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女作家之死》 第一章 火红的艳光,燃烧了半个寂静山谷的天空,坠机后的现场,只有一片凌乱和凄惨的景象。 遍地的尸块和未燃尽的杂物散落,救援队徒劳无功的寻找生还者。 “没有生还者。”沉痛的,记者在午夜新闻报导着,背后是熊熊的火光。“网路女作家sade的手袋已经被寻获,确认了身份据了解,sade原名余绿香,此行是为了前往高雄参加她第三本书的新书发表和签名会,未料却遭此不幸” 第二天的晚报,甚至将余绿香草草写在记事本上的遗书秀出来。 “今天的诸多巧合,让我不禁有感。或许,这些巧合,是邀请我去另一世界的通行证。若真不幸坠机,我所有爱,将归我的母亲。请公告我的朋友翠绿的芳香,已经逸失在天际。” 但是这份遗书,却是上次飞去花莲写的。余绿香愣住了。 我,死了? 临去高雄的那天晚上,她去pub喝了个大醉。记者帮她写的专稿,却被母亲痛骂了顿不知羞耻,亲戚朋友又对她的婚姻冷嘲热讽。 他妈的。什么帮助都不能给我,只会这样扯后腿。你们的想法干我屁事?还没离婚的前夫趁机来吵,摆明了要钱。 神经病。作家能赚多少钱?又是个河诩没红的作家? 靠!倒霉到家了。没想到,她醉倒在pub时,整个手提袋都不见了!机票,身份证,信用卡,金融卡,通讯录,连口红和免洗内裤都在里面。 不会吧她踉踉跄跄的用牛仔裤里仅剩的两百块坐车回家,倒在床上,准备先睡醒了再说。 签名会?那是下午的事情,再说,再说。没想到,一睡醒,她“死了。” “我还活着啦!”她喃喃自语。 想要拨电话回去报平安,一想到母亲骂她的那些恶毒的话,一口浊气上涌。 靠!她不是很气我讲婚变削了她面子?这下子,死都死了,总算不再让她没面子吧?她抓了一把小番茄,边吃边上线,用了另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分身id。 story版一片哀鸿遍野,一下子,原本身价普通的sade居然身价大涨。整个版面都让空难和哀悼的气氛占据了,她的文章被贴出来凭吊。 我有这么多读者?“死后哀荣”喔。 她打电话给主编,惊吓过度的主编,差点丢电话筒逃跑。 等弄清楚她还活着的时候,绿香已经笑到不会动了。 “明天就出去说明一下,我还没死啦。”绿香喝了口咖啡。 电话线那头,沉默了一秒钟。 “不,绿香,你死了。因为你死掉的消息一发布,新书发表会上的一百本新书,已经被抢购一空,剩下的两千九百本,也已经被通路抢完了。” 绿香把咖啡喷在荧幕上面。 “啥?你说啥?”该死,荧幕和键盘都很难清理。她胡乱的抽着面纸。 “绿香,不如你就干脆的死了。与其半红不黑的活着,不如保持现状。” 绿香瞪着话筒,觉得主编可能最近压力太大,神智有点不清楚。 “我明明活着。主编大人,难不成你叫我自杀去?” “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若是自杀了,以后哪来的‘遗稿’呢?” 他要我诈死!这绝对是犯罪。 “这不是犯罪啦,只是一个巧合罢了。我们不过利用这个巧合,达到我们的目的,又没杀人放火。” 你说得倒轻松! “不干。我马上打电话给我妈,顺便公开我活着的消息。”对于名利薰心的家伙,没啥好说的。 “这样的话,伯母原本可以到手的大额空难赔偿,当场就成了泡影。你觉得伯母会比较在乎你的死活吗?” 这话让绿香动摇了一下。她和母亲不和,不是错误的婚姻导致的。有些孩子的气质,天生和父母不相投。 “不要替我老妈发言。我老妈怎想,你又知道了?” “好,不提这个。算是我求你吧。你知道老板威胁我,若是这系列的网路小说没有起色,他要叫我回家吃自己。咱们认识这么久了,又不是没交情。好不容易有了个可以大炒特炒的新闻点,若是好好配合,书又大卖,我会亏待你吗?” “干我什么事?大不了回去找工作。”妈的,我不写了总行吧? 忿忿的想摔下电话,主编的声音在那头大叫“绿香想想看你可以现世里看到死后哀荣的景象,你没有一点好奇心吗?” 她的手停住了。 死后哀荣。story的盛况。通路呢?传播媒体呢? “你若真的死了,这些事情会照样的发生下去。但是你就看不到了。就算不为名不为利,你难道连这点子好奇心都没有吗?” 拒绝他!拒绝他!这主意太荒谬了 但是绿香却听到自己的声音自动播放“但是我就没有身份证了。” 主编大大的松了口气“身份证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走在路上,也会惊吓到很多人。”搞不好社会版头条标题就是‘网路女作家死不瞑目,白昼现身西门叮’。 “那也没什么,小小的整容手术就可以解决了。” 一失手,乒乒乓乓的话筒电话机摔到地上。 “喂?喂?不要害怕我认识不少整容大夫,保证隐密唷连你妈也认不出你来。” 绿香觉得自己相信错了人,答应了件蠢事。 临到整容医院,为了整容哪个部分,两个人相持不下。 “我要割双眼皮!我要雷射换肤!”绿香嚷着。 “小姐”花了很大的力气,主编才按耐住自己,不掉头而去“我们的目的是让人认不出你来,目的先弄清楚。” “等我变成了美人儿,谁也认不出我来。” “拜托,整容也有能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好不好?” “闭嘴!” 吵了快半个钟头,主编的耐性渐渐丧失“听清楚,隆鼻,割双眼皮挖酒窝,成?咨浠环簦怀伞2灰沉耍鸨莆夷鄙蹦恪!?br> 整容大夫笑嘻嘻的走进来“林思聪,怎么?还没搞定?” “主编,你叫林思聪啊?我还以为你姓主名编。好,我一定要雷射换肤。” 林主编气得想当场扼死她。 等绿香进了手术室,林思聪也已经被气得半瘫了。 他点燃了一根烟,却被护士小姐警告。哇勒 满怀心事的走到楼梯间。对于绿香的文笔,他一直很有信心。若不是有信心,不会一连替她出了三本。 但是市场鳖谲,他们的小出版社先天不良,封面设计还是老板娘下去操刀的,你敢说不好看吗?老板娘又不支设计费。 但是总经销很坦白的告诉你不好看,连金石堂都不肯下单。 “这是什么?宠物书喔?”看着封面放张猫照片的书,进书的小姐很不耐烦“叫我放哪?宠物?好啦,给你面子,六十本。” 全省金石堂一百多家,一家都还铺不到一本?何嘉仁更干脆,四十三家分店,每家下一本。 连第一刷都推不出去。 没有行销费用,没有广告预算,新闻稿都是老板统一发写的,没啥人理。连海报都做不起。 看着一屋子库存,老板拼命骂他,他骂总经销,总经销抱怨他们的封面和书名不够好看。 好不容易争取了经费办签名会,略略有点起色,老板还是为了第二天诚品没再卖半本骂他。 “再卖不出去,你就自行解决吧。” 自行解决。听起来像是自宫。 景气这么差他的存款不到四位数,准备饿死吗? 心情正恶劣,刚好传来绿香的死讯。 晴天霹雳。他看好网路小说的市场,虽然事实证明,网路小说的市场小得可怜,但是捱得住,会在日渐扩张的网路族群里,占有出版市场的一席之地。 几乎将未来赌在绿香的身上,但是她却死了。 所以,尽管新书发表会和通路发狂似的狂卖,他的心情还是沉重的跟铅一样。这几本卖完了以后呢?上哪签这样任劳任怨,懂得网路生态,文笔流畅的网路作家? 所以发现绿香还活着时,他决定了。 绿香是非死不可,但也不能死的。 对着出版社,通路,他终于要抒发一下这些年的怨气。思聪握紧了拳头。人生充满了赌注。他将父母亲遗留给他的房子,抵押了七十万,咬牙成立了个人工作室。 拼了。 老板发现林思聪居然想跟他买下余绿香的那三本书,心里头倒是满乐的。就算她第三本卖的好一点儿,但是前面两本还不是一样?他根本不看好这个死掉的女人。而且,这个笨蛋主编居然想在经济严重不景气的时候,出去找死,他也乐得不必付遣散费。 所以,他也涸贫慨的开了不高的价格,顺便连库存都五折卖给他。 走出出版社,林思聪大大的深呼吸,胸口充满了氧气。 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先抱着脑袋,用力把新闻稿幺出来,还文情并茂的写了篇“给绿香的最后一封信。” 嗯虽然有点恶心,但是在这个新闻的热潮,总要找个切入点。 他第一时间把新闻稿用老爷传真机全发了,还打电话确定所有大小报社都拿到了传真稿。然后将全文发到bbs的story连线版。 第二天空难头条就出现了这样的标题:“林思聪和余绿香;艺文情侣天人永隔哀思无限情思缠绵”底下就是他写的“给绿香的最后一封信。” 整个story的连线版更夸张,眼泪淹没了整个版面。看着这种广告效益,林思聪很满意。 但是有人却不很满意。 “艺文情侣?情思缠绵?”绿香的声音简直要震破话筒“林主编,你说谎不打草稿?” “哎呀刚整型过的人不要太激动,脸会变形喔” 果然让绿香的声音小了些“发这种不实的新闻稿,你会遭天谴。” “不会。这样就遭天谴?那我们那个老板岂不是八百年前就遭天打雷劈,天下的传播媒体都烧光了?放心,广告咩你该看看网路的反应” “网路?你也”隔着话筒,还感觉到绿香隆隆的怒气。 他不禁庆幸,趁绿香在医院发新闻稿是正确的。 “绿香,好好休息,明天拿身份证给你。” “身份证?” 废话,绿香总不能没身份的活下去吧?在台湾,只要有钱,能办到的事情满多的。 就好像可怜的罗美微。美微好歹是世家女儿,到美国念过大学,红颜早逝就算了,偏偏她家的兄弟破烂不成材,啥子都卖,连她的身份证也卖。 在法律上,没有死亡证明的美微还是活着的。 透过朋友买到身份证的思聪,心里充满红颜薄命的同情。 拿到罗美微的身份证,绿香皱了皱眉毛“我没这么漂亮。” “拆线后,抹上两盒粉,大约可以勉强瞒过去。当然,等你的脸愈合后,还是要去补发身份证,换个照片。” “她比我小四岁。” “让你变年轻还嫌?” “我不要这么俗气的名字。不晓得哪个明星也叫这个名字。” 思聪渐渐失去耐性“不逼我谋杀你,日子过不下去?” 和绿香怒目相向,心里头大叹倒霉。 为什么不是跟罗美微这样的美女当命运共同体? 还要装出一副哀戚的模样接受电话访问才要命,所以他不接受当面的访问,只说哀戚过度,还要忙着帮绿香办后事。 后事。对的。绿香的妈干脆当他是女婿,真是哭笑不得。还要应付绿香贪婪的前夫。 “我告你喔!”绿香的前夫威胁他“绿香的所有版权都是我的。”“对不起。”他镇定的说“绿香所有的版权都卖断给她的经纪人了,这是她的遗书里写得清清楚楚的。” “经纪人?我没听过绿香有经纪人。” “你没听过的事情多了。” 中广想访问思聪,他却另有打算。 “美微。美微?美微!”喊了半天,他还丢了个枕头,才让绿香大梦初醒“叫我?” “废话”一个礼拜后,双眼皮就能拆线,其他的部分还要慢点才痊愈“中广要访问你。” “啊?不会吧?访问我干嘛?”绿香这才受到惊吓。 “因为你是绿香的经纪人啊。” “啥?” 就这样,绿香就用“罗美微”这个名字,变成自己的经纪人。 “为什么你不接受访问?”绿香被押上车,还做临死前的挣扎。 “因为我没办法达到他们的效果咩。”思聪很诚实的说“要我为了绿香悲痛渝恒的恸哭,我怕我会笑出来。” 扁想像主编为她哭泣场面,绿香就觉得胃有点儿不舒服。 “而且,更重要的是,得凸显你经纪人的角色。将来代理绿香的‘遗稿’,才不会有人怀疑。” 换绿香狐疑的看着他“你哪来这一肚子的坏主意?” “相信我,在传播媒体和出版业混个几年,纯洁的天使也会变成魔王撒旦。我充其量只是小的善良恶魔。” 小?别闹了。台北的交通令人不敢领教,他们迟到了半个钟头,主持人卡在复兴北路几乎哭出来。 梨花带泪的主持人迟到了一个钟头。 “我要说什么?”绿香小声的问思聪。 “说说余绿香的优点就行了。还有介绍一下那三本书。” 就这样? 头次上节目,绿香倒是没有紧张的感觉,可是等在外面的思聪,表情像是在守丧。 “各位听众晚安这里是中广彩虹win99,我是子云这次没有幸存者的空难事件中,文坛和网路上损失了个新星,备受注目的余绿香小姐她在网路的名字是sade真是所有爱好文艺和网路的观众,双重的损失” 新星?备受注目?双重损失?她在说谁? “本来我们要邀请她的文坛爱侣,林思聪先生但是林先生害怕情感失控,所以让余小姐的经纪人接受我们的访问你好,罗美微小姐。” 文坛爱侣?情感失控?罗美微?对,是在叫我。 “你好,子云小姐。” “您认识余绿香小姐有段时间了吧?不知道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我对“她”是很熟啦但是对于自己,一下子还真找不出什么优点。“一个普通人,走在路上不会有人注意的那种胖胖的,笨笨的女人。” 主持人瞪大了眼睛“呃有时外貌和才华很难平衡但是您觉得余绿香小姐的写作风格,有哪些特别的部分?据说您很早就当了她的经纪人?” 废话,当然早。“我的写作风格没有什么特别的啊”思聪在录音室外拼命挥手摇头,是了,我是“罗美微”“她的风格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比较会撒狗血,狗血的品质比较细致,大家看不出来原来是狗血而已” “卡卡卡”盛怒的主控的声音,险些穿透耳机“你是来干嘛的?你们是来干嘛的?拆台?” “对不起对不起第一次录音第一次”思聪死命的扭着她的手,不理的绿香抗议“我跟她沟通一下,沟通一下” 把她拖到隔壁间“你在干嘛?” 换思聪暴跳。“我?我在实话实说啊。”绿香甩着手,靠,好痛。 “谁叫你实话实说?你不是天字第一号国画大师吗?去画虎画兰啊”绿香皱起眉毛,叫我为自己你“不要,那样子好没格调。” 思聪静了下来,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非、逼、我、谋、杀、你、不、可、吗?” 她倒是不怕主编的威胁,只是不忍心看他嚼碎一口好牙。 再次上阵。绿香把她写小说撒狗血的功力发挥出来,弄得主持人泪撒播音室,连外面的主控都掉眼泪。 主控过来跟她握手“罗小姐,欢迎你再来上我们节目。相信你会继承sade小姐的心愿,让她的作品在身后还能发光发热。” 走进电梯,一直静默的绿香开口“洗手间在哪?要不垃圾桶也成。” “干啥?” “刚刚我说的话,害我反胃。” 第二章 “你得参加正音班才行。”思聪不理绿香的反弹,摸着下巴,谨慎的考虑着。 “喂!我的国语算很标准了!”绿香不太高兴的抗议着。 “我知道啊,但是,你的声音和余绿香太像了,会引起怀疑的。” 绿香斜眼看着他。废话,我就是余绿香,声音怎么会不像? “不!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罗、美、微。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件事情。听到没有?”思聪抓着绿香,大声的说。 “这就是你对文坛爱侣的态度吗?”绿香冷冷的说,意外的,看见思聪的脖子上拼命爆起鸡皮疙瘩。 炳! “不要再说了”他松开了绿香,觉得背上一阵寒战。 “不要这样嘛好冷淡唷亲爱的我们不是文坛爱侣嘛?”绿香干脆偎过去,抱住他的手臂,用腻人的甜腔撒娇着。 思聪的鸡皮疙瘩几乎透衣而出。 “别靠近我别靠近我”电梯门一开,就像后面有暴龙在追一样,跑得无影无踪。剩下绿香在后面笑得前仰后俯。 活该。 脸上的笑意,保持到回家的那一刻,一进门,她的脸孔刷的一声惨白。 整个家凌乱不堪,还遗失了许多东西。 糟了我遭小偷了 发着抖,这个时候,也只能向思聪求救。 “主主编不好了”绿香带着哭声打行动给思聪,听到电话的思聪一跳“怎么了?你被拆穿了?那份报纸?还是广播?糟糕!我就知道不能参加广播,果然糟了” “不是不不是我家遭小偷了好多东西不见了趁我住院的时候偷东西呜我的音响也不见了我要报警” “不行!”思聪大叫,惨了哈哈他头痛的搔搔头“我马上过去,别担心。 到了绿香的家门口,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面堆笑的走进去。 绿香慌乱的冲上来,抓着他“主编东西不见了好多我的石头我的玉音响连洗衣机都不见了还有我的存折””哈哈不要不要紧张嘛反正存折也只剩下两万多块”绿香安静了下来,瞪着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 “我就剩那两万块过日子!你混蛋!快把我的钱还我。” “还不了了。”绿香气得想扼死他,思聪一厢躲,一厢嚷着“余绿香死了,她的遗产本来就该由家属处分啊那些钱,我一毛子也没用” “可是我”她很想说,我还没死,但是回头一想,连身份证都换了名,思前想后,半生的收藏和回忆,身边的挣来的家愀,就在这个蠢主意底下,灰飞湮灭,一时悲从中来,不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但我没用到钱,我还尽力帮你保留剩下的东西,房子的押金也先垫了不要忘了,你整容的钱还是我出的!那些算是我借你的好了” 绿香怨毒的眼光隔着泪水,思聪装作没看见,背转过身,咽了口口水。再看下去,他会觉得自己变成恐怖片里的无辜被害人。 “我一定是发疯了,才会听你的鬼话!”绿香又哭了起来。 “破釜沉舟,你没听过啊?所以绿香不,美微,”思聪开了包新的面纸,丢到她的面前“我们都没有退路了。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直视着绿香愤怒的眼睛“我承认,我拐了你。美微,你老实说,绿香被出版社和通路,欺负的惨不惨?” 绿香将头撇了过去,拒绝再去想出版社和通路那些废话。 “如果你不甘心,那就站起来,不要为了这些东西哭泣。这些东西都会回到罗美微的手上的。但是罗美微没有站起来,你连明天都不会有!” 绿香擦着眼泪,默默无语。 欣慰又闯过一关的思聪,手插着口袋想离开。 “主编。” “干嘛?”他涸漆的回答。 “你考不考虑从政?我觉得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谎话时,真的比哪个高明的政客都高明多了。” 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整理好家里,原本塞得满满的斗室,居然变得空空荡荡,只有几件衣服挂在衣橱里头,那还是她带去医院的衣服。 其他的什么都不剩了。 电话不通,电脑也不见踪影,好几套绝版漫画都被搬光了,连红楼梦的上半部都不见,只是剩下下集,翻开来,正好到抄家那段。 为了该死的好奇心,我居然落到抄家的地步。 她又哭了起来。一直哭到暮色四合,还意犹未尽的醒鼻子。 哭得太专心了,敲门的声音害她跳得半天高。 没好气的开门,一定是该死的主编“干嘛!你就不能让我”门口几个女孩子瑟缩着,手里紧紧抓着香水百合。好大一把叹,贵死了,现在小孩真浪费一面揉着眼睛,鼻塞着说“找哪位?” “这里是sade余绿香小姐的故居吗?”高中模样的小女生怯怯的说。故居?我怎么会把自己逼到这种“已故”的地步?绿香眼泪潸潸而下,点点头。 几个小女生也跟着哭起来“拜托,让我们进去看看好吗?我们是她的fans,一直从网路追文章她的书我都有买”她们眼泪鼻涕的掏出那三本粗糙的书,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庸俗不堪的亮光封面。 进了屋子,她们把花束放在电脑桌上,一起抱头痛哭。 “sade姐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的小说还有那么多残稿你怎么甘心哪”旁若无人的哇哇痛哭,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抱着坐在地上“sade姐” 绿香的眼泪反而停了。这些小表都是为我哭泣吗?为了三流小说家的我? “谁说sade姐写的小说是三流小说!”年纪看起来最小的女生大吼“你根本不懂身为女生不幸的生活!sade姐总是虽然她写的女生都冷冰冰的可是,我知道她在鼓励我们要勇敢要坚强,要当个被人瞧得起的女子,不枉费‘好’这个字!” 真糟糕,她的鸡皮疙瘩都复苏了。 “就是说啊,你们这些大人根本不懂网路文学!”另一个带着眼镜的女生声音颤抖着“你们也歧视女性文学!sade姐可是自从吴尔芙之后,最伟大的女性文学作家!她的作品明显的对男性霸权发出严厉的谴责,你们这些男性沙文同路人才这样污蔑她!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sade姐做出这么不公允的评论!” 是我不正常?还是她们不正常?我我只是写写小说而已,并没有要说这么伟大的大道理呀! “够了!小优,小舞,不可以这样。”问门的高中女生制止她们“人家好心让我们进来看sade姐的家,怎么对人家这么没有礼貌!”她转过头来,将一包面纸递给绿香“请原谅我们,我们只是太过悲痛了咦?您您的声音我似乎听过” “应该应该不会吧”小优?小舞?对了,她们这两个是网路那群常写信给她的小朋友,不过,绿香没参加过网聚,应该没人听过她的声音。 都走到这地步了,万一被拆穿了 绿香吞了口口水。 “罗美薇!你是罗美薇!”几个女生停住了哭泣,换上严重的狐疑“你在win2000说,你是sade姐的经纪人,”她停了一停“看sade姐的个板这么久,从没听说过她有经纪人。” 怀疑的眼光像是利箭般穿过来,绿香觉得身上多了好几个透明窟窿。 林主编,我恨你。 她轻轻咳了一声,掩饰心里的慌乱。 “你说啊!你到底是谁?我从来没听说过你!”小优凶猛的瞪着她,害绿香头皮都发麻了“你是不是出版社的走狗?连sade姐死掉了都不肯让她安宁?!” 被这群小女生仇视着,她的头皮发麻。 “不我咳,我,我是the摸on。”慌乱之下,她把另外一个拿来写诗和评论的分身帐号抬出来“我和美薇”笨蛋!你就是美薇!她在心里大骂自己“我正式介绍自己,我是罗美薇,网路的名字是the摸on。我和绿香是很久的老朋友了。她出事前不久由我代理她所有的作品。”又快又急的编了这套谎言,绿香额头几乎冒出汗来。 “你是the摸on?我也是你的读者,我是慕容,和你通过几封信。”问门的女生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薄暮照荒芜,夕颜菱花顾?” 自己写的诗怎会不记得?“沐容翠袖冷,脂褪红模糊。” “真的是月姐!”慕容泪盈于眶“没想到您和sade姐感情这么好。不过我以前就觉得你们气味相同您能代理sade姐的遗作真的是太好了”话还没说完,这个稳重的小女生也哭了,其他的女孩子也加入孝女白琼的行列:“拜托你了月姐” “不要让出版社随便弄糟了sade姐的作品” “不要让sade姐的家消失” 好不容易把她们送出门之后,她瘫痪在门口。天啊我居然撒了这么大的谎她气馁的躺在床上,想要一觉睡掉所有的烦恼。没想到睡了极长的一觉,张开眼睛不到五秒钟,所有的烦恼嘻笑着一涌而上。 拜托。 手机响得几乎烂掉,她连动一动手指的欲望都没有。不过听手机尖叫了五六个轮回,她终于忍不住“喂!”凶神恶煞的。 “你为什么让那些小表进来?”主编比她更凶“万不利被拆穿了怎么办?”该死的始作俑者!“那她们怎么会知道地址的?吭?!你别告诉我她们有他心通!” “当然不是我给的,”他很理直气壮“出版社那笨蛋老板给的,因为人家订了十本书。” 他妈的!那个见利眼开的死老板!她差点开始复习国骂“你们这些出版界的败类!都是一模一样的!十本书就可以买到我的地址?!那一百本书要我去陪酒?!”没错,上回为了某通路要订两百本书,居然指定她出来陪酒“一千本我就好脱衣卖身了!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东西?告诉你,我不干了!” 主编冷笑“你当然可以不干啦,只要对得起那些相信你的读者就行。上bbs看看吧,只要她们不会被打击到,随时都可以不干。” 绿香的脊背冷了起来。 “绿香不对,美薇。你给这些悲痛的读者们一个虚伪的希望,她们都非常相信你,相信你会将sade的作品照顾得好好的。你若现在告诉她们这些都是骗人的,你根本就在伤害”她摔掉手机,冲进附近的网咖。 用the摸on。口的帐号进去,page声不绝于耳,伤痛的sade读者纷纷送讯息给她,要她加油和辱骂她的人一样多。sade的个人版早就被骂罗美薇和维护罗美薇的文章淹没了,慕容和小优小舞拼命的替the摸on辩护。 我做了什么?欺骗爱她的fans,就为了好奇心。她愣愣的坐在荧幕前面,脸颊干干的。 终于知道什么是哭不出来的滋味。 我受够了! 她冲进林思聪的办公室,我一定要告诉他,老娘不替他骗人了!这真是个从头到尾的蠢主意! 一踏进去,发现林主编只恨自己没长了八只手,一面对着手机吼“什么?纸张要付现?杨老板,你也拜托,什么时候纸张要付现啥?印刷也要付现?你有没有搞错呀?你等一下,我接个电话”一面对着电话大叫“啥?你们是联合起来害我是吧?文编要延期?你帮帮忙好不好,想个文案也要延期?啥?反正排版没时间做这就是你们接案子的态度吗?!” 整个工作室像是核弹废墟,什么东西都东倒西歪的在桌上或地板上。她得用跳的,才能到林主编的桌子前面,清了清嗓子“林主编”门铃偏偏这个时候响了,他哀求的看着绿香,嘴巴还吼个不停。 她只好去开门。 “快递!”塞到她手里“一百七十五块。”回头望望那个还在奋斗不休的可怜虫,她叹口气,掏出钞票。 好不容易林主编挂上电话,半躺在椅子上喘,她把包裹递过去“林主编”“哎呀,终于寄来了!排个版居然要半个月?!什么工作态度嘛!来来来,绿香,不对不对,美薇,还喜欢吗?这是新版的‘银猫记事簿’,没想到居然卖破二十刷了!正好,我本来要拿去给你校稿的” 接过自己第一本的“畅销”小说,她的心里非常沉重。洛阳纸贵居然只因为我挂点了,而且,还有个恶烂的胡说八道“文坛爱侣”! 林主编没注意到绿香的面色不善,自顾自的陶醉着“看看这设计!这才叫做质感嘛!”绿香鸡皮疙瘩快爬起来了,书名页的猫足足有一尺长,看起来活像是聊斋志异“还配了很多插图唷,你先校稿看看这一刷可不要再有错字了”插图恍若漫画大王时代的女主角,眼睛还有小宇宙。 她的胃开始打结。 “林主编!”绿香觉得自己一定要坚定立场,不能一错再错了“我” 电话震天响,林主编抛来一个抱歉的眼神,拿起话筒“哎呀,周制作!没想到接到您的电话是是”他的声音突然低沉悲伤起来,虽然脸上神色一些也不搭,还偷偷的拿起苏打饼干“如果我垮下来,绿香也不会安心的是的是的” 他为什么不去当配音员?绿香闷闷的将整包苏打饼干抢过来,还没送进口里,对讲机又响了。 “挂号!快一点!”邮差粗鲁的喊着,她回头望着林主编,就看见他将印章摇啊摇的,似乎这样挂号信会自动飞进他的手里,嘴巴当然还是没停过。 她叹了口气,下楼领挂号信,然后又爬五楼上来?吹氖焙蚧鹌久环11致ゲ阌卸喔撸懒肆酱危欧11中扔械闼帷?br> “你该运动了!”讲完电话的林主编把最后一片苏打饼干塞进自己嘴里“爬个五楼就喘成这样。” 她突然认真考虑掐死这个祸害。 “林主编,”她的火气全散完了,一开口就有气无力“我有事情” 万恶的门铃又响了。绿香发誓,若是她手里有把枪,第一个轰掉门铃,再来是对讲机,然后是林主编的脑袋。 电话?割掉电话线,看它还响不响。 林主编迎进了一堆人“哎呀,林大哥、杨大哥,郑大哥你也来了?不好意思,家里乱得要命绿美薇,我跟你介绍一下,郑大哥是我的老长官,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林大哥和杨大哥是我在犀利出版社的时候哈哈小地方小地方,大家坐美薇,去泡”一转头,发现绿香的目光像是要砍人,他咽了咽口水“我来泡茶,大家坐,坐” 茶之后是啤酒,啤酒之后是竹叶青,这几个编辑都有万年不化的苦水,个个怀才不遇。绿香把稿子校完了,帮着听了几个电话,接了好几次快递,他们还在口水多过茶。 天色渐渐昏暗,他们居然还在吹牛。 她无聊到整理桌子上的杂乱。快递送来的新封面,那只白波斯痴肥的对着她傻笑。白猫跟银猫分不清楚?挂张图片就可以当封面? 我若是读者,会不会买这本书? 不会。 她突然觉得很疲倦,不管是“死掉前”还是“死掉后”她的书还是被人恶搞到自己不敢承认。 慕容静静的听她诉苦,回讯息给她:“为什么要让别人恶搞?月姐,你可以提出意见呀。” “我?”在荧幕这边有点尴尬的笑着“我不懂出版呢。” “但是,你是读者呀。不就是该出版读者想看的书吗?” 慕容不知道,这么一句话,让绿香思量了大半夜,瞪着看天花板的水光闪烁,久久无法成眠。 第三章 她突然跳起来,拨了电话给思聪。 “林主编,我是绿香。” 还没睡醒的思聪,嘴巴倒是醒了“美薇。绿香坠机死掉了。” 她忍住气,不跟他发作“我要去上班。” “上什么班?”这下他清醒了“你早上五点钟打来说什么梦话?你还有一大堆‘遗稿’还没整理” “所以你最好雇用我。”绿香点了根莎邦妮,呼出一口气“要不然我就去外面上班。”用力挂上电话。 几乎是马上,思聪又打过来“绿香,你发什么疯?你好好的写稿行不行?” “美薇。绿香坠机死掉了。”她恶意的纠正思聪“我要上班。反正你那边乱得可比核战废墟,总要有个人帮你看头看尾。”被堵得气噎,他按捺住脾气“美薇,讲讲理,编辑不是你想像那么简单,你什么都不懂,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 “我可以学。”如果笨蛋也可以当编辑,没理由我学不会。 “我只请得起工读生!”他在电话那头吼起来。 “我可以做工读生的工作,当然,我要领正常职员的薪水。” “那你的‘遗稿’呢?什么时候写?经销商已经问个不停了”思聪暴跳如雷。 呸,我都还没死呢,什么遗稿?“当然是上班时间。” 一片静默。 “你的意思是说,版税照付,你还要领薪水?”思聪轻轻的说。 “没错。就是这样。” 啪的一声,思聪摔上电话。 绿香不想甩他,倒在床上不能动。一夜没睡,她?偷难燮こ林氐南袷呛眉盖Ы铩f缁坝窒旄霾煌!?br> “去死吧。”她半梦呓的喃喃着“去死吧。”还是拿起电话。 “一个月两万三,全勤一千,十点半上班,六点半下班。少一分钟,全勤就没有了。听到没有?”思聪的声音很沉痛,像是谁生割了他一块肉。 “两万五。” “两万五。明天十点半准时到,听到没有!”他又摔了电话。 第二天,她的确十点半就到了。却被深锁的大门关在外面等到十一点半。 “我睡过头了”思聪连胡子也没刮,一面掏钥匙,一面哗啦啦的掉零钱“我打副钥匙给你好了。” 一开门,核弹废墟上面还叠了崩塌的砖瓦一堆堆新印好的书乱糟糟的东堆西堆,有些还从纸包里滚出来。 还有毒气瓦斯厨房的碗盘已经生了不明霉菌,发出恐怖的恶臭。 “这里是你的位置。”跨过东牵西绊的电话线,网路线,电线,一条没跨过,差点摔死。 “这是什么?!”一卷绳索蜿蜒过地板。 “晒衣绳。有时候下雨,我又没回家,会把衣服晒在这里。” 她双手合十,想祷告一下,发现自己是佛教徒。 一台破旧的电脑开机了很久,发现还是win95的系统。“荧幕会闪。” “打两下就好了。”思聪粗暴的拍了两下,灰尘飞起有一寸高“看,不闪了。” 呛咳的无法回答,思聪正好趁她不能回嘴的时候,跟她交代工作内容:“其实也没什么好做的,接接电话,传真、包裹,该归档的文件归档,”哪里有档案?她瞪着那堆混乱。 “把库存书整理好,对,就是你看见的铁架,” 那堆倒塌的砖瓦? “环境整理整理” 清理核战废墟? “校稿、写稿对了,有个新闻稿我写了大纲,添一添,一千多字就够了。” 一行字叫做大纲? “下午传真给这些报社” 我的天媒体名单足足有一尺长。 “等你闲了,顺便把这些帐记一记。” 再一堆,有些单子已经腐烂了。 绿香不出声,看着他。 思聪很无辜的一摊手“就这样而已,我没事情让你做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请问”思聪如临大敌。 “那些毒气瓦斯不是,我是说,厨房的碗盘,我能不能丢掉?” 都是钱呢。思聪心痛的想,不过评估跟她大吼大叫的精神成本,他忍痛点头。 绿香有点脱力,点点头“谢谢。” 第一天上完班,她连睡觉时都轻轻呻吟。 全身酸痛,当她整理完了那堆书,自己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还有大堆档案连看都不想看。 “你为什么不把书都让总经销处理?”整理到最后,她的脾气坏极了。 “总经销那边有两千本,我这里才一千本唉。全给总经销处理多不划算呀。我们自己谈连锁通路,获利比较高,不用让总经销再赚一手。” 思聪很无辜的耸耸肩,继续打电话哈啦。 每本书一千本,也就是说,三本书就有三千本。 “你每个月想出几本书?”她心情更坏了。 “两本。除了绿香的‘遗稿’外,我还打算出别的新秀的书。”他似乎很轻松“你不知道,一个月出一本,对于一个出版社的资金运转实在太不利了。” “‘遗稿’?一个月一本?”绿香的声音尖起来“你当我是谁?一个月可以生一本?” “你可以的,trueme,喂?周制作?是呀,我是林思聪,上次我们谈得那个”一整天都听见思聪在跟别人哈啦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有点怀疑出版社的老板这么容易当。 尤其思聪发现绿香学得那么快,连排版和封面都让她出面去沟通的时候,她更怀疑出版社的老板到底功能是什么。 “老板,你不是说我是外行人吗?我才来上班一个礼拜啦!” 她跳起来。 “你行的!相信我!你是出版界的奇才呢。当然我得教教你,若不是我教你,你能学得这么快吗?”他指指磁碟片“把这张的稿子看一看,能用的挑出来,我好找下个月新秀的书。” 一打开,发现是猫咪乐园bbs站故事版的十大排行榜。 “啊?下个月?这些人你都签约了吗?”她有些狐疑的看着文章。 “当然还没有。所以才叫你看呀。赶紧选,下个月我要出书了。”思聪开始穿外套。 “下个月?!” 天啊,今天都六号了,不用排版,不用封面? “所以要快。” 他穿上鞋子“对了,总经销的陈董请我吃饭,你若看完了,把选出来的稿子打张表给我,放桌子上就可以下班了。” 在下午四点的时候给这种东西,我要几点才能下班?!她瞪着思聪的后背,若是目光能杀人,他的后背肯定有几个透明窟窿。 后来她的确下班了来得及搭最后一班捷运。回到家梳洗完毕已经两点。这才想到,好吧,我用什么时间写下个月要出的书呢?家里又没电脑。 苞思聪说了,他皱眉很久,非常壮士断腕的说“好吧,公司这台电脑你就搬回去好了,我们再买台新的电脑。”悲壮了很久“那下个月就从你的薪水里扣,两万块就好了。” 两万块!?这部烂电脑要两万块?!她冷冷的“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买一台。下个月领了稿费我就去买台新的。” “哎呀,那进度会延迟叹。好吧,一万五。”思聪心痛极了。 “一万。多一毛钱我也不付,你敢从薪水扣,我跟你拼命。你要扣就扣版税的票!”绿香也气了。 思聪几乎是痛心疾首的“你当初买的时候四万多块叹!”多久的当初?七年前一台486还要五万多哩!“好啦,拿回去用,赶紧把稿写出来!” 回去看了网路的二手版,发现相同等级的电脑五千块还被嫌贵,绿香气得干噎。 这还没什么,第二天的确就有新电脑可以用了,虽然是二手的,还是非常漂亮的橘黄果冻色的电脑,摆在桌子上真是小巧可爱的imac! “老板,你太高估我了。”瞪着连开机都不会的imac“我只会用pc!” “放心,麦金塔是最人性化的电脑呢。看看就会了。以后你就可以直接用这台电脑看稿和校稿呀。要不然都得印出来才校稿,多伤呀。哪样耗材不用钱?排版和封面设计又都用麦金塔。” 她隐忍了一会儿“那,先告诉我,这机器怎么开机?” “很简单呀,”思聪热心的找了半天power键,搔搔头“你打电话去问好了,这是卖主的电话。” 若不是思聪出去了,绿香打算从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起,一直到他的子子孙孙。如果他没绝子绝孙的话。 就这样,绿香白天对着imac生气,晚上对着那台老是当机的烂电脑生气,她几乎把imac的操作手册翻烂了,跟卖主电话热线到对方开口要约会。 叹口气,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 远远的看见东张西望的伟岸男子,她走过去“李先生?” 李巍却呆掉了。 听着电话里慌慌张张又爱哭的声音,总把她想得很娇嫩,应该是刚毕业的小女生,没用过麦金塔,只会用pc工作的那种。只是很好奇这样的小女生怎么能够下定决心,说学就学,还把他电脑下载后都没玩过的软体克服得这么顺。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成熟妩媚的丽人。穿着规矩的套装,领口系着柔软的白丝巾,柔软丰满的身躯像是饱饱含着甜美的水分。 发现李巍呆掉了,绿香对着自己叹气。是不是?才多久的光阴,她被思聪折磨得形销骨立,憔悴的不忍卒睹。瞧,把人家吓到了不是?她还设法画了点淡妆才敢出门哩。 两个人面对面傻笑了一会儿,绿香收敛了笑“李先生,我们去喝点什么好吗?”这么对着傻笑一个下午也不是办法。 “当然,当然。”他慌张起来,怎么看呆过去呢?多么没有礼貌! 要进咖啡厅,李巍撞上了还没打开的玻璃门,好不容易坐定了,他又打翻了水。 “不不不李先生,天气有点热,我们喝冰咖啡吧。”听到他要点卡布其诺,绿香赶紧按住他的菜单。冰咖啡安全一点,打翻了也不会烫伤。 而且服务生为了他们已经忙了半天了。 总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叫救护车,她对烫伤的处理程序又不熟。 一再骂自己笨手笨脚,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出丑了“呃罗小姐现在跟橘子我是说,imac相处得比较好了吗?” “谢谢你。要不是李先生的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可是,我不是什么罗小姐,请叫我绿咳,叫我美薇好了。”这名字真是俗得要死。 “我也不是什么李先生,叫我李”看见她嫌热,把丝巾一拿下来,他又开始结巴,天啊她那开襟的套装,可以以看见深深的深深的“李李李巍。”拿着冰咖啡的手都有点颤抖。 他没事吧?绿香暗暗捏把汗。再翻倒冰咖啡,她可没勇气继坐下去。“李巍,你还好吧?” “我?没事,没事。”他摊摊手,险些忘了自己的冰咖啡“只是昨晚没睡好。” “睡眠不足很伤的。”绿香感同身受“我现在是三倍的萧蔷每天睡三个小时。” 听到她的譬喻,害李巍笑弯了腰,也对她有些改观。 “你去美国的时候念那个大学?”正准备出国的李巍对她的学校很有兴趣。 哪个学校?惨了,她本来背得很熟的“南南加大。”应该对吧? “真糟糕,我的学校在东岸。”他有点遗憾“你的英文应该很好吧?”幸好在东岸“不,我一离开,马上就忘了个精光。”怎么告诉他,我的英文超破的?万一他考我勒?说谎果然不是好行为。 幸好他没直接考绿香托福考题,倒是跟她聊了不少英诗。幸好中译本大半都读过了,真的被考倒也能尴尬的笑笑说“我是写小说的,不太懂诗。” “小说?”他的眼睛亮起来了“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出版社出网路小说。你应该也出书了吧?” “对呀,我就是sade” 李巍瞪大了眼睛“sade?余绿香?她不是死了吗?新闻刊得很大呢”惨了“我的意思是说,我是sade的经纪人。”她捏了把冷汗,不要忘记,你是罗美薇呀!脸上的笑有点僵。 “我想起来了,你上过广播对不对?刚好我也满喜欢sade的文章,那一集我听了。真是感动呢。sade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胖胖的,非常任性,有点蠢又天真的欧巴桑”会被林思聪骗得团团转,那还不够蠢吗? “哈哈哈你真毒!不过,你说话真有趣!”李巍擦着眼角的泪笑着说。如果大家都觉得说实话有趣,这世界就没有骗子了。 这是个愉快的下午,李巍突然有点后悔。 如果早一点认识就好了,再过几天,他就得远赴美国。他是个心地善良的男人,不希望在远去异国的时候,还在台湾留下哀哀欲绝的女朋友,所以一直涸扑制自己,不对任何女人动心。 但是美微动摇了他的决心。或许可以追求她?她也大不了自己几岁,什么时代了,还差那几岁吗? 他摇摇头。 “哎呀”绿香轻轻的说,有点歉意的。连续轰炸人家五六个小时的imac使用法的确有点过火,而他们已经谈到1976年,史迪夫邬滋尼亚克和史迪夫嘉柏在车库里组装第一部苹果电脑了。“我一定让你厌烦了?” “怎么会?!”这次他真的打翻了冰咖啡,幸好只剩下一些冰块,灾情还不惨重,绿香笑着帮他把冰块捡起来,用面纸擦了桌子。 “我我快出国了。”他的确很喜欢这个妩媚又风趣的女人,看见她黯然的表情,突然涌起侠义心肠“不过,没关系。”他沙沙沙的在张小纸片写下几个字“这是我的icq号码,这是我的e—mail。不管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找到我,”脸红了起来“天涯海角。” 绿香笑弯了眼睛“谢谢。” 等她转身上了捷运,李巍的心里还满满都是她的倩影。真是个成熟、妩媚、又风趣的女孩子。不知道抱着她的时候哇,她那马里亚纳海沟般的乳沟不行不行,我的思想怎么这么下流。 发现他还在窗外呆站着,绿香笑着跟他挥挥手。 累垮了。 呆呆的一根大木头,几乎找不到什么话题,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话题杀手”虽然他的头总是不由自主的往下四十五度掉落,她不只一次想提醒他:嗨!这里,我的脸不长在胸部上。 疲惫的笑一笑,茫然没有焦点,对面的男人却看着她,也跟着笑一笑。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打开随身的镜子,却看不出脸上有什么不对。 “你好。”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有点尴尬的“你好。” 一路搭捷运,陌生男子一直跟她攀谈,最后还想留下她的电话。本来有点困惑,后来也就释怀了。 失业率这么高这个看起来体面的男子大约是直销或保险员。大家出门混口饭吃嘛。 她却不知道,整容手术非常成功,被折磨掉的几公斤肉也让她显得神采奕奕,这样舒服低调又知性的美女,已经不太多了。 真的不多了。那男人喟叹着。满街都是辣妹,已经“辣”到没感觉了。要不就反其道,睁着大眼睛作可爱无知状,一看就无力,觉得幼稚班的小女生可能懂事点。 绿香倒是一无所知的赶路,出版社的工作堆得跟山一样,林思聪仍然不见踪影。手挥目送,一面接着电话,一面连上网路,有封信感谢她愿意“照顾”、“深表感激”并且会好好努力。看署名,叫做“绿意。” 她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照顾什么?感激什么? 正在丈八金刚的时候“喂?” “喂?”听起来是个小女生的声音,怯生生的“我我是绿意。请问,请问罗美薇小姐在吗?” “我是。” “接到我的信吗?我我想想还是打电话过来比较有诚意。我,我真的很高兴和sade姐一样,让美薇姐当我的经纪人。我真不敢相信”又惊又喜的声音微微颤抖,可见小女生多激动。 绿香也很激动,激动得有点发抖,不过是气的发抖“我也不敢相信。” 她默默的拿起话筒,拨给林思聪。 “什么时候我又我了一个要照顾的作家?你不是说,我只是外行人?为什么除了排版和美编以外,我还得管作家?管就罢了,为什么我不知道?”她的声音藏着火葯,思聪干干的笑“没办法,没人相信我呀般出你和sade的名字,他们就晕陶陶的签了合约,要不然,之前死磨活磨,还硬要看我身份证,怕我骗他们哩。” 为什么只是希望封面稍微如自己的意,我会惹来这大堆麻烦呢? “不要拿我的名义出去招摇撞骗!”绿香吼他。 思聪不说话。 “说话啊!你死了?” “喂喂?奇怪,我收不到。喂喂?这样好了,明天上班,不,后天上班我们再谈吧收讯真的好差” 他挂电话了。 绿香把脸埋在手心。 随着埋手心的次数增加,她又增加了不少需要照顾的作者和作品。 跑去观察书市的时候,她很认真的找了很久,决定了下一本小说的书名。 “第一次谋杀老板就上手。” 她相信会洛阳纸贵。 第四章 “绿香!不是不是美薇,你不会相信的,绿香的第一本‘遗稿’破十刷了哩!我的天哪上市不到两个礼拜,金石堂已经进了前十三名,我的天哪”思聪冲进来兴奋的大叫。 绿香只翻了翻白眼,一面沙沙沙沙的写着字。 “干嘛?上排行榜还不开心?我可没去买书唷。”他很清楚同业间的伎俩,许多冲上排行榜的书都是靠银子砸出来的。大约买个五百本就够上金石堂了“这完全是‘实力’唉!绿香呸,美薇,这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事情勒!现在金石堂一下单就是一千本,一千本溜!其他连锁书店也在抢书,你该看看总经销的嘴脸,哇哈哈哈”他觉得痛快极了。前任老板的脸像是吃了大便,刚刚还在总经销那里碰了头,只看见那猪头铁青着脸,转身就出去。总经销的陈董连正眼也没瞧他一眼,忙着招呼思聪。 多年的怨气一起出清。 原以为绿香会跟他一起大笑,没想到她连甩都不甩,就这样沙沙的继续写她的东西。 “你在写啥?遗书?这么专心?辞职信!?”他大吃一惊,绿香把信往他眼前一丢“你对了,我要辞职。你若要接手,我就交接给你。如果不要,我就交接给别人。” 她转身对着可恨的imac“我会把所有的工作事项列下来,包括我接手过的通讯录,”靠!imac的outlook居然没有中文版!每次看到英文的工作列,她都想杀人“怎么?我的字丑?我承认。不过,辞职信还是用写的比较有诚意。” “喂喂喂,这是怎么了嘛!”思聪急了,自从绿香来帮他打理出版社以后,他比请了三个人还好用。美编和排版都服她,文稿校对也都在水准以内,最重要的是,她写的文案快又好,不管怎么赶稿,都能够在电话和杂务中写出这些吸引人的字句。 “你拿死去的绿香和我的名字擦亮你的出版社招牌。”绿香喃喃的说。 “‘我们’出版社的招牌。”警报解除,他终于松了口气“来,绿香,有个作家小朋友似乎惹了一点麻烦。她帮某个企业总裁写的自传,让那个总裁有点不开心,问题是书都印好了。” 当初她就反对过这种歌功颂德的自传,但是思聪坚持“你不懂,大企业的总裁爱死了这种自传。就算他不明令企业体人手一本,那些逢迎拍马的家伙也会设法买本来表示忠贞不贰。光卖他们公司的人就赚死了。反正我们写手多,顺便训练一下文笔,说不定就是下个黄越宏呢! “你以为有满地的严长寿可以写?”绿香以手加额“好吧,你是老板。”终于惹出麻烦。她叹口气“好吧。那我今天准时下班,过去看看这位欣怡。”印象中是个很爱打扮,讨人喜欢的甜女生。 他笑嘻嘻的,看,雨过天晴。他开始佩服自己舌桨塑胶花的功力。 “那我也去总经销那边绕绕好了。这个系列还要跟他们谈一下。”到了经销商那边,刚好遇到一群出版社老板和编辑,他踌躇意满的跟他们聊天,然后又闹哄哄的去喝酒。 “思聪真是了不起,大发遗稿财呢!果然交个会写作的女朋友赞!坠机的帮你赚钱,连坐在办公室的也帮你赚钱!”李董腆着肚子,有几分酒意的暧昧说。 “那不是我女朋友啦!”思聪也喝了七八分酒“绿香不是,美薇只是帮我打理出版社。她是绿香的经纪人,书的版权在她那边脾气真是要命,谁敢要她?今天吵着要辞职,求了半天,还花了三分之一的股份才留下她哩。” “三分之一!畦靠,思聪,你也太大气了。编辑满街都是,两三万就打死了,连我家小杨都想跳槽了,你怎么不请他?”混出版社几十年的老郑打着嗝“小杨,你说对不对?” 小杨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斯斯文文的坐在那边,不像他们拼了酒“我听说罗小姐做得很不错。外行人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听听,还不是外行人?”老郑拍拍思聪的肩膀“人心隔肚皮,小心这个女人罗,咱们老兄弟了,这才提醒你。几本遗稿有什么了不起的?过了新闻热潮,她握着的那几本破稿子就不算什么了。你现在连几版几刷都让她知道,不就什么钱都想分?稿子又不是她写的,她那么贪干什么?” 这让思聪的酒吓醒了几分。没错,这让她每分钱都分得到,不像其他的作家,不知道自己的销量,可以唬弄他们版税。 绿香知道得太多。照她那种不转弯的脾气,一定也会要求照实给作者钱。 懊死,为什么让绿香管帐呢?看着他的脸色阴晴不定,老郑和小杨交换了个满含笑意的眼神。 “你知道的,老兄弟。谁不希望你好呢?若是有需要的话,就跟老哥哥说吧,”老郑热情的拍他的肩膀“我和小杨都会帮忙的。” “会的,”他喃喃着“会有需要帮忙的时候。” 满怀心事的躺了一夜,天亮好不容易朦胧睡着,一到十点又跳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进了办公室,发现绿香像是八手章鱼似的忙着接电话和校稿,嘴里安抚着,眼睛还死盯着电脑荧幕。 “早。”在电话的缝隙,他好不容易跟绿香打了个招呼。“早。”不到十一点呢!思聪转性了?他不是不到下午看不到人吗? “我想”思聪小心的吞了口口水,有点想把安全帽戴在头上“我想,绿香,公司的帐务还是我管好了。” 绿香盯着他看不到两秒钟,他的心跳却飙过一百三。完了,她要发脾气了 “好呀。”绿香把整个档案夹放出去,还有几大本的总帐和零用金帐“喂?我知道颜先生的时间不多是,是!这都是我们的疏忽,让我们当面不不不,这绝对不是我们的本意不,拜托,请帮我接给颜先生好吗?喂?喂!”她无奈的挂掉电话。 思聪松了口气,有点大赦的感觉,不敢相信绿香就这样放弃了帐务。难道她从头到尾都没藏过好?他摇摇头,把这种心软的感觉甩掉。 那是因为她还没了解到帐务能带给她多少好处。说不定她是装的,等等就又要跟他辞职。 “绿香,咳,美薇。我不是不相信你才把帐务收回来的,”他急着说“实在我看你太忙了,这才把帐务收回来,要不然你的工作量” “我知道呀。”绿香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本来帐务就得你做。印刷厂和制版厂的帐我又看不懂。每次对帐单对得我都头昏脑胀。你呀,该多负点责任,懂不懂?你是公司老板勒。我光让欣怡这件事情就烦死了,我会有时间整理帐务?收回去很好,我不是机器人!”她抱住脑袋不响。 杯酒释兵权。没想到连酒都不用一杯,就把经济大权拿回来了。“对呀对呀,你真的太忙了”赶紧把帐簿放进抽屉里锁好“欣怡的事情怎么样了?” “很糟。”她把一封存证信函拖出来,丢给思聪“对方不允许我们出版。出版就告我们。” “为什么?书都印好了!”思聪有点火大“你这个主编怎么做的” “我才要问你这个印务怎么做的!”绿香气了“我不是说,这本书要让被采访者看过才发工单印书吗?颜先生看了没?我说要印了吗?” 思聪一下子讷讷的“我哪知道草稿送去都一个多礼拜了” “这下好了,这篇采访有个部分是颜先生死都不愿意放上去的,我们的小作者却没告诉我,还写得哀婉动人,这下真的死掉了”绿香趴在桌子上头痛不已。 思聪搔了搔头“这本到底哪里没写好?我觉得很读呀。” 她合了合眼睛“你知道颜先生的背景吗?” “一言必信电讯亚洲区执行总裁?对了,他是言必信最年轻的总裁,今年才三十八岁。”思聪耸耸肩“他是台湾十大最有身价的单身汉,卖相佳,能力卓越。我记得欣怡对他崇拜得要命,整本书都歌功颂德出了什么差错?” “你知道他少年的时候和一个女作家有过一段情吗?”绿香倒了杯水。 “女作家?哪个女作家?”思聪苦苦回忆书里面的情节“我只记得书里头写她是自杀的。” “自杀的女作家多得很好不好?邱妙津自杀,三毛也自杀。”绿香瞪了他一眼,还说是十几年的编辑呢,只会讲业界八卦,对作家生态一点也不关心“记得林非羽吗?写过‘躁郁症者死亡记事’那个?” “非羽?唉呀!我记得她!私生活很乱那一个?” “写情色文学私生活就乱?你怎么不说李昂?”狠狠的瞪了这白痴一眼“总之,十五年前,女作家林非羽遇到了大二的颜先生,他们恋爱了三年。” 思聪一脸迷惘“但是,林非羽十几年前就自杀了” “十二年前。她的‘躁郁症者死亡记事’得了纵横文学奖,前一年历尽艰辛的离成了婚,事业和爱情都到了巅峰的时候,她自杀了。” “这关颜培文什么事?他又吵些什么?”思聪越听越糊涂。 猪头“颜培文和她交往的时候,她还是已婚的身份!懂不懂啊?林大主编?”逻辑能力这么差,还当什么主编呀? 他想起来了,欣怡还特辟了一章将这段爱情故事写得哀戚低回,他差点掉眼泪。 “我不懂。这又不会伤害他什么。”思聪耸了耸肩膀“他现在是言必信的总裁了,这点小小的风流韵事恐怕只会让人羡慕而已。” 所以说,这个男人的脑子彻头彻尾都是猪脑细胞“但是会伤害到林非羽呀!大哥!这段恋情非常隐密,虽然林非羽的后期小说的男主角‘雨夜’就是颜培文,却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欣怡这个小朋友不知道怎么历尽艰辛的找到资料,跟颜培文访谈过。颜培文愿意谈,却不愿意她写” “结果她写了。”思聪有点泄气。早知道就不要那么早发工单。 “还写得很好。”绿香抹一抹脸“印都印了,我也不想多说。先搁着,我会想办法解决。”拧一拧眉间。 “经销商怎么办?我答应他们下个礼拜就发书了该死!我要欣怡赔偿我们所有损失。”思聪忿忿不平。 “我不准你这么做。”绿香冷冷的看他“这件事情最主要还是你错。谁让你这么早发工单?你为什么不等回音?你的错误却要作家负责,这太没有责任感了。” 她烦躁的走来走去“我会设法摆平,你别想些奇奇怪怪的花招欺负我的作者,我是会拼命的。” 虽然发出这样的豪语,结果颜培文的秘书一直让她吃闭门羹,真是心灰意冷。 晚上看见了李巍,她不禁诉起苦来。可怜罗美薇就剩这个朋友。 “非羽?林非羽?天啊,我是她的fans。国中的时候和她通过不少信呢!”李巍兴奋的语气几乎穿透过荧幕,旋即同情“你惨了。若是得罪了颜学长,可能颜学长还笑笑,得罪了非羽姐,他非扒掉出版社一层皮不可。你等着吧。” “颜学长?他是你学长?”透过icq,她的手兴奋的有点发抖。 “对呀。非羽姐是很疼我的。十几年前的事情罗后来非羽姐过世了,因缘际会,我又进了颜学长的母校m大,他以杰出校友身份来演讲的时候,还特意来看看我哩。他对非羽姐的朋友们都很长情。” 这说不定是个机会。 “拜托,你和他还有联络吧?”她在键盘上运指如飞“让我跟他见一面,拜托拜托” “啊?”一下子把李巍难住了,三四年没音讯,这么贸贸然的 “求求你”唉,他就是无法拒绝美女的请托“我试试看。” 绿香松了口气,不意李巍又送讯息过来“不过,你还是做点功课,把非羽姐的所有作品都看过吧。这样可能打动他的心弦,让他不那么生气。他对待非羽姐的敌人非常残忍,一有能力,就逼得她前夫破产。” 她觉得脖子一凉。这个小出版社,真是风雨飘摇 要找全林非羽的作品不容易,欣怡哭着给了她一本‘这个时候哭管什么用?’,她翻遍所有大小书店,也只得了一本‘躁郁症者死亡记事’。 她决定到帮林非羽出书的出版社去。 发现她找林非羽的作品,安静的主编将眼镜拿下来,这男人若是年轻十岁,实在好看得紧。 “非羽的作品?恐怕都没有库存了。”他微微一笑“没有库存也罢,她的书没人好好照顾过。” 绿香听出苗头“如果你喜欢林非羽,就可以好好照顾她的书。” 他静静笑笑,伸出手“蒋中帆。可惜我来不久,她就过世了,”他低头“只来得及见她一面,还是新人的我,没法子照顾她。” “蒋先生你你是为了林非羽才来这家出版社的吧?”绿香试探着问。他笑了起来“反应很快,”看着绿香的名片“罗小姐。她已经快被世人遗忘了,你怎么会想到要找她的书呢?”绿香有点踌躇,不过还是把跟颜培文的纠纷说了说。忍不住,她又说“我只看了‘躁郁症者死亡记事’。不过,我不明白,贵出版社为什么不继续出她的小说呢?她的小说应该是长卖型的。” “这要分两部分。出版社的短视近利和版权所有人的坚持。”他替绿香倒了绿茶, “第一部分,我们就不谈了。第二部分,非羽的版权已经不在我们手上。” “那是?呀,颜培文!?”绿香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个年头,还有人长情若比。 他笑着点头。“的确我没有库存书。不过” 不过? “不过我有些档案。”他欠了欠身,纯熟的在电脑里找到资料拷贝了一份“这是她所有写过的稿子。恕我不能把原稿给你。” 十几年前“她应该是手写稿。” “对。她是手写稿。当初还是照相制版的呢,那些打字的资料当然也不存在了。不用怀疑,这是我自己打的,算不上是公司资产。” 她怔怔看着眼前好看的中年男子,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忠诚的读者愿意为她生前死后做这些奉献。 像是察觉了她的诧异“因为她的文章照亮了我黯淡的生命。”他轻轻的回答, “在她受过的苦楚里头,我发现我受的苦楚也有人感同身受。我很高兴,我不是孤独的。她指了条鲜明的道路给我,让我看到更远更美好的风景。”他有点羞涩的笑笑。 这轻巧的磁片,却如千斤沉重。 “但是她自杀了。” 蒋中帆点点头“是。她只是没有信心了。死在最幸福的时刻,就能够凝聚所有的美好。她大约不相信生命会一直善待她,而她也真的受够了。这样的结局很好。” 真的很好吗?这样的结局! “罗小姐!”正要转身离开,蒋中帆叫住她。 转身过来,蒋中帆带着一种伤感的微笑“你很坚强。不像非羽那样疲惫厌倦。但是你们是有点相像的。你背着光走进来,我以为非羽回出版社了。这真是这真是我这几年最快乐的时光。” 绿香觉得有些歉意“很抱歉让你失望。” “不。我很高兴。”他舒开眉头“如果有任何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告诉我。”对他微笑,疑惑的。 望着手里的磁碟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烫手。 一整夜,绿香都沉浸在林非羽忧郁而疯狂的世界里,她的眼睛根本离不开荧幕,心里涌着黑暗的惊涛骇浪。 不可能。这不是个女人写得出来的东西。 中间她打电话给中帆,时间是凌晨三点。 手机一通,她昏昏的无法脱离“她的稿,你修过?” “没有人能修非羽的稿。”虽然渴睡,他还是一下子把她认出来“非羽不许任何人碰她的东西,就算是错字也要亲手修过,不给任何人碰。” 握着手机,她没有说话。“你一夜想看完吗?罗小姐?不,不要这样折磨自己。看完你会做很久的恶梦。分个几个礼拜,慢慢看完,好吗?你的时间无穷无尽。” 轻轻嗯了一声,她收线。写作本来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行业。但是看了林非羽的小说,她突然有封笔的疲倦。 谁能写得比她好?那种绝望而嘲讽的黑色温柔?她把生活的一切颠沛流离疏远的重新组合排列,用优雅如黑丝绒的笔调,阴墨墨的侵袭着,像是在耳边轻诉:谁也没能逃掉。谁不是生下来就往死里奔?所以这趟旅程,你该戏谑疯狂而欢笑着哭泣。世间没有所谓的正常,只有一千种疯狂的面貌。 的确睡不好。笔下残酷的场景一场场的在她的梦里展现。那是精神病患的清醒和鲜艳,她似乎可以看见血块和内脏,暴露出体腔的心还鼓动着,衬着雪白娇艳的身体,赤裸着。 她让闹钟吵醒的时候,还陷在惊惧忧伤的情绪里哭泣不已。 上班的时候非常萎靡,思聪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难道是为了帐务的事情哭了一夜吗? “呃美薇”他清清嗓子。 摆摆手“我没事。”是的,我没事。只是小说而已。再说,天亮时又看了林非羽比较温厚的文章,觉得阴霾中到底透出一丝金光。 果然是为了帐务的事情。思聪有些不高兴,还说不藏奸呢,果然她早就觊觎着,只是现在不好发作出来。心思真是歹毒深沉。 绿香一无所觉的忙碌,只是精神一直恍惚着。直接到了颜培文秘书的电话,她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罗小姐?颜先生明天下午有空,你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可否方便过来谈谈?”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她的心脏突突的跳着“几点?三点半?呵,我一定到,我一定带着林欣怡咦?只要我?林小姐不用?”她在留言簿的备注画上好几个问号“好的,明天我会单独去的谢谢,谢谢。” 只有我? 虽然纳闷,她还是不到三点就在附近的丹堤咖啡看稿。欣怡在电话里哭得悉哩哗啦,一直说对不起。 “林老板要我赔呢美薇姐,怎么办?”绿香一面注视着手表,一面安慰她“他只是气头上,不敢这样的。别理他。我会把事情摆平的,乖。将来别这么样任性了。” “我我只是觉得这是他人生最精彩美丽的一段,为什么不能说呢?”欣怡还是哭着“有段永远不褪色的爱情,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这让她恍惚了一下。她也曾经抱着这样美丽的幻想进礼堂,优雅的白纱礼服,后来成了失败婚姻的丧服。 如果她和前夫当中某个人在爱情尚未凋零前死亡,这段爱情可能永远鲜艳娇嫩的存在活的人心里。 甩甩头“我懂。但是总要尊重人家的意愿,对不对?将来你得当心被访者的想法。” “我再也不想采访任何人了。”欣怡的声音里头有着深深的沮丧。 “胡说。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懂不懂?”一看时间就要到了“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挺直背,她走进那栋气派的办公大楼。 正奇怪颜培文的秘书怎么一个多过一个,那个“疑似”男秘书的人抬起头“午安,罗小姐。” 她眨着眼睛,半天才认出这个俊美的男人就是颜培文。封面的照片是谁照的?把他照得那么老?她一定要开除那个摄影师! 三十八?!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八九岁的美青年! “你认识李巍?这孩子拼命的帮你说好话,几年没音讯,一开口就是求人当年入伍被老鸟欺负到进医院都没开口的铁汉,居然开口拜托起来,害我觉得好气又好笑虽然求得结结巴巴就是了。”他含笑,原本犀利的眼睛出现了一丝暖意。 她也尴尬的笑笑,惨了,跟李巍不太熟,也不过见个面,传传icq,还总是麻烦人家,居然让人家欠人情,心里面着实不安。 “呃,颜先生,我再一次的表达歉意。”她吞了口口水“欣怡只是觉得这段恋情太美丽,不应该就这样淹没。她的确欠思考。不过,书已经印好了这将使我们面临重大的损失” “美丽?她看到美丽之下的疤痕吗?”他笑意一收“罗小姐,我能体谅贵出版社的境况。事实上,我也看了原稿,的确,林小姐已经尽量照事实书写了。我肯定她的努力。所以,我可以不控告贵出版社。” 绿香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微微一笑“我要全数收购贵出版社的这本书。原价无妨,不过仅此一刷,不能够再版。” 绿香怔怔的看着他,她明白,这是他最大的让步,思聪如果知道,一定会欣喜若狂 “不。”她脱口而出。 正低头拿出支票簿的培文抬起头,挑高一边眉毛“不?” “如果林非羽还活着,你觉得她会高兴吗?她根本不把世俗的荣辱放在心里。但是你否定你们两人间的恋情,一定会让她很伤心的。” 他的脸一沉,绿香居然觉得有些畏惧。这样俊美的人一但阴沉起来,就像办公室回响着低低的雷声。 “我否定我们的恋情?我何必否定?我若否定我们的恋情,她死时我又何必在灵堂家属答礼?我一辈子就只能背负着她的自私独断独行而伤心却不舍。我巴不得天下的人都知道林非羽只是我一个人的。”他握着笔的手指节发白,沉默片刻才调整呼吸“这世界不是为你我独存的,罗小姐。她还有孩子,我不愿她的孩子受伤。这是我答应她的。” 绿香鼓起勇气“孩子应该有他们的天地吧?十二年了,他们应该跟你当时的年纪相当。我看过林非羽所有的作品。她深爱‘雨夜’,愿意放弃一切的一切只跟雨夜在一起。你不该为了任何理由否定这段生命。这也不是她愿意的。” 培文突然有些恍惚起来?钗担奥廾擂庇兄址怯鸾愕纳裉保衷谒行芯趿恕u庑埃袷欠怯鸶缴碓谡飧龈哔┰甑呐松砩弦谎峁嗌偎暝拢宰潘怠?br> “从来介意的人,只有你。”非羽似笑非笑的“既然你这么介意,我去离婚吧。” 然后带着脸颊上的乌青,对他亮亮手里的离婚同意书和户口名簿。 非羽,你总是这么任性,这么自私,自傲又自卑,又这么的霸道。 他垮下肩膀。 “罗小姐,就照你的意思做吧。”他的声音疲倦“我放弃控告贵出版社讥谤。” 她站起来,看见培文被打垮的样子,突然说不出的情绪涌上来,拍拍他的头,突然觉得自己冒昧得可怕。 “对对不起”绿香只想把自己的手砍下来,该死!居然这样砸锅!他笑了笑,眼睛里的精神都回来了。 “罗小姐,听说你是余绿香的经纪人?”闪烁着慧黠“余绿香的作品我大概都看过了,很不错,蛮有林非羽的影子。” “嘿!之前我可没看过林非羽的作品”妈的,他问‘绿香’,又不是问‘美薇’!“呃,绿香当然也没看过。” “我想是。”他很温和的,却让人毛骨悚然“非羽过世后,她的书的确大卖过一阵子,第二年就渐渐被遗忘了。新闻热潮不饶过谁,尤其是风格冷冽又没实用价值的作品。”他自言自语着“非羽是笨了,她总是遗憾看不到死后哀荣。现在的女作家聪明多了。” 绿香全体的汗毛全体立正,差点打起摆子。我哪里露出破绽了?这家伙有x光眼吗?他这样讲是识破了我什么? 颜培文的秘书救了她“颜先生?四点半还有会议。” 她结结巴巴的道别,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培文望着她狼狈的背影,唇间涌起一个真正的微笑。 第五章 惊吓过度,回去马上生了一场肠胃型感冒。 软瘫在床上两天,被思聪的电话骂了又骂,终于拖着病弱的身体去上班。 她痛恨自己该死的体质。从小受了惊吓或情绪转换过分激烈,都会拼命拉肚子、感冒,然后发高烧。所幸颜培文似乎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她提心吊胆的看了几天报纸都没事。 现在她一面喝着姜汤,一面发虚着接电话。“你迟到了一个小时!”思聪把两封信丢在她面前“你事情怎么办的?这几天我光接你的存证信函就接不完!” 她先把已经撕开的存证信函拿出来,发现是自己的母亲写来的。她呻吟了一声。 即使“绿香”死了,她还是乖乖的每个月寄一万块回家。 现在她又吵什么?绿香“死”了,版权明明白白的让渡给“罗美薇。” “你的好妈妈!你想办法去摆平!要不然她又要告我们了!我真是倒霉,出版社开没几个月,老是有人要告我!”思聪只会在那边大吼大叫。 “你叫什么叫?”绿香醒一醒鼻子“你没看我病了?哪个公司行号不准伙计生病的?我妈妈?骗她我死了这件事情,你就没有份?我病得要死,你就不能够去问问看她要什么?”满纸不知所云的存证信函,歪七扭八的字迹倒是很眼熟。 “你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版税又不是我赚的,我那么尽心尽力干嘛?”思聪还是气呼呼的“你不是说你会摆平吗?怎么颜培文又写存证信函来了? “就我赚版税,你没赚钱?都二十几刷了,你没赚钱?”绿香吼回去,不耐烦的拆开原封不动的信,快速浏览一下“连拆都没拆,你吼什么吼?”把信往思聪桌上一丢,正想大发作,偏偏肚子痛得要命。 冲进洗手问,不禁悲从中来。 整容后,连经销商都会色眯眯的看她,上回还被个喝醉的糟老头捏了一把,差点老大耳刮子把他打翻过去,要不是思聪架住她的话。别人家当美女,超凡脱俗,就算身有个疾,不是气喘过敏,要不就心脏病,古典一点的还有肺结核,时髦些的生白血病。光看就令人生怜。 只有她这个倒霉人工美女的痼疾是情绪性拉肚子! 你听过美女拉肚子的吗?! 拉肚子就算了,居然让骗她“自杀”的家伙骂活该! 一时心酸,抓着滚筒式卫生纸哭了个山崩地裂。哭到脸都肿了,也拉到虚脱了,这才软绵绵的爬出来。 思聪像只老鼠似的缩着,一个字也不敢吭。 “再叫呀?再继续叫呀!你连订单和回函都会看成存证信函,现在怎么不叫了?我猜你不希罕言必信的一万本订单对吧?我马上打电话去告诉颜培文,我们老板心大,请你金石堂买去!”她沙哑着嗓子发火。 “别别生气”思聪讪讪的倒了杯温开水“吃葯吧。” 吃葯?炸葯吗?“你欠我一个道歉。”她忿忿的撕开葯包。 “道歉?喂,美薇,我是老板唉”思聪很不开心,这个老板当得太窝囊了!绿香实在太嚣张 被她一瞪,他又禁不住发抖“老板不是人?做错不用道歉?!” “对对不起。”思聪咬牙,有机会一定踢掉她,绝对!她太让男人下不了台了。 骂归骂,她还是设法跟妈妈约了时间见面。 母亲的眼神疏远客气而惶恐“呃,呃罗小姐,阿请进请进” “余妈妈,怎么了?什么事情不打个电话给我?老板接到信气得大跳大叫。这个月的一万块没汇进帐户吗?”想来感慨,这辈子自己的娘亲最鄙夷她,就算把薪水双手奉上她一样不停嘴的骂。 自己还是自己,只是眉眼动了些手脚,套上个“罗美薇”的壳,母亲马上诚惶诚恐。 对女儿和外人截然不同。她实在愿意选择当个完全的陌生人。 “阿钱是收到了啦不过只是,罗小姐,你知道的嘛,现在景气不好,什么东西都一直涨价溜,一万块不太够用了。我想我想我想把绿香的那个什么什么什么权的那个出书的权拿回来啦”她一直搓着手,讨好的笑。 不够用?“余绿香”坠机死掉,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赔的那些钱呢?人心不足。 “余妈妈,绿香真的把版权都签给我,我负责还清她的债务。这是我们在合约里明订的。”她将一份副本给妈妈“合约里并没有每个月要给你一万元的约定。余妈妈,这是我额外给你的。” 出生不是我愿意的,就像你也并不想要我这个女儿。小孩子和父母气质不和就是不和,怨天恨地也没用。就当我真的死了,航空公司的赔偿金,应该可以疗养你小小的悲伤。 但也不要这么不知足! 余妈妈吞了口口水,心里觉得很窘。但是 “绿香的作品都该是她妈妈的!你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伪造!”冷冷的声音传进来,她瞪着眼睛看该死的前夫走进来。 不对,是“绿香”的前夫。 “阿辉呀,你来了,阿你跟罗小姐聊聊,阿我先去买菜,大家留下来吃饭啦。”提着菜篮就想落荒而逃。 “不,余妈妈,你留下来。如果你不留下来,我跟不相干的人谈什么呢?”越生气反而越冷静,她终于想起来存证信函那丑得要命的笔迹是谁的了。 原来都是这个不良前夫搞的鬼。 余妈妈局促不安的坐下来,宋鸿辉瞪着她“谁说我是不相干的人?我是余绿香的丈夫!” 丈夫?!亏他说得出口。“你不是跟绿香离婚了?还丈个什么夫?”美薇冷笑着。 这女人怎么知道?反正余绿香死了,她根本提不出证据。 “我没有证据?最好我没有证据。我不过就有了份离婚同意书正本,”表着框,挂在墙头呢“还有户口名簿影本。要不要去户政事务所查一下?快得很。” “阿辉,你跟绿香离婚了?你们怎么没跟我讲?”余妈妈又惊又怒,难怪阿妹一毛钱空难赔偿也不给阿辉,阿妹一定都知道了“阿你又要跟我分这个什么什么出书的权” 宋鸿辉的脸颊抽搐着“那不算!绿香只是跟我闹意气,我一时火大,才答应她的。她临上飞机前还哭着要跟我复合呢!” 我呸,谁跟他哭着要复合? “不是因为你的花柳病多到花团锦簇吗?”绿香冷冰冰的说“时间这么久了,你到底是冶了淋病没有?还没得梅毒吗?老天真不长眼。” 连这种事,这个不相干的女人都知道了?!“那是她在外面‘讨客兄’传染给我的!”他拼命分辩,只是两个女人都投以怀疑的眼光,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难怪我找不到‘客兄’!原来你就是那个‘客兄’!” 绿香霍的一声站起来,紧紧抓住皮包克制自己拿烟灰缸砸死他的冲动“你连这种话都敢说?这种谣言也敢造?你不怕余绿香半夜去找你?!” 这种地方,怎么待得下去?她对自己的妈妈说“余妈妈,这种侮辱我受不了。我再也不会来了。如果要告,那就告吧。我的确得到余绿香的授权,”我就是余绿香!“但是,余妈妈,不要听信别人的胡扯,尤其是虐待你女儿的混蛋胡扯。我很愿意每个月再多汇五千给你,但是你若不信任我,上了法院,我也会很高兴把这个义务卸下来。” 都挨告了,还汇什么生活费? 忿忿的走出大门,落魄的时候,谁理我有吃有喝没有,会不会冻死,债务有没有人处理。等我“死”了,大家可好,一窝蜂的像秃鹰一样涌上来,看有没有腐肉可分。 叫人连寻死都不愿意。 回到公司大力的摔门,把头埋进工作里头,效率飞快的写文案。用力关上抽屉居然夹到手,她在心里破口大骂,够了没?一个人倒霉有没有尽头? 看着乌青的指甲决定不去理它。心情已经坏到这种地步,电话一响,她还是努力控制情绪“你好,四宝出版社。”每次接电话的招呼,自己都会无奈脸红。 不知道思聪的编辑怎么当的,这么俗气的出版社名字亏他想得出来。 “四宝?哪四宝?晚安,罗小姐。”话筒那边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订单收到了?我的秘书吓得要死,林老板好热情,只差没有磕头谢恩。” 绿香把脸埋在手心,脸孔火辣辣。没有一件事情她能松懈的,就算是确认订单也不能交给林思聪去做“呃,老板只是想表达谢意而已。” “下班了吗?”一瞥时钟,七点半“应该下班了。”突然觉得疲倦到不行“下班了下班了。工作又不会有人偷做。” 培文爽朗的笑声传过来“我今天也意外提早下班呢。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我请客。” “当然你请客,你的收入比我压倒性的多呢。”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放肆“呃,开玩笑的。” “你说得对。能邀请作家吃饭,我觉得很荣幸呢。” 被他这么说,绿香的背上长了许多刺刺“呃,绿香是作家。” “罗美薇不是吗?”他的声音渗进戏谑。 觉得一脖子冷汗。说谎真的不是好事。“有些时候是作者。”小心翼翼的回答,希望没踩到地雷。 “二十分钟后,贵出版社楼下见。”他笑着挂断电话。 握着话筒,她发呆。就怕他拆穿自己了,怎么又答应了吃饭的约会?! “大概今天实在太沮丧了。”她自言自语“我想看到个正常的人,想要说说话。” 抹抹脸,她将一桌子混乱疲倦的扫进大包包里,摸着黝黑的楼梯间下来。 思聪哪儿租来这种鬼地方?地方偏僻不说,连路灯都没有。据说还出没xx之狼。什么鸟地方。 颜培文找得到吗? 不耐烦的看着表,突然有人把她拉到暗巷,捂住她的嘴。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她跟颜培文又不熟! “把绿香的版权交出来!”一柄银白的小刀在她面前亮一亮,绿香高大英俊的前夫狰狞着脸“绿香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x他妈的我花了几十万娶了她,不知道吃了我多少花了我多少,居然一毛钱也没分给我?!我管你是不是她的‘客兄’,把版权交出来,我就饶过你!”将她一把压在墙上,揪住她前领,小刀晃呀晃的“听到没有?” 你是猪吗?持刀只能抢钱,你听过持刀可以打劫版权的吗? “冷静点,先生。”绿香深吸一口气“就算我想把版权给你,也得签个合约什么的,我怎么会把版权让渡书随身带着呢?” 宋鸿辉松了手,小刀却还靠近她的颈边。 “版权让渡书在哪里?赶紧给我!” 绿香对他的无知简直无力极了。你以为版权让渡书跟房地契一样?我没签名,你要那个干什么?“好好好,我去拿给你。就在办公室。”等走出暗巷,再想办法脱困吧。 没想到快到巷口,宋鸿辉把她一拖,眼睛淫邪的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其实你五官各就各位,的确没什么错处。 他猛然的扒开绿香的衬衫前襟“等我干了你,你就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的滋味了女人就是这样,一开始只会叫叫叫,等你尝过了我的大xx就知道了绿香就是因为我的‘能力’才离不开我的” 她的表情只有厌烦,没有慌张“一触即发的能力吗?那的确不是普通男人有的。” 他抬头,绿香连这个都跟她说?她还跟多少人说?谁还有谁知道我早泄? “你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发抖。 绿香眼球一转“因为绿香就在你背后。” 他不由自主的往后一望,正好给她机会将大包包摔在他的右手,接下来把掉下来的小刀踢得远远的。 怒气叠怒气,她也忘了包包里有四本精装样书,一面砸在他身上,一面对他吼着“老娘是你强暴得了的?吭?你当老娘是软脚虾?吭?撒泡尿照照吧,王八蛋!你娘生下你就该淹死在马桶里,不要给人间带来祸害!”砸断了皮包带子,随手摸到暗巷里的垃圾桶,不知道哪来的神力抬起来往他一砸。他嚎叫着逃跑,绿香不顾那家伙一身狼狈,对他又扑又咬的。 宋鸿辉原以为逃出生天,没想到巷子口有人又往他太阳穴一拳。他天旋地转的靠在墙上。 “快叫。”阻住气势汹汹的绿香,培文低低的说。 “叫?!”绿香只想冲上去补打两拳。 “说:xx之狼呀!救命呀!”培文扶住她“快!” 看宋鸿辉步履蹒跚的往前走,她扯开喉咙:“救命呀!强暴呀!xx之狼出现了!” 几个住户持着木棍过来,吆喝着,他们一直想抓那个该死的色狼很久,居然这么早就出现了!才八点!这王八蛋! 想要分辩,已经是一顿豪打。 “好了好了。”培文分开激动的群众“留条命给警察先生做笔录吧。” 绿香脸上又是泥又是汗“我可以看看他吗?你们有抓牢他吗?”她喘得很。 “小姐,你不要怕,我已经把他捆起来了。”穿着汗衫的守望员义愤填膺的。 绿香点点头,猛然一个左勾拳,宋鸿辉马上有个天然的贱狗妆。围观的人全喝采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受了太大的惊吓。”培文耸耸肩“请不要告诉警察她这拳” “咦?你说什么?”守望员望望邻居“你看到有人打他吗?你呢?你看到吗?” “没有啊,那是他自己撞到墙角的。”邻居摊摊手。 “不是他跌倒时撞到自己懒鸟吗?”大家都笑了起来。 一面甩着手,一面回巷子捡皮包。发现培文跟过来,她没好气的“其实,我不用你救。” “我知道。”他笑笑的帮绿香把粉盒捡起来“事实上,我是救他。我若不救那个强暴犯,他快被你打死了。” 真惨,她最喜欢的大包包带子断了,折磨的又是泥又是青苔的。身上的衬衫扣子掉到只剩下最中间那颗还固守岗位,上下都阵亡了。 将包包抱在怀里,沮丧的往外走,培文递来一条雪白的手帕。 这年头还有人用手帕?“不用了,会弄脏。”她没精打采的走出巷子,警车热闹的转着红灯,警察趋前细问,还把暗巷里的小刀捡回来。 “麻烦你来做个笔录。”看看她的身份证“罗小姐?这位见义勇为的先生” 又看看培文的身份证“颜先生?麻烦一下。” “我第一次坐警车。”培文笑“把脸擦擦吧。手帕洗洗就好了。” “洗不干净的。”绿香向来怕洗衣服“白色不禁脏。” “没关系的。真的。” 她接过手帕,擦着擦着,硬把眼泪逼回去。真是为什么当初会看上那种男人!匆匆的擦过眼角,狠狠地醒了鼻子。 “对不起”她僵硬着“我赔你一条。” “一条手帕而已。”他不以为意“家里还有十几打。可惜不在手边,要不让你醒个痛快。” “我只是只是对不起,造成你的麻烦”幸好没化妆,要不又是泥又是残妆,眼线糊开,睫毛膏让汗水冲下两颊变成两条黑黑的渍痕,可以直接去拍恐怖片。 “不是天天都能英雄救美的。感谢上苍给我机会拯救美女。我还以为得去帝国大厦排队,跟金刚抢金发美女才能当英雄。”他笑着。 问完笔录,她精神委靡的站在门口。 “回家吗?我送你。”她的衣服还有泥巴,可见刚刚的混战多么激烈。 “我要去吃饭。”她把大包包的带子绑起来手提“我要去吃饭。吃一顿好的,饱饱的忘记今天的倒霉。” “但是”他有些讶异,她衬衫唯一的扣子还摇摇欲坠,她要这样去吃饭?“要不要先回家梳洗一下?”“我不要梳洗,我要吃饭!”她一扁嘴,急急的往前走。 “听我说你只剩下一颗扣子。回去换件衣服好不好?”哄着她“我们一起搭车到你家换衣服,然后再出来吃饭” “一颗扣子就一颗扣子!”她忿忿的往前“被看又不会少块肉!刚刚差点被强暴都不怎么样了”咬紧嘴唇越走越快。 培文觉得好笑,刚刚那么勇敢,现在却执着在一顿饭上。他拉绿香“嗨” “我要吃饭。”绿香声带哭音“我要吃饭要吃饭要吃饭”她推着培文,一面推,一面声音渐渐变调,哭了起来。培文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好好好我们去吃饭。嗯?就去吃饭。” 拍着啜泣不已的绿香,他吩咐计程车一声,带她到西门叨一家港式茶楼。 哭到够了,自己觉得不好意思,绷着一张脸,一进去就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周围都是不眠的夜猫子,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衣衫不整却努力吃东西的女人。 “还要热毛巾吗?”培文轻轻的问。 她点头,坚毅的脸让热毛巾烘得粉红。用过的热毛巾像是小山一样高高推起来。 诧异的看着她拿筷子有点吃力,发现她有片指甲整个黑了。有些黯然,这样奋力的抵抗,对生活也这样吗? “对不起。”终于停手的时候,她虚弱的道歉。 “为什么?我觉得今天晚上的约会很有趣。以后还出来吗?”培文笑笑。 她的眼神掠过一丝迷惘。今天她的表现很糟,她知道。她真的不该打跑那王八蛋,应该又哭又叫的让人家来救她。既然发挥女超人的神力,就不该哭哭啼啼。这样既不柔弱也不英勇,男人不是最讨厌这种中间路线吗? 他的眼神掠过一丝温柔。今天她的表现真好。他知道。不要命的跟强暴犯拼了,当然不太聪明但是居然知道要打落强暴犯的武器,还踢得远远加以反击,不是哭哭啼啼的等人家来救她。等一切尘埃落定,才准自己将害怕显现出来。 现在她这样迷惘脆弱的样子,实在让人好想保护她。 “呃再出来吃饭吗?”吃得太饱,她似乎有点钝钝的。 “对。你在家里等着,等我来接你,你再下楼。”他温柔的拢拢绿香的头发。 她闪了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怕我伤害其他强暴犯?” 他笑了起来。“好吧,算是可怜这些强暴犯好了。” 虚弱的笑笑,一站起来,那颗?凸鹊目圩右舱笸隽恕降米ソ羟敖蟆辔乃仕始绨颍炎约旱奈髯巴馓状┰谒砩希感牡陌锼酆每圩印?br> “我等干洗好就还你。”还是不明白培文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你的伶牙俐齿哪里去了?”拍拍绿香的头“不过今晚你受够了,我不怪你。再出来吃饭,希望你复原了。” 奇怪的男人。张着眼睛,她刚刚洗过一个非常烫的热水澡,软绵绵的倒到床上,四肢酸痛,却睡不着。 有钱人的脑子和一般人不大一样。她下了个结论。或许他们生活太无聊,觉得这样刺激的夜晚很特别。 打了个呵欠。可惜,她的生活贫瘠乏味,不是每天都遇得到强暴犯的。找到了解释,她很快的沉入梦乡。 思聪虽然知道绿香遇袭,还是不准她请假“拜托,谁你叫穿粉红色的外套?出版社忙死了,赶紧滚回来工作!” “我穿的是白外套!”绿香在电话这头擤鼻子“谁叫你把办公室租在那种鸟地方?” 绿香有些厌恶的到了办公室。 连句慰问也没有,只会指使她做这做那,正火大的时候,接到培文的电话。 “还怕么?怎么不休息一天?”他的声音很关心。 这大约是一整天唯一听到的人话“老板永远希望伙计是铁打的金刚,加班不收加班费,最好上班也不用给钱。”才几个月,那个怀才不遇满腹理想的林主编变成自私自利每肚子铜臭的林老板。 “我不是这样的老板。”培文笑了。 “但是我也没有好学历可以去贵公司上班,对不起,我连大学的门都没看过。”绿香轻轻叹息,不适应教育制度,注定被社会制度淘汰。 “要看大学的门还不简单?看你想看哪个门,我们过去看看就是了。”绿香被他逗笑了。若不是这通慰问电话,累得像狗一样爬回家,恐怕会放声大哭。 挣扎着洗好澡,不到九点就换好睡衣躺平。昨天跟那王八蛋打架,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散了一样。 正朦胧,听见电话神经兮兮的叫了又叫。应该把插头拔掉。她咕哝着。 几乎挣扎了一世纪,她拿起电话:“喂?”连脾气都懒得发。 “阿是罗小姐唷?”妈妈的大嗓门几乎喊破话筒“夭寿喔,我今天才知道阿辉跑去那个跑去想对你那个阿我实在很歹势咧”她在电话那头眼泪汪汪“罗小姐,阿我知道你对我很好,都是那个阿辉啦说了一大堆”妈妈的哭声让她耳膜嗡嗡响。 昏昏的定了定神“余妈妈,别难过啦,我想大约是宋先生有些误会,一时冲动,其实很多误会你直接问我就好了,不用这样啦。” “阿我不知道阿辉跟阿香离婚了。我想说阿妹都不给阿辉半毛钱,他又失业了,哪绿香知道,是一定会怪我的。他又说你们赚了那么多钱。跟你分一两本也没关系阿我才我才罗小姐,你一定很生气吭?” 自己的妈妈,能生什么气?她叹息一声“不会的,罗妈妈。照顾你是应该的。”妈妈又在电话那头淌眼抹泪“实在是罗小姐,你实在太好了,我们绿香跟你怎么比?她从小就不听话,阿大汉我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嫁了人就乖乖在家嘛,人家说嫁鸡随鸡飞,嫁狗随狗走。阿也不好好在家。那阿辉打她,就干脆离婚嘛,还在那边跟林主编恋爱搁无爱嫁伊,我这个做老母的,所爱看电视甲知样伊甲痛苦,实在是憨查某儿” 女儿总是别人家的好慢着,电视? “电视?余妈妈,什么电视?”她瞬间清醒。 “阿罗小姐,你不知道?现在正在演溜,实在有够可怜的啦我就是看到电视才想到,要跟你说实在对不起吭阿,广告过了,又在演了啦。罗小姐,好好看的呀,赶紧转到中视,绿香搁哭呀,呜呜呜呜” 电视?她看时钟,九点四十五分。 我的故事在上演,可是我却一点都不知道?她乱着想开电视,才发现自己家里没有电视。 匆匆穿上外套,机车骑得似飞机低飞,冲到林思聪家里,按电铃没人应,她开始踹门。 “绿香?不不不,美薇?你来干嘛?哎哎,广告时间过了”绿香推开他,直直的走到电视前面。 萧蔷正推着一个英俊的男主角,又哭又嚷的,男主角给她一个耳光。 定睛一看,那个男主角正是什么碗糕s4最红的言小旭。 “绿香,你听偶缩。”言小旭的台湾国语让绿香的鸡皮疙瘩全体复苏。 “不!我不听、我不听!”萧大美女的眼泪一滴滴的滚下来,奇怪她掩着耳朵幅度摆动那么大,为什么没一拐子打晕那个台湾国语帅哥? 大约是身高比例不对,但是他的胸膛也应该中了后肘攻击而吐血才对。 “不!你一定要听偶缩!”言小旭激动的抓住她、摇她。了不起的摇动,萧蔷一根头发也没动摇。 “放开我,林思聪!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她用什么眼线?眼泪掉成这样,居然一点晕开都没有,她明天一定要去买。 “那你就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起闹!?”言小旭激动的西子捧心,绿香觉得自己的脸抽搐了几下。 “我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无理取闹!?”萧蔷气势凶凶的逼过去,表情居然不狰狞,果然是明星。 “你哪里不无情!?哪里不残酷!?哪里不无理起闹!?”帅哥,你的台湾国语呀 “我就算再怎么无情,再怎么残酷,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会比你更无情,更残酷,更无理取闹!” “偶会比你无情!?比你残酷!?比你无理起闹!?你才是偶见过最无情,最残酷,最无理起闹的人!” “哼!我绝对没你无情,没你残酷,没你无理取闹!” 台湾国语帅哥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心脏病突然发作了“你还缩你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起闹。你揉碎的四,偶脆肉的心哪。绿香!”他抓住萧蔷的肩膀。 “思聪!” 两个人相拥而泣。林老板也看着电视哭了起来,不停手的抽卫生纸。 绿香怪异的看着跟着九点半档哭泣的林思聪,突然觉得脸都抽筋了。 大约想笑又想哭两种交感神经打架后,就会产生抽筋的效应。 第六章 思聪哭了一会儿,疑惑的看着她的睡衣问“干嘛跑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陷在震惊情绪里的绿香倒是有些说不出话来“这这是什么时候演的?” “月初呀。这是第三集,每个礼拜五才有呢。天啊,萧蔷真美她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看着林思聪发花痴,突然有点怀疑他的智商。“为什么我不知道?电视上演我的故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绿香死了。”思聪咕噜咕噜的喝矿泉水,补充流失过度的水分“这剧本又不是绿香的遗作,电视公司当然不用征求你的同意。嗨,美薇,放轻松点。想想看,这部单元剧可以延续绿香被怀念的时间勒,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利啊,萧蔷,她出来了” 留下思聪继续对着电视荧幕发花痴,绿香默默的回到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水光粼粼。为了不离开这美丽的水光,所以她愿意忍受每天国小叫人起床的吵闹。 棒壁国小的游泳池温柔的荡漾着。 失去这样的多实在始料非及。到现在,的确她什么都失去了。连自己的身后都被扭曲着搬上荧幕。 心里空荡荡的。觉得无力,生气,却也有一点点的轻松感。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我坐在飞机上和不坐在飞机上,大概相同的事情都会发生。 但我,可以亲眼看到这一切的荒谬发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福气的呢。一笑出来,心就宽了,她照样睡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那肿荒谬的肥皂剧,很快就会被世人遗忘。我又何必在意? 她错了。“给绿香的最后一封信”(连续剧的名字)居然大受欢迎,网路上讨论的声浪已经到让她望着荧幕就会发呆的程度。绿香的个人版涌进大批爱慕者,她的文章开始被大规模的盗转,她每天收信都可以接到自己文章五六次。 思聪天天骂印刷厂,因为再刷的速度赶不上卖的速度。 这些都是暂时的。她安慰自己,世纪末,大家都有点紧张,没事的。突然觉得“罗美薇”是个安全的壳,起码可以跟外面疯狂的神经病棒开一点距离。 直到贰衷漂打电话给她,她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个声名狼藉的八卦杂志,他们又想找些什么丑闻?虽然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丑闻。 力邀绿香让他们采访,她涸仆气的回绝。对方倒也不步步进逼,电话里笑笑“您跟余绿香交情很好吧?” “是不错。”她很谨慎。 “好到愿意将所有版权给你,这实在不太寻常呀。” “没有什么不寻常。我比较值得人家相信。”绿香的心里警铃大作。“这个‘人家’,也包含余绿香的男友林思聪吗?” 他到底想问什么?“对不起,有电话进来了,失陪。”她客气的挂掉电话,有点发呆。 他们想干嘛?想了一天,晚上写稿的时候,边对着荧幕发呆。 “还没睡?”电话铃声惊醒了她,听到培文的声音,让她精神一振“还没呢,正在写稿,都十点多了,你该不会还在公司吧?” “正确的说法是,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我正开车准备回家。怕一路瞌睡,找你说说话儿。我接到贰衷漂的电话。” “啊?”绿香差点一跳“他们也去找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让秘书挡掉了。谁耐烦跟他们周旋,据说他们还留下狠话,叫我注意下一期的贰衷漂。” 看起来贰衷漂下个礼拜的目标大约是出版界。绿香觉得很困惑,天性豁达的她,马上把想不通的事情放到一边去。 “想采访你我倒是不讶异。我讶异的是,你一点都不知道这部举国若狂的连续剧。”培文的笑声从话筒那边传过来。 绿香的脸都涨红了“我怎么会知道?我白天上班,晚上写呃,校稿,每天都被操得像条牛,怎么会有时间看综艺版?” “小姐,连我这个很少上网路的人,都晓得绿香的个人版早就沸沸扬扬的讨论男女主角的适当人选,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以为是开玩笑呀!”绿香气得脸鼓鼓的“我怎么知道林思聪早就跟电视台勾结了!” 他轻笑一声“说到贵出版社老板,的确跟电视台渊源很深。我也不过出了本自传,周制作就上门来要把内容拍成电视剧。” 绿香尴尬到不行“对不起你你把他们轰出去?”林思聪!你一定要让我抬不起头来就是了。 “没有。”他气定神闲的“我告诉周制作,我没有兴趣,也非常不希望这样。如果他愿意放弃整个计划,连影射都不曾,我会很乐意让公司广告部门跟他谈谈合作。如果有所影射,那大家就一拍两散,大约言必信所有的广告预算都不会在他的任何节目出现。” 斑招!绿香不禁佩服起来“厉害!釜底抽薪!” 培文反而叹了一口气“非羽却一定会怪我的。她一定很期待看到自己的身后被人家打些什么大谎,我愿意为她撒什么谎。但我却受不住她被人指指点点。”沉默了一下“美薇,你觉得呢?” 满额都是冷汗,我能觉得什么?绿香觉得他是故意的。“呃觉得什么?” “我想到绿香和非羽这样相像,生命历程和文风,也都同样的死了。现在绿香的生活在荧幕上演着,你,有什么感想?” 怎样的回答才适当?“我、我只觉得很荒谬。如果是真实的演出,大约观众会兴趣缺缺的走掉。”她细想了一下“在我看来,这不过是部电视剧,刚好男女主角叫做‘绿香’和‘思聪’,其他的,也不过是戏一场。没什么好高兴难过的,因为我又不看。” “‘我又不看’,啧啧,周制作会很伤心的。她找了‘雨深深情蒙蒙’的名编剧来写脚本呢,”他笑着模仿绿香的口吻“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果然现在的女作家豁达聪明多了。比起非羽的话。” 被刺得坐立难安,但为了他提到非羽浓重的愁绪,触动了心肠“身为一个书迷,当自己崇拜的对象愿意接受你的时候,有怎样的感觉? 她生性缺乏狂烈的热情,连少女时代也不曾迷恋过偶像。开始动笔写点东西以后,她现实生活缺乏的热情全数灌注在作品上面,敏感的读者也被她那熔浆似的热情感动,热烈追求的不在少数。 这吓到了她。不能明白这些狂野忠实的fans所为何来。 “像是一轮明月滚到自己怀里。”他的声音有欢愉,有哀戚。 呆了片刻“看清楚了明月的坑坑疤疤呢?”作品里的她和现实生活的她是两回事的。 “起初很失望,但是她这样孤独脆弱,你又不忍放下。等熟悉了那些坑坑疤疤,才慢慢发现下面藏着纯金九九九的心。”他顿了一下,神思飞得极远。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是这样把整个心和精神都拿出来爱他的。后期她写的每一个男主角都拥有他的影子。透过字里行间,即使最热爱的文字耕耘,也不吝于当作这段恋情的赞美诗。 纵使是谁也不祝福的恋情。 清清有些哽咽的嗓子“你睡着了吗?” “没有,我才想问你睡着没。”绿香还在思索他的话。 “我想没有。不相信?推窗户看看。” 绿香瞪大眼睛,打开窗户,发现培文在空旷的大马路上挥挥手,拿着手机。 “你干嘛?!”绿香叫起来“不回家睡觉?” “就回家了。”一整天?偷恼勰ィ皇窍肟吹揭桓稣5娜耍皇乔榔评霉峭仿堆莱莸牟蚶腔1爸皇撬低戆病!?br> “你这神经病!你站好不动,我马上下来!”她胡乱的套上外套,抓过杯子,从咖啡壶里倒了一大马克杯的咖啡,胡乱的倒了奶精。小心翼翼的捧着咖啡下楼。 “喝掉!”绿香有点生气的往前一送“半路上别打起瞌睡!” 热烟柔和了他的眼神,正要喝,绿香尴尬的叫了一声“我忘了加糖!” “呀,我不加糖的。”其实连奶精都不加。唔,煮咖啡不是她的专长,现在知道了。谁能要求女作家擅长作家事、煮咖啡呢?她们擅长纺织思绪,这就够了。 温柔的月色,连绿香的脸孔都跟着温柔起来“好喝吗?” 望着关怀的眼睛,他俯下头,轻轻的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吻。虽然只有零点零零一秒。 望着呆掉的绿香“天啊,这不会是你的初吻吧?”他故做惊讶状。 欣赏她把什么情绪直接反应在脸上,实在有趣极了,她的脸慢慢涨红,两条眉毛缓缓的竖起来,像是蓄势待发的母狮“你去死吧!颜培文!” “接吻不会怀孕但是我可以负责。”培文笑着看她。 绿香的气势一下子衰颓下来,忙不迭的摇着手“不不不不不,那只是一个吻,没什么,就只是一下下的嘴唇接触而已,没啥!你赶紧回家吧,我不要任何人负责。”一把抢走还没喝完的马克杯“不送不送,再见再见。” 一口气冲回家里,把灯关了,蒙着被子。他一定是开玩笑的,绝对。黄金单身汉呢,再怎样也不会看上自己的,别怕别怕。 婚结一次就够恐怖的了。 看她落荒而逃,先是愣了一下,他纵声笑了起来。一直到把车开走,还在笑。 多少年没好好笑过了?他自己怔了怔,微微的感到辛酸。 后来打电话给绿香,她总是慌慌张张的,但是,他知道绿香还是喜欢他的。 为什么天天都要打来?绿香苦恼的看着电话。她已经尽力想忘记那天匆匆的吻,一切都要怪月色太好。 忘掉!忘掉!一定要忘掉!像是赶苍蝇似的,她把手臂大力的挥来挥去。可惜贰衷漂不能大力挥挥就挥掉。 她和培文那个零点零零一秒的接吻镜头居然被拍下来,旁边除了思聪的照片,还有绿香整容前的照片。 “文坛爱侣四p行?!余绿香、罗美薇荒唐淫乱实录!”她手里的是最后一份,其他的都被抢购一空了。 她的脑筋也一片空白。 怎么着,我累昏了吗?瞪着手里的贰衷漂,她倒是愣愣的。 “小姐,这贰衷漂,你买不买?”旁边的年轻人热切的像是嗜血的苍蝇“若是不买,让我结帐好吗?” 怎么可以不买?!就算是六千九百万也得买回去瞧瞧。结帐的时候,后面的人都发出可惜的叹息。 叹什么气?写的又不是你们! 慌慌张张的走进对面的十月咖啡厅,手抖得几乎翻不开书页,侍者来招呼,她连菜单也不看“整壶的摩卡咖啡。” 来一缸好了,看能不能让自己镇定点。 看到咖啡都凉了,她的心也凉了半截,气得几乎把喝下去的冷咖啡煮沸。 罢办的phs手机发出汪汪的叫声,她花了一点力气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美薇,是我,”培文冷静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你买了贰衷漂吗?” “买了。”她机械式的回答。 “赶紧扔进垃圾桶不对,扔进碎纸机里。” “来不及了。我看了。”她冷冷的声音带着火葯气“贰衷漂在哪里?看我砸了他们的办公室!” “美薇!冷静点!每个人都要告他们毁谤,他们养了大群律师等着打知名度呢!千万不要陷入他们的陷阱!”向来冷静的培文,不觉竟把声线扬高,他的秘书奇怪的看着培文。 “我我”不准哭,不准哭!“我和绿香居然是同性爱人?他妈的这种谎言他们也掰得出来?!我居然还抢了绿香的男朋友,xxx的xxx他们又知道绿香生前我就和林思聪过往甚密?鬼看到了?!妈的我成了好友生前使诡计骗到所有版权,还暗抢了好友的男人,死后正大光明扶正的狐狸精了!妈的我还嫌不够,硬强吻了言必信的总裁?!我真他妈黑到家了!” 不准哭,就是不准哭!她硬咬着嘴唇,几乎出血。 “你在哪里?公司?”培文有点沉不住气。 “六点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下班时间!”虽然她只是出来吃个晚饭“我不干了!” 为什么我要当自己的狐狸精?天知道她讨厌老头子和酸文人,林思聪就是老头子和酸文人的混合体。让他造谣是爱侣就已经不舒服够久了,现在又出了这种鸟报导! “你在哪里。”他斩钉截铁。 气得沉默很久,才脚步沉重的走到柜台,整个咖啡厅满满的人鸦雀无声,自然是被她刚才的叫声吓着了。找了半天,才找到名片。挣扎很久,就是说不出话。女侍者拿起她的电话,冷静的报了地址。 “我帮你换一桌安静一点的地方等人,好吗?”女侍者温柔的问她。 投过去感激的一眼,她蹒跚的走过去,周遭的眼光,像是要烧穿她一样。 “看什么看?”女侍者很不专业的叉腰“看不惯我们拉子的行径?我不但是拉子,还是双性恋呢,有什么好看的?我多了眼睛还少了鼻子?看够了专心吃饭吧,别往鼻孔里送面条!” 燥热的脸颊和冰冷的四肢,因为这个女侍者大刺刺的维护,觉得有点暖意。 “谢谢你。”她的声音低低的“让你在大庭广众间出柜,不好意思。” 她耸耸肩,小声的说“事实上,我不是。而且,我有男朋友了。”她瞥瞥柜台那头不自然的店长“看到没?那家伙想追我。我不想让他追,可也不想辞职。现在是好机会,正好让他死心。我还得谢谢你呢。”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报导是真是假,我当然不知道。只是,不管你性取向是什么,交了哪些朋友,都是你的私事,千万不要被这些揭人隐私的下流报导给打败了。” 她离开,对绿香比了比大拇指。 对呀,世界上不是只有是非不分的坏人的 “美薇,你跑哪儿去了?”林思聪的声音不客气的侵袭耳膜“今晚还有三本打样要看,你就这么跑出去?” “下班时间了,老板。”绿香还是止不住全身愤怒的颤抖。 “下班?这三本明天要赶印刷厂呢!你把进度拖慢这么多”听着思聪的大嚷大叫,绿香再也忍不住了“我受够了!一个月五本书,你当我是驴子还是牛?不要每一本给我一个礼拜一切搞定,就算是电脑也会当机,我不是你家生奴才!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再继续騒扰我,我马上告劳工局!”用力按掉手机,拳头握得紧紧的。 培文尽快赶来,把车子往咖啡厅门口一丢,管他会不会拖吊。 他看到向来神气的罗美薇紧握着双手,嘴唇被自己咬得一片通红,眼睛都是血丝,却没有哭。 轻轻松开她的手,那片黑掉的指甲还是乌青着。嘴唇咬破了,还有一点点血。 “美薇,想哭就哭吧。你我都知道那不是真的。”他轻轻的说。 她忍了一下子,豆大的眼泪沉重的落在桌子上,不出声的哭着,饱含着怒气和悲伤。培文把她揽进怀里。 “那不是真的。”她抽泣着。 “我知道。” “一定那该死的王八蛋,前夫绿香的前夫说的!” “的确他们采访了宋鸿辉。点子是从他那边来的。”替她擦擦眼泪“美薇,很多时候,朋友不见得永远都是朋友。几时化敌为友,化友为敌,往往只有一瞬间的界限。” “我明白。”她的眼泪不断的渗出来“但是,离开四宝出版社,我又能去哪里呢?我没有学历,没有出版经验,只能在这个出版社当驴子。因为只有这个出版社没有我不行。”只是,这样伤害‘绿香’和‘美薇’的形象,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她不是笨人呢。大约隐约知道林思聪接受访问的时候,极尽闪躲暧昧之事,使得这篇报导更加油添醋。 “不要变成弃子。”培文轻轻提醒,她哭得浮肿的脸庞渐渐凄楚“我很想不变成弃子。但是我我”我已经深陷泥淖。我的一切端赖四宝出版社。不管是薪水还是尊严。脱离了绿香‘遗稿’的光环“罗美薇”只是个死人。 是我杀死了自己。是我该死的好奇心杀了自己。 “美薇,你还写小说吗?”送她回家,发动引擎的时候,培文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 “写。”开玩笑,写作是她的事业、生命、鸦片、特效葯。怎可不写?不管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杀死自己多少次,只要双手还存在,就会写写写写写。 绿香破例让男人到她家里,落魄的去淋浴时,培文在她电脑前,专心的看她的新小说。“还是有绿香的影子,”培文对着擦着头发的绿香说“不过已经不太显。你已经是‘罗美薇’,不是‘余绿香’了。” 绿香怔怔的看着他。 “你你你你你都知道了”绿香结巴起来“你你你你知道我就是绿绿绿绿” “知道什么?”他好脾气的握住她的手“知道你爱上我?”培文一把抱住,又吻了她。 这次吻得长一点点,绿香却花了一点时间才从呆若木鸡的状态恢复“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不然勒?我得这样问:‘罗美薇小姐,我有没有荣幸得到你的一吻?’如果你坚持,我是可以试着这样说,就怕你的鸡皮疙瘩。” “不要说了!”鸡皮疙瘩已经全体复苏了。 “不要害羞嘛,我也爱上了你呢。”他作势要扑过去,绿香定定的看着他“我不是林非羽。” 这话让他的脸苍白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她。”他却拿起外套。 看吧,还是不要依赖男人的好。一句话不高兴,拿起脚就走。让依赖惯的女人慌慌失措,还怪女人不独立。绿香低着头,却没打算开口,下意识又去咬已经破皮的嘴唇。 “别咬了行不行?”绿香格掉他的手,像是浑身长满刺的警戒“都说女人小心眼。一句话不高兴,连靠近都别想靠近。让男人看了白白心疼,还怪男人不疼她。” “不是要走?走走走,我要睡了。”她赌气着,今天夜里已经够心烦了,不用他再添一笔。 “你和非羽有什么相像的地方?非羽冷静深沉,十几年前是什么时代?想出本书比登天还难。她一个分居的女人家,可不比现在宽容。人家知道善用自己‘声名狼藉’的特点,让出版社对她又爱又恨,她摆明了自己是坏女人,被她挑剔合约内容只敢闷声不吭回家找律师改合约,你哪里跟人家比?像个实心大萝卜,人家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兼谢谢。”他拉拉绿香的头发。 绿香把耳朵捂起来,夸张的学着萧蔷的娇态“不!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被她逗得要好气又好笑“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跟我耍什么宝?人家萧蔷大美女到你手上,成了‘城墙’了。” “城墙有什么不好?万里长城也是城墙一砖一瓦砌的。”发现他不生气了,自己也觉得开心。 为了这开心,她又一怔,不敢细想。 看她时而笑语嫣然,时而魂不守舍。能这样把心情都表现在脸上的女人,实在天真的不多见。 “别说得我好像三岁小孩好不?什么天真?”绿香抗议着,培文笑笑,搂着她。绿香累极了,也伏在他怀里动也不动。 细看就知道,她和非羽没有什么相像的地方。非羽深沉善攻心计,这个笨蛋女作家只能捏把汗用小说家说谎的专长圆着生活的谎,还总是得脸红。非羽谨慎异常“罗美薇”就笨多了。这个偷天换日的计谋断然不会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非羽非羽是那种每走一步都推算到百步之外的高手。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连对我都极用心计呢,他苦笑,她的推测正确。那种熔浆似爱情的的痛了他十几年的光阴,遇到怎样的女子就如白开水般无味。 只剩下她下的蛊毒深深的刻在记忆里,去不了。为了爱他,非羽可以放弃所有的追求者和自己摇摇欲坠的婚姻,却告诉他不过是为了自由,拿他当个上好的“挡箭牌。”但是她对培文却掏心掏肺,极尽温柔,却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为了要拿到文学奖,最后一年她根本不对外写稿,研究了纵横文学奖所有的得奖作品,整整研究了一年,然后花了五天写完就投稿。 得到了培文的真心,也得到了文学奖,在他们来不及叛逃的时候,露出胜利的微笑“该让你自由了。”就这样结束一切。握着她冰冷仍然柔软的手,他愣愣的。她给的“自由”像是个反讽的牢笼,反而让他从此无法忘记她。 听着怀里均匀的呼吸,发现绿香安静的睡着了,微微皱眉,是因为脸颊上的泪珠。他讶异的摸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居然哭了,眼泪笔直的滚到绿香的脸上。“你是个傻姑娘。”培文喃喃着“但是非羽比你聪明那么多,你却比她快乐多了。或许”算尽机关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非羽,你反算了自己性命。 揉着眼睛醒来,发现躺在自己床上,还盖着被子。呀,说说话就睡着了。一看钟,八点了。居然睡得这么好,着实难得。 只是席天盖地的烦恼又蜂拥而至,令人心灰得连起床都懒。 爬进公司,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不知道思聪又准备要跟她吵些什么。意外的是,思聪不但比她早到,身边带着一个人,还满脸的和颜悦色。 “啊,美薇,你来了?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们的特约文编,我刚从别的地方重金挖过来的。文案都让你写,也真得太累了。” 那个斯文男子倒是温和的笑笑,跟她握了握手“我姓杨,杨清风。”绿香不禁也对他微微笑。 “清风可是做了好些年的编辑呢,以前犀利漫画的文案都是他在处理的,他是老郑的弟子老郑你知道吗?就是一手捧起漫画天王天后的郑福助!说起来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呢。” “哪里,我听说罗小姐也是网路有名气的人物。”杨清风笑笑“我也上猫咪乐园,所以略知一二。” “猫咪乐园?我的id是the摸on。你呢?” “我?我是无名小卒。id是ycf921。”他推推自己的金边眼镜。 既然老板这样推荐,她就把手上的韩文小说交出去。国内韩文翻译不多,翻译品质令人心灰意冷。她为了这本悲惨莫名的小说正烦着,有人帮她处理,当然是再好也不过了。 确定磁片给了杨清风,她不放心的叮咛“这本书月底就要了,请早点润好稿给我。下个月就要出了。” 他满口答应,绿香也把这件事情记下,开始忙别的。抬头盯着跟杨清风聊东聊西的林思聪,几次犹豫还是决定放弃。贰衷漂问不问有什么差别呢?刊登都刊登了。现在提起,也只是两个人吵个不停。 她已经很讨厌吵架了。 “对了,欣怡在问,培文的书卖得如何?”这倒是得问问的。 思聪有些支支吾吾的。“这我得等总经销那边的消息。” 呃?“那再刷几次了呢?” “这这这我得翻一下资料,我这边没有。”你没有,我也没有,那谁那边会有? “请问,还要不要出人物专访的书?”她有些无奈,一问三不知的老板“市场接不接受我们的文体?需要改变什么或加强什么吗?” “当然要继续出啦,叫欣怡去采访彭百显啦,快选举了。至于市场接不接受,我怎么知道?你是主编还是我是主编?”思聪有点不高兴。 市场行销是你在跑的。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但是她突然像是失去了力气,幽幽的叹息。 懒得吵了。 上网的时候,遇到了杨清风跟她打招呼,就这么聊了起来。清风颇混了一阵子编辑,什么东西都懂一点,和杂学甚多的绿香很谈得来。说着说着,就谈到工作,绿香忍不住满腹牢騒。 她自从“自杀”以后,之前的故友几乎都无法连络,网路的文友有些误会她是投机者,也就断了往来。她几乎没有什么文友可以讲话。每天孤独的上上网路,跟绿香的fans打打招呼或相骂,然后呢?几乎没人跟她说什么。 培文工作忙,不能常?磁闼偎担植皇侨思业乃鹾靡馑几思胰鼋孔俺盏? 中帆倒是不错的文友,一来忙,二来他那狷介又鄙夷网路文学的态度老让绿香很不开心,常常吵起来。白天跟思聪吵还不够吗? 李巍比较合得来,现在也跟着赶博士论文昏天暗地,icq挂着也只是挂着。 好不容易遇到投机些的清风,自然大有知己之感,连跟思聪的冲突,都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 “哎呀,他是个好人。只是比较不会跟女孩子相处。我会劝他的。” 果然思聪的态度渐渐好些,吵架的次数也少了,一直到月底,两个人才起了冲突。 “你给清风什么磁片?”思聪怒气冲冲的将磁片丢在她桌上“读都读不出来?”正为了出版计划发愁的绿香,茫茫的抬起头“什么?” “这片磁片是坏的!现在档案都叫不出来了!怎么办?下个月就要出了!?你进度掌控是怎么掌控的?” 她弄明白了思聪的意思,脸孔红了起来气红的。“我月初就给磁片,坏掉就要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才说?现在我又能怎么办?” “你为什么不掌控进度?”思聪火气比她大多了“早就该催了,要等交稿才催?” “你”突然觉得杨清风的工作态度实在有待商榷。临交稿才开磁片?这是做了十几年编辑的态度?绿香霍的站起来。 “你你干什么?”思聪看她阴暗不定的站起来,心里也有点打鼓。 “把事情作好。”她头也不回的到翻译那里去了。 第七章 绿香到了翻译家里,磨了半天,终于在还没清掉的资源回收筒里找到了档案。 “你该感谢上帝,我这个月太忙了,忘记清理资源回收筒。磁片故障就要早点讲,怎么过了一个多月才说?”翻译很无奈的。 绿香千恩万谢的把档案拷贝回去,花了五天的时间,把不知所云的稿子润稿,写完文案,这些都在隆隆的电话和紧迫的日常进度中渡过,终于完成的时候,她趴在家里的马桶吐个不停。 没有谁是可以依靠的,她喝了口水,还没咽下就又吐出来。呛咳了很久,才疲乏的倒在床上。 “文笔怎么这么糟糕?”思聪皱眉头“你到底有没有润稿?” 绿香连气都懒得生气“这是个韩国四年级的小朋友日记,你希望他文笔多好?润得太好就不对了。要看好的,后半部是国中写的,那就好多了。” 没有一句谢,思聪不太开心的把磁片拿走。 “咦?不让我发美编吗?”绿香有点诧异,不是很赶? “不用了。这本我要另外发。你发的美编都那么漫画风格。”思聪鄙夷着。 “漫画风格是你要求的。”绿香实在有点火大。 “反正这本就是不能作成那样。” 拿去拿去。绿香把其他的档案夹打开,我已经管了七八个书系,还得管整个出版流程和计划,少一本省一本事情。 三个月后,书是出来了。她做得几乎病死,文案还是用她的文案,版权页居然挂杨清风编辑,她连个名字也不见踪影。 如果事事都要计较,这碗饭怎么吃得下去? 想想倒也伏案而笑。别人可以三个月作一本书,林思聪还千恩万谢,我一个月做四五本书,若是延迟一两天,就要捱林思聪的臭脸,这世界还有什么天理? 让她比较不开心的是,她辛苦照顾的作品,文案居然指定要杨清风写。 “那是什么文案?”她对着培文抱怨“像是一坨屎放在封面。” 培文大笑“不会这么糟糕吧?” “你听听看:‘她真的爱上了他吗?他还愿意接受她吗?两个人对望着,秋风在扫落叶。’这是网路轻文学唉!他以为是悬疑小说?” “其实也不太坏,”培文强忍着笑“应该加上‘紧张紧张紧张,刺激刺激。战况一触而发,谁是这场爱情的胜利者呢?请明日继续收看爱情大霹雳雳雳雳雳’” 她被培文逗笑了“对,明天建议书名改成‘爱情大霹雳’林思聪一定会宰了我。”一下子又转愁容“我不敢把这坨屎放在封面上。” “林老板怎么说呢?”发现她倦得脸孔发白,怜惜的摸摸她的头。 “他说很好。”她靠在培文的肩膀上,叹息“我本来觉得这些专业编辑是我望尘莫及的存在,现在才发现,说不定我这菜鸟比他们有见解。” 培文轻轻吻她额头。 中帆听她这么说,倒只是笑了笑。 “编辑这行业,本来滥竽充数的很多。”他约绿香吃饭,这几个月,绿香常常跑去向他请益,他也欣赏绿香认真的工作态度“要找到几个专业的,不太容易。林思聪?我连听都没听过。杨清风?这人倒是很有名的。” “啊?”一口牛小排惊讶的来不及塞进嘴里“杨清风很有名?” “怎么能不有名?失业的时候比就业的时候多,混了十几年,年年都嚷着要写部巨作,每每都是‘气势磅礴’的一两千字开头就没有了。他在我手下工作了几个月,没见过这么喜欢端架子又没用的助理编辑。我管他跟老板关系有多好,有他就没有我,有我就没有他。” “你们老板聪明,选了你。”绿香叹息。 “美薇,你要小心。这家伙别的本事都没有,就学会郑福助的那套卑鄙手段,专踩着别人的头爬上去,你要当心。”中帆突然觉得有点忧心。这个傻大姐怎么斗得过那个小人? “安啦。虽然他的文案写得爆烂,人倒是还不错。反正我又不跟他有什么认真瓜葛,虽然把那坨屎放在封面上让我伤心,老板喜欢,算了。” 中帆皱了皱眉毛,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对了,你说你写了些小说,不是答应给我看?拿来。”他向绿香摊开手。 绿香尴尬的喝着柳橙汁“改天啦,改天,好不好?”她没胆子把自己的东西给林非羽的编辑看。 “什么改天?你带来了不是?”一把抢过她的大包包,中帆狡诈的笑笑“哪一袋?让我翻出不该翻的东西,可就不好了。” “哪有什么不该翻的”她的声音渐渐虚弱,里面有卫生棉和免洗内裤,倒出来真的很糗。“对啦,那包纸就是了。别乱翻!” 啧,这顿饭让人请得艰辛。 不让中帆送,再说,他抱着那袋稿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还是让他早早回去失望的好。 冬意渐渐浓了,她把手放在口袋里,顶替罗美薇已经八九个月了。现在她在这个壳里,已经不像之前的慌张失措。 自己也渐渐接受“余绿香”死亡的事实。在法律上,余绿香是死了。但是这个实际已经死亡的“罗美薇”却让自己“借尸还魂。” “还有余绿香的影子但是已经不太显了”她想起培文的评语。现在她也放开胆子在网路上继续写作,却没有人发现“themoon,”就是“sade。” 我还是我。为什么没人发现?是我太会说谎,还是别人不曾注意?还是说,昨我事实上非今我? 昨我何人,今我是谁? 怔怔的站在楼下,望着台北少有的璀璨星空,微冷的风混着桂香的暖意,她却在确认自己的思绪里低回着。 “罗美薇?”一个疲惫肮脏的男人靠近她“你是罗美薇?” 周遭的街道还热闹,绿香倒是不怎么害怕,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人突然跟她打招呼。“是。”她回答。 那个男人狡猾的笑笑“我们都知道,你不是罗美薇。你用的,是我妹妹的身份证。” 她有些惊愕的眨着眼睛。 “听说‘罗美薇’是‘余绿香’的经纪人?你一定赚得饱饱的吧?只要给我一点钱,这个秘密永远没有人会知道。” 望着他疲惫污秽的脸,身上还有点酒气。手不停的颤抖,这是酒精中毒患者的征兆。 “一点钱就好。你有多少?身上有多少?”他逼过来“我不会害你的,我也不贪心只要给我钱,我就不再烦你”“罗先生,你多久没洗澡了?”绿香抓住他的手臂。 咦?“这,这不关你的事。” “你也很久没吃饭了吧?来吧,我家在楼上,我请你吃饭。”绿香拉着他。 “喂!你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那个人吓得要命“我在跟你勒索唉。” “我知道呀。”绿香笑笑“来吧,我还有几罐冰得凉透的啤酒,冷冻库还有一点vodka。” 一听到酒,他的瞳孔就放大,身不由己的让绿香拉了回去。 “我没有什么男人的衣服,”她打量一下“不过当睡衣的t恤和短裤应该能穿罗先生,你真的太瘦了来,这里是浴室”不由分说把罗先生塞进浴室里。 她打开冰箱,发现只有几个蛋和葱,只好炒个饭,弄个紫菜汤喝喝。 洗过澡的罗先生,头发披挂在额前,神情茫茫然,看起来年轻又脆弱。他的手还是抑制不住的发抖。 “酒呢?”他连拿筷子都抖。 “吃完饭就喝。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她把那堆脏兮兮的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连吃了两盘炒饭半锅汤,他才不好意思的停手。 “酒呢?”吃饱饭反而声音变小了,或许是因为羞赧。 “喝啤酒好了。酒精浓度比较低。喝酒尽兴最重要了。”她拿出两罐啤酒“一人一罐,慢些喝,慢些喝。吃得饱饱的这样灌,很容易伤胃。” 喝了两大口酒,手也不抖了。他茫茫的看着啤酒,穿着舒适干净的衣服,胃暖暖的装满食物,鼻子突然一酸。 任他去哭,绿香只小口小口的喝自己的啤酒。 “美薇美薇已经很久不跟我说话了。我听到她死在美国,我也没有哭。爸妈都喜欢美薇,她又漂亮又会念书,嘴巴又甜,我算什么?我只会画画!还画得很烂!”他哭得一脸鼻涕,绿香叹口气,把整盒面纸递给他。 “也不用瞒你。我是余绿香。”瞒谁都行,怎么瞒身份证主人的哥哥?“我六十二年次的,你呢?” “六十三。我叫罗自强。”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绿香轻轻拍拍他的手“令尊令堂对你有很深的期望呀。很抱歉不能喊你一声哥哥,你还比我小一些呢。” 罗自强沮丧着“为什么让我上来?让我洗澡,给我吃,给我喝。我要勒索你呢,你没发现吗?” “我知道呀。但是,我顶着罗美薇的名字,怎么可以不管她的哥哥呢?” 他呜呜的哭起来,绿香没讲话,听他哭了大半夜。 “哭累了吧?我的床让你睡。”看他一沾枕就睡死过去,她握着那罐还没喝完的啤酒,望着月亮发呆。 “找份工作吧。”天亮她煎了两个蛋,又烤了面包,把牛奶推过去“一大早还是别喝酒。” 自强愣愣的“真正的美薇,从来不对我好。”心里的辛酸渐渐的浮出来。放浪、自暴自弃、酗酒。这些恶行让他身边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将身边最后的一点遗产挥霍完,连酒肉朋友都消失不见。 走投无路,他想到贰衷漂的“罗美薇。”跑去勒索林思聪,没想到他推得干干净净“身份证又不是我买的,我不清楚。谁用了那张身份证,你去找谁,就是别找我。”他给了自强“罗美薇”的地址。 没想到冒牌的罗美薇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让他吃饱喝足,还让他安眠了一夜。 “我想,她一定很想对你好。”她转头想了想“总是有砍不断的血缘关系。之前感情再糟糕,如果你没东西吃,没地方住,她一定会收留你的。我只是尽量照着她的意思去做而已。” 她把衣服从烘干机里拖出来“你的衣服都干了。我实在不太会做家事,衣服洗得不干净,忍着穿吧。” 罢烘好的衣服暖洋洋的,长久以来失志丧气的感觉,居然一扫而空。 “你说得对。毕竟是砍不断的血缘。”他低低的说“我不会再来打搅你了。” “不要这么讲啦,自强叫你自强可以吧?有困难再来找我吧。”她打开皮包,将所有的钱掏出来“我只有两千块。你先拿着用吧。” 他的喉结上下着,哽咽着说“谢谢。” 看着他离去,绿香也开始打点自己,准备上班。包括思聪在内,每个人都以为她既有薪水又有版税,应该存了大把的钱。 事实上,除了母亲的生活以外,她正在努力清偿“余绿香”的债务。法律上余绿香死了,可以不认帐了,实际上,她只要还会呼吸,就不会把这些债务抛在脑后。 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她就能够把债务清偿完。 这是她的生活目标。“美薇,那本‘病毒’不用忙着改了,”思聪又买了一台新的电脑,却不是给她用的“那本就当作绿香的最后遗稿,等十二月的时候再出版吧。对了,我已经请清风过来当总编辑了,你以后就不用那么忙,把你手上的事情交给他。” 千头万绪的,怎么交?“我该交什么给他?美编?排版?”绿香有点摸不着头绪,写文案活似一坨屎的人也能当总编辑,这说不定是出版界的生态之一。 “你手上的作者。他管另外一组美编和排版,你现在管的这一组,还是你处理就好。尤其是欣怡,记得交给他,知不知道?还有绿意,他的‘小狐狸心事’卖得不错,也交给他。” 卖得不错的作者都给他,那我该管哪些?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就把东西交出去。 但是作者还是打电话给她。 “美薇姐,”欣怡困惑的,自从替颜培文写过自传以后,她渐渐在人物传记里头写出名堂“真的要写罗福助吗?杨先生要我写这个人呢!但是我不太喜欢,还得把他写成好人?!打女人的人,我不会写。” 绿香搔搔头,这的确是很大的挑战。 绿意也惶恐的打电话过来“美薇姐,怎么突然换总编?他要我模仿双星奇缘写偶像剧小说,还跟我说要边写边给他看和修稿,半年后才出版给版税呢!这样不是抄袭吗?不用先打合约?如果和原先的合约一样,里头注明如果涉及抄袭我得自己负责那那那我该写吗?” 绿香倒是吓了一跳“你误会了吧?他真的这样说吗?” 一连接了好几个作者的电话,都是关于涉嫌抄袭的的书系。她心里狂跳,头也发晕。这些作者她努力照顾了将近一年,难道要毁在这种蠢点子里头?日夜匪懈的出版社,就要毁在这种抄袭的不名誉上面? 她霍的站起来,冲进会议室。思聪和新任总编辑正在招待最近?吹闹8v?br> “喂,你不会敲门?”思聪很不悦。 “门又没关。”绿香定定的看着他“抄双星奇缘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东立知道了” “我不会让东立抓到的。”清风含笑着说“所以要严格控管写作流程。放心吧,这应该是可行的。” 郑福助殷勤的劝她坐下“美薇呀,不要紧张。这样的书才会卖呀,作家呀,就像是偶像像歌手。他们没脑子,你就得替他们长脑子想想怎么写出能卖的东西。安啦,我就是这样捧起漫画天王和天后的呢。” “原来漫画圈子就是被你这种想法搞砸的,”绿香看着他们这几个,心里突然觉得非常厌恶。“思聪,你说过,我有三分之一的股份,我反对这个蠢点子,而且是反对到底。说什么都没用。” 真不敢相信有人可以愚蠢到这种地步。她惊里的扫过这群蠢人,大踏步的出去。 “思聪,你自己要想想。”郑福助讽刺的笑笑,走过去把门关上“一个女人家,也敢爬到你头上。” 林思聪烦躁的耙耙自己的头发“不过她的确有三分之一的股份。再说,还有许多版税还没结给她。”她的五本‘遗稿’都破了二十刷以上,如果不让她变成股东,他得付出很多版税。 “老兄弟,”郑福助嘿嘿的笑“那时候为什么我要劝你版权页别改刷数,现在你可知道了吧?她怎么会知道你再刷多少次?除了你以外,谁会知道正确的刷数?就我看,你满可以一毛钱都不必给。现在景气不好嘛” 几个男人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说得好。”林思聪飘飘然的“现在她的书销售量也下跌了,不重要。我们来庆祝一下好了,那本韩国稿卖破五万本了勒。” “不是清风帮你操刀,这本书会卖得这么好吗?”郑福助大力的拍拍杨清风“怎样,我的弟子不错吧?要分三分之一股份给那个女人,不如给清风呢!正好你可以专心管后制作,前制作让清风替你管理就好,你说对不对?” “这倒是好主意!”林思聪兴致勃勃的“来,为了我们的未来干一杯!”绿香在办公室生闷气,浑然不知会议室里的阴险计谋。 之后,她就被荚普了。除了叫她跑跑美编和排版那边送稿,所有出版计划都不关她的事情了。 时间突然空很多出来,是有些不习惯。但是她也就能准时上下班,多了许多写作的时间。 “要小心,美薇。我总觉得他们对你不怀好意。”培文得到一点点休息的时间,就会约她出来走走。一摸她身上的大衣“这么薄?为什么穿这么破旧的大衣?”刚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榨完,却也无债一身轻的绿香挥挥手,声音很愉快“不要紧的,月底我就可以分到前半年的版税。到时候我就换件新大衣。” 这个傻姑娘。他爱怜的搂搂她。 “这么搂搂抱抱,”绿香稍微闪了一下“我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他故意抱紧一点。 “喂喂喂,颜先生,”绿香把他推开点“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万一被你抱惯亲惯了,我误以为你要追我怎么办?真是的,朋友亲热也要有个限度” “什么?!你还不是我的女朋友?!”培文装出很震惊的样子“我以为你早就是我女朋友了!不行不行!我还有竞争对手吗?李巍?那浑小子!学业未成,何以家为!敢把脑筋动到你头上来” 绿香笑弯了腰“天啊,你在讲什么?堂堂言必信总裁呢,说什么无赖话来。” “那就是蒋中帆那个酸文人?啖!眼睛长头顶,他一定用跳槽这种诱饵诱拐你!千万不要上当,当他的助理编辑,真是倒霉得要命。我有个学妹就吃过他的苦头。” “你在说啥?”绿香笑着在他肋骨打了一拳“人家是彬彬君子,才不像你这个无赖,眼光那么差。” 言犹在耳,中帆和她喝咖啡的时候,突然说“美薇,如果我追求你,你可愿意?” 险些把满口咖啡吐出来,大大的呛咳了几声,她涨得满脸通红“中帆,不要开这种致命的玩笑。”她险些呛死。 “我不是开玩笑。”他倒是优雅的喝着咖啡“真的。我很喜欢你。” 中帆是很好看的男人。他那种温文儒雅的沧桑,常惹得其他的女人爱慕又羞怯的看了又看。 真的和帅不帅没有关系。绿香觉得自己的男人运或许很差(要不怎会嫁给那种笨蛋?),但是男人缘却好得出奇,遇到的男人一个帅过一个。 她有点尴尬的擦擦嘴“我不是林非羽。”歉意的。 中帆愣了一下“我并没有把你当成非羽的替身。”但是他也跟着静默了。 闲下来,她开始找林非羽的资料。终于找到了几张她的照片。有几个角度,的确和整容后的自己有些相似。 相似的人,相似的文风。虽然很明白林非羽和自己的作品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对于这些忆念她这么些年的男人来说,应该是很安慰的吧。 “你会这么说是不是颜培文也跟你求爱?”中帆似笑非笑的。 绿香红了脸,咳了一声,假装专心喝咖啡。 “我倒是好奇的问一下,除了颜培文和我,有没有人追求你?”他招招手,拜托侍者再给一杯咖啡。 不禁气馁“没有。” “太糟糕了,美薇,太糟糕了。美女居然是这样的待遇呀”他笑了出来。 “喂,我不是什么美女。”绿香有点不开心,整容后当然漂亮多了,但她还是余绿香的时候,爱慕者可以用十轮大卡车载,现在居然连一部计程车都载不满。美女有个鸟用。 “那,你答应了颜培文?他现在可以好好照顾你了。还是说,他的心里永远有非羽,所以拒绝了他?”他好看的脸一派温和,看不出真正的意图。 “我没答应他,也并没有拒绝我只是觉得我该好好想想。事实上,你们并不认识真正的我”她觉得有些苦恼。可能的话,她一点也不想撒这种谎。但是既然选了路走,她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真正的你?你是指,事实上,你就是余绿香的事情吗?”中帆闲闲的说,捻起一片手工饼干。 绿香瞪大了眼睛,像是全身的血都抽干了。 “你你你你”绿香结巴了半天“你”“‘你怎么知道?’镇定点,美薇。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杨清风不是个嘴巴牢靠的家伙。他自以为是的尊严建立在小道消息的散播。” “但是杨清风怎么会”绿香骂自己笨,当然是林思聪告诉他的。这下好了,她还像个笨蛋一样,担惊受怕、小心翼翼保护着大家都知道的谎言。 “不过,杨清风的小道消息,只是确定了我的推测而已。大约见面几次,我就料定你是余绿香了。”还是气定神闲。 “为什么?我哪里露出破绽了?”绿香有些困惑。 “你相信从文字可以了解一个人吗?或许不是全部,却可以了解她的大部分,还是最细微的部分。不是你会做功课,我也会做功课。我几乎把余绿香的作品都读完了。你就像是余绿香诸多作品的组合虽然是笨多了。” “喂!”绿香的脸都涨红了。“我的确骗了你们。” “所以我才说你笨。谁来问你,你都要咬死不承认。”中帆忍不住教训她“既然你选择这条路了,就要咬牙捱过去。” 她脸上的烧还是没有退,声音比蚊子还小“那,培文又怎么知道的?” “天真的姑娘,”中帆有点受不了她“你以为那个奸商看不出来?他在商场十几年了,恐怕第一次就让他识破了你。” 她低头笑着,虽然觉得羞愧,心里却轻松不少。 “你的作品我看了。”中帆把那包稿纸亮一亮“考不考虑出在我们出版社?” 绿香的脸更红了些“喂,你想整垮自己出版社么?我是三流小说家,那些东西没有什么价值啦。” 中帆拉住她的手,笑容有些忧郁却和煦“不管是书还是你,傻姑娘,我都等着。当然这是两件事情。” 正尴尬着,自强解救了她“嗨,美薇,不是要回去扫墓吗?” “扫墓?”中帆望望自强,又望望绿香。 “对呀,罗美薇爸妈的墓。我介绍一下,他是罗美薇的哥哥。”绿香满脸的笑,冷不防被自强敲了一下“胡扯什么,你就是罗美薇!快走吧”紧张兮兮的拉走她。 说她傻,她到底不傻呢。中帆诧异着,还知道要拉拢罗美薇的哥哥。 “我的皮包!”绿香又扑进来。 “扫墓,的确是避免被揭穿的好方法。你可得记清楚方位。”中帆笑笑,把她的包包拿过来。 “方位?揭穿?什么?”她一脸的茫然“扫墓就扫墓,跟揭不揭穿有什么关系?” 中帆纳罕起来“那么,你为了什么去扫罗美薇父母的墓?” “这个呀,”绿香松了口气,笑着“我顶着人家的名字,总是得尽一点孝道。如果罗美薇活着,她一定也会去扫墓,跟哥哥友好的。我受她的身份庇护,怎可不饮水思源?” “美薇!别胡说八道了!”那个哥哥看起来比她还紧张“对不起对不起,她写小说烧坏脑子了”一路拖着跑。 “谁烧坏脑子了?” “就是你!你这蠢丫头!” “你才蠢!” 中帆看着拌着嘴出去的两个人,摇摇头。蠢么?或许。说不定她的憨直,一方面害了她,却一方面也救了她。 或许她比非羽幸福。应该是。 他微笑。冬意渐浓,这萧瑟的街景,却还听得到不畏寒的孩子在游戏,铃琅笑声,像是一串串银铃。 和绿香没有机心的笑声多么相似。他也忍不住苞着笑了。 “为什么你像是我妹妹不像是比我大?”一路自强跳着骂“万一你的身份被揭穿怎么好?你这猪头” “人家早就知道了!”绿香提高声音“不要再骂我猪头了!” “啥?”自强倒是吓了一跳“笨蛋!那更应该死不承认” 怎么她身边的人都聪明得要命?绿香有点自怜,每个人都争着敲她的头,骂她蠢。 上完香,跟罗爸爸罗妈妈道完歉,他们一起绕着墓园走走。现在的墓园整修得比花园还漂亮,小山头可以看到远远的海。 “找到工作了?还喝吗?”一起坐在草地上,绿香很关怀。 “工作找到了,当然我还喝下班回去就喝,九点十点就打住。睡一夜醒酒,天亮还是能上班。”他有点惨澹的笑笑“酒是戒不掉了,反正只有晚上才喝,现在也改喝啤酒了,醉得没那么厉害。”他点烟,手的确不那么抖“虽然只是在广告公司画脚本,能够自给自足,比起以前沟鼠似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绿香鼓励的拍拍他的手。 “美薇呀这么叫倒像是叫我妹妹其实应该感谢你。”自强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不是鼓励你随便捡男人回来。只是那天你那样静静的听我哭,喂饱我,给我酒,让我换上一身干爽,躺在香喷喷的被窝里睡觉。突然觉得我也该转个弯,这世界没欠我什么,反而对我这个存心作歹的人那么好。”他咽下一口唾沫,顺便把眼泪咽下“我不会讲好像迷路得很怕,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突然有人扶了我一把,给了我一杯热茶。心一宁定,马上就找到了方向走哎呀,我不会讲” “美薇如果还活着,也会这么做的。”绿香安慰他“所以我没做什么。” 回到家虽然很疲倦,心情却很轻松。 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有电话。十二点半了?今天已经接过培文的电话呀?她包着浴巾出去接电话“喂?” “余绿香!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你居然鼓吹欣怡到九翼出版社!你这贱人!”思聪的咒骂源源不绝的从话筒传过来。 “什么?”她定了定神,想起欣怡跟她苦恼的讨论过未来去留“林思聪,你才是贱货。欣怡的书卖得不错,你连正确刷数都不提供给人家,后来写的两本跟你要求提高版税,你把人家小女生骂哭了。你又没跟人家签人约,又没付人家薪水,人家长着两条腿,难道还不能换出版社?关我什么事情?” 思聪冷笑着“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勾搭上了九翼的总编辑小蒋,小蒋迷你迷得要死,想帮你出书是吧?去呀,去呀!我们小庙请不起大和尚,明天起,你就不要来上班了!” “不上班就不上班,”气得发晕,绿香反而笑了起来“林思聪,你无故解雇我,得付我三个月的遣散费。还有五本稿子上半年的版税也请你结算给我,贵出版社的股份,我也不希罕要了。”将近一年,天天跟他吵架,她真吵得腻极烦极。 “我几时说过要给你股份?”思聪干脆翻脸不认帐“那五本稿子?现在景气那么差,我还没跟你算退书这么多的帐呢,你跟我要版税?遣散费更不用想,你整容的钱还没给我呢,那三个月贴给我都不够用。”啪的一声,他挂了电话。 气得发怔了一下子,宁定下来才暗叫不好。这么一来,她真的两袖清风,什么都没有了。 被人家用这种诡异的理由炒鱿鱼,她觉得啼笑皆非。 “这样真的可以吗?”林思聪还是有点坐立难安,第二天绿香果然没有来上班“万一她告我们”“她敢吗?”老郑好整以暇“她不敢的。别忘了,她可是‘黑户’。若是被人家发现她就是‘余绿香’,那可是诈欺呢。” “是呀,”清风也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是来谈谈我们的合伙计划吧” 过了几天,绿香连电话也没打来一通,他渐渐安心,把绿香的东西胡乱的丢成一箱,叫快递送回去给她。即使如此,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郑说得对,她能怎么样?不但省下了几十万的版税,连绿香的年终奖金也一并省下来了,他觉得非常高兴。若不是接到存证信函,大约他会更高兴的。 接到的时候,几个人面面相觑。以前都是绿香处理存证信函的,现在寄来的人正是绿香,这可怎么办? 第八章 “老郑,你不是说,没有问题?”思聪一脸的苦瓜“现在她倒是列了一大堆要告我,现在怎么办?” “不要担心啦,存证信函我接多了。不要理她,看她下一步准备怎么办。”老郑也有点没把握“必要的时候,我介绍个律师给你好了,只是远了点。” “多远?” “基隆。不过,他可是基隆有名的律师唷,”怕他太没信心,赶紧补了一句“他打官司还没输过。” 思聪沉下脸。要命,开个出版社,老是有人要告他。 “有了有了,”清风满头汗的拿了一张印出来的布告“罗美薇在网路发表了一篇声明,说她和我们没关系了,还说我们欠她钱。” “这有个鸟用?!”林思聪暴跳如雷“我们是欠她钱没错!如果她真的声请假处分,就算我们这边不让她查帐,经销商那边的帐目我跑得掉吗?这下死定了,还有作家肯让我们出书吗?” “不不不,”老郑赶紧说“我们可以告她毁谤。这罪可是刑事责任呢。她写存证信函来,我们也写存证信函过去,先赖她溢领我们款项,然后再说她损毁我们商誉,准备告她毁谤罪。她一害怕,就可以和解了。说不定吓到她,还可以不花钱就和解呢。小女孩嘛,吓吓她就怕了。” 绿香是吓一吓就可以了事的吗?思聪实在满怀疑的。不过,事情走到这个田地了,不这么做能怎么办? “好吧,基隆的律师电话多少?” 最后跑了好几趟基隆,又和经销商通宵开会,这才让律师发存证信函出去。 “为什么写一封存证信函要五千块?!”思聪不禁暴跳了起来“就这样两页纸,就要五千块?” “小林呀,这算便宜了,”老郑安慰他“五千块和几十万,当然五千块便宜多了。还有呀,上回那个贰衷漂的记者,你还记得吗?有没有连络电话?” 他们这样忙得要命,消息却从经销商那边走漏出去,整个出版界都在讨论少有的经纪人告出版社的消息。 一来是罗美薇代理余绿香的小说以来,在网路上已经有一定的知名度,二来贰衷漂又把他们间的事情炒得非常八卦。出版界向来喜欢讨论小道消息,连中帆都知道了。 “美薇,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中帆直到大半夜才找到她人,电话里急得很“你把我当外人?” “没的事。”绿香安慰他“这是小事,我自己处理就行了。” “他们扬言要告你毁谤,你这可处理了吗?”中帆有些头痛“你若要律师的话” “暂时还不用啦,”绿香还笑得出来“他们写那什么玩意儿存证信函?欺负我没看过?别闹了,我知道该怎么处理。钱,若真的要不回来,也就罢了,只是我忍不下这口气,不能让他觉得作家或经纪人都是软脚虾。真要靠一枝笔活下去,不怎么困难。中帆,你若要出我的小说,我这可推辞不了了。版税还能让我挡一阵子。有几个专栏跟我邀稿,大约写来生活,也不出大错。先别担心这个。只是那稿子不要勉强,用不得,早点告诉我,我好找其他出路。” 中帆见她气定神闲,不知道她是胸有成竹呢,还是天真得不知道事情轻重,只好叮咛几句,满怀心事的收了线。”谁?”培文坐在她的客厅,担忧得很。 “蒋中帆。”绿香笑笑“你们对我还真没信心呢。” “不要我替你找律师?不用替你找法律顾问?美薇这不是小事毁谤是刑事”培文握着她的手,担心这个傻大姐要怎么处理这一切的繁复。 “培文哪,你可知道绿香之前的背景?”绿香笑着拍拍他“我之前也在营造厂过一段时间。写作前也有近十年工作经验呢。若说存证信函,我自己都能动手写了,还怕这小小的官司?若说毁谤罪随便就告得起来,新新闻的案子怎么连绵了一年多还在告?快别替我担心这些。” 培文定定的看她。若说她傻,说她憨直,又似乎什么都想到了。 “就算告他,你没律师,也不见得能赢。”培文心底有些沉重“当中他若脱产呢?这若是上百万千万的案子,还值得上法院告他一告,几十万的案子,又怎么告得起来?” 绿香起身煮咖啡,倒了一杯给他。说她没朋友,这可不是大群的朋友?一发完宣告,多少热心人士给她建议。若说她混网路混出什么名堂,闻名是其次,朋友才重要。 “所以说,我不会直接弄到法院去。先到调解委员会申请调解。看,我这么有诚意好好解决,他们若是没诚意出来的话,我也没话说。这是逼我上法院呢。” 竟是什么都想好了,怎么说她傻呢?之前觉得她和非羽极不相似,总觉得她心眼太实,不知道保护自己。现在倒觉得她们俩个颇有相似之处。只是美薇小地方不计较,直到大处才愿花心神周旋。 “你可是担心律师费?这我是能帮你的。” 绿香笑着摇摇头。 培文有点气馁“我知道了,你迟迟不愿接受我,只因为我心底总是有非羽。”但是他不可能忘掉这个在他生命里刻出深深痕迹的女人。 “才不是,”绿香有些讶异“你这么想?我是谁?就算当了你的女朋友,甚至嫁给了你,我怎可能要求你的灵魂百分之百的属于我?你若这么要求我,我都觉得过分,我又怎么会这么要求你?你爱非羽,终生想念她,自然是件好事。这表示万一你和我分了,也会深深忆念我。”说着,她又脸红了“当然我是说如果。若是人家跟我分手后,又轻易的把我们间的这段日子好坏都抹煞,我心底一定是难受极了。” 培文摸摸她的头,让她靠在怀里。 “你让我依赖惯了,我会被宠坏。”绿香轻轻叹口气“我曾经被宠到没有自立能力,然后狠狠地被甩掉。好不容易学着用自己的脚站起来,不想重蹈覆辙。” “我不是你那无良的前夫。”培文有些不开心。 “我很知道。”她的声音小小的“所以没有拒绝你呀。” 所以没有拒绝你培文微笑,紧紧的拥住她“没有拒绝,所以是,好?”过了很久,她才轻轻的点点头。 他的心,突然从紧绷松解开来。自从非羽死后,他一下陷在深深的悲伤中。没有能力守护非羽,不能给非羽未来,这些事,让他在不断自责中渡过。 他不再狩猎任何少女的心,曾经让非羽噙着悲伤微笑的花心,在深切的懊悔里收敛。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这样,他才能不被悲伤或懊悔侵蚀殆尽。 现在,他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了。而那个人也愿意让他守护。 “你只要守护我的心灵就好了。”绿香对他眨眨眼“我的战争,我自己打去。” 调解那天,她坚持自己去。“你有自己的工作。不要为了这个,放弃自己的职责。” 凋解破裂,她也只是俏皮的笑笑“他们一定要告我。也好。民事刑事一起告下来,律师出庭一庭四万,缠绵个几年下来,刚好让他们赔个几百万繁荣社会,也不是坏事。” 在会议休息的时候听到她这样举重若轻,培文笑出来“好吧。那你有什么计划?” “计划?”他可以想像绿香在话筒那边眨着眼睛的样子“我是个再笨也没有的女人家,能有什么计划?连律师都请不起,每庭都得自己出庭呢。” 她轻叹一口气,人家有几百万请律师,她只好自己来“反正我也不打算上班了,最近又接了些文编的工作,养活自己大约没问题。对了,中帆帮我介绍了几家出版社写历史小说呢,我大约就跑跑图书馆,写写小说,喝粥度日。横竖现在时间多得很,顺便写点东西,看看纵横文学奖有没有我的份。” “我不想你得什么文学奖。”培文心底一黯“我要你好好的。” “放心,我是罗美薇,不是林非羽。我若有什么不痛快,会直接杀到你家去,”她幽默的眨眨眼睛“你想逃都逃不掉。” 绿香当真深入简出,过着读书写作的生活。一本历史小说稿不过两三万块,但是她物质欲望向来不高,又接了几个专栏和文编,日子还能过得去。 打过了两个月,她依然气定神闲,四宝那边就有点按耐不住。 “你不是说她会怕?”思聪沉不住气“这下好了,官司这么绵绵不绝的打下去,我还用混吗?这官司一开打,所有的作家都怕拿不到钱,跑得比飞还快!我已经两个月没出半本书了,清风你搞什么鬼?为什么两个月还做不出半本来?”以前绿香快手快脚一个月出个五六本似等闲,为什么这个资深编辑能够混成这样? “我忙着替你搜证唉!”清风也不高兴了“又要我帮着搜证,又要我校稿写文案管美编排版,那些美编排版可恶透了,没看到钱动都不动,这也要怪我?我不是你请的伙计!这种合伙人叫人怎么做得下去?” “别吵,”老郑忙着打原场“现在不把杀手锏使出来不成了。” 这个礼拜贰衷漂又狂卖,独家头条就是:“余绿香诈死?!欺世盗名的‘罗美薇’?!” 中帆看着这篇报导,抬起头觉得晕眩。难得的冬阳和煦,他却觉得天空飞来黯沉沉的云,夹着恐怖的闪电。 “美薇,你打算怎么办?”中帆焦虑的打电话给她“这篇报导沸沸扬扬了,我们老板已经下令暂停你的小说出版。这虽然不见得会实质伤害你什么,但是这会影响法官判断。” 绿香倒没他想像的慌张“我想,法官不见得会被这种八卦杂志牵着鼻子走。中帆,你说我是谁?” 他涸葡定“你是罗美薇。我认识你时,就是四宝出版社的罗美薇。” “谢谢。”绿香笑笑“这样就够了。” 深深吸一口气,这是场漫长的战争。她的电话整天都响个不停,她的脑子也转个不停。 “我若跟你要求一件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她打电话给培文。 他有些吃惊,向来独立的美薇,是不会跟他要求任何事与物“只要你开口。” “我想开个记者会。请帮我联络贰衷漂。”她莫测高深的笑笑。 记者会当天,现场爆满。最近没有大新闻,选举结束,景气低迷的消息已经报得连记者都腻。 余绿香死后旋风似的狂卖,经纪人罗美薇第一次建立国内经纪制度,即使罗美薇和四宝出版社决裂,许多作家也跟着她的脚步出来,她的手上还有新兴作家许绿意和林欣怡。所有的新闻焦点都摆在这上面。 这场诈死风波的贰衷漂用几个问号使得这个礼拜的销售量狂卖,也兴冲冲的准备揭穿“余绿香诈死”的“真相。” 虽然绿香坚持不要培文陪伴,他还是和中帆一样请了假,一起到会场来。 “紧张吗?”培文低低的问。 绿香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是我的舞台。培文,不要担心。我要你为你的女人骄傲。” “我一直都很骄傲。”他握紧绿香的手。 来吧。她缓缓的走上台,小说的高潮来了。她微笑的上台,许许多多的眼睛注视着她。她想起思聪陪她上广播节目的时候说的话:“你不是天字第一号国画大师吗?去画虎画兰阿” 思聪,我从你身上学会了许多。她微笑的看着台下,果然思聪、清风与老郑,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 “晚安,各位。”她大方的打招呼“自从贰衷漂第二次的报导我的消息以来,实在令我受宠若惊。我不知道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居然能够受到贰衷漂的重视。不过,我想,我和四宝出版社打起官司以后,大概就愿意相信我和林思聪先生没啥私情。目前为止,我也还没追求过我的作家,”欣怡笑了起来,绿意也掩口,”我想我大约跟绿香也没恋爱过。”台下倒是让她逗笑了。 “今天这个记者会呢,倒不是想告贰衷漂一桩官司就够我烦了只是记者先生小姐天天打我电话,又在我家门口热情招呼,房东威胁我不出来解决,准备请我搬家了。现在房子这么难找,一个个跟记者小姐先生吃饭,我大约要吃到明年才能解释清楚,还是一次解决得好。”底下又笑成一片。 “罗美薇小姐,你真的不是余绿香吗?”有记者举手发问。现场的记者“我是罗美薇。”她继续微笑“要不要看我的身份证?” 贰衷漂的发言人也站起来“罗小姐,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南加大。” 发言人神气的亮出几张放大的照片“请看,这是你在南加大的照片。和现在的你,实在不太相像。”海报大的照片,罗美薇的笑容非常甜美。和台上的罗美薇比起来,的确容貌粗糙些。 她有点难堪的搔搔下巴“真是,这种事情也要公开来讲吗?不过,我不是女明星,应该没关系吧?”她仲仲舌头“我太爱漂亮了,所以整容过。林思聪先生,您应该还记得吧?是您带我去的呢!我刚好也请了这位整容大夫过来。” 林思聪倒抽一口气,看着他的同学不大自然的面对底下的记者。 “大夫,你还记得我吧?”绿香笑嘻嘻的“是思聪带我过去的。”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呀,那时候罗小姐和思聪吵得很大声呢。就为了要整容什么地方,两个人还在医院吵了很久。” “那,我病历上是余绿香吗?”她很亲切的问。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昨天这位小姐还要他带病历过来“不是呀。是思聪帮你填的病历呢。” 绿香晃了晃手上的病历。发言人的脸孔有些扭曲,他望了望新闻来源,有点不知所措。咬一咬牙“罗小姐,你在南加大那么多年,总记得你的室友吧?现在她也来到现场了,你能分辨是哪一个吗?”他指了指坐在台下的四个女人,不约而同的望着她。 绿香定睛看看,指着第二个“彩依?好些年不见,你倒是瘦了些。几时回来台湾的?怎么没跟我联络?” 那个女人站起来,定定望着她“美薇?” 绿香走下台,拥抱住她。她迟疑了一下,也轻轻拍拍绿香的背。 “整什么容呢?害我差点认不出来。” 不可能!发言人惊呆了。林思聪明明跟他说,余绿香就是罗美薇。 “我带她去整容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她一句英文都不会,一辈子也没出过国,连南加大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更不要提她的室友什么的。只要找到罗美薇的朋友,就可以轻易揭穿她了!喂,我让你们出版量提升,但是绝对不可以牵涉到我!”林思聪言犹在耳,但是 他清清嗓子,用英文说:“missluo,weknowyouareperfume.green.missyu,youcheatyour摸therbyfaulsedeath.bothofyoucantseeeachoth-er,your摸thermissdaughtersomuch.don'tyoufeelsadlyandgroomily.” (罗小姐,我们都知道你是余绿香。你诈死欺骗你的母亲,不能够母女相见,不觉得黯然神伤吗?) 绿香也微笑,带着轻微的加州口音:“mr.some波dy,godwillblessmy摸ther,shewouldbecon-soledbyeverythingwhatihavedone.ifyouwish,i'dliketakeyougotodanshuitoseetheirgraveyard,wouldu'tyou?” (先生,我的母亲有神眷顾,她定对我的一切深感慰怀。你若愿意,我可以带你到淡海探望罗家的墓地。) 连思聪都有点糊涂,难道,她不是余绿香?他呆呆的望着这个自信又坦然的女人,几个月不见,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她清楚的用英文和中文跟台下的记者们说:“既然证明我是罗美薇,我是不是能够结束这场闹剧?”她把手放在发言人的肩膀上“先生,我很感激贰衷漂的厚爱。只是帮我这样炒知名度,我良心不安着呢。希望将来贵衷漂能谨慎选择新闻来源。” “谢谢大家来参加记者会,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容我告退,家人等着我一起吃饭,彩依,你要不要来?”自强在人群里招了招手。 她冷静的牵着彩依的手微笑,让摄影记者拍照,自强和培文都挤过来,连中帆都跟着。 一起上了培文的车,大家都静默不语。 “谢谢你。”她向彩依点头。 “谢什么?如果你做不出什么成绩,有辱‘罗美薇’的名字,我绝对不会饶你的。” 她笑笑,相当欣赏这个勇气十足又冷静的女子“我是美薇最好的朋友。” “也是我的朋友。”绿香严肃的对她。 凝视着她,彩依挑挑眉毛“还用说?你不就是罗美薇?人世间的缘份很奇妙,我和美薇都是余绿香的死忠读者。异国的寂寞岁月,绿香的文章,是我们感动的来源之一。” 险胜一场。绿香靠在椅子上,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她唇边噙着微笑,跟思聪的战争一开始,她勤作功课的习性,让她险胜这一场。再怎么讨厌英文,为了不想输,她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跟那位英文老师苦磨。 多少人的善意和偶然,让她赢了这场! “谢谢大家。”她轻轻的说。 昨我非今我。而今我,得用另一个名字勇敢的活下去。 第九章 “美薇,看到今天的报纸没有?”培文一到公司,迫不极待的打电话给她。 她趴在床上,咿咿呜呜的挣扎“还没,昨天研究纵横文学奖的历届得奖作品研究得太晚,还在床上。”她的声音慵懒渴睡“怎样?” “唔,贰衷漂被修理得很惨。”他的声音带着欢意“我想他们想修理贰衷漂很久了。” 绿香的唇上浮出笑意“贰衷漂是打不死的蟑螂。不过,这期的销售长红,应该能够弥补他们受损的自尊。” 他望着晨曦,为她悬着的一颗心正常的归位“我跟你说过我爱你吗?” “没有。”她把头埋在枕头里。 “真奇怪,我还以为我说过千百回了。”他顿了顿“美薇,你是不是脸红了?” “啐。”她埋深些,像是这样就不会被发觉她那容易通红的脸。 “当你的男朋友,心脏要很强才行。”好不容易朦胧睡着,又接到中帆的电话, “今天老板又要我把你的小说拿出来。” “趁新闻热潮?”她盖住自己的眼睛“天下的老板都是一样的。” “什么时候写‘第一次谋杀老板就上手’?我等着拜读。” 她笑了起来“你敢出版,老板恐怕会把你炒鱿鱼。” 听着她温柔渴睡的声音“得不到你,得到你的小说,也够了。”他的声音也跟着温柔起来。 “我不是林非羽。”她轻轻的说。 “我知道。我分得出来。”他也轻轻的回答。 生活自然还有很多阻碍和荆棘,但是仍然会在转弯处开满玫瑰和薰衣草,带来一路的芬芳。 她的生活依然单纯。写作、找资料,逛书店,窝图书馆,当然,还有出庭。 惊人的耐力终于让思聪屈服了,他托了律师庭外和解。绿香没跟他要利息,版税完整的照刷数回到她手上。 算算林思聪花在律师和版税的费用,可以付给三个“余绿香。”她耸耸肩,这不是她的问题。这场辟司,让思聪几乎把所有赚的钱都吐出来。 她将支票存进银行里,埋头继续写她的纵横文学奖。“这样可以了。”中帆看了她最后的修订稿“我想,你可以得偿所愿。” 中帆对了。她的确得到纵横文学奖短篇小说组第三名。 “我不想你去领什么文学奖。”培文很沮丧,非羽领了文学奖后的万念俱灰令他余悸犹存“只要你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她举起一只手“我发誓。” 这次的文学奖还准备在广播节目现场直播得奖感言,早早的绿香就把演讲稿交给制作单位。 第一名第二名的演讲长得令人瞌睡,她却笑容满面,只有中帆才看得出来这灿烂笑容底下令人费疑猜。 他古怪的看着绿香,不知道她想些什么。 轮到她时,她抓着稿子上台“我先确定一下,这是现场直播,对不对?” 制作单位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点点头。 “很好。”她丢了演讲稿“各位好,我是短篇小说第三名的得奖入,罗美薇。” 打瞌睡到一半的来宾几乎都醒过来。 “得这个奖,在我意料之内。因为我已经把历届纵横文学奖的得奖作品都看到会背了。再者,所有的评审委员的口味,都已经捉摸清楚,所以,这个奖得来很容易。如果要感谢谁,我想得感谢纵横文学奖多年来不曾改变的口味和调性,让用功的作者能够轻易的得到奖金,让我们能够养家活口。” 她顿了一下,笑容充满了恶作剧。 “只是,一篇好小说需要的只是用功和迎合评审口味吗?如果纵横文学奖只想告诉我们这件事情,我想学校的填鸭教育已经告诉我们够多了。实在不用浪费这么多钱来办这场大拜拜。不过大家既然这么喜欢大拜拜,我也就不客气的拿走了神猪旁边的大红包。” 她晃晃奖座“至于这只神猪,我想还是留给制作单位。我想,既然文学奖仍然喜欢遵照学院派的因循苟且,这个因循苟且的神猪不是,奖座,还可以留给下一个用功的作者。反正因循下去就行了。我比较爱红包。” 她晃晃支票,大刺刺的从讲台下去。 中帆瞪大眼睛看着她下来,整个会场寂静无声。他仔细想想,突然无法遏止的大笑,用力的鼓起掌来。 采访艺文新闻的记者也笑着鼓掌,接着是年轻的作家,年长的作家像是公然的秘密被揭穿了,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鼓掌,只有德高望重的评审,铁青着脸,听着一屋子轰然的笑声与掌声。 听着背后的掌声,绿香大笑着跑出会场,春天就要到了,满眼嫩绿。培文把车停在外面,无奈的对她摇摇头,嘴角藏不住笑意。 “快走!评审恨不得把我五马分尸呢!快!”她跳上车子,兴奋染红了她的脸。 “你呀”他把车开走,一路都是两个人的笑声。行经万大路,居然塞车。她的心情还很高昂,打开车窗好奇的探望。 “火灾呢”她看见阵阵浓烟从巷子里冒出来。 “咦?你不是罗小姐?”忙着跑来跑去的守望相助伯伯看见她,惊喜的跟她打招呼“幸好你不在楼上喔” “楼上?”她好奇的朝他指的方向张望。 “夭寿唷听说是烟蒂起火的那家什么八宝粥?好像不对反正就是那家出书的火烧起来了” “哦”培文应了一声。 “哦”绿香也跟着应“我早就不在那边做了”管他八宝四宝的。 培文笑笑的把车开走,睥睨的看着她。 绿香把手举起来“不是我。我没有咀咒他们,也没有找人去烧房子。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有幸灾乐祸。” “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一本正经的“我什么也没说。” 绿香趴在车子上笑到不会动。 他干脆把车子停在路边“干嘛?这里是红线!会拖吊呢!”绿香奇怪着。 “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他拿出一枚朴素的戒指“真的很想套牢你,只是,你芳名为何?” 她定定的望进培文清澈的眼睛,在他眼里看见自己。 “我姓罗,罗美薇。” 每个闭上眼睛的昨日都已经死亡,每个睁开眼睛的今日都是新生。“现在的女作家,的确是聪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