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选后》 楔子 奥林帕斯坐落之处,不在色赛利地区的山巅,亦不在皑皑云端之上。 它的所在位置,只虚存在烟雾袅袅的空茫浑沌之地。 那是由一块块浮冰架构而成的大片地基,或许随风飘动,或许屹立不摇。然建筑在其上的奥林帕斯神殿,却气势磅礴、巍然浑宏得令人赞叹不已。 在神殿四周,有终年开得灿烂的百合,有芬香扑鼻的水仙花、紫罗兰、番红花、山卫菊、细裂美女樱,也有始终含苞却终不绽放的蔷薇。 而七色牵牛花爬满了高耸入天的整面城墙,荆棘般的野藤穿插其中,更增几分神秘感。 能在奥林帕斯神殿周边存活的生物并不多,除了翱翔空中的鸟儿,翩翩飞舞的蝶儿、蜻蜓,及忙碌穿梭的蜜蜂,就剩依附在叶儿、花瓣上的蜗牛。 有时再意外些,或许能瞧见一只苍劲迅猛的孤鹰,但据说一旦见到这孤傲之鹰,便会带来极重的晦气。因此,许多出入奥林帕斯的天神们,都不太希望见到它。 奥林帕斯,亦为天堂、海洋、地狱共通之界殿,其大门为一扇由层层云羽构筑之白色门扉,出入口则有四季之神轮流把守。 而门后的奥林帕斯,华丽奢靡、金碧辉煌。 通过爱奥尼亚式的双节柱列,两边檐板上闪闪发亮的金饰雕刻绚烂炫目,沿路的珍奇瑰宝尽入眼帘,目不暇给。 待出了穿廊,绕着弯曲而迂回的走道,进入明亮宽敞的中堂,正中央立着一座巍峨耸然的象牙塔;象牙塔上有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巨型猛狮,那龇牙咧嘴、张爪欲扑的模样,仿佛它在下一秒就会跳下攻击似的。 话说这只猛狮是浑然天成之物,不曾经过一雕一琢,乃奥林帕斯最为珍贵的无价之宝。 中堂里有着三扇奇高无比的大门,各通往内殿、主殿及外殿。主殿议事,外殿娱乐,内殿有数以百计之寝房则供以休憩。 而奥林帕斯最主要的十二位神?,依次为宙斯、波塞顿、赫地司、希拉、雅典娜、阿波罗、黛安娜、阿芙罗黛蒂、荷米士、厄雷士、黑佛史托斯以及迪米泰。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爱神艾罗斯虽不在主要神?之列,却是民间流传最为广泛的一位小神,也就是俗称的邱比特;他即为阿芙罗黛蒂之子,在奥林帕斯亦有不容小觑的地位。 但由于宙斯掌权,使他们的地位骤然下降;尽管他们依然受到应有的尊敬与拥戴,以往的风光却不复存在。 第一章绯美人鱼 在浩瀚广阔的海底,是另一个美丽炫烂、多采多姿的世界,亦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海底世家。 这年冬季初临时,海平面下起了稀稀簌簌的雨丝。风浪拍打沿岸,云层压得极低,天色也极暗。但在深邃幽明的海底下,却正是骚动鼓噪之际。 月光蝶、黑斜蝶、网蝶、红尾蝶等小鱼们一字排开,成群结队穿梭在透明海葵、辨子海葵或火炬珊瑚、气泡珊瑚、珍珠珊瑚中泅泳。 珍贵的黄金海马与红海马双双对对来回游移,上下飘浮的水母环绕四周,似有默契与秩序地在排练着舞步。 遨游在这清澈湛蓝的海水里,所有生物看来都如此生气蓬勃。它们深具灵性、也深谙人性,似乎人类或神?的一切交谈,它们都能明白。 当这个小团体努力舞蹈之时,更大的一支队伍出现了。 上百只体形修长、眼至胸鳍、有黑带纹的飞旋海豚,动作迅速而一致地成箭形游至。它们善翻转、喜跳跃,若在海面还能以芭蕾舞姿旋转。然而,在这支队伍前端领导的是一只漂亮圆滑的暗灰色塞鲸。 这条体长约十一公尺的塞鲸,上头还坐了一名少女。 不论塞鲸的行动如何敏捷与流畅,她依旧稳稳地坐在上头,飞散的长发像海草般波动。 在清一色黑灰交错的海豚群中,她珊瑚般红褐色的头发是个强烈的对比;冷艳傲绝的容颜,镶着一双冰蓝有如钻石般透明的瞳眸;黑长的睫毛在眨动间带着魅力,还有少女纯真的稚气;紧抿的唇有着如玫瑰花瓣的娇柔与银色的光泽;冰雕玉砌的凝脂肌肤,裹在由珍珠及贝壳织成的两截式薄裳下,把她傲人匀称的身段衬托得完美无瑕。她一手抚着鲸背,一手举着根绯玉权杖,宛若她是这片海底的女王,它们都由她指挥。 各种的鱼儿、贝类、虾蟹,就在此时从四面八方一涌而上,形成一支庞大得令人眼花缭乱的舞群。它们慢慢引导出一个顺序,将这寂静的深海点缀得有如陆地上百花齐开的景象。 她赞许地挥动着手上权柄,看着她的小兵们为讨她欢心而努力表演。 在塞鲸的背上,她亦像一只花蝴蝶不停在鱼群之中舞动着,直到终曲结束,海豚们齐声发出幽邃动人的歌声。 就在此时,她游离了塞鲸的背上,面对着上万只的小兵,她喜悦地露出微笑,给它们一个甜蜜的飞吻。 紧接着,她翻腾灵活的身躯瞬间变为一只银粉红鳞的美人鱼,权柄亦缩小钻进了她的耳骨里,形成一个碧绿色的漩涡。举起手,她做了拍掌的手势,于是一群群的小兵们立即向八方驱散,独留下一动不动的塞鲸。 她轻轻摆动鱼尾游到塞鲸的身旁,拍拍它的背脊,示意可以走了。 游上好一阵子,不远的前方渐渐出现一座由水晶、玛瑙、琥珀与宝石打造而气势磅?得令人赞叹的华丽宫殿。在宫殿的四周,围绕着生长上万年的珊瑚城墙,各式水草傍墙随水波摇曳生姿。象牙门柱雕刻着人鱼与号螺的标志,地板则是金钢石铺造的。种类繁多的海底生物出入自由,到处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塞鲸护送着她到达门口遂迳行远去。她进了宫殿门,穿过七七四十九道弯弯曲曲、大大小小的回廊,到达“凝聚厅”的出口。欢天喜地、嘈杂热闹的气氛即刻便能感受到,她毫不犹疑地滑入厅堂,看到众家姊妹与其他分支的水泽女神们,像往常一般的笙歌彩舞、啖食作乐,笑声、说话声叽叽喳喳煞是聒噪,不过她早习以为常。人鱼兵队排列整齐地驻守在一旁,喝酒、玩牌、打瞌睡的却比比皆是。 极目眺望,她试图寻找伊南娜,没想到肩膀被猛然轻拍,扭头一瞧── “安菲屈荻亚,你又迟到了!” 说话的人正是伊南娜──屈荻亚排名二十四的姊姊。血统相同,自然也是美人胚子一个,但她的发色与屈荻亚有天壤之别,夸张的卷度配着渐层的海藻墨绿;丰满的胸部由小小的珍珠贝包覆着,总让人有呼之欲出的错觉。 她微嘟着嘴,一手撑腰,风情万种的眼神煞是迷人,但屈荻亚只是噗哧地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伊南娜恼怒地嗲声叫道。 “伊南娜,我可不是俊美的提格拉兹,你想勾引我吗?” “废话少说,每次咱们“水泽女神聚会”你总在尾声才到,这是代表什么意思?”她挑着两条细眉瞪她。 “唉,要说几次呢?”屈荻亚一脸懒散,漫不经心地拨着长及膝盖的长发。“就是没兴趣嘛。” “那也不该抛弃我啊,每回聚会都让我等你等到捉狂。”伊南娜不爽地歪着唇,两手交叉置于胸前。 “早告诉你不想来的,是你硬要我参加的啊。”只见屈荻亚压根儿不在乎地耸动肩膀。她眨着无辜的眼睛,让它看起来水汪汪的。 “这种无趣的场合,只是一堆女人拼命讲话,一点儿也不好玩,我宁可和我的贝塔到处游玩去。” “贝塔?就是那只酷得半点都不可爱的塞鲸?”伊南娜眯起眼。“我真是受不了你耶,你宁可和那些鱼腻在一块也不肯和姊妹们聚会。怎么我们“尼罗妲”会有你这个怪胎呢?”伊南娜感到懊恼。她是这么疼爱她这个小妹妹,不过显然的,屈荻亚不打算领情。 “伊南娜,说说你吧,提格拉兹究竟注意到你没有?” “他?”她翻着白眼大口呼气。“一提他我就生气,他根本就是呆头鹅嘛,都暗示了千百次他还是不明白。” “暗示?”屈荻亚皱着鼻子,十分纳闷。“干嘛不直接明示而要暗示你有这么含蓄吗?” “开玩笑,咱们五十个姊妹中就属我最含蓄,这你难道不知道吗?”她抬头挺胸,理直气壮道。 一见她突然挺起的胸部,屈荻亚故意闪开些。 “你那是什么表情?” “伊南娜,我想我必须坦白说,不管咱们“尼罗妲”中最含蓄的是不是你,这胸部最大的──却肯定非你莫属。” 伊南娜闻言颇感骄傲地再挺直腰杆,一再地猛点头。 “说的是、说的是,能在五十人中脱颖而出,我也是不简单的人物。” 屈荻亚禁不住开怀笑了;伊南娜就是这点可爱,也难怪在五十个姊妹中,她只和她处得来。 “话说回来,那你到底要不要和提格拉兹表白啊?” “表白?当然要啊,可是要等时机成熟嘛。” 伊南娜一副害羞矜持的模样,教屈荻亚直笑不停。 “我倒觉得“海咏大典”是个不错的日子。”她沉吟一下说。 “海咏大典?”伊南娜兴奋地睁大眼并抓住她的手。“嘿,你跟我想的一样耶。”她拈指盘算。“海咏大典一连七天,整个海洋世界都要参与,连天界的神?也会被邀请,不用说,身为西风神的他也会前来。” “那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不要再“暗示”下去了。”屈荻亚加强语气。 “这还用你叮咛我吗?我可不比你笨。” “是啊,你聪明,所以我好奇得很,他究竟记住你叫什么名字没有?” “他”伊南娜一时语塞。“他只知道我是“尼罗妲”中的一只美人鱼,其它的大概还没记起来吧。” 屈荻亚忍住取笑她这个傻里傻气的姊姊的冲动。 “哎呀,说话说得真有些累,我看去拿些东西吃好了。嘿,先说好,你可不许乱跑哦。”见屈荻亚点了头,伊南娜才安心地离去。 屈荻亚将目光投注到其他姊妹们身上,才发现自己除了伊南娜和几个较有印象的姊姊外,其余都不熟悉。 她的父亲,也就是负责掌管地中海的尼罗斯,与曾是河川水泽女神之一的母亲多丽丝,一共生下了五十个女儿;她们全是海洋的水泽女神,统称为“尼罗妲”即尼罗斯的女儿们之意。 不过当然啦,做父母的也没有十足把握可以叫出每个女儿的名字,就像屈荻亚,她和父母也生疏得很,偏偏她又是第四十九个女儿,冷门又不吉利的号码,不若唯一的妹妹碧特蕾百般受宠;父母从没叫对她的名字。 也罢,她才不在乎那些呢。 “屈荻亚!” 屈荻亚怔怔地回过神,这不是伊南娜的声音。 是西?纾?澳崧捩А钡拇箧1?br /> “好孩子,你还是来了。”已经嫁人的西?缡歉鑫峦裥闫?钟叛诺暮门?耍**嗡?悸?掏痰模?忠膊桓衣叶你br /> “我们适才商量好海咏大典时要一块演出人鱼舞,你可要一块练习。” “不。”屈荻亚总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但幸好她懂得自圆其说。“我太没时间观念,如果找我一块表演,你们光是等我就会气死了。” “可是说好姊妹们五十个通通到齐,你若不到,不就太不合群了吗?”西?缥?训馈?br />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没合群过,所以我相信没人会介意的。” “屈荻亚,你这样真的很不好。”西?绲牧痴秃烊缡磷印!昂s酱蟮湮迥瓴乓淮危你颐侨擞阕迨呛镒钪匾?淖迦褐?唬?i癫ㄈ?偃舴11衷勖恰澳崧捩А泵挥形迨***狡耄?隙ɑ峁肿锔盖啄崧匏沟摹!?br /> “他没那么无聊会去数吧?”屈荻亚不以为然。 “你难道没听说吗?海神波塞顿是个脾气暴躁、粗鲁又凶恶的人,万一他真注意到,那可就不好了;更何况父亲、母亲也不会允许你缺席的。” 屈荻亚深皱其眉,背过身去。“你好你拢?也幌朐偬?恕!?br /> 这会儿,伊南娜吃饱返回,见到西?缌12疵髁朔5?问隆?br /> “伊南娜,你来得正好。”西?缜笾?谒?!鞍镂胰叭扒?堆牵你谷幌胍?颖芎s酱蟮涞南孜瑁?庠趺葱心兀俊?br /> 伊南娜反覆地吸气、吐气,因为她实在吃得太饱。 “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好不容易她吐出这么句话。 “那就拜托你了。”喜色重回西?绲牧成希***男牡乩肟你br /> “亲爱的屈荻亚,你不是认真的吧?那么重要的大典,你怎能说不参加就不参加?” “少一个又不碍事,再说我恐怕只会带给大家麻烦罢了。” “做啥要这样想?而且你要是不来,那我多无聊啊。” “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不行不行!我非强迫你这丫头不可,不然我一个人孤伶伶地没个伴,跳起舞来一点劲也没有。” “没劲就没劲,随便跳跳又没关系。” 伊南娜瞠大眼珠子。“有没搞错啊?随便跳跳?在那么盛大的场合随便跳跳?你明知道大大小小的神都会来到,还说这种话,真是太没责任感了。” 屈荻亚轻叹口气,甩着脖子晃呀晃的。 “我不是没责任感,我只是讨厌那些自大荒诞的神?,不想为他们表演。” “就当是为了咱们父母嘛,你不想令他们难堪吧?” “生了五十个女儿只有一个不听话,无伤大雅。” “屈荻亚!”伊南娜有些恼火地两手插腰。 “唉,伊南娜,何必勉强我做不喜欢的事呢?这样我会不快乐的。” “你一向都不快乐,不是吗?” “那是因为格格不入啊。”屈荻亚显得落落寡欢。“真希望自己是个凡人。” “为什么?”伊南娜愕然。 “这样就可以常年和花为伴啊。”屈荻亚强振精神。“你知道吗?我最近常跑去陆地上,发现好多地方都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那种百花齐放的景象真是美呆了,可是花却无法开在深海里,只让地上的凡人们独有。” “想太多了,屈荻亚,不能就只为了喜欢花,你就想当凡人呀。”伊南娜拉着她的胳臂。 屈荻亚只是哀怨地注视伊南娜好一阵子,久久未再开口。 伊南娜看她一脸可怜,知道这个不爱被束缚的小妹妹是她们众姊妹中的异类。她常想引导她别深陷孤独之境,但怎么样都改变不了她。她那个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好吧,排舞就排舞,我参与就是了。”屈荻亚收回目光、深吸口气再轻描淡写地说。 伊南娜想再说什么,但又觉得没啥好说,于是不待聚会结束,屈荻亚便迳自离开了“凝聚厅”决心到陆地上去透透气了。 甫出奥林帕斯,波塞顿的一张脸还是臭的。 他最忠心的随从──劳瑟欧与塞瑞图,互望一眼却不敢轻易动作。 波塞顿愈想愈生气,愈想愈是火大。他长得明明没多丑,为什么不论追谁都会碰壁?上回那个兰黛是这样,这回这个长得像章鱼的雅美也是这样,难道下回要追个像河豚的女人才会成功吗? 想他波塞顿主宰海洋,掌管所有河川、湖泊、水井,地位只在宙斯之下,结果连那个孤僻冷漠、主掌地府、看起来阴沉沉的赫地司都娶了天仙绝色的春神为妻,他怎么说都不该比他差啊,更何况他比他开朗多了;照道理应该也能迷倒不少仙女或者是女神啊。就像宙斯那样,有了老婆还是到处拈花惹草,没一个少女可以逃过他的手掌心,而他却从没女人向他献殷勤过。这真是他毕生最大、最可恶的耻辱! 他长得丑吗? 摸摸自己一脸的落腮胡,他觉得这真是男性魅力的象征。看起来多性格、多帅气啊!他有些沾沾自喜。 还有,他体格魁梧,大块大块的肌肉非常有弹性,不管是走路还是乘坐他的神驹海非斯,都是英姿飒飒、俊美挺拔的,手上还拿着一支金色三叉矛,难道没有迷倒众佳人的资格吗? 既是如此,为什么他还是没有女人缘呢? 对了,曾有人说他的脾气不好、个性暴躁,看起来就像凶神恶煞。 可是,这点他真是太无辜了,他只是不会放柔脸部表情嘛。 和他处事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无比仁慈善良的好男人好吧,他承认,他确实脾气坏了些。但他也不过凶了些,被骂过的人又何必太计较呢? 由于实在太不甘心了,他忍不住激烈地大吼大叫,把听过的粗话都挑出来乱骂一通,把身后那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骂完后心头确实舒坦不少,但还是不爽。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波塞顿猛然回头,又把他们吓一跳。 “啊!没、没事。” “你们说,我长得很丑吗?” 明知拍马屁是不对的,但塞瑞图还是说了违心之论。 “不会啊,大家都知道伟大的海神波塞顿和太阳神阿波罗一样俊美。” 当波塞顿犀利的眼神望向劳瑟欧,他紧张地赶快跟进。 “是、是啊,放眼整个海域,您确实是我们的代表性人物。” “真的?”波塞顿皱拧双眉,怀疑地瞪着他们。 “我想波塞顿您自己应该也有认同感,不是吗?”塞瑞图努力装着笑脸。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总不能太自大啊。” “所以今天那个雅美不喜欢你是她没眼光,也可能是她自觉身分卑微、高攀不上你,才会不肯接受你的求爱,你就别再去想了。” “也罢,反正我也不是真的喜欢她,算了算了。”气消了大半,波塞顿总算熄了怒火。 吹哨唤来神驹海非斯,波塞顿跨坐上去,另外两人则是踩上奥林帕斯门口的代步卷云,三人同往海宫而去。 “海咏大典的准备事项做得如何了?”波塞顿问着劳瑟欧。 “一切都上轨道了,海底各族子民都已经展开筹备,到时我会在大典前先去验收成果,绝对会让您满意又有面子的。” “那么祭天仪式以及各项竞赛的奖品呢?”波塞顿转而去问塞瑞图。“你都弄好了没有?” “大致上都没有问题,不过,我在想最大奖项是不是应该由您来决定?” “嗯。”他沉吟一下。“我会再想想,不过你先帮我安排好整个流程,最好列张表给我看。”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慢慢下降到海平面,波塞顿突然心血来潮地停住了神驹。 “怎么了,波塞顿?” “你们先回去好了,我想去休息一下。” “休息?” “反正就到处走走,顺便去和河神打声招呼。” “哦,就是那个喜欢逢人就算命的河神费金?” “算命?有这回事?”波塞顿斜着眼睛纳闷道。 “是啊,你没被他算过?” “我从不知道他有算命这本事。” “那你今天去找他可得叫他好好给你算一算,看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娶个美娇娘回去。”塞瑞图偷笑道。 波塞顿狠狠瞪他一眼,立即发了脾气── “少开玩笑,我命令你们快些回去做事!” 他们俩见他真的发怒,赶紧乘着云潜入海里。 波塞顿就是觉得自己这点不好,不是太过凶恶,就是不够威严,才会让这两个死家伙动不动就想开他玩笑。 来到陆地上,地面有着下过雨的痕迹,树林像被狠狠冲刷过一番,显得相当清新;每一口呼吸都盈满绿草花香的味道,真令人无限舒服,不像在深海底感觉十分拘束。 他下了神驹,轻松写意地漫步在一处开满海芋的森林里,不久眼帘出现一口破旧且爬满藤蔓的水井,他纵身一跃跳入井中。 仿佛穿透至另一个空间,当他着地时周遭的颜色变成了水蓝色,滴答的水声像交响乐四起,他的身后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我还想说有谁会来这呢,原来是你这个大忙人啊,波塞顿。”一个白发苍苍、驼着背的老人拄着石杖从地底钻出;他的白胡须长得着地,浓厚的白眉则盖住了眼睛。 “老头子,你近来如何?”波塞顿大剌剌地勾肩搭背。 “还过得去,只不过清闲了些。” “你那些个女儿呢?她们不在?”他左张右望。 “她们是河川的水泽女神,自然是要去工作的,你问这个干嘛?” “说真的,我和你交情还不错,而且我又是海的主宰,若你肯将你最美丽的女儿介绍给我” “等一下!”费金紧张地打断他。“介绍我女儿作啥?你不会是在打我那些宝贝们的主意吧?” “怎么,你不肯吗?”波塞顿不悦道。 “这不是啦,我不是不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呃”费金一时辞穷,说不出个道理。 “费金,难道你嫌我不够格当你的女婿?” “不、不是,当然不是。”费金用力晃着脑袋。 “还是你嫌我丑?” 见波塞顿的脸铁青得难看,费金更大力地摇头了。 “您先别那么生气嘛,我什么话都没说你就自个儿乱想了。不然这样啦,让我帮你占个卜,好不好?” “哼,我早就知道你会占卜了,但是你却今天才想到要帮我占卜,实在太过分了。” “那是因为您高高在上,我怕帮你占卜会冒犯了你的尊严。” “废话少说,快点帮我占卜,我要知道我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娶老婆。”波塞顿大声嚷嚷。 “好好好,我去拿占卜的工具,你别急,先等一等。”费金安抚着他,忙不迭地去拿家伙。 不一会儿,他推着一张装着木轮的木桌出来,上头摆放着一个尖塔形状的水晶座,旁边散置着一堆不知名的怪东西,以及许多畸形怪状的石头。 “先说好,我的占卜准确度约有八成,但不一定绝对准,你听听就算,不要太认真啊。”费金拿起一块布巾仔细擦拭着水晶座。“首先,你要摒除心中一切杂念,闭上眼睛,把心灵净空,只能诚心地在心里反覆求问想知道的事,之后再把手慢慢地放置在水晶座上。我会依水晶座传递出来的指示,分析结果给你听。” 波塞顿点头照做,闭上眼专心一致地想着娶老婆的事。 费金有点想笑,但仍拼命忍住。 然而当波塞顿将手放到水晶座上,水晶里真的慢慢浮出影象,费金才不得不凑近仔细看。 由于影象太过模糊,费金在隐约之间只瞧见一截鱼尾,一截粉红色的鱼尾巴。 他大吃一惊,难道波塞顿将来要娶的老婆是一只鱼? 突地,波塞顿大叫一声把手迅速抽回,只见水晶尖塔上正冒着热烟。 “这是怎么回事?”他恼怒地指着水晶座。 费金一脸无辜。“表示占卜结束了嘛。” “那占卜结果是什么呢?” “我我只看到一只鱼尾巴。” “鱼尾巴?”他皱眉。 “呃我想水晶球的意思是──是你未来的老婆是只是只美人鱼!”费金灵光一现,毫不思索地脱口而出。 “美人鱼?” “是啊。”费金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不错,而且这么说确实也有它的道理。 波塞顿在这个时候突然击掌,眼中涌现万丈希望的光芒。 “说的是!”他嗓门奇大。“以我的身分本来就该娶条美人鱼的嘛。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呢?还一再地舍近求远,真是有够愚蠢。” 这么一想,波塞顿原本的坏心情一扫而空,而且还兴奋地大力拍着费金的肩膀。 “太好了,费金。我就知道你人虽老,但还是挺有用处的。” “波塞顿,你这不会是在称赞我吧?”费金苦笑。 “总而言之,要是我真娶了条美人鱼,我一定好好奖赏你。” 费金还是继续苦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波塞顿这回的占卜似乎不准。 娶条美人鱼? 机会渺茫啊!以波塞顿这副长相与脾气而言。 费金在心里头轻轻叹气。 就不知道哪条倒楣的美人鱼要被他死缠烂打了。 第二章初遇红发少女 在这片开满海芋、山楂、百里香的花海中,一座螺旋状的石造高塔突兀地矗立着,后边的墨绿山峦雾色迷蒙,初冬的暖阳隐逸在云层的夹心,微凉的风里沁透着芬芳泥土香。 络绎不绝的信徒出入着高塔拱门,手上捧着刚宰杀的牲礼、新鲜水果、动物香料等祭品,诚心膜拜着海神波塞顿,祈求水手们出海捕鱼能够平安返回,并且得以大丰收。 米德拉岛民一年四季皆靠男丁们出海捕鱼维生,因此海神波塞顿对他们而言是最重要的一位神?。 安菲屈荻亚化为人身,果真跑到了陆地上。她穿着和当地妇女一样的白袍、赤着双足,将头发包藏在一大块白布里。混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没人察觉她的身分不同。 许多小贩藉着人潮之便,干脆就在庙的附近摆起摊贩做生意;久而久之,形成一个颇热闹的市集。里头卖着各色物品,有吃的、有用的、有穿的、也有装饰用的。 屈荻亚来到这里,看到有个老妪坐在一条小麻布的旁边,卖着自己亲手做的各式贝壳饰物。她在贩卖时,手还动作熟练地做着项练、手练、耳环,丝毫不浪费半点时间。 她好奇地蹲下身,拿起它们一个个把玩观看着,挑了许久,对一条紫羽螺项练起了很大的兴趣。虽然她有一堆的贝壳,但还没看过这样精致的饰品,其中还搭配了许多白色石头,真是漂亮极了。 她爱不释手,一直放在手上不断摸着。 那老妪似乎看出她很喜爱,于是顺水推舟地说:“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手工很好,喜欢就买回去吧。” 屈荻亚面露难色。她想买,但不知道该用什么来买,她总不可能有所谓的钱币吧? 东想西想,就这么放弃着实可惜,这时,她突然发现老妪的脖子上戴着一串细绳绑的珍珠项练。 “呃我没有钱币,不过,我拿像你脖子上的珍珠和你换这条贝壳项练,好不好?” 老妪愕了愕。 “你有吗?”她怀疑地斜睨屈荻亚。 屈荻亚毫不犹豫地伸手到衣服里,掏出一整串饱满圆润的珍珠练,把老妪吓得下巴往下掉,旁边有许多人见状也一阵哗然。 “哇!好大颗的珍珠哦!你们大家瞧!” “是啊,这么多颗,肯定很值钱。” 屈荻亚不明白他们骚动的原因。她完全不知道这串珍珠对当地人民来说有何其珍贵。 “你你要用这”老妪严重口吃。“这珍珠跟我换贝壳?” “是啊,可不可以?”她小心翼翼道。 “可以,当然可以。”老妪又惊又喜地猛力点头,赶紧伸手把那串珍珠抢过来仔细看。 “你、你可以多选几条,多选几条没关系。”发现这串珍珠货真价实,老妪高兴得脸都胀红了。 “真的?”屈荻亚好生惊讶。这个老妇怎会如此慷慨?不管它,她再多拿了两条。“那我不客气喽。” 老妪也不理她,只是捧着珍珠练一再亲吻。 虽然纳闷老妪的反应,但屈荻亚拿了东西就快走,因为她发现周遭好多人都在看着她,让她觉得颇有压力。 波塞顿离开了河神费金的住处,悠哉游哉地从森林里漫步出来,心情愉快得很。他突然想到,离这儿不远处有一座子民们为自己而盖的庙。 现在供奉的情形不知如何?波塞顿忍不住猜测。 当下他决定前去探视,看自己的威名是否仍受沿海居民的敬重。 离上次前来已有好久一段日子了,没想到这里竟多了个市集,而且热闹非凡,使得进庙供奉的人更多了,他着实感到安慰。 转身正想离开,突然,他听到有人喊救命的声音,他敏锐地立即回头。 似乎没人察觉这个微弱的呼喊声。市集声嘈杂得要命,唯有他才有这个耳力听到这一声声救命。 声音从哪儿来的?他目光犀利地四下梭寻,但人声实在太吵了,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糟糕的是──在这里不能乱用法力,他只好绕着市集找找看。 蓦地,他看到几个仓卒的身影没入森林之中。他立刻像箭一般的追随而去。 钻入森林,便见三个无耻抢匪抓住了一个少女,正在搜刮她身上值钱的宝贝──珍珠、玛瑙、宝石等,全被他们抢走。 屈荻亚奋力抵抗着。虽然她是“尼罗妲”但她除了变身以及一些基本法力,并没被赐予惩罚恶人的法力。 “你们在做什么!”波塞顿巨声怒喝。 “嘿,你要是识相点就快点走,不然我们连你一块抢!”恶人龇牙咧嘴地叫嚣着,手上挥舞着大刀。 “居然敢在我的地盘上抢劫,你们真是太大胆了!”波塞顿面色铁青道。他马步一跨、双掌大开,整个地面开始剧烈摇晃,直至地表裂出一条缝。 那三个恶人一看,吓得脸色惨白、东倒西歪,把刀一丢就飞也似的拔腿狂跑;但波塞顿不饶他们,移动一排树木挡住他们的去路。恶人见此路不通赶紧另寻通路,但无论跑到哪皆被挡住。到最后,他们已经无力了,只好跪在地上死命磕头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请您饶我们一命!”他们点头如捣蒜,害怕得都快哭了出来。 “说!为什么要抢劫人家财物?” “我们”其中一名恶人掉着眼泪,一脸可怜兮兮。“我们原本是这儿附近的水手,可是上个月出海时,一阵怪风吹垮了我们的船只,短期间没办法赚钱维生,然而我们有一家子人要养啊,所以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其他两人跟着猛点头。 “怪风?”波塞顿大皱其眉。 “是、是啊。明明天气好得很,可就莫名其妙刮起一阵强风,还不是单从一个方向来,而是从四面八方一起涌上,躲都躲不掉。”恶人说着也哭了起来。 “真有这回事?”他心生怀疑,但见他们三人哭得奇惨无比,不得不信了几分。 “真的,不信您可以去问问村里人。大家都知道的,所以这阵子拜海神的人也愈来愈多。” 波塞顿从不知道有这回事。他是海神,一切海的变化他都会先知道,不过倘若是风神在作怪,他恐怕就没办法控制了。 但是有谁敢在他地盘上撒野呢?那几个风神肯定不敢的。 “好,饶你们一命,但下次不许再掳人钱财,否则再被我发现,我会要你们好看!” “是、是!”他们感激涕零道。 “还不快走?” “那这”恶人指着这些树墙。 波塞顿一举手,所有的树皆变回原状,只见他们急速地如鼠逃窜。 他望向那名少女,同时心神俱震,不敢相信这个平民少女竟然有着一头红色头发;更不敢相信的是,这少女竟有着一张天仙绝色的容颜,水汪汪的瞳孔还是惊人的宝石蓝,简直是美呆了! 屈荻亚惊觉自己的红发不小心露出来,紧张得忙想藏匿起来,但一回想到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的男人适才显现法力救了她,她就觉得不需要隐藏了,因为这人势必不是普通人。 “谢谢你救我。”她先开口说话,看他的表情有点畏惧。 “你是这儿的人?”波塞顿仍是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她。 要说实话吗?屈荻亚犹豫了下。或许等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再说实话好了。 她点点头。 “真是太可惜了。”他看傻了眼,不禁喃喃地说。怎么费金不说他未来的妻子是个凡人呢? “什么?” “呃你叫什么名字?” “安菲屈荻亚。”报真实姓名应该没关系吧?反正连父母都记不住她的名字。 “安菲屈荻亚。”他反覆咀嚼。“嗯,好美的名字。” “那你”“我叫”啊,不行。波塞顿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能透露真实身分给这个凡人少女知道。 “我叫海生。”他随便掰一个名字。 “海生?”真是个好土的名字,且肯定不是真名。屈荻亚想。 波塞顿看着散落一地的珍珠宝石,走过去帮她捡起来。 “你怎么带这么多财物出来?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那么值钱呃,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会有人来抢。” “总之,下次千万别再把东西带出来了,你不见得能有第二次好运。”波塞顿将东西全数交回她手上。 “谢谢。” 波塞顿愈看她愈是动心。这样的绝色女子为什么会是个凡人呢?他着实感到不甘心了。 “你呢?你也是这儿的人?”屈荻亚问。 “不,不是,我是别地方的人。” “你刚刚似乎施了一些法力。” “哦,那些啊,只是一些小把戏,别把它想得太神奇。” “小把戏?”屈荻亚环视周围的树林。“随心所欲地操纵这些树木只是小把戏?” “呃总之,你用不着问得那么清楚,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我会再见到你吗?”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波塞顿心里掠过一丝欣喜。竟然有女人会想再见到他,而且不是出自于利益或是贪图他是个海神。 “你想再见到我吗?” “我希望能有机会谢谢你。” “怎么谢?” 虽然他表现得一副色狼样,但屈荻亚还是保持优雅的气质。 “我可以做些家常小菜给你吃。” 他想大声说好,可是转念一想,他未来的老婆是条人鱼,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出轨,那太对不起她了。 波塞顿搔搔头,觉得自己不该只顾眼前美色,还是趁早离开这儿吧,反正他跟这个漂亮小妞是注定没缘分的。 “我看还是不必了,救人纯粹是道义,你不需要谢我。” “可是”可是她想知道他究竟是谁? “你快点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见他不再犹豫,屈荻亚只能放弃。 “那你先行离开吧。”屈荻亚倒想知道他要用何种方式离开。 他顿了一下觉得不妥。“呃还是你先走吧。” 看来是没机会知道他是谁了,也罢,就别坚持了吧。于是她耸耸肩迈步走开,往市集的方向绕回去。 结果走没两步,屈荻亚只觉背后起了一道风。她迅速转身,那个叫海生的怪人已经瞬间消失,她顿时呆愕。 左张右望,她确定他无法在几秒内跑离她有限的视线,但森林空荡得仿佛他未曾出现过。 “他果然不是普通人。”她失神地嘀咕。 怀抱着些许失落感,屈荻亚杵在原地良久。 他会是谁呢?她有可能再遇见他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她告诉自己。那个男人又丑又脏,还一脸的落腮胡,讲起话来粗鲁又怪声怪调。 只是他看她的眼神好热烈啊,从来没有人这么样看她。 就像是在她的心湖投下石头,泛起涟漪 屈荻亚念头一转,突然觉得自己怪怪的。是受了伊南娜的影响吗?要不怎么连个粗人也觉得不错? 赶紧大力甩头,她要快些回海里了,贝塔还在等她呢,她耽搁得太久了。 啊!对了,今儿个“尼罗妲”要练舞,她怎么又忘了呢? 这下可好,伊南娜又要替她背黑锅了。 一声解散,伊南娜颓丧地看着众姊妹们一个个游离。 她懊恼地叹着气,决心要在这等到屈荻亚来到。 等上好一阵子,她总算瞧见那条塞鲸以及那个可恶的丫头以极快的速度游至。 “安菲屈荻亚!”她扯着喉咙吼。“对不起。”发现只剩伊南娜一个,屈荻亚自责又无辜地道歉。“我又晚到了一步。” “不是一步,是上千步。”伊南娜插着腰、挺着胸脯,气得两眼冒火。 “好吧,是上千步我只能说,我不是故意的。”屈荻亚当然不会告诉她,她跑去陆地上被人给抢了。 “求求你,别再这样了行不行?十次排舞你没一次准时,这样你怎么练得熟呢?到时真要表演,恐怕你会出糗连连。” “离海咏大典还有好些天,你不要那么紧张嘛,我一定可以记熟的。”屈荻亚倒是颇有自信。 “即使如此,你也不能这么乱来啊!你就没瞧见,今天她们每个人的脸色有多臭,臭得都快把我给薰死了。” 屈荻亚拉住伊南娜的胳臂,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 “伊南娜,真是委屈你了,老是让你为我背黑锅。” “你知道就好,我真是倒楣透了。” “这样吧,为了报答你,等海咏大典提格拉兹来时,我一定想尽办法撮合你们,好不好?” 伊南娜一听到“提格拉兹”这四字就瞪大眼睛,眨着长长的睫毛。 “撮合?怎么撮合来着?” “替你们制造机会啊。我想你这么含蓄的人,一定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所以我势必得替你们牵红线。” “说的也是,我觉得自己太含蓄、太害羞了,一见到提格拉兹就会脸红,简直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你本来就是情窦初开嘛,只不过不小了就是。”屈荻亚就是有办法让伊南娜无法对她生气。 “本来就不小啊。”伊南娜看着自己骄傲的上围。 屈荻亚忍不住又笑了。 “为什么你老是注意我的胸部?”伊南娜突然说。 “因为羡慕嘛。” “别难过,你也不小啦。”她拍拍屈荻亚的肩膀。 “伊南娜,我是说真的,等提格拉兹来时,你不要像智障似的故意摆弄自己的上围啊,不然他会觉得你胸大无脑。”屈荻亚提醒她。 “废话,我有这么笨吗?更何况有哪个女人会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卖弄身材?” 搞不好就是你这个奇葩会!屈荻亚在心底默想。 “屈荻亚,认真地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从明天起不要再迟到了,好好的把舞练好,可以吗?”伊南娜严肃道。 轻声叹息,屈荻亚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混了。 “好,我保证不再迟到,如果我又食言,你尽管别理我。” “当然不理你,再理你我是横着走的螃蟹。” “横着走的螃蟹?那也很可爱啊。”屈荻亚笑。 伊南娜用拳头捶她,一边羞恼一边笑着。 屈荻亚也禁不住打闹回去,两人如孩子般开心地玩了起来。 而贝塔则静静地一动不动,温驯忠实地待在屈荻亚身后,像是一个暗恋的小男生,守候着她的回顾 盘据深海一隅的“海神堡”宛若海里的太阳,刺眼、华丽、金碧辉煌,注视过久者莫不瞎眼。 黄金砌成的巨大城堡,一砖一瓦皆是鬼斧神工、精心雕琢,奢侈的蓝钻镶于外墙中,谱缀成一幅海中奇观。不知情的鱼类经过此处,会害怕地四处逃窜,以为自己跑到海上去,才会看到这样的金光。 波塞顿住在这个仅小于奥林帕斯的宫殿里头,自是十分得意,虽然总有天神批评他粗俗鄙陋,但他却认为他们不懂欣赏。 一从米德拉岛上回来,他便召来他的左右手劳瑟欧及塞瑞图。 “我问你们,上个月靠近米德拉岛的那个海域是否吹过什么怪风?” “怪风?”他们俩面面相觑后仔细思索。 “有没有?” “应该是没有吧?”塞瑞图皱着眉。“风神那边并没有传来这个讯息,通常他们若要在海上刮阵风,都得经过咱们允许的。” “据我们知道是没有除非他们擅自乱来。” “我想风神他们也不是新手了,这点规矩总该晓得,会不会是您弄错了?”劳瑟欧紧接着说。 “弄错?”波塞顿想了想,他还没去求证米德拉岛上的其他居民,弄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是哪儿听来这件事的?”塞瑞图问。 “我今天到米德拉岛上看到三个大男人在抢夺别人的财物,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原是水手,但月前出海碰上一阵怪风打坏了船身,无法捕鱼维持家计,所以我想确认一下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照道理说,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才对,或者我先去岛上确认一次,如果是真的,我会负责调查这事的起始原由,如果是假的,那就不需要麻烦了。”塞瑞图说。 “好,这件事交给你去处理,记得尽速报告结果让我知道。” “是。” “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所掌管的海域中一共有多少人鱼族群?” “现今正统的人鱼族就唯有尼罗斯与多丽丝所掌管的“尼罗妲”而已。”劳瑟欧回答。 “尼罗妲?” “尼罗妲的意思是“尼罗斯的女儿们”而她们一共有五十位美人鱼,全都为海洋的水泽女神。” “哦?”波塞顿在心中暗暗窃喜──嘿,有五十个,够他慢慢挑了。 “那么这次的“海咏大典”她们也含括其中喽?” “是的,她们“尼罗妲”准备演出海舞,是第六天的压轴。” “嗯,很好、很好。”波塞顿磨蹭着下巴得意地说。 “波塞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没事,只是随口问问。”波塞顿故作正色地回答。 尽管明白这其中必然有因,但塞瑞图和劳瑟欧不敢多问。 “好啦,去忙你们的吧。” 他们俩互望一眼点了头,于是转身相偕离去。 波塞顿一面想着那个红发少女,一面想着五十条美人鱼,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总是见一个爱一个,从未喜欢一个人超过一个礼拜──莫非他跟宙斯一样,是个滥情的人? 那怎么行?他最讨厌宙斯那家伙了,老是四处找寻猎物,把女人当搜集品一般搜集。他想自己还不至于那么没人格才是。 其实,他对那个红发少女真的挺心动的,而且还多了一点点不同的感觉。 该如何形容“感觉”这种东西呢?他说不出来,只能说她和以前碰到的那些女人大不相同,其一是因为她是凡人,其二是因为她对他很友善毕竟以往他接触的女人都对他有些厌恶。 当然,他知道她的友善是因为他救了她,可是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她对他感到好奇。如果她知道他就是海神波塞顿,说不定会开始崇拜他,甚至疯狂地爱上他 好吧,他知道自己又在作白日梦了,像她那样的美女肯定不会觉得他好看;虽然他一再安慰自己长得不错,但终究也该面对现实。 很少发呆的波塞顿,就这么左思右想,决定再到米德拉岛巡视了。 终曲结束,深海中的五十尾人鱼以花开花落的舞步划下闭幕的姿态。 待西?缫豢?谛?迹骸敖裉炀土返秸狻!卑卜魄?堆橇12从卫胫阪19妹牵?扯运?怯蜗蛟谠洞Φ却?谋此你br /> 伊南娜料准了她会有这么一步,因此赶紧脱队追上去。 “等等我!” “贝塔也在等我。”屈荻亚丝毫没慢下速度。 “哎呀,我竟连只塞鲸都比不上。” “贝塔是我最好的朋友。”屈荻亚只是淡淡地说。 “那我呢?”伊南娜嘟起嘴。 “你?”屈荻亚一见她嘟嘴就想笑。“你是我最好的姊姊呀。” 不一会儿,屈荻亚已来到贝塔身旁。 她摸摸它的身躯,用温柔的眼神与它交流。贝塔轻轻摆动着尾鳍,不时地张开嘴巴似在说话。 伊南娜歪着脑袋瓜观察好一阵,不得不发出叹息。 “屈荻亚,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和它腻在一块耶。可是我不明白,它又不会说话,除了陪在你身边,它只能算是一条很普通的鲸鱼。” “你错了,伊南娜。”屈荻亚回过脸来认真地看她。 “贝塔是会说话的,它说什么我都可以感应。” “感应?” “或许你会觉得我很自闭吧,可是贝塔是我的朋友,它不只是一只鲸鱼。”屈荻亚正色道。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想快些出嫁?” “出嫁?” “是啊,咱们众家姊妹,少说也有二十个觅得了丈夫嫁人。因为结了婚,接触的人更多,会更有事做。” “现在做的事就很多啦,你我都是海洋的水泽女神,虽然都是些例行公事,无聊得很,但我觉得很自在,也很充实啊。” “哦”伊南娜有那么几秒的怔忡。“原来你觉得生活很充实啊,我还以为你闲得发慌没事做呢。” “那是你,我可忙得很呢。” “说说看你都忙些什么,看我能不能学来一点。” 屈荻亚盯着她好半晌,考虑要不要说实话。 “你不会说出去吧?” “当然不会。嘿,你这个死小孩,你怎么能用这种怀疑的口气问我呢?这样太伤人了,我待你不好吗?”伊南娜装哭。 “别这样,我只是问一下。” “好,那你老实说,你都在做什么?”伊南娜马上又不哭了。 “嗯说实话,我有时会跑到陆地上去。” “陆地上?”伊南娜吓了一跳。 “是啊,我向往陆地上的生活,我觉得当个凡人很好。” “别闹了,屈荻亚。”伊南娜面色一正。“你忘了你是人鱼吗?假如哪天你在陆地上待超过六个小时未返回海里,你就会慢慢枯竭而死的。” “我挺多只待两、三个小时而已,你何必如此紧张呢?” “我在担心你呀,你还说我紧张?” “不用担心,对于这个我有时间观念,不会有事的。” “是吗?你能担保每次都不会有突发状况?”伊南娜义正辞严道。 “伊南娜,你几时这么杞人忧天了?我每回到陆地上也不过是晃个市集、摘个花而已,根本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就除了上回那个抢匪事件。她在心底默想。 “最好是这样,不然失去了你,我会伤心死的。” 屈荻亚有些感动,她明白伊南娜深深关心着自己。 “放心吧,我会很小心的。可是我告诉你,哪天你要是去了一次陆地,你一定也会爱上那里的。” “是吗?我不会的。”伊南娜一脸信誓旦旦。 “好,那我下次带你去晃晃。” “晃晃?才不要咧,这样太危险了。” “我又不会带你晃很久,你那么怕死做什么?” “到时候再说吧,我宁愿无聊死也不会冒这种险。” “唉,所以我说你只适合找个人嫁了。” “那有什么不好?至少我过得很安全啊。” 屈荻亚也不与她争辩,迳自游到贝塔的背上。 “那就随便你吧,我要去巡视我负责的海域了。” “嗯哼。”伊南娜只得耸肩放她去,临时却又想到一句:“屈荻亚,明天记得准时。” “知道了。” 屈荻亚没回头,伊南娜只看见那条塞鲸动作优美地在海底划着波浪,渐渐成了一团黑点看不见了。 第三章旋舞的女王 五年一度的“海咏大典”终于在万众瞩目及击鼓鸣炮下,于金碧辉煌的海神堡前热热闹闹地展开了一连七天的庆祝活动。 身处水中,拥有法力的众神们能够轻易解除水压的问题,让所有庆典像在陆地上举办一般顺利。 首先举行的是祭天大礼,由奥林帕斯众神中派几位代表参加,以示对天地之无穷辽阔表示畏惧与尊敬。 另外掌管地府的赫地司亦出现其中。虽然他代表着死亡,但大家依旧欢迎他的到来。 不过,即使来自各方的大小神?皆来到海里共聚一堂,揭开了这场华丽而丰富的盛会序幕,但波塞顿理所当然还是重心人物,毕竟这广大的海洋是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于是海里各个族群派系皆浩浩荡荡地来到此地,为接下来的演出先行暖身。 而这之中当然包括了人鱼族。 尼罗斯与多丽丝这对老夫老妻,对于自己膝下这五十个宝贝千金充满信心。他们也看过她们练舞的情形,验收成果自是十分满意。 依据整个大典的流程,他们人鱼族于第六天表演,但第二天即得派人参加一连串的海底趣味竞赛。 这海底趣味竞赛共分七项:个人游泳、团体游泳、猜谜、歌唱、寻宝、水舞及选美。 为了争夺排名与荣耀,尼罗斯把女儿们通通集合起来,个别将推派名单填好交出去,只是他们很显然忘了要数人头,因此屈荻亚又给遗漏了,她半项都没参加。 其实尼罗斯对于他这五十个女儿都是一视同仁、十分疼爱的,只是他不可能每回都数数看是否到齐,所以这也不能怪他。 伊南娜气呼呼地想抗议那份名单,因为“个人游泳”项目没推派屈荻亚真是不智之举,可是众家姊妹吵得她耳朵疼,想打岔说个话都难,她压根儿不知该怎么办。 结果等她找到屈荻亚,才知道她人根本就在“凝聚厅”外面,而她是故意不进来的。 “恭喜你呀,伊南娜。”屈荻亚一瞧见她便开心地拉着她的手恭贺。“你被选上要参加选美耶。” “你这死小孩,为什么躲在这儿不进去?”伊南娜不理她,迳自凶恶地逼问着。 “躲在这儿很好啊,无事一身轻,多自在啊。” “无事一身轻?你难道完全不想参加比赛,赢取荣耀吗?”伊南娜的绿发冲冠,显然也在冒火。 “让别人赢取荣耀不好吗?更何况我去比赛也不一定能赢。” “我们人鱼族多了个尾巴是多假的吗?怎么说都会赢的嘛。” “那上次比赛有人赢吗?” “呃关于这个你就别管嘛,更何况你确实泳技一流啊。” “泳技一流不代表非参加比赛不可,我压根儿不愿出这种风头。” “这不是出风头,这是为咱们“尼罗妲”争光,也是你个人的荣誉。”伊南娜好声好气地纠正她。 “唉,你为什么老爱注重这些事情呢?我真替你觉得累。”屈荻亚生怕她再继续叨念下去,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刚刚在海神堡瞧见了提格拉兹,他已经来了耶。” “咦?”伊南娜心脏猛地狂跳,两眼瞪大。“来了?你看到他了?” “是啊,不过我没跟他打招呼,因为我想他大概不知道我是谁。” “那”她有些无措地拨着自己的头发。“那我现在要怎么办?是直接去找他?还是请人送纸条给他?” “别闹了,伊南娜。送纸条?你不觉得那很好笑吗?” “不然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她扁扁嘴,一脸委屈状。 “真不明白爱情怎会让一个胸大有脑的女人变得低能。”屈荻亚一声叹息。 “别咕哝这些,快告诉我该怎么做才好嘛。”伊南娜急急地摇晃着她。 “很简单啊,直接到他的面前向他打招呼,问他是否仍记得你,然后你就开始和他闲话家常,加深他的印象喽。” “万一他旁边还有别人在呢?” “那就一起聊啊,你还怕生不成?” “如果他没空呢?” “看他要忙什么就紧跟着他呀,发挥出死缠烂打的功夫。” “这样他会讨厌我的。” “像你这么有魅力的女人,他没理由不喜欢你的,除非”屈荻亚故意停顿,淘气地转了转眼珠子。 “除非什么?” “除非他已经有心上人啦。” “这”伊南娜紧张地心脏绷紧。“我不会这么倒楣吧?” “那很难说。所以呀,愈早下手愈好,否则真让人捷足先登,你就后悔莫及了。” 伊南娜反覆地吸气、吐气、扭脖子、甩手臂、摇屁股、做表情,想把自己的不安减至最低。 “你到底决定得怎么样了?” 伊南娜鼓着两个腮帮子,做出勇往直前、无所惧怕的表情。 “好,我去向他搭讪。” “既然你考虑清楚了,那我们走吧。”屈荻亚也不让她有反悔的机会,直接拖住她的手就朝海神堡游去。 而此时,广大的海域热闹非凡,真可说是盛况空前,鱼虾贝类等海里生物到处窜动,四方神?相偕到此,来回交错、穿梭其中。 这样缤纷美妙的景象,是难以形容的一幅奇景。 即使出现的人那么多,伊南娜还是一眼就发现了提格拉兹──她心目中最爱慕的人。 他有着高大颀长的体型、俊美清秀的脸庞以及翩翩风雅的斯文气质;谈吐彬彬有礼,声音饶富磁性,笑起来那么迷人、那么性格、那么出色。伊南娜早为他而倾倒了千次、万次。 发现伊南娜突然静寂,屈荻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知道她是因为瞧见了提格拉兹,于是她重重地捶着她的背,好让她恢复清醒。 “不要看了,现在就去和他打招呼。”屈荻亚催促她。 “可是”伊南娜感到羞惭想逃跑,但屈荻亚眼明手更快,一把揪回她。 “想想你的幸福吧,你就不会退缩了。” “那那你呢?你要陪我一块过去吗?” “你嫌电灯泡还不够多啊?”屈荻亚扮个鬼脸。“不用了啦,我自个儿会去遛达溜达。” “我”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没去跟他说话,我以后就不理你啦。”屈荻亚下了最后通牒。 伊南娜见挣扎无益,只好硬着头皮,慢条斯理地接近提格拉兹。 他似乎正观望着一连串的祭典仪式,且身旁也没别人在,她想这机会绝不可失,因此一鼓作气地冲到他的身后去。 没想到游得太急,一个不注意撞上了他。她大吃一惊,糗得满脸通红,他亦错愕地转过头来。 “对、对不起。”伊南娜在心里狠狠咒骂自己:这个节骨眼你还笨手笨脚的,真是白痴死了! “咦?是你啊。”看到她,提格拉兹好像想起什么。 伊南娜一阵欣喜,心头如小鹿乱撞。“你你记得我?” “记得呀,怎么会不记得,上回我来海里,你还送我一颗罕见的金色珍珠对不对?” “金色珍珠?”伊南娜恍遭雷击般呆住。 “啊!不是你吗?对不起、对不起或者你送我的是水晶海马?” 一颗热腾腾的心直落到冰冻的水底,伊南娜再也笑不出来了,此刻她只感到无比的尴尬与难过。 “仍然不是你?”提格拉兹再迭声道歉。“对不起啊,因为你也是人鱼,所以我以为” “送你东西的都是人鱼?” “是啊那,我们究竟见过没有?” “有,而且我送你的是千年珊瑚。”她低垂着头轻声说。心中盘算着究竟有多少女人也喜欢他。 “哦,有,我有这个印象,原来那个千年珊瑚是你送的啊。”他恍然大悟。 “你还留着吗?” “当然,我保藏得很好。” “那就好了。”伊南娜提不起劲地说。 “真是抱歉,可不可以再告诉我一次你的名字?”他礼貌地询问她。 “伊南娜,我叫伊南娜。”她努力保持优雅的微笑,虽然她知道自己只是皮笑肉不笑。 “伊南娜,你也来观看祭典吗?” “我”她欲言又止,到口的表白又吞了回去。“是啊。” “说也奇怪,我总觉得对你很有印象,为什么我的脑子就是记不得呢?” 提格拉兹敲敲脑袋,那动作像孩子般稚气,伊南娜忍不住真心笑了。 “没关系,你每天要认识的人多,当然没办法牢牢记住每个人。” “可是我是西风神,这样的记忆力实在太差了。” “神也不是万能的,不是吗?” “话是没错,不过”他搔搔头,很认真地凝视她。“像你这样的美人鱼,我应该要努力记住的。” 伊南娜的心迅速奔跳起来,想从他眼中找寻话里的真实度有多少。她很怕他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毕竟他确实有这个条件。 “啊,我想起来了!”他突然叫了声。 “什么?”她一怔。 “就是你对不对?上回我来海里,是你替我带的路。当我要走时,你还依依不舍地吻了我的衣角。” 伊南娜的脸再度绯红一片,激动的情绪亦跟着澎湃翻滚。 他想起来了,他果真记得她! “是吧?就是你对不对?” 她羞愧地点头,恨不得找只水母来把自己的脸盖住。 “所以我才觉得你很面熟啊。幸好还是让我想了起来。”他高兴地说,眉毛像把弯刀与笑容成反比。 “你要在这待上七天吗?” “是啊,我是风神代表,当然要待上七天。”提格拉兹想想又说:“对了,你是人鱼,泳技一定很好,是不是有参加竞赛?” “我?”她尴尬地笑笑摇头。“我没有。” “哦,那真是可惜。” 沉默一会,伊南娜实在不知道能和他聊些什么,而提格拉兹也已专心地在观看祭典,她想她还是静悄悄地离去好了。 没想到她正要偷溜,他却突然转过头来。 “嘿,伊南娜。” 她吓了一跳撇过头来。“什、什么事?” “你明天愿不愿意带我在海里绕一圈?” 她睁大眼,对这样的请求会落到她头上来难以置信。 “我?” “是啊,我从没发现海里的世界会是如此美丽,它一样有山岩、有河沟,而且海底的生物都好可爱,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当我的向导吗?” 伊南娜喜出望外地拼命点头。“当然,我乐意得很。” “那么,我明天这个时候在这儿等你。” “嗯。”她用力点头。 伊南娜心满意足、快快乐乐地离开,虽然不时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他,但一想到明天可以与他独处在一起,她就丝毫不觉得悲伤了。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好,她如此深刻体会。 可是,他适才说也有别的人鱼送他东西,那么,在她们姊妹之中,也有人喜欢他喽? 真是糟糕,看来她的情敌不少,而且还是以自家人居多。 伤脑筋啊!她猜不透还有谁喜欢提格拉兹,这可怎么办才好? 还是先回去和屈荻亚商量商量,否则凭她这颗笨脑袋,就算想个十天十夜也想不出来。 当全海洋都沉浸于“海咏大典”的盛事中,屈荻亚选择和她的贝塔离开这个过于壅塞的地方,到较远一处深海去。 她翻腾身躯,瞬间转变成人身模样,耳骨上的碧绿色旋涡跳出,化为一根绯玉权杖,红色的莹光恰好符合她的发色。 她闭上双眼,低声默念,然后举高权杖,召集着她的小兵。 不知为什么,即使最神圣的“海咏大典”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鱼儿们依旧齐心远从四面八方纷纷游至,形成另一场盛会。 像往常一样,一旦她心情烦杂,便会与这些小兵们同游,与它们心灵相通,共同谱出美丽的舞曲。 她乘坐在贝塔的背上,默契相合。飞散的红发像一道伞状的虹瀑,但偶尔会成波纹飘动,指头大的小鱼在她发间钻动,细碎的水泡像钻石闪动着光采,连海星都力争上游,紧随在后。 屈荻亚最得意自己的地方就是这个,虽然她不过是一介小小的人鱼,但她却可以让上万只的小兵臣服于她、听她的指挥,与她一块悠游在这蓝蓝的海洋之中。 也唯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海底的一份子,甚至她会认为自己是海中的女王,因为她深受海中生物们的爱戴。 这或许就是一种天生的本能吧,她如此深信不疑。 离开贝塔的背上,屈荻亚自在舒服地徜徉在鱼群之中,让它们完完全全包围住她 然而屈荻亚没有注意到远处已有人见到了这一幕,且大为震惊。 波塞顿与劳瑟欧停在一块珊瑚礁之后,将适才的一切全揽进眼底。在他们巡视海洋一圈后,一方面奇怪这个区域为何充满各类鱼群生物,一方面纳闷它们怎能如此规律地齐舞。 后来他们发现了一只塞鲸上坐了一名女子,她举着权杖,俨然是个指挥者。在她顾盼生姿的风采中,有着一股王者的气势与风范,仿佛她是它们的女王,它们都是她的子民。 于是当波塞顿乍见到红发少女,他整个人都呆掉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若非牢记住她的容颜,他真不敢相信那位女王般的少女是她。 可是,一个平凡女子如何在如此深的海中行动自如呢?看来,她肯定不是普通人了。 劳瑟欧见波塞顿看得两眼发直、一瞬也不瞬的,霎时就明白他们这位海神又迷上了一名少女。他偷偷地叹口气,知道悲剧又要重复上演了。 “波塞顿,我们还得回到海神堡前的广场上继续仪式”他提醒道。 “瞧见没?”波塞顿粗声打断他。“这女孩美呆了。” 劳瑟欧仔细瞧了几眼。“美是美,可惜挺傲气的样子哎呀,波塞顿,你老是这个样是不行的。” “什么意思?”波塞顿立即不爽地瞪他。 “意思是,你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嘛,而且这个一看就不太可能” “为什么不太可能?”他更凶了。 “因为”虽然有些害怕,但劳瑟欧还是说了实话。“因为这女的太漂亮了,肯定又不会接受你的求爱的。” “你又知道漂亮的女人都会拒绝我,说不定她就是那个例外。” 劳瑟欧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你以往喜欢的那些丑女人都看不上你了,这个又怎么可能呢? “跟你说句实话,我以前就见过她了。”波塞顿坦白说了。 “哦?”“就是那回我去米德拉岛时遇到的,我还以为她不过是个平凡人,没想到她竟然骗了我。” “你是指那次你知道有怪风一事?” “是啊”波塞顿这才想起。“对了,我不是叫你办这件事吗?你去查了没有?” 劳瑟欧赶紧点头。“我后来去了一趟米德拉岛求证事情真伪,发现怪风确实有,只是我还没去问风神。” “这回海咏大典,风神代表是提格拉兹,或许你可以问问他。” “提格拉兹啊,那我知道了。” 这时,屈荻亚已经举杖撤兵,准备离开。 波塞顿亲眼看着她转变成一只美人鱼,整个人激动地叫了起来── “美人鱼!她是一只美人鱼!” 劳瑟欧不解地看他。“我也看得出来她是一只美人鱼,但这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吗?” “你知道吗?”波塞顿过度兴奋地掐住他的肩膀。“上回我去给费金算命,他说我未来的妻子会是一只美人鱼。” “真的?”劳瑟欧眯着眼。“他是这么对你说的?搞不好他算得不准也说不定。” “这是水晶塔显示出来的结果,我想错不了的。” “就算真是如此,也不代表你未来的妻子就是她呀。” “不,我相信一定是她。” “波塞顿,这“尼罗妲”一共有五十只美人鱼,你如何判定就是她呢?” “反正我的直觉不会错,绝对是她。”波塞顿强硬道。 “好吧好吧,是她就是她吧。”劳瑟欧放弃与波塞顿争辩,既然他要这么一厢情愿,他也没办法。 “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既不会吓跑她,又能让她接受我。”波塞顿跃跃欲试,一副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模样。 见他有几分认真,劳瑟欧也不想敷衍他。 “就用你的诚意感动她吧,如果你这回不是滥情症发作的话。” “滥情症?”他有点火冒三丈。“你的意思是我以前都是滥情吗?我只是只是”他接不下去,因为突然觉得劳瑟欧的形容很贴切。 “只是比较博爱。”劳瑟欧干脆再替他接下去。 “唉,劳瑟欧,你既然了解我,又何必挖苦我呢?”波塞顿泄气地说。 “唉!”他也跟着唉声叹气。“我就是了解你,才觉得你这回也许又是三分钟热度,不得不先提醒你呀。” “如果是三分钟热度,也得试了才能知道呀。”波塞顿说得振振有词。“而且我总觉得这回的感觉很沉重。” 劳瑟欧欲言又止,心想还是不要再劝他比较好,免得他待会儿又捉狂,然后破口大骂。 “不如这样吧,人鱼族于海咏大典的第六天表演,到时“尼罗妲”那五十名人鱼都会出现,如果你在看过所有美人鱼后仍坚持只喜欢她一个,那么你就直接和尼罗斯说去,看他愿不愿意介绍他的女儿给你。” 波塞顿沉思半晌,觉得劳瑟欧的话挺有道理。“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不过那女孩当时一定不知道你就是海神波塞顿吧?” “是啊,我告诉她我叫海生,她确实半信半疑。” “那你有问她叫什么名字吗?” “她叫做安菲屈荻亚,这应该是本名才对。” “既然连名字都知道了,那么你想追她应该就没困难了。”劳瑟欧的口气十分轻松。 波塞顿知道“没困难”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总得试一试才行。 转头一看,她的身影已经不在了;那处海域已经恢复寂静,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波塞顿有股强烈的失落感,想再看她几眼。 看劳瑟欧一脸对他没信心,波塞顿着实有些不甘心。怎么滥情的人都不会有认真的时候吗? 话说回来,连他自己都不敢夸口说大话,毕竟这回若又只是一时冲昏头,到时可又要被他们耻笑了。 身为海神波塞顿,他非得拿出点气魄给他们瞧瞧,决计不能教他们给看扁才是。 日夜交替,海咏大典进行第二天的流程,而主持工作理所当然是交给劳瑟欧。 海底趣味竞赛的第一项是个人游泳,各族的代表选手在西太平洋的中间点出发,游至海神堡的终点线,等于是绕了半圈的地球,得有相当的体力与毅力才行。 参加的各族依次有人鱼族、大洋族、化人族、水神族、仙女族,还有各个不同海域的水族。 集合完毕,鼓声一击,各路人马以最快的游速射了出去。 伊南娜挤在众姊妹中,观看了好一阵的比赛。由于“个人游泳”耗费时间较长,不能马上知道结果,因此她赶紧趁着空档去赴提格拉兹的约,要带他在海底绕一圈。 她昨儿个和屈荻亚商量过,屈荻亚教她要尽量谈些海底的事、问他问题,才能多多了解他的为人与想法。 而她今儿个也特地打扮美丽,把最好看的饰物叮叮当当地挂满身上,虽然屈荻亚说她这样子很俗气,但她自己却觉得可以增强自信心。 于是一找到提格拉兹,她迫不及待地迎面前去。 “提格” 孰料,她看到她最小的妹妹碧特蕾打扮得比她更为过火,已先她一步游到他面前。 “提格拉兹,我上回送你的金色珍珠,你还留着吗?”碧特蕾娇嗲的声音像蜜糖似的黏上他。 “你是”提格拉兹望着她,同样一头雾水。 “我叫碧特蕾,你不记得了吗?” “碧特蕾?”他茫然且歉然地摇着头。“对不起,我没这个印象。” “没印象没关系,反正这几天我都会陪着你,好不好?” 碧特蕾开门见山地说,伊南娜在后头差点没晕了过去。 “这不、不用了。”他婉转拒绝。“我有许多事要做,如果你陪着我,会造成我的不方便。”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做事的,我会安安静静等你有空时再理我,好不好?”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这样还是会增加我的麻烦,我想还是不要了。” “人家就是想陪你嘛,你干嘛不领情呢?”她任性地说。 “我不是不领情,实在是因为”她这女孩怎么这样呢?提格拉兹在心底直叫苦。 “难道你很讨厌我吗?” “不是的,我” 提格拉兹似乎急了,左张右望想找人帮忙解脱,突然,他一眼瞧见了默默站在后头的伊南娜,他赶紧将呆呆的她顺手拉了过来。 “对不起,我已经答应了伊?”他又忘了名字。 “伊南娜。”她低声地替他接下去。 “是啊,我已经答应伊南娜要一块走,所以才不能答应你。” 碧特蕾的脸色倏地一沉,恶狠狠地瞪着伊南娜。 伊南娜心中一惊,不相信碧特蕾竟然以如此阴狠的眼神看着她,她好歹是她的姊姊呀。 “伊南娜,你为什么要横刀夺爱?”碧特蕾气愤地逼问。 伊南娜张口结舌。 横刀夺爱?这话未免太严重了,她根本什么都还没做啊。 “碧特蕾,注意你的口气,我是你的” “姊姊有什么了不起?做姊姊的人难道就可以抢妹妹的心上人吗?” 伊南娜瞪大眼,简直被她的凶恶给吓住了。 “我根本不知道提格拉兹是你的心上人,你怎能全怪在我头上?” “意思是说,你果然也是喜欢他的?” “碧特蕾”伊南娜无力招架她的伶牙俐齿。 “哼,提格拉兹,我告诉你,我姊姊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她转而对他说。 “比司蕾” “我叫碧特蕾!”她大声纠正他。 “好吧,碧特蕾,我和伊南娜只是朋友,你实在不需如此无理取闹。”提格拉兹试着安抚她。 但碧特蕾不理会他的话,她用锐利如刃的眼神上下瞥视伊南娜,那意思像要把伊南娜的身躯撕裂一般。随后,她不发一语地离开这里,但伊南娜整个人却禁不住打个哆嗦,头皮也开始发毛。 碧特蕾是怎么一回事? 她们是自家姊妹,她却用那么仇恨的眼光看她。 “真对不起,让你们姊妹反目。” 她摇摇头,苦笑着叹口气。 “也罢,我和她原本就不熟,没关系的。” “但她的脾气似乎很坏” “那是被宠坏的,不过,我想她也只是说说气话罢了,用不着去当真,所以我不会与她计较。” “你修养真好。” “做姊姊的人本来就该宽容一些,不是吗?” 提格拉兹的心底对她激生出一点赞赏。他微笑着点头,温柔的目光里似乎还夹带着些许情愫,但伊南娜却什么也不懂,只是一再地傻笑。 “走吧,我们去晃晃。” “哦,好。”她高兴地点头。 忘记先前所有的不愉快,伊南娜很快就投入与提格拉兹相处的满足中;像被爱情灌溉的小花苗,正努力地茁壮当中。 但她却忽略背后那双妒火熊熊的眼睛,似要将她烧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第四章后冠风波 水神族所表演的戏码告一段落后,接下来就是大家最期待的选美比赛了。 多达五十多位的参赛者待在一处由水草连接的空间里,拥有各自的休息区。此时此刻,每个人莫不使劲妆扮自己,以求得到评审的青睐。 也是参赛者之一的伊南娜,一直到比赛前一刻才知道提格拉兹也是评审员之一。 碧特蕾强迫性地与另一名姊妹换了比赛项目,明显是要和伊南娜比个高下。 由于生怕自己会因为紧张而频频失态,再加上碧特蕾给她的心理压力,伊南娜不得不硬是抓了屈荻亚来帮她忙。 而屈荻亚在知道碧特蕾一事之后,便猛拍着伊南娜的肩膀向她道贺。 “恭喜你,一号情敌出现了。” “我出现了情敌你竟然恭喜我?”伊南娜气嘟嘟道。 “有情敌表示你眼光不赖,才会有人同你抢啊。”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伊南娜一边绑着头发一边不安地问。“不过依你看,提格拉兹会比较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我又不是神算或先知,如何知道他喜欢谁?”屈荻亚啼笑皆非地摇头。“这该问你的提格拉兹才对呀,只有他才能给你正确答案。” “我觉得提格拉兹应该不会讨厌我,只不过,他好像也不讨厌碧特蕾。”她歪着嘴巴嘟哝着。 “讨不讨厌是一回事,重点是他肯挑你一块去晃晃,应该对你比较有好感吧。”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你知道吗?碧特蕾那丫头真的超级没礼貌耶,对我恶言恶语也就算了,还威胁丹妮把参赛的资格让给她,真的很过分。”伊南娜替另一个妹妹抱不平。 “所以啊,你可得打败她赢得后冠,才能证明自己比她强啊,是不是?别忘了选美不只是选美,还包括机智反应、才艺表演,即使不能夺冠,你也要让提格拉兹觉得你是最出色的,不是吗?” “唉,别说了,愈说我愈是紧张,真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出岔子。”伊南娜对镜仔细端详自己每一处地方。 “放轻松吧,压力说不定是助力哦。” “嗯。”在准备差不多之后,屈荻亚一瞥眼就瞧见了她唯一的妹妹碧特蕾。 不过屈荻亚可不觉得碧特蕾有任何讨人喜欢之处,正如她此刻盛气凌人、状甚跋扈地来到她们面前。 其实屈荻亚对她原先就不具好感,因为碧特蕾既任性、又骄纵,经常利用自己身为老么的优势来讨取父母的欢心,赢得不实的宠溺与奖赏,让她很是不爽。 这会儿,碧特蕾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扬着下巴,用着极度不屑的目光上下瞄着伊南娜,露出轻蔑的笑容。 “伊南娜,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凭着你的大胸脯,就想和我抢后冠。” 虽然伊南娜的脾气一向不佳,但她这回却表现得心平气和,因为她不想在这节骨眼动气。 “我至少还有大胸脯,不像你什么都没有。” “哼,就凭我年轻貌美、聪颖过人,怎么说都比你强,即使我得不到第一名,大家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也会比你多十倍。” “那要看是欣赏的目光还是唾弃的目光。”一个更为尖酸刻薄的声音插了进来。“不管你长得多美、智慧多高,就凭你这张烂嘴巴,只是让我们人鱼族的名声被你糟蹋罢了。” 屈荻亚跨前一步挡住了伊南娜,冷冽的蓝眸里是无情的冰锋。 碧特蕾一见着她那阴寒的神色,竟有几秒钟的惧意。 “你”“我知道你记不得我的名字,我叫安菲屈荻亚,你第四十九个姊姊。”她特别强调“四十九”这个数字。 “不要拿姊姊两个字来压我,我才不认同你们两个。” “你认同也好,不认同也罢,反正我们出生的时间就是比你早,你怪不得谁。” “屈荻亚,你不要以为你嘴巴比我狠就可以替伊南娜挡话。” “真是抱歉,我只是嘴巴狠,不像你心肠坏。” “你”碧特蕾这下气炸了。她青筋爆凸,握拳的手指掐得死白,瞪视屈荻亚的目光像已把她千刀万剐一般。 “再提醒你一句,你现在这个样子很丑,如果直接参加选美,我想会得第一名只不过是倒数的。”屈荻亚转身拉着伊南娜。“好了,我们走吧,让她继续发飙去。” “屈荻亚,你给我记住,你们两个不会得意太久的!”碧特蕾在背后叫嚣着。 “我们不打算得意,因为我们会快乐很久。”不再理会她,屈荻亚已经和伊南娜离开刚刚那个是非之地。 “屈荻亚,我发现你在吵架时口才特别好。”伊南娜有点崇拜地说。 “可见我有多么可怕,对不?”屈荻亚笑道,觉得骂了碧特蕾一顿之后心情特别好。 “对别人而言或许可怕吧,可是我倒是希望自己骂人能有你那么流利,连想都不用想。” “谢谢你哦。”屈荻亚戳了下伊南娜的额头。“好了,不去想那些,让我瞧瞧你打扮得如何了?” “反正怎么弄都是这个样啊,我已经觉得没希望了。” “对自己有信心点,就像你以往那样,觉得自己怎么看都美,怎么看都是最棒的,尤其你身材那么丰满。” “唉,一旦被摆在一堆美女之中,我就变成一只小丑鱼啦。” 屈荻亚想再说些鼓励的话,转个念头又觉得多余,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 一阵阵召集的铃声大作,表示选美大会即将开始。伊南娜匆匆忙忙归队,屈荻亚则退到场外,选择混在人群中当个观众。 不一会儿,一个自称是海神波塞顿的得力助手出现。他介绍自己名叫塞瑞图,拉拉杂杂说了些话,紧接着介绍五位评审── 第一个是来自奥林帕斯的代表人物雅典娜。健康的小麦肤色与深具智慧的容貌始终是她的标志,但她今儿个显得慵懒;由于鲜少到海里来,神情自然有些疲倦,也没笑容可言。 第二个是来自地府,亦掌管地府的赫地司。他的出现代表着死亡与阴沉,不过自从他娶了春之女神波瑟芬妮,整个人就变得柔和许多;他们这对爱侣的婚姻,在天神中是少见的美满。 第三位则是陆地代表,为知名的酒神戴安尼塞斯。他福泰的身躯与高度的亲和力,是他深受平民百姓喜爱的缘故;第四个也来自陆地,为众树之女神戴雅德,而第五个即为风神代表提格拉兹。 屈荻亚始终纳闷,为什么海咏大典都进行到第五天了,海神波塞顿始终没露面呢?她以前曾听姊妹们说,由于他其貌不扬,因此不喜欢在公众场合里随便露面,把很多事都交给他的手下办理,连各族在表演时他都躲在另一处地方看,说来实在离谱。 难道他真的这么见不得人? 可是据说他喜欢追着女人跑,尤其是奥林帕斯里那些个年轻女神。 又丑又好色,看来比花名在外的宙斯还要糟糕。 群众的鼓噪叫好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振振精神,看着那座由黄金搭建而成的平台早已热闹非凡。一个个美如天仙的女孩纷纷站上去,伊南娜也是其中之一。?腆如她,两颊早已泛起羞涩的红潮。为公平起见,她也恢复足身,让丰满的上围显得更加突出。 至于碧特蕾,她始终充满自信、毫不紧张地保持着最甜美的笑容,不过屈荻亚觉得她根本不美,再纯真的笑容都虚假得让人想过去揍她。只是,有几个评审会如此认为呢?恐怕很少吧。 自我介绍过后,是各人的才艺表演。伊南娜带着自己细心编制的各式手环上台。那是她累积多年经验所做出来的宝贝,况且她寻遍海底各种材料制作,不但创意新鲜,做出来的成品也格外精致。因此,评审们在这一项都给了她不低的分数。 然而,当碧特蕾空手上台后的下一秒,她捂住脸,开始嘤嘤地低声哭泣。 又想变什么花样?屈荻亚冷眼等着看她的好戏,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不一会儿,塞瑞图皱着眉从一旁走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在哭呢?” “我我”碧特蕾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你有没有准备才艺表演?” 她哭着点头。 “那你怎么不快点表演?” “我准备准备的是──自己所做的手工艺品。” “手工艺品?那东西呢?忘了带是不是?” “我带了,可是”她哭得更加楚楚可怜了。“可是我姊姊伊南娜把我的东西抢去了。” “什么?”塞瑞图大吃一惊,众人也一阵哗然。 “她说她不知道要表演什么,还告诉我妹妹应该要让姊姊,所以所以” “她说谎!”突然,伊南娜情绪愤慨地冲了出来。她胀红着脸,气得浑身颤抖,咬着牙大声吼。“碧特蕾,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那些东西明明都是我的,你凭什么说我抢了你的东西?” 只见碧特蕾哭得更加厉害,什么话都不说。她故意利用这种手段让众人的心偏向她。 “你太可恶了,碧特蕾,我真没想到你会卑鄙至此,如果你只是想要那顶后冠,我不跟你抢,但是你一定得还我一个清白,证明那些东西确实是我的!”伊南娜激动得没办法思考,已经顾不得任何事情。 “是你先拿走我的东西,怎么可以又叫我还你一个清白呢?” “胡说!你从来就没有做饰品的习惯,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如果你现在不澄清,我也有办法请别的姊妹前来证明。” “好了,请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塞瑞图不得不出面阻止她们,对伊南娜频皱眉头。 “塞瑞图,我倒有一个好方法可以解决她们的问题。”提格拉兹突然开口说了。 “什么好方法?” “很简单。”提格拉兹风度翩翩地微笑着。“叫她们现场做一个,这样不就能证明那些东西是谁做的吗?” 他的方法一提出,许多人就纷纷赞同地点头附和。 “你们俩觉得如何?”塞瑞图转头去问她们。 “我同意。”伊南娜冷静地说。 “我我的手受伤了。”碧特蕾哭丧着脸说。她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割伤了一只小指头。 “这怎么办?”这下塞瑞图可真伤脑筋了。 屈荻亚在台下实在忍耐不住,决定要帮伊南娜。 “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她大声喊着。 原本闹烘烘的群众忽然沉默,因为屈荻亚的声音无比洪亮、直冲脑门而来。 她从人群里挣出,走到台前。 塞瑞图见着她愣上一愣,心中不禁纳闷着:这样美丽的女子为什么没参加选美呢? “你倒是说说看。” “你只要把伊南娜的饰品拿出来,看碧特蕾能否说出各个材料的名称。如果她无法一一答出,那么事情的真假就很明显了。” 一听到这话,碧特蕾的脸色当场骤变。 “这个方法值得一试。好吧,伊南娜,麻烦你把你刚刚带出来的东西再拿出来一下” “不用了!”碧特蕾大声一喊,厉眼直射屈荻亚。 “怎么,你决定承认自己撒谎了?”屈荻亚冷冷地瞪她。 “哼,我用不着撒谎,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只不过我只晓得搜集材料,不晓得材料的名称。随便你们这些迂腐的人怎么想吧,我才不屑今天的选美比赛。”说罢,碧特蕾转身欲离去。 “碧特蕾!”塞瑞图很严肃地拉住她。“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在藐视神圣的海咏大典?” 她凶恶地甩开他的手,不理会众人的愕视与指点直接掉头离开。 塞瑞图心中有气,但明白此时不能发泄出来,选美还得继续才行。 “现在我宣布碧特蕾弃权,且永不得参加此类竞赛,以示公平。好了,我们现在继续比赛。” 伊南娜向屈荻亚投以感激的眼神,便赶紧回后台去了,而屈荻亚也返回人群中,远远观望台上的一切。 比赛进行至最后一个阶段,塞瑞图解释后冠只有一顶,意思是说,这场选美只会有一位佳丽当选,而这位佳丽在未来五年拥有“海咏皇后”的头衔,且将会被赐予诸多特权与能力。 话说到此,他请出了颁发后冠的人。让所有人料想不到的是,这个人竟会是海神波塞顿。一向不轻易在公众场合露脸的他,这回给足面子地出现在选美台上。由于他才刚料理完一些杂务,因此匆匆到来,所以先和五位评审寒暄一番。 而屈荻亚看着这位“海神波塞顿”一时间五雷轰顶,震惊得整个人都傻掉了。 一瞬间,她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恍惚感。怎么那个名叫“海生”的男人,居然是鼎鼎有名,又和她息息相关的海神波塞顿呢?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不清或视线模糊,极力说服自己的记忆力出了问题。 如果她记错了那张脸,那么她会觉得舒坦一点。不过这只是自己欺骗自己罢了,他不止是天神,他拥有的权力只仅次于宙斯。 无论如何,她不希望那个“海生”就是波塞顿。一直以来,波塞顿给她的感觉很不好,粗鲁、暴躁、易怒、凶恶、好色什么坏毛病都有,这样的人怎会出现在平地上,还出手救人呢? 屈荻亚怎么想都想不透,整颗头都快爆炸了。 最后她推断出一个结论──那天纯粹是巧合中的巧合。不管她到底记对人没有,如果没记错,波塞顿也应该不记得她了。 不过她还是感到不安,明日就换“尼罗妲”表演水舞了,她也是当中一份子,如果波塞顿没忘记她,那么她就糗大了。 她东想西想,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当个逃兵。 这时,周遭人热烈的拍掌及吹哨声把她吓一跳,往台上仔细一瞧“海咏皇后”已经诞生了。然而,封冠的不是伊南娜,而是化人族的一名女子。 失望与不忍的心情齐涌而上,屈荻亚为伊南娜感到可惜极了。如果不是碧特蕾中途这样乱来,或许今日封冠的就是她了。 待选美比赛告一段落,屈荻亚准备去找伊南娜,但她却眼尖地发现提格拉兹先一步找上伊南娜。她很识相地退开了,突然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坏啊。 “还好吧?” 伊南娜听到这亲切的声音,怔忡地抬起脸来。 她看到提格拉兹善解人意的表情与温柔如水的眼睛,像张鱼网紧紧地包围住她。 “其实这“海咏皇后”原本该是由你得到的。”提格拉兹用着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 她有些难过地垂下眼睑,相互绞弄着手指。 “都是因为碧特蕾,对不对?” “一部分吧,最主要是顾虑到受封的皇后不会受到太大的争议,再加上你先前情绪有些失控,他们认为你气质不够” “没关系,我只是有些沮丧,你不必和我解释那么多原因。”伊南娜轻声打断他。 “我看你那么难过,所以” “难过多少有一点,但是──”她强自振作地扯动嘴角苦笑。“我想我很快就能释怀了。” “对了,刚刚那个出面为你说话的女孩子是谁呀?” “哦,她是我妹妹,叫做屈荻亚。” “你们姊妹感情很好?” “嗯,那也仅止于和她罢了,其他的则普普通通,碧特蕾算是个特例就是。” 提格拉兹欲再开口,这时塞瑞图却走过来。 “对不起,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他礼貌地询问。 “那么”提格拉兹顿了顿。“伊南娜,待会儿一块走,好吗?” 失掉了后冠,却获取了提格拉兹的关心,伊南娜着实感到温暖与窝心。她浅浅一笑点了头。 于是提格拉兹与塞瑞图迳行到一旁去。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波塞顿说一个多月以前,米德拉岛附近的海域曾经起过一阵怪风,吹翻了不少船只。他对于此事十分关切,因为他事先并不知情,所以我想向你查明这件事情。” 提格拉兹愕了下,立即明白塞瑞图指的这道怪风是什么。 “老实说,那道怪风是风王亚奥勒斯下令施放的。” “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这”提格拉兹面有难色。“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亚奥勒斯他他最近心情不大好,有时候脾气一来,就任性地为所欲为,我们也拦不住他。” “心情不好?”塞瑞图大皱其眉。“怎么能因为这样就如此乱来呢?你们应该要尽早告诉我们才是。” “那一回弄翻许多船只,我们东西南北四个风神就要他承诺以后绝不再如此,他也乖乖答应了,我想往后应该就不会有这种情形才是。” “无论如何,这事我还是会回报给波塞顿知道,也希望你转告亚奥勒斯,如果他再如此意气用事,波塞顿一旦怪罪下来,那可是没人可以替他维护及挡罪的。” “我知道,我会告诉他的。” “好了。”塞瑞图看了远处的伊南娜一眼,语调也轻松起来。“你喜欢那只美人鱼?” 喜欢?提格拉兹微感窘迫地傻笑。 “这我是觉得她脾气很好、心地善良,很值得交个朋友认识一番。” “唉,不用客气,凭你这样好的条件,她肯定是喜欢你的。” “是、是吗?” 塞瑞图拍拍他肩膀。“没事,那么我走了。” “哦,好的,您慢走。” 提格拉兹目送塞瑞图离开,随后才回到伊南娜面前。 “你要回去了吗?” 她摇头。“时间还早,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哪会有什么事呢?”他笑笑。“平常待在风岛上,也是十分无聊;一半的时间花在例行公事上,一半的时间就是到处走走看看,几乎都是这样。我想你在海里会多采多姿许多吧?” “才不呢,海里的景色虽然变化多端,但是长年待在这里也是挺闷的。” “你有这么多的姊妹,照道理应该很愉快才是。” “我们“尼罗妲”和其他的水泽女神确实有固定聚会,不过,我不是很热中地参与,毕竟太多的话也有讲完的时候啊。” “有空的话,我带你去风岛玩玩,好吗?” 她欣喜地睁圆她那绿油油的瞳孔。 “真的?你要带我去?” “是啊,你有这个意愿吗?” 她猛力点头,差点没把脖子扭断。 “太好了,等海咏大典结束,你挪出了空档,我会大开风岛之门迎接你前来作客的。” “哇,好好哦,我终于可以离开海里几天了。” “对了,你是美人鱼,如果脱离了海” “放心,我们有自由变身的能力,而且风岛同样是神居之处,和凡人所住的陆地不同,不会有任何困扰。” “嗯哼,这样我就放心了。” 不知怎么地,伊南娜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好深邃呀,让人无法不去揣测那代表什么意思。是她过于自作多情导致错觉产生吗?她觉得提格拉兹好像渐渐对她产生好感,才会这么快就对她采取行动。会吗?她会这么幸运吗? 可是提格拉兹肯邀她去风岛,就代表着她确实很幸运了,不是吗? 这样想想,心情豁然开朗,她早已不对未封后冠一事感到遗憾。 终于轮到人鱼族表演了,在此前夕,尼罗斯与多丽丝紧张地频对她们加油打气,顺便交代一些注意事情,并要她们尽量放轻松,以最自在的舞姿将这回的演出表达得淋漓尽致。 屈荻亚的心情却起伏不定、忐忑不安,挣扎着要不要干脆逃跑算了? 她很怕海神波塞顿会从众人之中发现她。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一个美人鱼跑到陆地上装成平凡女子的样子,成何体统呢?而且还撒谎骗他。 懊恼了大半天,最后她还是被迫上场去,因为伊南娜把她盯得紧紧的,她根本休想逃跑。 “你怎么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在那边动来动去的。”与屈荻亚相反,伊南娜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伊南娜,我我身体不大舒服。” “少来,你是不是又想玩什么把戏了?” “说实在的,我不想表演。” “为什么?我们排练这么辛苦就为了今天,你却不想表演,那干嘛练得那么痛苦啊?” “当初还不是你硬逼我一块练的。”她皱皱鼻子。 “好啦好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鸡婆。可是,你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才打退堂鼓吧?”伊南娜见她一脸烦躁,不免若有所思。“哦,我知道了,你有心事对不对?瞧你乌云盖顶的模样。” “唉,算了,我老老实实对你说吧”屈荻亚见隐瞒不了,于是一五一十把她遇上波塞顿的经过说出。 伊南娜一听杏眼圆睁、嘴巴微张、歪头呆脸,既惊诧又担心,百种情绪全浮现在脸上。 “所以我说去陆地上准没好事的嘛。你瞧,你竟然惹上了海神波塞顿,这下可好,传闻他这人挺恐怖又很会记恨。虽然他救了你,但不表示他可以原谅你的行为。” “问题是当时我又不知道他是谁,怎么可能坦白告诉他我是谁?” “那你干嘛装扮成平凡人?” “我我到那种地方去如果像现在这种样子,那不是很奇怪吗?” “那你就不要去啊,这样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可是已经发生啦,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伊南娜吹胀着两颊,转动眼睛为她想想法子。 “我看,你还是认命点一块表演吧,幸运点的话,说不定他根本不会注意到你;如果注意到,应该也不至于有太严重的后果吧?” “我不知道,这是我担心的地方。” “若你缺席,到时候他发觉了那更不好,罪加一等,还是别冒险比较好。” “说来说去,我还是得一块表演?”屈荻亚大声叹气。 “想开点,我想这事不会太严重,搞不好我们“尼罗妲”表演得好,他就不会计较啦。”伊南娜乐观地说。 “像他那样的人,有可能不计较?” “赌一赌喽,反正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真是凄惨,要抱着这种复杂的情绪表演。”屈荻亚呆滞着脸喃念。 “好了,走吧,咱们要上场了。”伊南娜拍拍她。“西?缫丫?谀嵌?傲撕眉干?!?br /> 屈荻亚知道再挣扎也没用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场表演。或许就像伊南娜所说的,有表演总比二度被“抓包”的好。想到此,她只能挺着胸膛、打起精神,勇敢地面对未知的未来了。 第五章追心计画 当音乐悠扬地如瀑布流泻在宽阔的海底空间里,五十朵美丽如花的身影以盛放之姿从四角同时跃然出现,,迅捷而一致的动作开始在水中流利地穿梭齐舞。 说她们个个貌美如花,一点也不夸张;由于遗传了尼罗斯与多丽丝的良好血统,她们皆生得一张标致的脸庞。当然,环腴胖瘦各有不同,这也成就了各人的特色,教前来观赏者目不暇给,每看一个心动一次。 然而连波塞顿自己都无法明白,为何独对安菲屈荻亚这面无表情的美人鱼有所感觉。在五十人当中,唯有她半点笑容都没有,但傲然出众的容貌却最吸引他的目光。 他一边在心里赞叹着这“尼罗妲”出色的舞姿,一边羡慕着尼罗斯有这么五十个宝贝女儿。哪像他,连半个子嗣都没有。 不过他难以理解的是,为何这安菲屈荻亚这样冷漠,没有丝毫的喜悦。有时在她眼神流转之间,都会透露出一种极度的不安与警戒,莫非她在害怕些什么,以至于无法专心投入舞蹈之中? 波塞顿皱眉在心底胡乱猜臆着,忍不住就磨蹭起自己的落腮胡,有些坐立难安。 “波塞顿,你怎么了?”劳瑟欧注意到他的蠢蠢欲动,像只水蚯蚓在匍匐前进一般。 “没事,我以为椅子不稳。”他故作镇静道。 “哦。” “对了,你瞧见没有?我的安菲屈荻亚就在那儿。” 劳瑟欧举手咳了咳。“她不是你的,你这用词不妥。” “放心,我相信她迟早是我的。” “你看来看去,不会只中意她一个吧?”他压根儿不信。 “如果这“尼罗妲”是一束花,那么安菲屈荻亚肯定不在里头,因为她一个就能代表一束花了。” 劳瑟欧惊愕地瞠大眼睛。“真是了不得,你竟然说得出这样的比喻,实在太难得了。” 波塞顿眉眼一揪,昂起脸凶恶地瞪他。 “劳瑟欧,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不,不,我哪有天大的胆子敢羞辱你?我只是觉得你对这个安菲屈荻亚,还真有几分认真。” “犯不着说些违心之论,我知道你这话是在敷衍我。”波塞顿冷哼。 “唉,我” “废话少说,去替我把尼罗斯请来,我要和他闲话家常一番。” “这好吧,我马上去就是。” 劳瑟欧一走,波塞顿继续细细咀嚼这场缤纷绝美的水舞,直到尼罗斯到来,他才连忙回过神。 尽管尼罗斯已见过波塞顿数回,但对他凶恶的脸仍旧感到畏惧。 “尼罗斯,你这“尼罗妲”可真是杰出,瞧你有这么多个好女儿,真是幸福啊。”波塞顿大力地夸赞他。 尼罗斯感到些许不习惯,但不可否认心中颇为开心。 “哪里,不过她们确实都很乖,不曾让我操心过。” “我很好奇,你有五十个女儿,可是你每个都叫得出名字吗?” “这”尼罗斯面露难色。“这当然是不大容易的事,基本上,我可以辨认出她们每个人,但不一定喊得出正确名字。” “那么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这当中的一个名字?” 尼罗斯怔了怔。“什么名字?” “安菲屈荻亚。” “安菲屈荻亚?”尼罗斯困惑地歪着脑袋想了想。由于这名字不是很熟悉,他半点印象也没有。 “应该多少记得名字而想不起脸孔吧?” “呃”尼罗斯不敢坦白告诉他:其实我半点都想不起来。“是、是啊,我一时想不起来。” “记不起来没关系,我可以指给你看。” 波塞顿施展法力,把眼前观赏的那块帷幔清楚地放大,直接针对屈荻亚的脸孔集中显示,好让尼罗斯明白他说的是谁。 “就是她。” “她?”尼罗斯下意识一愣,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奇怪,他对这个女儿感觉陌生得很,可能是他很少注意到她;不过更教人不解的是,她好似表演得心不甘情不愿,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就是安菲屈荻亚?” “咦?你是她父亲,怎么你比我还不肯定?”波塞顿不解。 尼罗斯赶紧转移话题,生怕波塞顿有所怪罪。 “也、也不是啦怎么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她惹了什么麻烦或做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她是很好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惹出麻烦?” 见波塞顿那不自然的笑容,尼罗斯的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来,万个问号在脑子里闪烁。 “怎么波塞顿您认识她?” “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她并不知道我是海神波塞顿。” “哦。”尼罗斯还是不懂。 “事实上我很欣赏她,因为她集美丽与智慧于一身,和海里生物相处得非常融洽。当然,你那五十个女儿都很出色,安菲屈荻亚不见得是最漂亮的一个,可是在我的眼中,她却是最完美的。” 仿佛听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尼罗斯的表情从怔忡转为僵硬,一时之间笑容凝固,面皮微微抽搐着。 原来这个波塞顿是看上了他的女儿啊。 微叹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尼罗斯尽量保持心情上的平静。 “波塞顿,有话你就直说吧,我不会介意的。” 波塞顿不笨,早已注意到尼罗斯神情的变化。因此,他的心凉了一半,脸皮也垮了一半。 怎么,他的行情真有这样差?瞧尼罗斯一明白他的意思,当场就摆了张死人脸给他看。 想到此,波塞顿不免兴起了满腔怒火,只是当他思及做为一个父亲想保护女儿的心情时,他不免泄气了。 说来说去,都怪他的名声与风评不好,只是有些传言并不是真的,他真的不是大家所想的那么糟糕。 “尼罗斯,你可不可以老实告诉我,在你们心底,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要不然你们为何这样排斥我?好像我是个瘟神一般。”波塞顿努力压抑着自己,表现出心平气和的样子。 尼罗斯面露难色。他低头思忖一下,考虑着该怎么回答比较妥当。 “波塞顿,我们都很尊敬你,真的,不全是因为你是高高在上的海神,事实上你管辖海域确实很有能力,而且有自己的想法及规画,我们由衷地佩服您。但是,你在追求女人方面” “继续说下去呀,我保证不会怎么样。”他急道。 “大家都知道你的感情较为?锢模?永床换峁潭ㄏ不兑桓雠?顺你桓鲈拢你阅阋?以逝到?约旱陌你薷?恪**br />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波塞顿赶紧澄清。“我向你提到安菲屈荻亚的用意,是希望能够取得你的同意让我追求她,不是强迫你要把她嫁给我。” 尼罗斯有些吃惊,原来是他想偏了。 “哦,是这样的吗?” 波塞顿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我看起来有那么专制吗?” “对不起,波塞顿,我想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娶不到老婆,所以把脑筋动到我的女儿身上” “我懂,你们大家都在看我的笑话,是吧?”他闷闷地拧着粗眉。 “当然不是。”今天的一番谈话让尼罗斯对他改观不少。他跟大家传闻中的颇有差距。“我一直都很希望你能娶个好老婆,从此不再拈花惹草。” “但我就是娶不到,能怎么办呢?”他无比沮丧,也不管自己的身分多么权威与崇高,直接摆了张苦瓜脸出来。 尼罗斯见状十足不忍心,也突然觉得娶不到老婆的男人是很悲惨的,尤其像波塞顿这样有声望的海神,没有老婆相伴更是显得凄凉。 “这样好不好?你尽可能去追求安菲屈荻亚,只要她肯接受你,我绝对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 乍听到这话,波塞顿简直喜出望外。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尼罗斯,激动地抓住他的手感谢着。 “太好了,尼罗斯,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但是──”虽然答应他,但尼罗斯仍有些顾虑。“你不会没两天就想追别的女人了吧?” “相信我,我这回是下定决心要改头换面,给我点信心好吗?”他信誓旦旦道。 尽管对他的话十分存疑,但尼罗斯不想反驳他;反正好坏全让安菲屈荻亚自个儿体会,他操心不了那么多。 “尼罗妲”的表演也告一段落。 波塞顿反覆在心中琢磨,要如何去追求安菲屈荻亚?他唯一确定的是不能太过鲁莽,不然肯定会吓着她。 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要追求一个人得用这么多的心思,难怪他以前会全数遭到拒绝,因为只凭一股劲去拼。 不过无所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至于究竟该如何下手,还得再计量。 麻烦的“海咏大典”终于落幕了,屈荻亚一方面庆幸没发生什么事,一方面替伊南娜感到高兴,因为提格拉兹邀请她到风岛上玩个几天。瞧她这会儿正开心地在打包一些随身物品,十足像个沉溺幸福中的小女人。 “我是说真的,你要不要一块去嘛?” “用点脑筋好不好?你跟你心爱的提格拉兹在一块,还要我跟去做什么?替你煽煽风、捶捶背吗?”屈荻亚不客气地翻白眼。 “你不是很喜欢到陆地上去吗?风岛也算是啊,而且你也没去过,所以我想说我们一块去比较有伴。” “提格拉兹就是你的伴啊。不要这么傻呼呼的,更何况我对风岛半点兴趣也没有,你还是自个儿去吧。” “说实在的,我有点担心耶。” “担心什么?” “担心丢脸啊。每回在提格拉兹面前,我就会频频出糗。” “相信我,久了就不会了,而且我觉得这次提格拉兹会找你去,肯定有他特殊的原因。” “真的?”伊南娜睁圆眼睛。“你想那会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你去了就能真相大白,何必想那么多?” “哎呀,人家好紧张嘛,要和提格拉兹相处那么多天,我真怕自己心脏负荷不了。”伊南娜一边抚着胸口,一边仰着脸叹息。 “我看你不会心脏负荷不了,而是会快乐得不想回来海里了。” “不会啦,我一定会回来的。” “那很难说,我真怕你一去不回。” “呸呸呸,少说这种话,我怎么舍得你这亲爱的妹妹呢?”伊南娜恶心道。 “谢谢你哦,我亲爱的姊姊。” “唉,我是不是该重新梳梳我的头发?” 屈荻亚懒得理会她的无病呻吟。她唤来贝塔,准备到处遛达去了。 伊南娜没敢留她,毕竟她就要出发到风岛,不敢多作耽搁。 像往常一样,屈荻亚一感到无聊且无所事事时,就会想到陆地上去瞧瞧。 她乘着贝塔,自由自在地在海里游来游去,有时是深不见底的海沟、有时是高耸嶙峋的高山、有时是一望无际的沙地、有时是五彩缤纷的热带鱼世界。 偶尔会有些小鱼、小虾跟在后头,屈荻亚便当起老大,发号施令的模样是既惬意又得意,跟她和小兵们旋舞时又是另一回事。 突然,脚底下的岩壁整个剧烈晃动,像生长的海藻般直线竖起,形成一面巨大的墙,把屈荻亚的去路给全部挡住。 她震慑地先行驱走鱼虾,然后与贝塔慢慢后退,才惊觉后面也是同样的情形。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镇定地停在原地不动。 果然,正如她第一时间所想到的,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海神波塞顿。她本以为“海咏大典”一过就什么事也没有,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是不肯饶了她,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波塞顿手举三叉戟,一袭蓝色的袍子闪闪发光,威严的脸孔在乍看之下有些恐怖。他自己似乎也熟知这一点,因此尽量柔化脸上的线条,免得她害怕。不过看样子,他这样吓唬人的出场方式,还是让她畏惧得起了敌意,一双蓝眸尖锐得很。为此,波塞顿特意与她保持一大段距离,以消弭她的剑拔弩张。 “还记得我吧?”他用轻松的口气先行说话。 “当然,我还久你一次人情。” “那么你现在看到我在这,一定很惊讶喽?” “一点也不。”她面不改色。 “哦,为什么?” “因为你是海神波塞顿。”简单的一句回话,屈荻亚干脆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既然对方是波塞顿,你居然还用这种不屑的口吻对他说话? 波塞顿瞬间呆了呆,有好几秒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什么都还没说,她就知道他是谁,他本想给她一个惊喜呢。 “你你知道我是谁?” “在选美比赛时看到才知道的。”屈荻亚从容不迫地应对着。“当然,我相信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别一脸冷淡,好吗?我并不是要找你麻烦。” “是吗?你知道我不是凡人,一定很不爽我欺骗了你。” “我也同样骗你自己名叫海生、来自别的岛啊,我们扯平了。” 屈荻亚不讲话。她谨慎地注意着他的表情与动作,想找出他话里的破绽。 像他这样的人若不会计较,那可真是见鬼了。 “怎么,你不相信我?” 她耸肩把脸撇开。“不是不相信,只是说扯平就扯平,你有这么干脆?” 不得了,这只美人鱼在挑衅他的人格?不管拒绝他的女人有多少,她们也不敢对他不敬。 “我是海神波塞顿,说话当然算话。” “哦?那你那天说你叫海生,你是吗?” “呃”他没料到她会有此一招。 “身为海神波塞顿,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愚弄别人,你不觉得羞愧吗?” “我”波塞顿被她说得耳根窘红,但他自大的本性立刻又反击回去。“不对,那是因为我以为你真是个凡人,所以我不能随便透露出自己的身分啊。” “如果真是如此,你既不是要来找我算帐,也不打算忏悔,那你现在挡住我的路是什么意思?” “我是海神波塞顿,你对我说话难道不能客气点吗?” “客气要看情况,如果你是专程来找我麻烦,那我就客气不起来了。” “我” “你什么?” 明知道说实话是一件十足愚蠢的事情,但波塞顿的脑袋不晓得被什么给堵住,他傻呼呼地直接表明。 “我想追求你!” 仿佛听到有生以来最可笑的笑话,屈荻亚的嘴巴扭曲地歪到一旁,表情僵硬成石雕状,连底下的贝塔都起了一阵骚动。 这个花名在外、粗鲁无礼、暴躁易怒的男人要追她? 屈荻亚迟钝地捏自己一把,发现会痛,才认定这一切是真的。 他是哪根筋不对?还是他追求那些女神们追腻了,现在要换换口味,以至于挑上她? 照道理,一个高高在上的神?要追她,她应该会觉得很荣幸才是,但这个神?若是波塞顿,那肯定是自己的悲剧了。 “你不相信?”见她始终没反应,他急急地开口,且逼近她好几步。 应该要相信吗?一个花心大萝卜看上她,而且还装得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她是笨蛋才会相信。 “你已经没有女人可以追了吗?”她冷淡道。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是” “你以为我待在海里就不知道有关于你的事,所以比较好骗?”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波塞顿心急如焚且无辜极了。 “据说你因为想娶老婆想疯了,所以疯狂地追着奥林帕斯里的女神。只是很可惜,她们个个都拒绝了你,连半点机会也不给你,所以你决定转移阵地,回到自己的地盘上找寻猎物。” 波塞顿一听到她这番话,不禁羞恼地火冒三丈。 “安菲屈荻亚,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我说话!” 他这么大声一喝,屈荻亚确实吓了好大一跳。 “我我不过是把事实说出来。” “事实?你明白什么是事实?事实就是我长得太丑、样子太凶,所以没有女神们愿意给我机会,并非是我花心,这你明不明白?” “可是可是你应该要执着啊,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那么快就换人?” “那是因为我以前不懂得真心是什么。” “难道你现在就懂了吗?” “我可是我现在” “别说你现在遇上我就懂了,我可不会相信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虽然狠心,但屈荻亚觉得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 失望再加上绝望,波塞顿真有那么点心痛与难过,怒火被屈荻亚的冷水给浇熄了。 “你半点机会也不给我?” 不管他脸上那种沮丧的表情是真是假,屈荻亚都被撼动了一下。她垂下脸,缓和了口气。 “能有什么机会呢?就算是我高攀不上你好了,对不起。” “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我是认真的呢?” “时间?时间只会让你更快去喜欢别人。” “如果真是如此,你给我时间证明又有何妨?” “何必呢?你以往都是这么对她们说的吗?” “不,你是第一个。” “哦?所以我是第一个试验品喽?” 波塞顿快受不了屈荻亚的尖酸刻薄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说够了没有?如果我真要拿你当试验品,还需要取得你的同意吗?” “波塞顿,我知道你高高在上,真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如果你今天硬要拿我当试验品,我也无话可说。” “你”到了此时,波塞顿才真切地了解到自己做人彻底失败,连拿出真心要追个女人都被拒绝得那么彻底。 他的神情黯淡、肩膀垮下,收起三叉戟,整排的岩壁慢慢退回地底,然后,他决定放弃了。 “你走吧,没事了。”说完,他转身预备离去。 “等、等一下!” 不知怎地,屈荻亚竟下意识地喊住他,喊住后自己才愕了愕。 “放心,我不会去缠着你。”他以为她和那些女神一样,是要交代这件事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收回一身傲气,屈荻亚看起来平和多了。“我是想问你,你为什么想追求我?” “因为你是第一个见到我却没有露出嫌恶之情的女子。” “那么我今天的态度一定很让你失望吧?” “怪我自己吧,风评差得一塌糊涂,才会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 “”“我以为男人追求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当我热中娶妻一事时,我很努力地去找寻自己想要的伴侣;可是我并没有想太多,觉得不错就追了,也没想过是否真有感情唉,算了,说这么多你也不信。” “不,我希望你说下去。” 虽然他有些惊讶她的转变,但他决定坦白自己的想法。 “那天在米德拉岛与你相遇,我就觉得你很不一样,事隔多天,我还是念念不忘;后来发现你不是凡人,我更告诉自己不能错过你。当然啦,很多人都劝我不要傻了,凭我过去那一堆烂帐,根本不有女人会喜欢上我。” “就只是这样?” “当然不止,那天你与我说话的语气、态度,都让我觉得很舒服、很愉快;同样地,你是个聪明的女子,那些胸大无脑的女神全然无法和你相比,我才惊觉自己过去是那么愚笨。” “你倒是挺会说些花言巧语的嘛。” “不、不是,我说的是真的。” “话说回来,你和大家传闻的海神波塞顿确实不大相同。” “以往我根本不会在乎别人是怎么说我的,因为我觉得无伤,如今我才知道它已经变成我的致命伤了。” 屈荻亚沉默一下,好似在考虑着要怎么做。 “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做好朋友的。” “好朋友”波塞顿可怜兮兮道。“那更代表着我不能追求你嘛。” “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 “我们来作个协定好了。” “什么协定?” “君子协定,证明你是真心喜欢我呀。” 波塞顿重燃希望,不由得露出欣喜之色。 他那拙拙的笑容,让屈荻亚一见也不免有了笑意。 没想到她笑起来会如此甜美,让周遭的海水都成了糖水,而他的心也从地底飞回天上,还多了一双翅膀 “什么样的君子协定?” “等于是要考验你呀。如果你都能通过我的考验,我才能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 “考验?”他自信满满。“那有什么问题,任何考验我都一定能够通过的。” “不要高兴得太早,听我把话说完。我在考验你的时候,严格禁止你使用法力。” “什么?那那怎么行?” “要不然你那么厉害,我不论考验你什么,你都会通过的。” “可是可是没有法力,我还能做什么呢?” “放心,我不会太刁难你的。” 屈荻亚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做了让步,只觉得她不该半点机会都不给他。她不想和那些奥林帕斯的女神一样,是个只注重外貌的虚荣女人。 “那么,你打算几时开始考验我?” “看你啊,我闲得很。” “我我也有空得很。” “既然如此,那就从明天开始吧。” “明天。”他点头,下了决心勇往直前。“好,就从明天开始。” 屈荻亚的脑筋动得快,一连串的鬼主意直冒心头。 “那你会乘着你的神驹来凝聚宫接我吗?” “你是指海非斯?” “是啊,据说它是宙斯赐给你的御骑,深具灵性,而且天地府三界来去自如。” “我倒觉得你那只塞鲸深具人性,再加上它是你自己驯养的,这才比较稀奇。” 屈荻亚很高兴他这么说。她摸摸贝塔,但贝塔不知怎地却蠢蠢欲动。 “它有名字吗?” “贝塔,它叫做贝塔。”她试着安抚它。 “贝塔,它似乎想离开了,是不?”波塞顿读出它眼神传出的讯息。 “你也看得出来?”她好生惊讶。 “如果我不能跟海里的生物沟通,那么我还有资格当海神吗?” “说的也是。” 见贝塔急似想离开这里,屈荻亚便说了:“那么我走了。” “谢谢你。”他突然别扭地说道。 “谢什么?你半样考验都还没通过呢,现在谢我未免太早了些。”她忍不住揶揄他。 但波塞顿心里确实充满感激。 “我走了,再见。”屈荻亚直率地挥挥手,依着来时路回去。 波塞顿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慢慢变成一个黑点隐逝不见。 他恋恋不舍,反覆咀嚼心中奇异的情绪。 一股暖流热烘烘地流过胸膛。 第六章海中花 若非亲身体验,伊南娜无法想像棉絮般的风力在脚下窜动,并载送着她的身体,使她无法触碰到地面,却还保持高度平衡感。 不过眼前的景象是有些荒芜的。 “风岛”顾名思义,这儿一年四季、无时无刻吹着来自各方的风,成就一幅奇异的景象──可以看到风在流动的各种姿态:翻腾、斜转、低伏、拍打、交错有时,你甚至还会看到风的表情──微笑、哭泣、愤怒、悲伤、喜悦 一整排光秃秃的树屹立不动,砾石铺满整片大地,直延伸到尽头去;天空澄澈空荡,见不到云影,偶尔出现的小神像风掠过,掀起的又是一道轻风。 伊南娜感动地看着这幕景象。离开海里,她才发现自己的视野那样狭隘、那样浅薄。 她踩着脚底的风道,随着提格拉兹朝向往已久的风堡而行。 提格拉兹关怀备至地照顾着她的一行一举,把她当成孩子般看待,令她感到窝心与喜悦。 “累吗?” 伊南娜摇头,脸上洋溢着因兴奋而胀红的光采。 “一点都不累,这儿好有意思,我从不知道树会变成这个样子,整个空间是那么苍茫、那么虚幻,什么压力、浮力都没有。” “你难道不觉得很无聊吗?这儿什么都没有。” “看惯了海里的多采多姿,我反而喜欢风岛的简单;好像生长在云上,但这儿的天空却半片云也没有。” “这儿的风太大,云都被吹得极远,所以也长不出什么植物出来,连些小动物也见不着。” “但你们身为风神,每天都四处跑,能见识的地方还是很多啊。” “我是西风神,再怎么样也只负责西半部,其它地区我倒还没去过。” “你那么自由,有机会应该会去游玩吧?”她在这么说的同时,殷切的目光中还有着一丝企盼。 他温柔而深情款款地迎视她,雾色般的轻风拂在他脸上,吹动浏海上下飘着。他的嘴角上扬,露出青涩的笑容。 “如果真有机会,你愿意和我一块去吗?” 从未想过提格拉兹会如此问她,她有一点恍惚、也有一点不知如何反应。 “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是。”他热切地点头。 伊南娜抿抿唇瓣,心脏怦怦地乱跳。她眨着长长的眼睫毛,眼中闪耀出兴奋的光芒。 “我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她低语。 此刻的一切是如此美好,他忍不住轻轻盈握住她的一根小手指,细细抚触她的肌肤与关节。 她羞红着垂下眼睫,如置身幻境般轻飘飘的,心情也直冲云霄至世界之外,到达一个至美的境界中。 “好奇怪,为什么独对你有这样的感觉呢?”他突然说。 “什么感觉?” “心动的感觉。” 她不说话,因他饶富磁性的声音迷醉了她。 “这一定是命运女神们的安排,是不?” “如果是,我会好好感谢她们一番。”她小小声地说。 “瞧,已经可以看到风堡了。”他指着前方。 伊南娜抬起脸,遥远的彼方有着一排黑色建筑物,算算至少由二十栋以上的城堡连结而成。 每个城堡顶端皆呈尖柄状,狭窄的堡身十足高挑,约有二十层高,每接近一些,伊南娜更能感觉出它的巍然。 “怎么了,你怎么在发抖?”发现她微微颤抖,他忧心地问。 “我我好紧张,我头一回来到陌生的地方。” “放轻松,风堡的人都很亲切的,就除了”他欲言又止。 “除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没事。” 见他避开不谈,她也没想太多。 此刻,风堡已经在眼前了,她渺小的身子伫立在风堡主?前,几乎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 “哇!好壮观啊。” “来吧,我带你进去。”他微笑地说。 提格拉兹一站到铁铸的大门前,门便自动开了。 一踏入内,脚下的白烟冒得更厉害了。简洁大方的空间里走动着各色人等,他们向提格拉兹打过招呼后,便迳自去忙了。 伊南娜左张右望,看着铜壁上的那些图画,都是凡间名画家笔下的名画,不过有的也出自天神之手,而直接嵌进墙壁里。 垂吊的灯饰像太阳般光亮却不刺眼,温暖的空气舒服地拂进心头,她的嘴角禁不住上扬,喜悦涨满全身。 “嘿,提格拉兹,你终于回来了。” 忽闻一个声音,伊南娜瞥向声音来源处,看到三个气度翩翩的男子从白色回旋梯上缓缓降下。 “原来你们都在啊。”提格拉兹带领她迎向前去。 “是啊咦,还有个可爱的小客人啊。” “我替你们介绍一下,她是人鱼族的伊南娜。”提格拉兹转过脸再对伊南娜说:“而他们各是东风神欧鲁斯、南风神诺特士、北风神波利尔斯。” “哦──她就是伊南娜,上回好像听你提过。”东风神欧鲁斯邪笑地说。“怎么,你真的把人家给拐回来喽。” “是啊,我们四风神不会是你第一个娶老婆吧?”南风神诺特士打趣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我们风堡的一大喜事哦。”北风神波利尔斯也不甘示弱地插上一脚。 “话说回来,喜欢你的美人鱼不是不少吗?看来,你对这个伊南娜是情有独钟。”欧鲁斯偏不给提格拉兹机会说话,硬要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 “依我看来,这个小姑娘也很喜欢咱们提格拉兹啊。你们瞧瞧她,脸红得像苹果一样。”诺特士更机灵地接下去。 “所以他们是两心相许、彼此相爱喽。”波利尔斯哈哈大笑,作了个总结。 “好了,你们够了吧,每回讲话都要让别人无法招架才甘休。”提格拉兹窘透了。 “哎呀,因为你情窦初开嘛,不笑笑你怪难受的。”欧鲁斯再说。 “没错,像我们这几个只想游戏人间,不像你,要嘛就无动于衷,不然就死心塌地。”诺特士磨蹭着下巴点头。 “你们也别太夸张,提格拉兹不过才刚开始谈恋爱,你们就把人家说得像要厮守终生一样。”波利尔斯道。 “喂喂,合作点,你只要搅和就好,别管逻辑对不对。”欧鲁斯瞪他一眼。 “等一等、等一等,你们可不可以别再说了?”提格拉兹真怕自己得了心脏病。 “好啦,暂时饶你一命,不过,我们今晚可要好好招待伊南娜小姐一番,感谢她的大驾光临。”欧鲁斯总算没再揶揄下去。 “我去吩咐大厨做些宴会菜。”诺特士说。 “那我去打理饭厅。”波利尔斯不忘参一脚。 说也奇怪,他们三个说做就做,话一讲完一哄而散,再没对他们两个说些什么。 伊南娜松了口气,但脸上的红晕可没办法立即消褪。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他们三个就是这样,老是喜欢一搭一唱,连我都拿他们没办法。” “他们其实挺不错的,由此可知,你们感情很好啊。” “嗯,我们虽非亲兄弟,但感情跟兄弟一样深;他们三个算起来比较资深,我还排在他们之后。” “对了,你们不是还有个风王吗?” 提格拉兹一听到风王两字愕了愕,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与沉重。 “他他可能出去了。” “怎么了吗?”忽见他神情凝重,伊南娜不由得担心起来。“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的事,只是风王亚奥勒斯经常不回来,连我都许久未曾看到他。” “他不是风的摄政者吗?没有他在,你们如何分配工作。” “风的摄政者只是一个头衔,事实上,我们四风神配合得天衣无缝,根本不需要他来指挥。”提格拉兹平静地叙述着。“而且他从来也没有带领过我们,风堡今天能有这样的规律与繁盛,都是靠我们四个努力而成的。” “那他到底在干嘛?”她皱眉不解。 他沉默了一下,振振精神避开话题。 “我想关于这些你还是别问了”他呼口气。“走吧,我带你去瞧瞧我们风堡上唯一能够种植农作物的田地区域。” “哦,好啊。”伊南娜点点头。她明白适时的闭嘴是一种礼貌。 望着提格拉兹的侧脸笼罩一层黯光,她不禁有些迷惘。他们两人的距离怎么突然变得遥不可及呢? 风王亚奥勒斯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早,太阳尚未照射到海平面,但屈荻亚就被嘈杂的各种声音给惊醒。她惺忪慵懒地离开心爱的蚌壳,才发现她的众家姊妹们正议论纷纷地躲在壁边,指指点点地看着外方。她狐疑不解地游过去,跟着贼头贼脑地探出头看,才错愕地想起昨儿个的事。没错,此刻待在外头的正是海神波塞顿和他的神驹海非斯。他此时正与尼罗斯谈话,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愉快。 “屈荻亚,原来你在这。”大姊西?缱芩阏易帕怂?淖潘?募绨虿16??氖帧!白甙桑?盖滓?艺夷愠鋈ァ!?br /> 屈荻亚呆呆的,任姊妹们惊异的目光摆放在她身上。 当她来到波塞顿面前,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多么俊美的一匹骏马呀!浓密的鬃毛,强壮的蹄子与肌肉,炯炯发亮的眸子,黑色的身躯搭着两片黑色翅膀,简直是太美了。 她一边赞叹着,一边来回欣赏这匹传闻中的神驹。 “咳!咳!”尼罗斯轻咳几声,将屈荻亚的注意力拉回。 屈荻亚了解他的意思,虽然她看尼罗斯的眼神那样陌生,但她还是很温顺地说:“波塞顿王你好。” “呃”波塞顿感觉拘谨。“喊我波塞顿就好了。” “那么屈荻亚就麻烦你好好照顾她了。”尼罗斯诚心地说。 “当然。” 尼罗斯很快就离去了。波塞顿伸出手,示意要让她跨上马座去。 屈荻亚考虑了几秒便转变为足身,然后抓着他的手,一跃坐上马背去。海非斯安安稳稳的,没有丝毫的动作变化,比一只绵羊还要来得温驯。 她看着波塞顿,点头表示可以离开这里了。由于深知周遭有许多人在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因此他们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波塞顿坐到屈荻亚的身后去,轻拍海非斯,它便挥动翅膀,慢慢地出了人鱼宫。 和坐在贝塔背上的感觉截然不同,屈荻亚发现神驹果然是神驹,乘坐在上头,一点也感觉不出它的身子在前行,轻松得不必出任何力气,也不必担心会摔下去。 她摸着海非斯细短的黑毛,它们远比丝缎来得柔滑,坐在其上又舒服又稳当,她一下子就爱上了它。 “说它是神驹一点也没错,它明明挥动翅膀在前行,却不会让我们感觉出它有在动。” “所以你若是骑惯了海非斯再去骑别的马,会感觉到相当大的差异。” “那么你大概被宠坏了吧?除了海非斯,你一定不肯去骑别的马匹。” “话倒不是这么说,我唯有在海中才会骑乘海非斯,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愿意去骑骑生长在陆地上的马匹呀。” “哦。”屈荻亚心想:嗯,下回倒是可以考验他这一项。 “好了,你已经想到要如何考验我了吗?”波塞顿很慎重地摩拳擦掌,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你准备好了?” “嗯。”他把他的大头点了下。 “好,我的第一个考验是──在海底种出陆地上有的花。” 他愕然地呆了数秒,感到些许迷糊。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必须去陆地上取得任何一种花的种子,然后在海里种活,让它也长出花来。” “这是不可能的。”他蹙起浓眉很快地说。 “就是因为不可能才要考验你呀。”她耸肩。“你要接受吗?” “你你这摆明是在刁难我。”他的脸垮了下来。 她笑眯了眼,故作轻松地甩甩头。 “如果你真觉得做不到,那么没关系,你可以拒绝接受这样的考验,我不会怪你的。” “等一下!”见她潇洒地打算作罢,他赶紧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接受,我当然接受。” “哦?那你要答应我,不能使用法力让种子开出花来,可以吗?” “你放心,我拍胸脯以人格保证,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卑劣的事。”他认真严肃地说。 他一严肃起来,整个人就变得十分凶恶。她虽然有些惧怕,但又觉得他不会骗她。 “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想问就问吧。” “为什么要我在海里种花?” 屈荻亚望了望他,歪着脑袋叹了口气。 “因为我很喜欢花,很希望自己是个凡人女子,可以终日与花相伴。”她轻声地说。 波塞顿大感惊讶,难以置信像她这样的美人鱼会希望自己是凡人之身。世上多少凡人妄想成仙,她却摆明不屑一顾。 “可是,即使你不是凡人,也可以常到陆地上去看花呀。” “那不一样,如果我生长在陆地上,那么我所居住的地方,四周一定要开满各种花卉,而且春夏秋冬各有不同的花盛开;每天早上,我可以闻到花香、可以看到蝴蝶与蜜蜂齐舞、可以徜徉在花海里,和它们一块日升日落你想像得出来吗?那是一幅很美的景象。” “你真的这么喜欢花?” “是啊”她说着不免有些泄气。“有时我真希望自己不是美人鱼,而是百花女神,那么我不止可以整天与它们为伍,还可以看顾它们的花开花落,决定哪一季开什么样的花。” “屈荻亚,你确实该是个百花女神。”波塞顿见到她眼中纯真少女光芒,心儿不禁再被触动一次。 她说话时的神情绝美而清丽、娇媚而柔情,轻启的唇瓣在开闭间似有音符跳动,眨动的眼睛灵活生动,怎么看都无法生厌。 “你呢?如果你不是海神,你会希望自己是什么样的身分?” “说实在话,这个问题我倒没有想过,但我爱这片海洋,我想我是无法离开它的。” “那么你比我好多了,至少不会胡思乱想要变为凡人,对不对?” “虽然你无法成为百花女神,但你该庆幸可以自由来去陆地与海里,好让你欣赏陆地上的百花。” “或许有距离的欣赏也是一种美吧,已成事实的事我也没办法。” “说不定哪天你可以在陆地上拥有自己的小房子,有空就来住个几天,那也是不错的啊。” “问题是我们人鱼一旦脱离海里超过六小时,就会慢慢枯竭而亡的。” “那是因为你们尚未进化完全,像你的父亲尼罗斯与母亲多丽丝便已经进化完全,即使长时间待在陆地上也不会有事。” “那要怎么样才可以进化完全?”她不懂,从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 “呃这其实很简单”他有些吞吞吐吐。“就是──你只要结了婚,经历了“那种事情”就进化完全了。” 屈荻亚本来不懂他口中“那种事情”的意思。结了婚还会有别的事情吗?仔细一想,她终于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些羞恼。 “什么嘛!你堂堂一个海神居然跟我说这个。” “我说的全是实情啊,而且这也是因为你问我,我才会这么回答你的啊。”他无辜极了。 她再瞪他一眼,便撇过脸去。 虽然颇为尴尬,但她的内心深处仍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原来,只要结了婚就可以无拘无束地待在陆地上。她还以为她永远都只能在海里生活,现在能够知道这个好消息,真够她开心个好几天了。 “关于你的考验,我会努力的。”他突然说,眼中闪着勇往直前的光芒,手也握拳表示决心。 屈荻亚知道这个考验太难,但她没有软化,只是心房中似发出一个小小声音:波塞顿,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的。 “那么,等你的好消息喽。”她微笑以待。 “在海里种花?” 塞瑞图与劳瑟欧两个人面容扭曲地呆杵在那,一时之间无法言语、无法思考。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的海神波塞顿,竟会答应接受这样的考验。 在海里种出花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亏这个屈荻亚想得出来,可怜的是,波塞顿还天真地以为他做得到。 “波塞顿,你明知道她是存心刁难你。”塞瑞图不悦地为他抱不平。 “错,是摆明在耍你。”劳瑟欧叹息着。 “我不这么认为。”波塞顿独排众议地说:“既然陆地上有花,咱们海里为什么不能有花?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那是因为海里有压力啊,而且愈深的地方愈接收不到阳光,你要花如何长出来呢?” “说不定这世上就有什么花可以适应这样的环境啊。” “太荒唐了,任何一种花一旦浸泡在海水里没多久就枯掉了,更遑论把它种活了。” “是啊,而且海水起伏不停,花瓣又那么脆弱,就算冒出一点芽也很快就死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是不是?”波塞顿固执地说。 他们见实在拗不过他,也只好认真地开始替他想办法。 “好吧好吧,我们帮你想想。” 一刻钟过去,塞瑞图突然击掌。 “啊,我们真笨,去问问百花女神就行了啊,看她知不知道有什么花可以种在海里。” “说的也是,百花女神负责花的起落,问她最为直截了当。” “那么百花女神在哪儿?” “去奥林帕斯瞧瞧问问吧,我们也不确定她会在哪儿出现” 劳瑟欧话都还没讲完,就看到波塞顿如烟一般的不见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俩才略微感受到波塞顿这回是认真的。 只不过,到底会认真多久? 奥林帕斯神殿 波塞顿一跨进外殿便极目四望,随便拉住了一个穿着红衫袍的女神。 “喂,你知不知道谁是百花女神?” 黛美拉一瞧见这个粗鲁凶恶的男人,却也无惧意,只是懒懒地一笑,把他的手甩开。 “好厉害,你拉对人了呢。” “快说是谁,我急着找她。” “不用找啦,你跟她近在?粘摺!?br /> “近在?粘撸俊彼?笳庞彝?!暗降资悄母觯俊?br /> “就是我啊。”她笑嘻嘻的。 他一愣。“你?” “是啊,你怀疑吗?” “怎么,不像吗?” “我以为百花之神全身都是花。” “谢谢你哦,那么谷物女神全身不就都是麦子了?” “好了,废话少说,快告诉我什么花可以种在海里?” “等等,请问你是哪位啊?这么没头没脑地问我问题,也不先报上自己的姓名,怎么你名气很大吗?”她斜着凤眼看他,语带轻蔑。 他强憋着一肚子气。“我是海神波塞顿,你不可能没听过我吧?” 百花女神怔忡几秒,倒也没多么惊讶。 “这就难怪了,我刚才还在想,有哪个神?这样粗鲁的,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波塞顿你啊。” “少跟我扯别的,你只要告诉我什么花的种子可以种在海里就行。” 听完,她呵呵大笑起来。 “怎么,你这粗人也喜欢起花来着?竟然异想天开要在海里种花呢。”说罢继续笑。 “不准笑!”海塞顿怒喝一声,一张脸变得铁青。“你说是不说?” “唉,做什么那么凶呢?更何况又不是我不说,而是根本没有这种花啊。”她故作无辜状。 “不可能,你是百花女神,一定知道有什么花可以种在海里的。” “问题是世上确实没这种花”她仿佛想到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种花在海里啊?” “这不干你的事。” “哦,那我就没义务告诉你喽。” “你”“别生气,我也是一番好意嘛,告诉我又何妨呢?” 波塞顿真没想到自己竟为了一朵花而沦落至被人欺负的地步。他咬牙切齿,又不得不说。 “为了达到我心上人的考验,这样你满意了吧!” “那么,她恐怕会失望喽。” “为什么?你不是还有“不过”吗?” “我“不过”的意思是,有一种花我不确定可不可以。” “什么花?” “珂蒂马若花。” “这是哪来的怪花名?” “如果我没记错,珂蒂马若花专挑艰难困厄的环境生长,例如冰寒雪地、酷热火山、低劣沼泽等等,而且这种花四季都能开,只是数量稀少,连我这百花女神都只见过两次。” “我不懂,你是百花女神,各类花卉都由你掌管” “所以我不确定的原因就在于此,珂蒂马若花是有自由意志的,不受任何人掌控。” “自由意志?”他一呆。 “让我很简略地告诉你一则故事吧。在几千年前,有个名叫珂蒂马若的小花神,为了逃避一个丑陋无比的大力士追求,知道他对花过敏,而且怕冷、怕热、讨厌黏湿恶劣的环境,因此化身变成一朵花,四处逃避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日子一久,她渐渐地习惯这样的生活,在安于现状的情况下,她不再恋栈尘世,甘心以花身永久地生存下去。” “这就是珂蒂马若花的由来?” “是的,所以你要找到它,恐怕得费上一番工夫,更要紧的是,我还不确定它能否在海里生根发芽。” “但是值得一试,不是吗?” 她置身事外,洒脱地耸着肩。“如果我是你,我会放弃,因为珂蒂马若花生长的环境实在太险恶了,就算找到它,你也不一定能在海里种活它,又何必伤身伤神、浪费时间?” “那是你个人的想法,我不这么认为。”波塞顿的意志力出奇牢固,完全不因她的话而有所动摇。 “所以你还是要去找?” 他点头。 “好吧,那就祝你成功吧。”百花女神顿了顿,觉得这波塞顿倒不如旁人形容的糟糕,这么一想,决定帮他一把。 “来,这个给你。”她从腰带里拿出一条彩虹丝巾递给他。 “这是什么?”他动也不动。 “如果你真找到了珂蒂马若花,那你最好把种子放进这条丝巾里,以免它一旦脱离原有的环境即告死亡。” 波塞顿有了一瞬间的感动,他没料到这个看来刁钻的百花女神肯帮他。 “收下吧,丢了可休想再向我要。”她摆出冷傲的脸,把丝巾塞到他手里。 他也没说谢,只是感激地看她一眼,转身便离开了外殿。 百花女神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心情不禁愉快起来。 第七章受困风岛 为了这朵珂蒂马若花,波塞顿头一次领受到狼狈的滋味。 从冰天冻地的雪地、酷热干燥的沙漠、湿泞恶臭的沼泽到虫兽遍布的雨林,他无不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地深入每一地区找寻。虽然他压根儿不清楚这珂蒂马若花的样子,不过他想应该不难辨认,因为这些地方根本不可能开出任何花来。 他实在庆幸自己身为神人之躯,对于再恶劣的温差、空气与环境都有较大的忍耐力,否则像他这样日以继夜地折腾之下,早就筋疲力尽倒地不起。 但由于答应屈荻亚不使用法力,他必须说到做到。 他付出不少代价,就像是此刻,他冒险登上伊利普罗达活火山,心中怀抱一丝珂蒂马若花正开在上头的希望。 咬紧牙根,用粗劣的攀岩手法,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爬上去。 顺着逐渐陡峭耸高的地势,空气也愈显稀薄,不过他并不惧怕吃这么一点苦头,他害怕的是,万一他一个没抓好摔了下去,那可就完蛋了;除非他自食承诺施展法力,否则他还是会摔个粉身碎骨。 都怪这些天的天气不好,乌云压得低,将火山的全貌遮盖。 几只乌鸦划过天际,沙哑粗嘎的叫声颇为刺耳。 偶有利刃般凸出的石尖刺伤他的手脚、擦破他的膝盖,任血汩汩在流,他却不去理会。 或许再神勇的身躯终有透支的时候,他上气不接下气,缺氧的脑袋单靠大口大口的呼吸是不够的。此刻,他不得不稍作停留休息。 从上往下眺望这风景绝美的大地缩影,虽因天色稍暗而显得朦胧,但茂密的森林与蜿蜓的河流仍能清楚辨认。 在喘息中交替着冥想,他已经忘记爬上这座火山有多久了,只记得太阳和月亮在头顶交换了好几次,他却不晓得爬到一半没有。 然后他想起屈荻亚,那个不知何以能够让他甘愿如此的美人鱼。在疲累掺杂的浑噩中,似又衍生出一丝莫名的甜蜜,激起他另一股不认输的气势。于是,他振振精神又开始往上奋斗。 气温直线上升,热气从岩缝中密密地冒出来,窜进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他汗如雨下,这样酷烫的温度是他未曾领受的,若是一般人,或许早被这样的灼烫给烤焦了。 在煎熬了一天一夜之后,波塞顿在黎明出现之际终于抵达了火山口,这个稍一不慎就会化成灰的可怕地方。 滚热冒泡的红色岩浆,热气冲天的烟雾,他找不到一处平地可站。在金鸡独立的情况下,他很难在浑沌中厘清视线,寻求可能出现的珂蒂马若花。他一边眺望、一边小心翼翼地移动。 全身像火烧般发热、发烫,他有预感,只要再多待一分钟,他肯定会像露珠一般蒸发掉,即使他是神人之躯。 但他还不打算放弃,坚持地慢慢移动,俯身接近地面,任热气灼痛了眼睛。 倏地,一朵粉嫩粉嫩的小白花乍现眼前! 小小的,没有枝身、没有绿叶、三瓣花瓣看来脆弱与孤单。 如果不是错觉、不是眼花、不是妄想,那么这肯定就是珂蒂马若花。 他屏住呼吸、瞠大眼睛,头部一阵阵的晕眩、四肢僵硬,但内心情绪澎湃摆荡。 他好害怕,害怕此时它会突然消失不见;他不敢乱动,怕吓走了它。 僵滞了许久,原本明亮的天空已渐黄昏,一天即将过去,他若再不行动,就得再等一晚。 他鼓起勇气,掏出百花女神给他的彩虹丝巾,蹑手蹑脚地将它覆盖到花上。 该怎么拔呢?他不禁陷入苦恼,这花既没枝蔓也没根部,仅仅贴附着岩石,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覆盖在花上的那条彩虹丝巾,竟慢慢地卷曲成圆形,将那朵花完全包围住。 波塞顿怔怔地呆了好一会儿,伸手去拿那个彩虹丝巾,珂蒂马若花已牢牢地包在里头。他打开一看,里面不就是一颗种子吗? 欣喜若狂的他赶紧把丝巾收好。 结果他猛力站起,一个重心不稳向后一摔,几乎还不确定自己会失去站直的能力,火光一瞬间,他笔直地掉入了万丈深渊中。 在风岛做客已达一礼拜之久,伊南娜与提格拉兹愉快地共度每一段时光。去遍了风岛上的每一个地方、看尽每一处引人入胜的景色──风的千变万化,日升日落的风转奇景,地底下的绵延曲流,一望无际的石砾沙漠、海市蜃楼、仙人掌花 渐渐的,他们培养出一种奇妙的默契,只谈佳景,不说其它闲务杂事。虽然避讳得有些辛苦,但这样的相处倒也还算快乐。 提格拉兹是温柔的,细心注重每个小细节,让她倍感窝心。他不像一般大男人,总是粗心得不知道女人要的是什么;相反的,他的心思缜密,比起她这粗枝大叶的小女人,他实在强得多。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没有度不完的假期。该是返回海里的日子了。伊南娜感叹时间的无情,不能再让她继续待下去,要不然她丢下的工作,可是没人可以接理。 她一边整理着小包袱,一边回忆着这些天的美好光阴,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静悄悄地走来。 他不动声色地站到她的身后,伸出毛茸茸的手,冷不防地放到她肩上,把她吓得跳起来低叫一声。 她想转身,却被对方更快的动作给制住了双手。包袱散落地面,她的嘴巴也被狠狠捂住。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惧意占满心头;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绝对不是提格拉兹,也不是其他三名风神,因为他们的手不像这个人一样毛茸茸的 突然,她骇地倒吸一口气。 难道难道这个人是是亚奥勒斯? 但是,她既不认识他,也没招惹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 “我是亚奥勒斯,如果你乖乖地不挣扎、不大喊大叫,我就放开你。”对方说话了,果然正如伊南娜所料,这人真是风王亚奥勒斯。 她试着平稳害怕的情绪,颤抖地点点头。 亚奥勒斯放开她,她脚软地坐倒在地,撇过脸,看到他的模样,表情就更加失措了。 他的身高恐怕有两百公分吧?粗壮的肌肉是她从未见过的,高大粗犷的体格与她相较之下,她就像只蚂蚁,他随便踩个一脚就死了。 而他的面目阴冷无情,从额头到下巴横挂着一条刀疤,一只耳朵上穿一只大铜环,孔武有力的身躯披着盔甲披风。 “你来自海底?” 他的声音又粗又低沉,像坏掉的铜锣般尖涩难听,教她不得不瑟缩身子后退至墙边。 “回答我!”他怒吼。“是”她发抖着回答。 “你是“尼罗妲”之一?” “是” “那么,你知道波塞顿是谁吧?” 她点头。 没想到他竟扯动嘴角冷笑,那模样用“笑里藏刀”四个字来形容最为恰当。 “哼,这个死家伙!霸占了我的海神位置如此之久,今天总算给我逮到机会扯你后腿了。” 她睁大眼,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亚奥勒斯把她散落一地的包袱与东西用力踢至墙角。 “告诉你,你暂时不用回去了。” “为为什么?”她惊恐道。 “因为你是我用来威胁波塞顿的利器。” 伊南娜的思绪完全乱了,整个脑子无法思想,只能呆呆地张大口。 “若不是波塞顿,我也不会吃瘪受气这么久,如果不让他瞧瞧我的厉害,我实在太不甘心了。” 吃鳖? 鳖这东西能吃吗?伊南娜心中一阵作呕。 “放心,只要你好好待在风岛,我不会为难你的,我甚至不会动你一根寒毛。”他昂起下巴做出清高的表情。 她噤声不言。 “据说提格拉兹喜欢你,是不是?”他的表情千变万化,此刻是邪气的奸笑。“真是有趣,先前那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他不要,偏要去找一条美人鱼,这下被我拿来当作把柄,他怨得了谁?” “提格拉兹他他不会准许你这么做的。”她鼓起勇气嗫嚅地说。 “闭嘴!”他大喝,用着痛恨的目光一步步逼近她。“你难道不知道在这风岛上谁是老大吗?告诉你,我是风王,风岛上的一切事全由我掌控,即使是提格拉兹,他也必须听命于我。”他以狂妄自大的口吻说着。 “但是你与波塞顿的恩怨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该囚禁我。” “谁叫你来自海底,还是“尼罗妲”中的一个呢。” “我” “我不管你意愿如何,那与我无关,反正你只要想逃出这里一步,我就把你抓到陆地上去晒个三天三夜,让你慢慢死去。” 伊南娜再打了个冷颤。她抱紧自己的身子,再也不敢说话了。 这会儿,提格拉兹正巧从外头走进来。他正奇怪着伊南娜为何收拾东西要耽搁这么久。 “伊南娜,你好了没有”他骤地住口,震惊地看着亚奥勒斯。他的脸倏然下沉,凝重地蒙上一层灰,尤其在看到伊南娜瑟缩着身子在一旁时,他眼中更是迸出了冲天怒火。 “你对她做了什么?” 亚奥勒斯吊儿啷当地斜睨他一眼,只是冷冷一笑。 “提格拉兹,你该感谢我,我替你把人给留住,你尽可以与她多恩爱几天。” 提格拉兹的手已然握拳,胸口反覆起伏,泛白的关节卡喳作响。 “不可以。”他重重地说。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亚奥勒斯似乎毫不惧怕提格拉兹,鄙视而不屑地看着他。 “因为伊南娜是无辜的,你没有理由硬要把她牵扯进来。”提格拉兹大步跨到伊南娜面前,然后将她扶起。“走,我这就送你回海里。” “我不准!”亚奥勒斯立即阴沉地怒喝。 提格拉兹不理他,还是决定速速将伊南娜送离这里,没想到亚奥勒斯却拦身一挡,将提格拉兹撞至墙壁。他把伊南娜的身子挂到自己肩上,再一个劈掌将她给击昏。 “亚奥勒斯,你不要让我恨你!”提格拉兹拂去嘴角的血丝,目眦尽裂地怒视他,像要把他碎尸万段。 “唉,别这样,好歹咱们兄弟一场,我受波塞顿的气也受了几百年,现在机会来了,你忍心不让我扬眉吐气一番?” “这不是扬眉吐气,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既然你执意这么说,原先我还想让你和伊南娜甜甜蜜蜜聚在一块,现在──哼,你等着看我怎么折磨她吧。”说罢,亚奥勒斯如风般消逝,任提格拉兹如何疯狂地叫喊,他也没再出现。 日子闲淡得过于平静,少了伊南娜的叨絮,虽图了个耳根子清静,却也令屈荻亚无聊得发慌。 她乘着贝塔在海里游来游去,没有目标地四处搜寻,偶尔出了海面坐在岸边岩石上,看着橙色夕阳蔓延整片天际,逐渐朝天的一隅落去;偶尔几只海豚摇尾摆首沉浮于海面,咿咿呀呀齐声唱着歌,她会面带微笑地打着节拍,或者与它们一块哼歌同乐。 许多时候,她都以为波塞顿会来找她。心里藏着一丝企望,却又不许这点祈求表现在脸上,她故作若无其事地过着每一天,想像往常一样。但是,事实却不容许她漠视自己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度日如年。 是不是她出的这道题太难了?所以波塞顿无从找起。 她想她是有点任性吧,坚信海里定能开出花来,说不定天底下根本没这种花,只是她一厢情愿作的白日梦罢了。 带点沮丧的,她轻声叹息。 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去找? 搞不好他转移目标了也说不定,像他这样滥情的人! 可是,他答应时的表情那么诚恳、那么认真、那么坚定、那么那么令她动容。 还是他现在正在找呢? 一颗脑袋瓜胡思乱想着,她两手撑着下巴,把两腮胀得鼓鼓的,两条光溜溜的腿在那晃呀晃的。 蓦地,平静的海面起了阵阵水泡,一尊人影从里头冒了出来。 塞瑞图像鬼魂一样的飘到屈荻亚面前。他面罩寒霜,像看到仇人似的张大眼怒瞪她。她则一脸莫名其妙,不晓得这个人在干嘛。 “有事吗?”她坐直身子,很镇定地问他。 “我是塞瑞图,你是安菲屈荻亚?” “塞瑞图?我应该不认识你。”她耸耸肩。 “但是你认识波塞顿。” 她怔了两秒,不解地皱眉。“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塞瑞图憋着一肚子气。“你知不知道你麻烦大了?” “麻烦大了?为什么?” “废话少说,跟我回海神堡。”他前进一步。 她抗拒地起身。“为什么我要跟你回海神堡。” “波塞顿为了你,爬上依利普罗达活火山,为摘一朵珂蒂马若花而摔下万丈深渊。该死的是,他竟然没使用法力让自己安全落地,而选择自生自灭,从百丈高的山上直接撞击到地面!你知不知道,若非他为神人之躯,恐怕早已粉身碎骨、尸骸遍地,就只因为你禁止他使用法力。” 屈荻亚震慑得脸上血色尽褪,冷意从脚底窜到后脑门。她捂着口,难以置信地微微软脚。 塞瑞图观察着她的言行举止、脸部表情,本以为她会满脸不屑地说他自作自受,但没想到她却失措地无所适从,还焦急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那他他还好吧?”她想保持镇定,但还是乱了手脚。 “死不了的,只不过连他这个堂堂的海神,都得好好休养一阵子。” “很严重?”她不安也内疚。 “皮绽肉开,像被火鞭抽过一般,身上骨头全数断裂,身体各器官整个大移位,连内脏都绷离了身体,幸好当时没被森林里的野兽给叨走;神医花了不少时间为他修补,总算捡回一条命。” 屈荻亚说不出话了,惨白着一张脸,冷静中压低了姿态。 “我很抱歉。” “抱歉没有用,现在就请你随我到海神堡一趟吧。” 她硬生生地咽口气。 “我知道了,我跟你去就是。” 初至海神堡,屈荻亚却无心眷顾这富丽堂皇的建筑与装潢。她静静地尾随在塞瑞图身后,穿过一道道拱门及弯弯曲曲的回廊,来到天外天的一道金色门前。 不少阶级颇高的人频频进出,在见到屈荻亚莫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屈荻亚无心理会这样的注视。她凝肃着面容,端正着举止,一直到进入海神波塞顿专属的寝宫里。 她想她是错了,在见到波塞顿的那一刹那。 破碎的身躯皮块、待缝合的断骨肢架、血肉模糊的五脏六腑,就见数名神医劳心费神地在那缝缝补补,还不时地摇头兼叹气。 一种撼动心神的疼痛,就在此刻鞭笞着她的每根神经。她的身躯颤抖得如风中落叶,血液与心脏急速冻结。她不能呼吸、不能动弹,双目瞪视着这个可怕的东西,几乎无法辨别他是死是活。 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实在无法招架这样的局面。 教她如何相信这人是波塞顿?那个叱吒风云、不可一世的波塞顿? 他怎么可能为了她而而从依利普罗达火山上摔下,且依言不使用法力? 分不清是动容还是内疚,泪就像涓涓溪流自她眼眶中掉落,濡湿了她颤抖不停的唇。 这时,忙碌不停的神医骤地停住动作。 “你们瞧瞧这是什么?”其中一个唤来大家。 “这这好像女人家用的丝巾”另一个喃喃说着。 “咦?这丝巾里怎么有粒东西啊?”神医好奇地将它打开。“这这是什么啊?” 屈荻亚闻言倏地抬起头,激动地奔过去将丝巾拿过来。 一颗黑黑小小的种子,静躺在丝巾里,闪过一道黑光。 “是花的种子。”她呆愣道。 塞瑞图跟了过来。 “莫非这就是珂蒂马若花的种子?” “我想一定是的。”屈荻亚将种子握在掌心,发现它还在发热,像有什么东西在种子里急着挣脱出来。 塞瑞图冷眼看她。“既然如此,这表示波塞顿找到了你所要的花了,不是吗?” 她忖度了一下。“我会试着去栽种它,如果可以成功发芽的话。” “屈荻亚,我可不许你再出这种难题,否则我会要你付出代价。”出自于保护波塞顿的心态,塞瑞图不得不说了重话。 “放心吧,不管这种子种不种得出花,波塞顿都完成了我的心愿。”她淡然地说。 “最好真是这样,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塞瑞图心中还有气,一想到先前波塞顿被山神救回的那个样子,他吓得头皮发麻,简直连脑浆都要从鼻孔里迸出来。万一波塞顿真有个三长两短,教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如何对众天神们交代呢? 屈荻亚望着波塞顿许久,百感交集的思绪早汇流成海,淹没了她的每一道脉络,兴起了巨大的涟漪。 “我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他吗?” 塞瑞图一愕,竖起耳朵倍感怀疑。 “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否可以留下来帮忙照顾他?”她认真且严肃。 “当然可以。”他耸肩,为波塞顿感到些许庆幸。“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 她静静地不再说话,注视着神医们继续手忙脚乱地医治波塞顿。 复杂的情感,跟着手中的那颗种子,慢慢地发热着,烫平所有起伏的思绪。 看着提格拉兹那张铁青无比的脸,其他三个风神还真有些怕怕的。平常口齿伶俐的三个人,到了这个节骨眼也是表现得无能为力,毕竟亚奥勒斯是老大,他们又只是一介小小风神,能拿他如何? 可是,他们又不忍心看提格拉兹在崩溃边缘挣扎痛苦,那歇斯底里的模样实在吓人。 东风神欧鲁斯看不过去,不得不走过来搭上他的肩。 “振作点,事情或许没你想的那么糟。” “他把伊南娜带走了还不算糟?”提格拉斯忿怒地瞪视他。 “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嘛,他是吃软不吃硬,偏偏你又喜欢跟他硬碰硬,他当然会强行把伊南娜押走啊。如果今天你肯跟他妥协,暂时听他的话,那么伊南娜不过是多待几天,又有何妨?” “你不是我,你不能了解我的感受。伊南娜是客人,我们没有任何人可以禁止她离开这里。” “提格拉兹,不要这么牛脾气,否则你再这么样下去,只会让亚奥勒斯更生气,到时候对伊南娜的处境就更不利。” “是啊,欧鲁斯说的对,识时务者为俊杰,退一步海阔天空。亚奥勒斯虽然恶劣了些,但他不是那种大恶之人,不会真对伊南娜怎么样的。”南风神诺特士也附和着。 “要是他会呢?”提格拉兹面色却更加难看了。 欧鲁斯和诺特士一时答不出话来,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的。 “唉!”北风神波利尔斯说话了。“我想说那些都是多余的,不如这样吧,我们想办法去找出亚奥勒斯的下落,试着和他沟通,让他先放伊南娜自由,至于之后他想要怎么样就任他去吧。他对波塞顿积压多年的仇恨,也该让他发泄一下。” “亚奥勒斯来无影、去无踪,要怎么找他?”欧鲁斯反问一句。 “事在人为嘛,不试试看谁知道找不找得到?” “你说呢?提格拉兹。”他们众人望向他。 提格拉兹仍是一脸铁灰,一方面痛恨自己的无能,一方面自责将伊南娜带到这是非之地,如今只好如他们所说,先确定伊南娜平安再说吧。于是他点了头。 “好,那我们四个分头去找,每人依照自己负责的方向去找,找到了就施放七彩风烟,好让大家知道。” 由于这件事刻不容缓,他们在协定后立即各自出发。 焦急的提格拉兹翻遍每一座山头、深入每一处森林、走尽每一片沙漠,找寻亚奥勒斯可能藏匿的地方;但数天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寻着。他挫败地坐在地上,感觉绝望就在他眼前盘旋。 然而就在第六天一早,他看到了七彩风烟自北方以龙卷风之姿出现。 迫不及待的提格拉兹直接像风一般的飞速奔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现场,这是一处险狭的山谷,其他两个风神都已尽快来到,而波利尔斯正和亚奥勒斯面对着面。 亚奥勒斯冷淡地扫视他们众人一眼,似乎对他们四个人不屑不顾。 “怎么,你们以为四个联合起来,就可以对付我了吗?” “不是的,亚奥勒斯。”波利尔斯赶紧压低姿态。“你也知道,我们从未想与你作对或起冲突,这回提格拉兹会对你没礼貌,也是基于保护伊南娜的心态。你知道的,提格拉兹喜欢她,当然不愿她受到伤害,所以你若是愿意放了伊南娜,我们保证不会让她离开风堡一步,这样好不好?” “我要如何相信你们不会放走她?你们这几个,从来就没当我是老大。”亚奥勒斯冷哼。 “唉,您这么说就太污辱我们了,若我们没当你是老大,又怎会跟了你这么多年?” “你们是逼不得已,别以为我不知道。” “亚奥勒斯,你到底想怎么样?”提格拉兹忍耐不住,火爆的话就脱口而出:“别以为你是风王就可以为所欲为。” 欧鲁斯头痛地打了额头,心想提格拉兹这家伙就是沉不住气,怪不得伊南娜会被抓去囚禁。他赶紧把提格拉兹拉到自己身后。 “你能不能别再把事情搞砸?看不出来我们都在帮你吗?”他压低声音对提格拉兹说。 但是来不及了,亚奥勒斯的脸闪过一抹阴沉。 “我想怎么样是吗?问得好,我就等着你们问这句话。” “什么意思?” “你们只要替我完成一件事,我就放了伊南娜。” “完成什么事?”欧鲁斯戒慎地问。 “去帮我带话给波塞顿,告诉他,他海中子民的一个美人鱼在我手上,如果他想保住海神的威名,且不会被唾弃没种,就来和我单挑。我给他三天的时间考虑,一旦超过三天,伊南娜的下场他自行负责。” 提格拉兹激动地想说什么,但波利尔斯及诺特士极力架住他并捂住他的嘴巴。 “好,这事交代给我,我一定会告诉波塞顿。可是你必须先释放伊南娜,还有,你绝不能动她一根寒毛,不管波塞顿究竟会不会答应你。”欧鲁斯镇定地说。 “可以,反正他这家伙最爱面子,不会弃他的子民不顾。但是──”他的眼神在刹那间又变得恐怖与阴狠。“你们要是有谁敢让她离开风岛,我就革除你们风神的身分,直接下坠地狱成为厉鬼。” 欧鲁斯硬着头皮答应了,而亚奥勒斯也依言释放了伊南娜。 亚奥勒斯总算还是个人,只让她吃下昏睡的药丸,并没有伤害她一丝一毫。 “可以放心了吧?”亚奥勒斯盯着提格拉兹,那语句带点讽刺。 提格拉兹抱着伊南娜瞪着他,但什么也没说。 不过欧鲁斯可就麻烦了,他身负重任必须去传达讯息。真不知是招谁惹谁了。 第八章发芽的情 在众家神医们不眠不休、日以继夜、倾尽全力地治疗下,波塞顿的身躯终于慢慢地接缝完成。 屈荻亚留在海神堡内未曾离开,但她显得落落寡欢,总是面无表情,没有太多的喜怒哀乐;可是每当看到波塞顿的满身伤痕,一种微妙的心情变化就在心底不断发酵着。 此外,她向塞瑞图求得一席土地,供她种植珂蒂马若花的种子。在她细心照料下,不到三天,种子便开出一个白色小花苞。花苞看来脆弱而娇嫩,但却没有夭折之虞,因为屈荻亚触摸过花苞,令她惊愕的是,此花坚硬如金石,丝毫不受水流与压力的影响。 此时此刻,屈荻亚待在波塞顿的房里,照着神医的交代,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为他敷药。 这些天来,他始终没有醒过,原本粗壮的体格一寸寸消瘦下去。 虽是神人之躯,但复原的速度还是慢如老牛。屈荻亚一方面着急,一方面不安,总觉得波塞顿身上那些如蜈蚣般难看的伤疤与缝线,似乎永远都不会平复;或许等他醒来,他会抓狂地勒住她的脖子大声叫骂吧? 突然,有人开了门进来,屈荻亚回头一瞧,看到塞瑞图领着一个不知名的男人进入。 “你不相信就自己进来瞧吧,并非我故意挡着你,实在是波塞顿他根本没办法见客。” 塞瑞图紧绷着一张脸,让东风神欧鲁斯进来看个清楚。 欧鲁斯一脸不信地来到床榻边,在瞥了一眼屈荻亚后,接着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波塞顿。 “什么?他”欧鲁斯震惊极了,难以置信地后退数步。 “海神他从数百丈高的火山上摔至地面,能捡回一命已是大幸,如今你要我请他去赴亚奥勒斯的约,岂不是强人所难?” “但是”欧鲁斯仍旧无法从这样的惊慌中回神。 “你再仔细瞧瞧吧,打从他受重创那天至今,他就没醒过,即使天神们都派了人来帮忙,可他还是这个样。好吧,假设今天他醒了,但就凭他现在这种状况,你又怎能叫他去和亚奥勒斯单挑?分明就是叫他去送死。”塞瑞图愈说愈生气,还不时地瞪屈荻亚几眼。 “塞瑞图,我很能体会你的为难,可是可是亚奥勒斯这人是不能惹的,倘若三天后波塞顿不去赴他的约,那么我实在不能保证那个女孩还会不会有命活着。” “关于这个问题,你应该去求助尼罗斯,因为她是他的女儿,他肯定会去解救她的。”塞瑞图不得不硬起心肠说。 尼罗斯?这时,屈荻亚心头一愕,忍不住岔了句诂。 “对不起,请问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问塞瑞图。 塞瑞图这才恍然想起。 “对哦,你也是“尼罗妲”之一,那么由你去传话最方便了。” “她也是美人鱼?”欧鲁斯赶紧问。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话的样子让屈荻亚不由得皱起眉头。 “伊南娜你该知道吧?她是” 欧鲁斯的话未完,屈荻亚就反应激烈地从椅子站起。 “伊南娜?伊南娜她怎么了?” 欧鲁斯被她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呆愕了几秒一时答不出话。 “伊南娜她到底怎么了?你快点说啊。”屈荻亚气急败坏道。 “你你不要那么激动好不好?我的心脏禁不起这样的频率。” “拜托别说废话了行不行?伊南娜去风岛作客,难道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跟她很要好?” “我们是姊妹,感情一向也最好,你究竟说不说?”屈荻亚凶神恶煞地道。 “我说我说,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呢。”欧鲁斯润润喉咙,带点心惊胆跳地说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风王亚奥勒斯,在数百年前开天辟地之时,一直是海神的内定人选,不过,由于波塞顿是宙斯的兄弟,在分配世界控制权时,凭着他特殊的身分得到海洋权。不用说,亚奥勒斯当然不爽啦,尤其他到最后只落得一个掌风权,对波塞顿更是有一股强大的怨气在。 “这股怨气郁积了这么多年还是久久不散,不巧的是,伊南娜到风岛上作客被他知道,他当下便决定要以此威胁波塞顿与他单挑,分出个高下,好让他心服口服” “那他把伊南娜怎么样了?”屈荻亚紧张地逼问。 “关于这点你倒是可以稍加安心,提格拉兹尽他所能地保护着她。她的处境暂时不成问题,可是,倘若波塞顿在三天后无法赴约,那么连我都不敢保证亚奥勒斯不会抓狂。” 屈荻亚只觉脑子里鸡飞狗跳,疼痛得教她忍不住低叫。 “不!不可以这样,伊南娜是无辜的,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在她身上!”她慌张失措地转而抓住欧鲁斯。“虽然他只是个风王,但是他好歹是个天神啊,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难道奥林帕斯没人可以插手管这件事吗?”她再望向塞瑞图。 塞瑞图无奈地摇头。“天神也是人,同样都有喜怒哀乐,恩怨、仇恨、嫉妒是在所难免的事,谁想插手,谁就倒楣。你想,谁愿意?这种浑水?” “可是波塞顿他现在重病在床,没办法去赴亚奥勒斯的约,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伊南娜任他宰割吧?” “我也不希望海神的名声受损啊,问题是根本没别的办法啊;更何况,波塞顿会变成这样该怪谁呢?”说到这里,塞瑞图心里就有气。 “根本就是你不想帮吧?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你对“尼罗妲”也没有好感,更不会想帮忙拯救了,对不对?”她大声咆哮。 “不要对我吼!”塞瑞图的脸色难看到谷底。“我已经说过我没办法,今天就算你叫得我耳膜破掉,我也帮不了忙。” “一定有办法让波塞顿尽快复原的。他是海神,奥林帕斯的天神们难道忍心不救他?” “他们已经救了,不然波塞顿不会完整地躺在这。”塞瑞图忿怒道。 “既然救了就要救到底,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救醒过来?” “能不能醒过来要靠波塞顿他自己,问题是──你到底闹够了没有?”塞瑞图真想抓只水母塞进她嘴里,免得她在这儿吵死人。 屈荻亚硬生生地将到口的忿怒与不满吞回肚里。她知道这一切只能怪她自己,若不是她坚持要波塞顿去找海中花,他不会爬上伊利普罗达火山;若她没有要求波塞顿不许使用法力,他不会从火山上摔下来而体无完肤。 她黯然地坐回椅子上,不发一语地凝视波塞顿,心中百转千回,纠葛的思绪缠绕在一块,根本无从整理。 欧鲁斯站在一边显得既尴尬又无地自容,虽然找麻烦的不是他而是亚奥勒斯,可是他好歹也是风神一员,怎么说都难辞其咎。 “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吗?”尽管不想插手管这件事,但塞瑞图又不想让波塞顿的名声蒙羞。“可不可以请亚奥勒斯延长期限?波塞顿是一定会赴约的,只不过现在的健康状况实在不允许。” “老实说,连我都不太肯定亚奥勒斯的人品如何,如果让他知道波塞顿受重伤卧病在床,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塞瑞图的火气直往上冒,说话的嗓门立即上扬。“难不成他敢直接篡位不成?” “我不知道,我不敢说。”欧鲁斯赶紧摇头。 “可恶,竟然在这个时候找碴,而且是用这种卑劣的方式,实在太过分了。”塞瑞图气得浑身发抖,在原地踱来踱去。 “那现在怎么办?”欧鲁斯一张苦瓜脸,想到回去无法交差,还得面对提格拉兹那张哀怨的脸,他就想哭。 塞瑞图背过身。 如果她的手上有重物,屈荻亚一定毫不犹豫往塞瑞图的头上砸,可惜她两手空空,只能跟着生气与着急。 “说不定波塞顿这一、两天就会醒过来了,不是吗?”欧鲁斯突然乐观地说。 “休想!”塞瑞图粗鲁地打断他。“刚复原就去和人单挑,这我绝对不允许。” 欧鲁斯被他这么一喝,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倒楣如他,看着同样无助与呆滞的屈荻亚,心想这个烂摊子该怎么收拾?看来,还是先去通报尼罗斯比较实在吧。 夜半时分,倦意早爬上眼睑,肿胀的眼袋黑黑一层,但伊南娜却瑟缩着无法入睡。 尽管闭着眼,但她可以知道提格拉兹静静地凝视她,用他温柔的眸子、认真的感情、不安的思绪。 她的心似被太阳照得暖烘烘的,甜意流窜体内,先前被掳的不安一扫而空。 还是放弃了入睡,她睁开眼睛,迎视提格拉兹充满怜惜的眼神。 “睡不着?”他待在床边,始终不曾离去。 “你呢?”她坐起身,仔仔细细地望着他。 他没有回答,伊南娜感觉到她的手被一双厚实有力的大手覆住。 “对不起,无端让你受罪。” 她微笑,鼓起勇气用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脸。“又不是你害的,而且我没吃到苦头啊。” “可是你还是受到了惊吓。” “没事啦,反正都过了,我这人很健忘的,已经不觉得恐惧了。”她天真地说。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的。”他信誓旦旦地说。 “不要冒险,好不好?我愿意待在你身边。”她将身子偎紧他一点。 “我也不想冒险,可是你待在这里不是办法,我很怕亚奥勒斯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我当然会。” “那就好啦,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我想海神波塞顿一定会赴约的,他那么厉害,应该不至于连风王都对付不了吧?” “我不知道,如果真如你所说,事情或许会简化许多。” 此刻的感觉就像作梦一样,伊南娜一直看着他,直到她发现他的脸离她愈来愈近,她不自禁地闭上眼 提格拉兹总是温柔如棉絮,他的吻又轻又淡,伊南娜忍不住环住他的肩头,用力地回吻他。 他好像被她的举止给吓了一跳,但他又好像很高兴,把她抱得更紧、吻得更热切,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干脆就滑到了床上去。 伊南娜暗自责怪自己的上围过于庞大,以至于提格拉兹压住她时,她几乎要断气了,于是翻转个身,换她压在他上头。 结果这么一换,她看到了提格拉兹充血的眼睛与渴望的眼神。 她有些害臊,虽然早听闻这种事是人之常情,可是,没有经验的她仍旧羞怯地面红耳赤,全靠他半生疏的动作指引着。 “你会嫁给我吧?” 在火热中,他在她耳边吹着气。 “嗯。”她点头,把身上多余的衣物褪去。 提格拉兹急促地手忙脚乱,眼睛也不大敢乱瞄;可是伊南娜有些不依,她最骄傲的就是她的上围,他怎么可以连正眼都没瞧一眼? “我是不是很热情?”伊南娜抓他的手到她起伏的胸前。 他不说话,用吻堵住她的问题,掀起云被覆盖住两人蠕动不停的身躯。 温热的触碰中,不时传来他们逗闹的笑声。 伊南娜怕痒,提格拉兹更怕痒,两人想尽办法避开敏感地带,免得从头笑到尾。 “你爱我吗?”在快到达爱的边界时,她娇喘地问。 他重重吻她鼻尖。“我爱你,爱得想把你一口吞进肚子里。” 缱绻的两人,停留在幸福的山峰,永远永远不想下来了。 屈荻亚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再三确认了这朵珂蒂马若花是真的开花了。 在水波晃动中,它的枝身与叶瓣也跟着左右晃动,但它坚韧刚强得没有一丝损伤,在水中亦不会因过度的水压而凋零。 真的很神奇,不是吗? 她蹲跪在这朵花前,身心仿佛都受到强烈的撼动。 连一朵小花都活得如此认真,她又怎能马虎? 想着波塞顿,想到伊南娜,生命的无常与无奈,比一朵花的生死还难捉摸。 她精神恍惚地起身,踱步回波塞顿的寝宫,神医正好收拾完医具准备离开。他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叹口气便走了。 屈荻亚什么都没问。望向波塞顿,他面容愈来愈难看,枯黄肌瘦,黯淡有如干枯的沙漠。 她静静地坐回椅子上,专注地看他,用手仔细触摸他额骨上缝合的伤口。虽是小小的凹凸起伏,她却能感觉到那分痛楚。 从百丈高的山上摔至地面,是多么可怕的经历。她就像个刽子手,无情地间接推落他。 无意识的,一颗晶莹剔透的泪迸出眼眶,下滑成一条泪痕,弄湿了脸颊,滴到他的手臂上。 她的思绪在天人交战中。 她希望他赶快苏醒过来,但又不忍心要他拖着受伤未愈的身子去与亚奥勒斯打斗。可是,伊南娜需要人去救她,她不确定父亲尼罗斯是否有办法。 想了一个晚上,在黎明初升之际,她才趴在床头沉沉地睡去。几天下来的不眠不休,她的体力早已透支。 一只虚弱的手,就在此时循着她的红色发丝,颤抖地、屏息地抚上她细柔的发顶。 他用她的发丝缠绕自己的指尖,真实感受她的存在。在她紧闭的眼睑上,睫毛又黑又长,哭肿的眼袋也有着残余的泪迹。 她是在担心他?还是担心她的姊妹?他微眯着眼睛注视她、想着她。 从他昏迷到现在,对于外界的干扰他是有知觉的,但却没有余力立即清醒过来回应。 这些天来发生哪些事、哪些人来了又去,他心知肚明、一清二楚,也正如塞瑞图所言,他根本无能为力。 以他现在的体力去和亚奥勒斯单挑,太冒险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打胜仗;再者,能不能全身而退都还是个问题。 他伤得太重,重得超出他的预期,未曾想过连他这样的神躯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痛,每一处伤口严重疼痛,但他用意志力对抗所有的痛楚。 就像现在,牵一发动全身,刚缝合的伤口稍一不慎就会裂开,体内的器官比瓷器还要易碎,他再禁不起一点重击。 可是,他是多么高兴她肯待在他床榻边照顾他,不管她是出于内疚还是补偿。 虽然因她而重伤至此,但是,他心中反而无比畅快。 因为他完成了她的考验,他成功了。 他感到兴奋、愉悦、满足,没想到全心全意去为一个人付出,是这样幸福的事。 心中仿佛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他:波塞顿,你做得真好,爱就是这样,你总算明白啦。 本来扯动嘴角想笑,但一笑又痛得想哭,他不得不保持平静,试着调养身体作息,让伤口快些好起来。 不过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亚奥勒斯这件事要怎么解决比较妥当。他老早就明白亚奥勒斯对他的不满与怨恨,只是他没想到,他竟会选择这种方式与他抗争,实在太卑鄙也太下流了,亏他还是一介风王 “哎哟!” 一不小心,他不慎扭到自己的手肘,牵动的痛楚让他禁不住叫了声。 屈荻亚在这一瞬间猛地惊醒。她霍然抬起头,紧张地直视他。 醒了?他醒了? 她欣喜若狂地盯瞧着他,呼气吐气再三确认自己并非处在梦中。 “你你醒了?”她又是开心又是惶恐地颤声问。 波塞顿的表情显得尴尬,他的另一只手还抓着她的头发,便赶紧放开。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急促地起身,检视他身上各处伤口。“要不要我去找人来” “不、不用了。” “还是你”“我说了我没事。”他大声说。 她一愣,睁着无辜的眼睛,杵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别误会,我不是在对你凶,只是你可不可以坐下来,不要那么紧张?”他缓和了口气。 她温驯地点点头,就着椅子坐下。 “你没睡好?”他看到她憔悴的脸庞,不由得一阵心疼。 “对不起”她抿唇别过脸,不敢面对他。“让你伤得这么严重。” “是我自找的嘛。”他故作轻松地傻笑,尽管面目神经抽搐疼痛。“你不必自责。” “那朵珂蒂马若花真的在海底发芽开花了。” “真的?”他喜上眉梢。 “嗯。”“那么我通过了你的考验,对不对?” 她很缓慢地点头。 “你开心吗?” 听到这个问话,她怔了又怔,迎视着他询问的目光。她内心波涛摆荡,掀起翻天巨浪。 她认真地与他四目对望,认真地点头,认真地回他一个恬静的笑容。 “我很开心,谢谢你。” 他也不管脸部神经痛得都快裂开,只是一迳地笑,开心的程度有如小孩要到糖吃般快乐。 “开心就好,我真怕你无动于衷。”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我感动得都快痛哭流涕了。” 波塞顿高兴极了,在她莞尔的语气里,他知道他多少打动了她的心。 “对了,有关于你那位姊姊” “你知道这件事?”她错愕道。 “我虽然昏迷,可是外界的一举一动我清楚得很,所以你们那天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你听见了?” “嗯,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她叫伊南娜。” “你跟她很要好?” 她轻轻点头。“在所有姊妹当中,我跟她最好。” “那她怎么会到风岛上去?” “她是受西风神提格拉兹的邀请而去的。”她耸耸肩。“事实上,她很喜欢提格拉兹。” “这可真是糟糕。”他的语调有些不稳,气息也稍弱。“现在我这个样子,说实在也没办法去救她呀。” “我知道,你这样的身体是断不能勉强的。” “可是你一定很希望我去吧?”他反问她。 她一时语塞又摇头,心慌意乱地作不出回答。 “不用担心,我会另想办法的。亚奥勒斯违背了天理,总有人治得了他,至少他想取代我的这个宏愿,是不可能实现的。”停了半晌,他又说了:“知道吗?你肯来照顾我,我很意外。” “这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你想太多了,这朵海中花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去摘的,你不该有愧意才是。” 她怔忡,满心疑惑。“你你不后悔?” “当然,我看起来像有后悔的意思吗?” “但是” 他迫不及待地打断她。“我这回是认真的,相信我好不好?”他紧张地口吃起来。“虽虽然我过去喜欢过那么多女人,但唯有你能让我真正用心去爱,也只有你值得我这么拼命,你知道吗?” 他的一番告白模糊了心里的界线、弄垮了防备,屈荻亚没办法抗拒情愫在沉浮的心海里如花发芽。但她静静地不说话,也不让任何表情出现在脸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实话她不想替自己徒增困扰,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恼人的问题。 波塞顿对于她冰冷的神情感到有些难受与挫败,他明白要真正打动她的心是件难事,只是,她就不能多给他一点希望吗? “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勉强你,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冒犯了你。” 屈荻亚想告诉他;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既然我已经醒来,我想你可以不用照顾我了,等会儿我让塞瑞图派人送你回去。” “我” “至于伊南娜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会想办法让她平安回来。” “等一等,你我我不放心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希望我来照顾你?” “我想你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来照顾我,又何必勉强你自己?更何况我不会介意这种事的。” “可是我介意。”她脱口而出。 “你介意?” “是的,我介意,请你让我留在这里为你做些什么。” “有这个必要吗?” “至少我会比较心安。而且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实需要有个人在一旁服侍你。” “宫里人手很多,不一定得让你来服侍我,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怎么会委屈?我一点也不觉得啊。” “你是怕我弃伊南娜于不顾,因此强要待在这儿?” 他微带讽刺的语意教屈荻亚的心陡地一沉。 “不是的,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 “波塞顿,你是我们海洋的灵魂领导,如果你的身体再出一次差错,我纵使有十条命都赔不起。” “没关系,一命抵一命就行了,还能跟你双宿双飞呢。”难得他还有这个气力开玩笑。 屈荻亚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此时,波塞顿的瞳孔骤地睁大并剧烈地一咳,从喉管深处的破裂口赫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而且是惊心怵目的黑红色,他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屈荻亚恐慌地扑过去按住他的胸口,并且放声大叫:“来人啊!波塞顿吐血了,快把神医找来!” 守在外头的卫兵听到她的声音,迅速前去通报劳瑟欧及塞瑞图。他们知情后先行找来神医,以第一速度赶至了波塞顿的寝宫。 “怎么回事?”气喘吁吁的,塞瑞图面色凝重地瞪向屈荻亚。 “可不可待会儿再审问我?先救人要紧。”屈荻亚求饶地喊。 三名神医动作敏捷地控制住波塞顿的脉搏与呼吸,然后喂他喝下仙液,再彻底为他检查一次伤口。 劳瑟欧对屈荻亚没有敌意,但他也感叹波塞顿老是喜欢一些不该喜欢的女人,虽然这个女的比以往那些女人漂亮且又仁慈了些。 不过,单从她给予波塞顿的苦难,恐怕又是极端的残忍,真是最毒女人心啊。 “他怎么样了?”塞瑞图着急地问。 “无碍、无碍。”神医竟然面带笑容。“波塞顿刚刚一举将瘀积在胸口的废血全数吐出,这对于他病情的愈合相当有帮助,而且他已恢复神智,只要这些天好好调养生息,以他这样的神人之躯,不出几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真的?”他们喜出望外。 “不过还是得注意别让他再受到伤害,否则就算是再神勇、再坚固的神人之躯,也是会生命终了的。” “我知道,我绝不会再让波塞顿去做冒险的事。”塞瑞图斩钉截铁地说,眼神有意无意地扫了屈荻亚一眼。 “那波塞顿现在是怎么了?”劳瑟欧还是一脸担忧。 “他太累了,必须再好好休息,我想我们就别再吵他。” “那我们都退出去吧。”劳瑟欧顿了顿,又说:“就让她继续留下来照顾波塞顿。” 塞瑞图皱着眉。虽然他并不觉得屈荻亚能扮演好这样的角色,但他又不想让波塞顿失望。 “你愿意吗?”他冷淡地问她一句。 她点了头,看起来却很忧郁。 逃避不了的岔路,她的生命出现了好多的问号及抉择。 宁愿是是非题,也不要是选择题。 对错容易分,但选择题的正确答案可能不止一个。 她迷惘地想不起任何排列组合了。 第九章亡命血战 波塞顿才昏睡没多久,尼罗斯便自人鱼宫匆匆赶至。 心急如焚的他为着伊南娜的安危忧心忡忡,然而当他得知波塞顿是为了屈荻亚才摔成重伤,他不禁更加头痛欲裂。 来到海神堡,在塞瑞图的带领下,他亲眼瞧见了波塞顿,也看到女儿安菲屈荻亚。他气急败坏地欲责怪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也有责任。 屈荻亚看到父亲来到,心情自是复杂与难堪,结果看到碧特蕾居然也跟在后头进来,她的面色骤地一沉。 “嘿,真是了不得、了不得,你的魅力可真大,瞧瞧咱们伟大的海神波塞顿,竟为你而变成现在这副德性,啧啧,真是太厉害了,佩服佩服。”碧特蕾极尽讽刺地说。 “碧特蕾。”尼罗斯皱眉。“做什么说这些话来着?” “亲爱的父亲,你应该觉得很骄傲吧?有个这样伟大的人喜欢你女儿,而且喜欢得神魂颠倒,怎么说都是光耀门楣的事。” “住口!”尼罗斯震惊地看着碧特蕾。这个他自小疼爱的女儿,怎么一下子变得这样恶言恶状?“你是怎么回事?先前吵着说要跟来,现在却一迳地讲些莫名其妙的话。” 碧特蕾见尼罗斯不高兴,赶忙陪着笑脸撒娇。 “我是开玩笑的嘛,人家是怕气氛太凝重。”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乱开玩笑,你难道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见父亲真的动怒,碧特蕾也不大高兴。她以为备受宠爱的自己是不会挨骂的,没想到父亲竟为了屈荻亚而教训她。 “事情又不是我惹出来的,你光对我生气有什么用?”她不悦地撇过脸。 “对不起,塞瑞图,让你看笑话了。”尼罗斯转身歉然地说。 “既然人你已经瞧见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波塞顿无法去救你的女儿伊南娜。”塞瑞图说。 “我了解。”尼罗斯黯然道。“那么,可不可以请亚奥勒斯通融,我愿意代替波塞顿与他单挑。” “父亲,你说什么呀?他要找的人又不是你,你干嘛自讨苦吃。”碧特蕾赶紧阻止他。 “尼罗斯,我知道你护女心切,可是亚奥勒斯对波塞顿积怨甚深,这是没人代替得了的。”塞瑞图说。 “问题是波塞顿现在重病在床,亚奥勒斯给的期限又剩不到两天,如果我选择坐以待毙,我还算是为人父亲吗?” “但是”塞瑞图面有难色。“我说的是实情,亚奥勒斯针对的只有波塞顿一人,谁去和他单挑都没用的。” “至少我该去和他谈一谈,请他不要为难我的女儿。伊南娜是无辜的,他没理由找她麻烦。” 就在这时,碧特蕾左张右望、晃呀晃地来到波塞顿旁边,见没人注意她,她伸手去摸他额头。她的手心似乎沾了什么黏液,就涂抹在他的皮肤上。 “你在做什么?” 塞瑞图大喝一声,碧特蕾吓得赶紧将手缩回。 尼罗斯原本凝重的神情更加难看了。 “碧特蕾,你刚刚在干什么?” “我我想说珍珠粉有淡化疤痕、加速愈合的功效,所以就带了点替他敷上。”她嗫嚅道。 “波塞顿是神人之躯,愈合的能力已经比一般人来得快,珍珠粉对他来说是无效的。” “哦。” 始终未开口的屈荻亚,看到碧特蕾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有些不寒而栗,一种未明的不安浮上心头。 直觉告诉她,碧特蕾不是那种好心的人,更何况她曾在伊南娜与提格拉兹之间从中作梗过,她应该会恨不得伊南娜消失才对。 那么她到底抹了什么东西在波塞顿头上? 屈荻亚立刻来到波塞顿床边,用手巾擦去他头上的东西,但是那些东西似乎已快速渗入他的真皮内,擦不掉了。 “怎么,不相信我的人格吗?”碧特蕾冷哼道。 “碧特蕾,你到底抹了什么东西在他头上?珍珠粉不会在短短几秒内就完全被皮肤吸收,更不会半点粉末都无迹可寻。”屈荻亚愠怒道。 “我用的珍珠粉是液状的,因为调和加了芦荟和雪山冰水,所以一下子就被人体完全吸收。”她昂着脸看也不看她。“好歹我总是你唯一的妹妹,你这样怀疑我,不觉得太可笑了?更何况让他受重伤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才没你那么心狠手辣。” “你──”屈荻亚咬牙切齿。 “怎么,你回心转意决定接受波塞顿的求爱了?所以留在这儿照顾他?”碧特蕾装模作样地叹息。“唉,我就说嘛,人家可是有权有势的海神,你怎么可能不动心?” 屈荻亚不打算为她的话再次动怒。她不理她,仔细端睨着波塞顿是否有何变化。她实在担心碧特蕾会加害于他。 她细细触摸他的额头,审视他每一处肌肤的纹理,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尼罗斯看着女儿,似乎感受到她的变化。他了然于心,便转回身来。 “无论如何,还是让我去一趟风岛吧。不管亚奥勒斯究竟打算如何,我还是坚决和他谈谈。” “这”塞瑞图十分为难。 屈荻亚亦不愿父亲去冒险,她回过头想说什么,手却突被握住。 她愕然地转向波塞顿,此刻的他已睁开眼清醒了,她不禁吃惊而呆楞。 “不用了。” 波塞顿喉咙沙哑地开口,在场人莫不惊讶地转而注视他。 “波塞顿”塞瑞图急急地迎向前去。 “我已经没事了。”他紧握着屈荻亚的手。她感觉到他的手微微在颤抖。“你们放心,我会在约定时间内去赴亚奥勒斯的约。” “不行!不可以。”塞瑞图急躁地叫。“你的病还没好,去和亚奥勒斯单挑一定会出事的。” “我看起来像会输的样子吗?给我点信心好不好?” “别闹了!你明知道你自己虚弱得连只章鱼都打不过,遑论和亚奥勒斯那样的狂人决斗了。” “我伤口恢复的情况很好,大概再躺个一天就像以前那样了。” “波塞顿!”塞瑞图气得满脸胀红。“你明不明白自己的身分?你是海神,整片海洋都需要您的领导,倘若你要是有了什么意外,这世界的二分之一都会大乱的。” “既然你知道我是海神,就该明白我的职责是保护所有子民的安全。今天伊南娜落入亚奥勒斯的手里,我若不去救她,我还配称海神这个头衔吗?” “可是救人是一定要救,但不能拼着你的性命去赌啊!”“赌了至少有输赢,不赌却注定要输。” “输了可以重来” “但伊南娜的命却不一定能回来。”波塞顿冷静道。 “波塞顿。”塞瑞图气极了,但又不知该怎么做。 “好了,别说了,我明白你的顾虑。”波塞顿难得和颜悦色。“相信我,我的伤很快就会好的,到时肯定可以去赴约。” “波塞顿”屈荻亚忍不住也喊了声。 “怎么了?”他仍握着她的手不放。 “你不要太勉强你自己,你的伤真的很严重。”她黯然道。 “哟,你瞧瞧,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竟然连自己平日最要好的姊妹都要弃之不顾”碧特蕾话未完,就被波塞顿那可怕的目光给吓得闭嘴。 “两个都是你的姊姊,你这样口不择言,是不是太过分了?”波塞顿适才听到碧特蕾对屈荻亚所说的每一字,因此对她甚没好感。 “我对不起,波塞顿王,我很抱歉。”碧特蕾连忙道歉。 “下次你再对屈荻亚无礼,纵使尼罗斯阻拦我,我也定要严惩你。”波塞顿无情地说。 “是、是,我知道了。” “你真的不要紧?会不会觉得哪儿不舒服?”屈荻亚还是担心,总觉得碧特蕾的心机深沉。 “真感谢你会如此关心我。”波塞顿还有心情揶揄她。“放心吧,我好得很。” 塞瑞图还想说些什么劝退的话,但是看到波塞顿那坚毅固执的眼神,他只好挫败地宣告放弃。 “尼罗斯,你可以带着你身旁那位走了,两天后,我保证将伊南娜平安带回人鱼宫交还给你。” “那你”“我说过我没事,不要再**锣铝恕!辈ㄈ?俨荒头车睾啊?br /> 尼罗斯不敢再说话,使个眼神给碧特蕾,示意该离开了。他并且看了一下屈荻亚,肯定地朝她点头。 屈荻亚明了地点点头,尼罗斯于是走了。 塞瑞图送走了他们,倒也没再多说话就退了出去。 剩下他们俩沉默相对,一种酝酿的情意在静默中延。 他仍握着她的手,虚弱的力道其实抓不稳她。她于是反握着他的手,给他一种支持的力量。 “其实”好半晌,她开口说了。“我觉得塞瑞图说的很对,你去和亚奥勒斯单挑,根本就是去送死。” “我宁愿光荣战死,也不要畏畏缩缩地成为他人日后笑柄,这道理你能了解吗?”他叹息道。 “我能了解,但是我实在无法接受。”她心慌意乱地摇头。“我把你害成这样,现在又要你舍命去救伊南娜,倘若你真有了三长两短,我想我也没有脸去面对整片海族的万民。” “我都说了我会平安回来,为什么不信我一次?”他严肃地问。 “不是不信你,而是你的身体” “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复原的。” “但是只剩下两天不到的时间啊。” “那已经很够了。” “你在骗人。”她连看都不想看他,心里难过得要命。 知道她关心自己,他心中有着强烈的感动。 无论如何,他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听我说,你想救伊南娜,对吧?” “那是两回事,而且你说过可以另外想办法救她。” “与其让亚奥勒斯说我是懦夫,我不如赴约和他单挑,更何况只是要分出个高下,不一定会死。” “我” “好了,再说我就翻脸了。”他不愿再谈。 情绪激动的,屈荻亚竟忍不住紧抱住躺在床上的他,任泪水扑簌簌地放肆流下。 你是在担心我吗?亲爱的屈荻亚。还是担心伊南娜?你最亲爱的姊妹。或者──两者都有呢? 但是,只要有一点点担心我,我就很高兴了。 我头一回发现自己像个小孩,渴望你的爱来灌溉我未来的路程。 波塞顿感叹地想,轻拍她的背颈。她哭颤的身子湿热温暖,他多想用他厚实的臂膀拥她入怀啊。 她倾听到心里的声音,反覆与现实挣扎反抗,但仍抵不住爱意如花绽放与茁壮,在心中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以及一声声的爱你、爱你、我爱你 欧鲁斯不敢再讲任何一句话。他难堪无辜地杵在正中央,只能选择低头注视自己的脚。 “波塞顿果真重伤?”诺特士愕然道。 欧鲁斯点头,还是看着那双脚。 “所以他不会赴亚奥勒斯的约了?”波利尔斯更加怔忡。 他再点头。 “而你通知了尼罗斯,却没有下文?”诺特士再问。 “嗯。”除了点头,他没有别的选择。 突然,提格拉兹激动地上前揪住他的衣服。 “你的意思是,他不理会伊南娜的生死,是不是?” “提格拉兹,你别这样。”伊南娜赶紧将他拉回来。 “拜托!”欧鲁斯一脸的苦哈哈。“我都解释了不是吗?并非是波塞顿不救,而是他身受重伤,根本没办法赴约啊。” “他是海神,有着至高无上的神人之躯,谁能伤他半根寒毛?” “这你就不知道了,他是为了讨一个女人的欢心,爬到伊利普罗达火山上头要摘一朵花,结果不慎失足落下,摔得全身零零碎碎。” “他有法力,没理由会摔得粉碎。” “所以我说这很复杂嘛,你们大概也无法相信,他是为了守住诺言才没施法,宁愿自高空摔下。” “短时间内恢复不了?” “如果你亲眼瞧见了他的惨状,你就不会认为他恢复得了了。”欧鲁斯惋惜地摇头。 提格拉兹把伊南娜拥得好紧,无法再发一言。 “我想,时间所剩不多了,我们还是另想办法把伊南娜送离这里吧,这是下下之策,可也是唯一的方法。”欧鲁斯说。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啦。”诺特士头一个反对。“亚奥勒斯掌控了风岛上的每个出口,有他的监视,我们根本不可能离开风岛一步。” “是啊。”波利尔斯同意。“亚奥勒斯说过,只要我们谁敢放走她,他就革除我们风神的身分,而且直接下坠地狱,这太可怕了。” “他向我保证过,不会对伊南娜怎么样的。”提格拉兹面容凝重。 “那是因为他自信波塞顿一定会赴约;如今波塞顿不来,万一他抓狂起来,要拿伊南娜开刀,也是很难说的事。” “说来说去,谁也保障不了伊南娜的死活,是不是?”提格拉兹心痛难当。 伊南娜依偎在他的怀里,忧郁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爱莫能助,一个个泄气地没有主张。 好久好久,欧鲁斯力图振作地大声喊: “别这样,我们都不会放弃的,对不对?”他急急地说:“如果无法让伊南娜平安离开这里,我们四个就尽全力保护她,和亚奥勒斯对抗,好不好?” 欧鲁斯的话令提格拉兹很是感激,他大力点头。 诺特士和波利尔斯则心有所感地跟着点头。 “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不会推辞的。”诺特士很义气地说。 “是啊,我也是。”波利尔斯爽朗地拍着胸膛。 “好,那么我们该好好计画一下,如果波塞顿没来,而亚奥勒斯决心伤害伊南娜,我们应该如何对抗他。”欧鲁斯铿锵有力地说着。 “嗯。”伊南娜看着他们为她的性命而努力,心中不禁万分感动。她含着眼泪、红着鼻子在提格拉兹的怀里偷偷哭泣,不好意思教所有人看到。 提格拉兹怜惜而心疼地搂着她的身躯,吻着她的发丝,恨不得她已平安回到海里。 彼此心属的他们,千言万语只在无声间传递。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神医不断奔波来去、进出寝宫,务求让波塞顿的体能保持在最好的状态。 海洋各族得知波塞顿受伤的消息,担忧之余莫不送来各种补身疗伤的仙药至此。 在屈荻亚细心照料下,波塞顿的病容已有明显起色,伤口愈合的程度也达到百分之八十。讨厌吃药的他,难得温驯地什么怨言也没有。 塞瑞图看在眼里,多少有些安慰。 他想波塞顿这回是真的被收服了,尤其当他发现屈荻亚同样用心地照顾波塞顿时,他大半的疑虑皆烟消云散了。 只是,他终究不放心波塞顿与亚奥勒斯单挑。 波塞顿已能下床走动,这边走走、那边逛逛。屈荻亚跟在其后服侍着他,生怕他会重心不稳再度摔跤。 虽然伤口好了大半,但内伤仍在。他表面上故作镇定,其实每走一步都痛得令他面目扭曲。 “屈荻亚。” “什么事?”她走到他身旁去。 “带我去看珂蒂马若花。” “嗯。”她有些诧异地点了头。 出了寝宫,屈荻亚主动去搀扶他的背,并且小心翼翼地护着他走。 来到那一片花圃,波塞顿看到了那朵他历经你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珂蒂马若花。 它生长得出奇美丽,枝干挺直,在水中依旧如在烈阳之下盛开。 连波塞顿自己都被撼动了。多么神奇的花,能在水中绽放得如此刚毅坚强。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海中真能种出花来? “好美,真的好美。”他喃喃说着。 屈荻亚露出会心的微笑。“是啊,我也觉得好美,不同于陆地上那种数以万计的美。” “不知道珂蒂马若花可不可以繁衍得多一点,这样你就可以在你住的地方种满珂蒂马若花了。” 她听了却拼命摇头。“不,种多了就失去它的意义了,而且珂蒂马若花是有灵性的花,只凭它的意志繁衍,我们不能左右它。” “嗯。”波塞顿赞同地频频点头。“你说得是。” “花朵尚且如此,我们应该要更强韧,不是吗?”她意有所指地道。 他拍拍她的手臂,大剌剌地仰头笑了笑。 “安啦,像我这样的人,一定会赖活着死不了的。” 突然,屈荻亚伸手将他的脸转向面对自己。 “你说过你喜欢我,对不对?”她的目光深邃,直望进他的内心。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但表情显得笨拙而窘迫。 “那么,平安回来,好不好?”她认真地凝视他。 她晶莹剔透的瞳孔闪烁着幽幽醉人的光?,波塞顿早已为她倾倒千百回。 “我当然会回来。”他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苦笑。 看着他,她才发现一个原本丑陋又粗鲁的人,也可以是温柔与深情的。 原来爱情的力量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眼光,把狭隘变宽广。 她很高兴自己从不以貌取人,尤其她更觉得波塞顿在这样不修边幅的外貌下,有着一颗纤细的心。 “我知道你会回来,可是,我要你完整的、平安的回来。”她一字一字、加重语气地说。 他想大声说好,不过,他实在不想欺骗她。 “我尽量活着回来,可不可以?” “如果你没活着回来,我会去地府向赫地司要人,知道吗?”她恐吓地说。 波塞顿怔了怔。“哦?你敢去吗?” “为什么不敢?你敢死我就敢去。” 他有股冲动,想把她揽进怀里用力吻她,但是──他怕会吓走了她──暂时还是忍耐好了。 他鼓起勇气。“如果如果我活着回来,有没有奖赏可拿?” “奖赏?”她睁大眼。 “是啊。”他理直气壮道。 “如果你活着回来,就是完成了我给你的第二个考验。” “哦,这也算是考验啊?” “是我给你的考验,你一定会成功的,对不对?就像你摘到了珂蒂马若花一样。” “可是你还是没告诉我,通过这两样考验,我有什么奖赏?” “奖赏是──”屈荻亚故作神秘地微笑不言。“到时候你就知道。”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通过这两样考验,还有第三个考验等着我吧?”他可怜兮兮道。 “没错,你明白就好了。”她点头。 波塞顿唉声叹息,觉得自己不但苦命,连感情都得委屈辛苦。 然而这一夜过去,又是怎样的苦难争斗,他是连想都不敢想啊。 当太阳光乍现地平线上,像一层金圈覆盖大地,沉寂一夜的黑幕才撤退。 烟雾四散,亚奥勒斯站在风岛上最高的一座山顶,单脚直立,闭目养息,等着波塞顿到来。 一声长喝,平静的海面上大起波澜,白色的大浪拍打海岸巨岩,波塞顿举着三叉戟破水而出,伴着他凌空劈下的吼声,出现在另一座稍矮的山顶上。 他同样单脚站立,高举着三叉戟瞪视亚奥勒斯。尽管伤口未痊愈,但他咬紧牙关,让自己看起来意气风发。 “我已经前来赴约了,伊南娜人呢?” “她被保护得很好,只要打赢我,我保证你能将人完整地带走。” “不行,我要先看到她。” 亚奥勒斯冷笑。“可以。” 他放出一道白色烟幕,朝风堡的方向掷去。 欧鲁斯他们看到这道烟幕,个个欣喜若狂。烟幕的出现表示波塞顿前来赴约,而他们必须带着伊南娜前往。于是,他们立即出发。 不一会儿,提格拉兹与伊南娜很快出现在亚奥勒斯身后。 “波塞顿王。”伊南娜向他行礼,两颊因激动而微微胀红。 “只要打败我,她就随你回去。”亚奥勒斯冷冷道。 “好,我们现在开始吧。”波塞顿二话不说,身子腾空。 亚奥勒斯熟知风岛每一处地形,便用他擅长的烟雾战术,一下子就让波塞顿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 他出其不意地从背后袭击他。 波塞顿闪躲不及中了两掌,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他连忙调养脉息,迅速吞下塞瑞图给他的镇心丸。 不甘示弱的,波塞顿运用法力,将浩瀚海水盖天倒灌而下,冲散了百里烟雾。 现形的亚奥勒斯瞬间闪进峡谷下的山林里。 波塞顿随后追去,移动枯枝,将它们聚集包围住亚奥勒斯。 狡猾的亚奥勒斯钻进地表再从一个崖口冲出,撞垮山石使崩落而下,狠狠地往波塞顿身上砸去。 波塞顿虽闪过了其中一个巨石,但仍被许多面积不小的石头给击中背骨。 原有的旧伤再加上新伤,他痛得眼泪快冒出来。每处神经都在抽痛,而且不知怎地,他觉得视线有一阵没一阵地模糊。他用力甩头力图振作,才发现亚奥勒斯乍现在他面前并凝聚全身气力,朝他发出致命的一掌。 波塞顿用三叉戟勉力一挡,却还是臂骨尽裂、鲜血洒出。 亚奥勒斯笑得既狂妄又得意。 “波塞顿,你也不过如此嘛,我还以为你多么勇猛。” 波塞顿闷不吭声,集中注意力念着法咒。 一道蓝光自三叉戟的轴心射出,穿透亚奥勒斯的膝盖,令他惨叫着滚落地面数尺。 然而当波塞顿追上去,准备再给他致命的一击时,他的视线再度模糊,而且模糊的时间延长两倍。 亚奥勒斯见有机可趁,赶忙跳起,用他仅余的气力,双手运风,准备一举贯穿波塞顿的脑袋 猛地,他的手被另一道猝不及防的掌力给阻断,撇头一看,竟是提格拉兹! “提格拉兹,你这是做什么?”他声色俱厉地怒斥。 “如果我眼睁睁看着波塞顿死在你手里,我会对不起自己。”尽管他的法力根本不及亚奥勒斯的十分之一,但提格拉兹还是决心拼一拼,因为他绝不能让伊南娜成了害死波塞顿的万古罪人。 亚奥勒斯发出骇人心肺的怒号吼啸,双目爆火地朝着提格拉兹攻去。 此刻,波塞顿像个破碎的重物,砰然一声坐倒在地,从他的七孔中,汩汩泛出黑色的血水。 他一摸自己的血,才赫然发现自己的血竟是黑色的。 他大惊失色,心中急速掠过这个千年毒咒的名称。“达拉黑咒” 大量失血的他可以预见自己破碎的身躯快要垮台,但他却不能输。 眼看提格拉兹徒劳无功地抵挡着亚奥勒斯的无情攻击,波塞顿决心在这最后一刻豁出所有仅存的法力。 捡起三叉戟,他颤抖地将血涂抹在握柄的蓝眼钢钻上。 三叉戟像帆一般迅速撑大,发出惊天动地的金色光芒,连太阳都相形失色。 波塞顿的右眼顿时失明,痛苦不堪,但仍用尽了力气抛出三叉戟。 三叉戟冲向亚奥勒斯,像鱼网一般完全围住他,然后咻地一声,来不及听到亚奥勒斯最后一声惨叫便血溅四地;鱼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的身躯撕扯分裂,散落在地面的是细碎模糊的血块。 但三叉戟也毁了,在毁掉亚奥勒斯后。 提格拉兹呆震着跪了下来。亚奥勒斯的血在他身上滴滴滑落,他无法想像那样强悍的一个人竟然死得如此凄惨。 他来不及思索眼前的一切,因为波塞顿已经丧尽气命地横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他飞奔过去救起波塞顿,紧急施放召集的风烟,好让其他三个风神赶来帮忙。 提格拉兹身上除了褐红色的鲜血,也沾染上波塞顿不断冒出的黑血。就这样,血腥结束了纷争,也带来了死亡。 第十章希望曙光 不待通报,提格拉兹等人直接冲入海神堡。 比起上回波塞顿摔落火山下的惨状,这回似乎也是同样的惨烈。 塞瑞图与劳瑟欧两人都快疯了,他们上上下下地指挥分派着。疲于奔命的神医头痛欲裂,而在寝宫里的屈荻亚看到了他,整个人就崩溃地哭了出来。 她原以为自己够坚强,然而,当波塞顿再一次体无完肤地出现她眼前,她根本无法压抑心口的痛楚与煎熬。 他说过要活着回来,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他还有生人的气息。 她一再告诉自己要镇定,然而,她却焦躁慌乱地拉住塞瑞图的袖子。 “他还活着吗?救得回来吗?” 塞瑞图什么都没说,只是凝重地看着波塞顿。 伊南娜随提格拉兹进入海神波塞顿休息的寝宫。被吓呆的她,忽闻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哽咽,她一时间回不过神。 是屈荻亚! 当她分辨出那个消瘦、憔悴得不成人样的女子是屈荻亚时,她差点腿软地跪在地上。 她还来不及思考太多事情,提格拉兹就突然自她面前晕了过去。 “提格拉兹!”她惊恐地尖叫。 欧鲁斯从另一旁紧急地扶他,发现他面色发黑。“糟了,提格拉兹也受了严重内伤” 劳瑟欧注意到他们,于是派了另一名神医前去检视。 “把他抬到这边来。谁帮我先擦掉他身上这堆乱七八糟的血,我要知道他的伤口在哪。”神医焦头烂额地喊着。 整个寝宫兵慌马乱,神医个个忙得不可开交,直至其中一名说了一句话:“达拉黑咒?”他语带颤抖地看向塞瑞图。 只见塞瑞图的脸骤然变色,迅速罩上一层更为冰冷的寒霜。 “你说什么?” “没错,是达拉黑咒,我原以为波塞顿会流黑血是因为亚奥勒斯施了什么毒,但是经我仔细检查,才发现波塞顿的五脏六腑都已败坏,脑神经也被啃蚀殆尽,才会阻断视觉神经,使他呈现失明状态。” “但是但是达拉黑咒怎么会发生在波塞顿身上?” “依照传说,要施行达拉黑咒,必须屠杀世上七七四十九种毒兽毒虫,取其致命的毒胆或毒液,以施咒人身上的鲜血加以调和,便成了达拉黑血。”神医深深地叹息一声并摇着头。“事实上,这种毒咒已经没人会去使用了,若说是凡人还有可能用此古老方法,但以我们神人来说,想杀害谁根本不需如此大费周章,尤其达拉黑咒是一种违抗天理的毒咒,除非真有深仇大恨,否则谁能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 “这种毒咒有没有解药?”屈荻亚在一旁听了,激动地冲上前来。 神医显得很无力。“到目前为此,达拉黑咒尚未有解药。” “你的意思是” “我们治得了波塞顿上上下下的所有伤口,但唯独这个我们实在无计可施。” 彷若青天霹雳,屈荻亚思绪化成碎片无法再作思考。 “我上奥林帕斯去告诉宙斯这件事,务必请他们帮忙拯救波塞顿。”劳瑟欧二话不说,立即离开了这里。 “那现在呢?能不能先想办法拖延波塞顿活命的时间?”塞瑞图问神医。他保持镇定,明白此刻必须控制局面。 “其实波塞顿已经不能算是活的了。他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没有生命迹象,如今唯一能做的是尽力阻止达拉黑血扩散全身,否则到时即使找到解药,波塞顿身上的神经也被这些黑血啃光了。” “好,那你们就全力做这件事,就算就算波塞顿到时真活不了,我也要他有个完整的躯壳。”塞瑞图黯然地说。 “是。” 塞瑞图走到屈荻亚面前,怒涛汹涌的火光在眼里闪现。 “为”屈荻亚仓皇地退了一步。“为什么这样看我?” “是你下的毒?” 屈荻亚浑身发颤,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你你认为是我?” “这些天都是你在照顾波塞顿,不是你还有谁?” 她只觉脑子天旋地转,几乎要昏厥过去。 “是的,这些天都是我在照顾他,但是,我怎么照顾他的,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她咬着嘴唇,眼中充满了泪,苍白的脸颊上涌现激动的红光。 塞瑞图说不出反驳的话。 “如果我要害他,又何必在害他之后还留在这里等着被你揭发?” 他面无表情。“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对波塞顿做这种事情。” “因为想不出来,所以犯人一定是我?” 塞瑞图烦死了,急于揪出加害波塞顿的凶手,但是他却半点头绪也没有。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屈荻亚绝不会是犯人,那么会是谁呢? “我知道是谁了。”半晌,屈荻亚冷涩地说了这句话。 “是谁?” 她昂起脸,阴郁的目光凄凄切切。 “碧特蕾,我的妹妹。” 碧特蕾? 听到这三个字,伊南娜也抬起头,不禁打了个冷哆嗦。 她颤巍巍地走到了屈荻亚身旁,直至屈荻亚看到了她。 “伊伊南娜?”她惊愕地倒吸一口气。 “是我,我我平安了。” 虽然她们分离的时间不久,但是她们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沧桑感。 伊南娜流下眼泪,抱住屈荻亚痛哭失声。 “太好了,伊南娜,你好好的没事。”屈荻亚在泪中不禁带着一丝笑容。“真的太好了。” “我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伊南娜拼命抹着酸涩的泪花,然后急急地说:“屈荻亚,你为什么在这里呢?他们说波塞顿为了一名女子从火山上摔下,那人” “不要说了,是我,我是那个害他的人。” “屈荻亚”伊南娜有点害怕,觉得屈荻亚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像以往那般坚强,而且她的眼神竟是那样悲伤。“你刚刚说,碧特蕾是那个下咒的人?”伊南娜在一边都听见了。 “不是因为她来过这里我才诬赖她,而是她那天碰了波塞顿的额头,还谎称她擦在他额头上的液体是珍珠粉。” “可是波塞顿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原因有很多个,第一,她想把凶手的罪名转嫁给我,因为上回选美我阻碍了她的计画,她怀恨在心,想藉此报复我;第二,她以为波塞顿在中了达拉黑咒后会立刻死掉,这样他就无法去赴亚奥勒斯的约,你就会死在他的手里,但波塞顿是神人之躯,达拉黑咒没有立刻发作。” “碧特蕾怎么有这样毒辣的心肠?真的只因她也爱着提格拉兹吗?”伊南娜好难过,心痛地望向昏迷的提格拉兹。 “爱有时也是一把利刃,可以毫不犹豫变成杀人的理由。”塞瑞图沉重地说。 “塞瑞图。”屈荻亚知道他都听进去了。 “我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不管凶手是谁,他都休想遁形。”他信誓旦旦地道。 奥林帕斯神殿 “达拉黑咒?”天神宙斯一听这名词即蹙起眉。 “我从没听过达拉黑咒有药可解。”天后希拉雍容华贵的脸肃静着,同情地看着劳瑟欧。 “如果他的灵魂已经入地府,赫地司能挽回吗?”劳瑟欧沉重地问。 “不能,即使是兄弟,赫地司也不能漠视律法的公平。”宙斯正色道。 “所以,除非找到解药,否则波塞顿非死不可?” “没错,而且得在七天内,因为你说波塞顿已经断气,所以现在他的灵魂已经通往地府路上,一旦过了七天,任谁也唤不回他的命。”希拉点头。 “问题是,怎么样才能找到解药呢?我连解药是什么都不知道。” 众神们面面相觑,个个皆是莫可奈何。 绝望地离开神殿,劳瑟欧的心情无比沉重。 然而当他要踏上代步卷云,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请你等一等!” 回过身,是个不知名的女神,她看起来优雅端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花香。 她微微一笑。“我是百花女神黛美拉。你是海神波塞顿的左右手之一,对吗?” “你有什么事?”他不解。 “反正他都是死人一个,所以不论用哪种杂七杂八的方法医治他,都没有关系吧?”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有个很奇怪的建议,不晓得你们能不能接纳就是。” “你可以说说看。” “不妨用珂蒂马若花的花瓣磨成粉状,让波塞顿服下。” “珂蒂马若花的花瓣?” “这个方法有点荒谬,不过试一试也无妨啊,对不对?”她耸耸肩。 “可为什么是用珂蒂马若花的花瓣?” “因为珂蒂马若原是一名小花神,具有自由意志,在凝聚了千年的灵性之后,说不定有解万毒的功效。” “你确定?” “我不确定,但反正都是死,何不试一试?” 不知怎地,黛美拉的话说服了他。 “好,我会试试看这个方法,谢谢你提供这个法子。” “不谢,快去吧。”她微笑,打心里欣赏起这个既性格又有魄力的男子。 “再见。” 他说完,踏上代步卷云扬长而去。 为查明加害波塞顿的元凶是谁,塞瑞图来到了人鱼宫。然而当尼罗斯发现碧特蕾的尸体时,她早已断气数时,身上每一寸皮肤皆泛着紫色与绿色的纹路斑点,很明显是身中剧毒。 尼罗斯痛失爱女不禁号啕大哭。塞瑞图看到这个情形,知道真相已大白。 碧特蕾为除心头之患而宰杀七七四十九种毒兽,却在无意间也染上剧毒,如今体内毒物发作,她也一命呜呼。尼罗斯深知自己的过度宠爱才使她命该如此。他不怨谁,只怪自己未曾好好管教她,如今还间接害死了波塞顿,他几乎无颜面对。 塞瑞图没说什么离开了。该死的人都已死去,不该死的人也已死去,他仰望着天,浑沌的天就和这浑沌的海一样如此苍茫。 再返回海神堡,劳瑟欧已经回来。 “怎么样了?”塞瑞图忙问。 “百花女神说,或许珂蒂马若花的花瓣值得一试。” 塞瑞图怔了怔。 “我已经请屈荻亚前去摘取,能否有效,待会儿就知道了。” 伸手去摘,才发现珂蒂马若花的花瓣如钢铁般牢固,根本无从摘下,连用力拔下都不太可能。 虽然先前默祷过请求珂蒂马若原谅她的行为,不过显然的,她被拒绝了。 屈荻亚坐在地上,眼睛直盯着花身,彻夜未眠与连串哭泣早耗光她的心神劳力。她再一次的掉泪,却不是伤心的泪,而是极度忿怒的泪。她为着这样的结局感到极度不甘心。 “我都已经说对不起了,为什么你还不肯让我摘下花瓣呢?”她大扯嗓门对着珂蒂马若花叫嚣着。“我知道你拥有自由意志,可以作下任何决定,可是难道为了救人,只是一小片花瓣你都不愿施舍吗?” 她愈说愈伤心、愈说愈不平。 “波塞顿远从伊利普罗达火山上将你摘下,你应该能明白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吧?不论他的身分是什么,掉个一片花瓣尝试着救他,你应该很乐意的,不是吗” 突地,她停止哭叫,因为珂蒂马若花早已掉下两片花瓣,落在她的膝盖前。 屈荻亚欣喜若狂,一颗心怦怦地乱跳。她俯身轻捧起花瓣包在手心,一站起便奔往波塞顿的寝宫。 “我拿到了!我拿到了!”她过度兴奋地边喊边叫,明知道这不过是黑暗中微弱的一线光明,但她深信着波塞顿可以活过来。 神医接过来,立即着手将花瓣磨成粉状。 “屈荻亚。” 此时,伊南娜和提格拉兹进了寝宫。 屈荻亚回过身,见到他们手牵着手,彼此紧靠着。 “伊南娜”她望向提格拉兹。“你的伤好了?” “嗯,有神医的医治就是不一样,伤口很快就愈合了。”他点头。 “你们”屈荻亚原本还不确定他们的感情如何,如今一看到他们这种亲匿的举动,立即了然于心。“一切还好吗?”她勉力挤出一丝微笑,心中像有什么微微刺痛着。 “嗯。”他们相视而笑,各自都露出幸福与甜蜜的表情。 “那波塞顿还好吗?”伊南娜看到屈荻亚黯然神伤的样子,赶紧问道。 “不知道。”她回头凝视波塞顿。“没人保证珂蒂马若花的花瓣可以救活他,现在是孤注一掷,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们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神医将磨好的花瓣粉加水搅拌后,一点一点的送进波塞顿的口中。 屈荻亚屏息着走到床边,握着波塞顿的手,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奇迹出现。 “怎么样才能知道这花是不是解药?”塞瑞图问着神医。 “如果珂蒂马若花是解药,那么波塞顿体内的达拉黑血应该会停止扩散,并且净化血液,使其恢复红色。” “要多久的时间?” “这”神医面有难色。“从来没人试过,所以我实在不清楚。” “也就是说,现在只能等待了。”他喃喃自语。 等待,又是这两个字。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还是等待,屈荻亚学会不再焦躁与浮动,只是──等待。 “你喜欢波塞顿吗?” 等待中的第四天过去,伊南娜突然问了屈荻亚这么一句。 出乎意料的,屈荻亚半秒都未停顿地立刻点了头,反倒是伊南娜惊动了一下。 很难想像屈荻亚竟会欣赏波塞顿这样的人呃,也不是因为波塞顿其貌不扬,实在是由于他过去的风评不佳,脾气又坏,所以她一直以为屈荻亚不会看上他。 “那” “我很奇怪对不对?”屈荻亚苦笑。 “不要这么说嘛,感情这东西本来就很奇怪,你预先想的跟后来爱上的,一定颇有距离。” “可是像你喜欢提格拉兹,他就喜欢你啦。” “那是特例嘛。”伊南娜害羞地说。 “有时我在想如果我没有碰上波塞顿,生命会是怎样的?”屈荻亚轻呼一口气。“我知道,我还是会像以往那样过下去,可是我现在却不觉得后悔,即使他很可能不会活下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跟我有相同的体会,在什么都不爱的时候,觉得任何事情都不害怕,然而一旦爱上、一旦付出,就好害怕失去。”说着说着,屈荻亚一度哽咽,却泪中带笑。 伊南娜走近她的身旁,安慰地抱住她的肩头。 “不会有事的,你们的爱才刚开始,奇迹总会出现的。” “奇迹”好遥远的一个名词,到底值不值得相信呢? 跨越希腊的海岸深入腹地,要度过许多岛屿走上大陆。 当夜狂风凄凄,地狱的门槛遥望在前。 徘徊的孤魂,我是跟着张望的一个,无情的催命鬼,歇斯底里地推我背膀。 蹒跚的步伐,颤抖地阻止我千万别行进,极目四望,何处是归途? 只想和你并肩,凝睇你的花容;相偎相依,听你倾诉。 我是否应再等你片刻,诉尽胸中爱意,我满怀郁闷,心底战栗。 啊!我欲语无言,肝肠寸断,,我热血沸腾,火辣直冲双颊; 我双目失神,嘈杂声震耳欲聋;我四肢颤抖,汗下如雨,面枯胜秋草,难堪死神缠 “啊──”震天动地的一声嘶吼呐喊,掀起巨尺高浪,直破云霄撼动整个奥林帕斯。天神宙斯自休憩椅上跌下,回忆那声吼啸──那是波塞顿的声音啊! 陷入疯狂喜悦与忙乱的海神堡,上上下下都知道珂蒂马若花的花瓣奏效,一度徘徊在地府大门的波塞顿,在第七天将命给抢了回来。 他一方面快速失血,一方面快速制造新血。大家屏息着看他瞬间从槁朽之躯回复成完整的身体,个个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 倏地,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圆睁,仿佛他只是熟睡,未曾死去;但是一下子他的目光又恍惚茫然起来,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伸着手臂向前胡乱地摸索。 “波波塞顿?”屈荻亚急向前去握住他的手。 “我”他觉得头重脚重,有个大石块压在他身上。他重重地呼吸。“我还活着?” “是啊,你还活着,因为你有心跳。”屈荻亚情绪千转百回地抚着他胸口,欣喜若狂地说着。 “你你还在这里?”波塞顿恍恍惚惚,显得有些呆滞。 屈荻亚来不及回答,几名神医便尽快检视波塞顿的伤势。 “如何?”塞瑞图关注道。 “真是太神奇了,我本以为那朵珂蒂马若花无效,没想到她不但解除了达拉黑咒,还治愈了他身上每一处伤口。”神医赞叹道。 许多记忆此刻纷纷在波塞顿的脑子里涌现,迅速而清晰地一一掠过。 “亚奥勒斯死了?” “是的,他死了。”屈荻亚回答着。 “死了”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哀悼他的死去。“那么,我身上中的达拉黑咒”他猛然想起。 “解除了,所以你还活着。”她温柔地轻声说。 “为什么?达拉黑咒没有解药的。”波塞顿吃力地说着话。“是、是谁救了我?” “是你自己呀。”屈荻亚微笑地说。 “我?” “是的,因为救你的正是珂蒂马若花,而找到这朵花的是你自己。” 波塞顿怔了又怔,慢慢理解事情的始末来由,包括加害他的人是谁,他们也一一告诉了他。 “其实救我的人应该是你才对。”波塞顿深邃的瞳孔突然凝望着屈荻亚。 屈荻亚愕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是你要我去找那朵花的。” “我” 眼看他们准备要深情相诉,在场闲杂人等皆识相地一一离开。 而波塞顿感觉出自己的身体愈来愈轻盈,压在身上那股重物感似乎慢慢消失,他的伤势神奇地整个好转。 “你瞧,连疤痕都淡掉了。”他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已经愈合。 “嗯,不管是感谢我,还是感谢你自己,至少我都感谢上天,让我把你的命给要了回来。” “你?”他愣着不动。 不逃避了,她告诉自己,要鼓起勇气将心里的话说出。 “或许从我第一次遇上你,我们的命运就缠在一起分不开了。如果你不会再变心,请容许我守在你身边永远照顾你。” 波塞顿无比感动,心中如有温暖的河水流过。 “知道吗?当我在黑暗间跌跌撞撞地奔跑时,唯一听到的就是你嘤嘤泣血般的哭声。我一直叫你别哭,可是你听不到;我仿佛看到你为我哭泣的模样,每滴眼泪都让我无比心碎。”他想表现出心疼的样子,无耐面部神经没办法听话,反而扭曲得跟章鱼一样。 屈荻亚在这样的深情中,仍然禁不住噗哧笑出声。 “那你要怎么赔偿我?我这些天为你流的眼泪,快跟这浩瀚江水一样多了。” “我愿意再接受你给的考验,不管是十个、二十个、三十个我都可以去做。” 屈荻亚正了正神色,相当严肃地板起脸孔。 “怎么,你想再一次丧命是不是?就算你能一再的起死回生,我也不要再承受这种精神上的折磨了。” “哦?你怕了啊?” “是,我怕了”她抿抿唇,豁出理智与自尊,一咬牙便扑进了他的怀里。“我害怕你又得去和死神报到一次。”她酸楚地喊。 波塞顿乍时热血沸腾、又惊又喜,她如此真情流露地投怀送抱,简直是他此刻最佳的救命仙丹。 他知道自己注定栽在她手里,醉在她眼里。 “这一切是真的吧?”因为太真实,他忍不住低问。 “是假的。” “那你喜欢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说过我喜欢你这句话吗?”她惊讶地抬起头。 “你现在不是说了吗?” “呃那不算数。” “怎么你说话不算话的?”他拧眉不爽。 “这不能混为一谈吧?” “难道你不喜欢我吗?”他一时气胀了脸。 屈荻亚主动亲吻他的嘴唇,看着他呆掉的表情。 “我不止是喜欢你,而且还爱上你了。” 波塞顿还是呆着不动,就像个无知又纯情的小男生,白痴得教屈荻亚觉得可爱与好笑。 “我们美人鱼都是很热情的,你没吓一跳吧?” “我你不是在耍我吧?”他有些害怕。 她摇头。“你那么高高在上,谁敢耍你呢?” “所以你”“所以我们不要辜负众人所望,赶快结婚生小孩吧。哈!”她又叫又笑,捏住他的鼻子吵闹着。 波塞顿不要她乱动,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重重亲吻。莫名而喜悦的泪水从他这个海神的眼中流下,他的一颗心已被她全盘收服。 “我爱你。”他深情款款地说。 “可是你胡子好刺人。”她皱着眉喘气道。 “我明天就去剃掉。”他一再吻她,口水沾了她满脸。 “你的力气太大。” “下次温柔点。” “你”“嘘!再说话我揍人了” 屈荻亚不说话了,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已经准备好为他绽放 尾声 话说波塞顿在追求安菲屈荻亚成功后,果真一反往常,只专情于她一个人。不过生性刁钻的屈荻亚总是不给他好日子过,三不五时便给他来个考验,要试探他对她是否真能专情于她。 这一对不太搭配的恋人,成了众人眼中的欢喜冤家。为了赢取佳人青睐,波塞顿可说是卯足了劲去讨她的欢心。 像是这回,屈荻亚发现贝塔不喜欢波塞顿。她在纳闷之余蓦然惊觉,原来这贝塔竟然暗恋着她呢,生怕她给波塞顿抢走。 于是,她便把这道难题丢给了波塞顿,只要他能让贝塔接受他,她便答应他这第一千次的求婚。至于他究竟成功了没有? 若依据希腊神话的版本,他当然是成功啦! 而伊南娜与提格拉兹这对爱侣呢,那就更不用说了。 在得到尼罗斯的点头准允后,提格拉兹将伊南娜自人鱼宫给迎娶回风堡,两人便热热闹闹、欢天喜地办了喜事。 对了,虽然风王亚奥勒斯已亡,但宙斯并未另觅人选递补他的位子,因为这四大风神各司其职、互信齐心,根本不需再找人统率他们。 另外,珂蒂马若花凭着她的自由意志,很快就开满整个海神堡,成了海洋中人人口中传述的一段奇迹佳话。波塞顿力战亚奥勒斯的英勇事迹,自然也为他的功名再添一笔,更大大改变海族子民对他的不良观感。 再附注一个小插曲:劳瑟欧自从在奥林帕斯与那百花女神黛美拉有过一面之缘,自此结下不解之缘,种下了爱的种子。 波塞顿知道这事后,理所当然是尽力帮忙与撮合,尤其这黛美拉帮过他不少忙,可以说他的命也是她间接救活的。 然而属于这片深海中的爱情故事,如花发芽般滋长的还不知有多少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