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冤家》 楔子 ‘纵横帮’在东南亚一带的地位就像洪门、青帮在中国明清及民国初年时一样,是一个大家都知道存在却不得其门而入的神秘地下组织。它与洪门同样和国家、政治、经济有着密可不分的关系,却又不能曝光在太阳底下;成员人数至今成谜,但从许多东南亚政要对它忌惮三分及全世界黑道组织对它敬若神明,可看出它的势力早已横扫黑白两道。不管它是否能登上抬面,它掌握了束南亚的政治金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由于鲜少曝光,众人唯一可以确信与纵横帮有关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它的大本营在新加坡;二是它与‘海’有着很深的渊源。 这个讯息曾让许多人大感讶异,纵横帮怎么可能在法治与纪律都以严苛出名的新加坡立足呢? 但这是事实,且还要从许久以前开始说起。 而海,正是它与新加坡结缘的开始。 根据记载,二十世纪初期,东南亚一带经常有海盗出没,尤其是在麻六甲海峡及新加坡、马来西亚与印尼之间的海域。这些由不同国家的人所组成的海盗船舰专门打劫往来于海域中的商船与货船,尤其是以运送橡胶、锡矿及香料的船只为目标,造成当时船主莫大的损失。 这群令官商都相当头痛的海盗的由来有好几种说法,有人说是一些被流放的罪犯与海员结合成的团体;也有人说是东南亚贫困的渔民伪装抢夺财物;更有人说是某些船商之间恶意竞争的手法 但事实上,一个以华人为首的集团才是这些海盗真正的领导者。他们是因为中国国内纷乱而南移的帮派分子,战乱使他们遁走他乡,来到东南亚一带,却因为不堪沦为受外国人奴役的华工,愤而逃入海面,成为海上的游民。为了生存,他们开始抢夺过往船只,纯粹搜刮食物与金钱。可是慢慢的,当他们发现食物与金钱已无法满足他们日益众多的成员时,新的抢夺目标就产生了。 这群海盗的领袖决定攻击载运橡胶、锡矿、香料和黄金的船只,连船带货地劫回,再以自己安排的管道卖出,以赚取更大的利润。他们并将海盗船伪装成商船与地主进行交易,承包船运工作;只要是他们承揽的货品,行经海面必定安然无恙,反之,由其他商船载运的货品则势必遭劫。虽然后来地主及商人明白了这是海盗们的伎俩,但为求人货平安,干脆睁只眼闭只眼,继续与之合作。由此,海盗们的势力日益壮大,横行无阻,终致成为各国的大患。 当各国开始注意到海盗问题时,这群看似杂乱无章的乌合之众早已在一位倪姓华人的领导下控制麻六甲海峡多年。 姓倪的首领曾是洪门的一分子,他身边有两名如影随形的助手,一个姓上官,一个姓耿。他们三人是海盗的灵魂人物,而跟随着他们的洪门成员则为海盗的基本干部。倪姓首领以帮派中严厉的统驭方式,成功地将这群不同国籍的海上流氓结合成神出鬼没的海上游骑兵,随着财力的激增,他们的势力也逐渐由海上进逼陆地,严重干扰了以东南亚为殖民地的各大强国。 为了歼灭这些海上的强盗,以大英帝国为首的船舰开始扫荡这群藏身在小岛间的嚣张海盗,并且加强货船的护卫,企图将他们全部逐出领域,以保各国船只的安全。 这群海盗在官方的强力打压下日渐式微,内部也因看法不同而有了歧见,于是有一部分成员脱离海盗生涯,散入世界各地;海盗的势力因此大为消减,终致弃守东南亚这片海域。 随着时代的转变,海盗们似乎已在各国的强力扫荡下销声匿迹,麻六甲海峡又恢复了平静。当大家都认为海盗们已经分崩离析之时,殊不知他们早已将势力延伸至陆地。倪姓首领的手下暗地里渗入了几个地理位置有利的港口,神不知鬼不觉地占据了这些往后都是商业据点的城市。尤其是新加坡,在当时的混乱局面中,他们乘机扩大了地盘,成立新组织,在新加坡局势未明之前就扎下了强有力的根基。 这就是纵横帮形成的经过。 挟着累积的财富与众多的手下,纵横帮积极投入新加坡的整顿独立,除了成立各种商社,并与官方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在政商两界巩固了地位。 从此,这批曾经肆虐海上的狂徒摇身一变成为新加坡改造的幕后功臣。那位神秘的倪姓华人将新组织命名为‘纵横帮’,并冠以它一个合法的机构名称——纵横海运。 他以新加坡为基地,掌控了东南亚海运要冲、太平洋与印度洋的咽喉,将东南亚各海域间的海运交易囊括进袋,再一次成为海上的霸主! 几十年来,纵横帮就以‘纵横海运’维持着光鲜正派的表面,私底下,则是个井然有序的秘密组织,由倪、耿、上官三人领军,改以新的经济力量与金钱攻势成功的跃上世界的舞台。 如今,当年海盗的烧杀掳掠早已成为历史的陈迹,永远沉淀在麻六甲海峡的海底,纵横帮就像是换了装的演员,继续上演着海盗的戏码。改头换面后,它依然雄霸整个东南亚,在陆上编织着当年海上狂野豪情的黄金梦想 第一章 这是单非明第一次到新加坡。她此行的目的说出来可能会令人喷饭,因为她既不是来观光,亦不是来洽公,而是来找宝藏! 好笑吧?一个历史研究所的学生不好好利用暑假时间打工累积社会经验。反而花费三分之二的积蓄来到新加坡寻找极有可能是‘莫须有’的‘金银财宝’! 这实在不能怪她,谁教全家人中,她和爷爷的感情是最好的呢?这个任务可是爷爷临终前千叮万嘱的,直到她点了头,他才甘心咽气。光凭这点,她就不能将爷爷这个可笑的要求等闲视之。虽然家里的人一致认为爷爷病胡涂了,不把他的喃喃自语当一回事,但‘找宝藏’这件事她从小就听爷爷说到大,这是爷爷的心愿,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得走这一趟,才不枉爷爷疼她一场。 一走出机场,她就被强烈的太阳晒得发晕。空茫的眼神瞟了一眼这个号称东南亚最整洁的花园王国,不知为何,她的力气始终提不上来。 这教她从哪儿找起呢?摊开手里的新加坡地图和爷爷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她当初力排众议来新加坡的强烈意志力正随着汗水的流失而减弱。 犹记得家人得知她想独自到新加坡找那劳什子宝藏时,无不以怀疑的眼神看她,全都认为她必定是受不了爷爷死亡的刺激,纷纷建议她去看个医生什么的,把她归到和爷爷一样的‘秀逗一族’去了。 也难怪家人会这么想,爷爷从年轻时就一直谈论著太爷是个海盗的故事。他从太爷留下的一本日记和地图坚信太爷曾经在东南亚一带当过海盗,并且确信在麻六甲海峡的一个小岛上,藏着当年海盗们私藏的珍贵财宝。 太爷留下一张地图,每当爷爷和她聊到兴头上时,都会拿出地图指给她看,说若是找到这地图上的宝藏,那单家就发了! 或许是和爷爷太亲近,又百听不厌爷爷说的有关海盗的故事,她一直到高中还相信爷爷说的宝藏确有其事,甚至爷孙俩还商量过要一起去挖掘呢! 她还记得爷爷对她说这些话时的神情,那是一个人拥有无比的梦想时才有的表情。即使已是疾病缠身,爷爷对宝藏的热情依然不减。 ‘明非,这本笔记有我对太爷地图的研究。太爷在他年老时为的日记里提到,当年那票海盗早已作鸟兽散了,但他对那个姓倪的海盗头子及姓上官和姓耿的两个中国人都记忆犹新,说这三人都是厉害角色。想想,能在那人种各异的残暴集团中成为领袖,可见他们的统御能力有多强唉!我多想亲眼见见他们率领着海盗们在海上航行的英姿啊’爷爷说着说着又神游去了。 ‘爷爷,你太美化他们了。海盗等于是海上的抢匪,是恶棍耶,有什么好看的?’单明非撇嘴道。 ‘你长大了,明非,不再是那个好动又劲力十足的丫头了。你也开始怀疑爷爷的神智了吧?’单爷爷含笑地看她。 ‘没有!我还是相信太爷曾经是海盗的事,只是,我对找宝藏已没有太大兴趣了。爷爷你想想,如果真有宝藏,不早给海盗们瓜分去了,哪还轮得到我们去找?而且那三个中国人要真厉害的话,又怎么会让那批宝藏在一旁凉快?’她趴在爷爷的床沿说。 ‘你不懂!太爷是那三位中国人的忠心干部,他说这笔庞大的钱财包括了黄金和用锡矿与香料换来的货币珠宝,当数量愈积愈多,就引起了内部一些海盗的觊觎与内哄,许多人对这批财宝有了私心,因此不少人和那三个中国人起了争执。这一松动,海盗的纪律就相对瓦解,再加上大英帝国的强力追缉,终于逼得三位中国人不得不偷偷地将这批财宝运到当时海盗们藏匿小岛上的洞穴中,以免影响士气。当时奉命看守宝藏的就是你太爷,可是在英军一次夜袭中,大家在慌乱中走散,一部分海盗被捕,一部分跳海逃脱,另一部分则追随着那三个中国人登船弃守。他们在忙乱中只来得及拿走三箱财宝,剩下的七箱全都留在山洞中,殿后的太爷来不及登船,被遗留在岛上,他一气之下将七箱财宝全都拖出来,装上小舢板,准备全数带走。无奈箱子实在太重,小舢板载不动,他为了求生,只好将宝藏丢弃在小岛后方的礁湖深沟之中,划着舢板逃离后来太爷被渔船救起,辗转来到台湾,为了避免遗忘那七箱宝藏的位置,于是手绘了这张地图,准备日后赚了些钱,雇艘船回去找寻。可是直到他死,他都没有机会再回去那片海域’单爷爷侃侃而谈,仿佛这一切他都亲身经历似的。 ‘你是说,海盗们来不及拿走的宝藏仍然沉在小岛附近?’单明非睁大眼睛。这是爷爷第一次向她透露这么多有关宝藏的事。 ‘是的。’ ‘可是,那七箱宝藏不会被海流带走吗?’单明非搔搔后脑。 ‘不会的!太爷说那个地方是个地堑,地堑里有个隐藏的洞穴,是他在当巡逻守卫时无意间发现的,没有其他人知道。在他自绘的地图上有详细的标示,那个洞穴就在小岛下方,与新加坡相隔不远。明非,只要咱们到了新加坡,雇船出海,一定能找到那些宝藏的!’单爷爷抓住她的手,兴奋得有如一个十岁的孩子。 ‘如果是真的,那我们不就三辈子不愁吃穿了?’她也感染了爷爷那种奇特的振奋。 ‘是啊!’单爷爷大笑。 ‘可是那我们怎么知道宝藏还在不在?都经过几十年了,说不定那些海盗们后来回去把宝藏全都找出来’静心一想,她的热度稍退。小岛既是海盗们的大本营,那三个海盗头目岂会不翻遍小岛把宝藏找出? ‘不会的,太爷在日记上写着,他被渔船救起时就听说那三个中国人有两个被抓,一个死了。而且全天下只有你太爷知道宝藏的下落,你想,还会有谁和咱们争呢?’单爷爷热切地握住她的手。 ‘真的?’若真如此,这宝藏的确可以去找找看哦! ‘当然是真的,否则我干嘛要花了一辈子的时间研究你太爷的日记?唉!要不是我这身体不中用,我真想现在就去找’单爷爷叹了好长一口气。 他辛苦工作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可以享福了,身体却毛病百出,卧病在床的时间居多,哪儿也不能去,以至于寻宝的梦想就此搁浅。这种遗憾要教他如何排遣呢? 单明非看出爷爷的落寞,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紧紧回握他的手,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看着最疼爱的孙女依在床沿,单爷爷慢慢漾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明非是单家的长女,个性明朗活泼,长相虽不是非常美丽,但气质自成一格,相当特殊。尤其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什么心思都在那瞳仁里头转啊转的,灵动得很,看起来就一副聪明相。只是她的嘴巴比别人‘利’了点,常常得理不饶人,使得她在人际关系上吃了不少亏。毕竟有谁会相信一个老是在口头上占优势的人会有一颗又软又天真的心? ‘明非,你记住,要是有一天爷爷不行了,你得替爷爷去找这份贲藏哦!’单爷爷摸摸她的头,言中之意是要孙女继承他未能完成的梦想。 ‘知道了!爷爷,我一定会去的。’其实,她说这句话安抚的成分居多。 这个承诺只维持到她上高三,考上大学后,她对找宝藏的狂热已渐渐降温了。 她并非不再相信宝藏的事,而是她和大多数的人一样,认为宝藏终究是个传说,她一介凡人听听就好,可别当真想靠着宝藏发财,毕竟许多小说中找宝藏的人多半死于非命。‘人为财死’的教训她得记取才行,千万不能贪心。 况且在重考据的历史系待久了,难免容易对许多事的可信度存疑。为了查证太爷的话,她特地研究过有关东南亚一带的海盗历史,可是有关这一段海上的‘传说’似乎有许多漏洞,上头根本没有太爷日记中提到的三个华人海盗头子的事。因此,她后来对宝藏与海盗的事就不再热中,只有陪着爷爷聊天时虚应一番而已。 但是,爷爷走的那一晚,一向病奄奄的他忽然精神大振,把她叫到跟前,将一本笔记本交给她,用着他一贯梦幻般的神情说:‘明非,这些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爷爷枯干的手和企盼的眼神让她没多想就点头,毫不迟疑地答道:‘放心,爷爷,你的心愿就由我来接手了。’ 结果爷爷在和她说完话没多久后,就安详地走了。她紧抱住爷爷的笔记本哭得淅沥哗啦,关在房间两天两夜,终于决定利用暑假把找寻宝藏的事完成。 这是她和爷爷之间的约定! 她就因为这个约定而来到新加坡。家住新加坡的研究所学长潘至成答应让她借住一整个暑假,她才敢独自一人来到这陌生之地。有了学长的帮忙,她想寻宝的事应该不会太困难。 挥掉汗水,单明非往车道旁走去,等着学长来接她,不慎被一位擦肩而过的胖子碰撞了一下,踉跄跌入车道。她还来不及站稳,一个短促又尖锐的煞车声把她吓了一大跳;她睁圆眼盯着差零点一公分就撞上她的宝蓝色宾士跑车,心跳数骤升为两百。 ‘你找死啊!’车主从车上跳下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斥骂。 ‘我’单明非看着眼前穿着黑衬衫、牛仔裤,黝黑高大的男人,被凶得一时之间忘了要解释。 ‘这是车道,不是人行道,你不懂吗?’男人双手叉腰地横她一眼,然后百般怜惜地弯身查看他爱车的保险杆,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 单明非的火气在瞬间点燃! 敢情这个男人还以为她的玉腿会碰凹了他的车? 气死人!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被人撞进车道的,你以为我会没事站在这里等着让你的烂车撞吗?下车不先道歉就像个疯子一样乱骂,一点礼貌都不懂!’她意思意思地拍着a字短裙下的小腿,口气中全是责难。 那男人慢慢站直,一步步走向她,低头凑近她的脸,一脸凶狠地瞪着她说:‘我没听错吧?你说我的车是烂车?’ 单明非不畏惧地迎向他的注视,扬起下巴,才不管两人鼻尖的距离几乎不到五公分,犹然自若地道:‘不是吗?那恶心又丑陋的颜色还以为有多炫人,其实靠的还不是那个变形的“囚”字标志。哼!告诉你,要是你的车真的撞伤了我的一根寒毛,我会把它拆成一堆废铁!’ 比吵架的气势,她单明非可从来没输过。 ‘囚’字标志?男人愣了半天,才会意她在贬损‘宾士’汽车的高级标志。 ‘你明明是你错了还这么嚣张!快道歉!’他生气地命令。 ‘道歉?真可笑,凭什么要我道歉?’她不甘示弱地反问。理直气就壮,她可不怕他那一七不,可能一八几的身高! ‘你’男人显然没想到这个看来纤细的女人会有这么硬的脾气。 就在两人相持不下时,单明非前来接机的学长潘至成出现了。他愕然地走到她身旁,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遇见一只乱吠的疯狗而已。’她拽起背包,瞟了那男人一眼,大声地说。 ‘你这个女人’那男人听见她的话,气得抡拳上前想揍人。 ‘阿冲,你在干什么?’低柔的叫唤声在这时插了进来。随着声音,一个长发妩媚的女人踱到他身边,秀丽的眉浅浅一蹙。 ‘哼!我在干嘛?在和一个不懂礼貌的泼妇吵架!’他一口气重重地从鼻孔冒出,凶恶的眼神冷冷地射向单明非。 ‘哼!’单明非体内的怨气也积得不少,她不介意统统回敬他。 ‘你怎么连来接机也和人吵得起来?真被你打败了。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载我回家!’那女人翻翻白眼,性感的唇抿成一道直线。 ‘她不来犯我,我会卯上她?’男人指着单明非又要开骂。 ‘喂喂喂!你客气一点啊’单明非哪忍得下这口气,向前凑近他。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潘至成和那女人一人抱住一个,硬是将他们两人拉开。 ‘够了!阿冲,给我回去!’那女人扯着那叫阿冲的男人,将他推进跑车。 ‘单明非,我们该走了。’潘至成瞄了瞄驻足观看的人群,不好意思地拉单明非快步离开。 ‘哼!’单明非和那男人几乎是同时回头,又同时用鼻孔出气。 待那男人的跑车驶离后,单明非还板着一张脸,小嘴噘得半天高。 ‘单明非,你怎么到了国外个性还是这么强呢?’潘至成边叹气边大摇其头。 这个学妹在学校就出了名的‘呛’,动不动就和人吵嘴,几乎把研究所上下的人全都得罪光了。可是说也奇怪,他却偏偏被她这种个性吸引 ‘我哪知道一下机就遇见一个无礼又欠扁的新加坡男人!’她没好气地说。 ‘好了,走吧,我的车停在后面。’潘至成轻笑一声,接过她的行李。 单明非跟着他,忽地又回头瞄了一眼那辆已进入车阵中的刺目跑车,这才想起那男人的外形似乎还满俊的。只可惜他空有其表,瞧那恶劣的性子,根本就是一只穿着衣服到处乱咬人的野兽! 倒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动不动就会走火的电眼,尤其瞪人时,里头的火花似乎也在霹啪作响。说不定他刚刚就想用眼睛将她电成焦炭哩! 这样的男人竟然还有女人看得上他?那女人到底看上他哪一点啊? 唉,新加坡之行竟以火爆开场,希望别是什么恶兆才好! 做势挥开方才的霉运,她双手合什,喃喃地向老天及爷爷祈求保佑。 在新加坡的中国城内,有一幢维护得很好的中国式宅邸,大门保留着早期的宏伟原貌,两头维妙维肖的石雕卧狮伏在门下,大门左右石柱上雕着一副字迹遒劲的对联,上联是‘舞刀如雷破浪’,下联是‘挥袖带风惊涛’;横批则豪气干云地写着:‘纵横四海’! 不知情的人会把这里当成政府刻意保留的古迹,但内行人都知道,没事最好别在这里随意晃荡,因为这里便是‘纵横海运’创办人的老家,也是‘纵横帮’的总舵所在。 纵横帮在历经四代的传承后,依然由倪家的后代执掌‘总舵主’一职。现任的总舵主由倪家的老么倪澈暂代,是纵横帮中最高的统领;武官‘护剑’由上官家的长子上官浚担纲,负责活动与任务的执行;文官‘护印’则是上官家的次子上官浩,他的过人智慧正适合这个类似军师的职务。至于专门管理组织里所有成员的‘统领’,则是耿家的独子耿冲。 除了这些领导级人物,‘统领’之下还有东、西、南、北四位贴身护卫,与四位首领合称‘内八堂’。这四人除了协助统领管理纵横帮庞大的手下,最主要的工作还是保护总舵主、统领、护印和护剑。在帮里,他们的代称正是在东西南北上各加一个‘擎’字。 擎东、擎西、擎南、擎北,正好象征着纵横帮‘纵横’二字的意义。 这套组织体系是由第一代总舵主留传下来的,听说部分是撷取洪门组织而来。 纵横帮内每每有要事相商,多半会开大堂聚会,参加者除‘内八堂’,还有各地分舵的‘分舵主’。但若是遇上比较机密性的大事,则会在总舵内的机要厅开‘内堂会议’。 今口,统领耿冲就是被告知到内堂开会,因此他一早就驱车来到总舵,准备和大家讨论事情。 他将车子开到古宅大门边的私人停车场,点上烟,才走向大门。 他照例一身轻便,白短袖上衣配上黑色牛仔裤,微鬈的短发覆盖着一张俊中带冷的脸庞。二十七岁的他五官明亮慑人,肤色黝黑,身材高瘦结实;顶着一八三的身高,走起路来却如山猫般轻巧优雅又毫无声息,浑身散发着阳光与海洋的气息,举手投足间全是大海男儿的豪迈。 他的腰间挂着一条从不离身的银炼,行走间铃铃的金属撞击声显得格外清脆。 帮内的人都认得出这奇特的声音,大家心知肚明,只要这声音出现,就表示个性如狂狮般的统领耿冲已经驾临。 果然他还未走到大门,两名黑衣唐装小厮就已‘闻声知人’,适时地打开‘纵横四海’匾额下的那两扇大门,让耿冲无阻地进入。 大门内两侧回廊环护一条由大方砖铺成直通大厅的路径,径旁榕树遮天,让人一路清凉地来到肃穆庄重的主屋。 主屋分三进,都是上好的木造建筑,古朴的装饰使屋内看来与一般寻常老宅无异,令人很难想像这里会是像纵横帮这类神秘组织的聚会场所。 耿冲穿过戒备森严的第一进与第二进,来到第三进前方的空地,左右忽地窜出两列穿着清一色黑衣唐装的壮汉,对他必恭必敬地行礼,低喊:‘统领!’ ‘嗯。他们都来了吗?’耿冲淡淡地点头,步伐未曾稍停。 ‘只有“护剑”和内四室的三人,总舵主与“护印”还未到。’为首的一个壮汉回答。他叫陈炮,是上官浚的手下,功夫相当好。 倪澈和上官浩还没来?耿冲浓眉一耸,直觉不妙。 ‘好,退下去守着。’他一挥手,跨过门槛。 上官浚跷着二郎腿坐在红桧木椅上,一见耿冲就点头说:‘阿冲,你来了。’ 一入第三进,耿冲就在宽敞的前厅看见了上官浚与擎东、擎西与擎南三人。 上官浚的身高有一八九,二十九岁,块头硕伟高壮,蓄着俐落五分头的他看来就像座山一样稳靠。他眉目清朗,身无赘肉,锻炼过的肌肉不像健美先生那样夸张,而是以一种优美的弧线贴住骨架,构成一身的好气魄。 身为纵横帮的‘护剑’,他没有一般武将的莽撞性格,相反的,在他身上只看得见习武人特有的内敛谦和与豁达沉稳。 基本上,他和刚猛的耿冲属于完全不同的典型。 耿冲锐利的眼神扫过上官浚的贴身护卫擎东和上官浩的贴身护卫擎西,然后转回到上官浚脸上,皱眉问道:‘阿澈和阿浩呢?’ 私底下,他们通常以名字相称。 ‘阿澈又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他撇下擎北,一个人离开新加坡,没留下任何讯息,急得擎北到处找人。’上官浚摇着头。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他们这位代理总舵主似乎没有什么责任自觉。 ‘真是!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一帮之主啊?’耿冲的眉头已开始揪紧。 ‘他老是拿他只是“暂代”帮主当借口,理所当然地放纵他那太过随性的个性。’上官浚站起身,又无力地继续补充:‘那性子跟我老弟刚好臭凑一对。’ ‘阿浩呢?’耿冲眉头的深纹又多了几条。有个问题帮主还不够,再加个小聪明有余,大聪明不足的狗头军师,这纵穔帮还有救吗? ‘擎西,告诉阿冲你主子呢?’上官浚懒得替弟弟说话了。 ‘护印昨天下午打电话给我,要我到机场等他,结果我等了一夜仍未见到他的人’擎西是个木讷的人,三十来岁,死忠但不够机伶,因此常被上官浩放鸽子。 ‘你们这些护卫是怎么当的?主子跑了,你们就没辙?那要你们跟著有个屁用!’耿冲发火了。严格说来,这东西南北全是他的直属手下,他们未尽到职责,他也有过啊! 三位护卫全都低下头不敢吭声。统领发飙时,千万别回嘴,这是帮里每一个人谨记在心的戒条。 ‘好了,阿冲,你骂他们有什么用?阿澈和阿浩这两个人要是那么容易服侍,又何必找来这些训练过的护卫?’上官浚替他们说话。 ‘哼!擎南,等一下用纵横帮的情报网找找总舵主和护印的行踪。’耿冲交代自己的贴身护卫。 ‘是!’擎南应了一声。他和擎西一样都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忠仆,不过他比擎西更厉害,因为他懂得如何对付动不动就火冒三丈的主子。面对耿冲,他那八风吹不动的性子全不受半点影响。 ‘对了,听你老姊说,你昨天去机场接她时和一个女人吵架了?’上官浚想到这则趣闻,忍不住拿出来调侃。 ‘耿沁那张大嘴巴!’耿冲朝天花板瞪眼,没好气地说。 ‘是什么女人敢和你吵?’说真的,他佩服那个女人的勇气。 耿冲大概就坏在他老爸帮他取的‘冲’字,个性又冲又硬,一句话听得不合意,体内的火山就大量喷出滚烫岩浆,炙得人抱头鼠窜。连男人都怕他,何况是女人。 ‘哼!一个凶巴巴的笨女人,八成是台湾来的。看起来呆呆的,没想到嘴巴臭得像屎一样。’耿冲眉头一拧,很不愿想起机场那一幕。 ‘嘴巴臭得像屎?那不跟你一样?’上官浚轻笑道。 ‘我?我的嘴臭吗?’耿冲斜睨他一眼,满脸怀疑。 ‘嗯,臭得像粪坑。’上官浚偷笑。这句话是替倪澈说的。要是他在场的话,肯定会这么取笑耿冲。 ‘粪坑?’耿冲挑起一道眉,冷冷地问。 ‘怎么,你不知道自己也有口臭吗?’上官浚又想起弟弟阿浩的阴沉个性。阿浩最喜欢阴恻恻地损人,尤其喜欢招惹耿冲。 ‘干嘛,你今天是故意找碴是不是?净学阿澈和阿浩说话。’耿冲责难地瞪他。 ‘你不觉得要是他们两人在场,一定会这么顶你?’上官浚忍俊不住。 ‘是哪!他们好像不惹我发脾气就不痛快似的。’耿冲嘲弄地耸耸肩。也幸好他们不在,不然他开这场会议准会像在洗三温暖一样,不是被激怒,就是被泼冷水——这两件事都是倪澈和上官浩的绝活。 将车钥匙丢在茶几上,耿冲伸个懒腰,又拨了拨头发,才挑了张椅子坐下。 ‘阿浩曾经和我打赌,说你这个人的死法一定是“气死”的。’上官浚又道。 他身后的擎东闻言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弟弟的脑子里一定装着垃圾。阿浚,回去告诉他,想气死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耿冲挑衅地瞥了他一眼。 ‘我倒觉得你一定会是全世界第一个“气死”的人。连帮里的元老都说你这霹雳脾气若不改改,迟早会惹出麻烦。’上官浚还是一迳地微笑。 耿冲的脾气不好早已在帮里出了名,他是有话绝对无法好好说的人,三两句话中就会送出火葯味,帮里一些比较胆小的兄弟见了他躲得比什么都快。 ‘谁敢说我?我会有这种脾气,还不全是遗传了前两代海盗的天性!’耿冲冷哼一声。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官浚看着擎东,两人都笑了。 ‘好了,我们得商量正事了。有什么大事需要开内室会议?’耿冲拨了拨头发,脸色一正。 上官浚拿出遥控器轻轻一按,大厅四周就降下玻璃帏幕将他们与外面隔绝,原本古意盎然的厅堂倏地变成一个防窃听的密闭空间。这里正是纵横帮历代当家讨论事情的‘机要厅’。 ‘擎东,把你知道的告诉阿冲。’他命令道。 ‘是。’擎东跟在上官浚身边已有五年,和上官浚情谊颇深,也是上官浚的得力助手。 ‘近来海港分舵的弟兄常发现有船只在咱们的惊风岛附近徘徊,已经连续一星期了,弟兄们还在密切注意之中。’擎东沉声禀报。 ‘惊风岛?岛上目前只有我们的一幢听涛楼,那些人想干什么?’耿冲疑惑地问。惊风岛是当年海盗们的巢穴,如令则是纵横帮的私人产业。 ‘我和擎东都在想会不会是为了宝藏?’上官浚神色谨慎。 ‘你是说遗失的七箱财宝?’耿冲心头一凛。 ‘当年曾祖们只带走三箱,后来他们再回去找寻时,原本应该还在洞穴的七箱财宝却不翼而飞,爷爷出动所有的人翻遍小岛也找不到’上官浚支着下巴回想。 ‘找不到就是被善同带走了,这还用想吗?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财宝藏匿处的人,肯定是他监守自盗。’ ‘只是,在当时那种乱七八糟的状况下,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带得走七箱重物?’上官浚蹙眉沉思。 ‘爷爷们地想过了。善同若是带不走,肯定将那七箱财宝移了位,好等日后来拿。所以老人家们才会翻遍小岛找寻,结果还不是毫无收获。’这件事一直是纵横帮的痛处。 ‘我听擎东提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出没惊风岛时,忽然有个想法。’上官浚神秘地笑了。 ‘什么想法?’ ‘或许,善同把七箱财宝都沉到海里去了。’ ‘海里?’耿冲一愣。 ‘试想,他带不走财宝,可是又不甘心,那么把东西藏在哪里最不会被发现?’上官浚以善同的立场思索。 ‘海里。’耿冲点点头。深海是最保险的地方。 ‘没错,海里。但海浪不会卷走这批难以估价的财宝吗?’上官浚又问。 ‘嗯’问题又出现了。 ‘善同一定知道海里有什么地方是最佳的埋藏地点,而把宝物全都藏了起来。’ ‘我倒觉得财宝根本早被拿走花光了。’耿冲不抱任何希望。 ‘这没道理。我曾祖是事件过后最早回到惊风岛的人,从那时起就一直有我们的人盯梢着,从没见过有可疑的人上岸。’上官浚提出异议。 ‘这样想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干脆直接去把善同这个叛徒找出来不就成了。’耿冲没什么耐性,忍不住大吼。‘真要找得到善同,我们还会在这里闭门苦思吗?我的人已经找了五年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我们找遍了全世界姓善的华人,没有一个符合身分特征。就算善同死了,也能从他的后人得到一些讯息,但该死的就是什么也没找到。’上官浚负责纵横帮内的活动与任务执行,寻找下落不明财宝的重任很自然地落在他头上。 ‘找不到就算了’耿冲烦得猛挥手。 ‘不,我听说最近台湾的分舵找到一位姓善的老人,我想带擎东去看看,证实他的身分。惊风岛上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就请你多注意了。’上官浚的意志坚定,任何事一旦上手就不轻言放弃。 ‘你要去台湾?老天!你们都走了,海运那里谁管啊!’耿冲最怕去纵横海运跟一群中规中矩的人开会了。 ‘怕什么,有耿沁啊!你老姊制得了那些高级主管的,别担心。’上官浚站起身,笑着拍拍耿冲的肩。 ‘我老姊?由她代理总裁,她不把海运给卖了才怪。’耿冲对耿沁没信心。 ‘她虽讨厌纵横帮,但我相信她身体里也流着海盗的血液,否则她不会将纵横海运美国分支经营得那么好。’ ‘是,她是你同学,你了解她!’耿冲挖苦地横他一眼。耿沁和上官浚两人的暧昧关系常是帮里谈论的话题。 ‘嘿!别又扯到无聊的事去了。’上官浚敏感地喊卡。 ‘算了,我也不管你和她的事了。只是我真的怀疑,那些财宝是否还存在?’ 耿冲手痒地想点烟,随即想起这是个密闭空间,又将烟塞回口袋,只能不停地以手指敲打着桌面。 ‘不管还在不在,都要把善同找到,算是给先人们一个交代。’上官浚叹口气。 ‘其实以纵横帮目前的财力,已经不需要那堆财宝了才对。’耿冲根本不在乎那些财宝。 ‘这已经不是需要与否的问题,而是心理上的平衡问题。曾祖那一辈的人都认为善同可能背叛了大家,将财宝私吞了,光是这点就让他们无法忍受。这事关系着海盗的颜面。’上官浚分析着。 ‘海盗啊’耿冲自嘲地笑了笑。没错,他们正是一票海盗的后裔! ‘因此,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找出善同。’ ‘希望你这次不会扑空。’ ‘希望如此。对了,听擎南说前阵子码头发生了打架事件?’上官浚忽然问道。 ‘嗯,有两个人和几个小混混起冲突打了起来,把人家打成重伤。我已修理过那两人了,保证他们不敢再犯。’耿冲冷笑地挥了挥拳头。 纵横帮的人很少用枪,他们都以武术防身。身为纵横帮的统领,耿冲的身手自然不弱,加上严厉的个性与暴风般的气势,在他的管束下,纵横帮中没有人不对他服服帖帖。 ‘没事就好。’上官浚并不愿见到纵横帮太过出头,那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对话刚刚停顿,擎东身上的行动电话就响起了。他接下通话钮听了一会儿,脸色一变,同耿冲及上官浚报告:‘港口的小黑说有人在打听惊风岛的事,而且准备雇船出海’ ‘什么?’耿冲和上官浚互看一眼。 ‘是一对年轻男女。’擎东说明得来的消息。 ‘有没有提到什么?’耿冲拧眉问。 ‘不清楚’ ‘叫小黑盯住他们,我马上到。’耿冲领着擎南大步冲出大门,上车朝港口方向疾驰而去。 第二章 单明非其实并不想让学长潘至成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可是不告诉他的话,她根本无从找起。她一个外来的女孩连基本的出海都没门路,又怎么到海上找宝藏? 所以,在潘至成的追问下,她只得实话实说。 初时潘至成还笑岔了气,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宝藏存在。 但当她把爷爷的笔记与太爷的地图都拿出来时,潘至成才惊讶地收起玩笑心态。 ‘老天!难不成你太爷真的是海盗,甚至还知道一大批财宝的所在’他匪夷所思地看着那张手绘地图。 ‘是啊,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只是我对黄金是否还存在不太乐观但这是我爷爷的心愿,就算找不到,我也得来一趟。’她还记得爷爷临终的托付。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还有点麻烦,她希望潘至成能帮她。 ‘照这地图上看来,当年沉船的地点是离新加坡不远的惊风岛’潘至成研究得非常仔细。 ‘是吗?可以雇船去看看吗?’单明非兴奋地问。 ‘惊风岛是个私人岛屿,不知道能不能上去。而且这种距离可能得雇个大一点的游艇出海,这得花不少钱。’潘至成支着下巴沉吟着。 ‘钱我有!爷爷将他的私房钱全都给我了,我带了不少出来。’她睁着灵黠的双眸,扬起笑容。 ‘钱的问题并不大,倒是惊风岛向来是新加坡人的禁地算了,反正我们先去码头问问看。’潘至成迟疑了一会儿,仍敌不过心中对宝藏的好奇,也变得热络起来。 于是两人来到码头附近找寻适合出海的船只。他们向一个瘦小的人询问雇船的价码,那人什么都没回答,只问他们打算到出海到哪里。单明非大约形容了一下惊风岛的模样,还差点把地图拿出来,要不是潘至成扯住她,她或许会不小心抖出宝藏的事。 后来那人要他们等着,说去调船过来,结果一去就去了半个多小时,让单明非和潘至成等得几乎发火。 ‘我看人家不想租船给我们了。哪有调船调这么久的?’单明非脚尖不断地拍打着地面,双手环胸,仰颈直望着大海。 ‘或许真的调不到船’潘至成喃喃道,心里在想惊风岛的事。 ‘调不到船?看这港口有这么多艘船,调不到船才怪!算了,我找别家。’她转头就往前方走去。 ‘等等,明非,你别急躁。’潘至成马上拉住她。 ‘怎么?’她生气地回头。 ‘我听说这码头的船全属于同一家公司所有,所以你找哪一家都一样。’潘至成在新加坡长大,听过一点点有关纵横海运的传闻。据说这海口一带早就是纵横海运的地盘,因此不管找哪一家船行,幕后的老板都是同一人。 ‘是吗?’单明非微愕地顿住脚步。 ‘是的。你看到的这些大小船只都属于纵横海运,它是新加坡最大的海运企业。’潘至成解释道。 ‘纵横海运?我听过啊’她在台湾就听过这个大企业。它以海运起家,继而转投资电脑与金融产业,从中获得庞大的利益,目前已是东南亚最大也最强势的企业之一。 ‘你当然听过,我们研究所有一门东南亚经济发展史,教授就是以纵横海运为范本来讲课的。’潘至成曾听过那堂课,印象颇深。 ‘这么说,我们现在正踩在人家的地盘上,可得小心啰?’她佯装恐惧,清灵灵的眼中全是戏谑。 ‘也没那么严重啦!’潘至成笑了。单明非剽悍外表下的天真只有他看得清楚,这也是她令他心动的主因。 ‘那又干又扁的男人是不是淹死在码头里了?这么久还不来!’她瞪着眼,大口地吐着气。 ‘啊!来了!’潘至成看见那小男人带着两个男人朝他们走来,高兴地叫着。 ‘真的?’单明非迅速转身,扬起微笑,庆幸不用再等下去。只是当她渐渐看清楚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的长相时,嘴上的微笑就一寸寸化为乌有。 她凛着脸,定定地看着那只熟悉的‘电眼’慢慢踱近。 他竟是机场那个见人就吠的宾士男人! ‘小姐,我找到了一艘船,这位这位船主有艘大一点的游艇,他他有认识的人在惊风岛他愿意载你们出海’小黑因耿冲站在身边,紧张得连说话都有点结巴。 耿冲一双如薄刀的浓眉在看见她的同时,也差点扭曲成蚯蚓。 不会吧!他和这个嘴巴臭得像屎一样的女人又见面了! 叼着烟,他眯起眼,冷冷地看着她。真搞不懂,老天让他们这么有缘干什么? ‘他有船?’单明非双手叉腰,只觉得乌云罩顶。 ‘是的,他也愿意载你们出海’小黑偷瞄了耿冲一眼。事实上,他也搞不懂统领干嘛要亲自载这两个陌生人出海,这种事交给他们来就好了,何需劳动他大驾? ‘是吗?没有其他的人了吗?’单明非直盯着猛抽烟的耿冲,不客气地问。 ‘这’小黑不知该如何回答,求救地看了擎南一眼。 擎南笃定地摇头,并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女。 ‘没有!现在就只有我有空开游艇带你们出海。怎么,你还想挑三捡四?’耿冲将烟弹掉,口气很差。 ‘我只是怀疑,像你这种开着烂车的人会不会驾船而已。’单明非闻出敌意,马上反击。 擎南微愣,这女人好大的勇气哪! ‘烂车?’耿冲深深吸一口气,他警告过她别污蔑他的爱车,偏偏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激得他火气往上直冒。‘你这个烂女人凭什么说我的车烂?’ ‘什么?你敢骂我烂女人?你才是个没有文化的野蛮人!你连基本的礼貌都没学过,只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畜生而已。’开战了!她单明非才不怕他哩。 ‘妈的!你还愈说愈顺口,真以为我不会揍你吗?’他的拳头已呈待命状态。 ‘你敢?’她扬起下巴,跨前一步。 ‘你’他也跨近一步,几乎将拳头的目标定在她秀气的脸上。 ‘统阿冲你’小黑连忙劝阻,险些忘了耿冲交代他要改变称呼的话。 ‘大局为重,统领。’擎南悄声在耿冲背后提醒。 耿冲的怒气硬压了下来,擎南说得对,他得好好调查一下这对男女的真正意图。 ‘好了,明非,你还要不要出海啊?’潘至成早就认出这个男人正是在机场与单明非发生龃龉的人,但他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他们俩的火气不减反增。 ‘出海?’单明非回过神,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气焰消了几分。‘当然要!’ ‘那就别惹事了。’潘至成是斯文人,最怕看见争执。而且这位叫阿冲的显然也不太好惹,若是想搭他的船出海,性命都在人家手上,现在闹翻实在是不智之举。 ‘我有惹事吗?还不都是他引起的,你看看他那是什么态度嘛!’她伸手直指着耿冲的鼻尖。 ‘我什么态度?你自己的态度又好到哪里去了?哼!爱不爱搭随你,反正就只有我有空载你们出海’耿冲其实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他和擎南在赶来的路上就已构思好假扮成船员将他们载至惊风岛,探采他们上岛的目的。孰料这女人居然是其中的一位,害他控制不住脾气,差点搞砸了这件事。 ‘这’和这个人出海,他会不会因为气她就把她丢下海?单明非满脑子就担心这个问题。 ‘阿冲是我们这里最优秀的船员,他的技术没人可比。’小黑适时地补话。 ‘好,就这么决定了。费用多少?’潘至成怕又生变,急忙替单明非下决定。 ‘你们要租多久?’耿冲冷冷地问。 ‘一整天。’ ‘那算你们一千元就好了。’耿冲用低价格来引他们入瓮。 ‘一千元坡币差不多是两万多块台币。’单明非马上换算,与潘至成互看一眼,不知道这算贵还是便宜。 ‘这样是便宜的了。阿冲的游艇是豪华型的,值得啦!’小黑全心捧着老大,对被允许称呼他阿冲感到无限光荣。 ‘是吗?’单明非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美金,无法判断。 ‘走吧,我的船泊在另一头,我带你们过去。’耿冲不让他们有考虑的机会,迳自走开。擎南紧跟在他身后。 ‘学长’单明非没了主意。 ‘去看看吧!’潘至成给她一个鼓励的表情。 ‘嗯。’她只好跟着走向另一边的码头。 耿冲和擎南停在一艘白色豪华游艇前,他优闲地点上一根烟,等候他们跟来。 ‘哇!是这艘吗?’单明非被眼前的漂亮游艇吓得张大了嘴,她原是想租一艘那种补鱼的小船就好了,谁知道竟雇到了一艘豪华游艇! ‘没错。’为了调查,耿冲只好牺牲他的宝贝爱船了。 ‘好,就用一干元雇这艘船一天。’单明非的心都快飞起来了。它和电影上的有钱人游艇一模一样,一想到要坐这种船出海,她就乐翻天。 ‘那就快上船!擎南,你一起上来。小黑,你忙你的吧。’耿冲朝小黑暗示道。 ‘是,统’小黑点头又行礼,差点脱口而出的‘统领’两个字硬是被耿冲瞪回肚子里。 ‘对了,我叫阿冲,这是副手擎南。你们呢?’耿冲主动介绍,很自然地略去姓氏。 ‘我姓潘,潘至成。这位是我学妹,来自台湾她姓单’ ‘善?这么凶还姓“善”分明该姓“恶!”’他直觉好笑,但紧接着就被那个‘善’字惊得迅速瞥擎南一眼。 擎南的眼中亮起警戒。 单明非听见他的话,忍不住火大地说:‘我姓“单!”就是简单的单字,在姓氏上该读善,名字叫“明非”就是明白是非的意思。哼!这么深的中文,你们这种半个中国人是不会懂的。’ ‘“单”明非?’耿冲故意把单读成简单的单,心里的惊愕持续激荡。姓单?那么,她和那位‘善同’有关联吗? ‘是单明非!笨!’她瞪他一眼。 ‘哼!什么明白是非,根本是是非不分!’他冷笑地回瞪她,悄悄收起漠然的态度。 姓单,虽然不是‘善’,可是音听起来都一样,又具台湾来的耿冲疑心乍起! ‘你’她真气他的损人口气。 ‘好,上船了。’耿冲不理她,转身跃上游艇的扶梯,留下单明非一个人气得跺脚。 ‘明非,别这样。你忘了他是带我们出海的人了吗?’潘至成摇头叹息。 啊!糟,她怎么忘了这浑球将主宰她的性命八个小时? 单明非轻拍自己的额头一下,咬着下唇说:‘都被他气晕了,忘了要控制一下自己’ 登上了船,洁净的船舱和甲板都显示出这艘舶的船主非常注重整洁。舱内的摆设也都简单大方,一尘不染,让单明非和潘至成有种捡到便宜的感觉。 正被船上的一切吸引目光,单明非除了张大惊异的眼东张西望之外,口里就只发得出‘哇’这个音了。 那小黑说得没错,这艘游艇的确豪华。 她走向甲板,差点撞上突然出现的耿冲,急忙后退几步,防卫地斥道:‘你干什么?’ ‘喂,自己没长眼睛还敢凶?’耿冲倨傲地抬高下巴。 ‘你’嘟着嘴,单明非非常努力地克制回嘴的冲动,硬是忍气吞声,默默地瞪他。 她这时才发现他长得好高。虽然看起来瘦瘦的,但脱去衬衫后,那自无袖t恤中露出的两条臂膀却肌肉结实;微鬈的头发被海风吹乱,刚棱有形的脸配上一身的健美,站在阳光下相当耀眼 他好像天生就属于海洋似的。 ‘听说你们想到惊风岛?去干什么?’耿冲有趣地承受她的审视,双手扣在腰带上,故作漠然地问。 仔细一看,她长得还不错。机场匆匆一瞥,记住的全是她的恶形恶状,也没留意她的脸孔,就将她归类于恶婆娘之类。但此刻看去,她身材纤细中等,打薄的半长发下是一张白净细致的小脸,眉清目秀,黑白分明的大眼是她整个人的焦点所在;清澄的黑瞳像两颗黑宝石,闪亮夺目。至于那张小嘴他真想不透那两片性感的**竟会被她用来骂人,而且骂得又凶又狠,一点也不输男人 啧!若她真的是善同的后代,那她还真遗传了海盗的某些习性呢。 ‘什么?’听他问起目的,单明非心中一动,飞快地看了来到她身后的潘至成一眼。 ‘惊风岛不是个观光地区,甚且还是个私人岛屿,你们为什么想去那里?’耿冲没放过他们两人眼中闪过的小心眼神。看来,是有点蹊跷。 ‘这’潘至成无言以对。 ‘其实,是去找宝藏啦!’单明非直接说出,把潘至成和耿冲吓了一跳。 ‘明非!’早告诉她宝藏的事愈少人知道愈好,她怎么忘了呢?潘至成暗暗焦急。 ‘宝藏?’耿神挑高一道眉,眼中精光乍现。 ‘是啊!我学长说那一带的浅海里有难得的珊瑚礁,礁湖里有一些天然的珠蚌,我这趟来就要求去那里找看看,留做纪念。’她笑着想掩饰过去。 ‘这样啊’花一千块坡币去找珍珠?鬼才相信。用那些钱早就能买好几颗了。 ‘话说回来,我们付钱租船,你管得着我们要去哪里吗?’单明非转守为攻。 ‘是管不着,不过你们之前向小黑询问过是否有下海的装备,我忘了告诉你们,一套得加收一百元。’耿冲表现得就像个适时敲竹杠的船主。 ‘土匪!’单明非低声骂道。 耿神不介意地耸耸肩,走上驾驶室。他倒要看看他们打算玩什么花样! 上午十时,太阳在海面洒下粼粼金光,他们一行人终于出航。耿冲纯熟地驾着游艇出海,载着单明非驶向碧蓝海天。单明非看着船尾的浪花,轻吁了一口气,在心里说道:爷爷,我们就要到达埋藏宝藏的地方了! 沉在海中六十多年的七箱宝藏真的在等待她的到来吗? 谁也不知道。 航行了一个多小时,单明非他们终于在惊风岛边停泊下来。这个岛不大,可是却是海中地势最险峻的一个岛。大骨头状的岛形,中段的一些巨大钟乳石洞和山势,形成非常利于藏匿的屏障。单明非小心地拿出地图,和潘至成躲在船尾研究,耿冲则沉住气观望,等待他们进一步的行动。 ‘学长,是这里吧?阿冲说这里叫惊风岛’单明非看了称不上漂亮的岛一眼,不放心地问。 ‘嗯,如果你太爷没画错的话,就是这里了。传闻这里曾经是海盗的巢穴,正好符合你太爷的描述。’潘至成眯着眼睛,开始寻找地图中载明七箱财宝沉海的位置。 ‘那宝藏的地点’单明非把声音压得很低。 ‘在小岛附近的水域。我想,地堑可能是在小岛中间地带。’潘至成盯着她,忽然问道:‘你会游泳吧?地堑一定不浅’ ‘会。但没潜过水。’ ‘那得小心些。要不要我先下去看看?’潘至成体贴地问。 ‘这我跟你一起下去好了。’若真有宝藏,她想成为第一个看见它的人。 ‘好吧,我去向他们拿潜水装备。’潘至成走向擎南。 单明非看着他的背影,想不通他怎么会对她这么好,回想起来,他几乎是全研究所唯一一个没和她吵过架的人。功课佳、脾气好、长得斯文、对谁都温柔客气,面对这样的男人,她又怎么凶得起来? 怔忡间,她没注意到有个人影悄悄移近。 ‘那是什么?’耿冲毫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盯着她手上的手绘地图和笔记本。 ‘啊!’她吓了一跳,连忙将手里的东西全塞进背包中。‘没什么,只是我的旅行绘本。’ ‘是吗?’耿冲在心里冷笑。他光瞧上一眼就能判定那是张手绘的地图,而且纸质古老,像是保存了好久的样子。 ‘是的。我和我学长现在要去潜水了,你和擎南在这等候,不要打搅我们。’她一副雇主的德行。 掌管纵横帮上万弟兄,耿冲几时被人用这种口气命令过了但为了查明这个叫单明非的女人来历,他只能压下怒气,寒着脸说:‘请便。’ 单明非与潘至成换好潜水装,一同走向小岛的凹陷处,擎南在他们身后提醒道:‘记住,氧气筒只能维持一个小时,时间到了得上来更换。’ ‘知道了。’潘至成回应一声。 耿冲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跳进水中,他才对擎南说:‘去把那个女人的背包拿来。’ ‘是。’擎南很快就找出单明非藏背包的柜子,将背包拿到耿冲面前。 耿冲从背包中拿出笔记本,一翻开,那张折叠的地图就掉了出来。他捡起摊开一看,一眼就认出图中所绘的小岛正是这座惊风岛。图上的座标标得很清楚,只有熟悉这座岛的人才能画得这么精确。 接着,他翻开笔记本,里头全部记载著有关海盗与黄金宝藏的事。尤其当他看见耿、倪及上官三个姓氏出现在笔记里时,着实大吃一惊。 答案再明白不过了,单明非一定是善同的子孙! 但为何不是同一个姓氏呢? 看见主子变了脸色,擎南关心地喊:‘统领’ ‘这女人必定和善同有关,她对宝藏的事知道太多了。在事情查明前,绝对不能让她走出纵横帮。’耿冲握紧拳头,喃喃自语。 翻完笔记,他又仔细看了地图一遍,才转头向擎南说:‘待会儿请这两位贵客上咱们纵横帮坐坐。’ 擎南懂他的意思,点头道:‘是。’ ‘只是为什么她是姓“单”而非姓“善?”’耿冲兀自推敲。 ‘说不定,善同改名换姓了。’擎南轻声说。 ‘为什么?’ ‘怕人认出,或是想躲避什么’ ‘有可能。他一定是想躲开咱们的追查,才将姓由善改成了单!’耿冲一拍大腿,随即吩咐:‘替我拨电话给阿浚,教他别查什么姓善的老头了,那只老狐狸早已改姓单了。’ ‘是。’擎南接通电话,同擎东说明这个新状况。 趁擎南与上官浚联络时,耿冲自动将单明非的地图与笔记没收。至于单明非和潘至成,他是不打算让他们回去了。 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是件非常危险的事。他阴鸷一笑。 ‘护剑要你等他回来,别轻举妄动。’擎南收线后转达上官浚的意思。 ‘轻举妄动?阿浚是怕我吓跑了线索吗?哼!等会儿他们出水面,就马上抓住他们,叫岛上驻守的弟兄下水寻找。我等不到大伙回来再行动,这件事不速战速决,所有人都难过!’他才不放过这个机会。想想大家为了这七箱财宝也耗损了多年精力,再这样拖拖拉拉的,谁还有力气去蘑菇? 又过了半晌,他看了看腕表,皱眉问擎南:‘他们下去多久了?’ ‘已经快接近一个小时了。’擎南话才刚说完,就听见远远传来潘至成嘶哑的呐喊声。 ‘救救命啊!快快快来救救她’ 耿冲俐落的翻身下船,直奔向潘至成,一把将扑跌在沙滩上喘气的他拎起,低喝:‘怎么了?’ ‘明非明非在海底下她的脚被海草缠住,我我怎么也打不开她她的氧气筒没气了’潘至成边喘边咳地喊着。 ‘你不会用刀割断?’耿冲怒斥道。 ‘我没带刀子咳咳咳’ ‘笨蛋!’耿冲骂了一声,脱去上衣,拿了一支深照灯,从短靴中抽出短刀咬在齿间,马上跳进海里。 单明非还不能死,他还有一大堆话要问她,在宝藏尚未找到之前,她可干万不能嗝屁。 第三章 既是海盗的后裔,耿冲的水性当然不差,不需要氧气筒也能在海里待上许久。 一入海里,他像鱼一样往深处快速游去。强力探照灯在水里发出微弱的亮光,他凭着直觉搜索单明非的位置,不到一分钟就看见左前方一团混浊。单明非双腿正被海草紧紧缠着,她不停地想挣脱,但愈急就愈慌,整个人已呈现狂乱的状态。 游到她身边,耿冲举刀一把将海草割断,想抓住她四处寻求依附的手,无奈她已陷入迷乱边缘,四肢猛力拍打着,让他近不了身。 该死!他一气之下将她整个人抱住,紧箍着她的手腕,强迫她静下来。单明非又挣扎几秒,氧气罩里的小脸倏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因缺氧而晕死过去。 耿冲大惊,知道她氧气用尽,双腿急急一蹬,拉着她往海面游去。 临走前,他刻意巡了海底一遍,除了纷杂的海草,哪有什么箱子,连半条鱼也没瞧见。 难道他们没找对地方?他在心里纳闷。 浮出水面,他等不及将她拉上岸,在浅水处就脱去她的面罩,对她施以人工呼吸。 擎南和潘至成飞奔而至,屏息望着他们。潘至成尤其焦虑,他为自己没能保护单明非而内疚不已。 片刻后,单明非开始大咳,迫不及待地用力地呼吸着自然流畅的空气,让肺部再次充满美好的氧气。 ‘明非!’潘至成松了一口气,正想靠向她,倏地被擎南一手拦住。他微微一愣,尚未明白状况,脸上就被擎南赏了一拳,痛晕过去。 单明非咳了好久,死白的小脸才稍稍恢复红润,但仍余悸未平地不停颤抖,伸手直想抓住一个实在的东西。 一只厚实的大手适时地握住她,接着她听见耿冲冷静且带着安定力量的声音。‘你已经没事了,别急着呼吸,那会使气管受伤。’ 单明非僵硬地抬起头,睁开眼,耿冲的脸近在咫尺。那性格的脸此刻看来一点也不讨厌,反而莫名地让她平静不少,从他的手上传来的温暖也驱走了她身上的寒意。 她还活着!没有死在那漆黑又没有空气的海底她松了一口气。 ‘小黑,准备返航!’耿冲见她眼神呆滞,怕她伤了脑部,于是决定先将她送医再说。 ‘不’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 ‘你想说什么?’耿冲眉心一拢。 单明非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下海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如果就这样回去,不就白白浪费这些租船的费用了? ‘我想,不管有没有采到珍珠,你都得放弃今天的行程了。单小姐,你现在的情形别说再下水了,连走路都有困难。’耿冲明白她的心思,她对宝藏的事一定相当执着。 ‘我’她喘着气,总觉得四肢毫无知觉,好像她的头和身体是分开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放心,这个岛没有外人会来,不会有人来和你抢“珍珠”的。’他讥笑一声,随即将她横抱起来,走向游艇。 单明非微微一惊,原想抵抗,但她实在使不出任何力气,只有乖乖瘫在耿冲宽广的胸前。 回到游艇,耿冲将她抱到一间舱房,将她丢在一张小沙发上,灌了她一大口酒,接着二话不说就伸手脱掉她的潜水装。 ‘你’她大惊失色,怎奈动弹不得。 ‘放心,只是帮你换衣服。我对泼辣的女人没兴趣,甚至连看都懒得看,所以你大可不必因为身材太差而自卑。’不把她的玲珑曲线放在眼里,他说着又要脱掉她身上的泳装。 ‘住手!’沙哑的制止声从她口中冒出。单明非双眼着火地瞪着他,这无耻之徒竟想用他的手碰她?门都没有! ‘告诉你,不把衣服换下,寒气会侵入你体内的所有器官,到时你就会毛病百出,疾病缠身,就像那些海草缠上你一样’他冷冷地警告。 海草?这个比喻让她打了个哆嗦。 ‘我自己脱,你走开’她佯装镇定,但发抖的双手却泄漏了她的惊恐。老实说,在海底于生死送缘挣扎的那一幕已变成她心中最大的梦魇,她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将它排出脑海。 ‘还是要请你那位学长来帮你的忙?’他斜靠在门边讪笑,光裸的上身骨骼与肌肉协调地相融,展现出超凡的男性魅力。 ‘不用’她和潘至成仅止于学长学妹的关系而已。 ‘我也看出你们不是情人的关系。或者应该说,还在酝酿阶段?’他不钝,那个姓潘的眼神全绕着单明非打转,会没企图才怪。 ‘不劳你费心猜测’她深深吸一口气,试着稳定抖得离谱的手。 ‘我是懒得猜,反正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因为从现在起,你们两个对我而言只有一个称谓——俘虏!’他冷笑着。 ‘什么意思?’单明非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意思就是,你和姓潘的直到我找到宝藏为止,再也不能离开了。’双手环在腰上,耿冲露出自从与她见面以来,第一个畅怀的笑容。 ‘你怎么会知道宝藏的事’她及时打住,骇异地瞪他。 ‘打从你一上船我就知道了。你是为那七箱宝藏而来,对不对?’他走近她,以一种睥睨的眼神扫过她匀称的身材。嗯,还挺丰满的嘛! ‘你’单明非还未从死亡的恐惧中回复,不料紧接着又跌入另一个慌乱之中。 ‘六十多年前,一个叫善同的海盗趁着混乱,偷了惊风岛洞穴中七箱不属于他的财宝。但财宝太重,他带不走,只好将财宝沉到岛外的地堑,准备随时回来拿取’他慢慢地把往事揭开。 ‘你你偷看了我的笔记?’单明非第一个念头便是他偷看爷爷的笔记及太爷的地图,可是,笔记本上并没有提到太爷的名讳啊! ‘看是看了,不过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只除了善同藏宝藏的地点。’ ‘我不懂你怎么会知道我太爷的名字?’她觉得自己又缺氧了,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果然,她正是善同的曾孙女!耿冲莫名地嫌恶起她的出身,一个叛徒的后代居然会落进他手里,看他不好好替先祖出口气! ‘因为,我才是那批宝藏真正的主人。’他倾身,双手搭着沙发的扶手,正好把她圈在身前,嘴角浮起冷酷的笑意。 真正的主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批宝藏是当年海盗们的东西,真要说起来,宝藏的所有人也该是那三位姓耿、倪及上官的海盗首领,但爷爷不是说他们当时被英军所擒,不可能再出现的吗?难道,事实并不然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惊颤了一下。 ‘我姓耿,叫耿冲,相信你应该知道当年海盗头子的两个属下各姓什么。’他很高兴在她眼中发现预期中的惊恐。 ‘耿冲?’他姓耿! ‘是的。’ ‘耿家的后人?海盗的子孙?’她的眼睛愈瞪愈大。 ‘没错。’ ‘可是爷爷说你们那三个海盗头子早已被捕处死了’ ‘很显然善周的讯息有误,因为我曾祖不但没死,还建立了庞大的纵横海运,造福后世。’他的脸离她很近,近到连她的害怕都闻得出来。 ‘纵横海运?’天!这个势力雄厚且扬名国际的海运公司竟然是海盗们组成的? 这下子完蛋了!单明非忽然听见梦想龟裂的声音。 爷爷啊,我会被你害死!喉咙发疼的她已经连压惊的口水都挤不出来了。 ‘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们宝藏的位置,这个谜已困扰我们纵横帮几十年了。’难得咄咄逼人的她也有灰头土脸的时候,耿冲的心情因她的失措而大好。 ‘纵横帮?’那又是什么鬼? ‘看来你是不知道了。容我向你介绍东南亚势力最大的地下组织——纵横帮!’他轻拍自己的胸膛,不介意让她更清楚地知道她在和什么人打交道。 ‘你是说你们既是海盗,也是黑道?’她背脊冒着冷汗。 ‘海盗是过去式了,而黑道这个名称又太笼统严格说起来,我们不过是在东南亚,尤其是新加坡拥有较大的威势而已。’ 看他刻意说得谦虚,单明非就更了解自己的境况有多糟。她简直是到人家的地盘去挖人家的宝一样,找死嘛! 她依然怔忡地看着他,内心的恐惧掺杂着更多的沮丧。 ‘现在,宝藏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不用再麻烦你下海卖命找寻。’他扬扬眉,大声宣称。 倒楣啊!爷爷还说全世界只有太爷知道宝藏的事,她怎么会笨到去相信爷爷的话和太爷的日记呢? 看样子她也别巴望发财了,把宝藏让给他们去找,她还是早些回台湾比较安全。 ‘好,宝藏的事我不插手了,统统还给你们,那你可以让我和我学长回去了吧?’她不愿为了宝藏而去了性命,干脆放弃。 ‘恐怕不行。’他怜悯地摇摇头。 ‘为什么?我都说不要宝藏了’她勃然大怒,怒气使血液沸腾,四肢竟慢慢暖和多了。 ‘你知道太多了。’他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知道太多?难不成你想杀我灭口?’她惊呼。天!这一趟梦想之旅搞不好真的是自寻死路。 ‘还没决定,等带你们回帮里再定夺。’ ‘定夺?定夺个屁!我一上岸就去告发你,看你如何决定我的生死!’她气得大喊,喊完喉咙更痛,痛就心情更差,心情差当然就更气她已坠入这可悲的恶性循环里了。 ‘不瞒你说,新加披几乎全是我们的地盘,你想活着离开是不可能了。’ ‘你’她倏地站起来,一把拿起面前的酒杯摔向他,随即又虚软地倒下去。 耿冲轻易地闪开,杯子撞上木墙,碎了一地。‘好好休息吧,我们还有一个小时会回到港口。’ ‘让我见我学长!混蛋!’她气得扯开仍有点沙的嗓子怒吼。‘省点力气,姓潘的已被擎南摆平了,你的救星听不见你的呼唤的。’耿冲说着,大笑地走出舱房,顺手将门锁上。 该死的海盗!他到底想拿她怎么样? 单明非既惊且惧地盯着地板上那些碎玻璃,那仿佛代表着爷爷与她共同的梦想就此崩解。 寻宝梦啊!碎得一塌胡涂。 ‘放开我!’单明非杀猪似的叫声响遍整个电梯。 ‘你给我安静点!’耿冲厉喝一声,待电梯在十九楼停住之后,他大步走出电梯,将她扛进一间布置得极具现代感的大房间,并且毫不客气地将她丢在黑色沙发上。 单明非愤怒得想杀人。她一回到新加坡港口,就被耿冲像布袋一样扛进他的跑车,擎南则奉命带走昏迷的潘至成。一路上她根本没有机会逃走,只能扯着又肿又疼的喉咙乱喊,并瞪着耿冲将她带往未知的目的地。 后来,他将车子驶进一幢高楼的地下停车场,又扛着她搭电梯来到这里 他简直把她当成行李看待,不是扛就是扔! ‘你你把我学长送到哪里去了?’全身软弱无力的她从沙发上撑起身体质问。 ‘放心,我还不会杀他。不过若是待会儿你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拿你温柔的学长开刀。’他龇牙咧嘴地威胁。 ‘你你这个王八蛋!恶棍!流氓!’她气得破口大骂,但骂完后整个人更虚脱了。 ‘啧!我从没见过嘴巴像你这么坏的女人。’耿冲匪夷所思地盯着她。以往他见过的女人只分两类,一种是怕他的,另一种则是不怕他的。怕他的胆小女人连他皱个眉也会吓死,他提不起兴趣理会;而不怕他的女人到目前为止只有他死去的妈和同父异母的姊姊耿沁。不过就算不怕他,她们也都尽量以祥和化解他的戾气,哪敢硬碰硬挑衅他的脾气? 而这个单明非不仅不怕他,而且绝对不在口头上示弱,真不晓得他和她是哪里犯冲 咦,他名叫冲,搞不好她真的天生来犯他这个‘冲’的! ‘哼现在让你见识也不迟’头好痛!单明非觉得氧气就要从体内流光,呼吸又困难起来,脑中好像有好多铁锤同时敲着她的脑壳。 ‘我才懒得见识!像你这种粗俗泼妇,那个姓潘的还会看上你,真是瞎了眼!’他点起一根烟,可笑地摇头。 ‘他不像你你根本没长眼睛!’她努力挤出反驳的话,眼前的一切已开始打转。 ‘你’敢说他没长眼睛?耿冲气得抡拳上前,决定让她明白他可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手下留情。 然而他才跨向她,斜靠在沙发上的身子倏地向前仆倒,他冲过来,双手正好接住她软如棉絮的身体。 ‘喂喂!恶婆娘!’他用手肘支着她的后颈,不停地叫她。 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发紫;耿冲暗暗心惊,明白这是潜水缺氧的后遗症,于是横抱起她走向客房,小心地将她放置在床上,再急电通知自己人开的诊所,召来医生。 十分钟后,四十出头的林先泰医师就出现了。他替单明非检查完毕,踱出客房,对耿冲说:‘她有缺氧现象,喉咙也发炎了。我先开葯给她吃,明天再带她上诊所来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先泰,她不会变植物人吧?’耿冲蹙眉问道。真要变植物人,他就把她丢进海里去喂鱼。 ‘没那么严重。只是她身子虚,要绝对安静,别刺激她。’林先泰淡淡一笑,还以为单明非是耿冲的新欢,觉得颇为稀奇。因为耿冲向来对车子的喜爱胜过女人,若说他想抱着什么入睡的话,排第一的一定是他的爱车,女人才是第二。只可惜车子太大,这一直是耿冲的遗憾。 ‘不能刺激?’那可麻烦了,他还有一大堆可能会大大刺激她的事要问呢! ‘嗯。你刚刚说她在海底潜水时差点溺毙,她心理上的恐惧会比生理上的疼痛来得严重。如果她无法入睡,你再加颗镇定剂给她。’林先泰把葯包好交给耿冲。 ‘这是干什么?难道还要我喂她吃葯?’耿冲怪叫一声。以他的身分,通常都是女人伺候他的,哪轮得到他来伺候女人? ‘怎么?照顾一下你的女人又不会少块肉。’林先泰笑了。他开的先泰诊所是纵横帮的医葯库,弟兄们有病痛一定先找他。职衔上他虽是耿冲的下属,不过因为他父亲是纵横帮元老,年纪又比耿冲大得多,所以才敢和他谈笑无忌。 ‘她才不是我的女人,她只是我的线索。’耿冲不屑地将葯丢到桌上。他得找个人来照顾这个恶婆娘才行。 ‘线索?什么线索?’林先泰微怔。 ‘没什么。反正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她!’他厌恶地撇撇嘴。 ‘奇了,她长得满漂亮的啊!眉清目秀的,身材也不错,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她是台湾来的一只母老虎。’耿冲重重哼一声,十分怀疑林先泰的审美观。 ‘母老虎?’ ‘别看她现在好像很柔弱,等她清醒过来,你就会知道她那张嘴比刀还利!’ ‘哦?’记忆中,嘴巴比刀利的应该是眼前的‘耿统领’啊!林先泰暗笑。 ‘等明天上你的诊所,你就会知道了。’耿冲摆摆手,转身走进卧室更衣。 这里是耿冲在新加坡的住所,位于一幢靠海高级大厦的顶楼。耿冲与父亲闹翻后,从老家搬出来,在这里已住了七年了。 室内清一色的黑与白,这种装潢就流行来说的确时髦,但就风水来讲就显得阴森不吉了。幸而纵横帮的人从不忌讳这些,甚至从很早以前就将黑色当成帮内的专属色彩,奉命看守总舵的人和东西南北内四堂几乎都身穿黑色唐装,连倪澈和上官兄弟也都对黑色有相当偏好。 而耿冲更是黑与白的信仰者,翻开他的衣柜,衣服非黑即白,说好听点是有品味,说难听点根本就是色盲! 林先泰笑看这顶楼布置的格调,还真是十足的‘耿冲’味,只有他会将住处弄成这样。 ‘最近有没有和你父亲联络?’林先泰站在一整面玻璃墙前往下望,新加坡海港的点点渔帆像珍珠般跃入眼帘。 ‘没有,他大概也不希望我去打搅他。’耿冲冷冷地说。他已换上一件轻松的黑t恤和白色短裤,一贯的黑白分明。 ‘你和你父亲的个性太像了,脾气又臭又硬,谁也不肯先认输’林先泰想起耿冲与他父亲耿灏之间的水火不容。他奇怪著有哪对父子会像他们一样既是血亲,又是死对头。 ‘别把我跟他比!他玩女人玩得大妈离家出走,连我妈死的时候都没见他回来看一眼,他只是个无情无义的老色鬼而已!’耿冲厉声打断他。 耿灏天性风流,娶过两个老婆,第一个帮他生了一个女儿后受不了他的拈花惹草而离家出走,但尚未办妥离婚手续,他就公然把第二任妻子带回家来了。这第二任妻子就是耿冲的母亲,一个出身名门的佳丽。大家原以为他会就此收心,岂知他色心不改,耿冲才三岁他又故态复萌,经年流连花丛,后来甚至把老婆儿子丢在老家,一个人住在别墅,终日与不同的女人为伍,只有帮内有大事咨商时,才看得见他的人影。 耿冲会恨父亲正是因为如此。不过他真正和父亲翻脸,则是肇因于他二十岁时母亲病逝,耿灏竟然陪着情人在夏威夷度假,不克赶回 三天后,耿冲到机场接满面春风归来的耿灏,当场送他一拳,父子俩于是反目成仇。 至令,他不仅不和耿灏说话,更不准旁人在他面前提他。 ‘就因为这样你才不打算结婚?上回帮里的元老介绍一个大公司老板的女儿给你,听说你一见面就把人家吓哭了’林先泰摇头叹气。耿灏的好色和耿冲的冷漠恰好相反。同是父子,一个是情场高手,一个却视女人为粪土。这可能得归咎于耿冲看多了父亲的浪荡而引发对女人的厌恶吧。 ‘一个没胆量的女人怎么当统领夫人?动不动就哭的女人只让人心烦。’耿冲不耐烦地点上一根烟。 ‘那么,客房里那位女孩可能比较符合你的要求了?你还把她带回家来,这可不寻常’林先泰将视线投向客房微敞的门。她到底是谁?居然能住进耿冲的房子。 ‘她?笑话,她那刀子嘴和泼辣的个性根本不像个女人。我带她回来,是因为她是明天内室会议的审问对象。’耿冲轻蔑地笑了。 ‘审问对象?她有这么重要?听你这么一说,我很期待领教领教她的脾气。’林先泰半开玩笑。 ‘我劝你还是别领教的好,她只是根空有辣味而没有内涵的辣椒罢了。’ 林先泰这下更好奇单明非和耿冲的关系了。但他知道再问下去就是僭越,于是他拎起皮包,识大体地道:‘既然她睡了,那我先走了。记得明天带她来复检。’ ‘可是明天早上要开会’他怕来不及。 ‘她的精神状况若不好,你也问不出什么,对吧?’林先泰以医生的立场说。 也对。耿冲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林先泰自行搭电梯下楼,耿冲则急忙打电话找人来照顾那个昏死的单明非。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老姊耿沁。 耿沁是耿灏与第一任妻子生的女儿,比耿冲大两岁。她和耿冲虽不是同个母亲所生,但姊弟俩感情还不错。个性豪爽的耿沁与率性直接的耿冲与其说是姊弟,还不如说像兄弟。 电话接通后,回答的是答录机,耿沁不在家。 ‘妈的,老是找不到人。这老处女都在忙什么啊?’他咕哝道。 就像在回应他的话,门铃竟在这时响了起来。耿冲纳闷着会是谁来找他,倪澈和上官浩不知跑哪去了;上官浚又飞到台湾,今晚是赶不回来了;擎南又奉命在总舵看守潘至成除去这几个人,他实在想不起还有谁敢上门。 打开门,一身凉快打扮的耿沁靠在门边冲着他微笑。 ‘嗨!阿冲。’她笑着摆摆手,迳自走进客厅。 ‘你又混到哪里去了?打电话老是找不到人,打手机又经常收不到讯号,你回新加坡到底想干嘛?’耿冲跟在她身后,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酒气,不禁眉头一皱。 ‘我也不想回来啊,一回来就有好多事情要烦’耿沁一头栽进黑白条纹的沙发中,一头长发散落在椅背,半醉的模样更显出她的性感魅力。 只是在耿冲眼里,她不过是一个醉鬼而已。 ‘算了,你从以前就老喜欢往麻烦里钻,我也不管你的事了。正好你来,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帮我照顾里头那个病人’耿冲往客房一指。 ‘病人?什么病人?’耿沁好奇地踩着微乱的步伐走向客房,当她看见床上躺着的竟然是个女人时,忍不住惊喜道:‘女人!是个女人!老天啊!阿冲,你终于开窍了!’ ‘闭嘴!你乐个什么劲?’耿冲一脸怒容地斥道。 ‘女人耶!你这个“无性欲爱车偏执狂”几时让女人进屋过?’耿沁促狭地转身点点他的胸膛。 ‘看清楚点,你不觉得她很面熟?’不耐地拍掉老姊的手,耿冲向床上的单明非努努嘴。 ‘面熟?’耿沁走近床边,低头看着那张清秀苍白的小脸,是觉得有那么一点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记得在机场和我吵架的女人吗?’早知道耿沁对人的记性不好,他只好点明。 ‘她?’耿沁的脑中闪过一个满脸强悍的纤瘦女孩,眼睛倏地睁大,不可思议地大叫:‘是她?那头母狮?’ ‘母狮?’耿冲眉一皱,不懂她的话。 ‘是啊。那天我一出机场,就看见两头狮子在互相咆哮,你是头公狮,她是头母狮,两人旗鼓相当,那场面还真是火爆得令人发噱天,她真是勇敢啊!我那时真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耿沁笑不可抑。从小到大,她没看过任何女人敢这样对待脾气以暴戾出名的老弟。怕他的不敢接近他,能躲就躲;爱慕他的则对他百依百顺、恭敬小心,导致他那狂猛的个性更是嚣张。 ‘什度公狮母狮的!早知道她是善同的曾孙女,我在机场就把她绑回来了。’耿冲懒得理会老姊的讥笑,又走回客厅坐下。 ‘善同的曾孙女?她?’耿沁也知道善同和宝藏的事,一听之下略感诧异。 ‘嗯。她叫单明非,台湾来的,今天在港口打算租船到惊风岛打捞宝藏,正好撞进我手里。’耿冲点上一根烟,眯起眼睛冷笑。 ‘这未免太巧了吧?’耿沁拂开长发,也拿出一根烟点上。 ‘是很巧。’耿冲冷哼。 ‘你说她想打捞宝藏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宝藏的地点?’她又问。 ‘善同这老狐狸改了姓,又将那七箱宝藏藏在惊风岛边的一处地堑里,单明非常着她学长照着善周的地图前来找寻,才解开了咱们寻找了六十多年宝藏的谜题。’ ‘她果真大胆。也不想想这里是纵横帮的地盘,还敢来拿?’ ‘善周以为咱们的曾祖们都已死光了,所以单明非根本不知道这趟是自投罗网。’哼!合该是宝藏终要回到纵横帮的手里。 ‘阿澈知道吗?’倪澈是总舵主,但他似乎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那个混小子又不见了,阿浩也是。擎北和擎西已经找了一天,仍没下文。我真搞不懂阿澈在想什么,经常玩这种把戏。他二十二岁答应暂代总舵主那天,竟然跑到阿拉斯加去享受什么“自然冷气”’一想到那天那件乌龙事,耿冲就心脏麻痹。一大票帮里的元老和分舵主就瞪着空空如也的总舵主大位足足发了一个上午的呆。 ‘是啊,他真天才!’耿沁大笑。 ‘真正的天才是阿浩!别忘了,这个馊上天的主意是他出的。’上官浩肯定不是正常人!这是耿冲认识他二十五年来的结论。 ‘那阿浚呢?他知道宝藏找到的事吗?’耿沁边笑边问。 ‘他去台湾找善同,我已催他回来了。下午我逮到单明非之后就命令弟兄们下去打捞,若一切顺利,明天就能审问她了。’ ‘你要审问她?干嘛?宝藏找到不就结了,可以放她走了啊。’耿沁蹙着眉。 ‘放她走?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是善同的后人,当年善周的背叛罪还没定呢,她有义务承担一切罪过。’耿冲忿忿地说。 ‘啧!这就是我受不了这里的原因。好像大家都以为自己就是法律,狂妄幼稚得可笑。’耿沁轻蔑又不屑地轻斥。 ‘你又来了。帮里有帮里的规矩’ ‘我就是讨厌这些无聊的规矩!’她拉下脸,拿起皮包往大门走去。‘每次说到这个就有气。不谈了,我要回去了。’ ‘喂,你不能走,你得帮我照顾单明非啊!’耿冲不悦地喊住她。 耿沁在门边回头,恍然道:‘对了,她怎么了,为什么要人照顾?’ ‘因为这笨女人差点淹死在海里!’耿冲没好气地横了客房一眼。 ‘溺毙?怎么回事?’耿沁惊呼。‘她下海时被海草缠住,差点缺氧变成白痴。我把她救起,为了再详细盘问宝藏和善同的事,只好带她回来,现在她正陷入睡眠与昏迷之中。’ ‘老天!这样你还想审问她?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耿沁绕回客房,看着沉睡中的单明非。难怪她会脸色憔悴苍白,完全失了‘母狮’的霸气。 ‘少跟我谈同情心,我这个人向来就事论事。’ 瞪了他一眼,她又伸手摸摸单明非冰冷的额头,担忧地说:‘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啦!先泰已经来看过她了。像她这种悍妇的命都很硬,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她的魂魄搞不好连阎罗王都拒收。 ‘你这家伙’耿沁真想知道这个老弟什么时候才会软化他那颗坚硬如铁的心。她看了看单明非,又看了看他,脑中有一道灵光闪过,一个荒唐但有趣的想法消消浮上脑中。 这个台湾女孩似乎是唯一一个能和耿冲相抗衡的,她很好奇让这两人继续相处下去会如何。谁胜谁负?还是两败俱伤?或是 嗯,值得赌一把。她暗笑。 于是,她脑中原本想留下来照顾单明非的微弱意愿跟着打消。她相信把这个昏迷中的女人丢给耿冲去照顾,结果绝对会非常令人期待。 ‘既然你说她没事就好,那就没我的事了’她潇洒地挥挥手,笔直走向大门。 ‘等等,耿沁。你不留下来,那能不能找个女人来看护她?我可不想和她泡一个晚上。’耿冲喊住她,不悦地皱眉。 ‘人是你找到的,你就得好好保管,直到阿澈他们回来,**什么事?’耿沁头也不回地走到门边,手已搭上门把。 ‘你是女人,找几个死党来帮个忙会死啊?’真是!亏她还是他姊姊。 ‘老弟啊,我认识的女人没一个的职业是看护或保母,而且她们宁愿陪男人一晚也不愿陪女人整夜。很抱歉。’耿沁轻易撇开这件差事,走出大门。 ‘妈的!这叫姊弟!’耿冲气得将门甩上,走到客房前探了探,而后又走回沙发坐下。 他的手下全是男的,叫他们来照顾一个女病人也不太好,擎南又在忙着打捞宝藏的事 算了!为了那批黄金,他就牺牲一晚好了。反正她现在又不吵,当她不存在不就给了? 耿冲思忖完毕,点点头,边脱掉上衣边走进他的卧室,笔直朝软垫扑去。 累了一天,他是该好好休息了。 而单明非最好也是一觉到天亮,要是她半夜敢起来乱吵,他肯定、绝对会再把她敲晕! 第四章 人的恐惧比一般动物来得深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人会不由自主地去反刍经历过的灾难,并且运用想像力一再提醒自己的痛苦,夸张地联想更惊吓自己的种种景象,像拿着放大镜探索恐惧的根源,因而让心灵陷在恐惧的泥淖里,求救无门,也不能自拔。 单明非此刻就是这样。 在海中因缺氧而几乎死亡的恐惧在白天醒着时尚能压抑,然而一到夜里,心灵已没有足够的力量抗拒不受欢迎的影像进入脑海,梦魇于焉形成! 迷糊中,她仿佛又回到海里,在那个差点让她丧命的地点,海草似乎要多更长了。而且每一株海草的末端都长满了眼睛,每一只眼睛都像地狱来的恶魔在向她召唤。 不 她欠动着身子,开始不安。 我不要过去了!那里太危险了。 海草随浪摆动,朝她拂来,她惊恐地挥手拂开,但手才刚碰触到海草,就马上被卷住,并将她拉向幽黑的深渊。 不!别拉我,我不要去!她在梦里呢喃着。 来吧!这里有你要找的宝藏哪海草发出索魂的和声。 不,我不要宝藏!我什么都不要她挣扎着,没想到连只脚也被缠住了!海草就像要把她捆成木乃伊般不停地往她身上缠绕,其中一条还绕过她的脖子,勒得她无法呼吸。她拚命地想喘气,但空气愈来愈少,海草就要将她吞没了 救命!救命!谁来救我? 求救的话梗在喉咙,她只觉得胸腔的气快要被抽干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快要死去,好痛苦非常痛苦 来吧!陪爷爷一起去地狱看那些宝藏吧!一个躲在海草后的黑色人影说道。 不!你不是爷爷,我不要去! 来吧!明非,这是唯一的机会啊不!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 耿冲被凄厉的尖叫声吓得从床上弹跳起来,寤寐中的他一时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抹着脸,呆坐在床上。 ‘救我!我不要去!不——’又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呼。耿冲这下知道声音的来处了。 是单明非的叫声! 火气在瞬间提升,他怒气腾腾地冲出卧室,推开客房的门,打算去‘修理’下那个发出扰人清梦噪音的女人。 他说过,她若不好好睡,他会一拳将她揍晕。 可是,当他看见在床上挣扎又闭着眼睛尖叫的单明非时,就被她痛苦扭曲的表情给吓住了。 她是怎么了? 单明非仍陷在梦境与现实的交会处,她摆脱不掉紧紧纠缠她的死亡阴影,在痛苦的深渊,想像比真实还要真实,几乎要逼得她发疯 ‘喂!单明非,你在干什么?’耿冲来到床沿,双手按住她的肩,大声喝道。 ‘不要!我不要宝藏了!爷爷,我不要’她声嘶力竭地大叫,冒了一身冷汗。 耿冲想起林先泰的预警,眉头一拧,双手揪起她,用力地摇晃并大声喊道:‘你在作梦!醒来,没事了!’ 单明非的神智在他的厉声下终于挣脱梦魇,回到现实。睁开沉重得有如千斤锤的眼皮,她两眼空茫地注视着面前一张严肃且带着火气的俊脸。 这是她喘着气,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脑中却呈现一片混乱。 ‘你在干什么?活像要死在梦里似的,想吓人啊?’看她一副痴呆的表情,耿冲又摇了摇她的肩膀,怕她真的从此变成白痴。 ‘你’她记起这张脸的主人是谁了,他是耿冲。 ‘可别跟我说,你不认得我!’他瞅着她惊魂未定的脸。 梦中的海草已消失,抬头看看四周,陌生的房间加上令人讨厌的男人,她忽然好想回家。强硬的面具在刹那间碎落,脆弱又无助的心不再有防卫,为何到新加坡来及爷爷的托付都化为委屈的泪水,要从眼眶氾滥 耿冲看见她的泪时,还大大地吃了一惊。不会吧?这个老是与他针锋相对的恶婆娘也有泪腺? ‘喂!听着,你没死,因为我把你救回来了,所以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别怕了’他虽讨厌女人的眼泪,但不知为何,安慰的话未经大脑就脱口而出。 单明非哭得更凶了。 ‘喂喂!’怎么回事?他难得对她好言好语地,她反而哭得更厉害,完全不给面子嘛! 此刻,单明非也管不了在耿冲面前落泪是否会遭到奚落,恐惧藉着哭泣发泄出来远比深藏在内心来得好,她正不自觉地用这种方法平衡自己的不安。 ‘不要哭了,好吵!’他对她的泪水感到局促,不知道其他男人都是如何较哭泣的女人闭嘴的? ‘不要管我!我就是想哭嘛!’单明非发出浓重的鼻音。 ‘哭也要看时候,现在是半夜三点,你这是在鬼叫还是叫魂啊?’他忍不住又提高嗓音。 ‘差点死掉的又不是你,你怎么会知道别人的感受?’她抬头瞪他,布满泪水的小脸在黑暗中看来如同浸在水中的梨花 他微悸,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她的脸别具韵味。 ‘但你毕竟没死啊!你该高兴正好有我在,才保住了你这条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小命。’他双手抱胸,坐在床沿看她,口气中充满英雄式的自豪。 ‘那我是该谢谢你啰?’她孩子气地抹掉眼泪,气他这时还要邀功。 ‘难道不是?救命之恩大于天,懂吗?道谢是应该的,把恩人从睡梦之中吵醒才是忘恩负义的行为!’他大言不惭地数落着。 ‘我能活着是命中注定长命百岁,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反驳他的救命之恩理论。 ‘哦?是吗?’他睁大眼睛,好个不知感恩的臭女人。 ‘当然!’ ‘要是我没有及时做人工呼吸,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制造噪音?’他站起身,双手叉腰地耸立在床边,低头冷睨着她。 ‘人工呼吸?’单明非惊叫,连忙捂住嘴。他他对她做人工呼吸? 嘴对嘴?恶心! ‘正是。你现在之所以还有一口气在,全是我的善心,懂吗?那口比宝藏还贵重,让你心肺复苏的气就是我给你的!’他一脸跩样,食指直指着她的脸。 ‘恶心!谁要你这个恶霸的气?还给你!’她气得拚命朝他吹气,巴不得把那口气全数清还。 ‘你你当真不知死活!’他也火大了,向前跨在床上,伸手向她挥落。 ‘啊!’单明非见他高大的身躯凶神恶煞般地压过来,吓得往另一边逃。但她一半的身子被凉被裹住,一个失衡,整个人笔直向地板摔去。 ‘危险!’耿冲眼明手快,长手一捞,将她拦腰抱住,在她的鼻子离地板仅剩一公分时挽救了她鼻青脸肿的命运。 单明非半个身子探在床外,心跳急促,瞪着褐色的榉木地板发愣。 ‘笨女人!好不容易活回来,又想死吗?’耿冲怒斥,靠着腰背的力量拉回她,正好将她抱个满怀。 单明非只觉眼前一花,眼睛正对的物体已由地板变成一睹肉墙! 耿冲没穿上衣,结实精壮的胸正好与她的脸颊贴在一起,他身上的男性气味调皮地钻进她的鼻腔;她有百分之一秒的恍惚,被他双臂和胸膛围成的小空间所散发出的可靠、安全感震慑得无法呼吸。 ‘你’想不出该说什么,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耿冲陡地心口一热,被她那撩过胸前的发丝激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从未有过的情绪忽略,因为他随即从她发间闻到另一种碱涩得令人作呕的味道。 ‘你这是什么味道?’他低头拎起她一绺发丝,皱眉闻了一闻,才霍然喝道:‘天!你全身都是海水味,又碱又臭!’ ‘哪有?’单明非迷蒙的脑细胞被他一喊全都归位,她马上推开他,耳根微热地跳下床,不停嗅着自己的手。 ‘怎么没有?臭死人了!去去,去洗个澡,把那层盬和海水味全给我冲干净!’耿冲说着也走下床,从衣柜中拿出毛巾和浴袍丢给她。 ‘洗就洗!你以为我喜欢被腌成泡菜啊?’她嘟起嘴,接住毛巾和浴袍,对他直接又不客气的嫌恶表情生气。 ‘我从没见过一身发臭的女人还睡得着。难怪你会作噩梦,那味道简直像条腐朽的臭鱼!’他捏着鼻子,后退三步。 ‘够了没?一直批评女人的味道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她瞪他一眼,往浴室走去。 ‘哈!礼貌?一个从未表现出礼貌的女人竟要求别人以礼待之?笑死人了!’他讥笑一声,靠在门边又冷哼道:‘我没怪你弄脏我的床,你就该偷笑了!’ ‘混蛋!’她破口大骂。 ‘妈的,你到底洗不洗?再不进去,我就亲自帮你洗个彻底!’他威胁地向前跨一步。 ‘不要过来!’她吓得惊呼,急急喝止他。 ‘那你就快洗!’他大声命令。 ‘你你先出去!’她小心地移到浴室边,戒备地看着他。 ‘干什么?怕我偷看?你那又酸又干又扁的身体谁爱看了?看多了我还怕长针眼呢!’他冷嘲地转过身,走到门边又回头恐吓:‘洗干净后将床边那包葯给我吃进去,然后安静地睡到天亮。要是你再敢发出任何声音把我吵醒,我发誓,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掐死你!’ 单明非睁大眼睛盯着他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的怒脸,倒吸一口气,冲进浴室后将门甩上。 耿冲很满意自己的话达到某种警告效果,他抿嘴一笑,轻轻将客房的门带上,然后理所当然地将门从外锁上。 现在,他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放手!你又要带我去哪里?’ 单明非想甩开耿冲紧握住她手臂的大手,无奈她根本敌不过他强大的力道,只能任凭他将她半拖半拉地走向他的跑车。 自从遇见他后,她老是被拖着走,她走的是什么霉运哪! 昨天晚上她边洗澡边诅咒耿冲的一切,当身体经过热水的刷洗后,她的脑子也逐渐清醒。她发现在和耿冲斗嘴之时,她内心的恐惧竟一点一滴地消退;也不知道是被他激起的怒气压制了逼真的梦魇,还是大吼大叫发泄了心底的害怕,总之,洗完澡后她的心情确是平稳多了,不再惊惶。 心情平稳,脑筋自然也跟着运转起来。她回想自己的遭遇和耿冲的身分,对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感到担忧。 很显然的,耿冲抓着她不放是为了宝藏的事。谁要她好死不死地向海盗的手下租船出海,还歹命地误入海盗头子的陷阱。如今宝藏的正主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在宝藏有着落之前,她是不可能离开新加坡了。 怎么办?她害了自己,也连累了潘至成。不晓得他现在怎么样了?耿冲那家伙到底将他塞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已经杀了他? 天!她浑身一颤,直觉地冲到门边想开门往外逃,怎知门竟被锁上,气得她伸出腿往门上一踹—— 脚在离门板还有一公分时紧急煞住! 她忽地想起耿冲上床前的警告,这一脚要真踹下去,说不定她真的会被那个恶棍掐死! 该死的浑蛋、土匪、流氓、强盗!她在心里咒骂,却只能乖乖倒回床上睡觉。 可能是生气气走了噩梦,她沉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耿冲进来将她吼醒,她才起床。 然后,他用一条冷毛巾随意抹过她的睡脸,叫她换上一件宽大的洋装,不理会她的抗议。强拉着她就出门。 她揣测着他想做什么,待进入了一家小型诊所,才恍然大悟他竟是带她来做身体检查。 奇了,他还会管她的死活?她先世受宠若惊,既而心思一转,马上领悟他一定是为了宝藏,否则一开始他就任她死在海底了! 那个叫林先泰的中年医生亲切地帮她做些检查,并且微笑地看着她和耿冲不停互相怒骂,什么话也没说。 等检查完毕,耿冲又像在赶时间似的将她拖上车。她终于受不了了,才厉声质问去处。 进他‘放心,你这点斤两不值钱,我不会将你卖了。’耿冲叼着烟,粗鲁地将她推进他的银白色跑车。 这人真是个恋车狂!单明非坐进敞篷跑车时,惊奇的暗忖。 到目前为止,她已经看过他三辆不同车型的跑车了! 第一辆是在机场看见的宝蓝色宾士跑车;昨晚在她回大楼的是积架跑车;今天则是一辆漂亮优雅的保时捷跑车! ‘你到底有几辆车啊?’她止不住内心的好奇。 ‘三辆。干嘛?’他盯着前方,启动车子,在几秒内加速完成,车子如闪电般冲向马路。 ‘只有三辆?我还以为你起码有七辆,正好搭配一个星期的日子。’她偷偷地瞟了车子的仪表板。哇!在新加坡车子能开这么快吗? ‘我正有此打算。’他说得好像这些贵得吓人的进口车对他而言不过是玩具车而已。 ‘哼,有钱的騒包!’单明非咕哝道。要是她,宁愿用买这一辆车的钱来好好过日子。哪像他一个车奴! ‘你说什么?’他迅速瞥她一眼,方向盘微微一偏。 ‘没什么。啊!麻烦你专心开车!’见在车阵中飞快穿梭的车子晃了晃,她只觉得一道冷颤从脊椎窜上头皮。技术好也不需要卖弄嘛!她可不想和他这个无礼狂徒死在一起。 ‘只要你闭嘴,我就能专心!’耿冲轻斥,潇洒地单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靠在车门上。 ‘你告诉我你要载我去哪里,我就闭嘴。’她咬着下唇。 ‘你好像老是忘了自己的立场。记住,你现在是纵横帮的囚犯,而不是贵宾,无权发问。’他没见过像她这种死到临头还面不改色的女人。 ‘囚犯?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们纵横帮是新加坡的法纪单位吗?’火气又充斥在她的血管中了。 ‘不巧,被你说中了!新加坡之所以会成为东南亚治安最佳的国家,除了政府的严刑峻法,一些看不见的角落全仰仗我们纵横帮的势力在管束,所以没有人敢在这里胡来。相对的,纵横帮要留下谁,也绝没有人敢吭半声。’耿冲吐出一口烟,让她知道真实情况。 单明非心口一凛,知道他的话绝非夸大其词。如果纵横帮真是纵横海运的真面目,那他们极有可能运用金钱的渗透性,在新马一带建立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天下,一个外人难以窥得其中原貌的封闭黑道组织 看来,当年的海盗藉着纵横帮又复活了! 车子来到纵横帮的总舵外,单明非看着木门上方的匾额,不禁轻声念道:‘纵横四海’ 瞧那豪情万丈的四个字,果然是海盗的专用语汇! ‘下车!’耿冲连车门都没开,一翻身便跃下车。 ‘这里是’她惊疑不定。 这幢中式老宅就外观来看有些老旧,但整幢宅院的凛凛气势却不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少,相反的,一种因岁月而刻画出的苍劲正从那四根梁柱及匾额默默地传达出来。 耿冲没有回答她,只是示意她跟着走,随即推开大门。 一入大门,蔽天古榕迎面送来一阵清爽,驱走了单明非身上的暑气。她左右看着这三合式的院落,沉静肃穆的氛围马上包围住她。 四个站在第一进厅堂前的黑衣人一见耿冲就弯身致意,齐声喊道:‘统领。’ 耿冲微微点头,越过他们,迳自走进第二进。 哇,好大的气派!单明非暗暗蹙紧眉头。 第二进和第一进没什么差别,同样四个黑衣男人和厅堂摆设,除了少了那几棵老榕树——第二进倒是栽满了漂亮的花卉。 继续走往第三进时,耿冲倏地停住了。他回头看着她,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猜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 她摇摇头。 ‘刚刚你看到的那些人都是纵横帮的执勤守卫,他们奉命守着这个大宅,以防闲杂人等闯进来。’ ‘哦。难道这里是你们的巢穴?’她惊讶地抬起头。 ‘巢穴?你就不能挑好听一点的说?’耿冲眉头一紧。‘没错,这里正是纵横帮的总舵所在。’ ‘是吗?’他带她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进到这里的外人,通常只有两种命运。’他凑近她,坏坏地笑着。 ‘哪两种?’单明非盯着他琥珀般的眼瞳,惋惜这样一个帅气男人竟然是个海盗恶霸。 ‘死,或是合作。’他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脸刷白。 ‘一旦走进这第三进,你能否活着出来就全看你的表现了。’他冷笑地扫过她强掩惊慌的清秀脸蛋,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惧意。 看她害怕,他心中的得意更甚。这女人从一开始便嚣张跋扈得气人,不吓吓她他心中不爽。 转身迈步走进第三进,他们的身影才刚出现,两列黑衣劲装的男人倏地出现,在宽径上排得整齐,待耿冲走近时,齐声抱拳低喊:‘统领!’ 单明非被这等阵势骇得瞠大眼睛,从这时起,她才真正将耿冲与‘帮派首领’与‘海盗头目’等名词连接上。之前骂归骂,她还是很难将颀长俊逸得有如模特儿的他与‘黑道大哥’画上等号。 ‘嗯。下去守着,不准其他人进来,内室有要事磋商。’耿冲命令的语气十分慑人。 ‘是!’众人低应一声,马上散开,各自立在不同的地方守候。 耿冲侧头瞄了单明非一眼,又说:‘进大厅去吧!今天,你得好好向我们解释一下善同和宝藏的事了。’ 我们?难道还有姓倪和姓上官两个海盗头目? 单明非跟着他跨进第三进的大厅,一颗心七上八下。但大厅里却没有半个人影,她愕然地看着这宽敞又布置简单的厅堂,不明白耿冲说的其他人在哪里。 ‘该死的,又放我鸽子!’耿冲见了空无一人的机要厅,马上气冲冲地拨通擎南的手机。 擎南在电话声响三声内就接起电话,这是规矩。 ‘擎南,阿浚他们呢?’耿冲的语气很糟。这下可好,不仅倪澈和上官浩不见了,连比较有责任心的上官浚也没回来,他们当真要见识他的火气会不会烧毁纵横帮吗? ‘擎北来电说总舵主还未找到;擎西则查到“护印”人在中东,连夜就赶过去了;“护剑”则临时有事,他说宝藏的事就交给统领全权处理。’擎南报告得很简扼。 ‘简单的说,大伙儿就是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我了?’耿冲的声音中隐含着风暴。 擎南聪明地保持沉默,明白一回答就会被迁怒。 ‘好,很好。那表示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了?’耿冲笑了,但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是的。’不回答不行了,沉默这伎俩在主子面前只能用一次。 ‘一群该死的懒虫!’耿冲咬牙切齿地低吼,并开始叫骂。 擎南知道得给他时间发泄发泄。 抒发心里的怒气之后,耿冲平衡了些,于是续问:‘现在宝藏的情形如何?’ ‘还在打捞,目前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换批人下去继续找,有任何消息马上通知我。’他性急又执拗,见不得拖拖拉拉。 ‘是。’ 通完电话,耿冲的情绪更糟了。宝藏没找到就表示他还要继续面对单明非这个恶婆娘,一想到此,火气更是怎么也压不下。 ‘你说的其他人呢?’单明非站在大厅门边,开口问道。 ‘他们全都怕看见你,早闪开了。’耿冲干脆进入厅内休息。 ‘怕我?’ ‘你凶恶得没人敢审问你,这倒替你省了不少麻烦,是吧?’他讽刺道。 ‘审问?我为什么得接受你们的审问?’她对这字眼感到生气。 ‘因为你是善同的曾孙女。’ ‘那又如何?我把宝藏的地点告诉你们了,冲着这一点,你们就该感激我才是。’她只手叉腰,倔傲地说。 ‘感激你?别忘了,要不是你太爷盗取了七箱宝藏,我们又何必苦苦找寻六十多年?’他冷冰冰地回嘴。 ‘但我太爷终究没拿啊!’她大声反驳。 ‘他是没拿,他只不过换了地点,耍得我们团团转:’耿冲握拳往桌上用力一捶。 单明非眨了眨眼,不服气地继续争取她的自由。 ‘可是现在已真相大白,你们就要拿到宝藏,该放我和我学长走了吧?’ ‘我的手下捞了一夜,什么都没有。你想,我会轻易地放了你们吗?’耿冲心中的风暴正慢慢转向,正对着单明非而来。 ‘这是什么意思?没捞到?’单明非拧眉沉思,忽地想起那水蛇般的海草,心底又是一阵恐慌。 ‘会不会是善同叫你来故布疑阵,好累死我们?’耿冲跨步走到她面前,严厉地逼问。 ‘这样做对大家有什么好处?我太爷又不是笨蛋!他才不会陷害自己的子孙呢!’她气得忘了要怕他的一脸恶相。 说得也是。耿冲眼睛盯着这方,脑中乱成一团。 单明非看他沉吟不语,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眼睛自然地端详起他的脸的。 他的个性如果能温和点,说不定就会迷死一堆女人了。 俊朗的脸,带有一种阳刚的男性气魄,俐落如刀的浓眉,一双凌厉的眼睛,倔强的鼻子,线条强硬的唇与下颚若非那一头自然鬈的黑短发缓和了一脸的霸气,他会更骇人。 然而此时,沉思中的他五官变得内敛些。虽然眉心处因经常蹙眉而产生的直纹仍在,但他因心有旁骛而没有挥洒出他的暴戾因子,整张脸柔和了一点其实也只有一点点,但这就够让她移不开视线了。 他的确是个很有男人味的男人! 正在沉思的耿冲倏地拉回视线,恰好捕捉到单明非打量的目光,两人四目相接,都陡然一震。 单明非尴尬地撇开脸,假装观看他身后墙上的泼墨画。 ‘你看什么?’他敏感地问。 ‘嗄?看那幅画不行吗?’她瞪着他,耳根微热。 ‘你刚刚在看我。’他觉得被研究了,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看你不行吗?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不看你看谁?’这有什么好拿来说的,看就看了,难道他大哥一张脸是不准人家瞧的吗? ‘那你干嘛又转开视线?’也不知为什么,耿冲问出了连他也不懂的问题。 ‘我的眼睛爱看哪里、爱转哪里,这也归你管吗?’她凶巴巴的架势又端出来了。 ‘你’看她安静不到几分钟又张牙舞爪起来,耿冲猛然察觉他刚刚只是不能适应她文静的模样而已。 他的手机又响了,是擎南的来电。 ‘如何?’ ‘没有任何发现,统领。可以不用再找了。’擎南笃定地说。 ‘好,叫大家暂时撤手。’耿冲的额头又多了好几道横纹。 ‘是。’ 慢慢收起手机,耿冲的眼睛盯住单明非,阴沉地说:‘根本没有宝藏。你拿来的是什么鬼地图?’ ‘没有’老实说,单明非对这个答案也很失望。 ‘你是不是在耍我?’他尖锐地问。 ‘我也是照着那张地图去找的,若真要耍你,我干嘛还让自己差点在海草堆里送命?’她还没笨到拿自己的性命来捉弄别人。 ‘那你昨天下海时,看到过什么吗?’他又问。 ‘没有,昨天下海都是学长带的路。地图是他研究的,我没什么概念’她不太愿意再回想海里的事,那里对她而言不只没有宝藏,还充满噩梦。 ‘姓潘的小子!是了,他应该知道一些。’耿冲一拳击在掌心,走到门边吩咐一声,一个黑衣汉子便飞快奔离。 ‘你想干什么?你想对我学长怎样?’单明非大惊失色,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将潘至成也拖下来瞠这淌浑水。 ‘让你和你学长见个面,顺便问他几个问题。’耿冲见她如此担心潘至成,厌恶的神色在脸上迅速掠过。 学长人在这里?老天爷,希望学长没事。单明非忐忑不安地等着潘至成出现,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平安将他弄出这里! 第五章 潘至成在五分钟后被带进大厅,他乍看见单明非,就忘情地冲上前,紧紧抱住她低喊:‘老天!你没事吧?’ 单明非微微一愣,发现耿冲嘴角挂着冷笑,脸上却带着一丝圭怒。 ‘我很好,学长。倒是你你的脸’单明非尴尬地挣脱潘至成的手,一抬头就看见他左腮一片紫青,似是被人用力地揍了一拳,心中更是抱歉。 ‘我没事,小伤,别担心。’潘至成微微一笑。 ‘真是个浪漫的画面哪。’耿冲双手环抱,语气尖酸。 ‘你的手下竟然打人,真是一群野蛮的混蛋!’见潘至成脸上受伤,她冲着耿冲就破口大骂。 ‘你再多嘴,我不仅揍他,还会杀他!’耿冲见她这么维护潘至成,心中怒火更烈;至于火源是什么,他也不明白。 ‘你’瞧他说得恶狠,她硬是压下嘴边更难听的骂人脏话。 ‘小子,你的名字。’耿冲坐在椅子上发问。 ‘潘至成。’ ‘你看过单明非的地图,也知道宝藏的事?’耿冲一副青天大老爷审问人犯的德行。 ‘是的。’潘至成自知道这里是有名黑道纵横帮的大本营后,就非常谨言慎行;纵横帮对新加坡人而言一直是个令人敬畏的组织。 ‘看来她相当信任你,还把这种事告诉你’耿冲双手交握,继续问道。 ‘那是因为’面对着这个高大俊挺的男人,身高一七0的潘至成简直像个小孩。 他感受到很强烈的压迫感。 ‘等等,我告诉他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想借助他的地缘关系来帮我找出正确地点。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单明非生怕耿冲不会轻易放过潘至成,想尽办法替他澄清。 ‘我不是在问你!’耿冲对她的插嘴怒目而视。 ‘这本来就和他无关,你们真要对付我就冲着我来,别扯进无辜的人。’她气急败坏地低喊。 ‘怎么会无关?指引宝藏地点的人是他,带你下水的人也是他,说不定他比你知道得还要详细。’耿冲冷眼扫过潘至成,对他又白又瘦小的身形充满鄙夷。 ‘那又怎么样呢?’单明非怒道。 ‘不怎么样,只是要他再带我们的人下海一次。’耿冲冷冷地宣布。 ‘既然你们的人都找不到宝藏了,干嘛还要这么麻烦?’单明非自认是潘至成的保护者,一口拒绝。 ‘啧!你是存心来气我的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反驳,你难道不明白你根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敢这么嚣张!’耿冲气得头发都竖直了,炎炎的火气隔了一丈远还是烧疼了他们的皮肤。 ‘我’她被吓得连退三步。 ‘明非,没关系,我可以再下一次海,你别再说了。’潘至成很自然地站到单明非身前护着她。他真怕她那控制不住的脾气会替他们两个惹来杀机。 ‘学长’单明非焦急地拉了扯他的衣服,他不懂她在替他撇清吗? ‘很好,还算是个男子汉,不会躲在女人背后。’耿冲瞪视着他们亲匿的动作,外放的火气没来由地全改往内攻,心中炙闷得难受。 ‘如果再下海仍找不到宝藏呢?你们会不会放了他?’单明非只想问清这点。 ‘怎么,你开始替他的安危担心啦?’耿冲的脸色很不好。 ‘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可能放走我学长。他不过是受我牵累才栽在你手里,基本上整件事都与他无关’单明非卖力地说明。 ‘够了!从一进门就吵到现在,你嘴巴不酸我听得都烦了!’耿冲的忍耐已到极限,为什么他得任这个女人继缵猖狂下去?这是他们纵横帮的机要厅哪!帮里的人来到这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而她,一个叛徒的曾孙女竟敢在这里如此放肆! 单明非被他吼得傻眼,噤若寒蝉,只能睁大又黑又亮的眼睛看向着火的狂狮。 ‘听着,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马上就杀了他!’耿冲五指一伸,一把薄刃不知何时已在掌心滑旋,他用力一握,刀子正好抵住潘至成的鼻尖。 单明非猛吸一口气,连忙以手捂住嘴,免得自己不慎惊呼出声,害学长少了鼻子。 见威吓有了效果,耿冲才冷哼一声,收起刀子,以倨傲的口吻说:‘放心,在那七箱宝藏找到之前,我暂时不会杀你们。尤其是你’他凑近单明非,嘴角勾出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或者,我们还得靠你才能找得到宝藏呢,杀了你等于和七箱财宝过不去,何苦?’ 她抿紧唇不敢多嘴,但老实说憋得怪难受的。以往顶嘴惯了,要她当哑巴比叫她去死还痛苦。 ‘那你打算把她怎么样?’潘至成没被‘禁嘴’,可以开口问话,他很想知道耿冲要如何处置单明非。 ‘她和咱们纵横帮之间的事,就不是你这个外人必须知道的了。’这样区分出亲疏,耿冲心口莫名的烦躁瞬间降低了许多。 ‘她只是个文弱的女孩,你先放走她,我才要下海!’潘至成拿出他所有的勇气提出条件。 ‘或许你还没搞清楚你的立场。小子,你根本没资格说出这种要胁的话,想活命就乖乖下海,懂吗?’耿冲长到二十七岁,还没有哪个人敢威胁他。 被他冷眼一扫,潘至成的气势在刹那间全数散光。 ‘走,现在就到惊风岛去!’耿冲招来一名黑衣手下押着潘至成走出总舵,他自己则盯着单明非殿后。 他们到了码头,这次耿冲命手下开了一艘快艇,以飞快的速度往惊风岛驶去。 不到一个钟头,那奇石嶙峋的海盗之岛就出现在眼前了。 擎南亲自到泊船的舢板处接耿冲,并拿出那份地图向他报告打捞了二十四小时仍无所获的经过。 单明非和潘至成则被押上沙滩,潘至成沮丧地说:‘或许这根本只是你太爷的游戏,明非。’ ‘游戏?’单明非睁圆了眼。 ‘嗯,他想像出的寻宝游戏。’ ‘不可能!我爷爷不会骗我,太爷更不可能在他自己写的日记中撒谎!’她愠怒道。 ‘日记?’ ‘是啊,我太爷将这些海盗的事全写进了他的日记,爷爷就是看了太爷的日记才知道一切的,连地图也都是夹在日记中被我爷爷发现的。’单明非激动地握紧双拳,她不愿相信这件事只不过是太爷的玩笑,若真是那样,这一趟新加坡之行就毫无意义了。 ‘你没将日记带来吗?’潘至成轻拍她的肩安抚,之后又问。 ‘没有,太爷的日记是爷爷的宝,锁在我家柜子里,谁也不能拿。况且里头有关宝藏的重点爷爷都记录在他的笔记本里了,所以爷爷只交给我这笔记本和地图。’ ‘会不会你太爷的日记里还有补充说明?’潘至成热切地问。 ‘补充说明?’这点她倒没想过。 ‘是啊!或者他在日记里有注明什么,而你爷爷遗漏了。’ ‘哦?’她怔了怔。会吗?日记里会有什么是爷爷疏忽掉的吗?她突然想起爷爷曾经埋怨太爷日记最后几篇都是用奇怪文字写成的,他一点也看不懂,这些会不会和宝藏有关? 她没有时间多想,耿冲已来到他们身边,催促着潘至成下海。 ‘你跟他们一起下去。’他指着不远处一排精壮的男人。 潘至成只好换上潜水衣,准备下水。单明非不放心地叮咛:‘要小心,学长。’ 潘至成点点头,随着那票男人沉下海底。 耿冲点上一根烟,盯着海面沉思。这茫茫大海中,那七箱财宝究竟会在哪里? 单明非坐在沙滩上,仰头看着他凝神的侧影,突然好奇她和他怎么会动不动就言语不合?似乎从在机场‘撞’到后,他们就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样,几次交锋都是刀光剑影,火葯齐发,没一次好好地谈过话。 他真的那么惹人厌吗?她扪心自问。 也不会啊!他就是一张嘴坏了些,其他的说真的,他一点也不像电影中那种坏到骨子里的黑帮恶霸,要不是他身边那个国字脸的保镖随侍在侧,提醒了他不寻常的身分,他黝黑健朗的模样反而比较像个水上运动员 ‘为什么你的手下叫你统领?’她揉了揉眼睛,仰头问他。 耿冲低下头,背光的脸庞像雕像一样性格有力。 ‘那是我在帮里的头衔。’这样和她聊天有点奇怪,耿冲顿时拿捏不住说话的口气。 ‘你是老大吗?’黑帮对她来说只限于电影中的组织,在现实生活中,她从来想不到身边也会出现这类的人。 ‘老大?不,纵横帮的老大是总舵主,我的地位在他之下,叫统领。’他简单地解释。 ‘那应该也算是个“大尾”的了。很难想像你这么年轻就能带领这么多人 你几岁了?’她看着他身后的擎南,还有立在远处守卫的十多个壮汉,暗暗咋舌,相当好奇他的年纪。 低头瞄了她一眼,他犹豫了一下才道:‘二十七。’ ‘才二十七?’她还以为他起码也有三十了。 ‘怎么,不可以?’他挑高一道眉问。她那是什么表情?好像他应该很老似的。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给人的感觉不该这么年轻。’好不容易能平和地交谈,她不想破坏气氛,急忙把话含糊带过。 ‘整日风吹日晒的,又要管理这一帮子人,不被操得提前衰老才怪。’他冷哼,在她身边蹲下,腰间的银炼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什么?’她的目光移向银炼。 ‘令牌。’他伸手从裤袋里拿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长方形银牌,上头雕着一艘帆船,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令牌?’她凑过去,盯着他手里那块令牌上精细的雕工和特殊的材质,看得非常入神。 耿冲瞪着她的后脑,她头发散发出纯女性的淡雅芳香,柔细的发丝披在后颈,隐约露出雪白的颈背。 他有片刻的窒息,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有股想抚摩她头发的冲动—— 真是见鬼了!他暗咒了一声,连忙吸口气稳住乱跑的神思。 ‘这令牌是干什么用的?’单明非不知道他内心的起伏,仍然仔细瞧着令牌。 ‘这是首领的身分象征,纵横帮四位内堂首领都有一块。总舵主是金色的令牌,另外两位护法“护剑”和“护印”则各为黑色和白色。这四块令牌在纵横帮的意义重大,见牌如见人,能号令全世界纵横帮各分舵的人手,因此令牌从不离身。其他人都将令牌挂在脖子上,我不喜欢脖子被拴住的感觉,所以挂在腰侧。’耿冲说完后,才皱眉暗想,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哇!听起来真有趣。’单明非觉得什么令牌啊、总舵主这些称谓,感觉就好像在看武侠小说一样,一点都不真实。 ‘有趣?’耿冲冷哼一声,她以为他在掰故事啊?说着,他准备将令牌收进口袋。 ‘等等,再让我看一下——’她连忙拉住他的手腕,但手才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就被一股奇异的感觉吓了一跳。 他的手摸起来充满了力量,有如操纵着大海的海神一样,她不禁想知道被这只手拥抱会是什么感觉 耿冲也怔了一下,侧首看着她,对两人这意外的接触有些失神。 为什么他觉得体内的血液也像午后的海浪一样,一波波地掀涌而上? 与他的眼对望了几秒,单明非才赫然醒悟自己在想些什么,忙不送地缩回手,局促又羞涩地转过身站起。 她在发什么神经啊?他是个抓着她不放的海盗耶!而且还是个老是对她寻衅摆谱的臭男人,脾气暴躁的狂狮她没事将他列为遐想的对象干嘛? 耿冲没动,只是定定地盯着手腕处单明非碰到的地方,总觉得那里被烙了印,热麻麻的,说不出是痛还是痒。 这是怎么回事?这恶婆娘这样文文静静地说话反而让他无所适从,害他像个被施了魔法的孩子一样发傻 真是活见鬼了!他诅咒一声。 就在两人心中各怀异样的感觉之时,一个人影浮出海面,急切的呼喊着:‘不好了,那个人不见了!’ 擎南和耿冲同时窜向前来到那人面前,耿冲问道:‘谁不见了?’ ‘那个姓潘的。他带着我们往地堑的方向游去,但到了海草丛附近他就消失了。’ ‘潘至成?’耿冲惊疑地瞪大眼。 单明非气喘吁吁地跑过沙滩,冲过来问道:‘怎么了?找到宝藏了吗?’ 耿冲没有回答她,迳自问着手下:‘会不会被海草困住,或是被地堑下的漩涡吸进去了?’ ‘应该不是。他一直游在我们前面,看他的经验很老道,不可能会——’ 单明非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惊恐地大喊:‘你们在说谁?我学长?我学长怎么了?’ ‘再把那附近找一遍。’耿冲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命令手下继续找寻。 ‘是。’那人转身又钻进海里。 ‘回答我!我学长怎么了?’单明非扯住他的手臂,惊怒交集地大喝。 ‘他不见了。’耿冲冷着脸看她。 ‘不见了?不见是什么意思?’她倒抽一口气。 ‘不见有很多意思,有可能他被漩流吸走,也有可能陷入海底流沙,更有可能自己跑了’ ‘你是说他可能死了?’她愣愣地问。 ‘也有可能逃走了!’耿冲挣开她的手,开始脱掉上衣。 ‘逃走?在这孤岛边他怎么逃?他一定是遭到不测了一定是被海草抓住了’她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冷静点!我相信他的水性很好,不会这么容易死掉的。而且这是他第二次下去,地形早摸熟了,与其说他死了,我倒怀疑他是撇下你自己逃了!’他反手抓住她的双肩。 ‘不你是凶手!都是你!要不是你叫他下去,他也不会送命’她厉声狂喊。 耿冲被她先入为主的指控惹得冒火,一把揪起她的衣领,鼻尖对着她的鼻尖,咬牙切齿地道:‘闭嘴!就算他死了也会有尸体,海里什么都找不到,他一定是逃了!’ ‘少替自己脱罪了!我要下去找他!都是我害的,如果我不把他扯进这件愚蠢的寻宝游戏中,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她气得甩开他的手,努力往大海走去。 ‘你干什么?’耿冲迅速地拉住她。 ‘我要下去找他,放手!’她想挣开他的钳制,不停地扭动身子。 ‘你下去能干嘛?再被海草缠一次?少给我惹麻烦了!’他将她摔在沙滩上,厉喝一声。 海草 单明非的心颤了一下,被他的话提醒了内心的恐惧。那死亡的阴影仍在,现在下海,她一定会疯掉的;可是不下去,又怎能得知学长的下落? 都是她害的!她颓然地跪坐在沙滩上,茫然地瞪着海面,深深自责。 耿冲转头朝擎南下令:‘看好她,我下去看看。’ ‘是。’擎南走到单明非身边。 耿冲又看她一眼,才纵身往大海一跃,沉入海里,留下单明非在沙滩上焦急欲狂。 阳光依然炽烈,可是单明非的心却被冰冷占据。早知道寻宝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几乎是所有同类故事的结局,她却偏偏来向噩运挑战 一开始她就错了!她根本不该来新加坡的。 不该来的! 第六章 单明非坐在沙发上,僵冷着脸瞪着前方。她的气已经累积三天了,三天来没有任何潘至成的消息,耿冲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把她‘关’在他家,交由擎南看守,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人的耐性有限,单明非的耐性又比一般人来得少,所以当她被像囚犯般关在这个八十坪的空间三天之后,那张小脸就别说有多绿了。 ‘你们统领人在哪里?’这是她三天来第一百零一次问擎南这个问题。 老样子,擎南依然用他那泰山崩于前仍不变色的表情回答她。 ‘你这个踢不动、踹不响的臭石头,你给我说话!耿、冲、人、在、哪、里?’她冲到他耳边大吼。没有反应,擎南运寒毛都没动一下,如同入定的老僧。 单明非呆立在一旁,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这三天来她终于看清一件事——想从擎南嘴里问出话,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困难。 耿冲果然厉害,只有他使唤得动擎南这号机器人! 她没辙地把自己关进客房,埋首在枕头中,只能对自己生气。 学长到底跑哪儿去了? 那天耿冲也下海找寻了半天,潘至成就如同化为泡沫般消失了踪影。要说死了,总要有尸体吧!可是耿冲的手下寻遍惊风岛海域也找不到他;要说逃走,惊风岛附近没有船只,离其他岛屿也有一大段距离,他能逃到哪里去?藏在水里吗?更不可能!耿冲他们在岛上等到日落也没见他浮上来,而氧气筒只能维持一个小时,他能躲多久? 那天她是在心不甘情不愿之下被耿冲扛上快艇回新加坡,两人再度交恶,沙滩上那段奇异又短暂的和平时光有如海市蜃楼,随着太阳西沉而消逝。 在床上滚来滚去,她只觉得烦。耿冲到底要把她关多久,以及可不可能放她回台湾都成了未定数,她的人生在此就被卡住,进退不得 好歹他也给她一个答案嘛!难不成没找着那七箱宝藏就不放人?要是一百年都找不到,那他是不是打算关她一百年? 他什么也不说,就这样三天不见人影 三天来,房里安静得让她心慌 好吧!她承认她心中的焦虑有一都分是来自于耿冲,和他吵惯了,没人拌嘴总觉得少了什么。擎南是根连木鱼都称不上的木头——木鱼敲了有声音,擎南则永远都是紧闭嘴巴。若非之前听他说过话,她会以为他是哑巴。 但擎南不吭声并非惹怒她的主因,耿冲对她不闻不问才真正教她生气。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愈是气他,就愈想他,可是想了又更气,更气之后不找他来骂骂实在憋得难受,所以就又急着想见他 又是个情绪的恶性循环! 她一定是气昏头了,才会无时无刻不想到他的脸。单明非气闷地又在脑海描绘他如刀的眉,带电的眼,骄傲的鼻,刚毅的唇,以及那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的坏脾气—— 停!她在干什么? 单明非急急煞住自己的思潮,对净想着他的大脑发出喝止令。 她的脑神经已经够累的了,这两夜睡得不安稳使得她的情绪更加焦虑。她常常被噩梦吓醒,自从鬼门关回来后,那些海草就一直深植在她的脑海中,夜夜摧残她的心灵,害她不敢成眠。而半夜没有人陪她舒解恐惧更教她难挨 臭耿冲!他最好冲进马桶去! 单明非倏地从床上坐起,自觉忍耐已到极限。现在学长生死未卜,她的未来渺茫,要是再不做点什么来突破现状的话,她会就此断气! 于是,她二话不说地冲出客房,直冲大门,只想着打开这道门,她就自由了。 擎南的身手非常快,明明前一秒还看他稳坐在沙发上,下一秒他已挡在单明非的面前,阻断她的逃走路线。 ‘走开!你这个大木头、臭石头!我要出去,我要去找我学长,我要回家——’她发狂般地猛捶猛打,嘴里发出的分贝几乎将玻璃震碎。 擎南只是做些抵抗,尽量不还手。不是他多心,他总觉得这个姓单的女孩虽然老是和统领吵吵闹闹,但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却不容忽视。将来的事谁也不能预料,为了大家好,最好别得罪她。 耿冲正好在这时进门,看见她欺负擎南的泼辣样,气得大喝:‘住手!你想干什么?’ 乍然看见他,单明非非常不情愿地接受内心闪过的一丝喜悦,但随即就将这种不要脸的情绪压下。 ‘我要出去!我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她回敬他一声长吼。耿冲愣了愣,三天没听见她的噪音,才刚觉得有点思念,这会儿她就不吝帮他复习。 ‘你想去哪里?’他真怀疑那天在沙滩上,他们是怎么好好聊天的? ‘我出去透透气,我都快闷死了!’她烦乱地抓爬着头发。 ‘透气?好,走!’他握住她的手,打开大门,往外走去。 ‘统领’擎南向前跨一步。 ‘你留下来,擎南。情报部有任何新消息传来就通知我。’耿冲转头交代。 ‘是。’ 耿冲就这样带着单明非搭电梯下楼,坐进他的跑车,冲出那幢大楼。 单明非没想到他会答应,更没想到他说做就做,直到车子驶离大楼一段距离,她还呆呆地坐在敞篷车中,看着***辉煌的街道化成流星从两旁飞逝。 ‘好了,你已经出来了,气,透了吗?’耿冲单手点上一根烟,睨她一眼。 ‘气透了!’她恨恨地址口气,一语双关。 耿冲不禁莞尔,但嘴角才上扬,又被自己的笑意吓到。 他很少笑,记忆中能让他畅怀大笑的事几乎没有。阿浚他们都说他是个连微笑都懒得施舍的人,难怪帮里的人都怕他。 他对常把笑挂在脸上的人并不以为然。像倪澈,他身为总舵主,整日总是笑咪咪的,骗得帮里的弟兄还以为他多么慈祥和善;其实他一肚子诡计,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整死。这种阴险狡诈的人反而不好提防,只有帮里那些笨蛋才会死心塌地地认定他是个大好人 ‘有没有我学长的下落?’单明非看他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一眼,决定问个清楚。 耿冲一听她谈起潘至成,坏情绪又将好心情掩盖过去。 ‘没有。’啧,她就不能谈点别的? ‘宝藏呢?找到了吗?’她又问。 ‘也没有!’这是干什么?她以为她是法官大老爷? ‘那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把我关到老死吗?’她三天来的愁闷终于找到抒发口了。 把她怎么样? 他还没想到,他只知道她是找到宝藏与否的关键。虽然她手中的地图耍了他一次,但他直觉事情还没完,善同一定还留有一手,他想从她身上挖出那些被善同隐藏起来的重点。 最重要的是,他忽然不想让她太早离开 为此,他在这三天中查出了有关她的一切背景来历。 单明非,二十三岁,台湾f大历史系研究所学生,家境小康,父母健在,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没有前科,在校成绩优异,但人际关系颇差听说这得怪罪于她那得理不饶人的强悍个性。 最后这点他最能体会。 以她这么单纯的背景,要不是牵扯到善同和宝藏,她和他可能八竿子也打不着。 所以说,遇见她很可能是一种特别的机缘,至于是好机缘还是坏机缘,则尚难论断。 ‘喂,我在问你话啊。你打算什么时候才放我走?’见他沉思不语,她不悦地追问。 ‘短期内不可能。’他叼着烟,答得模糊。 单明非怎会看不出他的虚与委蛇,一股气又冲上丹田,她不假思索地抽出他嘴里的烟,往外一抛。 ‘你干什么?’耿冲惊怒地瞟她一眼。 ‘我要你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她横眉竖眼地看着他。 这句问话和她此时的表情都像绝了一个向男友要承诺的女人。她说得无心,耿冲却听得险些喷笑出声。 ‘我没有要对你怎么样。瞧你那干扁样,你脱光光请我吃了你,我都嫌骨头太多’耿冲故意歪曲她的意思。 ‘你在胡扯什么?我告诉你,宝藏的事我不管了!我不想和你们纵横帮再有什么瓜葛,管你找不找得到宝藏,我现在就要走,看你有什么本事拦住我。’她说着就打开奔驰中的车门。 ‘喂!你要做什么?’耿冲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急踩煞车。 ‘我要下车!’她卯起来的执拗劲是万夫莫敌的,这点她会马上证明给他看。 ‘危险!’车子因急煞而打滑,只见车身以斜六十度角向前画了一道弧线。 单明非在车速乍减时纵身往外一跳,正好滚落在一片草坪上。草坪的后方是一处公园。 ‘单’耿冲的心脏几乎麻痹! 这恶婆娘居然当着他的面跳车?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肝胆俱寒。 她一定是疯了!他在心中咆哮。 他好心带她出来透透气,她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拉着他同游地狱,硬是要吓出他的胆汁与白发! 耿冲急忙停下车子,像只着火的狮子飞奔向草坪。他发誓,他要让她知道地做这件愚蠢傻事的后果会如何! 跌滚在草坪中的单明非好不容易爬起身,就看见耿冲带着满腔怒火朝她冲过来。 她吓得转身就逃,只是才跑了两步,左脚踝处不断传来的疼痛就宣告着她的失败。 不行!她再也不要受制于人! 就为了赌这一口气,明知可能徒劳无功,但她依然咬牙强忍痛楚,把目标定在公园另一头的街道。只要撑到那里,拦辆车就能逃离姓耿的了。 看着她一跛一跛又不顾一切地狂奔,耿冲的怒焰更炽。她那像逃瘟神似的背影都在刺激着他的每一条神经,让他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 原本就蹒跚的脚被一株小草绊住,单明非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终于摔倒在地。 ‘痛啊’她汗流浃背,慢慢撑坐起身,一张俏脸因奔跑与疼痛而显得苍白,除了不停地喘气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阵疾行的脚步声伴着铃铃的声响迅速地逼近,她倏地转身,狼狈地站起来,瞪着耿冲那张十足是索命恶魔的怒容,整个人不由得往后缩。 他一定会揍她!她暗暗叫苦。 ‘你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大步走来的耿冲冷冷地盯着她的脸,边走边举起手,那架势正是准备痛殴她一顿的前兆。 现在告诉他‘好汉不打女人’可能已经太迟了! 既然逃不了,她只有闭起眼睛,认命接受处罚,等待他那只大手挥向她的脸颊孰料耿冲的手夹带着劲风,竟不是揍上她的脸,而是扣住她的后颈,将她往他身上一拉,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他的唇已经堵上她的小嘴! 他吻她? 她紧闭的眼睛惊得睁开,正好将他直挺的鼻梁和半垂的眼睑看进眼里。 为为什么? 还未进一步熟悉彼此的唇形,耿冲又陡地放开她,就像他吻她一样的突然。 单明非诧异之后,紧接着觉得有点晕眩。 心跳急遽的怦动使她全身的血液统统流回心脏,以补充她因忘了呼吸而缺乏的氧气。 耿冲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了。刚刚他还满脑子都想着要掐死她,可是不知是见了什么鬼,在接触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却只想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用她柔软的**来安抚他那颗差点跌进地狱的心。 因此,在理智还来不及阻止自己时,他就做出了这件毫无道理可言的傻事了。 这个突发又浅短的吻,泄漏了他三天来老是心绪不宁的原因,也替他自己找到了被她气得半死却依然容忍她的答案。 他该不会是有点喜欢上这恶婆娘了吧? 天!这怎么可以了又怎么可能?他急急把这个答案甩开,比任何人都还要震惊这个归论。 ‘你’摸摸自己的唇,单明非想确定方才是不是她的幻觉或是错觉。 ‘你存心气死我?’他以怨声来掩饰心中诡异难辨的情傃。 ‘呃’她一时无法适应他从温柔变回凌厉,只能杵在原地发呆。 ‘用这种方式逃走,你以为在拍特技电影吗?你有几条命好拿来冒这种无知的危险?’他双手叉腰,高声斥责她,话里有着连他也不自觉的担心。 单明非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她眼里只看见他性感的唇不停地启闭。丝毫没有道理的,她竟想再去感受一次那两片**的温热。 他很凶,个性不好,是黑帮老二,与太爷之间有过节,抢走太爷的地图,抓住她不放,害潘至成学长生死不明这一切的一切都该让她更恨他才对,但可怕的是,她竟然不讨厌他吻她!甚至还有点沉醉其中 没道理啊!太没道理了!根本就没道理! ‘你有没有在听?’他大喝。 ‘为什么?’她怔忡地看着他,不答反问。 ‘什么?’ ‘为什么吻我?’两个从一认识就吵架的男女忽然接吻了,这意味着什么?她好想知道他的想法。 耿冲为之语塞,吻她的动机连他也不确定,更何况向她解释。 ‘为什么?’她又问一次。 ‘吻都吻了,还有什么理由?’女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问出理由,她们难道不懂男人做事有时是不需要理由的? ‘你是说你想吻就吻,没有理由?’她扬起两道秀眉,有点生气。怎么,他只是在调戏她而已吗?不是出于心动或喜欢? ‘没错!’他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又点上一根烟好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吻一个女人不是因为你喜欢她,而是全凭冲动?’她瞪着他,声音很轻,但口气很重。 ‘嗯哼。’叼住烟,他双手烦躁地爬梳着头发。天晓得他几时吻过女人!到现在也只有单明非撩得动他的这份‘冲动’! 过分!他以为她是随随便便让男人吻的吗?单明非气得七窍生烟。 ‘那好——’她拐着脚走近他,再一次夺下他的烟,双手冷不防勾住他的脖子,拉下他的头,重重地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 耿冲傻了!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搂住他猛吻,惊得没有任何反应——应该说无法有任何反应。 第一次有女人敢主动吻他 单明非这么做其实纯粹为了赌气。既然他能随便吻她,那她也可以。 她吻罢马上放开他,后退一步,不甘示弱地抬高下巴,冷笑道:‘好,扯平了。我也是一时冲动想吻你而已。’ 耿冲瞪着她,体内的情潮澎湃如巨浪。她的吻一点都不诱人,却深深撼动他的心。 这个女人,八成是老天派来对付他的。她的个性够倔、够呛,既不怕他,又喜欢惹他。虽然她不是非常漂亮,也不够可爱,啰唆又烦人,却莫名地对了他的眼。 ‘冲动?’他的声音从鼻子冒出。 ‘没错!’她抿紧唇。 ‘才怪!我倒觉得你在暗示我什么’他眯起眼睛,深邃的黑眼瞳里闪着危险的讯号。 ‘暗示?’她细眉一蹙,揣测他话里的意思。 ‘不是吗?你一定在暗示我再吻你一次。’他跨前一步,嘴角噙着轻狂的微笑。 ‘乱讲!’她马上后退一步,脸微红。她不相信他有看穿她想法的本事。 ‘要不咱们再试一次。’他靠近她。 ‘别过来!谁谁要和你试试这个?’她伸直双手想挡他,迭步后退。 ‘那么,这么说吧,我又有冲动想吻你了。’他一个箭步向前,趁她来不及退开,伸手揽住她的后腰,一把将她拢向自己。 ‘又只是冲动?’挣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她挑衅地问。 ‘或许不止。’他低头攫住她的唇,给她一个热切深吻。 这次不再浅尝即止,他的吻有雷霆万钧的气势,像碧蓝的海浪一波波涌上,阳光与海洋的气息瞬间充斥在单明非的鼻息之间。她闭起眼睛迎向他的热情,暂时无法去计较他吻她的真正动机。 别再装了,你根本已经喜欢上他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过,这件事她绝对绝对不能太早让他知道。 第七章 耿冲坐在纵横海运的办公室中,抽着烟盯着擎南递给他的一份报告和照片,那是他派人追查在惊风岛附近出没了一段时间的来历不明的船只。 结果显示,那是何氏企业的私人小艇。他知道何氏企业是个规模普通的骨董连锁店,目前的董事长是何家的独生女,五十岁的何清兰。 何氏向来是个中规中矩的企业,保守封闭,在新加坡经营骨董生意也有不少年了,除了偶尔会藉助纵横海运运些大型骨董物品外,他们与纵横帮之间并无瓜葛。 那么,他们的船只出现在惊风岛附近是为了什么? 他百思莫解地看着资料,沉吟地以食指敲打着桌面。 ‘这何氏企业近年来有什么特别的投资吗?’他问擎南。 ‘没有,他们非常坚守着骨董买卖的本业。’擎南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就奇了,他们没事三天两头在惊风岛附近徘徊有何目的?’耿冲眉头的结更紧了。 ‘或许是游玩’ ‘惊风岛是纵横帮的地盘,这是新加坡众所皆知的事。虽然附近海域非我们所有,但有哪个人有胆来瞎晃?这点何氏企业会不知道?’他轻斥。 擎南保持沉默。 ‘阿浚曾提到对方是觊觎那七箱宝藏的可能,可是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从不外泄,又怎么可能引来何氏的垂涎?’怎么想都想不通。 ‘要不要派人混进何氏调查?’擎南建议。 ‘嗯,找个机伶点的进去看看。’耿冲觉得计谋可行,于是点点头。 ‘是。’擎南转身准备执行这项任务。 ‘等等,擎南。你不觉得奇怪,阿浚怎么这么久还没从台湾回来?而情报网那些人是在混吗?到现在还找不到阿澈和阿浩!’耿冲觉得事有蹊跷。都一星期了,这票损友就算想把找宝藏的事赖给他,也该露面了才对。 ‘这’擎南支吾着低下头。 耿冲浓眉一挑,冷冷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擎南还是低着头。 ‘说!’一个字,饱含着浓重的警告。 ‘我听擎东说是大小姐叫护剑先别回来,她同时要情报网的成员暂缓找回总舵主和护印’擎南只好实话实说。 ‘为什么?’他俊脸一沉。耿沁又要玩什么花样? ‘我不清楚,这得亲自问问大小姐’把责任推回给始作俑者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哼!替我找到她!’奇了,这老处女不好好管理纵横帮的财务,干涉起他的事干嘛? ‘是。’擎南拨着手机找人,不到一分钟,他就回报:‘统领,大小姐说她正和一位大客户谈事情’ ‘管她谈什么事,她人在哪里?’他微愠地站起身。 ‘在二楼的贵宾接待室。’ ‘我去找她,你去将单明非带下楼等我。’他说着便走出办公室。 单明非正坐在他办公室门外的长沙发上枯等,看见他出来,只是冷漠地瞟他一跟,没有开口。 那一夜的吻虽然很美,可是之后耿冲又恢复他原有的态度,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他依然把她当囚犯看待,不是关在他家就是被迫紧跟着他,活像他养的小狗,只差没在脖子绑上项圈! 最让她不平衡的是,那个吻唤出了她对他的特别感觉,她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看他了。虽然表面上她也没把那一吻当一回事,可是女人细腻的心情变化纯属化学性的,一经转变,就难以恢复原状。她的心总是不由自主地飞向牵挂的对象,而那个对象,正是耿冲! 但他呢?他忙着找宝藏、找潘至成,忙着许多事,连多看她一眼也吝啬,完全是一种彻底的忽略。 那一吻,果然纯粹基于‘冲动’! 她羞恼地生着自己的闷气,聪明一世的她居然也会被玩弄 ‘你’耿冲看她一眼,话到嘴巴又顿住。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了!吻过她后,事情似乎变得更复鸡;起码他连如何和她讲话都觉得困难。 他分不清要把她继续当成敌人,还是视为朋友,她的立场奇特是导致他态度暧昧的原因。在宝藏找到之前,他不想公私不分,让手下看笑话,所以才会对她保持距离,尽量减少和她独处的机会。 可是,这样反而让他更明了对她心动的程度。 她这个小辣椒简直拐走了他全部心思! ‘干嘛?’她瞪着他。 ‘你和擎南先下去等我。’他盯着她冷冷的小脸,用一种交代公事的口吻命令道。 ‘又要移位了?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绑在你家,在我脖子上挂一圈饼干,这样我就不用向条狗一样跟着你到处走,而且也逃不了,饿不死。’怒火让她的口气很冲。 ‘让你跟着出来是好心让你透透气。怎么,你宁愿披关起来?’她真有本事,三两下又惹得他血压升高。 ‘啊,真好心,那我是该谢谢你剥夺我的自由了?耿先生!’她犀利地讥讽。 ‘不客气,很多女人巴望着我接收她们的自由还巴望不到呢!’他狂妄地冷笑。 ‘喔哦!千万别拿我和那些蠢女人比,她们的品味与智商太低,不够格与我相提并论。’尖牙利嘴可是她的拿手武器。 ‘哈!你的智商和品味又有多高了?你顶多也只能得到像潘至成那样的男人青睐而已。’耿冲不屑地笑着。 ‘那又如何?起码我就看不上你!’她马上还以颜色。 耿冲变脸了!她那贬低的语气让他怒火高张。 ‘幸好你没看上我。那天我不过是心血来潮吻了你,你就回应得那么激烈,害我担心你会不会喜欢上我了呢!还好没有,真是谢天谢地!’他为保护自尊而说出了违心之论。 ‘少恶心了!我会喜欢你?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个吻不过是嘴有点无聊才找你消遣消遣,又不代表什么。’她也不容自己的脸丢尽,迅速地反击。 ‘那就好,省得我到时还要费心打发你!’他丢了这句话就走向电梯。 单明非脸色苍白地缩在沙发上,把在胸口流荡的气苦压回去。 大家把话挑明了说也好,免得猜来猜去的劳神伤心。 只是只是那份心绞痛的痛根到底是什么呢? 擎南静静站在她的后方,正巧把她眼中的水气看进眼里。他淡淡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忿忿搭电梯下楼的耿冲则又气又烦,真想一拳将透明电梯的玻璃击碎! 恶婆娘果然就是恶婆娘!他也不期待靠一个吻就改变她的劣根性。她那字字带刺的话总会扎得他忍不住反攻,他们两人这辈子想要好好说话是不可能了! 去!亏他还对她有点动心。 动个屁啊!呆子! 他就这么一路带着怒气飙进接待室,不客气地打断耿沁和客户的对谈。 ‘耿沁,我有话要问你。’一进门他就大剌剌地吼着。 ‘啊,我正要找你。来,我跟你介绍,这位是我们在印尼的大客户李山先生,旁边这位是他的千金李珠小姐’耿沁笑咪咪地介绍着。 ‘嗯?’他现在可没心情管什么李‘山’、李‘猪’的。 ‘这位是我弟弟耿冲,也是纵横海运的董事之一’耿沁热络地将耿冲推到李珠面前。 ‘幸会幸会!没想到令弟长得这么俊挺潇洒。’李山满意地点点头。 ‘哪里,都二十七了,还没对象,真让人急死了。若是能有个像李小姐这么美丽的女人看上他就好了’耿沁捂着嘴,露出迷人的笑容。 她的话中话引得李山笑口大开,李珠则含羞地低下头。 怎么,敢情老姊又在替他找对象了? 耿冲浓眉一皱,凌厉的眼光瞥向那位李珠。她是一个弱小得像会被风吹倒的女人,正怯怯地用眼角偷看他,不过她马上被他那杀人的目光吓得浑身发颤。 ‘别闹了,你给我出来。’耿冲低喝一声。荒唐!像这种柔弱得像棉花的女人他哪看得上? ‘哎!我们先送李先生下楼吧。’耿沁知道他在生气,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将他推出接待室,与李山父女并行往一楼。 他们来到一楼的大厅,李山热情地邀约:‘耿董事若是没事,可以请你陪陪小女逛逛新加坡吗?’ ‘不——’耿冲才刚开口,就被耿沁打断。 ‘当然可以。陪美女出游是他的荣幸。是不是?阿冲。’耿沁用手肘撞撞弟弟的胸口。 ‘我’耿冲正要拒绝,正好看见擎南带着单明非下楼。出于某种骄傲的心态,他向前执起李珠的手,破天荒地轻吻她的手背道:‘当然乐意奉陪。’ 李珠羞红的脸掩不住兴奋,她一下子就忘了他方才的视线有多吓人了。 单明非正巧将这一幕看进眼里。远远的,耿冲和那两个女人似乎谈得很开心,他从没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她一颗心倏地下沉,静静地定在原地,两只脚怎么也移动不了。 ‘咦,那女人挺面善的’耿沁转头看见单明非和擎南在一起,眨眨眼故意问。 ‘啊,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耿冲故意扬声道。 单明非俏脸微变,觉得像被揍了一拳。 稳住,千万稳住!本来你和他之间就没有什么了她拚命告诫自己别出糗。 ‘无关紧要?’耿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单明非,然后别具深意地与擎南对看一眼。照耿冲和单明非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流来看,这‘无关紧要’可就耐人寻味了。 ‘那小女就在饭店等你了,耿董事。’李山热络地说。能攀上纵横海运可是人人冀求的事啊。 耿冲又瞟了单明非一眼,才回头道:‘好。’ 待送走李山父女,耿沁一把搂过耿冲,走向犹愣在原地的单明非。 她边走边拉下他的头,附在他耳边说:‘她不就是那位善同的曾孙女吗?怎么她看你的眼神充满恨意呢?’ ‘谁知道?我才懒得理她!’他微微挣开她,没好气地说。 ‘真的?但为什么情报网的人告诉我,前几夜你在伊莉莎白公园和她拥吻’她刻意又凑近他取笑,红艳的唇几乎贴在他的耳鬓。 ‘什么?’耿冲微惊,怎么连这种事情报网都知道?真该死! ‘我好想知道这位姓单的女孩对你究竟有多么的“无关紧要。”’她在最后四个字加重语气,并伸手轻刮他平滑的脸颊。 ‘你!’耿冲恼火地瞪着她。 单明非看不下去了! 耿冲和女人打情骂俏的样子就像剧毒一样侵蚀着她约五脏六腑,她在泪滑下来之前冲向一楼的大门,使尽全身的力气往外狂奔。 离那家伙愈远愈好,她再也不要看见他!单明非在冲向车水马龙的街道时,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单明非!’耿冲见她寒着脸离开,惊急地大喊,转身跟着追出去。 耿沁看着这场闹剧,拢拢长长的秀发,笑着对擎南说:‘看来,李家小姐的约得取消了。’ 擎南也淡淡一笑。 ‘对了,可以叫阿浚和其他人回来了。’她在上楼前这么命令。 ‘是,大小姐。’擎南只希望主子知道他在耿沁的计画中也插了一脚时,不会把他的骨头给拆了! 脚好痛!但心更痛! 单明非发誓,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耿冲那里了。 再看他一眼,与他说一句话,她肯定会气得吐血! 她抹去眼角的泪,仍卖力地跑着。扭伤才好的脚又开始痛了,可是她管不了了,她宁愿脚痛死也不要为姓耿的伤一点点心! 她真是个白痴,喜欢上一个没心没肺的坏男人也就算了,还不争气地为他掉泪,真是逊毙了! 被吻了一下就丢了心,她真是全天下最蠢、最傻的女人了! 奔到十字路口,直行的灯号已闪着黄色,她脚下非但没停,还打算加速冲过去。 ‘明非!’ 伴随着一声厉喝,一只强健的大手在她就要冲进随时准备开动的车阵前一把将她拦住。由于用力过猛,她随着反作用力回撞,正好撞进耿冲结实的双臂之中。 她站立不稳,往一旁跌落,耿冲只手将她撑起,紧紧地抱进怀里。 ‘你这个笨蛋!’喘了好几口气,耿冲才腾出空隙骂人。 她差点把他吓死!看着她不顾一切地冲向马路,他只觉得魂魄全都散尽,心脏也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为什么她要连着两次挑战他的心脏机能?为什么她非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两次才高兴? ‘放放手!’她气喘吁吁,稍微恢复力气就开始挣扎。 ‘你的大脑休假吗?你究竟有没有长脑子?’他藉由怒气喊出心里的恐惧。 ‘我我有没有脑子都和你无关’她喘着气,低头猛抗拒他的拥抱。 ‘怎么会无关?看你笨得想死,我就一肚子火!’他气急败坏地将她放下,拖回纵横海运大楼。 ‘放手!我不要跟你走,放手!’地想扳开他铁钳似的大手,怎奈已近虚脱的身子根本使不上力。 ‘除了跟着我,你哪里也不能去!’他意有所指。两次就够了,他不要被吓第三次,绝不! ‘我才不要!’她在气头上,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要不要可不是由你决定的。’他猛拉着她往前走。 ‘你哎哟!’脚痛得打跌,她整个人摔在人行道上。 ‘怎么了?’反身蹲下来,他关心的神色显露无遗。 ‘脚断了啦!’她气呼呼地瞪他一眼。 ‘谁教你没命地跑?活该!’他也瞪回去。 ‘你’单明非咬着下唇,气得脸发白,突然大声疾呼:‘非礼啊!色狼!有人要欺负我’ 耿冲不料她会乱叫,尴尬地看着四周往来行人,真想用拳头塞住她的嘴巴。 ‘你给我安静!’他低喝。 ‘救命啊!’她才不甩他。 有两名警察人员闻声朝他们走来,耿冲气得脸都黑了,二话不说,扛起她就走。 擎南正好将车开到路旁,大声唤道:‘统领,快上车。’ 耿冲把单明非丢进后座,再迅速挤进去,臭着脸说:‘回我的住处!’ ‘是。’擎南转向右方。 ‘把车门锁上!’他马上叮咛。这女人有跳车前科,得小心些。 擎南照办。 ‘停车!放我走!’单明非气得猛捶车窗。 ‘别敲了,那是防弹玻璃。你只能乖乖跟我回去,死心吧!’耿神闲逸地靠回椅背。 单明非吵了一阵,而后决定用沉默来做无言的抗议。 一路上她都不再开口,回到耿冲的住处,她也乖乖地回到客房,不再吭半句。 这下子耿冲反而不能适应了。他叫擎南在门外守着,自己走进客房,双手叉腰地对单明非问道:‘你又在干什么了?’ 她坐在床上,缩着腿,直视着前方,好像没看见他似的。 ‘喂,你说话啊!’太静了,时钟滴滴答答地显得好吵。 她依然没理他,有如化石般文风不动。 没有人能这样漠视他!从来没有! 耿神气上心头,转身走到大窗前,摊开双手净挑气话说:‘你不说话正好,我还觉得这样清静多了。自从你出现后,我没一刻安宁过。你那张嘴不是我说,简直比机关枪还吵;还有你那种教人受不了的暴躁脾气,更是令男人望之却步、闻之逃逸。还有你那张脸——’他倏地转身用手指着她,正想说些嘲笑她的话,却被她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惊得嘎然而止。 她哭了? 单明非其实很少哭,她认为哭表示输了,等于承认自己失败,因此她从不允许自己随便掉泪,尤其在别人面前。 但是但是她并不坚强。不哭、口强,并不代表她是个无敌铁金钢。男人都以为爱哭的女人是弱者,事实上那些不哭的女人才更让人心疼 爷爷就常说她是剪刀嘴、豆腐心,正因为有一颗太软弱的心,所以才更需要以利嘴来自我保护。她是不由自主地训练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可是全天下似乎除了爷爷,没有半个人懂她。 想到这里,那盈满眼眶的泪终于决堤。来到新加坡,扯上纵横帮与太爷之间的恩怨都是她始料未及的事,她已经够委屈的了,还要忍受耿冲的奚落与玩弄,连个人的基本自由也被限制,而她却没头没脑地把心系在眼前这个暴君身上 怎么如此荒谬又毫无营养的蠢事全发生在她一个人头上? 而她,连拒绝接受的权利也没有! ‘你’耿冲的火气在转眼间全化为乌有。这是他第二次看她哭,第一次她作噩梦,哭得他心烦,而这一次这一次她的泪则如氢弹一般,滴滴珠泪都在他心中炸开,疼得他猛皱眉头。 ‘是啊像我这种女人,又丑又凶又吵,没有男人敢多看一跟。那有怎样? 就算我一辈子没人要也不关你的事,不是吗?毕竟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何劳你费心来数落我的不是?’她忿忿地**床,噙着泪,倔强的抬起头,黑瞳如同水中的黑水晶熠熠生辉。 耿冲怔怔地望着她,仿佛首次看出她与众不同的美丽与魅力。 ‘既然嫌我吵,那你去找那位清秀佳人,或是那位美艳的女郎啊,干嘛在这里受难?我的声音天生就大声了点,个性正好凶了点,脾气也碰巧刚烈了点,但你可以别理我啊!反正我对宝藏的事没有任何新的线索,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你大可以把我关进纵横帮的牢里,找个手下看着我就行了,没有人叫你管我的死活!’她拿起枕头丢向他,愈说愈气,娟秀的小脸被爱情折腾得泫然欲泣。 ‘别说了!’他闪过枕头,笔直走向她。 ‘你管我说不说,我就是这么唠叨,你走啊!滚去找那个千金小姐!去找她陪你玩你的“冲动”游戏!滚开!’她说着又拿起另一个枕头,奋力砸向他。 他一把接住,将枕头丢到一旁,继续向她逼近。 ‘我讨厌你!’她怒叫。 ‘明非!’他走得更近了。 ‘我讨厌你!’她无路可退,背已经抵住墙。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出双手探向她,捧住她的脸。 ‘我讨厌——’她的声音消失在他的嘴里。 他适时地堵住她的话,用他的吻来解除她的狂乱与嫉妒。 她的唇柔嫩细滑,没有半点辣椒的呛味,反而有着美酒的甘醇,让人一尝就上瘾。 那夜在公园吻过她后,他就满脑子想着再吻她一次,连和她说话时都情不自禁地看着她的红唇发呆。那种反应已不是‘冲动’两个字所能搪塞过去的了,他有觉悟,属于他的爱情可能已随着单明非的出现而到来 但,为什么是她? 基于不太甘心的理由,他努力克制自己不碰她,用漠然来挽救日渐为她着迷的心。 而用姓李的女人来向她耀武扬威,也只不过是他维护尊严的最后手段而已。 没想到他的雕虫小技竟逼出了她的真心! 辗转吻着她的**,舌尖在她的小嘴中索求真情,他捧住她脸的手慢慢下滑到她的腰,将她拉近,与他的身体相贴,以狂烈的吻来抚平压抑已久的渴望。 单明非迷蒙地不知道要反抗,她被他的吻夺走了最后的火气,一股比怒火更炙热的情焰在瞬间席卷了她,让她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久久,耿冲不舍地从她唇间离开,抬起头,以喑哑的声音道:‘我原先是真的不想管你’他专注地盯着她。‘可是,我不知吃错了什么葯,就是做不到。’ 她依在他的胸前,倾听他急促的心跳声。 ‘好几次我都被你气个半死,恨不得亲手掐死你,但是但是每次又莫名其妙地容忍你。我一再地自问,你到底有什么让我撇不下的?全天下比你美丽温柔娴淑的女人随手抓都一大堆,我为什么还要理你这个蛮横又不知好歹的女人?’他蹙着眉,精烁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困惑。 ‘是嘛!我是蛮横又不知好歹,嚣张又跋扈,冲动又自以为是;但你不觉得这些形容词很熟吗?那是因为我这些毛病和你一模一样!’单明非仰起头,嗔怒地回嘴。 耿冲动容地看着她,居然笑了。 ‘没错,这就是关键!看着你,我就像在照着镜子似的。你是另一个我,这是我们一开始就不合的原因,我们太像了。然而这也是我后来被你吸引的主因。’ ‘别说得像你在自恋一样。’她想挣开他,不大满意他的说词。 ‘嘿!我是在向你表白,怎么你没有很感动的样子?’他用力圈住她,不让她动弹。 ‘很抱歉,我忘了要怎么配合你另一次的“冲动”情绪。’她闷声道。 ‘这一次不是冲动。’他半垂着眼睑遮住他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他的意图。 ‘那请问这次吻我又是为了什么?好玩?捉弄?还是你和其他女人约会前的练习?’她故意乱问。 ‘你知道吗?你非常有本事能轻易揭起我的脾气。’深深吸一口气,他声音里有着模糊的危险意味。 ‘是吗?’她觉得他拥住她的手变得强硬。 ‘是的。可是今天我不想和你吵了。’他扬起嘴角。 ‘那你想干什么?’她屏住呼吸。 ‘保留体力,做想做的事!’他再次吻住她,火热地攻进她的城池。 单明非在他强大的力量下颤抖,激情的浪花层层包围着她,将她视为俘虏 耿冲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唇在她柔细的耳边轻咬,继而来到她的喉间,舔吻着她温软的颈子。他的手悄悄探进她的衣服里,找到了他曾经斥为平坦的雪峰 是哪个笨蛋说她又干又扁的? 耿冲低叹着将站立不稳的单明非平放在床上,衣物在两人的拥吻间褪尽;他抚着她无瑕的肌肤时,欲火早已在全身鼓荡。 单明非**着,耿冲的吻就像他的个性一样,急切又狂猛,吻得她娇喘连连,没有多余的时间细想这样狂吻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他的唇继续在她身上找寻奇迹,从挺立的**到细腰丰臀,每一处都教他销魂蚀骨,意乱情迷。黄昏的光线从半遮的窗帘中洒进,把她姣好的身躯照成一弯迷人的丘壑,有如欲望的地图,引诱他走入,从此不能回头 她也限入极度的亢奋状态,他的手在她双腿间游移,引发她从未领受过的騒动,那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感官世界竟是如此让人迷醉,如同把人撕裂再拼凑起来,万花筒般地不停变换华丽的色彩。 耿冲再也忍受不住,他在欲望的迷宫中走得够久了,现在他要冲向出口,要奔向毁灭他要她! 结合的瞬间,单明非虽感到疼痛,但随之而来的快感却将她淹没在耿冲带来的汹涌波涛中。他们在喘息的声浪里同时被激情吞噬,也同时对爱情投降。 耿冲发誓,在那一刻,他找到了他心目中真正的宝藏。 第八章 单明非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和耿冲这样躺在同一张床上。 凌乱的被褥和裸裎的两人说明了刚刚那场撼人心弦的云雨不是虚幻。 她好奇地打量着沉睡中的耿冲,他俊朗的脸孔不再刚硬有力,少了那精光摄人的眼神,放松时的他反而有种佣懒的稚气,显得可亲得多。 奇怪,她为什么会爱上他?从一开始,两人分明互相敌视得有如世仇,可是最后却以这种方式言和,难道冲突也能酝酿感情? 想起他们俩激情的交缠,她的脸又酡红一片。她慢慢踱下床,害羞地照着镜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变了。虽说这种事只有自己和情人知道,可是她有点担心别人会从她身上看出她已非完璧 镜中的她除了变得娇媚外,其他都一样。她不禁笑起自己的傻气。 依回耿冲的身边,她又看了他半天,才在他唇角印上一吻,细声地说:‘虽然你没有对我承诺什么,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 说完,她贴着他的肩,满足地入睡。 当她再次醒来,身旁的耿冲已经不在了。她惊愕地起身,冲出客房,客厅里没半个人,连他的卧室都没有睡过的痕迹。她怅然走回房里,莫名地感到失落。 耿冲在忙什么?现在不过早上七点,公司行号都还没营业,他会上哪儿去了? 连平常留下来看守她的擎南也不见踪影,一种被人抛弃的孤独倏地兜上心头。 耿冲是不是认为她已经成了他的人,就不担心她跑掉?他以为他已用情线拴住她,所以连看守人也省了? 这种想法让她悒郁起来,昨夜的温存渐渐褪去,她哀怨地走到客厅的茶几旁坐下,怔忡出神。 盯着盯着,她才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具电话。眨眨眼,心念一转,她拿起话筒拨回台湾家里。出门这些天都没向家里报平安,妈和爸可能已经急死了。 电话响了几声,单妈妈的声音就响起。‘喂?’ ‘喂,妈,我是明非。’她忽然间好想回家。这时候是大家吃早餐的时间,以前嫌妈老是煮一样的东西,经常拒吃,现在想来只觉得好温馨。 ‘明非!老天,你在哪里?’单妈妈惊喜地大叫。 ‘还在新加坡。’现在连妈妈的声音都变得悦耳动听了。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知道吗?前一阵子我们家遭小偷,什么都没丢,就是丢了你太爷的日记。我和你爸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小偷只拿那本日记呢?你弟弟就猜可能是你在新加坡闹出什么事,把那什么宝藏的事乱传,才让人起了贼心’ ‘日记被偷?’她愣住了。 ‘我们连续几天打电话到你学长那个潘什么的男孩子家,可是没人接听,你爸差点急死幸好你没事!’单妈妈终于放了心。 ‘怎么会这样?’那本日记除了记载大爷的强盗生涯和宝藏的事,根本不值一文,而且这件事只有单家的人知道啊倏地,一道灵光劈进她的脑门。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 潘至成! 会不会他没死,反而跑回台湾偷了太爷的日记? 但学长怎么会是这种人呢?他温和斯文、聪明客气,一点都没有学长的架子,看起来与世无争,他会为了宝藏去偷东西吗? 可能吗?单明非瞠大眼,对自己毫无根据的臆测惊疑参半。 ‘喂喂,明非啊,你有没有在听?你爸叫你别找什么宝藏的了,赶紧回来’单妈妈急急地召回她。 ‘不,我得查清楚这件事。妈,我要去看看究竟是谁偷了那本日记。’她一定得弄清楚才行。 ‘还查什么?丢就丢了,反正那本日记只是你太爷的疯言疯语、你就别死脑筋了,快给我回来!’ ‘不行,这里还有好多事妈,再给我一星期,七天内我会把事情查清楚,你叫爸不要担心,再见。’她急忙挂上电话,然后就冲进房间换上轻便的衣服。 她得回去潘至成的公寓看看。 打开大门,她犹豫着该不该给耿冲留个话,但随即想起他也没交代他的去处,于是打消了念头,搭电梯下楼。 过了二十分钟,她回到了潘至成的公寓。摸出口袋里的钥匙,那是她刚到新加坡时潘至成给她备用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轻轻打开大门,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里头与往常一样干净。他顺手摸了摸桌面,依然一尘不染。 有点奇怪!按理说一个星期没人回来,房子里不该这么清洁的啊? 她低头思索着,没注意到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接近她,直到她感觉到屋里有人,赫然转身,就被对方紧紧抱住。 ‘啊——学学长?’她惊叫一声,接着看清潘至成那张温和的笑脸,才惊魂未定地控制住内心的恐惧。 ‘明非,你怎么来了?’潘至成放开她,轻拢她的头发,微笑着。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回来天!原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的确,看见他活着,她的罪恶感就不会这么深了。 ‘你以为我死了?’潘至成温和的摸摸她的头,笑得诡异。 ‘你那天在海里失踪是怎么回事?’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他的手。心中有了疑点,她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心无芥蒂与他说话。 ‘没什么,我只有利用那个时候才能逃开,所以我躲在惊风岛的一个礁石附近’他看出她的疏离,脸色一暗。 ‘可是,耿冲他们找到天黑都没看见你’她想不通他是怎么躲的。 ‘耿冲?你叫得挺顺口的嘛。’他哼笑着。 单明非感觉出他不太一样,一抹戒备悄悄提升。 ‘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宝藏还没有下落,耿冲怎么可能放了你?’潘至成轻声反问。 ‘我?我是’她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还是他已经收服你这个呛姑娘?’他半眯着眼,意有所指。 ‘你别这样,学长,你今天看起来好奇怪’潘至成虽然还是斯斯文文的样子,可是他那双眼神却潜伏着某种阴沉,让她觉得窒闷。 ‘我奇怪?会吗?我不过是想知道我的推测是否正确。’他又露出古怪的笑容。 ‘什么推测?’ ‘你爱上了耿冲,是吗?’他锐利地盯住她。 单明非沉默了半晌,决定对他说实话。‘是的。’ ‘是啊,两个不时吵嘴的冤家,会爱上对方只是迟早的事我早该知道的’他顿了顿,接着以哀伤的口吻说:‘我努力了这么久,为何你对我却无动于衷呢?’ ‘你说什么?’她愕然道。 ‘我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他慢慢踱向她。 ‘怎么可能?’老天?这个温和得像大哥哥的学长竟说他喜欢她? ‘看你这么吃惊,我想我是用错方法了。’他在她面前站定。 ‘但你你怎么可能我是说’她被吓得结结巴巴。 ‘你不相信是因为你从来没将我放在心上。’他伸手要抱她。 她马上闪开。 这个动作惹得潘至成皱眉。‘怎么,怕我了?’ ‘学长,我一向敬重你’她的脸色也很差。 ‘那又如何?我可不要你的敬重。我一向喜欢你的热情,在你刚烈的性子下,是颗纯真的心只是,现在那颗心已经给了另一个男人了,而且是给了你的仇人。’他冷笑。 ‘耿冲不是我的仇人,我要爱上谁也是我的自由。’单明非生气了。他变得让人讨厌。 ‘既然姓耿的夺走了我欣赏的对象,那么,他就得用那七箱宝藏当做代价。’潘至成双手环胸,狡诈地扬了扬眉。 ‘你我太爷的日记是你偷的,对不对?’她猛地被他的话打醒。 ‘是你自己告诉我有这本重要的日记真谢谢你,我已经研读完毕,也查出宝藏真正的藏匿地点了。’他笑嘻嘻地说。 ‘你真过分!枉费我这么相信你的人格’她忿忿地瞪着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从没想到他会是这么阴险的小人。 ‘人格?人格只是人类对捉摸不定的人心所想出的制衡代名词,我不相信那一套。不妨告诉你,我正在想办法抢回耿冲手里的那份地图,你的自投罗网倒省了我不少事。’他斜睨她一眼。 ‘你想干什么?’她低喝。 ‘打电话给纵横帮,通知他们“统领”耿冲的女人在我手上。’潘至成说着便拿出一支行动电话,拨了号码,像只等着玩弄老鼠的猫般阴笑着。 ‘宝藏对你有这么重要吗?’单明非怒斥。七箱宝藏竟能让个斯文人变成小偷和恶棍,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失望的? ‘你不会懂的。’ ‘你不应该是这么贪财的人。’ ‘这不叫贪财,这是我的兴趣。’他笑了笑。这时电话正巧接通了,潘至成正想开口,单明非倏地冲过去打掉手机,然后往大门逃去。 ‘明非,站住!’潘至成马上追出,在电梯门口抓住了她。 ‘放手!’她放声尖叫。 ‘该死!给我进去!’在引起他人注意前,他将她押进电梯,离开公寓。 ‘学长,你到底要财宝做什么?你日子过得好好的,衣食无缺啊!’单明非边走边转头说着,同时暗暗吃惊瘦削的他力道竟然这么大! ‘哼!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境况,给我闭嘴。’潘至成带她上车,把她绑在后座,然后驱车朝海港方向前进。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只能瞪着蔚蓝的天空发问。 ‘出海’ ‘你没办法出海的,港口都是纵横帮的地盘,而且惊风岛也有纵横帮的人驻守。’她提醒他。 ‘谁说我们要去惊风岛了?’他反问。 ‘不是?’她傻住了。不去惊风岛,那他要去哪里? ‘你爷爷是个老胡涂,没发现你大爷在地图上设了一道防线。那本日记后面的几篇都是用马来文记载着地图的真正看法,现在只要拿到地图,七箱满满的财宝就都是我的了。’他得意地笑着。 ‘没那么容易!你根本没有船只出海’她泼他冷水。 ‘你以为我是怎么逃回来的?’他冷笑。‘在我妈的别墅后面有个自己的小码头,也有一艘自己的汽艇,你别穷担心了。’ 他有船?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忽然觉得他好陌生。 ‘我是谁?问得好。等出了海,我会慢慢告诉你。’他笑着加快车速。 单明非已搞不清谁是谁非,她的周围好像被大风吹过,好人坏人互换了位置,唯一没变的,是宝藏的吸引力。大家对那七箱宝藏都誓在必得,而她莫名其妙地成了筹码,怎么办? 耿冲会答应用地图来换她吗?会吗? ‘人呢?’ 耿冲怒气冲冲地在住处中走来走去,烟一根接着一根抽,此刻的他已濒临爆炸边缘,有哪个不要命的就来试试他的暴怒旋风吧。 ‘还没找到。’擎南小声地说。 ‘我才走开二十分钟,她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想逃?’耿冲一拳捶在墙上,大声吼着。 昨夜的缠绵还在他脑中盘旋,单明非的体香依然萦绕在他鼻息之间;他早上不过和擎南回总舵办一件事,不忍心叫醒熟睡的她,孰料匆匆赶回,她却消失无踪,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该死!她在和他玩什么游戏? 三个钟头了,这一百八十分钟,他过得像在地狱一样。楼下的当值守卫只说看见一个‘好像’是她的女人在七点十五分走出大厦,拦了辆计程车离去。 她要去哪里?她拿走了她的背包,里头有护照、证件和钱,她该不会想离开新加坡,飞回台湾吧? ‘离境名单中没有她,统领。’擎南报告情报网传来的最新消息。 ‘继续找!’耿冲第一次了解什么叫作‘煎熬’,他的心正像被热油煎着,滚水熬烫一样痛苦。 突然,擎南从情报网得到一则大消息,他兴奋地对耿冲说:‘统领,我们埋伏在何氏企业里的人有重大消息传来。’ ‘现在还管什么鬼何氏企业?’耿冲气得咆哮。 ‘冷静点,统领,这件事肯定和单小姐有关。’擎南道。 ‘和明非有关?什么事?’一听事关单明非,耿冲表情丕变。 ‘何氏企业现任董事长何清兰的先生姓潘,祖父也是个海盗,听说还是咱们曾祖的手下。因此,她先生从很早以前就对当年的海盗历史有兴趣,喜欢收购一些海盗遗留下来的骨董物品。何清兰对他的兴趣不以为然,所以很少资助他。她先生死后,她儿子继承了这项嗜好,也对海盗的一切相当有研究’ ‘等等,你说她先生姓潘?’耿冲打断他的话。 ‘是的。’ ‘那他的儿子’耿冲眉心渐渐聚拢。 ‘没错,潘至成就是何清兰的儿子。’擎南点点头。 ‘姓潘的小子?’ ‘是的,潘至成因为与母亲不合而到台湾念书,这个暑假提前回新加坡,主要是为了何氏企业受东南亚经济风暴影响,何清兰找他回来商量财务清点的问题。潘至成似乎对挽救何氏企业漠不关心,他一回新加坡就投入他的兴趣之中’ ‘兴趣?’ ‘那艘在惊风岛附近徘徊的船虽登记在何氏企业的名下,真正的拥有者却是他。统领,潘至成早就想登上惊风岛一探;最初的出发点或许不是因为宝藏,但我相信他可能多少朝这方面猜测了。’ ‘而他不上岸是怕触怒我们?’ ‘应该是。’ ‘那么明非的出现与带来的宝藏消息,不正好送他一份大礼?’还真是巧合得乱七八糟! ‘应该说,老天帮了潘至成一次。’ ‘那么,那天他从水里消失必定是他的把戏了!他知道他的船就在惊风岛海域附近,所以他趁下水之际逃离’耿冲阴鸷地道。他真是太小看潘至成了,没想到外表文质彬彬的他有这么深的心机。 ‘只有这样能说得通。’擎南点点头。 ‘但这和明非有什么关系?’他皱眉。 ‘属下想,单小姐会不会是回去找他了?’擎南低声道。 ‘去找他?为什么?’耿冲倏地提高音量。她回去找姓潘的干什么?他想起潘至成对单明非的企图,全身就毛了。 ‘她很可能想去确定潘至成有没有回去,是不是还活着’ ‘派人查出潘至成的住处。’耿冲急急道。 ‘已经在查了。’擎南总是能在主子交代事情之前就抓住他的心思。 ‘她若真回去找潘至成,那她就是个笨蛋!’耿冲坐立难安地又点上一根烟,点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烟拿反了。 ‘单小姐并不知道潘至成的真面目,统领。’擎南把他的焦虑看在眼里,不敢取笑。 ‘所以才危险啊!’他连抽烟也没心情了,干脆将烟丢进垃圾筒。 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如此牵肠挂肚。他想起昨晚她在他耳旁的低喁,那‘我爱你’三个字几乎震得他魂魄离窍 她爱他!不怕他的倔强、怒火、暴躁和一切缺点,她说她爱他 他这辈子再也不放开她了,因为他早就知道,她会是最适合他的女人! ‘如果潘至成真的别有居心,他很可能会拿单小姐来威胁我们’擎南话没说完,手机就传来声响。他马上接起,脸色顿时微变。 ‘怎么了?’耿冲盯着他,一口气梗在胸口。 ‘潘至成打电话到纵横海运,说要你单独一人在两个小时内将地图拿到惊风岛东方约一海浬处的小珊瑚礁岛,否则就等着替单小姐收尸。’ 潘至成这个混帐东西! 耿冲脸上凝霜,他从抽屉拿出那张善同手绘的地图,什么话都没说,往大门走去。 ‘统领,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他一定是找到真正的宝藏地点了,你这一去,他绝不会让你和单小姐活着’擎南焦急地道。 ‘听着,在惊风岛布署一些弟兄,我这次去不仅要把明非救出来,还要把那七葙财宝全数领回!’耿冲气势勃发地说。他从不在开战前就认输。 ‘你当真要用宝藏换回单小姐?’擎南想确定单明非在他心中的地位。 耿冲站定,回头盯着他,清清楚楚的说:‘为了她,我可以用全世界来换,包括我的命!’ 擎南怔住了。 ‘放心,我会带着明非和宝藏回来的。’他抛给擎南一个保证的笑容。 ‘但是’擎南不放心。到目前为止,他没让主子离开过他的视线。 ‘擎南,你派几名擅长潜水的手下在海里待命,我若在一个小时内没有给你们任何讯息,就开始做彻底搜寻。’耿冲低声命令。 说完,他就奔出住处,开车到码头,驾着快艇朝潘至成指定的小礁岛破浪而去。 上午还艳阳高照,此刻却风起云涌,乌云蔽日。耿冲刚刚在车内听收音机预报气象,知道傍晚会有一个轻度台风来袭,风力不强,却会带来豪雨,浪也会增强。 他不敢迟疑,趁着大雨未到加足马力往前冲。 第九章 耿冲在约定时间的十分钟前到达小礁岛,那是一座非常小的岛,约只有一平方公里。这里离惊风岛不到一海浬,等于是惊风岛的前哨站。 他将船泊在礁岸边,一上岸,就看见潘至成和单明非站在小岛正中央一个奇特的洼地前。 ‘明非!’他忍不住喊她。 他来了!真的来救她了!单明非感动得直想哭。 ‘耿冲对不起’要不是她多事跑回去找潘至成,也不至于连累他。 耿冲强压下拥抱她的冲动,保持冷静的心好对付潘至成。 他慢慢走近他们,潘至成还是维持着温和的笑脸,只不过他的眼神变得机警而犀利。 ‘好久不见,耿统领。’ ‘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才短短十天,你的表现就完全不同了。’耿冲讥讽道。 ‘人嘛,活在世上总要做点伪装,才不会一眼就被人看穿。’ ‘的确。看得出来你对人没什么信心。’ ‘我只相信自己,耿统领。像现在,我就不大信任你。’潘至成说着拿出一把枪抵着单明非的背后,轻笑道:‘撤走你埋伏在海里的手下,不然明非白皙细嫩的胸膛可能会被血染红哦’ 耿冲脸色一变,慢吞吞地打开手机,命擎南撤退。 ‘厉害。’他淡淡一笑,这姓潘的小子不好对付哪。 ‘好说。我研究过海盗的习性,你们纵横帮向来以布署精密闻名,不论面对任何事,都是集体出动,绝对不会单打独斗。’潘至成冷笑。 ‘果然是研究所的高材生。’耿冲不得不佩服。 ‘我相信现在惊风岛上也有纵横帮的人战战兢兢地守着吧?可惜他们永远等不到我出现了,因为我要去的地方可不是惊风岛。’潘至成大笑。 耿冲疑惑地挑眉。 ‘他偷了我太爷的日记,知道怎么找到宝藏。’单明非插嘴道。 ‘日记?’耿冲一愣。 ‘你不知道?那明非只告诉我一个人了?明非,真谢谢你,你对我还是有情’潘至成拥住她的肩。 ‘放手!’耿冲厉喝,两眼冒火。 ‘我不小心告诉他太爷还有本日记,结果他就跑回台湾,把日记从我家里偷走.我一早打电话回台湾,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就’单明非边挣扎边解释。 ‘是啊,她多么担心啊,主动跑来找我,想知道我是否没死结果倒成了我对付你的最佳工具!’潘至成开怀地笑了。 ‘日记里说什么?’懒得和他废话,耿冲直问重点。 ‘想知道就把地图交出来吧!’潘至成的枪还抵着单明非的背。 耿冲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地图迎风一抖,‘把明非放了,我才会给你地图。’ ‘不,地图你拿着,在地图下点火。’潘至成指示道。 耿冲怀疑地用打火机烧烤着地图,不久,加温后的地图上出现了好几个红色记号。 善同这只老狐狸!耿冲暗暗咬牙,难怪他的手下找半天也找不到财宝,原来地图暗藏玄机。 ‘出来了吗?那些记号正是善同发现的地底洞穴。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水洼下应该会有一个入口。’潘至成朝那水洼努努嘴。 ‘地底洞穴?’耿冲和单明非同时低呼。‘第一次潜下海时,我就觉得那个地堑非常奇怪。它似乎延伸至整个惊风岛下,甚至连接到这个小礁岛。不过那时我以为七箱宝物就在地堑里,也没细想,于是将明非往海草那儿一带,想让她来个“死于意外”偷偷将宝藏带回’ 单明非听得打了个寒颤。那一次的海草缠身竟然是潘至成的预谋?他他早就准备永远封住她的嘴了! 多可怕的人!表面上温和儒雅,随意将‘喜欢’二字挂在嘴上的人,其实满腹阴狠相较之下,耿冲的面恶心善就可爱多了。 ‘没想到地堑里什么都没有,那表示明非还不能死,我只好游上岸请你来救她。’潘至成笑得充满杀机。 ‘这招高明!一来你轻易摆脱罪嫌,二来还能让我们无法视穿你其正的企图,以为你是个不谙水性的人你是个天才,潘至成。’至此,耿冲终于明白潘至成是个智慧型的对手。 ‘过奖了,我天生奉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个信条。’ ‘你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单明非怒斥。亏她还这么信任他! ‘你啊,就是这张嘴迷人,骂人时气势磅礴,不让须眉。若是你没说出宝藏的事,说不定我会真的爱上你。’潘至成不怒反笑,还轻佻地捏捏她的脸颊。 ‘住口!’恶心死了!她气得扭开头。 ‘够了!接下来你想干什么?’耿冲瞪着他,努力克制想扭断他那只碍眼的手的冲动。 ‘地图给我,我要你进去。’他伸手指向水洼。 ‘进去?’耿冲一愣,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是的,进去找宝藏。’潘至成从善同的日记上得知地图有暗盘,得用火烤才会显示藏宝的真正地点,那时他就开始推敲,觉得这个小礁岛非常可疑。 ‘你既然都猜得出来,为什么还要叫我拿地图来?’耿冲不明白。他那么聪明。就算没地图也找得到宝藏。 ‘猜得出但不肯定,请你拿地图来不过是印证我的推测。况且这个洞穴深度和长度都未知,不找个水性佳的前锋当替死鬼,万一善同在里头设了机关,我怎么应付?’ ‘真是用心良苦啊!’耿冲冷笑。 ‘把身上所有武器都拿下,进去!’潘至成喝令。 天空在这时下起雨来,耿冲抬头看看天色,微微蹙眉。 ‘让明非留在这儿,她对海可能还存有恐惧。’耿冲替单明非担心。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她刚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克服她的心病。’潘至成没打算放人。她是制耿冲的最佳武器,他怎么可以轻易让她离开? ‘你’耿冲气得眉都快烧焦了。 ‘我没关系的’单明非不让他分神,强做镇定。只是,她的胃已开始纠结。 ‘这才对。你一向够勇敢,我亲爱的学妹。’潘至成称赞一声,接着道:‘现在,你先下去吧!’ 耿冲没办法,只得将地图折好交给他,再将身上的行动电话及脚上从不离身的刀子丢在沙滩上,然后扑通跳进水洼。 潘至成拉着单明非也随着跳进去,单明非在水漫过她头顶的那一瞬间,吓得几乎要断气。 用这种方式重温噩梦实在是件残忍的事,可是她不能向任何人求援,因为她想靠自己的力量征服内心的恐惧。而且造成她这些梦魇的人就在身边,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示弱。 只可惜,勇气无法制造氧气。她觉得胸腔内的空气快用完了,而路途似乎还相当遥远 她就要窒息了! 那水洼比想像的还要深,耿冲潜到最深处才看见一个约只容得两人同行的**,他好奇地游进去,沿着山石壁游,只觉得整个**似乎通往上头,他双脚一蹬,用力冲出水面。赫然发现眼前竟是一个大型的钟乳石洞穴。 潘至成紧跟着他,拉着单明非也浮出水面。他一看见这个洞穴,高兴地放开单明非,攀上岩壁旁的平台。 ‘明非!’耿冲焦急地将一脸惨绿的单明非拉起,紧紧抱住她。 ‘咳!咳咳咳’她不停地咳嗽,全身因害怕而悚栗。 ‘没事了!’他拍拍她的背,知道她又被吓了一次。 她摇摇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碰水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潘至成拿出放在防水袋里的地图,兴奋地看着地图上的红色记号,咧嘴大笑:‘就是这里!这里是通往藏宝处的入口!’ 耿冲拥着单明非,瞪着他的背影,悄悄后退,想趁他分心时带着单明非从水中逃逸。但他们才退一步,潘至成就倏地转身,手里的枪射出一发警告意味的子弹。 ‘别想逃,耿统领,你还得替我打头阵呢!’他冷笑地拿枪指指前方一个暗不见底的长洞穴。 ‘原来你这么胆小,早说嘛。’耿冲嘲弄地扬扬眉。 ‘这是谨慎。海盗都很狡猾,我可猜不出善同会不会在里头做什么手脚。’潘至成冷着脸说。 ‘我们再狡猾也比不上你!’耿冲讽刺一笑,随即向他伸手道:‘手电筒!’ 他知道潘至成一定有所准备,他背上的小背包里肯定有许多工具。 果然,潘至成拿出两支强力手电筒,一支丢给他。 ‘你们先走!’ 耿冲牵着单明非的手走进洞穴,里头湿滑阴暗,四壁都长满青苔。他非常小心地注视着四周,生怕善同真的动了什么手脚。 单明非则在惊骇之余不禁想着,当年太爷是如何把七箱财宝搬进这里的? 洞穴似乎长无止尽,单明非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黑暗的空间里氧气有限,她己感到呼吸不顺且乏力;一个失神,脚下一滑,她撞上了岩壁,跌仆在耿冲脚边。 ‘明非!’耿冲很快地蹲下身拉住她,手里的手电筒斜照到墙上。 ‘我没事!’她喘着气,摸索地站起,一抬眼,就看见墙上被光源照到的地方有一个记号。 ‘耿冲,你看!’她指着那个记号大叫。 潘至成迅速地走向前,一把推开她,凑近去仔细瞧着,然后大笑道:‘这是地图上的第二个记号!从这里开始,应该有岔路。’ 耿冲往将手电筒往前一照,果真看见左右各有一条路。 ‘该走哪里?’他沉声问。 潘至成低头看了地图一眼,回答:‘右边。’ 于是他们三人往右手边的洞穴继续前进。 约莫又走了十几分钟,一路上都没有任何机关或是陷阱,潘至成戒心稍减,催促着耿冲和单明非走快些。 ‘我没时间瞎摸,你们脚步快点。’他喝道。 ‘急什么?六十多年都没人来过,你还怕现在会有人冒出来和你抢?’耿冲不屑地哼着。 ‘那可说不定。’潘至成还是不放心。 ‘我看除了善同的鬼魂,没有人会来阻止你了。’ ‘他得感激我让这些财宝重见天日,否则一直埋在这种阴湿的水洞中,不可惜吗?’ ‘的确可惜。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人带得走吗?’耿冲冷冷地问。 这一路走来少说也有一公里长,而且山洞中崎岖难行,别说七箱了,单单一箱潘至成就扛不出这里。 ‘别替**这个心。只要找到宝藏,我有的是时间找人慢慢来搬。’他倒不在意这小问题。 他们脚下没停,可是洞穴却愈来愈窄。单明非走得有点惊心,她怕前方根本没路,要是硬走被卡在洞里进退不得该怎么办? ‘路变小了,潘至成,你有没有看错地图?’耿冲的眉头纠结。 ‘不会错的!’他拿出地图又确定一次。‘记号之后是往右,前方不远处应该还有个记号才对。’ ‘前面就过不去了!’耿冲以手电筒照着那道窄缝,回头瞪着他。 潘至成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冲过去,看着那窄得根本过不去的缝隙,气得大喊:‘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或者,善同又骗了你一次。’耿冲耸耸肩。 潘至成眼看功亏一篑,将所有的怒气转移到单明非身上。他出其不意地扯过单明非,发狂地勒住她的脖子怒叫:‘你太爷在耍我?说:宝藏究竟在哪里?’ ‘我’她极力反抗,反手要扳开他的鹰爪。 ‘放开她!’耿冲马上朝他脸上挥出一拳,将他击倒在地,顺手将单明非带到身后。‘她什么都不知道。地图在你手上,路是你带的,现在才怪别人有什么用?’ ‘不应该会这样的!’潘至成失望地仰天长啸。 忽地,他的声音停住,两眼瞪着头顶,傻了。 耿冲和单明非同时抬头,头顶上居然开了个大洞! ‘路是往上走的!’单明非恍然道。 ‘没错!’潘至成又笑了。他第一个爬上去,看见一条只容一人的狭窄通道继续往前延伸,乐得大声狂呼:‘就是这里!这里是最后一个记号,再往前就是宝藏所在了!’ 耿冲扶着单明非爬上去,见他忽狂忽喜,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就算不疯,潘至成也离神智癫狂很近了。 走不到三十公尺,洞穴的终点终于到了! 一个半圆形的空间,四周都是褐黄色的钟乳石,上下皆有尖锐参差的石柱和石笋,乍然看去就像个鲨鱼张大的嘴般,而那七箱宝藏,就放置在这个类似血盆大口的正中央。 ‘宝藏!’潘至成两眼发光,极度的喜悦窜过全身;他将地图塞进口袋,毫不迟疑地冲向前,盯住那七箱随意堆叠,且蒙上一尘厚厚青苔与泥土的箱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找到了!我找到了!太好了!’ 洞中传来阵阵回音,听起来像有好多人同时大笑般,忽远忽近,令人毛骨悚然 单明非依向耿冲,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你不先打开来确定里头是不是真的珠宝黄金?’耿冲淡淡地说。 ‘真的要看,也只有我一个人看,至于你们你们的任务结束了。’潘至成露出狰狞的笑,举起手里的枪,对准他们两个。 ‘怎么,利用完就要灭口了?’耿冲冷峭地笑了。 ‘留着你们也没用!’ ‘你忘了要出这个洞穴并不容易。’耿冲跟他耗时间。一小时早就过了,如今擎南应该已经带领手下进行搜索,他得保住命撑到他们到来。 只是,看来这点不容易做到,因为他已经在潘至成眼里看出杀机。 ‘你是说你的手下会守在附近?’ ‘是的。’ ‘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从原来的地方出去吗?’潘至成眯起眼。 ‘难道不是?’ ‘地图上有个特别的记号,显示就在这个洞穴里,有个隐藏的水道通往地堑。涨潮时,水会漫淹进来,善同就是利用这个方法将这些比他重的箱子带进来的。知道吗?他的行进路线正好和我们相反,他从地堑进来,把财宝放好,再穿过洞穴的狭窄通道从小礁岛逃走,这是他能在英军的围攻下安然逃离的原因。’潘至成把善同日记最后几篇以马来文写的关键说出来。 ‘原来如此!’耿冲点点头。他正在奇怪善同如何移动这七箱宝物,将其藏入这个洞穴之中。 ‘他进来后就用大石将地堑与这里的通道封住,我只要找到这个通道,就能再一次用水将这七箱宝物运出去。’潘至成傲然地表示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 ‘是吗?问题是,你找得到吗?’耿冲双手环胸,看似闲适,实则不停端详这个石穴。 ‘这里就这么一丁点大,难不倒我。而且,再过五十分钟就是涨潮时间,我只要找出水流进来的的地方,就可以找到通往地堑的出口。’潘至成自信满满。 ‘涨潮的水不会进来的。’耿冲笃定地说。 ‘什锘?!doctype html><html lang="en"> <body> </div> </div> </div> </div> </div> 鎮ㄥ綋鍓嶈闂殑椤甸潰瀛樺湪瀹夊叏椋庨櫓锛?/div> </div> </div> <span>鍏畨鏈哄叧</span>娓╅鎻愰啋锛?/div> </div> 鎮闂殑<span class="url">code.jquery.com</span>璇ョ綉绔欒澶ч噺鐢ㄦ埛涓炬姤锛岀綉绔欏惈鏈夋湭缁忚瘉瀹炵殑淇c伅锛屽彲鑳介犳垚鎮1殑鎹熷け锛屽缓璁皑鎱庤闂紒</div> </div> </div> 鎷︽埅鐢宠瘔锛?span>鐐规閾炬帴</span></div> </div> </div> </div> </div> 96110</div> </div> 濡傛湁鐤戦棶锛岃鎷ㄦ墦鍏ㄥ浗缁熶竴鍙嶇數淇?缃戠粶璇堥獥涓撶敤鍙风爜</div> </div> </div> </div> </div> </div> 濡傛湁鐤戦棶锛岃鎷ㄦ墦鐢佃瘽鑱旂郴鎴戜滑</div> </div> </div> </div> </div> </div> </div> </div> </div> 娴橧cp澶?4014943鍙?3</div> </div> </div> </div> </div> </div> <span>鍏畨鏈哄叧</span>娓╅鎻愰啋锛?/div> 鎮ㄥ綋鍓嶈闂殑椤甸潰瀛樺湪瀹夊叏椋庨櫓锛?/div> </div> </div> </div> </div> 鎮闂殑<span class="url">code.jquery.com</span>璇ョ綉绔欒澶ч噺鐢ㄦ埛涓炬姤锛岀綉绔欏惈鏈夋湭缁忚瘉瀹炵殑淇c伅锛屽彲鑳介犳垚鎮1殑鎹熷け锛屽缓璁皑鎱庤闂紒</div> </div> </div> 鑱旂郴鎴戜滑</div> </div> 96110</div> </div> </div> 鎷︽埅鐢宠瘔</div> </div> 鐐规閾炬帴</div> </div> </div> </div> </div> </div> <span>鍏畨鏈哄叧</span>鎻愰啋鎮細</div> </div> </div> </div> </div> 娴橧cp澶?4014943鍙?3</div> </div> </body></html> 第十章 原以为掌控一切的潘至成就在这决定性的一刻,被隆隆巨响吓了一大跳。 他惊愕地看着四周,听见一种奇异的声音由远而近,然后,就在他尚未领悟发生什么事时,一道水柱从七箱宝藏的底部冲出,将那七个箱子微微冲开。 ‘这是什么?’他惊呼失声。 ‘小海啸。’耿冲不疾不徐地勾起嘴角,他等的就是这个! 从他知道地堑与这个洞穴的关联之后,他就猜到善同能进到这里必然也是因为当天有惊涛骇浪,才足以将水压缩进这个充满空气的洞穴,平常的涨潮根本不足以让水流进来。潘至成没想到这个原理,如意算盘拨得不够准确,这是他的失算。 ‘海啸?’单明非看着那水柱惊喊。 ‘气象报告说有台风来袭,只要有台风,惊风岛的四周因地形关系,常会形成海啸。’耿冲是靠海为生的海盗后裔,对水的了解远比一般人深刻。 ‘海海啸?’潘至成傻眼了。 ‘待会儿水会先从我们进来的通道泄出去,但如果我计算得没错,不久连小礁岛连到这里的通道也都会进水,到时候这个洞穴会形成一个密闭的水箱。’耿冲冷静地道。 ‘那怎么办?’单明非急坏了。老实说,她宁愿被一枪打死,也不要被水淹死。 ‘拚命吸气,然后憋住,我会带你逃出去。’耿冲在她耳边悄声叮咛。 就像他的预测一样,过了不久,竟然连他们进来的通道都传来隆隆的水声了! ‘怎么会这样?水一直进来’潘至成慌了。这情形完全不在他的预测范围之内,他原本以为涨潮时会有水流缓缓流进,靠着水的浮力,他能将箱子在退潮时从出口送出去,但现在不仅出口出乎意料地灌进大量的水,甚且从狭小的通道也不停地涌进水来! ‘水会不断涌进,直到把洞穴填满,现在你想从出口把箱子运出去可能非常困难。’耿冲看着那七个沉重的箱子,漾起微笑。 ‘这’潘至成乱了方寸。难道只有等水退去才能把箱子带走吗?但这个洞穴不久就要被淹没了,他就算水性不错也无法忍太久,而且这些箱子又该死的重,连搬都搬不动。 水已漫过他们的腰,而且不停升高。单明非对自己这一连串的水劫既无奈又生气,她才发誓不碰水,就又要面临一次大水难。 ‘你若想留在这里抱着财宝死去,就请便吧,我们要走了。’耿冲紧搂住单明非的腰沉进水中,朝那个不断涌入水的出口游去。 从地堑出去比较有活命的可能。 ‘不准!我不准你们逃走!回来!’潘至成惊怒不已,也跟着潜下水中,拚命阻拦他们。 耿冲身手俐落地闪过他,拉着单明非冲出去。 潘至成针对行动迟缓的单明非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扯回。 她一惊之下张大口,水灌进她的口中,把她胸口憋住的气全都冲散,她的身体因此开始痉挛。 耿冲迅速游到潘至成面前,一脚踢向他的门面,将单明非抱近,吻住她的嘴,给她一点点空气,然后把她推上水面。 ‘咳咳咳!’她痛苦地张大嘴巴猛吸气。 耿冲也冒出水面,才发现他的头已顶住洞穴的上沿。洞穴里的水就要满了。 ‘咳咳怎怎么办’单明非这会儿终于觉悟她的大限已到。 ‘那个洞口的水太湍急,你根本出不去’耿冲焦灼地盯着她,他一个人或许还勉强游得出去,但她就 ‘别管我了,你出去吧!’她了解他的意思,当机立断决定不拖累他。 ‘我不能丢下你!’他五官扭成一团。 ‘我肯定憋不了气的,你一个人走吧,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死!’虽然害怕,但她仍坚持。 ‘不’怎么办呢? 水已淹到他们的下巴了,他们浮了起来,单明非的脚在水里不断踼打,以免吃水。 潘至成在这时也浮了上来,他又急又气地叫:‘快帮我把箱子弄出去!’ ‘我劝你先逃命要紧。’耿冲没好气地斥道。 ‘不!错失这一次,我可能永远得不到这些宝藏了。’他猛烈摇头。 ‘再多的宝藏也换不回一条命,笨蛋。’世上果然有一大堆为财而死的呆子。 ‘不!我要带走这七箱,一箱也不留!’潘至成说着又钻进水中,费力地要把那定在洞穴内的七个箱子拖往不断有水流冲进来的缺口。 ‘吸够了就憋住气,明非,咱们再冲一次。’耿冲大吸一口气,拉着她再一次往缺口游去。 但水流实在太湍急了,他们还没游过去,就被冲了回来。 单明非只能绝望地开上眼睛,反手抱紧耿冲。 就在此时,由两个地方大量涌进的水开始造成漩涡,七只箱子互相撞击,其中一只不知是较轻还是怎地,忽地被卷起;潘至成正死命与水流挣扎,冷不防被这只箱子碰到后脑,他闷哼一声,昏死过去,整个人随波逐流。 这只箱子在撞晕了潘至成后,又朝左边一处石壁较薄的地方猛烈一撞,撞出了一个洞,洞中所有的水马上都朝这个**冲击;洞口愈裂愈大,倏地,整个石壁被冲穿,耿冲与单明非两人随着水流被冲进这个幽黑的通道,奄奄一息地趴在湿漉漉的石板上。 ‘这是哪里?’耿冲撑起身体,抹掉脸上的海水,看着这条看似人工凿出来的通道。 单明非四肢无力地瘫在地上,水还是不断地从洞穴中涌来,但她已累得站不起来了。 ‘明非,快起来。’耿冲一把拎起湿透的她。 ‘怎么了?这是道往地狱之门吗?’她虚弱地问。 ‘是啊,等一下说不定牛鬼蛇神都来迎接我们了。’这种时候,耿冲居然被她的话惹笑。 ‘希望他们别长得太丑。’她庆幸她的幽默感仍在。 耿冲爱极了她这种豁达的个性,笑着将她按进他的胸口,很高兴他们都死里逃生。 ‘啊,我学长呢?’她转头寻找。 潘至成的身体就像个湿面包一样横在被冲破的大洞前,从洞穴里冲流过来的大水慢慢地将他往前推,他还是动也不动。 ‘他大概昏了,我去看看。’耿冲放开她,走近潘至成。 就在他要弯身查看潘至成的伤时,一把枪倏地抵住他的前额,潘至成张开眼。以一种极度狂乱的眼神看着他。 ‘别动。你想杀我,好夺走宝藏,对不对?’ ‘枪泡了水,还能发射吗?’耿冲愣了愣,才慢慢后退。 ‘你要不要试试?’潘至成阴笑一声,马上朝墙上开一档。 ‘砰’地一声巨响,把单明非吓得尖叫。 ‘你干什么!’她以为她还以为他杀了耿冲,心脏差点冻结。 ‘这一次我一定要干掉你们,宝藏被找到的事只有我一个人能知道,懂吗?’他喘着气,桀桀怪笑地站起身,任背后的水柱冲击他的背。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你的头被箱子撞破了,正在流血’耿冲叹了一口气,潘至成八成被那厚重的箱子敲坏了脑袋。 ‘流点血死不了人,少给我假惺惺。我要在这里等水退去,再带着七只箱子离开,而你们最好当个再也不会开口的死人!’潘至成狂声大笑,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 ‘你没救了!疯子!’单明非跑到耿冲身边,将他往后拉。 ‘别想逃!跟你的寻宝梦说再见吧!哈哈哈’ 正当他笑得猖狂,随水流打转的那只箱子就像被鬼魅控制似的从洞穴卷出,正对着大洞冲来,耿神和单明非瞠大了眼,看着那只箱子又急又快地冲撞向潘至成的背,将他撞得弹高又坠落—— ‘啊’他最后只发出这个单音,后脑破裂而死。 那只箱子则继续向前滑行,耿冲揽过单明非急忙闪开,眼睁睁看着它撞上石壁后破裂,一块块色泽略微暗沉的金砖轰然落了一地! 久久,惊惶的单明非才找回她的声音。 ‘黄黄金’ ‘嗯。’耿冲也被眼前发生的事震得失了神。 ‘满满一箱’天!她从没看过这么多的黄金! 耿冲惊疑不定地踱向那些黄金,百思莫解地转头看着她。‘这么重的黄金,为什么会浮起来?’ ‘对哦!’她诧异地走近他。没错,以黄金的重量,这满满一箱的黄金怎么可能被水卷起? 诡异! 难不成是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帮他们?太爷吗?还是那些作古的海盗? 一阵阴冷的空气从通道前方吹来,她不禁背脊微凉,打了个冷颤。 耿冲蹲下身,用力拿起一块金砖,谁知那金砖竟然异常地轻,他愕然地仔细一看,顿时破口大骂。 ‘妈的!这全是假的!’ ‘假的?’单明非也拿起一块仔细端详,那只不过是涂上金漆的橡胶砖! ‘究竟是谁跟我们开了这个天大的玩笑?’耿冲又气又无力地将‘金砖’丢回箱中。他为这批宝藏耗了不少心力,还差点死在这闷死人的洞穴中,谁晓得到头来全是一场闹剧! 单明非怔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 不管是不是太爷的把戏,她都觉得可笑,连潘至成的死也引不出她的泪。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活着更真实? ‘你笑什么?’耿冲瞪着她。 ‘被一堆假宝藏救了一命,你不觉得好笑吗?哈哈哈’她捧腹笑个不停。 ‘这有什么好笑的?’虽然这么说,但他已被她的笑声牵动嘴角。 ‘哦,天啊!我感激这堆假黄金,若非如此,我们早就死了!’她笑着抱住他,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的确,还真亏了这些假货!’耿冲笑着拥紧她。 两人依偎了许久,单明非觉得有点冷,扬起头说:‘好像有风’ 耿冲也感觉到了,他点点头,‘前面一定就是出口,去看看。’ ‘那洞穴里那些呃,宝藏呢?’她故意问。 ‘随它去吧!’耿冲轻啐地摆摆手。 她笑着握着他的手,两人往通道走去口不到十分钟,他们听见一阵阵海浪的声音,然后一道黑铜门突地在眼前出现。 耿冲几乎能猜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他用力推开那道铜门,斑剥的铜锈沾满双手,但他不在意,他只是盯着铜门后的一面木墙,喃喃地道:‘真的是这里?’ ‘这是哪里?’单明非在他背后问。 ‘应该是惊风岛上。’他往横推开那道木墙,乍现的灯光使他和单明非都眯起了眼。 ‘哇!’单明非看见眼前似是一间书房,而他们正从一面书柜后方出来。 ‘这里是听涛楼!’耿冲没想到听涛楼内竟有地道可以通往小礁岛!想必这是当年海盗逃离的密道。难怪爷爷他们要盖幢楼,原来是想遮住这个地道。 ‘听涛楼?’单明非惊讶极了。怎么通道尽头竟有幢豪华的房屋? ‘这里以前是海盗的巢穴,后来我爷爷他们买下这座岛,盖了这幢房子当纪念。 现在这是纵横帮的别墅,设备俱全。’耿冲领着她看了一圈,走向卧室。 ‘原来这是你们海盗祖先的纪念馆啊!’她嗤笑一声,随着他走进宽敞舒适的卧室。 这儿一定有人在维护,否则湿气这么重的地方哪可能感觉这么舒服?单明非暗忖着,又看向落地窗,外头风雨交加,气势慑人。 ‘去冲个澡吧!今晚是别想回去了。’耿冲打开浴室的灯。 ‘好,我一身都是臭碱水。’她做个鬼脸,连自己也不敢恭维身上的味道。 ‘洗完睡个觉吧,累死人了!’耿冲又四处找烟了。 ‘哦!’她应了一声,进浴室里去。 耿冲盯着窗外昏暗的天色,连抽了两根烟,奇怪楼里的守卫怎么全不见了;上下找了一遍仍不见人影,他终于放弃,回到卧房。 单明非还没洗好澡。他诧异她怎么进去这么久,忍不住打开浴室门一看,她竟然洗得睡着了。洁皙如云的娇躯泡在温水里,活色生香地诱出他浑身的欲望。 ‘明非!’他唤着她,轻拍她粉嫩的脸颊。 她呢哝一声,仍没醒来。 他挑了挑眉,扬起坏坏的笑容,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拿起莲蓬头就往她脸上冲去。 ‘啊!’单明非自睡梦中惊醒,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耿冲火辣辣的唇就贴了上来。 渴望的舌挑开她的小嘴,积压一个下午的焦灼、担忧已不胜败荷,他只觉得欲望强烈得会要了他的命。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火种,点燃他焚烧成灰的疯狂意念。 他要她!要用他的全身去确认她完好无恙。 第十一章 单明非不知道全身的酸软无力是因为今天的磨难,还是因为他的撩拨;她只觉得自己就像要化掉一样,只想找个坚实的东西来依附,双手不自觉地勾住他的颈子,把体内最后的火焰全交给他 他的手轻轻搓揉着她奶油般的**,直到她的**挺立,然后绕到她的臀,将她直立抱起。 温水不断冲刷在他们身上,他狂吻着她的唇、她的锁骨、她的**、在她柔美得能将人溺毙的胴体中找寻他心目中真正的黄金财宝 ‘耿冲’单明非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无法抗拒他的吻带来的浓情蜜意。她只觉得一道热流倏地贯穿全身,让她烧痒难耐,不停嘤咛。 ‘我爱你,明非,我爱你’他的唇回到她的**,封住她的**,并抱着她走向大床,将她压在软垫上,抚摩着她双腿间玲珑的曲线,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正一截截陷进她张起的情网,再不能、也不愿逃脱 单明非攀住他,任澎湃的激情将她卷入欲望的漩涡。她张开身体迎接他的占领,在节节高升的快感中释放对他无尽的爱。 贴合的身心让两个疲倦的人找到相属的港湾。即使外头狂风擎天、暴雨肆虐,在他们用爱织成的小天地里依然风平浪静。熟睡中,一艘载满爱的帆船正等着启航,到那心灵与心灵的交接处,找寻上帝赐与人类的真正宝藏 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站在一张大床前,瞪着床上四肢交缠且睡得不省人事的男女足足有五分钟,才开始交谈。 ‘我们一帮子的弟兄人仰马翻地找了一整夜,差点累成人干,没想到他居然抱个女人在这里睡大头觉!’高姚俊伟的上官浚双手交抱在胸前,口气里有严重的埋怨。 ‘擎西急急把我从中东找回来,就是为了看他老兄比猪还难看的睡相吗?’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他是上官浚的弟弟上官浩,也是纵横帮的军师‘护印’。身高一七八公分的他看来略微瘦削,又直又亮的中分及腮刘海遮住他大半俊美得出奇的脸孔,不过那一双蕴含着睿智机敏的眼眸却总能让人望而生畏。 他是出了名的利嘴,好像开口三句内不损人会砸了他的招牌似的。 ‘我想我真的该佩服爱情这个东西。瞧,它让死不谈恋爱、不和女人往来的阿冲完全变了个样。我要是现在拍张照片寄给我爸,他一定会惊得从阿尔卑斯山的别墅跌下山来!’倪澈吹了声口哨,笑看着耿冲和他身边的俏佳人。 他正是纵横帮目前的代理‘总舵主’,也是倪家的老么,身长一八0。和耿冲及上官家兄弟比起来,他长得并不算俊美,也不够性格,简单随性的短发和普通的五官使他站在人群中一点也不出色,清爽轩昂的气质像个大学生一样,一点也没有‘一帮之主’该有的模样与气势。 而且他个性直率开朗,代理总舵主三年来,帮里的弟兄都非常喜欢他。 但是,内八堂的其他七人就绝对不会被他的随和所蒙蔽,因为他们可是从小就领教了倪澈用温和的糖衣包裹他一身精悍与锋芒的伎俩;苦头吃多了,自然懂得进退。像现在,无关紧要的闲扯就无需防范,可以尽情和他抬杠。 ‘他还真的睡死了,连这个单明非也一样,该不会昨晚“做”得太累了吧?’耿沁拨弄着她一头长发,上前踢了踢耿冲露在床外的大脚。‘喂,阿冲,起来!害大家担心个半死,你倒享受哪!’ 耿冲自沉睡中乍然醒来,习惯性地要往枕头后拿刀坐起,但摸了半天没摸着,就被一大串笑声惊得睡意尽消。 ‘你们’他挣大眼,发现自己正被八只眼睛当成焦点。 怎么阿浚和老姊都来了?连失踪多日的阿浩和阿澈也到齐了! 这是干什么?全员集合? ‘你这种警觉性,要是进来的是敌人,不早就完蛋?’上官浚笑着说。 ‘说!昨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擎南急得发怖“红色警号”吓得帮里乱成一团,以为你出事了。’耿沁早晚会被这个弟弟吓死。 ‘还不是为了那七箱宝藏喂,你们就不能先让我穿件衣服再问啊?’耿冲眉头紧蹙,他和单明非不着寸缕,身上只盖着一绦薄被,他们就这样当面质问未免太过分了。 ‘又生气了!都找到好对象了,怎么脾气还是没变!’倪澈摇摇头。 ‘怎么变?你没听说吗?善同曾孙女的个性和咱们阿冲可是旗鼓相当哪!’上官浚看了犹自睡得香甜的单明非,不禁失笑。 ‘那可好,两颗炸弹凑在一起,纵横帮今后可得小心失火了。’上官浩冷哼。 ‘好了,先让他穿上衣服再说吧!’倪澈一副很明理的样子,可是说完却没有离开房间的打算。 ‘结果那些宝藏找到了吗?那个姓潘的后来如何?’上官浚从擎南那里得知了潘至成的事。 ‘你为什么会看上姓单的这个泼辣女?’上官浩打量着单明非,对她挺好奇的。 ‘你就这样睡了人家,有没有想过将来要怎么向她交代啊?’耿沁以女人的立场发问。 耿冲无力地抹抹脸,这些人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集体独白了。问的话完全没有交集,叫他一张嘴怎么同时回答这些问题? ‘都给我出去!等我们梳洗完毕,再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你们。’他大喝一声,怒气被这些人全数挑起。 然而这一喝没将人赶跑,反而吵醒了单明非。 她惺忪地揉着眼睛坐起身,含糊地说着:‘好吵,什么事?’ ‘没事!’耿冲眉一挑,飞快地用被单遮住她的裸身。 ‘没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她的声音愈来愈小,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三个高大帅哥和一个美女,一张小脸慢慢涨成了红色,恨不得再倒回去装睡。 噢!丢死人了! 用双手拉住被子,她糗得几乎不敢再抬头。 ‘明非,见过我们纵横帮的“总舵主”倪澈“护印”上官溡“护剑”上官浚,还有我老姊耿沁。’耿冲看出她的局促失措,一手拢住她帮她稳定心神,并做了介绍。 反正都被看到了,她再害羞地无济于事。于是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抬头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单明非,是’ ‘我们知道,你是善同的曾孙女。’耿沁笑着点点头。 ‘也是耿冲的女人之一。’上官浩慢吞吞地把话说完,摆明搬弄是非。 单明非听了,马上秀眉一竖,冷冷地问耿冲:‘之一?’ ‘阿浩,你在扯什么?’耿冲气得想下床揍人。 ‘对啊,阿浩,别胡说。阿冲从小到现在,也不过只有过五个女人而已。’倪澈愈描愈黑。 ‘你们两个’刀呢?枪呢?什么都好,他只想砍了这两个多嘴的男人。 上官浚和耿沁两人则相视一笑,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 ‘我不会是耿冲的“之一”我只要当它的“唯一。”’单明非在混乱中开口说话了,而且气势十足。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投到她身上。 ‘如果你没有和我一样的想法,那我们的关系就到此结束。’她转向耿冲,语气非常认真。 ‘你别相信他们的鬼话,我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动过心,除了你。’耿冲气急败坏地解释。 ‘真的吗?’她感动地凝望着他。 ‘真的。我原本就打算等宝藏的事情结束后,把你留下来。’耿冲揉揉她的秀发。 ‘留下来做什么?’她眨眨眼。 ‘待在我身边啊。’这还要问! ‘留在你身边做什么?’她追问,生气他什么承诺都不给。 ‘咦,你干嘛口气这么差?’他奇道。 ‘你只是想把我留在你身边好陪你上床,当你的情妇吗?’她的感动飞走了,一股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他奇怪她怎么突然生起气来,被惹得跟着不悦。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爱你”三个字只是嘴巴说说而已吗?’她抓紧被子,与他拉开距离。 ‘不然你要我说什么?’他也火了,并用力扯回被子。再让她拉走,他就青光外泄了。 ‘你就没想到结婚吗?’她怒喝。 ‘结婚?相爱就好了,结什么婚?’他直觉地答。见识了婚姻对他父亲没什么约束力,他早就不屑这种无聊的形式了。 ‘什么!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说出这种话。你是认为不结婚到时候想甩掉我比较方便是不是?’她握紧拳头。 ‘什么甩不甩的?就算不结婚,我也会爱你一辈子!’怎么她就是不懂他的想法呢?他明明爱她啊,这还不够? ‘这种话没有婚姻印证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婚姻代表只对一个女人忠诚,没有婚姻,爱情很快就变成隔夜菜’她把自己的观念说出。 ‘那么结了婚又离婚呢?这又算什么保障?’他讥笑道。 结婚还没谈拢,他就提到离婚?可恶的男人! ‘你想要我,就得和我结婚!’她怒吼。‘我不结婚一样要你,就只有你!’他也吼回去。 ‘你你恶霸!坏蛋!花言巧语!狼心狗肺’她明明感受得到他对她强烈的爱,但就是不懂他为何吝啬给她一个名分。 ‘你再骂我要吻你了!’他烦乱地警告,再吵下去就没意义了。 ‘谁要让你的臭嘴吻?恶心!’她气得哭了。 ‘敢说我的吻恶心?你这——’他用力抓回想逃开的她,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力吻上她的唇。 尾声纵横帮的统领夫人 从刚刚就一直欣赏着好戏的倪澈等人早已看得目不转睛、浑然忘我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精釆对话与画面虽是倪澈和上官浩引出来的,但全靠耿冲和单明非的急躁个性才能表现出精髓。此刻他们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 耿冲和单明非还真是绝配啊!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们还是识相地走出房间,把‘婚姻’与‘爱情’这种深奥的问题交给那对吻得难分难舍的前世冤家去解决。 后来,单明非还是当了纵横帮的‘统领夫人’,不过那已是半年后的事了。她和耿冲为了‘婚事’从新加坡吵到台湾,又从台湾吵到新加坡,吵到帮里的元老和弟兄们不胜其扰,同时恳请耿冲‘牺牲’一次,把单明非娶进门! 于是,他在倪澈和上官兄弟的押解下,由擎东、擎西、擎南、擎北四人护送三大箱财宝到单家提亲,当场把单家户长惊得差点休克,只敢点头答应,忘了什么叫摇头拒绝。 至于那三箱聘金,其实是七箱财宝之一。经倪澈他们的确认,除了那一箱黄金是假的之外,其余六箱都是真品。耿冲和单明非得知后都惊异不已,认为冥冥之中是祖先们保佑才会平安无事,因此对心爱的人更加珍惜。 湛蓝的海在烈日下依然汹涌,当年海盗们的身影已化为惊风岛上的一声惊叹,那段激昂的故事虽已尘封,但那豪迈不羁的热血依然在每一个纵横帮男儿的体内奔腾 这群海盗子孙的故事正要展开,趁着季风吹起,他们将带领着所有人去领略他们纵横四海的万丈豪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