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路上,王爷追着要和我拜把子》 第1章 祭天大典之变 天眼神玉,得之可聚四方财富、八方气运、一顺百顺。 但如果可以,羌璃宁可永远不要得到这神玉。 寂静无人的黄昏时分,她仰面躺倒在榻上,闭着眼,一手扶上额头。 接着用力一抓。 要是有外人在这里定会被吓一大跳。 她的手指竟然伸进了自己光洁的额头,一道微弱的荧光闪过,一片指节厚度,眼睛形状的翠绿玉器 便出现在了她手中。 羌璃的眼神变得飘忽,仿佛有火光跃进她的眼里。 ....... “忘掉身份,活下去!” ……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母亲流着泪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日,她失去了父母亲人,失去了拥护她的部族,全族上下两千多口皆死于非命。 焚天大火映红了蜀地的夜,永久的烙印在她心里,时刻焚烧着她,令她每每想起便痛不欲生。 羌璃的捏着神玉的手逐渐颤抖,发白。 为什么会这样,若没有这块玉...没有这玉,晶莹的泪点从羌璃眼中划出。 她本是泽神部族唯一的王族后人,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如不出意外,她会在成年后继承王位,迎娶驸马,带领族人继续繁衍生息。 却没想到在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中,被秦军趁虚而入。 那日,歹人伪装成她父王的样貌,潜入族中,在祭典进行时,突然发难,杀死族中大祭司,母亲为保神玉从祭祀台上跳下,摔断了腿。 她被侍卫拉着逃跑,却发现族中四处大火蔓延,根本无处可逃。 羌璃亲眼看见自己的贴身侍女被人砍死在她眼前,族中女子被敌军放肆蹂躏,她却无力回天,只能眼看着大火将部落的房屋尽数吞噬。 再次见到母后时,她已衣衫凌乱,头上象征着王族身份的藤环也已失踪。 “羌璃!”母亲一把抱住了她,“别怕,别怕,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话语中充满着悲怆与绝望的颤抖。 她拉开羌璃,抬起了右手,那时羌璃才注意到,平时一直被供奉起来的神玉,竟然被母亲捏在手里。 “母后,你...” 她母后的双眼蕴上一层水雾,热泪开始不断滴落。 片刻后,神情变的严肃、决绝,抬起手,一把将玉按进了羌璃的额头。 光芒闪过,羌璃昏厥了过去。 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时,便是在一辆狂奔的马车上。 族里几个长老的孩子守在她身旁,见她醒来,几个人都显得有些激动。 “族里已经被一把大火焚了。” 说话的是二长老的女儿姜千瑶,她红着眼,紧紧地抓住了羌璃的手。 想继续说下去,张嘴试了试,开口却只剩呜咽。 “好在圣物没事,公主也没事”姬云接过话去。 “王后为了掩护我们,已经......” 姬云咬唇忍住忽然涌上的悲伤,呼出了一口气,顿了顿,再继续说道, “往后我们五人会竭力辅佐公主的。” “......” 羌璃没有出声,就那样躺在车上一动不动。 她希望刚刚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 似乎只要她不开口,就还能回到从前欢乐无忧的日子。 姜千瑶见她如此,不忍再说,别过头去,肩膀颤抖的更厉害了。 可惜姬原却并不打算放过羌璃。 他跪在羌璃面前,扶住羌璃的头,迫使羌璃看向他。 这是姬云的大哥,兄弟俩是大祭司的孩子。 “我父姬玄已死,但杀他之人却从族中逃走,那些凶手逍遥法外,你甘心吗。” 不同于姬云的悲伤,姬原的眼中却是血红一片,那眼神凌厉的可怕。 仿佛有地狱之火在里面永恒的跳跃着。 羌璃被这双眼睛拉回了些神志, “姬原,部族已经没了......” 嘶哑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一个七岁小女孩发出的。 第2章 女换男身 姬原听完却不为所动,依旧坚定的看着她。 “圣物在,意志便在;我们活着,部族则永存。” “......” 车厢里传来一阵长久的沉默,只能听见外面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和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马屁股上的声音。 “当务之急是混入汉人中,帮助公主掩盖身份,假以时日,你我羽翼丰满,何愁大事不成!” 许是没人接姬原的话让他显得有点着急,便再次补充道。 姜千瑶紧紧了手,看着眼前已经变成少年模样的“公主”,轻声安抚。 “索性圣物竟帮公主彻底改变了容貌、性别,被那些秦军认出的概率就小了很多” 小小的少年挣扎着坐起来。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逐渐有些颤抖。 她...她堂堂一公主竟变成男人了? 深深吸了几口气,开始平复自己心情。 抬头看着眼前的四人与正在驾车的女子,焦虑、紧张、慌乱、悲伤等等情绪,明明压也压不住地在每个人的脸上闪现,明明最大的也才十四岁,小小的人却一个个地尽力在安抚他。 少年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里的每个人都失去了至亲,不只是他。 “抱歉,是我失言了。” “公.......少主不必道歉” 姬原快速地改了称呼,少主已经改变了性别,再叫公主不合适。 “我部族兴盛千年,遭奸人觊觎,遇到坎坷也是无可奈何” 在外打马驾车狂奔的姒灵接过姬原的话。 “神玉可聚八方气运,趋吉避凶。” 少女高扬的马尾,随着夜风不断的飞扬,一双眼睛眼尾上挑,小小的年纪已经能看出狐狸眼的雏形,可此时,这双好看的眉眼却紧紧地皱着,眼角的红痕还清晰可见。 “少主放心!我等定可渡过此次劫难!” 姒灵倔强地咬牙,清晰地说话声传进了车厢内,是在安慰少主也是在安慰自己。 是的,神玉还在他这里。 古往今来,除了传说中初代大王,得到神玉后,借神玉,开族、聚人脉。 此后神玉便是族中圣物也是禁物,只可供奉任何人不可使用。 他是千年后第一个再次将神玉按进身体中的人。 他微微点头,答了声。 “嗯!” 轻声回答着姒灵的话,也是在回应车厢里所有人的期待。 他抚上自己光洁的额头,闭上眼,感觉着神玉在脑海中散发着的微光,心里渐渐恢复了些勇气。 如今汉朝建立十余年,她族每年都有缴纳岁贡,这伙歹人究竟如何瞒住朝廷,携如此大量军队入蜀袭杀,此中缘由我必将查清,手刃仇人,为父母、族人献上敌人的头颅! 三个月后。 蜀郡,大城。 少年仰面倒在城中一个偏僻小巷中,他的右裤腿不见了,有明显被撕扯的痕迹。 一排牙印在他雪白的腿上格外显眼,牙印中不断流出鲜血,滴落在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他捂着右腿,一手拿着大木棒,面色苍白,显得相当痛苦。 心却想着,可恶的姬云,下口可真重,下次我一定要咬回来。 他们说的那人到底什么时候来捡我,再不来我就要先失血过多而亡了。 第3章 新身份 羌璃他们要等的大冤种常渊,此刻正端坐在马车里,心里盘算着一会要如何推销他手里的锦缎。 他是个锦缎商人,前朝时家里的锦缎是贡品,所以从来不愁卖。 可新朝建立之后的二十多年里,长安那边却并没有遣人过来再要上供。 民间开始流传,说定是工艺倒退,别人看不上。 常老爷子很生气,这些个平民根本不会买他的货,只知一味嚼舌根看笑话。 无奈家里又还有一堆老小要养,老爷子便厚着脸皮,隔三差五地带着自家的锦去求当地郡守。 幸运的是郡守是个好人,知他货品工艺极高,便差人将本地贵妇人每隔一月齐聚他的郡守府。 由他夫人组织,借着交流感情的名义,将当地各种好东西都搜罗过来展示,像是个展销会。 因着回回都有新玩意,夫人们也乐得看个稀奇。 常渊借机上展销会去献宝,勉强糊口。 此时,常渊便正坐在这前往献宝地的马车上。 可行至半路,车却陡然颠簸起来吓了他一跳。 “老爷,车轱辘发癫了,我要修一下,还劳烦您先下来。” 常老爷下了车。 车夫趴到车下,开始修补轴承。 老爷子闲得无聊,只能四处转悠。 此时离郡守下令,将士兵迁出大城,将百姓迁入城内,才将将一月。虽陆陆续续有人搬家进来,但城区里大部分房屋都还空置着。 常老爷子打量着面前的空房屋,想着要不再添一处宅院当仓库,免得每次过来“献宝”都提心吊胆,生怕被谁半路截了去。 他迈步向屋后的小巷走了去。 转过眼前这个弯,就能看到后门了吧,常老爷子心想。 “!” 常渊惊出了一身冷汗。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七岁左右的男孩,惨白着脸,蜷缩着倒在地上,右腿被大面积地染红。 男孩紧闭着双眼,身子微微地颤抖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老爷子看着眼前的男孩,想了想家里的十几口人,沉默着后退了几步,准备当没看见... 谁知好巧不巧,天杀地怎么就能有根树枝刚好被他踩住,咔嚓一声! 男孩被“惊醒”了,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常老爷子“......” 男孩扔掉木棍,手肘撑地“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仿佛这一动牵得他身上疼痛难忍。 小小的人却倔强地不肯倒下,拖着还在流血的腿,爬到了老爷子的脚下,紧紧抱住他的小腿,颤抖地叫了声。 “爹....” 然后“昏迷”了过去。 老爷子一瞬间人都麻了,这什么儿子他怎么不认识。 “老爷!车修好了,可以走了。”远远地传来车夫阿福的声音。 常老爷子瞅了瞅脚下的娃,唉,小娃娃算你运气好。 “阿福!过来帮帮忙。” ...... 大冤种常渊自此收养了羌璃,并给他取名常钰。 起初听到这“钰”字时,很让他心惊。 还以为是老爷子知道了些什么。 当他谢了恩退出书房迎面遇上了常渊的夫人。 夫人问他项上挂着的玉环美不美,是老爷新瞧上的,这才无奈地松了口气,这老头,看见啥就取啥名,也是没谁了。 他们曾调查过,常渊有个儿子,才五岁就被人掳走,于是做了那出戏。 让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常渊对自己心生怜悯,救下他一命,收他为养子。 十二岁时,常钰请求去往城外西边新开的市场,帮常渊开店,打理生意。 常渊应允。 开市的时候,他便在市场中帮家里卖货。 闭市的时候帮着官家清理市场,关城门,做些杂活。 这一做便是五年。 ...... 如今常钰已满十七。 躺在榻上陷入回忆中的他,眼泪还依旧挂在眼角。 可现实却没让他陷入回忆太久。 砰!砰!砰! “常钰!常钰!” 屋外的大力的敲门声打断了常钰的思绪,他将神玉按回额头处,恢复了男儿相貌。 以后还是别取下来了,让人撞见容易被架到柴上当妖怪烧了。 快步走到店铺门口,敲门声还在继续。 常钰有点无语,抱起门板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一条缝,门外那张脸便飞速地靠近,贴了过来,常钰庆幸自己没有把门全打开,不然这人都得贴他脸上来。 “你怎么这么慢,快来帮忙啊!” “什么情况?” “北街!北街那边有人赖着不走,拿着把匕首,到处挥,那声势!” 说话的是管东街的李泰,一个铁匠的儿子,这人从小热心肠,好管闲事,也爱帮忙。 跟常钰一起在这市场里住着,是常钰为数不多的朋友,人有点憨,心肠却是好的。 “拿什么?匕首?!我不去” 常钰后退一步,这一步相当的玄妙,颇有十年前常老爷子第一次见到他时退那步的风采。 接着常钰立即去抱门板,准备重新插回去,谁料这李泰相当了解常钰,直接一脚踩了进来用粗壮的大腿堵住了门缝。 “......” 李泰很欣赏常钰,心思机敏鬼主意还多,遇到事总能想出好办法解决,帮过他家不少忙。 可惜的是常钰老喜欢躲清闲,不爱凑热闹,没事就呆那铺子里不出门。 刚来市场的那三个月,李泰愣是不知道跟他就隔了一条街的地方竟然还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子住在里面。 要不是经人提醒,他都没想过这西门每次闭市的时候是谁去关的城门。 “别别别!别关门,郑伯让我来喊你的,说那人你认识,你去她指定不闹了!” “我认识?男的女的?” “女的,长得还不错!” 李泰笑眯眯地盯着常钰,一双粗眉不停地往上挑,像在示意什么,可惜配上李泰那张黑黢黢的脸,显得相当猥琐。 “不是吧,又来?” “可不嘛,别磨叽了,快跟我走!” 李泰壮硕的身子卡了半张进来一把拉住了常钰的手臂,转身就往外跑。 常钰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在千钧一发要撞上门板之际,一个侧身加转头,从那门缝里滑了出来,还没等站稳便被拖着跑了。 常钰想挣脱这只讨厌的大手,念头才刚起的时候,却听见额中传来一个念头,直冲他的天灵。 “跟他去” 常钰瞬间有点愣住了。 这是...... 静了静心,却再也没有其他的异常出现。 常钰回过神已经跟着跑出了不远的距离,便也由着李泰拉着他跑。 郑伯是这市场的市长,刚来的时候对小常钰很是照顾,教他市场的规矩,还帮忙赶走过几次闹事的人,常钰心里一直很是感激。 所以只要是郑伯开口,常钰一般都会去帮忙。 常钰所在的是一个相当规整的方形市场,市场内鳞次栉比、古色古香的房屋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排列的整整齐齐。 城墙四周东西南北各有一道气派的大门,城内正中央则是一栋巨大的三层建筑,屋顶做成了规整的方形攒尖式,建筑的顶楼悬挂着一口古朴的钟。 钟楼四周宽敞的街道直接将市场均匀的分成了四份,常钰家的店铺则位于西街的中央大道上。 常钰被李泰抓着不间断地跑了十分钟,终于到达了“案发现场”。 第4章 动刀 现场没有李泰说的那般狂躁。 也可能是当事人累了,等常钰到了北街只见到零星地站了三个人在那儿。 常钰松了口气还好闭市了,不然不知道得多少人围观。 这年头收成不错,农民都闲得很,恨不得谁家爆点料能让他们说上半年闲话,调剂调剂生活。 郑伯站在一女子面前苦口婆的心劝诫 “钟声已过三下,别人家早早的就退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规矩,怎么就这么犟呢” “杨姑娘,地窖都挖好了,你的冰没事的,放心吧啊,舞刀弄剑伤了和气多不好”说话的是管北街的李伯。 郑伯接过李伯的话接着说 “是啊,杨姑娘,这大热天的你还是早点回吧,那冰窖我们会帮你看好的。” 常钰看了看两个老伯有点想笑,这两位一脸老好人的样,谁看了也发不了气啊,若是非要闹那肯定另有所图。 视线越过两个老人,落在那个抱着自己左腿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女孩身上。 女孩一脸疲累样,约莫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对粗粗黑黑的眉毛不断的蹙着,显得女孩都黑了几分。 还真是熟人。 她的右手抓着匕首不肯松开,直了直背,开口说了句让常钰有点无语的话。 “放屁,我的冰明明就少了,我清楚地点过,这五天少了两块冰,肯定是你们监守自盗!常钰呢?叫常钰出来!” ...... 没想到竟然被点了名,常钰有点想后退,却被李泰堵在这儿,一步也退不了。 无奈,常钰只能咳了咳。 听到声音的几人回头看了看,皆是一喜,立刻让出了一条路,心想行了,闹到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小姑娘大热天的,开市点货的时候不闹,等到闭了市,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撒泼,吵着闹着要见常钰,安得什么心,可不众人皆知吗。 说来这常钰也是个奇人,十二岁就来这市场帮家里看管生意,那时候市场还不算景气,他家的货又贵,能出得起的也就本地那几家人。 为了扩充销路,常钰先是打出可以两人拆分一匹锦共同买的噱头,做不起一身成衣的人做个拼接款也不错,一下拉了不少眼馋锦缎的顾客。 接着又推出上门量衣,制成衣后送货上门的服务,让小姐们不出门也能直接买到衣服。 最绝的是剪下来的边角料他制成香囊、荷包等等小玩意,送给偶尔来市场的外地人。 时间一久,竟真让他拉到不少外地顾客,订单一下,直接一匹一匹地拉走,生意越来越好,竟是让他家铺子,从地价最便宜的小巷,搬到了地价最高的主路上来。 而让这些小姐们愿意让他上门量衣,愿意接受他的香囊荷包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那张让男人看了都害羞的脸。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端端的就选当下最受欢迎的谦谦公子脸长。 李泰是看不懂的,他只觉得常钰有点娘,没有男子气概,瘦瘦小小的一只,也不知道这些姑娘怎么就喜欢这一款的。 唯有常钰的眼神不同。 李泰时常不懂,他觉得那不是少年人会有目光,沉静的让人看不出他情绪,有时却又十分锐利,让他觉得有些害怕,当然李泰认为这是他的错觉。 李泰不用猜都知道,眼前这位杨姑娘,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撒泼找常钰出来,不就为了那点破事嘛。 也不知道是第几回了,这些本地姑娘之前也去常钰铺子里找人,可人家铺子里生意总是太好,人挤人的,不买他的东西还老跟人家搭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开始想各种方法把人拉出铺子来。 可这动刀的...... 李泰瞅瞅坐在地上的杨姑娘...... 还真是第一次见。 坐在地上的女孩眼见着面前的人退开,露出后面那个俏公子,眼睛一下亮了亮,唰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扔掉手中的匕首,并一脚踩住...... “常公子...”女孩有点害羞。 “冰少了吗?” 常钰开口问道,眼睛往地上的匕首瞟了瞟,心想您可踩稳点,却无意中却看到那匕首上仿佛有个熟悉的记号。 “嗯,真的是少了,我点过的。” 软糯的语气让人不禁怀疑,刚刚理直气壮地说别人监守自盗的到底是谁。 常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匕首...... “郑伯,既然杨姑娘说冰少了,我就陪她去点点,两块冰也不是小事,够得上普通人家半个月的伙食费了” 郑伯有点诧异,以往这常钰没这么热心啊,这些个小姑娘关心关心哄一哄也就送走了,今儿是看着都动刀了? 唬啊!常钰,这杨姑娘作妖也不是第一次了,人家就是吓吓你,没看那匕首都拿反了嘛,哦也是,刚发飙的时候常钰不在场。 郑伯咳了咳,有点为难“可这城门不闭,我们是要被问罪的......” “郑伯,您先闭门,一会儿我送她从西边走货的门出。”走货的小门是专门留给有大货要提前进入市场摆摊的人,一般只为开市前,报备过的商家提前开一个时辰。 “这......也好吧”郑伯想了想,勉强答应了。 “杨姑娘请带路。”常钰道。 杨姑娘这时却有点迟疑,瞅了瞅脚下的匕首,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走,想了想还是红着脸解释了一声。 “这匕首不是我的,我...” “毕竟是个危险的东西,我帮你收着吧,这东西就当没出现过。” “啊,谢谢常公子” 常钰接过匕首,不动声色地瞅了瞅,只一瞬间他就看清了匕首上清清楚楚刻着一个“秦”字。 是秦军的刀,常钰有点心神不定了,十年了,这是十年来他头一回再次见到和秦军有关的东西,这位杨姑娘难道...... 常钰稳了稳心神,将匕首收了起来,开口道“走吧。” 路过郑伯身边的时候,郑伯却突然拉了拉常钰,向他使了使眼色,这是...怕常钰被拤油? 常钰给郑伯回了个安心的眼色。 郑伯不放心,想叫李泰跟上,却见李泰站在一旁傻笑,一个使劲儿的也在给常钰使眼色,一脸的兴奋,耳朵都涨红了,亲娘嘞,跟女孩同处一个地窖,哥们儿你不加油我看不起你。 郑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抬腿踹了他一脚。 可惜走在前面的常钰根本没看到后面这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只听见李泰唉了一声,回过头看见李泰正看着郑伯,跟他应该也没啥关系,便继续迈腿走了。 第5章 死人 其实杨姑娘这次还真没胡闹。 陪她点完货后,发现确实是少了冰。 可这市场除了郑伯这个市长和他们四个各守一条路的小管事,便再也没有其他人,地窖挖的又深,这冰一块又特别大,得两个汉子一起抬才起得来,常钰不禁有点疑惑,难道真的还能监守自盗? 环顾四周了下四周,常钰:“今早开市时为何不说?杨...琳姑娘” 呼~还记得她的名字,这市场人真是太多了,幸好自己脑子好使。 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杨琳显得有些开心,一对黑眉在昏暗的地下室里也能看出弯了一个弧度。 “今早...有些起晚了,等到了市场买主都开始排队了,这里冰也不少,就没看仔细...但上次开市曾经和常钰公子一起点过货物,所以这次...” 杨琳说到这儿有点后悔,既怕常钰觉得自己怀疑他,又怕常钰觉得她在添麻烦。 “不是,我是说我也怕自己点错了,就想让常公子再来帮帮忙...”杨琳改了口。 常钰斜睨了她一眼,杨琳瞬间感觉有点后背发凉,怎么觉得今日常钰有点可怕。却听到常钰轻轻说。 “用匕首让我帮忙?” “!没!没有!” “那个匕首我也吓了一跳,是今天点完货出来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像是被我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了,这匕首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 “我本想还给他,刚追了两步就碰上了郑伯和李伯,他俩年纪大了被这匕首吓了一跳,说来说去也没说清楚,越来越离谱。” “就...那样了,而且你刚刚说了当没看见的...” 杨琳哭丧着脸,像倒豆子一样越说越着急,越说越委屈蹙着她的眉毛像是要哭。 这杨琳是一位凌人(冰商贩)的女儿,那凌人和家里的老爷子认识,上个月进驻市场开始贩冰,将女儿放在这市场做生意,自己却跑去劳什子高原继续敲冰。 老爷子担心杨琳被欺负,便吩咐他没事对杨琳多照看照看,常钰便在开市前帮忙点了一回货,教了教她市场的规矩。 常钰盯着眼前这个比他小四岁的姑娘,仔细地注意着她脸上的神情,发现对方并没有说谎的迹象,便悄悄地将握在手里的匕首收了回去。 杨琳没来由的觉得没那么冷了,但还是听到常钰说了句 “撞你的是什么人?” “我没看清,应该不认识,他走得太快,只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常钰顿了顿,再次开口却是说 “没记错的话,杨姑娘说的上次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吧...”言下之意,这点完货都开了三回市了,怎么还能找上我? 杨琳被他这一口杨姑娘叫的有点尴尬,这人明显不高兴了,不然怎么改口这么快,一会儿杨琳一会儿杨姑娘的,也是...点了一回货就赖上别人是有点... 杨琳悄悄地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俊俏男子,脸又红了红,心想其实掉了两块也不打紧,家里冰这么多,能借口见见常钰才是她的目的。 但开口却变成了“常公子说得对,这次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既然对方已经认错,常钰也没多说什么,露出他的招牌微笑,杨琳瞬间如沐春风。 “你放心,丢冰不是小事,我先送你出城,待明日便上报市长,通知贼捕掾过来,你把地窖钥匙留给我,我明日上报时一并上交,让捕掾看看能不能捉到贼” 常钰温暖的声线回荡在这地窖里,仿佛这冰窖都没那么冷了。 杨琳突然反应过来,现在这是独处啊,一瞬间杨琳有点晕乎,只知道木木的点头,直到杨琳回到家,脑海里回想的还是那张俊脸,只乐的她找不到北,心想这冰丢的好,说不定调查的时候还能过去再见见常公子。哈哈 送走了杨琳,常钰这边兴致却不高,甚至有点压抑,回到小屋里,借着油灯常钰盯着手里的匕首有点出神。 “少主,难道我们暴露了?”阴影处,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常钰沉默了一会儿。 “别慌,今天看杨琳的样子应该没有说谎,她也不像是秦军的人,不过秦军既然撞上她了,肯定有原因......冰......偷来干什么呢?体量不小的两块...” “少主觉得那冰窖有问题?” “不好说,她这案报的太晚了,隔了十来天,谁知道那冰什么时候丢的。” “秦军...匕首...冰”常钰有点头大,忽得站起身。 “等天亮了,看看贼捕掾怎么说,明日你去城里转转,看看有无异样” “是”话落,声音的主人立刻消失在了阴影中。 翌日 天刚蒙蒙亮大门就被重重地敲响了,门外传来李泰惊恐的叫喊声“常钰!不得了了,死人啦。” 常钰有点懵,他坐起身来甩了甩头,昨夜他睡得很不安稳,梦里那把秦军匕首追着他不断靠近,他想转身躲过却怎么也动不了。 一会儿是火光冲天的炼狱场景,一会儿是姬云冷着脸护在她身前搏杀的血腥画面,他感觉自己心跳很快,有点喘不上气。 “常钰!快!吓死我了!” 回了回神,门外好像是李泰的声音,不是梦。 常钰快速起身,挪开了门板,开门的瞬间李泰一只大手伸进来一抓,常钰仿佛早有预料地侧了侧身子,李泰抓了个空。 但他也没在意,煞白着脸喘着粗气紧张地开口说道 “跟...跟...跟我走,我发现死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是秦军... “今儿...呼呼...今儿早上” “今儿早上死的?” “不是” 李泰深吸了口 “早上我起来遛狗,跑到北街的时候路过了杨琳杨姑娘家的冰铺,大黑跑的正欢,谁知下一秒它就转进了后面的巷子里开始狂叫,想到昨天杨姑娘失了冰,我还以为大黑发现了贼,等我跟过去发现大黑一直在刨地,我蹲下一看,好家伙那尸体的脸漏出来正好对着我,吓死我了” 说到这儿李泰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快跟我走。” “等等,死的是谁?你刚说还以为是贼....难道不是?”常钰有点疑惑 “是管南街陈聪!” 这市场一共就四条街,常钰在西街,李伯管北街,李泰则是东街,南街由陈聪管理,加上一个市长,因闭市后城里也没人,他们就是负责打扫打扫卫生看看货什么的,五个人也足够。 陈聪......昨日杨琳丢冰时站在那儿的,除了李伯和郑伯那第三个人不就是陈聪嘛。 第6章 尸体 “哎呀别想了快走”李泰又想来拉常钰,却又再次被躲开。 常钰总觉得哪里不对“别着急,你先冷静冷静,这事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李泰看了看他,突然有点佩服起这小子,人没多大遇事居然一点不慌,便也学着常钰的样子,平复了下自己怦怦直跳的心。 再看看常钰,别说这小子看起来是还挺好看的...要是个女的...李泰惊了一下,立刻打住。 “没了,我直接就过来找你了” “这样,这事你先别声张,直接带着郑伯去找捕掾和掾史,把昨天杨姑娘家失冰和今早你看到的都一并上报,我去南街那边陈聪家里看看” “好,我先不告诉李伯,他年纪大了也怕吓到他,倒是你去南街可要小心,要是陌生人在陈聪家里你千万跑快点。” 常钰知道李泰会错了意,他倒不是怕吓到李伯,主要是想着杨姑娘家丢了冰,让他有了一种很不好的猜想,但也没多说只点了点头便与李泰分头行动了。 常钰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对着面前无人的街道轻轻喊了声 “姬云” “少主!” 要是李泰没走,估计会被这一幕大变活人给吓一大跳。 东方的朝日才刚刚升空不久,空旷的街道上还浮着潮湿的朝雾,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却突然凭空出现了,少年的眼部裹着一层的黑色的绸缎,穿着一件干练的常服,恭敬地站在常钰的身后。 那黑色绸缎将少年的面部覆盖住了大半,但紧绷的缎面还是绷出了他挺阔的鼻梁与眉骨,配上一道优美的下颌线,不禁让人开始幻想那黑缎下面是双怎样的眼睛。 这姬云正是十年前跟着他一起逃出来的五人之一,是大祭司之子也是姬原的弟弟。 “这几日可有异常?” “昨日少主与杨姑娘去地窖时,属下跟踪过陈聪一段路,他只在无人的时候叹了口气,说了句可惜了,便回了家,属下觉得...”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定是相当惊奇,这少年黑缎蒙面如何视物? “什么?”常钰示意姬云继续说下去。 “现在想来,属下发觉近几日陈聪沉默寡言了不少,也没去找李泰胡闹了。” “所以你没看到那尸体?” “抱歉,是属下疏忽了地下。” “算了,这也是给你提的个醒,走吧,感觉一会儿有好戏看。”常钰俊俏的脸庞此时显得有些兴奋。 “是”说完,少年又再次失去了踪影。 转了几个弯,一栋稍显简陋的房屋出现在了常钰的眼前。 跟常钰不同,陈聪当初是被专门叫来守夜看管市场的。 起初这里是官家分配给他的屋子,后来陈聪管着管着,看别人挣钱心里也痒痒,但又没啥手艺,就在这屋前围了个篱笆,支了几张桌子。 开市的时候就在这里卖一天馄饨,给自己增加个收入。 眼前的房屋显得有点安静,配合上闭市时基本可以说没人的市场,加上排列在周围空荡荡的房屋,即使是在大白天也透着一点点阴森的感觉。 常钰有点疑惑,难道他猜错了? 绕过面前的篱笆小院,走到了房屋背后,常钰一个翻身跃进了院儿里,悄悄地走到屋子的窗边,透过缝隙往里看了看。 屋内光线不算太好,只有几束光透过窗户勉强将屋里的情形照了出来。 常钰眯眼,看到了李泰口中已经死掉的“陈聪”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一瞬间常钰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嘿嘿,正愁没线索,这线索不就找上门来了嘛。 常钰低下头,转身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院子,走到一个偏僻一点的小巷停下了脚步。 这次没用常钰喊,姬云自己就出现了,虽然面上覆着黑色缎带,但依然能看出这位少年此时显得有点懵。 “少主,什么情况?” 常钰眨了眨眼,姬云身手不错,一身腱子肉练得相当发达,就是头脑赶不上他大哥姬原,还得多看看多学学。 “等下再跟你解释,走,先去北街那边把那尸体埋回去。” 两人匆匆行至北街,找到了李泰说的那具尸体,常钰蹲下检查了一下,确认是陈聪本人没错。 于是趁着李泰还没回来,两人合力又到杨琳家的地窖里抬了一大块冰出来放在尸体的旁边,再把尸体埋好。 做完这一系列,常钰有点微微喘气,也有点反胃,这大热天的,放了冰味道还是浮了出来,这种味道常钰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了。 看了看身边的姬云,这哥们倒是一点都不喘,披着面上的黑纱安静的站在一旁让他显得有些神秘。 “少主,我好像明白了,陈聪没有家人朋友也少,要调包是最容易的,这两天他沉默寡言就是因为真陈聪早死了埋这儿了,而杨姑娘家的冰估计几天前就丢了,凶手怕天气热味道散出来,就跑来偷冰镇尸,自己则回去继续演陈聪” 常钰看着姬原给了个赞赏的眼神。又开口说道,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选陈聪可不是因为他朋友少,你看这里离南街那么远,杀了拖过来冰镇怎么说也太麻烦了,容易被撞见,估摸着是这陈聪走到这儿撞见了什么事,才被逮着灭了口,这些人趁机再易个容,继续行事” “少主觉得那匕首是假陈聪掉的?” 常钰转头看了看姬云, “不是,你昨晚去跟踪陈聪的时候,杨琳告诉我说是有陌生人撞到她掉出来的” “你看那冰这么大,一个人根本搬不了,想来定是有同伙。” “昨日杨琳把匕首交给我时假陈聪也在场,既然你跟他回去时他只说了句可惜了,想必我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不然那人今天早上可没有心情睡大觉” 姬云心里涌起一股悲伤。 十年了。 屠了族还不够,这些前朝余孽为何一定要追着他们不放。 “敌人已潜入身边,少主千万小心行事。” 常钰知道姬云在想什么,他抬手轻轻扶了扶额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杀机,咧了咧嘴露出略带疯狂的笑脸。 “放心吧,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鱼都来了,不钓岂不可惜。 “李泰回来了,你先退下” 约莫过了一刻钟,街巷中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李泰和郑伯引着两个穿官服的人出现在了街道尽头,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人。 第7章 你真不记得了? 常钰心里有些暖,抬腿迎了过去,喊了声“父亲” 常渊走过来抱住常钰的肩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确认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就好,等会儿跟我回家,这里不安全” “......父亲,恐怕我走不了。”常钰迟疑地说。 “这是为何?”常渊非常不解 “他说得对,城里一共就五人,现在死了一个,他也有嫌疑,怎么能走?”说话的是位身穿官服的捕掾。 李泰有点急“官爷,我们这几个管事关系都很好,常钰也是个本分老实人,怎么会有嫌疑呢?” 那位捕掾相当不屑的抬了抬眼打量了下常钰 “老实?这可看不出来”笑话,长得俊俏就是老实,光看脸办案吗? 常钰此时只觉得话题有点偏了,赶紧将刚刚发现的告诉了两个官差。 “你是说,还有个陈聪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说话的是另一个官差,刚刚他站在后面常钰没仔细瞧,这会儿看着...怎么越看越眼熟? “你...你是...文华?!” 常钰瞪大了眼,这不是郡守的儿子嘛。 这公子哥儿是来体验生活的? “别以为我们认识就可以攀交情,现在是我在问你。” 文华一本正经地说。 常渊收养了常钰之后经常带着他去“展销会”上见世面,也是想着能多多让孩子积累积累人脉。 去了几次之后常渊便发觉了有点不对劲。 每次回来常钰的衣裤都脏得没法看,后来差下人跟着去了才知道。 那郡守的儿子文华拉着常钰到处斗鸡摸鱼,一来二去竟让常钰成了织工里最会叉鱼的,做生意里最会抓鸡的,让常渊很是无奈。 其实也不怪常钰,那姬云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鼓动他。 “少主,属下觉得学会生存也是必要的。” 常钰深以为然,便放开心里的孩子天性,跟着文华到处野,姬云跟在远处,看到高兴的时候自己也下河捉两条,甚是开心。 总比待在常渊那儿看那些贵妇人捏腔拿调的好。就是后来鱼吃得太多,让姬云看到鱼就想打嗝。 常钰知道,此时此刻应该给兄弟撑住场面,于是相当恭敬作了个揖,低着头的回答, “禀大人,确实如此,是我亲眼所见。” 那模样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躲在暗处的姬云此时准备离开一会儿,他怕自己憋不住会笑出声。 文华见常钰如此上道很是满意,抬头看了看众人,又转头看向了常渊开口说道。 “常伯父,此案涉及人命,常钰需要留下陪同办案,还请您谅解。另外,您这几日都身在大城之中,与此案并无关联,官府办案还望您能……” 常渊了然,点头答应。 “既如此,便容我和常钰说两句话吧。” 文华点头答应,与另一个官差准备开始动手挖尸,常钰赶紧说道。 “等等,这尸体的味道已经浮出来了,未免打草惊蛇,让那个陈聪看出端倪,暂时还是原地埋着,别挖出来看比较好” 早怎么没想到他们要挖来看呢,唉,白做苦力了...常钰暗暗吐槽。 文华立即明白过来“好,我只看头部确认身份与死亡时间,你去南街先盯着那个假陈聪,一有动静立刻过来报我”后面那句话是给另外一个官差说的。 “是”那官差领命便退了。 “李泰,郑伯,你们先回,不用慌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便好,常钰,你快送伯父先出城吧”文华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见众人开始行动,他也就开始蹲下照着李泰指的位置动手翻看了起来。 常钰看向常渊, “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 行进在这官府建立专门用来贸易的市场中,常渊有些怅然。 这市场刚建立不久,钰儿就来了,小小年纪就开始给家里帮忙。 他知道常钰觉得自己是养子,得给家里多做贡献,所以几年来拼命地努力,但其实这些年过去,常渊早就把他当亲生儿子般看待。 常渊的家里除了常钰,就只有一个女儿,他想,要是钰儿愿意娶她女儿,他们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了。 可惜每次话头才刚起,常钰便像是有感觉一般,开始岔开话题。 没过多久就跑到这离大城相当远的一个肆市里来忙活。 再到后面竟然住在这里不回去了。 弄得常渊也很无奈,虽不是亲父子,却好似有心灵感应一般,没再提这事了。 “常钰,这件事后,你就回来吧” “少城已经完工了,就建在大城的西边,与大城只有一墙之隔,少城里也会建集市,到时候肯定比这肆市要大的多” “那边一建起来,这里的生意落差会相当大” 常渊所住的大城属于中心城区,前朝的时候是用来屯兵的,现在则让老百姓们都搬进去住,后来生活越来越富足,人口也逐渐增多。 官府就下令在大城西边再建一座少城,少城的南方是大规模的集市,北方则是官署区与小部分的居民区。 常渊说完见常钰没有回应,就继续接着道“我马上要出趟远门,估计得花上两个月的时间,家里只有你一个男孩,你回去,我也好放心”。 常钰被常渊的“家里”两个字又温暖了一次,唉,家里那个妹妹...也罢。 “好,不过父亲要去哪儿?怎的现在才说?” 听到常钰亲口答应了自己,常渊相当开心“去长安” “长安?真的?难道是宫里?” 听到是去长安,常钰难得的有些激动,家里的锦,前朝一直是贡品,到了这代不知怎地,却一直不在贡品之列,常渊早年因此受了不少气,这几年常渊想再次打响名气,开始四处奔走,却不知怎地,总是碰壁。 “不是的”看常钰这么高兴,常渊有点不忍心扫他的兴,但还是如实的告诉他 “长安那边的商人最近形成了一个新组织,听说叫商会,那边再召集各地商人前往交流,为父觉得这是个机会,准备带上家里的锦缎过去,看看能不能打开那边的销路” 常钰听完,稍稍冷静了点,也是,想呈贡品做皇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想了想,再开口却是在安慰常渊, “没事的父亲,既然以前家里可以做到,那我们也一样可以!” 常渊看着眼前的孩子,不,仔细看看这已经是位少年郎了,有17了吧。 “常钰...”常渊有点欲言又止 常钰侧过头去看他,见他一脸为难,以为老爷子又要给他做媒。 说来也好笑,这些事本来都该由母亲管,但家里那位对这些事一点不关心,每天就喜欢侍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家里近来也不太缺银子,没多久小院里就被种上了不少珍稀植物,常渊眼看儿子和女儿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屡次提醒,都被一句还在物色给搪塞了过去,拖把拖把的也就这么拖着了,只有常钰知道,这位母亲好像害怕社交。 常钰撞见过两回,白天与外人说了话的母亲,回家后一个人对着叶子发呆,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叹气有回甚至还尖叫了两声,再仔细看去,母亲蹲在那花面前捂着眼睛尴尬的笑,再之后母亲好几日都不会出门。 常钰其实很喜欢这对养父母,许是自己运气好吧, 运...常钰摸了摸额头。有些出神。 “咳。常钰啊。” “嗯,什么?”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了?” 第8章 埋尸 常渊充满探究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常钰。 常钰转头直视着常渊的眼睛,眼神并无闪躲,慢慢地说。 “对不起,七岁之前的事,我真记不得了,脑子里最开始的记忆就是在巷子里被狗咬伤了腿,我拿着棍子打狗,再然后就是遇到了您” 常渊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说了句他一直想问的话 “那为何你一看见我,便叫我爹?” 常钰尴尬地笑了笑,答了个古今标准正确答案“我不知道” 眼看已经行至城门口,常钰也停下了脚步。 “父亲放心,此间事了,我便回家去少城看铺子” 左右这五年他想在这市场中做的事也差不多都做完了,是时候回去了。 常渊点头,上了马车。 常钰恭敬道“父亲一路平安。” 马儿渐行渐远,常钰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 抱歉,要想家宅平安这秘密就得不见天日,否则又岂是家破人亡那么简单,怀璧其罪啊... 至于为何叫他爹嘛…… 常钰脑海里浮现起二长老的脸,二长老是少白头,年龄不算大的时候胡子头发就全白了,虽然常钰那时候年纪不大,但记性是相当好,那个老顽童一天到晚教他捉弄人。 那次他拉着自己的手一脸正经地跟他说, “公主啊,要是有一天你流落在外,千万别放不下脸面,甭管是谁只要比你大的男人,抱住他的腿,管他叫爹,他指定收留你。” 小公主很认真地就记下了。 现在想想,再让常钰来一次他死也喊不出来。想到这里常钰不禁笑了,眼里都是怀念。 但在下一秒却瞬间燃满了仇恨的焰火。 哼,秦军,来都来了,我可得好好招待你们! 常钰转身,大踏步地向来时的路走去。 …… 回到杨琳家铺面后方的小巷,远远的常钰就看见文华撅着屁股在那儿扒拉土,看了看不满意又再扒拉了一下。 儿时小文华的背影仿佛就蹲在旁边,那时他们一起逮蜗牛,逮到一个就把里面的“牛”扯出来,壳放一边,越逮越多,等到日暮西沉就把这些“牛”装进木碗里,端给文华的娘亲,跟她说开饭了。 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常钰都没见到文华,现在想想,那时估计被揍得不轻。 现在再看看面前的文华 ...在埋尸体... 唉,好像他们都长大了。 常钰远远咳了咳,他怕直接走过去吓文华一跳。 没想到的是文华还是抖了抖,转过身来看见是常钰,随即松了一口气。 “这么快就回来了?” 常钰当没看见他那一抖,答道“嗯,老爷子要出个远门,让我忙完别在这儿呆了,去少城开铺子” 文华点点头“也是,那里以后可是个大市场。对了,我听说还丢了冰?” “对,刚没来得及说,杨琳家丢了两块,冰窖就在那扇门背后,具体什么时候丢的,她也不能确定” 文华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就能对上了” “现在这天气,尸体一天就会臭,虽然用冰减缓了发臭的速度,但这尸体已经明显变化” “我刚检查了尸体的口腔和鼻腔,内里刚刚失去血色,推测死亡时间大概是三天,那杨琳家丢冰也正好是两块” 这一刻,常钰对文华似乎有了新的认知,很长时间没见他了,只听说他在政法官员手下当差,却没想到几年没见,已经这么成熟了。 突然,常钰耳朵动了动,皱了皱眉,仿佛...有点着急。 不一会儿另一个捕掾飞速地跑了过来,常钰暗暗松了口气,捕掾看到两人,快速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两人立刻会意,迅速退出面前的草堆,一左一右躲进了后面的巷子里,动作相当默契。看到这儿那捕掾都呆了一瞬,随即转身躲去了更远处。 没过多久,寂静的巷子里闪出一道人影,来人正是那“陈聪”。 “陈聪”紧绷着脸,快步走了过来,那步伐轻盈竟是没什么声音。 接着“陈聪”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蹲下,拿出一把匕首开始刨土,那匕首和常钰手里的那把一样,文华看到这里不禁佩服起常钰来,还好提醒了他,没把那尸体掘出来。 “陈聪”并没有大面积地挖尸,而是在尸体腹部上方的土上掏了一个小洞,接着伸手进去,摸了摸再捏了捏。 再接着常钰看到了有点反胃的一幕,那人捏吧了半天把手放在鼻孔下深深的吸了口气,常钰只觉得那尸臭仿佛越过了空间直冲他的脑门。 那人攥了攥拳头, “可恶,人找岔了不说,还搭上这么个祸患,味道快浮了,怎么回去复命” 呸,那人啐了口唾沫,骂了句常钰听不懂的话。接着站起来把小洞盖好,快步离开了现场。 等那人彻底走远,常钰和文华双双走了出来。 “文华,那人虽然现在还未发现异常,但也是迟早的事,杨琳已经发现失冰,他定不敢再用冰镇尸,现在城门已闭,他没有外援,要跑定就是今晚”常钰开口帮文华分析。 文华看了看他,没说话,常钰以为他没听懂。又接着补充道 “他刚说味道浮了,要回去复命,城外肯定有...”常钰停下了,因为面前的文华看着他开始不停地笑,笑了好一会儿后,慢慢收起了嬉皮神色。 “常钰,你这是太久没见我,把我忘得差不多了?真是让人伤心。” 说完也不再看常钰,转而吩咐起他身边那个捕掾。 常钰眨了眨眼,目光转向一边,想了一会儿,他也发出了一声轻笑。 倒是被这眼前紧要的事情遮了眼,忘了他这兄弟是个聪明人。 “喻达!”文华喊的是那个捕掾。 “属下在。” “你继续盯着他,别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是哪伙人想要造次。” 此刻的文华浑身散发着一种强烈的雄性气息,仿佛一只即将奔出的猎豹,而那猎物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看向常钰“我现在立刻回去调派人手,今晚定剿个他们片甲不留!” 第9章 上! 是夜 常钰很久没在如此深夜仰望过星空了,硕大的月亮悬挂在空中,周边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 蜀地的夏夜有种潮湿的闷热感,黑蓝的夜空中悠悠地转出两朵浅灰色的云,缓缓地悠悠地走着,周边四四方方的城墙像是将天空捆绑拘束着,让人想站得更高,不再受那黑影遮挡。 那朵云出了墙会飘向哪儿?是东方吧?那大城中的母亲只要抬头也能看见这朵懒散的云 吧。 母亲...脑海中一张年轻的柔美脸庞渐渐浮现在眼前,那是他真正的母亲。 “走,他动了” 文华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常钰的思绪。 常钰低头,看着房下一个黑影走出,他立刻跟上文华的步伐翻身从屋顶跃下。 文华三人从后方三个不同的方位开始不远不近地跟从那人。 那人先是快速地走过了三条街,接着一个闪身躲了起来,安静了几息后,再过了一会又走出来继续向前。 行啊,还有反侦察意识,这人绝对受过相当专业的训练,才会被派来单独执行任务。可惜早就被盯上了,怎么都逃不了。 那人快速地靠近南边走货的门,左右看了看,谨慎地打开了门,闪身出去了。 常钰赶紧跟上。 出了城门,一阵夜风忽地扑来,但并不凉爽反而有点温热,配上四周寂静幽深的草丛,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城门外只有一条小路,小路的两旁有不少茂盛的植物,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树后伸了出来,做了个向前的手势,文华三人会意,这是他们提前埋伏好的人。 三人快速前进,埋伏的人等三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再继续不远不近地跟着。 就这样那“陈聪”在前,文华三人在中,埋伏的人在后,一起行动了起来。 喻达觉得今日的森林和平日似乎很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他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一阵压抑感。 他知道身后有帮手,也担心这些人发出声响会让前方的人发现端倪,但仔细听了听,只能听到一些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蛇或是狐狸之类的小动物穿梭其中。 喻达心里不禁佩服起来,没想到这些家伙平素里喝酒吃肉五大三粗的,干起事来竟是一点不含糊,如此的训练有素让他有点被“背叛”的感觉。 那“陈聪”突然停了下来,拿出匕首,将匕首的把朝向自己的嘴,一个沉闷的声音发了出来。 好家伙还能这么用呢。 吹响匕首之后,前方突然闪出了一道亮光,影影绰绰的仿佛是个火折子。 那火折子越靠越近,停下后一个稍微有点尖锐的男声划破了寂静的树林。 “找错人的事主公已经知道了,你怎的这么快就回了,可是有收获?” “陈聪”皱皱眉回道“有没有也不是向你禀报的吧。” 那人看了看“陈聪”说“哼,跟我来吧,反正受罚的又不是我。” 那人带着“陈聪”先是走下了一个小坡,再是绕过了三棵大树,再往前依稀能听到一些水声,前面好像是条河。 河边没有遮挡物,常钰等人不能再跟了,不过也不用再跟了。 走过重重树林,前方视野豁然开朗,虽是夜里却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明亮的月光照得前方一览无余。 这里城外两江之一的捡江,是一条开凿不久的人工河,河水并不湍急,在夏夜里静静地流淌着,突兀的却是那江边连绵起伏的营帐。 喻达见到此景,不由瞳孔一震,这...这么多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离主城区如此近的地方,竟然隐藏着这么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庞大势力,这些营帐在夜里只点燃了几把帐前的篝火,一小队人马正在这些帐前不断地巡逻。 那帐篷全是十人一顶的大型军用帐篷,所幸今夜月色明亮,让人一下子就清楚的数出这里有二十来顶帐篷,也就是说足有两百来号来历不明,不怀好意的人在他们主城区外驻扎。 那陈聪跟着一人逐渐走进其中一顶最大的帐篷,也只有那一顶帐篷里还点着灯。 喻达不知他们派遣一人进入主城区旁的小城杀人、乔装,大部队则留在城外驻守,究竟意欲何为,但现在他们一定在密谋着什么。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可不只是派了一人潜入,只是他只知道那假陈聪而已。 此时的喻达只想撤退,心里疯狂打鼓,靠,什么鬼,还以为就是抓个盗匪、山匪什么的,这...这怎么打,仅凭他们县尉里的捕掾,就算全都叫来也不够看啊。 喻达不禁望向那领头人,他一直知道这是郡守的儿子,所以对他一直唯命是从,盼望这位公子哥哪天不当捕掾了,能带他一起飞黄腾达。 谁知这文华根本没看他,只是做出了一个让喻达肝胆俱裂,立马就想抓住他让他三思的手势。 那文华的意思是“隐藏身形,上!” 喻达不想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上,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 他觉得他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很听话,为人正直,也会审时度势,除了训练时偷点小懒,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没想到最大的失误竟是跟了这么一个没眼力见的少爷。 他们常驻的捕掾就四十人诶!这么一上,得,全部重招吧。 就在喻达自己给自己放起生命的走马灯时,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变大了,令喻达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后方的草丛中,均匀地分出十路纵队,迅速安静的出了树林,向江边的营帐冲去。 这些纵队行进十分整齐,且目标明确,每一个纵队都朝向其中一个营帐,一个一个士兵快速冲出,一时间竟是看不见队伍的尽头。 怎么会这么多人?! 喻达这一刻已经懵了,出去的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根本不是平日里与他喝酒吃肉的汉子们,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再看文华,他再次举起手,这次他做了一个喻达看不懂的手势。 指令一下,树林中突然站起一个十人小队,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一把弓箭,他们动作整齐划一。 搭箭、开弓、射! 只一瞬间,那在巡逻的小队就闷声倒地。 与此同时,鱼贯的而出的十支队伍的末尾处断开,默契的另换一个方向,依旧是一个纵队一个帐篷,飞速地奔袭而去。 巡逻小队倒地虽没发出大的声响,但巡逻队伍离营帐相当地近,小队倒下后,还是立刻就听见离得最近的一个营帐传出了人声。 “什么人?!” 第10章 神叶现形 惊惧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文华当然不会答复他,他只是再举手,变换手势,再下令。 这次后方站起了两个十人弓箭队,与先前的弓箭队一起,将弓箭点火、射击。 只是几次呼吸时间,河岸边的营帐便渐渐燃起熊熊烈火。 一声声惨叫在营帐中不断地响起,这些人开始从营帐里接连不断地冲出,其中有好几个人都身带火光。 而文华这边刚刚派遣过去的人手此时已经刚刚好,等在了那里。 只见营帐里的人跑出来,还没看清外面什么情况一把大刀就直接砍了下来,血溅当场。 文华这边的人,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形势完全一边倒。 其中有好几个身上带火的出来,看也没看守在面前的敌人,直接掉头冲进后方的捡江里,希望能灭掉身上的火焰,一时间生死未卜。 此时主帐里的人也终于冲了出来,这是一个身型矮小的男人,因着夜色笼罩,只有他身旁营帐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那脸上皱皱巴巴的布着好多皱纹,常钰看着,觉得只要这人愿意,皱一皱眉头就能夹死几只苍蝇。 没错,常钰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因为就在刚刚,他已经混入队伍潜入到了主营帐旁。 就算要假以人手来干掉这些秦军,常钰可也不会只是干看着。 但其实,当他见到这些人时,他的内心是失望的。 这个数量远没有她想象的多,更没有那一晚的多。 常钰所在的部族当时已经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经相当辉煌的部族就算那时没落也还有着近两千多的人口。 那一晚,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整个部族冲天的火光可比今日燃烧的更加猛烈,也更加凄惨。 部族中骁勇善战的将士们一个个悍不畏死地冲出,保护着族里的老弱们,可奈何敌军数量之多,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抵抗的。 那些敌军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在部落中来往不断地砍杀,而他们部落里最高的马,都赶不上他们这些马的脖子。 几个冲杀之后,败势来得如此猛烈,也不可抗拒。 常钰只记得他就那样坐在房里,听着外面的人不断地来报大将军与几大长老相继遇难的消息,像是一只溺水的鸟,想尽力地扑腾却只能越沉越低,对着巨大的不可抗力毫无招架之力。 那些人是部族里武功最高的人,是他的叔伯是他的血亲。 他也偷偷掀开窗户,看了看外面的情形,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青壮有力、数量众多。 在他见到一个士兵挥起长刀,正向他的一个玩伴砍去时,他赶紧闭上眼,关上了窗户。 再之后不久母亲便带着神玉来了。 常钰在醒来后的马车中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就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她用自己圣女的身份帮自己的女儿做掩护,她没有逃走,选择了最悲壮的路与部族共存亡。 往昔的烈火与今日的火光仿佛重合,燃烧在常钰的眼中。 他看了眼面前这个满脸皱纹的老男人,并有上前动手,他不能暴露自己会武的事,文华只知道他轻功不错,动手会让文华起疑。 这男人已经出了主账,文华定能看见,他也逃不了。 所以比这个老男人更重要的,常钰知道是此时此刻营帐里的东西和那几只臭老鼠。 常钰走到营帐后方,掀开一个角,俯身钻了进去。 之所以选择这个角落,是因为借着营帐里的光,常钰看到里面有个屏风,这里钻进去正好能将里面的人与自己隔开。 主账里并没有其他营帐中那样慌乱,主账由一个简单的隔断分为两个部分,常钰所在正是营帐后方的卧榻。 他悄声走到屏风后面,这扇屏风是由动物皮所做,拉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充满野性。 “是你带回来的尾巴!”这声音尖锐,明显是刚才带路的那个人。 看来这些人还在内讧。 “哼,这时候还说什么你呀我的,再说,我们可是一起过来的”陈聪的声音变了,变得有些细。 常钰探头看清了屏风后面的景象,这屏风后是一张大桌,桌前站立的四个人此时有点剑拔弩张。 其中两人常钰刚刚已经看到过,一个是假陈聪另一个则是带路人。 再看另外两人常钰却并不认识,只见其中一人,快步走到帐帘前,伸手一撩开始查看外面的情况。 而另一人则身着黑衣,一张大大的黑色头巾包裹住了他的脸和整个头,只露出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显得十分神秘。 这黑衣人眉头一蹙,低声说道 “不论如何,此处已经败露,虽不知是何原因,但现下最重要的是将神叶护送出去” 门口那人听了之后,放下帐帘转身走了过来,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常钰很少看到有这样高大的人,刚刚他站得远还不大能看出来。 此时那男人走近后却是让常钰眉头一挑,这人比姬云还能高上一个头,要是进自家铺子肯定得撞到头,不知道他自己家的门框修得够不够高,这么大块头要是撞几次,房子都容易塌了。 那人走过来,双手合起不停地搓着,脸上堆起一个尴尬的笑。 “那个,我说,几位大爷,再不走一会儿可走不了了”高大的身形配上这低三下四的语气看起来甚为滑稽。 “哼,世风日下,你这样的人是怎么被选过来当近侍的。”说话的是那黑衣神秘人,不过他并没有让高大男人回答的打算,而是接着转身面向假陈聪说道, “快把叶子取下来,我要带走,不能让人发现其中机密” “是,二当家”假陈聪恭敬答道。 简短的几句话已经让常钰把面前几人的身份弄懂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那陈聪抬手按在了自己的额上,一道柔和的光芒闪出,陈聪的手中多了一片金色的叶子,那叶子仿佛是由金属制成,光芒退去后,陈聪的面部恢复成了一个青年男人的相貌。 常钰看到此处不由得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终于等到了! 他就知道,既是秦军,还会改变面相,手里定是有神叶,要取神叶只能等使用者主动拿下,否则谁也夺不走。 要是拥有神叶的人死了,那他的面容会保持原样,就算火化也拿不出来。 若不是当年部落里率先遗失神叶,秦军派一人改头换貌乔装做他爹的模样,他们也不会输的如此之惨。 所幸神玉示警,否则恐怕他也要死在那地狱中。 他手心渗汗,饶是向来运筹帷幄的他此刻也不免激动起来,此宝定要夺回来! 第11章 大力出奇迹 他微微转头看向帐篷后方,此刻这里除了一张床榻什么也没有,但他的目光仿佛不在这里,朝着外面无声做了一个嘴型,那唇形的意思是“姬云,上” 此时早就在外时刻“关注”着自家少主的姬云瞬间动了,他直接从后方冲进营帐中,与此同时抽出插在腰间的双刀。 姬云双腿发力,一个弹跳像一只飞起的大鹏,直接跳过屏风,瞬间落在四人中间。 是的,姬云黑缎覆眼并不是不能视物,而是异能! 他在一定距离内可不受物体遮挡,看到自己想看的任何东西,且在黑夜里也如同白昼般清晰。 也正因为如此姬云在白日只能以黑缎覆面,阻挡阳光对眼睛的侵袭。 这也让他很难再以正常人的身份生活,这十来年姬云一直以暗卫的身份生活在常钰身旁。 看着突然从天而降落在四人中间的蒙眼少年,四人皆是一愣,与此同时常钰在后方下令“黑衣的绑走,其他全杀”。 声落,姬云瞬间原地蹲身,双刀开合之间像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旋转一周,那假陈聪与带路人直接被生生砍成了两截。 躲过这一击的只有黑衣人与那高大男子。 失去生命的陈聪上半截逐渐滑落,手中的叶子由于失去握力,从那尸体的手中掉落下来,姬云却没有看那叶子,继续追击剩余两人。 那黑衣男子此时终于醒过神来,抽出一把短剑应付起姬云利落的双刀,但眼睛却是紧紧的黏在那叶子上。 就在那叶子即将触地的刹那,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却是一下抓住了那掉落的叶子。 眼看着叶子落入他人之手,黑衣人顿时急了,手上的招式一下子凌厉起来。 而那高大男子躲过姬云一击后,却是后退数步没有加入战局。 黑衣人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顿时不悦地大喊“你干什么?!此时叛变,你还想不想你娘活了” 高大男子脸上顿时一黑, “哼,别以为我傻好糊弄,今夜什么情况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你们完了” 黑衣男子艰难地挡过姬云一击后,说道“你就不怕你那老娘...”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两眼一翻昏死过去,倒下之后露出那身后动手之人,正是常钰。 打架还说话,你不倒谁倒。 常钰面色冷酷,眼神犀利,紧盯着面前的高大男人。 那男人瞬间感觉到了一股死亡的威胁。 他瞬间反应过来面前这“小小”的男子正在思考他的生死。 冷汗一下顺着他的背脊往下流,说,他得说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说他们有共同的仇人吗?不行,自己刚刚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神叶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重要物件。只凭这一点恐怕...怎么办.... “姬云” 常钰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别别别,别杀我,我知道他们还有一个据点!” 这人呐,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总能迸发一些激情,做一点平日里做不到的事。 就如这高大男子一样,平日最不喜欢动脑子的他,此时大脑却转出了光一般的速度,说出了常钰最想听到的话。 姬云看向常钰,等待他的抉择,但时间却不多了,他已经透过帘帐看见外面的士兵与那满脸皱纹的男人缠斗在了一起,不久就要冲进来。 常钰静默了一瞬,看向高大男子,开口说出让他活命的要求。 “地上这两个人都是你杀的,给外面领头的带路,收拾掉另外一个据点” 高大男子瞬间理解了常钰的意思。 “是,今日我没有看见过二位以及...其他的东西。” 高大男子拿起营帐中的刀,沾了下地上的血迹。 常钰看着眼前之人,眼睛微眯,最终还是和姬云退出了营帐,顺带让姬云带走了那昏死的黑衣男。 高大男子瞬间松了一口气,唉,我怎么这么倒霉,被人抓来当匪,还用老娘来威胁,幸好这些匪徒都要完,老娘那边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就是自己,又被卷进其他的事情里面来。 我办完事之后那两个人不会又过来杀我灭口吧... 正在高大男子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外面的士兵已经冲了进来。 男子看着眼前的士兵,心里暗叹,唉~先渡过眼前的困境再说。 再说常钰这边,姬云扛着昏死的黑衣男与常钰从后方营帐走出,快速的跑到营帐后面的一个低洼处,常钰看着眼前黑纱蒙眼的少年扬起一个久违的舒心的微笑。 姬云看着少主心情好,自己心情也跟着好了。 “抓到一条鱼,钓了一条大鱼,就是不知道这大鱼后面还有没有惊喜,再让我们钓上一钓”常钰顿了顿继续说,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带他回地窖,捆好别让他死了,此间事了后我们地窖汇合。” “是,少主孤身行动,一定注意安全,属下告退。” 说完,姬云转身扛着那人踩着一种相当玄妙的步伐迅速地离开了。 文华这头,这场小型战役已经开始收尾了,远处的士兵开始打扫战场,将敌方的尸体一条一条地摆放整齐,翻看着有无有价值的东西。 燃烧的帐篷里已经没有人声,只等火灭后便可以进去检查。 文华看着眼前被几个士兵合力压住的满脸皱纹的男人,抬了抬眉毛,说了句差点没气死这人的话。 “这么老还出来活动” 那男人眼睛一瞪,心里十分想骂娘,他也就是不惑之年,怎么就老了。忍了忍,不想透露信息,最后啥也没说。 文华看这人表情这么精彩,感觉十分有趣,这人定有相当精彩的内容等着他挖,于是吩咐人将此人押回城内候审,严加看管。 再一会儿,士兵又“押着”,不,这应该是“抗着”?还是举着?一个硕大的物什移动了过来。 “报,此人与营帐中人内讧,属下赶到时,他已经杀了营帐中的另外两人,据他称,此处往北半个时辰的路上还有一个他们的据点,他愿做我们的线人,带我们剿匪。” “哦?”文华有点惊讶,不是因为他要做什么线人,而是奇怪。 怎么他们一打过来就端端撞上这人内讧了,第一直觉便是这里面有猫腻。 “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叫张大力” 这...确实一看应该就挺大力的。 第12章 咋的还要脱衣服 “说说吧,怎么回事?” 文华心里吐槽着他的名字,面上却毫无表情的继续询问。 “大人,我就是这蜀郡人,在南边陇村里耕地的。一个月前这群土匪路过我们村,看上了我,就把我抢走了,还说我要是不听话,就要杀掉我娘。” 文华嘴角抽了抽,听说过抢姑娘的,这抢汉子他还是头一回知道,还是这么五大三粗的。 “今天我看见官爷们来,到处的营帐都着了火,就知道这些匪徒这回肯定跑不了,于是直接干掉了那两人,他们认识我娘,不杀他们,要是让他们跑了,我娘就危险了” 说到这儿张大力的开始有点着急了,他现在就想赶紧回去看看他娘,被带走的这一个月,他一次也没能回去看看,这些人将他看得很紧,就算是去另一个据点传递消息,每次也有好几个人跟着他。 “大人您不能放过他们啊,还有一伙人就在这里不远的地方,那边人数少点,但也有一百来号,我带您去!” 张大力一口气说了好多话,说完后心里也打鼓,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刚刚那人给他的任务。 文华上前,抓住张大力的手看了看,再撩开他的裤脚瞅了瞅,最后把张大力的上衣都脱了,张大力站在那儿尴尬地双手抱胸,雄壮的身子直挺挺的,浑身紧绷一动不动。 什么规矩?!咋的还要脱人衣服,张大力想反抗又不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开始默念,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没事没事。 心里是这么想的,张大力的身体却依旧十分僵硬。 文华举起火把照了照他的后背,背部有些微弯曲且颜色黝黑,手心粗糙,小腿血管也有部分隆起,此人确实是个常年干农活的。 想了想他说的话,文华又抬头看了看天。 “现在是四更”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文华一跳,他没看到的是那张大力也抖了一抖,因为说这话的是常钰。 “你刚去哪儿了?”文华现在甚是佩服常钰的轻功,这小子跟他从小到大上房揭瓦一把好手,被逮到之后跑的也是最快的。 “刚阵仗那么大,我这弱男子当然要离远点了。”常钰一脸的理所当然。 文华无奈,想起以前的种种事迹,确实是他干的事。就也没再理他,转而开始下令。 天还没亮,这段时间人睡的最熟,既然这边有线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过去把那边也搞定,以免天亮后对方听到风声跑路,到时候就不好抓了。 文华留了两个小队在这里打扫战场,又差了两个人骑马赶去陇村核验情况,虽然张大力应该没撒谎,但他向来喜欢万无一失。 这命令是当着张大力的面下的,张大力听完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在那两士兵走之前喊了一声“要是见到我娘,麻烦官爷跟她说声我没事” 那两士兵看向文华,文华点了点头,士兵领命便走了。 剩余的人重新整队,虽然消耗了些体力,但好在这场打下来他们基本没有伤亡,也相对比较轻松,在张大力的带领下,他们再次出发了。 行进在队伍中,喻达突然钻了出来,跑到了文华旁边,跟文华还有常钰并排走。 问出了他今晚憋了一夜的问题,再不问他真要憋死了。 “老大,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多人的?没有调县尉里的人,你直接去调了军队?” 文华看了看喻达,想起了白天的事。 ...... “文华,有件事我没说,你看看这个” 在文华准备离开的时候,常钰叫住了他,收起以往随时都很悠哉的神色,转而郑重地将一把匕首递给了文华。 “这是?”文华看了看手中的匕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仔细看看把手的位置”常钰提醒他 文华将匕首举高,就着阳光的反射,看到了一行字“九年相邦吕不韦” “这!”文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再反过来看看,背面是秦,这匕首是昨日撞了杨琳的人身上掉出来的,那时候杨琳刚查出失冰的事,准备报案” 想起刚刚那假陈聪正是用和这相似的匕首刨坑,文华顿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可不是什么盗匪、贼人,而是妥妥的前朝余孽。 接过常钰递来的匕首,文华郑重地收好,仔细地看着这个儿时的伙伴,似乎与印象中的有些不同了。 相貌倒是与幼时变化不大,还是那副谦谦公子像,让人一眼就觉得是个好相与的,就是身高长了不少,已经够到他的鼻子了。 他倒是忘了自己也在飞快地长,他现在这身高在同龄人中已经算佼佼者了,所以常钰其实也不矮,只是与他还有那姬云比起来稍显小巧。 这常钰小时候就聪明异常,看过一遍的人、事都能记得相当清楚,就连跟他下河摸鱼,也能比同去的小孩多摸两根,时间一久文华不免对同他一样聪明的常钰产生亲近之感。 久而久之就成了好哥们儿,一起干了不少讨打的事,所以他记忆中的常钰,跟常钰记忆中的他其实都差不多,两人半斤八两小时候都是不干正事的主。 正是因为如此,常钰将如此重要的匕首拿出来时,不免让文华开始多想。 常钰也知道,这匕首一旦拿出来,他立刻就不再是一个与此事毫无干系的人,他捡到匕首,明白匕首的意义,将匕首收起来,又在文华即将回去调兵时拿出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将让别人开始猜测他的用意,再不是一个完全的局外人。 但这样却是最直接能让文华短时间内调到兵的唯一办法,匕首是市场内众人看着他收的,到最后查出来也是一样,不如直接和盘托出,最后怎么查,自己在这件事里也顶多算个旁观者。 而利用军队去绞杀秦军也是目前来说对常钰损失最小,也最方便的办法,他只需要从中做点手脚就能轻松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了,等我回来” 文华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走了。 ...... 回过神来,喻达还在等着文华的答案。 文华瞟了一眼走在旁边并没有什么表情的常钰,只说一句让喻达狂翻白眼的话 “天机不可泄露。” 第13章 砍头 文华领着这支五百人的队伍,继续行走。 张大力规规矩矩的带着路,常钰在后面不时地瞟瞟张大力的背影,让对方的汗毛一会儿倒一会儿立。 文华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常钰,开始安慰他。 “没事的,你才17,还会长高的。” 常钰:“......” 张大力:“......” 看不出来两人之间猫腻的文华,觉得自己安慰的甚是到位。 转而开始不断地询问张大力对方的情报。 “我们刚抓的那个满脸皱纹的老男人是他们什么人?” “回大人,那个是他们的三当家,也是他看上的我,抢的我” 文华有点无语,抢男人这事儿这张大力能不能别提了,听着甚是古怪。 “三当家?那他们的大当家、二当家呢?” “我不清楚,我从来也没见过,他们也很少提起,我是一个月前被抢过来的,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张大力说到这里突然感到周边的温度有点低,转头看了看四周,在瞧见常钰阴沉的目光时,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糟,说错话了。 亲娘嘞,您刚刚也没说这个不能说啊。 “找什么?” “我不知道” 对话一时间陷入僵局。 文华想了想开口问道:“说说你这一个月里干了什么。” 这回张大力先是咽了口唾沫,在脑子过了一遍今晚发生的事,再是开口说。 “前半个月里,白天跟着他们在附近四处乱转,一到夜里那三当家就叫我过去陪他” 常钰“?!” 文华“?!” 喻达“?!” “他说我功夫不错,天天都要我陪他练武” 常钰三人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这人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后半个月里,就到了这个驻扎的营地,大概四天前,他们派了一个人去一个地方办事,我不知道是干什么,今天那人回来,你们就过来了” 文华听后,默了一会。再开口却没有再问张大力的事。 “另一个据点什么情况” “那个据点是半个月前分出来的,那边也有任务,据我所知,这两个据点都是负责在外接应,不过那边昨日传回消息,没有收获,就都在等着今天从城里回来的那人” “那人被你杀了。”文华皱眉看着张大力 “是”张大力接着说:“已经快到了,他们就在前方的树林中,那边树林很是茂密,适合藏身。” 文华不再纠结,开始观察起前方的情形。 “里面有主事的吗?” “...没有” 文华有点奇怪,百人的队伍怎么着也能有个领头的吧。 他当然不知道那领头的就是二当家,刚去捡江旁的据点议事,被常钰逮了。 这常钰此时就在旁边瞄着呢,他能说啥。 三当家的武功不行,人自然带得多点,二当家是个高手,所幸就只带了个百人队伍。 眼前的营地周边植物颇多,点燃火箭怕是会造成大面积的森林火灾,恐怕不能再故技重施。 可若直接冲入会浪费眼前这个黎明前的绝佳进攻时机,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 想着,常钰与文华二人突然同时看向张大力。 张大力无奈,张大力明白...... “我知道了,我去引开守卫,他们认识我,之前也来过这儿。” 常钰二人满意点头。 文华开始下令士兵隐藏身形,散开队伍成合围之势,渐渐收拢包围对方营地。 待阵势摆好,张大力也不含糊,迎面走向了对面的巡逻队伍,远远地看着,只见张大力指着一个方向跟他们说了些话,那些人便跟着张大力往那边去了。 若是姬云在这里,还会发现跟张大力走的这些人一脸的讨好之色。 无他,这位新来的大力兄相当受三当家的青睐,他们也盼望着能顺带提携自己。 眼见张大力如此顺利地引开巡逻队伍,文华也感觉松了口气。 周边的植物、山水都是他家乡的一草一木,如非必要文华并不想破坏他们。 接下来的事情就相当顺利了,一部分士兵留守外围,另一部分士兵悄声地钻进营帐。 这次的行动喻达也参与了,他自告奋勇跟着士兵进了其中一个营帐。 帐中士兵睡得相当香甜,其实若是他们头几天来,可能这些士兵还没这么放松。 可十几天下来,又没什么消息,睡野外他们都要睡习惯了。 蜀地的夜,树林里的虫鸣在夜里格外地响亮,刚来的时候有些人还不太习惯,几天之后就能伴着这个声音睡得踏实了。 后来更是把这声音当成了上好的催眠曲,这段时间也就白天操练操练,晚上睡大觉,这些人觉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可惜好日子今天就要到头了。 郡守下达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一把把长刀整齐地悬在了熟睡之人的脖颈上,一个打呼的人吹出的热气附在了刀上,吹出了一个扇形的雾团,但凡他能睁眼看看,往旁边一闪就能躲过这一劫,但是他没有。 领头的人轻微点头,下一秒营帐中十个人头整齐落地。 只能听见血液喷溅的扑哧声与头掉落地上的闷响声。 喻达有点紧张,这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其实来之前他是有点害怕的,可仔细一想,眼前的人都在睡觉,他们受伤的概率几乎为零。 而参与了这次行动,在未来,喻达的官生就有很大的可能再上一级。 就一个原因,他的同僚都没来成。 喻达下刀的时候还是相当干脆的,没有丢他们县尉的脸,同其他士兵一样,一人抓起一个地上的头颅,回去复命了。 直到他砍下头颅,喻达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为何要杀。 就是那触感还相当温热,让喻达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刚刚做了些什么。 眼见着面前的士兵人手一个人头回来复命,饶是向来镇定自若的文华,眉毛也跳动了两下。 在文华看不见的地方,常钰紧盯着这些头颅,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 江边的那些人常钰并没有仔细的注意过,现下这些头颅如此整齐的被拎在士兵的手里,让常钰一下子注意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些人的年龄绝不是士兵正常的年龄,朝廷招募士兵一般只在二十到二十三岁之间,而眼前这些人的年龄却绝对都在三十岁往上,甚至还有更大的。 这绝对不正常。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常钰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难道...难道是当年的...不,这怎么可能。 第14章 要抓我? 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忽略了重要的东西。 当年惨案之后,他只知道汉军曾经出兵围剿,却并不知道那些秦军最后的下场。 十年前的秦军,常钰当然没有全见过,但他记得那些人的年龄,都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壮年,难道当年那些人竟都没有死,这些兵也并不是他们新招的,而是原原本本十年前的凶手?! 常钰现在立马就想飞回地窖里与姬云汇合,将那二当家的里里外外审个清清楚楚。 如果是真,当年秦军三千多兵马如今还剩几何?又身在何处?领头人难道就是那大当家? “常钰” “常钰?”是文华在叫他。 此刻的常钰有些心神不宁。 文华只当是他看见这么多人头吓着了,想想这件事跟常钰仿佛关系也不大,他带着常钰深夜奔袭、看到如此血腥场面是不是有些不该... 只是因着儿时的习惯,对带着常钰这件事有些习以为常,甚至对常钰能偶尔帮助到自己感到舒心和宽慰,他喜欢有个人能陪着他。 “抱歉,走神了” 常钰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他该回大城了,散落在外地的伙伴们应该知道今晚的消息! 文华吩咐了两声让人打扫战场,清理物品,掩埋尸身。 接着带着常钰往树林外走去。 黎明前的树林相当安静,走起来只有常钰二人脚踩树叶的沙沙声。 “没事,今晚辛苦你了,我会跟父亲禀报这次事件中你的功劳,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若是还需要我做证什么的,后面可以随时到大城来找我。” “真决定回去了?现在这市场虽小,可我听说你在这里的生意相当好,也花了不少心思。” “嗯,父亲家的锦不应局限在这里,他应该发挥他应有的光辉,少城那边会成为西南地区最重要的商业中心,我现在应该未雨绸缪,先去那边抢占先机。” “你对经商之道倒是甚有头脑。”文华微微一笑,有些晃了常钰的眼。 树林中的虫鸣变得小了些,不时能听到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天还没亮都已经开始觅食了,真是勤劳的鸟。 文华的气质在贵公子中一直都是数一数二的,他受着蜀地最好的教育,掌握着蜀地最好的资源,说白了,郡守是当地最大的官,要是比作王爷,这文化就是那世子爷。 文华的父亲是个相当儒雅的中年男人,也是个文采卓越、精明强干的人,在他的治下这几年蜀地发展的相当迅猛,文华耳濡目染,虽在小时候淘气了点,现在却是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 习得了一颗耳目通达、七窍玲珑的心。 比如他现在说出了一句让常钰震动不已的话。 “杨姑娘家那丢的第三块冰,就算作朝廷征用的吧,我会去同她说。” “谁?” 常钰的心思还处在刚发现的端倪中,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文华在说什么。 “杨琳。” 文华平静的一句话一时间激起了常钰心中的惊涛骇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常钰停下前进的步伐,盯着文华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你不知道你有个习惯吗?说谎的时候为了让人相信你,总是喜欢直视别人的眼睛” 文华轻笑了一下,并没有在意常钰的遮掩。 “……”常钰无言,认真想了想,好像是让他说中了。 “昨天下午我没听你的,只看尸体的脸,我翻看的时候感觉到地面温度尤其的低,察觉有异我便扒开看了看。” 文华说的很慢,一边说还一边观察者常钰的表情。 常钰无语了,是了,当时他怕那假陈聪发现尸体味道掩盖不住提前跑路,于是和姬云一起把那硕大的冰搬了出来,杨琳丢冰是在前一天,放一天早化了,这突然新出来的一块可不得两个人现搬嘛。 再加上那时只有常钰在那儿守着,前后一联系,得,暴露了。 原来当时文华正在埋尸,扒拉草皮时,被他出身咳嗽吓得抖了抖,竟是因为文华发现了常钰的秘密。 估计正合计着常钰呢,他就“从天而降”了。 “哈哈,难得你也有疏忽的时候,真让我心情舒畅,其实我没告诉你,小时候我曾经见过他。” 这个他说的就是姬云了。 “小时候我们去叉鱼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就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有一次我们几个玩累了,就地躺在树下午歇,许是我醒早了,睁眼便看见他背对着我,站在你旁边,斜靠着大树,守着你。” 没等常钰反驳,云华接着说了起来, “那时候方维睡着睡着突然踢了你一脚,他立马帮你挡住,然后又蹲坐在你身边,后面我出声咳了咳,他就不见了。”方维也是他们小时候的玩伴之一。 这姬云!回去看我不收拾他,这眼睛白长了人家醒了都不知道。 姬云也冤啊,人家是透视眼又不是脑后长眼,咋能啥都看得见。 -地窖里的姬云打了个喷嚏。 “后面我就开始主动的观察,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我还是再见过一两次” 这是隐藏的好吗?这明明是没藏好,常钰心里暗骂。 但其实常钰也知道,那时候的姬云虽然比常钰大点,但也就十来岁。 长年累月地跟着常钰,他又是上树又是下河的,若是无心还好,一旦被有心人仔细找,确实不免被发现踪迹。 “可惜刚开始还能看到,后面几年我便再也没看见过他。” 还能让你看见那就见了鬼了,常钰心里吐槽。 姬云现目前的身法,绝不是一般人能发现的,他现在的眼睛比小时候看的又更远了,视野范围也更广,若是说有谁能在发现姬云之前先发现他,常钰绝不相信。 心里不爽,跟着说话也开始冲了,跟文华怼了起来。 “跟个暗卫不犯法吧,怎地文大捕掾还想抓我?” “哈哈,不敢不敢,我只是好奇。” 文华此时的目光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同,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只听他继续说道。 “常钰,你做的这些事对朝廷来说都是好事,不管是继续用冰镇尸稳住嫌犯,还是通风报信提供线索,甚至拿出了至关重要的物证,令我可以及时调兵清缴余孽。” 嘶,通风报信,常钰怎么觉得听着有点刺耳,文华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 “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感觉你表现得这么遮遮掩掩,像是怕被什么人发现。” 第15章 温暖 常钰呼吸有点暂停,他确实好像忽略了一点,因着怕被人发现身份,这十年来他不管做什么事,都只在暗地里进行。 也是习惯了这样,这次也就同样地如此做了。 可现在其实不一样,早就改朝换代,有些动作、有些营生他其实可以拿到明面上来,运作起来也会更加顺手。 “你是郡守的儿子当然不怕,可我只是小小市民,他们的势力有多大我可不知道。” 常钰并不怕被文华发现什么,一则他们关系要好,是他信任的朋友,不会害他。 二则,无论如何他都不是过错方,反而是受害者,只是他不希望往日的仇怨牵扯到友人。 “我家里还有老小,二三十口人,若是我被盯上,后患无穷。” 常钰这个理由找得相当好,自常渊收养他之后,对外只宣称过是他的儿子,而没说过是义子,这事情只有常渊府里的人知道。 有这一家老小,常钰当然要为他们做打算。 文华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个理。 “常钰。” 此时,漫长的黑夜渐渐过去。 东方的晨曦透过重重的树林将要挥洒进来,晨雾弥漫的森林透露着沁人心脾的青草味,那恼人的蝉鸣仿佛也在此时停了,一阵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舒爽的凉意。 对面的文华嘴角微牵,好看的眉眼上染上了一丝笑意,一个小小的酒窝出现在文华的右脸颊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无害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事?” 还是让他有所察觉吗?怎么办。 近日姬原的来信变得频繁了,事情比他们刚开始想的要更加复杂,他不想将友人也带入这复仇的泥潭。 这是深渊,是血海深仇,可与文华无关,他不必背负。 “怎会。”常钰平静地声音落在这偌大的树林间,似乎周边都响起了回声。 文华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也不例外,若是常钰不想说,那便不说吧,他尊重常钰的想法。 文华轻轻笑了笑。 “行,我小时候发现你的暗卫没有告诉你,现如今这样我们也算是扯平了吧。不过,若是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随时恭候大驾。” “你多心了。”常钰开口拒绝。 “不,我的意思是,你我兄弟,若你需要我帮忙,我不会推辞。” 声音是可以有温度的吗? 常钰想着,许是有的吧,不然此刻他为何觉得特别暖。 “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我们大城见了” 文华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常钰答他,便转身走了。 其实他很喜欢小时候的常钰,虽然时常发呆、皱眉,甚至会没来由的突然很生气,虽然文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是感觉他相当鲜活,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情绪。 可越长大,就觉得离他越遥远,文华感受到他开始将情绪藏起来,再不能通过表情看出。 再然后,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犀利,话语越来越少,有时甚至有些阴沉,也不再能常常看到他,变得越来越忙碌,也从不跟他说在做什么。 直到这次,文华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觉得此中事情绝不简单,也不会是一个商人的儿子能够应付的,他想做些什么,让常钰能够轻松些。 可这好像涉及到他的隐私,或许...他不会再来找自己了吧。 常钰站在那里,半晌也没有动,当晨光终于穿过夜色,镀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那个男人帅到了。 可恶,装到我这儿来了。 哼,什么兄弟,常钰现在非常想在文华面前表演一回大变活人。让他看看什么叫兄弟变兄妹。 想着他那张处变不惊的脸瞬间变色的样子常钰就觉得很爽,当然,现在他也就只能意淫意淫。 迎着晨光,常钰迈步往回走,只是不自觉地,嘴角染上了一丝笑意。 回到市场中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漫步在无人的街道上,常钰开始习惯性地将这两天的事件在脑海里来回地复盘。 真是漫长的一夜,此次收获颇丰,不仅收回了遗失的神叶,还抓了其中一个领头的,他相信顺着这根藤,他还能摸出个大瓜。 他觉得自己的那个猜想有可能是真的,当年被后来的汉军围剿的秦军可能真的没死,而是不知逃往了的何处,蛰伏起来,等待时机的到来。 只是为何他们会来到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常钰一时想不出来原因。 摸了摸怀里的神叶,他有了个大胆的猜想,难道说...佩戴神叶的人对神玉会有某种感知,所以他们才会让人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潜入这里,目的就是找他。 常钰觉得有极大的可能是这样。 所以他们为避免引起官方注意,只能将大部队留在外城,只派少量的人进来,使用神叶探查。 从张大力的表述中来看,这种对神玉的感知可能相当微弱且不准确,所以那些人才会在外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呵呵,对了,张大力。 差点把他忘了,他见过姬云,不能让他活着。 姬云与普通暗卫不同,之所以没有让他同其他四人一样被派出去行动,最大的原因就是不能让人知道姬云的存在。 姬云的异能或许现在的普通人不了解,但若是当地的老一辈,少数人是有听过那个传说的。 传说泽神一族千年前以神树、神像祭祀天地,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大祭司此后便获得了沟通天地的异能,可测出洪涝旱灾,带领百姓躲避劫难。 自那之后,大祭司一脉每代都有人可继承异能,而旁支中则不时能出现拥有“千里眼”“顺风耳”的能人异士。 旁人若是知道姬云黑缎覆面依旧能视物,很容易会联想到那传说中的千里眼。 消息一旦走漏,那虎视眈眈的人聚集起来能把他们活吞了。 甚至容易被人当妖怪烧死。 所以见过姬云的只有两种人,一是自己人,二是死人。 这次让文化发现姬云还在他身边确实是他大意了,他也算长了个教训,这种错误他绝不再犯。 好在文华只是大概知道有这么个人,也只把他当普通暗卫,刚刚的对话中,常钰已经用话语诈了诈,没有风险。 可张大力不同,他实实在在的看到姬云蒙着眼睛也能杀人。 且常钰对张大力来说不是什么朋友,而是个定时炸弹,这人不能留。 一边想着,常钰已经回到了店铺里。 他走过前厅,来到了后院中他的卧房里,伸手在枕头下面摸了摸,然后轻轻一按。 床后的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向下的楼梯。 第16章 心甘情愿 当初修这个密室的时候常钰也考虑了很久,为了注重隐秘性,他选了这么个有点奇葩的地方。 为何说是奇葩,只看常钰进密室的方式就知道了。 他一只手撑住床沿,轻轻一跃,跨过了整张床才落进了露出的楼梯里。 当初他觉得要是有人来找他的密室,进来肯定是先敲敲墙壁,听到有空响就能确定密室的位置。 于是十二岁的常钰“灵机一动”把密室修在了床后,这样除非爬床,否则一般敲不到这里来。 还好他和姬云身手不错,要是换个人进来,得先脱鞋,拿着鞋从床上爬过去,再重新穿上鞋进密室。 那场面想想就相当丑陋。 这墙壁后面的楼梯也只占很小的空间,最多容纳两个人并排走。 常钰房间的隔壁是一个小杂物间,杂物间的后方紧挨着这个通道,常钰把临着密室通道上方空间的那堵墙摆上了货架,堆满杂物。 若是只肉眼对比左右两边的空间,基本是发现不了杂物间那边短了一截的。 常钰走进暗道,门便合上了。 甬道内十分黑,常钰行走在里面有点羡慕起姬云来,他能来去自如不用点灯,可常钰进来却需要打火折子。 通道不算长,不过一会儿常钰就进入到密室内部。 “少主,一切可还顺利?” 这是暗处的姬云在说话。 这场景外人看着还怪渗人的,四周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常钰被火光照亮的手,却不知在黑暗的何处有人正和他对话。 而常钰却没有疑惑的,抬头看向了黑暗中的某个地方。 “我不是告诉过你在这里时把灯点上吗,你也不怕我撞上你。” “少主说笑了,您那耳力撞上墙也撞不上我。” “......”听听说的是什么话。 若是角落中那黑衣男人还是醒着的,肯定相当震惊,难道那传说中泽神一族的千里眼、顺风耳竟然都在此处。 其实这传说着实害的常钰他们相当惨,什么千里眼,姬云那眼睛跟正常人能看到的距离是一样的,只是凝神之后可穿越物体达到透视的效果。 要真的取个名字,常钰决定叫他一里眼。 而常钰就是能比正常人听到更微小更远的声音而已,遗传自他的父亲。 却被不知道从千年前的哪个缺大德的开始,将他们部族越传越离谱。 之前因着部族势力强大与对神明的畏惧,从没发生过什么。 直到后来秦并巴蜀,部族没落,他们只能献上神叶,才与之签订了和平契约。 多年后秦国没落,兵败投降于高祖,没成想,却在此十余年后,不知从哪钻出,率领三千士兵攻打部族夺宝。 当年兵败后他们究竟藏身于何处?想用神玉做什么事?难道以为夺得神玉就能光复他们的王朝? 也不辨认辨认那传说真假,就说那千里眼,要是真有,当年秦军还没入蜀,他们就能跑路,任谁也别想逮着他们。 常钰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传神玉的,但他却明白欲望的可怕。 可以扭曲人的认知,让人只听到只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甚至让人放弃思考,只剩疯狂。 这其中的受害者——姬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白日不戴黑缎眼睛会感到灼烧般的疼痛,除非装瞎子过活,但总会被人发现端倪。 没有强大的部族保护,姬云只能躲起来,活在阴影里。 还好如今转机终于出现,背负着盛名东躲西藏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姬云可以重新活在大众的视野中,活在这蓝天下,怎能不让常钰开心呢。 “今日我心情不错,不跟你一般见识,这个给你。” 说着,常钰将宝贵的神叶,毫不犹豫的递给了姬云。 姬云看着眼前的东西,却没有接。 “一树双叶,当年他们拿到一叶还不知足,竟又盗走仅剩的一叶。” 姬云说这话时声音平静,倒是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波动。 “别想这么多,夺回这一叶,你就不用在东躲西藏了。” “少主,我不要。” 姬云淡漠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对这叶子毫不在意,弄得常钰都有些愣住了,他迟疑的开口。 “你,是不是你爹没跟你说过这个怎么用?” “不是,我明白的。神叶可以让我在蒙眼的情况下露出真实的外貌,或者可以伪装成别人。” “既然知道,为何不要?”常钰十分不解。 “少主,时过境迁,十年了,我突然出现在大众视野中难免惹人注意,我等大仇未报,我怎可恢复身份安心生活,我哥哥远在长安蛰伏的这些年,所受之苦又岂会比我少。” 寂静的密室里只有浅浅的风声,姬云说完,转身把墙上的灯点亮了。 此时的姬云没有再用黑缎覆眼,在地下室中也用不着。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眼前这个少年的面庞,不,姬云比他年长三岁,如今他已及冠,是青年了。 青年穿着的衣服与时下的服装有很大差别,现下的人们都喜欢宽而大的袖子,显得儒雅且有风度。 反观姬云确是将袖口紧紧的绑住,也不似别人长衫曳地,而是穿着方便行动的黑色长裤,显得十分干练。 姬云的身形高挑,但不算健壮,取下黑缎的他也不再神秘、诡异,整的人气场仿佛都柔和了些。 他的发髻梳的颇为整齐,眼神中充满只属于年轻人的傲气,平时因黑色绸缎挡住的上半耳骨,此时露了出来,一个漂亮的贝壳形蓝色宝石在幽暗的地下室里也能看出微微的闪光,衬得他的五官显得有些异域风情。 “我只愿同大家一起,实现那个目的,为此所受的苦,我心甘情愿。若是因为我而最终没能成,去到彼岸,我也无颜面见我的父母先辈。” 姬云说着,重新走回了常钰面前,这次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面前的人如此坚定,没有一次动摇。 常钰心中有些酸楚,姬云所言他岂会不知,话语落下,只让他内心再次一阵疼痛。 “既如此,那这个就当是我们胜利后你的退路,如何?” 常钰觉得他们已经过的够苦了,但就算在破碎的荆棘中生活,也总要给自己找些糖吃。 姬云沉默。 “可这不公平,我有了,少主你呢?” 姬云抬头看向常钰,目光如炬,情绪渐渐的波动起来。 第17章 一夜春宵 “大哥那边的消息传来,少主你若是入长安和他们斗,哪里还能恢复真身,你一辈子都会是常钰了啊!” 这是怎么了?先是文华来关心他,再是姬云...... 他要什么退路,那种东西有了之后如何还能前进? 他只希望身边的人不要再发生悲剧。 常钰上前两步,皱着眉盯着姬云,语气有些不悦。 “姬云,你不相信我?” “少主说的哪里话,我从来没有过。”姬云低头,赶紧回道。 常钰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让姬云无法反驳的话。 “既如此,就相信我们,可以大获全胜,相信我,可以全身而退。” 姬云有些动容,良久,他退后两步,单膝跪地。 “少主,属下知错,以后绝不再犯。” “行了,别说这些。这个我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别废话。” 姬云终于将神叶接了过去。 “这玩意儿对我们来说有大用,不仅仅是为你以后考虑。有了他你可以随时变换身份做我们想做的事,不用被怀疑。” 是了,无论他做何事都不用担心被查出身份,因为这世上现在就没有姬云这个人。 “少主现在准备审他了吗?” 常钰顺着姬云的目光,看到了那个在角落里被五花大绑的人。 “不急,先晾他几天,让他受受罪。把嘴捂严实点,别让我在上面睡觉时听到他哼唧。” “是” “现在还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那张大力如今在文华那儿,留着是个祸患,你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回来报我,咱们得找机会除掉他。” 姬云领命后退出密室办差去了。 常钰借着昏黄的火光,缓缓走近那个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人。 他蹲下身拿出匕首,缓缓的切开了那二当家左脚的脚筋,那人猛然抖动了几下,可实在被捆得像个粽子,只在原地扭动了些许,让伤口黑红的血不断的流出,滴落在地上。 常钰扯下他的衣角,帮他把伤口包上,防止血流太多。 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做完这些他就转身出了密室。 躺在地上的人心里一万个脏话想吐,却只能发出微小的嗯嗯声,这是什么人,也不说审审他,还在昏迷直接给切醒。 切完也不说话,包上伤口直接就走了??? 常钰才不管他在想啥,要想让他吐个干净,一点点消灭意志是第一步。 …… 入夜了,睡了一天的常钰此时刚从榻上醒来。 缓缓睁开眼,朦胧中他看到有个人坐在他的榻上,以为自己没睡醒,又突然感觉不对。 猛然一睁眼,床上坐着的竟然是杨琳。 她靠在床柱子上闭着眼正在小憩。 “杨姑娘?!”常钰感觉他都要破音了。 榻上的杨姑娘动了下,缓缓睁开眼,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幽怨的盯着常钰。 “常公子好生薄情,一夜春宵怎得醒了后就叫人姑娘了。” 发出的声音却是个有点夹住的男声。 常钰飞起一腿直接把这“杨琳”踢飞,一腿用了九成力。 “我看你是皮痒了。” 对面异常高大的“杨琳”捂着屁股,跳了好一会儿。 “别别别,我错了少主。” 说完恢复成了姬云原本的模样,此时他的面上自然已没有那敷面的黑缎了。 常钰可不听他的,轮着拳头就上了,姬云不敢还手,只有躲的份,三两下就被逮住揍了个彻底。 姬云顶着一直熊猫眼,恭敬的站在常钰身边。 “少主...我错了...我只是想提醒提醒你,你是个女人,我怕您忘了,王族血脉还等着您延续呢...” 常钰翻了他一个大白眼,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一会儿你,一会儿您的到底是要用什么说话。” “您,您。”没看出来这姬云还有点狗腿潜质。 “我看姬家的血脉也该延续延续了。” “少主我真错了,我保证没有下回!” “行了,你去打探那张大力,什么情况说说吧。” 常钰不再跟他玩闹,转而开始说正事。 姬云见此也收敛了脸上的嬉皮,汇报起了现状。 “今日上午我找到张大力时,他正在县尉里回郡守的话,还没说多久,便有两人过来传话,说张大力的母亲在一月前就已经死了,张大力听后立刻回陇村了。” 估计是昨天去陇村调查张大力的人回来了。 “所以那张大力确实是个老实的庄家汉子?” “不是的。” “什么意思?他有问题?”常钰疑惑。 “少主,他是我族族人。” “?!你如何确定的?” “今日我见到张大力时,正佩戴着神叶,我感应到了。” “难怪,难怪那些人一看到张大力就把他带走了,估计是当时带叶子的人察觉他有异,但又不知道为何。” 常钰一下将之前发生的事串联起来了。 “估计那人还以为张大力以后能帮助他们,天神显灵了,所以立刻就把他收做近侍。” 姬云嘲讽的轻笑了一声:“呵,可不是,可惜他们不知神叶可没这作用,只是对我族人有感应而已。” “你能感觉到另一片叶子吗?”常钰问道。 “不行,估计相当遥远,但我回来时感觉到少主了。” “我?什么叫感觉到我?”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感觉到了神玉的呼唤。” 姬云自己也有些不明白,那时他还小,族中两片神叶相继遗失,关于这些圣物他都只知道个大概,并没有真正使用过。 “少主,可能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摸到这里来了。” 那些人在周围瞎转悠了半个月,又在之后一天突然进到市场里,好险没发现常钰。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感应不到了?”常钰有些担心。 “是的,只有一瞬。” 既然另一片叶子远到无法感应,常钰的身份就不用担心暴露,事情可以按照原计划继续进行。 “收拾东西,明日去陇村找张大力。” “少主,你...你不会还要...”姬云一脸欲言又止,还杀?不合理啊。 常钰朝着姬云翻了今日第二个白眼。 “既是族人当然是要找回来,明日一早就出发。” 姬云有些为自己的跟不上趟而脸红,他突然开始想若是换成自己的大哥来,或许不会一天天问这些傻问题。 他是不是太笨了... 姬云的气压逐渐变低,是了,陈聪死在地里那么大个目标他都没看见,若是早些发现,少主就不会置于危险之中。 想了一堆,姬云最后回了句。 “是,少主早些休息。”便退了下去。 常钰一脸不明所以???咋的翻个白眼就被打击了??? 第18章 火钳 ...... 这里是大城中专门看押、审问犯人的地牢,地牢共三层,其中只一层位于地上,其余两层专门看押重刑犯的则位于地下。 不同于地上有窗可以采光的牢房,下方两层阴暗潮湿,光线昏暗,只靠过道墙壁上的几盏油灯照明。 牢房中的地面铺着稻草,但由于常年吸收着潮湿地气,稻草渐渐发出一种酸腐的臭味,让人闻之作呕。 “你来了庄虎。这会儿文大人父子正在里面呢。” “哦?听说抓了个重大嫌犯,是前朝的,已经送进来了吗?” “可不是,你说这新朝都建立二十来年了,咋还能有前朝的出来作乱呢?” “我听说他们人还不少,也不知之前是躲在哪里了。” 说话的是两个正要换班的差役。 “嗨,深山老林,占地为王呗。” “行了,你快走吧,这地方味儿不好,听说待久了人会疯。” 这庄虎倒也没胡说,之前有个专门负责看管这里的,不久后就神神叨叨的说胡话。 那人辞了官职,回家耕地,一年后才重新恢复正常。 “天天呆这里,搁我也得疯。好在现在轮着来,我先回了啊。” “好。” 待他走后,庄虎还没来得及站到他的岗位上,就被大牢深处的官兵吩咐上了,让他端盆炭火过去。 嘶,看来是要用刑了。 等庄虎端过一盆火红的炭走进审问室时,他的头皮都有点发麻。 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狠的了,还是郡守父子亲自审,足见这事情相当大发。 那人被绑在一张大椅上端坐着,倒不是他现在还有多精神,实在是绑得太紧。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绽开,看样子是受了鞭刑,十个手指血糊糊的搭在椅子上,指甲早已不见,此人正是那被抓的三当家。 “新朝建立二十多年,如今第四位新皇都已登基,你留着这些秘密有何趣?” 这是文华的声音。 “......” 一如既往的沉默,审问到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了,此人一句话都没说。 “你依然效忠秦王?”这次说话的是文华的父亲,也是这蜀郡的太守文仲。 文仲平日里十分繁忙,一般审问犯人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亲自上场,但此次他儿子来报,在他的管辖地中竟有三百人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城市周边如此近的距离。 且这些人用的兵器上刻的字都表示他来自上一个朝代。 这是秦时的政令,生产的兵器要刻上时间以及负责人,来保证武器的品质,而新朝只要求铸上产地。 所以当文华拿出那柄匕首时,文仲一眼就认了出来。 从近日手下报来的消息分析,文仲觉得此事定不简单,若是没有内贼与这些人暗通款曲,绝不可能做到如此隐蔽。 “......”那人依旧没反应。 文华看向旁边的庄虎,用眼神看了看火盆示意了一下。 庄虎咽了咽口水,他只是来端炭盆的,没想到自己真的要上手,早知道放下就走了,旁边还有专业的大哥在呀,做什么叫他,这事儿他真的没干过呀。 文华可没想这么多,有人站在那火盆边他就直接用了而已。 无法,庄虎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拿起火盆中长长的火钳夹子,另一头已经被烧的通红,滚滚热气扑面而来,他都能想象到这东西烙在身上会有多痛。 再次咽下第二口唾沫,庄虎上了,待他走近,坐在那里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似乎对那即将靠近的东西有些恐惧。 他攥了攥拳头,没有指甲的手再次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怎么办,他有些退缩。 可说了也是死罪,说不定还是凌迟,那玩意儿更惨,要不还是死这里吧。 庄虎抬手,越靠越近,再之后他顿住了,那二当家以为这是又一次的威胁,此时滚烫暗红的烙铁已经来到了椅子上空,那热气扑到了他的脸上,两搓头发先与这烙铁交了锋。 噗嗤一声,那头发一下卷起、缩短,窜出了一团火苗又很快熄灭,一坨烧焦的黑油滴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吓得他浑身都抖了起来。 庄虎其实不是有意要停下的,只是这是他第一次动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他有些不知道该往哪烫...... “你若肯老实交代,我免你凌迟之罪。”文仲看着面前的男人,开始猜测他心中所想。 “你是要将我五马分尸?”男人终于开口了。 文仲暗笑,看来不是多效忠秦王,只是怕死的太惨。 “若你所言皆实,我给你个痛快。说,你是谁。” “......” 那人再次沉默,看来自己是死定了。 文华见那人又不说话,挥了挥手。庄虎抬起火钳,准备直接怼他脸上。 “别!我说!我说!” 可惜稍微有点晚,庄虎这边手有些抖,没及时收住,烙铁在那二当家的脸上燎了一下,虽然及时的移开,但还是发出了嗤的一声。 那人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庄虎。 庄虎别过头向后退去,当没看见,瞪什么瞪,早招了不久得了嘛,省的遭这些罪。 “自己说吧,说干净点。” “我。。我是赵高手下的总管,李禧。” “你说的是那个大宦官?” 文华有些震惊,那赵高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秦三世给杀了。 “是,赵高有一义女,名为赵艳荣,二十多年前找了替身假死,自己带着效忠赵高的人逃出,躲进了蜀山深处。” “既然已经躲好,为何又要出来。” “我们是奉命行事。” “谁的命?” “大人,不是我不说,这人现在您得罪不起,劝您一句还是别问了。” 文仲听到这里,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差役,挥了一下手。 差役点头,躬身退下,庄虎也随同一起退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了吗。” 李禧此时开始有些佩服眼前的男人,能不断的察觉他的心思,诱导他,可...这人要是说了,他估计都等不到砍头那天,明天就得被毒死在牢里。 文仲见他又开始沉默直接转移了话题。 “既然如此,说点其他的吧。为什么要杀那管市场的陈聪?” 第19章 带他走 这回李禧倒是没有隐瞒,直接说了。 “杀那陈聪的是二当家王信的两个手下,当时他二人正密谋对市场里的一个女人下杀手,被那陈冲撞破,不得已只好下手杀了他。” “那陈聪是三天前死的,他们想潜进来只能等五天前的那一次开市。时间对不上,你可不要唬我。” 对事件相当了解的文华一下说出了疑点。 “是,五日前他们趁着开市进了市场,发现那姑娘后就准备下手,没想到一整天下来都没等到机会,闭了市他们就躲在了市场里,闭市时那二人出来透气,正好撞上了陈聪就把他杀了,扮作了他的样子继续蛰伏。后面你们都知道了。” “哼,你想要个痛快,就得招个干净,我可是听说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才进的市场,而你却说是为了杀一个姑娘?” 这二当家的秘密实在太多,他避了这个避不了那个,说起话来漏洞百出。 而文华父子又相当的不好糊弄,李禧感到有些绝望,而文华又紧接着问出了一个更加致命的问题。 “为什么要杀杨琳?” 是的,他们想杀的姑娘就是杨琳,不然那人可不会端端撞在杨琳的身上,还掉出了那把关键的匕首。 李禧明白他绕不过去了,埋下头让这两父子看不见他的表情,开始断断续续的说着。 “因..因为...她知道...” 文华一个箭步冲上前抬起了这人的下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它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可恶!这些反贼!” 懊恼自己反应慢了一拍,让这好不容易到手的人在自己面前咬了舌,真是。 “来人!快叫郎中来!” 文华转身走出,大声吩咐着外面的差役。 文仲皱眉,转身拉住文华,却是说。 “赶紧叫人把杨琳保护起来。” 文华会意,快步走出办差了。 ....... 陇村。 常钰到达这里时已近晌午,这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坐落在山腰之间,周围群山环抱,青山苍翠,层层叠叠,如绿色的大海翻滚在大地上,这秀美的村庄则是点缀在大地中一颗多彩的宝石。 村庄中有一条发源自山顶的溪流,自上而下穿过,将村庄分成两半,溪边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花,开的正是热烈。 溪旁的房屋建筑风格倒是统一,都是离地有些距离的干栏式建筑,悬空的部分大多数人家都养上了牲畜。 倒是个比较富庶的村庄。 常钰看着此时在外务农的人已经很少,估摸着这时候都回去吃饭了,赶紧加快了步伐。 一般村民们吃完饭都要午休,趁着还有人赶紧打听打听。 此时姬云扮作一个长相普通的小斯,跟在常钰身后,左看看右看看,显得有些开心。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青天白日下正大光明的行走了,村里的空气相当好,让他感觉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张大了嘴,深深的呼吸了起来。 此时他有些明白为何常钰拿到神叶时那么开心了,这对他来说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少主一心为自己着想,姬云心里是相当感动的。 “老伯,请问您知道张大力住哪里吗?” 这老伯正挥着锄头奋力的锄地,听到声音才转过身来。 看到是两个陌生人,又是找张大力,老人顿时警惕起来。 “你们找他做什么?” 常钰看眼前的老人似乎有些紧张,估摸着没见过他两,以为是坏人。 “老伯您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大力兄的娘亲去世了,我们是从城里赶来吊唁的,给老人家上两炷香。” 姬云立马将手里拿的香烛纸钱端了端,给老人看。 看到是来给大力娘上香的,老人也松了口气,紧接着道。 “唉,这大力娘死的惨啊,一个月前就走了,儿子不在旁身边,还是我们帮着给埋的。” 村不大的好处就是乡里乡亲的都认识,找个谁很方便,谁家要是出了事,帮忙的人也都很积极。 “那您知道大力现在在哪儿吗?” “你顺着那条溪往山上走,昨天大力上山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去也正好安慰安慰他。” “诶,好。回头见啊老伯。” 告别了老人,常钰开始登山寻找张大力。 “姬云,你能感觉到这里还有族人吗?” 姬云摇摇头。 唉,常钰还以为张大力能逃出来,或许还能有人也和他一样,看来是不行了。 走了不算远的路,常钰已经能听到张大力的呜咽声了,看来快到了。 估计当时村民背着尸体也爬不了多高,找到个合适的,就地也就埋了。 这里是山中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方,视野开阔,可以看到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微风拂过,山中的植被都随风舞了起来,煞是好看。 此时张大力正背对着常钰,屈膝跪在一个小坟堆前,虎背熊腰的身躯,有一下没一下的颤抖着。 看来是从昨天哭到了今天。 “张大力。” 常钰出声,他怕直接过去给人吓一跳。 张大力回过身来,看见是常钰,瞳孔圆睁,肩膀也不抖了,血色一点点的从脸上褪去,一双大而厚实的手掌一下攥成拳头。 见他情绪不对,知道是误会了,赶紧给姬云使了个眼色。 姬云再次把手里的香蜡钱纸举了举,正想说是来吊唁的,没想到还没开口,那张大力看见纸钱脸色更白了,随时都要晕过去一般。 “诶,别别别,我们不是来杀你的。” ?? 张大力缓了缓,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不是来给他烧纸的,也对,要是来杀他,刚才他背过身去的时候直接就可以下手了。 看着他们手里拿的纸钱,估计是来上香的,他神色缓了缓,开口道谢。 “多谢二位。” 常钰这才起步走近,张大力缓慢的站起,许是跪得太久,刚抬起一条腿山岳般的身躯就晃了下,姬云上前扶助了他,他又到了声谢。 张大力起身让开,常钰上前跪在了他娘亲的坟前,有条不紊的开始点香,上蜡,再点燃了几张纸钱烧了,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张大力看常钰做完这些,又注意到他和他身边这个人腰上都栓了一根麻绳,确认对方是诚心来吊唁的,松了口气,却突然听常钰说了一句惊呆他的话。 “大力娘,您放心,以后大力不会是孤单一人了,我会带他走。” 要带他走?什么情况。 第20章 我是羌璃 常钰说完站起身,示意姬云也过来拜拜,等姬云也拜完后,张大力忍不住了。 “我没说要跟你们走啊!” 张大力心里有些打鼓,就算不是来杀他的,也总不可能有好事找他,他可打不过上次那个蒙眼睛的,那家伙太猛了。 对了,那蒙眼睛的呢?大力四处看了看。 “你姓什么?” “啊?姓张啊” “我说真正的姓。” 张大力盯着面前的人有些绷不住了,他怕呀,这人到底想干嘛。见他脸色又要不对,常钰便自己说了起来。 “我对你没什么印象,你应该不是我羌家人,姬云也不记得你,你应该也不姓姬,那是姒?还是拓跋?又或者是姜?” 常钰越说张大力的呼吸越急促,心脏怦怦直跳,他直接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谁?” 常钰笑了笑,看了看姬云,姬云凝神,望了望四周,确认安全后向常钰点了点头。 常钰当着张大力的面伸手扣进了自己的额头,一块美玉出现在她手中。 她的身体渐渐缩小了些,恢复到了正常女人的身高,而她的脸与当年的王后有八分相似,只是更加有灵气,脸蛋上还有一些婴儿肥。 女子肤若凝脂,白皙的脸颊上透着一点粉红,像是一颗上好的水蜜桃。 最令人惊叹的是她的双眸,那睫毛修长、柳眉星眼,她迎着阳光站着,眼里像是有星辰坠落其中。 如此美丽的一双眸子,却并无少女的媚态,眼底闪出的却是锐利的光,一种上位者的气场不和谐的出现在如此年轻的女子身上。 此时她眼角微弯,像是在笑,朱唇轻起。 “我是羌璃。” 这声音清澈动听,就如山中潺潺的溪流,如此悦耳。 羌璃之所以想笑,是看面前那张大力一张开到不能再大的嘴,完全石化在了当场。 姬云站在一旁倒是挺理解张大力的,这一大变活人谁看了不迷糊啊,还是这么个大美人。 转过头看见张大力的脸上逐渐升起一坨红晕,他脸盘子宽,是一张标准的国字脸,配上这一坨红显得有些好笑。 姬云伸手捏成拳,在张大力的脑袋上来了一个大爆栗。 这人看就看,脸红什么。 张大力抱着头,看了看打他的人又看了看羌璃。 接着转身走了两步,捂着额头,头偏向一方,又走了回来,手逐渐开始抖。 他捂着眼睛,再走了两步,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下一秒,他狠狠的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怪叫了起来。 却是再过了一会,冲到羌璃面前,一下跪了下去,嘴角一瘪,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这个如山岳般的男人在羌璃面前哭成了个泪人,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公,公主。。。我。。。我。。” 羌璃此刻也有些动容,她知道怕是此刻,那夜冲天的大火又在这男人的脑海中再燃了一次。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羌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出声安慰着他。 好半晌过去,张大力才平复了他的心情,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深吸了几口气,也没有起身,就那样跪着说了起来,这次开口倒是流畅了。 “我是拓跋家的,拓跋力。十年前我太小了,才刚满十五,我跟父亲请战,他不让我去,我偷偷跟上他,才刚加入战局父亲就被人杀了,我想上去帮忙,却被马踢到,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漫天大火,四周黑烟滚滚,我爬到附近的水缸里躲了起来。” “大火烧尽后,我开始在族中寻找幸存者,却...却只剩我一人了,除此之外只有焦土。”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 缓了缓,他决定将话说完,他觉得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说,却是思绪混乱,只能捡紧要的讲。 “后来我又昏迷过去,等汉军到了,他们以为我也死了,就将我与族人放在同一个坑里埋。” “可是尸体太多了,那坑挖了又挖,装了又装,足足埋了三天才将尸体埋完,我趁着夜色,在第三天跑了出来。被这位大娘收养,直到现在。” 羌璃听着张大力的描述,似乎自己也陷入了回忆中,美目中雾气晕染,鼻尖也开始变红了。 “是我对不起娘,她收养我,我却害她被人杀死。” 张大力恨啊,那伙人明明说了跟着走就保他娘性命,却没想到早在他被带走时,他的养母就被人杀害了。 “公主!错不了,我跟着他们的这一个月就已经确定了,他们就是十年前的那伙人!” 果然如羌璃所料。 听着张大力的叙述姬云的情绪也有些起伏,他开口问道。 “剩下的人呢?我可是记得他们足有三千兵马。” 张大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有些迟疑的看着他,姬云见此也没在藏着了,取下叶子,露出了覆着黑缎的真实面容。 姬云这打扮着实惹眼,看着相当冷酷、淡漠,让人过目难忘。 张大力第二次张大了嘴,原来如此,他怎么没想到呢,那个人就是姬家的少爷啊! “您..您...没想到,姬家这代竟然有绢目出现......可之前在族中我却并没有听过。” “或许是受了刺激,逃出来后不久,突然就能看见了。” “原来如此”张大力顿了顿:“他们具体还有多少兵马我并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人现在还藏在蜀山深处。” “公主,您是否认识一个叫杨琳的人?” “杨琳?”羌璃有点惊讶,怎会突然说道她。 “对,是个姑娘,好像是个凌人” 羌璃和姬云对视了一眼。 “我认识” “公主,那杨琳和他父亲曾经在取冰时去到过蜀山深处,他们看见过那些人,知道他们的老巢在那儿。那些人来找您的时候发现了她,前几天要去杀她结果失手了。” “什么?妈的,居然是因为这个。” 羌璃忍不住了爆了句粗口。 “那杀陈聪是因为正好撞破了他们了?” “是。” 姬云此时想起那时候羌璃的分析,不由得再次佩服起来,还真说对了。 “这次他们过来确实只有这两队人马吗?” “是的,听说大本营那边的当家不想再出来淌浑水了,但是架不住有人一直逼迫他们,若是不听从,那边很可能直接暴露他们的位置。” “你知道是谁在跟他们暗中勾结吗?” 这个问题相当重要,姬原与姜千瑶双双出马,前去长安部署,调查多年也没有查出幕后之人。 第21章 刀痕 “抱歉,公主,这个我真不知道,那边为了隐藏身份做的非常隐蔽。不过您不是抓了那个二当家吗?” “难道他知道幕后之人?”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每次都只由他对外联系,他一定知道很多。” “公主,看来我们这次收获颇丰,或许会比我大哥更先将那人揪出来。” 姬云说这话时有些兴奋,那嘴角上扬,羌璃仿佛都能透过他那块绸缎看到他笑弯了的眼。 “哪有这么简单,那二当家失踪,对面马上就会发现提高警惕,不再与他联系。想知道内情只能硬从二当家嘴里翘出来,这几年的消息你也看到了,幕后之人身份高贵,要人背叛他转而跟我们告密,这可不容易。” 羌璃的分析一说出来,姬云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难度,不禁有些无措,是他想简单了。 “不过嘛,抓都抓了肯定还是有用的,呵呵。” 羌璃的美目中闪过一丝厉色,唇角弯起笑的有些危险。 姬云看着反倒是放下了心,公主有主意,他只要照做就是,管那么多作甚,他从来都相信她,一直都相信她。 “公主,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了。” “嗯,走,大力你去收拾东西,我们在村外等你。” “啊?啊,真要带我走啊,可我...除了功夫啥都不会,怕拖了公主后腿...” “说什么呢,我们可是一家人,你不想在家人身边生活吗?” “我...” 姬云接过话去:“嗯,族人就是家人,一起走吧,你还不知道吧,拓拔淳也还在呢,而且...你不想和我们一起,为父母报仇吗?” 拓跋淳是当年同羌璃一起逃出五人之一,这五人中姬原与姜千瑶被分派去了长安,姒灵、拓跋淳则是以大城为据点在发展自己的势力,唯有姬云一直呆在羌璃身边,做她的护卫,毕竟羌璃才是他们的主心骨,是最重要的人。 大力心中震动,他觉得今天有些不真实。 在这之前,甚至今天上午,他还跪在养母的坟前不知所措,担心着别人什么时候会来杀他。 感慨着他又要孤身一人在这世上漂泊,又对那血仇束手无策。 却在公主那声张大力叫出来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太开心了,甚至可以说的是激动。 “想!我想!只要公主不嫌弃我,我立马回去收拾东西,你们等着我啊。” 说完大力风一样的跑了。 感受到他的心情,羌璃与姬原也都有些为找回这个同族而开心。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拿起圣物,转变回了来时的模样。 ...... 常钰一行回到店铺中已近傍晚,市场中依旧空无一人,距离下一次开市还有三天时间,可惜常钰已经不会再参与了,他要回主城区开设新的店铺。 他准备将这个铺子交给一直在这里给他打下手的宋佑来打理,这几年间他与外界的一应联系,大多都是交由宋佑来传递。 宋佑是拓跋淳为常钰培养的亲信之一,年龄不大,如今也才十五岁,是个孤儿。 十年前流落街头,将要饿死之际被拓跋淳带回养大,常钰借着店里人手不够的名头告知了常渊,将宋佑从明面上买了过来。 如今他即将离开,这个店铺是他的心血,也留存着诸多秘密,叫外人来他不放心。 这会儿便派姬云去知会拓跋淳一声,让其明日一早就叫宋佑过来交接。 走到店铺门口常钰示意张大力进去,他远远的看着他的门框,准备见证一下他这门框经不经这张大力一撞。 可惜张大力习惯性的弯腰埋头走了进去,唉可惜了,没看到。张大力要是知道这部族公主这么恶趣味一定相当无语。 进去之后常钰便带着张大力直奔密室内部。 此时在常钰的卧房中就真正的上演了丑陋的爬床戏码。 张大力看着密室通道前横着的床,思考着他该从床底下钻过去,还是从床上翻过去。 仔细瞅了瞅下面,不行,他这身躯庞大,容易卡住。 于是坐在床边先将鞋子脱下,再一只手提着鞋从床上爬过去,再坐下重新穿好,站起身,看向常钰。 常钰在后面眼睛都瞪大了,这人不说了他也就功夫还不错吗?怎的这样的姿态? 这床......算了,让他睡吧,他准备从今日起就回府去了。 常钰一个翻身跃进了密室通道看的张大力额头冒汗十分尴尬。 “公主...您真厉害。” “别乱喊,叫少爷。”常钰无语。 “啊是,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干嘛?” “进去看了就知道了,等会儿别说话。” 常钰说完吹亮了火折子,迈步向前走去。 这地方真黑,张大力借着那火光小心翼翼的走,好悬没摔跤,好在楼梯不算很多,再一会儿就到了密室内部,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呜呜声,有些毛骨悚然。 常钰对这地方十分熟悉,进入后点燃了四周的灯火,这时张大力才看清四周的情形。 这个密室还是相对比较宽敞的,共有两间房,借着火光张大力看到里面那间有许多架子,架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卷卷的书籍。 而他所在的这间屋子却...张大力相当震撼,这是...刀痕。 没错,四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刀痕,仿佛一张布满伤疤的丑陋人脸,狰狞的望着他。 灯光亮起后,王信也注意到了这点,也不再呜呜的说话,变得安静起来。 常钰迈步直接来到了二当家王信的身边,蹲在他的脚边开始拆下布条为他检查昨天的伤口。此时伤口已经没有流血,稍微有些红,等长好了这人便是个永远的瘸子了。 常钰点头,甚为满意他的杰作。 躺在地上的王信不明白眼前这人究竟想做什么,他看着后面的张大力,眼神逐渐阴沉。 这人背叛了他们,他此刻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若不是当时他临阵退缩,他又怎会这么轻易的被这人抓住,关在这阴冷的地窖里。 他的目光直视着张大力,似要喷出火来。 张大力也察觉到了他,回了他一个胜利者的笑,王信更气了。 常钰挪到他的身后,拿出匕首挑开他的袖子。 感受到身后冰冷的锋锐,王信整个人开始战栗了起来,这人又要做什么,挑断他一只脚筋还不够,这会儿难道又要... 第22章 宵小之徒 躺在地上的王信不明白眼前这人究竟想做什么,他看着后面的张大力,眼神逐渐阴沉。 这人背叛了他们,他此刻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若不是当时他临阵退缩,他又怎会这么轻易的被这人抓住,关在这阴冷的地窖里。 他的目光直视着张大力,似要喷出火来。 张大力也察觉到了他,回了他一个胜利者的笑,王信更气了。 常钰挪到他的身后,拿出匕首挑开他的袖子。 感受到身后冰冷的锋锐,王信整个人开始战栗了起来,这人又要做什么,挑断他一只脚筋还不够,这会儿难道又要... 剧痛传来,他猜对了,常钰对准他右手手腕处果断下刀,如同昨日一般干脆。 且同昨日一样,又撕了他一截衣服,帮他绑住伤口止血,然后站起身仿佛准备走了。 “呜呜。” 冷汗大滴大滴的从王信额头落下,第一次,他开始挣扎的滚动起来。再这样下去这人铁定要将他四肢全部断完,不行,他得想办法。 常钰本想带张大力出去了,见他动静这般大又回头瞅了瞅他。 呵,现在才发现这姬云绑的时候还挺省事,连着他那蒙脸的面巾一块儿缠,这人都见过他们了,他还不知道这二当家长啥样,多不公平。 “大力,去把他头巾面巾拆了。” “是。” 大力上前一阵鼓捣,这姬云绑的还挺紧,等他终于将面巾取下,常钰才第一次见到这王信的脸。 与他想象中不同,这王信长的...别说还真不错。 有别于那三当家满脸的皱纹,这位王信看起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他皮肤白嫩,不像是常年操练的士兵,一双桃花眼让人看了就容易心生好感。 可惜他面前的这两人对他可生不出来,生的只有疑惑。 虽然躺在地上,又因疼痛紧紧的皱着眉,但也能看出是个唇红齿白的公子哥,这样的人... “大力,把他衣服扒了。” 嘶,公主这不好吧,怎么跟那个文华一样,一来就要扒人衣服,这可是个男的,张大力有点为难,蹲在那儿开始一个劲儿的给常钰使眼色。 常钰收到之后瞪了他一眼,那模样有些恼怒。 张大力咽了咽口水,行吧。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王信有些有气无力的,被关这两天他连口水都没喝,还给包扎伤口怕他死了?再不来口水,他立马就得交代了。 没人理会他,张大力开始脱他衣服,脱完又给捆上,这家伙肌肉精壮,身上没有一点赘肉,唯有手上布满了茧,一看就是个勤加修炼的。 常钰围着他边走边看,张大力在一旁只想捂住自己的眼睛,公主啊,你怎么这么不害臊啊,他觉得他等会儿有必要委婉的跟公主聊一聊男女大防,对,委婉的。 “我,我有钱,就藏在山里,你们放了我,我带你们去找。” “哦?多少钱。” 常钰饶有兴起的开口,转到王信背后时,常钰嘴角牵了一下,他找到了,这样才合理。 “三千两白银,就在西边的大山里。” 常钰转了转眼珠。 “行。” ?!张大力愣住了,三千两就放了他? “这几天他就交给你了,喂点水,别让他死了,时机到了我们就出发找钱去。” “是。”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张大力还是老实的应了常钰的吩咐。 吹了灯,将王信的嘴重新堵上,两人退出了地窖。 躺在地上的王信心里松了口气,呵,三千两就搞定了,也不是什么人物,他得想办法借机往回传递消息,神叶遗失两支小队全军覆没,还得让艳荣来捞他。 呜,这次回去免不了又要“劳累”几天,希望艳荣别太狠。 那神玉...王信躺在地上开始分析起来,从之前的情报看,那东西就是在那市场中,可开市时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不好!他们没杀成那个姓杨的女人,老三十有八九又被逮了,官方极有可能已经查出那女人知道他们的据点。 他得赶紧将这些消息传递出去,不然艳荣会有危险! 王信有些心急如焚,巴不得现在就带那两人去找钱。 “公...少爷您缺钱吗?” 走出密室长大张大力忍不住发问。 “少爷就少爷,什么公少爷,母少爷。” 常钰看着张大力探口气。 “大力啊,我刚把你接过来,你对不熟悉我能理解,也不怪你,但是仅有一点我希望你一定要做到。” 看着面前之人严肃的表情,张大力仿佛也反应过来刚刚他似乎是做错了。 “是,少爷您说。” “大力,我们既要做大事,便要齐心协力,光靠我一人是不行的,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但唯一相同的就是要相信我,若是我们仅剩的这几个人都拧不成一股绳,只会被敌人一击即垮。” 常钰的眼神开始变得与往常平日里的随意截然不同,那神情专注,瞳孔似有光芒迸出,一种上位者的威压从这个比张大力小许多的人身上溢出。 张大力感受到常钰话语中的力量,深知是他刚才表现出不信任是有多离谱。他们聚在公主身边,为的只有那同一个目的,他怎可怀疑。 “是,拓跋力知错了。” 这次道歉,他用了自己的真名。 见他如此诚恳,常钰也没在说什么,转移了话题。 “目前的情况等姬云回来他会与你详说,这屋子暂时给你住,看好那个人,过几天我便接你去大城。” 常钰并没有回答张大力一开始提出的问题,有些事不用说,看到眼里自然就明白了,说出来可信度反而会低。 告别了张大力,常钰赶着留在城中的马车开始奔向他许久没回去过的地方,他得赶在宵禁前回去。 告别了张大力,常钰又去与市场中的几人挨个道别。 听见他要走,市场中人都有些不舍,尤其是李泰,常钰这是市场中唯一与他年龄相仿之人。 “常钰,你等着,我定于父亲商量,也去少城开铺子,到时候我去找你。” “好,我等你。” 道完别,常钰赶着留在城中的马车开始奔向他许久没回去过的地方,他得赶在宵禁前回去。 ...... 大城。 夜幕降临,有别于白日的喧嚣,此刻整个城市被寂静笼罩,偶尔传来的虫鸣之声显得这夜十分安宁。 朦胧的月色映照这座建好不过三十来年的城,城墙上的哨岗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士兵的盔甲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光,显示着这座城市的不可侵犯。 此刻已进入宵禁十分,钟鸣漏尽,城中不得有行者。 打更人与巡逻衙役不时走过城中的街道,盼望着抓上两个宵小之徒,今夜便不寂寞了。 “宵小之徒”常钰与姬云二人此刻正在这城里最中心的位置,若是有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本朝禁令一下,谁人敢造次,还直接造到了郡守府。 第23章 丧事 这二人一前一后翻过围墙,熟门熟路的转弯跳跃,来到了文仲书房的屋顶,一看就是“惯犯”。 也不见二人揭瓦、捅窗户,就那样直挺挺的站着,只是其中一人低头盯着脚下,姬云需要通过对方的唇形判断他的话。 当然常钰就不用了,目标就在正下方,那声音轻松入耳,论溜门缝、听八卦谁人能比的过常钰公子。 “那人情况如何了?” 这是文仲的声音。 “舌头前端齐根咬断,止了血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说话怕是不行了。” 是文华父子,看来是在讨论那个三当家了,还挺烈性的,他们这边定是早早的就用了大刑,啧啧,这好不容易逮回来的怎么能失手让人咬舌了呢。 看看他多仔细,生怕人死了。 “哼!既然咬了舌头都要为那背后之人保守秘密,那我就成全他,秋后处以极刑!” “是,父亲别生气,好在杨姑娘那边我们已经保护下来了。” 哦?竟然已经知道了杨琳,看来还是有些手段的,常钰有些赞赏的点头。 姬云在一旁有些无语,听个墙角这么多动作呢。 “有问出她知道什么吗?” “暂时还未,找到她时她正要回家办丧事,只将她家周围布防了,待丧事过了再行询问。” “丧事?谁死了。” “他的父亲。” 常钰在上面听着也是一惊,大力曾经说过杨琳同他父亲都见过他们的老巢,没想到上午才听到消息,晚上人都已经死了。 “是何原因你查了吗?” “杨琳之父是今日一早被人发现死在回城途中的,发现之时冰已化了大半,推测被杀害已有一日,围剿那些残党乃是前日之事,所以我推测还有漏网之鱼。” “你觉得杀他父亲的和杀杨琳的是一伙人?” “是。” 呵,不愧是他的总角之交,思维如此敏捷。现在文华应该已经知道,杨琳与他父亲会被盯上理由是一样,加之两人曾同去蜀山取冰,应该很快就能推导出来被杀原因,只是时间问题。 “文华,这几日你做的很好,死者为大,要再辛苦你看护那女人一段时日了。” “我明白。” “我已修书一封,上凑管家知晓,相信不日就会有使者前来,这几日尽好我们的本分。” “父亲认为后面还会有大动作?” 文仲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说道。 “哼,那人招的个模模糊糊以为我听不懂,他们把这深山老林当巢穴,放完暗箭又躲回去可不是没有先例的,你可能不记得了,十年前我刚任郡守不久曾发生过件大事。” 常钰没想到这次过来听墙角还能有这收获。 这几年他曾多番调查当年之事,却总只有模糊的说辞,当年地方军队为何到的如此之慢,又是怎么能让那些人逃过耳目,直接杀过来的,事后又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实在过于蹊跷。 “这蜀郡辖区内村庄多族群也多,秦之前大都处于未开化状态。此前便有一庞大部族盘踞于此,据说曾有千年之久,秦军败蜀王后也就顺便收编了那部族让其缴纳岁贡。” “爹说的可是泽神一族?” “对” “这与此事有何关联?” 来了,常钰凝神屏息。 “唉,那泽神一族当时遭遇屠族之祸正是这些前朝余孽搞得鬼,当时我们得到消息前去救援,赶到时早已是一片火海,等大火燃尽,那部族两千多人竟无一个活口。” “两千多人?那岂不是说十年前还有上千人的前朝军队残留在这里?” “天下已定蜀未定啊...这里深山老林众多本就易守难攻,我们到时敌军早已撤离,顺着马蹄印寻去却在一处江边断了踪迹。后来我曾看过那族里战后留下的兵器,因有刻字所以记得清楚,与他们现在所用的一样。” “顺着江走没有马蹄印无法追踪,真是好伎俩。他们有多少人?” “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估摸着得有三千左右。” “三千?!“虽然此时常钰看不见,但依旧能想象出文华震惊的表情。 此刻的文华确实震惊,这蜀郡整体兵力还不达三万,现在却有一股完全的反动势力在不知何处准备着伺机而动,一旦他们反映不及时就会造成像之前一样的惨剧。 “如此行径如果说没有人从中支援我绝不相信。” 文仲有才,得先皇信任,在这官场深耕数十年,这其中的道道他怎会看不出。 “所以父亲修书告知官家,更深层的意思是提醒管家内应之事。” 这其中还有如此隐情,文华着实没有想到。 “这次等使者前来,我们必要拔出山中毒瘤。”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即已发现线索,文仲绝不放手,此等扰乱民生之辈决不能再留。 “父亲放心,孩儿定尽全力为民分忧。” 话毕,文华退出了文仲的书房,虽是这样同父亲说,但他也深知其中不易,首先就是这藏身之处绝不好找,这十年父亲调查下来竟然全无线索,那地方一定十分隐秘且人迹罕至。 其次这回是他们主动寻找,就算知道地方,进山之后对方肯定会布防,他们据险而守山高路阻,就算有十倍兵力也会损失惨重,何况他们不可能全部调走,城中安防还需留人。 对方常年盘踞,深知当地地形,如何行事还需从长计议。 屋顶,常钰朝姬云使了个眼色,二人悄摸的退出了郡守府一路绕开打更人与巡夜守卫,不得不说,他两要是想当大盗,那绝对“扬名立万”,谁也别想逮着。 回到府中常钰的住处时已近深夜,最近老是夜晚行动,他感到有些疲惫。 宋佑站在房门口,见人平安回来松了一口气。 此人正是常钰想派往市场看管他那基地之人,平时他就留在府中帮他打理些杂事,是他明面上的助手之一。 “公子你可回来了,小姐刚刚来找过你。” 常钰嘴角抽了抽,希望不是他多想了,这五年除了逢年过节其他时间他很少回来,也不知那死丫头死心没有。 没错,常钰可不是个木鱼脑袋,这几年在某人的教导下他对此事尤为敏感,常渊的女儿常锦心瞧上他了,在他还只有几岁的时候...... “没露馅吧?” “算是...没有。” “什么叫算是?” “公子您也知道您那妹妹,胡搅蛮缠的非要进来看看,我只能说...” “你说了什么?!”常钰大感不妙。 “额,我说您带了女子回来,现下不方便,她才回去了。” “你!” 常钰感觉心中的草原万马奔腾,马蹄子一下下的践踏在这宋佑的身上,才觉得稍微舒心了点。 第24章 迷妹来了 “行了下去吧。”扶了扶额头,身心俱疲。 进到屋内,姬云现出身形,一个劲儿地在旁边笑。 常钰狠狠地斜了他一眼,姬云识相地收敛了些,咳了咳才继续开口,转移了话题,“少主,没想到这郡守如此体贴民心,还愿意等到杨姑娘丧事完后再行问询,真让人佩服。” “呵,也就你这么想,你没听他说已经修书官家了吗,这事最好先拖一段时间,等上面来人了,跟着一起做才更令人信服,否则他一个人全干完了,等人家来就直接要进山剿匪,还哪里知道他们的贡献。” “更重要的是杀杨琳父亲的那几个漏网之鱼还没抓到,杨琳没被审就依旧有杀的价值,保护起来吊着那些人的胃口,眼看朝廷都要派人下来了,那边只会越来越急,不怕不现身逮不着人。” “少主英明。” “别拍马屁了,我们接下来还有更紧要的事要做。” “但凭少主吩咐。” “那些人我可信不过,找了这么些年都没找到,谁又知道来的那使者是不是来帮倒忙的,明日飞鸽传令,命姒灵与拓跋淳即刻回城,十五日后我们老地方见,这摊水该我们上去搅一搅了。” 文仲父子或许是真心想要剿匪,但此事千难万阻,还有人从中捣鬼,若是长安那边的势力按住了文仲,他得想办法让对方不想动也得动。 ...... 翌日一早常钰就起身了,准备去给母亲请个安,昨日回来太晚不方便,如今要常住在这里,总归要去跟母亲知会一下。 他所在的这间院子名为羽林苑,在整个宅院的北边,靠着后门,选这里就一个原因,溜出去方便,但离主院却是有些远,若不是有意,一般是碰不上一些人的,比如常锦心。 “哥哥!”一声娇呼喊住了他。 常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什么!他是专门起大早的呀,这丫头竟然来蹲他。 常钰只觉迎面一阵香风扑来,还没看清人影他整个人就被抱住了。 来人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背,娇躯无缝的贴在他身上,柔软又温暖。 锦心只比常钰小两岁,如今刚成年,小小的身躯已经开始玲珑有致了,这要换个男人来谁把持得住,常钰屏息一头黑线,开始默念,我是女人我是女人。 跟在后面的宋佑看得只想背过身去,这简直...有伤风化。 见常钰没说话,锦心也没撒手,她倒是仗着兄妹关系一点也不怕人置喙。 “哥哥你昨日与谁在一起,竟是连我也不见?”锦心抬头,一双眸子染上水痕,甚是委屈。 “妹妹说的哪里话,我昨日并不知你来了。” “哥哥骗人,那宋佑说你带了个女人回来,所以才不见我。” 宋佑此时仿佛已经感觉到自家公子眼神带刀,直刺他的后腰,他有点想跑路。 锦心说着,眼里的水雾越浮越多,就要滴落下来,那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可惜常钰没怜起来,他抬起手捏住锦心的臂弯轻轻用力,把她双手解了下来。 “锦心,如今你已成年眼看着就要嫁人了,男女有别,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胡闹。” 被抓住双手的锦心有些不甘,但哥哥力气实在是大,她毫无抵抗之力,一时间动弹不得。 “为何?哥哥是不喜欢我了?” 我也没喜欢过啊?常钰十分想吐槽,但出口却变成了,“怎会,你永远是我妹妹。” 这句话回得有些答非所问,却又似在跟锦心说明什么,可惜面前的人装作听不懂。 “嗯,我就知道哥哥最喜欢我。” 常钰眉头开始跳,怎么办他不会应付女人,姒灵,快来救我。 --遥远的洛阳城,姒灵突然打了个冷颤。 “哥哥昨天到底带了谁回来?不能告诉锦心吗?”锦心继续逼问。 常钰现在只想转身把宋佑拉过来,让他说说他到底带了哪个女人回来。身后的宋佑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打了个寒战。 “妹妹多心了,昨晚不过是把赵姨请回来谈了谈而已,我嘴馋,赵姨手艺好,我想让她继续在我的小厨房帮工,没事做些点心。” “真的?”锦心有些不信。 “当然,赵姨已经答应了,等后日就会过来。”说完,常钰将锦心的两条胳膊放回她应在的位置,这次她倒是没有再扑上来了。 “真好,赵姨做的点心我也喜欢。哥哥定要让她多做些,让我也尝尝。”只要不是什么年轻女人她就放心了。 宋佑此时只想给自家公子竖起大拇指,这都能编出来,高手啊! “这是自然,你这么早在这里等着,难道就是为了来抓我的?”常钰有些打趣的看着她。 被常钰这么一盯锦心仿佛终于回想起了女儿家的礼义廉耻,开始微微的脸红起来。“没有,我只是想同哥哥一起去给母亲问安。” “你倒是起得早,走吧。” 常钰抬脚往前行去,锦心反应过来,立马开心地跟上。 第25章 跪地叫爷爷 常钰抬脚往前行去,锦心反应过来,立马开心地跟上。 其实小时候锦心对常钰并不感冒,只觉得这外面捡来的上不得什么台面,若不是家里没有男丁,她即刻就要跳出来反对。 在见了他几次后,发现他除了性格有些孤僻不太爱说话之外也没什么恶习,娇小姐也没将他放在心上,只当家里又来个打杂的帮手。 在常钰和锦心出去过几次之后,这情况就开始改变了,跟她交好的几个小女孩瞧着这眉目清秀,温润如玉的小哥哥皆是心生好感,开始向她打听。 那时常渊吩咐过府中人,义子这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对外不必宣扬,锦心看着围着自己叽叽喳喳的小姐妹内心升起一丝自豪,自然就也没说这其实是义兄。 内心接纳了常钰的同时也开始享受着这种被追捧的感觉。 再后来锦心开始跟着常钰同文华那群小子玩,她这位哥哥玩什么都牛,逮蝉子他能逮最大的,玩斗草常钰选的草从来没拔断过,再大一点蹴鞠、打步球、叉鱼什么的,常钰玩哭过许多男生。 小孩的心理谁厉害就崇拜谁,没过多久小锦心就开始缠着常钰了,哥哥哥哥叫个不停,后来也不知道经谁的怂恿,十来岁出头就在家里嚷着等笄礼后便要嫁给他。 吓得常钰好几天睡不着觉,没多久就请命搬出去了。 其实常钰若是知道他的运气会好到这种地步,他会早早将自己隐藏起来,但他对神玉并没有那么熟悉。 小时候他虽然是公主,但神玉毕竟是圣物,他只悄悄地去供奉神玉的圣地瞧过两眼,再之后...就是在那流血的夜晚,被直接按进了额头。 在那之前他从不知道神玉竟可以转变性别,只是听父母和大祭司说过,拥有神玉的人会有异于常人的运气,但族里也没谁真正用过,这就让事实变得令人捉摸不透。 至于为何会改变了性别,他后来有过猜测,觉着应该与母亲当日的状态有关,或许是实现了母亲最迫切的愿望,让他能平安长大,活下去。 而关于运气,常钰在后来的成长当中倒也真正体会到了,但凡只要跟运沾边的游戏,没有哪个小孩能玩过他。 这种情况在他长大后越来越明显,他做生意之顺利让人瞠目,他甚至不用去验证,但凡要是他进赌场,老板能立马跪地讨饶,叫他爷爷,下次别来了,他甚至跟姬云出去挖泥巴都挖出过金条。 注意到这些之后他开始有意的回避,一次两次还好,若是成为常态,必然惹人怀疑,但小时候留给锦心的印象已经形成,他也无可奈何。 “锦心,母亲可有为你挑选人家?” 常锦心听到这个问题,一张小脸顿时成了苦瓜,锦心的长相随她母亲,是个温柔可人小巧玲珑的姑娘。 “哥哥可别打趣我了,你呢,如今不满三年哥哥就要行加冠礼了,可有相中的女孩?” 锦心无奈,我什么心思哥哥你真看不出来?我都那样了,你还要我哪样?问出后面那句话她心里又有些后悔,若是他说有,她又该怎么办。 常钰心中腹诽,你也知道我加冠还早,而女子15岁就成年了,你咋还不赶紧的。 锦心当然不着急,她就等着常钰呢,二人心照不宣,开始打起了太极。 “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可与人私定终身。” 言下之意,你想干啥先去问问父母同意否。 “哥哥说得是。”锦心此时有些心累,她倒是与父亲旁敲侧击过,只是父亲那边并没有表态,是何原因她也不懂。 还能是什么原因,常渊一提常钰就岔开话题呗,强扭的瓜不甜,常渊明白这个道理,自是不想女儿以后生活不幸福。 再后来常钰就跑了,长久地不回来,常渊明白了自然不再跟常钰提起这事。 …… 同母亲问了安后,常钰告知母亲杨琳之父去世的消息,母亲着意让常钰前往代为吊唁,毕竟此人与常渊交好,此时常渊不在府中,他这个儿子理当去表表心意。 常钰明白母亲不喜社交,点头应允,吩咐车夫即刻出发。 这几日姬云不在,常钰将他派出去做事了,只有宋佑跟着他。 此刻在马车上,常钰闭目养神,宋佑看了看常钰说:“公子,我错了,我昨天不该... ” 话还没说完,常钰一抬手制止住了宋佑,他的耳朵仿佛动了动,接着俯身掀开了车座下面的挡布。 宋佑此时眼睛瞪得溜圆,好家伙,这马车也不大啊,竟然还能藏个人。 第26章 小白脸 常锦心此刻十分尴尬,本以为自己可以等到了目的地再出来,到时候哥哥拿她没办法,只能带着她一块去,没想到这马车刚起步没多久,她就被逮了。 要不再趴一会儿吧,距离远点哥哥就不忍心让她走回去了。 常钰看着蜷缩在那儿一动不动准备当什么都没发生的人,心里不禁油然而生一丝敬佩,这可真能稳得住。 宋佑此时亦是这样的想法,原来想追心上人是要这样的追法,他得好好学习学习。 宋佑此时并不知道常钰的真实身份,他被拓跋淳一手带大,只知常钰是他们的领头人,在谋划着扬名立万的大计划,他只需听命行事,所以对常钰为何对这位娇俏小姐无动于衷其实有些费解。 倒也不是常钰不信任宋佑,只是有些事情到了该让一些人知道时,那些人自然会知道,否则他认为没有特意去说的必要,过于刻意有时会起到相反的效果,甚至有些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宋佑此人也算是有些机灵的,独看昨日他扯个谎就能把这胡搅蛮缠的小姐给拦得死死的,就知道为何拓跋淳独独送他来常钰身边做事。当然这谎若是常钰来评价的话,扯的相当烂。 宋佑看着缩在那不动的锦心,开口递了台阶“小姐您怎的在这里,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在这儿?需要我帮您找吗?” 锦心此时相当感动,这台阶递的大好,她只想回去让娘给宋佑涨工钱! “对,我耳坠掉了,刚找着,谢谢,倒是不用帮我找了。” 这话接得极其自然,一边说一边从座位下钻了出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然后从容地坐下了。 常钰与宋佑交换了个眼神,倒是没戳穿她。 “哥哥这是要去哪儿?何不带我一同去?”锦心明知故问。 今早他们同去请安用早饭,母亲同他说了什么,他要去哪儿这姑娘应该清楚得很。常钰倒是很给她面子,只单纯回答了她的问题,把心中的无语按了下去。 若是外人,常钰才不惯着,但锦心毕竟是常渊之女,常渊救他一命,对他有养育之恩,他的家人常钰认为他应当庇护,尽他所能回报常渊。 这锦心虽然皮了点, 但只要不触及他底线,他可以惯着他。 “去给杨琳父亲上炷香,我们两方父亲交好,去尽尽心意也是应该的。” 要是哥哥做其他事,锦心其实并不会来,老缠着别人她也怕被烦,但是杨琳不一样,那可是她的情敌,当然这是她自己这么认为的。 杨琳对他哥的心思路人皆知,之前仗着在市场里哥哥帮过他,还过来跟她炫耀过,当然这炫耀也是她自己认为的。人家只不过是正儿八经地来登门谢过一回,而她正巧在而已。 “既如此,哥哥,我们一同去吧,也显得郑重些。” 常钰皱了皱眉,其他地方就算了,带着也没什么,可那杨琳所在之处不是什么好地方,牵扯进去容易有危险。 怎么办,这事也不能告诉她。 “杨琳父亲昨日才被发现抬回,此时灵堂上可是有遗体在的,你不怕?”常钰决定先吓一吓她。 “有哥哥同我一起,锦心不怕。”常锦心暗暗吞了下口水,不,谁也别想阻止她。 “今日那边吊唁的人不会少,我跟人应酬起来怕到时候照顾不到你。” “没事,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何况还有宋佑跟着呢。” 宋佑一脸疑惑,我没说要跟着你啊? 常钰无奈,怎么劝着劝着还把自己的跟班劝出去了。 “哥哥别劝了,我跟杨琳都是女生,可以跟她说些体己的话安慰安慰她,或许会比哥哥一个人去要好。” “少爷!”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喊他。 “什么情况?”常钰出声询问, “是我,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 是文华的声音,常钰掀开帘子瞧了瞧。 今日文华没穿捕掾的官服了,一袭墨绿色的长袍,头发整整齐齐的束好,只留了两根龙须在侧脸,看起来沉稳、内敛又不失潇洒。 “你这是?”常钰明知故问。 “几天不见过得可好,让我猜猜,你这是要去杨琳家对吗。” 呵呵,哪有几天,这不昨晚上刚见了嘛,常钰心中这么想着,嘴里却说:“还得是文公子消息灵敏,这是同路咯,要不一块?” “却之不恭。”文华说完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车。 “锦心妹妹?”看到车里坐着这许多人文华也有些愣,“你也要去吊唁?” “是,我和哥哥同去。”刚刚哥哥没回绝他,那就是同意了,她现在相当开心。 常钰有些冤,刚刚被突如其来的文华打断,如今文华已经坐上了车,再驳了她怕是伤女儿家的颜面也是不好,算了,他看紧点吧。 文华有些欲言又止,他当然也知道杨琳家现在是是非之地,这个时候去...他看了看常钰见他没反驳也就算了。 “锦心妹妹真是有心了。”今日过去会看见官差在那边,文华本来想上车跟常钰大概说说,如今一个女孩子在这儿他倒有些不好开口,一时间车厢里异常沉默。 马车继续向前行了一会儿,终于在宋佑憋得想要找些有的没的来聊下缓和气氛时,马车再次停下,已经到了,他飞速下车,松了一口气,接着再去扶锦心,常钰和文华则是一跃而下,前后脚直接进入挂了白的杨家。 杨家不算富裕,但也比一般人家生活要好些,夏季贩冰,冬季就卖些山里的药草,家里也有几个下人伺候。 守门的将常钰一行四人引进了内院,就返回门口继续守着了。 今日杨家来人真是不少,常钰已经见着好几个认识的掌柜,估计都是与杨家父女有生意上往来的人。常钰点头致意后就与文华前去上香了。 “哟,这不是那小白脸常掌柜嘛,怎么今日不去上门给小姐们量衣了?” 谁知还没进正堂,就听见一刺耳的声音。 常钰回头,呵,今儿真是晦气。 “说什么呢!谁是小白脸?!”锦心听见第一个绷不住了,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一般,一下挡在了常钰面前。 第27章 袭击 “哈,谁出卖色相做买卖,谁就是小白脸。”一行三人摇头晃脑地走到常钰一行人面前。 领头的那位衣服穿着有些松垮,眯着一双小眼睛,鼻子右边一颗硕大的黑痣尤为显眼。 “呵,怎的张媒婆今日不去说媒了,到这儿来是要改行找哭活儿做?正巧我认识这主人家可以帮你介绍介绍。” 常钰面不改色、言辞犀利地怼起来人。 带头的名为张冲,是当地另一个锦行的继承人,他与常钰的仇怨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商业竞争。这几年在常钰的努力下,常渊一家的锦行收入日渐水涨船高。 可锦这种东西平常人家买不起,而一个城里达官贵人就那么多,常钰家生意好,自然就碍着人眼了,这些人拉不下脸来想法子扩充销路,一味墨守成规,自然被常钰抢去了生意。 而他们认为常钰如此行为就是丢了蜀锦商人的份儿,是掉价的行为,为人所不齿,于是就开始明面背面地说常钰坏话,小白脸只是其中之一。 常钰只觉得这些人头发长见识短,他心不在此,做他的事,任尔东南西北风。 张冲鼻边黑痣是他一大痛处,本来勉强能看过去的一张脸,加上那黑痣一下变得有些滑稽,确实与那媒婆形象十分相似。 “噗嗤”锦心笑了起来,她喜欢听哥哥怼人,针针见血,直达要害。 “我呸,要找哭活儿?那我也去你家找”张冲大怒,又瞪着锦心,这女人竟然敢笑。 “你说什么?”常钰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暗芒闪动间微眯了一下眼,看向张冲。 文华见事情有些不妙,想上去拦住这两人。 “注意你的言行,这是灵堂。”文华开口帮腔,也上前了一步,看着张冲。 “哟,这位公子又是何人,呵呵,跟这小白脸待在一起,怕是也...”话还没说完,他的胳膊就被后面的一人拉住了。 与此同时,院子里仿佛有多双视线都聚集了过来,盯着张冲,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是文华从昨天开始就布置在这里的守卫们。 拉住张冲的人正是常钰他们小时候的玩伴之一,方维。 方维对常钰无感,甚至也有些讨厌,小时他玩什么都玩不过常钰,虽然后来常钰收敛了,没再把人玩哭,但到底给一些人留下了童年阴影,所以当张冲出言奚落常钰时他并没有反应。 但此时不同了,这张冲突然转移目标,对着文华开火,他可不想被牵连,郡守的儿子这人也敢惹,头铁啊兄弟。 “继续说啊,怕是怎么?”常钰像是不嫌事大,开始拱火,文华却有些无奈,对面方维什么心思他一眼就看明白了。 方维开始给张冲使眼色,做生意的人头脑都精着呢,直接回到“没什么。” 转而继续攻击常钰“我可听说常渊往长安去了,那山高路远的,要是跑出个山贼、水匪什么的,能不能回...” 嘭!一声巨响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张冲正想发火之际,一声尖叫却打断了他,四周突然烟尘弥漫,变得模糊不清。 几袋面粉被人拆开直接抛了进来,面粉细腻轻微,一下子扬了起来,落地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常钰与文华大感不妙,正院里的人因为他们两人的冲突都开始聚集过来看热闹,灵堂里的人一下变少了。 不好!是袭击。 文华率先冲进灵堂,不能让杨琳有危险! “保护锦心”丢下一句话给宋佑,常钰也追了进去。 灵堂里此时人不多,外面的尘烟也只弥漫了部分进来,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情况,此时灵堂中央的棺木还未关闭,一具尸体盖着白布,直挺挺地躺在里面。 杨琳此时正坐在灵堂里供桌前的地上,惊惧地向后挪动。 她眼前两个官兵正挥舞着长刀与来人战在了一起,再挪了两下她撞上了后面的供桌,一个香炉应声而落,又惊了她一下。 她准备站起身往后跑,却在此时又冲了两个人来,一左一右拦住了她,长刀举起,那白光晃过她的脸,她只来得及闭上自己的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睁开眼两个玉树临风的公子挡在了她身前,其中一人身着墨绿色的长衫,手持短剑横着挡住了右边的攻击,开始拼杀起来。 另一人身着淡绿色的长袍,携一柄匕首帮她拂开了左边的长刀,紧接着一个飞踢,把跟他对打的人直接踢向右方。 “文华,这个交给你了,我先带她走。” 这两人正是文华与常钰。 文华接住被踢来之人的攻击,心中甚是无语,好兄弟是这样用的吗? 想着常钰只有轻功不错,倒是也没生气,反正他一对二也游刃有余,抽空还回了他的话。 “往院子里走!” 常钰抓着杨琳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匕首横在身前,带着杨琳一边退一边贴墙往外走。 刚刚那声音太大,常钰耳朵好此时反倒成了弊端,他只觉得现在耳边嗡嗡作响,到现在都有些听不清旁边的声音。 不过他刚刚也听清了一点,就是落地的粉包一共有五个。那粉包巨大,一人最多抬一个,刚才灵堂里两个官差在对付一个,文华一个人挡了两个,也就是说还有两人在暗处观察情况。 他必须尽快带杨琳出去,院子里有文华的人,他只要带杨琳退出去危险基本就解除了。 “常公子?你是来救我的?”杨琳头上缠着白布,身上穿着素衣,他父亲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因为要尽孝,她昨天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声音听起来都有点虚。 “别说话,跟我走,现在很危险。”常钰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想的,这么危险的情况还搭什么话。 常钰拉着他一边躲闪着那三人不时扔过来的暗箭,一边拉着杨琳终于退到了门边。 此时常钰一边耳朵的听力终于恢复了一些,他忽然转过头看向门外,松开了杨琳的手。杨琳大惊,像是丢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向常钰追去。 却在此时,一把长刀砍破杨琳背后的窗户,去势不减,直奔杨琳的天灵而去,这刀若是砍下,杨琳必死无疑。 第28章 “英雄”救美 完了,这是杨琳此时唯一的想法,常公子为何要抛弃她。 杨琳转头,只能看着刀离自己越来越近,时间似乎是变慢了她能看清刀的动向,又似乎依旧很快,她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却来不及闪开。 长刀在离她面门还有寸距的时候骤然停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进了常钰的怀里,只见常钰手中的匕首已经换成了长刀,而刚刚从外面拿刀砍进来的手里却空无一物。 原来就在刚刚常钰已经感觉到门外有异常,放开杨琳之后他直接蹲下背靠着木门。 在长刀砍进来的瞬间,他用匕首狠狠地斜插进了那手臂里,直接将那手臂钉在了木门上,紧接着一个手刀砍下夺过长刀把杨琳拉了过来。 棺材旁的文华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看着危机解除顿时松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手上动作做凌厉起来,一个蹲身挥刀砍断其中一人的脚,解决掉一个后另一个开始有些退缩。 最佳刺杀时间已过,此次怕是要失败了,那人后退一步吹响了口哨。 “想跑?没那么容易!” 文华后腿发力,一个蹬步腾空翻了起来,落在了吹完口哨转身准备跑路的人面前,落地没有起身而是直接挥刀再次斩断了这人的脚,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他站起身寻找常钰的身影,却发现二人已经去到了外面。 杨琳此时惊魂未定,一双手死死地揪着常钰的衣摆,常钰动她就动,呼吸开始有些不受她控制,她努力喘着气,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仿佛有面巨鼓在她心中不断敲响。 外面是什么情景她已经看不清了,当然,就算她此刻一切正常,恐怕也很难看清现状,此时尘雾比刚刚还要浓,看来是剩下那人没去搞刺杀,而是把扔下来的粉又扬了一遍,阻挡人们的视线。 尘雾中的官差视物困难,只能看清身边很小的范围,并通过声音辨别方位,使得刚才事发时反应不过,无法及时救援灵堂中的杨琳,此刻又在院子东摸西转,半天没找到院子里的贼人。 呵呵,挡得好。 常钰开心,此时五个战斗力就剩那最后一个没参战的了,别人不知道他在哪儿,常钰可是门儿清,此时他两边耳朵都已不在耳鸣,他拉起杨琳冲到院里的一个官差身边,把她塞给了那个官兵。 “保护好她。” 官兵当然认识此行要保护的人,就是对这突然从烟里钻到自己面前的二人有些惊讶。 见他接过杨琳,常钰转身向着最后一人奔去,那人仿佛听见了里面的口哨声,正想跑路。 一边奔向那人,他一边屏息凝神,仔细再听了听,刻意地找起了另一个目标,这会儿视线不清,他决定趁乱打一耙,发现另外那个目标后,常钰露出了邪恶一笑,呵,找到你了,小怂包。 他脚下不停冲向那个想跑路的人,同时又捡起石子向烟雾中的另一个方向扔去,只听“啊”地一声,那人便闷声倒地了。 接着常钰几步冲到正想翻墙出去的人面前,此刻没人能看见他,也终于不用再藏着。 常钰抬刀一个横劈将那人震退了数步,对方接刀的瞬间手都震麻了,他相当的郁闷,这么浓的烟,他找这墙都挺费力的,这人是怎么一下钻到他面前的。 常钰继续横劈,那人继续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常钰的刀法相当精妙,与姬云相比丝毫不遑多让,以前当公主的时候便从小被锻炼习武,打了一个好基础,成为常钰的前五年他只能偷偷地练习,尔后去到那市场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常钰干的最多的就是和姬云两人在那地窖里拼刀法。 有时连灯都不用点,姬云用看的,常钰用听的,在地窖里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这也是为什么那地窖的墙上全是刀痕,都是这两人折腾的。 小院不大,听见打斗声周边的人都在往后退,除了某位刚刚被石头打倒动弹不得的人。 要是周围的人能看清,就知道常钰用刀是在将面前的人逼向某个特定的方向,那里有个人正趴在地上。 到了,就是这里了!常钰一个箭步踢向了面前之人的左肩,那人被踢得转了半个身,一个趔趄就要摔下,却努力手持长刀撑地想稳住身形。 却没想到身后有个人刚摔了个大马趴,正准备站起来,长刀拄地之间,直接插在了那人的手上,将他钉在了地上。 握刀之人也是有些诧异,什么情况?就在他想要将刀抽离出来再战时,常钰飞身上前,一脚踢在了他的后脑勺,那人直接昏死了过去。 搞定收工。 “啊啊啊!!我的手。”张冲的惨叫声响起,四周的人听见立即后退,离得更远了,看不清什么情况,人人都怕波及自己。 张冲半跪在地上,长刀穿骨而过,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原本持刀的人已经昏倒在他面前。 他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这刀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他只能浑身颤抖地趴在地上嘶吼, “我的手,我的手。” 常钰得逞的笑笑,几步退进烟雾里转身走回杨琳身边,心中腹诽,胆敢在我面前诅咒义父,难道还妄想全须全尾的回去吗?废你一只手小惩大诫,下次再乱嚼舌根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这些事说起来慢,常钰做起来却是几个呼吸间就完成了,对杨琳来说也就过了片刻,看见常钰回来,杨琳马上又跑回常钰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常钰看着这姑娘心下暗道不妙,刚好像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不会又是要看上自己了吧。 他确实猜对了,刚在灵堂中常钰将她从刀下拉出,扯进自己怀里时,也彻底让自己撞进了杨姑娘心里,加上现在她惊魂未定,对他相当依赖,抓住她衣袖的手是片刻也不想松开。 “常钰!你们没事吧。”是文华的声音,常钰出声回应,文华顺着声音走了过来。 看见二人平安无事,文华也松了口气,开始下令官兵将门窗全开,把剩余的面粉赶紧收起来扔出去,再打水降尘。 片刻后烟雾消散了大半,现场众人看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堆人,才后知后觉自己有多幸运。 第29章 救命之恩 这里不仅有闯进来的五人,也有这五人进来后干倒的无辜来客,受伤的官兵,还有...手被刀钉在地上还在嗷嗷直叫,嘴里骂骂咧咧说再也不来了的张冲。 文华下令将前来袭击的五人全部捆住带走,再命人将现场来客全部带回县衙盘查,确认无问题后才能放其归家。 宋佑、常锦心二人此时也回到了常钰身边,看着那个抓着自己哥哥不放手的女人,锦心双目喷火,但想着她刚失了父亲,现在又一身狼狈样稳了稳,忍了,过去扶住她,出声宽慰。 看着锦心如此懂事,常钰也松了口气,还好这娇生惯养的小姐还知道心疼人,能看清眼前形势,与小时候相比倒是成长了不少。 此时文华也走了过来,看着常钰身边一堆人,不禁有些感慨。怎么最近的事老能扯上常钰,今天他明明已经布防,却还是叫人钻了空子,让他置身于危险中。 也还好今天常钰在,没出大的意外,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交代。 “今日多谢了,亏得有你,否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文华真诚地向常钰道谢。 “倒是难得听到你这么说。”常钰莞尔。 “下次我做东,请你好好吃一顿。”文华拿出诚意。 常钰刚想拒绝,锦心却插话进来“好耶!我也去我也去。” 文华转头“好,也请锦心妹子来,算是给你们压压惊。” 其实文华这样说是有些自责成分在里面的,今日他明知此地可能有危险,却还是上了友人的车一同过来,是他疏忽大意了。 他只想到用杨琳吊着那些人,他们后面几天会越来越坐不住,在长安使者到此地前抓住机会动手,却完全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着急,昨日信件才寄出,今日大白天的就直接登门了,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已经完全开始相信父亲所说,不管是蜀地还是长安,都有内应潜伏在这里。 “文华,你不必如此。”像是能明白常钰一样,常钰此刻仿佛也感觉到了文华的想法。 “哥哥,去嘛去嘛,少城新开了家大酒楼,你不是正好要去少城瞧铺子,正好提前感受下。” 锦心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只想着宰这郡守儿子一顿好吃的,她虽不缺钱,但酒楼这种地方她一女孩子家,也不能想去就去。 “好,就去那家新开的大酒楼。”文华温柔一笑,点头应道,常钰这个妹妹天真活泼,虽有些小姐脾气,但也不失可爱。 常钰无奈,只能点头应下。 转头看了看杨琳,这人还抓着他袖子不放,赶紧向文华递出个求救的眼神,文华了然,转头找了她家里的丫鬟,让人过来扶走杨琳。 谁知杨琳说什么都不愿意松手,众人也知她受了惊吓,不忍强来,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 “琳琳!”此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一中年妇女头戴白布着一身素衣快步走进了院子,直奔杨琳而来。 文化上前拦住,他没见过此人。 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叫自己,杨琳抬头,颤抖地叫了声“娘!”,终于松开了常钰,奔向她娘。 文华放行,母女俩抱在一起,此起彼伏地哭了起来。 原来杨琳他娘一直在周边收集草药,预备晒干之后冬季来售卖,杨琳父亲管冰,母亲管药,二人携手才将杨家的生活过得顺畅。 杨琳母亲得知丈夫身亡的消息时,人还在周边的乡村里,紧赶慢赶终于在此时,杨琳最需要人依靠的时候回来了。 见母女二人团聚,众人都有些动容,家里新丧,又遇上了这么多事,接下来她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治愈心灵的创伤。 众人合力帮忙,将零乱的灵台整理了一遍,摆好香台,郑重其事地拜了拜杨父,挨个宽慰了杨琳劝慰她保重身体后,才告辞离开。 忙活完走出杨琳家已是午后。 至于那张冲,文华让官兵帮他拔了刀,带回县衙治伤,盘问。此时张冲才知道文华的身份,顿时感到一阵后怕,还好当时被拉住了,否则家里今后的生意都要受到大影响,这事要是被他父亲知道,可不是脱层皮那么简单。 他就是相当郁闷,为什么常钰这样的掌柜能结识文华那样的贵公子,心里十分泛酸。 忍着手中剧痛,也不再骂骂咧咧,安安静静地跟着官差走了。 常钰三人行至门口时,杨琳忽然从里面叫住了他,红扑着小脸快步走了出来。 “常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锦心的心中警铃大作,就要上前拦住,宋佑此时却一把抓住了小姐。 “我们去车上等少爷。”开玩笑,这公子对锦心小姐不感冒他能看出来,这会儿又有送上门来的姻缘,他可不能让人坏了公子的好事。 常钰明白杨琳现在正需要人稳住心神,此时若是他安慰两句,相信后面能为文华减去不少麻烦。也是在帮他自己。 回头看了看锦心,示意她别多话,上车。随后做出个请的手势,跟着杨琳走了。 锦心无法,对着宋佑掐了两下撒气,宋佑倒是无所谓,感觉不痛跟挠痒痒似的,但嘴里一个劲儿地道着歉,劝小姐上了车。 带着常钰走到街边一个僻静处,杨琳停下来,也不抬头,就那样说了起来。 “今日多谢常公子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杨琳铭记在心。” “不过举手之劳,杨姑娘不必挂怀。” “于公子来说这是举手之劳,于我来说却重之如山,今后若有用得上杨琳的地方,但凭公子吩咐。” “你不必如此,我...” “公子不要回绝我,昨日文公子也曾与我说过,在市场时我已被人盯上,是我运气好才躲过那一劫,之前公子已帮我许多,如今劫难再来又是公子硬生生将我救起,此恩若是不报,我心难安。” 杨琳打断了常钰的话,叙述着之前的事,声音中的感激不是假装的。 “这是母亲让我转交给常公子的,算是聊表我母女二人的谢意。” 说着抬起常钰的手,塞了个东西进常钰手里,也没等常钰拒绝便告辞走了。 第30章 冲半掌 常钰低头只看见杨琳红透的耳根,等她走了他才看清手里的东西,是一大块土黄色硬硬的物什,这是什么? 常钰回想了一下脑海中的信息,拿起来闻了闻,像是拓跋淳跟他说过的牛黄。 牛黄如石,生在牛身,凝于肝胆而成黄。传闻中可解百毒,价比黄金。野生牛黄相当罕见,有价无市,这么大一块常钰也是第一看见。 他准备日后拿给拓跋淳鉴别,若是真的,那可真是个好东西,没想到杨琳如此有心。 回到马车上,常锦心一脸的欲言又止,常钰没看她,吩咐车夫驾马直接回府,经过这么一遭,文华肯定会加强防卫,杜绝再次出现这种情况。 若是还能在这里摔跟头,他就不是那个惊才绝艳的文华了。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等到姒灵、拓跋淳回蜀,等到使者前来,促成入蜀剿匪之事,等着...隐藏己身潜进大本营,手刃当年的仇人。 想到这里,常钰目光中杀机迸出,周身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许多。 锦心坐在旁边突然就有些害怕了,她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小时候也曾见过哥哥这样,这种时候她都感觉哥哥离她相当遥远,那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将她与常钰之间划上了一道深刻的界限。 她突然之间就打消了再过问杨琳之事的念头,把话吞回了肚子,沉默了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地回府,车辙印在土里撵出痕迹,很快又被街上的行人不断地踩住,渐渐模糊了。 …… 八日后。 大城,府衙。 张冲的手如今已换过三次药了,作为刺杀事件中的受害者,张冲是在场平民中唯一受到波及,但依旧活命的人。 此次刺杀事件死平民八人,官差两人,受伤者不计。 文太守(同郡守)震怒。 在已经布防的地方,这些人依旧敢白日闯民宅,杀官兵,屠平民,实在胆大包天。 此事一出,城内哗然,街头巷尾热议,文仲认为这是对地方官府权利的挑衅,下令将出事地点增加两倍兵力。 城防戒严,严查进城人员,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缉拿。 张冲在府衙内接受治疗,他的右手手掌被贯穿,只剩一些皮肉还粘连着,郎中看了说是治不好,只能把粘连部分切除。 至此,张冲成了家里唯一的半个手掌的人。 张冲恨啊,那天杀的贼人怎么就能端端给了趴在地上的他一刀呢。他怎么就能在那紧要关头摔地上去呢。 府衙中的官员盘问下来,张冲的身份没有问题,又当面指认了砍他之人,那人当时就倒在他面前,张冲恨得牙痒痒,当然记得清楚。 确认无误后,张冲今日得以放行回府。 他不是犯人,这几日家人可以来看望,也不缺吃食,但府衙总不比家里,住了八天,张冲觉得他人都瘦了。 今日父母来府衙接他回家,张冲虽然手上依旧疼痛,但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回去了。 谁知刚出了房门,迎面就撞上了常钰,他正向府衙内目不斜视地走去,跟在他后面的人壮硕如牛,张冲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人,常钰只能够到他胸脯以下的位置。 那人正是张大力。 “常钰!小白脸你给老子站住!” 张冲看着他就来气,那日要不是他在那儿挑唆,府衙里的人不会误以为他与郡守儿子有过节,故意将他留到最后才审,他也就不会在此足足憋屈了八日。 张冲快步走了过去,“你别高兴得太早,这次要不是太守儿子护着你,老子早把你...” “把我怎样?”常钰看着他过来,又安静地听着他这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输出,倒也没生气,饶有兴致地等着他的下文。 “哼,少城现下已经开市,你铺子都还没选好吧,我们走着瞧,老子定联合锦行商会的人,让你半分钱都赚不到。”张冲后半句话是压低声音对着常钰说的。 张家在锦行里颇有威望,制锦工艺在行业里也算是佼佼者,之前常家的锦不再是贡品后,名声一落千丈,张家连同当地几个制锦家族乘胜追击,直把当时的常渊逼得差点糊不了口。 如今常钰领头,各种奇招并出,生意渐渐回暖,更是有一家独大的势头。 被抢走生意的几个锦行掌柜确有透露过想要联手打压的意图,趁着常钰在新市场还未立足,直接把他连根拔起。 张冲这狠话也不是无的放矢,若是不发生意外的话,他们还真有可能成功,可惜这意外不断的发生,还早就超过了他们的预料。 “哦?没想到冲半掌如此有志气。”常钰其实一进来就看见他了,但并不想搭理这无聊的人,准备直接无视,没想到这人不知教训,气势汹汹还想继续跟他呛。 “你说什么?什么冲半掌?”张冲没反应过来。 “哟,不知道啊,现下少城里都在传,你们张家不会再开锦行了。”常钰状似好心地提醒他。 “什么?是谁造的遥?看我出去不修理他。”张冲眼睛眯起,盯着常钰咬牙道,“是不是你。” “我可没这闲工夫,我只听说这张冲现在只剩半只手掌了,做不了生意,我一问为啥半个手掌做不了生意啊?人家说,这你都不懂,半个手掌漏财啊!” 常钰学得惟妙惟肖,跟那市井中的某个大妈大娘一模一样。 “你!”张冲人如其名,怒发冲冠了。 抡起拳头就要冲上去,他爹娘见状连忙劝解,张冲挣扎,二老怕再把伤口给张冲碰裂了,也没怎么拦住。 张冲上前,直奔常钰而去。 就在此时,张大力如山般的身体动了,他一下站到了常钰面前,伸手抓住了张冲挥过来的拳头。 张冲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入了一个厚实的肉壁,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方却纹丝不动。 “少爷,这人怎么处理?”张大力浑厚的声音响起。 张冲呆住了?这...这是他的仆人?! 如此高大,这个时代就是战场上当将军的料啊!怎么跟了这个小白脸? “扔出去。”常钰冷淡地开口。 “是!”张大力点头应道,然后一只手抓住张冲的后领,一手将张冲的双手背到身后抓住,轻松拎了起来,移步向府衙外行去。 第31章 掾史常钰 张冲腾空后大惊,不断挣扎着,表演空中踢腿。可惜对张大力来说毫无压力,他双手几乎纹丝不动,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别别别,使不得,使不得。”张冲他爹顿时大惊,赶紧赶过来劝,让张大力把人放下。 再令手下去拦住张大力,可惜这些家丁又不是专业打手,一个个看着张大力伟岸的身躯直咽口水,一时间竟是没有一人动。 周围的官差见状也没上来阻止,这人和文少爷不和,这几日他们没有过分为难,但既然现在有人要教训他,他们也不能帮倒忙。 一个个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反正没有一个人听见张冲父亲的呼救。 张大力当然不会听他爹的,几步就把人拎到了府衙门口,丢了出去。 张冲摔了个狗啃泥,府衙门口的百姓乐得看个稀奇,纷纷驻足停了下来,开始指指点点。 张大力扔了人也没理地上破口大骂的张冲,直接转身回去了。 张冲起身追去,他不服。 “站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府衙门口的守卫拦住了他。 “什么?那他呢?他怎么就不是闲杂人等了?”张冲不服,指着常钰叫嚣起来。 “放肆,这是新晋的市掾(音同:愿)史大人。官府重地,休要造次。还不快走!”守卫怒目而视,手拄长棍大着嗓门吼着,让围观的百姓也都知道,市掾史已有人接任了。 “市...市掾史大人?” 张冲僵住,仿若石化。 怎么可能?他一小小商户之子,怎么会被太守大人看中,提拔。张冲心里一万个不理解。 此刻他的父母也追了出来,听见捕快的话愣了愣,马上要迈出府衙的腿,立马顿住收了回来,二老对视一眼,掉头追上常钰,开始不断的赔不是。 市掾史,城中市场管理者,与商品交易相关的一应大小事务均由市掾史管理。 这差事可是个肥差,虽然并不算高官,一年俸禄也就四十石,比之文仲的一年两千石差得极远,但权力大,很受人尊重。 朝廷中许多高官,都曾担任过地方掾史,有了实权就很容易在后期借助察举制度迁至高位,担任这个职位的人,政治生涯上前途无量。 (察举制度,使得太守可以自主任命他辖区内的任一人员担任掾史一职。) 本朝太守通常都不是本地人,像文仲就是从外地调派过来的,而地方政府里任职的掾史,一般都会从当地人里面选。 这种工作很容易被地方豪族控制,但显然文太守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现象,扶植豪族固然会带来巨大利益,但也会让辖区内变得更加复杂难以控制。 如今即内部即已出现违背他意志的人,他最好的选择自然是扶植新人,常钰这几天先是提供关键物证,助力官府及时剿匪;后又救下关键人物,帮助捉拿要犯。 说起来虽然张冲不知道是谁打晕砍他之人,但官府将人逮住后一审,自然就问出来了,再记常钰一功。 既然先后两次立下大功,文仲必须得有点表示。如今新市场建立,正缺个市掾史,常钰一直与他儿子交好,家里又有丰富的经商经验,便顺水推舟,封了常钰当这个掾史。 今日常钰此行就是来接任的。 他本不想理会这张冲,谁知这不开眼的直接往他脸上扑,他不出手就是丢朝廷的脸面了,蹬鼻子上脸到官员身上来,常钰也是挺无语的。 “市掾史大人...”张冲还在门口待着,仿若雷劈。 张冲心道,完了。 市场管理者,管的是谁,不就是他们这些经商的吗,交易、收税、进货、开铺子,谁说了算? 掾史常钰啊。 他爹娘在里面就给常钰跪下了,常钰想走,他爹娘就膝行几步跟着走。 常钰不耐烦了,“二老自重,官府重地休要胡来。” 接着又同刚刚的张冲一样,压低了声音:“再跟着就把你俩也扔出去。” 二人顿时停下,就那样跪在地上看着常钰越走越远,直到转了个弯看不见声影为止,二人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走出了府衙,拉起依然呆若木鸡的张冲,一家三口带着仆人回府了。 他们接下来的几日都得在心慌中度过了,当商人的把管事的骂了,他们要怎样弥补今日的过失,他们要回去好好想想了。 …… 今日常钰来得早,被门口的人绊了下脚倒也没耽误正事,入府衙拜了文太守,受封官印后,他便是这大汉朝正式食俸禄的官员了。 “你新入官场,不必担忧,华儿会照顾你的。” 文太守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很是体贴地开口,这常钰家中乃经商之人,新入官场他怕那些豺狼虎豹将他活吞了。 本是因为他立功才给了封官,他家里经商,当这市掾史自然是有莫大好处,文太守不想让自己一片好心最后办了坏事。 “谢,太守大人。”其实小时候常钰被文华拽着,是叫文仲伯父的,但现在是在府衙,常钰分得清身份。 “常钰一定不负期望,秉公办事。”他表情严肃,态度相当诚恳地说 本朝官员虽可经商,但也经常发生滥用职权、欺压百姓之事,他在接任之初就表明立场也是想让文仲放心。 “你能如此想甚好”文仲欣慰,能让华儿看上的人,他还是放心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相信华儿的眼光不会有错。 文太守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一心只想天下大事,黎民百姓。 这点只看他当上太守后又是建学堂又是兴修水利、整顿农业的,励精图治下不论人文还是民生比之秦时都好了不知多少就能明白。 “后日少城北边的官署就将启用,你到时直接去那报道吧,一应文书、手下都有人与你交接,若是有不明白的,华儿也在那边,你们兄弟两人正好搭个伴。” 文仲培养文华之心昭然若揭,他育有两子一女,小的那个儿子现在才八岁。 如今他已四十好几,将来定然会推举华儿也去朝中任职,在那之前他想好好地锤炼文华,不至于真要上手时,太过于茫然丢他文家的脸。 第32章 拓跋淳回蜀 现在辖区内各个部门都能看到文华的身影,他需要历练,下到基层历练,所以一开始常钰才会遇上到市场来查案的文华。 也是他运气好,若是换了旁人要剿匪,费的周折就多了。 “是。” 常钰现在对兄弟什么的言辞已经习以为常了,除了偶尔兴起他会摘下玉来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其余时间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女人。 姬云天天待在他身边,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对此相当地担心。 总是时不时要出言提醒他,常钰对此很是不以为然。 “行了,下去吧。”文仲很忙,蜀中大大小小的事不胜枚举,他只能拣紧要的说,好在现在文华能帮他分分忧,让他少操些心。 “属下告退。”常钰说着退出了房间,既已接了官职,自然也改了自称。 常钰心情大好,有了官位便正式进入官场了,虽然离他的目标还很远,但万事开头难,只要他进来了,再想往上爬,就比平民百姓容易得多。 …… 常钰抬头看天,现在刚过午时,今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他要去见一个人。 带着张大力上了马车直奔城外而去。 “大力,这几日那人如何了?” 此时在马车上,常钰开口询问起了那个被他关在密室里,关了八天的人。 “回少主,已奉您的吩咐,将他毒哑,这几日他很老实。” 张大力此刻相当恭敬,与八日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既然过来了,就不必再回去,今日开始就跟着我。”常钰声音平静,若有所思。 张大力听着却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这几日在市场中,姬云专门抽空给他做了一番全方位的指导。 包括常钰他们目前在做什么,他们的实力如何,进展到哪一步,下一步计划,以及一些必要的情报。 张大力越听越心惊,他一直以为公主说的报仇还遥不可及,他以为他们势单力薄,却没想到自己上的是条大船。 公主隐藏身份蛰伏十年,早已设下精密部署,只待时机成熟,他们将以排山倒海之势崛起,实现自己的目的。 “是,只是若我走了,那王信...” “你放心,今日姬云便会把他转移到更加隐蔽的地方。” 张大力点头称是。 马车出了城又继续前行了很久,进了南边的一座山里。 大力想问些什么,却又想起姬云对自己的嘱托,少说话,多看多学,别给公主丢人,便又把话咽回了肚里。 从城中出来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后,他们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是大城以东一处山脉的顶峰,周边少有人烟,四周山峦不算高,但将此峰围住,有群山环抱之感。 山峰中坐落着一座极为宽大的庄园,庄园周边植被茂密,大门修得相当气派,门头一块刻着“阅龙庄”三个大字的牌匾挂得极高。 字迹遒劲有力,似有飞龙盘桓其中。 这是常钰八年前购置,专门提供给拓跋淳培养人手的地方。 下了马车张大力才发现,四周虽山峰环绕,但在一处崖边却有开阔的视野,可以眺望蜀中平原地区,视野相当开阔。 “少主?!哈哈,属下拓跋淳参见少主!”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了张大力的视线。 人未到,声先至,响亮的嗓门昭示这声音的主人也是个爽朗之人。 来者一共三人,走到近前,同时单膝跪下,领头的一手扶膝一手握拳撑地,行了个豪气万丈的礼。 是的,今日拓跋淳回蜀了。 “快起来,许久不见,近日可好?”常钰眉眼带笑扶起领头那人,不似刚在马车中的冷凝,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来人起身抬头,张大力此时才看清他的长相,不同于姬云给人的少年感,此人看着相当成熟。 他眉高眼深,鼻梁挺直,高高的颅顶上绑着一条暗红色的抹额,没有像汉人一般束发,而是不规则的编了几条鞭子,留了几缕额前发头,下巴上一路胡子修得薄且整齐,散发着一股原始的雄性气息。 “托少主洪福,一切都好,我们进去再详说。”他的眸子闪着精光,脸上笑意不减,让人感觉他有无穷的精力。他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张大力:“你就是...拓跋力?” “是,参见淳少主。”大力对着拓跋淳也行了一礼,之前在族中,拓跋淳是家族继承人,他们是同一家族,拓跋淳自然也是他的主人。 “这里唯一的少主只有他,以后别再这样叫了。”拓跋淳将大力扶起,“现如今北部亦有拓跋姓氏出现,你若想改回原名,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淳少...爷,” 张大力感觉叫少爷有些别扭,这拓跋淳看起来得有三十出头了,外表年龄与常钰相差甚远,但是在他的印象中拓跋淳应该比他小一岁。 看他这眼神中经历了人情世故的复杂程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二十四岁的人。 “我已习惯叫张大力,突然改名怕是会引起周边人怀疑,没关系的。” 张大力这名字是他养母取的,张也是养母的姓,他如今已经没有可以回报养母的了,留着名字也是对养母的一种缅怀。 “哈哈,什么少爷不少爷的,就叫拓跋淳。走,我们如今再相聚不容易,今晚不醉不归。” 拓跋淳说完带路进去了,常钰与张大力跟在后面。 进到庄子里,张大力被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惊了一下,虽有听过姬云的介绍,说这里有少主养的护院,但亲眼看到毕竟还是另外一回事。 眼前的队伍整齐地排列着,精壮的汉子们一个个站得笔直,神情肃穆,鸦雀无声。 这是...护院?这么多人在里面,他刚立在门口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可以看出纪律相当严明。 看到常钰之后,领头一人率先跪下,接着后排的士兵也整齐划一地跪向常钰的方向。 “参见少主!”声音振聋发聩,气势冲天。 张大力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之情溢于言表,这哪里是护院,这分明就是私兵啊。 第33章 好!好!好! 他倒是没想错,拓跋淳的父亲是部族中的领军将领。拓跋淳耳濡目染,在为常钰培养这些人手的时候就是按照练兵的方式来训练的。 这些人一部分是部族中之前与外部联姻的后代遗孀,一部分是长久以来崇拜泽神部落的小族后代,剩下一部分就是拓跋淳这几年在各地收养的孤儿。 是他们计划中的中坚力量,当然这里并不是全部。 张大力大概通过列队计算了一下这里的兵力有将近四百。 看这些人的干练程度,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锻炼出来的,这些人... 张大力现在有一个巨大的疑问在心里盘旋,之前姬云跟他提过的部署,他们的计划,以及这些兵力,他却独独忘了询问,少主是哪里来的钱养他们的呢? 这绝对不是靠卖常钰家的锦缎可以支撑的。 这是一笔庞大的开销,除非常钰在暗地里还经营着一个规模相当大的制锦点,但张大力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他抬眼环顾四周,再次感叹了下庄园的豪气,整个庄园共有四个大型建筑,其中数正前方的三层建筑最为豪气,与其余三栋一起不规则地把中心湖泊合围起来。 庄中建筑主体呈黑色,搭配大量的植被,还移植了许多楠木,这是他们部落的标志,以前每当有王族去世就会砍伐部落周边的楠树做船棺送葬,希望灵魂能乘坐小舟到达彼岸。 这些建筑与周边景致融为一体,十分和谐。 整个山庄若是从空中俯瞰,中间绿树掩映,四周群山环抱,点缀上中央湖泊,妥妥的王公贵族别院。 豪啊,实在太豪了,他感觉自己抱上大腿了。 他倒是忘了他们部族以前也相当富有,那些巨大的乐器,部落的建设,大型的祭祀活动,哪个不要钱。 “大力?张大力!”常钰出声叫他,只觉他下一秒就要流口水了。 张大力转过头来看着常钰,那眼神晶亮晶亮的,仿佛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 常钰恶汗。 “走了。” “啊,是。” 回过神来,常钰早就给众人训完了话,让该干嘛干吗去了,这些人有的要回到驿站工作,或去漕运据点继续轮值蹲守,剩余不当值的要继续为山庄警戒。 今日将人聚在这里,就是为了统一告知他们,几日后将有一次进山的大行动,让各自提前做好准备,不要误事。 以及...本来想介绍一下张大力,谁知他一脸口水相,让常钰有些说不出他的亲随身份,丢人啊。 也罢,反正见了面,知道是自己人就行了。 这些人是拓跋淳以山庄为据点一手练起来的,每个人要做什么事都有详细的分工,年龄还不大的就在山庄里操练,帮着警戒,一旦时机成熟,拓跋淳便会将人派到指定的地点。 为了避免他这个领兵的位置越过常钰,每次常钰来他都做足了工作,让每个人都认识这个庄子的主人,一旦常钰想用到某个人,他也能直接下令。 拓跋淳不在的日子里,常钰每隔一段时日会来这里搞一场大比武。一来是让自己不断的露脸,二来是为了展示实力,多揍一揍,这些人才知道勤加苦练。 常钰现在甚至可以叫出在场所有人的名字,这些人来历可靠,虽数量不算多,但贵在精,在此之前常钰从未有过大行动。 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明白这道理,这些人心中也都明白,少主对他们有恩,且财力雄厚,此次即将行动他们是卯足了劲儿。 可惜一些十五岁以下的,这次就没这个机会了,一些人想在散会后跟常钰说说情,自己虽然年龄不到,但操练已经达标了,自己可以去。 但少主今日好像有些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常钰迈步离开了。 常钰迈腿,一行人一起前往崖边的建筑中议事。 张大力一边走一边捂着嘴,此时他们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一起,他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哇的叫出来给少主丢人。 “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拓跋淳心细,憋见张大力捂嘴,不明所以,看起来像是要吐了? “没事,鼻子有点痒。”张大力含含糊糊地说。 鼻子痒捂嘴?多瞟了大力几眼,拓跋淳误了,这人怕是心里所想超出预期,太过惊讶又想遮掩着不被发现。拓跋淳有些想笑。 人高马大的张大力行为举止怪异起来就相当惹眼,好在众人速度不慢,在所有人都察觉到他的异常前,他们已经走到了。 这栋建筑不比主建筑气派,却相当别致,有长廊,有凉亭、假山、池塘等造景,更像是一个独立院落,常钰过来议事、练兵时就小住在这里。 院里只有两栋相对而建的宽敞房屋,邻崖的那栋常钰用来起居、观景,对面的那栋一般用来议事,以前六人都在时,也时时在一起喝酒、畅聊。 那时大家都聚在一起,时常说笑,姒灵与姬云骂架,姜千瑶就在一旁柔声劝阻,拓跋淳负责嘲笑二人小肚鸡肠,没有眼界。姬原则坐在一旁眉头紧锁,当隐形人。 虽然那段时间对他们来说是迷茫的至暗时刻,但与家人、朋友在一起心里总是舒缓、宽慰的。 常钰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再聚的时刻,也一定不远了。 此刻他们已经进到了议事厅的内部,议事厅里最显眼的是中间长条形的桌子,桌子右方前端立着一个大木架,木架上挂了一张有些老旧的羊皮地图。 常钰拉开椅子坐下,立刻就有人端上茶水。 在这里服侍的人会在大比武后进行更换,只有在比武中有好的成绩才有近身服侍他的机会,他是山庄的主人,身手又好,手下们都很服他。 虽然常钰在这里时话不多,甚至有些冷漠,但他不像其他贵族打骂下人,闲暇时也会指点他们一二,所以能到这里来是他们心中的荣耀。 常钰挥退下人,姬云立刻现出身形,奔着拓跋淳的面门就是一拳,拓跋淳拦住,反击一拳打向姬云的肚子,姬云伸手接住。 不同于常钰,姬云的存在就只有他们内部的几人知晓,虽然现在姬云已经可以现身,但他还是习惯性地隐藏自己。 姬云与拓跋淳相视一笑,熊抱在一起。 拓跋淳双手抓住姬云的肩膀,见着姬云终于可以用真面貌示人,相当开心。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第一遍是开心的,第二遍却放慢了语速,仿佛有些感慨,最后一遍他哽咽了。 “找回来就好啊,哈哈,再不找到我都快忘记你的样子了。”拓跋淳笑得开心,眼中仿若有泪光闪过,他这兄弟不容易啊。 第34章 添堵 “这次怎么走了这么久,都快半年了。”姬云看着拓跋淳心情也不错,开口问道。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次任务繁重,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拓跋淳笑着捶了姬云一拳。 “说说吧,情况如何。”常钰开口。 张大力此时终于注意到了一点,从常钰进入山庄的那一刻起,他仿佛有些变了,整个人都淡漠了许多,话少,神情也有些冷酷,跟平时的他不太一样。 其实常钰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在他还是部族公主时,他也曾天真烂漫,活泼好动,最喜欢的事,便是跟着二长老,也就是千瑶的父亲,到处捉弄人,在族里出了名顽皮。 二长老不像族长日理万机,每天要忙着族里的大小事,他只管辅助大祭司筹备祭祀,那祭祀一年一次,二长老闲的时候没事干,带着谁也不敢得罪的公主到处惹事。 族中惊天巨变时他还小,虽然身负血海深仇,但得时刻要伪装自己,小小的人却还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想到家族仇怨时气压极低、眼中自然是犀利的寒芒;有时跟着文华玩闹,也能捡回些二长老带他时的天真烂漫;跟着常渊时,又要装作一个普通的经商少年,学着常渊有些不正经的做派。 来回的切换让小时候的常钰情绪时常不稳定,也就成了文华看到的那样。 待到常钰渐渐长大,他开始把自己包裹上了一层厚重的铠甲,演起戏来情真意切,当起乖孩子来只让家里人赞不绝口,旁人也渐渐再也摸不透他的真性情。 现如今他的骨子里是冷漠的,不仅是对敌人,也是对自己,他已经快要忘记羌璃,彻底变成复仇的常钰。 此时在山庄,他也算终于可以放松些,用自己真实的性情来处事,正是张大力看到的这样。 “是” 拓跋淳说罢走到羊皮地图面前,他们几个倒是习惯了常钰本来的样子,自然不觉得奇怪。 “姒灵已经将她的人手安插进了姬原与千瑶指定的官员府邸,我这次先去了晋阳,巩固联络点,那边一切正常,只等启用。” 拓跋淳培养人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在蜀地、长安、晋阳三点之间搭建联络点,在驿站与漕运中安插耳目探听消息。 “从晋阳回长安的路上,驿站我都挨个暗访过,同之前一样一切正常。” 这些地方的暗线早在几年前就已排好,他们一直未曾启用,拓跋淳为确保一切妥当,每隔固定的一段时间会走访一次,必要时会进行人员更换。 “这次去主要是完善渭河的转运点,那河流湍急,河道又宽我们这么些年的努力下来,这次终于搞定了。” 蜀地与长安之间的水路有两条嘉陵江与渭河,他们花了好几年时间才将这条水路上的漕运摸透,现在只要他们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条路上载人、运货。 常钰沉默片刻“长安那边呢?” “姒灵将第四波人手交给了千瑶,千瑶那边传话一切顺利。” “长安派的使者什么时候到,派的是谁来?”常钰耐着性子解释。 “啊,抱歉,来的是个高官,御史大夫,崔康安。” “御史大夫?!怎么会派御史大夫过来?”常钰不解,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姬原那边说是有人向皇上谏言,皇上允了。” 姬云此时一头雾水,他对朝廷上的官员分别管什么的一窍不通。 他只对他的刀剑感兴趣,此时他很想问问少主这么惊讶是什么情况,又为自己搞不懂这里面的弯绕感到不好意思。 姬云转头,看到张大力的瞬间一下笑了,张大力汗毛骤起,心中默念别看我别看我。 见张大力这样,姬云眼睛微眯,摸了摸自己的刀,又看向张大力。 大力很委屈,迫于姬云的“淫威”开口问了。 “少主,派御史大夫来有什么问题吗?” 拓跋淳看常钰陷入了沉思,开口道:“我来说吧,御史大夫属于监管部门最高的官,有弹劾百官之权,但他同时也管政治事务,相当于副丞相,这样一个又管理又监察的官来...” “意思是皇上听人教唆起了疑心,叫人来调查了?”姬云恍然。 “怕是此次入山不会轻松,呵呵,此刻最上火的怕不是我们,估计是文太守。” …… 常钰猜的不错,此刻文仲已经回到了他的府邸,两父子正面沉如水的站在书房中。 文仲恼怒这个御史大夫,这是摆明了要查他咯?他此刻都在想是不是应该先不惜代价把匪剿了再上报,来个先斩后奏,这样起码事儿干成了。 “父亲不必生气,或许是您上奏内应一事引起官家重视,所以才派了御史过来。” “哼,你就安慰我吧,若是真想查内应,定会明面上派兵政的来助我剿匪,暗里遣御史在长安摸排,怎会像如今这样安排。” 他是要剿匪,皇上派个御史大夫来,有何用处,添堵吗? 文华也知道其中奥妙,见宽慰不了父亲反而像是点了火,有些不敢再作声了。 见文华不说话,文仲也叹了口气,他知道发脾气也没用,只是想吼两句泄泄火。 “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这御史大夫要出什么幺蛾子。”任凭他派谁过来,这匪他剿定了。 …… 当然文仲的这些想法常钰是不知道的,说完了正事,几个人晚饭时分开始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张大力和拓跋淳脾气相投,都是豪爽的性子,在酒桌上一杯接着一杯。 感觉不过瘾,拓跋淳教张大力学着北方人,换成碗喝。 姬云刚开始还能跟上拍,喝到后面一看碗来了,他只想溜,却一把被眼尖的拓跋淳拉住。 “小云啊,跑什么,你看我这么久没回来,也不说多陪哥喝两坛。”拓跋淳抓住他的手不放,硬把他按在凳子上。 拓跋淳比他大四岁,按理他是该叫哥哥,但骨子的傲气劲儿抵着他,除了他大哥姬原,他可不认什么哥哥。 不过拓跋淳手段了得,独具一双识人的慧眼,与人打起交道来姬云这个内敛的单纯性子是拍马也赶不上,也做了许多他不可能完成的事,姬云内心还是对拓跋淳相当佩服的。 虽然比武拓跋淳打不赢姬云,但姬云也从来不会对自家人硬来。 被拓跋淳抓住了手,他也不好硬挣脱,只能坐下又喝了几口,向常钰疯狂递眼色求救。 第35章 你到底行不行 常钰也喝了些酒,但他酒量一般,感觉有些微醺,就不再多饮了。 拓跋淳敢劝姬云的酒,可不敢劝常钰的,常钰也乐得坐在旁边看几人笑闹。 接收到姬云的求救信号,常钰只是笑了笑,他觉得姬云最近过得甚是压抑,能闹一闹一醉方休,也是舒缓心情的一种方式。 于是他抬起坛子,亲自给姬云斟满了。 姬云冷汗直流,不带这样的,他求个救,求来了主子斟酒,这...他能不喝吗... 哭丧着脸别无它法,嘴里说着谢,心里疯狂腹诽,手里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再转过头去好说歹说,让拓跋淳放弃了给他换成碗的想法。 他觉得常钰肯定是记仇,上次他扮作杨琳坐在他床边的事一定是被记上了一笔,才趁机灌他酒。 常钰很冤,他只觉得这里几乎与世隔绝,他们怎么闹都可以,隔天睡个舒服的大觉,人生还有比这更舒爽的事吗? 几坛子下去,姬云已经双颊绯红,衬得他耳朵上的蓝宝石颜色更加深邃了,一副良家少年郎被逼灌酒的可怜模样。 “哈哈,这就不行了,大力,我们喝。”拓跋淳毫不留情地嘲讽着姬云。 常钰觉得这两人这么能喝估计是家族遗传,想了想拓跋淳的父亲三长老,记忆中也是个能喝的人。 可惜那天...与二长老一起同父亲出去过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他也曾去找过,他不相信神武如父亲,就这样下落不明,结果只在距离部落不远的山中发现了父亲的尸体。 他将父亲的尸体带回,与族人一同掩埋,但两位长老的尸体却怎么也找不到。 常钰陷入深思,眼神也飘忽起来,不时透露出悲怆。 啪!常钰被惊了一下。 姬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上,用了五成力。常钰吃痛,瞪了过去,这人又犯什么毛病。 “公主啊。”听到这称呼,常钰挑眉,这人怕是已经喝高了。 拓跋淳眼见着姬云要说胡话 ,赶紧过去拦住他,虽然现在四下无人,只有他们几个在这里,但这姬云说起胡话来,那是啥都敢往外蹦。 比如现在,“你别拉我,我就是想问问。”姬云抚开拓跋淳的手。 问啥,啥也别问,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不能问啊。拓跋淳心中接话,有些着急,早知道不灌酒了,这姬原的弟弟怎么一点也不像他,简直胆大包天。 “公主啊”姬云又喊了一声,抓住常钰,常钰大感不妙,往事仿佛在眼前重演。 不好!这张大力还在这儿呢。 常钰赶紧伸手去捂姬云的嘴,没想到刚一捂上,那姬云感觉有些憋闷,胃里就一阵抽搐,脸色由红转成了青。 我去,常钰眼疾手快抓着他的肩膀,拎起他往外走,刚到树下他就哇哇大吐了起来。 拓跋淳跟了过来,把他接过去。 “我来吧。” “是该你来。”常钰白了拓跋淳一眼,喝酒喝,灌这么狠干什么。 拓跋淳很想说你也灌了,忍了忍,到底没敢。他可不是姬云,公主在他心目中是无比高贵的存在,就算现在部族已毁,但他依旧不改初心。 常钰回到房间中,张大力还坐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他现在有些不知道该出去帮忙还是在这里收拾残局。 尴尬的张大力张口问出了更尴尬的问题“少主,姬云,想问什么?” 常钰很想飞起一脚把这人踹出去,想了想他是不知其中缘由的,忍了忍淡定地回了句“问他什么时候能娶老婆。” “哦,这有啥,我以后定帮他相看着,姬少爷相貌堂堂娶媳妇不成问题。”张大力笑得憨厚且诚恳。 “嗯,回去吧,这里一会儿自有人来收拾。”常钰说完转身走出,去往对面的卧房歇息。 “是。”张大力说完退出了房间,走出了小院。 若是他知道再留一会,就能听到姬云的惊天一问,他肯定说什么也得把这个墙角听完。 常钰回房的路上就看见姬云吐完了,姬云转身找了找常钰,看见本尊后说出了憋了他一晚上的问题。 “少主,你现在跟女人那啥到底行不行?”要是行的话,他以后就不用再为后人的事情担忧了。 常钰回头,只见拓跋淳一个手刀直接将人敲晕了。 拓跋淳只感觉到死一般的寂静,他一只手捞着昏过去的姬云,一只手尴尬地攥成了拳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错了,他不灌酒了,他今天就是太高兴了,现在能不能有个地洞让他钻。 为什么,拓跋淳想抓住姬原的领子好好问一问,这真是你亲弟弟吗? 那个沉静内敛、温文尔雅、足智多谋的姬原为什么能有这个缺根筋的弟弟,这种隐私问题是下属能问主子的吗,那是王族公主,唐突,太唐突了。 他要是知道姬云拿着神叶第一件事就是扮女人试常钰,估计还能再惊上一回。当然,这若要是要姬原知道了,定让这个弟弟知道什么叫长兄如父,父严子孝。 好在常钰放了拓跋淳一条生路,转身回房了。 看着房屋门渐渐掩上,拓跋淳才松了口气,攥成拳头的手松开,夹住了姬云的脸,狠狠地扭了扭,差点被你害死。 常钰回身掩上房门,要是姬云此时醒着定能清楚地看到常钰红透的耳根。 他对自己的性别意识相当模糊,其原因除了他男人女人都在当之外,还有就是因为他从来没喜欢上过什么人,既然没有喜欢的人,他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觉得现在这样方便他行事。 其他的伙伴们从来不像姬云那样,大大咧咧的问他各种隐私问题,比如问他上厕所是站着尿还是蹲着尿,又比如问他来不来月事。 虽然仅有的这几次提问都是姬云喝过酒,胆子肥了才开的口,但也让正值青春期的常钰感到相当窘迫。 今天更是蹬鼻子上脸,问了个更过分的。 起初他年少无知也回答过几次,比如他是站着尿的,在当男人时,该有的他都有之类的。 第36章 要老的? 神玉之所以为圣物是有道理的。 叶子只能模拟人脸的外貌,就像姬云的脸上,真实情况是有黑缎覆面的,只是看不出来而已,又比如姬云模拟了杨琳的脸,但是无法拥有杨琳的声音,更无法变成杨琳的身高。 但神玉是让他彻彻底底的变成了男性,不然这么多年,他那时候又如此小,还跟着文华上山抓鸡下河摸鱼家里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妹妹,想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且他变为男性时的外貌更像他已故的父王,母后的特征就要少很多,像是从根里改变了他,但他依旧是“他”,这说起来相当玄妙。 至于行不行这个问题,常钰也不知道,他没试过啊。 他越想脸越红,像是怕被人看到似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躺上了床。 可恶,姬云,我要从明天开始给你穿小鞋。常钰恶狠狠地想着。 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半个时辰后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姬云的房中把他揍了一顿,又喝了两杯酒,才终于躺下进入梦乡了。 可怜姬云人还是晕着的,只觉得梦里有个高手,他怎么也打不过把他揍得很惨。 …… 翌日中午,常钰顶着乌青的肿泡眼起了床。 昨日喝得太晚,晚上又出去揍人,再补了两口酒才睡下,他现在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拉开门准备回城,却被赤裸着上身捆着麻绳跪在门口,头上顶个大包的人吓了一跳。 这人不是姬云又是谁。 姬云今日起的也不早,醒来只觉得脑袋头疼欲裂,额头还有些肿胀感,抬手偷摸了一把肿胀的地方,疼的他倒吸了一口气。 仔细回想了下昨日的情形,什么也记不得了,便神色如常地去用他的早午饭。 直到用完饭,拓跋淳过来找姬云,他才知道他昨天干了什么。 拓跋淳用他那常人腿一般粗的大胳膊一下捞住了姬云的脖子,压得他上半身一个趔趄。 “你小子行啊,真是酒后吐真言,什么话都敢问,你说,平日我不在时你还问过些什么?” 在少主面前拓跋淳不敢造次,但在自家兄弟面前,他有些暴露本性了。 姬云一脸茫然,“什么问过什么?吐什么真言。” 但就在话音刚落时,往昔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我...我不会又...” 拓跋淳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你问公主,当男人的时候哪方面行不行,能不能和女人...”拓跋淳故意把公主两个字加重了说,又把他的原话拆分了下,说得更详尽了些。 “别说了!”姬云一下打断他的话,觉得十分尴尬。 他在瞬间就相信了拓跋淳所说,一是因为类似的事他往昔也干过,二是他真的很想问,只是一直没敢,憋在肚子里。 姬云的面色开始精彩纷呈地幻变了起来,拓跋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在一旁开笑话。 于是姬云脱掉了上衣,找了捆麻绳让拓跋淳帮忙把自己捆了起来,接下来就是常钰看到的这一幕。 看着自家少主已起,姬云也不敢进去,只等到常钰走出来,姬云才开口。 “少主,我错了,您罚我吧。” 常钰现在只觉得看见他就头疼,瞬间又回想起了昨天的事。 “你这一年到头,我错了这三个字得说多少遍?” “我...”姬云想想,只觉得更尴尬了。 “行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回城了” “再提起此事,我立马让姒灵给你配十个八个老婆,让你好好享享人间至乐。” 姬云身上一抖,咽了咽口水。 姒灵就要回城了,少主这怕不是在开玩笑,他可不要什么女卧底,每天向姒灵报告家里事,还不如让他直接抹脖子。 “赶紧收拾了,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他已经看见角落几个探头探脑的黑影。 虽然姬云现在不怕被人瞅见,但大白天在这儿玩儿捆绑...他可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 姬云连忙称是,起身自己给自己解开,跑回屋穿衣服。 常钰看着这幕甚是佩服,这五花大绑也能轻松脱开,真是有一手。 回程路上。 马车里十分安静,常钰现在还有些头晕,只想闭目养神。 姬云才造了口业,识相的一句话也没多说,他决定当几天隐形人。 谁知这张大力并没有看出车里氛围古怪,开始一个劲儿地跟姬云搭话。 “你这头上的包是怎么回事?” “磕桌角了。” “绢目也能磕桌角?” “要你管” “我听少主说你想娶媳妇?” 姬云抬头看了看常钰,咬咬牙,点了点头。 “你喜欢啥样的?男的女的?哦不,高的矮的。” 姬云本不想再开口说话,奈何张大力一路上停不了嘴。 “我们村儿王婆婆有个孙女,年方二八,长得可俊了,改天我带你回村去看看。” “还有个周婆婆的女儿,前年新寡,一直在家里种地呢,那家伙我看了,勤快着呢” “对了,李爷爷家的那个小孙女也在看人家呢,虽然小了点,今年才十二...” 大力越说越离谱,姬云脸色由白转黑。 常钰在一旁听着,心里乐开了花,好样的大力,你就是姬云的克星啊。 “大力,我不喜欢小的。” 姬云开口打断大力,看这人越说越起劲,脸都要涨红了,他实在有些忍不了。 “不喜欢小的?那...那是要老的?” 姬云再不想答话,一个翻身钻出车厢,坐马车顶上去了。 常钰笑笑,拿出杨琳给的牛黄又瞅了瞅。 昨日抽空问了拓跋淳,他仔细查验了说这是真品,让他好好保管,关键时刻能救人性命。 常钰没想到机缘巧合救人一命,还能得这么个好东西,心情更好了。 …… 翌日,少城南。 常钰带着张大力在一处空置的铺面处停下,此处显得有些安静。 如今少城已经全部建设完毕,向民众开放了。 这是一座全新的城,北面是官署办公区域,共有四条横向的主街,三条纵向的副街将整个区域规整地排列起来。 今日一早,常钰便去那里与几位同僚见面并领了差事。 由文华主导,把他这个刚上任的市掾史介绍给了同是财政部门的几个管事。 除他之外的掾史还有: 仓曹掾史, 主仓谷事。 金曹掾史, 主货币盐铁事。 计曹掾史, 主上计之事(计指“计书”,即统计的簿册) 官署所在的区域市民一般不会过来,常钰去时街上除了差役基本没什么行人,相当安静。 民政、兵政、政法等好几个部门的府衙都从原来的大城中搬离,在这里单独设府。 常钰走了一遍就大概摸清了每个部门各在什么位置。 他有些感叹文仲在此付出的心力,也相信这座城今后的前景定是相当光明的。 此时常钰站在少城南边的市场里,一只手中摊着一张羊皮。 这便是今早去领差事时交给他的,是南边市场的布局图。 他拿着这图站在一处空置的铺面前,一手握拳将大拇指放进弯曲的食指里,拇指上还搁了一枚铜钱。 他用力一弹,铜钱高高地飞起再落到他的手心,他看了眼。 带着张大力迈步走向下一个店铺。 第37章 苦工头子牧月生 牧月生是第一次来蜀地。 出发之前他想了很久,这次情况复杂,水太浑了,为了不给自己添太多麻烦,他决定要乔装改扮。 想了许久到底要扮成什么,临到出发前才一拍桌子,他要当苦力头子! 没错,牧月生觉得扮成商人也惹眼。 他从长安来,若是扮做商人,那些本地商贩闻着味儿就来了。 倒不是怕露馅,准备些货品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是相当容易,只不过凭空又得添些麻烦,他还得去跟人应酬,想想便罢了。 于是“灵机一动”,找了粗麻布衣服给自己套上,又给下人们也统一换了装。 看着自己的“杰作”,牧月生相当满意地出发了。 至于他那些穿惯了绫罗绸缎的仆人们,一路上被粗麻布刺得浑身痒痒,他只当看不见。 早就听说蜀地多美人,乐妓营生花样繁多,杂耍艺人一个比一个逗乐。 最不喜麻烦的他此次也破例接下差事,想顺道在这天府之地游玩一番。 毕竟拒绝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在等着他,索性当观光了。 此刻他们一行人吊儿郎当的走在少城的街上,那模样一看就不是还是什么好人,周边民众纷纷退避,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可惜这群人一向胡闹惯了,并不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更何况他们现在远在天边,没人管着,更加想放飞自我了。 “老大,这新建起的少城规模不小啊。”其中一个苦力甲开口说话了。 老大这词是在牧月生的威逼下,迫于无奈改的口,虽是大不敬但他们也没办法。 牧月生觉得既然是苦力头子,自然不能称少爷、公子之类的雅称,叫老大很合适。 “比起咱们长安,那还是差得远的。” “属下刚刚见到好几个乐营楼,都是崭新的,老大这回来定能不虚此行。” 苦力乙苦力丙不甘落后,争相和自己主子攀谈了起来,生怕少说别人一句。 “嘶,不行,属下这种自称也不行,你自称我就行。” “是,属...我明白。” 亲娘嘞,这要传出去,他们如此僭越,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呀。 牧月生倒是没太大感觉,他从小到大闲散惯了,也自由浪荡惯了,平日里在长安他反倒拘束。 “若是无趣地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我们得找个懂行的带路。 ” “老大说的是谁呀?” “自是那文仲的儿子文华。” 此时站在铺子门口扔铜板的常钰手中一顿,转头朝身后望去,眉宇间有些疑惑。 “少主,怎么了?”大力道。 “没事,我们继续。” 站到下一个铺子前面常钰又扔起了铜板。 此时那几个人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走到了离常钰不远处。 这里是少城南边与大城仅有一墙之隔的街道,此处距离主街相当远,是个偏僻所在。 现在的市场与之前隔五日一开不同,为了促进发展,文仲进行了改革,少城里的铺子每日都可以营业。 此消息一出,市场又刚开不久,做生意谁家不想要个黄金地段,于是来得早的都跑主街那边去了。 最靠里面的这里就人烟稀少了。 “老大,这里好像还没什么人营业,咱们回吧。” 牧月生看了看四周,这一排铺子比起之前的人气断崖式下跌。 确实也没什么看的了,抬头看看天,像是要接近傍晚,回吧。 却在不经意地低头间,他看见了一个有些奇特的组合。 空荡的街道上站着个感觉比他还高个脑袋的人,他向来听说此地人身高不比长安,却是第一次在这里看见如此高大的汉子。 这汉子面前站的人就显得十分“娇小”,才只能堪堪达到那大汉的胸前。 那小个子的清秀男子抛起手中铜板,落下后看了看,又移步到下一个店铺门口。 再次连续地抛起铜板,抛了五次后再移到下一个铺面。 牧月生站在一旁看得茫然,他这人最喜看稀奇,各种古怪都见了不少。 但是这样的他真还是第一次见。 常钰知道那些人已经停在不远处,仿佛也感受到了几束视线落在他身上。 被人盯着看总归有些不适,他瞅了瞅四周,还剩最后一个铺子没算完,赶紧弄完回了。 就在他站在最后一个要“卜卦”的铺子门口时,才刚扔了两下,那人就开口向他搭话了。 “这位兄台。” 牧月生的声音慵懒,与文华清朗的声音不同,常钰总感觉这声音里还有些戏谑。 常钰没理她,继续再次抛出了铜币。 “喂!你这人,我家老大叫你呢?” “就是装什么听不见。” 牧月生的仆从看不惯自家主子被无视,立马帮腔。 常钰眉头蹙了起来,没说话,还有最后两下,他一手捧着羊皮地图,一手将铜板再次抛出。 牧月生顿时有些好胜心起,如此被人无视仿佛好像许久没发生了。想想上一次还得是在晋阳吧。 他上前两步,走到常钰面前,倒也没打扰他,就那样站在那儿等着常钰把铜钱抛完。 他注视着常钰,也在此时才注意到常钰的长相。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上英气的剑眉正微微蹙着,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如此俊俏肤白的公子,在长安他都少见。 他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此人腰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如松般挺拔。 一袭淡绿色的长袍衬得面前的人如仙人之姿,隐约间还带着一些柔美之感。 这人要是在长安,定能入个什么十大公子榜。 “这位兄台看够了吗?” 此人没上来打扰他,只是在一旁等着,倒叫常钰生不起气来,他的事已经做完了,说两句也没什么。 “啊,抱歉,公子实在好看,一不小心走神了。” 这话从一男子口中说出,着实有些怪异,连站在后面的张大力都警惕起来盯着牧月生。 此人上身穿襦,下身穿犊鼻裤,仔细看看材质像是粗麻的。 张大力在心中判断,这人不是奴隶就是干苦力的。 这样的人还带着身后那几个...像是地痞一样的人,跟他少主搭话,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张大力上前一步挡在常钰面前,用他浑厚的声音开口。 “你想做什么?” 有别于张大力的反应,常钰看这牧月生却感觉有些怪。 此人虽穿着打扮有些不入流,但难掩身上的华贵气质,仔细看他的表情漫不经心甚至同他的声音一样透着慵懒,就更显得他的衣着与之格格不入。 试问哪个下等人会养成一身懒骨头? 常钰看着他眉眼带笑,眼神明亮无邪,皮肤却显得有些黝黑,他瞅了瞅衣襟胸口处的皮肤最靠里处却是有些白。 这人是故意把自己弄黑的?穿成这样是要干嘛? 这仔细一看还不如刚刚随意一瞥,这人从里到外透着不和谐。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常钰却看不太明白。 听刚刚的对话,此人像是从外地而来。 可惜常钰当时只远远地在他说出文华二字时才注意到,要是他早点听听就会知道此人是打哪儿来的了。 “别紧张,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位公子刚在做什么。” 此时牧月生的仆从们见张大力顶上前来,自是不甘示弱地也挡在了自家主子身前,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第38章 一言为定 “大力,没事。” 张大力闻声退开。 “这位兄台看着眼生,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啊对,我带着...兄弟们来找活干,今天是第一次进城。” “若是想干力气活,可以去西边的码头,那里现在缺人。” “谢了,没想到公子对这里这么熟悉。在下牧月生,敢问公子姓名。” “常钰。” 牧月生听后有一瞬间发愣,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后又摇摇头,继续开口。 “常公子既对这里熟悉,又为何一间铺子一间铺子地瞧?难道扔铜板能看出铺子不同?公子是在选铺子?” “是。” 牧月生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常钰只答了个是,他不知道这是再回答哪一个,再想继续追问时,常钰却不给他机会了。 “在下还有事要忙,就不陪兄台说话了,再会。” 常钰在干什么? 天眼神玉可聚四方财富、八方气运,但同时也要考虑现实因素。 做生意地段若是不好,借着神玉的能力虽然也能让常钰做起来,但总没有顺势而为来得好,也更能掩人耳目。 他刚才正是借着神玉预示之能用铜板做媒,占卜运势。 以前族中大祭祀会使用龟甲来卜,效果更好也更准确,可惜常钰并不是大祭祀一脉,只能借着神玉大概算一算,但看铺子这种小事倒也完全够了。 当然这些常钰可不会跟别人透露只字片语。 “等等。” 眼看着常钰要走牧月生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人向来对两类人莫名的“好心”,见不得这两类人受欺负走弯路。 一种是年龄很小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另一种则是脸长在他审美上的人。 第一种常见,但常钰显然不是这类人;第二种很少见,常钰却完完全全地符合。 他的仆从都相当了解自家爷的脾性,见他拦住这常公子心下都是了然。 “相逢即是有缘,公子既是在选铺子,在下也好心提醒一句。” “这地段鸟无人烟,虽是新建的城未来可期,但总不会比前面那些更好。” “而且我猜,这地方的地价也相当便宜,公子怕是第一次做生意,地价低可不是个好选择。” 听着眼前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常钰眨巴了下眼睛,有些玩心大起。 “没想到兄台一苦工头子还能有这样的见解,真让常钰刮目相看。” “额...哪里哪里。在下只是怕常公子误入歧途,才说这么一嘴。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看着眼前的“好心人”,常钰心里动了动。 既然这人认识文华,想必他们以后还能见面,这人倒是有趣,他也想看看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又何为要做这种打扮。 想要知道这种隐秘问题的答案,直接问是不可能的,或许与之结交是个不错的选择。 眼前这人好奇心颇重,若想要真正结交,得让他对自己感兴趣,常钰想了想才开口道。 “兄台说的是,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既然兄台好心提醒,我也同兄台透个底。” “此处人烟稀少,不仅是因为位置不好,这里的地价其实比主街上的店铺还贵上一成。” “地价贵,还如此偏僻,自然不会有人选这里。” 牧月生听完有些发愣。 “怎么可能,官府定地价都是有由头的,人气越高的地段自然越贵,这里...” 除了他们两拨人,这里现在天上连只鸟都没有。 “既然兄台想结下常钰这个朋友,那这个问题就留给兄台自己解开吧。” “若是有了答案,常钰便认下你这个朋友,今后称你为牧兄,如何?” 牧月生听完,展颜一笑,长安城里想巴结他的数不胜数。 没想到入了蜀后,竟有人要他解开问题,才认他当朋友。 若是换作他那大哥,定是傲娇地甩下一句告辞转身便走了。 可牧月生却是个爱玩的主,常钰恰如其分地勾起了牧月生的好胜心,比这些他可没输过,虽然他历来游手好闲惯了,却并不代表他不聪慧。 此人遮遮掩掩,说话说一半,勾得牧月生玩心大胜,即刻就想按住常钰,把他这本晦涩的“书”前前后后读个明白。 “既然如此,在下便应下这个挑战,不过常公子日后可别耍赖。” “嗯,一言为定。” 牧月生身后的仆从一脸的难言,常钰说那些时,他们只是觉得嗤之以鼻,但自家爷就吃这套,连跑带跳直接一下进了别人的圈里。 他们爷何时需要交这偏远郡县的小小公子为友了,那郡守见了他们爷都得跪下行礼。 丢人啊。 此时张大力也是同样的心情,自家少主何须与这般苦力的结交,他身后那群一看就不是好人。 还说自家少主好看,一大男人说这话也不嫌害臊,定是个没正行的。 于是跟牧月生身后那群人开始互相翻起了不屑的白眼,可惜对面人多,他一个人打架干得赢,翻白眼有点翻不过来。 “大力,我们走。” 好在常钰在大力快要输下阵来时及时解救了他,张大力赶紧跟上主子,路过那群仆从时还高高抬起了下巴,哼了一小声。 “若是有了答案,我去哪儿找你。” 牧月生在后面高声喊道。 常钰笑着脚下没停,背着他挥了挥手。 “我们会再见的。” ...... 这是牧月生与常钰的第一次会面,多年后,二人每每谈起都觉得甚是有趣。 牧月生嘲讽常钰说他装深沉。 常钰却说若是不装深沉,怎能得你青眼。 牧月生便眼含星光、眉眼带笑说甚合他意。 …… 接下来的几日,常钰相当忙碌。 选好了店铺位置,常钰需要将店铺内里再重新修饰一下。 他在铺内一楼放置了几扇屏风,屏风中挂的是他家卖的最好的几匹锦缎。 客人进来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这几块大气的屏风,但看不到货品。 他觉得原先市场中那样摆在架上售卖的方式,并不适合他家。 一则蜀锦贵重,货多显得廉价。 二则人多照顾不过来时,货品容易出现损坏。 常锦心见哥哥既要忙店铺的事,又要忙官府的事,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便与她母亲商量,决定也要出份力。 常钰起先觉得女孩子这个年头出来抛头露面总会惹人非议,但母亲这次却反驳了他。 母亲在深闺之中什么事也做不了,她觉得她的女儿能学些东西是好事,以后就算出嫁了,也能帮着夫家打理。 他们是商户人家,以后结亲大概率也是商户,能给夫家帮上忙,锦心的地位也会高些。 常钰想想便也同意了,让锦心平时待在二楼雅间,与家里叫来的女工一起,为来这里的夫人小姐量衣。 现在当了官 ,接下来的日子便不可能时时待在店铺里了。 那些夫人小姐喜欢什么,常钰心里清楚,又去奴隶市场,让人牙子把奴隶的脸洗干净,挨个挑了半天。 比着他这种“瘦弱”款的,挑了两个长得最俊的带回来。 至于人牙子一脸暧昧看着常钰的眼神,他选择无视。 第39章 神龙见首不见尾 原本的肆市(同市场)五天开一次,这里却是天天都要开,常钰决定将宋佑叫回,只在那边开市的时候过去一天,剩余时间都在这里守着。 守门、开市、闭市的工作自然也交托出去了。 至于密室,那王信已被转移,里面的书册常钰也让姬云全部搬去了阅龙庄,既已无用,常钰便把它封了。 这样就算宋佑不在那边守着也没事,其实现在就算被人发现,那也就是个布满刀痕的地窖,倒也没有什么。 有宋佑做掌柜,也能教常锦心一些东西,这样他只需要不时来这边查看一下,就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去忙官府的事。 做这市掾史可是不简单,现在的市场比之前规模更大,商家更多,依照他之前的经验来布局怕是不行。 他将官府售卖盐、铁、米的商铺往里挪了挪,这些是生活必需品,不愁客流。 反而可以借助这些铺子来给市场吸流,让客人多走两条街,这两条街的客量也能增加。 常钰又将车马、牲畜等商家调整到同一条街上,与酒楼、茶肆等完全隔开。 张大力还问过常钰为什么这么安排,常钰说,要是你吃饭吃的正开心,空中突然飘来一股马粪味儿,你做何感想。 张大力了然。 而花果、鲜鱼、蔬菜等商贩大多默认的聚在一处,常钰没动,这里只需要每日重点的清运便可。 其他像伶馆(类似青楼)、药铺之类的地方,便由着他们自己选地段了。 等他忙完这些,税收、货源检查、开闭市、管理人员等又还在等着他安排,足足忙了有五日,常钰才渐渐抓住了一些管理市场的诀窍。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跟着他们出去剿过匪的小捕掾喻达,被文华派了过来给他打下手,喻达参与了剿匪,如今分给新任掾史做手下,也算是升官了。 这日临近闭市。 常钰在自家还未开业的铺子里忙活着,文华却主动来找他了。 “原来你在这儿,可让我好找,如今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这里是二楼的雅间,常钰正在教新买来的两个俊俏奴隶如何应付贵夫人。 门没关,文华直接迈步进来了。 “哟,这是忙着呢,我可是来得不巧。” “怎会。” 其实文华在楼下的时候常钰就已经听见了,他对那二人一扶手。 “今天先这样,你们下去休息吧。” “是。” 两人退下后文华从善如流地拉开了椅子坐到常钰对面。 “这几日干得不错,我父亲都说你管理市场有一套呢。” 其实常钰会这些,跟她小时候做公主还是有些关系的。 那时候要不时跟着父亲去族里巡视,他大概记得父亲与他说过一些管理之道。 “能得文太守赞誉可不容易。” “可不,我都没被夸过几次呢。我今日过来看,你这铺子被你这么一整,格调立时不同了。” “一进门,你那的伙计立马就招呼上,说虽然没开业但是可以给我介绍。” “仔细讲了讲工艺,又说这曾是贡品之类的,听得我这外行人都觉得值钱了。” “问了问价格,却听他说要开业后上二楼雅间才能看货询价,当真有那长安城里大店的格调了。” “没想到你对格调一词也有些见解哈。”常钰笑着一夸,顺带把他自己也夸了进去。 “说你两句,立即就臭美上了。” “哈哈,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文华抿嘴一笑,常钰这是说文华懂他。 “行了,今日过来找我何事?” 这顿马屁拍得,让常钰觉得文华过来像是有事相求。 被看出了心事文华也没不好意思,直接交代了。 “之前说请你和锦心去酒楼吃饭的事还一直拖着,如今那酒楼已开业好些天了,不知你明日是否得空?” “哦?我还以为你就要这么溜过去,当忘记了呢。” “怎会,我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也是,不过这吃顿饭你用得着亲自登门来请吗?差人送个帖子过来不就行了。” 文华此刻终于有些迟疑了,“其实...这次不是光我们吃饭,我想...给你介绍个朋友。” “朋友?” “嗯。” “嘶,这真是奇了,我俩一块儿玩儿大的,这地方还有我不认识的你的朋友?” “咳咳,总之就是想介绍你俩认识。” 文华有些尴尬,对方的身份目前得保密,但介绍个那样身份的给常钰又有些... “行啊,明日午时,我带着锦心,咱们百酿楼见。” 百酿楼就是常锦心一直提起新开大酒楼的名字。 这地方楼如其名,酒最是出色,花样也多,不同的菜式佐以不同的酒,别有一番滋味,刚一开业就宾客满座。 见常钰一口答应,文华也松了口气,算是不负那位所托。 “好,那我先回了。”文华起身告辞。 送走了文华,常钰又回到了二楼的雅间中。 “少主,难道是那位?” 姬云的声音出现。 “十有八九。”这城中他不认识的,外地来的,又在此时通过文华来找要介绍给他,常钰只知道那一人。 “少主为何要与他结交?” 常钰扶额坐下,近日诸事繁多,实在有些累,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回道。 “姒灵来信了,说长安城中近日那位浪荡王爷,代王殿下,忽然不见了踪迹。” “代王?难道您是怀疑那日遇到的人是代王?” 姬云惊讶,这年头还有王爷把自己打扮成苦力头子的? “可两件事怎么就能联系到一起呢?” 文帝仅有四子,个个地位卓然,这可是位了不得的重量级人物啊。 常钰轻轻笑了笑,“我也就是猜猜,看他那行为举止与传闻中有些相似。” 若真是,他乔装改扮,避过耳目,在使者来之前先一步到达,到底有何目的。 “属下听说那代王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懒散王爷,只喜欢斗鸡走狗,或许只是来这儿游玩的。” “若是来玩,何必遮掩身份,大大方方地来,这边可得用最高规格来接待,岂不是玩得更舒心。” “再者这里山高路远,可不是旁的地方,蜀山难过,你可知长安人大都称这里为南蛮,骨子里都带着鄙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生活不定有我们过得好呢。” 看姬云这劲儿劲儿的样子,常钰觉得很是好笑。 “明日便见分晓,若是真的,接下来的日子可精彩了,打起精神吧。” “是。” 第40章 百酿楼之宴 翌日午时。 常钰忙活完手里的事便带着常锦心一同前往百酿楼赴约。 这不是常钰第一次来,因着管理者的身份,常钰带着官差来视察过,看掌柜的有没有将他教的记账方式落到实处。 再次站在楼下,却是以食客的身份,目的不同心境自然也不一样。 这百酿楼日日宾客满座也是有道理的,光看这楼外观的整修就比他用心。 酒楼的大门、斗拱、立柱都刷上了鲜艳的朱漆,房顶的灰瓦换成了黑瓦,墙面涂白整个颜色搭配相得益彰。 常锦心眨巴着她的眼睛一个劲儿地瞧,毕竟还是个十五岁刚成年的姑娘,虽早听说百酿楼的大名,但今次还是第一次来,对这新开的酒楼满是好奇。 “哥哥,这酒楼可比咱家的铺子要华丽得多呀!” “是华丽,不过咱家卖的是锦,讲究雅致,外观当然不能如此张扬。” “若是整得同锦缎一样颜色华丽,反而会落俗套。就这点来说我们同酒楼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常锦心听完倒是认同地点头,“哥哥说得也是。” “哎呀,这不是常掾史吗!”一声高呼打断了兄妹俩的谈话。 此刻正值用饭之际,百酿楼的掌柜亲自在外招揽着客人。 没想到扭头竟然看到了市掾史,赶紧高声招呼,堆上笑脸走过来弯腰致礼。 这一声高呼喊得周边店家都在往这里瞧,看见大家都发现掾史来他家用饭,这掌柜更开心了。 “常掾史赏光,这顿饭怎么着也得我请,掾史您里边请。”一边说一边带着常钰进了酒楼。 常钰是新任掾史,商家们都卯足了劲儿的想示好,奈何这几日他实在太忙,基本逮不着人,今日居然直接登门了,他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这掾史的毛捋顺了,将来他的生意自然能多受照顾,更红火。 “钱掌柜不必客气,今日我也是受邀而来,您就不必自掏腰包了。” “受邀?啊,我知道了,真是抱歉,一时没转过弯来,您这边请,文公子已经到了。” 今日高规格的雅间文华一早就定了,也提前吩咐了菜品,说是要宴请,没想到是请常钰。 也真是稀奇,郡守的儿子做东,请个新上任的掾史,钱掌柜心里嘀咕,脚下倒是走得快,嘴里继续阿谀奉承着。 他这酒楼有两个雅间是专门留来接待贵客的,如今一个已经开席,另一个就是文公子的了。 不过从掌柜的态度中也能看出,他明显对这掾史更热情,跟郡守儿子比起来,显然常钰这个天天管着他们的更有巴结价值。 掌柜先是敲了敲,等里面答了声进,才推开了雅间的门。 里面只有文华坐在桌前,身后站着两个仆从,常钰带着锦心走过去坐在了文华的右手边,掌柜识趣地拉上了门。 “如今你这掾史比我派头还足了。”文华有些打趣。 “呵,别逗了,当了掾史不还得巴结你嘛。” “你也知道要巴结我, 我怎么没看出你有巴结的倾向呢。”文华十分想享受下这被常钰巴结是什么感觉。 “要不我现场给你跳支舞,助助兴?” “呵,我可不好男风。”文华嘴角抽搐。 “是嘛,我怎么听说你前几日去伶馆了?” 文华笑了笑,“如今当官了是不一样,这消息居然如此灵通,不过这伶馆又不只有男的。” 伶馆,专供达官贵族享乐之地,花样繁多。 有些是专养杂耍艺人供人看戏的;有些是专养官妓、家妓或营妓做皮肉生意的,官妓有男也有女;当然也有专营乐曲的雅俗共赏之地。 “咳咳。”此时常锦心有些忍不住了,这两人说话时也不注意点,这还有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呢。 文华尴尬地笑了笑,常钰借机转移了话题。 “我甚少看你带仆从出门,今日这是?”常钰进来时就有些疑惑,那笔挺挺地站在后面的两人,一会儿是要看着他们吃饭? “这个...一言难尽,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所以你要给我介绍得朋友呢?” “抱歉,估计还得让你再等等,不过应该快了。” 这倒是稀奇,那人托文华来结识他,他来了,那人却迟到了? “文华哥哥,你要给我哥介绍什么朋友?现在可以说了吗?” 来时常钰已经将文华今日目的与常锦心交代了一番,以免突然出现个生人把锦心吓到。 “是个...嗯,苦力头子。” 常锦心听完一脸疑惑,“文华哥哥,可是...我家不需要干苦力的了。” 噗,喝茶的文华被呛了一大口。 好在他刚陷入如何解释的怪圈里时,外面突然骚动起来。 …… “哈哈,今日算是走大运了!赢了这么多。” “公子真是厉害,下注如有神助,小女子十分钦佩。” “老大您这是实力,怎么能说是走运。” “老大您玩这些什么时候输过。” “老大威武。” 常钰耳力好,想听不见都不成,这第一道男声不是那牧月生还能是谁,这人还带了个女的,听声音酥酥软软,不像是个好人家的。 常钰转头看着锦心,怎么办,妹妹还在这儿。 …… “怎么了?” 文华只能听到外面突然闹哄哄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常钰突然皱了皱眉。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母亲嘱托,锦心刚及笄,让我万不可让她多饮。 ” 最后半句是现加的,真实意思是再次提醒文华锦心年纪小,做个铺垫,等会儿那些女人进来,文华自然知道挡一挡。 “你放心,锦心也算我半个妹子,我自然懂的。” 文华话刚一落,外面敲门声就响了。 没想到这人还是个懂礼的,还以为他会直接推门就进了呢。 想想那天他也没打断自己卜算,等他忙活完才开始搭话,常钰心里对这闲散胡闹王爷稍微有些改观。 常钰想这些时,文华已经起身去开门接人了。 那起身速度,让坐在旁边的常锦心都有些诧异,这是区别对待?他们进来就自己坐,那人来了文华哥哥就起身去接?不说就是个苦力头子嘛? 第41章 挑战 “哈哈,文华,我今天赢了好多!这里真是个宝地啊。” 文华开门本想直接将人引进来,却没想到这人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堆人。 他仔细看了看,好么,这公子哥还将伶馆里的都带出来了,除了两女的还有一个男的?! 这人的喜好文华倒是不喜欢去置喙,好男还是好女跟他又没关系,只是... “文华?怎么了?还不请我进去?”见文华盯着他身后的人发愣,牧月生还没从刚刚赢了钱的喜悦中反应过来。 “啊,抱歉,这雅间虽是楼里最好的,但场地也有限,比不得长...咳咳,您常常去的地方”差点把长安说漏了嘴。 “没事,我们坐,他们站着。”牧月生毫不在意。 “人多站着闷。”文华面无表情的说,开玩笑,里面还有未出嫁的姑娘,怎么能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人跟那小妹妹的同处一室,传出去坏名节。 此时常钰之前的提醒确确实实起到了作用,文华直接首当其冲堵在了门口,坐在里面的常锦心看见外面那阵势都有点吓到了。 后面那女子怎地穿的这样轻薄,隐隐约约都能看见衣服下滑嫩的肌肤,还有那胸膛都漏了一截出来的男子,这这...难道是伶馆里的?! 牧月生愣了愣,想想也是,再是雅间哪里能比得上长安,回头吩咐了两个仆从留下,其他人都遣走。 文华见此才终于让开了步子,引着牧月生落座了。 眼见着那些人走了,常锦心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心下对文华十分感激。 可进来后牧月生就有些奇了,这...这叫场地有限?这楼跟长安那家有名的醉仙楼都有得一比了。 正在他奇怪之时,落座后看到对面的常钰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管他的,人少也好,反正今日他是来给自己找场子的,人少没人拦着他,他好发挥。 “常公子好久不见。” “不久,也就五六天。没想到兄台竟能找到我这文华兄来做中间人,真让人意外。” 牧月生也是没办法,这文华什么身份,他现在扮的是苦力头子,找他确有不妥,但常钰一天天的行踪成谜,为了逮到他只能这么干了。 想这地方的小小掾史,就算怀疑他的身份也掀不起什么浪。 “我与文华自小相交,这次与他偶然提起你,没想到他也认识,就托他给凑了这么一桌,你不介意吧。” 牧月生这随口扯谎的功力与常钰不相上下,嘴皮子上下一翻,轻轻松松就圆住了。 “怎会,就是有些吓到我这妹子了。” 牧月生这时才打量了下常钰身边的女子,刚进来时还以为是常钰的夫人,额...确实这常钰不像是娶了亲的年纪,应该是比他要小的。 此时他才突然灵光乍现,反应过来文华刚才拦着不让后面那些人来的原因。 “抱歉,刚才是我欠考虑了,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既然是文华的朋友,常锦心也懂事的没有拂他的面子,“怎会,公子多虑了。” 这桌酒席对锦心来说简直是个挑战。 要在这大酒楼正式的与郡守儿子用餐,现在又多了个奇奇怪怪的外男。 常锦心来之前已经给她自己打了气,将来想给哥哥帮忙,与人应酬必是少不了的,他不能给哥哥丢人,她要绷住。 牧月生看了眼手下,手下心领神会,上前来斟了一杯酒。 他端起酒杯对着常锦心一饮而尽,“这杯算是我自罚的,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锦心如玉,常锦心。” 文华坐在中间,听两边的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他觉得他用不着做什么中间人,这都认识了,还用得着他介绍嘛。 文华吩咐仆从让店家走菜,他自己则三缄其口,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股火药味,不知是不是错觉,总之少掺和应该是对的。 牧月生来找他时,只是问他认不认识少城的掾史,叫常钰的,让他给介绍,说听闻是个有趣的公子哥,想要结识。 他还上赶子的把他这好友给夸赞了一番。 如今发现常钰居然也认识牧月生,他却是现在才知道,顿觉上当受骗,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月生沧海,牧月生” 听这二人的介绍,常钰明显感到自家妹子像是输了人一筹,这人才跟小姑娘陪完罪,下一句话就开始较劲,竟是个小心眼的。 猜猜心思估计是觉得这妹子在这儿,害他遣回了那些个逗乐的伶人,真是好不讲理。 牧月生这名字明显也是杜撰出来的,临了还能给自己编个出处,倒是有两把刷子,这场子他得找回来。 常钰心里也有些不爽,他决定将这劲儿较下去。 “不知兄台这次找常钰过来可是有事?” 常钰故意将兄台两字念得有些重,提醒牧月生他出的题还没解,这朋友他可不认,就算找文华来,他也不改口。 “常公子忘性真大,我即找你来,自是为了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还有约定?文华和常锦心此时也听出来这二人之间有些弯绕,还有些别扭,决定不参言,好好看看这场戏。 “既如此,常钰愿闻其详。” “那天同你说完之后,我便去走访,从当时来看,你选的铺子确实是下下之策,地段差价格还高。” “我回想了下当日情景,注意到你手中曾捧着一份羊皮地图,于是我差人将城中地图寻出给我。” “此时我便发现,旁边大城的主街中,横向的一条,与那个地段的铺子竟是可以连在一起,只有一墙之隔。” “我进到大城那处墙边,发现一墙之隔的里侧正在施工,且即将完工。” “只要拆除了那段墙,兴建一处城门,便可以将两座城连通,不用再通过南北两边的门入市。” “且这条路会直接连接少城西边的城门,成为新的主街。” “如此两城间最近的通路,将来人流也定是顶尖,地价贵也就合理了,我说的可对?我这朋友你认了吗?” 一口气把这些说出来,牧月生只觉得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这几天他找到答案找不到人说可把他憋坏了,就像个解题成功的小孩,迫不及待的等着要赞美。 此刻他微微抬起下巴,冲着常钰一脸的臭美样。 第42章 高瞻远瞩 常钰看人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这人要真是王爷,他都要佩服皇帝了,如何将人养成这般孩子心性的。 不过性格坦率的人,常钰并不讨厌,反而感觉相处起来更加舒适。 常钰自己就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常年蛰伏中,与人相处起来第一时间就是打量、算计,就像他一来就利用别人的好奇心,引人上钩一样。 牧月生认认真真寻找答案,一心只想结交,倒是让常钰有些动容。 “牧兄所说正是此理。”常钰此刻改口算是认同牧月生所说的了。 此时菜基本已上好,常锦心盯着眼前的美味佳肴,只感觉唾液疯狂分泌。 那些酒是什么?瓶子好多,好几个菜的旁边都摆了,难道就是传说中每样菜配的不同酒吗,好想赶紧尝尝。 常锦心此刻已经跃跃欲试,转头看着两人却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心里有些无奈,她要忍住! “哼,你身为掾史,抢先占下这绝佳位置我不予置喙,但你将这消息隐瞒下来,不告诉民众,我却是看不惯。” 得到肯定的牧月生此刻却反客为主,开始指责常钰了,倒是让常钰一愣。 “哦?我是市掾史,你是如何知道的?” 没管这个人后半句的指责,常钰倒是奇怪他是如何暴露身份的。 “当时我便疑惑,如此消息民众不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自然要调查你的身份。” 牧月生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嗤之以鼻。 “查清之后我才知道,那个地段的地价,你上任之后翻了好几倍,谁要买铺子此后还都要经过你的批准。” 牧月生觉得常钰新官上任,掌握着权力,定是想握住这些铺子,从中收受好处。 到时候谁要想买好铺子,都得给这人送礼,他十分不齿这种行为。 这种人一多,都去中饱私囊了,国家还如何发展? 那些掾史为何能在官场中混得风生水起,还不就是因为手握这些实际权力,与高官私相授受,才得后来平步青云。 “如今大部分商家都已开门营业,等以后再知道消息,想要换怕是来不及了,你这做法实在有些小气。” 常钰有些发笑,这人是开始为商户鸣不平了? “你手下的人如此胡来,你也不管管。”牧月生转头开始攻击文华。 文华是真无辜,这郡里大小事那么多,他虽有权力管,但基本都是父亲分派给他的,又或者他偶然撞上了管完再回禀父亲。 若无指派,他无端端地去管人家那么多铺子的定价做什么。 不过,说起来这些东西定是都上报过父亲的,为何父亲却同意这样做呢?此刻文华也有些疑惑了。 他看向常钰,眼里并无指责,他相信常钰的为人,但他依旧不懂其中的用意。 常钰淡定开口。 “牧兄此言差矣,你既知道是我上任之后那一段地价才翻倍的,那便说明此前的定价中,这条街并不算主街。” “开墙通路一事,乃是我上报于太守,获批后才定下的。” 若不是因为他的谏言,此地段如何凭空多出这许多价值? “那又如何?就算如此,你也确确实实到如今也将消息隐瞒着。就算我去告知商户,不通过你,他们也无法购得那些铺子。” 如此说法并不能改变牧月生的想法,他就是觉得常钰想以权谋私。 常钰却并不着急,语气和缓地引导着。 “牧兄,现如今你只看到了城中已开业的商户,但未来的商户呢?” “未来的商户?”牧月生有些愣。 “如今少城中的商户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原先西边的市场,那市场规模小,就算商户全挪过来也占不满大城的地。” “若我将消息放出,已有的商户定会放弃副街,全去抢占城中所有的主街。” “一旦这些绝佳位置都被占领、开业,只剩下副街,你觉得会怎样?” “这……” 牧月生此时开始回想长安城中是如何做的,但长安的市场比之蜀地要多出许多,两者没办法一概而论,他只能推测。 “若原本的老商户将好位置全部占据,市场中的副街基本会空置下来,位置不好,若我是商人,或许很难兴起开新店的念头。” 常钰点头。 “正是如此,城中要发展,需要老商户,同时也需要新鲜血液,要让新人觉得能挣到钱,看到前景,才会选择入驻进来。” “如今蜀郡已成为西南地区的商业枢纽,更不能只执着于眼前的利益。” “要尽量吸引外地商户入驻开店,给未来的商户留出发展空间,今后有了竞争,市场自然才能更加繁荣。” “若是只执着于眼前,让已有商户立即获得利益,或许也能在短时间促进一些贸易的成长,但长远来看却是影响发展的。” “况且现在少城新开,这些商家已经能获得比以前更大的客流了,能否抓住机遇更上一层楼才是他们现在要考虑的。” “不过你说我利用职务之便这点,我倒是承认的。” 常钰说完两手一摊,轻轻笑了笑,当这掾史他总不能一点好处不沾吧。 文华与牧月生听完都是沉默了一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们父亲说过的一些话,做大事切不可拘泥于眼前。 目光所及即所到。 牧月生感叹了声:“君子务知大者远者。” 文华接过去:“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 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钦佩之意,拿起面前的酒杯同时举向常钰。 常钰从善如流,示意了锦心一眼,锦心连忙也举起了酒杯。 虽然她没太听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她知道她的哥哥很厉害,他们在表扬哥哥高瞻远瞩,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吃了! 四人共举。 “干!” 至此,这场席算是顺畅地开了。 席间,牧月生聊了聊他在来蜀中时所见趣事,三人听着觉得甚是有趣,相约以后要共同出游,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这三个本地人也借机给牧月生讲了讲蜀中的风土人情,让他一定去蜀山中看看美景,定是不虚此行。 但酒过三巡,愉快的氛围却被牧月生一句话给打断了。 “常公子说的这地方,以后我定要去瞧瞧。” “为何还叫我常公子,既是朋友,称我常钰即可。” “可现在只是你认同了我这朋友,我可还没同意你当我朋友。” 这三人听完皆是一愣,停下了筷子。 牧月生说完这句话只觉得神清气爽,终于轮到他找场子了! 第43章 牛鬼蛇神 “哦?牧兄这是何意?”常钰眼睛微眯,神色有些危险。 “常公子不必生气,我已完成与常公子的约定,可常公子却并未完成与我的,这朋友我又如何能应下呢。” 常钰眼睛转了转,那日这人可没有说什么条件,看来是此时想给他出点难题了,他不禁又有些感叹牧月生的孩子气。 不然怎的非要以牙还牙? 常锦心此刻也酒足饭饱了,抬头看了看这牧月生,这人一苦力头子,不跟掾史打好关系,反而在这作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看这人开始一脸诚恳像,没想到却在这儿给哥哥使绊子。 他也不想想,哥哥要是变卦,说不认便不认,撒手走了咋办? “如此说来牧兄也想考考我咯?” 常钰倒是没撂挑子,他相信牧月生已经上钩了,但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倒不是。”牧月生顿了顿,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我就是想和你玩玩。” 坐在中间的文华身体没动,眼睛一点点的转向牧月生,心念电转,不是吧,这人又要来? 文华十岁之前都是在长安长大的,直到父亲接任郡守一职,他才随父来到了这里。 牧月生与他同岁,小时候也经常一同玩耍,长大后,父亲不时去长安述职,两人也会聚一聚,这人爱玩什么文华门儿清。 “不知道牧兄想玩儿些什么?”常钰顺从地开口。 文华心中默念,别说别说,同时开始给牧月生使眼色。 可惜牧月生只盯着他手里的酒杯子看,一边看还一边转,那模样有些高深莫测,还有些玩世不恭。 完了,文华心中一凛,呵呵,等会儿发生什么,可别怪我没提醒。 “我与文华素来交好,每每他来长安之时,总听他说起你。” “哦?不知文华说我什么?”常钰眼睛看向文华,文华抬头看天。 此时牧月生终于停下手中动作,站起身来直视着常钰。 “长安城中,论斗鸡走狗,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但文华数次与我提起,暗示我赢不了你,如今我既来了,定不能再忍下这口气。” 常钰转头瞪大眼睛看着文华,那意思很明显,你这是坑我? 文华左手握拳,放在嘴唇前,轻轻咳了声。 他那时随父亲回长安,年纪也小,自是喜欢跟友人吹牛,加上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都是长安的公子哥,知道他去的是那崇山峻岭里,只觉得是个蛮夷之地。 言语间每每露出鄙夷,让文华很是不适。 文华那时年少气盛,自是不甘心被人瞧不起,每次赢了那些公子间的比试后,总要说句:“别看蜀地偏远,我们那儿有个叫常钰的,比我玩儿得还溜。” 一来二去,常钰还没去长安,名声都在公子间传开了。 若常钰知道自己不仅被牧月生久仰大名,在长安城的公子中也“声名远扬”,不知做何感想。 “你别瞪文华,今次我只想和你定下三次对赌之约。”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早就听过的我名字?难道那日听我报出名号时,你就知道我与文华的关系,所以这么快就查清了我的身份?” 常钰此时反应过来,难道此次他给牧月生出的题,他一开始就吃了大亏? “这个...你别管,你就说你敢不敢应吧。”牧月生避而不答。 好哇,常钰转过头去,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个内奸。 文华此时已经挠着头,转过身顺势站了起来,这种被抓包的感觉文华真是好久没有了,他此刻有些想溜。 “你给我站住。” “我没走啊,我只是看门被吹开了,想关上而已。”文华心虚地解释。 常钰看着他关上门又重新走回来,不禁有些头疼,对面牧月生还等着他的答案。 没办法,这亏已经吃了,怎么办,应下吗? 他有些担忧他这离奇的气运会引人注意,文华却不知这里面的玄妙,内心中还相当期盼常钰让这人吃瘪的场景。 此时他也放下了他一贯的君子做派,转而过来拱火。 “难道这些年你不玩了,技术都退步了?” 常钰翻了个大白眼,转头对着牧月生,“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也有条件。” 牧月生正要开心,听见后半句却是一愣,“什么条件。” “第一,你我之间比试只此一次,事后不许耍赖、反悔。” “第二,我不喜人多,你要保证无关人员不可围观。” “第三,不论结果如何,之后你本人不可向人提起只字片语。” “若是你同意,我便认下赌约,若是不行,那便罢了。” 常钰说的要求牧月生都听明白了,但他有些不懂为何要提这些要求。 但总的听下来就是不想外传,他这是怕输了之后文华和他自己名声扫地? 是的,牧月生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输,就算是文华,也没在这方面赢过他,他承认文华做事比他有君子风范,文采出众,心胸宽广一心为民。 而他历来懒散,虽有智慧却基本没用在正道上,就喜欢玩,若是这方面还比不过文华那也奇了怪了。 想了想,牧月生决定帮这二人“保留颜面”。 “若是赌局中的参与者外传....” “无伤大雅。” “行,我答应你。” “还有。” “怎的还有?”这人还没完没了了。 “这个不是要求,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若是成了朋友,还请牧兄以真面目示下,别让常钰不知道找了个什么牛鬼蛇神当友人。” 牧月生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又想了想自己之前的举动与话语。 他暴露了无疑,却没想到常钰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他这样装扮也是有原因,他被指派过来,只想暗中随意看看,并不想过多插足其中,若是过早暴露身份,他后面行事怕是不便,还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只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称作“牛鬼蛇神”,这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我...我明白,不过事出有因,我现在没办法答应你。” “但请你相信,我离开之前定会让你知晓的。” “一言为定。” “嗯!” 嘶,等等,说完之后牧月生就有些后悔地蹙眉,上当了啊。 怎么着常钰就觉得他一定会输,他还把别人赢了之后的要求都答应了。 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第44章 对赌之约 见牧月生蹙眉,旁边三人都有些想笑。 “既然是对赌,总要有些彩头吧。”文华继续添油加醋,对着牧月生。 “仅是让你应下常钰为友,人家就要跟你对赌三局,怕是不划算吧。这赌局对人家好处是不是少了点。” 文华此时心中雀跃,既然有人上杆子往上撞,他就不客气了,好久没看人哭鼻子,想想就很爽。 牧月生恼火,跟他当朋友还叫没好处?!这话是怎么说的?!想发火,他堂堂一....算了,谁叫他现在是苦工头子呢。 他也自知理亏,本来是他追着喊着要认朋友,临了人家认了他又变卦了。 “哼,怎么现在就开始算计要赢些什么了,你是觉得我一定会输?” 牧月生斜着倪了一眼文华,他此刻发现文华怎么像是个墙头草,两边倒都不吃亏似的。 “既是对赌总不能就我一人拿出赌注吧,我倒要听听常公子又能赌什么?” 常钰再次瞟了眼文华,脸上笑眯眯的,眼神中尽是威胁,我谢谢你啊,之前怎么没看出这人还有这么跳脱的一面呢。 转头看着牧月生,“你想要什么?” “你又能给什么?” 牧月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常钰,这人还能有什么惊喜? “包你在听涛阁吃喝玩乐三日如何?” 听涛阁是本地最有名的伶馆,没有之一。 此阁不仅在当地盛行,长安、晋阳等地都设有分阁,但最有名的还得属听涛阁的发源地,蜀地的总阁。 常钰见牧月生将伶馆中的人都带出来了,像是好这一口。 若是此道中人当不会拒绝这个条件,听涛阁名字听起来雅致,但只是因为其地理位置而得名,里面却是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吃喝玩乐三日,没有千两可下不来。 “没想到常公子竟是个有钱的主。”牧月生打趣,“不过可惜我并不缺钱。” 常锦心听到这里哑然,看来哥哥说这人隐藏身份确凿无疑,这人已经大言不惭说他一苦力头子不缺钱了。 “那你到底想如何?”常钰有些不耐烦。 “我观你行事做派定非池中之物,将来可是想去长安谋职?” 常钰有些惊讶,这人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长安他确实是要去的,此时若是矫情不认,将来去了肯定会遇见,到时也是尴尬。 “是又如何?” 此刻他大方承认下来,倒是让某人有些惊讶,这人不是牧月生,却是一旁的文华。 这事常钰从未对文华提起过,他以为他会永远留在蜀地,偏安一隅地好好过日子。 他以为常钰做个小官会很满足,就从他与常钰的相处来看,常钰的性格是有些怕麻烦爱躲懒的。 却从未想过自己这朋友竟有鸿鹄之志,难道说推荐他为官,竟是常钰期盼已久的?他觉得这与他印象中的常钰有些不太一样。 “既如此我要你应我一事,等到我觉得时机成熟之时,再告诉你如何?” 常钰腹诽,这人好生狡猾,见我现在只是小官,做不了什么他需要的事,却让我许下未来功成名就时的大事。 “此事不可以违背良心、仁义道德。” “可以。” “那我若是赢了,也要你应下同样的要求。” .....牧月生沉默,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论这条件中谁受益最大,定是常钰小公子是也。 可...常钰他赢得了自己吗。 牧月生笑笑,相当自信,本来他也没想从常钰这儿捞什么好处,他不需要。 他只想自己玩个尽兴。 “行。” 牧月生举起右手,握掌成拳。 常钰也同样如此,二人双拳对碰之际,同时说道“成交。” 拳分后牧月生看着自己的拳头,戏谑地笑了笑。 “哈哈,常公子,你就不怕我喜好龙阳,到时候把你这俊俏公子拐进府里?” 常锦心听后眼睛瞬间睁大,这人在说什么? “呵呵,牧兄说的哪里话,这事难道我赢了之后就不可以做?” 常锦心眼睛瞪得更大,难...难道哥哥对她一直没感觉,是因为他喜欢男人?所以他跟文华哥哥关系那么好,身边却一个女人都没有,其实不是因为洁身自好?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心里拔凉拔凉的。 “那就得看看我们谁能赢下赌局了。”牧月生此时有些兴奋起来,“今夜我便于听涛阁设下第一场赌局,常公子可不要爽约。” 有玩的了,牧月生欢呼雀跃之余又有些担忧常钰究竟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若是不好玩,他可什么都不会认。 常钰愣了愣,今夜听涛阁?呵,这人可真会选地方,他倒是正好要去。 没管这人此时再提听涛阁,其实是有嘲讽常钰提出的筹码之意,常钰面无表情地答应了。 “行。” 听到常钰应下自己,牧月生便带着仆从走了。 “哥哥...那伶馆...你...你能不能别去啊。”常锦心欲言又止,她不想她这温润如玉的哥哥去那种肮脏地方。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常钰出声安慰,“文华,劳烦你派手下送锦心回府。” 文华点头,两个随从上前,常锦心不情愿地一步三回头,常钰什么都没说,她也只能转身走了。 房间中安静下来,常钰刚想开口,文华却一脸深意地看着常钰,“这次你赚大了。”说完也跟着走了。 常钰无语,这人在外面败坏他的名声,又怂恿牧月生之事他还没发作呢,跑得倒是快。 “姬云。”常钰对着前方的空气轻轻唤了一声。 “属下在。”角落传来声音。 “叫上阿淳和大力,今晚我们去听涛阁。” “是,少主今日为何要冒险应下赌约?” “交下这人,对我们以后去长安,有莫大好处。” “可您怎么就确定他是代王呢?万一只是行为相仿...” “我相信我的直觉。” “可若他真是代王,少主刚刚为何激他以真面目示人?暗处查访不是更好?” “你以为他为什么躲在暗处搜查,不就是怕麻烦嘛,随意查查就想回去,我可不能让他如愿。” “能引他在明面上行动自是再好不过,至少能震慑住那御史大夫,不在明面上拦截文仲的军队。” 若是不能...或许那御史大夫会愿意听一听此地有何人来访...怎么办,要背叛他这刚交下不到一个时辰的朋友吗? 第45章 听涛阁 入夜时分。 常钰、拓跋淳、张大力、姬云四人共同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 四周相当安静,只能听见马车压过路面,嘎吱嘎吱的声音。 炎热的夏季已接近尾声,在山中似乎已经能感受到秋季夜里的凉意。 此时城中早已宵禁,牧月生约他们入夜于听涛阁见面,就代表着他们今夜要留宿伶馆,无法回城了。 “少主,你真要和那人比?”说话是拓跋淳。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那人倒是会选地方,直接就点名听涛阁。少主,你说他会不会知道....” “若是知道,就不会选这儿了。” 此处是城外西北方向的一座山里。 马车上山前行了一段距离后,渐渐传来水声,那水声越来越大,走近了逐渐有震耳欲聋之感。 可惜今夜无月,看不清那黑暗中壮丽的瀑布,只能依靠路边规律出现的地灯来给马儿引路。 那地灯自山脚起,一直引至半山的目的地,从山脚看去像是一条长龙在山林中起伏,隐约间露出了它伟丽的身姿。 这引路的地灯彻夜长明,绵延十数里,足见听涛阁的大手笔。 常钰四人的马车行至瀑布后速度不减,绕至瀑布后面,这里是一段上坡路,地面出现干草,此处湿滑,为防事故发生,听涛阁每日都会将干草进行更换。 马车行走在这里,车里的人能听见的只有巨大的隆隆水声,却又在数息后戛然而止瞬间安静,直接进入了山洞之中,甚是奇异。 再行一段路后,穿越山洞,瀑布声音渐小,但仔细听还是能听见,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丝竹之音。 常钰掀开车帘往外望去,一座大气的山中宅院便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少主,那就是听涛阁吗?” 张大力一路过来,甚是惊奇,先是被那连绵不断的路灯吸引,再是被瀑布声震撼,此刻那灯火通明的宅院似乎根本不像是人间所在。 “嗯,若是白天,便能看见整个瀑布的全景。” 拓跋淳接过话去,“这听涛阁临山而建,唯一的上山路只有我们刚刚看见的那一条,与瀑布相隔了一段距离,既能看见瀑布全景,又不会受水声过大的影响。” 常钰放下帘子,转头开始吩咐。 “姬云,你与阿淳先去老地方等我。大力,等会儿你跟我去会会那牧月生。” 众人皆称是。 马车停稳后,坐在外面的拓跋淳率先下了马车。 迎客的俏丽姑娘热情地走来,脸上堆满了笑意,却在走近看清拓跋淳的脸时,立即笑意收拢,向他恭敬行了一礼,低声道。 “主公” “起来吧,不必声张,领路浸月亭。再叫个人来领他二人进去。” 拓跋淳指着刚从车上下来的常钰说道。 “是” 女子虽穿着暴露,但神情并无媚色,反而相当恭敬,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此时夜已深,虽陆续有马车停下,却因车架遮挡,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女子遵照吩咐,叫来同僚姐妹接待常钰二人,自己则带着拓跋力与姬云向浸月亭行去。 此时一位身着紫衣的妙龄少女迎上前来,盈盈施了一礼。 “奴家听涛阁紫嫣,恭迎二位公子。请跟我来。” 说完做出来了请的手势,常钰抬步跟上。 张大力缓步走在常钰身边,看着眼前领路的小姐姐,压低了声音问常钰。 “少主,她不认识你吗?” 这声音极小,几乎快要被楼里不断传来的乐声淹没了。 张大力最近受姬云教导,知道这种音量已经完全可以和常钰沟通了。 常钰微微摇了摇头。 这里同阅龙庄不同,阅龙庄训的是兵,这里练的是...间谍。 张大力有些惊讶,不过虽不明白常钰的用意,但也没有再开口询问。 他开始被这偌大的听涛阁吸引。 不同于阅龙庄夜里的安静,听涛阁到了夜里才是主场。 听涛阁的地上延续了一路行来时的风格,摆上了引路的地灯,但阁里的地灯明显更加奢华,每个地灯的顶上都有一朵金色的莲花,莲花上飘出袅袅的白烟。 这些白烟飘出,沿着路铺展开来,衬得这条石子路都显得格外高雅。 几息之间三人便行至路口停下,路口呈圆形,分出三条岔路,中央是一个大型的金色铜塑。 那是两个没有脸的人,从下半身衣着看是一男一女,上半身却是未着寸缕,只勾勒出男女的身体线条。 两人额头互相顶住,男子握住女子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扶上女子纤细的腰身。 让观看之人不禁血脉偾张。 张大力无意间抬头看去,见此情形傻在了原地,这,这,这也太夸张了吧,明目张胆的暗示啊。 领路的女子此时转过身来,看见张大力的表情忍不住嫣然一笑。 “二位公子怕是第一次来听涛阁吧,如不嫌弃,奴家介绍与二位如何。” 常钰没答话,女子觉得他是默认了,便开口讲了起来。 “前方共有三个好去处,一是栖凤楼,二是丝雀馆,三是未来宫。二位可听我介绍后再行选择今日去处。” 张大力咽了咽口水,看少主这淡定样子定不是第一次来了,也不知道他之前都去了哪。 嘶,少主能...此时他也同姬云想到了同一处。心中一万个好奇。 “这栖凤楼乃是我听涛阁的招牌,有声名远播的歌舞表演,有听涛阁的头牌姑娘、少爷。二位若是来玩乐,可去此处。” “丝雀馆则是挑选家巧所在,二位若是想挑选妾侍,可去此处。” 说到这儿那姑娘停了下来。 张大力却有些好奇,开口问道,“那未来馆呢?” 女子微不可见地有些皱眉,但还是开口答了他的话。 “未来馆里都是未及笄的姑娘,若是想挑童养媳可去此处。” 张大力想问那为啥你不直接说。 常钰开口帮他解答了,“未来馆不可留宿。” 他们夜里前来定是要留宿的,这姑娘也懂,就直接略过不多费口舌了。 “正是。不知二位公子今夜去何处。” “领路栖凤楼。” 女子听后面色上多了几分恭敬,说白了栖凤楼乃是达官贵族娱乐所在,花费也高得惊人,而丝雀馆却是平民进出较多的场所。 凡是去栖凤楼的,非富即贵。 第46章 牧月生真容 “是,二位公子这边请。” 紫嫣步子放缓了点,行至常钰身边,此时她已经看出这个俊俏的公子才是主子,方才差点被那个身形高大的汉子唬住了。 “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常钰” “常公子真是好皮相,奴家一看便心生亲切之意。” 张大力嘴角抽搐,伶馆女子说话可真直白,就是此时他心里有些腹诽,刚进来时怎么不说,还不是没分清谁是主人吗。 大力瞅了瞅常钰,主子这功力真是了得。那日在阅龙庄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一看就是居于上位者多年,才有的气势。 今日却是完全收敛起来,只像个初来乍到的良家少年。 那一脸温柔地笑,不知等会儿要骗到多少姑娘。 “紫嫣姑娘过奖了。姑娘天生丽质,我见犹怜。今日能与姑娘有缘相识,真是常钰有幸了。” 几句话逗得紫嫣笑得合不拢嘴。 再行几步,一栋挂着栖凤楼牌匾的气派建筑便出现在三人眼前。 栖凤楼前几个硕大的红灯笼将整栋楼照得灯火通明,即使在这无月的黑夜里,也能清晰地看出雕梁画栋、琼楼玉宇。 楼前的道路旁排列着好几个大型木架,架上挂满红色小型灯笼衬得整条路氛围十足。 张大力发现此楼只有两层,但第一层却修得极高,此时几扇大门完全敞开,一眼就能看见天花板上拉起的彩绸。 走进楼里才忽然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方形的楼中楼,如果从空中俯瞰,这便是一个呈“回”字形的建筑。 “回”字中间的“口”是一个方形的大舞台,舞台上轻歌曼舞,柔烟缥缈,好一副人间仙境。 舞台的周边被几十张桌子簇拥着围起来,宾客满座,却不显拥挤。 每张桌子都隔得很开,并用柔纱轻轻遮挡。 仔细一看那台上的舞者分成了四拨,面对不同的方向舞动着。 动作时而错开时而和谐统一,又忽而聚拢在一起,绽放出一朵绝美的牡丹花。 花落后再次散开,才发现每个方位的舞者都变动了位置,让人赏心悦目之余也能看清今晚要找的目标。 张大力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他觉得这听涛阁带给他的震撼,完全不亚于阅龙庄。 阅龙庄是沉静的,肃穆的,而听涛阁却是如此鲜活而有生命力。 好在有了前车之鉴,他这次没太走神。 跟着常钰刚一进去,便被牧月生的人叫住了,带到最里面。 “常公子,这边请。” 等走到牧月生的桌旁,张大力发现从这个方向往外看去,只能看见舞台与上面跳舞的人,大门被完全挡住了。 牧月生坐的位置,正是最靠近舞台,最中央的位置。 “牧兄真是好手笔。” 这栖凤楼一边的桌子有三排,最靠后的一排就算什么都不点,光是坐在那里就得掏一两银子出来。 越靠前则越贵,成倍的翻,像牧月生今日坐的这个位置,看他桌前摆的这些东西,旁边围着的美人,没个一百两,他都别想出栖凤楼的门。 “常公子终于到了,我还以为今晚要被放个大鸽子呢。” 牧月生今夜没在把自己涂的黢黑,此时常钰才真正第一次看清这牧月生是何长相。 这是一个极美的男子,不同于其他人眼神的浑浊,他的眼却十分干净,不掺半点污秽。 今夜他着一身素雅的白袍,发髻不似白日整齐,留下几缕发丝却显得有些潇洒。 此刻他斜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搭在弯起的膝盖上轻轻搓着拇指与食指,另一只手举着酒杯,像是正要饮,却被常钰打断了。 他坐在那儿,抬头望向常钰,眼神无邪而明亮,凝着些微笑意。 这一瞬间常钰微微有些发怔,他从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男子,他只觉得此刻繁华的栖凤楼一下有些廉价,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污染这个纯洁的灵魂。 他终于明白第一日见到他时到底是哪里不对。 就是这双眼睛与他的打扮相貌皆不对等。 牧月生见常钰看着自己有些发怔,不由得笑得更开心了。 “怎的,现在我不是牛鬼蛇神了?” 这人开始调侃起常钰白天说过的话。 常钰倒是扑哧一笑,没想到牧月生还是个自尊心这么强的,白天说他一句,晚上他立刻就要表现一下,真是逗弄不得。 “没想到牧兄竟还懂些易容之术,我倒是没反应过来。” 是的,之前若不是易了容,就算把自己涂黑也不会有如此反差。 “只是不知今夜这皮相,是否又是随意捏出来的。” 牧月生嗤之以鼻。 “呵,行走江湖,怎能不会隐藏身份,雕虫小技而已。” “不过,今晚我可是如假包换!” 他从小生得好,又是父亲幺子,小时候家里人都很宠他。 可长得好看却有长得好看的麻烦。 十来岁出头就开始被各路亲戚盯上,一不注意就要被塞两个姑娘进房。 吓得年少无知的他早早就对姑娘产生了恐惧。 说来都是亲戚,他向来脾气好,也不喜撕破脸,他父亲也是同样。 可次数多了,退了又退,父子俩不胜烦扰。 父亲便做主让人教他易容之术,让他缓慢改变自己的容貌。时间久了,隐隐传出他慢慢长歪了的说法来。 但他们毕竟家世显赫,牧月生也没把自己弄多丑,时间一久,这事渐渐就平息了。 牧月生也成了家里唯一一个要每日化妆的人。 这次来蜀,他乔装再乔装,没想到被常钰一激,他突然想起。 此时若是不再易容,反而没人认得出他。 所幸脸一洗,不再藏着掖着了。 “怎样,见过我真容的人,可是极少数!高兴吗。”牧月生笑嘻嘻地问常钰。 “能得见牧兄真容真是三生有幸。” 常钰回得不咸不淡,还施了个不恭不敬的礼,内心对牧月生的嘚瑟样十分无语。 不过就伪装一事来说,他俩都是同道中人,他还更绝些,便也不能置喙些什么。 牧月生撇撇嘴,虽知道常钰这是嘲讽他,但他也可以当做是真心的,于是回了句。 “你知道就好。” 常钰听后只觉得吞了只苍蝇,还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 “走吧,今晚我可是专门为你布了场地。” 说罢,牧月生起身,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抬步向中央舞台走去。 常钰眼睛瞪大,这人要干什么? 第47章 人体六博 牧月生一起身,便有人立刻向奏乐者打手势。 奏乐者接到指令,手中曲调微变。 台上舞者听后从舞台四方鱼贯而出,将整个场地作为舞台,游走在桌前,继续表演起来。 牧月生却没管这些,他径直走向了舞台,仆从们也立即跟上。 常钰见状只能跟着上了台。 站定后,他刚想开口,问问这牧月生,有没把他说的,不许无关人员围观这事给忘了。 便看到舞台四周降下了帷幔,这帷幔轻柔、薄透。 将台上人轻轻挡住,却没有遮住室内的光线。 夜晚微风拂过,帷幔随风荡出波纹,倒是不失美感。 “牧兄好手笔。”常钰赞叹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 牧月生抬手拍了拍,只见两个角落处的帷幔动了动,几个美人鱼贯而入,其中六个站在常钰这边朝着常钰盈盈施了一礼。 “常公子万安。” 另外六人则站在牧月生那边,牧月生点头后,她们便均匀地散开。 常钰此时才注意到,这舞台上摆着一些白色绸缎制作的点与线。 那六人站的位置正是这些点的位置,排成了一排。 常钰此时明白过来,学着牧月生的样子,也点了点头,他面前的几个美人,便也分散开来站在点上成一排。 常钰与牧月生便站在这几位美人的身后中央的空隙处,对望着彼此。 “没想到牧兄竟是要跟我玩六博。” “正是如此。” “如此阵仗的六博,还真是让常钰开了眼界。不知在牧兄故乡是否也流行这种玩法?用美人当棋子。” 牧月生淡定回答。 “这倒没有,我也是一时兴起。” “不过,若常公子真如文华所说般有趣,难对付。也对得起我今晚的苦心了。” “上骰子。” 后面那句是对身旁的下人说的。 语毕,一个金色拳头大小的空心骰子便递到了常钰手中。 骰子分为三层,上下两层分别有四面,中间那层最大,共八面,每一面上都刻有数字,从“一”开始一直到“十六”。 骰子的顶部和底部还各有一面,顶上刻着“胜”字,底面刻着“负”字。 是一个精美的十八面体,以黄金作底,再规则的错银,看着着实奢华。 “别盯着看了,这东西世间只此两个,是我专门找能工巧匠打的,概不外送。” 牧月生看着对面的常钰,只觉得那人盯着他的骰子眼睛眨也不眨,一副强盗盯上宝的模样。 “切,开始吧。” “大力,挂鱼。” “时原,挂鱼。” 二人同时下令。 牧月生身旁的手下闻声而动,走到旁边拿起一个彩绸做成的小鱼,几步奔到舞台中央,一个跃起将彩鱼挂在了一根从顶上垂下来的彩绸上。 …… 常钰这边,等了半天大力却没反应。 他转过头看着张大力,张大力也看着他,常钰捂脸,真是丢人…… 看来张大力完全不知道规则。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着他这方的彩鱼,“把这个挂到中间另一根绸子上去。” 对面的人见他这样,顿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竟然还有人不知道规则!哈哈哈哈” “就这样还跟老大玩!哈哈哈” “手下如此,像这常公子也不是传闻中那般厉害啊。” 牧月生身后那群人开始疯狂嘲讽,给对面下马威。 张大力一张国字脸涨得通红,拿起彩鱼走到中央,他这身高倒是不用跳起来了,就那样站着也能够得着。 拴好后他回到常钰身边,只听常钰安慰了声, “没事。我们会赢的。”声音平稳,毫无波澜。 对面哗然,牧月生见常钰如此淡定,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大力,等会儿我会投掷这个骰子,投完后你把我的话传达给这几个姑娘,告诉她们怎么行动再把骰子捡回来给我就可以了,明白吗?” 张大力闻声点头。 牧月生的手下文言继续讥讽。 “老大,不用担心,规则我们都懂,绝不给你丢人。” “老大你随意丢,今儿我们赢定了。” 牧月生扬起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咧了咧嘴“既如此,这局便由常公子开局吧。” 常钰闻言微微皱眉,一般开局要先掷骰子,点数高的先开局。 开局者先行,能给对方一定的压力,更为有利,这牧月生却是直接让他开局。 常钰也没多说,下一刻竟是将骰子递给了张大力。 “我改主意了,大力,你来投。” “啊?”张大力怔住。 “让你投你就投。” 张大力无奈,将骰子抛出,落地点数,“十三” 对面见此顿时有些噤声了。 这可是个大点,没想到对面一来运气就这样好。 六博共六局,每局可掷点两次,六个棋子从出发到彩鱼处共需走五步。 若是刚好掷到五,便可直接夺下一条彩鱼,但概率很小。 五以下的数字只能走对应步数,五以上的点数则可以拆分开来,分别让场上六个棋子来走。 若是第二次能刚好投掷到棋子剩余步数就可直接拿下彩鱼。 此时常钰可以将点数分开,让前四位美人分别走四、三、二、一步,剩余一人不动另一人补足剩余点数的步数。 在下一轮他投掷一到五任意一个数字都可以拿下彩鱼,赢下一筹。 六局里,谁先赢下四筹则谁胜,若六轮结束都无四筹者,则筹多者胜。 因投出后要立刻给出指令,所以是个既考算数,又考运气的游戏。 “你这是做什么?!” “你确定你要这样走?!” “你会不会玩儿啊?!” “常公子,你若是这样我们老大赢了你也是无趣。” 最后一声是那时原说的。 此时常钰做出了让对面十分震惊的举动,他并没有将点数分散,而是叫大力让其中一个美人来回的走了起来。 美人走到彩鱼下,花费五步,又走回原处,再花费五步,再次走了三步后,在距离彩鱼两步之遥处停下。 他让一个美人将所有的点数都走了。 “常公子这是要押鱼?”牧月生开口了。 若是点数大,但不分散棋子,像常钰这样,第二次若是投了中二,便可以直接夺下两筹。 这局牧月生那边就不用投了,他能直接拿下,进入下一局。 “是又如何?”常钰没什么表情。 牧月生表情变了变,一来就押鱼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做法太冒险,一般都是最后一局,搏个概率取胜才会用,没想到他…… 这是对他直接让常钰开局给的回应,让他感到危机吗? “没什么,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这鱼你能不能押上。” 第48章 反转 常钰笑了笑没答话。 此时牧月生也开始投掷了,这次他运气不错,投了“十四”,比常钰这边还多一点。 牧月生没有托大,把点数分散开,让这些美人错开来走。 一人行四步,一人三步,一人两步,一人一步,一人没走,剩余一人行四步,将十四点补齐了。 几位美人一起走动,倒是婀娜多姿,煞是好看。 这些美人上前后,常钰这边只有一个人站在前面,顿时压迫感上升。 此时常钰也不得不佩服牧月生的想法,这种玩法确实更加刺激,也更具视觉效果。 他相信此刻要是周围遮挡的绸缎打开,旁边的观众会很乐意看看中央舞台的“表演”。 常钰拿着骰子,却是再次递给了张大力。 张大力也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却也没有多问,再次扔了出去。 “八” 骰子意料之中地没有投中。 牧月生一方顿时嘲讽声再起,恨不能贴在常钰脸上笑。 那一个个趾高气扬、鼻孔对天的样子,只怕让人看了以为他们已经赢了。 “可惜,这鱼你是押不上了。” 牧月生说着话,投出了手中的骰子。 这局常钰已输,而他不论投出一至五哪个点数,都能获得头筹。 “五” 他直接投中五,其中一个待在原地没动的美人上前五步,用杆子轻挑彩鱼,彩鱼落下,美人会心一笑。 随着舞台外一直在响的乐声,抱着彩鱼辗转舞动着回到了牧月生身边。 时原伸手接住彩鱼,另一个手下则又去将新的彩鱼挂上。 “承让,看来这局是我略胜一筹了。” 牧月生笑得开心,说实话,听那文华跟他吹嘘,他刚刚还真觉得常钰能直接投中二,押了鱼让他这局空手而归。 “牧兄真是厉害。”常钰面带微笑地夸奖道,只是这眼神却仿佛略带思索。 时原开口继续喊道。 “第二局” 双方的美人已出阵的皆是摇曳身姿、翩然一旋,回到了原点。 牧月生这方的几个佳丽,脸上挂着明显的笑意,这种游戏她们喜欢玩。 可反观常钰这边的几个,就有些挂不住了。 这边先是闹了个笑话,又是押鱼没中,让她们都有些受打击。 此刻只恨不得跟对面的姐妹换一换。 虽然这个公子长得也不错,但明显对面那个更得她们的心,如此仙姿玉貌的人,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 牧月生拿着骰子,“常公子可别让我赢得太无聊。”这局该他先开局了。 语毕,骰子翻转落地,“十二”。 他的手下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牧月生迅速做出计算,让手下指挥美人行动。 此刻对方再次“大军压境”,常钰却还是面不改色的将骰子拿给了张大力。 张大力投出了个“三”。 瘪了瘪嘴,对面意料之中地传来一声欢呼,感觉胜利就在眼前。 常钰这方的姑娘这次舞动上前时,都明显感到有些不情愿。 对面人多,唏嘘起来实在让人有些泄气。 牧月生这次也跟着闷笑了两声,抬起手准备拿下这局。 却没注意到对面的常钰此时有了动作。 不同于先前,一直让张大力拿着骰子。 此刻他自己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十八面体。 牧月生投出时,仿佛感觉冥冥中时空一滞,有什么不一样了,回神却又什么都没发现,仿佛是他的错觉。 骰子落地“十三”,爆点了。 此游戏一轮中只有第一次能分散点数,第二次除非能把每个“棋子”都补满五点,否则大于五则爆点。 常钰这边的人皆是松了口,脸上有了些笑意。 牧月生那边的人则开始安慰起了他们中间的人。 “老大,没事。” “就是,老大,这把除非他们能直接投中二,否则他们也拿不到。” “就是,还有四局呢!我们走着瞧。” 常钰此时却是说了句出人意料的话。 “牧兄,我看六局实在太长,我们三局定胜负如何?” “哦?你这是何意?”牧月生此时有些不开心了,“你可知道这局你若是不胜,下一局就算你拿下一筹也只会是平局。” “我可不喜欢平局,更不喜欢我从头赢到底。” “若是如此我安排今日这局又有何意趣?” 常钰有些好奇地接过话去,“听牧兄这意思,若是我能赢你,你会更开心些?” 牧月生觉得这句话听着别扭,“你先赢下眼前这局再说吧。” “所以,你答不答应呢?” 牧月生叹了口气,“若是这样的玩法,早点结束也无妨。” 常钰此时笑了笑,既然答应了,就让本公子给你露一手吧。 他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了一块锦帕递给张大力。 “替我把眼睛蒙起来。” 此刻场中众人皆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大力倒是平静的接过帕子,给常钰捂上眼睛,拴好。他觉得他已经要习惯常钰奇奇怪怪的要求了。 “你要蒙上眼投?”牧月生此刻眼中失望之色更重,他能每次都投出大点,不是巧合。 这骰子他练习过多次,第一轮顺利拿下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第二轮爆点却是他没想到的。 此刻常钰蒙上眼,他只觉得对面完全放弃了。 常钰却没有回答他,拿着骰子轻轻一顶,骰子竟在他的食指上快速地旋转了起来。 牧月生见此一下瞪大了眼,这...这人刚刚一直让手下投,难道是在扮猪吃老虎。 他这一转牧月生立刻明白过来,常钰绝对有一手。 常钰可没给他们惊讶的时间,唇角微勾,下一瞬他食指随意地一抬,骰子抛飞。 再次落地,刻着“胜”字的一面稳稳朝上。 对面此刻寂静无声。 骰子顶端与底部面积最小,是最不容易落地站稳的一面,若是投中“负”,则该局对手那方直接获得两筹。 若是投中“胜”…… “哇!常公子真厉害!” “常公子赢下两筹!” “太厉害啦!” 此时常钰这边的姑娘们一个个展颜,跳着蹦到彩鱼下,用杆子直接勾下了两条彩鱼,递给张大力,又自发地拿起旁边新的彩鱼挂上。 常钰取下眼罩,看着地上的骰子,倒是一脸的意料之中。 “牧兄,现在二比一,接下来可就只剩一局了。” 第49章 常钰,胜! 牧月生的仆从这下不干了,“你耍诈!” “是你引公子答应你三局之约的!” “你这是赖皮!” 牧月生此时抬手,旁边一下安静了下来。 “没想到常公子竟然也学着扮猪吃老虎那一套。” “别说我,你不也一样,若你真想赢一开始就拿出实力不就好了。” “哦?这是什么话。”牧月生有些惊讶。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今晚赢家是我,这六博,你认输吧。” 时原此时第一个不干,“凭什么认输,就算是三局,这下一局还没开始呢。” 常钰没理时原,给张大力使了个眼色。 张大力此时铆足了劲儿地大喊,“开局!” 幸好周边乐声很大,第二波舞姬也在席间舞上了,说话声音嘈杂,才没让舞台中张大力这一喊将外面人给吸引过来。 常钰这边几个姑娘此刻才知道,身后这位公子才是个高手。 此刻听见吩咐都已就位,牧月生那边的也不得不退回原位开始。 这局再次轮到常钰开局。 他这次倒没再蒙眼了,不过又将骰子转在了食指上。 “我知牧兄能直接投出五点,第一轮不是巧合,但既然你能藏拙,我又为何不能。” 常钰一边说,手中骰子不停,飞舞在他指间。 牧月生神色微微变了变,不过脸上笑意不减,他此刻看着常钰手中的骰子,想的却是这招他也要学会。 “你我对赌一共三局,自是三局两胜,今日这六博是我拿下了,下一场,我劝牧兄还是全力以赴的好。” 说罢,常钰将指间骰子挑飞,落地时,常钰已经转身,准备下台。 骰子旋转落地,依然是“胜”字。 对比牧月生那边的鸦雀无声,常钰这方的姑娘们却是瞬间欢呼起来,都去挑彩鱼去了。 两条彩鱼落下,牧月生这方再投什么都没用了,本局两筹都归常钰所有。 再加上上局赢得两筹,常钰顺利拿下了四筹。 所以就算常钰不说什么比三局的话,这场游戏也会在第三局结束。 率先夺下四筹者,常钰,胜! 牧月生看见即将走掉的常钰,喊了一声, “常钰!” 常钰回眸,牧月生此时却没从常钰的眼中看出多少兴奋。 依然是那有些随意的表情,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引起他的内心波动。 原来,玩不尽兴的,竟不是他。 回想了下,是他一开始就将对方看低了,让对方先开局。 常钰没有占他便宜,让手下来投,他却还是玩得随意,最终才会输得这么彻底。 这还是第一次,牧月生玩六博,输给了别人。 “抱歉,今日是我不对。” 下次我定全力以赴。牧月生心中想着,却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毕竟这话一说像是耍赖。 他答应过,比完的结果他一定认。 此时他终于从心底开始认可文华所说,他要好好想想,下一局要怎么办。 常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挥手走了。 …… 常钰二人玩完并没有在里面停留,直接出了栖凤阁的大楼。 接连避开两个姑娘,又躲过几个巡逻的人。 他们朝着栖凤阁的西方行去。 那里既不是未来馆,也不是丝雀馆,而是崖边的一个平台,浸月亭所在。 常钰的面上有了些笑意。 倒不是因为刚刚赢了一局,而是... 姒灵回来了。 十五日之期已到,他与拓跋淳、姒灵约好,要在这浸月亭相聚议事。 “少主,没想到你竟然还会玩六博。” 这游戏他之所以不会,最大的原因是这游戏基本不在平民间流行。 一玩起来,这游戏能玩很久,平民都忙着种地,哪儿有时间搞这些。 常钰有些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也以为我会玩?” “什...什么意思?” “我天天这么忙,哪有时间搞那些。” “那您刚刚那样子,可是个“久经沙场”的啊!” 张大力这震惊模样把常钰都逗笑了,“我老实告诉你吧,转骰子我确实会,我还会转毛笔,转布匹,转刀。” “您的意思是...额,您刚刚都是唬人的?” 常钰点头。 “这招唬得文华五体投地,到现在也以为我多厉害呢。我连鱼叉都会转!” 常钰说到这里自己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大力在一旁挠头,没想到少主还有这么古灵精怪的一面。 “那投出去之后,就都是....?” “对,是玉帮的我。”常钰没否认“走吧,快到了。” 张大力点头跟上。 他再次想起了那个传说, 天眼神玉,得之可聚四方财富、八方气运,趋吉避凶。 虽是部族中人,但对大力这种平民来说,神玉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象征意义,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大力并不知道。 到此刻为止他倒是确信了心中的猜测,少主应该非常有钱。 这十年来他暗地里一直经营这些场子,这听涛阁不止一处,好几座大城都有,这些年运营下来...张大力有些不敢想少主这“有钱”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只是…… 此时。 张大力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疑问,一个除了常钰,他们这几个同伴从来没想到的疑问。 一个从没人问过却至关重要的问题。 既然神玉能帮助王族的人做到这么多事,为何? 为何只有初代王用过这玉,之后便一直供起来了呢? 张大力不明白,他想将心中疑惑吐露出来,但又觉得,这问题相当唐突。 仿佛是在责怪,责怪他们的王没有早用神玉,将部族变得更强大,反而遭了祸患。 张大力没有这个意思。 所以,他将这问题吞了回去。 多年后,若他想起今夜的想法,他或许会后悔今日的闭口不言。 又走了大概两刻钟,就在张大力感叹,这听涛阁怎么这般大时。 天上云层移动,缓缓地漏出一个小洞。 洞中洒出些许光芒,将常钰二人眼前的路照亮,那亭子并着里面的人也在道路尽头显现出来。 一个玲珑有致的高挑身影站在亭子面前,正向他们招手,款款走来。 那身影婀娜多姿,长发散下,披在身后,随着主人的走动,摇曳了起来。 形成了一种美妙的律动。 张大力还是第一次看见谁,只看走路的姿势就能看出来人的风情万种来。 第50章 美人 常钰闭眼仔细听了听周边的动静,然后展颜一笑,一伸手,竟是将神玉扣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飞扑,直接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那人哎呀一声,声音妩媚动听,下一秒开口却是“你有点公主样行不行!” 此时云层中的洞渐渐扩大,光也洒了过来,将面前一大片照亮。 张大力终于看清来人,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姒灵了。 这女子的容貌让他想起了从前王后的表姐,也是这般婀娜多姿,妖娆妩媚,那女子可是个八面玲珑了不得的人。 以往族中的几个大家族,但凡有了矛盾,只要那女子出马调和,立刻就能重修于好。 能将各方利益分配均匀,安抚人心,是王后敬重的姐姐。 而眼前女子与之最相似之处,便是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 那眼尾上挑,神若秋水,只是微微一笑便让人觉得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张大力还记得公主的眉眼,虽只见过那一次,但他记得,那是一双充满冷意的锋锐眸子,是万年寒冰,与眼前的女子相比,似乎...少了些鲜活。 但就容貌来说,这两人倒是各有千秋,嗯,但他觉得还是觉得姒灵这款,女人味更足,公主...倒是有些像个心肠冷硬的小仙女。 若是二人知道这张大力对她俩如此评头论足,定少不了一顿暴捶。 羌璃从姒灵高高的山峰中抬起头来。 “姐姐怎的这么久才回来,让羌璃好等。” 她取出神玉,最大的原因就是想抱抱这个许久不见的姐姐。 姒灵虽不是王族中人,但与羌璃却是有血脉联系的。 羌璃觉得她要还是个男儿身来抱姒灵,是对姐姐的不敬。 姒灵捏了捏羌璃水蜜桃般的小脸, “我的小公主,你是想累死我,又要我出去干活,又要我顾家是吧。” “姐姐说的哪里话,羌璃只是想你了。” 一旁的张大力,并着亭子中的姬云与拓跋淳皆是一抖,他们还是习惯那个不苟言笑的人一些。 眼前这个在撒娇的,是在撒娇吧? 他们不适应。 其实,羌璃会如此倒也说得通,她身边就只剩这一个血亲姐姐了,另一个姐姐五年前就同姬原一起离开了蜀地,至今只能通过书信联系。 她们俩的关系自然亲密无间,那些女儿家的私房话,羌璃也只能隔很久,才能跟姒灵说上一次,但这次数长大后也几乎没了。 这也是羌璃性别意识模糊的原因,她好像只有在那需要的特定时刻,才会回想起自己原本的性别。 她自己一直觉得无所谓,但只有姒灵不同。 她一直身体力行地在引导她,教她怎样当一个女子,可惜时间很有限,成果并不大。 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在姒灵面前,她还愿意主动做回自己。 姒灵捏着羌璃的脸,“小嘴真甜。”说完对着羌璃的脸亲了一口。 羌璃很享受,试问谁不爱美人,这抱着软软乎乎清香扑鼻的多舒服。 姒灵牵起羌璃的手,抬头看着张大力。 “你好,拓跋力,我是姒灵。” “您...您好,叫我大力就好。” 姒灵笑着点头,带着羌璃走进了亭中。 “你倒是想她,不过,只怕你姒灵姐姐不想你啊,她这次跟着那萧公子都跑到洛阳去了。” 拓跋淳此刻站在亭中竟是开始挑拨离间起来。 姒灵迎面嗤了他一声,“我这次帮你这么大忙,你不谢我就算了,倒还拿我打趣。” 说罢,拉着羌璃入座,还微微哼了一声。 “额...我谢了又谢啊,你还想我怎么着?”拓跋淳尴尬地挠了挠头。 五人都进入亭中后依次落座后,姒灵才又开口奚落了起来,“你那阅龙庄能少花我点钱,就算你谢谢我了。” “咳,我刚刚什么也没说。”拓跋淳认怂。 阅龙庄要养兵,养好了派出,派出后要维系,这几年他们遍地撒网,当真是海一样的银子,流水地花出去。 见他退步姒灵也没再紧逼,“今儿我心情好,饶了你,再敢乱说,我立马给那长安的纪小姐修书一封,揭你老底。” 拓跋淳眼观鼻,鼻观心,再没说话。 可惜少根筋的姬云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公子?哪个萧公子。是上次那个豪掷千金要求见你一面的萧良?” 姒灵柳眉倒竖,“你提那头肥猪,是想倒谁的胃口?” 那萧良是个贼曹掾史的儿子,家里也经营些生意,按理来说有钱又有权的应该很受追捧,可惜的是长得一般,虽到不了肥猪的境界,但也没入姒灵的眼。 那人辗转各地听涛阁,追着姒灵走,是她的忠实追求者之一。 平日的姬云有些傲气,有些冷淡,但神奇的是他总能在某个特定的时候,上赶子的找抽。 羌璃总结:他就是欠打。 “哦?不是,让我想想,难道是那洛阳郡守的儿子,萧云深。” 姒灵拍桌而起,全然没有她在外时温婉大方、玲珑剔透的模样,“姓姬的,你有完没完!” “哎呀,让我猜中了。说说看呀,进行到哪一步了,让我们帮你参谋参谋。” “呵,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一小处男,还能给我这伶馆老板做参谋。” 听涛阁当初是羌璃与姒灵共同创办的,目的是建立起一个各地互通的情报组织,利用伶馆里的官妓,家妓渗入长安等地的贵族家里,收集一手情报。 阁内的运作、生意模式等羌璃搭建好了之后,再由姒灵去做明面上的老板,在各地周旋,实际上的幕后之人则是羌璃。 “你!不许拿这个说事!” 姬云一张脸一下涨得通红,这地方还有新人在呢,留点面子啊。 若他此时注意到旁边的张大力也红了脸,或许此刻的窘迫会少些。 羌璃看了看败下阵来的拓跋淳和姬云,心里乐开了花,只感觉报了那天被姬云语言骚扰的仇,这些话换作她,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姒灵今日大获全胜心情更好了,拉着羌璃的手再补踩了两句, “虽然这里没有好男人,啊,大力我没说你啊,但是外面好男人还多着呢,公主若是看见顺眼的可不要害羞错过了。” 被点名的张大力更尴尬了,此刻与姒灵第一次见面他就明白了件事,这女人不能惹。 一旁的姬云与拓跋淳瞪着眼,想反驳姒灵的话,到了还是吞了回去,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所以,姒灵姐姐这次赶着最后一天才到,竟是去了洛阳?” 羌璃听了半天,抓住了关键信息。 第51章 真神了 姒灵这次倒是没打哈哈,说起了正事。 “嗯,这次事出突然,我没打招呼还望公主勿怪。” “长安与晋阳中间路途遥远,只靠驿站传货物、探消息只怕不稳。” “这次通过洛阳郡守的儿子,萧云深这条线,顺利将拓跋淳的人手安插进了洛阳的各处驿站。” “现在一旦情况有异,我们可以通过洛阳进行中转,算是又多了一处站点。” 羌璃了然,难怪刚刚姒灵说帮了拓跋淳的忙,原来是这样。 开始谈正事,羌璃此时也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微微有些蹙眉。 “无妨,这是好事。后面只要阿淳注意维护就好,只是前几日姐姐来信提起那代王,可有更加详细的消息?” 姒灵点头,“我这次晚一步回来倒也正好得了消息,那代王先御史一步离开长安,走的嘉陵江,如今已经入蜀了。” “他隐藏了身份乔装打扮,也是漕运上的兄弟仔细,将他的脸画下来给我瞧,我才看出了异常。” 姒灵这些年辗转各地,通过她的情报网已经将重要的皇亲国戚,高官大员都摸了个彻底。 “可还有他的画像?给我瞧瞧。” 姒灵摸了摸袖口,掏出一张薄绢,“嗯,我备着呢,也想让你们都看看。” 她将那薄绢平铺在桌上,姬云和张大力同时开口,“牧月生!” 姬云抬头,“公主你可真神了。” 羌璃也挑了挑眉,如今真相摆在眼前她有些庆幸自己之前的应对, “这几日我已经遇到此人,他通晓易容之术,真实相貌与姐姐所知有些出入,晚些你可叫今日接待他的几个姑娘画给你看。” 姒灵点点头,继续说道, “姬原那边探听到他是奉皇上密旨来的。” “姬原可有查到内情?” “他只查到有人向皇上谏言,将本应前往这里帮忙的游击将军左一舟,换成了御史大夫,崔康安。” 众人听到这消息心里皆是一沉,好好一个游击将军,若是能过来,能帮多少忙啊,硬生生让人给搅和了。 事已至此,他们也无法,羌璃开口继续问道“代王已经来蜀地多日,想那御史大夫应该也差不多快到了吧。” 这次拓跋淳接过话去,“这正是今日我想说的,明日御史大夫便到,想那文仲定会去迎接,我们要不要让那御史大夫吃些暗亏?让他有些忌惮,少使点坏。” 羌璃手指轻点桌面,“不必,几日前文仲已经将杨琳秘密送往西边蜀山,军队已经集结,想是地点已经查出,但山路复杂要让杨琳引路。” “他这举动一出,我猜测他定会亲自留下来与那御史周旋,我们明日便要准备开始行动了。” 几人打起精神,“但凭公主吩咐。” “姒灵,这次我要带他们三个一起去,你留守这里,文仲那边若是有情况,你随时飞鸽传书于我。” “是,公主放心。” 姒灵知道一旦入山就不再是她的战场,她的任务就是帮忙守好这个家。 “拓跋淳,明日忙完,午后你便去阅龙庄整军,我们后日一早就要入山。” 拓跋淳严肃点头,“是。只是明日上午我们要做什么?” 羌璃笑笑没有答,而是转头问了句,“姬云,王信现在如何?” “关着呢,就是天天问什么时候去给我们找银子,关得太久,精神状态有些问题。” “呵,有问题就对了,明日一早把他带上,我们去玉浮山。” 听见是去玉浮山,包括张大力在内,几人的表情都变了,不为别的,这玉浮山是埋葬他们先祖之地,公主这是要在出发之前,去祭祖。 “大力,我前几日让你准备的东西带上了吗?” “带上了。” “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羌璃此时相当兴奋,准备了这么久,终于要开始了。 …… 大城,郡守府。 文仲面色沉凝的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父亲,您确定要我明日直接开始行动吗?” 说话的是站在一旁的文华,今日他其实挺想去见见代王同常钰对赌吃瘪的样子,只可惜他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御史大夫明日就会到,他们已查出是有人向皇上进言,才换掉了本会过来帮他们的,擅长打攻山仗的游击将军。 “我昨日既已查出来人的目的,就不能坐以待毙。事成之后,他再怎么阻止都是徒劳。” “可我怕那御史参您一本,到时候我们麻烦就大了。” “文华,这次我是兵行险招,你一定要拿到确凿无疑的物证。” 文仲捏了捏文华的肩膀,“只要拿下物证,到时候上长安述职,我们不仅高枕无忧,还是大功一件。将来你的仕途也会更加平坦。你明白吗?” “是,孩儿明白。” “这次你独自领军,我会派兵曹掾史辅佐你,若是军事部署问题,你尽可问他,其他事情你全权处理。” “我会在这里与那御史周旋到你回来为止。” 文华点头,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他无法代替父亲与御史大夫打官腔,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领军完成任务,让对方希望落空。 匪徒不缴,对蜀地治安将会是永远的威胁。 文仲放下手,叹了口气,“那迷魂凼(音同荡)不好闯,本就是个迷雾丛生之地,何况这次是我们攻他们守,是我难为你了。” “父亲,你我一条心,共进退,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文仲心中涌出暖流,这次儿子要扛起大旗,而他却只用在这个安全的地方,陪那崔康安演戏,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再开口声音显得有些沙哑,“答应我,不管结果如何,一定要平安回来。你母亲,你弟弟都会等着你。” 文华听后只觉得心中一沉,此次行动确实千难万险,要在那御史大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调兵入山,兵力就绝不会多。 他们早就预想了那是个易守难攻的险地,却在杨琳描述完之后才真正了解此次行动的难度。 听当地人说,那迷魂凼甚是奇异,别说人,就是鸟飞进去都找不到出来,加之地处高山之上,敌人常年盘踞熟悉地形,设防于高处。 他们能不能顺利进去就是个大问题,进去之后他们便如同盲人,很容易被压着打,最后就算赢了,如何平安出来又是一个坎。 之前他们预想十倍兵力才能稳胜,现在看来只怕都还是不够。 而这次情况紧急,父亲只调了出八千兵马给他,这数量虽比对方多出一倍有余,但放在这环境中就着实有些不够看了。 这次若是硬拼他必败无疑,只能智取。 虽是这样文华还是坚定的点头。 “儿定不辱命!” 文仲看着眼前俊逸挺拔的儿子,有些不舍让他置身于危险之中,但他知道若是永远将儿子保护起来,将来他去了那如狼似虎的官场,又如何保全自身。 文仲没忍住将文华一把拥入怀中,文华能明显地感觉到父亲有些颤抖的手,片刻后文仲骤然转身,说出的声音也恢复了。 “明日我出发时,你便即刻入山与军队汇合。” “是,儿臣告退!” 第52章 行前谈心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山中雾气缭绕,湿气弥漫。 羌璃站在未来馆顶楼的房间中向外望去。 这里是听涛阁中视野最开阔的所在,但不对外开放,是他们几个议事时的临时居所。 今日要去祭祖,她索性没有将玉按回去,她要以公主的身份去面见先祖。 羌璃的容貌大多继承自母亲,那个全族最美的女人,不同的是她才十七,还没有母亲身为成年女性的韵味。 两个脸颊上还能看出少女感,白皙中微微透着些粉嫩,却让人一看就想一亲芳泽。 可她双眸的神色却与这张脸有些违和,冰冷中透着锋锐,寒芒仿佛不断地在她眼中闪过。 明明是一幅浸润心脾的绝世佳人画,却能让观看之人不敢靠近分毫。 若是姬云在这里,肯定知道,羌璃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 此刻她耳边能清晰地听到远处瀑布的声音,涛浪连绵不绝似乎永不会中断一般。 那声音是如此宏伟,让人不禁心生对自然的敬意,又让她觉得甚是宁静,似乎在冲刷中能抚平她内心的伤痛。 “王爷,今日我们也要去吗?” 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了羌璃,这声音一般人听不清,她却是声声入耳。 羌璃皱眉,这样的清晨有人搅扰实在让人心烦,她收回视线,往近处看去。 一辆马车停在了听涛阁的门口,从她这高处望去,有些远她看不清是谁,但这声音她倒是熟悉。 “恩,崔康安已经来了,我得去瞅瞅,放心我们就在暗处。” “王爷,皇上让您此行过来帮帮那文仲。您真不出手吗?” “他们有兵,我又没带,我帮什么忙?”声音的主人有些不耐烦。 许是另外一人也听出了那人语气中的烦躁,沉默了下去,片刻后又仿佛再次鼓足了勇气。 “可那文华是您的好兄弟啊,这次他若是领那么点人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羌璃站在窗边有些想笑,没想到这样也能听到牧月生的墙角,真是有趣。 牧月生站在马车边,看车夫已经就位,便准备抬脚上车,却还是回头,答了时原一句。 “别着急,他领的是军,走得慢,怎么着也得让我跟那常钰赌完再说。” 说罢,上了马车,让车夫出发了。 站在窗前的羌璃只感觉脚下仿若一滑,哭笑不得。 这人是不是有病,都这种情况了,他还要跟我赌。 马车渐行渐远,羌璃在心里把这不知人间疾苦的王爷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公主。” 姒灵的声音在外响起。 “进。” 姒灵抱着一套纯白色的衣服,走到羌璃面前,她今日没施脂粉,同样穿着一身素色。 “我来帮公主更衣吧。今日还是梳洗打扮一下比较好。” 羌璃点点头,这种日子,她是应该梳洗的。 “麻烦姐姐了,素淡一些就好。” 姒灵点头,为羌璃换上了一身洁白的衣裙,又扶至妆台边认真帮她打扮了起来。 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了。 姒灵站在她身后安静的帮她梳着头,羌璃感觉到内心的平静,闭上了眼,开始享受此时此刻。 上次梳妆是什么时候? 仿佛也是要去祭祖吧,那时姬原与千瑶姐姐要同去晋阳。 祭祖后一别,却是整整五年。 如今二人都已去往长安。 快了,等蜀地的事了,她们就会在长安再次相遇的。 羌璃坚信她们可以完成心中所想,会重聚的。 “璃儿。” 姒灵轻声叫着,私底下没人的时候,她总喜欢这样叫羌璃,小时候她同她母亲还有王后,都是这样叫的。 “嗯?”羌璃睁开眼,看着姒灵。 “你这么美,就真的愿意一辈子只做男人了?” 羌璃转回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肤若凝脂,眸若星辰,母后当真给了她一副好皮相。 “我做男人难道就不好看了?”羌璃有些俏皮的问。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放下梳子,走到羌璃身边,轻轻捧起这个上天的佳作, “璃儿,当女人并不就意味着柔弱可欺。” “我们想要复仇,可并不想要你牺牲自己。” “姓姬的和那绑带头根本不懂女人,觉得只有男性的力量才能达成目的,但其实你应该明白的,我们还有别的选择。” 羌璃有些恍惚。 那日姬云仿佛也说过同样的话吧。 …… “大哥那边的消息传来,少主你若是入长安和他们斗,哪里还能恢复真身,你一辈子都会是常钰了啊!” ....... 羌璃想帮姬云说说话,但此时的重点却不在此处,她还是沉默了下去。 “璃儿,别入长安。” 姒灵加重了她手上的力道,迫使羌璃看着她,羌璃却发现姒灵的眼睛有些红了。 “入朝为官,你还如何全身而退啊。” 羌璃收起笑意,她如何不明白姐姐的苦心,从她开口说第一个字时,她就懂的。 “可这却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羌璃垂眸,不敢再直视姒灵的眼睛,“只要此行顺利,如此大功,帮文仲解决了心头大患,他会顺我心意,推举我入朝。” “我同他儿子一起长大,他也愿意看到有人能在朝中帮助文华。” “作为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他会信任我,将他往日在朝中的人脉介绍给文华与我。” “就连皇帝此前也对他信任有加,只要此次能胜,他便能重拾皇上信任,我也能乘风而上。” 姒灵听完放开双手,沉默不语。 片刻又重新拿起了梳子,继续给羌璃梳妆,只是羌璃此时却能清晰地听见,身后那人的泪水不断砸落在地面的声音。 微小却又巨大。 她努力地忍住,此刻有些讨厌起自己这双王族才有的灵耳。 太阳终于完全露头时,羌璃几人坐上了去往玉浮山的马车。 要出听涛阁只有一条下坡路。 张大力撩开帘子,震惊于眼前的美景,哇哇地喊个不停。 这山谷像个巨型的漏斗,谷中绿植茂密空气极好,这条下山路似条盘山的巨龙,旋转地盘踞着。 沿途谷中全景尽收眼底,银色的瀑布冲下崖壁,将底部的碧潭砸起阵阵雾气。 雾气随着微风又卷出各种美丽的形状。 姒灵此刻有些沉默。 拓跋淳也感觉到了不对,瞧了瞧发现姒灵的眼角似乎有些红,估摸着是心情不好,便告诉大力说话小声些,他想再睡会儿。 姒灵听见倒是有些感激,她确实想安静一会儿。 好在这会儿那姓姬的不在,一大早就将关押在听涛阁地下的王信给丢上了马,带着先去了玉浮山。 不然那货铁定凑上来问她,是不是早上吃太多撑着了。 姬云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到处跑了,越发显得嘚瑟,姒灵看着就烦。 第53章 鸽子 听涛阁所在地山脉离玉浮山不远,当初选择这里作为除了天然环境好之外,还有一点就是离得近他们过来方便。 不过自五年前送走了姬原与姜千瑶后, 羌璃很久没有再来过了。 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只是觉得大事毫无寸进,她没脸面见族人。 与听涛阁秀丽的山景不同,此刻太阳虽已升起,正是好时辰,但玉浮山却显得寂静、阴森。 这个地方鲜少有人来,是远近闻名的乱葬岗。 因着种种吓人的传说,使得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植被生长得相当野蛮,参天的大树将阳光遮住,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光洒在满是腐叶的山路上。 “公主。” 姬云牵着马站在路旁,轻声打着招呼。 羌璃跳下马车,点了点头,看见那王信被蒙着眼,塞着嘴,挂在马屁股上,一路颠婆,此刻一动也不动了。 “没死吧。”羌璃指着王信。 “公主放心。” 说罢掐了下王信的大腿,挂在马屁股上的王信骤然蹬了蹬腿,估计是下手不轻。 “嗯,走吧我们徒步上去。”羌璃回头对着马车上的众人说道。 回过头来,又给姬云使了个眼色,姬云会意点头。 于是羌璃、姒灵、拓跋淳走在前面,张大力引着马车走在中间,姬云则牵着马驮着王信走在最后,一行人晃晃悠悠地开始上山。 走了几步,姬云将王信眼睛上的布取了下来,待王信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后,又拿下了他嘴里的布。 王信终于感觉到舒服些了,那个叫姬云的家伙给他塞的那块布未免也太大了些,他感觉自己都要窒息而亡了。 此刻走得慢,挂在马背上的王信轻轻地活动了下手脚。 感觉到除了那被挑断经脉的一手一脚,有些不适之外,其他倒没什么,王信松了口气。 羌璃原本的打算是想一天挑一根,一次切一点,直到将内幕全部问完为止。 但当她看见王信背后的纹身时,她改变了主意。 那纹身是两个汉字,写着“艳荣”。 这一看就是个女人的名字,此人这么年轻能坐上二当家的位置,而手下的年纪都比他大,长得还唇红齿白,羌璃推断此人定是那大当家的姘头错不了,艳荣估计就是那大当家的名字了。 既是姘头,她折磨他或许用处不大,这两人感情若是相当深,就算有成果也难保他说的是真是假,浪费的自己的时间。 想了想决定今日带他出来,让他给自己“表演个节目”。 王信抬头开始观察起四周,是山里,还是没什么人的山,太好了。 他转头又眯着眼观察了下姬云。 虽然今日他没有蒙住双眼,但看身形这人就是当天那个蒙眼少年错不了 此人身手了得,他原本还能拼上几招,但现在手脚筋已断去一半,只能跑路。 这几日他被关在各种地下室,没事的时候就复盘这次行动失败的原因,猜测起了姬云他们的身份。 这些人当日一直躲在帐篷里,直到神叶出现才突然从天而降出手抢夺,他心中开始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觉得这些人定是知晓内情的,但知晓这些的人不少。他不确定到底是那些垂死挣扎携玉逃走的残兵败将,还是那群他们惹不起的人反水了。 直到姬云刚刚叫出了称谓。 姬云喊的是公主,他绝对没有听错。 虽然他当时表现得毫无反应,但其实内心是大受震撼的,这些人竟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 若是有面镜子,王信可能都会被他自己因为激动而发红的双眼吓到。 公主在这里,就在马车前面,那就说明,那神玉...王信咽了咽口水,那神玉就在这里! 此时张大力的马车挡在前面,遮住了王信的视线,他不知道前面还有几人。 他要想办法,就算今日他无法打赢这里的人抢到神玉,他也要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他的鸽子呢,王信开始抬头寻找。 姬云微微斜眼看了眼王信,什么也没说继续牵着马向山上走着。 片刻后,王信开始抑制不住地开心。 这几日他们转移他都是用的马匹,鸽子在高空也随着王信一直在移动,只要鸽子还在,他定能通知到艳荣,他们终于有眉目了! 转过了几个弯后,王信看见了一处他自认为绝佳的位置。 他已经准备好了。 “等等。” 王信出声。 姬云停下马,转过去看他。 此时王信也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了姬云的脸,真是个好看的少年,艳荣一定很喜欢的。 “我要方便。” 姬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他脚上的绳子解开,将王信拎下了马。 “快点” “抱歉,我肚子疼。” 姬云嫌弃地撇了撇嘴,转向张大力的方向扬声喊道,“你们先走!” 那边答了声好,马车继续向前行去。 王信将被拴着的手抬起,示意了一下,“放心,我一只手脚筋都断了,跑不了的。你要是一会儿不想帮我拴裤腰带,就帮我解开吧” 姬云有些无语,这借口找的真有意思,要是我想帮你栓你要怎么办。 腹诽归腹诽,姬云还是帮他解开了,“快去快回。” 王信点头,一瘸一拐缓慢的走着,他越走越远,就在姬云即将出声叫住他时,转身进到了一棵树的背面。 那树粗壮无比,需要七八个人才能合抱住,周边满是灌木丛,王信非常满意这里,将他遮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他甚至开心地双手握拳,振了振臂。 却不知道远处的姬云盯着这里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王信抬头找了找鸽子,那鸽子正在远处的一棵树上跟另一只鸟玩得开心,根本没看他。 王信抬起手,招了招,鸽子在树上跟那只鸟又蹦了蹦。 太久没工作,鸽子玩得有些不亦乐乎了。 王信无奈,拿出了一块绢布趴在地上开始写了起来。 此刻他有些嘲讽,这些人太不专业了,他身上的东西都没搜走,要不怎么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呢。 咬破手指,他快速地在先前已经写好的信息上又加上了一句后。 他抬头,心一横,吹了声口哨。 鸽子仿佛一个激灵,循着声音飞了过去。 王信吹完后怕被发现,左右看了看,又开口吹出了一阵欢快的节奏来掩饰,让人听着以为他心情很好。 远处的姬云此刻终于绷不住了,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第54章 活祭 “他拉屎都这么开心吗?” 羌璃几人站在远处的上坡路段往下望,听着耳边隐约传来欢快的口哨声,张大力一脸难以理解。 “嘿嘿,大力啊,人各有所好嘛”拓跋淳在一旁笑得一脸内涵。 “各有所好?你是什么好?说来听听。”姒灵站在一旁巧笑嫣然的接话。 “咳,现在说他,扯我干什么” 姒灵瞅了瞅拓跋淳,念在他早上没来烦自己的份儿上,没再继续呛他。 “我们就这么等着吗?” 张大力有些担心。 “别着急,交给小姬就好,他干这个在行。” 拓跋淳安抚着他,张大力听见这外号有些哑然。 这么威猛的小伙叫得人家像“小鸡”。 “公主,为何这听涛阁的人会不认识您呢?” 站在这儿干等也没别的事,张大力闲聊了起来。 羌璃见一时半会儿姬云也上不来,便开始认真给张大力解释了起来, “只有兵需认主,这种组织的人,用不着,他们只需要在特定时间完成特定的事就好。” “听涛阁内部等级森严,大多时候只听直属领导的指挥,此指挥有三个” “一是培养她们的姒灵,二是需要用到他们的两人,一人是拓跋淳,另一人则是在长安的姬原。” 张大力了然,难怪刚刚那些人认识拓跋淳,“可少主若是什么时候突然要找他们办事不是就难了吗?” 羌璃掏了掏袖子,拿出了一张金色的面具。 那面具小巧却精致,眼睛呈倒三角形特别大,两边的耳朵也同样超过了正常人的比例,且花纹相当丰富。 这与祭祀时,神树底部的金面具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部族中绢目与灵耳的象征。 看了一眼张大力就明白了,关键时刻只要取出信物,就可直接指挥那些人,这确实安全又方便。 “公主英明。” 羌璃笑笑,“你小子别学姬云那一套,我可不需要别人拍马屁。” 张大力挠了挠脑袋点头称是。 片刻后。 姬云牵着马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王信被姬云重新捆住挂在了马山,此时却不同于之前的安静,他奋力的挣扎着。 “放开我!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早就在等我叫鸽子?” “你抓了我的鸽子也没用!我告诉你,你们没戏,你们赢不了的!” 姬云没理他,行至羌璃面前提起了左手的笼子。 羌璃见到一只雪白的信鸽此时正躺在笼子里,瞪着黑不溜秋的大眼睛到处看,还不时地发出咕咕声。 羌璃点头,几人继续向山腰处行走了起来。 “你就是羌璃?” “小美人,都长这么大了。这几年你不好过吧。” “部族孤女独活于世,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王信计划落空,逃脱无望,此刻开始疯狂的拉起了仇恨。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想不想知道?” “他死前可是跪在地上求饶,说只要放过他,他愿意供出部族的秘密呢。” “你们的第二片神叶是怎么落在我们手上的?哈哈哈”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早点投降交出神玉,让弟兄们每人骑上一骑,或许我能帮你求情,饶你一命。” 张大力抬手,想卸了他的下巴,不让他再聒噪,不料羌璃却抬手制止了他。 张大力不解的望去,只见羌璃抬了抬下巴。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此处属于半山腰地段,视野相当开阔,离山脚并不算远。 往下看,能看出底部中间是一个较大的山坳。 山坳里杂草丛生,不时有小兽从中穿过。 若是仔细瞧便能看出,杂草之下凹凸不平,些许黑色的残渣与焦木凌乱地从杂草中冒出头。 微风拂过,仿佛有低低地呜咽声传来。 羌璃站在崖边看了一会,又转身回到了两块石碑前。 两块石碑并没有名字,并排放在了一起,里面葬的正是羌璃的父王与母后。 石碑后方是一大片微微隆起的小山丘。 山丘共有三个,就那样不规则地隆着。 羌璃走到两座石碑前跪了下来,姒灵与拓跋淳随之跪在了羌璃的身后。 姬云拎起王信,拖拽了过来,一把扔在了地上。 王信刚想爬起来继续骂,姬云便抽出大刀,毫不留情地砍下了王信的双脚。 “啊!啊!你...你们,我的脚,我的脚。” 拓跋淳抬手一翻,手里出现两根银针,接着拂袖朝王信甩了出去。 两根银针端端的插在王信的天灵上,叫他晕都晕不过去。 王信此时终于开始怕了。 他看着面前的景象,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里...难道是,墓地。 “公主,请。” 张大力此时怀里多出了个一尺大小的木头匣子,他端端的跪在旁边,将这匣子递到了羌璃面前放下,并掀开了盖子。 王信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看到了一些白白的东西。 “父王,母后。” “孩儿不孝,今日才来看你们。” 羌璃神情悲戚,眼睛有些泛红,声音不似之前平稳,开始有了一些颤抖。 “敌军三百人小队,皆已诛杀,今日,孩儿献上他们的尸骨,为孩儿此行递上投名状!” 王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忍着剧痛抬起身子,只看到那匣子里是一截一截的白骨。 这是...手,是拇指指骨,是...是他三百部下的拇指骨。 羌璃要张大力准备的就是这个。 “不!你!你竟砍了所有人的指骨,你让他们死了都尸骨不全。” 羌璃转头,眼神冰冷而残酷,她盯着王信缓缓说出了一句让王信汗毛竖立的话, “还差一个。姬云” “是” 下一秒,姬云手起刀落,切下王信的拇指挑进了木匣里。 羌璃嘴角微微牵起,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这就齐了。” 王信此时终于知道他们今日为何把自己带来了。 这是要拿他做活祭品开路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有内幕。” 王信声音颤抖的厉害。 “真...真的,你信我” 王信双眼涨红,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地上,他开始带着哭腔。 “你们族中有叛徒,是他把你父王骗出来的!” “你信我啊!” 第55章 一见钟情 或许是拓跋淳给他扎了针的原因。 王信失去双脚,失去拇指却依然还清醒地说着话。 羌璃却对他所说充耳不闻,只抬起了她的左手,掌心朝上像是在朝姬云要什么东西。 姬云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漂亮的漆盘和五个杯子。 接着他抓起王信不停流血的手,用力一捏,一个一个地将杯子接满,再端给每个人。 最后他自己也拿着杯子,跪在了羌璃身后。 “此去目标,蜀山深处,迷魂凼!” 羌璃的声音此刻已经平稳,开始铿锵有力了起来。 而王信在听到迷魂凼三个字后,心理的绝望再次扩大,他猜对了,他们真是拖他来祭天的。 “愿父王母后在天之灵,保佑孩儿,此行披荆斩棘,手刃血仇。” “鲜血开路,不死不休。” 羌璃说完,将杯中血倾倒而下。 身后几人也同她一样,眼神坚定,毫无惧意,倾倒鲜血的同时齐声附和, “不死不休!” 王信心中震动,感受到羌璃投过来的视线,如催命符般给他最后宣了判,他瞬间尿了裤子,抖如筛糠。 “不,不要,你们就不想知道神叶是被谁给...” 姬云再次挥刀,直接砍下了王信的头颅。 后面的话他只能到了下面,黄泉路上慢慢说了。 羌璃看着面前的尸体,并未有所动,只是继续淡然开口,“把他背上的纹身割下来,我们会有用。” “是。” 做完这一切,几人直接登上了回程的马车,为明日出发做准备。 此次入山或许困难重重,但,羌璃有预感,她们会成功。 为了将自己的后路彻底堵死,她今日,便是来立军令状的。 只是这军令状或许有些血腥了,此时坐在马车上,她明显看出姒灵的脸有些苍白。 羌璃轻轻抚上姒灵的手,姒灵明显抖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姒灵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吧,姐姐” “对不起,我...” “是我吓着姐姐了。” “不,不是公主的错,是我,此行我不但帮不上忙,还...这样。” 姬云此时罕见地没有凑上来嘲讽,破天荒地说了句人话,“谁都有不擅长的东西,你不必自责。” 姒灵抬头,面露感激。 谁知姬云却紧接着来了一句。 “要是让我去勾搭那萧公子,我也不行。” 姒灵蹭地站起,“姓姬的!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羌璃一下笑了出来,拓跋淳也从刚刚悲壮的情绪中抽离,车厢里仿若又回到了之前的氛围。 “诶,姐姐,萧公子帅吗?” “公主!怎么连你也嘲笑我!” 马车越驶越远。 不知最终会把这群人的命运带往何方。 …… 玉浮山山顶。 牧月生呆呆的望着下方出神。 此时只有时原站在他身旁,他今日一早便出门了,想来瞧瞧那御史大夫崔康安要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看来看去,只看到文仲是如何热情招待人家,崔康安又是如何夸赞蜀地好的,听到后面他只想回家补觉,于是留了几个手下一路小心跟着,他自己准备回去了。 却在回程时路过了这玉浮山,时原告诉了他当年这里发生的灭族惨案,他便说来祭拜一下这里惨死的亡魂。 但他都爬到山顶了也没找到半块墓碑,时原也相当疑惑,他确定消息中提及的确实是玉浮山没错。 二人又上下看了看,准备作罢。 下山路上却远远地看见下方半山腰的开阔处有人在祭拜。 牧月生想过去问问,这里是不是玉浮山,他们知不知道当年那个惨死的部落埋在哪儿? 他还正在研究怎么去他们那边时,便看到了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砍下了一人的双脚。 牧月生顿时感觉不妙,这个时候过去明显就是自找麻烦。 还好他在上方,离得又相当远,绿树掩映之下,他能看清楚对方,对方却很难发现他。 小声招呼时原过来,安静地躲在一棵树后,观察着下方。 就在他惊叹对方手段之残忍时,却忽然被跪在最前方那名少女吸引了视线。 他的呼吸有些暂停,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只端端地跪在那里,离得这么远也能看出对方气质飘然出尘,若空谷幽兰。 女子面若桃李,白衣上一条鹅黄色的缎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她的眉眼仿若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只一刹那便抓住了他所有的魂魄,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 悲伤中带有倔强,恨意中夹杂着决绝,笑起来又如化开的春水,荡漾开直接波动进了他的心底。 牧月生十分肯定,在他活过的二十年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直到她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他才回过神来,抓住时原的肩膀,用力都变大了“你看到了吗?时原?!” 时原有些吃痛,“看到了,他们杀人了。” 他不解,杀人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见,王爷激动什么? “?什么杀人?我说那个女子!” “女子?啊,有两个,您说哪一个?” 牧月生眼睛睁大,两个?他怎么就看见一个。 “主子,那里面有我们认识的人。” “认识?谁?” 时原有些无语,他以为主子看了半天是被对方残忍的虐杀手段给惊到了,结果主子好像啥也没看见。 “...主子,那里一共有六人,四男,两女。” “那两个女的其中一个奴才有些眼熟,像是在长安见到过,另一个却不认识。” “除开被杀的那个男人,另外三个人有一个我们昨天才见过。” 牧月生看着时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时原无奈,看来主子确实没看见,光看那领头的小仙女去了。 “张大力。” ?! “主子,他们杀人了,手段还相当残忍,我们要不要报官?” 牧月生沉默了一会,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这人都杀到自己面前了,当没看见又有些说不过去。 那领头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昨日张大力才跟他们在听涛阁参与了对赌,今日就跑了出来,在这荒山野岭间参与杀人。 “别急,先过去看看。” 第56章 他又来了 午后,大城。 常钰几人各自在为行前做最后准备。 他刚辞别了母后与常锦心,说是要去周边县城寻找商机,时间会有些久,铺子里一切事由就交给宋佑来打理。 算了算时日,左右父亲也快回来了,家里不用太担心。 只是县衙那边,他还得想个说法,他这新官刚上任,若是离开太久怕是不好交代。 喝了口水,正在想那边如何应对,却被姬云出声打断了。 “有人翻墙进来了。”顿了顿又接着道,“是牧月生和时原。” 说完他便飞身上了房梁隐匿了身形。 “大白天的翻墙?这作风还真别致啊。” 张大力站在一旁吐槽,殊不知,他已经被别人盯上了。 常钰倒是眼睛一亮,心里暗喜,来得好,正在愁文仲那边他不好交代呢,挡箭牌就来了。 牧月生和时原站在常钰家的后院,左右瞅了瞅。 “老大,我们这大白天的翻墙是不是有些扎眼了?” “扎什么眼,又没人看见。” 时原腹诽,为啥不能走正门,翻什么墙。 “那小子从听涛阁出来,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府衙也见不着人,看我直接上门逮他。” “老大说的是,他定是躲着您呢。” 牧月生看着这院子有些惊讶,没想到一小小商贩竟然住得起这么大的院子,都快赶得上长安的官员了。 “听说常钰是这家里唯一的公子,估摸着住的应该是中央小院,先去那边探探,这里靠着后门应该不是。” 牧月生贴着墙,还好商户家没什么护卫,好半天才有一人经过,他白天来也没问题。 “牧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浑厚声音吓了牧月生一跳,他回头一瞧,张大力正站在远处瞪着牛眼盯着他。 看到张大力,牧月生和时原此刻心里都有些不自然,他们为何这么急急忙忙找过来,跟张大力有很大关系。 “...我找常钰。” “哦,我家公子说了,下次要来可以走正门,后门牲口多,怕熏着您。” 什么牲口多,骂谁呢,牧月生撇着嘴,没敢答话,谁叫他翻墙理亏呢。 “这边请吧。” 牧月生跟着张大力行至小院内,他有些疑惑“你家公子就住这里?” 这院子的装饰未免有些太简陋了,跟偌大的常家宅子比起来,实在有些不像样,还紧挨着后门,这种地方一般都是给家里管家住的。 “嗯。”张大力默了默,又似乎觉得太冷淡不太好,“少爷喜欢这里。” 还能喜欢这种地方?品味独特啊。“是嘛,你是叫张大力?” 大力蹙着眉,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牧公子想说什么?” “...今早我在城中找你们,却没看见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大力没多想,“午后回的,怎么了?” “...没什么,是这儿了吗。” 张大力一脸疑惑,这人什么毛病,吞吞吐吐的,难道... 不会吧,又来一个看上我,要抢我走的?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有些汗毛倒立,伸手敲了敲房门。 “进。” 牧月生进门便看见常钰端坐在房间的圆桌边,桌上已经放好了两杯茶,茶杯上热气弥漫,显然是刚泡好的。 这人是未卜先知还是怎的?他一进门就被逮了不说,这会儿功夫,茶都给他泡好了。 “牧公子的格调还真是独特。”常钰开口嘲讽。 可惜牧月生天生脸皮贼厚,被逮了也不以为意,“我特立独行惯了,常公子莫怪。” “是嘛,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家里的护院以为来了什么歹人,误伤了就不好了。” “这你放心,一般人伤不了我。” 常钰挑了挑眉,这人避重就轻,是在装听不懂了? “说吧,今日又想赌什么。” 牧月生有些诧异,他怎么知道我是来...算了猜中就猜中吧。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昨天那局我认了。走,现在时候尚早,我们去斗鸡。” “嗯?斗鸡?你要比斗鸡?”常钰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难道你不会?” 往昔种种渐渐浮现在常钰眼前,这人可真会选。“那倒不是...走吧,今日便做个了结。” “我说你这人,口气真大,我可提前告诉你,别答应的太快,今日我在市场中找到了个厉害的,即便是在长安城中也少见有体形超过它的,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权利。” 别的不说,这常钰放狠话的功夫他还没见过谁能超越的,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他觉得对方从不怀疑自己的实力。 常钰却一下笑了出来,玩味地说了句,“怎么牧兄对长安很了解啊。” “额...在那边干过苦力不行吗。” “行啊,不过牧兄现在这副尊容,我倒是好奇,谁能忍心让你做苦力啊?” 牧月生上上下下看了看自己,昨日想明白关键之处,他便明白过来,他不化妆才是真叫崔康安那伙子人认不出来,索性就这样了。 却此时才反应过来,他这细皮嫩肉的,跟苦力一点不沾边。 “我自有渠道,不用你管。” 看着牧月生囧囧的样子,白净的俊脸上有些微微泛红,干净无邪的眼里净是局促,常钰觉得逗起这人来自己十分开心。 “大力,去,给我抓只鸡来。” “等等。” “怎么了?”常钰不解。 “我都跟你说了,一般的鸡赢不了,你还让这个憨的去选?” 张大力在门外自然听见了里面的谈话,什么憨的,你才是憨的。 “好好好,我亲自去选。”常钰笑着起身,人家这是不满他的随意呢。 牧月生点头,跟着起身,“市场路远,我们同去。” 常钰眨了眨眼。“去市场干什么?家里就有鸡。” “你要用家里的鸡斗我的山鸡?!” 牧月生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上次若不是他一副小白样,他也不会一来就放水,最后着了他的道,没想到今天他又来这一手。 “怎么,只许你有私藏,不许我有?” 常钰笑得越发坏了, 瞧了瞧牧月生漂亮的脸蛋,这家伙一会儿输了应该不会哭吧。 牧月生听见私藏两字,勉强舒心了一点,“时原,去把那只鸡抓来。” 第57章 大雕来袭 临近黄昏。 牧月生和时原两人站在常钰的院里,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面前的白毛鸡。 “这就是你的私藏?” 这鸡乍一看倒是没什么毛病,就是同牧月生威风凛凛、绿毛红冠的大公鸡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最关键的是... “这是母鸡?” 常钰笑着点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它跟着我征战多年,你可别小看它。” 张大力在旁边捂着脸都快看不下去了。 牧月生黑着脸,又想了想昨天的教训,他觉得无论如何今日都不能小看这人,不管他的举止有多怪异,他都全力以赴。 “时原,撒米!” “是。” 时原抓了把米走过去,牧月生却还是没忍住张了口, “常公子,我提醒你一句,这只鸡虽是市场里买的,却是一个爱家转手给我,斗过多次的,可不会因为你这是只母鸡就手下留情。” 常钰点头,“嗯,我知道。” 看那鸡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常钰也明白这鸡的不凡。 牧月生见此,朝着时原使了个眼色,时原应声撒下米。 只一瞬间,那只公鸡根本不看撒下来的米粒,直接就冲着常钰的鸡追去,满院子跑了起来。 那白鸡见到个庞然大物突然朝自己冲来,吓得鸡脸仿佛都白了,两只脚交替着跑的飞快,简直看不清影子。 常钰见此哈哈大笑了起来。 牧月生却是无语,“常公子,你这样可赢不了,过不了一会儿母鸡就会被逮住。” 常钰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缓了好一会儿,“它逮不到的。” 见此牧月生再不说话,他倒要看看这“瘦小”的母鸡到底要怎么赢。 没想到再跑了两步,两只鸡却同时脚下一滞,左右看了起来。 牧月生皱眉,这是在干什么? 两只鸡此时忽然都再没管对方,像是有些惊。 停顿了一下,猛然朝着院子里的桌椅下方狂奔而去。 “主子,小心!” 时原突然一个大喝,抽出腰间佩剑挡在了牧月生面前,如临大敌。 木月生瞪大眼睛,只见不知从哪里突然飞出一只黑翅大雕,一声嘹亮的鸣叫声传出,他那只红冠绿毛的大公鸡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逮走了。 院子中只剩下几根鸡毛缓缓飘飞而下。 白毛母鸡还蹲在一旁瑟瑟发抖,瞪着大眼,吓出了排泄物。 牧月生看了看鸡毛,又看了看天,再看了看常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你,你竟然养雕?!” “唉,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常钰一脸正色,“这雕绝不是我养的,这纯属巧合。” 时原收起佩剑,站回了牧月生旁边,他此刻万分同情主子,这简直匪夷所思。 牧月生再抬头看了下已经飞的没影的大雕。 这…好吧,好像确实不是人养的,可是,他这也太倒霉了吧?! “你,你这。” 常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太过就不好了,“怎么,牧兄这是不服输?” 牧月生此时只觉得他自从遇到这常钰之后,就没在这人身上讨到过便宜,回回都是他吃瘪,这都是什么玄而又玄的事情。 想了想文华之前对他说话的样子,有时候吹起牛来,嘚瑟得不行,有时候又有些神秘,仿佛很是玄妙的样子,他有些疑惑的问,“难道你...经常这样?” 常钰看着他想了想,再次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认真的盯着牧月生的双眼,正儿八经的道“怎么可能,都是巧合。” 了结常钰的人都知道,他又在撒谎了,可惜牧月生跟他不熟,见人家这么诚恳,再不认输就是他格局太低了。 “愿赌服输,从今往后,你常钰就是我弟弟了!” 常钰眼睛瞬间瞪大,“什么?谁是你弟弟?!” “你不都叫我牧兄了嘛,何况我还比你大。”牧月生一把揽过常钰的脖子,“我们拜把子呗。等以后你跟我回去,我定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 牧月生十分开心,虽是输了,但他捡了个牛人啊,他一下理解文华以前为啥那么得瑟。 不行,下次找机会他还要比,下次玩投壶好了。 牧月生越想越开心,一点看不出是才输了的样子。 常钰被压得头有些低,他抬头看见牧月生俊俏的面庞离他仅有一拳的距离。 那鼻梁高挺,薄唇勾起笑意,眼里星星点点的闪着光。 他甚至感觉到牧月生隔着衣衫传过来的体温。 他瞬间红了脸,抓住牧月生的胳膊,后脚用力往上一顶,直接来了个过肩摔。 “主子!”时原大惊,赶紧冲过来扶牧月生。 好在牧月生微微转了身,让自己帅气的蹲在了地上,抬起头来时还有些不知所谓,他这兄弟身手不错啊,只是... “你摔我做什么?” 常钰有些尴尬,他好像反应太大了,说出的话也有些支吾,“拜什么把子,我只答应了做朋友。” 牧月生优雅的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土。“别怪我没提醒你,别人想跟我拜还没这机会呢,你倒还不愿意。” “我谢谢你啊。” 常钰无奈,跟这游手好闲的王爷拜把子,他可不想还没入长安就弄个不务正业的名头,往后他还怎么当官。 “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牧月生,扭了扭脖子,一码归一码,输了得帮他做事这茬他一直都记着,这人愿意跟他对赌,他猜十有八九是看出了他身份不凡。 就是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特别是那个张大力,他跟小仙女是一伙的事,也不知道这常钰晓不晓得,万一是卧底在他身边,他得帮一帮忙啊。 可万一帮了常钰会对小仙女不利,他又怎么办呢,此时牧月生陷入了思想怪圈。 “既然牧兄如此坦率,我也就不卖关子了。” 牧月生看了看张大力,又回头盯着常钰,“说吧。” “我想去山里抓只鹰,可惜人手不够,恰好牧兄也没去蜀山深处观光过,我想邀牧兄同去?” 这回答完全出乎牧月生的预料,“抓鹰?抓鹰干什么?” “自然是抓小鹰来驯养,你刚也看到了,那猛禽多帅啊。” “就只要我带人陪你去抓鹰?”牧月生有些不信。 “当然,顺便...我看你跟文华父子关系不错,你代我出面,帮我告个假呗。就说是你想抓。” 常钰自己突然告假,入山之后又肯定会跟文华撞上,到时候解释不清反倒弄巧成拙。 带上这身负皇命的牧月生就不同了,他明面上是被牧月生拉着去的,他们不能阻止他,到时候遇上了他便是顺利成章的帮忙。 且牧月生一旦入了山,想抽身离开怕是也不能了,他也就不用跑去给御史大夫通风报信,让人家忌惮,这就算不得背叛朋友。 到时候牧月生想不出力也不行了,最不济让他回去公正的报个信,也能解了他们的危机。 简直一石三鸟啊,常钰心里的算盘打得叮咣响,只可怜单纯的牧月生听着要去抓小鹰,看蜀山风光,心里阵阵开心。 “好!我就陪你走一趟!” 第57章 出发 翌日清晨,牧月生坐在马车里接连打着哈欠,俊朗的脸上此刻却眼下藏青,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昨晚偷牛去了?” 常钰坐在他对面,看他这副样子有些好笑。 牧月生撇着嘴,谁叫他输了赌约呢,“都怪你,非得今日就走” “一晚上时间,我又要帮你告假,还要安顿驿站里的事,再收拾东西集齐人手,天还没亮就得出发。” 他决定再也不要跟人做下什么承诺,必定得履行时实在难受。 “不过捉只鹰,你说你急什么?” “牧兄不知,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小鹰刚破壳没多久,要是等它离巢了,我们去可就抓不着了”常钰瞪着晶亮的眸子看着牧月生。 “是吗?鹰...还有发情期,繁殖期这一说?” “当然!” “那行吧,我就当在这马车上休息了。”牧月生无奈,转头看向车里某位陌生人,“不知这位仁兄又是你从哪儿拐来的。” 姬云此刻已改变相貌,化作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只有耳朵上的蓝宝石还依旧挂在上面,令少年面貌的他多了些魅惑气息。 不得不说姬云的审美还是在线的,这少年看来清朗俊逸又有些潇洒气,让人看了就能心生好感。 “我不是拐来的,不过是常钰的玩伴,这次想一同去罢了。” “是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牧月生眼睛微眯,看着姬云有些怀疑。 “我的玩伴你还能都认识不成。”常钰接过话去,“这是...鄂云。” 姬云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鹅? 张大力坐在一旁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生生忍住没笑出来,就是眼泪控制不住,漫上了眼眶。 走之前忘了给姬云起个新名字了,这是少主随便给抓了一个字来填上,还好没叫鸭云,你就知足吧。张大力心中默哀。 牧月生点头,抬手做了个揖,“鄂兄勿怪,我这常兄弟有些跳脱,我不过开个玩笑。” 姬云微微垂下眼眸,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面上带着不自然的笑,“无妨。在下颚...云,还为请教公子名讳。” “在下牧月生。” 马车厢并不算宽敞,此时却坐了五个大老爷们,常钰这方三人,牧月生一方两人,由于张大力身躯实在伟岸,为避免马车翻车,众人将他安置在正中间,他们则相对而坐 “大力兄这是怎么了?”一直在一旁没有开口的时原,此时也察觉到了某人的异样。 大力应声抬头,只见涨红的国字脸上,眼眶里溢满了泪,抬起头来的一瞬间,几滴泪飘飞而出。 常钰二人沉默,牧月生二人惊异。 “大力兄你...”好家伙,这怎么还有个哭上了。 张大力抬手擦了擦眼泪,“进沙子了。” 众人一同点了点头,却又一下反应过来,马车里哪里来的沙。 “此去一行十日,还望牧兄多多关照呀。” 常钰赶忙转移话题。 “彼此彼此,就是不知我们这次去的是哪座山头。” “蜀中多高山,处处景致不同,只是现在已入秋,太高的山去了危险,我们此去西南边的仙人聚。” 可惜常钰没说这迷魂凼,就在仙人聚里。 “哦照这样说,这次竟然不能尽览蜀中大山风光?” “牧兄,贪多可嚼不烂啊,这次我们去...能把这仙人聚参观完就不错了。” 他很想说能平安回来就不错了。 时原在一旁好奇起来,“这仙人聚是山的名字吗?怎么这么奇特。” 常钰点点头,“是的,此山不仅险而且奇高,远处看去像是一张大桌子,置于天地间,仿佛会有仙人围桌把酒言欢,故名仙人聚。” “真是有趣的名字,这山中的可有什么好景致。” “这是自然,只要登上高山,便可看见万里层云浮于脚下,日出云海间,当真人间仙境。” 牧月生听后相当开心,一扫疲态,“你早说啊,我们早点走,说不定能早点到。” 时原心里吐槽,还得多早,鸡都没打鸣,他们今日就出发了。 常钰看着牧月生兴奋的样子,心里有些亏,“牧兄少安毋躁,路途遥远,山路难行,我们要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走。” “你放心,我这次带了三十来个好手,就是遇上山匪我们也能拼上一拼。” 想着肯定能遇见的三千山匪,常钰淡定地点了点头,“那就仰仗牧兄了。” 张大力突然站起身,“车里有些闷,我想出去驾车。” 再待下去他就要露馅了,他深知自己功夫不到家,憋笑憋得肝脏都疼,他不想再听这些人瞎吹。 太阳即将落山时,他们在一处溪边扎了营,入夜在山路上走太危险。 牧月生的人手开始快速地搭建营帐,生火做饭,常钰几人则坐在一旁围着篝火休息。 看了看周边手脚麻利的众人,常钰点头赞叹,“真不错啊,这么熟门熟路的。” 牧月生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这群人我精心调教过,随我出过多次远门,野外露宿带上他们万事不愁。” “这么说来牧兄经常出去玩了?” “对呀,长安、晋阳,还有五都,除了蜀地我没来过,其他四个我都去过。” 说起这个牧月生就兴奋,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常钰几人也很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谁知没过多久,几声嚎叫就将几人打断了。 姬云抬头往四周瞅了瞅,低声在常钰耳边说了几句,常钰点头,“牧兄,怕是有不速之客来了。” “你放心,既然答应与你同行,我自会保你周全,几匹小狼而已。”牧月生淡定点头,“时原,点火把,抄家伙。” 常钰只见几人淡定抽刀上前,暗暗点了点头,不愧是王爷的护卫,相当训练有素,临危不乱,看这架势应该也是应付过多次狼的,内心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真会找人啊。 但狼群却没有如预料中冲击过来,围着他们的营地转了几圈后,转身走了。 “哈哈,常兄,看来我们今日不用出手,这些狼被我们吓走了。” 常钰却不似牧月生一般高兴,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升上心头。 第58章 狼来了 如同常钰所料,这些狼并没有放弃。 在他们入山的第四日深夜终于来了,只是数量却比第一日多上了数倍。 若不是常钰耳朵灵敏,提前叫醒众人,此刻他们怕是更加被动。 看着树林中不断闪现的黑影,饶是经验丰富的牧月生此时也蹙起了眉头,“你们蜀中的狼还挺狡猾的啊。” 原来狼群没有在首日就进攻,而是看见他们人多,没有必胜的把握,于是一路尾随他们,集结伙伴,终于在这第四日入夜时分动手了。 狼的夜间视力极好,而人则不同,这些狼真是聪明,专门选在对它们有利的晚上动手。 “什么叫蜀中的狼狡猾,难道还有狼不狡猾的?”常钰即刻怼了起来。 “我说你怎么老是怼我,相识这几日你就没有哪日遂我的意了,真是克星。” 牧月生不满地开口,俊脸上尽是不满。 常钰此时也反应过来,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老跟这人过不去,如今情景跟他打好关系对自己有利才对,但他就是觉得逗牧月生让他觉得很有趣。 “抱歉,我从小嘴欠。” “是吗,文华怎么说你温文尔雅,谦逊有礼,明明有手段却总是谦让。”牧月生疑惑。 常钰有些尴尬,看来他对牧月生的态度得稍微改改。 “那是他瞎吹的。” 姬云此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但狼群当前,他也没空再想这些,抽出两把长刀,护到常钰前方,张大力也抽出一把刀,站在了常钰后方,两人将他护了起来。 夜风呼啸,姬云低低说了句什么,常钰皱起眉头拔出腰中短剑,看来今日会有一场苦战了。 只见远处一头体形硕大的狼站在一块巨石上,观察着四周,狼群缓缓散开,将他们包围了起来,牧月生分出一半的人呈半圆形将常钰三人护在了里面。 这些人每人手中都举着火把,右手拿着刀,狼群靠近,他们开始用火把来回挥动。 畏惧火光的狼群一时没有再上前,正当众人松了口气时,却见又一圈狼围了过来,在之后是第三圈,第四圈。 此时狼的数量已经是他们的两倍了,压迫感骤升。 四周景色漆黑如墨,一群人围成一圈,而这个圈正越缩越小。 “常钰,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牧月生清朗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似乎驱赶了些深夜的寒意。 姬云瞟了一眼牧月生,觉得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味道不对,可惜牧月生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他拔出腰间佩剑,想着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今日就给这兄弟表演表演。 站在石块上的狼王仰头发出一声肃杀的嚎叫声,声音在山间回荡,让周边的野兽都害怕地远离这个战场,人狼大战一触即发。 狼群在狼王的这声嚎叫下瞬间开启了战斗,突然不再惧怕面前的火把,向前冲了过来。 侍卫见状直接将手中的火把扔出,往狼身上扔去,吃痛的叫声渐起,但片刻后发现火光只能烧卷他们身上的几根毛后,放心大胆地冲了过来。 驱狼的办法都用了,现在只能进入白刃战了。 双方顿时混战在一起,姬云率先冲出,他不擅长与人配合,在保护圈里他反倒觉得碍手碍脚,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狼王。 却没想到,此时有人跟他想到了一处,同时冲出包围圈,向着站在石块上的狼王冲去,此人正是牧月生。 “别拖我后腿。”姬云冷然开口,不是他托大,他只擅长进攻,却不擅长保护别人。 牧月生却神情轻松的答话,“彼此彼此。” 二人同时冲出,狼王站在高处自然也能看见,最靠近它的两匹狼悍然迎上,向着二人张开了血盆大口。 蜀中狼只,越到高原体形越大,他们要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与山中体形同样高大的猛犬、烈牛搏斗,个个都是捕猎的高手。 姬云面前这个眼睛处有条明显的抓痕,凶狠的眼神直盯他的脖颈,这种捕猎高手一来只会紧盯着猎物的要害,不会做多余的动作。 一人一狼相遇之刻,速度都是不减,区别只是狼从下往上直扑姬云脖颈而去,而姬云则是高高跃起从上往下双手交叉叠于胸前,就在狼嘴大张,腥风扑面之时。 姬云旋转身体,如一股旋风一般旋转开合,长刀入肉,狼身直接被分成了四瓣,肉块落下,潇洒至极。 这招常钰倒是也会,但是身高与力量同姬云有差距,让他来,做不到如此利落干脆,但胜在灵活,以及...运气好。 姬云如此放心地冲出来,就是因为常钰没把玉取下来时,没有谁能伤得了他。 常钰此时被围在了保护圈里,也不好冲出去砍杀,他开始捡起地上的石子,对准狼眼,一个一个地扔出去,十投十中,有时还能打中两个,一时间众人都对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有些惊讶。 这人仿佛用不着他们保护,反而是他们有人要被咬到时,常钰能及时地扔出石子来救援。 心中渐渐对王爷新认的这个朋友有些刮目相看。 姬云这方,砍杀掉一头狼后继续向狼王冲去,却看到牧月生与他几乎同时过来了,二人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狼王见部下亡命,低吼了一声,又有两头狼转身加入了战斗,它自己也从石头上跳下,此时他已看出若是不把这两人解决,他们怕是会伤亡惨重。 狼王跳下后,两人近距离之下才看清这狼的体形,竟是比之前的狼还要大上好几圈,难怪可以统领一个六十多匹狼的狼群。 他的眼睛有些发红,怒瞪着面前两人。 “牧兄,这头狼让给我可好?”姬云此时停下了脚步,看着这头硕大的狼有些欣喜。 “不好,我也看上了。”牧月生此时同姬云想到了一处,这大块头,带回去得多拉风。 “那就看看我们谁能先杀掉后面的畜生。” “好。” 二人达成共识,在身后劲风扑面之时同时回身,将手中利刃刺出斗了起来。 狼王见状在二人之间游走起来,有了狼王在一旁虎视眈眈,二人的行动一下没有刚刚那么顺畅了。 第59章 新狼王 常钰这方虽有他不断扔出的石子,但群狼数量实在太多,他一个人也顾不过来,伤亡逐渐出现。 他暗道不好,叫人来帮忙若是死人了,这人情可就不好还了。 抬头找了找牧月生,发现那二人都脱离了包围圈冲向了狼王所在,立刻明白了二人的意图。 他将短剑再次抽出,微眯了下眼睛伸长手臂,用尽全身力气,狠命地投了出去。 短剑飞出,直奔那三狼两人而去,可怜狼王还在看观察眼前二人他要怎么下嘴,只听身后破风声传来,他本能地往前一跃想要避开。 匕首飞出,原本的路线是直直地奔向姬云面前那头狼的,常钰只想帮姬云解决掉那头正在缠斗的狼,他们便能腾出手来。 谁知狼王六感机敏,感觉有东西投来,第一时间就想变换位置,却正是这向前一跃,短剑直直地插进了他腹中,狼王吃痛哀嚎了一声。 常钰有些呆了,这也能行? 牧月生和姬云用余光瞟到了这幕都是心中一疼,他们的狼王啊!这二人已经将这头狼当成未来的宠物了。 狼王吃痛奋力转身,不顾腹部还依然插着的匕首,冲了过去,势要跟圈里面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常钰看着这头狼凶狠的模样,不禁啧啧了两声,那匕首插在里面它还这么跑,只怕内脏都会被刺破,可狼王不管,他能成为头狼自是因为本身就足够凶狠。 冲至近前,他抬爪一把抓伤挡在前面的护卫,直接冲进了包围圈里,奔着常钰而去。 他们能找到头领,狼王自然也能看出被保护在中央的是谁,准备先把这人解决掉。 它飞扑而起带着万钧之力,速度之快让常钰不禁怀疑它真的有受伤吗? 此刻常钰身上已经没有兵器护身,牧月生干掉身前的狼后也看到了这凶险的一幕,心中一紧,想要回身去帮忙却是来不及了。 他只看到常钰应声而倒,一下被扑没了身影,“常钰!” 心中一紧,头一回叫出了他的名字,转身奔向包围圈里去。 此时外围的狼数量有些减少,但依旧在他们之上,双方重要人物斗在了一起,让人狼动作都是一滞,看了过来。 只见此时本应倒地被狼王咬住的常钰,却骑在了狼王身上,脸上染着血,手里抓着不断滴血的短剑,逼近狼王的脖子。 狼王的腹部由于短剑的抽离开始不断往外冒血,而四肢也都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它龇着牙梗,不断发出低低的怒吼声,看着眼前抵在脖子上的匕首暂时没动。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牧月生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盯着常钰的背影。 “怎么样,服不服?” 常钰勾起嘴角,俯身贴近狼王的头,匕首也紧贴上了他的喉管,盯着狼王的眼睛,眼里是冰冷残酷的威胁之意。 此时群狼也停下动作,一个个怒视着常钰,开始发出同样威胁的怒吼,只要他再动,所有狼都会扑过去。 狼王竖起的瞳孔倒映出常钰俊俏清冷的面庞,想要挣扎四肢却传来阵阵剧痛,身体有些发抖,怒视着常钰,又愤怒地吼了两声。 片刻后,发现自己完全拿此人没办法,用鼻子喷了两口热气,瞳孔变圆再没有威胁之意,四肢也不再反抗了。 “哈哈,小东西,还挺识相。”常钰满意地用短剑拍了拍狼王的脸。 张大力此时盯着眼前这幕,心里无不佩服,自己主子身手竟如此了得。 围在外圈的侍卫此刻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个被他们保护在中央的瘦弱男子,竟然如此厉害,这哪里需要他们保护? 唯有姬云一脸淡定,将双刀插回,心里叹气,好好的狼宠就这么没了,唉! 狼王低低唔了两声算是投降,周边的狼群也跟着泄了气,趴在了地上。 侍卫一下发出欢呼。 “常公子真厉害啊!” “没想到您身手竟如此了得。” “常公子深藏不露,可让我们捏了把汗啊!” 几个当日随牧月生一同去伶馆同常钰对赌的人,此刻不停地夸赞起常钰来。 他此刻也明白了牧月生为什么要带着这些人,嘴是真甜啊,但此刻他还不打算放过这头狼,来都来了怎么能放走呢。 他抬头看了眼周边的狼,又回头盯着狼王,狼王会意,眼里闪过委屈,却还是在常钰危险的眼神中低哼了两声,算是回应。 常钰起身让开,狼王颤巍巍地起身,走到群狼边低低唔了两声。 侍卫们无不以为这是狼王在让群狼离开,却没想到离开的只有其中几头,其余大部分都留下了。 狼王转身又低着头走回了常钰身边,常钰笑着点头,“做得不错!” 此时狼王终于扛不住身上沉重的伤势,倒了下去。 常钰叫人牵来了马车,把狼王抱了上去,看着纤细的公子抱着硕大的一头狼轻松上了马车,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唉!等等! 抱上了马车?这是要把狼王带走?而且看那狼毫无反抗之意这是认了常公子当主人了? 厉害啊!众人心中佩服又加深了一层。 让他们没想到的事却还在后面。 等到天光大亮,他们打扫完战场重新启程后,发现晚上袭击他们的狼群还不时地跟着他们,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报告给牧月生,却听自家主子说“不用管,那是常钰的了。”语气中透出羡慕之意。 此时众侍卫才终于反应过来,感情常公子不是收了一头狼,而是收了一群狼! 这次际遇值得他们以后回去当很久的谈资了,且无不对常公子竖大拇指,别看人长得弱不禁风,实际上厉害着呢。 剩下的路途倒是一路顺利,有狼群帮他们保驾护航,一般野兽也不敢靠近,就是原本张大力坐的位置,此刻变成了狼王地。 车厢中依然有些拥挤,且时原看着那不时打个响鼻的巨狼,心中有些忐忑,又不好放主子一个人在车厢里,想让主子换个车坐,牧月生却十分喜欢那头狼说什么也不换,时原只好作罢。 第60章 温泉 狼王的伤势有些重,若不是拓跋淳提前拿了药物交给常钰备着,恐怕这头狼就要在他刀下变成狼魂了。 常钰给这头灰背黑狼起了个十分没气势的名字,灰灰,急得牧月生直说不好,要叫银龙。 可惜制服狼王的是常钰,灰灰听不懂人言,只应常钰的声,非常欢脱地接受了,牧月生无法,看着这头巨狼只有眼红的份,谁叫他失手了呢。 此时灰灰身上依旧缠满了绷带,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头狼还是非常有灵气的,知道常钰现在是他主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十分没脾气,让姬云有些不能相信这就是当日那头统领六十狼群的威猛野兽。 想试着跟这头狼套下近乎,却刚一靠近就被龇牙,凶相毕露,这才罢了。 “你要是喜欢,回头让灰灰下几个崽崽,你抱回去。” 姬云撇撇嘴,“行吧。”狼爹捞不着,狼儿子也勉强凑合吧,毕竟以后体形能长这么大还是不错。 牧月生见此马上咳了咳,盯着常钰一脸期待。 “也给你一头。”常钰无奈。 “多谢多谢。”牧月生平白多了头小狼入库,心情十分不错。 灰灰歪着头,不知道它刚认的主人才几句话的工夫就把它未来的儿子卖了两头出去,还一个劲儿地拱常钰的手,求摸摸。 这几日灰灰已经明显感受到了有人喂养的好处,不用再风餐露宿,拼死拼活地打猎,就连整个狼群都有吃的了。 “说起来这前几日还能看见狼群,怎么这两天狼群都不见踪影了呢。”牧月生以为这狼群见狼王认了人类当主人,接连的就散了。 “不知道,可能抛弃它了吧。”常钰淡定地答。 “那前日夜间你出去了一晚上,天亮才回来,又是去干什么了?出去玩可不许不带我。” “就是带灰灰活动活动,它天天趴在马车上不利于恢复。” “真的?鄂云兄,为何溜狼你也要去?” 牧月生怀疑地盯着姬云,这小子身手了得,行踪诡秘,有好几次站在自己后面,自己都没发觉,走起路来声音都没有,打架的时候又勇猛得不行,实在不像什么常钰口中小时候的玩伴,更像是个...杀手。 “我就是去洗个澡。” 姬云现在有些后悔坐在马车里了,凭他的功夫远远跟着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轻轻松松。 现在得天天睁着眼睛说瞎话,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他开始羡慕从第一日起就坐到外面去的张大力,现在驾车的位置两个都满了,他只能乖乖的坐在车里。 “是吗?” “当然,山泉水洗着舒服。” “那下次要洗叫上我。” 时原此时看了看车外,回头问了一句,“常公子,我们是不是快到了。”被狼群围攻已过六日,估摸着应该不远了。 常钰点头,“嗯,明日一早我们就可以进山。” 时原转向牧月生,“主子,太阳已西陲,要不今日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您也能顺便洗洗。有温泉。” 时原说完撩开车帘,只见树林间热气弥漫,一汪汪碧泉不规则地洒落在地上,泉水清澈,围着鹅卵石一看就是个好地方。 牧月生一下站起,“停车!扎营。”说完便钻出了马车,观景去了。 常钰想阻止都来不及,姬云见此想笑又不敢只能生生忍住,今晚上有好戏看了。 一众侍卫也相当欢喜,终于有个能休息的地方了,连日奔波他们都有些劳累,有些身上还带着打斗留下伤痕,这里温泉这么多,足够他们泡的了。 唯有常钰面色有些难言,这些人是想赤身裸体在这天地间洗个野澡啊,叹了口气只能迈步跟上。 众人分工,扎帐的扎帐,打猎的打猎,不一会儿就布置完好。 夜幕降临几处篝火升起,每团篝火上都架起了刚打的野物,香味飘出,看得趴在一边的灰灰口水直流。 “有你的,着什么急。”常钰席地而坐,拍了拍灰灰的头。 灰灰唔了两声,有些委屈,见状常钰抓起一旁还没处理过的肉扔给了灰灰,让它先打打牙祭,灰灰立刻在一旁开心的啃了起来。 常钰笑着看它啃得欢,却听到牧月生在他旁边叹了口气,他抬起头,“牧兄怎么了?” “虽然你答应要给我头狼崽子,但现在狼群都跑了,没有母狼,谁给我下崽子啊。” 常钰一下笑了起来,“牧兄说笑了,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等明年开春,这狼崽子定然送到你府上。” 牧月生眼睛一下亮了,“你可不能食言。” “当然,我从未食言过。” “太好了,要是明日能顺利抓到鹰崽子,那我们这趟就算是圆满了。” 常钰眼神暗了暗,“嗯,会顺利的。” 此时时原抓着两条已经烤得喷香的鱼走了过来,“没想到几个温度不高的泉水里还有鱼,这会儿已经好了,两位快尝尝这温泉鱼是个什么味道。” 常钰二人听过也是惊奇,这泉水无法流动,从地底直接冒出,竟然还有鱼。 鱼肉鲜甜滑嫩,入口即化,当真是好吃,只是洒了些盐就有此等美味,可惜带不回去,只能是这旅途中的惊喜了。 一伙人分坐在几堆篝火前把酒言欢,讲到高兴处还有人唱了起来,灰灰也应声嚎了两下,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相当热闹。 酒足饭饱后,侍卫们得了休整的令,一个个冲到林中开始宽衣解带,准备下去好好洗洗,解解乏。 牧月生一下勾住常钰的肩膀,另一边勾住了姬云的肩膀,“走,我们也去泡。” 二人一下浑身僵硬起来,可惜牧月生并没有察觉到异常,抓着两人朝远处地势稍微高点,隐秘一些的泉水走去。 “那个...牧兄啊,我前天已经洗了,今天要不就算了吧。”姬云僵硬地开口,开玩笑,跟主子一起洗澡,他还不想英年早逝,姒灵知道了非掐死他不可。 常钰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听见姬云出声,转过头去瞪了他一眼,这是什么意思,让我跟这人洗不成? 姬云收到眼神,一脸疑惑,不让走?难道主子这是想三个人一起不成? “鄂兄说的哪里话,这温泉跟山泉自是不同,难得我们遇上,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牧月生一脸兴奋,连日赶山路他现在恨不得立马跳进去。 常钰自进到市场里单独住之后,就再也没干过像小时候一样跟男孩子洗澡的事,平日在府里也都无所谓,反正没人要跟少爷一起搓澡,今日还是时隔多年再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见牧月生脚步越来越快,脑子运转的越发缓慢,后悔刚刚吃肉的时候吃得太欢,把这茬忘了,早知道就借口困了,早点去睡觉。 现在离泉水越来越近他想跑也跑不了了。 第61章 利用 “牧兄,你经常同别人共浴吗?”常钰委婉地开口。 “那倒没有,怎么了?” “牧兄,你我斗过狼群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当然,怎么你想通要和我拜把子了?” 常钰无语,“不是,我就想问问,你没有龙阳之好吧。” 牧月生终于停下了脚步,“原来你担心这个。”他大笑了两声,晶莹剔透的目光中亮起星光,“没有,你放心。是不是那日吃席,你看我带了个小官,以为我好这口?”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所以那日你把那两个官妓带回家了?” “对啊。现在还在驿馆呢。” 常钰眉头一皱,“你也不怕生病。” “怎会,我又不干什么。” 姬云此时越听这二人说话,越觉得不对劲,主子没事关心人家带什么人回去干什么,四处看了看周边,眼前一亮。 “您二位慢慢泡,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我看那边还有个小的,我先走了。” 姬云一下钻出牧月生的臂膀,一溜烟跑了,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姒灵要是知道他放公主跟个外男共浴,定会将他杀了又杀。 “唉唉唉。”牧月生见这人跑得飞快,喊都喊不住,没办法反手把常钰抓得更紧了,就剩一个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算了我两洗就我两洗吧,本想着人多热闹,要不...把大力兄也叫来。” 常钰脸上乌云盖顶,“大可不必。” “也是,他体形太大,下来这水都得扑没了。” 牧月生说完背对着常钰,站在泉边利索地解下了腰带。 一向淡定的常钰此时终于有些绷不住了,看着眼前之人逐渐露出坚实有力的臂膀,优美的背部曲线,他一下转过身去,心脏如擂鼓跳的飞快。 “什么人!” 远处突然传出的怒吼声与随之而来的狼嚎打断了这二人,常钰如获大赦,一路小跑冲了过去,谢天谢地! 牧月生顿了顿转过身来,此刻他抓着衣服的手还有些泛白,轻微地颤抖着,可惜常钰是看不到了。与常钰不同,牧月生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仿佛有些可惜,还有些生气。 叹了口气,系好衣服,一同走了过去。 可他还没走两步,黑夜中一声怪异又刺耳的尖啸发出,一把带着火光的箭飞向天空。 牧月生瞪大眼睛,暗叫不好,抬手吹响了口哨,泡澡的众人这才先后反应过来开始快速地穿衣服,迎敌,而常钰那头已经跟来人打了起来。 来者一共五人,每人都穿着盔甲,手持长刀,训练有素的样子。 最勇猛的要数还受着伤的灰灰,为了保护常钰以一敌三,勇猛异常。 刚拼了两下来人见温泉池里竟然还泡着许多人,其中一人立马吹响暗哨,射出带火的箭支招呼同伴,眼前人多,放火箭的人做完转身直接跑路,根本不管同常钰都在一处的四人。 常钰眼神微动,没去管那人,一个手刀砍晕一人,灰灰猛地扑起,另一人倒地,后脑撞上树干,也晕了过去,余光瞟到那人越跑越远在夜色中消失了身影,他却没有管,跟灰灰一起同剩下的两人战在了一处。 牧月生此时终于赶到,加入了战斗,常钰此时看见牧月生出手利落,心中有些感叹,别看这王爷吊儿郎当的样子,武功还是有好好练的。 三两下解决掉那两人,“你没事吧。” 刚刚几乎所有人都下去泡澡了,虽然想帮忙,但也只有常钰及时地迎上了敌人。 身后的侍卫随之赶到,一个个都有些惭愧,他们一时兴奋忘了留人值守,实在是有罪,还好王爷没事,不然他们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见常钰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牧兄,此地不宜久留,刚刚不小心放跑了一人,我们得赶紧走。” 众人听后皆是脸色一沉,此处深山老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夜色已深他们往哪里逃呢。 “熄灭篝火,抹去痕迹。我们前进一段,到林中躲藏!”牧月生当机立断开始下令,此时终于能看出些属于皇族的魄力。 侍卫立即领命忙活起来,牧月生则蹲下身看着被常钰干趴下的几人,皱起了眉头。 “这些人是兵?”看着他们身上穿着的盔甲与统一的刀剑,虽是问句,却带着肯定。 “看衣服是的。” “这深山老林地,怎会有士兵在这里...” 林中渐渐传出嘈杂之声,远处亮起点点火光。 常钰向四周看去,脸上讳莫如深,沉默了半天,暗暗地说了句,“牧兄,若是...若是有一天,你的朋友利用了你,你还会认这个朋友吗。” 牧月生抬起头看着站在暗处的常钰,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听着耳边越来越大的沙沙声,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让常钰没想到的答案。 “若是不能理解他的苦楚,还如何能算朋友呢。” 话落,火光大亮,喊杀声起。 林间突然涌出了大波人群,手拿火把,将常钰一行团团围困住,看这数量竟是有两三百人之多。 “可恶,那群狼呢?!” 领头之人大吼一声,声音在林间不断回荡。 常钰此时拍了拍灰灰,向灰灰指了个方向,灰灰点头有些不舍地看了眼常钰,嚎了一声向常钰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四当家!那里有一匹!” 一人指着奔跑起来的灰灰,喊了起来。 “快,你带一小队赶紧追上。” “是。”那人领命而去。 被称为四当家的人此时才举着火把走近了站在一旁的常钰与牧月生二人,火光映照在二人脸上,四当家的面露欣喜,连说了三声好。 牧月生盯着面前之人,逐渐有些不耐,这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你们两个,干嘛的?”这四当家语气虽恶,但面相却并不丑陋,说起来同那王信有些相似之处,都是标志的公子长相。 “观光的,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常钰简单干脆地回答。 “四当家!他们吃了我们养的鱼!”旁边一个小兵高呼道。 两人无语,原来那泉水中的鱼是有人故意养的。 “哦?不知二位觉得这温泉鱼,味道如何?”四当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还不错,怎么这是要钱?”牧月生同样淡定。 “哈哈,既然吃了我们大当家的鱼,就别想这么容易走。”四当家的围着二人走了起来,看见他们身后还站着三十来人,嗤笑了一声,这么点人还不够他看的。 “钱,我们不缺,不过您二位嘛,咱们大当家的有请,一起去山里坐坐吧!” 第62章 人质 时原上前一步挡在前面,“休想,你可知道这位...” “时原!”牧月生立刻打断了他,罕见地冷下了脸。 “可他们...”时原有些着急。 “没事,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会平安回来的。” 四当家一脸内涵地笑着点头,“还是这位公子懂事,知道拿了别人的就得还,何况咱们只是邀请二位去山上观光,不日自会送两位回来。” 牧月生转身向时原使了个眼色,时原黑着脸点了头“是。” 回过头来的牧月生换上了一张笑意盈然的脸。 “好说好说,带路吧!” “报!四当家,那头狼也失去踪迹了。”刚去追灰灰的人此时已经回来了。 “蠢货,一头狼你都跟不上。”他又转过来盯着常钰几人,语气中带着危险,“你们可有见过狼群?” 后面的侍卫面面相觑,那四当家见此叹口气,“罢了,今日想必大当家不会怪罪。” “两位,请吧。” 常钰二人应声跟着四当家前进,在几百士兵的簇拥下渐渐消失在黑暗的丛林中。 时原捏紧自己的拳头,指头发白,身后的侍卫也差不多同是这个模样。 此刻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皇帝幺子,最受宠爱的四皇子,代王,在他们大内精英高手的保护下,被山匪劫走了! 回身想找常钰身边那两个人,张大力和鄂云,却发现二人早已没了踪迹,一伙人不禁心下暗骂,这两个没义气的见着打不过,悄无声息地就跑了。 他们怎么办,若是就这样回去,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这事情大发了。 “统领,现在怎么办?” 时原只觉得眼前仿若一黑,“还能怎么办,回去搬救兵呗。” “可这一来一回...”就算他们不要命了,快马在山间狂奔,算上调兵遣将的时间,那些人要是真有歹心,哪里来得及。 时原盯着眼前黝黑的丛林,文华父子现在处境不妙,他们这里又出了事,这事情真是棘手了。 “连夜奔袭!总能节省些时间,救王爷要紧。我们兵分三路,时风、时月。” “在” “你们带一小队,牵几匹快马,连夜奔袭,去找文仲,就说王爷遇险,请他派兵支援。” “是!” “我带两队人马在周边散开搜寻,看这附近可有村庄、县城,若有,我便借些兵马,看能否拖到你们带兵回来。” “剩下几人,就在这附近布哨,待命。把鸽子拿出来,紧急情况用此联络。” 众侍卫领命快速行动起来,此刻再也没有之前的轻松氛围,一个个面沉如水,心中鼓声震天,手上却还是麻利迅速地干起活来。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专业素质是相当高的。 翌日中午。 时风时月已带人奔袭了一夜早已不见踪影,时原带着二十人分散在山中搜寻,昨日天黑,什么都看不清楚,时原若是乱走很容易错过周边重要线索。 再者白天搜寻也有极大可能找到当地村民,探听那伙人的情报。 可一上午过去,时原在周边一个人影都没看见,更别说村庄了,当真是完完全全的荒郊野岭。 就在他运起内力,准备再翻两座山头,扩大范围寻找时,却猛然盯着山间一处,瞪大了眼睛,惊喜之意漫上他的眼睛。 这大山深处他们竟然遇见了最想看见的人,文华! 只见文华此时站在群山间一处较为平坦的草地上,周围是连绵起伏的白色营帐,身穿盔甲的士兵不断在营帐中巡逻着。 时原一跃而起,招呼起周边的人手,迅速冲向文华所在的那处山,他十分庆幸自己刚刚爬上了这座高山,这才在山背面发现了文华的大军。 老天开眼,这几千人的大军打那山匪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等他赶到,现实却向时原泼了一大盆冷水。 “你说什么?!他们就是你们这次的剿匪目标?!” 文华此时脸色也彻底不好了,“对。” “可...可那伙人不是在什么迷魂凼吗?这里不是叫仙人聚。” “迷魂凼就位于仙人聚的群山里。” “所以...” “所以你家王爷被一伙盘踞了十多二十年的地头蛇给抓了,里面有三千兵马,是个有进无出的军事要塞。” 时原感觉昨日夜里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知道这次文华领了个艰巨的命,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撞在了一起。 “就算,就算是军事要塞,我时原也要拼死把王爷救出来!” 时原怒吼,涨红了眼,王爷对他恩重如山,如今身陷险境他决不能坐视不理。 “你冷静点,贸然进攻只会打乱我的计划。” “是你的计划要紧还是王爷的命要紧?!” “若是我的计划失败,你家王爷怕是更救不出来。” 一向温柔的文华此时也有些烦了,本来就是个不好闯的地方,现在可好,还给对方送了两个人质。 偏偏还是两个他无论如何都想保住的人质。 “你!” 时原怒极,一下掀翻了营帐里的桌子,桌上的图纸飘飞而下。 他抬手指着文华,“好好好,你不去救拉倒。你把王爷支援你的一千兵马还给我,我自己去救。” 文华听罢拂袖转过身去,“休想。” “你!枉费王爷掏心掏肝地对你好,将他培养的精英带来给你,还找游击将军借了副将,借了领兵,你就是如此回报他的!” 时原冲到文华面前,扭起他的衣领,“现在我自己去救你都不肯把人给我,你良心何在?” 文华掀开他的手,“就你时原有良心?带着人冲进去送死?你死了倒是无妨,那些被你带去的将士岂不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我告诉你,这人我一个也不会给你,而你...来人!” “属下在!” “将时原带来的人全部监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也不许放出去。” “是!” 时原大惊,“文华!你敢!你,我要禀告皇上!” “你好好冷静下来想想吧。”看着时原被拖走越来越远的身影,文华少见地翻了个大白眼,“代王爷如此聪慧一人,怎么会带着这种傻缺。” 第63章 献身 重新将图纸捡起铺在桌上,文华沉思了起来。 片刻后一丝别有含义的笑浮上了他的嘴角,敌军抓他们,想必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既然他们内部和朝廷有勾结,就不可能去招惹来暗访的皇子,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才对。 至于为什么单单只抓那两个人,其中原因倒是能跟在周边的小村庄里,他也打听到的些花边消息联系在一起。 听说那山匪的头领竟是个女子,还...相当喜好男色。 抢劫的事干得不多,但男人却抢了不少。而且只挑那种皮相好的下手。 走之前他便知道牧月生恢复了真实相貌去赴常钰的赌约,十有八九那两人是被女土匪看上了,要劫色。 这么想来两人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当务之急是要在敌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地形探查清楚。 只可惜这迷魂凼周边终年迷雾不散,他得好好想个对策。 “公子。” “嗯?” 文华看地图看得专注,身边的将领犹豫着要不要开这口。 “代王和常掾史那边...”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 文华抬头带着疑惑看了过去。 “听说那女土匪都四十好几了,这两人...额,不会怎么样吧。” 文华笑了两声,“能怎么样,最多献个身,剿完匪,口一封谁还能知道。” “可那毕竟是王爷。” “还好是王爷。” 那人噤了声,也是,这宗教礼法下,要是公主被抓只能宣布暴毙了。 “他二人也就是回来之后少吃两顿饭,过段时间也就恢复了。” 将领尴尬地赔着笑,心里为二人默哀。 不同于文华这里的剑拔弩张、一筹莫展,姬云这方倒是淡定许多。 迷魂凼外围的低洼处,遮天蔽日的丛林给众人提供了最好的遮挡。 从上往下看只能见到下方茂密繁盛、绿到发黑的幽深树林,再往边上看便是万丈悬崖,任凭是谁也想不到这里还能藏人。 可姬云却是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个好地方,带上拓跋淳、张大力以及三百来人的人狼精英小队躲进了这里藏身。 他站在下方,抬头向上凝神看着,透过重重的枝叶与灰黑的岩石,敌军的士兵不时从上方巡逻走过。 此处离入口已经相当近了,再往里便是浓厚的迷雾。 他们在这里就已经开始布防,可以想见越往里就越难闯。 “主子现在如何了?”拓跋淳目带担忧的看着姬云。 “今儿我爬到山顶上瞧过,在里面睡得正香呢。” 拓跋淳同张大力同时松了口气,拓跋淳拍了拍姬云的肩膀,“上天垂怜,让我们此代中有绢目诞生,此行有你,我们至少可提升一倍胜算。” “当务之急是把这剩余的三十多头狼训练好。我虽能看清迷雾,但迷雾范围太大,里面机关众多,靠我一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地图画出来。” 拓跋淳点头,“说来主子还真是厉害,进山才几天就给我们找了这么大个助力,有了这些狼,光靠鼻子也能避开陷阱了。” 张大力盯着一旁还在打呼的灰灰有些打怵,自从跟常钰分开,他总觉得这狼的眼神有些凶狠,“只是这灰灰我们实在使唤不动,可惜了。” “人家不咬你已经很给面子了,等再过两天狼群彻底稳定下来,我们就让它进去找少主,也能多些助力。” 姬云看着拓跋淳,“少主说了,他不在都由你来安排,你随意使唤我就是不用客气,我听你吩咐。” 拓跋淳点了点头,也没推辞开口说了起来,“五日内,我们得把地图完整画出,交给文华,他现在在迷魂凼东南方的山里屯兵,再晚怕是他按捺不住,就要往里冲了。” “大力,你带几个人走,去西北方的山村打听打听,我探听到那个山村跟里面的人有勾结,不时给里面输送人去,那里离迷魂凼很近,你要小心,” 大力点头应下。 “姬云,你身份特殊,还是单独行动吧,主子的意思这次行动里,就算是自己人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能力。” “我明白。” “最远的北方区域我都交给你,五日,你能行吗?” “三日,足够。” “好!三日后我们在这里汇合,再行商讨下一步。” 三人达成共识,同时出发,拓跋淳则是回到小队处,开始分布这几日的任务。 由于狼只有三十二,剩余的人手只能做支援,他们虽然人多但进度抵不了姬云的一半,必须加紧了。 迷魂凼顶峰。 此处常年立于云雾之上,四周风景极好,日出云海,日落远山。 可远观白雪覆盖的蜀山之王,也可夜赏星空流转,若是没有这群山匪,常钰还是挺喜欢这里的。 昨日他被带上来时,已是深夜,直接被塞进了房间什么人都没见到。 他历来醒得早,此时天光已大亮,他再也坐不住,翻了隔壁的窗户,摇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牧月生。 不得不说这牧月生长的是真俊,皮肤好的女人都要羡慕,眉毛不似他的剑眉而是有些微微的弧度,显得十分柔和。 若是给他盘上发,打上胭脂,那妥妥的就是绝代佳人啊,他忍着内心的罪恶感,还是下手准备把人摇醒。 牧月生动了动,撅起了嘴,“母后,我就再睡一会儿。” 常钰无语凝噎,这么大了还撒娇?可惜这人脸生得实在好看,让人一点不觉得违和,反倒想捏捏他的脸。 这么想了他就这么干了,触手只觉得这皮肤摸着比看上去的还好,正想再多掐两下,牧月生却睁开了眼。 下一秒他一下坐起,扯着身上的被子,遮住原本就没有露出的春光,瞪大无辜的眼睛盯着常钰,“你你你,原来有龙阳之好的是你。” 常钰看着眼前之人一脸被欺负了的小媳妇像,玩心大起,扯开了自己的衣襟,爬上了牧月生的床。 他逼近牧月生,用自己觉得最为低沉的声音说话,“月生,你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有些晚了?” 牧月生瞪大眼睛,“你,你叫我什么?” 第64章 瘴气 常钰抬手抓住牧月生紧紧捏住的被子,眼睛微眯,嘴角带笑,一点点用力。 “月生,你可知...” 牧月生手中薄被一点点被拉开,常钰低头凝视着他的眼睛,离他越来越近,他发现牧月生的耳根一下红了起来。 在离他就剩最后一拳距离时,他看见牧月生的眼眸开始微微颤动,蝴蝶一般的睫毛下落挡住了牧月生略带慌乱的眼神,“...什么?” 常钰手上猛的用力,一下夺取了对方手中的防御,“你该起床了!” 牧月生整个僵住,接着常钰便抱着肚子开始放肆地笑了起来,清朗的笑声回荡在房中,似是空气都热烈了起来。 他肩膀抖动,一滴晶莹从眼角滑出,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牧月生反应过来时,整张脸都染上了红晕,想抬手反击出出气,却被常钰轻松地躲过。 “你!你这个登徒子。” “抱歉抱歉,月生兄生得实在好看,在下一时被把持住。”虽是在道歉,却是一点诚意也无。 牧月生拿他没办法,气鼓鼓地将常钰赶了出去,这才起身开始穿衣。 等牧月生穿好衣物出来时,只看见昨日带他们上来的人正在远处同常钰说话,看见他了便遥遥点头致了个礼,再同常钰做了揖后转身走了。 牧月生上前几步,“土匪还有这么讲理的?昨日请我们吃饭,给我们住房。今日大早还来请安?” “可不是吗,今儿晚上还给我们备了酒席,说要给我们接风。”常钰略带嘲讽的接话。“还说其余餐食定点会给我们送到房里来。” “这是要让我们宾至如归啊。” “月生兄看得真透彻。” 牧月生撇了撇嘴,“我说你...” “什么?哦,叫月生比牧兄好听,你要是介意便算了。” “...没事,随你高兴吧。” “走,月生,天色尚早,我们去周边转转,他们说随我们参观。” “你怎么把兄字也省了。” 常钰拉着他向周边走去,脸上笑得灿烂,“知道是你就成。” 牧月生无言以对。 直到日暮西沉时,牧月生这才有些后悔早上答应这人要“逛逛”,除了吃饭时间,常钰一直带着牧月生在山上不停地走,直走得他腰酸背疼,小腿肚子转筋。 此刻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倒不是常钰走累了,而是前方两三百米处,突然出现了大片浓厚的雾气拦住前方所有的去路。 “站住!”身后突然传来人声。 两人应声回头,一个拿着长戟的士兵向他们走了过来,待看清常钰二人的面相后,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仿佛还略有些羡慕。 “若是不想死,赶紧乖乖回去。” 牧月生皱眉看着他,那士兵却没有预料中的恶语相向,而是解释了起来,“前面迷雾一旦进去没人能活着出来,二位既到此处做客,当知前方不可入。” 常钰面上露出笑意,“感谢这位兄台提醒,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那士兵沉默了片刻,似是不想理他们,但最后还是答了话。“王勇。” “王兄这名字不错,必是果毅坚勇之辈,在下常钰,幸会幸会。” 牧月生盯着常钰眉头都蹙在了一起,这人还有如此谄媚的时候?跟他印象中那个人,好似南辕北辙。 王勇听后倒是挺受用,如此受到外人尊重也是好久没有了,脸色缓了缓没有刚刚那么不耐了,“你有事就说吧。” “王兄真是爽快人,能在此地结识王兄真是我等荣幸。” “不敢不敢,兄台有何事吩咐?” 牧月生嘴角抽搐,这个叫王勇的怎么给根杆子立马就往上爬,听了常钰的话立马开始装腔作势。 “我等初来乍到,听闻此处是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过的都是神仙般的日子,却不知此处为何四周都有这浓雾,这是个什么所在?” 王勇听后骄傲地抬起下巴,“地狱般的...额,所在。告诉你们也无妨,这迷魂凼之所以能成个世外桃源,全靠这瘴气。” “瘴气?这雾里有毒?” “哼,正是,这瘴气只要吸入就能使人神志不清,立马辨不清方向,瘴气中毒虫遍布,更有我等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也不是多厉害嘛。若是有人运气好能躲过陷阱毒虫呢?比如带着狗的猎人。”常钰一脸轻蔑。 “呵,不出半日他便会毒发身亡。” 常钰皱着眉头,“你可不要框我,昨日我们上来到现在也没事。” 王勇指了指他腰上的香包,“我们都是靠这个,至于你们嘛...昨日天色已黑,你们穿越瘴气中自是感受不到,但上来之后他们应该已经让你们吃过一顿饭了吧,若不是饭中有解药你们现在早就上投胎的路了。” 二人脸上皆是一黑,昨日坐马车上来的,还被蒙上了眼睛,虽然觉得山路行着抖得他们头晕,却完全没想到原来是中毒了。 “行了,知道了就赶紧回去,我还去巡逻,你们别瞎转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王勇说完再不管二人,转身径直走了。若不是想到这两人以后有可能登上高位,他一开始就不想理这二人。 常钰站在原地盯着前方的雾没动,眼神有些飘忽,眸光中一抹冷意浮现,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在他周身蔓延。 想入神了的他此刻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牧月生看着他略带复杂的目光。 等常钰回过神来,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随意,牵起一丝笑意望向牧月生,“走吧月生,我们今晚还有戏要唱,咱们回去打扮打扮。” “哦?什么戏?” “当然是翩翩公子勿入险境,慌张无措,既要优雅又要胆怯,既要端庄又要骚气。” “这是个什么说法?” “听我的,保你今晚没事。” 牧月生走在后面,渐渐握起了拳头,呼吸似乎有些不畅步伐也沉重了许多。 入夜时分,常钰二人被带进了上山以来见到的最大建筑里。 还未走近,乐曲声已从里面传来,曲调婉转,与蜀地流行的欢快乐曲截然不同。 这建筑比常钰那阅龙庄的正殿还要大上两倍,进到里面一排排的矮桌相对而放,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常钰一眼便看见了将他们掳上来的四当家。 那人看见他们来了,热情地起身招呼他们坐下,介绍起了在座的人,那架势完全不像个土匪,更像是哪个官宦人家在开宴席。 常钰和牧月生两人并坐在一张桌子后面,静静地等待着那个传说的大当家,却一直等到酒过三巡才等来那个主角。 她进来时二人皆是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65章 有没有鸭云? 大门被推开时乐曲骤停,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光看向门外。 率先闯入他俩眼睛的是一条雪白纤细又修长的腿,那腿从门外迈入一下便凝住了场中所有男人的目光。 女人穿得甚为暴露,衣襟直接了拉到了肩膀之下,露出诱人的曲线,走动之间双腿交替而出,那身姿曼妙至极,带着一种奇异的律动引着她不断向前。 常钰甚至听到了场中微小的吞咽声,再向上看去时,他也被那张脸给惊到了。 她肌肤胜雪,眼眸狭长得过分,眼尾上挑露出三眼白,冷艳得不似人间之物,说是有倾国之资也绝不为过。 她进来后看了看里面,见到常钰两人后露出一个礼貌又谦和的笑,看得在场之人纷纷瞪向常钰二人,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她迈着轻柔无骨的步子,向着常钰二人走来,款款施了一礼,“怠慢二位了,是老四唐突,奴家代他给二位赔个不是。” “姐姐快起,您说哪里话,能来这山中一游是阿钰的福气,这是我兄弟,阿生。” “公子不计较是公子大度,二位就在这山上住些时日,让奴家好好赔礼,不日便送二位下山,可好?” “姐姐真是太客气了。阿钰恭敬不如从命。”常钰拱手施礼,眼里全是对眼前女人的痴迷。 “公子唤奴家艳荣便好,今晚我们畅饮一番,听曲观舞,好好乐一乐。” “阿钰听凭姐姐安排。” 常钰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落在赵艳荣眼里,让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落座后,酒席正式开始,出乎常钰的意料,这人并没有同他们两人说太多的话,而是一个不落的每个人都招呼着,话语软糯,让听话之人个个开心的合不拢嘴。 牧月生坐在一旁闷头喝酒,吃了两口菜后终于开口低声说了句,“你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常钰听出这人有些不满的声音,笑了笑,同样低声地回了句,“我保证对月生说的都是人话。” 牧月生低头又喝了口酒,常钰岔开了话题,“牧兄觉得这女人如何,可能入你的眼?” “脏的要死。” 常钰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牧月生说如此尖锐的话,“你...” “这山上全是男人,你看连这表演的舞者都穿着暴露,她虽话语恭敬谦卑,推杯换盏起来张弛有度,但要控制这山上兵力,不出卖点什么你觉得可能吗?” “月生慧眼如炬。” “少来,跟你常钰公子比起来,我还差得远。” 常钰攥着酒杯的手,微微捏紧,神色有些黯然,过了许久他才张口,“抱歉。” “你这道歉是为哪件事?” 常钰没再开口,看着眼前时而狂放时而妖魅的舞者发起了呆,牧月生见此好像也有些生气了,自斟自饮了起来。 酒席直进行到四当家醉的闹着要常钰跟他一起跳舞,赵艳荣才说她乏了,叫众人散场。 常钰与牧月生被扶着回了房,在士兵的注视下倒头便睡了。 大厅中只剩下独酌的赵艳荣与跪在一旁低着头的四当家。 “老四,这两人什么身份你摸清楚了没有?” “属下惭愧,这两人是我在山下捡的,他们自称是来观光的游人。” 赵艳荣斜睨了一眼她,目光中带着些不爽“如今老二下落不明,老三被那郡守给干掉了,这两人来历不明,我预感不太好,最近别往山上带人了。” “是,那这两个人,要不我...” “算了,荒郊野岭的难得有上品货色,徐徐图之留下他们吧。” “您喜欢就好。” “放心,你眼光不错自有你的好处。今日没说话的那个人,你明日下下功夫。” “是。” “这几日没什么异样吧?” “那边传信来了,说御史大夫已经入蜀,劝着文仲别掀起战事,效果还不错,您大可放心。” “哼,若不是帮他们做了那些危险事,我又如何会暴露出来,玉啊玉的找了这十来年还不死心,烦死了。”赵艳荣一把摔掉了手中的酒杯,杯子落地发出闷响,滚了好几圈。 “当家的息怒,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今日需不需要我...” “不必,我累了,退下吧。” “是。” 走出大厅,四当家脸上尽是惋惜,今晚上吃不到肉了,他得找个地方泄泄火。 常钰在士兵退出房间后就坐了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悄摸地出了房间,在他出门后不久,牧月生也坐了起来,盯着窗外出神。 过了许久常钰才再次回到房中,满身的疲惫,腰背都不似往日般挺直了。 他合上门转身,黑暗中一人瞪着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常钰一惊差点叫出来,在看清床上坐的是谁后轻轻松了口气。 “姬云,你这大晚上是要吓死我。” “这山上障碍太多,我看不清你,只有上来看,不然他们都不放心。” 常钰松了口气,坐在床上脱鞋,“我没事,晚上去看了布防,已经画在图里了,不过我还得观察下,确定后再交给你们。” “嗯,下次联络我便用王信那只鸽子。” 常钰突然转身,有些惊慌,“这瘴气有毒,你没事吧?” “是有点晕,我去找了解药已经吃了,可惜他们自己也没存多少,不然我能都偷走。” 常钰松了口气,躺在床上,看着坐在一旁的姬云,“别轻举妄动,要是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好,瘴气中的布防我们正在加紧探查,大概还需四日,只是这解药,我还得出去后带给拓跋淳看了才能知道多久能做出来。” “好。” “这两份主子你拿着,若是撑不住,就带那王爷...”姬云突然停下,盯着面前那堵墙不说话了。 “怎么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常钰,有些尴尬,低头在常钰耳朵边压低声音说了句,“我们暴露了,他在装睡。我先走了。” 常钰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人看来是对他起了疑心,大半夜不睡觉盯着他呢,看来他刚刚出门时牧月生就醒了。 算了今日他实在太累,明日再说吧,拉上被子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直到翌日清晨,常钰睁开眼就被眼下顶着乌青坐在床边,一瞬不瞬看着他的牧月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昨晚上被姬云吓一跳,早上又被这人给吓一跳,他觉得自己真是要短命了。 只听牧月生幽幽说了句,“有姬云,鄂云,你还有没有鸭云?” 第66章 别调戏我 常钰将手臂搭在额头上,无奈地闭上眼,“月生,大清早的你说什么呢。”他扯了扯被子,瘪了下嘴,“你坐到我被子了。” 牧月生起来将被子拉开,“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不是也该跟我说说了。” “你昨晚是想了一宿没睡觉?” “嗯。” 常钰扑哧一笑,“放心,我会保护你。” “你能在上千士兵的手下,带着我逃脱?周边还是剧毒瘴气处处是陷阱。” “只要跟着我,你就没事。” “哦?这是个什么说法?” 常钰睁开眼坐了起来,盯着牧月生,眼睛晶亮晶亮的,“诶?你是不是还想再跟我玩玩?” 牧月生往后挪了挪一脸警惕,“玩什么,我都说了我只喜欢女人。” 常钰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这个,昨日我们在山上闲逛时,看到他们有个赌坊你还记得吧。” “你...准备去探听情报?” “月生果然聪慧,走走,我们吃了饭就去。” 常钰兴致一来快速起身穿衣,用完饭拉着牧月生快速向赌坊方向奔去,到了才发现这里上午不开,人都要一觉睡到午时,下午才来。 无奈,两人又在山里转悠了起来,这里大致可分为三层,最顶层的建筑最豪华,他们昨日宴饮的地方也在那里。 往下步行两刻钟可看见大片建筑,这里住的人最多,像是他们大本营,可算作第二层。 常钰两人则住在更靠下的一层,得再步行一段时间,他发现住在这里的人大多相貌不佳,不是黑得吓人就是油腻不堪,他心中暗暗吐槽,这里住的人难道是按相貌分的住处吗? 可他俩为何又被分到最下层?有些不合理。 再往下走半个时辰就是大片瘴气所在,瘴气处看守的人很少,只堪堪在每个点位分配一两人看管,看来对这里信心十足。 常钰两人还在后山发现了一处小型瀑布,瀑布下方有一清澈地水潭,水潭面积不大,却看起来十分幽深,边缘处为浅蓝色清澈见底,中心处却有些蓝得发黑。 潭中小鱼不断游过,又被冲击而下的银河击走,玩得甚是欢快。 常钰脱了鞋,在边缘处抓起了鱼,可惜手上没有工具,只逮了两三条,他连连叹气,一旁的牧月生却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这是什么绝技?竟能徒手逮鱼?” “嗯?你不行吗。” 牧月生一脸难言的表情,仿佛在说这谁能行? 常钰跟鱼玩得欢,牧月生看了会儿也放下心事同他一起玩了起来,两人累了就坐在水潭边晒太阳。 牧月生此时的心情好像恢复了些,闭着眼轻轻开口,“常钰,你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什么的?” “有啊,你不是见过?叫常锦心。” “我是说亲生的。” “...你知道我是养子的事了?” “这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也是,没有,父母就我这一个孩子。” “你确定?我怎么听人说七岁之前的事你都记不得了。” “我骗他们的,若是记得,免不了麻烦多,无端让人心多出许多芥蒂来,现在这样就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觉得你要是有个妹妹,定同你一样好玩,跳脱。”也同那人一样美丽...“所以,你怎么同我就愿意说真话了?” “因为...你不会为难我逼问我,说我不想说的事,你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却一直自己憋着,等着我想告诉你的那一天。” 牧月生心中的弦仿佛被拨响,他转过头看着一旁闭眼躺在草地上的人,久违地露出了他纯净的笑脸,眼神中的无邪与澄澈又浮现了出来,伸手敲了一下常钰的头。 “既然知道,你最好早点说,省得让我天天忧心。我从无心事,却不承想来到这蜀地把从前没纠结的都纠结了个遍。” 常钰睁开眼看着他,心中的暖意渐浓,“月生不心烦的时候,就是最好看的时候。” “你能不能别天天调戏我,万一哪天我...” 牧月生声音有些喑哑,常钰听着感觉耳朵都痒了起来,他瞬间惊觉了什么一下坐起来,他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他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一直性别意识模糊的他此刻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他有些惊恐地看了眼牧月生,眼前的人还是如此俊美,他只要看着就觉得舒心。 常钰公子破天荒地红了脸,“对对,对不起。” 牧月生一脸疑惑,事儿都干了,怎么如今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这人还真是有意思,“行了,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他伸手拉起常钰,常钰起身后却反常地将手抽了出来,跟在距他有些远的后方走着。 不对,自己肯定不对,大敌当前他如何天天有心思戏弄别人,这牧月生有毒,他觉得自己得离这人远些,身为伶馆的老板,他可太知道那些事了,这样下去两人难道... 常钰的脸更红了,一直走到赌坊门口他都没缓过来,他开始思考自己最近的行为,到底是在扮演什么角色,牧月生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变态。 “常钰,常钰?” “啊?” “你没事吧,我没怪你,你不必如此,我俩还同之前一样。” “啊好, 一样一样。” 牧月生无语,这人前前后后的变化不要太大,叹了口气,他唯一知道这人会认真起来的时候怕是只有... “常钰,赌坊到了,别忘了你的目的。” 常钰此时终于算是回神了,看着眼前的人声鼎沸的地方他点了点头,踮起脚在牧月生耳边悄悄说了两句,牧月生疑惑。 “放心,今天我定让你玩个开心!” 被他这股自信劲儿感染,牧月生此时也感觉只要进去他们就是这里的常胜将军,眼里光芒闪耀,笑得十分温暖,“好,那就仰仗常兄了。” 迷魂凼东南方两座大山背风处,大片的营帐连绵起伏着,其中属主帐最为宽敞。 主帐中,文华正听着面前的小兵恭敬的汇报,片刻后他来回踱了两步,停下后又开口发问。 “你的意思是说发现时原的那一波军队不是碰巧路过那里,而是定期换防的必经之路?” “是,如今已观察到两拨路过那里的人了。” 文华将时原当时留在原地盯梢的几人也“哄骗”了过来,换上自己的人继续在那里盯着。 “去了哪里你跟了吗?” “跟了,但那地方视野太好,我们只能在他们换防的空隙上去瞧了一眼,跟杨琳之前描述的地方十分相似。” “你是说从那高处可以看见迷魂凼里的大营?!” “是,而且距离还相当近。” “走,带上杨琳,我们去认认门儿。” “是!” 第67章 赌坊 “两位小弟弟,初来乍到吧,哥哥我可告诉你,做人别太轻狂。” 男子赤裸着右手臂,露出一个黑色狰狞的虎头,虎头宽大,衬得此人肌肉线条更是惊人,他手里抓住骰忠一脚踩在桌上,气势逼人。 可惜桌前寥寥的几块碎银子却出卖了他,看上去只让人觉得色力内敛。 反观常钰二人桌前却已经堆起了铜币与银子的小山,牧月生一脸乐呵地站在一旁,“如此便多谢哥哥赐教了。” 说完动手把男子桌前最后几块银子划拉了过来。 男子嘴角抽搐,他这小半年的积蓄啊...他把脚从桌上拿下,“哼!你给我等着!”说完转身走到中央最大的赌桌前,挤进了人群里。 常钰看见他跟坐在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站起来看了看他们,常钰此时看了清他的脸,只觉得有些眼熟,渐渐跟脑中某个场景重合。 “这人昨天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吃了席?” “对,坐我们斜对面的那个,好像是叫邱虎?” “这是要找帮手咯。” “你没问题吧?” “放心按计划行事。” 牧月生点点头,只见男子又走了回来,“既然这么嚣张,走着吧,会会我们领头的。” “好。”二人答应完,上上下下的摸了下自己,男子一脸茫然,片刻后只见二人中长得高些柔美些的男子说了声找到了,随后就摸出了一块黑色的布垫在桌上,将“他的钱”一点一点的装进去包好,速度极慢,看他的咬牙切齿。 “走吧。”终于包好,二人才在这气得耳朵都红了的男子带领下,走近了那个最大的赌桌。 “老大,就是这两个人想跟你赌。”常钰两人嘴角抽搐,这人还挺会挑唆的什么叫他们想赌? “好好,你下去吧,二位,我们又见面了。”邱虎说着给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赶紧起身让开了位置。 “邱兄真是好大的气派,昨日不见你说话,没想到竟是这群人的老大。” “见笑见笑,我不过是个伍长,二位才是这里的座上宾。” 常钰两人对视一眼,这人是在说他手下有五百弟兄,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地位了。 “邱兄竟是伍长?!真是在下眼拙了,失敬失敬。”牧月生拱手彬彬施礼,那做派怎么看怎么像常钰附体。 “相逢即是有缘,怎的,玩两把?” “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这兄弟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只能跟着我下注,邱兄别见怪。”牧月生指了指常钰。 邱虎会意点头,“没看出来小生兄弟才是高手,无妨,来吧。” 花臂男子站在一旁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们刚刚好像也是如此说的。 牧月生摊开刚刚包好的“小山”,放在桌上,男子站在一旁又是一阵肉疼。 这赌桌虽看着大,玩的却是最简单的押大小,三个骰子共六面,相加点数小于等于十为小,反之则为大,摇出三个同点则都输,庄家赢。 此时赌坊的庄家自然兴奋,看这架势是来大鱼了,注下的越大他这庄家赢得就越多。 “来来来,开局压大小了!” 他抬起手上的骰盅,转着圈地摇了两下,拍在了桌上抬头盯着众人,邱虎率先扔了一把碎银子出去,“大!” 牧月生抓了他两倍的数扔出,“小!” 邱虎笑了笑,周边的人也跟着将银子铜币扔进了池里,高声呐喊着自己想要的点数,氛围好不热闹,常钰还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被周围人的气势给惊到了。 骰盅打开十二点,押小的一方全都唉声叹气,邱虎一方瞬间高呼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运气站在我这一方啊。承让承让。” 一边说一边让人把池中的银钱都抱了过来,“怎么我看阿钰公子不玩呢,试试呗,来下注啊。” 常钰听后点点头,把他俩面前的小山堆全部推了进去,“好,我押小。” 话落周边众人全部哈哈大笑起来,常钰一脸茫然地盯着牧月生,“怎么了?” 牧月生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 ” 庄家见此也没说什么,只是暗中向邱虎点了点头,摇起了骰子,骰盅落下,周围的人全部都押了大,常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要等人家摇完了再下注。 他一来就把所有的钱都推了进去,庄家见了自然容易朝相反的摇,赢了庄家也有一份啊!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打开之后竟然是四点,小。 “我去。” “你不是吧,竟然偏向外人!”群情激奋,这句话是对庄家说的,如此刻意地小,人家还先下注了,这庄家却没摇个大出来。 邱虎这边也都黑了脸,瞪着这个庄家,神奇的是庄家自己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哈哈,月生我们赢了!” 牧月生笑着点头,常钰拿起杆子,将对面的银子全都划了过来,这下他们的小山体积一下大了两倍。 庄家硬着头皮道:“什么偏不偏的,摇出什么我又控制不了。” 可惜他这个说法并不能让大部分人信服。 “阿钰小兄弟,下把还是按规矩来的好。”邱虎黑着脸说。 这人还真是脸皮厚,明明先下注吃亏,停下骰子后又是他们自己要下注的,这会儿倒怪起常钰不守规矩。 周围人久经赌场,这其中道理还是懂的,此时倒没有多说,只是叫着赶紧开下一局。 常钰倒是没介意,笑着点头“承蒙各位哥哥不怪。常钰初来乍到坏了规矩,要不邱虎兄攥个局,这些钱我请山里的伍长一起好好吃一顿如何?” “哼,你能赢了下一局再说吧。”这就想在这山里给自己拉拢关系了?这小子还挺精明。 此时庄家再次将骰子摇起,皱着眉头认真地晃了起来,心中奇怪,怎么会?他刚刚明明摇的是大,怎么打开就变成小了,这次他不信邪,摇了半天确定是大,没问题之后落盅看着常钰。 牧月生也看着常钰想知道已经落盅他要如何应对。 只见常钰拿出了牧月生十分眼熟的东西,铜币。他将铜币抛起,落下后看了看,“月生,我们押大吧。” 牧月生此时忽然想起了那个夕阳映照的下午,常钰站在铺子前一下一下抛着硬币的身影,他点头推了一堆过去,周边的人看常钰的眼神都有些好笑,包括邱虎在内都下完了注,盯着庄家。 此时庄家脸色却有些不对了,这人怎么会猜得中?!不断说服自己是巧合,开了盅,邱虎再次不爽,看着庄家眼神有些危险了,庄家背上冒汗,看来他得使些手段了。 “邱兄,看来这顿饭我能请上了!” “哼,我可没答应你。”看了看周围人略带鄙夷的眼神,又觉得人家不过是要请他吃饭,他扭捏也不好,“行,下把你全押,若是赢了,我便帮你攥了这个局。” “一言为定。” 第68章 还偷不偷了? 骰盅提起,赌坊中的说话声都小了很多,之前还在这桌参与赌局之人此时都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这局定有古怪,还是别参与的好。 骰盅落下常钰又抛抛起了铜币,一边抛还一边低声说:“靠你了靠你了。” 邱虎听后嘴角一阵抽搐,划拉了一下将面前的银子同样全部推了出去,放在了写着小字的圈里,常钰抛完后则从容地推进了大。 现场鸦雀无声,两人押完之后所有人都盯着庄家。 只见此时庄家的面色有些古怪,全身绷紧立在那儿没动,好半晌过去也不见他开盅,众人等得不耐烦,开始在旁边叫嚣起来。 邱虎也觉察到异样,抬头看着那个脸越憋越红的庄家,一股不好的感觉升上心底。 这庄家跟邱虎老早就串通好了,邱虎帮他带客,庄家则在必要时动些手脚帮邱虎赚些钱,此刻当然也算是那必要时刻。 落盅的位置是固定的,那地方一直有个机关,邱虎若是押错庄家会拨动机关把藏在下面的另外三个必是小的骰子给推上来。 可此时...庄家怎么拨那的机关都纹丝不动,这是,卡住了…… 怎么办,所有人都看着他,开了,他肯定会被邱虎那厮秋后算账,看了看桌上的银钱,都有上百两了他赔不起啊。 邱虎看他这样子心里暗叫不好,他得想个办法把这局搅了,抬眼跟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可惜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人便扯着大嗓门叫嚣了起来。 “唉!你磨叽什么呢,让我来!” 之前的花臂男子一股脑地将庄家撞开,抓起骰盅开了,十四点。 邱虎一跃而起,死死地瞪着花臂男子,这傻子瞎参活什么?! 男子定睛看着桌上的骰子,又看了看他们下的注,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他拉来的人害头领输了这么多钱,他定是不会好过了,再抬头便看到头领杀人般的目光,吓的说话声都抖了:“我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一溜烟钻出了赌坊,邱虎也没追,就这么大个山,这人能逃到哪儿去。 此时常钰两人开心的掏出一大块黑布,一个劲的往里抱钱,没一会儿就将布打包好,牧月生抓起往肩上一扛,跟着常钰往大门走去,走前还不忘回头跟邱虎说:“可别忘了你答应我常钰兄弟的事,今晚啊。” 二人前后脚出了门,邱虎拍案而起给了庄家一个让他冷汗直冒的杀人目光,带着人转身走了,这么多人看见了,他必须得履行今晚的约,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是奇耻大辱。 天色尚早,常钰二人用赢来的钱在各处打点,借用场地筹办今日的晚宴,一个伍长管理五百人,今晚估计得来六个?这是探清敌情的绝佳时机,他要好好把握。 夜幕降临后不久,依旧是昨日的大厅,只是此时桌边的人却不大相同了。 昨日来参加宴饮的人今日只来了三位,其余六位都是生面孔,牧月生一改他昨日沉默寡言的作风,同常钰一起与人攀谈起来。 几轮酒毕,常钰才发现自己这交际能力同牧月生比起来差的还相当远,一时不知他昨日嘲讽自己的那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究竟是怎么说出口的。 这人再怎么说也是王爷,平日里交际应酬的经验该是比他丰富得多才是,怎的昨日一副别扭姿态,直到把所有人都送走,二人回到住处常钰才开口问了。 牧月生却说:“你是聪明,也懂应变,只是急了些。” “什么意思?” “我们俩被抓上来限制了自由,自是该万般不爽才对,若是昨日我们都从容淡定恨不得立马加入那女人麾下,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我看你就是心情不好,给自己找的借口。” “......,所有人你都记下了吗?” “嗯,只是我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比原以为的三千兵力多出了一半。 “下一步你准备如何?” 常钰看了看牧月生,眼里一丝复杂之色闪出,他原本是想自己来干的,只是现在这么多人都需要他挨个去,且只能昼伏夜出,时间着实有些不够。 但要是让牧月生去帮他做偷布防图这种事,他定会问偷了有何用?又要给谁?这样一来自己知道文华在外面的事就会暴露…… 看着常钰为难的模样,牧月生轻叹了口气,“我什么都不问行了吧,你只说你要做什么?” 常钰脸一红,厚着脸皮开口,“昨日夜间我已探查清楚,这里的伍长手中都有一幅布防图,赵艳荣只单独跟他们下令,自己则什么都没留。” “你要他们九个人手中的布防图?” “对。” 牧月生沉默了一会儿,在房中来回踱起步来,“若是布防图挨个失窃,定会引起警觉导致他们直接换防,我们辛苦一阵就白跑了。” “我有准备绢布,昨日夜里我已经去把邱虎手里的那份给画来了。” 说着常钰抽出袖子里的东西,平铺在了桌上,牧月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常钰更尴尬了。 “善解人意”的牧月生当真就没问他怎么准备这么齐全,而是凝神看起了他照着画回来的图,看这复杂程度他倒是有些佩服常钰,昨日没忙活多久怎么就把这图画的这么好,只是... “这不是山顶的布防图。” “什么?” “你或许没接触过这些,这只有一部分,但我也能看出来,这画的不是山顶的布防。” “可上面明明...” “确实有标注每处的兵力,但不是这里,你看这些符号,这是...瘴气里的l布防。” “可我明明探听到他们只有这一种布防,确凿无疑。” “那也就是说,山顶他们不布防,只安排有人定时巡逻,唯一需要布防的只有瘴气里面。” “这,这合理吗?”常钰有些懵,放着大本营完全不管,只在通往的必经之路上狠命下功夫,这是个什么道理? “不合理。” 两人大眼瞪小眼,这还偷不偷了? 第69章 刑罚 正在此时窗外忽然响起了扑腾翅膀的声音,常钰闻声出门,不一会儿逮了一只鸽子进来,牧月生再次戏谑地看了常钰一眼。 常钰红着脸取出了里面的信,看了几眼后同牧月生道:“外面探查到东北方向有一座高山,可俯瞰这里的山顶,而且一览无余,这里每天都会派人去往那座山巡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之前蜀中有一凌人父女因发现那座高山,还被里面的人一路追杀。” 牧月生沉思片刻,眼中忽然精光闪过,“原来如此,我知道那座山, 看来是在射程之内了。” 常钰有些惊奇,他对军事方面的东西完全不懂,以前有机会接触的时候她又没兴趣,所以也从没问过,“什么射程?就算是从上往下,箭矢能到,但只要躲进屋中也不会怕啊。” “你想知道?” “当然!” “那你把你知道的也告诉我呗。” 常钰无语凝噎,他现在想收回下午说人家不会逼问他的话,这人变得怎么这么快。 牧月生笑着站起了身,“走吧。” “啊?去哪儿?” 见这人终于有懵了的样子,牧月生顿时心情大好,“偷图呗,离天亮还早,我俩一人两张,两天就偷完了。” “你觉得这图还有用?” “当然,而且是大用!”揉了揉常钰的头,牧月生撕下两块绢布出了门。 常钰抱着自己头,一边心中腹诽这人现在怎么对他动手动脚的,一边跟着牧月生前后脚潜入了这个已经陷入沉睡的大营。 …… 山顶一处豪华的房间内,婉转的低吟声不断从里传出,许久后才渐渐停下。 赵艳荣躺在床上,被子只堪堪遮住了她身上的重要部位,四当家一脸满足地在一旁穿好衣服后,屈膝跪在了地上,“属下告退。” 大当家从不留人过夜,不管多晚都必须从房间离开,这是山里人都知道的规矩。 但只要吃了荤腥,他们都十分满足,过不过夜什么的无所谓,说起来大当家现在都四十好几的年岁了,还能保养的如此好,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但也正是如此才勾得他们前赴后继的为这女人卖命。 “等等。” “是。” “那两人如何了?”她如今看这些人越发有些食不知味,想着昨晚酒席上的两个绝色,就觉得山中这些人都粗鄙不堪。 “今日两人去赌坊赚了一大笔,玩得甚是开心。” “哦?你安排的?” “没有,本来想暗中帮他们一把,结果两人运气不错,从邱虎那儿赢了不少钱。” “邱虎没去找人家麻烦吧。” “没有。” “哼,还算他知趣。明日叫那两人去后山瀑布,路上别忘了带他们去老地方看看,饭也吃了钱也赢了,该给老娘吐点东西出来了。” 四当家笑得一脸内涵,点头应下,“是,预祝大当家一切顺利。” 等他走出房间后,床上的女人微眯着狐狸眼,高傲地仰头闭上了眼,“还没有哪个我看上的,能逃脱我的掌心。” …… 翌日,常钰同牧月生两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用早午饭时两人眼下皆是乌青。 “你说我累死累活地帮你,对我可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我除了钱啥也没有。” “你可真是狡猾,明知道我不缺钱。也不知道那传说中的小鹰,这趟究竟还逮不逮了。” 常钰现在对牧月生的调侃渐渐有些习惯了,既然这人知道自己瞒着他,他索性开始装聋作哑起来,“这不都逮了狼了嘛,你就把那茬忘了吧。再说这风景上来这几日我可是天天都在带你看。” “我谢谢你啊。那狼自我们被抓上来就再也没上来找过你吧,你确定我那狼崽子还能兑现。” “当然。” “哦,那看来这又是咱么常公子的小秘密了” “怎么,看来牧兄现在是愿意跟我分享你的真实身份了?” “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聊聊姬云,咱们再说吧。” 两人调侃完又心照不宣地回屋补觉,本想直接睡到晚上直接起来干活,没想到下午被人直接找上门了。 “两位,当家的有请。” 常钰二人穿好衣服后,你一拳我一脚地跟在那来带路的人后面,打得好不热闹。 领路的人察觉到动静,转过身去,二人又面色如常地在跟着他走,他只得回头继续带路。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山林变密,常钰有些奇怪,“当家的不是住山上吗,为何走这条路?” “她在后山瀑布等你们。” 常钰皱眉,就算是后山瀑布也不是这一条路呀,再行没过多久,他便明白了此人的目的。 他俩在山上逛的这几天竟没发现这条路,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个人,茂密的树林显得有些阴森,一种轻微的,水滴打落在枯叶上的声音传入了常钰的耳朵。 正当他疑惑这是什么情况时,声音越来越大了,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再转过两个弯,两人皆是面色一沉,“这是什么地方?” 领路人看着两人的面色,知道绕路走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这山上若是不长眼,惹了当家的不高兴,或是犯了错,就会在这里接受惩罚。” 在常钰两人面前只有一排排倒挂的尸体,从远处一直排到近前,最远处的已是森森白骨,而离他们最近的人似乎还有呼吸,但人已经昏厥了过去。 他的头顶少了一层皮,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滴落,常钰刚刚听到的水滴声正是这样发出的。 “山上就这一种刑法,二位放心,只要你们顺从当家的心意,自是平步青云,不会有事。” “我记得前日当家的还说可以送我二人下山?” “对呀,你看那边那个。”领路人指了指远处一具已经完全没有气息的尸体,“他明日就可以下山了。” 常钰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愤怒,若是之前牧月生只是奉命而来,想着顺便能帮帮好友,现在他就是彻底生气了。 在这里他甚至看见了几个身形不大的孩子的尸骨。 果然前两日的和和睦睦,恭敬有礼都是假象,这些人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匪徒,占山为王劫掠银钱、人口,再利用天堑保护自己。 “二位,别看了,别让当家的等急了。” 说罢抬脚继续带路,脸上扯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第70章 女皇帝 迷魂凼山脚下,拓跋淳几人藏身处。 张大力搀扶着一位白发老人,站在拓跋淳与姬云二人面前,三日之期已到,没想到会合之日张大力竟然带来了一位故人。 两人颤抖着唇半天没开口,老人不断点头,泪水从苍老的面容上滴落,“好,好孩子。” 他牵起姬云的手,“小云都长这么大了?跟你父亲长得真像。”片刻后抓住姬云的手突然紧了紧,有些激动,“你,你找到叶子了?” 姬云眼中震惊,“二长老,你怎么知道的?” 这位老人,正是当年同羌璃的父王一同出去后就下落不明的人,羌璃事后去寻,没有找到二、三长老的尸体,原来是因为二长老并没有死。 “我侍奉族中圣物一生,自然认得这气息。你们好样的,竟然将叶子寻回来了。你带着叶子是眼睛开了吗?” “是,我能看见了。” “好啊,老天保佑我泽神族,十年后还有机会得报大仇,我这十年没有白费。” 拓跋淳上前抓住二长老的手,“姜长老,你,你都还活着,那我父亲...”拓跋淳的眼中闪烁着期颐的光,三长老是他父亲,有没有可能也... 二长老从刚刚见面起就认出了拓跋淳,但却有意避开了他,此时他抓着自己,他避无可避,眼中闪出冷光,“当年之事,你是真不知道?” 拓跋淳向来善于察言观色,长老话语中的责怪之意他又怎么会听不出,一种不好的猜测浮起,他感觉有些窒息,一下退后了两步,“不,不会的。” “若不是他,又还能有谁可以骗过我们几个,将叶子偷出去,若不是他将叶子交给歹人,我们又怎么可能让人乘虚而入。” 拓跋淳的面色逐渐变白,双拳紧握,浑身不断地缠斗着,“不会的,不会的。” “小云,快快将他拿下,可不能让他坏了这次行动!” 拓跋淳低着头只觉得头中眩晕,就在前一刻他还沉浸在叔伯能平安存活的喜悦中,盼望着父亲也能在浩劫中活下来,却不想下一秒直接将他打入了地狱。 姬云沉默了一会儿,挡在拓跋淳面前摇了摇头,“不可。” “小云,你切不可有妇人之仁,一旦他也叛乱,我们就再也不可能赢了!” 姬云看着二长老激动得有些扭曲的面容,叹了气,“二长老,您冷静冷静,若是他有异心何须还跟我们一起,十年卧薪尝胆陪着公主布局,为公主筹谋,拓跋淳绝不是您说的那种人。” 同是拓跋家的后人,张大力此时也开了口,“长老,我也姓拓跋,若是我们有异心,我何须带你过来呢?” 二长老愣了一会儿,“等等,你说公主,公主在哪儿呢?!” 几人此时却有些不敢答话,这二长老从前宠爱公主可不是假的,自家的娃不带,天天带着公主溜,现在公主身陷险境,他们怕把这老人给吓昏过去。 这几年他一定十分不好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却看起来像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白发苍苍。 见他们不答话,二长老直接眼前一黑,大喊一声“老姜啊!我对不起你啊!”直挺挺地就晕了。 几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他,拓跋淳强压下心中翻滚的江海,帮着把人放平,搭上了二长老的脉,他是几人中唯一会医术的,不论二长老刚刚说了他什么,他都明白此时自己应该做的事。 “忧思过度,内里虚弱,又气急攻心。”拓跋淳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要将他冲昏的情绪,“我先用带来的药吊住他的气,估计要躺几日了。” 姬云点点头,拍住了拓跋淳的肩膀,“长老就是太激动了,他从来都是明事理的,父辈的错不该由你承担,等他醒了自然会想清楚,你别多心。” 张大力拍上了他另一边肩膀,“嗯,我也相信你,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帮主子把里面探查清楚,万不可功亏一篑!” 拓跋淳低着头点了点,背部少见地弯曲了几分,像是扛着千斤重担,“我明白,只是这事先别告诉公主,此间事了再安排他们见面吧。” “嗯,你的医术都是二长老教的,他待你如师如父自然是了解你的,只是太久没见被往事冲昏了头,等他醒来,你们一起研究研究那香囊,相信很快就能弄懂做出来。” “我明白,让你担心了。”他继续低着头说话,让姬云看不清他的眼睛。 姬云心中一动,抱住他的头抬了起来,入眼只见血红一片,看得姬云也开始不自觉的掉眼泪,两个大男人一下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压抑凄凉的哭声在山间低低地回荡,不久就淹没在风中。 …… 常钰抬头抓住一片被风吹来的叶子,将它扔在一边,又拍了拍一路行来沾染的灰尘,同牧月生一起站在瀑布边。 乐声不断从周边传来,随着水潭中不断翩翩起舞的两位女子,不断起伏着。 两名女子穿着单薄的衣服,经水一泡更加贴身了,显出了内里玲珑的曲线。 一层白色的面纱遮挡住她们的脸,瀑布飞流而下渐起层层水雾,衬得眼前这两个翩翩起舞的女子如梦如幻。 再跳了片刻,女子缓缓褪下最后一层外衫,轻轻带动下甩出点滴水花,将衣物扔在了二人脚下,只穿着浅色肚兜继续跳着诱人的舞蹈。 常钰二人脚下已有三四件衣物,这是他们刚到这里时,这两个女人边跳边脱下的,如此近距离的脱衣舞,两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月生啊,这是玩的什么路子啊?”常钰低低地出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动了动嘴皮子。 那领路人将二人领来后让他们就站在这儿等,然后就走了,这里四周全是监视他们俩的人,他们到现在都没挪动一步。 “这还看不出来,女王一会儿就要到了,先找人热热场子。” “这...玩的挺花啊,快赶上伶馆了。” “这里不就是为她一个人设置的伶馆嘛,四五千人随她挑选,完了不够还继续抓人。” “她这是在这当上女皇帝了啊。” “这种祸患绝不能留。” 第71章 牺牲 常钰眨了眨眼,“月生现在是彻底同我一条心了?” “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我俩今天十有八九要牺牲色相了,想想那千人睡的女人我就恶心。” 常钰微微笑了下,牧月生眼神清明澄澈直达眼底,毫无杂质的眼睛衬得俊脸十分干净,似那雪山之顶终年纤尘不染的苍银,站在他身边,常钰觉得自己都被净化了。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优点都没有...” “嗯?” “至少人家会保养,四十好几了还能风韵犹存,像个刚嫁人的少妇,这谁能做到?” 牧月生一脸震惊,正当他想问常钰怎么知道女人的年龄这种隐秘之事时,乐曲突变,这声音他们前日听过,这极具异域特色的声音一出现,就代表着…… 那个像蛇一样的女人来了。 她从瀑布中飞出,飘飘然地从天而降直接落入水雾四散的池里,那两位女子不知何时抬起了一块木板置于水上。 那木板极小,饶是她这种纤细的身体也仅能堪堪供她双脚站立,但她却毫无担忧之意,就那样在小小的一块木板上舞了起来。 那舞姿不同于之前两女委婉的挑逗,而是像蛇一般放肆的扭动着。 她没再穿那露着大腿的曳地长裙,直接换上了一条只遮住重要部位的短裙,那布料少得常钰都想回铺子里给她再扯二尺布来。 舞动间胸前的圆润不断露出些许,常钰又听见了周边传出似前日那般的吞咽声。 她时而像被风吹动的旋转花朵,时而又像一条正在交媾的蛇,水滴飞溅在她脸上,她眼神魅惑不断睁开投来火热的视线,复又闭上让人遐想无限。 技术当真是比之前的舞者高出好几个层级。 一曲舞毕,她飞身上岸,周边的人立即给她披上了长衫,只是她却没穿,就那样披着敞开向二人走了过来,这种服装上紧与松之间的反差,更让人想将她一把扑倒。 她走至近前又柔婉地围着二人转了两圈,躺进了常钰的怀里。 牧月生正疑惑这女人怎么选常钰不选他,难道他魅力竟然不如这个羸弱的小白脸,便震惊地看着常钰一把搂住女人的腰,俯身用比前日还痴迷的眼神看着女子。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艳荣为何要叫这人来,只我一人不行吗。” 牧月生仿若雷劈,他瞬间明白常钰的意图,这是在救他,他说了多次恶心,常钰便准备直接钩住那女人的魂儿,不让他接近自己。 女子从刚刚起舞时就在观察二人的面色,自然也能看出哪个上了钩,哪个还需再下功夫。 她此时也不强求,顺着常钰的话说,反正这个公子也十分俊俏,风度翩翩的模样在这乡野山间实属罕见,如此谦谦君子在她撩拨下此时也失去了自制力,让她十分得意。 “好,奴家今日便是属于公子的。” 说完挥了挥手,几人上前来架住了牧月生准备把他带走,牧月生十分抗拒,他看着常钰不断地给自己使眼色,脑中感觉一片空白。 他想挣脱,又看见常钰在对着他轻轻摇头,像是在说,“布防图。” 是啊,他们还有四张图没有拿到,现在翻脸,这图还如何能搞定。 他心里清楚不能给常钰添麻烦,此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总觉得无形中有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心脏,他感到无法呼吸,他觉得此时若是他走了,他会后悔一辈子。 时间仿佛变慢了,又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常钰搂着那女人的腰肢转身向着丛林深处走去。 常钰浅浅地笑着,女人脸颊绯红,他看着常钰将那人打横抱了起来,耳边却不断的回响着常钰的声音。 “叫月生好听些。” “我保证对月生说的都是人话。” “月生不心烦的时候,就是最好看的时候。” “放心,我会保护你。” 他眼神震动,一下挣脱了束缚,不管周边之人瞬间抽出的长刀,只一个劲儿地向常钰冲去,他一下用力高高跃起,双脚惊人地直接踩在了笔直的树干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挂住树上。 他看见此时常钰已经抱着女人走出了一段距离,他心脏抽痛,开口大喊,“常钰!” 却见常钰并没有回头,而是抱着女人飞速地后退了一大步,女人也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周围人此时才注意到常钰那边的动静, 他们见当家的得手本来已经准备撤了,却不想那边有了突发状况。 牧月生定睛一看,一头巨大的狼正朝着常钰扑来,准确地说是朝着常钰怀里的女人扑来。 常钰抱着她辗转腾挪,女人紧紧地搂住常钰的脖子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别扔下我,别扔下我。” 牧月生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头灰背黑狼不是灰灰又是谁,原来这狼早就上了山同常钰汇合了,难怪那日他信誓旦旦地说狼崽子没问题。 只见灰灰不断地扑向女人,女人吓得肝胆俱裂,她虽会一些浅薄的轻功,但其他的却是一窍不通,此时只盼望着常钰能救她于水火。 可惜常公子此时仿佛“不敌”巨狼,灰灰飞扑起来直接咬掉了女人露在外面的脚,清脆的嘎嘣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随之而来就是女人凄厉的惨叫。 灰灰不负众望,又接着飞扑起来在女人身上留下了几个骇人的坑,并象征性地让常钰也挂了彩,之后便是常钰飞起一脚将灰灰踢飞,灰灰哀嚎一声转身跑了。 女人见狼终于走了,躺在常钰怀里不断地发抖,一是吓得,二是疼得。 常钰将她交给奔过来的几人后,便“晕”了过去。 牧月生赶紧接住,悲伤地大喊,“常钰啊!我的兄弟!你别死啊!”眼泪即时飙出,抱起常钰飞速地逃离了现场。 那几人再不管常钰,赶紧抬起当家的往回走,当家的绝不能有事! 不说那一群慌乱的下属,牧月生在抱着常钰跑了没多久,看着四下无人常钰便跳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笑,算是躲过了这美人劫。 牧月生笑了一会,却突然皱眉,拉着常钰的手上下左右地翻看了起来。 “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常钰抬了抬双臂,转了一圈,牧月生轻笑了下,看着这个浑身血迹还一脸淡定的人,下手捏了下他的肩膀。 “啊!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这么危险事情你都敢做,灰灰再怎么说也不是人,就算是人都难免有失手的时候。它那嘴要是直接挨你脖子上,我看你就等着鸡鸭鹅云来给你哭坟吧。” 第72章 负责 看他板着脸常钰突然笑了起来,牧月生觉得自己的关心简直是喂了狗,气得抬脚便走。 常钰伸手拉住他,“哎!别走别走,我还受着伤呢,你不把我抱回去,别人会怀疑的。” “我说常公子,刚开始还不觉得,怎么认识久了我突然发现你的脸皮不是一般地厚啊。” “月生过奖了。” 常钰说完便直接跳了进去,牧月生整个接住,看着他还在流血的几处伤口,确实没忍下心把这人扔下,就那样抱着回了住处。 直到走回有人的地方牧月生才反应过来,他从这里开始抱不就行了嘛,真是亏大了。 看到他们回来,周边几个已经认识了他们的人纷纷上来询问这是什么个情况,听闻这人为救大当家而负伤,被狼咬了,纷纷叹服他的英勇,直说常钰马上就要平步青云了。 常钰暗自发笑,若是那当家的脚没断他或许还真能当个二三四五六当家,可惜她现在估计自顾不暇了。 常钰猜得没错,赵艳荣被狼咬得相当严重,山里的几个军医轮番上来查看,均是摇着头说这脚怕是不能用了。 “说的都是什么屁话!脚都没了当然没用了!”四当家站在那儿大发雷霆,“我说的是人!这人无论如何都得给我保下来。” “是,四当家息怒,我已用参汤吊住,也上了金疮药,现在血已经止住了,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相信就会转好的。” “唉,都滚都滚,让当家的好好休息。” “是。”厅内众人一个个低着头退出,心情无不沉重。 四当家坐在床边,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美人,心里揪得生疼。 入夜时分,赵艳荣终于睁开了眼,盯着天花板出神,四当家倒完水重新坐下这才发现她已经醒了。 “老四。” “我在,你别动,军医说你要多休息。” 赵艳荣摇了摇头,继续开口,“我记得你那日同我说,是在换防途中偶然遇到那两人的?” “对。”顿了顿他又道,“我遇到了狼群,大概三十来头,那群畜生攻击了两下就跑了,我们跟着追过去狼群跑没了影,只找到他们。” “他们身边可也有狼?” “倒是看见了一只,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那狼身形巨大,我们没追上。” 赵艳荣闭上眼,良久没有说话。 “你是怀疑今日之事不是巧合,而是他们故意为之?” 躺在床上的病弱美人轻轻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不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虽然那人今天受了伤,但若那狼是他的,就是他自导自演了,让下面的人盯紧点。” “是,现在满山的人都知道是他救了你,我们这个时候确实不好动手。” “我现在起不了身,老二老三都指望不上了,山里的事情你多费费心。” “说的这是哪里话, 放心吧,山里的事情我自会帮你照看好。” “嗯,你走吧,我再休息会儿,让下人来伺候就成。” 四当家恭敬地退出房间,天色已暗,他走在只有月光照亮的山路上,脸上的表情再没有刚刚的悲痛、担忧,反而笑得十分开怀,目光里只有野心。 “终于,等了这么多年,被这女人抓上来这么多年,她终于要死了。” “等她一死,山上掌权的便只有我一人,我便是这里的土皇帝。” “哈哈哈,到时候我定同她一样,抓上百十来个美人,天天伺候我。” “痛快,痛快,这两人来得太好了!” 被表扬来得太好了的两人此刻正站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你过来。” “不行。你出去,我自己来。” 二人隔着桌子相对而立,互不相让。 常钰肩膀上的伤口不脱衣服根本没办法上药,但他此时却扭扭捏捏地说什么都不肯脱。 牧月生微微眯眼,又想起了那个要去泡温泉的夜,疑惑再次升起。 仗着常钰现在行动不便,三两下扯开了人家的衣服,入眼却只有白皙的少年身体,他眼神有些复杂似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大笑了几声。 “都是男的,你说你害羞什么。” 常钰抱着胸涨红了脸,“赶紧擦药,烦死了。” 下一秒牧月生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他发现他擦药时一碰到常钰的肌肤就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手抖的好几次都把药洒了。 “我说你到底会不会啊,要不是伤在后面我看不见,就你这技术还真不如我闭着眼自己倒。” 牧月生眼前又浮现出常钰抱着那个女人,转身走了的身影,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声音变哑,“若是没有灰灰,你是不是也准备那样做?” 常钰沉默了片刻,“嗯。你是我框上来的,我自然要对你负责。” “对我负责?” “嗯。” 牧月生放下手里的药,俯身前倾,薄唇轻碰,吻上了常钰没受伤的另一边肩膀,常钰瞪大了眼,感受着身后温暖又略带湿润的唇,手心不断冒汗,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红唇离开,声音嘶哑,“这样你也愿意负责?” 常钰愣了半晌,如触电一般飞速地穿好衣服,打开门跑了。 坐在后面的牧月生半晌没动,那模样像是石化了一般,一脸的不可置信。 两刻钟后,常钰重新回到了小屋,牧月生坐在桌前喝着淡茶,见他进来神色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穿上吧。”常钰将手里抱着的黑衣扔给牧月生。 牧月生接过利索的套在身上,这是最后一次行动,常钰弄了两件夜行衣来。 “就剩四张了,知道地方吧。” “当然,只是你这受着伤呢,要不还是躺下,今晚我一个人去就行。” “没事,灰灰也就是蹭破了我一点皮,何况你都给我上了药了。” 说到这里二人都是脸上一红,过了好半晌常钰才继续开口,“还是跟昨天一样,先回来的人就在这里等。” 牧月生点点头,常钰转身刚准备走就听他在身后幽幽的说,“我是自愿上来的,不算是你框的,我知道这是哪里,也知道文华在外面等着我们的图,所以...” “你不必...负责。” 常钰身体僵了僵,只嗯了一声,便踏进了夜色中,牧月生叹了口气也跟上出了门。 等到常钰将那两幅图搞定,回到住处时,天光已经翻出了鱼肚白,昨夜大当家受伤,几个伍长都是慌乱不已,总觉得要变天了,均是到了后半夜才睡下。 常钰也因此忙活了很久,等他踏上回程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了。 山中极为安静,一下凸显出他那间小房中说话声音极为清楚,虽然里面的人已经将声音压得极低,但还是被常钰听见了。 “怎么还没回来?”这是邱虎的声音。 “我怎么知道,或许是方便去了呢。”牧月生随意地答着。 第73章 信与皮 “你方便会方便一两个时辰?说,你夜里去哪儿了?” “我也方便去了。” “哼,你就嘴硬吧,等他回来,你们两个一起落网,我不信还审不出来。” 常钰瞬间停下脚步钻进了周边的密林里,进来之后他静下心来,一下就发现了在他屋前的密林里,还有好几种呼吸声。 好险!幸好天光还没亮起,没人看见他回来了,看来月生是被暂时扣下了。 他摸索着向前,抽出短剑,一点点靠近呼吸声传来的地方,靠近后手起刀落直接割开了蹲守之人的脖子,在对方发出声音之前及时地捂住了他的嘴。 将人放平后又继续朝着下一个人前进,不出一刻钟,二十来个人全被常钰悄无声息地送上了天。 他站起身平静地走向那个小屋,站在屋外敲门,“月生。” 话落屋里突然传出杯子碎裂的声音,再是几声打斗,还有重物落地声,“进来吧。” 常钰推门而入,看着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邱虎,转而关上了门,“放心,外面的我都解决掉了。” “嗯,我在等你。”牧月生摸出怀里的绢布,同常钰拿出来的叠在一起,将那只昨日夜里就等在那儿的信鸽抱了过来,系在它的腿上放走。 看着鸽子越飞越远,两人都如释重负,换回了原来的衣服,坐在桌前泡起了他们在山上的最后一壶茶。 “都忙完了?” 常钰轻啜了一口茶水,秋季的山顶已经寒意十足,暖茶入腹他的疲惫也减轻了许多,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牧月生,“嗯,兵力已探查清楚,布防图也搞到手了。” “陷阱图呢?” “今日之内他们便能全部完成,交给文华;解药的成分也初步分析出来了,明日能赶着制作出来。” “那么多?怎么可能,这可是九千人的军队,你...是打算先赶出一部分,再抢这山上人的?” “不是,我的人找到了大批量的解药,是一种草,被种在一处山谷里。” “这...还真是雪中送炭啊,谁人种下的这解药?” “不知道,说是让我出去了之后再告诉我,这么大批量的药草绝非朝夕可得,我也很好奇那人是谁。” “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逃出去就可以了?” “不,是我送你出去。” 牧月生睁大眼,“什么意思?你不走?” “对,我要留在这里,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常钰平静地说出了让牧月生心惊不已的话,已经到了这步,再瞒着也没什么用了。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战事一起,刀剑无眼,你留在这里可是凶多吉少!” “我知道,你说的射程我也明白是什么了,这几日文华一直没动,就是动用大军直接就地取材,制造投石车,乱石飞下,这里会被夷为平地。” “那你还不走!”牧月生站起身来,逼视着常钰,这是他从来没有展现过的焦急情绪。 “乱石飞下后,他们会迅速躲入瘴气中,据险而守,他们熟悉地形,就算我们做了这么多也不能保证必胜,我绝不能让他们再有翻身的机会。” 牧月生叹了口气,“所以,你跟他们之间的过节深到你宁愿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斗个你死我活?” “对。” 牧月生眼神震动,他从没见过此时此刻的常钰,那眼神冰冷得让他呼吸凝固,他目光坚定不容丝毫动摇,同平时那个随意的他判若两人。 常钰说完最后喝了口茶,站起身拉起牧月生,“走,他们已经来了。” 此时,久不见邱虎过来的四当家终于带着人寻来了,常钰他们住的这地方算是比较偏僻的,此时天刚亮不久,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四当家皱着眉头站在高处,盯着下面的小屋,他明明听邱虎报告,说那个常钰溜出去了,他们留在这里等,怎么现在如此安静? 他正想挥手让人下去查探,便看见常钰二人从房中走出来了。 到了空旷处,常钰回身朝着四当家挥了挥手,笑得灿烂又阴森。 “感谢款待,我们要走了!” “哼,你逃得掉吗?!” “当然,我等在这里,只是为了把一件东西交给你,还麻烦你帮我交给大当家。” “你什么意思。” 常钰摸了摸袖中的东西,笑着说,“王信的东西,接好了啊。” 四当家听见王信两个字脸色骤变,抬手接住常钰扔过来的小包裹,很轻,由于太轻了他甚至在里面放了个石头来增加重量,以防丢不过去。 士兵们站在上方紧盯着常钰,只要四当家下令,他们会马上冲出,拦住这两个人。 可常钰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四当家,那眼睛里的期盼让人觉得心中汗毛倒竖,相当诡异。 四当家解开包裹,里面有一张小纸条,与一张皮。 常钰站在下面喊道:“信是我找人照着样子仿写出来的,你看像不像王信的笔记啊,哈哈,不过那张皮可是货真价实的。” 四当家拿起那张皮翻过来一看,上面赫然纹着艳荣二字,这样的字他的背上也有,这是从老二身上割下来的! 他呼吸有些急促了,伸手打开字条,确实是老二的笔记没错,只是那内容却让他如坠冰窖,这正是王信死前要让鸽子传出的信息。 上书:艳荣救我,三百小队已灭,据点暴露,小心,目标已找到 “你,你究竟是谁?”四当家的声音开始颤抖。 “当然是杀王信的人,这几日多谢款待了,信已送达,在下就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常钰拉起牧月生转身就跑。 “上!快上!不能让他跑出去!”这人逮了这么久,身上一定有探查到的消息,绝不能放走,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所有需要放出去的消息已经全部放出去了。 “快!抓住他!他娘的绝不能让他逃了!” 四当家转身直奔中层而去,“集合!所有人集合!” 此时心中不安的感觉将他完全包裹,他觉得这座庇护了他们数十年的地方似乎即将倾覆。 常钰二人住的地方离后山很近,他们只需跳下一个小崖壁便可进入密林深处,追击的人会因为视线遮挡而无法放箭,只能人肉搜寻他们,这是常钰来的第一日就已经看好的地方。 两人奔跑在林间,速度快得惊人,直让身后的士兵惊叹,这是人是狼?怎么跑得这么快?! 第74章 羌璃与月生 常钰原本就轻功了得,一手跑路的功夫自小就让文华钦佩,牧月生则是从小便接受最好的功夫老师教导,加上他天赋极高,早就是各中高手,所以这些年他游历各地,家里都对他相当放心。 两人快速将本就不多的追兵甩开老远,又转了几圈,来到了瀑布前。 此处人烟稀少,暂时安全。 两人停下来喘着气,缓了一会儿,山中突然敲响了洪钟。 牧月生听着钟声翻了个白眼,“这下好了,人家直接封山了。” 常钰没说话,他倚靠着一根粗壮的树干,抬头望着蓝天,脸上全是畅快的笑意。 “真想亲眼看看那女人的表情,可惜了。” “……” “出了这座山外面便是大军,现在他们明知自己暴露也不敢跑出去,只能躲在瘴气里等死。”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觉得越是危险,你活下来就越有成就感啊” 常钰笑了笑,“月生说的哪里话,我这明明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放心,我不仅会逃出去,还一定会到长安去,揪出幕后与之勾结之人。” 牧月生低头,不敢直视常钰投过来炙热的目光,“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既然被皇帝派来暗中调查,就说明你跟他们绝不是一伙的,所以,我赌你会帮我,会站在我这边。” “你现在是破罐子破摔,终于准备坦白了?” 常钰此时也觉得自己好笑,藏着掖着跟个什么似的,结果到头来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你不也一样,还好意思说我。” “你就这么自信我会帮你?” 常钰直起身走到牧月生面前,抬了抬下巴直视他的眼睛,那样子十分自豪,“我从来没赌输过。” 牧月生扑哧一笑,抬手揉了揉常钰的头,“天眼神玉果然名不虚传,聚四方财富,集八方气运。” 常钰眼神有些震动,却只在片刻后便消失,他抬手环住对方的腰,贴了上去,将头埋在牧月生的肩膀上,“月生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去玉浮山祭祖那日,我看见你了。” “为何确定那就是我?” “你族之事,我早有耳闻,我调查了张大力,知他是十年前突然出现在那个村子里的,他既然出现在玉浮山祭祖,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还有姬云,虽然面相变了,但他的身形以及他用的刀、刀法同当日都极为相似,且入山后的那日夜里你是带着狼群走的,这些匪徒又说是跟着狼群才找到的我们。” “最重要的是,那王信的尸体我近距离看过,那块丢失的皮正是你刚刚交出去的。” “够了。”常钰抓紧了他的衣服手指渐渐变白。 牧月生将常钰的脸捧起,眼里笑意莹然,“你祭完祖便带人哄着我往迷魂凼走,同文华是一个方向,我便猜测你就是我当日在玉浮山上见到的人,再加上你怪异的气运,以及文华说你小时候的种种事迹,我便知道玉在你这里。” 常钰咬牙,“你可知除了自己人,知道这个秘密的都被我杀光了。” “你又可知我这次来除了帮文华剿匪,另一个目的就是赶在御史大夫之前找到神玉,带回长安。” “月生这是要抓我?” 牧月生放下手,拥了回去,眼里带着宠溺的笑,“若是要抓你,我便不会告诉你了,乖,摘下来让我看看。” 常钰愣了愣,他的话仿佛带着魔力,勾着人可以抛下一切,只顺着他心意去做,常钰不自觉的抬手,光芒闪过,牧月生只觉得怀里的人忽然软乎了起来,玲珑有致的曲线紧贴着他的身体。 那个他日夜思念的小仙女,终于出现在了他眼前。 那双仿若装有星辰又略带冷酷的眸子,只一瞬间便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面若桃李的肌肤吹弹可破,水灵的仿若刚刚成熟的蜜桃,让人不禁想一亲芳泽。 她微微皱眉眼里冰冷之意更浓,朱唇轻启声音悦耳动听,但开口却是残酷的威胁话语,“若是你背叛我,我便亲手杀了你。” 回答她的只有牧月生温暖的唇,唇齿相接柔软缠绵,片刻后她才终于闭上眼回应起来。 晨曦刚现的树林间,还沾着初秋的寒意,但两人此时却只能感觉到对方如火般的热情。 牧月生松口看着眼前的人,又亲了亲她柔嫩的脸颊,说了句让人十分无语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翻了个白眼,“你或许是这世上第一个还不知道人家叫啥就亲上去的人。” 牧月生俊美的眉眼笑开了花,“不管你叫什么,我都知道,今生我要的就是你了。” 女孩的手微微攥紧,脸颊绯红,“羌璃。” 话落她忽然抬头向周边看了看,拉起牧月生走向那个水潭,“人来了,快走,带路吧。” 身体分开之际牧月生心里无限遗憾,听见羌璃的话又有些无奈,“是不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 说罢便牵着羌璃走下了水潭,走向中央那个深蓝色的区域,两人同时深吸了口气,一头扎进水潭里,再也没浮上来。 片刻后,追击的士兵赶来,搜寻完这片区域却是毫无两人踪迹,继而又往其他地方搜去。 迷魂凼半山腰。 浓厚的瘴气将此处完全盖住,视线仅仅能让人看清自身周边两三米的范围,只要站在这里,浓烈的压抑感便会不断传来。 四周静谧,连虫鸣鸟叫声都不能听见分毫,安静得有些诡异。 片刻后这份寂静却突然被“哗啦”的水声打破,水潭中一对年轻男女从水里钻出,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两人互相搀扶着上岸,各自将身上潮湿的衣物拧干,这正是羌璃二人。 羌璃摸了袖子,掏出了两颗黑色的药丸,虽然被水浸湿但好在不影响药效,递给那人吃了一颗后自己也咽下一颗。 这是昨日夜里姬云用鸽子给她送来的。 “先找柴火吧,不然我俩得冻死。” 两人动作极快,不多时便寻了一处山洞,将捡回来的柴火堆起,羌璃摸出身上竹筒做的火折子,吹燃后开始生火,牧月生则搭起了烤衣服的木架。 火光照亮山洞时,一声狼叫在外面响起。 第75章 家族之耻 羌璃眼神一亮走到外面吹了声口哨,片刻后灰灰的身影便出现在洞口。 羌璃揉了揉灰灰的头,“真乖。” 灰灰却面带疑惑,歪着头看着羌璃,围着她转了好几圈闻了又闻,要是会说话,灰灰现在定会大喊:“什么情况?!” 可惜它不会,所以它直接一个飞扑而起冲向羌璃,迎接它的却是一个爆栗。 灰灰哀嚎了一声,认命地走回刚燃起的柴堆边趴下捂着被敲得生疼的头,扒拉起了地上的石子。 “好了,把衣服脱下来吧,这样会着凉的。” 牧月生拍了拍手,架子已经搭好他自己直接脱了起来,脱下外衣后他看着羌璃沾了水后贴体的衣物,衬得女孩更加的玲珑有致了。 他移开视线将自己的衣服挂上去,“你放心,我不看,转过去就好。” 说完他便走过木架,面向山洞坐了下来。 羌璃点点头走到他身后开始褪下湿透的衣物,牧月生听着后面的动静不自觉吞下了口水,攥紧了拳头。 羌璃挂好衣服后,同牧月生背对背坐在火边,山洞中一时十分静谧。 “睡一会儿吧,熬了一天一夜,明日起战斗便会打响,好好休息一会儿,才有力气干活。” 牧月生说完又有些尴尬,总觉得他劝人家睡觉有点意图不轨的意味。 “好,等我睡醒,便带你下山。” 牧月生攥紧了拳头,有些生气,“你以为我是抱着什么心情同你上山的?” 羌璃眼眸微垂,轻轻抚摸着灰灰柔软的毛皮,感觉十分温暖,挪动两下靠了上去,抱着灰灰闭上了眼。 “我为王女,只娶驸马绝不嫁人,你可想好了?” “你...是要我入赘?” “你是皇子,岂有入赘之理,我想想便算了,我更不会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泽神一族没有这个规矩。” 牧月生一脸菜色,“你那族是不是还能娶好几个男人?” 羌璃抱着灰灰又往里钻了钻,灰灰无奈地用鼻子喷着气,羌璃勾起嘴角,“对呀,我母亲在世时只要是她看上的便都能娶回去。” “...难道那姬云?”牧月生感觉他声音都僵了。 “哈哈哈,你想多了,他就是个傻子。”感受着火堆与灰灰一同传来的热度,羌璃觉得没那么冷了,“不过我母亲只娶了父王一人,她也跟我说一人足矣,多了后院容易起火。” 牧月生抽了抽嘴角,这话越听越别扭了,合着不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怕麻烦? 洞中传来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羌璃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才听牧月生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句,“谁叫我爱上你了呢。” 两人一个抱着腿,一个抱着狼,没一会儿都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夜幕已经降临,牧月生迷瞪地睁开眼,看着洞外漆黑一片,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他转头看见火堆即将熄灭,于是趴下去用力吹了吹。 一丝小火苗蹿了起来,他又捡了两根柴火丢进了火堆,火光亮起他将挂在木架的衣服取下穿好,才突然看见架子上还挂着羌璃的衣服。 他本能地一低头便看见了让他鼻血四溅的一幕。 羌璃穿着件白色的肚兜,晾着大半身子抱着灰灰睡得十分香甜,这少女与野兽的强烈反差带着十足的野性之美刺激得他瞬间感觉鼻下一热。 许是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与瞬间的安静,羌璃皱眉睁开了眼。 只见一件白色衣物从天而降,遮住了她的视线,耳边传来牧月生的声音,“我出去看看。”话落便飞速跑出了山洞,脚步慌乱差点撞上石头。 她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抓着衣服看了半天,接着牧月生便听到那带着怒气女孩声音。 “牧月生!” 听见后他跑得更快了,边走一只手还边捂着自己的鼻子,他得赶紧去之前那水潭边洗洗,太丢人了。 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牧月生才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洞里。 羌璃早就远远地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还没等他走进来她的脸就染上了红霞,抬头看着一脸尴尬的来人,小嘴一撅,“你这个伪君子,说好了不看却趁我睡着偷瞄我,被我发现还落荒而逃,你还好意思回来。” 一边说还一边拿起身边的石头扔了过去,牧月生任凭石子打在他身上一动也没动,低着头有些可怜。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声音带着十足的小心与少量的试探,配上他那本就无邪的俊脸显得十分无辜,让人看着只觉得世间任何事都是他对,错的是世界。 羌璃无语,这认错的态度她总觉得跟她记忆中的父王有些重合,让她一下子笑了出来。 见美人不再发脾气,牧月生这才小心地走过去坐下,递上两颗果子。 “我本来想给你打点野味,跑了半天却发现这个烟瘴林子里什么都没有。” 羌璃看着牧月生一脸自己好没用的懊恼表情,气无端就散了,结过果子咬了一口,“好酸。” 牧月生更委屈了,她赶紧接着说,“有就行,只要饿不死。” 谁知话音刚落,灰灰就从洞外走了回来,牧月生这才反应过来灰灰刚刚不在洞里,最让他无奈的是回来就回来吧,这狼的嘴里竟然叼了一只兔子。 他才刚刚跟心上人说这林子里什么都没有,瞬间被头狼给打脸了。 灰灰将兔子潇洒地扔在二人面前,自己找了个地方滚了滚一脸满足,那肚皮圆得不知吃了多少只兔子。 洞中再次陷入沉默,羌璃感觉到身边的牧月生十分尴尬,于是弱弱地开了口,“月生,我不会剥兔子,你帮帮我吧。” 牧月生眼里一下漾出得意,抓起兔子快速出了山洞,看的羌璃只觉好笑 没过多久他便把兔子处理好回来架上,一边烤还一边自卖自夸,“别的不敢吹,我这烤兔的技术还是不错的。” 羌璃笑着点点头,“好,我等着尝你这得意之作。” 看着羌璃晶亮亮的眼睛,没忍住他又低头亲了亲,“你真好看。” 羌璃脸一红,“烦。” “羌璃。” “嗯?” “你的名字也好听。” 羌璃笑着,“你有完没完?” “跟我说说你的事。” “你不觉得你应该先说说你的吗?” “我的?嗯...我想想,我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他们都觉得我是家族之耻。” 羌璃扑哧一笑,“这是怎么个说法?” 第76章 战事,起 “我十岁前几乎都待在长安,认识文华也是在那个时候,后来跟着父亲去了封地,他们都觉得我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再后来父王登基,我三个哥哥都是独当一面的能人,我也无心帝位,他们就乐得让我清闲。” “所以你这个闲散王爷如何就同意过来干正事了呢?” “额...可能是命运的指引。”他也不能说是过来看美女过来玩的呀。 羌璃仿佛也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拎到近前,“说!你把那两个伶馆带出来的放驿馆干什么?是不是想着回去了顺路带走?!” “你别激动,我啥也没干啊。” 羌璃眼神微眯,明显不信。 “我一路过来捡了几个孤儿,怪可怜的就带回驿馆去了,又怕他们无聊,就让那两女的陪孩子玩去了,我去听涛阁也只看歌舞,没有叫人啊,不信你去问那个姒灵,她可以作证。” 羌璃缓缓松了手,牧月生别的不说,就这张天真无邪的脸实在让人不能相信他会干坏事。 “好吧,姑且信你,不过你怎么知道姒灵名字的。” “时原那天跟我一起,也看见你们了,那姒灵他在长安的时候见过,后来便告诉我了。” “你没跟时原说什么吧。” “这是自然,他虽然忠心,但是脑子不太好使。” 站在迷魂凼东北部的高山上,脑子不太好使的时原打了个喷嚏,夜风实在是有些凉,他抱了抱自己,看着远处黑夜中也依然能看出些轮廓的敌军大营。 “你早说啊,我也不至于闹了这些天。” 文华站在一旁鄙视了他一眼,“你时原大人会冷静下来听我说?” “...必须的啊。” “那在下真是刮目相看了。”文华转头对着身后的领兵,“时候差不多了;摆好角度,石堆全部填上!” 时原没吭声,半晌后才弱弱地开口,“文大人,我想跟大部队一起去烟瘴林里,说不定能提前找到王爷呢。” 文华斜了他一眼,“去吧,把你的人都带上赶紧走,别再白吃白喝我的了。” “是!” 时原一脸尴尬,他闹了快五日,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文华派人来说什么他也不信,直到文华把他带到这刚刚占领的山顶,他看见周边数量众多的投石车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给王爷丢人了。 即使是他时原也是知道尴尬二字怎么写的,带着人快速离开了这里,寻着早已出发的大军脚步,一起往瘴气里行去。 “文公子,还有一刻钟便要天亮了。”张大力站在文华的身边提醒着。 文华眼神有些复杂,他手里还抓着张大力昨日一早送过来的布防图,“你们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这次行动。” 张大力拱手,“我家公子只让我转达,他会帮你,其他的不便多说,只望文公子别忘了他这次出生入死的功劳。” “他就这么想去长安?” “世间男儿有哪个不想一展宏图的,文公子多了这么个助力,对你也是好事。” 看着眼前体壮如牛的高大男子,文华叹了口气眼神黯然,“我自不会辜负他的好意,更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这次是我文家欠他的,我们自会报答。” “如此便多谢文公子了。” 文华不再看他,只望向依旧被黑暗笼罩的迷魂凼,心中暗道,“只是...你为何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东方的天空渐渐被霞光染亮,文华盯着眼前的山峰神色突然变得锋芒毕露,“准备!” 巨型器械呈扇形在山顶平台上排开,原本在这里矗立着的几座了望塔已全部拆除,嘎嘣声不断传出,是投石车不断拉紧的声音。 等到所有声音消失,山顶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文华大喝,“放!” 巨大的破空声响起,巨石带着万钧之势如流星般向着山顶飞去,只是几次呼吸就撞向了山顶的房屋,在寂静的清晨响起了死亡之音。 躺在床上的赵艳荣瞬间睁眼,“老四,什么声音。” 睡在她旁边的四当家一下坐起,还没来得及沉浸在自己终于同大当家过夜了的喜悦中,他的梦就被这巨大的声音砸醒了。 他掀开被子风一般地下了床,走到外面看了片刻,迅速地跑了回来,“东北方的山被人占领了,现在满天都是巨石,快,快走!” 赵艳荣艰难地坐起身,眼里全是不可思议,“就算暴露了,可没有军队,他们怎么可能进攻?!” “不会的!御史大夫明明传来消息说一切稳妥!怎么会!” 她起身将衣服披上,想要下床脚下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四当家看着眼前这幕眼睛突然转了转,一反常态的没有去扶,赵艳荣抬头想喊他,入眼却只有那个男人逐渐变得充满嘲讽且疯狂的表情,“不!你不能丢下我!” “为何不能?”冷然的声音从四当家口中传出,是赵艳荣从没有听过的冷酷。“我可不是老二,临死都只想着你,我被你抓上来卖了这么久的命,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我还不好好把握吗?” 他上前两步将赵艳荣推倒在床上,三两下拴住了她的手脚,看着眼前的美人惊恐的表情,俯身吻了下她的唇,出口却是狠毒的话语,“留在这等死吧,老破鞋。” “你!没有我你管不了这么多人!你...” 后面的话被四当家一张布给完全堵死了,摸了摸赵艳荣因为愤怒而震出的眼泪,“你跟你那阉狗养父还真是如出一辙,一样的好色,一样的自负。” 四当家说完后便站起身走了出去,片刻后巨石落下,房屋倒塌,赵艳荣瞬间被尘土掩盖。 四当家头都没回,径直跑向大本营,集合完人手后快速开始下令。 “所有伍长!按布防图所示,带人躲进瘴气里,各自为战!” “是!” 几名伍长没有一丝迟疑,这种情况他们已经预想过多次,各自的点位也都非常清楚,因此就算现在巨石落下他们也无甚慌乱,带着没有受伤的部下直接往山下跑去。 至于那些受伤的人,被压在房屋下面的人就只能看命了,若是战争结束,他们都还活着再说救他们的事吧。 文华站在高处对下方的情形自然看得清楚,对面的山上,人不断从房里涌出,快速地向山下奔去。 “弓箭手!放!” 第77章 驸马 剑雨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不断将想要跑进瘴气里的人射倒在地,两山隔得近,文华能清楚地听到对面发出的惨叫声。 “第二轮!放!” 再一波剑雨落下,四当家顿时有些慌了,对方准备如此完全,反应还这么快,就这一会儿工夫他们已经损失了上千人,可除了进瘴气,他们没有其他办法,留在这里就是死。 “快!再快点!” 终于在第四轮剑雨落下后文华叫了停,现在已看不见对面还有士兵了,就算倒塌的屋里还有人,也知道现在从屋里出来就是死。 这些人只能在屋里等着,现在要么他们胜,同伴回来救出他们;要么,对面的胜,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烟瘴林中,姬云和拓跋淳带着三百人小队快速地跑着,现在张大力在文华那边,二长老则还躺在山下的藏身地,他想同年轻的时候一样起来战斗,但这些年对他身心的摧残再加上激动过头,他只能躺在那儿懊恼地叹气。 “在那边!” 姬云指了指,直奔山洞而去。 牧月生站在山洞口,看着已经恢复男身的常钰,“你是打算用这身份入朝为官?” “对,若是我有哥哥或是弟弟定是同我现在这相貌一般,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你可真不害臊啊。” “是嘛,我怎么记得有人就这样扒了我衣服,还亲我。”他戏谑地抬头看着牧月生,调侃之味甚浓。 牧月生淡定回应,“可能我真的好龙阳吧。” 常钰脸一红,抬手打了下他的肩膀,姬云在远处歪头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对,看了看牧月生他突然摸了下自己的脸,还好,他现在还保持着鄂云的相貌,可以直接过去。 拓跋淳向身后的人介绍也只说这是主子的暗卫,其余没有多谈。 片刻后一群人带着三十多头狼奔到了常钰面前,整齐地单膝跪地,“少主!” “起来吧,我们就以这东面为据点,过不了多久人就要下来了,先把此地的陷阱全部转换位置,再跟着各支队长,准备迎战!” “是!” “保护好自己,回去开庆功宴!” “是!”最后一声回应带着肃穆,吼得极为大声。 等所有人各自散开做事,姬云与拓跋淳才上前来说话,两人看着站在一旁的牧月生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是我的驸马,放心,” 两人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互相对视了一眼确定刚刚主子确实是说话了,眼睛瞪得更大了。 “主...主子,你要慎重啊,这人来历不明...” 常钰笑了笑,“什么来历不明,这是代王爷。” “王爷又如何,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拓跋淳点了点头,丝毫不害臊地说,“主子,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万不可被他的皮相所惑!” 牧月生正在开心自己新得的驸马身份,却听到两人如此诋毁自己,上下看了看拓跋淳,拓跋淳感受到视线瞪视了过去,“看什么看,我又没说错!” 拓跋淳想着他四散在各地的女性友人,深以为然,谁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不是也在外面拈花惹草。 “别以为你是王爷就能为所欲为。”姬云适时接嘴,拍了拍常钰的肩膀,指着牧月生说,“这小子去伶馆召妓的事你忘了?族里可不允许驸马如此作风。” 常钰张口辩解,“那都是误会,你们...” 拓跋淳大惊,“他是不是跟你说他带人回去什么都没做?” 常钰尴尬地点点头,拓跋淳一下拔出佩剑,冲着牧月生,“好你个骗子,我家主子你也敢骗,接招吧!” 语毕直接朝着对方劈去,牧月生无奈抬手应对,可惜拓跋淳气势虽足,长相也威猛,武力确实有点不够,三两下就被牧月生赤手压倒在地。 常钰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拓跋淳倒地后奋力地挣扎了两下,却没想到这个看来相当柔美的男子力气居然如此大。 首战草草失败他觉得自己相当没脸,抬头看着常钰的表情,突然明白主子早就知道自己打不赢人家,等着看他笑话,十分生气地控诉,“主子你胳膊肘往外拐!” “好了好了,别闹。人快来了。” 姬云闻声转头向远处望去,片刻后拉起了拓跋淳,“先把眼前这群人干掉在同他秋后算账,放心,我来收拾他!” 拓跋淳热泪盈眶,“姬云,还得是你啊!” 谁知他这两个字喊出来,三人表情都是一变,姬云拉着拓跋淳的手都一下收紧了,他低着头没说话,直接将拓跋淳拉走迎敌,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说,“你说你,喊我做什么?底都被你掀了。” 拓跋淳一脸茫然,同样小声的边走边回,“啊?怎么你的名字是不能喊的吗?” “我现在是鄂云,鄂云,你记住了。” 两人走远,牧月生一下笑了出来,“看来鸡鸭鹅都是一个人了。” 常钰挠了挠头,“抱歉哈,他身份特殊,你就别问了。就当他是我的暗卫。” 牧月生点点头,抽出长剑跟着拓跋淳和姬云走了,在距离常钰足够远时,他不满地嘟哝了一句,“真是不公平。” 常钰额头吊汗,看来他得找个机会把自己耳朵相当灵这件事告诉他。 抽出短剑常钰跳上旁边的大树,屏住呼吸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大。 能见度极低的树林战即将打响,现在毒气对双方都没有影响,敌军的优势是熟悉地形,他们的优势则是人数更多,且提前埋伏上了。 这第一刀他们会占出其不意的便宜,但在这之后一旦杀疯了,失去方向,他们就将陷入劣势,常钰做了他所有能做的,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倒地声音传来,看来是姬云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要趁着现在没被发现多杀两个。 脚步声走近,常钰直接用布把自己眼睛蒙上,在这里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耳朵,静静数着敌人的脚步,下一瞬,他猛的跃下,一剑直接刺入树下之人的心脏,人应声倒地,他脚下不停,循着声连续的冲杀。 却没想到只过了几息,一声巨响传来,像是钟声,钟响三下敌军突然全都停下了脚步向后聚拢,退出了他们的埋伏地。 这些人已经发现他们了! 钟声继续传来,两快三慢,常钰听出对面的脚步突然整齐了起来,迈着一种特殊的律动,这是... 他们在树林里摆阵了! 第78章 后撤! 四当家冲下山后,怒声指挥着。 “快!速度快点!” 几个伍长接到命令立即带着各自的人马去指定位置埋伏,谁知才刚到地方,就不断传来惨叫声。 四当家立即明白这个保护了他们十数年的瘴气林子现在竟然不是他们的主场了。 “四当家,怎么会有人埋伏进这瘴气里呢!” 一位同四当家在一处的伍长有些难以置信,“这瘴气是有毒的啊, 他们不要命了吗?!” “别慌,既然进来了,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走,去传令处。” 得知林中有埋伏四当家心中也是一惊,有毒都闯进来吗?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他心中开始打鼓但面上依然强作镇定,他要是慌了这些人就会自乱阵脚,这仗就不用打了。 他带着一队人马快速往后山而去,那里的一处小山坡上有一口一直矗立着的大钟,每隔一段时日他们都会用这口大钟进行训练,保证士兵就算在几乎看不见的烟瘴林里也能配合起来。 这个办法当初是赵艳荣和三当家想出来的,包括这里的布防和阵法,现在赵艳荣被他抛在山顶生死未知,三当家死在了文仲手里,现场只能由他这个只懂皮毛的四当家来了。 还好阵型都是时常练着的,几种阵法的口令他都记得,只要敲响,让士兵们正常运转起来就好。 迷魂凼面积极大且能见度极低,只有声音在这里传达才更有效果,四当家喘着粗气跑到了钟旁,此处瘴气更浓,路不好走也更加安全。 不敢再耽搁,四当家用力敲响了这口救命之钟,两快三慢地钟声响起,回荡在整座山中。 所有人立刻都不再各自为战,快速根据早就演练好的阵型带着一种奇异的律动不断地向前。 难行的路段则派人守着不攻击,只出声提示,这样一来就算遇到埋伏左右的人也能不断上前化解, 队伍呈圆形不断向前推进由上至下,遇到埋伏再一下变为三人一组,合围干掉埋伏之人,接着又散开缓步继续向前推进,每人都盯着周边同伴处的动静,完成合击后再次散开,周而复始。 文华这方的军队开始被迫不断后退,伤亡出现,好不容易占得的优势被瓦解。 这些人被暂时征调过来配合并不完善,在山外练兵的时间又没有练过迷雾中的阵法,加上浓雾中突然闪现的脚步声以及惨叫声,不少人小跑一段路后立马发现自己失去了方位。 对心理压力极大,对每个人都是一种考验。 开始他们以为得到了布防图,又是事先埋伏,再加上人数是对方的两倍,都是信心十足。 但现实却相当残酷,他们小看了在浓雾中不熟悉地形带来的极大劣势,甚至有人跑着跑着直接就坠下了万丈悬崖。 站在山顶的文华听见钟声便知不好,他站在这里无法下令,声音在满是喊杀声的山间根本传达不到,不论是进攻还是撤退命令他的士兵都听不见。 此处又没有那种大钟,投石车往瘴气中投又有极大概率误伤友军,怎么办? “左副将,你留在这里,我要过去参战。” “公子三思啊!那林子进去就是九死一生,大人可专门吩咐让我保护好你。” “若是我不去,代王死在里面,你我最后都别想活。” “这...这...” 文华说完再不管他,带上一个小队叫上张大力一同快速向那边冲去。 林中作战对他们实在不利,占有优势的骑兵到了林前也只有下马前行,施展不开手脚。 站在瘴气林前,文华此刻也感受到了那种压迫感,这种瘴气不是渐渐出现变浓,而是像一只蹲趴在那里的庞然巨物,只在原地不断吞吐呼吸,却不泄露一丝气息。 站在瘴气面前只让人觉得这是一种来自大自然的警告——入之即死。 “鸽子呢?” “在这儿。”张大力抬手提了提。 “放出来让它带路,去常钰那儿。” “是。” 张大力在鸽子脚上栓起鱼线,放飞到空中,一行人快速在林间行动起来。 瘴气中军队奋力厮杀着,但匪徒配合默契,人数优势在这里基本发挥不出来,开始节节败退,大半日过去他们已然退至半山腰。 常钰这里情况稍好,这里有狼的配合靠着灵敏的嗅觉往往能占得先机,有压力的地方姬云和常钰也能及时救援。 再次砍倒两个人后姬云来到了他面前,“主子,情况不太好,他们列阵,文华的军队顶不住已经退到半山腰了。” “那边的呢?” “好像已经发现我们这边难缠,开始调派人手往我们这边聚集了。若是不退,我们会被包围。” “该死,后撤!” “遵命。” 姬云开始快速在林中奔袭起来,不多时便将几个小队的人员聚拢在一起,带回了他们调整了陷阱的后方,一群人聚在一起暂做休息。 牧月生被姬云带回来时一脸的怪异,不断上下地打量这个人,突然从浓雾中冲出停在他面前,又拉着他来到了这个众人聚集之地,熟门熟路的简直匪夷所思。 下一秒,当他看见蒙着眼的常钰时顿时有些慌了,两三步冲到常钰面前,捧起他的脸,“你怎么了?眼睛受伤了?” 常钰取下布条,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担忧之色的美男心里相当温暖,“没事,我耳朵比较好,在这里蒙上眼睛要更方便行动一些。” “真的?”牧月生将信将疑,合着看不清还不如干脆直接让自己看不见? “真的。” “咳咳。”拓跋淳同姬云站在一旁,盯着这二人之间暧昧的举动,心中十分不适。 拓跋淳上前拍掉牧月生的手,压低声音说,“兄弟们还看着呢。” 常钰转头发现周边几百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边,那表情震惊中带着不可思议,了然中带着难以接受,他们此刻十分不想往那方面想,但这二人一个摸脸一个害羞实在有些... “原地休整!” 常钰绷着脸下令,带着几人往旁边走了几步直到瘴气彻底遮住几人的身影,他才有些尴尬之色。 “你注意点,人前别动手动脚的。” 谁知牧月生听后并没有低落,反而十分开心,“好。” 常钰赶紧补充,“人后也不行!” 第79章 人齐,开工! 牧月生撇嘴,看起来十分委屈,“啊?这...” 姬云与拓跋淳见此纷纷投来威胁的目光,谁知牧月生根本没看他们,努着嘴说了句“我不要。”转身走到一边蹲在生起了闷气。 常钰无奈,没再理他,“姬云,情况如何了?” “我们退回来之后他们踩了几个陷阱,发现不对已经回撤了,现在正原地休息。” “现在什么时辰了?” “看日头快要入夜了。” 牧月生蹲在地上抬头看天,这瘴气中哪儿有什么日头,斜了一眼姬云继续听墙角。 “估摸着是要修整好了,明日再动。” “哪怕是熟悉地形的他们,也不敢在漆黑的夜间再掀战事。”拓跋淳严肃地说道,“主子,明日若是再退,此战怕是危险了。一旦退出瘴气,他们再行布置,怕是...” 常钰抄起双手抱在胸前,来回踱起了步,“看来,今夜我们得做点什么。” “主子,文华快到了。” “知道了,你把他带过来,其他人同我们的人隔开修整。” “是。” 牧月生看着姬云消失在雾中眼睛微眯了起来,想了想他对着姬云喊了一声,做了个“友好手势。”,下一秒一个石子带着破空声直接飞向他的手,他一把抓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猛地一下站起,闪着眼里的星星,一脸希冀的看着眼前的人,“常钰常钰,能不能把姬云送给我!” 常钰:“不行。” 拓跋淳:“不可能。” 姬云稍微有些远地喊:“你休想。” 三种声音同时响起,牧月生撅起了嘴无奈放弃,片刻后又看向拓跋淳,围着他走了几圈,没事还上手摸摸。 终于在拓跋淳即将被他摸个遍,要再次拔刀跟他干一架的档口,姬云带着文华过来了。 文华的下巴有些青,长出了些许胡茬,看起来像是很多天没有休息好,当他见到二人安然无恙全须全尾的站在他面前时,轻轻松了些口气。 接着他眼睛一眯,这二人... “枉我这么担心,你二人却在山上吃香的喝辣的,几日不见竟是圆润了。” 文华边说边给了牧月生一个熊抱,转身又去抱常钰,却刚刚抬起手就被牧月生死死地再次抱住,“文华啊!我可想死你了!” 文华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这么热情,眼见常钰是抱不到了他也就直接作罢,“行了行了,你赶快给我松开。” 牧月生听后松开了手,却是一只手搭在文华肩膀上,样子有些警惕。 “我过来就是问问,你们两位里面的这些天可还有什么发现?或许对目前的情况有帮助,我们一起商议下对策。” “有啊有啊,你不知道里面有个老妖女,养了一群男妓天天给她跳艳舞。”牧月生挂在文华身上没个正形,开始打趣。 姬云,拓跋淳大惊,冲到常钰面前,“啊?!主子你没被怎么样吧?” “你怎么不说呢?!要是那啥了可咋办啊?” 常钰扶额,文华翻了个白眼,“那就当是这两人的美好回忆呗,谁让你们招呼都不打,卯足了劲要往里冲的。” “喂!我们主子可是帮了你大忙,你还说风凉话!” 姬云撸起袖子,一副准备开干的模样,“好你个没心肝的,看我不收拾你。” 常钰赶紧拦在几人面前,“几位大哥,你们看看场合。”他手指了指天,“天都黑了,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再不想办法,这趟就前功尽弃了。” 几人你瞪瞪我,我瞪瞪你都是不服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开始思考对策。 “现在的情况,如果能破掉他们的阵法,我们就有胜算。”文华沉思着开口。 “或者让他们用错误的阵法呢?”姬云接过去。 “什么意思?” “比如我们找到那口钟,乱敲一通,让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这钟的位置哪里能找到?钟声一响,我只觉得满山都是声音。” 常钰同姬云对视了一眼,开口道,“我知道大概位置。不过这夜中奔袭相当危险,人不可多。” 文华点头,“那就我们几个去吧。” 几人互相看了看,同时点头,算是暂时认下了这一趟的同伴。 稍作休整,月华洒下时,几人奔向了目标。 四当家同几个手下坐在篝火边,吃着后来派人回山上拿下来的酒肉,几人畅谈得开心还唱起了歌。 “四当家,我们这里可真是个宝地啊,兄弟们估算了下,这次上山的怕是有八九千人呢。” “哈哈,这仗打完,我们就可以安心地在这里逍遥了,再不会有人打我们的主意。” “四当家,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围山呢?将我们困死在这里,不是不费一兵一卒吗?” “你懂个屁,这么大座山要全部围死他们得再派个两万人过来差不多,这么多人要围死我们等在外面起码等两三个月吧,得要多少粮草。” “可只耗费粮草也比损失人手还不一定能剩要划算吧。” “说你笨你还真不思考了,我们这儿的地形,瘴气周边连着好几处地方,还有河流,他们没有把握能封死所有出口,若是我们暗中聚集人手攻击一处,围困必破。” “原来如此,跑出去绕他几圈,等他们撑不住了我们又回来,哈哈哈,当家的真是厉害,找了这么个地方。” “话说回来,当家的怎么没下来?” 四当家眼神讳莫如深,“她现在不宜挪动,等我们赢了回去给她报喜。” “四当家说得对!这次危机全靠四当家化解了!” 篝火映照着几人志在必得的脸,大口地喝着酒,丝毫没有担忧之色,却没有发现黑暗的树林中危机已经逼近了他们。 任凭他们如何想也不会想到,有人可以在这充满瘴气的夜间山林里行动。 常钰走在最前面,他的腰上拴着一根粗粗的麻绳,绳子的后面帮着姬云,姬云的身后绑着拓跋淳,在后面是牧月生和文华。 表面上是常钰装成是依靠记忆行走在山间的,实则是身后的姬云不断用小到只有常钰能听见的声音出声提示,尽管牧月生已经知道姬云了,但常钰还是希望这人不要再增加了。 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看着远处的火光,几个吃得正开心的人,躲在暗处的他们解开了身上的绳子,露出了邪恶的笑。 第80章 剥皮抽筋 “除了坐中间的四当家和那个伍长,其余的直接...”常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众人点头行动。 此时的夜色成了他们最有力的护身符,而中央的火光使得几人就算在浓重的瘴气中,也能清晰地辨明方向,实实在在的敌明我暗。 常钰悄声地走着,坐在最外围的两个小兵丝毫没有察觉到逐渐靠近他们的危机,还兴奋地不断吹着牛。 “那日你没去,大当家在后山给那两小白脸跳的舞,那叫一绝,看得我们哥几个简直把持不住。” “大当家这回折了脚怕是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跳舞了吧。” “还跳舞,我跟你说她下地都困难了,你是没看到当天现场有多血腥。” “难怪大当家宁愿待在山顶,也不下来,合着是下不来了?” “可不是,我悄摸的跟你说,大当家这回怕是凶多...呃” “什么?” 那人没听见下文转头向身边的人看去,直接瞪大了眼睛,前一秒还在跟他说话的人,后一秒脖颈处就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温热的鲜血喷出直接溅到了他脸上。 他正想拔刀大喝,视线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向上,旋转,然后落地滚了几圈,只能看见自己依然坐在地上微抬左手没有头的身体。 到死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常钰站在后面神色冷漠地擦拭着短剑,低声嘀咕着,“有点钝了吗,第一下竟然没砍下来。” 不太满意地挥了挥短剑,继续向一旁端着酒坛子毫无察觉,喝得已经有些迷瞪眼的人走去。 被围在正中央的四当家跟左维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聊得正起劲。 “你是最近两年才提拔上来当伍长的吧?” “劳四当家挂记,您当初提拔我的恩情我是一点不敢忘的。” “算你识相,老子也不怕告诉你,大当家的已经不行了,以后跟着你哥哥我混,吃香喝辣美人成群,少不了你好处。” “什么?!大当家不行了?” “呵呵,怎么,让咬成那样你以为还能活过来?就算活过来了,残缺不全的谁还愿意为她效力。” “可...这地方是大当家当年一手建起来的,您这是...要夺权?”左维有些迟疑,最后三个字也说得极为小声。 四当家眼睛微眯,酒喝多了的他整张脸都有些红紫,他直视着左维显得有些危险,左维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有些后悔这样说。 却没想到四当家又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什么呢,我当权当然是大当家授意的,你也不想想是谁扶我上位的,我怎么可能夺大当家的权。” 左维松了口,“您说的对,是小的失言了,我自罚一杯。” 四当家看了他一眼岔开了话题,“等把这群不自量力的兵全都赶出迷魂凼,老子定要把那两个小白脸掘地三尺找出来。” “那两个人真的是内应?” “错不了,那天我去抓这两人的时候就是被狼引过去的,现在消息已经传来,这山上有狼群带着在打仗,还是块硬骨头十分难啃。” “狼鼻子灵,瘴气里我们就算知道路,也比不上他们反应快,确实有点难。” “怕什么,等把其他的赶走,就剩那二三十头狼,还不是小菜一碟,就是不知...” “什么?” “你有所不知,那两个小白脸我到现在都没抓到,他们又出不去,到底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四当家别担心,等收拾完眼前的这些人,我们围合起来地毯式地搜一遍,还怕抓不到嘛,到时还不是任您处置。” “哈哈哈,你小子说的对,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这林子连鸟都飞不出,老子定把他们抓起来,先扒皮后抽筋。” “那个...四当家啊,您看能不能...” “什么?”四当家看着左维有些欲言又止略带淫荡的表情,一下了悟,“看上那个比女人还美的了?” 左维点点头,“之前大当家也想下手,我不好意思开这口。” 四当家豪迈地一笑,“只要你跟着我混,这又有何难。” “真的?谢四当家!”左维兴奋地谢起了恩,他这点癖好知道的人很少,但四当家是一直晓得的。 四当家又喝了两口酒,忽然皱眉有些迟疑地开口,“左维,你觉不觉得周围有些安静?” “嗯?可能喝多了都去睡了吧。”左维站起身转向后方,“六子,你们...” 他浑身僵硬再没说出后面的话。 四当家疑惑转头看着左维,只见他死死的盯着自己正前方一动不动,颤抖身子指着前方,那模样惊恐的无以加复。 他心中咯噔一下,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升起,伸手迅速拔出腰间的刀一跃而起。 待他站稳后,只看见他们后方齐整整的站着五名男子,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俩,四当家眼前一黑,坐太久一下起猛了... 他努力晃了下头,退了好几步,对方却没有趁机冲上来制服他。 “哟,我们又见面了。” 黑暗中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待黑暗褪去,四当家终于看清了来人,其中两个正是他口中的小白脸,他大喝一声。 “你们还敢现身,兄弟们,抄家伙!” 四周鸦雀无声。 四当家脸色一白,空气中隐约有股血腥味传来,这是他刚刚一直没有注意到的。 “你...你们,怎么可能找得过来。”夜色已至,就算是他们也不可能在这种条件下行动。 常钰没理他,看着文华像个主人一样指了指四当家,“我来给你介绍下,这是山上的四当家,现在山上基本他说了算,旁边那个是伍长。” 文华点了点头,看着两人,“那女人的品位我现在基本了解了,这些年她过得可真是逍遥。” “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杀了我,明日一早他们还会按今日的命令继续行事,你们赢不了的!”见两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四当家有些激动。 常钰抬手下令,“绑起来。” 姬云与拓跋淳应声而动。 “你休想。”四当家与左维两人开始激烈反抗,奈何酒喝太多,人都有些站不稳,没过两三招就被完全制服压在了地上。 “放开我!” 常钰蹲下嘴角带笑,逼视着四当家,“哟,不是要把我剥皮抽筋嘛,现在这样可抽不了啊。” 第81章 口令 “你放肆!我告诉你,就算你抓了我,不出明日瘴气毒发,你们都要给我陪葬!你们拼死拼活打赢这场仗这笔账还划算嘛,哈哈哈!” “那我还真是怕怕的,你想怎么样呢?” “放开我!收了兵,你俩跟我回山上去任我处置,我就给你们的人解药!” 常钰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四当家还真是会说笑,这么多的人解药你拿得出来嘛。” “我...”四当家瞪大眼,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放心,我们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他们俩吧。” 常钰抬头看着姬云与拓跋淳,“阿淳,审人你在行,分开他两问出口令,死活不论。” 两人应声称是,将二人拖到远处,惨叫声不断传来,让这寂静的夜间山林显得更加阴森可怕了。 不再管那两人,常钰转身对二人说道,“走,我们去看看那口钟。” 文华神色复杂地跟在后面,常钰今日所展现出来的东西,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铜做的大钟安静地矗立在坡上,走近仔细看,花纹做工还相当精致,回首龙纹与卷云纹均匀的分布,顶部由一根粗壮的绳子吊起,拴在凉亭里。 放在这瘴气浓厚的山间倒别有一番景致,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仙人来访,坐在这里乘凉。 牧月生有些打趣,“这些人也是厉害,这么大口钟运上来也是技术活。” 说完便围着这口钟转了起来,仔细的观察着。 “常钰,那大当家的怎么不在?”文华有些奇怪。 “受了伤,十有八九被那四当家害了,不然断不会留在山顶等死。” 文华点点头,“逍遥了这么些年,被自己的手下背叛,也不知道她做何感想。” “那女人是个精明能干的,一个人把这四千多人的山寨管理得井井有条,我在山顶的这些日子,发现她的手下都十分尊敬她,并不是我一开始所想,全用肉体交换。” “哦?还有这样的女子?” 常钰点点头,“长得十分漂亮,是个人间绝色,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牧月生抬起头有些不认同,“漂亮什么,长得像条蛇一样,还跟蛇一样喜欢滥交。” 常钰低头,眼神有些黯然,“这个世道,身为女子能做成她这样也是一桩奇事,就是男人也很少能找到她这样有手段的,毫不忌讳地利用自己的优势达到目的,让人到死都要给她卖命。” 牧月生拉住常钰的手,迫使他看着自己,“别佩服她,她那样的,我不喜欢。” 常钰抬头看着牧月生略微有些皱眉的神情,笑了笑。 “放心,我只是感慨下,并没有赞同她。她滥杀无辜,毫无底线,不分是非对错只看是否对自己有利,这点我是断断不会的。” 牧月生放开手,点了下头,“你明白就好。” 文华看着眼前二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们这是在山上待久了,都这么熟了?” 二人忽然有些尴尬,只同时嗯了下没再说其他的话。 “你们熟了也是好事,以后我们三人便可一同游山玩水挥斥方遒,又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一边说他一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等以后我们三人同在长安,有事互相照应,共同为天家排忧解难,定是一番豪气景象。” 常钰二人互相看了眼,决定顺着他说,同时点了点头。 文华一时开心不能自已,“真是好事,要不等此事毕我们三人就义结金兰吧!” 常钰瞬间无语,看了看牧月生,这两人怎么都一个德行,他刚开始想要怎么回绝,谁知下一瞬文华自己就否认了。 “额,抱歉,一时高兴,僭越了。”这话是对着牧月生说的。 牧月生笑道,“无妨,你大可放心,等你们来了我自会罩着你俩。” 常钰看着牧月生那老大劲儿又上来了,有些失笑,“先把眼前地度过去再说后话吧,二位可有主意了?” “只是下达错误指令怕是很难达到目的,刚刚那人也说了天一亮他们会继续按今天的指令行事,若是指令错误,怕是他们不会听我们的。” 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恰在此时,拓跋淳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 “主子,他们都招了。” “说说看。” “那个大当家只给他们留了三道口令,今天的名为驱逐阵,利用他们知道地形的优势,轮番交换位置向外围推进。” “继续。” “第二种是守阵,利用陷阱轮番看守山上点位,将落入陷阱之人运回,每队都可轮番修整以达到长期驻守的目的。” “最后就是突围令,连续钟鸣五声,再单独敲响不同方位的突围令,所有人会集中起来,向一个方向冲出,各自掩藏,等敌军撤走他们再陆续回来。” 常钰哼了一声,“真是好算计。” 牧月生看着常钰,“你准备怎么办。” “自然是...将计就计了,与其在这个瘴气林子里跟他们耗,不如直接将他们骗出来。” 常钰说完几人眼睛均是一亮。 “选个方向埋伏着,等人都冲出来我们再将他们包围起来,到时候人数优势就是真优势了。” 文华有些迟疑,“确实是好办法,只是我们现在没办法通知山上的兵都撤出,提前埋伏,要是在对面山上大张旗鼓地下令,那全山的敌军也都知道不对了。” “别担心,我们以前是不行,现在不是有狼了嘛。” 文华了然,“我即刻出发,让鸽子带路。” “倒是不必如此匆忙,今日战了一天都累了,我们若是连夜埋伏,日出作战,怕是敌军体力比我们好。” “也是。” “阿淳,你去让那个伍长过来,敲守阵的指令。明天先让他们按甲不动,我们悄悄撤兵埋伏,等他们守累了,天快黑的时候再敲突围令对我们更有利。” 拓跋淳领命,不一会儿就将半死不活的左维拖了过来。 常钰看着这个面目全非的人,面不改色地指了指钟,左维艰难起身,“照你们说的做,真的就能放过我?” “当然,敲个守阵口令你们也不会损失什么,四当家也不会怪你的。” 左维沉默了会儿,想了想他说的也是,看着身旁的大胡子男人冷酷的眼神他不由的一抖,再不想落回这人手里。 艰难地拿起钟椎,一下一下的撞击在这口古朴的大钟上。 第82章 千人斩 左维虽然知道口令,但下令还是第一次,心里有些紧张,不过操作起来还算简单,三两下就撞完了退到一旁。 寂静的夜里,一声一声的洪钟尤为响亮,回荡在整座山间,向更广阔的地方飘去。 远处山间的鸟儿被惊,在月光下成群起飞,不约而同地飞离迷魂凼,像是知道这里即将发生大事一般。 姬云坐在四当家背上,一只脚踩住他的后脑勺,“还算他识相。” 他们刚刚已经核实过口令,只要一有不对,这两个人都将立即命丧黄泉。 四当家趴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姬云跟拓跋淳擅长沟通打心里仗不同,他只擅长砍人,这人答的他只要不满意,就直接切一点下来,没过多久四当家已经比左维伤的更重了。 “你...你给老子记着,今日之仇我必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姬云抬脚又踩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别痴人说梦了,你还打算东山再起呢。” “哼,只是守阵而已,这些口令不论你怎么用,都是我们赢!” “哎哟,那我可真不能让你死了。” “知道怕了吧,乖乖放了我,以后我便放过你。” 姬云附身凑近,压低声音像是地狱使者般,“我得让你活着看到你们失败啊,不然岂不便宜了你。” 四当家浑身一抖,虽然心中根本不信对方能赢,但面对这冷酷的少年他竟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还没告诉你吧,你们家老二背后的皮就是我剥的,技术如何?” “!” “放心,等你死了,我一样给你剥下来,到时候跟你大当家放在一起,也就全了你们的情了,如何?” “你,你会有报应的。”四当家咬牙切齿地。 “呵,你就没想过今日的果,便是你们自己当初种下的因。” “你什么意思。” 姬云没说话,站起身将他捆了起来,拖到亭中同左维放在一起。 一夜无话,几人背靠着背,坐在火堆前度过了一夜。 翌日一早,文华带着左维行动去了。 常钰留了姬云在钟边守着,来一个杀一个,决不让前来勘探的人发现端倪,他自己则带着几人同早上过来找他的灰灰一起往山顶走去。 牧月生走在常钰旁边,“你要去找赵艳荣?” “嗯。” “应该已经死了吧。” “我要亲眼看到。” “若是之前我或许不解,为何你杀心如此重。” “现在呢?” “我会陪着你。” 常钰心中一暖,握住了牧月生伸过来的手,十指相扣两人相视一笑。 拓跋淳在旁边咳了咳,这两人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啊,他面色不善地盯着看过来的牧月生,“我告诉你,若是你敢背叛主子,我必天涯海角追杀你。” 牧月生不以为意,“我好歹也算你准姑爷了吧,你怎的对我如此不客气,就不怕等我转正了叫你主子治你的罪。” 拓跋淳撇撇嘴,主子是世上最好的主子,从不苛责他们,他们之间的情谊岂是这突然出现的外人能撼动的。 牧月生看他一脸不屑,又接着说,“就算是入赘,等我嫁过来,我也就成你主子了,要是你们部落还在,你得叫我一声大王。” “你!”拓跋淳被踩到痛处,这人说得完全正确。 “我记得嫁过来之后还得给男方分派人手,要不到时候我就把你要过来。” 拓跋淳瞪大眼,还有这么不要脸的皇子? 牧月生不停,“哼,再乱说话,我今天就原地拜堂成亲。” 拓跋淳气结,看着自己主子笑的眉眼都亮了,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拓跋淳认命的闭上了嘴,完了,看来主子是认真的了。 两人走在前面有说有笑,拓跋淳在后面一个劲地翻白眼,怎么看这个没皮没脸没正经的王爷怎么不顺眼。 拓跋淳心中知道,主子是他们几个里年纪最小的,虽然尊卑有别,但他内心中一直有些将人当成自己妹妹看待,虽然看不惯这王爷,但主子已经承认他也只能暂时认了。 他决定从今天开始盯死这个王爷,早日发现他的“真面目”。 等三人一狼爬回山顶,已是正午。 此时山顶的房屋同他们前几日刚上来时已完全是两副模样,四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嵌在上面的巨石诉说着这里昨日发生的大事。 常钰松开牧月生的手,拔出短剑,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 第三层房子不多,基本被毁完了,唯一两间完好的房屋,里面空无一人。 常钰站在一间屋前,轻声地问,“有人吗?我来救你啦。” 连问了两间都没声音,直到第三间屋子前,里面传来的微弱的呼救声,常钰开心地笑了下,拔出短剑打开了还算完好的房门,一分钟后拿着带血的短剑又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两个头。 拓跋淳看着自家主子笑意盈然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心。 常钰抓着头走到下一间屋前,继续轻声开口,“有人吗?我来救你啦。” “谁?我在这儿!我腿被压住啦。” “好,别着急,我来啦。” “呃!” 一分钟后他提着第三个头走了出来,看了看手里的人头,皱眉蹲下捣鼓了一会,再次站起竟是将几个头的头发都编成了一股辫子,就这样一只手继续提着往下一间屋子走去。 “有人吗?我来救你啦。” “啊!” “有人吗?我来救你啦。” “……” “有人吗?我来救你啦。” …… 日落黄昏时,山中又响起了钟声,五下连续不断的声音响起,常钰转身看着山下像是松了口气,“看来一切顺利,人已经撤出了,月生,明日我们便可下山了。” 牧月生拿起帕子,一下一下地擦着他脸上的血,此时常钰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只有鲜红与暗红互相交错。 “嗯,累不累。” “不累,最后一层了。” 拓跋淳看着眼前像巨型的葡萄似的摆在地上的人头,脸色有些白,胃里也开始不适了,这里的“葡萄”全是主子一个人搞的。 刚开始看着有些躲在屋里,还保存着完好战斗力的人,他还想上去帮帮忙,却被牧月生拦住不让,他一下也明白了,退至后方只帮主子提“葡萄”。 提到后面实在太沉,就依主子的意思先搬到顶层,下来再编下一串,等到他们终于清到最顶层的时候,这里已经摆了将近二十来串。 主子闭上眼一下就笑了,说他听见那妖女的声音了,还没死。 也正是在此时,钟声响了。 第83章 四当家 邱虎蹲在树后眼神有些呆滞。 他带着人已经在这里守了一整天,却一个敌军影子都没看见,长时间高度集中让他精神有些涣散。 “老大,四当家那边还不来通知换防吗?” 邱虎回了回神,不耐地说:“别问,问就是等着,没人来通知前我们只能在这里待命。” “是,只是兄弟们都有些累了,这样可熬不了多久啊。” 邱虎看了看视线范围内的几人,都同他差不多的萎靡,掐算了下时辰估计也快天黑了,今天应该不会有大动作,叹了口气,“传令下去集中休整吧。” 士兵松了口气,“是。” 邱虎换了个姿势,背靠大树坐了下去,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两个人的身影,“可恶,给老子等着,抓到你们绝不让你们好过。” 那天他带着人埋伏常钰二人,却没想到他们如此厉害,等他从地上醒来时,才知道他带去的手下均已死在林中。 每具尸体都在一开始的藏身点,位置分散毫无打斗痕迹,邱虎实在不明白在那样的夜里,常钰究竟是如何发现他们,又悄无声息将人杀死的。 后来还没等他缓过劲儿来,第二日一块巨石就直接砸入他房中,他差点命丧当场,入瘴气林后他才来得及清点他手中的人,几番波折下五百人的队伍已去一半。 他摸着自己依然有些疼痛的后脖颈,心中烦闷。 不多时手下就将人都集中了过来,邱虎一眼就看见那日在赌场中将常钰二人带过来的花臂男子,他抬手指了指,“你,过来。” 花臂男本以为几天没找他,他已经躲了过去,没想到此时此地居然被点了名,逃不掉的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老大。” “哼,还好意思叫我老大,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输那么多钱嘛。” 要不是输了那么多钱,他也不会上赶子的答应四当家去埋伏的事,手下折损,他也受了伤,想想就是气。 花臂男抬手给了自己两记响亮的耳光,“是属下惹是生非,给老大招了祸事。” “哼!等把这群猴子赶出去,我...” 后半句话被突然响起的钟声打断,邱虎一下站了起来,眼神中有些难以置信。 花臂男子提醒道:“老大,是突围令。” “老子没聋!” 怎么可能,如今不过两日,他们尚有力气战斗,山中也有充足的食物与水,怎么也到不了要突围逃命的地步,怎么会是突围令?! “难道是有人夺了钟,乱下指令?” 短促的四声钟响紧接着发出,邱虎握紧了拳头不断摇头,“不,不。” “老大,是北边窄路。” 邱虎一巴掌扇下去,“老子说了,没聋!” 花臂男子捂着脸,心中无限委屈。 邱虎没理他,走向已经开始休整的队伍,沉着脸下令,“所有人,拿好武器,后山突围。” 语毕,他率先迈腿往北方走了,坐在地上的士兵虽然心有不耐也只能纷纷起身跟着邱虎快速向后山移动,守了一天临近天黑居然要突围,实在让他们有些心力交瘁。 走在前面的邱虎心中十分不解,但也不能在士兵面前表现出来,这些士兵只是知道指令根本不明白这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突围令只有在绝境时才会敲响,若是还有退路,那边是绝不会这样下令的,可今日一天他们这里什么事都没发生,难道是其他地方出了问题? “所有人,集中注意力,走快点!” 邱虎一边想着一边下达指令,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浮现。 他们位于最山林的最南方,离北边窄路出口最远,要是想知道情况只有和大部队会合之后才会清楚,带着士兵加快了步伐。 天将擦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北边的集合地,此时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这里,不同于之前训练时的有序安静,此时这里相当嘈杂。 场中几个伍长聚集在一起,互相瞪视着不明所以,周边的士兵则有些喧哗,累了一天跑过来又群龙无首,他们完全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看见邱虎带着人过来,几个伍长一下围了过来。 “邱虎,你看见两个当家的了吗?!” 一个人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情绪有些激动。 邱虎一脸茫然,“什么?没看见啊?” “靠,他也不知道!” “这指令肯定有问题!” “怎么办?突围吗?” “回去吧,像昨天一样将人赶出去,我们有胜算的!” “不可,指令已下,定是出了事,我们若不遵照指令行事,事后怪罪下来谁来担责?你吗?” “我?我担个屁的责,用脑子想想你也该知道这指令有问题。” 几个人见邱虎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没再管他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所有人注意!” 众人转头看去,四当家远远地站在北边的一棵树上,正看着他们。 “左维已死,他那队的人归入邱虎队伍!” 场中一下安静下来,当家的来了,他们一下找到了主心骨。 左维的手下立即在场中寻找,看到邱虎后一起向他走去。 “左维伍长所属,三百五十人小队,参见邱虎伍长!” 邱虎有些发愣,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百人队伍,这是又收小弟了?点了点头让手下几个领队各自将人领走归队,又抬起头看着四当家。 还没来得及开心自己又收了小弟,下一秒四当家下令直接让他如坠冰窖。 “邱虎所属带头!所有人!北方窄路突围!” 几个伍长面面相觑,这是不打算说情况直接让他们行事了? “四当家,这...” “四当家不可啊!” “三思啊,四当家。” 站在树上的四当家眉头一皱,拔出了腰间的刀,对准那几个伍长,“闭嘴!老子下令,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质疑了,他们的援军已到山外,即将合围,此时不突围留在这里等死吗?!” 这话一出场中几个伍长都是一惊,已经有援军到了? 几人互相看了几眼,看来留在这里胜算已经不大了,突围吧,来日再回他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邱虎率先发声,“是!四当家!”带着人从人群中走出。 四当家看着满意的点点头,邱虎相当高兴,看来四当家还是看好他的,不然也不会一来就把左维的人送给他。 几位伍长看邱虎如此谄媚都有些不忿,心中直骂邱虎,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拍马屁。 一个个只能跟着邱虎整军,现场一下井然有序起来。 待军队整好,四当家抬手下令,“冲!” 第84章 叶子 邱虎一下带着人奔袭起来,向着北方窄路冲去,后面的人紧接着跟上鱼贯而出。 整支队伍奔袭起来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因为这临时的命令而乱了阵脚,一看就是演练过多次的。 “四当家,你怎么办?” 走在最后的一个伍长见四当家就那样一直站在树上,并没有打算要跟他们一起走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赶紧走,我带着我的人给你们断后。” “四当家高义!” 那伍长面怀感激做了个揖,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不久就远去没了身影。 “四当家”几个起落从树上跳了下来,三两步走到一棵大树后,抓起了浑身是血满眼血红的人。 “怎么样,这下都跑光了,感觉如何?” “你...叶子竟然在你身上?!你到底是谁?” “避而不答?你是不是还想着跑出去就跑出去,反正还能回来,等他们回来了,你还有一条活路?”姬云嘲讽了一句,点按眉心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四当家眼神震动低着头,“难道不是吗?” “你以为今日这一整天,山上大军都去哪儿了?” “?!不可能,你们若是有能力在这瘴气林子里传达指令,昨日便不会败退!” “我们有狼又有你的好部下左维带路,哪个将领找不到?” 四当家眼中的颤抖逐渐传到身体上,一种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声音都紧接着颤抖了起来,“你,们....把人埋伏在了...后山出口?” 姬云无情地点了点头,被折磨了一晚,大清早又被拖过来看他演戏的四当家终于在这一刻心理防线崩溃,昏死了过去。 姬云摇了摇四当家,嫌弃地叹了口气,“这就晕了?” 他扛起人来,大步流星地向山顶行去,山外的事已经不用他管了。 迷魂凼山顶。 常钰转过身来不再看山下,静静地又听了一会儿。 “这里就剩她了,你们在这儿等我。”常钰一边扯着身上略有些黏糊的衣服一边开口。 牧月生和拓跋淳同时点了点头,常钰抬脚走向了那幢依然破损的建筑。 他扒拉开大门,大厅正中央还落着一块巨石,巨石下的几具人体已经失去了生机,巨石的两旁桌几还原样的摆放着。 他想起刚上来时这里的繁荣景象,这里日日宴饮,歌舞升平像个人间仙境。 那时他手里捏着拳额头青筋狂跳,只因在这大厅里的许多物件,都是他眼熟的东西,是他小时候见过用过,被抢到这里来的东西。 他端起被别人从族中抢来的酒杯,一个一个的跟他们敬酒,同那赵艳荣虚与委蛇,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劲才能表演的那样天衣无缝。 他迈步走向里间传来呼吸的方向,步伐的节奏明显松快了。 “谁在外面?” 轻柔的女声传来,常钰推开了里间的房门。 入眼同是一块巨石,屋内烟尘有些多,黄昏的光从顶上破出的大洞照进来。 “是谁?快来救救我。” 常钰迈步走近,低头绕过被砸断掉落下来的房梁钻了进去,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他不得不感叹这女人还真是运气好,里间基本已经倒塌了,可这木床的顶部却刚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顶住了掉落下来的木头,为她撑起了一片生的空间。 “是你?” 赵艳荣躺在床上,眼神有些复杂。 常钰走过去拍了拍满是灰尘的床,看着这个被绑死在床上依然淡定的女人。 “你家老四下的手?” 赵艳荣没说话,转头看向正上方神情有些恍惚,“看来是我败了。” 常钰自嘲地笑了笑,“你怎会败了呢,屠了我全族上下两千余口人,却依旧在这里逍遥快活了十年,我今日就算杀了你,已经失去的也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赵艳荣秀眉微皱,转头看着他,“你...你是?” 常钰取下神玉恢复了本来样貌,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眼中的惊讶稍纵即逝,只是片刻便冷静了下来。 “难怪,难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羌璃不禁感叹,“你是我见过最有手段的女子,这样的事你仿佛也并不惊讶,那么今日的结局想必你也早就料到了吧。” 她轻笑了两声,“还真是谢谢那头狼没让我得手了,我可不喜欢女人。” “真是巧了,我也是。”羌璃翻了个白眼,捏住了她苍白却依然美丽的脸,“告诉我,他的名字。” 赵艳荣听完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的无稽之谈。 羌璃站起身将她拽了起来,一路拖到窗边,赵艳荣身上本已长好的伤口再一次蹦出了鲜血,断裂的木条又将她身上划出了几道深可见骨伤口。 “放开我!你干什么?!” 她终于挣扎了起来,不断踢着双腿,可惜这点力道根本撼不动那双铁一般的手。 羌璃将她抵在窗边,一掌推开了木窗。 张艳荣的情绪终于有些起伏了,窗外是一片开阔的平台。 那里有时会操练士兵,有时会举行一些晚会,她平日里经常坐在窗边往外看,给去两个鼓励的眼神,男人们总是涨红了脸,练操的更加起劲。 但此时窗户打开,她只看到平台上一个个被编在一起的人头,鲜血流出将平台上的泥土都染成了黑红色,一股腥风扑面味道直令人作呕。 她终于明白身后这人的衣服为何是这种颜色,原来是... “呕...”她一下挣脱开来,跪在地上疯狂地吐了起来。 “你这个变态,你还是女人吗?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窗外的牧月生自然也看到了突然被打开的窗户,心中有些担忧,迈步向着那边走去。 羌璃笑了笑,“我是什么人,你不是很清楚嘛。” “呕...这些人里,有些并没有参与过当年事,你为何要...” “怎么,就许你乱杀,我就不行?为何我要当好人?” 赵艳荣擦了擦嘴,看着眼前这个纯净的女子,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同为女人她们行事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她咬了咬牙。 “你毁了我的寨子,还想让我告诉你幕后之人?” 羌璃一把将她推倒,骑在了她身上,拿出短剑贴近了她的脸。 赵艳荣的瞳孔骤然收缩,“你干什么?!” 第85章 处理了 “啊呀呀,让我猜对了,你说你一个孤女,没有父母没有子女,将手下的人只当玩乐的工具,棋子,究竟有什么能让你在乎的呢?” “寨子没了,你不在乎,被手下背叛,你也不动摇,我还以为你真是遁出尘世的仙人了呢。” 羌璃用刀子在她下巴上轻轻一划,顿时皮肉翻开鲜血涌出。 “啊!不要!你放开我!” 赵艳荣开始不断的推搡,可惜力气跟日日练武的羌璃比起来实在不够看。 “别动。”羌璃沉着声,将短剑放在了她脸颊处,“让我听听这人名字的分量够不够我放下这柄剑。” “……” “寨子都没了,还帮他打掩护呢。难不成你还以为能活着从我手上溜走。” 赵艳荣渐渐松开手,仰躺在地上,眼泪莹然不断滴落,“别,至少别划烂我的脸,这是义父最喜欢的脸。” 羌璃只觉得恶心,“说。” “薄,薄昭。” 站在窗外的牧月生身体猛然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屋里的情形,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个名字羌璃也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时却是想不起来,转头看了看窗外的牧月生,心下了然。 羌璃叹了口气,“你运气真好。” “你说什么?”赵艳荣不解。 “你被胁迫这么多年,被逼着干这许多事,想必早已对他恨之入骨,而我却要因为自己的仇怨顺道帮你一起收拾了仇人,你说,你这是不是运气好。” “……” “既如此这剑我可就放不下来了。”羌璃抬手竖起短剑,立在她左边额头处,剑尖入肉,赵艳荣尖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羌璃手下用力,一下拉出了条直达下颌的伤口。 “啊!!贱人!你说过不划我脸的!你就是嫉妒我!贱人!”她终于疯狂了起来,剧烈地扭动着。 羌璃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她终于停下时,蹲在她面前轻声地开口,“报仇嘛,自然是别人珍视什么就毁掉什么。” “说起来,你家老四真是不听话,我叫他转交给你的东西,他竟然私藏了起来,你看看,幸好被我搜出来了。” 张艳荣喘着气,睁开剩余的一只眼睛恶毒地盯着眼前的人。 羌璃将那个小包裹又拿了出来,将纹着“艳荣”二字的皮缓缓展开,“怎么样,取得还完整吧,这是你家老二的。” “你!你不得好死!” “哦,还有这个呢,他最后的遗书,我来念给你听听,” 羌璃念得很慢,一字一句的说:“艳荣救我,三百小队已灭,据点暴露,小心,目标已找到” “啧啧,你知道老四为什么不给你吗?你手下这三个当家,就只有王信完全忠心于你,到死都想着你,喊着你的名字,他这是怕你削他的权啊。” “……”赵艳荣仅剩的一只眼渐渐流出眼泪,神情有些恍惚,“是我害了他,我不该让他去...不该让他去...” “哈哈,看来不是你运气好没被砸死,是我运气好,还能在最后问出真相。”羌璃站起身再不看她,一个起跳直接越出了窗外。 “阿淳!” “是。” “绑起来带走!” “是。” 四人行至第三层时,正好碰到了扛着四当家上来的姬云,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几人决定就在山上将就一晚,明日再下山。 回到他们第一日上山时居住的屋中,好在这里偏僻还没有被巨石毁掉。 将赵艳荣同四当家关在了同一间屋子里,两人开始不断地互相咒骂,常钰命人将赵艳荣的舌头割掉,四当家见状便沉默了再不说话。 常钰去了趟后山瀑布,将一身的污渍洗净换了身干净衣服重新回到了房中。 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姬云与拓跋淳坐在凳子上,紧紧地盯着靠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牧月生。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牧月生睁眼,看见常钰回来了一下扑了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常钰皱着眉,转头看向姬云。 “喂!你别扑我主子身上,你下来!” 常钰抬手制止,“说,什么情况?” 牧月生柔柔地说,“他们软禁我。” “你别瞎说,明明是你想溜过去看我主子洗澡!” “我没有,他们冤枉我。” “你明明就是往后山走,我们才拦住你的!” “我就是去方便一下!” “你胡说!” 常钰扶额,“行了,消停会儿吧。” 他将牧月生抓了下来按在了板凳上,看着两人,“你们关心我理解,不过我同他的私事,你们少掺和。” 姬云和拓跋淳咽了下口水,主子杀了一天的人,此时眼神冰冷的可怕,让两人丝毫生不出反驳之心,只能一个劲儿点头,只差抱在一起发抖了。 牧月生乐得合不拢嘴,谁知常钰又转过来看着他,“你也是,安分点。” 牧月生一下打了个冷颤,感觉像是一头猛兽盯住了自己,他下意识地抬手抚摸常钰的头,“是,是,你别气了。” 常钰的眼神有些愣住,渐渐恢复了些柔和。 看着牧月生叹了口气,“抱歉。” 牧月生继续摸头,“没事,都过去了。” 姬云和拓跋淳瞪大眼互相看了看,心中升起一丝敬意,这人胆子可真大。 常钰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态,开口说道:“想必明日就会有捷报传来了。” 姬云笑了笑,“主子,你怎么知道我那边顺利的,你都没问我。” “要是不顺利,你还有脸回来找我?” 姬云讪讪地喝了口水,“出了后山窄路便是一片开阔地,在这样的地方设伏,他们人数还占绝对优势,确实不用担心了。” 拓跋淳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开口问问,“主子,山下的那些人你准备怎么处理?” 常钰眼神再次冷了下来刚想开口,牧月生又抬起了摸了摸他的头,他叹了口气,“都是叛军文华不会留活口的,不用我处置他自然知道怎么办。” “那个四当家就留给文华做人证,明早扔到山顶去,他们上山来清理时自会发现,至于那个女人嘛现在已经没用了,她知道的太多阿淳明日你去处理了。” “是。” 第86章 二伯 翌日清晨。 拓跋淳同姬云早早的扛着人下山了,常钰同牧月生缓步走向姬云今日说的山下藏身处。 “他俩说有个故人在等你,是谁呀?” 常钰摇摇头,“不知道,神神秘秘的,只说让我们先过去。” “这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月生,她...说的那个人,你认识是吗?” “......嗯。”牧月生停下脚步,握住常钰的肩膀,“要扳到他很难。” 常钰抬头,笑的有些勉强,“月生可会帮我?” “你这是又要利用我了?” 常钰身体一僵,“嗯,你可愿意?” “你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跟我说真是不容易。”牧月生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山下走,“愿意。” 常钰轻轻的笑了起来,跟在后面嘴角上扬的压也压不住,他一下跳上牧月生的背,就那样让人背着他下山了。 ...... 迷魂凼北部开阔地。 文华站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听着下属的汇报。 “战场已打扫干净,敌军死伤一千,投降一千八百,现已全部羁押起来,听候发落。” “我方情况如何?” “死亡一百余人,轻重伤两百余人。” “我方亡故者尸体火化分装,回程时全部带回,伤者全力救治,多加安抚。” “是。”领命后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文华有些诧异,“怎么了?” “其实…将士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我…也是。如今这样的结果真是…” 说着他眼眶有些湿润,“虽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但我还是想说,我能活着回去,太好了。” 文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点点头便退下了。 文华坐在桌后的椅子上,闭目养起了神,奔袭了这么久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心中又升起了对常钰的感激,若不是他舍命打入敌军内部探得消息,又想办法将人引出来,哪里来的这样的结果呢。 他睁开眼拿起笔开始写信,他要让这好消息尽快去到父亲手中,以免让他担心。 “首领,有人找,说是常公子的人。” 文华放下笔,“请进来吧。” 姬云走进了帐篷拱手道:“我家主子让我传话,山上的人已经清理干净,四当家也绑好仍在那山上了,让文公子尽早打扫战场。” 文华起身走近扶起姬云,脸上相当高兴,“太好了,还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还留了活口。” 姬云摸了摸怀里,掏出一摞绢布文书。 “这个主子也托我给你,之前在山上找到的,都是他们的罪证。” 文华接过来郑重的收好,“常钰他们呢?” “我家主子说,一切回城再叙,他先行一步了。” 文华点头,“好,代我传个话,多谢,回城郡守府见。” 姬云点头,“告辞。” 俘虏营帐中。 拓跋淳站在一旁一边啃着饼,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戏。 他将赵艳蓉悄摸的带过来扔进了俘虏营。 她这样子这里的人已经完全认不出她了,又被切了舌头,只能嗯嗯发声。 俘虏营里都知道自己怕是凶多吉少活不过两日,骤然到看到这从天而降的女子,都是蜂拥而上。 管他三七二十一泄了私欲再说,不多时赵艳蓉便没了气息。 可这些人还不打算放过她,依旧继续着,拓跋淳看到这儿也觉得倒胃口,任务完了他便也跟前来接应他的姬云走了。 不多时文华的营帐中又有下属来报。 “首领,俘虏营里突然出现了一女子。” “嗯?” “据查是他们的大当家。” “什么?” “而且人已经被…死了。” “.......,知道了,埋了吧。” “大人,俘虏营的怎么处理,要带回去吗?” “带什么带,今日打扫清点完,全部埋了。” 来人吞了口唾沫,虽然知道他们绝对没有好下场,但亲耳听到要埋了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是,属下现在就去准备。” ...... 迷魂凼山脚。 “那个老人家是?” 常钰二人到了他们所说的地方,这里只留了两个人照管,其他人都去参战了,常钰站在山洞外向里一瞧,便看见躺在洞里白发苍苍的老人。 “抱歉少主,拓跋大人只说让好好照管,没有告诉我等他的身份。” “知道了。” 常钰带着牧月生走进了山洞,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勉强支起了身子,眯着眼睛向洞外看去,可惜光太强他实在看不清。 片刻后常钰终于走到了老人面前,他看着眼前的老人,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你是?” 不同于常钰,老人家的表情十分震惊,震惊到有些像是见了鬼一般,“大,大哥?!” 他一下哭了起来,“我的错啊,我对不起大哥,我不该错信他人把叶子交出去的,是我害了你啊!” 他从石床上滚落,一路爬到常钰脚下,一个劲儿的磕头。 常钰在听到叶子的时候浑身都僵住了,记忆中的脸同眼前的老人逐渐重合。 “二伯?” 老人并没有听见常钰说什么,膝行了两步一把抱住了常钰的大腿,“大哥,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他抽泣了两声,“再等等,他们已经要赢了,让我听见消息再带我走,别让我死不瞑目。” 常钰一下笑了出来,“不行,你现在就得跟我走。” 老人顿住,这声音听起来不太像是假的,他抬头看了看,再次确信他没看错,大哥已经变回来年轻时候的样子,回来勾他的魂了。 “好吧,都听大哥的。” 常钰彻底绷不住了,蹲下去将他扶了起来,“大伯,我是羌璃啊,你好好看看。” 姜远一脸茫然揉了揉眼睛,接着又左右看了看山洞,确定没有做梦。 常钰抓起老人的手扶上了自己的脸,“你摸摸看,不是假的。” 姜远回神回神,一张嘴越张越大,“不,不可能,璃儿什么时候变成男子了。” 下一瞬他直接向后退了好几步,一脸警惕的摸出了一把匕首,眼神中杀意蹦现,“好哇,又想骗我,你们这些出尔反尔的家伙,今日我便跟你们拼了。” 他一下冲过来挥起匕首,常钰伸手挡住,一把打掉了匕首,捏紧他枯槁的手臂,“二伯,您冷静冷静,听我慢慢说。” 姜远就着这个姿势,挥起另外一个拳头,直奔常钰而去,常钰一个蹲身躲过,将抓住的那只手扭到他身后抵住。 “放开我!” “二伯,我们一起去姬原家后院放过火,去祖坟里过夜试胆,还帮你偷了我姨母的内衣,你都忘了吗?” 站在旁边的牧月生听得嘴角一顿抽搐,还有这样认亲的啊,这人跟他有的一拼,干的都是什么事。 第87章 献祭 姜远挣扎地动作渐渐小了,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手上松了劲儿。 “什么帮我偷的,是你自告奋勇要去的。”他小声地嘀咕着。 常钰扑哧一笑松了手,“我真是羌璃,二伯。” “你...哎哟,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他眼中还有警惕,但已经松下不少。 常钰拉着他坐下,牧月生也跟着过去,小声的说,“需不需要我把门口那两个支走?” 常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牧月生回来坐下时,二人已经聊了起来,准确地说是吵了起来。 “胡闹!怎么能用呢!王后糊涂啊!” “若是没用,我们怕是早就死了。” “傻孩子,要是这么好,我们早怎么不用呢?你就没想过?” “我...想过,会死是吗?” “你。”姜远看着走过来的牧月生顿住了,“这位是?” “这是我找的驸马,牧月生。” 姜远上下打量了下,“你是汉人?” 牧月生点了点头,但他此刻更在意他们说的话,“你说璃儿会怎样?” 姜远沉默地喝了口水,“上一个带玉的人,不出八年就死了。” “什么?!”牧月生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他一下冲到常钰面前,伸手扣了扣他的额头,“乖,快取出来,我们不带了。” 常钰往后仰了仰头,“你别听他乱说。” “不行,我早觉得这玉不对劲,怎么可能改变了你的性别,还让你如此好运,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乖,听话,我说了我会帮你,没有玉我们也能赢的。” 牧月生固执地伸手,一副不把玉抠出来不罢休的样子。 常钰无奈,这男人别看一副柔柔的样子,力气大着呢,他有些吃不消,转头瞪着姜远,“你烦不烦!快跟他说清楚。” 牧月生动作稍顿,转头看着姜远。 老头挠了挠头,“当然,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一千年?”牧月生瞪大眼,转瞬又开始伸手,“不行,两千年那也有风险,快,别带了。” “姜远!”常钰大喝一声。 姜远咳了两声,有些尴尬,“我就是想试试你这小相公,你父母都不在了,我总得帮你把把关吧。” 常钰抓住牧月生的手往下按,然后松手抱住他扶了扶他的背,“别怕,他从来就是个爱胡闹的,逗你玩呢,我七岁就带着了,早过了八年,况且...” “嗯?” 他拉着牧月生坐下,“我也是后来才想起,当时族中大火,母亲明明有机会逃出来,但她却没有,所以我猜……” 他抬眼看着姜远,“二伯,母后是不是献祭了,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没事,对吗?” 姜远的表情严肃起来,握紧了拳头,好半天才缓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你察觉到了。” “母亲向神玉许愿了,要我活下去,所以我才有了这男人的身子。” 姜远叹气点了点头,“一个小女孩,又是你那样漂亮的孤女,在当时要想平安长大根本不可能,要躲过那些人的追击只能改头换面,王后一番苦心可照日月。” “当时,只有母后是王族人,你们都没有使用神玉的能力,而我还那么小,甚至只远远地见过几次神玉,能用玉的只有母后一人,所以只能是她。” 姜远嗯了一声,转头看着牧月生,“当年王后为存住族中火种献祭了神玉,换得她使用神玉的权利。” 牧月生力气渐小,“那继续用也没事?” “放心吧,若是献祭启动了神玉还得再搭上一人的性命,这就不是圣物了,直到羌璃死前这神玉都已经认主了。” 牧月生沉默了一会儿,“或许这么说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们族中就没有那种强迫...献祭的事吗?” 一千多年只用过那一次,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我族比较特殊,王族都是单传的。”姜远看牧月生有些疑惑,又接着说,“就算有兄弟姐妹,也只有拥有灵耳之人才算是拥有王族血统,才会被承认。” 就像姒灵的母亲,同羌璃的母亲是姐妹,但只有她的母亲有灵耳,被认可。 “若不是遇到亡族危机谁又会主动献祭,当年初代大王高义,以寿元换取族中繁荣,死后这玉也成了禁物。” 牧月生突然反应过来,有些诧异,“等等,也就是说这玉别人根本用不了?抢了也没用。” 两人对着他同时点了点头,牧月生嘴角抽搐,“我明白了,这种话就算告诉别人,也只会以为你们说的是谎言,但其实对你们来说除了王族其他人也用不了,用了还活不长。” 姜远叹了口气,“您说的正是这个理。” 沉默了一会儿,牧月生摸了摸常钰的头,“回去后,我便同你一起去那里,再为母后上炷香。” 听见他也称母后,常钰轻笑着点了头,“好。” “所以,二伯,那些草药都是你种的?” 姜远嗯了一声,“我这几年一直一个人在深山里,种那些解瘴气毒的草药,种了很多很多年,才有了如今够大军用的量,就是再来两倍的人也完全够用了。” “当年大哥帮我逃脱后,我一直跟着他们,希望能找出攻破他们的办法,但我从不知道你们都活下来了,我只能偶尔引人去发现他们。” “难道杨琳父女会偶然发现那个地方是因为二伯?” “我不知道什么杨琳父女,我引那些人发现,再助他们返回已经很多很多年了,但一直没有消息从外面传来,再之后就遇到了拓跋家的小子找到了我。” “二伯...你的心血没有白费,这次带军队来的正是你引过去的人,只是...” “怎么了?” “虽然你帮他们逃走了,但那些人还是追了出去,杀掉了一个人,也正是如此我们才发现了端倪。” 姜远神色有些复杂,“既然如此,是我害了那个人,等出去后我自当倾尽一切补偿他的家属。” 常钰点了点头, “那个…我想问问你们刚刚说的灵耳是什么?”牧月生有些迟疑。 姜远看着羌璃,“你没告诉他?” “额,还没来得及。” “什么?!等等,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第88章 十年前 两人互相看了眼,想了想掐算了下日子,“应该,不超过一个月吧。” “?!”姜远一跃而起,眼光迅速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从刚刚的二人的默契表现来看一点也不像是刚认识之人,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说刚刚的话。 常钰赶紧找补,“您刚刚也没问啊。” “不行,你们这也太...” “对啊,二长老,他们这也太快了。”洞外传来姬云的声音,他们已经办完事回来了。 两人走进洞中都听见了之前的对话,深感现在是名正言顺调拨的好时机,他们两人是属下自然不好多说什么,现在长辈在这儿就不一样了。 “二长老,您给评评理,我们说他不靠谱主子就是不听,您多说两句,这才认识了一个月的外族人,怎么能当驸马呢?” 姬云二人顺势站到了姜远的身后,一副跟他同一战线的样子。 姜远的眼睛左右瞟了瞟二人,却没有意料之中地继续说话。 他看了看面前的常钰沉吟了一会儿,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好半晌说了句让在场众人揭示一惊的话,“我的意思是既然看上了,就该直接成亲。” “什么?!” 姬云二人大惊,一下绕到他面前挡住姜远的视线。 姬云抓住姜远的肩膀,“姜叔,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怎么能成亲呢?” 拓跋淳也想上去辩驳,伸出手却在半途缩了回去,只是继续开口,“这可是外族人。” “哼,族里人又如何,还不都是一样。”姜远对拓跋淳的话嗤之以鼻。 拓跋淳面露尴尬没再说话。 姜远见此也觉得有些过,这些天他也想清楚了,当年之事怪到小辈身上确实有些过了,何况是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闻言拓跋淳的面色稍微好了点,但坐在旁边的常钰二人却对这段对话有些一头雾水。 姜远接着道,“想当年,王后选夫,那可是看中谁直接就能拉回来,这一个月都用不着,更别说他们这次一同回来,定是已经经历过磨难,对彼此都有些了解。” “再者,若是他不行,休了再找就是,只要是璃儿喜欢,高兴怎样便怎样,你们两个有什么资格说这些,难道你们找妻族中还会出面刁难不成?” 两句话说得二人一下哑然。 姬云手上一松,滑坐到旁边的石凳上,撑着头不断叹气。 拓跋淳也没好到哪儿去,同姬云一样坐到了另一边的石凳上,不同的是他开始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哼,还想拉着老夫我一起,我可不上当。” 牧月生此时看着眼前的老头十分顺眼,暗自点头,没想到竟是个这么明事理的。 “二伯,难道你是准备带我们去...” 常钰接过话去,心中灵光一闪。 他一直记得,姜远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老顽童,但实际上心里清醒着呢,从他这十年陷入绝境也独自孤军奋战也能看出其人坚韧的性格和冷静的头脑。 牧月生一脸疑惑,“去哪儿?” 姜远对着常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你们俩一会儿准备准备,我们尽快出发。” 常钰嘴角抽搐,颇为抱歉地看了看牧月生,没说话。 反观埋着头的姬云二人却一下抬起了头,互相看了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幸灾乐祸。 两人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皆是正襟危坐起来,刚刚不愉快像是一下被抛到了脑后,兴致明显地高了。 “额,月生,我同没你说...” “什么?” “……” 姬云看主子有些为难,乐呵呵地接过话去,“姜叔不提我们都快忘了,要想当驸马确实是公主看上就可以,不过还得经历族中的考验。” “考验?” “首先身手不能太低,这点我倒是认同你的,其次嘛,就是要去我族圣地,若是你能全须全尾的通过圣地的考验,归来时,你自然也是我们的主子了。” 牧月生抬眉,“圣地里有什么?” 姬云两手一摊,“不知道,我又没去过,要不你让主子选我做驸马,让我去。” “你休想。” 常钰咳了咳,“行了,这事儿回头再说,我们自己解决,你们呢,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姜远看了看拓跋淳,拓跋淳摇了摇头。 姜远叹了口气。 “十年前,我同大王、拓跋修一起应郡守号令,前往城中赴宴。” 常钰一听神色严肃起来,“是出事的那天晚上?” “对,当时说是邀请我们去参加他儿子的满月宴,但等我们到了才发现哪有什么宴席,都是给我们设好的圈套。” “那郡守文仲刚刚上任,以要了解我族概况为由留下了我们,却是把我们交给了一个叫薄昭的人。” 常钰心神巨震,“你说谁?文仲?” 姜远点了点头,“不错,我已经听说此人现在依旧是郡守,你已经见过他了,此后定要对他提起防范。” 常钰没出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可这不合理,文仲若是跟他们勾结,怎么可能现在又出兵围剿他们呢?” “你说这次围剿是文仲派的兵?” “对。” “难道.....”姜远眼光闪了闪,“当时我刚到城外,便遇到一群人,说是来接应我们的,当时拓跋修看了他的令牌便向我们点头,我们就跟着他们走了。” “三长老?” 姜远叹了口气,“对,后来我们跟着他们到一处宅院后,他们便不断旁敲侧击族中圣物的情况,我们察觉有异准备离开,却被强行扣押。” “他们将我们带至丛林中,我们看到那人数众多的军队便明白其中不妙,行至半路你父王暴起同他们拼杀在一处,却被拓跋修背刺一剑,命中要害。” “.......璃儿,你没事吧。” 姜远看着眼前的人逐渐颤抖的手,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 “没事,您继续。” “...唉,你是知道我的,医术还行论身手却是不够看的,你父亲倒下后我不过片刻便再次被活捉。” “那时拓跋修竟然向领头的薄昭献计,他拿出神叶化成了你父亲的样子,带着人直接奔向了部族。” 第89章 真正的敌人 拓跋淳听到这里一下站了起来,剧烈地呼吸了几下。 他双拳紧握,面露痛苦之色,眼神中融着化不开的伤痛,过了好半晌才闭上眼重新坐回去。 常钰看着拓跋淳,心中微叹,复又向姜远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或许是上天保佑,大哥从昏迷中醒来,趁着他们攻打部族之际为我制造混乱,我悄悄地逃了出来。” “那个时候离得老远我都看见了族里冲天的大火,知道回天乏术的我等到他们出来后便混迹在队伍里,一路跟到了这儿。” “是二伯对不起你,二伯没本事把你父亲救出来。” 姜远声音逐渐哽咽,“对不起,若我,若我会武,定不是当时那种局面。” “若您会武,今日这大军的解药又有谁能配置出来呢?”常钰淡淡地接过话去。 “二伯,这跟您会不会武无关,是奸人要害我们。” “再说若是您会,有三长老做内应不过是再多安排几个人对付你们罢了,您应该庆幸您会医,才能在今天将他们一网打尽。” 姜远眼睛晶亮,“所以,我们已经赢了是吗?” 常钰看着他摇了摇头。 姜远眼睛瞪大,胸中抽痛,“难道?!” “不是的,二伯,这个窝点虽然已经被我们剿灭了,但您说的那个人,却依然还活得好好的。” 姜远刚松了口气,却一下又疑惑起来,“什么人?” “您说到过的那个,薄昭。” 姜远面色沉吟,“此人我只在当时听见别人如此称呼过他,到了山中我与外界失去联系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山中的人对此人也是三缄其口,他究竟是?” “他是我舅公。”牧月生声音低沉地接过话去。 几人一同看向他,面色都有些惊讶。 山洞中有些凉,牧月生伸手握住了常钰有些冰冷的手,来回地摩挲着,他低着头仿佛陷入了某些回忆中。 “那时吕后刚倒台,朝中引以为戒,盼望找到个母家势力薄弱的皇子继承皇位,我父王便刚好符合条件。” “那时,薄昭冒生命危险入长安打探消息,力保我父王登基,贡献巨大。” “我父王登基后,他便被封为轵侯。” 拓跋淳心中沉重,此人他是知道的,“竟然是他,我记得轵侯不仅是皇帝亲舅舅,还曾立下大功,原来竟是如此功劳,那他如今可说是位极人臣了。” 牧月生点点头,“正是如此,你们可真的想好了要去?其中的难度可一点不会比今日小,只会有过之无不及。” “今日剿灭山匪你们还有文华父子的军队帮忙,一旦到了长安,别说帮你,他们一旦知道你要和侯爷作对,说不定立马会倒戈相向。” “他在朝中势力如今可说如日中天,你们人生地不熟,光是在朝中站稳脚跟就是不易,更别说要和他斗了。” 常钰用右手按在牧月生一直在给他搓热取暖的手上,“月生,你怕吗?” 牧月生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怎会,只是其中难度我一定要清楚地告诉你,但若是你下定决心,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话落,姬云三人看牧月生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常钰点点头,“不过,月生也不必太过担心,文华父子如今已经算是和薄昭为敌了,毕竟亲手拔掉了他的爪牙,听二伯所说,当年薄昭还曾借用了文仲的名,若是事发,文仲也会被拉下水,我猜想他或许知道其中玄妙。” “而且,我过去也不会太早让他们知道我的目的,一步步部署下去,对他们只会有利。” 常钰顿了顿,“其实,我们也不算孤军奋战,早就有人过去帮我们铺路了。” 常钰抬头看着姜远,“姬原同千瑶姐姐都在长安呢,二伯。” 姜远眼神震颤,有些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我的瑶儿还活着?” 常钰笑着点了点头,“是呀二伯,他们之前还同我们一起在蜀地,五年前去了益州,如今已经到长安有些时日了。” 牧月生听到常钰说的话,眉头挑了挑,眼里的惊讶同姜远一样掩饰不住。 “若是千瑶姐姐知道您还活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姜远一下笑了出来,声音颤抖,“太好了,太好了。” 没说两句他却又开始掩面哭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姬云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姜叔,都过去了。” “是呀,二伯,以后您跟着我们,只会有好日子,再不用受苦了。” 姜远捂着脸,点了点头,却越哭越凶。 常钰二人见此只是不断地安抚他,心中暖意渐浓,经历灭族之难,独自为营为着胜利的希望奋斗,如今事隔十年,还能再见自己的孩子,与家人重逢的期望定是止也止不住。 几人眼中含泪又面带微笑,都为老人的苦尽甘来感到高兴。 午后,常钰吩咐归来的部队原地休整,做好启程回去的准备,自己则同几人在山洞中饮酒庆祝了一番。 此次战斗他们的队伍只是略有几个人在瘴气打斗中受伤,后来的埋伏都只在后方拦截逃跑的人,基本可以说完好无损,这是常钰在一开始都没有想到的好结果。 并且他还收获了一支人狼部队,假以时日一定会派上很大的用场。 至于领队的灰灰回来后则一直待在常钰的身边,乖顺的让姜远有些不能将这头狼同前几日在营地中霸道的狼王想在一起。 牧月生则一个劲儿地把洞外的母狼抱到灰灰面前,可惜灰灰只是闻了闻就趴下了。 牧月生不甘心,叫上了姬云,两人开始不断地搬运母狼,直到把群狼里十多头母狼过了两遍,灰灰依旧不感兴趣,才终于放弃。 常钰在一旁看得起劲,不时嘲讽两句,“别折腾了,这对灰灰来说都是熟人,要成早成了,哪用等这会儿。” 拓跋淳也在一旁插嘴,“你们不了解动物吗,这都秋天了哪里还会干这些,要是生了崽子马上遇到冬天,不容易养活的。” 姬云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叹了口气,“好吧,来年春天我再试试。” 常钰扑哧一笑,“你放心,来年春天不用你试,我看灰灰刚成年不久,他自己也会给自己找老婆的。” 二人如此才算作罢,放过了趴在地上一脸茫然不明所以的灰狼。 第90章 崔康安 姜远这时候走过来,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裹,看着几人相当着急的说:“还玩什么,你们赶紧启程回去了呀,我这边早点带他们俩去,回来了我们也能早点上长安。” 拓跋淳无奈地将姜远的包袱摘下来,“您现在这样着急也没用啊。” 姜远赶忙伸手去抢,“怎么没用,我还想早点见见我的家瑶儿呢!” “不是,您听我说,这长安可不是想去就去的,回城后得等少主同文华父子把这边的事了结,还得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上长安的。” 姜远挠了挠头有些不信,他看着常钰等着不一样的答复,常钰却无情地点点头,“他说得没错。” 姜远手一松,包袱被拓跋淳抢走,重新放回了石床上。 “兄弟们经此一役都已经累了,两个主子也是,怎么着也得等大家伙休息好了再走。” 姜远被扶着坐回石床上,有些泄气。 常钰安慰道,“十年都等了,不差这些时日,您老心态要放平。” “是啊姜伯,剩下的事您老少操些心吧,看看您都老成什么样了。” 姬云帮着安抚老人,谁知他这话一出像是戳到了姜远的痛处。 “你嫌我老?你个小没良心的,你们姬家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吗?” 他一下站起,抬手就要向姬云揍去,姬云自是转身就跑,姜远一下打空十分不甘追着姬云就跑。 姜远身子刚刚好点,姬云也不敢跑太快,怕给老人遛岔气了,结果一老一少在这并不是很宽敞的山洞中追逐了起来。 跑了两圈也不知道是谁踩中了趴在地上灰灰,灰灰嚎叫一声跟着加入了战斗。 常钰看着几人坐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 牧月生揽过他的头,让常钰就那样靠着他,秋日小小的山洞中却是一丝寒意也无,笑声从洞中传出,荡了很远。 半个月后,蜀郡,太守府。 “文仲!你这是找死!” 御史大夫崔康安站在文仲的书房,一把将文仲桌上的笔架扫落到地上。 “你竟敢欺瞒我,暗地里自私出兵,你是想谋反吗?” 文仲坐在桌后一脸平静,“崔大人,你我同朝为官说话可要讲证据,我远在蜀地,派八千士兵去山里剿匪,怎么就算的上是谋反了?” “我此次来目的为何你别装不懂!你可知道你此举就是在自掘坟墓!” “哦?莫非我剿的不是匪,是你崔大人的老巢?” 崔康安冷静了些,“哼,你说这些激我可没用,我告诉你,你阴了我你也别想好过,老夫这就回去上奏皇上!” “崔大人自便。” “哼,你给我等着!” 见文仲一脸淡然的样子崔康安只得拂袖而去,事儿都让人干完了,他再在这儿发脾气也是无用。 这事儿他办砸了,回去还不知道要如何向那位大人交差。 “哎哟!” 崔康安出门走得太急没看清楚前方,刚走了两步便迎面撞上了文华。 “抱歉抱歉,崔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文华谦和的躬身行了一礼,崔康安捂着头,他长的不高,迎面直接撞到了文华结实的胸口,一下有些七荤八素,看清来人后再次拂袖,哼了一声话也没答直径走了。 第91章 长安暗涌 文华脸上露出笑意,迈步走进了文仲的书房。 “父亲,孩儿回来了。” 文仲立即起身,不同于刚刚的冷漠,此时他的脸上尽是欣慰之色,拉着文华上上下下地看了好一会儿, 确认儿子没事后,长舒了一口气。 “战报我看了,起先我真是有些不信,还以为是你框我哄我开心。” “怎会,孩儿不是那种人。” “是啊,我的儿子怎会做那种事,见过你母亲了吗?” “还未,赶着过来先和父亲汇报了。” “好好,坐下慢慢说。” “比起这个,父亲,刚刚崔大人像是很生气的样子,您不去追吗?” 文华扶着儿子将他按在房中的座位上,自己又找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怎么看自己的儿子怎么顺眼,心里直呼真是英雄出少年。 “管他干什么,我跟他赔礼道歉他就不回去告我状了?” “额,也是。” “既然如此我何必跟他费口舌,终于不用跟那人周旋了,我乐得清闲。” 文华见父亲一副送走了瘟神的样子,心里明白,这些日子他在前方奋斗,父亲在后方定是也费了不少心思,如今他们父子两人终于完成了各自的任务。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是开怀不已。 “说说吧,此行的具体情况,那个常钰是怎么回事?” 文华点头,将此行一五一十的告知父亲,书房中传出文华低低地叙述声。 蜀中天气正好,太守府中的鸟儿飞起,在艳阳照耀下不断泛出银色的闪光。 像极了父子俩此时雀跃的心情。 与之相对,长安城中某侯府里的气压就没这么轻松了。 “侯爷息怒啊!” 一位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此时匍匐在地上不断瑟瑟发抖,脸色煞白。 “你之前是如何向本侯保证的不会都忘了吧。” 坐在书桌后的人脸色阴沉,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在茶杯中浮起的几片叶子。 “奴才不敢!” 跪在地上之人,骤然握紧了双拳,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只是,只是...” 站在他身边的一人上前俯身拱手道:“侯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就这样处置了,怕是不妥。” 轵侯微微抬眼,斜视了那人一下,那人顿时感觉冷汗直冒,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站起身退回了刚刚的位置。 “你们以为这军令状是随意可以跟我下的?” 轵侯亲启嘴唇低低的话语在书房中回荡,让在场的几人均是不敢再多话。 “拖下去,杖杀。” 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入,抓起跪地之人的肩膀就往门外拖。 男子大惊失色,“不要!不要杀我,我还有用的,侯爷!” 声音渐远,薄昭的脸上并无一丝波澜,门外棍棒声响起,一下下仿佛直接打入在场几人的心中,让几人跟着不断颤抖。 直到惨叫声渐渐小了消失不见后,轵侯才又吹了吹茶水喝了一口。 “哼,有用?五千兵马尽数被杀,他这中间人还能演出花来不成。” “侯爷莫动怒,不过是个办砸事的,杀了就是了。” 轵侯抬头看着说话之人,“田都尉,若我没记错这人最早是你引荐的吧。” 田兆兴背后一凉,引荐这事都是多久之前了,轵侯的记性怎地如此好? “禀侯爷,臣突然想起今晨出门时收到下官来报,说漕运上又收缴了一船走私货,还请侯爷闲暇时与下官一同去瞧瞧,下官不懂这些,还得请您定夺。” 话落房中三人向他看去,心中不禁吐槽,管漕运的都尉还能不懂漕运上的私货,真是说得出口。 轵侯轻笑一声,正在此时门外一管家模样的男子快步走进房中。 行至轵侯的书桌前站定,“侯爷,崔家公子来了。” “请进来。” “是。” 管家退出去请人,轵侯站起身,“剩下的事回头再议,你们先下去吧。” 几人应声退下。 片刻后,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面色微沉地走进房中。 轵侯面色柔和了些,带着长辈看晚辈的亲近之色,“宇之,你怎么来了。” 崔宇之行了一礼,“见过侯爷。” “这边坐,来人,上茶。” 崔宇之顺从的坐下,等到上茶的下人退下后他才开口,“伯父,实在抱歉,父亲让我来回话,这次的行动失败了。” 轵侯坐在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奸人太过狡猾,不怪崔大人,你们无需向我道歉,这样说就是折煞我了。” 崔宇之点点头,拱手道,“伯父高义。” “你父亲接下来什么打算?” “这正是我此行来的目的,父亲打算上奏官家,将文仲父子的罪行公之于众。” 轵侯点点头,“如此甚好,我会联络朝中同僚与催大人一同上奏,届时就仰仗崔大人领头了。” “侯爷也能出力真是再好不过了。” “待崔大人一回长安,我们便于老地方详叙。” “好,我会如实转达侯爷的意思。” 轵侯微微一笑,“不急,今日过来见过怜儿了吗?” 崔宇之脸色微红,“还未。” “去看看吧,她知道你来了,定会十分开心。” 崔宇之起身点头,告退。 轵侯笑着将人送出书房,转身坐回书桌后,笑意渐渐消失。 他手指轻点书桌,动作十分规律,书房中寂静异常,只能听见手指不断敲击木质桌面的声音,良久,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阿旭。” 一人应声而入,行至他面前等待着他的吩咐。 “去把拓跋修叫回来。” 那人仿佛有些愣,“您是说那个拓跋修?” “对,路途遥远,你不要耽搁,尽快启程,他若不来你就把这东西给他看。” 轵侯摸了摸桌上,从砚台底下抽出了一块布一样的东西,扔给了面前的人。 阿旭接住后看着手里的东西脸色一变,郑重地收好放进怀里。 “是,属下这就去。” “记住,不要走漏了风声,带回来就说是新买的下人,他可能会换名字,但地方应该不会大变,到了之后用老方法联系,不然你找不到人。” “恕属下多嘴,文仲父子不是什么难对付的角色,您会不会太高看他们了。” 轵侯嗤笑一声,“他们什么货色我还不清楚,先皇在时便不足为惧,更别说现在了。” “那您……” “去吧,回来时我再告诉你。” 阿旭躬身而退。 轵侯仰躺在椅子上,轻轻闭上眼,进来诸事繁多,不仅是文仲父子的事,宫中新近那位妃子同他不对付,又颇受皇帝看中,他得想想办法。 第92章 云美人(一) 长安,未央宫。 “皇上,您看这鱼儿真是漂亮,臣妾从未见过这样的尾鳍。” 云美人侧身坐在凉亭的边缘,手里抓着鱼食一点点撒下,鱼食落入池塘,引得周边的鱼不断的聚拢过来。 “唉!别抢它的啊。” 云美人有些着急,新入池塘的鱼有些不适应环境,呆呆傻傻的也不知道抢食。 “小心点,别摔了。” 皇帝看着坐在那喂鱼喂得入迷的佳人,十分担心她一个不小心直接落进这沧池中。 云美人轻轻点头,“皇上别担心,臣妾注意着呢,刚刚您说这鱼是轵侯爷送的?” “嗯,轵侯见多识广,这鱼是从南海商贩手里购回来的,十分少见,听说是叫狮子鱼。” 云美人眼中若有所思,撒完最后一把鱼食后,她回头脸上带着十分温暖的笑意,“真是有意思的名字,狮子鱼,臣妾从未听过。” 皇帝扶起她坐到石凳上,“你要是喜欢这些稀罕玩意,朕以后见到了便都给你送来。” “这可不好,让人知道皇上这样宠臣妾,外头那些大臣还不死命的谏我。” 皇帝揉了揉云美人的头,“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云美人脸颊微红,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她绯红的脸,心情大好,刮了刮她的鼻尖坐下同她一起饮茶。 “皇上,您近日像是心情不错?” 云美人垂眼看着杯中的茶。 “这么明显?”皇帝轻笑了下。 “让臣妾猜一猜,算起来,代王像是很久没进宫了。” 皇帝放下茶杯,深有所感,“朕把他派出去了,也真是难得他愿意干点正事。” 站在一旁的大太监康福捂着嘴偷偷笑了下。 “他不在长安,朕不知道省了多少心,不用再天天听人告状,他母妃也不会过来跟我念经了。” 云美人噗嗤一笑,“是嘛,可臣妾怎么觉得皇上像是有些怀念的样子。” “哼,怀念什么,那臭小子一去都快三个月了,也不知道传点消息回来,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皇上息怒,代王在益州待久了,一向随意,您别怪他。” 嘴里虽然说着息怒,可面前的皇帝又哪里有生气的样子,两人闲话家常,虽然身份听起来十分威仪,但都是一副闲适的样子。 康福站在身后心中暗道:“在益州待惯了的看来不止代王,眼前这两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罪过罪过。” 片刻后,一个小太监从林中走出,快步来到近前,同康福耳语了几句。 康福上前,“皇上,代王有消息来了。” 皇帝同云美人对视一眼,云美人起身拂了一礼,“臣妾告退。” 皇帝点头,目送云美人走远,直到她身影逐渐消失在林中才开口,“说。” “额,皇上,您先别生气。” 皇帝听完这话手一下捏紧了茶杯,咬紧了后槽牙,从牙缝里蹦出字来,“讲。” “代王说,他成亲了,晚些日子再回来。” “皇上?” “皇上!” 康福一把扶住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皇帝,惊慌的大喊,“快宣太医!” 林中的云美人脚步飞快,跟在她后面的侍女都有些气喘。 “美人,您慢点,当心摔着。” 云美人嘴里答应着,脚下却更快了。 代王来消息能有什么好,看刚刚康福的脸色她就能知道一二,赶紧离远点才是明智之举。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正确的,太后薄姬听见自家儿子不好,第一句话便是问,“皇帝昏倒时和谁在一起?” 第93章 云美人(二) 未央宫,锦墨轩。 一路快步回宫的云美人显得有些气喘,抓起桌上的水杯大口喝了起来。 “美人,您,您悠着点...” 跟在后面的宫女姗姗来迟,主子走得太快她们差点没跟上,这会儿一齐冲进殿内都大口的呼着气。 “咳,你没听到康福叫了声宣太医嘛,我要是不快点走,铁定又得惹上麻烦。” 欣儿本在殿内摆弄刚送来的鲜花,见着云美人如此不顾形象地跑回来,有些不明所以,她上前着扶云美人坐下,又接连给她倒了好几杯水。 “美人这是怎么了?” 她望着身后跟回来宫女发问。 几个宫女平息了下气喘,互相看了一眼,答道:“回欣姐姐的话,今日美人同皇上一同赏鱼,本来好好的,谁知代王突然来消息了。” “主子为了避嫌起身告退了,谁知还没走远,皇上听完那消息像是直接倒了。” “美人听到动静就赶紧带着我们回来。” 欣儿点点头,抬手一下下地拂着云美人的背,“可有听到是什么消息?” 几人互相看看均是摇头。 “左不过是又做了什么混账事,气着皇上了,美人您怕什么,跟您又没关系。” 云美人指了指桌上的水,让人再给她倒两杯,“是跟我没关系,不过前几回不也是跟我没关系嘛。” “太后一直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把眼睛黏在我身上找我破绽,皇上晕倒我若是在那儿,她十有八九又要找我麻烦。” 又喝了一杯水,云美人终于算是缓了过来。 欣儿接过空了的水杯,“太后娘娘也真是,都是一同从益州过来的,干什么老是防贼一样的盯着我们。” “还不都是因为她那个弟弟!”云美人说到这里像是很气愤,顿了顿又道,“算了不说了,哥哥今日可有过来找我?” 欣儿点点头,“我遵美人指令在这里等大人,可今日大人却说要等您回来亲口和您说,等了许久都不见您,大人便走了说过段时间再来觐见。” 云美人皱了皱眉头,“看来是有要紧事,可今日我实在分身乏术。”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几个字,装进竹筒里封好后递给欣儿,“把这个转交给我哥哥,让他提前准备着。” “是。” 竹筒不大只有一指粗,是特制出来的,她塞进怀里后就告退了。 “怜儿,去通知胡姬,让她务必在十五天内练好那首曲子,跟她说时候到了。” 宫女怜儿上前领命后也退下了,云美人做完这些便仰躺在榻上,看样子像是有些脱力。 “美人,要不奴婢给您烧水沐浴吧,也好解解乏。” 云美人闭着眼点了点头,“先出去吧,烧好了叫我。” 几人应声退下,殿内一下安静下来,云美人抬手挡住眼睛,日暮西沉的金光实在有些晃眼。 她嘴里呢喃,“是不是就快要来了,姬原哥哥,你准备好怎么说了吗。” 声音渐小,她呼吸也变得平缓了,姣美的人儿就这样躺在榻上睡熟了,看上去十分宁静的画面却在美人不时紧皱的眉头处,显得有些不和谐。 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第94章 回城了 又是一个晴好的天,常钰撩开车帘向外看去,地平线上一座巨大的城市逐渐在他眼前扩大,他眼里有些兴奋。 “月生,我们快到了。” 牧月生面上却并不是太开心,“回来干什么,我还想多待两天呢。” 他撇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你今早不也传书给皇上了,想是你自己也知道,出来许久不回去复命怕是不行了。” 牧月生揽过常钰的肩,“我不管,一回来你就又要变回这男人的身躯,实在无趣。” 常钰微微一笑,推开他,“我发现你这人总是爱插科打诨,明明是为文华他们好才一直拖着,却要扯到我身上。” 眼看着常钰不从他也不勉强,双手抄起抱着后脑勺靠在车厢里,任凭颠簸带着他上下起伏,“还是我的璃儿懂我。” “这称呼从今天开始也要改了。” 常钰看着眼前懒散之人,有些担忧他到底有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牧月生闭着眼点头,明显有些不情愿。 “你还准备在这里待多久?什么时候回去?” “再一个月吧,等我回去就要过年了,开春后你的任命估计就能下来,这样我们便不用分开太久。” 常钰心里温热,“你这是赖上我了?” 牧月生睁眼坐起,捧起常钰的脸来回搓着,“怎么,我们可是天地都拜了,你难道想抵赖?” 常钰瞪大眼,“拜什么天地?那个哪里算?” 不过是族里的旧俗,要在圣地共祭神树,怎么就算是拜天地了。 “什么?你竟真的要赖账!” “不是,我说的是实话啊,那真不是拜天地。” “你,你。”牧月生气得说不出话,“为了你,我可是被那个老家伙都...” “咳咳。” 车外传来姜远的咳嗽声,常钰有些愣,“被他,怎么了?” “咳咳。” 车外的姜远又咳了咳。 牧月生涨红了脸,半天没出声。 常钰撩开帘子,“二伯,你干了什么?” 姜远勒住缰绳,“吁!到了,下车吧,要过检。” 常钰转过头,牧月生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率先一步下了车,又伸手去扶常钰。 “你倒是说啊?” 怎么同他父王一样,记忆中族中长老调侃他父王时也是这样的场景,小时候好奇追问却都说她太小,别问这么多。 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怎么还是支支吾吾的。 “没什么,快下来吧。” 常钰打掉他的手,“我现在是男子,你注意点。” 说完便翻身跳了下来,牧月生又是一阵惆怅,无比怀念之前那一个月的美好时光,现在媳妇变相公,他有点接受不了。 常钰才不管他,径直走向内部通道,有官府的令牌他不用同平民一样排那老长的队伍了。 谁知还没走拢,一个人影突然从平民队伍中冲出,一个滑跪直接冲到了常钰面前。 牧月生还以为是什么可疑人员,一把拦住挡在常钰面前。 “什么人?!” 来人的滑跪铲起了不少泥土,带得他脸上脏兮兮的,“常掾史!我是张冲啊。” 他一脸惊喜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牧月生见来人没有恶意,便退了开来,常钰这才看清他的脸。 饶是如此他也愣了好久。 “张冲?什么张冲?” 张冲见他茫然的样子一下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以前骂别人是小白脸的事翻出来,犹豫了半天,突然灵光乍现把自己只有半个的手掌抬了起来。 常钰恍然大悟,撇了撇嘴,“你这是要做什么?赶紧起来。” 感受到周围人投过来的视线,常钰感觉有些不舒服。 张冲也知道不好,于是磕了个头站了起来,“实不相瞒,在下是有事相求,还请掾史帮帮我。” “怎么,商会待不下去要来求我帮忙?” “不是不是,我知道之前都是我自作自受,遭此报应也是我活该。” “那你是?” “掾史可还恨我?” 常钰一笑,他都快忘了这号人了,恨什么恨,“没有。” 张冲舒了口气,“实不相瞒,如今家里已经不再做锦生意改了些小买卖,可街里都传我与掾史不对付,我这日子过得实在艰难,本想上门赔礼道歉,却一直没能见到您。” “这不今儿好不容易遇上了,在下只想与大人一同入城,只要走上两步,想必在下的处境今后就会好过些,不知大人可否应允。” 常钰见他态度诚恳,看穿着确实也比之前朴素了许多,便点头应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没想将人赶尽杀绝。 张冲大喜,赶紧上前帮着牵马车。 入了城后常钰和牧月生都有些发愣,他们走的西门,进去后会横着穿过少城的市场,过居住区的中门后便能回家了。 这条路同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常钰记得那时候由于中门没开,这路上可以说人迹罕至。 如今路两旁的商铺全部开业了,看这热闹的场景人比之前翻了不知多少倍。 “常掾史这是久了没回来吧,您当时下令整改后整个市场就变了很多,中门开了之后极短的时间内这条路的商铺就被抢购完了。” 看着他们惊讶的神色,张冲自然而然地当起了向导,开始给二人介绍起了这条街上的铺子。 “那家王记糖水铺生意可好了,说是从东边那个县里学来的手艺,整个城里独此一家。” “这是千味楼,听说这酒楼老板花了好大的力气把旁边的几家铺子都盘下来了,现在就规模来说比百酿楼还大,刚开业没多久生意已经比百酿楼好了。” 牧月生打趣道:“这老板真是有德,人家百酿他就千味,摆明了对着干嘛。” 张冲刚刚就看见这位漂亮公子了,只是自知身份不同,一直没开口。 “这位公子说得是,不过像这样的竞争还是常见的。” 牧月生点点头,张冲继续开口,“当然,现在织锦生意还是属常掾史家的最好,据我所知已经有好几家退出了这里,转到外地去买锦了。” 常钰疑惑,“那你家呢?在做什么?” 张冲脸一红半天没说话。 第95章 大官 片刻后,他才吞吞吐吐道:“当初家里处境艰难,我们也没有太多的现金做大生意,后来就在那个位置开了个铺子。” 常钰抬头一看,好家伙,离他家铺子不远处,他一眼就看了出来,店名叫“张家麻布”。 他总算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殷勤,按理就算得罪了他也不至于既改了行还要“上门请罪”。 原来是这家伙的铺子正巧与他开在了同一条街,他家在主街的转角处,张冲就在那条支路的最里面。 虽然隔了好几间铺子,但按路线来说,张冲每天都得经过他家的绸缎庄。 恐怕他也是后来才知晓的。 “您放心我只做些低端麻布生意,抢不了您的客人。” 张冲赶紧补充。 说的倒是实话,一般的同类型生意确实容易出现他说的抢生意的情况,但锦与麻价格差之千里,两者确实不能相提并论。 “你运气倒是好。” 张冲点头,“其实当初我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中门一开,倒让我捡了便宜。” “我记得那个地段价格就当时来说也不是特别便宜,怎么你会选那里?” “我家是在二次定价前买的,本来想当个茶坊,位置选得偏,会清雅些。没想到现在火了,说起来,这条街现在生意能好也都是托了掾史大人的福。” 话落他们已经行至中门门口,常钰挥了挥手,“差不多了,你走吧。” 张冲的目的已经达到,今日他牵着掾史的马走了这么远,相信他们不和的言论应该会消了,他双手抱拳,“谢掾史大人。” 看他走远,几人才又踏上回家的路。 牧月生憋了好久终于能说话了,“那个...你这是准备带我回家了?” 常钰站定一下惊呼,“哎呀!” 牧月生无语,白高兴了好久,合着人家把他忘了,“你真是...算了我回驿站。” 常钰尴尬地应了,却在牧月生抬脚的刹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慢着!” “怎么?改主意了?” “不是,那些个伶人你赶紧驱走,还待在那儿我晚上得睡不着觉。” 牧月生笑了,从早上起就一直不开心的人终于在此刻消了冰雪,化成了三月的春水,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知道了,明天上午我会去郡守府,你记得岔开时间来。” 常钰见自己暴露,有些不好意思,但那两个在那儿他实在不放心。 轻声应了他便赶紧落荒而逃。 姜远跟在常钰身后,牙齿泛酸,小年轻腻歪起来真是让他这个老人家有些受不了。 常钰回到府中时整个府中都沸腾了。 仆人们看着他一个个眼里都闪烁着星光,有些不是前院的人都跑来远远地看他,让他很不习惯。 正好府中父母都在,他让张大力把姜远带走,自己去报平安了。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常渊起身扶他,眼里都是赞赏,“回来就好,我们父子俩一别这么久,今晚好好叙叙,喝两杯。” 叶芯苒坐在后面抹着眼泪,“你真是,出去办事还要框我,说什么去外地踩点经商,一去这么久也不怕我们担心。” “母亲都知道了?” “何止我,全府上下都知道你去剿匪了。” 常钰想起刚进来时一双双星星眼,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可他上山又没在文华的士兵前露面,这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 “郡守府的人来找了你几次,我还以为你犯了什么错跑路了,吓得你娘卧不安枕,后面文公子来了,我才大着胆子问,这才知道是你立了功。” “可是,怎么他们都回了,你却过了这么久才...” “还有些收尾的事,如今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孩儿不孝,让父母担心了。” 叶芯苒让他坐下休息,又让下人奉了茶,“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才没说实话,不过下次要去多久你还是提前说好,到了时间若是回不来也派人传个信,免得我们担心。” 常钰心中柔软,想着以后做的事,会让他远离这对父母,心中有些复杂和些许不舍。 “父亲,母亲,我想去长安。” 常渊有些惊讶,“你是听说我这次长安的事了?倒是不必非得你去,我本来也还没想好。” 常钰愣了下,倒也没反驳,“嗯,回来时听李伯说了,父亲成功加入长安商会的事,您年事已高,再去打拼怕是伤身,还是交给我吧。” “可你人生地不熟地,要过去太难了。” “父亲不也不熟吗,却还是成功加入了商会,这商会可不简单,放弃太可惜了,蜀中的生意还需要您照管,母亲也不适合去那种陌生地方。” 常渊看了看妻子,有些犹豫。 “少城的铺子我看锦心开得很好,有她在这里您也可以少操些心。” “至于长安那边就交给我吧,我保证一定会将家族技艺发扬光大的。” 常钰没说,过去那边他是有些把握能帮助父亲实现那个愿望的,将蜀锦再度纳入贡品之列。 常渊叹了口气,妥协了,“好吧,不过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到了那边要谨慎行事,我会给你几个老朋友的名字,遇到困难可以去找他们。” “好。” “快去休息吧,要去也不急在一时,明年春天再说吧。” 这个想法倒是和牧月生不谋而合,常钰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夫妻俩人送走常钰又交谈了起来。 “老爷,我突然想起一事。” “怎么了?” “钰儿在这里当掾史,他还能去长安做生意吗?” “这,唉看我糊涂的,怎么忘了这茬。等等,郡守大人来寻钰儿,他刚也只说要去长安,后来才接我的话要去做生意,莫非...” “怎么了老爷?” 常渊转过身握住了叶芯苒的手,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咱家,咱家不会是要出大官了吧!” “老爷,钰儿这才刚回来呢,你这么说不好,万一不是呢。” 常渊点头噤声,“对对对,我不说,我不说。” 两夫妻不再讨论此事,只是此后说起话来显示相当兴奋,当然,全府上下都只以为是少爷回来了,老爷夫人高兴。 第96章 准备 跟父母聊完后常钰回到了住处,姜远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不断打量着四周,见常钰回来便向他招了招手,“来,这边坐。大力,再给倒杯茶。” 张大力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拘谨,“是,长老。” 常钰坐下出声提醒,“以后就叫姜伯,别再说那两个字了。” 大力赶紧答应。 姜远小声的咕哝,“得,现在长老都做不成了。” “二伯,您就是再小声点,我也能听得见。” 姜远继续咕哝,“得,以后住一个院子一个负责偷看一个负责偷听呗。” 常钰差点呛到,正想反驳却被不知藏在哪里的姬云抢了先。 “谁要看你那一身老褶子。” 姜远拍案而起,“好小子,我就知道你猫在一旁偷看呢,你们姬家的都一个德行。” 姬云从房檐下翻身而出,“你血口喷人,谁会故意去看你这老头。” “老夫现在是老了没错,可老夫年轻的时候那可英俊潇洒着呢,族中不知多少女孩上杆子的要嫁我。” 姬云愣了愣,“……你从哪儿看出来人家想嫁你的?” “哼,那些女孩老托人来问我当天守不守祠堂,这不就是想来跟我幽会吗?” 姬云同常钰、张大力交换了下眼神,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到最后有些接不上气。 姜远脸上一阵青白,“笑什么你说清楚。” 姬云却不理他,只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 张大力看不下去,好心地出言提醒,“我记得您夫人是专门负责夜间献曲的。” 姜远不解,“那又如何。” “额,您不知道吗,您夫人的琴技族中无不拜服,且司夜献是无上光荣的事情,只在固定时间弹奏两曲便可食族中俸禄,族里女孩都想近距离学习一二。” “你到底想说什么?” “……,若您当日要守祠堂,伺候您夫人的位置就会空出来,她们便可近距离学习,并不是想要和您幽会。” “……” 姜远愣了好久,转身直接走进了大力刚给他收拾好的房间。 “哈哈哈哈哈” 姬云抹着眼泪,“还说我家里德行不好,姜伯这德行又能好到哪儿去。” 姜远推开窗,“我没乱说,你父亲姬玄当年天天偷看我的泻裤!” 常钰扶额,这老头怎么什么话都说,谁会相信大祭司天天没事干天天看他…… “你放屁,你那紫色的亵裤有什么……” 常钰瞪大眼看过去,姬云难道?! 姬云此时说话声戛然而止,面色有些不可置信。 姜远一下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放肆!老夫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怎容得你如此无理!” 他抬手打了两个奇怪的手势,直指姬云。 “唉唉唉,我的眼睛!我怎么看不见了?!” “哼,你以为老夫这长老是白当的,供奉圣物这些年,难道不能会点什么手段,你别想看我!” 常钰有些不可置信,还有这种操作? 他走近姜远,“二伯,您这是干了什么?” “放心,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谁叫这臭小子老跟我顶嘴。” “您还有这手段?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过?” “你都没来供奉过当然不知道,每任长老都要在神玉上滴血,供奉一段时间得到神玉认可便可获得一些权利。” “圣物同属一脉,老夫可以让叶子的拥有者短暂失明,不然谁偷了叶子去都能用,那不得大乱了。” “你,你给我解开。” “哼,好好说话。” “姜伯,我错了。” “管好你的眼睛!不然老夫天天让你看不见,特别是某些关键时刻。” 姬云无奈,这是遇上天敌了,不过他刚刚在姜伯身上看到的究竟是什么?难道这就是父亲天天看姜伯的原因?他竟没有说谎。 “是,我保证不看了。” 姜远在姬云的赔礼道歉加再三保证下终于解了印。 常钰此时灵光一闪,“二伯,只要是神玉的使用者您都能用这招吗?” 姜远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告诉你很难。” “这是为何?” “我只能对已知的目标行动,却不能主动地找,原本叶子的作用就是隐藏。” “而且我告诉你,如果叶子在对方那里,那他可能会第一时间发现你,你会率先暴露,只要你一入长安,叶子可能在哪个瞬间直接就会给出提示。” “这……” “那人本就难对付,你若暗地里行事胜算还大,但你假设下,若是那个人与你同朝为官,在某个瞬间他带着叶子,叶子直接提示他指向你,你该作何打算?动用他的势力生吞活剥了你都有可能。”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我最怕的是拓跋修那个老东西要是没死,等他发现了姬云他会用这个封死姬云的行动,我们会变得非常被动。” “行了,话就到这儿,都走开,老夫要睡觉了。” 说完他直接合上了窗户。 常钰无奈,姜远怎么还是这个脾气,一阵阵的抽风,不过他说的情况很有可能成立,姬云目前是他这里最强的斥候,若是暴露在拓跋修面前,他的处境会很艰难。 而他到现在对第二片叶子的下落还一无所知,反观他自己却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 此行长安看来他得好好筹谋一番了。 此后一个月,常钰除了去郡守府和偶尔去趟市场,便一直待在房里。 牧月生、拓跋淳、姒灵更是成了这里的常客。 他们要在这一个月里商量出尽可能完美的策略,来应对即将发生的事。 不同于拓跋淳和姬云,姒灵看见牧月生后却是相当的满意,直夸常钰眼光好,能挑到个这么一表人才的。 姬云却取笑她从来就是以貌取人,只看别人皮相好不好。 姒灵反驳说他这个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没资格说这些,气得姬云扣了叶子天天在姒灵面前晃,一个劲儿问姒灵他帅不帅。 奇特的是姒灵在看了姬云之后对他态度明显有些不同了,说话也不再似从前的剑拔弩张,变得柔软起来。 弄得姬云几次想和她争辩都争不起来,直叫他郁闷是哪里不对,看起来像是十分怀念吵架的日子。 好在后来为防麻烦,姬云还是装回了叶子,姒灵过了两天又恢复了原样,二人又开始吵天吵地。 开始落雪的时候牧月生启程回了长安,临别时同常钰说了好多话,最多的还是抱怨他周边人太多,自从离开圣地他们就再也没机会独处。 常钰安慰他,说到了长安他一定偷摸地潜进他的王府,“单独”去找他,牧月生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船。 第97章 闲日 “主子天天这样悠闲,就不怕皇上那边一道圣旨下来,直接让郡守府更名改姓?” 张大力同姬云一起站在阅龙阁的亭子里,看着卷起裤腿在池塘里忙活的人影,不禁发出感叹。 今日天气极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蜀地的冬季难得见到这样好的暖日。 常钰一大早起来,哎呀一声,说是庄子池塘里的莲藕忘了挖,若是湖里结了冰,这藕得明年才能吃得上了。 带着一家人直奔悦龙庄而去,此刻正是正午,池水虽凉,晒着太阳但也不算很难受。 姜远同常钰一起,一老一小在池塘里忙的不亦乐乎。 姬云看着满脸是泥的主子揉了揉眉心,“没事,有王爷在那边看着呢,这事一直没下旨意,说明皇帝不会只听那边的一面之词,定会等到王爷回去复命。” “那王爷真的靠得住?”张大力有些怀疑,他见牧月生的次数不多,回回都没干什么正事。 “主子看上的人,不会有错。” 张大力点头,既然都这么说,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姬云、大力!在上面站着干什么,快下来干活!” 姜远看着上面悠闲的二人,气不打一处来,哪儿有主子和老人干活,年富力强的在一旁干看着的道理。 “来了,姜伯!” 姬云答的爽快,自从知道姜远握着他的命门,姬云对姜远一下殷勤了不少,一次姜远喝醉了酒,说姬家当年和姜家是有些渊源的,具体是什么又没跟他说清楚。 一问起来姜远又立马否认了之前的说法,含含糊糊的像是在隐瞒什么,只说到了长安再议,搞的姬云一头雾水。 姬云卷起裤腿,从凉亭旁的楼梯下到池塘里,慢慢向二人靠近。 张大力见状也只好跟着一起。 “我说姜叔,这水这么凉,您也不怕着凉,赶紧上去吧。” “小云子,你莫不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 “哪儿能啊,您看您自从回来之后身体越来越好了,整个人简直容光焕发。” “哼,算你会说话。” 姜远适时的展示了下他硬朗的身板。 常钰在一旁笑的开心,姬云什么时候也学会溜须拍马了,他直了直腰,看向姜远。 别说,姜远的头发已经不像刚回来时的全白,新长出来的发根都是黑色的,看起有些怪异,却让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几分。 “也不知千瑶姐姐如今在做什么?可有收到我们给去信。” 那信随牧月生一起,应该已经到长安了,姐姐看到了定会很高兴。常钰心里想着,很是开心。 想着自己的亲闺女,姜远很是期盼那见面的日子,“你让那小子带信去,是想让他们两人也认认你新得的金龟婿?” “二伯,金龟婿可不是这样用的,他又不是我女婿。” “你别管,是那个意思就行。” 常玉哭笑不得,“让他们提前认认脸,总没有坏处。” 常钰没说的是。他总觉得姬原有些不对劲,他们那边的进展仿佛太好了些,好的有些怪。 问他的事情总是答的非常详细,详细到不是姬原那个位置的人能轻易知道的。 千瑶姐姐最近在做什么姬原又答的总是有些模糊,所以他让牧月生去还有另外一个意图,就是让他看看那两人有什么猫腻。 “还好庄子里的人都上长安去了,不然看见一家主子如此形象,真是有些丢份。” 姜远看着常钰一身的泥,不禁开口吐槽,“你说你挖这么多藕是要做什么?” 常钰看着岸边堆起来的战果尴尬的笑笑,“抱歉,你们就当帮我的忙吧。再挖三个岸边这么多,就差不多了。” 三人看着岸边成堆的藕,打了个冷颤,埋头继续干活,直到日暮西沉四人才重新踏上回城的路。 第98章 离蜀前夕(一) 临近年节的前几日,常钰终于等到了升迁的指令。 一大早他便换上官服出了门,常渊同叶芯苒看见常钰如此严肃正经地出了门,心中都有些紧张,常钰只说让母亲吩咐下人准备一大桌酒菜,晚上有贵客临门,其余等他回来再同他们细说。 叶芯苒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终于拉着常锦心带着一众下人出了门。 她估摸着十有八九是郡守一家要来,她准备趁着这个机会撮合撮合自家女儿和文华。 此前她只觉得自家是商户人家,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如今自己儿子马上就要当大官了,她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可以让文华年后带着自家女儿一起去长安,那就太好了。 叶芯苒已经兴奋得完全忘记了常钰要常锦心留在蜀地的吩咐,兴冲冲地出了门,带着常锦心在市集里到处采买首饰。 若是常钰知道定会让她直接打消念头,长安虎狼之地,他自己都凶多吉少,哪里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能去的。 一行人寻了一上午,好首饰不难寻,能合得上常锦心气质和现有衣服的首饰却难找,在抱怨了二十遍常钰怎么不早说家里要来贵客后,叶芯苒才终于在常锦心的催促下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娘,您就这样把家里待客的准备都丢给爹爹做,也不怕他弄砸了。” 叶芯苒难得的自信了些,“这个你别怕,你爹在外行商多年,比我见识多多了,若是让我来做才真有可能弄砸。” 常锦心扑哧一笑,“娘,您真是。” 叶芯苒摸了摸常锦心的头,“你跟娘不一样,你的性格更像你父亲些,也比娘更会与人相处,娘的这些坏习惯你可千万别学。” “娘哪里有坏习惯,我觉得娘最好了。” “你就哄我吧,你可是马上就要到年纪了,娘之前懒怠了,也由得你任性胡闹,如今你哥哥马上就要走了,你老实告诉我你对他还有那种心思吗?” 常锦心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娘亲竟然这么直接,一下羞红了脸,把头低了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叶芯苒捧起常锦心的小脸,让她没办法躲闪,“常钰马上就要去长安了,若是你还喜欢他,在走之前娘一定想办法先把你们的事办好了。” 常锦心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娘,您别,我不喜欢哥哥了。” 叶芯苒眼中并无惊讶之色,轻轻地点了点头,如今女儿看常钰的眼神同以往已经不一样了,她这个做娘的自然能看出来,眼见着女儿好不容易放弃了这份心思,她今日才做了这一系列举动。 “如此甚好,以前娘怕伤你的心,一直也不忍心挑明了,你哥哥对你确实没有那心思,你放弃了也好。” 常锦心的神色显得有些黯然。 “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你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常锦心点点头,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宋佑平静的脸,常钰当了掾史后在铺子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虽说表面上她成了正儿八经的掌柜,但久居深闺的她哪里能一来就管的了那么大的铺子呢。 平日里都是宋佑帮着她管理账目,周旋顾客,有时遇到一两个宵小之徒也是宋佑帮她化解。 她同常钰数年来只见了几面,说起来喜欢常钰的心思其实更像她自己心中的执念。 这几个月与宋佑的相处却是实实在在的。 常锦心不知道为何在此时忽然想了这许多事,但叶芯苒下一句话却让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看那个文华就很好,你们自小就认识,同你哥哥又是至交好友,这次他们要一同去长安,若是你们俩能成,你也能同你哥哥一样去长安涨涨见识了。” 常锦心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说,“可,可是,哥哥让我就在蜀地看这个铺子。” 叶芯苒拍了拍常锦心的肩膀,“看这个铺子有什么前途,以后当了官夫人,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常锦心依旧摇头,“不行,咱只是小小商户之家,哪里够得上世代为官的郡守府,门第有别,娘,您糊涂了。” “以前是不行,但现在不一样了,以前你小,不听娘的话也罢了, 如今既然已经懂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可以再任性了。” 常锦心哑然,心里惊涛骇浪翻起,她觉得今日之宴说这些着实不妥,但又说不出反驳叶芯苒的话来,只轻轻地拉了拉叶芯苒的袖子,“娘,至少今日不要,这样不好。” 叶芯苒握住常锦心的手,“别担心,交给娘吧。” 常锦心还想说些什么,马车已经行至了自家门口,到了嘴边的话她也只能吞了回去。 叶芯苒下了马车,吩咐常锦心回屋梳妆打扮,好好准备准备,自己则直奔常渊那里,商量她的大计划。 等她到常渊的书房,只见常渊在书房的来回踱步,脸上有些潮红。 她敲了敲门,走到常渊的身前有些疑惑,“老爷?” 常渊笑着回了回神,“你回来了?” “嗯,都准备好了吗?你怎么在这里发呆?” “啊,放心,都妥当了,今晚就在正厅宴请他们。” “钰儿呢?” “回来了,在后院忙着呢,说是在准备什么东西,要带上长安的,弄了一大堆藕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弄了好几天了。” “没事,他是个有主意的,从来不让我们多操心。” 常渊点头,深以为然,“旨意已经下来了,正月开朝后,钰儿就要上任了。” 叶芯苒展颜一笑,“是吗,封是什么官?!” “长史,钰儿被封了长史,在京北尹手下当差。” “是嘛。真好!”叶芯苒也有些激动,过了会儿又有些迟疑,“老爷,长史是什么官?” 常渊有些好笑,“你不清楚也正常,我朝三公九卿,三辅三师,这些大官手下基本设有长史,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但钰儿说他这次是在三辅臣中的京北尹手下当长史,有上朝的资格。” 叶芯苒对朝臣的事基本一窍不通,听常渊解释了一通,也只听懂了常钰将在一个大官手下当差,意思应该就是会很有前途吧。 她有些兴奋,“老爷,那……” “嗯?” 刚出口,她又有些犹豫,老爷一向很赞成常钰的安排,这次她把这个打算说出来终归是违背了常钰的意思,老爷要是不赞成怎么办。 她看了看一脸春光灿烂的常渊,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算了,等到了晚上,她直接说,不怕老爷拆她的台,到时候她只要稍微的使几个眼色,老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我去后院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完便退出了书房,常渊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感受到自己夫人神色上的变化。 夜幕降临时,文仲一家终于到了。 第99章 离蜀前夕(二) 常锦心站在常府门口,一双小手不断地搓着。 蜀地的冬季一般只有山上才会看见些雪,平原地区是很少能见着雪花的,饶是这样常锦心站在门口,冷风中还是有点受不了了。 常夫人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眼里有些心疼但还是没让她进去等,“心儿,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常锦心点点头。 郡守一家来这里做客,对他们来说是无上荣耀,此时常渊一家四口都站到了大门口迎客。 常钰在一旁看着有些不解,常锦心是个女孩儿,按理在家中等着叫她了再出来,也不算失礼,为何这隆冬时节还非要她站在这儿受冻。 他当然不知道常夫人这是想给郡守一家留个好印象,狠下心来拉着女儿在这里迎接贵客。 常钰刚想开口劝,马车的声音就由远及近地传来,他便转身同父亲一起迎了上去。 文仲一家四口从马车上下皆是看到了这一幕,眼里都是赞许,感叹常渊一届商贩礼数倒还如此周全,心中好感倍增。 “文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里边请里边请。” 常渊脸上挂着笑,乐呵呵地迎了上去。 文华扑哧一下笑了,“常伯父,您都到大门口来了还要怎么迎,再远迎就直接上我家去了。” 常渊有些脸红,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别听我家小子的,一天天就他话最多。”文仲瞪了文华一眼,顺着常渊进了门。 常夫人鼓足了勇气,拉着常锦心迎上走在一旁的贵妇人,笑容满面地寒暄了起来。 常钰同文华和文朗走在最后面,他一边逗着文华的弟弟一边眼神不断地向母亲瞟去。 不对,今儿很不对,母亲这是怎么了。 平常这种场合她恨不得回娘家躲起来,今儿不但主动迎客还主动搭讪,虽然笑得灿烂,常钰却能从那双攥得有些发白的手中看出里面的不自然。 文朗倒是一点不怕生,东瞧瞧西瞅瞅。 “钰哥哥,你家还不错啊,这些年赚了不少吧。” 常钰笑着回,“你小小年纪还懂这些呢。” 文朗抬了抬下巴,眼里全是骄傲,“我爹说了,哥哥现在要离家了,我就是家里的男子汉,当然什么都要学。” “是吗,学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文朗看了看文华,见他微微地点了头,他底气更足了,“你家的斗拱、屋顶虽然都用的平民家的普通样式,大门也做得没有什么特色,但进到里面来却别有乾坤。” “就说这些柱子吧,全都请匠人刷上了深色漆,既防腐又防虫,现如今漆器价高,你们却能大面积地用来装饰家里。” “还有,你看这廊里的装饰除了雕花还用上了小面积的锦缎,蜀锦价高,虽然在这淋不到雨,但蜀地潮湿,这样放在外面定会不时更换。” “这些东西虽然不起眼,可细细想来就能看出你家定是相当富裕。” 常钰爽朗一笑,“看来今天给你准备的红包得再厚点了,不然怎么堵得上你的嘴。” 文华摸了摸文朗的头,“他家就是卖锦的,用上也不稀奇。你待会儿别客气,看见啥喜欢的就跟你钰哥哥说,要过年了,他定会给你。” 文朗皱了皱眉,“哥哥,我们又不是土匪,怎么能看见什么就拿呢。” 文华尴尬地放下手咳了咳,常钰忍着笑领着他们进屋。 屋里两个当家的正在互相介绍家里人,今天就是一起吃顿饭,不用讲什么虚礼,文仲今早已经叮嘱过常钰,所以常渊此时便直接引着几人入座开席了。 “来,文大人,我们一家近来多受您照顾了,这杯酒我们一家人先敬您。” “常兄不必这么客气。” 文仲说的诚恳,他按住常渊端起酒杯的手,“若你指的是你家的生意,为了民生着想这都是我这个郡守该做的,若你指的是常钰的事……” 文仲转头看向常钰,“那该是我们一家敬你们才是,若不是常钰这回仗义援手以身犯险,孤身入敌阵为我儿争取机会,恐怕文华这次全身而退都难。” 常渊夫妇互看一眼,皆是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他们只知道是去帮着剿匪,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这以身犯险究竟犯到了何种地步,让郡守一家今日如此和善放低姿态来与他们结交。 二人想到这里都是有些后怕,刚想接着问问,文仲便端起酒杯,“这杯我们就一起干了,敬我们两家的友谊,常兄你说可好。” 常渊回过神点了点头,一桌子人皆是举杯,说着敬友谊祝新年的吉祥话。 酒过三巡,常夫人见着气氛不错,看了看自家女儿终于鼓足了勇气,“这次你们入京可有想好要带谁一起去?” 这话常夫人是对着文华说的,文华略有些诧异,上京赴任,他们俩都没成家,自是带些仆从小厮,不然还能带谁? 一时间他愣住了。 常钰有点尴尬,母亲什么意思他大概明白了,只是直接这样问实在有些唐突,好在文仲还在与常渊说话没注意到这边,他赶紧讲话接了过去。 “我与文华结伴而行,他们在长安有宅子,我们带些随从小厮,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再另找宅院。” 这话意思很明显了,他要住人家家里去,再把妹妹塞过来,可就不合适了。 谁知常夫人听了这话眼睛反倒更亮了,她装作难以开口的样子,“这样啊,我家心儿知道自己哥哥要走,很是舍不得,长安她也没去过,一直向往着那里繁华。” 文仲的夫人明氏看了看坐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常锦心,哑然一笑。 常锦心这丫头她虽见得不多但多少还是认得的,一直听说她喜欢自家这个义兄,看来常夫人今天是想借郡守来开这个口了。 虽说以后要娶,只要走个程序脱离常家,再成亲就行,但这种事还是稀奇少见的。 要是文仲答应了可以同去,常钰肯定不好拒绝,放在以前她当然乐得促成这个喜事,可如今常钰对他们一家来说意义已经不一样了。 她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帮忙了,“长安那里不比蜀地,冬天更冷夏天更热,不知道锦心姑娘适不适应的了。” 常渊有些懵了,“心儿去那儿干什么,常钰到了那边事情可多了,哪有工夫照顾她。” 叶芯苒不着痕迹地瞪了常渊一眼,“这不是还有文公子一起吗。” 常渊没有叶芯苒意料中反应那么快,虽是被瞪了还是觉得不妥当,“怎么能让文公子照顾她呢,非亲非故麻烦人家做什么。” 常渊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文仲这一家子都是奔着感谢常钰来的,人家拜托照顾下女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文仲只沉默了短短一瞬便答应了下来。 “锦心姑娘要是想去也无不可,华儿自当照顾一二。” 文华见父亲开口了,只能附和道,“这是当然,二位请放心。” 说完还朝常钰抛去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只以为常钰又有个甩不掉的桃花运了。 叶芯苒心里乐开了花,不愧是他的相公,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话赶话的就让人家答应了。 常钰有些无奈,一桌子人就他一个知道什么情况,这几个人各说各的莫名其妙地就把常锦心塞过来了,当事人一句话都没开口。 常锦心起身微微拂了拂身子算是谢了礼。 她要同常钰一起去长安的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下来了。 第100章 美人现身 初五清晨。 嘉陵江宽阔的江面上泛着雾气,透着股股寒意不断往江面扩散。 那雾气卷起又散开,直到冲撞上一艘颇为豪气的船只才向两侧滚去。 船只破开湖面发出阵阵水声。 “你知道我们府里为何会放石犀吗?” 文华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哑,他站在船头把玩着手里的木雕,目光有些遥远。 常钰看着他手里轻巧的犀牛木雕,思考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 “犀牛在水中畅游时,牛角可分水,传说水里的妖怪都怕那个角,犀牛就作为镇压水妖的神物存在了,这是令堂大人给你的?” 文华点点头,“母亲知道我要走水路,特意去给我求的。” “你府里那两头石犀我听说前朝就有了,一直到你们住进去,没想到还一直留着。” “嗯,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太重了搬不走,后来才知道是父亲大人的意思,他希望蜀地永远安宁祥和。” “文大人会如愿的,他是个好官。” 文华笑了笑将木雕放进袖口,又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玉钗。 “这个玉钗是父亲当年刚上任时,这地方的一个部族首领送的。” 常钰看着眼前的玉钗,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那时我才刚十岁,那个首领说他们部族里的男孩十岁时都有一件玉器作为贺礼,祝愿他平安、幸福地长大。” 听到这里常钰的拳头渐渐握紧。 “既是这样你该好好保管才是,今日拿出来是作甚?” 文华看着常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抬手将那块通体莹润的白玉插进了常钰的发髻里。 “你。” “送你了。” 说完文华便转身走进了船舱里。 “唉!” 等常钰回过神来想叫住他却有些晚了。 常钰摸了摸头上的玉钗,确实是族里用的样式,形体像一根树杈没有其他的装饰,简洁古朴。 只是文华为何会突然把这个送给他,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而且他说,他曾经见过父王…… 常钰走到甲板上的桌椅边坐下,开始一遍遍地思考这些日子以来他是不是露出了什么马脚。 “主子,再过两天就到渭河了,顺流而下不出几日就可抵达长安。” 拓跋淳从船舱里走出,便看到常钰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如今他作为常钰的随从,同张大力一起跟随常钰。 常钰看了看拓跋淳,他常年在外,这次也只有张大力一人在文华面前现了身,问题应该不出在这儿。 “主子?” 常钰回神,“嗯好,姒灵那边如何?” “跟在后面的,晚我们一天的路程,一切顺利。” “嗯,传书给姬原,让他别来接,时机到了我自会去找他。” “是。” 拓跋淳行完礼站起身,眼睛盯定在了常钰的头发上。 “主子,这钗……” “文华给的,只怕是他发现什么了,用这个来提醒我。” “什么?可,他最近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啊。” “没事,他不会害我的。” 拓跋淳沉默了会儿,脑海中闪过他父亲消瘦的面孔,片刻后还是开口了,“还请主子小心些,素来只有朋友能背叛,敌人是永远没有那个机会的。” 常钰闻言呼吸一滞,看着拓跋淳有些微微发红的眼睛,低声说道。 “好” 许是注意到自己把气氛弄得有些不快,拓跋淳转移了话题。 “王爷还是心细的,知道主子要去长安,早早就派人准备好了船只,这船比我素来走水路用的可大多了。” “之前不还看别人不顺眼吗,怎么,一艘船就把你收买了?” 拓跋淳有点尴尬,这可不仅仅是一艘船。 他走南闯北惯了,认得这是王府专用的船只,不说坐在上面有多平稳,船舱有多大。 重要的是身份的象征,他们坐在这儿上面,即使运气不好遇上两路水匪,人家十有八九都会绕着他们走。 试问那个不开眼的敢打劫王爷。 这船上连人都给配齐了,开船的就不说了,连带刀的侍卫都有。 “王爷把主子放心上的,属下看着也开心。” 常钰打趣道,“你少拍他马屁,事情结束后他可不会回去做大王。” 拓跋淳呆了一下,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什么?!他不跟主子走?他还想留着当王爷?!” 常钰笑笑,“怎么,人家理所当然要跟我走啊?” “当然,他已经是主子的人了,怎么能再……” “你冷静点,我逗你的,以后你就知道了,放心,他跑不了。我的意思是,以后你也不会再是我的下属了,你们” “什么?主子你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 拓跋淳打断他的话,扑通跪了下来,远处的几个侍卫开始频频向这边望来。 “我拓跋淳发誓,绝不会像我父亲一般,我会一生一世效忠主子的。” 常钰无奈,“你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别人在看了。” 拓跋淳脸上有些潮红,他现在十分害怕,觉得主子是因为他父亲的事才会说什么不是他下属的话。 他膝行了两步,“我不要,主子你要相信我啊。” 常钰起身将他抓了起来,“我当然相信你,我的意思是...” 他看着拓跋淳一双浓眉下的鹰眼竟有些泛光,后面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没事,你好好干,我永远相信你,你冷静点,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拓跋淳盯着常钰的眼睛,见他不是在敷衍自己,稍微松了口气。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常钰松开手,拓跋淳往后退了两步,往船尾走去。 常钰看着他走远叹了口气,离开甲板走进了船舱里自己的房间。 拉开房门,一抹亮丽的倩影跟在他身后显出了身影。 “他父亲的事果然对他影响很大。” 常钰发出的声音有些沉闷。 他身后的倩影向前两步,跟着常钰走到了窗边,阳光透进来,照出了羌璃的脸。 只是这个羌璃出声却是男音,“淳,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这些日子他一直压抑着,生怕我们厌弃他。” 常钰有点心疼,“他是心思最细最傲气的人,今日竟然连周围的情况都不顾了。” “羌璃”无奈,“谁叫主子说什么今后就不是下属了之类的话,难怪他激动呢。” “你的意思是要怪我咯?!” 常钰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美人。 美人突然夹起嗓子,娇滴滴地说,“主子别瞪我,奴家害怕。” 常钰额头青筋凸起,胃里有些汹涌,要揍“自己”他还真有点下不了手,他咬着后槽牙,“姬云,你先变回来……上岸了,我叫你,你再出来。” 美人点点头,变回了姬云的样子,常钰挥拳而上。 船舱里不断发出阵阵闷响,与低不可闻的哀嚎声。 第101章 薄梧 初八这日,天还没亮常钰一行人便靠岸了。 长安近在咫尺,下了船再转乘马车,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看到长安宏伟的城门。 拓跋淳、张大力同随从一起坐在后方的马车。 前面这驾马车里只坐了四个人,但此时马车上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这四个人面色各异。 文华和常锦心不时地将目光投向马车里的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他们从来没见过,在船上行了这么些日子他们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同他们一起乘船。 这艘船还是代王专门派过来载他们的,上船的时候不见,下船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简直匪夷所思。 “姑娘,你...从哪儿来啊?” 常锦心带着试探与迟疑,刚刚常钰已经介绍过了,这姑娘叫阿璃,是他收的义妹。 扮成羌璃的姬云相当淡定,这种事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只微微朝常锦心笑了笑没有说话。 文华看着眼前的姑娘目光闪了闪,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但他可以肯定他绝没有见过此人,这实在有些矛盾。 “她受了些惊吓,失了嗓子说不了话。” 常钰帮忙解释,阿璃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这样啊,抱歉啊,你不用怕,我哥哥人很好,不会欺负你的。” 这话听着十分奇怪,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阿璃,按理她才是陌生人。 其实,常锦心现在已经把眼前的美人定义成常钰养在外面的小媳妇了。 她觉得哪有什么哥哥妹妹的,只是说得好听些,以后十有八九就变成嫂子了。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不带回家,反而直接带到长安来。 看着一言不发的阿璃,她自己在心里给出了理由,定是因为有缺陷怕父母不同意,准备先斩后奏。 她决定帮哥哥保守这个秘密,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坚定。 再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孩,比她大不了两岁却口不能言,真是可怜。 她挪动身子靠近阿璃,抓住了阿璃的小手,“我也会照顾你的。” 阿璃眼观鼻鼻观心,只尴尬地给了个浅笑。 常钰当然不知道常锦心如此丰富的脑内活动,他只一心想着等会儿要怎么安排和姬原的会面。 “弟妹这样着实可惜了,长安城里名医不少,带着她到处看看吧。” 文华这一说话着实把常钰二人给说愣了,倒是常锦心连连点头,十分认同。 “什么弟妹?” 常钰回了回神。 “啊,不是,你误会了,这真是义妹,没有那个意思,你叫她阿璃就行。” 文华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是,是义妹,以后我会帮义妹问问看我认识的几个大夫的。” 虽是顺着常钰说,却始终没叫出阿璃两个字来,他觉得太僭越了。 文华眼里带着赞赏,觉得自己兄弟眼光不错,这姑娘灵气十足,比之长安第一美女来说也毫不逊色。 以前真没看出来,常钰竟是喜欢金屋藏娇的类型。 常钰无奈扶额,以后再慢慢解释吧。 文华一边感叹一边撩起车帘向外看了看,长安城的城门已经能看到了。 他刚想出声跟常钰说快到了,定睛一看却远远地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真是巧了。 想到谁谁就来了,微微眯起眼,文华觉得有些晦气。 “怎么了?” 常钰看着文华的脸色,前一秒还好好的,这会儿虽没有太大变化,他却能看出来他兴致突然不高了。 “没事。” 常钰疑惑地瞟向文华刚刚看的方向,竖起耳朵凝神听起来。 远处。 薄梧昂首挺胸地骑在马上,他穿着时兴的黑金色料子做成的服饰,显得相当气派。 就是略微有些小的眼睛让整个人看起来不是那么正派,配上他有些高傲的笑脸透露着些小人得志的意味。 “文华那厮是这个时辰到吗?” 他嘴角玩味地勾起,看向身边的崔宇之。 “不会错的梧哥,我们沿着这条路走,定能遇上。” “好!我也好久没看见他了,要是不会会,就这样直接回晋阳岂不是亏了。” 薄梧在说会会二字时咬得尤其重。 骑马行在一旁的薄怜儿峨眉微蹙,“梧哥哥,如今他有备而来,且怎么说也是朝廷新贵,你别这样。” 嘴里说着劝诫的话,薄怜儿依旧驭着马平静地走着。 今天她一早便盛装打扮,跟着一起出来,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薄梧看着薄怜儿不在意地笑笑,“你从小在长安长大,怎么还这么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如今皇上站在哪边的你难道看不出来?” 薄怜儿听后也没有生气,只是柔柔地回了句,“梧哥哥教训的是。” 崔宇之却有些不舒服了,薄怜儿一向是他的心头肉,谁都不能说她一句不好,即使是她的表哥。 “怜儿只是担心梧哥,绝不是胆小怕事,长安第一才女绝不是浪得虚名的。” 他没说的是,她不仅是第一才女,更是第一美女,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喜欢怜儿,为了她争风吃醋多次。 奈何怜儿家世太好,他的竞争对手也不少,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抱得美人归。 薄梧这会倒是没反驳,这个妹妹一直都是家族的骄傲,他淡淡地接了句“不是就好,别丢了我们薄家儿女的脸。” 薄怜儿不着痕迹地咬紧了后槽牙,这个表哥一向轻狂,说话不好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现在只想那个人赶紧出现,转移薄梧的目标,不然他逮着谁怼谁,实在让人有些受不了。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薄永益打断了几人,抬手指了指。 “在那儿!” 新进长安赴职的官员,马车上是要挂上标识的,以示朝廷重视,同时也彰显抬高官员的身份。 此时天刚微亮,城外人不多,从码头方向过来,马车上又挂着明显的牌子,自是一眼就被几人瞧了出来。 最前方的薄梧嗤笑着打马上前。 坐在车里的常钰已经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没想到还没进城,找碴都等在路上了,这些人还真是勤奋,大清早地堵在这儿也不嫌累。 马车再向前走了两步骤然停住,薄梧有些张扬的声音在外响起。 “车内何人?还不速速出来拜我?” 文华脸色一沉,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常钰紧随其后。 第102章 鞭子 薄梧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从马车里钻出来的两人。 待文华站好后,他咧嘴发出一声嗤笑。 “许久不见,你这品位是越来越差了,穿的什么乡下衣服。” 文华垂手而立,一袭银白色的素袍随着晨风不断翻飞。 他向来喜爱素色,简洁,衬得人有精神,却不想在薄梧这儿变成了乡下土夫。 对薄梧的贬低文华脸色不变,双眼直视着骑在马上的人,淡淡地说了句,“好狗不挡道。” 薄梧攥紧缰绳,“大胆!见到晋阳郡守还不速速下跪。” 文华微微抬起下巴,没有丝毫动作。 常钰站在一旁有些微错愕,在他印象里晋阳的郡守是个六十来岁的人,怎的他们坐了几天船的功夫,晋阳郡守就换人了。 他打量着薄梧,还是如此年轻张扬之人…… 崔宇之打马上前几步,“没想到吧,如今皇上已经下令,让薄梧暂代晋阳郡守一职,他如今几乎与你父亲同级了,文华,官大半级压死人你没听过吗?” 薄怜儿与薄永益都没有说话,但同崔宇之一样打马上前了两步,形成了合围之势,无形中压迫着两人。 文华扑哧一笑,打消了沉默压迫的气氛,“呵,我当是真当郡守了呢,暂代而已,等你暂代完了说不定天上突然掉个正的下来呢。” 常钰轻笑出声,文华说的这种事还真不在少数。 薄梧这时候才注意到文华后面站着的白面小生,看了两眼却并没有将常钰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哪里来的小虾米。 他继续瞪视着文华,“掉下来能不能完整地落地还两说,怎么着,如今见到本大人你想以下犯上不成。” 崔宇之继续帮腔,“识时务者为俊杰,文华,你如今就算到了长安也只是小小御史,别忘了你以后是在谁手下当差。” 文华皱眉,出发前他父亲就为此事颇为担忧,虽说是晋封,却偏偏把他分到了御史大夫崔康安的手下,还没进京他就已经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今日这上司的儿子还偏偏贴着脸上来找茬,他今日若是行错一步,往后的日子都难过了。 “切莫说你如今只是个还没正式赴任的代理郡守,就是你赴任之后,也只是能在地方行使权力。” 他无视崔宇之的挑衅,只看着薄梧不卑不亢地回道。 “怎么,如今你已经想越权管我这个京官了吗?” 文华将“还没”与“越权”两字咬得特别重,语气中嘲讽之意相当明显。 薄梧听后暴怒。 额头青筋若隐若现地跳着,十分想扬鞭抽他一顿。 但他此人相当爱端架子,不喜欢自己动手,他知道文华顾及崔宇之,于是瞟了崔宇之一眼。 崔宇之了然,一边喊着大胆一边扬鞭朝文华甩了过来。 文华苦笑一下,他本不想惹事,如今看来躲是躲不过了,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再不还手他就不是文仲之子了。 鞭声混着风声猎猎作响,朝着文华的面门呼啸而去。 薄梧的嘴角已经扬起了笑容,他知道文华从不是轻易跪地讨饶之辈,想凭官位压他实在有些难。 今日口舌争赢不了,打一顿出出气也是舒服的。 他紧盯着文华,就想看看这个从小就风采卓然之人吃土的模样。 就在文华即将抬手准备回击之时,他突然发现常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就在他愣住的一瞬,常钰已经抽出腰间的软剑,手中轻轻舞动旋转了几下。 崔宇之挥来的鞭子就已经紧紧地缠绕在了常钰的剑上,崔宇之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常钰就继续用力向后一拉。 崔宇之只觉得一阵向上的大力传来,自己突然就腾空飞了起来。 薄梧三人在马上看得目瞪口呆,那个看似柔弱的白面小生竟有这么大力气?! 一阵闷响传来,薄梧想看的吃土画面就已经出现了,只不过主角不是文华,反而换成了他们这边的崔宇之。 崔宇之面朝大地,呈一个柔软的大字形摔了下去。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公子,骑马竟然这么不小心。” 常钰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短剑,继续往前一甩。 只见刚刚还紧紧缠绕在剑上的鞭子飞起,直接啪唧一声整个甩在了薄梧脸上。 “你看看,鞭子都拿不稳,打着代郡守大人了!” 他语气中带着责怪,啧啧的两声,眼神中却是十足的玩味。 第103章 糊弄 趴在地上的崔宇之摔了个七荤八素,大脑中嗡嗡作响。 薄梧慌乱地两手并用将脸上的鞭子抹了下来,“你!你!” 薄怜儿此时终于出声了,却不似刚刚的柔婉,带着清冷与不满,“哪里来的宵小之徒?!” 此人他们都没见过,这些在长安长大的人习惯了见人下菜碟,她觉得此时常钰敢出手一定是个有背景的,还是先问清楚了再说。 常钰眼中光芒闪动,咧嘴一笑,“在下徐子华。” 常钰话落,在场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文华是看了他一眼,抿紧嘴唇好似在憋笑;薄怜儿和薄永益皆是震惊;趴在地上的崔宇之抬头瞪大眼看着常钰。 薄梧则在一愣之后怒气更盛,“原来是你在背后告我黑状!” 薄梧本在晋阳做官,背靠轵侯这棵大树,在当地到处作威作福。 晋阳郡守是个不怎么管事的,加上知道薄梧背后有靠山,一直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玩闹。 年节前夕,突然有内部消息传来,说光禄勋麾下那个一直神神秘秘的谏议大夫徐子华突然参了他一本。 薄梧十分忐忑,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徐子华,根本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人家。 且他是地方官员,归地方郡守管理,怎么会一本奏本跨过地方直接奏到了中央呢? 不出几日他就接到了诏令,怀着不安的心他入了长安,谁知皇帝并没有责怪他,不仅安慰了他几句,还给他升了官,让他回到晋阳去。 这下他更加得意了,也对那个告他状的人十分在意。 今日是他回晋阳赴任的日子,刚巧接到消息说文华今日到长安,于是走之前准备来给文华一个下马威。 谁叫文华从小就同他不对付,长大了还要跟他家里作对。 没想到今日不但见到了文华,还发现他跟告他黑状的人在一起。 常钰淡定地回道,“薄大人可不要乱说话,我徐子华说的可都是实话,哪里来的告黑状一说。” 薄梧用鼻孔出了口气,“哼,就算你告我黑状又如何,今次圣上不但没有怪罪于我,反而让我升官了,你此次回来,就等着被贬吧!” “贬不贬我还轮不到你薄梧做主,怎么,薄大人还想在这儿跟我决一死战不成。” “我!”薄梧是真想下去跟他打一架,却被薄怜儿拉住了。 她轻轻朝薄梧摇了下头。 薄梧咬牙,怨毒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薄怜儿,直到薄怜儿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他才不甘地说了句。 “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打马绕开他们,沿着官道直接走了。 崔宇之此时已经重新站起,沉默地骑回了马上。 “文华哥哥不要生气,今次是我哥哥唐突了,等你们进城安顿好了,我们一定登门请罪,再给你们接风洗尘。” 薄怜儿的声音娓娓道出,她抬手作了个揖。 说完,不等文华答话就带着另外两人骑马走了,虽是道歉的话语却毫无尊重之意。 没跑出多远,崔宇之就开口了,“就这么算了?” 薄怜儿沉着脸,“今日之事有蹊跷,我要早些回去将消息禀告给父亲。” 薄永益揉了揉肉扁扁的肚子,“姐姐,永益饿了。” 薄怜儿嘴角抽搐,“乖,我们这就回去吃饭。” 待他们走后,留在原地的常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死我了,这些人也太好糊弄了吧。” 文华扶额,“行了,上车吧。” 坐在车里目睹了全过程的常锦心已经傻了。 待二人重新坐好才看着常钰问,“哥哥,徐子华是谁?” 常钰揉了揉她的头,“他是现如今皇帝面前的红人,最年轻的谏议大夫。” “你,你说你是徐子华,他们难道就信了吗?” 文华接过话来,“你有所不知,此人很少在人前露面,即使出现也会以面具遮挡,他常去各地周游,替皇帝陛下视察民情。” “我与他们素来不对付,此次徐子华又参奏薄梧,常钰跟我一起下车,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我与徐子华联手了。” “估计现在快马加鞭赶紧回去通风报信了。” 常锦心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可是,这种事回头找人核实一下就会被拆穿的。” 常钰毫不在意,“拆穿就拆穿吧,我本来也就是逗他们玩儿的,他们回头打听打听就会知道是我。” 文华也开始笑,“他们知道之后肯定想找块豆腐撞死,四个人被一个刚上长安的新人糊弄了。” “这些人狐假虎威惯了,老喜欢看人背景,出门在外嘴巴一张这背景不就来了。” 常钰笑道,丝毫没有把刚刚的事情放心上,几个心无城府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而已。 此时他有些不爽的是坐在车里的姬云,他坐在一旁用着羌璃的脸一句话不说,就一直微笑。 看得他相当恼火,好好的一张脸,放在他身上都变傻了几分。 姬云很无辜,不是他不想说话,这一说话不就露馅了吗,只能装哑巴,他一直在这儿笑也很累的好不好。 文华听着常钰不在意的轻描淡写,心中是有感动的。 他知道刚刚常钰是在帮他,转移这些人的目标,他们回去一定会想办法与真的徐子华核实,得知真相后也一定会报复常钰。 从而忘了文华这个他们刚开始想要针对的目标,他这会儿很想说声谢谢,但又觉得有些刻意,于是只是开口说道。 “走,我带你们去长安城最好的酒楼好好吃一顿。” 第104章 分开 文华同常钰几人在酒楼吃饱喝足后,准备带着人一起回到他在长安的别院。 那套别院是文仲当年在长安做官时购置的,偶尔到长安复命时也住在那里,现在文仲将房屋直接交给了文华,就不必再另寻住处了。 谁知出了酒楼后常钰却要告辞了。 “你不去我那儿,你住哪儿啊?” 文华看着常钰的表情不像是客气,心里非常意外,出发前他答应过常钰父母要照应他们兄妹的。 “你放心,我之前就托人找好了地方,现在去了你家以后还是要搬的,就不麻烦两次了。” “可是,你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分开住我不放心。” 常钰有点好笑,感觉文华有点像某个素未谋面的母亲,不放心孩子独居。 “你忘了我十二岁开始就自己一个人住店里了?” 文华想了想,“也是。” 常钰转而继续开口,“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尽管说。” “我刚到这里,安顿自己还好,可是我这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的,怕是跟着我会吃些苦头,还请你暂时带回家帮我照看些时日。” 站在一旁的常锦心懵了,她从来没想过到了这里会和哥哥分开。 “这...这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饶是文华这样爽快的人此时也有些犹豫了,这未嫁之女住到他家去成何体统。 “就以一个月为期,如何?到了一个月我就接她过来,对外就说那是你的远房表妹。” “这个说法倒是可以...” 文华看了看常锦心,这女孩虽然有些迟疑,但也没有开口反驳。 常钰靠近文华低低地说了句,“如今薄家的人都盯着我呢,我自保还行就怕他们对锦心下手,你帮我看着她我放心些。” 文华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点头同意,带着出神的常锦心上了马车。 只是看着常钰带着那个美人义妹离开的身影,文华总觉得不对劲,这不会是要去过二人世界,嫌他碍事吧。 文华摇摇头,不能这么想自己的好兄弟。 两队马车分头行驶,行走在长安城宽阔繁荣的街道上。 而二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就在酒楼门口,他们道别时。 一道惊异的目光越过街巷,一直落在姬云的脸上,直到他们消失了身影还没回过神来。 那人显得有些慌,引得他身边的仆从们个个侧目。 他家主子一向从容淡定,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那人翻身上马,吩咐仆从不用跟了,打马飞奔了起来。 而他走的方向与常钰走的竟大致相仿。 常钰这边的马车上,姬云四仰八叉地躺着,一手叉着腰,一手不停地给自己扇风。 “我的妈呀,终于走了,这一天一天地累死我了。” 常钰皱眉看着姬云,十分不悦,“你猫在哪个角落躲着走一天也没见你说累。” “你看,你也说猫着了,平时我要不飞着,要不躺着,可从来没有夹着屁股走一天过。” “走一天?你不是坐在船上就是坐在马车上,你什么时候走过了,你也就吃饭的时候在酒楼爬了个二楼!” “额。” “还有,我就说怎么看你走路怪怪的,谁跟你说要夹着屁股走了?” 姬云眨巴了下眼睛,一下坐起,“你,你的意思是女人不用夹着屁股走?” 常钰有些错愕,“当然。” 姬云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好你个姒灵!教了我些什么,给我等着!” 张大力和拓跋淳坐在一旁听见他这么说,笑得停不下来。 姬云话音刚落,站得太高一下直接撞到车棚顶,他捂着头哎哟一声又重新坐了回去。 张大力二人笑得更欢了。 常钰撇着嘴,“这可是你自告奋勇要揽下的活,别给演砸了。” 姬云点了点头,仍然捂着脑袋,“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做好。” 拓跋淳缓了一会才褪去笑意,“你比主子高些,平时走路背别打太直,以后主子若是用这个身份行走,差别太大会被看出来。” 张大力有些佩服拓跋淳,因为以他的海拔看谁都是一样的小虾米。 常钰嗯了一声,表示赞同,“你也不用日日都出现,街坊邻居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就行。” “等以后绸缎铺子开了,你没事去坐柜台后面坐半个时辰就好,这样也不容易看出身高差别来。” 他视线下移,看了看姬云的腰,这小子身材还不错,加上衣袍穿得宽松,只要不是盯着一直看,确实很难看出差别。 而他们俩又不会同时出现让人比较,以后就说自己瘦了点,倒是无伤大雅。 其实他本身是不同意这个事的,在他看来这个计划行不行得通跟他最后要做的事根本没有关系。 奈何姒灵出发前说通了所有人,特别是需要出力的姬云。 说以后他需要一个身份继续活下去,就得提前安置着,要不等以后突然出现就太显眼了。 放在以前,常钰会说有没有都一样,他不介意一直当个男人,在朝做官为百姓谋福祉。 可现在... 常钰想了想牧月生那张漂亮的脸蛋,行吧,都答应人家了总不能反悔。 于是便有了姬云假扮他的这一幕。 “是。” 姬云丧气地点头,显然还对姒灵坑他的事耿耿于怀。 拓跋淳见此便岔开了话题,“主子为何一定要锦心去文华那儿住?她其实...额,也不妨事的。” 常钰知道他想说什么,锦心是个有点缺心眼的姑娘,估计一起住个三年五年也发现不了他们的秘密。 “母亲想撮合她跟文华,我就帮帮她呗。这样就算没成,回去她也不会再说锦心什么了。” “你想想,都住一起了,人家就是不喜欢,能怎么办?” “况且锦心这丫头现在有自己的心事,或许过段时间等她想清楚了,自己就回去了,我本来也不赞成她来这儿。” 拓跋淳点头,怕是同文华说的那些也是真的。 常钰继续说道,“你回头派个人去找常锦心,陪她去选址看铺子给她找点事做,别来趟长安什么都没学会就回去了。” “是。” 马车逐渐减速,缓慢地停下,看来是到地方了。 常钰回头看了眼姬云,“屁股夹紧,我们要下车了。” “哎!你!” 可惜姬云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因为常钰已经先一步跳下车,而他得继续装哑巴。 第105章 我错了,哥 常钰所在的宅院是姒灵老早就看好的,离宫城不算近,以后上朝会有些费时,但也有他的好处。 院子所在的街道人不多,比较僻静,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同蜀地的宅院有些相似的是大门比较普通,只在门头挂着一个常府的匾额。 但走进去以后却会发现别有洞天,处处是景致,院里的植物生长得茂密却不繁重,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在打理的。 常钰进来后不断地点头,心里都是对姒灵的赞赏,果然女孩子心细。 姬云几人开始收拾东西,将常钰要住的地方仔仔细细又打扫了几遍。 他这次带过来的人不算多,常府的下人只带了四个,还分了两个给锦心,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现在这剩下的两个人正惊奇地到处看着,特别对这个院子的护卫频频投去疑惑的目光。 平常人家都是杂役顺带当护院,这个院子里好多带刀的护卫站岗,让他们相当奇怪是哪里来的人。 “李伯、赵伯,这些侍卫都归阿淳管,你们不用操心。” 两个人轻轻点头,主人家的事他们少问为好。 “带你们来主要是帮着照看绸缎庄的,选址那些明日锦心会开始作,你们主要管货物运输、定价一类,近几日拟个大概的条陈给我,其他事自有人去做。” 言外之意这院子的杂事他二人都不用管了,这话让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是。” 二人年纪不小了,要是天天干重活还真有些困难,背井离乡跟着主子来这么远的地方都是有点忐忑的。 如今不仅不用干粗活,还能在长安城里展开拳脚做生意,让二人心情都转好了。 “下去吧,阿淳会给你们安排住处。” 二人退下之后,常钰将张大力叫了过来,围着院子一圈一圈地慢慢走着。 “主子,这墙后是什么地方?”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后院,张大力人长得高,稍微踮脚视线一下就越过围墙看到了外面。 这一墙之隔的地方也像是个后院,只不过面积更大,现在同样也很僻静。 再远处能看见三座耸立的二层楼房,天近黄昏,楼角上的几个大灯笼已经点亮了。 虽然有些地方被遮挡了看不完全,但还是能一眼看出那里比他们家大多了。 张大力总觉得这一幕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又始终想不起来。 常钰笑了下,没说话。 张大力点点头,没说什么,主子不说他便不追问,该他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大力,如今姬云、姒灵、阿淳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而我这里还缺个管家。” 他看着张大力,意思不言而喻。 张大力脸一下涨得有些红,“可,可我从来没做过,我怕我做不好。” “没有谁生下来什么都会,做了,自然就会了。” 常钰的声音很平静,让张大力也稍微淡定下来,可他这许多年只在山里耕地去了,确实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我...我...” “不用太担心,先从最简单的传信带话开始,再学怎么管理下人,阿淳会教你的。” “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你就当是帮我的忙,好吗?” 常钰态度诚恳,反倒让拓跋淳有些手足无措了。 “主子说得哪里话,只要能为主子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这事儿就定下了。” “是,您尽管吩咐。” “院子里还需要些打杂的人手,你明天去市场买些人回来。” “好。” “叫上阿淳,他看人最准。” “是,淳哥人看着粗犷,心却细,经常教我东西。” “这院子里的事情之前一直是姒灵在操持,账也在她那儿,一会儿你和她交接一下。” “她们都到了吗?” 常钰闻言,抬手指了指墙后那个院子中央最高的那个楼,“看见那个楼顶上的大灯笼了吗?” 张大力又转头看了一次,刚刚顶上的灯笼没亮,他都没有注意到顶上还有那么大个灯。 “灯笼点着,说明老板娘在,熟客有事都可以过去找她,她本来就一直跟着我们在走,算时间这会儿确实也该到了。” “哦。” 张大力点头,下一秒他似乎觉得哪里不对。老板娘是姒灵,那这里可不就是... “这是长安的听涛阁?!” 自家主子的居所居然背靠一个伶馆,这简直... 常钰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你放心,虽是背靠,但我们这儿是居民区,与那边不在一条街,而且她那边面积极大,一般人很少会注意到我们这儿的。” “算算时间,他们也该过来了,今日是团聚之日,走吧,回去等着。” 常钰二人穿过后院,走过中庭的小园林,行至西边的书房,在等人的这段时间常钰开始详细地跟张大力说在这里他需要做的事。 意料之中的人却来得有些晚,一直到日暮降临了许久,常钰把该说的说完了又让拓跋淳带着张大力把所有人都认了一遍,书房一侧的门终于被敲响了。 常钰将那三个人都叫了回来,打开了暗室的门。 门开后却不是想象中的四人而是两人。 姒灵率先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身形有些文弱的男子。 男子面容十分儒雅,身着华服,走起路来自带一丝从容不迫之感。 仔细一看这就是今日在酒楼门口骑马追着跑过来的人。 他低头出了暗门,站起身来看着在场众人,却在常钰和姬云两人之间不断地来回。 片刻后单膝跪在了常钰面前,“主子,一路行来辛苦,今日是属下没有考虑周全,让薄家那四个人扰了主子安宁。” 他在看常钰时常钰也在打量他,“几年不见,怎么清瘦了这么多。” 常钰将他扶起,他的眼神比之前还要深沉许多,看来这几年他确实费了不少心。 随后他转头看向姬云,此时姬云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物,像白天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从来就不存在一般。 他眼眶逐渐湿润,正在众人以为他会上去抱一抱姬云时,他却一拳砸在了姬云的天灵盖上。 只是他虽用了力,这瘦弱的身板作用在姬云身上却好像有些不疼不痒。 “你说你在搞什么鬼,我让你保护好主子,你居然让她一个人跑到敌方大营里去。” “要是最后出了什么事,你练这一身功夫有什么用?” 姬云再不像跟姒灵打闹时那样,笑闹闪躲,整个人都老实了起来,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也不敢捂脑袋。 低着头,丝毫不反抗也不犟嘴,“我错了,哥。” 第106章 献美人 几年没看见自己的弟弟,姬原确实也不太忍心一直责备他,他上前两步一把将其抱在了怀里。 “你,你真是,让我说什么好。” 话音中哽咽之音不难听出。 姒灵轻轻笑了起来,“他呀,今天看到姬云变成了主子的模样,吓得直接奔我这儿来了 ,直问怎么回事。” “可我毕竟到得比你们晚,他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我回来了,又拉着我问了半天,这才来晚了,你们等久了吧。” 常钰,“没事。” 姬原放开姬云,淡淡说了句,“终于做了回像样的事,算是帮到主子了。” 姬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小到大他一直是被骂得多,很少听见这种话。 没管姬云的诧异,常钰问出了刚刚就想问的问题,“怎么就你一个人,老头呢?千瑶呢?” 话一出口,站在后面的姒灵表情有些微变色。 常钰见此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姒灵是什么人,最擅长隐藏心思与人逢场作戏了,什么事情能让她都变了脸色呢。 再看姬原,这个应变能力如此强,被常钰派过来单独执行任务的人竟然半天没有答出话来。 静默在房中划过,连姬云这种迟钝的人都发现此时有些不对劲了。 “哥,主子问你话呢。”他小声地提醒着。 姬原环视了下屋里的人,张大力虽是生面孔,但他也从之前的信件中知道了他的身份,既然都是自己人,他有话就直说了。 他回到常钰面前,再一次跪了下去,这一次同刚才不一样,是双膝跪地。 他低着头,声音并没有波澜,“请主子恕我死罪。” 常钰皱着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他即将听到的一定是让他难以接受的消息。 “你说清楚。” “是,五年前,属下带着姜千瑶一同前往晋阳,混进了如今的皇帝当时的代王爷府里当差,当时一切还比较顺利。” “说重点。” 其实不是姬原喜欢啰唆,只是他此时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有些泄气,“我如今并不是之前信中提到的普通御史,而是京北尹,三辅臣之一。” 京北尹? 常钰反应过来,那姬原现在可不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明明是好事,他们更方便行事了,可为何他? 常钰立马反应过来这里的不对,短短几年时间,姬原一个没有后台的草根,怎么可能升官升得这么快,就算他有能力有脑子,可他没有资历、更没有功绩,这里一定有蹊跷。 常钰没说话,静待他继续说下去。 姬原顿了一会终于将他瞒了几年的事,一个会令他们生出嫌隙的事说了出来。 “我把姜千瑶献给了皇帝,皇帝很喜欢,纳她为妃,如今已经是宫里的云美人了。” 轰! 常钰只觉得此刻像是五雷轰顶,劈得他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云美人的名号他听过,如今是皇帝最喜爱的宠妃,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千瑶姐姐。 “你!” 难怪,难怪这里的事进行得那么顺利,贵族里的人脉关系,哪个皇子不见了,皇帝的态度他们都知道得那么快,原来竟是这样。 姒灵走过来同姬原跪在了一起,“这事我也有份,是我说别告诉你的,要罚就连我一起的吧。” 拓跋淳赶紧过来扶住常钰,常钰却一个激灵瞪着他,“怎么?连你也知道?” 拓跋淳连忙否认,“不是的,我也是现在才晓得。” 常钰缓了缓又看向姬云,姬云也是一脸震惊,也是,这种事这人肯定是瞒不住的。 他推开拓跋淳的手,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两人看着常钰的脸色,心里知道这是真生气了,没有再说话而是膝行了几步跪在了书桌前。 常钰扶着额,最近几年的消息、发生的事件在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着,好多事情一下就想通了,怕是自己这个官位也有姬原在里面出力。 把自己弄到他的麾下,他可以庇护自己,自己也更好在暗中行动。 这几年他们一直很顺利,却没想到这顺利里面竟然有一根剧疼无比的倒刺扎着。 “姒灵 ,你一直说要我考虑以后,怎么姜千瑶的以后你就可以不要了?” 姒灵脸色有些发白,姬原挡在她面前,“不是的,这都是我的主意,我做完一切之后才被姒灵看了出来,她只是帮我保密而已。” “你给我闭嘴!”常钰怒吼了出来。 许多年了,他很少发怒,更从没想过一直头脑清晰、办事活络成熟稳重的姬原有一天会办出这种事。 他知道于情来说姬原心里一定不会认错,说不定还觉得自己办得好,是奉献了。 “你们姬家一直以忠诚着称,你说说什么是忠诚。” 姬原愣了愣,没想到主子会这么说,“忠于主上,忠于...族人。” 他好像意识到主子要说什么了。 “忠于主上?你的忠于主上就是替主上下决定,瞒着主上行事?” “觉得自己是对的就去做,那还要主上干嘛?散伙各干各的去吧!” 常钰冷然的声音在屋里回荡,拓跋淳这会儿也吓得不敢上去劝了。 姬原有些泄气,背打得也不是那么直了。 姬云站在一旁看着哥哥受罚,这还是他第一看,心里有些复杂,倒不是想帮着开脱,就是不明白哥哥为何要做这种决定。 “我送姜远过来与他的女儿团聚,怎么?远伯呢?” 姬原的脸色此刻有些白了,“在我府上休息。” “休息?是气得下不了床了吧?” 姬原再不敢搭话,因为常钰说的是事实,本来按计划今日是他们团聚的日子,如今却。 “所以你的终于部族就是把仅剩的族人推进火坑?” 姬原颤抖了一下,缓缓磕了一个头,“姬原知错了,我...我会将千瑶带回来。” 常钰没有再继续,他的手在书桌上轻轻点着,片刻后才停下。 “行了,我既然来了,这事我自然会善后,按规矩,你现在去姜伯那里领罚,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 按族里规矩,姬原得受鞭刑。 “你走吧,受完罚再来见我。” “遵命。” 姬原站起身,看了看在场众人,眼里有抱歉,随后便退了出去。 常钰看着一旁欲言又止的姬云,“行了,姜伯那身子能使多大劲儿。” 姬云被看出心思有点尴尬。 况且不让他吃点苦他怎么能体会千瑶受的委屈,有些事情只有女人懂,这话常钰是在心里说的,当然他还有句没说的,那就是姜伯这次肯定也不会手软。 “散了吧,让我静静,什么事三日之后再议。” 待众人退下后,常钰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书房里,他知道姬云为什么瞒着自己,他虽狠,但绝不会对自己人下手。 跟他说,他定不会同意,他讨厌利用女人的身体来行事。 这事要办成估计得找牧月生商量,想到这里常钰突然又察觉出了一丝异常。 为何到现在了牧月生还没过来找自己? 未央宫中,贤夫人处。 牧月生脸色煞白得站在门口,“母亲,我没事,你让我出去。” “不行,你回来之后身体越来越差,定是有问题,你留在我这儿我才安心。” 贤夫人一招手,几个侍卫上前两步逼近牧月生。 “王爷,得罪了。” 牧月生有心反抗,却使不出来多少力,三两下就被侍卫扛起,抬回了床上。 第107章 人情 正月十五开朝复印之日很快到来。 这日天还没亮常钰便起身沐浴更衣,梳了个整整齐齐快要反光的发髻。 这是常钰第一次身着长史的官服上朝,这一日他等了多年,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却很平静。 文华一早便在宫门口等着,怕常钰找不到路坏了规矩。 二人一同入宫,同几个新进的官员一起行礼,拜见皇上。 刚开朝没什么事要处理,基本就是走个过场,见一见同僚,常钰一直低着头随着众人走,随着众人跪拜,他觉得他还没看清皇帝什么样,皇上就宣布散朝了。 常钰在朝上没看见姬原,听说是身体抱恙没来,原因他当然清楚。 朝中的老臣们一个个眼高于顶不屑同新来的讲话,几个新进的同僚便商量着出了宫一起去喝一杯茶,互相认识认识。 谁知才出了议事的大殿,常钰便被叫住了。 “常长(zhang)史,请留步。” 常钰应声停下脚步,转身看去,传令的是个太监。 “长史,皇上有请。” 常钰说不诧异那是假的,这是他第一次上朝皇上便单独宣他,这是要做什么? “遵旨。” 常钰跟几个同僚点头示意后,就跟着太监一起走了。 几个人一下围住了文华,“文御史,您这朋友什么来头啊?” 一群人低声开始八卦起来,文华当然也是一头雾水,只能跟几个人打哈哈。 常钰这边跟着太监没走一会儿就停下了,他抬起头来看了看,镌刻着天禄阁三个大字的匾额正悬挂在头顶上。 看来这里是皇帝的书房了。 太监让常钰在这儿等着,他要进去传旨,并嘱咐常钰没宣他之前千万不能随意走动。 常钰答应后垂手而立静静地等了起来。 初春刚至,风还有些刺骨,门口的侍卫却站得笔直,黝黑的甲胄还泛着些光,没有一人朝他这里看,他站在这里像是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 常钰见此便大大方方地偷听了起来,他凝神屏息静静地听着。 “你所奏的可是实情?” “回陛下,都是实情,薄梧如今不仅没有丝毫悔意,反而到处宣称皇上您在给他撑腰,晋阳郡守畏于其威势直接对外称病不管了,薄梧回到晋阳第一日便住进了郡守府,让老郡守别殿而居。” “呵,他倒会享受。” “再这样下去怕是...” 殿里安静了一会儿,太监见此机会赶紧上前道,“陛下,常长史到。” “宣。” 常钰在外面有扫了扫自己的衣物,确定没有不妥后恭敬地等着太监出来引路,谁知这时候皇帝又对殿里的人说了句,“你看,这刀子不就来了嘛。” 常钰嘴角抽搐,他大概猜到里面的是谁了,合着到长安第一日他就给自己招了个差事。 果然,等常钰进殿后,殿里正站着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这人想必就是真正的徐子华了。 “参见皇上。” “平身。” “抬起头来。” 常钰微微抬头,臣子的视线是不可以直视皇帝的,所以常钰的眼神只注视着皇帝的衣物,但他依然能感觉到,他站好后皇帝竟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他。 皇帝看着他沉思了许久,终于开口了,“朕要你办件事。” 说完又没有下文了,常钰实在有些奇怪,皇帝说话都是这样说一半等着别人来接吗? “皇上请讲。” “薄梧为人狂傲而不自知,朕几次三番给过他机会,他却不知悔改,此次更是视法度于无物,干起以下犯上的事情来。” “朕命你明日起前往晋阳,查实罪证后立即拿下,不必带来见我了,朕不想看见他。” 话毕,常钰立即拱手,“微臣遵旨。” “这块牌子你拿着,带着它你就是钦差。” “谢皇上。” “记住,秘密行事,不要张扬。事成后,尽快回来复命。” “微臣明白。” 皇帝看常钰如此上道面上的表情都柔和了许多,“你们退下吧。” “是。” 常钰同徐子华一起从殿中退出后,很有默契地站在殿外没有挪动。 “长史真是好福气,上任第一天屁股都没坐热又当了钦差,真是羡煞旁人啊。” 徐子华看着常钰皮笑肉不笑地嘲讽着。 这人戴着面具看不见长相,只是露在外面的下巴白白净净的,不像是个面貌丑陋之人。 “徐大夫说笑了,您乃当朝最年轻的谏议大夫,论风头谁能盖得过您呢。” 见常钰不接招,徐子华准备直接出招了,“别吹了,在城门口假扮我的账你准备怎么算吧。” 常钰抬起袖子朝里面摸了摸,摸出了一个半大的包,样子看起来还有些沉。 他伸手递给徐子华,徐子华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愣,接着包裹后里面的东西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他已经从包裹的缝隙中看到了里面金灿灿的光。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你这人真有意思,行,这账清了。” “别着急,你的账算完了,我的账你准备怎么算呢?” 徐子华愣了愣,今天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没听过常钰这号人,除了他在城门口乱喊他的名号,他们毫无交集,哪里还有账要算? “你得罪了薄家引火烧身,没有一击而中反倒给自己惹了麻烦,我没说错吧。” 虽然徐子华不愿承认但常钰说的是实话,他只能哼了一声。 “皇上为了保你只能先安抚那位,把人先哄回去,让人以为要打压你;想必今天除了我接到要去晋阳的命令,你也接到了禁足令吧。” 徐子华瞳孔微缩,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别想了,我猜的。而且看来我猜对了。” “你。” “我从来时就已经是薄家的眼中钉,皇帝派我当刀子去给你挡灾,为的不就是保你周全嘛,还真是看重你。” “怎么,你嫉妒?” “这倒不是,不过我这趟怎么说也是在给你擦屁股,你就没有点表示?” 徐子华嘴角抽搐,看了看手里的小包裹递还给了常钰。 得,还没捂热呢,又还回去了。 出乎徐子华预料的是,常钰并没有接过包裹,“这是我还你的账,你既接了我们就清了,这次你欠我的,我可不要这个,记住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完常钰就拂袖走了,嘴角带着得逞地笑。 钱,常钰有的是,这人情嘛,可就不是这么好挣的了,再说他本来就和薄家有仇,这次出马怎么算他都不亏。 徐子华无奈看着常钰越走越远,明白自己这是着了道了。 “真是小瞧了他。” 徐子华摇摇头,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第108章 中毒 常钰跟着引路的太监一路向宫门口行去。 时间耽搁得挺久,常钰感到腹里空空如也,长安的东西虽然不错,但他还是习惯家乡的吃食。 今早没吃东西就上朝了,这会儿日上三竿了,他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小太监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跟着的人一下走快了,他也迈大了步子。 谁知小太监带着常钰转了个角,迎面直接撞上个身材有些高大的太监,那太监被撞的晃了晃身子好像就要站不稳,却在将要倒下去之际险险地顿住了。 那人低着头有些看不清楚样子,他仿佛瞄了二人一眼后开口了,“你是天禄阁的太监吧。” “是。” “我是贤夫人宫里的,这会儿正好要出宫,我帮你给他引路吧,这天也怪冷的。” 小太监听人清楚地报了名号也没多想,道了声谢就走了。 待他走后那人小声地对常钰说了句,“别说话,跟我走。” 常钰面色有些奇怪,纵有一百八十个问题想问,此时也顺从地跟着,因为这声音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牧月生。 牧月生步子得的比平常慢些,也小些,走了没多远还会停下来一会儿。 常钰刚开始还以为他在警戒四周,过了一会儿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牧月生的呼吸声明显不太均匀,时粗时重的。 他觉得这条出宫的路是真远啊,就在他感觉牧月生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两人终于走到了宫门口。 “站住!” 守门的侍卫一下拦住二人,“腰牌呢!” 常钰的打扮侍卫当然看得出来,他出去自然没问题,可这太监要出宫却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必得配上出宫腰牌。 “怎么?不懂规矩?” 侍卫逼近牧月生,想看清这太监到底是谁。 常钰上前想要帮忙,既然他乔装打扮了定是不想让人认出来,刚迈动步子牧月生却抬手制止了他。 他一边将手放进怀里,像是在掏什么,一边上前两步靠近了那个侍卫。 侍卫还以为他要拿牌子,谁知站到面前了牧月生手中却是空空如也。 他刚要生气,抬眼却将一直低着头的牧月生看了个清清楚楚。 “核实完了吗?” 侍卫吞了口唾沫,“核,核实完了。” “今日我出去帮贤妃娘娘采买,顺便给常长史引路,我是小忠子,记住了吗?” 常钰松了口气,看来这宫里的人都认识他,瞧那太监惨白的脸估计对他还有点心理阴影。 “记住了!” 侍卫退开两步,恢复了常态,“放行!” 出了宫门,常钰一眼便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张大力,走近后他回头看了眼还在朝这边望的守卫,开口说,“走两步吧,现在阳光好,多晒晒。” 虽是觉得奇怪张大力也只是慢慢拉着马跟在了后面。 牧月生自然也跟着他们走。 常钰三两下拐进了一个僻静处,回身扶着牧月生,牧月生摘下帽子,常钰这才看见他惨白的面色。 常钰赶紧将人弄上马车,又钻出来对张大力说,“去京北尹府!” 张大力也反应过来事情不对,扬鞭驱起马来。 常钰坐稳后也不用他开口问,牧月生自己先交代了,“对不起,没帮上你,还要你帮我。” 常钰感觉心脏位置有些酸酸胀胀的,像是被谁捏住了似的。 “说什么呢,先好好休息休息,到了老头那儿就没事了。” 他眼中寒芒闪过,他才刚到,事情就一波接一波地来,看来对方也是准备万全的。 牧月生苦笑一下,“没想到刚分开不久,就要回去听姜伯唠叨,他见我这样定会笑个十年八年的。” “你...你母妃不让你出宫吗?” 牧月生眼神有些黯然,“我大概知道是谁,母亲不想与人起争执,她想自己请人给我治,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一直把我关在宫里,谁知情况却越来越糟了。” “我明白她的心思,也不怪她,只是拖得有些久了,我自己...咳咳咳。” 常钰一下一下地扶着牧月生的背,“别说话了,闭上眼休息会儿吧。” “不行,我还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也没你的身体重要,我大概也知道你要说什么,是薄家的?要不就是崔康安那伙儿。放心我都盯着呢,害不了我。” “数你最聪明。”牧月生轻轻笑了笑,抬手刮了刮常钰的鼻子,“确实是崔康安那伙儿,不过这次他们能得手,最重要的原因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我母妃宫里的人,崔家下人的远房表亲,给我投毒成功之后却被发现在房间自杀了。” “成功了还自杀?” 牧月生点点头,“我检查过尸体,死的那人跟投毒那人手长得不一样。” “你是说投毒的跑了,背锅的死了?” “对,这事表面上,咳咳咳,人犯已经死了所以翻出来对我们也没好处,且没人会相信是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因为那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常钰眼中精光连闪,“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牧月生点点头,“你万万小心,最好把拓跋淳带在身边,他心细,或许能看出些什么,也好保护你。” 常钰捏了捏牧月生的手,“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牧月生苍白的脸惨然一笑,他觉得自己这回丢人真是丢大了。 “靠着歇歇吧,还有好一会儿才能到呢。” 牧月生顺从地躺下,将头枕在常钰的大腿上。 常钰摸着他的头发,“你放心,姜伯很厉害的,阿淳的医术都是他教的,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你躲在姬原的府上,没人会找得到你,待你好了,时机成熟了,再跳出来戳死他们。” 牧月生被常钰这句戳死他们给逗笑了。 “我明日要去晋阳一段时日,你父王似乎看薄家的人不顺眼了,要我去杀鸡儆猴。你别担心我,我悄悄走的没人知道。” “等我回来,你千万要好好啊。” 常钰的声音渐渐地遥远了,牧月生想再和他说说话,但他实在太累了,连告别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又陷入了昏睡中。 他想再待一会儿,想再听听他的声音,昏沉中只觉得有个高大的人将自己扛了起来。 摇摇晃晃没多久他就被放在了一张平坦柔软的床上,常钰仿佛又跟他说了什么,但他已经彻底听不清了。 翌日一早,常钰带着人踏上了去往晋阳的路。 送他的除了晨曦,还有崔府冲天的火光与呼救声。 敢伤她的人,一时收拾不了?对,先把房子给你烧了! 第109章 姒灵与姬云 起火是在几近天明的时候,此时人睡的最香。 管事在院中等了许久,按理崔大人每天都在此时起床上朝,几年如一日从未迟过。 今日不知怎的,已经到时间还不见大人出来,他都在怀疑今日是不是轮到大人休沐了。 又等了一刻钟,他发现哪里不对了,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他一拍大腿。 “不好!” 他顺着烟味浓烈的地方走,此次天还未亮,暗暗的红光从崔大人住的院中发出,奇怪的是院中却相当安静,并没人开口预警。 他心里打着鼓,这难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在院里烤火不成,推开院门滚滚黑烟扑面而来,直往他的鼻孔里钻,呛得他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立即扯开嗓子破了声地大喊起火了。 周边的侍卫闻声而来,这才开始救火,管事发现院里的下人全都横七竖八地躺着,明显是被人弄晕的,赶紧冒着火进去救自家主子。 崔家父子俩都是被家臣从被窝里背出来的。 两人被发现时已经晕过去没有意识了,下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擦冷水怎么都叫不醒。 最后叫了郎中过来,扎了针两人终于恢复了意识。 二人房中伺候的下人也是用了同种办法才转醒。 崔大人醒来后只剩后怕了,来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把他迷晕后才在院子里纵火,分明就是把他往死里整啊。 大火扑灭之后他们在院里发现了油与草的痕迹,有些草被找到时上面还挂着水。 管事的刘忠将东西拿给崔康安看,崔康安骂了两声刘忠这辈子没听见大人骂过的脏话,再然后就是剧烈地咳嗽。 “大人,看来下人也打算救火,还往这草上面浇水呢。” 崔大人气得不行,“我看你这管事也不用当了,你见谁救火不先叫人自己先开干的?!这明显就是作案的人浇的。” 刘忠一愣,“啊?他良心发现了?” 崔大人咳得更厉害了。 “这些湿草都只在我和宇儿的房里出现,火遇湿草无法燃烧但会产生浓烟,那人就是想用烟闷死我们。” “啊?这,这,我们报官吧大人。” 刘忠这次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了,他们自己就是官,怎么报啊。 崔大人此时眼神晦暗莫名,按理朝中要丞府里被人纵火是大事,必须管的,京中治安大事归谁管呢? 京北尹 姬原。 可这姬原一直以来都跟他不对付,十有八九不会管他的事,说不定还会从他府里逮个人出来,借机杀几个他的家奴,再传他的治家不严的罪名。 要跟皇上告状吗?因为府中有人纵火? 运气好皇上或许会管,但事后肯定会发现他与人结仇,难免对他产生别的想法。 崔大人想了许久权衡利弊后,命人把现场保持原状。 他决定自己查,等查出幕后之人再把罪证一起上交,到时姬原不管他再去给皇上吹吹风,此事姬原不想办也得办。 崔大人想得非常周到,可他却没料到罪魁祸首姬云啥也没给他留,几天过去了,任他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半根毛。 此时姬云正化作羌璃的样子在铺子里给常锦心打下手。 店铺里的装潢格调和蜀地的很相似,一楼是一些布景陈列,二楼是雅间。 此时姬云把最后一片锦缎在立架上绷好,又挪了挪架子让他看着更整齐些。 常锦心此时忙完手上的事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她眼光晶亮晶亮的,“姐姐,你力气好大呀,这架子我移都移不动呢。” 这货架立在这是好看,也很怕别人来动,一不小心推翻砸着人就不好了,所以每个架子都做得又大又重。 姬云手上顿了顿,尴尬地朝常锦心笑了笑。 常锦心觉得周身暖洋洋的,这个姐姐长得真好看。 此时张大力从外面走进店里,开口道,“小姐,马车备好了。” 姬云点点头,朝常锦心扶了一礼,准备走了。 常锦心上前握住姬云的手,“我听文华说哥哥去不了多久的,你在这里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你会写字吗?你以后多跟我写写,我才知道你的想法。” 姬云不想写,这字一写以后对一对不就发现字迹不一样了吗? 可若说不会,以后突然又会了岂不更糟。 想到这里姬云又又对常锦心笑了笑,再摸摸她的头。 常锦心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只能继续说。 “明天上午我来接你,文华哥哥找的大夫到了,明日我带你去看看,听说那人很厉害的,一定能治好你的嗓子。” 姬云闻言点点头,跟着张大力出了铺子。 见她答应了,常锦心心里也高兴,文华是男人带着一个女孩子总归不妥,所以只帮着找了大夫,带着看病的事就交给了常锦心。 她觉得要是能把这个美人姐姐给治好了,她也算在哥哥不在的时候为哥哥出了些力。 姬云这边上了马车后终于松了口气,他看着早已坐在马车里等他的姒灵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再笑我就撂挑子不干了。” 姒灵不以为意,“你不会的。” 姬云十分不满,“我现在觉得这活儿你带着叶子也能干,你是不是框我呢。” 姒灵挺了挺自己高耸的胸脯,有些骄傲,“没办法,实力不允许啊。” 姬云瞟了一眼,脸有些红,“你说你怎么一点不害臊,等主子回来我要告你状。” 姒灵放松地靠在车厢上,抄起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姬云,显得更加的波涛汹涌了。 “行啊,我听听你怎么告,主子啊,姒灵说你没胸。哈哈哈哈,你就等着被揍吧。” 姬云吃瘪,闭上眼睛不想说话,更不想看车里某人那个随着马车前行,不断微微晃动的部位。 姒灵见此觉得自己又胜利了一回,也不再继续开始说起正事。 “崔康安这几日都没上朝,说是身体不适,我的线人说他开始自己查纵火的事了,你没留什么把柄吧。” 姬云仍然闭着眼,“没有。” “嗯,这次主子出门没带你,我还真有点担心。” 姬云挑眉,这是在表扬他吗? 没管姬云怎么想的,姒灵接着道,“你说那个给代王下毒的人会是谁?” “不知道。” 姒灵气结,“呵,我真是白费口舌,你能知道就有鬼了。” 姬云睁眼瞪着姒灵,怎么他不知道也有错吗? “瞪什么瞪,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我!”姬云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只能抱着双臂哼了两声,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他没看见的是,当他转过头后姒灵捂着嘴,笑得十分开心。 第110章 牢狱之灾 牧月生靠坐在床上,脸色没有前几日那么苍白了。 这几日经过姜远的调理,牧月生身体的毒已经去了大半。 姜远此时正坐在床边为牧月生把脉,他的眉头依旧皱着,有些严肃。 “二伯,我明明都好多了,你怎么还这副我快死了的表情。” 牧月生已经改了口,同羌璃一起叫姜远二伯。 姜远眉头倒立,“呸呸呸,胡说什么,也没个忌讳。” 此时姬原、姒灵、姬云、张大力都站在房间里,姜远今日把他们都召集过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牧月生轻笑,“二伯,你把他们都叫来到底要说什么?” 姜远站起身,看了看身后的众人,沉吟着开口。 “璃儿送你来时我就有所怀疑,这几日你见好了我也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 姬原此时接过话去,“短短几日他的毒就已见好,难道这毒您以前是解过的?” 姜远艰难地点头,“不错,听你们所说此人手里握有神叶,我便有不好的预感,这几日解你的毒我更是发现这是我族的金咒。” “金咒?!” 姬原几人同时惊呼出声。 牧月生不解,看着几人,“怎么了,你们都听过吗?”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是微微点头,姬云接过话去,“这毒是以前我族在选族长时会用的,所以我们都有所耳闻。” “想参选的人必须在同一时间服毒,身体越好的人撑得越久,越容易获得皇族的青睐,支撑不住的长老也会随时给解毒。” “所以这毒只有长老会下,长老会解。” 牧月生嘴角抽搐,这是什么陋习,当族长还得先服毒自杀? 姬原看出他心中所想,开口说,“旧时留下的习俗,后来族中只把这个当个过场,服了第二天就都给解了,只当是表现有献身给族里的勇气。” “听说这样走一遭对身体还有好处,能产生些耐药性不容易生病。” 牧月生无语,合着这还成好事了,可怜他不用竞争选族长了却还是被迫走了这一遭。 “这毒要是解不了,会死吗?” 姜远缓缓开口,“会,十日之内死于呼吸衰竭,症状跟风寒体虚之症相似。” 牧月生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开口问道,“您是不是怀疑之前说的那个人回来了?” 姜远点头,“族长已死,除了我也只有他了,三长老,拓跋修。” 当拓跋修这三个字出来时,场中众人都是呼吸一滞。 他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听到这名字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又再次听到了这三个字。 牧月生叹了口气,“这个人若是抓住了,你们准备怎么处置。” 几人互相看了看,主子不在,现在有权处置的只有... 姬原向牧月生拱手,“您已去过圣地,有权处置拓跋修,我们听您的。” 牧月生沉默了一会儿,“先抓住人再说吧,这人现在是个麻烦,带着叶子到处跑,敌在暗我在明,我们都很危险。” 姜远也是这么想的,“他说得对,不要以为十年过去你们几个已经变了模样,但我一看还是能一眼认出你们,相信那个老东西也是。” 姬云哼了一声,“我可不怕他。” 牧月生轻轻搓着手指,脑中不断地思考着,“一味防着不是办法,我们得想想他下一步会怎么做,还有,他明明可以逍遥快活地过日子,是什么把他叫过来行事,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人拿捏住了。” 姬原眼里闪过赞赏之意,“不论把柄是什么,叫他行事之人只有那一个,就是薄昭,我们不妨直接釜底抽薪从他下手。” 牧月生沉吟了一会儿,没有答应,“我如今躲在这里,他们不知道其中情况,定会再来探查,我会让母亲在宫中布防,再来定能抓住他。” 姬云有些奇怪,“我不太明白,你与我们的关系基本只有我几个自己人知道,他为何会来刺杀你呢?” 牧月生听见这个倒是没有犹豫,“跟你们关系可能不大,薄昭一直支持我大哥,我这次回京后父王赏了我许多东西,姬原在朝中又表现出与我亲近之意,他们大概以为姬原在支持我与我结党,所以要对我下手。” 姬原怔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这些,“是我冒失了,害了你。” 牧月生摇头,“不怪你,皇族之争历来如此,不过我大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也知道我志不在此,这里面的事情我会处理。” “但这拓跋修的事情怕是不好办,就算我大哥告诫薄昭让他收手,拓跋修见我没死也定然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时候他还会单独行动的。” 姬原此时也反应过来,他刚说的那招怕是行不通。 牧月生转而看向姒灵,“我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姒灵轻轻扶了一礼,“见过代王。” 牧月生挥了挥手,“你那里可有人进了薄家的宅子?” 听涛阁做什么生意的他自然知道,如今他发现姒灵的背景便一下就明白过来她之前做生意的真实意图了。 姒灵倒也没隐瞒,直接说了,“有,近几日的消息说,拓跋修之前并不在长安活动,是薄昭专门找回来的,用了一块布,具体是什么我的人也不清楚。” 姬云疑惑,“找人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姒灵耐着性子解释,“不是我不说,之前我的人并不知道是找的拓跋修,今日结合你们说的这些,我才判断出来的。” 牧月生看着已经换回衣服的姬云,“我知道你很特别,前几日崔家那场大火也是你放的吧。” 姬云有点得意地点头。 牧月生笑了笑,这人还挺有意思,“如今想抓人不容易,但做个局引人出来确实不难。” 姬原接过话来,“你想怎么做?” 听牧月生的话怕是想让姬云去诱敌,他有点担心。 牧月生收起笑意,缓缓地说出了他的计划,在场众人听得仔细,听完后皆是在心中暗暗佩服起这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男人,心里竟有如此巧思。 众人达成一致,即刻开始行动。 他们不知道的是,千里之外,常钰带着拓跋淳却待在昏暗的地牢中。 狱卒将二人的饭送到后便起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叹气。 “可惜了,这么年轻的人就要斩首,真是惹谁不好非要惹那个混子。” 第111章 该上路了 拓跋淳坐在牢房的角落里,一手托着腮,一手撑着膝盖,饶是穿着有些破烂的囚衣依然能看出恣意与豪放。 “主子,我实在不明白,你说你奉命而来,干嘛不直接亮明身份,要跑来遭这份罪呢。” 拓跋淳心里腹诽,头一回跟着主子出来,说是奉命视察,结果好处他是一点没沾上,一来就是坐大牢,他都不知道跟谁说理去。 常钰看他这副样子莫名觉得很好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看着放在他面前的几碟肉菜感叹。 “哪里遭罪了?待了两天都给我吃胖了。” 拓跋淳无语,尴尬地抬头望天,不敢跟常钰有视线接触。 常钰不依不饶,“唉,你说昨天给你送菜的李姑娘今天还会不会来?” 拓跋淳挠了挠头,“不知道。” 常钰,“秦姑娘这都送来了,李姑娘难道不着急?” 话音刚落脚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常钰一笑,“啧啧,真是说不得。” 拓跋淳一手扶额,尴尬,实在太尴尬了。 晋阳他一直在跑,这里有他一手搭建起来的货运点,跑着跑着嘛难免认识些人。 人脉一广拓跋淳那老毛病就犯了,与东家姑娘多说两句话,与西家姑娘互相传递个信物,一来二去“认识”了不少漂亮妹妹。 且他常年奔走各地,时间一久他走到哪里都能有三两个“红颜知己”。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刚到晋阳不久,他还没来得及一一打招呼,就被下了大狱,一天到晚同常钰关在同一间牢房。 红颜知己们知道这个消息无不伤心,接连不断地来看他,且每天都来。 常钰就看着拓跋淳跟在牢里宴客一样,一波波地接待来人,又一一将人送走。 有时候两波人赶在饭点一起来了,那场面就更有意思了,到了第二天送的菜还会再多上几样。 常钰跟他关在一起,就头一日吃了一顿牢饭,之后每天都大鱼大肉,顿顿吃撑。 此时秦姑娘刚走不久,常钰说的李姑娘就在狱卒的带领下站在了牢房门口。 “时间别太久,赶紧的。”狱卒打开老房门,同李姑娘说道。 李姑娘柔柔地点点头带着个身材高大的丫鬟一起进来了。 丫鬟进来后在拓跋淳坐的对面铺上干草,又垫了两块干净的布,在本来已经摆满菜的地上又叠了一层菜盘子,这才扶着李姑娘坐下。 李姑娘示意常钰过来一起用,常钰摆摆手,他真的已经吃不下了。 拓跋淳嘴角抽搐,“你每日都来太破费了,打点狱卒也要不少钱呢。” 李姑娘有些生气,“跟我还说什么钱不钱的,我可要不高兴了。” “好好,我不说了。” 李姑娘听后娇羞地笑了笑。 常钰觉得他浑身不舒服,可惜前几日他就找狱卒要求将他们分开关却被拒绝了,理由是关在一起他们可以少送一个人的饭。 无奈他只能天天在这儿看姑娘们含情脉脉。 李姑娘催着拓跋淳赶紧吃,拓跋淳心里叹气,脸上笑得比谁都开心。 片刻后拓跋淳停下筷子,李姑娘看了眼身后的丫鬟。 丫鬟摘下兜帽,常钰此时才发现这竟是个男子。 拓跋淳也瞪大了眼,这是演哪出啊? “阿淳哥,我听见消息了,两日后就要处死你们两人,我特地带了他来,他力气大,你们这牢房的墙后面昨日夜里我就叫人给弄薄了,他再一撞定能撞出个大窟窿。” 拓跋淳震惊,“等等,等等,你这是要让我越狱?” 好家伙,难怪后半夜常钰翻来覆去睡不着,老听见老鼠啃墙的声音,合着真是有大老鼠。 李姑娘点点头,“这薄梧就是个草包,你们只要出了晋阳,他不能拿你们怎么样的。” 拓跋淳用余光看了看常钰,常钰不为所动,坐在一旁直接闭目养神了。 看来主子是不打算走,他抬手阻止了已经走到墙边的男子。 “别撞,别撞。我不打算越狱。” 李姑娘不解,“不跑,留在这里等死吗?阿淳哥,你不是这么不懂变通的人。” 常钰此时是真有些佩服拓跋淳了,这些姑娘一个个对他死心塌地地不说,今天直接来个要帮他逃跑的。 拓跋淳也十分想知道,常钰为什么不跑,当日他们是有机会不被抓的,常钰却硬是要被“抓”来这里,但此时他只能先应付眼前的情况。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不出两日,我定能出去。” 常钰暗笑,废话,两日后就要被砍头了,到时候不想出去也得出去了。 李姑娘看拓跋淳态度诚恳也不像是在骗她,便叫丫鬟收起了地上的盘子,跟拓跋淳依依惜别后走了。 常钰看着李姑娘走远的背影开口说道,“这姑娘不错,够义气,走了还知道把盘子带走,不像秦姑娘,留在这儿也不怕菜馊了熏着你。” “她也是怕我晚上饿了没东西吃。” 常钰扑哧一笑,“常听姒灵跟我说你,没想到这几日我算是开了眼了,你这五大三粗的模样还挺招女孩子喜欢啊。” 拓跋淳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这几日躲也躲不掉,在主子面前交代了个彻底,他想反驳却不知道说啥,顿了半天只说道。 “我这是阳刚。” 常钰笑得更欢了。 拓跋淳只能转移话题,“主子,要怎么办你也该跟我说了吧,再不行动过两天我们可就要被砍了。” 常钰整整衣服,从袖子里拿出皇上给他的牌子,摩挲了一会儿。 “你说说皇上为什么派我来?” 拓跋淳想了想,“皇上是知道你们两个有仇的,派你来这事肯定不会和平解决。” “然后呢?” 拓跋淳顿了顿,“怕是也有试试你能力的意思。” 常钰笑道,“正是如此,此事我必须办得漂亮。等着吧,快了。” 眼看主子有主意,拓跋淳也不再多言,坐下来同主子一同安静地等着。 斩首之日没有等到两天后,当天下午狱卒就来了。 牢门被人猛地推开,两个狱卒迈步走了进来,看了看墙边的餐盘对二人开口道。 “常钰!拓跋淳!饭也吃饱了,该上路了!” 第112章 拱火 常钰顺从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尘土,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狱卒心中十分惊讶,见过各种赴死的,这么安安静静不提任何要求的他还是头一次见,于是他也有点迟疑了,犹豫地说。 “有什么要留给家人的话吗?” 常钰看着他,“没有,走吧。” 狱卒点头,也不再多说,带着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牢里很安静连水滴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常钰和拓跋淳一前一后地走着,到大牢门口狱卒与来的差役开始交接,常钰靠近拓跋淳悄悄地说了一句,“待会儿保护好你自己。” 拓跋淳点头,只是心中开始打鼓,他十分怀疑主子根本没见过法场。 上了法场是要戴刑具的,手脚都铐着他怎么保护自己。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准备见机行事。 与拓跋淳想象的不同,二人并没有戴刑具,就那样走出了大牢。 差役一路将他们带到法场,现场人声鼎沸,看戏的人不少,也是,大年下的没什么农活要忙,都跑来看热闹了。 常钰心中腹诽,这些人不怕看完回家吃不下饭吗? 拓跋淳有点担心了,这么多人动起手来就是打赢了也不好跑啊。 人群见人来了自动向两边散开,留出了中间一条路,两人在差役的带领下一路走上了高台。 高台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大木头桩子,桩子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渍,木桩的左边是一个绞刑架,右边还有一口大锅。 刑具这么齐全还真是让人没想到,常钰已经在脑补等会儿不会还让他选怎么死吧。 就在此时,闹哄哄的人群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常钰向着人群看的方向望去,一个熟人带着一群随从趾高气昂的走了过来。 常钰忽然很想笑,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跟他见过的一种动物特别像,就是牧月生当初带过来非要跟他决斗的那只公鸡。 一样的高傲,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 薄梧上台后坐在了刑具后方更高一点的桌后,那里是专门给刑场的法官来坐的,今日他直接自己坐了上去。 就位后,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常钰,说出了跟那日同样的话,“还不速速跪下拜我。” 拓跋淳没管这只公鸡,他刚在上来时看见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此时他正在仔细地分辨着。 果然,不多时他就发现了,但凡是他安排在晋阳的兄弟此刻几乎都到了,他们穿着平民百姓的衣物隐藏在人群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 拓跋淳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看到的人都微微地点了下头。 接着他又转向几个戴着斗笠的窈窕身影,此时他说不感动是假的,他真是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来看他,而且基本全到齐了…… 他内心祈祷等会儿一定跑快点,千万别被逮着,不然这就不是法场而是修罗场了。 常钰听到薄梧的话并没有动,而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为何要拜?” 薄梧一下握紧了拳头,“当日你来到晋阳县也是说了这样的话,如今你已被捉拿就要伏法,难道还要嘴硬吗?” 常钰勾起嘴角,清晰且大声地说,“本官早就说过,吾乃京官,奉旨巡查晋阳,究竟是谁该拜谁?” 薄梧拍案而起,“你胡说!休想再骗我!来人!” “在!”场中官差齐声应答,气势压人。 薄梧的脸涨得有些红,此刻他其实也是有点犹豫的,常钰的身份他后来也清楚了,虽不是他忌惮的那个人,但也是朝廷命官,有给皇上上奏的资格。 这也是为什么没有随意的给二人上刑具的原因。 可他十分愤怒自己当日就这么被这小子欺骗了,还是在他从小到大都讨厌的人面前。 他那时一心只想着那个告发他的混球,没想到还能有人冒充,所以这次常钰一开口,他就十分怀疑,直觉这小子又在框他。 晋阳跟长安可不一样,这是他的地盘,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今日他定要将这小子吓破胆,让他以后见了他都绕道走。 若是还不求饶服软,他也不介意将此人永远留在晋阳,到时只要往上一报,说他突发恶疾死了,想皇上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说起来他也算是皇上的弟弟。 “行刑!” 话落,几个差役应声而上,但刚抬脚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使不得,使不得啊。” 来人须发皆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他拄着一个模样奇特的拐杖,簸着一只脚但飞快地走来。 人群再次给人留出一个通道,不同的是人群中不断有问好的声音出现。 “老太守您慢点。” “老太守您怎么来了?” “老太守当心台阶。” 常钰微微眯起双眼,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晋阳郡守了,他没说话,此刻他也想看看这老太守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薄梧面上不悦,等着人走近了也没起身让位置,只抬了抬眼皮看着他,“丁南寻?你来干什么?” 老人仿佛已经习惯了被直呼其名,并没有恼怒,反而带着点卑下的恳求,“大人,这人不能杀啊。” 薄梧看着台下的百姓,强忍着怒气,站起身来凑近丁南寻低声说,“老东西,你活腻了吗,我的事你也敢管?” 丁南寻后退两步大声道,“此人乃朝廷命官,您今日若当众杀了,定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台下哗然,都看着常钰,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竟然真的是当官的,一个个都开始议论起来。 “朝廷命官?什么官?有薄梧大吗?” “我看悬,老太守官比薄梧大,这些年不还是被压着吗?” “薄梧不会真的要当众杀人吧?” “他这些年杀的人还少吗,谁见了他不绕道走,也就是这个毛头小子不知道利害。” “你看那小子一副不怕的样子,说不定真是个厉害人物呢?” “我看未必,要真厉害还会被他抓住吗?” 常钰看着这个老头,心里嘲讽地笑了下,“这人还真是阴险,怕是拿不准我的身份,不敢冒得罪薄梧的险直接拦下,又怕不作为到时候被朝廷怪罪,专门来演这出戏的。” “今天薄梧要是杀了我,借着百姓的嘴,事情传出去薄梧肯定要倒霉,到时候这个折磨他多年的心腹大患就可除了,且他已经尽力阻止了朝廷也不能拿他怎样,要是万幸拦下来了,我还得感谢他。” 常钰不说话,今天这老头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于是他抬头开始拱火,对着薄梧说,“还不快放了我,太守大人的话你也敢不听?我要回去参你一本,告你以下犯上!” 丁南寻回头瞪大了眼看着常钰,这是哪里来的傻子,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 第113章 杀薄梧 薄梧大怒,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人群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大胆!” 他拿起签筒里的令签,抽出一根直接扔出,令签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丁南寻暗叹一声,觉得常钰毕竟年纪太小不知其中深浅,看来今天是要人头落地了。 周边的差役听令行事,断头台边的差役举起了长刀,常钰二人身边的差役上前两步准备押住二人。 拓跋淳此时真的有点着急了,他的左脚已经狠狠地踩住了鞋底,只要再踏一脚里面的刀刃就会弹出,他的右手呈空抓姿势,只等常钰一个示意,他就立马拿出右边鞋子里藏着的匕首。 此时他真是有些后悔当初代替姬云跟着过来,倒不是他怕危险,只是他的拳脚功夫实在不能和姬云相提并论,他怕自己保护不了主子。 人群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今天真是没有白来,好一出大戏,看薄梧发疯斩杀朝廷命官;不少人也有些后怕,这薄梧什么都敢干,他们以后的日子怕是会越来越不好过啊。 全场最淡定的只有常钰的了,只见他伸手进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块金牌。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的人都听见了,“吾有皇上钦赐令牌,你无视皇命竟要谋杀于我,如今签令落地,你这是公然与朝廷作对视为谋逆,今日我便替朝廷清污去垢。” 周边的官兵一下停住,都去看常钰手上的令牌去了。 薄梧也傻了,什么令牌?有令牌怎么不早拿出来? 他哪里知道常钰就是故意的,常钰要做得干净漂亮必然不能落人话柄,得制造一个薄梧无法开脱的局面。 薄梧后退一步,怎么办,令签落地不能更改了,杀,他得杀了常钰,把事情掩盖过去,他张嘴想大喊动手,谁知此时常钰已经动起来了。 他率先夺过身边一个差役手中的长刀,他看这把刀很久了,大小同姬云的那把很相似他用得惯。 他手握长刀踏步而上,直奔薄梧而去。 薄梧大喊,“拦住他!” 薄梧身边几人立刻迎上,这些人都是薄梧的心腹,至于台子上几个差役却是一个都没动,有的是傻了,有的是明白过来场中的情况,不敢担谋逆罪名。 薄梧心里的擂鼓狂响,他也抬手抽出佩剑,今天只要常钰死了,这事他就还有回转的余地,他不信今日他这么多人还杀不了常钰一个。 待他摆好姿势,抬头只见常钰竟然已经登上了他所在的平台,怎么会这么快?! 这是常钰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他的实力,十年来,他一直跟姬云一起练刀,在草地,在密室,在山庄,在每个夜晚,他从没有懈怠过,加上姬云这个强力的陪练,他的身手早就不是需要人保护的了。 他欺身而上,一个横劈,挥刀直接斩下来人拿刀的右手,旋即侧身躲过后来之人挥过来的刀锋,转身再劈,又是一只拿刀的右手被砍下,站在前面的四人顿时去掉其二。 在后面人愣神的工夫常钰一个跨步,背对背贴上了其中一人,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目标就不见了。 常钰将手中长刀后举,横在那人的脖子上一个旋转,那人只感觉脖子上一阵热流喷涌而出,溅了他面前想要过来帮他的人一脸鲜红。 待他一倒,常钰直接俯身前刺,捅进了剩下那人的腹中。 薄梧吓得脸色苍白,他从没想过一个文官竟然有如此身手,他此时突然想了那个奏报。 【常钰与代王孤身入敌方大营,全身而退。】 他一直以为是代王身手了得,从来没想过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竟然这么生猛。 “上!全部一起上!” 薄梧大喊着后退,他身边的人立即围成一大圈,拿着刀走动起来逼近常钰。 常钰此时停下了动作,无视围着他的人,盯着站在最后面的薄昭,幽幽开口,“薄大人,还要我拜不?” 薄昭气急,“动手!” 圈子瞬间缩小,十把长刀同时砍出,常钰纵身一跃高高地跳起躲过了刀刃,在落下之际舒展了身体,以腿部带动腰部,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旋转一周。 长刀抹过一圈,入眼只有喷洒的红色。 下一瞬他腿部用力一蹬,贴着地面直接冲到薄梧面前。 他左手用力一把捏住薄梧握剑挥过来的手腕,右手的刀刃直接插入薄梧的腹中。 薄梧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常钰,他的右手就像嵌进了铁石中,分毫动弹不得,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何这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你。” 话没说完,薄梧已经倒了下去,常钰松开手,任凭那把刀插在薄梧的肚子上,随着薄梧的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满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常钰身上。 他转身看着早就躲在一旁的丁南寻,再次拿出令牌高高举起,开口提醒道。 “郡守大人。” 丁南寻一下回过神来,赶紧来到近前跪拜了下去,“卑职恭迎钦差大人,谢钦差大人仗义援手,铲除逆犯。” 剩下的官兵见此都跟着跪了下来,他们可不是薄梧的亲信,现在什么情况已经清楚了,朝廷这是派人来铲除毒瘤了。 他们原来还十分不理解,为何薄梧这样的人还能升职呢,现在看来也不是有背景就能为所欲为的。 在场的百姓看着薄梧死了,虽然害怕常钰,但也发自内心地高兴,薄梧在这个地方欺男霸女已久,他们心里恨他但也只能低头绕道走,丝毫不敢反抗。 这是为什么薄梧来了百姓没有一点反应,郡守到了他们都会招呼的原因。 在他们的心中郡守虽然斗不过薄梧但也是个好人,如今常钰直接代表朝廷将薄梧一刀砍死了,那常钰也是好人! 眼看着老郡守大人和官兵都跪下了,百姓们也纷纷跪倒,嘴里开始夸赞。 “钦差大人好身手啊。” “钦差大人这是为民除害!” “感谢钦差大人为民除害。” 这些人倒是完全忘了他们今日来是看常钰被砍头的热闹的。 拓跋淳也跟着众人跪在地上,心里是很是自豪,他就知道自家主子心里是有主意的,他此刻终于放下戒备,发自内心地开心。 常钰举着令牌,上前走到前方,抬手止住众人的话语声,开口说道,“薄梧谋逆,现已被我正法,今后再无人敢倚仗权势,欺男霸女行恶毒之事,晋阳百姓今后可安居乐业。” “好!” “好!” 现场叫好声不断响起,常钰点点头很是满意,带上拓跋淳准备离开现场,众人自动给他让开一条路。 老郡守一下反应过来,不行,不能让这两人就这么走了,他还没有拉拢二人,就这么回去,常钰怕是不会帮他说好话。 常钰在牢里被关了好几天他没有出现,偏偏行刑的时候来了,他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常大人!常大人!” 可惜现场声音太大,他的叫声并没有传出多远,人太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拐过街角不见了踪影。 等他终于挤出人群,常钰二人早就骑上手下准备的用来逃命的马匹绝尘而去了。 第114章 父女重逢 长安,未央宫。 姬原带着姜远行走在去往锦墨轩的路上,宫苑深深,他们一层层地上报,被搜了三次身,走过重重被守卫看管的大门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位年长的宫女再次查看了二人带的东西,核实了身份之后才缓缓说,“还请二位稍候片刻,我这就去通知娘娘。” 姜远提着一个药箱,同姬原一起等在了门口。 他今日是扮作郎中的模样,打着为娘娘调养身子的名号来的。 他在来长安的路上想了许多种与女儿重逢的场景,却从没想过这种压抑的场景,他用余光看了姬原一眼,姬原看着前方的地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几日主子命令他对姬原行刑他确实照做了,但他内心其实是复杂的。 他一边恨姬原对女儿如此无情,一边也理解姬原迫切想要升官为族中出力的心,两种情感交织让他至今不知以什么态度来同姬原相处。 在姬原府里待着的这段日子,他基本没有同姬原说过一句话,姬原也知道他不想看见他,所以尽量避免二人单独相处。 在这些日子里姜远也想到了一件事,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 当时姬原说是他自己做主把姜千瑶送进来的,可若是千瑶本人不同意这个计策,也是万万行不通的,恐怕两人当时在晋阳的处境已经十分艰难,才会不得不走这一步。 这一点恐怕主子心里也清楚,所以才只是打伤了姬原略作惩处,否则怕是会直接一刀砍死这种对同族下手的人。 姜远在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命途多舛,中年被好友背叛,屠了全族,夫人也死了,卧薪尝胆十年好不容易以为苦尽甘来了,要与女儿相见了,结果女儿竟然进了宫成了什么云美人。 不是少使,不是八子,而是美人,这么高的品级,想来他们此后想要相见怕是难上加难了。 虽然听说主子答应了定要将千瑶接出来,但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姜远在心中又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那个宫女重新走了出来,行了个礼,“二位里面请吧。” 姬原回过神来,跟着宫女走了进去,姜远也迈步跟上。 锦墨轩中景致十分不错,有别于其他宫苑,院子中央有一汪池塘,是从沧池中引流的水,池水清澈见底,几尾小鱼不时在里面游动。 姜远看着这景致心中更加的沉了,一路走过不少地方,如此有别出心裁的设计还是第一次见,必定费了不少心思,可见皇上定是很喜欢他女儿。 姬原倒不是第一次来了,他们对外宣称是兄妹,在特定的一些日子里他是可以过来见姜千瑶的,此时他目不斜视,径直跟着宫女往前走。 再行片刻后他们终于到了姜千瑶的寝宫,殿里有股淡淡的果香味,闻着令人心情愉悦。 姜远进店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身着华丽衣裙的美人,他强按下心中的激动,跟着姬原一同跪拜。 美人悠悠开口,“这就是李大夫?” 声音轻柔婉转,但要是仔细听却能发现这声音中有一丝颤抖。 姜远低着头答,“草民李维,见过云美人。” 如今拓跋修已经现身,为免不必要的麻烦,姬原随便摘了个常见的名字给姜远,能少暴露点也好。 “起来吧,哥哥说你医术精湛,特意求了皇上进来给本宫调理身体。” “美人谬赞。” 站在一旁的年长宫女开口,“先说好,美人这身子你要是调理不好,可别想轻易地蒙混过关。” “是。” 宫女又接着说,“当然,若是好了,美人也重重有赏。” 姜千瑶皱了皱眉,“人已经到了,你回去复命吧。” 宫女犹豫道,“可是他还没有给美人……” “怎么,这病一天就能治好了?” 宫女听出了不悦赶紧垂下头,行了个礼,“是奴婢僭越了,奴婢这就回去复命。” 待她站起身后又对殿里的掌事宫女使了个眼色才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云美人也同样看了眼掌事宫女,说道“欣儿。” 欣儿点头,对着殿里的其他人说,“下去吧,这里我来伺候就成。” 待几个宫女终于走后,姜千瑶终于松了口气,缓缓起身来到了姜远面前,将姜远扶起后自己跪了下去。 姜远吓了一跳,看着站在旁边的欣儿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姬原这时出声了,“姜伯放心,欣儿是自己人。” “可...”姜远刚刚明明看到那个老宫女给她使眼色了。 “您放心。”姬原又重复了一遍。 姜远这才放松了下来,心里五味杂陈,刚进来的激动此时也消散了,只剩下了惆怅,他将姜千瑶扶起仔细地看了看,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你长大了,跟你母亲真像。” 姜千瑶一下绷不住了,双肩逐渐颤动,捂住嘴,眼泪涌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为其他,只因父亲说她长大了,可父亲却已经老得不成样子。 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皱纹遍布,头发基本全白只有根部有些许黑色。 她若是知道前几个月姜远刚长出不久的一短截黑发,在来了长安没几日后又开始白回去了,只怕更加伤心。 “别哭了,我这是不是还好好的吗。” 姜千瑶点点头却止不住眼泪,带着哭腔握着姜远的手说,“对不起,那几年我应该继续找找你的,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深山老林受苦,我” 姜远抱住姜千瑶,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我没事,都是值得的,别哭了。” 姜千瑶依旧低声啜泣,姬原站在一旁看着,眼神有些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的思绪被姜千瑶的话缓缓拉回,此时姜千瑶再一次跪在了地上。 “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傻了。” 姜远僵愣在原地,“难怪...原来是你,你。” “那日父亲外出,拓跋修突然找到我,说族长急用神叶要我帮忙打开封印,祭天之日临近我也没有多想就跟着去了。” “我也是后来听他们说,我才...我才明白过来我被骗了,主子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日是我帮了贼人,才,才害的...我...” 这个秘密在姜千瑶的心里藏了许久,一直不曾提起,当她明白过来时事情已过多年,她也不知从何提起,可越不说日益汹涌的内疚之情越让她崩溃。 今日父亲的到来让她再也沉寂不住了。 姜远心情很复杂,“姬家一直没有绢目者出现,叶子便一直放在神殿中封印着,封印要由两位长老同时开启才能取出,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你是我唯一血亲自然也是下一任保管者,没想到他利用这点...” 姬原看着跪在地上的姜千瑶面上并没有表情变化,这件事在今天之前他便是唯一的知情者,看来今后主子他们都会知道了。 姜远回头盯着姬原,面有怒气,“难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把我女儿送进来的吗!” 第115章 喜欢皇上 姬原面色平静,淡淡的点了头,“是。” 姜千瑶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面上只剩苦涩。 姜远怒极,抬手挥拳而上,直奔姬原的面门而去。 姬原没有躲闪,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他的身体素质就没有姬云那么好了,一拳下去嘴角直接开裂流下了一丝鲜红,姜远这次下了狠手,一点没留情,他是真的生气了。 “千瑶那时才九岁,她能明白什么?!且即便有错,也轮不到你来惩罚!” 姬原只是静静的点了下头,“是,是我不对。还有,您声音小点,惊动外面的人就不好了。” 姜远胸腔剧烈的起伏,抬手指着姬原。 “你,这就是你的回答?” 还什么声音小点,他怎么一副没心肝的模样,姜远现在十分后悔前几日那几鞭子抽轻了。 姜千瑶起身拉住姜远,向后拖了两步让两人隔开些距离,“不是的,他没有做主惩罚我,是我自己要来的,父亲,您别怪他。” 谁知话音刚落姬原又说了句让姜远更加火冒三丈的话,“难道因为年龄小这种过错就可以一笔揭过吗?若不是那拓跋修得了叶子,当日怎么能化成族长的模样,让寨门大开,让贼人长驱而入。” 姜千瑶手指发白,这种话她今日也是第一次听姬原说,此刻她只觉得心脏揪紧一阵一阵的疼。 她眼眶微红,噙着泪水咬着唇,就那样看着姬原。 姬原眼神开始闪躲,微微转头不再看姜千瑶。 姜远气的脸都红了,“你,你。”结果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姬原又接着说,“如今她已献身为妃,这几年来功过相抵,这件事我从此不会再提,主子说的我也答应了,我会尽全力协助主子,将她接出去。” 姜远感觉自己像吞了只死苍蝇,十分恶心,这件事是千瑶理亏,但姬原的态度更让他窝火,他忍了忍咬牙切齿的说。 “你可别忘了,你弟弟现如今可戴着叶子呢。” 姬原愣了愣,看着姜远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姜远抬手笔划了个奇特的手势,“只要我想,姬云随时会变成个瞎子,啊,当然,以后他若是不用叶子了,躲起来活我也拿他没办法。” 姬原眼神震动,里面都是难以置信,“你把姬云扯进来做什么?” “哼,老头子我做事只看心情,你敢欺负我女儿,我就敢欺负你弟弟。” 这话姜远说的十分理直气壮,一边说还一边抬起了下巴。 姬原无语,姜千瑶左看看右看看心里逐渐温暖起来,不论如何,这种有亲人撑腰的感觉很好。 她抬手拉了拉姜远,将人拉到椅子旁坐了下来。 “爹,您冷静冷静,别这样,也别欺负姬云。”姜千瑶整理了下情绪,缓缓开口,“别听姬原瞎说,这几年他一直很照顾我的,没让我受委屈,这件事也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姜远不信,依旧瞪着姬原。 姜千瑶继续劝,“真的,其实...也是我自己心里不好受,这样做能让我自己心里舒服些,姬原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是我同他说了多次,他才点头的。” 姜远看着姬原,“是你说了你的错事之后,他才点头的吧。” 姜千瑶尴尬的顿住,这事看来要成姜远的心结了。 “爹,事情已经过去我也已经入宫了,且原本错就在我,您要是再说,我就真的没办法原谅我自己了,我...我看我还是去找主子认错,让她杀了我吧。” 姜千瑶一边说一边哭,姬原看着姜千瑶,眼神有些复杂。 姜远见状也不敢再闹了,赶紧安慰起女儿。 “别去别去,这事交给我,我才不信小璃儿会跟这姬原一样的想法,别哭了,小璃儿才不会怪你。” 姬原静静的开口,“别说这些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千瑶带出去。” 姜远再次瞪了姬原一眼,但还是识趣的点头,“对,带千瑶出去。” 没想到的是,姜千瑶这次态度十分坚决的拒绝了,“不,我不会走的,如今只有我地位稳固,姬原的官位才能稳中有进,尚有一力跟轵侯一拼,我这时若是走了,之前的辛苦都全白费了。” “爹,你帮帮我,若我能怀上皇子,我们便更有胜算了。” 姜远一听立马不干了,“你疯了?有了孩子你就彻底别想走了,除非横着出去。” 姬原这次也站到了姜远这边,“你放心,皇上如今是看重我且我也是有能力的,不会因为你不在了就降官位,我们只要制造一场假病,将你带走就好,不会有问题的。” 姜千瑶摇头,“若我犯错时只有九岁,尚能侥幸称作一个借口,那我如今跟你们走了,就真的是罪无可恕了,我绝不会离开,你们说什么都没用的。” 姬原上前两步抓住姜千瑶的右手,语气不再似之前平静,显得有些微激动,“你看着我,听我说,主子猜到你会这么说,她走之前专门来同我说,让我转达她的话,只有三个字,她说,相信我!你听见了吗?相信主子,想办法走吧。” 姜千瑶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她好像透过姬原再次看见了那个坚强美丽的人,看见了那个一直有自己的主意,步步为营筹谋布局的人。 但这晃神也只是一瞬,不过片刻后她就回神了。 姜千瑶挣脱姬原的手,低下头轻轻的说,“如果我说我喜欢皇上,这样可以吗?” 姬原以为听错了,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木木的问,“你说什么?” 姜千瑶仿佛叹了口,幽幽的继续说,“他对我很好,什么都给我最好的,有人欺负我他也总是站在我这边,我想要的东西只要开口第二天就会出现在眼前,这样好的人,我不要离开。” “待在这里我自己开心,也能帮上璃儿,我为何要走?” 姬原的脸上逐渐褪去血色,“可你之前曾说...” “那是以前,他还不了解我,现在我们已互通心意,被人陷害的事他再没有怀疑过我,他对我是真心的。” 车次姬原和姜远二人都无话可说了,直到两人被宫人一路送出宫脑子里都嗡嗡作响的。 这下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主子让救,人家不愿意出来,还怎么弄? 坐在回程得马车上,姬原自言自语得说了句,“若是主子命令她走,她会走的。” 姜远看着魂不守舍的姬原,总觉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出来,他从怀里摸了摸,拿出一块竹简,递给姬原。 “走之前,我给瑶儿摸了脉,这是刚在宫里就写好的方子,你用这个给宫里交差吧,过段时间我再去。” 姬原接过竹简塞进怀里,没有说话。 姜远心中不对劲的感觉更深了。 锦墨轩。 姜千瑶看着右手长久的发呆,直到欣儿来叫她,说皇上今晚要来,她才回神开始收拾准备。 第116章 动他身边的人 轵侯府。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书房中的气压却十分的低。 薄昭手里拿着刚刚传回的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父亲,出什么事了?”薄怜儿眼见父亲脸色不对,开口询问。 刚刚她正与父亲提起,徐子华今日已经解除了禁足令,可以随意出入府邸了。 她早晨同几个好友一起去马场挑马,看见徐子华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跟同行的人确认都看到了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徐子华参奏了她表哥被皇上斥责后,就一直禁足在府里,这才十来日吧,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解除了。 她赶紧带着消息回府,父女俩正在合计是什么情况,没想却突然来了一封飞鸽传书。 薄昭接到信后脸色就不好了,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片刻后又拿出来再看了两遍,薄怜儿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父亲如此。 薄昭脸上染上怒容,闭上眼忍了忍,将信丢给薄怜儿时,说话却还是带有怒气。 “你自己看!” 薄怜儿狐疑地拿起信件,片刻后瞳孔微缩,“他好大胆!我表哥他真的?” 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薄昭。 薄昭脸色阴冷地回应,“是我安插在丁南寻身边的人手来的信,不会有错,想必现如今晋阳又重归丁南寻管了。真是可恶,老夫好不容易将薄梧培养起来,就盼望他以后能接管晋阳,现在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人宰了。” 薄怜儿难以置信,那日见到的那个身材瘦弱的男子竟有如此大胆,敢当众斩杀皇帝的远亲弟弟。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人看来这是个狠角色,她得帮父亲想想办法。 “表哥才刚刚被皇上升了官回到晋阳,此人就带着皇上给的令牌到了,当众斩杀...若是他自己行事嚣张不顾后果到不足为惧,怕的是...这若是皇上授意的...” 薄怜儿不敢再说下去,因为薄昭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薄昭开口,“这事必须弄清楚,你刚刚说徐子华几日已经解除禁足令了?” 薄怜儿点头。 薄昭心中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若是如此,皇上为了先稳住我,才升了薄梧的官,在我放松之际再派人斩杀,怕是对我已有了敲打之意。” 薄怜儿咬住下唇,若真是这样这事可就严重了,她不敢深想开始出声安慰,“父亲别太担心,也有可能是那个叫常钰的会错了皇上的意思,仅仅只是叫他巡查而已。” 薄昭捏紧拳头,“哼,若是如此,老夫绝不会不放过他,此人先是同文家的一起剿了我的钱袋子,我的私兵,这次又杀了我家的人,如此几次三番搅老夫的事,当真是不要命了!” 薄怜儿连忙出声“父亲莫急,我们得先弄清楚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授意的,我们此时动手怕是触了皇上的霉头。” 薄昭拿起手边的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姓刘的真是狼心狗肺!老夫一路扶保他登基获得如今地位,他竟想恩将仇报!也不想想,若不是我当初力挺他,他还在晋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他的闲散王爷呢!” 薄怜儿眼见父亲发火,大气都不敢出,这话若是让人听见,可是大不敬,要杀头的。 片刻后,薄昭冷静下来,“我记得他们进长安时带了两个女人?” 薄怜儿愣了下,点点头,“是,我事后打听过,有一个叫常锦心的,是常钰的妹妹,跟着一起来长安,现在开了一家绸缎庄子,刚开业不久。” “还有个叫阿璃的,听说表面上是常钰新认的义妹,背地里听说是他养的媳妇,长得很漂亮可惜是个哑巴。” 薄昭冷笑一声,“暂时动不了他,动动他身边的人想必没什么问题。” 薄怜儿心头一颤,“您的意思是...” 薄昭斜睨着她,“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都是女人你动手方便些。” 薄怜儿沉默了一会儿,“是,女儿一定办好,为父亲出了这口恶气。” “嗯。”薄昭似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具体怎么做并没有指示,而是转移了话题,“怜儿,你可别以为我这侯爷当得容易,如今姬原送进去的那个美人处处与皇后作对,皇后虽有心帮我却也受了些掣肘。” “姬原那小子更是处处跟崔家对着干,田兆兴那小子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送了两尾毒鱼却没能送进云美人的宫里直接放苍池里养着了。” “就连我养的私兵也...”薄昭想着这些就来气,“现在皇上也想对我薄家下手了,咱们家可一定要齐心,这些宵小之徒,我一定会一个个按死。” 薄怜儿点头应是,“女儿明白的,崔家同您一起辅佐大皇子,听您指挥,崔宇之女儿也会好好绑着的。” 薄昭很满意薄怜儿的聪慧,崔康安溺爱独子,而他的独子只围着怜儿转,他老子虽不糊涂,近些年来却已经同他一起做了许多事,就算现在情势不好,他们也下不了船了。 “父亲,女儿有一事不明。” “你说。” “府上那位客人既然如此能耐,为何不让他……” “哼。”薄昭仿佛有些生气,“你有所不知,此人或许有些能耐,却难于驾驭,若不是我握着他的把柄,这次他还未肯进攻刺杀代王。这几日他见代王没死,突然性情大变,整日疯疯癫癫地说些胡话。” “唉,不说也罢,你去吧,小心行事。” 薄怜儿柔柔行了一礼,“是。”接着莲步微动离开了书房。 薄昭看着女儿离开的方向,眼里仿若有惋惜之意,“可惜了,是个女孩。若是永益能这么聪明就好了。” 第117章 哼哈二将 常钰同拓跋淳再次回到长安已是半月后。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常钰二人赶在了大门落钥的前一刻进了城。 落钥后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宵禁,他们必须赶在宵禁前回到自己的宅第。 常钰骑着马行走在路上,周边的商贩都开始收摊了。 “阿淳。” “主子,怎么了?” “你先回去,我要去看看他。” 拓跋淳了然,出来这么些日子,主子定是担心自家那个俊俏公子了。 “是,那我先回去报平安。” 常钰点点头,拓跋淳便打马离开,朝着住处奔去。 虽然走之前姜远就跟常钰说过,这毒他能解,让他放心走,可这么多日没见,常钰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 他拐过几个弯,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城里面积不小,姬原的府邸同城门是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常钰打马加速跑了起来。 常钰目视前方,夜幕降临有些道路灯光太暗看不清楚,他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再过两条街就能看见姬原的府邸了。 就在这时,一阵破风声响起,直奔常钰面门而来,常钰惊了一下,抬手打掉飞过来的东西。 不是什么利器,只是一个很小的石子。 他停下马匹疑惑地望向四周,突然耳朵一动,露出了笑意,是姬云在叫他的声音,他下来牵着马拐到一个僻静狭窄的小路上,这里除了姬云竟然还有一人。 常钰脸上笑容更盛,放下缰绳三两步小跑起来,跳进一人的怀里,像只八爪鱼一样地缠了上去。 “月生!” 牧月生同姬云一样穿着夜行衣,抱着突然跳到身上的人笑得也是开心。 “慢点,别摔了。” “让我看看你好了没。” 牧月生无奈,“我觉得你下次先看好了再跳上来会比较保险。” 常钰捧起牧月生的脸端详了起来,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看来确实没什么事了,“我就知道,姜伯从来不托大,说能治好肯定能治好。” “你就不能夸夸我身体好,恢复得快吗。” 常钰想笑,这人真像个小孩一样,“月生真棒,一个月就好了。” 牧月生一下笑得非常满足。 “咳咳。”姬云有点尴尬,“你们能不能注意点,我还在这儿呢。” 常钰笑着从牧月生身上跳下来,“你们两个这是准备去干什么好事,带上我呗。” 姬云走过去牵住常钰的马,“我们近日查出与薄昭来往密切之人不少,其中有个叫田兆兴的,他的妹妹送给薄昭当了小妾。” 常钰眨了眨眼,“然后呢?” “你不是让我把崔家房子烧了嘛,崔家现在到处查是谁干的呢。” 常钰了然,这是找了个好替罪羊,“这办法不错,谁想的?” 姬云朝牧月生努了努嘴,“这位。” 常钰拍了拍牧月生的肩膀,一副老大哥表扬小弟的表情,“费心了啊。” 牧月生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十分满意。 姬云有点膈应,翻身上了马,“我先把马骑回去。” 常钰点点头,“嗯,那我俩现在直接去田兆兴家里,偷完就崔府,我们在崔府集合。” 姬云答应一声好,夹了一下马腹,飞快地离开现场。 街巷安静下来,只剩下常钰和牧月生两人。 牧月生牵起常钰的手,“走,先去换身衣服,方便行事。” 常钰有点不好意思,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两人整理好自己来到田兆兴家时,月亮已经挂在了半空。 两个人像猫一样地越过外墙,直接进到了院里。 四下相当安静,只有不时走过巡逻的人会发出整齐的脚步声。 牧月生同常钰一起爬上了院里的一棵大树,指着刚走过去的那一队人,“这个田兆兴是管漕运的,手下人不少,我们行事时要小心些。” “难怪今晚是你和姬云一起行动。对了,那个行刺你的人抓住了吗?” “没有,二伯说那个人就是拓跋修。我们现在正想办法引他出来呢。” 常钰眼光闪了闪,“我本以为拓跋修会来杀我,所以才带着阿淳去了晋阳,没想到...连累你了。” “说什么呢,这事其实有点复杂,简单来说是党争,拓跋修帮薄昭干活,薄昭帮我大哥干活。” 常钰有点惊讶,沉默片刻后又笑了笑,“是我狭隘了,这世上的事还真多。” “是啊,我本想与我大哥好好谈谈,谁知近日北方匈奴又在起事,大哥去北边平战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还得自己应付。” “没事,我原本也没打算要别人帮忙。” 牧月生愣了下看着常钰,常钰赶紧补充道,“你不算别人。” 牧月生这才作罢,“这还差不多,你听听那田兆兴现在在哪儿呢?” 常钰闭上眼,准备找人,突然,他觉得哪里不对,又重新睁开眼看着牧月生,表情相当疑惑。 “怎么了?找不到吗?”牧月生一如往常。 “你...这事谁跟你说的?” “什么事?”牧月生还在装。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耳朵好。” “额。” 常钰蹲在树杈子上,为了缩小目标身子还有些弯曲,此时背都打直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牧月,眼睛微微眯起,显得有些危险。 牧月生挠挠头,吞吞吐吐地说,“之前在山上那么黑你都能找到东西,而且比我快很多,有人要来你也能比我发现得早,我便有所猜测。” 常钰不信,声音也严肃了起来,“你最好老实交代。” 牧月生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骂,这个姬云跑得那么快定是知道要露馅,让他来顶着。 可惜他想多了,姬云只是单纯地不想跟这两人待在一起。 牧月生咽了下口水,有点心虚,“姬云跟常人不一样,我之前就发现了,前次我同他一起来这儿踩点,我才真正知道他的事,额,那回田兆兴恰巧不在,我们没得手。” 合着牧月生今日已经是二进宫了,难怪刚刚翻墙上树一气呵成,熟门熟路的,常钰心里腹诽,脸上却依旧没变,“你的意思是姬云卖的我?” 牧月生挠了挠头,到底没乱说,“也不是,我有怀疑也是真的,就套了套他的话,他好像还挺自豪,说了好多你俩以前翻墙上房的事。” 常钰嘴角抽搐,“他都说了啥。” “他说你们那个城里的房顶都让你俩踩遍了,就跟那传说中的哼哈二将一般,他盯梢你听信儿,特别是那个太守府,文仲多久行一次房事你们都清清楚楚。” 常钰十分无语,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姬云!你给我等着。” 姬云将马送回后,此时正往约定好的崔府行去,难得地被石子绊了一下脚,挠挠头,继续走了。 第118章 我背你 上次姬云跟牧月生来,只在几个角落上到处看了看就说田兆兴不在,两人便撤了。 这次常钰更是只闭眼沉心静气地听了一会儿,就找准方向带着牧月生开始在府里穿梭起来,一路上一个守卫都没有惊动。 常钰想着,反正已经“坦诚相见”了,自然也不用再藏着掖着装样子,带着牧月生三两下来到了田兆兴的卧房。 牧月生说不惊讶是假的,之前在那座大山里发生的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回想起来他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二人来到田兆兴的房顶蹲下身子,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这动静还真不小,连牧月生都一下就听见了里面不断发出的嗯嗯啊啊之声。 常钰有点尴尬,之前同姬云倒也遇上过不少回,一般就是走开就行,也没特别的。 这回不一样,他们得进去,也就是说这会儿两人得在外面听完全场,等里面的人睡着了才能行动。 常钰头一回羞得脸上发烫,此时牧月生压低声音说了句,“这姓田的生活过得不错啊。” 常钰见他那面不改色的模样,不知怎的,忽地想起之前牧月生去伶馆的事,下个赌约随随便便就点了一堆伶人陪着,心里有些不爽,语气自然有些冲,“哪儿有你会玩儿啊。” 牧月生自然也听出了语气中的不满,可他却完全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于是,他同大多数男人一样,开始回想这短短的时间内他都干了些什么可恶的事。 楼下靡靡之音仍在继续。 常钰见他不说话,觉得他是默认了,脸一下更黑了。 牧月生见势不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闹脾气,他得赶紧道歉,“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常钰一下笑了起来,心里舒服不少,却还是威胁道,“再敢去伶馆,腿给你卸了。” 牧月生眼睛瞪大,这才反应过来,常钰是又想起以前的事了,内心有些无奈又好笑,移动了两步凑近常钰,低头亲了亲常钰的脸,“不去了,你叫我去也不去了。” 常钰笑着指了指耳朵,“你去了,我自然听得见。” 牧月生哑然,呆呆地开口,“以后我是不是就没有秘密了?” 常钰给了个略带同情的眼神,“抱歉,你早就没有了。” 牧月生认命的点点头。 好在两人来时里面已经接近尾声,没等多久里面的呼吸声就均匀了,常钰揭开一片瓦,屋里已经一片漆黑,他朝牧月生点了点头。 两人动作迅速地躲开守卫从窗户里翻了进去,牧月生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个竹筒,撩开床帐对着床上的人吹出了一阵白烟。 常钰开始翻找田兆兴的衣物,一封信忽然从田兆兴的袖子里掉了出来,他拿着信走到窗边,借着微弱的光只看清了零星的几个字。 常钰眼神动了动,将信放回了原处又开始摸了起来,没两下就发现一块挂在腰间的玉佩。 他将玉佩收好,拉了拉还在搜东西的牧月生,“月生,你会仿字吗?” 牧月生点点头,仿字这种事他小时候经常干。 常钰松了口气,“东西拿到了,走,我们去书房。” 牧月生顺从地跟上,书房就在卧房旁不远处,好在这里没有什么人值守,常钰翻了翻果然发现了几封薄昭写给田兆兴的信件,甚至还找到了田兆兴给薄昭的礼单。 拿了几封信件揣好后两人便退出了田兆兴的府邸。 出府后已近子时,两人又继续向崔府前进,跟姬云会合后,将玉佩交给了姬云。 姬云接过常钰递过来的玉佩,一点也没注意到常钰危险的眼神,直接进府将玉佩放在了事前商量好的地方,又将玉佩抹上了黑灰,这样放在起火地便不那么显眼了。 崔康安为了查案方便,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那个废墟,也没有人值守,姬云一路相当顺利。 办好事后,他摇头晃脑十分嘚瑟地从里面出来,那样子看起来就差哼个小曲了。 常钰见此也懒得骂这个人,揍得太多次,他觉得浪费力气,反正原则性的错误姬云也不干,随这个呆子去吧。 一路奔袭回长安又跟着过来干活,常钰感到有些疲倦了,他将信件递给牧月生,“栽赃给姓薄的,就说是他指使田兆兴放的火,原因是利益分配不均。” 牧月生答应着接过了信件。 “写好了就拿给姬云,让他藏在田兆兴的家里,要隐蔽,等着姬原去搜出来就行。” 牧月生揉了揉常钰的头,“真是聪明,放心吧,我会办好的。” 眼见常钰面露倦色,牧月生有点心疼,“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嗯。” 常钰是真的有些困了,揉了揉双眼,再睁开牧月生已经蹲在了地上。 “来,我背你。” 常钰心里淌过一道暖流,顺从地趴在牧月生的背上。 牧月生将人背起迈步向住处行去,没过多久背上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颠了颠常钰,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些,接着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 姬云出了崔府,一个人茫然四顾。 “奇怪,什么时候走的?”他四处瞧了瞧,待发现那两个已经走远的身影时才嘟囔出声,“真是没良心,这是嫌我碍事了?” 第119章 账单 翌日,天还没亮拓跋淳就站在常钰的房门外敲了起来。 常钰缓缓睁开眼,手上好像还抓着什么东西。 他迷迷瞪瞪地看过去,牧月生坐在鞋榻上趴在床边,抓着他的手睡得正香。 昨夜他们回到这里已近黎明,才睡了一个多时辰,拓跋淳就来了。 “主子。”拓跋淳又敲了两下。 此时牧月生也醒了,常钰沉声道,“什么事。” “宫中来人宣旨了。” 常钰清醒了些,“知道了,帮我应付着,马上来。” “是。” 牧月生皱了皱眉,“这老头大清早不让人睡觉,传什么旨啊。” 常钰有些发笑,“说什么呢,这个时间就算不宣旨我也该去上朝了。” 牧月生嘟起嘴打趣,“普天之下夫人要去上朝的也就我这一家了。” 常起身换衣服,他穿的还是昨天的夜行衣,昨夜太晚了,牧月生要给他换,他也实在困得厉害推了两下就睡着了。 “你往前看看,商周时期可是有不少女将军的。” 牧月生惊了一下,“你不会也有这志向吧?” “没有,母亲去世前说了,让我好好活下去。”常钰一边捆腰带一边答,“所以我便好好活就行。” 牧月生心里有点发酸,轻轻答,“嗯。我们一起,好好活。” 二人整理好衣物来到客厅,宣旨的太监正同拓跋淳客套地说话。 太监见常钰来了正想发两句牢骚,还没开口就看见了跟在后面一起进来的牧月生,一下变了脸色,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 “没想到代王殿下也在这里呢。” 牧月生也有些诧异,没有回答他,走过去坐到一旁,“康公公亲来传旨,想必是有要事了。” 康公公点头,先前想说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代王在这里他行事得注意些了,“常长史接旨。” 常钰上前跪下,恭敬地听完。 旨意有点奇怪,只是一道口谕,说常钰差事办得好,恩赏他十日休沐不用去上朝了,又说他近日劳累,让他没事少出门多休息。 传完口谕后康公公又拿出皇上给令牌给常钰查看,令牌自然没有问题。 常钰将康公公送走,又塞了些好东西过去,康公公离开时脸色很不错。 回到客厅牧月生已经悠哉地喝起了茶,“老头子还挺上道,使唤完了人还知道让人休息休息。” 常钰坐到牧月生旁边,也喝了口茶,皇上让他别出门他就多在家待着呗,应该也不会害他,“我问你,你没把我们俩的事告诉你父皇吧。” 牧月生停下动作,无辜地瞪着晶亮的眼睛,“什么?这是不能说的吗?” 常钰一口茶直接喷出,“什么?你说了?!” 牧月生没接话,只是缓缓点了头。 常钰站起身,“完了,你爹难道是觉得我勾引你断袖,想先把我禁足,然后再杀了我?” 牧月生愣了愣,这里有误会,“不是,他不知道是你。” “什么意思?” “我没告诉他你的身份,只说我有了心仪之人。” 常钰冷静下来,也是,要是知道是他对他的态度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你放心,你没同意我是不会乱说的。” 常钰又重新坐下,牧月生接着开口,“不过他倒是催着我,让我带你去见他。” 常钰干脆地答道,“不去。” 牧月生也不意外,“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已经帮你回绝了。” 常钰点点头,倒是挺上道。 “对了,你等等。” 常钰站起身离开一会儿,片刻后抱着一个漆器盒子过来了。 “这个给你。” 常钰一边说着一边将盒子推给牧月生。 牧月生打开盒子,盒子里竟然还有两个盒子,他更好奇了。 将里面的盖子也打开,只见里面放着白白的粉末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 “见面礼。” “?” 常钰此时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是我不愿意见,现在这种情况确实不方便,不过以前我父母跟我说过,要是瞧上谁了也要对人家家里人好。” “这是我按照族里的古方配出来的,有驻颜美容滋阴润肺的功效,是我母后以前最爱的东西,配方从来没有外传过。” 拓跋淳站在一旁有点不悦,“这是我主子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亲手做出来的,你可别糟蹋了。” 常钰瞪了拓跋淳一眼,这人不是心思最细吗怎么也学起姬云那讨人厌的一套了,他微微低下头,“我知道你们皇室什么都不缺,不过...” 牧月生抬起常钰的下巴,一脸期待,“这个我能吃吗?” 常钰一下笑了,“随你。” 牧月生指了指另外一个盒子,“那这里面是什么?”总不能也给父皇美容的东西吧。 常钰淡定地说,“账单。” 牧月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账单。我族历年上供从未断过,你朝有保护我族的义务却没做到,还放任那伙匪徒逍遥法外这么久,该把我们上贡的东西赔给我。” 牧月生哑口无言。 “现在是你父皇在管事,这钱我当然找他要了。” 牧月生想问问常钰,你缺钱吗?但又不敢开口。 他拿起面上的一张纸,谁知一下牵起老长,看样子里面还很深,不知道到底有多厚,他只看了一页就放下了,这钱他父皇真还起来想必得伤点筋骨。 凭他牧月生放荡惯了一时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坑他父皇这么大一笔钱。 常钰这时却开口说,“这钱他要是认,就算作我给你的聘礼,这账两清了。” 牧月生不干了,“什么?就这么便宜他了?我就值这些吗?” 拓跋淳站在一旁十分无语,这两人的脑回路他一点也不懂,主子想朝皇帝要钱已经很让人难以理解了,牧月生这一副要少了的模样更是让人无话可说,这两人还在完美地继续对话。 常钰两手一摊,“你还想让我出多少?” 牧月生想了一下,“算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只是便宜了那个老头。” 常钰不悦,“谁是鸡?谁是狗?” 牧月生囧极,糟了说错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主子,姬原来了”正在这时,张大力突然从外面走进来,通报了一声。 牧月生顿时松了口气,将盒子重新盖好,抱起盒子站了起来,“你先忙,我去帮你要账。” 说完脚底抹油,飞快地跑了。 第120章 帖子(一) 姬原进来时正撞上落荒而逃的牧月生,招呼都没怎么打上,牧月生就没影了。 姬原一脸疑惑地进了屋,“他怎么了?” “别管他。”常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今天怎么不上朝?” 姬原没动,躬身答道,“休朝了,只收了折子就让回来,我这会儿准备去崔府,你们昨晚得手了吗?” 常钰点点头,“嗯,趁早去免生变数,带上姬云吧,他知道东西在哪儿。” 姬原迟疑了一下,“可是...” “没事的,我能保护好自己。” 姬原点头应下,常钰以为他要走了,喝完一口茶却看见他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没把握能办好?” 姬原摇头,像是想到什么脸上有了些笑意,“不是,崔康安那老家伙看见我上门只怕还会开门相迎呢,他想抓住放火的人想疯了,最近已经开始想办法跟我拉关系了。” 常钰也觉得有些搞笑,崔康安告起状来是一把好手,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可论办案侦察他却是一窍不通,找了一圈下来最后还是只能指望姬原。 今日姬原去了翻出罪证他只怕还得欢喜一场,只是最后查出来竟是自己人不知道他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常钰看着姬原有些疑惑了,“那你还有何事?” 姬原收起脸上的笑意,叹了口气,“是我无能,千瑶她不同意出来,我没办法了。” 常钰沉思了片刻,“知道了,你去吧,我会想办法跟她谈谈。” “是。” 姬原这才叫上姬云一同离开。 姬原走后常钰坐在椅子上想了许久,姜千瑶的心思他或多或少明白,可是要怎么劝他一时还没有对策,说到底他们都很久没见过了,也就是通过书信在沟通。 常钰觉得不管她是如何想的,总之得先想办法见到人再说。 “主子,该用早饭了。”张大力送完人后,站在门口说道。 常钰点头,“端上来吧。” 张大力回头招了招手,两个小厮很快就将菜品端上桌,随后站在常钰的面前。 张大力开口道,“左边的叫刘明,右边的叫宋龙,都是我之前买回来的,主子一直没回来,所以今日才看见他们俩。” 两人站在常钰面前略显紧张,这第一面基本就是在确定他们的去留了。 买回来只是管家的意思,要不要留用还得看主子,若是觉得不好主人是随时能把这两人给退回去的。 两人弯下身子拱手行了一个大礼,“见过主子。” 常钰打量着两人的面向,表面上是在观察二人,实际上是在用眉间的神玉感受二人的气息。 在确认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后,常钰点了点头,“下去吧,我吃饭不用人伺候。” 两人心里一喜,这是过关了。 常钰给张大力一个肯定的眼神,算是表扬他差事办得不错。 用饭时拓跋淳便出去了,如无特殊原因他们是不跟常钰一同吃饭的,主子要求那便应着,主子没说要是还往上凑那就是逾矩。 张大力便站在一旁述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一是蜀锦铺子已经开始正常运营了,生意还不错。 二是府里除了这两个杂役还来了两个厨娘,厨娘都是拓跋淳直接从阅龙庄调过来的,常钰都认识。 “对了,锦心姑娘昨日来过,说有事要跟您商量,吃了早饭她就过来。” “有说是什么事吗?” “她好像想回去了。”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这我就不清楚了,等他来了您亲自问问吧。” 常钰点点头,三两下用完早饭,搬了把椅子坐到院里晒太阳去了。 初春的太阳晒着身子暖暖的,常钰搬的是把摇椅,躺在上面晃晃悠悠的十分惬意。 院子的植被长势喜人,吸引了一两只鸟儿在这筑巢,叽叽喳喳叫得欢快。 常钰拿了张帕子盖住脸,直接在院子里睡起了回笼觉。 一个时辰左右常锦心到了,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两个人。 薄怜儿与薄柔心。 三个人的一进府常钰就听到了动静,但他一直等到三人走到近前,张大力来叫,才拿开了脸上的帕子,坐直身子看着眼前的人。 薄昭有两女一子,除了薄永益那个独子,也就是薄怜儿与薄柔心了,常钰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人来没安好心,他倒要看看这是来干嘛的? 薄怜儿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牵着淡淡的笑,配上她娇美的脸庞看上去颇有大家闺秀的派头,薄柔心常钰是第一次见,但从两人相似的面庞也能一眼看出她们的姐妹关系。 在常钰拿下帕子的那一刻,他明显从薄柔心的眼里捕捉到了一次惊艳。 常钰有点好笑,这个女子不知道自己刚杀了他表哥吗?竟然觉得自己长得好看。 “奴家薄怜儿,见过长史大人。” “奴家薄柔心,见过长史大人。” 常锦心上前开口道,“哥哥,我刚出门的时候遇见她们的,说是来给阿璃姐姐送帖子,我就带着一起过来了,我也收了份帖子呢。” 常锦心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看起来还挺开心。 常钰看着什么都不知道常锦心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之后就转向那两人开口问道。 “我义妹阿璃似乎与二位并不相识,怎么想起给她送帖子了?” 薄怜儿镇静地回答,“上次冒犯了长史还请长史不要怪罪,都是我们不懂事,此次过来我也是为皇后娘娘办差,五日后娘娘会举办初春的赏花宴,邀请长安贵女一同赏花。” 薄怜儿一边说着一边递上帖子,“还请长史转交给阿璃妹妹,按时赴约。” 常钰没接,就那样坐在椅子上看着薄怜儿,“我义妹虽是官员家眷,但也只是区区长史之妹,且口不能言,怕不在所谓的贵女之列吧。” 第121章 帖子(二) 常锦心此时也觉察出来了不对,她初来乍到,之前也接过一些帖子,但是商贩居多,偶有官员也是些低阶官员,这突然来了个皇后娘娘的帖子,这里面怕是有诈,她突然觉得手里的东西有点烫手。 薄怜儿从容不迫地应答,“长史说的哪里话,长史替陛下办差虽未升官但也是钦差大人,升官指日可待,您如今可是长安新贵,哪里是区区二字能说的。” “且您妹妹天人之资,虽只在锦心妹妹的店里露了一两面,但美人的名号也已经传了出来,现如今人人都想一睹您妹妹的容姿呢。” 常钰眼睛微眯,透出危险之意,就那样盯着薄怜儿,薄怜儿忽然感到浑身一阵寒意,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来了。 常钰声音冷然,“如此说来是皇后娘娘想见见我义妹了?” 薄怜儿咽了口唾沫,皇后娘娘是她父亲的妹妹,她来之前当然先去宫里同皇后打好了招呼,皇后娘娘有自己的事要办,她也就是借这赏花宴给自己行个方便,办父亲交给她的差事。 薄怜儿硬着头皮出声略带威胁,“长史是聪明人,想必不会拂了娘娘的意思。” 常钰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正愁找什么理由进宫去见姜千瑶,没想到对面直接给他递了个光明正大的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站起身来逼视着走近薄怜儿,一旁的薄柔心脸颊微不可察地有些红。 常钰坐着时,薄怜儿还不觉得,此时他站起来一走近她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仿若什么洪水猛兽从尸山血海里走了出来。 常钰杀过许多人,这种冷酷的杀气自然不是薄怜儿一个深闺女儿能轻易承受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她们俩进了常府街上的人都是看见了的,常钰不敢对她们怎样。这样想着薄怜儿硬是让自己站着一动不动。 常钰开口,“既如此,阿璃自当赴约,只是我母亲的生辰即将到来,我这锦心妹子还要回蜀地为母亲过寿就不参加了,想必皇后娘娘也不是我哪个妹妹都要见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抽出常锦心手里的帖子压在了薄怜儿递帖子的手上,又抽出了下面那张给阿璃的留下。 薄怜儿愣了下,常钰这样说她确实没有什么能反驳的了,请一个就请一个吧,剩下那个要回去她更好动手了,一个女孩在路上遭遇个意外还不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她稍稍退后了一步,站得太近她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既如此那不便强求锦心妹子了,代我向令堂大人问好,祝她福寿绵长。” 常锦心行了个礼,“谢谢姐姐。” 既然哥哥不让她去,那她就不去。 薄怜儿微微还了个礼,“帖子已送到,我们就先走了,还望阿璃妹子五日后准时赴约。” 常钰挥了挥手,“大力,送客。” 一边说着他一边坐回摇椅,闭上眼睛不再看两人。 薄怜儿见此拉着还盯着常钰看个不停的薄柔心,一起退了出去。 两人走出常府便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薄怜儿坐好后不断用手扇着凉风,她感觉刚刚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似的,让她有点热又有点气喘。 “姐姐,你还好吗?”薄柔心轻声问道。 “你看看他那是什么态度,还是长史呢,一点礼数都没有。”薄怜儿面露不悦地抱怨。 薄柔心想了想刚刚进去时,常钰好像正在睡觉,“是我们搅了长史好梦,他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薄怜儿无语,这妹妹怎么帮外人说话,“我爹都去上朝了,他倒好大白天的不干活,在院子里睡大觉,我本来还以为能见到那个叫阿璃的。” “姐姐,今天休朝,爹只是有事才进宫的。” 薄怜儿无语凝噎,闭上嘴不想理这个妹妹,心道,难怪爹有什么事都只跟我商量,这个妹妹简直难以沟通。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她还要回去让父亲注意常锦心的行踪,离开长安,在路上下手可比在长安下手容易多了。 常钰这边,常锦心还在院子里,她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到常钰旁边。 “哥哥,你也想要我回去了是吗。” 语气柔柔的,又有些可怜。 常钰躺着,眼皮都没睁,“你可知皇后娘娘办这宴席是要做什么?” 常锦心没想到哥哥会避开她的问题问这个,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大皇子的皇妃过世得早,所以大皇子一脉一直无所出,之前皇上还没登基只是一方诸侯,他儿子又不少,一个儿媳妇过世便过世了,如今身份不同了,大皇子又被皇上派出去北方征战,皇后自然着急了,想赶紧给自己留个皇孙。” “哥哥是说,皇后想给大皇子选妃才办的这个赏花宴?” 常钰点点头,“你觉得我们常家一介商户,有什么资格去这样的场合?” 常锦心闭口不答。 “我不想你来长安不是嫌弃你,实在是这里水太深,哥哥都得挣扎求存没办法保护好你,叫你去文华那儿住也是想让他保护你,不然你看我一走就是一个月,你在我这里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常锦心此时也知道刚刚那两个是坏人了。 常钰接着说,“我老实跟你说吧,我这次去晋阳刚杀了那两人的表哥,她们还装得没事人似的。你要是接了帖子,赴了那个什么赏花宴,我保证,你跟你娘得下辈子再见了。” 常锦心背后一凉,实在不敢想刚刚那个面色和善的美人姐姐竟然有这种城府。 常钰睁开眼看见常锦心是真的有点怕了,转而又开始安慰她,“你乖乖回去,帮爹娘打理好铺子,没事的,等我这里安生些了,我随时可以接你过来玩。” “可是她们要害你,还要害阿璃姐姐,你帮阿璃姐姐接了帖子她可要怎么办啊。” 常钰有点想笑,这个女娃子自己都顾不好还在想别人的安危。 “你放心,皇上现在给你哥哥撑着腰呢,你阿璃姐姐也不是个好惹的,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是给哥哥帮忙了。” 常锦心沉默了,片刻后又叹了口气,一副泄气的模样。 “可惜了,文华哥哥给找了好些名医,我还没有带阿璃姐姐一一看过呢,哥哥你是个男子,对女孩子一定要细心,那些大夫都说了,阿璃姐姐身上没有毛病,是有很大希望开口说话的,你可一定要医好她。” “嗯,放心吧,你这次过来也着实帮了忙了,那铺子我还真抽不开空去管,多亏了你才开起来,你回去以后就让赵伯李伯管着吧,我有空也会去看看。” 常锦心乖巧点头,能出力她自己也开心。 常钰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虽然小时候不懂事,近些日子却一下子让他省心了不少,他是打心眼里不想让她出事的。 他拿起还捏在手中的帖子想了想,皱起了眉头,他开口喊道,“大力!去把姒灵叫过来!” 第122章 默契 姒灵来得很快,走密道出来时常钰正站在书房等她。 见人来了常钰也不废话,直接说出了他的要求,“你带常锦心去听涛阁住两日。” 姒灵轻轻点头,“可是她有什么麻烦?” 常钰在书房里缓慢地踱步,“我只是猜测,今日薄家的人给她下帖子,我给拒了,那边却答应得爽快,我怕她们是想在常锦心回蜀的路上下手。” 姒灵思考片刻,“我直接带过去也不是不可,只是若她真的被盯上了,还得找人化装成她的样子,从常府走出去一次,不然那些眼睛会一直盯着这里。” “嗯,这个倒是不难。” “是要送回蜀地?” “对,听涛阁的姑娘会在三地辗转交换演出,我想让常锦心坐你们的船,这样保险些。” 姒灵想了一会儿,“可以,我安排一队在三日后出发。” “好。” “你们昨日的行动可还顺利?” “嗯,放心吧,姬原已经出发了,对了,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怎么了?” “阿璃的身份也收了份帖子,我想趁机入宫去见见千瑶,时间在五日后。”常钰思考了一会儿,接着道。 “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一是整合人手,五日后的那场赏花宴,你的人要参加赏花宴的,在当日都系上淡绿色绣叶片的腰带,告诉她们我的身份,到了那日听我命令行事。” 姒灵点头,面色有些凝重,“是,赏花宴的消息我也听到了,只是这次参加的都是高门显贵家的千金,我的人很少有在这里面的,怕是数量不多。” 常钰点头,她知道姒灵说得已经很委婉了。 听涛阁毕竟是伶馆,或许能入一些达官显贵的眼,娶回去一两个,但大多是妾室,偶有一两个作妻的,嫁的男人官位基本不高。 这次赏花宴邀请的都是千金小姐,侯府嫡女,恐怕到时候她们这边去的最多也只是买回去的丫鬟婆子。 “无妨,越是这样隐蔽起来,我越好下手,若是主子行动怕是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 姒灵听到这话也松了口气,“那第二件事呢?” 常钰顿了下,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我...不会梳妆,你到时候派个人来帮我,只要别太跌份就好。” 姒灵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不要,才不派人,我亲自来给你弄。” 常钰哑然,姒灵来当然更好,作为听涛阁的老板娘,没人比她更知道当下时兴什么了。 “也好。”常钰走到门边,打开了书房门,“走吧,我把常锦心介绍给你。” 姒灵点头跟上。 常锦心在客厅坐得百无聊赖,常钰刚刚只吩咐她在客厅等着,结果一去就是一个时辰,眼看着午时都过了,她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常钰还是连个影都没有。 在她就快要伏在桌上睡着的时候,脚步声如天籁般传了过来。 常锦心喜上眉梢,终于能吃饭了吗? 入眼的却是她哥哥和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妖艳美人。 她注意到美人的衣襟微微敞开着,露出一小片白白的肌肤与深邃的沟壑,她妆容有些浓却没有一丝脏感,反而显得明媚动人,随着她摇曳的身姿婉转挪动。 常锦心觉得她仿佛看见了一条美人蛇,还是那种好人蛇,谁看了都想亲近的那种,想到这里她有些被自己逗笑了。 “锦心,过来坐,我给你介绍个人。” 常锦心应声过来,三人落座后午饭也随之端上了桌。 “今天你就别回去了,我会同文华说你的事,你待会跟着她走,叫她灵儿姐姐就好。”常钰指着姒灵,“她会送你回到父亲那里,路上你要听她的话,好吗?” 常锦心一边吃着饭一边答应着常钰,然后又瞧了瞧姒灵吃饭优雅的样子,顿时有点自惭形秽,“好,灵儿姐姐很漂亮,锦心喜欢,我会听话的。” 姒灵展颜一笑,柔声同常锦心说着话,小女孩顿觉晕晕乎乎的像飘在云端一般舒适,吃顿饭的功夫,被姒灵哄得放下筷子就要跟她走。 常钰将二人送了回去,稍稍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很快,姬原带着人进崔家火场取证,崔康安先是诧异了一瞬,接着又欢喜地将人带了进去,两三日过后,顺理成章地从废墟里搜了一块崔家怎么翻都没有翻出来的玉佩。 崔康安还点头地夸赞,说京北尹果然名不虚传,是查案高手。 只是那块玉佩崔康安甚觉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的。 待他一两日后终于反应过来时,姬原早就带着物证进宫去了,为时晚矣。 薄昭知道消息之后将崔康安大骂了一顿,说他明明知道姬原同代王走得近,代王同他们不对付他怎么还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更气人的是田兆兴消息得到的更慢,薄昭派人来同他说,天上即将掉下来一个大锅直直地砸在他脑袋上,他还在同家里的小妾厮混的正高兴。 田兆兴以为不过是掉了个玉佩,却没想到这块玉佩会钻了好几条街,直接钻到了崔康安的府邸。 他一下有点懵,经人提醒这才想起崔康安贵为九卿之一,他这纵火还企图迷晕他杀人的弥天大帽子戴下来,他就完了。 他赶紧找到崔康安,想着二人是一条船上的人,让他同皇上说说,就说是他无意的崔康安不追究他的过错,兴许就息事宁人了。 崔康安倒是想答应他,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乌龙事件,哪有自己人害自己人的,只是这事件被有心人抓住了,或者说他就是明摆着来害你的,你就得好好想想对策了。 崔康安家里被人纵火的事查了一月有余,闹得尽人皆知,这事已经触及刑法,不是私了可以解决的。 如今京北尹上门来查,有了线索查出了犯人,他又突然说没事了,不是什么问题,要息事宁人,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是否有利益牵扯了。 到时候皇上要是起疑下令彻查,他们背后那些事都会被翻出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崔康安觉得田兆兴官位不高,只是个管漕运的小官,换了就换了,再找人来接替就是,保住自己不被怀疑才是要紧。 于是打定了主意,一边哄着崔康安离开,一边什么都不做,淡定地每日上下朝。 薄昭这边为了自己的事,想搞清楚皇帝的心思三天两头地进皇宫,却总被各种理由给拒了,皇后看着着急想帮忙却总是刚开口就被打断转移话题,再要提起还被骂不安分。 前朝太后势大总是插手朝政,搞得乌烟瘴气,有了前车之鉴当朝不论是皇帝还是臣子都很忌讳女性插手朝政的事,皇后心里明白却束手无策。 薄昭看崔康安一天天很淡定,跟没事人似的,以为他已经把事情搞定了,便没有再过问,田兆兴这边见两人都没再提起此事,本就觉得不严重的他更将此事置之脑后去了,哪里知道正是他们三这默契配合,给自己埋了个更大的雷。 第123章 游戏 赏花宴这日很快到来,姒灵一大早就带着妆匣过来了。 赴宴要穿的衣服早在前几日姒灵就选好,是一条淡黄色的曲裾裙,穿上很显腰身,衬得人肤白若雪婀娜多姿。 羌璃此时已经取下神玉变回原身,换好衣服坐在妆台前任凭姒灵摆弄。 她此时的身份是长史之妹,不宜穿得太过隆重,且她们赴宴是有事要办,若是跟那些想成皇妃的小姐抢风头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饶是这样素雅的打扮却依旧难掩羌璃本就出众的容貌,穿上姒灵给她选的衣服更显得人清新脱俗,不是凡尘中人。 羌璃觉得这样不好,这样很惹眼,一个劲儿地说可以了,不用再弄了。 姒灵却死死地按住她,“别动,总不能把自己扮丑吧,你能不能有点身为女性的自觉。” 羌璃不明白姒灵在说什么,“女性...该有什么自觉?” 姒灵无语,“别人家是一个劲儿地把自己弄好看,在最美的时候可劲儿的美,你倒好,天天装成男人杀这个砍那个的,好不容易换回来一次还一个劲儿要素,要普通,我告诉你,你生来就是美人样,怎么弄都丑不了,死了这条心吧。” 羌璃无语,小声抗议着,“我这也是为了任务着想嘛。” 姒灵接着说,“人一生中能参加多少次这种场合,何不换个思维好好享受一下,多种人生体验不好吗,以后老了回想起来光剩打打杀杀做任务复仇了,再说,王后若是在世看着你做这个年纪女孩都会做的事,想必也是开心的。” 羌璃本想反驳,听到后面的话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姒灵取下羌璃给自己插的木钗,换了个翠玉做的发钗,比了比再看了看,调整了下位置终于满意了,她拿起桌上的胭脂片递到羌璃的唇边,看了看颜色,一点一点地涂在羌璃的唇上。 姒灵弄完后看着羌璃,叹了口气。 羌璃心中一喜,“没事的,没弄好就算了,我又不是真的要去选妃。” 姒灵嘴角抽搐,“什么没弄好,我出马哪有失败的事,我只是觉得你若是盛装打扮肯定会更好看,可惜了,不行,等你嫁人的时候,一定要让我来,叫她们看看什么才是国色天香。” 羌璃无语凝噎,姒灵这套女人心思她真是一点也不懂,长得再好也是别人才看得着的,又养不了自己的眼。 姒灵拿起桌上的铜镜端到羌璃的面前,“行了,就这样吧。” 羌璃看着镜子有一瞬间的失神,姒灵帮她打扮了许久,她本以为出现的会是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没想到却并没有什么装饰的痕迹,只是将她本来的优点突出了些,显得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羌璃的脸上染了些笑意。 姒灵眼尖地抓住,“这就对了嘛,虽说女为悦己者容,但其实觉得自己看好,心情是会变好的,这是做女人的乐趣。” 羌璃想说什么乐趣,她只是觉得她越来越像她母亲了,所以高兴。 但是看着姒灵的嘚瑟样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站起身来,“谢谢,走吧。” 赏花宴是在宫里举办的,羌璃坐着张大力驾驶的马车上了路。 一路颠簸,最终在行至宫门口时停下了。 羌璃下了车,向守门的宫人递上帖子,同几个来赴宴的女子先后进了宫,张大力看着主子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不知道等着主子的该是什么阴谋诡计。 羌璃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久闻深宫宅院手段阴狠毒辣,她早就想见识见识这些女子到底要干些什么了。 上了宫里的马车,没行多久就到了宴会场。 羌璃下车时,明显感觉到许多视线聚集在她的身上,有惊艳的,有不悦的,但大多数都是窃窃私语,没有人上前来同她说话,一同下车的人却很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聊起天。 羌璃站在这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她也不在意,早就料到了这种场景,她本来就与人没有交集,如今薄家与常家有恩怨,她是是非缠身的人,没有人会来自找麻烦的。 当然,除了薄家的。 薄怜儿一眼就注意到了下车的羌璃,此前她已经见过了送过来的画像,只是没想到会比画像上的更加美丽。 她向身边的白青使了个眼色,白青立马也顺着薄怜儿的视线锁定了目标。 白青是黄门侍郎家的女儿,比不得侯府富贵,能来这次赏花宴也全是托了侯府的关系,自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白青直接迎上了羌璃。 “阿璃妹妹,你在这里啊,我等你好久了。” 白青一边走一边说着,像是什么老熟人。 她知道羌璃口不能言,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了。 在场的人有知道里面关翘的也有不知道的,基本都站在一旁看戏,皇后还没来,等着也是无聊。 羌璃没理她,转过身子退开了几步,以示自己跟她不熟。 白青早就料到会如此,也不尴尬,上前两步跟上直接站到了羌璃旁边。 羌璃有些好笑,玩心大起,怎得这些小姐要使坏都这么明目张胆吗,她反正不是来选妃的,举止怪异些也无所谓,倒是这个白青就不知道了。 她继续往一旁走,像是没看见白青一般。 白青这下就感觉有点尴尬了,她有些犹豫还要不要继续,抬头看见薄怜儿阴冷的目光咽了下口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阿璃妹妹,你等等我,你人生地不熟的,小心着点。” 一边说着一边追上羌璃的步伐,奈何羌璃是什么身手,几步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走到了人群中间,白青撵都撵不上,随后她转身有些挑衅地看着白青。 白青无语,这人是不要面子的吗,还是小孩变的,准备在这里跟她玩捉迷藏是怎么着。 薄怜儿暗骂白青没用,随后向身边的两个侍女使了下眼色。 两个侍女是老手了,看清了场中形势分开来走,与白青呈三角形把羌璃围在中间。 这个动静羌璃自然也看见了, 她还注意到这三个人的左手都呈握拳的姿势,像是藏着什么东西,是迷药吗?还是毒药? 不论是什么,她们今天都得不了手了。 羌璃闲暇之余抬头看了看天,心里盘算着皇后什么时候来,千瑶什么时候来。 三人逐渐靠近羌璃,此时离羌璃最近的一个嬷嬷突然转身伸手想抓住羌璃,嘴里喊着,“小姐莫要乱跑,失了规矩。” 羌璃当然不会乖乖听话,不过她也没有再到处跑,就那样站在原地,微微侧身轻松地躲过了嬷嬷的手。 两个侍女此时也赶到了,伸出手来,“小姐莫要摔了。” 羌璃脚下生莲,轻轻一转圈,侍女不但没有抓住她,反而一失神两人直接撞在了一起,就连跟着过来的白青也撞的一个趔趄。 现场一下传来哄笑之声。 羌璃的这一系列举动已经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白青的脸一下红了,她是来参加选妃的,不是来当小丑的,她不能再动了,否则顾此失彼错过了今天的好机会下次就再也没有了。 接下来任凭薄怜儿怎么使眼色,白青都一动不动了。 薄怜儿见此,又转向场中另外两人,她能使唤的人多的是,她虽年龄不大但按辈分她是大皇子的长辈,此次只是来捧个场的。 那两人接到指示都是心中一紧,此时绝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这薄怜儿怎么也不考虑考虑场合呢。 正在二人不知该如何行事时,太监尖锐的声音解救了她俩。 “皇后娘娘驾到!” 第124章 赏花宴 众人的神情立刻变得端庄,个个原地跪倒行礼,薄怜儿也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地跪拜起来。 与皇后一同来的还有几位妃嫔,都是皇后叫来帮着掌眼撑场面的。 皇帝登基时日不算长,后宫人除了皇后也就只有五个妃嫔,今天来了三个。 羌璃看到一个同牧月生长相相似的人,那应该就是牧月生的母妃贤夫人了,贤夫人一旁还有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夫人,应该是二皇子与三皇子生母德夫人。 而姜千瑶就站在皇后的右侧,多年不见,羌璃觉得她看起来成熟丰盈了许多,举手投足间尽是贵妇人的气派,与她年轻的面容相比显得有些不合。 妃子虽然没来全,却都是身份十分贵重之人,一个是现如今皇帝最宠的妃子,其他的也都育有皇子成年,排场十分大。 众人向皇后行完礼又一一向几位嫔妃行礼,场面显得庄重有序。 “都起来吧,今儿别拘礼,就是请你们来赏花热闹热闹,图个开心。” 皇后笑得一脸和蔼,声音也不徐不疾。 “谢娘娘。” 众人起身,又重新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皇后让大家自行赏花,不时地叫上一两个人前去说话。 在场的人都老实起来,眼睛也不乱看了,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 羌璃看着姜千瑶,姜千瑶自然也一眼就看见了羌璃,她的瞳孔微缩,带着些难以置信。 为防姜千瑶避而不见,羌璃吩咐所有人不得传出她要来赴宴的消息,以至于姜千瑶震惊之下只感觉自己大脑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这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 薄怜儿见皇后来了甚是开心,她觉得时机成熟了便走上前去同皇后小声地耳语了几句。 皇后抬头在一众人群中搜寻目标,羌璃穿得相当素雅,皇后一眼就看见了她。 今日她是来给自己皇儿选皇妃的,不想将心思放在这些小事上,叫了身边的嬷嬷过来让她同薄怜儿一起去,悄悄地解决了就行。 薄怜儿一喜,有了皇后的嬷嬷事情就好办了。 她领着人立刻朝羌璃走去,这次她也学乖了,没有上前悄悄地逮人,在离羌璃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就停下了,嬷嬷心领神会直接开口,声音不大不小,让周围好几个人都听见却又不至于惊扰全场。 “阿璃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周围的人向羌璃投去同情的目光,得罪谁不好得罪薄家的,有皇后娘娘撑腰,薄怜儿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薄怜儿看着羌璃,眼里都是鄙视仿佛在说,小哑巴,怎么样,走是不走,不走可是抗旨了。 此刻只要羌璃跟着薄怜儿走了,偌大的宫苑静悄悄的薄怜儿就能把羌璃解决了。 羌璃微微一笑,行了一礼,随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直接绕过薄怜儿与嬷嬷,走到了皇后面前,俯身拜了皇后。 她朱唇轻启,“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本在同另一个女孩说着话,羌璃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皇后都愣了一下。 待皇后看清来人不禁不悦地看向薄怜儿,这是在搞什么?帮手都给你了,怎么还把人弄到我这儿来捣乱了。 薄怜儿傻了,她以为羌璃只有跟她走与不跟她走这两种选择,但不论哪个都只有一个下场,却没想到羌璃能选出第三种来。 嬷嬷说皇后有请,羌璃直接去找皇后也是顺理成章。 等等。 薄怜儿的此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刚刚确实听见那个人说话了,难道说这个人是哑巴的消息竟是假的,那她又为何到处看医,难不成短短时日医好了不成。 皇后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对羌璃态度十分冷淡,“何事?” 羌璃缓缓开口,“回皇后娘娘话,长史常钰之妹阿璃,尊娘娘诏令前来,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说完指了指那个传话的嬷嬷,嬷嬷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正无措地看着皇后。 皇后明白过来却淡定得很,“好孩子,快起来让我看看。” 皇后一改刚刚的冷淡态度,转而面色和悦地开始问话,一点没有生气的迹象,“你就是阿璃?” “是。” “你哥哥差事办得好,如今晋阳的郡守已经换了人,百姓人人称赞朝廷英明呢。” 羌璃心里想笑,是换了人,可新郡守都还没走到晋阳吧,百姓这就开始称赞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她面上还是带着笑意答道,“谢娘娘夸奖。” 皇后招了招手,身后的太监捧着一个木头匣子走上前来,里面装的都是珠宝首饰。 这是皇后事前准备好用来今日赏人的,她从里面挑出了一副玉镯,递给一旁的侍女。 侍女走上前将镯子捧到羌璃面前,“皇上喜欢你哥哥,本宫自然也不能亏待你,这个就赏你了。” 羌璃抬手接过镯子谢了恩,站在原地等着皇后的下文,十有八九在众人面前赏了她跟着就要出招了。 果不其然,皇后接着说,“怜儿与柔心两个丫头今日都来了,一直想结识你们兄妹却总没有机会,今日本宫便替这两个丫头牵个线。” “怜儿。”皇后开口叫道。 薄怜儿应声上前。 “柔心在我宫里等了许久了,你这就带阿璃去吧。” 薄怜儿上前应是,心里感叹,还是皇后厉害啊,既保全了在众人面前的风度让人无话可说,又光明正大地把人支走了,不会搅了她的正事,这阿璃现在也无处可逃了。 羌璃倒是不怕,反而心里有点兴奋,她想看看她跟着走了这些人会怎么对付她。 她行完礼,准备跟着薄怜儿离开,盘算着是在半道把人打晕还是到了地方再动手两个一块宰了。 “等等。” 姜千瑶站起身来,此时她已经顾不得会暴露她们的关系了,她担心放羌璃一个人去会出事。 皇后看着云美人发话,心里咯噔一下。 要说现如今宫里谁最受宠非云美人莫属,原本云美人一直无所出,皇后没有太将她放在心上,但她哥哥姬原近段时日突然与代王交好,薄昭曾提醒皇后,小心这个女人,她若是同贤夫人一起扶持代王,大皇子的位置就堪忧了。 “柔心这丫头我也好久没见了,娘娘知道,她同我关系不错,我也想去看看她,妾身同这位姑娘一起去。” 皇后眉头一皱,如今皇上透露出要打压她们薄家的意思,她不能让这个云美人同刚刚冒头的常家人再结盟,又给自己增添势力。 “站住!” 皇后出声,声音略有些急促。 第125章 你过的好吗? “柔心这丫头在我宫中,云美人,你这样前去怕是不合适吧。” 皇后威严的声音传出,在场众人都能听出她不太高兴了。 姜千瑶的手指微微缩紧,自己一时紧张竟然昏了头说的都是什么话,她调整了下呼吸,往日从容不迫的气度又再次拿起。 她走到皇后面前施了一礼,“皇后说的是,是嫔妾唐突,嫔妾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皇后以为云美人怯了,本来今日云美人过来也就是给皇后撑撑场面,目的已经达到现在走了也好,皇后眼中闪过得意之色,点头允准了。 谁知云美人退开后却直接向薄怜儿发话,“怜儿,柔心想见我,你带她来我宫中吧,这位阿璃姑娘若不嫌弃可与我同去,这样也算全了皇后娘娘要你们结识的心思。” 薄怜儿自是能看出云美人有意维护这个阿璃的意思,当然不能如她所愿,上前一步就要拒绝,羌璃却直接原地施礼,“是,阿璃这就与娘娘同行。” 话毕她立刻上前,跟上云美人,云美人看也没看薄怜儿直接走了。 变化太快皇后也来不及阻止,眼看着两人带着宫人径直离开了,她身后的官家小姐豪门贵女们都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走就走呗,一直在这里真是碍事。”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把这样低微之人带进赏花宴来。” “我看你是怕她长得太好看,被大皇子瞧上吧。” “大皇子才不看这些,只会看身份是否对等。” “你看那薄怜儿怎么还在这儿不走,她可是大皇子的长辈,留在这儿是想等我叫她姑姑吗。” 最后一句话不少人都听见了,低低的笑声传来,薄怜儿一下感觉呆不住了,她还想去找皇后,可一转眼看去皇后的面色明显有些不好,在场的女子看她的眼神也让她颇为不舒服。 眼看如此她也只能作罢,行完礼后便告退了。 皇后重新整理了下心情,怜儿一直跟那个女孩在这里拉拉扯扯也不是个事,只要没出宫她有的是办法,她找来之前那个嬷嬷同她耳语了两句,便转身继续挑她的儿媳妇了。 姜千瑶带着羌璃也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向苍池方向行去。 宫中有宴,人大多数都去那边了,苍池作为宫中的花园,平时人本就不算多,此时更是人迹罕至,只有侍卫在这里驻守。 云美人一直走到池中凉亭才停下了脚步,让人上了茶水又让宫人都退远些别打扰她,只留了欣儿一人在这里服侍。 待人都走后云美人终于开口了。 “瞒了你这么久,是我的错,还望公主不要生我的气。” 羌璃看了看四周,这里四方通透人人都能看见,但凉亭在湖中心又能不让说话声音传出去,倒是个避嫌的好地方,只是... “你刚说身子不适要回宫皇后才应允的,现在来了这里若事后皇后质问,你该如何作答?” 姜千瑶轻轻一笑,“心里恶心想吹风呗,你放心,都是场面话皇后不会与我为难,她怕我同皇上吹枕头风,对我都是避而远之。” 羌璃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轻声说道,“那...你过得还好吗?” 姜千瑶拿杯子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将杯子拿起捧在手心里,让茶水的温度缓缓地扩散到手心,她感觉舒服了些。 “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为我着想,但我就一句话。”姜千瑶抬头直视着羌璃,“我与你们同心。” “所以,别再说那些要走的话,事成之前我哪里也不去。” 羌璃叹了口气,姜千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说其他,答案已经明了,“你愿意同我说实话,我还是高兴的。” 姜千瑶饮了一口热茶,“我入宫时日不算长,皇后原本不是什么恶毒之人,只是皇上登基之后她有些变了,开始帮着她兄弟薄昭奔走,也是为了她自己儿子将来做打算,我没有所出,再受宠也不对她构成什么威胁。” 羌璃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姜千瑶说着宫中的事。 “德夫人育有两个皇子,原先在晋阳时她和皇后关系还算不错,近三年来却逐渐水火不容,德夫人今日去也没怀什么好心思,估计皇后看上了哪家姑娘她就要准备对哪家姑娘动手了。” “至于四皇子代王的母妃贤夫人...”姜千瑶看了眼羌璃,“我听说贤夫人当年嫁给皇上并不如她自己的意愿,虽然当年皇上很喜欢她,但她却一直对皇上相当冷淡,皇上也感觉到了,逐渐疏远了贤妃,贤妃在宫中甚少与外人接触,基本属于边缘人物。” 羌璃点点头,“倒是听他说过,他母妃不喜欢与人相争,就连他中毒的事她母妃都想按下自己悄悄解了就算完。” “嗯,这事代王其实有告诉过皇上。皇上也生气,但代王说他要自己抓住下毒之人,让他父皇先按下不提。” 羌璃有点诧异,她还以为皇上和贤夫人都不怎么在意牧月生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他提前打了招呼。 他估摸牧月生是想先埋个坑,等最后再一并发作,倒是打了个好算盘。 “代王同他父皇关系很好,跟其他几个皇子不同,以前在晋阳,代王使坏他父王就在后面给他擦屁股。” 羌璃听到这里忽然说了句,“也是,在我之前你们就已经认识了。” 姜千瑶捂嘴轻笑,“你这话倒像是吃醋。” “哪有,也就是感叹缘分使然。” “其实,我跟姬原也就是知道有他这么个人,见过一两次而已,而且那时候的代王也不像现在这样,我都是现在才知道代王竟是个风华绝代之人。” 姜千瑶说到这儿自己都笑了,什么风华绝代不像是在说男人,“对了,你这样过来,常钰的身份怎么办?” “无妨,皇上赏了我十日休沐呢,这几日也不用一人分饰两角,就照皇上的意思把常钰放府里,少出门。” “其实皇上也是怕薄昭找你麻烦,为他那侄子报仇才让你暂时避一避。” 羌璃牵起嘴角,“大概猜到了。” 话落一丝寂静划过,羌璃等着姜千瑶的下文,姜千瑶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了,她想着羌璃今天来应该就是为了那一个目的。 姜千瑶微微捏紧手里的杯子,声音像是有些发颤,“我爹可有告诉你当年的事?” 羌璃点头。 姜千瑶见此的脸色渐渐有些发白。 “对不起。”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 姜千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第126章 傻女儿 羌璃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手里的杯子,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刚逃出来的那段时间,我们几个同吃同住连睡觉都一起住在马车里,你还记得吗?” 姜千瑶没想到羌璃说得早竟是如此久远之前,“嗯,也亏得我们几个都小,不然都得闷死在马车上。” 羌璃笑了一下,“可不是,你们几个小小年纪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化作男子之后总是被迫睡你们中间。” 姜千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们觉得你是女孩,姬原他们却欢天喜地庆祝你是男子。” 羌璃点点头,“那时候我们几个的情绪都很不稳定,晚上总是做噩梦,轮番地惊醒又重新睡下。” 姜千瑶僵了一下,瞳孔微缩,“你是说...我那个时候自己说了梦话?” 羌璃缓缓开口,“那日我睡不着觉,靠在马车里发呆,你醒了之后就抱着我哭,说了你的事,说完后哭得喘不上气,没多久就睡着了,我以为你记得,没想到你只当是做了一场梦。” 姜千瑶听完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池水发呆,没过一会儿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惨淡。 “原来都是我自寻烦恼,你从不恨我吗。”这话是陈述,没有语气上扬,答案是显然的。姜千瑶说完眼泪便跟着落下,她一下惊了,赶紧抬手拂去。 羌璃叹了口气,“别让人起疑。” 姜千瑶点头,“是我失态了。”她缓缓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过,无论你如何想,我都要做完我该做的事,就像今日,若我不在你会有多危险。” 羌璃一下怒从心起,脸色再不似之前的柔和,“若你不在,我便不会冒险到宫中来,难道你不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姜千瑶的嘴唇一下变得白了,“可...可我明明已经同姬原说了,我不走的,我...” 羌璃打断她的话,“是,你还说你喜欢那个跟你父亲差不多大的男人,你说你都是自愿的,你还要说什么?” 姜千瑶感觉自己的呼吸忽然有点困难,皇帝虽然年纪比她大了许多,但容貌其实并不显老,是个儒雅干净的中年男子,端看牧月生的长相就知道皇帝没有羌璃说得那么遭,她很想反驳却长不了口。 羌璃站起身,拉住羌千瑶的手走到凉亭边,指着池里游来游去的奇特鱼儿。 “你说说这是什么?” 姜千瑶茫然地看着羌璃指的东西,“...鱼?皇上说这是个臣子献上来给我逗乐的。” “呵,那个臣子名叫田兆兴,他管理漕运到处奔波,海里这么多鱼不送,专门从南海挑个有毒的狮子鱼给你,就盼着你下手摸一摸,若是开心了煮来吃,若是不小心一点落进水里被扎上一扎,不管如何都能送你下去了。” 姜千瑶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几条颜色鲜艳的鱼儿,“有毒?” 羌璃双手抓住姜千瑶,“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相信你已经不止一次遇险,你能躲过这一次两次,能躲过源源不断的阴狠手段吗,千瑶姐姐,你心肠柔善,虽然机敏聪慧心却不狠,时间一长迟早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羌璃耳朵微动,缓缓放开姜千瑶的手,“我没有怪你,姬云、姒灵、阿淳没有任何人怪你,你的心结尽可去了,若你觉得还有事能帮我,那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离开这儿。” 姜千瑶神情巨震。 “那个叫薄柔心的来了,千瑶姐姐,我不会再这样犯险进宫第二次了,去留如何决定权力在你,我只告诉你姒灵让我带的话,姬原这样做是觉得与你同苦可以替你还债,他在这方面很固执脑子又有些轴,但你若是不走他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再娶了。” 姜千瑶彻底傻了,“你,你说什么?” 羌璃退开几步,“我得走了,我会把薄柔心挡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姒灵最会揣摩别人的心思,她不会乱说的,若是你想通了,两个月,我会杀了薄昭带你出去。” 姜千瑶站在原地,久久不能从羌璃的话中回过神来。 羌璃说完再不看姜千瑶,循着脚步声走了出去。 说完想说的,羌璃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巨石,心结这个东西一旦起了就很难解开,她不希望姜千瑶背着心结活一辈子,姜千瑶在她心中一直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她希望她能开心快乐地过完以后的日子。 再行几步,羌璃看见薄柔心带着两位侍女直直地朝她行来,她眼尖的发现薄柔心右边的侍女栓的正是一条淡绿色绣叶片的腰带,她勾起唇角,来了来了,让她转换下心情,逗逗薄怜儿的妹妹。 她朝来人挥了挥手,热情地迎了上去。 薄柔心不知怎的忽然背后一凉,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不远处的美人,仿佛有些眼熟?这人她没见过啊? 待羌璃走近她礼貌地打着招呼,“姑娘看着有些眼熟,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羌璃亲切地挽起薄柔心的手,薄柔心虽然不适应但她一向柔善的她也没有直接推开羌璃,“我是常长史的妹妹阿璃呀。” 薄柔心的眼前忽地闪过那个少年俊美的模样,脸上扬起笑意,“啊,是了,姐姐告诉我阿璃妹妹在这里等我,原以为你跟云美人一处呢。” “云美人说身子不适让你们姐妹送我出宫,她要回去了。你姐姐呢?” “姐姐怕皇后娘娘还有事,在宫里候着呢,只叫了我来。” 实际上薄怜儿是见羌璃被云美人截走,觉得今日没有机会了懒得过来,她要是知道此时羌璃落单她自己没来下手估计肠子都得悔青。 “这样啊。” “没关系的,宴会都快结束了想必也没我什么事,既然云美人吩咐了,我带你出去便是。” 羌璃扬起笑脸,“心姐姐真好。” 薄柔心看着羌璃一脸的天真无邪,一点也不像是她姐姐说的那种人,放下心中芥蒂带着羌璃向宫门行去。 “你同你哥哥长得还真像,我只听说你是他的义妹,这样看来你倒比那个锦心姑娘更像他亲妹妹。” 羌璃点点头,凑近薄柔心神秘兮兮地低声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跟我哥哥是真的亲兄妹。” 薄柔心瞪大眼,“什么?” “真的,我哥哥是常家捡的孩子,是义子,所以常锦心怎么会像我哥哥呢。”羌璃脸上笑眯眯的,“你别听他们乱传,我才不是哥哥养的小老婆呢,我哥哥年少有为,定会娶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当我未来的嫂子。” 薄柔心听完这一席话,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心姐姐,你同云美人关系很好吗?我刚刚有听她提起你。” 薄柔心回过神来答话,“啊,对,哦,也不是,云美人长得好,我喜欢同她亲近,她说话声音柔柔糯糯的让人听了很舒服,同辈的人中我们算是少见的同龄人,所以云美人也愿意同我多说几句话。” 听到这里羌璃大概能判断出来了,这个薄柔心估计是没什么眼力见的,谁对她真好假好她是基本看不出来的。 姜千瑶十有八九也是看出来了,没事就同她套话,这不就是妥妥给薄昭拖后腿的傻女儿嘛。 第127章 敌方圣母 羌璃喜从中来,原本想趁机干掉这两个碍事的人,现在看来薄怜儿她得杀,这个薄柔心留着或许还有大用。 她挽着薄柔心的手一路上不停地说常钰怎么温柔怎么聪明怎么年少有为,说得薄柔心一整个春心荡漾。 若是姬云在这里都得替她尴尬,这样面不改色地夸自己当真说得出口。 “心姐姐我一看你就觉得亲切,下次你来我家,我一定把你介绍给我哥哥,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薄柔心有些羞怯,“这不好吧,我一个女孩子不能跟男子私下见面的。” “你就是来找我玩的,怎么能算是与男子私下见面呢,你不知道我哥哥还养了一头狼,那狼可听话了,近日下了好几头小崽子,过几天就要送到长安来,你一定要过来看看。” 薄柔心被羌璃的话勾起兴趣,“养狼?” “对啊,狗多没意思,要是有一头狼养着,牵出去那才威风呢。”羌璃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了三个香包,“对了,这是我哥哥从山区带回来的香包,据说是秘制的别处都没有。” 她摊开手心,手中的香包有两个粉色的一个淡紫色的,“哥哥给了我三个让我换着带,我也用不了这么多,送姐姐一个吧,你自己选。” 薄柔心看了看,拿起那个淡紫色的想闻一闻却忽然被她左边的侍女拉住了。 羌璃见此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薄柔心手里的香囊拿起,当着她们的面贴近自己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又笑盈盈地说,“这个紫色的我哥哥最喜欢,像是檀香的味道。” 薄柔心瞪了一眼那个侍女,觉得有点尴尬,她将香囊拿过来收好,“我也喜欢檀香,谢谢你了。” 羌璃又指着其中一个粉色的,“这个就给你姐姐吧算是今天的见面礼,她好像不太喜欢我,你帮我同她说说好话,可以吗。” 薄柔心觉得羌璃简直太好了,又是送礼又是邀请她去玩的,一点也不像姐姐说的那种要提防的人,她看向侍女,左边那个一直向她微微摇头。 她觉得刚刚这个人已经让她很失面子了,于是转向了右边那个,正是拴着绿色腰带的侍女。 那个侍女上前接过羌璃手中的香囊,当着几人的面检查了一番,放进怀里收好。 薄柔心满意地笑道,“好,我会同姐姐好好说说的。” 此时两人已经快要走到宫门口了,远远地一个太监向着两人跑来,脚步似有些着急。 待走近后向二人行了一礼,“皇后娘娘正找薄姑娘呢,您快回去吧。” 薄柔心有些疑惑,“你是?我还要送阿璃姑娘出去呢。” 太监赶紧答道,“交给奴才吧,离宫门不远了,奴才会送阿璃姑娘出去的。” 薄柔心点头,“如此,我便先走了,阿璃姑娘,再会。” 羌璃目送薄柔心离开,良久,看着眼前的太监,神色冷淡下来。 “你是哪个宫的?为何假传消息。” 太监看见薄柔心听话地走了,松了一口气,朝着羌璃施了一个礼,“姑娘别怕,奴才是贤夫人宫里的人。” “贤夫人?”难怪薄柔心不认识。 “是,奴才也没有假传消息,皇后的人确实在找她,但也在找你,你快跟奴才出去吧。” 羌璃打量着这个太监,“我与贤夫人并无交集。” 太监知道自己这是被怀疑了,“贤夫人说感谢姑娘对代王施以援手,您是代王的救命恩人她记着您的情,还有,贤夫人说您送的东西她很喜欢。” 羌璃听完,这才点头跟着太监向前走去,太监带的路很不寻常,都是僻静小路,若不是刚刚已经确认过身份,她还真有点不敢走。 太监也看出羌璃的心思,“您别怕,奴才走这条路也是怕被皇后的人逮着,若是看见了您,定要将您单独宣回去,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贤夫人有心了。” 再行一刻钟的样子,二人来到了上午羌璃来时进的宫门,谢过了太监,她终于顺利地走出了宫门。 张大力已在外等候了许久,看见羌璃出来,他一下从马车上跳下来,仔细看了看确认自己主子没事,这才将羌璃扶上车,驾着马车离去了。 薄柔心回到皇后宫中自然看见了一脸菜色的薄怜儿,她上前说了许多同羌璃一起散步时的事,还说她是个好姑娘让薄怜儿不要对她有偏见。 薄怜儿自然是越听越气,她等了这么多天,毒酒、男子、迷香她都备了个齐全,结果愣是从人家进来到离宫都没找到一点机会下手。 她妹妹倒好,大好的机会不行事,回来还一个劲儿地说对方的好话,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宴会结束后,皇后回宫后也接到了羌璃顺利出宫的消息,她的人扑了个空,皇后看着薄怜儿,两人大眼瞪小眼,这事只能作罢,商议下次再另寻机会。 薄柔心听见二人还要害那个女孩,开始出声劝说,皇后觉得她实在是不知好歹,直接将她轰走了。 临走前薄柔心还不忘把那个香囊送给她姐姐,当然她也不敢说是羌璃送的,想着先让姐姐用着,姐姐高兴了她再说,兴许姐姐会对人家改观。 香囊味道奇特,确实是少见的奇香,薄怜儿面色柔和地收了,觉得自己妹妹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当然,这香囊羌璃肯定是动了手脚,但是检查里面的东西是没有问题的,奇特的是香囊本身用药水泡过,与里面的香草搭配起来就会发挥毒性,是姜远特制的。 孤身入敌营羌璃自然也准备了许多东西,除了这个她也带着迷香、毒药,等着什么时候合适便拿什么东西出来。 这香囊足够薄怜儿喝一壶的了。 羌璃还是头一回干这种阴险的事,但她见血的事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做,何况是这些小动作,那个侍女就算不在,她也对姜远的技术有把握,能瞒过别人的检查,只是有了眼线她便能随时知道薄怜儿之后的情况。 这不,短短五日,薄怜儿病倒的消息便传开了。 薄昭为了薄怜儿请遍了宫中的太医,更让他焦头烂额的事也在此时发生了。 田兆兴被皇帝下令革职抄家。 第128章 上不了第三次朝 又是一个天还未亮的早晨,常钰已经穿好朝服,坐在妆台前。 牧月生站在常钰的身后,一下一下地帮他梳着头。 常钰眉头微皱,盯着牧月生脸颊上的淤青,“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牧月生岔开话题,“我一大早就过来帮你,你就不能说点感谢的话。” 常钰笑着说,“我谢谢你帮我梳这个我梳了无数遍的男士发髻。” 牧月生俊美的脸一下涨红,“你这人,嘴里就没有一句好话。” “赶紧说,这脸是让谁给揍了,我去帮你找场子。” 牧月生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疼,“我能不能在你家借住几天,我现在出去,会被他们笑死的。” “你说了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牧月生嘟哝了两句还是没答话。 常钰突然有点好奇,“我说你,你不上朝的吗?我看你几个哥哥都要上朝的啊。” 牧月生这下正面回答了,“有他们三个还不够使唤啊,我才不去干苦力,上次就干了那么一回,被你骗到那深山老林去,八千土匪!我差点没回得来。” 常钰眉眼弯弯,“被骗?我怎么记得某人跟我说是心甘情愿跟我去的呢?” 牧月生哑然。 常钰看时辰差不多了,也不再跟牧月生笑闹,乘上张大力赶得马车上朝去了。 牧月生心安理得地目送常钰去上朝,又心安理得地躺倒常钰床上睡回笼觉,他已经默认常钰答应 收留他几天了。 常钰心里盘算着,田兆兴这几日怕是就要滚蛋了,不知道今日去能不能看上这场革职戏。 到了宫门口,文华照旧在那儿等着常钰,二人一同进宫,说了好些话,近几日常钰在晋阳干的事都传开了,都说常钰是孤身杀了上百人,在守卫的重重阻拦中,砍下了恶霸薄梧的首级。 文华赞叹常钰的神勇,说他真实深藏不露,他竟一点没看出来常钰会武,常钰只说是传言太离谱,让他别信。 二人一路走一路聊,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熟人。 两人脸上同时扬起笑意,拱手上前,“侯爷,这真是稀客啊,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薄昭脸上一黑,文华就算了,这个常长史统共算下来这才是第二次上朝,还敢说自己稀客。 他顶着肚子面上不为所动 ,揶揄着,“哪有你常长史稀客啊。” 常钰仿佛受到了什么表扬,笑得越发灿烂,他接过话来,“侯爷过奖了。” 薄昭无语,不想再跟常钰过这场面话,他上前两步咬牙低声道,“别高兴得太早,小心我让你这长史上不了第三回朝。” 常钰面上笑意不减,眼神却阴冷了起来,“我拭目以待。” 薄昭留下一声冷哼,甩了甩袖子便走了。 周边的大臣看到皆是捏了一把冷汗,感叹这长史当真是大胆,刚杀了侯爷的侄子,跟着就敢当面同他挑衅,他们有的开始为常钰默哀,有的甚至窜了一个赌局,就赌常钰能做得了多少天的官。 那些头一日还想同常钰这个新贵套近乎的人,一下都对他敬而远之。 常钰也不在意,站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等着太监来喊开朝。 待常钰进了殿内,同百官一起行了跪拜之礼,抬起头来看见皇上忽然惊了一下,不为别人今日的皇上看上去同他第一日来的时候明显不同。 眼睛...好像有点肿。 场中众人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就是没人敢问没人敢说。 常钰脑海中浮现了牧月生今早泛着瘀青的脸,心中有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猜想,他这夫君真大胆,皇帝也敢打。 就是身手仿佛差了点,看皇帝这样子像是牧月生打输了,不对啊,他记得牧月生挺厉害的啊,难道皇上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个? 他这一走神就没听到殿上的话,还是文华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从队列里走出,跪下听旨。 旨意内容很简单,说常钰差事办得好,封他为丞相长史,给升了一级官。 他这一升官,薄昭便不高兴了,站出来说他资历浅,不能因为做了分内的差事这么快就晋封云云。 说完还向朝中几个老臣使眼色,崔康安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随后又跟出来大鸿胪、太仆都跟着跪下说不好。 常钰自然没有多言,这些个都是当朝九卿,他可不想此时插嘴一个一个树敌。 姬原有点稳不住了,好不容易才拿的官位不能就这么被搅和了,他想迈步走出队列,帮常钰说说话,却被常钰用眼神制止了。 薄昭看着跟出来的几人面色并没有转好,反而怒从中来,之前他在朝中声势很大,他出来说不好,那得跟着跪倒一大片,今日却同往时不同,只有几个晋阳过来的老臣出来阻拦。 他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帝面露不悦,说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要多给年轻人机会,又斥责几个老臣,说在他们的管理下还出了薄梧这样的毒瘤,是他们的失职该好好反省。 几个老臣有些下不来台,心里直喊冤枉,薄梧昏庸干自己何事? 常钰跪在地上心里疯狂吐槽薄昭走的什么昏招,当着众人的面反驳皇帝的旨意,这不是打皇上脸吗。 其实他此时已经发现了事情的关键,皇帝为何突然对薄梧下手其实同他没有太大关系,都是薄昭太过狂妄自大,仗着自己当年扶保皇帝登基,这几年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 加之前些日子牧月生带回来的消息,薄昭暗地里在蜀地养了八千多私兵为他做事的,且时日颇长都能追溯到上上任皇帝时了,让他不得不怀疑薄昭的用心。 他也感叹朝中几个老臣真是英明,母家势大绝不是什么好事,看看前朝的太后就知道了,所以他便着手逐渐削减薄昭在朝中的势力,才有了今天这场景。 不过文帝确实不是什么心狠之人,他只是想敲打敲打薄昭,从没想过要动他,若是薄昭能安分守己,自是能荣华富贵地过完后半生。 想到这里文帝让常钰起身,安抚了他两句,又让太监宣读了废黜漕运掾史田兆兴的旨意,理由倒是没说。 薄昭听到这里没有再说话,只是拳头捏得更加紧了。 待出了大殿,薄昭一眼就看见刚刚还对常钰敬而远之的几个小官这会儿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他气得抬腿便走,不想再看见常钰那张讨厌的脸。 薄昭想赶紧去皇帝的书房等着,给田兆兴说说情不过是失火,不是什么大事,可惜常钰没给他这个机会,答应了众人下朝后请客吃饭,便三两步钻了出来追上薄昭。 “侯爷留步。” 薄昭瞪着拦在他面前的常钰,“你做什么?!” 常钰摆摆手,“侯爷别误会,我只是好心来提醒提醒你。” “哼,少来这套你到底要说什么?” 常钰眼中阴冷的神色一闪而过,“听说前两日皇上将苍池里的狮子鱼全给捞出来杀了,你说说这是为何呢?” 薄昭难以置信,却又只能强装镇定,“我怎么知道。” “呵呵,也是,我看侯爷这天禄阁是不用再去了吧,皇上不会想见你的。” 薄昭气急,直接骂了出来,“关你屁事。” 常钰显得有些无辜又有点无赖,那痞痞的样子倒是像足了牧月生,“也是,我其实就是来谢谢侯爷的,借侯爷吉言,我这长史确实上不了第三次朝了,这不,下次上朝我就是丞相长史了。” “你!” 薄昭感觉一股气血涌上,口中突然有些腥甜。 第129章 缺德 常钰回府时十分开心,不为别的,就为薄昭当着他的面喊了三个字。 “传太医!” 他坐在马车里也笑,回府后同牧月生吃饭时也笑。 牧月生不明所以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张大力,他觉得常钰已经笑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听说主子今天把薄昭气吐血了。” 牧月生惊叹一声,“厉害啊。” 常钰抬起下巴,“多夸点。” 牧月生十分捧场,“他横行霸道惯了,走到哪儿都恨不得鼻孔朝天,这么些年我从未看见过他吃瘪,还得是你啊。” 常钰满意了,“行,对了,我上次让你写的东西你写好了吗,今天皇上已经命姬原去抄田兆兴的家了。” “放心吧,早办好了。保准姬原一抄一个准。” 常钰点点头,“真棒。” 牧月生吃完饭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 “这个,给你的。” 常钰此时也放下了碗筷,拿起那个粉色的盒子,疑惑地打开,“给我的?你给我的?” 牧月生神情微微一顿,“不是,我母妃给的,说是回礼。” 小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根浅色的发带,发带上绣着永生花,枝条繁茂看着工艺很是复杂。 “你的母妃的手真巧,短短时日竟能制出这么漂亮的物件。” 常钰一边说一边将发带拿出。 发带入手很柔软带着淡淡的光泽,针脚看上去也十分细密整齐。 “她喜欢做些小东西。那日你来宫里她很想同你说说话的,可惜没有那个机会。” 常钰回想起那时看见的贤夫人,印象中贤夫人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她。 “我当时以为你还没把东西给你母妃呢,没想到贤夫人当日还专门派人来帮我。” “怎会,我母妃说你生得好看,她看着亲切,就是有些担心你的安危。” 常钰微微一笑,突然又想了什么,“对了,我今日上朝看见皇上眼睛肿了,不会是你……” 牧月生捂着脸,“你发现了?” 常钰感叹,“都大小眼了,我想不发现也不行啊,就是没人敢问罢了,不过你这身手看来还比不上你父皇啊,你这脸紫的,都快破相了。” 牧月生一下站起来,“那是他无赖!好好说着话呢,突然就给我来一下子,要不我能让他得手?” 常钰捂嘴笑,“你激动什么,不是便不是吧。” 牧月生悻悻地坐回来,“你要是能看他身上的伤,就不会这么想我了。” “那我还是看不见得好。” 牧月生无奈,“也是。” 桌上的食物被撤走,张大力命人上了两盏茶,又带着人退出去了。 常钰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所以你们闹得不愉快是因为我吗?因为那些账单?” 牧月生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又回想起了他拿出那长得像条蟒蛇一样的单子父皇愣怔的表情,又想起他说完那些话父皇的沉默。 不过最后让皇帝直接大打出手的原因却是牧月生说他不做王爷了,让他父皇废了他,他要入赘。 牧月生回过神来展颜一笑,“怎么会,也就是父子间闹闹别扭,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对了,我听说薄怜儿如今不大好了,正到处请人医治呢。” 常钰没有多想,既然牧月生不愿意多说他便也不多问,开口答着牧月生后面的话。 “是,我干的,薄昭今天传的太医不仅要给他看,还带了几个回去给他女儿看呢。” 牧月生眼神闪了闪,“是吗。” 常钰忽然有点犹豫,“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了,若你要说什么祸不及子女的,我可不会听。” 牧月生眨眨眼,“怎么会,你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我得去给太医令大打个招呼,让他们不必尽力医治。” 常钰呆了一下,随即脸色一正,显得有些严肃。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牧月生不解。 常钰摇摇头,“不是,你说得对,你赶紧去。” 一边说着常钰一边将牧月生一把拉起往门边推,“去晚了那边要是解毒的方子一开,我这不是白干了嘛。” “哎哎哎,等会儿等会儿,你别着急。” 常钰停下手,开口说,“我挺着急的。” 牧月生耐着性子,“你听我说,宫中有些门道你或许不懂。”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一脸疑惑的常钰慢慢地说,“中毒这种事,太医从来都不会明确说的,祸从口出谁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会不会得罪谁,这种事情在宫中历来不少见。” “所以呢?” “所以他们不仅不会说,一开始也不会怎么救,都是开些补身子的药先吊着,等回去打听好消息,听太医令指挥要怎么做,要是一不小心救了不该救的人,大祸就要临头了。” 常钰眼中有着明显的惊讶,“做太医还有这么多顾忌呢。” 牧月生点头,“我之前中毒他们也这样,虽然后来我父皇有心救我他们却无计可施,当然这另当别论。” “所以你不用着急,等晚上我悄悄去找太医令就行了。” 常钰放开手,“这些太医也挺缺德的。” 说完又觉得不对,下毒的自己好像更缺德一点,牧月生像是看出他的心思,“别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多思无意。” 常钰点头嗯了一声,接着又微眯着眼打量着牧月生,“所以你的立场是什么?” 牧月生将他揽过来,声音带着甜腻与蛊惑,“我的立场当然就是你的立场,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常钰脸一红,想挣脱牧月生的手却被他按住了肩下的穴位有些使不上劲。 “放开我。” “不要。” “你要干嘛?” 牧月生将嘴唇凑近常钰的耳朵,常钰一下感觉到身上一阵酥麻,身上都跟着抖了一下。 牧月生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一般,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就那样贴着常钰的耳朵轻轻说。 “乖,让我看看我的璃儿。” 常钰耳朵蹭地一红,脑袋也晕晕乎乎的。 牧月生见怀里的人停止反抗,心下一喜,又接着开口。 “答应我,在家里,就只当璃儿好不好?” 常钰像是中了什么蛊,脑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木木点头。 一直到晚上就寝时,牧月生办完事回来非要和变为羌璃的她躺在一张床上睡,她才开始后悔。 没想到自己竟然中了美男计。 牧月生就这么哄着她早晨变成常钰去上朝,回家了就变成羌璃,还恬不知耻地天天住在这里,美其名曰要提前适应入赘的生活。 常钰回来想抗议,懒得换来换去,牧月生便故技重施,对着常钰的耳朵一声声地哄,让他无计可施。 第130章 交易 时间一天天过去。 常钰早上勤勤恳恳的上朝,下了朝又抽空去绸缎庄看官生意。 等到他忙完晚上回家了,脸上淤青没散一直住在他家不肯走的牧月生又拉着他玩骰子,玩斗鸡,玩投壶。 夜深了还得变成羌璃和牧月生同床共枕,过得十分充实。 牧月生一直将此前输给常钰的事记挂在心,趁着这段时间他总想赢回两把给自己挣回点面子。 可惜事与愿违,三日后牧月生认了。 既然赢不了,牧月生决定加入,他晚上带着常钰出门,去见他的老友们。 带着使坏的心思,牧月生同常钰一组,开始同他的老友们一一对赌。 这期间文华也来过几次,知道其中奥妙的文华自然不当这冤大头,每次都坐在一旁观看两人的赌局。 看到高兴处便出资加上一股,美其名曰讨个彩头,几次后他也赢了不少。 没过几日,常钰的威名就在长安城中的公子哥儿之间传开了。 牧月生过足了瘾,活像个到处炫耀自家宝贝的得意娃娃。 再后来,牧月生见好就收,以朝中官员不得涉赌为由,拒绝了后面的赌局,将常钰藏了起来,全然不提一开始就是他带着常钰去的。 再下去怕是会闹大,他可不想常钰被别人缠上。 常钰看牧月生高兴,都由着他。 半月过去,田兆兴的家终于被查抄完毕。 姬原将整理好的罪证提交上去,皇帝震怒。 除开谋害云美人、纵火烧毁御史大夫府邸之外,又查出了他勾结外邦以权谋私,通过漕运上的便利给各方输送好处。 在这之中薄昭首当其冲,田兆兴府里查抄出来不少与薄昭往来的信件,提交上去之后,皇帝下令将田兆兴羁押于天牢,秋后处以极刑。 但令常钰的等人意外的是,薄昭如何处置皇上却只字未提。 常钰觉得十分蹊跷,其他都还好,只是其中有几封牧月生仿写的信件,若是被皇上看到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薄昭的。 他不禁怀疑这些信件是不是出了差错,到底有没有送到皇帝案前。 信中明确写到薄昭嫌弃御史大夫崔康安办事不力,毒杀皇子未得手,才派田兆兴去烧了他家。 皇帝或许会对薄昭的其他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事关皇子性命又有插手储位争夺的嫌疑,皇帝不该袖手旁观才是。 常钰派姬原多方打探,却只能确定到他提交信件之前的程序没有问题,当问到信件后来如何了却没有任何消息。 一时间常钰也有些迷茫了,同牧月生几番商议,最终也只能静观其变的同时再找其他的路子。 正在此时,姬原却从田兆兴的嘴里撬出了他们一直想找的,那个人的线索。 此时姬原几人齐聚常府,同常钰禀报这一消息。 “田兆兴知道自己死定了,可他也有牵挂,姒灵手下的人查出他养的外室已有身孕,田兆兴想要用自己的消息换取外室腹中之子活命的机会。” 常钰静静地思考着,“哦?他不去求薄昭反来同我们做交易?” 姬原点头,“他倒是也找过,可薄昭认为田兆兴手里有关他的罪证全部提交上去了,皇上也没有对他怎样,薄昭便不想管他了。” 常钰沉吟了一会儿,“可薄昭不会让他同我们做交易的,薄昭若是知道定会杀了田兆兴,所以他手上的消息真的可靠吗?” 姬原开口,“田兆兴也知道其中厉害,所以他知道的这个事情是薄昭一直瞒着他的,田兆兴说薄昭并不知晓他已经知情。” 常钰牵起一侧的嘴角,嘲讽地笑了笑,“有点意思,说说看。” 姬原在心中将田兆兴说的话又整理了一遍,缓缓开口,“薄昭在知道我们要入长安之后,曾派一个叫阿旭的下人去找过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拓跋修。” “田兆兴愿意说出阿旭的下落,帮助我们找到拓跋修,据他所说阿旭去北方找拓跋修的时候曾经拿过一样信物,这个信物最后被他拾获了。” 常钰开口道,“所以他的筹码是?” 姬原答道,“若我们愿意帮他把外室送出长安,好好生活,除了阿旭的下落之外,他愿意把这个信物交给我们。” 常钰摩挲着手指沉思了一会儿,“行。” 姬原松了一口气,“是,属下这就去办。” 姬原走后,拓跋淳又回禀了常锦心平安抵达蜀地的消息,常钰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下了。 “对了,薄怜儿近日如何了?” 姒灵起身答道,“太医轮番诊治过,不见起色。” 姜远坐在一旁抬了抬下巴。 常钰只当没看见,这老头是在得意自己调制的毒太医都解不了。 牧月生自然也看见了姜远的反应,唇角微翘没有说穿。 姒灵继续说,“薄昭近日寻访长安城内的江湖游医上门为薄怜儿诊治,崔宇之也为薄怜儿请来了几个名医,目前为止薄怜儿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这下常钰和牧月生一同看向姜远,都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姜远咧嘴笑了起来。 姬云在一旁插嘴,“笑什么笑,假死药配出来了吗,你女儿还在宫里等着你呢。” 姜远一下蔫儿了,姜千瑶已经答应离开,他们几番商议之下,觉得让姜千瑶假死,再去陵墓里把姜千瑶偷出来换个假的进去,是最简单的方法。 只是这假死药的药材实在是稀有,他虽然知道配方,但有几味药他一时还弄不到。 姜远不服气,“哼,这长安城说是聚集了南北奇货,真是徒有其名,这几日我跑断了腿也没买到我要的。” 姬云不吃他这套,“你在这儿也没其他事做,主子让你找拓跋修你找不到,制药是你的老本行,总不能再掉链子了吧。” 姜远一脸菜色,“臭小子,要你多嘴,哼,老夫明天就出发,不就是药材吗,买不到老夫自己去挖。” 姜远说完直接站起,“小璃儿,给我一个月,二伯一定把这药配出来。” 说完也不等他答话,直接走了。 “你二伯自尊心还真强。”牧月生看着姜远离开由衷地感叹道。 常钰扶额,“算了,由他去吧。” 拓跋淳坐在厅中眼神有些飘忽,自从姬原说完有拓跋修的消息了之后他就开始走神,此时连姜远离开了都没有注意到。 姬云一直站在拓跋淳旁边,看着姜远被气走一个劲儿笑,拍着拓跋淳说这个烦人的自大老头终于走了。 拓跋淳回神的瞬间同常钰的眼神撞在一起。 常钰叹了口气,“阿淳,你若是不愿意面对他,到时我来处理就是 。” 拓跋淳眼神很复杂,轻轻地摇头,“不,我不会让主子为难的,还请主子到时候让我来...”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常钰点点头也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到时候再说吧。” 可惜留给拓跋淳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太少,变化很快来临了。 第131章 换头 姬原办事相当快,没多久就将田兆兴的外室秘密接走,消息传到薄昭那里,薄昭正为薄怜儿的事情着急上火。 薄怜儿此时已经瘦得不成人样,每天昏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 薄昭心疼女儿,名医请了一个又一个,刚开始都还愿意给薄怜儿看看,到了后来基本是站在门口看上一眼便摇头走了。 薄昭知道田兆兴的外室被接走,只以为是田兆兴又托到了什么关系,派人追查了一下没有结果便也算了,专心为薄怜儿请大夫买人参吊命去了。 田兆兴接到外室说自己一切平安的手书后也放下心来,如约说出了阿旭的消息与那件信物的埋藏地。 常钰让拓跋淳去挖东西,自己和姬云带着人一起去找阿旭。 出发前常钰将缠了他十多日的牧月生赶走了。 牧月生同皇帝闹别扭,皇帝前几日根本不想见到代王,甚至听见代王两个字就头痛。 谁想牧月生就那样躲起来,将近一个月人间蒸发,皇帝以为牧月生想不开,又开始着急起来,派人到处寻找打听代王的下落。 常钰见事情不对,这样下去迟早要查到他这儿来,于是毅然决然地把牧月生赶出了家门。 命牧月生把自己爹的事情解决完了才能再来见他。 牧月生见常钰态度坚决,只能卷铺盖走人。 常钰带着姬云和几个手下一起出发,去了田兆兴说的位于北边城外的某处村庄,稍微一打听就找到了阿旭的住处。 阿旭此时未回家,估计还在薄昭府上当差,常钰便带着人寻了一个僻静处藏了起来,等到日暮西沉,又等到最后一丝光彩在天边消失阿旭终于出现在了常钰的视线中。 他骑着马很快回到了家中,常钰派了几个人在门口守着,又在院子的四方都安排上人手以防阿旭逃跑,这才带着姬云进了院中。 此时阿旭正在井边打水,常钰缓缓地靠近阿旭,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眉心的神玉变得有些热,他仿佛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从未出现过,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正在此时阿旭也仿佛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当他转过身来看见常钰的时候,眼神明显染上了浓浓的惊恐,片刻后却又突然镇定下来。 他唇角勾起,开口说话了,“原来是常大人,夜里来访也不提前说说,我也好出门相迎啊。” 常钰觉得眼前之人并不像消息中说的那样,只是薄昭手下的普通暗卫,这人的心理素质明显相当高。 虽然一开始仿佛被他们吓到了,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了。 最特别的就是他那双眼睛,与二十岁出头的外表不同,像是经历过许多事有着不同寻常的从容,此时镇静中甚至还带着一些玩味。 常钰审视着他,淡淡地开口,“若是提前说,你怕是不会回来了吧。” 阿旭笑着点头,“说得也是。” “动手!” 常钰一声令下,姬云与他同时向阿旭奔出,因着心中不好的预感,常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对付眼前之人。 同常钰预想的难度不同,阿旭的身手并不怎么样,常钰同姬云联手三两下就把他抓住按在了地上。 阿旭被按住动弹不得,嘴里喊着,“常大人饶命,有什么您直说就是,我会听吩咐的,您没必要如此。” 常钰见此停下了动作,让姬云把人捆起来,自己则蹲在阿旭面前打量起他。 阿旭趴在地上求饶,样子有些惨,常钰一时看不异常,心中的感觉仿佛又忽然消失了。 他站起身下令道,“带回去。” “是。” 姬云回应道,他手下动作麻利,三两下就将人捆好,扛起来扔在了马匹上。 常钰带着人走了条僻静的小路,借着夜色把阿旭一路带回了听涛阁。 听涛阁里姒灵早就准备好一间密室,等到常钰带着人赶到,便赶紧接手让人把阿旭关押了起来。 为免夜长梦多,常钰直接跟着进了密室,准备连夜审问阿旭。 阿旭从被抓住带回到被扔进密室一直没有反抗,仿佛认命了一般,随着人摆弄,此时他已经被牢牢地捆在了椅子上。 常钰站在他面前审问他,他也老老实实回答。 “说出你的身份。” “我是薄昭的暗卫,阿旭,平常负责保护薄昭的安全。” “既是暗卫,为何住在城外而不住在薄昭府里。” “主子暗卫多,我们是轮流值守的,我年纪大些主子赏了一处宅子给我,不当差的时候我就可以回去住。” 常钰眼神晦暗,目前为止都跟他知道的一样。 “你跟了薄昭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 常钰听完握紧了拳头,从姬云背后抽出长刀直接向着阿旭的右手挥去。 长刀落下,手腕分离,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阿旭惨叫一声后不断喘着粗气,他瞪向常钰,“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为何砍我?” 常钰没有答话,原因很简单,既然超过十年,那这个叫阿旭的必然跟当年常钰部族被灭有着脱不了的关系,自然是常钰的仇人。 常钰拿起带血的刀走到阿旭的左边,抬起长刀作势又要砍下,阿旭顿时有些慌了。 “你若是都砍了,我晕过去你还如何问话?!” 常钰闻言嘲讽地笑了笑,“看来还是惜命的。” 阿旭头上大颗的汗水滴落,“别杀我,我对你一定还有用。” 常钰沉默了一会儿,“说吧,拓跋修现在在哪儿?” 阿旭呼吸明显一滞,眼中带着惊讶,“你们怎么...” 常钰再次抬起长刀,阿旭脸色一变立马改了口,“我说!” 常钰点点头,退了回去,阿旭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放松了些,但他的腿此时已经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他行踪很神秘,很少出现在人前,为人也孤僻不太喜欢跟人有交集。” “别说废话。” 阿旭咽了咽口水,忍着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喘着粗气说,“他的住宅有两处,一是刚刚进城时下榻的城西驿站,二楼的上房,咳咳。” “还有一处是主子安排给他的住宅,在城南的平安巷,门口有两棵梨花树的就是他家了。” 常钰平静地开口,“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阿旭点点头,“我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又会回哪里,且他时常消失一段时间,你们要守他定要注意进到他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他精通易容术。” 常钰听着阿旭所说,特别是最后一句,判断眼前之人十有八九说的都是真话,只是他不知道拓跋修不是精通易容而是会“换头”。 第132章 捉拿拓跋修 “若你说得有假,便别想活着出去。” 常钰对阿旭说完最后一句威胁的话,带着众人走出了密室,回到姒灵准备好的议事房中。 夜色如水,议事房中安静的有些异常,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堂下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常钰,人基本都到齐了,常钰觉得既然已经有了线索,务必立即动身,迟则生变。 他凝神思考着今晚行动的对策,正在此时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抬头向外看去,众人的视线也随着他一起转了过去。 是拓跋淳带着田兆兴所说的东西回来了。 拓跋淳今日穿的格外利索,腰间配着刀,走进房间后恭敬地将东西递给常钰,常钰接了过来,仔细一看是一张薄薄的羊皮。 他缓缓地将羊皮打开,房间中昏黄的烛光微微晃动映照在他脸上,他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拓跋修这种亡命之徒乖乖听从薄昭的话。 羊皮展开,让常钰没想到的是里面记载的东西是拓跋修的生平。 内容记载得非常详细,从他多久出生,到他如何叛变部族,投诚给了谁,背负了哪些罪名,又在什么时候离开长安去到北方,回归拓跋一族,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 常钰皱着眉头沉思,拓跋修会怕这种东西?他有些不明白。 他抬头看着拓跋淳,“上面的东西,你都看了?” 拓跋淳点头,他从未想过父亲的叛变是因为羌璃的母亲。 常钰抬手将羊皮递给姬云,姬云又依次拿给在场的姒灵、姬原、张大力看,每个人看完之后脸色都很不好。 羊皮上面清楚地记载着,拓跋修年轻时心仪部族王后曾经参加过族长的竞选,却在之后的比试中落败,因着家族的传承做了族里的三长老。 此后他曾多次向王后表明心意,却被拒绝,心灰意冷之下竟然私通外敌,窃取族中秘宝后扮作族中大王的样子引兵攻入自己的部族。 难怪,拓跋修竟能舍弃掉拓跋淳,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竟是因为这不是同自己心爱的女人所生。 拓跋淳如今已没有了刚刚得知真相时那么无措,他开口答话,“拓跋一族的祖先原是北方的游牧民族,我倒是知道我们这一支就是从北方迁徙而来,只是没想到拓跋修竟然会选择回归。” 常钰眼神闪了闪,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难道说...” 姬原同样不解,他见常钰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主子可是知道了什么?” 常钰缓缓开口,“原本我以为这个信物是薄昭威胁拓跋修背叛部族的东西,可如今才明白这人真的是主动叛变的,那也就是说薄昭拿这个东西威胁的并不是以前的拓跋修,而是现在的拓跋修 。” 姬云没明白,“什么意思?还有两个拓跋修?” 姬原却点头回应,同意常钰的说法,“主子的意思是,拓跋修现在回归了北方原本的部族,这个东西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一个大问题,他害怕薄昭把这个送去如今的拓跋一族,所以只能听从薄昭的调派。” 姒灵也同意这种看法,“怕是把这个送过去,拓跋修就会失去如今的容身之所,他很有可能在那边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 “我会派兄弟们去打探的。”拓跋淳面上没有表情,胡子下的嘴唇轻动,“若是找到,主子要杀了他的家人吗?” 常钰皱着眉头,“找到再说,可惜的是如今这个东西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若是薄昭拿着只会用来威胁,让拓跋修为他所用,而若是拓跋修知道我们拿着这个东西...” 场中传来一阵短暂的沉默,所有人仿佛都想到了,姬原的面色阴沉地开口,“他只会同我们鱼死网破。” 常钰叹了口气,将羊皮扔给了拓跋淳,“既然如此,便不用多想了,这个东西多做两份出来,阿淳,你直接让兄弟带到北方去,断了他的后路!” 拓跋淳接住羊皮,拱手领命。 “阿旭失踪估计会立即引起他们那边的警觉,我得立马动手不能耽搁。”常钰命令不断,“姬云,你留在此处看守阿旭,我总觉得他不对劲,若有情况不必留手,直接杀了他。” “是。” “阿淳,你吩咐好手下后立即带人赶往城南的平安巷,找到门口有两棵梨花树的宅子,包抄后直接将里面的人全部拿下。” “是!”拓跋淳答应着,声音比以往都大了许多。 常钰提醒拓跋淳,“神叶虽然可以改变相貌,但改变不了身体特征,你找到之后仔细辨认,把他揪出来,其余的统统带出城外杀掉,处理干净。” “主子,我父...,拓跋修的左手掌心有一块烫伤,是早年祭祀时不小心弄的,主子找人时也可用这个来分辨。” 常钰点头表示明白。 “姬原、大力,你俩带人去薄昭的府邸外围监视,无论如何,今晚的行动别让那边的人知晓。姒灵,让薄昭府里的线人今晚别睡,留意里面的动静,有情况随时报我。” “是。” “是。” “是。” 三声应答整齐又利落。 常钰面沉如水,“我现在带人去驿站抓人,所有人分头行动,不管行动结果如何,天明时分都回到这里。” 众人齐齐点头,前后退出了议事厅,每人个的心都在此时抓紧了,他们知道能不能成功抓住拓跋修这条滑不溜秋的鱼,就看今晚了。 第133章 困局 常钰带着十来个手下从听涛阁出发,直奔城西驿站而去。 此时长安城中已经宵禁,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 他们不能骑马,动静太大会引来守卫,马蹄声太大也会影响常钰的判断。 常钰只能带人用最快的速度奔袭,不时停下来绕开守城的人,拓跋淳那边的情况也同常钰差不多,只不过常钰的路程还要远一些。 驿站熄灯的时间已过,等常钰终于到达的时候,驿站已经融进了漆黑的夜色中,若不是队伍里有人曾来过这里还真容易错过了。 常钰凝神仔细分辨,确认驿站中人基本已经睡熟的时候才带人静悄悄地从后门翻墙进去了。 落地后常钰便发现微弱的黄色光晕一圈圈地从一楼晕染出来,看来一楼有人值守。 他悄悄地推开一楼的窗户,那人正背对着常钰打着盹。 常钰猫着步子靠近,在距离一个跨步的时候停下,猛地挥出一个手刀,那人浑身震动一下,便软了下去。 好像下手重了些... 不知道明日这人能不能按时醒来... 常钰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挥手让身后的人跟上直奔二楼而去。 驿站与私人宅院不同,公众场合,常钰不能随意将人掳走,只能挨个查探。 不过他们出门时也带足了东西,此时十来个人分头行动,正一个个地把迷烟吹进房间里。 好在这间驿站并不接纳普通平民,住的人很少,二楼都是上房,房间也不多,十来个人协作,很快就将里面的人全都迷晕。 常钰在走廊尽头静静地矗立着,等着手下进去一一查探后再来回禀他。 驿站里十分安静,也就显得脚步声呼吸声更加的清晰地传入他耳朵里。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他安静地等待着,若是发现了他能第一时间听到并赶过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依然没有消息传来,他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向外望去,整个长安城已没有了白日的喧嚣,笼罩在漆黑的深夜里,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均匀地呼吸着,等它醒来又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呢? 常钰从出门的那一刻心中的就怦怦直跳,此时眉心的神玉又开始发热了,就像之前一样。 常钰抬手轻轻地抚摸,这一定不对劲,他一定弄错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回想起来,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就是从那个叫阿旭的人出现时有的,难道那个阿旭... 一种猜想浮现在常钰的心头,等到所有房间全部检查完了之后,这种猜想的可能性一下变得更高了。 他命人将现场的痕迹抹去,带着人快速返回。 在夜色逐渐变淡,天边点点彩光出现时,常钰听到了拓跋淳的声音。 “快点,马上就到了,别被巡逻的人发现。” 他立马转变方向,带着人与拓跋淳会合。 拓跋淳看见常钰先是有点惊讶,然后带着探究地问,“您那边找到了吗?” 常钰摇头。 拓跋淳点点头,开口说着情况,“我们也没找到,那个院子里只有两个守卫,身手还不错,警觉性也很高,还好主子让我们提前围住,不然就让人跑了。” “可有问出什么?” “没有,那两个人见跑不掉,直接抹脖子了,我让几个人把尸体扛到城外处理了。” 常钰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走,赶紧回去。” 几人回到听涛阁中,让常钰不安的事情也终于现出了端倪,几个护院见人回来脸上全是震惊之色,犹豫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常钰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护院面面相觑半天答不上来话。 常钰直接跑进议事厅,厅里没有人回来。 他在冲进了关押阿旭的密室,凳子上空空如也,只有掉落在地上的绳子和一截血糊糊的手腕还昭示着这里之前关押过人。 “姬云呢?” 几个护院上前来,“他...刚刚被您带走了呀。” “什么?!你是说你们之前看到我回来过?” 几个护院同时点头。 看来是拓跋修来了,常钰握紧了拳头,“那这个阿旭呢?” “没有看见,我们只看见您同几个人一起带着姬云出去了,说不用我们帮忙。”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时辰前,往那边走的。” 常钰迅速顺着护院指的方向跑去,拓跋淳都还没来不及说话,常钰便跑远了。 常钰过了两个街口,站在无人的马路上,屏气凝神努力地听着。 没有用... 对方已经走太远,常钰无法用他的耳朵追踪敌人的踪迹了。 他的大脑一下空白了起来,他无法接受姬云被敌人掳走的现实。 姬云跟着他这么多年,几乎可以说形影不离,他从未想过身手如此好的姬云有一天会被抓走。 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姬家这代唯一拥有绢目异能的人,怎么会被抓走呢。 常钰站在街上良久,一直到天光大亮,街上逐渐有行人商贩出现,他才转身往回走去。 等常钰回了议事厅,众人都已经回来等着他了。 姬原第一个冲上来,摇着有些失神的常钰,“怎么样?找到了吗?” 常钰推开他坐回了椅子上,没说话。 姬原脸色一下白了,姬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他不能让姬云有事,“我现在就带人去搜查薄昭府。” 花落他转身就要出门,姒灵三两步上前拉住他,一向仪态万千的她此时的脚步也有些凌乱了。 “怎么搜?你一个京北尹没有证据就随意搜查王侯府邸?恐怕人没找到你自己就要搭进去。” 拓跋淳同张大力也上前来拦,“别冲动,想好对策再说。” 姬原退后两步,儒雅的面容此时显得苍白又憔悴,“我该多留些人在这里帮他的,他要是有闪失,等我下去了,该拿什么脸去见我父亲。” 姒灵眉头一皱,“清醒点,说这些可没用,赶紧想想有用的对策,先救人。” 常钰听见这句话终于回了些神,也冷静了一些。 “姬云暂时不会有事的。” 他沉着的声音一出,厅里的人纷纷向他望去,像是在寻找什么救命稻草。 第134章 最想杀谁? “若是有机会抓住姬云,拓跋修也绝对有机会杀了姬云,用不着费力气把人扛走带出去。” 常钰盘起双腿坐在椅子上,这句话说完他自己都感觉轻松一点了。 “之所以带走就是觉得姬云还有用处。可是姬云对他来说能有什么用处?” 常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用他的眼睛?部族被灭之前姬云的绢目还没有觉醒,所以拓跋修并不知道姬云的能力,姬云带着叶子,外表也与常人无异,最多只是同大祭司姬玄长得像点.” 说到长得像,常钰呼吸一停,他终于反应过来阿旭当时第一眼见到他为何会面露惊恐了,完全是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同他父王十分相似。 当时姜远第一眼看见常钰也是被吓了一跳,可恶,常钰现在非常恼怒自己当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阿旭从一开始就是拓跋修假扮的,神玉也给了提示他却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姬原见常钰停了下来,且脸色十分不好,心里一下慌了,“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 常钰点头,“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那个阿旭就是拓跋修,且我们的身份已经全部暴露了,若是他刚来长安目的大部分是帮薄昭做事,那他现在的目的只怕就是...杀了我们。” 张大力哼了一声,“让他来,我可不怕他。” 常钰轻笑了一下,“姬原。” “主子。” “你说说,如果你是拓跋修,你最想杀谁?” 姬原想了想逐渐明白过来,声音低沉而迟缓地说道,“....你,你阴魂不散地追到长安来,还成了薄昭的死对头,明显就是来复仇的,所以当他看见你的那一刻起,他便绝不会放过你。” 常钰默默念了念,“阴魂不散吗...”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爽快地对姬原说,“时间不早了,走,换衣服上朝去。” 姬原艰难点头,“是,您出现在明面上,他自然会来找您的。” 常钰勾起嘴角,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随即迈步准备从听涛阁的密道离开回常府。 姬原却在此时一把拉住了常钰,“不,您不可以去。” 姒灵没明白姬原的意思,“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去?” 姬原低着头,“主子觉得拓跋修会用姬云的性命来换他的性命,他只要同意跟拓跋修走,姬云就能平安。” 姒灵脸色一白,“不,这不行。” 常钰抬手轻松地挣开了姬原纤细的手,“怎么,唯一的弟弟,不想救了?” 姬原听见后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您不用激我,不论是谁被困,我都不会让您犯险,我...” 他说到这里退后两步,转头想向他身边跟着的侍卫使眼色,常钰却抢先一步一掌直接把姬原劈晕了。 姬原的侍卫愣在当场,接住姬原不知该怎么办。 “把他带下去休息,再给宫里递个折子,京北尹今日身子不适,明白吗?”常钰看着那两人下令。 两个侍卫点头表示明白,扛起姬原退下了。 厅中现在只剩下了神色复杂的姒灵、张大力和牙关紧咬涨红了脸的拓跋淳。 常钰拍了拍拓跋淳的肩膀,留下一句,“他是他你是你,不必介怀。”便带着张大力扬长而去了。 第135章 救人 常钰靠坐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上,知道姬云暂时没事,他也没有那么着急了,一夜没睡,此时摇摇晃晃的马车终于让他眯了一会儿。 停下车,文华还同往常一样站在宫门口等着他。 常钰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平静地同文华上朝,平静地下朝再同文华告别。 他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马车驶过几条繁华的街区,又转入了僻静的小巷,没过多久他的眼睛骤然睁开。 破风声响起,一支箭矢如破空的流星直接刺破马车的垂帘射了进来,常钰抬手一把抓住。 箭矢的尾端拴着一张兽皮,常钰打开来看了一眼。 “西城外青神村,独自来姬云可活。” 常钰将兽皮收好开口喊道,“大力!停车。” ……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明明夏季还未到来,却已经让人感觉到了些许炽热。 常钰驾着马车如约来到了青神村外,他将马车停下却并没有进村,他相信别人引他过来自然会在村外留人监守。 常钰摸了摸腰间的软剑,又捏了捏袖子里的匕首,检查了下鞋后跟上可以弹出的尖刺,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个防身的给我。” 坐在马车上常钰忽然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她小时候很喜欢姜远,一天到晚跟着姜远学些整人的法子,正经的治病救人却完全没学到。 拓跋修那时还曾同姜远争吵过,说他不学无术可以,别带着王后的孩子整天不干正事。 那个时候她就不太高兴,对着拓跋修做了不少鬼脸,拓跋修拿她没办法,逮着机会跟小小的她讲道理,具体说了什么现在已经完全记不得了。 但她却记得好像不知什么时候起,拓跋修便不再同她说话了,面色越来越阴沉,让人看了害怕。 常钰想了许多种拓跋修背叛的原因,被胁迫,或是与族里的人意见不合闹了矛盾,却从没想过是因为自己的母后。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在常钰心中渐渐升起,拓跋修并不知道他就是羌璃,或许…… 脚步声响起,常钰回过神来,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走出靠近了常钰,拱手道,“常大人。” 常钰从马车上跳下来,“带路吧。” 来人也不多话,转身引着常钰向村东面行去。 常钰注意到这个村子里的人以青壮年为主,很少见到老人和小孩,他一路走过来,每个人都很警惕地看着他。 他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跟着那名中年男子,走了一刻钟左右就到了一个大庄子门口,侍卫上前来搜身。 常钰立即退后几步。 中年男子看着他眉头一皱,“常大人这是何意?” 常钰无辜地摊了一下手,“若是就这样进去谁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中年男子阴兀地笑了一下,“怎么,常大人难道是抱着活着出来的心思到这儿来的吗?” “总得想点好的不是。” “常大人,我劝你还是老实地进去别耍花招,否则,您那朋友是死是活就难说了。” 常钰抬头看了一下天,双手抱在脑后伸了一个懒腰,“是他死,我带着人冲进来,大家拼个你死我活,还是换我进去,我死,我的人群龙无首自动解散,哪个选择更好不用我多说了吧。” 中年男子死死地盯着常钰没有说话。 “行了,我知道你做不了主,进去跟你的主子禀报去吧。”常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只要看到姬云完好无损地出来,我自然可以跟你们进去。” 中年男子听完后思考了片刻,将常钰扔在门口迈步进了庄子,他也不怕常钰跑了,没救出人常钰是绝不会走的。 常钰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等着,脑中又想起了许多以往同姬云一起的画面。 他们一同抓鱼,一同挖宝,一同练刀。 姬云总是贱飕飕的,说话不看场合,不懂气氛二字为何物。 与姒灵、姬原不同,虽然姬云对他也算恭敬却从来不怕常钰,不会因为常钰不高兴就闭嘴,也不会因为想让常钰开心而故意说好听的话。 除开主仆关系,常钰觉得姬云或许更像他的至交好友,相处起来总是舒适又融洽。 常钰的眼神变得坚定,这次他说什么都一定要把姬云救走! 大门打开,一下走出了许多人,常钰一眼便看见了被两个人架住明显不省人事的姬云。 站在最前面的则是昨日还被他关在密室里砍了一只手的阿旭。 令常钰没想到的是,薄柔心竟然也在这里。 但此时薄柔心却没有看常钰,而是对着阿旭轻轻施了一礼,“父亲的话柔心已经带到,如此柔心便告辞了。” 阿旭点头,“我知道了,请侯爷放心吧。” 薄柔心点点头,转身同常钰擦肩而过,没有人注意到薄柔心的表情与她瞳孔中剧烈的震动。 待薄柔心走后,常钰这才开口说话,“放人吧。” 阿旭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常钰,旋即挥了挥手。 周边的人一下散开将常钰团团围住,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长刀,刀尖直指常钰。 “你已插翅难逃,怎么会天真地以为我会放了他。”阿旭平静地开口。 常钰看了看周边的人,缓缓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拓跋修,你族人最善马术,若驰骋在大草原上我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难追上你的影子。” 阿旭轻轻笑了一下,“倒是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不过你如今才拍我马屁未免晚了些吧。” 常钰接着道,“可姬家最善拳脚,以刀术最为人称道,我与姬云学武十数年,老实告诉你,今日你就是再叫一倍的人来,也休想碰到我半根头发。” 阿旭脸色一变,“你少唬我,当年姬玄便是我亲手所杀,姬家是有祖传功法,可他老子当年都不会,更别说你们了。” 常钰听完也没反驳,而是直接奔起冲向离他最近一人,他略一蹲步,柔软的剑锋却仿佛比厚重的刀身更加可怕。 白光掠过,那人的双脚像是被线划过一样整齐 ,惨叫声过,便跪地不起 。 再看常钰,竟然就趁着那人倒下之际直接灵巧地钻出了包围圈,一个旋转过后又是三人倒下。 阿旭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常钰突破包围圈,直奔姬云而去,再晚一步直接就要将人救走。 阿旭抽出身旁之人的刀,直接架在了姬云的脖子上,“住手!” 第136章 匕首 常钰眼里闪过惋惜之色,就差那么一点点,真是可惜。 他停下身子不再动作,任凭周边的人再次将他团团围住,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甚至等所有人都站好了之后才开口说话。 “如何,现在信了吗?” 阿旭刚刚那一声住手喊得尤为大声,直接让昏迷的姬云幽幽转醒了。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像是被灌了什么迷药一般,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 恍惚中姬云听到了常钰的声音,声音中带着自豪与点点戏谑,他努力睁开眼,一阵天旋地转后,刺目的阳光照进了姬云的眼底。 常钰见他醒来脸上一喜,“姬云!你没事吧。” 姬云看清了眼前的情况,想挣脱一旁的人,却发现身上像灌了铅一般,平常可以轻松做大的事,现在却... “我没事,就是没什么力气。” 常钰怒视着阿旭,“你对他做了什么?” 阿旭抬起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比起你们对我做的,下点软骨散根本没什么。” 他看了看自己周边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 ,既然打不过我便认栽了,姬家小子,今日我便放你离开。” 姬云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情况,常钰便开口说话了,“姬云。” “?” “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村口有我留的马车,你驾上马车,赶紧回去。” “那你呢?” 常钰没有说话,转而看着阿旭,阿旭明白常钰的意思,“你先把剑扔了。” 常钰,“可以,你把人放开。” 阿旭点头,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随即松开姬云,姬云晃晃悠悠了好一阵子,终于稳住了身形,勉强没让自己倒下去。 常钰见此也扔下了软剑,阿旭瞬间起了杀心刚想下令动手,却在下一刻一整个无语住。 只见常钰又从袖子里面摸了一把匕首出来,对着面前将他围住的人,没管阿旭怎么想,常钰对着姬云一字一句地说。 “姬云,我命令你。”常钰的声音带着冷意,是姬云从未听见过的严肃,却又有些许柔意,顺着风吹了过来,“立刻上马车,离开这儿。” 姬云的身子僵了僵,他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抬头看着常钰,猩红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愧疚,轻轻点头,他此刻帮不上任何忙,留在这里只会碍事。 他撑着一口气,艰难地走起来,他的步伐缓慢,场中却没有人移动半步,只是那样看着他一瘸一拐地逐渐走出众人的视线。 再等了一会儿,只有常钰能听见的马蹄声渐渐传来,与之一起的还有姬云低声地道歉,“对不起,等着我。” 常钰欣慰地笑了,缓缓放下匕首。 他擅长用刀,软剑已经让他的实力打了折扣,若只是这一柄小小的匕首,他没办法打赢在场的所有人。 更何况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座村子并不简单,他若是受了伤,外面没有马,想要逃出去就更难了,如今他只能尽力与人周旋,等着他们回来救他。 见常钰放下匕首阿旭的脸上闪过喜色,不管过程如何,这结果总是让他满意的。 “带走,关起来。” 令下,他身边的人却没有动,反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侯爷的意思是直接杀了。” 阿旭抿紧嘴唇,“侯爷也说了,这里交给我。” 那人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常钰反正也逃不掉这才向周围的人点头。 常钰被架了起来,彻底地搜了一次身,他不禁感叹还好是个男儿身,否则他还得担心自己的清白。 常钰眼看着他的瓶瓶罐罐一一被取走却无可奈何。 搜身的人表情像是见惯了这些,相当有经验,不仅迅速利落地把常钰鞋底的尖刺取出,又完好无损地把鞋子还给了常钰。 常钰尴尬地把鞋子接过来穿上,这才被绑好带进了庄子里。 第137章 神玉在哪儿? 常钰被关进房间后便大剌剌的倒在床上睡了,基本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他感觉自己已经快晕过去了。 拓跋修不立即杀了他的原因他心中也有点数,既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常钰便要养足了精神再来同这些人慢慢周旋。 常钰这一觉睡得挺久,从白日直接到了黑夜。 同他预料的一样,拓跋修没杀他就是想单独同他问话,等到庄子里的人都睡了,拓跋修也悄然地来到了关押常钰的房间。 房间外一声闷响传来,常钰直接睁开了眼,此时他除了有些饿之外,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房门轻轻被推开,阿旭迈步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常钰的跟前他才停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坐在床上分外冷静的年轻人。 常钰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主动打破了沉默,“你把门口的人放倒,就不怕他们告密轵侯回头来找你算账?” 出乎常钰意料的,面前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伸手按在了自己的眉心,光芒闪过,神叶被取了出来。 常钰看着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与姜远不同拓跋修的头发依旧是黑的,他的长相就是拓跋淳再老上二十年的样子,只是眼睛更小,眼神更加阴毒。 十数年前的事又在常钰脑海中闪现,他眼中的冷光闪过,“说吧,想知道什么?” “你到底是谁?王后只有一女,名为羌璃。” 常钰早就猜到拓跋修会问这个,十分淡定地张口就来,“我母姓羌,父亲说我会为族中带来黎明,赐我名羌黎。” 拓跋修拳头瞬间捏紧,“不可能,我从未见过你。” 常钰面不改色,“你见过,我不就死定了。” 拓跋修冷哼一声,开始在房中来回踱步,低沉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族中向来母系至上,王族只诞育女婴,看来他们是将你藏起来在外抚养的了。” 常钰看着他走来走去,自己说服自己,不禁感叹人真是喜欢给自己加戏,显得自己多么聪明。 其实拓跋修只要想想他作为族中长老,王后什么时候怀孕,什么时候生子自然就知道不可能有他这么个儿子。 而促使他放弃思考的原因只有一个,拓跋修停下脚步走近常钰,“神玉是不是在你身上。” 常钰冷笑一声,“长老还真是直接,这么快就把目的说出来了?” 拓跋修紧紧盯着常钰的脸,似要从他的脸上发现什么破绽一般,他举起手里的金色叶子说道,“那破寨子也就这叶子和玉有点意思了。” 他捧着手里的神叶靠近常钰,希望能从叶子上看到什么反应。 可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神叶并没有异常。 常钰稍稍松了口气,还好叶子出现指引的时间同之前一样并不是固定的,纯粹看运气,而【运】这东西向来都在常钰这边。 拓跋修冷哼一声把叶子收进了怀里,“说,神玉在哪里?” 一边说着,拓跋修一边拔出腰间的短剑,“你在密室里是怎么对我的,如今我俩也算反转了,怎么样,是让我砍了你之后再说,还是直接交代了。” “你带着姬家的小子,还有那个姒家的美人,简直跟她妈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都跟着你,若你身上没有圣物,我可不信。” 常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去看他手上明晃晃的匕首,“你既然认出来了他们,为何从刚开始到现在都不问问我你的儿子?拓跋淳,他可还活着,过得可好?” 拓跋修却没有如常钰想象的那样动摇,“活着又如何?我从没在意过他的死活,别打岔,说出神玉的下落!”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匕首举到了常钰脖颈处,刀身锋利,常钰已经感受到刺痛传来,但他的眼神依旧没有波澜。 “拓跋修,就算你知道神玉在哪里又有何用,没有王族血脉,那就是个死物,没有人能驱动它,薄昭不懂,难道你也不懂?” 常钰料定拓跋修不会把自己交给薄昭,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常钰知道,当年薄昭下令夺取神玉是被这拓跋修给骗了,还以为夺得神玉就能为自己所用。 拓跋修的脸上扬起笑意,常钰的话听在他的耳朵里只有一个意思,“原来真的还在!哈哈哈哈哈。” 拓跋修放下匕首,重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步伐相当轻快,片刻后他一改之前阴冷的态度,冲过来拍了拍常钰的肩膀。 “是男孩儿也挺好,哈哈哈。” 常钰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开心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人莫不是疯了? 拓跋淳靠近常钰用仅剩的一只手将常钰扛了起来 。 常钰身量本就比普通男子要轻些,拓跋淳稍一用力很轻松地就将人扛起。 常钰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拓跋淳嘿嘿一笑,“若是女子还要十月怀胎,可若是男子,只要播种两次我便可高枕无忧了。” 常钰被扛在拓跋淳的身上,头朝下瞪大眼,“你说什么?” 拓跋淳没理他,抗着常钰迅速出了房间,常钰后腰用力努力地把头抬起往四周看了看,他这才发现拓跋淳不仅弄晕了门口的守卫,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他弄晕了。 看来这人在进房间审问他之前就已经把主意打了个七七八八。 常钰实在没想到,怎么当男子竟然也要担心自己的清白,遇到赵红艳就算了,遇到拓跋修也…… 拓跋淳扛着常钰转瞬间来到了马棚,将常钰往马上一扔,微微喘着气,“杀了你,你这长史屁股后面还一堆跟班,据说连代王都同你走得颇近,我招的麻烦已经无穷无尽了。” 拓跋淳一边固定马鞍一边继续开口,“小子,你还不知道吧,若我能抚养皇族血脉,在婴儿有自保能力之前神玉自然会认我为主,哈哈哈,到时候谁能动得了我。” “妈的,这马鞍怎么回事?!” 后面这句话几乎是拓跋淳怒吼着说的,他扣了几次都扣不上。 他松开手重新又换了一个,正在此时他看着常钰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你...哈哈哈,在你身上是不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猜得没错!”旋即他拿起匕首照着常钰的肩膀一刀刺了下去,“小子,管好你的玉!” 第138章 玉钗 破风声传来,匕首银亮的反光划出,晃得常钰眼前的地面闪出了一道白光。 常钰闭上眼耳朵微动,那锋利的刀尖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常钰的耳朵里无限放大,黑暗中他仔细地辨别着方向,用唯一还能使上劲儿的腰间用力一侧。 “嘶嘶!” 尖利的马叫声传来,拓跋修的匕首直接插进了马屁股里。 马儿吃痛狠狠地向侧后方踢了一脚,正中拓跋修的心口,后蹄落地后又使劲儿地扬起前蹄,整个马身直接立了起来,挂在马上的常钰顺势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常钰略一使劲儿继续翻滚了两圈,马儿此时已经痛得在原地疯狂蹦跳,三两下后像流光一般直接奔出原地,消失了踪迹。 拓跋修倒地后迅速地调整姿势,努力让自己站起来。 马后蹄的力量太大,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踢得停跳了一两秒,这种感觉让他十分恶心,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拓跋修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劲儿,挣扎着坐了起来。 常钰这边滚了两圈让自己趴着,然后跪地,再一使劲儿蹲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沉寂了一两秒。 拓跋修的匕首插在马屁股上被马带走了,他身上只剩下了腰间的一把短剑。 他紧盯着常钰紧绷全身,然后瞬间伸手去摸插在腰间的短剑,常钰此时被绑着手脚,只能靠着腿部力量行动。 见拓跋修动了,常钰像一只豹子似的瞬间弹起,从蹲着的姿势一下向前猛地蹦出,直接用自己的头撞向拓跋修的头。 拓跋修本就是坐在地上的,后背完全没有支撑的力量,短剑才将将拔出了半截,他整个人就直接被常钰一个头槌撞倒在地。 常钰头上的玉钗砰地断成了两截,头发缓缓散落下来。 拓跋修被撞得天旋地转,脸上也被常钰的玉钗蹭破了一个口子。 常钰也没好到哪儿去,力的作用太强,他一阵头晕目眩甚至还有点恶心,他强忍着没让自己再次倒在地上,玉钗落地发出一声轻轻的脆响。 常钰眼神微动,用被绑在后面的手捡起两截玉钗,缓缓站了起来,但他的脚被绑得很紧,很难让自己保持平衡。 拓跋修此时也在挣扎,他双手向后撑着再次坐了起来,他一手撑着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常钰蹦跳了两步退开,同拓跋修拉开了距离。 拓跋修恢复了些,再次将腰间的短剑拔出,对准常钰,“你,你,别动!” 一边说拓跋修一边揉着头,反胃的感觉同样也在他的心头涌起,后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大口地喘着气。 他转换姿势单手撑地,同样也在让自己努力站起来。 常钰这边退开距离后,一边看着拓跋修一边努力用捡起的玉钗一点点地将绳子挑起,可惜那些人见常钰实在厉害,里三层外三层得把常钰的手捆成了个粽子。 虽然能挑开面上的一两圈,绳子稍微松了一些,但绳子很快便打结缠死在一起。 “我去!” “妈的!” 常钰和拓跋修一人一句骂了出来,两人瞪眼对峙着,拓跋修握着手里的短剑,看着常钰手无寸铁勇气逐渐恢复,“小子,你这是找死!” 常钰冷哼一声,“拓跋修,枉你做了十来年的长老,跟神玉作对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拓跋修阴森地笑了,“少来唬我,我再也不是泽神部落中人,这套神论对我可没用!” 他拿着短剑一步步靠近常钰,“下场?这十年来我吃好喝好,不愁女人,不愁银子,哪里不比从前过得好。” 常钰此时也不再动了,手中断掉的玉钗渐渐捏紧。 拓跋修继续嘲讽,“再看看你们呢,一个个家破人亡,哈哈哈。” “你们就是一群丧家之犬!聚在一起又有何用?” “你知道那个姬云是怎么被我抓住的吗 ?” “我不过是在脸上抹了点血,趁他来时躺在地上变成了你的模样,我说,救救我。” “哈哈哈,你猜怎么着?他脸都白了,就那么傻乎乎地冲过来,我直接一砖头砸他后脑上就搞定了。” “你再看看你这个首领,为了个手下孤身犯险,命都不要了,能成什么气候?!一群乌合之众。” “早晚都是要死的!” 常钰眼神冰冷,眸中似有血光迸出,“说够了吗?” 拓跋修仰天大笑,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常钰一瞬不瞬地盯着拓跋修,就在他笑完,收回下巴看向他的那一刹那,他用力向上蹦起,使出全身力气旋转起来,顺势将两根断掉的玉钗甩出。 只听扑哧两声入肉声起,两根玉钗直接双双插入拓跋修的双眼中。 “啊!!!” 惨叫声起,拓跋修想捂住自己的双眼却只碰到了插在上面的玉钗,痛得他又是一声惨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我杀了你!给老子死!!” 拓跋修一下疯了,什么也不顾,拿着短剑不断向之前常钰站的地方挥去。 常钰两步跳开原地,又继续往一旁跳得更远了些,拓跋修把短剑当刀用,挥的呼呼作响,他看不见只能胡乱地到处乱砍。 常钰没有出声,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拓跋修来时,怕他带走常钰会惊动庄子里的人,于是将人全部弄晕了,就连马棚里的马都只留了一匹,当然,这匹马现在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拓跋修此时再想叫人来救他也已经没了机会。 妥妥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失去眼睛的惊恐,加上煮熟鸭子飞了的愤怒,让他一时间失去了理智 ,在原地不断怒吼,常钰听着,声音大得惊人。 村里已经有几户人家被他惊醒了,常钰甚至还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庄子里有人在叫,你听见了吗?” “叫就叫呗,又不是第一次了,别管了,赶紧睡觉。” “也是多管闲事会被骂的。” 醒来的人对话两句似乎又重新躺了下去,常钰听着哭笑不得。 马棚还算宽敞,中间也摆放了拴马的木桩,青草什么的,拓跋修不断地撞上这些东西摔倒又重新站起来。 “出来!你给我出来!” 借着月光,常钰此时才注意到,拓跋修眼睛上插的玉钗上有一片叶子的形状。 常钰有些呆,这根玉钗正是文华小时候羌璃的父王送给文华的,文华又在同他一起来长安时送给了他。 常钰撇撇嘴轻轻摸了摸隐藏在额头上的玉,不知在想什么。 他坐在石头上抬头看了看没什么星星的天空,心里想着姬云到底什么时候能来救他。 正在此时常钰似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青神村,就是这里了,快,悄悄进去。” 是牧月生! 第139章 行刑 牧月生带着人进来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常钰。 原因很简单,拓跋修的声音太大了,牧月生顺着声音就带着手下的人进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拓跋淳、姬原、姒灵、张大力。 牧月生进来时便看到披散着头发的常钰,他端端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月光洒下照亮了常钰清秀的面庞。 常钰看起来十分淡定,看见他们来了微微一笑,丝毫没去看一旁还在以缓慢的速度慢慢走着胡乱砍空气的拓跋修。 牧月生飞快上前,三两下就将拓跋修制服,吩咐手下捆了起来,又回到常钰面前帮他解开了绑住手脚的绳子。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常钰调侃着说,“来得太及时了,再晚一点,他就能把自己累死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一旁的拓跋淳。 牧月生顿了顿手,眼睛泛红,晶莹说来就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见牧月生如此常钰反倒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那眼睛里面的懊悔和歉疚完全不是装出来的,可怜兮兮的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额...别,别,我没怪你。” 常钰赶紧宽慰他,否则这大男人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是我错了,我不该放心你一个人出去找人,我该死皮赖脸地跟着你的。” 牧月生继续忏悔。 “我没事,真的,你看,一点伤都没有。” 牧月生瞅了瞅常钰脏兮兮满是灰尘的衣服,眼里都是心疼。 常钰立马转移话题,“姬云呢,他没事吧。” 牧月生点点头,“回去后就晕了,我该多派些人手给你的,这样姬云就不会被抓,你也...” “我真没事,你别说了...” 姬原几人牙齿泛酸,都不再过来看常钰,齐齐拐到一边去见那个“老熟人”了。 拓跋淳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双眼失血甚至让他的意识都开始渐渐模糊,他就那样被人绑住,重新坐回了地上,轻轻地喘着气。 拓跋淳想了很多种再见拓跋修的场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种。 他让姬原几人留在原地,自己来到了拓跋修的面前,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 拓跋修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沙哑的声音出口,“谁在那里?” 拓跋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出声,“是我,拓跋淳。” 拓跋修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拓跋淳接下来的话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你当真这么恨我娘,这么恨我?” 拓跋修轻轻抖了一下,“你...没想到你真的还没有死,呵呵。” 拓跋淳面色平静地等待着拓跋淳的回答,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起波澜。 “咳咳,呵呵,咳咳咳。”拓跋修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是,我恨她。” “为何?” “.......是她,动用她家族的势力,让我在族长选拔中失利,让我错失机会,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天,我亲手用匕首刺进了你娘的心脏,我就是要让她为我生下孩子,再毁了她毁了部落,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拓跋淳握紧拳头,“可王后从未倾心过你,就算你当时一切顺利,也绝不可能如愿的。” “呵呵,你懂什么,王后倾心的也从来不是那个人,我们都...都是那里的牺牲品,毁了多好,我从不后悔我做的事。” 拓跋淳闻言不再与他纠缠,轻轻抽出腰间的刀,声音也变得冰冷,“你在北方的家人,我会找到,既然你毁了我的,我也会替你好好‘善后’。” 拓跋修抖了抖,“不,不要,她们从来不知道的啊,她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拓跋淳这次也不再回答他,“泽神族规,叛族者,受分尸之刑。” 话落他转头向常钰看去,“拓跋淳在此请求掌刑之权!” 常钰坐在一旁,两人的对话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连牧月生此时都安静下来看着他们这边。 常钰眼中似有动容,仿佛有些不忍,可拓跋淳的眼里只剩下坚定,常钰叹了口气,轻声开口,“准。” 拓跋淳拿着刀走到拓跋修的左边,开口有些沙哑。 “一斩不忠之人。” 他手起刀落砍掉了拓跋修仅剩的手,拓跋修本来已经昏沉的神智再次清醒了回来,发出一声惨叫。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父亲!” 拓跋淳没有停下,走到拓跋修的双脚处。 “二斩不孝之人。” “三,斩不义之人。” 拓跋淳的声音不断发出,每出一声便砍掉拓跋修一只脚。 拓跋修不断喘着粗气,他已经叫不出来了。 “四斩不敬之人。” 拓跋修本来已经停止流血的手腕再次断了一截。 “五。”拓跋淳此时已经来到了拓跋修的头部,他的声音明显沙哑了,动作却没有停下。 拓跋修的眼角划过一点水润,用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对着拓跋淳说了最后一句话,“对不起。” 拓跋淳用力挥出刀刃,“五斩无畏之人!” 场中一片寂静,再也没有声音传出。 拓跋淳扔下手里的刀,人仿佛也有些站不稳了,姒灵上前扶住他却被推开。 “抱歉,让我一个人静静。” 拓跋淳双眼望着前方没有看周围的众人,迈步离开了这里。 他每一步都很沉重,像是拖着沉沉的再也甩不开的罪孽,那罪孽跟着他,拴在他的脚上也拴在他的心中。 拓跋淳走后常钰下令将整个庄子上的人,一个不留全部活埋,牧月生听后只是点点头便照着常钰的话去做了。 至于村子里的村民,他们是否有参与常钰并不知道,于是都交给了姬原让他一一查清后自行处理。 这个地方就像是薄昭的另一个老巢一般,他得将这里清理干净,彻底断掉这个暗藏势力。 走出村子时,四周的夜幕已经快要褪去,常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惨叫一声,“糟了,又要上朝!” 牧月生笑得明朗,牵着常钰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别怕别怕,我去帮你告假。” 马车渐行渐远,晃晃悠悠地离开。 天光大亮之时,又一驾马车出现了。 车帘撩开,下车之人,是文华。 文华一如既往地没有带随从,自己一个人向着喧闹之地走去。 很近了,他悄悄地爬上了一棵树,望着前方地狱般的场景。 深坑之下是一个个求饶之人,可惜坑周边的人却没有停下手上动作,无视坑里的惨景不断往里抛着土。 文华眼中情绪莫名,他只是蹲在树上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出声。 很快,他的眼睛便锁定在坑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身上。 那个人的双眼上赫然插着两根玉钗,而那玉钗…… 文华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40章 上药 接连两日的突发状况让常钰感到了一丝疲惫,回到常府后,他里里外外给自己搓了个大澡,又好好泡了泡,洗到后面眼皮子一直打架,泡着泡着竟直接睡着了。 牧月生等了许久不见人出来,便站在门口喊了两声。 屋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回应他,他怕常钰有什么事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水汽氤氲的房间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牧月生靠近泡澡桶,发现常钰好端端地待在里面并没有什么情况,他本想让常钰再休息会儿,过会儿再来叫他。 可惜看着常钰熟睡的场景牧月生却有些挪不动步子。 常钰的头发就那样散开,下半截漂浮在水面上缓缓地淌着,他的头微微上仰露出高挺的鼻梁,与羌璃的柔美不同,男子的常钰要硬朗许多,但他白的过分的皮肤又让他整个人显出些许文弱的气质。 牧月生咽了咽口水,忽然想起那座山上的许多事。 那个些许心动的夜晚,湿身的瀑布,昏暗的洞穴里美好的少女与狼。 好想再看看... 绯红渐升,牧月生的手微微颤抖。 哗啦的水声响起,常钰感觉自己的突然脱离了温暖,下一瞬又被裹好坠入一个干爽有力的臂弯中。 一种熟悉清冽的草木香传来,常钰知道是牧月生在抱自己所以没有反抗,他闭着眼微微动动嘴皮,“放到房间就好。” 牧月生勾起唇角,眉眼含星,“好。” 低哑的声音出口,常钰突然清醒了几分,他的耳力与常人不同,一下子就分辨出来这与牧月生平常的声音有所不同。 他努力睁开眼想看看怎么回事,却只能看见牧月生优美的下颌线与微微抿起的嘴唇。 牧月生几个跨步便把常钰带回了卧房,缓缓放了上去。 这不是牧月生第一次来,他也曾死皮赖脸地在这儿住过几个晚上,但今日这个环境与以往似乎有什么不同。 牧月生进来时便关上了房门,屋里有些暗,只有些许午后的日光透过格子窗棂洒下来。 常钰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袍子,坐了起来,“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牧月生侧过头去,不敢将目光再放在常钰身上,“我看你腿上有擦伤,我帮你上点药。”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片刻后拿了两个小罐子再次进了屋。 常钰依旧坐在那儿,他此时像是反应过来了,刚刚他光溜溜地坐在桶里,牧月生竟然就那样将他捞出来了,这岂不是都被他看光了。 常钰摇摇头开始安慰自己,不,现在都是一样的,我有的他也有,没什么没什么。 谁知不安慰还好,一想起来常钰反倒觉得心跳更快了。 牧月生拿着药膏坐在他旁边了他也不知道。 “璃儿?” 常钰骤然回神。 “怎么了?把腿伸出来。” 常钰一下捂得更紧了,“我自己来吧。” 牧月生忽地僵住了,他缓缓放下罐子,眼神低垂落在柔软的榻上,“是,你可以自己擦药,自己办案,甚至自己报仇,以身涉险。”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渐渐沙哑,“你或许并不需要我。” 他将常钰的手摊开,把罐子放在了常钰的手上,眼神是无限的落寞。 他转过头声音不似以往的阳光明朗,“我去外面等你,你休息好了,再来找我。” 常钰下意识地抓住牧月生的手,“别走。” 牧月生停住没动,却也没有重新转过头来的意思。 常钰轻轻咽了下口水,像是有点紧张,“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有点害羞。” 他手上微微用力,硬是把牧月生拉了回来,他将药罐子重新放回牧月生的手中,“帮帮我吧,我从马上滚下来,其实背上已经受伤了。” 牧月生的眼睛逐渐恢复神采,“真的?” 常钰点点头,“我就是觉得我这样有点奇怪....” 牧月生眼睛眨了眨 ,“那你把玉取下来,或许会好点。” 常钰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取下来是不奇怪了但他不是更那啥了嘛。 眼看着牧月生期盼的双眼,常钰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转过身去缓缓将玉取了下来,光芒闪过,他的身躯仿佛缩小了一些,衣袍下的线条忽然变得玲珑起来。 牧月生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羌璃将身后的头发挽到前面来,又背对着牧月生缓缓将衣服褪到腰际,她灵敏的耳朵明显听到了吞咽的声音。 牧月生以为他会看到一些擦伤,谁知衣袍宽下那片纤弱白净上除了擦伤之外还有着许多痂痕,那些痂痕看起来很旧了,甚至颜色几乎与周边的皮肤融在了一起。 但正因为如此旧伤还能一眼看出,便知道当初她一定经历过许多他难以想象的场景,牧月生一时愣在了当场。 山洞中光线昏暗,他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罗阔,却从没想过那片美好的轮廓下却是这样令人心疼的景象。 牧月生缓缓伸出手,轻轻触上了其中一处伤痕,羌璃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背上的伤应该不是很严重,你稍微擦点就是了,我自己看不见。” 牧月生的手一下握成拳状,紧了紧片刻又放下,拿起药罐子仔仔细细地给羌璃上起药来。 “难怪你身手这么好,吃了不少苦吧。” 羌璃愣了下,“哦,你说背上的痂痕吗?是不是有点吓到你了?” 牧月生轻轻一笑手上动作不停,“怎么会,我身上也有啊。” 羌璃点点头,“我学的是姬家祖传的刀法,那刀法讲究实战,招招都是夺命的砍法,若是我带着玉练,怎么都感受不到精髓。” “嗯,我明白。” “姬云身上比我多多了,他更刻苦些,我若是没有玉,是怎么都打不过他的。” “.......你能不能别说他。” “?怎么了?” 牧月生放下罐子,把羌璃的衣服重新拉回肩膀处,将人捂好后把羌璃转了回来面向自己,又把手伸进被窝里摸了摸,将羌璃受伤的腿放在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让羌璃一下失去了平衡,向后仰了仰。 这一样不要紧,本就没有系上的衣袍一下敞开了,羌璃惊了一下赶紧将衣袍又拢了拢。 再抬头时她便发现牧月生已经将头低了下去,也不知道到底看见了没有。 牧月生一边给羌璃擦药一边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别提另外的雄性。” 羌璃看着他的耳廓明显的有点粉,是了,铁定看见了…… 她自己琢磨了一下牧月生口中的雄性二字,那估计就是连公狗都不想让她提,她笑了笑。 “行。” 第141章 雨点 牧月生笑着将羌璃的腿也掩进了铺盖里,将药罐子重新封盖起来后便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 他将药罐子放在一边的桌上又坐回了床边,“天天陪着你,你下次再不要一个人去了,遇到这种事你先告诉我,我会有办法的,好吗?” 羌璃被他这苦口婆心的样子逗笑了,“是是是,回来的路上你都说了好几遍了,还...唔” 牧月生欺身而上,单手撑住床后的墙面,将羌璃禁锢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中,柔软的唇像雨点一样细细密密地落下。 “你...” 羌璃有点愣,怎么好好说着话呢,突然就亲上了,可牧月生却没给她问话的机会,仿佛她多说一个字便是对此情此景多一丝纷扰。 羌璃被吻得有些坐不稳,身体开始向后仰,再一点背上的伤就要碰到墙壁了。 牧月生抬起左手固定住羌璃的后脑勺,羌璃一下感觉身子稳住了,可眼前的人呼吸也一下变得炙热起来。 羌璃眼前只剩下牧月生狭长的双眸,俊美的脸颊,不断微微起伏晃动着。 他的吻逐渐开始游离,手也开始摩挲起来,却一一避过了羌璃的伤口。 他半闭着眼,眸中似有流光划过,迷人地氤氲开来。 羌璃感觉房中的气温渐渐升高,眼前人的喘息声仿若河流一般湍急起来。 “璃儿,我...” 羌璃恍恍惚惚地嘤咛了一声,牧月生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羌璃从未想过人畜无害的牧月生竟还有这样一面,极具侵略性与掠夺性的一面,她像是被迫揭开了盖着秘宝的绸缎,绸缎隐藏的是这个男人从未展示过的野性。 床围晃动,羌璃很少睁眼,但仅仅是刹那间的景象也足以让人铭记,那迷醉的芬芳仿若世间所有的美好,令人沉醉。 等羌璃真正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夜幕时分,牧月生看着眼前熟睡的人,心中只有柔软。 他俯身亲吻了一下羌璃的额头,轻轻说。 “我会帮你,再不让你犯险。” 可惜羌璃此时已经熟睡过去,什么也没有听见。 牧月生起身将衣服穿好,连夜回府了。 翌日一早,羌璃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第一个反应是,完了,又上不了朝了! 好在听见房里动静的张大力第一时间打消了她的顾虑。 “姬原今日已经帮您告了假,并私下将您昨日被绑架的事实告诉了皇上,皇上让您好好休养,恢复好了再去。” 羌璃听完立刻躺了回去,“行,那我再睡会儿,你下去吧,不用传饭了。” 她现在擦伤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使不出劲儿,浑身都软软的。 “是。” “对了,大力,姬云醒了没?” “还没有,拓跋淳给姬云服了什么药,他一直昏睡着,听说那药能让他把身体里的毒素排出来,姬云被喂了非常多的软筋散,拓跋淳说若不把那个散出来,以后功夫会退步。” “这样啊。” 羌璃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被关起来的时候没有给她喂药,合着全被姬云给吃了,这难道也是神玉给带的运? 真让人哭笑不得。 她拿起枕边的玉看了看,再次放进了自己的额头。 “是,不过拓跋淳说他今晚就能醒,还有,代王说他后面几天会有点忙,让您不必等他用膳。” “好,我知道了。” 说完这些话常钰在床上又滚了两圈,睡意已经完全褪去了,想了想若是再继续睡,就又要昼夜颠倒了,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下了床。 奇特的是虽然已经变回了男子的身形,可那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却好像依然在。 常钰脸上有些红,强迫自己别去想,三两下把自己收拾整理好后就出发去铺子上了。 近些日子实在有些忙,绸缎庄的声音他很少能分出精力来照管,虽然货品本身质量很好,但跟常钰预想的声音火爆程度来说实在还是差一大截。 绸缎庄的李伯和赵伯看见常钰之后像看见救星一样,对着自家少爷大吐苦水。 自从他们开始售卖蜀锦之后,街巷上有许多绸缎庄都来效仿他们,可他们的用料很少,工艺也没有他们繁复,因而售价就要低上许多。 一来二去本来良好的开端,如今已经有些回落了。 常钰其实在之前来铺子上看的时候,已经见到了些苗头,却不甚在意。 “这种事在蜀地又不是没发生过,不必着急。” “可是如今店里的流水比之上月已经少了许多了,这样下去怕是。” “李伯。”常钰打断他的话,“我会修书一封让宋佑过来帮忙的。” “啊,如此便好。” 常钰站在柜台上翻着账本,店里的人都各忙各的。 其实叫宋佑来情况也并不能得到解决,只是让李伯和赵伯能够安心而已,有些道理同两位老人家说了也是白说。 新的商品出来自然会抢走一部分市场,可等新鲜劲儿过了之后,就像他们一样都是会回落的。 做生意不仅要货品质量,更要有耐心与远见,等这阵儿新鲜劲儿过了,属于他们的买家自然能分辨出来哪种商品才是他们想要的。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跟风降价,降低商品质量,他们本来就做的是高端市场。 好在这些年常钰已经为常家积累了不小的财富,就算亏损一两年也不是什么问题,他熬得起,何况现在还有很丰厚的盈利。 说起来宋佑今年多少岁了?现在叫他离家他会不会觉得害怕? 常钰站在柜台里面正想些有的没的,忽然街上传来了一阵骚动,像是有许多的人排着队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常钰听着队列中仿佛还有人哭泣的声音,他放下账本和笔,同店里的人一起走到了门口,向外看去。 只见街巷的尽头,两列身穿麻布衣服的人从远处渐渐走了过来,队列中有人举着白旗有人扔着黄纸,队列人数相当的多,有种声势浩大的感觉。 常钰看着李伯问道,“这是谁家的人死了?” 李伯像是恍然了一下,“啊,我知道,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在另外一条街就看见过他们,想来早上是出殡,现在回来了不能走回头路,就换到我们这条街来过了。” “.......所以是谁死了呢?” “哦哦,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 赵伯在后面翻了一个白眼,“是个侯爷的女儿,叫薄怜儿的,听说才十九岁呢,是这长安城里有名的美人,今天早上出殡的时候来了好些个青年才俊跟着走,有个姓崔的还哭晕了呢。” 常钰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淡淡地说,“是嘛。” 李伯不满起来,“你知道这么多怎么不早告诉我。” 赵伯撇撇嘴,“你又没问。” 两人开始叽叽喳喳地拌起嘴来。 第142章 侯府密谋 轵侯府。 厅中的气氛十分压抑,隐隐能听见啜泣的声音传来。 薄昭趴靠在一张方几上,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紧闭着眼睛看不出来是否清醒。 “姐姐!姐姐!” 薄柔心接过薄永益递过来的牌位,双手不停地颤抖,像是要哭晕过去。 “你还这么年轻,究竟为什么呀?呜呜呜。” 薄永益的眼睛也有些红,作为侯府长子薄怜儿的丧事今日一整天都是他在操持,手中的牌位他举了一天了,作为薄昭最喜欢的女儿,他要求自己的长子一定要亲自出马,把整个丧事操办的风光。 “定是有人陷害,姐姐的身子一向很好,骑马射箭都没有问题,怎么可能突然就病了,这才不到一个月,竟然就去了。” 薄柔心听后哭得更伤心了,“到底是谁呀,是谁要害我的姐姐?” 念叨了两声之后,眼睛一闭,忽然昏过去了,手里的牌位也滑脱出去。 薄永益一下不知道该先接薄柔心还是先接排位,愣了一下之后只堪堪将薄柔心在触地的时候捞住。 薄怜儿的排位应声落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好在排位材质尚好才没有被摔成两截。 薄昭被惊了一下,转过眼来赶紧将牌位从地上捡起,吹了又吹,又用袖子来回地拂去上面本就没有的灰尘。 “是有人下毒。” 他的面容像是苍老了些,“那几个老太医一个个都闭口不言,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了吗,哼,收买几个游医还能难住我?” “本侯叱咤风云这么多年,还能被几个黄毛小子给绊住脚吗?” 薄永益愣住了,“爹,什么黄毛小子?你知道是谁下的手?” 他一边将薄柔心递给下人,让人扶着回去休息,一边走到薄昭面前。 薄昭将牌位放在厅里正中央的桌子上,转过身来皱着眉头看着薄永益,“证据我确实没有找到,不过谁在跟我作对,系数长安城中那几个人还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薄永益上前一步,“您是说蜀地来的那几个?可我最近看文华挺老实的呀?” 薄昭有点气结,虽然不愿意继续跟这傻儿子说话,可见自己的女儿已经遭了人毒手,若是再不让儿子长点心,他怕自己绝后了。 “那小子先别提,重要的是那个姓常的。” 薄昭不再看薄永益,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前几日拓跋修派人来说抓住了他们那边的人,可怜儿这边又让我脱不开身,没想到今日派人去查探,那个村子里的人全都不见了,庄里也没有打斗痕迹,人却不翼而飞了,简直匪夷所思。” 薄永益心里只想问,谁是拓跋修,什么庄子村子的他怎么完全听不懂,但他又不敢出声,他刚刚明显感觉到一束不善视线,他怕再问就要被骂了。 薄永益低着头没有接话,好的姓常的是吧,应该是叫常钰,他记住了。 薄昭没有管儿子的反应接着在房里说,他也不期盼儿子能听懂多少,“我的人在庄子附近查探了一番,也发现了些动静,那个庄子里的人全都被活埋了, 拓跋修的一双眼睛还都被不明器物给戳瞎,尸体也被人砍成了五份。” 薄永益觉得胃里有点翻滚,脑子里嗡嗡作响,翻来覆去只有活埋、分尸几个字。 “太...太残忍了吧,活埋?”他咽下翻涌的东西,“爹,我们去报官!” 薄昭翻了个白眼,“报官,报什么官?那京北尹姬原明显跟他们是一伙的,报给他查个三五年也不会给半个消息。” 薄永益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再不开口说话了。 薄昭撇撇嘴,他也懒得生气了,自己的儿子傻就傻点吧,也不能塞回去。 “我同他们是有过节,可祸不及家人,他们竟然直接对我女儿下手……”薄昭说到这里握紧了自己的手,拳头轻微地颤抖。 “玩阴的是嘛,我陪你们玩。”薄昭微微仰起头,低沉响亮地开口,“阿旭!” 只见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出,明显就是拓跋修前几日所扮之人,拓跋修死了这个明显就是真的了。 “主子。” 薄昭点头,“带足人马,夜袭常府。” 他这声令下的气势如虹,可阿旭却没接下来,有些犹豫道,“主子...我们养的私兵已经……” 言下之意山里的私兵都死绝了,城外的私兵前日里又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他带哪里的人?府兵吗? 薄昭仿佛有一瞬间的愣神,怎么回事,他竟忽然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 “主子,田兆兴的人马还有剩余我们要不要动用那些人?” 薄昭抬手阻止了,“你现在手下还有多少可以执行此次任务的?” 阿旭想了想,“大多都在青神村里,除了那些就是府兵了,可府兵动起来怕是会留把柄,一旦失手很容易被追查,我手下的暗卫算起来还能用的还有三四十人。” 薄昭听后面色明显凝重了许多。 阿旭像是知道薄昭的想法,“只是个丞相长史府,又是夜袭,或许够了。” 薄昭听后摇了摇头,“此次行动务必要成功,或许二字不能出现在我这里。” “主子有主意?” 薄昭沉吟了一会儿,“那个崔康安如今见我示弱,竟有断了往来之意,真是个十足的老贼,呵呵,他或许精明可他那儿子可不一定。” 薄昭招了招手,阿旭躬身离得近了,附耳过去。 薄昭小声地同阿旭说着,脸上流露出得意之色。 阿旭听后拱手领命,退出了房间。 薄昭看着阿旭离开的背影,轻声开口道,“上船容易,想要下船可就难了,崔大人。” 他面上神色看起来十分阴沉,嘴角牵着一个诡异的弧度,看得一旁的薄永益浑身发凉。 薄昭转身看向一旁的儿子,薄永益一下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喊,“爹,爹。” 薄昭其实并没有想跟他说什么,只是忽然间撞上了视线而已,却被这两声爹给叫住了。 “何事?” 薄永益现在有些后悔,何事?其实没什么事,可现在不说些什么好像不对,于是他开口问了个这些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我就是想问问,为何这些天府里像是有两个阿旭?” 薄昭眼里忽然柔和了些。 “难得你注意到了。”他斟酌了片刻才继续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世上有一些神奇的东西,是人无法解释的。” 这话一出,薄永益一下被提起了兴趣,他喜欢神奇的东西。 “那是我十年前得到的,是两片金色的叶子,他直接可以改变人的外貌变化成另外一个人,这种变化相当精妙基本无法被发现,且只要戴上除非自愿,否则别人是无法取出抢走的。” 薄永益十分惊讶,“还有这种东西?爹可不要唬我。” “怎会,那其中一片叶子我用来找一个东西,却在前些时间遗失了。” 薄昭说到这里有点愣神,那片叶子最初就是遗失在蜀地,会不会早就被文华或者那个常钰给夺走了呢? “爹,那戴上叶子到死都不会被发现吗?” 薄昭回了回神,“对,只要不是自己取出,到死都不会被别人发现。” 薄永益眼睛一亮,“那还有一片呢?” “前日遗失了。” 薄永益虽有一瞬间的失望却转瞬间就恢复过来,“爹,让我去找这叶子可好,若是发现,我定然也能帮到你。” 薄昭笑了一下,“这可不好找,且一定十分危险,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为父心领了。” 薄永益摇摇头,“儿子不怕危险,我会带着人的,父亲,我一定帮你找到叶子!”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离开了。 薄昭叹口气,好容易儿子有点干劲儿,他也不好阻止,吩咐了人多加照看,也就由他去了。 第143章 姬云醒了 打理完绸缎装的琐事常钰又赶回了府里,出门前姬云还在昏睡,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夜里的常府十分安静,昨日里挖坑埋人处理青神村的现场大伙都忙活了很久,现在大多都在休息。 拓跋淳守在姬云的房门前,连续几日没有合眼,他看起来却并不困,瞪着眼睛坐在房门口的阶梯上出神。 他红色的抹额下是一双充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眼神也不似以往锐利,只看着院里黝黑的深处沉思,以往精心修剪的胡子此时看起来有些拉碴。 看见常钰来他回了回神,赶忙起身行礼。 “主子。” “阿淳,你……” 常钰站定后看着他有些憔悴的形容,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从青神村回来这还是他们二人头一回单独说话。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常钰能理解他现在的复杂的心境。 好在拓跋淳还是那样灵敏,立刻化解了尴尬。 “主子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常钰不太会安慰人,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好。姬云呢?醒了吗?” “还没有,他被下了很重的药,脑部或许有些受损,估计要休养很长一段日子,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有后遗症。” 常钰眉头皱起,“嗯,你快去休息吧,我来守着他。” “好,主子也别太担心了,我会好好医治他,不会让他有事的。” 常钰点头应下,他当然相信拓跋淳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姬云。 拓跋淳离开后,常钰缓缓推开了房门,好在床上的姬云面色红润,呼吸平缓,常钰也稍稍松了口气。 姬云的床边还趴着一道美丽的倩影,她抓着姬云的手上半身伏在床上,睡得正香,正是姒灵。 姒灵依旧穿着前几日的衣服,看来是一直都守在这里了,这么注重外在的她在以前是从来不会这样连着几日不更换衣物的。 常钰缓步走进屋里,生怕吵醒了她,想着还是让她多睡会儿吧,姒灵一定也很累了。 谁知常钰刚一靠近,姒灵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忽地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 “啊!!!” 接着一下跃上了姬云的床,直接坐在了姬云身上,惊恐地看向常钰的方向。 常钰也被吓了一跳,举起双手摊开,柔声快速说道,“是我,是我,你别怕。” 姒灵迷迷瞪瞪地努力睁开眼,眼神缓缓聚焦。 待她看清来人这才松了口,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些紧张,我像是做梦了,梦到有人来刺杀姬云。”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后怕,转头去看了看姬云,这一看不得了,她一下更紧张,只见姬云的脸色从刚刚的红润直接转为了紫红。 “啊,姬云!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脸怎么紫了。” 姒灵吓得不轻,不停地拍打着姬云的脸。 常钰无奈地扶额。 “那个...姒灵姐姐你要不先下来。” 可惜姒灵此时根本没听见常钰在说什么,因为姬云此时忽然张开嘴,大口地开始呼吸像是憋了很久溺在水里的人,突然从水里露出了头,与此同时他竟然睁眼了。 “!” “!” 两人四目相对,姒灵激动地一下扑了上去,“你醒了!你没事了吧!” 姬云猛地咳了起来,压着嗓子喘着粗气,“救命,救命。” 此时刚走没多久的拓跋淳听见尖叫声已经折返了回来,连带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张大力也赶到了门口。 只看见两个在床上紧紧抱在一起的人,二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瞪着大眼站在了门口。 姒灵松了手,“怎么了你?” 她瞧了瞧姬云,转头向外看去,“阿淳,你快来看看,姬云醒了。” 姬云缓过气来,终于说出了那句话,“你快从我身上下来...” 姒灵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像是终于从睡梦中清醒了,一下从床上翻下来。 待她站定后姬云脑袋向后一仰,感觉自己终于得救了。 姒灵拂了拂凌乱的衣衫,面色逐渐恢复淡定。 她站在那儿清了清嗓子,“既然醒了,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三两步朝门外走去,拨开看热闹的两人,消失在夜色里,步伐急促再没有往日的婀娜从容。 常钰有些失笑,但此时姬云刚醒,还是这里的事比较重要。 “阿淳,快进来看看吧。” 拓跋淳收回追着姒灵一起出去的目光,迈步走进的房里,按着流程给姬云把脉,问话,一点点仔细地给姬云做起了检查。 拓跋淳问什么姬云就答什么,连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这种问题都问了个遍。 姬云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又在常钰略带威胁的目光中一一老实答了话。 问完后拓跋淳也稍微松了口气,“要是再昏迷下去我就要头疼了,还好现在这么快就醒过来了。除了会再头晕乏力几日,应该没有其他问题了。” 拓跋淳重新将被子给姬云盖上,“我先出去了,明日给你弄点药,你喝了会舒服些。” 姬云点了点头,拓跋淳转头看了看房里的人,又转回去看姬云。“抱歉啊兄弟,这次算我欠你的。” 姬云一脸茫然,“什么?你欠我什么了?钱吗?什么时候借的?” 拓跋淳无语,没有回答姬云的话,像是也不太需要,他直接起身带着张大力一同离开了。 眼看着拓跋淳走,姬云还是没反应过来,转过去看常钰,“主子,他什么意思?” 常钰当然明白,拓跋淳这是把这回拓跋修给他们带来的麻烦都算在自己头上了,觉得姬云这回栽了是他的责任。 他淡定地坐在姬云的床边,“嗯,没什么,借了点小钱已经还了。” 用他自己的愧疚还的,不过说到底常钰从没觉得拓跋修的错跟拓跋淳能有什么关系,只是他心思纤细,常钰也劝不住。 姬云哦了一声,“这有啥。” 话落,他眼神突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坐了起来。 常钰赶忙扶着他,“你慢点,你要干什么?好好躺着!” 姬云看着常钰颇为紧张,“主子,神叶,神叶你拿走了没?!” 第144章 兵马集结 常钰笑了笑,看姬云这样子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他从怀里掏了掏,一片金色的叶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姬云看着神叶,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伴随着一阵恶心袭来,他赶紧躺了回去。 “拿了就好,拿了就好,可再不能让外人拿走了。” 常钰看着叶子若有所思,“其实……” “怎么了?” “……我拿到叶子之后一直在想,除了你的那片,这叶子其实对我们来说挺多余的,既没什么用处,还容易遭人觊觎。” “你想毁了这叶子?” 常钰有点迟疑,“我还没想好,但如果有一天,我让这片叶子消失,你会不会.......毕竟硬算起来这是你们姬家的东西。” 姬云咧了咧嘴,“主子,您这硬算算的确实挺硬的,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姬家既然归顺了部族,这东西自然归部族处置。” “呵,你倒挺大方啊。” “倒不是大方,只是经此一事,我现在也觉得留着不是什么好事,怀璧其罪,若是一直存在,或许我们以后会永无宁日,今日是薄家,明日又会是张家、李家。” 常钰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的时候从不这样觉得,只是引以为傲,现在长大了出来了才知世间险恶,我若强大,宝物自然是宝物,反之则是催命符。” 姬云摇摇头,“主子,就算你再努努力,叶子一戴,把皇位篡了,该遭人觊觎还是一样遭人觊觎,你已经很强大了,所以别这么说。” 常钰眨眨眼,有些惊讶地看向姬云,“你这是怎么了?突然看得这么透彻?开窍了?” 姬云不明所以,“主子,难道你一直觉得我很笨吗?” 常钰咳了咳,站起身来,“怎会,你可是我的心腹,别说话了,赶紧休息吧。” 一边说着常钰一边放下床帘,阻止了姬云继续聊下去的势头。 姬云撇撇嘴完全没往心里去,眼睛一闭,没过多久就又睡着了。 常钰按部就班地每日继续上朝,皇帝关心他身体是否有恙,他也只说一切都好。 绸缎庄的生意一如既往地惨淡,好在宋佑接到消息,已经开始往这边赶了,两位店里的老人听到消息这才稍稍放心。 常钰埋在各府及宫中的眼线集体出动,疯狂地找寻着那封牧月生提前写好,藏在田兆兴家里又被抄去的信,究竟去了哪里。 这封信非常关键,常钰觉得是一举将薄昭和崔康安全都端掉的关键物证,可惜时间缓缓过去,那封信就像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薄昭和崔康安二人这几日也突然安静了下来,上朝时也不再与常钰针锋相对,表面看去两拨人马像是同时偃旗息鼓了一般。 但是常钰知道,这只是风雨来临前的预兆,他们一定在谋划着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常钰猜得倒是没错,薄昭屡次三番地去找崔康安,准备联手对付常钰都被崔康安以各种理由岔开话题。 薄昭一怒之下绕过崔康安,派薄柔心去给崔宇之哭诉,说常钰是如何如何恶毒,如何害死她姐姐的。 奈何薄柔心心肠柔善,不是确定的事情绝不乱说,几番约见下来毫无成果,薄昭这才发现养了个帮倒忙的女儿。 无奈之下他只能让薄永益去接触崔宇之,薄永益干劲十足,三两次花天酒地之后就假装醉酒把薄怜儿死的事全往常钰身上扯。 崔宇之知晓后怒火攻心,当下就跟薄永益结盟,要共同对付常钰。 谁知两人的动作一直被牧月生的人监视着,在觉察到不断有人马往两人府中聚集时,牧月生就派人以维护治安的名义开始抓捕这些不明人士。 崔康安自然也发现了端倪,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儿子,现在正在风口上,千万不要去蹚浑水,谁知崔宇之痛失心爱之人,根本不听他父亲的劝解,一气之下竟然直接盗走了崔康安的手令,从家里出走了。 崔康安急得不行,派人出去寻找,也被牧月生的人以各种理由阻拦,几日下来,崔宇之的一根毛都没找到。 牧月生自然不知道崔康安到底要干什么,但他直觉这些人肯定不会憋什么好屁,统统拦下来一定没错。 崔康安不敢与牧月生直接明面上翻脸,委委屈屈地私下派人寻找打听,但这样一来找人的速度自然慢了许多。 崔宇之出了崔府后直接躲进了薄永益的一处私宅,将这里作为二人谋划的基地,开始通过地下隧道将人不断聚集起来。 牧月生的人将崔宇之跟丢后,也同样久久没有找到崔宇之的踪迹,又过了五日才接到消息,找到了一处可疑的宅院,里面每日都会传出操练的声音,见过的居民都说里面有许多没见过的生面孔。 牧月生立刻下令,让手下带人去查探,谁知到了那,里面的人竟然全都消失了。 牧月生收回人马凝神思考,不管敌人往哪里转移,最终的目的肯定只有一个,就是常钰。 且根据线报,那府里起码有三四百人,若是集体出击定然只能走奇袭这一条路,否则太引人注目一定会被发现的。 他当机立断连夜带着他的侍卫,去了常府。 常钰看见这夜里突然出现的兵马都愣怔了半瞬,要不是牧月生提前过来跟他打了招呼,他都要以为是敌袭了。 常府本身就驻扎有百人,牧月生带着人一来,直接把常府院里挤了个满满当当,好在常府的植被还比较丰富,空地少石林、树林多,分散开来树里、草丛里全都埋伏上了人。 常钰坐在屋顶的冀上,牧月生站在一旁眯着眼睛不断往周边扫视着。 “你有这么多人马啊,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常钰看着下面黑漆漆的地方,那个后院的角落竟然都被占满了,稍微大一点的树上就得站上十来个人,小一点的挤一挤也要挂上四五个,常钰粗略估算这怎么着估计也有四五百人。 牧月生眨巴了下眼睛,十分无辜,“你也没问过呀。” 常钰略略点头,“哦,那你还有多少人?” 牧月生想了想,“嗯,府里还有三百多,主要是你这里太小了,来得太多不好埋伏。” 常钰眼睛亮了,竟然有这么多! 牧月生接着说,“封地还有八千兵马可以随时调用,再多就要等了,调用起来比较费时。” “……你牛。” 他倒是完全忘了,这是个有封地的亲王。 第145章 埋伏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月光,长街上漆黑异常,只有沿着街两旁不时悬挂着的灯笼勉强描出了街道的轮廓。 在如此安静的夜里,些许声响就显得尤为突兀。 窸窸窣窣声渐起,像是从地底传来,又有些闷让人很难寻找到发出声音的源头。 常府院墙的角落处地下忽地一阵松动,只见一块方形的板子突然从地底被掀开,露出一个人头,那人向四周瞧了两眼又将那块沾满了泥土的板子盖好,缩了回去。 崔宇之捂着鼻子站在下面,听来人汇报。 “崔公子,现在正是好时机,此时动手万无一失。” 崔宇之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穿黑衣的男人,倒不是他不耐烦,只是这里的味道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你家公子呢?” 站在一旁的阿旭赶紧回答道,“薄公子一贯体弱,这里他来不了,再说有我们就够了,薄公子会在外围接应我们的,崔公子放心吧。” 崔宇之眉间的纹路更深了,心里暗骂,“这个软脚虾,行动的时候突然就一贯体弱了,喝酒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 再次呼出一口气,“罢了,这么多人也够了,亏得你们还有这样的奇人,这次行动才这么顺利。” 崔宇之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刚刚那个钻出去探路的陈四。 陈四淡定地拱了拱手,他别的特长没有挖地道地下室却是一把好手,“也是我们运气好,这附近刚好有我之前曾通过的一条隧道,稍微再通一通就直接到这常府的正下方了。” 崔宇之咧了咧嘴,“真是天助我也。” 话落一股酸味直接钻进了他的喉咙,辣得他直接发出了一声干呕。 陈四尴尬地咳了咳,“之前那通道有点久了,自然积了些雨水污水下来,味道是有点难闻。” 崔宇之摇了摇,“没事,这点我还受得了,走吧,开始行动。” 隧道里乌泱泱的队伍开始慢慢地向前涌。 崔宇之掀开那块木板从地里钻出的那一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里湿润清香的空气。 他同阿旭、陈四是最先从地里钻出来的,在站定的瞬间崔宇之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他转身向高处看去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他向后面不断钻出的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时间匆忙,这个院里他们一共就挖了这一个出口,他得等所有人全部出来再一起攻进去,确保万无一失。 阿旭站在一旁打量着周围,这里是常府的后院,植被相当茂密,空气也很清新,可他自从出来之后就总觉得有些不对。 作为薄昭身边顶尖的高手,他的感觉相当敏锐,很多时候总能提前判断出危机。 而此时这种危险的感觉就十分强烈,他又一次扫视过周边高大的树木,可惜今晚云层太厚,可见度太低,他实在看不清四周。 崔宇之压着声音问,“怎么了?” 阿旭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常府的建筑都在最中央,我们从后院出来,分散开来包抄一定能将整座府全部端掉,不留一个活口。” 崔宇之此时已经放下了挡在鼻口处的手,但依然有黑巾蒙面,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仿佛闪过了一丝红光。 报仇!他要给怜儿报仇! 又等了片刻,所有人全部出来之后,崔宇之下令开始分散,他则向着中央的建筑走,黑巾覆盖的面上是一丝勾起的唇角。 待所有人全部就位后,崔宇之高举起了右手,他只要将这右手挥下,所有人都会开始行动,他们会在外围直接放火,等着人发现后再一个一个解决掉。 “常钰,让你烧我家房子,今日也轮到你了。”崔宇之低低地念了一句,右手狠狠向下一挥。 谁知他这手却突然像是失去知觉了一般,他能确定他向下挥了手,却...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了。 崔宇之定睛看去,他的手臂已齐根断去,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白骨与红肉,竟是鲜血都还没来得及流出。 “啊!!!!!” 从没上过战场的崔公子哪里经得起这种变故,一下已经忘记了他们今日是来偷袭的,一声惊恐的喊叫直接冲破了寂静的夜。 阿旭此时已经拔出刀刃,挡在了崔宇之面前,心中大叫不好,“自家公子不能出事,他安排在外面了,可这崔家公子也千万不能出事啊,不然这家人铁定得和主子决裂。” 他当机立断准备代替崔宇之下令,可远处已经传来了一个一个惨叫与无数尖锐的破空声。 他挥刀拂去几根朝他射过来的暗箭,大声吼道,“上!都给我上!” 说完自己拉着陈四扶着崔与之开始缓缓向后退去。 常钰站在房顶,叉着腰有些得意地看向牧月生,“如何?” 刚刚那飞出去的直接断掉了崔宇之右臂的大刀正是常钰扔的。 黑夜里牧月生的眼睛仿若注入了流光,那么远的距离,又是这样黑的夜,不说精准度那力道竟还能如此大,真是让人佩服。 得,看牧月生这表情常钰就非常心满意足了,可他还是听到了牧月生丝毫不吝啬地表扬,“厉害,我做不到。” 院里早已埋伏好的人开始行动起来,敌人准备放火,他们何尝没有准备弩箭,这夜里再黑,院子只有那么大,只要不往草丛里射,空地上全是活靶子,一射一个准。 惨叫声不绝于耳,一两轮齐射之后,幸存的人开始寻找着周围的掩体。 他们一个个看见周边的茂密的草丛植被都是一喜,一个个朝着草丛开始狂奔。 谁知冲到里面才发现这里守着的人竟然比埋伏在树上的人还多,一个个挤在一起像是等他们很久了的样子。 几道刀光闪过,又倒下一片。 常钰站在屋顶笑着挪动了几步,那个方向正是朝着崔宇之的方向,“哈哈,今日姬云终于能好好出一口恶气了。” 说着他高举双手,朝着那边比了几个手势。 姬云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看着常钰打出的手势他吹了一个响亮的哨子算作回应,之后便面无表情地抽出了两把背在身后的长刀。 阿旭带着陈四和崔宇之一路退到了边缘处,眼看着已经能看见围墙了。 “陈四,快,带着崔公子先走,今夜这里是待不得了。” 话落,只见一个手持双刀的俊俏男子却缓缓从墙角处露出身影走了出来,声音冰凉像是地狱传来,“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多坐坐啊,你说是不是?阿旭。” 第146章 伪造物证 阿旭挡在二人面前,脸上尽是疑惑,他能分明地感受到面前这人的杀意与愤怒,可他却不认识此人,这是什么时候结的仇怨? “你是谁?” 他这话一落姬云更生气了,又回想起之前被欧阳修扮的那个假阿旭骗得团团转的事,他知道这不是同一个人,可他看着就来气,谁叫他们长了这么一张脸。 姬云没有回答他,直接持刀冲了上去。 阿旭见此也不再多话,给陈四使了眼色后就持刀迎上,两人瞬间缠斗在了一起。 阿旭身手很不错,硬接了姬云势大力沉的几招后也没有出现颓势,此时他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拖住姬云,给那两人制造出逃走的机会。 只要他们两个人平安逃出去,他一个人怎么也能脱身。 又是十几个来回,阿旭逐渐感到有些吃力,他掐算着时间向周边寻找着陈四二人的身影,几个扫视之后却忽然心神不宁,差点被姬云直接削掉脑袋。 只见陈四被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直接按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崔宇之则被一个壮得像山岳一般的男子扛在肩上,看样子已经昏死过去了。 这两人正是拓跋淳与张大力。 “我x你!我跟你拼了!” 阿旭火了,单手持刀一下改为双手,猛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姬云接了两刀后脸上忽然有了兴奋之色。 “好!躺了那么久,正好用你恢复恢复劲道!” 姬云也不着急,一边看着院里的人收拾残局,一边跟阿旭飞快地拼着刀。 几次三番没有攻下来,阿旭也发现了,虽不会被立马置之死地,但他确实不是面前之人的对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阿旭狠狠地鼓了劲,劈开姬云的攻势转身准备跑路。 谁知姬云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提前往后退了半步,随后一跃而上跳到了阿旭的正上方,然后一脚将阿旭的刀踢得老远。 阿旭落地后滚了两圈,赤着双血红的眼望着姬云。 姬原笑着把两把刀收回后背,同样举起双拳再次向阿旭冲去,两人又热火朝天地打了起来。 张大力站在一旁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以前常年在田里耕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夜间行动他总是忍不住犯困,特别是没他什么事的时候。 他颠了颠肩上已经昏迷过去的人,转身走了,“我先去把他交给主子了。” 拓跋淳此时也卸掉了陈四的武器,将人捆起来交给了一旁的手下扛着,“我也过去了,你别玩太久。” 姬云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拓跋淳刚转身走几步时还能听见对拳时两人的呼喝声,没走多远声音就变得只有沉闷的暗响,姬云已经把阿旭按在地上狂揍了。 被扛走的崔宇之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刚刚出来时的那个地方,脚下就是被他们打通的那个地道出口,右臂处剧烈的疼痛让他很快清醒了过来,看向四周。 周围灯火通明,一点也不像是在夜间,身着兵服的人围成一大圈,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火把,将这一方天地照得明亮。 小院里他的人已经都不见了,三三两两的人正在打扫地上的血迹,仔细一看穿的是贼捕掾的衣服。 常钰坐在正中央的藤椅上,脸上带着瘆人的笑意,牧月生、姬云等都如众星拱月一般站在他的身边。 “嗯。”一声闷哼传来,吸引了崔宇之的视线。 只见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躺在他身边,正在不断地颤抖哀嚎着,他定睛仔细看去,竟是阿旭。 “你,你没事吧,你,我...”崔宇之有些语无伦次。 咳咳,姬原轻咳了两声,抓回了崔宇之的注意,他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看了崔宇之两眼,开始悠悠地在竹简上写写画画起来。 “崔府大公子,崔宇之,带匪徒连夜偷袭朝廷命官府邸,黑夜中被当场射杀,找到时已气绝。” 姬原一边说,一边写,神色很是淡然。 崔宇之听后大惊失色,惊恐地喊道,“狗官!你这个狗官!你想草菅人命!你滥用职权!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姬原停下笔看了他两眼,又开始写,“现场从崔宇之身上找到信件,为轵侯府中下人所写。” 话落,姬原向一旁的助手使了个眼色,助手上前将写好字的布条拿到阿旭面前,站在那里缓缓读着上面的字。 “阿旭代侯爷传话:宇之吾侄,夜袭常府是你已答允之事,切不可推脱,反之,你父之性命则忧。” 念完他便抬起阿旭血糊糊的手掌按了上去,崔宇之想上前阻止却死死地被身后的人按住。 “狗官!你竟敢伪造物证!你这畜生,你不配为官!” 姬原对崔宇之的喊叫充耳不闻,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助手做完后干脆利落地在阿旭后脑上开了一个洞,没多久阿旭就不再动弹了。 崔宇之看到这里突然不再出声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今晚难道一死,双腿不自觉地发起抖来,片刻后,他恶狠狠地瞪向坐在正中的常钰。 常钰笑眯眯地开口,“崔公子,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样的,被人利用不说还如此卖力,真真是要让你那父亲气死。” 崔宇之深吸了两口气,“利用又如何,我就是要给怜儿报仇,只要能报仇,我不在乎什么利不利用的。” “是吗,你就没想过消息的真假?” 崔宇之眼神中有了些许震动,“你别想骗我,就是你派人去侯府下毒的!” 常钰噗哧了一声,“说什么呢,我可没有派人下毒,你看你都要死了我何必骗你呢。” 崔宇之有些难以置信,可还没等他说话常钰就接着继续道,“那是我亲手下给薄怜儿的。” “你!” 崔宇之喷出一口血。 常钰站起身来,“行了,现在你仇也报不了了,你死之后就连你父亲也不会来找我,只会去找薄家拼命,真是感谢你帮了我的忙啊,崔公子。” 说完再不理会他,径直离开。 崔宇之跪在那里整个人再没有一丝力气。 他垂头看着地面,回忆起自己作为御史大夫长子风风光光的一生,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栽了的,可惜还没让他想多久,视线中的胸口处就被两把长刀从后贯穿,失去了意识。 第147章 闹起来 姬原搜集好他需要的物证、留下必要的几个人证后便下令将整个院落打扫干净,恢复成之前的模样。 有了牧月生的人手帮忙,现场打扫起来相当快,天光完全亮起的时候现场已经收拾干净了,最后一步便是将那通道完全堵死。 第一个士兵跃下通道时,猛然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人畏畏缩缩地躲在那里,这竟是薄永益。 薄永益见不跑不行了,这才沿着七拐八拐的密道逃离,士兵赶紧招呼后面的人跟上,自己前去抓人,可惜密道里面光线太暗,没走两步他就要撞上,而薄永益却对这里很熟悉,跑起来相当快,几下就甩开了追兵,不见了踪影。 原来,今日薄永益并没有听阿旭的话,在远处等着去支援他们,而是悄悄跟在后面,躲在密道里看戏,若是他今日能听话、察觉出异常后就赶紧去帮忙,说不定还能将阿旭几人救出。 可薄永益觉得这么多人手袭击一个官员府邸,闭着眼睛都够了,怎么也用不上他,所以抱着看戏的心态尾随着队伍,躲在暗道里面看戏。 暗道当时一直是打开的,里面黑而院落里却亮,夜里声音又大,薄永益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这一看吓得他自始至终都不敢动作,直在密道里面咽唾沫。 可惜姬云他们以为人已经全都出来了,没有再往密道里查验,不然定能发现他。 直到常钰离开,现场开始打扫了,薄永益才揉了揉僵硬的腿,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准备跑路,没走多远士兵就下来看见了他。 死亡的恐惧在一瞬间催着他爆发出所有的力气逃跑,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他最终还是跑掉了。 消息传到常钰耳朵里时已是下朝之后,他听罢只打了一个哈欠,心里暗骂,为什么干什么事都要选晚上,他这白天晚上连轴转下午睡觉的节奏什么时候一定要改改。 “随他去吧,现在事情多,等处理完了自然就轮到他了。” 张大力点头,扶着常钰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上牧月生端端正正地坐着,见常钰进来立马伸手扶了一把,待他坐定后才开口,“府里都处理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事情挑出来。” 常钰咧了咧嘴,“今早上轵侯爷脸色不太好,崔康安找他搭话,问他那宝贝儿子的下落,轵侯脚下跟有风似的,跑得可快了。” “看来轵侯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的,昨晚的事他一定都知道了。” “嗯,就算昨晚不知道,今天他那个跑回去的傻儿子薄永益也一定会告诉他的,凭轵侯的能耐回去后就会有动作。” “那你准备?” “你放心,我已经让姬原去给崔康安报丧了,连带着东西一起带了过去,人总会比较愿意相信自己第一回见到的东西,等轵侯再想去解释弥补,怕是有些困难了。” 牧月生刮了刮常钰的鼻子,“就数你最机灵。” 常钰揉着自己的鼻头,“别弄,塌了就不好看了。对了, 今日我入宫还得了一个好消息。” “是吗,让我猜猜看。” “好啊。” “嗯...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找到了?” 常钰开心地点头,“对,是千瑶姐姐发现的,原来那封信是被你皇帝爹爹自己藏起来了,他早就看到那封信了却按下没有提。” 牧月生略作沉思,“毕竟是扶保我父亲登基的功臣,父亲或许不忍心。” 常钰皱着眉头,“哼,我就知道,皇帝哪有什么真心,指使谋杀他爱妃的大罪,他竟也能按下不提,而且还有你中毒的事情在里面,两桩事情加在一起,都这样了,他还要保全薄昭?” 牧月生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我们两最终都没事,不过现在云美人既然自己找到了那封信你觉得是不是能借此做些文章?” 常钰沉默起来,拇指轻轻地弹动着,想了许久他才开口道,“可行,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此事正好一石二鸟,借此与皇帝闹翻,直接让姐姐离开。” “你是想让云挑破后闹大,再服假死药?可是远伯还没回来。” 常钰摇头,神色有些狡黠,“他那假死药暂且保留,我有其他方法救姐姐出来。” “嗯?说来听听?” 常钰伸手也刮了刮牧月生的鼻子,“你这么聪明你再猜猜看啊?” 牧月生笑得明朗,“好,我努力。” 两人就这么调笑着,乘着马车回了府,可惜牧月生想了许久也没找到那个答案。 崔康安这边,得知儿子的死讯后自是悲痛欲绝,见着儿子留下的遗物与信件更是直奔轵侯府,誓要找薄昭要个说法。 薄昭反应却慢了半拍,他才刚听完儿子将昨日夜里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还在修正自己的对策,崔康安就已经堵在大门口拍门了。 这一闹动静颇大,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了,御史大夫和侯爷的热闹,这简直百年难得一遇啊,怎么能不看。 崔康安本人还算是胸有城府的,奈何一朝痛失爱子,什么理智都抛之脑后了,他现在只想冲进去跟薄昭对命。 薄昭眼见着府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带上薄永益从陈四老早就挖好的地道中溜了,留下薄柔心去面对那个疯子。 薄柔心胆子小,加上胳膊肘总往外拐的毛病,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们理亏,她之前也被指使去说服崔宇之袭击常府,只不过她没怎么说也没成功,现在哥哥成功了还把人害死了,她是一百个心虚。 所以门一打开迎接崔康安进来,还没怎么说话,薄柔心直接就吓晕过去了。 侯府的人见状赶紧将薄柔心抬下去,并且上前一再解释侯爷不在府里,下了朝就没回来过云云。 崔康安自然不行,也管不着君臣礼仪了,叫人直接把侯府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在发现薄昭确实没在这里,这才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待崔康安离开,围观百姓还围着驻足良久,来得晚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来得早的便也聊得起劲,一直到日落黄昏要回家吃饭了,人群才渐渐散开。 天完全擦黑的时候,基本半个长安的老百姓都知道了一件事。 “昨天晚上轵侯把御史大夫的儿子害死了。” 第148章 变故突生 翌日一早,崔康安已经入宫守在了等待上朝的小房中。 之所以等在这里而不守在宫门口,就是怕薄昭远远地看见他直接跑了不来了。 他的儿子新丧,朝廷是有法令,丧期不必上朝的,可崔康安实在气不过,一晚上没有睡着,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凭什么轵侯的儿子就好好的。 让自己的儿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还丢了性命。 “府里你能躲,我倒要看看上朝你怎么躲。” 怀着这样的心情崔康安一直等着这里,绷紧了所有神经,就等着薄昭一来他就要冲上去。 谁知上朝的时间都到了,薄昭也没来,崔康安直接被太监带着往大殿而去了。 行进途中自然也不乏上来劝解宽慰的人,崔康安都充耳不闻,来人也只能叹叹气就离开了。 薄昭今日其实来了的,但他不想同崔康安拉拉扯扯有失体统,于是自己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等到时间到了他再自己走上大殿。 虽说躲在府里清静,但今日这事姬原已经上奏,他若不来,这事情就不好说了。 虽然皇帝历来都站在他这边,可若不给个说法,明面上确实下不来台。 崔康安到了之后一眼便看见已经等在这里的薄昭,奈何太监已经高声喊着开朝,他再怎么样也不敢直接上去,说法没要到,反倒丢了自己的小命就不好了。 姬原与常钰二人静静地站在后面观望着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文华站在常钰旁边,视线一直落在常钰身上,只是常钰并没有注意到。 最近他总算看清楚常钰到底来长安干什么的了,从一开始向他父亲寻求官位,到入山帮助剿匪,入了长安之后立马就跟轵侯家结下了梁子,又是当钦差杀了薄梧又是现在剿得御史大夫同薄昭不睦。 这一桩桩件件的事,看起来像是一开始迫于无奈要跟他一起站队,实则早就将他踢出局外,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最开始他只是以为常钰想一展宏图,报效朝廷,却在临行前听父亲同他分析叙说,他才明白其中还有隐情,虽然已经知道常钰的来历,但他与父亲一开始都没有想到这里面竟是如此深渊。 今日朝中紧张的气氛也一定预示着将有大事发生,到底是什么呢?他现在对常钰来说,是不是已经没用了? 文华对自己心中的想法感到惊讶,回过神来的时候,朝上已经开始吵起来了。 姬原的奏报昨日就递上去了,这是大事,今日皇上一定会给出答复的,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皇帝不仅没对薄昭有只言片语的责怪,甚至直接下旨,以用心不纯、教子不善、谋害朝廷命官等诸多罪名,将崔康安革职查办,斩立决。 崔康安跪在地上脸色煞白,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遭殃的竟然是自己,那些罪证交递上去,皇帝怎么着也应该对薄昭有些动作,再不济训斥责怪也是应该的啊。 他跪在地上不住地辩解,说事情不是皇上想象的那样,他可以自证清白,请求皇上看在他老来失子的份上给他一个机会。 皇帝却并没有留情,大手一挥直接令人将崔康安拖走。 崔康安开始在大殿上疯了一般地磕头,皇帝却依旧面不改色,侍卫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眼见着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而薄昭还在一旁笑得云淡风轻,失子之痛加上被冤枉的委屈使得他一下怒从中来,彻底疯狂了。 他砸碎了手中的玉鉴,用尖锐的一头直接向薄昭刺去,薄昭从始至终一直盯着崔康安的,见此情形一连退后数步想要躲开。 侍卫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竟有人如此大胆,敢御前行刺! 薄昭退至侍卫身后躲着,崔康安眼见着被拦了下来,依旧不甘心,直接在要被抓住之前将手中的玉鉴朝着薄昭扔了出去。 玉鉴飞旋,直接刺进了薄昭的右胸。 崔康安当场被侍卫拿下,捆在一根粗壮的木头上后,往大殿外抬去。 他嘴里却还不消停,不住地咒骂,“薄昭!你这该死的小人,仗着娘家势力颠倒黑白!横行霸道!下地狱去吧,你们全家都下地狱去吧!” “你那女儿就是该死!贱人!死的好!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声音渐行渐远,朝中文武百官无不震惊,这崔康安当真是疯了,若一开始只是他遭殃,他这一骂十有八九得诛九族了。 薄昭捂着伤口,嘴角咧着,脸上尽是嘲讽,他轻笑两声,“也不看看这天下到底姓什么?这是刘家的王朝,老夫岂是尔等小辈能轻易动作的。” 玉鉴插得不深,薄昭直接就拔出来了,他颇为得意地转过身去,朝皇帝拱了拱手。 “本侯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得皇帝准允,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大步走出殿内,临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补了一句,“皇帝不必担忧,本侯自会去偏殿找太医医治。” 等到薄昭离开许久大殿上也没有人敢说话。 文武百官人人自危,生怕谁先开口立马就得罪了薄昭口中的“刘家的王朝”,也没有人抬头看皇帝,生怕冲撞了,下一个斩立决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也正是在此时,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刺破大殿的宁静。 “常钰听旨。” 文华心中咯噔一声,这是要对付常钰了吗?! 眼见着常钰从队列中走出,他很想拉住常钰让他别去,可那样又能救到他吗?他缩回了手,目光一路尾随着常钰走到正中。 常钰步伐稳健,眼神却逐渐变得凌厉,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边的环境,这殿内空间有些大,他同皇帝的距离还不太理想,他上前几步跪在比之前都远,而离皇帝近一些的地方。 若是之前种种都不能动摇薄昭的地位,那就算姜千瑶后面再努力去折腾那封信的事,可能也都无济于事了。 他们准备了这么多年的事,绝不能失败,父母的在天之灵都在看着呢,他此刻觉得死去的那些族人一个一个都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他,随着祭祀时的旋律低低地念着。 不许失败,不许失败。 他握紧拳头,跪下听旨,皇帝若要动他,不得已他只有挟持皇帝,杀了薄昭再说,就算今日再也走不出这个宫门,他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