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公主状元郎》 楔子 京都城的夜,热闹又充满迷醉之情。 借问芳踪何处寻觅,欲求温柔乡该往秦淮河畔行。 秦淮河畔的夜弥漫着脂粉味和纸醉金迷的放纵,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古语不正有云:“六朝金粉,随大江东去”那大江,指的是这条似多情又冷酷的绵绵江河;那金粉,不正是代代看似欢乐、却暗自泪流的歌妓们所撒。 没错,沿着河畔所建的,是一栋栋春色满楼的妓院。而来这里的寻芳客,又有几个男子懂得真心去怜惜楼中女子?很少! 陪上笑脸、赔上身体、赔上青春,大多数的歌妓风华逝去后,若未有人为其赎身,也只能落得令人欷吁的悲惨下场。 遇有心人赎身又如何?此后能过得安逸的又有几人?待娇艳年华不再,惹丈夫嫌、家人弃的不在少数!包甚者,不待女子入落花之龄,丈夫便腻了她、另结新欢而去,又何来的幸福安逸? 一入青楼、难改此身。唯有认命方能安身立命吧! 笑意函风送, 迎客入船楼; 冷暖世间情, 点滴落心头。 第一章 “若颜妹子,你又在感叹凄凉的身世?”长孙义推门而入,入耳的便是有些悲凉的吟哦。 倚在窗棂旁的那一道窈窕身影翩然转身,落入长孙义眼中的是他熟悉的那张与青楼难称、绝美脱俗的容颜。而那容颜,正挂着她那抹似嘲似叹的惯常笑容。 “你今天来得有些晚”柳若颜朝他露出浅笑。 她一个眼神,领长孙义入门的小翠便悄然退去。 “早说了要为你赎身,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难道我那宅第比不上这青楼适合你容身吗?”长孙义不羁的浓眉轻挑起,忍不住旧话重提。 “你这话折煞我了,我人在青楼,怎敢嫌弃堂堂的长孙府宅?”她露出一丝惶恐的神情,眼底却只是自在了然。 长孙府是京都世代的名门望族,宅第金碧辉煌可容千仆,是人尽皆知的事,她又怎能拿这座“醉君楼”与其相提并论? 长孙义他当然知道柳若颜只是在推托又不愿得罪他,如果她真是那么想,她又哪来一身的从容自在? “你这话太含糊,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他眉心微拧,决心不再被敷衍过去。 柳若颜轻叹,据实以告:“你很清楚的不是吗?夫人没有容人的雅量,要是我进了长孙家,对谁都不能说是好事。” 长孙义之妻陆月的妒心过重,乃众所皆知之事,柳若颜知道自己若真住进长孙大宅,虽他当她是妹妹,他的妻子却会当她是来狐媚自己丈夫的女人,她的生活未必能比现在过得自在快乐。 “我真的很想照顾你的生活,看样子还是不行。”长孙义轻叹,找不出话反驳。 即使他只是想替她赎身,绝无非分之想,但她一进长孙府,陆月不信、世人不信,又惹得她心酸,是不太好。只是他也不忍见她韶华逝去,就这么坐愁红颜老。她不该遭遇这种凄凉的处境。 这若颜是值得人宠爱疼惜的,有才有貌、知书达礼,大家闺秀该有的,她一样也不缺,又怎该不配拥有幸福?看来,他得多花些心思,为这若颜寻觅惜花之人。 新科状元府 长孙义一向喜欢交朋友,他听说新科状元郎才貌出众,当今皇上欣赏非凡,下旨留于京中相伴。所以他当然想来见见这出众、名满京城的状元郎,不用人请,他已经亲自登门拜访。 尤其当他听说这状元郎以“已有妻房”为理由,一口回绝了与当朝宰相千金联婚的提议,更教他好奇是怎么样的人会有此胆量。 包听说那宰相听他数语,堂上大笑,竟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恼羞成怒,或许宰相是肚里能撑船,原本度量就大,但长孙义想这个人必然也有其能耐,更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个奇人。 长孙义对于做官没有太大的野心,更少与朝中的官僚交友,但对于这种有过人之处、传奇性的“非常人”他一向很有兴趣认识。 长孙义今天一见,才知道流言没有半点虚假,这向云攸果然容貌出众、一身傲骨。 向云攸一袭白衫,风采翩翩;修长的身形俊朗、柔清之眸、白玉之颜、英气的眉宇敛起脂粉之味,自信傲然的唇线更收去他该有的秀气。 难怪皇帝老爷不肯将他发配京外为官,硬是留置京中辅佐;而宰相大人明知道他已有妻室,却仍愿意将宝贝的千金女下嫁。而这状元郎对妻子的深情,更别说有多教他赞赏了。 他本以为传言终将有错,岂料丝毫不差。这朋友,他长孙义是交定了。 “突然来拜访,是否会对你造成困扰?”介绍之后,长孙义随向云攸入厅就座,虽说是客气话,他的神态却是自在坦然。 “不!能认识像你这样特别的人,我觉得很幸运也很有趣。”向云攸嘴角有一抹笑意,不是讥讽、不是阿谀,只是纯粹的高兴。不请自来的人不在少数,但至今也只有眼前这俊朗不羁的长孙义,让他有种可以深入交往的感觉。 向云攸没想到京城有个这么特别的人,不然会是他主动上门去长孙家拜访。 长孙义明白两人都有些相识恨晚的遗憾,但并不算迟,他们的朋友可以从今天做起;交朋友绝对没有太晚这回事。 “若颜!今天不见客人吗?”长孙义掀起珠帘、走出画楼,进入与客隔绝的后院,那是青楼内女子可获得一时清静的地方,没有酣醉的酒客能进去。 当然,像长孙义如此身分特殊,又不会调戏园内女子、干扰她们休憩的人,并不被拒绝在那隔墙外。 “你不是客人吗?”柳若颜秀丽的两道月眉轻挑,从馨香的花朵中起身,笑吟吟的朝他问。 “你只当我是个客人吗?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他露出受创的神情。 “来者是客,你既然来了,又怎么能不算是客人呢?”她淡淡的解释。 “我打扰你休息的清闲了吗?”虽然个性直率,长孙义倒是还懂得愧疚。 柳若颜摇头,轻吟:“今日不见外来客。长孙大哥是吾友,非外来客也,友人来访增情谊,何来之扰?” 长孙义纵声而笑,折服在她巧敏的心思中,既让他保住颜面,却又不贬低自己。 “若颜,嬷嬷今天肯让你将白花花的银两推出门?”他的话中有玩笑,也有一丝讽刺。 这醉君楼的老鸨舍得她一日闲,硬是将慕名而来的客人拒在门外,客人不进门来,不就如同推白花花的银两出门?老鸨皆视财如命并不是个秘密。 “别讽刺嬷嬷,她对我已经够好的了,我说身体不舒服,就换来这一日的清闲,这并不是其他姑娘能有的待遇。”她知足,也替嬷嬷说话。 当初入醉君楼写下卖身契,虽言明卖艺不卖身,但青楼之中的承诺值几分,姑娘中多的是卖艺几天,就因客人觊觎而被老鸨逼得失去清白身。而醉君楼的嬷嬷却严守对柳若颜的承诺,即使有多么破天荒的高价,嬷嬷也一律婉谢回绝,保全了她的清白与置身青楼不该有的冰清傲骨。 “这倒也是,醉君楼的嬷嬷对你是很特别。”这他不能否认。 “嬷嬷怜我。”她幽幽地道。 长孙义失笑,谁见如此的她能不怜?只能说醉君楼的嬷嬷也是有心的平常人。若是狠心恶绝,若颜早在与他相遇之前,就已被脑满肠肥、老态龙钟的好色之徒赎回家肆虐。 愿意以万两黄金去赎她的人不少,可醉君楼的嬷嬷是铁了心,才能眼见那金银财帛在眼前飞逝而过,而没狠心的卖了若颜。 若颜即使卖琴艺十年,也未必能替嬷嬷赚取那巨额的数字,随着岁月增长,她的身价也势必没有十六、七岁时好。 转眼间,柳若颜已经十九岁,嬷嬷却说,如果能遇到真心爱她的男人,可以让她就此离开醉君楼。又有谁能说嬷嬷待她不是情至义尽?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扯开话题,领着长孙义走入凉亭、与他面对而坐。 眸光一歛,他缓缓地道:“前天认识一位很奇特的朋友,想说给你听听解闷。” “奇人?”见他脸色神秘,柳若颜的好奇心也被挑起。 厌倦弹琴、品茗、画画、吟唱这些早已腻了的玩意,的确有些闷的她才宁愿待在园中与花为伴。平时无心旧玩意儿时,她一向爱听他说说市井趣闻以解烦。所以这“奇”来得正巧。 “那朋友正是如今名满京城的新科状元郎。他的外貌、才华、人品,皆让人无可挑剔;宰相主动提婚,他竟敢以有妻拒绝,你说这个人是否算得上奇特?”长孙义的语气是推崇的,显然兴奋于能认识这个朋友。 “只是有情人而已。”她有些羡慕的感叹,若能有夫如此、夫复何求?甚至无需前几项,如果有人能以这状元郎对待其妻的真心待她,她也认为足够了。 世间最难求得的,不就是真心诚爱呵! “只可惜他的妻子空有美颜,却孱弱多病,以至于他每天都费尽心思地寻求名医,有情又如何?”想到向云攸那出来奉个茶,就彷佛要不支倒地的美娇娘,长孙义不得不感叹红颜多薄命。 “或许就是如此,所以能锁住这奇人的怜爱,也更说明他是有心人是不?我欣羡他妻子的好福气。”柳若颜惋惜,但也替那病弱的女子庆幸。妻子有病,一般男子岂会像他如此多情! 长孙义眸光一闪,问道:“若颜我带他来让你们认识可好?” “既是多情人,必定无法对妻子二心,我又怎么能和宰相府的千金相较?认识以后要是倾心,不是要我徒惹一身烦忧?你别替我制造碎心的机缘,饶了我这一回吧!”她的话柔柔淡淡、有一抹似有若无的冀求。只是,不见其人便已扰了她一湖静心池;若识其人,她将如何安置自己崇仰的心?是以,再奇特,她也不该认识。 此刻,柳若颜总算明白长孙义提起向云攸的心机,她能明白这是他费尽思量的一番美意。 “你不可以妄自菲薄!”长孙义因她的自贬而皱紧两道粗眉,不悦的沉声道。不过他却不能反驳她的话,因为他的确忽略这一点。向云攸对妻子的爱恋写在眼中、表现于温柔的举止上,是真心无视其他女人的存在,绝非表面虚伪。 “我只是说出事实,你应该能明白,对吧?”从他的表情,柳若颜明白他终于想通了。 “是我不好,老说出些没经过思考的话。”他叹气,为自己的鲁钝感到愧疚。 “你对我的好我明白,无需道歉。”她的话中尽是感激。 有这样为自己着想的朋友,对她而言已经是种幸运。或许没能遇上那真心的有情人,不过,能知道有个这样处处为自己打算的朋友也值得高兴,不是吗? 一曲清平调弹罢,琴韵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赢来如雷的喝采。柳若颜优雅的旋身而退,未曾朝楼下那一双双痴迷的眼多看一眼。 今天的她有点心烦。 “你今天的琴声有些紊乱,是有烦恼?”长孙义跟进帘后问道。 “你听得出来?”她难掩讶异。 “你这话有点侮辱人喔!虽然我对琴艺这玩意儿并不精通,却是最爱听你弹琴的听众,更爱你琴中畅游的清平调,又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他嘲讽的是那些尽是色迷迷盯着她,却根本没放心思在琴声上的酒客。 柳若颜知道他在为自己抱不平,却笑了。本来她就没期待那些酒客能懂琴音,她随手弹来也落得轻松。 见她没回答的意思,长孙义也不强求,转移了话题:“今天晚上是中秋佳节,城里面灯火通明,有各式各样的灯笼可以欣赏呢!咱们一同去游街赏灯笼,怎么样?” 柳若颜对他的提议先是一怔,旋即拿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般望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站在一旁、一向灵巧的小翠插了句话:“公子是在开玩笑吗?小姐上街岂不是尽惹来怪异的眼神,还怎么赏灯笼?” “连醉君楼都踏不出半步,要我陪你游灯河是有点困难。”柳若颜的声音带着无奈。 虽然说她不是好的“出名”但她这张脸,京城里有几个男人不认识?即使改换朴素些的装扮,也难保不会让人认出她来。 “那换换男装穿、扮男人怎么样?难得的中秋灯会,错过了可惜,要再等一年哩!”长孙义考虑了一会儿,提出建议。就算不像男人,至少可以让她不那么引人注目。 男装?柳若颜的眼底闪过光芒──笨哪!她竟然没想过能用这种方法避开旁人的注意力。 能踏出醉君楼的喜悦,让她莫名地兴奋了起来。三年了,她又何尝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不就苦于身分上的不方便哪!如今有这个机会,真是太好了! 柳若颜像个兴奋的孩子穿梭在灯海之中,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能像现在这么轻松的在街上走,没有负担、没有人打量她,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快乐。 长孙义也被她的兴奋所感染,脸上带着笑意,带她出来逛逛、解闷果然是个好方法。只是他那抹笑意,在看到前方朝自己走来的修长身影时僵住了也罢!是缘、是孽,老天自有安排,又岂是他能左右的? “你怎么了?”他的失常让柳若颜不解的停下脚步,随他的目光望去,她也怔住了。 望着那潇洒翩然缓步而来、在人群中令人难以忽视的男子,从长孙义的神情,她已猜到这俊俏男子的身分。看来,的确是有意避开也未必见不着面。 “真巧!你和朋友来赏灯吗?”向云攸走到他们面前先开了口。 “你呢?该不会是带小娘子一起出来游灯河的吧?”长孙义问道。 向云攸苦笑地摇头“她的身体不舒服,也不适合出门。本来我想留在家里陪她,却被她硬生生的赶出家门,说是难得的灯会,我不应该错过庆中秋的热闹气氛。” “既然小娘子有心,你就放宽心赏灯吧!别辜负她的一番心意。”长孙义听得出向云攸的意思,他恐怕是宁愿留在家里,也没心逛街。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或许正是那孱弱的小娘子促成了这段巧遇。 “这我明白,我已经赏过一圈灯笼了。”向云攸的眸光落在长孙义身后的人影。 他常常被人用俊美形容,而虽然一向不在意一个人外貌如何,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眉目如画的小兄弟让他看得都不禁有点失神。 “啊!我太迟钝了,竟然忘了替你们介绍。”长孙义一句话,硬是逼得他身后的柳若颜不得不自己现身。 只是他刚要介绍时,她已经先开口:“想必你就是向府的新科状元,久仰大名。”反正逃不过,柳若颜决定表现得从容些。 “你是?” “我是”她一顿,回道:“颜若。” “颜若?既然有幸结识,能否告知何谓久仰大名?”向云攸问道,这京城里有关他的传言可多了。 “颜若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向她提起过你,希望你不会介意。”长孙义赶紧插话在他们之间,他是怕若颜不知如何回答。 “我当然不会介意你为我打知名度,只是好奇,所以问问。不过既是好朋友,你该早介绍我们认识。”向云攸洒脱的笑着。 这颜若如长孙义一般,都让他觉得可以深交,所以他难免奇怪,碰了那么多回面,长孙义竟然不曾提起有这么一位好友。 “今天不是见着了吗?”长孙义苦笑。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缘一字,教人难解。 “我说的久仰大名,是指你爱妻的传闻。”柳若颜突然回了向云攸之前的问题。 向云攸一愣,开始大笑起来“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你的看法与常人不同,也真是不一样。” “我本来就不是常人。”她涩然一笑,有些自嘲。自从卖入青楼,她有多少日子不是渴望自己是平常人呢?只是她现在学会看开而已。 “你倒是很有自信。”向云攸曲解颜若的语意,反倒夸起他来。 柳若颜无语可对,能说什么?人在青楼中,她又怎能冀望楼外的人能懂那份凄楚?罢了! “有一句很唐突的话想问你,不知道可不可以呢?”柳若颜心头闪过长孙义曾提过的话。 “当然可以。”向云攸一向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也不怕人得罪。 “听说那日在宰相府,你拒绝宰相亲口所提的婚事,宰相非但不怒,反而在堂上大笑,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办到的吗?”既然人家大方,柳若颜也就不客气了。 “是啊!我竟然忘了问你这件怪事,说来听听如何?”长孙义也想起这回事,兴奋的望着向云攸。 向云攸摇头,漾开笑容。“我只是表明自己无法对妻子二心的心意,所以回答宰相:已娶妻,一心无法二用,恐将对千金女不公;娇娇千金女,出得名门、入则正庭,应嫁有心郎。只是这几句话而已。” 柳若颜和长孙义一怔,这几句话已深含他对妻子的深情,也隐喻自己有妻的身分配不上宰相府的千金女。言简意赅,难怪宰相不气反笑,恐怕是受了向云攸的诚挚所感动。 “我若是宰相,也拿你没辙。”长孙义笑叹。 柳若颜望着他,也感叹。世间男子一夫多妻岂是奇事,而这向云攸一表人才、官位显赫,妻妾成群也一定不会遭到世人的异议,但却宁愿独守一女、传为佳话;这该是天下多少女子所冀望却又求不到的,其妻真是令人欣羡,也难以令人不妒呵! “既然巧遇,两位是否愿意到寒舍让我奉杯茶?”向云攸突然问道。 长孙义调侃的笑道:“是你一心挂念家里的小娇妻,又怕太早回去会被再赶出来,所以想藉着我们,名正言顺的打道回府是吗?” “看来是这样没错!”柳若颜打量着向云攸,他果然是一个有情人。 “何必说得这么明白,两位去是不去?”向云攸尴尬一笑,长孙义的确说得一字不差。 长孙义与柳若颜相望一眼,然后对他一笑“当然去!” 其实柳若颜也想去瞧瞧,能让眼前这出色男子如此眷恋的美少妇,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向云攸感激的对两人笑了笑,便带领他们疾步的朝向府前去。 身后的柳若颜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的妻子的确是个幸运的女人,长孙义的话竟没有一丝虚假夸大,他真是如传言般心疼爱妻。 “云攸,你怎么”莫亦柔一听门房传来向云攸回家的消息,便要丫鬟扶她出房,只是一见到厅上还有别人,便愣住了。 “路上遇上朋友,所以邀他们来喝茶。”向云攸看穿她的心思而迳自回答,并走到她身边从丫鬟手中扶过她。 “小娘子,又来叨扰,你不会嫌我烦吧?”长孙义打趣的问道。 自从认识向云攸以来,他有空便会来向府“霸占”她相公,她若真嫌他烦的话也不无道理。 “怎么会?你别开我玩笑了。”莫亦柔浅笑着反驳。 她身体不好是无可奈何的事,却也不愿占住云攸所有的时间,除了忙于公事外,能有朋友与他相陪也好,况且长孙义的常访让这偌大的府第多了些生气,亦是好事。 或许长孙义的言语较不拘于礼俗,性格豪放不羁,但对云攸而言却是个难得的朋友。莫亦柔很清楚这一点。 莫亦柔的眸光最后落在柳若颜的身上。“这位是?” 眼前的柳若颜让她目光一亮,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美男子;或许沉鱼落雁是用来比喻女子的貌美,但用在他的身上却也适宜。她相公是俊逸,却没眼前这男子的俊美。如此文质彬彬的一位美男子,要是生为女儿身,将是怎生的倾城倾国呀! “向夫人,我姓颜,单名若。”柳若颜行礼。而在被打量的同时,她也已经不着痕迹地将眼前的少妇看过一遍。 的确是美人,娴雅端庄。但这美貌在京城并不稀少,不过只是稍对上一眼,就能让人明白,能教向云攸心悬神挂的,是她眸中的怜、眼中的疼吧! 这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妇,恐怕是认为自己的孱弱拖累向云攸,对他歉疚、对他心疼,却更教他放不下了。 而就如长孙义所说的,她是个摇摇欲坠的病美人;柳若颜不禁在心底叹息。 “亦柔见过公子。”莫亦柔在向云攸的搀扶下温婉行礼。 “好啦!都见过了,别老那么拘礼的站着说话,大家坐啊!”长孙义大声的说道,一副俨然是主人在招呼着客人的模样。 其他人都被他这一席话惹笑了,气氛轻松不少。 “笑什么?”长孙义佯装不悦的瞪视众人,却引来更多的笑声。 “主人不好意思说,也只好由我开口,你该不会是已经打算搬进这屋子了吧?”柳若颜忍住笑意朝长孙义说道。 “暂时没想过这个打算!”挑起浓眉,长孙义回答得直率、毫不拖泥带水。 “那你怎么大小声的吆喝,去抢主人家的话呢?”柳若颜这话一出,整屋子里的丫鬟仆役也憋不住地偷笑。 “若──”见柳若颜目光一凛,长孙义赶紧改口:“颜若!你何必拐弯抹角的糗我?”差点将“若颜”二字脱口而出,险矣!他让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我只是替云攸和夫人不平,绝非恶意。”同样的,柳若颜也被吓得凉到心肺里,差点恨不得自己没出过醉君楼。 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那身分也必然被揭穿。好不容易能抬起头见人,她不想被眼前这对夫妻轻视,若他们发现她是青楼烟花女子,又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鄙夷。 世人对自己的想法她不会不明白,男子入醉君楼看她是一回事,但出了醉君楼,还不是拿她与青楼女子一般轻薄调笑;像向云攸这样的君子,对那烟花之地想必不屑涉足,对青楼女子会有什么感想,她更不想费心去猜。 而女人,更是没有一个不把她们当成魅惑男人的妖媚狐狸精,那莫亦柔恐怕也会拿她当毒蝎猛兽看待。 “我们并不觉得委屈,还是先坐吧!”向云攸不以为意的为长孙义说话。 “是我多事了。”柳若颜瞥了长孙义一眼,从容就座。 “云攸不是那个意思。”莫亦柔缓缓坐下后,为似乎顾此失彼的相公解释。 望着柳若颜,她温柔的眸中闪过了某种不解的光芒,发现对方在闪躲着她的视线,她更有些确定,或许云攸没注意到,但是 第二章 从镜中望着坐在镜台前的柳若颜又叹了口气,而正握着她长发在梳理的小翠不由得觉得奇怪,虽然小姐偶尔会感叹身在青楼的无奈,却也能随遇而安,并不常哀声叹气。 “小姐,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在叹气。”这是小翠一早起来听见柳若颜叹第三次气了。以前她刚被卖身青楼时,老是哭着叹气,小姐总劝她说气叹多了不好,会伤元气的呀!怎么小姐这会儿自己却猛叹气呢? “你不会懂的。”柳若颜收回心神,由镜中对小翠淡淡一笑。小翠仅仅十五岁,不解世情,又怎么能理解她心中的惆怅? “我是不懂,小姐不说,我怎么能懂?”小翠嘟着嘴道。 柳若颜一静,突然道:“长孙公子约我下午茶楼喝茶。” “那就去呀!”小翠以为她是怕身分不宜、还是不得空闲,所以又道:“下午来听琴的客人较少,嬷嬷会肯让你休息的,只要在天黑以前回来一定不会有问题,要是小姐怕女装不方便,再改男装不就好了,上回不也没事。” 嬷嬷偏宠小姐,是醉君楼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身体不适可以休息是必然的;偶尔小姐说无心弹琴,除非有达官显要光临,不能得罪之外,嬷嬷也从来不逼她,要偷得半日闲岂是难事? 因此,她也跟着沾了光,在这偌大的醉君楼中没人敢欺负她。小姐人温柔,对她又好,因此小翠一直认为被卖身青楼,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便是跟了柳若颜。想着,小翠已自作主张地取下替若颜刚别上的发簪,解开发辫,梳起男子头来了。 柳若颜听着小翠的话失了神,小翠怎么能知道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再见到向云攸呢?是呀他也会去。 长孙义给了她一道难题,说去与不去选择在她,却害得她叹气连连。 再见向云攸,她还能把持得住自己的心吗?她真的没把握。万一她的心逾越了界限,她该如何是好? “梦中伊人来,朝醒暗伤怀;伊人无踪去影,徒增情债未偿。”柳若颜低声轻吟。 “小姐,你又在念我听不懂的话了。”小翠咕哝的抱怨。 不是她喜欢埋怨,只不过小姐总是喃喃念些她摸不着头绪的话,害她老是想破脑袋也不能明白。 柳若颜回神,望见青铜镜中自己的模样,顿时一怔、无语。唉!看来去与不去,竟由小翠替她做了选择 立于楼梯口良久,柳若颜迟迟未能再举步前进,那倚在窗台边潇洒的身影,即使他朝着窗外看不见脸,她也能认出他来,只是长孙义还没来。 还是回去吧!她却步了。 彷佛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向云攸竟收回目光、转头朝她望来,柳若颜未能躲过那视线,走不得,只好在他的微笑中僵直着身体朝他走去。 唉!懊快一步走的。 “你来得好早。”她在他对面坐下。 她一坐下,便引来不少旁人的目光和低语。毕竟两个男人都拥有如此出色俊秀的相貌,要教闲人不注意也难,但他们都很有默契,没去理会别人的注目。 “说和你们有约,便早早被人赶了出来。”向云攸玩笑地自嘲。刚才他不是没发现颜若似乎转身要走,只是暗自想着原因,却没多加追究。 “是嫂子怕你天天腻着她,已经厌了吗?”她笑着猜测。 他顿了会儿,突然问:“要是你会吗?” “呃?”柳若颜愣了一下。 “如果我天天腻着你呢?”向云攸认真地问道。 她被他的话惹得心慌,佯装恼怒。 “你别开我玩笑,我不是嫂子,你没事怎么会腻着我,是故意取笑我吗?”向云攸何出此言?是发现她的女儿身了吗? “你不要这么认真,我只是打个比方,绝对没有戏弄你的意思。”他急着安抚,以为颜若是因为彷若女子的外貌常被无聊之徒调戏取笑,所以会错意了。他不希望他误会自己的意思。 “抱歉,我好像是反应过度了。”她松口气,却也有莫名的失落。原来向云攸只是想知道那莫亦柔是否会嫌他烦而已 “奇怪!长孙义怎么会到现在还都没来?”他跳开话题,决定以后在说话上得更谨慎些。他也厌烦别人老注意着他的外貌,但他毕竟较有英气,还不至于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是非。但颜若面如芙蓉,大概更不愿意听到隐射的嘲弄,也难免会比较敏感。 “是呀!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她讷讷地回应。 “听说秦淮河畔的歌楼最近要选花魁。”向云攸不经意的提起。 柳若颜的心紧缩了一下,困难地问道:“你对这种事也有兴趣?” 他淡然一笑“不是,只是刚才听邻桌客人在谈,觉得有趣罢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也有意思去凑热闹。” “不是,我一向不去那种地方。”他一口否决,语气却无轻蔑的意思。 柳若颜有些欣慰,听出他只是洁身自爱,和不想招惹宰相的千金女一样,也不招惹红尘女子,并无偏见。 浅啜一口香茗,她垂下眼问:“那么你是觉得什么有趣?”她已经连任二年花魁,却从不觉得有趣。 还好她今年已十九,那花魁累人的盛名该是由年轻貌美的人承接了。享花魁之名,便有大江南北慕名而来的狂蜂浪蝶惹她心烦,或许在花尘之中是一种宠耀,但对她而言却是负累。 “听他们说,选出来的花魁被称为花国状元,所以我觉得很有趣。”他的神情并不如他的话那么有兴致,看得出来只是随口聊聊。 “是有些可笑吗?”人们要这么谑称花魁,她也无可奈何,但向云攸这正牌状元郎听来,就怕会不是滋味。 “不!自古以来花国之中便有不少奇女子,通晓琴棋书画、饱富学识,是有资格称为花国状元,传闻当今醉君楼那名满京城的柳若颜就是,今年她恐怕会三夺花魁宝座。”他诚心地说道。 他从不觉得青楼女子就是愚庸、空具美貌,也明白她们日复一日的送往迎来,必有她们不足外人道的心酸,他虽不至于怜惜,却也觉得不该轻视。 柳若颜心下一叹,她不想再占着那花国状元的宝座啊!但向云攸的想法是教她感动的,他毕竟不像一般人那般的肤浅,而他竟也知道“柳若颜”她是该喜还是悲? “醉君楼;酒不醉君、君自醉,都是一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那柳姑娘要是能听到你这一番话,想必会十分地欣慰感动,能惜烟花女子的世人太少。”她有感而发。 “你说得好像你认识那柳若颜?”他挑起眉问道。 “因为慕名前去,所以赏过几次琴瑟之音,浅谈几句而已。”她避开他审视疑问的目光随口敷衍。真是粗心呀!她在心底责难自己。 “能让你如此推崇,想必那柳若颜真有过人之处。”他笑道。 纵使外貌再美,颜若也是男子,还是对有才有貌的女子会有兴趣。他以为颜若是不好意思才眸光不定。 “再有过人之处,你也没兴趣一见,我们别再谈她了吧!”柳若颜已定下心神,以泰然自若的态度再度直视着他。 “抱歉,两位!我有事耽搁,来迟了。” 终于,长孙义出现了。不过只消一眼,柳若颜就明白他是故意有事迟到的。唉!有友如此,不知是幸或不幸? 走在垂柳的湖畔,向云攸的脸上突然浮上一抹捉弄的神色,他突然一转身,让走在他身后的柳若颜结实地吓了一跳。 “怎么了?别吓唬人。”她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暗暗在心底埋怨他鲁莽的举动。 “吓到你了吗?” “你觉得呢?”她装出不悦的神情。 “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他因颜若的语气而笑了。 “你这话好像在指控我不理你?”她望着他,不以为然的挑起眉。 向云攸并不反驳,反而直盯着他打量,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地问:“和我在一起,会让你觉得不自在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多心,总觉得颜若一直与他保持距离;就好比刚才游湖赏景,颜若就是硬放慢脚步落在他的身后,怎么也不和他并行。 柳若颜额际泛出冷汗,心虚地别开眼。“你怎么会这么以为?我并没有不自在啊!”“那就是不情愿罗!”他一听,故意叹了好大口气。偷偷地瞥他一眼,因他慌张的神色而在心底窃笑,不知为何,愈和颜若相处就愈让他感到有趣。 “我没有啊!”她急忙的说道。 “谁说没有,打从刚刚长孙义一走,你就想跟着走不是吗?要不是找不出理由,你恐怕早丢下我离去。陪我游湖对你来说就是件苦差事吗?”他一脸受伤地叹道。 其实他自己对游湖赏景也没多大的兴致,但因有颜若相陪,相同的景色竟多了些不同的感觉,令他也有些诧异。 见他张口欲言,向云攸却伸出右手阻止,又自顾自的道:“唉!亏我一向自负聪明,竟然不知道自己这么惹人厌,一厢情愿的想交你这个朋友,忘记你避我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想和我进一步交往。其实你不需要顾及我的身分,若不是真心也无妨,这世上不该有强迫的友谊。” 他的话让柳若颜听得傻了眼,他该不会当自己在唱戏,一个人唱上瘾了吧!? 他话语一落,她赶紧插上一句话:“别再指责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又避着你了?” 她觉得他的指控实在没道理,要说避开,那也该数落那长孙义吧!每次见面不是迟到,就是推托有急事必须先走,虽然她明白长孙义的意图,但向云攸不懂也没指责过他半句。 “喜恶哪里必须用说的,明眼不瞎的人,只要眼睛稍微睁大些,谁会看不出来?上回相约在茶馆,你一看长孙义不在,不是也立即要走?就算再迟钝的人也不会毫无感觉。”他边说边朝他靠近,纯粹是想捉弄他。 柳若颜本能的退了一步,尴尬的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不善交际,绝对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你说这种话让我好难堪” 虽然是男子扮相,但她总不是男人,离他那么近,教她怎么面对让众人目眩的他,万一迷了心怎好?当然是保持点“距离”才能让自己安心。 “那你现在的态度怎么解释,你是以为我身上有病吗?若不是讨厌,哪有人会那么紧张的避着人?”虽然这么说,他却又更欺近了一步。 本来又想退后的柳若颜僵立在原地,尴尬的强迫自己不要移动,但两人只隔了半步的距离,几乎快面对面贴在一起,这太过亲昵的感觉,教她的心惶惶不安,更不习惯自己那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 见他这模样,向云攸实在想笑,却突然发现一件事。“原来你的个头比我以为的还小。” 颜若的身高以男子而论并不高,但因她比例均匀,总让人有视觉上的错觉,稍一贴近,才发现他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身高只勉强到他肩膀而已。 她立即退了一大步,沉下脸。“别侮辱人!”说完她便疾步向前走。说实话,她明白他没有恶意,但现在只要有任何藉口可以免除和他相对的亲昵,她都会立即善加利用。 向云攸一愣,马上朝他追去。他没想到颜若会在意这种事,看来他玩笑是开得太大了,得自我控制一下。 “颜若!”快要追上他时,他突然冲上前将他一拉,护入自己怀中。 原来有孩子正在湖畔射飞镖玩,她走得太急,那射飞镖的孩子来不及收手,眼看着飞镖快要射中没注意到的她,害怕自己会闯祸的孩子更是吓得尖叫。 柳若颜被向云攸的举动吓坏了,正挣扎着想离开他的胸膛时,才发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正想问明究竟,便见着了他白袍的左袖所透出的血迹。 她一见立时红了眼,急忙将他的袖子卷起来检查伤势,哽着声道:“你的手受伤了。” “这我知道。”向云攸朝她眨了眨眼。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手受伤了,不过虽然流了些血,却没想像中严重,毕竟小孩的力气总不至于太大,只是颜若紧张的模样教他又忍不住想和他扯上两句。看来他是将功折罪,颜若已经不气他了。 他的话教她一愣,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柳若颜不懂他的心思,却二话不说的将内里的袍子撕下一大块,替他将伤口包扎起来。“对不起!” 他摇头“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话说完后,他静静的望着他的举动,一种莫名的悸动浮上他的心头,却也同时觉得有趣,男儿有泪不轻弹,颜若却似乎快哭出来了——是因为他的伤势? “可是,你是因为我才会受伤。”她知道本来这伤该在自己的身上。 “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朋友有难,岂有不管的道理,你说对吗?”他笑了笑,显然并不在乎为了救他而受伤。 包扎好,柳若颜瞪他一眼“你太笨了,要是我就不会这么做。”但在嘴硬的同时,她心里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不但对妻子有情,连对朋友都如此义无反顾。 “那是当然,你又没当我是朋友,所以你也别内疚,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嘛!”向云攸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仍旧维持着脸上无害的笑意。 柳若颜气得涨红了脸“你别又拐弯抹角地数落我!” 其实她并不是气他的话,而是气他对自己的伤那么不重视,但他显然也明白。 “这伤无关紧要。”他拍了拍他的肩,走向仍傻在一旁那个害他受伤的孩子身前。 “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别告诉爹爹”向云攸染血的衣袖教这名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触目惊心,再也忍不住的哭着道歉。显然他从没想过那飞镖是一种会伤人的武器,他只是拿来射树上的麻雀而已。 向云攸见他身上的服饰,大概是武道馆的孩子,难怪会拿飞镖当玩具,说不定是自己偷偷取来玩的,现在伤了人才会那么惶恐。 向云攸蹲在男孩面前。“别哭!男孩子不可以随便就哭。”但他却又同时想起颜若刚才差点就哭出来的模样。 瞥了一眼颜若的神情,见他没什么反应,他暗自地松了口气。要是再得罪他,他就不知道要怎么止住他的怒气啦!可没有再一支飞镖能让他“赎罪”说起来,颜若虽是男子,却有些女子的别扭个性,挺容易生气的呢! 男孩慑于向云筱的俊颜和威吓的语气,刹那间当真静了声不再哭。 “不可以在有人的地方玩这玩意儿。” 他严肃的眼神转回孩子身上,男孩便知错的猛点头。他将飞镖交还男孩手中,宽容地笑道:“去吧!” 男孩先是怔住了,确定向云攸没有要捉他回家问罪的样子,这才如释重负的一点头,赶紧跑掉。 柳若颜望着这一切,不知该叹还是该笑,原本她以为他会对孩子发怒,害她一颗心悬得老高,但就这么轻易原谅,似乎又宽大了点。她真的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向云攸起身面对她,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笑道:“你大概也没心情了,改天再约长孙义一起继续游湖吧!” 柳若颜闻言有些怔然,他真以为她不喜欢和他在一起?天晓得,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就快保不住了。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望着秦淮河旁的灯火,向云攸拒绝再移动脚步。 “你不是要我介绍我另一个知心好友给你认识?我这不就带你来了?”长孙义故意露出不解的神情。 向云攸一愕,前几天长孙义对他提起有一个颇具才华的朋友,是他自己说要结识的没错。只是长孙义并没说明对方身分,也没说明性别,今天就直接拖他来了。 “你说的朋友到底是”向云攸总算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他们不会是约在青楼中相会吧? 长孙义笑而不答,不由分说的拉着向云攸一直走。 醉君楼!?向云攸仰望着那金边红底的匾额上三个斗大的字,微微一愣。 “我们到了。”长孙义多此一举的说明。向云攸还没来得及抗议,一晃眼,就已被他推入大门中。 “长孙大爷,您来啦!欢迎、欢迎!今天还带了朋友?”醉君楼的嬷嬷一见来客,便笑嘻嘻地迎上前来。 “没错!老位子。”长孙义朗声笑道。 “好、好!”嬷嬷衔命,马上转身吆喝人:“小李,快招呼长孙大爷,别怠慢了。” 长孙义从来就不要姑娘服侍,阅人无数的嬷嬷自然也看出他带来的男子有丝傲气,绝不是来享受脂香胭气的,所以先不多事,反正他们若需要姑娘陪自然会吩咐。 坐下后,向云攸叹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入是非之地,不染是非之尘。你别紧张,没有要你对不起小娘子,只是想让你听听悦耳的琴音而已。”长孙义莫测高深的看他一眼。 “这醉君楼是那柳若颜所居住的地方吧!”既来之、则安之,向云攸也不别扭,只是提出心中的疑问。 长孙义诧然,他都还没提起呢! 看来若颜妹子当真艳名远播,连向云攸这种清明君子都曾耳闻,实在了不得。 “不是吗?”向云攸又问,想起那天在茶楼和颜若谈论的话。若柳若颜真能让颜若倾心,他倒也有兴趣见一见。 “是没错,你也听过她的名声?”长孙义笑着问。 “略有耳闻,听说她琴棋书画皆精通,是青楼中的奇女子。”向云攸说着,不禁猜测着传闻和本人间的差距。 “她的确是。”长孙义摇头笑叹。谁能说她不奇呢?连他都不得不服呀! “那你说的悦耳琴音,应该是出自柳若颜罗!”从长孙义推崇的神情,向云攸已能猜到几分。 “聪明。”长孙义咧嘴而笑,毫不掩饰地夸赞。 “这种聪明不值得骄傲吧!”向云攸似笑非笑地回道。 长孙义对他的话不予置评,眸光飘向楼台。“柳若颜出来了。” 向云攸随着他的眼光望去,顿时讶然无语。 那柳若颜明眸皓齿、肤白如雪、一头乌发、步履轻盈,的确不负花魁之盛名,只是让向云攸惊愕的是,她太像——颜若。除了神态与装扮不同外,他们几乎是一模一样哪! 他向长孙义投去疑问的眼光,长孙义却只是做出噤声的手势,他也只好暂时压下满肚子的疑云。 琤琤琮琮的悦耳琴音回荡一室,如行云流水般畅流,有人痴、有人傻,夺去了一屋子的心神魂魄,柳若颜却彷若置身青山绿水之中那样的怡然自得。 她不经意地望向长孙义常坐的位子,突然间,她的闲适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孙义竟然带向云攸来醉君楼?她望着楼下那熟悉的身影,不自觉的眼光交织在向云攸仰来的眸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蓦地转开眼,要是他发现自己的身分还得了。 一曲弹罢,她匆匆的退了下去。 向云攸也按捺不住地开口:“那柳若颜——” “跟我来。”长孙义不让向云攸有问话的机会,引着他朝楼后走去。 “若颜妹子!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可好?”长孙义领着向云攸,堂而皇之的进入柳若颜从未有外人进入的闺房。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她怨怼的瞥他一眼,眸中不无责难之意。 长孙义二话不说,转头对向云攸道:“云攸,今天柳姑娘心情不好,我们改天再来吧!” “你这话是故意损我吗?怠慢了新科状元,是不是就要我为自己的失言无礼羞得无地自容呢?” 柳若颜怎么会不知道长孙义故意在糗人,一时心中有气,不过见向云攸的气色无恙,似乎前几天受的镖伤已无大碍,倒让她安心多了。毕竟托长孙义探询,总没亲眼所见来得教人放心。 “看来柳姑娘认识我?”向云攸望向她。 “京城中有人不认识新科状元的吗?长孙大哥说他最近常往向府串门子,那你的身分又怎么会难猜,若颜待客不周,还请见谅。”她淡笑回答。 “哪里。”向云攸若有所思的露出不解目光。这柳若颜近看竟然和颜若更加神似,两人若不是孪生的兄妹,就是奇事一桩了。 “小翠,来壶冻顶乌龙茶。”见若颜不再恼怒,长孙义大剌剌的一**落在桂木椅上,朝一旁的小翠吩咐。 见小翠退去,柳若颜匪夷所思的睨着长孙义。“你使唤小翠,倒是使唤得挺顺口的。” “好说!”长孙义一脸赖皮的笑着。 柳若颜拿他没辙,也只能瞪他一眼。 “若颜姑娘是否认识颜若?”向云攸突然问道。 “见过几次。”她气定神闲的回道,决心装傻到底。 “你会不会觉得,他和你长得很像?”他追问。 “不觉得,那颜公子虽然俊秀,却和我没有太大的相似之处吧!长孙大哥,你觉得呢?”她眸光一转,将问题丢给在一旁看好戏的长孙义。他要敢泄她底,从今以后就别上醉君楼来! 长孙义看见她眼中的警告,很配合的摇头。“不像啊!云攸你是不是眼花了,颜若哪有若颜这么的柔美?”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当然没那么不识相,当不上英雄,当聪明人也勉强可以。 与柔美何干?当然那颜若是多了份男子的傲然,但他问的是容貌的相像与否哪!向云攸直觉眼前这两个人不是睁眼说瞎话,就是眼睛有问题,可是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否则怕会显得过于唐突。或许,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相像的人吧! “茶来了。”此刻小翠正好端着一壶热腾腾的茶进房。 “听说向公子向来无心恋赏花丛,今天怎么会有雅兴上醉君楼?”柳若颜替他们斟茶,趁机引开话题。 “他说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却无端的拉着我进醉君楼来,现在那个朋友人在哪里,我还没弄明白呢!”向云攸这才想起,疑惑的望向长孙义。 “人在哪里?这不就是罗!”长孙义放下茶杯,食指一点,正巧落在若颜的鼻头上。 “柳姑娘!?” 柳若颜无法从他惊讶的表情中读出什么,却也多少能明白,他肯定是没想到长孙义会介绍个女人给他当朋友,而且还是一名歌妓。 “若颜与我相识已久,本来就是我的知己好友,你说想结识,我不就带你来了?你们也可以做个朋友。”长孙义说得理所当然,无丝毫的愧色。 “我只是一名歌女,怎么能当向公子的朋友,你别说笑好吗?会让人家为难的。”她责难的瞥了长孙义一眼。 能以“颜若”的身分偶尔和向云攸见面、当他的朋友,她已经很高兴也很满意了,不该再有非分之想。 “柳姑娘别这么说,都是父母所生养,你何必如此地看轻自己?我并不是那么浅薄的人,你才华出众、气质娟雅,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向云攸真心诚意的倾诉肺腑之言。 虽然相处不到一刻钟,他便已发现她有卓然的心性,与一般青楼歌妓不同,也非寻常女子。她话中有自怜、无自卑,坦率不失真性情,他不忍心要如此特别的女人为他贬低自己,也明白长孙义为何坚持要介绍这个友人让他认识。 她的确特别。是朋友,何必需要分身份男女? “云攸说得有理,别说些让人听了郁闷的话,更何况你卖艺不卖身,说那些话做什么?”长孙义高兴的接下向云攸的话。他真的没看错人,这向云攸的确是好人品。 柳若颜扫他一眼“你又扯远了。”她对向云攸的话是感动,却又怕日后颜若的身分被揭穿以后,自己恐将无颜以对。 “柳姑娘能守身如玉,在青楼之中实属难得。”向云攸的话没有嘲讽,只是脱口说出事实。 “会进醉君楼是迫于无奈,能守住清白,是老天的慈悲。”她喟然一笑,和一般青楼女子相比,她算是幸运的了,所以她知足。 而她那抹惹人怜的笑意,更是牵出向云攸对一般女子早已不曾有的悸动。 “向公子?”柳若颜见他有些失神,不禁柔声轻唤。 “别叫了,他是看你看傻了眼。”长孙义在一旁调侃轻笑,才使得向云攸猛然收回心神。 “你胡说八道,是要害我和向公子难堪到无法做朋友吗?”她粉嫩白皙的脸庞染上红霞,有些埋怨地朝长孙义望去。 “既是朋友,那柳姑娘是否愿意叫我云攸?” 柳若颜因为向云攸突来的话,愕然的看向他。 “这样好,才不会显得太生疏。”长孙义开怀的笑着附和。 “如果向公子不认为被冒犯,这是若颜的荣幸,你不嫌弃的话,也叫我若颜吧!”她失笑地回答。 “若颜,从今天起,我们是朋友了。”向云攸以茶代酒敬她一杯。 “还请你多多指教,云攸。”她涩然一笑,举杯回礼。 是啊!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不是吗 第三章 向云攸踏入后院亭阁,便听到伴随着如泣如诉琴音传来的吟唱,令人不难发觉弹琴者心中的惆怅与丝丝落寞。 小翠发现了他,会心一笑,便悄悄退去。 柳若颜似与琴音合而为一,沉浸在幽幽的自怜里,这是外人见不到的,她总是独处弹琴时才会不经意地弹这般旋律。 算是她舒缓郁闷的方式吧!一曲弹完,她就会将自怜的情绪抛诸九霄云外。 “你该弹些愉悦的曲子。”待她一曲弹罢,向云攸才走近。 “你何时来的?”她淡淡地笑问。近来,他的来访已不是醉君楼的奇事。 “刚来不久。” 她从亭阁中翩然起身步入幽径,清幽发香飘然掠过他的鼻息,让他的心一窒,却仍是跟上她的慢步轻移。 “长孙义呢?”她想掩饰自己的尴尬,自然不能让他发现脸上的不自在。只是她却不见身后的人影微僵,脸色有些暗沉。 柳若颜没听到回音,以为他不在身后,蓦然转身,就这么撞进他宽阔的胸膛里。 向云攸一愣,立即以双手稳住了她摇晃的娇躯,只是脑海里闪过莫亦柔那凄楚的眼神,让他立即心慌地推开了她。 见她脚步踉跄,就要倒入花圃之际,他才又急忙伸手拉住她的小手。 柳若颜因他的力道而跌回他的胸前,一站稳,便狠心要自己挣脱那依恋的胸膛。那不是属于她的位置,他的举动已确切的告诉她别妄想,要不是她有跌倒之虞,恐怕他不愿碰到自己才是吧! 他嫌恶她的碰触?柳若颜强忍住呼之欲出的泪水,一肚子的委屈心酸。他竟然推开了她她还能存有什么冀望? 这一刻她是真的认清了自己的不堪,她甚至不配占有那宽阔的胸膛一刻钟,连作梦的奢望都不能有呵! “若颜你没事吧?”向云攸逼自己忽略她柔软娇躯在怀的悸动,平板地问道。 她的挣脱,让他一颗心彷佛被抽空般,竟然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没事,能有什么事呢?”她不自然的笑了笑,眼神落在地面,怕一望见他的脸,泪水便会夺眶而出。是谁说青楼女子无需自卑?终究她还是不能拥有清白姑娘的清明坦然啊! “我刚才是无心的。”他为自己推开她的举动感到歉意。 要不是他手快,她恐怕要沾上一身污泥了。“我知道。”勉强藏住心底所受的创伤,她强装若无其事的抬眸。 但她翦翦双眸仍是泄露了她深沉的痛楚,她不自觉地别开眼。她并不要他的同情怜悯,那会让她仅存的自尊连立足的位置都失去,如果那样,她就再也不能见他了。 “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他眸光一闪,突然问道。 柳若颜微愣,随即明白他是想补偿自己的鲁莽。她笑问:“你想送我礼物?”并非她觊觎什么珍品,在醉君楼她并不缺什么,只是他的心思让她感动。 她从来就不贪恋珠宝玉帛那些身外之物,要不是必须娱乐来客,她甚至不愿妆扮得那般艳丽,过于沉重的饰物,她只觉得是负担。 男子装扮的轻松简便,少去装饰的簪钗、一身洒脱布衣,才是她喜欢的自在。 “我想你极少出过这醉君楼,有些东西恐怕不容易取得,有没有觉得稀奇想要的东西呢?”他殷切的问道,想弥补之前的失礼。 “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样,你却不能给。”她怅然地深深望进他漆黑的眸中。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所渴望的,的确是他给不了的。想要的东西太“稀少”她也无法厚颜地硬说出口。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能给?”他不以为然地反驳。 向家虽非富可敌国,但也算是豪门,怎么会有他给不起的珍品?她的看轻竟让他的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柳若颜没想到他会如此坚决,淡淡一笑道:“那是没人能割舍下,也不能送我的一样宝物。” “什么宝物?”他不解的挑起眉。她说得如此含糊,他又如何能明白?或许是宝物,但他也未必舍不得送,不过她不说明,他却也无从送起! “你自己想啊!”她嫣然一笑,其实并没有要他想通;说不出口,自是期望他想不通了。 向云攸深深的望着她美若仙子的容颜,清楚她是不会说明了。但究竟有什么宝物,会是她渴望,又是他不能给的? 轻轻挥手,几个丫鬟撤去了晚膳。 莫亦柔并没有动那些送进房的食物几口,她根本没有食欲。 “夫人,少爷又出门去了。”莫亦柔的贴身丫鬟夏菊轻抚着她的背部,语气里有些掩不住的责难。 不是她有胆批评主子,只是这一个月来,向云攸三天两头就跑出门,似乎不像从前那般关心夫人了,所以她替夫人抱不平。 “别多心了,是我要他别老守在家里。”莫亦柔明白夏菊的想法,而虽不清楚云攸最近在忙些什么,但她并不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夫人,你不明白。”夏菊神色不定,咬着唇不知该不该说。 “不明白什么?”她笑问,这丫头今天真奇怪。 夏菊咬牙,决定豁出去了,她不忍心让柔弱的夫人不明就里的被蒙在鼓里。 “城里都在传闻,少爷最近迷恋上醉君楼的柳若颜,今晚八成又是去找那女人了。”夏菊的声音藏不住鄙夷。她一直以为,只有云攸少爷和世间一般薄情的男子不同,岂知根本是一丘之貉。或许因为那种崇拜的形象破灭让她生气,但替莫亦柔不平却是鄙夷的主因。 府里上下谁不是因云攸少爷对夫人的痴情感到骄傲?就连老夫人也因此未曾责怪夫人体弱不能生育呀! “醉君楼是什么地方?”莫亦柔停了会儿,才讷讷地问道。 夏菊正奇怪夫人怎么不生气,一听她这么问,才知道原来夫人单纯到连醉君楼是什么样的地方都不知道,她对魅惑少爷的柳若颜更生气了。 “醉君楼是秦淮河畔的妓院!”夏菊一脸古怪的表情,像是在说多污秽的地方一样。 莫亦柔反而被她的神情逗笑了。“那柳若颜” “是咱们京城里的名妓!”夏菊的神情更鄙夷了。 听说那柳若颜,美得教男人看一眼便会失了魂魄,想必是狐狸精转世,而少爷肯定是被她魅惑了,不然怎舍得下柔美的夫人? “原来如此。”莫亦柔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未减。 “夫人,你怎么还笑?我可是说真的,不是在说笑话逗你开心。”夏菊对她的反应不解的蹙起秀眉。有谁听到自己的丈夫在外寻花问柳还笑得出来?夫人是不是病昏了? “我知道。”莫亦柔虽如是说,却仍是一脸笑意。她不可能真的不嫉妒,只是觉得,那柳若颜除了容貌之外必有过人之处,否则不会如此让云攸眷恋吧! “夫人,你别再笑了,少爷迷恋上歌妓可不是值得笑的事,等少爷回来,你还是劝劝他别再往醉君楼去了。”就是因为夫人什么都不说,少爷才会一天比一天勤往外跑,现在已经没几个夜晚能见到少爷了,夫人怎么还能如此不在意? “是啊!夏菊说得没错,你该叫攸儿收收心了。”向老夫人推门而入,看来已经把她们之前的对话全听进了耳里。 那些传闻不是没传到她耳里,只是她以为那不足为虑,但攸儿近来却是变本加厉,她就算信任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再撒手不管。本来她是要来向温婉的媳妇暗示的,没想到刚好听到丫鬟和媳妇的对话。虽然媳妇似乎不在意,她却不能放任儿子继续和歌妓胡来。 “娘。” 莫亦柔要下床向老夫人请安,却被她以手势制止。 “你身体不好,别下床了。”向老夫人坐到床边观看她的气色。 “谢谢娘。”莫亦柔虚弱一笑,靠回床头。 “等攸儿回来,你劝他别再往妓院去了吧!你说的话他会听的。”向老夫人对莫亦柔道。 “就是因为云攸会听,所以我不能说。”莫亦柔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亦柔!”向老夫人不解的轻喊出声。 莫亦柔没让她们发出疑问就马上自己解释:“我这没用的身体已经拖累云攸好些年了,怎么忍心夺去他近来难得拥有的快乐,让他一直守着我,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云攸虽少了陪她的时间,却并非对她无情,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便能教他义无反顾的守在自己身边,但她欠他的已经太多了,又怎能加这一桩,她还不起呀! “那对你又何尝公平?”向老夫人怜惜媳妇的傻劲,却也替她担心。“万一攸儿被那个歌妓迷得荒唐度日怎好?” “娘别挂虑我,至于云攸,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当的举动不是吗?或许柳若颜是歌妓,但云攸并没有因她而荒唐,不正说明我们不需要去担多余的心吗?”莫亦柔浅笑,显然是不打算阻止丈夫了。 老夫人和夏菊对望一眼,知道多说无益。 莫亦柔虽然孱弱,却也有她的固执,让人讶然,却绝对动摇不了她的信念,她对自己最重视的一向坚持到底,那也是她令人欣赏的地方,柔弱顺命并不代表她没主见。 莫亦柔知道她们放弃劝说了。不过,她虽无意阻止云攸上醉君楼,却有些想会会那柳若颜。能教人传得连向老夫人都无法置若罔闻,想必云攸是真的倾心了她实在好奇那柳若颜是怎样的一名女子。 当然只是好奇而已。 京城的白天,阳光普照,街上热闹非常,人群来来往往,从怡茶坊的二楼望去,是一片朝气蓬勃的景象。 但此刻的向云攸却没感染到这分朝气,反倒显得有些消极阴沉。 “云攸,你有心事?”柳若颜步上二楼,朝窗户旁习惯的座位走去,见他意兴阑珊的喝着闷茶,不禁感到些许好奇。 “都怪那柳若颜!”看清来者后,向云悠叹道。 “我嗯那柳姑娘又哪里惹到你了?”不是柳若颜要自怜,她没事好端端地又成了冤大头,要她怎么不觉得自己无辜?她真有些后悔问了这废话。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他大少爷的? “他们都说不像。”他没来由的看着他,说出这么一句话。 柳若颜一怔,张嘴又讶然闭上,原来是那回事 “明明就像得一塌胡涂。”他盯着颜若的脸不放,彷佛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他几乎要把颜若和柳若颜的脸重叠了,当他看见颜若时,彷佛也见到了柳若颜;看着柳若颜,却好像又从她身上发现颜若的影子,他都快被自己搞得神经错乱了。 不过说他们完全一模一样,似乎又不然,毕竟颜若是男子,脂粉未施,是张素净的俊脸。若颜虽然也只是淡施脂粉,却已是绝然不同的一种美丽,难怪没人会说她和颜若相像。但他为何又会觉得他们如此神似? “什么像不像的?我听不懂呢!”柳若颜压抑想笑的冲动,佯装不解。 “这”他哪里说得出口,要敢说他早说了。若问颜若他是否觉得自己和柳若颜相像?那颜若不拂袖而去才有鬼,他可没忘了颜若多介意自己的外貌。好不容易颜若不再对他有所顾忌,彼此成了交心的朋友,要是为了这无稽的问题让颜若与他断绝往来,平白损失一名好友,那也太不值得了。 “这什么?你什么时候那么不干脆了?”她故意以不耐烦的语气催促。 有点恶劣吧!但她就是欲罢不能,近来以颜若的身分和他相处时,她会将一切扰人的俗事抛诸脑后,就只当自己是颜若。不知当他发现她的双重身分时将会是何等恼怒?不!他不会发现的,她永远不会让他发现。 “我说你像那柳若颜!”向云攸还是冲动地说出口。 而这一刻他也发现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俩相似了——因为他们两人的眼睛!那一模一样的眸光,流转着相同的聪慧光彩,让他总被他们的眼神吸引,难怪要觉得他们相像了。 向云攸恍然大悟的为自己找到答案。而出乎他意料之外,颜若并没有勃然大怒。 “那又怎么样?”她眸光一闪,不在乎地反问。 忍了一个多月才问,是难为他了。本来她以为他见过柳若颜后,再和颜若见面时就会问这个问题呢! 见颜若没生气,向云攸又放胆地问道:“你也觉得自己和她像吗?长孙义和她都不这么认为呢!” “像又如何,不像又怎么样?对你而言,那有差别吗?还是你会因此无法区分我和她?”她笑容可掬地对他提出一些刁难的问题。 也许容貌无法做太大的改变,但她对自己男子的装扮举止颇具自信,在醉君楼见过那么多的男子,学不会十分,也有九分气势。她明白那也是让向云攸困惑之处,让他无法确定柳若颜和颜若是同一人。 向云攸被他问得愕然,旋即释怀的笑起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看来我念了满满一肚子的经文圣贤书,却还是个庸人。”他既叹又觉可笑。 颜若和柳若颜是不同的两个人,他何苦硬将他们凑在一起比对?要是当今皇上知道他为这种事伤神,是不是会后悔将他留在京中?唉! 柳若颜嘴角上扬,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对他的自嘲感到抱歉,但她却不能告诉他真相,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喔!对了,还有那知情不报的长孙义。看来就算要死也不会寂寞,至少还有个伴。 “对了!你今天还赶着走吗?”一个念头晃过向云攸的脑海,他兴奋地问道。 “怎么?舍不得我吗?”她打趣的问道,却因这句话教自己的心一窒。 “想约你一同去醉君楼,听若颜弹琴。”向云攸没意会颜若话中的涵义,只是兴奋的想着可以好好区别两人的不同,以后他就不会再为两个人的相似而觉得错乱了。 “不!我今晚没空。”她脸色大变,一口拒绝,整个人不自觉的僵直。 老天!还好她没先说有空,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说今晚,只要他想去看柳若颜,颜若永远都不会有空。除非她能分身,不然该怎么一人饰两角?不穿帮才怪! 虽然对向云攸失望的神色感到抱歉,她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唉!她要是想得出来就好了。 这次向云攸决定和颜若一起离开怡茶坊,这教柳若颜伤透了脑筋,总不能教她和他一同朝醉君楼走去。所以在茶楼门口与向云攸分了手后,她只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紧张得急出一身汗。她得想办法比他先回到醉君楼才行呀! 当小翠看见向云攸时,一张小嘴登时吓得闭不了口。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惊讶惹起他怀疑的神色之后,才赶紧力持镇定,惊慌的掩饰。 “公子!你今天来得好早!”天没黑是很早,最重要的是,小姐还没回来哪! “会吗?”他没将她的失常放在心上“你们家小姐呢?在房里吗?” 小翠点头却又马上猛摇头,当然她是指他来得早,而小姐——不在房里。 “我自己去找她就可以了。”向云攸对她的反应感到失笑,见她手中提着空茶壶,知道她要去厨房,大概是要为若颜烧茶。 “不!”小翠一喊,才惊觉自己喊得太大声了。 “怎么了?”他疑惑的蹙起眉,今天的小翠真的不太正常。 “小姐她她”晃着手中的茶壶,小翠快急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祥的预感闪过向云攸的脑海,他着急地问:“若颜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吗?” “这”向云攸再也等不下去,他越过小翠,直接朝若颜的闺房而去。 小翠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该怎么解释小姐不在房里?一跺脚,她也只能赶紧跟上向云攸的脚步。 生平第一次,柳若颜学会了什么叫爬墙。因为天色还早,所以小翠还没将后院的小门打开,在无法可想、情势又紧急之下,她心一横,决定爬上小树,设法越过围墙。阿弥陀佛!可别有人来。若给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当她发现自己正攀在围墙上时,她差点晕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更头痛的是她不知该怎么下去。 真是自作自受,瞧她为了见向云攸,把自己弄得多狼狈?唉!女装真是累赘,早知道她就不该先换装。 为了怕有人撞见着男装的她进入后院,惹来些不必要的流言,柳若颜一向是换上事先藏在外面的女装,并将头发解下,随意扎两条辫子。不过这下可好,绑手绑脚的,害她连怎么往下跳都没个概念,总之——完蛋了啦! “小翠!”一叫出声,她就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原来柳若颜一抬头看见小翠的身影,才发现向云攸就走在小翠前头几步。 向云攸和小翠朝声源望去,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到的。 小翠知道那是柳若颜,但向云攸可不确定了,打死他也没想到若颜会出现在那种“高度”的地方,事实上,他更怀疑她是怎么上去的,而且她那副模样他也从未见过,简直就像个可爱的小村姑。 吞下一肚子疑问,他只手扶着回廊的栏杆一跃而过,踏过草地直直朝柳若颜走去。 小翠紧张的望了望四周,心想可千万别给醉君楼里其他的姑娘或是嬷嬷看到小姐这副模样才好! “若颜!是你吗?”向云攸仰起头,朝墙上的人儿询问。 这墙对他而言并没有高到可怕的地步,但对若颜来说,那可就算高罗!不过见她惶恐害怕的缩在那里,其实满可爱的。 “云攸”柳若颜糗得涨红了脸,恨不得有地洞可以钻,这一刻她不得不庆幸还好她扮回女装了,要不然要是以颜若的身分置身于此,恐怕更难解释。 “别告诉我,你在那儿欣赏风景。”他忍住一肚子的笑意直盯着她。 “我才不是。”她没好气的俯瞪着他。就算要取笑她,也该先设法把她救下去嘛! “那你在上面做什么,空气比较好吗?”他带着笑意问,双手环胸,还没有要救她下来的意思。嘿!这奇观可不是天天会上演,他不多看两眼怎么行? “想知道的话,你不会自己上来闻闻看!”虽恼怒,柳若颜还是紧抓着墙沿,只能以声音表达自己的怒意。 本来还觉得他完美得不像话哩!没想到他不但幸灾乐祸,竟然还糗她。现在的处境让她没空想起自己对他的爱慕,只剩下尴尬的感觉。 “那倒不用,不知道我也不会少块肉。” 向云攸悠哉的站在那里和她闲聊,她却有想杀了他的冲动。“你要一直站在那里看好戏吗?”天杀的男人!她在心底咒念着。 “喔!需要我帮忙吗?”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当然要!”现在她没有逞强的勇气,手脚都酸了,再过不了多久,她准会因为撑不住而滚下去,虽然那样就不用求他了,但她可不想去预想那情况。 “那你准备好罗!”他朝她喊道,对她的坦率感到有趣,一时之间也忘了继续追问她爬那么高的原因,或者是怎么爬上去的。 柳若颜点头,等着看他有什么好方法可以救她下去。 “来!”向云攸张开双臂,做好接人的准备动作。 “你要我跳下去?”她的双眸瞬间睁得像牛铃那么大,只希望是自己会错意了。 “我会接住你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不!我不要跳。”她猛烈地摇头,自己要敢跳的话,还轮得到他欣赏她这副糗样吗? “你不想下来吗?”向云攸莫可奈何地问。 “想!”柳若颜回答得老实不客气。“可是我不敢跳。” “放心,不会有事的,快跳!”向云攸试着说服一脸执拗的她,他从没想过她会有这一面,却也心疼她的害怕。 “不——”柳若颜正要坚决的反对,可是一下子动作太大,失去了平衡,伴随着小翠的惊叫声——她摔了下来霎时,周围不再有声音。 柳若颜缓缓张开紧闭的双眼,迎上的便是向云攸那双带笑的眸子。 “瞧!我保证你会没事的,不是吗?”别看他说得那么轻松,她没预警的摔下来,可是差点吓掉他的三魂六魄。 确实的感受到那双令她感到安全的臂膀时,柳若颜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爬到围墙上了吧!”她还没喘够气,他就揶揄地问道。 而小翠在确定小姐安全后便赶紧闪人了,她当然知道是自己来不及开门,小姐才会“狗急爬墙”自然不会傻得站在那儿准备接受小姐的白眼。 “放放我下来。”柳若颜勉强控制住自己紊乱的心跳,朝他要求道。 向云攸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她的顾虑,所以依言照做。他知道要是给人看见了,就得自己找条河跳,否则洗不清那可冤枉了。 柳若颜站定后,边往前走边想着该怎么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也知道他一定跟在身后等着答案。 “我说了不许笑我!”她转身面对他,见他点头,才将想出来的藉口告诉他:“我只是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模样,没想到会上得去下不来。” 向云攸没有笑,踌躇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指向后院的小门问:“那扇门是做什么用的?” 柳若颜闻言乍红了脸,看着立在那儿、不太可能会自动消失的后门,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用了个极烂的理由。亏她一直以为自己顶聪明的,这下不但形象毁了,还闹了个大笑话。老实说,今天不该出门才对,倒霉死了! “我忘了它的存在。”见向云攸憋得难过,她好心地道:“不用忍耐,你的君子形象早在刚才就毁了,要笑就笑吧!” 这下他真的老实不客气的放声大笑了。不过,在他心中,她的淑女形象并非因此而消失殆尽,只是增添了她可爱的一面。 “云攸,你最近常往醉君楼去?”向云攸一进房门,莫亦柔便借夏菊之力坐起身问道。最近她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但她并不想让他发现这点。 “你知道?”他诧异的看向床上娇柔的妻子。 “除非我耳朵没了功用,不然很难没听见这些消息。”她浅笑回答。 他以为她病弱,当真就对所有的事不闻不问、了无兴趣了吗?她是没那体力和心思去注意,却总会有人告诉她,不是吗?她这傻相公呵! “你反对吗?”他猜不透妻子的心思,如果她在生气,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我这病榻之躯,还有什么能力反对?”她幽幽地望向他。 他不语,好一会儿才道:“从今天起不会再去了。” 她根本无需反对,也不必生气,只消一个眼神、一句自怜的话,便能教他硬是愧疚自责得无地自容。 虽然想到不能再见柳若颜,让他感到莫名的郁闷,但他不能不顾亦柔的感受,他最近的确是冷落了亦柔,也少了许多时间陪她。 一旁的夏菊偷偷在心底庆幸,夫人终究还是说了。 “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自己胡思乱想。”莫亦柔摇头。这就够了,能明白他对自己的重视,她不该再贪心奢求。 向云筱定定的看着她,试着从她的眸中读出她的心思。以前他只懂得怜她、惜她,却未曾真正去了解自己这个病弱的妻子,从认识若颜以后他才明白,女人的眼神竟无时无刻不在传递她们的思想、意念。 那些离经叛道、教世人所不能容的思想,她们说不出口,却毫不隐藏的显露在眼神中。女子的束缚太多,她们能反叛的也只有眼神吧! “你容许我上青楼?”他有些诧异。 “如果你不会因此弃我于不顾。”瞥他一眼,像是商量,但她是已经同意。 “你知道我不会的。”他坐在床沿,轻柔的抚过她苍白依旧的脸庞。 莫亦柔笑了。 “其实我只是去看朋友。”他执起妻子的手解释,他和若颜之间本来就只是朋友虽然他在心底这么强调,却隐约地对自己的想法有了莫名的反感。 “别勉强自己。”莫亦柔意有所指地道。她不可思议的发现,云攸和那柳若颜竟然没有进展?她还以为能教他心悬神牵,必是他们有所关系了才对。 原来那柳若颜真是如此特别;而教云攸能那么勤于去看一个朋友,将清誉置之度外,也只是为了一个他所谓的朋友。 “我和若颜真的只是朋友。”这话虽是说给亦柔听,但似乎更努力地想说服自己。 “那你可知道,你和那柳若颜的韵事已传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向云攸一愣,旋即坦荡荡地道:“我和若颜是清白的,绝对从未踰矩,别人要怎么说我管不着。” 其实他从未在乎什么清誉,自然也不曾顾虑世人怎么想,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对若颜,他却不能不顾全 世人对男子总是包容,对女子却是苛责不公平;男子寻花问柳是多情,女子迫于无奈卖笑却是yin荡。他觉得滑稽,却也无法扭转世人根深蒂固的想法。是这时代可笑的悲哀吧!就像人们总以为他上醉君楼便是有所图一样,无凭无据地便将他和若颜说得暧昧不堪。他并不在意那些蜚短流长,只是他有股强烈的欲望,不愿让人看轻若颜,让她受到委屈侮辱。 “那就别管了。”莫亦柔以完全信任的神情看着自己的丈夫。 外面流传些什么她不想管,她只希望有生之年都能看见云攸过得快乐,柳若颜的适时出现,是可以让她无牵无挂的面对即将到来的现实。 “对不起,让你受人议论了。”他对这点感到歉疚。 莫亦柔摇摇头,给了他一抹放心的笑容。“别傻了,我听不到,谁敢当着我的面议论是非呢?”她终日足不出户,外面那些笑讽她的话,根本伤不了她。 一旁的夏菊猛在心中叹气,说了半天,夫人还是没阻止少爷去醉君楼嘛!还说了一堆她难以理解的话。说真格的,她实在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反正夫人有问题就是了,这是她唯一确定的事。 第四章 “若颜妹子,恭喜了。”长孙义一进门,就鼓噪的大声嚷嚷。 “有什么好恭喜的?”正在绘丹青的柳若颜头也没抬,持笔仍在画纸上点着,专注的为将完成的画做最后的修饰。 “外头锣鼓喧天,不是在庆贺你又是今年的花国状元吗?”见不到她脸上有半点高兴的神色,长孙义心想,自己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有什么好恭喜的呢?”她为完成的画落款,将笔递给小翠,一双幽幽的大眼迎向长孙义。 而在看见他身后的向云攸时,柳若颜心中涌起难掩的悸动,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醉君楼,她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不过想起之前的糗事,她又觉得丢脸。 颜若是可以去见他,但柳若颜却只能苦苦等候,而毕竟她身为柳若颜的时候多啊!她只是想常常见他,却是那么难! 向云攸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她,她那专注绘画的神情教他移不开眼。外头这般喧闹,而她却只是事不关己的在绘丹青?如今,他更明白她的卓然之处,不就在她那总是怡然自得的心性。 好些日子没来看她了,他不知费了多少心神,才能压抑住自己往醉君楼的脚步。打从亦柔那一番话之后,他便没再来过了。不过她大概不曾在意他来不来吧!他在心底叹道。 “不该喜?”长孙义琢磨着她之前的话,马上恍然大悟。唉!他竟然忘了,若颜本来就不是寻常的青楼女子,怎么会对这种虚有的名声感到欢喜。对她而言,那只不过是人们的游戏罢了,即使她是被众人推崇的那一个,仍是与她无关。 “云攸,你好久没来了。”柳若颜表面装出平静,心底却是波涛汹涌、心绪复杂。 “最近忙。”他怎么能说自己是不敢来见她?只因为每见一回,心就动摇一分,而他怕自己会守不住不安定的心呀! “是忙,今天还是我硬拖着他来的。”长孙义在一旁插上一句。最近偶尔邀云攸喝茶他还有空,但每次一说要上醉君楼赏琴,云攸就说忙了。他是没有千里眼,不然他还真想看看,这向云攸是在忙什么国家大事,会忙得这样凑巧。 原来还是被逼来的?柳若颜心下一叹,她殷殷切切的望眼欲穿,如今盼到他来了,却是不得已。难怪古语总有云:自古多情空余恨谁要她在意起不该在意的人呢? “嫂子的身体可好?”她没问他在忙什么,忙什么又岂是她能管的。 “还好。”他尴尬一笑,担心要是她追问他在忙什么,他还真答不出来呢! 突然间,长孙义兀自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们两个同时疑惑的看向他。 “男状元、女状元聚一堂,屋中竟有两状元!”长孙义难止笑意的回望他们俩,眼中尽是促狭之意。 “你又在胡闹了,云攸是真状元,你怎么能把我这虚有的名与他相提并论?”柳若颜拿长孙义没辙,真不知他这疯癫个性何时能改。 “若颜,你怎么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向云攸不喜欢她的自贬。柳若颜的文采他是见识过的,要是生为男人,她要考取状元岂会是难事。 “我长的可是你的志气,不好吗?”她以有趣的目光瞧着他。 “不好,你这花国状元实至名归,本来就不该看轻自己。”向云攸认真地道。 他的话让她一愣,刹那间笑了起来,花国状元之名对她而言,从来就不代表什么,顶多是提醒她不得不看清自己仍身在青楼,所以她从不觉得那称谓值得喜悦。出不得青楼是一种悲哀,她不知道有什么好恭喜,更不知道这喜该从何而来。但他的话暖了她的心,让她觉得这称号有了些不同的意义。 “就是说嘛!你别妄自菲薄,你可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呢!”长孙义和向云攸有同感。虽然她的话总是淡淡的,并没有太过的自嘲,却教人有丝怜意。 “说不过你们两张嘴,不说了。”她一笑置之,不打算和他们讨论这话题。 是不是才女又如何?入身青楼,便有那永远脱不去的枷锁,有时她会想,无才是好事吧!虽然古来以为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并不让她认同,但置身青楼,平庸或许才是一种快乐。瞧醉君楼中其他的歌女,谁会像她如此的善感?没有多余的思想,就不会那么深切的明白自己的可悲吧! “你不打算装扮?”长孙义狐疑地看向她,今晚她这花魁应该去接受众人的贺喜,自然需要装扮得华丽些。 “这样穿有什么不好?”柳若颜低头看了看自己因绘丹青而刻意简朴的衣裳。她当然明白长孙义为什么这样问,只是故意为难他。 她知道自己今晚就是想避开也不行。不是她不能装病,只是她不想让嬷嬷难堪;这花国状元之名让醉君楼增光,嬷嬷一定不想得罪今天涌入醉君楼的客人。 她想报答嬷嬷平日的纵容,也只有这个时候了。 “我觉得很好。”向云攸打量她的穿着,虽然简单素雅,却使她显得清新有如朝露,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其实她根本无需外在的衣饰去烘托出其貌美,她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加上自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怎样的装扮都不会有损她的清丽,外加的装扮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可有可无。只是这样的她,又更加像颜若。 柳若颜被他的眼神看红了脸,有些不自在起来。 “好是好,只是外头有一堆人来看花国状元,她今晚不能躲在这房中呢!”长孙义不认为她会想以如此素衣让众人愕然。 “本来完成这幅丹青,我便要梳妆更衣了。”她淡笑的瞥了在桌上晾干的画一眼。 “原来是我们耽误了你的时间。”长孙义恍然大悟。 “非去不可吗?”向云攸的脸色倏忽间转为黯沉。想到一群男人将觊觎的盯着若颜流口水,他就觉得不舒服。 “是不能不去。” 她的眼神锁在他的眸中,瞬间,两人皆无语。 “好啦!别让若颜为难,我们去前厅吧!”长孙义拉着向云攸要离开。 看来他这线穿引得不错,这两人已被他绑在一起了,实在有趣,不过要眉目传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要是嬷嬷以为他们缠着若颜让她不能更衣,以后他们要进后院可就不容易了。 向云攸被长孙义拉着走,却因突然盯住桌上她先前完成的画,而硬是停下脚步。 “若颜,这画送我可好?”他静静的看着那幅丹青好一会儿,才徵询的看向她。 那幅山水画的笔法虽未达炉火纯青的工整精妙,却有种慑人心魄之美;山中彷若真有水,引人入胜的笔触自然真挚,应该也是行家眼中难得的上品之作。 她有此才华,委身于青楼实在可惜了;向云攸更加感叹。 “好,如你不嫌弃那画简陋粗略。”柳若颜并没有多加考虑就答应了,因为那似乎是唯一真正属于她自己,而她又能送得心安理得的东西。 “我会珍惜的。”向云攸望着她,若有深意的低喃。 “走吧!”见向云攸抽起画纸,长孙义便拉着他离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柳若颜才让小翠将门合上。 “送画与君,愿君珍惜,迟心欲问,悠悠吾君,可明妾心”柳若颜叹息,惜画不惜人,看来她比画不值。 “小姐!包衣了。”小翠轻唤。 她不明白小姐又在念些什么,不过她也习惯了,反正小姐总爱随口念些她不懂的话。倒是她,记得一早嬷嬷就吩咐过她,不能让小姐误了时辰,再不替小姐梳妆,她才是惨哩! 收回心神,柳若颜无奈的一笑,她又得为取悦男人负上一身累赘了。得为别人妆点,不是累赘是什么? 当今皇上,年方二十二。继位三年,知人善任,主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处事果决不独断,虽年轻却有谋略,智慧已超出他的年龄;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世事太平,是百姓口中难得的好皇帝。 御书房里,这位世人称颂的好皇帝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早朝后被他留下来的向云攸瞧。好像这样瞧向云攸,也是他这个皇帝老爷的工作之一,还是早朝后的“娱乐”? 皇上身边的太监小安子和随侍的女官,忍不住地一再交换疑惑不安的眼光,不为什么,只因偌大的御书房内,连皇上算起加上随侍的太监、宫女,与立于桌前的状元爷,少说也有十来人,却连一点声响也没有,静得教人感到诡谲奇异。 只是皇帝老爷不开口,又有谁敢出声?房内的太监、宫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不就怕无端引来注目,扰了皇上呃“看人”的兴致。 自从向云攸入御书房,也好一会儿了,皇上就只是这么盯着他看。虽说他这状元爷是相貌俊美、尔雅非凡,教宫女们皆忍不住偷看他几眼,光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但皇帝老爷是男子呀!男人看男人看傻了眼,这莫非皇上有断袖——喔,这可是不能乱想的,万一想着想着,不自觉地说出口,传到皇太后还是皇后娘娘那里,别说嘴巴保不住,连小命也准休矣! 皇上脸上无愠色,却教屋内的太监、宫女全凉了腿,不热也教他们直冒起汗。这房内能悠然自在的,除了皇上之外,恐怕也只有状元爷向云攸了。 只见向云攸站在那儿,敬而不畏、坦率自得、彷若无事人般的闲适。此刻,一屋子的太监、宫女莫不佩服这让皇上盯了许久,还能如此从容的状元爷。 若他不是少了根神经,就真是奇人了。不过就算浅薄,他们也尚能分析,能考上状元,想必向云攸该不会是少了根筋才对。所以,莫怪皇上会这么欣赏他了。 而向云攸之所以就这么不语的站着,只因他退了早朝进御书房后,问皇上传他何事,皇上却只说了句话:“爱卿先站着,朕想到再告诉你。” 谁知道皇帝老爷要想什么?只是皇帝要向云攸站在那儿,他不站行吗? 向云攸一向是懂得自处的人,虽奇怪皇上今日的不对劲,却也没多发一语,心思迳自转到若颜和颜若的相似一事上。所以他没有旁人的片刻难捱,这难得的宁静反倒教他有了思索的空间。 “无聊!”皇上总算开了口,却教众人愕然。 “臣无状。”向云攸淡然地接下那似责难的两个字。人说伴君如伴虎,龙颜莫测,求取宝名时他便已有领悟。 皇上失笑,这向云攸要是自觉无状,脸上为何无一丝惶恐?要是换上其他大臣,早傻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吧! 莫怪他初次见这向云攸时就觉得他奇特,驳回他欲发还本籍为官的意愿,强留于京,果然值得! 他一挥手,小安子便领着松口气的众人退出御书房,只留下皇上和状元爷独处。若皇上真对状元爷有所“意图”这眼不见为净,他们自是可以强说不知道,省得见着不该见的,一说漏嘴,活活别去自己的小命。 “爱卿可有见着小安子的神情?”皇上挑眉问道。 虽然专注瞧这向云攸,他也不是没注意到太监和宫女们交换的古怪眼神,以自己的非常举动来分析,他不难明白他们作何之想。 迸来拥三千佳丽却有断袖之癖的君主不少,他今日此举,要他们想错并不难。 “看见了。”向云攸回答得直率。不过若皇上真另有“意图”他必然以自绝明志;皇上是明君,他不会觉得冤枉,只能惋惜皇上有那种癖好而已。 “爱卿你呢?作何感想?”皇上含笑探问。他喜欢这向云攸坦率的性格,也能从他清朗的眼神明白,他不是笃信皇上不会杀他,而是已将生死看轻。 “臣不该想。”向云攸坦然迎视皇上精锐的眼眸。 皇上笑了起来。“好个不该想。” “皇上尚未说明召臣前来所为何事?”向云攸见皇帝心情挺好,便直接问道。耗在这御书房罚站一天倒无妨,但总要有个道理,无道理也该让他明白。 “无事不能传召?”皇上有意为难地问。 “臣无此意。”向云攸垂首。从皇上撤出所有公公、宫女看来,恐怕与公事无关,要自己伴他打发时间也不无可能。 “好啦!云攸!朕只是有事要和你商量,别那么拘束。”皇上笑嘻嘻地走出桌外,来到向云攸面前。他撤下旁人,就是想要轻松的和向云攸相处。 而待几句“寒暄”之后,皇上会免除礼仪,降九五之尊以友待他已是惯常之事,所以向云攸才会明白非公事。 不过,这可是向云攸才有的荣宠。却也是因他不逢迎拍马屁、恃宠而骄,即使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也没觉得自己该有不同,才让皇上更欣赏他。 “皇上觉得无聊?”除了称呼,向云攸也遂皇上所愿,在他想暂时卸下当皇帝的重担时,以友相待。他明白,即使是皇帝,也有不想当皇帝的时候吧!毕竟皇上虽非常人,却也是血肉之躯。 撇开身分不谈,向云攸对这个九五之尊也是极欣赏景仰的,其气度涵养,若是常人,他也会乐于结交。 “对!所以想和你打个商量。”皇上望着向云攸。 “什么商量?”向云攸觉得皇上眼中闪着与寻常不同的光芒,恐怕是对什么事有莫大的兴趣。 “过两日,想要你陪朕微服出宫。”皇上的神情哪里是商量,摆明了是势在必行。 他不是个游手好闲、只知享乐的皇帝,但三年来他已将事事带上轨道,无太大琐忧,开始觉得无聊是难免,偶尔纵情所欲也无不该。 那后宫佳丽有三千,足使他迷醉在温柔乡偶尔荒唐度日,本该不会无聊,但近来那后宫尽是争宠的是非,宫妃间勾心斗角惹得他心烦,所以根本无心逗留。 自然他的主意打到了宫外,毕竟年轻,身为皇帝的他也不甘只是困守在这富丽堂皇的宫廷之中。 “皇上想去哪儿?”向云攸也没有拒绝,皇上显然已被某事挑起兴趣,他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干脆省了唇舌。 “听说京城的歌楼妓院近日选出了花国状元,传言那柳若颜才高貌美,足以比拟月下嫦娥,朕有兴趣一访这奇女子。” 皇上欲访花国状元?一抹不安闪过向云攸心头。 “皇上!传言总是夸大不实,您后宫的佳丽并不比那柳若颜逊色,何须为她出宫?”他不动声色地道。 向云攸并没有扯谎,除了心性,皇上后宫的确不乏国色天香的美女。 “你见过那柳若颜?”皇帝闻言,却因他的语气而有点好奇。 “我们是朋友。”向云攸无法说谎,只得据实以告。 皇帝眸光一亮,更坚定了这念头,为妻守情的云攸有“红粉知己”!?他更非要会上一会不可,什么样的女子,会让这桀骜的云攸愿称之为友?哈!他非知道不可。 “云攸!朕要会会那柳若颜!”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告诉我你的住处?”向云攸百思不解的望着眼前俊美的容颜,再也禁不住心底的疑惑。 虽说两人是朋友,却只有颜若自己出现他才见得着他,要不就是得靠长孙义传达,实在没道理,哪来这般神秘的朋友? “我不是说了吗?舍下寒伧,不愿让你见了使我自惭形秽,你又何必苦苦追问。” “颜若!在你眼底,我就是那么俗不可耐?你我相交,与贫富何关?”他沉下脸,直觉颜若只是有心回避。 “既然无关,你就别让我为难,硬是要我正视我们身分的悬殊。”她以祈求的目光望向他。 要是告诉他颜若的住处,不就等于告诉他颜若和柳若颜是同一人?如今瞒了这么久,若是拆穿,他一定会气她瞒骗,教她怎么能告诉他实情? 本来是无心,但在他见过醉君楼的柳若颜之后,继续欺瞒就是她的不对,尤其他是真心当她是朋友,恐怕更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她还没有心理准备被他鄙弃,也害怕会因此再见不着他。若他发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底,她势必不能再当颜若,他也不会再去见柳若颜吧!见不到他的日子,她还过得下去吗?她实在没有把握。 “那长孙义为何能知道你的住处?”向云攸觉得不公平。 长孙府也是豪门世家,要是颜若拘泥那无稽的理由,为何长孙义就可例外?而偏偏那长孙义凡事洒脱,就是对颜若的事守口如瓶,说除非颜若愿意,否则他不能出卖朋友。 告诉他颜若的住处就是出卖朋友?向云攸实在怀疑他们俩到底有没有当自己是朋友。 柳若颜旋然起身。“你若是执意要问,从今以后就当没了我这个朋友。”要是老天爷不许她再扮颜若,她至少想保住还能和他是朋友的若颜。 向云攸蓦然拉住他的手,叹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绝情?朋友是可以说绝就绝的吗?你不想说,从今后我不问就是了,你别走呀!” 他发现自己不想失去颜若这个朋友,那心情有些莫名,却是绝对的执着。而这颜若的固执,他是真见识到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走。你你放开我的手吧!”柳若颜抽不开被他握住的手,也发现引来茶楼内旁人的怪异目光,开始觉得不自在。 向云攸却突然发现,颜若是男子,但为何手却如此的纤细?那柔嫩的触感教他心一悸,女子也未必能有这般肤触吧! “云攸”见他怔然不语,她只好又唤。 “呃?”他一回神,迎上颜若询问的目光,便像是碰着毒蝎猛兽似地甩开他的手。 向云攸因自己的心绪而惊慌,他怎么能对一个男子有反应,他确信自己是正常的男人呀!虽然因为亦柔体弱,他们已经久未但他也不该对男子起了遐思! 想起前两天皇上被小安子他们误以为有断袖之癖时,他还觉得可笑,如今那想法却令他冷汗直冒,该不会他真染上那怪癖 要是颜若知道他在想什么,定会愤怒的与他断交吧!向云攸在心底愧疚地想着。 “云攸,我是要你放开我的手,又不是告诉你我手上有毒,你那反应算什么?”她责难地望着他。 “对不起!”除了道歉,他无话可说。 望着颜若,向云攸突然豁然开朗,是颜若太像女子,才会让他一时恍惚失神,绝非他惹上那不该有的癖好。 当然貌美并非颜若的错,只是有了理由,他才松了口气。不会有错的,他相信自己绝对“很正常”绝对! 只是望着颜若的俊美容颜,他又该死的不确定了 第五章 一如往常,一曲弹罢,柳若颜便要悠然退去。 酒楼内的热闹向来与她无关,或许是她这份漠然教人更加迷恋,不少文人雅士慕名而来,也只是想一睹花魁之颜、赏那琴音,却往往迷上琴音恋上美人,就止不了一来再来了。 “柳姑娘!别急着走,我特地来看你,你怎么弹一曲就要躲起来?”有几分醉意的李承汉在往内门珠帘处挡住她的身影。 柳若颜打量着眼前清瘦的男子,他并不丑,甚至还算是中上的容貌,只是眼神中的yinhui让他显得面目可憎,加上醉醺醺的酒态更令人生厌。 难怪人家说内在涵养可以修饰面貌,若有气度修养,即使没有俊逸的外貌,也会让人乐于亲近。不过,像眼前这容貌中上的男子,偏偏没品德,教人见了就想避开,可惜生养他的父母给了他好躯体。 柳若颜无心理会这酒醉之客,退到小翠身后。平时要是有气度的公子拦下她,她还会礼貌的应上几句,但对这种分明企图不轨的酒客,她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回应。 “公子!我们小姐不是要躲,是疲倦要休息,公子要赏琴音的话,请明日再来。”小翠并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酒客,驾轻就熟的便将柳若颜护在身后。 “我都不累她累什么!我花钱上醉君楼,可不是只想瞥她那一眼,我这花钱的大爷要她陪我喝酒!”他有些不悦的瞪眼,摇晃着不胜酒力的身躯,探着头觊觎小翠身后的柳若颜。 “公子别无理取闹,我们小姐向来只弹琴不陪酒。”小翠被他的轻薄惹得恼怒,不能容忍他看轻小姐。 “假什么清高,还不是青楼女子,耍什么大牌,再跩还不是妓女!?”他被小翠的语气惹恼,一把将小翠推得跌在地上,讥讽地讪笑。 “李公子——”嬷嬷赶紧迎了上来,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也被那李承汉粗鲁的推倒在一旁。 这一片声响引起骚动,一阵哗然,眼见那姓李的醉汉一双污秽的手就要扑上柳若颜,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混帐!你想做什么!”伴随着震天的怒吼,一只手突地箍紧那狂汉的手,让他未能得逞。 “哪个不长眼的——”恼羞成怒的李承汉忿忿不平的转头,想看是谁敢多管闲事,只是一对上向云攸那锐利含威的怒眼,他心一寒,被吓得话全堵在嘴边说不出口。 “云攸”柳若颜看见他,松了口气。 其实她本来是打算不顾形象地开口大骂那无耻之徒——她柳若颜岂会任人欺凌!只是云攸替她省了那机会,也使她感激老天爷让他及时出现,毕竟以后她还要在醉君楼过下去,那一骂恐怕形象大毁,要为她博得泼妇之名啦! “若颜,你没事吧?”只比向云攸慢一步的长孙义关切地朝她问道,顺手扶起小翠。 他是和向云攸一起进入醉君楼,同时看到这一幕的,只是向云攸见状马上像火烧**一样地冲出去,长孙义怎么也快不了他那一步,只好客气的将英雄救美的机会拱手让人。 老实说,从他认识向云攸以来,云攸便是个极少怒形于色的人,今天他怒不可遏的样子让他真看傻了眼,果然云攸也是常人,就是过不了美人关哪! “没事。”柳若颜涩然地摇头,回答长孙义的话。 那李承汉没伤到她的身体,说的话却是像利刃一刀刀的划在她的心头;他逼得她不得不更明白看清自己的卑下,但这些感觉她怎么说得出口?说了也不会改变那铁般的事实呀! “你放开我我我爹”李承汉的手被扭得疼痛,瞬间被吓得醉意全消,虽没胆却仍颤着声警告那看似斯文却一脸杀气的向云攸。 痛死了啦!再不抗议,他的手就要被扭断了! “别再你呀我的啦!搬出你爹也没用,现在太上皇都救不了你!”长孙义不胜烦扰地打断他的话,以同情却难掩幸灾乐祸的目光瞧着他。 想搬出他当官的老爹来压人?真是没搞清楚对象! “我爹可可是”尽管长孙义那么说,扭曲着一张脸的李承汉却没放弃自己要说的话。 懊死!这俊美斯文的家伙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李承汉第一次深切懂得,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你不认识他吗?”长孙义一挑眉,打断他的话,指着向云攸挑衅地问他。 唉!不长眼的笨蛋实在很难教人同情! 李承汉依言,忍着痛楚仔细看向擒着自己的那人,蓦然一惊,瞪大双眼,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老天!他怎么这样倒霉? “向大爷!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饶我一回”李承汉的态度惊慌的来了个大转变。惹上这皇帝老爷跟前的大红人,他有几条命都赔不够,连爹的官位恐怕都不保呀! 而那一旁吊儿郎当的长孙义他也认出来了,长孙府在京城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长孙义的妹妹十六岁当了太子妃,如今已是当今的皇后!他冷汗直落,现在哪还感觉得到手臂的剧痛。 向云攸仍是铁青着一张俊脸,完全没饶过他的意思。 “云攸,放开李公子吧!他只是喝醉,所以才一时难以控制言行举止!”不是柳若颜要替那可恶的**说话,她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只见嬷嬷一脸不知如何是好,整个醉君楼的客人都尽盯着他们瞧,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何况这要传了出去,云攸的清誉必因她而毁,人言可畏,她不能害他啊! “若颜!你倒是挺能给人台阶下。”长孙义闲闲地笑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就算没喝酒,那李承汉的品性也好不到哪儿去。 “能给就给,有什么不好?人活着都不该太计较。”柳若颜理直地道。 长孙义一笑,转头对余怒未息的向云攸道:“云攸!若颜都这么说了,就放过他一次吧!” 向云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松手将李承汉一推,喝道:“滚!” 踉跄摔倒在地的李承汉一得到自由,当然头也不敢回,连滚带爬的就逃出醉君楼,惹来一堂哄笑。看来,他今后是不会再光临这醉君楼,也不敢再来了。 柳若颜和向云攸的眸光又锁住彼此,但她却先别开眼神,没对他说什么,只是迳自朝内院走去。 倚在窗口的柳若颜不发一语,淡淡垂首,让人看不清她的思绪。 苞在她身后的向云攸和长孙义停在她的房门口,明白她是被那该死万遍的李承汉所影响,在那儿伤心难过了。 “若颜让你去安慰吧!”长孙义在向云攸耳边扔下一句话,让他没来得及抗议便自己拍拍**走了。 向云攸愕然的看着长孙义消失的背影,才轻轻的叹了口气转回头,再度望向柳若颜。 小翠一见他踏入房门,就对柳若颜道:“小姐!我去沏壶热茶。” 越过向云攸身旁时,她又小声地道:“小姐就拜托你了。” 向云攸又是一怔,虽奇怪怎么所有的人都认为该是他安慰若颜,却没有抗拒这份使命。 他走到她身旁,柔声地道:“别难过了。” “我没有,置身青楼,这是难免会发生的事,不过那公子说的话也的确是世人对我的看法。”她感觉委屈,再也忍不住地让泪夺眶而出。 “你知道至少我和长孙义不是那样看你。”他心疼地替她抹去泪痕。 “我很感激”虽然这么说,她却止不住泪。她从来没有这样放纵过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了,又何尝没听过更不堪的闲言闲语,每当她忍住难过暗自舔舐完伤口,不久又会有人忙不迭地在她的心上划一刀。 懊看开、该习惯的不是吗?她无从选择。只是他来得太快,她连舔舐伤口的时间都没有,泪便决堤了。 蓦然间,向云攸将她拥入怀中紧紧不放。 柳若颜一愣,瞬间安心化为串串泪珠倾巢而出,她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纵容自己贪恋他这一刻的怜惜温暖。是不是同情她并不在乎,她只想记住被他拥着的滋味,将来才可以想念 不知过了多久,她泪停了;他僵直的放开她,两人皆尴尬无语。 “云攸,我不会会错意的,我知道你只是在安慰我。”终究还是她先打破沉默,不想让他为难。 “不只是安慰!”他马上哑着声音反驳。 柳若颜愣愣的思索着他话中的意味,不只是安慰?那么 “你——” 向云攸倏地打断她的话:“皇上要见你。”这本来是他今天来醉君楼见她的原因。他是希望让她有心理准备,免得皇上突兀的来访让她不知所措。 “皇上要见我?”她怔愕地瞪着他,几乎要以为他之前的话是自己的错觉,但她深切的知道那不是,而他怎能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是他后悔对她这么说?她不禁一阵心痛,难道他不明白给了希望,又将之毁灭有多残酷吗? “皇上听到你的传闻,决意要访今年的花国状元。”他别开她询问的眼,看向窗外。他怎能告诉她,他只是想起病弱的亦柔那对凄楚的眼眸和颜若。 “喔。”她漫应,心却像被掏空了。 “你明白我说的话吗?”他见她有些恍惚,担心地问。 柳若颜牵动嘴角,以他几乎不曾见过的冷漠神情笑了起来。“我明白,皇上要见我对吧!因为我是青楼中的花状元。” 她的声音有一丝悲哀、有难掩的自嘲。天下的男子谁不想见她呢?只因她那花国状元之名,就连当今圣上也想瞧瞧青楼中的女子有何特别,何以称状元。 “若颜”他因她怪异的反应而有些惊慌。 “云攸,我累了,你回去吧!”她疲倦的别开眼,背着身对他说道。 “小姐!茶来了。”小翠原本立于门外,听她这么一说赶紧进了房。 “小翠,你替我送客。”她淡淡地吩咐。 小翠的眼神来回飘转,不解的望着两人,不懂他们之间为什么突然显得生疏,但小姐看来是真的是疲惫不堪,是极需要休息。 “公子!您请回吧!”她只好对向云攸道。 向云攸立于原地良久,目光炯炯地锁着柳若颜的背影,彷佛想从她那失了元气的身躯看出个明白,却终究没有。他心下一叹,转身离去。 “小姐!向公子走远了。” 柳若颜因小翠的话而缓缓转回头,从门口望向回廊,怔怔地看着。 走远了还会回来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希望他再回来,心再也不复当初的从容自得,认识他以后,她更觉得自己悲哀了。陷落的心已找不回,或许他别再来、别再加深她的痛楚,才是好的吧! 明知会有这种结果,她防备得那样辛苦,为什么还是避不开这场情债? “小姐!为什么不让向公子多陪你一会儿?”小翠看着她的神情叹息,小姐明明渴望向公子陪伴,却还是要他走,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 其实她早看出小姐有多在意向云攸,所以她才会老是替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要是向公子能替小姐赎身不就太好了吗?可是小姐却 “欠欠拖拖总是情,倩债亦是债;何时欠下,何时该还,拖欠惹得心烦” “小姐!你说的话我不懂!”小翠疑惑地皱起眉头。小姐是在回答她的问话吧!可是说得又让她的小脑袋瓜难以明白呀! 柳若颜移开目光,似笑非笑地一叹“长大些,你就明白了。” 夏菊端着一碗她细火慢熬的药汁,小心翼翼地走入莫亦柔的房间,要是洒了,她六个时辰的苦心就白费了。 “少爷真奇怪!”但她的嘴巴还是得空可以说话。 “云攸又出去了吗?”躺在床上的莫亦柔问。 前一阵子他突然守在家里,她还在担心是自己的话拖住他,还好这两天他总算又比较常出门了。 夏菊将药汁轻轻的搁置在桌上,才走向莫亦柔将她搀扶坐起,将绣枕靠在她身后。“不是,少爷没出去。” 夫人最近的身体愈来愈不好,连下床都有些困难,让她好担心,偏偏少爷来看她的时候,夫人又会装出无恙的样子,让少爷以为她很好,不然,少爷会多陪夫人的。 夏菊在心底叹气,实在不能了解夫人的心思。有哪个做妻子的会希望丈夫对自己置之不理? “云攸没出去?” 夏菊点头“少爷这两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哪有出去实在好奇怪!”她拿起药汁吹凉喂莫亦柔。 莫亦柔因药汁的苦涩而皱起眉头,伸手推开夏菊手上的碗“那有什么好奇怪?”她觉得有点好笑,云攸常出门夏菊说他不该,这会儿他留在家里却被她说奇怪? “夫人!这药我熬了好几个时辰呢!你怎么能只喝一口?人家都说良药苦口,你就忍着点这药味嘛!”见莫亦柔迟疑却妥协的又喝下移到她唇边的那一匙药汁,夏菊又接着说道:“少爷是很奇怪,这两天他关在书房,就直盯着一幅画瞧,好像走火入魔似的,连老夫人都在担心呢!能说不奇怪吗?” “是这样吗?”莫亦柔轻咳出声,那是有点不寻常。 “我怎么会骗夫人。”夏菊赶紧放下药碗替她抚胸顺气,见她好了些才又拿起碗要喂她药汁。 莫亦柔摇头。“不喝了,我这身体我自己明白,喝再多的药也于事无补。” “夫人!不喝药不行的!”夏菊不赞同地抗议。于事无补总也不能将病体弃之不管,什么法子都不试了呀! “别说了,扶我下床,我要去见云攸。” “夫人!您这身体怎么能下床,大夫都已经说不许了,还是我去请少爷来吧!”夏菊惊恐的猛摇头,要是夫人有个闪失,她怎么对少爷交代? “不许,就要我在这病榻上了却残生吗?扶我去见云攸!”莫亦柔口气虽虚弱,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她很清楚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听到书房的门被轻声推开,向云攸却没有转移自己的目光。 莫亦柔循着他的眸光望去,目光便落在墙上那幅笔触细腻的山水画上,那并不是云攸的风格,看来是某人随兴所至的难得之作。 她评赏的视线最后停在那落款上,原来 “看画比看人好吗?” 向云攸蓦然回过神来,迎向妻子那带着笑意的眸光,马上起身去扶她坐下。 “你身体好些了吗?”他关心的打量她,只见她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不过她说话的样子让他安下不少心。 “还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莫亦柔说着,一边用眼神阻止夏菊要说的话。 夏菊咬牙,却还是硬将话吞进肚里。夫人哪有好些?光从房间走到这书房就让夫人喘不过气,差点要了夫人的命,要不是在门口停下休息了好一会儿,夫人的气色准会吓死少爷,可是偏偏她又什么都不能说。 “你的问题不是问题。”向云攸欲一语带过。 “我们是夫妻,我却不能为你做什么,你又什么都不肯对我说,看来我真是多余的了。”莫亦柔幽幽地叹气。 “亦柔,不是那样的”他因她的话而想辩驳,但他又真实的明白,亦柔虽病,心里却是清楚的,自己不该瞒她。 “告诉我吧!云攸。”她恳切的望着他。她要为云攸做些事回报他呀!他再不说,她就没机会了 他无语,却自责的垂下头。 莫亦柔在心中叹息,当初要不是因为他们是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云攸娶的人未必是她吧!其实她一直都明白他对自己的友爱胜过爱情,能拥有他这么长的一段时日,是老天怜她病弱、所以厚待她了。 而如今,他有了真心想爱的女人,是不是她该放开的时候了? 向云攸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要如何让亦柔明白他自己都难以明白的事?好一会儿,他才道:“我近来的思绪,乱得我足以崩溃。” “是因那柳若颜吧!如果你想爱她就去爱,别为难自己了。”她轻抚着他那即将不属于自己的脸庞,有些放心,却也有些怅然若失。 “亦柔!你不懂。”他痛苦地闭上眼。 “如果你愿意说,我便会懂。”她没有反驳,只是以鼓励的语气要他说下去。 他心一沉,有些迟疑“让我心烦的不只是若颜,还有颜若。” 莫亦柔的眸光一闪,有些明白却只是问:“为什么呢?” “若颜和颜若有张神似的脸孔,他们的影子交叠在我的脑海中,有时望着若颜,我想起的竟是颜若,我甚至快不敢直视颜若的脸,也不能面对若颜,我对颜若”他顿住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毕竟那是多么惊世骇俗的想法啊! 若颜颜若?神似的脸莫亦柔琢磨着他的话。该不会 “你理不清自己的心吗?”她幽幽一叹。 “我希望能,却怎么也做不到,颜若曾问我容貌相似,会让我无法区别他们吗?我以为我可以。”他的目光变得深沉。 “云攸,那真的有差别吗?”她突然问道。 他诧异的望着她“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现在不能明白,但我想告诉你,不管你爱的人是谁,你需要做的是正视自己真正的心意,看清楚人心中重要的内在,不要让伤害蒙蔽了眼。有时候人很脆弱,会因为害怕而圆谎,却让谎言愈来愈多,但那并不代表是为了存心欺瞒。” “亦柔,你这话——” “不管发生任何事,我要你记得,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她胸口一闷,说完这句话,便招了夏菊扶她离开。 向云攸愣在原地,思索着亦柔说的话。谎言?内在?亦柔这些话是想告诉他什么吗? 第六章 “若颜见过皇上。” “我今天是微服出巡,你不用行礼,也别称呼我皇上。”柳若颜要行跪拜之礼,却教皇帝先一步扶了起来。 他们此刻正在平时酒客不能进的后院亭阁中,旁人全被撤了去。向云攸跟在皇上身后,除了小翠留下服侍外,也没有旁人了。 皇帝赞叹的欣赏着柳若颜那若出水芙蓉的花容月貌。 好一位美婵娟,果然不负花国状元之名。如果褒姒能教周幽王为博红颜一笑,烽火台三戏诸侯以至亡国,其天姿也不过如此吧! “那若颜要如何称呼皇上好呢?”她盈盈笑问眼前威仪天下的男子。 皇上并不如向云攸俊美,但天生的气度难掩其俊颜,尤其他那对深邃的眼,看似不羁、浅含笑意,却又令人不自觉地又敬又畏。那眸光一沉,恐怕要一干朝臣皆垂首,不敢亵渎圣颜吧! “姑娘以为呢?”皇上一笑。他不难看得出来,这柳若颜对他是崇敬,却并不因为他的身分而有所畏怯,以寻常百姓来说,算得上是难得,难怪云攸愿与她结交。 不过从他们俩的眼神看来,说只是朋友实在是令人难以信服,若非郎有情、妹有意,就是他这皇帝识人的眼光突然变差了。哈!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柳若颜眸光流转,浅笑而答:“龙乃天子的象征,如果您同意,若颜便以龙公子称呼。” 在外称皇上是不妥!虽然治内清明,但万一遇上居心叵测的刺客,危及皇上安危,那罪可不是他们担待得起的。 “那名呢?总不能有姓无名吧!”皇帝兴味盎然地追问。这柳若颜不但有傲人的外貌,心思也敏捷,的确如传闻般所言是个奇女子。 “公子乃是万民景仰的天,百姓依天而行,自是天行!”她顺口而出。 “龙天行?”皇上挑起眉,当真对眼前的女子另眼相看。 不用说,他对这名字很喜欢,也觉得她取名的道理耐人寻味。 “若颜学识不足,名字取得浅薄,还望公子见谅。”她谦逊的垂下眼。玩笑取的名,她当然不认为该被采用,何况取名的还是她这歌楼艺妓。 “云攸!你觉得呢?”虽然在心底称赞,皇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故意地朝向云攸问道。 “已经有所想法,何必要我多废唇舌?”向云攸淡然回道,他早已看出皇上眼神中显而易见的满意。 “好!那今后朕要是微服出巡,就以龙天行为名!”皇上朗声而笑。不愧是云攸,知道赞同就罢,不赞同就是违逆皇上的意愿,竟然干脆什么都不说。 柳若颜闻言苦笑,有幸能替皇帝老爷取名,是何等荣耀又是何等的怪事?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皇上当真采用。 聊了一会儿,皇上突然问柳若颜:“姑娘觉得当皇帝如何,是否该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 和向云攸交换了一抹眼神,她才回答:“以世人看来,皇帝乃九五之尊,能呼风唤雨、随心所欲,后宫粉黛三千,锦衣玉食,没有不快乐的道理。” 她当然不明白皇上为何有此一问,只是云攸的眼神告诉她,只要随自己所想回答便行,说错皇帝也不会怪她,但她还是选择说较安全的实话。 “那是一般世人的看法,你呢?”皇上显然认为她该有其他的想法。 柳若颜淡淡一笑,皇上认为她不是一般世人吗?她不知该感到荣幸还是可笑。 “不在其中,不知其味;不掌其司,不解其难。若颜浅见,四不而已。” 就像她置身青楼的无奈,不是青楼人就不能解身在青楼之苦;皇帝该也有当皇帝的苦,那不足外人道的心事,也只有皇帝自己能明白。而这朗朗乾坤,又只有一个皇帝,那苦闷更是世人难以了解的了。 皇上闻言一笑。这柳若颜是奇特,没教他失望,今日一访果然值得。要不是君主不夺臣子所好,这柳若颜他必召进宫里封为嫔妃相陪,定当能解他烦闷。只可惜花国状元芳心有属,他这皇帝慢了一步! “云攸!回去了。”想来出宫已有些时候,是该回去了。 “小女子送龙公子。” 皇上先行,向云攸随行在后,只是柳若颜突然拉住向云攸的衣袖,在他诧异回头时,在他耳边轻道:“云攸,今后别再来了。” 她说完话立于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去。 而向云攸是一脸的不解与愕然,但他要保护皇上的安全,却不得不走。 他回头看向柳若颜,望见的是她眸中决意不再相见的坚持。 距离走远了,他见不到的是她眼角滑下的泪水,是啊!她选择了短痛 “小姐!有个姑娘找你。”小翠进房传来嬷嬷的话。 “我不是说了,这两天我不想见任何人吗?”柳若颜坐在床沿,轻抚着微微发疼的额际,是偷偷哭多了,头竟疼了起来,因此她更不想见任何人。 “可是那姑娘说她是向公子府上的丫鬟,有急事一定要见小姐。”这两天小姐连话都不爱说,小翠当然也明白她不想见任何人,只是那姑娘说是向府的丫鬟,该是向云攸派来的,所以她才告诉小姐。 柳若颜疑惑的抬眼,云攸要丫鬟来找她吗?叫他不许来,总不会退而求其次要丫鬟来吧! 本想拒绝,但她又怕是他出了什么意外。考虑了会儿,她问小翠:“人呢?” “在门外,我叫她进来。”她就知道小姐会见她。 夏菊一进门,就直直地盯着柳若颜猛瞧,而那眼神——绝非善意。 “你家少爷叫你来的吗?”见她像在看什么毒蛇猛兽似的,柳若颜哭笑不得地问。看来这丫鬟来得心不甘情不愿,她更明白向府上下的人会是怎么看她的了。 “不是!是夫人。”夏菊不得不承认这柳若颜美的,更胜夫人三分,但也就对她更没好感,要不是如此,她怎么能迷得少爷团团转。 “夫人?”柳若颜微讶,想起那只见过一次的病美人,但旋即以冷淡的声音道:“如果你家夫人是要你来警告我别再见向公子,你回去转告要她放心,我已经请你家少爷别再上醉君楼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病恹恹的莫亦柔会派丫鬟上门警告自己。 夏菊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为之一愣,却马上摇头“不是的!我家夫人只是想邀你过府一聚。”这柳若颜和自己原先所想像的似有些差距。 “我想没那必要,你只要把我的话转告她便行。”柳若颜淡淡地拒绝。 “我家夫人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能不见她,这是她最后的心愿呀!”夏菊急得就要哭出来了,要不是夫人求她,她怎么也不来这醉君楼的,既然来了,当然也不能无功而返哪! 白来是无妨,但她却不能教夫人失望,万一夫人说要亲自上醉君楼那还得了?恐怕这么一折腾,夫人有命来,没命回向府啊! 最后的心愿?柳若颜被这话震撼住了,那莫亦柔身体真已那么差了吗? 柳若颜终究还是来到向府——选了向云攸进宫的时候。 当她见到莫亦柔时,她不得不承认那丫鬟的话并不夸张,莫亦柔那失了血气的面容,教人看了便要心疼。第一次见她时,还算得上是气色好,但此刻 “向夫人!你要我来,是有话对我说吗?”她站在门口,细声地问。 “你可不可以过来坐这儿?”莫亦柔虚弱地笑着拍了拍床沿。 柳若颜看了她好一会儿,便依言走到床边坐下,谁能拒绝这样一个病西施的要求呢? “你是颜若吧!”看到柳若颜的那一刹那,莫亦柔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无误。 云攸那傻瓜啊!柳若颜和颜若不是神似,根本是同一人呵!她不懂云攸怎么会看不出来;既然如此,也难怪他会迷上男子的颜若了,不是吗? 柳若颜一叹,知道她不会告诉向云攸这件事,所以点头了。 莫亦柔满意她的回答,又问:“云攸说你不想再见他了,是真的吗?” 云攸这两天又盯着柳若颜画的那幅画发呆,逼问出原因后,莫亦柔便有所决定,她想尽最后一份心,所以才要夏菊去醉君楼找柳若颜。 大夫告诉她有心愿最好是赶紧叫人完成,而她怎么会不明白那意思? “是不应该再见面了。”柳若颜苦涩地回答。硬拖下去徒增痛苦,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吧! “你在乎他,对吧?”莫亦柔不死心,含蓄地追问。她当然是拐弯抹角地在试探柳若颜的心意。 “本来不该在乎,他并不是我能在乎的人。”柳若颜转开被莫亦柔看得不自在的脸,站起身走到房内的茶桌旁。 “那就是在乎罗!”莫亦柔自己下了评断,她的身子愈来愈不舒服,没体力再多说,只好尽快的直捣重心;只是她也好笑的发现,为了这病,她什么都想快起来,就连和云攸说话也是,就怕说久了掩不住自己的不适。 柳若颜盯着桌上的茶杯,无语可对。她不想对莫亦柔说谎,却又不该承认啊! 莫亦柔吞口口水,语气短促地道:“我要你来,只是想求你一件事,你愿意答应我吗?” “如果不需要我掏心挖肺,也不是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以考虑。”柳若颜玩笑地道。 莫亦柔被她的话逗笑了,只是身体上的不舒服又让她脸色转白,她吃力地摇头。 “那倒不是,只不过这要求对你来说或许有些过分。” “什么事?”柳若颜收起笑意,正色地看着她。莫亦柔的神色骤变,她知道自己不能占住她休息的时间。 “替我照顾云攸好吗?” “不!我做不到!”柳若颜蓦地站起身来。 “你觉得和我共同拥有一个丈夫,或是觉得做小很委屈吗?” 柳若颜摇头。“如果可以,那是我的荣幸,我从来就不在意什么身分。只是你根本不打算和我分享丈夫,所以委屈的人是你,但你大可放心,我从未痴想过拥有这份荣幸。” 其实莫亦柔嘴上虽这么说,双眸却透露了她真正的感觉,那是女人的直觉,柳若颜心知莫亦柔其实痛恨她的出现。 莫亦柔怔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没错!她不能否认自己痛恨柳若颜的出现,因为她夺走了最心爱的人,但她也希望云攸快乐呀! 泪水充斥她的眼眸,其实她最恨的是残酷的老天爷,祂给了她一个不能贪求的躯壳,而她的心思却教柳若颜给看穿了。 “不需要逼自己接受我,你没有那个义务。”柳若颜直视她的双眸,留下凄怆的笑容后便离去。 莫亦柔何苦逼自己当个完美的人?人有喜怒爱恶欲,随着自己的渴望,偶尔的任性又有何不可?只要不过分 在柳若颜的眼中,莫亦柔有绝对的权利拥有完整的向云攸! 静静地走在醉君楼后院的花圃小径中,赏着花中粉蝶,柳若颜蹲下身抚过花瓣,一声幽然的叹息溢出唇瓣。 来世要是能选择的话,转生为花朵或是彩蝶比较好吧!这花儿虽然生长于青楼园中,却还是那般的清幽不染尘,绽放着自在的美丽,而那彩蝶翩翩然地游戏花间,自由无忧得令人羡慕哪! 麻雀落在她几尺的眼前,她羡慕的望着那小巧的身影,心想当鸟儿也好,多自在愉快啊!想去哪儿就飞去哪,无拘无束、少了羁绊。就像供养瓶中的花儿虽美,却哪有园中的花儿清香? 突然她嘴角牵动,似笑非笑地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这是在欺骗自己吗? 鸟儿、蝶儿其实也有它们的悲哀,有它们想去也到不了的地方。隔着山、隔着海、还是撞上了这醉君楼高耸的围墙它们哪儿也去不了,就和她一样呵! 莫亦柔说要将向云攸托给她,可莫亦柔怎能知道,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的身分不配,一身的不堪也让她不敢冀求啊! 向云攸一直站在后院的入口,远远地望着柳若颜美丽的身影,她美得像梦中幻化的花中仙子,而他却不敢进入那幻境中,怕一踏进梦就醒了。 但小翠还是发现了他,她悄悄地走到他面前,将一件防凉的披风轻置在他手中,然后轻笑着退出了这方天地。 向云攸望着手中的披风良久,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还是移动了步伐走向她,弯下身为她披上披风。 柳若颜以为是小翠怕她着凉,站起身抬头要对小翠说什么时,却讶然愣住了。 他俊朗修长的身形就这么立在她身前,微凉的薄雾袭上他的脸,一切情景似幻似真,震动她渴求平静的一颗心,而他那一袭白衣飘于微风之中,更晃出了她眼中不该有的泪。 只是一个月没见呵!竟恍如隔世,思念止不住的从那封住的箱中倾泄,濡湿了她得偿的渴望。 时间彷佛静止了,他们就只能怔怔地停在那里望着彼此。 “不是要你别再来了吗?”半晌,她低下头,噙住不该滴落的泪水。是她自己要他别再来的啊!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渴望那对柔情深邃的黑眸? 她花了这么许多时日,要自己慢慢学着忘记,原来竟只是更深刻的在心中印下他的模样?他的出现又要她多久才能封起思念? “我不能不来。”即使她不愿见他,但他却止不住自己的脚步。 柳若颜轻咬唇瓣,哑声地问:“为什么要来找我?” 或许是皇上要他来?长孙义逼他来?还是莫亦柔劝他来?要真是如此,她更觉得可悲了。 两人间的沉默彷佛让他们周围的空气凝结,她几乎以为他不再说话了。 “我很想你。”他开口了,简单的几个字,却教她僵在那里不敢回头,怕梦醒、也怕心碎。 “何苦?”她颤着声音缓缓地站起。他这是要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吗?他难道不懂,在他这么说以后,要她怎么还能忘记抹不去的贪恋?他的想念可容许她狂妄的自以为是?他不该这么说的! “只是情难以禁。”他清楚地道出自己的相思之苦。 “那亦柔呢?你不再爱她了吗?”她忍住痛彻心扉的椎心之苦,怕自己再也承受不住这一刻的矛盾与自惭。 “我在乎亦柔却不能让自己不去想你。”向云攸轻轻地吻上她玫瑰般的唇瓣,彷佛想将她的气息一点一滴的尝尽,吸吮至心底最深的渴望。愈来愈炙热的感情让两人迷乱,都怕这短暂的美好会在刹那间消逝。 泪水彷若断线的珍珠般,缓缓自柳若颜眸中滴落,他这样说、这样做,教她情何以堪?他分明是要她将他一辈子都刻划在心中啊! “你好自私!”她微微喘息着,蒙胧的泪眼迎上他深情眼眸。 虽然他自私,却也教她感动,终究他没有为自己的变心去否定曾那么用心守护的女人哪! “我知道。”向云攸抬起手低语,碰触着她掉落的泪,唇瓣抚吻过她的耳垂。 虽然世间的规范没有限制他不能去爱两个女人,但他总以为那是不公平的,更从未想过要享受齐人之福,只是若颜的心性、脱俗却牵引住他的心,教他无法自拔啊! 她拿开他的手,狠下心别开脸“我也知道你不能弃她不顾,你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吗?你无法二心的回去吧!” 被了!有他这一番话和如梦似幻的吻就够了,她无怨也无悔,记住他深深看着她的样子,那一刻他眼中只有她、属于她,这就足够了。那莫亦柔生命将尽,她不能还自私的霸占住他啊! 她的话让向云攸无语了。 突然间,小翠的声音划破这一刻的宁静,她冲到了他们面前,焦急地对他道: “向公子!不好了,你家中的仆丁来找你,说是向夫人病危了。” 向云攸的脸瞬间惨白,望了柳若颜一眼。 “快回去吧!”柳若颜惶恐地催促。 他看她最后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柳若颜用目光送别心中最不舍的眷恋,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她刚止住的泪又缓缓滑落,滴滴坠入尘泥中。 “小姐”小翠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望着她,莫非那向公子又惹小姐伤心了? 向云攸守着床上的莫亦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但前两天她还能和他聊天谈心啊! 大夫说她不肯让自己向他说明她的病情,而他是怎样的忽略?原来她的精神全是强装起来的?如今装不住了,才让他惊心动魄的发现她快撑不住?亦柔怎能那么傻!? “少爷!有客人要见你。”夏菊出现在他身后,嗫嚅地轻道。少爷这恐怖的神色,是她入向府以来从未见过的。 “不见!”他冷冷地拒绝。 “我说云攸,别那么绝情,我们是来探望你那小娘子的。”说着,长孙义已经不请自来,大剌剌的走进房中。 向云攸闻言回头,看见长孙义和走在他身后的颜若眼中都是盛满了关怀。 颜若?他也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他了;心中突然又涌起的怪异情愫让向云攸移不开目光,他甚至比若颜还久没看见他,当然那也是因为他不知如何找他。 “嫂子好些了吗?”颜若避开他的眼神,朝床上的人影望去。本来她是不想再改扮男装了,只是心中挂忧,又不便以柳若颜的身分前来探视莫亦柔,所以才又换上这一身装束。 “你们怎么知道亦柔病情转重?”向云攸摇头,却又忽然疑惑地问。 “这”柳若颜一愣,求援的看向长孙义。 “颜若说很久没见着你,所以我便与他前来拜访,才听到你府中管家说夫人病重的。”长孙义回答得很顺口。他相信云攸现在也没心情去向管家探问实情,就更无后顾之忧地随口说道。 “喔!”向云攸眼神落回床榻。自己在想什么?他竟还以为是若颜告诉他们的。 “你那语气是不欢迎我?”柳若颜轻叹问道。 “怎么会!?你那么久都不见踪影,我还以为你才是存心避开我。”他压抑着胸口潮涌的那不该有的情愫,不能解释那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对颜若,他会有对若颜一样的心情? “我最近有点事出城去了。”她怎能说自己只是不敢再以男儿身见他? 向云攸还想说什么时,却被床上传来的虚弱申吟打断。 “云攸” “亦柔?”所有的人都围到了病榻旁。 “颜公子”莫亦柔努力地睁开眼,望向站在向云攸身后的柳若颜。 “我来看你了。”柳若颜百感交集地望着床上的病人,才两天哪!这莫亦柔竟连说话都困难了? “答应我。”莫亦柔乞求的望着她,她现在真的没权利自私了。 “亦柔!你要颜若答应什么?”向云攸担心她的身体,却又不能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颜若说那句话。 “求求你答应咳!”莫亦柔执意地盯住柳若颜,却因突然涌上的咳嗽断了话。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得不到柳若颜的承诺,她不放心呵! “亦柔,你别说话,等身体养好点再说吧!”向云攸心疼地抚着她的胸口,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气愤又无奈。 泪水沿着莫亦柔的脸庞滑下,她只是看着柳若颜“咳咳答应我”她不能不说,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亦柔!你到底要颜若答应什么?”向云攸被妻子弄慌了,见她脸色愈来愈惨白,他的心揪结在一起,跟着湿了眼眶。 柳若颜看着莫亦柔,摇首无语,不是她无情,只是那是她无法答应的事,要她怎么能给下承诺? 莫亦柔竟挣扎的要从床上爬起,像是要使尽最后一分力似的;没有若颜的承诺,她死也不能安心,所以她哭着央求道:“求求你”她已经不能说出更多的话,有云攸的泪陪她而去,已经够了。 “颜若!不管她要你答应什么,你就先承诺她吧!”长孙义看着这一幕,心酸地向若颜劝着。 “算我求你!”向云攸也扶着莫亦柔挣扎的身体,急促地转头对他求道。 亦柔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让病情更严重的,就算他不明白她要颜若答应什么,他都只能先要颜若的承诺好安抚她了。 柳若颜猛烈地摇头,雾气染上满溢悲恸的黑眸,云攸不明白莫亦柔要她答应的是什么事,怎么能要她答应?那承诺不是她担得起的呀! “答应我”话还没说完,莫亦柔便剧烈地猛咳起来,也因猛然的激动就这么咳出血来。 “颜若!”向云攸怒不可遏地瞪向颜若,他要是再不答应,自己定会掐死他! 柳若颜咬牙,闭上眼流下泪水,她该怎么办? “颜若!算我求你!”向云攸是快崩溃了。 “先答应吧!”长孙义也急着劝说。 “颜公子!夏菊求您好心,答应夫人吧!”蓦然间,夏菊跪在若颜身前,泪流满面的嚎啕大哭起来。 只有她知道夫人要颜若答应什么,她不能说,却不得不求颜若成全夫人最后的愿望。就算她不懂医理,也明白夫人已经熬不住了,是拼了命要颜若答应上回不肯答应的事呵! “你们——”柳若颜望着整屋子祈求的眼神,知道自己是被逼得毫无选择了。 “答应我”莫亦柔的眼红肿了,她用着最后的力气看向柳若颜,也赌上这最后一丝的希望。柳若颜必须答应,她没力气再求了 她知道自己不公平,对柳若颜的要求也过于任性,尤其是自己现在的情况,更是把柳若颜逼入死胡同,但她又有何选择? “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你快别求了!”柳若颜被她的执着击败了,放弃了自己的坚持,面对这样一个深情的女子,她怎么能不认输? 向云攸感激的瞥他一眼,便急忙地扶亦柔躺好。“你听到了,躺下休息吧!” 莫亦柔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丝笑容。她深切的盯着向云攸,竭力的对他说:“别忘了我曾经对你说的话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明白自己是自私的,明知道柳若颜和颜若的身分,却不愿对云攸点破,为的不就是怕他的双重爱恋让他义无反顾?柳若颜并没有猜错,她是不愿在有生之年和她分享云攸,所以她将守着这秘密离开,这一点点自私与任性,她知道云攸会原谅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了任何人! 当莫亦柔轻轻缓缓地闭上眼时,时间彷佛在刹那间静止,不能止的——是所有人眼中滑下的泪 第七章 “长孙公子,请你劝劝我家少爷,别再整日守在夫人的灵前了。”夏菊哽咽的恳求刚踏入向府的长孙义,夫人死了让她难过,少爷那模样却教她看了更心酸。 如今没有人敢说少爷对夫人不在意,整整十天,少爷就这样守在灵前,要不是老夫人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他也不吃不喝,只是直直地望着夫人的灵位。 没人知道面无表情的少爷心里在想什么,也没人敢问。 长孙义和他身后着男装的柳若颜交换一眼,眼中尽是无奈与悲哀。 他们能说什么?因为太明白云攸心底的痛楚,更是什么安慰话都说不出口,说了也于事无补啊! 柳若颜本来是不想再进向府的,但终究放不下向云攸,所以还是来了。她心底清楚明白,对那莫亦柔的承诺,只是让她有了藉口。 向云攸就这么看着案上那座牌位,目光无神,身形萧索,让人望之心寒,那是多么彻底的悲恸,才会让一个人失神至此? 长孙义和柳若颜走进灵堂,没出声去惊动向云攸,只静静地站在他身后陪他,似乎这是他们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人死不能复生!他们明白这时期,只有云攸自己能熬。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向云攸突然以平板的声音开口问:“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心痛?” 长孙义和柳若颜一愣,要不是云攸仍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确切听到那涩然的声音,还会以为那突来的声音是来自虚幻呢! 因为向云攸没有移动,既没转身也没动作,仍是原来的模样。他们甚至不确定云攸知道他们的存在呢! “亦柔死了,你没理由不该难过。”柳若颜合情合理地回应。 “不!我并不是难过,而是心痛。”他蓦然转身,迎上颜若的眸子。 向云攸的眼神让长孙义和柳若颜触目惊心,他眼中盛满的自责、悲怆,是那么地深刻,一点一滴传入他们的内心深处,他隐藏不了,他们更无法视而不见那歉意——是他对亦柔的死感到愧疚? “云攸,小娘子的死并不是你的错,你何苦如此?”长孙义不忍地劝道。 “对!亦柔的死并不是我的错,但我明知她病弱,却未能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甚至连她的病何时加重的都不知道,我算是哪门子丈夫!?”向云攸虽然努力保持平静,但他微微颤抖的身躯却已泄漏出他心底的悲恸。 柳若颜看得心疼,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柔情的望着他。“你别这样对自己,亦柔是不想要你为她担心难过才不肯说,如今你为她自责伤痛,若是她地下有知,岂不是又要放不下了?” 一股暖流从他的手传达到心底,向云攸诧异地望着那双握住自己的手,为什么他心口的沉闷歉疚竟一滴滴的化去?颜若的话彷佛让他心中的冬雪遇上初阳,暖暖的化为春水,流过他伤痛的心底,那伤痕竟开始在愈合。 他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问:“告诉我好吗?亦柔要你答应的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她松开手,眼神闪烁地逃避。 “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他嘴角浮现凄冷的笑容。他什么都不能替亦柔做,甚至连她最后的心愿都不知道! 终究,她还是不忍心看见他黯然落寞的神色,咬了咬牙,含糊地告诉他:“她要我确定你会过得很好。” 莫亦柔要她照顾他,不就是要她确定他过得很好? “为什么?”向云攸凄怆的望着颜若,为什么亦柔要求颜若这种事? 他知道颜若的话有所隐瞒,却也明白他不会再说得更多了。亦柔啊亦柔!你是用什么心思在为我打算?向云攸的叹息逸出唇间,对妻子,他竟是如此的不了解。 柳若颜无语。为什么?唉!要是她能说就好了 长孙义叹口气,他是明白这一切,但他又能说什么呢? 长孙义有事出城去了,柳若颜再度以颜若的身分去探视向云攸,从上次至今也过了一个多礼拜。 本来她打定主意不能再以颜若的身分去见向云攸,可是折腾了自己一个多礼拜,没见到他如长孙义所说的气色渐好,她就是放不下心底的那块重石,所以还是来了。 夏菊引柳若颜到向云攸所在的地方后,她便退了开。 只见向云攸立于向府的后花园之中,望着一株雏菊出神,时间彷佛就为他定格在那里,成了一幅令柳若颜怜惜的画面。 本来不想打扰了,她打算就这么离去,但他却正巧抬起头来,视线直直地递飞而来,有片刻的微愕,但她却立即对他逸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不能走了,柳若颜只好走到他身旁,浅笑地问:“在想什么?” 其实不用问她也能明白,他是在悼念亡妻吧!不过悲伤是会随时间淡化的,他的精神的确如长孙义所说的是好多了。 向云攸一笑,毫不避讳地轻叹:“想你什么时候会来看我。” 她怔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苦笑道:“看来我不必为你担心了。” 一股酸涩蔓延她的心底,他只是随口的玩笑,却怎么会知道那话在她心底造成了多大的激荡?实在不公平呵! 摇了摇头,向云攸有些指控地笑道:“我不是在开你玩笑,本来是想差人请你过来陪我喝喝茶解闷,却又想起长孙义不在,我连上哪儿去找你都不知道,只能等你自己来看我了。” 这颜若想看他的时候才来,却不许他这朋友找上门,教他觉得有些无奈。失去亦柔,在厘清自己的思绪前,他决定不去找若颜,所能见的也只有朋友了。 “不要这样讽刺,我有我的苦衷。”进退两难的她实在不知怎么解释才好。 “苦衷?”向云攸自嘲地笑了笑,眸光锁住他心虚的眼神“是呀!我怎么忘了自己是个肤浅的凡夫俗子,会计较所谓的身分而教你难堪。” 颜若在他的心底一直有种特别的分量,所以他更无法忍受颜若将自己看得如此浅薄。只是,他对颜若的感觉有着说不上的在乎,要说只拿颜若当朋友,那是他在骗自己。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却故意要说得如此不堪,以后我还敢以朋友之名来见你吗?”转过身背对他,一股心酸涌上她的心头。 “我只是以为对你而言,我比不上长孙义。”望着颜若的背影,他的语气不自觉地透露出一股酸味,教他自己听了都有些震撼,也怕会惹恼了颜若。 “怎么会?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哪来的比较。”她僵硬地转回身,只当他话中并没特别的涵义。毕竟,她现在是颜若,是男儿身呀! 云攸没道理为了颜若吃醋只是一对上他的眸光,便教她傻了眼,他眼中隐藏不住的——是爱恋!?该不会是他已经看穿她和颜若根本是同一人?柳若颜心慌了起来。 “在你心中是有个天秤的,你以为我看不见?”他朝他逼近一步,咄咄逼人。 其实,他只是害怕,怕有那么一天,颜若就真的这么消失了,虽然心中那不该有的复杂情绪,让他也不得不想——或许颜若是该在他的生命消失。 否则愈见颜若,他不确定的心便教他愈觉得痛苦,他想拥住颜若,那渴望竟不输给对若颜的感觉,这渴望教他骇然,更别说颜若要是知道,会拿他当什么样的异类看待?肯定会把颜若吓坏了吧! 而在心中,他更对若颜隐隐的感到抱歉,他怎么能告诉若颜,自己也爱上了颜若、爱上了一个男人!?若颜不会理解的,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懂怎么会这样,他恨透了自己有这种感觉,但是他就是想见颜若、无法将他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 “你看见的是你自己眼中的天秤,并不是我的,我要回去了。”她慌乱地退开几步,和他保持着教自己心安的距离。 见他转身要走时,向云攸快速地拉住他的手,艰难地道:“就算是我说错话,你也不必急着回去,该不会是家里有小娇妻在等你?” 向云攸现在才发现自己对颜若的了解竟是少得可怜,别说住处,连其他的事竟也一无所知。他从未问过颜若是否已娶妻,而颜若也不曾提起,想起每次相约,颜若都要赶在天黑回去,或许是有可能 柳若颜为他的话一愣,旋即放心地笑起来,看他一脸认真,原来并没有发现颜若就是柳若颜。 “我年纪还小,所以没打算过娶媳妇,哪来的小娇妻等我?”她摇头否认。她又不是真的男人,怎么娶媳妇呀! 向云攸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但立即又在心底苦叹,颜若还没娶妻又如何?日后终究要娶的,就像他会娶若颜一样,只是,他该怎么面对颜若、面对若颜、面对自己 就这么将这份复杂的情感深深的埋葬在心底?他是不能吓走颜若,也不能伤害若颜的吧! 但,那不该有的悸动真的能藏得住吗?他怕自己做不到! 向云攸原本没打算要跟踪颜若的,只是送他出府后,双脚就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走,无意识的,便已经跟着颜若走了一大段路。 颜若要去找柳若颜吗?想起若颜那柔美的容颜,一阵苦涩掠过他的心底。自从亦柔死后,他就没再见过她了,他不敢、也不能去见她;对亦柔的愧疚让他逼着自己不去想她,可是说不想就能不想吗?若颜的倩影是如此深刻地烙印在他心底呀! 只是,循着那熟悉的路线来到醉君楼,疑惑便浮上他的心底,当他看见颜若停在后院的侧门口时,他傻住了。 为什么颜若从醉君楼的后门进入而不是正门?当向云攸看见小翠开门,牵着颜若的手消失在门扉之后,他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一时也僵住了。 静静的,他就这么站在那里望着那扇门。 夕阳西下,点点星辰缀上夜空,月儿轻柔地绽放柔和光芒直至星星黯淡了,月儿悄悄移了方向,公鸡初啼声划破宁静,朝阳缓缓地升起,早晨的朝露渗入他的皮肤 颜若没有出来。 向云攸轻轻的笑了起来,愈笑声音便愈凄厉,愈教人听了毛骨悚然。 一身的夜露湿了他的衣衫,也凉透了他的心。 他还想确定什么?希望奇迹出现吗? 他想见却不能见的人竟是同一人呵!到如今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握住颜若的手时,他心底也会涌上爱恋的情愫。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染上断袖之癖了,以为自己哪里不正常,既恋上若颜,却又恋上与她神似容貌的男子;原来他不是痴、不是傻呵,而是活生生的被戏弄了。 颜若、若颜?他竟然从未想到,哈他是何等的迟钝?蹒跚着脚步,向云攸一会儿笑一会儿凄苦的紧闭双眸,摇晃着身子朝向府走去。 “云攸!长孙义说你有事找我?”柳若颜立于桌前,朝一直没转头的向云攸问道。自那天去向府看他后,又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心中的伤痛该是舒缓许多了吧! 这是最后一次,她以颜若的身分来见他,从今以后她只当柳若颜,也不再多冀求什么,这一辈子该在醉君楼过,就在醉君楼过吧! 向云攸缓缓地转头,眸中的凌厉教她心中一惊。她怎么也没料到他会有这种冷凝、酷寒的眸光。 他那冷然逼人的神态,让她的心底泛起不安的预感,本能地退了一步。 这一个月以来,他发生什么事了吗?长孙义只说这一个月来,向府大门深锁、无客能进,他也不知道云攸的情况,昨日派人找他,也只是要他代为转告颜若今日相见。 向云攸没说什么,将茶钱置于茶桌上,拉起她的手就朝茶馆外走去。 柳若颜的手被拉扯得疼痛,但她却没有抗议出声,挣不过他的蛮力,她也只能任他拉着自己,踉跄地跟上他疾走的步伐。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城外的那片紫竹林,她才忍不住问:“云攸!你要拉我去哪儿?”向云攸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毫无预警地甩开她的手。 柳若颜静静地轻抚自己红肿的手腕,既然她问什么他都不说,那她就不问好了,想说话他自己会开口吧! 阳光斜射在紫竹林上,知了之音萦绕林中,本该是祥和的美景,却因突然闯入的两人,使得空气凝窒,反而成了僻冷之地。 向云攸平抚着内心的澎湃汹涌,为什么在被欺瞒得如此凄惨之后,他握住她的手时还是忍不住地悸动、还是无法恨她?甚至他竟该死的因为她红肿的手腕而感到心疼 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向云攸在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后,才冷漠的面对她。“颜若!你最近有和长孙义去看若颜吗?” “去了几次。”她不解他何来如此一问。 强忍着胸口的闷气,他又问:“她近来可好?” “无病可算好?”她涩然地转身,他已许久未到醉君楼了。 向云攸突然用力地将她扳向自己,朝她怒吼:“柳若颜!你骗得我好苦!” 她彻底地怔住了,瞠目结舌的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颜若就是柳若颜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上次在向府的后花园?不!如果是那一次,他没道理忍到现在才发怒。 “别想告诉我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他痛心疾首地推开她。 “云攸你怎么会知道?”她跌坐在地,困难地把话挤出口。 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没有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该怎么抚平他的怒气。他如此怒不可遏,是气她的瞒骗吧!她能体谅,平时或许还好,但莫亦柔过世,心力交瘁的他恐怕更不能接受这种谎言,更将她的行为视为背叛,要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了。但她不是存心的啊!懊怎么解释? 向云攸强迫自己瞪着她,不理会心底想扶起她的冲动。 “我不该知道是不?好让你能一直戏弄我,直到你腻了?”他讥诮地讽刺。 亏他一直当颜若是好友,视柳若颜为难得的红颜知己,未料太过的信任让他从未怀疑他们会是同一个人;难怪颜若怎么也不肯将住处告诉自己,不就是怕身分泄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她玩弄得团团转,可悲的是竟然还浑然不觉,简直是该死的愚蠢!哼!就连长孙义也骗他! “我不是”她仓皇失措地想解释,委屈的泪光浮现眸底。 “亦柔也知道?”他冷漠地打断她的话。 柳若颜望着他,木然地点头。她蓦然发现,现在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反正他已经认定她说什么都是为了圆谎,所以她放弃解释,也不想再为自己辩驳。 向云悠凄厉的笑了起来,连亦柔也瞒着他? 不知笑了多久,他倏地止住笑,目光深沉的凝视着她。“亦柔要你答应的是什么事?” 既然亦柔知道颜若就是柳若颜,那她会要求若颜答应什么事?他明白上回她说过的肯定不完全是实话。 “她说,如果有一天她必须离开,要我代她照顾你。”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她明白,如果她再有一丝的瞒骗,他会对她更恨之入骨。 “所以你那天跟来看亦柔死了没有?”他冷笑道。 难怪隔天,长孙义和颜若就来探病,原来他们根本就知道亦柔病危的情况!他不是想否定他们的关心,只是太多的欺骗让他不知能相信谁。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柳若颜摇着头,痛心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从来没希望过莫亦柔的病包严重,也不敢冀望能和云攸厮守,而他这样说,却是把莫亦柔的死归在她身上,指她诅咒莫亦柔。 “你很希望有机会完成她的托付,不是吗?”向云攸逼自己忽视她的泪水,狠毒地讽刺。可是该死!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是心疼、在乎她的泪水! “你这样说太不公平!我不敢接受她的要求,却是你要我答应她的啊!”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冷酷得近乎完全陌生的男子,他怎么能这样讥讽她?她根本从未有过妄想。即使莫亦柔走了,她也不敢痴心妄想啊! “你和长孙义联合演了一场这么长时间的戏,用尽方法接近我,不就是想成为状元夫人?不管是以若颜还是颜若的身分!”他鄙夷的瞪视着眼前哭得梨花带泪的人儿,强迫自己这么去想。不然,他一定会狠狠将她拥入怀中。 柳若颜咬着发白的唇摇头,满含泪水的眼眸充满了心碎和彻底的失望,她使尽力气才能稳住浑身颤抖的身体,从泥地上站起。 望了他最后一眼,她转身便要离开这一片紫竹林。 “你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了吗?”向云攸冷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缓缓地转头,以痛楚的眼神望着他“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不是吗?” 向云攸静静的看着彷佛快站不住脚而跌倒的她。他的心正一寸一寸的在妥协,几乎要冲上前去扶她,只是固执和倔强终究没有移动他僵在原地的双脚。 “就当我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吧!我是欺骗了你,我是处心积虑的要爬上状元夫人的位置,想攀上枝头当凤凰;你要把妻子的死怪在我头上也行,谁要你相信青楼的烟花女子?哈哈!总之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她自嘲地把话说完,便踏着踉跄的步伐离去,留蟣uo对谠氐南蛟曝?br /> 别让伤害蒙蔽了眼谎言有时只是为了害怕而圆 莫亦柔说过的话突然掠过他的心底,让他猛然一惊。难道他错了吗? 若颜那沉痛的眼神浮印在他心头,他蓦地抬头,她早已消失了踪影。 向云攸气愤的用手击断紫竹,手心传来的疼痛却不能让他混乱的思绪更清明。 亦柔你怎么狠心留下怅惘就离我而去? “小姐!你怎么了?”小翠一看见柳若颜的模样,就不禁掩嘴惊呼。小姐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几乎像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死里逃生似的。 柳若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醉君楼的,也不在意小翠在她耳边的惊呼,就这么让小翠扶回房,换衣、洗脸、重新梳理。 等小翠将她打理好时,她仍只是麻木的坐着。 她是怎么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惹上这痛苦的情债?是老天爷嫌她身世不够凄凉悲惨,要她尝尽人世的不堪与苦痛吗? 她向来并不信因果,但她现在却不得不以为自己的前世是罪大恶极的人!要不,老天爷怎么会要她遭受这样的苦痛? “小姐!你不是去见向公子吗?到底怎么了?”小翠禁不住她再这么不言不语,彷佛整个人空了的模样,赶忙害怕地追问。小姐一向是有思想、有生命力,教她倾羡的呀! 柳若颜幽幽地抬起低垂的头,以空洞的眼神望着小翠,喃喃地道:“情债以泪相偿,今后东西两旁,该是情、该是债,皆已随云烟消散,不再惹得心烦”她的心在滴血啊! “小姐!你别胡言乱语!”小翠惊呼,她是不懂小姐话中的意思,但泪呀债的绝不是好事吧!她怕小姐有轻生的念头,那可万万不行! 柳若颜一笑,伸起手抚过小翠稚嫩的脸。“我要嬷嬷让你赎身,离开这醉君楼吧!”留在青楼,终将遭人看轻,小翠还没染尘,是离开的好。 “不!小姐你别赶我走,我不要离开你!”小翠激动地抓住她的手,离开醉君楼,她又能去哪里?再说,小姐现在这副模样,她怎么能弃主而去,她放心不下呀! “别那么傻了!我不是要赶你走,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哪!”柳若颜轻叹。 “不!我不傻,也不走!”小翠坚持。 柳若颜摇头“傻丫头!还说不傻呵!”她是走不了,小翠竟是不肯走。罢了,人各有所求 小翠还是忍不住,自个儿去找向云攸。 “我们少爷近来都不见客的。”夏菊出了侧门,对小翠说。因为听说是柳若颜的丫鬟,她才出来的。 “求求你!夏菊姐!让我见见向公子吧!”小翠不死心地恳求。 她不明白向公子和小姐间是怎么回事,又不能放任小姐那样下去,已经慌得没了主意呀!除了来找向云攸,她已经无法可想。 “不是我不肯,是我们少爷真的谁也不见。”夏菊为难的望着小翠。 现在整个向府都笼罩在一片低沉的气氛中,根本也没人敢和老是将自己锁在书房的少爷多说句话,谁又敢传达这个话,又不是吃撑了找挨骂! 况且老爷和老夫人都吩咐过将访客全打发走,别让人打扰少爷。 “夏菊姐!你不明白,自从我们小姐和向公子见面回来,就不吃不喝也不见客,简直就像具行尸走肉,我看不下去了呀!”小翠愈想愈难过,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翠!我们家少爷的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你还是回去吧!”夏菊是同情,也明白小翠护主心切的心情,但却实在是帮不上忙。 忽然,小翠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塞入夏菊手中。“那帮我把这字条传给向公子看吧!是我们小姐那天回家念的,我不懂意思,或许你家少爷能懂。” 小翠是不怎么明白若颜话中的意思,但若颜一直有教她习字,所以她便将话写了下来,希望向云攸看了能明白。 夏菊望着手中的字条,叹口气承诺:“我会设法拿给少爷看,你就回去吧!﹂其实她是想起了夫人,或许她应该帮夫人完成心愿才对! 好不容易,皇上等到向云攸上朝了,但他那消瘦的模样教皇上看了也愕然。 在御书房,像往常般退去所有的人,皇上便走到向云攸面前。 “皇上,微臣想辞官回乡。”向云攸突然单膝跪在皇上的跟前。 “朕不准!”皇上一口回绝。他在心底暗咕哝,这云攸也真是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呢!他就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向云攸是个贤才,也是他难得的良友,他绝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辞官,那不仅是他的损失,也是国家的损失。 “皇上,微臣已无意仕途。”向云攸抬起头,迎向皇上凌厉的目光。 “朕说了不准!也不许你再提!”皇上怒道。 “皇上,如今微臣这样的心境于您无助,就让臣归乡吧!”向云攸无惧地面对那足以教一干威名显赫的老臣吓软腿的威怒圣颜。 说真的,皇上不得不佩服向云攸的胆量,就算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见他眉一挑、目一瞪,也早退到三尺之外大喊“皇上恕罪”;而这向云攸,竟只是无惧无骇的一本初衷。是存心寻死,还是他这皇帝一向对他太宽容? 也因此,他更非留下向云攸不可。 他这皇帝总得要有个可以例外宽容的人,而这人除了不知死活却又教他欣赏的向云攸之外,的确是无人可代替。 “归乡做什么?让你抱着一肚子的才华终老乡野吗?”皇上深深地望他一眼,才又道:“朕可以再给你时间休息,但不许你再提辞官之事。” 向云攸对皇帝的知遇之恩只有感动,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只能鞠躬尽瘁地来报答皇上对他的欣赏包容了。“微臣明白了。” “起来吧!朕有一事与你商量。”皇帝显然很满意他的回答。 向云攸起身“什么事?” “你有娶那柳若颜进向府的打算吗?”皇帝直截了当地问。 “不!微臣不会娶她过府。”向云攸断然回道。 皇帝一讶,眼中旋即闪过一抹光芒,他不动声色地说:“既然如此,朕打算迎她入宫为妃。” “皇上不可!”他本能地反对。 “有何不可?那柳若颜非庸脂俗粉,她才貌兼具、世间少见,朕一直难以对她忘怀呢!”皇上挑起眉道。 “那柳若颜是青楼女子,怎么配得上皇上?”向云攸困窘地找了个藉口。 “爱卿此言差矣!青楼女子又如何?那柳若颜乃清白之身,文采出众,多少豪门子弟欲娶过门;朕后宫粉黛三千,多她这一名奇女子又何妨!”皇帝轻笑,不以为然地反驳。 “皇上既然欣赏她,那后官佳丽已有三千,怎忍心要她入宫?”向云攸忍不住道出心中所想。 “当朕的妃子是委屈她了?”皇上故意刁难地问。能进宫的女子皆以为荣幸,而向云攸竟替柳若颜觉得委屈? “臣无此意,只是希望皇上三思。”向云攸稳住心神,他竟无奈的发现自己就是放不下她啊! “好!朕给她个选择,如果你不娶她过府,她便入宫!”皇上撂下一句话,旋身离去。 向云攸登时愣在御书房,不敢置信地瞪着皇上离去的方向。这是什么选择?说是给她个选择,却是他得选择?君无戏言哪!皇上究竟是何用意? 第八章 夏菊站在书房门口,望着手中的纸条,迟迟不敢敲门。她是答应小翠没错,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将字条给少爷看。 今天少爷从皇宫回来以后,脸色沉重,心情似乎更差几分,自己该在这个时候说吗?但她总不能这么拖下去,少爷也不知哪天心情才会好。 下定了决心,夏菊敲了敲书房的门,没听到回声,她一放胆便推门而入,反正大不了一顿骂,她认了。 一进书房,她果然见到少爷还是盯着墙上的那幅山水画。说真的,她不明白那幅画有何奇特之处,虽然夫人生前说那画有别人不懂的价值,但不就是幅画嘛!怎能教少爷一天到晚尽是沉迷的守着它瞧? “少爷!”夏菊小声地轻唤。 向云攸从画上移开眼神,并没有对她的打扰生气。“有什么事吗?” 夏菊抿抿嘴,因他的平静而更放大了胆子,在勇气消失前一古脑儿地把话说出口:“前几日,醉君楼的小翠上门来找少爷。” 他一僵,稳住心中激动的情绪,涩然地问:“她家小姐要她传话吗?” 夏菊急忙摇头“不是的,她说她是瞒着她家小姐偷偷来找少爷的。” “她说了什么?”他闻言,一颗心不禁一阵紧缩,难道会是若颜出事了? “她说她家小姐那日和少爷见面回去以后,不吃不喝不见客,整个人失了元气,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夏菊照实传话。 “还有呢?” 他平板的神情让夏菊不知他心中有何想法,她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小翠说这是那日柳姑娘回去以后嘴里念的话语,她不明白意思,偷偷记下,想问少爷是否明白。” 见向云攸低垂着的目光锁在那纸条上,她也算是完成使命;夏菊松口气,悄悄地退出书房。 “情债以泪相偿,今后东西两旁,该是情、该是债,皆已随云烟消散,不再惹得心烦” 向云攸一遍一遍地低喃着字条上的词句,一遍一遍地咀嚼字里的涵义。 不!她别想独善其身,从此将他忘怀。他愤怒的抬起头,抓紧手中的纸条,一脸决然,不由分说地冲出书房的门。 皇上要他替她作选择!好!他就作选择! 向云攸一冲入柳若颜的房间,便一把抓住她的手。 “云攸!?”从床上惊慌被拉起的柳若颜还弄不清楚情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愤怒地将那张字条丢到她面前。虽然愤怒,但他却也发现,她的确是瘦了,瘦得教他心疼。 柳若颜没有理会被抓住的那只手,她以另一只手拾起落在罗裙上的字条,疑惑的望去,随即看向小翠。 “小姐,对不起。”小翠歉疚地低下头。她原本是希望向云攸出现,好让小姐别再愁眉不展,但他现在的恐怖模样,似乎不来较好。小姐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会激怒向公子的话吗? 早知道她就不该那么多事,小翠后悔起来。 “这字条上的话没什么意思,只是我随口念的词句。”柳若颜默默地抽回被他箝制的手,以冷漠平静的声音回答。 这几天她慢慢的想开了,或许她不会再感到快乐,或许她不能将他从心底彻底拔除,但她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爱他,比较适合她的方式——在心底默默为他守候、为他祈福,也是一种爱他的好方式,不是吗? “你别想骗我,是!你是可以抛情却爱、不再惹得心烦!但我呢?你肯定没想过我的感觉对吧!你怎么能如此自私!?”他激烈地吼着。 小翠没见过他这般吓人的模样,赶紧退出房去。 “我只是想过平静的日子而已。”她喟然而道。 他气她、恨她、恼她不是吗?即使她想,也不能为他做什么呀!不再自怜、不再为情所苦,是她现在唯一能冀求的了。 向云攸瞪着柳若颜,却无法从她淡然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她真的将情爱化为云烟消散,不再心烦了吗?他猛然一偏头,赌气的想,她根本未曾爱过、也不曾真正在意过他,要她不再心烦当然容易! 她竟然可以轻易的忘了他!?她决定将他抛诸脑后的想法让向云攸生气,但他更气的是自己学不会她的洒脱,还该死的在意着她。 这时,醉君楼的嬷嬷也奔了进来。“向公子!你有话好好说,若颜惹您生气,我要她向您道歉就是,您别和若颜生气了。” 嬷嬷说完便紧张地对若颜使眼色“若颜!” “向公子,若颜无礼,在此向您赔罪。”柳若颜下床,顺从嬷嬷的话屈膝道歉。 向云攸一言不发,只是沉着铁青的脸俯视着她。 “是呀!向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若颜计较。”虽然嬷嬷不明白向云攸怎么突然和若颜翻脸,但他实在不是她们得罪得起的人。所以就算若颜没有错,也只好委屈若颜了。 向云攸抬眼,蓦然转身对嬷嬷冷声地道:“叫若颜收拾,我要替她赎身,三日后娶她过门!”他话一说完,便转身离去。 “不!我不要!”柳若颜猛一回神,惊恐地叫道。 罢跨出房门口的向云攸倏地回头,冷笑着看她一眼。“这由不得你!” “不!嬷嬷,别让他赎我!”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她期求的拉住嬷嬷的衣袖。 云攸是要报复她的欺骗?一想到他要娶自己的理由,若颜心底便泛起绝望的恐慌,不!她不要面对这样的他呀! “若颜,如果向公子决心要赎你,我没办法不答应哪!”嬷嬷为难地摇头。京城里谁不知道?向云攸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人,惹恼了他,万一他要皇帝将醉君楼夷为平地,那该如何是好?虽然她不认为向公子是那种卑鄙的小人,但事情总难保个万一,而那“万一”却又不是她赌得起的呀! “不要!我不要!”柳若颜绝望地摇头,却也能体会嬷嬷的无奈。就因为能体会,所以她更绝望了。 “若颜,看开点,那向公子有财有势、有人品,是个好对象呀!”嬷嬷握起她的手,柔声地劝着。 本来她就一直认为若颜要是能嫁给向云攸该是最好的归宿,只是现在他们两人的情况怎么会弄成这样? “嬷嬷,你不懂呀!云攸是恨我才要娶我,那豪门深宅岂容得下我的身分,向家的人又将会如何鄙视我?我不要嫁入向府!”柳若颜心痛地趴倒在床上哭诉。 嬷嬷和小翠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只能苦着一张脸。她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原来如此,云攸已经知道颜若是你女扮男装。”长孙义若有所思地沉吟。 难怪他去向府都不得其门而入,想必云攸是在气自己和若颜一起骗他,只是他当初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你说我该如何是好?”眼看明天就是那三天的最后期限,柳若颜是乱了方寸,也只有长孙义能商量了。 “妹子!这回不是愚兄不肯帮忙,是我没法子可想。”长孙义歉疚地看着她。 “为什么?”她几乎能听到最后的希望已破灭的声音。 “你想入宫为妃吗?”他突然问道。 若颜不明白长孙义的用意,幽幽地问:“宫中的红粉足以淹没长孙宅,你以为我会有兴趣为皇上的后宫芳名录添上柳若颜三字?” “那你就只能认命的嫁入向府了。”长孙义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长孙大哥何出此言?”她不懂。 “听说皇上告诉云攸,若他无意娶你,皇上便要迎你入宫;虽然不知皇上究竟是何用意,但如今云攸的选择看来已经很明白了。”他同情地望着她。 他是希望若颜能过得幸福,也曾经希望她和云攸能有好结果,却不是希望在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更不是在云攸这种让人不能理解的情绪之下。 “因为皇上的话,所以他才要娶我”柳若颜跌坐在床上,眼中浮起一层雾光。 因为皇上逼他选择,他不甘心让她入宫享受荣显,所以要娶她?这不只是报复,还是一种不甘! 她并不认为入宫为妃是荣耀,但她知道云攸认为自己会这么想。 长孙义点头叹道:“所以这件事我才帮不上忙,君无戏言,如果云攸不娶你,你就得进宫服侍皇上了。” 听说皇上对若颜欣赏有加,连他的皇后妹妹都说,皇上在她面前提起过好几回若颜的名字,看来传言是不会假了。 只是由此更可见皇上对云攸的宠信,堂堂一国之君,竟愿意将自己喜爱的女子让给臣子,还不够显现他对那名臣子的重视吗? “皇上真是害惨了我”柳若颜哭笑不得地闭上眼。她的未来竟得由人摆布,这世界是多么不公平呵! 当向云攸来接柳若颜时,她坐在床沿的帏幕之间,一脸从容,眸光清冷平静,彷佛正等着他来;倒是一旁的小翠显得惶惑不安。 向云攸见她如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在分秒中又已消失。“看来你已经不排斥嫁入向府了。”他嘲讽地挑起眉。 三天前他提起时,她那一脸的拒绝表情还清楚的烙印在他心底呢! “排不排斥我都得嫁,不是吗?”柳若颜站起身。 “你倒想得开。”他的口气仍旧轻蔑。 “想开不好吗?嫁入向府能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住华府、享富贵荣耀、不再为人卖艺,是该庆贺,不该想不开。”她平静地自嘲。 她说的部分是实情,一般女子若能嫁他为妻,必然是欣喜若狂,但不就代表她也是这么以为。 向云攸瞪着她,她那话说得讽刺,教他心底明白得很。没错!她不愿嫁她,却认了命,所以用话讥讽。 “你该准备好了吧!”他沉声问道。 “怎么来怎么走,醉君楼没有太多我需要带走的东西。” “是想入向府后样样不缺吧!”他故意讥刺。 “你高兴,随你怎么想。”柳若颜没有反驳,反正事事随人想多说无益。 既然不再卖艺取悦客人,她也就不需要那些华服和累赘的装饰了,或许从此能过简单的生活,是她唯一觉得可喜的。 柳若颜要小翠收拾起一些简单的衣裳,那些华丽的服饰她全送给了醉君楼的姐妹们,反正也不适合在向府中穿戴引来非议,所以她才说没太多可带走的东西。 “没错!我高兴怎么想是我的事,先告诉你,别期待我不会再娶!”向云攸被她的语气激怒,击桌冷声道。 “我从来不敢这么奢望,你要三妻四妾也不是我能管的事。”她温顺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她明白云攸娶她只是想报复,自己哪里会傻得去期待他会为自己不再娶妻,她只是个妾而已,他必然会娶个正妻才是。听说宰相知道他的元配过世,又有意再提亲事,那正妻或许就是宰相之女吧!毕竟这回云攸没有理由拒绝了。 “你知道就好!”向云攸瞪着她,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本来他来只是怕她拒不上轿,既然不是,他也不想再和她争论下去。 “小姐!你何苦这样激怒向公子?”小翠皱着眉心。 “他说什么我都顺从回应,你怎么能说我是故意激怒他?”柳若颜淡淡地笑着。 小翠的眉皱得更深了,小姐怎么突然性情大转变?前两天还愁眉苦脸的,但突然间就彷佛豁然开朗,而且她相信小姐自己知道她那种态度明明会让向公子不悦的嘛!她实在想不通小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夫人!你可以上轿了,有什么东西需要一并带走的吗?”向府的老管家在向云攸离去后,带了几名家丁进来。 柳若颜对他柔柔一笑,指向一旁的一个小箱子。“麻烦你,就那个箱子。”那箱子装的,便是她和小翠要带去向府的简便衣物。 老管家一愣,瞪着那只箱子,他以为她的东西会不少,所以才多带了人来搬,毕竟她可是京城最有名的歌妓,醉君楼的嬷嬷不会亏待她,客人赏赐的东西也应不会少,可是眼前这箱子看来不过能装些衣物罢了。 没有理会老管家的一脸愕然,柳若颜带着小翠掠过他和家丁走出房间。 在大门口,她望了醉君楼一眼,才上了轿。 本来是没什么好依恋的,但她毕竟在这儿过了三个寒暑,嬷嬷待她如女儿,除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之外,她在这儿的生活是自在的,真要离开,心中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她知道自己离开了,就不能再回来。 这三年彷佛如梦一场,来去匆匆!人世变幻不过如此。 轿起了,柳若颜掀起轿帘,回头再看醉君楼最后一眼。 在向府,她能过得比这三年自在吗?她不确定,也难有答案。 当柳若颜一下轿,看见眼前的光景时,只是露出一抹别人不懂的笑意。 “小姐!他们是什么意思?怎么要你从偏门入府,太过分了!”小翠不平地为她抱屈,向家没有迎娶仪式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小姐从偏门进向府,又不是丫鬟! “夫人,您别对奴才们生气,这是少爷的意思。”老管家一听到小翠的话,便赶紧迎上前对柳若颜解释。 “我没生气。”她淡淡一笑。 “小姐!”小翠可没她的宽容,她为小姐抱不平。 “我不过是云攸从青楼赎回来的一个妾,从偏门入府没什么不对。”她安抚着小翠,并觉得有趣,没想到自己不认为委屈,倒是小翠却为她不平了。 其实,正室都还没过门,她这个小妾自然该从偏门而入,想得通,是她不觉得委屈的原因。 小翠纵使再生气,听小姐这么一说也无法反驳,只能闷闷不乐地皱着一张俏脸。 老管家本来对柳若颜并没有什么好感,也不赞同少爷娶青楼女子过门,但他却不得不发现,她有着不凡的心性,令人乐于亲近,也让他不自觉地开始替她感到委屈。因为他曾听说,不少富豪子弟愿以八人大轿风光地迎娶她过门,与她现在的凄凉岂能相比? 柳若颜就在所有人同情的目光之中,挺直身从偏门进了向府。 一早,向云攸就出现在柳若颜的床前,望见她安稳的睡颜,他不禁觉得恼怒。 他昨夜一晚难眠,几度举足又止,就是无法压抑来找她的冲动,而她竟然好吃好睡?显然换个陌生环境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他一怒,挥手将桌上的茶具一扫而落。 柳若颜再能睡,自然也被这声音吓得惊醒,她惊慌的看清情况,才兀自吁了口气。看来有人一早心情就不太好,她似乎是不应该躺回去继续睡了。虽然现在天色看起来还早。 她昨晚睡得并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熟些,又让人给贸然打断,看来真没睡好觉的命。 “茶具惹你生气吗?”她坐起身,叹了口气问道。 可怜的茶具是招谁惹谁了?竟然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她望向一地的碎片,不由得在心中泛起莫名的同情。 “不行吗?”向云攸没好气地回应,重重在椅子上坐下。 “可以,这屋子里哪有你摔不起的东西?”她稍微整理一下衣服便下床,想去收拾那一地碎茶具。毕竟它们是跟错了她这个主人,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命运,她为它们处理“后事”也是应该。 “别捡了!”他不悦的将她从地上拉起。就算生她的气,他也没要她做丫鬟的事。 “啊!”她突然轻叫一声,却随即噤声,将手收到身后。 “怎么了?”看着她奇怪的举止,他皱起眉头质问。 “没什么。”她摇头。 他猛地将她藏在身后的手拉到眼前,这才发现她的手指被茶具的碎片割伤,虽然不严重,但他知道那是自己刚才的粗鲁所造成的。 “这只是小伤,没关系的。”见他铁青着一张脸,她以为他又要不高兴了。他一定认为她去捡碎片伤了自己是活该,更是愚蠢。 “待会儿叫府里的大夫来替你上药。”他沉声道,放开她的手。 “别麻烦大夫跑一趟了,并不太痛。”她反射性地拒绝,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 不过他的不悦如果是出自于关心,的确会让她感动,但她不确定、也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因为他暗沉的眼神中可没有一丝心疼。 “我怎么说怎么做!”他的语气好像不允许他的“所有物”有瑕疵一样,更不容许她的反抗。 “是,我知道了。”她没有和他再争执,这只是小事,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眸光淡淡一转,她转移话题问:“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吗?”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一早你就该去拜见公婆,向他们请安,这你都不懂吗?”他随口说了个理由,总不能说晚上他几乎在门外徘徊了一整夜。 柳若颜讶然张嘴,旋即缓缓地闭上嘴巴,原来她昨天那样就算嫁给他了。本来她以为,至少会有个拜堂的仪式,看来一切都省了。不过她并不介意,那些世俗的仪式省去也好,反正她没指望什么。 昨夜他没有进房是不屑碰她吧!虽然有些难过,但她倒也松了口气。 “对不起!我现在就准备。”柳若颜柔顺地应声。 在她说这话时,小翠端着一盆洗脸水入房。 本来一脸笑意,正要叫柳若颜起床的小翠,在看见向云攸时笑容登时僵在嘴边。讶然地问:“少爷你怎么会在这儿?”昨晚他和小姐圆房了吗? “我在这儿有什么不妥吗?”他面对小翠,脸色缓和了些,却故意为难地挑眉反问。 小翠脸上的神色,并不需要他花太多心思去确定,她八成是认为他趁半夜侵犯了她家小姐。侵犯哼!多可笑的字眼。 “小翠,来替我梳洗,云攸说要我去向老爷和老夫人请安。”柳若颜替小翠解围,小翠可是她在这府里唯一的“亲人”了。 “可是现在才五更天呀!去向老爷和老夫人请安未免早了些。”小翠端着水走向柳若颜,边不住地以奇怪的眼神看向云攸。 “现在才五更天?”柳若颜还以为今天只是天色亮得晚。 “几更天又如何?”向云攸霸道地说完便兀自离去。 “少爷真奇怪。”小翠皱皱鼻头,忍不住本哝。 “大概是他起床早了,也不许我好命继续睡吧?”她失笑地在青铜镜前坐下。 “哪有这种道理”小翠慢半拍的发现一地的乱象而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攸想喝茶,不小心打破的。”柳若颜不以为意地轻瞥地上一眼。没办法!难不成要她告诉小翠,那是云攸叫她起床的方式?那小翠张大的嘴恐怕更要合不拢了。 小翠愣愣的看着地板。喝个水打破整组茶具?太没道理了。 “来替我梳头吧!不然云攸又要嫌我慢了。”柳若颜不等小翠说什么就朝她吩咐。 “可是现在还早。”小翠愣然地将眼神转向小姐的后脑勺。 “他怎么说,我便怎么做,总之他高兴才好,不是吗?”柳若颜露出小翠难解的笑容,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嘴角似嘲弄地微微一撇。既然要认命,就认得彻底一些吧! 第九章 柳若颜一进厅堂,只见向老夫人端坐在堂上,向老爷并不在,不过老夫人明知她出现,却也没多瞧她一眼。 倒是站在一旁伺候的夏菊眼中有一抹同情。 将屋内暗暗梭巡了一圈,柳若颜的心中大概有了个数,她从未期望向家对她这个青楼女子能包容,心中早做好调适。 她从容的端着热茶,恭敬的移步到向老夫人面前,屈膝半跪。“娘!若颜向您请安。” 本来她在称呼上有些挣扎,只是早上云攸说她已经是他的妻子,要是称“老夫人”恐怕会招来一顿白眼吧! 在权衡情况之下,她还是决定以“娘”来称呼向老夫人,只是这个称呼她不知多久没喊出口了,竟有些生涩和心酸。 向老夫人闻言却没有动静,一时间屋内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虽然若颜的脸色平静,但连一旁的丫鬟都觉得她可怜,毕竟要是易身而处,她们一定会觉得难堪得哭出来。 整个屋内的气氛就这么沉闷着,所有的人屏气凝神,静静的等候着老夫人的反应。 立在老夫人身边的向云攸终究心软,他对母亲轻声地道:“娘!媳妇在向您问安呢!” “既没成亲也没拜堂,我哪里来的媳妇?”老夫人当然不会对儿子不理睬,只是声音是冷漠的,也清楚地表达她不承认若颜是她的媳妇。 向府是世代清白的书香门第,攸儿迷恋歌妓是一回事,但她从没想到他会将她娶过门,这要是传出去,向府的名声还能听吗?因为攸儿一意孤行,向老爷气得根本不想见这柳若颜,一早就避开出门去。 “娘”向云攸想替若颜说话,毕竟私底下与她斗气是一回事,但在人前他并不想让她太难堪,心底也莫名的不希望她在府里受人歧视,过得不愉快。 “老夫人,是若颜踰矩了,请老夫人见谅。”柳若颜立即改了称呼。她半蹲跪在那里脚早就酸了,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她并不在意,反正她和云攸的确没有拜堂也没有圆房,是算不上夫妻。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向云攸则是以莫测的眼神望着柳若颜。 考虑了一会儿,向老夫人使了一个眼神,夏菊便急忙上前去端过柳若颜手中的茶放到老夫人面前。 柳若颜放下微微酸痛的手臂,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 “下去吧!”老夫人第一次正视若颜。她不能否认,这柳若颜美得空灵、美得绝尘,也没有青楼女子的俗艳,难怪要教攸儿迷了心智,但她就是不能不介意她的身分。 他们两老从未过分地介意门当户对,要攸儿一定得娶名门的千金,但至少也该是清白的姑娘家吧! 柳若颜脸上的释然落在向云攸眼里,让他猛然揪紧了心。 夏菊望着离去的柳若颜和少爷的神情,若有所思地轻咬唇瓣。看来,夫人要她传达的话,不说不行了 “你属于我!” 从主屋离开后,向云攸便跟着柳若颜回了房,一进房门口,先小翠一步,他已忿忿地栓上门,将小翠挡在门外,对若颜发号施令般地宣布。 显然,他对刚才若颜在厅上的表现不满意。 柳若颜先是讶异于他栓上门的举动,随即又因为他的话而傻住。 “就算我娘不喜欢你,你仍是属于我!”他冷冷地声明。 “这我明白。”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哩!只是,他有必要那么强调向老夫人不喜欢她的事实吗?她是多勉强才能叫自己不在意那不好受的处境哪 突然,向云攸没给她抗议的机会,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霸道的占有了她的双唇,只是他的吻充满怒气、狂烈、毫不温柔的侵略。 他粗暴地拥着她,像魔鬼般从她口中汲取灵魂和生命力似的。这个吻丝毫不带感情,让若颜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她一把将他推开,制止他野蛮的侵占,激动地喘息着。 向云攸却只是用衣袖抹过嘴唇,彷佛这吻让他觉得肮脏。他要走前只是面无表情地道:“这个吻是你属于我的证明!” 柳若颜忍不住滴落曾发誓不再掉的眼泪。他的意思是他这么做只是一种证明、一种宣告,在他眼中,那甚至并不是一个吻!就像为属于他的动物烙上记号多伤人哪! 不!她不能再想不开了。 吸了吸鼻子,柳若颜决定不让向云攸动摇自己原先的决心,就让心痛藏在心中最难挖掘的深处吧! “小姐!少爷太过分了。”小翠气呼呼地端着午膳进房。 “又怎么了?”柳若颜停下手中的针黹,笑望着小翠那张不悦的小脸。小翠哪一天不是在替她责怪云攸的无情? 算来她进向府已经一月有余,虽然身分暧昧不明,但日子平静得比她期望的好太多;本来她以为云攸会以各种方式刁难她,就像那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宣告”但他没有。 在进向府的隔天后,向云攸便对她不闻不问,几乎是当她不存在,不过却没有为难她的吃住,或许这便是他故意的报复;既然如此,她成全他,也不过问他的生活,反正乐得轻松自在。 或许对她来说,能每天经由小翠口中知道他的情况,虽是咫尺天涯,但也心满意足了。 “不管怎么说,这回少爷真的太过分了!”小翠气愤难平地朝门外瞪了一眼,彷佛向云攸就站在那里一样。 “所以我问他怎么了呀!”柳若颜不疾不徐地问道。 反正在这向府里,她什么都没有,便是时间最多,什么事她都不急,做不完的事明天再做,说不完的话明天再说,又有何妨? 以前在醉君楼时她还不觉得时间过得缓慢,但现在每天面对的只有小翠,她不禁想,那些锁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是怎么打发这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 “少爷他——”小翠的话刚要出口,便因那由远而近的嬉闹声,蓦地转头看向门外。 不一会儿,向云攸便已出现在柳若颜的房门口,他不但左拥右抱,身旁还围了一群打扮艳丽,脂粉味浓得呛人的轻薄女子;而向云攸似乎有些醉意。 柳若颜眼中纵有诧异,也只是一闪即逝。 而小翠则是死命地瞪着那些看起来俗不可耐、却巴在向云攸身上的女子。 她实在怀疑少爷的脑袋是不是生了蛆,丧失分辨美色的能力,那几个靠脂粉撑着美貌的女人,哪及得上小姐十分之一的天生丽质?而他却宁愿舍玉就石,实在太没道理了! “若颜!过来,我介绍些人给你认识。”带着醉意的向云攸命令地嘲若颜招手。 柳若颜心下一叹,将尚未完成的针黹放一旁,起身走到他面前。 “来!看看,你喜欢哪个做姐妹,我迎回府与你作伴!”他显然很满意她的顺从,将身旁的女子都推向前让她看清楚。 那一班女子听他这么一说,兴奋得全睁大了眼,能进向府享荣华富贵可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事,于是莫不讨好的朝柳若颜猛献殷勤。 “若颜姐姐,早听说你貌似西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就是嘛!生得如此美丽,难怪能教状元爷如此倾心。” “哎呀!如果有幸能与姐姐结为姐妹,不知该是多么幸运的事!” “若颜姐姐” 那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里有几分真心,柳若颜并不想去追究,只是觉得好笑,她们急着巴结她,不就是渴望能和她共侍一夫,图那状元夫人之名?只是她们不知道,她连他算不算是自己的丈夫都不知道呢! “若颜,说吧!你喜欢哪一个?”向云攸轻佻地托起她的下巴。 柳若颜失笑,又不是在替她挑丫鬟。 她轻轻挥开他的手,将眼前几个眼底充满期求的脂粉女子看了一遍。“如果你喜欢,不妨全迎进府如何?”如此一来,要热闹还怕没有吗? 柳若颜的一句话教所有的女子眼中都泛起希望。 “小姐!”小翠惊呼,小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这么办吧!”柳若颜踱步回床边,重新拿起之前放下的针黹,又开始一针一针的动了起来,彷佛当他们已经走远了一般。 向云攸瞪着她好一会儿,才愠怒地转身离去。 当然啦!那些随他而来的女子,也忙不迭地跟上了他。 “小姐!你是怎么回事?少爷这一个月来不但常上妓院,今天还把人全带了回来,你不生气也就算了,怎么还说出对自己那么不利的事?”小翠快气死了。 柳若颜的视线从针黹上抬起,幽幽一叹:“小翠,你以为少爷问我意见,我就真的有选择的权利吗?” 如果他想娶十个八个妾,也不是她能阻止的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费心神与他计较这种她无能为力的事。眼不见为净,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真不知道少爷怎么了,以前人家不是常说他不爱酒色的吗?现在根本是个令人生厌的醉鬼色魔,我真是看错人了!”小翠气恼地咕哝。她实在后悔自己当初一直为他和小姐制造相处的机会。 柳若颜不是没听到小翠的话,她抬起头来看着向云攸远去的方向,突然领悟,他这样做是想要让她生气、惹她伤心吧! 原来这是他的报复呀!她停下手中的针黹轻叹,或许他看不出来,事实上他成功了;纵然表面上能装得平静,但心中的酸涩她能瞒得了自己吗?唉!自欺欺人!她怎么会真的好过呢? 向老夫人听说儿子近来沉迷酒色,还招了群青楼歌妓入向府,所以在气恼之下,要夏菊带她去一看究竟。 远远地,老夫人便看见花园中大设酒席,而那个醉醺醺还猛灌酒的真是她的儿吗?她气恼得根本不敢上前去看清。亦柔刚死的时候,攸儿纵使消沉,却没那么荒唐度日啊! “攸儿到底是怎么了!?”老夫人握紧了拳头,攸儿娶了那柳若颜也罢!至少她进府以后也没惹过什么是非,或做出遭人非议之事,一直安分守己,才教她认命的放下些心,但现在攸儿又引了那些轻佻的歌妓入府在那儿喝酒玩乐,简直要气煞她一身老骨头。 仆役们都说外头现在把攸儿传得可难听了。什么状元爷妻死情生,成风流状元等乱七八糟的话,教她听了怎么能不气?但劝也劝过,骂又不舍得骂,她是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为若颜姑娘吧!”夏菊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夫人威目一瞪,怒斥道:“胡说!人都让攸儿娶进府了,攸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夫人!您忘了您和老爷都不承认她是你们的媳妇吗?听说他们至今尚未圆房,若颜姑娘对少爷也很冷淡呢!”夏菊大胆地道出实情。 “真有此事?” “夏菊不敢胡说。”见老夫人脸色缓和,她更放大胆地继续说:“或许常人以为能进向府是她的好造化,但那若颜姑娘恐怕并不如此想,当初是少爷硬将她迎进府的,想那若颜姑娘要是愿意嫁,京城多少富家子弟愿意明媒正娶她当正室呢!” “所以她觉得委屈?”老夫人在心底琢磨着夏菊的话,要真是如此,那是向府亏待她了。想起若颜有礼谦和的模样,老夫人的心更动摇了。 “那倒不是,只是老爷和老夫人不愿承认,若颜姑娘就当自己只是客,从未去逢迎过少爷,或许少爷是为此郁闷也不一定。” “是这样吗?”老夫人疑惑地往那歌舞酒乐的荒唐场面再看去。 “老夫人,其实夫人去世前见过若颜姑娘几次,对她一直很欣赏,也很希望将少爷托付给若颜姑娘的。”夏菊把握时机地赶紧将少奶奶的心事说出。 向老夫人沉吟着,眸中彷佛有了某种决定。 长孙义一踏入柳若颜的房间,就忍不住东瞧瞧、西看看。 “怎么?这房里有你没见过的稀奇宝贝吗?”柳若颜失笑的望着他那怪异的举止。 这是她进向府以来第一次见到长孙义,她自然有几分欢喜,很久没见到“外人”了嘛!这向府里只有小翠能和她聊上几句,是有些孤单。 “长孙公子!这房里的东西没比小姐以前在醉君楼时多呀!”小翠替长孙义倒了茶。 “我只是看看有没有缺什么,好给你们补来。”长孙义眉一挑,笑着接过小翠递来的茶。 “你这话别乱说,好像我在嫌向府似的。”柳若颜轻笑,其实她知道他是怕云攸仍在气头上,不会待她太好。 “就是说嘛!住这堂堂的状元府我们还会缺什么?哪里需要长孙公子来补,是小姐不喜欢累赘,不然从前醉君楼的东西全带过来,这房间可热闹了。”小翠有意取笑长孙义,也知道他不会生气。 “真是狗咬吕洞宾,我是好心,却被你们说成这样,唉!这世间好人真难做哪!”他夸张的叹口气,煞有其事的露出委屈的神色,惹得柳若颜和小翠笑了起来。 柳若颜笑问:“长孙大哥,你这是拐弯抹角在骂我和小翠是没良心的狗吗?” “公子!真这样,你就太过分了!”小翠一听到小姐的话便叫了起来。 “好啦!是我失言,认错总行了吧!”长孙义一叹,又愉快的看向若颜。“看来你过得还挺闲适的?” 他原本一直很担心,现在总算是松了口气。 “是还好,无远忧近虑,算是闲适吧!”柳若颜垂下眼,喃喃地回答。 如果夜夜的相思苦能化为灰烬,那她大概就会更好了!日子过于清闲似乎也是苦事,虽然没表现出来,她却老是不经意的想着向云攸,没办法断了多余的渴念。 是离他太近了吧!其实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天留在向府,就更难如当初所愿,将相思化为泪随云烟而去! 偶尔想忘时,他又蓦然出现,教她如何能忘呢?这相思,终究会是无止尽的纠缠 “要是少爷能对小姐好一点就更好了。”小翠在一旁叹道。 “云攸待你不好?”长孙义讶然问道。 “不!云攸他——” 她想解释,却被小翠打断。“怎么好?少爷根本对小姐不闻不问的,还一天到晚召歌妓入府,才没想过小姐的感受。”提到这个她就有气。 “传言是真的?”他原本一直不相信那些传闻的。 “真的假的又如何?其实这样对我倒好。”柳若颜饱含深意的望着长孙义。 “是呀!你一向能随遇而安。”长孙义摇头,和她相视而笑。 小翠被他们的笑弄胡涂了,又没说到什么好笑的事嘛!不过见到小姐难得笑得那么真心愉快,她也被感染了笑意。 “你们聊得倒挺愉快的!”向云攸讥讽的声音从柳若颜的房门口飘进来。 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倏地望向门口。 “云攸!”长孙义对他打招呼。“你来做什么?”向云攸带着血丝的双眼不友善地盯住长孙义。 “想念朋友嘛!那么久没见了,当然是来看你和若颜啊!”长孙义无畏他的瞪视,满不在乎地回答。 “直接看到若颜房里来?”向云攸冷嗤了一声。 “你别乱想,我们只是在聊天而已。”柳若颜无奈地解释。云攸那审判的眼神,分明是当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聊什么?你是我的人,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要我怎么想?”向云攸讽刺的声音更冷冽了。 甭男寡女!?怎么?自己不算是人吗?小翠不悦地皱起眉头,但惧于向云攸阴郁的脸色,却没敢出声抗议;没读太多书,可不代表她傻到不会看时机。会害死自己的话,她当然不会让“它”没头没脑地蹦出来害死自己! “若真要做什么我们早做了,还需要等到现在吗?”长孙义没好气地应道,快被向云攸没大脑的妒意给挑起怒气了。 认识若颜许久,要能发生事情,还轮得到你这个笨蛋去娶若颜吗?长孙义不禁觉得云攸近来肯定是笨了不少,竟和他争风吃醋?好笑到让他懒得去笑!蠢! 向云攸猛地瞪向他怒道:“你给我走!” “云攸!别迁怒长孙大哥。”柳若颜也有些气了,好不容易长孙义来陪她聊天解闷,她都还没听他说京城最近有什么趣闻哩!云攸却这般毫不讲理地要赶人。 “若颜,算了!我改天再来看你。”长孙义眼看云攸瞪向若颜,赶紧打圆场。云攸看起来不但宿醉,也没睡好觉,所以他也不打算和他争论。 向云攸吞下呼之欲出的怒气,直瞪着长孙义离开,又回头睨了若颜一眼,便甩上门就走了。 其实他是气若颜,不管他怎么寻花问柳她都不气也不过问,只管过她的太平日子,现在为了长孙义,她却发火了,教他如何不乱想!? “少爷才是那没良心的狗,自己每天拈花惹草,却连个朋友也不许小姐见,霸道!”小翠朝门口扮了个鬼脸,想引用长孙义之前说的话,却只记得什么狗啊狈的,但她还是用了。 “小翠!别侮辱云攸。”纵使他再霸道,她还是听不得人家说他的不是。 “唉!小姐!你真傻。” “傻一点有什么不好?”她扯起嘴角一笑,因为傻,她现在才能过得这么平静,不教心扰了清闲呵!人哪!有的时候就是太聪明,才会老是自寻烦恼、不能快乐。 皇帝召长孙义入宫并不是常事。虽然长孙义是皇后的兄长,也封有名号,但他性喜淡泊也不喜欢见皇帝时的有所拘束,所以极少入宫。不过皇帝传诏,他不来也不行! “皇上为什么突然召微臣进宫?”长孙义不等皇帝开口,便直截了当地问。他相信皇上不会是一时兴起,只想看看他这个大舅子变得是圆是扁。 “云攸迎柳若颜过府的事你可知道?”皇帝欣赏他的直率,要不是他无意为官,他倒是很希望长孙义能辅佐自己。 “不是皇上促成的事吗?微臣还想问问皇上,怎么突然有了兴致当月老呢!”长孙义眉一挑,无惧地迎视皇上的龙颜。 “因为朕觉得有趣。”皇上倒也老实不客气地回答。 本来他是想收柳若颜为义妹,将她以公主之名嫁入向府,成就一桩美事,岂料向云攸竟草草迎了她入府,毁了他的计划。 而京里传闻长孙义和柳若颜、向云攸皆是好友,为了一探究竟,他才召长孙义入宫。 长孙义闻言一愣,哪来这么不负责任的皇帝?啧!比他还不负责哩! “皇上可知柳姑娘并不愿嫁他为妻,向云攸为赌气而娶?” 皇帝不解,眸中却闪现颇感兴趣的光芒。 等长孙义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后,他反而笑了起来。“那朕此举不正好?云攸迎若颜入府,自有误会冰释的时候。” “若不能呢?”长孙义不以为然地反问。 依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不敢太乐观,都已经三个月了,云攸和若颜之间的情况也没好转半分,实在教人乐观不起来。现在他连去看若颜都不太敢,不就怕云攸莫名其妙又一顿气。 “朕自然有打算!”皇帝胸有成竹地朗朗而笑。送佛送上天,他当然要看到他们有好的结果才算功德圆满! 长孙义心中一叹,明白了一件事,皇上八成是嫌日子太无聊,才拿这档子事当乐趣在盘算,真的是很不负责任! 但他又能说什么?他是皇帝,他最大!想怎么玩谁能阻止? 望着长孙义不羁却俊朗的容颜,皇帝心血来潮地笑问:“朕有意封你为官,你以为如何?” “为官哪有为民的自由,皇上别夺走微臣的自在。”长孙义想也没想就拒绝。 皇帝和他对望一眼,心中了然,两人皆朗声笑了起来。 第十章 小翠兴匆匆地冲入柳若颜的房间。“小姐!爱里挂起了好多装饰的红帘和灯笼,贴了好多喜气的对联呢!”她比手画脚的形容着。 柳若颜望着她一笑,将手里刚完成的衣服往空中一摊“过年嘛!总是要喜气洋洋的。” “小姐!你这衣服是要绣给谁的?”小翠上前打量着落在小姐腿上的男子长袍,上面精致的绣着凤凰于飞图。 这衣服和上头的刺绣,小姐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今天总算完成了,她一直觉得好奇,但小姐总不肯说这衣服是为谁而做。 “除了云攸,我还能绣给谁?”柳若颜笑叹,不懂小翠为什么老问,不过既然衣服已经完成了,说破也无妨。 “原来真是给少爷的!”小翠一听便嘟起嘴,不悦地嚷道:“少爷一个月也没来看你几回,一来不是没好口气,就是带烟花女子来气人,小姐!你干嘛要为少爷费这种心神?” “云攸在生我的气,可是我不能呀!为他做衣裳,可以将我每天对他的相思,一针一线的缝在衣服上,这样我没有难过的时间,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伤心,一想到是在为他做衣裳,我又会不自主的感到快乐,有什么不好呢?”她笑道。 “小姐!既然你那么在意少爷,为什么每次少爷来,你又对他那么冷淡?你为他缝制衣裳解相思之苦,少爷却会以为你宁愿做针黹也不愿理他呀!”小翠就事论事地道,如果小姐对少爷也好些,或许少爷不会老瞪着一对俊眼,自然也不会老去招惹其他青楼的姑娘。 “云攸还在气我,你忘了吗?或许他也还在内疚亦柔的事,如果恨我会让他心灵上的沉重减轻一点,就让他恨我吧!”她明白云攸至今还无法原谅自己,恐怕是对亦柔的歉意太深;只要他自己想不开,就无法原谅她吧! 柳若颜已经不确定他还在不在意自己,但欺骗的确只是他恨她的藉口,他是不能原谅自己因为她而疏忽了亦柔。 “难道就这样下去吗?”小翠撇撇嘴,这样小姐太委屈了。 “不!不会的。”她缓缓地摇头。她想过,时间到了的时候,她必须找机会离开。“该留时不该走,该走时不该留” “小姐你在说什么嘛?什么走不走、留不留的,啊!对了——”小翠突然拿起柳若颜缝制的长袍。“小姐!你这长袍要我送去给少爷吗?” “不用了!云攸岂会缺这么一件衣裳,送去了他也不肯穿吧!”她起身拿回长袍,将它轻轻摊在床上。 “那又说是为少爷做的,少爷不肯穿,小姐干嘛还做?”小翠可是一头雾水了。小姐做得那么用心,不拿去让少爷感动一下,岂不是白费心血? “我说了,做衣服的时候我很快乐,那就够了。”柳若颜明白小翠不会懂,但很多事她自己也不想明白。 “算了!小姐,我们去后花园逛逛,听说府里新进了许多奇花异草呢!”她拉着若颜往门外走。反正小姐的许多想法她都不懂,不过也不管那么多了,小姐高兴就好。 等到柳若颜和小翠走远后,藏身于梁柱后的向云攸才走了出来,他收回痴痴的眼神,跨入若颜的房间,静静的看着床上那件长袍。 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他早就无法去生若颜的气,也不在意她的欺骗,毕竟当初的若颜本来就不是为欺骗他而扮“颜若”只是玩笑加上说不出口吧!并不真的那么不值得原谅 他之所以不能接受这种欺骗,只是因为亦柔过世的刺激,加上他自己矛盾的情绪。但现在,他恼怒的却是她表现出来的不在乎。 一个月没来看若颜几回?小翠又怎么会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漆黑夜里,他伴着寒风夜露在若颜门口徘徊多少次? 若颜说得没错,他是不能原谅自己,所以藉着对她的恨意来消除心中对亦柔的歉意,但如今听了她那一番话,自己如何还能恨她? 在床沿坐下,他轻轻抚过那袭长袍,这里面真有若颜对他的相思?若颜真的为他裁衣缝制而快乐?如果若颜真的在乎他,为什么一点都不介意他寻花问柳?为了气她,他却只是惹得自己一身恼怒哪! 他厌恶那些青楼女子的碰触!他渴求的是若颜、只是若颜那双温柔的手 懊留不该走、该走不该留若颜最后的话闪过他的心头,让他胸口炙热地闷了起来。她想离开!?她想离开他了!? “少爷!你在若颜姑娘房间做什么?若颜姑娘呢?” 夏菊的声音让向云攸微微一惊。 “她去后花园赏花”他的眉头突然拧起,不悦地问:“你该称呼她为夫人,为什么叫若颜姑娘?” 夏菊愣了一会儿,才嗫嚅地回答:“府里的人都是这么叫的。” 爱里的人都知道老爷和老夫人不承认柳若颜是向家的媳妇,所以在老爷和老夫人面前都是这么称呼若颜的,而她也从未抗议,府里的人就这么叫习惯了。 虽然柳若颜在府里的地位有些尴尬,少爷迎她入府却不曾与她同房,对她也很冷淡,大伙儿也只能先拿若颜当客人看待,不过这些日子下来,府里的人对柳若颜原有的成见早已消除,因为她人不但貌美且亲切又好亲近,不为难下人,也没有骄气,最令人称赞的是她的心性。 哪像少爷召进府的那些歌妓,没名没分的,却对向府的仆人趾高气昂的颐指气使,简直都当自己是向府的少奶奶了,教向府的下人更明白柳若颜的不同和她的好。 向云攸因夏菊的话而沉下脸,他蓦地觉得,若颜似乎从未当自己是他的妻子,所以才能置身事外的看着他拈花惹草,想等他厌倦了她,就找机会离开不!她别想! “少爷!你还记得亦柔夫人说过的话吗?”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夏菊鼓起勇气问。 “什么话?”听到亦柔的名字,歉意又浮上了他心头。 “夫人要你别忘记,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呀!她把你托付给若颜姑娘,是希望少爷也能幸福,你别再和若颜姑娘僵持下去了好吗?” 他猛地回神,向夏菊问道:“亦柔将我托付给若颜时,若颜怎么说?” “若颜姑娘不肯答应,她说她配不上少爷,只说要夫人好好休养就走了,后来她答应时,少爷也在场的,那是因为夫人病危了不是吗?” 向云攸紧闭起眼,想起自己因愤怒而口不择言的话,他是怎样去伤害若颜的!?天哪!他该被千刀万剐!他该死! 难怪若颜对他心死,想要离开他悔恨在他心底蔓延,莫亦柔的话不断地在他心底涌现。是!亦柔原谅他了,他也原谅了自己 但是,他要如何挽回若颜的心? 向府的后花园有假山流水,及古意典雅的凉亭,虽是人工之美却也别有一番境意;而虽然天有些冷,但仍有不少耐寒的花朵在争奇斗艳着,并没有让花园少了盎然的生气。或许有些凉意,却不会扫了人想赏花的兴致。 “小翠!我们回去吧!”刚走到花园中的柳若颜突然停住脚步。 “为什么?”小姐一向喜欢花草,怎么花还没赏到便要走了?小翠随着若颜的目光望去,才发现向老夫人正由几个女婢陪着在凉亭中品茗赏景。 “我们别去扰了老夫人的兴致。”柳若颜以为老夫人一定不爱看见她的。 “喔”小翠无奈的应了声,便随着柳若颜转身要走。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女婢突然追了上来“若颜姑娘!若颜姑娘” 柳若颜和小翠转过身,望着跑近的女婢。 “千霞姐!你叫住我家小姐有事吗?”小翠笑脸问着有些微喘的来者,在向府待久了,加上她好动、记性又好,所以认识不少府中的女婢。 “老夫人请若颜姑娘过去一起喝茶。”千霞也以笑脸回应,自己和小翠不过是在端午膳时在厨房见过、聊过一两次,她倒没想到小翠能记住她的名字。毕竟向府的女婢算起来也有三、四十人呢! 柳若颜和小翠交换一眼,皆有些讶异,但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若颜向老夫人请安!”柳若颜一到凉亭便向老夫人欠身问好。 “起来,这儿坐。”向老夫人不但对若颜笑了,还指着自己身旁的位子要她坐。 柳若颜受宠若惊的愣了一会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不解地上前坐下,她不懂老夫人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那么友善? “老夫人有话要对若颜说吗?”她猜想。 老夫人一笑,也不拐弯抹角。“我想让你和攸儿正式拜堂,你觉得如何?” 老夫人话一出,让所有的人都瞪圆了眼。不过柳若颜除外,她只是若有所思地迎视老夫人沉稳的眼神。 “为了云攸吗?”她低下头,轻声问道。 “那自然也是原因。”向老夫人执起若颜的手,和善地道:“我当初对你的评价是有误了,你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不会和我这个老人家计较对吧!” 这几天她放下成见去观察柳若颜,发现她果然与一般青楼女子不同,下人们对她的性情也都称许,经过这么长一段日子,她知道这并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其实从丫鬟也能约略看出主人的修养,柳若颜身边的小翠灵巧活泼、知礼数,让接近她的人都喜欢;能养成如此讨喜的性格,自然是受主人的影响和调教有方,所以她对柳若颜的评价也就高了起来。 “老夫人”柳若颜有些诧异也有些感动,这岂是她敢奢望的事?但是 “我挑个日子好吗?”老夫人和蔼地问。 柳若颜尴尬一笑,摇了摇头。“老夫人!现在的我没办法。” “为我考虑一下可好?”向老夫人并不死心。她并不怪柳若颜的拒绝,攸儿现在的模样,任何姑娘家见了都不会想嫁吧! 柳若颜为难的看着自己被老夫人紧握住的手,这是她该渴求的事吧!可是现在的她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云攸公子!你怎么了嘛!为什么今天不喝酒赏舞?人家想为你跳舞嘛!”一双柔滑香腻的手,伴随着嗲死人不偿命的娇声像蛇一般地从向云攸身后攀上了他。 那是常来府里的歌妓之一——艳红。 向云攸皱起眉头,僵硬地想将她那双手从身上拉开。对了!他得告诉管家从今以后叫那些歌楼女子别再来,也别再让她们随意进府。 “若颜姐!你好呀!”艳红巴着向云攸,示威性地看向眼前的来人。 也难怪她敢如此骄傲,她可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妓,柳若颜能迷得让向云攸迎进府,她相信自己当然也能,尤其她现在与向云攸见面的时间可比那柳若颜还多,自然得意了起来。 随着艳红突来的问候,向云攸怔然地抬眼往前看,只见若颜正直直的站在前头,但她并没有什么表情,让他反而又有点失望。 “希望我们没打扰到你们。”柳若颜微微一笑,便领着小翠要越过他们。 “当然不会。”艳红巴着向云攸,笑得可妩媚得意了。 向云攸蓦地拉住若颜要错身而过的手。 柳若颜一惊,好一会儿才忍住心中的激动,讷讷地问:“有事吗?” “你不生气吗?”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问她。她的表情太平静,让他真的不知道她在不在乎自己。 “气什么?我有权利生气吗?”一阵心酸突然涌上心头,而泛起雾光的双眸泄露出她压抑已久的委屈。 “你可以生气。”他有些自责。 “我已经不想了。”她似笑非笑的扯起嘴角,看着几乎是贴在云攸身上的艳红,又恢复一脸的冷漠。 “云攸公子,你怎么了嘛?咱们去喝酒啦!”艳红不依的拉着他的手臂摇着催促。 “我不打扰你们了。”柳若颜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立刻疾步离去。 眼不见为净,但见到了还是教她的心隐隐作痛呀!哪个女人能真的心平气和地看着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她并非真有那么宽容的心胸。 “若颜!”向云攸想追上去,却被艳红猛拖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若颜消失在长廊尽头。 “放开我!”他突然变了脸,将艳红的手猛地甩开,朝她怒吼。艳红被吓呆了,虽然出身青楼,但她可从来没被人这么吼过。她堆起笑脸,撒娇地又要去攀他的手。“云攸公子!人家又没得罪你,干嘛对人家发那么大的火” 向云攸厌恶地拍掉她的手,仍旧厉声的朝她吼道:“出去!以后别再来了。” “哼!什么嘛!状元爷了不起呀!”恼羞成怒的艳红冷哼,气得跺了跺脚便旋身而去。美梦成泡影,她当然也不会留下来受屈辱。京城有钱的公子哥儿可不只他向云攸。 本来心情郁闷的向云攸因耳际响起的清脆笑声而回过神,才蓦地发现小翠竟未随着她家小姐离去。 “少爷!你是不是爱着小姐啊?”小翠直截了当地问。虽然不齿于他之前的作为,但小翠还是希望他与小姐能有个好的结局,她凡事总以小姐的终身幸福为最先考量嘛! “我召歌妓是为了气她,也是试探,只是我根本无法确定你家小姐在不在乎我。”他抛下主子的身分,叹了口气招认。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需要再隐瞒的了,他只想挽回若颜的心。 “小姐当然在乎你呀!不然小姐哪会说什么只要你快乐,她就会快乐的鬼道理!”小翠埋怨地白他一眼。 “但她并不肯承认哪!”他可怜兮兮地叹气。 小翠灵活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冲着他一笑,兴奋地对他保证:“我有办法!” “小姐,不好了!”远远的,小翠的人还没出现,她慌张的声音便传进了房内。 柳若颜被吓得从睡梦中惊醒,她兀自镇定三魂七魄,才缓缓地对冲进门的小翠问:“小翠!一大早的,有什么事不好了?” “这”小翠进了门,却迟疑着不开口。 “怎么又不说了?”柳若颜疑惑地看她一眼,掀开棉被准备下床。 “刚才我要去替你端洗脸水,遇到夏菊姐,她说”小翠将脸垂得低低的,嗫嚅地道:“她说少爷染上了怪疾,病得下不了床” “什么时候的事?”柳若颜在瞬间惨白了脸,急促地追问。 “说是好几天前的事了。”小翠偷偷地望着小姐担心不已的神情。 “难怪好一阵子都没见到他,也不见那些歌妓进府。”她忧心忡忡地喃喃自语。 “小姐,你去看看少爷吧!其实少爷还是很在意你的,夏菊姐告诉我,少爷老是望着你送他的那幅画发呆呢!” “可是”柳若颜心底掠过感动,却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听夏菊姐说,少爷病得只剩一口气,你不去探望会后悔的。”小翠难过地哽咽着,加把劲的劝说她。 柳若颜倒抽了一口气,泪水浮上眼眶,她再也忍不住地冲出房去。为什么他会突然病倒?她不敢相信老天爷竟然那么残忍 柳若颜颤着手,望着向云攸苍白的睡颜,不敢相信的跌坐在向云攸的床前。他真的病得不轻,泪水霎时从她的眸中如断线珍珠般地滴落。 “若颜?”床上的向云攸突然沙哑的出声。 “是我!我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你。”她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让病人看见有人在床前哭,会让病人心情更低落的,但心疼与难过就是让她止不了泪水。 向云攸一伸出手,她便立即握住。他虚弱的笑道:“你还会关心我吗?” 她咬着牙忍住,不让更多的泪水夺眶而出。“你生病了,好好的养病,我去替你煮些药粥。”她无法忍受看见他这副憔悴的模样,转身要离开。 “对了是因为我快死了,所有你才肯来看我咳”他拉住她的右手,吃力地坐起,不住地喘着气轻咳了起来。 她一听,马上旋身着急地解释:“不是的!你别胡思乱想,如果你有什么万一,我会伤心欲绝的呀!”说着她哭得更凶了,整个人趴倒在他的身侧。 向云攸的眸中出现某种光芒,他伸手轻抚着若颜的秀发,虚弱地说道:“若颜,我在死之前,有话想告诉你。” “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等病养好我再听你说吧!”她倏地抬头,猛摇着脑袋。 “不行!大夫说我的病拖不了多久,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咳咳”“你别这样,我求求你别折腾自己”她轻抚着他的胸口,好怕他的话会成真。 轻轻抓住胸前柔软轻颤的小手,他坚定又深情地望着她。“若颜,听我说,其实我一直都深爱着你,我召那些歌妓入府,也许是气你当初对我的瞒骗,但后来却是因为你太冷漠、太冷淡,我想故意气你,其实我想拥入怀中的不是别人是你,你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过得有多痛苦吗?明明如此的靠近,我却摸不到你、不能爱你”他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胸怀,眼中泛起雾光。“若颜,我想念你的笑容,想念你对我笑的样子” 靶动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她吸了吸鼻子,哽咽地呢喃:“我知道,你别说了,我又何尝不想爱你,不想念你的笑容;看着你怀中拥着别的女人,我心都碎了呀!” “但你却表现得那么不在乎!”他用手抚过她满是泪水的小脸。 “在你面前吃醋、对你发狂,才叫在乎吗?”她苦涩一笑“我在乎的是你的心呀!如果你心里没有我,那我又何必告诉你我有多么在乎。”她不能让自己不嫉妒心痛,却必须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变得更难堪! 他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将脸埋入她飘着幽香的乌丝之间,深情地呐喊:“可是我该死的在乎啊!我的心太狭小,只住得下你,你难道不懂吗?” “我——”她正要说什么时,却猛然推开他,睁大眼看着他“你不是生病了吗?”他拥抱她的力量哪像个病人?而且他的声音也不再虚弱。 “若颜!我只是想知道你在不在乎我”他心慌地想解释。 柳若颜踉跄地往后退,却跌坐在地上,她不敢相信地支吾:“你的气色你你看起来” “那是因为我三天没吃也没睡”他想要下床扶她,可是为了知道她的真心,他是真的把自己折腾得虚弱、毫无元气,要下床竟变得那样吃力。 “你别过来!”她惊慌地大喊。她不敢相信,她真的不敢相信他会为了她这么折磨自己;复杂的情绪在她胸口翻腾,她还理不出头绪。她心疼、感动、却也觉得被耍了,她为他掉了那么多的眼泪 “若颜!我是真的爱你呀!”他僵在床上,期求的锁住她的眼神。 摇着头,她蓦地爬起身,向门外冲了出去。 向云攸想去追她,但他没力气,也追不上她,只能怒喊着:“若颜、若颜!你回来——” 但柳若颜没有回头,她冲出了房门、冲出了长廊、冲出了向府—— 她要找个地方去厘清纷乱的思绪,不能在向府 当她冲出向府大门时,却撞进了一个铜墙铁壁似的胸膛,她被那人稳住身子,猛地抬头。“长孙大哥” 一个月后 向云攸像疯狂般的砸烂了一屋子的花瓶和所能见到的东西,最后,他一双怒目落在小翠那早就傻住的小脸上。 “你家小姐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他再也控制不住地朝小翠怒吼。“少爷,我说过几十回了我真的不知道”小翠苦不堪言地重复自己不知说过多少回的答案,无辜的小脸早被吓得惨白。 小姐实在太过分了,要离开也不带她一起走,竟然丢下她面对少爷的怒气,实在太没良心、太没道义、太过分了。 小翠委屈至极的在心底咕哝,到现在她还是不敢相信小姐真的丢下她走了。 “你不知道?难道若颜真的舍得丢下你!?”他又瞪着她吼道。 所有能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醉君楼、京城所有的客栈、甚至连长孙府都找了,他实在不知道若颜还能去哪里。 “我要是知道小姐在哪里,我早跟着去了。”小翠嘟着嘴喃喃地低语。早知道会让小姐气得丢下她跑掉,她就不乱出什么馊主意了。 向云攸听了她的话,恼怒地瞪向她。 “啧、啧、啧!这儿是暴风过境吗?”一个身形俊朗的男子带着笑意踏入屋内,打量着一室的乱象。 “暴风哪有过境,还没结束哩”小翠忍不住又咕哝了一句。 “小翠,别胡说!”向云攸警告地看小翠一眼,才对眼前的男子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小翠一听,吐着舌头也赶紧跪了下去,真糟糕!竟然忘记这张在醉君楼见过一次的“皇帝脸” “没关系,都起来吧!”皇上不在意的笑着,挥手让他们起身。 “皇上亲自来微臣府中有事吗?”相信皇上这个贵人不会只是想来看看他,虽然他好几天没上朝了。 “是有事,不过是喜事!”皇上露出一抹笑容。 “喜事?”向云攸挑眉,皇上亲自上门报喜? 看皇帝那一脸的兴味盎然,说是趣事还比较教他相信,至于是否是喜事,他可不敢确定。 “云攸!你可记得月平公主?”皇上不慌不忙地笑问。 向云攸的心底闪过一丝不安。“并无印象。”宫内的公主少说也有二十几位,他无心认识,自然也从未在意过公主们的名号。 “月平公主貌若出水芙蓉,有月下嫦娥之美名,你竟然不曾听闻?”皇上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 “那与微臣何干?”向云攸面无表情地望着皇上,以淡漠的声音反问。 “当然相干!月平公主对你欣赏有加,皇太后要我赐婚,亲自为你们主婚呢!”皇帝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皇上!微臣不能接受。”他蓦地跪地。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这是皇太后亲自颁的懿旨,朕不能违背,你现在无妻,更没理由不接受。”皇帝虽含笑,态度却有不容抗拒的坚决。 “皇上!”向云攸惊讶地轻吼出声。 “小安子!”皇上一唤,立于门外的公公便即刻进了屋。 “喳!”小安子跪在皇上面前。 “宣诏吧!”皇上话一说完,不管向云攸的抗议,就转身走了。 听着公公宣诏的内容,向云攸跪在那里,整个人完全怔住了,他眼神呆滞的盯着地面,突然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皇上怎么能这样对他?若颜哪你到底在哪里? 当公公宣完圣旨离去后,他不禁沉痛的将脸埋入掌心之中。 尾声 京城内锣鼓喧天,正为状元府和月平公主的婚礼大肆庆祝着,风光的送嫁队伍从皇宫沿街鸣炮,热闹地抬着公主的大红花轿朝向家大宅前进。 百姓们都好奇的打量着马上俊逸潇洒、却一脸冷峻、毫无喜气的新郎倌。 花国状元柳若颜失踪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皇上赐婚,却让他们的焦点放在月平公主身上,人人均猜测着公主会对驸马爷的风流韵事作何感想,柳若颜倒是成了一则传奇。 迎了新娘、入了府、拜完堂,向云攸都只是公式化的被人群簇拥着前进,一直都是一脸的淡漠,彷若事不关己。 事实上,要不是怕抗旨株连九族,他是宁死不娶,不过就算要娶,也没人能逼他脸上挂上一丝假意的笑容。 直到被推入了洞房,他才叹口气扯下身上的喜带,跌坐在椅上。望向穿戴凤冠霞帔、端坐在红帐幕的床上等着他掀起盖头的月平公主,他的心情是更加的沮丧。 他知道外面有一堆人守着,他是出不了门的。唉!所以他就这么坐着,也只能一筹莫展的望着喜烛一点一滴的化为蜡泪。 三更的锣声响起,月平公主似乎无法再忍耐,竟起了身,缓缓地走出内房,直直走到他面前,轻轻地坐了下来。 他有些诧异,却只是恭敬地道:“公主如果累了,请先就寝吧!” 但月平公主并没有移动,只是沉吟了好一会儿。 终究公主还是说话了,只听得一丝幽幽的叹息声柔柔地溢出“云攸!这顶凤冠很重,你不掀盖头,我不能拿下。” 这他既熟悉又令他想念的声音,让向云攸浑身一僵,一时以为那只是因为自己的思念所产生的错觉,怕盖头下那张脸,并非他所期待的。 “你要我们就这么坐到天亮吗?”月平公主又问。 向云攸颤着手,轻缓地随着自己的呼吸去掀开那神秘之纱,当那阻碍落在地上时,一张绝美的容颜就这么落入他的黑眸之中。 “若颜”向云攸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只能沙哑地唤出她的名字,太多的疑问浮上他的心头,他找她找得如此辛苦,她竟就这么出现了? 柳若颜柔柔地笑问:“我可以拿下凤冠吗?人家脖子好酸呢!”他的惊讶自是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当然也不用费心神去猜此刻的他会有何想法。 他一听立即温柔的替她摘下凤冠,深深地望着她,彷佛想把这些日子以来所渴望的份一次看个足够。好一会儿他才又讷讷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是月平公主吗?”她明亮的眸子眨了眨。 向云攸点头,其实他不在乎月平公主是谁,只要她是若颜,是不是公主他都不在乎! “那天离开向府后,遇上了长孙大哥,他带我入了宫,皇太后收我为义女,皇上册封我为月平公主。”她说得很平常。其实她并不想接受这个封号,但皇上坚持,她也无可奈何。 “原来皇上是故意在捉弄我?”他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没有怒气,还傻傻的洋溢起幸福的笑意。 “不全是,是我想报复你那天装病吓我,所以要皇上守密。”柳若颜露出顽皮的笑容。“你生气吗?”其实他不说,从他的表情中她也有了答案。 而她这小小的“报复”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想起了以前他对自己的残忍,那些冷嘲热讽和绝情的举动,让她想来心中还是有些委屈,不藉着这难得的机会消消自己胸口的闷气怎么行?她的心胸可不是真的那么宽大。 尤其他召歌妓入府,为了气她的那档事,可没那么容易就算了。不过这以后的日子还长,嘿嘿!要算帐,不急在这一时。 至于为什么决定回到云攸身边? 在皇宫中听皇上告诉她许多事,她才更确定了云攸对她的爱,也决定将过去曾有的身分抛诸脑后,云攸为她二次回绝了宰相所提的婚事,要不是皇上告诉她,她根本不会知道。 虽逝者已去,今有若颜女,将一心守之,此心依旧 想起皇上转述云攸再度拒绝宰相的话,她难以不感动,云攸从未当她是妾呵! 向云攸蓦地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悸动地在她耳边低语:“以后不许你再离开我!” 她笑了“只要你不赶我走。”她从未想过,嫁入向府两次,心情竟是这么的不同! “你是公主,我怎么敢?”他促狭地看着她。 “你知道就好,如果你敢欺负我或者变心,我就要皇上治你的罪!”她板起脸,假装正经的警告。 “遵命!” 向云攸话一脱口,柳若颜便噗哧地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你愿意老实的告诉我吗?”笑意稍止,他突然深情款款地望着她的容颜。 “什么事?”脸上洋溢着幸福神采的柳若颜浅笑问道。 “你记得吗?我曾说过想要送你东西,你却说你想要的东西我有,却不能给你,是什么东西?我一直想不通” 柳若颜深深地望着自己最深爱的男人,又低下头轻语:“我要的东西只有一样。”她将右手轻轻地放在他胸口上,泪水自她眸中涌出。“要你心中有我。” 向云攸无语地执起她的手轻吻,她是多么的傻呵!他的心早就属于她了啊!如果真要他掏心她才能相信,他岂会有半刻的迟疑? 千丝万缕的情丝缠绕着两颗深拥的痴心,他们是终于得偿相思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问:“如今呢?你知道我心中只能是你,可还有渴望?” 低下头,泪水滴落在他的掌心,她缓缓地露出了绝美的笑容,紧握住他那双宽大让她觉得安心的手,喃喃地低语:“今生愿已足矣,若尚能有所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后记猫子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古代小说,是第一本或许也是最后一本,当然,因为从没写过古代小说,我将它视为一种“挑战”老是写现代的,偶尔总会手痒心痒的想换口味嘛! 但是唉──好、难、喔! 老实说!我对“古人”的概念只停留在那一袭轻飘飘的古装,这样的我,写起古代小说自然是吃力,也比自己想像中困难多了。 要不是凭着一股别扭的固执,我大概写一半就和古人作伴去,阵亡是也。 写着、写着,我常常忍不住咒骂自己,没事发什么神经,干嘛决定写古代小说找自己麻烦,活在现代、当然对现代比较有概念,写现代的小说不是轻松多了,就不会挑轻松的主意打吗?笨哪就是说嘛!打着电脑的我,就这么不断的数落自己笨就只差点忘了骂的人是自己,愈咒愈顺畅,愈是痛快。 好不容易完成这本古代小说,我恐怕不会考虑再写古代小说(至少暂时不会),所以我一开始才会说,这是我写的第一本,也可能是最后一本古代小说。 不过,你们知道人心难测嘛!说不定我明天心血来潮,想虐待自己的脑神经,嘿嘿!又开始写了也不一定。 但,机率不大就是。所以下本和你们见面的,若是没搞错,铁定是现代小说。 大概下意识的就觉得活在古代的人很可怜没电视、电话、电脑和泡面(没这些东西我就活不下去了),所以写的时候心情很闷,故事不自觉的也写得有些可怜,这也是我暂时不会再写古代小说的原因之一吧! 写这种故事,和我天生乐观的个性太不对头了嘛! 如果你们看过我以前写的故事,一定也会认为风格相差太多对不对?只是不知道你们会喜欢哪一种就是了。 当然啦!每个故事都是我呕心沥血(哈哈,好像有点夸张)写出来的,就算写法不同,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喜欢,这一点点小小的渴望,对一个爬格子的小标族──老龟在家的族群──来说,并不算太过分对不对? 对啦、对啦!请点头(我没有威胁你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