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错就错巧姻缘》 楔子 相传,在上古时,有一雕凿工匠,乃天上星官转世,具有神力。 凡经他巧手雕凿之物,皆具神力。 他更时时乘着自己雕刻的仙鹤,翱翔于天际。 当时的皇帝听说此事,便派人将工匠捉入皇宫,要他做各种鸟兽玩赏。 可,因为是逼迫,工匠所造之物只有传神之形,却没有神力。 然而,工匠却恋上了皇妃,两人深深相爱。 好景不常,皇上得知两人感情之后,大为震怒,决定处死工匠。 临死之前,工匠呕心沥血打造了一只翡翠指环,托人送给皇妃。 戒指因吸收了工匠之血而具神力,可实现主人心中愿望。 当工匠行刑那日,天上刮起一阵怪风,卷走厂工匠,连皇妃也一并失踪! 之后,有人看见两人乘着仙鹤离开。 而那只翡翠指环则流传世间,一代传过一代 第一章 暗夜里,深宫中岑寂诡谲,仿佛连根针落地都可以听得见。 夜风凄凄,宫房内随夜风飘动的丝帐下,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一张沉睡宫妃的容颜。 蓦地,宫妃似是发了恶梦,双眸紧,闭的面孔上出现了痛苦的神情,连身子也不安稳地翻动起来。 “皇上皇上”宫妃口中发出了叫唤,下一刻,她甚至激动地整个人猛然坐直了起来! 周遭一片黑暗,有那么一瞬,她脸上出现了茫然 但很快地,她明白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美丽的面孔渐渐教某种绝望和呆滞所取代! “皇上”她双手掩上脸孔,低低啜泣起来。 忽地,房门被推了开,声音在静夜里格外分明。 宫妃抬起脸,停止了哭泣,一双朦胧的美目落在闯进她房中的两名黑衣蒙面人身上——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未经通禀就闯入本宫房中,该当何罪?”她努力地以平稳的口气开口。 她一向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没有人不瞧她眼色过日子,如此时日一久,她的气势早和一般宫妃不同。 两名黑衣人冷笑一声,回道:“咱们进房,不需要死人点头答应!”话甫歇,两人互使了眼色,抽出腰间配刀便往她刺去 “等一等!”她一下翻身来到床榻另一边。“本宫怀有皇上遗腹子,难道你二人要皇上绝嗣?”她字字说得声色俱厉。 黑衣人却置若罔闻,提刀往她追去。 宫妃直往门口跑,就在手刚刚触摸到房门之时,黑衣人将她拉了回去—— “不来人哪不”她放声呼喊。 然而,却没有人听见! 守在外头的四名宫女早已教人捣住了口鼻,断了气息! 很快地,宫妃的嗓音低了下去,消逝在夜风里 夜,再一次回复了诡异的岑寂。 御花园中,彩蝶飞舞,一干宫女围在一名女娃儿身边陪着弄蝶逗乐。 女娃儿约莫一岁大小,着一身紫色的王服,模样生得极俊,才刚学会走路,便摇摇摆摆地学着宫女们扑蝶,模样煞是惹人疼爱。 不远的一旁,皇后坐在石亭里,静静地瞧着一切,美丽的面孔上却是一片深思之色,仿佛与花园中的欢笑相隔千里。 皇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在宫中,上由王侯,下至宫女,没有人不怕这个城府极深的后宫之主。 而三个多月前皇帝因病骤逝,皇后表面上说是要交出政权,而私底下却联合外戚欲独揽朝政。 因此朝廷之中暗潮汹涌,人人在明争暗斗下钻营出路。 由于皇帝尚无子,仅与皇后得一女,因此皇后欲联合朝臣们拥立宁真公主为皇太女,承续王位,以夺实权。 然而,在拥立于真公主成为皇太女之前,尚有另一项阻碍,就是兰妃腹中的先皇骨肉! 宫中反对皇后势力者,坚持必须等到兰妃腹中皇儿出世之后,再决定王位继承人选。 毕竟公主为女流之辈,拥为皇太女实乃不得已之选择! 倘使兰妃得子,那么王位自然是传子不传女。 因此,兰妃成了皇后心目中必须铲除的石头! 蓦地,皇后的胞弟来到花园中求见—— “启奏皇后,广都府大人求见。”太监前来通禀。 “宣!” 不消片刻功夫,萧裕已来到皇后面前—— “徽臣参见皇后。”说着,一双眼向四边溜了溜。 “你们先退下。”皇后下令。 宫女们离去之后,她盯住萧裕,沉缓道:“说吧!”美目锐利地梭巡着胞弟的脸庞。到了她这地位之后,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成为她的棋子,但可以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 萧裕再次左右张望之后,附至皇后耳畔低语—— “当真解决了她?”皇后眉微扬,依旧喜怒不形于色。 为了夺权,她必须杀了兰妃,阻止她产下皇子。 “微臣不敢打诳语。” “做得好!”美目中总算渐渐有了笑意。 “谢皇后夸赞。” “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明白吗?” “微臣明白!” “那么,你去吧!” “遵旨!” 萧裕满面喜色地离去。 一阵咳声在此时传人皇后耳中 “公主”宫女们轻轻为娃儿拍背。 然而,娃儿依旧咳喘不止 皇后的目光再度落向花园中的宁真公主,眸底不由得起了一片阴霾。 一个月之后,宁真公主被册封为皇太女,皇后垂帘听政,终于得掌实权。 这一年,太女宁真刚满一岁半。 罗帐下,一张小小的面孔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着 五名宫女立于床榻旁,轮流照料着太女宁真。 “怎么样了?喂过太医的药了吗?”皇后走人太女房中。 宫女们一见皇后,全跪了下来。 “启奏皇后,已经喂过太医的汤药了。”其中一名宫女丁香回道。她是自太女出生之后便服侍太女的:至今已有三个年头。 瞧住太女痛苦的神情;皇后盾头微蹙,再一次开口道:“再传太医!”嗓音一如面孔般冰冷。 “奴婢遵旨!”丁香起身匆匆而去。 不多时,太医王仁忠随着宫女来到太女寝阁——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王仁忠起身问道。 “哀家想问王太医,是不是活着嫌腻了?”声量不高,一张如玉的端丽容颜却透出凌厉。 王仁忠一怔,随即咚的一声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开恩开恩哪” “要哀家开恩不难,只要王太医治好太女的病,哀家便可饶你一命!”皇后面无表情地回道。“现下太女服药之后,仍未转醒,你叫哀家如何开恩?”“微臣该死该死” “你纵有千百条命也抵不上太女一命,还是想想怎么救治太女才有活路!” “微臣遵旨!” “限你五日之内治好太女!” “皇后娘娘——” “怎么?办不到是吗?”美目顿现杀气。 “微臣、微臣必尽全力!” 皇后点点头,命宫女取来椅子,就在太女床畔坐下。 王仁忠心底叹了口气,揭开被褥一角,细细为太女把脉。 很快的,五日已过,太女的病情在太医诊治下有了起色,已经可以起身。这一日午后,皇后在凤仪宫召见王仁忠—— “王太医果然医术高明,治好太女之病,想要什么赏赐?”皇后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王仁忠沉思片刻,忽地曲膝跪了下来。 “王太医何故如此?” “因为微臣有罪,但求皇后娘娘开恩。” “太医是功臣,何罪之有?” “回皇后娘娘,微臣世代皆为宫中太医,虽不敢说自己是神医,但也是宫中第一把交椅,有些话微臣不敢隐瞒皇后娘娘。” “说下去!” “依微臣之见,太女自幼体弱多病,只怕”王仁忠瞧了瞧左右,顿时噤口不言。 皇后是个明白人,当下开口撤了身旁一干宫女,只留下心腹玉蝉。“有什么你不妨直言,哀家自会斟酌。” 王仁忠却未敢直言。 “好了,哀家赐你无罪便是,快说吧!别再磨磨蹭蹭地,似个大姑娘家!” 王仁忠定了心,抬起头道:“依微臣之见,太女恐非长命之女!” 此言一出,皇后眸光闪了下,久久不语。 就在王仁忠以为性命即将不保之际,耳边传来幽幽一句—— “当真没有法子了吗?” “微臣该死!” “那么,依太医之见,她还有多少时日?”皇后面不改色地问出这句话,若要说她有何不同,也不过眉目较往常更为冷锐。 什么样的人在听见自己的孩儿非长命之人时,还能如此冷沉? 王仁忠对皇后不由得更加戒慎起来! “依微臣看来,太女至多只能再活五、六年!”他不是不想保自己性命,但此等攸关江山社稷之事非同儿戏,他不能有丝毫隐瞒。 即使会被杀头,他还是不得不直言。 闻言,皇后半眯起眼,眸光再度深不可测 “太医今日告诉哀家这些,难道不怕哀家杀了你?” “微臣只知要对国家尽忠。” 皇后笑了起来—— “太医说得真好。”停了停,美目直盯住他的眼。“既然太医如此忠心爱国,哀家相信今日这一席话必定不会传人他人之耳,是不是呢?” 王仁忠原就跪着,如今更是五体投地。“微臣誓死守密!” “退下吧!” 待王仁忠离去之后,宫女玉蝉进言道:“皇后娘娘为何不赐王仁忠一死?死人不是更能守密?” “眼下宫里以他最精医道,太女还指望着由他延命,此时尚杀不得。”言下之意是为日后定了杀意,玉蝉自然听得明白。 皇后瞧着这个自幼便服侍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不由得沉缓地开口:“方才太医那一席话你也听见了。”一双深沉的限眸直凝住玉蝉,教人胆寒。 玉蝉膝一曲。“娘娘若赐死,奴婢绝无怨言。” “你起来,哀家并不想要了你的命。” 玉蝉缓缓起身。“娘娘” “哀家只想托付一重任给你,因此由明日起你必须启程到善缘寺去出家,你可答应?” “奴婢遵旨!” 皇后点点头,美目中掠过一闪而逝的异芒! 嗖地一声,一只箭射往密林。 “快追!”开口的是一名骑在黑马身上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一身华服,气宇轩昂,随从约有二十来人,而他身后背的箭囊上镶着各色宝石,令人一望而知其身分尊贵。 一行人循着飞箭消失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众人忽闻一阵娃儿的哭声 少年蹙起眉,策马寻着哭声而去,赫然见到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女娃儿坐在地上哭泣,左臂上一片殷红的血迹,而那只飞箭正刺在女娃儿身后的树干上。 很显然地,女娃儿教飞箭所伤! 少年立时翻身下马来到女娃儿身前,并蹲下身来检视她手臂受创之处。 “殿下,由臣来安抚这孩子吧!”随从上前道。 “金创药!”少年并未起身,只是向随从下令,一双眸直落在眼前面目极为清秀的女娃娃脸上。 “很疼是吧?”他柔着嗓子,伸手拉起她受伤的左手,心中升起莫名的怜惜。 女娃儿抽噎着,一言不发,豆大的珠泪不住从她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涌出。 随从很快地取来了金创药—— 只是,女娃儿一见那么多彪形大汉围住自己,神色更显惊惶,原本让少年握住的手亦不由自主地抽了回去。 少年眉一拧,开口道:“全给本王退下去。” 随从们只得策马退至十步开外。 “你别害怕!把手给本王瞧瞧。”少年朝女娃儿勾起一抹笑。 这一抹笑令少年威严的俊颜柔了下来,女娃儿含着泪,带着些微迟疑,慢慢把受伤的手交到了少年温暖的大掌里。 少年轻巧地撕开女娃儿左边膀子的衣袖,细细审视起流血的地方 所幸,女娃儿只是教飞箭贴臂擦出了一道寸许的血口子,并未伤了筋骨。 少年放下心,为她敷上金创药。“你怎地自己在这荒野?爹娘人呢?”他边问边上药,目光扫过娃儿肘上三颗排列成三角形的朱砂痣,煞是可爱! 女娃儿怯生生地瞧住少年,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认生,一迳儿闭着口,倒是泪已经停住不流。 少年不以为忤,随手撕下自己乾净的衣摆,为娃儿裹起伤口 随从齐朗远远地瞧着殿下所做的一切,不由得啧啧称奇 倒非殿下不仁,但,要说对一个不相干的平民百姓如此关爱,这倒是头一遭! 兴许这女娃儿和殿下有缘呢! “好了,还疼吗?”少年开口,俊目泛着柔意。 女娃儿瞧着他为她所做的一切,然后摇厂摇头。“一点点!”嗓音又轻又柔。 少年笑了起来。“原来你会说话呀!”他忍不住逗她。 女娃儿怔怔地,一双晶亮的大眼直凝住这个陌生却亲切的大哥哥。 这时,一阵叫唤自远而近—— “丫头啊丫头你在那儿呀?” 女娃儿站了起来。 “阿爹!” 这时,一旁的侍卫们又围了上来,护在少年身前。 背柴的中年人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是她爹?” 少年牵着女娃儿走了过来。 女娃儿立即抽回手,奔向中年人。“阿爹!” 中年人将女儿抱了起来。“你、你们要干什么?” “放肆,你——” “够了,齐朗。”少年阻止随从斥责,对中年人道:“好生看住她,别让她走远了!”语毕,少年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再见!”女娃儿突然喊出声。 少年回首,明知不会再见,他还是朝她淡淡一笑。“再见!”话甫歇,他双腿一夹,率众而去。 “他是谁呀,丫头?” 女娃儿望住少年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答。 不多时,父女俩便回到了山下的木屋,五、六个孩子见到阿爹归来,全都围上前。 “快来喝点菜粥,喝完快到市集去,把柴换几吊钱回来!”由屋内走出一中年妇人。此时适巧有一男一女来到屋前—— “这位大婶,讨点水喝成吗?”女的掏出一些碎银交到一个大孩子手中。 中年妇人瞧这二人衣着不俗,便端了两碗茶水走了出来。“乡村野地,没哈好招待二位。”说完,她笑盈盈地由孩子手上取走碎银。 忽地,讨水的女客见到屋里走出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女娃儿,她浑身一震,差点把水洒出碗外,然而脸上却不动声色。“谢谢大娘。”说着,两人放下水碗,离开木屋。 “瞧见那女娃儿了吗?”走了一段之后,女的开口。一年多以来,她走遍大江南北,这娃儿是长得最像的一个孩子! “你想怎么做呢,玉蝉姑娘?” “咱们入夜之后来!” 男的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女的脸上却始终挂着一抹奇诡的笑。 看来,她远游的日子即将结束了! 第二章 十年后初夏 皇后和太女宁真在两天之前率着百名宫女和侍卫三千人,浩浩荡荡地往千里之外的行宫避暑。 “启奏皇后娘娘,前头就是善缘寺了。”宫女隔着马车往内禀报。 “先遣人过去通知住持一声,哀家打算今晚在寺里过夜。” “奴婢遵旨!”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已抵达善缘寺,住持慈慧师太亲自在寺外迎接皇后和太女的到来。 “贫尼参见皇后娘娘、太女千岁!” “平身吧!”皇后目光扫过慈慧和她身后已削发为尼的玉蝉,后者瞄了眼薄纱掩面的太女,心下已了然,轻轻地点了下头。 “谢皇后娘娘。”慈慧恭谨道。 “哀家今日来,是听说师太近日收藏了一尊如真人一般大小的白玉观音,想开开眼界。”含笑的眸透出冷锐。 “皇后娘娘请随贫尼前往。”慈慧师太和玉蝉交换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除了部分近身侍卫和宫女人寺之外,其余全留守在寺外。 善缘寺占地极广,平日并未对一般百姓开放,寺中衣食全由宫中供养。皇后并不常来,因此这里几乎算是一处与外界隔绝的地方。 一行人走了—段路,总算来到住持房外。 “皇后娘娘请移驾人内,白玉观音供在贫尼平日清修之房。” “你们全退到苑外守着吧!”皇后对一干侍卫和宫女道。 接着,皇后和太女走人开启的门扉,随之人内的亦只有住持师太和玉蝉。 “都准备妥当了吗?”皇后盯住慈慧和玉蝉。 “回皇后娘娘,都准备妥当了!”玉蝉回道。 “开始吧!”皇后下令。 慈慧来到玉观音之旁,朝观音手上的水瓶转了下,一道暗门无声地自观音身后滑开,出现一条石砌的通道。 “皇后娘娘请随贫尼前往!”说着,慈慧率先走人密道。 密道两旁点着火把,并不幽暗,步行约莫百步之后出现一大殿,大殿之前是一间间石室,共有十二间之多。 “全带上来吧!”皇后坐在殿上,一双冷眸在火光下迸出光芒,格外显得有些妖异。 太女沉默地立于一旁。 不多时,玉蝉由十二间石室里分别领出十二名身着白衣的少女。 “全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十二名少女依言,抬起了头让皇后逐一打量 待她目光落在最后一名少女脸上时,不由得怔了下,旋即开口:“像!真像,是不,丁香?” 随着皇后这一句话,一旁的太女揭了面纱,回道:“回皇后娘娘,连奴婢也差点分不清呢!”宫女丁香直盯住少女瞧。 这女孩和太女几乎像足了九成半以上! 事实上,早在一个月前太女宁真便应太医预言,因急症而薨逝了! 秘葬了太女之后,一直由她扮着太女! 而皇后为了守住这个天大的秘密,在太女薨逝次日便遣人暗杀了王太医,太女的近身丫髻更尽数遭人灭口,只留下她乔扮太女,应付一干新进的宫女! 丁香并不因骄纵至极的太女薨逝而悲伤,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迟早得随太女而去,因此她只是日复一日,等着皇后对她下手。 皇后对太女之死亦未显悲意她欲独权的野心,众人皆知,即便太女不死,永远也只是活傀儡。 当年,皇后为了怕太女果真早夭而失植,便令宫女玉蝉出宫找寻与太女面貌相似之人为后备,更将寻来的数十名孩儿秘养在善缘寺中,然后逐年依着孩儿面貌相似度而汰杀,到如今仅余下十二人。 “她身子骨如何?”皇后目光仍未稍离,一迳儿盯住少女。 “启禀皇后娘娘,她身子骨很好。”玉蝉回答。 “可曾依哀家当年指示读书习字?” “回皇后娘娘,这十二人都在奴婢督导下读书习字。” 皇后点点头。“做得很好!”她起身来到那少女身前。 少女在皇后凌厉的目光下退缩了,螓首低垂。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少女怯怯地抬起了头。 果真像足了宁真就是眼底少于份骄贵之气! “嗯,你比宁真高了些,不过无妨,朝中近你身的人不多,”顿了顿,她停下打量的眼光,直视着少女的眼。“你可知我是何许人?” 迟疑了会儿,少女回道:“是皇后娘娘。” 闻言,皇后目光一变,直落向玉蝉。“嗓音并不十分相似!”比起丁香,此姝尚且不如! 由于玉蝉离宫已久,除了皇后年年差人送来太女的画像之外,并不知晓其嗓音如何。 此时,一旁的慈慧师太开了口:“启奏皇后娘娘,只要她少言,应当不致被人识破才是!”皇后再次凝视着少女,心中暗暗琢磨着 半晌之后,皇后有了决定!“由今日起,你就是太女金宁真,明白吗?” 少女怔怔地,没有回答。 皇后轻蹙起眉,目光再转向玉蝉。“她是傻的?还是怎么着?” 玉蝉连忙回道:“回皇后娘娘,她不是傻子,只是见了生,一时惊惶不知如何应对罢了!”过去十年,这些女孩儿从未见过她与慈慧师太之外的人,更遑论踏出密室一步。 “由今儿个起,你就开始教她所有宫中礼节,两个月后哀家由行宫回来,接的是太女,而不是一个见不了场面的傻女,明白吗?” “奴婢一定不辱使命!”玉蝉自信地回答。 这丫头虽然个性沉静,却心性聪敏,一定能在两个月之内,将她调教成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女子。 “启奏皇后娘娘,剩下这十一位要如何处置?”慈慧师太问道。 皇后面不改色,回道:“就照以往的方式安排!”话说完,她转身就走。 玉蝉和慈慧师太心中均明白,皇后一言已将那十一个丫头赐死。 而被选上的少女则一脸惶然,并不明白将要面对的,是怎番斗争的丑陋光景! 时光飞逝,转眼间太女宁真和皇后自行宫避暑回京已有半个年头。在宫里,没有人识破太女已非太女! 每个人关心的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朝臣们擅长的也只是权力斗争和阿谀奉承而已! 少女迫于无奈,渐渐地也只有当自己是太女宁真,过着宫廷的生活。 由于当年太女年岁尚幼,不适合登基为一国之君,因此皇后决定在太女十八岁那年为太女主持登基大典,正式成为女皇。 但权力实为世上最腐败人心之物,一旦沾上之后就再也难以舍却! 皇后心底一直说自己为权力核心,真的太女崩逝之后,她更目空一切,落实傀儡政策。 渐渐地,朝中开始传出反皇后的声浪 这一日,皇后的胞弟萧裕来到宫中—— “不是叫你近日少入宫吗?”皇后搁下手中奏摺,语气有些不悦。 萧裕陪起笑脸。“启奏娘娘,臣今日入宫是有要事相禀。” “说!” “听说这几日高天国派来使节,欲与咱金阳国联姻,可是真?” “不错,确有此事。” “娘娘可应允了?” “哀家尚未答应和亲。”顿了下,她接口又道:“太女若要成亲,还怕咱金阳国找不到人选吗?” “话是不错,但太女依律只能嫁给咱金阳国贵族,那么,届时娘娘的实权只怕又要落人外姓之人手中了!”萧氏一族所有的努力亦将成白费! “难道嫁予他国之人,权力便不会外流了?”皇后冷言道。 “高天国的势力与咱们不分轩轾,难保有朝一日不会成为强敌,倒不如与其联姻,既可保住自己权力,又能免去外患,岂非良策?” 皇后没有回应,暗暗琢磨着可行性 “太女远嫁之后,权力会回到娘娘一人手中。” “将来呢?何人承继王位?” “届时,娘娘可废太女,另立新君,由咱们萧氏一族承继王位。” 皇后久久无语。 萧裕见状,再次进言道:“启禀娘娘,臣对于高天国尚有一计策”他附至皇后耳边低言。 片刻之后—— “此计固然甚妙,但只怕太女难以答应。”皇后开口。 “娘娘是太女的娘亲,动之以情,太女必难拒绝!” 皇后眸光闪了闪,没再开口。 有些事愈少人知道愈好!她并没让他知道太女为替身之事实。 数日之后 宁真依皇后之召来到了慈宁宫。 太女请安之后,皇后屏退左右,开口道:“这些日子还住得惯吗?” 宁真点点头,未答话。 她一直谨记皇后的嘱咐——少言! “哀家今日传你前来,是想告诉你,哀家已经答应了高天国联姻之求,十日之后你便启程到高天国完成两国联姻。” 宁真半垂下眼,没有任何答覆。 “你,可愿意?” 低垂的长睫轻轻煽动,片刻之后,宁真抬起头。“愿意。”打从当上太女的替身之后她就没有其他选择,她虽人宫不久,却也明白这项残忍的事实。 “很好,将来哀家会考虑让你和亲生爹娘再见上一面。” 太女闻言,一向宁淡的双眸起了微微的波澜 皇后将一切收于眼底,微眯的眸中掠过深沉的光芒。 “这个小药匣你且收妥了。”皇后将一只不满巴掌大的金色盒子交到她手里。 宁真瞧着这镶满了各色小宝石的盒子,目不转睛。 “在你出嫁之前,有件事哀家要你亲口答应。” “母后请吩咐!” 皇后勾起一抹笑。“你附耳过来。” 宁真瞧住皇后的笑,心中却忍不住升起寒意。 “快过来呀!还忤在那做啥?”皇后仍笑着。 宁真却惧意更甚。相处时日不多,她却可以感觉出皇后并非善人! 迟疑片刻,宁真还是走向她 皇后眸中掠过阴毒,跟着在她耳边低低嘱咐起来 高天国 大殿上,李野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地来回踱步。 适才侍卫长前来通报,金阳国太女金宁真已在城外不远,再过不久便可进城。 相传,金宁真是个绝色美人,对这一点,李野却持保留态度。 毕竟传言通常属夸大居多,在这一场属于政治利益的联姻中,他对于军政之外的利益并无太多期待! 况且在金宁真十岁生辰那年,他和先王曾到金阳,目睹了太女宁真的骄蛮 那年是李野头一回见到金宁真,在她小小的面孔上,一双黑瞳水汪汪地,十分惹人怜爱。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却完全改变了他对她的印象—— 一名宫女端着茶水来到她面前时,不慎洒出,弄湿了她的裙摆,当下,金宁真面孔一板,开口怒斥道:“你这个该死的丫头,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是太女您的生辰之日。”宫女一脸惊恐地跪地回答。 “既然知道是我生辰之日,还敢惹我不快,你这丫头是活腻了吗?” “太女请开恩,奴婢知错了太女开恩” “哼!念在今日是我生辰,那就罚你打二十大板好了!” 宫女很快地便教人给拖了出去。 太女留心到李野的目光,她昂起下巴,冷冷地开口:“你瞧个什么劲儿?没瞧过主子罚奴婢吗?” 李野长她十岁,自然不与她一般见识,当下仅回以一抹淡淡的笑,未置一语。 金宁真随即起身离去,把他这个邻国来的贺客丢下。 好个骄纵的皇太女! 李野的思绪在侍卫的通报声中回到了现实—— “启禀王上,金阳国的太女已在城外。” “快带她到大殿。” 等了一阵,侍卫总算领着太女来到大殿上。 在这一刻,两人四目交投,李野的心仿佛被闪电击中! 好一个清妍至极的绝美女子! 李野怎么也没想到数年不见,她竟出落成这般国色天香! 只是,不知她沉鱼落雁的绝色皮相下,骄纵的心性是否一如当年? “冷吗?” 他瞧住她冻红的双颊。“你一路舟车劳顿,一定累了吧!”外头虽有阳光,但这二月天积雪未化,即便是坐在马车之中也不免感到阵阵寒意。 多年下来,宁真早己习惯沉默,再加上与他生分,因此没有答话。 “你先去歇息吧!”说着,李野差人领她到早已备妥的宫房歇下。 而一路随侍而来的宫女丁香和贴身侍卫靳安,亦跟着太女来到歇息之处。 宁真心底明白,事实上这两人全是皇后安排在她身边,监视她一举一动的人! 黄昏的时候,李野在金宁真宫房外的园子寻着了她。 此时天空正飘起细雪,李野身旁的内官赶忙撑起油伞为他遮去飘雪。 “你先下去吧!” 李野接过油伞,缓缓地走向宁真。 察觉到有人接近,她调过头来,凝视着朝她走来的李野 不知怎地,这个男人给了她某种奇特的印象,仿佛从前见过似的! 宁真缓缓地梭巡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冷吗?” 李野在她身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衣裳单薄的身上,接着,他移过手上的油伞为她遮去顶上飘雪。 她轻轻地摇丁摇头,注视他的眸光流露出不自觉的戒慎。 即使将要嫁给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他仍然是陌生人! 李野微挑起眉,俊日落向她冻得发红的指尖 真是的,都冻成这样了还说不冷吗?真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丫头。 “来,拿着!” 李野将伞交到宁真手中,紧跟着二话不说,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披在她肩上。 多年来,她都过着与世人隔绝的日子,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令她感到有些吃惊! 事实上,在前往高天国的这一路上,宫女丁香曾告诉过她,高天国的李野王是一个冷漠而专制的君王。 然而,李野这番不经意的温柔却轻轻触动她的心! “谢谢!”她说,声音极轻。 “终于开口了!”他充满阳刚味的俊颜缓缓泛开了一抹笑。“寡人差点以为自己将娶一名哑妻呢!” 宁真再次沉默。对她而言,不开口似乎已经像吃饭睡觉一般天经地义,没有改变的必要。 “走吧!寡人是过来请你一块儿用晚膳的。” 她点点头,两人并肩撑一把伞走在细雪的黄昏中 奇怪的是,李野一点也不觉得她是当年那个骄纵的女孩,感觉上,这两人真不像是同一人—— 也许,人长大了之后会懂得隐藏自己不好的一面? 无论如何,他将很快会知道自己娶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第三章 三天之后,高天国和金阳国终于完成了大婚仪典。 当日,高天国筵席三千,达官贵人祝贺不断。入夜之后,宾客间穿梭着舞娘,乐声和着交谈声让四周一片嘈杂。 宁真从没见过这样的喧闹,一时间只能瞪大了一双水眸静静地瞧着一切。 在一一接受了百官祝贺之后,不胜酒力的宁真,已感晕眩。李野瞧在眼底,便命宫女丁香和侍卫靳安护送宁真回房歇息。 回到新房,丁香服侍宁真喝下了备在桌上解酒的汤药。 “娘娘好些了吗?”丁香问道。太女成婚之后,已成了高天国的皇后娘娘。 事实上,在金阳国的王族们都希望太女和亲,如此一来,皇位继承人的宝座等于拱手让出,对觊觎皇位之人等于有了希望! 丁香却知道只要皇后在的一日,金阳国的朝政就永远不会易手让人。 虽然此番和亲目的为何丁香并不知晓,但她真的很怀疑,眼前这个生性怯弱的假太女能成就什么大事! 宁真闻言点点头。其实,离开嘈杂的地方之后,她就已经好过得多。 多年被幽禁在善缘寺中,已造就她性情上的沉静。 “那么奴婢先退下了。”说着,丁香转身就要告退。 “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她幽幽地道。 丁香征了怔,转身瞧住了她。 相处了半年多,这是她头一回这样请求! “因为我是假的,所以——”话未说完,丁香便上前捂住了她的口,阻止她往下说。“奴婢放肆,请娘娘降罪!”接着,丁香曲膝跪了下来。 皇后当初之所以留她一命,是要她留在假太女身边,以使有朝一日太女萌生背叛之心时,可以随时除掉太女! 于真久久不语。“起来吧!” “谢娘娘!”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宁真轻问。两人朝夕相处,丁香却从不多言,总是沉默地守在她身边。 丁香又是一怔!“娘娘何出此言?奴婢只是下人,怎有资格谈论喜不喜欢?” 沉默半晌,宁真回道:“奴婢也是人!”停了停,她接口续道:“谢谢你一直陪我说话。” 丁香瞧住她,久久未发一语,但这一晚她却再也没离开,直到李野回房—— “你可以下去了。” 丁香欠了欠身,默默退出房外。 李野来到宁真身前。“这么重的东西,难为你了!”说着,他取下她头上所戴的凤冠。 她迎着他如火般的灼灼眸光,不知怎地心下一慌,忙垂下头,避开他仿佛要吞噬她的眼神。 说真的,她有点怕他! 李野勾起她尖尖的下巴,在毫无预警下低头覆上她的唇。 她一怔,瞪大了一双眼—— 慈慧师太曾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下一刻,宁真用劲推开他。“不要!”她说着,黛盾轻蹙起来。 但她的抗拒看在李野眼底却显得微不足道,一点也不把她的拒绝当成一回事。 他再次将她拥人怀中,低头封住诱人的小嘴,并伸手解开她嫁衣上的绊扣 宁真挣动着,却抵不住男人天生的气力,避不开他热烈的唇舌攻势。 正当她欲张口再次拒绝时,他湿滑的舌尖一如蛇般,趁势滑人她口中,一下松一下紧地,与她的舌牢牢地纠缠 对于她生涩的反应,李野非但一点也不失望,反倒更使欲望高升,粗大的手掌恣肆地探人她衣襟底下,隔着肚兜握住她浑圆的胸脯把玩着 宁真对成婚之夜男女之事一无所知! 有记忆以来,慈慧师太和玉蝉师父是她唯一接近的人,即使人了宫,面对的也只是太监和侍卫,根本没有任何男人会对她如此放肆! 李野索性扯下她身上嫁衣,一双大掌更熟练地解开她背上肚兜的丝带,在短短时间内便褪除了她身上所有遮蔽。 她只觉得自己像布娃娃般任他摆布,却一点也拒绝不了这令人羞惭的情景 很快的,他将她推倒在床榻上,一双炽烈的眸饱览她惊人的美 宁真在他火般的凝视下,羞窘地别开了脸,双手环住自己赤luo的上身。 “别遮!”李野粗嘎地开口,同时拉开她的手,注视她雪白的完美躯体。“你很美,毋须遮掩自己。”开口的同时,目光扫过她左臂肘心上三颗小红痣奇怪的是,他竟觉得在哪儿瞧过似的! 宁真虽被拉开了双手,却执意不肯瞧他。 李野收摄心神,嘴角撇开一抹邪气的笑。 紧接着,他俯身向她,低头轻轻吻上她粉色的** 一股奇异的热流在她身上窜开,令她浑身酥麻起来。 他一双大掌也没闲下,缓缓搓揉着她挺耸而软热的酥胸。 宁真合上限,一双手忍不住没入他那浓密的黑发里纠缠,口中不由自主地逸出嘤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但欢愉却排山倒海地向她涌来,她从来不知道被男人妩触竟是这般感受! 察觉出她忘我地投入两人间的亲密,李野的手继续轻轻在她身上游移。 宁真口中不住低吟,浑身像着了火似的。 当李野分开她双腿时,她羞窘地怔住,睁开水一般的眸子瞅住他,脸上是一片酡红。 “我要你,宁真!”迎着她的眼,李野很快地顶人了她的身子。 这一瞬间,宁真犹如遭利刃将身子一分为二般,痛心蚀骨!她尖喊起来—— 李野虽然怜惜她,但强烈的欲望已让他停不下来,只有以吻封住她的口,并挪出一手将她双手固定在枕上,而另一手则捧着她的臀,将她牢牢扣在身下。 随着他每一下冲击,宁真瞪大了眼,成串的珠泪不住地落下 一整夜,宁真的泪没有停过,即使被他拥在怀中共眠,她还是无声地垂泪 感觉上,自己仿佛变得不再纯净! 慈慧师太过去的每句话全在此时浮上宁真心头,她的心渐渐布满了羞惭 李野对宁真的宠爱,一日多过一日。 然而二十多天过去,她对他却仍十分淡漠,甚至从来不曾给他一抹笑,仿佛陌生人一般! 而每个夜晚,当他临幸她的时候,她总是流泪不止,令他相当心疼,却又更加爱怜。 他后宫妃子众多,对他的吸引却远远不及宁真这个年轻皇后,因为他从不曾连着近一个月的时间和同一个女人过夜,并且眷恋不止。 李野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一日不见宁真! 一如此刻,他下朝之后,头一件事便是摆驾至“慈和宫”去见宁真。 此时虽为盂春,但天气还是冷得紧,李野却直向“慈和宫”外的园子而去,未往宫房走。 他知道她极爱待在庭园中赏景,记得他曾在一次细雪时来到园中问她—— “下雪了,怎么不进去,不冷吗?” 她瞅住了他,半晌无语。 最后,只见她伸出手来捧住飘落的细雪,然后把脸贴上,久久后答道:“雪,不合该是冰冷的吗?”他怎能体会一个自幼生长在密室中的人,对外头的一切是如何的珍惜! 见她神情是如此心满意足,他只有笑了笑,由着她去。 只要能博她欢心,即使是天上的月,他也会想法子摘下来送给她! 不多时,李野已见到立于湖畔的倩影,当下他吩咐左右退下,同时示意宁真的贴身侍卫靳安和宫女丁香一并退下。 宁真注视着湖面野鸭,一时没有留意身边的人皆已退下,独留她一人在湖畔。 悄悄地,李野来到宁真身后。 她孤独的身影忽然给了他寂寞的感受。 下一刻,他心疼地上前,由背后环住了她。 很明显地,她的身子僵了僵,却没有回过头来瞧他。 不必回头,她就知道是他—— 至少到目前为止敢碰她的也只有他一人。 宁真并不喜欢他的接近,因为那只会令她感到自己像做错事般羞愧。 事实上,打从第一夜过后,她对他需索的接触渐渐失去了自制,每每在他技巧高明的勾挑下陷入不自觉的狂喜! 难道,她已经成了一个慈慧师太口中不折不扣的yin贱女人?! 不她不是! 思绪纷乱之间,李野将她扳转过来—— “一个人在想些什么?这么出神。”炯炯俊目细细打量着她。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之后,他可以肯定自己娶的是一只沉静的小猫,当年那张牙舞爪的骄蛮之气,在她身上已不复见。 她的改变令原本只是政治利益的联姻,有了不同的意义。他甚至开始期待,希望自己对她有不同的定义,希望她会更在乎他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么淡漠,这么沉静,仿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宁真摇摇头。 “你真的很不爱说话是吗?”他宠溺地在她额心印上一吻。 他并不介意她惜话如金,但却希望她明白只凭美貌而没有交心,那么纵有再多的宠爱也有消逝的一日,而且消逝的速度会比想像中更快! 宁真瞧住他,眸底掠过淡淡的黯然。 不论他对她有多好,一切终成惘然她深深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 李野将她眸底的惶惑尽收眼底。“若你心中有烦恼,或有所求都尽管说出来,寡人可以替你做主。” “臣妾并无所求!”终于,她轻声回答。 “真的不趁此良机向寡人讹诈一番?”他微笑,黑眸里有深思之色。 她是头一个这么结实拒绝他的女人! 宁真不擅言词,照旧地摇头。 这一次,李野朗声地笑了起来。 “即使你无所求,但寡人今日却是有备而来。”说着,他由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金囊。“打开瞧瞧。”他交到她手中。 宁真瞧住掌心的物事,忽地想起母后交给自己的小宝石匣于,霎时,她的手微微地发起颤 “你怎么了?”李野微拧起眉。 “没、没什么”她缓缓打开囊袋,发现里头是一只翡翠指环。 宁真明显地松了口气。还好和母后所给的东西不同! “喜欢吗?”他问。 宁真瞧住这通体碧绿剔透的指环,上头精绝的雕功,很难令人不喜欢! “这是给我的?”有时候,她会忘了以臣妾自称,李野却更喜欢她这份纯真。 “寡人瞧不出这附近还有第三人!”他似笑非笑地。 她却真的转头瞧住四周,这才发现宫女和侍卫全走远了。 “来,戴上试试。” 于真将指环套人自己手指。不知怎地,她竟觉得这一瞬间指环亮了下 是错觉吧!她征怔地发愣。 “这是寡人到西域时,由一胡商手中所得。”停了下,他接口又道:“相传,这只翡翠指环具神力,可以满足人们心中所想,只是那胡商并不知晓该怎么做才能满足愿望。虽然可惜,但寡人觉得这只指环仍是一项稀世珍宝,足堪与你相配!” 对她,他的确起了以往在其他女人身上所没有的认真。 “谢谢!”她淡然地开口。 美丽的金玉宝珠人人都喜欢,但宁真却看得很淡! 因为她从不觉得那些东西属于自己。 迎着他认真的眼神,宁真忍不住要想,倘若他知道她只是一介民女,并非身分高贵的太女,他瞧她的眼神还能如今日一般宠爱吗? “你,头晕吗?”李野忽然问。 宁真一怔,摇摇头。 “那胡商说了,这指环有灵性,会选主子,不合称的人戴了只会头晕,因为寡人乃一国之尊,福德深厚,因此他特将这指环献予寡人。”顿了下,他执起她的手说道:“看来,你福泽不浅,指环认你为主。” 宁真盯住指环——她真是有福分之人吗?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一切如在梦中,梦醒之后她仍在善缘寺里度过岁岁年年。 李野瞧了瞧一旁碧澄澄的湖水,勾起唇瓣。“想不想乘船游湖?” “可以吗?”她瞪大了眼,眸中写满了期待。 “在这里,没有寡人办不到的事。”他笑答。 也许唯一的遗憾便是至今尚未见她笑过! 很快地,侍卫们备妥丁船只,李野领着宁真上船。 比起画舫,此船稍小,但一样可以坐在船上饮酒赏歌姬起舞。 船在湖心时停了下来,他搂住她,观看歌姬清歌曼舞 宁真却不爱这份嘈杂,忍了一阵之后,已拧起了眉 李野瞧在眼底,当即撤了歌姬,让她们先乘小舟回岸。 回复宁静之后,她挣开李野怀抱,起身来到船边后,才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道尽了她仍淡漠待他的心境! 李野不自觉地半眯起了眼。 他乃一国之君,心绪的起落却牵系在一女子身上。 她值吗? “你,过来!”他开口,阴晴不定的黑眸让人瞧不清心底意欲为何,令宁真有些怕他! 迟疑了会儿,她还是折回他身前。 “来,陪寡人喝一杯。”他冷不防地伸手将她扯人怀里,并端起酒杯凑近她唇边。 她别过头。“不要!” 李野摔掉手中的酒杯,咬牙道:“告诉寡人,该怎么做才能赢得你的欢心?” 其实宁真很想告诉他,刚上船游湖时,她真的很快活,因为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回乘船。 直到他让舞姬上船,才破坏她宁静的快乐! 她要的只是单纯和宁淡的日子,别无奢求。 “你快回答寡人!”李野捉住她葱白的手腕,俊目几乎要爆出火花。 须臾,宁真开口道:“臣妾只求王上不要生气!”她虽然怕他,但仍鼓足勇气表达。 瞧着她绝美而楚楚动人的容颜,霎时,李野心头怒焰消去了大半 他这是在做什么?终于,他放开了她。 “徐征!” “奴才在。” “把船开回去!” “遵旨!” 李野的目光循着再度走向船头的宁真而去 到底他还要这样追逐她多久才能得到她的心? 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第四章 接连着三日,李野未曾到“慈和宫”里见宁真。 然而,教他吃惊的是,宁真的身影竟仍萦绕心头不去。 难道他真的爱上她了? 他从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会如此磨人心智,教人镇日为此伤神! 他偏不信自己的喜怒要牵系在一个、甚至猜不透到底在不在乎他的女人身上! 这一早下朝之后,李野摆驾“怡晴苑” 许久未见天颜的江晴一听内官通禀,当即迎了出来。“奴婢恭迎王上。” 李野勾起笑,踏入“怡晴苑”中。 “王上好些时日没来瞧奴婢了!”一开口,江晴便是无限幽怨。 李野瞧她一眼,回道:“寡人这不是来了!”语气略显不耐。 到“怡晴苑”是为了摆脱心头惦念的身影,岂料他却错了。 见了江晴之后让他更想去见宁真—— 该死,一场政治联姻却让他陷入感情的泥沼! 江晴一向善于监貌辨色,虽然妒忌,却开口道:“其实奴婢并无资格怪王上忘了奴婢,皇后年轻貌美,又远嫁到高天国来,王上自然得多花点时间陪伴皇后才是。” “当真?那么寡人这就上皇后那儿去!”李野作势要起身离去。 其实,他非常不喜欢后宫的勾心斗角。各苑女子虽多,却因皇后未确立而个个未有名分。江睛只是个宫女出身,并未正式受封,却受宠而骄,自视为侍寝的宫女之首,他并非一无所知。 “王上——”江晴不依地拉住他。“王上既然来了,就多待会儿,奴婢想您想得好苦啊!”李野瞧她一眼,缓缓又坐了回去。 “王上,再过不久就要传膳,不如留下来让奴婢服侍您用午膳好吗?” 李野点点头。“吩咐传膳吧!” 江晴喜孜孜地张罗了起来。 用膳的时候,江晴见他始终沉默,回异以往,于是开口道:“王上,是不是奴婢惹您不快?” “为什么这么问?”黑眸在刹那间变得有些犀利。 “王上吃得不多。” 李野淡淡一笑,搁下碗箸。 “王上为什么不吃了?” “寡人没胃口!”即使面对江晴,他眼里还是没有她! “奴婢该死!”江晴离座曲膝请罪。 “错不在你,起来吧。”他语气极淡。 既然心不在此,又何须勉强自己留下? 李野在一瞬间忽有所悟,决定离开。 江晴起身之后开口道:“王上已有三日不见皇后,可是为了皇后而不快?” 闻言,李野眸光暗了下来。“你消息倒很灵通,还知道些什么?”他面无表情地问。 “奴婢——不敢说!” “说吧!寡人不会怪罪于你。” 江晴停顿片刻,仗着一向受宠,大胆回道:“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是个不笑也不会说话的人。”她语带保留。 事实上,有关皇后是个傻女的传闻绘声绘影,仿若真有其事,江晴虽无缘和皇后说话,却知晓许多有关这位年轻皇后的传闻。 他的眸光骤然爆出怒芒! 就算江晴再不知轻重,到这一刻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面对李野冷怒的眼神,她双膝一软,咚地一声再次跪下—— “王上——” “什么都别再说了!”他起身。“皇后乃国母,有关适才那一席话,寡人不想再听见第二遍,否则绝不轻饶!” “奴婢遵旨、奴婢该死!”她涕泗交流,后悔没管住自己舌头。 “哼!”李野袍袖一甩,大步离去。 一路上,他脑中尽是宁真那沉静而绝俗的容颜 相处近一个月,他知道她话不多,比起她年幼时的刁蛮简直判若两人 蓦地,一个想法闪过心头——莫非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致使她变成如今的样子? 她不是旁人眼中的痴傻之人,他告诉自己。 即使她一言不发,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她的念头! 殊不知,在他思绪纷扰的时候“慈和宫”里,宁真正盯住满桌奉盛的菜肴,静静地等着李野。 等他似乎已成了习惯,即使他已有三日未来 “娘娘,倘若您饿了就先吃吧!”丁香开口。 “我不饿。”宁真回答。 丁香叹了口气她知道娘娘在等王上。 只是,王上为一国之君,等他的又何止娘娘一人! 娘娘受宠近一个月已经十分难得,毕竟娘娘少言,单靠美貌,君王迟早倦腻而爱她。 “娘娘甭等了,晌午都过了,王上恐怕不会来。” 宁真沉默着,久久不再开口。 丁香心底竟起了难过的感受。 人非草木,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虽然明知她非太女,但比起死去的太女,眼下这个善良而略带木讷的主子,反倒赢得丁香的好感。 须臾——“我想出去透透气!”宁真开了口。 “可,您还没用膳哪!” 宁真没答话,迳自朝房外走。 她不知道为什么才几天不见一个人,心里就有了难过的感受? 她从来是心如止水的人,这般患得患失是生平头一遭! 难道自己已经开始在乎起他? 想起自己真实的身分,宁真的心忽然起子隐隐的遗憾 此时此刻,她好希望自己是真的皇太女 晌午过后,宁真决定到御书房去见李野。 经过这些天的分别之后,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在她心底,他再也不是无足轻重之人! 至于到底占了多大的份儿,她一时也难以计量,唯有再见上他一面,也许也许她会有个答案也末可知! 在宫女陪同下,宁真来到了御书房外。 入门转了转,李野却不在! 宁真心下微感失望,缓缓步出御书房。 她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来见他,孰料竟扑了千空 就她所知,往常这时候他不都待在这儿批阅奏章吗? 怔仲间,长廊另一头出现了一道挺拔的身影,吸引了宁真的目光—— 当来人走近之后,她这才失望地发现他不是李野! 转眼,李聿来到了宁真面前。“臣参见娘娘!”他朗声道。 李聿为李野同父异母之兄弟,身分尊贵,被封为郡王。 宁真侧首微一凝思,不消片刻功夫便回道:“郡王平身。”婚宴上李野曾略为她引见过此人,她没忘! 宁真的回答让身边一千宫女与侍卫都暗暗惊奇—— 皇后娘娘竟轻易认出郡王 除了丁香和贴身侍卫靳安之外,所有人都以为,话不多的皇后娘娘在绝美的表象下,不过是一个智力耗弱之人,而这一回她竟不须内官提点而应付自如,实是众人始料未及! 有关皇后的传闻,李聿当然亦有耳闻,当下,他挑起眉,暗暗打量起皇后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自金阳国嫁来的皇太女,较之一般女子,她身量略高,令她纤盈的身子更显柔弱。 而那一张过分苍白的面孔,通透得几乎连皮下的细微青筋都隐约可见,仿佛长久不曾见天日一般。 尽管她面貌美若天仙,却一如画中人,教人瞧不出宁淡的神情下,有着什么样的心思 “不知臣是否有荣幸同娘娘一道到花园赏花?”他想掂掂这一国之母的分量有多少! 迟疑了下,宁真轻轻点头。 就这样,李聿和宁真来到了御花园。 园子里百花齐放,彩蝶飞舞。 “真美”宁真瞧着满园苍郁,花影扶疏,忘情地赞叹。 李聿瞧住她,一时失了神 虽然她不常开口,却更有一股纯真动人的气韵,教人移不开视线,莫怪王上对她宠爱异常,后宫粉黛尽为失色! 倘若眼神可以瞧出其人之智,那么,皇后那一双温柔而具灵气的跟,绝非智力耗弱之人所能有! 蓦地,一只彩蝶在宁真身边上上下下地绕了绕,最后竟然停在她额上的金色花钿上。 “别动!”李聿一时起了玩心,悄悄地贴近她,伸手轻巧地捏住彩蝶的翅膀,将之送到她面前。 “娘娘,把手伸出来!”李聿又道。 宁真一怔,仍依言伸出了手,让李聿轻轻将彩蝶置于她掌心 在这毫无防备的一瞬,她先是瞪大了眼,然后露出了柔柔的笑 彩蝶在宁真掌中拍了拍翅膀,旋即飞子开去,她瞧着彩蝶离去的方向,笑容久久不散。 这一切却落在李野眼底—— 该死! 她笑起来是这么的美一如绽放的花朵。 而让她笑的人竟不是他这个夫君,简直岂有此理! 下一瞬,李野大步来到宁真和李聿面前。 乍见李野的一瞬,宁真心底涌上一股陌生的情怀,但见他怒容满面,呆了呆,笑意隐敛了下来,忘了要行礼。 李聿倒是不慌不忙,开口道:“臣参见王上。” 李野冷瞥他一眼,二话不多说,当下抄起了宁真的手,拉着她离开。 “王上,臣有事——” “改日再禀!”李野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丁香见状立即追了上去,而不远处的侍卫靳安则面无表情,缓步越过李聿,跟在后头。 靳安是少数知道太女身分的人。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太女的替身,总觉得她太过软弱。不过,既为人臣,就必须为主效忠,甚至以身相殉也在所不惜! 但,在他心底效忠的始终是金阳国的皇后,而非这太女的替身。 李聿瞧着王兄离去的背影,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长这么大以来,他还是头一回见王兄为了女人而醋劲大发哩! 看样子,这个年轻的皇后在他王兄心目中的分量非同一般! 李聿带着笑,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去。 也许,终于出现一千可以克住王兄桀傲不驯的女人了! 砰地一声,李野反手关起房门,不许任何人进入房里。 瞧着那个一步步逼近自己、满面冷怒的男人,宁真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像自己的夫君。 她真的很怕他的阴晴不定! 难道,只有在他想对她好时,才对她百般呵护;不喜欢的时候,就连见也难见上他一面? 她真傻!还一心想到御书房去见他到底,她见他之后想怎么样呢?宁真一时也说不上来。 “说!你和郡王在花园里做什么?”李野再度抄起她的手,冷冷地问。 “我我在赏花。”她轻轻地回答: 赏花?真是好藉口! 李野眸光一沉,开口道:“你身为国母,难道不知道行为要检点?” 宁真垂下头,久久不语: 该死。“你说话!”他下令。 宁真不得已,只好再度迎上他怒颜—— “说什么?”她问。 这“你可以认错!” 他半眯起眼,倨傲地表示。 “我哪里做错?” 汪汪水眸里漾着无辜。 “你当然有错,你不可以——不可以”话到舌边又教他尽数吞下。 难道要他说不许她对别的男人笑? 该死! 想起她因郡王而生的笑,他就想把那家伙捉来当柴给劈了! “不可以怎么样?”宁真见他涨红了脸,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感觉有些奇怪。他哪儿不舒服吗? “不可以和寡人以外的男人到花园赏花!”他咬牙道。 “为什么?”她奇怪地问。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他不讲理地回答。 沉默了片刻,宁真终于开口道:“倘若无事,我想出去走走。”说着,她试图挣开他的手,却是徒劳。 李野眉一拧,微一使劲,毫不费力便将她扯人怀里—— “不许走!”满腔怒气在瞧住她的这一刻,全化为浓烈的爱火,多日不见的思念令他对她的渴望比以往更汹涌! 宁真迎着他如火的眸光,一颗心没由来地缩得紧紧地。 下一刻,他一把横抱起她,大步走向床榻 宁真在明白他意图之后开口道:“王上,我”拒绝之语尚不及说出,她的唇便教他结结实实地封住。 一场云雨就此揭开了序幕 良久过后—— 李野坐在床沿,目光落在宁真泪痕未干的小脸上,以及她—头青丝半掩住雪白胴体的模样,身上再一次起了骚动 该死!他阅人无数,却唯有她对他有这般致命的吸引。 “为什么你要哭?”她就这么讨厌他? 宁真却转过身,避开他的注视。 难道他不明白必须两情相悦才能在一起? 没有感情为根基的肉欲,让她觉得堕落! 李野半眯起眼,霍地起身离开。 虽然得到她身子,但得不到她的心,还是教他十分挫败。 从未有任何女人拒绝他的宠爱,他的皇后却是例外! 对宁真他简直又恨又爱,既得不到又放不下该死—— 总有一天,他发誓,他一定会赢得她的心! 第五章 宁真在丁香的协助下穿上一袭金橘色的宫廷礼服,就连头上也戴上了平日所没有的金冠。 “真是好看极了,娘娘。”丁香由衷地赞叹。 事实上,丁香甚至觉得这一位替身,比起她服侍多年的骄纵太女要更美!美在她的温柔和一颗体恤旁人的心。 在一天天相处下,丁香真的打从心眼里喜欢这太女的替身。 有时候,丁香几乎会忘了她是假的! “好重哦!”宁真苦着脸。头冠是黄金打造,镶满了珍珠和宝石,虽然瞧起来美丽又庄重,但重量却也不轻,压得她脖子很难随意转动,连走路都要小心平衡才不会跌倒! “为了国宴,娘娘就忍耐一晚吧!” 宁真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国宴每三年举行一次,主要是赏赐有功的官员,以及远地的地方官,让君臣得以联络感情之用,因此场面浩大,出席官员甚至比李野成婚之日还多。 临出房门时,宁真忽然幽幽地开口:“人一定很多,其实我很怕!”她瞧住丁香。 “娘娘甭慌!只要记住少言便不会出错!” 宁真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踏出房门。 这一出戏由一开始就不是她能自主。早在她知道善缘寺里被汰去的其他替身,没一个活下来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必须演下去!否则她那十年未见的亲爹亲娘会有性命之忧,她深深明白。 在国宴上,宁真果然极少开口,甚至神情也是木然的。 好重哦她暗暗吸气。 李野瞧在眼底,只当她还惦着那一日,心中起了懊恼。 该死!当初他并没有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答应联姻,现今她百般拒绝他,简直岂有此理! 而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无法漠视她,真让他恨起自己! 然而,宁真的不言不语,在朝臣眼底却正好应验了传言。 许多人心里都对这个年轻又天仙一般面貌的皇后心存疑惑人人都在揣测——到底,她是怎么样的人? 是如传言的智力耗弱?还是城府极深,在暗暗留心每一个人?! 国宴由午时起,直到天色暗下才结束,朝臣们亦纷纷散去 李野漫不经心地看着内官和宫女们点灯,缓步走在长廊上。 他的思绪始终脱离不了宁真 蓦地,一阵谈话声吸引丁他的注意—— “依我瞧呐,那皇后多半是个傻女!”其中一道声音传来。 “何以见得?” “你没瞧见吗?她整个国宴上几乎一句话也没说,菜也没吃上几口,整个人发怔似的,又不是哑子,我瞧她——准是个傻的!” “真可惜,长得天仙似的。” “听说王上还十分宠爱她呢!” “嘿、嘿不就图她貌美么。” 两人同时笑了—— 李野面无表情地立于长廊上,而一旁的内官们听了这番对话之后,无不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一个个绷紧了皮 王上此刻必定极为震怒!他愈不显怒就愈表示是动了真怒,服侍王上之人皆明白这一点! 须臾—— “你们真是天大的胆,竟敢在这里批评皇后。”李野出现在门外,俊目盯住言语放肆的两名朝臣,怒火几乎要由眼底射穿这两人! 该死的东西!敢在朝臣们上朝前或退朝之后的集会之厅大放厥词,也不想想自己就在天子脚下,根本不把他这一国之君放在眼里! “王、王上”两人一见竟是王上,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这下糟了!两人心底不做第二种想法! “来人!摘下两人顶上乌纱,将他们押人刑部大牢,革职发配充军!”李野气急败坏地下令。 “王上开恩哪王上开恩哪”两人嘶喊着,面色如土。 宁真一路跟在李野身后不远处,朝臣对她的不敬之言她亦听得真切。 “带下去!”李野怒火当头,自然饶不得他二人。 “王上请三思!”宁真开了口。 她声音不大,在场所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不由得回头瞧住她—— 李野发怒的双眸迎上她,带着询问之意。 连丁香都不禁要为她捏把冷汗 老天!她想说什么?万一说错了话怎么可好?! “皇后请说!”李野盯住她,眼神再度变得深沉。 “请、请王上饶了他们!”宁真。内呐地道。她自幼在密室长大,不习惯面对人群说话,因此既害羞又紧张,嗓音有一丝压抑过后的微微颤抖。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连那两个即将革职充军的朝臣,也因惊愕而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求情?这两人说些什么,皇后一定也听见了,难道皇后不生气?”李野盯住她,炯炯的眸光里,怒气开始教深思取代。 迟疑了会儿,宁真回道:“我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不幸。”黑瞳里传递出的,是水一般清澄的纯真与仁慈。 不只是李野,周遭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她这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温柔光华在周身流转,令人动容! “皇后真的不打算惩戒这两人?”李野问。 宁真侧头想了会儿,回道:“有句话不是说‘谣言止于智者’,我不想为了谣言而罚人,毕竟那都不是真的!” 李野是头一回听她说出这么一长串有条理之言,对她的观感在一刹那间,起了改变 他开始相信她是个聪明仁慈的女人,只是不爱说话! 两位被革职的官吏当然也明白了这一点。 只是,说出去的话已酿成大祸,如何挽回?两人心中懊悔不已。 “王上答应吗?”宁真问道。 “既然一切是皇后的意思,那么寡人也没理由不答应。” “谢王上成全臣妾心意。”这一次,宁真福身行丁君臣之礼,一张绝俗的面孔尽是崇敬之色。 君无戏言,他竟为了她收回了惩戒,宁真除了感激之外,心中还升起另一股前所未有的淡淡陌生情愫。 李野瞧住她,怒气早被抛向九重天之外,这是她头一回没逃避他的目光是不是,这表示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 收起纷乱的心绪,李野转身开口—— “尔等听着,革职充军虽可免,寡人还是得罚你二人减俸一年,以示惩处。”为了皇后,他仍必须杀鸡儆猴,以杜绝悠悠众口。 两人互瞧一眼,心中大喜过望,当下回道:“微臣叩谢王上圣恩。”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留了生路。 “别谢寡人,该谢皇后,倘若无她求情,你二人此刻已在充军路上。” 闻言,两人朝皇后磕头。“皇后娘娘仁德无疆,仁德无疆啊”“平身吧!”宁真淡然说道。她一向不习惯受人大礼跪拜。 “谢皇后娘娘。”两人不住地道。 宁真迎上李野一双莫测的深沉黑眸,不知怎地,心竟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我——臣妾先告退了!”她努力稳住自己,挺直了脊梁离去。 李野瞧住了她的背影,忍不住贝起一抹笑。 想要不喜欢她真的很难! 由那一日以后,年轻皇后的仁慈和宽容传了开来,再也没有人认为她不配为国母。 宁真独自在御花园中散步,丁香和护卫靳安则守在不远处,并未亦步亦趋地跟紧她。 其实两人虽受金阳国皇后的嘱咐随时监视她,但丁香却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善良的宁真,甚至真心将她当成了主子服侍;至于靳安则始终未曾表示什么,安静地守在宁真身边。有时候,连丁香都有点怕这个眼神冷锐、一言不发的男人! 每一天,宁真总要到花园里逛上好几回。漫步在石径上,她心底就有说不出的快活。 或许是由小被关到大.因此她总格外珍惜外头的一切。 蓦地,宁真瞧见了草地上有一只鸟—— 鸟不都在天上飞吗? 她微感奇怪,轻轻地走近细瞧这不是一只燕子吗? 见它痛苦地在地上猛翻转,几番奋力拍翅都没能飞上天,终于累得无法动弹。 她一时心生怜惜,蹲下身子拾起了燕子。 初时,燕子挣动着,显得非常害怕,但经过她轻抚地低声安慰之后,它总算安静下来,不再激烈挣扎。 直到此时,宁真才注意到燕子翅膀受了伤,伤口正在流血在。 很快的,她取出手绢裹住燕子微冷的躯体,给它温暖、为它止血。 “娘娘。”丁香来到宁真身后。 宁真转身。“这只燕子受伤了,我要带它回去敷药。”说着,她朝回宫的方向快步前行。 这一幕落在正朝她走来的李野眼底,俊颜上,两道浓眉缓缓聚拢 思量片刻之后,李野决定尾随而去,一探究竟。 到了慈和宫,只见丁香提着一只小小的药盒就要走进去,但见王上突至,怔了会儿,赶忙过来叩首行礼—— “奴婢叩见王上。”王上有好一段时间没上这儿来了! “你取药盒做啥?是皇后受伤了吗?”顿了下,心一急,不待丁香回答,他便匆匆人内探视。 莫怪她方才走得那么急,原来是受伤了! 甫人内室,李野一个箭步便来到宁真身旁。“你怎么样了?是哪儿受伤了?”他边问边拉起她的手,一贯深沉的黑眸里写满了焦急之色。 宁真仰着小睑,凝视着他满面忧急,再一次,她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受——他,真是在为她担心吗? 忽然间,她的心隐隐地痛了 “百年修得共枕眠”这句话突然窜人她脑海! “你说话呀快告诉寡人你是哪儿伤了?”薄怒的语气下,蕴藏着许久不见的关怀。倘若办得到,他真想抬住她脖子用力摇她,都什么时候了,她竟还保持该死的缄默?! “王上好久没来瞧臣妾了。”她瞧住他薄怒的俊颜,话就这么脱口而出,连自己也有点惊讶。 “你”她到底在想什么啊?他问的是受伤之事,她却提起另一档事!难道她不明白自己有多想来见她? 始终拒他于千里之外的,不正是她吗? 再次瞥见丁香手上的药盒,李野目光梭巡着宁真。 察觉到他探索的眼神,她开口道:“我很好,没受伤!”说着忽然朝他笑了。 有人关心着自己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好! 乍见她的笑,李野整个人都震动了 这不是他头一回见她笑,却是她对他的第一抹笑。 倾国之姿也不过如此吧!他想。 见他呆若木鸡,宁真重申道:“臣妾并未受伤!”说话的同时,她接过了丁香手中的药盒。 “既然没伤着,又为何要拿药盒?”他回神问道。 “受伤的是它!”宁真退开一步,指着桌上的燕子。 李野这才注意到瘫躺在桌上的鸟。 “你打算为它治伤?” 她点点头。 “这鸟是在野外长大的,你想为它疗伤延命,只怕不是易事。” 宁真却乐观地回道:“不试试怎知?”停了停,她伸手轻抚受伤的燕子。“既然它教我遇上了,就表示有缘,我无法任它就此死去。” 李野不置可否,目光却让她眼底闪烁的坚定光芒所吸引,无法转移视线。 一直以为她十分柔弱,想不到她还有这么坚毅的一面。 很快地,宁真细细为燕子清理创处,并为它断翼处固定上两只细棒,最后敷上金创药之后才算大功告成。 “好了,能不能活就看它造化了!”宁真松了口气,她已经尽了全力。 “你这些是在哪儿学的?”李野问道。 宁真毫无防备,随口回道:“在善缘寺学的。” 此言一出,她不由得呆了呆 一旁的丁香面色微微一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不能露出马脚! “善缘寺?那是什么地方?”李野间。 宁真尚未回答,丁香却抢先一步道:“启奏王上,皇后早些年曾到善缘寺住上一段时日。”这是她想得到的唯一解释。 “是吗?寡人倒不知此事!”李野徐徐地回答,一双深沉的黑眸在丁香脸上有短暂的停留。 丁香教他锐目一瞧,一颗心几乎、几乎要由嘴里跳出来。 为什么她们瞧起来有些紧张?是他太敏感,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当初为何到庙中住?”李野目光再度落向宁真。 “回王上,那是因为——” “够了。”李野打断丁香的话。“寡人问的是皇后,你就先下去吧!” 丁香没有办法,只能默默退出房外。 “可以告诉寡人为何到庙寺里住吗?”俊颜无怒也无喜,让人瞧不透他心绪。 迟疑了会儿,宁真终于开口道:“为什么王上想知道?” “因为,寡人希望更了解皇后,毕竟你我是夫妻!” “其实那一切是母后的意思。” “你呢?你喜欢住在那里吗?” 宁真再次变得沉默。 李野没有漏掉她脸上的黯然。 也许,善缘寺是使她性情大变的地方他始终忘不了当年她那刁泼的模样,和如今简直不是同一人! 不知为何,李野心中似掠过了奇怪的感觉,但那分感觉却又稍纵即逝 “无论如何,你已永远地远离那个地方,这里是你永远的家园。”李野将她拥人怀中。 他受不了瞧见她无依的眼神。 那仿佛在他心上划下一道血口 他告诉自己,要以自己的能力永远守护着她! 第六章 金阳国 偌大的御书房里,坐着一名容貌美丽,眼神却十分冷锐的妇人。 她年岁不大,甚至尚不及四十,然而大桌上的奏摺却堆得老高,几乎要遮去她半张容颜。 “奴婢见过太后。” 萧氏未抬头,开口道:“什么事?玉蝉。” “奴婢收到信了!” 这一次,萧氏停顿了下,抬起头,搁下了手上的笔—— “把信呈上来!”嗓音不高,却异常冷漠。 玉蝉虽然跟着太后已久,却还是十分怕她。 俗语说:“伴君如伴虎”太后萧氏生性阴沉寡情,比猛虎更可怕三分! “是,太后。”玉蝉恭谨地递上。 萧氏很快地将信文内容瞧过一遍—— 玉蝉一向机敏,见太后唇角微微上翘,于是开口问道:“奴婢斗胆,太后如此高兴,可是那个太女有什么好消息?” 萧氏眸光在刹那间转厉! “什么叫那个太女?”尽管萧氏问得轻淡,然而一双眼却锐利异常。 玉蝉一怔,连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记得了,玉蝉,太女永远只有一位,明白吗?纵使太女已远嫁他方,她永远还是你顶上的主子,千万、千万不能够忘记。”萧氏轻淡的口吻下,杀气隐然浮于眼底。 “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忘记!”玉蝉回道。 “很好。”萧氏点点头。“那么过来为哀家磨墨。”话毕,她取饼纸,提笔写言。 玉蝉虽然识字,但她却不敢瞧太后写些什么,只有垂首立于一边静待吩咐。 不多时,萧氏拿起信纸吹了吹,待干后摺起,放人信封。 “把信送出去。”萧氏把信交到玉蝉手里。 玉蝉不敢大意,双手捧过信。 “太女如今深受高天国王上宠爱呢!真不简单,是不?说起来哀家还真得感谢你和师太将她教得这么好。”顿’了下,萧氏续道:“想要什么赏赐吗?” 玉蝉拼命摇头。“太后肯让奴婢回到您身边服侍您,玉蜱已经很满足。”当年被派至善缘寺出家,一晃跟便是十个寒暑过去,如今得以还俗已是恩典,她岂敢要求什么? “是吗?” “玉蝉真的别无所求。” “你能这么想,哀家十分欣慰,那你先退下送信去吧!” “奴婢遵旨。” 萧氏望着玉蝉退去的身影,唇畔泛起了淡淡的笑。 看来,她的计谋很快就要实现了! 寒冷的天气渐渐过去了,初夏将至。 这一日宁真坐在前廊喝茶,丁香端着一盘酥饼糕点走了过来。 “一块儿吃吧!”宁真说道。 “奴婢不饿,娘娘您吃就好。”了香婉言道。下人向来是不能和主子同桌吃饭的,即使只是点心也一样。 沉默厂会儿,宁真幽幽地道:“好吃的东西也要有人一块儿尝才会更好吃,不是吗?” “娘娘”丁香见到她眼底的寂寞之色,迟疑了下,伸手取饼一块糕饼送至唇边 “娘娘,真的好好吃哦!”丁香由衷地表示。 “靳安,你也过来一块儿吃吧!”宁真调头朝始终静默立于廊角的靳安开口。 她一向鲜少开口与他说话,大部分的时候,她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靳安瞧住她,沉缓地回道:“多谢娘娘,但卑职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他明白地回绝。 “娘娘,您别理他,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是他的损失。”丁香瞪了靳安一眼。她当然明白他心里的想法——拒绝亲近皇后就表示对萧太后尽忠! 现下她可不再这么想。 摆脱萧太后之后日子变得好过多了,现在她倒希望可以永远留在高天国,永远服侍现在这位好心的皇后娘娘。 也许,她有点儿像墙头草。但,又有谁不喜欢和平易近人的主子长相对呢? 宁真静静地瞧着靳安,心底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李野来到宁真身边。 跟在他后头的内官怀里抱着一团物事,恭敬地来到皇后身前。 宁真定睛一瞧,发现刘内官怀中抱的那团毛绒绒的东西突然动了下,抬起头盯住她。 “喜欢吗?这是狮子狗,倘若你喜欢它,由今日起它就留在慈和宫里,与你相伴。”李野瞧住她惊奇的神情,黑眸底蓄起了淡淡的笑意。 他喜欢看她的脸! 任何不是无动于哀的神情,都能激起他莫大的满足与欢愉,因为那表示她有感情,不再只有退缩和淡漠。 他要的不只是她美丽的容貌,可以和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生活才更贴近完美! 宁真觑着狮子狗黑黑圆圆的大眼,忽然道:“我可以瞧瞧它走路的模样吗?” “当然成!”李野示意刘内官把狗放下。 白色的狮子狗自然地来到她的裙摆,绕着她嗅个不停。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狮子狗! 说不出心底是怎番的感受! 总觉得自己过去的十年,就像被关起来的动物,错过了好多 小狈忽然朝宁真叫了几下,抬着头,摇着尾巴。 瞧住它可爱的模样,宁真忽然笑了起来。 她再也没见过比它更淘气、更可爱的东西了! “徜若寡人没猜错,这表示它可以留下来了?”李野盯住她美得令人目炫的笑颜,呼吸不由得紧窒起来。 如果她可以天天都这么快活,那该多好? 为了博她一笑,他愿付出一切 宁真瞧住了他,开口道:“谢谢王上!”她朝他露出纯真而甜美的笑。 “皇后高兴就值了一切!” 闻言,宁真脸上红了红,因他专注的目光而心跳加速。 是因为开始在乎他了,是吗? 他呢?对她的真心有几分?可以这样持续到永远吗?! 头一次,宁真既害怕又有一丝期盼。 “它叫什么名儿?”她问。 “还没起呢,不如由皇后为它起个名儿吧!”他提议。 “可以吗?”她有些迟疑。 “由现下起,这只狮子狗便是皇后的,皇后为它起名儿是它的福气呢!”李野笑道。 宁真侧头想了想,开口道:“它是男还是女呀?” 他笑出声来。“皇后,牲畜只有公母之分,与人不同。” 她的脸又红了红,讷讷地问:“那它究竟是公还是母呢?” “是母的。慈和宫里除了寡人之外,不许有别的男人!” 她闻言怔了下。“不对!靳安不也是男人吗?”宁真直觉地道。 “但是他只能守在外头,不能进宫房。”李野敛起笑,淡淡地表示。 这名侍卫是金阳国当初答允联姻之时,萧太后提出的条件,必须让他随时保护皇太女的安全,因此,与宁真成婚之后,靳安便留了下来。 有几回,他派人传信予萧太后,表示高天国亦有保护皇后之人,可以撤回护卫靳安,但都被萧氏婉拒。 时日一久,李野也不再提起这档事,毕竟多一个人保护皇后也未尝不是好事! 宫女丁香生性机敏,当下转移话题,开口道:“娘娘,您还没起名儿呢!”她虽已忠心于太女,却也不敢正面违逆萧太后。 因此,丁香选择在暗地里帮着这个生性善良的主子。 “是啊!皇后快想想该为小狈起什么名儿吧!”李野宠溺地催促道。 虽然,有些时候她安静得教人生气,但他却渐渐明白她淳良的天性,对她更添爱怜。 宁真瞧住了白白胖胖的小狮子犬,思索片刻,开口道:“叫它雪球,你们说好不好?” “只要皇后觉得与它合衬就好。”李野眸光含笑地道。 宁真瞧了瞧小狈,又瞧了眼丁香,后者给厂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下一刻,她忽地弯身抱起了小狈—— “雪球”她在小狈头上亲了下,水眸漾起温柔的笑意。 雪球接着伸舌往宁真面上一舔,惹得她开心地低笑起来。 李野将这一切尽收于眼底,感觉一切都值了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理由,有的时候甚至是毫无原因的! 不知道她对他是否有着同样的感觉? 宁真在此时对上他的眼,朝他嫣然一笑 他知道,无论两心相契要多久,他都会一直等下去。 自从有了雪球之后,宁真似乎变得开朗了许多,慈和宫里的笑声比过去多了,就连服侍的宫女们脸上也充满高兴的神采。 一日傍晚,宁真趁着暑热稍减,在丁香的陪伴下带着雪球来到花园里。 浓郁的花香味混和着空气中隐隐的草香味,令人通体畅快。 “娘娘,奴婢去端碗梅汁给您解暑。” 宁真一向爱那酸甜的滋味,当下露出了期待的笑意。“快去吧!” 丁香对她的改变暗暗惊奇。 她仿佛由沉睡中逐渐苏醒.整个人亮了起来。 她深深为她的改变高兴! 每当丁香离去的时候,宁真并非独自一人,她知道靳安一直沉默地守在不远的地方。 蓦地,雪球奔离她身边,一眨眼就失去了踪影。 宁真等了会儿,不见它回来,于是起身找寻。 “雪球——雪球——”她唤着。 不多时,由树丛另一端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它在这,皇后娘娘。” 宁真回首,只见靳安坏中抱着雪球。 “谢谢你!”她接过小狈。 “这只是卑职应尽的职责。”说完之后,靳安转身就走。 迟疑片刻,宁真开口道:“等一等!” 靳安再次转过身。“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问。 靳安微怔,回道:“做下人的只懂得为主子尽忠,没有权利谈喜欢与否。”低沉的嗓音微显不耐。 宁真感觉到了他微乎其微的敌意。 为什么?她自问从未刁难过他呀! “倘若无事,且容卑职告退。” 她瞧住他。“听人说过,保卫皇族是一项艰难而危险的事,在必要之时,甚至必须舍命相救,是真的吗?” “确然如此。”他淡漠地答。 “倘若是我有危险,你会舍命救我吗?” 闻言,靳安久久没有回答。 “因为我不是真的太女,所以你才无法回答是吗?”宁真轻声问,神情有种挥不去的黯然。 今生今世,她永远不会是真的,既不是太女,更不能做自己,永远只是萧太后的傀儡 靳安直视着她、几度欲开口,但终究还是无言。 “回答我!” “卑职以为皇后娘娘该谨言慎行。”他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可以下去了。”她开口道。 当靳安离去之后,宁真抱着雪球立于原地,如泥像般,久久动也未动一下。 “皇后在这里发什么怔?” 李野醇厚的嗓音低低地由她身后传来。 她猛然转身—— 乍见他俊逸的脸庞,她心一揪,放下雪球,投入他怀中,一双柔荑紧紧地环在他腰际。 “皇后怎么了?”他勾起她的脸,深幽的黑眸对上她水气氤氲的瞳眸。 “倘若有朝一日,王上发现宁真不再是宁真时,王上会如何?”不知道由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已有了依恋。 以色侍人并不能长久,她渴望得到的是他的真情。 然而,生在帝王之家的他,对女人能产生真感情吗? 她语气极轻,他却字字听得真切。“皇后为何这么问寡人?”黑眸炯炯如炬。 宁真没有回答。 她怎能冒着失去他的危险,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不,她不能! “皇后在担心什么吗?” 这一回,宁真摇摇头,放开环抱他的双手,转身欲离—— 李野眉心一聚,黑沉的眸在刹那间流过复杂的光芒。“别走!”他长手一伸,将她拉了回来。 “王上” “你不是要答案吗?”话甫落,他低头覆上她的唇 丁香在此时正端着托盘走来,一见此景,脸上有片刻的惊愕,然后她缓缓勾起了笑,退到一旁。 良久—— 李野抬起头,低噎地开口:“现下你知道寡人的答案了吗?” 宁真脸蛋腓红,无言以对。 她没想到他竟会在房间以外的地方,对她做出亲密的举动。 “对寡人而言,皇后就是你,无人可以替代!” 瞧着他深情的眼眸,宁真的心完全陷落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宁真都清楚地记得这一天! 这是她爱上他的日子! 夕阳笼罩着两人,仿佛沐浴在金光之中 第一回,宁真不再觉得孤单。 这就是幸福的感受吗? 也许是吧!她想。 第七章 王城里,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城中的百姓们莫不争相来到大街上,瞧着由金阳国来的马车队。 “金阳国的萧太后为什么派了这么多马车到咱们这呀?”人群之中有人问。 “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呢?” “今天是咱们皇后的生辰,金阳国的萧太后是给自己女儿送贺寿礼来的。”顿了下,又有另一道声音插入:“还不止这样呢!王上今晚还为皇后办寿宴,文武百官都会人宫参加寿宴呢!” “听说她年纪虽然不大,却仁德兼具,并且拥有闭月羞花之貌呢!” “唉!真希望可以见上一见。” “是呀、是呀!”围观的百姓皆有同感。 然而,皇后居于深宫,莫说是百姓,即使是当官的,一辈子也未必能见上皇后一回。 同样的,对宁真而言,要接触宫外之人亦非易事。 瞧着堆满了一室的首饰、丝绸、貂皮甚至还有珍贵的药材,宁真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受。 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心底那隐隐约约的不安 为什么萧太后要送贺礼? 真是为她祝寿? 蓦地,丁香匆匆来到她面前—— “启禀皇后娘娘,太后差了玉蝉来向您请安了。” 宁真面色微微一变 每回见到玉蝉,她总想起被囚禁的日子。 “娘娘可以不见她的!”丁香瞧出她的惧意,琢磨了会儿,大胆给了建言。 玉蝉一向为萧太后心腹,此番亲临必有所因,绝非单纯为探视而来。 宁真却摇摇头。“不,让她进来吧!”她必须接见,逃避只会失去萧氏对她的信任,届时,遭到不幸的只怕是她的亲生爹娘。 “是,娘娘。” 很快地,丁香领了玉蝉来到花厅—— “奴婢见过娘娘。”玉蝉恭敬地福身行礼。 “平身。”想起善缘寺相处的十年时光,宁真仍觉如梦一场。 玉蝉瞧了瞧她,开口道:“娘娘气色真好。” 她沉默片刻,回了句:“母后可好?” “太后很好,不过近来为了确立王储之事而心烦。”太女联姻之后,皇亲莫不暗中竞争王储之位,太后虽始终不动声色,却也未阻止各亲王之间的争斗,由着他们自相残杀。 “确立人选了吗?” 玉蝉摇摇头。“还没个定数呢!” “总会有那么一人的,不是吗?” “太后找不着合称之人。”玉蝉回答。 事实上,玉蝉明白太后要的只是一个年幼而易操控的傀儡,一如眼前的宁真。 然而亲王们个个年岁不小,怎甘受制于太后?因此太后开始有了另一项计划,这也是她来此的目的! “是吗?”宁真怔怔地,思绪飘回从前的日子成为一个受控于人,一生不得自由的人,是十分可悲的一件事,她深深明白其中感受。 “不知奴婢可否和皇后娘娘单独说上一会儿话?”玉蝉要求。 丁香一听,略显不安地瞧住她 半晌—— “你们全退下吧!”她令道。 不消片刻功夫,宫女们全退出花厅,仅余丁香一人仍在宁真身边。 玉蝉瞧住丁香,面上已有几分了然。 宁真也望向丁香。“你也出去口巴!” 玉蝉冷笑一声。“无妨!她算自己人,没忘吧!丫头?”瞧住丁香的目光霎时锐利起来。 丁香心底一阵瑟缩,半晌没答上话。 玉蝉冷冷地收回视线,缓缓由袖口里抽出一封信—— “这是太后嘱咐我要亲手交给你的密函。”这一刻开始,她又变回了善缘寺的那个女尼,神情倨傲,眼神里了无善意,甚至连皇后的尊称也省去了,完全不把宁真放在眼底。 她早有认知,不以为意,接过信封后很快地打开来瞧,只见上头写了数行工整的字迹—— 在得知你已得到李野的信任和宠爱之后,哀家甚喜! 相信你的心一定还向着祖国吧! 还记得临出嫁之前,哀家对你的嘱咐吗?相信你必定时刻牢记于心。 近日内务必达成!哀家等着你的好消息。 又及——前些日子哀家派人到你的故乡探视了两老,他俩日子还过得去,哀家已托人代你照料,勿挂心! 信文末了并无署名。 宁真看完信,平静的表相下起了惊涛骇浪—— 她当然明白信中的两老指的是她的亲生爹娘! 一想到爹娘的性命全捏在萧氏手中,她就十分不安。 尽管自幼就被掳走,和爹娘被迫分开,但她秉性淳良,欲保爹娘性命的心意未曾少过一分。 “太后交代你瞧完了信就烧了它!”玉蝉开口。 宁真把信交给了丁香,瞧着她取来打火褶烧了信纸。 “那么我先告退了!”语毕,玉蝉转身离去。 “娘娘”丁香欲言又止。 “我想独处一会儿,你可以先到外头守着吗?” 丁香叹了口气默默退出花厅。 宁真瞧着地上的纸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李野在寿宴之后来到宁真房中。 房间里仅燃着两只烛火,和平日的明亮不同,她不是不喜欢黑吗? 昏黄的烛影下,李野瞧见了独自坐在桌边的她。 宁真并未察觉他已来到身边,双眉紧锁,整个人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呢?皇后。” 她仿佛被吓了一跳,身子僵了下,抬起头来,睁大了一双眼盯住他。 下一瞬,她稍稍回神,连忙起身。“臣妾失态了。” 李野扯开了一抹邪气的笑,出其不意地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现下没有旁人,失态又有何妨?”说着,他低头覆上她的唇。 当地双臂带着占有环抱宁真时,她的呼吸不由得一窒,心口泛起隐隐的痛 像她这样的人,有资格得到他的拥抱吗? 直到他的唇覆上她的,以最热烈的方式一点一滴吞没她的时候,她的心底仍这么反问着自己 李野一把横抱起她,领着她来到床榻。 “由今天起,皇后满十六了。”凝视她的黑眸里除了欲望之外,尚有从未在其他女人身上展现的情意。“寡人想要一个孩子,和皇后生的孩子!” 他长她十年,却从未曾和其他女子产下属于他的子嗣。 她是头一个让他兴起此念的女人! 间言,宁真的心像是忽然被重物狠狠地撞了下。 孩子她从没想过这件事—— 紧跟着,李野在床边坐下,再度倾身吻住她。 宁真几乎要推开他! 然而,当她的手来到他胸口时,却被他轻易地捉住,并将之固定在身侧。 灼热的唇在离开她的唇瓣之后,一路蜿蜓而下,在她雪白的粉颈上烙下一连串火一般的吻 宁真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拱向他,合上双眼,迷失在他缠绵的温存里,忘了最初的心意忘了世间烦扰的一切 “我爱你!” 李野抬起头,俯身凝现着这一张教他每每心动不已的容颜。 宁真睁开双眼,迎上他的,将他眸底赤luoluo的感情尽收于眼底。 这是她头一回听他说出口! 然而,在他知道她联姻的真正意图后,还能无悔地继续爱她吗? 尽管她未有回应,李野仍怜惜地轻轻吻上她额心—— “永远不要背叛我!”低哑的嗓音徐徐传人宁真耳中。 宁真瞧住他,一颗心不住地翻搅着——他发现什么了吗? 这个疑问稍纵即逝,李野的唇再次封上她唇瓣——不容她有半分失神! 他最喜欢她专注瞧着他的时候,仿佛天地间在她眼底只有他一人! 就在他剥开她外衣的同时,宁真忽地猛力推开他—— “不要!”她低声道,清澄的眸底竭力压抑着从未有过的深情。 她无法在与他温存的当儿,还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嫁给他的目的她会崩溃的! 李野教她突如其来的抗拒所震慑,眉心缓缓纠结。 “为什么?”他问,黑眸里仍残存着对她的欲望。 沉默片刻之后,宁真直视他的眼,开口道:“清王上移驾别处过夜好吗?”她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只是简单地要他离开。 “你——你当寡人是什么?”他愤而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我只是累了,请王上体谅。”她平静地回答。 李野凝现她良久良久—— “知道吗?因为寡人爱着皇后,所以可以容忍皇后的任性!”话甫落,他转身离去。 李野的话如刀镌般,深深刻在宁真心版上 终于,她竭力忍住的泪水无声地淌了下来。 半个月晃眼即过,李野不再踏入慈和宫一步。 这一日,宁真带着狮子狗来到长廊上晒太阳—— “好乖”她寂寞地低着头,轻抚着怀里的狮子狗,口中轻喃。 倏地,一道身影挡去了宁真顶上的阳光。 她抬起头,瞧清是靳安。“有什么事吗?”她问。 这是他头一回不经召唤而来。 “昨晚卑职接到太后传来的信,太后要卑职前来提醒娘娘,别忘了自己联姻的责任,她希望在近日内得到好消息。”靳安面无表情地传递消息。 宁真微蹙起眉,没有回答。 半晌,靳安又道:“太后娘娘还嘱咐卑职告诉娘娘,倘若娘娘还想见爹娘,就务必在三日内完成使命!” 三天 宁真的心瑟缩了下。 “办不到吗?” 宁真瞧住靳安,沉默了会儿,终于回道:“我办到之后,真的能与爹娘见上一面吗?” “那是自然。” 宁真深吸了口气,郁郁地抱着狗儿转身回房。 很快地,她屏退宫女,由床头的小瘪子里取出萧氏交给她的那只、镶着宝石的小小药匣 叹了口气,她将之纳在怀中。 掌灯之后,宁真备了一桌子佳肴静待李野的到来。 等了很久都不见他来—— “王上怎么还不来呀?菜都要凉了!”丁香频频探头门外。 “不来也无妨。”宁真淡淡说道,她倒希望他别来。 “娘娘”丁香回头瞧住她,觉得有些诧异。 丁香知道皇后是个不说假、不造作的人。然而,地明明非常想见王上,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就在这个当儿,内官的通报声传厂过来—— “娘娘,王上来了!”丁香喜道。 宁真只是起身迎到门口,脸上却少了该有的喜悦。 “臣妾见过王上。” 李野伸手扶起子她,两人的眸光在这一瞬间纠缠 说不清心头是怎番的五味杂陈,但他此刻只能确定一件事一——他不能没有她! “你们全退下吧!”李野开口。 屏退所有人之后,他拉着宁真的手坐到桌边。 看着沉静的她就在眼前,他竟有种失而复得之感! “王上请原谅臣妾!”她轻轻地开口。 “原谅什么呢?” “一切。”她熠熠黑瞳仿佛要滴出水似的晶亮。 李野深深地瞧住她。“陪寡人喝一杯吧!”说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宁真斟酒的时候,双手竟微微地发颤—— “你怎么了?”瞧着她较往日更为苍白的面孔,他心疼地问道。 她摇摇头。“没、没什么。” 李野勾起笑,端起酒杯,黑眸瞬间掠过难以捉摸的光采。“敬你我的缘分。”说完,他将酒杯凑近唇边—— 宁真的心在这一刹那几乎要冻结。 天她做了什么? 下一刻,她忽地伸手打落他的酒杯—— 清脆的碎裂声清楚地传到房外 “皇后,你——”话未完,李野瞥见洒在地上的酒竟冒着一丝丝极淡的烟! 任何人一眼即可明白酒中含有剧毒! 李野盯住宁真,眼神由最初的怔愕与不敢置信,急遽转为疑惑和冷锐。 “为什么?”他咬牙问道,所有深情和痴迷都冻结在冰原一般的目光里,冷得教人心底发寒。 宁真垂首无语。 “你回答寡人!”说着,他一把抄起地纤纤素腕,另一手则用力捏紧她下颚,迫使她抬头迎现自己。 “对不起。”她的嗓音很轻很轻,清澈的双眸在此刻染上一层薄雾。 “寡人待你不够好吗?”问出这一句的同时,他的心仍然可以感觉疼痛。 该死的!她居然背叛了他的信任! “王上待臣妾极好。”她答。 “那你为什么——”李野话未完,一道黑影急窜人房中,紧接着白光一闪,一阵寒气直逼而来,迫使他松开宁真的手,急速避开这致人于死地的一剑。 靳安并不放过李野,攻势未歇,招招志在夺他性命! 萧太后早料到宁真下不了手,因此派他协助皇太女弑君。 当初答允联姻,为的就是以宁真为傀儡,进一步得以干涉高天国内政,达到太后扩大国土版图之野心。 李野自幼习武,武学修为亦不低,当下闪身由窗子窜了出去。 靳安直追而去—— 宁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不要李野受伤。 下一刻,她不再迟疑,追随两人而去。 第八章 李野双脚刚着地,便立即察觉身后刺来一剑—— “该死!”低咒的同时,他再度一跃而起,避开长剑。 靳安没料到李野武艺不弱,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追。 月夜下,两人一前一后,势均力敌 侍卫们得到消息赶来,将两人团团围起。 李野一个翻身,由其中一名侍卫腰间抽出长剑,并开口道:“退开,寡人要和他一较高下。” 侍卫们闻言,虽感心惊却也只有静待一旁。 李野贵为君王难得遇上敌手,竟愈打愈是酣畅,仿佛一头睡醒的狮子般。 渐渐地,连靳安也不得不全神投入,方能应付李野愈见强劲的攻势 由这一刻开始,取胜似乎才是两人的目的,其他龃龉全暂抛脑后。 两人缠斗一久,渐渐分出高下。 宁真和丁香赶到之时,李野正一剑挑去靳安手中兵器,剑尖直抵他胸口。 “说!为何要刺杀寡人?你是受谁指使的?”李野的目光在这一瞬扫过宁真,露出微不可觉的痛苦。 靳安却久久没有开口。 “快回答!是皇后指使你的,是吗?” 靳安盯住李野,不减傲性地回答:“都到这步田地了,要杀要刷就随你吧!” 李野愤然拧起眉。“你以为寡人不会下手是吗?” 靳安只是冷冷地迎着李野的怒视,没有回答。 他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李野危险地半眯起眼。“寡人这就成全你!” “不——王上,请留靳安一命!”宁真冲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杀人。 李野深深地瞧住她。“你———为他求情?” 此言一出,连靳安也静静地盯住她—— 这傻女要做什么? “请王上原谅靳安,他是身不由己才会对你下手!”这一瞬,宁真看着靳安,她了解受制于人的感受! 靳安迎着她目光,依旧保持缄默。 “好一个身不由己!因为你是主使者,对吗?”李野讥诮地回答。 “不臣妾并未授意靳安刺杀王上!” “是吗?”李野冷笑起来。 “你觉得寡人该相信一个、适才在寡人酒中下毒的人所说的话?”他恨恨地盯住她,同时用力甩开她的手。 她是头一个挑起他满心爱恋的女人却也同时是头一个背叛他感情的女人! 该死! “王上臣妾并非有意——” “住口!” 就在李野心火正盛之时,靳安一个俐落的闪身,避开他的箝制,迅速消失在幽幽夜色里 “还不快追!”李野朝侍卫吼道。 静待一旁的侍卫这才如梦初醒地群起直追。 “让他逃走了,这样你满意吗?”李野转过身来怒瞪着她。 宁真没有回答。 他一定不知道她最怕的,是他会受伤! “打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是吗?”李野眯起眼,抄起她的手,恶声恶气地逼近她。 宁真摇摇头,对他的狂怒感到陌生又恐惧,最后索性别开脸,逃避那一双教她心痛的失望怒眸。 此时此刻他必定万分唾弃她吧! 连她也忍不住痛恨起自己。 早该丢了那只装着毒药的小药匣 “为什么?难道你对寡人一点感情都没有?” “对不起”萧太后的为人她很清楚!为了家人们的性命安危,她什么都不能说。 “你只有这句话要说?”他咬牙问,黑眸爆出怒火。 面对他不自觉加重的手劲,宁真含泪忍住,任手腕处在他握捏下青紫。 这是她欠他的! 她不该对他下毒!然而,她却别无选择。 “王上,请您饶过皇后娘娘吧她不是有心要害您的!”丁香跪了下来。 她早知萧太后答应太女联姻必有蹊跷,却没料到会是这么歹毒的计策! 试问,又有哪一个女人会想杀害自己深爱的夫君呢? 她知道皇后娘娘对李野是倾心相爱的,但不知他对娘娘的真心如何? 李野扫了丁香一眼,冷道:“这丫头也是共犯,是吧!” “不,丁香根本不知道,请王上明监!”宁真急急回答。 李野盯住宁真,再次甩开她的手,久久未浯。 良久—— “来人,将皇后和这丫头押人大牢听候发落!”李野面无表情地下令。 一旁的侍卫闻言却不敢动手,十分犹疑, “还杵在那做什么?想违抗王令是吗?”李野沉声道。 这一次,侍卫们才敢上前揪住皇后和丁香的手臂,将两人押送大牢。 临行前,宁真抬起头,迎上李野冰冷的俊颜—— “相信我,一切非我本意。”她轻轻表示, “带走!”他面无表情地回应。 一行人远去后,侍卫长来到李野身前—— “启奏王上,卑职搜遍了附近,都不见靳护卫踪影。” “传令下去,封城三日,务必将他缉拿归案!” “卑职还旨。”侍卫长匆匆而去。 李野独自立于原地,隐于心底的汹涌波涛久久无法止息。 该死!他竟为了一个欲置他于死的女人神伤无药可救了! 大牢中唯一的光线来源,是牢房上方的一个小小窗口。 由窗口中徐徐射进牢房的一束光线,正照在一张苍白而孤寂的小小面孔上。 她好疲惫!整个人仿佛沉人幽暗的沧溟大海,渐渐消逝 原来,在得到一切之后又失去,比从来不曾得到过还教人难以承受。 宁真伸手轻轻碰触石墙上、她每日所划的刻痕。 二十天了 他一次都没来探她! 她不怪他。是她有错在先,辜负他一番爱怜。 蓦地,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宁真的胸口像是忽然注入一丝力量——会是他吗?会吗?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起来。 直到牢门开启,看清来人之后,她高悬的一颗心才重重地坠下。 映人宁真眼底的,是李聿的脸庞 宁真半垂下限,由地上爬了起来。 正当她欲站直身时,却突地感到一阵晕眩,身子不由得晃了下。 “当心。”李聿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来人,端张椅子进来。”他朝牢门外传令。 “不劳郡王费心,我可以站着回话。”宁真抬起脸。 李聿盯住她,察觉她不但整个人瘦了一圈,连面色也异样的苍白。 “皇后娘娘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问,同时瞥见搁在地上的饭菜,连动也没动过。 宁真摇摇头。“多谢郡王关心。” 狱吏在这时端过一把椅子进牢来,随即又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请坐。” 宁真迟疑着—— “我还是站着回话好了,身子还撑得住。”声音不大,却透着浓浓的坚持。 李聿可以感觉得到,因此他未再催促她。 两人沉默着 不多时,李聿率先开口问道:“皇后娘娘真的下毒意欲弑君吗?”他真的很难相信,她会是一个城府如此深沉的女人! 宁真垂下眼,藏住自己的哀伤。 她要怎么告诉世人,她只是太女的替身,只是萧氏手中操弄的傀儡? 连她最爱的男人都不再相信她,她又如何要旁人相信,弑君非她所愿? “我——确实在酒中掺了毒。”宁真黯然笞道。 “为什么?有人逼迫娘娘?”一个心思歹毒的人,眼神绝不会如此澄澈。 宁真眼睫低垂,半晌无语。 “倘若娘娘另有苦衷,不妨说出来,也许可以想出解决的法子” 宁真心底起了挣扎真有解决之法吗? 她真能说出自己并非太女宁真吗? 她甚至早已忘了自己是谁,连姓啥都忘得一干二净! 唯一深烙在脑海的,是一群孩子争食玉米烙饼的情景那些人是她的兄弟姐妹吧? 那股烙饼的香味至今仍令她难忘 一阵熟悉的随心感再度袭来,她只觉腹中一阵翻搅。 “娘娘,你怎么了?”李聿见她突然抱住肚腹蹲下身,不由得吃了一惊。 宁真摇摇头。“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连日来,她总是头晕唔心,不但吃不下,还常常有欲呕之感,整个人如生了病似的。 “我去请太医!”李聿立即走出牢房。 守在外头的狱卒立即关上牢门。 “不、不必了,我忍忍就过”宁真在牢中低喊。 李聿只是回头轻瞥她一眼,离去的脚步没有停下。 李聿脚步匆匆来到御书房。 李野正批阅奏章,抬头瞥他一眼,淡道:“何事?” 李聿怒气冲冲地来到他面前—— “王上为何不让太医到牢房里为皇后诊视?”适才他遣人请太医到牢中一趟,不料却得到这个回覆。 简直太过分!说什么他也不相信皇后会下毒手,依她性情,即便是有苦衷,也未必会说出口。 李野放下奏章:一双冷锐的眼眸对上李聿。“寡人并未批准任何人去探监。” 李聿、无惧地回道:“恕臣斗胆,王上虽未批准,却也未下诏禁止,不是吗?” 他眯了眯眼,未再驳斥。 “王上,皇后病了,臣请求王上让太医到大牢一趟。” “皇后的事寡人自会处置,郡王毋须插手!”语调中略带警告之意。 虽然他和这个弟弟的感情一向和睦,但李聿每每讨皇后欢心的举动,却也令他颇为吃味。 “难道王上真的相信皇后要弑君?” “事实胜于一切!”李野冷酷地回答。 “臣听说当时是皇后将酒杯拍落的,足见皇后一心护着王上!”李聿始终觉得此事必定另有隐情。 李野沉默半晌,思绪回到当夜 “倘若无事,你可以退下了。”李野面无表情地回道。 “王上真要将皇后处死吗?” “弑君是死罪,你应该很清楚。” “王上——” “退下吧!”李野毫不留情地道。 李聿叹了口气。“倘若王上还对皇后有一丝夫妻之情,就请王上走一趟大牢去瞧瞧吧!”说完,他忿忿地离去。 李野虽双目瞧着奏章,眼前却再度浮上宁真的容颜。 该死!他甩下奏摺,闭紧了双眼。 是夜,他终于在挣扎之后,和太医来到牢中。 牢门开启之后,首先映人他眼底的是睡在石床上的宁真。 宁真教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吵醒,由石床爬坐了起来,怔愕之后,她起身一福。 “臣妾见过王上。”她幽幽地道。 李野直盯住她,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 她瘦了很多,火炬照映下,巴掌大的小脸上似乎只剩下一双黑潭似的眼眸 他观着她许久,终于开口—— “太医。” “微臣在!” “你进来为皇后把脉吧。” 闻言,宁真忙回道:“臣妾不碍事的,不需要一一” 话还未完,李野冷冷地打断她。“你想违抗王命?” 宁真看着他,不再拒绝。 很快地,太医来到皇后身前,小心翼翼地把手褡在她手腕上细细听脉。 半晌—— “微臣恭贺王上。”太医在王上身前跪道。 “何喜之有?”李野冷冷地问。 “回王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此言一出,李野和宁真两人都怔住了! “太医,你确定皇后已有身孕?”李野问道。 “微臣十分确定。” “你先退下吧。” 送走了太医,李野瞧住宁真—— “为什么不告诉寡人?难道你想让寡人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该死! 有了他盼望的骨肉的女人,却想置他于死 他该怎么做? 他曾经多么期盼着这孩子的到来,她知道吗? “王上臣妾并不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宁真呐呐地开口。 尽管身在牢中,她仍为这小生命的到来而心喜。 “求王上让臣妾生下这孩子吧,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你以为寡人会害死自己骨肉?寡人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他别有所指地道。 宁真闻言,再次变得沉默。 他说的没错,当夜她连试都不该试的! 尽管她在最后一刻因后悔而打落酒杯,仍抹不去背叛他的事实。 “来人。” “卑职在!” “送娘娘回慈和宫。”语毕,李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宁真凝视他远去的背影,眼底不由得蓄起浅浅的泪。 她真的很爱他真的 只可惜一切也许为时已晚了! 第九章 密室里,女子面罩一层黑纱,令人瞧不清真貌。 在女子身前,跪的是一个年岁约莫三十上下,面貌阴骛而削瘦的男人。 “今日传你是奉太后懿旨,太后要你去杀一人!” “何人?” “高天国的皇后。” 男人瞧住了女子,没有答话。 没有人不知道,太女宁真是太后欲掌权而一手提携的王储;而她与太后为亲母女,更是天下皆知。 古语有云“虎毒不食子” 想不到萧太后比虎更毒! “怎么?不敢答应?”女子口气略显嘲讽。 男子仍不语。 “这次还是老价码?”女子问。 半晌—— “加半!”男子简短地回道,神情冷酷而坚定。 面纱之后,女子勾起了笑。“这是订银,你请过目。”她递过一张银票。 男子面无表情地瞥过一眼,收下银票。 “这回要多久时间?”女子问。 “七日内回你消息。” 女子满意地点点头。 送走了男子之后,她走入门后的密道,并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再出现时,她已身在一个华美的房间。 房中只有萧氏一人,由她略显不快的神情表示她已等候多时。 女子一见萧氏,立即摘下面纱—— 正是萧氏心腹玉蝉! “如何?”萧氏轻问。 玉蝉点点头。 “要多久能成?” “七日。” 宫中一向耳目甚多,两人只能小心地简短对话。 萧氏闻言,点点头。“劳你费心了。”她端过茶碗,轻呷了口。 “能为太后分忧是玉蝉之幸。”背叛萧氏之人皆难逃其毒手,就连那冒牌的宁真丫头都无法幸免于难,更何况是她这个宫女。 萧氏勾起笑,搁下茶碗。 “你说,她走了之后,哀家该提拔谁为王储呢?”她闲适地问。 玉蝉何等机伶,当下回道:“回太后,奴婢以为此事不急在一时。” “是吗?” “那朝政怎么办?不早一日决定王储,哀家一日不能心安哪!” “回太后,立王储为大事,须小心为上,朝政暂交由太后您打理,不也一样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说的倒好听!”萧氏似笑非笑地。 “奴婢句句出自肺腑。” 萧氏目光闪了闪,敛起了笑—— “一切就等七日后的消息了。背叛哀家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瞧着萧氏骤然阴沉的面孔,玉蝉的心不禁缩厂下,微微地发寒。 打从宁真回到慈和宫起,便教李野软禁在房中,不得踏出门外一步。 除此之外,门外亦有侍卫看守,严禁所有人探规,服侍宁真起居的就只有丁香一人。 宁真并不理怨! 如今她只希望腹中的孩子可以平安出世,就心满意足。 出牢第四日之时,宁真在李野指示下上太庙祭祖。 祭袒这一项仪典为历代皇后有孕时的一项传统,即使李野对宁真冷淡疏离,但仍旧没有免俗地要她完成祭袒的仪式。 “娘娘,看来王上十分重视娘娘腹中的孩儿呢!”丁香在为她梳头的时候开口说道。 宁真却沉默依旧。 丁香瞧在眼底十分担忧,真的很怕她又变回从前那个少言寡欢的样子。 出了皇城,宁真坐在十人抬的轿子上,两旁围观的百姓多得几乎要挤散了侍卫所守的封锁线。 毕竟这是皇后首度如此接近百姓,人人皆欲争赌她倾城的风采。 皇后弑君之消息虽传遍了大街小巷,然而当众人真的瞧过她之后,却又被她独特的清纯所吸引。 正所谓相由心生,她面貌如此清妍可人,怎么瞧都不像会杀人!不多时,大队人马出城渐远,百姓渐少。 宁真双目始终盯住李野坐在前头的背影,未曾稍移。 她多希望他可以回过头来看看自己 哪怕一眼也好! 倘若时光可以倒流,她就是死也不会在酒中掺毒呵蓦地,一道黑影疾掠而来,直往宁真座轿—— 来人黑巾罩面,手持长剑,在凌空越过众侍卫之后,疾往宁真刺过来! “有刺客!” 在侍卫骚动之时,丁香尖叫起来 李野亦在这一瞬回头—— 四日交接的一刻,宁真的心揪了下,满眼只有他一人! 她太镇定了! 莫非有诈? 就在刺客微一犹疑的瞬间,另一道身影疾掠而来,及时挡下刺客剑势! 刺客剑尖转而刺中来人胸口—— 侍卫们见状纷纷群起而上。 刺客一个倒翻跃开。 见良机已逝,他决定先脱身。 就在侍卫追捕而去之时,宁真和丁香这才瞧清了倒在血泊中的人,竟是靳安?! 他居然为宁真档下这致命之剑! 宁真走下轿子,和丁香来到靳安身前—— “你何苦”她蹲下身。 “娘娘还记得你曾问过卑职的问题吗?”他的脸因为受剑伤而痛苦地扭曲。 宁真怔了怔,缓缓点头。 “那么这就是卑职的答覆”那夜,她为了他向李野求情,他才能逃出宫,这是他欠她的。 而他一向不欠人情! 依他跟随萧太后多年,他知道萧氏绝不会放过背叛她命令之人,因此一得知皇后要出宫,他就暗暗跟随,保护皇后。 “你明知我不是——” 靳安打断她。“皇后,为你舍命是卑职心甘情愿!” 紧接着,靳安合上双眼昏了过去。 “你振作点”丁香扶住他身子喊。 “来人。” “卑职在!” “送靳护卫回宫医治。”李野下令。 “遵旨!” 很快地,侍卫们扛起靳安火速送他回宫。 宁真仰起脸,正好对上李野目光—— “摆驾回宫!”语罢,他转身就走,没对她说上一句。 “不上太庙祭祖了吗?”她在他身后开口。 “你想远逆寡人决定?”他停下脚步,冷冷地回头。 “不,不是——” 她话未说完,李野便冷哼一声,袍袖一甩,迈步而去。 “娘娘,上轿吧!”丁香道。 宁真直到坐上了轿,仍浑无所觉 因为她不敢去感觉! 她怕自己承受不了那种痛—— 椎心的痛! “启禀王上,皇后遣人传旨,请王上移驾慈和宫一趟。”内官通报。 李野微一沉吟,回道: “摆驾慈和宫。”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要见他,但在冷怒的表象下,他仍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是想见她的。 也许,付出的感情不是想忘就可以轻易忘记。 到了慈和宫外,宁真已跪迎在门口。 “臣妾见过王上。” 有那么一瞬,李野几乎要一如往日伸手去扶起她! 但他还是忍住了! 她的背叛已教他的心蒙上了冰雪。 “有孕之人不宜长跪,你不知道吗?”冷漠的俊颜底下,其实藏着恨起自己仍关切她的恼怒。 宁真抬起头,怔怔地不知所措。 她为待罪之身不是吗? 倒是一旁的丁香立即扶起了宁真。“娘娘,王上是心疼您呢!”娘娘一向不易与生人亲近,为了让她服侍皇后,她因此得以离开大牢,由此足见王上对娘娘仍旧有情。 真的吗?要累积多少感情才能换来心疼的感觉? 瞧着他冰一般的冷锐黑眸,宁真幽幽地回道:“谢王上。”他关心的只是她腹中孩儿吧! 宁真既欢喜又为自己悲伤。 她不敢奢望他待她一如从前,但求每每目光交会的时候,他眸中的冰冷会随着时日而逐渐消散。 “皇后为了何事要见寡人?”李野仍立于门外。 他并不打算久留于此。 “不知道靳护卫他——”停了停,宁真在他凌厉的注视下默然无语。 她的话再一次桃起他记忆中的怒火,她蓦然领悟到这一点。 李野一双黑眸微微地眯起—— “你很关心他?”他面不改色,冰冷地问。 她迟疑片刻。“靳护卫纵有千般过错,但毕竟救了我和腹中皇儿一命,臣妾希望王上饶过他一命!” “就算寡人有心留他一命,也得看上天肯不肯帮忙。”顿了下,李野继续说道:“太医已为他诊治,但他伤势不轻,挺不挺得下来,连太医也没有把握。” 若非念在靳安救了皇后,保了他子嗣的份上,他怎会为了一个曾经刺杀他的人请来太医诊治。 闻言,宁真不由得轻锁黛眉,美颜浮起淡淡的忧色。 落在李野眼底,却勾起他无以名状的薄怒! “找寡人来,只为了问靳安的事?” “靳护卫舍命救我,臣妾不该关心地吗?”她迎上他冷冽的眸,心中没有一丝愧疚。 她愿意相信人性本善,善恶之间只有选择而已! 而她选择背叛萧氏,忠于对夫君的感情,她相信靳安本性也一样不坏! “知道吗?倘若你能全心全意待寡人,寡人亦甘心为你舍命。”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只是如今一切为时已晚!”说完他转身就走。 曾经,他以为自己得到了真爱。 也许他是看错人了! 众人立于门外恭送李野远去。 当丁香回头,却见宁真皇后已泪流满面。 “娘娘” “你说,我是不是天生就没有福分呢?”是她配不上他呵! 丁香瞧住她,心好酸好酸 七日之后,靳安由深深浅浅的昏迷状态中首度完全醒来。 服侍的宫女见状立即让内官前去通禀。 不多时,李野来到了靳安床榻之前。 靳安原本合上的双眼在听见脚步声之后而睁开—— 两人对峙着 “你有什么话要告诉寡人吗?” 靳安瞧住李野,仍不发一语。 “是什么人指示你刺杀寡人?” 靳安仍旧保持缄默。 李野眸光暗了下来,转身要离开。 “不是皇后!”靳安的嗓音在这一刻传了过来。 李野转过身,再次盯住他,等待他进一步解释。 “皇后是个很单纯的人,绝非王上所想那般歹毒。”说完,他轻轻咳了起来。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李野面无表情地问。 “王上想知道卑职受何人指使并不难,但盼王上看在卑职舍命保皇后腹中皇嗣的份上,答应卑职一事。” 李野眸光闪了闪。“说!” 迎着他阴睛难测的目光,靳安开口道:“主使卑职之人是萧太后,皇后不过是个可怜的傀儡,她始终不愿对王上不利。” “寡人凭什么相信皇后是无辜的?” “皇后在王上将喝酒的前一刻打落您手中的酒杯,难道还不能表明心迹?”他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 “那只能代表她曾经试过要背叛寡人!” “因为皇后身不由己。” “寡人不信她真会背叛自己的娘亲。”深思的黑眸里闪着异芒。 靳安欲言又止 他不能轻易泄露皇后的真实身分,因为那攸关着她一生的命运,必须由她自己来决定。 “卑职可以用性命发誓,皇后绝对无心要害王上。” “真的?”话起的同一刻,李野忽地从袖中送出一刀,直抵靳安颈际。“寡人可以立刻送你归西。” 靳安直视着李野,无惧地回道:“不论卑职是生是死,都改变不了皇后无心弑君的事实。” 四目对峙良久终于,李野缓缓收回了匕首。“倘若你所言为真,那么你岂非也背叛了萧氏?”黑目透出凌厉。 “卑职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那一夜宁真皇后为他向李野求情,如今她有了危难,他无法置之不理。 也许,这就是回报吧! 李野不再逼问,转身大步离去。 所有的疑问就让时间来释惑吧! 第十章 也许是靳安的一番话起了作用,李野对宁真的态度有了转变,如今他每一天都来到慈和宫。 这一日,丁香刚走出廊外就远远地瞧见内官之旁的李野—— “娘娘,王上来了!”丁香忙来到宁真身边,拿起梳子替主子打理一头乌丝。 “用不着费心了,丁香,这样就很好了。”说着,她取下丁香手中梳子,起身到外头迎驾。 宁真知道他来是为了腹中的孩儿,绝非为了她! 面对不再喜欢的人,即使对方再如何妆扮自己,也于事无补。 丁香在主子身后叹了口气,随即跟到了外头跪迎王上来临。 “全都退下!”李野照例下令,他向来喜欢单独和宁真相处。 当周遭只剩下自己和李野的时候,宁真总是高悬着一颗心,同时保持着沉默。 “你坐!”李野轻轻地开口,一双深沉的黑眸直盯住她,目不转睛。 他估量的注视令宁真不由得紧张起来,这是他接连三日的探视里,头一回开口和她说话。“王上,臣妾不——” “坐!”这一次,俊颜起了微怒。该死的!她还要他怎么做?连这点小事都要拒绝。 宁真这才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一贯予取予求 两人沉默半晌—— “靳安的伤势如何?”宁真打破沉默。 “怎么?寡人一来,你就只能问起不相干的人吗?”他薄怒地道。 旁的女人一见到他,莫不极尽能事地讨他欢心,唯她不在此列! 该死!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她一点也不知道,为丈夫尽心是妻子的义务? 李野的心一如打翻了五味坛子,各种滋味搅和在心底,却辨不出酸甜苦辣。 宁真一怔,随后道:“靳护卫救了臣妾,问起他也属常理,王上何须动怒?”她的嗓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字字敲人李野心版上。 她倒看出了他的不痛快! “他的伤势虽重,但一条命算是保住了!”李野遏下醋劲,面无表情地回答。 宁真瞧住他,迟疑了会儿,开口道:“臣妾可否前往探视?” 李野一双黑眸顿时透出锐利之色—— “倘使寡人不允呢?”他徐徐地开口。 “臣妾只是想向他道谢!”她答。 迎着她澄澈的眼眸,李野终于问了一句—— “在你心底,难道没有寡人的存在?” 宁真半垂下眼回避他的锐利眸光。 她最看重之人便是他然而,她却不敢告诉他自己只是个樵夫的女儿,和他的尊贵相差厂十万八千里 对她而言,他像天上的龙,而她怎么也配不上。 “你说啊!”他薄怒地上前捉住她的手。 到了这时候她还能沉默如旧,她不明白他爱她爱得几近疯狂了吗?哪怕是她对他只有一丝丝的感情也会令他欣喜若狂! 他李野大概是天底下最傻的男人,竟执意在一个女人身上倾注所有感情。 自古以来帝王皆风流多情,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 然而,遇上她之后,六宫粉黛尽失色,他的心竟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该死!他真恨自己不够绝情。 “王上求求你别这样”宁真轻声哀求。 瞧着地水气氤氲的双眸,一股因她而起的爱怜再次占满了他的心。 终于,他松开了手,一颗心隐隐地作痛。 他和所爱的人,彼此竟无法交心 她一定恨透了他吧! “让丁香陪你去探访靳护卫吧!”他淡淡地丢下一句,随即转身大步而去。 “王上!”她喊住他。 李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谢谢你!” “知道吗?其实你我之间根本不该如此!”说完,他再度迈步而去。 宁真心底的波澜却久久不能平静。 今天过后,他还会来吗? 虽然明知自己配不上他,她却无法欺骗自己想见他的心! 再见靳安时,他已能够坐起身,一见宁真和丁香到来,挣扎着要下床行礼—— “坐着就行了。”宁真忙上前道。 “多谢娘娘!” “我才应该向你道谢。”停了停,宁真续道:“倘若你果真为我而死,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保卫皇后是卑职的职责,即便有危险也万不能退缩。”靳安答得云淡风轻,甚至有淡淡的笑意。 这是他头一回卸下心防和她说话,只忠于一个主子的感觉十分轻松畅快,再也不必两面做人! “无论如何,谢谢你救了我和腹中孩儿!”宁真诚心地道。如今这未出世的孩儿已是她在世上仅有的至亲,一想到这儿,她的心底一片慈爱。 “萧太后还遣人送密文予你吗?”丁香掩上门问道。 靳安摇摇头。“此番我为救皇后而险送命,相信萧太后已明我心意。” “真的没有关系吗?”宁真有些担心地问。 萧氏和她真正相处不过半年多,她却明白萧氏是个为达目的不挥手段之人。 “皇后不必过分担心,卑职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靳安淡道。 宁真瞧住了他,不由得在心底长叹 她何德何能,竟得他和丁香如此效忠? 往后,她是不是更该利用上天赐予她的地位来造福更多人,才对得起这一切? 宁真暗暗发誓,倘若可以,她一定做一名仁德兼具的皇后,来帮助百姓。 人夜之后,李野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总是难以人眠。 不知道为什么,靳安那一席话始终深烙在他脑海里 弑君真非她本意吗? 想起宁真那双水一般澄澈的明眸,他的心告诉自己,有这样眼神的人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夫君! 下一刻,他由床上一跃而起,直往宫房外而去。 “王上、王上这么晚了王上摆驾何处?”内官追了上来。 “寡人要上慈和宫去见皇后,尔等不必跟随,寡人想给皇后一个惊喜!”深更半夜的,他不想扰了宁真幽梦,只想去瞧瞧她,告诉她自己已经不怪她了! 语毕,李野大步而去,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深深相信,宽恕别人的过错之后,自己会更快活! 很快地,他独自来到慈和宫外。 早在守门宫女福身之前,李野便低声阻止她们发语——他要一个人静静地去看宁真,不受任何打扰。 宫女们皆会意而噤声,个个面带微笑。 她们已经有很久一段时间没见王上入夜之后来了。 李野推开房门而人—— 隔着屏风,他可以隐约地瞧见内室里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灯。 下一瞬,一道黑影闪了下,烛火倏地熄灭! 李野一征,直觉地抢上前去,入了内室—— “什么人?!”他大喊一声,双眸直扫向宁真床榻。 黑暗中,白光闪了闪,一柄长刀直往宁真床铺方位砍去 “不”李野在这危急的一刻,倾手抄起桌上的铜制烛台迎上前去,及时格开了这一刀。 宁真早已被惊醒,吓得蜷缩在床榻角落。 刺客是萧氏所派,他并不因李野出现而停止自己的任务,反倒更迅速地刺下另一刀。 李野目光尚未完全适应黑暗,却要再度面对刺客的侵袭,而他手中唯一可以抵御的,仅有那个一只手臂长的铜烛台。 然而,他武学根底扎实,即使合上双眼也能听音辨位,因此在面对刺客的致命袭击时,尚能招招对上,避开无情的刀锋。 只是刺客武学修为亦不低,刀刀致人于死的攻势渐占上风 眼看着李野就要落败而中刀在这一瞬,他忽地一脚踢翻了桌子,发出轰然巨响,在深夜里格外教人心惊! 外头的侍卫立即循声而来—— 刺客同样教此举而略为分神,慢下攻势,李野趁势挑下他手中之刀 原以为可以就此结束刺客侵袭,岂料此人早有所备,在长刀落地的同一刻,他袖中暗器便朝宁真皇后射去 李野脑中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便扑身挡下了暗器。 侍卫们在此刻破门而人,围住了刺客。 刺客不甘被擒,飞身窜出窗外,却没料到弓箭手早已候在外头,待他一出,即教乱箭射中而亡! 侍卫手中的火炬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映在李野脸上。 宁真挨近了躺在血泊中的他,浑身如风中的落叶般抖着 “快传太医!”丁香和内官同声道。 宁真抱住李野,让他靠在自己大腿上。 这一刻,没有人敢发出声,四周静得仿佛连她落泪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宁真的泪一滴一滴淌在李野双眸紧闭的脸上。 她不要他死呵蓦地,她手上的指环灿出一瞬的光芒,随即隐没。 宁真呆了呆。这是 李野却在此时睁开了双眼。“莫哭”他想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却在刚抬起手之后又重重落下。胸前的创痛比不上心底因她而生的痛! “不要离开我求求你”宁真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热泪滚烫的脸颊上。 “告诉寡人在你心底我究竟是什么?”他低哑地问出了口。 宁真紧盯住他,说了一句藏在心底已久的话—— “王上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 李野笑了! 虽然仅止于唇角微微地牵动,但他心中的满足却如波涛般汹涌 他不会死! 为了她和孩子,他会拼了命地活下去! 当太医们赶到之时,李野已再度合上了眼。 然而,不止息的生命力却透过心底的爱而源源不断,漫遍了周身 一年后 马车里,李野和宁真相对而坐。 打从半年前萧太后教亲王们暗中谋弑之后,她仿佛解下了多年的挪锁,体验到真正自由的滋味! 从今以后无论金阳国由何人继承王位,都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 望着怀中的皇儿,宁真忍不住升起淡淡的骄傲,这孩子像极了王上!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两人步下马车—— “这里就是王上要给臣妾的惊喜?”她望着四周重重的山峦起伏,忍不住有种莫名的熟悉。 李野勾起了笑,将孩子抱到一旁的丁香手里,拉起宁真往山坡上走。 未几,眼前出现了一幢木造的房舍,房前站着一对年约五十上下的夫妇。在夫妇身边尚有两女三男,一伙人目光全凝聚在宁真身上,神情激动—— “王上他们是” “是你的家人!” 宁真盯住李野。“主上早就知道臣妾的身分?”她在下马车之后就隐约想起,此地像是她梦中的故乡。 “我要的,只是一个你,不管你是何身分都无法抹去这一点!”他深深地望人她明眸里。 早在她和靳安在花园对话的那回,他便已知道她不是金阳国的刁蛮皇太女! 但,这又有何干系呢?他多庆幸老天爷赐给他眼前的这一个宁真! 宁真泪盈于睫 “去吧,大家等着和你团聚呢!”李野推她上前。 宁真点点头。“谢谢” “快去吧。” 这一回,宁真含泪朝家人走去 李野瞧着地背影,一股幸福再度缓缓流人心田。 他知道,这一生他将永远呵护着她,他深深知道!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