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将军》 楔子 奉天承运,徽王诏曰,护东将军傅衡不思王恩,冒犯天威,领万兵以胁天子,此举妄自尊大,欺君犯上,罪不可恕,念其功在朝廷,赦以卸职免刑,流放边关,终身不得回京,钦此谢恩。 第一章 暴雨拂河而过,水流高涨而湍急。 闪着青雷的夜色教人心惊,隆隆响声重得敲人耳疼。 路上行人来去匆匆,街道两旁的铺子没了生意,只得早早歇息。 在这样的夜里,不论何处都是冷冷清清,家家户户的门窗都该紧紧闭合,可有一条街道,却始终摇曳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灯火,甚至依旧笙歌满室、热闹非凡。 此处正是容坎关关口所在地“寒城”过去这里曾是徽国最重要的隘口,与关外三部族相接连,时常遭到侵攻。 后因徽王御驾亲征,一举收伏三族,寒城从此恢复宁静和平日子,开始渐趋繁荣。 由于与文化风俗皆不同的三族相邻,所以寒城也有许多街道和地方技艺染上了关外民族的特色,其中最教人惊艳的,便是这条即使在风雨来袭时,依然飘摇着华灯彩带、笑声处处的东华大街。 至于这东华大街为何总是勾人视线,原因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因为这条街道上,聚集了来自关内外的许多年轻貌美姑娘,三步一间、五步一房,开设着满街的娼馆,不论人们在何时经过,都会为那鬓影飘香的景象倾醉 “喜怜姊,不得了啦!门口那对金花彩球快被风给吹掉了!” 脚步声听来匆忙,连番呼喊伴随着紧张音调,一名少女穿过长廊,直往四座楼房围建出来、摆设山水景致的内院奔去。 这儿是东华大街里最热闹、贵客最多的“不醉不归”听来明着像酒楼饭馆的名字,却是间风华惑人的花楼。 这不醉不归,拥有许多寒城当地富商的支持,因此来客络绎不绝。 曾有人笑称,能教这容坎关里里外外、不分徽国外族的子民都心平气和同处一个屋檐下享乐的,也只有不醉不归办得到。 至于只手撑起这不醉不归,教它在寒城踏稳根基的,则是不醉不归的当家主子,那少女口中叫唤个不停的“喜怜姊”也就是这东华大街里最教人意外的年轻鸨母—— 莫喜怜。 她正站在内院池边指使着几个打杂下人,叮嘱他们打理这片景致,一听见少女的呼唤声,没等人奔近身边,她已迳自转身,往不醉不归正门口的方向赶去。 “去替我叫几个高个儿来扎紧!那对金花彩球可是景安老爷好意相赠,掉了它就像掉了金主,万万不成的!” 掺入些许吃惊的音腔,听来有些童稚,就像她的人,相貌生得不算娇媚,也不带艳色,若是除去一身红紫色调的装扮,看来活脱脱是个稚气未脱的大孩子。 这样清秀得近乎稚嫩的外貌,藏在骨子里的,却是精明的算计和灵活的反应,不论面对什么样无理取闹的客人,莫喜怜总有方法摆平他们。 所以尽管她在一群艳美无双的花娘里看来,一点都不出色、起眼,但她打理花楼的才能,却是教人咋舌。 此刻,即使外头仍是满街风雨,但莫喜怜却已赶到大门口,甚至叫人抬过凳子、扶住,娇小的个头就这么爬了上去,打算把那摇晃不停的彩球牢牢抱住,先平安解下来再找人重绑,免得给风吹跑了后,连找都找不回来。 “喜怜姊,你当心啊!”由于风雨太大,所以门口早就凌乱一地,大伙儿一边忙着整理,一边不时地探头向莫喜怜关心几句。 “放心!这点小事而已。”莫喜怜不服输地朝他们挥挥手“去去去,忙你们的去,留个人扶凳子就成。” 她说得信心满满,只是这风大雨大的,别说是莫喜怜这小蚌子,就连身强体壮的大男人都有可能被吹跑了,莫喜怜又如何能在凳上站得稳? 所以当她一伸出双臂去拿金花彩球,那狂风立即吹得她身子左摇右晃,甚至在旁人来不及上前扶住的情况下,就这么抱着彩球往前跌去。 “喜怜姊!”一旁不约而同地迸出了惊声。 这一跌下去,甭说是她刚取下的金花彩球了,就连脸都有可能跌花呀!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在一道道的劲风再度刮起之际,藏青色的影子已经宛如雷光一般,窜入了纷乱的人群里,在人们来不及识清那道身影究竟为何的瞬间,原该跌到充满泥沙、脏污的泥地当中的莫喜怜,已经落入了一名魁梧男子的怀抱之中。 强健的手臂与宽阔的胸膛,牢牢地接住了莫喜怜的娇小蚌头,她的嫩脸则正好撞进这副给雨打湿一身衣裳的胸怀里。 金花彩球的线卷还缠在莫喜怜的皓白手腕上,在大风里呼啸摆荡。 来不及弄清楚眼前情况的人群,则是诧异万分地往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却又及时救了莫喜怜一条小命的高壮男子频频打量 “姑娘可安好?”一身藏青长袍的男子低头瞧向怀中惊魂未甫的莫喜怜,唇边迸开了沉稳的声调。 “我没事。”莫喜怜虽身为这不醉不归的当家主子,人人不分年岁大小,都要敬她一声喜怜姊,但像现在这样给个男人亲昵搂抱的情况,却是她从来没遇过的。 毕竟寒城这一带,由于邻近外族关口,因此男人们对姑娘家的喜好,也与京城有些不同。 这儿的男人,喜欢的不是温婉贤淑或小家碧玉的姑娘,却是胸脯饱满、艳光四射的火辣女子。 因此她这个即使在京城人看来,充其量也只能说成清雅小姑娘的外貌,自然不对这一带男人的眼,就算她也是个白嫩又花样年华的姑娘,看在上门寻欢的男人眼里却是提不起半点胃口。 所以上门寻欢的男人,根本不会打她的主意,这亦是她能够以一介弱质女流,周旋于众多贵客之间的特色之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此刻她却让个陌生男子,将她搂得这么紧,实在不怎么恰当。 可她现在,真是给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跌,吓得有些晕了,到现在还腿软着哪! 但毕竟她有自个儿的面子得顾,所以不成,她得早点摆脱这种尴尬场面才行。 “承、承蒙这位爷相救,请您放我下来吧!”莫喜怜抬头往紧抱自己的男子瞧去。 原本靠在这副结实胸膛里,让莫喜怜以为救了自己的人,会是个充满力道的壮汉,哪晓得这男子与她猜想的长相,完全不同。 轮廓分明的脸庞,透着些许外族特征,深邃五官镶在他的面庞上,散发着淡淡的温和气息,晶黑的瞳仁闪耀着明亮过人的神采,与他微微上扬、带着暖暖笑意的唇瓣,形成协调的对比。 莫喜怜见过不少关内关外各部族的人,也曾见过前来寒城做买卖的京城商人,更见过出兵打仗的士兵,可像这男人一般,在威猛与刚硬的气势下又散发着随和气质的人,她还真没瞧过。 “失礼了,方才见姑娘跌落,一时情急。”男子依言将莫喜怜轻轻放下,随着他弯身的动作,那一头乌黑发丝跟着自脑后垂散而下,像极了星空,布满许多灿亮雨珠。 “不,是我不够小心。”莫喜怜连忙摇头,她拍拍身上水珠,将彩球交给赶来帮忙的下人,随后笑应“若不嫌弃,就请您进来喝杯酒吧!今日风雨大,暖个身子也好。” 会上东华大街的男人,十个有十一个是来寻欢的,差别只在于该挑哪一家花楼。 所以既然她与这男人有缘,做个东请他喝酒,一来道谢,二来替自家花楼吹嘘几句,可也是好事。 况且,这男人身上的衣衫,可是京城才有的上等缎料,因此此人应是非富即贵,有拉拢的机会当然不可放过。 “不醉不归?”男人抬头往色调鲜明的横匾上瞟了眼,露出笑容。 “爷听过小楼的名号?”莫喜怜自信地问道。 不是她要自夸,不醉不归这招牌,可是远近驰名,还有人特地慕名远自京城前来见识。 “仅是耳闻。”男人笑应“听说这不醉不归有五好,有好酒好菜、好景好姑娘,还有个好鸨母。” “爷在京城也能听闻小楼名号,真是教人受宠若惊。”莫喜怜扬起满心笑意。 她提起裙摆踏入门里,又伸手做出邀请状。 “怎知我打京城来?”男人往不醉不归踏进几步,拍拍衣袍,闪过了门外狂肆的雨水。 “这儿邻近关外,言语多少混杂外族用字,我们说上花楼是找女人,不提找姑娘,又将鸨母称为当家,可爷话里全是京城人才用的言词,身上衣料又是京城独产,所以才做此猜测。”一猜即中,教莫喜怜笑得更是灿烂。 “姑娘聪慧,教我佩服了。”男子迸出温和的笑音“在下傅衡,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他的笑容里有着暖意,像要将肆虐的风雨都给挡在了门外,只余下一地透自楼房里的灯火灿光,令莫喜怜生起一丝迷恋。 这男人,笑起来真是好看。 “我叫莫喜怜。”她利落地应答,唇瓣像给傅衡感染了笑意,跟着上扬微勾,逸出了满面春风“方才多谢傅爷夸赞,不醉不归的当家莫喜怜在此一并谢过。” 沏上热茶、端来烧着炭火的小炉,下人们匆匆备了干净巾子与洗脸热水,为的是让莫喜怜招呼来的贵客能留下初次的好印象。 热腾腾的温水暖着面庞,拭去发间的多余水珠,重还傅衡干爽面貌,他端坐桌旁,瞧着莫喜怜吩咐叮嘱下人的利落模样,心里不由得兴起佩服之意。 看她个头纤瘦,有一张带点稚气的脸庞,清秀模样不似一般总是浓妆艳抹的花街鸨母,音腔听来更是软绵绵的像孩子,可透过她那双灵巧的眸,却能多少窥见些许她藏于外表下的细腻心思。 真不晓得她是什么来头?能在寒城这样难讨生活的边境撑起一间铺子。 泵且不管她经营的是什么样的铺子,但一个姑娘家要谋生已属不易,再添上这声名远播的不醉不归 难道是背后有人撑腰吗? 可瞧莫喜怜独立自主的模样,又不像个会依附在男人之下的姑娘 “茶不合您胃口吗?傅爷。”紫红身影翩然停伫,莫喜怜让人将小菜点心送上桌,细心地探问。 瞧傅衡一直望着自己发愣,莫喜怜不禁露出淡淡笑意。 上不醉不归的客人们,时常在得知她便是当家主子之际,显现出这样的表情。 错愕与不信的情绪交迭,总会令客人眼中带点质疑,然后跟着沉思起来。 “不,这茶极为清香,口感温润,是好茶。”傅衡摇头,随即将手中已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多谢傅爷夸赞。”莫喜怜将碗筷备上,放到傅衡面前,殷勤道:“若不嫌弃,就吃点儿吧!这寒城的食物虽不比宫内珍馐来得奢华,却别有一番道地香味。” 暗衡正要动筷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往莫喜怜那张看不出喜乐表情以外情绪的脸庞瞧去,眸子先是闪过复杂情绪,而后才搁筷一叹。 “我遭贬的消息已经传到边关来了?”傅衡苦笑着问道。 “傅爷您果真是宫里那位护东将军?刚才听着傅爷名号,还当是同名同姓,才起了头探问您。”莫喜怜眨了眨眼,闪烁的眸光教人分不清她眼里的光彩究竟透露着什么样的心绪。 风雨夜,客人来得少,不醉不归里多是连日留住的贵客,像傅衡这般一见即知身分不凡的人,就算想找姑娘,也会呼朋引伴或带上家仆,不会独自前来,所以莫喜怜刚才听着傅衡自报姓名,还以为仅是巧合,哪晓得此人真是被贬官的护东将军。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傅衡摇头“承蒙天恩,仅贬为庶民,所以现在与莫当家一样,都只是个普通百姓。” “什么天恩?”莫喜怜的眉宇间突地扬起一丝火气,坏了她原有的一贯表情“傅爷为保护百姓打了许多仗,就连平定边关三族,都是傅爷您率先出兵,而后才让御驾亲征的旗子抢了功劳的,像这样忠心的您,徽王却将您贬为平民,根本是瞎了眼!” “莫当家,不可污蔑王上。”傅衡伸指贴唇,示意莫喜怜敛敛火气。 “这不是污蔑,而是实情。”莫喜怜的眉心越拧越紧“傅爷,您倒好脾气,丢了官还替徽王尽忠!” “我不在意这些声名。”傅衡啜着新添上的热茶,淡笑一声“只是没想到,这消息传得真快。” 平时京城里有些什么大小事,边关总要耗上三个月半年的才听闻,可这回倒是快多了,才个把月,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 “因为寒城百姓都知道您为边关在卖命啊!”莫喜怜有些不平地蹙着眉,上扬的怒火依然难以抚平“不知道徽王在想什么?居然把您这位忠臣贬为庶民。” “外族平定,不再来犯,所以狡兔死,良狗烹吧!”傅衡解嘲地淡笑出声“加上朝臣嫌我碍眼,不断安置罪名在我身上,即使王上不信,三人成虎,谣言传久就成真了。” “就算天下人都反了徽王,您也不会反的。”莫喜怜有些不满地抿起唇“徽王应该是嫉妒您名声太好,觉得您有威胁吧?” “不管王上如何,没听朝臣谏言将我处刑,已属万幸,再说王上也未曾抄封家产,或怪罪娘亲与妹子,再加上我的妹婿,也就是当今宰相殷续频频说情,所以只判个放逐边关,现在才能这般悠哉度日。”傅衡温着嗓音淡道:“况且有人知道我的忠心已足,如今不涉官场,倒能平安过后半生。” “傅爷,您劳苦功高,就算想安然享乐,也不该是遭到这种对待。”莫喜怜绷着眉应道:“您就不知道咱们寒城百姓为您叫屈的。” “莫当家太过奖了,真要论功绩,我只为寒城打过那么一回仗,所以百姓们真该感谢的,是长年守卫这边关的将士才对。”傅衡起身替莫喜怜的空杯注了热茶,笑道:“喝点吧!不必替我气坏身子。” “自谦也该有个限度的,傅爷。”莫喜怜看着傅衡既无怨怼,又无消极,反倒是满脸闲适的态度,心里头的火气也渐渐消去。 一个巴掌拍不响,她空发火,傅衡这当事人倒像没事,少了燃火的油,她纵有再多火气也烧不旺了。 夹起了小菜往傅衡面前的空碗放去,莫喜怜轻叹几声,又道:“傅家世代尽忠职守,未曾出过罪人,偏偏先王不知长进,荒yin度日,只思享乐,不近忠臣,若非因为天惩,使先王暴毙,由现在的徽王即位,重新重用傅家忠臣,不然还不晓得傅爷的忠心和才能要被闲置多久。” “本以为傅爷自寒城一战后,应能让徽王更加重视,没想到居然落得如此下场。”莫喜怜有些埋怨地续道:“怎么说傅爷都替徽王平过蓝江之战、解京内乱,大小宝绩不断,而且镇日为徽王奔波,十足十是位心地又良善,为人又清廉的将军啊!”“莫当家知道得真详细。”傅衡听着莫喜怜的叹息声调,心里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却是越来越纳闷。 “那是因为傅爷名气响亮。”莫喜怜的语调里掺入了难得的犹豫。 与她方才的果断、利落感截然不同的迟疑,立刻引起了傅衡的注意。 “响亮?”傅衡仔细打量着莫喜怜,想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瞧出点端倪来。 初见莫喜怜时,他只觉得她是个脑袋灵活的独立女子,与她的外貌大有不同,可如今相谈之后,他却忍不住对她生出质疑之心。 她所说的过去,确实都是发生在傅家,是他参与过,而且为人津津乐道的战事没错,但是 一般百姓会仅因他这将军名气响亮,又替边关打过仗,就记得如此清楚? 茶余饭后的话题,向来宛如浪潮,一波掩过一波,旧去的荣光,能记住的人并不多。 可这位莫喜怜,却能将他的旧事说得这么溜,仿佛她无时无刻地在注意着他,甚至连傅家世代为国尽忠这段陈年往事都知晓。 这情况,委实有些不太寻常。 “就是上回的寒城之役嘛!所谓一战成名,说的就是傅爷了,寒城说书人净说着您的故事呢!”莫喜怜试着把话题调开。 “我想那应该不叫一战成名,毕竟”傅衡语音微顿,瞧着莫喜怜刻意回避开来的眼光,他启唇轻续道:“那寒城之役,我还不争气地受了伤。” “赤马山遇伏又不是傅爷的问题,况且若非傅爷当机立断,只怕五万大军的损伤还不只过千吧?”听见傅衡那有些淡淡懊悔的声调,莫喜怜不由得抬头对傅衡打气。 只是她没料到,这视线一对上,她竟从傅衡的眼里瞧出了一抹深沉,以及疑惑。 “莫当家”傅衡吐出沉稳声调“你究竟是什么人?这赤马山遇伏一事,为了安定民心,当时我刻意请王上封锁消息,也未曾对一般百姓提起,就怕引起大家慌乱,怎么莫当家却知晓得如此详细?” “这”莫喜怜像只被咬了舌的猫,张口欲辩,却寻不着适当的理由。 “我现在已非将军,所以仅是好奇莫当家为何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若是莫当家不介意,能否为我解个惑?”傅衡看出她心里的慌乱,于是换了个轻松的温和语调,希望能问出个答案来。 “傅爷不愧是当过将军的人,套话套得不着痕迹。”莫喜怜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定在了傅衡的脸庞上“其实,关于傅爷您的事,是我刻意请人打听来的,毕竟往来贵客当中不乏官爷,要问消息也容易。” “你刻意打听我的事?”得到了答案,却教傅衡纳闷了。 “傅爷想必是猜不透,为何我这么注意傅爷的事吧?”莫喜怜半敛眸光,语气里少了先前的混乱,却多添了分不明所以的喜意。 “嗯!”傅衡不假思索地点头“若我还是将军,肯定会以为莫当家别有所图,可如今我已是平民,再加上莫当家的言谈之间听来又毫无所图,所以才感到不明白。” “其实我会打听傅爷的事,也不是为了什么太特别的理由。”莫喜怜认真地迎视傅衡的沉稳眸光,半晌,她眉眼间勾起一道暖意,扯开了两瓣软唇,轻柔地吐露出一个教傅衡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回答—— “因为,我一直心许傅爷啊” 第二章 寒城之役,主要是徽王为了平定寒城边关外的三个部族所引发。 镰鲜国、山卢国、恭族,这三族由于容坎关外的土地贫瘠,耕作不易,因此每逢冬季将临,就会群起攻向容坎关,劫掠寒城。 莫喜怜的爹亲,在不打仗的时候往来边关做点小买卖,后来在花街里遇上莫喜怜的娘亲,有了感情,本想攒够银两把她接回家,但是 “听我娘说,那年饥荒,甭说关外三族,就连咱们徽国百姓都吃不饱,饿死不少人,所以能活下来实属难得。”热茶的温暖在半空中卷起白烟,清香的味道像在倾诉着徽国过往的历史,带点微涩,入喉后却泛着不可思议的香甜,就像回忆那般,陈旧后总留下最美的一面。 “先王失道,换来天惩,却是苦了子民。”傅衡当时年纪尚小,却还记得家里娘亲特意在门口派粥救济饥民,说是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后来,镰鲜国突然破关而入,抢劫寒城百姓,半座寒城几乎被洗劫一空,我爹也被杀了,唯一能称得上好运气的,大概就是我娘躲得好,保住了性命,而且腹中的我也一样平安。”莫喜怜轻描淡写地述说着过去,带笑的唇角仿佛只是在倾诉一个故事,而非她自身的血泪。 “后来你娘在花街生下你?”傅衡瞧着诉说过去的莫喜怜,不懂她为何能够如此坚强? “嗯!娘跟老当家感情算是不错,她瞧娘失去爹后成天以泪洗面,就让她生下我,想让娘心里有个依靠,却没想到娘后来因为太想念爹,心病无药治,所以跟了爹离世而去。”莫喜怜摇了摇头,露出苦笑。 连女儿都留不住娘亲,足可见娘亲多么深爱她这个爹亲了。 暗衡淡声问道。“那么你岂不是无依无靠了?” “老当家认了我当义女,养大我后,把店也给了我。”想来,在花街打滚一辈子的老当家,也鲜少见到像娘和爹这么深情却又缘薄的感情,连带让她感到寂寞,所以才收留她这个故人之女,老来有伴吧! “这就是不醉不归的由来?”不是太出乎意料,却也非平淡。 只不过,傅衡听了许久,还是猜不透莫喜怜心许自己的原因。 “是啊!因为后来先王暴崩,新王继位后,大家日子变好过了,所以承蒙照顾,不醉不归的生意也好得很”莫喜怜说着,夹了块鸡肉便往傅衡碗里添去“傅爷别光听着我说故事,筷子也动动吧!” “心里梗着疑惑,很难吞得下。”傅衡摇头,尽管满桌的菜肴香喷喷,确实让他有些饿了,但莫喜怜带给他的困惑,却明显地占据了他的思绪。 因为,他分明不认识莫喜怜,而且莫喜怜也说过,关于自己的消息,都是她托人打听来的,那就表示他们真的从来没见过面。 这世上可有人,会对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勾起兴趣,甚至是倾心相许? 不,他真的想不懂。 这到底只是不醉不归的当家勾人上瘾的手段,或是莫喜怜说话不够直接,才让他一直没听着重点? “这倒是了,瞧我谈了半天,似乎只有坏了傅爷的好心情。”莫喜怜敛起眼底深埋的寂寞,换上一张轻松的笑脸“其实,我从来没见过傅爷,对于您的事情,是寒城之役才开始格外注意的。” “就因为我在寒城之役打先锋?”傅衡可不觉得事情有这般单纯。 “不,是因为傅爷大败镰鲜国。”莫喜怜勾唇,迸开了灿若星子的笑颜,仿佛这对她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喜悦。 “镰鲜国”傅衡的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丝灵光,他瞧向莫喜怜盈满笑意的脸孔,不由得吐出疑惑声调“莫非,你是觉得我替你死去的爹报了血仇?” “不只爹的,还有娘的。”莫喜怜笑道。 她娘随爹而去,这份寂寞带来的帐,不该算在镰鲜国头上吗? “可是莫当家,你的杀父仇人不一定已死,说不定”傅衡有些诧异,虽然明白平定边关后,不少百姓总对他心存感激,但让人当成心仪对象,这真是少之又少,鲜了。 “我知道,也许真正杀我爹的人,目前还好好活着,但是,我求的是镰鲜国的平定,对我来说,只要镰鲜国不存在,不用再打仗,我就能够释怀了。”莫喜怜捧着热茶,仔细地吹了凉,缓缓啜了口。 “你这想法倒是特别。”向来听闻的,总是人们嚷着要手刃仇人,可莫喜怜求的,却是更远大的目标。 “其实,是因为老当家在提起爹娘时,总会叹息着说,若非镰鲜国,也不会拆散爹娘这对苦命鸳鸯,不用让我没爹少娘,这么长年听下来后,我自然而然就这么想了。”莫喜怜搁了茶杯,双手托腮往傅衡打量起来。 方才让傅衡救她时,就觉得这男人气质特别,却没想到他就是自己心仪已久的护东将军傅衡。 “就因为我平定镰鲜国,莫当家便倾心于我,这可不只是过奖,而是过于厚爱了。”傅衡摇头,尽可能让自己维持平心静气。 身在花楼,面对的又是口口声声示好的花楼当家,加上两人独处一室,这情况委实是有些尴尬了。 他是到花街散心没错,但只是想放松心绪,别再牵挂宫里的事,哪晓得竟会遇上个早对自己有意的姑娘家。 老天爷是在整他吗? “这不是厚爱,只是一相情愿地想以身相许。”莫喜怜坦言道。 在得知护东将军傅衡大破镰鲜国之际,她曾经激动落泪,心里呐喊的不是喜悦,而是欣慰从此后不再有爹娘这般的苦命人会遭到伤害。 这个让她挂念多年的愿望,因为傅衡的成功平定而实现,心头重担不再,让她也因此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打听起傅衡这个人。 初时是在意这位与恩人无异的将军,后来却渐渐地因为傅衡的忠心耿直,教她对他是越来越着迷。 他的一切,带动着在远方的她脸上的喜与乐,他的消息,时常让她回味再三。 知道这事的人,莫不笑她太痴傻,可她还是无怨无悔地牵挂着傅衡,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把他嵌入了心坎里。 这么眷恋一个未曾见过面,就仅是传闻的男子,是不是有些太疯狂? 可她,就是这样喜欢上了。 她曾经无数次在梦里描绘着傅衡的模样,为着偶尔一梦而感到心满意足,甚至任凭这份思念沉浸在她的心口,不断地细细酝酿,像在陈封一坛上等的女儿红。 老一辈的人告诉她,当家里生了个女儿,人们便为她酿酒,等到她出嫁再用来招待客人,是为女儿红。 反之,若女儿不幸早夭,那这坛女儿红,就成了花凋。 两种不同名的酒,代表着一个女子的幸福与否,而如今,却更像她的感情去向—— 她以为自己能够品尝的,绝对是花凋,却没料到,老天爷竟给了她品味女儿红的机会。 说来,真的不可思议,因为在今日之前,她甚至连傅衡生得什么模样,都不晓得。 本以为,能够带兵作战的大将军,该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子,却没料到他竟是个如此沉稳、脾性温厚的男子。 不过最令莫喜怜意外的,还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居然真能亲眼与傅衡相见吧! 毕竟他是官爷,她是花楼当家,这样的身分差异,让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见到他,哪晓得一道旨意,将他推向了边关,老天爷的风雨,则将他刮入了不醉不归 是天意助她,还是她与傅衡真有缘分? “以”傅衡瞪着眼瞧向莫喜怜,半声发不出来。 这边关风情,还真是与众不同,瞧莫喜怜这声示爱,说得可真大方。 他这一趟,还真是长足见识了。 “以身相许。”莫喜怜好心回应,她半掩唇瓣,笑得眼微眯。 “莫当家是说笑,还是当真?”傅衡觉得自己好似被莫喜怜的话语卷了进去,连他自己的步调都乱了。 “当真。”莫喜怜很是肯定地点头。 “这恩情我担当不起。”傅衡干脆地应声。 他不想给旁人太多遐想,若有,不愿担起责任的也该早早当机立断。 “我没要傅爷承担啊!”莫喜怜的语调很是轻快“我说了,这是我的一厢情愿呢!暗爷。” 一句话,像是示爱又像拒绝,弄得傅衡真是迷糊了。 “莫当家的意思是?”傅衡苦笑“能否直言告知?” 闭弯抹角的事他做不来,绕圈子说话更教他无从适应起。 “很简单啊!”莫喜怜的笑容掺入了一丝淘气,托着香腮的双臂露出半截藕白色调,在红紫衣袖的映衬下散发着惑人的气息。 咧开了笑容,莫喜怜干脆地迸露稚嫩声调,直撼傅衡的心—— “我想向傅爷报答恩情,若傅爷不嫌弃,请让喜怜陪您一夜!” 上花楼,男人通常是为寻欢解闷,傅衡也不例外。 可面对这人人求之不得、天外飞来的艳福,傅衡却是镥帽了好半晌。 他不是圣人,花楼姑娘他多少沾过,其中也不乏向他殷勤献爱的女子,毕竟他有看护东将军的身分,家产又丰,对花楼女人来说确实是相当好的拉拢对象。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他不是将军,只是个庶民,即使家产未被充公,也不再有宫中的俸禄,而且他甚至是丢了官被流放到边关的,就名义上来说,称他一声罪民都不为过。 但莫喜怜似乎完全不介意这些。 她开口闭口,全是对他的欣赏,对他的爱慕,那眼神、那笑颜,要说骗人,也太过火了些。 编那么长的悲惨过去来骗他?他可不觉得有此必要。 他自认识人功夫还不差,所以莫喜怜话中说的,应当为真,只是他一时之间还真无法适应。 “莫当家,感谢你的盛情厚爱,但是这份感情,傅某承受不起。”傅衡思索许久,面对这艳福,还是只能拒绝。 “就算我不要你承担,也不成吗?”莫喜怜眨了眨眼“傅爷上花街,应该也是想找姑娘相伴吧?就当我是普通花楼女子不成吗?” “不成。”傅衡干脆地摇头“这么做,像在漠视和践踏莫当家的感情,所以不妥。” 他不知道莫喜怜对他放了多少倾心,但已经明白她心意后,就不该对她的感情视若无睹。 “傅爷真是好心,可我为的是报恩,傅爷就当我是谢礼也不行吗?”莫喜怜没为傅衡的拒绝而失望,却是再三说服。 “这礼太贵重,我不能收。”傅衡继续推辞“人言礼轻情意重,有莫当家这桌酒菜招待已是太过。” “我记得傅爷并没有妻小,就算沾了我,也不会对不起妻子吧?再说,我也不是要缠住暗爷,就只是想谢谢傅爷罢了。”莫喜怜努力想着各种能教傅衡点头的方法。 “我是尚未娶妻,而且如今只是一介平民,自然明白莫当家为的不是找靠山才想许身。”傅衡失笑地摇头叹息。 没想到莫喜怜连这些细节小事都给考虑进去了。 她难道不能把这点聪明用在剥离这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上头吗? 他是很感谢莫喜怜的欣赏,但如果他沾了莫喜怜,就不可能真的只当她是一夜风流的女子。 所谓的关联,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碰过了,便会记得,惦挂着,就会牵绊。 “莫当家也知道,我被流放至边关,终身不得回京,此后去处、生活,都还没个方向,在这样的情况下,心里还要多绊着个人的话,我会无法安心。”傅衡如实说明着,就希望莫喜怜别再把感情放在他身上。 “真的不能把我当成一般的花街姑娘?”莫喜怜做出最后的努力“我说那许多缘由,不是想救傅爷有累赘,只想让傅爷明白我的感情是怎么来的,并不想让傅爷记得我,毕竟我和傅爷原本应该一辈子都不会相识啊!”“所以傅爷可以不用绊着我,要不要记得我也无所谓,就算傅爷日后想上不醉不归找其他姑娘,我这当家都不会介意半点,因为报恩和单相思,都是我愿意的,不用傅爷负责任,我绝不是个死缠烂打的女人!”莫喜怜认真地注视着傅衡的眼眸,那灰黑的温柔里,倒映着她的倾心,也反射出傅衡的为难。 她知道,自己这么问傅衡,着实像在自打嘴巴,因为她正在对傅衡死缠烂打。 可她真的不想放弃让花凋变成女儿红的机会啊“我知道莫当家并非这样的姑娘,否则早便已上京找我,并且千方百计接近我了,不会等到我落难的时刻,才努力想报恩。”人言患难见真情,这可是老天爷在告诉他傅衡,说这回被贬不过是命中转折,注定他要与莫喜怜相遇吗? 而且莫喜怜都如此承诺了,他再拒绝,似乎显得不近人情。 可他真的没把握,自己能在碰过她之后,还能无视她的单相恩。 不管是日后远走他乡或留在寒城生活,要不要再见面,他心里应该都会惦着这个让他明白什么叫倾心无悔的女子。 他不能说她傻,因为她太真心,他也不能怨她痴,因为她未曾扰及他。 那么,他该接纳她的好意吗? 就说服自己这与其他时候无异,仅只一夜姻缘,日后再无相关连,或许也能一解莫喜怜心里的悬念。 助人的想法让傅衡有了些许妥协的意愿,虽说这由来委实有些曲折离奇 “莫当家,我这么说吧!”生平头一遭遇上这等事,让傅衡只能尽置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是担心自己心里牵绊你对我的情意,但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所以我希望你能把这份心用在值得你付出的人身上,因此” 做好的决定却让傅衡犹豫再三,说不出口,活像是比征战沙场时急需临机应变的情况还要教他为难。 “因此什么?傅爷有话就直言吧!不必客气。”莫喜怜瞧事情似乎有了转圜余地,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想问你,若我让你报了这恩情,你是否就不再被这份感情牵绊?”傅衡没什么特别想求的,就只是希望,自己不要成为莫喜怜心中的唯一。 放一份空荡荡的感情在心口,只会阻碍莫喜怜忽略身边的幸福罢了。 他不知道莫喜怜是怎么看待这份情意的,但至少,他觉得这样对莫喜怜比较好。 也许,扞卫子民真是他的天性吧! 所以要他接纳莫喜怜的好感,他自认承担不起,但要他为莫喜怜着想,他却愿意。 “嗯!”莫喜怜应得干脆,心里却对傅衡有那么点歉疚。 是,若傅衡肯让她以报恩为名伺候,对于自己无法为傅衡做点什么、向他谢恩的感觉,自然会淡化,不过 这可不代表她从此不会喜欢傅衡。 她都能在不相识的情况下,对傅衡抱持那么久的感情了,如今识得他这个伟岸男子,又如何能忘怀他? 但是这点想必是不用对傅衡说明的。 反正她也不会要求傅衡一定要留在她身边,而且傅衡就算要娶妻,应该也会娶个贤淑的女子,像她这般流连花街的女当家,自然不会是傅衡的对象。 这可不是她要灭自己的威风,而是从傅衡的态度,她就有了底。 若真对她有点意思,傅衡就不会把她的情意视为重担,可傅衡却希望她别牵挂他,这表示她并不是傅衡喜欢的类型吧! 既然如此,经过今晚之后,她应该就与傅衡再无交集了,所以 就让她留着这份情意,当成一辈子的珍藏,又有何妨? 因此,她就对傅衡说这么仅此一回的谎吧! “报了恩,自然就不惦着了。”莫喜怜乖巧地点头回应“这意思是傅爷肯接纳喜怜的好意吗?” “嗯!”一样回应得简单,却不知花去傅衡多少心力。 虽说他上花街原就是为了这目的,不过情况似乎有些脱轨失序啊! “多谢傅爷!”莫喜怜亮起一脸灿笑,仿佛获得了世上的至宝,笑得满足。 “该是我要谢过莫当家的厚爱吧!”傅衡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见莫喜怜露出开怀笑意,他觉得心口似乎也跟着沾上了那么点欣喜。 “说厚爱就太过了,远说傅爷不嫌弃,毕竟我这个当家,脸蛋不比自家姑娘娇艳,身材也不似自家姑娘惹火,说起来好像是委屈傅爷了。”莫喜怜长年待在寒城,眼光多少被外族习性同化,总觉得男人会喜欢的,应该都是这一型的女子。 相较之下,她自己 莫喜怜低头瞧瞧自己,她知道自个儿外貌有些稚嫩,像个大孩子,原本她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今天她突然有点懊恼起来了。 “咳咳!莫当家你”傅衡原想喝点茶解渴,可茶方入口,却给莫喜怜那几句话呛得直咳嗽。 “不要紧吧?傅爷。”莫喜怜连忙起身,帮着往傅衡背上轻拍。 “不要紧,只是”傅衡露出些许困窘的眼光,飞快地往莫喜怜身上瞟了眼,才低声应道。“莫当家,我是打京城来的,关于选姑娘的眼光我想跟你说的寒城人应该不太一样。” 再不出声提醒,只怕莫喜怜会开口问他,是否该叫几个惹火的女子一块儿入房陪他。 “啊!说的也是呢!瞧我一慌之下居然全给忘了。”莫喜怜笑盈盈地应道。“傅爷不嫌弃就好,喜怜今晚一定会好好伺候傅爷的!” 说罢,莫喜怜匆匆转往房门口去,临关门前还转头对傅衡迸出几声甜笑“请傅爷在此稍候,喜怜去让人备好上房。” 掺入童稚的音腔,与莫喜怜的言语形成强烈的冲突,却更令人遐想。 暗衡看着莫喜怜关门离去,唇角不由得迸露几声苦笑。 唉!他知道这里是花楼,全寒城最出名的不醉不归,也明白莫喜怜是当家的,言词间难免开放,不过 她习惯,他不习惯啊! 第三章 纱罗香帐,烟遮眼。 白雾飘缭,混合着香气,以及热水的蒸气。 暗衡褪了衣衫,泡在加了香料的热水当中,身上的疲惫感一下子消散而去,倒有一股轻柔的抚慰往他四肢直窜。 他掬起水拍了拍险,水珠自他的发丝之间滑落,滚过他有棱有角的脸庞曲线,垂挂在下颚,闪耀着灿灿柔光。 胸膛半露于水面之上,傅衡伸手搭在浴盆边缘,微倾的脸颊与半阖的眸,让他看来像是沉入梦乡。 草草扎成一束的黑发垂落于浴盆外,露出他的颈项,在热水的冲淋下泛着淡淡的烫红,衬着一旁摇曳烛光,看来别有一番惑人的魅色。 手捧着替换的衣物,莫喜怜站在房门口,她瞪眼瞧着眼前傅衡沐浴的半luo景象,差点被自己喉间那吞不下去的口水呛死。 尽管自己也偶尔妄想过,若有一天能够陪伴在这个她暗中心许多时的男子身边,那不知该有多么美好?可幻想显然追不上现实,眼前足可称为活色生香的出浴情景,教她原本压抑的平静情绪再度兴起波涛。 平时面对上门的客人,她总能面色不改地同他们谈笑,可现在却给傅衡nong乱了步调。 这是否代表,她对傅衡的心意是天地可监? 蹦起勇气,莫喜怜做了个深呼吸,举步往浴盆走去。 自己起的头,说好要伺候傅衡的,若不能教他满意,岂不是白费她刚才说服傅衡的苦心? 莫喜怜抛开羞涩感,强压着胸口传来的剧烈跃动,将衣衫放到一旁,跟着挽起了袖子。 “傅爷?”她开口轻唤,努力教自己的视线别挂在傅衡半露的胸膛上“替你洗背可好?” 暗衡早听见莫喜怜的脚步声,原本还想着她怎么在门口静着不动,可当他闻声张眼,撞见她颊边一闪而逝的羞色后,所有的疑惑霎时烟消云散。 一般花楼姑娘,可曾如此? 即使知道他是护东将军傅衡,闻之而喜者众,羞怯者鲜,更没人像莫喜怜这般,盯着他瞧时,活像是个新嫁娘在等待刚成亲的丈夫的宠溺。 所谓情意,一目了然啊! “莫当家”傅衡想了想,心里有了决定。 “叫我喜怜就好。”莫喜怜应道。“我娘都喊我小怜或怜儿,老当家说这么喊把我的命都喊苦了,所以都叫我小喜或喜儿。” 她飞快的回应,看似滔滔不绝破坏气氛,可掺入其中的紧张声调,却教傅衡看穿了心意。 “小喜。”他顺势改口,浑厚嗓音含着水气,散发出一股引诱之意“要替我洗背的话,你得脱了衣裳进来一起洗。” 暗衡说着,还顺手拍了拍这个足足要三个男人才抬得动的大浴盆。 想来这大概是平日里让花楼姑娘与客人一同沐浴嬉闹用的吧!所以空间要容纳两到三人没问题,盆边做得高些,显然是为了防水往外泼洒,让人进盆子前还得搬小凳子来踮脚。 不过也因此,若莫喜怜真想替他洗背,站在盆外是行不通的,非得进浴盆一起沐浴不可。 如果是在答应让她陪伴一夜之前,傅衡绝不会这么露骨地直言,但既然他已答应,也下定决心,就让她报这么一夜恩,好教她心里对自己再无牵挂,那就该坦然些。 这么一来,也算是了却莫喜怜想好好伺候自己的心愿,否则的话,他们两个人大概只能僵在房里,尴尬地互相对望罢了。 再说,他又不是没沾过女人、没上过花街,甚至不懂男女交欢勾引为何物的年轻小伙子,所以与其客套地与莫喜怜应对,倒不如大方享用这一夜,也省得让莫喜怜有所遗憾。 “你跑上跑下也累了吧?”傅衡掬起水往颈边淋去“趁着水热,一块儿洗吧!” 他说得轻松,莫喜怜却觉得心像要从胸口蹦出来。 “傅爷说的是。”莫喜怜匆匆点了点头,跟着伸手解起衣带。 一件件衫子落地,莫喜怜的十指也越来越不听使唤,颤抖得连衣裳都快要拉不开。 振作点啊!莫喜怜,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怎能在这种时候打退堂鼓! 一边在心里对自己呐喊,莫喜怜还不时偷偷抬头往傅衡瞧去。 只见他依旧半阖眼依在浴盆边,并未打量着自己,这教她松了口气,连忙快手快脚将剩余贴身衣物褪去,然后扯了净身用的巾子往胸前青光一掩,匆匆踏上浴盆边的凳子,往那满盆的热水浸了进去。 暗衡感觉到水波摇晃,知道是莫喜怜进来一块儿洗了,于是他睁眼往前瞧去,没料着正好对上莫喜怜顾前不顾后,掩了前边却露出后半的俏嫩**。 而她半掩于胸前的巾子,更是遮不住她一身的春意,底下若隐若现的幽黑密林半浸水中,若隐若现的酥胸则有着柔滑的曲线,救他看得有些**勃发。 虽说他并不缺女人,但也没到尽情纵欲的地步,仅是偶尔与同僚走趟花街,喝几杯花酒。 可如今或许是因为先前一心为宫内公务忙碌,后又遭贬,让他无心牵挂yu望,因而太久未近女色,所以此刻莫喜怜那看起来有几分逗趣、小心翼翼的动作,不但未曾令他发笑,反倒是让他的胯下有了蠢蠢欲动的热情。 “小喜,你的身材或许不比寒城姑娘,却也不比京城女子逊色。”傅衡如实地吐出评论。 “咦?”莫喜怜刚把脚跟踮上盆底,听见傅衡的声音,她立刻下意识地回头,正好对上他认真打量的视线。 霎时,全身上下热气直窜头顶,让她晕得有些站不住脚,就这么跌进浴盆里。 “当心!”随着傅衡的叫喊,房内也跟着爆出了翻滚的水音。 哗啦啦的水声四溅,这热水的水位虽不高,却仍是教莫喜怜呛着了。 “咳咳咳!”莫喜怜狼狈地自水中撑起身子,刚想抬头对傅衡道歉,没料到却对上了一幅救她脸红心跳的情景。 她正以跪姿趴在傅衡面前,而且无巧不巧地正好面对着傅衡的双腿间。 敞开的结实双腿间,水波浮沉,让傅衡的重要部位看来像在跟着热水摇晃不止。 手里掩胸的巾子早不翼而飞,救她一双玉乳就这么暴露在傅衡的视线里。 瞬间的尴尬换来沉默,莫喜怜的脑海里转过千万个思绪,想要化开这困窘的情况,却还是慢了傅衡一步。 “你没事吧?”傅衡率先出声,却感觉喉间有些燥热,看着她一对丰圆雪嫩在眼前摇晃,粉嫩蓓蕾更垂挂着水珠,胯下竟逐渐热烫起来。 “我”莫喜怜没想到自己居然一再在傅衡面前出糗,当下真是尴尬到想逃走。 可她的思绪却不停地阻止着她,一再告诫她,说她若错过这次,大概一辈子都没机会再偿宿愿了。 于是莫喜怜把心一横,没多回应傅衡的话,便将脸蛋往水中沉去。 “小喜?”傅衡正纳闷她何必因为小小跌跤而沮丧至此,没料到她潜入水里后,纤长十指却攀上了他的双腿,接着脸庞便挨近他的胯间,张开香唇,将他已泛燥热的阳刚含住。 “啊”傅衡没想到莫喜怜会冒出如此大胆的举动,来不及反应的他只能顺着发烫的yu望吐出满足的喘息声。 透黑的秀发在水中飘摇,莫喜怜憋着气含住暗衡的yu望,以舌尖在他的阳刚上来回磨蹭着。 她能感觉到被她十指抚上的双腿,正在微微颤动,可见得傅衡对她的挑逗,必然是有了反应吧! 口中的硕大渐渐地越来越硬挺,几乎要教莫喜怜含不住,于是她索性顺着傅衡敞开的双腿,沿着他的身躯往上攀爬。 将一双藕白臂膀揽上了傅衡的腰身,莫喜怜把头仰起,探出水面,只见傅衡正低头望着她,那双沉稳的眸光,如今正闪烁着明显的火焰。 方才的尴尬气氛霎时扫尽,取而代之的是**的火苗在增长,莫喜怜半露的香肩衬着她湿漉漉的垂散黑发,以及刚伺候过傅衡yu望的香红小嘴,彻底地勾动了傅衡埋藏多时的yu望。 “傅爷”莫喜怜在花楼里见得多了,男人对着女人露出这样的眼光,就表示是给女人勾动了心思。 想到自己终于惹得傅衡欲火难抑,莫喜怜不由得泛起一股喜悦。 她将身子贴近傅衡,让一双浑圆触上他的yu望,左右包夹的柔嫩感令他的硬挺暴胀得更为结实,牢牢地抵着她的嫩胸。 “我以为你是要替我洗背。”傅衡自然明白莫喜怜这举动为的是什么,他吐出沙哑的嗓音,伸指触上了她的红唇“看来你比较想从前面开始洗?” “从前头开始”莫喜怜微张唇瓣,含住暗衡半截食指,在贝齿间轻轻啃咬了下“一路洗到后背不也很好吗?” 说着,莫喜怜刻意以双乳将傅衡的yu望夹得更紧了些。 她边注视着傅衡的灼热眸光,一边缓缓地律动着身躯,让他的硬挺在自己的嫩胸间来回磨蹭。 “啊小喜”傅衡迸出浅声喘息,这柔嫩感的交相摩擦,不停地刺激着他的yu望,让一阵阵舒畅感往他的脑门直冲而去。 听着他口中忘情地叫唤自己的名字,莫喜怜欣喜地低头往他的腹间吻去,她探出舌尖,舔逗着他平滑的小肮,伴随着身躯的上下律动,在他的身上来回舔吻着。 “傅爷嗯啊”莫喜怜环住暗衡腰间的双臂搂得更紧了些,这股真实存在于双手间的灼热烫人,让她的身子跟着燃起**的火种,更令她的热情毫不掩饰地倾倒而出。 小巧蓓蕾因为在傅衡身上磨蹭而坚挺,犹若鲜红果实,**与傅衡结实身躯的碰触,带来阵阵麻人的快意,救莫喜怜不由得吐露出轻声嘤咛。 火热的身子像在诉求更多的渴望,莫喜怜有些不满足地循着头顶上下时吐露的喘息声调,将身躯往上挪去。 粉唇与小舌持续地在傅衡身上滑动,莫喜怜的双乳不再夹住暗衡的yu望,却是贴上他的腰际,她半依在他的双腿间,双手十指取代酥胸,在他的阳刚上来回游移套nong,更加速了他的欲盟荫发。 轻探粉舌,莫喜怜往傅衡坦露在眼前的**舔去,这一触,惹来傅衡喉间的浓厚吐息,那诉尽yu望火热的声调,听在莫喜怜耳里,无疑是种鼓励。 于是她张口将傅衡的**含住舔nong,双手则加快了抚慰傅衡yu望的动作,当那阳刚益发暴胀的同时,她听见耳边迸出一道深沉的低喘声,随即,那硬挺在她手中剧烈地颤动起来,接着便喷洒出大量的白浊ai液。 “啊”傅衡吐出重重的叹息声,那音调里有着愉悦的满足感,教莫喜怜在吃惊之余,内心亦有着小小的得意感。 呵看来傅衡对她的伺候,不但相当有感觉,而且还挺享受的哪! 瞧着原该染上双手的ai液,因为热水的流动而在水中飘散,隐没,莫喜怜在水中用了甩手,然后掬起水往傅衡的胸膛上拍了拍,又扯过在水里四处飘动的巾子,往傅衡的肩颈擦去。 “傅爷可舒服?”莫喜怜挨着傅衡的肩头,粉唇不时地轻啄着他结实的肩骨,柔声吐露着问候。 “说不舒服,那就是骗人了。”傅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莫喜怜的抚慰下这么快就缴了械。 看来yu望积压得过久,果然容易被勾动,甚至是一口气迸发。 “瞧傅爷这反应,大概鲜少碰女人吧?”莫喜怜的手依旧隔着巾子在傅衡身上四处滑动。 暗衡也不避讳。“很少,一来是忙,二来没兴致。” “那么今晚就请傅爷好好尽兴吧!”莫喜怜攀上傅衡的颈项,往他的耳垂轻舔起来。 热气和着水气氤氲,将两人的身躯染上香料的迷人气息,**的味道混合在莫喜怜的唇瓣间,随着她的邀请而透入了傅衡的脑海里。 这感觉,很麻人心神。 长臂往莫喜怜腰间揽去,傅衡第一改主动地抱住了莫喜怜,看着她的眼眸里,黑透的光芒闪出了再也不遮掩的**。 “要我尽兴?你可别后悔啊!小喜” 水温微退,可仍是暖的。 水声起伏,声调却不再只有傅衡的沉音,而换成了莫喜怜的娇喘。 “啊、啊啊傅爷、呀啊”一次次的愉悦声调,应和着傅衡长指在莫喜怜蜜上的来回揉搓,分不清是ai液或热水的滑溜感,令指尖不时地窜入幽入口,惹得莫喜怜不住地仰头扭腰,呻吟不停。 暗衡抱着莫喜怜,让她仰躺在自个儿身上,一掌抚nong着她的酥胸,一手则按上她的花嫩蕊,揉捏抚慰着。 莫喜怜被傅衡逗nong得几乎无力招架,只能瘫软在他的臂弯中,不断地颤抖着身躯,连声喘息。 暗衡不时地低头往她颈项啃咬,嫩白的细肩被烙上了大小不一的青紫烙痕,而她的**,更因为傅衡的搓nong涨红成艳美色调。 长指不断地进犯着蜜入口,令莫喜怜的内涌出阵阵泉源,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否让傅衡带上了愉悦的顶峰,暧昧不清的快gan在体内交互纠缠,像着了火似的往微张的唇间吐露着热气。 “傅爷啊傅爷好舒服嗯啊”si处被这般挑逗,救莫喜怜又是快意频传,又是酥痒难耐,尽管傅衡的攻势未曾缓和,但她却觉得在阵阵快gan中,还藏着一丝空虚。 她厘不清那是为何,只知道每当傅衡的指尖滑入她的口,那紧窒感,以及傅衡搂紧她的强健臂力,都令她感到无比的愉悦。 是因为多时的渴望与期盼,遭到了满足吗? 她不清楚真正的原因,但她明白,她想要傅衡,想要他将自己搂得更紧,像是从此再也不分开。 “懂爷啊啊再、抱紧我呀、啊好舒服傅爷nong得小喜、好舒服”莫喜怜的唇间吐露着销魂的渴求声,在傅衡的抚慰下,她的花通道一再地湿润,ai液却也一再地被热水冲散。 “小喜这是湿了第几回了?”傅衡饱含**的嗓音吐露出略带挑逗的宫语,只是那音腔调性,听来依旧有着傅衡一贯的认真。 “不小喜数不清了”莫喜怜一边应声,一边张唇娇吟,她断断续续地应道。“傅爷这样可是吃亏了啊嗯、嗯啊应该由小喜、伺候你的啊啊”“是该让你好好伺候了。”傅衡的硬挺抵着莫喜怜的**,方才就着她紧实的嫩臀夹缝来来回回磨蹭多时,亦伴着莫喜怜一再的湿润吐露着高潮的愉悦,若非有着水波流动,此刻两人身下早该是一片湿黏。 “那、那就呀、啊请傅爷让小喜来伺候嗯啊”莫喜怜方应声,便感觉到傅衡抚nong着她的手掌挪了位置。 暗衡将大掌覆上了莫喜怜的嫩白腿根,稍一使劲,便教莫喜怜的身躯往上微抬,而他的yu望就这么向前挺立,触上了莫喜怜的蜜入口。 “这里头应该够湿了吧?”傅衡说罢,便令自己的昂,,,,,扬穿入了两瓣嫩蕊之间,窜进幽//径之中。 “啊啊啊”灼热的硕大推挤着莫喜怜的窄小甬,。,,,,道,略带强硬地分开她的蜜,往内部深处挺进,这紧实而被充满的震憾感,教她忍不住吐露出尖吟。 “小喜这就该你伺候了!”傅衡说完,昂,,,,,扬便往蜜之中使劲顶入。 “呀”莫喜怜突地迸出一声惨叫,抽痛感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躯。 “小喜?”傅衡先是一愣,当他瞧见一丝腥红自莫喜怜的腿根缓缓渗出,终至淡入热水之中的同时,心里几乎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傅啊傅爷啊啊”莫喜怜咬紧牙关忍着痛楚,只是那硕大一下子涨满了她身子,教她连逃的地方都没有,仅能不停地喘息,救自己放松。 “你”傅衡万万没料到会遇上这样的情况。 瞧她独自打理不醉不归,对男女之事又说得毫不避讳,真与他交欢亲热时,也未曾退缩抗拒,甚至在与他调情之际,亦让他享尽欢愉,这种种行径,令他误以为她早与其他男子共处过,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个道地处子! “傅傅爷?”莫喜怜大口地喘着气,幽//径内的yu望依然充实着她的身躯,只是他在进入她之后,却无进一步的交欢,教她有些不解。 “你还是处子?”傅衡的语气里,掺入了些许的歉疚,以及满心的疑惑。 “我是傅爷不喜欢吗?我以为傅爷会高兴”莫喜怜攀着傅衡的手臂,那明显停滞的律动,教她纳闷极了。 男人不都喜欢找处子享受吗?怎么傅衡却是一副错愕至极的态度? 莫非他是嫌自己方才的反应太青涩,一下子没了兴致? “我你该先说的,小喜。”衡傅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胀满的yu望推挤在紧实的湿热蜜之中,那强烈的冲击令他很想不顾一切好好享受律动的快gan,可莫喜怜的处子之身,却教他感到自责了。 寒城这一带的男人,确实不会对莫喜怜有什么兴趣,加上她模样又娇小,声调带点童稚,因此一般寻欢客,自然不会对这位女当家产生非分之想。 而依据莫喜怜所言,这不醉不归既是老当家开始的产业,她也没必要信赖男人来撑腰,再加上她又心系自己的功绩,所以她这处子之身,九成九是在等着哪天真能遇上他,如果没能相遇,她或许真会就这么终其一生为他守身 “说不说,应该没有什么差别吧?”莫喜怜瞬间觉得有点心虚。 她知道傅衡正直,若告诉他自己尚未破身,只怕他就算想让她报恩情,允她陪伴一夜,也不敢接纳她的好意。 因为这对于傅衡来说,大概就像是尝了好人家的清白姑娘,之后却又置之不理吧! “不,这当然有所差别。”正因为猜得到莫喜怜的用心,所以傅衡也在不自觉间,多了几分怜惜。 双臂环上了莫喜怜的腰身,傅衡低头往她耳边轻轻舔了下,沉着嗓音续道。“起码,我会再小心点待你。” “傅爷”莫喜怜有丝感动,傅衡的体贴,在那一瞬间像是一股re流,往她的心里窜去,将暖意填满了她的胸口。 她真是个很傻的女人吧?光是听傅衡这么一句话,她心愿已足。 “不过,疼痛既已让你尝过了,那么就让我聊表歉意吧!”傅衡往莫喜怜的颈项吻去,在细啃轻舔的同时,他身下的yu望也开始跟着律动起来。 她的心意,那早是明白的事,既然如此,顺了她的心声彻底享受她为他带来的愉悦,才是最好的温柔。 水波在傅衡的推动下泛起小小波涛,阳刚在莫喜怜的甬,。,,,,道之中进出着,湿滑的ai液减轻了初次交欢的生涩,为莫喜怜带来另一波的狂喜。 “啊啊傅爷嗯呀啊”一边感受着硕大的抽送,莫喜怜终于明白方才感到稍有不足的感觉究竟为何。 那是她在渴望着与傅衡真正地结合,就像此刻一样,紧密地纠缠,像是不再分离 “小喜,好好享受,等我道过歉就换你来伺候了。”分不清是调侃,还是真心的语调,自傅衡的口中吐露,浓厚的男性气息混入微喘,揉入莫喜怜的呻吟之中,在房内轻声回荡。 莫喜怜听着傅衡那像是笑音,却又沉稳感人的声调,身躯一边随着傅衡的抽送而摆动,脑海里也不由得忆起了这一夜初见傅衡时的感觉—— 这男人,笑起来真是好看。 在他自身后搂紧自己,让她沉浸在被疼爱的喜悦之中的此刻,她只想为自己的感受,再添上一句赞美—— 暗衡,不但笑起来好看,笑起来也悦耳! 第四章 月高升,烛光熄,风雨已平,乱象如假。 然而房内燃起的激烈热意,却依旧漫烧个不停。 尔后,像是耗尽了身躯里所有的力气一般,莫喜怜软了身子倒在傅衡胸膛上,几乎动弹不得。 四肢又酸又麻,连动根手指都嫌疲累,莫喜怜伏在这副折磨自己大半夜的身躯上,虽然累得像要昏过去,可心里却充实无比。 呵她真成了傅衡的人哪! “瞧你笑得开心,是因为气力还够,或是因为此刻伺候的是我?”傅衡低头瞧着莫喜怜,她上扬的唇瓣还泛着红肿,那是他方才啃吻的成果。 “呃”莫喜怜突地身子一僵。 想到刚才被傅衡连续索求的情景,她尴尬地仰头一笑“嗯是后者。” 反正傅衡已明白她对他的倾心,承认也没什么不好,可若要她继续陪伴他那活像是永远耗不尽的精力,她明儿个八成下不了床。 “我不懂。”傅衡吐露着温声“虽然明白你的心意,但我还是无法理解你的做法。” “傅爷是指?”莫喜怜瞧着傅衡总是散发温和眸光的眼瞳,轻声道。“莫非是在介意我初次献身的事?可我并没打算要傅爷负责” “不,只是在我看来,你为我做得太多。”傅衡退出莫喜怜的身子,毫不意外地换来她一声轻咛。 他坐起身,瞧着身旁的娇躯,她身上的点点烙痕说明他的索求无度,像在控诉他一夜的放纵。 “如果伺候傅爷一夜就叫做得太多,那傅爷屡次为徽国卖命、保家卫国,岂不是叫徽国子民都欠着傅爷一辈子了?”莫喜怜摇了摇头,跟着起身。凉夜令她瑟缩了下,她连忙扯过薄被往身上覆去,免了凉风侵扰,也省去让傅衡盯住的燥热感。 “你说得太远了,我只是觉得你牺牲太多,但你看待感情的想法却又太淡然,不像一般姑娘家,眷恋又得不到便感到痛苦。”傅衡打量着蜷缩成一团的莫喜怜觉得有些矛盾。 她分明是个大姑娘了,看来却仍像个孩子。 不只外貌声调像少女,就连心思偶尔都像个孩童,挂着一点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心情。 “傅爷忘了我是个当家吗?”莫喜怜偏着头,露出抹笑容“我看尽人情冷暖,所以我学会了什么叫不奢求,也懂了怎么样让自己过得快乐又知足。” “说说。”傅衡发现听莫喜怜说话是件挺有趣的事,因为她想的总与旁人不同。 “很简单啊!凡事尽往好处想。”莫喜怜笑眯了眸“这么做,遇上坏事顶多觉得心情不好,却不会整日哀叹,但若遇上了好事,就能让自个儿开心一辈子哪!” “你话中有话。”傅衡摇头,知道她在暗示的是能遇上他的事,但也只能为她的傻叹息,却没反驳她的看法“只把我当好人看待,不怕受伤吗?” “不怕。”莫喜怜肯定道。“怕受伤,不如别爱了。” 吧脆又毫不犹豫的回应,令傅衡的心口有些微震。 莫喜怜,绝对是个意志坚轫的女子,比起一些心志薄弱的朝臣,她若是男子,必然胜过那些一人千百倍不止。 “我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好。”傅衡苦笑“你不觉得吗?将军这称谓,听来威风,可事实上却是杀人无数换来的。”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可不是唬人的。 “我也很自私的,傅爷。”莫喜怜仅是扬起笑容“只要傅爷杀的,是进犯徽国、是会伤着我熟识人们的敌军,我就不介意。” 太过坦然的心境,让傅衡找不着更好的言语回问,倒是那心口的鼓动声,抢在他厘清思绪之前,已经猛然地躁动个不停。 热意窜升,为的不是**高涨,而是心情有了悸动。 饼大的波动令人难以忽视,即便是惯了在沙场上保持冷静的傅衡,亦对这突如其来的震撼不知如何应付。 他不习惯面对这样的情况,以往就算有皇亲郡主爱慕于他,或是地方富商上门攀谈亲事,他都仅是淡然以待,客气婉拒,但这回 不可否认地,他似乎受到了莫喜怜的影响。 “你说的也有理”傅衡试着开口,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只是这房内就他们两个人,绕来绕去,他的心思还是免不了被定在莫喜怜身上。 “是吧?就像傅爷也没问过我,为何在继承老当家的产业后,居然没收店换地方生活,却是继续这行生意。”莫喜怜轻声笑道。 “我不太过问旁人私事,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苦衷。”但若是对方想说,他会听的。 毕竟,偶尔人们只是需要个诉苦的对象罢了。 莫喜怜毫不犹豫地续应道。“所以啊!暗爷当将军,杀尽敌军,为的也是保家卫国,有苦衷的嘛!” “黑的都给你说成白了。”傅衡服了她的决心“瞧你能言善道,怪不得能周旋于花街之间,还让不醉不归声名大噪。” 想来,正是莫喜怜这股看似柔弱,实则坚定的意志,使得旁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牵引了吧! “傅爷是在夸奖我吗?”莫喜怜的眉角闪过一丝期盼的眼神。 “嗯!”傅衡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她对他的一切,都无条件地包容和接纳,虽说是傻得过了头,可她的情绪却如此纯粹。 就算只是一句无心的夸赞,莫喜怜都是一副能够乐上好几日的反应。 “多谢傅爷!”莫喜怜的语调里混入了兴奋之情,她揪紧覆在身上的薄被,半埋进掌心的脸蛋溢满了过度的欣喜。 她的满足笑容,换来傅衡心里的一丝疼惜之意,不期然地,他的心声抢在他的理智之前,救他开口出了声—— “唤我名字就好。”他说着连自己都没想过的应答“或是不习惯的话,喊我傅兄、衡兄都成,我已不是将军,就不必这般恭敬了。” “咦?”莫喜怜的眸闪过讶异与惊喜的神情。 暗衡瞧着她的反应,突地拉回了神智。 他从来没与哪个女子这般亲近过,就算感情再好,除非家人或挚友,否则他鲜少让人这么亲昵唤他的。 可他却对莫喜怜破了例。 这简直就像在告诉自己,说他的心里已为莫喜怜搁了个特别的空位 “真、真的吗?傅爷,我可以喊傅爷名字吗?”突临的惊喜,让莫喜怜有些慌了手脚。 就算她总是把傅衡的名字挂在嘴边,但这跟当着本人的面喊他的名,可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哪! 况且,这还是傅衡允给她的 “嗯!”傅衡有些僵硬地点头。 话都出口了,还能收回来吗? 而且,他也不想见她失望的模样,否则只会令自己觉得亏欠她更多。 包讽刺的是,在见到她欣喜若狂的表情时,他感觉自己的心里头,似乎也在期盼着她唤他的名。 “那”莫喜怜觉得自己的心正在狂跳,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吧涩的唇让她感到有些口渴,却不知道是因为她太紧张,或是欢爱过了头,让她喊哑了嗓子。 瞧她一副需要鼓足勇气、做好准备,才能开口唤自己一声名字的反应,傅衡竟是忍不住想笑了。 虽说是个当家了,不过那似乎只限于在面对外人时。 在同他相处时,莫喜怜还是有许多孩子般的心性,以及单纯的反应。 “渴了吗?”尴尬又复杂的心绪,让莫喜怜的犹豫不决拉散了心情,不再难以控制情绪的傅衡迸出柔声,接着也没等莫喜怜的脑子反应过来,他迳自下了床,往摆满点心茶水的桌边走去。 修长结实的身材因他下床走动而完全暴露在莫喜怜面前,即使两人才刚欢爱过,不过说实在话,莫喜怜还没能好好看过他的背影,因此当他一下床,她的视线和心思,立刻被他的身影给拉了过去。 流畅的肌理线条、毫无赘肉的腰身,还有那宽阔的肩 “咦?”一道超出莫喜怜意料之外的异样疤痕,牢牢地附在傅衡右后肩,让正在醉心欣赏的莫喜怜不由得吐出了惊声—— “你背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赤马山遇伏,那是傅衡这个几乎战无不胜的护东将军,最辛苦的一仗。 即使明白战事无常,失败难免,但死伤过千的沉重代价,却让傅衡在平定容坎关后,坚决不肯收下任何封赏。 他只留下肩后遇伏时,为了带兵杀出重围时所受的伤痕,那是他对自己的告诫,提醒着他,说他这辈子不能做出任何有愧于心的决定。 “其实伤已癒合,亦无大碍,只是看来可能有些吓人。”傅衡倒了两杯茶,转回床边,一杯往缩在被里的莫喜怜递去。 “你还在自责吗?”莫喜怜的心思全给他背上的伤疤拉了过去,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这茶似乎不该由他来倒。 “说没有是骗人的。”傅衡苦笑“但活着的人更重要,总不能只顾着沉溺在伤痛里。” “喔”莫喜怜无意识地啜了口茶,在那凉透的酸涩感窜入喉间之际,她终于有了反应。 缩起双肩,她皱眉看着茶“这都凉了,我该叫人换新的来才是。” 让傅衡这贵客喝冷茶?莫说她这当家失职,就算私心都不能允许。 她与傅衡欢爱许久,怪不得这一桌子的点心茶水都在凉意的催化下变了味道。 “无妨,打仗缺水时,什么能喝的都放得入口,这一杯,也不过是凉茶罢了,能活着喝到,已算幸运。”傅衡失笑道。 莫喜怜怔忡地瞧着他近在咫尺的笑容,忍不住把茶杯往床边茶几搁去,然后松了握紧薄被的双手,转向他险上抚去。 “小喜?”傅衡看着莫喜怜贴近的脸庞,瞧着她眉眼间少了妆点,却显得格外自然的容貌,那份柔嫩感牢牢地锁着他的视线,再一次勾动着他的心。 “我喜欢看你笑”莫喜怜将视线定在傅衡脸上,与他四目交接,像要在彼此的瞳眸里寻找对方的身影。 稚气的音腔混着淡淡的温柔,莫喜怜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心里的自责,我帮不上忙,但是我可以听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我半个字都不会泄漏出去,你觉得对不起、觉得不舒服、你心里有懊悔,都可以说,把你的自责放在羁这里就好,然后笑着过你的日子。” “小喜”傅衡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可心口上的锁,却像是给人硬生生地敲了开来,碎裂一地,把他埋藏的心情尽数暴露,然后再一个个温柔地以暖意包裹。 莫喜怜怎能为他费尽心思至此? 就凭一个喜欢、靠一个爱意,她对他的相许,已不只是“一厢情愿地想以身相许”可以形容了。 她在为他牺牲每一分人生,就像他情愿为徽国子民尽每一分薄力。 这样的追逐与奉献,是不是太过宠溺了? 她对自己的爱意,对自己的珍惜,早已像一缸满溢出来的水,淹没着他,也漫满了他的心 “你说,这样好不好?衡”不期然的心境下吐出的轻柔语音,听来却是如此自然,莫喜怜浅浅地低唤,微眯的眸子带着满心的笑意,可这么轻浅的一声呼唤,却为她刮起了无止尽的风暴。 “你会后悔的!” 意味不明的低吼肆虐过后,原本还握在手中的茶杯已落至床角,傅衡猛地堵上了莫喜怜的粉唇,如攻城掠地般的力道,毫不留情地分开她的唇瓣,往内探入,寻找着她的粉舌纠缠,尽情地吮着她的粉嫩双唇,直到她再也喘不过气。 “衡?”没料到傅衡会突然这么强烈地索吻,莫喜怜有些错愕,只是这份来自傅衡的掠夺,却又激烈得令她沉溺在享受之中。 “爱上我,你会受苦的小喜”傅衡唇缝间的热气在莫喜怜的耳边掠过,顺着她的颈项滑下,倾心而出的话语,却分不出是在说给莫喜怜听,或是说给自个儿听。 莫喜怜的爱意,在傅衡的心口注满着浓烈的感情,直到傅衡再也承受不住,拉着莫喜怜一同沉沦在这份过于深刻,却又不知该如何命名的情分里。 “苦什么?怕苦就不会爱你啊!”莫喜怜只当傅衡是在述说他遭贬、不再拥有华贵身分一事,她一边感受着他拥紧自己,那股像要将她全身上下的骨头全都勒散般的力道,一边喃喃吐出轻音。 “啊衡”莫喜怜没想到傅衡的体力不是普通的好,虽然身躯已然疲累,但刚欢爱过的身子总是敏感,给傅衡这么一挑逗,她立刻又热了起来。 暗衡抱紧墓喜怜的娇躯,尽情地在她的伺候之下烦倒着热情,让这个夜晚显得漫长而像是永无止境,也让初尝欢爱的莫喜怜在数不清第几回的娇喘之后,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真的不该承诺,要让傅衡尽兴一夜啊! 第五章 “你就是喜怜姐看上的男人啊?!” 娇媚的音调来自傅衡头顶上,他抬起头,往二楼走廊瞧去,只见一名香肩微露、身覆薄纱的美艳女子,正半倚栏柱,低头打量着他。 “梦铃姐,他不是喜怜姐看上的男人,是喜怜姐心爱的男人啦!”跟着出声的,是窝在美艳女子身边的俏丽姑娘,她同样睁着好奇眸光往傅衡瞧。 “两位好。”傅衡听着,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那一日让莫喜怜彻底“招待”过后,他觉得胸口似乎有些心结被打开来了,因此便在寒城找了房子,暂时住下。 被流放到边关后,他不再需要日日早朝、入宫,日子里多了空闲,一时之间却找不着什么想做的事,索性花了几天工夫摸熟寒城大街小巷。 接着,他再度来到了不醉不归。 那一夜过后,莫喜怜没有对他多要求什么,仅是在次日他将离开前,笑着招呼了他一桌佳肴,然后像与朋友道别般,亲切地唤着他名字,告诉他有空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上门找她聊。 所以他来了,只是心里头还摸不定自己该跟莫喜怜说些什么话。 这样的反覆,实在是有些不妥的,毕竟他原本盘算的并非再度与她牵扯不清,而是令她剥下对自己的痴情。 可是如今似乎是他对她割舍不下了。 走这么一趟,多少是想弄清楚内心的纠葛思潮,只不过他没料到,自己与莫喜怜的事,似乎已在不醉不归传了开来。 “嗯!相貌堂堂,不是什么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倒有几分斯文气息。”被唤作梦铃姐的女子扬起娇笑“喜怜姐挺会挑人的嘛!” “我想只是老天爷好心,替喜怜姐安排了个好男人吧!不然依喜怜柹的偏心,肯定不管他是不是粗蛮野人都喜欢。”俏丽姑娘笑得乐不可支。 “请问两位姑娘,莫当家呢?”傅衡听着她们大方的谈论,倒像他这当事人并不在场,只能苦笑几声。 “喜怜姐她呀!前几日给你折腾那一晚,到现在腰腿还酸疼着呢!”俏丽姑娘扯开笑音应道。 “没想到你样子老实,上了床却挺行的,哪天喜怜姐招呼不了你的时候,不妨来找我吧!”梦铃朝着傅衡眨了下眼。 “那也要你有空吧!梦铃。”稚嫩音腔迸声,让三个人同时转头往声源瞧去。 “喜怜姐!”俏丽姑娘笑着往步出内院的莫喜怜招手“快来救你的情郎啊!梦铃姐正在调戏他哪!” “喜怜姐,独占这么好的男人可是罪过啊!”梦铃不以为意地笑道。 “什么独不独占的,你们太闲了吗?”莫喜怜没辙地瞧着两人“就算景安老爷跟戈连副将包了你们一个月,他们没上门时,你们好歹也该习琴习画,别老晾在外头闲聊。” “喜怜姐今天好严厉哪!是不是?梦铃姐。”俏丽姑娘笑道。 “是因为不好意思吧?”梦铃跟着发笑,眼光又转向傅衡“见到心上人来探,心里头开心,可又得摆出当家的样子嘛!” “梦钤、翠翠!”莫喜怜给两人丢过去一记白眼,斥道。“闭嘴,下楼用膳了,再说就没你们的份。” 翠翠掩了嘴,边笑边往楼下跑。“好好好,我们不说了。” 梦铃耸耸肩,依旧是一副四处招风引蝶的笑脸,视线在莫喜怜与傅衡之间来回瞄了几眼后,才开口道。“喜怜姐也还没用膳吧?要不请傅爷同桌吃个饭,也好介绍给姐妹们认识啊!”她们这不醉不归里的姐妹们都知道,莫喜怜眷恋着护东将军傅衡很久了,平时她们总笑莫喜怜傻,却又觉得这当家傻得令人心疼,偶尔总爱捉弄她几下,可她就是好脾气,从来也没拿这些取笑她的事生气过。 所以知道莫喜怜真的见到傅衡,甚至与傅衡有过亲密关系后,姐妹们心底其实是为莫喜怜拍手叫好的。 不过,人总有好奇心,虽然她们时掌听莫喜怜提起傅衡的功绩,但真见到他的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若能拐带傅衡与姐妹们同桌用膳,给姐妹们介绍一下,也好满足大伙儿对莫喜怜的关心啊! “都亥时了,你们还没用膳?”傅衡听着,眼光往莫喜怜落去。 莫怪她总是一副长不大的外貌,该不是因为身处花楼,又是当家,忙里忙外的总是没好好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今儿个忙。”莫喜怜简单地带过,眸子滴溜溜地往傅衡险上转。 说真格的,她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傅衡。 即使她对傅衡倾诉了全盘心意,亦向傅衡允诺一切,甚至将初次献给了他,但就像她自己认清的,傅衡不一定会要她,也不一定会喜欢上她。 所以那一天与傅衡道别后,她很快地把自己丢回不醉不归的大小琐事里忙碌去,为的就是要让自己早些习惯这样的步调—— 有傅衡、没有傅衡,她都得一样这么过日子,绝对不可以为了傅衡而失去自己的一切。 她为的,只是想教傅衡无牵无挂,因此不管傅衡有没有再上门找她,她都得做她当家的工作,如此一来,她才能真正说服傅衡,说她确实不会纠缠在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上。 可是很意外的,才过没几天,傅衡便来探她了。 这是代表傅衡多少对她有些介意吗? “再忙也该吃点东西。”傅衡向来过惯规矩生活,知道莫喜怜没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心里不由得浮起一丝干涉的念头。 “就是说嘛!瞧傅爷都这么说了,喜怜姐就带傅爷过来一块儿吃吧!我这就去让人备碗筷、多添点饭菜啊!”梦铃说罢,也没等莫喜怜点头,转身便离去。 莫喜怜多少猜得出这群姐妹们的心思,所以并未拦着梦铃,只是在瞧向傅衡时,总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衡,她们只是喜欢聊天,再加上”莫喜怜顿了一顿,不知道该不该向傅衡说明,等会儿他上了桌,可能会被同桌姐妹们轮流问遍身家事。 因为她眷恋这位被贬的护东将军,早就是不醉不归里公开的秘密。 “加上对我好奇?”从她们的态度,傅衡不难猜出其中关连。 “嗯!我偶尔会同她们谈起你的事,不过都是些大家知道的功绩,没什么私人秘密的。”莫喜怜知道,现在不说,傅衡迟早也会晓得。 “你伺候我的事,不算秘密?”虽说在花街里,哪个姑娘给客人买去初夜,确实是没什么好藏的事,不过莫喜怜可不是卖身的姑娘啊! “那是替我们备酒菜、烧热水、铺床的下人们说溜嘴的。”莫喜怜有些歉疚“对不起,我该多注意些,衡,你应该不喜欢这般招摇吧?” 沉稳内敛的性子,向来是傅衡的招牌,如今却让他成了大伙儿注意的目标,这事莫喜怜多少有那么点过意下去。 “无妨,都成普通人了,还有什么能让人碎嘴的?”傅衡摇摇头“倒是你同我过夜,这消息传了出去,不会让人觉得你这当家依旧有价可议?” 就算明知寒城人对莫喜怜这样的小家碧玉没兴趣,可心口那份在意,却瞒不过自己。 所以,傅衡还是开口关心了几句。 “那倒不会呢!”莫喜怜望着傅衡溢出柔情的温厚眸光,心坎里不自觉地暖上了几分。 半掩嘴,她迸出轻笑应道。“听这话,就知道衡不常流连花街,所以不知道花楼当家的不成文规矩。” “什么规矩?”傅衡应声摇头。 横竖他都是真的不明白,倒不如多问多长见识。 “寒城这一带靠边关的地方,凡是花楼当家的背后,几乎都有个靠山。”莫喜怜细细地解释道。“通常,这些当家都是委身当地富商或官爷,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靠山,这样方便自己的花楼有立足之地,而且这些富商官爷,也会为了让花楼兴旺而带贵客上门,如此一来,互相拉线做生意,自然让花楼长红、宾客不断。” “原来如此。”傅衡沉默了会,突然迸出一声略带困窘的音调“这么说来你说自己不会被人看上,是因为他们会将我视为你的靠山?” 既然这不成文规矩,都是当家委身给富商官爷,那情况岂不与他们现在类似? 这等于是在说,他与莫喜怜是一对 亲密的关系牵扯上身,原该教傅衡退避三舍,可他却少了拒绝之意,心口反倒有了撕扯不开的暖烫。 “就是这样。”莫喜怜淡声笑道。“给你添麻烦了?不过你不用太认真,我说过不要你负责的,当然这靠山一事也包括在内。” “可你就是委身于我了,不是吗?”傅衡认真地考虑起来“但我目前既无官职,又非商贾,除了一身武艺,什么也没有,这还算你的靠山吗?” 他谨慎的思虑令莫喜怜突地爆出无法抑制的笑声“既然如此,那有人砸店时,我再让人唤你来吧!” 她都说白,要傅衡别当真了,偏生他还惦记着这事。 可是,这就是傅衡啊!她就喜欢他这性情。 而且这样的问话,就好像是傅衡真的在考虑,是否要当她的对象一样。 毕竟花楼当家与花楼的靠山,平日里总是出双入对,即使这相互依赖利用的关系,不一定长久,却也给了人们一段暂时的依靠,不是吗? 所以,若说傅衡真想把这靠山的名分扛下,她倒乐见其成呢! 就算不会真的同傅衡成为这般关系,有那么个名分挂着,也够她满足好一阵子了。 “我想,应该不会有人上门砸不醉不归。”怎么说它都是寒城最出名的花楼啊! 而且,这不醉不归,可是莫喜怜在没有委身任何人的情况下,独自撑起的花楼,也难怪它能够远近驰名了。 “砸了我这小楼,寒城就少了好酒好菜好姑娘了。”莫喜怜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倒是,拉你站着说了这么久,你一定累了吧?反正梦铃都叫人备菜了,你若不介意,就同我们一块儿用膳如何?” “也好。”傅衡吐出温声回应,像是那胸口的微烫梗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连说话调性都软了三分。 可是,似乎只能用在莫喜怜身上 “那就来吧!”莫喜怜引着傅衡入内而去,脸上的笑容像染了糖蜜,甜得腻人。 呵谁想得到,她与傅衡的关系,竟是越牵越紧,却不是情缘越来越薄呢! 说不定,她长年倾慕傅衡的心声,真给老天爷听见了,所以上天才一次又一次地将傅衡的心往她这里推哪! 同一群花楼姑娘们共桌用膳,倒没有莫喜怜说得那么难捱。 大伙儿明白他是傅衡,是莫喜怜心许又给了初夜的对象后,仅是七嘴八舌地围着他闲扯,或是故意捉弄莫喜怜似的,要不就黏挂在他身上,要不便扯着莫喜怜对他如何倾心的往事嘲弄着她。 倒是他究竟对莫喜怜抱着什么样的看法,反而没半个人追问。 或许是因为出身花楼,大伙儿对感情缘分看得淡薄,因此这层关系到底是不是你情我愿、两心相许,却比不上此刻的相聚。 瞧着她们一伙人笑闹成团的态度,看在不知情外人的眼里,只会当她们是群感情好的姐妹淘在谈心罢了。 “话说回来,我觉得老天真的待喜怜姐不薄哪!瞧傅爷一表人才,比年纪一大把的景安老爷好多了。”先前与傅衡打过照面的翠翠一边吃菜,一边往傅衡险上打重。 “你是羡慕呢?还是嫉妒?”梦钤发笑地往翠翠的脸颊上捏去“景安老爷不错了,至少待你体贴照顾,不像那戈连副将,大老粗一个,成天只会吹捧他们关外人如何强壮,说他们在山头上有多少营地都是他管着,好你全天下他最了不起。” “你们都有人包下来,还说什么怨呢?不用时常换客人,偶尔还有清闲时刻可以胡扯几句谈天,比我好多了吧!”一名年资尚轻的姑娘在旁驳道。 “花铃,那是你太挑了,我听那来过几回的韩爷说过,他想包下你。”莫喜怜应道。 “不是我挑,是那韩爷时常在关外跑生意,每回总要用大嗓门在我耳旁吹嘘他同那些关外官爷关系多好,什么马呀木头材料的都要依靠他送,他那声音老震得我头晕耳鸣,谁晓得他究竟在说什么呢?”花铃微噘起辱撒娇道。 “你们说的是替官兵运马的贩子韩村吧?”傅衡一边啜着酒,一边温着声调搭腔“他什么时候开始也送起木材了?” “不清楚,记得听他说过,是卖到关外送去做弓箭吧!”莫喜怜仅是笑了笑,又往傅衡杯里添酒“这些贵客,来花楼为的是享受,总爱招摇、吹捧自己,话里也是半真半假的。” “我想也是。”傅衡谢了酒,仰头饮尽,又道。“像戈副将说的话就不太可能是真的,这附近山头的军营,早在大王剿平关外三族后就全都撤去,重划边境了。” “果然是这样,还是喜怜姐的男人有见识呢!”梦铃笑道。“我也觉得下太可能,所以他成天挂在嘴上,说什么黄旗表一军、蓝旗表二军,什么旗色对什么军之类的酒后醉言,我也根本没记着多少,偶尔敷衍他几句,他也就开心喝他的酒去了。” “姑娘们好脾气,方能这般轻松应付。”傅衡淡声道。 “傅爷嘴真甜,一句话就收买人心。”翠翠勾起笑容,往身边的莫喜怜身上蹭去“喜怜姐有这样的靠山,日后天天都可享尽甜头,不用夜夜独守空闺了。” “胡说什么啊?谁告诉你他是不醉不归的靠山了?”不想傅衡有了压力,莫喜怜拍开翠翠半是撒娇、半是呵她痒的纤手十指,轻声反驳着。 “可喜怜姐,你都送上门给傅爷吃干抹净了,傅爷不当你靠山,还有谁能入得了你的眼?”翠翠笑呵呵地往傅衡瞄去。 “这事用不着你操心,你给我抓紧贵客比较重要。”莫喜怜往翠翠碗里又塞了块炸甜糕,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喏!多吃少开口。” “喜怜姐说的也是,咱们不醉不归从来也没有过靠山,就仗着喜怜姐一个人,依然是寒城最出名的花楼,不是吗?”花铃连连点头应是。 “傻子,就因为只有喜怜姐,才觉得她太辛苦了,若多个傅爷撑腰,不是更稳当吗?”翠翠咬着炸甜糕,声音变得有些混浊。 “承蒙姑娘们看得起我,可现在无官无业,要说当靠山也得等我寻到好生意开始经商了。”傅衡没有正面回应,语意却有那么几分为不醉不归打算的意思。 “咦?衡,你说要寻生意做买卖那是想在寒城住下吗?”莫喜怜听得讶异,可胸口传来的那份雀跃感,却是骗不了人。 “我在寒城逛了几日,觉得这儿不错,做做生意,清闲过下半辈子挺好。”傅衡瞧向莫喜怜,毫不意外地瞧见她眼瞳里散发的欣喜光彩,有一点勾人,又教他心口微微地泛疼。 但那感觉,不是疼痛,而是带着说不清的微喜。 是因为自己多少能给予她开心的情绪,所以觉得少点亏欠吗? “如果你需要帮忙,我们这里倒有不少人脉可以介绍。”莫喜怜连忙搭话。 “是呀!不管你想做什么买卖,喜怜姐一定会替你拉到不少生意的。”翠翠在旁取笑着。 莫喜怜没多理她,仅是带些期盼地探问。“你心里有什么主意没有?或是要我找人帮你?” 不论大小事,只要能够替傅衡出点力,她都愿意。 “住的地方好找,但做生意我只当过武官,买卖却是一窍不通。”傅衡苦笑一声。 这情绪,着实不好摸透,可他懂得自己并不排斥。 尤其是在听着、瞧着莫喜怜同他说话时,那感觉似乎变得更浓了。 “原来傅爷还没决定?”梦铃从旁打岔道。“不然做茶叶生意如何?” “不好吧?梦钤姐,寒城这附近没人爱喝茶的,大伙儿都拿酒当水喝。”花铃摇着头应道。 “那就开酒楼如何?”翠翠笑道。“喜怜姐开花楼,傅爷开酒楼,一样很相配嘛!” “做生意谈什么门当户对?你们认真点。”莫夏怜将两人的提议都打了回票“就像花铃说的,寒城这一带喝茶的人太少,天气又偏寒,喝酒暖身早成了习惯,至于酒楼老店太多,没必要再多间店去坏了关系。” “那喜怜柹,你有好主意吗?”翠翠间道。 “我想若要做生意,布庄倒是不错。”莫喜怜仔细想了想,好半晌才吐出回应。 “布庄?”这回轮到傅衡诧异了“怎会想到这个?” “首先,寒城这一带,只有三家布庄,数量明显有些不够。”莫喜怜说着自己的考量,她一一解释道。“再来,这三家里,诚信些的只有两家,可他们的货色不够齐全,送货时间也不够准确,而花样少有京里来的,多半是寒城一带的姑娘纺制。” “所以?”傅衡对这些买卖事不怎么了解,也就静着听莫喜怜说下去。 反正,听她说话对他来说不是折磨,却有一股淡淡的舒适感。 像骑马跃草原,像仗剑望城关对他来说很是自然。 “偏偏在这一带,布的用量相当大,尤其是东华大街的花楼,姑娘家月月年年在换衣裳,样式料子却找不着什么好货色,要托布庄采买又不一定谈得拢,所以才想到,若是由衡你来开布庄,那就好办事了。”莫喜怜说着,眼眸都有些灿亮起来。 “原来如此,听来倒是好买卖了。”傅衡略微思索了下,又续道。“若是开了布庄,京里我确实有熟人可以帮忙,寒城能有小喜你照应的话” “若你愿意,这东华大街上的众多当家,我可以一一替你介绍,还有,这不醉不归里,有许多贵客喜欢京城来的料子,却又不一定买得到,那些人脉我也能介绍给你。”即使不成为她的靠山,她也希望傅衡能够留下来,那么至少,在她所身处的寒城里,她偶尔还是能见着他的。 “既然如此”傅衡朝着莫喜怜迸出一抹淡笑“就像你说的,开布庄确实是好主意,日后铺子稳当些,你这当家的靠山也有着落了。” 他应得自然,没有刻意去向莫喜怜承诺,但话中之意,却让莫喜怜又惊又喜。 暗衡,真要留在寒城了! 甚至他愿意当不醉不归的靠山! 看着近在眼前的柔笑,莫喜怜按着自己猛烈跳动的胸口,觉得自己像是因为太过欣喜而喘不过气来,就连一旁翠翠等人迸露的窃笑表情,都分不去她此刻的思绪。 这是爹娘在暗中保佑她,还是老天爷眷顾着她? 即使傅衡并未对她表露过任何明显情意,就算这也许只是傅衡太过好心,想对她的倾慕做出一点回报,什么样的原因,她都无所谓了。 她只知道,若这仅是个虚幻得过美的梦境,那就别让她醒来吧! 第六章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赞赏声伴着酒杯与谈笑的音调响起,在不醉不归最华丽的一间厅房内,几名寒城当地富商,正在尽情品尝傅衡与莫喜怜送上的酒菜。 “这都是多亏各位的介绍,一桌酒菜,聊表心意,还请大家尽兴些。”傅衡举杯敬道。 “说起来最厉害的还是莫当家啊!有了她的支持,傅家布庄才能在短短几个月里,吃下寒城附近一半以上的布科生意不是?” 盎商们一边品味着上等美酒,一边谈天,言语间不时流露出对傅衡迅速发迹的羡慕。 三个月前,傅家布庄在莫喜怜的帮忙打点下热闹开张了。 原本大伙儿对于这出身武官的傅衡被贬到边关来,还做起不熟的布料生意,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却没想到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傅家布庄的生意好得没话说。 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当数不醉不归的莫喜怜,由于她极力向东华大街的各个花楼当家推荐傅家布庄,再加上傅衡又自京城买入许多边关少见的布科,因此上门的姑娘们都对此赞不绝口。 尤其傅衡这位老板,做事稳当诚信,价格又开得公道,因此在口耳相传之下,很快便成为寒城最大的布庄,来客络绎不绝。 这样的发展,自然令众多富商感到讶异,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人们开始与傅衡套交情、攀关系,在得知傅衡背后有莫喜怜撑腰后,有人斥之,亦有人喜之。 原本花楼当家找富商当靠山,就已是不成文的习惯,所以时常流连花街的富商们对于傅衡靠着莫喜怜扶持而起家的经历根本不以为意,反而是大表佩服,因为过去莫喜怜从来就未曾依靠过任何人。 而且过去傅衡这位护东将军,一直给人严谨的感觉,知道他与莫喜怜有关系,反倒令想与其交好的富商差爷们安心,觉得他并非难以亲近的人。 也因此开始有不少人上不醉不归,明的是找姑娘,其实却是与傅衡大谈生意经,找些赚钱的合作机会。 对此,莫要怜自然是欣喜的,因为生意成功,表示傅衡能安心在寒城做买卖、过日子,也不会再挂心着从前当将军的烦忧,所以对于上门找傅衡谈生意的人,她总会热络地帮忙介绍。 而傅衡对此也未曾拒绝,虽然并不曾与众人交好,却不避讳与大家同桌吃饭喝酒,每当莫喜怜询问他的意思,他总是点头允诺,只是会补上几句,表明自己不善交际,希望莫喜怜亦在场,并替他同桌招呼。所以像这样在不醉不归同桌喝酒谈生意的景象,便成了傅衡的日常生活。 只不过,虽然他成功从武官摇身一变,成为人人羡慕的富商,但面对众人的羡慕,他依旧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 “布庄是靠莫当家撑起来的,我不过是出点钱。”傅衡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的风光,淡笑应道。“女人家才懂什么叫好布料,我一个大男人实在是懂得不多,所以近来还想着是否该将布庄转交给莫当家打理,也算是报答莫当家的恩情,至于我一个大男人成天同女人一块儿谈生意总是古怪,想问问各位有什么其他财路没有?” “看不出来傅老板这么有野心啊!布庄刚稳又想转行了?”同桌的李老板啜着上等好酒,笑道。“莫当家也真是找着好靠山了,有了傅老板在身边,一辈子都不愁吃穿啊!”“那是傅老板不嫌弃,但是要不愁吃穿一辈子,还得请各位多多指点。”莫喜怜笑应道。 “要说财路嘛!我倒知道个好生意。”一样在花楼包养姑娘的陈老板应道。“我想大家应该不知吧?那就是卖面粉。” “面粉?那区区几毛钱,能当大生意吗?”李老板不以为然地驳道。 “零着卖自然不赚钱,但近来关外要买大量面粉,买的还不是寻常人家吃的数量,一趟要送上五千斤哪!来回几次,少说也要赚上三十万两的!”陈老板说得眉飞色舞,又续道。“偏偏我忙着卖稻草,没空闲多谈这笔生意,若傅老板有意恩,倒可以替你介绍。” “又是稻草、又是面粉、还是些大数量,关外人买这许多做什么?总不会用来生火做馒头吧?”傅衡淡笑出声,微敛的眸光里看不出认真还是说笑。 “谁知道呢?我们做生意管的是银两进口袋,他们要买,我们就卖啊!”陈老板笑嘻嘻地应道。 “说到这稻草,我倒知道一点。”近月来正式向莫喜怜开口包养花铃的韩村,突然大声打岔着“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我猜是喂马去了!” “喂马?我卖关外的稻草多到能盖几十栋稻草屋了,关外哪有这么多马要喂?”陈老板忍不住摇摇头。 “这你就不懂了。”韩村得意道。“关外好马可多着,从前我趁着替官兵运马,练就分辨好坏马的眼力,所以就藉往来之便,将关外好马买入,转卖到京城,可后来他们的好马都不卖了,我没生意做,干脆转卖木材给他们。” 韩村说着少人听闻的消息,脸上还有着得意神色。 一旁的傅衡浅啜了口酒,眼神一转,沉声搭上了话“说到木材,听说他们买了做弓箭是不?” “对对对,听说是的。”韩村连连点头“关外生活嘛!不是骑马,就是打猎啦!” “这么说来,他们是担心猎不到东西吃,所以便往关内买面粉了。”李老板应了一声。 “可咱们大王收伏三族后,不是已经重新划地,派人治理了?他们到现在还是一样过放牧生活吗?”莫喜怜将刚煮好的甜汤往桌上送,一边招呼一边吐出纳闷问句。 必外生活不易,所以从前关外三族才会闯关掠夺,这是大伙儿都熟知的事情。 徽王攻下三族,纳入徽国疆域,为的多少也是能重新整顿这关外之地,在让寒城百姓安稳无虑之余,亦能正式帮助关外百姓。 可如今听着这几位富商的对话,感觉关外生活似乎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有大王治理,听说生活是变好了,但大王没对他们的部族做太多限制的样子,惯于放牧生活的地方还是照旧过日子。”韩村应道。 “我看八成是有人学不来我们这样的生活,所以坚持继续过骑马打猎喂牛羊的日子吧!”陈老板自顾自地猜测着。 “确实”傅衡迸出低音,眉心微绷“过惯的日子,突然说改就要改也不容易。” 莫喜怜瞧了傅衡一眼,他那一声略偏低沉的声调,有别于在座贵客的高谈阔论,欣喜谈笑,让她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明明是大伙儿谈生意,说得也正开心,傅衡倒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好的消息,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傅衡是听了各家老板的话,突然想起他这武官一夕之间变成平民的事。心里还有疙瘩在,所以难过起来? 可傅衡又不像是在介意这事的人 莫喜怜左思右想,还是猜不透傅衡怎么突然反常起来,而且每回听见富商们谈论关外之事时,才露出这般表情。 也许改天她该向傅衡问问这事,若他心里惦记着什么不舒服,愿意说出来,她也好倾听,若是些不能说的她也只能在旁默默守着他。 “哎!总之不管他们想过什么日子了,咱们赚钱重要啊!”韩村夹起烧肉送入口中,豪迈地享用着佳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说到底,咱们大伙是经商的,重要的是什么行业能让咱们有钱入口袋。” “韩老板说的是,与其猜他们买卖这些做啥,倒不如多探听他们需要买些什么。”李老板笑着跟进。 “说需要嘛!我好像还听说过一件好买卖,就是危险了点。”陈老板消息多,冷不防地又迸出个生意来。 “陈老板人脉真广,倒不知是什么买卖?”傅衡的视线往陈老板身上打量而去,眼神显得认真,却不像是与众人谈笑。 “火药啊!”陈老板应道。“我听守关口的士兵提的,关外要收购大量火药,却苦于找不到好的生意人。” “这当然啦!咱们这种做一般生意的,怎敢碰那些危险玩意儿?一个不留心,炸光了没得赚,自己还给伤手断脚,多划不来?”李老板连声附和道。 “那是我们,但傅老板不同,他原就是武官,应该对火药不陌生吧?所以我才会想起这生意啊!”陈老板驳道。 “我确实不怕接这门生意,只是买卖火药要官府许可,徽国又向来严格限制火药流向,只许用于开凿山路或打仗”傅衡的表情带着点严肃,他想了想,又道:“因此,民间要取得通商许可,应该不容易。” “这点傅老板是有所不知啊!”陈老板欣喜道。“别地方我不提,但容坎关这里,我敢打包票,想要买卖火药的许可,绝不是难事!” “怎么说?”傅衡吐出淡笑问句。 旁人见状,当他是起了兴趣,可看在莫喜怜眼里,却像在忧虑,而没半点笑意。 这几个月来,她跟着傅衡出出入入,打理不少琐碎事,忙是忙,却也快乐,因为开布庄让她与傅衡的关系拉得更近,也时常见到傅衡不同的反应和表情,那是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有缘得见的。 也因此,她格外珍惜能与傅衡相处的任何时间,亦宝贝地记下他每个喜怒哀乐的模样,为的就是将他紧紧烙印在心里。 所以她很清楚,傅衡这看似谈笑,但唇角却微抿的模样,绝对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在思索、考虑某件事 “我们这一带的官爷,很热衷跟关外通商做生意,这回因为没人有胆子担起火药买卖,所以官府还说,只要有人肯做这生意,不但发通商许可,还将税金减半哪!”陈老板说得兴高采烈,仿佛自己才是抢到这笔大生意的人。 “这还真是好消息。”傅衡点点头,向陈老板举杯敬酒“既是如此,待我打点好,就有劳陈老板介绍了。” “这一点都不费心,有钱大家赚嘛!”陈老板笑容满面地连饮三杯,脸颊明显地攀上了醉红的色调。 “这句好,有钱大家赚,将来傅老板发达了,再为我们介绍更多生意吧!”韩村跟着应道。 “那是当然。”紧抿的唇看似微松,傅衡带笑的脸庞依旧,只是那深锁于眉间的紧绷,却没有因为这番即将赚进大把白花花银两的好消息而舒缓开来,反倒是更加深陷眉心 “你果然有心事呢!衡。” 送走贵客,热闹的厅内霎时变得清冷寂静许多。 莫喜怜捧着酒壶,替傅衡斟上满杯,递到半依在窗边的他面前,轻柔地唤了一声。 每回富商们上门谈过生意后,傅衡总是这副模样。 不是欣喜地立刻找人打点买卖,而是独自一人,静坐在窗边沉思。 每逢这个时候,一壶温酒、一碟小菜,以及她这个陪伴者,就是傅衡的全部。 以往烛总是静悄悄地吩咐旁人别来打扰,然后自顾自地忙碌着对帐,打理不醉不归,偶尔回房瞧瞧傅衡需要什么,给他添上,至于不忙的时候,她就陪着他往窗外看夜景。 幽幽夜空,时而明月时而缺,东华大街接连之地,过了黄昏便见彩灯点点,听的全是笑语不断。 莫喜怜对于这般景致,早是司空见惯,不过如今有了傅衡在旁,她却觉心情更加飞扬。 偶尔也会觉得,这像是傅衡伴着她,不是她陪着傅衡,不过 又有何妨呢?相陪,原本就是相伴,指的就是两个人在一块儿了,谁伴谁似乎也不怎么重要。 只是今天,气氛委实有些沉静得过了火。 暗衡每回独自沉思完后,总会赶在明月落地前回布庄歇息,可今儿个他却是一直瞧着窗外发愣,像是忘了有家要回这件事。 这样的傅衡,到底是看着景,还是想着事? 回想起傅衡在酒席上的种种反应,莫喜怜终究还是开了口询问。 “心事?”傅衡张着拉不开视线的眼眸,应了莫喜怜的问题。 只不过,那声调还是虚着的。 莫喜怜没辙地摇头,应道。“衡,我知道你此刻心思不在这里,不过我瞧你空想一夜,若有什么想不透的,不妨说说吧!总比独自闷着好,况且我都说过了” “什么话你都愿意听入耳,替我担着。”傅衡总算是回过神来。 他面向莫喜怜,将手中饮尽的空杯搁到茶几上,淡淡应声,截走了莫喜怜本欲出口的宫语。 “嗯!”莫喜怜点头“本来我不想多问,可今天你真的太闷了些真有那么不喜欢做生意吗?” 想来想去,她也只能猜得到这点。 “不是。”傅衡摇了摇头,薄红的唇散开方才紧绷其中的力量,露出轻浅笑意。 这笑容,才是傅衡真正发笑的样子,莫喜怜认得的。 面对她时,傅衡其实还算常笑,所以她心里总多几分得意,以及数不尽的欣喜。 “不是讨厌做生意,那是不喜欢招呼他们?”傅衡肯开口同她谈,那就是好事了,所以她便兀自猜了下去。 “也不是。”傅衡的回答依旧简单,却不是不耐,而是惯了如此。 “那么,你介意我?”莫喜怜偏着头,往傅衡对边一坐“我知道有不少人嫉妒你成功,暗地里说你是个吃软饭的、不知耻的,说什么堂堂男子汉还当过武官居然要个女人相助才撑得起生意” 本来这事她与傅衡是全然不在乎的,所以两人倒也相安无事,甚至可说是相处甚欢地往来多月。 暗衡待她可说极为体贴,进出打点任由她相伴,对于闲言闲话总比她还轻松应对,看起来实在不像会介意这些事的人。 可她也知道,人一旦有了成就,就容易惹来比落魄时更多的闲话,而不实的谣言听多了,还是会气在心里,闷久了,人就不开心了。 “那更不是。”傅衡淡笑着摇头,垂肩的长发在颈间摇曳而过,细黑的发丝滑动出流水般的线条,还渗透着轻暖的声调。 与莫喜怜相处几个月下来,他算是摸透了这女当家的心思。 她想黏他,想爱他,却又自律地不愿扰及他。 她喜欢他,想护着他,可又总是谨守不纠缠的原则,在他身旁观望。 可每回,只消他一声、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主动捧上他需要的亲昵,在分去他心神的同时,亦令他得以减轻烦忧。 这若不是她将全副心思放在了他身上,还有什么能够解释的? 而他,在惯于她的疼惜之际,似乎也开始对她的存在,考虑起更深一层的关系来。 他承认,不只是那一夜的失控倾情,他的心绪,已被莫喜怜牢牢地牵着走,就像好茶还需好水泡,方能成就一杯香茗,他俩的日子,似乎已因这意外的缘分而有了解不开的牵绊。 “小喜,你不会觉得我在利用你吗?”抢在再度发问的莫喜怜之前,傅衡开了口。 只不过,问的却不是她想知道的事,也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话里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利用我?”莫喜怜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利用你替我拓展布庄、拉拢人脉,却什么也没给你,甚至有可能在赚够银子后一走了之。”傅衡迸着听不出真假的音腔,声音融在空气里,显得薄凉沧桑几分。 “这哪叫利用?”莫喜怜回瞧着傅衡,语气充满笑意“布庄的主意是我起的头,人脉是我原本就有的,而且我打从一开始就表明,我不想你回报,就连感情我都不奢求,既然如此,你赚饱银子就走又有何妨?” 对一个花楼当家来说,真正难寻的都是真心,却从来不是她擅长赚到手的银两,那些身外之物,即使傅衡要多贪,她都不会皱半分眉头。 “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但我晓得,你藏着心事没说出来,不过无所谓,我有什么能让你利用的,你就用吧!”莫喜怜说得极为轻松,仿佛这样的问题,根本不是什么难解的麻烦。 暗衡瞧着她的眸子由略带迷惆转而晶灿,好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声叹息。 “什么也都给你看透了。”傅衡苦笑“太痴心可不是好事,小喜。” “我靠这份痴心活下去的,你什么也能贪,就这点心情得留给我。”莫喜怜一边同傅衡讨价还价,嘴边挂的却是如花灿笑“再说,我哪有什么都看透?你现在心里头想什么,我就不懂啊!”她要真那么行,也用不着在这儿瞎猜傅衡的心里想什么要事了,而且,还连着猜错三坎。 “我只是在想,我该付出什么样的感情,才比得上你给我的真心。”傅衡的声调听来沉稳、厚重,那踏实的感情犹如他的胸膛,在临近倾听之际,心口传来的律动感总是令人安心。 “咦?”莫喜怜有些反应不及。 她原本以为,傅衡是在烦恼一些说不出口的秘密,哪里晓得他居然是在思索两人的感情? 靶情耶!她没有听错?傅衡现在的意思,是在考虑要怎么回应她的爱意吗? 这不就表示,傅衡的心里对她 吞了吞口水,莫喜怜觉得自己的小脑袋有那么点消化不及。 这几个月下来,除了初夜那一回傅衡同她亲热过,还是她主动求来的缘分外,傅衡就没再碰过她半点。 所以,她也理所当然地认定,傅衡对自己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因此更加安分地守着自己的痴心,把他在身边的日子当成天上掉下来的幸福,多一天赚一天。 可现在,傅衡居然开口,说他在考虑该付出什么样的感情给她? “衡你、你是不是醉了?”莫喜怜的椅子里有些乱糟糟,这个她从来没料想过的示好,令她连话都说不清了。 暗衡失笑。“我醉了?” 瞧莫喜怜对着自己干瞪眼,他不禁要怀疑,自己刚才说的究竟是示爱还是恐吓? “对,你应该是醉了,不然你明明几个月跟我相处下来,对我表现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又怎会突然就说,想回应我的感情?”莫喜怜认真地打量着傅衡,想从他的表情里瞧出点醉意。 “人说酒后吐真言,倘若我醉了,岂不证明我说的是真心话?”傅衡打量着莫喜怜,这个如影随形伴着他,又不碍他,却仿佛能看穿他,与他像交心至友般的女当家,原本以为两人的交集,应该仅限那一夜,哪里晓得 情缘,总是易结难解。 他的倾心,并不似莫喜怜那般,能以简单的话意来表达,或用亲密的示爱来表露,更不能像她那么开放,拿着以身相许倾注在他身上,可是他还是懂得自己在想什么。 他的热情,不是仅释放于那一晚,而是平日里压抑成习惯的成果。 冷静处事是他成为常胜将军的理由,可也因此,在感情方面,他就显得太过冷淡了。 只是,这不代表他完全对莫喜怜无意。 尤其当对方是个彻头彻尾与他的步调相搭衬的姑娘时,他实在很难将她的倩影自身边抹去。 而且也不再想抹去。 “有你陪伴,挺好的。”傅衡吐露着暖烫的嗓音,甚至伸出温暖手掌,往她的脸颊抚去。 贝动着唇角,傅衡露出令莫喜怜熟悉、他真心的笑容,缓缓地扯动薄唇,语带浓情地迸出了让莫喜怜从此毕生难忘的问句来—— “小喜你想不想嫁给我?” 第七章 “嗄?” 没半点气质、不带喜悦的音调,硬生生地把傅衡的柔情万千打了回票。 “嫁嫁给你?”莫喜怜瞪着傅衡,好半晌才勉强吐出声音。 暗衡在向她求亲?她没听错吧? “为、为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原本听见傅衡的求亲,应该是件会令她高兴到立刻一口答应的快乐事情,甚至会让她乐得想飞上天去,可是太不合情理的进展,却只让她傻眼。 “很突然?”傅衡厚实的嗓音吐露着淡淡声调“我们认识好几个月了,小喜。” 这应该不算太突然吧?近几个月来,他们可说是朝夕相处,动情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何况,莫喜怜早就倾心于他,所以他以为她应该会露出喜极而泣的笑容,跳上前扑进他的怀里,哪晓得她的反应 依旧是异于常人。 “就算我们相识一年,我还是会觉得突然。”莫喜怜摇头,认真地端详起傅衡。 依她对傅衡的了解,此刻他的眼神确实不像在说假话,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醉昏了头,所以这大概不是醉话,那么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天大地大的事,居然教傅衡说了这疯话? “你不觉得我会向你求亲?”傅衡没去追问她是不是“觉得他不是好对象”或“觉得他不值得信赖、依靠终生”因为她既然都可以一厢情愿地以身相许了,这种话再拿出来探问只显得自己可笑。 “对。”莫喜怜也没隐瞒,只是迳自数着心口的疑惑“首先,我们俩身分不太合适,就算你现在不是将军了,但你现在是个布庄老板了,还是能娶个跟了我不一样的小姐?” 要比守身如玉,有些好人家小姐表面贤淑,私下却还不知是什么性子,所以一心候着他的莫喜怜倒更显规矩清白了。 “那好吧!如果你是觉得我有恩于你,就不必了。”虽然莫喜怜自个儿也对傅衡抱着报恩的心情守着他,但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她就是不要傅衡惦着她的恩情,因为打从一开始,这就是她的一厢情愿。 “你确实有恩于我,但你也觉得我有恩于你,这正好扯平了。”傅衡的唇带着笑意,薄薄柔柔的,有一分期待。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你总有充分的理由。”莫喜怜无言,她从没想过傅衡在沉稳应对之外,还能将她的话一一堵死。 看来护东将军比她想像的还要精明,就算给人贬为庶民逐到边关,不用再成天与宫中奸官对仗,脑袋也没迟钝半点。 “我说了。”傅衡应得理直气仕,仿佛漏听了这一句话,是莫喜怜的不对“我觉得有你相伴,挺好。” “相伴好,但没必要一定要你赔上一辈子。”莫喜怜说着,有些立场颠倒的回应“现在不也这么伴着吗?我说了,你什么时候想找我都成。” 偏偏她给他的自由,他居然不领情,硬是要将两人之间牵上红线。 “喜欢你,哪能说成是赔上一辈子?”傅衡语带温声,说起情话脸不红气不啃的。 “什么?”莫喜怜蓦地心口狂跳,她愣愣地瞧着傅衡总冲着自己笑得温善的脸庞,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爱你。”傅衡很是干脆地应声。 黑透的眸灿耀着幽幽星芒,细发垂过肩头,在莫喜怜的视线里随风摆动。 夜风清凉,足以吹醒醉酒的人,却抚不平莫喜怜烧烫脸的燥热。 暗衡伸出臂膀,长指在莫喜怜的颊上抚过,滑动的粗糙感来到她微启的唇瓣间停住。 “还有什么想问的?”虽然他觉得,莫喜怜应该暂时出不了声音。 “这”莫喜怜张口欲言,只是一动唇,她就感觉到傅衡指尖的温暖,正磨蹭着她的唇瓣。 她的唇发颤了,混杂着欣喜与不安的情绪,在傅衡的示爱下,不受控制地想逃避。 “这?”傅衡张眼盯住了她。 “你这样太卑鄙了!”莫喜怜猛地侧过险去,闪过他的指节,没胆子再瞧向他。 “从来没人说我卑鄙,你是头一个,听来真是新鲜。”傅衡如实应道。 “这问题我要留在最后问的,你怎能抢先回答!”莫喜怜紧闭双瞳,又是气又是闹地抱怨起来。 “什么问题?”傅衡倒有些迷糊了。 “就是”莫喜怜咬咬下唇,低着声音应道。“你说你爱我啊!”她的尾音极小,细得像要吞没在齿缝间,可傅衡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我是爱你。”傅衡肯定地出声。 “我还没问你!”莫喜怜恼了“什么事都该是我先注意到你的,为什么偏偏这问题,你居然抢在我前头!” 这心情,她原本是逼不得已才想拿出来问傅衡的,因为她从不奢求傅衡会爱她,所以她才能对傅衡爱得如此坦然,但现在一切似乎都走样子。 “不喜欢输?”傅衡失笑,倒没想过莫喜怜也有对着自己发火的一天。 以往,她总是那么黏着他,凡事以他为优先、第一考量。 可论起感情事,尤其是他俩的感情去向,她似乎就露出本性来了。 “不是。”莫喜怜委屈地瘪了瘪嘴“我从来就没意思跟你比。” “那是?”立场似乎颠倒了,怎么换成他在问她? “把自己摆在你不爱我的位置,我才敢放心、大胆地说我爱你,但现在”莫喜怜静默半晌,表情很是沉重“你说你爱我,这样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你了。” 她是曾妄想过傅衡会喜欢着自己,爱上自己,但也明白,天差地远的两个人要谈感情,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所以她嘴上说得轻松自在,但心里却已将自己安置在一个不受侵扰的地方,悄悄地躲了起来。 守护着傅衡、帮着傅衡,这些她都办得到,要她眷恋他、要她盼着他喜欢自己,那更令她欣喜而雀跃,因为她爱着他。 可若事情成了真实 “怕了?”傅衡想推敲她的心思,却发觉自己做不来这样细腻的事,只能从她的话里去推测她的心情。 她可以让他觉得,两人能够以心侍心,那他应该也办得到,能够知晓她在想些什么。 “嗯!”莫喜怜从没想过,向来大着声音撑起不醉不归的自己,向来不知什么叫退缩的自己,居然也有沦落为胆小表的一天。 不过,起码她还知道要老实回应。 “为什么怕?”傅衡轻声问道。 这个在他眼里看来,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莫当家,居然怕一个她喜欢的男人。 这真是奇事了。 而且,还令他感到相当不解。 “如果只有我单方面付出,我自己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但如果连你都搅和进来我就没办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莫喜怜轻叹一声。 “世事难料。”傅衡摇头“谁都无法猜到。” “是啊!就像我猜不到你怎么喜欢上我了。”莫喜怜低垂着头,话里没有欣喜,却是充满着丧气。 “你这话实在不像喜欢我。”傅衡迸出轻浅音调“我以为你会高兴。” “我是想高兴。”莫喜怜沮丧道。“其实,我很开心啊!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怕了。” 她曾经那么期待这样的结果到来,她曾经如此雀跃能见到傅衡,那宛如小女孩一般的稚嫩心情,此刻似乎掺入了酸味,变得不再纯甜,而泛出一股大人的苦涩感。 靶情事,终究不只有甜味吗? “爱上了,怕失去?”傅衡沉声一笑“我早说过,爱上我,你会受苦、会后悔” “你在看我笑话?”莫喜怜试看板起脸蛋,对傅衡的话做出反驳,无奈事与愿违。 一见着他令她最倾心的笑脸,她所有的怒气全给吞回肚里,只剩下被看穿的可怜兮兮表情。 “不,只是想告诉你,我与你有一样的心情。”傅衡倒不怕示弱。 辟都丢了,还差点被杀头,战场上来去多少回,早教他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一番示好又算得上什么? “一样?”莫喜怜微惊。 她怕傅衡爱上自己,不只是怕失去,还怕分离,虽然她早做好心理准备,也明白地告诉傅衡,说她若真的怕,就不会爱上他,但那些都是在傅衡不爱自己的前提下,她才办得到的事。 暗衡不爱她,她才敢大胆爱他,傅衡若爱她,她反倒不知该怎么为两人打算。 可是傅衡却说,他也跟她一样?他也怕吗?怕爱上她? “一样的。”傅衡沉声应道。“怕失去,怕喜欢你只是给你过多期待,也怕” 结论没说出口,傅衡的眉头却紧绷起来。 很显然是说不出口的话,无法言明的事实。 “你有苦衷。”莫喜怜兀自替傅衡作结“是吗?” 每回,当她情绪不稳时,只消思索着傅衡的烦恼,她就会把自己的心事忘却。 “总之,不管你爱上我还是我爱上你,都有可能没什么好将来。”傅衡没点头,却也没有明白否认,只是迳自续道。“我想了很久,天天见你挂着我的事在考量,今晚又瞧你不时注意我,才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怕与不怕,那些感情都被莫喜怜给丢到了脑后去。 惦着傅衡,她就不怕,就有了勇气,而且也能持续下去。 “与其思索没有将来的危机,不如想想怎样才能与你一同拥有将来。”傅衡说得认真,墨黑的眸像要把莫喜怜的人给吸纳进去。 莫喜怜讶异地瞧着他,那与自己像是如出一辙的想法跟念头,教她霎时没了担忧。 这般相像的思绪,是她与傅衡相处得来,又在不自觉中有了感情的主因吧! “如果你愿意嫔给我”傅冲没有等她回应,只是往下继续陈述着自己的看法“有你伴着,我想,那尚不能明言的苦衷,应该就不成问题。” 他的话烫着她的心口,泛开的疼痛感占据着她的一切,像划开水面的扁舟,在心湖划开了震动不止的波纹,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在莫喜怜看来,傅衡太过老实了,这话不是摆明着告诉她,说他真藏着心事吗? 又或者,他是太信任她,知道她不会过问,只会全心全意地爱着他,成为他心里的支柱,所以才放胆对她倾诉? 只是不管缘由是哪个,那些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好吧!”莫喜怜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梗在了喉间,吐不出来又吞不进去,听来像在勉强,事实上却充满拥塞的欣喜,才会挤压成这般怪腔怪调。 “好吧?”傅衡微勾起眉梢。 “嫁给你啊!”喜悦之情终于寻得了出口,莫喜怜按住扑上前去,紧紧勒住暗衡的过度冲动,唇角却不住地上扬。 “小喜”傅衡跟着笑了,温厚的曲线在他脸庞上绽放开来,化成柔情,迷惑着莫喜怜的视线。 莫说是莫喜怜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今生会与这样一个奇特的姑娘结为连理。 她看似大胆,却也有羞涩一面,她看似淡泊,偶尔又极度执拗。 或许,她的名便是这么来的吧? 有喜,亦有怜,这两个冲突的字,同时存在了她的名字里,所以造就了她如此的性格,却也牢牢地将他的心,吸附在她的身边 “你笑什么嘛!”莫喜怜再也忍耐不住,她微噘起唇,瞧向傅衡的眸光里,不再只有喜悦、包容,如今更带着掺入娇柔的灿光。 “你愿意嫁给我,难道不该欣喜?”傅衡笑得更开了。 “你可以高兴啊!但你这么笑”莫喜怜跳离座椅,绕到傅衡身边,张手便往他的肩头抱去。 “我说过我喜欢见你笑了你现在这样对我笑,会害我想要你的” 闷声混着得意和掩饰不住的悸动,自她埋藏在傅衡肩头的脸庞之中吐露,听着像是怨慰,实则噙着满心的欢喜。 这回答,教傅衡有着一瞬间的空白,却又忍不住揽住她。将她勒紧在怀里。 “我们的想法,真的很像啊!小喜。” 那是一股相通的心意,就像是心口贴着心口、在悄声传递着无声的讯息,教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契合着彼此的心声,倾诉着相同的爱意—— 不只是她想要他。 他也想要她 酒凉了,盘子空了,窗外的夜,越来越深,就连月光都淡薄了几分。 暗家布庄的老板今晚没回家,却是与不醉不归的当家窝在原本该是用来招待贵客的华丽花厅里,畅诉着彼此的情意。 下人们聪明地没去敲门,管那菜肴空盘收是不收,都没有当家的与傅大爷互诉衷情来得重要。 厅里,烛火熄了,仅剩月亮残影映在身上,姣美曲线是褪了衣衫的成果,在凉透的地板上映出摇曳的身影。 暗衡端坐宽敞长椅,莫喜怜跨坐在他的双腿上,凌乱的衣衫看得出撕扯的痕迹,丰圆双乳早暴露于视线之中,与他的胸膛相贴。 身下的衣裤衫裙皱成一团,高高撩起的长裙掩在傅衡的腿上,跨坐的双腿不住地颤抖着,在混乱的吐息之间,仿佛还能听见细微的yin靡水音自两人的交欢处发出。 “不说扯平,那你说点自己的事让我听?”傅衡的喘息声混入了话音间“我的事,你知道得清楚,你的过去我却只听过那么一点。” 许是傅衡的声调亦显露出他的忍耐,让莫喜怜总算平息了怒意。 她揽上傅衡的肩头,将脸颊靠在他的肩上,一边咬着他的耳朵一边抱怨道。“几个月生意谈下来,你这武官都成奸商了!还向我讨价还价。” 她含舔着傅衡的耳垂,娇吟渗透在她的话声中,像是喃喃自语般,她一边挨紧傅衡,互相摩挲猎取彼此的甜腻,一边迸出了久远的回忆 第八章 “莫这姓氏,是我爹的。” “小喜我的喜怜”傅衡啃舐着她柔软的唇瓣,喃喃吐露着柔情轻唤。 “衡”莫喜怜脸上红潮未曾褪去,她捧住暗衡的面庞,舌尖与他相缠,炽热的吐息吹拂在他的脸颊上,她闪烁着迷蒙的眸子,淡声应道。“你知道吗?喜怜衬着我的姓氏,就好像在说我这辈子注定了——莫自喜,亦莫自怜” 听老当家说,娘亲总抱着她,感叹她的命运,却又欣喜她延续爹娘的性命,这欣喜与忧伤并存的感情,才会让娘亲为她起了这名字。 而她的性情,似乎也随之而定,她不过分自怜自艾,也不会轻易波动自己的喜悦,总是维持着一定的平衡。 直到傅衡的出现,直到这男人真正闯入她的心底,她那一贯的均衡,终于在傅衡的情意下溃散。 “我不这么想”傅衡的喘息声带着倦意,却又别有一番令人想紧拥的魅力“你应该是能够兀自得到喜悦,满足自己的心,却又值得我怜惜的姑娘!” 别有含意的解释,救莫喜怜忘了疲累,只是定定地瞧着傅衡。 “衡”莫喜怜欣喜地吻上他的唇,泪水再度迸散。 怜惜呢!她眷恋多年的傅衡,正疼惜着她啊! 喜怜、喜怜为她自己受到这倾注爱意的怜惜而喜悦的莫喜怜—— 娘亲与爹,九泉之下也该暝目吧! 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傅衡的怜惜啊!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说话的是梦铃,娇软的嗓音含着取笑之意。 “那是当然的嘛!喜怜姐这么值得人疼。”翠翠跟着接话,手里抚着刚送入莫喜怜房内的上好京城织锦,笑得眼儿微眯。 莫喜怜放下布料,没辙地瞪向两个待她如姐妹的姑娘。“你们两个,别把我当笑话谈。” “哟!有了丈夫当靠山,说话就大声了。”梦铃笑得更加放肆了。 “哎呀!哪天你找着靠山,看你张不张扬几天呢?”翠翠把织锦往自个儿身上披去,笑呵呵地应声。 “比起不能靠的靠山,当喜怜姐的姐妹还好过些啊!瞧这送来的织锦多漂亮!那傅爷不只疼喜怜姐,连咱们姐妹都当一家子了。”梦钤往莫喜怜身上挨去,开始呵着痒。 “梦铃!”莫喜怜尖叫着跳了起来“别胡闹了,还不去挑你喜欢的料子,当心我把衡的好意都替你退回去。” “喜怜姐真不耐痒,晚上怎么应付傅爷呢?”梦铃倒在桌上,不顾形象地大笑。 “衡又不会呵我痒。”莫喜怜白她一眼“你也别在他面前多嘴。” “那你得收买我啊!”梦铃笑得更是乐不可支。 “用这些布够不够?”翠翠在旁搭话。 “那些花样我没兴趣,留给花铃挑去。”梦铃摇头应道。 “说到花铃我让她去唤姐妹们,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莫喜怜疑惑地往门口走去,正想去找花铃,却没料到 “喜怜姐,不得了啦!”花铃匆匆冲进房里,差点迎面撞上莫喜怜。 “怎么回事啊你?慌慌张张的”莫喜怜接住花铃跌跌撞撞的身躯,纳闷地问道。 “喜怜姐,刚才韩大爷派家丁送信来,说是容坎关关外聚集大军,正往寒城来了!”花铃面色苍白地揪紧莫喜怜的手臂,花红的唇吓得颤抖不止。 “什么?”莫喜怜讶道。“怎么会?关外部族不是早已归顺了?” “花钤,那韩大爷怎会知道这事的?”梦铃跟着丢下布科往花铃走近,焦急地道。 “韩大爷说是送木材去关外时,听醉了酒的戈连副将说溜嘴的,而且那些山头上真如戈连副将说的,藏了许多士兵,就等着攻下容坎关啊!”花铃急得眼泪直掉。 他们寒城百姓好不容易过上一阵子的平和日子,本以为容坎关外不会再起战火,哪晓得关外部族依旧无心归降,甚至在暗中策划战事! “这”莫喜怜打了个寒颤,她握紧花铃的手,咬了咬下唇,回头对梦铃喊道。“梦铃、翠翠,你们快去叫不醉不归的大伙儿收拾细软,轻装便行,立刻离开寒城!” “我们能去哪儿呢?喜怜姐。”翠翠摇头“女人家脚程慢,能逃到哪去?而且我们根本不会骑马啊!”“花铃,叫人去我们熟识的车行雇几辆马车来,走不快的全坐马车先逃。”莫喜怜吩咐过后,匆匆将花铃推出房外,跟着又回身往床底下钻去。 她抱出个铁盒子,从里头取出一叠银票、一个小木箱,统统递给梦铃跟翠翠,又将两人的卖身契递上“这不醉不归里,我最信的就是你们,银票你们收好,这木盒里是大伙儿的卖身契,就交给你们收着了,记得替我带大伙儿逃出寒城,离容坎关越远越好。” “喜怜姐,那你呢?你不跟我们逃吗?”翠翠握住自己的卖身契,泛黄的纸张几乎一揉便碎,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这样的处境下得到自由的同时,她也担心起莫喜怜来。 “喜怜姐,你不是想去找傅爷吧?”梦铃瞧了眼自己的卖身契,直接将它收进怀里,向来嬉闹惯的脸庞上如今多了抹担忧。 “韩老板会找人前来通报,想来是要我们在寒城尚未骚动前先一步离开,这样才有机会活命。”莫喜怜握紧粉拳,语音微颤“所以你们记着,装扮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分批走人。至于我我得去找衡,他性子老实,若知道容坎关将遇难,依他的个性,绝不肯走的。” “喜怜姐,你不如与我们一块儿走吧?”翠翠扯住莫喜怜,不想她逗留寒城。 “翠翠,让喜怜姐去吧!”梦铃帮着拉开翠翠的纤手,扯着她往外走去“别棒打鸳鸯,咱们还有事得忙着的。” 在这不醉不归里,她们见着太多缘浅情深的过去,如今莫喜怜既已找着了心爱的对象,哪怕是眼前有座火焰山隔着,莫喜怜也会奔过去找情人。 “有缘会再相见的。”莫喜怜送走好姐妹,接着收拾了点细软,随后立刻奔出不醉不归。 看着身旁东华大街上热闹的景致,莫喜怜强忍紧张情绪,一路狂跑,赶向傅家布庄。 她也不想寒城沦陷,更不想看着大伙家破人亡,但是 说她自私吧!她现在只顾得了自家姐妹安危,脑子里只想得到傅衡啊! 即使傅衡不想逃,她也要拉着他走,她不想像娘亲一样,将来只能孤坐愁窗,空叹息。 “衡!” 暗家布庄前,熟悉的身影正与一旁的仆人谈话,身旁还牵着几匹马,备上了马车,一副要出门远游的样子。 莫喜怜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傅衡挥手叫喊,傅衡回过头,见到她的表情显得有丝凝重,却不似平日那般欣喜。 “衡我有话要跟你说!”莫喜怜不由分说地扯住暗衡,语音还喘息着。 “小喜,我也有事要告诉你。”傅衡声调一沉,没让莫喜怜拉着走,却是立于原地不动。 “不管你想说什么,总之,你快点收拾一下,我们得离开寒城!”莫喜怜催促道。 “什么?”傅衡眼光一闪,抓紧了莫喜怜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小喜,你怎会知道应该要离开寒城了?” “咦?”莫喜怜愣愣地瞧着傅衡,再瞄了眼他身后一脸谨慎的布庄仆人,忍不住讶道。“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时间多谈,你先上马车跟他们走。”傅衡沉声道。“路上我让他们跟你解释。” “那你呢?我已经叫不醉不归的大伙儿先离开了,我是来叫你一块儿走的,你不走吗?”莫喜怜紧张地揪住暗衡的衣袖,一股不明所以的压迫感直逼而来,教她的内心兴起不安。 “不,我不能走。”傅衡如莫喜怜预期地摇头“我还有事要办。” “有什么事比保住命还重要!”莫喜怜拉紧傅衡,挨着他悄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叫我走,但我知道我们非走不可!因为刚才韩老板偷偷叫人知会花铃说关外大军聚集,往容坎关玫来了!” “我知道。”傅衡没有莫喜怜料想中的惊讶,仅是淡淡地应声“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他们带你走。” 只是他没料到,原来那韩村还挺有义气的,居然先派人通知了不醉不归。 “什么叫你知道?”莫喜怜瞪着眼“你这意思是” “对不起。”傅衡苦笑一声“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小喜。” “什么!”莫喜怜迸出惊叫“你早知道?” 敌军都要打到家门口了,傅衡却说他早就明白事情会发生?难道护东将军被贬并不是件冤枉事,而是因为傅衡暗中通敌吗? “所以我才说,你爱上我会受苦的,小喜。”傅衡应道。“虽然敌军已逼近容坎关,但我不能走,现在正陆续前往寒城的驻军,需要我的调派和指挥。” “等一下,我都弄混了!”莫喜怜止住暗衡,错愕地讶道。“衡,你不是被贬了吗?已不是将军的你,怎会有办法调派大军?” 虽然得知有驻军前往寒城,让莫喜怜多少安心了些,因为这表示容坎关与寒城,也许不会被攻下,可傅衡的回答,却依旧教她感到微愣。 “那不过是计谋。”傅衡捂住莫喜怜的嘴,半抱半拖地带着她上马车,才松开她,轻声解释道。“贬为庶民、在寒城定居做生意,那都是为了查清关外领地的行动。” “咦?这么说来,你你其实没有被贬?”莫喜怜突然觉得脑海里有些打了结的疑惑,在瞬间被解开了。 如果徽王真的怪罪傅衡,那表示他大概是大王当太久,跟着利欲薰心,因此才嫉妒起得民心的傅衡,那么在判傅衡罪名时,绝不会轻饶,甚至未曾抄家,只轻判流放,贬为庶民。 如果傅衡真的被贬,又想着日后无官一身轻,在寒城做点生意快活下半辈子,他不会整日关心关外的事,一听见什么小消息,都露出忧虑表情。 而且傅衡明明就是不喜客套、与人镇日泡在酒席之间的人,却时常接受各个老板的邀约,喝酒吃饭,明着是谈生意,但关心的话题总绕在关外上头。 这一切的一切,若都是因为傅衡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 “我说过你很聪明,小喜。”傅衡点头道。“朝中突然生变,一切线索指向关外领地,为免打草惊蛇,徽王以贬为庶民做掩护,派我暗中调查。” 他明确的回答,令莫喜怜傻了眼“那么,你之所以会上不醉不归,甚至做起买卖,都是因为你在查清关外动向?” “嗯!”傅衡轻声应道。“所以对于你的心意,我才会犹豫再三,因为事实上,我确实是利用了你,以便接近那些时常流连酒楼花街的老板、官爷、关外人,探听关外情况,再暗中思索对策。” 无论他心意如何,一开始他确实是为了人脉而接近莫喜怜,因此对于莫喜怜倾注在自己身上的爱意,他才会感到更加抱歉。 可他无论如何,在尚未查清事实前,都还不能将秘密说出口,以免走漏口风。 所以对于莫喜怜,他是怀着愧疚的,但也因为莫喜怜,他才会对调查容坎关关外新领地动向的事,如此地投入,甚至细心策划,为的就是要赶在寒城落难前,将容坎关保住,如此一来,才能够让莫喜怜平安。 与其思索没有将来的危机,不如想想怎样才能与你一同拥有将来。 这是他承诺给莫喜怜的,所以在得知关外的任何异样变动时,他都暗中遣人去调查过,才会在敌军逼近容坎关的此刻显得冷静异常,甚至已有了应对的方法。 他利用她,那是事实,可他喜欢她、爱着她,因为她而有了更多保护寒城及容坎关,还有众多百姓的坚定意志,以及拥有更加谨慎思虑的心境,这些都是因她而来。 莫喜怜,对他而言已是不可分,只是他也明白,不把话说个清楚,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她肯定怎样也不会走的。 只是面对这样的现实,莫喜怜可还能体凉他? 即使他会尽自己全力,在二度面临的寒城之役活下来,为百姓再平一次战乱,莫喜怜可还会愿意在日后同他在一起,依着他们先前的承诺,正式嫁予他为妻? 会吗? 第九章 “你这个混蛋!” 清亮的巴掌声刮过傅衡的脸颊,莫喜怜揪住他的衣衫,又气又急地大骂出声。 “小喜,我”虽不是太过意外的结果,但傅衡仍试图挽回。 “傻瓜!你为什么不早说呢!”莫喜怜突地扑进傅衡怀中,紧抱住他,低嚷道。“你要是告诉我的话,我还能替你多想点办法呀!” 这么重要、关系到众多人生命安危的大事,为何不让她也帮点忙呢! 说什么利不利用的,她才不在乎这种事,因为再怎么说私心,傅衡为的都是家国大事、百姓安危啊! “小喜”傅衡有些无言,随后突然迸出一声苦笑,他张开双臂将她紧拥在怀,欣慰地应道。“我没想到最后会爱上你啊”他早该想到的,面对一个从认识前就将自己捧上天的女人,不管是利用也好,真心也罢,莫喜怜对他的接纳与包容,早已超越了人世间的一切规范和看法。 所以,确实就如同莫喜怜所言,若他真的私下对她直言,恐怕她不会只介绍当地富商小辟给他认识,还能在更短时间里动用更多人脉。 “不过,你不知道也好,这些事,一来原就该我承担,二来你知道得多了,也恐有危险,所以我终究没告诉你。”傅衡说着自己的考量,只是心里已再无遗憾。 不管这场战争最后结果如何,他已得到了莫喜怜的真心。 “你当我那么柔弱吗?我可是寒城最大花楼、不醉不归的当家,在你出现之前,我甚至没有依赖任何男人当靠山就独自撑起它了。”莫喜怜从傅衡怀中仰起脸,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 “不管你柔弱与否,你也明白保护百姓是我的兴趣。”傅衡抚过莫喜怜的颊,那温润感令他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 他的双手即使杀敌无数,为的也是这怀中的性命。 就如莫喜怜所言,自私又如何?他想护卫自己所爱啊! “亏你还有心情说笑。”莫喜怜抿抿嘴,问道。“既然都说开了,能不能让我知道你怎么打算的?” “如果你答应我,会先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寒城的话。”傅衡避开了回答。 “你!”莫喜怜真气坏了。 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他还同她讨价还价的! “你走,我这仗打得才心安。”要说自私,他这大将军与平民百姓无异,都是同一类人。 遇难了,自家人总是首要想呵护的对象。 “怎不说我不走,你会打得更英勇?”莫喜怜蹙眉道。“况且你不是说有驻军要进寒城了,那咱们还担什么啊?” 她可是相当信任傅衡实力的,既然傅衡早料到此事,又调来大军进驻,那不就代表寒城不会被攻下?既然如此,他们何必逃难? “小喜,常胜将军代表的,不是绝对会打胜仗,只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战败过。”傅衡摇头“驻军秘密前来寒城的意思,是容坎关与寒城都会成为战场,这里一点也不安全,所以我打算叫布庄的人直接分头撤离寒城的百姓。” “听你说的你布庄的人该不会全都是宫里的亲信?”莫喜怜越听越怀疑。 “大多数,因为王上担心我只身赴边关,会有危险。”傅衡压低声音应道。“因为最初早已料想,边关可能少不了一战,所以殷宰相其实暗中代为安排了人手跟随护卫着。” “怪不得你老说,我爱上你会受苦。”莫喜怜没辙地摇头“可这种事又不是你的问题,是关外人侵略性太强了。” “与侵略性无关,而是他们不愿接纳部族变成徽国土地,想恢复原来的国土,所以与部分贪婪官员串通,才会引来这回的战事。”傅衡解释道。 “那这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我瞧你大半时候都只是跟大伙儿谈生意聊天罢了,就算要派人查,也得有线索不是?”莫喜怜纳闷道。 “先前富商们提及关外买大量面粉的事,你记得吧?那是为了打仗要存粮,而好马突然不转卖,其实是留着当战马,至于买稻草,就是为了喂大量战马”傅衡详细地说明着。 这些事,旁人听着当笑话、当生意,他却是越听越紧张,正因如此。 莫喜怜这下可懂了。“所以,火药也是用来打仗的吧?怪不得你每回听我们聊天,总是无法安心。” “没错。”傅衡抚上她的唇,柔声道。“那戈连副将不也提过山头上有驻军?那些都是实情,亏得你们花楼的姐妹闲谈间提起,才为我解了军营暗藏何处的疑惑。” “你呀真是全副心思都放在家国大事上。”莫喜怜淡声苦笑着。 “现在心头还多了你的一席地。”傅衡摇头“所以,你现在可愿意离开寒城了?” “这种甜嘴的话,也只有你能说得像在论军情般认真。”莫喜怜重重地叹了一声,知道傅衡不会放过叫自己离开的机会,只得探问道。“就算我要走,但我能去哪?我来找你,就是断定你会留下,可我不想像娘那样,最后落得与你分离,只能相思至死的情况啊!”娘亲的痴情,她已见闻过一回,不想心痛第二次。 对傅衡的感情,既已深深沦陷,不再仅是梦幻,她就不愿放手。 所以她想跟着傅衡,不是因为什么太有勇气,愿意伴夫君出生入死的伟大理由,而是因为她舍不得、放不下,更不想分离。 她甘愿宁死相伴,而不是思念懊悔至死,因为那样的日子太苦了! “我也不想与你分开。”傅衡明言道。“早先我算不准自己能不能在战事里存活,因此不想给你承诺,直到现在,我知道自己爱你,所以我怎么样都会活下去。” 人心,偶尔是挺容易理解的。 正因为有了莫喜怜,他才能有更多坚毅的信念去面对将来的战役。 也因为有了一辈子与这姑娘相守的希望,所以他更明白自己要处处谨慎,不可妄为。 所以这回,他没冒险等消息确定,而是在明了情况的危险后便优先动用军权,秘令大军往寒城聚集,为的也是不许自己错失任何一步。 常胜将军傅衡——他要让这别号名副其实。 因为他这一生都要与莫喜怜厮守,所以他只能胜利而返,不许败战而丢失性命! “衡”莫喜怜搂住暗衡,知道他为自己打算这许多,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将他揽得死紧。 “小喜,你把这个带上。”傅衡自怀中取出一封信,将它递给莫喜怜“我会派人护送你离开寒城,若战况失利,你直接去京城,上宰相府找殷宰相,将这信交给他,他自会照顾你。” 当朝宰相殷续,正直爱民,又是他的妹婿,这回的计划他也知晓,因而一直派人暗中护卫,所以若能将莫喜怜交由殷续照料,他再安心不过。 “你别说这种触霉头的话!”莫喜怜捂住暗衡的唇,蹙眉道。“我会在安全的地方等你,你一定得来接我,听见没有?” “嗯!”傅衡露出安心的笑意“这意思是你愿意先走了?” “你”莫喜怜真想狠狠打自己两巴掌。 真是生意人!哪是个武官呢?净会套她的话! “我保证,会亲自回来接你。”傅衡补上足以堵住莫喜怜抱怨的允诺“我会活着,然后回来找你,并且把你迎娶过门。” “说好了?”莫喜怜又悲又喜地赖上他的胸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若食言,我就做鬼去找你!” “我舍不得你当厉鬼。”傅衡捧起莫喜怜的脸庞,往她唇上烙了吻“等我,小喜,虽然我已让你等得够久,但这回你等的绝不是梦,而是我。” “嗯!我等你,衡,我等你!”莫喜怜吻着傅衡令她魂牵梦萦的唇瓣,心口虽然酸涩,却已少了不安感。 暗衡,原本只存在于她梦里的情人,不论是生是死,不论多久的时间,她知道,这回她绝不会再空候! 容坎关再度告急。 必外三族勾结官员,筹备火炮,串连大军,群起玫向了容坎关。 虽然徽王早已重新在当地划分领地,亦派人善加待之,妥善治理,但塞外子民的性情毕竟桀骛不驯,不愿受人束缚,因此原本的王族号召遗民共同出征,誓将容坎关攻下,并占据以寒城为中心的边关十数个重镇。 背水一战的气势令他们看来威风,相较之下,早就弃甲逃亡、带着收受的贿赂开溜的容坎关官爷,可就畏缩胆小得许多。 驻守寒城的士兵得知此消息,人人自危,偏偏领头的驻关大将早就逃之夭夭,甚至串通敌军叛逃,因此使得寒城内人心惶惶。 有人为了家小决定死守家园,有人只身逃命,有人则提议派快马前去求援。混乱不清、失去秩序的关口,眼看着像是要不攻自破,直到仅剩的领头小将带着一个令人安心的身影,上了容坎关关墙—— “傅衡大人!”眼尖的小兵认出了令他们一直心生仰慕的身形,不由得迸出惊声。 霎时,议论之声四起,大伙儿在感到稍微安心之余,也为傅衡的出现觉得讶异。 他们这些小兵小将不懂宫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都听说过傅衡被贬为庶民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他究竟到容坎关来干什么? 没了兵权,傅衡就像是没了手中利刀的武将,毫无用武之地了啊! 而傅衡仿佛是猜透了军心的不平稳,他无视身边的骚动,仅是自胸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并伸手高举,好让身边所有士兵都瞧得见它。 亮晃晃的牌面上,象征徽国的龙凤图纹镶嵌其中,镂空的图纹透过阳光,映得光影灿灿。 这令牌,凡是徽国士兵都晓得,那代表着持有人拥有徽王直属的密使身分,身边人士不论身分高低,均得遵守此密使之令。 “在下傅衡,今有王上之令,守卫容坎关抗敌护城。所有将士听令,关口紧闭,弓手待命,坚守不出,静待援军。”傅衡高声喝道。 顿时,城墙上兴起一股欢呼声,有别于先前的愁云惨雾,在得知傅衡亲自前来镇守容坎关,而且将有援军到来之际,所有人几乎都松了口气。 他们的常胜将军就在容坎关啊!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年的寒城之役形势险恶,傅衡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回来了,现在关外三族大半归降,攻来的人数虽多,却不比当年惊人,可他们面前依然有傅衡这位将军来带领,这简直像是在告诉他们,说这场战役他们必定会获胜! 因此,几乎就在同时,所有的将领小兵都不约而同地开始重振精神,奔走相告,并依傅衡指示将一切安排妥当。 短短时间内,容坎关城墙上不再是慌乱一片,而是变得极有秩序,弓箭手在城墙上横成两列守候,与那逼近关口的敌军遥遥相望。 “傅大人,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您刚才说要我们静候援军,但我们根本没派人出去求援”看着敌军引起的烟尘越来越近,身旁小将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援军稍候就到。”傅衡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敌军逼近,那沙尘味令他怀念,却也令他的眉心绷得更紧。 “咦?”小将错愕极了。 “我被贬为庶民,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事实上,我一直待在寒城查消息,因此早暗中调派人马前来支援容坎关。”自从领地外扩,容坎关的守备也变得薄弱许多,若少了援军,肯定不出三日就被攻下。 “原来如此。傅大人真是聪明,不愧是徽国的常胜将军。”小将面露安心神情,大为欣喜,仿佛他们已得了胜仗。 “常胜那得胜了这场才算。”傅衡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莫喜怜盼着自己的表情。 他要平安回京,莫喜怜还等着他将她迎过门的! “傅大人太自谦了。”小将摇摇头,对于傅衡的功绩,他们这些小兵小将可是景仰不已。 “我不是自谦,只是喜欢谨慎。”傅衡淡笑一声,接着挥手唤来小兵“备马、备弓箭,准备开关门,我要出去跟敌军谈谈。” “什么?傅大人,您自己一个人吗?太危险了!”小将大惊失色地阻止“万万不可啊!这容坎关与寒城都靠您来带兵的,万一您有个闪失的话” “你们都当我是常胜将军,不是吗?”傅衡一掌拍上小将的肩,沉声低笑“那就相信我。快去准备吧!” 小将没法,只得让人照傅衡所需准备,但心里仍是七上八下的。 “用不着担心,我只是拖延敌军攻城时间。”傅衡低声安抚道。“叫弓箭手随时待命,但没我命令,不许动手,另外准备火箭、石块,在敌军搭梯破关时能派上用场,然后挑出五百精兵,在马上静候,等我下令,即刻出关破敌。” “是。”小将虽不明白傅衡究竟怎么打算,也觉得以五百精兵要抵抗对方上万大军,着实是不可能,但既然老经验的傅衡看来如此沉稳有把握,他们也不再过问,仅是立刻动手去备妥傅衡的吩咐。 毕竟,他们现在除了听从傅衡的话之外,也没其他更好的主意了啊! 一匹白马、一袋箭,再加上一把大弓,以及腰际的一柄长剑,傅衡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骑着马出了关口,独自立于关门前,静候着即将到来的大批敌军。 城墙上的弓箭手屏息静候命令,个个不敢有半分松懈,就担心一个闪失,没能保住暗衡的命,那别说是容坎关了,连寒城都不保。 所有人凝声望向傅衡,人人瞪着眼盯住他的一举一动,眼见大军越来越近,大伙儿越来越紧张。 但傅衡却不然,他依然是一脸平静,尽管那扬起的沙尘看来像要将他孤单的身影埋没,但他依旧守候着关门前。 他仰起的脸庞透露出一股过于平淡的沉稳气息,黝黑的眸光直勾勾地环视过容坎关两侧的苍翠绿坡,在瞥见孤鹰掠过天边之际,他甚至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笑容 “哟!这不是有名的傅衡将军?听说你被贬为平民,流放边关,原来是上容坎关来啦?怎么也不招呼几声,让我们好好招待你,尽一下地主之谊啊!哈哈哈”嘈杂人声混着马群的嘶叫,在傅衡面前不远处停下,带领敌军的大将见到傅衡,不由得出声嘲弄了几句。 “盛情太过,傅衡无福消受。”傅衡温着声调应道:“不知各位挟此庞大军势所为何来?” “自然是来攻城破关!”敌将冷笑道。“不过这回,你休想再拦阻我们了,因为现在的你什么也不是!”“徽国有难,人人皆该挺身而出,不论身分。”傅衡摇头,唇角微勾“不过对于各位来说似乎并非如此,我听说三族联军,为的仅是旧王族不满,却非百姓之意。” 这段被流放边关的日子,他可不是白待的,该查清楚的,他一件不漏地仔细调查过了。 “你少在那边逞口舌之能,你这废人!”敌将被傅衡激得有些恼火“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护东将军吗?如今你已遭贬,凭你能做什么?” “各位的消息真是灵通。”傅衡的声调依旧平静如昔。 “那是因为你遭贬,是我们在暗中动了手脚。”敌将露出阴狠的表情,冷哼一声“为了今天,我们串通朝中对你亦有不满的官员,让你被贬,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再闯容坎关。” 暗衡的威名,对于他们的妄动确实是个莫大阻碍,为此,他们不惜忍耐多月,换来边关和平不再动乱的假象,并暗中买通宫中官员里应外合,终于成功地令傅衡被流放。 “果然如此。”傅衡毫无动怒之意,仅是点头“我与那些官爷素无往来,他们却突然针对我大加批评,而边关骚动又突然消声匿迹,想来是各位在暗中筹备兵力,并令王上错认从此不需我这个将军镇守徽国,好使大王贬我为庶民吧!” “没错,今天你既已明白,死后也该了无怨言,现在看在咱们的旧交情份上,我可以放你逃回容坎关,让你多活一时半刻,顺便让大伙儿看看你狼狈的样子,振奋一下我军军心,哈哈哈”敌将根本不把傅衡放在眼里,对于他们来说,失去军权的傅衡已不再是威胁。 “很可惜,我办不到。”傅衡拔出腰间长剑,淡声应道。“我来此,是为了阻挡你们进玫,所以我不会逃。” “你一个人能干什么?”敌将冷笑“既然你想早点去死,我就亲自送你上路!” “我不是一个人。”傅衡摇头,随后便将长剑指向了半空中。 他手中亮晃晃的剑身闪耀着灿光,反应着朝阳光芒,气势迫人,只不过更教人吃惊的,是在傅衡指剑向天之后,霎时两旁的山林上,竟突然爆出了震天呐喊。 “什、什么?”敌军瞬间骚动起来,大伙儿有些慌乱地看向左右方,这才发现两旁的山林里竟暗中潜藏着许多徽国士兵! “我王机智,早料定你们不会乖乖降伏,随时有可能起兵造反,因此贬官是假,不过是顺应你们计策,使你们心里松懈,可事实上援军已到,就等你们入关,予以痛击。”傅衡说罢,沉稳的眼光一敛,抄起剑鞘往空中抛去,做出约定好的暗号后,随即回身对守候在关口城门上的小将大喝下令。 “开门!立成锥阵,随我直攻前军!”傅衡挥剑示意,守门小将立刻会意地大开城门,瞬间五百精英立刻动身奔出关口。 “进攻!”傅衡的表情不再温善,而变得严肃锐利,他挥剑直指敌将,霎时左右两边大军立刻策马出林,全军化为一股利刃般的强烈力量,直攻敌人中军,令敌军措手不及,前后军乱了手脚。 而领兵在前的傅衡则是看准了时机,带着五百精英直奔上前,开始追击敌将。 这突如其来的形势逆转,令敌军一下子乱了手脚,敌将面对傅衡的反攻则是又急又怒,冷静尽失,自然再也无法重整阵形,使得上万士兵在傅衡的策略下被冲散开来,瞬间庞大兵力化为一盘散沙,在卷起的烟与尘当中,随着徽国大军的猛攻,以及傅衡过人的计策,终至溃不成军,甚至为傅衡这常胜将军的美名,再添一则传奇 第十章 容坎关一战,大军告捷,但危机仍在其后。 这场初战,由于傅衡的机智应对、潜伏调查,使得容坎关逼近眼前的危机化解开来,但紧跟于后的,却是敌方的后备大军。 由于备战多月,因此除了先攻的上万人马,关外三族尚有万余大军,在得知容坎关先战失利之后,立刻加紧脚步赶来接应。 为此,傅衡亦派人即刻回京通报,表面上是谦称徽国安危有所不稳,他傅衡身为徽国子民理当出力,因而前往容坎关帮忙退敌,立下战功,所以徽王便理所当然地以傅衡忠心为国,再度立功为由,重新封赏并让他取回兵权,镇守关口,可事实上这些都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以便日后揪出朝中串谋叛国的官员,所设下的陷讲。 毕竟战火尚未平息,此刻便将朝中有人串谋叛国一事揪出来,只会让为恶朝臣有所警戒。 但等到战事一平定,他们便可堂而皇之地倒出满地证据,教那些怀有二心的朝臣哑口无言,一举除之。 所以徽王仅是在表面上加派人马至边关,对于朝中官员的动向,则是佯装不知情,实则紧密注意。 至于傅衡,在取回原有的身分与应得兵权后,他带领大军浩浩荡荡攻入三族根据地,这一来一回足足缠战三月有余,终将反叛的三族王家血脉,一并根除。 捷报传来,傅衡亦押解数名人犯回京,并如实指认朝中共谋官员,终于令一同谋反的官员无法再狡辩,全数送入大牢等候发落。 而在审理过这些朝臣的谋反罪,并判刑处决后,距离傅衡与莫喜怜那寒城一别,竟已过了四个多月 “傅将军!”出声唤住正想上马的傅衡的人,正是当朝宰相殷续,亦即傅衡的妹婿。 原本殷续是想上门找傅衡谈谈这几个月来的事情,却没料到刚下马车,便瞧见傅衡准备出门,遂连忙出声唤停。 “殷宰相。”傅衡将缰绳暂交托仆人,转向殷续拱手行了礼。 “你要出远门?”殷续看看傅衡马背上的行李,忍不住讶异。 “是,我要去一趟寒城。”傅衡干脆地应道。 “又去寒城?有什么要事?”殷续纳闷极了。 因为徽王为了奖励傅衡劳苦功高,既得只身涉险,又要远派边关,还得暂时背上罪名被贬,所以特别给了他休假,要他好好歇息,怎么他却是忙着再度前往边关? “去接我的娘子。”傅衡遇出一抹淡笑。 “娘子?”殷续先是一愣,接着讶异出声“你傅将军,你何时娶了亲?” 在他的印象里,傅衡根本没订亲,怎会突然蹦出个娘子? “先前流放寒城时。”傅衡也没隐瞒“我与她已订亲圆房,可婚事却给战事耽搁了,我想早些接她回京。” “还真是看不出来”殷续满心惊讶地应道。“若不是你提起,我还真瞧不出来,你已有心许的对象。” 瞧傅衡永远是这般冷静的模样,殷续还当他去寒城又是为了要事,却没料到竟是去迎亲! “我是那么冷淡的人吗?”傅衡苦笑“当初我同小喜求亲时,她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不,只是你性子太沉稳,很难将你与姑娘家沾在一块儿联想。”殷续摇头笑道。“你说的小喜,是哪家姑娘?既是要迎娶娘子回京,这天大喜事怎么却只身前往,不派车马迎接?我相信徽国百姓都会为你庆贺的。” 由于二保寒城,又在容坎关大胜,因此傅衡的声名已是如日中天,可他本人却依旧保持着原本一派沉稳的性情,丝毫不为此所影响。 “小喜是不醉不归的当家。”傅衡如实应道。 “不醉不归?好熟的名字。”殷续微愕,仔细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记忆,才突然爆出讶异声调“等等等!你是指寒城最大的花楼那个不醉不归的鸨母?” “连你都听闻,可见小喜说的并非过度吹嘘。”傅衡瞧着殷续惊讶万分、连字句都有些断续的反应,忍不住迸笑。 “傅将军,你怎会”殷续涨着有些泛红的脸庞,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性子内敛,对于花楼这样的地方,就算曾经听闻,也不会主动上门,而在他的印象里,傅衡又是个谨慎、洁身自爱的人,所以乍听傅衡要娶的姑娘竟是不醉不归的鸨母时,他着实反应不过来。 这样天差地远的两人,是怎么给搭在一块儿的? “我想与殷宰相娶我妹子的情况,或许可说是有些相仿吧!”傅衡不着痕迹地一语带过。 “咦?”殷续眨了下限,微微一愣“莫非傅将军长为了查消息而上花楼,所以才” 他这个宰相,表面上娶的是傅衡的妹子没错,但事实上,傅衡根本没有妹妹。 这妹子,其实愿本是个京城巷弄里的小乞丐,在殷续外出私访民间时,阴错阳差地与她磨出爱意,近而结为连理,但又不便公开说他娶了个乞丐当宰相夫人,于是傅衡便好心认了这乞丐姑娘当义妹,然后再将她以妹子名义嫁到相府去。 如今傅衡却说,他俩的娶妻过程有些相仿,殷续想来想去,也只能猜得到这般情况了。 暗衡仅是点头。“殷宰相聪明过人。” “这那这姑娘可明白你对她是真心的?否则这一去,说穿了真相,会不会让那姑娘误会你先前仅是在利用她?”殷续有些担忧地问道。 总是个值得他敬佩的大将军,又是他的姻亲,所以对于傅衡,他算是相当关心的。 “不,因为她不是个普通的姑娘。”殷续的话让傅衡想起当初他对莫喜怜言明实情的情况来。 想着,傅衡忍不住迸出了笑意。 那笑容,淡而柔,又在其中混入了他独有的温情。 殷续看着傅衡的笑脸,虽然还没等到傅衡的回答,可心里已明白了两人之间的深情——至少,他懂了傅衡对那小喜姑娘的用情。 毕竟傅衡平日虽温厚亲人,可也从来没出现过如此温柔的眼神。 但如今,仅是提及那小喜姑娘,便能教傅衡露出这般令众多郡主公主为之倾倒的笑意,可见傅衡对那姑娘应是深情无比。 “说起来,若不是因为有小喜,这回也立不了功劳,更有可能延误王上所托。”傅衡曲指掩唇,却仍是遮不去眉眼间满溢的柔情。 “这么说来,倒该上奏大王,请大王在赏赐傅将军之余,也别忘了这位小喜姑娘的功劳了。”殷续失笑道。 “还是先保密吧!你我皆知,王上对王后向来百依百顺,而王后平日与我俩交情亦佳,若是让王上或王后得知此事,我还没到寒城,小喜大概就已被王上派快马大轿,以将军夫人的名义迎回京城了!”傅衡想想,只能苦笑着婉拒殷续的提议。 前回殷续与妹子成亲时,徽王与王后亦到府祝贺,虽令殷府锦上添花、颜面有光,风光了好一阵子,可在同时,却也苦了殷续这个宁愿朴实过活的老实性子。 所以傅衡还是宁可暂时把此事瞒着徽王,等他先把人接回来再说。 包何况莫喜怜身分特殊,若是让徽王知晓此事,少不得追问一番,再来个加封追赏,闹得人尽皆知,他想,这应该不是莫喜怜想要的。 因此秘密成行,待迎娶之际再知会徽王,倒是比较妥当的作法了。 “你说的也有理。”殷续苦笑着点头,颇能理解傅衡的用心“那么,我祝你一路顺风,早些迎得美娇娘回京。” “多谢殷宰相,待我接得小喜回京,再上门拜访。”傅衡微一拱手,轻声应道。 “好,此事我会尽量在大王面前保密的。”殷续笑了笑,不再多占傅衡时间。 暗衡回头牵了马,俐落地跃上马背,对着家中仆人吩咐几声后,便拍马奔驰而去。 殷续看着傅衡的身影远去,仅是露出欣慰笑容。 看来傅衡为徽国东征西讨多年,连老天爷都觉得该给这位忠心的将军一个好伴侣,所以才会在这般危难的时候,许了傅衡一个娇妻吧! 只不过这小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常胜将军配上花楼鸨母? 像这样的姻缘,若不是月老亲自牵线,他还真不晓得究竟是怎么给牵在一块儿的啊! 战火平息,寒城再度恢复和谐日子。 往来商族回到了寒城,开始继续做买卖,街上吆喝着的贩子亦逐日增加,街头巷尾的铺子一间间重新开张,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寒城已稍稍回到原有的繁华景象。 东华大街的花楼,生意逐渐有了起色,而不醉不归的昔日风采,也跟着恢复了盛况,只是情况,还是稍有不同。 往日可见到的那个娇小当家莫喜怜,不再穿梭在众人之间,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的红牌,梦铃与翠翠,她们照旧笑脸迎人,却是除了自己的靠山之外,不再接客。 自寒城战乱起,莫喜怜将卖身契给了她们后,两人领了姐妹下人们一同逃难至临近城镇暂居,直到战火平息才又回到寒城。 幸亏容坎关未破,因此寒城亦得以保全,所以不醉不归除了人去楼空,数月来疏于打扫,倒也未曾有所荒废。 梦铃与翠翠不知道莫喜怜究竟上哪儿去,只得先让大伙儿重新打理不醉不归,而握有自己卖身契的她们,则为莫喜怜担起了不醉不归的当家责任。 她们知道,多年来与她们情同姐妹的莫喜怜,若不是同傅衡在一块儿,就是一样逃难去了,但只要不醉不归还在,莫喜怜这当家总会回来寻她们的。 虽然也想过,是否就此离去,不必再涉及花楼生意,做个买卖,但边关一带女人家总是难独活,不少姐妹更惯了,也认命了这样的日子,若没人替她们担着这不醉不归,姐妹们又该何去何从? 所以不醉不归照开,候着的,却是为了莫喜怜的归来。 只是没盼着当家的,她们却等到了令人意外的身影出现—— “傅爷!”乍见傅衡踏入不醉不归,梦铃与翠翠可真是惊讶万分。 暗衡得胜、凯旋回京的事,众人皆知,所以她们料定,傅衡现在应是在京城享清福才对,而莫喜怜若跟了他,不回来也是常理,但如今,他却只身出现在不醉不归 “小喜呢?”傅衡干脆地表明来意,却没能等到他想要的答案。 两人一同摇头,回得傅衡满心错愕“喜怜姐让我们先逃,自己去寻傅爷啊!她没跟您在一起?” “我让人先送她至邻镇避难,但公事在身,一直无法去探她,现在才有空来寻她,没料到她不在我为她备好的居所,却是不见人影,我还当她是回来守着不醉不归”傅衡脸色一沉,心情霎时动摇起来。 莫喜怜究竟上哪儿去了? 她没到京城找殷续,也没留在他为她安排的临时住处,更没回不醉不归,那她还能上哪去?难道她出了什么意外吗? “我们也没等到喜怜姐,大伙儿一直都很担心哪!”翠翠有些着急起来“这下可好,人也没跟着傅爷您,那喜怜姐到底躲什么地方去了?” “这”梦铃咬了咬手指,想得脑袋都快发疼,就是没能找出个可能的去处。 三个人僵在原地,面面相觑,心情都不约而同地沉至谷底,直到一道讶异的柔音响起。 “这不是傅爷吗?您什么时候回寒城了?是来探布庄生意的吗?”花铃刚自二楼下来,一瞧见傅衡,连忙出声招呼。“布庄生意?”傅衡微愣,跟着才忆起,先前为了能与地方富商官员探消息、套交情,他还在莫喜怜的帮助下开了傅家布庄。 只是,战火一兴,他也无暇去管布庄后来的情况,再加上当时布庄的帮手其实清一色全是宫里人,是来暗中保护他的随从居多,因此容坎关一开战,布庄也该荒废掉了。 可花铃却间他是不是回来探布庄 “您不是为了打仗,暂时把布庄生意委托给一名总管打理吗?”花铃纳闷地瞧着傅衡的讶异表情。 “总管?”他眼神一转,丢开刚才的沉闷心情,追问“莫非是小喜?” “不是的,傅爷,我们当初也以为是喜怜姐在替您打理布庄生意,可来接手的总管,却是个中年男子,我们问过他知不知道喜怜姐,他却说不认得,只道是傅爷您请他打理铺子。”由于姑娘们还是需要新衣裳,因此梦铃曾去过傅家布庄同总管接洽,顺道探听消息,这才明白布庄换了人管理,傅衡却没再回来过。 “我请他打理铺子?”傅衡念头一转,眼神随即重燃神采“我从没请人打理布庄,那人必定认识小喜!” “咦?傅爷,这可是真的?”翠翠讶道。 “没道理啊!若是喜怜姐在暗中帮您管铺子,为何不出面呢?”花铃摇摇头,感到不解。 “傅爷,我能不能问问您,是否曾答应过喜怜姐,战乱平定后会回来接她?”梦铃略一沉思,很快地找出了答案。 “我允过她,一定会回来娶她。”傅衡点头道。 “那么想必这是喜怜姐的刻意安排吧!”梦铃露出了然于心的欣慰笑容“傅爷,我想喜怜姐一定在布庄等您,就请您告诉喜怜姐,别担心我们了,好好跟着您享福去吧!” “咦?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喜怜姐躲在布庄里吗?那她为何不回来?”花铃怎么也想不透。 “哎呀!这事太复杂,我晚点告诉你。”梦铃露出了娇媚又得意的笑容,她扬起唇,对着傅衡催促道。“傅爷,您就快去见喜怜姐吧!” “多谢各位姑娘,诸多恩情,来日再报。”傅衡拱手一敬,随后很快地转身离去。 而翠翠看着傅衡的身影飞也似的消失在街角,只得回头来往梦铃瞧“我说梦铃姐,你明白了什么就说吧!别吊人胃口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太难猜的原因。”梦钤摇摇头,唇畔吐出一抹淡笑“一切只因为喜怜姐她呀当真是为了傅爷,什么也肯做哪!” 暗家布庄,依旧热闹着,没有因为傅衡这当家主子的离去而使得生意败落,反倒因为有着傅衡的名号撑腰,因此生意格外的好。 而梦铃口中那位中年总管,正站在柜台旁同几名姑娘介绍布料。 暗衡不动声色地走进布庄,很快地四处打量了一回。 布庄里的摆设并无太大变动,倒是人手全换过。 一切照料得极好,就好像他这个老板真的在顾守着这间铺子一般。 像这样的用心,若不是莫喜怜在暗中担着,他真不知道会有谁为他这么打算。 毕竟若真有人想趁乱侵占他这产业,大可改名易主,不必扛着傅家布庄的名号,虽可诱人上门,却也得承担他这正主儿上门讨布庄的风险。 再者,他都在总管面前晃过几回,还不时与总管四目交接了,但此人却是一副完全不认得他的态度。 这足可证明,总管推说是他请来打理铺子这事,绝对是假的,一定是莫喜怜在暗中安排。 只不过,莫喜怜究竟为何要这样费心恩,而不回去不醉不归,也不肯直接出面扛起铺子生意? 到底为了什么 “这位大爷,想看些什么料子?是想替自己姚,还是替家中女眷选布样?”总管招呼完几名姑娘离去,转向了一直停留在铺子里的傅衡,客气地出声询问起来。 “都不是。”傅衡应得直接“在下傅衡。” 总管听见傅衡自报姓名,立刻眼神一改,露出讶异神情“原来是傅将军!草民久候多时了。” “你在等我?”傅衡带着期盼问道。“那么是莫喜怜托你打理这布庄的?” “是的,她吩咐我除非是傅将军来探问,否则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总管低着声调,一边对傅衡解择,一边引着傅衡往后头走去。 “那么她现在人在哪?”傅衡压抑着心口的狂喜,在好不容易得知莫喜怜去处的同时,他感觉自己一路上的担忧早已消失殆尽,如今只余想紧紧拥莫喜怜入怀的冲动。 “后边,这时间她都在打扫内院。”总管带着傅衡绕过长廊,将手指向了后边厢房。 那儿原是傅衡居所,如今却安静得很。 “我知道了。”傅衡点头,示意总管回去前头忙碌,自己则快步穿过厢房,往内院直奔而去。 幽静院落透着几许寂寥感,唯有几株绿意点缀其中,带来些许生气。 而在那儿,一个再眼熟不过的娇巧身影正背对着他,努力地扫着地上落叶,她的衣着半点不华丽,倒像个普通丫鬓,但他却已难掩心口那股思念之情—— “小喜!”傅衡奔上前去,霎时所有的冷静都给他抛到了垴后。 他伸出双臂,像要将那抹娇俏身形给揉碎似的,使劲地抱住了她。 “衡?”如傅衡预料中的一般,熟悉的声调唤着亲昵的名字,莫喜怜的稚音吐露而出,在傅衡的耳边再度响起。 “小喜,我回来了。”傅衡扳过莫喜怜的身子,捧住了她的脸蛋。 俏丽模样依旧,稚嫩的脸庞仍在,不同的是,那幽瞳如今已是涨满泪水。 “衡!”莫喜怜丢开扫把,狠狠地扑上去,攀在傅衡的身上,像是要倾尽数月相思似的哭喊出声“衡,我可盼着你了!衡” “抱歉,战事连月、公务缠身,让我回来得晚了。”再度将这娇躯拥入怀中,傅衡安心不少,见莫喜怜亦未曾怪罪于自己,更令傅衡倍感欣慰。 这傻姑娘,当真是为他耗尽一切啊!就这样没半点只字片语地候着他数个月 “我知道你一定很忙。”莫喜怜掩着啜泣声,又笑又哭地埋首在他的臂弯里“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回得来,空等着你又心慌,想想你的布庄也不能丢着不理,所以我就回来寒城候你了。” “怎不去不醉不归?连消息也没,让你那好姐妹们担心了。”傅衡抚过莫喜怜的细肩,紧紧地搂着她,像要掐出她身躯里每一滴相思泪。 “我想了很多”她哩咽道。“我知道你得胜,必定升官,更为风光,若你要回来娶我这当家,定会遭人非议而我也知道,姐妹们必定会回来不醉不归,带着我交给梦铃她们的契约,继续等着我,所以我才没有回去。” 连月来的寂寞和等候,让她的相思泛滥成灾,虽然坚信傅衡会回来寻她,但思念总是难熬。 “梦铃和翠翠,我刻意将卖身契还给她们了,恢复自由身的她们,能够好好打理不醉不归,等风波平息,日后大伙儿只会记得,不醉不归的当家是她们,而不是我莫喜怜”莫喜怜勒住暗衡的宽肩,抹着泪续道。“我暗中请人管理布庄,为的是让莫喜怜消失在寒城,我想大伙儿不记得我,让你娶了我也不用担心” 为此,她即使寂寞难耐,还是熬了过来,没能与姐妹们重逢,只能夜夜守着空荡的院落,抱着傅衡曾盖过的被,平息着自己的相思。 “小喜”傅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喜怜为他费心如此,什么也替他打算好了,他若不能给莫喜怜一个好交代,又怎能回报她这过于浓厚的感情与义气? “放心,梦铃她们应该已猜到你的用意了。”想起梦钤催着他来寻莫喜怜时的笑容,傅衡终于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梦铃她们”莫喜怜抹着限泪“我对不起她们,让她们替我担心可我是想念她们的” “我明白。”傅衡吻去她的泪珠,一滴滴地吞入肚里,将那咸腻滋味点点烙印于心里。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为他付出至此,而这一切,都该由他亲自回报,并将所有的情意深深镂刻于自己的身躯之上。 “我们回京吧!小喜。”傅衡的吻落在了莫夏怜的额上,柔声嗓音迸发,他吐出了令莫喜怜又惊又喜的回答来“我们开间名唤“不醉不归”的酒楼,你依然是不醉不归的当家,我娶的一样是你,身分你可以用不着在乎,而你的好姐妹,你可以将她们一一接入京城,在京城里,没人会认得她们,要找归宿、要在你的酒楼里工作,都由你决定。” 他不要莫喜怜再受任何委屈,亦不想她再为他牺牲,如今,他只想倾倒所有的爱意,就像当初她给予他的那般,为她付出他的一切情意! “衡”莫喜怜抱住暗衡,使劲地吻上了他的唇瓣。 火焰烧烙而过,灼烧出过热的高温,她反覆地啃舐着傅衡的唇,这令她想像不到的绝妙主意,终于令她放下一切寂寞,让傅衡的爱意,倾满她的胸口。 “衡我的常胜将军” 就像傅衡承诺过的,她终于不再候着一个空虚的梦境,而是盼得了真实的幸福。 “小喜我的喜怜”傅衡吻着莫喜怜的粉嫩唇瓣,浓烈的爱意浸蚀着他的全身,让他心口里的情意,越过了他的沉稳,全数倾尽。 “我爱你,喜怜,我会让你欣喜一辈子,也怜惜你一辈子!” 相思月岚 这篇后记,早在一开始动笔写落难将军之时,便已想到。 想写傅衡这角色,想了许久,稀稀落落的断文搁在电垴里,跟着我的思绪浮啊沉沉。 那有几年了?自己也算不清。 只是明白,点子一修再修、一改再改,女主角从男装丽人变成古代小姐,又变成进京赴考的男装才女,再接着成了现在的小姑娘。 而今所有旧点子都撇了开,写出来的,竟是个我从来没想过的角色。 旧点子成了其他的新书开端,而傅衡 至少,几年的情绪沉淀后,我终于写出了那么一点点对这个角色的相思之情。 是的,或许不及全部,但至少有那么一丁点,是怀念很久的心情。 五味杂陈而感觉不可恩议,吐出来像酸的,味道尝来又甜。 那是我给女主角的心情,至于傅衡,他不得不收下,只因为姻缘线早已让我牵上。 现在想想,傅衡会不会也觉得很无奈? 在这样看似毫无牵挂的纠缠之下,他又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这男人在我看来,脑袋里太过认真,性情太过严谨,可要说他君子,却又不成。 原本,还想将他写得再奸诈狡猾一点,不过 许是私心作祟,最后他还是成了个刚正不阿的温柔将军。 他直得过了火,忠实得不像话,让人想疼、让人想站在他身旁,不求多一眼的注视,只要能够并肩而行。 爱上这个男人,悲与喜终究是混杂在一起的,在悲叹中感到甜蜜,又在温柔里感到分离。 沉溺而不可自拔的矛盾感情,让女主角连名字都矛盾。 但是私心里,却是满满的喜爱。 想见他们在一起,想见他们的故事付梓成书。 而今承蒙各位的喜爱,流窜多年的点子得以面世,在感谢之余,也送上一个小小的献礼。 早在当初,这点子初成雏形时。我曾为它替下一篇短短的楔子。 写的是早期未成形的傅衡,亦是未定案的女主角。 有兴趣的话,请到我的部落格“七十六号街道”来,我会放置在落难将军的介绍文里,当成是个小小的回忆,与大家共同分享。 blog:76st-http://upalatin。pix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