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玩物》 楔子 匈牙利的布达佩斯,没有月亮的夜里,没有星星。 殷紫芙踏着银色高跟鞋,高高盘起的黑发扎成髻以银梅碎花发钗固定,黑色皮草短大衣在急速的奔跑中微微掀起,内裹亮红色针织刺绣滚银边旗袍包里着她窈窕身段,不相称的是腋下枪套里的那把袖珍型手枪。 喘息闪进一条巷子,贴着墙壁,她不时回头张望,确定他们短时间不会追来后,稍稍松了口气。头倚靠着冰冷的石墙,呼出白色雾气,垂落下的几络发丝随风贴在颊边,不似方才纸醉金迷气氛中的优雅,却频添了一分妩媚,脚踝上阵阵刺痛,是闪躲追捕狂奔时扭伤所致。她缓缓的弯下腰,压着疼痛呻吟声,将鞋子从脚上脱下来,已经是肿成馒头大的淤血包。 惨不忍睹的教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她低咒一声,想去揉揉,手指才刚刚碰到肿胀的部分就是一阵痉挛,单脚金鸡独立也摸不了多久,她索性咬牙将鞋跟敲掉。 敲完鞋跟再套回脚上,她皱着一双柳叶眉,又是惊天动地、椎心刺骨的痛,几乎令她萌生扔掉鞋子的冲动,看了眼积了雪渍的泥地,那么冷的天气赤脚能跑多远?她只好在心底再次诅咒生为女儿身的该死。 匆促的脚步提醒她追兵将至,紫芙冷笑,从短大衣内掏枪,枪在手里握紧上膛,探出头确定街道上没人,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跑过。 空旷的大街上,除了脚步印在雪地里的摩擦声,没有其他,灭音子弹突然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紫芙在地上打了个滚,窜进了个小暗巷予以回击。呵出几口白雾气,菱角薄唇抿了起来,没想到居然追得那么紧,买卖不成人情在嘛,干吗那么急着杀人灭口,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她打探着四周地形,心想只要赶达火车站搭到清晨四点第一班车,就可以顺利从匈牙利逃脱,届时,那些人就拿她没辙。 打定主意后,紫芙闪身而出。 “stop,stop!”警哨声在深夜里格外响亮,她瞥眼一瞧,两个彪形大汉穿着铁灰色制服枪口相向,她暗骂了声shit。 真倒霉,居然遇上警察,匈牙利的警察有这么勤劳吗?!她不屑的撇撇嘴,站在原地举起手来。 两个警察小跑步向前,一见她是黄皮肤随即态度恶劣,一人揪住她的外套领子,拿着枪顶着她的脑袋瓜,另一人粗声恶气,用着发音可笑的英语吼“证件?” 警察局也不错,反正他们抓不到她。紫芙微笑用英语解释“我是观光客,护照被偷。又迷路,如果可以——” 她的颈后被重击,痛得她当场倒下,眨着眼,瞳眸中景物晃动不清。 “这个女人是昆德拉先生请来帮佣的中国人,居然偷穿太太的衣服逃跑,她还偷了钱,我们好不容易追到她了,请让我们将她带回去吧!”追捕她的人低头不怀好意的看着她邪笑,紫芙想反驳,却连开口的气力都没有。 “她该不会是偷渡客吧?”警察担心的问。 “怎么会,昆德拉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啊。”男人陪笑睑强调身份,成功的让警察舒展眉宇间的疑惑。 “好吧,你们快带走她。” 警察一走,紫芙试图挣扎再逃,对方干脆一掌劈昏了她。 他们像抓小鸡般拎起她“要杀了她吗?” 为首的摇头“不行,这样会激怒黑手党,她一死,罗伊不就更有藉口要挟昆德拉先生。” 其中一人啐了声“哼,那个狂妄的家伙居然以为他可以统一整个欧洲,他做梦。” “总之不能让她死,但是要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为首的表情严肃。 “卖了她怎样?”一人摇头晃脑的打量她“这婊子长得挺不错的,又是罗伊身边的女人,只要风风光光。人尽皆知的卖了她,不等于是让罗伊丢脸,也好叫他瞧瞧厉害。” “怎么卖?”为首的露出狰狞的笑。 “冰川极西的暗黑拍卖会。” 第一章 神偷阁? 顾名思义,神偷阁就是培养第三只手的地方,是中国一个小有名气的组织,但是经历连年战乱,这个小有名气的组织从古老的中国移民到隔了一个太平洋的美国。最后一代的阁主中原灵指膝下无子,他收养了四个不同来历的小孩为徒弟,将毕生所学传授教导,虽然如此,有感于科技日新月异,古老的组织与技巧式微,中原灵指让四个小孩从他日本妻子的姓,并不继承神偷家族的姓氏,并且在临死前宣示结束了神偷阁 故事讲到这里,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这四个小孩就各自发展,各奔前程,谁也跟谁不相干,只是就在四人聚集讨论要如何处理他们的师父——中原灵指为遗产时,赫然发现,他们那俭朴的小偷师父居然欠下涛天巨款。 债款可分为四笔,事实上的金额表示不过是种障眼法,中原灵指主要的意思是要他的四个徒弟分别代替他偿还四笔人情人——意思即是免费帮人偷一次。限定在一年内得手,若是一年内没成功,则必须一人承担下所有剩下的债务。 冰川极北是四人中第一个还清借款,凡是清偿完毕的人可以指定下一个轮到谁与偿债对象,因此他就非常不客气的指定了与他天生不对盘的冰川极西。 邻近马赛港口的市中女高楼大厦内一极西跷脚坐在沙发椅上,万分忍耐阵阵袭面而来的二氧化碳。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极北指定给他的债权人船业大亨菲力普,颐指气使、不可一世、自以为是、眼高于顶的有钱人,换句话说,是极西最讨厌的人种。 “你要什么?”废话免了,他只想速战速决。 “年轻人,你又能给我什么东西?”菲力普抽着巴西雪茄,轻视的眯着眼瞧极西。 面对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极西并没有太多的耐心,他起身“我会寄张两千万的支票给你,告辞。” “等等。”菲力普不悦的下巴紧了紧,一双锐利双眸盯着他。 “还有何吩咐?”极西口气非常不客气“先生,我的时间绝对比你宝贵。” “连自我介绍的时间都想省略。阁下真有这么忙吗?”菲力普嘲弄。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我是谁。”极西冷笑。 头发灰白,并不表示他看人的眼光变差,相反的,岁月的历练让他更加能确定眼前的男人是个厉害的角色,即便如此,他还是习惯性的倚老卖老。 “我想也是,一个做事莽撞,不懂礼貌的人应该是个不值得认识的人。”菲力普哼了声“天晓得这种人寄来的支票会不会跳票。” “你可以试试看。”他微愠“就只怕你有钱没命花。” “你说什么?”年纪大的人最忌讳别人讲生死,菲力普尤是。 “中国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极西双手插口袋,一脸悠哉闲适“做多亏心事的人难长命,你不会正好是吧?” “你——”菲力普气得满脸通红。 “小心啊,你的心脏病、高血压,那可会导致中风或脑溢血,天晓得是哪一种。”他嘲弄,说话可一点都不小心“我连cpr都不会拼,你要是死在我眼前,我可会很困扰。” 菲力普七窍生烟,眉毛着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猛瞪着极西无所谓的表情,手上的雪茄烟灰掉落,指头颤抖的比着他,想要按通话键叫警卫,却被极西强而有力的手压住。 “笑死我了,居然气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你是凸眼鱼吗?”极西抬眼冷漠而残酷的笑“想找医生啊,说一声嘛,我帮你。” 他作势拿起电话拨号,贴着话筒,他装模作样拧起了眉一薄凉的唇启口“医院太慢了,律师没空,我直接通知殡仪馆和神父,你以为呢?” 菲力普咽了口唾沫,彻底被极西咄咄逼人的态势压下,他无力的坐进皮椅中,搁在电话上的手也软软垂着。 “喀”一声放下话筒,极西两手撑在大办公桌上,像个影子般笼罩在菲力普的眼前,恐怖而令人无法逃脱。 “立遗嘱时别忘了提醒你的子孙。”他在菲力普呼吸急促的时刻,贴在他耳边冷傲的低声说:“千万别惹火不该招惹的人。” 语毕,他旋身而去。 “我有说要接受你的两千万吗?”菲力普压抑心中愤怒开口。 极西停步,没回头“没关系,你若下了地狱,我可以寄给你的继承人,相信他很乐意代替你享用。” 菲力普浑身回科,用了生平最大努力决定暂时原谅他的出言不逊“你说你什么都偷得到,什么东西都行吗?” “请说。”老人家说话都那么罗嗦吗?极西不耐烦的叹气。 “我要的,不单单只是一件东西,而我什么线索都没有,这样你也做得到?”人老了,做事都格外谨慎,他之所以如此试探极西,就是要肯定他的能力是否够格。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说就不用说了。”极西耐心告罄。 “紫芙玉。”菲力普声音沙哑近乎低哺“我要紫芙玉- 维也纳的瓦林格郊区,一栋维也纳赫赫有名的分离主义设计师建造的别墅,假以新艺术内部装潢,宛如美人般优雅矗立在晨光雪地中,静谧的美好很快的被别墅二楼书房内传出的惊讶声给打断。 “紫芙玉?”伦恩怪叫一声“一块玉石吗?哪个年代哪一国的玉啊?” 空气中悬浮着布拉姆斯的帕格尼尼主题变奏曲的旋律,极西懒洋洋的仰躺在长椅上,深紫近黑的发丝柔软的垂落,一手垂在扶手处摇晃着酒杯中当地葛郡酒庄所产的葡萄酒,眼眸注视着火炉中燃烧的木炭。 “杰德,你睡着了吗?”伦恩停下电脑桌前手边的工作,奇怪的转过头看了下“杰德,你又空腹喝酒,会胃痛的耶!” 他皱眉,走到火炉边伸手要取走极西的酒杯。 极西忽地一脚把他踹到十万八千里,啜吸饮了口佳酿,他斜眼瞥着躺在地上痛得呼天抢地的伦恩“跟你说过,可以叫老板、冰川先生,或者过分点,喊我极西,这里就是没有杰德,听懂没?还有,我可不是请你来当管家婆的。” “老板好、老板妙、老板呱呱叫,这样行了吧?”伦恩抱怨着爬起。“看在我跟随你多年的分上,出手轻点儿嘛。” 极西嗤笑“地上铺了波斯地毯,还不够轻吗?我叫人把地毯都搬了,下次叫你一头撞进大理石地里。” “说说而已,干吗认真。”伦恩小声埋怨,动作可一点也不马虎,赶紧回到电脑桌前。 不一会,他又转过头来“哎,你还没回答我,那个紫芙玉到底是什么?” 极西瞪了他一眼“烦!你管它是什么,把它的价值查出来,要是低于两千万美金,告诉我所有人是谁,我买,要是高于两千万美金,就算了。” “可是,你不是已经答应菲力普先生要——” “我什么都没答应。”他勾起一抹冷魅的笑“我只有问他要什么。” 伦恩耸耸肩,回过身继续搜寻的工作。这没什么好令人惊讶的,他的老板见钱眼开没人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你不满?”他挑眉,有些醉意。 “哪敢。”伦恩背着他,手指依旧快速的在键盘上随着,还是不免嘀咕“又不是第一天帮你工作,找死啊。” “不敢最好,要是你敢,小心死无葬身之地。”极西冷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白玉般的颈项仰着,清楚的看到喉结随着吞咽的起伏,一滴金黄葡萄酒液从他唇角流下,划过他陶瓷似无暇的脸颊,让他漠然的脸有了些颜色。 伦恩暗暗吐舌头,就算是认识再久,极西永远是毒舌相向,说出来的话气死人不偿命。 冰川极西,信奉拜金主义,说话尖酸,待人刻薄,喜怒无常,随时随地手上就拿着算盘拨弄不停,仿佛这世上每个人都欠他钱,锱铢必计,这世界他谁都不在乎,只在乎钱,这世界他谁都可以放弃。除了钱。 既然他的最爱是钱,难道他最擅长的就是抢劫银行?不不不,他没那么低俗,小偷抢银行?那算什么小偷,只算得上是抢匪。一个小偷会偷东西没什么了不起,偷来了,脱不了手,或脱得不干净,也只能算得是三流小偷,甚至于一个搞不好,往往招致杀身之祸,而能够窃得上等宝物再以高价脱手赚取最多差额,才算得上是一流的小偷。 极西不屑亲自动手偷,他只要靠一张嘴和一个算盘就可以赚钱。 “查不到。”伦恩扭扭酸涩的腰,绕绕脖子“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查不到,那老头亲口说的,怎么可能查不到!”极西拧起眉,搁下酒杯,起身走到电脑前。 他察看了会;伸手在键盘上敲几个键,移动滑鼠一点,依然一无所获。 “会不会紫芙玉没有在登记上?有很多雕刻家不是常有遗世之作,多年后才重见光明。”伦恩猜测。 “不可能。”极西若有所思“那老头并不是稀物收藏家,他不可能要冷门的东西。” 伦恩搔搔头苦笑,没辙了。 “也许紫芙玉并不是一块玉。”许久,极西喃喃的说。 伦恩疑惑。“不是玉?!那会是什么?” “难说。”极西耸耸眉,语锋一转“我交代的事办得如何?” 伦恩责难的瞪他一眼。“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吗?” “交给谁我能放心?”极西笑得虚假令伦恩毛骨悚然,他赶紧挥着手,老实道来—— “当然是一切妥当喽,名单拟好,货品检阅完毕,就等老板你确认无误。”他讨好得像只摇尾巴的狗。 “最好如此。”极西旋步回躺椅,随手从酒柜中拿了瓶年代久远品质甚佳的葛郡白葡萄酒倾倒,继续他颓废的姿态。 “杰噢,不,老板”伦恩想劝不敢劝的叹息。 极西嗤笑了声“怕什么,我就算要死,也不用麻烦你收尸。”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这个人就是会扭曲别人的好意,伦恩一甩头,算了,不管他!“那紫芙玉的事要怎么办?直接寄两千万给那个老头吗?” “不急,先等等。”极西早有腹案“筹拍卖会结束后再说。” 在”偷”的这一行里,极西扮演着销赃的角色,道上的人都知道他是数一数二的拍卖者,他举行的拍卖会叫暗黑拍卖会。 因为他专门拍卖一些令人绝倒的黑货,据说,蒙娜丽莎的微笑究竟花落谁家,这世界除了买主以外,只有他知,因为是他卖的。而从他手上买到的货品绝无后顾之忧,此人认钱不认人,银货两讫,生意而已,曾经有人意图以强大火力劫走他的商品,他两手一摊,任凭抢夺,隔天,所有被抢走的物品,他一概追回,而动手的那批人,只没了半边耳朵。 至此以后,没人再敢打暗黑拍卖会的主意。暗黑拍卖会每年固定举行,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而惟有接到通知的达官显贵、黑帮老大才能参加,换句话说,一日一你得罪了他,抱歉,终其一生别想买到他手上的奇珍异宝。 “没事的话,你可以滚了。”伦恩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极西已经冰冷冷的下逐客令。 “我是没事,不过其他人有事。”伦恩干巴巴的开口,怎不知他的脾气,他要赶人,他敢不滚吗?不过,另一个老板也不好惹啊。 “墙头草,随风倒。”极西哼了声,这次倒是很好心的放他一马“老家伙那儿又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见他心情尚佳,伦恩赶紧一古脑的说:“老公爵说,英女皇为感谢你上次替王室找回失落已久的权杖,要赠助给你,老公爵希望你——” “跟他说我没空。”极西一口否决。 伦恩焦急的解释“可是日子已经定了,如果你没到,安卡森家族的名誉将——” “该死的名誉!”铿锵一声,玻璃酒杯摔碎在墙角,金黄色透明的液体洒落一地,极西握着扶把的手青筋毕露,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我出生起,安卡森家族还有名誉可言吗?” 伦恩无言以对,只能噤声沉默。 极西嘲谑的仰头冷笑,笑得肩膀剧烈耸动,他直起身捧腹狂笑,整个人几乎从长椅上跌下来,突然笑声停歇,他侧过睑,阴险的深紫色眼眸盯住伦恩“为什么不笑?这么好笑的笑话,你为什么不笑?” 笑?没哭就算勇敢了。 他的样子吓得伦恩不敢再多说半句,他咽下一口口水,逃命般跳下椅子,讷讷的说:“没事我出去了。” “墙头草,去跟老头说,我姓冰川,跟他安卡森家族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支权杖不过是个仿冒品,我不屑卖才扔给他。你给我记好,除非老头死了,否则少拿安卡森的事来烦我。”极西阴沉冷酷的眸子没有温度,一张脸像北极似的冷若冰霜,声音阴森低沉“你听懂了没?” “懂!当然懂!”伦恩直点头,步伐快速往后退“喀”的一声,迅速的消失在门板后。 极西伸手按了墙上的通话键,清冽的声音如寒冰“书房脏了。” 管家毕恭毕敬的回答“是,马上派人清干净。” 没了兴致,他信步走出书房,才刚开门,就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贼头“你干吗?”他戏谑的瞅着伦恩。 伦恩冒出一身冷汗,‘呃,我不是不滚喔。”他两手乱舞,慌忙澄清“只是昆德拉议员派来的人找你,所以我才又折回来。” “匈牙利的昆德拉?”极西疑惑的挑起半边眉。 “嗯。”伦恩用力点头“他们说有好货上门,希望你亲自清点。” “穷到要卖家产?不可能吧,贪得那么严重。”极西讽刺的扬了扬唇“可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说说看是什么?”这种事通常都是伦恩在经手的,除了拍卖会,极西很少露面。 “不知道,他们说要你亲自去看。”伦恩摇头,也是一头露水。 “昆德拉以为我是谁?”极西冷嗤“可以呼之即来,唤之即去的吗?” “我去回绝。”伦恩掉头要走。 “等一下。”冰川极西突然想到什么“如果我没记错,昆德拉还有一幅画的尾款尚未付清,是吗?” “对!”伦恩一击掌,恍然大悟的看着极西“所以 “叫他们将货带到老地方等,我待会就过去。”极西立刻下了指令,脸上挂起一个邪笑。 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蚀本的生意没人问,极西最恨别人欠他钱,敢欠他钱,绝对连本带利要回来。 老地方指的是维也纳南部崔司特路上的废工厂,这个区域十分隐蔽,除了仓库和工人,鲜少人烟出没,再往南即是森林步道,除了假日游客外,平常时候没有人会特地打这里经过。 伦恩瞄了眼那只可疑的布袋,抬眼客气的对两人说:“请在这里稍待片刻,冰川先生马上就到。” 语毕,他随即离开。他那老板自恃甚高,从不随身携带武器。所以在极西来之前,他必须先确认安全无虞。 昆德的部下a将肩上一直扛着的大麻袋靠墙搁下,捏着肩膀抱怨:“真是重死人!” 部下b瞄了眼那只麻袋“喂,那小妞会不会没气了?怎么动也不动?” 两人面面相觑,手忙脚乱的解开麻袋口。 紫芙苍白的脸孔乍现,两人测了测鼻息,松了口气,幸好,还有呼吸,人活着。 微弱的阳光从废工厂半敞的门缝射人,照在紫芙紧闭的双眼上,灼热感让她转醒,刺眼的痛令她既了好几次眼才睁得开,颈后酸痛,全身肌肉酸麻,是因为手脚皆被紧紧反身捆绑,除了水,她已经两天没进食,全身无力,顶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对她下药,她的神志是清醒的,身手还算灵活。 她不动声色的四处察看,陌生的环境只说明了她处境危险艰困。之前他们将她关起来一天,后来才将她击昏装到麻袋里运走,那么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如果她现在不逃,那就没机会了,她思忖。 阴影突然笼上,她赶紧闭上眼。 “你说要不要将她从麻布袋里拖出来?”部下a打量着她提议。 “不好吧,”部下b不赞成“要是她跑了怎办?” “她还昏着,而且冰川先生就要来验货了,将她拖出来看得也比较清楚。”部下a说的挺有道理,于是部下b无谓的点了头,两人便动手将紫芙搬出来。 他们万万没想到紫芙早已醒来,而且乘机松绑了绳索,当两人将麻袋除去,紫芙便一记飞踢翻身而起。 两人被她猛然突袭给踢倒,痛得七荤人素,紫芙乘机抢走其中一人腰上的配枪,夺门而出。 废工厂铁门外,白色奔驰跑车方停妥尚未熄火,极西才刚刚开车门,还没来得及戴上遮脸的眼罩,就被一把手枪抵住脑袋。 他不动声色,俊脸却沉了下来。该死的!这就是昆德拉的货? 紫芙将枪口滑到他背部,顶了顶“快上车!” 极西动作缓慢的照办,紫芙坐进驾驶座旁,不耐的往他肩上痛敲一记,口气欠佳的吼:“动作快点!” 他猛地侧过头,一脸要杀人的表情瞪着紫芙“你再敢动我,保证你会后悔一生。” “一生?”紫芙语带嘲讽,双眉扬了扬。“你再不开车,我让你现在就后悔!”说完还不忘在他背部狠敲“快点啊。” “快点去赴死吗?”极西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连地名方向都没说,是要我开去哪里!” 紫芙瞥他一眼一冷笑。“你的开车技术最好和你的口才一样好,要不然我半路就将你踹下去!往前,进森林。” 他一定,不!是绝对,要将这个该死的女人碎尸万段!极西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暗自发誓诅咒。 他握紧方向盘的手青筋浮起,脚猛一踩离合器,手排档快速换档,奔驰跑车划出美丽的弧线,急速离去。 随后赶到的伦恩从废工厂内冲出,目瞪口呆的看着车轮掀起的飞沙尘埃。 天,这世界上居然有人敢绑架他的老板?!真是勇气可嘉,不要钱就算了,连命都想丢了吗? 伦恩摇头叹气一回头看到身后两个狼狈的家伙,突然有种事情大条的感觉。老板被绑,货物跑了,暗黑拍卖会举办在即,那现在该怎么办? 第二章 奔驰跑车火速行进中,紫芙频回头,察看是否有追兵,极西见她分神,伸手就去抢夺她手上的枪。 紫芙并非省油的灯,极西一行动,她立刻反手予以回击,两人你来我往僵持不下。 紫芙咬牙警告道:“别乱来,要是枪枝走火我可不管。” 极西傲然冷笑“射到谁还不知道。” 他想要扳开她的手指,她却死命的握着枪身,比蚌壳还要硬。一只手不够?他干脆连掌握方向盘的那只手都加人。 紫芙被他猛一推,背部猛撞车门,她吃痛闪躲,极西见机不可失立刻抓住她掉下的手枪,紫芙正想抬手阻止他,眼前呈现的情况却令她忽 然惊叫:“啊,方向盘,快握住方向盘!” 方向盘?! 极西倏地睁开大眼。该死!他气昏头,顾着抢她的枪,却忘了跑车又不是飞机,哪来的自动驾驶系统?! 紧急回身,他抓住肆意滑动的方何盘,失去控制的车头硬生生的往一丛丛茂密高大的苏格兰松树冲去,他努力扭转方向却为时已晚。 “我的天。”紫芙脸色的刷白看着眼前越见放大的用树于,吓得一愣一愣,全身动弹不得。 “该死!”极西探煞车减速,却丝毫不能阻止过快的车速,他低头,伸手挽住紫芙肩膀一同往下趴下,气急败坏的朝吓呆的她大吼:“白痴,抱住你的头!” 砰!响彻云霄的撞击声从青葱郁郁、古无人烟的森林中传出,接着就是阵阵白烟冒着。 车内八只安全气囊全数弹出,前座的两个人像夹心泡芙被挤在一坨又一坨的奶油中一样,狼狈而可笑。 冰川极西率先拥开气囊,惊魂未定的喘息,他的额角被划破一个口子,胸口、手臂、双腿多处淤青,他疼痛的睁开眼,看到车头整个被撞凹,气得想掐死身边的女人。 紫芙的情形比他好多了,除了撞击后的昏眩感,并无大碍,看到横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毛手,她“啪”的一声像拍死蟑螂般打下去,痛得极西下意识收回手,怒目以对。 紫芙甩甩头,重新举枪指着极西,气势不足稍嫌虚弱的嘲谑“车子撞烂,这下你满意了吧?” “女人,这是我的车耶!”极西不可思议的尖锐大吼,他从没见过比她嘴巴更毒的人,今天他总算开了眼界“把自己的车撞烂,我会满意?!是你比较满意吧!” “少废话,快下车。”紫芙又用枪座去敲他。 极西用手臂隔开她的枪,阴鸷森冷的瞟她一眼“你最好不要再这么做。” 紫芙无所谓的昂昂下巴“我高兴,你管我,” 她那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率性态度让极西更加怒火中烧。 一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后,极西突然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只精巧的算盘,当场就旁若无人的拨弄起来。 “你随身携带”紫芙怪异的看着他“算盘?” 她知道自从卧虎藏龙风行好莱坞后,欧美吹起一股东方风,中国字、中国菜、中国刀剑、中国武术,霎时都成为热门商品,外国人哪管他三七二十一,通;通往身上挂,喜欢就好。 不过,算盘? 这年头流行随身携带算盘上街购物吗?而且对象是个外国人,随身携带算盘?!他是疯子吗? 极西理都不理她,一面巡视着车头撞烂的跑车一;面念念有词“这款车型是奔驰限量生产,全世界只有十部,我购买时价值两百万美元,现在至少值八百万。” “八百万?”紫芙惊叫,哼哼笑两声“你的车是镶黄金的吗?” “黄金?就算是镶白金也没有它的价值。”极西一脸冷漠,撒向紫芙的眼神像在嘲笑她的无知“撞成这样,若是进厂维修,恐怕不只八百万美元,可能要一千万,嗯应该要。”他打量着撞烂的车头,又看看破碎的后照镜,再看看全部弹出的安全气囊,啧啧计量,低头又是一阵猛拨算盘。 紫芙全然不知他在干吗,她好笑的看着他忙碌的走来走去,只觉得他搞不好是被撞坏了脑袋,变痴呆了。 “好了。”他大功告成的宣示。 “好了?”紫芙一头雾水。 二千万零三百六十八美元或者是九百三十二万一千七百五十三美元,你要哪一个?”极西秤斤论两的表情让紫芙失笑。 “那是什么?”她冷嘲“你的赎金吗?那真是抱歉,我比较偏好整数。” 极西的表情比她更讽刺,露出张狂的笑,仿佛他才是胁持别人的那个“前者是维修费用加上期间利息,后者是车子报废的损失赔偿与精神慰劳,附加登报道歉。”他低头,气势迫人的压向紫芙,眼中射出冰一样的冷光“你最好想清楚哪种赔法比较能配合,不用急着回答我。” 紫芙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一笑,冷不防的一拳给他直直打过去。 她揉揉发疼的指关节,忍不住得意的闷笑,好一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居然还敢跟她要钱?她紫芙是何等人物,敢威胁她?哼! 砰!极西飞出去撞到一棵苏格兰松树,树上的积雪承受不了冲击纷纷跌落,全数落到他头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他整个人被埋成雪人,最后,一根枯枝从天而降,好死不死的插在他头上。 天线宝宝见过没?就是那德行。 忍俊不住,紫芙弯腰捧腹大笑。 极西一脸嫌恶的拨开身上的雪块,忿忿不平站起身,瞪着笑得全身颤抖的她,恨不得将她的笑脸撕碎。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这个女人——极西很恨的磨牙,他下了此生最大的决心——杀了她?不不,那太便宜了,既然她是昆德拉送上门的货,他绝对要将她以最高、最恐怖的天价卖出去,以泄心头之恨。 紫芙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弯腰从地上捡起算盘扔给他,极西接住,她语带笑意“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有名字,你不知道吗?”极西拿出手帕擦拭着算珠上的雪渍,一身狼狈却傲慢无比。 紫芙扬眉“我当然知道。”那是算盘上她来自台可是道道地地的炎黄子孙,怎么可能不知道。 极西继续低头擦拭,不理会她。 他的态度让紫芙眉一皱。 也许是看到过去熟悉的东西而产生的好感,不一她又舒展眉宇,耐着性子追问:“你为什么随身携带算盘?电子计算机不是比较方吗?” “你对算盘懂多少?”他将手帕和算盘一并收回口袋内,从头到尾瞧都不瞧她一眼“我不和无知的人对话。” “是吗?”还没人说过她紫芙无知,这个臭男人,他彻底的惹恼了她“我就偏要你说话!” 她蛮横的拿枪顶着他的脑袋“说,这里是哪里?” 极西瞥了她一眼,哼声道:“你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还敢叫我往森林里开,这不是无知是什么?” “你说不说?”紫芙用枪座狠敲他额头上的伤口,一点都不留情。 极西吃痛,怒到极点“想怎样?杀了我吗?” “杀了你?”她哈哈两声,横眉竖目冷睇他“哪里这么便宜!我知道两百多种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本事,想试试吗?” 两个人交接的视线在空中噼里啪啦打出一阵火花,只怕再瞪下去就要引起森林大火。极西拳脚蠢蠢欲动,紫芙亮了亮手上的枪威胁他。 可恶!她有枪,该死的他怎么就是不听伦恩的劝随身带枪?!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他不用三年,定要她加倍奉还! 极西心不甘情不愿的撇过头去问声道:“维也纳南部。” 维也纳南部!他们把她运到这里来干吗?紫芙又敲了敲他脑袋;这次力气小了点“那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是——”气得头晕脑胀,他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身份,但他视线一转,看到紫芙拿枪的熟练模样,以及她一身不合宜的装扮—— “我是工厂的老板,工人说最近常有小贼出人,所以我去巡视。”他沉住气扯谎。 “乱讲!”紫芙挑起眉,冷笑“那工厂分明弃置已久,哪里来的工人!” 极西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扯“我指的又不是你冲出来的那间,是隔壁的隔壁那间。” 隔壁的隔壁那间?逃得太匆忙,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只好再问:“那你停车在那——” “因为我要买下那座废弃的作为扩厂之用啊,总要先去看看吧,谁知道你突然冲出来,还撞烂了我的车!”他叉腰,忿忿不平。 她左右详细盯着他,浑身上下皆是名牌,再加上那只可笑的算盘,果然有股钱臭味,算是信了他八成。 “你说的小贼是怎么回事?”她问,想找出个蛛丝马迹。 “哦,那个啊。”极西打着哈哈,边思索着如何套她的话“听说有人在那废工厂进行非法交易,像是毒品呀,人口买卖啊,你知道,东欧金三角,什么不多,偷渡客最多,尤其是”他刻意紧追着她的眼神“越南人或大陆人。” “很抱歉!我两种都不是。”紫芙没好气的目瞪他。 瞧他看她的眼神,他以为她是妓女吗?紫芙脾气一来,便口无遮拦“我是台湾人!台湾人,你听过没?” 极西心中暗笑,装出诚惶诚恐的模样点头。 他们打算把她卖给人蛇接客?真是可恶,紫芙气得五脏六腑吱吱叫,早知道,她该断了他们的命根子,而不只是踹两脚。 “那你来东欧是——”他特意用眼光注目她一身华丽礼服“旅 游?” 紫芙用枪口回答了他。“问这么多干吗,闲事少管。” “问问看你是不是需要帮忙啊。”因为她信了他,情况的掌握权又再度回到他手上,极西装模作样,摆出一副不甘受困的无奈样“我小命在枪口底,枪在你手里,算我怕了你,你到底想怎样?” 这家伙一开始有这么听话吗?紫芙狐疑的瞟他.“我饿了,这附近哪里有吃的?”—— 四个小时后,两人徒步走出森林,来到一处缓谷地,紫芙气虚的一拐一拐拿着枪跟在极西背后走,她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整她。 “还有多久才到?”这已经是半个小时来她第一百次问。 “就快到了。”这也是近半个小时来他第一百次答。 紫芙跳到他眼前“给我老实说,到底还要多久?” 极西闷笑在心里,不过外表仍是一派无辜,他手一摊,无奈道:“早跟你说往回走,你偏不,我可以叫我的司机来接我们,你也不必穿那双没了跟的高跟鞋走得那么辛苦。” “闭嘴。”’紫芙没好气的拿枪顶了顶他“继续走。” 她怎么不知道口市区多好多舒服,问题是,车子在森林中撞出了这么大的烟和火,警察不会来吗?昆德拉派的人不会追吗?一旦她往回走,就形同瓮中之鳖,铁定的。 现在只好先到这家伙在附近的酒庄躲着,只是,附近?走了快两个小时叫附近?从麻袋中醒来,皮草短大衣早就不知去向,现在的她只穿着开叉旗袍加一双即将分解的高跟鞋,又冷又饥的走在湿滑的森林泥地上,再加上扭伤的脚踝,天!敖近?! 同一时刻,前头的极西面露出恶毒的笑,哈哈,总算板回一城,他是故意绕路的,光是看她脸色惨白的扶着树干走路,怕痛却又咬着牙不叫,他就快笑到不行,还好他忍住了,要不被看出破绽,她怎会乖乖跟着他走。 他窃笑着,偷偷回过头瞄她,才发现她握着单脚脚踝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珠像黄豆般斗大。看她走不动了,极西心里还暗暗庆幸整到她,不过等到他看到扔在地上的一只高跟鞋上沾着血迹,以及她那只肿得碗大的脚踝,他突然地皱起了眉。 “喂,你不走了吗?”他走过去她身边——忽然,赫地一把枪抵住他的头,哦,不过这已经是今日来第n次,他居然有点习惯了“小姐,又怎样?”举起手,他继续装无辜。 “往后退,离我远点。”紫芙抬头喝叱,喘着气,见他往后迟了一步,才又垂手,脸色由白转青。 极西近观一眼,才发现她握着的那只脚肿得可怕,恐怕不是因为走了两个小时才这样,而是之前就扭伤了,看起来不仅是皮肉伤,远比他所想的严重。 “喂”他才往前一步,她马上又警戒起来。 “我叫你离我远一点,听到没?!”几乎是胡乱的挥舞着枪。 紫芙痛到连握枪的力气都快没了,可是她却不停的告诉自己再忍一忍,能走的,没事的。 她一头青丝早已散乱,汗珠湿了前额几络垂发,眼睛忽闻忽睁,唇瓣又白又干燥,鼻头积着霜气,红色旗袍只是更加衬出她脸色苍白,娇小瘦弱的身躯伏在路旁树下,背脊曲线起伏着颤抖。 像只小猫般楚楚可怜 极西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越看越生气。 女孩子那么倔强有什么好,脚肿成那样,干吗不说,是要等到瘸了再说吗?都伤得不能走还逞什么强,真是乱来! 她能忍,他可忍不住了,他哪管她枪口向着谁,往前一步握住她肩膀。 “别走了,我背你。” 直到自己脱口而出,才吓了一跳,他干吗那么多事,就让她痛死算了,她痛,他正好拿枪走人,何乐而不为?不过让他更惊讶的是她的回答—— “不用了。”紫芙咬着牙道。 她居然说不用了!难得他铁石心肠大发慈悲,她居然说不用了!最让他惊讶的在后头,明明她是受伤的人却—— 砰,又是一个直拳将他打得十万八千里远,极西瞪大眼,缓慢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由大变小,铿锵一声,脑袋撞上树干。 紫芙气喘吁吁慢慢站起,怒斥道:“我说过了,离我远一点,你听不懂英语吗?猪头!” 极西晃晃眼冒金星的脑袋,舔舔唇边泛出的血丝,脸上挂了满满的黑线,有种想上吊杀了自己的冲动。 他错了,错得一塌糊涂,她不是小猫,她是母夜叉! “快!带路啊。”紫芙拿枪顶顶他。 极西坐在地上,懒洋洋的冷睇她一眼“已经到了。” 事实上是两小时前就到了,是他绕道才会多走这两个小时。 紫芙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不远处露出一截白色屋顶,袅袅炊烟徐徐升天,她的心情也愉快感激得快升天了。 终于到了!她了心只想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哪管躺在地上装死的极西,反而是极西喊住了她。 “喂,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有兴趣知道她的事情。 紫芙顿了顿“问这干吗?” “酒庄是我的,做主人的总不能连客人姓啥名谁都不知道吧!”极西缓缓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雪絮。 紫芙转过身一有些迟疑的瞥着他。 “我说的不对吗?”极西手一摊,仍旧摆出无辜样。 他说的没有不对,甚至于是合情合理,可是紫芙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人不对劲。他虽然状似无可奈何的听命行事,但眼神中却没有任何的惊惶,维也纳的治安没有差劲到天天都有人在街上亮枪威吓吧?!怎么他一副家常便饭的悠闲? “你要是敢对我撒谎——”她想撂狠话吓他。 “不敢。”极西截断她的话,走到她面前,下巴指了指她手上黑色的手枪“有它在,我哪敢。” “最好如此。”紫芙习惯性的退了一步,她的生活范围向来就窄,不喜欢任何人过于接近她。 极西不再往前,耸耸肩道:“不过待会进了庄园,烦请小姐将它藏好,里面的老人家要是被它一顶,吓得恐怕连命都没了。” “什么人养什么狗,怎么你胆大嘴贱,你家仆人却纯朴善良?”见他一副怡然自得样,紫芙忍不住出口讽刺。 “有人说相由心生,怎么你长得一副天使模样,手段、心肠却像魔鬼般歹毒?”比毒?他冰川极西随时奉陪。 紫芙冷睇他一眼,眼睛眯了起来“维也纳的商人都像你一样嘴里不饶人吗?我记得那里的人都很有文化的。” 极西心一惊,随即冷笑“那要看对象是谁,拿枪指着维也纳人,再有文化也会喷火的。” 紫芙哼笑了声,没再接口。 极西暗喘了口气,差点漏馅。这女人疑心病重,动不动就试探他,想整她,他得小心点。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他再次问。 紫芙依旧不语,转过身往酒庄的方向走去。 极西以为她又起疑了,噤口不问,再多观察,没想到前头的她突然开口说:“你呢?你叫什么?”猛地转过身,她又拿枪指他“最好别骗我,你庄园里的老人家可不一定像你一样嘴贱。” 极西咧出一个假笑,这一点也难不倒他“杰德,我叫杰德。” “杰德?你是漫画男主角吗?我叫彼得、我叫杰克。”紫芙装出扭捏声态,哼了声“姓呢?姓什么?” 极西的脸沉了下来,他受够这个女人了,他—— 他深深吸一口气,忍耐、忍耐啊,终究是咬牙切齿的发出音节“安卡森,全名是杰德-安卡森。” “幸会,安卡森先生,”紫芙满意的看到他气得脸上青筋暴露,这样才不会让她有种被算计的感觉“紫,你叫我紫就可以了。” 第三章 事实上,极西问了名字也是自问,他根本来不及替她作自我介绍,她自己已经迫不及待让所有人了解她的身份,不过,哼哼,看来成效不彰。 女人嘛,总爱自作聪明。 极西和极北一向不合,极北老爱骂极西阴险、恶毒,而极西则认为极北打一出生就少了脑子才会做事冲动鲁莽,两人很难赞同对方的论调,但是对于女人,他们却很难得的达成共识—— 只有“麻烦”两字可言。 而自从极西遇到紫芙后,他发现这女人不仅仅是麻烦,这女人简直是邪恶的化身、梅度莎的转世、母夜叉的现代版,尤其当她一身狼狈——长旗袍下摆和银滚边沾满烂泥巴,发丝如鸟窝,发银摇摇欲坠,一双银色高跟鞋去了跟破了皮扭成黑雨鞋,却依旧昂着下颌走进围绕在绿色葡萄园里的小屋,堂而皇之的像是走进她家厨房,大摇大摆的推开竹篱笆矮门,从结满露露的大树下踏过内庭,踹开木门。 挂在木门上的铃裆响得叮叮当当,铃挡下悬的小纸片也七摇八晃,小纸片上雅致的写着“葛郡” 紫美一把拉过极西,亮出手上的制式手枪顶在他的头上,喝道:“这不是好莱坞电影,也不是万圣节玩笑,我胁持了你们家老板,从现在开始这里归我管,要是有人敢报警、敢轻举妄动”咻——砰!一颗子弹准确地打碎陶瓷花瓶成破坛烂瓦,简洁有力的说明她的恶霸“下场就如同各位所见,呼——”末了她还吹吹枪吹烟硝,眨了眨上扬的一双凤眼。 极西的嘴角震了震,脸上开始聚集乌云,眼神开始打雷。 这个恶毒无情加三级的女人,要不是枪在她手上,他真想将她浸到酒瓮里腌了她制酒! 小屋内只有葛老先生和葛老太太,葛老先生正在看报纸,葛老太太在打毛线,两个人的视线先是在紫芙的脸上停了停,移到她手上的枪上,再转至破成上堆碎片的花瓶上,最后定格在极西已经气黑成木炭的脸上,两人同时咽了咽口水,极缓慢的搁下手上的东“小杰小少爷,你总算舍得来看婆婆,婆婆想死你喽!”葛老太太扁着嘴嘶喊着,一马当先甩动大**挤掉她,冲到极西跟前接下他脖子,罔视他埋头在她丰满的双乳中快喘不过气来的求救。 “小杰小少爷——”紧接在后的是枯瘦的葛老先生,他躲开状似乳牛的老婆,搬了张椅子站在上头,好让自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在极西的头顶磨踏“公公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收到公公托伦恩那死小子送给你的葡萄酒,好不好喝呀,公公再给你多送点。” 两个老人家的举动彻底的打败了紫芙,她握着手枪高举的臂膀突然显得多余而可笑,只能徒劳无功的松下,愣愣的站在一旁的角落,看着他们热情如火的包围极西。 极西左手按住壮硕的葛老太太,右手挽着眼泪鼻涕齐下的葛老先生,无声的叹了口气,这种齐人之福实在幸福得令他无法消受。 他露出微笑,拍拍两人的肩膀“我现在不就来看你们了,婆婆公公,你们酿的葡萄酒好喝极了,小杰最爱喝了。”他低头在两人的脸颊上香了香“不要生小杰的气好吗?小杰也很想你们。” 他的笑容让紫芙一阵讶然,这一路上这个牙尖嘴利的男人还没给过她一点好睑色,她还以为对方和她一样,都是冷淡无情,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备受呵护的表情。 紫芙眼眸一闪,随即觉得眼前的画面刺眼而羡厌。 “怎么会呢,婆婆才不会生小杰小少爷的气。”葛老太太抹一抹脸上的泪,破涕为笑,在左右右的打量着极西,随即皱起眉头“哎,小杰小少爷,你怎么瘦了,一定是伦恩耶死小子没好好照顾你,下次我见着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小杰小少爷瘦了?!”葛老爷慌慌忙忙的拉着极西坐下“小杰小少爷,让公公好好看看你哪里瘦了?” 极西站起来,左手牵着葛老太太的手,右手握住梆老先生的肩,将两位老人家扶进椅子里“我一点也没瘦,是变壮了,你们看,看哪。”他笑咪咪的挽高袖子,露出一截臂膀,然后嗯嗯啊啊、表情狰狞使出吃奶的力气挤出一块肌肉,那献宝的模样逗得两位老人家笑得阖不拢嘴。 “不生我的气了吧?”他西摸摸葛老太太、葛老先生灰白的发,就像小动物像父母撒娇似的。 “唉,傻孩子,公公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要是不把身子骨养胖养好,公公才会生你的气。”葛老先生拍拍他的手,‘你吃过饭了吗?饿不饿?我让你婆婆给你做点点心吃。” 葛老太太闻言赶紧起身“是啊,是啊,婆婆给你做点吃的——咦,你额头怎么受伤了?你大衣怎么会湿成这样?快脱下来,婆婆给你换一件于净的,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 一听老婆这么说,葛老先生也大感不对劲,转过身去朝窗户探头,庭院空空如也“小杰小少爷,你车呢?没开车,你走路来的呀,怎么不系条围巾呢!哎,还受了伤,快快快,让公公给你好好看看。” 葛老夫妇刚刚只顾着高兴,居然没发觉小杰少爷的样子狼狈,现在察觉了,两人像护卫着小鸡的母鸡般咯咯拍着翅膀叫嚷不休,又是吃食又是疗伤,简直把他当五岁小孩看待,当场就要动手脱他的衣服,吓得极西尴尬不已,只差没举双手投降。 紫芙更呆了。这是那个拿着算盘尖酸刻薄的男人吗?怎么他看起来就像个闹别扭的小男孩,一点也没有恶毒、可憎的感觉。 她愣得连手上的枪都拿不住,铿锵一声掉在地板上。 “啊——老伴儿,你,你看,这,这,这,你是谁呢?”葛老太太率先发觉紫芙的存在,惊讶的捂着嘴语无伦次,像是看到从天而降的外星人。 极西及时阻止拿着扫帚从厨房里冲出来捍卫家园的葛老先生,他握住扫把头,急道:“公公,她不是坏人,她是我的朋友,她叫紫。” 葛老先愣了下“你是小杰小少爷的朋友喔。” “紫小姐,啊,请坐请坐。”葛老太太顿时变得和蔼可亲,拉着紫芙坐下,比照极西的待遇,绕着她就是一番打量“长得真是可爱标致用,你的脚怎么肿成这样啊!哎呀,我去拧条热毛巾给你敷敷。”说着便急急冲进屋内捧着一盆热水和一条于毛巾出来,边轻巧的按摩着她的小腿边闲话家常“看你的长相,紫小姐,你是中国人吧?”一 从没人这样温柔的对待她,对眼前的老太太而言,她只是个陌生人啊,她怎能如此热切诚恳对待她呢?!紫芙惊骇得完全无法回应,久久她才反应过来“我是。” “你是!那太好了,小杰小少爷的母亲也是中国人呢,难怪你们会变成朋友。不过,小杰小少爷的母亲漂亮多了,啊,你别误会,”葛老太太傻笑着解释“我可不是在说你不好,你长得也很可爱,只是夫人比较像中国的北方人,高挑艳丽,美得不可方物。” 紫芙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正坐在火炉边一毛巾擦湿头发的极西,那发色、那眼珠、那肤质、那身形,他哪点像东方人了? “小杰小少爷长得像他爷爷,比较不像少夫人和少爷,才会一点东方味都没有。”葛老先生从屋内拿了过去的一些旧衣服给极西换,见着紫芙疑惑的神色,补充的解释道,他搁下厨房里煮好的热咖啡,端了一杯递给紫芙,笑容慈样“紫小姐,喝点热的驱驱寒吧,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你尝尝。” 紫芙握着热咖啡杯,看向极西,他但笑不语,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在嘲笑她轻易对两位两人家举白旗。 她的视线又移转到地上那把枪,多么明显的武器啊,难道两位老人家都没发现吗?! 她想拾起枪来,却发现自己软弱得动弹不得。 “紫小姐不喝吗?老头子煮的咖啡可是远近驰名,虽然比起他酿的葡萄酒来还差了那么一点。”葛老太太说笑着,温柔的手指正揉着热毛巾里住她疼痛的脚踝,那热度,从脚底直熨心头。 “还是你习惯喝茶?中国人都爱喝茶,我去泡点花茶给你喝好了。”葛老先生一点也不在意她恍馆的态度,仍是笑呵呵的,转身就要进厨房,他殷勤的举动令紫芙震了震。 “不,咖啡很好。”她极快的吸了口,热咖啡烫红了她的唇瓣,葛老太太瞧见了,连忙挥手叫葛老先生“哎呀,怎么喝得那么急。快,老头子,去把药箱拿出来,给紫小姐涂点烫伤药,啊,小杰小少爷也顺便上点药,那伤口虽不大,总是流了血,不上药会留疤的。” 等上了药,老先生又要两人洗个澡换衣服,老太太转身进厨房洗手做羹汤,准备留两个人下来过夜。 紫芙一点也无法拒绝如此热情可爱的两位老人家,她的狠话、她的歹毒念头,好像在此刻都无法兴风作浪,都消逝无踪、不知去向。 至于那把制式手枪,就这样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有人路过不小心踢了一脚,便滚进沙发底下,从此不见天日- 紫芙出生在高雄港口边的小镇,从小就没有母亲,她的父亲长年酗酒,总是半醉半醒的说浑话,动辄就对她拳脚相向,她只好离家出走,靠着自己的能力挣钱完成学业回到家乡,才知道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很久。 她翻阅检视着父亲留下的遗物,可笑的发觉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于哭泣都觉得浪费,她不知道有家人疼爱呵护的感觉是什么,从未拥有何来失去,没有失去又怎会伤悲? 现在,她穿着葛老太太过大的洋装和外套,脚上踏着葛老太太的旧靴子,肚子里填满葛老太太料理的炸肉排和萨黑尔蛋糕,手指拎着葛老先生酿的白葡萄酒,**坐在庭院里葛老先生亲手做的上,耳朵里,依然悬绕着葛老太太嘘寒问暖的招呼,葛老先生热情幽默的玩笑,微风夜里吹来,鼻息里也尽是葛老夫妇庭院中亲手种植的花香味。 她一身满是“葛郡”的温暖,而这份温暖让她感动得不知所措。 极西同样拎了杯白葡萄酒,拉开咿呀水门,拢了拢外套颌口,夜里的气温低得冻人。换下西装衬衫,农庄里宽松的休闲服让他看起来就像个亲切的邻家男孩,不过那只是看起来。 他杵立门口眺望星空,随即发现轻轻荡着的她。 “舍不得离开了?”他声无息靠近,忽然站在她身后,口吻已恢复讥消。 “你——”紫芙转身想威吓他,才突然发现手上的枪早已不翼而飞,她的肩膀紧绷起来,装出一派轻松样“那要看你在不在喽。有你在,再好的地方都会变得索然无味。” “那真是太可惜了,这里是我成长的地方,怎么我一点也不觉得你感到索然无味?”哈哈,没了枪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极西决定发动他的毒舌攻势,毒死她!“我还以为你感动得一塌糊涂——巴不得留下来做葛家女儿。” 言下之意就是她异想天开做白日梦。 “可惜的不是我,”紫芙又不是省油的灯,即是心中又羞又怒,仍是嗤笑两声,悠闲以对“而是如此地灵人杰的地方居然养出了你这么一个奸商,啧啧,真该让里头的老人家看看你拨算盘时的态度。” “地灵人杰?”极西哼然,欲言又止的矛盾令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冷漠讥嘲的脸部线条、愤世嫉俗的肢体动作都教紫芙想不透是为什么。 她的视线就像是习惯追逐萤火的飞蛾,即使是一点点的光源也能令她温暖得奋不顾身,望着玻璃窗报上,从小屋厨房内耀出隐约朦胧的两条人影,以及低声开怀的说笑声,是葛老太太在洗碗,而葛老先生就在一旁帮她擦碗。在用晚餐的时候,葛老夫妇对待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是何等细心,仿佛对待自己的孙子一般,晚餐过后,即使是老夫老妻的两人,也依旧抱有少年时的情怀说爱,为出口己也为孙儿,各自保留一些空间。 如此和乐融融的情景啊,然而她却永远只能是旁观者。 酒杯杯沿轻抵下颌,极西突然发现静默下来的紫芙,侧脸望去,敛眉垂目,仿佛是从中国仕女图中走出的丽人般,纤细优柔,楚楚动人。 一双飞扬也似柳叶眉搭着丹凤眼,即使沉默不语也叫人能感受到她的聪明慧黠,小小的瓜子脸、尖下巴、菱形唇,白玉似的颈项隐没在宽大的咖啡色洋装中,但是他依稀记得白天穿着火红旗袍的紫,那柳条般玲珑修颀的身形曲线,仿佛不堪一折的腰肢。 她凝望着窗边灯桑的神情,迷惘而落寞,要是她换上一身飘逸唐朝它装,恐怕会让人以为传说中的月神嫦娥正倚身在广寒宫中遥望凡间。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白日的她分明凶神恶煞地气得他牙痒痒,拿着枪猛敲他的那股狠劲,他还觉得她麻烦、恶毒,怎么她的阴险毒练都融化了,化成了那么令他熟悉的寂寥那寂多的眼眸曾经凝望着万盏灯火、凝望着家家户户团圆情景,却只能不断出口问:我的妈妈呢?我的爸爸呢?为什么我只有公公婆婆而别人家的小孩都有爸妈呢? 陡然的回忆与现实交错叫极西一阵心悸,却又倏地觉得可笑。 “觉得酒好喝吗?”他出声打破沉默。 紫芙怔了怔“呢,还不错。”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说法,在埋葬死人的土地上种植出的红葡萄,能够酿出最甘纯芬芳的红葡萄酒,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倾身,用空酒杯轻敲她的酒杯,击出清脆的共鸣声,低头微笑询问。 他忽然的靠近让紫芙一惊,他的身上仍有肥皂的浮香飘散在空气中,融合了酒香,酿成了和她截然不同的气味,是一种雄性的、充满侵略的味道。 她抬眼,那一双紫色眼眸萧条得犹如晚秋昼末的云霞,沉潜入夜后,星际全无、月影不现,空洞而冷寂,邪颖而阴凉,却有股无形吸力,像是会将她身上的温度全数夺走。 紫芙赫然退离几步,脚跟抵到花圃的砖圈才停止,她小小的喘了声,一虚张声势的喝叱“你有病啊!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吗?” “嘘——”他用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唇瓣“小声点。”指头随即点点小屋。 屋内晕黄的灯光暗下,只留一盏小小烛火,夜里没事做,老人家睡得早,看样子葛老夫妇已经就寝。 “不靠近点,我怕你听不见。”他朝她冷冽扬后,攀住麻绳,在板上坐下,下巴指了指她的酒杯“我已经干杯,你怎么不喝呢?” 他挑衅的眼神让紫芙不服气的一鼓作气勾起酒杯,眉睫轻敛,佳酿人口,一股醇然回甘袭上咽喉,冲得她顿时悄脸红晕乍现,仿佛抹上了胭脂般,眉稍眼角、颊上两鬓,冬夜里也现春风。 他的一双紫眼眸黯了黯,更深幽更神秘。 “紫”他口中细细缠绕她的名“你的名字真的叫紫吗?” “那么你呢?”紫芙指住小口,抹去唇上残留的液体,酒精令她的理智挡不住好奇心“你的名字真的叫杰德吗?你真的是老人家口中的小杰小少爷吗?如果是,那么你就是有精神病了,人格分裂症、双面人。你是吗?” 极西望着她,似笑非笑,他搁下空杯,轻轻的荡起来。 小小的负载着人高马大的他,显得有些可笑,可是一开始,这个的确是为他而做的。 老人家口中的小少爷活泼可爱、好动外向、总喜欢捉弄附近其他酒庄同年纪的小孩,喜欢趁大人们忙采收葡萄时捣蛋,小小年纪也学人家进大木桶踏葡萄榨汁,还差点跌到葡萄果肉堆里淹死,八岁不到就会偷酒窖里最好年份的酒喝,还喝得醉醺醺的,叫压榨场里的大人找到他时哭笑不得。 他是吗?紫芙在心底冷嗤,不,他不配,他的言行举止不配做心地善良、慈祥和蔼的葛老夫妻心中念念不忘的小杰小少爷。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极面迎风飞荡,半长不短的及肩微导紫发在空中如羽毛般划着弧线“为什么埋着死人的土壤能种出上好红葡萄酿成美酒?”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紫芙冷道。 极西闭起眼,轻声呢前“腐朽的肉体滋润了大地,粗变的枝干吸吮着红色血液,绽现在赤色花瓣中,盈满紫色果肉,榨出爽口佳酿,回应口中所呼唤的人名,在唇齿夹缝里回应着。” 紫芙漠然,不发一语。 极西忽然睁开眼,微笑指着她所驻足的土地“那个地方曾经埋了一个小女孩的尸体,我妹妹。” 他阴森的口吻让紫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强山口冷静“哦,怎么我看不见墓碑?” “我是说曾经。”极西莞尔,单手一挥“曾经,那一整片葡萄园也埋了三具尸体,所以公公婆婆从不种红葡萄,不酿红葡萄酒。” 紫芙忍不住问:“那里埋的人又是谁?” “你想知道?”极西来回荡着,朝她勾勾小指“过来一点,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紫芙脑中的警铃大作,她的双腿却不听使唤的朝他迈近。 极西满意的看到她站到他可以一目了然的地方,倏地伸手一揽她纤 细腰肢,像个海盗般,将她劫上他晃动不已的世界。 “你干吗!你——放开我!”她挣扎不休。 没想到他白皙手臂还挺有力的,钳制得她挣不脱。 “嘘——噤声啊,公公和婆婆在睡觉喔。” 紫芙喘了口气,只能徒劳无功的睁大眼瞪着他。 极西得意的耸了耸眉,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牢靠,让她一双长腿 叠着他的,俏臀坐在他的大腿上,光靠一只手,就足够让晃得半空高。 “喂,你——”紫芙气急败坏“麻绳会断的,该死的你,轻点一小力点。” “嘘——我要开始讲故事了,紫。”他的嘘声吹抚在她耳畔,喊着她单名的口吻亲见如赞叹。 紫芙咬着唇,不知是羞还是恼,耳壳都红了。 “我不听了,你快放我下去。”她低声喝叱;却换来他更激烈的晃动,吓得她闭眼惊呼。“哈!你怕高。”极西像发现新大陆,抓住她的小尾巴就是嘲弄“呵呵呵,真是恶人没胆,居然怕高,那你怕不怕痒?” 紫芙又羞又怒,气得七窍生烟“怕?!你马上就会知道怕字怎么写。”她顾不得心中恐惧,一手拉住麻绳,另一手勒住他的脖子,张牙舞爪的狠狠威吓“怎样?快放我下去!” 极西嘴角一场,勾出讽笑的弧线,用他空着那只手一记擒拿,非常不温柔的将她不安分的小手反抓扣住在背。 他扣拿的动作充满技巧,只要紫芙一动就会牵动神经,全身软麻而酸痛。 直到此刻,她才全然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男人绝非如他瘦弱外表的平和,他是危险的。 危险得一如她的老板罗伊。 第四章 “好啦,别再乱动。”极西置在她后背的手指隔着厚重衣服,轻轻摩挲她细嫩肌肤,紫芙浑身一颤,气愤不已,却拿他莫可奈何,他在她耳畔又低语“现在我可以开始讲了——” “有一个英国公爵的独生子去美国留学,认识了学校里有名的东方美人,于是他们很快陷入热恋,毕业后便结婚回英国,此时。做丈夫的因公务必须至外地独居一年,一年后归来,夫妻依然生活甜蜜,不久便生下一对男孩,是双胞胎,在隔年,又生了个女婴,八年过去了,一家五口过着幸福又快乐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丈夫发现妻子曾经在他因公外出那一年出轨,还生下了个私生子借故养在这个酒庄——” 说到这里,极西顿了顿,刻意卖关子般问紫芙“你猜猜,令丈夫感到震惊不解的一点是什么吗?” 紫芙撇头挑眉毛,气得不想理他。 极西不在乎的耸耸肩“这个难,我想你也猜不到。葛郡是他家的产业之一,照理说,他的妻子应该没这个胆量将私生子养在这里。于是他怀着满腹疑问,找藉口带着妻子小孩出国旅游,来到岛郡酒庄,支开仆人,当着那个十岁大的私生子,质问他的妻子一切事由,他的妻子回答他——” 他突然又住口不语,然后一个人闷闷的低笑起来,紫芙背对着他,不知道他在笑个什么劲,但是他的笑声诡橘低沉,他口里的故事阴暗沉闷,紫芙隐约的感觉那是他的故事,但是他怎能讲得如此不在乎? “喂,你干吗?”她不能乱动,只好以肩膀顶顶他的胸膛,用着俏皮的口气阻止他再说下去“说不下去了?正好,我也不想听了,你不用再说——” 极西用一阵止不住的笑打断了她,他边笑边说:“他的妻子说:呵,真是荒谬,真是荒谬啊!他的妻子居然告诉他,那个孩子是他的父亲的,是她和公爵生下的不伦产物,那孩子居然是他的弟弟,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很荒谬?是不是?” 冷意爬上紫芙心头,她记得高老夫妻说过,小杰小少爷在葛郡只住到了十岁,而那个私生子正是十岁时被发现身份。 她无法回答,也笑不出来。 “丈夫羞愤之下,动手杀了他的妻儿,然后分散埋葬在酒庄四处:再将私生子装进酒桶里,开车到多瑙河畔扔下去,等到看守酒庄的仆人回来,他已经疯了,疯得人事不知,最后举枪自尽。”极西轻描淡写的下了个结尾。 故事说完,极西的笑声也停住了,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低低的虫叫鸟鸣,只有秋千晃动时,麻绳摩擦出的咿哑声。 极西面无表情,发丝随风垂落眼睫,那深紫色的眼眸像是一片死寂的海,平静冷漠。 紫芙不曾安慰人,她甚至不懂得同情两字怎么写,可是听完这个故事,她胸腔热烘烘的,喉口像是梗着滚烫的铁块,她想说点什么刺激他口出恶言,只要他与她针锋相对,他的心情一定会好点吧? “我——” 秋千突然停了下来,极西扳过她肩膀,将她半身靠在麻绳边,快地压下头,额头抵着她额头。眼睛挨着她眼睛,薄唇勾起一抹得逞的快意笑容“这些故事够令人感动了吧?让我看看有没有眼泪?” 紫芙一愣,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哈”极西仰天一笑“她当真了!老天,她居然当真耶!” 紫芙不可置信的眨眼再眨眼,他在笑,他真的在笑,而且是很可恶很恶毒的那种笑-难道他一直都是这样背着她笑? “我跟你开玩笑的,呵,怎么会真有这种故事?!”极西促狭的捏了捏她鼻尖,闪着精光的瞳眸对上她的圆瞪杏眼“如果这里死过人,还有谁敢住这里啊?还有谁敢喝这里的葡萄酒?英国皇室发生这种丑闻,小报早就满天报导了,轮得到我来说故事吗?呵呵。” 紫芙的脸拉了下来,挂了数百条黑线。 噢,他是骗她的。 气得只能咬牙切齿,紫芙伸手一个用力推开他“开这种玩笑,你真是无聊!低级!下三流!” 快要跌下秋千之际,极西还在她小巧的脸蛋上摸了一把,等她落了地,他搓搓手指,啧啧有声的感叹“哎呀,是湿的,哭过了。上帝啊,你把女人都造得太愚蠢、太好骗了!” 紫芙一跺脚“滚开!”她踹开他,牵动尚未完全消肿的那只脚,痛得低呼一声,瞪了地上的极西一眼,更生气了。 一言不发,她气鼓鼓的转身进屋,在心底咒骂发誓,绝对不再相信这个男人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 极西的视线尾随着她,一直到她房间的灯光明了又减。 她的发香已远离,她的体温只剩残留几许,他的胸怀空荡荡的,那柔软,已经消逝,那怜悯悲伤不知所措的眼眸,已经合上。 顺着多瑙河潺潺流水而下,木桶载浮载沉,当时他以为他死定了。他想,至少见到爸爸妈妈了,就算死掉也没关系。没想到木桶封得不够紧,盖子被河水冲掉,小小的他从桶子中掉出来,就在快溺毙的时候,被师父救起。 他不愿回去,安卡森公爵害怕丑闻外传,也就答允了他,让师父收养他,带他回美国。这整件事就以公爵之子一家出游意外丧生落幕。 他以为他早就没有感觉,却在拥着她陈述时,在她出声要安慰他时,才发觉自己是痛着的。 哎,廉价的感动啊。 他自嘲着,仰头望月,月不明。 地灵人杰吗? 他反复在心底讽刺低语?不,地是血腥的,人是污秽的- 紫芙从来不觉得自己如此愚蠢过。 她早晨起来,没有闻到葛老太太昨晚念念不忘的面包汤香味,也没有听到葛老先生浇花除草的声响。昨晚捉弄她的杰德,小杰小少爷,就站在她床侧,穿得整整齐齐的,白色衬衫外是一件藕色外套和同色西装裤,不系领带而改搭短围巾衬出他一身优雅,脚却是一双绑鞋带的名牌皮鞋。 从头到脚,深具传统英式风格西装的高贵不俗。 “你醒了?正好,省得我叫你。”这是他对着睡眼惺松的她说的第一句话,紫芙眨了眨眼,还不能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转过身弹响手指,一个男人—— 伦恩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把银色手枪瞄准她,极西瞟了她一眼“别想轻举妄动,外头不只一把枪等着。”接着,他别过头 对伦恩吩咐“我先上车。” 她根本来不及意会眼前突如其来冒出的枪支和窗外三部前后包夹的轿车是怎么一回事。伦恩拿枪指着她起床,守在厕所外等她梳洗着衣,她爬上浴白探出厕所窗外,两个彪形大汉拿着机关枪正对窗口。 嘴角抖了抖,她脱掉葛老太太借她的洋装,换回自己的红旗袍,长发高高挽起成髻,踏上银色没了跟的鞋。 庭院里,站了一整排持枪守卫,她嗤笑了声,款款摆动腰肢走向他坐着的那部轿车。 推开后车门,极西伸出一把枪,笑容可掬“请,紫小姐。” 紫芙一语不发的坐进他旁边的位署,妖娆得仿佛是名酒店的红牌小姐,她甜笑“你早啊,安卡森先生。” 随即表情垮下,别过头,双手抱胸,一脸要杀人的火气。 车子无声的行驶在森林小道,车轮划过雪地落叶前进。 前座伦恩如坐针毡的操纵着方向盘.后座两人各有表情,一车三人沉默在肃寂的气氛中。 “你的真实身份?”极西不带表情,平和而冷漠的开口。 紫芙冷笑“我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 他瞥向她“我给过你机会了。” 她依旧冷颜以对。 “伦恩。”极西不疾不徐的命令道。 伦恩清了清嗓子“她是意大利黑手党罗伊的手下,被派到东欧跟各大帮派与当势权贵谈判,不过可能是因为利益谈不拢,惹怒了匈牙利的昆德拉议员。 “利益谈不拢?”紫芙失笑打断,小手搭上极西的肩“你的资料来源显示我有这么蹩脚吗?” 透过后照镜,极西瞪向驾驶座“伦恩?”“呵呵,”伦恩干笑两声“另外有小道消息指出,昆德拉议员觊觎紫小姐的美色不成,反被对方狠狠教训一顿,所以才恼羞成怒。” “紫小姐?”极西闻言挑眉“全名呢?” 伦恩的头赶紧压得死命低下去“全名啊哈哈查不到” “伦恩!”这次是发怒前兆的低吼。紫芙掩着唇,清脆的笑声像是在嘲笑极西的无能“我跟你说过叫我紫就可以了,你怎么不信呢?小姐我光明正大,可不像有些人,还需要隐姓埋名的欺骗人,就连雇来的手下也同他主子一样,昏庸。” 被她一讽刺,极西扫向前座的眼神更加锐利,吓得伦恩只差没把头埋进方向盘里。 “你可以继续嚣张跋扈下去,反正那也没多久了。”极西双手抱胸,阴飕飕地说。 这句话成功的堵住了紫芙刺耳的笑声。 “你到底是谁?”她强出口镇静。 “冰川极西。”他微笑,露出一口白牙。 冰川极西?!“你就是那个恶名昭彰的拍卖者?”光是听名字,她以为拍卖者是个日本人,没想到—— “正是在下。”极西诚实以对。 “那杰德-安卡森?”紫芙的眉蹙了起来。 “假名。”他干脆承认。 “葛老夫妇呢?”她不信,那么热忱对待她会是虚伪的?! “临时演员。”极西倦怠的打了个哈欠。 “昨天晚上葛郡的传说也是?”紫芙难掩脸色白了白。 虽然当时她被他瞎捉弄而气得半死,可是,她以为那是他不想暴露弱点,而刻意用玩笑掩盖。 难道不是吗? “当然是唬你的。”极西连一个眼神都做得给她,显示她迭声的质问多么无意义。 他骗她,不,这不算新闻。试图骗她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可是她居然上当了,信以为真,连枪都丢了,这才是新闻。 “你在耍我!”紫芙拳头握紧,紧得指甲深掐进手心肉。 “是你先开始的。”极西慵懒的闭起眼,眼皮掀都没掀“别忘了,是你胁持我上车,是你选择到酒庄,也是你决定相信我,而把枪丢了。” 他字字句句冷嘲热讽,紫芙全然无法反驳。 “说的好。”她口气如冰“一切是我咎由自取。” 他是个卑鄙、阴险、狡诈的小人,那又如何?总好过她愚蠢、无知,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钞票! “冰川先生打算如何处置我?把我送回匈牙利吗?”她紧绷的问道,声音里全无半点情绪。 极西瞟了她一眼。 “不。”他轻轻吐出一个字,面无表情“昆德拉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他的话如同闪电雷极朝她一头劈来,让她全身僵硬。 “什么意思?” “我是恶名昭彰的拍卖者,你是我的所有物,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他冷漠得像是他们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 紫芙瞅着他,他的表情如同他的声音一样冷酷无情。 这是那个备受葛老夫妇呵护的小男孩吗?这是那个啜饮着白酒倾诉心事的男人吗? “想知道我是怎样教训昆德拉的吗?”紫芙忽道。 极西警戒的看向她。 她冷不防的一腿劈来,极西伸手想抓她,却扑个空。 紫芙纤细窈窕的身段滑溜得像条鱼,翻身向前座,她一手握住伦思的领带往下拉他的头撞方向盘,一脚用力踩在刹车上,另一手推开驾驶座旁的门。 伦恩试图阻止,她冷一笑,手肘屈起奋力撞击在他男人最脆弱的所在,伦恩痛得哇哇哀叫。 “我就是这样让昆德拉绝子绝孙。”她朝着后座对她伸出猎捕的手的极西笑言“有机会让你也试试。”语未随即杏影无踪,她已经滚身下车,极西再次扑个空。 他想追,但方向盘无人操控,他只好向前,挤开伦恩,稳住行进得歪七扭八的车身,没想到刚才的紧急煞车让后方的车子反应不及,猛地往前追撞,后方一个施力,轮胎在雪地里打滑,车子再次撞上路边大树。 轰然一声,比昨天更大的火花乍现,两台车子冒出的烟雾冲天。 冰川极西踹开门下车,愤怒让他的表情冷若冰霜,愤怒让他吼叫的口气像是要杀人似的“伦恩!” 伦恩连滚带爬的下车“杰、杰不、不,老板。” “你可以再慢一点。”极西阴森森的逼视着他“再迟钝一点。” 他讨好的笑。“请吩咐,老板。” “把附近所有交通要道守住,这点你办得到吧?” “当然没问题。”伦恩胆战心惊的比了个ok的手势,小心翼翼的问:“老板,你要亲自去追啊?” “难道你去追吗?”极西冷笑反问。 “不!”那凶婆娘,他求他去,他还不肯咧“请,请追。” “再给你一个任务。”极西拿了把枪上弹匣,口气低沉吓人“不 管她的代号是红澄黄绿蓝靛紫,给我查出她的真名。” 伦恩屏息咽口水,连退三步。 极西冷笑“办不到?你就会知道白自己的下场。”- 泥地上,松针和雪渍在她脚下扎扎作响。 紫芙气喘吁吁的奔跑着,脚伤未愈,还尚有疼痛,但是她顾不得这许多。 罗伊是不会派人救她的,她必须自己想办法。 这次的任务属于机密,原本罗伊是属意极北去做,但是极北已经完成他最后的任务离开,结果就落到她身上。 要是昆德拉遇上的是极北,怕不被他挫骨扬灰了,还能害得她如此狼狈吗?居然把她卖了,他以为他是哪根葱、哪颗蒜! 最该死的是冰川极西,他和极北不是兄弟吗?怎么长得南辕北辙,就连个性也大不相同,简直是阴狠毒辣堪称世界第一—— 不!最该死的是她。 紫芙忿忿踢开挡路石子,她浑身颤抖,感觉全身的血液在沸腾,肌肤在发烫,心脏的跳动紧绷而不堪一击。 她居然会同情他、相信他,融化在他制造出的一场戏里。 居然会以为他和自己有类似的遭遇,居然对着凄美的夜投降,就算她是个女人,她又怎能?! 殷紫芙,你白混了这些年,一个罗伊还教你学不乖吗? 如果不是罗伊掌握了她的弱点,以条件交换,她犯得着招惹这些亡命之徒,犯得着如此卖命! 她早就可以带着母亲远走高飞,躲到一个无人闻问的乡村过生活,她渴望的难道不是如此吗? 风声在耳边呼啸,淡淡花香随之浮泛在她颊上散发,一如昨夜二如他低沉强山口压抑的叙述—— 一个垄起的树根绊倒了她,她狼狈向前扑倒几尺,发髻落地,如瀑秀发掩盖视线,鞋子跌掉了,旗袍刮破了。 雪浆随势滑向前方,哗——一大块雪片崩裂开,露出垂直的峭壁,举目望去,底下是几十丈深的峡谷。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极西的声音突兀的从她身后响起。 天,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我有眼睛,不用你提醒!”紫芙一身湿,又是雪又是泥的爬起面向他“怎样?现在又打算唱哪出戏来哄骗我?”她咬唇一甩头,该死!她怎会说出如此情绪化的语一言。 她看向他的眼神既愤怒又迷惑无助,他全身的温度像是又降低了十几度,但是他断然拒绝承认。 “倒不必。”他表情一派闲适“我只要将你送到暗黑拍卖会就行了。” “哦,是吗?”她发出刺耳的笑声“敢问我值多少钱?让冰川先生如此大费周章布局,请来临时演员还租了庄园,陪我磨了一夜——” 冰川极西面无表情。 “你为什么不直接抓我?” “因为”他从喉咙里逼出声音“很好玩。” “很好玩?”紫芙像是被踩了一脚,怪叫了起来“那么现在不好玩了,你打算把我卖了?” “正是如此。”他干哑的回答。 紫芙觉得全身血液瞬间逆流在心口结冰,所以她也结成冰块,眼前的景物恍惚得不切真实。 他说,很好玩? 为什么,她的胸口会如此疼痛? 为什么,她的脑袋会无法思考? 紫芙节节退步,而她的背后是悬崖峭壁,极西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她的步伐越来越慢,甚至快静止了。 “你做什么?”他喝叱。 紫芙轻笑“游戏结束了,不是吗?”她深吸一口气,眼皮合上,纵身往后仰躺。 银白色的雪地上,她急速下坠,宛如一抹红色印记,宛如轻舞飞扬的彩蝶,极西的呼吸静止,奋不顾身的往前扑,张口怒吼—— “紫——” 第五章 咱咱咱,小女孩使劲的拍着铁门,乞求的睁大眼望着从门缝里透出的光线,那说明了门的那一头有人,而如果里面的人大发慈悲,也许她和爸爸这一餐就不用挨饿。 “许阿姨,我求求你,给我一些饭菜好吗?”小女孩停止了拍门,脏兮兮的手指不停的统弄着对她而言过于小件的洋装裙摆。 “许阿姨,拜托你,这是最后一次了,请给我一些饭菜好吗?” 洋装的蕾丝边脱落,油渍沾满了裙面,小女孩披头散发,一双眨巴眨巴的眼就快垂下泪来。 门内正在睡觉的男主人跟着脱鞋,抓着后背,不耐烦的从房内走出来,瞥向正在看连续剧的老婆“是谁啊,吵得我不能睡。” “还不是楼下殷家的那个小女孩。”女主人眼睛没离开过屏幕。 “又来要饭啊?!”男主人坐了下来,随手点了根菸“给她不就得了。” 女主人瞟了他一眼“你是开救济院的腥?一次两次还可以,天天怎么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姓殷的自从他老婆跟外国船员跑了后,每天就只知道喝酒,餐馆也不开了,要是——” “好了,好了,你烦不烦啊?”男主人打断她的碎碎念“就当是最后一次,去去去。” 女主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打了些饭菜,开门交给小女孩。 小女孩拿了饭菜高高兴兴的奔下楼,装在碗盘里,推开房门,一阵浓重的酒气臭味扑鼻而来,她的父亲就倒在酒瓶堆中。 “爸爸,吃饭了。”她小小力的推着他。 喝醉酒茫醺醺的男人皱了皱眉,伸手一捞,将小女孩抓到他面前,随即咧出一个笑“阿玉、阿玉啊,你回来了喔。” 小女孩挣扎着“爸,我是小紫,不是妈妈啊!”男人瞪大眼,忽地又使尽力气将小女孩抛出,连声咒骂怒吼“紫芙玉,你这个贱女人!懊死的婊子,枉费老子我为你这么努力赚钱,结果你居然跟着你的恩客跑了!你还有脸回来见我吗?啊!”小女孩被重重摔在墙上,手上的大碗捧不住的掉在地上,饭菜洒了,小女孩痛得动弹不得,只能低声哭叫着“爸,我是小紫,我不是妈妈。” 男人看着她,甩了甩头,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猛地扑向前,一把搂住不停掉眼泪的小女孩,亲昵的用下巴搓揉她的发项。 “阿玉,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他嘀嘀咕咕的胡乱说着“阿玉,你一定要替我生一个漂亮的小孩,最好是个女孩,像你一样漂亮,我要叫她紫芙,殷紫芙,你说好不好听?” “好听,很好听。”小女孩不停的点着头,哽咽模糊的回答。 “好听哦!”男人傻傻的笑了“殷紫芙,呵呵,我的女儿。” 小女孩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往下掉,一滴一滴的,一滴又一滴,仿佛她的眼泪就要淹没她的世界。” “赫。”一阵惊呼。紫芙一身冷汗的从床上坐起。 她爬了爬长发,有一瞬无法思考,只是不停的喘息,脑中停留的画面,肌肤上被掐住的感受,鼻端浓厚的气味—— 天啊,那只是梦。 她试图说服自己,紧闭上眼,她还是无法思考。 更到她的呼吸趋近平缓,她才能松懈紧绷的神经,缓缓的睁开眼。 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还有她一身的白衣。 除了点滴落下的声音,安静得什么都没有。 她在医院?可是,她不是—— 她获救了。是谁救了她?冰川极西吗? 紫芙拔下点滴针,翻身下床,一阵昏眩袭来,她晃了晃,扶住床沿,勉强稳住自已。 她深深一呼吸,慢慢的使自日己冷静下来,缓缓的走到门口,一拉开—— “你醒了?”伦恩挡在门口,摆出武打架式“我会空手道、跟拳道、柔道,你、你、你”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你最好安点。” “冰川极西呢?”紫芙靠着门板挡住自己虚软的身体。 “他不在。”伦恩警戒的看着她“可是他包下了整个圣若望医院,这个医院除了你一个病人外,只有医生护士和一拖拉库的守卫,你 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紫芙低下头,不着痕迹的侦察四处,的确如伦恩所言,每个转角、电梯口、护理站都有人守着,她根本没有机会逃。 “你——” 伦恩还想多说点恐吓的话,却发现她突然虚弱的跪了下去,他赶紧向前扶住她。 “你要不要回床上躺着,我叫医生来检查一下。”伦恩紧张的看着她苍白的睑。 开什么玩笑,她要是有个什么,极西会剥了他的皮。 她头也不抬的说:“好,那就麻烦你了。” 紫芙柔顺的任他搀扶着回病床,等到伦恩一离开,她马上从床上坐起。 她是全身上下不舒服,但是还没有虚弱到要人扶。 袖口滑出从伦恩身上偷来的手机,她咬了咬唇,拔了一组号码。 “你拨的电话是空号,请查明后” 哗,她挂断,静待三秒后,手机铃声响起。她按下通话键。 “喂?” 一个粗扩的男声。 “我是紫芙。”她压低声音“听好,我需要你的帮忙。”—— 一片漆黑中风不吹草不动静论如水,雄伟别墅仰卧着如同休想中的野兽,别墅中只开启了书房的枯灯,宛如野兽警戒的睁开了眼。’ 噼里啪啦、滴滴答答交错的拨弄声,时而节奏明朗如干军万马,气象万千,时而如琴弦轻挑慢弄,清脆悦耳。极西眼前摊了数本账册,他 一手翻着页数,一手不疾不徐的在算盘上操弄。 书房的门被悄悄拉开一条缝,一只眼睛眨呀旺的窥视,来人蹑手蹑脚,连皮鞋都脱了提在手上,就是生怕踩到老虎尾巴,扫到台风尾。 “你鬼鬼祟祟想干吗?”极西头也没抬,手也没停,没什么温度的出声在幽幽暗夜,除了他,空无一人的书房中。 门外的人咽了咽口水,转身想走。 “伦恩,我指的就是你。”极西咱的一声,算出个梗概,抽出桌上的钢笔在账簿上写了几个数字。 伦恩缩了缩脖子,穿上鞋子,推开门,忍不住嘀咕“这样他也听得出?真是厉害。” 像是听见他的嘀咕,极西一双精明如鹰集的眼突然扫到他脸上。 “有事吗?” “紫小姐醒了。”伦恩赶紧说“医生说只有一点外伤和脑震荡,没什么大问题。” “是吗?”极西的眼神像是忽然闪过了什么,有片刻的恍惚,接着又恢复锐利的表情“让她继续待在医院,守卫也不要撤。” 伦恩飞了飞眉“你确定没说错?继续?” “你还有问题吗?”极西低头不停拨算珠,明显的下逐客令。 “你知道你包下整个医院让她住一天,嗅,应该以小时计,每一个小时花费你多少钱?”伦恩走到办公桌旁,轻易的找到一台计算机,啪 啪的按了起来。“更别提你调派人力守在那里,拍卖会对要开始了,你居然把大部分的人手派去守她?一个女人,而不是仓库里的宝物,你头壳撞坏了吗?” 极西冷不防的拿走他手中的计算机,瞄了一眼“你错了。” “我错了?”伦恩怪叫“我哪里?” “少算了一千四百五十二元。”极西将计算机归零,一条一笔的边念边算,不用十秒,他按下等于键,将计算机塞回伦思手里“这才是 我损失的金额,每一个小时。” 伦恩目瞪口呆。 看着伦恩手里的计算机,他蹙了蹙眉“如果用算盘,我会算得更快。” 耸耸肩,极西坐回皮椅中,继续埋头算他的帐簿。 “那个红橙黄绿蓝青紫的婆娘——”极西冷不防的瞟了他一眼,伦恩清了清嗓子,疑惑的说;“我是说,紫小姐。她有这么值钱吗?你犯 得着在她身上花那么多钱,她再了不起,也不过是个女人啊!”极西拨算盘的动作僵了僵。 很不明显的迟钝,但是长期相处的伦恩却一目了然,他扬扬眉,忽然有点了解一些事。 松了松喉咙,他开始向日作聪明的说:“卖了她顶多赚个几万,要不高点几十万,光是她撞烂的车子就不止这个价,那些可观的修理费,还有送到警局的遮口费,难道你都没看到账单吗?” 他一边高声说着,一点小心翼翼掀眼皮瞅着极西拨弄算珠的手指,喔哦,居然越来越迟缓,甚至于有些微的颤抖,于是他说得更卖力了。 “更别提她现在的医药费,她本来是要卖来抵昆德拉的欠款的,如今——” “闭嘴。”极西握拳低叱。 铿锵一声,算珠归零。 这是个历史镜头,伦恩吐了吐舌头。 以往说到“费用”两字,极西永远只有深恶痛恨的表情,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打断正在打算盘的极西,就像是没有任何买卖能让他赔 钱。 这个来历不明的红澄黄绿蓝靛紫一次全部办到了。 “而且你告诉她安卡森家的事,杰德。”伦恩直樱其锋,不放过他僵冷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你跟她说你叫杰德-安卡森,还带她到我爷爷奶奶家,说不定连你自己的身世都告诉她,为什么?”伦恩步步逼近“你就这样卖了她,你不怕她揭穿你的身份?你在她面前不戴眼罩,你不怕她认得你,将你的样子传给全世界的黑帮分子,你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你仓库里的宝物,你不怕吗?” 伦恩两手撑在桌上,胸膛就挡在他身前,影子遮住了灯光。 极西的脸仿佛也化进影子中了,他低垂着头,两只手交握抵着额头,动也不动。伦恩只能看得到他僵直的背背,他紧绷的颈项,他从见过如此阴沉不语的极西。 他不怕吗?他怕。 当紫芙从崖上跌下去时,他怕死了。从没有过如此害怕惊恐,他怕自己来不及抓住她,他怕她会就这样淹灭在满身赤血中,他连心跳都仿佛停住了,只因为他终于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抓着她,一同悬吊在峭壁上。冷汗自额头上不停流下,而他竟感到无比庆幸! 极西扬唇勾起一个阴冷的笑。他居然还有知觉?感到庆幸?真令人觉得可笑。、 这世界除了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牵动他。 “她的真名。”极西忽地开口。 “什么?”他的情绪转变太快,伦恩有点跟不上。 “你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想你应该是查到了她的名字,如何?”极西抬头,目露精光“名字呢?” “啊?”伦恩呆住了。 “任何货品都需要标上名字,说明来历,这个规矩你不应该不清楚,后天就是拍卖会,我以为你已经准备齐全。你不是吗?” “你”伦恩愣了愣,掏掏耳朵,怀疑自自己听错了“你要卖了她?” “不卖她?那我抓她做什么?”他失笑,摇摇头,垂目看账簿,手指又开始活络在算盘上。 伦恩眨眨眼,再眨眨眼,没错,他又恢复到冷峻讥消的面孔。 那么不诚实!简直气到他胃痛。 “我会查出她名字的,你等着。”伦恩发狠了“货物既出,再也不能收回,希望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极北眉头皱也没皱,连理都不理他。 伦恩拂袖离去。 好啊,他有种装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不要露出破绽来,明明就很喜欢她,还装什么装?!哼! 才走出极西耳力可及的范围当小偷的通常耳朵都很灵敏。伦恩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喂,我是伦恩。” 手机那端传回恭敬有礼的招呼声音。 “废话少说,上次我帮安娜小姐看中的那套睡衣还在不在?”—— 极西包下了维也纳市中心的圣史蒂芬教堂一整天,举行他私人的拍卖会,就连维也纳的警方也配合暗黑拍卖会执行路检,以方便持有请帖 的客人可以停车进场,行径之大胆,令人瞠目结舌。 圣史蒂芬教堂为一哥德式建筑;左右两个异教徒之塔的高顶磁砖闪耀着辉煌色彩,是教堂外表最引人注目之处,教堂内镶有波克的“掷石的圣史蒂芬”的高祭坛上,一样又一样价值不斐的古董宝物依序出场陈列。 教堂大门闩上,窗口布幔掩上,静谧黑暗中,璀璨聚光灯照耀着祭坛上倾城倾国的各式古物或宝石。 主持人一喊价,底下的仕绅名流、各派老大,接连着举号码牌价。 祭坛后面的合唱席映着华美的彩绘玻璃,座位上坐着两个男人。 “看来,今年又可以好好的捞一笔。”伦恩附在极西的耳边说。 极西睑上戴着黑丝绒眼罩频添神秘,他不作声,仅赞同的点了点 头,弹响手指,一旁的侍者便在他的空杯中倾注满八二年的红酒。 一杯又一杯,极西啜饮着葡萄酒的举止显得有些心浮气躁,照理说他应该得意高兴的。 接着伦恩又在他耳边嘀咕了些什么,他听得并不真切。 “你还是没有查出她的名字?”他空泛的眼望着祭坛上一件比一件夺目的古瓷瓶,忽然问。 “算我无能。”伦恩很难得的自我调侃“但是我替你准备了一个bigsurprise,保证价值回票价。” 极西冷笑了下。 他并不认为伦恩能搞出什么把戏。正确来说,他脑袋处于混乱而胶着的状态,这场拍卖会是他生活的重心,但如今他似乎不怎么重视拍卖会的结果。 在历经连续四个小时的喊价后,主持人站到中央,高高的举起手“各位,接下来是暗黑拍卖会的高潮了。” 底下一阵鼓噪,高潮?暗黑拍卖会每一次敲槌都是高潮啊。 “此样商品是拍卖会前所未有展示的,希望各位能睁大双眼,底价是一百万美金,名称是:罗伊的女人——紫。” 极西一震,眼瞪向伦恩。他厌恶这个名字。 盖着黑布的方形大盒被缓缓推到主持人身旁,在一阵期待声中,主持人欣然掀开黑布,露出一只宽大的玻璃幕—— 紫色薄纱侵衣长及脚踝,如云朵清柔的罩在纤瘦女子用身上,强光 照耀下,如同透明船将她一纤合度的身材曲线一览无遗,如出尘仙子, 纯更诱人。女子枕着手臂趴伏在玻璃箱内,一头黑长发覆盖住扁luo的背脊与大半面容,所露出的一截白玉颈项配戴着一条紫水晶坠链,紫水晶就落在若隐若现的丰盈胸峰中,闪动光芒。 她白皙的肌肤、动人的神态,就算未能见着脸孔,也叫场内男士发出惊叹。 就算是极西,也同样惊艳得说不出话。 屏气凝神中,女人颤了颤,发丝如流散动着,她轻轻抬起头,露出一张姣美面孔,双眸像是不能习惯突如其来的灯光,迟迟睁不开,眼睫如扇微微一晃动,双凤眼蒙蒙胧胧的展翅飞扬。 她恍惚迷惘的神态犹如刚刚睡醒的东方维纳斯,她慵懒微启双唇的模样比唐朝杨贵妃更加勾魂,她轻盈娇俏的肢体优雅胜过赵飞燕翩翩起舞。 “两百万。”一男子举牌高喊。 “四百万。”立刻有人跟进。 “一千万。”不到三秒,喊价马上破千万。 这样的东方佳丽可通不可求,为她一掷千金又何妨。这恐怕是在场男子一致的心声,所以喊起价来格外疯狂。 强烈的愤怒与占有欲像一把火,将极西的知觉烧得皮绽肉开,五脏六腑全沸腾,价格越是喊得疯狂,他的牙关咬得越是紧。 他一把抓起伦恩的领口,以前所未有的狂乱阴帮眼神攫住他“我会杀了你,绝对会!” 伦恩瞠着眼,咕噜的梗着一口红酒在喉咙,香也不敢,吐也不能。 极西一把扔下他,嫉妒焚毁他所有理智,他什么也不能思考,看到她几近赤luo的躺在这么多男人面前,他能思考吗? 他不能! 极西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惊呼中一拳打破玻璃盒,抢过主持人手上的黑布,将她密密包起,并且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她。 被下了药的紫芙全然不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虚软得如一摊烂泥,眨着黑白分明的双眸看着极西,然后缓缓的绽出一个清冽笑容。 她的笑容绝美得叫他不能呼吸。 突然,教堂内所有的灯光熄灭,极西手臂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他直觉的往前一抓—— “极北?!”他惊骇。 极北咧出一口白牙“多谢你帮忙打破玻璃。” 极西如鹰年双眸盯住他“她是我的。” “那就只能抱歉了。”极北轻易化解他的抓扣“我欠紫芙一次,不得不帮忙。” 紫芙?她叫紫芙吗? 极西慌乱的想抓住极北,他不能就这样让她消失,她—— 灯光乍现,极西的眼一刺,再睁大,徒然的看着空荡荡的手臂,恍然失神。 她已杏影无踪,不知去向。 第六章 极西扔下圣史蒂芬教堂里数百名宾客,将价值何止数亿元的各式稀物珍宝抛之脑后,冲出教堂,大声用德文喝叱圣史蒂芬广场上的警系了—— “封锁四周道路,看到一个六尺两寸的东方男人手上抱着一捆黑布的马上拦下来。” 广场上的鸽群受到惊吓,群起振翅咯咯高飞,接收到命令的警察快速持枪移动,极西仁立在广场上,四周吵杂纷闹的声音盈满他的双耳,然而,他的世界却仿佛静止,他听不到任何声音,愤怒燃尽他的理智,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侵袭了他的神经、用化他的力量,让他无法正常思考,他知道用这套对付权北是没用的,可是他迫切的必须做点什么平衡出自己,否则他会不停的想起她。 他的脑袋中因充满紫芙的模样而空虚,他的胸口因失去她而疼痛不已,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空虚和疼痛。 一个警司以为拍卖会发生枪杀,满头大汗的迎向前,询问极西需要什么帮助,他却恍惚得罔若未闻。 “你疯了吗?”伦恩跟随在他身后跑出教堂。抓住他的肩膀就是一阵摇晃咆哮:“你不想卖,有其他的办法,干吗在这么多人面前把她变不见,你知道吗?里面快发生暴动了,我——” 极西冷不防给他一记右勾拳“我是疯了!” 伦恩一抹嘴角破裂渗出的血,看着他冰冷得像刮大雪的表情,失声怪叫“难道不是你?人不是你 不等他说完,极西转身往教堂内走去,他思立即从地上爬起跟在他身后,极西却回过头,口气如冰“跟警方说只是玩笑,要他们停止搜索、不要惊扰了各帮派的保镖和各国护送政要来的探员。” 伦恩赶紧点头。他看着极西凛然神色,不禁佩服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最短的时刻,他已经恢复理性,刚刚的惊慌失措像是不会发生。 极西回到教堂内,亲自主持已经混乱成一团的拍卖会,他以幽默冷静的口吻安抚所有人,并表示刚才仅是一个表演,一场魔术。 暗黑拍卖会热闹落幕,极西却没有一着往常的关起瓦林格对区的别墅书房大门拨算盘清算盈利,他把自己泡在卡尔广场上的博物咖啡馆里,坐在靠窗的位子,从早到晚。 对维也纳人而言,咖啡屋是令人喜爱的场所,但是对伦恩来说,极西不喝红酒改泡咖啡屋的意义,比天塌了还严重。 极西是在葡萄酒堆里长大的,酒之于他只会越喝越清醒,相对的,只要他、心情不好,恐怕就是咖啡中毒的前兆。 一把夺下他手上的咖啡,伦恩气急败坏“你想她就去追啊,整天关在这里做什么?” 极西瞟了他一眼,招来侍者再点一杯。 “这是第几杯了?你自己说,你明明就很在意她,为什么不承认?!”伦思瞪着侍者送来的热咖啡,大肆怒骂。 极西听若未闻,偷懒的看着眼前的西洋棋局,举止动了一着“将军。” 坐在他对面的大学教授摇摇头,推开椅子站起来“我输了,甘拜下风。”在桌上放下五百先令后离开。 “你说。”极西冷笑,突然抬头对伦恩说“这些钱可以买多少杯咖啡?” 伦恩气到不行“你没救了!” 他忿忿不平的走了,第二天,他又来了。 极西只对他说了一字“滚。” 现在,伦恩已经站在这里三小时了,他-一报告此次拍卖会每一样货品的购人价和卖出价,试图刺激对数字极度敏感的极西,但是极西凝望着窗外对街分离主义建筑,对他爱理不理,咖啡屋里谈天的声音,烟熏的浓重味道,简直快把伦思给逼死了。 接了一通手机来电后,伦恩眉头打结的说:“有个坏消息。” 极西还是不理他。 伦恩挑了挑眉,故意卖起关子“有一个在暗黑拍卖会出现的人要见你。” 极西的手指动了下,不过还是没回头。 “那个人跟紫小姐有相当的关系,十分相当。”伦恩斯条慢理的说完“如果你没兴趣,那我滚蛋了。” “慢着。”极西抓住伦恩的肩,眼眸阴沉沉的“把话说清楚。” 伦恩露出“我就知道你很在意”的表情,悠悠然的说“是。” “先生。”一个小男孩跑到桌旁打断伦恩的话“请问你姓”小男孩歪着头挣扎了下,然后不甚标准的发音说:“冰川先生吗?” “我是。” 小男孩笑得很开心“有一位先生要我将这个交给你。”他撂下一张纸,蹦蹦跳跳的走了。 极西摊开看,伦恩也跑到他身后跟着看,一行中文写着—— 城堡剧院.费戴里奥。 “什么意思?”精通德文、英文、意大利文、法文等多种语言的伦恩偏偏就是不懂中文。 “要你滚的意思。”极西面无表值的读了纸条,倏地瞪向伦恩,阴冷傲慢的一笑.“你敢跟来,我就杀了你,- 伦恩顿时眼巴巴的僵在原地—— 城堡剧院,奥地利国家剧院,意大利文艺复兴型式建筑物,雄伟壮丽的门廊及浮雕,巨型雕像及拱形突出门面,将奥地利。历史音乐之都的磅砖气度表现无遗。 演奏厅内,女高音悦耳的引吭高歌,费戴里奥是今晚演出的歌剧曲里,是贝多芬居住在维也纳的巴司变拉第之家时的作品,但是传着廊柱而立的极西没有欣赏的心情,他眺望着底下川流不息的车辆。 “你很聪明,没有做无谓的行动。”极北像幽灵般突然出现在他身旁。 极西冷笑“人呢?” “我不能说。”极北耸耸眉“但是她很平安。” “人呢?”极西扭住极北打得丢七扭八的领带一咬牙切齿的问。 “这次冲动的人是你不是我,怎么,才多久不见,变得这么沉不住气。”极北没挣扎,笑得得意洋洋“师父的欠债还得怎样?对方开了什么任务给你啊?” “少废话,我不是来跟你闲话家常的。”极西逼近,手握得更紧, 几乎把比他还高的极北提起。 极北轻而易举的化解极西的钳制,反将他摔了一记“我也不 是。”不过是基于兄弟的情谊,他有义务来说一声。 极西怒瞪他“你和紫是什么关系?” 那样嫉妒愤恨的眼神让极北捧腹大笑。 极西更加怒火中烧,他翻身而起,一记直拳被极北大掌握住。 极北皱起眉“你干吗?” “你不答,我用拳头问!”语毕,极西更凌厉的出招。 极北失笑一挥拳以对。 极西一向是四人中头脑最清醒、最理智的一个,可是他居然气得连自己是四人中武艺最差的事实都忘了。 想打架?找死吧! 极北把他打得眼肿口角破,气喘吁吁的倒在雕像上,他咪起眼,口气不善“够了哦?”极西阴鸷的眼半瞬不移的盯着极北,恐怖得像是随时会再扑上来。 他那样子,让极北忍不住同情起他。 冰川极西耶,吸钱鬼转世投胎的家伙会让人觉得同情?!极北叹了声“她在哪里,我真的不能说。除此之外,你想问什么?” “你们是什么关系?”极西问话的口气酸得像是捉奸的丈夫。 “朋友。她帮过我,所以我答应救她。”如果不是紫芙,他心爱的 人不会追上他;“还有呢?” “她的名字。” 极北哈哈笑了声,她没告诉他?但是一接触到极西的眼神,他赶紧闷着笑回答:“紫芙。” 果真是紫芙!他急切问:“她手上有紫芙玉吗?” “紫芙玉?那是什么东西?玉佩吗?”极北安眉“我听都没听过。” “那算了。”极西不耐烦的停止这个问题,突然又问“紫芙,她和罗伊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哪里来这么多关系?”极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极西受不了的闭了闭眼,靠着白色廊栏烦躁的爬着头发。 “我能走了吧?”他爱人还在等他呢! “滚” 极西满脑袋的混乱,见过极北后,他的心情并没有变轻松。他把自己关在瓦林格郊区的别墅书房面对一堆帐册,试图让自己冷静,却依旧心急如焚的想要追她回来,可是,抓到手后又如何?卖了她吗? 不,他绝不会让任何人碰她,光是想到她的确有可能是罗伊的女人,他就快气炸了,那么他追她做什么? 这种快把他逼疯的情绪又是什么? “我知道她在哪里。”伦恩推开书房的门,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进来“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因为你很冷静嘛,还一副无关紧要继续算 钱,我以为最起码你也会派人找找她啊之类的,结果你这个冷血动物——” “说。”极西拷住他的脖子“她在哪里?” 这才对嘛,才有点像人的样子嘛,伦恩松松喉咙“我怕她又逃了,所以在她身上装了追踪器,就是那个项链,只要她还没离开欧洲就追踪得到。” 极西收手,跌坐进皮椅中,思绪更加混乱。 伦恩看着他,居然有点同情了,他叹了声:“现在你知道了,追不追呢?”- 紫芙搭欧洲长途火车抵达罗马,再转意大利的国内火车到佛罗伦斯。 一月末了意大利的冬天十分宜人,不复见维也纳积雪的情景,那股暖和的气息却无法祛除她从冷备处所带来的寒意。 换上轻便的休闲衫搭牛仔裤,她将长发扎成辫垂在肩背上,经过大教堂,她转往广场南边的卡拉乌理街,那是一条商店街。 她微笑的朝街上的花店打招呼“嗨,马太太。” “哎,是紫小姐。”胖胖的马太太惊喜,搁下手上的花束,在围裙上一抹湿手,露出和蔼的笑容“你好久没来了。” “我妈妈好吗?”紫芙随手拍起一朵小雏菊,放在鼻端嗅闻了下,随即又绽出笑靥“好香啊。” “那朵花送给你。你担心母亲,为什么不自己上去看看呢?”马太太体谅的拍拍她的手“我烤了些饼干,待会和咖啡一齐送上去给你们。” 穿过花店,上二楼,紫芙推开转角的房间,她的笑容黯了黯。 不意外为何童年时父亲总误认她,因为她长得实在像极了母亲,差别只在于时光在母亲的脸上身上留下痕迹。母亲依然纤瘦若当年,五官轮廓不曾改变,但是肌肤却松弛枯黄不再有弹性,脸上满皱纹,双手骨瘦如柴,皮肤长出老人斑。 紫芙玉正坐在镜台前梳头发,见着了女儿,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她露出困惑的神色“请问你是” 紫芙透过镜子看着她“我是小紫,你忘了吗?” 紫芙玉眨了眨眼,露出抱歉的微笑“对不起,菲力普雇来的女仆太多,我无法-一记住名字,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她静静的说,将手上的小雏菊放在梳妆台上“送给你。” “好可爱。”紫芙玉捧起花朵,露出少女般的开心表情“是菲力普送我的吗?他来看我了是不是?” 紫芙强迫自己从喉咙逼出声音“不是。” 紫芙玉瞬时失望落寞,紫芙不忍,又说:“他忙完手上的工作很快就会来看你,等夏天一到,他会带你一同坐渡轮游多瑙河。” “真的吗?”见紫芙点头,紫芙玉拍着手,就像做白日梦的小女孩般快乐,她扬着裙摆旋转“那我要去米兰和巴黎看服装秀,先准备好漂亮的衣服,等着他来接我。” 紫芙看着她,淡淡的悲伤就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头。 她永远也无法告诉自己的母亲,菲力普不会来了,就像她永远无法让她了解,她是她当年遗弃的女儿。 她的母亲因年老色弛遭受菲力普的冷落而独居在希腊乡间,当紫芙找到她时,她已经是这个模样了,永远停留在备受宠爱的年纪。 于是她带着母亲离开。却不知为什么,菲力普突然开始大肆寻找母亲,就在此时,她的行踪被黑手党的罗伊发现,罗伊威胁她,她只好成 为罗伊的帮手。 如果她没有为罗伊执行任务,就不会遇上那个可恶的男人,她的心就不会如此疼痛。 她复杂的眼神望着母亲。欲言又止,最后她艰困的喊了声“妈” 紫芙玉依然哼着歌绕圈圈。 “妈!”她放声大喊。 紫芙玉停下,缓缓的转过身,充满疑惑不解的表情望着她“你叫我什么?!我是玉夫人。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看着她全然无视的眼,紫芙的心很痛,她多想扑进母亲的怀抱痛哭,但是她母亲根本就不认识她。 “下午茶时间。”马太太端着托盘笑嘻嘻的上来。 “哗,好香啊。”紫芙玉撩着裙摆坐下,就像英国的贵妇般优雅“马太太的手艺越来越进步了。”’ “过奖了,玉夫人。”马太太已经很习惯这样哄着她了。 但是紫芙却受不了,她无声抹去眼角没有落下的泪“你们用吧,我出去走走。” 马太太喊她,紫芙没有回头。 她越走越急,到最后变成奔跑,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等到她喘息着停下来时,她正站在古老的旧桥上。 她抹着自己的脸,才发现脸颊上是湿的,她哭了。 心中埋藏着的苦楚一拥而上,让习惯逞强的她无法招架。一旦坚强的心防溃堤,酸涩的泪液向控诉般责难她,责难得她无法假装。 而不能诉诸、不能倾诉的气闷,让她的胸口像是哽着热铁块,她四周的空气全是不被了解,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紫芙闭了闭眼,背靠在旧桥的护栏边。一手捂着嘴呼吸急促,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哭。 但是她很苦啊。 何处才能找到一个肩膀依靠?何处才是她可以尽情宣泄情绪的出口?。 不能。不可以,她只能说服自己冷静、勇敢。 她如此小心翼翼、如此用尖锐的言语强壮自己,却怎样也无力避开,像是宿命般——他掘了一个坑,她便傻傻的跳下去了。 紫芙掩面,不能自己的讽刺嘲笑,结果她和她的母亲又有什么不同,都是被男人耍着玩。 他说,很好玩。 对他而言。她只是他茶余饭后的游戏,等游戏结束,他就将她换上透明的薄衣用高价拍卖出去。 对视钱如命的冰川极西来说,她不过是一件货品。 一件以华丽装饰,供任何人玩赏的货品,没有太大其他的意义。他可以轻易拿捏她的情绪,在不损及货品完整度的前提下。 越是这样想,她越无法自拔的自伤,以往利用他人的伤害成长的把戏一下子不管用了,她想着他的一字一语,痛恨着自己的软弱却又无法制止想他。 痛恨自己的肌肤记着他碰触的感觉。后恨每一连吹过来的风都像那个夜晚般醉人,醺得她失去分寸。 而他的面孔、他的表情一直重复又重复 烦死了!. 紫芙转过身去,睁眼看着桥底悠悠绿水,结果湖上水面却又浮上他的面孔,她气得头一甩,拉掉发带垂头丧气的爬着混乱长发,拼命的要自己别再想他她应该要咒骂他,而不是想他! 忘记了吧,全都忘记了吧。 只要忘记了,就不会一直记挂着,只要假装不曾发生,那她的灵魂、她的.心悸就会恢复常轨,不再用动。 忘了吧 深呼吸再深呼吸后,她立好了决心,也相信自己一定办得到,于是表情恢复平静,调匀气息转回身。 方才始眸,一道人影缓缓映人眼帘,让她乍然初雷般。 她又不能呼吸了,瞠大眼,怀疑自己的视神经是否出了问题。是思绪出卖了她?还是她和母亲一样病人膏盲产生幻觉? 他就站在她面前,冰川极西,不到十步的距离。 在那一瞬,意识他的存在,这让她头脑一片空白不能思考,而他专注的凝视着她,并没有逼近。 你是假的一样。 扶着石栏、她怔怔的望着他,时间沉静了下来。 他很瘦很高,穿着白色衬衫搭黑色西装裤。分腿而立,深紫色的柔软头发随风扬起,深紫色的眼眸不带任何情绪的锁住她,让她无法转移视线。几次见到他,他总是穿着浅色系的衣服,这让他看起来挺拔的身躯显得纤细而无害.就像是英国体格单薄的体贴绅士,然而这只是一种用来欺敌的伪装。 她知道他的手腕有多强壮,她知道他的心肠有多僵冷。 幸而他的长相十分平易近人,他有一双朗朗剑眉,上扬的眼角就像把刀似冰冷,唇长而薄,却不常笑而紧抿着,偶有微笑也是嘲讽,仅稍稍勾起就破坏了清俊的模样,一转为邪恶。 在阳光下,他白皙的肌肤几乎转为透明,就在紫芙以为一切不过是错觉时,极西动了,他举足往前迈近一步。 第七章 下一秒,紫芙转身逃跑。 为什么而跑?她不知道,下意识的腿就动了起来。 她仓卒的拔腿飞奔,迎面却踢翻旧桥上卖珠宝玉石的小摊贩,颠踉了下,顾不及小贩的咒骂,转眸,他已追来,回身一个不留神又绊倒正吹着萨克斯风的街头艺人,她踉跄的往前跌了几步,他乘机攫住了她的肩膀。 “你跑什么?”他拧眉。 他一吼她,她的火气就全上来了,朝他一个怒瞪“不跑,难道等你卖了我吗?” 甩开他的手,游客成为最好的掩护。 紫英听着他沿路吼叫着她,有种好笑的感觉,他不是慢条斯理,总是一副事事掌握的无谓模样吗? 穿过满是观光人潮的圣斯比里多教堂,她跑进小巷道,不住喘息。 一想到他喊人的那副蠢样.忍不住就狂笑起来。 一个阴影却冷不防的罩了下来,她警觉的抬头,再度陷人紫色的绝幻之中。 “你想干吗?”她笑意退去,退一步,和他隔开距离“这里是意大利,可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 无视她威吓的言语,极西一语不发的凝视她。 紫芙感眉,又退了一步“你要钱吗?”都提到了钱,他的表情却无动于衷,她疑惑的斜睨他“你说话啊,到底想怎样?” 然而他的视线依旧专注的停留在她脸上,带着研究的打量和一种不明所以的情绪。 而这样的情绪让她颤抖害怕,紫芙按着墙壁,为他的沉默,心惊。 脑中闪过数种脱身方法,她虚张声势的冷笑言“告诉你,罗伊就快到了,识相的就快滚。” 罗伊,这个名字间进极西的意识中。一个不小心就烫伤了他的理智。 “你说谁?”他终于开口,温醇的中低音却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萧飒。 “罗伊啊。”见他如临大敌,紫芙笑得更加娇艳“你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吧?你有胆踏进意大利的土地,不怕没脚出去吗?!” 极西不接话,只是冷冷的瞧着她。 “想卖了我,你以为他不会动怒吗?”一种亟欲报复的心情让她渴望看到他的畏惧屈服“我是谁,你的笨助手没查清楚吗?我是罗伊的——”她的谎还来不及扯,他已经截断她的话,用吻。 她刻意隔开的距离抵挡不住他放肆的举止,她紧咬的齿列挡不住他狂妄的唇舌,她挣扎不休的手脚挡不住他雄性的进攻。 她什么也挡不住,彻底的被他吻过,衬衫与衬衫相互摩擦的声音多么暖昧,湿热的吻所发出的声音多么勾魂,她什么也挡不住。 极西心中的算盘在此刻全都摔碎,加减乘除安抚不了他体内疯狂内流的血液,只为她口中小小的可能,只为她一句话就毁灭了他所有,理性、智慧、计谋、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任何的沙盘推演都无法避免,不行!通通行不通! 他的心跳是如此沉痛,他要她,他要她的吻,他要见她迷醉的表情,他要她在他怀中沉沦。 极西将紫芙困在墙壁和他之间,将她用力的钉在墙上,紫芙像一只陷入蜘蛛网的蝴蝶,无论如何用力振翅也逃脱不了,而他正用他炙热的吻、带着魔法的手指、迷人的气息、冷冽好闻的体味迷惑她、软弱她。 直到她虚软得快站不住脚,他才稍微离开她的唇,两人同样气息不稳,唇瓣互相依偎,牵缠着激烈银丝,四目相衔,她睁大了眼,从他宛如紫水晶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长发蓬松四散,眼眸半闭半睁,娇喘不休,嘴唇红肿 天!这是她吗? 察觉到自己一副准备接受男人恩宠的浪荡模样,让紫芙的愤怒达到最高点。 她一个举手就是不留情的巴掌,火般烙印在他脸颊。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她被困在他怀中,失控的大吼“一个你可以任意摆欺骗的蠢女人吗?冰川极西,哼,我呸!” 她不屑的扫过他的眼,将唾沫吐在他的脸上,昂着下巴,握紧拳头,强迫心跳如雷的自己对他不屑一顾。 极西并没有因为她野蛮的举动而光火,他用手背拭着睑,盯着她轻视敌意的眼—— 该死,他不是想要这样的! 极西再度压住她,不由分说的狂吻,紫笑左闪右闪,用手推拒着 他。 “放开我,你听到没有!”紫芙用力踢他,他却动也不动“放开我!”她放声狂叫,踹他的力道不分轻重,极西硬是一步也不动。 “为什么?”吻不到她,他气馁的在墙上捶了一拳。 紫芙瞪向他,用力抹去唇上脸上他所留下的痕迹,却怎样也抹不去那令她悸动的感觉。 “你现在是怎样?贺尔蒙分泌过剩吗?”她骤着他,藉着冷嘲热讽掩饰自已真正的感受,‘督是个发情的黑猩猩似的。你不是很爱钱吗?你可以和钞票黄金上床啊厂 “罗伊是你的男人吗?”他突然问,冰冷的口气让四周的空气都快结冻。 她恨恨的看着他“是与不是、我没必要跟不相关的人报告。” “你很爱他吗?”压低的声音隐含了许多莫名愤怒“迷恋他吗?迷恋到不惜为他卖命?迷恋到不让任何人碰你?” 紫芙撇过头去,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 “回答我!”低哑的怒吼,这次失控的是极西。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笑得冷艳,就是不看他。 极西捏着她的下巴。扳过她的睑,让她着火似的目光非得对上他,厉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他什么态度?他以为她是谁啊?任凭他宰割的附上肉吗?他凭什么过问她的私事? 怒火烧光了她的理智,紫芙冲着他就脱口而出“对!对!对!一千一万个对!”面对他震惊错愕的睑,她意外的呆了呆,而后却放意 得意的挑眉“你全部都说对了,这样的答案你害怕了吧?后悔了吧?” 害怕?怎么可能?! 后悔?不,并不是后悔。 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就是痛极了,痛到痛觉麻掉,痛到他发狂—— “你爱他?”他口气突然转为冷静。 紫芙一愣,随即笑开“那当然,我当然爱他。” “有多爱?”他再度逼近她 紫芙嘲笑似的回视他冰一般冷的眼。“如果我告诉你刚才你吻我时。我想到的是他。你认为我有多爱他呢?” “你——”极西从没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可是现在,从她口中吐出来的言语像毒蛇,几乎咬得他不能喘息“你恨我? 他从她的眼中看见深深的憎恨,他从她的口中听到不间断的毒辣字眼,他发现那是在许多人脸上曾经看见过的,那是恨。 以往他从不在意,为何,是她,就让他乱了方寸仿佛得了失心狂。 “是啊。我恨你。”紫芙嗤笑着飞扬眉宇“如何?该不会这么凑巧你爱上我了7” 他爱上她?是这样的吗? 极西怔了怔,他怔忡的表情让紫芙发噱。-“你那是什么表情?!失魂落魄?不会吧。你真的爱上我了?”她放肆的冷笑,着可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对极西而言。这一点也不好笑。 那是爱吗?是吗 “我爱你。”他忽地说,眼神专注直接。‘’我想我爱上你了。” 紫芙仰头尖锐的笑,定睛一瞧,他依然厂便狩眉眼看着她,她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笑靥尽失。两双眼对望,她咽了口唾沫.呼吸紊乱,脸色刷包“你在说什么?你以为一样的把戏可以要我两吗?” “我爱你,我是说真的。”极西冷静自持的攫住她晃动不已的肩膀“你听到了吗?我说我爱你。” “冰川先生,那只是逢场作戏啊,至少我是,难道你当真了吗?”她反手甩开他,她要报复,不管是真是假,她不再上台由,她要他痛彻心扉“这只是一场游戏,你懂吗?不好玩了,就可以喊暂停结束的游戏。” 多么熟悉的台词,极西陡然了解她为何如此愤怒。 “真是好笑,极北告诉我你有多着急时,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你追来了,视钱如命的冰川极西也会心动?!”她恢复冷若冰霜的面容,讥消得激动不已,我可没有骗你,罗伊是真的在这里。罗伊!” 她一唤,衣冠楚楚的罗伊翩然从巷道后走出来;他拍拍手,笑意盎然“恭喜你,紫芙。你的演技简直可以勇夺威尼斯影后了。” 紫芙轻易的挣脱极西,因为被愚弄、被轻视、被背叛的震撼让他骇 得无法反应。 她走到罗伊身旁与之并肩而立。弯着手臂勾住他,亲呢的贴在他臂弯里“跟你介绍一下,我的亲密爱人,罗伊-卡麦隆,意大利黑手党老大。” 极西强直背脊,看着眼前相依相偎的两人。 “你真的以为我是傻子吗?”她扯下脖子上的项链,将紫水晶狠狠摔在地上“这不过是请君入瓮的把戏,没想到你轻易上当,真是令我太失望了;冰川先生。” 他全懂了。只是一场报复,一场等着看他掏心掏肺表演的戏,目的就是让他沦为众人笑话的丑角。 像是一盆当头冷水浇下,将他所有的暴怒、所有的惊讶熄灭,剩下来的、就是比北极还要寒冷的知觉。 “你费尽心思就始要耍我?”他眯起眼,不带任何情绪的问。 “没有你费心。”紫芙搂紧罗伊的手臂,漾起胜利的微笑。 “很好。”极西深呼吸,努力压抑寒意蔓延的冷“我祝你们幸福。” 他转身要走、罗伊却突然开口喊住他“暗黑拍卖会还欠我一样货品,冰川先生。” “极西旋过身,漠然道:“有何指教?” “我想,让你的秘书来跟你报告会比较好,你以为呢?”罗伊悠悠然道过。 秘书?极西疑惑表情不动如山、他看着从罗伊背后慢吞吞走出的伦恩。 伦恩战战兢兢的举起手。“我没有跟踪你,是卡麦隆先生急着找 你,所以我就跟着他” “说重点。”极西冷冷截断他。 “喔,是。”伦恩缩了缩脖子。“是这样的,拍卖会最后所拍卖的货品是卡麦隆生得标的,所以——” “汇款到指定账户,你会获得你应得的。”极西不耐的对罗伊说。 “你确定吗?”罗伊兴味盎然的飞了飞一双朗眉。 极西蹙起眉“伦恩?!” 像是要上断头台似的,伦恩小心翼翼的说:“卡麦隆先生得标的货品名是:罗伊的女人——紫。” 极西像是要杀人的视线扫向罗伊。 “既然是我的女人,我当然要买回来喽。”罗伊刻意在紫芙的额头上吻了吻,成功的让极西冷漠的面具破裂“我已经汇款一千八百万到 阁下的指定帐户,伦恩先生是这个价码没错吧?!” “是二千人百万。”伦恩回答,一副大难临头的衰样。 “相信阁下应能如期交出货品,虽然当时你有宣布这只是玩笑,可是木捶已敲下,应该是不容反悔的呀。”罗伊一脸伤脑筋的麻烦,而后又恍然大悟“啊,我记得暗黑拍卖会的规则是如果违约将以双倍价码偿还。反正货品还在你那儿,既然我买下了,也就只有请你割爱了.冰川先生?” “你够狠。”极西并不是对着罗伊说,而是向着紫芙“你的确够狠。” “还比不上你。”紫芙强装着冷硬“我不过是向你学习,徒弟怎么比得上师父呢?” 罗伊看着两人视线相接,暗潮汹涌,失笑了声。 “小紫芙,你该学的东西本来就还很多,人家有教你,一你就该尊重人家些啊。”他摇摇头,口气轻柔疼宠“她就是这个坏脾气,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冰川先生不会放在心上吧?” “岂敢。”极西口气不佳。 罗伊耸耸肩。不引以为意。他牵起紫芙的手,十分绅士的微笑“抱歉,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请滚。” “我等着你的货品,或者是——双倍的罚款。”对于极西的态度,罗伊并不气杵,他对丧家之犬有一定的同情“再会。” 极西冷冷的视线从紫芙身上转到他们两人十指交握处,最后定格在罗伊闲适的表情上,而罗伊正好也深深的打量着他。 他笑了笑,挽着紫芙坐上停靠在一旁的高级房车,还不忘拉下窗户朝极西挥挥手,直到司机发动车子,扬尘远去。 紫芙从头到尾没再看他一眼,一眼都没有。 极西疲惫的闭了闭眼。 “你”伦恩的眼锁住他身上某一部位,双眉间打了十几着结“你在流血!”他走到极西身旁蹲下,拉开他的裤管看着胫骨,真是不 忍卒睹“天,怎么会弄成这样?” 淤青破皮流血,谁踢的啊?! 极西看着血沿着腿骨滴落在皮鞋上,明白那是方才紫芙猛力挣扎踹出来的杰作,可是这么一点伤,怎么比得起他心上的伤口?,‘他垂下的视线冷不防触及那条被主人丢弃在尘上中的项链弯身拾起,放在眼前摇晃,他还记得这项链躺在她胸口时是如何的美。 本来想帮他止血的伦恩看到极西的模样,叹了声,放下他的裤管,垂头丧气的说:“之前我不是说有人找你吗?就是罗伊那只老狐狸,我只是没想到” “算了。”很难得的,极西放过他。 伦恩看了眼那条紫水晶项链,更丧气了“本来是想帮你的,结果弄成这样。唉,那个紫芙真是最毒妇人心,你都对她那么低声下气了,她还得寸进尺,用这种手段整你——” “我说算了!”极西突然大声喝叱他。 伦恩抚着胸口被吓得惊魂未定。 极西烦躁的见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忽地看向伦恩,倦怠的说:“这一切都结束了。” “你认赔!”伦思不敢相信的怪叫“你真要赔那只狐狸三千六百万?你是小偷耶!你怎么不偷了紫芙再卖给他?” “伦恩,这一切都结束了。”极西出奇意外的平静。 偷?不,不了,他不要再让她用那种眼神对待。 “杰德!”伦恩忿忿不平的朝他吼叫,气得忘了极西的禁忌“你是怎么了?你不想讨回来吗?” 极西突然眯起眼“你叫我什么?” 没想到伦恩一副豁出去的说:“你想让人叫你冰川极西,你得先像冰川极西。” “你现在胆子很大嘛,敢教训我?”极西冷冷盯着他。 “教训不敢,我又没你聪明。”被他冷眼一瞧,伦。恩的火气全消灭,他小声咕吸“不过,我认识的冰川极西可不是会被女人打倒的人。” “你说什么?”极西瞪向他。 “你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打倒了,不是吗?”伦恩不知哪来的勇气反驳他“你明明喜欢她,又自欺欺人的伤害她,搞到后来她也火了,找了个男人来气你,然后你就龟缩起来,你现在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像一只乌龟?你在逃避嘛,” “闭嘴”极面怒骂。 “你在逃避,因为你不想丢脸,你爱面子,作风霸道蛮横。喜欢占上风,说话不留余地,可是这对爱情全部都行不通。” 伦恩只是不想说破,极西有多冷酷无情,若不是出现一个让他在乎的人,恐怕他本人永远也不知道“你要她原谅你,就算在她面前多难堪几次又怎样?!你爱她啊!”“我告诉过你我爱她了吗?我有承认吗?”极西讥消冷笑“那只是一场戏,现在曲终人散,全玩完了!” “你爱她,为什么不老实点?!”伦恩简直不要命的卯上他“你现在去追她还不迟,只要你那张嘴不要那么臭,只要你承认错误,她会原谅你的。” 对于伦恩喋喋不休的忠告,极西冷哼以对。 “杰德,面子一斤值多少钱?有必要这么在乎吗?你已经失去她一次了,难道你想再失去一次?机会不是你写两句就会自动出现的!” “你懂多少?”他狂暴的将伦恩拉近,一双怒眸简直冒火了。 “我是不懂,至少我知道她待在罗伊那只狐狸的身边就是不安全!”伦恩做好挨揍的心理报备,大胆的说出心中的想法“我再笨也看得出来,罗伊根本不爱她,这个男人满肚子坏水,要是他霸王硬上弓——” 极西心一紧,一拳猛然挥去,伦恩本以为那是冲着他来的,紧闭眼皮等着预期的疼痛,但并没有,极西一手握住他衣领,空着的另一手用力挥拳,不是打他,而是力道猛烈的击向伦恩旁边的墙壁。 拳风呼啸耳边,伦恩吓得手脚发软,一睁眼,看 到从没如此癫狂的极西,不住的挥拳向墙壁。 伦恩躲到一旁去“苦笑叹息,他不阻止极西,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被伦恩说中了一切,极西除了闷,正视自己痛苦压抑的根源,更让他有种被揭开疮疤的椎心刺骨。 他错了,错得离谱。 原以为承认爱她是他最大的让步,但原来那不过是开始,是他把爱想得太天真,才会陷自己于这般田地。 他太自大,其实对人心却一点也不了解。他忽略紫芙也是有个性有脾气的,他如此对待她,难道他说爱,她就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吗?!做 白日梦吧! 现在回想起来,极西心里渐渐清楚,她不过是做戏嘲弄他,并不是真的爱上罗伊,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才会看不清,而那时他又做了什么?他死爱面子,所以连请求的话都不曾说出口,连解释的藉口都不找,只是一味的责难她。 天!他真是混球! 那么现在呢?他要继续为了自己的骄傲和尊严而罔视她吗?他要继续欺骗自己一切吗?然后,眼睁睁见她羊入虎口吗? 不!极西停下拳头,气喘吁吁的背抵着墙休息。他再度燃起斗志,这次他不再守株待兔,他要主动出击。 “伦恩。”极西眼神照照的看向他“无论用什么方法,去查出紫芙的身世,以及她效忠黑手党的原因。” “哎,不必了。”伦恩对他挥挥手,轻率的回绝他的命令,就在极西要发火的时候,他老人家慢条斯理的调整好领带,抬头笑得卑微“亲爱的老板,这种小事怎敢劳你吩咐呢,这些年跟着你可不是白跟的,属下我早就帮你准备好了。” 伦恩从西装外套内拿出一份文件,洋洋得意,之一就是你想要知道的东西,请过目。” 第八章 紫芙一回到西西里。首先做的就是将昆德拉议员多年来行贿贪污的证据匿名寄给匈牙利政府,并且在欧洲各大网站上联合公布。昆德拉顿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过去的仇家也乘机落井下石,匈牙利的司法机关以最快的时间收押他,此事牵连的人不下上百,甚至涉及许多重大弊案,报社评论家预估这次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没有关上个二十年,至少也有个十几年。 女人的报复心是很强的,敢设计她?!在老虎嘴上拔毛啊! 她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反将了那些违逆罗伊的人一军,让他们心生戒虑,黑手党的势力如罗伊所记扩展,顺利跨出南欧,距离统一欧洲的梦想不远矣。 照理说她应该得意的。但是她一点心情也没有。 她赢了,却丝毫感受不到胜利的滋味,反而沮丧。 她很焦躁、困惑,让昆德拉吃了苦头并没有消了她心头之气,事实上,她心头一点气也没有,整倒他只是例行公事,看着他人狱,她没有兴奋和快感,只有了结一桩麻烦事的轻松,她不在意昆德拉,那是因为她全部的心思都被另一个人占据了。 合上公文夹,她揉着太阳穴,觉得烦死了。 脑海中不断重复播放着他说爱的专在模样,他愤怒强自压抑的冷漠,他每一个动作,她记得一清二楚,想忘也忘不掉。 她也让他尝到难堪的苦,她却一点也不开心,反而落寞自责。 是她信了吗?!他没有要她,是真的爱她。那为什么,他连道歉都没有,他连挽留解释都没有呢? 现在想什么都来不及了,他骂她狠,在他心中,她恐怕是个蛇蝎女了。 紫芙疲惫的苦笑,起身走到窗口,天上是一片闪着无数小星星的黑绒布,放眼望去,花园绿地蔓延到地平线,深夜时分恐怕也只剩下她一人亮着灯吧。 “怎么了?我们黑手党的明日之星一个人在这里。”门无声息的推开,罗伊端着一杯香摈出现“工作不累吗?” 紫芙严肃的看着他“下次请敲门再进来。” “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没必要吧?”他倚着门,一派慵懒。 “这里也是黑手党的本营,你最好放尊重点。”紫芙关上电脑,将公事夹归位“我要走了。” 罗伊走到办公桌旁,伸手挽住她的腰“如果你很寂寞,我可以陪你。” 紫芙推开他“戏已经演完,你要发春请找其他女人。” “瞧瞧,这是一个部属该说的话吗?”罗伊啧啧称奇,用下香槟“我不过是来请你喝杯酒而巳。” “你清楚的很,我并不是自愿加人黑手党,除了公事,你最好少惹我。”紫芙冷厉的看着他。 “除了公事?你的意思是私事少管喽,那前几天在佛罗伦斯演的那出戏,是私事还是公事啊?!”罗伊好整以暇的回视她。 她瞪着他。 “小紫芙,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是没用的。” 罗伊在她面前坐下来,对她举了举杯,轻啜了一口金黄色的液体,眼神挑逗的勾着她。 “别再想着那个男人,小紫芙。他不爱你,他不过是在哄你。我把你从他面前带走,他居然一点也不想杀了我,也没有挽留你。在他心里,还是骄傲和金钱比较重要呀。”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逃避似的,紫芙撇过头。 “你嘴巴不懂,可是你的心懂。可怜的小女孩,你爱上他了。”罗伊一脸同情,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脸颊上摩挲。 紫芙厌恶的挥开他的手,倔强的昂着下巴“谁说的,我整得他鼻青脸肿不是吗?” “整?!”罗伊可笑的提了提声调“那你怎么不公布他的机密在各大悬赏网站?就像你对待昆德拉一般,要他身败名裂。凭你的聪明智慧,你和他相处这些天,难道没观察到他不为人知的破绽吗?” “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我们交情不深。”被他说得心浮气躁,紫芙随口搪塞。 “是吗?他可是跟你讲了许多私人秘密呢。”罗伊兴味盎然的微笑“像是在葛郡的英国公爵家族惨案之类的。” 她心一惊“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 “你不知道有种科学产物叫窃听器吗?”见她慌忙的在身上到处摸索,罗伊很好心的告诉她,”“不用找了,我用人工造皮粘在你的手臂上,不过已经拿掉了。” “你这个卑鄙小人。”紫芙怒瞪。 “我是卑鄙小人,你就是个为情所困的笨女人。”他无所谓的反唇相稽“不过我该感谢你的愚蠢让我平白赚进三千六百万,还找到了冰川极西的把柄。” “什么把柄?”她心中油然而生不好的感觉。 “他的确是个公爵的孙子,名义上的。”见紫芙一脸惊骇,罗伊耸耸眉,他自己刚看到报告时也是吓了一跳“诚如他所言,按照当时的种种迹象显示,他应该是该名公爵的不伦私生子,很有趣吧。” 紫芙无暇理会罗伊嘲讽似的口气,她满脑子都是极西。 他说的是真的,那表示他没有骗她,那一夜他的情感是真的,是他逞强才不肯承认,他会追来是他想通了,可是她呢? 紫芙自责而懊恼的闭了闭眼,天啊,她做了什么?践踏他的心?!他一定恨她入骨了,他是自尊心这么强烈的人啊! “小紫芙,你在想他吗?”罗伊看着紫芙一下刷白的脸色,准确的猜测。 紫芙的心情坏透了,根本不想再理会罗伊,她越过他走向门口。 罗伊却拉住她的手“别再想他了,想我吧,我发现我好像也爱上你了。” 她不客气的给他一记反擒拿,扭开他的手,口气凶狠“我谁都不想。至于你的爱,拿去喂狗吧?!” 紫芙开车驶出黑手党在西西里的赛拉库司的别墅总部,油门越催越猛。她心烦意乱,心中迫切的想见到极西,万分后悔自己恶劣的言行,却也对自己轻易原谅他感到可笑。 他现在会怎样?冷漠封闭的不想再理她?还是暴怒不已的找机会报复她?那她又该怎样?主动联络他表明心迹?还是放弃他假装一切不曾发生? 种种矛盾让紫芙前所未有的卷入纷乱的狂风暴雨中,那就是爱吗? 爱情吗?老套的一种毒药,她爱他,中毒似的爱上他,才会如此气愤。如此烦恼。 突然一个转弯让心神不宁的紫芙吓了一跳,她赶紧用力踩煞车,车轮在地上摩出刺耳的声响后留下长长的痕迹,在路灯前停了下来,只差几公分就会撞上。 紫芙像泄了气的皮球般,一人瘫在驾驶座里,失神的看着前方,呼吸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起的声音唤回她的神志,她闭眼晃了晃头后接起。 “紫小姐,事情不好了。” 是佛罗伦斯的马太太!紫芙惊恐出声:“我母亲怎么了吗?” “有人偷偷带走了玉夫人,只留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杰德-安卡森。” 手机啪一声从她手上滑落。 是冰川极西! 天!紫芙心口空虚,背脊爬上一股冷意,她趴倒在方向盘上,头痛了起来。显然极西选择了后者,由爱生恨,他已经开始找机会报复她了- 黑色箱型车停靠在依旧纷飞着雪片的法国马赛街头靠近港口的商业大楼前,驾驶座的伦恩先下车,他拉开后车门,睡着了的紫芙玉靠着皮椅甜蜜平静的表情就像个少女般。 伦恩无声叹息。 他第一次看到这么楚楚可怜的中年妇人.惊为天人,那么美丽婉约的面容谁舍得放过呢?也难怪菲力普急着找回她了。而更让人更惊讶的是她和殷紫芙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像极了。 即使是从消息获知她遗弃紫芙后,对于这么柔弱的女人,嗤之以鼻没好感的极西,当时也目不转睛的凝视她,恐怕就是透过她看到紫芙老了时候的样子。 “玉夫人,我们到了,你醒一醒。”伦恩轻柔摇晃她的肩。 从车的另一边下来的极西有点焦躁的看了看手表,见紫芙玉从睡梦中渐转醒,他只有一脸不耐烦。 “这里是哪里啊?你们不是说要带我去见菲力普的吗?”紫芙玉有些慌乱的抓住胸口的衣襟挡风。 极西瞥了她一眼,径自往大楼走去。 伦恩赶紧安抚着小兔子般容易受惊吓的紫芙玉,带着她随后跟着。唉,明明就是母女,怎么个性差这么多?紫芙玉娇柔高贵得像朵惹人怜爱的雏菊,而殷紫芙却泼辣多刺得如同一株野玫瑰。 极西走进大厅时,菲力普的秘书已经搓着手在那坐等候,他一见到极西马上迎上前来。“老板已经等候诸位多时,请到办公室吧。” “先等上下。”极西伸手挡住伦恩和紫芙玉“我要先和他谈过,私人的。” “可是老板说”秘书十分为难。 “你听你老板的?”极西冷笑了下,他视线扫向伦恩,一手粗率的抓住紫芙玉的手腕“我们走。” 秘书赶到一行人前鞠躬哈腰。“听你的,听你的。” 极西这才停住脚步,好整以暇的等着他。 秘书紧张的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指着电梯说:“那么就请各位先到同一楼层的会客室休息好了,我先带这位先生见老板。” 待极西见到菲力普时,他十分不悦的坐在大皮椅上。 “如何?你想要索取报酬吗?开个价吧,不过,我得先看到她。”菲力普以为不过又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报酬?要是我真想开,只怕你付不出。”极西看多了有钱人的嘴脸,财大气粗,以为别人都只想要他们的钱。 “那你”菲力普不解。 “据我所知,紫芙玉原本是你的情妇,是你遗弃了她,为什么现在又急着找她了呢?”极西直截了当的问。 “太失礼了!这是我的私事,我不用对你说。’”菲力普气呼呼的。 “我不勉强,等着收两千万吧,紫芙玉我带走了”极西唬的起身,毫不犹豫的要走。 “等等。”菲力普惊恐的叫住他,极西转身一脸静闻其详,菲力普懊悔的叹气说:“我不知道我还是爱她的,她是如此美丽,看着录影带我才发现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她” “录影带?”极西奇怪的问。 “哦,那那没什么”菲力普含糊的带过。 极西以为可能是两人过去出游时留下的影像,也就不再多问。 “你的原配去年死了吧?虽然你仍有情妇,却一直没有再娶。”他观察着菲力普的表情。 “是。”他点点头。 “很好。”这个男人一点也没有悲伤的表情,极西讽刺的想,是结嫡三十年的夫妻又如何,这个无情的男人就是紫芙母亲所爱的人?哼。 “我要你娶紫芙玉为妻,并且承诺你爱她、愿意照顾她一辈子。”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这个要求让菲力普大大的震惊,他从没想到极西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就在菲力普讶异得说不出话来的同时,会客室出现了一个不速之 客。 “把我母亲交给我!”紫芙拿枪指着伦恩。 伦恩吓得双手高举,双脚发抖“我、我、我也想啊,可是她” “我不要,好恐怖的人啊,我不要过去。”紫芙玉一见到枪先是尖叫,然后紧抓住伦恩的衬衫躲在他身后,死不放手。 “你!过来呀,他们要卖了你,他们是坏人啊!”紫芙怒骂。 “他对我很好,还要带我去见菲力普,你才是坏人。”紫芙玉手指对着她高声反驳。 紫芙玉对她的不信任狠狠的刺伤了她的心,她又气又急的对着伦恩吼“冰川极西呢?叫他出来,他想怎样只管冲着我来,放了我母亲!”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呢?”伦思无辜的苦笑。 “你不知道?”紫芙冷笑“也许我送你一枪你就知道了!” 就在伦恩抱头哀叫连连的时候—— “我在这里。” 紫芙身后的门打开,出现一条人影。 她警戒的退到伦恩身边,枪仍抵着他的脑袋。 极西深深的望着她,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二毫的恶意,允许我的做法不对,我也承认我和菲力普是有金钱上的交易,但我的出发点是好意的,我并不想伤害你或你的母亲。” “任何只要结果符合私人利益的作为,动机当然可由我解释为善意。”紫芙像是被激怒的野生动物,她的声音紧绷而痛苦“你是在报复我吗?以这种方式,你调查我,知道我在乎她。” “我爱你,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极西静静的说“相信我,我只想帮助你,帮助你的母亲,我并不会如罗伊那般待你。” 紫芙的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有疑惑、软化、猜疑、矛盾,正当她内心挣扎不休的时候,紫芙玉突然抓住了她的衣服一角。 “小姐,是他们抓了你母亲,关我什么事呢?你不要抓我,放过我好不好?”紫芙玉睁着无助的眼,害怕的求饶。 看到母亲眼中恐惧得快夺眶而出的泪水,紫芙心口一阵刺痛,她握紧手枪,疲惫的闭了闭眼。 她要如何告诉她,她才会想起她这个女儿的存在呢? 紫芙伤心的模样落在极西的眼底,让他心疼不已,见她挫折失望,他比谁都难过。 见紫芙不语,紫芙玉软声哀求。“小姐,求求你放过我,我的情人还在等我呢,他很有钱而且很爱我,要是你缺钱,我可以叫他给你啊。” 紫芙无力的笑笑,她的心很痛很苦,然而紫芙玉却视而不见她的伤悲,继续说着“小姐,我求你。菲力普他那么爱我,要是我有三长两短,他一定会很伤心,我不能有事啊,你——” “住口!”紫芙失控的大吼截断她的话“住口!住口!住口!” 紫芙玉吓坏了,她瑟缩着低啜,紫芙攫住她的手惊得紫芙玉尖叫,她强迫她看着她。 “你听好。”紫芙的口气沉痛而癫狂“很不幸的阁下,你,就是我的母亲;我,殷紫芙,就是被你遗弃的女儿,你听懂了吗?你听懂了吗?” “女儿”紫芙玉慌乱惊惶“我,我没有女儿啊,我我没有帮菲力普生孩子啊,他他说他不要孩子” “紫,你吓到她了。”极西想过去拥抱她,给她温暖,但是紫芙却用枪口喝止了他“不准动!” 她低头伤感的看着紫芙玉,用力的摇晃她“你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我的父亲不是菲力普,我出生在台湾的高雄。父亲是一家小餐馆的老板,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紫芙玉被吓得眼泪直流,一双眼无助无辜望着紫芙“小姐,我真的不是你母亲啊”紫芙仰首苦笑,她松开了紫芙玉的手腕,也松掉了手上的枪,低头将脸埋进十指中,极西紧紧的拥抱住她,就像一个慈爱的母亲般顺着她一头青丝,他的胸膛、他的臂弯,温暖得让紫芙不想离开,她不愿多想,就让所有的泪水倾人他怀中吧! 紫芙玉见机不可失,她慌张的想往门外逃跑,才刚拉开门,就碰到等得不耐烦的菲力普。 她欣喜若狂,带着满脸的泪水扑进菲力普的怀中。 “亲爱的,我等你好久好久,我好想你,你知道吗?”她抬头凝望着菲力普,就像个祈求爱人眷顾的少女般。 紫芙靠在极西的怀中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她从没见过母亲如此喜悦的表情,难道她真的做错了? 菲力普见到紫芙玉却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他冷冷的将她推开“滚开,老女人,我不认识你。” 他的举止让所有人都呆住。 紫芙玉傻了,她向前拉住他的手腕“你说什么?亲爱的,你说什么?我是玉儿啊,你怎么不认我了?” 菲力普甩开她,瞧都不瞧她一眼,无情的与她擦身而过,他的视线扫向紫芙,用一种狂热执着的眼神定定的望着她。 “多么美丽的女人啊。”凝视着紫芙,他喃喃地说“你是我的了,我要和你共结连理,我会爱你一辈子,永远照顾你。” 紫芙怒不可遏“菲力普,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母亲,你疯了吗?” 极西顿时懂了。 紫芙带走她母亲的那天,在监视录影带中留下了倩影,而她和紫芙 玉如此相像,就宛如是年轻时的紫芙玉般美丽,已经年老的菲力普,再见到年轻时令他执着疯狂的面貌时,竟然昏了头,将她和紫芙玉重叠,误认紫芙就是紫芙玉。 “你说你的名字叫紫芙玉,多么美的名字啊。”菲力普喃喃自语的接近紫芙“我已经答应要娶你为妻,你开心吗?” 开心?紫芙火大的想揍眼前的老人,极西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他对着菲力普漠然冷笑。 “你认错人了吧,你要找的人在那里。”他指着紫芙玉。 菲力普不相信的摇头,指着紫芙“她才是紫芙玉。” “你认识紫芙玉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她是人,她会变老,你也是。”极西残酷的说“你看到的,不过是样子和紫芙玉年轻时相像的 女人,她不是紫芙玉,她也不爱你。” 菲力普看看紫芙,再回头望着伤心欲绝的紫芙玉,他仍是执迷不悔“我不管,我爱她就够了,你答应过我的,把她交给我!” “恕难从命。”极西邪佞的眼嘲讽的脾睨着垂垂老矣的菲力普“你这种爱人方式只会毁了女人的幸福,那不配称为爱,那只是收藏。” 菲力普狼狈却固执的吼“我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你还不把她交给我,我不要两千万的债款,我要她,难道你想毁约吗?” 两千万?毁约? 这些字眼像针一般刺进紫芙的心坎,那代表着一大笔钱,她迟疑惶恐的抬头望着极西。 第九章 “不管是她、还是紫芙玉,我都不会让你带走。”极西搂着紫芙的手臂收紧,坚定不拔的口气有着对菲力普深深的轻视“区区两千万,我还不放在眼里,就算是毁约赔偿好了,也不过是赔个六千万。你以为六千万就可以买卖爱情了?去吃屎吧?! 他的一番话让紫芙震撼不已,她不敢相信,心中悲观的一角仍极力抗拒他的爱与关怀,可是几乎全盘的,她投降了,他的表情如此真诚,他的体温如此包里着她冰一样的心,他在乎她胜过金钱啊! 菲力普气得面红耳赤,他指着极西久久说不出话来。 极西没兴趣陪他穷耗,他示意伦恩扶起跌坐在地的紫芙玉,而他低头温柔的凝视紫芙“我们走吧。” 再也不能抗拒,紫芙陷入秘密般瑰丽的神采中。 那双凝望着她的深紫色眼眸透明澄澈,曾经像是蒙着薄纱般朦胧得令她捉摸不定,而今却宛如埋藏在地底多年出土的晶石般,带着孕育恒久的温度,闪耀出暖和深浓的爱意。 在他专注眼底,她仿佛是受到珍视宠爱的惟一,在他轻柔的掌握下,她仿佛是备受呵护的珍宝;在他坚毅厚实的怀抱中,她仿佛回到最安全心安的堡垒。 仿佛?!仿佛是真的吗? 紫芙觉得自己四周环绕的幸福如此不真实,如此的不敢相信。 “你愿意跟我走吗?”极西小心翼翼的再次询问,他从没如此不确定,他从没如此害怕结果是否定。 紫芙感动的垂下头,小声的回应“嗯,我们走吧。” 她说我们,极西难以言喻心中的狂喜,拥有她,怀抱她,比得到再多的金钱还令他喜悦,他空洞的心一下子被盈满,满满的都是她。 “走。”极西命令搀扶着紫芙玉的伦恩,傲然握着紫芙越过像是被抽干精神的菲力普,丝毫不同情。 “不不”菲力普枯瘦颤抖的手不死心的伸向紫芙,偏执的叫嚷着“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不可以走,你不可以离开我。玉儿,我爱你啊。” 萎菲的任由伦恩带着走的紫芙玉听到他的呼喊。突然一阵痉挛,她挣开伦恩飞奔到他身旁,疯狂的抱着他。激动的说:“我不走,不离开你,我永远是你的,亲爱的,你看看我呀,我是玉儿啊。” 菲力普却用力的甩开她,脸红脖子粗的瞪着她。“你长得又老又丑,怎么会是我的玉儿?!你不是!”紫芙玉的泪水再度溃堤,宛如冰河般在脸上留下两道印痕。 紫芙悲痛的想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极西却不让她过去“我不想让你的心再受伤。”他在她耳畔轻柔的说。 “伦恩。”他昂昂下巴,指示伦恩带她走。 只是紫芙玉实在太伤心了,她深爱的、牵挂的男人,所迷恋的,不过是她的外表,从来不是真正的她。 她忽然抬起紫芙方才掉落的手枪,指着菲力普,哀伤的说:“我是玉儿,我爱你。”她从容的朝他开枪,接着又指向自己的头,紫芙惊恐的奔向前,却来不及阻止她开枪。 紫芙玉脑壳爆出血柱,软软的身体落在紫芙的怀中,她颤抖的紧抱住她,手掌压在她的伤口,但没用,紫芙玉睁大眼抽搐两下,便失去生命迹象。紫芙用沙哑的喉口想喊她妈,却怎样也发不出声,她只能悲恸的咬着下唇。 极西无声地从身后扶住她、支撑她,紫芙回眸深深的看着他,眼中 有千言万语。全都化成一滴冰冷的泪,眼一闭,她昏倒在他怀抱里—— 紫芙玉的葬礼简单而隆重,就在多瑙河畔的墓地里举行,观礼的只有紫芙和极西。神父诵完哀悼词后,工人便使力的掘起土堆埋葬,让躺在棺木中的紫芙玉安眠地底。 被散在肩腰的黑色长发遮不住紫芙削瘦身躯,一身黑色旗袍让她显得更加盈弱,素静容颜苍白的不带一丝血色,面无表情是因为无泪可流,惟一稍稍点缀出颜色的是她手上捧着的那束白色小雏菊。 极西从她身后披上皮裘“冷吗?” “不。”她只稍微动了动唇瓣,声音细若蚊蚋。 “需要我杀了菲力普吗?”他的口气冷绝无情。那个老家伙只被子弹射穿了腹部,居然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 “没必要。”紫芙平静的回绝,在墓碑前献上皎洁花朵,她站在距离她母亲最近的距离,看着墓碑上深刻着: 慈母芙玉之墓爱女紫芙立 真是讽刺得无可言喻,她转身离开。 极西无声的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响,她木然的任凭他带着回到瓦林格郊区的别墅,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在花园池塘前一整天,她不想说话,他也就不勉强,就这样过了一天,隔天,紫芙穿着凉薄睡衣,依旧不吭声的坐在花园的凉亭里,二月天,雪停了,维也纳户外的天气仍是冻得很。 极西在书房中忙着拨算盘,伦恩从窗外眺着她,总觉得胆战心惊。 “这样好吗?她会不会想不开啊?” 极西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有空担心别人,不如多担心你自己。” “我?”伦恩吃惊的指着自己“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妈她好好的在伦敦啊。” 一本账簿从极西手中扔了出去,他阴森的像从地狱里发声“还有这么多欠款未追讨,你是干什么吃的?” 伦恩看着那本记满烂账的簿子,温吞的说:“你以前不是说这些都可以慢慢要,必要时你可以连本带利要会来的吗?” “那是以前。”极西面不改色的食言“现在我要你马上下通碟,不还,就等着我大驾光临。” “你干吗突然变勤劳?”伦恩捡起账册,纳闷的问。 “你管我。”极西懒得解释,继续埋首他的算盘。 伦恩走出书房后吐了吐舌头。哼,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次极西可是亏了大本做生意,光是一个殷紫芙就让他不知赔了多少钱出去,这个精明鬼,当然是立刻从其他的地方挖钱喽。 伦恩离开后,极西一个人利落的拨动算珠,过半晌,他仁立在伦恩刚刚站着的地方,居高临下凝视那一抹孤寂的身影。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她身后。 “你这样会着凉。”心中确实担心,但他的口气却十分冷淡。 “不会。”紫芙冷冷地回答。 极西皱眉,怕她冻出病,口气僵硬的又哄说:“屋里咖啡刚煮好,是热的,你进去喝一点。” “我不想喝。”紫芙漠然回应。 她的态度让极西眉头打结,但是视线一接触到她冷得微微颤抖,他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那至少加件衣服。” 说着他就脱下身上的大衣披着她,然后是缠在他脖子上的围巾,轻巧的改绕着她冰冷肌肤。他从未替任何一个人添衣,没想到做起来却如此熟练,甚至有种甜蜜的滋味。 紫芙却硬生生的挣开他的手叫嚷“你烦不烦哪!”她一手扯着围巾甩落,而转身的大动作使得大衣一同掉在地上。 极西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僵冷的眸子先是瞪着那堆衣物再瞪着她,紫芙有些歉疚,但又突然转为冷淡。 “你不要理我,让我静一静。”她烦躁的再度背过身。 “你要静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了”极西扳着她的肩,怒视她“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你要静,可以在屋里,为什么非要在外头?” “放开我。”紫芙不耐的低喝。 极西坚持的更加握紧她肩头。“我不放。” “你!”她一咬牙,挣扎不休的低咆“放开我,听到没有?!” “我不放。”她越是使劲想挣脱,他越是用力钳制住她,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说:“除非你进屋去。” “我不要!”她出奇的抵抗,甚至连脚都踹起他。 “为什么不要?!”极西怒斥,气得眉毛都快着火了“你早上什么也没吃,外面又冷死了,现在马上给我进去吃饭!” “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就是喜欢在外头,你管我!”紫芙毫不讲理的大吼,情绪激动的推拒着他“你走开,快走开,少来烦我!” “我怎么可能走开!”极西被她恼得火气节节高升“你在说什么蠢话?” “对!我就是蠢!”紫芙激烈的抵抗他“我就是爱这里冷,那你进去啊,我不用你管!” “你爱这里冷?!”他七窍生烟的咆哮。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简直快气死他,极西死瞪着她,全然不了解她何以要这样虐待自己。 紫芙方才面对的池塘草丛中一阵摇曳,他的视线猛地扫去,居然看到一只野雁,那种雁类现在应该还在南方过冬,春天才会飞返,要是待在这里怎么可能撑得过冬寒!那只雁是母的,看起来十分虚弱,摇摇晃晃的走着,而朝它身后看去,明显的可看到一只小野雁腐烂的尸体。 忽然极西有些懂了。他浑身怒火倏地浇熄!一语不发的松开了她, 紫芙因他急转直下的态度一愣,还不能了解他复杂眼眸中的意思,只望见他冷冷的凝视着她,天外飞来一句说:“你爱冷,好,我陪你起。” 话才刚落地,他毫不迟疑的跳进池塘中。 紫芙惊吓的忘记喊叫。这个池塘不算浅小,虽然水面已经解冻,但水底可是比户外冷上十倍的温度啊!就算是泳技再好的人,遇上这种低温,恐怕还来不及划水,手脚已经先麻痹了。 “极西!”她惊慌失措,绕着池边打转“极西,你快起来,你回答我啊!”池面除了他跃进时的水波圈圈,毫无有人浮起的踪迹,紫芙急得眼睛发红,理志全失,顾不得这许多,她脱了鞋子,朝着水面大喊“极西,你溺水了吗?我马上来救你。” 就在她咬牙闭气准备踏进水里时,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她惊呼的跌倒,极西整个人顿时湿淋淋的浮出水面。 两个人同样呼吸急促的深深望着彼此,极西牙齿打颤,脸色白如纸,却依旧冷静的出声“这样够不够冷?你身处的地方还是比这里冷吗?” 紫芙怔怔的看着他狠狂专横,喉口一阵热意袭来,胸腔无法顺利吐息,水气盈眶,潸然泪下。 母亲死了,她的心好像也随着她埋在冰冷的泥土里。 她爱她的母亲,但却无法不怨怼她的无情,另一方面,她深刻的责难着自己,如果她机警点、无私点,也许就来得及挽救母亲的生命。 极西用尽身上的余力爬出池塘,拾起地上的大农从头顶罩住了她。 “别哭了。”他无奈的叹息,手指捏着围巾擦拭她的泪珠“我冷死了,进去好吗?” 紫芙哽咽着,抽噎的说:“我不要。” 极西怄她那么浅视她在他心中的分量,闷闷的抱怨“少任性,你又不是为我哭,我都跳进水里了,好歹你也关心一下啊。” 她忿忿抬眸“谁要你多事了?” “你现在要我安慰吗?”极西的脾气也不小,他都为她作了那么大的牺牲,难道还比不过她妈吗?他霍地吼“那种蠢女人死不足惜,有什么好伤心的?!” 她气得杏眼圆瞪,捶了他几拳,推开他“你滚!别来烦我!” 虽然怒气留得他脑袋着火,但是他浑身湿透,冷风一吹来,像是万针刺骨的寒,想进去屋里,心中却又软弱牵挂低啜不停的她。 极西语焉不详的低咒了一连串连奥地利人都会目瞪口呆的德语脏话,倏地弯腰连衣带人一把将她抱起,紫芙先是抗拒。没多久就猫似的 窝在他胸膛。 极西朝天翻了翻白跟。师父真是教的好,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早知道他什么话都别讲,池塘也免跳,直接抱着她进屋不就得了!- 极西将她抱进她房里,恶声恶气恐吓她不得再出去吹风后,他连打四个喷嚏,脸上顿时挂了一排斜线。 回房间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他舒缓的伸着懒腰,感觉舒服多了。腰上围着大毛巾,一手擦拭着湿头发,极西光luo着上身走出浴室,上抬 头,就看见衣着单薄得可见肤色的她坐在床沿。 “干吗?”他没好气的站在她面前。 紫芙哀怨的仰视他,口中嘟嚷着“那么凶,不会温柔点啊。” “还要多温柔?”极西心清欠佳,口气不善“池塘都跳完了,敢问现在你又是哪里不对劲?” 她瞪着他,深吸气又重吐气,气鼓鼓的扭过头直起身要走。 极西压下她的肩头不让她离开,手掌下的体温让他无奈的又叹气“那么冰,你怎么不去洗个澡暖暖身体?” 见她低头一语不发,他沉着脸,一张口碎碎念了起来“自己房间床不睡,是哪根神经打结,跑到我房间里找碴?昨天晚上不好好睡,饭也不好好吃,刚刚又去外头吹冷风,你是赚身体太强壮是不?为什么不去洗个澡躺下休息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觉没吃饭?”她闷着声问。 极西一脸她明知故问的怨怼表情“你说呢?” 他在乎她,眼神总不由自主的随她打转,深夜听见她来回走步的声音,怕惊动她,耳朵还贴着墙壁观察动静,自己都快被自己的婆娘行为气死了。 “我好冷,睡不着。”她很难得温驯的露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 他轻柔地摩掌她双臂上肌肤,忽地他将她拦腰提上床铺,一手扬起棉被笼罩住彼此,她躺在他身侧,螓首枕着他强壮手臂,他的体温像暖炉般一下子就暖和了她,她的鼻息里全是他清冽好闻的味道,揉合了肥皂香味和他特有的男性体味,这让她有点醺醺然的迷醉。 “还冷吗?”他侧着睑,静静的凝视她。 紫芙朦胧的眼底瞧着他好看的睑,他长得真是斯文俊逸,虽然说出来的话毒死人,但恐怕等着让他毒死的女人会压垮整座阿尔卑斯山。 见她没反应,他以为她还冷着,一手横过她的腰紧抱,将她更拢近他,他一低头,气息徐徐的喷在她的唇边轻问:“这样不冷了吧?” 她的双眸痴痴的看着他的眼,她眼睫一眨,唇瓣便封住了他的口。 突如其来的索吻让他讶然,她柔柔的吸吮了下他的唇,不一会就带着一抹笑离开,但是他被挑起的情愫怎会就此满足,他低头如鹰隼般衔住她的唇,热烈如火的与之交缠。 肢体交错本来就容易擦抢走火,更何况两个密实贴在一起的半luo男女;摩擦摸索中,他腰上的毛巾松掉了,而她的睡衣也从脚踝处卷撩到大腿,他火烫的四肢压住了她,激情一下子就点燃。 “我要和你**。”他狂野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低语。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体型消瘦却肌理分明、壮硕有力的男人,心中猛一动情,以同样低哑的语调回答“好” 他再也不客气,撕了她睡衣扔在地上,欣赏的眼光浏览着她雪白匀称的**,她脸一红,情不自禁的闭上眼。 他用了很多时间启发她的身体,让她激动,让她无法羞怯,让她习惯这样赤luo的彼此,他怎会有这么好的耐心?她不知道,她觉得这太奇妙。 第十章 接下来的生活有如蜜一般幸福。极西的身体疯狂的迷恋上她,他的手指没时间拨算珠,他的手指有更忙碌的任务,就是弹奏她的身体,撩拨她的感官知觉。他算帐时,只要她替他端茶送水,一个吻就可以让所有摊在桌上的会计报表飞到地上乱成一团;他出现以前从未有的纪录一一错过和伦恩约好的时间,那是因为他赖在房间床上和她的身体谈恋爱,而每当伦恩等得不耐烦狂敲门时,他就会黑着一张脸咒骂着穿戴衣物,他既责备自我又欲求不满的模样常惹得她开怀大笑。 但是快乐的日子通常不长久,没多久,伦恩通报的消息让极西所有的好心情全没了。 “你回去跟他说,叫他要死就快死,我是不会回去的,也不会继承他的爵位和财产。”他口气如冰,眼神如刀。 “他都病得那么严重了,你还不原谅他吗?怎么说他都是你生父,他是做错事,但他一点都没有对不起你。”伦恩好言相劝。 “这种父亲你要送你。”极西冷漠如昔,丝毫不动摇的冷笑“我从来就没认过他,对一个没有感觉的人,又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你至少去看他一眼嘛,哄哄他也好啊。” “我时间宝贵,没那种闲工夫。”极西绝然无情将伦恩呈给他的医生证明扔在地上“况且,施舍感情给这种人,太浪费了。” 伦恩瞪着那份医生证明书,抬头冷凝极西“算了,随便你。最好你不会后悔。” 伦恩走后,紫芙进书房收拾茶杯,顺手捡起那份医生开立的证明,上面清楚的表示安卡森公爵患了癌症末期,时日无多。 她将那份证明书放到他面前人;“你真的没有一点感觉?” “没有。”他想也不想的回答。 她观察他。“你逞强?” “我没有。”他不耐的再次将报告扫到地上。 “你生气了。”这是肯定句,光看他眉毛,剑拔弩张的,像是要杀人似。 “我没有!”他低吼,果然生气了。 紫芙弯腰捡起那份证明,手指捏着在他眼前晃呀晃“你不想看到它是吧,你越是不想看到它,我越要你看它。” “拿来!”他凶狠的从她手里抽走,撕得粉碎,揉成一团丢进字纸篓。 “你毁了也没用,又改变不了他就快要死的事实。”她冷冷的陈述,实在不愿意他错过后再懊恼。 “他死关我什么事。”极西冰似的瞪她。 “你越恨他,越不要他死,越希望他活在愧疚中,越给自己机会折磨他,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极西撇过头去不理她。 “我爱我妈,也恨我妈,就是因为爱她一才会很她,你也是。因为你在乎他,你爱他,所以你才这么恨他。”紫芙一字一句真切的说:“去看看他吧,千万不要等到他死了才后悔,就像我一样。” 也许爱情真的很伟大,也许是极西的良心突然发现,总之,第二天,他口气僵冷的要伦恩定两张到伦敦的机票。 殷紫芙陪着他一同到达阴冷多雾的伦敦,极西不愧是英国人,脸上表情就像天气一样讨人厌,他们驱车驾抵位于郊区的安卡森大城堡铁门外,简直吓了紫芙一跳,从铁门到主屋,开车要二十分钟,城堡周围环绕天然森林,极西阴森森的说:“听说过去有仆人在森林里迷路,搜索了一个月才找到尸体。”听得她毛骨悚然。 一进城堡大厅,更让她的嘴张成o型,活生生是好莱坞电影里才看得到的布置,管家领着两人步上石材阶梯,一路上除了维护整洁的仆人外,整座城堡冷冷清清的,紫芙突然觉得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安卡森老公爵很可怜。 稍微推开了房门,管家犹豫了下“公爵正在休息,小少爷是否要——” “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下去了。”极西挥开管家,径自开了房门进去。 木造大床上躺着骨瘦如柴的老人,床边摆满维生机器以及许多医疗设备,点滴、氧气罩全拢在老人身上,好像很沉重似的,压得他睡不安宁。 极西一语不发,静默的看着老人,紫芙站在他身后,无声的叹气,这种事情只能他自己面对,她帮不了他。 突然心底不恨他了。 极西觉得很可笑,又有什么好恨的呢?他八岁前在岛郡夫妻的疼爱下成长,后来被师父收养,师父师母视他们四个徒儿为亲生般照顾,师父甚至将最爱的算盘送他,虽然四人个性大相迳庭,却相处如兄弟姊妹,而现在他又拥有深爱的女人,他有什么好恨的。 再不堪的回忆都会过去,那些和他的生活早就不相关的人,就让他们随着时间远去吧。 “我们走。”他拉住她的手,情绪稳定,口气平和的说“我想回家了。” 紫芙不多问,浅笑给他支持。 老人却在此时转醒了,他见到极西,激动的喊他“杰德不,不要走,杰德 极西转过身看向他。 老公爵一时之间千头万绪,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极西却开口了,他用标准英式敬语说:“你好,爷爷。” 他恭敬有礼,生疏守分的亘视着老公爵说话.他尊重已经自杀死去的公爵之子,决定永远以孙子自称。 他这般漠然无感的眼光反而让老公爵无所适从,他愕然的不知要讲什么,原先想要企求原谅的话、解释的藉口都成废话,演不出父子大和 解的感人画面。 相看无语五分钟后,极西觉得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请保重,爷爷。”他微一颔首,手牵着紫芙转身离去。 “等等。”老公爵枯哑的嗓子喊住两人,极西回头询问的看他,老公爵心虚惶恐的问:“杰德你,还会再回来看我吗?” 极西顿了顿“如果有空的话。” “是吗?”老公爵呢喃着安慰的笑“那就好那就好”这次两人是真的走了,但是极西反而不急着回维也纳,紫芙本来还很兴奋,以为他要陪她到处游玩,去游览大英博物馆之类的,不过她实在太低估这个男人爱钱的程度了。 极西在世界各地都有需要讨债的对象,翻开随身携带的账本和算盘,精打细算的盘算了下,他眉一皱,用红笔圈了个娱乐圈大亨出来。 “就是他了。”他阴恻恻的朝照片上的人狠笑“敢欠钱不还,乎伊死!” 什么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紫芙这下全了解了,意思就是跟了小偷,就是要一起做小偷。于是一对鸳鸯大盗窃光了英国家喻户晓的娱乐圈大亨家中古董宝物,就连他情妇家的也不放过。 两人从英国一路偷回去,经过比利时、法国巴黎、瑞士,瑞士最值 得一提,他们两人半夜偷进了家银行总裁的家,吓得他老人家将金库密 码说溜嘴,平白无故多赚一笔。 最后两人到了意大利的米兰,此时各大名牌的春夏服饰展正如火如条进行,紫芙哪来的心思去偷,她哀怨的趴在饭店的大办公桌上。 “我们不要去了好不好?” 极西睐了她一眼“你可以不去。我自己去。” “喂,我一个人去逛有什么意思,当然要你陪!”他耍赖的缠住他的手臂。 “我也去?!那谁赚钱?”极西冷哼。 “钱赚那么多干吗,够用就好了啊。”紫芙不解,他又不缺钱,怎么会这么热中讨债。 极西的脸沉了下来,真是爱生气“你知道为了和你谈这场恋爱,我花了多少钱?” 紫芙挑了挑眉“说说看。” “至少一亿。”他咬牙切齿,像是身上掉了一块肉。 “哪来这么多!”她怪叫。她又没给他乱花钱,还充当他家女佣,洗衣煮饭打扫哩。 “你撞烂的名贵轿车跑车、警察的打点费用、住院医疗费;这些都还算是小条的,接下来是大条的,我赔给罗伊那家伙的三千六百万,你 搞垮了昆德拉后我收不回的欠款,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绝对超过一 亿!” 他还真是中气十足啊,一条一项的数给她听,一气呵成绝无断句,而他越数越加越多,眼睛越冒火,口气越凶恶,好像她十恶不赦。 “我又没叫你追我。”紫芙可烦了,她丝毫不愧疚“更何况本小姐身价本来就高,和我谈恋爱,怎么可能不费代价。” 她神气的让他想扁她“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活该喽?” “错了。”紫芙飞了飞柳叶眉,灵巧的转了转眼睛“价值亿元的恋爱,你拥有我,很值得啊。” “是吗?”他怀疑的凝着她“你有这个价值吗?” 紫芙渠笑如花“还不止哩!” 她刻意缠着他翩翩起舞,知道他就是着迷她古典美人般的模样,为了色诱让他取消计划,她今晚还特地穿了月牙色的旗袍,被着粉嫩蓝色薄丝巾,小小的脚踝上套着镂空银丝鞋,让她更为轻盈娇美,仿佛是传说中的嫦娥般临空奔月。 香味从鼻端掠过,她旋着身,发丝飘过他眼前,眼眸如痴如醉,唇边漾着似有若无的笑,果然让极西顿时气息不稳,算盘拨乱。 “既然你说不止,那我可要验货了。”他的眼神黯了下来,晶亮的紫眸每次一动情便会变得深邃无比。 “请便,要是你捉得到我!”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尖,随即跑远。 都是尖叫好笑的声音盈满房间,她像只蝴蝶般四处乱飞,但极西很有耐心,他不急着抓住她,他慢慢的、慢慢的脱下她的衣裳,让她一点点的**,若隐若现的娇躯更益发让他着迷。 最后紫芙光溜溜的只剩下胸前的一罩小抹胸,她爬上办公桌,高傲的叠着腿,一只持着算盘,一只捏着抹胸,她笑盈盈的问:“你说,你要哪一个?” “我两个都要。”极西毫不迟疑的回答。 “不行,你只能选一个。”她抛给他一个媚眼,吸着红唇问:“说嘛,你要哪一个?” 她难得这样不计形象的演出,他能不给她挥个场吗?极西闷笑着指了指抹胸“我要它。” 哈哈,胜利了!紫芙在心底高声欢呼。只要他放弃偷东西抵债的计划,等他们运动完毕,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他带她逛街买衣服。 不过,自己脱了?嗯嗯,她还是有点害羞。 她伸出纤细双臂,温柔说:“抱我到床上。” “不用麻烦了。”他大跨步向前,将大办公桌上东西一扫而空“这里就行了。” 她的脸顿时红得有如天边彩霞。 虽然两人除了床上以外也在浴室做过,但是书桌,不会太激情了点吗? 不等她反对,极西弯身到她背后,用牙齿轻轻咬开抹胸的绳结,然后用双唇衔着抹胸布缓缓的揭开她, 紫芙垂着皎白的颈项,任凭他慢慢的放低她,**她,羞怯的情绪很快的被欢愉所遗忘,她感受他在他身上所施予的一切,热情的、激烈的予以回应,而极西肆意的放纵自己,让两人在欲望的国度中坠入天堂。 “好累啊。”云雨过后,紫芙轻叹,软绵绵的没力气。 他在她耳畔烙下一连串的湿吻,浊热的口气吐在她耳边“很累,但是我会让你很快乐。” 他暧昧的调调让她一阵战栗,体内熟悉的**再度被他点燃,而紫芙已经分不清这是第几次的高潮,情势大逆转,不是她诱惑他,而是他诱惑她。 直到紫芙身上最后一点力气被榨光时,极西抱着昏睡的她躺进柔软的床铺中,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 “乖乖的,等我回来。” 他一身劲装混入夜色。 紫芙云睡到隔天日上三竿才起身,全身痛得骨头像是被拆过后重组,当然,她错过了服装秀,而极西也顺利的偷到足以抵债的古董,就在她哀怨责难的眼神中,极西挂着得意微笑,两人打道回府。 紫芙当然不甘心,但谁教她跟了个偷儿呢!不但会偷东西还会偷心。不过女子报仇十年不晚。极西,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