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美人》 楔子 辽国军营 辽国大将耶律修戈与幕僚商讨军策,突然有探子回报,说中锋军已完全攻占飞狐,但不幸的是,中锋将领耶律挞琅不幸阵亡。 耶律挞琅乃是耶律修戈的亲生胞弟,二十出头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第一次领军作战即获克捷,年少气胜的他竟自负轻敌,以轻骑略地不幸中伏而死。 消息传回主帅营,耶律修戈既震怒又自责。 他们的父亲同样战死于沙场,这使得当时还年轻就守寡的母亲深受打击,自幼就告诫战争杀戮的可怕,唯恐兄弟俩步入后尘。 但或许是血液中流有辽人好战的因子,耶律修戈少年时即背着母亲参军,征战沙场屡建奇功,深得辽国萧太后的赏识,封号护国大将军,母亲最后不得不接受事实,却在死前要求耶律修戈允诺,绝不让耶律挞琅仿效。 然而,悲剧还是发生了。 耶律挞琅不顾兄长的反对,向萧太后自荐随军出征,初时还能在耶律修戈的羽翼下受到约束,但随着战况吃紧,耶律挞琅一再请求领军杀敌,没想到竟是一去不回。 “中锋副将莫齐已经暂代军务,领兵驻守于飞狐城。”探子报“莫副将向大将军请示,如何处理挞琅主将的遗体?” 幕僚多建议送回大辽以国礼风光大葬,耶律修戈却主张就地火化,日后再将骨灰送回辽国的祖坟安葬即可。 耶律修戈十分爱护挞琅,然而面对挞琅的意外丧生却表现出异常的冷静,深沉的教人难以捉摸,但其实复仇之恨已在他心中燃起。 “凶手处决了吗?”耶律修戈誓言,要将害死挞琅的凶手碎尸万段。 “回禀大将军,凶手已趁乱逃走,据信是投奔易县的宋军,藏匿于城里。”探子说道。 耶律修戈闻言,拳头紧握。 歧沟关一役失利,宋军退师驻守易县,辽军围城却久攻不下,此刻正与幕僚商讨攻占易县的对策,想不到杀死耶律挞琅的凶手就躲在城里,耶律修戈誓言不管使用何种手段都要攻克宋军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幕僚却有不同的看法,虽然歧沟关一役大捷,但辽兵因久战也出现了疲态,此时出兵绝非上上之策。 再说围城数日,仍有大批宋民入城避难,相信城内仍有足够的粮食和妥善的防卫,相对辽国离国境甚远,不论是在运送粮食或增援军力上,都有相当程度的困难,所以一动不如一静。 辽军只需围城阻断宋军的增援,等城中粮草用尽,宋军自然会弃城投降,辽军入城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但是,耶律修戈已等不及了,时间消逝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派人乔装入城,查出粮仓的所在地。”他下令。 耶律修戈相信,只要消毁城中粮草,就可以提早结束折磨。 第一章 北宋易县 城门口涌入大批躲避战乱的灾民。 北宋与辽国正式开战,宋师主动发动攻击分三路挺进,东路由曹彬和米信两位大将出兵雄州,中路由田重进率兵攻占飞狐,西路由潘美和杨业出兵雁门。 最初三路均获克捷,收复各州得地甚丰,后辽国派出大将耶律修戈,于歧沟关大拜北宋东路军,中西两路因此被迫退师,所得之地复陷于辽,名将杨业也于此役阵中身亡,北宋国势大挫,无力再作大规模的北伐。 易县距离大辽屯兵驻守的歧沟关仅十余里,一旦辽兵举兵挺进恐有失守之虞,是以对沦陷各州前来避祸的灾民严厉搜查盘问,以防止辽国奸细乘机渗入。 战时严禁暴乱,偷抢拐骗一律处以极刑,并且当场抓到即当场处决,就连小孩老人都不能幸免。灾民有亲可投便投亲,无亲者,好一点的投宿旅店,差一些的就栖身在空屋破庙里。 夜里施行宵禁,太阳西沉,百姓一律不得用火,当时正值十二腊月,天寒地冻,灾民冻毙惨死异乡之事时有发生,夜里偷火取暖遭官兵发现处以酷刑之事也时有所闻,乱世下,民不聊生岂是一个惨字所能形容。 然而,易县还是有好人,收容灾民救苦救难,像蔺采蓁就是这样的好人。 她的父亲蔺孙原是易县的地方官府老爷,然而战事一起,易县由朝廷派兵驻守后,他这个官老爷也算是名存实亡,处处受制于军令。 但是,就因为父亲曾是地方官爷的缘故,商采蓁才能从官仓取得官粮来救济灾民。 在战时,官会存放的粮食只能用来支援战地的官兵食用,任何私藏或侵吞都足以罪诛九族,以蔺采蓁一个微不足道的弱女子,胆敢犯大不讳,又何来神通之能? 原来蔺孙是由科举出身,历经二十年的苦读六次考试,到四十岁才谋得官职娶妻生子,日后年长渐感力不从心,便将地方征烟和上缴国库的繁琐事务交由长女蔺采蓁统筹管理,她因此熟悉易县的官仓地点与存放的粮食数量。 不虞匮乏的仓粮也才得以保全易县免于战乱,镇守粮仓的官兵多是旧属,他们一向尊敬蔺采蓁,便在暗中偷运少部份的粮食给灾民。 蔺采蓁将荒废的县府旧园开放给灾民栖身,让老弱妇孺得以温饱不受风寒雨淋,让青年壮汉参与守城工作换取粮食,义举深得灾民之心,但为免官方起疑给蔺采蓁带来危险,关于她的事,灾民一致三缄其口。 这天气温特别低,一早就有消息传来,说西街的破庙里冻死了许多的灾民,蔺采蓁闻讯赶去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士兵将一具具僵硬的尸体抬出庙外集体掩埋,不忍目睹之际,发现一女尸怀里紧抱着婴孩,那孩子尚有气息,但或许是冻坏了、饿坏了,啼声如同小猫垂死前的呜咽。 县民看见这惨状,除了摇头哀叹老天无情之外,没有人愿意伸手救命,眼睁睁看着士兵抬着女尸连同婴孩要一起掩埋,蔺采蓁实在按捺不住,却被身旁的家丁连伯给制止。 “大小姐,有官兵在,这事咱们管不得。”连伯压低了音量,就怕触动官兵。 “可是” “大小姐,不要因为一念之仁,反而害了旧园的灾民呀!”连伯劝道,并且说:“莫怪世态炎凉,只恨天不假年,只怨朝廷无能,百姓都自身难保了,又怎会为个婴孩强出头呢!说一句你不中听的话,那婴孩跟着他娘一起去,倒是好的。” 想到旧园的灾民,蔺采蓁不得不压制自己的冲动。当士兵将女尸扔进坑洞,婴孩的啼哭声随即消失,蔺采蓁鼻头一紧,顿时热泪盈眶。 连同婴孩共有十七具尸体,士兵费了一番工夫总算掩埋结束,围观的百姓大部份早已离开,等官兵收工撤离,只剩下蔺采蓁和连伯两人。 她突然扑倒在黄土上,用两手使劲掘土。 “大小姐,快住手,挖不得啊”连怕惊吓的忙上前阻止,但他年岁已高,心急下竟一个不小心栽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连伯,要不要紧?”蔺采蓁赶紧扶起连伯,跟着又弯腰掘土。 “来不及了,大小姐,来不及了。”连伯粗哑的嗓音如同哀呜,为那来不及长大的婴孩一掬清泪。 蔺采蓁震恸,望着自己沾满黄泥的双手发怔,好半晌不能自己。 “为什么?”她仰天,痛心沉诉“老天爷,你怎能漠视,怎能允许这种惨事发生?” 她哭了。 战乱祸起,生灵涂炭,她看过太多太多的无奈,却从不允许自己哭泣,就连父亲失去官府实权,薪俸减半令全家生活开销吃紧,她也没有绝望或丧气过,但这个不知名婴孩的死却让她悲痛不己。 或许正因为这个缘故,蔺采蓁才会对他施以援手。 事情发生在回程的路上。 落日西沉,天边一片金黄,与地上白茫茫的雪景相辉映,路上的行人却无心关看美丽的夕阳,赶着在宵禁之前回到家。 由于在破庙里耽搁了许多的时间,蔺采蓁在连伯的催促下,不得不加快步伐赶路。 天冷,天黑得也特别快,夜幕瞬间笼罩大地,好在家门已近在咫尺,连伯正暗自庆幸能松口气,就看见蔺采蓁头一转往反方向走去,这可急坏他了,忙掉头拦人。 “大小姐,就算有任何天大的事,也得等明天天亮了,再去办呀!”他苦口婆心的说,只差没跪下来。 年纪大,胆子小,但倒不是连伯夸张,就在前天夜里,东街酒馆一个叫大福的伙计,不知打哪儿载了酒货要运回酒馆卖,大福也实在不走运,过了宵禁被巡逻的士兵发现,遭了私运和私酿酒的祸事,到现在都还不见人。 有人说一旦被关进军营牢房,想见天日难如登天,也莫怪连伯大惊小敝。 “那里有个人。”蔺采蓁说,两眼直看着他。 她老远就汪意到他,当路上的人都赶着回家,他却移步缓慢甚至席地而坐,她无法叫自己视而不见,终于忍不住回头。 随着蔺采蓁的指引,连伯看见了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男人。 他急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会袖手旁观,但这绝不是乐善的好时机,他焦急的提醒她“天黑了,咱们帮不了忙。” 如果是在白天,或许还能将他安置到旧园,但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若是让士兵发现他们在宵禁后仍在大街上逗留,说不定会把他们三个一起关进监牢。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连伯继续叨念着“万一是坏人就麻烦了,大小姐,咱们赶紧回府吧!”他横手拦着,阻止她靠近。 “万一他是好人呢?”蔺采蓁反问,跟着说:“或许他刚进城还不知道有宵禁的规定,告诉他一声,误不了多少时间的。”见连伯犹豫不决,她压下他的手,用侥幸的口吻说:“你放心,天才黑,士兵不会那么快来的。” 连伯阻止不了,只好守在一旁把风。 蔺采蓁走到男人身边,弯腰低下头,很礼貌的说:“这位爷,城里已经实施宵禁,你不能在这里过夜。” 她喊男人为爷,因为他薄衣长袍遮盖了身子,一头乱发,满嘴落腮胡,实在看不出他有多大的年纪。 男人没吭气,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如果你城里有亲戚,就快去投靠他们,免得士兵抓你回去。”她不死心的说。 男人还是不搭理,不过,他看了她一眼,那是一双充满猜忌和警戒的眼神。 忽然间,蔺采蓁心里起了一个念头,想男人不但是灾民,还可能是个或聋或哑的可怜人。 从他落魄的模样看来,确有历尽沧桑的凄凉。她心头一紧,不由自主脱下身上的皮裘斗篷,将它披挂在可怜人的身上。 他一震,猛地紧扣住她的手腕。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她忍着碎骨般的疼痛,微笑着,善意的对他说:“找个地方避一避,不要让土兵发现你。天亮你再来,我会想办法帮你安排住处。” 她站起身,他却不肯放手。 “我是蔺采蓁,你可以相信我。”她举起手反按住他的手,投以信任的笑容。 黑暗中,四目相对,一股寒意直迫而来,她瑟缩了下 就在这时,连伯低叫不妙,边跑边低嚷“糟了糟了,士兵来了,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这可怎么是好?”说着,身体直发抖。 果然,十人一组的士兵,每人手持长茅,两纵队向他们冲来,领头官爷喝声响亮,令人心惊动魄。 危急之际,蔺采蓁冷静应对,她迅速将斗篷帽覆盖在男人头上,用斗篷将他包裹住-然后吩咐连伯“我们”起扶着他,不要紧张露出破绽,我自有办法应对。” “大小姐” “连伯,你要相信我。” 连伯咽下口水“是。” 凶猛的士兵转眼来到面前,他们被团团围住,长茅根根指向他们。 “干什么的?”领头官爷粗暴的喝斥“不知道宵禁吗?还要不要命?” “官大哥,我们绝不是有意违反军令。”蔺采蓁必恭必敬的说:“只因亲人染了伤寒,大夫说什么也不肯到家中来诊治,所以带着亲人到城街的医馆,哪晓得城里来了许多的灾民,伤的伤,病的病,排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总算给大夫把了脉,开了药,却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我们不是故意违反军令,还请官大哥看在我们为了亲人忧心的份上,请官大哥网开一面。” “是这样吗?”领头官爷哼道,手持火炬在他们面前晃动。 火光落在蔺采蓁的头上,为她芙蓉之色而流连。 “是是是,我们不敢欺骗官大哥。”连伯垂头应道。他为人老实,说话也显得中肯。 他看出领头官爷的贪恋之色,忧心小姐的安全。 领头官爷还是不肯放行,火光转向身穿斗篷的男人头上,照呀照却见似不真切,于是命令“把头帽拿掉!” “这”他们心底暗叫不妙,眼看要穿底。 “怎么?你们犹豫什么?莫非心虚不成?” “不不不,”蔺采蓁解释“只因家人患的是伤寒,大夫千交代万叮嘱,不能曝露吹风,否则加重了病情,也怕传给别人。” 士兵闻言,惊惧的伸手掩面,不约而同的向后退步。 “你你有没有说谎?” “没有,我当然不敢欺骗官爷。”她马上应道,转念一想,便大胆的说:“若是官大哥不相信,揭开帽子便是。” 说着,蔺采蓁果真伸手去揭。 “慢!” 领头官爷心生胆怯,在千钧一发之际喊停。 “你是蔺大小姐。”忽然有人认出她来。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蔺采蓁暗暗吃惊,不得不寻思更好的退路。 “我是。”她努力压抑内心的躁动不安,表现出自若的神态。 说话的士兵态度马上和气起来。 他未入军营前,曾经受过蔺家的恩泽,也听说蔺家大小姐是乐善的大好人。 “患病的可是小姐的亲人?”他关心的询问。 这把蔺采蓁给难住了。 易县没人不知道县府老爷蔺孙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儿子今年不过十岁而已,若强说身旁魁梧的男子是自己的亲人,怕是要当场拆穿了。 “不瞒各位官大哥,他并非是亲人,而是家中的长工。”她小心翼翼说道,胸口七上八下。 “原来如此。”说话的士兵闻言,频频点头赞扬“商家向来乐于助人,就是对府里的长工也不例外,还劳动大小姐亲自出门,实在是令人感佩。” 她点头微笑,谦虚应对着。 领头官爷听了下属的话,知道她是官家千金,不敢犯上也不再那么严厉。 “走吧走吧,不许再有下回!”他摆手喝道。 “蔺小姐快回去吧!”士兵也说:“天晚了,家里人会担心。” “谢谢。”她衷心的说,如果不是遇上这名认得她的土兵,结果还不知怎么样了得。 危险过去了。 蔺采蓁同连伯左右扶着男人向街底走去,身后二十只眼睛盯着他们。 “大小姐,怎怎么办?”连伯胆颤低喃。 “别说话,别回头,赶紧回家去。”她简洁有力的说道,不容质疑的口吻。 连伯瞠大眼睛,心惊的想,晚归已罪不可恕,何况还带个陌生的男人他实在不敢再往下想。 蔺采蓁觉得能够幸运逃过一劫,是男人自身的造化,她压根没想把个陌生人带回家会引发多大的风暴。 蔺采菱倚门而立,终于听见叩门响声,迅速拉闩开门,让引领等候已久的人进门。 “谢天谢地,你们总算回来了”看见陌生人,她楞了楞,不禁问:“他是谁?” 嘘!蔺采蓁一手拉着大妹,一手捂着她的嘴巴。 “小声点,这会儿官兵怕还没有走远,到里面再说。”她吩咐,由着连伯将门锁上,连同男人一起走到较里面才放开手。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官兵?你们遇上官兵吗?”蔺采菱忙不迭追问。 连伯抹着汗,半天说不上话,还是蔺采蓁说清楚所有发生的事,叫大妹听了咋舌不己。 “你愈来愈大胆了,带陌生男人回来,让爹发现可麻烦了。” “这也是不得已的。”蔺采蓁说:“先让他住一晚,明天再安排他到旧园,不会叫爹发现的。” 呀!蔺采菱忽然叫了起来,忙说:“我都忘了,爹找你一整天,现在还在书房等你呢!” 蔺采蓁轻蹙眉,望向黑漆漆的屋子,不禁心生疑虑。 “家里有事发生?”她问。 “没呀!”蔺采菱摇头。知道姐姐到旧园,她守着家没敢离开半步,就是怕父亲出门。 “那是有人来家里?”她又问。 “也没呀!”蔺采菱又摇头,偏头一想忽地记起来,她叫“没人来,倒来了一封信,爹看了信之后,就开始找你。” “信?”她困惑着。“谁寄来的呢?” 不过,管他是谁寄来的信,只要不是她在外面的事让父亲发现就好。 蔺采蓁吩咐连伯照顾带回来的男人,让他吃饱饭后在客房里过夜,还要连伯多取条被子给他盖,实在是天气太冷,破庙的惨剧叫她心悸。 之后,她独自到书房见父亲,她轻敲响门,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 “是我,蓁儿。”她回道。 “等等!”蔺孙命令,安静了一下,他的声音才响起“进来吧!” 她推开门,走进黑暗中。 “快把门关上。”蔺孙命令。 她依言而行。 蔺孙吹燃火焰点亮油灯。 宵禁之后,蔺孙就在蔺采寨的提议下将书房的门窗封紧,不但方便在夜晚看书,还可以在紧急状况发生时供应变之用。 “爹有事找我?”她主动开口。 蔺孙点头,直接进入话题。 “前些日子,爹给汴京的赵伯父写了一封信。”他说:“我告诉他这里战况吃紧,易县岌岌可危,问他是否愿意让你和士安提早完婚?” 她怔了怔,心里十分意外。 士安是赵伯父的第三个儿子,她只见过他一次,就在那次注定了他们的姻缘,反正女儿家迟早是要嫁出门的,对于父亲的安排,她当时也没有意见。 可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在她最不想离开易县的时候。 “时局不安,到处兵荒马乱,这样恐怕不太好。”她试着改变父亲的决定。 “就是因为如此,爹才想尽快替你做安排。”蔺孙叹道:“你娘死得早,爹身边又少不了你,才害得你二十岁了还没有嫁出门,外头早有风声流言说你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他说的十分严重,原来攸关面子问题。 “别人说别人的,蓁儿才不在乎。” “可是爹在乎!”蔺孙接口,煞有其事的说:“如果爹把你一起带回乡下老家,免不了被乡中父老指责,怪爹在你娘死后没有好好的照顾你。” “回乡下老家?”她全心关注着。 蔺孙点了点头。 “是的,爹打算告老还乡,虽然这里没有被辽军侵袭,但谁也不能保证明天的事,趁现在还能走就走吧!爹带着你两个妹妹和弟弟回乡,应该不是难事。” 蔺采蓁张大了眼睛。“我呢?” “你放心,你赵伯父今天来了回信,说愿意提早进行这门婚事,只是路程太远一来一往挺麻烦的,提议不如让你直接出嫁到汴京,等赵家接到人,再风风光光办场婚礼。” 这赵家倒是挺会打如意算盘,明知边关告急却推托路程太远,分明是害怕受到波及才不肯前来迎娶。 蔺采蓁对赵家存了坏印象,更不想嫁给赵士安,想自己的一生怎能交给一个对自己安危漠不关心的男人? 何况她和赵士安交谈不过三句话,印象中的他尽是一张傻笑的脸,傻子一样的人怎么能做她的丈夫呢? 蔺孙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爹觉得这主意挺好。”他欣慰的说:“虽然爹和你的弟妹们不能看着你嫁出门,但相信赵家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这样爹也对得起你在九泉下的母亲。” 听父亲的口气,似乎十分满意赵家的决定,甚至已经认同这样的安排。 “女儿宁愿跟着爹一起回乡下。”她悻悻道。 “傻话。” “是真话。”她接口强调“如果我就这样嫁出门,让爹和弟妹们留下遗憾,还不如算了。反正回到乡下,等日子安定下来,那时再谈婚事也不迟。” “胡说!”蔺孙一口回绝,断然说:“爹已经决定答应赵家,过些日子等事情安排妥当,就送你出门到汴京,你就安心待在家里等着做新嫁娘,不要再到处乱跑。” 蔺孙想起女儿一整天不在家,就数落她一顿。 一旦要出嫁,名节似乎也跟着重要起来,尽管他从不限制她,但是给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对他来说还是重要的。 蔺采蓁低着头受教,心思却愈飘愈远,想不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第二章 蔺采蓁心里挂记着昨夜收留在客房的陌生人,天一亮,她梳洗完毕就起身前往客房,经过后院看见连伯正喋喋不休的教训着人,仔细一瞧,正是那名陌生人。 “连伯,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她上前询问。眼睛望向陌生人,他似乎有些疲惫,但锐利的双目依旧犀利,正毫无忌惮的打量着她,她略略吃惊的收回目光。 他的眼神使他看起来不像普通的老百姓,起码不像她所见过的灾民。 “大小姐,你来得正好,你说说这有没有道理?”连伯看见她,就一个劲儿的投诉“小姐好心收留了他,他却不知道安份,一早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了,急得老奴到处找人,就怕他给老爷发现了。好不容易,终于在这里逮着他,问他上哪儿却一声不吭,你说气不气人?” 连伯瞅着眼,上下打量着他,没好气的断言“瞧他鬼鬼祟祟,肯定是干了什么坏事!依老奴看,还是把他揪去送官,免生坏事。” “这时候送官不等于送他去死吗?”她马上摇头,富有同情心的说:“我看肯定是误会,他对这里不熟悉,或许是迷了路,并非存心故意,你就不要太苛责。至于他不回答你的问话,或许是因为” 她顿了一下,看着他,小声对连伯说:“因为他又聋又哑,根本就不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又叫他怎么回答你呢?”她心里是这样想,却又不希望自己的话刺伤了他,是以压低了音量。 又聋又哑?连伯皱紧眉头,横看竖看怎么看都不像。 “大小姐,你的心肠实在太好了,就算他又聋又哑也应该知道感激,可是你瞧瞧他,”连伯指着他的脸,不客气的说:“他这双眼睛有多厉害,像刀似的锋利,咱们救了他反倒像是欠了他似的。” 蔺采蓁抬起头,再次看向他。 男人的眼睛确实透着不友善的光芒,表情淡然,予人难以相处的孤傲感,但长相冷酷不是错,更不能因此降罪于他。 “我们助人并不是为了回报,不管他是如何看我们,我们都无愧于心。”她说。 “话是如此,可是他” “他不会再留在这里,我就是来带他到旧园去安顿的。”她抢道。 呀!连伯低呼一声,马上又皱紧了眉头。 “这似乎不太好吧!”他顾虑的说:“旧园里都是一些善良的老百姓,他” “他也是呀!”她立即接口。纵使心里有过疑虑,却不希望因为成见伤害了无辜的人。 连伯无法苟同,怎么看都觉得他非善类。 “大小姐,你还是多考虑一下。”他不免唠叨。 蔺采蓁儿连伯如此顽固,既无奈又好笑。 这时,蔺采菱打从围墙边经过,听见交谈声,走进后院看见了他们,边走过来边低喊“老天,这个人怎么还在呢?” 她拉着姐姐的手袖,神情紧张。“爹已经起来了,采茵正伺候他梳洗,一会儿出来撞见你们,可是会大发雷霆的,你行行好,快点把人送走吧!” 蔺采蓁对连伯做了一个莫可奈何的微笑,跟着就顺理成章的把“他”带走。 他们来到旧园,蔺采蓁才知道出了事。 今早天刚蒙蒙亮,大队官兵突然冲入旧园,说是要抓拿辽国的奸细,官兵从里到外大肆搜捕,结果硬是抓了五个被认定有嫌疑的灾民回军营审问,弄得灾民家破人散,旧园一片哀鸿,好不凄惨。 在旧园住了一段日子的沈大娘看见蔺采蓁便嚎啕大哭起来,强压三个年纪尚小的孙子跪在她的面前,哀怨的陈诉—— “小武他们的娘在逃难的时候给辽兵抓走,被辽兵糟蹋曝尸在荒郊野外,死得好修好冤哪!小武他们的爹带着我们东逃西跑,好不容易有了现在这个栖身之所,以为宋兵可以保护我们一家老小,可是老天不开眼,他们一样欺负老百姓,可怜我儿现在还不知道是生是死!这这”她捶胸顿足,哽咽着几乎喘不过气,哀号着“这分明是要逼死我老太婆,逼死三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害我们沈家断后啊!”随着沈大娘的哭喊,三个孩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喊着要爹。 旧园本来就不大,灾民住在临时搭建的棚架下,景况相当困苦,在官兵大肆搜捕后,更加残破不堪,伴随灾民衷恸的哭喊声,莫不教人闻之鼻酸。 “大小姐,你是活菩萨,你要帮帮大娘呀!”说着,咚地一声,大娘又跪又拜又祈求。 “沈大娘,你不要这样,你快起来” 蔺采蓁喊着,忙伸手扶大娘和三个啼哭的孩子,然而这头忙不完,那头又开始,薛家嫂子手上牵个吮拇指的小男孩,怀里抱个还没断奶的小女娃,也跪在地上猛磕头。 “大小姐,咱们家不能没有薛大呀!薛大回不来,咱就带两个娃一起去投河,死个干脆!” 薛家嫂子一个巴掌伸来猛按住儿子的脑袋,就往地上压去。 “快,快磕头,快求求大小姐,求求她救爹快求呀!你不想爹活着回来吗?快求呀!你这个不听话的死孩子,你爹真是白养你了” 小男孩大概是吓坏了,撇着嘴直掉泪,怎么就是不肯开口,薛家嫂子是急了,狠狠给儿子一耳光,打得他往泥地上滚去。 “别打孩子,孩子不懂事” 蔺采蓁扑过去要抱孩子,脚却给绊了一下,顿时重心不稳一头栽去,幸好有人及时伸手拉住她。 她回头抬眼,看见她从家里带来的陌生人。 他的眼神依旧冷漠,但是他的手掌却是温暖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从心底窜过,她还来不及开口道谢,就听见小孩尖锐的哭声。 薛家嫂子是疯了,竟追着孩子边打边骂,抱在怀里的奶娃受到了惊吓,啼哭不已。 蔺采寨也急了,怕薛家嫂子伤了孩子,嚷着要她快点住手,好在其他灾民也看不过去,帮着阻止了薛家嫂子,好不容易才停止这场追打。 “大家就别难为大小姐了,她一直都在帮忙大家,尽心尽力的不是吗?” 终于有人站出来说公道话,说话的是陆爷爷,他儿子死了,媳妇和孙子不见了,一个人跟着逃难的人群来到这里,等死。 陆爷爷来到旧园之后,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许多人当他是哑巴,现在才知道他原来会说话。 “你一个人当然没什么,可怜我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就等小武的爹做工养活全家,他没了,我们还活得成吗?”沈大娘声泪俱下。 满脸皱纹的陆爷爷沉下气,看样子是不想多所争辩,但他往里头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头来,重重的说:“大小姐为大家想,大家就不能为大小姐想吗?” 陆爷爷的责备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低迷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啜泣哭声断断续续,终于在小武的一声“我要爹”再度引爆悲伤。 沈大娘、薛家嫂子、胡老爹、王家娘子老老小小全都哭成一团,哭乱了蔺采蓁的心。 在这乱了分寸的时刻,梁继忠来了。 梁继忠原是县府的官差,是蔺孙的下属,自从宋辽开战,军队驻守易县之后,他被调升为守城督军,受朝廷的直接管辖,但私下与蔺家时有往来。 “梁大哥,你来得正好。”蔺采桑一见到他,愁怅的心立即燃起了一丝希望,她忙走到他的面前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旧园里住的都是寻常的百姓人家,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官兵还要抓人呢?这有违当初的协议,我保证他们安份守己。你保证他们不受干扰。” 就因为这个保障,她才会安心将灾民收容于旧园,如今出了事,她的自责就更深。 梁继忠听了猛点头,神情却是焦急不耐,因此蔺采蓁不认为他有把她的话听进耳里,他只是一味的急着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 “我得空赶来,就是想先知会你一声,结果还是慢了一步。”他额头上斗大的汗珠直流,不像是虚情假意,他忙不迭的说:“上头突然下令搜查全城,现在不只是旧园遭殃,外头到处都可以听见灾民的哀号,可是上头有令,我们当差的也不能不从。” “怎么会这样?”她诧异的问。 梁继忠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随即拉她到一旁,小声的说:“听说昨天军营失窃,好像是被人偷走了什么重要的军事机密,昨夜宵禁就封了城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出,想是上头一定要抓到贼偷。” “这与灾民有何关系呢?”她不平的说:“这座城是灾民仅有的生存地,我相信不会是灾民干的。” “可是上头的人不信哪!宁可错杀一百,也勿枉一人。”梁继忠神情严重的说:“不是梁大哥在吓唬你,那些被抓走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剩下的这些人也有危险,总之一天下水落石出,上头就没完没了。” “那该怎么办呢?”她失了方寸,也没了主意。 梁继忠看了旧园的人一眼,垂下头,更小声的说:“听梁大哥一句劝,你已经尽力,够了,别再惹火上身。” 蔺采蓁愣了愣,诧异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语带失望道:“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人命关天,你岂能叫我坐视不理?” 他扯了扯脸,神情无奈也不耐,最后撂话“能做的,我做了,能说的,我也说了,我想就到此为止。粮食那边的弟兄们也托我告诉你,最近上头查得紧,他们也无能为力。” 说完,他不等她回话,掉头就走了。 “梁大哥,梁大哥——” 蔺采蓁追上前喊道,梁继忠摆了摆手,还是走了。 居住在旧园的人性命受到威胁,再加上粮食来源已断,就算官兵不再来骚扰,灾民早晚也会饿死。 蔺采蓁从未如此绝望,甚至没有勇气面对灾民投来的关注眼神,那使她倍感难过,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由不得她闪躲。 “大小姐,梁大人怎么说?”泪和汗水濡湿了整张脸,沈大娘敞声喊“军营什么时候放人?我儿子可以回来了吗?”应着沈大娘的话,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句,蔺采蓁应接不暇感到呼吸困难,好在陆爷爷及时解围。 “大家停一停,让大小姐说句话。”他喊。 所有人都安静了,两双眼睛直盯着蔺采蓁,她竟无言以对。 “发生不好的事,对不对?”陆爷爷开口问道,他从她凝重的脸色瞧出了端倪。 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话就尽管说。”陆爷爷语重心长的表示“大小姐为大家做了那么多的事,你的话,大家会听的。” 蔺采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旧园所有的人宣布“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大家最好能离开这里。” 众人闻言,一阵哗然。 “咱们就是无处可去才会落脚于此的呀!”薛家嫂子败坏的喊,抱在怀里的娃儿哇哇大哭,她也无心安抚。 “不行!”沈大娘更是激动,顽固的吼“小武的爹不回来,我们就不走!我们得等他回来!” 蔺采蓁闻言,胸口隐隐作痛,她何尝不同情他们的处境,但愿她有神力能化解一切的烦忧,但是,她没有。 “我明白大家担心自己的亲人,但是官兵随时都有可能再来,大家还是保命要紧。”蔺采蓁诚心说道。 众人议论纷纷,一些灾民开始动手打包收拾,也有人为往后的去路感到茫然无措。 “我不走。”陆爷爷说:“反正是一个人,我也已经够老了,活够了也受够了,我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蔺采蓁动容,红了眼眶。“陆爷爷” 他摆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缓缓转身走回阴暗的栖息处。 “大小姐,你是要抛下我们吗?”薛家嫂子突然喊道:“你这时候要我们走,不等于要我们去死吗?” 蔺采蓁脑门轰然一响,怔住了。 薛家嫂子抢上前上把抓住她的胳臂,剧烈摇晃的叫嚷“你赶不走我,除非你还我家相公来,否则你是赶不走我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动,薛家嫂子竟失了理智,把蔺采蓁当成仇人来看,一味无理的要求。 这气势触动了其他的人,纷纷上前为难蔺采蓁,大人小孩重重叠叠,她实在无力招架。 “滚开!” 突然一声爆吼,蔺采蓁感到腰身被人紧紧搂住,身子一个晃荡,她就脱离了包围。 她发现自己紧靠在“陌生人”的怀里,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挡着不许别人靠近。 “原来你不是哑巴。”她轻语。 打从在路上拾到他起,这还是他头一次开口说话,而且这是他第二次出手帮她。 他回过头,四目交会,他面孔坚硬,眼神依旧冷漠,但他的怀抱却是厚实而温暖的。 他放开手,抽身退去。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退开的刹那间,蔺采蓁有股怅然的失落感,或许是眼前的景况让她深感无力,才会迫切希望有人可以依靠。 然而,现实是蔺采蓁必须独自挺身面对。 “请听我说,我不会放弃你们,我会再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薛家嫂子近乎歇斯底里的抢道,言语刻薄的说:“你真有办法就把我家相公救回来,然后我们自己会走,不用你想办法来施舍。” 蔺采蓁胸口一紧,红了眼眶。 她能谅解灾民的无助与愤怒,但是她无法承受不公平的指控和污辱,虽然她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实际情况显然比想像还要残酷。 面对众人不信任的眼光,蔺采蓁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就在这不可开交之际,蔺采菱跑来了。 她大步跑进旧园,似乎没有察觉混乱的气氛,冲到姐姐的面前,来不及喘气就急着嚷“不得了,爹来了!咳”她呛了口口水,猛地直咳。 蔺采蓁大吃一惊,今天可巧,所有的事都凑在一块发生。 她还来不及细问,果真看见父亲从门外走来,两眼穿跃人群直勾勾的瞪住她,似乎早已知道了一切,所以前来兴师问罪。 她连忙走上前。“爹” “别喊我。”蔺孙抢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昨儿夜里,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就快嫁出门的人,还胡乱瞎跑,成何体统!” 她惭愧的低下了头。 “爹,女儿不是有心违逆,实在是”她抿了抿唇“实在是女儿放不下这里的事。” 蔺孙嗤鼻哼声,一脸凝重。 “你当真以为爹不知道你在外面的事吗?”他生气的说:“爹是睁只眼闭只眼,相信你会有分寸。可是你让我太失望了,昨夜才答应爹,今早就不见人影,你压根没把爹的话放在心上。” 她摇着头。“不不是的” “用不着解释!”蔺孙抢道:“你马上跟我回去,就当没有这回事。” “可是爹——爹——” 蔺孙根本不给女儿解释的机会,说完掉头就走,让她自己决定回去还是不回去。 蔺采蓁陷入两难,她不想再违抗父亲,又不想在这时候离开旧园的人。 “姐,快回去吧!”蔺采菱上前催促“你也知道爹的脾气,慢一点,他可是会锁门的上说完,也不敢稍有停留,急忙追上父亲的脚步。 蔺采蓁茫然了,望着众人,脚步异常沉重。 “走吧,走吧。”沈大娘似有谅解的说。 蔺采蓁噙着泪,以最诚挚的心对所有人说:“相信我,我一定会替大家想办法的。” 说完,她不得不举步离开,每踏一步都觉得椎心刺骨的痛,更痛的是,薛家嫂子的声音在背后冷冷的扬起—— “她哪里还会替咱们想办法,没听她爹说什么,她就要嫁人了,哪还管得了咱们的死活。” 蔺采蓁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背后的失望与不信任的眼光,一双双别开。 “跪下!” 蔺孙一声喝令,做女儿的不敢有异,蔺采蓁立即屈膝跪地。 在两难的情况之下,她选择了顺从父亲,然而她身在此处,心却记挂着旧园里的老老少少,担忧他们今后该何去何从? 相对父亲的数落与咆哮,蔺采蓁只是默默的承受着。 “你跪在你母亲的灵位前,给我好好的反省一下!”最后,蔺孙抛下这句话就径自离开祠堂,罚蔺采蓁独自静思悔过。 从小到大,这还是她头一回被父亲罚跪祠堂,过去常听弟妹们形容这里的沉寂与恐怖,但她倒不觉得这里有任何鬼怪或奇特之处,只是独自一个人多少有些寂寞,望着因病饼世的母亲牌位,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愁怅。 想母亲若是地下有知,当为她的所作所为抱以何种看法? 祠堂悄然无声,没人回答她。 就这样,一直跪到晌午过后,祠堂逐渐变得阴暗,终于有人来了。 来人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又小心翼翼的把门阖上,跟着蹑手蹑脚的来到她的身旁,不等来人先开口,蔺采蓁便朗声说道—— “没有爹的允许,擅自闯入祠堂,不怕给爹发现了也罚你跪祠堂?” 蔺采菱吓了一跳,抚着胸口猛咽口水,没好气的轻嚷“人家是担心你,才会背着爹给你送吃的来,无端端吓人家,真是好心没好报!” 蔺采蓁扬眉抬眼,望见大妹嘟起嘴生气的模样,不由得好笑起来,还出口讥讽“爹肯定不在家,否则你哪肯上这儿来?” 蔺采菱的嘴翘得老高,赌气扬言“对,你是家中唯一不怕爹的人,我这个胆小表还是识相点,赶紧夹住尾巴逃命去也。” 说完,她放下手中食篮,转身就走。 “采菱,”她忙开口喊“别生气,姐跟你闹着玩的。哎哟” 见大妹头也不回,蔺采蓁急忙起身要追,怎知长时间罚跪竟导致下身麻痹,她不但站不起来还重重摔倒在地。 蔺采菱见了大惊失色,忙回头扶持,要命的嚷“老天!爹罚你跪,你就当真跪呀!难道你不会做做样子吗?等有人来了再跪嘛!” “你们” “我们当然都是做做样子,否则早跪出人命了。”她摇头说:“瞧你,跪一上午就去了半条命,如果我再不来,那还了得!”她责问着,却细心的用双手轻轻揉搓姐姐的双腿。 “原来我才是这个家唯一听从爹的人。”商采蓁笑着自嘲。 蔺采菱点头,跟着又说:“除了旧园的事。” 蔺采蓁闻言,沉默了。 “别再想了。”蔺采菱说:“想再多也没用,爹说的也没错,眼前兵荒马乱,谁还能顾得了谁呢?何况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也已经尽了力,就别想太多,安心做你的新娘子。” 她一怔。“你知道了?” 蔺采菱嘴一咧,笑道:“当然,这是大喜事,全家都为你高兴呢!” 她别开头,意兴阑珊。“有什么可高兴的?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分开了。” 蔺采菱笑脸一僵,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这总是喜事一件,想想,你就要嫁入汴京的大户人家,往后吃穿都有人伺候,我和采茵都好羡慕姐姐呢!”她夸张的说,一来化解先前的尴尬,二来逗姐姐开心。 蔺采蓁想到对自己安危漠不关心的赵士安,心里就怏怏不乐,但想到大妹是一番好意,也不忍一再泼她冷水,便不说话了。 “这婚事虽然仓卒也草率了些,但赵家在汴京可是有名望的大户人家,一定不会亏待姐姐的。” 蔺采菱为赵家说尽好话,蔺采蓁听了忍不住责问她“是爹派你来的,还是赵家给了你好处,叫你的心尽向着他们?” “天地良心,我的心可是向着姐姐的。”她举手,信誓旦旦的说“姐姐心地善良,谁都希望姐姐能嫁给好人家。” 她抿了抿唇,又说:“其实爹提早辞官回乡也是好的,如今战况吃紧,辽兵随时都有可能攻入城里,对一般百姓或许无碍,不会强加为难,但我们是官家人,怕辽兵是不会轻易饶过我们的。再说” 她顿了一下,看住姐姐,过了一会儿才说:“爹已经知道旧园的事,他又怎会由着你乱来。” 蔺采蓁心一沉。 “你是这样看我的吗?”她心痛的说:“我是一个胡乱来的人?” “不是,不是这样的。”蔺采蓁马上摇头解释“正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爹担心你为了旧园的灾民做出更大的牺牲,才会匆促草率的进行与赵家的婚事,甚至一早就去辞了官,向大将军请领出城通行令,就是不希望姐姐的恻隐之心反误了自己的一生。” 蔺采蓁心一澄,眼睛发亮。 “你说什么?” “相信我,爹会这么做都是为了姐姐好”“不是不是,”她打断蔺采菱的话,忙说:“你说爹一早就辞了官,还向大将军请领出城的通行令?” 蔺采菱马上点头,完全不疑有他。 “是呀,爹说有了通行令,随时都可以出入城门,他还说过两天就回乡下的老家,不过这之前得先办好姐姐的婚事,他出门就是为了这事。他说虽然不能风风光光的将姐姐嫁出门,但也不能让赵家的人小看了姐姐” 蔺采菱不停的说着,蔺采蓁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全心雀跃着,一个在内心逐渐蕴酿成形的计划。 “采菱,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帮姐姐,”她握住大妹的双手,忽然喊道。 蔺采菱愣住了。“什么?” 她还想不明白,但从蔺采蓁脸上的笑意看来,她隐约感到那绝不是一桩好事。 糟了! 她想麻烦大了。 第三章 蔺采蓁想到办法了。 在天黑宵禁之前,将旧园的灾民平安送出易县。 这实在不是容易的事,要偷取蔺孙的通行令,首先就遭到蔺采菱的强烈反对。 一这怎么可以!”她不可思议的疾嚷“爹还在生你的气,你这会又尽想些古古怪怪的点子来惹他不高兴,唉,我真是怕了你了。再说,我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偷爹的通行令,就算我有,也未必偷得到呀!”她两手一摆,表明自己爱莫能助。 蔺采蓁伸手拦住转身欲走的蔺采菱。 “你知道爹的习惯,重要的东西他都习惯放在一个地方,现在只看你肯不肯帮我了。” 蔺采菱深抽一口气,表情为难,还真后悔自己的多嘴,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妥。 “不行不行,我绝不能答应你,我绝不能。”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就怕自己意志不坚定,禁不住姐姐一再的苦求,索性举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爹心里想着我的事,自然不会注意到你,现在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蔺采蓁不放弃希望,就连最坏的状况都想到了,她言明“就算当真被爹给发现了,你就推说是我逼你的,我不会拖累你受罪,再说爹还不一定会发现。” 蔺采菱拚命摇头,神情严重的说:“爸回来,发现你不在祠堂罚跪省思,那就什么都完了。” “不会的。”蔺采蓁马上接口“向来不管是谁犯错,都一定要向爹认错,爹原谅才肯结束惩罚。所以只要我不认错就不能够离开祠堂,爹的脾气顽固也肯定不会屈服,不但不肯进祠堂来,还会不许你们来,只要你们保持镇定,勿动声色不让爹瞧出端倪,爹压根不会知道我出门了。” 蔺采菱杏眼圆睁,猛咽口水。 “这要是让采茵和文邦知道了,还不吓坏他们?”她咋舌的嚷“不行不行,你说什么都不行。” “你好好听我说,事情不像你想的严重。” “我不听、不听、不听”她连叠喊道,想用声音盖过一切。 见大妹如此固执,蔺采蓁不免气馁,是以语气也变得软弱,柔性诉求“想想旧园的灾民,你忍心见他们一个一个被士兵抓走吗?” “我不听。”蔺采菱捂紧了耳朵,闭上眼睛。 “姐姐求你,我不想带着遗憾去嫁人,那样我会一生都不安的。” 蔺采菱哀叹,整张脸紧拧了,既挣扎又痛苦,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断然回绝“我不听!” 在她三番四次无情的拒绝后,蔺采蓁心底衍生一股怒火,由脚底冲上了脑门,忽然伸手一把扯开她的手,猛烈的震动促使蔺采菱不得不正视于她。 “不管你答不答应,你都得帮我!”蔺采蓁霸道的命令“我现在就赶到旧园通知所有的灾民,天黑之前,你一定要把通行令送到城门口来,我会和灾民一起等你,你来,我们大家都有救,你不来,我就跟着灾民一起死。” 蔺采菱瞠大了眼睛,简直吓坏了。 “我们等你。” 抛下这句话,蔺采蓁毅然离开了家门。 当她赶到旧园时,发现并没有任何的灾民离开。 事实上,灾民们根本无处可去,正忧虑着自身的处境与安危,正发愁着往后该何去何从,却始终没有个统一的主意或解决办法。 这时蔺采蓁来了,她的出现立即振奋了所有人的心,纷纷上前将她围绕住。 她宣布了她的“计划”开始受到一些阻碍,怛终究还是获得灾民们的支持,就连陆爷爷也同意离开。 灾民们立即收拾了必要的和易携带的物品,蔺采蓁将所有剩下的食粮平均分给各家,确定灾民们在寻找到下一个栖身处之前无饿死之虞,随即宣布出发。 为了不使人注意,他们分开好几条路线前进,在最靠近城门口的小庙集合。 虽说官兵比较不会为难老弱妇孺,但沈大娘的年岁已高,禁不起冒险而显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身边又带着三个半大不小的孙子,万一半路出了状况,怕不把其他人都给抖了出来,是以蔺采蓁决定与她祖孙三人同行。 还有,就是昨夜拾回家的“陌生人” 发现他没有离开旧园,蔺采蓁感到意外也感到安心,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对他的安危有着一份责任。 所以当他答应她一起同行,忧虑不安的心竟有了一丝稳定,她暗自发誓此举必得要成功。 偏偏,他们在路上出了状况。 为了掩人耳目,蔺采蓁还是将“他”伪装成病人,她必须搀扶着他也就无暇帮忙沈大娘,她年纪大就将行李交给孙子们,自己拿了最重要的食粮,也不知道她是心慌还是害怕,在路上竟绊了一跤,人倒是没事,手中的米粮却散了一地。 不幸的是,刚巧有巡逻的军队经过。这支军队隶属于朝廷,是从前线败退到易县的。 他们顿时陷入两难。 身为灾民哪有不捡拾最重要米粮的道理?但是,如此一来,就很难不被军队所注意。 还来不及细想,沈大娘的三个孙子已经抛下手中的行囊,分头捡拾地上白花花的米粒,这举动不但引起军队的注目,还使得路上其他的人也纷纷上前抢米,造成街上大乱。 领头的官差喊了两声,却无阻于路人的疯狂,他于是喝令“谁再敢抢米粮,就把谁给我抓进牢里关起来!” 一声令下,军队立即动作起来,受惊吓的路人随即鸟兽散,只见沈大娘的三个孙子还在捡,士兵也不管他们是孩子,粗犷的手臂一捞就制住了他们。 “放开我,放开我” 小武拚命的挣扎,竟狠狠挨了一耳光,他惊的呆住了,随即爆发出震天价响的哭喊声,另外两个孩子见了,也跟着大哭起来。 “官爷,求你行行好,饶了我的孙子们,他们都还是不懂事的孩子,请官爷饶了他们吧!”沈大娘又哭又喊,忙着要从士兵的手中抢下孙子,但是徒劳无功。 “说!”官差暴喝“地上的米粮是打哪里来的?” 沈大娘身上直哆嗦,哭花了一张大脸,模样好不凄惨。 “我们是逃难的可怜人,如果没有这些米粮恐怕早在逃难的路上给活活饿死了。怪只怪我人老不中用,连这么点食粮都拿不住,惹得军爷不高兴。”她愈说愈顺嘴,就一个劲的说:“这三个娃儿还小又没本事,可就是食量大,官爷把他们关进牢里也没用处,平白浪费了粮食,还请官爷宽大为怀放了他们三条小狈命。” 听闻老妇的愚话,士兵吃吃的笑。 官差目光扫过孩子,扫过老妇,最后落在“他”的身上。 “他又是谁?”官差伸手指着问。 “他”沈大娘略过一抹忧色,却不为人所发现,她谨记着蔺采蓁的交代,随即回应“他是我的儿子,就是孩子们的爹。他病了,生了很重很重的病,大夫说是会传染的病。” “生病?”官差上下打量着,冷冷哼道:“我看他好好的,哪里像是生了病。” 说完,官差举起手中短棍,猛地击向他的腹部,他闷哼一声,随即扑伏于地。 “哎呀!辟爷,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呢?”沈大娘惊喊。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位官差十分嚣张,手脚并施一连踢打他十余下,口中还嚷着“我就是要打他,看你老太婆能拿我怎样?我就算是打死了他,你也不能拿我怎样!” “官爷!辟爷” 沈大娘愈是喊,施暴的官差愈是凶狠,最后沈大娘吓得不敢再求饶。 眼看“他”被欺凌到吐血,蔺采蓁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前一把推开官差,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官差竟被她推倒在地还翻了两个筋斗。 “大胆!”官差从地上跳起来,脸都绿了,额边青筋直跳,恶狠狠的吼“你不要命了,敢对本爷无礼!知道我是谁吗?我乃是守城大将胡之延,你胆敢对边城将领无礼,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官爷,官爷。”沈大娘见胡之延来势汹汹,忙拦在前面。“我媳妇没见过世面,你打伤她的男人,她一时情急才会冒犯了官爷。” 胡之延眯起眼,直瞅着蔺采蓁,浮现出贪婪的色相。 “她是你的媳妇?” 沈大娘胆战心惊的点头。“是是呀!” 胡之延哈哈大笑。 “还真是瞧不出来,见她皮薄鼻瘦竟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胡之延怀疑着,随即转头问三个孩子“说!她是你们的娘吗?” 孩子未经事,吓得猛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胡之延露出抓住把柄的狰狞笑脸,一步步走近蔺采蓁,为她的美丽逐渐露出歹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大娘害怕极了,就怕胡之延仗势欺侮百姓,甚至是调戏蔺采蓁,她赶上前解说:“孩子的娘早已经死了,她是续弦,是我帮儿子再讨的小妾。” 哦!胡之延拧住蔺采蓁的下巴,迫使她面对着他,让他仔仔细细看个清楚,饱览她的芙蓉美色,还频频称许“挑得好,你这个老太婆还真是好眼光,居然帮儿子挑了这么个好货色,可惜这样好的美人居然配了个痨病表,真是可惜呀!不如” 他吃吃的笑,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他狂妄的说:“不如就跟了我,从今以后享受安逸的生活,不必再过着逃难的日子。”说着,俯身一把将她搂抱住。 蔺采蓁大惊失色,从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恨不得杀了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可是她连反抗的力量都很小,小到无法挣脱束缚。 “放放开我” “别怕,你男人不会反对的。”他瞟了被他打缩在地上的男人一眼,讪笑“你男人现在是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了你,你就乖乖跟了我吧!” “不要!”蔺采蓁躲开胡之延凑过来的嘴,嚷道:“在大街上欺负平常百姓,若是让上头的人知道,就算你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了你的命!” 胡之延怔了怔,确实有几分顾忌,但随即故态复萌。 “我总有办法让上头的人不知道。”他嚣张的说。 “会的,他们一定会知道。”蔺采蓁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十分笃定的说:“他们不但会知道,还会重重的惩罚你,砍了你的脑袋以敬效尤。” 胡之延起了色心竟恶向胆边生,毫不在乎的说:“为了你这个大美人,就是要砍我的脑袋也是值得的。” 话才说完,一记刺痛从腰骨袭来,胡之延疼得哀哀大叫,不但松手放开了蔺采蓁,还从地上直跳了起来。 “是谁?是哪个家伙不想要命了,居然胆敢暗算我?” 话还没说完,腰骨又传来一记刺痛,同样的位实却痛彻心肺,胡之延整个人跪了下来。 “哎呀,是谁又暗算我哎呀疼死我了” 接二连三的刺痛袭来,胡之延再也挺不起腰杆,扑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直哀呜。 “这这是怎么回事?” 士兵见状,发慌了。 “难道真给上头的人发现了?”有人说。 “会不会是中邪了?”又有人说。 “我看八成是被那个男人给传染的。” “是呀!他娘说他得了会传染的病。” 士兵纷纷向后退,就怕也给传染了。 “现在该怎么办?” 士兵议论纷纷。 “把他给抬回去,就当没有这回事。” “对,就这么办。” 士兵放下三个孩子,跟着抬起呼天抢地的胡之延,匆匆离开了。 这危机,就在士兵的疑心猜忌下,结束了。 沈大娘抱住三个孙子,心疼却不敢哭,也不许他们再去捡地上的白米,同蔺采蓁和她的假儿子,赶紧离开了现场。 “你没事吧?”蔺采蓁从地上扶起他,根本没空闲检视他的伤势,心里却十分担忧,望着他嘴角呕出的鲜血,想也不想就伸手用自己的衣袖去抹。 “出了城,你就安全了。”她安慰他,心底再次确认此行非成功不可。 他不说话。 但是,他的手却紧搂住她的肩膀,迫使她不得不紧靠他的胸怀。 是扶持,还是占有,蔺采蓁分不清了。 虽然经过一番波折,但是总算抵达了小庙。 他们是最后到达的一组,其他人都很幸运,在路上并没有受到官兵的盘问或骚扰,陆续安抵小庙,按照约定彼此并不交谈,只是静静的等待。 直到梁继忠出现,而尾随于他身后的正是早上被官兵强行押走的灾民。 劫难后重逢,大家抱着哭作一团,蔺采蓁一行人也于此时赶抵,她看见小武的爹,就低头对身旁的沈大娘说:“你快瞧瞧那是谁?” 沈大娘人老眼花,一时看不真切,老垂的眼皮眨巴眨的,倒是小武三个孩子看见亲爹,呼喊着冲上前抱住了他。 沈大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今生还能看见自己的儿子,嘴一撇,呜呜哭了起来。 “娘,儿子不孝,害你受惊了。”小武的爹忙上前安抚,拉住母亲的手,抚慰儿子们的头。 事情至此,总算有了圆满,蔺采蓁红着眼,却别过脸不许眼泪夺眶而出。 她先安置身边受伤的人,他的伤显然没有她想像的严重,他自己起身走到井边取水饮用,看到这情景,她心头猛然一个震荡,感到些许不安。 但是眼前有太多的事,让蔺采蓁无暇顾忌那股不安,她走到梁继忠的面前,心中是万分感激,他终究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在她离家前往旧园之前,曾跑到军营求梁继忠,求他放了关在军营中的灾民,当时他很为难一直不肯答应,是以蔺采蓁事先不敢说出来,就怕叫灾民们再次失望。 “梁大哥” 梁继忠马上摆了摆手,阻止她要说的话。 “大小姐亲自来求我,我怎能不答应。”他说。 “希望没有给你和你的弟兄们带来麻烦。”她真心的说。 梁继忠摇了摇头,感慨的说:“如今身处于乱世,希望大小姐能体谅我的不得已,从此往后,我不会再帮大小姐。”蔺采蓁看着他。 她不知道这件事会给梁继忠带来多大的麻烦,所以她也不怪他说绝话,反而有更多的明白与理解。 “我懂。”她应道。 梁继忠不再说话,微垂首,就离开了。 灾民们目送恩人离去,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薛家嫂子甚至下跪磕头,并且对蔺采蓁表示歉意。 “我不是人,居然说出那样刻薄的话来冤枉大小姐,我真不是人。” 薛家嫂子的男人听了,一把拧住妻子的胳臂,生气的骂“你敢欺负大小姐?你这个愚蠢的女人到底是做了些什么?” “我”薛家嫂子嘴一撇,委屈的呜咽“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薛大个横眉竖眼,暴躁的吼“就算我死在军牢里,你对大小姐也不能有半分埋怨,想大小姐是如何帮助咱们一家子的,你敢做出忘恩负义的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骂着,薛大个就举起了手,要责打自己愚昧无知的妻子,却被蔺采蓁阻止了。 “你应该要感谢你的妻子,如果不是她,你是不可能站在这里的。” 薛大个低下了头,不敢违逆蔺采蓁的话,薛家嫂子见蔺采蓁不但不计前嫌还挺身为自己说话,顿时感激涕零。 “大小姐,你真是位活菩萨,薛家一家能够遇见您,更是前辈子修来的福份,今天若能平安逃过一劫,往后必定每日一柱清香,向菩萨祈求保佑大小姐长命百岁。” “你这个笨女人,说的是什么蠢话?”薛大个瞟了妻子一眼,没好气的说:“大小姐还好好的活着,你多什么事?竟给大小姐惹秽气触霉头!” “我我是一番好意。”薛家嫂子笨拙的解释“咱们村子的人不都是这样,有事上庙里拜拜,没事也上庙里拜拜,不管是伤了头还是瘸了腿,都向菩萨求平安,你说,我说的有错吗?” 薛大个叹气,直翻白眼。 “你呀,还是少开口的好。”他无奈的说。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夫妻斗嘴的时候。”蔺采蓁拉开薛家两口子,随即导入正题“我们必须在天黑宵禁以前,一起出城门口。” “什么?大小姐也要跟我们一起出城?”有人问。 “是的,我送你们出城,天亮之后再回来。” “这太危险了。” 她摇头,表示只要有通行令,守门的官兵是不会为难人的。 可是一行人在城门口等了又等,就是不见蔺采菱的踪影,期间有许多其他的灾民要求官兵开门让他们出城,都遭到了拒绝,甚至有人遭到怀疑,被士兵抓了起来。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城门口的行人愈来愈少,他们二十来人就显得特别碍眼,守城卫兵己不只一次注意他们,这使得蔺采蓁不得不打起退堂鼓,萌生去意。 就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刻,蔺采菱来了。 她连奔带跑,赶了好长一段路,终于把通行令给送来了。 “我真怕你不会来。”蔺采蓁紧握住蔺采菱的双手连同她手中的令牌,望着气喘不休的她,内心澎湃不已。 “我我不来恐怕你会会埋怨我一辈子。”蔺采菱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她们相视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快回去,免得爹起疑心。”蔺采蓁随即催促。 “等等。”蔺采菱忽然拉住姐姐的手,看着她,认真的说:“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 蔺采蓁笑了。 “我当然会回来。”她说,心里并不十分看重这件事。 “回来之后,你答应要听爹的话,乖乖上汴京嫁给赵士安,不再做今天这种冒险的事。” 见大妹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蔺采蓁不再轻忽怠慢,马上投以认真的表情,郑重的对她说:“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蔺采菱闻言,总算安心离开了。 这时天色已渐暗沉,离宵禁已经没有多少的时间,蔺采蓁不再犹豫,率领众人向城门挺进。 “站住!” 就在城门口,一位军爷居高临下,大声喝令众人止步。 守城卫兵立即一字排开,手持长茅,严阵以待。 蔺采蓁扬起手中的通行令,那是块长方形的铜铸令牌,甸甸的十分沉重,但她高高举着,让守城的将官能够清楚的看见。 “是大将军的通行令。” “没错,是通行令,请守城的官爷立即打开城门通融放行。”蔺采桑抬起头,朗声向城台上高喊。 守城的卫兵见到通行令,收回了手中的长茅,就等上头的指示。 “不行!”城台上的将领竟一口回拒,严厉的喝斥“即使有通行令,在宵禁时间也一律不得出入,明天天亮再来!” 天才暗下,守城将领毫不通人情,坚持不肯放行。 然而,蔺采蓁已经没有明天,如果今天此刻不能送灾民出城,她不敢想像漫长的夜晚还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变化,她实在熬不到明天天亮。 好在蔺采蓁平日乐善好施,帮助过许多流离失所的灾民,卫兵当中就有不少的人是经由她的安排谋得守城的职务,虽然巡城守夜十分辛苦,但他们莫不感激她的善举,让他们在战乱中还能图得温饱。 卫兵一个个让出了她,纷纷主动向她问好,有人担忧她的安危,劝她明天再来。 “慢着!”城台上的将领听闻城下的骚动,突然喊道。 只见一名身空铁甲战袍、头戴军冠的将领,迅速从城楼阶梯往下奔来。他冲到蔺采蓁的面前,还没喘过气,就忙不迭的喊道:“原来是大恩人,我实在该死,居然没认出大恩人。”说着,就重重赏自己一耳光。 所有人都呆住了,蔺采蓁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守城将领。 “大恩人不认得我了吗?”他立即解释“两年前家父被人误认是贼偷,我们全家老小受到排挤差点被放逐城外,是大恩人明察秋毫发现确有冤情,要求官府的捕头重新彻查,才还了家父的清白。” 蔺采蓁想起来了。 “莫非你是陈伯的儿子。”她问。 “是,小的叫陈俊,正是陈伯的儿子。”他说:“当时我的妻子本有意离去,还是大恩人晓以大义,才使我免去家破人散的痛苦。” “那没有什么,再说你父亲确实受到了冤枉。” “不,大恩人对我们全家有再造之恩,陈俊曾指天发誓,有朝一日必当偿还大恩人的大恩大德。”说着,他竟屈膝磕头。“请大恩人原谅陈俊的无知,不但不识得大恩人还冒犯了大恩人。” 见陈俊行大礼,蔺采蓁万不敢当,更想不到其他的卫兵也跟着陈俊彬地磕头,由衷感谢她的善行义举。 商采蓁愣在原地,摊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开城门!” 终于在陈俊的一声号令下,卫兵立即上前敞开了城门。 就这样,蔺采蓁领着所有的灾民,有惊无险的走出了城门口。 第四章 分离的时刻终于到来,纵使有所不舍和牵挂,蔺采蓁还是与灾民们握手道别,要他们往南方迁居,避免再次受到战祸的波及,一行人在她的目送下,逐渐隐没于山脚。 她早就计算好时间,天亮时赶回城里,回到家等爹起床便立即向他认错,这样什么事都解决了。 可是,她没想到会在回程的路上遇见辽兵。 或许是因为平安的送走灾民,放下心头重担以致丧失了警戒心,也或许是天太黑雾气太重,以致误判方向走入敌营的驻守范围,总之等她警醒过来,辽兵已经发觉她的纵迹。 “什么人?不许动!” 辽兵的爆吼声在黑夜中显得特别刺耳,蔺采蓁悚然惊骇,喉头像有什么要往外冲似的,脑袋一片空白却使唤双脚赶紧逃命。 慌乱中遗失了灯笼,没有火光的牵引指路,她像个瞎子似的一路跌跌撞撞,完全失去了方向。 后头的辽兵手持火把穷追不舍,她想起小武的娘的下场,就没命的直往前面的黑暗冲去,许多不明物体打在她的身上割伤她的手脚,她忍着痛楚拚命的逃,忽然脚一绊就失去了重心,整个人狠狠的向前栽去 啊! 她摔倒在坚硬的土地上,勇气和忍耐全都摔碎了,剩下逐渐蔓延的恐惧与惊愕,眼看身后点点火光向她逼近,她咬着唇几乎哭喊出来。 突然间,一双厚实的臂膀将她抱起,她吓得傻住了。 冷风迎面而来,腾空的身子像是在黑暗中飞行,她直觉自己要掉下去,本能的伸出手紧抱住那双厚实的臂膀。不一会儿,失落的感觉消失了,躺在陌生人的怀里使她开始紧张,不安的躁动起来。 “想活命,就不要出声。” 那声音很冷漠,强而有力的双手不客气的紧搂着她的身子,她闻到了一股男子汉的气味,听到他怦怦直响的心跳声,紧张的扭紧了手指。 “怎么不见了?” “快点找一找!” 下面传来一阵骚动,蔺采蓁听见辽兵的说话声,知道他们正在搜捕她,紧张的将唇线抿得老紧,眼睛却眨巴眨的向下望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竟发现一簇簇火光在身下闪烁,辽兵正持刀拨开草丛逐一搜寻,而她竟身在老高的半空中,不知道救她的大恩人是变了什么戏法?居然无声无息的飞到了树上。 “呀!” 她惊讶的脱口轻呼,没想到惊动了树下的辽兵。 “在上面!” 辽基局举火炬,藏身处曝光当下无所遁逃,蔺采蓁很害怕但她更觉得抱歉,回头扬眼,看见她的救命恩人正怒目瞪着树下的辽兵。 “怎么会是你?”她诧异的说。 原来救她的人,竟然是她拾回家的陌生人。 他看了她一眼。“不要放手。” 他匆匆说道,就抱着她纵身飞去,冷风迎面而来,失落的感觉随即袭上心头,她吓得紧抱住他的脖颈,闭上了眼睛,不敢吭气。 不知过了多久,事实上,她压根无法注意到周身的变化,只觉得他把自己带到了地面上,跟着一起躲进山坑里。 山坑在道路边,还好天黑做了最好的隐蔽,可是山坡不大,他们必须紧靠在一起方可栖身,但他似乎不太满意,一手环抱她的腰身,猛然将她拉向他,而另一手跟着捂住了她的嘴唇。 “不许出声!”他命令。 话才落下,坑外随即传来一阵脚步声,想是辽兵追赶而来,但是他们没有搜索,很快就离开了。 他们等了一会儿,确定辽兵已经远离,他才把她放开。 蔺采蓁吸了好几口气,恐惧的心才逐渐舒缓,然后她发觉自己的身子紧贴在他的身上连忙向后退去,没想到后脑门结实的撞上石壁。 “哎呀!”随着这声疼痛,她又倒向他的怀里。 “如果你不想引回辽兵,就安份一点。”他冷冷的说。 他率先走出山坑,确定远兵不会再回头,才伸手把她拉出山坑。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纳闷的问。 他不回答。 可是蔺采蓁的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是以她说:“难道你还想回到你的故乡?回到辽国?” 他一震,紧绷的脸十分严厉,一把扼住她的手腕,恶狠狠的说:“你怎么会知道?” “知道你是辽人,是吗?”她接口,很快的说:“我其实并不知道只是怀疑,在小庙集合的时候,我看见你到井边取水饮用,发现你是蹲下来喝水的。” 他瞅着她,口吻轻蔑的说:“那又怎样!” “我知道远人生长于北方,喜欢在草原上追赶猎物,所以对周遭的环境十分注意,就连在喝水的时候,眼睛依然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蹲下来是防止敌人从背后突袭,不像我们汉人会低下头来喝水。” 他看着她,颇有欣赏之意,然后他笑了起来,笑里带着邪恶之气,仿佛是在嘲笑她。 “你笑什么?”她不舒服的问。两手环抱于臂,借以消退他带来的寒意。 “既然知道我是辽人,为什么还要帮我?”他问。 “我说了原先我并不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片刻沉寂。 “如果你早知道我是辽人,还会帮我吗?”他又问。 “会。”她想也不多想就说:“受到这场战争祸害的不只是汉族百姓,我相信辽国的平民百姓也有相同的切肤之痛。我帮你就像帮助汉族的子民,不管是大宋或是大辽,在我的眼里,生命都是可贵的。” 他别开头,喉咙呻了一句,像是她说了什么可笑的荒谬话。 蔺采蓁打从在街上拾到他开始,不曾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他,即使他态度冷傲又孤癖,她也不以为意,尤其在旧园他两次出手相助,她始终相信他是一个热忱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然而,自他承认自己是辽人,冷傲的态度几乎不可一世,特别是他的笑,那深沉而不可测的冷笑,令人不寒而栗,望而生畏。 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离开他,她想。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回来,但是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如今兵荒马乱,恐怕往后也无以为报,好在我也救过你,现在就算扯平,从此两不相欠。”蔺采蓁简单从容的说道。 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要离开,连道别的话也没有。 “站住!” 蔺采蓁吓了一跳,心怦怦的乱跳,本能的加快了脚步。 咻地一声,他像风似的飞窜到她的面前,两手交叉,胸膛直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叫你站住。”他说,声音带有威胁与强迫的意味。 “我不需要听从你的命令,而且我必须赶回去。”她说。低着头,不肯看他。 “赶回去嫁人?” “不是”她顿住了,想自己根本不需要向他解释什么,怒道:“那不关你的事。”她咬住唇,还是不看他。 他低下头,深邃的瞳眸凝视着她,忽然问:“你——怕我?” 蔺采蓁心头一懔,他果真说中她的痛处,但她不希望被他发现,迅速抬起头来,张大眼睛回视他的目光。 “没有。” 他们相对而立,为了不肯表示服输,蔺采蓁强迫自己迎视他投来的灼热目光,眼皮眨也不眨一下。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画出完美的弧度,依旧不失邪恶之气。 “笑什么?”她问,神情严肃。 “我想到一个你回报我的好法子。”他笑着说,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她蹙眉,不相信他是认真的。 “什么?” “你。”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猛地伸手一把将她攫过去,圈住她的腰身,一手按制她的后脑门,低下头掠夺她的红唇。 唔突如其来的侵犯,蔺采蓁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等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嘴唇已被吸吮出疼痛的感觉,他疯狂的嘶咬着,她胃里翻涌一阵恶心与难过,伴随着屈辱的泪水滚落。 “不不要” 蔺采蓁拚命挣扎着,两手使劲推拒他的胸膛,但他紧按在她后脑门的手掌强而有力,将她带进更痛楚的深渊,他的舌攻击她的齿门直闯入口中,不停的吸吮亲舔,像是品尝一道美味的食物,辗转缠绕。 他的另外一只手更不规矩,从腰身向上抚摸到她的**,隔着衣服又搓又揉,然而痛楚下随之而来的竟是酥麻难耐的销魂滋味,令未经人事的她羞愧至极。 她迷失了,渐渐放弃了抵抗,她等待沉沦之后的死亡,让死亡终结她的耻辱,但是,他放开了她。 呼吸到冰冷的空气,蔺采蓁的脑子重新清醒过来,她迅速向后连退好几大步,直到山壁阻断她的退路。 “你不要过来!” 她喝阻他的靠近,但是毫无效果,他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手指轻轻划过他留下热痕的红唇,跟着手掌紧贴在她的脸颊上,低头凝视着她,讽刺的说:“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这样的你还能嫁给别人吗?” 脑门一声闷响,原来他存心羞辱她,她别过头,避开他的抚摸,拒绝回答他。 他随即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正视他。 “回答我。”他命令。 她不容许他再得逞,遂铁了心将唇线抿得老紧。 “不是都说汉族的女子坚贞不二,你除了跟我还能跟谁呢?”他自说自话,毫不理会她的反应。“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女人。” “作梦!”她呼骂“我的丈夫只有一个,他就是汴京的赵士安。唔”他紧扼她的下巴,她疼得说不出话。 “信不信我马上派人到汴京杀了那个叫赵士安的家伙?”他口出狂言,却一点都不像是在说假话,深邃的瞳眸有着执拗的神采,狂傲的对她说:“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我告诉你,我回来就没打算放你走,我决定带你回大辽。” 她胸口一紧。 “不行,我爹和弟妹们还等着我回去” “等什么?”他抢道,手伸入她的衣服里,从怀中取出通行令,举在她的面前晃动,扬言“等这块令牌吗?不必了,你跟我,他们便没事,你回去,他们反而会有事。” 她瞪着他。 “你不信?” 她闷着气,直勾勾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忍不住责问:“我总算是救过你,你怎么可以忘恩负义,这样子羞辱我?” 他两手一摊。 “对,你是救过我,所以我决定报答你。”他俯身靠在她耳边,轻柔说道:“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像你一样如此被我看重,我要你,你应该要懂得感谢才对。” “你”再也没听过比这更荒谬的事,蔺采蓁真想呕出那一直在喉头翻涌的恶心与难过,她感到一阵虚弱感,忙向山壁靠去,忽然间,右手摸到一块硬石,正好可以一手握起。 反击的念头迅速在脑海闪过,但他已经离开她,两人之间有些微的距离,那使她不敢贸然行动。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她主动开口邀请。 他完全不疑有她,嘴角还挂着笑意,低头向她靠过去。 “我告诉你,”她嘴唇贴在他的耳边,清楚的说:“我更后悔救过你,如果时光重新倒流,我一定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你。” 语落,她随即扬起石块,重重向他的脑门砸下去。 他闷哼一声,身子跟舱的向后退步。 他没有立即倒下去,这使得蔺采桑恐惧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举起石块砸他,尤其看见鲜血从他额头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样子实在恐怖。 “你”他指着她,不相信她会出手突击他,愤怒的走过来,但没有两三步,终于昏死倒下。 蔺采蓁舒了口气,也不敢再逗留,拾起他落在地上的令牌,赶紧逃离现场。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见他额头上的鲜血不断涌出来,她想完了,她杀人了。 头顶罩着红盖头,蔺采蓁一颗心七上八下,等着赵士安来揭去盖头。 可是左等右等却怎么也等不到新郎来,忽然从红头盖下看见一双大脚,正纳闷着,盖头就被人咻地揭了去。 她一怔,蓦地抬起头来,居然看见了他。 “你怎么是你?”她颤声问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已经被被我用石头砸死了” 他冷冷的笑。 “是呀!我死了,被你杀死了。”他冷冷的说:“可是,你是我的女人,我要来带你走。” 他举起双手,向她伸去。 “不要,不要,不要” 她高喊,吓得直往床里缩去。 他咧着嘴冷笑,愈咧愈大,竟咧到耳根后头 啊! 她再也无法制止的叫喊出来 “姐,快醒醒,快醒过来呀!” 听见大妹叫唤的声音,蔺采蓁立即张开眼睛,看见蔺采菱就一把抱住了她。 “救我,救我,别让他带我走。”她惊慌的喊。 “谁,谁要带你走?”蔺采菱扶起姐姐的肩头,大声的说:“这房里只有我和你,没有别的人,你在作梦,只是梦罢了。” “梦?” 蔺采蓁茫然的抬起头,向四周望了望,果然发现在自己的睡房里,伸手抹到一把冷汗,不禁叹道:“原来是梦。” “到底是怎么回事?”蔺采菱看见姐姐害怕的模样,忍不住追问:“打从那天回来,你就老是发恶梦,到底你是遇见了什么事?” 是的,那之后,已经过了好些天,但他惨死的样子始终挥之不去,蔺采蓁怀着内疚与不安,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大妹,只是摇摇头,淡淡的说没事。 “没事就好。” 蔺采菱也不疑有他,忙着扶姐姐起身梳洗妆扮,开心的像是枝头的麻雀,还不时嚷着催促“快点,快点,爹说不要误了好时辰。” 蔺采蓁立即沉下脸,有些不情愿。 “什么好时辰?值得你开心的直嚷嚷。”她的语气颇有责问之味。 “怎么?难道姐姐忘了吗?今天是姐姐出嫁的好日子呀!”蔺采菱压根没有看出姐姐脸色不对,还喳呼个没停“爹说无论如何都要看着姐姐嫁出门,所以红嫁衣、大花轿、嫁妆、陪嫁还有吹鼓仪队一样都不能少。” “真没良心!”蔺采蓁用手指点了一下蔺采菱的脑门,难过的说:“咱们就要分开了,你还这么高兴,真是没良心。”哎呀,她忙握住姐姐的手,撒娇的说:“我当然舍不得姐姐嫁人,但是姐姐还是得嫁人,跟着我们也要回乡下的老家,既然得分离何不热热闹闹一番,干么非得哭个死去活来的?”说完,猛吐舌头逗笑。 蔺采蓁哪还笑得出来,想到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家人,心头一酸,眼睛红了。 “哎呀,不哭不哭,新娘子是不可以哭的” “要我不哭可以,你去帮我求爹再晚两天。” “什么?再晚两天?”蔺采菱猛摇头,摆着手嚷“这怎么可以呢?你说城外有辽兵,要爹晚两天送你上汴京,然后说城里兵荒马乱不适宜办喜事,所以再晚两天,跟着说舍不得爹和弟妹们,又再晚两天,这么两天两天又两天,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等到现在辽兵已经退守,城里平安也取消了宵禁,你告诉我,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爹再晚个两天?” 蔺采蓁说不出来。 “瞧,连你都想不出理由,何况是我这个脑袋不行的人,你就别难为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爹了。” 蔺采蓁见她不肯帮忙,嘴翘得老高。 “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蔺采菱理直气壮的说:“那日在城门口,是你亲口答应我,回来以后就安心嫁人,怎么可以不守信用?” 蔺采蓁抿了抿唇,终于说:“我不喜欢赵士安。” “哎呀,老天,怎么这时候才说这种话?”蔺采菱拍额疾呼“赵家在汴京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姐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喜欢赵士安。”她再次说。 “你不过就见他一次面,压根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往后的日子还长,或者你会喜欢他。” “不,我不会喜欢赵士安。”她语气笃定的说。 蔺采菱实在无话可说了,她重重叹了口气,竟也哀怨的说道:“其实你算好的,起码你还见过赵士安,我和采茵就惨了,兵荒马乱连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这下回到乡下老家,爹还不随便找户人家把我们给嫁了。”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蔺采菱直言“爹最爱面子了,乡下老家的人知道我和采茵还没有许配人家,肯定要说三道四,爹哪禁得起辈短流长,还不草草了结我和采茵的婚事。到时不管是圆的扁的还是方的正的,总之嫁过门,就算是再丑的男人,我也得要唤他一声相公。” 噗哧,蔺采蓁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呀!”蔺采菱嘟起嘴,撩起腰,也点了一下姐姐的脑门,气道:“姐姐才是没良心的人,人家正伤心,你还笑得出来。” “我笑你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说着,伸手搂住她的臂膀,相依相偎,亲昵的对她说道:“照我说,你一定会嫁个心地善良的好男人,这种男人是不会丑的,你放心好了。” “姐姐怎么知道?”她心里喜孜孜的。 “因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妹妹呀!”她拧紧她的肩膀,头歪在她的胳臂上,诚挚的说:“即使姐姐看不到,也会时时在心里向菩萨请求,求秘赐给你一位心地善良的好男人。” “姐。” 随着这声感激的呼喊,姐妹俩紧紧相偎,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一会儿,蔺采茵来了,是蔺孙派她来看一看,催促她们不要耽搁了好时辰。 蔺采蓁终于面对即将嫁出门的事实,在两位妹妹的协助下,轻妆淡扫,换上父亲细心准备的大红彩衣,戴上满足珍珠的凤冠,在一家人的簇拥下步上花轿。 临别依依,蔺孙竟不舍的落下老泪。 “爹总算看见你嫁出门,虽然仓卒草率了些,也没有新郎前往迎娶,但爹总算是了了一桩心愿。”说着,不免苦口婆心的提醒女儿“嫁到赵家就是赵家的人,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可不要丢爹的脸,否则爹不认你这个女儿。” “女儿知道。”蔺采蓁温顺的点头应允。 蔺孙满意的点点头。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该上路了。” 在他的一声号令下,商采蓁挥别弟妹们,覆上红头巾坐上花轿,在锣鼓的敲打声中告别了家门,步上遥不可知的未来旅程。 花轿队伍很长,吹奏喜曲的锣鼓队走在最前头,跟着是蔺采蓁的嫁妆,足有十二大箱,最后才是花轿,旁边还跟着喜娘和陪嫁的丫头。 然而,这庞大的阵势都只是做做样子,等出了城,继续行程的只有花轿和四名抬轿的轿夫以及一名喜娘,当然还有新娘本人,而其他的人就转回城里,十二箱嫁妆则交由镳行负责运送。 不过,还等不及出城,就出事了。 神色慌张的路人冲散了花轿的队伍,蔺采蓁感到剧烈的震动,掀开盖头跟着揭开布帘向外望去,只见路人四散奔跑,商家纷纷关门歇业。 她正纳闷着,忽然瞥见冲天的黑烟,一道两道三道似乎四面八方都有起火处,然后她听见有人喊—— “粮仓起火了——” “辽兵攻城了——” “大家快逃命呀!” 像是回应着那句话,四名轿夫同时放手扔下花轿,逃命去了。 “喂,你们快回来,回来呀” 蔺采蓁扯着喉咙直喊,但是哪里唤得回跑远的人,等她回过头来,正眼一看,敲锣打鼓的、抬嫁妆的、陪嫁的丫头和喜娘,所有的人全都不见了。 只见十二箱嫁妆东倒西歪的搁在路中间,还有一顶大花轿,以及吓得花容失色的新娘,她杵在花轿里,一时不知所措。 她想回家,也顾不得自己一身大红彩衣,拎起裙摆就想跑,刹那间,有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抬起头向上看去,一张脸顿时惨白。 蔺采蓁猛地倒抽一口寒气。 “你你怎么没死?”她本能的向后退缩,但花轿阻碍她的去路,已无路可退。 他嘴角上扬,冷笑。 “你想我死,我偏不死。”说着,一把扼紧她的手腕,欺身上前冲着她说:“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你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不!我不要!救命呀” 她大喊,拚命的挣扎,死命的捶打着他。 “由不得你。”他一拉,将她拉进怀里,紧扣住不放,见她扭动个不停,索性动手敲昏她。 “这是还给你的。” 蔺采蓁失去意识前,隐约听见他的话。 第五章 耳朵隐约传来哀号与哭泣的声音。 蔺采蓁从昏厥中逐渐恢复意识,身子的一侧感觉到温暖,另一侧却是寒冷,她微侧头,缓缓张开眼睛,看见温暖来自熊熊的营火,火焰发出劈泊的声响,火星纷纷窜向黑夜的空中。 “啊!”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惊得她收回目光,迅速从地上爬起,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麻绳紧缚在一块,她有些吃力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子,晃动令人晕眩的感觉再度袭来,她想起自己是被打晕的。 凄厉的哀号声来自一个男人的口中,他被辽兵捆绑在木桩上,赤luo的身子布满腥红的血痕印,执刑者每挥舞一鞭,男人便痛苦的哀号。 木桩旁跪了五、六个男人,他们身穿大宋的军衣,应是遭到辽兵俘虏的士兵,他们受到辽兵无情的殴打,双手反缚毫无抵抗力,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 蔺采蓁发现自己身在辽军的驻扎地,周围还有许多与她相同命运的大宋百姓,辽兵将男人和女人分开两边囚禁,大家都显得惊恐万分。 她身旁的女孩看来才十四、五岁,缩着身子不停的哭泣,其他女孩也同样害怕,有些紧靠在一起,有些捂住耳朵不敢听男人的衰号声。 蔺采蓁仔细看过,没发现家人在里面,这使她略微安心。 但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身上还穿着大红彩衣,证明她确实是在出嫁的路上遇袭,当时城里乱成一团,有人高喊辽军攻城,莫非易县当真已经失守? 蔺采蓁记得自己是被“他”打昏的,为什么如今会身陷于辽军的阵地? 她实在想不通,更不敢想像往后的命运。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辽兵掀开帐帘,从营帐里走出一位大将军,他身穿盔甲,头戴军帽,外披一件银狐皮裘,脚上同是银狐皮靴,威风赫赫,模样十分神气。 “认罪了吗?”他询问下属,说话的声音十分响亮,给人威严的感觉。 执刑者立即跑到他的面前,恭谨的应道:“回大将军,没有。” “可恶!” 他一声暴吼,随即从执刑者手中抢过皮鞭,走过去狠狠挥舞皮鞭,被绑在木桩上的男子顿时皮开肉绽,垂头闷哼着没有力气再哀号。 “泼盐水!”大将军喝令。 辽兵立即提来一桶水,将盐倒入搅拌,随后泼洒在受刑者的身上。 “啊!”那发自肺腑凄惨的哀号,令人闻之丧胆。 大将军走上前,用皮鞭的木柄挑起受刑者的下巴,阴沉的说:“不想再受苦就认罪,我可以答应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受刑的男人很有骨气,受尽凌虐不但不肯求饶还羞辱大将军,冷笑着叫骂“是,耶律挞琅是我杀的,你这个辽人狗杂种,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也不会认错,我们大宋的子民个个是好汉,本该杀光所有的辽狗!” 大将军怒不可遏,啪地重重赏他一耳光,打得他口吐鲜血。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好死。”他目露凶光,犹如魔鬼般宣布着死亡。 “拿刀把他的肉一块块慢慢的割下来。” 蔺采蓁闻言,猛打了个冷颤,对大将军的残酷与暴行深恶痛绝。 辽兵果然取来锋利的短刃,当场邦下男人的肉,那榷心蚀骨的哀号漫天漫地释放开来,犹如穿脑魔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感同身受。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男人的同伴哇地崩溃大叫,扑倒在大将军的脚尖前,又哭又喊“大将军饶命,是小的糊涂,不该听从指令设下埋伏暗杀耶律挞琅,小的认错,请大将军饶命。” “你认错?” “是是是,”宋兵头垂得低低的,连叠喊“我认错,我认错,我对不起耶律大将,我错了,请大将军饶命。”说着,连连磕头。 “好!”大将军猛力击掌,指着其他的人“他已经认罪,可以免去割肉酷刑,你们呢?” 他们彼此相望,不一会儿,全都伏首认罪。 大将军见状,哈哈大笑。 笑声盖住了男人的哀号声,在军营里回旋着,那是胜利的欢庆,他不可遏止的狂笑。 “来,把他们全拖下去砍头!”他突然下令。 蔺采蓁大吃一惊。过去听闻辽人生性残暴,如今当真见识到了。 宋丘们呼天抢地,还有人破口大骂,大将军不为所动,没过多久,求饶和哀号声都停止了,营地静得可怕。 “把那个家伙抓上来!”大将军又下令。 辽兵冲进男俘虏群中,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一个瘦高的男人被辽兵左右架起,拎到大将军的面前。 那男人跪在地上,吓得尿失禁,身子直打哆嗦,喉咙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比哭还难听。 “胡之延,你原来是宋军,怎么会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大将军嗤鼻问道。 蔺采蓁一怔,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男人的头皮直发麻,怎么辽国的大将军会认得自己? “回回大将军的话,奴才奴才已经已经离开军队,做回寻常的百姓,如今已经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是吗?”大将军哼道,讪笑“该不会是敌前脱逃吧?” “不不不,不是,当然不是。”胡之延猛摇头,他哪敢承认自己因为害怕所以乘机逃军。 大将军哼声,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但是他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给抓来?”他问。 胡之延苦着脸,摇了摇头。 “把头抬起来。” 大将军喝令,胡之延不敢稍有迟疑,马上抬起头。 “认不认得我?” 胡之延心一懔,他怎么可能会认识辽国的大将军?想是倒了什么大霉,竟让大将军认错了人。 他摇头,艰难的说:“奴才没见过大将军,怎么会认得大将军呢?” 大将军蹲下身子,拧住他的下巴,咬着牙说道:“你怎么可以不认得我?我对你可是念念不忘,要不我怎么会千方百计的抓你回来。” 胡之延脑门轰然巨响,吓得差点厥死过去。 “大大将军大将军饶命”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大将军?唯恐自己离死不远,赶紧开口求饶。 “你放心,死我也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大将军甩开手,起身向女俘虏群走来,众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接近,蓦地,他伸出手抓住了蔺采蓁,一把将她拖向前,动作十分粗暴。 蔺采蓁毫无心理准备,冷不防被大将军一掌攫去,几个颠簸好不容易才站稳,抬起眼来,终于看清楚大将军的面貌。 先前由于天黑距离远,她没认出大将军的尊容,此刻面对面,才知道他就是拦花轿敲昏她的人。 原来她拾回家的不是什么灾民,而是辽国的护国大将军,耶律修戈。 哈哈,蔺采蓁在心里苦笑,终于明白她何以身在辽国的军营。 他把她抓日来-想是为了报“砸头”之仇吧! 这下可好,搬块石头砸自己的脚,蔺采蓁不认倒霉都不行。 “你看看她是谁?” 耶律修戈把蔺采蓁扔到胡之延的面前,瞅着他说:“你不会不认得她吧?” 胡之延一看,当蟣uo蹲x恕?br /> “你、你、你”“没错,她就是当日在街上被你公然调戏的女子。”耶律修戈接口说道。 胡之延咽下口水,缓缓抬起头,指他“那你”耶律修戈嘴角扬起弧线,神情诡谲的说:“是的,我就是那个被你又打又踢又骂的痨病表,她的男人。” 啊?胡之延哀呜猫如哭丧,整个人吓得瘫在地上,口里喊着“大将军饶命,奴才瞎了狗眼,才会冒犯了大将军。”天气寒冷,夜晚温度骤降,但是胡之延额头上却冒着斗大的汗珠,铁青着脸,身体四肢不由自主的颤抖。 耶律修戈笑了,不怀好意的对着他说:“那天我也没让你好过,你的腰脊疼了多少天?” 啊!胡之延大吃一惊。 原来那天果真遭了暗算,他足足痛了三天三夜,还怀疑是得了怪病,找大夫看病把脉吃药都没用,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疼。 “怎么?现在才知道是我打伤你,心里不痛快?” “不,奴才不敢,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大将军教训的对,教训的对。”胡之延乘机求饶“既然大将军已经教训过奴才,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大将军放过奴才。” “这怎么可以呢!”耶律修戈夸张的反应,他指着蔺采蓁,煞有其事的说道:“就算我同意,她也不同意。当日你在大街上对她又搂又抱,手不规矩,脚不规矩,连嘴也不规矩,你说该怎么处罚你呢?” 胡之延不敢吭声。 “你说呢?”耶律修戈低头问蔺采蓁。 她不说话。 心里乱哄哄的,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蔺采蓁看着耶律修戈,希望这场由他主导的闹剧尽快结束。 “你想不到,那我来替你想。”耶律修戈自顾自的说,装作仔细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正经八百的宣布“手不规矩就砍手,脚不规矩就砍脚,这嘴不规矩,当然就砍头。” 啊!胡之延悚然吃惊,哇地大哭起来,不停磕头求饶。 “来,还不动手!”耶律修戈怒道。 辽兵立即过来,一人抓手,一人抓脚,一人手持大刀,咻地就砍掉胡之延一只手臂。 手起刀落,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眨眼。 蔺采蓁距离最近,刀日喷出的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她胃部一阵恶心,顿时呕吐起来。 胡之延呼天抢地的大叫,疼得在地上乱爬,辽兵还抓着他的脚,眼看第二刀就要落下,蔺采蓁再也忍不住大声呼喊出来—— “够了!不要再杀人了!” 辽兵听从耶律修戈的号令,他没有喊停,谁也保不了胡之延的脚,随着蔺采蓁呼喊的同时,第二刀跟着落下,胡之延又少了一条腿。 胡之延痛苦难当,在地上像条鱼似的做垂死前的挣扎,辽兵抓不住他,第三刀砍不成。 蔺采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跑到耶律修戈的面前,央求“放了他,不要再杀人了。” 他目光锐利的望着她。“难道你忘了吗?当日你说过会砍他的脑袋。” “不,我没说过。”她马上摇头。她压根想不起当日的事情,只知道有个人快死了,她不能见死不救。 “他欺负过你,你不需要帮他求情。” “我可以原谅他,而且他罪不致死,你已经砍了他的一手一脚,难道还不足以消除你的心头之恨?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残忍的事?难道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她说完,就后悔了。 以他对她的态度,他根本称不上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一个没有良心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残忍?你说我残忍?”他低喃,随即扬起嘴角,不在乎的说:“就算你没说过,我一样要砍他的脑袋。” 唰!第三刀落下,胡之延的痛苦结束了,辽兵迅速抬走他残破的尸体。 蔺采蓁杵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她从没恨过人,但她真的恨他,恨他的残暴,恨他轻贱人命,连带她也恨起自己,恨自己一念之仁收留了他,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你脸色很不好。” 她瞪住耶律修戈,认定他的关心是一种讽刺,一种揶揄。 相信任何目睹砍头惨况的人,脸色都不会好看,不过,他这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例外。 “我是下一个,对不对?”她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我拿石头打破你的头,你是不是也要砍我的手?”她紧缚的双手,在他的面前高高举起。 他凝视着她,两眼直穿入她的眼底深处,像要看清她内心更正的想法,然后给她一个称心满意的答覆,但他始终没有说,没有说她该如果偿付他的损失。 耶律修戈别开头,下令辽属可以任意将俘虏回来的汉民带回去做奴隶。 这是辽人打仗贯有的习性,将俘虏当做奴隶来驱使,是一种荣誉,是一种显耀。 蔺采蓁这才明白何以被俘虏来的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女。 营地一阵惊慌哭喊,年轻女孩被辽兵粗蛮的举止所惊吓,退缩想逃,结果换来一阵拳打脚踢,有的更遭到辽兵的侵犯,衣不蔽体,掩面痛哭失声。 力壮的男人双手被反绑,毫无抵抗之力,辽兵任意挑选,看中意的,就拿刀在俘虏的额头上刻下永不抹灭的印记,带回去当奴隶驱使,有个男人不愿受此屈辱,挺身反抗,刀就直挺挺的插在胸口上,热血直涌而出。 此情此景,岂是一个惨字所能形容。 蔺采蓁同样不能幸免,耶律修戈的手下大将温哈当着他的面把她抓走,强拖着她往自己的营帐走去,贪婪的色相,似乎迫不及待马上占有她的身子。 耶律修戈立即阻止温哈,宣布“今晚她是我的。” 温哈马上退开,耶律修戈将她丢给两名辽兵,命令他们把她带到他的营帐里。 转瞬间,蔺采蓁就成为耶律修戈的禁脔,她全力抗拒着却推不开辽兵的押制,她回首,眼神怨恨的瞪住他,直到营帐阻挡了她的视线。 辽兵在营帐外大肆庆贺胜利,一直喧闹到深夜方肯歇止。 蔺采蓁被推进耶律修戈的营帐后,两名辽兵就把守在帐外,她逃无可逃,被禁固在营帐里。 耶律修戈的营帐颇大,陈设却相当简单,中央燃有取暖的火堆,上头烧着一壶热水,旁边有张四方桌子,桌子不远处是张扑满虎皮的床。 她看见那张床,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忙退到最远的角落,冷眼瞪着它看。 不一会儿,有人推开帐帘,送来许多食物放署在桌上,闻到热汤飘来的香味,蔺采蓁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久未进食,那送食物进来的辽国女侍,指着桌上的食物叫她吃,态度十分傲慢不屑。 蔺采蓁紧抿着唇瓣,不理会女侍的叫嚣,女侍咒骂几句,才走出营帐。没一会儿,又端来一盆热水,这次一声不吭,重重放下水盆就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蔺采蓁开始渴望用热水洗涤脸上的血腥气味,强烈的意念促使她起身向水盆走去,用紧缚的双手捧起水来洗脸,水刚沾上脸颊,就有人走了进来。 她大震,水全都洒落在衣襟上,一看是耶律修戈走进来,她慌乱的立即起身向后退去。 他看了她一眼,直往四方桌走去,跟着席地而坐。 他没有说话,盯着桌上的食物,发现她未动过,抬眉看住她。 “为什么不吃?”他沉声说,带有责问的语气。 蔺采蓁别开头,拒绝回答他的话。 她无力抗拒这一切,唯有用无声表示抗议,这是她仅能拥有的尊严,最后的防卫。 片刻沉静。 耶律修戈突然起身走过来,在蔺采蓁的面前从腰际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刃,缓缓向她逼近。 如果他要使用暴力迫使她屈服,她根本无力抗拒,但她骨子里还有一点傲气,那使她不愿意向他低头,索性闭上眼,引领就死。 他抓住她的手,用利刃割断了麻绳,她心头一怔,张开眼睛果然发现双手获得了解脱,长时间禁锢已在手腕上留下一道道暗红的瘀痕,犹如万针在刺的酸麻刺痛感随即蔓延开来。 她闭上眼睛,嘶咬住下唇,不许自己软弱。 忽然间,一股温热覆盖脸庞,她大惊,猛地向后退一大步。 耶律修戈拧了把热手巾,想要为她抹去脸上的血渍,她不但拒绝还怒目相向。 “我以为当你见识过辽人的残酷刑罚,会让你懂得服从,显然我错了。”他说。 原来他是存心的,故意将她安置在俘虏群中,就是为了让她害怕而屈服,进而顺服于他的权威之下。 “你残酷的作为的确令我深感恐惧,但是你如果以为这样就可以降服我,让我向你低头,那你就大错特错,我不但觉得你是个恐怖的魔鬼,更厌恶与不齿你的所做所为。”她正义凛然的说道,无畏他炯然犹如吞噬的目光。 他勃然大怒,睁大的眼睛像要喷出火似的,伸手拧住她的下巴,咬着牙,从嘴缝一字一字吐道:“我绝不允许我的女人反抗我。” 她别开头,不在乎脸被他的手指给划伤。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厉声疾言“你凭什么把我抓来这里?我不是你的囚犯,也不是你的奴隶,更不是你的女人。”她猛地推开他,转身奔向帐外。 耶律修戈当然没有让蔺采蓁得逞,他在她掀开帐帘的刹那,粗暴的将她逮回去。 “就算你现在能回去,赵士安还会相信你是清白的吗?”他冷漠的说,像是在嘲笑她的无知与悲哀。 她愣住了,忘记挣扎,忘记反抗。 她在乎的不是赵士安,而是她的家人,想他们一定十分担忧她的安危,倘若父亲知道她落入辽人的手中,遭受辽人的玷污,肯定会羞愧的上吊自杀。 他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想通了,把她带到方桌前坐下,从食盘中扯下一块烤羊肉,递到她的面前。 “吃吧,你一定饿坏了。”他柔声说。 事实上,耶律修戈还是头一次对女人献殷勤,没想到蔺采蓁竟不领情,迅速把头别开,这举动触怒了他,他扔掉手中的羊肉,一把攫住她后脑的发丝向下拉扯,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来,他随即抓起桌上的酒壶,猛往她嘴里灌烧酒。 烧辣的液体从口腔滑入喉咙,一路延烧到胃里,她猛呛了好几口,却推不开他的粗暴,硬是被他强灌了整壶酒,洒得满身都是酒气。 “不知好歹就是这种下场。”他还口出恶言。 蔺采蓁从不喝酒,加上空腹,马上就起了强烈的反应,她捂着嘴不停的干呕,表情十分痛楚。 耶律修戈见了,心生怜惜,伸手轻轻拍抚她的背脊。 “做个听话的女人,我会好好待你。” 他轻声说道,随即俯身用唇盖住她的唇瓣,这是他第二次亲吻她,不同于前一次,他温柔的环抱她的肩膀,细腻而轻柔的舔吮,将她失去依靠的身子安置在自身温暖的怀里,给予她绵密而深长的亲吻。 或许是胃里的烧酒在作祟,蔺采蓁没有立即推开他,甚至逐渐融化在他柔情的攻势下。蓦地警醒过来,她奋力推开他,还甩了他一耳光。 脸上传来火辣的刺痛感,耶律修戈用舌尖顶着肉颊,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知是怒火还是欲火,猛然从心底窜烧起来,他再也没有耐心等她乖乖顺服。 “如果必须用强的,希望你不会后悔。” 他指下这句话,伸手唰地一把扯破她身上的大红彩衣,更是强迫她脱下来,然后粗暴的将她扔到床上。 她知道自己惹火了他,想要阻止他的暴行,忍着头部传来的晕眩感,向床的另一边逃去,但他攫住她的脚踝,使劲一拉就把她给拖了回去,庞大的身躯随即覆盖在她的身上。 他强吻她的粉颈,猛力吸吮留下了斑斑吻痕,跟着伸手敞开衣襟,狂野的向下侵袭。 “不要不要唔”他抓住她的双手押制在脑门上,用嘴堵住她的呼喊,另一只手抓住**又揉又搓,极尽挑逗与羞辱之能事。 她感到痛苦万分,她知道他想征服她,只是想征服她罢了。 她极力反抗着,狠狠咬了他一口。 耶律修戈低呼一声,随即从她身上跳起,鲜血自他嘴角流出。 “啪!”他狠抽她一耳光,打得她眼前直冒金星。 “今晚我要定你,如果你敢再惹恼我,明晚你就会是温哈的女人。”他威胁喝道。 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从没有女人会推拒他的怀抱,不,应该说是女人都会自动向他投怀送抱,然而她却三番四次的反抗他,一再向他的极限挑战。 也许是酒力发效,也许是抗拒过大,蔺采蓁被耶律修戈强掴一耳光之后,整个人呈现虚脱的状态,她昏沉沉的倒卧在床上,眼角直淌着泪水。 他低头重新吻住她的唇,很满意她的顺服,但随即发觉不太对劲,她的泪直击他的心,他因此心软了。 他轻抚她的头。“好了,今晚就到此为止,睡吧,好好睡吧。” 他看着她渐渐沉入梦乡,取来皮毛覆盖在她的身上,忍不住伸手抚平她眉心的皱纹,她微颤发出了呓语,看她在睡梦中依旧感到惧怕,他才知道自己伤她有多深。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送给温哈,也绝不会把你送给任何一个男人。” 耶律修戈握住她的手,郑重发下誓言。 第六章 蔺采蓁睡得极不安稳。 她梦见耶律修戈手持大刀,延路砍杀大宋的子民,一时间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宋军赶来大队人马将他团团围住,眼看耶律修戈无路可退即将束手就擒,她却一念之仁敞开关口,让耶律修戈得以从容脱困。 一切看似无害,怎知耶律修戈竟恶虎返扑,张大虎口回头将她掳掠而去,她一惊,就吓醒了。 天将亮,蔺采蓁仍然身在耶律修戈的营帐里,发现他就睡在自己的身旁,心惊的她赶紧抽身逃离。 她忙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想到昨夜两人的亲昵,就羞愧的涨红了脸,幸好没有惊动他,否则在他炯然的目光下,怕是更加难为情了。 卫兵依然把守在帐外,迫使她不敢稍有妄动,正感茫然无措之际,忽然看见耶律修戈的佩刀,她蹑手蹑脚将刀自架上取下,当双手碰触到刀柄,心忽然颤抖起来。 蔺采蓁深深吸口气,调匀湟湟不安的心,双手紧握住刀柄,将刀锋缓缓伸向耶律修戈 当冰冷的刀面贴上脸颊,他马上警醒的张开了眼睛。 “不许叫!”她马上出言威吓,警告他“小心刀眼无情,我可不在乎会不会伤到你。” 他深深看住她,嘴角扬起玩味的弧形,竟起身走下床,一点都不怕被利刀所伤。 蔺采蓁心惊不己“你你不许乱动” 她颤抖喊道,几乎抓不住刀柄,手一偏,刀锋就在他颈上划出了一道细微伤口。 刀口立即沁出鲜血,染红耶律修戈的衣襟。 蔺采蓁本无意伤人,眼见自己一时错手伤了他,吓得连退两大步。 “我已经叫你不要动,为什么还要逼我?”她骇然喊道。 耶律修戈黑黝的瞳眸紧紧瞅住了她。 “我以为你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说着,他伸手抹下颈上的血痕,望着手中的腥红,冷冷的说:“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他眼睛直睁,像两潭寒意逼人的冷泉,直逼得她透不过气。 她蹙着眉,抿了抿唇。 “我只要你放我回去,我不想伤你的。”她懊恼的说道。 “放下刀。”他命令。 “不!”她一口回绝,将刀柄握得紧,直挺向他的胸膛。“除非你答应放我走,否则” “你以为你能伤得了我!”他抢道,举步向前。 “不要过来!”她喝道,见他靠近自己,她全身细胞都敏感起来,激动的喊“如果你再逼我,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朗声疾呼,已引起帐外的注意。 耶律修戈谈起了眉头,生气的说:“快放下刀,不要让卫兵发现。” 但是,来不及了。 帐外的卫兵听闻骚动,已经冲进营帐来,发现蔺采蓁胆敢持刀杀伤大将军,随即大声呼喝起来,挥舞着长茅要抓拿她。 “滚出去!” 耶律修戈一声喝令,卫兵虽有迟疑但也不敢违抗大将军的命令,迅速退出了营帐。 蔺采蓁尚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就被耶律修戈重重甩了一耳光,刀从手中脱落,人也飞了出去,狼狈的跌落在地上。 “笨蛋!”他斥道:“刺杀大将军是死罪,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 她伤心的落下泪来。 “如果留在这里遭受辽人的侮辱,我宁可一死了之。”她悲愤的说道。 耶律修戈的心湖随之波动。 她的泪再次触动他的心,他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用温暖的胸膛轻搂着她的肩膀,伸手抚去她眼中盈盈波光,柔情的对她说:“我会好好待你,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不要!”她猛然推开他,沉声指控“欺负我的人就是你,你离我愈远愈好!”“你”他瞠目结舌,顿时勃然大怒,迈步上前一把攫住她后脑的发束,粗暴的猛力向下拉扯,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 他冲着她,恶狠狠的吼道:“你还想回去嫁给赵士安,别作梦了!”说着,一把撕破她的衣襟,内里的粉红肚兜立即暴露。 “我要你永远记住,你是耶律修戈的女人,除非我答应,否则没有男人可以碰你。” 他使劲甩她上床,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裤,开始野蛮的侵犯她的身子。 “放开我你放开我啊”她在他身下抗议挣扎着,却怎么也推不开他的粗暴,不安的躁动反而刺激他的欲望,他伸手撕扯她的衣裤,不一会儿,她白净的身子就赤luo的呈现在他的面前,她羞愧的别过脸,他却伸手扳回,强迫她目睹一切过程。 他没有亲吻她,在他强脱下她身上最后一丝遮蔽物,双腿随即攻占她的**,一手环抱她的腰身,拉她更贴近自己,不顾她的反对和痛楚,猛然刺入她的体内,强占她的身子。 “啊!”她疼得呼喊出来,十指紧紧抓住他的臂膀,脑子一片浑沌,什么也不能想。 耶律修戈停止了动作,似乎等她适应他的存在后,才缓缓摆动起来,不同于其他族人对女俘虏的粗蛮,用极大的忍耐力减轻她所承受的痛苦。 但是,蔺采蓁还是深深受到了伤害,热泪如泉涌而出,她没了自己,也没了尊严,她无路可退,向最黑的深渊坠落。 事后,耶律修戈起身穿上衣服,走出营帐前,清楚的对她说:“不要有逃跑的愚蠢念头,再敢违抗我的命令,我就把你送给温哈,让其他男人品尝你的滋味。” 他征服了她,因此厌恶了她。 蔺采蓁心酸不已,在哭泣中渐渐昏睡过去。 耶律修戈走出帐外,立即命人到马营牵马,他跨上马鞍,用马刺使劲刺马臀,一口气冲了十余里路,路上他不停的咒骂自己,生自己的气。 他从未如此迫切渴望一个女人的爱,却亲手毁了他最爱的女人。 不知昏睡了多久? 蔺采蓁身子晃动,感觉有人在踢她,她撑开困倦的眼皮,看见昨夜送食物和热水的辽国女侍。 她手里拿着一套辽人的服饰,转眼扔弃在蔺采蓁的面前,一脸鄙夷,哼声下令“起来!” 蔺采蓁见女侍无意离开,只好起身,当着女侍的面将她送来的辽服穿上。 那女侍白了她一眼,径自做起打扫的工作,当女侍清理床铺时,蔺采蓁不敢与女侍的眼睛相对,就怕她发现了什么。 但是,处子的血迹还是让女侍看穿了一切,她迅速卷起污秽的虎皮,还啐口骂了句“贱女人!” 蔺采蓁难过的低下了头。是的,她是污秽肮脏的,所以就连小小的女侍都瞧不起她,甚至出口骂她。 女侍收拾干净就走出营帐,没想到一转眼又跌回帐内。 蔺采蓁抬头望去,看见耶律修戈走进来,满脸怒容,举手狠狠甩了女侍一耳光,那女侍站不稳上头倒栽在地上,随后又赶紧起身磕头喊饶。 “你好大的胆子,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他厉声吼道,抬腿又踹了女侍一脚。 那女侍闷哼一声,在地上滚了好几滚,颠箕着还要起身磕头求饶,但口里含血,语焉不详。 眼看耶律修戈再要动粗,蔺采蓁于心不忍,立即挺身拦阻。 “你再打她,会要了她的命的。”她说。 “死也是她的命,谁许她以下犯上,敢对你不敬。”他生气的说,还不肯罢休。 他替她出头,她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悻然道:“我虽然是被你强掳回来的,但在她的眼中我不过是个败战的俘虏,她当然可以瞧不起我,而你不也是一样吗?” 耶律修戈面色一沉,不说话了。 他原本是日来向她忏悔的,告诉她,他有多后悔自己伤害了她,但她对他似乎有很深的敌意,那使他不得不打退堂鼓。 骄傲的他,从不任意向人低头,何况是个女人。 “你起来,快出去吧!”蔺采蓁催促女侍,免得她再挨揍。 然而,女侍只肯听从耶律修戈的指令,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滚出去!”他吼道:“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女侍连忙磕头谢恩,起身抱着肚子一拐一拐的逃出将军营。 蔺采蓁见女侍落荒而逃,心中颇有感触,不禁脱口质问他“你都是这么对人的吗?” 耶律修戈蹙起眉心。 权位在上的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哪里有错,何况这次是为了她教训人,怎么她还是不领情? “怎么?”他不解的问。 “你这个人不但自私还极度残暴。”她直言无讳,完全不考虑后果。 他一震,随即握紧了拳头,面孔坚硬,眼光犀利,直望穿她的眼底,但终究没有发作。 “你呢?”蓦地,他反问她。 她怔了怔。“什么?” “路见不平。”他说:“可惜善良的人未必会有好的下场。” 耶律修戈本是出于一片善意想要提醒她,可惜言词欠缺妥当,反而还有种揶揄的讽刺意味。 蔺采蓁闻言,一颗心颓然下沉,所有不快一古恼地冲上胸口,郁郁不乐,闷声说:“这个我比谁都清楚,因为我已经尝到了苦果,毋需你再提醒我。” 他发觉自己失言,无意又伤了她的自尊心,想解释些什么,但她抢先开口问他—— “你什么时候才肯放我回去?” 他沉下脸,表情凝重,嗓音微愠的说:“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不要一再挑战我的极限,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我,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特别是对女人,我讨厌令人厌烦的女人,通常让我感到厌烦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蔺采蓁知道耶律修戈是不会轻易放了她,对未来感到迷茫与不安,但又不肯在他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是以抿紧了唇瓣,以沉默表示不满与抗议。 “你必须学会做个顺服的女人。”他说。 然后,耶律修戈命人送来热腾腾的食物,他命令蔺采蓁吃完所有的东西。 她果然听话,撕下肉块就往嘴里塞,捧起碗就往嘴边送,囫图吞枣也不管自己受不受得了。 其实,耶律修戈并不是霸君,他担心蔺采蓁久未进食,怕她饿坏了身子,又怕她不肯听话好好进食,才会用命令的方式来逼她就范,哪知道她会这样认真,当真要把桌上的食物全都塞进肚子里。 她压根是在跟他赌气,他既错愕又震惊。 “停止!不要吃了,停止!”他喊。 蔺采蓁实若罔闻,继续往嘴里塞食物,耶律修戈忍无可忍,生气的动手掀翻了整张桌子,打落她正送往口中的食物。 拉扯间,蔺采蓁被食物梗住了喉咙,没命的咳嗽,跟着难过的呕吐起来。 见她痛楚难受的模样,他当真后悔强迫她进食。 “你你真让我生气!” 他低声骂道,既生气又心疼,怜惜的轻拍她的背脊,减轻她的痛苦。 她噙着泪,崩溃的向他哭喊“我好想我的家人,我只想和我的家人在一起,你放了我,让我回去好不好?” 他千方百计把她栓在自己的身边,她却迫切想要自他身边离开,他不禁恼怒起来,一把推开了她,生气的说:“你放心,我对女人的耐心向来不长,等我对你感到厌腻,自然就会把你给扔掉,到时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我没兴趣知道。” 语落,耶律修戈掉转头,拂袖而去。 等到他玩腻了才肯放人,蔺采蓁为自己感到悲哀,但在心底的最深处,隐约有股失落感。 耶律修戈攻占易县,大宋的国势大挫,从此无力再作大规模的北伐,于是派大臣赴辽帐议和,允诺每年进献大辽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往后两国保持和平。 数日后,耶律修戈班师回国,进城当日举国欢庆,百姓夹道欢迎打赢胜仗的勇士们。 萧太后亲自召见耶律修戈,护扬他保有护国的美名,为大辽开疆辟土,功均天地,晋升他为护国大王,将攻占的领土赐为赏地,赏赐王宫一座,黄金白银万两,绢万匹,仆人奴婢百人。 而蔺采蓁则与其他俘虏一样,被辽军押送至辽国。 凯旋大军领头走在最前面,俘虏是战败的次等人种,被安置在队伍的最后面,路途艰辛坎坷,生活待遇极差,好些人熬不过,就病死或饿死在路上,有些试图想逃跑的人,一旦被辽兵抓到,就当场斩首示众。 入城当日,受尽辽人百姓的羞辱与讥笑,蔺采蓁在毫无尊严的情况下被送进了耶律王府。 她不同于其他下人,被安置在较清静的别苑,那是因为王府的人都知道她是大王的女人,大王的女人自然不同于一般奴仆,然而她的出身,就连下人都看不起。 住在别苑的女人不只有蔺采蓁,耶律修戈尚未娶妻,却养了十余个女人在别苑里,她们多数是辽国人,有两个是金人和一个朝鲜人,虽然种族不同,却有一个相同点,她们都不喜欢蔺采蓁。 理由很简单,因为蔺采蓁是大王的新欢,她们这些旧爱自然倍感威胁,一同连手欺负蔺采蓁,并且相信很快的,她就会失宠。 然而耶律修戈对蔺采蓁的宠爱却不同于其他女人,自从回国之后,每晚都在蔺采蓁的房里过夜,一改他不在女人房里过夜的习惯。 其实,耶律修戈也不是每晚都要占有蔺采蓁的身子,即使是搂着她安睡到天明,也能令他感到极大的满足。 但是蔺采蓁不情愿的态度,常常惹恼耶律修戈。 这天夜里,他抱着她却感到她身子的冷漠与僵硬,他心一沉,侧身就压制在她的身上,低头吸吮她柔软的粉颈。 她诧异的低喊出来“你说过只要我乖乖的顺从你,就不会勉强我的,你唔”她别开头,拒绝他的亲吻,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喘着气低嚷“如果你非要不可,就去找别的女人,反正你有那么多的女人。” 他轻笑。“你在吃醋?” “不,我会很高兴你去找别的女人。”她冲口说。 他沉下脸。 “可是,我只要你。”他说,迅速解开她的单衣,将手滑入她柔嫩的肌肤,来回不停的抚摸。 她阻止不了他,眼看他逐一褪去自己的衣裤,厚实的手掌滑进大腿内,侵入最隐密的深处。 “呀!” 她不禁轻声低吟,下腹一股热浪袭来,两颊飞红感到灼热难耐,好在黑暗做了最佳的隐蔽,她咬住下唇,不许蚀骨的销魂滋味淹没了自己。 蔺采蓁不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在耶律修戈的百般挑逗下,身子起了最原始的欲望,强烈渴望他的占有,但是骨子里又有一丝坚持,挣扎着该与不该。 他似乎看穿了她,刻意延长折磨的过程,揽抱她的腰身,屈膝顶撞她的大腿深处。 随着他快慢有秩的速度节奏,她好几次忍不住呻吟,紧紧攀扶他的臂膀,就怕沦落万劫之地。 他俯身,贴在她的耳边细语“喊出来,不要强忍着。”下身更加快了速度。 她涨红了脸,将唇瓣抿得老紧,不肯就此屈服。 第七章 早晨,天气晴朗,耶律修戈心情大好,集结人马到郊外的草原狩猎。 这样的狩猎活动在往年都会有个三、五次,然而随着耶律修戈领兵远途出征,今年还是头一回举行,这对长期豢养在别苑的女人来说,是再兴奋不过的事。 辽人狩猎是不分男女的,往年狩猎收获最多的女人总会得到耶律修戈的青睐,除了备受恩宠还有丰富的赏赐,是以别苑的女人们无不摩拳擦掌,企图大展身手。 另外,玛雅的事,也让别苑的女人们惶惶不可终日。 倒霉的玛雅被妲黛鞭打破了相,隔天耶律修戈就下令将她送出了王宫,不知去向。 于是,为了讨耶律修戈的欢心,每个女人无不费心妆点自己,狩猎场上百花争艳,好不热闹。 可是,妲黛的出现,立即将这群莺莺燕燕全给比了下去。 妲黛不同于其他女人,她身穿一袭军戎劲装,展现丰盈饱满的体态,长及腰身的乌黑发丝系绑于脑后,发尾随风飞舞摆荡,千万风情令人目不暇给。 她们都知道妲黛喜欢耶律修戈,虽然心里妒恨不已,但碍于公主权高位重的尊贵身份,哪敢有所造次。 妲黛骑乘一匹漂亮的棕马,在剽悍的侍卫簇拥下,来到耶律修戈的面前。她白净脸上两弯盈盈酒窝,发出清甜的笑声,对他朗声说道:“我不请自来,你不会不高兴吧?” 耶律修戈爽声而笑。 他穿着普通辽服,骑着与他一同征战过无数沙场的黑驹宝马,人高马大,威风凛凛,是草原上最显耀的人。 “本王正等着公主的到来。”他应道,脸上充满了自信与骄傲。 妲黛喜上眉梢,心头甜滋滋的,只可惜这里人太多,她无法放任自己与他调情。 随后,耶律修戈下令吹响狩猎号角,比赛正式展开。 别苑的女人互不相让,迅速骑上马背,呼啸着向前直奔而去,争着做头一个开猎的女人,妲黛自然不甘示弱,派遣侍卫组成的先锋部队巡查野兽的踪迹,她则从容自在的跟着队伍后面。 数十余骑迅速向四面八方散开,场面浩大,壮观之极,然而,却有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蔺采蓁牵着缰绳,伫立在原地,似乎无意参与这场竞赛。耶律修戈不经意发现了她,立即拉住缰绳,掉头来到她的面前。 他昂然挺立于马背上,低头俯视,目光炯炯有神。 “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他说,带着责问的语气,看她无动于衷,捺不住性子又问:“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蔺采蓁抿了抿唇。 她以为不受重视的自己,可以安然逃过这场残忍的生杀狩猎,没想到 “我不会骑马。”她老实回答。这一开口,竟觉得不吐不快,直截了当的对他说:“我也不会拉弓,也不会射箭,更不会杀害无辜的野生动物,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耶律修戈断然回绝,根本不给蔺采蓁再说下去的机会,蓦地倾身一捞,就把她整个人给抓上马背,安署在他的身前,双臂紧紧扣住她的腰身。 “你不会,我可以教你。”他温热的唇瓣抵着她的耳际,霸道的说:“就是不许你置身事外。” 她不安的躁动着,眼角望向他,看见他眼底的坚决。 耶律修戈拉缰,两腿一收,黑驹嘶呜,随即向前奔去。 他一路策马疾行,强风迎面扑来,她本能的缩进他的胸膛,伸手抓住他的臂膀,一颗心卜通卜通的乱跳。 不一会儿,耶律修戈发现了猎物,他拉住缰绳,伸手示意跟在后面的随从静声戒备,跟着拿取安萱在马身上的弯弓,再从皮革抽出长箭,将箭架在弓上。 蓦然,他握住蔺采蓁的手,强迫她一同拉开弓弦。 她心惊。“你”嘘!他吐气吹进她的耳里,悄声叮咛“不要吓走我的猎物。” 眼前是一只银貂,别说貂皮的价值有多高,就是银貂本身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猎物,或许耶律修戈命中带有富贵,是以狩猎之物也与众不同。 他屏气凝神,视银貂为囊中物。 蔺采蓁不愿成为“帮凶”但她阻止不了他,眼睁睁看着箭头瞄准了银貂。忽然间,她发现草丛中有骚动,里头跑出两只貂来,她一怔,被他握住的手本能的向下扯去。 咻!长箭脱弓直直飞了出去,却落在一旁的草地上,银貂受到了惊扰随即遁逃,迅速不见踪迹。 耶律修戈见蔺采蓁坏事,一脸阴沉,瞪着她看。 她感受到背后袭来的犀利目光,心虚的低下了头。 “我” “妇人之仁。”他冷声责斥。 她咬着下唇,沉声低语“就因为我的妇人之仁,才会造就你今日的局面。” 他身子一僵,使蛮劲圈住她的腰身,不在乎是否弄疼了她。 “你以为我会生气吗?你错了,我会认为你是在向我邀功,向我讨赏。”他的唇瓣紧贴着她的耳朵,邪气狂妄的讪笑“是的,如果没有你,我不会那样顺利,那样从容的离开易县,你的妇人之仁确实帮助我逃过一劫。你说,你想要我怎样赏赐你?” 蔺采蓁皱眉,愤怒的扭动着身躯,却被他牢扣不放。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我走?”她旧事重提,不怕激恼了他。 他一把扳过她的身子,瞠大眼睛,紧紧瞅住她,像要生吞了她似的。 “你又想考验我的耐心?”他冷声说:“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对女人最缺乏耐心,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禁?” 她别开头,无视他的怒火。 气氛有些凝重。 突然,耶律修戈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十分刺耳,蔺采蓁隐约感到不安,不禁回头看他。 “你应该知道易县已经成为我的属地,也就是说,你爹和你的弟妹们,如今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们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看我的高兴。” 蔺采蓁脑门闷响,不禁倒抽口气。“你”“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他抢先说道:“我选了一位美人,让大宋的使者带回国,指名送给汴京的赵士安。算算日子,应该己经美人在抱,说不定他正乐不思蜀呢。” 对蔺采桑而言,赵士安已经是久远以前的事,想不到耶律修戈竟耿耿于怀,连他也不放过。 “下次逞能之前,最好先想清楚自己的立场。”说着,伸手抚摸她细致的粉脸,跟着拧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蛋,四眼相对,他郑重警告她“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胆敢再犯禁,我绝不饶你。” 语落,他缓缓低下头,眼看就要吻住她的唇,妲黛来了,打断了一切。 妲黛老远看见他们两人共乘黑驹,一古恼地打翻了醋坛子,快马加鞭赶过来,恨不能飞身拉开他胸前的贱女人。 “你猎到了什么?”妲黛问耶律修戈,眼睛却瞪着蔺采蓁。她强制按捺住自己,才没有在他面前失态。 他摊开手,笑说没有。 “那你可要输给我了。”妲黛忍不住炫耀,朗声说道:“刚刚我射中一头大鹿,侍卫正忙着割下鹿头。” 蔺采蓁闻言,一阵恶心翻胃,身子不禁微颤。 耶律修戈立即发觉她的异样,收紧了拥抱她的双臂。 见他们紧贴在一起,妲黛心里说有多呕就有多呕,她策马过来,一掌拍在耶律修戈的肩膀上,揶揄的说:“天才亮就抱着女人享乐,你未免过份放纵,叫人看轻了你。”她随即又说:“抱着女人能成什么大事,不如跟本公主去看看那头大鹿。” 耶律修戈不反对,唤来下属,命令他护送蔺采蓁回宫。 他知道她害怕,所以不忍心让她见到血腥的场面,又不想留她一个人孤伶伶的待在这个地方,是以命令下属护送她回宫中,如此体贴细心,看在妲黛的眼里,当然很不是滋味。 就在蔺采蓁跨下黑驹的刹那,妲黛心一横,鞋尖猛向马腹踹去,棕马大受刺激,仰天长呜,高举前蹄朝蔺采蓁践踏下去。 “啊!”蔺采蓁惊呼,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坏在场所有的人,大家都以为是棕马兽性大发,才会发狂攻击蔺采蓁,压根想不到是公主暗下杀手。 更叫人意外的是,耶律修戈竟不顾自身的安危,迅速翻身下马,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蔺采蓁,不让棕马再次伤害她。 妲黛大吃一惊,马上紧勒缰绳,才没有酿成大祸。 耶律修戈随即抱起蔺采蓁的身子,发现她面色灰白,两眼紧闭,也不知道是伤了哪里。 “蓁儿,蓁儿,你醒醒。”他摇喊着。 她眉头微蹙,渐渐张开了眼睛,一脸迷茫。 “快告诉我,你伤了哪儿?”他焦虑的问道,急得摸索她的身体四肢,以确定她是否受到伤害。 “没没事,我没事。”话虽如此,她的额头却已经沁出血丝。 耶律修戈低头审视,幸好只是轻微的擦伤,大概是跌倒时造成的。他将她从草地上扶起,再次确定她没被马给踢伤,才放开手。 “说了没事,你还担心什么?”妲黛不满的问道。她讨厌耶律修戈关心别的女人胜过关心她,怨恨计谋未能成功。忽然间,她看见他抬起头来,冷眼瞪住了自己,妲黛心头一凛,着实害怕他发现自己曾有过的歹毒念头,而他竟然说—— “这匹马随时都有再发狂的可能,属下恐怕因此伤了公主,所以不得不下令将这匹马立即击毙,还请公主见谅。”“什么?”妲黛顿时花容失色。 这匹棕马原是妲黛从耶律修戈手中讨来,那时她刚嫁给南国大王,日子过得既无聊且乏味,而它是唯一能带给她快乐的人,是以她相当珍爱这匹棕马。 “不行!”她连连摇头,忙不迭说道:“难道你忘了,它原是你的坐骑,你怎么忍心” “正因为如此,属下才更不能允许这畜牲伤了公主。”他接口。 耶律修戈不由分说,上前将妲黛抱下马来,随即命人斩杀棕马。 妲黛见无可挽回,满心怨恨着,她知道一切都是为了个女人,名叫蔺采蓁的汉族女人。 妲黛眼光妒恨的凝望着蔺采蓁,不由得双拳紧握,暗自发下毒誓,往后一定要她付出相当的代价。 “我真的没事。”蔺采蓁再次强调。 她不明白耶律修戈为什么不肯放心?他不但取消狩猎之行,坚持亲自送她回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入屋。 如今,在他的全权指挥之下,她已经让大夫把脉诊视过,额头的擦伤也敷了药,就连补汤都喝了,但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躺着,不要说话。”他命令,不容置喙的口吻。 她当真不说话,却不肯乖乖的躺下休息,沉着脸,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耶律修戈摇头轻笑,表情显得无奈。 “看来,你很难做个顺从的女人。”他说,半埋怨半责怪的语气。 她不同于任何他所拥有过的女人,最起码,他的女人是绝不敢摆脸色给他看的。 他不懂自己何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 当他看见她跌落在马蹄下,整颗心都纠紧了,奋不顾身只想拯救她脱于危难,那种既害怕又恐惧的滋味,是他从未有过的。 过去,他总认为女人是用来开心的,唯有她,让他生气也让他心痛。 唉!耶律修戈轻声叹口气。 “只要你肯乖乖的留在这里,以后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他妥协的说,做出最大的让步。 蔺采蓁闻言,不禁心动,因为她知道他不是一个会任意向人低头的男人。 “为什么?”她不解的问他“你有那么多的女人,何必在意我呢?我既不温驯也不顺从,甚至还曾经拿刀刺杀你,我不值得你对我好,不值得。” 他坐在床沿,自身后揉抱她的腰身,贴着她的耳畔,亲昵的说:“纵使我拥有无数的女人,你却只有一个。” 她闻言,心湖荡漾开来,但随即愁眉不展。 “可是以你我的立场,我们不可能唔”他倾身,用唇覆盖在她的唇瓣上,沉长而缠绵的亲吻,浓得化不开。 “我不许你有那么多的烦恼。”他霸道的说,带着一丝柔情,低喊“就算有错,就让老天来惩罚我,也不许你有一丁点的罪恶。” 语落,他拉着她,滚进床里。 “不不要”她脸红耳熟,无法直视他灼热的目光。 “不,不要拒绝我。”他亲吻她的粉颈,手轻巧的解开她的衣衫,向深处探去。 “这些日子见不到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他恼声叹道:“我气我自己,为什么对你乱发脾气?我真怕,怕你不肯再理我。” 面对男人的真情告白,蔺采蓁显得手足无措。 耶律修戈乃堂堂大辽国的护国大王,而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汉族女子,何德何能,竟能获得他的青睐与宠爱?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令她不禁潸然落泪。 “喔,不,不要哭。”他轻喃,低头吃去她的泪。 “如果我们不是处于相对的立场,我想我会爱你的。”她说,在内心向他诉说。 “伤口疼吗?”他问,担心自己弄疼了她。 她摇头,泪依然滑了下来。 “你还怕我?”他又问。 她又摇头,眼眶蓄满了泪水。 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了。 “你哭,因为你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我,是不是?”他说。 泪水顿时溃堤,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俯在他的胸前哭得像个泪人儿。 “傻丫头,这是好事,不应该伤心的。”他拥着她,高兴近乎兴奋的说道。 “可可是” “嘘!”他伸出手指捂住她的唇。 “没有可是。”他疼惜的说:“我说过就算有错,也让老天惩罚我一个人。” 她摇头,觉得心疼不舍,手臂本能的向上圈住他的颈项。 “傻瓜,你有那么多的女人,何必为了我傻瓜”她哽咽低喃。 他笑了,发自心底的满足与快感。 “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他笃定的口吻,随即覆盖她星红的唇瓣,逐步向下延伸。 “嗯哦”她浑身瘫软无力,燥热的心任由他的**上天下地。 “爱我,说爱我。”他明知她的心,却要从她口中得到真实的满足。 蔺采蓁羞红了脸,为自己满涨的欲望与情怀感到羞愧与不安,她竟然渴望他的爱。 “我爱你。”她羞涩喃语。 “再说一次。”他圈住她的腰身,坚持的说。 她看着他,神情迷蒙,媚态百生。 “我爱你。”她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猛然挺入她的体内,像是回应她的爱,她承受不住饼份激烈的**,失声叫喊出来,两手紧紧攀住他的肩背,在他的带领下,驰骋于原始的欲望国度里。 幻化似的马儿,驰骋于草原上,他们尽情奔驰,尽情欢愉,然后当一切归于平静,他紧贴在她的身上,低声对她说—— “生个我的孩子,能为我耶律修戈生孩子的女人,只有你。”说完,他抽身翻到一旁,沉沉睡去。 蔺采蓁眨着沉重的眼皮,心却喜悦的跳跃着。 孩子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不过,如果她真的怀有他的孩子,她想她会过得比现在开心,起码比现在要有意义。 她不经意抚摸自己的下腹,满心期待着。 偏偏,老天存心作弄他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感情。 第二天,发生一件事。 已经被耶律修戈送出门的玛雅,竟然跑回王府大吵大闹,正巧耶律修戈出门不在家,没人制止得了她,她见哭诉无门,竟找上蔺采蓁,将所有的怨恨妒怒,一古恼地全算计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蔺采蓁本就同情玛雅的处境和遭遇,在听她埋怨是因为自己受宠的缘故,才使得耶律修戈狠心抛弃她之后,当然不能容许自己坐视不理,没想玛雅更加嚣张起来。 “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一样都是陪大王睡觉的女人,你凭什么霸着大王一个人,不让他接近其他的女人?” “我我没有。”蔺采蓁乏力的回应。听见玛雅说的难听话,她羞愧的抬不起头。 “没有?”玛雅啐口口水,斥骂“不要脸的女人,敢说没有,我呸!”她两手擦腰,厉害得很。 “谁说没有?”别苑的其他女人同声附和,嘟嘟嚷嚷“自从大王进她的房,上她的床,就没见过大王进其他女人的房,上其他女人的床,你们说是不是?” 别苑女人同声一气,都想借着玛雅一吐心中怨气。 “你说,是不是你不许大王找其他的女人?”玛雅用手指着蔺采蓁的鼻子,泼辣的问道。 “没有。”蔺采桑摇着头,委屈应道,她从没想过要和其他的女人争男人,那使她觉得自惭形秽,毫无人格可言。 “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问大王,就知道啊”“哼!”玛雅重重推了蔺采萋一把,横眉竖眼的骂道:“居然敢拿大王来吓唬我们,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好歹我们总比你要早进门,论辈份,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们说话!你这心肠恶毒的女人,当更以为我们怕你,没法子治你了,是吗?”一声比一声还重,气势足以逼死人。 蔺采蓁狼狈的向后退了几步,没想到身后的女人也纷纷出手推她,她脚步不稳差点摔倒。 “你们”她望着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心颓然下沉,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说:“算了,随你们怎么说去,我管不着也不需要管。”说完,她转身向自己的屋中走去。 玛雅见了,哪里肯善罢甘休,她冲过去一把抓住蔺采蓁,死命将她拖回来。 “想逃,没那么容易!”她秀丽的脸庞有道鲜红的鞭痕,令人触目惊心,眼下泼辣的野蛮行径,更叫人大开眼界,只见她破口大骂—— “我拚了这条命也不能便宜你,反正我是大王不要的女人,少了我的,也绝对好不了你的。” “你你要做什么?”蔺采蓁被玛雅扯住了头发,疼得泪水在眼眶直打转,怎么也摆脱不了她的掌控。 “你看看我的脸,仔细的看。”玛雅大声吼,将印有鞭痕的脸凑上前,恶狠狠的嚷道:“就是这鞭印,大王才会不要玛雅,都是你,这都是你害的。” 蔺采蓁虽然同情玛雅的遭遇,但她的无理和粗蛮更叫她生气。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也该找妲黛公主。”她一副从容无畏的模样。 “你”玛雅气得七窍生烟,恨得咬牙切齿,她脸色大变,气急败坏的嚷道:“好、好、好个牙尖嘴利的贱女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巴。” 玛雅说着,当真伸手往蔺采蓁的嘴里拔牙。 “你你疯了!”蔺采蓁吓到了,再没见过比玛雅更疯狂的人,她本能的向后退,挣扎着脱离她的掌控。 但是,别苑的其他女人也加入了战局,帮着玛雅将蔺采蓁制伏,眼看玛雅一步步趋近。 “你们放手,快放手!”她无助的喊。 “知道害怕了吗?”玛雅冷冷的笑问,其他女人也跟着冷笑起来。 蔺采蓁心凉了,原来嫉妒心可以令人疯狂,只为了一个男人。 她从想过博取男人的宠爱,更没想过与女人争男人,篇什么这样的事会临至她的头上? “你们到底想怎样?”她近乎崩溃的喊道。 玛雅从怀中取出短刀,咻咻地在蔺采蓁眼前舞弄着,变态的冷笑,阴沉的说:“我也要在你脸上划两道,让你尝尝毁容的痛苦滋味,看你还敢不敢狐媚大王,勾引大王。” 蔺采蓁猛咽口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你不怕大王知道,不怕大王罚你的罪?”她清楚的说道,警告玛雅,同时警告其他的女人。 果然,其他女人略微犹豫,纷纷松了手。 “抓住她!”玛雅大声喝令“我是在帮你们,你们不要不知好歹!” 已经来不及了,蔺采蓁乘机逃离魔爪,迅速逃跑,玛雅像得了失心疯,狂声大叫,举刀乱挥乱砍。 别苑乱成了一团,女人尖叫声不断。 玛雅追着蔺采蓁不放,每一刀都往她的要害刺去,要不是闪躲得宜,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不过,一再闪躲终究不是办法,就在蔺采蓁帮一个女人避开玛雅的短刀,自己却不幸落入她的手心,眼看短刀就要直入心窝,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痛楚时刻的来临 然而,一切都静止了。 女人尖叫声不再,玛雅疯狂的叫骂声不再,耳边异常的安静蔺采蓁缓缓张开了眼睛,一眼看见耶律修戈。 他再次拯救了她,他一把扼住玛雅逞凶的手腕,轻而易举将她制伏。 “大大王”玛雅吓得浑身打颤。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冷声问。 “我我”玛雅猛咽口水,半天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耶律修戈已经看见别苑的混乱,当他看见玛雅拿着刀紧追着蔺采蓁不放,看见蔺采蓁成为刀下内脔,想到当时的心悸与害怕,顿时勃然大怒。 “你胆敢回来闹事,你不想活了!”他咬牙斥道。 “大大王饶命啊!啊”喀啦! 随着玛雅的厉声哀号,以及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在场所有人都看见耶律修戈动手折断了玛雅的胳臂,她痛得昏死在地上。 别苑的女人们害怕耶律修戈以相同的手法来惩罚她们,个个噤若寒蝉。 “把她抬出去,有多远扔多远!”耶律修戈下令,侍卫随即动手。 蔺采蓁心一懔,浑身像是冻住了,由脚底寒到心底。她迅速掉头,离开这里,离开他。 耶律修戈看见了,马上追上前,拦住她,才发现她眼底的愤怒。 “你生气了,为什么?”他不解的问。 “你怎么可以?”她直视他的眼睛,咄咄逼人。“她曾经是你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的对待她?” 他脸一沉。“因为她伤害你,我不允许别人伤害你。” 她叹口气。“她伤害我也是为了你。” “所以我更不能原谅她。”他直言,毫无悔意。 “你”她双手环臂,禁不住身子泛起的寒意。 “好了,好了,”他拍拍她的肩膀,带着温柔的微笑,对她说:“犯不着为了那种女人生我的气。” “那种女人?”她凝望着他,用一种沉痛与伤心的眼神,低声问:“你这样对玛雅公平吗?” 他见她认真,收起了笑意。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他说,想就此结束话题。 “不,我不懂。”她侧身,避开他的拥抱,面无表情的说:“难保将来有一天,你也会用对待玛雅的方式来对我。” 他一怔。“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呢?” 蔺采蓁轻笑,笑里充满了无奈。 “将来的事谁知道,相信玛雅也想不到会落到今天的境地。”她说。 “你”他忍住了,没有发怒。 “你现在容忍我,不表示你可以永远容忍我,等日子一久,等到人老珠黄,是不是意味着你就不再需要容忍我?” 他不说话,但从他僵硬的表情看来,显然做了极大的忍耐。 “你这种人太可怕了,我怎么会喜欢你?怎么可以爱你?怎么可以生你的孩子?”她寒心的说。 “够了!”他一把紧扼她的肩膀,怒吼“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惹恼我,那么你的确成功了。” 他奋力甩手,掉头离去。 第八章 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早上玛雅的冲突才结束,妲黛跟着在下午上门找秽气。 昨天在狩猎场上,耶律修戈当着妲黛的面,与蔺采蓁亲亲热热的模样,害妲黛生了一整天的闷气,她气不过自己丽质天生的好风采竟敌不过一个败战的汉家女子,想不透耶律修戈是看上她哪一点,竟被迷得神魂颠倒。 早上骤然听闻母后说起,耶律修戈竟有意娶蔺采蓁为他的王妃,还有个非成全不可的理由,而母后竟胡里糊涂答应了耶律修戈的请求,妲黛怒火中烧,任凭母后如何劝说都不能阻止她。 妲黛来了,虽然她知道无法改变母后的旨意,也无法挽回耶律修戈的心,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决心非给蔺采蓁一点颜色不可。 这危急时刻,耶律修戈偏偏出了门,因为玛雅的事,他气恼蔺采蓁不懂他的心,一个人骑黑驹到郊外散心,妲黛就在他出门之后来到王宫。 妲黛也不是头一次到护国王宫,她盛气凌人的大派架式,王宫上下早就习以为常。不过,这次她没有让随从侍卫跟着她进门,只吩咐他们在外等候,就一个人直闯别苑。 妲黛的脾气烈性子急,不等王宫下人领头带路,一溜烟来到别苑,抬脚就踹开蔺采蓁的房门,理所当然的跨步走进去。 蔺采蓁正低头刺绣,为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大吃一惊,不小心给绣针刺破了手指。 妲黛走过来,看了看蔺采蓁,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刺绣,哼声冷笑着。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闲情逸致。”她摇摇头,讥讽的说:“你们汉人有句话,商女不知亡国恨,想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蔺采蓁不为所动,她知道妲黛找上门准没好事,并不想理会她。 “怎么不说话?”妲黛当然不肯善了,她倾身上前,口中的气吐在蔺采蓁的脸上,挑衅的说:“是不是知道我说的对,所以没脸应话?” 语落,妲黛仰头咯咯的笑,忽然从蔺采蓁手中夺过刺绣图,二话不说,扬起桌上的刀剪-动手毁了即将完成的刺绣。 她把心中的怨愤一古恼地宣泄出来,狠毒的模样十分骇人,蔺采蓁见了,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 “你怕吗?”妲黛故意在她面前挥舞刀剪,举动挑衅。“放心,我不会像玛雅那个笨女人一样,惹得耶律大王不高兴。”说着,她把刀剪放回了原位,扬起头又说:“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玛雅是本公主特意找她回来的。”挤眉弄眼满不在乎的模样。“怎么,没吓坏你吧?” 蔺采蓁意外又吃惊,她知道妲黛不喜欢她,但为什么要利用无辜的人来达到报复的目的?何况同为女人,何苦伤害可怜的玛雅。 “既然公主找她回来,往后的日子,公主理当照应她的生活。”她说,心想这倒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妲黛眯起眼睛,诧异的盯着蔺采蓁,像听到了什么荒谬话似的。 “笑话,那贱女人的死活干我什么事?耶律大王给她金银财宝让她回家过好日子,是她自己不肯,要回来找你算帐,与本公主有何干系?” 妲黛将一切推得一干二净,还觉得蔺采蓁会有这种念头十分的可笑。 蔺采蓁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耶律修戈,虽然她还是不喜欢他对玛雅的凶残,但他也不是一个决绝无情的男人,原来自己错怪了他,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喂!本公主说话,你胆敢不理。”妲黛突然发难,狠推了蔺采桑一把,她指着如梦初醒的蔺采蓁的鼻子,愠怒的命令“本公主做的事,你这小小的贱奴管不着,本公主说的话,你这小小的贱奴最好竖起耳朵好好听着。” 蔺采蓁抬起头,清晰的说:“我是人,不是奴才。” “什么?”妲黛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她胆敢反嘴。 “你是大辽国公主,却不是我们大宋国的公主,我自然不需要在你面前卑躬屈膝,再说我们大宋国的公主,个个品貌端正,行为得直,绝不像你一样泼辣野蛮。” 妲黛眼睛圆睁,气得火冒三丈,若是手中握有长鞭,肯定毫不犹豫的挥鞭。 “你、你、你敢说本公主野蛮?”她咬牙切齿,身子气得直抖动。 “如果你肯收敛一些,我想”蔺采蓁顿了一下,但还是说:“大王或者会多喜欢你一些。” “本公主的事,不必你来教!” 妲黛怒声吼道,眼珠凸出,像要喷出火似的,但随即平复下来,阴森森的笑意,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不过,本公主再怎么厉害,也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她悻悻说道,显然话中有话。 蔺采蓁不解的望向妲黛,只见她故作姿态,欲言又止,刻意要吊人胃口。 她笑着走过来,上下打量蔺采蓁,眼里带有欣赏还有更多的鄙夷,彻彻底底将她审视一番。 “说实在话,卖国求荣的事,本公主还真是做不出来。”她讥刺“我说你呀,做了那样大的牺牲和奉献,叫耶律大王怎能不好好的报答你呢?” 蔺采蓁闻言,轻蹙起眉心。 “做都做了,何必装傻?”妲黛没好气的说:“现在大辽国有谁不知道你救过耶律大王,要不是你,他好不容易从宋营偷得的军事布阵图还有粮仓图,根本无法带出易县城,这样一来,我们大辽国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战胜。” 蔺采蓁脑门轰然乍响,整个人僵立了。 “你你说什么?”她颤声问。 妲黛扬起下巴,双手环抱,悻悻道:“你自个做的事,还会不知道吗?当日我们大辽军能够顺利攻城,就因为耶律大王亲身犯险,掌握到宋军的军事和粮食地点,他聪明过人,事先派兵乔装难民潜入城中,伺机放火烧毁个个粮仓,搞得大宋百姓心生恐惧,军心涣散,跟着他挥军领兵入城,一举攻下易县。” 蔺采蓁猛抽一口气,感觉寒到心底最深处,彻骨的心痛,重重伤了她。 “你说你是不是比我厉害上千百万倍呢?”妲黛倾身靠上前,刻薄的说:“不过,就是可怜大宋的黎民百姓,还有那些守城的官兵将领,他们辛辛苦苦却毁在你一个女人的手上,喔,不不不,应该说,是你把整个城送给了我们大辽国。”说完,她咯咯大笑起来。 妲黛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这个卖国求荣的女人,所以当她看见蔺采蓁灰白无血色的面孔,心里当真有说不出的痛快,大享报复的快意。 犹如电流击过的麻痹感,从脚底窜上脑门,蔺采蓁撑不住身子,顿时瘫软跪地。 这一来,妲黛更加得意了,极尽羞辱之能事。 “我真是佩服你,做了这种事,居然还有脸活下去?”她讪笑,摇摇头,接口又说:“不过,你早就不要脸了,活着又算什么呢?” 妲黛还不罢休,弯下腰来,冲着蔺采蓁问:“老实说,你是不是早认得耶律大王,所有的事,都是你计划好的,为的就是要向大王投怀送抱,索求大王的宠幸?”她异想天开还自问自答“现在好了,你果然深得大王的宠爱,总算是得偿所愿,不过” 她顿了一下,故作犹豫,嘴巴啧啧有声,然后摇头叹道:“只是可怜宋国的百姓和官兵,不知有多少人为了你,成为战乱下的亡魂?”说完,连声哀叹,好不悲伤。 蔺采蓁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恨自己,恨不能一头撞上梁柱,以死谢天下。 但她有太多不解,为什么是她?耶律修戈为什么会选上她?她好歹也救过他呀!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他之所以掳她回来,是为了偿还她的救命恩情,没想其中还隐藏了这样肮脏龌龊的事。 满腔愤怒油然而生,她猛地从地上起身,飞也似的冲出门外。 “你你回来!” 妲黛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还以为蔺采蓁逃避她的羞辱与责骂,追着她边跑边骂道:“本公主的话还没说完,你敢走,你给我回来,回来!”她了心想,逮着人非给她好看不可,是以穷追不舍。 别苑的女人早知道妲黛驾到,但因为玛雅的事,个个安份的待在屋子里静观其变,忽然一阵惊天动地,还以为公主沿路追打蔺采蓁,就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探出头来观看。 想不到,当真看见一出精彩好戏。 蔺采蓁冲出屋子,一路跑上花园小径,妲黛紧跟在后面边追边叫骂,简直就像是泼妇骂街,更犹如恶虎扑羊。 蔺采蓁根本不在乎妲黛的威胁与恐吓,她脑中一片空白,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看不见周围的人,一心只想找到耶律修戈,虽然她并不确定自己的目的,但她迫切要见到他,虽然她还想不清楚自己的目的 “砰!”突然而猛烈的撞击力,蔺采蓁昏了头,整个人扑倒在来人的身上。 “蓁儿,怎么会是你?”耶律修戈意外的问。 他骑马到郊外,愈想心愈烦,还是忍不住回来看她,到门口,才知道公主来了,于是三步并两步赶到别苑,却和蔺采蓁撞个正着。 她缓缓抬起头,与他面对面,眼眸闪着莫名的怨恨与哀伤,还有更多更多的冷漠,忽然她推开了他,跟着打了他一耳光。 那巴掌声十分响亮,所有的人都惊得呆住了。 “你”耶律修戈从惊讶到错愕,然后整个人被愤怒所占满,他一把攫住蔺采蓁的胳臂,猛力摇晃,几乎将她摇散。 “你还要我怎么对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做个顺从的女人呢?”他冒火的斥道:“我对你仅有的一点耐心,也被你这一巴掌给打散了,没了,完了!” 他一字一字说的铿锵有力,像是强刻在她的心上,让她真真切切意识到其中的危机。 “来人,快来人!”他慌乱的喊,激动让他没办法冷静,没办法细想,他只想马上解决她的问题,彻底割除心中的隐痛,他狠心下令“马上把她送进杂役房,从现在起,她是奴隶,派工作给她做,总之就是不要让我再看见她。” 妲黛闻言,当下眉飞色舞,她一心想要整治蔺采蓁,这下总算是逮着了机会,她立即走上前提议“既然这贱奴敢惹大王不高兴,不如将她交由本公主带回去,好好的调教、调教,也省得这贱人继续留在王宫,随时都有可能再惹大王不开心。” 耶律修想也不多想,手一挥,就把蔺采蓁扔给妲黛,口中喊道:“从现在起,她就是公主的人。”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似乎多看一眼都嫌心烦。 妲黛可开心了,两眼犀利的看着跌倒在地上的蔺采蓁,一个个整治计划在脑中逐步成形,嘴角不禁泛起了笑意。 蔺采蓁闭上眼睛,认命的面对残酷的未来,她相信这是她该受的惩罚,因为她是罪有应得。 在回皇宫的路上,妲黛下令将蔺采蓁双手缚绑在马尾上,她快马加鞭,使得蔺采蓁伤痕系系,好不凄惨。 到了皇宫,指名要蔺采蓁近身服侍自己,一会要洗脸上会要喝茶,换衣脱鞋非要蔺采蓁伺候,稍有不如意就大加责难,挨耳光拧手臂也是家常便饭,还常常饿肚子睡冷板凳,不过两天的时日,蔺采蓁就被折腾的瘦了一大圈。 这天一早,妲黛嫌洗脸水太烫,藉机大发脾气,连盆带水全扔到蔺采桑的身上,搞得她满身是水好不愧狈,还不许她换下湿的衣服。 “过来梳头!”妲黛命令,她不许蔺采蓁有片刻的清闲,她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并且以此为乐。 她翻开镜台前的梳妆盒,挑取里面的首饰,头不停的上下左右摆动,等不到蔺采蓁前来伺候,就拍桌子大骂“贱奴,拖拖拉拉是想偷懒吗?” 蔺采蓁就站在妲黛的身后,无奈的回道:“等公主挑好首饰,再梳也不迟。” 妲黛闻言迅速起身,挥手狠狠给蔺采蓁一耳光。 “混帐,我说偷懒你就是偷懒,还敢多舌狡辩,不想活了吗?”她重重坐下,却乐在心头,得意的下令“快梳头!” 蔺采蓁梳没两下,又捱了一耳光,只听妲黛直喊疼。 “连梳头都不会,真是笨手笨脚的贱奴,滚下去!”她喝道。 虽然受到责罚,蔺采蓁却觉得松了口气,明知道妲黛是故意刁难,她总要在细节上发发威才肯罢休,久了都惯了她的作风。 女侍满儿上前接手梳头的工作,蔺采蓁立即退下。 “不许走!”妲黛又喝令,朝令夕改是她的专长。“先不梳头了,还是先换衣服,给我把衣服拿来。” 其实,满儿早把公主的衣物准备妥当,这是她十余年伺候公主养成的习惯,如今加了个人,不但没能分担她的工作,反而变成一种磨人的琐事,她自然不喜欢蔺采蓁,冷眼看着公主折磨她。 “动作快一点,又想偷懒吗?”妲黛故意夸张的嚷嚷“今天耶律大王邀本公主到郊外骑马打猎,你要误了本公主的行程,看我不打断你的手脚。”说着,狠狠拧已将衣物捧来的蔺采蓁的手臂。 “哼,这么用力拧都不喊痛,当真是厚皮的贱奴。”讥讽完,又拧一把。 蔺采蓁强忍着疼痛,因为她知道任何软弱的行径只会让妲黛愈发没完没了,就像昨天她抿紧了嘴唇,竟落得心底打坏主意的下场,少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不同于上次的军装,妲黛换上毛裘的女装,配上一顶全貂做成的裘帽,青春洋溢,与她外放开朗的性格十分相符。 她换好衣服后,心情显得很好,似乎忘了蔺采蓁的存在,由着满儿梳理长辫,然后忙着在脸上妆点粉彩,直到美轮美奂方才满意。 不过,离去之前,妲黛还是不忘叮嘱满儿“好好盯着她,不许让她偷懒。” 于是,蔺采蓁在满儿的监督下,做了许多的活儿,总之没一刻停歇,就连午饭也是草草了事,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可以喘口气,公主回宫了,她的苦难又重新开始。 妲黛满脸盛怒的回到皇宫,见到蔺采蓁,二话不说,上前就赏了她两耳光,气急败坏的嚷叫“你算什么东西,低贱的奴才,可恶的东西!”一把推开眼中钉,吹胡子瞪眼睛走入屋内。 原来妲黛与耶律修戈出游,他一路漫不经心,还不时询问起蔺采蓁的近况,除了这贱人之外,他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懒得跟她多说一句话。 他人虽然就在身边,心却记挂这个贱人,她当然吞忍不下这口鸟气,一回到宫中就大发雷霆。 一会儿嫌蔺采蓁手脚太慢,一会儿嫌蔺采蓁碍事又碍眼,嫌东嫌西,没一件事是能让妲黛称心的,她骂得嘴累口渴,端起杯子喝水,转眼全吐了出来。 “茶水怎么这么烫,想烫死人吗!”她当真被烫到了,舌头和嘴巴都红了,疼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这次不关蔺采蓁的事,茶水是满儿亲手泡的,她看见公主烫伤气得大吼大叫,吓得不敢乱动,更不敢吭声。 “贱奴,你存心想烫死我,是不是?”妲黛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伸手指着蔺采蓁的鼻子,气急败坏的叫嚣“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早知道你不安好心,拿滚热的茶水烫伤我的嘴,让我不能同耶律大王说话,你就称心如意了,是不是?” 这可要从何说起? 蔺采蓁明知道自己受了冤枉,但见到满儿脸色发青身子颤抖的害怕样子,一时心软,忍气吞声没有辩驳,哪想得到妲黛会变本加厉,瞎扯些根本就没有的事。 妲黛见蔺采蓁不说话,还睁着一双大眼直看着她,像自己给了她多大的委屈和冤枉,愤慨的心更加恼火了,她冲过来,使劲拧她的手臂。 “该死的贱奴才,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本公主抢男人,你不想活了!”边骂边打直到手酸气薄,方才停手。 妲黛贵为公主,一辈子享受高高在上的尊荣,是人人捧在手掌心的宝贝,从未受过委屈的她,哪肯承认自己的失败,恨蔺采蓁简直是根到了心坎底,每天想尽镑种折磨人的方子来整治蔺采蓁,方能消减心头之恨。 “满儿,端杯新茶上来。”她下令,心里正酝酿新的整人法子,想着想着,不由得抿起嘴来偷笑。 满儿不敢犹豫,马上取来热水,冲了杯新的茶水,她战战兢兢端到公主的面前,公主却命她交给蔺采蓁。 “好好给我捧着,慢慢给我吹凉。”她下令。 蔺采蓁无可奈何,自满儿手中接过烧烫的茶杯,用四指架着杯缘,低下头,一口一口吹凉冒着烟的热茶水,但是,妲黛见了很不满意,走过来一掌打翻了茶水,杯子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该死的贱奴才,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好好给我捧着,你没听见吗?”妲黛厉声斥道,随即又命满儿冲杯新茶,交到蔺采蓁的手中。 “这次要好好捧着,连个杯子都拿不稳,本公主要你这贱奴有何用?” 蔺采蓁迫不得已,只好用双掌捧着烧烫的杯身,那心割肉的刺痛迅速灼烧双掌,不一会儿麻痹了,在妲黛的严厉监视下,蔺采蓁一口一口吹凉了茶水。 “太凉了。”妲黛浅尝了一口,淡淡说道,就当着蔺采蓁的面,把整杯水倒在地上。 就这样,经过了四、五回,每回妲黛不是嫌水烫就是嫌水凉,总之没有一次满意的,而蔺采蓁经过这番折腾,双掌早已烫得红肿,最后妲黛终于点头表示满意。 “这杯刚刚好,不过,本公主已经不渴不想喝了。”妲黛顽皮的说,将杯子放回桌上,走到蔺采蓁的面前,对她说:“你这贱如做事慢吞吞的,害得本公主没兴趣喝水,现在我命你到厨房做些好吃的点心,讨得本公主开心,这次就不跟你计较。” 妲黛故意刁难蔺采蓁,看见她发红发烫的双掌,知道她一定做不出好吃的点心,到时又可以藉机修理她了,想着又忍不住抿嘴偷笑。 “公主,”一旁的满儿小声喊道:“不如让满儿去做,满儿知道公主喜欢吃些什么,满儿做得又快又好,公主肯定喜欢。” 满儿见蔺采蓁代自己受过,虽然心里明白是公主有意刁难,但见蔺采蓁不曾为自己辩驳,默默忍受一切,她当真看不下去了。 再说那双饱受摧残的手掌,若是经过厨房油烟的沾惹,恐怕更加惨不忍睹。 满儿虽出于善意却犯了妲黛的秽气,她冷冷的瞪住满儿,凶恶的骂道:“要你多事,还怕没活儿让你做吗?你多什么嘴!” 满儿脖子一缩,噤声不语。 蔺采豪感激的看了满儿一眼,为免妲黛迁怒于她,赶紧转身到厨房做点心。 满儿的改变,温暖了蔺采蓁的心,当夜满儿还送了伤药到蔺采蓁的房里,让她感觉到自己并不孤单。 第九章 妲黛发现满儿在私下偷偷帮助蔺采蓁,打心眼底厌恶蔺采蓁的她哪里忍受得了,也不管满儿伺候她十数年的情份,就在自个儿的内殿园子里,动到惩戒。 满儿十根手指,都上了夹棍,行刑的侍卫在妲黛的命令下,使劲收紧夹棍。她痛不欲生,脸上夹杂着汗水和眼泪,痛楚的哀号着、呻吟着,却阻止不了妲黛的残暴。 “贱丫头,枉我平日对你的照顾,你胆敢件逆我的意思,帮那个贱人疗伤,气死我了!”妲黛忿忿的喊“给我收,用力的收!” “啊——” 凄厉的哀号声回荡在园子里,令人闻之色变,惨字都不足以形容。 “公公主饶命呀!”满儿匍匐在地上,声嘶力竭苦苦求饶“满儿再也不敢了,请公主饶了满儿” 妲黛面色铁青,怒瞪着满儿,绝情的说:“你是我的人,如果不好好惩治你,往后还有谁会把我这个公主看在眼里?” 她看着行刑的侍卫们,喝道:“你们还发什么呆?不想活了吗?动手呀!” 侍卫们不敢再犹豫,马上收紧了夹棍,只听得喀啦喀啦的骨裂声响,满儿倒在地上不停的痛苦呻吟,几乎昏死过去。 妲黛面不改色,还以此告戒“往后谁敢犯上造乱,满儿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场的女仆和侍卫们,个个噤若寒蝉。 妲黛行为乖张暴戾,在辽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加上萧太后的爱护与照顾,已经到了嚣张跋扈的地步。 蔺采蓁以为妲黛讨厌自己,才会处处受到妲黛的设计和刁难,没想到妲黛对自己人一样刻薄,眼看满儿为自己受罪,被侍卫阻挡在外的蔺采蓁哪里还能忍受。 “住手快住手!” 她脱口喊道,勇敢穿过侍卫的棍墙,冲到满儿的身边,奋力推开动刑的侍卫,跟着卸下满儿手上的夹棍,将她从地上扶起,见她发白的面孔布满了惊惧,虚弱的只剩下一口气。 “大胆!” 妲黛瞠大了眼睛,愤怒的瞪着蔺采蓁,暴吼“该死的奴才,你敢破坏本公主用刑,滚开!” 蔺采蓁非但不从,还直言无讳“公主看不见吗?满儿已经爱不了了。” 妲黛太意外了,不相信蔺采蓁敢当着众人的面忤逆自己,她觉得面上无光,更不允许自己轻易饶恕满儿。 “这贱丫头死不足惜,你最好马上滚下去,否则连你一块受罚。”她拳头紧握,厉声威吓。 “满儿做错了什么?”蔺采蓁不从反问:“她同情我,为我送药疗伤,她有什么错?” “公主恨我、恼我,我都无话可说,但满儿在公主身边伺候十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主怎狠得下心来责罚她?” 面对蔺采蓁的责问,妲黛不仅觉得面上无光,还感到旁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似乎都在埋怨她的残暴,顿时感到理亏站不住脚,但倔强的她哪里肯轻易退让,反而更加怨恨蔺采蓁。 “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来人,马上给我掌嘴!”她大声喝令。 侍卫立即上前抓住蔺采桑,正要动手,忽然听见她朗声说道:“难道公主只懂得用刑,用暴力使人屈服?” 妲黛一怔,瞠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你敢再多说一句!”怒火已到了顶点,随时都会爆发。 蔺采蓁豁出去了。“你不但骄纵成性还残暴无仁,实在不配做一位公主。” “你”妲黛气炸了,从没有人敢像蔺采蓁一样指责她的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堂堂大辽国的公主,竟被个低下的贱奴责骂与唾弃,她的颜面何存? 妲黛冲下来,花俏的面容气得鼓胀胀的,整个人浸yin在盛怒里,暴跳如雷,决心严惩践踏她高贵尊严的蔺采蓁,以立威信。 “将这贱奴上绑!.”她喝令,随即命人取来她惯用的长鞭。 不过一会儿工夫,蔺采蓁已经被侍卫缚绑于木桩上,袒黛挥舞着手中的长鞭,面容肃然,目光锐利,恶狠狠的扬言—— “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本公主。”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长鞭同时挥打出去,结结实实落印在蔺采蓁的背上。 她的衣裳立即撕开一道裂缝,跟着第二鞭和第三鞭,打得她皮开肉绽,没多久,伤口沁出的鲜血就印染了整个衣背。 那灼热的刺痛感从背部延烧到全身,她堕入痛楚的深渊,却紧抱着木桩,不许自己喊疼求饶,似乎如此就能抵制妲黛的残暴。 公主的长鞭是出了名的毒辣,别说女人就连男人也承受不住,眼看蔺采蓁被公主一连鞭打数下,却一声不哼,旁人见了也肃然起敬。 终于,妲黛累了,放下了长鞭。 她走过来,故意伸手揉捏伤口处,看见蔺采蓁的身子因疼痛而抽搐,脸上满是快意,竟病态的说:“放心,你是不会这么容易死去的,因为我还要一点一点慢慢的折磨你。” 她转回身子,走上前抓起地上的满儿,命道:“既然你同情这贱奴,我就让你去治疗她的鞭伤,要是治不好,你就一起去死!” 于是,蔺采蓁和满儿被关在同一间屋子,里面除了一张破棉被和伤药,其他什么都没有。 天寒地冻入了夜更显得凄凉。 满儿手骨断裂,双手又红又肿,反而必须依靠蔺采蓁的照料,见她小心翼翼将伤药均匀的涂抹在自己的十根手指上,还用仅有的棉被将自己包裹住,满儿心里既感激又难过,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不会有事的。”蔺采蓁拍着满儿的肩膀,不停的柔声安慰她。 满儿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然后想起蔺采蓁背上的鞭伤,想帮忙却碍于两手己瘫,不知如何是好。 “没关系,我一点都不疼。”蔺采蓁说。 她不是在安慰满儿,故意欺瞒自己的伤势,或许是天冷,背上的疼痛早已麻痹无觉。 “可是” “真的没关系,换过衣服后,我就已经觉得好多了。”蔺采蓁说。 满儿当真相信,不再坚持,想着想着又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满儿伺候公主多年,想不到公主完全不念旧情,这样对待满儿。”她呜呜哭诉,好不可怜。“早知道这样,去年就该听阿娘的话,随便找个男人跟他走,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 见满儿不停埋怨,蔺采蓁也觉得过意不去,叹道:“都是我害了你,没有我,公主就不会难为你。” 满儿眨眨眼,不哭了 “蔺姑娘,满儿跟在公主的身边,对你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她说:“我觉得你真傻,像耶律大王那样好的男人,有哪个女人不希望得到他的宠爱,就连公主也不例外,为什么你要惹大王生气,害自己沦落与此?” 蔺采蓁无奈一笑,竟无言以对。 她与耶律修戈之间的恩恩怨怨,怕是说也说不清了,回想起来,如梦一场。 “我了解公主的个性,她气你恨你全是因为耶律大王喜欢你,所以她会想尽法子来折磨你。”满儿说道。 “这个我知道,可是她不该迁怒于你。” 满儿低下头,丧气的说:“谁叫满儿是奴才,这是满儿的命。” 蔺采蓁闻言,不禁为满儿担忧。 “你了解公主,你想她会如何处置你?”她低头询问。 满儿身子微颤,红着眼眶,哀声说:“满儿没死已是万幸,根本不敢想往后的事。” “死?”蔺采蓁略略吃惊,又低声询问:“你已经受到了惩罚,难道公主还不肯放过你?当真要你死吗?” 满儿听见死字心里实在害怕,咕噜咽下口水,战战兢兢的说:“在皇宫没人敢开罪妲黛公主,好些年前有个刚入宫的女仆不知轻重,得罪了公主,公主命人打断女仆的手脚,送出宫后就不知下落。还听说南国大王曾宠爱一名舞妓,公主就命人” 她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公主就命人杀了舞妓,听说尸体就埋在王宫的后花园里。” 蔺采蓁闻之色变,想到妲黛的蛮横与残暴,与她这些日子对自己的凌虐与暴行,不难相信她的确会做出这样恐布的事情。 “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也会被公主折磨到死的。”满儿哭丧的说。 望着满儿绝望的脸庞,蔺采蓁也感到茫然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蔺采蓁就被传唤到厨房干活儿,即使身上带着伤,提水劈材的粗重工作一样要做,在看到满儿的下场后,已没人敢帮蔺采蓁,冷眼看着她受公主的摧残。 或许昨天动怒过于疲累,妲黛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没有起床的意思,蔺采蓁就这么捧着热水盆站在门外候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午,烈日当头,蔺采蓁渐感体力不支,刺痛犹如万针扎在背上,令她冷汗直冒,身子不自主的颤抖。 这时耶律修戈来了。 他听说公主在内院动用私刑,心里十分担忧蔺采蓁的安危,就借着替萧太后送贡品给妲黛品尝的机会,来到公主的内殿一探究竟。 当他看见蔺采蓁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心里着实松了口气,随即昂起下巴,故意视而不见,是以没有发现她的苍白。 妲黛听说耶律修戈来了,立即开门相迎,她早已起身多时,也已经梳洗妆扮,不过想到了新点子来折腾蔺采蓁,才迟迟不肯开门。 她见到耶律修戈,眉开眼笑欢喜得很,快步上前,伸手缠绕他的手臂,模样十分亲昵。 “原来母后下令,你才肯来看我。”她娇声嚷道。 虽然妲黛嘟着嘴埋怨,心里却是甜的,眸里流露无限千娇百媚,整个人紧贴在他身上。 “固然是太后下令,但是我来看公主,是因为我想念公主。”耶律修戈微笑诉说。其实,他是故意说给蔺采蓁听的,一偿报复的快感。 妲黛毫无所觉,顿时心花怒放,还以为耶律修戈当真喜欢自己,乐得像枝头上的麻雀,围绕着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耶律修戈随口敷衍妲黛,眼神却转向蔺采蓁,看见她双目紧闭,眉头轻蹙,开始还以为她受了刺激所以闷闷不乐,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脸色苍白的可怕。 妲黛也发现了耶律修戈的漫不经心,看见他正望着蔺采蓁,马上打翻了醋坛子,把怒气全归咎于蔺采蓁的身上,勃然喝道:“贱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下去!” 蔺采蓁心一惊,手里的水盆差点翻落,好不容易稳住手,没想到一转身,脚竟不听使唤的瘫软下来,蓦地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秦儿,”耶律修戈低唤,本能的冲上前伸手相扶,不知触碰到她背上的伤,听见她的惨叫声,吓得忙收回了手,心发慌的问道:“你怎么了?” 蔺采蓁疼得说不出话,虽然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出丑,但是灼热的阳光令她头脑昏胀,身子异常的沉重,半天使不出力气。 看见耶律修戈如此关心蔺采蓁,妲黛妒火攻心,气她在这节骨眼儿演出这么一场好戏,分明是想博取耶律修戈的同情,而事实上,她已经做到了,他的人,他的心,整个都记挂在她的身上。 妲黛气疯了,冲上前,无视耶律修戈的存在,狠狠打了蔺采蓁一耳光。 “贱奴,”她骂道:“刚才还好好的,你这要死不活的模样想装给谁看?” 妲黛一把将蔺采蓁自地上拖起,回手又给她一耳光,恨不能让她凭空消失,仓卒的斥道:“在我还未生气之前,你最好马上消失,否则” “否则怎样?” 妲黛愣了愣,不相信耶律修戈会用这种不敬的语气对她说话,甚至当着她的面,挽住蔺采蓁的腰身,不肯放手。 “你你说过不想再见到她,怎么” “我反悔了。”耶律修戈立即回道。 他当真后悔死了,看见公主如此暴戾无性,公然在他的面前凌虐她,实在不敢想像,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些日子,她是如何熬过的? 看见耶律修戈投来的冷漠眼神,妲黛的心逐渐退烧终至冰冷,这使她看清一切,她终究及不上蔺采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你想做什么?”她沉声问道,心里有不好的感觉。 “带她走。”他简单回答。 “不行!”她断然回拒,目光如电,直灼灼逼视着他。“你已经把她让给我,她就是我的人” “我要谢谢公主的调教,”耶律修戈立刻接口“我一直希望她能成为一个顺从的女人,如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都要感谢公主调教有方。” 公主怔了怔,知道他话中有话,那过于铿锵有力的声调明白显示他的不满。 “反正公主看她不顺眼,我这就把她带走,免得公主见了心烦。”耶律修戈又说。 “你”妲黛嘴一张,身子往前冲,还想要阻止。 耶律修戈手一收,将蔺采蓁送往怀中抱紧,不许妲黛再靠近她半分。 “耶律修戈,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到本公主的内殿来抢人,不怕我马上向母后禀告,让母后严惩你!” 妲黛情急之下,搬出萧太后这张王牌,就不信治不了他。 “我带走我的妻子,相信太后不会反对。”他说。 妲黛张着嘴,瞠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耶律修戈把蔺采蓁给救走。她拚命吸着气,胸口猛烈起伏,脑子一团紊乱,简直气炸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坦承他的爱,怎么可以这样不顾她的颜面,怎么可以这样伤她的心然而,她又能怎样呢? 耶律修戈搂住蔺采蓁的腰身,就感觉她明显消瘦了许多,整个人气色极差,好在他已经将她抢回来,他相信一切都会转好的。 蔺采蓁被妲黛打昏了头,等脑子稍微清醒过来,才发现耶律修戈已经将她带上马,下意识想要拒绝他,但虚弱的身子却往他的怀里倒去。 耶律修戈意外而欣喜着,还以为她终于明白他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不禁叹道:“或许我真该感谢公主,否则不知要等到何时,你才肯像现在这样顺服在我的坏里?” 他脸上泛起满足的微笑,温柔的拥抱她的身子,勒紧马缰,黑驹昂起头来,发出一声长呜,向宽广的大路奔驰而去,将身后的随从们远远抛开。 他一路策马飞奔,心中迫切渴望能早点拥有她,让她明白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让她知道所有的不快都已经过去,从今以后他会好好的待她爱她,不再让她受苦,这样的念头,促使他快马加鞭。 然而,耶律修戈万万想不到,颠箕的路程会导致蔺采蓁的伤势恶化,撕心裂肺的痛楚向她袭来,她没有力量牢牢抓紧他,险些坠马。 他大吃一惊,赶紧放慢马步,将她牢固在自己的怀里,可是她一再滑离,仿佛失去了自主的能力,忽然间,他摸到一片湿黏,低头一看,赫然发现她的衣背印染斑斑血痕,鲜红的印记继续不断的渲染开来。 他震得呆住了,蓦地紧拉住马缰,将她抱下马背,终于发现她身负重伤,那五、六道横陈交错的鲜红鞭痕刺痛了他的眼,直击他的心。 “怎么会这样?”他嗓音沙哑的痛喊出来。妲黛阴毒的面孔立即浮现脑海,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他狂喊出来,恨不得立即杀了妲黛。 蔺采蓁觉得身子像是被大火猛烈灼烧着,她抗拒着耶律修戈,因为他的触碰加剧伤口的疼痛,她眨着眼皮,却抓不住那逐渐失去的意识。 当她闭上眼睛,刹那间,他以为自己失去了她。 “蓁儿,不要睡,不要就这样睡去,我不许,不许你离开我。”他狂嗥,身心俱裂,深深的懊悔着。 “痛好痛”她喘气呻吟,在痛苦中挣扎。 他震动着,蓦然想起自己不能任由她死去,吩咐随后赶到的侍从抬来轿子,小心翼翼将她送回王宫。 第十章 蔺采蓁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两臂青的紫的一块块,双掌因过度操作造成大大小小的水泡和裂伤,这些还不要紧,可怕的是她背上的鞭伤,因为没有适当与及时的处理已经化脓溃烂,就连神医看了也连连摇头。 “朴神医,如何?”耶律修戈焦急的问。 朴神医神情凝重,欲言又止。 “有话就请直说。”耶律修戈催促。 朴神医与耶律修戈有多年交情,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他心急,不禁问道:“她是大王的什么?” “妻子。”耶律修戈毫不犹豫的回答。 朴神医感到意外,同时也感到为难了。 “大王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老夫本当竭尽心力治好王妃的伤,可老夫得实话实说,王妃不但外伤严重,身子骨也相当虚弱,这两造并发唉!难!难呀!”朴神医皱着眉,抚须摇头叹道:“这次老夫实在是没有太大的把握。”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治好蓁儿。”耶律修戈霸道的命令。 朴神医很是为难,如果是平常人,他大可放手一搏,死马当活马医,可她偏是他救命恩人的妻子,就因为这种无形却沉重的压力,迫使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绞尽脑汁想了又想,考虑再考虑,终于开出一方良药,耶律修戈立即命人取药煎熬,跟着,朴神医又拿一罐伤药,表示是外伤的敷药。 “让我来。”耶律修戈马上伸手取饼药罐。 “使这药千万要小心。”朴神医忙交代“这伤药用七车七花制成,每一花一草都是无比的剧毒,但将它们合在一起却是去疤消痕的良药,必须均匀的覆盖在王妃的伤口上,不能太多也绝不能太少,最重要的是,一旦敷药,伤口必然会产生推心刺骨的疼痛,你一定要稳住她,不要让她抓破了伤口。” 耶律修戈仔细听着,他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内室。 蔺采蓁俯卧在床,正发着高烧,她不停的喘气,口里发出轻微的呻吟。 他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用布条将她四肢捆绑固定。 “不!不要”她不安的挣扎着。 虽然她虚弱的只剩下一口气,却清楚他的一举一动,她本能的反抗着他。 他坐在床沿,抚摸她汗湿的面颊,心疼的对她说道:“蓁儿,相信我,我这么对你是为你好,我不能让你伤了自己。” 蔺采蓁眨着沉重的眼皮,高烧让她犯起糊涂,还以为自己身陷军营,开口责问他“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他心一沉,再次感受失去她的恐惧,他紧紧握住她手心,发下誓言“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放我走求你”她断续呻吟。 耶律修戈身心感到无比沉重,因为她的要求,他永远不会答应。 他拉开棉被,缓缓揭去覆盖在她背上的纱布。 “忍住,为我忍住。”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随即打开药罐,慢慢将伤药敷盖在她伤口上。 刚开始,蔺采蓁感到背部一阵清凉,疼痛似乎远离了她,但随后袭来的剧痛让她失声大叫,简直痛不欲生。 就如朴神医所言,疼痛让她失去了理智,若不是事先做好了防备,恐怕她早已抓破伤口。 耶律修戈细心敷好药,将双手洗净,回到床前静静的守着蔺采蓁。 “你走开,”蔺采蓁痛苦的哭喊“走开,不要我不要看见你”她痛恨自己的软弱,她不要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然而,不管她如何叫骂,他依旧守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开。 不知遇了多久,蔺采蓁渐渐疲了、累了,疼痛也不再那么明显,整个人像脱了层皮,软弱无力的俯卧在床上,静静淌着眼泪。 他心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病痛的折磨,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深感无力的结逵胛弈危他开口想安慰她,才发现自己的软弱。 “你应该恨我,”他说,嗓音沙哑而低沉。“是我害你受尽苦难与折磨,如果不是我,或许你已经安然到了京城,或许你已经嫁给赵士安,你应该恨我的。” 她闭上眼睛,泪珠滚落在枕上。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她并不想听到他忏悔,再说相较起来,她恨自己更胜过恨他,纠葛不清的复杂情绪又怎是他所能了解的。 “或许你觉得我是一个霸道专制的人,但我不是不知道感激,当日你对我伸手相援,我永远铭记在心” “可是你却利用我的善良,让我犯下永难弥补的错误。”她忿忿抢道,因过于激动而牵连伤口,她痛得紧咬住下唇。 “不要伤了自己。”他扳开她的唇瓣,将自己的手掌放进她的嘴里。“你痛就咬我,我受得住。” 她应该狠狠咬他一口,将心中怨恨一古恼地宣泄出来,但她没有这么做,只是张着眼睛幽幽的看着他。 他慢慢放下手,神情沮丧,她唾弃的眼神深深刺痛他的心,他低下头,由衷的说:“如果可以选择,我绝不会伤害你。” “你已经伤害我,你一直都在伤害我。”她痛楚的嚷道,身体四肢剧烈摆动,昏乱的叫喊“放开我你不能这样绑着我为什么要绑着我” 他知道疼痛让她失去了理智,为了不让她伤害自己,他没有解开布条,还用双手强力压制她。 蔺采蓁很快失去抗拒的力量,微弱的喘息,渐渐昏睡过去。 “我恨你。”她喃喃呓语。 “只要你能好起来,你怎么恨我都可以。”他说,不觉红了眼眶。 那之后,蔺采蓁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尽管耶律修戈废寝忘食细心照料,她的病况依旧没有改善,身子愈来愈虚弱,最后就连药汁都无法好好喝下。 耶律修戈强喂了三碗药汁,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蔺采蓁才勉强吞下了几口,可是过没一会儿,全都吐了出来。 他不肯放弃,又命人煎药,朴神医见了直摇头。 “神药难救无命人。”他说:“若是王妃再不肯吃药,恐怕神仙也治不好她。” “秦儿会好的,她是病的糊涂,才会不肯吃药。”耶律修戈忧心如焚,马上又命人催药,然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依老夫看,王妃还是会把药吐出来,所以就算喂再多的药汁也无用。” 他闻言,心慌了。“那该怎么办?” 朴神医叹道:“如果她无意求生,就算老夫有神仙之术也只怕药石罔效。” “什么?”他心一懔,终于明白朴神医的意思。“你说蓁儿她她不想活了”他颤声说。 “是的,”朴神医点点头“老夫虽不知道原因,但王妃心里的伤显然比身体上的伤还来得严重,她放弃求生的意志才会把药汁都给吐了出来。” 耶律修戈受到严重的打击,他转身冲进内室,抱起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摇晃的喊着“不可以,我不许你这样离开我,你回来,快点醒过来” 蔺采蓁消瘦的身子瘫软在他的怀里,气若游丝,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他抱着她,感觉不到她的温暖,他用身子紧紧围绕,仿佛如此就不会失去她。 就这样,他抱着她,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还记得吗?”他在她耳边低语“那天你向我伸出手,我永远记得你微笑的脸,你就像是太阳照亮了我的心,我想天底下怎会有像你这样善良的人,不管我是谁,不在乎我一身破烂,只想要帮助我。” 说着,泪水竟滑下来,滴落在她的发上。 “对!你说的对,我是利用了你的善良和无知。”他沉声痛楚的说:“但是,两国争战让我根本无法选择,身为主将的我必须效忠,捍卫我的国土家园,也只好对不起你。” 他闭上眼睛,当日内心的痛苦挣扎,还依旧清晰。 “我从不为女人心烦,但是你却让我牵挂不下,于是我打算把你留在身边,可是一开始我就做错了,一步错步步皆错,顽强的我一味想要让你屈服,终于差点害死了你。” 他红着眼,伸手抚摸她苍白憔悴的面容。 “我知道你恨我,不能原谅我所犯的错误,但是犯不着为我赔上性命,难道这世间真没有值得你留恋的,难道你不想念你的父亲和弟妹?我已经派人打听到他们的下落,他们已经安全回到乡下。” 蔺采蓁似乎听见他说的话,听见他提起她的家人,发出了呻吟声,这使得耶律修戈大为振奋。 这时,菜汁已煎好送来,耶律修戈捧着药碗送到蔺采蓁的嘴边,对她说:“为了你的家人,你一定要好起来。” 他信心满满,然而,事实却不如他所预期的,她还是吐出了药汁。 他抚额叹息,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心里升起了一个念头—— “只要你好起来,我就放了你,让你回去。”他说,他只求她康复起来,没法细想自己所能承受的后果。 这次,她喝下了整碗药,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她的脸上渐渐恢复温润的血色。 那天之后,蔺采蓁复原神速,在朴神医的细心诊治下,背上的伤已愈合而且不留疤痕,其他的瘀血裂伤自然不成大碍,很快的,她就可以下床走路。 不过,耶律修戈不许她出门,说病体初愈不适宜太过劳动,又说天凉不能受寒,还说别苑人多嘴杂会打扰她休养,硬要她搬进新的楼阁。 那里独门独院,的确是清净养病的好地方,但是他把那么大的地方拨给她一个人住,她总觉得不自在,殊不知他已经遣离别苑的女人,预备将这幢新的楼合做为他们完婚后的新房。 这天,耶律修戈从宫里带回一个人,蔺采蓁见到许久不见的满儿,终于露出难得的笑容。 她上前握住满儿的手,发现她的伤还在。 “这双手已经废了。”满儿难过的说:“公主已经不要满儿,好在耶律大王不嫌弃,让满儿来王宫服侍新王妃。” 蔺采蓁微怔,抬头看了耶律修戈一眼,他立即别开脸,没有看她。 “满儿,”她轻声唤道,拍着她的肩膀。“你不用伤心,我请大王让朴神医来帮你治伤,保证过些日子,你的手就会完好如初。” 满儿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她接口,眼睛望向耶律修戈。“只要大王肯答应,就一定不会反悔。” 耶律修戈怔了怔,明白蔺采蓁话中有话,是以不敢迎向她投来的目光。 他命人请来朴神医,朴神医一看见满儿残废的双掌就显得兴趣十足,拉着她到药庐细细诊治。 剩下耶律修戈和蔺采蓁两个人,他们不说话,静默了好一会儿,蔺采蓁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我相信你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她说:“当日你在病床前答应我的事,现在是时候了。” 他心一懔,该来的还是来了,虽然他一直期盼她没有听见,然而 “非走不可?”他低问。 “非走不可。”她亮不犹豫应道。 “我” “不要再说多余的话。”她抢道,阻止他说下去,也借此更坚定自己的心意。“你让我自己离开,还是” 他凝视着她,好久好久才说:“我送你一程。” 于是,耶律修戈骑马送蔺采蓁来到边境。 放眼望去,是无尽的旷野,凉风徐徐,似乎也在为他们的分离呜呜哭泣。 “前面就是大宋领土,我本该送你过去,但我怕我会反悔,到时又不肯放你走。”他说。 到了这一刻,蔺采蓁才发现离开他,心有多么的痛,但是她不允许自己怯懦,重重的一拉马缰,策马绝尘而去,她愈骑愈快,愈跑愈远,始终不曾回头,马蹄扬起一路的尘土,把身后的他层层掩盖。 耶律修戈目送她远去,睁着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的身影愈来愈小,最后化为旷野中的黑点,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死去。 忽然间,那黑点变大了,他以为自己眼花,用手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不敢相信她真的策马转身回来了。 他狂喜不已,策马飞奔,想早一刻与她会合。 终于,两人在旷野中聚首,面对着面。 “为什么?”他不解的望着她。 “我走不了。”她说:“我以为我走得了,可是离你愈远,心却愈痛,我走不了,因为这里有你。” 耶律修戈大悦,跨步跳下马,冲过来将她拉下马紧紧拥抱在怀里,快乐的旋转着。 过去已经过去,未来正等着他们一同迎接-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