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地司与波瑟芬妮》 第一章 在奥林帕斯的众神中,赫地司这个名字,显然并不如其它神只一般光明。 因为他掌权阴间,存于黑暗,控制着死亡。 在十二神只中,他的地位仅次于宙斯与波塞顿,而他和他们最大的不同是,他几乎不出现在奥林帕斯,除了那座幽暗的冥府城殿,即使是凡间他也极少涉足。 赫地司是个冷酷而无情的人,而且孤僻封闭,尽管如此,他却是个为人公正、处事果断、威而不怒的神。 然而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长久以来的黑暗与冷冽,使他习惯独来独往,就连开口的机会也不多,但是和他同于阴间处事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甚至,他的孤独在饱和至某一程度后,将会崩裂开来。 在外貌上,赫地司不如阿波罗、艾罗斯一般俊美英挺,也不如宙斯极具魅力,但是,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性格,结实瘦削的体格亦让他看来高大威武。 而他所掌管的黑暗之域,横在地底某处神秘之地。 通往阴间的入口相当多,或许深潜海洋、湖泊、河川,或许穿越洞穴,或许利用神力直接抵达,但它的出口一定只有一个。 出口处通常烟雾缠绕,冒着一股灰黑浓浊的气流,令人视觉模糊不清,对眼前见到的一切感到极不真实,仿佛置身于恍惚的梦境中。 待弄清眼前的迷蒙,那苍凉的景象、灰暗的天色、荒瘠的大地将会映入眼帘,除了在岸边到处晃动的鬼影子,什么也没有。 再往前走去,会发现不远处有着一条充满泥巴的阴暗河流,那即是著名的阿凯隆河,也就是俗称的苦恼河。 虽然苦恼河的水流湍急、水势浩大,但踏上老船夫查伦的渡魂船,却不会有摇摇晃晃、不安稳的感觉。 而这位老船夫总将戴在头上的斗笠压得极低,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孔;于是从他身上散发出那阴森森的毛骨悚然感,反教人极端不安。 当然,不是所有的鬼魂皆可上船,因为查伦只引渡那些死后有正式葬礼,并有过路钱置放在唇上的灵魂。 渡魂船在驶离苦恼河后,即转入哀叹河,到达彼岸一端,那扇由血淋淋的人头骨做成的冥府大门就在眼前了。 在这道大门前,有着一只三头獠牙、眼睛红丝偾张、嘴如血盆大口的看门狗守卫着,它允许所有灵魂进入,却不会再放他们出来。 而每一灵魂在被送进冥府后,会被带到三判官之前做下最后的审判,若此人生前作恶多于行善,即送往悲惨的炼狱;相反则送往极乐的净土。 在进入冥府后,会在一根大柱子底下发现一个佝偻丑陋的老人,正伸着只剩一层皮的枯瘦手指,在一本簿子上不断写着字。 是的,他就是人人闻之丧胆的死神,而他手上所握持的那把王笏,正是砍断人命的夺命镰刀。 另外还有三个驼着背、长得又老又丑的老女人,则是死神的左右手,她们手执纺锤竿,负责编织着所有人类的寿命。 再深入到里面,赫地司的王座就在眼前了。不过,他的王座前还站了三个供他差遣的判官,只要每下完一个判决,这些判官便会交付复仇三女神来执行。 而赫地司所居住的宫殿,就耸峙在冥府正后方的不远处,但是,这座宫殿却是由火海和盟约河、遗忘河两条河流所围绕成的,宫殿四周生长着各式怪异的黑色花朵,及诡谲带刺的魔鬼蔓。 他的宫殿内部绝对不华丽,也绝对不气派,那是没有任何缀饰的一个空间,也是一处很简单的休憩办事之处。 然而,即使他是位高高在上的神,操纵生死的冥界之王,仍是不能逃过爱情之劫,如果他没有遇上波瑟芬妮的话。 迪米泰为十二神只中的司农女神,即为大地女神;所有赖以维生的谷类、麦子、玉米即为她所掌管的部分。 而她有一个独生女,名为波瑟芬妮。 波瑟芬妮为春之女神,主司百花。 顾名思义,既然身为春神,她必定是个清丽飘逸、聪慧可人,又带点娇俏甜美的女孩儿;而且还有着一颗纯真善良的心。 没错,波瑟芬妮确实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更是迪米泰至为宠溺疼爱的掌上明珠。不仅如此,任何地方只要有她的出现,就会像冬天的严雪遇上初春的阳光,整个温暖起来,直抵人心,连笑意都会不经意地泄露唇边。 今儿个的春意明朗、阳光柔和,广阔的大地上,绽放着妍丽缤纷的五彩花卉。 春之女神,也就是波瑟芬妮,在午后时分手提花篮,一路哼着清亮甜美的曲儿,踏着轻松快活的步伐来到花团锦簇的花园里。 她徜徉在美丽的花海中,陶醉于花香的迷人,将一朵一朵的小花编结成帽子与带子,并将各式各样的花加缀在衣服上,末了,还无忧无虑地和白兔、松鼠嬉戏追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或许就因为她忘情于这样的愉悦中,失掉了基本的危机意识,于是,她忽略了那双隐藏于地底之下炯炯有神的眼睛,那对深不可测的蓝眸正深深凝视她—— 在赫地司接掌冥府之时,他得到了一顶隐身银盔。 乍听之下这似乎并不稀奇,身为神只本就有隐身的能力。 但须知在众神间,并不能加以隐身,即使是宙斯亦不能,因为神只的隐身只对凡人生效;而这顶隐身银盔却能使他处在众神间而不被轻易察觉到他的存在。 也之所以如此,有了这顶隐身银盔,赫地司确实能够做到神出鬼没的地步,在许多地方皆能来去自如。 今天,他在冥府处理完几件棘手之事后,突然迫切地想找个地方来松弛他长久来紧绷的情绪。 于是不知不觉地,他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山脉。那儿百花齐放、美得惊人,然而他却无法适应这样的明媚之景、灿烂之色,毕竟这与他的阴霾之气不仅格格不入,更会把他的灰暗之气突显得更加明显。 但是,就在他返回地底准备回冥府之际,一阵清脆悦耳、醉人心弦的声音送进他的耳中,当场令他如触电般的全身动弹不得,并且为这样优美的歌声所迷倒,竟也忍不住想一探比天籁般的歌喉出自于何人之口。 于是他在遁入地层之后,立即将他的视线定在原处,并等待着哼歌者的来到。 一切彷佛就像注定一般,当他见到天真无邪、娉婷出尘的波瑟芬妮,那水汪汪的眼瞳、那薄得像花瓣的嘴唇、那圆润的玉颊,及婀娜多姿的体态,就像道光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更令他钢铁般的心颤动了。 从未被爱情攫获的他,第一次领受到这样奇妙的感觉,他那冰封已久的世界,就在此刻全数瓦解了。 几乎在下一刻,他就知道这如花般美丽的可人儿已是他的人了,虽然他连她是谁都还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已敲开了他的心房,占去了他所有的爱但他是如此的坚信与笃定,丝毫不曾动摇过。 就这样,他决定将她带走,不管这么做是否会吓到她、伤害到她,甚至令她憎恨他,他都不在乎。 因为,即使他不是至高无上的宙斯,也是掌有冥界的第三王者,以这样的身分来强行得到一个女人,相信并不过分。 更何况他相信自己会用全部的生命去爱她波瑟芬妮快乐地将花摘满了整个篮子后,她抬起头,迎视着温和的阳光,与柔得像棉絮的云朵,然后举起手挥拭着额上的汗,轻吁一口气。 按着,她露出了满足而骄傲的笑容,预备离开这里,回到自己也同样深爱的母亲身边。 但就在她转身迈开脚步的时候,整个地面突然剧烈地摇晃震动起来。 波瑟芬妮大感失措,且重心不稳地立即护佐花篮蹲下身,紧接着,一个撼山动地的破裂声在她耳后方轰隆响起,并严重地惊吓到她。 她往后一看——只见远远奔来比黑檀更黑的四匹骏马,驾着一辆钢铁铸造的黑色战车,然而上头并没有载着任何人,但是她却看得到马鞭在半空中挥动的样子——她吓呆了! 蓦地,马车上出现一顶银盔,随之出现的是一个半模糊的人影,待那人拿下银盔置于身后,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好凝肃、好冷傲的一双眼睛,披散的长发遮去他大半的脸,他的身上还披着一件黑色斗蓬;波瑟芬妮完全呆楞在这样的惊愕里。 马车朝她冲过来了,待波瑟芬妮意识到自己必顶跑、或躲、或叫的时候,似乎已经太晚了。 赫地司俯下身,强而有力的手住她的腰际一栏,她的身子就如花朵般轻而易举地离开地面。 随着波瑟芬妮的一声尖呼,她那装满花儿的花篮掉落地面,而短短一瞬间,她已被揽坐进他的怀前腿上。 出于直觉反应,她惊恐而慌乱地拉住了他的斗蓬,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跌下马车粉身碎骨,但紧接而来的害怕却激起了她的挣扎。 “你你是谁?快放开我!”她的呼叫声被急速掠过的风声给湮灭大半,那马车的剧烈颠簸更教她惊颤不已。 赫地司看也没看她一眼,波瑟芬妮却发现自己逐渐没入黑暗之中,一抬眼,她才惊觉自己即将陷入破裂开来的地层底下。 “不”她的脸当场刷地惨白,并更加激烈地反抗着他的箝制。“放开我! 你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 来不及了,她已完全陷入了地底下,她的眼前甚至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那永无止尽的黑暗。 满心惧怕的波瑟芬妮已大乱方寸,除了紧紧抓住那个强掳她的男人,她什么也不能做。 而他身上强烈的阳刚气息,已将她慌惧的情绪与心境彻底捣乱,她畏缩在他钢铁般的胸前,似乎也听到了自己急剧的心跳声,与他浊重的呼吸声。 对赫地司而言,不论身处光亮或黑暗,他的视线都一样很清楚。 他看着趴在他胸前剧烈发抖的她,发现她因无助、痛苦而落下泪时,他的心中不禁为之一痛,手也不自觉地更加搂紧她,脸上却仍面无表情。 当昏黄的光线重新临到他们周遭时,波瑟芬妮睁开了眼睛,但是,赫地司的手却更快地捂住她的眼睛,她浑身流过一抹战栗。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赫地司却平稳而低沉地开了口。“做好心理准备,不要被眼前见到的吓晕了过去。”说罢,他便移开了手。 不过,赫地司的话对她显然没有用。 她还是立即朝后昏了过去—— 找遍了所有波瑟芬妮可能去的地方,迪米泰却还是找不着她的人影。 她焦急而慌乱地翻山越岭,到处寻找她爱女的影踪,等到她发现女儿最为珍爱的一只花篮遗落在花丛间时,她更是发了疯地大声呼喊。 波瑟芬妮从不会离开她超过三个小时,但是今天,太阳已西下了,却仍没瞧见她最爱的波瑟芬妮返回她的身旁。爱女心切的她,立刻丢下手边的工作四处寻找; 但是很显然地,她最亲爱的波瑟芬妮一定是被什么人带走了,否则不会不回到她身边,还扔下这只花篮。 一有了这个念头的迪米泰,整颗心都激烈沸腾起来,她是那样地疼爱着女儿,绝不容许别人将她带走,但是,究竟是谁做的?她又如何能知道? 一想到此,她真的乱了方寸,并开始四处去问人。 但是,她一定万万没有想到,她那唯一的宝贝女儿,居然已经落入冥王赫地司的手中—— 因为落入赫地司手中的人,等于已经死了。 所以,她不会料到,她的女儿已经死了醒来时,波瑟芬妮简直是出于直觉反应地倏然坐起身,然后她瞪视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有着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 在回想起自己是被人强行捉来这里之后,她的身子不自觉地逐渐冰冷起来,好似有一股寒意自她的脚底窜起;她只能抱紧自己的身躯,颤抖般的大力呼吸。 尽管如此,她却还是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快冰冻住了。 抬眸环顾四方,她的所在位置似乎是一间房间,布置得相当简单而略显灰暗的房间。 黑色的床、灰色的绒丝被、淡黑色的地板和淡黑色的天花板,这样全黑色的色调,让人想不忧郁都难。 霍地,她从床上跳了起来,因为她想起母亲必定正为她的安危而担心,她必须速速逃离这里,奔回母亲身边。 她一股作气跳下床,稳住仍会发抖的脚,想用跑的离开这里。 但事情似乎总不会那么顺利,房内唯一的门被打开了,那个穿黑色斗蓬的男人像鬼魅一般出现,她当场骇然地倒吸一口气,后退数步。 “你想去哪里?”他面色阴冷地问,并一步一步朝她走进。 喉头像鲠了鱼骨刺一般,波瑟芬妮发不出声音,只能虚弱而无助地摇着头,也一再地退后。 “即使出了这里,你也无法平安回到地面上的,所以,不要有逃走的念头,因为那会显示出你的愚蠢!” 她已经退至床边了,并无法控制地坐回床上,两手紧揪着床单,感到忿怒,但她竟如此无力反抗于他的气势。 “叫什么名字?”赫地司已站至她面前,目光如炬地注视她。 她还是摇头,恐惧已将她整个包围住,她是打自心底地感到害怕。 “回答我,你叫做什么名字?”他加重语气,但稍稍地放缓神情,减少她的压迫感。 本该挤不出话来的,但面对他那可怕的威严,她竟能怯怯而艰涩地回答他。 “波波瑟芬妮。” “波瑟芬妮?”赫地司当场皱了眉头。“你叫做波瑟芬妮?” “是是的。”她的身子又缩了一下,他的一举一动总会带给她无比的胁迫感,即使他只是稍稍地皱眉。 “那么,迪米泰是你的母亲,而你是春之女神?”他沉下脸。 她有些大吃一惊,但却更加害怕地点点头。 他早该料到的,这女孩绝非凡身,只不过迪米泰是她母亲,这恐怕会带给他不少麻烦。 见他沉默,她终于忍不住地喊了出声。“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把我捉来这里?”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既恼怒又惧怕地瞪着他,牙齿却打颤得更加厉害。 见她害怕成这样,他沉顿两秒,退了几步,让她有喘息的空间。 “你看不出来我是谁?”他犀利的双眸注视她,她又打了个冷哆嗦,那森冷的寒意始终没有从她身上褪去。 “我我怎么看得出你是谁?我甚至甚至不知道这可怕的地方是哪里!”波瑟芬妮禁不住地咬住下唇,别过脸,清澈的眼珠霎时盈满委屈的泪水。 赫地司的目光倏地深沉幽黯。“你觉得这里很可怕?” “当然!”波瑟芬妮抬起脸激嚷着:“这这里既阴森又恐怖,还有还有那么多可怕的人,我我从来没有看过”她的脸益发苍白了,只要一想到适才那一幕,她就四肢发软、头晕目眩。 由于赫地司驾着黑马车带她直接进入冥府里,而冥府里到处皆可见到鬼魂飘荡,有些甚至断头无臂,血淋淋的,因此看来怵目惊心,任谁见了都不禁毛骨悚然。 “那些不是人,因为能在冥府生存的,除了鬼魂,就只剩神只。” 波瑟芬妮毫无预警地震住了。她停止了所有的颤抖,连呼吸也为之屏住,乱烘烘的脑子里,只激烈地反复撞击着这两个字——“冥府”! 冥府? 这里是冥府? 那个辖管死人与鬼魂的地方? 那么,他到底是谁?不会是—— “天哪”波瑟芬妮惊惧无措地低呼一声,掩住嘴,用最不可置信的眼神瞪视着他,全身的每一处寒毛皆巍然耸立。 “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她的反应再度令他沉下脸。 “你是赫赫地司?”她却听不见他的话。 赫地司深深地看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代表默认。 “为什么?”波瑟芬妮握紧拳头对他激嚷着:“那你为什么要抓我?我和你无冤无仇,我母亲迪米泰也与你无所牵涉,你为什么要把我抓来这里?” 赫地司仍是不说话,继续保持缄默。 “说话呀!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波瑟芬妮情绪微微失控。“你既然把我强捉来这里,就该有个原因,要不然你就放我走,我不要待在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她忍无可忍地吼。赫地司注视着她,极度深沉与冰冷地摇了下头。“我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里的,你必须留在此,永远地住下来。” “住下来?”血色一下子从她脸上抽光,她的身子摇晃一下,只能勉强地支撑住自己。 “这里或许阴冷了些,但在我的宫殿内,你不会见到那些可怕的事物。” “不我不要住在这里,我不要住在这里”波瑟芬妮真的吓到了。她看到他眼中的坚定,知道他是认真的。“你你没有资格把我强留在这里,我是春之女神,我必须必须留在凡间,你不能要我住在这里。” “春之女神?”他的双眉一挑。“这样卑微又微不足道的一个身分,值得你去在乎吗?恢复大地活力,赋予百花生命,这样的工作有何困难?即使少了你,任何一位女神也都有能力代替你的工作。” “不!”她激烈地反弹。“你错了,不是每位女神都和我一样,用着真心、用着爱心,去仔仔细细地照顾那些花儿,让大地挣脱冬季的严冷——” “即使这样又如何?少了你,难道它们就会死吗?”他冷冷截断她。 “我” “所以,用不着担心你的职务没人接掌,你从今日起也不再是春之女神。” “不!你不可以这么残忍,我爱我的母亲,我要回到她身边,我真的不要留在这里,求求你”波瑟芬妮难以遏抑地一声哽咽,泪水就如排山倒海般的一涌而出,她捂住脸,满心凄楚地啜泣着。 赫地司的心隐隐地一阵刺痛,他面不改色地握紧双拳,牙根咬得死紧。 “求我也没有用。”他让自己完全冰冷。“我既然把你强行带回来,就没有理由放你走。” 下一秒,波瑟芬妮抬起泪痕满布的脸,万般愤恨地怒视着他。 “就算你不放我走,我的母亲也会来把我带走,而且她一定会、一定会的!” “你是指迪米泰吗?那么很抱歉,她的权力在我之下;而且,即使她知道你在我这里,也无法来到此地,因为这里由我掌权。” 波瑟芬妮的脑子顿时轰然一响,整个人陷入绝望与哀恸的谷底。 “为什么”许久,她失神地喃喃念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要选中我? 为什么”泪水像涓涓溪流般的慢慢滑下,她的眼里充满悲哀。 见多了求饶怕死之人的眼泪,波瑟芬妮的眼泪让赫地司的心里强烈地感到不忍与心疼;但是,他却不能心软。 赫地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静静地凝视她,什么话也不说。 良久,他的手突然举起来发出一个声音,过了半晌,一个用黑纱蒙着面、戴着头罩、身着黑色长袍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十分年轻,眼睛炯炯有神,中等的身高,有着匀称的身段,走路时却总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冥王。”她面色严肃而恭谨地行了个礼,但她的目光却落在波瑟芬妮身上,才慢慢转回到赫地司的脸上。 “她以后就是这里的王妃,由你负责她所有的食衣住行。” “王妃?” 她怔诧地再度望向波瑟芬妮,而波瑟芬妮也立即弹跳起来。 “我不要做这里的王妃,我不要!”她惊恐万分地叫。 赫地司不让她有反抗的余地,他冷冷地扫视她。“你不要也得要!” “你——你简直莫名其妙!我宁可死,也不要嫁给你!”她歇斯底里地喊着,突来的勇气使她血脉偾张。 “你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他漠然地开口。“打自你被我带进冥府,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什么?!”波瑟芬妮无法招架地再度跌回床上;她觉得自己濒临崩溃,全身颤抖得有如狂风中的落叶。“我我已经死了?!” “没错,虽然你是神人之躯,但你的神力却不够抵抗死亡的逼近。” 波瑟芬妮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了。她极度失神地呆坐在床上,连半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赫地司转过身看向跟随他多年的匹蒂亚。“好好照顾她,我必须离开了。” 匹蒂亚深吸一口气,毅然而然地点点头。“是的,我知道。” 赫地司再回过头看了波瑟芬妮一眼,才挥动斗蓬,迈开步伐走出房间。 待他一走,波瑟芬妮突然起身“咚”地一声就跪到匹蒂亚的脚前。 “求求你放我离开开这里,求求你”她不顾一切匍匐于地,并嚎啕大哭。 “让我回到我母亲的身边” 匹蒂亚错愕地退了一步。她瞪大眼睛看着波瑟芬妮,为她的举动感到震惊。 “如果让我待在这里,我会疯的,真的会疯的!所以,求求你让我离开这里,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匹蒂亚眼中充满复杂之色,她顿了顿,蹲下身扶起波瑟芬妮。 “王妃,你千万不要这么说,这里虽然终日阴沉,比不上奥林帕斯,但是,我相信赫地司王会好好对待你的。”她无比忠心地说着。 “他会好好待我?”波瑟芬妮挣脱她的手,拼命摇头。“他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甚至让我从天堂跌进地狱,你竟说他会好好待我?” “那是因为他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今天爱上你的若是宙斯,你才是真正有苦头吃。” “不我不要嫁给他,我真的不要” “对不起,我只是一名可怜的游魂,若非赫地司王收留我,恐怕我早已魂飞魄散了,所以我不能背叛他。” 波瑟芬妮无言了,她含着泪,浸埋在看似永无止尽的痛苦里,完全绝望了。 第二章 这日,赫地司召集了所有居于冥府内的神只,和介于鬼神之间的人物,向他们宣布了他即将娶妻的消息。 在场的人听到他的话之后,皆露出了惊诧无比的神情,彷佛这样的话不可能从赫地司的口中说出,因此,他们一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新娘子是谁?”大伙儿沉闷许久,才由复仇女神之一的提西凤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赫地司环视他们众人一眼,相当沉稳而平和地回答:“迪米泰的独生女——波瑟芬妮。” “波瑟芬妮?!”他们再度不约而同地瞪大眼。 “是的。”“她她不是春之女神吗?怎么——”提西凤忍不住地再问。 “她已经不是了。”赫地司淡淡地打断她。 “为什么?” “她既然要嫁给我,就不可能再去执行她春神的工作。” “那那迪米泰也答应了吗?” “不论她答应与否,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心。”三判官里,雷达曼塞斯和马诺斯面面相觑。 半晌,较年长的雷达曼塞斯凝重地开口了:“赫地司,你是认真的吗?” 赫地司将目光移向他,面不改色地反问:“我曾经马虎地作下任何决定吗?” “但是,波瑟芬妮是迪米泰的爱女,这是众所皆知的事,若让迪米泰知道你带走了她的女儿,她恐怕不会善罢干休。”不待赫地司回答,炼狱司汀斯雷特神情淡漠地说话了。 “赫地司从不曾为任何女子动过心,今日他能爱上波瑟芬妮,是波瑟芬妮幸运,也是她的造化,我们除了最真诚的祝福,任何的言语挞伐都不该有。”很明显地,汀斯雷特是站在赫地司这边的,而他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处事冷酷的人,亦为赫地司最知心的朋友。 汀斯雷特的话让赫地司的心里有着感动,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那波瑟芬妮呢?她是心甘情愿地要嫁给你吗?”玛嘉拉尖锐地问了。 “不管她愿不愿意,我都不会放弃娶她的念头。”赫地司斩钉截铁的。 “这么做,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她做春神做得好好的,你却强要她来咱们这儿做个‘地狱皇后’。”亚丽克多冷冷地反驳他,硬是强调了后面的四个字。 “没错,我赞成亚丽克多的话,而且我敢保证,你要是真这么霸道地娶了她,她日后定会报复你的。”玛嘉拉附和。 “赫地司,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身为冥界主宰的你,实在不该草率地成就一椿婚姻。”三判官里的雅古斯也说了。 似乎所有人都大不赞成这椿婚姻,也都为波瑟芬妮大抱不平。 唯独汀斯雷特仍目光坚定地看着赫地司,给他精神上最大的支持。 “各位,我不会责怪你们如此看待我”赫地司冷淡地说。“但一个月后,婚礼绝对如期举行,到时候你们来不来都可以。” “赫地司,请再三思——”“你们可以离开,继续你们的工作了。”赫地司冷峻地下达命令。 他的话刚完,只见复仇三女神既不屑又骄傲地率先离开,紧接着其它人跟着消失,独留赫地司、汀斯雷特,和渡魂船上的船夫——查伦。 “查伦,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赫地司望向始终沉默低头,且仍旧戴着斗笠的查伦。 查伦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冥王,我和汀斯雷特一样,相信你和波瑟芬妮女神的结合是好的,波瑟芬妮女神的活力与可爱,定能让冥王你的生活不再是只有黑暗与孤寂。”查伦对赫地司也是相当忠心的,赫地司不自觉舒缓了脸上僵硬生冷的表情。 “谢谢你,查伦,只有你们支持我的这项决定。” “冥王,我能否有个不情之请?”查伦又说了。 赫地司点头。“你说吧!” “我希望能有这个荣幸载波瑟芬妮女神一游冥界里的河川。” “这该说是她的荣幸才对,我替她答应你。”赫地司沉稳而正色的。 “谢谢冥王。婚礼那天,我定会带着塞伯勒斯一起来到的。” “好的。” “那么我要回去了,定有不少鬼魂还在出口处等着我。” “嗯。”待查伦走后,赫地司转向了汀斯雷特。 “若婚礼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只是个简单而隆重的仪式,不会过于铺张的。” “或许你可以替新娘子想想,她曾是个春神,定是向往着有花陪衬的婚礼。” “冥界里除了黑色的花朵和魔鬼蔓,别无其它花草,我想她不会喜欢这样的植物。”赫地司一脸镇静。 “你可以到凡间摘取,如果你肯为她这么的话。”汀斯雷特给他建议。 “好吧!我会考虑。”他忖度地说。 汀斯雷特点点头,他了解赫地司的脾气和个性。 “那么,你要不要邀请奥林帕斯的诸神参加?”他摇摇头。“我不希望迪米泰出现干扰,所以,我不会主动通知他们。” “嗯。”汀斯雷特点头。 没多久,他便告别赫地司,离开了。 而赫地司将斗蓬一挥,也消失在大殿上没有阳光,没有花朵,见不到深爱的母亲,这三因素促使一向快乐无忧、灿笑如花的波瑟芬妮,在失去欢笑后深沉黯郁起来。 她哀怜着自己的遭遇,挂念着最深爱的母亲,痛恨着那个强掳她来这里的男人。 她不知道这个可怕的男人为什么会爱上她,她只知道,他是认真的,也是不容抗拒的。 能逃吗?怎么个逃法?她想过数百次这样的问题。 然而,最终她还是不得不面对事实,那就是她根本无法离开这里,即使出了这座宫殿,她如何穿越那传说中的火海?就算穿越了火海,她能平安地抵达地面吗? 话又说回来,即使她平安地抵达地面,也已经是个死人了,就连她的母亲也不一定能救活她,因为她的灵魂将会受控在赫地司的手里。 想到此,她只能无助地抱紧自己的身躯,痛苦地闭上眼睛。 有人敲门,她警戒地睁开眼睛望向房门,匹蒂亚拖着步伐走了进来。 “王妃,用膳时间到了,请你沐浴更衣。”她向她行了个礼说。 波瑟芬妮看着她数秒,便不吭一声地起身越过她出去。 赫地司的宫殿并不会阴森森的,但她心里的感觉就是不舒服。 “对不起,浴池在这个方向。”匹蒂亚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身后响起。 波瑟芬妮一惊,停了脚步回过神,然后才有些尴尬地转身,再依着匹蒂亚的方向走去——来到浴池入口,匹蒂亚很轻易地就推开了古铜色的门扉。 然而,波瑟芬妮一踏进去,就被眼前壮观豪华的景设给怔住了。 圆弧形的浴池,冒着温热的烟雾与泡泡,水池里碎花片片,而送水口是一只雕工精细、金灿辉耀的豹首。 除了这扇门,四面墙皆是用紫水晶打造的,浴池上方是尖形透明塔,而塔上竟有着阳光一般的光线她的情绪有些小小的波动。 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相信那个可怕的男人会把沐浴之地布置成这样。 “这是冥王重新为你改造的。”匹蒂亚说了这么一句。 波瑟芬妮微微一愕,接着咬牙不领情地把头一仰。“叫叫他不必白费心机了,我不会感动的。”匹蒂亚沉默一会儿,便去把一个木藤制的篮子推过来。 “请你把换下来的衣物放在这里。”她犹豫一下,才慢慢褪下所有衣物,踏进了浴池之中—— “不知王妃是否要我为你洗背?” “不必了,你先退下吧!”波瑟芬妮不习惯有人看着她洗澡。 “是的。”匹蒂亚在此时送上她待会要穿的衣服到一旁。“等你沐浴完毕后,只有轻轻拍个掌,我就会进来帮你穿衣的。” “嗯。”匹蒂亚走后,波瑟芬妮放松身子,让她整个人完全浸于香气氤氲的水池里。 过了大约二十秒,她终于憋不住气地重出水面大声咳嗽,鼻腔内也因为进水而显得十分难过。 她将湿淋淋而垂在眼前的发丝拂于脑后,深深地大呼一口气。 看着那些浮在水面上的花,她禁不住用手去拨弄它们,还用鼻尖去推那些花,接着她伸直自己的腿拍打水花,居然也忘情地玩了起来。 过一会儿,她在偌大的澡池里用手滑游着,那种水刮过肌肤、身子在水里游动的感觉,让她觉得好舒服好舒服,好象每个毛细孔都舒展开来;她不由得闭上了眼,将头枕在浴池边的石砖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刻,也暂时忘掉了所有的悲伤,让自己完全放松。 她大概没有料到,当她的精神一放松、且失掉戒慎心之时,那双蓝色深眸就会出现,而她也就这么睡着了再度睁开眼睛时,波瑟芬妮发现她人已不在浴池里,而是在房内。 然后,她看到匹蒂亚正拿着件灰色的披风走过来。她赶紧坐了起身。 “我怎么在这?”她边说边望着自己,才发觉身上穿着全黑的长袍。 “你在浴池里睡着了,是冥王将你抱回来的。” “啊!”波瑟芬妮惊愕得为之一颤。“他他抱我回来?” “是的,他还帮你擦拭干身子才换上衣服。” “天哪!”她低呼一声。“那那他不就不就什么都看到了吗?”她既懊恼又恼怒地激嚷着。 “这是当然的。” “太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你已经是冥王的王妃,袒裎相见是迟早的事,这又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你——”波瑟芬妮生气地想开口骂她,但换个念头一想,骂她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她并没有恶意,只是实话实说。 波瑟芬妮只好气自己的粗心大意,才会让那个男人有机可趁,但一想到他居然已看过她的身子,还为她换上衣服,她就气恼得有些脸红。 “用膳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请你下床出去用膳吧!”匹蒂亚拿着披风站在床边说着。 “我不饿。” “请你体谅冥王为了等你醒来才用膳,已经等了你足足三个小时了,虽然你们皆是神躯,但也不能疏忽正常的进食。” “他他等我做什么?我才不要和他一块吃饭!”她摸着自己烧得红灼的脸颊,赌气地别过了脸。 匹蒂亚沉住气。“我知道你的想法,也能体会你的感受,但是,我希望你能换个角度想;既然已经注定必须留在这里生活,何不让自己过得好一些?若能让冥王感到欢欣,或许你要再见你母亲就不是问题了。”波瑟芬妮霍然抬头瞪视她,心里一阵激荡。 强咽口气,她握紧双拳,下了床。“好,我愿意和他妥协,既然他霸道,我就要用我的温柔感化他,反正我已经无路可走了。”匹蒂亚终于松了一口气。“既然你能想通那就好了。”她将披风披挂在波瑟芬妮的身上。“那我们走吧!”这是波瑟芬妮第一次用正常的目光去注视赫地司。 令人意外地,赫地司长得并不可怕,也不狰狞,只是每每她对他感到痛恨时,就觉得他看起来特别丑陋。 虽然她仍旧痛恨他,也仍旧讨厌他,但他现在看起来就是没那么令人惧怕。 他的那张脸,有着强硬的五官线条;他那双慑人的蓝眸,总会不时变化着各种情绪的颜色;还有他的浓眉与高挺的鼻子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冷和严的代表。 而在他的头上,戴着一顶荆饰的王冠,若非他如此威严与冷酷,她敢说,他肯定是异常俊秀且迷人的。 波瑟芬妮和他对坐在一张长形的桌子上,中间隔了至少五公尺。 整个空旷的用膳堂里就只有她和他,及不时出现上菜的匹蒂亚,波瑟芬妮可以预料到这样的一餐,她肯定没有胃口。 “抱歉,王妃,是不是菜不合你的口味?”匹蒂亚突然出现打断她的思绪,她有些慌忙地垂下脸切着食物。 “不不是的。” “那就好,你请慢用。”匹蒂亚点点头转身离去。 赫地司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进眼底,他似乎可以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不是没有胃口?”他不冷不热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抬起头,稳住自己易受影响的情绪。“没有的事,我我饿得很。”说罢,她勉强地吞进一粒丸子。 “是吗?”赫地司看着她再把一块肉片送入嘴里。 “即使我不饿,你也会勉强我吃的,对吧?”波瑟芬妮突然咬咬牙冒出这一句。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神情一冷,蹙起眉。 “因为你喜欢勉强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反驳他的,但是她就是无法按捺自己愠怒的脾气。 赫地司放下刀叉了,但他的表情一点也没变。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这样的人。但是我希望你明白,从我成人懂事,到接掌地狱至今,除了强逼你嫁给我之外,我从未勉强过别人做任何一件事。”波瑟芬妮震动地抬起眸子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的话。 “你会有许多时间了解我的,所以,现在还是请你好好用餐吧!如果——你真的很饿的话。”她不吭声地垂下了头,心里面百感交集。 用餐完毕,赫地司朝她走了过来。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怕他,波瑟芬妮毅然地站起了身,却发现她竟矮他一个头,连看他都得仰起脸,显然气势上就差了半截。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没兴趣。”她硬生生地别过脸。 “走吧!”赫地司拉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带着她走出宫殿;而她居然没有抵抗,她的心跳甚至还迅速地加快起来,似乎有种令她措手不及的情愫,灌进了她的身体里——跨出宫殿,外头果然是暗红色的光景;那是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天际,并有一种温暖而不闷热的感觉。 “那是什么?”她忍不住地提出疑问。 “火海。” “火海?那是什么?” “你可以说它是地狱里的光,也可以说是恶人受苦之地。” “好可怕”她不禁低喃。 这时,波瑟芬妮发现宫殿外的四周也长满了花和藤蔓,虽然都是黑色的,但她的心仍受到同样的触动。 “那些花”她停下脚步,于心不忍地问:“为什么全是黑色的?” “因为所有颜色美丽的花全在奥林帕斯,我只能拥有黑色。”他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回答。 就这么一句话,波瑟芬妮觉得自己看待他的心情变了。 她想,他其实也是很无奈的,是吧? 虽然有着无上的权力,且仅次于宙斯与波塞顿,但是,他所掌管的地方毕竟是地狱,一个灰暗多过光采的地方。 “其实黑色也是很美丽的,对不对?”她看着他,轻轻地说。 他同样望着她,终于点了头。“是的,在我心里,黑色是最美的颜色。虽然在所有的色彩之中,它的颜色并不美,也不出众,在俗世间甚至还代表着黑暗与绝望; 但是,我相信它也能成为我心中的光明与希望。”波瑟芬妮有些难以招架地低下了头,因为她突然害怕起自己的改变,即使只是一点点的悸动感。 步下阶梯,眼前是火海与盟约河的交汇处,波瑟芬妮看到了一艘形状怪异的船,船上还站了一个人,手持摇桨,头上戴着的斗笠压得极低,教人无论怎么看也看不清他的面孔。 “上船吧!”赫地司带她来到岸边,并放手让她上了去。 “那你呢?”波瑟芬妮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赫地司一字一字地说。 就这样,船儿开走了。波瑟芬妮坐在船上,不时回头看着赫地司,发现他真的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岸边看着她,好似真要等她回来。 那孤傲深黑的身影,像带了一身的沧桑与寂寥,黯淡得只剩一抹黑影。 “冥王一直都是很寂寞的。”查伦突然说了句话。 波瑟芬妮一怔,把视线转向那位船夫。 “虽然他掌管了冥域,权力仅次于宙斯王与波塞顿王,但是,终年与黑暗和死亡相伴,却让他渐渐孤傲封闭起来,所以,他并不如那些天神们一般快活。”波瑟芬妮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但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往的生活是如何的快乐,这一刻,她确实为赫地司感到不忍起来。 “为了维持应有的尊严,他不得不伪装起自己内在的热情,可是我知道,冥王在经过这么漫长的岁月后,心里仍是极度渴望爱情的,但是,他始终碰不上一个真正令他动心的女子,除了你”她震动地抬起脸,胸口有着难以言喻的绞痛。 “我想,要你接受他,并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毕竟,你曾是个整日嬉戏于花丛间,散播春意与快活的春之女神。如今要你面对死沉沉的环境,和陌生的人事物,总是十分困难。” 查伦划着船,从容不迫地说着。“可是,若你能多为他着想,试着包容他,那么你会知道,冥王是众神只中最专情的一个,而他对你的爱,也能使你对整个冥界心生关爱。” “但是我放心不下我的母亲,她也爱我胜于一切。”她黯然而痛楚地低语。 “这确实是很令人感伤的问题,但是,既然你目前无法解决问题,就必须先你开,毕竟许多事皆无法两全其美的。”波瑟芬妮没再开口了。她深深地凝视着河水流动,眼中幽黯得什么也没有。 悲伤的迪米泰,在疯狂地四处寻找波瑟芬妮而徒劳无功后,哀恸欲绝地回到了奥林帕斯。 她终日以泪洗面,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令其它众神见了也于心不忍,但是知道事实的人却也不敢说出口,除了真理之神——阿波罗。 “亲爱的迪米泰,振作起来吧!”阿波罗抚慰着她。“你相信我,波瑟芬妮不会有事的。”头也不抬的迪米泰,只是静静地让眼泪不断泛流。 “你怎么知道波瑟芬妮不会有事?若她真一切平安,为何不回到我的身边?”阿波罗摇头,叹一口气。“迪米泰,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你这残酷的事实,我真怕你承受不了。”霍地,迪米泰跳了起来,激动地抓住阿波罗的衣角。 “你知道我的波瑟芬妮在哪里是不是?你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她急切而焦灼地迭声喊着。 “是的。我掌管阳光,阳光下发生的一切,我最清楚。” “那么,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求求你”迪米泰声泪俱下的。 “告诉你只会让你更加悲伤,却无法将她带回。” “我不管这么多,我只要知道她在哪里。”阿波罗看着她,无可奈何地点了头。 “好吧!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因为她现在——正和死亡为伍。” “和死亡为伍?”迪米泰愣住了。 “是的,因为带走她的人是赫地司。” “赫地司?!”迪米泰震恐得倒吸一口气。“是他带走了波瑟芬妮?” “所以波瑟芬妮已经死了,并即将成为赫地司的妻子。” “什么?!”迪米泰踉跄地退了数步,跌坐在地上。“赫地司要波瑟芬妮做他的妻子?” “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了,也没有人阻止得了他,地狱是他的统治之地,连宙斯与波塞顿都阻止不了,所以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迪米泰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狠狠撕裂开来。她最爱的波瑟芬妮就这样离她而去,而她竟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但是我想,赫地司一定会善待她的,所以你也别太过伤心,毕竟这一切已成事实。” “赫地司为什么要挑中我的女儿呢?他明知道波瑟芬妮是我的命啊!”迪米泰恸哭嘶喊。 “或许他是真的爱她吧!”阿波罗只能这么说。 “不,我一定要把波瑟芬妮要回来,我真的不能失去她!” “你怎么要回她呢?即使到了冥府,你也未必能进入赫地司的宫殿。” “我可以跪在外头求他,一直求到他肯放了她为止。” “没有用的。火海的灼热会将你烫伤的,引渡船甚至不会载你到冥界口。” “难道难道我就这么放弃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能劝你打消念头,为凡间人民振作起来,你毕竟是他们的司农女神,他们皆仰赖你而活啊!”“他们仰赖我而活,那么我仰赖谁而活呢?” 阿波罗凝望她许久,才终于说:“仰赖你自己吧!迪米泰。” 第三章 看着匹蒂亚拿来给她试穿的一件件新娘礼服,波瑟芬妮的心情就倏地再度跌落谷底。 料子是上等的,手工是精细的,配件是华丽的,但却是一系列的黑色、灰色、深靛色及深土色;她好象没得选择似的。 虽然她曾告诉过他,黑色也是美丽的颜色,但是,结婚该是件欢愉喜气的大事,若穿着如此死气沉沉的衣服,不是很不祥吗?而且,她已经不是很心甘情愿要嫁给他了,他还要她穿这样的衣服,那只会让她的心情更加阴郁。 就算她已经逃不过这场婚礼,她也不要做个傀儡新娘。 “王妃,礼服已经全都拿来了,你要先试穿哪一件?”匹蒂亚将最后一堆礼服送进来后,询问着她。 “我不想试穿。”波瑟芬妮窝在床角,缩着身子,一脸固执地摇了摇头。 匹蒂亚却径自挑起一件黑色丝绒的礼服端视一番,然后拉开拉炼朝她走来。 “先试穿这件好了,我想它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我说我不想试穿,你听不懂吗?”波瑟芬妮有些恼怒地嚷。 匹蒂亚停下步伐,手慢慢地放了下来,她目光沉稳地看着波瑟芬妮,凝重地摇摇头。 “王妃,你又在耍脾气了。” “我不是耍脾气,我是认真的。你们不能永远只叫我顺服,而不让我有所选择!” “这里有上百件的礼服供你选择,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颜色,是颜色的问题你不懂吗?”波瑟芬妮气忿地打断她。“这么阴暗又这么灰涩的礼服,我真的觉得自己嫁给了死亡。”她不禁委屈地别过脸。 匹蒂亚停顿了两秒,才又缓缓地回答:“你本来就是嫁给了死亡,还希望能穿着喜气洋洋的新娘服吗?” “匹蒂亚,你说的没错,我本来就是注定嫁给死亡,但是,就不能让我在这一生一次的婚礼中,留下美丽的记忆吗?而且,我已经不可能离开这里了,为什么不让我更心甘情愿些?”她不禁哀伤自怜地垂下脸。 匹蒂亚无言以对地半盖眼睫,半晌,便静静地将礼服放回去,才又开口问:“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你想穿什么样式、什么色系的礼服,我或许可以问问冥王的意思。” “我想要自己设计。”她鼓起勇气说。 “你要自己设计?”匹蒂亚大吃一惊。 “没错,我相信我做得出来的。” “但是,距离婚礼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你来得及做吗?” “嗯!”波瑟芬妮坚定地点头。 匹蒂亚莫可奈何地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帮你问问冥王的意思就是了。” “谢谢你,匹蒂亚。”她的心情总算好了些,感谢地点点头。 “只要你别老是为难我,我就很感激了。”匹蒂亚不是很领情地说;她是个直肠子的人,完全以客观的角度去做事、去听话。 待她离开后,波瑟芬妮落寞地走下床,在偌大的房间内反复走来走去,寂寞与无助的感觉总在孤单时啃噬着她。 她好想念那些开得灿烂的花儿;也好想念母亲,不知道母亲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实在好担心。 在这里,她什么也不能做,哪儿也不能去,每天只是吃喝拉撒睡,就像个废人一样,她沮丧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且,宫殿里冷清清的,除了赫地司和匹蒂亚,她甚至见不到第三个人,这样的生活若要她持续一辈子,她恐怕捱不到一个月就会先发疯的。 突然,就在她在胡思乱想的同时,一个白色的东西从她脚底晃了过去。她吓了一跳,恢复清醒,赶忙张大瞳眸左右张望,想看清楚那是什么玩意儿。 令她万分错愕的是,那竟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而且嘴里衔了一只墨绿色的手镯,还闪闪绽放着晶莹光泽。 她愣了许久,就见那只白兔蹦蹦跳跳地在她脚边跑来跑去转圆圈,十分地可爱,她禁不住蹲下身去摸摸那只白兔,才小心翼翼地将手镯拿下来。 不晓得是不是她适才没看清楚,手镯是翠绿色的,上头雕刻着精细无比的花卉,还有一只好小好小的蝴蝶。 波瑟芬妮轻轻触摸着上头的纹路,发现它竟平滑得不让人感觉出是雕刻出来的,而且呈现透明状,毫无瑕疵。 “好美的手镯。”她情不自禁地低叹一声,并缓缓站起身。 “喜欢吗?”听到这个声音,波瑟芬妮一愕,连忙转过头——只见赫地司不晓得何时已来到她的身后,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赫地司仍和往常一样保持着高度的神秘与气势,但他看着她的眼神早流泻出半压抑的温柔。 “你知道这只手镯是用什么打造的吗?”他看看手镯,问了这样的话。 “这我当然不知道啊!”“你应该去过奥林帕斯吧?” “奥林帕斯?我我只到过中堂。”她语带窘迫地回答他。 “那么,你可曾注意过中堂的那座象牙塔上,有着一只浑然天成的猛狮?” “猛狮?好象有吧!” “其实这只狮子的嘴里原本含有一块玉石,一块打自创天之际就有的玉石;那不仅独一无二、举世无双,更是珍贵无比。”赫地司缓缓说着:“而这块玉石最珍贵的地方,就在于它会随着周遭环境的构成分子而改变色泽,其颜色之变化多达千百种,有时甚至还会呈现完全透明状。” 波瑟芬妮愣住了。“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这只手镯就是由那块玉石打造而成的吧?” “没错,它确实是。”赫地司沉静平稳地点头。 波瑟芬妮立即睁大了眼睛去仔细端详那只手镯,只见手镯竟在她的注视之下,竟真的慢慢由翠绿色转变成碧紫色,那是一种好奇妙的感觉。 “哇!真的好美”她看得傻了。 “它的名字叫做‘玄玉镯’。”他告诉她。 “玄玉镯”她喃喃念着。“它连名字也如此的诗情画意。” “或许吧!” “你要送给我?”她抬起脸,问了他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他沉顿一下,换个方式回答她。“不,我将它送给了小白兔,只不过,这只白兔已是你的了。” “可是,这样珍贵的东西” “戴起来吧!只有你才配得上玄玉镯的光采。”他不着痕迹地截断她的话,并走过来执起她的手,将手镯套进她的手腕里。 波瑟芬妮心绪复杂地看看手镯,再看看他,有些黯淡地垂下眼睫。 “你是故意在讨好我,好赢得我的欢心吗?”赫地司的蓝眸一闪,立刻归于深沉。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需要刻意讨好你,但若你坚持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气氛一度陷入僵滞的状态,即使她已经知道自己不该说那些话,但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没办法,她只好转而蹲下身去抱起那只白兔,轻轻抚摸着它身上的毛。半晌,赫地司深吸了一口气,改变话题。 “我听匹蒂亚说,你想自己设计新娘礼服?”波瑟芬妮看着白兔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生硬地点了头。 “嗯。”“我了解你的想法与感受,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已经有这么多的新娘礼服供你选择,你实在不须多此一举。” “但是,我不喜欢它们的颜色。” “那么,你喜欢什么样的颜色?鲜艳的?五彩缤纷的?在地府里穿这样的衣服,你不会感到格格不入吗?” “不,我不是要穿鲜艳的衣服,如果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穿白色的礼服。” “白色?”他显然十分意外。 “嗯。”“你喜欢白色?”她咬了咬下唇。“所有要结婚的女神,不都是穿着白色的礼服吗?我我不想例外。”赫地司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想到她对于这椿被强迫的婚姻,仍然持予重视,他的心里感到一暖。 沉寂几秒,他凝肃的表情缓和了。 “既然你喜欢白色,那就白色吧!由你自己设计,但必须在婚礼前赶出来。”“你答应了?”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只要你明白,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专制,那就够了。”他知道自己说这话的说服力不够强,但是,他还是面不改色地注视她。 波瑟芬妮将怀里的白兔抱得更紧些,因为它蠕动得很厉害,她深怕它掉下去。 “对了,这只兔子是打哪儿来的?”赫地司没有回答,她奇怪地再抬起脸,然后她明白了。 “你是不是不晓得它打哪儿来的?”他摇摇头,这才十分缓慢地开了口:“它叫‘寂寞’,我养了他已经有几百年了。” “小白兔是你养的?”她完全呆住了。 她过于惊诧的表情让他露出无奈的神情。“很奇怪吗?”波瑟芬妮呆呆地点头,又去摸摸看看白兔。“为什么要把小白兔的名字取名叫‘寂寞’?” “因为”赫地司也伸手过来摸摸白兔,那样子寂寞极了。“我寂寞的时候,只有它陪着我。”他低沉的音调触动了她的不忍,她再度看到他眼中的落寞与寂寥;那是浓得化不开的一种孤寂,令任何人一见都会有股冲动想去抚淡它的一种忧郁。 “你把‘寂寞’给了我,那你以后若是感到寂寞怎么办?”她想也不想地问。 赫地司在此时凝眸注视她了。“一旦有了你的存在,我相信我的寂寞会减至最低的。”这一刻,波瑟芬妮觉得自己好象完了!她愈来愈招架不住他那不动声色的深情攻势,即使没有甜得足以将人溺毙的甜言蜜语,她却还是会融化在他的眼波底下。 怎么办?她明明不该像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般为个男人着迷,但是,她却还是陷进去了。 她在想,她会不会真的万劫不复了? 随着婚礼日期的逼近,波瑟芬妮也加快速度地缝制着新娘礼服。 而可爱的“寂寞”像是黏上了她,总在她身边打绕着圈子钻动着,让她不知不觉地有了笑意,不时地抱抱亲亲它。 “你似乎很喜欢‘寂寞’。”匹蒂亚忍不住开口说了这句话。 “你不觉得它小小的,又软绵绵的,让人想不怜爱都很难吗?”波瑟芬妮放下手边的工作,和“寂寞”亲昵地厮磨着脸颊。 “或许吧!只是我从没碰过这样的东西。” “以前赫地司养它的时候,你都没帮过忙吗?” 匹蒂亚摇摇头。“冥王对于自己所拥有的东西都相当宝贝,所以不论是饲养食物,或者帮它洗澡,他都是自己动手来。” “真的?” “冥王还养了其它的小动物,你知不知道?” “他还有养其它的动物?”波瑟芬妮意外到了极点。 “没错,如果你知道他是多么富于爱心与多愁善感的一个人话,我想你就能了解他何以如此孤僻了。” “他没有朋友吗?” “当然有,只不过很少。” “很少?” “像炼狱司汀斯雷特就是他最知心的朋友,他们如同亲兄弟一般亲,用真诚、真心对待对方。” “炼狱司?”她一听这称号就皱起眉。“他一定是个很可怕的人。” “不,你错了。汀斯雷特一点也不可怕,他不过是负责执行惩罚恶鬼而已,是个再正直不过的人。” “可是,惩罚恶鬼的手段一定很残酷、很可怕吧!这你不能否认。” “即使如此,这也是应该的,难道你不觉得吗?” “或许吧!毕竟我还没见过他。” “你会见到他的,我相信他一定会来参加冥王与你的婚礼。”她在这时不安地问:“我我和赫地司的婚礼,会有许多人来吗?” “当然不会,冥王不喜欢吵嚷,也不会搞得自己身心俱疲,更不希望过于铺张,所以,参加婚礼的人搞不好不会超过十个。” “啊!”波瑟芬妮傻住了。“不到十个?” “怎么,你希望多一点人来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些难以相信。” “但是你放心,婚礼的进行绝对不会草率的,冥王的处事方式一向认真严格,他会给你一个可能不是最好,但绝对会让你感到满意的婚礼。” “是吗?”她苦笑,耸耸肩,不代表任何意思的。 “只是你是不是已经全心全意地等着嫁给他了呢?”匹蒂亚含意深远地静静看着她。 “我的回答,应该不重要吧?”波瑟芬妮回避似的。 “对我而言是不重要,但对冥王而言却是相当的重要。毕竟他是真的想娶你,虽然他是用那样的手段强迫你,但是,他还是希望你能接受他。”波瑟芬妮觉得匹蒂亚管得太多了,于是摇了摇头。 “不要再和我说这些了,如果他对我是真心的,就让我自己体会,这场赌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在冒险,我不想往后的日子变成在活受罪。” “好吧!我不多说就是了,你还是快些继续赶做礼服吧!” “我知道了。”置身在冥界里可以很清楚地知道,这里的生活没有很大的昼夜之分,因为没有太阳与月亮的相互交替,所以这里永远都是一样的天色。 已经慢慢可以在宫殿内自由走动的波瑟芬妮,也逐渐摸熟到宫殿各处的路线。 不过在赫地司的宫殿中,大部分地方皆是空旷的,甚至连半样装饰物也没有,所以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多。 波瑟芬妮一直都没看过赫地司寝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尽管如此,她倒也不会十分好奇,因为大概都是那个样,一系列的暗色,简单的摆设,和一张床,绝不会华丽到什么地方去。 新娘礼服已经赶制完成了,在婚礼前两天的时候。 波瑟芬妮自己觉得很满意,因为这完全是由她自己一个人拼命做出来的。 她细细端详着礼服,心里面感到十分骄傲,但却不知道要不要试穿看看。 这会儿,她瞧见匹蒂亚从外头走进来—— “王妃,冥王要我来请你过去。” “去哪里?”她怔了一下。 “去大殿,有客人来访。” “有客人来访?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摇摇头。 “因为这个人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她一惊,站起身。 “是的,请跟我走吧!”有人来找她?不可能吧? 难道难道是她的母亲? 这么一想,波瑟芬妮赶紧放下礼服跟了上去,并来到大殿。 可是,她并没有见到她的母亲迪米泰,大殿上只有赫地司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存在,他们看到她来了之后,便停止了原本的交谈。 波瑟芬妮压根儿不认得另外一个男人是谁,但是,他目光中所闪烁出的奇妙光芒,却让她相当不安。 赫地司和这个人的谈话似乎不甚愉悦,波瑟芬妮感受得出那股低气压。 “你就是波瑟芬妮?”那个男人向她走进了几步。 波瑟芬妮看看赫地司,有些无措地后退了数步。 这个男人看起来阴险狡诈,给波瑟芬妮很不好的印象。 “怎么,不记得我了吗?”他再逼近她,并露出优雅的笑容。 “我根本不认识你。” “波瑟芬妮,你太令我失望了,也不过数年不见,你就忘了我是谁吗?”这个男人是背对着赫地司说的,他在此时对波瑟芬妮皱着眉,眨眨眼睛,好象在暗示提醒她什么。 “我”不知怎么地,虽然他给人的感觉不好,但波瑟芬妮却觉得他似乎是来救她的。 这个男人在此时用无声的唇形说了三个字,波瑟芬妮有些怔忡地仔细看着,才发现他说的竟是——迪米泰,她母亲的名字。 啊!难道他真是来救她的?波瑟芬妮的心里有些激动了,但她警告自己不能表现出来。 “想起来了没?我是努特理。” “呃啊,我我想起来了,对,你你是努特理,我记起你了。”波瑟芬妮有些心虚地撒着不太高明的谎。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忘掉我的。” “你”波瑟芬妮力持镇定地上前一步。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这还用问嘛!当然是为了找你,我们的婚约可一直还在,不是吗?”努特理故作亲昵地走过来搂住她,波瑟芬妮整个人都僵硬了。 婚约?波瑟芬妮脑子里有些乱烘烘的,但是她想,这或许是要救她走的一个借口,她像是别无选择。 “呃是,是的,但是” “放开她!”蓦地,赫地司已经来到他们身前,并将努特理的手狠狠甩开,将波瑟芬妮拉到自己身旁。 “赫地司”波瑟芬妮惊愕地抬头,看到一脸阴鸷的他。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休想带走她!”赫地司的声音冷冽得如金石铿锵撞击,愠怒的神情更是极其冰寒。 “哼!赫地司,尽管你是个高高在上、权威无比的神,但是你该知道,即使是神,也不能强夺人之妻的,否则你将会身败名裂,名誉一败涂地!”努特理也同样冷冽地说。 “你没有证据证明你和波瑟芬妮曾经有过婚约。” “你错了,我有证据,迪米泰女神就是证人。” “迪米泰?我看这是你们联合想出来要带走波瑟芬妮的阴谋吧!你以为这样可笑的骗局,我会相信吗?” “这不是阴谋,也不是骗局,我甚至可以对天发誓。”他一脸认真地举起手。 “你的发誓在冥界不起作用,我也不信这套。” “赫地司”波瑟芬妮想说话,但又被他的手阻止。 “赫地司,你不要忘了,虽然我只是小小的一个火山之神,但是,我却也是泰坦神族海帕利恩的干儿子,你别太瞧不起人!” “海帕利恩?”赫利司不为所动的。“就是曾经掌管日月与黎明之父的海帕利恩吗?很好,你有个很好的靠山,只不过,即使是他,也不敢管到我的头上来。” “你——”努特理变了脸。 “你有本事就尽管带波瑟芬妮走,但是,你最好要考虑一下后果的严重性。” “哼!我既然来得了这里,就必定出得去!” “努特理,你的口气真是狂妄!今日若不是我故意放你进来,而你又耐得住火海的酷热,你以为你能进到这里吗?” “反正我一定要带波瑟芬妮走,而你最好不要阻止我。” “你似乎真的不知道你是在对谁说话,若非看在海帕利恩的面子上,你恐怕已无法活着出地狱。”赫地司沉下脸。 “是你不该强掳波瑟芬妮做你的妻子,你还敢说!”他眼神狞恶的。 “你为什么不说你也曾经动过她的脑筋,所以你才会答应帮助迪米泰。” “你你胡说!”他血脉偾张地握紧拳头。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明白。”赫地司下逐客令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还会再来的!”他阴怒地喊。 “再来几次都一样。” “哼!”努特理忿忿地掉头离开。 而波瑟芬妮在一旁想喊住他问话都来不及,赫地司刚硬的手就冷不防地抓住她的肩膀。 “你不该撒谎。”他森冷至极的声调令她的心头一颤。 “我” “我可以原谅你想念母亲的心情,但是,你不该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陌生男子的话,还盲目地跟从他。”波瑟芬妮委屈地咬住下唇。“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可是你无法体会我的心情,我真的很想念我的母亲。” “迪米泰过分溺爱你,而你也过分依赖她,你们的母女关系根本不正常。”她瞪大眼睛,挣脱他的手后退数步,一把忿怒的火在她胸口烧起。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一个母亲疼爱女儿是应该的,更何况我从小和她相依为命,感情本来就很深。” 赫地司沉默几秒。“我抱歉我刚刚所说的话,我不该如此无礼。”虽然他道歉了,但波瑟芬妮却无法释怀他的话,她气闷地背转过身。 “反正这里你最大,我什么都不是!”赫地司看着她,轻叹口气,做出最大的让步。 “好吧!你可以藉由书信的方式让迪米泰知道你现在很平安。” “书信的方式?”她微微转过头,半惊愕的。 “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可能还不够,但是,我能做的让步就这么多。”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再强求些什么?她苦涩地想。 “你把信写好后就交给匹蒂亚,我保证绝对会交到迪米泰的手上。”他的眼中有着保证。 波瑟芬妮没有再讲话,她只能认命地点点头。可是,她的心里却还在想,到底那个努特理是不是母亲派来的呢? 第四章 婚礼,终于来临了。 看着镜中身着白色新娘服的自己,波瑟芬妮的心中百感交集。 曾经,她也像个天真的小女孩,一心向往着做新娘的娇羞与甜蜜;如今,她确实当上了新娘,但是,她却没有喜悦的感觉,只有无限的惆怅。 她觉得最遗憾的是,不能让母亲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也不能让母亲为她祝福,并亲亲她的脸颊,为她流下欣喜的泪水。 被抓来这儿已经足足一个月了,而她对赫地司的了解,却始终只有那么一点点。 一开始,她是极度憎恨恐惧他的,因为他如此蛮横霸道地将她抓来这里,硬是要娶她为妻;后来,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渐渐在改变,说不上是不是感情,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他所有的恨已化解大半,不是因为淡忘,也不是因为认命,而是他对她所做的一切,让她有所改观,即使要恨他,也有些无力了。 现在的匹蒂亚正站在她身后,帮她弄最后修饰的工作。 她用了许多白色的小花缀饰在她盘起的头发上,然后留下几绺发丝,卷成一圈一圈的小波浪。接着匹蒂亚把一大块足已盖住她全身的白纱自她头顶罩下,再将一顶发亮的皇冠固定戴在她的头顶。 不过,波瑟芬妮的身上没有配带太多的配件,除了那只玄玉镯,和母亲给她的水晶链子,什么都没有。 一切准备就绪,匹蒂亚细心地将皇冠调正弄紧,才慢慢地将她自椅子上搀起。 “时候到了吗?”波瑟芬妮面无表情地问。 “时候一到,冥王他会亲自来带你到大殿上的。” “嗯。”分不清是紧张还是不安,一想到她即将成为他的人,她就有股冲动想躲起来。 不一会儿,赫地司出现了,以他独有的方式与神秘。 波瑟芬妮在一看到他之后,整个人就毫无预警地震慑住,并倒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全身流过一道战栗的电流。 他把他的头发束起来了,浏海也梳至两旁,露出宽而平滑的额,因为少了头发的掩饰,他那眉目之间的英气更加逼人。 最令她震惊不已的是,他竟也穿着正式的白袍,虽是简单的式样,内敛的剪裁,却让他原有的刚硬森冷一下子除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风度翩翩又兼具威风凛凛的完美气势。 而他澄澈幽邃的眸光,思索的神情,在看着她时投注着深切的情意,竟让她霎时无法自拔,心跳也控制不住地急速加快。 “你再这么继续看我,恐怕我们就甭举行婚礼了。”他突然以低沉感性的声音将她惊回现实生活中。 发觉自己竟痴痴地望着他好半晌,波瑟芬妮立即懊恼又窘迫地赶紧垂下脸;不用说,她的脸立刻飞上两朵涩然的红晕,连耳根都涌上一片潮红。 “走吧!”少了以往的阴沉,赫地司温柔得实在令她不可思议。 他拉住她的手,连步伐都放慢下来,波瑟芬妮却还是差点被自己绊倒,她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他牵着她越过明亮的穿廊,踏在暗红色的毯子上,两旁壮观且香气浓郁的花卉教她为之傻眼,更有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今天宾客不少,做好你的心理准备。”他在快到达大殿时低声提醒她。 “咦!”她怔忡地抬眸。 果然,赫地司的话是真的,波瑟芬妮差点因为过度紧张而脚软。 匹蒂亚骗了她!她还说前来参加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你所看到的,大部分皆是冥界中的鬼魂与游魂,他们只是来观礼。”赫地司在她耳边又说了这句话。 鬼魂和游魂?波瑟芬妮再度大吃一惊。 可是她还是好紧张。 他们的出现,让现场响起了一阵激烈而欢愉的掌声,其气氛之热闹,让波瑟芬妮不仅十分意外,更让她感到无措。她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死气沉沉的婚礼。 难道这是赫地司为了她而做的改变? 一道金色闪光突然自宫殿上方投射下来,落在证婚台的前方,一瞬间便化成一道人影。 而这个出现的人就是掌管婚嫁之女神,也就是宙斯之妻——希拉。 她的神情高傲,举止优雅,脸上有着不容侵犯的神圣,因为婚姻是一件严肃而认真的事。 “我代表宙斯前来参加婚礼,虽然我们这些奥林帕斯的天神并未受到你的邀请,但是,我想我还是必须来给予你们,我们众天神的祝福。”希拉的权力虽在赫地司之下,但由于她是宙斯之妻,身分上也抬高数级,连赫地司也不得不敬她三分。 “这一回你娶妻的消息,并未在奥林帕斯正式公布,知道的人也不多,由于宙斯了解你的想法,所以也就顺了你的意。”希拉在此时将手往上面一挥,一道小小的金光飞向赫地司与波瑟芬妮。赫地司伸出一只手,两个银红色的指环落在他掌中心;那是著名的“希拉式婚戒”让拥有它的人受到最大的幸福。 “在婚嫁女神我——希拉的眼前,代天诏告你们正式结为夫妻,从此甘苦共尝、生死相随,永志不变。”波瑟芬妮被这样磅?、这样神圣的气氛给夺去了所有的思想,她与赫地司面对着面,让他为她戴上了那只婚戒,而她亦是。 待两人都戴上后,那只婚戒立即像云烟一般的消失,但却有一股小小的力量掐进手指中,轻轻环绕成圈束缚着神经,化成内存的永戒。 赫地司俯下头来,隔着白纱吻了她,如羽毛般只有轻轻一印。 很快地,希拉便又如一道金光般的瞬间消失,留下了满室飞扬的片片花瓣,这是她送给他们这对新人的贺礼。波瑟芬妮看着花瓣如雪片般的不停落下,心中骤时有了想哭的冲动。 母亲,你是否已经收到我给你的信箴了? 如果收到了,请原谅我这个不肖的女儿,已无法回到你的身边。 虽然嫁给赫地司非我当初所愿,但是现在,还是请你祝福我吧!我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证婚后的喜筵在平和而不失欢愉的情况下开始。 这时,波瑟芬妮第一次看到赫地司唇边露出了笑意,而且是对着迎面走来的一名男子,她望向那个人——那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有着刚毅的脸形,拘谨的神情,中褐色的短发带点卷曲,却无损他的阳刚之气。 几乎和初次见到赫地司的感觉一样,波瑟芬妮觉得他很冷漠,但是接下来的这一秒,她就看到他也微微地笑了,脸上强硬的线条顿时瓦解。 “赫地司,你有着很好的选择。”那名男子点点头。 “因为我从不做后悔的事。”赫地司在此时轻轻搂住波瑟芬妮的腰。“见过我的得力助手吧!他是炼狱司汀斯雷特。” “汀斯雷特?”她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匹蒂亚说过的那个人,不过看不出来他竟是掌管那可怕炼狱的炼狱司。 “赫地司疯狂的举动一定一度吓坏了你,希望此刻的你已经不介意了。”汀斯雷特非常友善地看着她。 波瑟芬妮没有想到他竟会这么说,她有些怯怯地望了赫地司一下,勉强露出一个半苦涩的笑容。 “既然事情都过去了,我再介意也于事无补。” “虽然这样的开端不是很好,但是给他点时间,你会发现你是值得的。”他语带鼓励地说。 汀斯雷特眼中的真诚教她不忍怀疑,她轻轻点了点头,也感觉到赫地司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这时,波瑟芬妮瞧见渡魂船的那位船夫也走了过来。 “查伦,你也来了。”赫地司看到了他。 查伦仍是戴着斗笠,但每个人似乎都不在意。 他先向波瑟芬妮点头致意后,才转向赫地司。“冥王,恭喜你。” “你今天也辛苦了。”查伦摇头。“不过我很意外,有这么多游魂前来观礼,想必是冥王曾对他们施恩的关系。” 赫地司抬头环顾一下。“是吗?” “对了,复仇女神和三判官,还有许多人都没来。”查伦又说。 “随便他们吧!”汀斯雷特立即恢复冷漠的神色。“他们总是如此。”复仇女神?三判官?那些人是谁?波瑟芬妮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只能勉强在一旁听着。 结果等他们小叙一番谈完话后,赫地司就要匹蒂亚先送波瑟芬妮回房去,虽然波瑟芬妮不是很愿意独自离去,但也不得不顺服。 “我好象是个陪衬的洋娃娃。”在返回途中,波瑟芬妮突然说了这句话。 “王妃?”匹蒂亚惊讶地回过头。 “不是吗?明明是我和他两个人的婚礼,我却备受冷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无名火,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请你千万别这么说,毕竟冥王的身分地位十分崇高,总是要先以周全朋友为重。” “可是我是他的妻子,不是随随便便就陪他出席酒会的女伴。” “这你想得太严重了。”波瑟芬妮闷着气先走,不理她,因为她知道匹蒂亚无论在任何时候皆是效忠于赫地司的,她只有头衔,没地位。 “对不起,王妃,你又走错方向了。”匹蒂亚赶紧喊住她。 “不是要回房间吗?”她回过头。 “是的,但你今天已和冥王正式结婚,所以你今天改住进冥王的寝宫。”波瑟芬妮有点畏缩地咽了口气,却又强装镇定。 “那你带路吧!” “是的。”匹蒂亚点点头。 待两人到了一扇黑色的铁门前,匹蒂亚有些吃力地推开门扉,让波瑟芬妮走进去。 “你可以先换下礼服沐浴一番,我要回到大殿帮忙事后收拾工作,所以不能替你服务。”波瑟芬妮“嗯”了一声,匹蒂亚便关上门走了。 “哇——”突然,波瑟芬妮睁大眼睛忍不住地低呼一声。 大得看不到尽头的房间,没有遮蔽的浴池和房间连在一块,光亮得有如镜子的磁砖,和阳刚气颇重的摆设与布置除了开门的这边是墙,其余真的连尽头也看不到,感觉很辽阔,却不会觉得很空旷或很奇怪。 看来赫地司也有搜集的习惯,一大排柜子上有着许多珍奇瑰宝,例如刀、剑、长鞭、双叉戟等武器之类的东西。 浴池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她走过去掬了些水拍拍脸,看到浴池旁已经摆放了替她准备好的衣服。 走回到那张圆型的大床边,铺在上头的被子摸起来就像云片一样柔,波瑟芬妮在此时发现了“寂寞” “啊!你也来了。”她欣喜地抱起它,结果又立即发现另一只兔子。“咦!怎么又一只?”她也一起抱起。 紧接着,她又发现了两只养在鱼缸里的乌龟,和一只爱睡觉的波斯猫,最后,她甚至还看到一只老鼠,令她有点怕怕的小白鼠。 然后,她有些忘情地跟它们玩了起来,反正她也无聊,心情又有些郁卒。 等她玩得累得不能再累了,赫地司仍旧没有回来,她只好带着既矛盾又复杂、生气的情绪快快洗了个澡,便一头钻进了被子里,睡了。 其实赫地司也相当意外,他竟会受到冥界许多鬼魂与游魂的爱戴与敬佩。 平日的他总是既严肃又冷酷,无论做任何事都是绝对的公正与果决,或许也就因为如此,那些蒙他开释免受炼狱与火海之苦的阴魂才会心存感激。 虽然投身至冥府的人有两种下场,一是送往炼狱或火海,二是送往极乐的净土等待转生;但还有一种却是例外,像枉死之魂,或是没有归属的游魂。 通常有这样的情形发生时,赫地司会根据此人生前所行之事作下判决,可能是放逐,任其徘徊在缥缈的冥城里耗尽魂魄,也可能是将其收留为助手,让他负责冥界里的一小块地方,虽然小,却也是一种难得的机运。 表现好的,或许还能得以转生,但若是时常偷懒或怠忽职守的,那么下场可就不太好受了。 就像查伦和匹蒂亚,都是由此晋级的。 这么长久以来,赫地司就属今天的心情最好。他的脸上难得始终有着淡淡的微笑,话也稍稍多了点,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鬼魂一直要和他说话。而这么一折腾下来,大半个新婚夜几乎就这么耗过去了,以至于待他回到寝室,波瑟芬妮也已经睡得奇沉无比了。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至床边,见她睡着了却还皱着眉头,他不禁感到有些内疚; 他想,他今天似乎太忽略他的新娘了,希望她不会介意才好。 他伸出手去触摸她的眉心,似乎想让她不要皱着眉头,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一时愕然,手停止住,却来不及缩回来。 波瑟芬妮眨眨有些模糊的眼看清他和他的手,然而他在此时已不着痕迹地将手收了回去。 “你没睡着吗?”波瑟芬妮支着身子起来,顿了两秒,顺手抱起窝在一旁的“寂寞”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这下换赫地司皱起眉了,他不习惯话比人家多。 她还是没理他,好象决定要跟他冷战似的。 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即使这是他们的新婚夜。他顿时冰冷起来。 “如果你这样的态度是要告诉我,你并不愿意我碰你,那么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说罢,他立即转身掉头离开,而波瑟芬妮愕住了。 “你你误会了。”待她抬起头,他早已不在寝宫内。 顿时,她像个承受了太多委屈与屈辱的孩子般,倒头便扑进枕头里哭了起来,像要将积压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好好地一次宣泄而出——翌日,波瑟芬妮几乎都还没有睡到觉,匹蒂亚就推门进了来。 匹蒂亚看到她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反而还带点冷漠地径自走过去叠起被子。 “啊,小心‘寂寞’!”波瑟芬妮吓了一跳,赶紧抱起兔子,因为匹蒂亚差点把它挥到地上去。 只见匹蒂亚也没有抱歉的意思,还以一种很淡又有些讽刺的口吻说:“你对一只小动物都能有这种感情存在,为什么对冥王就是那么冷淡?他虽强娶了你,对你可也不差,而且你以为这是许多人都有的幸运吗?”匹蒂亚突来的一番话让她愣住了。 “你不让冥王碰没关系,反正他孤独了那么久,也都习惯了,可是,这里可是他的寝宫啊,你有什么资格赶他出去?”匹蒂亚却还在继续说:“就算你已经是他堂堂的妻子,也没这么大的权利吧?你这么样得寸进尺、有恃无恐,小心终有一天会遭受到休掉的命运——” “够了!不要再说了!”波瑟芬妮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她。 这会儿,匹蒂亚直起身子,毫不畏惧地看着她。 “我敬你是王妃,所以一直忍受你,但你别骑到冥王头上去,否则我不会客气的。” “匹蒂亚,注意你的措辞,我不是你教训的对象!”她忿怒地站起身。 “我不是在教训你,我是很诚恳地在提醒你,因为我绝对不容许有人破坏冥王的权威,即使是你也是一样。”波瑟芬妮压抑地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对赫地司非常的忠心,但是,能不能请你搞清楚事实真相后再提醒人?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匹蒂亚咬咬牙看着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也冲动了些,只好当机立断做下妥协。 “那你昨晚和冥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他的一切一定要报告给你知道吗?”波瑟芬妮不客气地反问。 “我”她一时语塞,却又感到相当的不甘心。“我我只是在为冥王着想。”波瑟芬妮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她为什么要去应付这么多烦心的事?她泄气地摇摇头。 “算了,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我在这是多余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多余的。”说完,她疲累地坐回床上,什么也不想多说。 而匹蒂亚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她适才说话确实过分了些,她这样地忤逆她,不就等于间接辱骂了冥王吗?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怪我吧!”匹蒂亚诚心诚意地道歉。 波瑟芬妮摇摇头不说话,她突然恨不得自己成为哑巴。 而匹蒂亚在看了她好一会儿后,也不得不放弃地掉头离开。 或许,什么都不管才是一个下人该做的事吧!她甩甩头叹口气。 待在寝宫内好一段时间后,波瑟芬妮决定找些事情来做,毕竟她不能就这么下去。 吃力地推开那扇铁门后,波瑟芬妮单独走了出去。 寻着幽暗的路径,穿过交错的走廊后,她顺利来到了准备食物的厨房。 就和现今雅典人所食用的农产品一样,厨房里头所放的,皆是一些很基本的食物,例如:橄榄、无花果、?b类、葡萄及酒等等。 她站在那踌躇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还是决定亲自下厨。 于是她慢慢地卷起了袖子,将许多的木柴丢进炉灶里,虽然她偷了点懒直接生火,但后面的其它步骤她皆是自己来。 就这样,她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勉强凑了四样菜出来,待她端出去摆放在餐桌上后,匹蒂亚才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王妃你你”她气喘吁吁地蹙起眉头。“你在做什么?”波瑟芬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排放着餐具。“我在尽一个王妃该尽的本分。” “但是,这些事有我来就可以了。”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让我来做。” “王妃” “我不想做个被供奉的神明,也不想做个摆饰用的装饰品,如果要我长期侍在这座宫殿里,却什么事也不必做,那么我宁可去代替查伦引渡亡魂,也好过在这里任时间流逝。”匹蒂亚有些为难地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她突然看到赫地司出现在她眼前,并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匹蒂亚只好闭住口,转身便静悄悄地离去,留下他们俩独对。 “可以开饭了吗?”赫地司慢慢走到位子上坐下来,这让波瑟芬妮又微微地吓了一跳,但一想到昨晚的情形,就使得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自己也坐下来。 赫地司盯着盘中的食物好一会儿,才抬起脸正视她。 “这是你做的?”“嗯。”她的心里其实有些紧张,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手艺似乎不太好。 赫地司又盯着那些食物好半晌,才动起刀叉。 见他真的一脸认真地吃了起来,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 “你你等一等!”她赶紧喊住他。 赫地司停下动作,抬起脸。“怎么了吗?” “如如果你觉得不好吃的话,不要勉强。” “嗯。”他淡然地回答。 看他已经吃了大半的东西,她心想,大概是做的还不算难吃。 可是等她将一块马铃薯送进嘴巴时,却呛得剧烈咳了起来,连带把那块马铃薯吐出,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只见他皱着眉头,面露担忧之色地问她。“要不要紧?”她立即涨红了脸。“这这么难吃的东西,你怎么还吃得下去?”她有些羞恼的。 “会难吃吗?”赫地司泰然自若地耸肩。“我不觉得啊!”“你何必这样安慰我,那明明很难吃。”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比这个更难吃的食物,所以你才会这么说。”他摇摇头。 “可是可是” “我看还是叫匹蒂亚为你重做一份晚餐吧!你是吃不下去了。” “那你呢?” “这些东西对我而言还不算难吃,所以我会把它吃完。”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此时,波瑟芬妮心里有些难过了起来,她放下刀叉,颓丧地垂下了脸。 “我好象一无是处。”听到这句话,赫地司沉顿了许久,才缓缓起身来到了她的身边。 “你只是没有学过,不需要如此贬低自己。”他用低沉的嗓音安慰着她。 “是吗?自从来到这里,我就成了废人一个。”赫地司心中微微一痛,禁不住就将她拥进怀里。 他这么轻经地一拥,突然就把她心里大半个忧伤与忧郁一扫而光。 “赫地司让我有多一点的事情做,好不好?”她禁不住抬起恳求的眸子,楚楚动人地望着他。 “事情?”他沉呤一下。“例如什么?” “和你去冥府。” “什么?!”他一震。 “我不会吵你的,只要能在旁边静静地看,那就好了。”赫地司大皱眉头。“但是,你去那里能做什么?” “至少我不会极度地感觉孤单与无助,也不会有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不知怎么地,赫地司竟无法对她说出拒绝的话。 “好不好?”她再问他。 “唉,好吧!依了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绝对不能做出逾越的事情。”他正色说。 “嗯!”她大力点头,脸上竟也露出开心的笑容,就如同稚子般的纯真。 于是,他脸上的线条变柔和了。他觉得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得好近,昨晚曾有的不愉快也顿时烟消云散。 或许,这才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第五章 用完这顿饭,匹蒂亚收拾着桌上的碗盘,本来波瑟芬妮也想帮忙的,但赫地司却拉着她的手走到大殿上去。 就在此时,一只速度迅猛、动作矫捷的孤鹰自宫殿外飞冲了进来,而且还笔直地朝他们冲过来。波瑟芬妮大惊失色地躲进赫地司的怀里,岂知赫地司却伸出左手,那只鹰立刻一个旋转停至他的手臂上。 “别怕,见见‘孤傲’吧!”赫地司拍拍她的肩膀。 波瑟芬妮害怕地摇摇头。 “放心,它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 她只好怯怯地抬起脸,结果那双明亮犀利的鹰眼正好也对着她瞧。 “咦!”她突然双目一睁,稍稍凑近“孤傲”仔细一瞧。“它它不是奥林帕斯传说中的那只孤鹰吗?” “没错,它确实是奥林帕斯的孤鹰。” 波瑟芬妮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孤傲”十分畏怯的。 “可是,传说不是说,见到它的人会会发生不好的事吗?” “那是心理作用下的一种误传,岂能信之。”赫地司正色摇头。 “既然如此,为什么它不待在这里,而要待在奥林帕斯,而且又躲躲藏藏的?” “它不是躲躲藏藏,它只是不喜欢见到别人。” “是吗?”她还是觉得奇怪。 “至于为什么它要待在奥林帕斯,那是因为我必须随时掌握奥林帕斯的状况,所以我才会让它留在那里。” “原来如此。”她低语。 这时“孤傲”振振翅膀,又吓了她好大一跳。 “它它在干什么?” “它在告诉我,我的眼光很好。”赫地司眼中含笑地说。 “啊?”她一脸呆楞。 “‘孤傲’是通人性的,不仅如此,长久待在奥林帕斯,它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的仙气,所以它听得懂人话,也能与我沟通。” “真的?” 波瑟芬妮不可思议地望向“孤傲”而“孤傲”又振翅张嘴了一番。 “它是不是又在说话了?” 这回,赫地司真的笑了,而且是咧开嘴、看得到牙齿的那种笑。波瑟芬妮看得傻了,心里更有着不小的波动。 “知道它说什么吗?”赫地司笑着望向她。 她呆楞地摇摇头。 “它说它也想娶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子。” “啊?”她脸上的表情更呆了。 “不,我说错了,应该说是雌鹰才对。” 见赫地司仍旧在笑,笑里还带有一丝揶揄之意,她捶着他的胸,然后没好气地瞪着“孤傲” “什么嘛,把我当成挑对象的版本。”她噘起嘴。 “孤傲”又再振翅,波瑟芬妮再看向赫地司。 “它这家伙又说了什么?”她气嘟嘟地问。 “这不太好说。”赫地司强忍着笑,摇着头。 “快说、快说嘛!我要知道。”她急急地掐着他脖子。 赫地司还是摇头。“不行,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不能说的。” “我不管,你非说不可!”她任性地嚷。 赫地司收敛笑容,但笑意仍盘踞在他眼底。“你真的要听?” “嗯。”“可是——” “没有可是。”她急切地打断他。 于是,赫地司深深地凝视着她,变得十分正经。“好吧!“孤傲”说——你会是我最佳的伴侣,无论是在任何方面。” “是吗?”她不解的。“那这有什么好不能说的?” 赫地司耸耸肩,和“孤傲”对望一眼,忍不住又笑了。“我和‘孤傲’心知肚明就好。” “那它今天回来做什么?”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它,而“孤傲”也显得十分合作。“来向你报告事情吗?” “不,它是专程来看我的新娘子的。” “真的?”波瑟芬妮惊讶的,对“孤傲”的喜爱之意顿时油然而生。 这时“孤傲”又振了振翅,并离开赫地司的手臂上,旋即飞出了宫殿。 “它要走了呀?”她有些失望的。 “嗯。”“那它什么时候还会来?” “不一定。不过,若是你想见它,我可以呼唤它。”赫地司看着她的眼中有着宠溺。 “可是,我要怎么样才能和它交谈?” “事实上,若是‘孤傲’愿意让你知道它在说什么,你就会知道的。” “真的?” “所以你只要和它再亲近些,它就会让你知道的。” “既然如此,我不就要努力和它拉近距离了?”她仰着脸、眨眨眼问。 赫地司又笑了。他轻点她的鼻尖。“没错!” 看着他笑,她也笑了,好象“笑”这个东西,真能够化解所有的心结。 回到寝宫内之后,波瑟芬妮不禁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镇静,因为她知道今天晚上将会发生什么事。 其实她的心情,一直都是很复杂的,毕竟,这曾是她最害怕、恐惧的一环。 可是现在,她除了强迫自己克服当初的不安,并逼自己别再去想着母亲之外,其余的心情都是徒增困扰的,而她实在不想再破坏她与赫地司之间难得建立起的和谐。 而且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慢慢打开了,虽然她曾努力地抗拒,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或许这一切,真是命中注定吧! 此刻,她从匹蒂亚的手中,接过了赫地司沐浴完所要换上的衣物。 关上门后,她听得到那阵阵的水声,也感受得出背后那盯着她的灼热目光。 她再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用着最缓慢、最紧张的步伐走近浴池,却只敢把自己的视线放在手中的衣物上。 走到浴池旁,她来到赫地司的身后。 此时,他那头深黑色长发已经溅湿大半,赤裸的背有着完美的肌肉线条。她微微脸红地蹲了下来。 “我我为你擦背。”她声音细小地说,彷佛心跳的声音都要盖过她。 “嗯。”将衣物置于一旁后,她卷起袖子,将他的头发整个弄起拨到前方,然后执起搁在一边的木制舀子,将热水淋上他的背。 紧接着,波瑟芬妮拿起毛巾,开始搓揉着他的背,然而,往往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碰触,就会令她脸红不已。 “好了,我要起身了。”好半晌,赫地司发出了这句低沉沙哑的话。 “是。”波瑟芬妮赶紧去拿衣服,那是一件就寝用的长袍。她把脸向上仰,有些手忙脚乱地服侍他穿衣。 这会儿,赫地司穿上衣服转过身,那双炯亮深邃的蓝眸盯住了她。 那对蓝眸之中似乎烧起两簇小小的火苗,随着体内攀升的渴望而烧得炽烈。他不发一语紧紧凝视她,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突然冷不防地上前一步,让波瑟芬妮顿时无措地赶紧垂下脸,连呼吸也为之屏住。 他的动作突地戛然停止,她看着他的脚,发现他又后退一步,接着便转身慢慢走离她的身旁。 “赫地司”波瑟芬妮抬起脸,只见他缓缓走至床边,并抱起正在叫的猫咪。 她轻咬住唇,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走过去。 而走向他的同时,她轻解罗衫,褪下了身上的衣物;她的动作无比轻缓,雪白纤盈的身子,已然赤裸。 赫地司没发现这样的变化,只是蹲下身将猫送进床底下,接着他转身,被波瑟芬妮这番大胆的举动给震住了。 “你”他惊愕无比地倒吸一口气,感觉到血脉偾张的巨大冲击。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不愿意碰我吗?”她垂着头,既窘迫又胆怯地压低声音说。 赫地司的目光变得好温柔好温柔,柔得像一潭没有涟漪却暗藏波涛汹涌的湖水。他走近她,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要她看着他。 “我说过我不强迫你。”他强装镇定地逼自己说出这句话。 她摇摇头,坚定地迎视他。“是我心甘情愿的。” 赫地司再靠近她一步,她已挺立在他面前。“你真的不后悔?” “嗯”波瑟芬妮点了头,并露出晕然若梦的赧然笑容。 于是,赫地司不再犹豫了。他抱起轻盈纤柔的她,轻放到床上。 然后,他将手轻轻一挥,象牙色的幕帐凌空飘降下来,将他们俩贴合缱绻的身子隐于幕帐之中,却拉启了一页浪漫而绮丽的诗篇 今早,匹蒂亚没有进来服侍。波瑟芬妮窝在赫地司的臂弯中如此想道。 偷偷露出一个稚子般的纯真笑容后,她小心翼翼地想离开他的身旁,去把衣服穿上;不过,很不凑巧地,赫地司似乎已经醒来了。 “早,睡得好吗?”赫地司爱怜地亲了下她的额头,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冷漠与严厉之色。 “嗯”她有点脸红地点点头,看也不敢看他。 他突然看着她忖度一会儿。“我想我以后喊你‘妮儿’,好不好?” “妮儿?”他所做的改变很教她惊愕。“你你真的要这么喊我?” “因为这么样喊你比较亲切。” “那好吧!从来没有人这样喊过我。”她羞怯地将脸埋进被毯之下。 赫地司再次把她给搂紧了些,似乎要将她和自己完全融合一起。尝尽长久以来的孤傲与寂寞,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幸福。 突地,他的眼中不自觉闪过一抹复杂而挣扎的光芒,而这样的光芒教波瑟芬妮探出头时也正好瞧了见。 “赫地司?” 他再望向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黯郁与严肃。“你还恨不恨我?” 他的这句话教她有些怔忡,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出他心里所存有的歉意。 紧接着,许多种压抑过的情绪浮上她心头,虽然她有股冲动想求他让她见母亲一面,但是,她又很怕此时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和谐气氛会消失不见,所以,她只得暂时强压下来。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并露出了一个很柔很柔的笑容。 “算了,不要在乎这些了。我都已经嫁给你了,不是吗?而且,我心中若是再继续恨你,又有什么意义?” 赫地司仍旧深深地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中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那么,你想不想念你的母亲?” 波瑟芬妮沉默一会儿。“你要我说实话吗?” “是的。” 她苦笑,垂下了脸。“我当然是很想她。” 赫地司没有说话了,抱着她的手也渐渐松开。她立即敏感地抬起头。 “你在生气了?”她顿时后悔了自己的坦白。 他没有立即回答她这个问题,但是,他却凝重地说了:“如果我让你回去和你母亲重聚,你还会回来吗?” 她错愕地睁大眼睛。“啊?” “回答我。一旦你和你母亲重逢了,你还肯不肯回到我身边来?”他无比沉郁地问着她。 “赫地司”他眼神里的深情教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不许敷衍我,我要听你的实话。”他再加重音调。 这一刻,波瑟芬妮无法再否认自己对他渐生的感情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能牵动她的心;只是她无法你弃与母亲那么多年的感情。 “我我还是爱我的母亲,非常非常的爱,但是,我还是会回到你身边的;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我更不会背叛我的丈夫。”她用着最认真、最坚定的话语回答他,并用手轻轻摸着他的脸。 “真的?”他抓住了她的手。 她信誓旦旦地点头。“嗯。”“好,那么我让你回去见你的母亲。”他坐起身。 “真的?”她难以置信地跟着坐起身,用被子盖着自己的身子。 “但是,若你背叛我,那么”他回过头来看着她,双眸里的深沉令她有些不安。“即使找遍整个宇宙,我也会把你找出来!” 波瑟芬妮心中的热度一冷。“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他摇头,有些苦涩地望向前方。“不是不相信,而是怕。”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再度软化她的心,她从背后抱住了他,将脸贴着他的背,感受他的热度与温暖。 “不要这样,我一定会回来的,就算就算你不放我回我母亲身边,我也不会埋怨你。” 赫地司一个侧身,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需索的唇立即印上了她的,彷佛要将生命里所有的爱意与热情完全倾注在这一吻,让炽热的唇传送着他的深情。 而波瑟芬妮在这片甜蜜的迷离中,不知不觉攀住他的肩,温存而主动响应着他,让他知道她也同样在乎他。 “答应我,一定回到我身边。” “我一定会的,相信我!” 在见到母亲迪米泰的那一刻时,波瑟芬妮整颗心都沸腾激动起来。她哭着奔进了母亲熟悉的怀抱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妈,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 既憔悴又虚弱的迪米泰紧拥着女儿,流下心酸的泪水。 “我也一样想你啊!为了你被赫地司强抓到冥府去嫁给他的事,我这一个月来无一日不是活在痛苦悲恸里,恨不得能直接冲去地底下把你要回来。” “对不起,母亲,我让你这样地为我担心,是我不好、是我不孝,你原谅我吧!” 波瑟芬妮拉着母亲的衣角,自责地跪了下来。 “不,不要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迪米泰蹲下身去扶起她,然后露出愤恨的神色。“这一切都是冷酷无情的赫地司的错,他明知道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却如此狠心地将你从我身旁抢走。” 波瑟芬妮拼命摇着头,并替他求情。“妈,你原谅他吧!虽然他不该这么做,但是他一直都待我很好,我在冥府也生活得很快乐,你别再为我伤心难过了。” 霍地,迪米泰惊恐万分地瞪大眼,焦灼地抓住她双肩。 “天哪!我最爱的女儿,怎么你疯了吗?还是他强逼你或胁迫你要这么说?否则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妈,没有,他没有强逼我,也没有胁迫我,我说的是真的。”波瑟芬妮急急地摇头。 “这怎么会是真的?你明明就是被他给恐吓了!”迪米泰的情绪有些歇斯底里起来。“还是他给你吃了什么毒药?说了什么可怕的话?难道难道你被他逼迫向盟约河发下重誓了,是不是?是不是?” “妈,你冷静点,事情不是这样的。” 然而,波瑟芬妮的安抚似乎没有用,迪米泰仍像个已经发了疯的女人大肆叫嚷。 “天哪!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才好?那条盟约河根本就是个诅咒,任谁都不能违背的,而且而且宙斯曾经发下重令,要是有谁身为神只却还违背盟约河的誓言,将被剥夺神权一百年,再严重者甚至还会被驱离神列!这太糟糕了,这真的太糟糕了” 迪米泰的举动彻底吓坏了波瑟芬妮;她没有想到母亲在失去她的这段日子里,竟会变得如此歇斯底里,连脑子也几乎混沌不清。 想到此,她的泪水更加汹涌了。她冲过去紧紧搂住母亲,声泪俱下地喊了:“妈,求求你振作点吧!赫地司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你相信我,求求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完全没有被逼呀” 突然,迪米泰整个人又跳了起来,并对着四方抱头团团转。 “赫地司呢?赫地司他人呢?他又会把你带走,是不是?不,我绝不让他带走你,我绝不要再失去你!” “妈”波瑟芬妮终于无法遏抑地哭倒在地。母亲这突来的举动教她既心痛又自责,她多想让母亲恢复正常的样子。 这时,一道耀眼而温暖的光束凌空降下,化成一个翩翩美少年的身影。 “啊,是太阳神!”波瑟芬妮见到来人,就如遇救兵般的冲上前去。 阿波罗无奈而难过地看了眼迪米泰,深表哀痛地摇摇头。 “真是糟糕,本以为暂时终止她的职务能让她慢慢恢复伤痛,谁知道她竟会变成现在这样。” “求求你救救我母亲吧!她不能这样下去的”波瑟芬妮掩着脸哭着。 “我很想救她,但是有许多事我无能为力。” “只要你能告诉我怎么救我母亲,无论多么困难,我都去做。” 阿波罗却对着她摇头。“这件事你做不到。” “不论做不做得到,我都会拼命去试的,求求你告诉我,求求你”面对着楚楚动人的波瑟芬妮,阿波罗想不心软都很难。 “唉——好吧!让我告诉你,该如何使你母亲恢复清醒。”他叹了口气,禁不住还是说了。“首先,你必须得到‘珊雅特的眼泪’。” “珊雅特?”她抬起了泪眼汪汪的脸。 “是的。她是埃那森王的女儿,打自一出生就不曾掉过半滴眼泪,所以,她的眼泪可说是有着异于常人的珍贵,并且能够刺激你母亲的神经,好让她清醒。” “可是我要怎么让她流下眼泪呢?” 阿波罗在此时又长叹一口气。“所以,这就是困难所在了。因为据说她是个没有喜怒哀乐的女孩,即使痛失了自己的母亲,她仍旧没有掉下一滴泪。” 正当波瑟芬妮绝望地垂下脸哭泣时,阿波罗又说了。 “不过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得到她的眼泪。” “是什么?”她又蓦地抬起头。 “那就是——挖出她的眼珠,她的血也同样管用。” 波瑟芬妮惊骇得为之一震,全身发起抖来。“这”“所以,你还是放弃吧!因为这是件残忍的事。” “真的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是的。”他斩钉截铁地点头。 波瑟芬妮哀伤逾恒地抹掉泪珠,毅然而然地站了起来。 “好!那么我就去想办法让她掉下眼泪,不管要用多少的耐心。” “你办不到的。”并非是他故意泼她冷水,这是实话。 “为了母亲,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望向那个正在自言自言、两眼呆滞无神的母亲,心里的痛就更深了。 “可是,你打算怎么对赫地司交代?” “我会去告诉他,让他给我时间医好我母亲的。” 阿波罗看看她,没有再说话,因为在他的心中,已经可以预知到她和赫地司的未来。 他轻轻叹息,摇摇头化成光束朝天际隐去。 “你要到人间去?” 赫地司骤然变冷的声音,教波瑟芬妮打从心底惶恐。 “你听我说,我我是想要医好我的母亲,你知道,她为了我,整个人陷入了失常的状态里,所以我必须救她。”她急急地解释着。 赫地司看着他新婚不过一礼拜的妻子,感到十分的心灰意冷。 “我才刚放你回你母亲身边,你现在就要再离开我的身旁?” “我也不愿意这么做,但是,我别无选择啊!”“你别无选择?”赫地司自王位上霍然站起,走下阶梯,不威而怒的目光冷冽无比。“那么你到底置我于何地?” “赫地司,你不要这么说好不好?你明知道我不是有意要一再地离开你,你知道,我是为了我的母亲”波瑟芬妮退了一步,霎时红了眼眶。 赫地司的脸色从头到尾都没好过。 “换句话说,你的母亲永远比我重要,而我只能一再地被你忽视,让你丢弃在一旁?”他咄咄逼人。 “你你太偏激了!难不成你要我放着我母亲不管吗?”她握着拳喊着。 “我当然不会这么残忍,但是,我相信一定有别的方法。”他冷冷地别过脸。 “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呢?除了这一项,阿波罗什么都没告诉我呀!” “既是如此,又为什么偏偏要什么该死的‘珊雅特的眼泪’?他明知道那女孩打自出生,面部神经就丧失了喜怒哀乐的能力,要她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忿怒地喊着。 “虽然不可能,我还是要去试”波瑟芬妮忍不住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角。“赫地司,求求你别阻止我,只要这回能医好我的母亲,我保证我往后一定全心全意地待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你,好不好?” “你”赫地司不禁气忿自己对她如此莫可奈何,他根本无法拒绝她。“好,我就让你返回凡间,但是同样地,我也有条件。若是超过一个月,你都不能得到她的眼泪,那么,你就必须回到我身边。” “一个月?好,够了,一个月够了。赫地司,谢谢你,我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波瑟芬妮无比感激地又落下泪来。 赫地司干脆转身抱住她,让她在他温厚的怀里哭,可是他的心里面却挣扎得十分痛苦;一想到他又得失去她一个月,他就难受得几乎要抓狂起来。 突地,一个乍然闪现的新念头在他脑中出现,他怔了怔,望向波瑟芬妮,开始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这么做。 但是,看来他不这么做,是绝不能安心的了。 第六章 暖风吹拂着爱琴海中的伊姆罗兹岛。 澄碧无云的天空中,太阳正恣意地辉照着,蓝得清澈的海水,在岸边拍打起阵阵浪花,于海港边辛勤工作的渔民们,与忙着卸货上船的水手们,将午后的寂静重新挑起热闹的气氛。 一艘往返于比里亚斯岛与伊姆罗兹岛的货运船,正停靠在港口卸货。 “船长,储粮舱里躺了个女人啊!”这时,有名水手突然挥着手大声嚷嚷着,而恩坦罗——也就是这艘船的船长,自甲板上走了过来,连带地也吸引了其它水手的注意。 “女人?这怎么可能?”恩坦罗皱起眉。 “真的!真的!不信你来瞧瞧。” 于是恩坦罗便挪步来到储粮舱的舱口。 “在哪里?” “就在那呀!” 那名水手指着角落一隅,恩坦罗随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瞧见一名女子的身影。 “快去把人给带上来,看是不是还活着!”恩坦罗立即下了命令。 “是的,船长。”说罢,两、三名船员立即纵身跳了下去。 然后很快地,他们便小心翼翼地将人给抬了上来。 恩坦罗蹲下身,将躺在甲板上那名女子的脸给扳了过来,结果看到了一张清新脱俗、素净似瓷的脸蛋儿,衬着一头如瀑布般披散开的长发。 他伸手过去探她鼻息,感觉她仍在呼吸,知道她尚活着,便命人提了桶水来泼醒她。 本来那些船员是有些踌躇的,但由于是船长的命令,他们也不好违抗,只好真去提了桶水。 而这一泼,那名女子果然为之惊动地清醒过来。她在睁开眼后,咳了几声,又霍地坐起身,然后看着眼前的一切—— 耀眼的阳光,温暖的海风,微微摇晃的地面,那似乎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待她的目光慢慢移转到眼前这名不友善的男子身上,就被他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高大强壮的体格,黝黑粗犷的气势,再加上一脸的络腮胡,和遮了一眼的黑布条,实在是像极了横行于海上的海盗。 “你是打哪儿来的?为什么偷跑上我们的船?”恩坦罗二话不说立即盘问她,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我?”波瑟芬妮微微一愣,注意到自己一身的湿,连头发都在滴水,却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没错,就是你。” “我偷跑上”她强咽口气,有些艰涩而怯怯地重复他的话。“你们的船?” “用不着再装傻了。你是打哪个港口溜上来的,快老实招来!”恩坦罗面色一沉,口气亦变得凶恶。 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波瑟芬妮有些无法招架地瑟缩起身子,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这时,她慢慢回想起早些时刻所发生的事。 她记得很清楚,赫地司为了让她化为凡人之躯进入凡间,找了一具刚死去不久的躯壳让她寄生,并经由转生之路将她打入凡间。 那时的她在坠落重生道之后,就失去了记忆,只知道一个温暖的气流包围住她,让她的身子不断地旋转、飘浮、下坠,至于接下来的事,她是完全一片空白。 难道这里已经是人间了? “对不起,请问这里是哪里?”她有些急促地问道。 “这里是哪里?”恩坦罗大蹙其眉。 “是不是伊姆罗兹岛呢?”她更加焦急地问。 “这里确实是伊姆罗兹岛,但是,你没有付船费就偷潜上我们的船,是必须付出代价的。”恩坦罗冷冷地说。 “对不起,我我会赔给你们的。”波瑟芬妮吃力地站起身。 “好,那你现在就赔吧!只要赔了钱,你就可以走了。”恩坦罗一板一眼地说,蓬乱微卷的头发被风吹得更乱。 “钱?”波瑟芬妮当场一愕,只得窘迫地摸摸自己,知道自己身上连半毛钱也没有。 “我” “没有是吗?那么很抱歉,恐怕我们得将你送交警司。”他似乎是个视钱如命的家伙。 波瑟芬妮听了大为惊慌。这时,她瞥视到她的脚踝上戴了一条金色的踝炼,她顿时一愕。 犹豫半晌,她蹲下身将踝炼取起。 “这这个可不可以?”她有些怕怕地问。 恩坦罗看了踝炼一眼,似乎还算满意。 “好吧!就让你把这条踝炼当作船资支付。去把链子拿过来吧!”他吩咐了身旁的船员。 “是的。” 将链子交给那名船员后,她举目望着四方,咸咸的海水味微微刺激着她的鼻腔,但那片美不胜收的景色却深深吸引住她。 “好了,你可以下船去了,自己好自为之吧!”恩坦罗有条不紊地立即将踝炼收进口袋里,眼睛连眨也没眨一下。 “谢谢谢。”波瑟芬妮点头向他致意,便撩起裙摆飞快地下了船,加入了那熙来攘往的人群中。 “船长,那女孩长得可真是纯真又可爱呢!”一个船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地这样说。 恩坦罗却白了他一眼,径自转身离去。 可是那美丽人儿的倩影,却也在他心中,同样留下不可抹灭的烙印。 徘徊在埃那森王宫之外,已经足足有三天了。 满心焦焚的波瑟芬妮,却始终找不到好的方法与理由进入王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王宫内传出了征求花匠的消息。 这消息对她而言,不啻是个天大的好机会,于是她加入了报名的队伍之中。 如她所愿的,她成了王宫里的一名花匠,虽是个女子之身,但她丰富的花草栽培知识却令所有落选者皆心服口服。 但是,要如何才能接近那位珊雅特公主呢?这又是很令人头痛的问题之一,总不能叫她待在花园里,就等着那位公主突然心血来潮地来花园里逛逛吧! 不,那是绝对不行的,时间对她而言何其宝贵,她绝不能这样静候下去。 那该怎么办呢?她必须要想出个好办法才行。 就在她苦思之际,突然听到一个抽噎哭泣的声音。她抬起头寻视四周,结果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名女侍。 她踌躇好一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名女侍哭着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哭。 “咦!”波瑟芬妮瞥见她脸庞上清楚浮现的五指掌印,心下为之一惊。“你你被打了?” “还不都是那个难缠的公主!”女侍一时排遣无处,便也顾不得地对她激嚷出声。“不但故意找我们这些下人的麻烦,而且还蛮横不讲理。” “真的?”波瑟芬妮怔诧的。“是珊雅特公主吗?” “不是她还会有谁?我已经受够了!” “可是,她她不是没有喜怒哀乐吗?怎么——”她不禁纳闷地问。 “没错,就因为她没有喜怒哀乐,所以她即使不高兴,我们也无从知道,甚至有些时候还被打得莫名其妙,不用说心里也呕得要命。” 看着她那渐渐瘀青红肿的脸,波瑟芬妮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真有这么可怕?” “哼,如果你有机会服侍她就知道了,保证你生不如死。” “那我跟你调换职务,好不好?”波瑟芬妮狠下心问她。 那名女侍正抹揩着脸上的泪光,一听到她的这句话,整个人不禁愣住。 “你要跟我调换职务?”她瞪大眼睛,眼睛里好象写了三个字:你疯了! “那你愿不愿意呢?”她急切地问。 “为为什么?”她竟口吃起来。“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没关系,我不在乎的。” “但是”女侍皱起眉盯着她,心里有着不安。“你要是后悔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后悔的。” “真的?”女侍还是怀疑,因为她实在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有被虐的倾向。 “真的真的,你相信我吧!” “既既然如此,那我就真的不客气了哦!”“当然。”波瑟芬妮高兴地跳了起来。 对她而言,只要能够接近珊雅特公主,不论要吃多少苦头她都不怕。 只是,事情好象不会如此简单。 气氛诡异的冥府里,笼罩住一股低气压。 赫地司,冥府里最高统治者,也是独一无二的地狱之王,就坐在他的王座上,神情沉郁地看着一面圆形明镜。 从明镜中显示出的人影,正是他的爱妻——波瑟芬妮。 尽管她已换了另一张凡人面孔,也使用着他所不熟悉的躯体,但是,经由他蓝眸的透视,他眼里所见到的她,仍是他所爱的波瑟芬妮。 知道她已平安抵达人间,并顺利进入王宫后,他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稍稍落了地。 但是,接下来要做的事,却是更加艰困的一段过程,他实在不知道她有没有办法做到,更不知道她能不能在一个月内办到。 突地,三判官之一的马诺斯,沉重地开口了。 “冥王,事情似乎不太妙。” 赫地司慢慢将视线转向他。 “什么事情不太妙?” “王妃所使用的那副躯壳”这句话是雷达曼塞斯说的,他似乎也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那副躯壳怎么了吗?”赫地司正色问。 “如果我们判断无误,那么,此躯壳的魂魄并未审判过。”马诺斯答。 “查伦没有渡她过河吗?” “问题不在此。”雷达曼塞斯摇头。“适才我看过死神手上的生死簿,才发现此魂阳寿不但未尽,而且死于意外坠海,所以没有举行过正式的葬礼。” 赫地司的脸色变了。“那么,此魂不就仍在苦恼河的岸边徘徊流连?” “没错。” “该死的东西!”赫地司一怒,拍着王座扶手起身。“这样大的错误你们居然现在才发现?!” 三判官全都无话可说,低头认罪,脸上的神情更是凝肃无比。 赫地司强抑怒意地重新坐下。“那你们说,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通常这样的事是很少发生的,即使有,也会让其饮下遗忘河的河水,忘掉来过地狱的记忆,并让其迅速返回身躯,重续阳寿,但是现在”这下换雅古斯面有难色地说了。“似乎有些困难。” “那现在波瑟芬妮所使用的躯壳是谁的?”赫地司瞪着他们问。 “好象是一个名叫奥德雪.纽克古斯的女子。” 赫地司忖度了许久才说:“既是如此,那就先让她在冥府里待一阵子吧!否则她若继续停留在苦恼河岸,再过不久就会魂魄渐逝的。” “这么做行吗?”三判官都皱起眉。 “能不行吗?犯下了这样的错误,又不能送她返回人间,除了这个法子,还有别条路走吗?”他冷冷反问。 “这”他们一时语塞,也只好接受,毕竟当初这副躯壳是他们找来的。 可是,真要让那个名叫奥德雪.纽克古斯的女鬼魂留在冥府之中,那也是麻烦一件呀! 这里就是那位珊雅特公主所居住的宫殿了。 走进里边,金碧辉煌自不在话下,可是波瑟芬妮可不敢东张西望地打量里头景设,只能放轻脚步,加快速度地来到那位公主面前。 “你就是新的侍女?”这是一句疑问句,但出自珊雅特的口中,却成了平板又毫无高低起伏的话。 “是的。”不能出任何差错,她暗暗告诫自己。 “那好,帮我倒杯茶来。” “是的,公主。”想来有点悲哀,她好歹也是位女神,如今居然得屈就,顺服于这凡人的话。 波瑟芬妮没敢抬头去看珊雅特公主,所以在转身出宫殿时,仍不知她长得如何。 在倒完一杯温度适中的茶之后,快到达宫殿之前,她突然又绕到花园去。 找了株开得灿烂的玫块,她撷取当中的一点花蜜,加入茶中,才快速返回宫殿里。 “公主,你的茶来了。” “嗯。”珊雅特将瓷杯接过,轻啜一口,发现并无可挑剔的地方,才将杯子放“抬起脸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通过第一个考验了吗?波瑟芬妮不禁有些高兴,于是她抬起脸回答。 “我叫波瑟芬妮。” 意外地,珊雅特公主长得没她想象中的怪异可怕,反倒十分高贵优雅,只是看起来有些冷傲。 “听说你是自愿要来侍奉我的,为什么?” 她突来的一问,让波瑟芬妮有些措手不及。 “我” “不要以为我是个很好侍奉的人,更别以为侍奉我会得到什么好处。” “这个我知道,也请公主相信我绝非贪图什么。”她急急地说。 “哼!”即使是用鼻子不屑的冷哼,她仍是面无表情。“退下去吧!” 解释恐怕只会让她更加刁难,厘清楚这一点后,波瑟芬妮只得立即退了出去,半点违抗也不敢有。 看来,这只是一个起头,往后所要承受的,恐怕会更难熬。 可是,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这要怎么办才好? 终年冒着黑烟的卜斯莱火山,盘踞着一只丑陋无比的怪兽。 此兽长着一只角、一只眼睛,身上皮肤就如鳄鱼皮一样粗糙,四只腿像柱子般巨大,只要它稍一走动,就会引起附近地动山摇之虞。 而这只怪兽的主人,正是居住于卜斯莱火山之中的火山之神——努特理。 努特理是个城府深沉、狡诈阴险的家伙;他虽身为神只,却不是个正派之人,且内心里有着狂烈的复仇计划。 二十多年前,他认识了一名凡间女子,名为伊梦兰,并迅速与之坠入热恋的爱河中;然而,不过半年,伊梦兰便死于重病,令他悲恸不已。 为此,他对死神如此无情地夺去伊梦兰的性命感到忿怒,并深深地憎恨起掌管地狱的赫地司。于是,他发下重誓,定要让赫地司也尝受此种椎心之痛,好解他心头之恨。 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在得知赫地司强掳波瑟芬妮为妻后,便找到了迪米泰,并趁她过分哀痛之际,让她喝下一杯怪兽的唾液,破坏她的神经线路,让她慢慢地丧失理智。 就这样,他成功了。迪米泰果然如他所料地濒临发疯边缘,而波瑟芬妮也为了拯救她的母亲下到凡间;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知道自己已掌控了大局。 接下来,他只要将波瑟芬妮杀了,所有的恩怨就可以划下句点了。届时就算赫地司想找他算帐,他也有海帕利恩作为靠山,才不信他敢杀了他。 打好他的如意算盘后,他的唇边露出一抹阴冷而得意的笑容,彷佛胜利已在望,他已大获全胜。 只是,他毕竟还是不够聪明,因为波瑟芬妮的一举一动,赫地司都无时不在注意着,所以他的如意算盘,无论怎么说,都算得太早了,事情的变化总是出人意料之外。 看来,这世上应该没有人会比她更倒霉了吧! 想她今年不过是个芳龄十七、天真无邪又活泼可爱的少女,还来不及挥霍她大好的年轻,也来不及得到众男子的追求,就这么一不小心——“噗通”地一声掉进海里,直接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她觉得自己并不会长得一副短命相啊!怎么老天爷会对她这么不公平? 不过,更教她纳闷的是,怎么她一死掉之后,就来到这个鬼地方? 她就算生前善事做得不够多,但也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怎么她不是上天堂,反而是下地狱呢?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不过,最过分的地方却不在这里,而是她眼前的这些鬼家伙竟告诉她——她其实还不应该死,是他们弄错了! 天哪!这象话吗? 她瞪着眼前这些长得还不算可怕的家伙,把腮帮子鼓得大大的,两手插腰,显示出她很生气的样子。 而站在她面前的三判官,全不知所措地你看我、我看你,似乎被这名小女子的凶神恶煞之气搞得有点“怕怕”的。 “这这位纽克古斯——” “请叫我奥德雪比较顺耳!”她不客气地打断他们。 “是是的。”马诺斯从没有这么窘过,一向肃严阴冷的他们,第一次领受到吃瘪的感觉。“奥德雪小姐” “麻烦请不要加‘小姐’二字,我还只是个小姑娘。” “是!是!奥德雪,这你知道我们从不会犯下如此糟糕的错误,但是这次实属意外,我们也相当抱歉。” “既然知道是意外,那就快点把我送回去啊!难不成要我待在这个鬼地方帮你们扫地、洗衣服吗?”她相当不爽地挑高眉。 “当然不是,只是真的有一点困难。”马诺斯觉得自己有点可怜,三判官里只有他愿意发言。 “困难?喂!你们不是什么鬼判官吗?只是把我送回人间而已,有什么困难可言的?”她更加不爽了。 “这”马诺斯愈来愈招架不住这小女子的凶恶了,幸好较年长的雷达曼塞斯总算肯开口了。 “是这样的,由于你在人世间的躯体现在正有人使用,所以,我们还不能放你回去。” “啊!”奥德雪眉头一皱,怪嚷起来:“我的身体有人在‘使用’?你们在说哪门子的疯话啊!”“实在是很抱歉!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如此之事,所以,能否请你暂时委身冥府中,等你的躯壳使用完毕,我们定会速速送你回人间。” “什么跟什么嘛!”她恼火地叫。“我才不要待在这里!” “你行行好,别这样,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啊!”马诺斯已经哭丧着一张脸了。 “真的很烂耶!为什么我要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待遇呢?凭什么嘛!”她愈想愈生气、愈想愈不甘心,忍不住就踹了一脚身边的柱子。 马诺斯噤若寒蝉地退了一步,怕自己到时也成了她的出气筒。 “不不如这样吧!为了补偿你,我们给你多加一年的寿命如何?”雷达曼塞斯也有些口吃了。 “一年?”她挑起眉来望向他们,心想:这倒也不是个坏交易,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饶过他们。“不行,至少加十年。” “十年?”雅古斯终于忍不住地叫了起来。“你这女子也太贪心了吧!” “贪心乃长寿之本。这你没听过吗?”她卷起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好!好!十年就十年,我们不跟你讨价还价,这样你高兴了吧?”马诺斯赶忙安抚她,免得她真的动起手脚。 “嘿嘿,这还差不多。”奥德雪得意洋洋地奸笑起来。三判官都觉得被她打败了。 “那么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们,就得好好待在冥府里,这你同意吧?”马诺斯小心翼翼地说。 “放心,我会‘好好’待在这里的。不过先说好,你们可要奉我为‘上宾’啊,否则我就闹得你们鸡犬不宁!” 这下子,三判官真的都变成一张苦瓜脸了。一向威严凛凛的他们,曾几何时竟栽在一个鬼魂的手上,而且还是个发育未完全的丫头?这要传出去,他们还有面子可言吗?更可恶的是,那丫头竟也不怕他们的身分,实在是令人懊恼啊! 不过没关系,那丫头要嚣张也只有这个时候了,等她一返回人间,嘿嘿,他们可就要她好看了,等着瞧吧! 珊雅特这突来的举动教波瑟芬妮错愕不已。 瞧她先是摔椅子、踢桌子,而后将寝宫内许多珍贵的陶瓷玉器摔个粉碎,让她想上前阻止都有些来不及。 好不容易等她发泄够了,坐在床沿喘息时,她脸上仍是那个呆板的表情。而波瑟芬妮踌躇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走过去“公主你怎么了吗?” 珊推特突地将床被甩到地上,又把波瑟芬妮吓了好大一跳。 “该死的父王!居然要我嫁给那个猪猡,真是可恶!” 听清楚她的话后,波瑟芬妮楞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 “国王他逼你嫁入?” “岂止是逼,根本就是强迫!而且已经成定局,就算我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她别过脸,唯有从声音里才听得出她的忿怒之气。 “是吗?那那对方是谁啊?” “除了戈利欧王那个孬种儿子索隆圭还会有谁!哼!我就知道他一直在垂涎我的美色,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卑鄙,用那样下流的手段要我父王逼我嫁给他。” 其实波瑟芬妮原先想保持沉默的,因为怕说什么都是错;可是,真要她不闻不问也有些困难,而且现在的珊雅特似乎也需要有个人陪她说话消消气。 “是什么样下流的手段呢?” “说来就教人气忿!他问我父王三个问题,并说,若我父王没一题答对,找就得嫁他。我父王一向好面子,又自认博学多闻,于是便应允了他。谁知道我父王一一题竟没半题答得出来,我的幸福就葬送在那三个问题上,你说我能不恼吗?” 波瑟芬妮闻言灵机一动,立即有了个好法子。 “那么公主,你也可以来个如法炮制啊!”“怎么样的如法炮制?”她望向她。 “就是反问那索隆圭三个问题嘛!如果他不会,你也有权利不嫁他。” “但是,我不知道该拿什么问题问他。” “这简单,我可以教你啊!”“你?” “嗯,如果如果公主你信得过我的话。”她只好加上这句。 “好吧!反正赌一赌也没有损失,但是你必须保证他绝对不会这三个问题。” “这个我会尽力的。”虽然她是硬着头皮说这句话,但其实她的心里已有三个具体的问题出现。 她相信,这种与脑力、智力无关,男人又不会有兴趣的问题,那个索隆圭是绝对不会的,只是她还是得好好地动一动脑筋了。 第七章 索隆圭这家伙,比波瑟芬妮想象中还要来得讨厌十倍,也难怪珊雅特会如此痛恨他,毕竟没有几个女人会喜欢这种男人的。 瞧他一个大男人,穿得金光闪闪、俗气至极,蓬乱的头发上,戴了顶宝石镶成的皇冠,腰间配了把快比他腿长的宝剑,教人看了想不反感都难。 波瑟芬妮在陪珊雅特来到大殿后,便退到一旁去;而珊雅特也驱离了不相干的人,独自和索隆圭应对。 “嘿嘿,听说你也想问我三个问题?”索隆圭吊儿啷当地问,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直盯着珊雅特瞧。 “没错。如果我这三个问题你连一题都无法答对,那么,我们的婚约就一笔勾消。” 珊雅特看也没看他一眼地别过脸说。 “行!我素隆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以说是无所不知,随便你要问什么问题都尽管问,保证绝对让你刮目相看。” “好,那么我问了。”珊雅特看了眼波瑟芬妮后,开始道:“第一个问题,在雅典的奥林匹克竞技中,优胜者都会加冕月桂冠,以示表扬,而这个月桂不仅能作为药材,有治病的功用,还是哪位神只的象征植物?”一听到这样的问题,索隆圭立即明显地愣了一下,一张原本长得就不太好看的脸更加扭曲了。 “你这算是哪门子的问题啊?” “不会你就实话实说,用不着这么反问我。” “开什么玩笑!你问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会?供奉神只是女人家才会懂的事,更何况我怎么知道月桂是谁的象征植物?” “是你自己说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还要我随便问的,现在也不过才问了一题,你就如此没风度,我看我父王也可以反悔才是。” “你——好!这题任沂洌?鸢甘鞘裁矗俊薄傲?飧瞿愣疾恢?溃?堑比皇翘?糁?影2?蕖腋宜担?姹隳闳ノ矢雠?思遥?欢u急饶闱宄?!薄拔夜芩?翘?糁?樱?故窃铝林?樱?臀颐还叵档氖虑椋?叶家宦擅恍巳!薄澳悄慊垢宜的闵现?煳摹11轮?乩恚你揪褪窃谧钥洹你薄胺匣吧偎担诙?饽兀俊彼你盏卮蚨纤你 “哼!听好了,第二个问题,大家都知道地中海三宝为谷类、葡萄、橄榄,而其中橄榄的长成须十六年,那么,代表橄榄的神只又是哪位?”再听完这个问题后,索隆圭似乎已经要晕倒了。 “你非得问这种问题不可吗?我都不晓得上一题的答案了,哪还会这一题!”他气得整个人都快抓狂。 “索隆圭,那你就不能怪我了,因为我连第三题都是这一种的。”“开什么玩笑! 你这不是摆明在找碴吗?”“是你自己太过愚蠢,与我无关。”“珊雅特,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悔婚。”“那你问我父王的那三个问题,不也是摆明在逼婚吗?”这时,索隆圭愈瞧珊雅特愈不对劲,他突然收住口,两只眼睛紧盯着她瞧,而且愈瞧愈是奇怪。 “看什么看!”珊雅特骂了他一句。 “你”他瞪大眼睛,倏地退后好几步,口吃起来。“你”看到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用不着吃惊,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不过,现在让你发现了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嫁给你。”索隆圭顿时气忿难耐地握起拳咒骂。“难难怪你父王那家伙会连反对都不反对地就允准了这桩婚事,幸好我及时发现,要不然就傻傻地娶了你。现在我就宣布,我跟你的婚事取消了,哼!”说罢,他袖子一挥,掉头就走。 待索隆圭一走,波瑟芬妮有些担心地想去对珊雅特说些话,但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地面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然而,过一阵子之后就平静了。 波瑟芬妮有些惊悸地看看四周,再望向珊雅特,只见她已经朝宫外走去。 “公主”她想把她喊住,却显得有些无力;她不知道她的心里是不是有些难过?会不会想哭? 或许她就是这样子吧!一个月的期限只剩一个礼拜多,她却仍然无法让珊雅特流下一滴眼泪,她甚至不知道她究竟要碰上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感动。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可以预料到结果了,只是她还不肯死心,一想到母亲,她就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待下去。 只是,若要出现奇迹,机率恐怕也是很低的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努特理会来找波瑟芬妮是另有目的。”汀斯雷特神情凝重地对着赫地司说道。 “怎么说?”赫地司在听到他的话后,镇定地问。 “二十六年前,他与一名凡间女子相恋,不过这女子在半年后即因病死亡;但是很显然的,他并不谅解这件事,且认为那是我们所犯下的滔天大错,因此他一直想报复,只不过始终找不到机会。后来,他知道你强娶波瑟芬妮一事,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于是便找上迪米泰,藉由一杯有毒的茶使得迪米泰精神逐渐失常,再间接促使波瑟芬妮为寻解药而下到凡间,那么他便有机会接近她,为他死去的恋人报仇。” 汀斯雷特停顿一下,又继续说:“昨日,伊姆罗兹岛上发生地震,而震源是自卜斯莱火山一路延伸过来的,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也明白;卜斯莱火山即为努特理居住地点,至于地震原因,则在于他的身边那一只怪兽,所以我敢说,他一定是准备对王妃下手了,所以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一腔怒潮猛地炽燃胸间,赫地司的脸阴沉至极。他掐紧双拳,蕴藏的火焰似要爆发出来。 “这该死的家伙!如果他敢动她一根寒毛的话,他就别想活了!” “我看要阻止他对王妃下手最好的方法,就是速速把她带回地府,否则王妃的安危实在堪虑!” “这个我知道,但是”赫地司气忿又恼火的。“我答应给她一个月的期限让她得到‘珊雅特的眼泪’,如今还剩一个礼拜,她定是不会肯的。”汀斯雷特看着赫地司懊恼的样子,不禁觉得这波瑟芬妮的影响力真是无远弗届。 “不能强迫她吗?” “如果能强迫,我会让她下凡间吗?” “既然如此,那那就找个人去保护她吧!” “不必了!”他粗里粗气地立即道。 “不必?”赫地司有些闷闷地别过脸,又十足威严的。“我决定亲自去一趟。” “你?”汀斯雷特有点儿傻了。 “和努特理的决一死战是绝对免不了的,我若不亲自出马,即使是派了你,我也无法安心。” “可是——” “放心,不会有事的。而且我早有此想法,因为就凭波瑟芬妮的力量,是绝对无法得到那该死的眼泪,虽然目前的我并没有好的方法,但是,再见不到她,我肯定会疯掉!”他咬着牙说。 汀斯雷特很难得又有了想笑的感觉,但他憋了住。 “那么你几时要去?” “或许就在明日,而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就多替我分担一点事吧!至于三判官那边,我会知会他们一声的。” “嗯,我知道了,你尽管安心就是。”一早起来,波瑟芬妮的心里便有着不祥的感觉。 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甚至就连当初赫地司要强攫她,她都没有这样的预兆。 可是今天,她不仅觉得自己的心跳跳得特别快,心底也好象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沈甸甸的,让她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或许是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她不得不如此想道。 算算日子,只剩六天期限,她离开赫地司也已有三个礼拜之久。她仰望着天,不禁想起了他,顿时愁肠百折地轻叹口气。 “怎么,有心事吗?”珊雅特突然出现在她背后。 她心下一惊,赶忙慌张地回过神,急急摇头。“没没有。” “我听说你原本是个花匠。” “嗯,是的。”她耸耸肩。“难怪你会有那三个问题让我问索隆圭那家伙。” “那这件事,应该真的解决了吧?” “能不解决吗?索隆圭那家伙把话说得那么绝,也算是正中我的下怀。”波瑟芬妮看着她,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 珊雅特也沉顿许久,才又抬起头说道:“听说花园里的梦鸢花都开了,你去摘些到我房里吧!” “梦鸢花?公主喜欢梦鸢花吗?”她微微诧异的。 “还好,看了还算顺眼。” “梦鸢花是一种祈祝人平安幸福的幸运花,我也很喜欢呢!” “这我倒不知道,反正不讨厌就是。” “既然如此,那我马上去摘来给你。”波瑟芬妮点点头,有些开心地说。 “嗯,快去快回。” “是的,我知道。”说罢,波瑟芬妮便一手轻撩起裙摆,速速出了寝宫,直往花园的方向奔去。 然而,正当她跑出花园之际,连脚步都来不及停住,整个地面就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比起上次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令她当场重心不稳地仆跌在地,头也撞上了石子。 “你是在欢迎我的到来吗?”蓦地,一阵愉悦而不大熟悉的声调自她耳畔响起。她扶着疼痛的头想支起身,却被一个蛮力狠狠地自后揪起;她顿时惊恐地叫了一声,身子亦被拖了数步之远,但她却不知道抓她的人是谁,只是拼命地想呼救,却无法完全发出声音。 “啊呃”努特理冷笑一声,架扭住她的脖子,将她抽离地面。 “闭嘴!我可不是个温柔的人!”他在她脖子上所施压的力量已造成了她脑部缺氧,令她整个人痛苦不已,脚也在半空中打晃,两只纤弱的手更是抓着他的铁臂极力挣扎着。 只是下一秒,努特理的手臂一个用力,她便承受不住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像个破碎娃娃往地上躺去。 努特理得意洋洋地朝自己的两只手吹口气,然后整整衣服,才蹲下身把她扛在肩上,再化成神人之躯隐身而去。 这个时候,努特理似乎听到怪兽嘶吼的声音。他皱起眉,并迅速赶至怪兽等候他的地点,结果发现怪兽正龇牙咧嘴地挥舞着爪子,对着空气猛烈攻击。 “怪兽!停下来!”他大声喝它。 怪兽却不理他,笨重的身子摇晃得更加厉害,努特理气恼地轰下一道红色火光,炽烫的火焰烧得怪兽哑吼一声,抽动几下,才稍稍归于平静,但它还是显得蠢蠢欲动,也不断地低嘶着。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战车突然如鬼魅般的闪现在他面前,他震骇至极地连连倒退数十步。 “赫赫地司”他瞪大眼睛,慌了手脚,连嘴巴也不听使唤地频频打颤发抖,说话不自觉地口吃。 赫地司宛若阴风扑面般的手握马鞭,披着黑斗蓬,冷峻寒酷的脸,有着蓄势待发的怒然之气。 他这样猛不其然地出现,果真让努持理乱了方寸。 “努特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掳掠我的妻子波瑟芬妮!”赫地司怒火澎湃地厉声低喝。 “你”找回了自己声音后,努特理立即恢复镇定,想起爱人伊梦兰之死,报复的决心让他找回了自己的威怒与愤恨。 “你最好立即把她放下,否则我保证你会死无葬身之地!”赫地司威严凌厉地咬着牙,无比清晰地一字一字道。 “哼!你不要以为我会怕你,即使你是统治地狱之王,一旦到了凡间,我就不会怕你。” “努特理,你的口气可真是狂妄,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小命已经不保了吗?” “嘿嘿,我的小命若是不保,恐怕你也甭想要回你这位王妃的命。”努特理狂狷无畏地昂起脸,冷冷一笑,并用眼光余角瞥了晕过去的波瑟芬妮一眼。 “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我的耐心十分有限。”赫地司的神色愈来愈阴鸷深沉。 “是谁在做无谓的挣扎还不知道,哼!”努特理眼露凶光地将手一挥,霎时整个人凌空升起,倏地一个回转,骤降至怪兽的头顶,并将波瑟芬妮粗鲁地丢置在怪兽背上。 赫地司的胸口顿时燃起一把凶猛的怒火。他丢下马鞭,往顶上纵身一跃,像道黑影般的乍现于半空中。 同一时间,他把披风倏地用力一甩,数道阴冷之风立即像箭一般的射了出去,直捣努特理和那只怪兽。 而努特理也不甘示弱地大吼一声,从身后蹦出两团燃烧着的火球,在灭掉那箭风之后扑向赫地司。然而,短短一瞬间,赫地司已经迅捷地闪掉火球冲向他们,但那怪兽的大爪却更加凌厉地将他挡下。 怪兽的身躯足足大了赫地司几百倍,它这么一挡,赫地司理所当然受到严重挫伤,但他毫不迟疑地奔回战车,戴上隐身银盔,立即,他在他们面前成了隐形人。 “啊,糟糕!”努特理在发现之后,惊吼一声。 但已经来不及了。赫地司不晓得在何时已窜现在努特理的身后,他的身子就如万箭穿心般的喷洒出鲜血——他瞪大瞳孔,张大嘴巴,支离破碎的身子往前一例,嘴边却还喃喃念着“伊梦兰”这三个字,最后终于断了气息。 随着怪兽剧烈的嚎叫声,赫地司负着伤将波瑟芬妮迅速抱起置于地面;但是没想到,怪兽竟凭着波瑟芬妮身子移动而掌握出赫地司的位置,四足狂踏,仰天怪吼,就这么趁他不备,将他你至空中,再重重摔落地面。 受到这猛烈一击的赫地司,也因为措手不及而在摔落地面后,不支地晕了过去。 “可恶!我还是晚来一步!”霍地,一道金黄色的光束骤然显现于赫地司身旁,那是太阳之子——阿波罗。 他急切地冲过去审视他的伤状,发现赫地司已经头破血流晕迷过去,若非他身为神人,恐怕也得到地府三判官前报到。 “该死的东西!你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忿怒至极的阿波罗大吼一声,金色的阳光化成千万道光采,盈然发亮,但在照到怪兽的身上后,却都成了利箭。 于是,这只同样作恶多端的怪兽,就这么痛苦地随着他的主人同赴黄泉了。 这时,又有另一道白色雾光闪现在努特理身边,阿波罗见到来者,便肃然地站起身。 “海帕利恩。”那是一名白发苍苍、胡子俨已垂地的老者。 “没想到他还是死了。”他看着死状极惨的努特理,凝重而伤痛地摇摇头。 “这不能怪赫地司,一切皆为努特理咎由自取。” “这个我知道,只是他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怎么说都有感情”海帕利恩有些吃力地蹲下身子,将努特理的眼皮轻轻合上。 突然,遥远的天际传来一阵低沉而威严的声响。 “阿波罗、海帕利恩,速回奥林帕斯,凡界之事不容你们再行插手。” “是宙斯!”阿波罗仰起脸后蹙起眉,海帕利恩也是。 “海帕利恩,准你带回努特理,至于赫地司与波瑟芬妮,自有命运安排。”在这个声音之后,那股威严的气势便消散在空气中。海帕利恩抱起努特理,不做告别地转身而去。 阿波罗虽然内心十分挣扎,但还是不得不听令于宙斯,于是他再化成一道光,也重回太阳的光芒之中。 在他离去后,波瑟芬妮与赫地司的身上同时被白色光圈给包围,?x那间,便如一阵雾般的消失在空气中。 “波瑟芬妮”是谁在叫我? “波瑟芬妮”到底是谁在叫我?到底是谁? “妮儿,听到我的呼唤了吗?回来吧!快回来吧”妮儿?是谁喊我妮儿? “我的妮儿,回到我的身边,没有了你,我的世界将比地狱还要黑暗” 赫地司?是你吗?赫地司 “森冷的地府不能没有你,少了你,我的爱将没有归依我将会因而死去”不!赫地司,你不要吓我,你不要这样吓我 “姑娘” “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赫地司”波瑟芬妮双目紧闭,痛苦地呻吟出声。 “她好象在作恶梦。” “那就快把她给摇醒吧!” “姑娘,醒醒啊!”她却更加激动地摇起头来。“不,不要这样,我会回到你身边的,你别死你不要死” “姑娘,你清醒清醒,姑娘!” “噢,不——”蓦地,她惊心动魄地大叫一声,整个人自床上笔直坐起,额上的汗如雨水般涔涔落下。她急促而恐慌地喘息着。 站在床边的那对夫妇都被她突来的举动给吓得呆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全然不知所措。 “赫地司赫地司”不知怎么地,波瑟芬妮的胸口有着椎心的痛楚。她迅速奔下床,冲至门边,四处寻找着赫地司的身影,最后,她在一处院子里抱住了头。 “赫地司,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我,真的不要吓我”她焦切而惶恐地蹲下身子,无助地喃喃低语。 卡勒尼夫妇急忙跟着她来到院子,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我在作梦吗?”她的全身发着颤,渐渐仰头望着天空。“那只是我幻境里不真实的梦吗?”倏地,她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陌生至极,再下一秒,她跳起了身,看到那对看来已年过半百的夫妇。 “你们” “你你还好吧?”卡勒尼先生忍不住问道。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惊惶地退了一步。 “是这样的,你晕倒在一处荒郊野地,被我们发现了,所以我们只好将你带回来。” “荒郊野地?”波瑟芬妮睁大眼睛回想着脑子里残存的记忆,但无论她怎么想,都只有她跑到花园里被不知名的人给弄得晕过去的情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不知道;但是,她心中的不安却达到最高点。 “到底会是谁要对我这么做呢?到底是谁呢?” “姑娘” “啊,糟了!我得赶紧回到王宫里。”她突地跳了起来,但又转身上前握住了他们夫妇俩的手。 “谢谢你们救了我,真的谢谢!”她感激地说。 “这点小事不必挂在心上啦!”他们尴尬得直摇头。 “这我不晓得要报答你们什么”想遍她全身上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似乎就只剩下戴在耳上的那对银色小耳环,于是她毫不迟疑地立即拔了下来。 “这样吧!这副耳环就请你们收下。” “不!不!不必了!”卡勒尼大吃一惊,连忙摇头。 “这个东西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却是我的一点心意。”波瑟芬妮把它塞到卡勒尼太太的手里。“对不起,我必须马上走了,有机会我会再报答你们的。”说完,她形色匆匆地快速离开这里,弄得他们夫妇俩一呆一楞的。 而卡勒尼太太手上的那副银色小耳环,还闪闪发着亮,似乎在暗示些什么珊雅特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这名男子,已经足足有三个小时之久了。 时间好似整个静止般,她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地深深凝望着他,保持了三个小时的不动状态。 终于,她轻轻地眨了下眼睛,把他看得更仔细些,而他那沉睡中仍紧蹙的眉,令她忍不住地伸出手,让指尖轻拂过他的眉梢,将之抚平;见他皱着的眉头渐渐舒缓,她的心里就有股悸动且温柔的感觉。 她还记得自己在花园里发现他时,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伤痕累累。汨汨流出的大量鲜血,让她以为他已经死去,后来在发现他仍有微微的呼吸后,她立刻明了人将他送去医治。 在经过众医司的一番抢救后,他奇迹似的被救了回来。他那包扎着的头部似乎受过可怕的重创,而身上的骨折、脱臼、擦伤、瘀青更是不计其数。虽然父王十分反对她救了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子,但她还是坚持留下他,并亲自照顾他。 说来连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明明是个素昧平生的人,为什么会让她的心里有着那样难以言喻的情愫?好象她若不救他,自己便会痛苦地死去一般! 于是,她让他睡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心甘情愿地守在他身旁等他清醒。 但是很显然地,他在短时间内并不会醒来,因为医司们说他脑部所受的伤实在太严重,恐怕得要耗费上一段时间,才能知道他究竟会不会醒来。 对于医司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也不在乎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对她而言,只要能这么一直看着他,她就心满意足了。 第八章 匆匆地赶回王宫里后,波瑟芬妮总算松了一口气。 尽管她的全身上下酸疼得要命,但无论如何还是得咬着牙撑过去;因为她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许久,一定会引来公主的强烈不悦,得快去向她解释才行。 然而,在到达珊雅特的寝宫之时,守在寝宫之前的两名士兵,却将她阻拦下来。 “珊雅特公主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入打扰她。” “啊!”波瑟芬妮错愕的。“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公主今天早上救了一个陌生男子,而这名男子现正在她的房里。” “公主救了一个陌生男子?”波瑟芬妮真是惊讶得不能再惊讶了。“而且还在她的房里?” “是啊!就连国王反对也没用,不晓得她究竟在想什么!” “那那公主有没有询问过我?”她小心翼翼的。 “没错,你今早跑去哪里了?公主就是因为要去花园找你,所以才会碰到那个男的。” “我”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算了算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跟公主说吧!” “嗯。”莫可奈何,她只好点点头离去了。 翌日一早,波瑟芬妮在梳洗完毕后,便来到珊雅特的寝宫里;然而,令她惊愕的是,她竟趴在床沿睡觉,且身上穿着的衣服极为单薄。 看到这样的情况,她赶紧跑去拿了件绒布织的长披风,再跑到珊雅特的身后为她盖上去。 待她这么一盖,手也放开直起身,目光便不经意地往床上轻轻一瞥,想知道那个被公主救起的陌生男子长什么样子。 然而,仅仅是一?x那间的事情,她却整个人震骇得倒抽一口气。 以为自己看错,她还揉揉眼睛,将瞳眸睁得更大些;然而,那不是幻觉,也不是作梦,躺在床上的正是她日夜牵挂的人! 她难以置信地握紧拳头,咬紧了牙,身体内的血液似要整个凝结,脑子里也乱烘烘地一阵晕眩,随着问号的激增,她所有的思绪皆被搅乱。 为什么? 为什么赫地司会在这里? 他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想到此,她的脸色倏地转为苍白,并激动地上前去仔细看着赫地司。 只见他的头上、手上都里着厚厚的白布,恐怕连他的两只脚也是如此吧!她清澈的眼珠顿时浮涌起难抑的泪水。 “怎么会伤成这样?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她无助地摇着头,然后咬住拳头逼自己不准哭出声,但泪水经她那么一晃,便掉出眼眶。 熟睡中的珊雅特,就被那湿湿凉凉的东西给弄醒。她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直觉地拉住披风后,便看到了波瑟芬妮。 “你在做什么?”她微微皱起眉。 “啊”一听到珊雅特的声音,波瑟芬妮赶忙慌张地抹着眼泪,背过身。“没有没有” “没有?”珊雅特转头看了眼赫地司,疑心地慢慢站起身。“你不会是认识这个人吧?”波瑟芬妮只是拼命地摇头。这时又想到自己的脸颊上有着水,她摸摸脸,用手背擦了掉。 “你在哭?为什么?”她强硬地将波瑟芬妮的身子扳过来。 “没有我我只是只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她垂下脸,嘴唇还有些打颤。 “控制不住自己?你是不是真的认识这个人?”要承认吗?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承认? 她咬住下唇,用力地摇头。“不,我不认识他,只是他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你的一个朋友?” “嗯”“那你哭什么呢?” “因为因为他现在不晓得在哪里,我很想他。”珊雅特理解了,也相信了她的话。 “是吗?原来如此。”她放心地转身,把赫地司身上的被子再盖密一些。 “公主,你”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波瑟芬妮的心都扭紧了。“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珊雅特摇摇头,将目光投视在赫地司身上。“我怎么可能认识他,我甚至没有把握他会不会是坏人。”她顿了顿,又耸耸肩。“不过无所谓,不管他是不是,现在他伤成这样,恐怕连动也很困难吧!”尽管珊雅特的脸上仍是平平板板的,但是,波瑟芬妮却觉得她在微笑,一种发自内心却散发于无形的笑。 强忍住心中情绪的翻腾汹涌,她镇定地问:“那么,他他为什么会伤成这样?”珊雅特只是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等他醒来我再问他吧!” 波瑟芬妮不禁担忧地看着赫地司,喃喃念着:“那他什么时候才会醒?他的脸色那么苍白,真的能活下去吗?” 珊雅特在这时站了起身。“帮我准备衣服吧!我要晨浴。” “啊!是是的。”临走前,波瑟芬妮还依依不舍地一直看着他,好象五脏六腑都翻搅在一起,令她既痛苦又难受。 “你慢吞吞的在做什么?”珊雅特在走出门后喊了一声。 “是是的,公主,我马上来了。”一向凝肃而平静的冥府,近来似乎没有一天安宁过。 就像这日,那位不合作的奥德雪.纽克古斯又要和他们来个唇枪舌战了,三判官全都无奈地严阵以待。 “我看这回你们怎么给我交代,都一个月了,还不放我回去!”她两手插着腰、下巴抬得高高的,十分理直气壮地冲着他们说着。 “这”他们有些委屈地相互望了数眼,似乎找不出较具敷衍性的借口搪塞她。 “拜托,不要让我的青春年华继续地耗在这里,好不好?再这样下去,我会抓狂的!”她忍无可忍地嚷。 岂止是你要抓狂,我们三个也要发疯了!他们三个苦闷地想。 “说话呀!为什么不说话?你们可别告诉我,我回不去了,如果真是这样,我可是会杀人的!” “噢,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也真的想放你回去,但是,我们做不了主呀!冥王至今未归,我们也拿不定主意。” “他不回来你们就不会去找他吗?干嘛这么被动啊!”“这这跟被动一点关系也没有,实在是我们不能随便离开工作岗位。”雷达曼塞斯正色地摇摇头。 “那就派别人啊!这地府里的喽你饷炊啵?姹阏乙桓霾痪偷昧恕!? “唉!你一定要这么为难我们吗?冥王到现在还不回来,定是有他的原因,我们的权力再怎么大,也管不到他头上。” “天哪!”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为什么这些个倒霉事都落在我身上呢?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拥抱我的阳光和我的土地?” “你放心,回去是一定会让你回去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还要多少时间呢?你可要记得女人的时间是最宝贵的,怎么可以白白浪费在这个鬼地方!”她哇哇叫。 “你就再忍一忍吧!我保证再用不着多久的。” “是吗?这句话你们已经说了不下百次,我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要不然这样吧!再给我们两个礼拜的时间,若两个礼拜后冥王仍未回来,那么,我就派人去找他。” “你保证?”她挑高眉。 “唉!是的,我保证。” “好吧!再给你们两个礼拜。两个礼拜一到,要是还不送我回去,你们就完蛋了!”奥德雪还真不客气地说。 三判官不禁摇摇头叹息,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 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尽管一个月的期限到了,波瑟芬妮却不必返回冥府,因为赫地司陷入昏迷之中,人也置身于凡间。 只是,这几天守在他身旁的,却不是她,而是珊雅特公主,即使她是他的妻子。 不能相认的痛苦,就如万蚁噬心一般的折磨着她,然而能怎么办?除了等他清醒,她什么事也不能做。 “波瑟芬妮,你过来一下。”珊雅特突然说话让她一惊回过神,赶紧就到她身旁去。 “什么事,公主?” “去烧些热水来给我,我要帮他稍微地擦一下身子。”珊雅特静静地看着赫地司,毫不迟疑地说着。 波瑟芬妮一时反应不过来地愕住。 见她一动也不动,珊雅特将目光转向她。“没听懂我的话吗?我要你去烧些热水来给我。” “这”波瑟芬妮有些慌乱的。“你你真的要帮他”珊雅特忖度一下,似乎也考虑到“那个”层面的问题。 “好吧!顺便再替我找个侍卫来。”波瑟芬妮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点了头。“是,我马上就去。”然而,就在她转身欲离去之际,一个骤发的剧烈咳嗽声让她当场停住脚步,珊雅特的声音也立即在她的身后响起。 “啊!波瑟芬妮波瑟芬妮你快回来!”波瑟芬妮回过头,瞪大眼,发现赫地司竟一咳,咳出了血,眼睛也因此而痛苦地睁了开来。 “快,快去叫医司来,快!”珊雅特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朝她大喊着。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点着头,焦切地一个转身飞奔出去。 待叫来医司后,赫地司的胸前已一片殷红,脸色却苍白如纸,虚弱得说不出任何言语。波瑟芬妮的整颗心都纠痛了,眼眶又不由自主地盈满泪水,却不敢太过接近他。 珊雅特双目紧紧地看着赫地司,而医司已检视完他的病况。 “他没事了。” “他没事?”珊雅特不敢相信的。 “嗯。”医司自己似乎也有些纳闷。“我想刚刚的那一咳,大概把他体内淤积的坏物一次排出,所以他才会清醒过来。” “那他现在真的不要紧了吗?” “只要不再引发其它的病症,我想不会有问题的。”医司沉顿一下,又说:“不过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十分虚弱,恐怕要调养好一阵时日才能恢复体力,得好好照料他才行。”这时,珊雅特发现躺在床上的他缓缓转动脸望向他们,似乎想说话,她赶紧握住他的手,在床边蹲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他的眼睛闭了一下,似乎真有哪里痛,波瑟芬妮也忍不住地站上前。 “我”他的声音虚弱如蚊呜,且十分沙哑。 “是是不是你想喝水?”珊雅特一时想到,于是转头朝波瑟芬妮喊:“你快去倒杯水来!” “噢,是。”她赶紧照做。“水来了!水来了!”波瑟芬妮匆匆忙忙跑来。 珊雅特接过杯子,细心地扶着他起身,再将水递给他喝,并轻拍他的背。 “小心点,慢慢喝。”等他喝完,珊雅特将杯子拿给波瑟芬妮,只见他艰困地喘息一阵,才又慢慢抬起目光,巡视着周遭的人、事、物。 当他的视线落在波瑟芬妮的身上时,波瑟芬妮的呼吸几乎要屏住;但是,他却没有反应地掠过去,注视着正握着他的手的珊雅特。 “你是谁?” “我是救你的人,也是这个国家的公主,我叫珊雅特。” “珊雅特?”他喃喃念着,那蓝眸淡淡的,带点恍惚地望着上方,顿时皱起眉头。 “那我是谁呢?” “啊?”珊雅特身子明显地一僵,她看向医司,又望回他,以为她听错了。“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是谁呢?”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好象缥缈不存在似的。 “你不知道你是谁?”这会儿医司愣了一下。他低头忖度许久,紧接着他就有些理解了。 “看来他的脑子伤得不轻,才会导致失去记忆。” “失去记忆?那怎么办呢?” “这我就没办法了,得靠他自己才行。”医司摇摇头,叹口气。 “那那这个现象会持续多久?”波瑟芬妮突然惶恐地拉住医司。 “很难说,我也很少碰过这样状况,不过据说,严重点的,可能会一辈子都记不起来。” “我的天”她脑中轰然一响,忍不住就退了数步。 赫地司失去记忆?他忘了自己是谁? 天哪!那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好? 这时,医司不禁担忧地说了:“公主,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将他交给国王处理,否则他要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怎么办?” “他都失去记忆了,还怕来历不明吗?修莱医司,你管得也太多了。”珊雅特相当不领情地说着。 “公主” “好了,你可以走了。”见珊雅特如此执拗,医司也只好莫可奈何地离开寝宫。 “波瑟芬妮,去吩咐御厨做一些恢复体力的东西,尽量快一点。”珊雅特立即又下了命令。 尽管波瑟芬妮现在实在不愿让赫地司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但是,珊雅特公主的话她实在不能不听从。 “是,我马上就去。”在经过一番沟通之后,珊雅特总算妥协,愿意让赫地司睡在别的寝宫?t。国王虽不愿自己的女儿与一陌生男子过分亲近,但见她如此坚持,也无法再继续阻止她。 只是这样一来,珊雅特除了睡眠与沐浴之外,其余时间就都待在这个房里了。 “我以后喊你葛尼,好不好?”赫地司没有点头没有摇头,他打自清醍后,就一直陷入一种半恍惚、半沉思的状态,深深沉沉的,有点忧郁。 “这样吧!你先把这些东西给吃了。”赫地司却在这时皱起眉,望向她。“你说我叫什么?” “葛尼。” “葛尼?那是我的名字吗?” “不,那不是你原本的名字。只是,我无法晓得你原本的名字,而你也无法告诉我,不是吗?” “那么,我到底是谁?” “我想你还是暂时别去想这些吧!该想起来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来的。”赫地司并不会觉得头痛,但他的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就连一点点片段的记忆也未曾出现;他怀疑自己在此之前是否存活过。 这时,有个侍女走进来。 “对不起,公主,国王有要紧的事请你过去一趟。”珊雅特停顿一下,将碗交给波瑟芬妮,然后站起身。 “好吧!我随后就去。” “是的,公主。” “波瑟芬妮,你代我喂他吧!定要他把东西吃下去才行。” “我?”波瑟芬妮有些无措,她甚至连面对赫地司的勇气都没有。 “好好照顾他,我很快就回来。”说罢,珊雅特便走了。现在的她对波瑟芬妮,似乎已是完全地信任。 波瑟芬妮拿着碗,竟忍不住地发起抖来。她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才走过去在床沿坐了下来。 赫地司顺势将目光望向她,但也是面无表情。 知道他在看她,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了。 “你吃点东西吧!” “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他竟像个孩子似的摇头。 “可是为了恢复你的身体,你多少还是得吃一点,要不然你怎么好起来,是不是?”他却彷佛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径自说出了这句话。“我觉得好陌生啊”她微微一震。“好陌生?” “空气流动的感觉、亮亮的感觉、呼吸的感觉”他望着窗外的绿景。“好象都跟我毫不相干,好奇怪啊”“赫”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又教她硬生生地吞回去。“你别去想这个了,先把身体养好吧!” “那是鸟吗?好轻盈的身子,这么一瞬间就飞过去了,和‘孤傲’很像”他没有理会她,只注意窗外有只鸟儿飞掠而过。 “孤傲?”波瑟芬妮这下子真的震住了,也有些激动起来。“你你说‘孤傲’?” “我说‘孤傲’?”他登时蹙起眉头。“‘孤傲’是什么?我为什么突然提了这两个字?” “你你还记得些什么?你是不是还能想起些什么呢?”她急急的。 “不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东西也没装下。” “赫地司”波瑟芬妮再也忍不住了,她眼眶一红、鼻子一酸,便垂下脸低声饮泣。 而赫地司却突然怔了下,并望向她。“你刚刚说了句什么?我好象听过那几个字。”她摇摇头,努力地抹掉眼泪。他犹豫半晌,主动地把碗给接了过来。 “好吧!你别哭了,我把这东西吃了就是。”以为她会哭是因为怕被骂,他只好动起汤匙。 她抬起泪痕犹湿的脸,看着他一口一口地把东西吃进肚里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为什么?”她的眼眶却再度一红,连忙掩住了脸。 看到她愈哭愈伤心,他心中扭过一丝不忍。 虽然他不知道她是谁,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地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仅仅只是这么一碰,他却立即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磁力,像电流般在他体内疾速窜动着—— “波波瑟芬妮?”他潜意识地喊了出声。 听到这四个字,波瑟芬妮万分惊诧地停止了啜泣。 “你”接着,他却矛盾地用手捶着头,紊乱地甩了甩头。“我又在说什么?那又是谁的名字?” “发生了什么事?”这时,珊雅特出奇不意地返回来了。 “我我也不知道。”波瑟芬妮有些心虚地赶紧站起身,并庆幸自己是背着她,不至于让她瞧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怎么,为什么不把碗里的东西吃完呢?这样子是绝对不行的。”珊雅特如此对他说。 波瑟芬妮有一种急欲求得解脱的冲动,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地转身就跑了出去,虽然珊雅特有些不解,但也没去多加理会。 第九章 夜已经有些深了,珊雅特坐在梳镜台前,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波瑟芬妮则站在她的身后替她梳着长发。 过了一阵子,珊雅特从镜里瞧见波瑟芬妮似乎有些神思不定的,她考虑半晌,便不再让她继续梳下去。 “你最近好象心事重重的。”波瑟芬妮错愕地抬起头,心里顿生些许的惶恐。 “我” “在所有的侍女里,就属你话最少,也最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珊雅特鲜少过问下人的事,却为她破了例。 对于珊雅特这突来的一问,波瑟芬妮半是惊讶半是温暖。 “我我只是有点想我的母亲。” “哦!”珊雅特有些理解的。“那她现在人在哪儿?我想,只要不是在别的岛国,你随时可以回去看她。” 她苦涩地摇摇头。“她现在在很远的地方,我见不到她的。”岂止是很远的地方,她连奥林帕斯在哪个方向都不清楚。 “是吗?那也难怪你会这么想她了。”犹豫许久,波瑟芬妮忍不住开了口。 “公主,我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她艰困地问。 “嗯,你问吧!” “你你是不是对那个失去记忆的男人很有好感?”话一出口,她就缩缩脖子,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没想到,珊雅特却起身走到傍窗的楼台旁。 “我是不是表现得很明显?”忖度许久,她才如此反问。 波瑟芬妮瞪大眼睛。 “啊?” “好象也有点荒谬,是不是?”她扭过头来看波瑟芬妮一眼。“对这样陌生的一个男子”她耸耸肩后,又转回去。 “公主” “或许真的是不太合逻辑吧!我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可是你知道吗?在我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不一样了。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改变,只知道心口涨得满满的,好象随时都会满溢出来一样;而且看着他,我的心情就会很平静、很温暖、很满足,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似的”听着她描述他的一切,波瑟芬妮就知道事情真的糟糕了。她的心情一下子载负了千万斤重。 “你想这会不会是爱情?”珊雅特目光炯炯地望向她。 波瑟芬妮咬咬下唇,反问她:“你希望是吗?” “我当然希望是,只不过我害怕没有结果的爱情。” “公主,你的顾虑是对的,而且他是个没有名字、没有过去的人,假若他是个早已结过婚的男子,那么,你岂不是很痛苦吗?” “你说的对,可是怎么收回呢?我的意思是,一旦把感情付了出去,就没办法收回来了吧!即使知道他很有可能离开自己,但理智就是不听指挥。”珊雅特似乎已不是珊雅特,就连说出的话都饶富深意。 “公主,你自己也知道这或许是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了,不是吗?那么,你就逼自己别去在意他,甚至也少去接近他,否则——” “否则会万劫不复,是不是?”珊雅特淡淡地接下去,然后摇摇头。“怎么可能呢?都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就算喜欢他得冒一点险,我也认了。” 波瑟芬妮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她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更何况她有什么资格阻止她? “对了,他身体恢复得很快,你有没有发觉到?”珊雅特突然问。 “这是应该的啊!”“为什么?”波瑟芬妮这才发觉自己回答得有些不合乎人间的逻辑,她赶忙掩饰。“我我的意思是,有公主你这么细心地照顾他,他当然会痊愈得很快。” “是吗?可是他痊愈的速度也太快了,也不过才几天,他的伤口就几乎全好了。” “嗯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也可以早些下床活动活动。” “或许吧!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就是。” “好了,公主,已经很晚了,你还是早些睡吧!” “也好,那你明儿个早些喊我起床,我想亲自做些东西给他吃。” “嗯。”辗转失眠了大半个晚上,波瑟芬妮还是莫可奈何地下了床。 从小小窄窄的窗口望出去,外头的月亮皎洁圆亮得有点刺眼。她叹口气,决定到花园里走一走。 然而,她人都还没走到花园,大老远地就瞧见有个人站在花园里,仰头望着天,一直保持着动也不动的姿势。 她有些意外,因为这个时间似乎不该有人还在这里。她本来想打消念头回房去的,但是,她又觉得那个背影很熟悉,于是,她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慢慢地转过脸来。 “啊!你怎么在这里?”波瑟芬妮惊愕地低呼一声。 他的蓝眸在黑暗中更显澄澈清明,他歪了歪头,似乎在审视着她。 “你叫做波瑟芬妮?”她的心脏猛地一跳。“你”“因为我听见那个公主这么喊你,所以我很奇怪。”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哪里奇怪?” “我记得我在无意中也曾喊出这个名字,但是,我以前应该不认识你,不是吗?” “是的,你以前并不认识我。”她怅然若失地垂下头。 “但是,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个名字,而你又叫做这个名字呢?”她一时无言以对,但半晌之后,她还是勉强地说了。 “或许那只是巧合吧!” “是吗?”“你的脚已经好了吗?”她这才想起,并赶紧看向他的脚。 “嗯,都没事了,连手的伤口也好了。”他耸耸肩,似乎也对自己痊愈的速度感到莫名其妙。 “那就好,但愿头上的伤也能如此。”说完这句话,她发现他还是在盯着她瞧,这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不安地摸着自己的脸颊。 “我我脸上有什么吗?”他摇摇头,却一步一步慢慢朝她走近。 波瑟芬妮紧张了,因为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略显冰冷的手。她颤了一下,身子也微微发抖,觉得自己连毛细孔都竖了起来。 “真的好奇怪,只要一碰到你,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看你的人却没有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子?”看着他迷惘而疑惑的脸,她就有股冲动想扑进他的怀抱里,告诉他一切事实的真相。她多么希望能有个人来帮帮她,不要让她如此无助。 她无言地低下头,复杂的思绪已经弄乱她此刻的心情。 “我可不可以抱抱你?”他突然又唐突地问了这么一句。 波瑟芬妮震然地睁大眼睛,面露为难之色。“你”“对不起,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我真的很想找回自己过去的记忆,而你是唯一让我有所感觉的人。” “我” “如果不行的话,那没关系,是我太过唐突。”他苦笑。 “不!”她直觉地冲口而出。“我我愿意。”完了,她的回答似乎有点糟糕,她半垂眼睫,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跳得很大声。 他动作很轻缓,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拥了入怀。 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波瑟芬妮不禁悲从中来的鼻子一酸,百种情绪一涌而上,她竭力克制着自己,闭上了眼睛。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可是,你的存在又让我觉得矛盾不对,我应该不认识你,也不对”他甩甩头。“算了,我自己都不晓得我在说什么”突然,他觉得他的胸膛有些湿,低头一看,发现她竟然哭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地怔住。 “你”“不要说话!求求你让我哭,拜托”她哽咽地说着,泪花已模糊了她的眼。 “好吧!你好好地哭吧!要哭多久就哭多久。”他的声音变得温柔。 于是,波瑟芬妮就这么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夜深得不能再深了两个礼拜过去了,奥德雪的耐性已达至饱和状态,她的坏脾气再也无法按捺了,怎么说都得大肆挞伐一番。 “这回你们无话可说了吧!两个礼拜的期限已经到了。” “唉,好吧!我们派人去找他就是,不会赖你的帐的。”马诺斯无奈地说。 “那问题是,这么一找又得要多久呢?别告诉我还得耗上十几、二十天。” “不会的,保证三天内就有下落。” “暂且相信你的办事能力,只不过别忘了你们答应我的补偿啊!”她挑挑眉。 “是是是,我们不会忘记的,但是你必须再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在离开冥府回到人间之前,你必须饮下遗忘河的河水,好让你忘记曾来过冥府的事。” “咦!那怎么行?”她立即不妥协地瞪大眼。 “难不成你在回到人间后,还想记得来过冥府的事吗?” “那当然,我可不想把你们这几个迷糊蛋忘得一干二净。” “你——”马诺斯没好气的。“你这丫头回到人间要是到处破坏我们的名声,那我们不是完了吗?” “哎呀,反正你们这些判官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我有没有破坏都是一样的啦,只不过我的话里还多了点真实性就是。”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非得喝下遗忘河的水才行。”雷达曼塞斯严肃正色地说着。 “我说不喝就是不喝嘛!你们要是敢强迫我,我就要你们好看!” “好,如果你不喝,我们答应过给你的补偿也取消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赖皮?当初明明说好的!”她气恼地叫嚷。 “反正就是这样了,要喝不喝随便你。” “好,你们欺负我人单势薄,敌不过你们,既然如此,那我宁可放弃十年寿命,等回到凡间再好好地破坏你们的名声一番。” “你这丫头”他们气得牙痒痒的。 “怎么样?我就偏不喝!”她是跟他们耗上了。 “好,不喝就不喝,随便你去破坏好了。”就在这个时候,突地有个人猛不其然地出现,手臂上还立着一双鹰。 “汀斯雷特?”雅古斯喊了声。 汀斯雷特环视他们众人,再看了奥德雪一下,才缓缓说了:“有状况发生,冥王在凡间失去记忆。” “啊?!” “是啊!这这怎么可能?” “不过,这是宙斯故意安排的,大家无须太过紧张。” “那现在要怎么办?”马诺斯上前一步问。 汀斯雷恃看了“孤傲”一眼。 ““孤傲”说,待时机成熟,希拉女神会来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它只是先来告诉我们别擅自行动罢了。” “喂喂喂,这个意思是不是表示我还得继续等下去?”奥德雪抗议声大起。 “当然不!”突地,一个庄严慎重的声音自上方缓缓传来,一道金色闪光照下,转换成一个人影;而“孤傲”在转瞬间便飞离不见了。 “希拉女神!”见到来人,汀斯雷特等人颇感惊愕地退了步。 尊贵无比的希拉女神,手持令牌浮降在半空中,紧接着,她将一瓶小小的绿色容器交给汀斯雷特。 “三天后,你进入凡间的伊姆罗兹岛王宫找到赫地司,将这瓶子里的东西洒在他头上,他便会恢复所有的记忆。” “要三天以后?” “没错。” “那我知道了。” “另外,待波瑟芬妮恢复原貌后”希拉望向奥德雪;奥德雪被她那慑人的目光与气势震慑住,不禁瑟缩了一下。“立刻将她送回人间,且一定要清除她对冥府的所有记忆。” “我不要!”奥德雪激动地大嚷。 希拉没有理会,她轻轻晃动令牌,便立即化成光束朝上消失。 “什么跟什么嘛!我死都不要忘记我在这里待过的记忆。” “很抱歉,恐怕这一切由不得你。”马诺斯摇摇头。 “我不管,反正我说不要就不要,你们要是敢强迫我,我就要你们好看!” “你现在威胁我们也没有用了,刚刚那个女人的话,我们是非听不可的。” “哎哟!”既然硬的不行,她只好来软的。“求求你们饶了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要忘了你们,你们就成全我这小小的请求吧!” “不行!”雷达曼塞斯十分强硬。 “你——你们这些混蛋、强盗、土匪,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她忍无可忍地纵声大喊。 “要恨就让你恨吧!反正以后你就会感激我们的。” “感激?哼!门都没有!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见她生气地跑开,三判官和汀斯雷特只是互望一眼。 “这丫头可真野啊!真不知道雅典的女孩子都像她这副德性吗?” “当然不,只不过她这个性若不改一改,恐怕以后会碰上不少事哦!”“唉,不管有没有改,她往后将会发生的事情也够精采了,不信等着看吧!”马诺斯信誓旦旦地说。 “你的眼睛怎么肿肿的?”一早看到波瑟芬妮,珊雅特就狐疑地问。 波瑟芬妮心虚地低下头。“昨晚又想起了我母亲,所以一时情不自禁地就哭了。” “原来如此。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瞧你把眼睛哭得这么肿。”珊雅特摇摇头。 “嗯,我知道了。”珊雅特沉顿一下。“不然这样吧!你今天不用来服侍我了,回去再好好补个眠,放你一天假。” “这”波瑟芬妮错愕地怔了住,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心里有着强烈的感动。 “记得别再东想西想了,那我自己去忙了。”目送着珊雅特离开,波瑟芬妮的心中百感交集。她摸摸自己又红又肿的眼睛,不禁回想起昨晚的一切。 不行!不能再去想那些了。她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她确实是累得已经筋疲力尽,得好好地睡上一觉才行。 珊雅特在亲自做好饭菜后,小心翼翼地置于托盘上,然后来到赫地司的房里,再坐到床边的小凳子上。 而他此时则睁着眼,看着床幔,似乎是在沉思亦或发呆。 “来,该起来吃饭了。”她轻唤他一声。 赫地司的动作很缓慢,好象有点乏力的样子。他坐起身后,便主动拿过碗筷。 “我自己来就好。” “嗯。”珊雅特将拖盘放至一旁,便禁不住地撑着下巴看他吃。 察觉她在看他,他十分不习惯地停住动作,嘴巴有一阵没一阵地嚼着。 “怎么了吗?”她摇摇头,还是一直看着他。 “你吃过了吗?” “还没,不过我不是很饿。”虽然她还是在看他,但他也不想去理会了,埋头就吃着。 “好不好吃?”他抬起头,犹豫一下。“嗯。”“是我亲手做的,应该还不差吧!” “真的?那你满厉害的。”他不得不称赞道。 她再看了他一阵,迟疑好一会儿,忍不住开了口。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他不解地皱眉望向她。“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你不觉得我总是面无表情吗?” “你?”他上下端详着她。“不会啊!”“真的不会吗?”她意外的。 “我觉得自己也是面无表情。”他耸耸肩。 珊雅特的心里不禁温暖开心起来,也松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这下子换他纳闷地问了问题。 珊雅特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慢慢启了口。“因为我想你永远地留下来。” “我?”他错愕的。 “我是这个国家的公主,若是娶了我,你以后就可以继承我父王的王位,虽然这并不是重点所在,但是我真的喜欢你。” 他为之一震。“公主,你”“别叫我公主,喊我珊雅特,我们已朝夕相处一个月了,不是吗?” “你这样尊贵的一个身分,我怎么配得上你?”他蹙着凝重的眉摇摇头。 “何必说配得上配不上?我喜欢你,这就够了。” “这”她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好了,这件事暂且别说了,反正我不勉强你。”沉默半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张望了一下四周。 “波瑟芬妮呢?她怎么不在?” “她昨晚没睡好,所以我让她休息一天。”珊雅特没有疑心地回答。 “原来如此。”他喃喃低语。 珊雅特将碗盘收一收,便起了身。“你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来。”不要乱跑?他拧住眉毛。他就算要乱跑,也没地方去吧! 不过,换个念头想了想,他有点挂念起那个波瑟芬妮。经过昨晚那么一哭,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而且她哭得那么惨,今儿个的眼睛一定很肿吧? 不知怎么地,好象有一股力量驱使他下床去看她,而他确实做了。 或许,去看看她也好。 虽然也不过才小睡片刻,但波瑟芬妮觉得已经够了,而且说实在话,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下,她也很难完全入睡。 她直觉地抬头一瞄门边,没想到正好瞧见赫地司站在那看着她。 “你你怎么来了?”她大吃一惊站起身,并无措地弄弄头发、整整衣服,深怕自己此时的样子很糟糕。 “我?”他似乎也颇感困惑,只能捶了捶脑袋,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是吗?”她垂下脸,两手扭绞着衣服。 踌躇两秒,他左右张望一下,便迈步朝她走近。 而凝聚在他们之间的气氛,一直有些诡异,也有些微妙,只不过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他好象被下了蛊或下了咒一般。 “波瑟芬妮我敢肯定,我以前一定认识过你。” “为什么?”她抬起了头。“为什么你敢这么肯定?” “虽然你的长相对我而言有些陌生,但是我知道,你和我的心灵相通,甚至也可以说是相互契合。而且我相信这绝不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他已经来到她的面前,用他深情、深邃的蓝眸直视着她。 即使失去记忆,即使她换了个样子,他仍然感受得出她曾是他所爱的人;能够知道这样的事实,波瑟芬妮的情感顿时被激荡得澎湃热烈不已。 彷佛冥冥之中皆有安排一般,他握住她的手,毫不考虑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波瑟芬妮,我爱你。”她恍若遭受电殛般的震动与感动,抬起不可置信又同样深情的眼,几乎无法预料她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那句话。 已被他偷了心的她,又岂能不响应他的话? “我也爱你。”她也露出了腼腆的、羞怯的笑容,低低地对他说。 此时此刻,他笑了,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笑了,而且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柔和与亲近。他点点头,看着她又笑了笑,那喜悦的感觉不断塞进他的身体里,又从上千万的毛细孔奔放出来。 “知道吗?虽然我失去记忆,可是听到你这句话,我开心得几乎要飞上天。”他含笑地说。 “所以你要快点恢复记忆呀!”她禁不住难过地说。 “会的,我一定会早些恢复记忆的,至少我不能忘了你。” “” 第十章 像往常一样,波瑟芬妮在珊雅特就寝前替她梳着头发。梳完后,便预备送珊雅特上床,替她关灯。 一切看来平静得很,只不过,她并不知道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了。 这是珊雅特有生以来受辱与受伤害最深痛的一次。 从未对男人付出感情的她,也难得对一个侍女有了良好的友谊;但是,他们却在一夕之间双双背叛她,她觉得自己已遭受到最残忍的对待。 由她的脸上仍然看不出内心里的波涛汹涌,也看不出她究竟有多么忿怒、多么痛恨、多么痛苦,但是,该解决的事还是要解决。 “波瑟芬妮你到宫里来,有多久了?”对于珊雅特这突然地一问,波瑟芬妮也没有想太多便回答了。 “前前后后,应该两个多月了吧!” “这两个月来,我待你应该还不错吧?” “是的,公主你对我很好。”她由衷地说。 “没错,从小到大,我更换过的侍女有无数个,但唯独你,我始终没有发过脾气,也没有动过手。” 波瑟芬妮赶紧低下头,无比尊敬地说道:“承蒙公主你的厚爱,我的心里一直都是十分感激的。” “感激?你真的感激吗?” “是的,我当然感激。” “既然感激,又为什么要背叛我?”波瑟芬妮动容地霍然抬起头。 “公主”她总算察觉出珊雅特话里的不对劲,有着风雨欲来之势。 “你认识他,对不对?”听到这句话,波瑟芬妮错愕得无以复加,握着梳子的手转为僵硬,连呼吸也为之屏住。 “我” “不必否认了。你以为我除了面无表情之外,连眼睛也是瞎的吗?”待恢复反应后,波瑟芬妮急急地跪在她面前,向她认错。 “对不起,公主,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求求你原谅我。” “原谅?”她转过头来。“事情都发生了,你居然还要我原谅你!” “公主”她千绪万端地抬起脸。 “或许我的脸上没有喜怒哀乐,但这并不表示我是个冷血动物,难道你还不明白他对我而言,已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你怎么能够再抢走他?” “不,我不是抢走他,实在是——” “实在是情不自禁,是不是?”珊雅特狠狠拨开她的手,径自走到一边。 “波瑟芬妮,你实在太令我痛心了!我待你不薄,但是,你却回报了我这样的结果,你教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公主,我知道你对我恨好,我真的知道,可是,你跟他真的不可能在一起的”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就算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难道就不能将他留在我身边吗?” “这你这又是何苦?”她痛苦地摇摇头。 珊雅特一个挥手将一只花瓶砸落地面,并踢倒了桌子,波瑟芬妮吓得脸色一白,脚也退了数步。 “公主” “你已经没有留在宫里的必要了,从今天起,你给我离开这里,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她狠下心肠说。 “公主,你不要这样”她慌乱至极地摇着头。 “求我也没用!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你在走之前还敢去找他的话,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波瑟芬妮极力克制那酸楚欲落的泪,但是,她的身子却忍不住地为之抽搐。 “你可以走了,不要让我再赶你一次。”珊雅特不让她有转圜的余地,转身便朝自己的床走去。 波瑟芬妮黯然地闭上眼,任泪悄悄滑落。 原来,所有的事情还是挽回不了,她终究还是得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 毫无怨言的,她缓缓离开这里,知道自己从此后将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 只是赫地司怎么办?要医治母亲的“眼泪”又将怎么办?她痛苦不已地问着自己。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让她绝望到这个地步? 果真是她的命吗? 寂静的深夜里,黑暗像布幔似的笼罩住半个世界。 一道自地底下蓦然窜出的黑影子,伫立在赫地司的床前。然后,他慢慢举起手,打开一瓶极小的绿色容器,轻轻一洒,瓶内金葱般的碎片落于赫地司的头部,并随即消逝不见。 经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光景,赫地司的头渐渐冒起一股烟,而且有着淡金色的光影显现;再下一秒,他便睁开了深沉而凝重的眼睛,那双恢复了赫地司灵魂交予的严峻蓝眸。 他那原本笨重的身子变迅捷了。他倏地坐起身,转向汀斯雷特,所有空白的记忆在脑中皆充填完毕。 “我失去记忆已有多久?”赫地司阴郁地转过头来直视他。 “大概两、三个礼拜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宙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简直是太过分了!”赫地司忍无可忍地低吼。“你千万不要激动,我相信宙斯会这么做定是有他的用意。”赫地司握紧拳头,霍然起身一个迈步就欲往外走。 “你现在要去哪儿?”汀斯雷特吓了一跳。 “找波瑟芬妮。”他头也不回的。 “请你等一等!”他赶紧喊住他。 “又怎么了吗?”汀斯雷特摇摇头,十分沉重的。“来不及了,她已经先一步离开了王宫。” “离开王宫?她已经离开了王宫?”他脸色一变。 “是的。因为珊雅特发现了你和她的事,为此,她一气之下便赶走了她。” “发现了我和她的事?”赫地司蹙起双眉。“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明白吗?”汀斯雷特轻轻一叹。“你自己想想吧!打自你失去记忆让她救起,她就倾尽心力地照顾你,然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对她而言是个再陌生不过的人,若是没有理由,她实在不须如此自找麻烦,更何况她是堂堂的公主之身啊,是不是?所以总归一句,她喜欢上你,也可以说是爱上你了,懂了吗?”赫地司的脸在转瞬间转为僵硬的铁青色了。 “你——说的是真的?” “我无须骗你,不是吗?” “这这教我要怎么做才好?”他凝肃地问,一颗心仍牵挂着波瑟芬妮。 “至少告诉她一声,让她知道你要走,别不告而别。” “但是我能跟她说些什么?告诉她我恢复了记忆,要离开这里,所有的一切我很感激她?” “虽然这听起来很多此一举,但是,你总得给她一个答案,好叫她死心。”赫地司深为烦乱地仰起头,朝天沉重地大呼一口气。 “真给了答案,她就会死心了吗?” “或许不会死心,但你至少尽了自己最基本的责任。”尽了自己最基本的责任?赫地司心里的苦涩与阴郁不禁加深一层。 忖度许久,他严肃地开了口。“好,我会留下来告诉她这一切事情,只是我还是会伤害到她。” “嗯,那么,我会回冥府等你和王妃回来的。” “我恢复记忆了。”一早刚踏进赫地司房里,珊雅特就听到这句令她青天霹雳的话。 她看着一身黑的他,侧对着她面朝窗外,那刚毅冷静的脸,俨然已是恢复记忆的样子,顿时,她端着托盘的手一松,托盘“锵”地摔落地面。 凝结的空气似乎让人很难呼吸,珊雅特的表情仍是一如往常,但周遭所散发的气氛却已改变空气中的因子,转为冷冽。 “你想起了自己是谁?” 他缓慢地点头。 “知道自己住哪儿、从哪儿来?” 他再缓慢地点头。 “也记得你丧失记忆来所发生的事?”他叹口气。“是的。” “那么,然后呢?”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十分沉着。 “然后,我必须离开了。”她的双手在极度不安地扭绞着,忍不住又深吸一口气。 “你要离开?” “是的,希望你能谅解。” “谅解?就只有这样?”赫地司转过身来直视她。“我很感激你救了我,若是你想得到什么补偿,我可以尽量给你。” “补偿?我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不愁吃、不愁穿,你以为我会想要得到什么补偿?” “我只能说我很谢谢你为我所做过的事。” “如果我的补偿就是要你留在这里呢?” “那么很抱歉,这个补偿我做不到。” “为什么?”他沉顿两秒,平缓地说了。“因为我是个有妇之夫。” 她的身子明显一震。“你”“所以,我不可能留下来的。” “那个女人是波瑟芬妮吗?”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 她握紧双拳,咬了咬牙。“果然,你跟她的关系并不寻常!” “珊雅特” “如果我要强迫你留下来呢?”她加重了“强迫”两个字。 他的双眸掠过坚决。“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休想出了这座王宫!” 他摇摇头。“很抱歉,你的威胁对我而言是没有用的,即使你在我的房间四周安排侍卫,我仍有办法离开这里。” “你你做不到的。”看着他眼中的笃定,她竟有一种无力招架的感觉,好象他真能够说到做到。 赫地司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他缓缓举起手,轻轻一挥,倏地,他的身影缓缓消失不见了,像空气一般的透明了。 珊雅特震骇得倒退数步跌坐于地,此时,又看着他重新在原地出现。 “你”她微微发起抖来,虽然脸上仍是面无表情。 “这下你明白了吗?我不是凡人。”珊雅特没办法说话,她陷入了这样的震惊中,完全平复不过来。 “珊雅特,你是个好女孩,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报答你,但是,我保证你的生命将会多延续三分之一。”她仍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去看他,双眸幽黯失神。 赫地司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决定选择这个时间离开。 “再见了,珊雅特。”随着声音落下,他人也永远地消失在房里,连道冷风也没留下。 珊雅特就这么一直呆坐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许久许久,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自她眼眶悄悄滑落,并在落地后瞬间变为一颗小小的透明宝石。 她闭了闭眼,在起身后出了房。 她知道,所有的痛苦,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埋藏。 无处可去的波瑟芬妮,在最无助的情况下,来到接近海港的山崖附近。 她找了块突出的岩石,站在上面眺望着远方,偶尔几只海鸥自半空中飞掠而过,会打断她的沉思,其余的,只有海涛拍打海岸的声音。 她不会有想不开的念头,但是,她确实有股冲动想投进大海的怀抱。 她从一个快乐无忧的春之女神,变成了冥界王妃,原有的怨恨,也已被爱与宽容所消融。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是了。她只是一个凡人女子,救不了母亲,见不了赫地司,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能怎么办? 又能向谁求助? 她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极度茫然。 这时远远地,有艘船只朝伊姆罗兹港缓缓驶来,波瑟芬妮举目望向那艘船,心里顿生一股苦涩。 当初她来到人世间,就是在一艘船上醒来的,只是,恐怕她再也回不去了吧! 就在她这么冥想之际,一阵剧烈的摇晃力量却蓦地惊吓到她。 她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失去平衡地跌进海水之中,她甚至连尖叫呼喊的声音都尚未发出来。 海水的咸味很快就呛得她难以呼吸,眼睛也涩痛无比,在载浮载沉中,她极力地挣扎想求生存,但呼救的声音却一度被浪涛声湮没。 猛地,一股巨大强烈的力量从她的头顶住下一灌,她的身体彷佛涨满了气一般,人神顿时整个分离。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副躯壳脱离自己,在下一秒就被浪涛卷去。 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不会感到痛苦了,也没有置身于海中的感觉了,但是,她却知道自己在逐渐住上升,并笔直地出了海面。 出了海面后,她不由自主地仰起脸看着天空,再低下头来看着脚下,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推动着她,但是,她却丝毫不会感到害怕。 阳光已经温暖地包围住她,让她不会觉得湿或冷,她举起双臂,知道自己已变回自己,她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她的身子已慢慢往下降了,逐渐接近地面,推动她的力量也在此时消失,她平稳地踏上了地。 同时间,她下意识地警觉到身后有人。她霍地转身,几乎不需要确定,那伫立的黑影是谁,她已了然于心。 “赫地司”在完全看到他那熟悉的神情后,她的心脏彷佛受到了猛烈地撞击,紧接着就如擂鼓般的疾速跳动。 赫地司仍然披着他那黑色的斗蓬,站在离她三?盏牡胤剑?欢?膊欢?摹? 而那双澄澈深邃的蓝眸,正用一种内敛而浓情的目光凝视着她,让她的心一你嫉刈迫绕鹄础? 分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她爱着他,却也怕看到他,因为那会令她想起自己的母亲。 她上前一步,把两只手放到身后,稍稍地歪了下头,然后有些苦涩地给了他一个淡笑。 “你恢复记忆了?”赫地司上前一步,也学她歪了另一边的头。 “你说呢?”他半带严肃地反问。 “所以,你要来带我回去了?” “难道你还想继续留在这?” “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顽皮而可爱的笑容。“当然想回到你身边。” 他一脸正经。“真的?” “嗯。”她好用力地点着头,那模样流露出小女人的娇俏。 “那么,你的母亲迪米泰怎么办?”听到这句话,她脸上的表情顿时转为黯然,只能朝天大呼一口气。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无奈又难过的。“即使继续留在这,我已无法再去接近珊雅特;就算能,我也不可能使她掉下一滴眼泪。”赫地司再跨上前一步,跟她的距离只有两步之遥,原本沉着的神情多了点温暖与温柔。 “这对你而言,会是个很大的遗憾,对吧?”她垂下眼睫,咬了咬下唇。“无论如何,我不会死心的,我相信一定还有其它的方法。”赫地司伸出了手,置放在她的双肩上,然后俯下身来与她平视。 “告诉我,你那天对我说的话,是真的吗?”她一惊抬起眉,怯怯地咽下一口气。 “那天?”她的两颊逐渐烧红。 “是的,那天。” “你你怎么还记得?”她看着自己的手,既窘又尴尬的。 “你希望我忘记?” “不!”她脱口而出,脸就更红了。“我我只是不习惯而且,我怕你不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是被你强抓去冥府的,所以你一定会觉得我会恨你、讨厌你,若我说我爱上你,你定会怀疑我的真心。”他轻叹口气。“波瑟芬妮,我承认,当初我霸道地强攫你回冥府,是我的错,但是若非如此,你恐怕不会接受我,也不会随我回冥府,甚至嫁给我,不是吗?” 她心绪百折地低了声音。“是的。” “那么,你真的真的不会再离我而去了,是吗?” “嗯。”“永远?”他有点不放心地再问。 他那在乎又有点紧张的神情让她不禁笑了。“嗯,永远。”这下他也笑了,并把她轻拥入怀中,再摸摸她的头。 “好,那么我要给你一个很大很大的奇迹。” “奇迹?” “没错,而且是你最期待发生的。” “真的?”波瑟芬妮拉住了他的手,仰着脸急切地看他。“是什么?” “治愈你母亲的病。”“啊!”波瑟芬妮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瞪大眼睛。 “而且,确实是用‘珊雅特的眼泪’。这也多亏宙斯、希拉,与阿波罗帮的忙。”他不得不这么说。 “那”她一时激动得无法自抑,有些哽咽与失控。“那她真的已经恢复正常了?” “嗯,我现在就打算带你去看她。”波瑟芬妮又感动、又惊喜、又欣慰地埋头紧紧抱住他。 “谢谢你,赫地司,真的谢谢你!”他亲吻她的额头,也搂紧她。“只要你能明白我对你的感情,那就够了。”这一刻,波瑟芬妮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甜蜜的感觉盈满她的胸口,未曾有过的喜悦降临到她身上,她拥有了最弥足珍贵的爱。 “对了,你为什么会丧失记忆?” “这说来话长,等回到地府,再好好对你说。” “嗯!” 尾声 跟着赫地司回到冥府的第一天,波瑟芬妮就见识到什么叫做凝肃中的混乱。 例如:眼前这个她曾寄附躯壳的女子—— “时候已到,你必须返回人间了。”雷达曼塞斯郑重地对奥德雪说着。 “真的?那太好了!”奥德雪兴奋地叫。 “不过你得喝下这个。”马诺斯端来一碗有点浑浊的水。 “什么?”她脸色一变,立即跳离五步远。“我不要!你们休想逼我喝下它!” “合作点!已经由不得你了。” “我说不喝就是不喝!你们听不懂吗?”赫地司和波瑟芬妮互望一眼,只见赫地司也头痛地摇头,叹口气。 “奥德雪.纽克古斯,你似乎搞不清楚状况。这儿是冥府,不是你可以撒野任性的地方,所以你最好乖乖听我们的。”他正色说着。 “凭什么?”她不依地叫。“你们无缘无故地把我弄到这,又叫我待了那么久的一段时间不说,现在居然还要我喝下这恶心死了的水,我才不听你们的!” “你——” “别以为你是这地狱的老大就可以管住我,我不吃那一套!” 波瑟芬妮想开口说些什么来安抚她,但那名女子却又嚷了起来。 “还有,我离开了人间那么久,要是什么都不记得的话,那我怎么活得下去?” “你要是真记得了的话,那你才会活不下去,懂不懂?”马诺斯反驳着她。 “闭嘴,没有你的事少给我说话!” “喂,你真的是愈来愈嚣张、愈来愈可恶耶!”马诺斯没好气地叫。 “反正我不管,你们马上送我回人间,而且不准逼我喝那该死的水。” “不行,绝对不可以。” “我说行就行,说可以就可以。” “你不要以为我们不对你凶,你就可以得寸进尺得这么厉害!”马诺斯抓狂又跳脚地嚷。 “是你们理亏在先,不能怪我!” “你这丫头” “你这老头”结果他们这么一吵,还真是没完没了,赫地司和波瑟芬妮看在眼里,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了。至于奥德雪到底有没有喝下那碗水,好象有待商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