的等着当新娘子就好了。” 晋羽向坐在一旁的尹扬泽求救,然而从他那充满着笑容的脸上,她终于明白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天呀!她早该知道所谓宴无好宴,她怎么会傻得去相信他。 “小羽,你现在住在哪里?”尹父问。 “我” “爸,小羽现在住在我那里。”尹扬泽替晋羽回答。 “都住在一起了,那婚礼的确该早点办一办了。”尹父也不是个老古板,对现在年轻人同居这件事早已见怪不怪了。 “伯父,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晋羽想解释她和尹扬泽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我知道,伯父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你不用害羞。” 天呀!晋羽这下就算真的跳到黄何也洗不清了。 晋羽终于明白所谓鸿门宴是什么,一顿晚餐竟这么将自己的一生给决定了。 难道不管她怎么地逃,这辈子她只能注定是尹扬泽的妻子吗? 她能二度逃婚吗? 第七章 塔笛卡走回古堡,她觉得好迷惑,心绪好乱。 她只知道自己忘不了公爵眼中的表情,还有他是她梦里的维京人这个事实。 但是,他为什么突然走开连“再见”也不说呢? 她踩着踏石跨过小河,心不在焉地走回古堡。 无意中,她发现古堡楼下一个窗口里,有人注视着她,立刻,一股不快之感通过全身。 她走进前门,门口有穿着苏格兰裙的守门人在站岗。她走向楼梯时,那个名叫唐纳的仆役长走过来对她说: “小姐,托贵先生要跟你说话。” “在他的办公室:“塔笛卡问。 “是的,小姐。” 现在,塔笛卡知道是谁在监视她了。 自从她刚来时几乎被他遣走那次外,她还没有再见过他。她走到他的办公室前,打开了门。他没有坐在书桌后,却站在壁炉前面,那个石刻的壁炉就跟首领室中的一模一样。 她把门关上,就站在那里。 “你要见我?麦格雷先生。” “是的,贝瑞小姐,”他回答。“我奇怪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是老夫人叫我出去散步的 “很长的一次散步,你出去了一个半钟头。” “不错!不到下午茶的时间老夫人是不需要我的。”塔笛卡静静地说。 她知道自己不喜欢托贵麦格雷,她的本能告诉她,这个人不对劲。 真令人难以相信他是公爵的堂兄,他们不仅外表不相似,连性格也完全不同。 “你在沼泽地上看到什么人没有?” 这问题听起来很寻常,但是塔笛卡知道托贵急于想知道答案。 突然问她警觉到托贵是危险的,她故意装出不解的表情,然后说: “我想我看见了一个牧羊人,他留着乱七八糟的胡子。” “还有谁?” 塔笛卡不回答。托贵麦格雷又问: “看到公爵没有?” 塔笛卡皱了一下眉,说: “他是不是带着两只狗?” “我想是的。” “那么,我看见在树林中散步的人大概就是公爵了。” 她仿佛看到他脸上有着得救的表情。 “我很高兴你享受了散步之乐,贝瑞小姐。”他说。“你还是打算留在苏格兰么?” “我跟老夫人在一起很愉快,麦格雷先生。”塔笛卡回答。 她向他屈膝为礼,然后打开门走出去。 她上楼的时候,知道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 “他为什么那样急于撵我走?他为什么怀疑我曾经和公爵见面?”她不断地思考着这两个问题。 安琪和她的朋友们是对的,这里是有着邪恶的事,但是塔笛卡却不知道是什么。 她想起每当她走进老夫人的房间时,老夫人常常跟珍妮在小声说话,但是,她一出现,她们就立刻闭口不言。 第二天早上,当塔笛卡为老夫人念完了一本法文小说之后,老夫人说: “这个故事太好了,我希望我的老朋友柏威克夫人也能读到它,可怜她躺在病床上一年多了,我常常寄书去使她在床上好过一点。” “我相信柏咸克夫人会喜欢这一本的。”塔笛卡说。 “那么,把书拿到办公室去,让麦格雷先生寄给柏威克伯爵夫人,他知道地址的。” “我马上去办,”塔笛卡微笑说着。“然后,我们又得挑选下一本书了。” 她拿起书,跑过走廊,走下楼梯。她穿过大厅,然后放慢脚步,因为她不喜欢再见到托贵麦格雷。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正要把手放在门把上时,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她们现在在格拉斯哥,”托贵麦格雷在说。“她们希望象去年那样,在爱丁堡登台以前先来这里。” “我不要他们。” 无疑地,这是公爵低沉的声音。 “可是,马诺斯,你也觉得她们有趣。那个主角——她叫什么来着——安琪还在名单上呀2” “我跟你说过了,托贵,我不要她们来这里。” “那太荒谬了,你总不能永远不跟女人作伴吧?何况,我们去年招待过她们,今年为什么又拒绝呢?” “我不准备和你争辩,托贵。这是我的家,我高兴招待谁就招待谁。假使你那么热切地想再看到那几个女戏子,我相信你走开几天,这城堡也不会塌下来的。” “问题不在这里,”托贵的声音很愤怒。“我是在为你着想。” “我也是在为自己着想,”公爵说。“我不再招待这些女人了,你明白了没有?” 塔笛卡知道自已是在偷听,就在她离开那个门口的一刹那,门推开了,公爵从里面出来。 他很快就转向右边,所以没有看见她,他大踏步地走向走廊,苏格兰裙子在飘动。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只要看到他,她就会心跳。 “我真高兴他不想再见到安琪。”她想。 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托贵正坐在书桌后面,一脸的不高兴。 “有什么事?贝瑞小姐。”他急促地问。 “老夫人请你把这本书寄给柏威克伯爵夫人。”塔笛卡说。 托贵把书拿过去,突然地说: “坐下!” 塔笛卡惊愣地望着他,她不习惯别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她说话,但是后来她又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伴,没有权利憎恨主人的无礼。 她慢慢地在书桌前那张硬椅上坐下。 “你刚到的时候,”托贵开始说话。“我想把你送回伦敦,但是你坚持要留下,我想既然如此,给你一个警告总是对的。” “什么警告?”塔笛卡问。 “关于我的堂弟——公爵。”托贵麦格雷回答。 塔笛卡觉得全身都僵硬了。她不喜欢这个人,她不信任他,她也怀疑他是否知道昨天下午她和公爵一起谈话。 “你也许听过,此地在三年前发生过一个惨剧吧?”托贵继续说下去。 “我听人说过,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公爵夫人爱玲——我堂弟的妻子,被人扼死了。”托贵说。 “扼死?”塔笛卡叫了起来。 “她被人扼死以后从首领室的窗口丢下去,落在下面的岩石上。” 塔笛卡喘着气。 “谁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这是一个疑问。不过,最后看见她的人是她丈夫。”托贵说。 “你指的是——是公爵?” “公爵和她吵过架之后离开首领室的。在值班的仆人都听见他们吵。” 托贵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塔笛卡,停了一会儿又说: “大厅上总是有六个仆人在值班的,除了经过楼梯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进去或者离开首领室。” “发生了什么事?” “公爵从房间里出来,走下楼梯,带着他的狗走到花园去。几分钟之后,珍妮和一个男仆走进首领室,发现窗户大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塔笛卡倒抽了一口气。 “你认为公爵把她的妻子从窗口丢下去?” “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就事论事。” “那么,公爵为什么没有被控谋杀呢?”塔笛卡问。 “公爵夫人的尸体在岩石上发现,脖子上有男人的指印,警方本来想组织一个调查团的。”托贵回答。 “是不是证据不足?”塔笛卡又问。 “假使不是因为珍妮说她是听见一声尖叫才走进的,那么,我的堂弟就会被捕。那个男仆说他没有听见什么,但是珍妮说得非常肯定,因此,警方终于宣布公爵夫人是意外死亡。” “他们没有考虑到她是否自杀?” 托贵麦格雷的脸上有着嗤之以鼻的表情,他说: “她为什么要自杀?她非常渴望嫁给我的堂弟,而且她怀了他的孩子。” 塔笛卡的脸变得非常苍白,几乎因为恐惧而叫了起来,但是,她极力控制住,只是面无表情地说: “我明白你所说的惨剧了。” “我已经说过,”托贵麦格雷继续说。“既然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入首领室,那么,公爵夫人之死就只有两种假设:一个是她不慎从窗口掉下去,另外一个就是公爵杀死了她。” 塔笛卡站了起来。 “麦格雷先生,我相信以你对你堂弟的忠心与友爱,你一定认为第一个假设才是正确的。” 她看见麦格雷的眼中燃烧着愤怒;因为她听完这个恐怖故事居然如此镇定。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塔笛卡继续说。“不过我知道你并不希望我过问别人的家庭问题的。” 在他还没有想到怎样回答之前,她已向他行礼离去。在她走上楼梯的时候,不觉全身发抖。 这就是格雷堡中邪恶的秘密,也就是人们说闲话和低声讨论的内容。 现在她明白公爵为什么不喜欢路过的人瞪视他,为什么独来独往,为什么从社交场合隐退,再也不到伦敦去了。 她也想象得出,他一定感激珍妮这个忠仆的一句话救了他。 “他没有那样做!我知道他没有那样做!”塔笛卡对自己说。她走到楼上,就走进首领室。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她站在那里四处看看。 过去在这里一定发生过许多悲剧。譬如说马康公爵吧,他在这里被一个叛变的族人杀死。 塔笛卡突然一惊:马康公爵的遭遇也许就是公爵的答案。在来时的路上,送货的老人安迪曾经讲过很多格雷堡内的故事给她听,他说过马康公爵在英军来袭时,随时可以在这个室中隐去;他在窗口向他们嘲笑,但是等到他们上来,却又找不到他。 塔笛卡在首领室的墙壁上到处察探,想知道是不是有一个暗门,后来她想到老夫人也许在等她,就到老夫人的房间去。 “请你把马康公爵的故事告诉我好吗?”她向老夫人请求着。 “谁把他的事告诉你的?”老夫人问。 “是那个把我从印佛尼斯带来的老人。”她说。“他说他之所以能够把英国军队打败,是因为他能够使自己消失。” “马康公爵的传说多着哪!”老夫人说。 “英军为什么没办法捉住他呢?” “我们一直在想这个城堡中也许有什么秘密的通道,使他可以从一间房间躲到另一间去,而不被人发现。” “没有人发现这些秘道?”塔笛卡问。 “没有,”老夫人说。“英军曾想把城堡烧毁来找出他藏身的地方,后世的子孙也不断地在寻找。“ 她微笑着。 “马诺斯和托贵在少年时,他们几乎把这幢建筑物拆碎,就是想知道马康何以会在首领室隐没而不必经过楼梯。” “一定有一条路的。”塔笛卡坚持着说。 “我希望你能找到它,”老夫人说。“三年前我们曾经请过专家来,但是他们也失败了。” 塔笛卡根本无须问她为什么要请专家到古堡来,很显然地,是公爵请他们来的,他希望能够证实自己的无辜。 老夫人不久就对这些陈年故事失去兴趣了。 “我们下一本书念什么:“她热切地问,而塔笛卡也勉强自己集中精神去取悦她的雇主。 老夫人在午后要打个盹儿,塔笛卡就自由了,这时,她很想再见到公爵。 戴上一顶小草帽,把丝带在下巴打个结,她一如昨天下午那样去散步。 “假使麦格雷先生看见我,我才不在乎,”她对自己说。“在我自由的时间里做什么事,他管不着。” 她穿着一件镶有白色领子和硬袖的浅黄色棉布衣服,式样很简单,但是她知道对她非常合适。 她走过昨天那条小径,来到守望石那里,可是,公爵并不在那里。渐渐的,她想见到他的兴奋和热潮就慢慢消褪了。 也许她误会了他眼中的表情,他怎会对一个他母亲的女伴有意? “我太笨了。”塔笛卡这样想,不过,她和他之间是有一个事实联系着,那是不容否认的。 他不只是她梦中的维京人,他是一个真实的人,在他们之间,有些事是无法解释的。 “难道爱情就是这个样子?”她问自己。 她望向大海,大声地说出那些她从前在心中暗暗自语的话。 “我爱你!你是我等待的人!你是我知道我们有一天会遇见,我会把心献给你的人!” 自从她在白金汉宫听过他的名字以后,今天的一切似乎是她自己计划的。他是她在大英博物馆中研究的一部分,而她在白莱仁夫人的介绍所又执意要来苏格兰。 一切都象拼图游戏那样拼合起来;现在她知道,是公爵妻子之死使他们分开的。 “一定有办法解决,一定有一个解释的。”她想。 一阵寒颤,她感到孤寂而忧虑,她离开守望石,循原路回古堡。 她走到小河边,正在找寻踏脚石想过河时,她看见他向她走来。 当她隔河望着他时,她觉得河水潺潺之声有似音乐,阳光也灿烂得象黄金。 他站在对岸等她,两只狗在他旁边。 她急着跟他说话,就提起裙裾匆匆地过河。 “我知道你这个下午会来的。”他说。“我告诉自己不要再跟你说话,但是结果我又来了。” 她抬起头望着他,他的眼睛告诉她,他们之间谁都无法伪装。 “我要见你。”她直接地说。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千万不可以再见面;” “为什么呢?”塔笛卡说。 公爵不回答,她看见他的嘴唇在痛苦地抽搐。 他们彼此对望着,那股奇异的魔力又象一只无形的手把他们拉近。 他们站在那里,象着了魔一样。终于,公爵用粗嘎的声音开了口: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不是有意来的,忘掉我吧!” 他说着,就踩着踏脚石跨到河的对岸,走向塔笛卡刚才走过的路。 塔笛卡站在那里望着他,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她想追过去,求他留下来,向她解释他们为什么不能说话,他害怕的是什么。 她只知道部份的答案。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跟她或任何人为伍。 他怎能够一辈子这样孤独?他怎能因妻子之死而如此自暴自弃? 这么多的疑问须要解答,在回古堡的途中,塔笛卡觉得非常沮丧。 在以后的十天里,塔笛卡发现公爵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她一直没有机会看见他,除了在遥远的视线内。她在的时候,他从来不去拜访他的母亲。她是多么渴望见到他,她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她整夜躺着想他,为他祈祷,渴望帮助他。但是,由于他孤立自己,她不知该如何去接近他。 “我爱你!我爱你!”她在黑暗中叫着。她知道自己的爱情是无望的,她甚至不能和他交谈。 她想跟老夫人谈谈她的儿子,但是老夫人对这件事也讳莫如深,一谈到公爵,她立刻就转移话题。 最后,塔笛卡不得不纾尊降贵跟珍妮谈到公爵。 “我相信公爵在小孩子时一定很漂亮。”她到缝纫室去,借故跟珍妮搭讪。 “不错,”珍妮说。“他真是我所见过最可爱的孩子,就象安琪儿一样。他的性格也跟他脸一样可爱。” “你很喜欢他。”塔笛卡柔声地说。 “自从他生下来,老夫人把他放进我怀里那一刻开始,我就很爱他了。” “公爵夫人爱玲之死,一定使你很难过吧?”塔笛卡大胆地说。 “谁告诉你这件事的?”珍妮生气地问。 “麦格雷先生。”塔笛卡回答。 “他就是那样,老是跟公爵过不去。”珍妮还是气冲冲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塔笛卡问。 “托贵先生是假定的爵位继承人。” “我倒没有想到。” “以我的意见,”珍妮继续说。“除了他,根本没有人注意公爵夫人爱玲脖子上的指痕。” “我知道是你在宣判中救了公爵的。”塔笛卡说。 “我不管人们怎么说,公爵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珍妮理直气壮地说。 “我相信你,”塔笛卡说。“一般人还在怀疑他吗?” 珍妮点点头。 “他们怀疑他也是对的。他的婚姻并不幸福,是公爵老夫人和她的朋友柏威克夫人施压力要他娶她的。” “爱玲夫人就是柏威克夫人的女儿?”塔笛卡问。 “她就是。”珍妮说。 “你不喜欢她吧?是吗?” “是的,我不喜欢她。她不适合做公爵的妻子。” “那他为什么要娶她呢?” 话一说出口,塔笛卡就知道自己太轻率了。珍妮的脸上,一片茫然。 “所有我告诉你的,贝瑞小姐,我都可以把手放在圣经上发誓。现在我要再发誓,公爵的手指绝对没有放在他妻子的颈上;假使她颈上有指痕,那不是他手上的。” 珍妮不想多说,塔笛卡就回到老夫人那里去。 当她通过古堡时,由于她知道它的秘密了,她就感到一种她以前没有注意到的气氛。那包括了公爵的从不出现,还有托贵麦格雷那张阴沉沉的脸。 那个晚上,老夫人入睡以后,她一个人坐在老夫人的起居室中发抖。风声在古堡外面呼啸,有时她甚至以为听见杂杳的脚步声。 “要是马康公爵回来把秘密告诉我就好了。”她自言自语地说。 她听珍妮说,公爵曾从爱丁堡带了几位专家来检查首领室。他们甚至移开壁上的嵌板,看看是不是有暗门在后面;爬上那大大的烟囱,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间密室。 他们检查过地板,看看是否隐藏着一个陷阱,可以让入从那扇门里偷偷溜走。 但是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 “他们说没有人能够擅自闯入室内,而离开那个房间的只有公爵一个人。”珍妮说。 “一定会有其他解释的!一定有的!”塔笛卡叫着。 她曾经好几次进入首领室,检查那个大大的石头壁炉。她记得伊莉莎白式房子的壁炉都有一个口可以进去,但是,这个壁炉却没有。 她站在那里,望着壁上马康公爵使用过的武器,心里想:怎样才能消除笼罩在公爵头上的疑云呢? 现在她明白他的感受了,这就是他避开她的原因。 她还是常常到守望石那里去,觉得在那里不但可以清静思考,而且也是最接近公爵的地方。 八月里的一个下午,塔笛卡从守望石回来,她发现石南花盛开了。 整个沼泽都变成了紫色,一望无际。她觉得这是她从来不曾看过的最可爱的颜色。 当她回到古堡的时候,看见老夫人已打扮整齐坐在起居室里。 “噢!我不知道夫人可以起来了!”塔笛卡兴奋地叫着。 “这是我必须执行责任的时候了。”老夫人说。 “什么责任呢?”塔笛卡问。 “在射击季节里,我必须替我儿子扮演女主人。” “古堡中会有许多客人么:“ “是的,”老夫人说。“不过我恐怕你会发现,他们都是令人感到沉闷的。” 在塔笛卡的诧讶中,老夫人又说: “你必须帮我招待他们。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运动家,我的丈夫每年都邀请到沼泽地射击的。我对我儿子说,你再不邀请他们,他们都会伤心死了。” 塔笛卡听了很高兴,这对公爵是好的,这会强迫他从自我孤立中出来。 她也知道苏格兰射击季节对一个好射击的男人来说,意义何等重大;她从前也常常听她父亲说: “假使我在苏格兰就好了:“他在罗马或维也纳工作时,每逢八九月,就会这样说。 “没有一件事比得上射杀松鸡更令人兴奋了!”有时,他在法国或德国打猎,他就这样告诉塔笛卡。 因此,塔笛卡对射击也很有兴趣。 “有一天,我可不可以跟他们出去打猎?”她向老夫人要求。 “我恐怕你会发现那很不好走,”老夫人说。“而且我认为他们并不欢迎女人参加,不过,我会向公爵提一提,看他有什么反应。” “不,我不应该提出来的!”塔笛卡叫了起来。“我太鲁莽了。我只是记得家父常常提到射击之乐,所以我希望有机会看一看罢了!” “你的父亲怎能供得起这种花钱的运动呢?”老夫人问。 她的眼光好奇地看着塔笛卡,塔笛卡微笑着,含糊地说: “他有很多朋友,他们常邀请他去玩。” “我常常这样想:他的这些朋友应该照顾你才对呀!怎会让你一个人跑到这么远来工作呢?”老夫人说。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呢?”塔笛卡回答。“很坦白地说,夫人,我在这里很快乐,你老人家对我这样好。” 老夫人笑了起来。 “贝瑞小姐,我也认为你是一个最可爱最美丽的女伴。”她说。 “谢谢你的夸奖,夫人。” “你不用谢我,”老夫人说。“我说的是实话。我正在想:你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你何以会来到这个没有宴会、没有娱乐,尤其是没有男人的寂寞地方?” “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塔笛卡急急地说。一说出口,她就知道是在撒谎。 不过,她并不是对公爵有兴趣,她是爱上了他。 第八章 一想到她要到古堡楼下新盖的大餐厅参加宴会,塔笛卡、就觉得越来越兴奋。 这是一个堂皇宫丽的大厅,墙壁上挂满了斯楚格雷历代公爵夫人的画像,中间放着一张长长的橡木餐桌,两旁厨柜里装饰着古代银制的船只。 她从珍妮那里知道,公爵在进晚餐的时候,即使是只有一个人也好,在尾菜过后,一定有一个吹笛手绕着桌子为他吹奏风笛。 塔笛卡每天早上都听见那个吹笛的在城堡外吹奏,而且也从窗口看过他。 她发现:当风笛的调子是快乐的时候她就感到非常舒畅,当调子是悲伤的时候她就变得忧郁。 “在宴客时,吹笛手将吹什么调子呢?”她问珍妮。 “吹公爵自己的音乐——‘向斯楚格雷敬礼’。”珍妮说。 塔笛卡发现老夫人也在期待着古堡的客人,她甚至怀疑她的病是装出来的。 “多高兴呀!”有一次她不小心地说。“我可以在楼下吃一顿饭,而不必看托贵皱着眉和马诺斯阴沉沉的样子了。” 她说完了,马上知道自己失言,不等塔笛卡回答便改变了话题。 预算客人到达的晚上,塔笛卡在房间里换衣服,她觉得自己兴奋得象一个第一次参加宴会的小孩。 今晚她可以看到公爵了!她也许没有机会跟他说话,但是她起码可以在他的餐桌上看到他。 自从那次在小瀑布旁边说过话以后,他便一直躲着她;可是,今晚将完全不同了。她站在衣柜前面,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 她只是一个女伴,不能穿得太华丽,她不敢穿那些她在伦敦参加舞会的衣服。终于,她挑了一件浅紫色的纱衣,使她看来肌肤更白嫩,纤腰更苗条。 打扮整齐以后,她站在镜前自我顾盼,更在内心祈祷公爵会觉得她美丽。 她跟着老夫人经过长长的走廊,走向首领室,她的心兴奋得跳个不停。 老夫人穿着黑色镶银的晚服,戴着巨粒的钻石项链。 他们先在首领室接见客人。这个房间平日已鲜花不断,今晚更加意布置,大大的花瓶插满康乃馨和百合花,壁炉中燃着熊熊的火焰。 虽则其他的房间使用油灯,首领室却点着蜡烛;那是大型的、雕花蜡烛,塔笛卡知道烛光会使人看来分外美丽。 当她和老夫人走进首领室时,室中空无一人,不过,公爵马上便进来了。 塔笛卡从来不曾看过一个穿着夜礼服的男人象他那样动人。镶着皱榴的衬衫、缀着银色钮扣的外衣,使得他更加神采奕奕。 他走向她们,执起他母亲的手放到唇边。 “妈妈,我真高兴看见您好起来了。” 然后,他望向塔笛卡,从他眼里的表情,她发现她祈求他觉得她美丽的愿望并没有落空。 她知道他经过一番挣扎才说: “欢迎你参加,贝瑞小姐。” “谢——谢你。”塔笛卡小声地说。 “金侯爵驾到!”仆役长在门口宣布,老夫人张开两臂欢迎他。 “亲爱的侯爵,”她叫着。“多高兴再见到你呀!” 侯爵是一个满头白发接近六十岁的人,不过他仍然很英俊;而且,以他的年纪,当然对美女还有兴趣的。 当他被介绍给塔笛卡时,他的态度就明显地表示自己被她吸引了。 辛克莱爵士第二个到达,然后是汉伯利将军和波罗拉伯爵。 两名仆役棒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杯杯的白葡萄酒和雪利酒。塔笛卡被许多人包围着,大家纷纷称赞她的美丽,她却不能自己地一直注视着周旋在宾客间的公爵。她对房里任何人都不关心,只是痴迷地望着他那张美好的面孔。 仆役长又在门口宣布了: “克劳利爵土驾到!” 塔笛卡惊住了,她好象变成了石头一样,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克劳利爵土跟老夫人招呼过后,转身就发现了她。有一会儿,他也是站着不动;然后,他不理会男主人,就走向她。 “原来你躲在这里,塔笛卡,”他说。“我真高兴!警察找不到你,我却找到了。” “警察?”塔苗卡象耳语般说。 “当然,难道你不知道你已列在失踪人口的名单中?要是他们找到你,就会用一种不太光荣的方式送你回家,所以不如由我陪你回去吧!”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她仰脸望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很惊慌。 她忘记还有别的人在场,她也没察觉到其他的客人感觉出异状,现在,大家都静了下来。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克劳利爵士坚定地说。 他的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似乎正在欣赏她的不安。 “你还没有成年,塔笛卡,”他继续说。“法律规定必须由你的监护人照顾。你的父亲正在等候你,还有你的继母——” “我不回去。”塔笛卡说,但是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克劳利爵土听得出来。 “难道你忘了跟我订婚的事吗?”他问。“我正在不耐烦地等侯我们的婚礼哩!” 他的声音充满了嘲弄,完全把她当作一头被捕的无助小兽。 就象一头跌落在陷阱中的野兽,她轻叫一声,转身拔脚就跑。她离开首领室,奔下楼梯,奔向大厅。 她不知道该逃到哪里好,她只知道再次逃离那个她所痛恨的阴险的人。 大门是开着的,她跑出大门,穿过门前的车道冲出铁门。她双手提起裙子,习惯地向右转,走进小径。她几乎是足不着地地飞奔着,到了小河边,由于整天豪雨,那些踏脚石只露出一点点,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继续走向守望石。 这时,又是一阵倾盆大雨,把她淋得全身湿透。她的纱裙不止一次地被树枝和荆棘钩到,现在已变成破布一般贴在腿上。她终于艰难地走到了目的地。 她喘着气,倒在守望石旁。 “我恨他!我恨他!我必须逃走!我必须躲起来!”她痛哭流涕地大叫。 大雨继续下着,她又冷又害怕,不知道往哪里走才好。“我不如死了算了!”她想。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有个黑影盖在她身上,有人碰了她一下。 “我知道我会在这里找到你的。”公爵柔声地说。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塔笛卡大声地叫着,并且阻止公爵扶她起来。 “即使你想回去,目前也回不去。”公爵说。 然后,他扶起她,让她靠在石上。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肩上。 “我不要回古堡,我必须躲起来。”塔笛卡急促地,用耳语的声音告诉他。 “小河泛滥了,”他说。“水涨到我的膝盖,我想尽办法才走过来的。目前,我的爱人,你和你的追踪者是隔开来了。”他用双臂把她抱起。 塔笛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只知道,在他强壮的双臂中,她是安全的,她快乐得好象到了天堂。 她把脸埋在他柔软的衬衫上,但是,只不过几秒钟,他的衬衫也湿透了。 她闭上眼睛,不想多问。她又冷又湿又害怕,可是,在公爵的怀抱中,这一切都不成问题。 他抱着她,离开守望石,走向树林,就是上次塔笛卡望着他消失的地方。 在树林中,他们暂时可以躲一躲雨,一走出空地,大雨又劈头劈脑地打在他们脸上和身上。 她感觉他们在上山,差不多走了半哩路后,他站住,把她放了下来。 睁开眼睛,她发觉天色差不多完全黑了,不过她仍然看得见在她面前是一间很大的木屋。 “我得找一找钥匙。”公爵说。他伸手到门槛上,找到了,就把门打开。 他把塔笛卡从雨中拉进去,说:“你先站着不要动,等我把蜡烛找出来。” 她靠门站着,感到全身乏力。现在,她不再接近他了,她觉得更冷更难受。 她感到夜礼服的裙子紧紧地贴着大腿,雨水从头发流到脖子里。 她抹去额上的雨水,这时,公爵划了一根火柴,在摇曳的光线中,他找到几支蜡烛。 他点着四只,现在,塔笛卡看得出这是一间很大的木屋,一切都用原木作装饰。 屋里有一张桌子、一张很大的皮沙发;壁炉前面还有两三张安乐椅。 塔笛卡惊讶地到处张望时,公爵已熟练地点起炉火。她把门关上,走向壁炉,伸出一双颤抖的手向着火。 公爵仍然在木屋里来来往往地忙着,现在,他又找出另外一扇门的钥匙;并且打开了它。 塔笛卡很想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可是她的牙齿在打战,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听见开抽屉的声音,然后公爵捧了一大堆东西出来。 “你必须把湿衣服换下来,”他说。“我恐怕只能够供应你一件干衬衫和一些毛毯,其中有一张是柔软的谢德兰羊毛织成的,你可以把它当作裙子。” 她充满疑问的眼光望着他,他又说: “这是一间猎人的木屋,有时,小河涨水了我就在这里等候马匹,所以我有些衣服放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我不想让你感冒。” “那么,你呢?”塔笛卡很费力地说。 “我会到别的地方去换,”他说。“这里有两条毛巾,你可以把自己擦干。” 他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然后走出去,把门关上。 塔笛卡起初连脱衣服都感到困难,因为她的手是那么冷,后来,炉火使她逐渐温暖,才有力气擦干身体。不过,她还是在发抖。 公爵给她的是一条柔软的亚麻仁布衬衫,实在是太大了,她只好把袖子卷起。他给了她三条毛毯,她当然选择那最轻最软的一条,在身上围了两层,马上全身温暖。她发现公爵还给她一条丝带,她把它系在腰上,当作腰带。 她捡起地上的湿衣服,把内衣藏在夜礼服里面,放在火旁。 “我可以进来吗?”公爵问。 “是的,我穿好了。”塔笛卡回答。 她一面说一面用毛巾擦头发,转过头去,看见他也穿着跟她一样的衬衫和另外一条裙子。他的腿上有干的裤子,可是没有鞋。 他走到另外一扇门前,说: “这是一间小小的食品室,”他说。“我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喝的东西。” 她听见他在里面走动,正在考虑要不要也进去时,他回来了,一只手拿着一个平底锅,一只手拿着一瓶威士忌。 “我找到一些威士忌,”他说。“不过,我想你大概不喜欢这种味道,我替你做一种本地的甜酒,那是很甜很美味的,它也是预防感冒的良方。” 他把平底锅放在壁炉中将熄未熄的灰烬上,然后又回去拿了两只杯子出来。 他似乎集中全副注意力在他所做的事情上,而塔笛卡却觉得他是故意不去看她。 她坐在沙发的边沿上,继续擦干她的头发。 和他单独在一起,似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这一切却是真实的,她渴望见到他已有几个星期了。 “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公爵说。“我以为今天晚上我们都没有晚餐吃了,但是,我发现它却在食品室中等着我们。” “有东西可吃?”塔笛卡说,她对食品并不感兴趣。 “居然有三条大大的沙门鱼,”公爵兴致勃勃的说。“一定是我的部下从小河里钓上来的。等会火炉不再冒烟了,我们来烤鱼吃。我保证我会烤得跟古堡中的大师傅一样好。” 他一面说,一面微笑地望着她,使得她的心象小鹿般乱撞。 他说话的时候,一面就倒了一些咸士忌到平底锅里,跟原来就放在里面的汁液搅拌,好了之后,他把它分成两杯。 “喝下去。”他递了一杯给塔笛卡。 她喝了一口,不觉叫了起来: “味道真好!”“假使你不爱喝,我就太失望了。”公爵说。“把它喝光,你就会感到很温和。” 她喝了四分之一杯之后,立刻感到有一股暖流通过全身,她的牙齿不再上下相碰,也不发抖了。 “再多喝一些。”他催促她,同时把自己那杯喝完。 “我不想喝得晕头转向。”她说。 “不会的,”他说。“这里面蜂蜜比酒多,我不能让你生病啊!”塔笛卡顺从地喝完了它。 她放下杯子,拿起毛巾,又继续擦她的头发,现在,它们快于了,就象一幅黑缎似的垂在肩上,闪闪发光。壁炉的火光和柔和的烛光,照射着她玫瑰色的酡颜。 她看见公爵眼中的表情,不禁紧张地呼吸着,但是公爵没有说话,很快地站起来,走进食品室。 一两分钟之后他又回来,手中拿着一盘切好的鱼排,他把鱼排放在一个铁架子上,搁在他刚才堆好的火堆上。 “我以为我们只有一道菜,”公爵说。“幸而又找到了一罐饼干。” “这简直是盛宴了。”她说。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饭。” “我多么期待着今夜。” “我也是,”他说。“你穿着浅紫色的衣服多美呀!” 一阵沉默之后,塔笛卡激动地告诉他: “我是从伦敦逃出来的,因为我不愿意也不能嫁给克劳利爵士。” “对你而言,他是老了。”公爵说。 “他是令人恐惧和厌恶的。”塔笛卡大声地叫起来。 “可是他不放过我,一定要娶我,他还得到我父亲和继母的支持。” “你不是姓贝瑞吧?”公爵问。 “不是,”塔笛卡回答“我是塔笛卡林治。我的父亲是一位外交官,他是我们下一届驻巴黎大使。”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公爵说: “假使你不愿意,就不要嫁给克劳利爵士。” “我极度的憎恨他,那是他决定的。他是那么的有钱有势,才得到我继母的全力支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 “他真的能够使我跟他回去吗?” “我认为他个人没有这种权利,”公爵说。“我不会让他把你从古堡带走的。我们要小心考虑这件事,要是你同意,我建议请令尊到古堡来,然后我劝他不要强迫你嫁给任何你不喜欢的人。” 塔笛卡感到公爵语气的平淡和冷漠。 “他对我本身并没有兴趣,”她失望地想。“他要帮助我,可是他并不要我留下来,我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只是自作多情。” 由于失望,使得她不能说话,而公爵也忙于烤鱼,于是谈话就中断了。 鱼烤好以后,他盛在盘中,还递给塔笛卡一把银制的叉子。 她知道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去做所以也勉强吃了几口,这些鲜鱼的味道的确很美。 现在,她什么事都不想,除了公爵显然不想要她这件事实。 公爵再调了些甜酒,她就着它吃了一片饼干,然后,公爵把盘子收进去。 他走开以后,塔笛卡把双脚放在沙发上,身体也往后靠在靠枕上。 她的身体温暖而舒服,可是内心却非常激动;她由于能够跟公爵单独相处而兴奋,也因为他准备让她回到父亲身边而失望。 她不禁想,假使她回到敦伦,无论父亲怎样说,继母还是会坚持那件婚事的。 公爵从食品室回来,又堆了一些木柴在火上。 现在,木屋中非常温暖了,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火炉旁,面对着塔笛卡,两个人相距只有几尺。 “你觉得好一点了没有?”他问。 “好多了。”她害羞地回答。 “恐怕我们得留在这里过夜了,现在太晚了,我没有办法走到两英里外、通过沼泽地,过桥回去。不过,到了早上,假使我的仆人不来找我们,我就会走路回去,叫人带马来让你骑回去的。除非洪水退了,那小河根本没办法走过去的。” 他轻轻地说着,在塔笛卡听来,他的声调就象在跟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说话。 她隔着两人之间的空间望向他,小脸上的黑眼睛显得闷闷不乐。公爵没有望着她,只是注视着火焰。 “我只能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他说。“我们不得不在这里逗留一夜,无疑地会引起一些流言,何况,我平日的一举一动都很引人注目。” 他的声音是那么痛苦,塔笛卡一时忘却了本身的问题。 “你确知三年前爱丁堡的专家们真的把首领室完全检查过?他们没有遗漏一些地方?”她问。 公爵抬起头。 “你为什么会那样想?” “因为,”塔笛卡回答。“室中显然有一个秘密出口,否则马康公爵怎能在那里隐形?那个进入首领室杀死你太太的人就是从那里进去的。” 公爵把脸转过来,望着塔笛卡。 “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你相信我无辜?”他问。 “你当然是!”塔笛卡肯定地说。“你以为我会怎样想?一个象你这样的人怎会做那样的事?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出真凶来呀!” 他不相信地望着她,然后用一种她从来不曾听过的声音说: “你知道你是在说什么吗?在你的内心深处,你真的相信我?” “当然,我知道你不会——杀人的。”塔笛卡柔声地说。他从椅上站起来,跪在沙发旁。他没有碰她,只是望着她,他的脸和她在同一水平上。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说。“你真的听过整个故事?你知不知道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进入首领室,而我是最后离开的一个人?” “我都听过了,”塔笛卡说。“我相信,我完全相信,你是绝对无辜的。” 她说话的声音颤抖,因为他跟她靠得那么近。这时,他发出一声快乐的喊声,向她伸出双臂。 他把她抱得那么紧,使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然后,他的嘴唇找到了她的,她不觉一阵迷醉。她觉得很奇怪:这种滋味,在她的一生中还没有尝到过啊! 她整个人都在他的热吻中颤抖,她的嘴唇也回吻他。一阵一阵的颤动通过全身,她知道这就是她一向所渴望的感觉。 她觉得一阵火焰从体内升起,和他的火焰会合。他们彼此狂热而深情地吻个不停。 “你相信我了!”公爵喃喃地说。“啊!爱人,我爱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爱上了你。” “我也爱你。我一直在等你、想你,我知道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的。”塔笛卡耳语着。 “我的亲亲,我的甜心,我的小爱人!” 公爵吻了她的头发、眼睛、面颊,然后他的嘴唇落在她温暖而柔软的脖子上。她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颤栗。 “我爱你!你是我的!从开天辟地以来,你就是我的了。在我心深处,早就知道在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我会找到你。” “我曾经梦到过你。”塔笛卡说。“你向我走来,就象个维京人一样。我想我们曾经一起航过海。” “在很多很多年前,我一定是在诺福哥洛见过你,”公爵说。“那个时候,我就象今天这样爱你。” 他狂热地吻着她。隔着一层簿薄的衬衫,她可以感觉得出他的心跳。 “你太美了,美得使人无法相信。”公爵叫着说。“你是我的爱,我的心,我的全部生命。” 他再吻她,直至她觉得天旋地转,只能瘫软在他的怀抱里。她的眼睛灿然若星星;她的嘴唇在找他的,她的双臂搂紧他,好象怕他逃走。 然后,突然间,他放开她,站了起来。 “这是疯狂的!”他粗声地说。“你知道我不能跟你结婚。” 塔笛卡觉得他好象用一盆冷水泼在她脸上。 “为什么呢?” “因为,”他说“我永远不能面对你开始怀疑我的一刹那。等到岁月逝去,而我妻子死因之谜又一直无法解释,那么,你也许就会认为自己是错误的,事实上我是一个凶手。” 他吸着气又说: “你以为我能够活着忍受你逐渐躲避我、怀疑我、怨恨自己当年太过幼稚、错下判断吗?” “不要再说了!”塔笛卡大声地说。“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默不作声,她又继续说: “我们的爱是不比寻常的!它是那么美,是上天的赐予。我不容许你这样低贬它,也不准我们彼此不信任。” 她伸出双手。 “请你到我身边来。” 他几乎是不情愿地服从了她,坐在沙发的边沿上,低头望着她。 “我们必须为这件事一起作战。”塔笛卡说。 “不过,除非我洗刷了我的罪名,否则我不会跟你结婚的。”公爵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人们都在谈论我?即使那些最亲近的人都以为我杀了爱玲。” 他的声音粗暴地说下去: “有时,我真的以为是自己在一种下意识的举动下做出来的。我是多么恨她,很可能因此而转变成行动。”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塔笛卡叫着说。“你是在折磨自己,你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噢!我的甜心!”公爵用另外一种声调说。“你太年轻,太完美了,你不了解别人如何扭曲了思想和感情。” “我不关心别人,只关心你。”塔笛卡说。 有一会儿她以为他会吻她,但是他没有。他说: “不论你听到了什么,我相信你并不知道这个故事。事实上,我娶她只是为了取悦我母亲,她坚持我必须有一个继承人。” 他避开她的视线,又说: “那个时候,我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我太年轻了,我迷恋着她,以为那就是爱情。” 公爵俯身轻吻她的眼睛说: “不要这样看我,否则我就没有办法说完我的故事了。我要使你明白整个事实,以及所发生的一切。” “我要听下去,”塔笛卡说。“但是,同时我也要你知道我爱你.我用我的心,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魂来爱你,它们都是属于你的,你绝对不能改变。” 她的话破坏了公爵的自制力,他再度寻找她的嘴唇,两个人又狂野地吻了起来。 然后他放开了她,站起来,看着炉火;又说: “我母亲和柏威克夫人安排了这件事情。她们把爱玲送到古堡里,而她看来似乎也很动人。我母亲不断地唠叨说她如何地爱我,当然,她是表现得很爱我的,为了使自己从那个有夫之妇那里解放出来,我向她求婚,她接受了。” 他停顿了一会又说: “现在想起来,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那时会那么笨,爱玲是那么团执地要求尽早结婚,我竟然不起疑心。不过,她的确是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我们一结婚,我就发现了真正的原因。” “那是什么呢?”塔笛卡低低地问。 “她有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公爵说。 第九章 “可是,为什么她不跟孩子的父亲结婚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塔笛卡问。 “他结过婚了,”公爵说。“是她父亲所雇的男仆。” “噢!太糟糕了!” 塔笛卡发出了一声叫喊,她了解,当公爵发现这个丑恶的现实以后对他的意义。 “这是很多男人都会面临的情形,”公爵用僵硬的声音说。“不过,塔笛卡,要是这样一个孩子继承了爵位,那将会有什么后果呢?” “也许这不是儿子?”塔笛卡喃喃地说, “你忘了?苏格兰的法律跟英国不一样,假使没有儿子,女儿照样可以继承父母的头衔。” 塔笛卡看见公爵脸上有着很深的纹路。他注视着火焰,继续说: “你知道,这样人们就有很好的理由,怀疑我谋杀我的妻子了。” “有谁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呢?”塔笛卡问。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公爵说。“不过,爱玲死后,验尸发现她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我相信,托贵知道她的秘密。” 卡也相信,托贵麦格雷因为忌妒他的堂弟,一定会把这秘密告诉老夫人以及其他的人,以破坏公爵的名誉。 但是,现在说有什么用呢?塔笛卡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所告诉我的,使得我的信心更加坚定,相信我们两个人必定能合力找到凶手。” 现在,公爵第一次正面对着塔笛卡说活。 “我告诉了你这些话,你还是相信我?” “你真的希望我这样三心两意?”塔笛卡说。“我爱你,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他站在那里望着她,他眼中的表情使她微微发抖。他弯下身来吻了她裸露的纤足,然后把她拥入怀里,吻她的粉颈。 他感觉得出她的颤抖,又拉开她的衬衫,吻她的圆肩以及酥胸。 到现在为止,塔笛卡感到她需要他的吻比世上任何东西都需要,两人完全沉醉在爱的喜悦里。 “我爱你!我爱你!你是我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把你从我这里带走。”公爵叫着说。 在他的狂吻下,塔笛卡觉得她的芳心和灵魂都溶入他,变成他的一部份。 “我爱你!我爱你!” 根本不知道是谁在说了,他们合体为一,不可分开。 过了很久很久,他们才平静下来,于是一起躺在沙发上,公爵仍然把她搂在怀里。她温柔地说: “我不知道爱情是象这个样子的。” “象什么呢?我的爱人!”公爵问; “这么奇妙,这么狂野,这么令人兴奋。 突然间她想起了什么,就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带点娇羞地问: “你使得我这样兴奋,你不感到惊讶?” 公爵大笑,把拥着她的手臂收紧一点。 “你怎能够这样想?你以为我不要你的爱?你这样回应我是我最大的快乐啊!我的小爱人!” “曾经有人对我说,”塔笛卡告诉他。“我是一个冰山美人,谁碰到我,谁就会被冻结。” 公爵吻了她的前额一下,又说: “等我们结婚以后,我就会教你更懂得爱。我会把你带到星星上面,除了我们和我们彼此的爱以外,什么都不存在。” 他的话使她颤抖,她听出他声音里的欲念。他托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双眼。 “我爱你,”他说。“你的美,不是凡间能有的。不过,我的爱人,不等到我头上的疑云消失,我是不会跟你结婚,也不会占有你的。” 塔笛卡倒吸了一口气说: “可是我要跟你一起作战!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完全属于你。” “我也要你!”公爵说。“天知道我多么想要你!我的爱人,当你给我一个儿子的时候,我希望他既以他的父亲为傲,也跟我一样崇拜他的母亲。” 池把她拥紧一点,但是没有吻她,只是用十分严肃的语调说; “你愿意等我吗?我的小爱人!这要求是不是太过份?” “你知道这并不算过份,”塔笛卡回答说。“我准备做你的妻子了。或者,一个人爱你爱得那么狂热,就不必太拘泥于习俗了吧?”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温柔地望着她说: “我爱你,我为你倾倒,我知道我们在前生曾经在一起,你早已是我的一部份。你是我的,我们将永远合而为一。不过我是为你好,我的爱人,所以我还得等待。” 塔笛卡把脸藏在他肩上,她听见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她知道,无论她如何恳求,他都不会变更心意的。 她所要的就是跟他在一起,属于他,任何后果都不计不过,她也感激他对她的尊重。 他们盖着毛毯,躺在一起,渡过那漫漫长夜。 不时地,公爵起身去添些木柴在火上。有时,他们体内的情火燃烧得那么厉害,塔笛卡以为公爵将会失去自制而占有她的肉体,那么她就可以属于他了。 他吻她,直至她忘了身在何处,除了他的爱抚,就什么也不知道。 然而,公爵仍然控制着自己。快天亮的时候,塔笛卡在他的怀抱中小睡了一会儿,他的唇贴在她发上。 她突然惊醒,因为公爵在动,而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什么事?”她问。 “我想,是仆人们来了。”他说。 他走向门口。塔笛卡坐了起来,把衬衫的纽扣扣到领口,又把毛毯拉起盖住全身。不过,她并不需要为自己的外表担心。 公爵走到木屋外面,把门关上。她听见了声音,但是一两分钟之后他便回来。 他的一双手挽着个皮箱。 “唐纳猜我们会来这里避风雨,他带了一些衣服来,我们可以换衣服回古堡去。你带着这个皮箱到另一间去换好吗?” 塔笛卡站起来,赤脚站在地板上。 “我们一定要回去吗?”她问,眼睛望着他的脸。 “我们得勇敢一点,爱人。”公爵说。 她看到他眼里的表情,她知道:他们已从一场奇妙的梦中醒来,现在得面对现实了。 她走进另外一间房间里,那里有衣橱、箱子和一些打猎用具。公爵替她把皮箱放在地上,她打开它,发现女仆为她准备了一件淡绿色绸衣和外套。 她不习惯骑马,而且那条裙子是蓬起的,她不禁怀疑载她回古堡的不是一匹普通的马而是一匹神驹。 塔笛卡换下公爵借给她的衬衫和那条温暖舒服的谢德兰羊毛毯。 然后,穿上带来的衣服,并且在墙上一面小镜前整理头发。 皮箱中没办法放帽子,但是有一些绿色丝带,于是她把头发很整齐地扎了起来,以免骑马时被风吹乱。 她打扮好了,就打开走到外间去,她发现壁炉中的火又再升起,沙发已推到一旁,中间有一张铺着白布的桌子,上面摆着早餐。 “小姐,你早!” 是唐纳在招呼她,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他对主人跟情妇在打猎的木屋中渡过一夜,仿佛觉得很稀松平常。 “唐纳,早!”塔笛卡回答他。 这时,公爵从外面进来。他换了一套高地的服装,上身是一件苏格兰粗呢外套,下面是短裙,还佩着高地男人所用的毛皮袋。 “唐纳给我们带了一些早点来,”公爵说。“昨晚才吃了一点点晚餐,我相信现在你一定有胃口。” 塔笛卡向他一笑。他们坐了下来,发现唐纳为他们烧了热咖啡、鸡蛋和咸肉,此外还有土司、果酱与牛油。 唐纳服侍好他们之后就退了出去。塔笛卡隔着桌子望着公爵,柔声地说: “现在又象是梦中的一部份了,它会成真吗?” “我永远忘不了昨晚。”公爵说。 “我也是。”塔笛卡说。 他们不须多说了,四目相投,塔笛卡就知道公爵正在回忆他们昨晚是如何的接近,何等的甜蜜。 塔笛卡垂下眼皮,低低地问: “你不会让克劳利爵土带我回去吧?” “我答应过你,我不会让他做出这种事,”公爵说。“等我们回到古堡、一起研究怎样跟你父亲联系,我看发一封电报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唐纳又进来,所以他们没有机会再说话,吃完了早餐,唐纳已把湿衣服收拾好放进箱里,搁在马背上。 塔笛卡走出屋外,发现那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太阳照在沼泽地上,天空是蓝色的。豪雨之后,空气显得特别清新与芬芳。 公爵把她举起,放在一匹小马鞍上,然后他自己也上了另外一匹马。他走在前,她跟在后,另外还有三匹马在后。 他们在木屋与桥之间的沼泽地上只能够慢慢地走,因为地上长满了密密的石南花。 到了桥上,塔笛卡看到桥下黑色、湍急的河水,想到昨天下午的遭遇,不觉心有余悸;不过,她也感谢这条小河,是它阻挡了追逐她的人,也使她跟公爵能共度一夜。 过了桥,路便好走得多了。当那座灰色的巨大建筑物呈现在眼前时,塔笛卡的心直往下沉。 虽然她相信公爵会保护她,但是她一想到会见到克劳利爵士便害怕。 他们到达古堡前面的车道,两人便并辔而行。他转过头来向她微笑,使她安心。 他斜戴着一顶小帽,看来更加英俊动人。她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够以充满柔情的双眸凝视着他。 他们在大门前下了马,公爵握着塔笛卡的手臂,他们一起走上石阶,走向首领室。 他们似乎本能地知道,在那里,麻烦正在等着他们。 他们走进室内。阳光从高大的窗门外投射进金色的薄雾。塔笛卡的心一阵抽缩,她看见克劳利爵士正站在房间的末端,壁炉的前面。 他的旁边站着托贵麦格雷和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你们终于回来了!” 克劳利爵士的声音中,明显地带着谴责的味道。 “不幸,我们没办法早一点回来。”公爵回答。“小河泛滥了,在黑夜里不可能回到这里。” 塔笛卡觉得克劳利爵士根本没有听他的;相反地,他的眼中闪着狡诈的神色对她说: “我把警长请来了,塔笛卡,为了一个特殊的理由。” “警长?”塔笛卡不解地问。这时,公爵刚好一面伸出手一面走上前去。 “对不起,麦尼尔上校。”他说。“我一时记不起你了。” “我们好几年没见面了,公爵大人。”警长说。“克劳利爵土对我提出一个请求,当然我不能不管的。” “什么请求?”公爵问。 塔笛卡屏住呼吸,从克劳利爵士脸上的表情以及他危险的眼色,她看得出他又在施巧计了。 无论他怎样安排,对她总是不利的。 “大人,爵爷请求我,”警长回答说。“对塔笛卡林治小姐发出一张拘票,要求她马上回到伦敦,受她父亲监护。” 塔笛卡喘着气,警长又继续说: “我知道英国的警察到处在找寻林治小姐,在这种情形之下,她应该由克劳利爵士伴送回去。据我了解,他是小姐的未婚夫。” 警长说完了,大家都沉默着,只有塔笛卡发出低低的惊叫,她转向公爵,用手挽着他的臂膀。 她想求他帮助,她想求他否定警长的权力,但是,她的声音就是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同时她也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也无能为力的。 克劳利爵士又再一次胜利了。现在,她不得不跟他回伦敦去面对她的继母。 公爵的手盖在她手上,她感觉得出他手指的温暖和力量。 “麦尼尔上校,恐怕你误会了。”公爵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克劳利爵士请求你发出塔笛卡林治小姐的拘票,可是事实上这个人已不存在,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斯楚格雷的公爵夫人。” 塔笛卡惊讶地望着公爵,克劳利爵士却愤怒地上前一步。 “我不相信!这是一个诡计!” “塔笛卡是我的妻子。”公爵平静地说。 然后,他对塔笛卡说: “你照样告诉警长好吗?我的爱人。” 从他指端的压力她知道他要她做什么,虽则她并不不明白,她还是照做了。她说: “我是你的妻子。” 她的声音听来微弱而颤抖。 于是,公爵坚定地说: “你在这里没事了,爵爷。在这种情势下,我相信你当然希望马上离开古堡的。” “我不相信!”克劳利爵士咆哮着。“你们在哪里结婚的?根本没有人知道,你们的仪式怎能举行?” 他的声音在首领室中回响。警长淡淡一笑,仿佛他全己知情。他说: “容我解释一下,爵爷。苏格兰的婚姻法跟英国不同,假使斯楚格雷公爵大人还没有结婚,他现在就在你面前成婚了。” “你是什么意思?”克劳利爵士忿怒地问。 “在苏格兰,经过交换同意的婚姻是绝对合法的,”警长回答说。“这一对男女在证人面前承认他们是夫妇,所以,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是合法的夫妇了。” 克劳利爵士发出一声极端愤恨的咆哮,但是公爵只是望着塔笛卡。 “你累了,”他温柔地说。“把发生过的一切告诉我母亲,然后就去休息。你睡醒以后我再来看你。” 他说着就举起她的手到唇边。塔笛卡不再说话,也不再看盛怒中的克劳利爵士,就离开了首领室。 一想到要把所发生的一切告诉老夫人,她就觉得有点害羞。 老夫人在床上,当塔笛卡走进去时,她眼中闪着疑问的光芒。 然后,匆匆地,也有点难为情地,塔笛卡把整个故事告诉了她。 塔笛卡说完了,老夫人向她伸出双手。 “你结婚了,亲爱的孩子!我说不出我有多高兴!”她大声地说。“现在,马诺斯也许可以快乐起来了。我真高兴!我真高兴!你真是我最理想的儿媳妇哩!” 塔笛卡弯下腰吻她,老夫人又说: “他受了那么多的苦都是我的过错。我以为我是为他好,原来是错了。我相信你会使他快乐的,你会吗?” “我将尽我所能。”塔笛卡答应了她。 然后,由于她事实上已经十分疲倦,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差不多头一沾枕就立刻睡着。 珍妮来拉开窗帘时她醒过来。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塔笛卡问。 “已经五个多钟头了,夫人。”珍妮说。 “五个多钟头?”塔笛卡大叫起来。“我必须马上起来。” “在客人们打猎回来之前,公爵大人急着要跟你说话。”珍妮说。“所以我来告诉你。” “他们出去打猎?”塔笛卡惊讶地问。 她已经把所有其他住在古堡中的客人忘记了。 “在苏格兰高地,运动是最重要的。”珍妮微笑着回答。“但是公爵大人急着要跟你见面。” “那么我得赶快下去了。”塔笛卡说. 洗澡水早就淮备好了。珍妮不肯去叫其他的女仆,坚持要亲自替塔笛卡穿上一件她从伦敦带来的,最漂亮最文雅的衣服。 “等你到了楼下,夫人。”珍妮说。“我就会把你的衣服搬过去。” “去哪里?”塔笛卡问。 “当然是新娘的房间!”珍妮说。“它是在古堡的旧楼中。传统上,一个首领的妻子在新婚之夜睡在那里,她就会终身幸福,白头偕老。” 珍妮看见塔笛卡眼中的疑问,又加了一句: “公爵第一次结婚时,那个房间正在装饰,所以爱玲夫人从来不曾在那里睡过。” “啊!我真高兴。”塔笛卡小声地说。 她急于去见公爵,虽则她还有很多事要问珍妮,但是此刻她还是不能多谈。 她走过那道长廊到首领室去,她发现公爵正望着窗外,他那两只狗在他身旁。 她进去的时候他转过身来,他们站着对望了一会儿,然后,塔笛卡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跑过去,投入他的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她,说: “我们的婚礼真奇怪啊!爱人。没有僚相,没有人恭贺,也没有牧师为我们祝福。” “但是我们真正结婚了,是吗?”塔笛卡问。 “我们就象在大教堂举行过婚礼那么确实,”公爵说。 “你是我的妻子了,塔笛卡。” “这正是我想要的。”她柔声地回答。 “我知道,”他说。“可是,我的爱人,在我还没有办法证实我的无辜时,我还是不能要你的。” “那我们就尽快去做吧!”塔笛卡叫着说。 “我已想到了,”公爵说。“我已经写信到爱丁堡,请他们尽快再派一批专家;我告诉他们,必要时可以把这个房间拆成一片片。” “这正是我要你说的一句话。 “万一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呢?” 公爵的声调中突然有了恐惧,塔笛卡用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 “俄国人一向被认为具有超人的洞察力,”她说。“过去,有时我也发现自己对事物有奇异的直觉;现在,我完全确信我们会在这里找到秘密的通道,知道凶手是怎样进来的。” 她说完了,就把公爵的脖子弯下来;他把她抱紧一点,他们的嘴唇相遇在一起。 这是一个长而充满感情的吻。公爵放开了她,塔笛卡的双颊现出红晕,双眼闪闪发光。 “我爱你。”塔笛卡低低地说。 “你不要诱惑我,”公爵几乎是粗声地说。“那是很难受的,塔笛卡,娶了你而不能使你变成我的,事实上,我也怀疑,任何男人能够望着你而不动心。” 他再吻她,感到她在他怀中颤抖。他说: “猎人们就快回来了。爱人,假使我带狗到花园去一会儿,你会原谅我吗?这个下午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同时,我承认我必须小睡一会儿。” “当然,”塔笛卡说。“不过不要太久,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听你的声音;我还要不断地提醒自己,克劳利爵土已经走了,我不必再害怕了。” 公爵对她的话微笑起来。 他情不自禁,再次拥着她长吻,仿佛他不能离开她似的。 最后他下决心放开她走向门口,两只狗跳跃着跟他走出了房间。 塔笛卡现在是单独一个了,她四处张望。 在这房间的某个地方一定有一个秘密通道,可以消减有关公爵的流言,除去他心头上的阴影。 她知道他受苦之深,那些不名誉的谣琢,不但损害了他的自尊心,而且还影响到他家族和祖先的光荣。 “我必须找到它!我必须找到它!”塔笛卡对自己说。 她在室中到处走着,望着镶着黑格子的墙壁,还有挂在那上面的刀斧剑戟。 她也望着天花板和地板。 “凶手可不可能从上面跳下来呢?”她想。 当她靠着一张锦缎沙发站着时,听见一个轻微的声音。 她转头望着那个壁炉。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见壁炉凸出室内的一面,在离地大约二尺到壁炉顶之间的地方慢慢打开,露出一个洞。 那个洞很窄,只能容一个瘦子从那里钻进去。 塔笛卡不可置信地瞪着,动也不能动,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然后,一个男人的脚伸了出来,接着是腿,最后,走进室中的是托贵麦格雷。 “你找到它了!”她愉快地叫了起来。“你找到秘密通道了,你真聪明呀!” 说着,她的声音似乎在喉中消逝了,托贵麦格雷的脸上有一种表情,使得她不寒而栗。 她是那么害怕,她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然后,当她想逃走时,他伸出一双手扼住她的脖子。 一切都发生得这么突然,有好一会儿,塔笛卡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想叫喊,但是他的手指又扣紧一点,所以她不可能发出声音来。 “这一次,”他用比耳语高一点的声音说。“不会有叫喊声来拯救马诺斯了,他一定会被判绞刑,其实他上次就该被绞死的。” “你杀死了爱玲夫人!”塔笛卡想说。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来,或者托贵麦格雷从她的唇形领会了她的意思。 “是的,我杀了她!”他说。“我现在也要杀你。你以为我会甘心让你夺去我的继承权?我警告过你,可是你不听我的话,现在你必须死,这一次大家一定认为是马诺斯杀死你的。” 塔笛卡一想到公爵,就知道自己的死对他会有什么影响,于是她不顾一切地想逃走。 她极力挣扎,想把他的手从喉间推开,但是他的力气那么大,她根本毫无办法。 他的手指越来越紧,一面狰狞地望着她。她觉得自己的双腿软弱得几乎站不住。 “马诺斯马诺斯!”她想叫喊,同时,也绝望地想到他会为她的死而被判绞刑——他又再犯一次谋杀罪;还有,这壁炉上的密门一旦关闭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发觉。 当她感到眼前发黑,再也看不见托贵麦格雷扭曲的脸和疯狂的眼睛时,她只想到公爵。 “马诺斯!”她想喊。“上帝帮助你,我的爱人!” 黑暗笼罩了她,那是死亡,她感到自己开始往下坠落。 突然间,她听见开门的声音一个男人响亮的、命令的声音然后她脖子上的压力不再存在。 “我的爱人!我的心肝宝贝!啊!天呀!你是不是活的?” 强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着她,她不再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似乎隔着一条长长的、黑暗的隧道,她听见有人说: “托贵麦格雷,我要因你谋杀爱玲夫人和企图谋杀塔笛卡夫人而逮捕你!” “我杀了她们!是的,我杀了她们!我要当公爵!你们听见了没有?没有人能阻止我取得这个头衔!” 然后是一声狂乱地叫喊: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接着是玻璃的破碎声和凄厉的尖叫声,尖叫声越来越微弱,终于消失,而塔笛卡也完全被黑暗笼罩着,不省人事。 塔笛卡可以听到声音了。他们压低了声音说话,她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然而她认得出其中一个使她温暖的声音,因此,在她受伤的身体中也感到一阵愉快。 渐渐地,所有的记忆慢慢出现在她脑海中,虽则她还是没有知觉,但她也知道公爵正把她抱离首领室。 “她是不是死了?看在上帝份上告诉我吧!她会不会活过来!” 她听见他声音中的痛楚,很想告诉他她是活的,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她感到她的前额有一些湿而冷的东西,然后是一些很强烈的酒精送到她唇边。 “你派人去请医生没有!”她听见公爵问。 “一名男仆出发了,大人。” “她不要紧吧?” “她不要紧的。”那是珍妮的声音,她很有信心地向他保证。 “塔笛卡!我的爱人!我的小妻子!” 公爵的声音是那么剧痛,于是,塔笛卡用几乎是超人的力量睁开了眼睛。 “我是活的。”她想说,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不过,无论如何这已经够了,她看见公爵脸上得救的眼神,只是她没有办法告诉他她爱他。 然后她模糊地感到自己躺在床上,珍妮拿了一些东西给她喝,那是呛喉而难以下咽的,但是她尽力喝了下去。 接着,当她知道不必害怕时,她觉得自己飘浮到温暖的黑暗中。 现在,在她睡了许久之后,不须要人告诉她,她就知道一切都无碍了。 “今晚我陪伴她,大人。” 她现在听得见珍妮在说什么了。 “不,我要坐在沙发上陪她。假使夫人有什么需要,我会照顾她的。” 无疑地,这是公爵低沉而冷静的声音。 “大人应该休息了。” “我会休息的,”公爵回答。“不过我并不想睡。” “我明白。啊!大人,这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证实你是无辜的,正如我一直那样想。你是一个可爱的人,婴儿时我就认识你了,你怎会做出那种事呢?” “亏得你相信我,珍妮,”公爵柔声地说。“假使不是你,我也许已经被绞死了。”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痛楚的声调说: “你确信公爵夫人不要紧?珍妮。” “大人,听医生说过了,”她回答。“那些瘀伤只是表面的,在一周之内就会消褪。她的脑部没有受伤,现在的情形只是由于受惊过度罢了!” “她看起来睡得很安详。”公爵说。 “是的,我给她喝了一些草药,那比医生的药好得多了,”珍妮说。 “他一定不同意你的草药。”公爵说。 “我知道,但是我比他快!在他来到之前我就给夫人服下去了。” “我知道你总是对的。”公爵说。 “我准备了一杯蜂蜜和甘油放在床侧,假使夫人在夜里醒过来,”珍妮说。“大人,让她喝下去,那会滑润她的喉咙,除去吞咽的痛苦。” “我会尽我所能去做的,””公爵回答。“晚安,珍妮,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晚安,大人,”珍妮说。“上帝会永远祝福你们两位的。” 塔笛卡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然后,她从自己心脏的急促跳动而知道公爵走近床侧。 她感到一阵冲激的快乐,他们终于单独在一起了,她睁开眼睛望着他。 有好一会儿她的视线还不能集中在焦点上,现在她看见他的脸了,也知道自己是躺在新娘的床上。那是一张有着四根雕花柱子的大床,挂着刺绣的帐幕,它站在古堡中好几个世纪了。 “现在一定很晚了,”塔笛卡想。公爵穿着一件长袍,而室中又很黑暗,只有两根蜡烛的微光和壁炉里跳动的火光。 “你醒过来了,我的爱人!”他柔声地叫了起来。 塔笛卡想回答他,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说话。 “我有一样东西给你喝,”公爵仿佛明白她的心意。“珍妮说你醒过来就给你喝。” 他从床侧拿起那只杯子,一只手臂轻轻地伸到塔笛卡的身体下面,把她扶起一点点,使她可以喝下去。 塔笛卡知道他想让她那样做,就吸了一口杯中的液体。起初,她以为没法吞下去,她吞了,却非常痛苦,第二口比较容易下去,第三日就毫无痛苦了. 公爵把她的头放回枕上。 “我的爱人,我的宝贝,我的小妻子!”他说。“为什么我不能把你从那场可怕的遭遇中救出来呢?” “告诉我自从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塔笛卡耳语着。她的声音沙哑而震颤,根本不象她的,可是她终于设法开口了。 公爵坐在床侧,把她的手举到唇边,回答说: “我爱你!除了我爱你以外没有一件事是重要的!现在我敢这样说了。” 他看到她眼中的快乐,不过,他知道她希望他回答的话,他又继续说: “我们在托贵的抽屉中找到了秘道的设计图,还有一本马康公爵的日记,我们知道这秘道在古堡开始建筑时就有了。” 他看见塔笛卡在聆听着,他又说: “但是公爵认为出口太过明显,所以在一八四五年发生叛变之前,他就从意大利带了匠人来改造。” 公爵望着壁炉又说: “一旦发现了这个设计图,托贵就可以从他的办公室走到首领室而不被人发觉。”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 “我两次都看见他在书桌后面,一次是扼死爱玲,一次是袭击你。假使他杀死你,我绝不原谅我自己,我怎可让你一个人留在首领室呢?” 他望着她脖子上的瘀痕一会儿,又说: “托贵和我在小时候是好朋友,我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不顾一切地抢我的地位。” “我们必须忘记它。”她耳语着。 “我只记得我现在可以自由地爱你了。”他回答说。 他的眼中露出了情欲,她感到一阵震颤通过全身. 她从来不曾看过他这样年轻,这样无忧无虑;他脸上的纹路不见了,显得更加英姿勃发。 “阴影不见了。”他说。“这里不再是一个恐怖的古堡了。” “你为什么回来呢?”塔笛卡设法说了出来。 “我们是有特别的命运之神保护着的,”公爵说“由于我命不该绝,所以珍妮救了我。而你,我的宝贝,也被救了,那简直象是奇迹哩!” 他吻了她的手一下,又说: “我出去的时候,托贵一定看见了,他就走进秘道。但是,我又遇到警长,他要把我们结婚的报告送到爱丁堡,他忘了问你除了塔笛卡以外还有没有其他教名。” 停了一会儿,公爵又说: “于是,我亲自带他来找你。当我们一定进首领室,我的爱人,我竟看见那恶魔在谋杀你!” “他以为你这一次一定会被判绞刑。”塔笛卡小声地说。 “我知道。”公爵说。 “他是不是死了?” “他摔死在岩石上,”公爵说。“他的尸体将运到苟克去,因为他已经疯了,所以要埋在家族的地下坟墓中。” 公爵看见塔笛卡眼中的问号,又说: “警长明天将会宣布,说他在承认杀死了爱玲之后畏罪自杀。他袭击你的事将只字不提,因为我不想牵连你。” 公爵吸了一口气。 “不过,我的爱人,你已经被牵连了。我永远不能忘记,我以为你被杀害,我失去了你那时候的感觉。” 塔笛卡听得出他声调中的痛楚,知道他受苦甚深,她手指不觉在他掌中颤抖。 “现在没有事了。”她吃力地说。 “我的宝贝,医生发誓说,虽则你的喉咙受了瘀伤而且很痛,不过并没有永久的损伤,一两天以后,你就可以去旅行了。” “旅行?”塔笛卡问。 “我要带你去渡蜜月。”公爵说。“假使我们留在这里,就会有观光客来看我们,有朋友来跟我们说话。我想,假使你同意,我们可以乘我的游艇——它现在在印佛尼斯——通过盖尔尼安运河,渡海到艾安娜去。” “那是查理王于躲避英国人的地方。”塔笛卡喃喃地说。 “他居留的那座古堡是我的,”公爵说,他的眼里露出了光芒。“那里非常的清净,但是我会要你;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比任何东西都更想要的事。” “我也这么想。” “啊!我的爱人!我将会非常轻柔地对你的,”他说.“不过,我们已经结婚了,不论你的瘀伤有多重,我是很难不去吻你,不把你抱得紧紧的。” “我要你碰我。”塔笛卡小声地说. “那么你快点好起来。”公爵说。 她看见他眼中的火,知道他在渴望着她,他的欲念又使得她起了一阵微颤。 他低头望着她,虽则她的脸色非常苍白,但是她的眼里射出快乐的光芒,她的黑发散开在枕头上,裸露的臂膀又白又细嫩,小而柔软的手指握在他的手里。 “我爱你!”他说。“天啊!我是多么的爱你!我发誓要使你快乐!” “我是很快乐呀!”塔笛卡说。 “我们还有很长的一生,”公爵说。“现在我们可以为将来计划一下,我们不要再有阴影,不要再有不幸,也不要有使我们害怕的东西。” 他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仿佛卸下重担,变成自由而没有束缚的人。 然后,他把塔笛卡的手指一只只地吻遍,他的嘴停留在她柔软的掌心、手腕的小小青筋上。 “你必须睡觉了,我的爱人,”他说。“我就在沙发上靠近着你。”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来,然后,他无法控制自己,又弯下腰去吻了她的面颊。 这是个很轻的吻,是一个男人恐怕伤害到一个那么脆弱、那么珍贵,他几乎不敢去碰的女人的吻。 然而,被他的嘴唇一碰,塔笛卡却突然感觉到一阵狂热的颤动,她的内心升起一团火。 她望着公爵。 “我还在害怕某些东西 他几乎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那是什么?我的甜心,”他说。“现在还有什么东西使你害怕?” “单独一个睡在这张大床上。”塔笛卡细声地说,她被他脸上的表情弄得意乱情迷了。 “我的宝贝!我可爱的俄国小妻子!”他喃喃地说着,他的嘴唇覆上了她的。 她知道他真的对她十分轻柔,但是他感到她的回吻变得更加积极。 他突然抬起头。 “不要诱惑我,”他又象以前那样恳求着。“我会伤害你的,你必须非常安静地休息,但是,你要是使得我为了你的美丽和你的爱情而发狂时,我就很难记得那么多了。” 塔笛卡伸出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 “我要你带我到星星那里。”她非常温柔地说。“你答应过我的,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然后是一声惊喜和胜利的呼叫,公爵的嘴唇又压上了她的。她知道他们己合而为一,正象很多世纪以前一样,他们是不可分离的。 维京人回家了。 全书完 第十章 尹扬泽知道了晋羽人在花莲之后,终于放下心来。但他并没有马上赶去花莲接她回台北。 虽然知道她二度逃婚的原因,他还是不想这么快的原谅她,算是惩罚她对他的不信任。 尹扬泽将找到晋羽的事告诉父母。“爸、妈,我已经找到晋羽了。” “她在哪里?你怎么不赶快去接她回家?”尹氏夫妇刚开始非常无法原谅晋羽的逃婚,后来知道晋羽之所以会逃婚,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得了癌症,而不想拖累扬泽,也就原谅了她。 “我还不想去接她,我要让她自己回来。” “你要怎么让她自己回来?” “爸、妈,我想再和晋羽办一场婚礼,但在这场婚礼里不要有太多的人。” “这怎么行,你可是我们尹家惟一的儿子,你的婚.礼怎能不办得风光些?” “妈,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又何须搞得大家众所周知呢?” “但是——” “老婆算了,孩子想怎么做,就随他去吧!”尹父劝着妻子,现在年轻人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晋羽已经怀孕了,半年后你们就会有个孙子可以抱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尹氏夫妇听了高兴不已。“为了我们的宝贝孙子,你可要尽快把晋羽接回来。” jjwxc  jjwxc  jjwxc 晋羿被尹扬泽提早从美国叫回来陪他演一场戏。 晋羿拿着尹扬泽给他的地址,搭飞机到花莲找晋羽。看着手中的地址,晋羿辗转问了好多人才问到这个地址。 他怎么也没想到晋羽竟然会跑到这个地方来住,一处风景优美,又偏僻的海边小港。难怪不管尹扬泽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她。 晋羿敲了敲门,始终没有人回应,他试着转动门把看看,发现大门并未上锁。 难道这个地方门都不用锁的吗? “先生,你找谁啊?”一名住在这附近的欧巴桑,看见陌生人,便过来问问。 “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住一位叫晋羽的小姐。” “喔,你是说那个漂亮的小姐是吗?”这名欧巴桑用着台湾国语笑着说:“有啦有啦,不过这个时候她大都在海边。” “海边?在哪里?” “就在那一边?”欧巴桑指着晋羽常去的地方。“我干脆带你去好了。” “欧巴桑,不用啦,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就好了。” “那你自己在这里等吧。”欧巴桑说完就走了。 晋羿打开门,直接进去等晋羽回来。 jjwxc  jjwxc  jjwxc 黄昏的海边,夕阳的余晖染满着侮面上, 晋羽拿着一根木棒,在沙滩上写满了尹扬泽的名字。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扬泽,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晋羽摸了仍尚平坦的肚子。“如果你知道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不知道你会不会高兴?”晋羽说着说着,忍不住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算了,他一定会为了我逃婚的事气的恨不得摇死我,他怎么高兴呢!” “baby,对不起,妈妈害你一出生就没有爸爸,你千万不要怪妈妈喱,妈妈一定会代替你爸爸好好爱你。” “好了,夕阳快要下山了,baby,我们该回家吃晚餐了,妈妈吃得饱饱的,你才会更健康。” 晋羽从海边回到暂时租的房子,大约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路。她就当成是运动,每天总要来回的走个两三趟。 晋羽在回家的路上,又碰到那位热心的欧巴桑。 “晋小姐呀,你还没回家吗?” “嗯,现在就要回去了。” “你家来了一个大帅哥在等你。”欧巴桑又说。 “欧巴桑你真爱开玩笑,怎么会有什么大帅哥来我家?”在这里她认识的人没几个,怎么会有人来找她。 “你自己回家看就知道了。” “那我回家了,欧巴桑再见。” 晋羽回到家,一打开门。果然被坐在沙发上的晋羿给吓了一大跳。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来欧巴桑讲的帅哥就是他。 “看到我在这里,你感到很惊讶吗?” “我”晋羽知道她只留一张字条,什么也没交代说明,一定为大家带来丁很多的麻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扬泽的一个高中同学告诉他的,那个高中同学就住在这里,他见过你。”尹扬泽的那个高中同学,很巧的就是为晋羽看病的那个年轻医生。 “扬泽的高中同学!他怎么会知道我?” “你逃婚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谁会不知道?!” “大哥,你怪我吗?” “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给扬泽,怪你又有什么用?” “我的二度逃婚,扬泽一定恨死我了。” “扬泽就算想恨你,也恨不了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晋羿重重的叹了口气。“扬泽为了你的逃婚,每天都靠着酒精麻痹,后来出了车祸,虽然救回了一命,但从此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这可不是晋羿故塞要诅咒他的,是尹扬泽要他这么讲的。 “你说什么?你说扬泽他发生车祸?!”晋羽一听见尹扬泽发生车祸的事,顿然感到一阵的心痛和心碎,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算了,你也别知道太多,你东西收一收,先跟我圃台北。过几天我就带你回美国。” jjwxc  jjwxc  jjwxc 晋羿往花莲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带着晋羽一起回台北。 “大哥,带我去看扬泽。” “你这是何必呢?就算你去看他,又能改变什么吗?“ “大哥,我求求你。”晋羽哀求着晋羿,不管扬泽变成怎样,她都要陪着他。 “好吧,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文儒雅的尹扬泽了。现在的他脾气变得暴躁,对任何人都充满着敌意。尤其是你,只要他一听到你的名字,脾气就特别坏。”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她不逃婚,扬泽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何况就算他不能生育了,她肚子里还有属于他的孩子呀! “算了,我送你去他那里吧。” “大哥,谢谢你。” 晋羿开着车送晋羽到尹扬泽的住处。 “要我陪你一起进去吗?” “不用,我想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他。”晋羽摇摇头,拒绝了晋羿。 “好吧,那我先回饭店了。” 晋羽在晋羿离开后,举起手按门铃,她曾经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现在再回到这里,她竟然感到非常的紧张。 尹扬泽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不管你是谁,都给我滚!” 晋羽听到尹扬泽的话,忍不住吓了一大跳,这真的是她所认识的尹扬泽吗? 晋羽鼓起最大的勇气,再次按下门铃,长久持续不断的按着。 “我说过不管是谁都给我滚!” “你不开门,我是不会走的,我会一直按到你开门为止。” 尹扬泽听到门外的声音是晋羽时,微微愣了一下。 “扬泽,你先开门,让我进去好吗?”晋羽在门外不断的说着。 “你是专程来看我的笑话吗?”尹扬泽的话里充满着讽刺。 “我没有。” “既然没有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说过我不会绑住一个不爱我的女人在身边。” “扬泽,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请你相信我。” “你这句话说得是不是有点晚,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你先开门让我进去,扬泽,我求你先把门打开。”晋羽一边叫着,一边用力敲着门。 尹扬泽终于不耐烦的将门给打开。“这么,你看到了,高兴了吧,现在你可以滚了吧!” 晋羽走过去,紧紧抱住他。“扬泽,我求你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好吗?” “晋羽,我看你的脑子有问题是不是?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了吗?我已经无法给任何人幸福了。你还要我这种男人做什么?” “不管你现在变成什么样的男人,我都不在乎,因为你是尹扬泽,一个我爱的男人,这就够了。” 尹扬泽将晋羽给推离开自己的身边,与她拉开了一些些的距离,充满疑惑的看着她。“晋羽,你是不是认为我真的是个傻子,可以任由你再次捉弄?” “不,我绝对没有捉弄你的意思。” “好,那你给我一个解释,告诉我你第二次逃婚的理由?” “我”晋羽哑言,她该怎么说,说她以为自己得了癌症,她逃婚是因为不想拖累他吗。 这话要说出来,有谁会去相信!就连她也只会觉得荒谬可笑! “说不出话来了吗?” “扬泽,你要怎样才肯再相信我?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再接受我?” “你要如何弥补这已经造成的缺憾,你能让我有个属于自己的亲生孩子吗?” “会,你很快的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晋羽再次的靠近他,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面已经有我们的小孩了。” 尹扬泽装出一脸震惊的表情,在他的心里其实是暗自高兴,如果不这么逼她,只怕她会将这件秘密永远隐埋起采。“你是说你已经怀孕了?” “是的,医生说已经四个月了。”晋羽的脸上流露着淡淡的笑容。 “你这可恶的女人,你竟然带着我的孩子离开我?” “扬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为你穿上白纱礼服。” “不,我们的婚礼已经取消了。” “我不要什么盛大的婚礼,我只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好,那我们明天就去公证结婚,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愿意。” jjwxc  jjwxc  jjwxc 晋羽终于穿上了尹扬泽为她从法国订购的白纱礼服,她站在镜子前揽镜自照,看着镜中的自己,是那么地美。 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穿上白纱时会是什么样子。 晋羽拿出化妆品,化上谈淡的妆。就算今天只是一场公证结婚的手续,她也要为尹扬泽穿上这一套白色婚纱,为她所爱的人穿上代表幸福的婚纱。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晋羿的声音传进来。“晋羽,你好了没?” “大哥,我已经好了,你可以进来。” 晋羿推开门进来,看着化着淡妆,身着白纱礼服的晋羽,真的是美极了。难怪尹扬泽会爱她爱到如此无可自拔!爱到不得不用这种欺骗的手段来将她拐进教堂。 “晋羽,你真的很漂亮,难怪扬泽会这么地爱你。” “大哥,我真的漂亮吗?” “当然漂亮,你本来就是我最漂亮的妹妹。”晋羿一想到今天晋羽真的就要嫁人了,心中起了一丝丝的不舍。“走吧,扬泽已经让人来接你了。” “扬泽叫人来接我吗?”她以为是晋羿要送她去法院。 “扬泽当然要派人来接你。”这个傻妹妹,她一定还以为她只是到法院公证,殊不知大家都已经在教堂等候了。“走吧!” 晋羽将手交给晋羿,让晋羿牵着她走出饭店,坐进尹扬泽派来的劳斯莱斯高级礼车里。 当车子开走时,饭店外竟响起了一阵的鞭炮声。 加长型劳斯莱斯礼车,引擎盖上还装缀着由紫罗兰弄成的花球、玫瑰花串成的花条。 晋羽没想到尹扬泽会作这样的安排,她原以为今天只是晋羿一个人开车送她到法院而已。 晋羽坐上车后、始终低着头,对街道上一一闪过的景物,完全不在乎。 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停下来。 车子一停,马上又响起一阵阵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当车门被人打开,晋羽一下车迎接她的竟是穿着黑色西装,胸前挂着朵胸花,写着新郎的尹扬泽。 接着是一阵阵的掌声响起。 她不是到了法院,而是来到了一座教堂。教堂外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形成了一个浪漫的花侮,美不胜收。 “这是我为你而准备的婚礼,喜欢吗?” 晋羽感动的泪水落了下来,没想到她做了这么多让人无法原谅的事,尹扬泽依然还能如此的对她,叫她怎么不感动。 “扬泽,为什么?” “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你再有第三次逃婚的机会。” “对不起。”她欠他的一切,她会用一辈的爱来补偿他。 尹扬泽挽着晋羽的手,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过红色的地毯,来到神父的面前,在神父的儿证下,许下彼此一生不离不弃、永生相伴、相互扶持的誓言。 当尹扬泽将戒指套在她手上的那一刻,晋羽再次感动落泪。 尹扬泽俯下身来,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最后落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的吻着她的唇。晋羽也深情的回应着他所有的爱恋,是她太傻,差点让握在手中的幸福再次从指间溜走。 就在尹扬泽离开她的唇时,晋羽竟然在宾客之中发现了一个人。 是在花莲的那个年轻医生,原采他就是尹扬泽的高中同学。是他为她找回了她的幸福。 尹扬泽在众人的祝福中,抱着他的新娘子离开了教堂,走向他们两人的世界。 jjwxc  jjwxc  jjwxc 尹扬泽和晋羽刚刚结束了一场鱼水交欢,两具赤裸的身体彼此偎靠在一起,尹扬泽抱着她,吻着她脸上的每个地方。 “小羽,你告诉我,为何你知道我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无法让一个女人获得幸福,却仍坚执要嫁给我?是因为愧疚吗?” “不,是因为爱,我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愿意与你在一起。” “既然你知道两人之间只要有爱,不管遇到再大的困难,都是可以一起面对度过,你为何只选择逃避的方法?是因为我不值得让你信任吗?” “扬泽,你知道我逃婚的原因?”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二度逃婚的真正原因,否则只怕我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对我的伤害。” “你怎么会知道?” “医院打过电话来找你,说了那是医院摆的乌龙。” “我的幸福差点毁在他们的手上。” “小羽,这件事只是给大家一个教训,两个人要学会彼此信任。以后不管你再遇到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大家一起去面对与解决。” “这一次的教训已经够让我后悔一辈子了。” “那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晋羽翻了个身,坐在他的上面,让他的那儿直接埋藏在她的身体里。她趴了下来,学着他吻她的方式,她的腰部也没有闲着,不停的左右扭摆着。 弄得尹扬泽欲火焚身,整个人为她活了过来。 “这样的补偿够不够?”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尹扬泽一个翻身,用力一挺,将自己推进最深处,一次再一次。 “扬泽,我爱你,一生一世。” “羽,我们不只要一生一世,还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尹扬泽吻住晋羽的唇。“我也爱你。” 一本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