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背影》 第一章 “什什什么、么?” 除了母亲去世之外,秦雨红发誓,二十八年来,自己从不曾如此震惊! 她被“卖”了! 可笑!她迳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笑,笑问她一向敬重、深爱的父亲:“再说一遍,你爸,你把、我、怎、么、了?” “小红--”面对女儿一字一句的责问,秦朝阳不禁老泪纵横,走着他这最后一步棋。“你原谅爸爸,爸是逼不得已的,要不是走投无路,爸不会这么做的!你原谅爸!救救爸呀!” 就算自己铁石心肠,见父亲这般拭眼抹泪,她的头即使有千斤重,也该点下来的!可是啊-- “爸,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我再多兼几份工作赚钱,好好还清债务,您没必要就这么把我‘卖’了,我不是货物啊!”婚姻可是终身大事,孝顺归孝顺“卖身救父”这种愚孝,秦雨红是做不来的,她要反抗。“天无绝人之路”她深信! “爸给你下跪!”秦朝阳真的在女儿跟前跪了下来。“这笔数目实在太大了,小红!况且近日就得还清,没别的方法了!小红,你一定要救爸爸呀!还不出来,你老爸不是被大卸八块,就是后半辈子要在牢里蹲了!我都不要!”“爸--你别逼我!”望着父亲磕顶在地上痛哭的模样,秦雨红怎会忍心? “一定有别的方法!”她仍不绝望,要她去当个买卖新娘,万难从命! 正想着时,秦朝阳突然起身冲向墙柱。 “不--要--”秦雨红飞扑过去,及时抓住了父亲。 “别拉我!你不答应,我只有一死!我年纪大了,要我将来老死狱中,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也好落个全尸,免得身首异处啊!你就让我死吧”秦朝阳的手臂虽为女儿拉住,却仍涕泗滂沱地又要撞、又要说:“让我死--老爸呵护了你二十八年,从没要求过你一定要怎样,如今我但求一死,让我死在自己家里也不行吗?你为什么拦着我!放开我!放开我--” “爸--”秦雨红哭喊着跌坐地上,仍旧使劲抱住父亲双腿,不让他再向前。 “爸--你别死!绝对不可以!我不要你死!” “我没办法了,公司搞成这样,横的、竖的,我一定得死--” 秦朝阳提起一口气,便用力往墙壁撞去-- “爸--别!不要!我答应--” 千钧一发。 秦朝阳紧急停下,对着近在眼前的淡蓝色壁面,忍不住啜泣还好女儿答应了,否则这一撞,可不知如何收拾了他泪在流,心,却在笑。 “我已经答应了呀!爸!你还不过来!” 秦朝阳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转过头,拉起仆倒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女儿。“小红爸对不起你,但,但是,爸看过,那个人既年轻,又英俊,品格又好”“别说了,爸!”雨红轻抚父亲满脸的胡渣子。“我答应了,你就去好好睡个觉,先别想这件事起床后,小红帮你刮胡子,我不要你,现在这个样子” 开玩笑“现在这个样子”他是花了多少心血才弄成的呀!他想。女儿待他真好,要不是逼不得已,他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的! “逼不得已”等于“有救”这种情况并不常发生。 揩揩泪,他摇摇头,哭得太悲惨了,而且,真的壮烈。 ? ? “白露”餐厅里坐着七成的贵宾,个个西装笔挺,但却张口结舌--不是因为烹调的原因,也非服务态度的问题,装潢、气氛等,更是好得没话说,唯一的不对就在 角落那个举止异常的人!她的“五彩妆”是可笑的,嘴唇涂得像血盆大口,眼线是歪歪画着的,眼影、蜜粉,极其不自然地散布在脸上;脸旁披垂着乱发,湿答答的。而最夸张之处,还是她为现场高贵来宾所表演的余兴节目--狼吞虎咽! 瞧她,炸鸡翅尚未全然下咽,左右手已各拿好一支等待着,只恨嘴巴太小,否则她会毫不考虑地都塞进去;桌上饭粒、菜肴满满皆是,可谓杯盘狼藉。 “小小姐,”服务生为了餐厅格调,不得不对她说:“我帮您收、收拾一下。” “走开!”她喝道。“怎么?看不起本姑娘吗?本姑娘吃不起吗?” 服务生赶紧举着双手,示意不敢。“不,不,您别生气,请慢用!慢用!” 还是别惹她,让一室鸡犬不宁可划不来。 “匡!”她刀叉相碰,弄出了极大声响,后又干脆以手抓起磁盘上的牛排,大口大口咬将起来,还对着四周遍布的壁镜挤眉弄眼。 没错,她是秦雨红。 她嚼着已食不知味的肉,两只眼睛瞟呀瞟的,恨那个要“相”她的男人还不出现!先点餐就是要让他认为她是个不懂礼数的人,再如饿虎般吃食,让他判定她是个毫无家教的人,可是他也太慢了,再嚼下去她真要吐了对,等他来到时,假装太急哽到了,然后一口吐在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上! 哼,有钱就了不起吗?就可以为所欲为、买卖一些毫无感情的东西吗?有钱就可以因为人家公司经营不善,便逼债逼到女儿非嫁他不可的地步吗?秦雨红愈想愈气,她要让那“有钱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庸脂俗粉”虽然她早已想像到他的“脑满肠肥”可恨的他为何还不出现?她不想今日白忙一场,必须吓坏他,让他主动拒绝这门亲事,那么背信毁约的是他,她便能乘机提出条件。她只要求延长借款偿还期,其他的都不要,让人家吃亏,她可不屑。 他今天不来了吗?在她“牺牲”了这许多之后?可怜的爸爸,不晓得“男主角”的缺席,会不会为他的债务再添变数。 她起身走向化妆室。三个小时,她不再等了。 爸爸老了,老得面对事情已经失去了准则。这种厚颜无耻的奸商,难道会因娶了你女儿就不再干扰你?恐怕得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了。但是,目睹父亲手足无措、老泪纵横的模样,她不忍心再加责备。 她洗净脸上的脂粉,梳拢发丝。 母亲去世十几年了,爸爸辛苦呵护她度过青春叛逆期、联考压榨期,求学、上班、交友,任何心事,他都希望女儿与他分享。 爸爸雨红沉思,亲爱的爸爸 她走到座位,发现桌上整齐有致,物物焕然一新,不禁浅笑,心想侍者好快的手脚,已将方才的杂沓纷乱收拾干净,想来自己惹的祸还真是大。 她惊觉服务生与众人,全部张着嘴、瞪着眼珠子看她。她瞧瞧座旁的镜子,是的,素素净净一张脸,不再披头散发,不再动作粗俗,是不相同了,难怪人家会觉得讶异。 好了,不闹了,她想。 “不不必,本店请客”她行至柜台付帐,经理似的职员在旁说道。 “吓到了吗?”雨红俏然一笑。“放心,我不会再来闹场了。多少钱?” “两千四百元,含服务费。”坐着的出纳说道。 雨红听了手软。 “不,不,小姐,本店请客,没关系!”经理直挥着手说。 她硬是挺直了傲骨,非但使拿着皮夹的手不再颤抖,还嫣然笑道:“谢谢贵店好意,我没有病,只是心情不好,胡乱搞了一阵,抱歉。” 留下两千五百元,说声“不必找了”她飞快地步出这家“高级价格”的餐厅,心中对那男人又多了层恨意。 放她鸽子,害她白忙一场,赔了“尊严”又折“钱”!从来没想过自己一餐饭能吃掉新台币两千五!太可怕了!这些高级餐厅真不是人人去得的! 都怪那臭男人! 有钱就可以耍人家吗?秦雨红兀自气忿着,如意算盘非但没打成,连对方一面都没见着,该怎么向爸爸交代呢?爸爸正在家中等待她“面试”的结果呢!问题根本没有解决。 在街上走了又走,原本巅簸的马路都被她踏平了,直到见着夜灯下,自己踽踽独行的影子,她才黯然走向归途,面对她的问题。 命运乖舛?够格了吧! “悲”到最高点,那就是“美”了?她觉得已无话可说。 第二章 “成了!成了!” 雨红甫进门,即见父亲兴高采烈地对她喊着,一扫近日来的阴霾愁苦。 “什么‘成了’?”她狐疑地问着兀自狂喜的父亲,丝毫没有想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出声。因为听了父亲的话之后;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乖女儿!成了!你被‘相’中了!爸爸欠的一大笔债不用还了!” 秦朝阳一迳欢呼着,全然无视女儿的目瞪口呆。 “对方见到你,观察之后,满意极了!他们立刻打电话给我,答应了这门婚事,太棒了!女儿,老爸不必破产、不必蹲牢房、不必横尸街头了!” 那我呢?雨红在心中呐喊着。 “你也算有了好归宿!”秦朝阳似乎懂得女儿所有无形的疑问,滔滔不绝地说着。“接下来,就得积极筹备婚礼,好让你们早日完成终身大事啦!” 你好,亏你敢这样眉开眼笑!雨红的双眼顿时充满恨意。你就这样把我牺牲了!你就这样把我牺牲了-- “爸绝不是牺牲你,女儿!”秦朝阳真懂女儿的心事,她的一颦一蹙,似乎都逃不开他的视网膜。“要不是他各方面都还不错,爸怎么会答允这个条件?爸也是为你着想,想着你的后半辈子,女儿爸绝对不希望你过得不好!爸是爸没用!爸辜负了你,辜负了你妈!我没用!” 秦朝阳颓然坐下,神色歉疚,却又无可奈何。秦雨红一看,心又软了下来。 “原谅爸,小红过门之后,他若对你不好,爸是拚了老命也要将他碎尸万段的!爸会常去看你,据我的了解,他们家对你很满意,该会好好待你”不对!雨红静下心想,那人未曾现身,是如何“观察”的?难不成卑鄙地躲在众宾客之中,欺负她不认得他?但是,也该“目睹”了她的“丑女十八变”呀!据自己对人性的了解“正常人”是不会“青睐”这种“行为举止极端异常”的人的!除非 他不是常人。 完了!她可以预见黑暗的将来了!父亲并不知道她今天的行径,她是到了餐厅,才在化妆室把自己糟蹋一番的,而看中这类女子的人,你能期望他是什么好角色?准是仗着有钱玩弄女人于股掌的肥油子弟! 她不会嫁!她不甘愿!她要用自己的方法讨回个公道!当然得瞒着父亲。 “小红!你说说话呀!你这样爸怎么放心?人你也见到了,好不好你心中有数,倒是说话呀你!”秦朝阳说着,垂下头来。“如果你不愿意,我看,我也认了,坐牢就坐牢,我总不能对不起你,和你妈算了,老爸看破,你直说,不愿就算了,爸不会怪你”雨红蹲在父亲身旁,拍拍他的背。“爸” “说下去呀!”秦朝阳红着眼看女儿。“老半天不吭声,‘无言的抗议’吗? 可以,如果你再沉默,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爸不会逼你了。死生有命” “我要求见他一面,”秦雨红言词笃笃地说。“我答应,但是要见他一面。” 秦朝阳愣瞪着女儿。“你你不是才见过他吗?” “没有,但是他见到了我。是不是,不公平?” ? ?“白氏企业大楼”秦雨红遮着阳光,上望这幢闪闪发亮的建筑。这染料界数一数二的顶尖公司,果然气派非凡,清一色柔柔的白色系,将整栋大厦由里至外衬托得高雅脱俗。 虽然专司生产各种颜料,但白色似乎为主人所偏爱,四处可见。 不!秦雨红的心随着脚步,愈走愈坚定。这断然是“黑”社会的刻意“漂白” ,好个障眼法,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秦雨红!虽然父亲再三叮咛别多话,但她却有股不骂不痛快的忿气。 “千万不要提我们欠债的事,”她回忆父亲的话。“免得触怒了人家,以为你在讽刺他花钱买老婆。” “事实就是如此啊!”那时她说。 “我不管!你看他一眼就好,要不要就随你了,别给人家添麻烦!你也不需要考虑我,照自己的意就好!我不要你将来怨我,更不要你妈怪我!” 真是!她怎么能不为父亲着想? 接待小姐引她上楼,她竟然有是去“掀头盖”的荒谬感觉。唉!叹一口气。看着很有礼貌引领在前的这位女性,雨红涌上劝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念头,但自身都难保了,还想救人? 来到一间装潢气派的贵宾室,她不禁嗤之以鼻,哼,不义之财! “这里是休息室” 同的作法更加生气,一进所谓的“办公室”她便在门口毫不客气地数落起来:“有话你就直说,不必这么迂回!我知道你很有钱也很厉害,了解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年龄,还贿赂我的同事,现在好了,连餐厅都可以收买了!有钱就可以这样乱花吗?只为了向一个毁你婚约的弱女子报复?” “白奕凡”脸上的笑容不变,仍旧一副温吞不敢作主的模样,秦雨红真要气得炸开了。在对他喊了声“你到底要不要讲话?”之后,她发现他的眼光瞟着室内另一个方向。雨红前进两步,循着视线望过去 里边办公桌前,一位发色花白的人背对他们坐着。又是白发男人!雨红不禁低叱。他是白令刚吗?这么让孩子害怕的父亲,说实在不会好到哪里去。 “白先生!”雨红缓下脾气,她也不想太失礼数,尽管是白奕凡逼她的。“我的话讲完了,请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再见。” “秦小姐!”他唤住她,她转身看着,等待他的下文,不料他迳是微笑,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 雨红看得实在恼怒,她自认不是没有耐性的人,可是眼前这家伙着实让人想发火。“白先生,没事的话,我想‘请求’离去,因为我们家境平凡,必须努力挣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没有光阴可以虚掷” “请接受我诚心的追求。” 雨红兀自说着话的小口还未及合上,因听到他贸然迸出的言词而张得更大了。 “你什么?”雨红硬是退了三步。“要追追我?” “是的。百分之百确定。” 他究竟有何居心?秦雨红虽然愣住,但暗下不断自问,这个举动一丝不苟,连笑容都是固定模式的机械人,为什么要追求她?他先是窥视她、戏弄她,而后任由她指着鼻子骂,气都不敢吭一声;现在倒又以鸡翅讽刺她、又由着她骂,最夸张的是最后说要追求她!这弄不懂!这个男人还是少惹为妙! “我是诚心的,秦小姐。” 快走!快摆脱他的纠缠,这人铁定是怪胎,搞不好还是个变态,多留一秒钟,自己的处境就多十万分危险,快走啊! “秦小姐!喂,秦小姐!别走呀,你怎么了?秦--” “别喊了!她会回头才怪。”真正的白奕凡转身说。 “少总,您当真要这么做吗?”林立中问。 白奕凡摸摸下巴,微笑道:“你觉得她怎么样?立中。” “时而天真时而泼辣,时而爽朗时而易感,既正直,又可爱。” 白奕凡点点头。“你才见过她两次,想不到就把她看得如此透彻。” “少总,以您的身份,这么做似乎太委屈了,有必要吗?” “有,我就是要这么试她。”白奕凡拢拢头发,语气坚定地说。“欣赏她不代表爱她,爱情没有经过生活的考验,彼此的心灵很难产生共鸣,而缺少共鸣,就不会有爱。放心去做吧!立中,就照计划进行。” “那董事长” “别担心,我已经大致向他提了,他也拿我没辙。只是希望这一切,你多担待了,以后可能会很忙,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应该的。” “挨骂的,大概也都会是你”“没关系,小事嘛!” “我知道你是铜墙铁壁,但小心,那女娃儿可是蚀铁销铜的化学剂呀!你千万别栽筋斗。” “是的。” ? ?当秦雨红的同事真的很有口福,因为香喷喷的炸鸡翅正一盒盒地送进来。 当秦雨红的同事实在也很痛苦,因为必须眼睁睁看着一盒盒香喷喷的炸鸡翅被推往门外。似乎谁多吞了一口口水,她也要跟他翻脸。 “小红啊,老大不小了,交个男朋友挺正常的嘛!”朱莉是被指派的说客。“给他机会,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他是大公司的‘大’开,也不是他的错呀,你何必跟鸡翅嗯,跟自己,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嘛!” “朱莉小姐,如果你对他有兴趣,你就放胆去把鸡翅拿回来吃,别跟自己过不去,也别考虑我,一点都不要考虑”雨红摇着头,反唇相稽。 “这我怎么敢,我是那种人吗?”朱莉识趣地逃了开。 雨红走向门口站着的“白奕凡”也就是林立中。今天的他,一成不变,平整的丝质西装,光亮的皮鞋,还有那个招牌笑容,在在都使她不敢领教。 “白少爷,我谨代表卢安达难民向您恳求,拜?你别再糟蹋粮食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到本公司来,同仁的工作情绪我得维护,求您‘成全’。” 林立中脸上仍不见怒意,相反地,他还很专心地聆听秦雨红的“教诲” “奇怪,你真的很奇怪!”雨红皱着眉看他。“你的行为其实算固执了,因为已经对人造成困扰,却屡劝不听;但是,有时看你的举止,又老像唯命是从,对你那白发老爹这样,对我也这样,难道不能‘表里如一’,有点个性吗?但‘有个性’,绝非要你勉强人。” “是。”林立中点头。 “天!不是‘唯唯诺诺’,你还搞不清楚吗?白奕凡!” “好,再见。”林立中转身便往宾士里钻,干脆、性格。 雨红一时傻愣,半晌才低声说:“真受教。希望不会暗里又想办法报复我。” ? ?开车上下班的秦雨红,从未出过任何交通状况,可是今早,出事了 她撞上一辆迎面而来的机车。 “搞什么!单行道啊!”雨红轻斥。 机车骑士硬闯单行道,才会造成两车相撞,还好她开得并不快,否则伤亡就惨重了。 “有没有怎样?”她下车问跌坐在地上的骑士。“也不戴安全帽!撞到头没有?有就去看医生,我会付你医药费,虽然错的是你。怎么样啊?你还好吗?” 骑士一直捂着额头,俯首不说话,一旁躺在地上的机车,轮子转呀转的,似乎也传达着它的痛。 “究竟怎么样,你倒是说啊,来,来,我扶你起来!”雨红伸手要去扶他,机车骑士抬起头,原本皱着的眉因见了她而显得更弯曲了,嘴巴更且哀叫起来。 “好痛啊,好痛啊,我的头好痛啊!”他揪着头发大呼小叫。“我快死了!但我不能死啊!家里还有个八十岁阿妈要我养呀--我死了,她无依无靠怎么办哪! 不行呀!我不能死呀!救救我啊--” 原本秦雨红真的担心那男人是否摔伤了,可是现在她可不是三岁小孩,这一看便知,其中必定有诈。男人像唱戏般,对着秦雨红这位观众上演“苦肉计”剧码。 雨红暗暗微笑。碰上别人,这招可能行得通,而碰上才被家里的天才老爹耍了一回的秦雨红,就没那么容易得逞了。她可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的,男人的小把戏绝对无法逃过她的法眼。 她不动声色,默默等着想诈财的男人开出他的条件,一万?五万?十万? “快叫救护车啦!我不行了,快晕了!”男人支着头呼叫。 雨红等着他晕,他会真晕才怪。一个男人应该是顶天立地的,况且他才三十模样,四肢健全,身高至少一八!雨红摇头,叹他没出息,放着正经事不做,专干此类不劳而获的勾当!这个社会怎么了?四体不勤、好吃懒做的青年愈来愈多了! “啊来人啊,有人见死不救啊”他依旧呻吟着。“不然你给我一千元,我自己去看医生啦” 终于开口了。雨红思忖,还挺有良心的,才开一千元价码,可见天良未泯。 “你这女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亏你漂亮得像朵花,谁知竟然是冷血动物!” “瞧你长得英俊魁梧,谁知比小羊还脆弱!你这样不对!”雨红不甘示弱。 “你见死不救!你”这男人像小孩一样,似乎非说赢不可。“你一命呜呼!两败俱伤!三头六臂!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亲无靠!七窍生烟!八面玲珑! 九泉之下,实在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头不痛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听了,赶紧又用手指揉压着头,继续这方才不小心提前落幕的戏。 雨红不禁莞尔。眼前高大的男人,行为举止怎么看都有小孩的味道,是他有赤子之心,还是他的嗯,脑筋有问题?啊,自己不该乱想。 “不玩了!被你看穿了!”这位骑士终于站了起来,拍拍牛仔裤。 哦!对嘛,他只是在装孩子般的耍赖,并非真的有问题。 “你演小孩还真像。”雨红对他说,顺便乘机劝他改邪归正。“你知不知道这种制造假车祸敲竹杠的行为是犯法的?今天碰上我,算你走运,我并不想多事,否则扭你上警察局!快点回头吧,夜路走多了会碰见鬼的,别再自误。好好找个正当工作吧,我真不信你没有自食其力的本钱!” 她以为他会迷途知返,对她这番“晓以大义”也必定“感恩图报”谁知-- “你舻呐?耍 彼?咦牌你谷痪砥鹆诵渥印!澳惆盐易采肆耍?降着馐遣慌猓俊?br /> “伤?伤在哪儿?好,我陪你到医院验伤,真的有伤我就赔你。” 这男子见雨红斩钉截铁,软硬都不吃,脸色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倏地垮下,暗淡。 “你这人一点都不好玩,人家别人都被我骗得团团转,只有你你干么那么聪明?我最讨厌比男生聪明的女生了!” “你到底几岁了?怎么一举一动都像个拒绝长大的彼得潘!”雨红怀疑地问。 “戚--小--扬--”一位拉着嗓门大喊的妇人,突然从路旁冒了出来。“你又给我闯祸了! 七只小羊?雨红暗暗笑着,他的名字可真有趣。妇人踮起脚,揪着他的耳朵便是一阵骂:“戚小扬!你要给我惹多少事?一天到晚闯祸!我会被你气死!”她对着雨红又是哈腰,又是点头。“小姐,抱歉,一定给你添麻烦了!请你放过他吧,他还小” 雨红正愣着不知如何回话时,妇人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了。“他叫戚小扬,飞扬的扬;我就是他口中那个八十岁阿妈,他老爱这样骗人!其实我是他姊姊戚珍珍,今年才三十八岁而已。他也有三十好几,但是没办法,长不大了。” “为什么?我也正在怀疑他的言行举止,难道他真的有病?” “唉!你看他,举手投足,根本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戚珍珍放下弟弟,神情沉重地说:“十八年前,我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当时小扬也在车上,因为爸爸妈妈用身体保护了他,他才能劫后余生,得以不死。但从此以后,目睹双亲死亡惨状的小扬,再也不愿长大了” 真的很可怜。雨红拍着流起泪来的戚珍珍,戚珍珍愈发哽咽。 “那时我大一苦撑着拉拔这长不大的弟弟,十八年了,牺牲掉宝贵的青春,我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没有快乐,没有希望!”她愈来愈激动。 “我已经很苦了,他还到处惹麻烦!天知道我多不想照顾这个小白痴!但是他是我弟弟!” 五十c。c。兜风机车上的戚小扬,听了姊姊的话,脸上便是一阵黯然。 “你别那样骂他,他会很难过的!”雨红拉了戚珍珍到树下,试图使她消气。 “你走啊!走啊!”想不到戚珍珍余怒未消,指着前方的戚小扬大叫:“你走啊!别再回来了!我累了!为了你我牺牲得还不够彻底吗?你当初怎么不和爸妈一起去!” 看来十八年的闷气全在此刻爆发了。的确,拖着一个没有未来的人,的确会对自己的未来产生怀疑,尤其是在她熬了十八年之后。但是,手足情深,他可是亲弟弟呀! 看着嘟着嘴的小扬发动车子,雨红真不知该如何帮忙这对姊弟,所幸小扬的机车经过方才的撞击,一时竟发不动,他气得坐在红砖道上,低头踢石子。 “戚小姐,你别太悲观。”雨红上班是迟定了,索性就好人做到底,总不能眼睁睁见手足分离吧!“你看,小扬会骑车,还会制造假车祸来诈财,这就表示他有‘智慧’,并非白痴。只是他仍停留在小男孩任性的为所欲为,没有更进一步的学习欲,没有更深一层的责任感。这叫‘小飞侠并发症’,我曾经看过这本书,专门分析男人不愿长大的心理状态。小扬则可能多了父母惨死的印象,因为太根深蒂固了,所以,拒绝长大。” 戚珍珍瞪大了眼睛看雨红。“你讲得很对!想不到短短的时间内,你就对小扬这么了解,连见解都如此独到!” “没有啦,过奖了!”雨红谦虚地说,自己只是将朱莉借她看的书“学以致用”罢了。有关男人的书,什么“男人心理一百问”、“男人的肢体语言”、“男人面相大透视”、“如何寻找好男人”等,朱莉家中一应俱全,还会逼着雨红看! “那”戚珍珍眼里闪着光芒。“你可不可以让小扬恢复正常?起码心智年龄再增加个十岁吧!要不然他这辈子算完了!” “戚小姐,你错爱了,我不是神仙,虽然我希望小扬能再长进,但是我爱莫能助,这必须靠你在日常生活中灌输他长大的概念,激起他学习的欲望” 戚珍珍一脸苦不堪言,仍壮着胆子哀求她:“小姐!求求你,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男人闯入,我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因为我拖了个怪胎小扬!只要与常人不一样就是怪!没有男人愿意接近我难道你要我这样老死?求求你呀!” 这不对吧!怎么变成“托孤”了?而自己成了烫手山芋的“被委?人”怎么可以!管闲事管出大麻烦来了。 “戚小姐,我真的无能为力告辞了,我得上班去了!” 再不走就脱不了身了,并非自己没有同情心,而是戚小扬需要一位合格的心理医生,不是她这个半调子。况且戚珍珍一副急着想把弟弟往外推的模样,令人害怕。早知道就不看那本书了,都怪朱莉! “再见!”秦雨红赶紧上车发动引擎。这责任太重大了,她可担不起。 “喂!小姐!小姐!”戚珍珍仍不死心地呼唤着。“别走啊!小扬怎么办?” 不怎么办,带他去看心理医师吧!雨红一路上疾驰,暗怪自己倒楣,撞车、迟到、找麻烦!唉,可别再出什么事哟! 像回应她的问话似的,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妈!你别这样啊!别啊”紧急煞车。 第三章 “戚小扬--你起来!”秦雨红真是气炸了,他竟然偷偷溜上她的车。 “好痛呀--好痛--” “你别再装了!少来这套!立刻下车!” 戚小扬不答话,仍然喊着痛。秦雨红下了车,立刻拉开后座车门,想将他一把揪下。不料却见一米八的身长,就这么蜷缩在狭小的座位上,看来有些可怜,尤其是阵阵的哀呼声,令人听了不堪。 “我痛呀--妈!你起来好不好?别压在我身上!爸!你也起来!别压在我身上!小扬好痛啊--啊--” 雨红愣愣地杵在原地,无法动弹! “爸--妈--你们怎么在我身上睡着了?还流口水!哇你们的口水怎么是红色的?爸妈嗯爸” 面对这场纯真的呓语,她在内心觉得想哭。十八年来禁锢戚小扬的可怕梦魇,就是这一段呀!肯定锥心剌骨,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雨红不想吵醒正熟睡的小扬。十几年来,他肯定没有一天是安安稳稳睡着的吧。她坐回车上,往稍早相撞的那个单行道开去,看看能否拦到戚珍珍。 她绕了好久,不见小扬的机车,戚珍珍,想当然尔,也不会留在原地。 怎么办?雨红思前想后,不知该如何处置戚小扬。带回家?别说笑了,老爹准以为她好事近,必定千方百计逼迫他们两人,而可怜的小扬是经不起这么复杂的摧残的。带到公司?不行,人多嘴杂,众口铄金。 只好向朱莉求救,将她从公司叫了出来。朱莉独居一层楼,她曾经结过婚,但没有维持多久,从那时起,她摇身一变为标准的都会女子,合则来不合则散,既无牵绊也没负担。说她对男人喜新厌旧,不如说她深谙男人才是喜新厌旧的动物。被男人伤害,这辈子一次就够了,千万别不知死活地一陷再陷! “这就是你放着班不上,把正专心上着班的我找出来的原因?”朱莉一来,便指着雨红车后座埋脸沉睡的人说。 “唉,说来话长。”雨红觉得浑身无力。 这时,戚小扬翻了个身,露出他的俊脸。 “哇!好帅!”朱莉不禁脱口而出,随即对着雨红问道:“他是谁?这个年纪的男人,很少脸上还有稚气的。” “你看出来了?朱莉,你真的好厉害!”雨红不由惊呼。“开玩笑!‘男人的终结者’,这外号假得了吗?别的不敢说,就说对男人的了解,我可是很透彻。”朱莉语重心长地表示。“看他,这出了社会的男人哪个不戴面具的?多多少少也会抹一层吧!而他如果真要说有的话,我看顶多是张‘小飞侠’面具吧!” 雨红当真傻怔。“这你太神了” “没听过‘久病成良医’吗?是痛苦的经验哦,但是现在我很看得开了。 说这干什么!扶他上医院吧!” “上医院?为什么?”雨红不解地问。 “他不是昏倒或受伤吗?不然躲在那儿干什么?” “他睡着了。” “睡着!”朱莉不可置信地说:“你秦雨红什么时候如此体贴男人!他睡着了,不会把他叫醒吗?除非你闯了什么祸,还是他是你的‘真命天子’?” “不是!”“那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他” “他只有十三岁!” “睡着了不会拍醒他什么?你说什么?”朱莉惊讶极了。“只有十三岁?老天哪,你真的闯祸了,你把汤姆汉克斯‘飞进未来’的小男孩带到这个时空了?” ? ?“真可怜!” 在朱莉家里,两个女人定睛望着戚小扬。方才搀着他走进客厅时,小扬还喃喃念着“这是哪里?”随即像孩子般就了沙发便睡,看得朱莉徒呼负负,雨红摇头叹息。 “应该是属于被迫性的小飞侠并发症。唉,那段记忆太鲜明了,已经渗入他的潜意识里,连梦中都会不自觉地反覆出现。唉”在知悉小扬的病况之后,朱莉显得很沮丧。“他这样子,让我想起崇平。唉我先上班去了,会帮你请假。” 说完,她背起包包就走。 望着她消失的身影,雨红充满歉意。崇平是朱莉唯一的弟弟,朱莉二十三岁那年的四月,结婚才满三十天,丈夫马志晴便有了外遇,十八岁的崇平气愤地找他理论,在肢体冲突间,崇平被醉醺醺的志晴以酒瓶击中脑部,躺在冰冷飘雨的夜晚街道上,三小时后才被发现,送达医院时已经断气。警方当场逮捕醉倒在尸体旁边的马志晴,经嫌犯坦承过失杀人后,罪证确凿,处以刑责十五年。伤心逾恒的朱莉,就这么痛苦地走过十一个年头,偶尔回高雄老家探望父母及哥哥,大家总是忘不了这段往事,这个阴影。 朱莉是独立坚强的,她不轻易倒下。 但是今天,为了戚小扬,许久不见的神伤又拂上脸庞,雨红看了真是不忍。 都怪自己,无端惹上这个“小”麻烦!虽然他也很可怜。唉,是不是太过好心了?以后可千万别管闲事,天下有多少可怜人!总不能一一管定,你只是个平凡人啊。雨红自忖。 “这是哪里?”戚小扬揉着眼睛,突然说。雨红只稍稍一惊,即刻板起脸来责难他:“你也知道这不是你家哦?坏小孩! 怎么可以偷偷溜上人家的车!” “我你和姊姊好爱聊天,我很?,就爬进车里吹冷气睡觉,你自己没有关门的,我只是‘借躺’一下,你就把人家载到这里来了!”戚小扬说得好无辜。 “哦?是我错了?”雨红不禁自问。“该死该死,我可不要变成诱拐儿童的绑票歹徒啊!走,我送你回家!” “不要!” “为什么?你姊会担心你的!” “她不会!她好凶,每天都跟我说她嫁不出去是我害的,骂我是‘拖油瓶’、‘大白痴’、‘寄生虫’!” 戚珍珍也太过分了,竟然这般咒骂亲弟弟。“好、好、好,她说的都不是真的,你是乖小孩,姊姊太累了,你别把她这些无心的话放在心上!你绝对不像她讲的那样!” “这位姊姊,你好好哦,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跟那个凶姊姊在一起!” 完了!“这怎么行!”千万不要! “为什么不行?”戚小扬很认真地问。 秦雨红闪避得倒快。“你喜欢我吗?” “喜欢!”戚小扬竟露出了少男般的腼腆,也难怪,他才十三岁嘛! “喜欢就要听我的话,不然我要躲着,永远不见你了。” 许久,小扬才嘟着嘴点头。 “乖,带我去你家。”雨红乘胜追击。 ? ?客厅里回荡着一股冷空气,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愈见冰寒。 任谁都不信、时值五月的大热天。 室内静得连屋外的蝉声也能听见,哦,还有,两人赌气的心跳声。夕阳西下,红日渐去,似乎仍无说话的打算。 直到公寓的铁门开了,朱莉走进来摸着电灯开关对他们问道:“怎么不开灯? 怎么不开冷气?”灯一亮,见两人远远分坐,不言不语的模样,她更是惊讶。“千万别告诉我,你们就这样坐了一整天!” “人家少爷可是睡完就吃、吃完就睡,非常充实的!”雨红酸溜溜地说。 “那我打电话回来怎么没人接?”朱莉又问。 “小姊姊生我的气。”戚小扬突然说,一脸的无助。 “谁是你姊姊!你还比我老!” “小红!”朱莉为两人缓颊道。“你哪来这么大的气生?慢慢讲,从头讲我才听得懂,而且说的时候,音量不可以超过三十分贝。” 雨红不觉诧异,朱莉怎么变得这般温柔?还限制她说话的音量。 “小扬!”朱莉像循循善诱的导师,一定要查出两个学生闹脾气的原因。“是不是你对小姊姊乱来?” “我没有!”小扬赶紧否认。 “在胡说什么!朱莉!”雨红听了也抗议。 “那”朱莉眼光对着雨红道:“是你对人家乱来?” “朱莉!”雨红不禁吼她。“你怎么搞的?乱讲一通!我又没有恋童症!” “啥?你才说他比你老呀!” “你不跟你说了!”雨红气唬唬地转头不睬朱莉。 朱莉看了直想笑,却又得硬是隐忍住。“好啦!对不起!到底怎么回事?” “小姊姊”说话的却是小扬。“她逼我走!” “戚小扬!”雨红低声叱道,不得不为这项诬指辩解。“请你想清楚,你并不住在这里,时间一到当然得回家!虽然只有十三岁,可十三岁小孩也想得清楚这一点!别再闹了!不要造成别人的负荷!” “他又不是住你家,你紧张什么?”朱莉不疾不徐地接腔道。“况且天色晚了,‘时间’已过,明天再说吧,今晚先住这儿,我不会觉得他是个负担。” 雨红真是气得使不上力。“朱小姐,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可是你要让他等在家里的姊姊担心吗?我下午载他绕了多久,他就是死也不肯说出住在哪里,没有人可以这样,让家人挂心,让外人烦恼!一定要有责任感的,否则永远都别长大了!” “好啦!好啦!别火。”朱莉轻声劝道。“小扬,先打个电话回家看看。” “我忘了。”小扬低着头,嘟嘴说。 “你看看!你再问他家住哪儿!”雨红着实恼怒。 “你家住哪儿?”朱莉依言又问。 “我不记得。” “你看!一直都是这样!‘我忘了’、‘不记得’、‘好像是’、‘结果不是’、‘我想吃冰’、‘我想睡觉”、‘我头好痛’都是这些答案!一个十三岁小孩,国一了,也不算小了,他会不知道家住哪儿?会记不住家里的电话号码?他明明就是存心赖着了!” “好了,小红!看来他应该没有接受正常的教育,你怎么把他跟一般孩子比! 而且听你讲,他那姊姊似乎也不大想关心他了,不如明天再看看吧!”朱莉的用意太明显了。 “朱莉,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爱说笑!我只当他是崇平,一时很怀念而已。好不好,雨红,就让他在这儿住一晚,我煮顿丰盛的晚餐给他吃,其他的明天再说!” 原来如此。提起崇平,朱莉是真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是雨红想起了戚珍珍。“朱莉,我有很不好的预感,相信我,你没看到他姊姊当时的神情” “想那么多!”朱莉提了菜便往厨房走去,丝毫不管雨红恐惧的眼光。 ? ?烹饪技术高超的朱莉,三两下便将餐桌摆满了菜肴,令人食指大动,其余的形容词都不必多说了。 “哇!好香哦!大姊姊,你比我珍姊姊还会做菜唷!”小扬坐下来,吃了一口即说。 朱莉闻言,脸上漾满了笑。“好吃就多吃些!你们中午吃泡面,你肯定饿坏了!哦,对不起,小红,我不是在说你。咦?小红,怎么了?没胃口吗?” 正兀自想着的雨红一听,即刻笑道:“你这位大厨烧的菜我会没胃口?就算有再伤心的事,也得等吃了之后再伤心!只是”她看看面前的那盘菜。“只是最近对‘鸡翅’有点敏感,嗯嗯,换一下。” 才说完,小扬立刻替她移动菜盘。 “别对我这么好,你还是明早就得走。”雨红不为所动地表示。 “小红!别这么苛薄。”朱莉忙说。 “小姊姊,你先吃!”小扬显得必恭必敬。 朱莉看了不由一笑。“你看小扬对你多好!你就别尽给人脸色看了。”雨红瞪了她一眼,她才赶紧话锋一转。“对了,那个白少爷今天没到公司!” 转的方向也太不对了。“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雨红嚼着饭,又用“眼白” 瞅瞅朱莉。“消受不了。” “怎么会!有人这样追我,我谢都来不及呢!”朱莉一副很陶醉的样子。“哦!白露餐厅的炸” “再说我就用‘朱莉面店’的鸡翅塞你的嘴巴。”雨红抢白道,只是口气不温不火,似乎不想再为此事伤神。 “有大哥哥要追小姊姊吗?”戚小扬突然发问。 雨红愣了一愣,即说:“吃饭!小孩子话那么多!” 戚小扬立刻低头扒起饭来。 “可惜。”朱莉看着他,不禁摇头说道。“这张端正英俊的脸,原本是很上相的,就是不能和他的行为举止联想在一起。” “对啊,饭粒还掉满桌,真是。”雨红无力地附议。 “来,吃点菜,别光吃饭!”朱莉挟了块里肌肉给小扬。 “我要吃鸡腿。”他抬起头说。 雨红闻言,当场又是一顿训斥:“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东挑西!人怎么可以这样贪得无厌!” 戚小扬闷不吭声,又低下头扒饭。 “想吃鸡腿明天大姊姊再买,今天先吃鸡翅,乖!”朱莉很有耐心地哄着。 “还有明天?”雨红惊讶地看着朱莉。“明天他就回家了!你别这么宠他!” 朱莉暗下脸来,显得沉沉。“崇平也很喜欢吃鸡腿”往事磨人,特别是一段历历在目的怀念与愧责。“都是我害了他” “朱莉!不是你的错!”雨红抓抓她的手,她却仍无法遏抑地悲从中来,红了眼眶,淌了泪,声声啜泣。 “小朱,别这样”雨红一迳安慰着。“你也是受害者啊,别这样”“大姊姊,”小扬突然说。“你不要哭,我吃就是了。” 戚小扬说着,不但吃了里肌肉,还吃了鸡翅,津津有味的模样,令人觉得窝心。还好,还有点懂事,雨红心想,看在朱莉的分上,今日暂且留他,让朱莉“弥补”一下过去,虽然只是移情作用。 “小扬乖,吃不下就别勉强。”朱莉擦擦眼泪,和蔼地说。“等会儿大姊姊帮你找几件衣服,你洗个澡舒服些。对了,小红,”她看看雨红。“你也留下来,别走了。” 雨红惊道:“为什么?” “我等一下还得出去,十二点前会回来。你别这样看我,就算帮个忙嘛!上次设计的那款服饰,裁缝师全做错了,我不去解决谁去?而且,我不放心小扬单独在家。对了,你十点前一定要哄他入睡” “朱莉!这太离谱了!”雨红抗议道。 “拜?啦,这个case很赶,顶多月底换你忙时我帮帮你嘛!谁叫你是我的好姊妹!” “朱阿莉--”雨红非常沮丧。“我真是‘遇人不淑’!” ? ?“戚小扬--”雨红喊得快声嘶力竭了。“你到底要洗多久?已经十点了,你洗一个钟头了你知不知道?戚小扬!”拍拍浴室门板,雨红又说:“如果你还醒着,出个声让我知道。戚小扬!戚小” 门开了,但是只有一个头露出来,戚小扬哀苦地皱着眉头,全身则缩在门后。 雨红看得纳闷,稍后才以“不敢相信”的表情疑问道:“你不会吧?别告诉我你不会穿衣服” “我会穿!”戚小扬噘着嘴说道。“可是大姊姊给我的衣服好紧,不好看” “没有人会看你的!你如果穿好了,现在就出来!”雨红实在生气,无法想像这个三十岁的大男人竟有着小孩般的忸脾气。“求求你出来,别这么不懂事。” 戚小扬仍然“不肯就范”一迳紧抓着门板,好似雨红是个欺负“良家妇女” 的大坏蛋。 “来,别怕。”雨红着实想笑,知道对这“孩子”不能用硬的,于是转换一计,向他招手道:“来,身材好呀,穿什么都好看,小姊姊也有很紧的衣服啊”戚小扬听了,渐渐浮现笑容。 “但是小姊姊身材好,所以不怕别人看,小扬也一样,来,出来,乖。” 戚小扬开门走出,心情愉快,谁知雨红见了他,二话不说便是一阵大笑。 朱莉也太狠了!瞧小扬一米八的身高,穿上她最大的t恤还露出个肚脐,一条短裤紧紧地裹着臀部,真是曲线毕露。 “对对不起,小扬!”雨红捧腹忍俊道:“小姊姊不是在笑,不是” “还不是,我都看见了!我要穿我的牛仔裤!”小扬说着便跑进浴室,再出来时,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怎么湿了?完蛋了!” 雨红笑着走近他,接过那条牛仔裤,安慰地说:“你快去睡觉,明天起床就干了,小扬乖,听小姊姊的话” “好!”小扬高兴地转身。“我身材好!”是这孩子太单纯,还是她有魅力?雨红讶异他的言听计从,开始感觉他可爱的一面,不再只是可怜,以及麻烦。 “小扬!”她喊住正走近临时床铺的他。“你去卧房睡,那里是小姊姊和大姊姊要睡的地方。” “为什么?我想和小姊姊睡!” 雨红噗哧笑出,随即推着他向卧室走去。“不行!男生不能跟女生睡,你要听话,否则小姊姊生气了。”她开了电扇,用眼神命令他上床,戚小扬只有乖乖照做,但身上那件露着肚脐的小t恤,似乎让他挺不自在。 “太紧了,不舒服吗?”雨红问,其实心中仍旧想笑。“把上衣脱了算了!反正天气也挺热的。” “好!”戚小扬附议后,立刻曲了手脱那件t恤,无奈小衣穿上容易,摆脱难,雨红看不过,便伸手助他褪去,两人延延拉拉,总算要成功了就在雨红使了力拉掉t恤的同时,她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千钧一发,戚小扬将她拦腰搂住。 秦雨红闭了眼惊呼之后,才意识自己倒在一个男人怀里,惊魂甫定,她慢慢回神这男人有着十分匀称的肌肉,古铜肤色散发着壮实成熟的气息,而自己,正紧紧扣在他裸着的胸前本能地,她的脸倏升赧色,即刻离开他,这才发现 天哪!戚小扬闪着童稚般的纯真笑容看她,让她无所遁形。 雨红忽然为自己的“脸红”感到罪恶,小扬是那般天真无邪啊,她怎么可以污染他呢!纵然只是她内心稍现即逝的影像。 “好险!小姊姊太不小心了,以后要注意哦!”戚小扬纯纯笑着说。 看,他还只是个孩子,你太不应该了!雨红自责后,也迎着笑对他说:“嗯! 以后不会了,小扬救了姊姊一命呢!好乖,快睡,不然等一下大、小姊姊都要生气了。” 戚小扬喊了一声“遵命”果真躺下睡去。雨红累得也想碰了枕头就睡,但是,还得洗澡,还得打电话回家。拖着疲累的身子,她拨动家里的号码。 “喂?爸,我今天有事得在同事家过夜,不回去了。”雨红同父亲讲着。 “男的还是女的?”秦朝阳在电话那头问,有着雀跃的声调。 “女的。朱莉嘛!” “”话筒那头沉默了下来,夹着轻微叹气,有明显的失望。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我的安危,只一味要把我” “你在做什么?小姊姊。”戚小扬突然出现,揉着眼说。 “快进去睡,别出来,乖!”雨红温和地催促房门口站着的戚小扬。话声却已传到秦朝阳耳里。 “女儿啊,你真是‘暗暗呷三碗公半’,我听到男人的声音了哦!不过你对你男朋友也太好了,好得有点偏心,‘快去睡,别出来,乖。’”秦朝阳促狭地学着女儿说的话。“哎哟,有点听不下了,你们到底‘进行’到哪里了?女儿啊”“你在胡扯什么?爸!” “嗯”秦朝阳笑而不语。 “他才十三岁,是同事的外甥,你别想歪了!”雨红极力解释。“你想我出嫁想疯了!连我的清白也要破坏!我们可是‘前帐’未清,你还想再‘记’上一笔吗?” “好,好,爸说错了!不过,你可别压抑自己,想做就去做,做你想做的事,老爸永远支持你”“秦--朝--扬--” “哇!好可怕!连名带姓地叫好了,再见再见,保重自己” 雨红气得挂上电话,见戚小扬仍兀自立着,不由便对他轻斥:“会被你害死! 快去睡!再跑出来,小姊姊就打人了!” 戚小扬领旨似地爬上床铺。 雨红叹了口气,拿起朱莉借她的衣物迳往浴室走去。 早早结婚便能早早获得幸福吗?在她的人生里,宁愿相遇晚点,但肯定要是她的最爱,不愿走进礼堂时有着一丝勉强,更不愿步下红毯之后,才发现所爱者,原不是爱。 雨红梳洗着,让放射的水迎头淋下,提醒自己一定要坚持。 什么声音?水停时,她听见一阵喃喃声。 “朱莉吗?你回来了?”雨红在浴室里问着。“小扬吗?” 没有回应。大概是自己敏感,她想。 浴室外的电话机旁,一个男人刚放下话筒,长吁了一声。 第四章 天光乍现,太阳的白亮逐渐刺着秦雨红的双眼,她痛苦地睁开它们,这才知道原来最痛苦的,是散布全身的酸痛。 由于临时床铺只不过是铺在地板上的一层薄被,骨骼肌肉便让硬梆梆的石板击得溃散。雨红费了好大力气才坐起身,迷糊中捶着自己的肩膀。 “醒啦?”朱莉的声音响起,看来她是早就起床了,或者根本还没睡。 雨红没有心思回她的话,一迳地拍打双腿。都市人的悲哀呀,缺乏运动,才几个钟头没弹簧床睡便如此不堪了。 一双手突然放在她肩上,来回推捏,让自己骨骼的酸痛顿时有了戏剧性的消退。好舒服哦,雨红心想,朱莉着实厉害,既会烹饪,又懂推拿,为人真切,娇丽貌美,马志晴实在太不懂珍惜了!如今朱莉已三十有四,雨红衷心盼望她抛弃故往成见,毕竟天下男人并非个个是马志晴。 那手直像活泉,从肩上下压至背脊,注入神水似地,使雨红不由轻吐了一口气,把所有的疲惫全释放出来。“拿”、“捏”得宜,力道恰到好处,雨红希望它永远不要停,实在太舒服,筋骨一时间都活络了起来,几乎可以吟它一曲“生命之歌”了。 “酸哦?谁叫你光长骨头不长肉!”朱莉的声音再度响起,却让雨红一惊,因为 说话声来自雨红正前方,那在自己背后按摩的人是雨红赶紧睁开眼睛。 背后的一只手,蓦地伸到她眼前。天,是戚小扬!她根本忘却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小姊姊,请付帐,我帮你‘抓龙’抓了好久了!” “你这个钱鬼!你在这儿吃、住了一天,也别想免费!”雨红极气,戚小扬的出现,完全破坏了方才如梦似幻的感觉。 “别吵了!秦雨红,立刻起来吃饭,否则我也要跟你收费了。”朱莉说。 “可以啊,你敢收我也敢付。”雨红看看地上的床铺说:“街头马路的品质,不晓得会不会有希尔顿饭店的收费。” “好了啦!”朱莉笑着说。“算我对不起你,别再挖苦了!” 雨红稍事梳洗后,三人坐入餐室。 “你太宠他了,朱莉!”雨红看了桌上不免惊呼。原来朱莉一大早就从二十四小时超市买了鸡腿回来做成棒棒腿,要给小扬当早餐,真是 “有心!”朱莉更正雨红的话。“是有心,缘分嘛,也不知往后能否再见。” 雨红看在眼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只见小扬啃着鸡腿,啧啧有声,吃得津津有味。虽然不忍,但雨红仍旧铁了心对他说:“小扬,人终究要回到自己的家,吃完早餐,我们就送你回去。以后你可以来找大姊姊和小姊姊玩,但是今天,你必须回家找你姊姊。你懂这个道理吗?” 一听见要回家,戚小扬便以求助的眼光看向朱莉。 “小红”朱莉果然试图说服。 “你别纵容他,我们这么做也不道德。”雨红不给朱莉开口的机会,对着小扬又是一顿训斥:“戚小扬,没有人能永远不长大,希望你忘掉过去,好好上进,帮帮你姊姊!听好,今天若不说出你家在哪里,小姊姊一定扭你上警察局,你就把我当坏人好了。你不能一辈子依附别人,要做个既懂事,又会保护姊姊的大男人,你知道吗?” “好!”戚小扬居然二话不说地答允了!其斩钉截铁的神情,任谁看了都会窝心。 雨红霎时竟有心酸的感觉,这孩子其实很受教的!虽然相处仅仅二十四个钟头,但她确信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他,这位特殊人物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整整二十四小时都在想他的事!偶然相遇、一时同情、寻求解决、勉强收留都像幻灯片似地在她脑中放映,画面清晰流畅。 朱莉已拿来了塑胶袋,将剩下的棒棒腿全数为小扬打包好,交给他。 “谢谢大姊姊,和小姊姊。”戚小扬看着雨红,说:“小姊姊别皱眉了,小扬答应你,我会乖,不再惹珍姊姊生气了。” 雨红闻言笑笑,拍拍他的肩。 ? ?“你确定是这家?有没有骗人?”雨红狐疑地问戚小扬。 “没有骗人。”戚小扬从后座探头到前面说。“到了,我走了。两位姊姊再见!”说着他便开门下车。 雨红看看朱莉,两人眼光都闪着“送佛送上天,一定要亲自把小扬交给珍珍” ,于是她们也停车下来,跟在小扬身后。 按了许久门铃,都没人来应。“你有没有带钥匙?”雨红问小扬。 “没有。” 太不可思议了,非为没人应门,而是戚小扬竟然啃起棒棒腿来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朱莉呢,只能说她暗暗在笑:这下好了,又可以多留小扬几天了! 雨红看得直气,便握住门把,使力拍起门板。谁知把子一旋,门就开了,朱莉和戚小扬脸色遽变,千思万想,没料到输在这一着! 稳稳笑着,雨红推门而入。惊诧之色,竟随即取代笑容 她从来没有想过戚家会是富丽堂皇的,毕竟戚珍珍一个女人要工作,还得照顾小扬这样的弟弟,的确不容易,所以她早有见到寒怆厅舍的心理准备,谁知此刻一看,居然 家徒四壁! 整个屋子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唯独那辆兜风五十斜斜站着。看来,戚珍珍连夜逃走了,人去楼空,只为摆脱她弟弟。 直到这时,朱莉脸上才有了不安的神色,是的,她也怕。 雨红见机车油表上贴着一张纸,便迫不及待上前读它。 这位小姐:很不该地,竟然连您的姓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是好人,我看人一向很准。 小扬交给你了,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骂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姊姊好了,我对不起小扬,对不起逝世的双亲,更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累了,我无法空自等待琼瑶小说“秋歌”里的那位英俊男士,他闯入拖着智障弟弟的女主角的生活里,我等了十八年,我知道,带着小扬我没办法。 原谅我的自私。看着小扬溜进你的轿车里,我知道他对你有好感,他平常是无法如此接近一个人的。如果你愿意,请代我照顾小扬,我会衷心感激你;如果不愿,也请代我将他送到专门收容他这种病人的地方,我仍然是感谢你。 机车我留给小扬,那是我唯一能留给他的东西,因为我没有任何财产。不必找我,等我安定了,寻回我逝去的青春了,我会用尽方法找到你们。 假使你不想照顾他,请别伤害他。 负心人戚珍珍敬上“这下好了,噩梦终于发生了!”雨红对着讶异至极的朱莉说。“相信我的话了吧?我的预感很灵的!天哪,好想哭,家里那个大男人我都照顾不好了,何况这个大男孩!” 原本呆愣的朱莉,听了这话不由惊慌。“小红,你不会真把小扬送到‘那种地方’吧?会使他发疯的!如果你不肯收留他,那就交给我,让我来照顾他!” 好狠心的戚珍珍,雨红想,戚珍珍“看”人的确是“准”“看准”了她不会忍心送小扬去收容所“看准”了她可以当第二个戚珍珍,如今还多了个朱莉,也进这池浑水。 “小红,真的没关系,我就当他是崇平,生活也有寄托!”朱莉恳求地说。 “你不再嫁人了吗?我不可以害你一辈子,朱莉!”雨红讲得很真挚。 “你忘了我的绰号?‘男人终结者’!我真的对男人免疫了,你没看之前我和那几位男朋友,哪一个到现在还来往的?没兴趣,交交朋友可以,结婚免谈!” 望着朱莉这般执迷不悟,雨红内心百感交陈。“先回你那儿再说吧!” 雨红抓了嘴巴吃得油腻腻的戚小扬走,朱莉在后头问着:“机车怎么办?” “我要骑!”小扬忽然大声地说。 “不行!”雨红是绝对不允的。“你一定没驾照,而且谁知道你又会闯出什么祸端来!车子是你珍珍姊留给你的,小姊姊一定帮你骑回去!让大姊姊开车,你坐她旁边!” “对呀,小扬,一下就到了,小姊姊会骑回大姊姊家。你乖一点,别惹小姊姊生气!”其实是朱莉不敢在此时触怒雨红,她很想留下小扬,于是百般劝着。“来,我们上车!” 雨红牵出了车,将门带上。戚小扬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大喊:“小姊姊,快点!别跟丢了!” “你们先走!我认识路!”雨红挥着手对轿车说,轿车随即绝尘而去。 阳光真烈!秦雨红骑着车想,很久很久没骑机车了,还挺不习惯的。好不容易习惯了些,机车的轮胎却爆了!她还差点摔跤! 倒楣的一天!坏消息接二连三地打击她。她把车子小心地停在路旁,望着它苦笑了五秒,才举步走向公用电话亭,如今只有找车行来修了,不知平日那家汽车修护厂会不会修理这种小机车。 悲极惨极的一天!她找遍全身口袋,找不出一毛钱来。包包在车上,而车子朱莉开走了!唉她坐在机车上叹气,怎么所有倒楣的事全让她碰上了呢?一个人究竟能承受多少预期不到的压力?太阳底下她愣楞瞪着柏油路,突然很想哭,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寻思解决之道了,甚至如果可以,她想就这么哭到天黑。 唉,自己是脆弱的。她的眼眶倏地泛了泪水,就在泪水即将滴落而下时,她硬是收了住。因为,她看见一双皮鞋,而她不愿在这皮鞋的主人面前掉泪。 光可鉴人,依旧老话一句,雨红抬起头,正想他必定又是正经八百的模样时,看了才发觉他,与以往大相迳庭。白奕凡 他当然叫林立中,只是奉主之命,以“白奕凡”的名义向秦雨红展开追求,秦雨红丝毫不知其中原委,只当他是白氏企业的有钱少总,机械、没主见、衣冠楚楚、温温吞吞,连追女朋友的攻势都令人不敢领教。试问当今世上,有哪个人是天天送二十八支鸡翅给女友食用的?除非他用心不良。 但是现在的他,不一样了。竟然卷起那昂贵的衬衫袖子,示意雨红让开。雨红只在心中叨念:大热天的还穿长袖! 只见他弯身检视后轮,从轮胎上拔起了一根铁钉,拄着头想想,二话不说地走到他的宾士车里,拿了大哥大便拨。大概讲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他又行至她身旁,蹲踞在车轮旁继续摸索。 他转性了?雨红纳闷着。他到现在为止,还没开口讲过一句话,而且和她保持着五十公分的距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真是受教,雨红想,上次不过训了他一下子,他竟马上改变给她看不对,她细细一想,这还是叫“没主见”呀!怎么他定得像牛一样,随着别人的鞭策而举步呢! 气氛弄得有点尴尬,雨红想走,但机车是戚小扬的,不能随意扔在路边,可怎么办?今天上班又要迟到了!难道她的楣运还没过吗? 机车快被“白奕凡”摸掉一层皮了,雨红心里暗问:“你到底想怎样?不会修就别装会了,我又不怪你!”可是她没有说出口的打算,要比“沉默是金”秦雨红可是个中翘楚。 一辆车向他们驶近,下来一位手提工具箱的师傅,只见他穿着著名汽车公司的制服,必恭必敬地聆听林立中吩咐,很快地,他便弯下身子修补起来。 有没有搞错?她才是机车的“主人”哪!他凭什么自做主张?秦雨红愈看愈不是滋味,她有“不修”的权力!她本想声明,但时机不对,还是让他修好再说。 “师傅啊,‘我’的车怎么了呀?”她仍忍不住地暗示这机车是她的。 修车师傅理都不理,尽顾着埋头苦干。就在雨红暗呼“过分”的同时,师傅已站了起身,向林立中颔首,转头离去。 “喂--师傅!多少钱呀?喂--”雨红呼唤着,但修车师不睬她,迳上货车驶了开。怎么搞的?全都生病了吗?还是今天流行不讲话,比“酷”的?雨红感到严重的挫败,有一把火,却如何也使不上力,便决悒地问林立中借纸笔。 林立中走向车子,雨红跟着他。他拿了钢笔和便条纸给她,依旧默默不语。雨红飞快地写了几个字,然后一股脑儿全丢在他手中,也极酷地掉头转身,骑上她的机车。 呼啸离去。 林立中火速看了纸条,见写着:“本人秦雨红,因故向白奕凡借用新台币一千元整,双方约定一日内还清,绝不拖欠。”他摇了摇头,匆忙开车追赶她。 哼!雨红极速地御风而行,心想有钱人就是这样,呼风唤雨,连大车行都可以包下来了!差遣人是他们的习惯,但他为什么要帮她?如果是为了追求,那可不必了,她并没有因这事件而对他留下好印象!真好心,她想“披上羊皮的狼”都是有所目的的,而且绝非好意,最好别和他们牵扯太多,别欠他们。 秦雨红虽然骑得快,奈何“兜风”快不过“宾士”五十对三千,原本就不公平,只一晃眼,林立中已驶到她旁边,向她按喇叭,示意她停下,雨红不予理会,反而加足马力。 “宾士”不得已,只有超前,然后一个九十度大转弯,横向挡住“兜风”的去路。雨红停下车,瞻前顾后,并没有余缝可供她“钻”越,而这条路是单行道,和昨天撞到小扬的地点完全相同!她顾不了许多,转个一百八十度的弯,逆向行驶。 太危险了!林立中在内心喊着,匆促停好车不影响交通后,他跑向秦雨红,不料正巧见到她正意图向后骑,于是他使了全劲冲过去,在她加足油门准备逆行的刹那,跑在她面前五公尺的地方,立定,转身 看她。 好快的人!雨红不禁痴痴愣住。林立中一步步渐渐靠近她,秦雨红觉得他太放肆了,便向他驶去,想要吓吓他,让他知难而退。讵料,他并不怕,他走得愈急,雨红的车速也愈快 她发誓她只是嘀咕而已,绝不是真想撞他,但他就这么“大无畏”地直挺挺走来,毫无闪躲之意。雨红慌了,急忙用力“踩”了煞车“砰!”林立中被撞上,应声倒地。 雨红自责不已,仓促地停好机车便来搀他。她开车开惯了,临危之时竟然去“踩”煞车,笨透了哦!这下子可真撞得人家额头触地流血了!身上也不知还有没有内伤。 林立中试着想站起来,这场戏他演得太过逼真了,当然,没料到雨红会真的撞他,他想她会及时煞住车子!在撞击的刹那之前,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谁知道 不能怪她,她也是迷迷糊糊的无心之过,他清楚地看见当时她想停车的欲望,以及现在她脸上歉疚与关心的神情。 “对不起!我当它是汽车,用脚去踩煞车!对不起!你还好吧?天哪我得送你去医院!来!撑住!撑住!” 他见到她眼里的恐惧,恐惧他会死亡?林立中摇摇欲坠时仍不住想着。 “你说句话好吗?”雨红扶着他走向宾士,整颗心急速焦灼。“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撑住呀!” 他的手靠在她的肩膀上,身子半倚着她,额上鲜血滴在她的发上此刻,两人的距离好近好近,几乎算没有距离了,林立中有点迷乱,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迷失。 他跟踪了秦雨红,见她车子爆胎,机不可失,本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谁知美人竟然开了“借据”给她!怎么可以!他死命开车追她,只想藉机对她说:“我对你的心意,是不该用金钱衡量的。”如今计划出了岔,他该怎么办? 她的发香诱惑着他他再度告诫自己,不、可、以、迷、失! “你还好吧!”来到车旁,雨红急切地问。“先上车,上车要紧!” 只见林立中挡住车门,吃力地从渗着血的白衬衫口袋拿出那张纸条,放到雨红手里,深情地向她说:“我对你的心意,是不该用金钱衡量的” 雨红讶异他在这种时候还执意若此,不免有些汗涔涔而泪潸潸。 林立中更是讶异,这话说得好似出自肺腑,竟然出自肺腑! “别说这些了,快上车!我送你去急救!”雨红红着眼眶说。 “我自己去就好。”林立中开了车门说。 “什么?白奕凡!”雨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你撞成这样,你要我撇下不管?不可以!” 林立中笑笑。“时刻紧急,别跟我吵了。”他坚拒了她的好意,坐进驾驶座。 “你被撞昏了吗?还自己开车!”雨红心急如焚地问着。 “真的没有什么,我神智很清楚。再见,秦小姐!”林立中说着,发动车子,驶开。把仍旧惊惶的雨红愣在原地。 怎么成呢?林立中边开着车子边想。让雨红陪他去就诊,怎么成呢!“白奕凡”与“林立中”的身份会不攻自破,他绝计无法如此对不起少总的,他的任务还没达成呀! 这算“愚忠”吗?要这么说,他也认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恪尽其责地“追求”秦雨红,虽然这计划有些荒唐,可是他为白奕凡做了。不可否认,秦雨红有着惊世之美,而白奕凡身边的美女也不计其数,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像雨红一样,面对“白氏少总”之名毫不贪恋,毫不伪装造作,仍旧是她自己,善良而近乎天真的性情中人。 这样的人其实最容易受骗,特别是在动了恻隐之心以后,即使她想武装自己,却极易被林立中识破,因为她“真” 是不是太了解她了?林立中摇头苦笑。她也了解他拒绝她,并非生她的气?她不会明了的,他的身份不能曝光,而且他的内心,也在抗拒着,担心如此一来,自己会假戏真做。 唉“计划”有点脱轨了,原来真情流露的女人,是这般楚楚动人!瞧那关爱的眼神,眶里转着的泪珠,唉,值得了,这一撞,值得了!不是吗?若非白奕凡对她示好在先,自己可能日日展开攻势,拜倒在石榴裙下。 唉,只是想想罢了,此生已不能。 ? ?愣在原地的秦雨红,既是难过也是错愕。难过白奕凡因她而受伤,错愕白奕凡第一次对她态度强硬,浑不似以往的唯唯诺诺,简直变了一个人! “小姐,没关系啦!”一位骑士突然对她说。“他都说不要紧了,你就别太在意!不过,以后你骑车小心点倒是真的!” 不行!雨红对路人的劝诫浑而未觉,她即刻奔向机车,骑动它。她无法如此坐视,她不放心,而且不希望白奕凡误会她是蛮横凶暴的女人! 天,她暗下思忖,得尽速驶离这条倒楣的单行道才行!连续两天在这儿撞到人,而这次可不是假车祸,是真真实实撞上人啦!不确定他真的没事,她的良心永远不安。 但宾士车开得太快,现在并非上班的尖峰时段,不太可能塞车,所以她根本寻不到那辆宾士。雨红只有在附近的诊所一家一家找,连小医院都找了,仍遍寻不着他的踪迹。 汗流浃背地,雨红站在眼前这家社区型的大医院门口,虽然进出的伤患何其多,她仍不倦地跑进急诊室询问。 “叫什么名字?”护士小姐问。 “白奕凡!” “没有,没登记。”护士小姐合上登记表说,立刻想去忙别的事。 “等一下!他会不会进手术室了?他撞伤了头部,可能有脑震荡对了,他长得端端正正,穿得整整齐齐、鞋子亮得可以当镜子照头发” “小姐!”护士显得有些无奈。“可不可以说具体一点!你看看这个急诊室,有哪一个人是‘端端正正’、‘整整齐齐”的?尤其是车祸受伤的,五官和四肢不搬家就不错了!” 不好笑,雨红对她的打趣一点也笑不出!该不会是抵达时人已昏迷,所以没有登记?太令人心慌了,雨红急得不住搓弄头发,才发现长发上粘结了一团血块,白奕凡的血她愈来愈不安了,自责加上“未知”的恐惧,使她的眉峰紧蹙,愁容满面。不知所措使她渐渐想哭,她一咬唇,一甩头,告诉自己别在这里出丑。在泪光要收入眼底之时,她却不自主地让它流泄而下,因为 她看见白奕凡伫在急诊室的另一扇门口,静静瞅她,含着深情。 她即刻向他奔去!立于他面前,淌着泪看他微笑的脸,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请你务必接受我深切的致歉!还好你没事了!” 望着她晶莹的双眼,他的心真的要碎了,多想揽她入怀呀!方才她急切找他的神情举止,他全都看见了,可想而知,必定找了许多家了!她为他疲于奔命?天哪好想拥住她啊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欲望!然而 “已无大碍,别介意了。”他只能这么说,很是悲哀!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雨红双手合十,恳切地道。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放心,不会逼你嫁我,别那么讶异!”林立中笑着说。“一,那张借据,永不算数;二,让我请你吃顿晚餐。” 雨红心想,再不答允这两个“条件”那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况且白奕凡也没有想像中的坏,自己可能对他有过成见,太敏感地将他当怪物看了。“丑女计”、“苦肉计”、“人口贩子”、“逼婚”、“鸡翅”等令她恼羞成怒的事,其实也有自己硬派人不是的成分在,只要他的个性一直如此,她是该前嫌尽释的,毕竟多交一个朋友,比树立一个敌人要来得妥当。 “好!你明晚下班时来接我。”雨红微笑地说,林立中也回以高兴的笑容。 一时,他的呼叫器响了,雨红也才意识该上班去了,便同他告别,匆匆赶回朱莉家。 林立中杵在原地,沉沉凝视她的背影。是的,他只能拥有她的背影,原不该有非分之想的,但她浑然天成的发香,久久无法由他周身散去 不行,别想了,他告诉自己,该去向少总覆机了,得报告今日的进展,他会钜细靡遗地上报,包括这件意外事故,但绝对会隐瞒一点,那就是 秦雨红撩动了他的心。 第五章 雨红驱车疾驶往公司而去。看了朱莉留在房门上的字条,她怎能不急? 朱莉竟把小扬带到公司去了! “人仰马翻”、“天下大乱”这些形容词充斥着她的脑海,她在内心乞求上苍,拜?小扬闹的场面不要是不可收拾的! 匆忙停好机车,雨红火速奔进规模不小的公司,居然不见半个人!办公室也没有!她即刻又向甬道后方找去。沿途竟然传来“呜呜”的声音!戚小扬把同事们怎么了?此刻她为何有“哀鸿遍野”的感觉? 循声来到一扇大门前,回荡的“呜、呜”声愈来愈大了,她不太敢开门瞧那场面。须臾,里头静默无声,难道她伸出颤巍巍的手推门而入,立即为--眼前的景象震住。 一个穿着套头羊毛衣和复古式老爷裤,外加领口竖起的灰色大风衣的男人正立于前方平台上,森冷地望着窗外天空雨红不寒而栗,张口结舌。 因为那人是戚小扬。 全公司三十几人都聚精会神地观看伸展台上伫立不动的戚小扬,的确令人惊奇,他实在是很好的衣架子!身上展示的,正是上个月雨红提前设计出结合贵族与休闲的雅质冬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模特儿诠释。没想到,它竟然被戚小扬穿出味道来了! 不错,雨红想,萧瑟的秋冬布景,加上他独特的静思风格,难怪这些人会屏气凝神地盯着他瞧,太有格调了!直比当红明星还帅,还酷。看,那翘首远眺的目光渐渐收回,非常俊逸潇洒的一个转身 “小姊姊!” 就是不能开口。在场同仁因为戚小扬喊的这声几乎倒了一半,另一半则回头看她,雨红按按太阳穴,苦恼不已。 “是谁破坏这个气氛的?”院宗设计公司经理兼艺术总监阮侠扯着喉咙大叫。 他的视线随众人落在雨红身上,劈头便对她说:“雨红啊,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原来你还懂得回来上班啊?不过,你将功折罪,在外头帮我拣了个宝,饶你不死。” 雨红瞪了他一眼,他随即笑笑地逃了开,真不负“软虾”之名。 “喂!小扬!还不可以下去!”朱莉抓着正欲跳下台的戚小扬。 “可是我想跟小姊姊讲话啊!”“这样对她讲就好了!”朱莉像抓住不肯洗澡的孩子般,令人看了莞尔。 那孩子也像听说洗澡便有玩具玩似地,立刻高兴了起来。“小姊姊,我穿的衣服漂亮吗?大姊姊说是你做的呢!比昨天你帮我脱掉的衣服还漂亮--” 真是天要亡她!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极可能遭受渲染,而变成谣言的话! “误会,误会!”朱莉在台上忙为雨红辟谣。“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家也看得出来,他根本是个孩子,昨晚他和雨红都住我家,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只见台下的人全笑瘫了,雨红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戏剧院听“双口相声” “好了!别闹了!”阮侠朗声一喊,笑着对台上的朱莉说:“我们怎么会误会呢?人家雨红是有节操的冰清玉女,而你又是男人终结者!哪来的‘会’好‘误’呀!开玩笑!” “阮侠--”朱莉不会轻功,否则定然飞身而下,赏他一记“无影脚” “大姊姊!他欺负你吗?我来打他!”戚小扬说着,捋起衣袖。 朱莉连忙揪住他,为他整理服装。“没什么,小扬,‘软脚虾叔叔’是开玩笑的。来,我们再来一遍,照大姊姊教你的。” “不要,好热!”戚小扬咕哝道。 “冷气开很强了啊,你不要动来动去就不会流汗了!” 戚小扬依言又动作了起来,朱莉真是行,短短时间已将小扬训练得有板有眼。 “呜呜” 雨红一惊,原来这声音是对小扬的打趣加上赞叹声,怪不得他表演得愈发有兴致! 只见他举手投足间,带着浓厚的贵族气息,那是一种孤傲冷绝,衬托了一身冬装,将高雅自在的感觉表露无遗,令人目不转睛,舍不得将视线移开。 换下胸口印有大花猫的t恤,戚小扬“成熟”不少,加以朱莉神奇的“调教” ,更增添了常人所没有的风韵。他怎么能散发这种气息呢?那并不是造作,他真的颇具潜力。 “唉,可惜。”雨红身旁走近了阮侠,他摇头叹道:“可惜他一开口,这些唯美的画面就破灭了。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你现在知道你的童年有多幸福了吧?”雨红笑道。“别一迳怪父母不爱你,你现在年纪都这么大了,该懂事了,应该回家团圆一下,让爸妈开心。” “哇,你都是这么教那孩子的吗?”阮侠觑觑台上的戚小扬。“他好像很听你的话,刚刚还到处打电话要去找你,天!乱打一通,不认识的人也讲上半天,直到说让他穿你设计的新衣服,他才肯放下话筒。真伤脑筋,他如果是正常人,我绝对下大把银子栽培他!台步走得好不好还在其次,倒是那” “历尽沧桑的眼神,自然有味的风采,俊雅飘逸的容貌,有着深不可测,令人想一窥究竟的魅力”雨红喃喃接腔,只见阮侠张着口,愣愣看她,雨红不解地回视。 “你完了!”他突然说。 “什么完了?”朱莉插进这话更是突然。 阮侠和雨红这才发觉,台上的戚小扬正露出孩子般的骄傲接受如雷掌声,大家纷纷跟他闹着、玩着。 “办公室里很久没有这么青春的场面了!”阮侠说。 “是呀!老总,美佳说要让他试试夏装,正在替他选衣服呢!”朱莉眉飞色舞地说着,随即转向雨红,又道:“就让他做做这一行吧,一来自食其力;二来有我们照管着,可免除也在外头被人带坏的风险;三来嘛,他真是天生的模特儿,不可以埋没他!” “可是” “他的确是可造之才。”阮侠也帮腔。 朱莉见雨红犹疑,便霹雳啪啦又说:“好啦!先让他暂时担任平面广告模特儿,拍慑服饰宣传照,尔后我们再慢慢改造他,让他懂得掌控自己的情绪,不会在伸展台上出现幼稚之举。雨红,其实这也是训练他‘成长’的方法呀!融入生活的成长,是最好的成长!” “好了!就这么办了!”阮侠竟然下起结论。“我会付他薪水,今天的照付! 够爽快吧?” ? ?“第一,食宿费,也就是吃的和住的,要从阮叔叔给你的薪水里面拿出一些来给大姊姊。第二,大姊姊睡卧房,你睡刚刚买回来的折叠沙发,而且每天要收好。 第三,自己洗内衣裤,碗也归你洗,地也归你拖。第四,吃饭不可以出声,不可以菜饭掉满桌,更不可以高声喧哗,就是说,不能大声讲话、吵闹。第五,每星期一、三、五晚上,小姊姊教你读书,如果不用心,赶出去。第六,为了你的安全,做任何事都要问过大姊姊和小姊姊。这六大项,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戚小扬用力地点头说道,他还真专心聆听着雨红的“教诲” “够了吧!讲那么久也渴了吧!”朱莉手支着头,不耐地道。“可怜的小扬,幼承庭训,我看红教母啊,你干脆拿‘朱子家训’出来讲好了!‘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 “朱莉!正经点!”雨红轻叱道,又转头对小扬说:“我可是认真的哦!你不遵守这些规定的话,别怪小姊姊无情,报警把你送走!” “我会!我会!”戚小扬赶紧显示他的诚恳。 雨红看了不禁一笑。“有了一技之长、会自食其力,不见得就叫长大,你要连心灵、连行为,都长大到三十岁,懂吗?”她拍拍他的头,怜爱地说。 “嗯!一定!”戚小扬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感人哦!”朱莉的确有点儿动心。“为了犒赏你们,我煮好宵夜了!一起去吃吧!” 戚小扬立刻站起,走的方向却是雨红,雨红诧在原地不明所以,只见他轻柔地执起她的发端,皱眉说:“小姊姊的头发流血了!” 雨红低头一看,是头发沾了白奕凡的血,还被血块凝结成团,整撮纠结在一起。当她正想赞他眼尖时,他却将她的发丝放在自己掌心里不停搓揉,然后一根根将它们分开。一旁的朱莉看得动容,这孩子真是体贴,惹人怜爱呀!若非他有“三十之躯”她可会拥他入怀的。 雨红觉得小扬细心,这必定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任凭他的智力和成熟度在几岁,都改变不了这种本能。他绝不是为了博取她的好感藉以留下,这么做纯粹只因为他想做。雨红的恻隐之心又生,如果他能好得了,那该是多令人振奋的事呀!仅仅相识两天,自己已然当他是至亲了,连他的未来都替他设想。 不自觉凝视着他。 “哇,小姊姊好漂亮!小扬长到三十岁时,要娶小姊姊做妻子!” 雨红闻言朗朗笑着。 “那小扬就得多加油你 敝炖虼杖さ馈!叭你甑哪腥擞Ω没嵴展巳肆耍?Ω靡?闷拮尤岳档模?阅阋?斓愠ご螅 ?br /> “我会努力!哪--吃宵夜--阿!阿!阿!”他兴奋得又叫又跳,朱莉摇着头便往厨房走去。 “戚小扬!”雨红厉色斥责。“家规第四条是什么?” “大姊姊睡卧房,我睡折叠沙发。”他暗下脸色说。 “这是第二条!” 小扬没有理会这是第几条,持续着暗翳神色问道:“那小姊姊睡哪里?” “我回我家睡!”雨红理所当然地说。 “不要!你不可以回去!不可以离开小扬!你说要当我妻子的!” “我有说吗?你又开始不乖了,每次你这样就让我想打你!到底听不听话?” “好嘛!”小扬想了想,终于屈服。“但是,你得给我一个晚安吻!” 雨红二话不说,踞起脚来,干干脆脆就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响响亮亮。“别吵了!就这么一个,以后不会再有了!” “好棒哦!”小扬意犹未尽地表示,随即指着唇说:“这里也要,也是一次就好。” 食髓知味?雨红小赏了这得寸进尺的家伙一巴掌。 ? ?“昨天‘事情’怎么样啦?” 秦雨红一进门,便见秦朝阳坐在沙发上跷着腿,眯眼含笑,暧昧地问她。 “‘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啊?”他重复他的疑问,深怕她听不清楚。 雨红迳自脱下高跟鞋,来到父亲面前,以“慎重”的态度咪咪笑道:“‘不可告人’。”然后整个身子瘫在沙发上。 “唷!不可告人?那就太好了!”秦朝阳咧嘴赞道。 雨红看了真气,不由提起拳轻捶父亲。“世上哪有你这种爸爸!你是这样教育小孩的?天下要大乱了!” “那不一样!要是你只有十八岁,我当然得看紧点,不准人家欺负你,但你二十八了,思想行为都成熟了,我怎么会禁止你?找到所爱才要紧!”秦朝阳顺势拉了女儿躺在他膝上。 “你也知道要找到‘所爱’?那干么那样逼我?受不了你这个爸爸。二十岁那年有人来提亲,你用扫帚赶人家出去,等到我快三十了,竟然敲锣打鼓通报所有人你女儿要滞销了,矛不矛盾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雨红闭眼喃喃念着。 “啊,你还没做过母亲,不会明了。” “我觉得我这样很好,不想改变。” “臭丫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有稍微喜欢的人,就别再挑三拣四了,‘坐愁红颜老’的感觉很不好的!” “您今晚讲话好‘文学’”从二十五岁起,雨红便练就了父亲一旁嘀咕,她一旁渐渐入睡的超凡功力。 “倒是那个你叫他‘先去睡’的男人,你好像对他挺温柔、挺关心的” “爸!”雨红的眼睛总算睁开了。“你在胡扯什么呀!” 秦朝阳不睬女儿的抗议,仍兀自说着:“你以为爸舍得你出嫁吗?那是不得已!其实,咱们家只有两个人住,地方宽敞得很,你大可把男人带回来,或者结了婚也可以住到家里来,你们晚上关在房里做什么事情,老爸是一概不会管的。你也知道老爸一向睡得熟” “好了!”雨红坐了起来,大发娇嗔。“愈说愈离谱了!你不必处心积虑地要我掉入陷阱里!那是不可能的事!” “带回来我瞧瞧嘛!”他依旧煽动着女儿。 “没有就是没有!没有男人!他只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别再胡扯乱扯了!” 雨红气得脸蛋鼓鼓的,觉得对父亲,真是有理说不清。 “我在你妈妈眼里,还不是只有十五岁。”秦朝阳依然不愿放过她。 秦雨红真是欲哭无泪,只得抹下脸来,放话道:“我去嫁!我去嫁!等我嫁了,看把你孤独的!” “你妈说一定要等你结了婚,我才可以有第二春。到时,嘻,我怎么会孤独呢?”秦朝阳想起了妻子的临终遗言,他对妻子一向又爱又怕。 这厢雨红瞪大了眼睛,立即瞠目相向。“原来一直催我,是为了想找第二春! 早点把我送走,后脚就可以娶进我的‘继母’、‘二姨’、‘小妈’了!你好没良心啊你!” “这我”秦朝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表现得不知所措。“不是!别误会,爸并没有对象,这顺序你得搞清楚” “有了对象,那你不早把我扫出去了!”雨红歇斯底里大喊,内心却在暗笑:让你这天才老头尝尝,什么叫四两拨千斤。 正当秦朝阳拿话欲辩时,电话铃响,他一把抓起,听了听,将话筒递给女儿。 “你的!男人!都十一点了,还打电话来骚扰人!” “喂?我是秦雨红,您哪位?” “”话筒那方沉默不语,只有轻轻的鼻息声。 “白奕凡吗?”雨红又问。现今会对她做出这种举动的人,也只有白奕凡可以怀疑。 “我不是答应你明天的晚餐之约了吗?”雨红在他不答话时又说。“有什么要事必须现在讲?如果想讲,那你就讲,别再这样闷不吭声了,否则我劝你还是早点休息,别忘了你有伤在身。” “”仍旧只有鼻息传来。 若非觉得亏欠于他,雨红对这种“打了电话却不讲”的无聊游戏是不可能客气的,还放低了音量,怕他病情加重。 电话那头犹然静无声响。半晌,留下一声叹息,而后挂断。 雨红思忖,那不像白奕凡的叹息声,虽然自己也不顶了解他,但直觉就不是。 “小红啊!”秦朝阳乘隙又要撩起战火。“你什么时候又和白奕凡有来往啦? 爸怎么不知道啊?你对他印象如何呢?明晚你们不是要约会吗?记得穿那件桃红色晚礼服去,自从爸买了你都还没穿--” “住口!秦先生!”雨红打断父亲听来不像会停的一大串话。“你存心不良,不怀好意,没有资格过问我的社交活动或是婚事。” “这秦小姐,我到底该怎么说,你才会了解?我唯一考虑的只是你的幸福。” “不信!你只会甜言蜜语!” “别乱讲!小红!”秦朝阳毕竟老实,雨红三两句便将他逼急了。 “好,要我相信你,那从今以后你别再逼我了,否则我会以为是你自己想结婚!”秦雨红唱作俱佳地说,接着,她双手合十对天言道:“妈,你看到了,你要站在我这边,别让我被这个男人逼出家门。” 天哪秦朝阳会昏倒,他惊惶地望着天花板,好似他已故的妻子真会显灵训他一般,虽然他并没做错什么。 ? ?“小姊姊,我昨天梦见你你 逼? 小扬一见到秦雨红,便绕在她身边直嚷。 “别这样跳。”雨红将公事包放在桌上说。“梦见我怎样?变巫婆了吗?” “不是!你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变巫婆!我是梦到你跟一个白头发的人结婚,在好大好大的皇宫里,有好多好多人在拍手呢!” “哦?我嫁了老头子?难怪会在皇宫里,那拍手的人铁定是他满堂的儿孙了。”雨红灿灿笑着说。 戚小扬兴奋地又说:“小扬也在里面哦!好帅、好帅喔!” “好了!小扬!”朱莉探头进来说。“工作你?ご缶鸵?苑梗你苑咕鸵?鳎?庋?拍苋16掀叛剑 ?br /> “哪!我去工作了!”戚小扬喊着便往后头的展示厅跑去,朱莉和雨红跟着。 “这孩子!”朱莉摇摇头。“一早就敲我房门,要我快准备早餐,因为他得洗好碗才能去上班,你说绝不绝、可不可爱?” “嗯。他规矩还好吧?”雨红问。 “好得不得了,十点就睡了,害我为了不吵他,自己也睡了,这辈子还没这么早睡呢!也好,把生理时钟调正常点。” 雨红听了不禁笑出。“瞧你们俩,还真搭!不过我警告你,朱阿莉,别陷得太深,他可不是崇平,终有一天会离开的。那时你唉,肯定淅沥哗啦。” “放心!他不会舍得离开的,到哪儿找对他这么好的姊姊呀?” “朱莉--”阮侠唤着她。“开始你故悄憬贪桑你愕幕埃 ?br /> 朱莉和雨红连忙加快脚步,拾级而上,拉起在伸展台玩着的戚小扬。朱莉首先对他解释当模特儿与真实的人有何不同。 “就是‘演戏’嘛!”戚小扬倒自创比喻来了。“演戏我最行了!小姊姊你说对不对?我很行的!”他直向雨红及朱莉吹嘘。 是啊!雨红对他笑笑,要不是他演了一出“撞车记”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戚小扬非常进入状况,完全依照朱莉的指示,偶尔会天真地闹些笑话,但已算是“表现良好”了。雨红微笑地瞅着他。 他有张轮廓分明的脸庞,直挺挺的鼻梁,深邃邃的眼睛,如果他是正常人,相信很多女孩子会被他迷倒。那她呢?她会吗? 想着想着,不觉脸红。但她仍盯着他那双既纯真,又若有所思的瞳眸,告诉自己,美丽的东西本来就要大胆欣赏。尤其是“设计”这个行业,要有审美的角度。 这个行业?唉,她叹,念的是美术系,却在广告公司服务了三年之后,半途投进服装设计这一行,做得很有兴趣,也极得心应手,怎奈,公司规模不小,发展却不大,三年来她一直无法突破。 “好了,别叹啦!”阮侠突然出现在雨红身旁,似乎读出了她的哀怨。“阮宗的‘台柱’小姐,是我对不起你,我无能,没有办法给你们发展的大空间!” “软虾,别这么讲。”雨红有点难为情。 “昨晚我想了很久。”阮侠语意恳切地说。“以前的我不够积极,真的是‘软脚虾’,现在不同了,我要好好显一下身手,毕竟,太过理想主义,是不见容于这个社会的。昨天我听了你的话,我回淡水看了我父母,还偕妻携子呢!哼,说来就想笑,”他苦苦地咧了嘴。“只是回去见一面,情况就好像改善许多了! 唉,真的,没有不犯错的人,只要他能改,什么挫折都打击不了他的!” 雨红着实高兴,不住对他点头,他终于跟父母和好了。“他们很欣慰吧?” “不知道,只是一直挂着笑,应该还好吧!”阮侠闪着明亮的眼光,对雨红认真地说:“让我们一起努力,‘阮宗设计’要和以前不同啦!” 雨红迳是点头,她相信一个有着这种眼神的男人,以及那含着“说到做到”的决心。 “好,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开会。你通知朱莉、美佳、学海跟岳刚,我去找宗经理。” 阮侠抛下这令人雀跃的命令,潇洒转身离去,意气风发。 ? ?戚小扬一把抢去林立中手上的玫瑰,充满 敌意地瞪视他。额上里着纱布的林立中感到莫名其妙。 “小扬,不可以这么没礼貌!”雨红斥责他,怪他的小孩脾气又犯。 “我不管!我今天领了一千元,我要请你和大姊姊吃饭!”戚小扬怒喊着。 朱莉拉不住他,只有开口责备了:“跟你说小姊姊和人家先约好的,你是不懂是不?” “那就一起去!谁知道他会不会欺负小姊姊!”戚小扬指着林立中说。 “你不听话了吗?”雨红生气地质问他。 “这次不听!” 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雨红想,白奕凡又无改期的打算,若不让小扬跟,他当街嚎啕大哭不是更惹人侧目?真要对不起白奕凡了。 “大家一起来吧!”林立中说。 雨红讶异他的体贴。 在前往餐厅的车上,她向他简单解释小扬的“异常”他保持一贯的微笑倾听着。另一辆雨红车上的戚小扬不断地摇下车窗对雨红招手,恰好印证了她的说词。 瞧戚小扬,下了车便蹦蹦跳跳,雨红制止他,他才收敛些。在法国餐厅里,吃得东敲西响,一点礼节都没有。而且“电灯泡”当得乐此不疲,一会儿吃块雨红的法式牛排,一会儿拿块香酥鸡腿分雨红,还频喊干杯,旁若无人地口无遮拦,让附近几桌客人惊诧他体型和语气的不协调。 “够了!戚小扬!你太令人失望了!”在他弄倒果汁,洒在白奕凡的衣上时,雨红简直怒不可遏。“你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真是永远长不大了!” 雨红虽是低声叱他,但面色之凝重已让戚小扬抿嘴不敢再动了。 “朱莉,”雨红恳求地看着她。“请你先带他回去,开我的车?” 朱莉明白,立刻起身拉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戚小扬,在众目睽睽下离开餐厅。 “对不起!”雨红向林立中说,随即支着头叹息。 “没关系。”林立中不以为意地说。“你很善良。” 雨红摇摇头,倒是感谢他今日的善体人意,没有跟小扬的胡闹一般见识。“去清理清理衣服吧。”她对他说。“还有,谢谢你。” 林立中一怔,接着笑笑,起身走入洗手间。 望着镜中的“白奕凡”他有些厌倦了。如果能用真实的面目和身份同她共处片刻,那该是如何的景象呀!他多么渴求。但,缘木求鱼,不可能的。 他不是进来理服装的,是必须理思绪。清水冲凉他脸颊的温度,却熄不了心中的火焰,火焰 白奕凡的影子突然在他脑中一闪。他皱眉,瞪视镜里的林立中,将牙一咬,把心一横,走向他的任务。 “还好吧?”雨红迎面便问他。 林立中回以笑容。入座后,他却定定地看她,毫无表情。雨红难解这张瞬息万变的面容,便狐疑地问:“怎么了?” 没想这么一问,问出了他惯有的笑脸,还含着以往不曾见过的戏谑。 只见他从公事包中拿出一个长形锦盒,挑着眉说:“送你。” “谢谢,我难以接受。”她坚定地表示。 “你又没看,怎么知道‘难以接受’?” “别告诉我里面装的只是铅笔橡皮擦。”雨红沉沉说着。 “珍珠项链。”他据实以告,并且打开它。 “所以我说难以接受。”雨红不为所动地重复,尽管那珍珠晶莹剔透,光采夺目。 “收下吧,是我的心意。” 雨红终究忍不住怒气,抿唇对他直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的心意不可以用‘钱’来衡量,却可以用‘珍珠’来表示!跟你吃顿晚餐你便这样,那下次见面不就是一指五克拉‘钻戒’了?” “只要你开口,我绝对为你买来。”他肯定地看着她。 “你还搞不清楚吗?”雨红怒不可当,低声对他叱喝:“很感谢你这般看得起我,花那么大笔钱来侮辱我!” “收下,否则你会后悔。今日不收,永远不会再有;收了呢,有更好的东西会陆续为你送来。”林立中纵使不愿,仍然背诵着他该说的话。 雨红着实恼得发颤。“你真可耻!为什么你的性格总是翻来覆去?十分钟前我还在为你的体贴感动,想来真是白费了!为何昨天不干脆撞死你算了!还自责地找遍大小医院,为早就心存报复的你而难过,我真是自取其辱呀!你做到了,如果你现在对我的侮辱是为了报撞你之仇的话,你办到了!” “我是真的爱你,珍珠可以代表我的心。”他仍厚颜地说。 “忝不知耻!”雨红拎着包包起身。 “别走!”他急忙拉住她的手,托起开着的锦盒递到她面前。“项链拿走吧,以后你会明白我的心意。” 她红了颊,凝着水眸,忍住即将一倾而下的泪珠,颤抖地伸出纤手 拈起那价值不菲,人人都无法拒其魅力的珍贵项链,紧紧抓住,高举至耳旁,使劲向前一掷 珍珠在撞击了纱布下的伤口,使男人脸色微变之后,立即断了线,一颗颗滚着,跳着,躺在冰冷寂静的地板上。 掷珠的女人忿然拂袖,转身不回。 木立中的额头抽痛着,他可以感觉鲜血又渐渐渗出,但是,疼痛的,竟不只一处 在哪儿呢? 他发现撕裂之苦,来自心上。 女服务生为他送来捡拾完全的珍珠,并询问他额头需不需要再止血包扎。他对她摇头笑了笑,谢谢她的关心,并且指着桌上的珍珠说:“送你。” 第六章 “阮宗”设计公司动起来了!全员为八月份即将在来来饭店大宴会厅举办的秋装展示而努力,这是“阮宗”成立以来最大手笔的一次服装发表会。 “秦雨红!只剩两个月了!”阮侠经过雨红的办公室,不由探头进来。“我管你心情好不好,你一定要在这个月内再赶出十五套设计图来!昨天开会时我们立过誓、饮过血的!所以即使有人力不可抗拒之天灾发生,你还是得做,何况‘心情不好’这种小病痛!别皱眉了、别发呆了!求求你,我都要喊你姊姊了!” 他连珠炮似地说完,即刻像风一般吹拂而过了。雨红根本不须言语,只有被“命令接受”的分。 是的,别再想昨晚的耻辱了。大家为未来而努力的拚劲,自己是该效法的,该摒弃私事,加入这场紧锣密鼓的保卫战! 拿起铅笔,摊开画纸,她闭起眼,聚精会神地想凝集近日来脑中穿梭不定的创意。可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具体抓住它们,再想想吧,她告诉自己。 什么声音?她轻轻张开眼睛,赫然发现戚小扬的脸孔占满她的视野,和她十分贴近,吓得她花容失色,怆惶往后一退。“小扬!为什么这么顽皮!” “我怎么了?”他无辜地问。“我看姊姊闭着眼睛,闭了好久,小扬很好奇而已嘛!” “好啦,以后在外面不可以跟小姊姊离这么近,人家会误会!” “误会什么?”他又天真地问。 雨红想,说也说不清,就别说了。“来这儿干什么?你已经学会摸鱼了吗?嗯?” “摸鱼?”他看看左右。“这里有鱼吗?怎么小姊姊不拿出来让我玩玩?” “快说,你要做什么?” “我的工作十分钟后才开始,大姊姊在忙,她叫我来看看你”戚小扬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还要我跟你道歉。” 雨红这才想起他昨晚的“恶行”“你懂什么叫‘道歉’吗?” “当然懂啊,就是说‘对不起’嘛!”他嘟着嘴吭议。“姊姊好坏,把小扬当三岁小孩子!” 也差不多。雨红笑看他此时可爱的模样,也讶异自己有想将他抱在膝上的冲动,但只纯粹是想拍拍他的头,捏捏他的颊而已,不含任何欲望。她唤他坐下“慈祥”地对他说:“小扬,所谓的‘道歉’,是说了对不起之后,绝对不会再犯,否则,就不必道歉了。” “对不起。”戚小扬低着头,诚恳说道。 雨红看得心头满满,几乎相信他不会再犯了。“很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小扬眼睛闪着光芒,嗫嚅地说:“今天是星期三。” “怎么?” “你忘了家规第五条了。”小扬显得不太高兴。 雨红想了一下自己立的“家规”其实顺序她已记不大清了,但听是“星期三”她才恍然地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对不起,小姊姊下班后会教你读书!” 就像孩童般,戚小扬笑得好灿烂。“好棒哦!晚上可以读书了!呐,小姊姊,你向我道歉了,就表示以后不会再犯了,对不对?” 也像孩童般,戚小扬学得真快。 ? ?“小扬!姊姊替你买书回来了!”雨红一 进朱莉家便朗声大喊。 “不得了了,以前来我家,喊的绝对是‘朱莉’,现在呢?全变了!”朱莉从厨房探出头说。 雨红放下书本,微笑地来到朱莉身旁。“哇!好香,我妈做的菜都没你做的好吃!太香了!” “难怪你们父女都瘦巴巴的。” “你什么意思?”雨红对她瞠目。“侮辱我妈,还贬了我和我爸!” 朱莉马上求饶。“对不起--”随即迳自咕哝着:“只不过陈述一件事实,立刻得罪了三个人。” 雨红轻打了她肩膀。“讨厌。小扬呢?” “在房里数玫瑰。”朱莉颇为无奈地说。 “数玫瑰?” “就是把玫瑰花瓣拔下来,然后一片片数着‘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的那种印证对方的心的小孩子无聊游戏嘛!” “被你讲得一点情调都没有了!”雨红嗤嗤笑着。“他谈恋爱啦?” “对啊,快吧?昨晚回来之后,他就把白奕凡送你的玫瑰全数拔下花瓣,问我‘小姊姊是不是不喜欢我了?’然后开始数,偏偏数到最后一枚,一定是个‘不喜欢’。刚刚回来时,他又在数了。瞧你,不晓得要让多少男人伤心哦--” “在说什么呀!”雨红拿食指点点朱莉的头。“煮菜吧你!” 她走进朱莉敞着门的房间,戚小扬真坐在折叠沙发里数着床铺上的花瓣。 “不喜欢。唉,又是‘不喜欢’!”他看着那最后一枚,眼里竟露出感叹的哀戚。 雨红见了想笑,十三岁的孩子,是的,是会有些青春期的困扰,而且不知不觉中会摆出小大人的模样。虽然戚小扬早过了青春期。她走近他,拿下他掌心里的花瓣,替他和进旁边的一堆里。 “小姊姊”他颇惊诧她的出现。 “小姊姊刚开始是不喜欢你的,所以应该从‘不喜欢’来数。你看!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雨红一片片数给小扬看。“喜欢,不喜欢,喜欢,” 她拈着手中的最后一枚,兴高采烈地说:“喜欢!” 戚小扬的脸庞立即展现了光采,跟着便举起手,跳着大喊:“耶!耶!小姊姊喜欢我!小姊姊是喜欢我的!耶!阿!阿!阿!”兴奋之余,他顺势将力一使,一把抱起了雨红转呀转的,口里依旧呼嚷着:“耶!耶!耶!” “好了啦,快放我下来!”雨红觉得晕眩不已。 戚小扬雀跃过度,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直抱着秦雨红猛转猛转。 戚小扬一个不小心,脚撞了沙发,便和雨红双双跌向床铺。雨红惊骇不已,但本来是她得先着地的,因为小扬一个奋力的紧急翻身,便扭转了她下冲的方向 小扬的背碰撞了弹簧床沿,再跌至地板,雨红则一股脑儿压在他身上,好个雪上加霜。 她可能永远忘不了了。即将跌落时,小扬抱着她飞快转身时的神情是紧张,是保护,是成熟。雨红极为讶异,这是戚小扬吗?一个小孩会有这样的“表现”?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对那似曾耳闻的鼻息更加错愕,在哪儿听过呢? 此刻的他,怔忡间含着冷静,异于平常 “小姊姊,你压得我好舒服哦!”他突地又出现慧黠的表情。“不像我爸妈,他们都把我压痛了!” 是不是自己摔昏了?雨红思忖,她怎会“怀疑”起这纯真的孩子!他只是浮现那不可磨灭的车祸记忆,反射性地想保护所爱,当初如果是他保护父母,父母可能就不会死了这大概是小扬一直以来的遗憾,时时藏在心中,由于今天事发突然,才不自觉表现了出来。 “哇!小姊姊是真的喜欢我,都不想离开我了!”戚小扬骄傲地说,随即圈住压在他身上的雨红。“小扬抱抱,小扬抱抱,小姊姊喜欢我嘛!” 雨红这才意识过来,便羞红了脸,挣扎着要起身,顽皮的小扬硬是不让,紧紧地搂住她,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 “戚小扬--你还不放开我!”她急得大喊。“你坏透了!朱--莉--” 小扬听她叫了救兵,不得不起身,讵料头才一抬,便正中红心,碰到雨红的唇。柔嫩的触感使他不愿松手了,反而拥得更紧,忘我地吻噬她的唇瓣,不顾她的挣扎。 “戚小扬!”雨红突破重围地低冷一喊,竟带有悲凉的斥责意味。小扬听了,果然回神,仓仓皇皇地放开她。 雨红起身走向客厅,不发一语。 “小姊姊,”戚小扬尾随着,怯生生坐到她身旁。“小扬是不是做错了?” 雨红仍旧静默。 “我是不小心‘碰’到的嘛,后来觉得小姊姊好香,才”他辩解着,但渐渐有了悔意。“我知道我错了,男生不能亲女生的。可是,电视都这样演啊!算了,我还是不对,小姊姊又没说要让我亲!我去厕所关禁闭。”说完,他真的起身走向厕所。 不是怪你,小扬!雨红将头埋进沙发里,在内心呐喊着。她怪的是自己,因为自己愣怔的同时,竟然有股不自觉的渴求,慢慢侵蚀,全身滚烫。幸而,她终究是有理智,及时唤醒这段不应该的接触。 正想着时,突地一双带着颤意的手在她肩上徐徐拍拂,她抬起濡湿的脸颊,看这男人深邃的双眸堆着不忍,以及忧愁。 啊,他怎么可以出现这种神情!不行的!她会陷入深渊,而这深渊,叫“罪恶”她拚命摇头,不肯接受她所看见的!戚小扬啊,你本能地显露无邪的关心,可知正带给我万劫不复的开始?雨红呜咽。 “别哭”他捧着她的脸说,慢慢为她擦拭泪水。 她几乎冲动地想投进他怀里痛哭了。 别这样对我,我禁不起!雨红闭起眼,乞求上苍,乞求它听得她的呼唤。 “别哭,小姊姊,”戚小扬红着眼怯怯说道:“别生气,不是我不关禁闭,是厕所里有人,小扬没办法。你别生气,别再哭了,再哭小扬也想哭了” 单纯实际的一段话,令她当场愣住。不过,她在心中紧接着感激上天,它听见子民无助的求援了。 “以后不可以再这样对姊姊了,知道吗?”她平静地说,天知道她这番控制是费了多大挣扎,下了多大决心。 “嗯。小扬再惹你生气,再让你伤心,小扬就不是大男人了!”他似乎也下了决心。 “嗯。”雨红点点头,勉强微笑说:“小扬乖,你会这么想,表示你长大了不少,再加油哦!记住,‘不要再犯’,ok?” 戚小扬重重地点了头,表示他的诚恳。“‘对不起’!对不对?” “姊弟”俩相视而笑。 一阵冲水声响起,两人顿时愣了愣,一会儿才意识到朱莉的应该存在,不禁又是大笑。 “在高兴什么?”朱莉现身之后疑问道,随即伸伸懒腰说:“不过你们绝对没有我高兴!我最近生理时钟太乱,两天没有好好‘畅快’了,真是舒服。” 雨红听了噗哧一笑,浑然未闻朱莉顺口喊的“准备吃饭了”;小扬则是“不耻下问”地对她说:“小姊姊,大姊姊是说‘便便’吗?” 雨红捂着嘴笑,颔首拍拍他的头。 这厢在厨房的朱莉,正竖起大拇指对自己表示佩服,觉得“圣人”的心胸也不过像她方才的作为。 ? ?“别讲话,别讲话。”阮侠双手合十,打 躬作揖地对台上的戚小扬说。“千万别讲话,你一讲话什么味道都没了!” 不顾嘟着嘴的戚小扬,朱莉又接在阮侠之后说:“就当你在演默剧,照着排练来回走动就好了,一句话也不要说。” “那不就变成哑巴了吗?” “哑巴才难演啊!完全要靠肢体语言做动作,这是最高杆的演技,不过一般人通常演不来的。”朱莉真适合当妈妈,瞧她循循善诱,重视的是沟通技巧。 “我一定演得来!”戚小扬果然入彀,讲得信心十足,俨然成功非他莫属。 朱莉笑着点头,又在心里佩服自己了。“我相信你!只要你记住,不胡言乱语,不活蹦乱跳,你稳健大方的台风绝对表现得出来!加油!go!go!go!” “耶!耶!耶!”小扬甩动有力的臂膀,展现他无人能及的旺盛精神。 在场众人纷纷为他的纯真和生命力鼓掌叫好。雨红看了,觉得这场服装发表会希望无穷。 “喂!艾伦来了!艾伦来了!”人群中,不断传着同一句耳语。 “这应该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阮侠交横着双手对旁边的雨红说。“好消息是这位名师一来,对公司或对你,以及对所有深具潜力的员工都有利。” “坏消息呢?”雨红的视线仍摆在伸展台上的小扬和朱莉身上。 阮侠姿势不变、语气不变地回答:“艾伦正挽着你那位男朋友。” 雨红闻言,不禁转头向后看。只见“白奕凡”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展示厅里,虽然他额上裹着的纱布明显又多了一层。 他来干什么?白氏企业也想“染指”服装设计界吗?瞧宗经理一旁对他卑躬屈膝的,何必嘛!雨红掉回头,拒绝看他不可一世的模样。 “你就是秦雨红?”叫“艾伦”的名服装设计师凑近她。 “是。”她肯定地说。两个女人彼此打量起来,怀的都是狐疑的心态。 “搞不懂他为何只钟情于你,”艾伦表现了极度的不屑。“牺牲那么大。” “艾伦小姐,本来我挺崇拜你的,今天可得改观了!你和那种用钱砸人的公子哥儿在一起也好不到哪里去!”雨红气气地说。 “你你什么意思?亏他为你付出这么多,你竟然” 雨红打断她的话。“‘付出’的是很多,可惜我收受不起!你跟他讲,叫他别白费心思了,他的钱我视如粪土!”说着,雨红拂袖而去,躺进她的办公室内。 到底是为什么?白奕凡一再羞辱她,于今又找了艾伦来气她,何年何月才能终止啊!一次也不想再见到他了!雨红摇头摊开设计纸,有着颀长身材的模特儿即入眼帘。 叩叩叩! “请进。”她的眼睛仍然停在图纸上。 “嗨!”老天显然没有听见她的心声,硬是把“白奕凡”编派给她。 “做什么?”她靠向椅背,和他保持了更远的距离。 “来告诉你好消息。”林立中照本宣科地说将起来。“艾伦和我熟,我让她带带你,捧捧你,再加上我的财力,你不仅可以飞上枝头,甚至可以一夜成名。” 雨红实在觉得窝心至极。“你一定要把自己搞得如此庸俗吗?才拿‘利’诱过人,现在又拿‘名’!拜?,我都没兴趣!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得好碍眼呐!出去!” 雨红手指的方向很清楚,是门,但他却又走近她,斜起一边嘴角说:“一夜成名,是多少人的梦想呀,机不可失。一夜成名之后,‘利’就用不着我给了,它自然会找上你,到时你要什么有什么!” “你找错人了!”雨红忍不住对他吼道。“我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也不是贪慕虚荣的女人,别找我,我不是你想要的人!” “你是!”“够了!罢手吧,饶了我吧,别这样折磨人好吗?”她渴求地说。“真搞不懂你看上我什么,我们一点都不搭,没一件事看法相同,你又何必强求?” “这就是你特别的地方。没有一个女人会当面指责我的不是。”林立中很镇定地讲述雨红迷人之处。 “那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可以吗?”只要别再用这种面目缠她,多低的姿态她都能摆。 “没有一个女人会骑车撞我。”他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已经道过歉了!我不小心搞错煞车位置呀!” “没有一个女人敢用珍珠项链丢我。” “你讲到重点了,我这个人天生不爱名利珠宝首饰可以吧!所以你不必拿那些东西收买我!听清楚了吗?白、奕、凡!”雨红加强了这三个字的重音。 这三个字也像飞镖似地射中他的心窝,立刻淌下鲜血。“没有一个女人会关心我是否就医,是否安然无恙。” “那是人之常情,因为是我撞伤你呀!”雨红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回答这些无意义的问题。“搞不懂你们这些人,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活像个孩子似的!” “我比他还幼稚、还无理取闹吗?”他突然闪着目光说。 “谁?” “你图里面画的那个孩子。”林立中的眼神定在雨红的双眸上,他要抓住她最真的反应。“你宁愿爱他,对不对?你爱上他了!” 看到了!林立中伤心至极,自己都亲眼目睹了,那份在她眼里的诧异。 是真的虽然她紧接着郑重否认。 “别再乱讲了!你走吧!胡言乱语的。”雨红使劲将椅一转,背对着他。 “你又来烦我小姊姊了!”戚小扬的声音忽然传来。 “小扬!去工作!”雨红赶忙回身制止他。 但他已握紧拳头,充满敌意地逼视林立中。“你还不走!小姊姊不喜欢你!” 林立中再也无法容忍,往戚小扬小腹就是一拳。 “你怎么打人啊!”雨红尖声喊着。 林立中什么也没说,只看了抱着肚子的戚小扬一眼,便悻悻转头离去。 戚小扬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走出的背影,对雨红的询问浑然未觉。 ? ?“真的?”雨红正在家中客厅和朱莉讲着 电话。“你刚刚考了他第一到第十课,单字全记得了?不可思议,我才教了他几次英文嘛!唉,可见他并不笨,只是以前太自我封闭,不爱和人有心灵的来往。” “对啊!尽管社会规范不太容许这样的行径,但他却依然故我,直到遇见了你”朱莉和雨红对话着,她着实感激雨红当时的恻隐之心。 “是你太有爱心,戚小扬才能得救!朱莉,你不仅让他接受现实生活的挑战,而且给他亲情的温暖,你比较辛苦。”雨红当真佩服朱莉的耐心。 “是你功劳比较大,小红,如果没有你,小扬到现在还藏匿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不愿面对问题。看他多听你的话啊,真的好努力,每天睡前都捧著书看呢!” 朱莉索性躲在床铺上讲。 “别再夸我了。希望他懂,要为自己活,并不是为我,而且心思也得成熟,让自己真正长大,找回为他牺牲青春的珍姊姊。”雨红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才发现刚进门的父亲正坐到她身旁来,她将头一摆,亲密地靠着他的肩。 “我们一定能使他恢复正常的!”朱莉言词凿凿地说。 “是啊!他会愈来愈成熟,”雨红看了父亲一眼,刻意对朱莉说:“让女孩倚靠,就像我老爸一样!”她又看看父亲,发觉他脸色有异,似乎喘得很急。雨红不很清楚朱莉回了她什么话,但她十分肯定地立刻对朱莉说:“我爸有点怪怪的,我来关心关心他。我们明天见面再说吧!再见!” 她挂上电话,随即转身面对父亲。“老爸,怎么了?” 秦朝阳没有回话,全身疲软地瘫在沙发上,呆呆看着墙上故妻的遗像。 “到底怎么了?爸!”雨红又问,接着替他松领带。“在发什么呆呀?” 秦朝阳犹然凝望着。雨红顺着他的目光瞅去,见是母亲,便没好气地说:“妈,爸又在想你了,我可没见过这么痴情的人哪,好令人嫉妒呢!不过,求求你别让他又这么发呆了,他有一阵子没这样了,生活也正常了点,可怎么又开始了呢?难道”她忽然严肃地盯着父亲。“你真有了第二春?现在是向妈忏悔?” “哪有!”秦朝阳终于回到现实,打破沉默。“别乱讲!” “那你为什么像失了魂一样?” “我”秦朝阳一时语塞,半晌才支吾地叹说:“唉!女儿啊,告诉老爸,你和白奕凡现在有没有进展?” “我就知道!”雨红以“预测正确”的表情对着父亲。“我和他早有些进展,你迎娶‘第二春’的日子就早了些对不对?” 秦朝阳赶紧辩解:“我没这个意思” “不然是怎样?哦--”她想到什么似地,撇头又看着母亲说:“妈,爸的意思是他可不可以先?等在一个丝毫不急的人之后是非常痛苦的,况且现在社会这么开放,一个守了十几年‘鳏’的人要再婚是值得鼓励的。咱们大女人,心胸就开阔点,体谅他吧,他也孤独了这么久了” “秦雨红!”秦朝阳对女儿吼道。 “哇,‘连名带姓’地叫,好可怕哦!”雨红故意学父亲前几日对她的讽刺,第一次觉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是多么高!“妈,你就答应吧,否则女儿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乱七八糟的!”秦朝阳索性拿起报纸看,但是并无心思读取五花八门的新闻,只一迳吹着胡子瞪着眼。 “爸--”雨红笑着安抚父亲。“‘想做就去做’,我也不会干涉你呀!妈那边就由我来摆平,绝对ok,你不必怕!”她站起身,边走向房间边说:“只要早一点介绍‘小妈’给我认识认识就好,还有,她得请我吃客‘香蕉船’,才能通过我这关。” 秦朝阳摇头苦笑。 电话声响起,雨红在卧房里接听,还未及开口询问,便听得父亲来自客厅的喊声。 “我的!” 雨红暗笑!当然是你的,穷紧张,我又不会和你抢老婆!她回想电话中的女声,温婉细致,想必声如其人,真替父亲高兴,能找到人生的伴侣,着实值得庆贺。 自己呢?左右无人,依旧清闲。也未尝不好,她想。 戚小扬的身影忽而飘过,她摇头笑自己的迂,别傻了,污染人类,摧残幼苗。 第七章 “小红--小红--小红--” “姊姊姊姊姊姊” 秦雨红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公司大门口,瞪着门两边站着的“至亲至爱”“拜?你们,一个喊得那样凄惨,一个叫得那般悲凉,干什么呀?” “我的小姐!”朱莉恳求道。“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小扬呢?饿得昏过去又醒过来了,现在八点,小姐,宗裕杰把你从门口带走十分钟了,亏他还保证只耽搁三分钟!” “好啦!真服了你们,饿死鬼投胎!我只不过多跟他谈了一件作品嘛,他就拉着我讲艾伦,说艾伦对我的评价很好,但是他请求我千万别跳槽” 朱莉听了生起气来。“就冲着他让我饿,我一定挖尽心思鼓吹你跳槽!” “饿啊大小姊姊”戚小扬哀鸣着。 “走了!走了!”雨红见了小扬这番模样不禁想笑。“他才十三岁,正是青春发育期,果真饿不得。” “你才知道啊?我去控告宗裕杰,不仅雇用童工,还虐待儿童!” “好了啦!跟真的一样。”雨红摇着头说。“上车吧!皇后、王子!” “小小姊姊,”戚小扬望着微暗的街巷喃喃说。“那个人一直看我们。” 两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男人正定在街旁瞧他们。雨红极力想看清他的脸,她非常不愿再见到白奕凡。但那人会是白奕凡吗?说实在的,她也不了解,没了光亮的皮鞋和整齐昂贵的西装,她根本看不出是不是白奕凡,偏偏他的脸又为黑暗笼罩着。实在不了解! “大姊姊,大姊姊!你怎么了?” 但是朱莉了解。由于小扬的呼叫,雨红见到朱莉泛白的脸色,也清楚看出她正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雨红渐渐明白,虽然没见过他,但算算日子,表现好的话他应该是假释出来了,是的,能让朱莉此刻流下眼泪的,也只有马志晴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因着光,雨红看清他头上戴了顶破旧的帽子,神态衰老落魄,和朱莉恍惚陷入伤心回忆的表情不谋而合。感情真是穿肠药呀,她拥着哭泣的朱莉想。 “小姊姊,他走了!”戚小扬指着男人方向喊。 朱莉抬头一看,泪淌得更厉害了。 “走,我们回家,小扬不饿了。”戚小扬拉着朱莉的手,开门进入车里。 “真的不要吃点东西?这些面包你都没碰。”雨红直向朱莉劝说。 朱莉摇头,她的泪终于停歇了。“这么多年了,他又来找我做什么?我们的情缘已尽,早就没有夫妻名分了,他来干什么?” “大姊姊,手帕给你擦擦泪。”早已梳洗完毕的戚小扬,拿了条湿毛巾伺机送到朱莉面前。 “谢谢。”朱莉看着他。“你今天很乖。” “我最近都很乖嘛。”小扬咕哝着说。“大姊姊,我以前有犯错,后来知道悔改了,你们都原谅我” 朱莉点点头。 “那如果大姊姊的先生这次回来,是希望你原谅他,你会答应吗?” 雨红没料到小扬会这么问,看来他是真有些长大了,懂得关心别人的感受。她正自欣慰之时,朱莉却又滑下了伤心泪。 “大姊姊别哭,小扬帮你‘抓龙’!” “不必了,小扬乖!大姊姊累了,要先去睡觉,等会儿你也该上床休息了。” 朱莉起身走向卧房,仍不忘撂下一句话:“小扬,不可以缠小姊姊,她也累了。” 雨红跟着,在房门口轻轻唤住她。“朱莉要不要我陪你?我打个电” “真的不必。”朱莉岔断雨红的话,抹抹脸颊说:“我睡一下就好了!你和小扬的关怀,我打从心里领受。”她抿嘴一笑,拍拍雨红。“回去休息吧,嗯?” 雨红颔首,走向客厅时不禁红了眶。 “小姊姊,你也哭?那小扬也要” “别胡来!”雨红拍拍他的头,及时收住欲往下掉的泪珠,笑着对他说:“咱们三个都不许哭!” “小姊姊,小扬” “小扬最近真的长大不少,尤其今天更是体贴人,好乖!”雨红由衷赞美他。 “那小姊姊,如果有一天小扬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只要你诚心悔改,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姊姊是不会跟你这小孩计较的。” “如果到时我已经不是小孩了,长得好大好大了呢?”他仍不死心地追问着。 “那更好。”雨红认为这个机会教育该把握。“你承认自己长大,也就是接受了别人,那便该懂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一个会为行为负责的人,表示他学会了自己解决事情,有能力去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有能力踏入社会和别人一起生活了。 你如果有那么一天,小姊姊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和你计较呢。你懂我的话吗?小朋友!”她看着抚摸脑勺的小扬,不由轻轻一笑,她怎能冀求病入膏肓多年的人短时间就顿悟呢?慢慢来吧。她拿起包包,起身准备回家。 “小姊姊!”戚小扬突然拉住她。“如果我长大了,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雨红对他嫣然一笑。“当然会,就像现在一样喜欢你。” “真的?”戚小扬一扫脸上的阴霾。 “真的!没骗你!只要你乖,小姊姊会更喜欢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雨红漾着笑催他。 小扬却依依不舍的,似乎欲言又止。“我” “有话明天再说,我不会不见了。”雨红切熄电灯,将他推向折叠沙发,非要他躺下不可。“快睡快睡,小孩子话那么多!” “那你亲一下小扬,说‘晚安’!”戚小扬嘟着嘴说,意味如此他才妥协。 “你真是难缠!”秦雨红俯下身,想轻吻他的额头。但是 昏暗的灯光中,戚小扬的两颗眼珠闪灵灵发亮着,那是一双含有知性与智慧的瞳眸,毫无稚气望着他俊逸有致的五官,她竟无法完成这单纯的一吻!自己太不是了!雨红暗自责怪自己的荒唐与污劣,他只是个孩子呀,姊姊对弟弟,一点都不复杂。 “啧!”就在雨红犹疑的片刻之中,小扬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一亲。“晚安!” 雨红一时羞红了脸,腼腆地盯看傻兮兮笑着的戚小扬,直到小扬闭上眼,逐渐入睡,她才离开他,走向大门。 秦雨红呀秦雨红,她在心中呐喊。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眼前的人仅仅是纯真无邪的男孩子,绝非含情脉脉的大男人,怎么你总是神经过敏会错意!速速清醒!别污染了他,即使只是个念头! 她摇摇头,急欲去除曾有的遐想。正当她转动门把要离去时,隐隐约约听见一声叹息雨红惊转回头! 没有人。可是她听见了!那叹息声,很耳熟 室内只有闭目沉睡的戚小扬。雨红向他走近,凝视他长睫毛覆盖下的眼睛,纯静宛如天使的容颜不由地,她完成了方才未竟的动作,在他额上一吻。 绝对纯洁无瑕,她告诉自己。 ? ?雨红打着呵欠,她实在太累了,但是又无 法放心地回房睡觉,因为父亲一向比她早进家门,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都过午夜了还没回来。虽然雨红一度认定他去约会,但毕竟骨肉连心,还是等一下比较好。 她慵懒地躺在沙发中,微笑想着,待会儿可要好好质问这段罗曼史,平常总是她居下风,成天被迫口供,这下子可轮到她来“主导”了,嘻嘻嘻雨红闭着眼,犹仍摩拳擦掌,极欲大显身手,好好逼拷一番。 这尽会耍花招、想办法嫁掉她的天才老爹!其实自己是承认很爱他的,否则也不会这么等着他,撑着极度疲劳的身心。赶设计、盯裁衣、沟通宣传、大小会议,加上朱莉前夫找来之后的混乱、为“青少年”解惑等,体力实已不堪负荷。 她强睁开“一线眼”看向墙壁的钟。一点了,她想,老爸也太夸张了 有人开了铁门。迷糊中,她听见那不轻的声响,还夹杂了沉重的哀叹声。雨红揉揉惺忪双眼,对着推开木门的父亲说:“怎么?别告诉我你失恋了。” 秦朝阳一见到等门的女儿,便二话不说哭了起来。雨红足足发了会儿愣,半晌才觉得这场面好熟悉她想起来了! “够了!旧戏新演,不会换点新鲜的吗?”她忍不住向父亲吼道:“你又看上哪一家的公子了?你又要算计我了!亏我那么担心你,累得半死还撑着等你,结果呢?你是这样对你女儿的!” “我对不起你妈妈!”不顾女儿气唬唬的神情,秦朝阳兀自哭喊着。“到现在还没把你安顿好,我却已经倾家荡产了!完了‘巨日’跳了我五千万的票,还有好几家,都跳票了!我拿什么钱付‘白氏’的帐款啊!怎么办啊!完了--” “又是‘白氏’!”雨红简直要气炸了。“白奕凡叫你这么演的对不对?你竟然和他合谋来讹骗我!你算什么父亲!” 秦朝阳颓然坐在沙发上,流着泪拚命摇头。“我没有骗你!你老爸真的完了! 这笔数目太大了,公司卖掉也不见得赔得起啊”“所以你又要把我‘卖’给那姓白的无赖了?你休想!别再演了!我看得想吐!”雨红高声叱道,心中已将白奕凡连篇骂上了。 “女儿!你别这样,公司真的垮了,我救不回来了!” “好了!我不要听了”雨红气得往房里走去。“你自己去唱独角戏!中的毒真的太深了!”她撂下这句话,甩上房门。 “小红--小红--是爸没用--” 父亲犹仍嘶吼着,雨红却听也不愿地捂起耳朵,气得往床上一躺,终于因为身心俱疲而睡去。 是夜,她梦见母亲,梦中她向母亲哭诉父亲的不是,泪痕斑斑时,母亲却开始陈述父亲的单纯、善良、可爱,是永远的十五岁小孩雨红又捂着耳逃开,不敢相信母亲竟一意维护屡次图谋出卖女儿的丈夫! 这是什么世界啊她狂奔着。远远的前方出现一个高大的背影,雨红顿时愣住,感觉自己正以歆慕的眼光凝视他。为什么呢?是因为那有点儿熟悉的背影吗? 像谁?一身西装,一头白发,是某位长者吗?她并不清楚是否认识这样的人,但,他何以吸引她? 何以驻足在她忿怒的前方? 问题想了一夜,并没有因为天亮而出现答案。东方既白,她索性起床,拖着未休息足够的身躯走进客厅。 咦?爸还没起来吗?雨红兀自纳闷着。莫非昨晚的诡计没得逞,老爸心有不甘,便以沉默表示抗议?天,这年头是与非愈来愈不清楚了。她垂头丧气地走入厨房,才发现冰箱上贴了一张大纸条。 女儿:早餐爸买回来了,你要吃完才能去上班。爸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多学些烹饪技术,将来无论你嫁给谁,都能抓住丈夫的胃,也就能抓住他的心。希望你明白,爸最关心的还是你。最后仍是老话一句,快嫁。 父留“什么!”雨红看了轻啐一声。好不容易有精神和老爸算算帐了,一早却教他给溜走了!不公平,她想,错的是他这做长辈的,可他就是能摆出理所当然的姿态,丝毫不愿悔改。 要一个成人认错是很困难的吗?有时像小扬那样的孩子还好对付些。 ? ?“小姊姊,你的寿司真好吃!”戚小扬狼 吞虎咽,不忘向雨红赞道。 “好吃就全吃了吧!”雨红说,旋即劝慰一旁的朱莉。“吃一点吧!小扬说你在家也没吃,你是想让我活活为你担心死吗?” 朱莉默不作声地拿起一块花寿司。 “这才对!”雨红颔首微笑说。“要伤心嘛,也要养足体力,才能伤个够本、伤个彻底,不过,可别说我勉强你。” 朱莉瞪了她一眼。三人便在雨红的办公室里吃着早餐。 “还是小姊姊厉害,人家都会听小姊姊的话!”戚小扬神情振奋地说。“咦? 这是什么?”他忽然发现豆皮寿司下垫着一张小纸条,便抽出来念:“‘快嫁’,什么快嫁?” 雨红一听,差点被奶茶呛到。天,她暗自低喊,这个天才老爹! “怎么回事?雨红?”朱莉问道。“你得罪寿司店老板了?” “不是啦!豆皮寿司是我老爸买的,花寿司那些才是我怕你们没吃早餐,临时去买的。” “那‘快嫁’是你老爹留的?”朱莉简直不敢相信。 “是--”雨红拉长音调,觉得头部异常沉重。“他想我嫁想得快发疯了!” “小姊姊,这里还有一张!”小扬高声喊,接着便像寻宝般夹开每一个寿司。 雨红双手按着太阳穴,似乎快承受不住了。朱莉笑着接过小扬递来的纸条,故意朗朗念道:“去租个房子住,家里再一星期就是别人的了。自己一个女孩子 ,从此要多加小心,爸做这事最挂心的就是你的幸福,是爸没用,一切都挽回不了了,我自会向你妈请罪。附注:真的要保重自己,爸已一无所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给你,只有,我对你付出的不悔的心,我的,宝贝女儿。父留。这怎么回事? 你老爹像在写遗书似的!喂,雨红”朱莉直摇着她。“雨红!” 只见雨红双眼凝诧,仿佛回想着什么。 她是在想。此时脑海中奔腾着千军万马,过滤着前日、昨晚与今天早晨父亲所说的每一句话。公司完了、倾家荡产、对不起妈、担心女儿的婚事‘爸有事,先走了’、‘保重自己’、‘向你妈请罪’天哪!雨红尖声一叫,所有的征象是真的了! “雨红!怎么了?你冷静点!”朱莉抓着她的手焦急喊道。 “小姊姊,你怎么哭了?”戚小扬看雨红眩然而泣,自己仿佛也要哭了。 雨红平静一下情绪对朱莉说:“帮我请假,我爸可能出事了,我得去他公司看看。” “我跟你去!小姊姊。”戚小扬随即站起来,紧紧靠在尚坐着的雨红身后。 “不行!”雨红轻叱,起身就要离去。“这是大人的事!” “我不管!我不管!我是大人了!” “你这样叫大人吗?戚小扬!”雨红严厉地责问他。“是大人的话就别不分轻重地胡闹了!”丢下这句话,她便向外走去。 朱莉一方面拉住戚小扬,一方面对着雨红的背影喊:“有事打电话回来,大家一起帮帮忙!”接着回头对嘟嘴生闷气的小扬说:“小姊姊有要紧的事得办,我们别烦她了!乖!” 戚小扬兀自坐下,沉默不语。 有菩萨心肠的朱莉,仍旧和颜悦色地安慰他:“别气了!要体谅人的处境,才算真的长大,真的从‘心’去接受人群。” 戚小扬抬起头,看着朱莉的眼睛是闪动光芒的。 有那么一刹时,朱莉感到这个眼神是陌生的,虽然它含有“认同你的话,愿意听你的话”的意味。 ? ?这是“朝阳公司”吗?雨红不敢置信。四 十坪大的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一位老职员正徐缓地收拾东西。 其他人呢?雨红走进,见是曾有数面之缘的王伯伯,便急急问他:“王伯伯,我是雨红!怎么公司员工都不见了?我爸在吗?” “你爸没来上班你不知道吗?员工不见了是因为公司倒闭,大家都遣散了,这些你都不知道吗?”带着老花眼镜的王北国狐疑说道。 “怎么会这样?爸都没告诉我!”雨红惊讶父亲口中的“公司完了”竟非演戏!她为什么不听他说完便生那么大的气!为什么?她恨自己! “都怪秦董,他想扩大公司营业,谁知道太老实而被骗了!先是‘巨日’跳了五千万的票,另外还有几家,因为业界不景气也跳了票,而原先说要投资的人也没有兑现承诺,最惨的是,一桶一桶订好的颜色染料要送进来,我们却没钱付货款了还有机器唉!反正是惨兮兮。秦董收掉公司,还了部分欠款和员工薪资后,已一无所有,还欠下白氏企业三百万元债务” “又是白氏企业!” “没办法赖的!”王北国沉重地说:“白纸黑字的合约都签了,你爸没有钻法律漏洞的本事。唉,要是那时和白氏结亲能成功就好了,今天也不必怕他们来催款,而且各家公司惮于白氏,绝对没胆陷害我们唉,命哦!”雨红已无心再听有关白氏的势力,此刻心中只有要事一件:“我爸会去哪儿呢?”她试探性地询问王北国。 “不知道。”王北国绝对性地回答。“他昨儿交代我东西收一收就可以走了。 唉,也不得不走,明天这里就是别人的了!真是舍不得,我跟你老爸十五年了。” “谢谢王伯伯。”雨红向王北国深深鞠了个躬。“那您保重,我去找我爸了,再见。” 王北国颔首表示告别,雨红沉步走出朝阳公司,为不知在何方的父亲显得忧心不已。该到哪儿去找呢?她不断自问,更不停祈求上天让她挽回父亲,其他的一切,她不奢求。 只要父亲得救! 雨红翘首望望烈日,父亲的生命一如朝阳,灿烂奔放,她微笑,知道母亲不会急着带走他。 可是,找了几位与父亲时有来往的朋友,给的都是不知情的答案,雨红再也不知该往何处寻找了。 只有回家,翻查父亲平常摆在电话边的的亲友通讯本,看看能否得到任何蛛丝马迹。 远远地,她便见到朱莉和戚小扬站在她家楼下,手里提着一大包食物。 “怎么了?”雨红摇下车窗问道。 “小扬没吃午饭,说你不在他就不吃。”朱莉带着谴责性的眼光说。“我只好把他带来等你,而且我想你一定也没吃,连电话都不打一下,真是没天良,都下午四点了!” 雨红将车门带上,领着两人往家里走。“对不起,我急得没时间打电话。还有,戚小扬!”她说着立刻瞪着他。“你再这么爱给人带来麻烦,小心我揍你!公司里那么忙,你就不能自爱点?一定要困扰别人吗?” 戚小扬低头不语,默默走进门。 “别说那么多了,先吃吧!反正公司现在又没在排练!”朱莉为两人缓颊道。 “你不是为我而活!”雨红不顾朱莉的劝解,翻着通讯本仍然不停数落戚小扬。“说你要成长,其实都是对我说的好听话,你自己根本就拒绝长大嘛!光对我这样是不够的,你自己要从心里愿意啊,然后得走出来接受每个人,才有办法在社会上正常生活啊!”“雨红,好了啦”朱莉又说。 雨红听而未闻,按下电话答录机,让它讲着话之后,语重心长地表示:“你好好地听,小扬。人单纯一些当然最好,但那‘单纯’必须在‘社会生存’的限度上,现在你连最低的指数都不够,叫我怎么放心?大姊姊又能照顾你多久?为了你好,所以我严厉地要求你,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能纵容你。朱莉,你也得听清楚!”雨红义正辞严地教训两人,末了竟还下了指令:“吃东西!” “你不吃吗?”朱莉颤颤地问。 “你们先吃,我得听听我爸有没有打电话回来。”雨红忧心忡忡地等候着,期望从空中传来父亲的声音。拜?,拜?,她在心中默祷,拜? --喂?我是白奕凡 “哦!”她的眉头倏地皱紧。“我做了什么事让老天这样惩罚我?” --我是白奕凡 “你说过了!”雨红不由对着答录机大喊。 --秦小姐 “说啊!有话快说,别占线占时间呀!”她快急疯了,无奈碰上个慢郎中。“说话啊!”--令尊在枫丹医院五四号房,他已获救且无大碍,只需数日即可出院。 像反应她的怒斥似地“白奕凡”简洁有力地讲完重点,倒让雨红像木头般杵在原地不能动弹。 --我找不到你,而你朋友和那小孩也不在公司,我只好留言,你若听到了,快点赶来,但不必慌,我会先在医院守着。再见。 电话切掉了,雨红这才意识必须赶去医院,便慌地起身,扫落了小扬递过来的炸鸡翅。 “小姊姊,你”戚小扬咕哝道。 “对不起,小扬!我不是故意的!”雨红看他那模样,直是不忍。“小姊姊急,所以你别生气!” “雨红,白奕凡不是叫你别慌吗?你就冷静一点,否则我怎么放心你‘赶’去医院?太恐怖了!”朱莉镇定人心的本能又出现了。 “对啊!小姊姊,不能急哦!小扬也不跟你去,不烦你,你慢慢开车”戚小扬懂事的潜能被激发了。 雨红看了,感动地点点头,拥拥两人。“我会小心。你们东西吃吃,也快回公司,展示会只剩两天了,大家多努力了!朱莉,跟软虾讲我找时间加班,反正设计我早就赶出来了,看他需要我帮什么!” “好。你小心哦!”“再见。”雨红背了一袋子便欲往外走,未料小扬拉拉她的衣角,塞了包物品给她。 她打开一看,是只香喷喷的炸鸡翅。雨红不由抬头微笑,对着那位同样笑着的大男孩。 心中满满。 ? ?枫丹医院已近在眼前,雨红想起那次寻找 被她撞伤的白奕凡。他怎么会知道父亲的下落呢?为什么他总能神出鬼没地插手她周遭的事情?虽然这次雨红着实感谢他。要是没有他的通报,她可能还在大街小巷乱撞乱找。 说人人到。“白奕凡”正站在医院门口,神态焦急。雨红看了不禁讶异,因为他一向整齐的服饰,现在竟变得绉乱无序了,连领带都歪歪斜斜。他看来等了有一阵子了,不断地来回走动,显得极为忧心。 住在病房里的是秦雨红的爸爸,与他并不相干,他为什么如此着急,如此热心?雨红不觉得他是装出来的,那他是真和自己一样,心急如焚吗?为什么?是内心有所愧疚吗?因为秦朝阳付不出欠款,他这个做少总的觉得逼人走上绝路,良心不安? 林立中是急了没错! 在他接到白奕凡的命令时,他立刻吩咐下属全力寻找,而自己也找得汗流浃背,只盼能在白奕凡规定的一天之内办成。 最后终于找到了,虽然并不是他找到的,但总算可以交差!而且也算为雨红尽点心意,分担一点痛楚。 雨红下了车走向他。 “跟我来。”林立中迎上她,立刻说道。“我带你去。”然后在她前头疾行。 雨红快步跟着,深深感觉此时的白奕凡又和前两次见到的不一样了。热心、干脆、有个性,什么话都不必说似的,即刻领她去见父亲。怎么这人的性格转变不定呢?雨红百思不解。太难了。 “请问我父亲是怎么了?他为何‘获救’?”雨红小跑到他身边问,发觉他的正字标记--那双光可鉴人的皮鞋,也沾满了灰尘。 “令尊投水自杀。” “什么?”雨红听得心惊胆跳,不敢相信父亲跳河自尽的举动。“阿,还好获救了。”她直拍胸腑,深谢苍天有眼。“也谢谢你。谢谢你的通知。” “到了。”林立中并没有领受她的谢意,因为他直觉,他为她做是应该的。 雨红直直望着五四,虽说父亲已无大碍,她还是不敢想像他会有什么“惨状”肺部浸水?脑袋撞伤?四肢残缺?失忆症或老年痴呆症?啊,老天保佑,将父亲的伤害减至最低吧,他老人家的命运够乖舛了!壮年丧偶,女儿又不成材,为了公司劳烦拚命,就别再把任何痛苦加诸他身上了 做女儿的,愿意代替承受雨红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推开白奕凡为她转启的门 天哪雨红瞠目结舌。 病床上放置了张病患用的小餐桌,餐桌上摆满削好皮、切成片的苹果、西瓜、水蜜桃、加州李、奇异果,还有堆在椅上的龙眼、荔枝、红毛丹!最令人惊讶的,还是坐拥其中,悠哉游哉享受的秦朝阳。 “小红!”秦朝阳一见女儿,立刻咧嘴大喊。“来,吃片苹果!”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雨红犹仍呆呆站着,看她这迷糊老爹还能搞出什么把戏。 他一点都不像“死里逃生”的样子,丝毫也无“投河自尽”的哀戚她担心了一整天哪,差点把台北市的地皮都翻过来找了现在眼前的一切,究竟,该做何解释? “小红,爸告诉你,”秦朝阳拉拉愣住的女儿说。“我看见你妈了!她复活了!真的!我在水中看见她,是她救我上岸的。” 雨红张着口说不出话,心中满满只占了一个问题:是“老年痴呆”还是“精神妄想”?见父亲兴奋说着,她开始担忧起来。 “爸本来是打算自杀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我一死,所有的债务都烟消云散,不会拖累到你。”秦朝阳继续说着。“我在岸边徘徊了好久,不确定是否要跳进那么脏的水里。于是我在河堤上坐下来,从日出东方,看到日落西山,想了好多好多的事。就在我决定和你携手解决难关的时候,一不小心,失足跌进河里” “‘失足跌进’?那就不是自杀你俊庇旰觳桓抑眯诺匚省?br /> “是决定不自杀的时候,不小心有了自杀的行为。”秦朝阳认真说着,紧接拿起一片西瓜塞进嘴里。“嗯,好吃。” 雨红真是败给这天才老爹了。“怎么会扯上妈呢?”她等不及又问。 “你知道爸根本不会游泳,在连吃了几口河水之后,我渐渐往下沉就在那时,我看见你妈了。她说我不能死,我必须陪女儿,我答应她的事还没圆满完成怎么可以死!于是我拚了命挣扎,告诉自己不能死!这时,有一只手圈住我的肩膀,拖我往上游,那是女人的手,虽然在水里,我仍可以感觉到她长发飘飘她救了我。” “是妈妈?”雨红觉得荒唐可笑,但又不可思议。“妈救了你?” “是”秦朝阳眼里闪着如炬的光芒。“你妈妈的化身,妈妈派她来拯救我的,在水中时我这样想,有意识时看了看她,我也这样想,她是妈妈遣派来的仙子” “她在哪儿?我得好好谢谢她!”雨红的目光在室内四处搜寻。 “她去买苹果了。”秦朝阳咽下最后一片苹果。“我好喜欢吃她削的苹果,她和你妈妈一样,也很会说故事,她以为我真的是要自杀,所以一直陪在我身旁说故事,还说她的命运比我悲惨都没想过自杀,我怎么能轻生呢!她真是不幸呀,无亲无故,还带了个孩子” “爸!先歇会儿吧,讲这么多话!”看来父亲是真的没事了,似乎还找到知音,雨红便嘀咕了一句:“也不跟人家商量一下,就跑去做傻事” “我有想商量呀,可是你直说我出卖你,怎么也不信公司垮了,门一甩就丢下我一个人在客厅了”秦朝阳说得挺无辜。 “谁叫你以前用同样的台词骗过我!”雨红辩得理直气壮。“放羊的老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撒谎!反正以后我们有心事都要说,千万不能背着对方做傻事。” “好啦,我们父女是相互依存的生命共同体。只是那时就算我说了也于事无补,公司早卖了,我们一无所有,欠白氏的三百万仍然还不出来” 说到白氏,雨红这才想起白奕凡。“爸,你先歇着,我出去找一个人。” “你也累了一天,现在知道爸没事了,就回去休息吧!等会儿她会来照顾我。”秦朝阳体恤地说。“明天再来看我。”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人家啊?” “不会,你明天记得谢谢她就好。回去吧!”秦朝阳说。 雨红挂着白奕凡,不得不接受这个提议。“那小心你颐髟缭倮矗 ?br /> 她一出五四房即瞥瞥左右,却不见白奕凡的踪影,只好一路寻找。来到医院门口,只见对街的他刚坐进宾士里,雨红匆忙去开她的车,全力追向远方这位性格不定的白奕凡。 第八章 早上看过父亲后,雨红便飞奔到公司。明天晚上服装秀正式上演,她怎能不忙?朱莉又发出求救讯号,她忙得更没有时间想昨晚追丢的白奕凡,更没法再拨空去看爸爸,以及谢谢救父的恩人。还好父亲没事了,否则她不会有心思放在这场服装展示上。 她发现发出的邀请函,有九成回覆愿意出席,她乐极了,终于了解阮侠和宗裕杰为什么能忙得笑孜孜了。 是的,明晚这场表演,关系着“阮宗”的生死存亡,是该卯尽全力准备的。 她跟医院打了电话,告诉父亲今晚无法抽身去看他,明早会接他出院,秦朝阳直说没关系,一副“有了新妻忘了儿”的模样,但雨红也无暇同他生气,她今夜得留在灯火通明的公司加夜班呢。 一直到隔天,雨红从办公桌上小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去接父亲!下午四点了!她挂电话到医院。 “都下午四点了,你才想起老爸?”秦朝阳在话筒另一方说着。“没关系啦,医院的人对我真好,移了间休息室给我,我在里头好得很。你就等展示会完了再来接我吧!” “好,对不起啦!爸,我晚上一定去接你。”雨红深深感到抱歉,而现在她根本不可能拨得出时间立刻去医院。 “慢慢来,没关系。女儿啊,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吗?因为枫丹医院是白氏企业的机构之一!由此可见,白氏少总白奕凡对你仍不死心!嘿嘿”雨红跟父亲说了声“晚上见”后便挂断电话,她没空在这时听父亲的歪经。 紧张的时刻总是很快来到“阮宗”设计公司的大型秋装展示会终于正式开幕了。 不可思议!雨红与同事全看傻了眼。名流绅士、贵妇淑女将偌大的来宾席挤得水泄不通,公关部不得不再临时增添座位,这些贵族可得罪不起呀! 雨红讶异名设计师艾伦在同她有过争执之后,仍然列席其中。她本能地往她旁座一瞧,白奕凡果然也在。她突然有种感觉,大家是冲着白奕凡而来捧个人场的,谁料得到白奕凡是否暗地下了什么命令,他神通广大,没有事情难得倒他。 灯光一暗,全场掌声雷动,连雨红自己都鼓足了力拍手。因为大家实在下了好大的苦心哪,最期待的莫过于这一刻了。 台上模特儿陆续走着台步展示新衣,观众看得兴味十足,纷纷品评了起来。直到戚小扬着了一款雨红设计的田园风味服饰走出,全场屏气凝神地专心注视。 乍看戚小扬的架式,哪里像朱莉临时调教出来的,简直浑然天成,丝毫不觉得是在“表演”!他也懂得利用灯光角度,呈现自己最迷人的风采。台下看得如醉如痴,所有的焦点全集中在他忽会儿英气逼人,忽会儿亲切爽朗的俊颜上,展示的衣着似乎是次要的。雨红对他成功的表现深感欣慰,心想他永远不会缺工作了! 朱莉紧紧握着她的手,此刻的情绪两人最能彼此感受了。 戚小扬退了场,观众报以如雷的掌声之后便交头接耳,兴趣盎然地谈论起来。 雨红注意到台下对小扬的喜爱,不觉向迎面而来的他欣喜一拥,在他颊上印下一吻。“很好!再加油哦!”朱莉也如法炮制,乐得戚小扬喜形于色,正想开口时,众人却对他喊:“不要讲话!”而他还来不及难过,便被朱莉拉去着下一款服装了。 他再次从容上台,展现的是他更拿手的“深秋森冷”孤傲冷绝的韵味配合着衣饰,将全场气氛带到“心有戚戚焉”的境界,他完全掌握了自身散发的独特“酷”味。 历时两小时的展示终告结束,由观众不停的掌声便能得知这场服装秀太成功了!设计师与模特儿谢过幕之后,雨红怕小扬被记者包围而出纰漏,便将他和自己关在后台,让其他同仁去应付不断的询问及关切。 “你表现得很棒。”雨红不由执起他的手说,随即抽了面纸为他擦拭额上的汗水。 戚小扬突地拥住她,搂得很紧很紧,一点也无放开的意思。 该死!雨红最怕的就是他不像小孩时的成熟,那是他不能克制的本能,自然而然会伺机散发,雨红又无法动弹了,她在心中对着戚小扬喊:你没有杂念,但会引起我的遐思呀!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别这样考验我! “放手,小扬,”她冷静地说。“小姊姊的手被你弄痛了。” 戚小扬闻言松开她,脸庞拂上慧黠的笑。“大家好像喜欢我的表演,我好开心哦!都是小姊姊的功劳。” “你也很懂事地辛苦配合那么久,实在值得鼓励呢!”雨红赞美地道。 正当两人相视而笑时,隔壁化妆室却传来议论的声音。 “都让那低能儿抢足锋头了!” “也不知那个智障和朱莉、秦雨红发展了什么特殊关系,大姊姊、小姊姊地叫,肉麻死了!” “还住在一起咧!这么久以来,肯定搞出什么勾当了,难怪那小白痴能得到特别的‘照顾’!看来我也得去找个设计师小姊姊来叫了!” 几人哈哈大笑着。恶意的讽刺及挖苦,深深惊痛着雨红;刚走进的朱莉听得了部分,更是气冲冲地想到隔室揪出他们,却被雨红一把拉住。“别冲动!朱莉!” 她低声求道。 “我去撕烂他们的嘴巴!”朱莉气急败坏,直欲挣脱雨红。 “你冷静些,现在模特儿难找,况且我们行得正,就别怕人家讲了!”雨红紧紧拉着她。“不要和他们计较!” 小扬也加入拦截朱莉的行列,因为此刻的她当真有“咬牙切齿”的激动模样。 “太好了!”一群人从台前挤破门地进来,阮侠首先高声大喊:“还杵着干什么?到三楼庆功去!记者都在那儿呀!” “是啊!走了,朱莉!”雨红捏捏朱莉手臂,示意她别破坏气氛。 “我们终于成功了!三位,可喜可贺呀!”阮侠显得十分兴奋。“今晚不醉不归!走--冲呀--” 人群又起哄地向门外涌出。雨红低声对朱莉说道:“我得去医院接我爸爸,你先别跟他们说,让我全身而退,待会儿软虾找时再说。你们好好乐一乐吧!” “你接了爸爸之后再过来嘛!”朱莉怂恿地说。“反正他没事了呀!” “我肚子痛”说话的是戚小扬,只见他捧着腹,愁容满面。 朱莉可紧张了,不停地问他哪里痛、怎么痛,要不要看医生等。 “不看医生,小扬不看医生,小扬想回家休息”戚小扬嗫嚅地说。 雨红见了直是不忍,便对朱莉说:“这几天他可真的累坏了,尤其是今天,连张椅子都没碰到!身体的反应对孩子来说是最直接的。”说着,拍拍他的背。 “那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朱莉轻声安慰着。 “朱莉那庆功宴” “成功了就好,我也没什么好庆的,就让软虾去好好高兴算了,听说宗裕杰暗地安排软虾的父母来台北,等会儿有surprise可以看呢!真好玩!” “你说得分明是很想去” “谁说!”朱莉硬是转了回来。“我才不要去看那些背后说人闲话的家伙!” “朱莉” “好了!你也不想想,要是记者话一多,小扬玩心又起,那会是什么情况?” 对哦!雨红慢慢点头,为了小扬的未来,这个险还是别冒。 “你快去吧,你让老爸等太久了!”朱莉催促着,随即牵了两人便往楼梯走。 “快离开,免得等一下被逮到!我们也别搭电梯了,快走!快走!” ? ?医院也有“贵宾室”吗?看来白氏企业实 在太富有了!把秦朝阳这种小角色(还是个债务人)当“大户”般侍奉,到底存着什么心呢?雨红愈想愈不解。 她终于看到“贵宾室”的牌子了。 “那就再吃一片吧,管那么多欠钱的事。” 雨红转开门把时,听见里头传来的父亲的声音。就在她微笑着要推门走进时,忽然瞥见“白奕凡”站在前方廊下,见了她立刻转身离去。雨红赶紧将一句话抛进门里:“爸!你再等我一下!”随即追向白奕凡。 “你别跑--”秦雨红奔走喊着。“白奕凡!” 深夜的医院,这声叫喊着实响亮了些,尤其是人烟罕至的这一层。在太平门楼梯间的林立中闻言立刻停下,他一向没有跑着让女孩子追的习惯,尤其此人唤名秦雨红。 雨红微喘着气赶上来,劈头便对他说:“欠你们白氏企业的钱,我会想办法还。只要你多宽限几日,合理的利息可以照算!” 第一次和他相见,自己也是这么对他喊的。雨红内心兀自想着。不过这一次,白纸黑字的订单契约写得清清楚楚,是真的欠人家一笔巨款了,一定得还,否则父亲就吃官司,但,怎么还呢?三百万! “你可以不用还的。”林立中沉稳地说。 又来了!又来了!雨红低头感叹。今时今日,自尊难道是论斤论两卖的?价高者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宾主尽欢,何乐不为?这是还清三百万最快的方法了,只要她一句话。奈何,她秦雨红是个薄脸的人。 这种事,她做不出。“你的‘企图心’一定要这么明显吗?”对着“白奕凡” 的虎视眈眈,她无惧地问。 “是的,你考虑一下,我可以等你。” “白奕凡!”雨红咆哮。“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人厌!” 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林立中在心里呐喊。我自己都讨厌了,怎会不明白别人的讨厌,但是我身不由己呀! “如果你不愿嫁我,‘地下’的也可以,只要你高兴,我一样让你衣食无虞、穿金戴银。”他还是忍痛说了。 雨红瞠着眼,半晌才试探地问:“你你的意思是你要‘包’下我?”事到如今,她也顾虑不了用词的“文雅”了。 “可以这么说。”他肯定地答覆她。 雨红握着双拳,气得无处可以发泄! “那我‘值多少’?”她赌气一问。 “看你能吸引我多久。” 该死!林立中咒骂着自己,这种话说出来不知有多伤人!他的悔恨又多了一层。任凭他在内心说着自己不是有心的,只是奉命行事,骑虎难下都没有用!他眼睁睁看着她张口结舌后的强颜欢笑,不由又是一阵心痛,为什么自己得是“白奕凡”而不是他自己呢? 秦雨红不悲不怒,反而笑逐颜开,原来,年已二八的自己还是挺值钱的,还有公子哥儿愿意为她一掷千金,能不笑吗?哈哈她仰天苦笑。 林立中看了心痛,但是他得压抑自己的情绪,自己万万不能背叛少总的,白家有生命大恩于他母亲,少总这几年又对他多所提携,奖掖有加,他不能,就是不能忘恩负义!上次没按剧本,在雨红办公室一时忍不住打了少总一拳,他悔恨至今,虽然白奕凡未曾责备于他。 不能叛逃!纵使自己痛恨这个计划,也只能在心中祈求:停止吧,停止折磨这个可爱的女人吧!她是那样善良纯洁,别再亵渎她了! “好!我现在跟你走!”雨红似乎痛下决心。“我说清楚,就这么一夜!三百万!你愿不愿意?” 纯洁善良林立中听了这席话,足足呆立了好一阵子。“你当真?”他的音调竟然是颤抖的。 “没错!”女人的目光如炬,显示她的肯定。“我只卖你一夜,一夜之后,我只属于我自己,你从此不能再骚扰我!” 不可能的!她不能如此作贱自己!林立中犹然惊魂未定,不相信这是事实。 “给个答覆吧,大买主。干脆一点,ye or o?” ? ?“小扬你睡,姊姊来开门就好。”朱莉制 止欲起身应门的戚小扬,迳自走到门口,拉开木门,脸色却在短时间内--丕变 马志晴正站在铁门外,晶莹着双眼瞅她。 朱莉尚不及说话,泪已满颊。 大热天的,他还竖起衣领;真是的,胡子也不知道刮一刮朱莉心里对他叨絮着。为什么要戴帽子?并不流行呀,何况又破旧不堪!等等一等,朱莉揉揉眼睛。 他的帽子下并没有头发! 像印证什么似的,马志晴拿下帽子,果然光秃一片,额上还有着印记。“我来告诉你,以前对不起;往后,也无法弥补你,再对不起。”说完,他自惭形秽地低头转身。 他的声音好虚弱,朱莉不禁喊住他:“你出家了吗?”纵然她恨,恨这个背叛她的男人,恨这个杀她弟弟的男人,可是她无法坐视他在自己眼前忽来倏去,还带着气若游丝的语调,踽踽孤独的背影。 马志晴闻言停下,戴上帽子。这时戚小扬走过来说:“大姊姊,你还不原谅他吗?那是他以前做错的事,可是他现在长大了呀!” 朱莉诧异地望着这天真的小孩。“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小扬已然打开铁门走出去,拉了马志晴便往家里走。 “进来!我跟你讲,小姊姊说过,‘对不起’就是承认犯错之后不会再犯的意思,只要你保证不再犯,大姊姊会原谅你的,她是很好的人!”戚小扬边说着,已经拉他进门,不顾朱莉的错愕,又牵了她的手,把两人同时送进房里,命令似地说:“没有和好,不准出来!小扬在客厅看守着。”说完随即将门带上,留下不知所措的一对。 朱莉背对着马志晴坐下,冷冷说道:“还回来干什么?已经恩断义绝了。” “回来道歉,顺便看看你是否过得好。”马志晴低声说。 “我好不好,与你何干?” “见你找到好归宿,我才能安心地走。” “你听清楚,这一切与你无关!”朱莉渐渐升起多年来的火气。“从你有外遇的那一刻起,我的一切就和你扯不上丝毫关系了!不劳你费心!” 马志晴在椅上坐下,轻声而冷静地对朱莉说:“我本无脸见你,是白奕凡找到我的,我出狱后在医院住了好久,最后逃了出来,白奕凡在破巷中找到奄奄一息的我,叫我回来看你,说是我亏欠你,从前的恩怨,该有了结。他是个不错的人,可以托付终身。” “我不知道怎么扯上白奕凡的!”朱莉激动地表示。“我只想告诉你,你回来并不能改变什么!” “至少我可以见你最后一面。”马志晴的语调显示他精神不济。“求你,转个头看我。”他拿下帽子。 朱莉不解,但仍旧依言缓缓回头。“这”她见了方才客厅昏暗灯光下看不清楚的他的脸,不禁讶异地张了口。那是一张惨白无色的面容,头上印记也非出家人的,是溃烂的伤口! “我得了血癌,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马志晴在朱莉惊诧的目光下,徐徐说道:“对你,我真只能来世再还。今天见了你,我可以瞑目了。”他说着,颓软在椅中。 朱莉慌忙过去扶他。“志晴!”她大叫,使劲摇着他的身躯。 “你听”马志晴已经非常虚弱了。“铃声我们,就是讲了一夜的电话才订情的,我永远记得,那个电话声对不起莉” “志晴--”朱莉拚命喊着,拚命着摇他。“我原谅你!你活过来,你活过来--” 奈何,静寂的脸容并没有再次复苏的打算,他额上的痂,竟也剥落了呼吸,停止。朱莉泪流满面,不相信这是事实,她立刻冲出房门,想做最后的救治。 ? ?她是真想通了,还是没有别的选择?林立 中开着车走走停停,不时望着后视镜中的秦雨红。到头来,他还是证明了她的“拜金”?为三百万牺牲,这是赚钱最快的方法?秦雨红若真答应了,戏也该落幕了。而占有她的并非林立中,他只得她的背影罢了! 在车停之前!他斗胆地挂了通电话给白奕凡,大哥大中传来少总吃惊的声调,连他也不信的。少总会赶来“善后”至于如何善后,他林立中无权过问。 白奕凡的私人别墅到了,他们双双停了车。秦雨红抬头望望这气派非凡的屋宇。“这就是你偷香窃玉的地方?有多少女人曾经入主这里呀?你不是说我‘特别’吗?那应该在‘特别’一点的地方啊!”“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改日”林立中赶紧建议。 “算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快开门呀!”雨红催促着。 林立中迟疑地拿出钥匙,他真不想打开这扇门。回头吧,回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戏呀!秦朝阳积欠的款项,他可以帮忙还清,自己虽非豪门子弟,但有理财头脑,这些年来投资的股票和期货、房地产,绝对有办法代偿这三百万。回过头吧,向她承认错误,求她的原谅,求她给一次机会,让他们重新认识!告诉她,林立中,告诉她,你喜欢她 “快点好吗?”雨红开始不耐烦了。 林立中终究没有勇气背叛主子。他咬了牙,将钥匙摔入孔中,闭上眼睛。这扇门一开,自己便“功成身退”了当他睁开眼睛时,突然感到后脑被重重敲击了一下,受伤尚未痊愈的前额撞上厚重的铁制雕花门,再度受到了重创,使他头疼欲裂,不由弯下身来,蹲跪在地上。 “哼!你这个色鬼、无赖!你当真以为我是为金钱出卖尊严的女人吗?你错了!”雨红提着高跟鞋,恨恨地说。“我只是想在没有人的地方痛揍你,让你受点教训,为我们女性同胞出口气!别以为有钱什么都买得到,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羞耻心?简直卑鄙龌龊!我今天这么做是替天行道!” 林立中头昏眼花,而且有着耳鸣心悸的现象,他攀着门的身体万般疼痛,可是他的心,不再有苦楚了,甚至袭上丝丝甜意。她不是那样的女人!他微笑着,用自己的痛苦证明一个女人的坚贞,值得!况且是秦雨红啊任凭额上渗流的血不断汨汨而出!他仍然摇着头笑,值得高兴呀 是不是出手太重了?秦雨红张着口想。这白奕凡被自己打出问题来了吗?他竟然在笑!她望着断了跟的高跟鞋,暗忖自己虽然是替天行道,但若闹出人命可不好。“你自己觉悟了就好,以后别再用钱欺负女人了!我去帮你叫救护车!三百万,一样会还你!” 她关心他!林立中再也隐忍不住了,强撑着身体站起,转过身对雨红就是一抱!紧紧地,将自己许久以来的情愫全发在这义无反顾的拥抱。 雨红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得不知所措,半晌,她才开始意图挣扎。“放开我!你休想得逞,你这个恶魔!放开我!” “我一直很喜欢你!雨红,我以前做的事都是不得已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呀,让我们重新开始,以我的真面目重新追求你!雨红!”林立中急急地说,深怕稍一迟疑,自己再不会有勇气说了。“我喜欢你呀!” “住口!我叫你放开你没听到是吗?”雨红怒斥他。“你、放、开” 林立中堵住秦雨红吼着的口,用积压已久的热情吻上她柔软芳香的唇瓣,强自吸吮她的魅力。他的双手,不自觉在她身上游移,试图逼她散发情欲,来自真心的情欲 雨红恼怒了,她没想到白奕凡竟坏到这种地步,自己真是惹上恶人了!她张开口,用尽力量往他唇上咬。 林立中痛得哀鸣,即刻离开她,捂住流着血的嘴唇。他没料到雨红居然恨他若此!更料想不到,她拿了另一只鞋跟重重地往他前额又是一敲! “你无耻!”雨红伤心得眼泪都淌了下来。“你无耻,竟然这么侮辱我你”跌在地上的林立中,望着泣不成声的雨红,心如刀割。“我无意伤害你,请你务必相信!”他伤得着实够重,但却比不上见她流泪与误解的心痛。 “白奕凡,我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下流!”雨红仍指着他骂。 “你走吧!”林立中斜靠在门板上,有气无力地表示:“我对不起你,你忘了今天,别别哭了!对不起” 雨红掉头饮泣,一会儿,才举步走向自己的车,疾驰而去。 她必恨“白奕凡”入骨了!林立中勉强地攀着门框站起,想她的不贪荣华富贵,想她的坚守冰清玉洁自己被彻底攻陷了,完了,都完了 他无言地望月兴叹。乌云散去,一张脸却遮住他仰天的视线。 白奕凡!? ?雨红气冲冲地回到枫丹医院。可恶至极的 白奕凡!她在心中咒骂着。望向电梯镜中的自己,花容失色,她连忙将服仪稍做整理,提起的手,最后不觉停在唇上。 看他不像演戏,强拥及强吻的刹那,感觉发自他的内心,此刻细思,冷静回想,渐能感受那似乎是压抑许久的真情 难道如他所言,喜欢自己已久?虽然受了伤,他仍旧能够得逞,如果要用强的话。可见他是尊重她的,并没有被欲求控制,丧失一切理智。 坏只坏在他追女朋友的方式,实在有必要检讨。 来到贵宾室,罪恶感又袭上雨红心头。太不孝顺了,她暗怪自己。敲门之后,她旋即转开,映入眼帘的景象却教她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 父亲正执起一位女人的双手,含情脉脉看着女人。雨红着实恼怒,但她发誓,她绝非因为嫉妒,而是 “小红!我”秦朝阳见了女儿,赶紧松开对方。 而是那女人竟是戚珍珍! “戚珍珍!”雨红厉声大喊,丝毫不留余地,她痛恨抛弃骨肉手足而自寻未来的人!尤其是那么需要她的弟弟! “小红你们认识?”秦朝阳很是惊讶。 “戚珍珍!你好过分!小扬” “小红!不可以没礼貌!”秦朝阳不高兴了。“她可是很伟大的女性,不仅独自带大弱智的弟弟,还救了我一命!所幸她弟弟现在有‘善心人士’收养,她才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你别目无尊长,小红!” “是!她伟大!戚小扬就是戚珍珍的弟弟,而我就是那无辜的‘善心人士’! 那个你以为我和他有简单关系的男人就是戚小扬!号称三十岁,实际上的心智年龄只有十三岁!戚珍珍就是这般伟大,狠心抛下手足稚弟,强迫我这个陌生人来收养,不管我的感觉也就罢了,她竟能不顾弟弟的感觉!教我怎么不气?”雨红义愤填膺地说着。 “真真的吗?”秦朝阳怯怯问着。 戚珍珍神情平静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雨红兀自气着,看戚珍珍与初次相见时略有不同,是哪里呢?该不会藉机骗取爸爸的钱财吧!不对,爸爸如今无名无利,一贫如洗,还背了身债务 三人正僵持着,门板突地被撞了开。“小红小扬--不见了。”朱莉扯着喉咙大喊。 “什么?怎怎么会这样!”雨红抓住激动不已的她,焦急地问。 看来朱莉是沿路哭过来的。“志志晴来找我,我们在房里谈话,小扬在客厅我不知道”朱莉一直平静不下,泪流满面地啜泣。“志晴在我眼前死了,他得了白血病他死在我怀里小扬,小扬就不见了,我怎么也找不到,我要发疯了--” 雨红抱住她颤动的身躯,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别哭,朱莉,小扬不会有事的!先说志晴,他现在呢?” “在枫丹医院的太平间,根本没办法急救,他就死了呜” 朱莉依旧抽泣着,雨红看了心酸,觉得场面乱成一团,她抹抹脸颊热泪,告诉自己得镇定。“你先去志晴那儿,可能医生也有话要问,小扬就交由我来找,我定把他找到”雨红说着,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转头问戚珍珍:“小扬有没有去找你?” 戚珍珍也流了泪,摇头表示没有。 “小扬为什么要找她?”朱莉呜咽之间仍然急切地说。“难道她就是小扬的姊姊?” 望着雨红未置是否的表情,朱莉明白了,立刻发了疯似地大叫:“你是小扬的姊姊!你好狠的心--”接着她便冲向戚珍珍。 秦朝阳火速挡在两人之间,任朱莉的拳尽往他胸膛打。 雨红使了劲将朱莉向后拉开,紧紧拥住她激动的情绪。“朱莉!别这样,我一定会找到小扬!我保证!” “呀--”朱莉尖喊一声,昏厥在雨红怀里。 “朱莉--”雨红嘶吼地呼唤她。 秦朝阳扶住歪斜要倒的两人,门口闻声而来的医护人员也入内搀持着朱莉。“爸,我跟到病房去。”雨红惊魂未定地对父亲说,随即又看看戚珍珍。“我会去找小扬,我爸爸就烦劳你送一下。谢谢。” ? ?雨红安置好朱莉,去了太平间看看马志晴 ,一眶泪便止不住地掉。至少,马志晴见了朱莉一面,临终时并不含恨;至少她看得出,他的遗容是安详的。 出了医院,雨红坐进车里正要发动引擎时,一辆宾士车歪歪扭扭开来,不知是哪个酒醉驾车的恶人,还好现在是深夜,人不多,否则不知撞了多少人了! 真是应验了“冤家路窄”这句话!白奕凡竟从那辆车里下来,跌跌撞撞,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雨红在车内目睹这个景况,才明白自己“下手”有多重,他捂着额头,血却流了满面、满衫。 林立中强撑着身子往急诊室走去,他告诉自己得快些,否则就要倒在马路上了在奢望什么!她走了,而方才面对少总的诘问,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地默认了!真是忘恩负义啊!一思及此,他的心便似碎裂,直直冲得他头更痛了。 ?无意间,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扑倒在地前,他竟有雨红及时扶住的幻想,他笑笑,笑自己的傻。 “白奕凡!你撑着点!” 不不会吧?真是雨红?不不要,不可以他晕了过去。 雨红搀着他,暗叫所有英雄好汉今日似乎都聚集在枫丹医院了!虽挂念着小扬,但救人要紧,何况他这样也是你给打的! 医院里的大夫、护士好像都认得白奕凡,对他的伤势纷表惊恐。可是,他们为什么喊他“林先生”?雨红极为纳闷。在为他填写表格时,除了“白奕凡”外,她一无所知。雨红想到他西装内应该有证件,便找了一找,果然翻到皮夹。她拿出里头的身份证,看着他的相片,却赫然发现 他叫“林立中”! “林立中!你起来干什么?快躺回去!你有内出血的现象!”一位中年医师朗声喊着。 雨红又是一震。 突然清醒的林立中,直冲出来呼叫着:“我的西装外套呢?快拿给我!” 来不及了。他望着雨红一手抓着他的外套,一手捧着他的皮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真相已揭,他在精神上背叛了少总,想不到在外表上,也无法为他完成伪装的任务啊林立中再度昏厥。 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又将他抬回急诊床上,雨红呆呆想着,光看他急于取回西装的神情,不得不相信,他真不是白奕凡,他一直在她面前乔扮白奕凡。 难道自己掉入了某种陷阱而丝毫不觉? 第九章 整整一天,雨红在朱莉家守着她。昨夜离开枫丹医院后,她几乎绕遍了整个台北市,就是没有办法奇迹式地再“撞”见戚小扬,除了兀自感叹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小扬也没去公司,她留话给工读生替自己和朱莉请了三天假,并且恳求,小扬若出现了,一定要联络到她。 夜又深了,朱莉到现在还不开口说话,雨红为她张罗吃喝,自己也睡睡醒醒,毫无生气。中午她打了电话给父亲,确定他没事后,希望他拨个空到医院协助处理马志晴的后事,因为她不愿朱莉再去触发痛苦,而留她一人在家,雨红又不放心。 “不得了,小红!”雨红回忆傍晚时,父亲的来电中说:“咱们欠白氏的三百万不必还了!我过去找白奕凡,他不在,他的秘书坚称没有这笔欠款,这太玄了吧!明明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白奕凡硬是给消化掉了!女儿啊,不是老爸爱占人便宜,实在是找不到‘头头’呀,白令刚也没了踪影。最可怕的是,我一回到家,快递公司送来一个大信封,里头竟然是房契!你老爸卖掉房子的房契!女儿啊,生了你,不是老爸爱说,真值呀!” “爸!”雨红哭笑不得,只有责备地一喊,这天才老爹的个性,习惯就好。但她是决计不会如此莫名其妙受人恩惠的。“这辈子就算做死,也要还清白氏的钱,还有,与房价等值的款项!” “我知道,女儿。你老爸乌龙虽乌龙,还不至于无耻。”秦朝阳很有尊严地说。“马志晴的事医院会通知我,我再告诉你。” “戚珍珍呢?”雨红想到她,便是一肚子气。 “我叫她去找找弟弟,她就听话去了,只不过,她要我跟你说谢谢,说她弟弟应该没事,要你们别担心。” “这是什么话!她不担心就算了!” “小红,她人很好的” “别说了,我不爱听!”她打断父亲的话。“再有消息就通知我。再见了。” 晚上八点,父亲又来电,带来更令人惊讶的讯息。“医院说马志晴的后事都办好了!是白奕凡指示的,听说马志晴留了遗嘱要白奕凡全权处理!” 雨红自是诧异不已。 “这白奕凡怎么任何与你有关的事都会插一手?用意太明显了!”秦朝阳雀跃地说着。“我真得找到他,好好谢谢他。” “爸,你别胡来!”雨红赶紧制止,她没有体力再收拾父亲可能惹发出来的烂摊子。“烦劳你的事都做到这里就好了,其余的你别管;趁这几天仔细想想未来怎么走吧,记住一点,女儿坚决陪你走。” 午夜十二点了,雨红凝视窗外的老榕树,觉得一切静得离奇,静得虚幻,好似波涛即将平地起,大事要发生了。 暴风雨前的宁静吗?她坐下来,已经想了很多次,白奕凡做了这些事,真的只为讨好她?她虽然有着清颜秀容,但绝非“一笑倾人城”的国色天香,况且,他为什么差了个叫林立中的替身来接触她? 林立中雨红总有对不起他的感觉,他做的一切,只是命令;但所“承受” 的,却是“切肤”之痛。临了他说的“喜欢”如果是真感情,雨红觉得更对不起他了。 唆使他的人是白奕凡吗?他为何不现身?雨红摇头,不了解何以追个女朋友要如此大费周章,这是现代的爱情趋势吗?还是,他有着难言之隐,不可告人? 她脑中倏地闪过白发男人的背影,那日在白氏,办公室里除了林立中之外就是白发男人了!雨红感觉自己冒着冷汗,父父亲竟想将她嫁给老男人! “好大的雨。”朱莉突然出现在窗口。 雨红着实被她吓了一跳。“啊!是” 两人一起望着窗外,朱莉柔声地说:“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说下就下。” “热雷雨,来得急,”雨红静静说着。“希望也去得快。” “不知道小扬有没有带伞。” “朱莉”雨红看着凝视天空的朱莉,心里很难过。 “我没事,雨红,你忙了一天一夜,肯定累透了,去床上睡个觉吧!” 雨红摇摇头。“朱莉,白奕凡将马志晴安葬了” ? ?“你凶什么凶!只是问一下戚小扬有没有 回公司而已,你是在凶什么?”朱莉气极地对着话筒喊,她认得这个声音,就是那天在后台中伤小扬的女模特儿曼曼。 “没有、没有!他没有回来!” “你给我记住,我朱莉不是好惹的!” “你又不是我顶头上司,我怕你呀?”曼曼不知天高地厚,恶气说着。 “你我今天没空跟你斗,有一天我会找你们美佳组长说个够!”朱莉撂下重话,随即说:“接一下阮经理!” “不在!” “宗经理呢?”朱莉无奈又问。 “不在!” “杨曼曼!我是哪里惹你了?”朱莉一肚子火地吼道。 “他们真的不在嘛!蒙你们戚小扬的运,这两天生意谈了好几笔呢!”杨曼曼酸溜溜地说。“真是厉害,竟然还有人说那智障儿长得像某名人” “卡!”朱莉气得摔上电话,不明白怎么就有人说话不留口德! “算了,朱莉,”雨红拍拍她的背。“其实我们这样瞎找也不是办法,他注定是我们的,就会是我们的;注定不是,也别强求。只能拜?老天爷,保佑他平安无事。” 朱莉显得很气馁。“都怪我不好,我没看好他。要不是志晴我” “别这样讲!你已经承受太多打击了,不要再给自己无谓的压力!” “是现在想想,庆幸见了他最后一面。他说是白奕凡找到他的!这白奕凡真是爱屋及乌,为了你,把你身旁的人也一并关心了” 雨红一听头就痛,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说:“我不知道他有何居心,虽然做了这些事我们很感激,但我真不喜欢这种被人在暗里窥视的感觉,好像有钱有闲的公子哥儿都喜欢玩无聊的游戏。” “别气了。”朱莉淡淡地说。 “好想念小扬哦”雨红突然托着腮,一副思怀故人模样。“‘小姊姊’、‘小姊姊”很久没听人这么叫我了,唉!” 朱莉忽然凑近兀自冥想的雨红,摇头对她说:“你完了!你真的完了!我只是很想他而已,你呢?你连所有的设计图都画了他!秦雨红,你完了!” 毁了,毁了!雨红低头看看方才随意画着的设计图,虽然模特儿轮廓简略,但任谁都看得出那是戚小扬!毁了。她惊诧,自己竟让一个十三岁小孩搞得心神不宁!他是何时如此大胆地闯入她的心扉的?不可以!他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强烈的道德观冲击着雨红。不是的,我只是想他纯真的笑容,没有别的! “我只是想他纯真的笑容,没有别的!”雨红对着朱莉重复自己心中的结论。 “是吗?”朱莉闪着狡黠的目光。“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不!他只是个孩子,你别这样亵渎他!”雨红郑郑重重否认。 朱莉竟然笑了起来。“亵渎?哇,他在你心中的份量这么重啊?瞧你维护的! 让人想入” “朱莉!我和他只有‘姊弟之情’,其余的什么都没有!”雨红觉得有必要赶快澄清,甚至在错误还没造成以前,抽身而退,才能维持这段纯纯的情感记忆。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告诉你,你是当局者,察觉力自然低;我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红!要忠于油然而生的感情,纵使对他只有‘一丁点’特殊的感觉,也不能压抑自己,强迫自己必须彻底排除。” 雨红对朱莉敏锐的见解十分讶异。她俯首不敢正视朱莉,却因此又看到图纸中勾勒的人形,她抿抿唇别过头去。 “不必对这个发现感到惶恐,小红。”朱莉搭着她的肩,很认真地说。“只是坏就坏在唉,他要是真有三十岁就好了,会担心你、呵护你,会讨你欢心、给你惊喜。唉,可惜就可惜在这里” “别说了,人都走了。”雨红又双手托着腮,嗫嚅说道。她明白自己真的很想他。“他到底为什么要开门出去?” 朱莉也学了样,撑着桌子托着下巴,喃喃说道:“曾经听到电话铃声” “绑架吗?”雨红突地一说,接着便与朱莉四目相向,眼波里流转的尽是“会吗?嗯!不无可能!” “可恶的绑匪!竟然引诱一个孩子!”雨红忿忿不平地说。“他们想勒索什么?我们既没钱,又无名” “你的爱,勒索你的爱。”朱莉很有把握地表示。“这么无聊勒索你的爱的人,还会有谁?” 雨红惊视沉沉稳稳的朱莉。紧接着,她迅速背起包包就往门口走,神色愤慨;朱莉默默地跟在后头,义无反顾。 ? ?“对不起!白少总不在。”一位秘书模样 的小姐说。上次来,雨红并未见到她,可能是新人。 “又不在!”朱莉有点火了。“从一楼上到这第八楼,层层关卡都说他不在! 他到底躲在哪里?我不信他不在!” “少总真的出去了!”秘书小姐显得很为难。“请二位改日” “去哪里?”朱莉抢白道,她已顾不得修养了。 “对不起,少总没交代!” “那林立中先生呢?”雨红问。“请你通报一下。” “你可别说他也不在!全都一群--” “朱莉!”雨红轻声斥她,使得她将接下来的“缩头乌龟”硬生生吞了下喉。 提到林立中,秘书小姐似乎欲言又止。“林请问有什么事找他?” “哦,”雨红看出端倪,连忙拉住口不择言的朱莉,即刻说:“他是我的朋友,答应今天要带我十三岁的小表弟去买棒球用具,如果他很忙的话,我会跟我表弟说改天再约,没关系,反正还有机会!” “林助理辞职了。” “什么?”雨红非常讶异。“为什么?啊,对不起,如果你不方便说” 秘书小姐眼神炯炯地望着雨红。“这位小姐,看来你是真的关心他,希望你有机会的话要劝劝他,别为了女人葬送前途。” “到底怎么回事?麻烦你告诉我!” “详情我不是很清楚,只是确定他为了一位客户的女儿,便擅自解除那客户签订的契约,之后更代他还清了三百万元。他一向是个行为端正、认真负责的好人! 因为这个事件,他引咎辞职,少总连辞呈都还没看到,他就走了。” 怎怎么会这样?原来白氏自动解除合约,是林立中的主意;甚至,他还代偿了三百万欠款!何德何能?雨红自问何德何能,竟教他如此相待!她茫然了。“请请问,要怎么才能找到他?”雨红颤颤地说。 “你不是他的朋友吗?”秘书狐疑地问。 “对啊,妹妹!”朱莉赶紧反应过来。“他一定回家了,再打电话或者去他家找就好了呀!你别急,有的是机会劝他的!”随即拉了雨红的手,对秘书点头告辞离去。 电梯里,朱莉不断叹气。“小红,不是我唠叨,你实在让太多男人伤心了。” 是的。为什么他们要对一个不值的女人花费如此心思?真的是,不值啊! “他看来是真心爱你的,可是,为何不展开追求呢?用他自己的方式呀!这样子憋憋憋,能憋出什么?都快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男人!”朱莉一口气道出她的不满,随即揽揽雨红,安慰她:“别想了,一切看缘分,如果有缘,一定能够聚首。” 电梯门开了,雨红倏地挣脱朱莉直冲出去,惊得朱莉在后头大喊:“才三楼呀!小红--”却又不得不跟着她跑,引起工作人员的一阵侧目。 雨红在楼梯间奔走着,心情随着阶梯的增加而激动。不能!不能就此罢休,不能让白奕凡得逞! 她一鼓作气跑上八楼,喘息不定地站在秘书小姐面前。四目交错,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雨红才双手按在桌上,冷静看着椅中抬头注视她的秘书小姐。“我就是林立中帮助的那位客户的女儿,秦雨红” 秘书小姐脸色骤变,表情写的尽是诧异。 “恕我无礼!告诉你们白奕凡,叫他别再当‘缩头乌龟’!”雨红硬是将这四个字骂出。“限他两天内见我一面,否则我会闹得白氏企业举国皆知!” “对!叫他别小看这个女人!”不知何时,朱莉也气喘吁吁来到。 “对人是好是坏,有种的就站出来讲话,别躲在暗处卑鄙地监视人!”雨红激奋说道,跟着举目环顾四周,刻意朗声高呼:“这种游戏,我--不--喜--欢--” “白奕凡--你是‘藏镜人’吗--”朱莉双手圈着嘴喊。 秘书小姐似被两刺客点了穴般,只睁瞪着骨碌碌的眼珠,毫无动弹的能力。 ? ?“你回来啦?”秦朝阳打着领带对刚进门 的雨红说。“老爸我好像很久很久没见到你了,女儿。朱莉还好吧?” “嗯。”雨红整个人瘫在沙发里,望着精神奕奕整肃仪容的父亲。“你呢?你还好吧?怎么我看你好像弄坏了脑袋,搞不清晨昏呢?现在都晚上十点了,可不是白天的十点,你还要出去?” 秦朝阳脸庞漾着笑,穿上皮鞋,说:“你阮老板早上打电话来说,为什么服装秀一完,你们都不见了!庆功宴没去,班也没上。他要我转告你,那服装秀是‘阮宗’的起点,可不是告别,求你别搞错了。” “我知道--”雨红疲累地低吟。 “放心,老爸明白情况,跟他讲了你们最近可能不会上班,因为实在有分不出身的困难。”秦朝阳迳自擦着已经亮晃晃的皮鞋。“你们老阮还算个好上司,说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得告诉他” “老爸,你到底要去哪里?女儿话讲在前头,咱们穷虽穷,千万别干不正当的买卖”雨红笑着看年届半百,却仍俊洒倜傥的父亲。 “谢谢你,你真看得起你老爸。”秦朝阳走到门边。“老阮问小扬还好吗?” 小扬提到小扬,雨红不觉暗下脸来。又找了一天,仍然不见踪影;陪朱莉给马志晴拜灵之后,两人便分头寻觅了,但自己依旧空手而回。他究竟在哪里?睡得好,吃得饱吗?白奕凡有没有虐待他? 白奕凡 “爸,该找工作了,我们欠白氏的钱,以及这层楼,都要跟人家算清楚的。” “我知道,”秦朝阳开了门,转头答覆女儿。“我会努力。先出去了。” “你到底要去哪里?”雨红有些不耐烦了。 秦朝阳支支吾吾地说:“去珍珍家她是好意请我吃宵夜,因为我没吃晚” “爸!”雨红终于生气,对着父亲就是大吼。“她有时间煮饭请你,倒没精力去找她弟弟!这样的女人你难道看不出是有目的倒追你吗?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 宁愿抛弃手足也要投向男人的怀抱!” “小红!她不是这样的人,你别乱” “妈--”雨红嚷叫着看向壁上微笑的母亲,心中尽是气愤。 秦朝阳像孙悟空听见唐三藏的“紧箍咒”般,赶忙撂下一句:“别等我了!” 便关上门,飞也似地逃去。 雨红拿了抱枕掼向铁门,气得双脚直跺。这执迷不悟的臭爸爸!她摔了桌上的马克杯、打火机、卫生纸;踢掉椅中的沙发垫、小枕头、布娃娃,最后昏躺在长椅上,握紧拳头流着泪,气父亲、气戚珍珍,也气自己! 为何人家亲姊姊都不急了,她这非亲非故的小姊姊却急如锅中蚂蚁!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方寸竟为之大乱! 想他。 想他的笑,他的胡闹,他的天真,他的体贴,甚至想他成熟的胸膛、不自觉的热吻! 怎么办?果如朱莉发现的,她,完了?因为小扬攻占了她的心,在毫无设防的情况之下?怎么办! 自己如何承受,他的远去。 一个下落不明的小孩,正以鲸吞蚕食之势掠夺她的心!为他担惊,为他食不下咽,甚至辗转难眠,只希望他能立刻回来她一定,告诉他,小姊姊爱你 别再糊涂地离开了,雨红爱你 不论你懂不懂。 她兀自饮泣,觉得没人了解她的感受,连小扬也不会了解的!“朱莉”她沉沉低喃,现今只求朱莉了解她了!再不找个人倾吐,她可要爆裂了 雨红拨了电话。是苍天故意作对吗?任她一拨再拨,就是占线!死朱莉、臭朱莉,我那么需要你的时候,你竟不停地“长舌”!她将朱莉好骂了一顿。 仍旧淌着泪,一双长腿上下踢动。好一阵子她才坐起,暗忖二十八年来,自己未曾如此歇斯底里,难道真是情感作祟?这止不住的激动思绪,就叫“爱情”了吗?天哪她靠在椅背上,大骂自己。 二十八岁才发现真爱,偏偏对象竟是个小孩,太不争气了!偏偏在他失踪之后,你才发现;偏偏在发现之时,你才束手无策!他似乎不打算回来了,你才为失去他而伤心 为时已晚!悔不当初,她不该碰见他的!雨红湿着晶眸,呆呆看向淡蓝色的墙壁。蓦地,她的心为墙角摆着的东西一刺-- 震撼!戚小扬的字!她教他读书,她认得他的字!“小扬--” 雨红冲向黑色签字笔书写的大字--“秦雨红小姐收”--那是 一个包着牛皮纸的大包裹!她捧着它,抱着它,迫不及待打开它,好似戚小扬就装在里头 一只野狼! 什么?雨红怔住了。除了一只绒布大野狼,里面没有其他东西!甚至没有只字片语她觉得眼泪又流下来了。 到底是何意思?歹徒想勒索什么?不,白奕凡如何显示这就是勒索她的爱的用意?她看不出来!等,等等,她的眼睛忽然一亮 张口结舌,当她从大野狼微启的肚里拉出一只小羊时,她张口结舌。因着童年读书的记忆,她继续往狼肚里搜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果然有七只小羊!是 戚小扬! 天哪雨红觉得魂飞魄散。小扬落入什么恶人手里?牛皮纸上的字可是被逼迫的情形下写的?七只小羊装在大野狼肚里代表什么意义?难道小扬已遭不测?不!小扬绝对没有被撕票的身世背景,那绑架他的人究竟意欲何为?“呀--”雨红抓着头尖叫一声。 小扬小扬她撂下野狼,抱着七只羊咩咩,蹇步走进房里,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因为她不知所措!悲极累极,再也无法思考,思考她的小羊,到底在哪只恶狼手里。 白奕凡她恨这个名字,再一天,他若不出现,她会让他尝到身败名裂的滋味嗯小扬 ? ?朱莉拖着疲惫的身心,拿出钥匙打开沉重 的铁门,回忆以往身后跟着小扬的日子她低头暗自叹气,没有了,小扬没有在身后了。他知不知道大小姊姊找他找得快急出病了?唉!她又吁了一口气。 朱莉多希望小扬自己回家来了,转开木门,她就能见到他那张看似纯真,却又古灵精怪的脸唉,一切皆已过去,随着他失了音讯,往日的欢笑、冲突,都该收藏在记忆的时光宝盒里了。 她会永远记得这段缘分,纵使它徘徊不去,纵使它令自己废寝忘食,她都要存记着!只要小扬能平安快乐 朱莉红着眶推开木门。失去崇平,失去志晴,说真的,老天爷,别再让我失去小扬了!让他奇迹地回转吧 木门开启,她亮了灯 诧愕! 上苍真听见她的呼唤了?天呀她的泪激越淌下,毫不迟疑,因为她居然看见了 戚小扬,就坐在客厅里,拿着电话望她。 这是真的吗?朱莉目瞪口呆。“小小扬?”她颤颤地问。 眼前的戚小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稚气,笔挺的西装,更衬得他成熟而有魅力;闪着的目光,含有感伤;最令朱莉讶异的,还是通着电话的他-- “oh!yup,yup。i'm orry,sorry!mr。joh on,i'm ot available o。 let&#039 discu our joint venture roject to摸rro 摸rning!sorry,sorry yup,o。k。!bye!bye” 这朱莉圆睁着眼惊视,他不是戚小扬!他不是!戚小扬的英文只上到国中第一册完,他不是戚小扬!目光、神色、衣着、言行,全身流露的味道 不是戚小扬! 第十章 雨红张开惺忪的双眼。昨夜是哭着睡去的,梦中清泪犹啼啊她拢拢身旁的七只小羊,内心怅惘。 是被电话铃声催得不得不起床。足足有二十响了吧,她才缓缓拿起话筒,思索父亲昨晚难道没有回来之时,朱莉的大嗓门即刻惊吓了她。 “总之,”朱莉莫名其妙地下结论说:“十一点整到水云街的河堤来,我等你。” 雨红不了解。“为什么?” “听说有人在那儿见过小扬。” “真的?”雨红的眼睛亮了起,再没有比这消息更令她兴奋了。 挂了电话,她火速地梳洗穿戴,赶着赴一场可能的相会。无论如何,她都要求那人仔仔细细回想,因为,不得不承认了,小扬对她很重要。 对,就这么做!雨红开着车想。决定只等小扬,花一辈子找他,她也心甘情愿。找到他之后,她更相信,自己绝对乐意再花一辈子的时间等他长大。 只要他也爱着他的小姊姊。 来到水云街,雨红下车走在河堤上。果然云、水相映,这地方在喧扰的台北城中,饶当一番况味,宁静清爽,别有雅致。 朱莉在哪儿呢?她找不到,便在堤防上踱着步,观赏这不凡的景色。 突然,雨红感觉有人看她,她慢慢转向背后,不禁为之一震!远远地,一个穿t恤、牛仔裤的男人正定定瞅着她。 她的心,随着自己渐近的脚步而低沉那男人,转身坐在堤防草地上,不再看她。唉,雨红暗叹,太想小扬了,简直要把所有男人的脸都看成小扬了! 她在男人旁边坐下,虽然这陌生人已投给她不友善的眼光,但奇怪的是,雨红并没有在他身上嗅出危险的味道。 “你住这附近?”她问。 男人没有睬她,迳自看着河中的布袋莲。 “你住这附近?”雨红又问了一次。 男人当她不存在似的,低头拔起草来。雨红觉得奇怪,方才他望着她,分明见过她似的,为何现在又板起脸孔来呢?他的皮肤白皙,发色深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她想不起在哪儿看过,也不认为自己认识他。“你认识我吗?”她单刀直入地问。 “嗯。”他点点头看她。 雨红惊讶,想不到直接切入问题核心竟能获得他的反应!但她实在想不起何时结识了这位身材并不伟岸(甚至有点瘦弱),脸色十分苍白的男子。他看来有二十八、九岁了,会是她哪位同学的哥哥吗?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雨红诚心地问。 男子看着她,似在思索要不要回答。 “你既然认识我,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做了个雨红看了很熟悉的奇妙表情。“戚小扬。”顿时,他说。 雨红听了不觉错愕! 什么意思?他说出这三个字是--表示他和戚小扬有关?是他绑架了小扬吗? “你把戚小扬怎么了?你说!你说--”雨红觉得自己快急疯了,直直扯着他的袖子逼问他。 因为雨红的举动,男子防卫性地甩开她,并且站了起来。雨红瞥见他身旁放着一只绒布小羊,情绪不由失控,对他便是尖斥:“戚小扬到底在哪里?快说!” 男子脸上顿起惊惶之色,随即以一种雨红不敢置信的声调说:“我是戚小扬! 你是坏人!你是魔女!我要把你的面具扔掉!” 雨红正自诧异,正自不解之时,空中传来的声音更让她不寒而栗 “戚--小--扬--” 循声回头,雨红看见缓步跑来的戚珍珍! 雨红极力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她全身无力,屈在地上的双脚,丝毫使不出力量助这惊极的躯体站起 戚珍珍来到她面前。“他是我弟弟,戚小扬。” 听到这句话,雨红连心跳也停止了。这是怎么回事?戚小扬是她弟弟,那 “戚小扬”是谁? “我弟弟小扬,今年三十,但心智年龄只有十三岁”戚珍珍坐下说着。 是,十三岁,难怪他方才讲话有着稚气雨红的内心澎湃,责备地瞪视戚珍珍。此时的戚珍珍,并非那日在单行道上扯着嗓门饶舌的中年女子,她一副贤淑婉约的样子!是的,雨红思忖,在父亲病房里发现她的时候,自己便该看出她跟往日不同。 “见你们为小扬担心、流泪,我真的好过意不去!”戚珍珍沉重地说。“秦小姐,我并没有抛弃手足,我一直守着他,永远不会改变永远” “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雨红不禁流下珠泪。“他又在哪里?” “秦小姐我是不得已的!我--” “说重点!”雨红不禁恼怒。 一个人影走来,雨红抬头见是父亲,讶异之余,即对戚珍珍说:“你接近我爸爸有什么目的?” “小红,别乱说!” 戚珍珍摇头否认。“救他的时候,完全基于人道心肠,是因为他溺水。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你父亲。请你别误会,我没有任何目的。” “小红,爸都明白这一切了” “‘明白这一切?’亏你是我爸爸!你明白了一切却不告诉我!”雨红激动之下,一股脑儿站起,举步就要离开。 “小红,爸也是刚知道的!珍珍是不得已的,你别为难她!”秦朝阳抓住女儿的手腕,着急地辩解。 雨红什么都不想再听了,世界复杂得可怕,她承受不住。正挣扎地想甩开父亲时,她看见了朱莉。天哪朱莉的表情,无辜、歉疚雨红笑了,洒着泪笑了。“你哈哈哈,朱莉,是不是也要告诉我,你刚知道了?是不是!”“雨红,我”朱莉拉着她,皱眉支吾地说:“我是昨晚” 雨红仰天大笑,状甚悲凉。“很可笑,真的很可笑,我不知道我救了‘戚小扬’之后,到底踩进什么陷阱里!那个‘戚小扬’是谁,我不想知道了!反正,你们全部是骗子!骗子--”她尖声大喊,挣脱众人疾奔而去。 任凭身后的“小红--”直喊,她兀是要跑,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她哭,她叹,她的眼睛迷离,心破碎。爱上一个十三岁男孩算什么!爱上人家布好的陷阱才叫可耻!才叫活该!才叫自作孽! 太难过了!她停止奔跑,只徐步低头走着,暗怪自己愚蠢,竟活生生掉入恶人的圈套里。那恶人,假扮戚小扬来掳诱她的恶人究竟是谁?她是想知道的,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用意,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然后撕碎他! 雨红仍不住抽泣着,抬头将目光远放,希望自己能清醒些,想清这个月来的所有的事。不料,她才放眼,便见到三公尺的前方,一个男人背对她站着 西装,白发这背影他看过,白氏企业、白露餐厅明白了,原来那人真是白奕凡,他果然为她撂下的狠话所惊吓,不得不出面了?这穷极无聊的恶人!雨红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白奕凡!你是来受死的吗?”雨红恨恨地责问。 白发男人慢慢转过身来,三分之一、三分之二,雨红望着那张脸三分之三在风中渐渐成形 她全身血液不禁为之凝结!他竟是雨红眼泪倏地流下,他竟是“戚小扬”竟是“戚小扬”! 不要雨红使劲摇头,不敢置信自己曾为了他的生活费尽苦心,为了他的失踪急如星火,甚至曾经为他朝思暮想,不茶不饭原来那些天真的笑容,纯洁的行为,都是装出来的,都是眼前这恶极的人装出来的!不要啊她不要 “你听我解释”白奕凡向她走去。 秦雨红步步后退。一迳摇着头的她,自问是哪里得罪了人家,才会招惹他的蒙骗,他的羞辱,招惹他这般相待! “雨红”白奕凡喃喃唤着她的名,欲语还休,怕一开口她就要逃。 雨红?哼,他不是“戚小扬”“戚小扬”不是这样叫她的!她搜寻着他的脸,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戚小扬”!她咬唇命令自己止住泪水,已经遍体鳞伤了,如果再掉泪,在他面前哭泣,怕这一身会即刻崩溃。 她强忍心上的痛,问他:“白奕凡!这一切,为什么?” “我”白奕凡只觉千头万绪,他没把握解释得清。昨晚能对朱莉钜细靡遗地倾诉,是因他真当她是姊姊,可是秦雨红,她触动他的心扉,闯进他的内心世界。见着了她,自己却说不出话,丝毫表白不了!“我” 见他如此,雨红也不想听了。事实即是事实,何必去追问原因?已经造成的伤害,反正是挽回不了了!她转身逃开,不想知道白奕凡是何居心,她不要白奕凡,宁愿只记得那个昵称她“小姊姊”的长不大小孩! “雨红,你别走!”白奕凡追来拉她的手,他不能让她什么都没听就离去,但偏偏自己一点都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她搅乱了他的思绪,让他平素井然有序的脑筋变得杂乱无章。“你静下来听我说!”他只能这么喊。 “不听!你别说了!我不想听!”雨红拚命想甩掉抓在她腕上的手。 “你给我个机会,至少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他虽然这么喊着,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的思路条理化。 “放开我!恶魔!大野狼!” 对着雨红一直以来的挣扎,白奕凡毫无他法可想,索性拥住她怒动的身体,在她的耳畔呢喃:“千言万语,我只先说我爱你”雨红突地不动了,静静停在他的怀中,慢慢凑近,学他,在他耳畔低语:“我说最后一次,放、开、我!”冷得没有温度。 白奕凡像被雷电迎头击下,他难过,但他不能不从,这世上没人有权利勉强另一个人,特别是你所挚爱的。他徐徐松开臂膀。 “啪!”雨红抿唇怒掴他一掌。二十八年来,她首次如此打人,也终于了解这种感觉,其实是锥心剌骨的疼痛。 白奕凡撇着被她打斜的头,默不作声。一会儿,才回过脸正视她,坚定地撂下铁铮铮一句话:“我爱你。”随即,收回他炯炯的眼神,转头往身后疾速奔去。 秦雨红怔在原地,因为她看见了,他向堤防跑去,跑得快如高矢,弹指间已爬上河堤雨红不禁一震,他要做什么? 正才想时,只见他已纵身一跳-- 丝毫没有考虑。好似下头是河水、是油锅,他都不管,他都不惧。 不知怎地,半晌雨红才发觉自己竟快步奔向堤防,两脚蹬上斜坡的阶梯,而且,泪水居然溢出眼眶!怎么回事?不应该为他担心的,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雨红站在铺设水泥的河堤上,告诉自己,他是在演戏,他最会的就是演戏,自己不是才被他诓了三个月吗? 相信他,他仍然上演着未完的剧目,一点也不必怀疑。可是为什么眼里的泪会不断地涌出呢?那双在水中挣扎的手,何以撕痛着她的心呢?她茫然了,天哪到底该不该相信他?相信他的真心 关心的视线不曾移开,但她仍矛盾地杵在泪水与两难里,只一迳摇着昏眩的头,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自无情的水中 “小姊姊--” 她看着挣浮上水面的脸,又快速沉下,不禁惊慌失措了你回来!你回来! “秦雨红--”空中传来戚珍珍哀惨的叫喊声。“他--不--会--游-- 泳--” 雨红惊骇地望向堤上跑着的戚珍珍,再转头时,泪已滂沱。“你回来!白奕凡!我信你、我信你--”她疯狂地叫唤。 怎奈河里连挣扎的手都不见了。雨红除下肯包,慌乱地也想往下跳,并未思及自己毫无泅水技巧,只知道这一身是得陪他了,是她害他的,是她欠他的 风中突地冲来一只手,在千竺发一发之际拦腰截住她,将她颤动的身躯稳住后,留下一句“我来!”便飞身一跳,跃入滚滚流水之中义无反顾。 林立中-- ? ?我应该受的不怪她无情白奕凡任 凭躯体疲累地飘沉水中,也要自己死前清楚记得,是他的错。 不该欺骗她,甚至在最早时,就不该为她所吸引。不该,不该让自己压抑许久的真情显现,用自负多时的头脑安排刻意的缘分,什么都强求不得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魔鬼顽劣的手段中,渐渐发现自己 爱上她,狂热地爱上她,一头栽进善良美丽的灵魂里,不能自拔。 隐藏焦灼的渴望故作天真,是这辈子最痛苦的第二件事,他想,忍住拥抱她的念头,只怕是此生的遗憾了 他笑。 复杂如他,骄傲如他,却死不会承认,玩弄她,绝对没有他蒙骗她,然而绝不是玩弄她算了,没人信他这三十年来的第一份真感情,没有人会信。 对不起太多人了,他在昏乱的思绪里为自己告赎:大家啊,来世再还。戚伯伯、戚伯母、戚珍珍、戚小扬、林立中、秦雨红对不起 立中,你这么快就来报复了吗?白奕凡似乎感觉林立中的到来,恍惚间,放弃最后的挣扎。 来吧,立中,我接受,我也解脱。雨红就交给你了 失去意识。 ? ?加护病房外。枫丹医院。 “好险,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朱莉如释重负地说。紧接着,拉了茫然的雨红在廊间的椅上坐下,戚珍珍也牵了弟弟循序而坐。 “姊姊,”戚小扬纯真地问。“白哥哥为什么在这里睡觉?” 雨红看看玻璃窗内无助闭着眼的白奕凡,心中万分不忍。那张睡脸,自己曾经欣慰地守护过;那张俊颜,自己曾经百般遏抑地迷恋过,到头来,他叫白奕凡,一个为了她做出坏事、干出傻事的大家伙!不由地,她转头望向真正的戚小扬。 “秦小姐,”戚珍珍看着她说。“你以为他为了什么?一个有着钜万身价的年轻人,甘心为了你,不惜伪装,抛头露面登台做模特儿,放着日进百万的公司业务不管,去赚那流汗才有的辛苦钱,去沾那不曾碰过的洗碗水,你说,他图的是什么?” 雨红闻言低头。朱莉这时也开口,说出所知的内情。“昨天深夜他来找我,暴露他的真正身份后我不敢相信,他那样一个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大男人竟跪在我面前哭了起来我也哭,因为我明白,他仍然是我们的‘戚小扬’!他只是用了别人的身份,但对我们俩,都是出自内心,感情这东西,谁也瓜代不了的,一看就知道。他对你,绝对真心。” “他是自负没错,但他是个好人。”戚珍珍拿了本书给弟弟之后,接着说道。 “我敬重他,所以才帮他演了一场戏,虽然觉得他过分了些,但在他央求之下还是答应了,因为了解他顽皮的天性,也了解他不会伤害你,因为我看得出他这次是真的爱上一个女人了,对他多年来的头一遭,我默许了。”戚珍珍握住雨红的手,热切地说:“给你带来许多麻烦和伤害,对不起。” 雨红对她轻摇着头,浅笑,不认为她该为此事负责。 “他来找我,像个孩子般哭诉,是因为”朱莉缓缓说道。“他收拾不了了,不知道该如何善后。虽然一开始只是个‘试验’,他这一生遇到的女人都连带地喜欢他的钱,他又是个不屑爱情沾上丝毫名利成分的人,所以,他不可一世地伪装自己,剌探你的爱心、耐心、同情心,要林立中试验你的金钱观和虚荣心,可是后来他才知道,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地不足,你是那样善良,那样淡泊名利,他不可遏抑地爱上你,无法控制了!” “请你谅解他,一切都是为了你!秦小姐,他也受了他该受的了” “是的,戚小姐说的是。雨红,他之所以失踪,正因为服装秀结束了,马志晴也如他苦心安排的来找我了,他不知道往后该怎么继续下去,他没办法再看着你的眼睛而不拥住你而且,在你计诱林立中到别墅时,他被林立中叫了去,发现那男人也深深爱着你,于是他崩溃了,没有办法再面对你,只有逃避。” 戚珍珍露出恳求的眼光。“秦小姐,他得到的教训真的不少了,请你看在 ‘爱’的分上。” “是呀,小红,”朱莉又接腔道。“还记得吗?我说过你‘完了’,因为我看得出你爱他,尽管那时他叫‘戚小扬’,但你爱的肯定是他,是换了名字的白奕凡。就别浪费这段情缘了,原谅他,接受他吧!” “他是好人,秦小姐。讲得也够久了,光看他对我们姊弟就知道,他是好人。 我爸妈是白家的雇工,我们从小就住在‘白园’里,爸妈车祸去世后,他一直很照顾我和小扬,特别在他接掌白氏以后,还买了水云街的‘绿筑’给我们姊弟住,更不时来探望我们,替小扬找医生。你想,他能将小扬的言行学得那么像,绝对是打从心里关怀而耳濡目染的。我很感激他,虽然感觉他似乎对那场车祸存着一些愧疚之心” 朱莉站起来,握着戚珍珍及小扬的手,郑重地说:“如果你知道他是一个内心极度恐惧不安的人,就会明白他的自负,他的不可一世,全是为了掩饰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痛苦。他把自己看成了凶手” 戚珍珍睁大眼睛注视朱莉。 “他是个可悲的人物,即使他在商场上能呼风唤雨,却为童年的无心之过而内疚了大半生,武装自己,为了掩饰脆弱。也许是压抑久了,才使他早生华发。” “你刚才说什么‘凶手’?”戚珍珍忍不住催问了朱莉。 “那年小扬生日,他爸妈带着他,让白家的司机顺道载出城去,后来不幸发生了惨事白奕凡说,在他们出去之前,他刚在那辆车下玩着拆零件的游戏他认为那件车祸是他闯出来的,他说,他是凶手。” ? ?“绿筑”的客厅里,一股低气压正笼罩着 。朱莉陪着戚小扬看童书青鸟,他的身旁洒了一地面具--彼得潘、虎克船长、大野狼各式各样白奕凡为他辛苦购买的面具,其中还包括以秦雨红的相片做成的数张面具,更是白奕凡的精心杰作。 秦朝阳不停地轻拍戚珍珍的肩膀,想为她恨恨瞪着对面白奕凡的眼光纾缓一下;白奕凡左支右绌,那厢戚珍珍瞪着欲置他于死地的眼睛,这厢秦雨红又离开他,加入朱莉和小扬的纯真世界。 “好了啦!”秦朝阳安慰着珍珍。“人家不是有心的啊,小孩子嘛!而且人家从小就对你们好,又不是出了车祸才对你们好,你自己以前就这么跟我说的啊!”白奕凡狼狈地低着头,他知道自己万万无法平复戚珍珍的委屈,但是,他不能再逃避,任是多大的痛苦,他也要迎面接受,不要畏缩!他挺起胸,正要抬头迎接即将射穿他的锐利眼光时-- “我不管!”戚珍珍说话了。“我不管!你得把我的青春赔给我!赔给我!” 众人皆是一愣,向来温柔婉约的戚珍珍,此时竟然呼天抢地,要白奕凡对她消逝的流金岁月负责,这她不像造假掩饰,因为她真的淌了泪,几乎要水流成河了秦朝阳忙贡献自己的胸膛,让她埋首痛哭。 “奕凡,”秦朝阳煞有介事地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想珍珍的意思是要你负起让小扬痊愈的责任,所有的医药费、心理治疗费、生活费等,不管多久,就算一辈子,你也要照顾到他完全康复为止。” 白奕凡愣愣地点头,他一定做到! “珍珍,我说得对吧?”秦朝阳等胸口的头有了表示,便继续说:“还有,你要负责把她嫁掉” 胸口的啜泣一时停止,秦朝阳感觉得出,众人也顿时一愣,纷纷盯着秦朝阳。 “这件事,白奕凡,我可以为你节省寻找的体力,就我了,我要娶她。” 秦朝阳不知哪来的勇气,接着又说:“她要求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嫁妆不必多,一辆三千c。c。的大轿车、一百万元现金、‘绿筑’的永久居住权好不好? 珍珍?”他怯怯地低头一问。 想不到戚珍珍竟摇了头!糗大了,秦朝阳心想,自己真的不行了,被拒绝了! “我”戚珍珍看着白奕凡,泪眼迷蒙。“我我还要金币!还要去夏威夷!” ? ?“还没来呀?”秦朝阳偕同戚珍珍来到“ 白露”餐厅,向座位里的秦雨红及白奕凡问道。 只见两人纷纷摇头。“没有。” “怎么这样呢?”秦朝阳觉得不解。“那天把你送进医院,他是跟我说九月九日没错呀!说跟你们约‘白露’见的会不会,临时又胆怯不来了?” 望着默不作声的一对,秦朝阳妥协地说:“好吧,你们就继续等,我和珍珍去挑戒指了,晚上别等我们吃饭。” “小扬呢?”雨红担心这个大男孩。 “朱莉在家陪他。”戚珍珍微笑地说。 秦朝阳顺势帮腔:“可没有人逼她哦!她刚刚还千拜?万交代,要我们让她住进‘绿筑’,说她治疗过一个戚小扬,不会怕这第二个!” 说得众人都笑了。秦朝阳拍拍白奕凡的肩,打气似地说:“加油了,我未来的好女婿,我站在你这边,你千万别怕她--” “爸!”雨红知道父亲又要拿她大作文章了,不得不出声制止。 没想到秦朝阳充耳不闻,继续对后辈教授秘诀。“努力再努力,唯有努力,才能达到目的!我绝对支持你,因为你和我一样跳过水,早晚也会像我一样得到心爱的女人” “爸!” “好了,好了,天机不能再泄漏了,你自求多福了,再见!” 望着一对有情人相偕的背影,雨红和奕凡各有所感,正当四目交对,感慨万千之时,服务生送来一个刚刚寄到的信封。白奕凡拿出里头薄薄的纸片。 一切是缘,是欣喜;万请珍重,请相惜。 林立中。雨红的心又是一阵痛楚,奕凡则堆了满颊歉疚。 “走吧!”奕凡说。“我会把三百万寄给他乡下的母亲,总有一天,他回家时会收到;至于他对你的情义,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只能就这么着了。” 雨红茫茫凝视桌上的郁金香,百感交陈。奕凡起身过来拉她,俯首在她耳畔说:“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雨红随他牵着走。只见他领她走进里头的办公室--那个当初她曾经来过一次的地方--她记得,自己在这间室内骂过林立中,而当时,白奕凡默默背她而坐。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白奕凡走到一面可以透视外头一张餐桌的壁窗前,告诉雨红。“我在这里,爱上你。” 雨红见了那座位先是一惊,听了他的告白再是一震,全身不能动弹。 奕凡拥住她,紧紧地,似为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拥住那魂萦梦系的娇躯。答案是着实的肯定之后,他吻上她诧异颤着的樱唇,释放那积压已久的热情,强烈要求她,也得释放不再保留。 他是真正的三十岁男人,曾经引得她燥热不堪,自责不已的男人!雨红在他的牵领下,释怀激烈地回吻他,带着责备的力道。 好好!白奕凡接受她的惩罚,破碎的呼吸便是自己热切的反应,在他做了这许多错事之后-- 他喜欢,这样的惩罚。 红颜若是只为一段情,就让一生只为这段情,一生只爱一个人,一世只怀一种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