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薇》 第1章 葬礼 天微雨。墓园一片肃静 棺木下葬那一刻,有人哭出了声音。人们把手中的白菊扔下,同时开始铲土覆盖。兰薇摘下黑色礼服上的白玫瑰,扔了下去。看着那朵洁白和她父亲的棺木一起被掩埋。这时,站在她身侧的苏海媛因为哭太久背过气去。有人七手八脚地扶她。兰薇还是只盯着那个墓穴,不声不响。有人朗诵悼词的声音仿佛被雨水打湿一样沉甸甸的。等人们把她父亲完全地掩埋,兰薇转身离开。 雨稍微大了点。墓园里的松柏被雨水浸润之后是深深的黛青色,映衬的白色墓碑更加肃穆。 “啊——啊——!……”一声声嘶哑的叫喊声传来,听着慎人。这边刚参加完兰天葬礼的人们闻声望去,是墓园的另一侧。 “今天还有人下葬?” “也是位了不起的人。陈建龄的夫人。” 兰薇刚好走到这儿,听见叫喊声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少年拼命地扑向正要掩埋的墓穴。四五个人拉着他。可是他疯狂的状态非常骇人,那些人几乎拉不住他。 “陈惜!陈惜!……你看着我!陈惜!”有个惊恐的女声一声一声地唤着他,可是他置若罔闻,只是拼命地奔向那墓穴。 “再过来几个,拉不住了!”有人大叫,于此同时,少年挣开了拉他的人跳进了墓穴。 “陈惜——!”一声凄厉的呼唤,就像划进了兰薇的心里,她身体一颤,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唤作陈惜的少年站在墓穴里,背贴着土层,只盯着棺木,双眼深邃的像是没有尽头。兰薇站着看了一会儿,感到寒冷从耳后窜到全身,不禁颤抖了一下。有个少女跪在墓穴边缘,声泪俱下地唤着他,“陈惜,陈惜,你上来,我求你了,陈惜,我是姐姐,我是樱盛……”旁人看到者悲戚的一幕,不由地都抬起手擦眼泪。兰薇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墓穴旁边看着下面的少年。 有个精壮的年轻人走过来,“,我下去把惜拉上来吧。” 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陈惜发现有人要把他拉走,就开始挣扎。这次下去的人显然更有经验。他们把他托举起来,上面的人把他拉了上去。陈惜死命挣扎的时候,抓到了在旁边的陈樱盛,,眼看她就要掉下去,兰薇伸出手将她拉住,自己却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掉了下去,仰面朝天地躺在棺木上。少女忙爬到墓穴边,“你没事吧?” “恩……”兰薇躺在那儿,由于下坠的冲击力太大,还不能缓过来。陈惜这时停止了挣扎,站在坑边静静地看着兰薇。发现他的双眼有了焦距,便跪在他面前,快速地打着手语。陈惜没有回应她,只是转过身看着兰薇,向她伸出了手。 兰薇看向陈惜,慢慢地抬起一只手,向他伸了出去。陈惜蹲下来,拉着他的人放开了他的手臂,改拉着他的衣服。陈惜向前趴,把手尽量向前伸。兰薇勉力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被他拉出去。一到地面上,陈惜猛地将兰薇抱进怀里,口里呜咽不清的不知道是什么。 “快埋!”有人缓过劲来,招呼大家动手掩埋。 苏海媛左右找不到兰薇,听见这边有很大动静就向这边走过来,她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兰薇跪坐在正在掩埋的坟墓边上,双手垂在两侧,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紧紧抱着她,不停地颤抖。兰薇的目光越过少年的肩头看向某个不知名的远方。苏海媛一震,心说不好了。 “兰薇。”她走过去,轻轻唤了她一声。这时少女也走过来,想把陈惜拉走。奈何陈惜死都不肯放手。 “陈总你看……” “,去把他拉过来。”有人下了命令。两个彪形大汉走过来。刚要伸手——“滚开!”——兰薇突然出声,冰冷如打在脸上的雨水。苏海媛上前一步,“兰薇,也不能让他一直这样啊,雨下大了。”那两个人见有人来劝,欲再上前的时候——“滚开!”又一声拒绝。 苏海媛阻止了强要上前的人。葬礼结束了,人们陆陆续续走了。陈惜还是抱着兰薇不动。陈樱盛撑一把黑色雨伞在他们头顶,三个人自成了一个世界,寂静无声地,却不容他人进入。 第2章 桃子同学 兰薇回到宿舍,打开门闻到一股浓厚的烟味。正坐在小桌子上抽烟。她看到兰薇进来,就拿起放在身后的一个塑料袋,“给,买的。” 兰薇接过来,还是站在那儿看着e被她看的尴尬起来,她抬起夹着烟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被你发现了……确实不只买了这么点儿……被我爸的儿子抢去了些。我也不想给他,可是我打不过我爸……真丧气,每回遇见他们都……”她声音有些哽咽,便不再说下去,低头用力吸了口烟。抬头见兰薇还站在那儿看着她,就把烟在鞋底上熄灭,“啊,吸烟不好……” 兰薇伸手在她脸上的伤处一按,疼的她“嘶!”一声,躲了一下。兰薇赶忙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苹果递过去。看了一眼,说:“我不吃。”兰薇又低头从袋子里向外拿东西,“面包、饼干……你喝可乐么……”有点奇怪兰薇少见的热情,随即明白了她是在安慰自己。她接过可乐,顺势拉过兰薇抱在怀里。“兰薇,我会照顾你的,我会替方澍好好照顾你的,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邦邦邦!”敲门声之后紧接着传来宿舍管理员阿姨的女高音,“304,开门!” 一惊,“你去开门,我得躲躲……”说着站起来就跑到房间里关起门。兰薇走过去打开门,阿姨走进来,拿个登记本,先扫视了下房间,“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子没在啊?” 兰薇不语。 “她到底是哪个学校的,不是咱们院儿的吧? 无声 “外校生在这儿留宿按规定要登记的,她可从来没来我这儿登过记。她压根儿就是天天儿住这儿啊……” 不语依然。 阿姨无法,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油盐不进的主儿。“我说话你听没听见?……行了,我看看物品,明儿要有人搬进来……”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平时住的房间,里面寝具一应俱全,“人不在哈,别让我逮着。” 阿姨走了,从床底下爬出来,拍着身上的灰,“妈呀,吓死我了。这老太太跟fbi似的,天天盯着我……”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兰薇说完就回房间了。拍尘土的手停在半空,愣了一下。然后拿起刚刚喝的那罐可乐也进房间去了。 “304,304……”桃子左手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右手拿着公寓的钥匙卡,口里念念叨叨地找着自己的宿舍。“啊,找到了!” 桃子打开门,迎接她的是一片暖色的阳光。相比与走廊的昏暗,这里的光线非常好。一开门就对着一闪落地窗——我,桃乐丝,年龄20岁,身高不方便说体重已经两年没称了,偶像是布拉德彼得和吴尊,喜欢吃辣的,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上中央美院,如今已经实现——她一开门,迎着阳光看见她站在窗边的侧影,头微微倚靠在鹅黄色的窗帘上,细碎的短发沿着脸部轮廓延续下来,一直长到颀长的脖颈处,阳光给她的皮肤镀上了一层蜜色——我,桃乐丝……好吧,不愧是中央美院,果然有不一般的人物! “hi!我是这个宿舍的。”桃子先引起她的注意。 她闻言站直身体,“你好。” 桃子把她的大包小包拖进来,走到她面前自我介绍:“我叫陶乐丝,你可以叫我桃子。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叫。你最好别叫我的大名,听起来很小白不是么。” “兰薇。”她说 “我是艺术设计系的。” “油画系。” “啊……我们系没有宿舍了,我报到来的晚了点……你也是大一新生么?” “二。”她说话很简洁。 “啊……师姐你好!” 点头。 “我住哪一间?” 兰薇伸手一指, “哦。”桃子见兰薇也没有来帮忙的意思,就自己拖着一个大包走过去,打开门看了一会儿,又退出来问道:“师姐,这一间是不是有人住啊?” 兰薇走过去看了一眼,掏出手机来,“……秦朗,来搬东西。”打完电话就回房间了,把桃子同学一个人扔在小客厅。 美院的新宿舍是学生公寓,三室一厅一卫的套间。一开门正中一个小客厅,沙发茶几电视一应俱全。当然价格也比老宿舍贵很多。桃子在沙发上坐下来,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间里除了学校的配置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在窗台旁边倚着一把电吉他。这位兰薇学姐难道玩儿乐队?怪不得那么酷。桃子摸出喝剩的半瓶红茶来喝,才喝两口就听见敲门声。桃子站起来开门—— 我,桃乐丝,年龄20岁,身高不方便说体重已经两年没称了,偶像是布拉德彼得和吴尊,喜欢吃辣的,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上中央美院,如今已经实现——美院为什么有这么多漂亮人物?!而且他还是个雄性! 这漂亮雄性无视站在门边的桃子,径自走进来,走到兰薇的卧室前敲了下门就开门,“兰薇。” 兰薇走出来,走到住的那间门口,打开门,“搬走。” 秦朗看了一眼,“这都什么呀……这不我音箱么……这架子鼓……”秦朗抬头看了兰薇一眼,“这都oran搬过来的吧。” “恩。” “搬哪儿去啊?” 兰薇给他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秦朗回她一个我明白了的表情。然后秦朗就搬起那个扩音器下楼去。 他再上来的时候,桃子出于礼貌地问:“要帮忙么?” “好,你搬这两个小鼓……”漂亮雄性理所当然地指示着。 于是桃子同学在入住第一天,在没有任何招待和问候的情况下,被一漂亮雄性迷住(但不知道名字和电话号码)莫名其妙地做了苦力,然后一个人凄凉地收拾了房间。她一身臭汗仰躺在床上的时候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啊…… 桃子同学洗了澡,看看时间已经过了晚饭点儿,食堂早就关了。她拿了些零钱,去敲了敲兰薇的门,“师姐,要出去吃点东西么?”没回应。桃子觉得这个师姐有点奇怪,酷的接近于自闭。难道美院的人都有些异于常人? 刚迈进大学的人似乎对自己四年的大学时光充满了美丽的想象,比如社团活动,比如恋爱,比如参加社团里面有帅哥美女和他(她)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桃子同学就是这一类人。她每天都逛逛这个广大的校园,拿回大堆的社团申请表,全都填上送回去,回来又拿大堆。 “广播社的社长大人真是帅啊,可是申请的人太多了!哲学社的社长更是个人物,社员又少,可是我对哲学不感兴趣。围棋社听起来很酷啊,可是我不会下棋!还有汉代文化研究社、文艺先锋社……那是什么……”桃子一个人默默叨叨地评价着她收集的社团资料,兰薇躺在沙发里看一本画册,并不搭理她。 “兰薇,你报什么社?”桃子这个人的特点就是热情,无限的热情。她自认为既然跟兰薇住同一屋,她们现在就是同居关系,几年之后那就是革命感情。所以尽管兰薇不怎么搭理她,她还是自说自话地很开心。 “舞蹈社。” “哎?出人意料哦!你竟然报了舞蹈社?……你会跳舞么?” “……” “为什么是舞蹈?跳舞的男生都不好看吧,穿着紧身衣,踮着脚尖……”桃子说着站起来学了一个芭蕾动作。 “你干什么呢?”打着哈欠从桃子的房间走出来,看见她在那儿抽风,就顺便问了一句。要说这世上还有谁比桃子更自来熟,那就是了。 话说桃子入住的第一天,出去吃了东西,去老乡那儿聊了会儿天儿,回来一开自己卧房的门,看见自己床上睡着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可把桃子吓的不轻。在她尖叫一声之后,红头发的睁开眼看了她一眼,“鬼叫什么!” “你……你是谁?” “你是这屋儿的?” 桃子点头,“是啊!” “啊……我也是这屋的……原来……关上门来睡吧。” “啊,我先洗个澡。”桃子出去洗了澡,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房间啊!然后桃子怒了,她大力地打开门,走过去拍拍,“我说,这是我的房间。” 谁知那入侵者一回头,“你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不是……这是……”桃子气结。 “你什么你……怎么这么香?……来睡觉啦!”一伸手,不由分说地将桃子一把搂过来,一个翻身,桃子就面朝墙壁躺在床上了。桃子想反抗,但是是个有段数的,她又奈何不了她,只好憋屈地睡了一晚。桃子这辈子最失策的事情就是让进了她的房间上了她的床,和所有列强侵略一样的借口,借住,借去了就没有归还的时候,还要奴役当地的人民……桃子就是那倒霉的当地人,被这个列强先抢了土地,后被奴役。 “模仿……兰薇竟然要报舞蹈社,吃惊吧?” “有什么好吃惊,她本来就是舞蹈社的。肚子饿了,有吃的么?” “那,炒面。” 倒了杯水“咚咚咚“喝下去之后就开始吃炒面。桃子还在纠结兰薇跳舞的事儿。在她看来兰薇着实已经是个方外之人,已经身在七届外,不在五行中,打坐倒是看起来更适合她。跳舞……“兰薇,兰薇,你教教我,我也想学跳舞……”她说着去拉兰薇的手,却被兰薇躲开了。兰薇放下画册站起来,“我不会教。”然后就回房间了。桃子的手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呵呵,碰壁了吧?” “我……我怎么了,她就……” “别理她,她就那样。” “哦……!” “吓我一跳,又怎么了?” “你给我留点,我还没吃呢!” “啊……已经吃完了。” 第3章 青梅 按照舞蹈社的惯例,新社员刚进社的时候是可以先参观一下社里的练习情况,练习基本功,再由老师或者老社员指导新社员进行舞步练习。桃子到了这里之后本来指望兰薇这个师姐可以照拂一下,给自己吃点小灶什么的,可是她都已经来了两个星期了,只看见兰薇每天都是拿本书往场边的地板上一坐就看到社团活动结束,不打招呼就走人。社里的人好像都习以为常,看来兰薇这样的性子不只是对待内部,对外也一样。 “桃子,在走神?”杜闽泽社长点了她的名。要问桃子同学为什么来舞蹈社……当然因为帅哥……社长杜闽泽是个长的挺有味道的帅哥,虽然没有秦朗帅,但是起码是可以接近的。一想到秦朗桃子心里就在滴血。话说有天她怀着一颗少女心略带羞涩地问:最近怎么没见秦朗来了。:不知道。桃子:你们不是朋友么?:啊,算是。桃子:我看你们很亲的。:他是我男人。桃子当时就被打击的目瞪口呆,六神无主……俊美无匹的秦朗啊,怎么就让这个人渣给玷污了呢! “对不起,社长。” “再下去点……”这个社长哪儿都好,就是太严厉了。话说她小桃子只是来这里混学分兼瞄帅哥,没打算进国家歌舞团啊,犯得着那么用功么……腹诽,腹诽他1万遍。 社团活动结束后,兰薇要去买画具和材料,桃子就一个人回到宿舍。她发现自己房间的门打开了,“这个oran,是怎么进来的……啊!”桃子被她房间里的□□场面吓的尖叫一声。“做这种事要关门啊!”桃子捂着眼睛迅速离□□现场远远的。 过了一会儿,秦朗拿着外套走出来,还是一脸酷样,不过桃子怎么觉得他好像在生气。又过了一会儿,也出来了,站在窗前点了根烟。 “?” 回头看了桃子一眼,“有吃的么?” “做运动浪费了太多的查克拉?” “啊。” “我说你注意点影响好伐,这让兰薇看见可怎么办,嫩不要玷污兰薇纯洁的灵魂。” “她才不会像你似的,大惊小怪。” “啊?不会吧!她已经看见了?我跟你拼了!” “哎!你干嘛!……你是她妈妈啊!这个你也管!”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兰薇的亲妈!看招!” “啊!” “哈哈哈哈!”桃子看着捂着手臂惨叫,仰天长笑,“坏人受到了惩罚……喂,我说你别装了,演一会儿得了。”桃子见半天也不站起来,有点心虚了,走过去碰碰她,“喂!” “嘶……你怎么那么狠那……”撸起袖子,手臂上有大片的青紫,桃子吓了一跳,“不是吧!这不会是我打的吧?” “当然不是……有消毒水么?” “秦朗?他性虐待啊?” “你去死!” “不是秦朗?……我说的么,长的那么帅,也不像个畜生……那这谁干的啊?” “我自己个儿干的不行啊!快给我点吃的。” 桃子看着硬装厉害的样子,心里酸的直想哭。她转过身,进屋找出消炎药,吧胶囊壳拔掉,把药面儿倒出来,用喝剩的酒和一和,给她往伤口的地方擦。 “啊……嘶……” “忍着点,得消炎。” “可是……啊……可是用啤酒行么?” “行吧,反正里面都有酒精。” “啤酒有酒精么?都喝不醉的……” “上回是谁啊,吐了我一地。” “哦……有吃的么?” “你是饿死鬼投胎啊!都问了几遍了!”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吃的?”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45度切割台、云尺、雪花石、大型刮子两个……兰薇检视着自己选好的东西,都是大物件呢,她只好向老板借了一个小拖车。兰薇从小就从这家店里买她需要的一切画画工具和制作材料,要是没有她要的东西她就写下来,过几天再来肯定会有她想要的。 老板边给兰薇找钱边随口问她:“七天长假没打算出去么?” “没。” “趁年轻的时候跟朋友出去旅行是很好玩儿的,将来也是有趣的回忆。” “老师说兰薇参加双年展。” “是么?那可真不错。有票的话也给我吧,我想去看。” “好。我来接你。”兰薇郑重地应了他。 他高兴地点头。之后好像又想起什么,“兰薇,你等等,有个东西……” “少辛,我去。” “我可以。你在这儿等一下。”少辛说着就推着轮椅去存放货物的仓库。不一会儿,拿出一只小手提箱。他把手提箱递到兰薇面前,“这是方澍上次来寄放在我这儿的。他说他有急事,这个先放我这里。都一个多月了,也没来拿。” 方澍的名字像是一声闷雷劈进了兰薇的脑子里。她呆呆地看着那只黑色的手提箱,过了一会儿才说:“忘了。” 少辛笑笑,不以为意地说:“该在一块儿的人总会碰到。就算兜兜转转绕地球三圈还是会那么不期然地遇见。” 兰薇拖着小车,上面有她要的工具和材料,还有方澍的一只黑色皮制的小手提箱。她满腹心思地走着,她在路口等行人绿灯,过斑马线,与她并肩的人都是陌生的脸。她过地下通道,墙壁灯箱广告都是某某技术学校、某某旅行社之类的。她走出通道,穿过广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的人民广场很多人,外地游客在各个纪念碑华前面拍照留念,打工的学生给过往的行人发着传单,住在附近的人吃了晚饭出来遛弯儿遛狗遛鸟……这些生动的真实的生活画面在兰薇眼前晃过却没有印象,她心里像涨满了夏日的雨水,沉甸甸的发闷地疼。 ———————————————————————————————— “,is>iin. myfir,i'll>i'lli'>i'vea's>i've>,, imyway.” 方澍把cd从试音机里面退出来,拿到收银台付钱,然后提起放在一旁的小提琴,走出了音像店。他抄近路,走小胡同,穿过一个原来少年宫的后院,来到央美的后门。然后在那里的一家小卖店买了一杯冰水,拧开边喝边走。他对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仿佛从没离开过一样。 午后的阳光明媚的晃眼。方澍走过种着高大树木的林荫道,阳光透过树叶撒在脸上,闪烁着双眼,像是被无数闪光灯对着。当那瓶水喝光的时候,他站在了小四合院门外。他抬头看着朱漆大门,红的耀目。然后他伸手郑重地推开了厚重的门,像是推开了沉睡的往事那般的心情。 兰薇的画室门开着,木头门上有一根弹簧,一把椅子依着门,让它不要弹回来。他站在门口看着兰薇专心地收拾着一张大的离谱的桌子。桌子上堆放着大堆的书籍和杂物,被她一一清检收好,拿一块白色的手巾擦拭着实木的桌面。然后她拉开抽屉,拿出一盒铅笔和一把壁纸刀,专心致志地削着铅笔。 方澍走进去,兰薇无所察觉。他放下小提琴,四周打量了一下,看到墙角的功放机,音乐就是来自那里。他走过去,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刚买的那张cd,按下暂停,把cd放进去。 “,is>iin. myfir,i'll> 当音乐声响起,兰薇停顿了手上的动作,她这才意识到有人走进来。她抬头,看见方澍,倚着窗台,看着她。 ————————————————————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稚嫩的童音朗朗地背诵着李白的《长干行》,让午后静谧的时光多了一些生气。 “好了,今天背得很好,明天我们考杜甫的《兵车行》。”一位美丽的少妇合上唐诗,对立正站在她面前的小男孩儿说:“好了,今天下午就不用练琴了。” “真的?” 少妇看他那欣喜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我们今天下午要去拜访一个伯伯。” “啊……”明显失望的语调。 “伯伯家里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妹妹,你要不要给她挑件礼物呢?” “非要去么?”小男孩儿对这次拜访不感兴趣。 “方澍……”他母亲拉下脸来 “好吧,我看看有什么能送给她的。”说着他在脑袋里搜素着是送那只装在火柴盒里的大蜘蛛还是那只吓人的胡子酒桶……他妈妈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又在打歪主意,就牵起他的手向楼上走去,“来,看看妈妈这儿有什么要送给小妹妹的……” 最后方澍的母亲挑了一副纯银制的手镯,上面缀着小铃铛,一晃叮叮当当地响。方澍的妈妈把手镯用一只红色的礼盒装好,用漂亮的花纸包起来交给他,“一会儿见了妹妹要送给她,知道怎么说么?” “知道。” “乖儿子。我们看看爸爸准备好了没有……” 他们要拜访的人实际上就住在离他们家不到5分钟路程的同一个小区里。来的路上方澍的爸爸跟他说他们要拜访的伯伯是个建筑设计师,他设计的房子非常好,是凝固的音乐。对于一个8岁的小男孩儿来说,不知道一栋房子好在哪儿,但是从有记忆起就开始弹琴的方澍知道音乐好在哪儿。当然听别人演奏比自己练习更好。 “兰薇,你要下来看看么?爸爸的朋友来了,他们是音乐家,经常在世界各地演出,现在在这里定居了,就住在我们家上面一点,很近……他们家还有个小孩,好像比你大一岁……兰薇,你要过来看看么?”英俊的男人轻声唤着低头画画的女儿,而小女孩儿好像没听见一样,仍是低着头画画,也没有给她爸爸任何回应。 兰天等了一会儿,见她真的不感兴趣,就转身下楼去了。 兰天抱歉地对方羽琛夫妇笑笑,“她很内向……” 方夫人笑说:“小女孩儿还是文静些好的。我们家这个男孩子不知道有多难管教。”然后拉过方澍,对他说:“澍,去把礼物送给妹妹,看看她愿不愿意跟你做朋友。” 兰天有些为难地看了方羽琛一眼,方羽琛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紧的,让他们小孩子玩儿吧。”兰天点点头,“这边走,我的学生送了我点儿好茶叶……” 方澍来到兰薇的门前,门开着,兰薇在里面画画。他敲敲门,兰薇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他等了一会儿,就径自走进去,把礼物放在兰薇的桌子上。“你在画什么?”他低头看着她用油画棒在白纸上毫无章法地乱画着线条,仿佛泄愤一样。他把礼物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我妈妈让我给你的,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他站在她面前,说完了该说的话,也不见回应,心里老大不高兴,就转身出去了。 兰天送走了方羽琛一家,来到兰薇的房间,她还是跟刚才一样坐在那里,低头在画板上画着什么。兰天看了一眼她画的东西,然后沉默了。过来一会儿,兰天绕过小桌子走过去,把兰薇抱起来放在腿上,“来,让我们看看方澍送了什么给兰薇。”兰天说着就拆开了礼物盒子,拿出了叮叮当当响着的手镯,“很可爱……兰薇,来,戴上。”兰薇低着头看着那两个叮叮当当的东西,不动也不说话。兰天晃一晃,铃铛便叮当作响,“挺好玩儿的。兰薇不喜欢么?”无论兰天跟她说什么她也不做声,兰天觉得她可能是在生气,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问是问不出来的,兰天放下小手镯,抱她下地,牵过她的手,“走吧,洗洗手,吃点小甜饼吧。” 兰天牵着兰薇来到洗手台,给她把袖子挽上去,“伸手。”兰天放兰薇自己在那儿洗手,转身去拿毛巾。兰薇看着自来水的水流,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无声地,她连哭都是沉默的。兰天拿了毛巾回来,看见兰薇在掉眼泪,一惊,赶忙走过来,弯下腰给她擦眼泪,“兰薇,怎么了……哭什么,告诉爸爸。”兰薇不说话仍然是看着水流,无声地掉眼泪。兰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罚下洁白的水池里是殷红的水。兰天赶忙关了水龙头,拉过兰薇的手,发现她右手食指中间那一节有一个深深的口子,已经切到肉里去了。兰天心疼的手都发抖了,“不哭,兰薇不哭,爸爸马上带你去医院……”兰天惊慌失措地拿来一贴白胶布先将伤口贴起来,然后抱着兰薇跑到了社区的诊所。“关大夫!快给兰薇看看……” 关大夫是个中年妇女,她长着一张慈爱的脸,社区的小朋友打预防针都不肯让别人打,只肯让关大夫打。对于兰薇,关大夫已经很熟悉了,她让兰天坐下,兰天拿过兰薇的手给关大夫看。 “哎呦!怎么弄的这是……” “不知道……可能是削铅笔的时候……我也是刚才给她洗手才发现的。” “这可怎么好,弄到了也不会说……”关大夫拿出一碘酒和药棉,兰天一看,“关大夫,这……会不会太疼了……” “要是不消毒感染了破伤风怎么办……你抱好她,不要让她乱动……”在药棉伸进伤口那一瞬,兰天感觉到兰薇整个一僵,喉咙里发出了细小的□□,身体也颤抖起来,想是极疼的。兰天心疼地抱紧了兰薇,转过脸去不忍心看。 “好了。”关大夫快手快脚地包好了,还好这个小孩儿从来不大声哭闹的。关大夫一抬头,看见兰天一个大男人抱着女儿在啪嗒啪嗒掉眼泪。关大夫心一软,险些也掉下泪来。 她是看着这个单身的父亲将女儿一点点拉扯到这么大的。兰薇又不同于正常的孩子……她想了想,还是说:“兰天啊,听大姐一句劝,还是找一个吧。孩子这么小,还是要有妈妈照顾才好。你一个大男人,工作又忙,带着她总是不那么周到的。” 兰天点点头,抱着兰薇离开了。 苏海媛去倒垃圾回来,迎面碰上一个英俊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儿。男人眉头微皱,有些忧郁,却很动人。动人……苏海媛不由地笑了起来。她一进诊所,就问关大夫:“关大夫,刚才那是谁啊?” “谁?你说兰天?” “他叫蓝天啊……真是好名字。” “他是军区兰上将的儿子。我也算看着他长大的,我结婚那会儿他才上初中。” “那他是军人?” “不是。他是建筑设计师。那会儿他爸爸让他考军校他不干,就要上清华。” “真厉害啊!那么年轻……就有那么大的孩子了?” “唉!这人呐,都是命啊……” 之后的几天,苏海媛有意无意地就会问起兰天,让关大夫不得不怀疑她已经对兰天上了心。“小苏,你不是看上兰天了吧?” “啊?没有,我还小呢,明年才毕业呢。” “虽然兰天的条件是没的挑,可是你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照顾人家的孩子。” “他们家不是有爷爷奶奶么,怎么不帮着带孩子。” “她爷爷奶奶是普通人么。一个上将整天抱着孩子满大街遛弯儿,像话么。” “不能雇个保姆么?” “以前也雇过,兰薇都不要……除了她爸爸,别人都近不了身。那么一小点儿的时候就是。还不会说话就知道认人。” “那就是兰天一个人将她养到这么大?” “是啊,也真是难为他一个大男人了。” “他……没有再找么?” “我也是这么劝他,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唉!”关大夫一说起兰天父女就感慨万千。 兰天收拾完早餐的餐具,解下围裙,正要去楼上叫兰薇下来,就看见兰薇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了。他微笑着走过去,“兰薇,已经准备好了么。” “恩。”兰薇点点头。 “那……爸爸去拿你的舞蹈鞋和裙子。” 兰薇从沙发上拿起印着米老鼠的粉红色布袋子,“已经拿了。” 兰天欣慰地笑笑,摸着她的头发说:“兰薇今天怎么这么乖。走吧。” 兰天牵着兰薇沿着街道向兰薇学舞蹈的地方走去。兰薇晕车,所以他带兰薇出门都是走路或者骑自行车。今天天气很好,适合散步。路过关大夫的诊所,关大夫在外面晒太阳,看见这一对漂亮的父女,大老远就打招呼:“兰天!带兰薇上哪儿去啊?” 兰天牵着兰薇走近了才微笑着说:“带她去舞蹈班。” “学舞蹈好。跟小朋友们多接触就会变得开朗的。” 兰天笑着点头,“是啊。” 苏海媛正在给病患打针,听见关大夫喊兰天,手上的动作快起来,赶忙打完走了出来。“叫阿姨好。”兰天示意兰薇。兰薇转向关大夫说:“阿姨好。”关大夫很惊喜,这孩子从不主动跟人说话,要是她爸爸让她跟人问好,她就会重复她爸爸的话“叫阿姨好”。今天这样的表现无疑还是很大的进步。“哎呦,好!我今儿这是撞了什么好运了……兰薇,好好学跳舞哦,你看你爸爸带你多辛苦,你要乖乖地听话。”兰薇点点头。关大夫感动的都快飙泪了。 兰天的笑容更大了,“关姐,我们走了。”然后牵着兰薇脚步轻快地走了。 “爸爸。” “恩?” “苏护士不能当我妈妈。” 兰天失笑,揉揉她头顶的头发,“你的小脑袋想什么呢!” 第4章 竹马 方澍看着兰薇,心里有很多话一起涌上。他想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呢,一旦专心起来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呢;你过得好么,很久不见,我回来了……可他知道,对兰薇说这些都没用,她不懂,也不想听。 “兰薇,我是方澍。”方澍抚上兰薇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 兰薇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继续做刚才的事,并不回应他。方澍看着兰薇整理她的画具,轻轻说了句:“我回来了……” 七岁的兰薇站在更衣室的大镜子面前自己梳着发髻。直到手臂都发酸了她才把她的长头发盘在脑后。之后她整理了一下粉红色的小裙子走出更衣室来到舞蹈教室。她找到靠近落地窗的一排开始压腿。正当她弯下腰去的时候,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开进来,从上面下来一个妇人和一个小男孩。妇人穿着旗袍很美丽,小男孩跟她差不多大年纪穿着一套黑色小西装,被妇人推着向前走,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同学们,这时新来的同学……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老师领着那个小男生进来了。 “方澍。”小男孩儿好像对自我介绍不感兴趣。 “告诉大家你多大。”老师提示。 “8岁。”还算有问必答。 之后老师环顾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方澍的小朋友们,问道:“方澍今天才来,谁愿意做好事帮助他跟他一组呢?”小朋友们虽然对新来的很好奇,但是换舞伴是绝对不行的,大家都摇头。老师没法子,“兰薇,你跳的好,就带他吧。”坐在兰薇旁边的兰薇的舞伴一听就“哇!”地哭了。兰薇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看着他。老师赶忙过去哄兰薇的舞伴。 兰薇看向方澍,他也看着她,好像在瞪她。她走过去,按照老师教的礼仪,伸出手去,“我是兰薇。你好。” 那小屁孩儿偏过头去,很不领情地说:“我才不要跟那么丑的女生跳舞。” 兰薇转过身,一边走一边拆费劲梳好的头发。当大家开始跟着老师练习的时候,兰薇披散着头发坐在场边的地板上,头发长长地从她的小脑袋上披散下来,一直垂到地板上。方澍就靠着墙蹲在她对面的场边,好像在看着她这个方向。兰薇感受着地板的震动,一会儿看见别人的腿,一会儿看见方澍的脸。 中间休息的时候,兰薇原来的舞伴过来安慰她,找她玩儿,那个叫方澍的男生突然站起来,由于蹲太久腿麻有一下没站稳,不过不影响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快步走过来,他一把推开那小男生,伸手拉起兰薇。“你是我的。”兰薇看了看方澍牵着她的手,却并没有挣开。那时候兰薇7岁,方澍8岁,算是早恋。 爱情是怎么发生的呢?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还是冥冥中的注定?爱情是怎样被确定的?是一句体己的话,一个温柔的拥抱,还是那句我爱你?爱情是怎样结束的呢?是死亡,是背叛还是两个人背向离开,从此以后不醒不醉不笑不哭地沉淀了所有的心动? “兰薇——!”少年骑在山地车上,冲着楼上喊。女孩儿咚咚咚跑下来,推开门跳上他的单车,两个人一起上学去。 “今天你们第四节是体育课吧?”方澍问兰薇 “恩。你们是自习。” “对。我们早点走吧,去我们家。” “太早。” “那我们就慢点儿走。” “你昨天说你新买的车能骑到时速150,跟你舅舅的吉普车一样快。” “我说了么?” “我记在本子上了。” “好!”少年突然弓起身子飞快地蹬了起来,下坡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大声叫着“啊~~~~~!” “快。” “快吧……你给我唱歌吧。”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你就知道北京的金山上,换一个。” “日落西山红霞飞……” “换一个。” “送软软的海滩,金黄黄的沙……” “赶海的小姑娘昨天就唱了。” “我不会了。” “笨。” “谁数学考了59分?” “跟你说了别提了,没记性呢。” “你唱歌。” “你想听什么?” “北京的金山上。” “……”骑车的人无语了。在兰薇以为他不会唱的时候她听见他清越的声音唱着:“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个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账房总要回头留恋地张望……”兰薇抱着他腰的一只手能感觉到他腹腔的震动。 “好听。”他唱完了兰薇如实评价。 “跟你比起来是好听太多。” “恩。”后座的人没劲地应了一声。 几天后方澍买了一个随身听,上学和放学的路上两人一人一只耳朵安静地听着。 “方澍,你唱的好听。” “恩。”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对话。 11岁的方澍已经很高了,要是像他目标这么明显的人公然跟一个女生手牵手走在大街上学校里就会留言满天飞。可是他还是牵着兰薇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在放学的路上。同学们走过他们身边认识的跟他们说再见,不认识的也见怪不怪。他从小学起就这样拖着兰薇的手上学,拖了好几年了有什么稀奇的?老师们也闭着眼不闻不问,反正说教也够多了,也跟家长反应过,兰薇的爸爸说团结友爱是好事,方澍的妈妈说方澍感情充沛是好事,有助于他的创作。反正劝说无效也不能让他们退学,所以他们成了这个初中建校以来第一对谈恋爱如此公开化的。这两个人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拉丁舞课一起上,星期一方澍上小提琴课兰薇陪他去等在旁边,星期二兰薇要学画画,方澍拉小提琴谁结束早谁就等谁一起回家一起写作业,星期三兰薇画画方澍学古筝下课后会合一起写作业,星期四兰薇画画方澍弹钢琴下课后一起回去一起写作业,星期五兰薇上英文课方澍在家里,他母亲教他一些乐理,他尽量早早结束去辅导班接兰薇然后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这样的关系维持了7年的时间。 “方澍,兰薇要买广告色,刮子。” “我今天不拉琴。”方澍转头看着兰薇,“今天我陪你。” 兰薇拉开店门的时候传来悦耳的风铃声。“好听。”她说,“我给你也编一个?” “你会么?” “……少辛,我要的东西有了么?”兰薇转向少辛,虽然她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是方澍知道她不好意思了,就在她身后哈哈地笑。 “傻小子,这也值得一笑。”少辛看着他们俩,状似无奈地说。 结账的时候方澍问少辛那个风铃哪里买的,少辛说自己做的。方澍说卖给我吧。少辛说想要自己做! “澍,你喜欢?”出了门,兰薇突然站住问方澍。 “……我跟少辛逗着玩儿呢。说起来……”他在裤子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戒指戴在自己的食指上。“怎么样?” “……” 他又掏出一个来给兰薇戴上。“我昨天弹吉他弹断了根弦,这对戒指是弦做的。” “你做的?” “不然呢?” “好看。” “我走了你就戴着。” “恩。去我家么。”兰薇回头看了看自己家的门说。方澍定定地看着她,然后缓慢地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唇。 “兰薇……” “恩?” “我要走了……”他说。 方澍离开半年后。 放学的时候,兰薇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有个男生站在她旁边等着。她收拾好了他说:“我给你拿书包吧。” “她书包为什么要你给他拿?”一道清越的声音突然插入。兰薇抬头看去,在黄昏暧昧的光线里看见方澍倚着门框看着她。“兰薇,我回来了。” 后来兰薇又跟方澍牵着手上下学了。刚被甩的男生被气疯了,在一次兰薇值日,方澍来接她的时候,男生冲过来要跟方澍决斗。男生手握着□□要兰薇给他一个交代。兰薇一步上前手握住刀刃,用力地握,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她什么也没说,就那样看着曾经她选做男朋友的人。方澍上前推开男生,拉过兰薇的手,“你在干什么!”男生只觉得兰薇的眼神里有着坚定不可动摇的东西,在他十几年的人生里不曾见过的东西,他害怕了。虽然兰薇挺漂亮但是他不再想和有这样眼神的女生处朋友了。他扔了□□,转身跑了。 方澍带兰薇去了卫生所,在回家的路上,方澍用日语说了一句什么,兰薇问他什么意思,他说红颜祸水的意思。 “方澍,我这一生只原谅你这一次。”兰薇看着天边的晚霞说。“你再离开我一次试试看。” 方澍也看着地上两个人长长的影子,说:“不原谅又怎样,我还是要回来的。” 方澍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兰薇去日本学习小提琴,只六个月就跑了回来。 第5章 半个 方澍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兰薇毛茸茸的后脑勺。他坐起来倾身看了兰薇一眼,她还在熟睡,呼吸轻浅绵长,白白的脸上有两抹红润,长睫毛翘翘的覆在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他不禁伸出手去触碰那两排睫毛,兰薇似是觉得痒微微颤抖了下,他赶忙缩回手,轻手轻脚地下床。 天气晴朗,清晨的阳光洒进来暖融融的。方澍推开窗,晨风就吹进来一室的清新。他抬头看见那副贴在写字台上的画,被风吹起一角,呼扇呼扇的。他打开抽屉找出一颗图钉将那一角按上。他退开来看了一下,才要打开门出去。手刚握到门把上,又改变主意从窗户跳出去。他两手抠着窗棂,身体先下去,然后松开一只手,再松开另外一只手,跳下去。落在草地上“碰”一声闷响。本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走正门出来,反正他们父母也知道他睡在兰薇家,他们从一年级就睡在一起,已经好几年了。可是他已经上初中了,被同学知道他老是跟一个女生一被窝儿会被笑话的。而他是相当爱面子的人。 兰天正在厨房准备早饭,听见“嘭咚!”一声,抬头一看,方澍正从窗前走过,他就叫了他一声:“方澍,有门不走跳什么窗户。”方澍脸一红,就跑了。“哎!小子,不吃烧饼了?”兰天看着方澍跑出门去,边笑边给兰薇煎荷包蛋。 兰薇朦胧间好像听见爸爸叫方澍的声音。她转过身看见方澍已经不在了。她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她爸爸在楼下叫她吃早饭,她才掀开被子下床。 兰天正在摆饭桌,看见兰薇下来了,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大眼睛朦朦胧胧,辫子乱七八糟地耷拉在脑袋两边,还穿着昨天的皱巴巴的海军服。兰天看看时间,赶忙把兰薇拉进洗手间,给她洗脸。“兰薇自己刷牙梳头,爸爸去给你拿衣服。” 兰薇刷了牙,对着镜子拆辫子。“兰薇,好了么?”兰天进来见兰薇正在跟头发做斗争,就边给她换衣服边说:“这么长的头发真的不好打理呢,明天星期六,爸爸带你去剪了吧。”兰薇任凭摆布,也没说话。兰天见时间快来不及了,就拿了发卡把头发往后一拢,“好了,这样还挺波西米亚的,吃饭去。” “兰薇!” 兰天听见方澍喊兰薇,就把两个烧饼一袋豆浆放进一个小塑料袋,“给方澍。”然后就提着兰薇的书包送她出门了。 兰薇跳上方澍的自行车后座,一手抱着方澍的腰,一手抱着自己的书包,“早餐。” “你给我拿着吧。出发!”方澍把自行车骑的飞快,两人刚刚卡到时间进校门。方澍把自行车往车棚里一扔,就拉起兰薇往教学楼跑,“快,快值周了!”在楼梯口,两人要各自向两边,兰薇把早餐扔给他,匆匆跑进自己班级。 刚一进门,就被生活委员堵住了,“兰薇,你怎么没穿校服?” 兰薇不知所以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理那生活委员,就要往自己座位走,却被生活委员一把拉住,“没穿校服不能进!” 兰薇看一眼她拉着自己的手,眉头皱起来,“松手。” “我说不能进你没听见啊,你没穿校服要给咱班扣分的!” “……” “我是生活委员,老师叫我负责检查的!” “松手。”兰薇仍然看着她的那只手。 “你怎么这么没有集体观念,班集体不是你一个人的!” “松手。” 生活委员就是拉着兰薇不肯放手,这个时候值周生过来值周,指着兰薇说,“这个同学没穿校服,扣分。”生活委员一听,冲兰薇喊:“都怨你!”兰薇没理她,径自走到座位坐下。兰薇的同桌粱伊豆侧过头跟兰薇说:“就是她爱咋呼,要是早让你进来值周生就看不见了。咱班有好几个没穿校服呢。”兰薇并没有给予维护自己的同桌任何回应,拿出早自习要早读的英语书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拿出素描本和铅笔,随意画着什么。 粱伊豆跟兰薇同桌了六年,深知她的性格,并不在意,继续说:“你看还珠格格了么?” “什么?” “小燕子啊!我昨天就看了一集,我妈不让我看。你看第十二集了么?给我讲讲。” “我不看小燕子。” “那你写完作业都干嘛呀?” “……画画。” “画完画呢?” “……再画一张。” 粱伊豆至此完全明白兰薇跟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那以后也就没再跟兰薇沟通过电视剧的话题。看着兰薇的素描本,突然想起来她的美术作业还没完成的,确切地说还没开始动笔,就腆着脸说:“兰薇,王老师留的作业我没画,昨天作业太多了……你能不能帮我画一张?反正你上课也不听课,一节课就画好了。” 兰薇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兰薇,你真是太好了!”她作势要扑过来抱,兰薇赶忙把素描本往前面一挡。 “粱伊豆,别说话了,自习了!”纪律委员出面让粱伊豆消了音。 兰薇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在她的世界里除了爸爸和方澍就是画画,所以她不能理解为什么生活委员对于她没穿校服会那么耿耿于怀,以至于生活委员一整个早自习都在憋着气,等班主任一走进来她马上就弹起来,大喊一声:“报告!”把一脚已经踩在讲台上另一只脚还悬空的班主任吓了一跳,这上了二十几年都平安无事的讲台,今天险些就载了个跟头。 “刘慧慧你喊什么呀。” “报告老师,兰薇今天没穿校服,给咱班扣分了。” 嗨,我当多大个事儿呢,老师腹诽着,说:“啊,我知道了,你坐下吧。” “我说她她还骂我。”又添一状。 老师看了兰薇一眼,她好像没听见别人说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老师走过去,看见兰薇正在画画。“兰薇,你站起来。”兰薇手一停,依言站了起来。 “你骂刘慧慧了?” 兰薇不语。 “昨天三令五申今天要检查校服,你怎么不穿呢?” 还是不说话。 “以后学校的规定要遵守。你坐下吧。”班主任从一年级就开始带这个班,她也知道一些兰薇的情况,故而只是象征性地训了几句了事。 她刚带这个班的时候就发现兰薇的不同寻常,内向的孩子她是见过,没见过像兰薇这样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的,老师提问也不说话,以为她不会就让她罚站,什么时候会了就打报告。结果一节课下来她也没出一声。下课了她把兰薇给忘了,这孩子也没动,还是那么站着。等下一科的老师来上课,喊过“起立”之后发现还有个学生杵着没坐下,就问她:“你怎么回事儿?”这时候班里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说“老师让她罚站呢,她不会回答问题……”任课老师也搞不清楚状况,就让她坐下了。下课之后任课老师回到办公室,跟兰薇的班主任说起这个事儿,班主任觉得有必要去兰薇家家访一次。 打兰薇的家长联络簿上的电话竟然打到中央设计院去了。她以为打错了就放下又打了一遍,还是中央设计院。她硬着头皮说:“我找兰天先生。”“哦,您等着,我给您叫去……”班主任这才恍然原来兰薇的爸爸留了单位的电话。兰薇家里没有电话么?按说在中央设计院这么好的单位不至于装不起电话啊…… 因为兰薇的爸爸要加班,所以家访安排在兰薇的爷爷家。当班主任老师站在军委大院外,面对那全身绷的笔直手拿钢枪的警卫员的时候,真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说是来家访的……到这种地方家访在她二十几年的教师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请问……”那钢铁战士眼皮都没动一下,把她完全忽略。 “你找谁?”值班室的人看见这个人在门口徘徊了半天,就出来问问。 “我是兰薇的老师,来家访。” 警卫员请她进警卫室,“接待人是谁?” “恩?” “接待人,您跟谁联系的?这院儿里你要找谁?” “我要找兰天,他是兰薇的父亲。” 警卫员想了想,说:“兰天这儿没有,您要是找兰上将的话我可以打个电话问问。” “那麻烦您。” “您来这儿登记一下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身份证带了么?把身份证号码登记在这儿……” 等班主任终于通过层层盘查进了兰薇家门。警卫员把她送到门口就走了,她按了两下门铃,有一个带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出来开了门,“您是……” “您好,我是兰薇的老师。” “啊,老师,请进。” 班主任老师迈进玄关,正要弯腰换鞋,就听见一个女声大叫:“爸!你也别太偏心了。兰天是你亲生的我也是你亲生的!” “放肆!”声如洪钟的咆哮着实吓了所有人一跳。然后就听见那“洪钟”继续嚷嚷:“警卫员,把她给我拖出去,以后闲杂人等不得随便进入!” “不用你拖,我自己走……”然后班主任老师就愣愣地看着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子从她旁边经过,“邦!”地摔上门。班主任又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了。 刚开始给她开门的那个中年妇人倒是很淡定,把她让进去,“老师您请坐。”就上楼叫人了。 班主任老师看见兰薇的爷爷奶奶的时候,下意识地站起来鞠了一躬,“您好。”那个铁骨铮铮的军人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况且刚才他刚怒过,周身那种严厉又盛了几分,让人不由地感到不安。 “老师好,快请坐。要去叫兰薇么?”兰薇的奶奶倒是挺和善。 “啊,不用,我这次来其实……”班主任老师说了来家访的原因,兰薇的奶奶叹了口气,说:“我们兰薇确实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她是不是身体不太好?”老师尽量问的委婉。 “身体没问题,是精神……不能这么说……”兰薇奶奶说着看了爷爷一眼。提到兰薇的事儿,刚才刚硬的上将现在也有些软化,“兰薇她有先天性的孤独症……她没法正常地跟别人交流。我们把她送到学校里,跟其他孩子一起接受教育也是希望能有所改善……” 班主任一听是这样,也感慨的很。“这个孤独症……有法儿治么?会不会影响她的成绩?”班主任老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询问一下病情来表达惋惜和安慰的心情。兰薇奶奶闻言看了兰薇爷爷一眼,转身上楼拿来一叠奖状和一副字。 兰薇爷爷接过那副字,“这是岳飞的《满江红》,我敬重岳飞,尤爱他这首《满江红》。这是我生日时兰薇写了送给我的。”说着将字展开给她看。那是一副写的很好的行书,决不是初拿毛笔的人能写出来的,笔力和笔锋都堪称上佳。“写的真好!”老师着实吃了一惊。 “这是我看着她默写的,这里面的字她都认识。其实常用的字她都会写。我教她习字的时候是从康熙字典第一页开始教起,如今不能说整本字典的字她都知道什么意思,写是没问题的……”然后兰上将又拿过一张奖状,“这是兰薇得的全国心脑算第一名。她现在才小学一年级,这个程度已经不会拖累了老师的班级成绩,老师请放心。” 老师心说这种程度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她现在程度这么好,都可以跳级了。” “唉!”兰薇的奶奶又叹气,“我们教她说话费了很大力气,可是她会说话之后学习东西就很快。只要是有规律的东西,她就很容易接受,比如珠算,写字。可以说她在某些方面是天才。可是她跟人沟通始终有障碍。医生说她这种情况已经很好了,只要我们耐心引导,她以后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所以,我恳求老师,以后要多多爱护她,她是只有半个灵魂的孩子……” 兰上将截过话,“我们也不是要求特殊照顾,只请老师一视同仁,不要歧视她就好。” 班主任老师听了也不无动容,“那是当然。为人师表,怎么会歧视学生。我一定会多多照看兰薇,请首长放心。”老师从门户森严的大院走出来的时候,心想这世上果然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兰薇那么聪明,却有这样的心理缺陷,想来也是可怜。一时感慨万千。 放学的时候,方澍夹在人流中下了楼,一边跟他哥们儿打闹一边不时地回头看。 “方澍,来不来?” “干嘛?” “我说晚上我们在人民广场那儿练滑板,你过来吧。你技术那么好,肯定杀住狼帮。” “晚上有事儿。” “你们家不让你出来?” “切!我是有私事儿……” 他们说着来到自行车棚取了自行车,方澍推着自行车到操场边的就停下来了,“你们先走。” “一起走吧。” “我等人。” “拜拜,哥们儿!” 恋爱似乎是人类最关心的一个话题,不管多大年纪。班级里也有那种传言,谁跟谁搞对象,谁送谁回家什么的。方澍渐渐讨厌他驮着兰薇回家的时候身后一帮吹口哨起哄的人。一方面他不愿意,更重要的是兰薇肯定会很难堪,她受不起这个,他得保护她。 兰薇来到操场边那排榆树下,方澍正趴在车把上看着她,待她走近,直起身,“上车。” “远。” “在车棚那儿人太多,挤来挤去的……”方澍接过兰薇的书包挂在车把上。 兰薇坐上他的后座,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把画板放在膝盖上。“好了。” “我今儿不去弹琴了……你别跟我妈说啊。” “你别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也不能告诉我妈,听见没。” “恩。” “我会准时来接你的。” “恩。” 方澍把兰薇放在学画画的老师家门前,然后飞车到家里,悄悄地进去,拿了滑板赶到人民广场去。他到广场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围着看热闹,过去一看,有个穿着短裤带着棒球帽的正在玩儿花样,技术很熟练,很多小孩儿都站着看他玩儿,眼里满是羡慕。 方澍的同学看到方澍很高兴,凑过来,“方澍,你不说不来么?” “他谁呀?” “哦,他就是狼帮的老大,秦朗。” “秦狼?我还打虎呢。” “他技术真好。估计我上高中以后也能玩儿这么好。” “他上高中了?” “没有,四中的,初一,比咱大一届。” 方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放下滑板,上去,慢悠悠地滑走了。 当方澍看到一群大孩子把那玩儿花样的秦朗围起来的时候,想到了小时候背的东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方澍不知道狼帮是个怎样的组织,单就他们老大被打了,没有帮众上去帮忙反而都鸟兽散可以看出他们不太团结。方澍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那秦朗也是个硬气的人,挨了打也不哼一声,还手又狠,接下来挨的打就更狠。方澍向四周看看,看见不远处正在搭建露天舞台,他迅速地跑过去抄起一根一米来长的木头方棱子跑了回来…… 那群大一点的孩子被突如其来的援兵打的措手不及,虽然他们人多,却都是赤手空拳,一时间也让方澍给打的一边叫唤一边躲。方澍一手掐着棒子,一手拉过秦朗,“跑啊!” 可能是刚才打架的兴奋感还在,两人跑的很快,已经没有人追了还是一直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刚才的紧张感。一直跑的河堤,才停下来,秦朗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方澍往草地上一躺,“大爷的,跑死了……” 秦朗把气儿喘匀了,才直起身来,“你是谁?” “你大爷。” “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不打你。” “来呗,怕你你是我大爷。” “……你到底谁啊?” “你谁啊?” “……秦朗。” “我说,你那个什么狼帮,名字太土。我一听以为一帮禽兽呢。” “不是我的。就是平时一起玩滑板的人,也不知道谁开始叫的。”秦朗在方澍身边坐下来。 方澍没接话,头枕着手臂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他腾地弹起来,“完了……” “怎么了?”秦朗也跟着站起来。 “我得去接我女朋友……都你丫闹的……”说着他有飞快地向人民广场方向跑。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秦朗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 “方澍!” 方澍到达美术老师家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兰薇站在老师家楼前面的台阶上等着他呢。他跑过去接过兰薇的书包和画板,有些内疚,“等急了吧。” “恩。” “快走吧,怕是你爸也急了。”方澍向兰薇伸出手,兰薇一握他的手他痛的叫了一声。兰薇低头一看,他的无名指不太自然地微微弯曲着。她再捏一下,他就哎哎地叫,“别碰,别碰……”她抬头看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走吧。” 兰薇坐在后面一手揽着他的腰,说:“你妈妈会发现的。” “完了完了……你别跟我妈说是打架打的啊!” “你打架。” “……不准说,听见没有。” “恩。” “我告诉你,刚才我一个打一帮……还救了一个。你说我神不神勇?” “……” “你怎么不说话?” “傻。” 方澍骑着车又不能回头收拾她,只能吵吵着说:“你等回家的……” “爸爸说要剪头发。” “剪呗。” “澍也觉得剪了好么。” “……谁剪啊?” “兰薇。” “你应该说‘我’,这个地方应该用‘我’。” “我剪头发。” “不行!坚决不行!”方澍回过头去,车子歪了一歪,他赶忙转过头去,“告诉你啊,你要是剪头发我就不跟你一块儿回家了。” “恩。” 第6章 搭档 兰天跟其他家长一起站在场边看孩子们跳舞。兰薇和方澍很默契,一步不错,得到了老师的表扬。下课后兰薇向兰天快步走过去,仰起头看着他,“爸爸。” 兰天蹲下来,捋一下她额前的头发,“兰薇跳的真好。”兰薇向兰天靠了靠,兰天笑着看着她,“今天咱们去吃披萨可好?”兰薇点头。 兰薇的舞蹈老师走过来,“兰先生,您今天要是没来我还要给您打电话呢。” “老师好。”兰天转过身微笑着跟老师打招呼。兰天微笑的样子着实好看,就算老师是个已经结了婚的半老徐娘,还是在心里赞叹了一下,这一对父女走到哪儿都是眼光的焦点,这就是先天的优越性。 “兰先生,下个月有个全国青少年舞蹈大赛,我想让兰薇和方澍这一对报少年组的双人。我已经跟方澍妈妈打过电话了,她很支持。不知道您的意思?” 兰天蹲下来,让兰薇面对他,“兰薇,你听见了么?老师让你去参加比赛呢,你愿意么?”兰薇看着他,不做反应。老师见状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兰薇,比赛的时候有很漂亮的裙子和鞋子哦。所有的人都看着你跳舞,给你鼓掌,小朋友们都羡慕你,你说好不好?”兰薇还是没有反应。 “澍也会去哦,跟你一起。”兰天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兰薇闻言总算点头。舞蹈老师很高兴地叫她回家也要多多练习,争取在比赛上取得好成绩。 兰天跟老师道谢说再见之后牵着兰薇要走,兰薇却一直回头看。兰天明白她是在看方澍,就喊了方澍一声,“方澍,要一起走么?” “我自己骑车回去!”方澍冲他们摆摆手,就换衣服去了。 兰天牵着兰薇出来,从挂在车把上的布袋里拿出一件粉红色的对襟小开衫给兰薇穿上,然后将她抱上自行车的前横梁。 “兰局长?”兰天刚要上车,闻声回头一看,一辆桑塔纳上下来一个男人,是他单位的下属,叫冯时彦的。“兰局长也来接孩子?”冯时彦很纳闷儿,就凭着兰天的身家背景,怎么骑自行车出来。当然当面是不好问这话的。 “是啊。兰薇在这儿学舞蹈。”兰天对谁都是一副谦和的样子,那温润的嗓音让跟他对话的人如沐春风。 “真巧了,我们家的小鬼也在这儿学舞蹈。孝存,过来,叫人。” 那小孩子才7、8岁,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一副调皮捣蛋的样子。他仰起头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叔叔!” “你好。我叫兰天,你叫什么?” “我叫冯孝存。” 兰天转过头对兰薇说:“兰薇,他是孝存,你要跟他认识一下么?”兰薇低着头,两手的拇指和食指交替碰触,并不回应兰天。兰天对冯孝存抱歉地笑笑,“孝存,她是兰薇,我女儿,今年十一岁了。” 冯时彦推了冯孝存一下,“叫小姐姐。” “姐姐。”冯孝存叫了一声,兰薇还是没反应。兰天对冯时彦说:“她认生。我们先走了。” “兰局长,坐我的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兰天笑笑,“谢谢你了,走了。”然后蹬上车带着兰薇走了。冯时彦看着他们远去,心想难道传闻兰局长跟他老子不和是真的?否则堂堂一个上将的儿子犯得着骑自行来接孩子么。 那是冯孝存第一次见到兰薇,8岁的他只觉得她漂亮,比班里的文艺委员要漂亮,只是有些傲慢,让他想起语文书上的一篇课文——《骄傲的孔雀》。他想反正她那么漂亮,骄傲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方澍对比赛并不感兴趣。当初他来学舞蹈本来就是被他妈妈逼迫的。他妈妈说你将来是要站在□□演奏的,在一些必要的应酬上你的姿态一定要美,学习舞蹈也是对自身的一种修炼。实际上他很讨厌拉丁舞课要穿的紧身衣,平时上拉丁舞课他也只穿运动服,老师问起就说忘了带衣服。去比赛现场,就会让更多的人看见他穿紧身衣的样子。听说还是全国的比赛,要是有电视台来拍,那么他穿紧身衣的样子就永远留下来了,想想都觉得丢脸的很。 早上上学的时候方澍就对坐在他后座的兰薇说:“比赛我不去。你呢?” “你不去?” “不去。老师说要比5场呢,规定要跳华尔兹、桑巴和恰恰。要是进了决赛剩下的两场任选。我才不想跳恰恰呢,那衣服难看死了。”兰薇不做声。 “你想去?” “恩。” “那有什么好的?” “……” “我要是不去你跟别的男生一组?” “不。” “就是,除了我你不能跟别人跳一组,听见没?” “……” “你让我想想……今晚上我们家要是吃红烧肉我就陪你去,要是吃青椒就坚决不去。怎么样?” “吃胡萝卜呢?” “不去!” “拔丝地瓜呢?” “恩……那是你爱吃的,我不爱吃。不去!” “拔丝地瓜不去?” “不去。” “拔丝地瓜。” “……那好吧,拔丝地瓜也去。” 方澍和兰薇上学的路上充满了这样有趣无趣的对话。从方澍买自行车开始,逗兰薇说话就成了他的习惯。因为他的兰薇除了爸爸兰天就只有他了,她是那么依恋他,这让他很有成就感,他喜欢兰薇坐在他的后座抱着他的腰,喜欢兰薇睡觉的时候握着他的一根手指,他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他喜欢兰薇。 “兰薇,放学一起去商店吧。” “我画画,你拉琴。” “先去商店买东西。我们快要分班了,班上的同学都准备了小本子写留言什么的。我昨天写了十几本。” “恩。” “兰薇,我上高中以后你自己在这个学校里会不会不自在?”这几天同学们积极地传递纪念册的时候方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自己离开之后兰薇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朋友,她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家,想到她他就有些担心。 “……不会。”兰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其实也没关系,放学之后我还是会来接你的。要是有谁欺负你别忍着不说,你一定要告诉我。听见没有?” “恩。” “你跟谁同桌,现在?” “粱伊豆。” “女的?” “恩。” “要是有别的男生窜座,你不要让他坐你旁边。秦朗说他们学校5点才放学呢,高好像比初中放学晚半个小时,那你也要等我,不能让别的男生送你回家。” “恩。” 方澍松开左手,伸到后面去,“握着我的手,好好地答应我。” 兰薇伸手握住他的手,“答应,好好地。” 方澍收回手,嘴角上扬,“坐好了,要飞起来了!”他神情逾越地把车蹬的飞快。兰薇在后座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觉得吹过来的风都是暖烘烘的。 放学的时候兰薇按照以往的顺序先把作业本和课本放进去,然后再放素描本和铅笔盒,然后是油画棒,最后放手绢。她每次一定是这样装书包。有时候早上她爸爸帮她收拾书包,如果不是这个顺序她一定要再倒出来重新装过。 粱伊豆把东西一股脑地往书包里一扫,跟兰薇说:“今天一起去画室吧。” 兰薇摇头 “跟方澍一起?” 点头。 粱伊豆看着兰薇精致的文具和粉红色的漂亮的米奇书包,心里很羡慕。她拿过兰薇的文具盒,“真漂亮,在哪儿买的?”兰薇看着被她把玩的文具盒不做声。粱伊豆讪讪地放下文具盒,偷偷地抬眼看着兰薇…… “给你了。”兰薇把油画棒放进书包里,看也不看那个粉红色的铅笔盒了。 “啊?” “……” “真的给我?” “恩。” “兰薇你真是太好了!”粱伊豆高兴地蹦了两下。小孩子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是单纯的高兴着。想兰薇虽然平时都不爱理人,但还是挺大方的。粱伊豆打开铅笔盒要把里面排的整整齐齐的笔和橡皮拿出来给兰薇,兰薇说:“都给你了。”粱伊豆这会儿有点儿疑惑了,小学生之间互相送小东西倒是常有的事儿,却从没有谁随便就送给她一整套文具的。“你妈会不会骂你?”粱伊豆迟疑地不敢再碰那文具盒了。兰薇没回答她,收拾好书包就提着走了,粱伊豆赶忙抓起文具盒追过去,“等等我呀……” 因为有了兰薇赠送铅笔盒的情谊,粱伊豆坚持和兰薇一起走,开玩笑,都送那么好的东西了,肯定是很铁的朋友了,是朋友就要一起上厕所一起回家么。两人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只见方澍站在阅报栏前面,纯白的t恤,穿着校服的藏青兰的裤子,书包斜背着,一手拿着校服,头微低着。粱伊豆在心里比较着是苏有朋帅呢还是方澍帅呢……她看着方澍短短的头发想现在还是方澍帅一些,因为苏有朋现在是个光头。粱伊豆羡慕兰薇的很多东西,最羡慕的就是兰薇有方澍。在学校里方澍从来不找兰薇,可是很多人看到过方澍带着兰薇上学、放学。粱伊豆也听过三年级的女生议论方澍,说他学习好,弹琴好,长的好,穿衣服好,就像个王子一样,好多女生喜欢他,并且三年级的女生一致认为兰薇是方澍的妹妹,因为要是两个人真的搞对象的话,不可能从一年级就开始,且老师从来都不管。要不是兄妹,这样光明正大地搞对象早就被劝退了。 方澍看见兰薇,便迎了过来,同时也看见了兰薇旁边的女生,手里拿着兰薇的文具盒。他牵过兰薇的手,对梁伊豆点下头,“我们走了。” “哦,再见!兰薇,明天要一起上学么?” 兰薇没回答,方澍转过头回说:“不了,谢谢你,再见。” 方澍牵着兰薇离去了,梁伊豆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们果然是兄妹吧,肯定是吧。 那天回家的路上方澍给兰薇买了全套的文具,并告诉她这些文具不能送给别人,那是他给她的,他给她的东西她都不能给别人。兰薇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那一天,方澍他们家吃的是牛肉炖土豆,方澍挣扎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划分到红烧肉里,于是他和兰薇报名了青少年组的双人比赛。比赛结果是很喜人的,他们俩得了第一。老师让他们俩抱着奖杯照了张相。方澍觉得脸上画着那么浓的妆照相实在是丢脸,所以表情不怎么明朗,兰薇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于是兰薇和方澍就用阶级斗争的表情照了此生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合照。 第7章 黑暗中的眼睛 天色渐暗,已经看不清资料上的字了,桃子站起来开灯,顺便去小客厅倒水喝。 “咦?兰薇和oran都不在啊……兰薇,兰薇?还在画室么……”美院的人到了期末都是忙的连饭也顾不上吃一口,因为这一个学期的学分,全看这期末的作业做的如何。用他们教授的话来说,平时给你们时间积累了技术和经验,只要到期末交出一副让我满意的作品,这个学期你就算没白过。桃子为了一个设计,在宿舍里关了一天,现在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兰薇还没回来,桃子就掏出手机给打给,让她找兰薇回来吃饭。可是对方已欠费停机。 “搞什么!“桃子同学怒了。,大名程澈,无赖厚脸皮的一个人,进了她的屋霸占了她的床博取了她的同情心。想当初硬是要住在桃子的屋子里,开头几天桃子还能忍受,在她把烟灰到处弹,时常喝醉回来不洗澡就往她被子里钻,乱扔脏衣服等等恶行毫不掩饰地暴露的时候,桃子爆发了。桃子同学拿着手机对说:你再不搬出去我就拨宿舍管理员的电话了。沉默了几秒,掐灭了烟走到桃子面前,双手握着她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无比真挚地说:“桃子,我是有苦衷的。我和兰薇……请你救救我们吧!” “你在说什么?” “我和兰薇,我们必须在一起,我们不能分开,我得照顾她。” “她……怎么了?” “她是全世界最孤独的孩子,谁也不能走近她的内心。你能想象在寂静的夜里,兰薇一个人抱着膝盖哭的样子么?” “不能……” “是吧,很残忍吧?” “恩!”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答应她爸爸要好好照顾她,直到我死,我都不会让她一个人,你明白吗!”红着眼眶摇晃着桃子激动地说。 “明白,明白……” 于是桃子被的三流演技骗了,继续让她住在了这里。可现实是——,大名程澈的家伙,成天不见人影,时常喝的醉醺醺地回来,她到底哪里照顾兰薇了!起先她还嘱咐桃子,如果兰薇到了吃饭的时间还没回来就给她打电话,她会去找兰薇回来,因为兰薇没有手机。可是!这个模仿马景涛演技的大骗子,打她电话十次有9次是欠费,唯一打通那一次还是别人接的说她喝醉了!无奈,碰到兰薇就会母性关怀泛滥的桃子同学就只好亲自去兰薇的画室找人去了。 桃子来到兰薇的画室,门开着,用椅子倚着,里面没有开灯。“兰薇……”桃子唤了一声。借着傍晚微弱的光线,桃子看到兰薇就坐在画架前,专注地在作画。现在的光线暗的就只能看见事物的轮廓了,可是兰薇仍旧熟练地画着,就像她作画根本不用眼睛,只是靠手的感觉。桃子看着兰薇,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此刻她看到画面似乎和她本身并不在一个空间里,就像两列火车相向而过的刹那,她看到了对面的一个车窗里,一个美丽的奇迹。兰薇用她的画笔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不可思议吧?” “啊……” “嘘!” 背后突然有人出声,吓了桃子一跳,她回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站在她身后。朦胧的光线下,能看到他俊美的轮廓,虽然实际上并不能看见,只是在意识里,桃子觉得他看着她的双眼熠熠生辉。男神?“学长好。”桃子当机的大脑憋出这么一句来。 “看来她还要画一段时间。你是?” “哦,我是桃子,大名桃乐丝。” “兰薇的同学?” “不是,我们不同系,我是她室友。” “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她……或者,半小时之后她还没结束,你就自己吃掉吧。”男神把一袋外卖递给她,转身下楼走了。 “啊……还没问名字和电话呢……”桃子看着男神的背影,可惜地说。 因为男神的拜托,桃子守着外卖便当在画室的走廊上等着兰薇。兰薇的画室是在被学生们戏称为红楼的四合院里。美院历史悠久,自然保留了一些很久以前的建筑。这个四合院是洋务运动时期就有了,朱漆的大门,红砖青瓦的两层小楼,院里还种着葡萄,硕大的葡萄架占据了院子中间的大片面积。桃子无聊地在走廊的地板上走来走去,在木质的楼梯上上上下下,折腾累了就靠着栏杆坐在地板上,看着黑洞洞的画室,“那么黑能看到么……” 咔沓!灯亮了。桃子赶忙站起来,拿着便当走进去,看到兰薇在收拾画具,她把刷子洗干净按照大小号排好,刮子,调色盘什么的都洗干净放回原来的位置。桃子要上前帮忙,兰薇却躲开了。桃子知道她的个性,也不介意,就把便当放在大桌子上,“这是晚餐。刚才有个帅哥送来的。”兰薇也不做声,待把东西全都归到原位,她才坐下来,打开便当狼吞虎咽地吃着。 “哎呦,可不是饿坏了。”桃子的母性马上泛滥,找杯子给她倒水。她拉开放杂物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茶叶,咖啡,方糖和杯子。七个杯子,全是手工做的。“哇,好漂亮啊……”桃子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水进去,发现里面有名字,“陈惜?这是陈惜的杯子么?”一如既往地没有得到回答。桃子就挨个找,“樱……是上次那个漂亮的学姐么?程澈……为什么还有那个人渣的啊!这个是秦朗的,这个也是秦朗的……为什么有两个,澍?是谁?”桃子翻了翻,“怎么没有我的……”桃子很失望,很委屈地走到兰薇旁边,“怎么没有我的杯子?我是最常来的一个哎!”兰薇吃着饭仍旧没理她。桃子很失落,但还是找到兰薇放在画架旁边的大的不可思议的陶瓷杯子,给她倒了水。 兰薇吃好了饭,喝了桃子倒给她的水,站起来准备要走了。桃子提着外卖盒子准备去丢,兰薇却伸手拦住了她。“怎么?”兰薇转身从画架下面拿出一个纸盒子递给桃子。桃子接过来,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报纸包住的某个物件。把报纸一层层剥开,是一个手工制的陶土杯子,杯底刻着“桃”。“哇……好感动哦……刚才我那么问你你怎么都不说……好感动哦……怎么办,我都快哭了……” “回去吧。”兰薇背上书包,率先走了出去。 “兰薇你怎么那么帅……喂!其实你是情场高手吧!……等等我,要不要锁门那?……” 陪伴,在陪伴的过程中相惜。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喊一声就有回应,这些触手可及的感情就叫友情,这些互相陪伴的人就叫做朋友。 “春天到了,同学们,该拿出你们的干劲儿……” ——春天?干劲?什么意思?叫咱们卯起来找对象?同学们对于系主任的开场白十分好奇。 “这次的盛会是百年一遇,有作品的同学就交上来,咱们择优推荐。没有的现在准备也来得及,不过得快点儿,上报的事儿就这两天了。” 这是兰薇入学以来第一次参加班会。主要是今年美院的期末作品展和双年展还有校园艺术节赶在一起办了,不但央美本部,媒体和学术界也相当关注。有了大事就有很多事情要布置下去,所以他们系主任按照名册动员学生会挨个宿舍地找人,目标是全员到齐。 “老大,有奖金么?” “有!还不少呢。” “您不是诓我们吧?” “得,有大三、大四那帮猛人,奖金有我们什么事儿啊。” 兰薇手托腮,正神游天外中——“兰薇!”一声呼唤如洪钟。 系主任被吓一跳,转头一看,出现在门口的那个“洪钟”赫然就是他们学校的国宝级老艺术家,班老。“班老?您老找人么?” “我找兰薇。” 班导看看点名册,确实有兰薇这个人,就对下面喊:“兰薇!来了么?” 兰薇站起来。班老一看见兰薇,一步迈进来,“马上就艺术节了,你不在画室在这里干什么?” “开会。” “开什么狗屁会,快跟我回去。” 虽然系主任是这个“狗屁”的召集人和主持人,但是对方毕竟到哪儿头上都有“德高望重”几个大字闪亮闪亮地飘着,所以他也只能和颜悦色地解释说:“我们正商量艺术节作品选送的事儿呢。” “啊。那你们继续讨论吧。兰薇就不用了,她画完了直接展览就行了。”说完冲兰薇喊了一声,“走吧,愣着……” 兰薇冲班导点下头,跟着班老走了。教室里接下来难免要议论一番。 要说兰薇和班老的缘分,源于兰薇高三的一次摸底考试。学校给要考美术院校的特长生们考试,刚好美术教研组的组长于世刚是班老的学生,就邀请班老来看看。班老有时候会来他们学校看看有没有好苗子,这回就答应了。班老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看学生们画画,时间很紧,学生们都紧张地画着,只有靠窗的一个小女孩手支着头看着窗外,也不动作。班老走到她身边,有手指头点点她洁白的画纸,意思让她赶紧画。谁知道她仿佛没察觉一般,动也不动地看着窗外。于是班老就出声询问道:“你怎么不画?”那小姑娘终于转过头来,但是看也没看班老一眼,收拾了自己的画具,就那么施施然离开了。班老挺吃惊,想这学生也太古怪了点。 “老师,她有点特殊,您见谅。”兰薇的美术老师也有点尴尬,可由于还在考试他也不方便多说。班老点了点头,却也十分好奇。散堂之后,就向他问起了兰薇的事情。 “这孩子性格十分内向。听她的班主任说是先天性的儿童孤独症,长大了好多了,就是不爱说话,语文成绩也十分不好。但是别的方面很有天分。”于世刚说。 “这样啊。她画的怎么样?” “这么说吧,她现在的水平,不亚于任何一个美院毕业生。” “你对自己的学生这么有自信?” “老师如果看过她画画,就会同意我的说法了。那种专注力,是别人没有的。” “她跟谁学,学了多长时间了?” “她没系统地学习过,只是小时候她爸爸教过她一些。” “哦?” “她父亲您也认识,也是您的半个弟子……老师,她是兰天的孩子,叫兰薇。” “是兰天的孩子啊……”班老一时间感叹起来。“世刚,这个孩子要上央美。” 于世刚叹了口气,“唉!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好苗子,可是自从兰天去世之后,她好像就放弃了。听她继母说她每天回去就关在房间里画画,可是从来不交美术作业……前几天我找过她,问她想考哪个美院,她说不会上美院,她想学建筑。我想,她是要以这样的方法来纪念她的父亲。” “她成绩怎么样?有可能考上b大的建筑系么?” “她偏科的厉害。数学非常好,语文却从来没及格过。对于别的孩子来说很容易理解的语文题目,她读不懂。她只擅长一些有逻辑的规律性的东西。” “那是绝对考不上b大的了?” “是啊。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兰薇放弃了美院就等于放弃了人生。” 班老寻思了一下,转头看一眼于世刚,“你今儿叫我来,目的就是看看这个孩子吧?” “被老师您看出来了。她也确实有天分,我是觉得可惜了。” “好了,我知道了。” 之后班老透过兰薇的班主任找兰薇出来谈谈。兰薇站在班老前面的时候,班老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长得还真像兰天。“兰薇,你父亲也算是我的半个学生,我们还是有些渊源的。你准备准备,报考央美吧。我在那儿教书,没准儿还能结一段师徒之缘。” 兰薇听到他提到父亲,总算有点反应,她抬头看了班老一眼,然后摇摇头,“不。” “怎么?央美都看不上么?” “建筑系。” “啊,你要考建筑系?可是你的分数,单考文化课,考不上太好的学校。你要是考美术的话,那还是够的……要不你这样,你先考美院的油画系,然后再转去建筑系就好了。” 于是单纯的兰薇就被已经比老奸巨猾还老的国宝级画家班老给骗到了中央美院。在中央美院画了一年画之后,班老才告诉兰薇央美根本没有建筑系,反正你都进来了,就先毕业再说吧。兰薇有生以来第一次生气,她一回手扔了班老办公桌上的砚台。 兰薇和班老在校园里慢慢地走着,身边不时有布置展览的人搬着东西走过。班老看着这些忙碌的学生,突发感慨。“青春啊!”饶是兰薇淡定,才没让让他这一声散发着酸腐味道的感慨给厥过去,换一个人都受不住。 “守恒!”班老突然叫住一个骑着自行车狂飙的傻小子。他已经刹车之后还由于惯性向前出溜了5米才又推着车来到二人面前。“老师,师妹。” “你这要去哪儿啊?” “有个面试,正要去呢。” 班老点点头,“去吧。别紧张。” 守恒向班老鞠一躬,才又骑上车走了。 “哎,又有一批人要离开这个学校了。”班老今天感慨特别多。 “恩。” “你守恒师兄,学了那么长时间,可惜了……”守恒是兰薇同系的师兄,画画很有风格,只是留在北京就要面对现实,学画的人要是不能成家就只能改行了,而那学了四年的所谓专业也退而求其次变成业余爱好了。毕业之后要在首都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找到工作,理想初心什么的,哪还顾得上。 “饿了。”兰薇突然说话,打断了班老的伤感。 “你是在安慰我么?” “不是。” “你这个孩子……你请我吃饭吧!” “恩。” “说起来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请我吃饭呢。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学五食堂。” “……” 第8章 三儿 期末考试大致结束之后,考完的人陷入了盲目狂欢的不可理喻的状态。就像这样的完全没有为考试付出任何努力的人也借着考后放松的由子喝得大醉。这人喝多了之后毛病多,之一就是抢别人的电话就乱打。这次的受害者是酒吧的老板兼酒保。她抢过人家的电话,不知道按了哪个键就对着电话吼:“亲爱的,你快来,我给你一个难忘的晚上……” 是央美室内设计专业毕业的,据说当时也是风云一样的人物。毕业之后消失了几年,那几年时间他做了什么无从考证。之后他就回到这里,在他的大学旁边开了这样一个酒吧。酒吧的风格完全依着当日他的心情,高兴了就放点激昂的音乐,那个时候自然有人上去充当dj,想安静了就随便放点轻音乐或者随便找个人来弹钢琴。是个胡来的老板和胡来的酒吧,可是但凡来过的人,就会把这儿当成聚集地。比如他们一群人。 “谁把她给我扔出去,我请一瓶喜力!”抢回电话,把她扔给一旁的秦朗。看了一眼手机,脸色一时变得晦暗不明。 秦朗用一只手抱着,一边跟麦可下围棋,“快下。” “你让我想想……”麦可用手扒拉着头发,很苦恼的样子。“,能不能换个音乐?哪有在酒吧里放歌剧的?意大利语你听得懂么?”麦可眼看着要输棋,就开始耍赖。也不理他,径自把音乐声又调大了一点,就去吧台后面擦杯子了。 这时挂在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有人进来了。抬头见到来人,便微笑起来,“兰薇,欢迎光临。” 兰薇向走过去,“。” “恩!兰薇来了啊,这次是跟新朋友一起来的么?”微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迷的桃子找不着北双眼放射着星星,俗称星星眼的。“兰薇兰薇,他是谁啊?你们认识?” “。” “你好。”伸出手跟桃子握了握,“我是兰薇的师兄,虽然年龄上是叔叔辈的。” “您好,叔叔!” “……我说,也不用真叫啊……” “兰薇!兰薇你来了……想死我了……”醉鬼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抱住兰薇就要亲,被桃子死命地拉开了,“你给我离兰薇远一点!你这个看□□的醉鬼加色鬼……啊……别过来啊……你敢给我亲下去试试看那可是我的初吻啊你这个亲热不关门的看□□的醉鬼色鬼……” 桃子的高分贝尖叫在意大利歌剧的伴奏下非常有效果,这边下棋的和看下棋的都被震撼了。 麦可:“哇!她怎么可以一口气说那么长一句话意义那么复杂的话?” “我说老朗,亲热不关门的另一个当事人不会是你吧?”他们乐队的贝斯手九鼎戏谑地看着秦朗说。 秦朗黑着脸不做回应,觉得恼怒就冲麦可吼了一声:“快下!” 麦可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不下了,这根本就不公平!” “不是你说要打赌的么?”连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 “这□□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他都跟他们胡同里的老头下了20多年了,你们说这公平么?哪有九段跟四段下的道理。” 秦朗把棋子扔进罐子里,伸手捞过喝多了在一旁跳大神的,“不下我就走了。” “别介啊,你走了多没意思啊,再下一盘,重新下,我这回不让着你了。”麦可好似生怕没人跟他玩儿似的,赶忙拉住秦朗。 “你跟下吧,不然就跟兰薇玩儿。” “兰薇?女的?” 秦朗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兰薇所在的方向,就扛着还在挣扎的走了。麦可看向吧台方向,看见两个女生坐在吧台前,其中一个在喝东西,另外一个在和聊天。麦可的目光再次转到喝东西的女孩儿,距离有些远,光线也很暗,但他还是觉得她静静地坐在那儿,美的不似凡人。麦可鬼使神差地向兰薇走了过去。 “兰薇经常来么?竟然有专用的杯子……”桃子好奇兰薇和兰薇周遭的一切。 笑笑,“不经常来。虽然离得这么近,我也是好久才见到她一次。她不用别人用过的杯子,我就给她准备了一个专用的。” “哇!师兄你真好人呢……” 正跟桃子聊着天,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他抬头见麦可正站在兰薇旁边,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麦可,点单么?”出声打断了他的凝望。 桃子也转头,看见一个头发染成金黄色的男生,长的还挺好,穿着打扮就是这个年纪的男生该有的样子,长t恤,牛仔裤,运动鞋,看上去还算舒服。 “啊……给我来杯水。”麦可没来由的觉得脸热口渴。看他那怂样就知道他陷进去了,于是故意说:“不卖水。” “那你给我一杯不行啊?” “你见过开张营业的地方有免费的么?” “我……得,我回了。” “麦可!”叫住他,“你有什么事儿么?除了喝水。”说着倒了一杯纯净水放在自己面前,然后看着麦可的脸等他的回答。 麦可呗那么盯着,耳朵又热了起来,“我……我叫麦可。” “我知道你叫麦可啊!” “我……”麦可终于鼓足勇气转向兰薇,“兰薇,我叫麦可……你……你愿意跟我……跟我下盘棋么?” 兰薇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才回过头,“好。” “干的好!”把那杯纯净水往麦可面前一放,看着他笑。 麦可耳朵热的要烧起来了,赶忙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口,才请兰薇来到棋局。桃子发现了兰薇的另一个隐藏才能,很是兴奋地跑去围观她压根就看不到的围棋。 九鼎见麦可带着一美女回来下棋,就撺掇着周围的几个哥们儿开始起哄。麦可越发不好意思,就问兰薇:“你先下还是我先下?” “麦可你脑袋让门挤了?当然是女士优先。” “啊,对,对,你先下。” 兰薇不语,直接捻起一子落下。麦可落一子,兰薇跟一子,麦可又落一子,兰薇再落……兰薇下棋的速度极快,丝毫不考虑,麦可下完一子她马上就落子,却也不见差错。在麦可的感觉里,就像在跟电脑下棋一样。由于对方是女生,还是他一见钟情的对象,麦可也不好想太久,只能跟着兰薇的节奏噼里啪啦地就下完了一局。 “赢了。”兰薇也不数子,直接宣布结果 “哎?”旁观者不明所以。 “麦可输了三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来观战。 “麦可,你被美女三子打败!面子啊!鞋垫子!……”他那帮哥们儿自然不会放过取笑他的机会。麦可双手捂着脸抬不起头来。 兰薇站起来跟着走回吧台,给她泡了一杯牛奶,用冰块镇着,“烫,等会儿再喝。” “哇!真温柔啊!”桃子忍不住向放射桃心。 仍旧是礼貌地笑笑,然后对兰薇说:“兰薇棋下的不错。” “谢谢。” “我原来住的地方,院子里有个老头子棋艺了得。那一年寒假,有个学生选了他的课,被当,那学生就去求他高抬贵手。老头子说要是能赢他就让他过。那学生知道不可能赢,又一想反正也没希望,不如搏一搏,就和他下了一盘。惨败。然后他倔劲儿上来了,一共挑战了40多次。结果那个暑假他就陪那老头下棋了。” “真是不堪回首的记忆啊!”桃子感叹。 “是啊!不过这不是我的经历,那个百折不回的人,是兰薇的爸爸兰天。” “你还认识兰薇的爸爸?你跟兰薇什么关系!”桃子的八卦神经被吊到了史上新高。 “啊,从很小就认识兰天。后来还在他手底下做过事。” “哦~~~所以才说是兰薇的师兄啊。” “话说回来,兰薇下棋的风格跟那老头很像。刚才那招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老头经常这样吊我。”冲兰薇眨了下眼,没电到兰薇把桃子电了个外焦里嫩。 兰薇从挎包里拿出一本画册递给接过来打开一看就笑开来,“真的出了?太好了。谢谢兰薇。” “是什么是什么?”桃子凑过去看。 “是兰薇的画册,这里面的画都是兰薇画的哦。兰薇你是为了给我送这个才来的么?” “恩。” “真的?都出画册了?兰薇你太了不起了,我以你为荣。”桃子比当事人还高兴。 “谢谢。”兰薇依旧是那个不冷不热的表情,不咸不淡的语气。她太木然了,导致桃子经常有抓狂的冲动。桃子今生最大的理想就是看见兰薇大笑或者大哭一次。“兰薇,出书了哎,你表情怎么那样,能不能笑一笑?”兰薇转头对着她,嘴角向上象征性地翘了翘,然后继续喝她的牛奶。 “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看着两个小姑娘,笑的很欣慰很慈父。 兰薇喝完牛奶,把杯子往吧台上一放,“,再见。” “要回去了么?路上注意安全。” 兰薇点下头就走了,也不叫还在那里纠结的桃子,至于输给她三个子的麦可早就忘了。 “兰薇,等等我啊……”桃子拿兰薇没办法只好跟了上去。 在回去的路上,桃子问起兰薇她刚才憋住没问的事儿,“哎,兰薇,你爸爸是很厉害的人么?怎么都没听你提过……兰天,名字真好听。” “爸爸去世了。”兰薇的语气跟平时没有差别,也一如既往地无表情,但是看在桃子眼里却觉得更加难过。她就那么看着兰薇,甚至手足无措起来,似乎该说点什么安慰兰薇,却也没有合适的言语——“对不起啊……”桃子由于抱歉,脚步都不自禁地慢了下来。 “没关系。”兰薇似无所觉地依旧向前走去。 桃子看着她的背影,觉得鼻子酸酸的,本来就多情善感的人,再加上对方是兰薇,这难过就更是被放大了,桃子紧跑两步追上兰薇,抓住了她的手,“兰薇,一起走,一起回家吧。”兰薇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甩开她。两个人就那么牵着手走回了宿舍。 校园艺术节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盛宴,一展才华一试身手的机会,比如说现在正在撒欢儿尥蹶子的;而对有的人来说是试炼,试炼一个人的极限到底在哪里,比如赶作品两天两夜没睡觉现正在后台化妆间睡觉的兰薇。“兰薇,醒醒,等下要上台了。”兰薇睁眼看了一眼杜闽泽,“好,我醒了。”杜闽泽很意外她一下就醒了还双眼晶亮,可下一秒她一闭眼又趴下去了。“根本没醒!兰薇!” 本来另一个叫麦可的孽丈正在耍他的两根鼓棒子,乍听“兰薇”两个字精神为之一振。他扔了棒子,在闹闹哄哄的后台挤来挤去地寻找着他的兰薇。 “兰薇,快精神精神,马上到我们表演了。”已经化好了妆,见兰薇还是萎靡不振赶紧过来叫。 “困。” “一下就完了,跳完了再睡哈,不然缺一个位置不好看。兰薇乖啊……”劝劝哄哄地把兰薇弄起来化妆。 兰薇晃晃荡荡地站起来,一脸菜色。来给捧场的雷诺捧着鲜花站在一边,看兰薇这个样子,说:“她脸色太差,还是让她休息吧,可别晕在台上。”点头,刚想找个人把兰薇送回去,就看见有个人挤过来,站到兰薇面前,“兰薇,我可找着你了。” 打量了一下来人,确定不认识也不在兰薇认识的的范围内,就问:“你是?” “麦可。我是一个乐队的鼓手麦可。” 兰薇木然地转身,其实她现在判断能力下降到-100,根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转身。麦可又跟着转到兰薇面前,“兰薇,我喜欢你了,你喜欢我么?”他这句话说的铿锵有力,置地有声,周围的人的注意力“刷!”地都聚集了过来。兰薇看着他,表情还是很木,可是随即眼睛慢慢睁大,然后……闭上了——兰薇晕过去了。 “兰薇!”雷诺和赶忙抢上前去,雷诺抱起兰薇,“,打120。” 伸手探了探兰薇的鼻息,“呼吸平稳,应该是太累了。先送去校医那儿吧。” 雷诺点头,“我送她过去。” “雷诺……”一伸手拉住了雷诺的胳膊,定定地看着他。雷诺一时疆在那里。他慢慢地回头,对上了的眼睛。只一秒钟就转开了头,她对着那个告白未遂傻在那儿的麦可说:“麦可是吧,你快送兰薇去保健室,他是外校的,不知道在哪里。” “哦!”麦可赶紧接过兰薇,“借过,借过……”麦可抱着兰薇,心神不宁地向保健室跑去。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好好告个白,话还没说完呢,女孩儿就晕过去了,被他告白有这么不堪么,至于晕过去? 每个人对于校园的记忆里都有那么几个代表当时的风云人物,麦可很幸运也很不幸地称为了这次艺术节之后家喻户晓的人物。比如两个人聊起这一届的校园艺术节,就会有这样的对话: 甲:“你们系有人得奖么?” 乙:“有。告诉你件好玩儿的事儿,你记得艺术节的时候跑火的那个乐队吧?” 甲:“记得,怎么了?” 乙:“他们乐队的鼓手,演出那天他跑去跟油画系一美女告白,结果把那女生吓昏过去了。” 甲:“啊?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从那以后,麦可有了很多别名,乐队的人叫他输三子,简称三儿;广大人民群众很有创意地叫他“表兄”,也就是“表白的时候把对方吓晕的老兄”。 校园艺术节造福了很多人,比如说他们乐队,自从那次在艺术节晚会上首次正式地跟大众亮相之后,邀请不断,在本校大小演唱会开了5场,一时间在美院很有知名度;比如兰薇,才二年级就获得了美术类大奖,厚厚一沓5000元奖金收入囊中,虽然后来请客吃饭和请卡拉花去了2000多,但是之后相继而来的出画册,参加市立美术馆展览的收入让她成了方圆500米之内的有钱人。然而这个世界还是平凡人居多的,他们认真或者不认真的活着,追捧或者无意间地捧起了那些可以风云有能力风云的人物——他们有个笼统的称呼——群众。群众是一切英雄和英雄事迹的创造者,你得承认这点。 现在,这些英雄的缔造者正围着一副巨大华丽的屏风啧啧称奇。 “她真的才二年级啊?” “我看很有日本浮世绘的风格。” “有巴洛克的华丽,光影的处理有像是印象派……” 各种专业的,不专业的,不专业装专业的评论都是冲着这幅今年问鼎冠军的作品——樱盛——而来的。而它的作者就是正在宿舍的床上睡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的兰薇。 桃子仰头看着兰薇伟大的作品,“天啊,是怎么画那么大一副的?” ry,这个就是京都四月的樱花么?绚烂的像是死亡一样。” “你那什么奇怪的比喻。”桃子受不了这个庞克妹。还是看三级的庞克妹。 “是你。”雷诺突然转过头对说。旁边的人被这处在幸福中的人冒出的情话刺激的一身某某疙瘩。 闻言笑开了,“是啊,看着很喜欢呢。” “真想用兰薇的眼睛看看世界,那会是什么样的呢?”雷诺又接了一句。依旧微笑着看着屏风上燃尽生命盛开的花朵,迎着光那么耀眼。她眯了眯眼睛,眼光就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真不愧是兰薇啊!”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来,大家往后一看,是西瓜酒吧的老板>“大叔,你也来看展览啊?” “这怎么说也是我的母校啊。”被那句大叔打击的够呛。“你们都在啊,今天我做东好了。” “耶——!”众师弟师妹欢呼雀跃。 “青春啊!”也来看展览的美院的老头子们看着这些鲜活年轻的生命,感慨万千。 “呆在这个校园里,我也感觉好像永远都20岁。”某个老头子恬不知耻地说。 “我倒是觉得我们像是这个大学里的幽灵一样。一批一批的学生进来,又毕业离开。只有我们这些老头子,永远也毕不了业地守着这块地方……” “班老,怎么说的这么心酸……” “谁都年轻过啊……” “这个兰薇才二年级么?很是有些才华,改天让我见见这个孩子。” “俞老,我是不会让她转系的!”班老护犊是全校闻名的,一看俞老有这意思赶忙表明立场,意思是你想从我这儿抢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我只是想见见她,因为她是兰天的孩子。”俞老看着兰薇的画一时伤感起来。“兰天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也是下棋下的最好的……” “这是你说的啊……俞老你可别到时候腆着老脸来跟我周旋,我是断不会答应的。” “醒得了,你这条老石斑鱼怎么这么烦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敢叫我外号……”班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我就叫了,怎么着吧!” 真是老小孩,小小孩,这群美院的国宝级老头子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9章 劫难 桃子在家过了一个无聊的寒假之后早早地返回了学校。她来之前先给打过电话,那孽障说她和兰薇一直住在学校宿舍里,桃子要回来就赶紧回来,马上回来有热闹看。桃子心想说的热闹无外乎“给你一个难忘的晚上……”之类的,但是她还是马上买了火车票回了学校。 桃子回到宿舍,意料之中并没有人在。她放下行李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他们排练室找人。话说自从他们在校园艺术节演出之后,在校内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九鼎的一个师兄给他们倒腾出一个堆放器材的仓库做排练场,自从有了根据地之后秦朗他们大部分时间就呆在那儿。 那仓库是在美院最东边的一个三层小楼,一层二层还是仓库,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三层最大的一间就是他们的排练室了。这地方甚是荒凉,院墙外就是附近农民的玉米地,院墙里面也是杂草丛生,跟恐怖片里闹鬼的地方似的。来看过之后非常满意,用她的话说这真是一个喊破喉咙别人也听不见的地方。 桃子走近排练室听到有人在打鼓以为是麦可先回来了,她伸手推开练习室的门…… 其实心动是个劫难,之前没有遭劫只是还没有遇见。 桃子看清了打鼓的人并不是麦可,这人她不认识,不过这一刻那些都不重要。他逆光坐在窗前,很专注,身体随着鼓点轻轻摆动,他双眼随着鼓棒下面,左边,右边,眼波流转,从眼角到眉梢都有种光彩在流动;他额前的头发随着他的转动时而扬起时而落下,飘逸洒脱。的眼光顺着他的发线向下,是紧抿的唇,向下是优美的下颚,再向下延伸是颀长的脖颈,从没扣的衬衫领口能看见明显的锁骨…… 打鼓的人察觉到有人,就停下来,抬头看着她。当目光对视的一刹那,她脑子里好像有铃声响起,就像知识问答的时候答对问题的声音,“叮叮叮叮咚……” 他对她笑笑,没说话,可是她似乎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你是谁?”桃子还在发懵的状态,只是本能地问。他还是不说话,冲她笑笑站起来走了。桃子愣在当场,脑子里依旧响着“叮咚叮叮叮咚……”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咚~~~~”直到她包里的电话再次百折不挠地响起来,她才回过神来,赶忙翻包找到电话接起。“喂。” “陶乐丝,你干什么呢,半天才接电话?” “啊,小萍啊,你也回来了么?” “你能不能叫我全名啊?” “你能不能不叫我全名啊?” “你就贫吧!你在哪儿呢?” “学校。” “我回来早了,我们学校都没什么人,怪无聊的。” “那你来我们学校吧,我们这儿晚上有热闹。” “什么热闹?” “不知道,说的。” “那好,等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三儿!三儿!”站在球场边喊跟那儿打球的麦可。春寒料峭中还光着膀子打篮球的就是热血青年麦可同学了。麦可听见叫他就回头跟打球的兄弟们说,“你们玩儿吧,我先走了。” 他把外套甩在肩上,大汗淋漓地跑向和秦朗。“oran回来了?” “恩,今天生日,肯定要回来的。” “一个寒假你跑哪儿去了?” “到处瞎走呗,赶上哪趟车就去哪儿。还去了趟大西北,没冻死我。” “面子真大,能把你叫回来。” “女王作风。穿上衣服,一块儿去吧。” “去哪儿?” “的生日。” “那我得回宿舍换个衣服。” “一块儿去吧,我们给你参谋参谋。” “我就那么两套衣服有什么可参谋的……”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麦可的宿舍走去。 一进门,麦可就直奔饮水机。 “老秦,九鼎没回来啊。”闲聊地问起他们乐队的贝斯手九鼎同学。 “他女朋友在老家呢,哪能这么早就回来。” 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啊——!”一个女声的尖叫,紧接着就听见麦可一个劲儿地:“对不起,对不起……” 和秦朗走过去,从窗户看下去,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抬头怒视着麦可,她前面的刘海往下滴着水。 “三儿,你把人家小姑娘怎么了?” “这不是我杯子里有点水么,我没看见下面有人就泼下去了……” “快下去道歉吧。”秦朗拍了麦可一下。麦可赶忙下去了。 幸灾乐祸地冲下面那个姑娘喊:“别担心,我们三儿会对你负责的!” 姑娘本来好好地走路,突然被水泼,这会儿又被调戏,气不打一处来。刚好这时麦可跑过来,看着始作俑者她就更生气了,“你有没有点儿素质?你们央美的人都是这么倒水的么?” “我都说对不起了……” “对不起就完了?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那你说你要怎么着吧?”这姑娘的泼辣劲儿给麦可整不会了。 “我……” “你不会真要我负责吧?我除了能说对不起还真不能负别的责任,也不想为了三分之一杯的水就以身相许。” “许!许给她!”唯恐天下不乱地在那儿煽风点火。 “你……!”姑娘耍嘴皮子哪是他们的对手,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击,只一句:“流氓!” “哎?我把你怎么着了你就说我是流氓?” “你就是流氓!”姑娘一句定了麦可这次泼水的性质之后转身快步走了。 “哦!三儿耍流氓喽!”楼上那儿还跟着起哄。麦可摇头直呼倒霉。 姑娘走了几步电话来电,她接起来就愤愤地说:“桃子!你们学校都是流氓!” 桃子这边挂了电话还纳闷儿呢,别说央美的人素质都挺高,就是有流氓也不会去猥亵安怡萍啊! 兰薇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起来,光着脚走到饮水机那里倒了一杯水,从水杯看着天边的夕阳就像一个鸡蛋黄沉在杯底。兰薇看了一会儿,才大口大口地把水喝光。恢复了些精神,她来到记事的小黑板前面,上面写着:樱的生日,要穿新衣服去。她打开衣柜,拿出给她买的嘱咐她今天一定要穿的新衣服穿上,又从衣柜下拿出给她的鞋子,是一双细细高跟的漂亮鞋子。兰薇蹲下来穿上,有些大。她低着头看着鞋子,又走了两步,然后脱下来提在手里出门去了。 秦朗开着一辆借来的二手的破夏利送他们去的生日。几个人一碰头就指着安怡萍说:“哦,这不是被三儿弄湿的姑娘么。”麦可尴尬至极捂着她的嘴把她塞到了车里,安怡萍也闹了个大红脸,示意桃子先挨着麦可坐进去。桃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原来你说的那个流氓就是三儿啊……” 三儿?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流氓。心想。 的家着实让桃子和安怡萍吃惊了下,他们家的房子竟然是一栋在半山腰的别墅。本来别墅已经够吃惊的了,在经过长长的走道到达宴会厅的时候,一开门看见满屋子的衣香鬓影珠光宝气就更吃惊了。 “乖乖,你这师姐是什么人啊?”安怡萍吃惊地问桃子。 “在这之前是个大美女,这以后就是十分有身家的大美女了……超级大美女!” “谢谢你的称赞。”和雷诺相携走来,真真是俊男美女配。 “师姐,生日快乐!……太匆促,我也没准备礼物……” “谢谢你的心意了,不用带礼物,他们都这么来的,玩儿的高兴就好。” “哦,这是我老乡,安怡萍。” 安怡萍赶忙上前,“师姐你好,叫我就好。” “你好。自助餐,请随意。”跟她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秦朗和也和认识人的人聊天去了,麦可一边和熟人哈拉一边寻找兰薇的身影,桃子和则溜边进了宴会厅里面,一边吃东西一边四处看。桃子看着在宾客中周旋,巧笑嫣然,游刃有余地应酬着,就像是一颗鲜樱桃,鲜艳明媚。“雷诺真是好福气,像这样的女人,这世界上有几个。”桃子不禁感慨道。“也是好福气,像雷诺那么帅的男人,这世界上有几个。”说。“太般配了。” 应酬了一圈回来,才在角落里找到发呆的兰薇,她手边放着一盘小点心,她好像并没有碰。“亲爱的,发什么呆呢?” “没有。” “还没有,我再不来你都睡过去了。吃点东西吧。”把点心拿给她。兰薇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吃着。 “饿了?刚才怎么不吃呢……谁给你端的点心?” 兰薇只是低头吃着,没有回答她。 “宝贝儿,我的生日礼物呢?” 兰薇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给你的。” 无奈地摸摸她的发顶,“你也忒不重视我了,给我画幅画也是好的啊!” 兰薇想了想,放下点心盘子,摘下手上的绿松石手链,给戴上。“据说能辟邪。” “谢谢!”弯身在兰薇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朋友们喊去切蛋糕,问兰薇去不去,兰薇摇头,也不勉强她,就戴着兰薇的礼物跑过去了。 桃子和正在吃高级水果拼盘吃的不亦乐乎的当儿,突然响起了钢琴声。 “rain?”真难得是连都知道的大众曲子。 桃子向发声处望去,随即激动地一把抓住的袖子,“是他!” “谁啊?” “是他是他!” “谁啊谁啊?” 两个人为了看帅哥也不顾穿的寒颤了,挤到前面去看热闹。在放着蛋糕的台子旁边有一架白色的大钢琴,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帅哥正在弹奏。桃子盯着帅哥,心里转过了无数个想法,最最理想的想法就是我们多么有缘分多么有缘分,下午刚刚遇见在这儿又遇见了,多么有缘分多么有缘分多么多么多么地…… 帅哥弹完了钢琴,在大家的掌声中站起来向大家致意。站到他身边把他介绍给大家:“这是我弟弟陈惜,长的帅吧?” “帅!”大家都一致认同。 “小惜,来,跟姐姐一块儿切蛋糕。”挽着陈惜的手,来到蛋糕台前,一起切了蛋糕。切完蛋糕大家纷纷拿出给的生日礼物,桃子和见状赶忙往一边躲。 “不是说都没带礼物么?” “那是社交用语。” 大家最关注的当然是雷诺会送什么礼物。当雷诺拿出的限量手环的时候,众人就开始起哄,雷诺淡定地给戴上,替换下的那条旧的绿松石手链,自然地放进西装口袋里。 陈惜站在身边,却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在看到兰薇的时候微笑起来。他碰碰的手肘,示意她兰薇的位置,点点头,陈惜就往兰薇那里去了。桃子看见陈惜移动,也拉着往兰薇那里去。 陈惜来到兰薇身边,用食指轻点她的肩膀示意。兰薇转过头来,见是陈惜,就打着手语问候他。桃子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用手语交谈,有些纳闷。 “他们在干什么?”也同样纳闷。 “不知道……这是手语么?” “兰薇有听力障碍么?” “没有吧……陈惜也不应该啊……难道陈惜是……” “刚才不是弹钢琴呢么,应该不是。” “兰薇难道有听力障碍?!” “你不跟她一个宿舍么?这都不知道?” “没觉着啊……她就是不爱说话,可是我说话她听得见啊……” “读唇语呗。” “是陈惜。”这时候晃到他们这边来了,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面色微红,看来已经喝了不少。“听不见声音不能说话的是陈惜。” 桃子闻言心里竟隐隐地难过起来,她转头看着那架白色的大钢琴,想着刚才陈惜弹琴的样子,觉得那难过突然间扩大了,那不知道是怜惜还是什么的感情让她心里无法平静。 “那他怎么能弹钢琴?”这一刻觉得陈惜十分神奇。 看了一眼交谈的陈惜和兰薇,“这世界上要是还有美好剩下的话,那就是陈惜和兰薇了。看着他们就常常会觉得不可思议。” 桃子不自禁地点着头,“是啊,很神奇啊……” 指着兰薇他们说:“过去吧,认识一下的宝贝弟弟。” 带着桃子和走过去,用手语跟陈惜打了招呼,拉桃子过来,打着手语向他介绍。陈惜就笑着向桃子点点头。桃子伸出手也想向陈惜说些什么,奈何不会手语,只能傻笑。捅她一下,“你说话啊,他能看懂。” “哦?哦哦……我叫陶乐丝,小名桃子。请叫我桃子吧。” 陈惜还是看着她微笑,眼神如溪水一般清澈。桃子被他看着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她努力想说些什么,可也只是红着脸傻笑。 后来桃子一想起第一次和陈惜见面的那一天,就无限后悔。我们总是害怕面对心爱的人时自己会说错话穿错衣服或者任何失误,紧张使我们更加手足无措,过后就常常后悔当天的言行。爱情面前,谁都是傻瓜。 “过去吃东西吧。”目睹了桃子的爱情表现,有些尴尬,就赶忙拉着她们走了。 她们走开之后,陈惜转过身来,向兰薇伸出手。兰薇把手给陈惜,由他牵着走到舞池中,跳起了华尔兹。 “他怎么那么好看啊……兰薇也是……”不禁感叹道 “是啊……” 端着点心碟子吃东西不说话。这时候秦朗走过来把也邀走了,只剩下桃子和两人杵在那儿,两个人眼对眼地互看了一会儿,说:“等会儿也会有人能来邀请我的吧?” “你会跳么?” “在学三食堂学过一下……北京平四。” “得,你可别丢人了。” “反正那么多人,谁会注意我啊……哎,桃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钓金龟的地方?” “什么东西?金龟?” “啊!你不觉得你我就是典型的言情小说的女主角么。贫穷,不漂亮,性格倔强生命力强,老天给这样的女子准备了道明寺那样的帅哥啊!” “……你会不会想太多?” “就想想么,我也就想想。” 桃子看着场中跳舞的陈惜和兰薇,突然转过脸来对桃子说:“也不是不可能的吧?白马王子爱上灰姑娘什么的……” “那都不是一个故事里的,怎么可能。” “那白马王子和杉菜呢?” “也不是一个故事里的。” “白马王子和桃子?” “……我说你今儿怎么就跟白马王子较上劲了呢?……遇上了?谁呀?不会就这里的吧!秦朗?” “不是!” “陈惜?……不会吧……” “……不是……” 看着桃子那脸红尴尬的样儿,心说坏了。 陈惜和兰薇跳到桃子他们的面前的时候,兰薇拍了拍陈惜的肩膀,陈惜了解地做了一个结束动作,就和兰薇两人一起走到了场边。桃子正偷偷地瞄他,他就走到桃子面前,向桃子伸出手。 我,桃乐丝,年龄20岁,身高不方便说体重已经两年没称了,偶像是布拉德彼得和吴尊,喜欢吃辣的,以前的最高理想的愿望就是考上中央美院,如今已经实现——老天爷神仙上帝玛利亚!今天上午给我安排了个一见钟情的美丽异性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站在我面前!他要邀请我跳舞邀请我跳舞!我答应么答不答应答不答应?不答应我是傻瓜! 桃子在进行了短暂的自我对答之后把手放到了陈惜手里。在旁边暗自替她担心,她看见桃子大腿都哆嗦了。 跟雷诺跳了第一支舞之后马上就被人邀走了,雷诺端了一杯红酒走到场边,边走边跟认识的人寒暄几句。他走到兰薇在的角落,在兰薇面前蹲下来,放下酒杯,拿出那条绿松石手链,放在兰薇手里。“怎么能把我送你的东西随便转送给别人呢。” 兰薇伸开手,看着躺在手心的那条链子,“原来是你送我的……” “你怎么那么狠心呢。” “……” “你给我的回礼我都留着呢。” “是么……我不记得了。” “真是好借口……算了,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雷诺站起来要走,却被兰薇拉住了手臂。兰薇举起手链,“拿给。” “你留着吧。” 兰薇把手平举到雷诺的酒杯上方,一松手,链子掉进酒杯里。“替我跟说再见。”兰薇说完,就跟雷诺错身而过,离开了的生日>雷诺看向兰薇刚才坐的地方,地上放了一双高跟鞋,他回头看向兰薇,发现她是光着脚走的,便拾起鞋子要追过去,却被拉住了。 “,你刚才干嘛去了?” “没干嘛,我出去一下,去去就回。” “我的手链呢?”依旧拉着雷诺。 “不是在你手上么。” “不是这个,刚才兰薇给我的那条。” “那条不衬你,都那么旧了。” “我要那条,拿来。” 雷诺看着,看了一会儿才说:“那是兰薇的,你不能要。” 也看住雷诺,“那是她给我的,是我的生日礼物。” “别人给你的东西你都能那么坦然地接受么?” “你什么意思!”不自觉拔高了音量。 雷诺转身把酒杯递给她,提着兰薇的高跟鞋,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桃子毅然决然地被白马王子一般的陈惜勾引走了,孤身一人更显凄凉,便出来透透气。走出大门就看见雷诺坐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抽烟抽,旁边还放着一双漂亮的高跟鞋。 “hi!”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觉得在外面看见他还挺尴尬。“你怎么到外面来了?” “喝多了,吹会儿风。” “哦……” “有烟么?” “我不抽烟。” “我今儿也没带,这根也是跟别人要的。” “那……那我给你买一包去?” “谢了。不用了。” “……这鞋……是谁的?” “刚才灰姑娘逃跑的时候扔下的。” 雷诺背着光源坐着,看着他暧昧不明的侧脸,觉得他似乎正为什么事烦恼,甚至忧郁。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底蠢蠢欲动。突然转过脸去对雷诺说:“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烟!”然后她就向大门外跑去。她跑的很快,平生从未跑这么快,仿佛在执行一项神圣的任务。 第10章 谁还记得 即使念同一所大学,以后的人生也都各有不同,因为有的人在校期间充实地度过,有的人虚度了光阴。 学期一开始,央美设计院内又哀号一片。期末被当掉的大一学生捂着一颗流血的心交了补考费之后,还要面临比出钱还要痛苦的重考。于是兰薇和来到学五食堂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一群游魂一样的生命体端着饭盆飘荡着。 “呃!气氛怎么这么诡异……” 他们找到陶乐丝同学的时候,她正坐在餐桌前,头顶着桌子,双手垂着,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啧啧!看来打击不小啊……哎,桃子,桃子!陶乐丝!” “别叫我大名……”垂死的桃子同学幽幽地整出这么一句。 “我说你这是聂小倩呢?” “我这是蒙娜丽莎……垂死的蒙娜丽莎。” “怎么了?你也当了?三儿也当了一科,今早见他也是这副德行。” 桃子倏地抬起脸,那张脸抽抽的跟失了水分的土豆似的,嘴唇在不住地颤抖颤抖着,“瓦大喜哇~!瓦大喜哇当了4科啊4科!!!!坑爹啊有木有!!!有木有!!!” 隔壁桌那几个垂死的同学一听,马上有了共鸣: “我特码也当了4科啊!!” “大爷的教授坑爹啊有木有!!!” “出勤率神马的都是浮云啊浮云!!!!” 一旦开始了抱怨,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最后的结果是设计院的食堂内像审判日一样哀鸿一片。 “我们今天是不是选错地方吃饭了?”看到这种情景,即使是一样的庞克女也着实不能淡定。兰薇吃着饭,也不理会那遍地的哀鸿和不淡定的一只>“兰薇!太过分了啊!你怎么吃的那么香啊!你竟然没挂科啊那么难你都没挂啊!!”桃子已经如僵尸一般红了眼。 “我不挂科。”兰薇用最平常的语调说出了一句陈述句将垂死的桃子彻底杀死了。 “她还得了一等奖学金。”再补一句让桃子死了之后诈尸了。 “什么!!!你太过分了啊有木有!!!这顿你务必要请啊!我要吃两个鸡腿有木有!!饭卡交出来思密达!!” 把兰薇的饭卡往桃子跟前一扔,“嗟!” “呜呜~~~你鄙视我~~” “你要是真有骨气不食嗟来之食就还回来。” “偶木有!偶再去打个鸡腿。” 于是乎一根免费的鸡腿让桃子同学觉得世界似乎没有那么黑暗了,然后她振作精神准备迎接重考,所以她搬了她的书图纸尺子铅笔等一应用具来到了兰薇的画室。用她的话说大咔就是不一样,有单独的画室安静的环境这样的人活该就拿奖学金。大咔的室友桃子同学仗着大咔好说话或者根本就不说话,大喇喇地进驻了她的画室。 桃子同学在安静的画室内努力了大半天之后,才有空站起来和歌水,就看见兰薇坐在画架前面,呈放空状。 “兰薇,你干嘛呢?画完了?” “没有颜料。”兰薇跳下高脚凳,向门外走去。 “哎!兰薇,围裙摘下来再出去啊!” 少辛正在店里清点货物,听见挂在门口的风铃声,推着轮椅来到前面。 “兰薇来了。怎么这会儿来了,今天没有课么?” “颜料没了。” “自己去架子上拿吧。” “少辛,兰薇没有钱。卧室的抽屉里面也没有了。” 少辛刚要转过去,闻言又转动轮椅转过身,“兰薇没有钱了么?爸爸留给你的钱也用完了么?” “恩。奖学金得到了,没有给兰薇钱。” “哦,得了奖学金呢,兰薇真不错。那就等你发了奖学金再还给我吧。” “谢谢……少辛,包子店也可以么?奖学金……” 少辛闻言笑了,“原来是饿了啊……”少辛推着轮椅去里面给兰薇泡了一杯奶粉,拿了蛋糕给她吃。兰薇坐在少辛平时呆着的柜台里,吃东西,看上去小小的,乖乖的。少辛看着她,不自觉地就微笑起来。“兰薇,你要不要来我的店里帮忙?” “哎?”兰薇抬头看着他 “你也知道我腿脚不方便,你要能来就好了。薪水不会很高,但是画画的材料可以随便使用。” 兰薇用力地点下头,“好!”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们排练的地方窗户都是钉死的,几个人闷的呼吸不畅,九鼎就提议去西瓜酒吧喝个凉的,众人就一哄往那儿跑。中途碰上桃子和她老乡,也顺带上了。说也奇怪,桃子的老乡之前很少见,自从的生日会之后,便频繁地出现在央美,搞得以为她就是央美的学生。得知她也跟自个儿一样也是外来人口,明确地跟说:“蹭吃蹭住也不是谁都能够的哈,这儿有我一个就行了,你住进来那是绝对不合适地!”被这个女庞克搞到满脸黑线咬牙切齿地指天发誓:“老娘绝对不会住进来的!!!”放心了,拍拍的肩膀,“好同学。不过……你不是来蹭吃蹭住的,见天儿地往这儿跑什么?”扭扭捏捏地说:“找桃子玩儿么,我一个人也没意思。”那一瞬间有种奇怪的预感,她觉得这个朴实外表的有什么预谋。不过本来就是大咧咧的人,奇怪了一下就马上忘了。 喝了冰西瓜缓过气儿来了就在那儿为了两块钱跟耍无赖。麦可最关心的当然是兰薇,见桃子都来了,就问:“哎,兰薇呢。” “干什么?”桃子一副舍监的语气表情。 “问问。” “打工去了。” “打工?”麦可不大的眼睛瞪的溜圆,“在哪儿在哪儿?” “在……oran在哪儿来着?什么画画的店?” “在少辛的店,买美术用品的地方。” “当啷!” 大伙儿整说着话,那边突然当啷一声,扬声问道:“你怎么那么小气呢,不就少给两块钱么,让你吓一跳!” “你就贫吧。”意外地今天没跟一般见识,搬了一箱啤酒到后面去了。 麦可继续纠缠兰薇的问题,“兰薇家里不是挺那什么的么,怎么突然出去打工了?体验社会啊?” 咬着吸管说:“她爸爸在的时候,那,她就是个公主,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公主级别。她爸爸走了之后她就是落难的公主,带着一个忠心的奴仆过着拮据的生活……” “你说的那个忠心的奴仆不会是你吧?”桃子一脸嫌弃地看着说。 “我的公主!我来守护!”激动地站在椅子上模仿起奥特曼,让秦朗拉下来,“你可消停一会儿吧,天儿这么热。” 麦可听到兰薇的身世,甚是惊讶,但是人说傻气是会传染地,麦可见模仿奥特曼,他也激动了起来,丫从椅子上蹦下来,模仿地球超人的pose说:“公主,你放心,我会守护你的!” 桃子:“你是王子啊?” 麦可:“不,我是骑士!” :“黑不溜秋的……黑骑士!” 麦可:“对!我就是——黑——骑——士!” 神啊,原谅他们吧,他们还年轻…… 下午2点半,少辛推着轮椅去小厨房,把早上准备的提子蛋糕放到微波炉里烤。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又打了一杯蔬果汁。因为腿不方便,所以他更注意保持健康,他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蔬果汁是很好的健康饮品,可是兰薇不喜欢,喝过一次之后怎么也不肯喝了。少辛试着不放蔬菜只放水果,她倒是会喝一杯。少辛给自己打了蔬果汁之后又给兰薇打了水果汁,放到冰箱里,等兰薇下课来这里的时候再给她。蛋糕烤好了,少辛把蛋糕盒蔬果汁放在托盘里,用左手托着,右手转动着轮椅回到柜台里。自从他回到这里,这个柜台就成了他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他一个人,坐在里面,看看书,听听音乐,画点东西,折纸、就算时光再无聊,他也很少发呆,他得管住他的思绪不让他乱飘,一个不注意想起以前的事情那是不好的,会让他心情一整天都很差。 他喝着蔬果汁,发现柜台里有一个素面本,翻开来看是兰薇画的。这里平时没什么客人,兰薇就坐在柜台里画画,反而把他这个主人挤了出去。他推着轮椅在店里转着圈觉得挺尴尬,就买了花草来养在店里,兰薇在画画的时候他就在外面侍弄花草,日子还是一样平静无波的过着。少辛对这样的现状很满意,也不允许谁再来打破。 “叮铃叮铃……”挂在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起来,少辛微笑着抬起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愣住了。 “用不用表现的那么明显?”随手关上门,向少辛走去。 少辛低下头轻笑了下,抬起头已经平静,“要买什么么?” 环顾了一下店里,有些尴尬地假咳了几声,“我……来看看兰薇,听说她在这儿打工。” “兰薇4点半才下课,你晚些时候再来吧。” “她在这儿干什么?她会干什么么,除了画画?”没话找话地说。 “那是我的事儿。你要是想挖角,可以去问兰薇本人。” “哦……”再一次环顾了一下店里,还向柜台里张望了下,看到少辛在喝蔬果汁,“你怎么还喝这玩意儿,难喝死了。” “那也是我的事儿。”少辛语气凉凉地说。 “你不会也给兰薇喝这个吧?她肯定也不爱喝。” “那是我们的事儿。先生您要是没事儿我去后面一趟。”少辛说着推着轮椅出了柜台向后厨房去。 本来嬉皮笑脸的,看见少辛的轮椅瞬间就绷不住了。他一个大步迈过去,抓住少辛的轮椅,“少辛……”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 “你就想这样装作不认识我过一辈子么?” “……” “那天,我酒吧有个小姑娘喝多了拿我电话乱打打你这儿来了吧?……你就没什么想法?” “总是有小姑娘打错电话的,到处都有小姑娘,你的酒吧里,你家里,有什么稀奇的。” “少辛……我很想你。” 少辛慢慢地转过来,看着,“宕西,你是想让我死么?” 闻言一把抓住了少辛的肩膀,只是瞪着他,却说不出任何话。少辛慢慢地,坚定地把他的手扳开。“宕西,我现在腿脚不方便,连逃跑也不能够,我这种情况,去到别处生活也很困难……你就别再来了。” 觉得眼眶刺痛,眼底好像充血了一样,滚烫的难受。他想伸手去抱少辛,却在看到他那冰凉决绝的眼神后放弃了,他就立在那儿,看着少辛,就看着,像要看进骨血里去。过了半天,他才说的出话来,“少辛,你得承认,你忘不了,忘不了过去也忘不了我……” “我承认。我忘不了过去也忘不了你……可我能选择抛弃,抛弃过去,也离开你。” “你做不到!” “我做得到。我不允许我,再一次爱上你。” “叮铃铃……”这时候兰薇推开门走了进来。“少辛,下午好。” 第11章 向前向后 如果岁月能这样静静地流逝,不打扰任何的过往,人的心里是不是会安宁一些?是不是能就这样静静地生活着直到死去?少辛对生活的期望仅此而已,可是他剩下的岁月还太长,那么长的时间里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想要避世而居,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兰薇真好,那么理所当然地孤独着……”少辛看着浇花的兰薇,叹息着说。 “也不是。”很少接话的兰薇突然开口说。“宿舍里有个桃子,很吵,每天。” “哦?是兰薇的朋友么?” “……” “兰薇可以把她带来的,我做小甜饼给你们吃。” “不了。” “没关系的,不麻烦。” “爸爸也让兰薇带朋友回家,后来不是很愉快。” 少辛愣了一下,推着轮椅到兰薇身后,“不是所以的朋友都是一样的哦,世界上那么多人,兰薇会遇到很好的人跟你做朋友,不能因为一次就否定所有。” 兰薇低头浇花不语,半晌她突然说:“是一次还是所有?” “恩?” “宕西是一次还是所有?” 少辛闻言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兰薇会问起他的事。“他是……恩……怎么说呢,无关紧要的人。” “恩。” “真的。” “……” “兰薇不知道,那是个坏人,因为蔬菜汁就翻脸的坏人。” “我又不是小孩儿。” 少辛愣住了,随即苦笑了下,“对不起。” “没关系。”兰薇放下水壶,拿出拖把擦去地上的水,洗干净拖把,放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又从柜台里拿出货单,来到货架前面逐一清点货品。少辛则一个人坐在原地发着呆。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少辛回过神儿来的时候,看见兰薇正在把仓库里的东西往外搬。 “兰薇,歇会儿吧。” 兰薇把东西放到货架上,才走到少辛面前,“少辛,明天之后我就不来这里打工了。” “哦?开始忙了么?” “恩。要参加四季展。” “四季展啊,虽然不如双年展范围大,但是专业程度更高,选送作品的门槛也更高。兰薇要是能在四季展上遇到好的机遇,也许能出国深造。我大四的时候就是参加四季展,有幸结识了史蒂芬教授,才能去意大利留学的。” “班教授也说过同样的话。我不想去。” 少辛想了下,便知道她是想守着她的家,守着她和她父亲曾经生活的地方。“兰薇,兰天老师已经去世了,你现在连牵挂都不必,你可以走的更远,见识到以前没见过的风景,有趣的人,有趣的事,你不必在这个地方过着守墓人的日子。” “我会考虑。” 少辛推着轮椅倒了杯水给她,“也不急,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你现在才大二,要学的还有很多,总有一天你会让世界看到你的才华的。” 让世界看到才华……是什么呢? 兰薇在街道转角的包子铺买了两个豆沙包,提在手里向学校走去。她很少搭乘大众交通,因为她晕车。她小时候父亲总是用自行车带着她上学,去舞蹈班。后来骑车的人换成了方澍,他的自行车比父亲的要新的多,颜色也鲜艳的多。方澍和她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去舞蹈班。兰薇从不做梦,也不回忆往事,但在他的记忆里,除了父亲,就有方澍这么个人。她最近想不起他的面孔,但是她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那辆色彩鲜艳的自行车。 兰薇沿着人行道走着,有辆凌志跑车从她身边经过,突然停下来向她按喇叭。兰薇在大多数时候约等于方外之人,对外界的声音非常不敏感,当然不会理会喇叭声。开车的人探出半个身子冲着她喊:“薇姐!薇姐!” 冯孝存看到见兰薇走远了,也不再叫她了,回过身,“开车吧。” “她是谁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开车的女生问。 “我们小时候一个舞蹈学校的。她爸那时候是我爸上司,她是我师姐。” “那她怎么不理你啊?” “可能没听见。她打小儿就那样,冰山公主。说起来她跟你有点点儿渊源。” “跟我?”女生不解。 “我不能告诉你,回头我哥不得k我。” “难道她是方澍初恋?不成,你得告诉我。快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拧冯孝存的耳朵,冯孝存没地儿躲,被掐的哎哎直叫。“姑奶奶你快松手,这一车两命啊!” “那你说不说?” “说,说……哎呦喂,小爷的耳朵也是随便拧的?” “嘿!我还就拧了,我再拧……” “哎哎哎!你别过来别过来,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还不成么!” “说!” “她小时候跟方澍一个舞蹈班,是舞伴。维果姐,我告诉你了,你不能跟我哥说啊,我还指着他给我办大事儿呢,这会儿把他得罪了那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嗨!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关系呢。原来是小时候的朋友啊。” “对,就是小时候的朋友。非常小……” “嘶……我怎么觉着不对劲儿呢!” “怎么不对劲儿了?”冯孝存生怕她再问似的提高了嗓音,维果可不怕他,继续追问:“他们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吧?难道真是方澍初恋?” “不是!” “是就是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个过去。那都小时候的事儿了,我还在乎那个。瞅你吓得那样。” “果姐,我还真不是怕你,我怕我哥。” “知道,你指着方澍给你弄出国是不?” “知道你可别给我搅局啊,我这回必须出去,不然就事儿大了。” “谁让你补好好学习跟人打架了?就是那人家里没能耐,不然照着你给人揍的那惨样,非给你整少管所关个几年。” “得得!你可别咒我,这那老头子还天天摇哪儿告我呢,不然我出的哪门子国啊,我跟北京呆着多好,我哥们儿都在这儿,北京的妞儿还漂亮。” “你才多大点儿,天天惦记妞儿。” “不然你说我活着干吗呀。我又没有那共产主义理想。” “你们这些不上进的小青年儿啊!” “是,我小青年儿,反正我们这帮人你最老。” “冯孝存你找抽是不是?”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到达了飞机场,方澍乘坐的那趟航班早已落地,乘客都出关了。两人在海关等了半天没等到方澍,机场大厅满哪儿也没找到。维果掏出手机给方澍打电话,响了两声被对方按掉了。维果听着手机一愣。 “怎么了?没人接?” “都愿你,磨磨蹭蹭,这会儿方澍肯定生气了,自个儿走了。” “我磨蹭什么了!”冯孝存无比冤枉,“我去找你的时候你还没起来呢,化妆还化半天。” “得得!咱也走吧。他一准儿先回家了。” 方澍提着他的天价小提琴搭打吧出了机场,下车转地铁,在使馆区前面一站下车,转乘29路公交,坐两站之后下车,步行8分钟就到了他小时候住的小区。这里原来是驻华使馆的家属区,建筑风格也多国化,房子都有年头了,但是很结实很大也很有质感。方澍喜欢这里,他少年时的伙伴儿们都住在这附近,他在这里度过了一生中最混蛋也最快乐的时光,且,这里有他最牵挂的人。 方澍家几年前就搬走了,原来的房子住进了不认识的人,所以他直接去了兰薇家。兰薇家的大门锁着,方澍把小提琴从铁艺大门下面的空隙塞进去,然后绕到围墙东侧相对低一点的地方,后退几步,助跑,翻上墙头,跳进去。 兰薇家院子的格局跟以前一样,只是花坛和台阶周围长了很多杂草,茂盛的样子好像这里荒废了一样。以前兰薇家的院子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草坪都剪的整整齐齐,花圃里种着月季花,兰天去世之后,这院子就荒芜了。方澍来到屋门前,看了看门边的房子形状的邮箱,输入密码,打开,拿出里面的钥匙,打开门进去。 房子里的摆设和原来一模一样,只是主人生活习惯太简单,几乎看不出有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方澍把小提琴放在沙发上,拉开客厅的窗帘,阳光涌进来,看得到灰尘飞舞。方澍解开袖扣,挽起袖子,开始大扫除。他熟悉这里的每个房间,知道每个小摆设的位置,擦干净了一定放回原位。他穿着亚曼尼的衬衫修好了厨房漏水的水管,穿着西装裤跪在地上擦地板。他从容地做着这一切,越做越觉得轻松,甚至有些欢喜。 兰薇来到画室,放下豆沙包,来到昨天没画完的画前面仔细地看着。 “兰薇!”声如洪钟,来人乃是国宝级画家班老教授和快毕业的守恒师兄,后面还跟着面红耳赤的麦可同学。 “班教授。” “兰薇啊,哗!这么大幅?”班教授看见兰薇没画完的画,惊叹了,“守恒,你过来看看,你小师妹越来越出息了。” 孙守恒走过来,也看的惊叹连连,“小师妹就是有天分,这么大的构架,这想象力……啧啧……自叹不如。” “自叹不如倒是不必,怎么说你也跟着我四年。那时候你来考试的时候我一眼就看中了你,你不比谁缺天分。就是缺心眼儿。” 守恒被班教授说的不好意思,挠挠脑袋嘿嘿地笑。 “这回四季展,你也去吧。” “我都要毕业了,这机会还是留给师弟师妹们吧……再说,我也没时间啊,我这工作还没着落呢……”守恒越说越没底气。 “你那工作的事儿啊,我看就算了。没有可心的工作,就别浪费了你这些年学的,你去的那些个公司,什么广告,装潢的,最后只会让你离本专业越来越远。你还是留在学校考研吧。” “谁不想啊,可是我父母年纪大了,家乡还有个妹妹要考大学,我得工作了。” 班老背着手走了两步,转过头去看着兰薇的画,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领你来看兰薇画画么?你不如兰薇的地方,就是不够专注。美术这条路,但凡能成家成师,能取得点成就的人,必须是专注的,除了这个你不能想别的。你有天分,可是你没决心。” “是。” “你好好想想。兰薇,画完了叫我瞅瞅,我走了……你,也跟我一起走,兰薇现在没工夫谈恋爱。”班老严肃地下了命令,麦可瞅了兰薇一眼,缩着脖子跟着班老走了。 才华?天分?专注的心……兰薇摊开自己的手掌,对着光源看了看,又从手指缝看了看自己没画完的画,看了又看,突然觉得泄气,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迷茫,她看着画面突然不知所措起来。父亲去世之后,她一个人生活,一开始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没有人做早餐,她就买豆包吃,没人做盒饭午餐,就在学校食堂吃,没人做晚餐,依旧买豆包充饥。还是每天画,似乎有更多的时间画画了,因为没有人叫她看电视,没有人带她看电影,没有人叫她一起给花圃除草,也没有人周末带她去公园去郊外。因为没了那个人,所以她有很多时间空下来,空下来的时间也只能画画,她一个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可是现在,她看着前面迷茫了,她回头后面什么人也没有。 兰薇慢慢地蹲下来,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 第12章 孩子 被一阵一阵的闹钟吵醒。她摸出手机关掉闹钟,刚想坐起来被一阵强烈的头痛打倒,差点又躺回去。她抚着像要炸开的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是秦朗的宿舍。想是她昨天又喝高了,时间太晚女生宿舍是进去不了,秦朗就又把她带到他们宿舍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推了推对床的九鼎,“师兄,九鼎!九鼎师兄!”在她用力锤了两拳之后,九鼎□□着醒了。 “……秦朗上体育课去了……”然后他虚弱地一指秦朗的电脑桌,又缩回去睡觉了。 刚想迈步走过去,被地下不知道谁的裤子绊了一下,“shit!你们这狗窝不能收拾一下么!”边骂边推开窗户,以冲淡这一室的臭味。她光顾着不满意了,忘了这臭味里面也有她一份儿。 秦朗的电脑桌上,一瓶平时常喝的果汁下面压着一张字条,上书:澈,你们今天也考体育。一激灵,赶忙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靠!”然后慌忙出门去。 踩着人字拖噼噼啪啪地往操场跑去,到达考试地点的时候老师正在点名。她跑到队伍前面,“报告!” “报什么告,你叫什么?” “程澈!” “……好了,归队。” 站在起跑线上,阳光晒的她头痛更严重了。她抬起手遮着阳光,“这光要把人晒化了怎么地……”突然,她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到一起了…… “磅!” “!方澍……方澍……”她的呼唤和体育老师的发令枪同时响起,在同学和老师错愕的目光中向着操场的另一边飞奔过去。操场很大,太阳很毒,她感觉到热风从头上呼呼吹过,肺里的空气都是滚烫的,灼烧着她的神经快要窒息。然而这一刻她发神经一样地追逐着那个背影,穿白衬衣的背影。虽然很远,但是很像他,她拼了命跑着,拖鞋跑掉了一只也不自知。 回到宿舍只剩下半条命了。她四下找水喝的时候发现了电视机上贴着的纸条: 饿了就来吧,兰薇 “怎么开始流行留纸条了么……”把纸条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像兰薇的画室走去。走到半路遇见了骑自行车的麦可,就喊他让他带一段,麦可装没听见,她只好提气大声说:“我去兰薇那儿!”然后麦可一个急转弯又骑回来,“上车!” 进门的时候看见桃子在中间那张巨大的工作案上吃东西,苏海媛坐在桃子旁边看着兰薇画画,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兰薇的刷子在画布上刷刷扫过的声音。 “苏阿姨。”看见苏海媛很意外。她上中学的时候就认识兰薇,当然知道苏海媛是兰薇的后妈。倒不是苏海媛对兰薇不好,相反她从来都小心翼翼地讨好兰薇,生怕有什么做的不周到被人说闲话。只是兰薇天生冷淡,没什么反应罢了。兰天去世对苏海媛打击很大,葬礼之后苏海媛就大病了一场,从此也就没见过了。苏海媛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可是有人跟她打声招呼她还是挺开心,忙让坐下,“我带来些吃的给兰薇,一块儿吃吧。” “谢谢阿姨。”坐下,叫了兰薇两声:“兰薇,兰薇!别画了,吃完再画。平时都吃豆沙包哪有这么好的待遇。”苏海媛听这么说,更过意不去,就走到兰薇身边,对她说:“兰薇,我那之后一直身体不好,也没好好照顾你。最近才打起精神处理事情。兰薇你……要不要跟我住?” 兰薇画画的动作稍微顿了下,“不要。” “你一个人住我也不放心……你爸爸留给我的公寓也挺大,有三个房间一个客厅,我们一起住完全没有问题。公寓离你们学校也不远,上下学也方便。” “不要。” 桃子这边吃着东西,耳朵却抻的老长在听苏海媛说什么,她小小声地问:“她真是兰薇的妈妈啊?太年轻了吧。” “后妈。” “啊?……果然公主都有个后妈啊……” “苏海媛人挺好,就是讨人厌了点儿。”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是么?反正她就是那种没什么坏心眼,但就是讨人厌的那种……?” “……no……” 苏海媛搓着双手,很为难地看着兰薇,“兰薇……如果你不跟我住在一起,有些事情很难办……” 兰薇终于停下来看了看苏海媛,“苏护士你找我有事情吧。” “你父亲去世两年多了,可是他的身后事一直拖着……我想你跟我一起见见律师。” “好。你把时间地点写在这儿,我会去。”兰薇说着递给苏海媛一张素描纸和一支铅笔。苏海媛写好了递还给兰薇,兰薇看了一眼用夹子夹在画板旁边。 苏海媛回头看了下围观的群众们,觉得很尴尬,就说:“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兰薇摘下围裙,送苏海媛出去。 两人一路走着也没话说,兰薇是一向如此,苏海媛对着兰薇也是一向不知所措。当年她嫁给兰天,全世界包括她自己都认为是她高攀了。她也知道除去家世背景,兰天英俊稳重,博学多才,这样的他一直以来都是让她仰视的存在。苏海媛自知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那时候苏海媛在关医生的诊所当护士,很早就认识兰天父女,知道兰天是个单身爸爸,她仗着自己年轻长的也不赖,是对兰天动过心思的。她在诊所工作的第一年的情人节,她写了情书像兰天告白,可是信送出去就石沉大海了。苏海媛受了打击,那几天天气又反常地冷,她得了感冒,觉得世界很是灰暗。那天下班的时候外面雨夹雪,风很大,她站在路边等车,公交车迟迟不来,冷风冷雨灌进脖子里很是难受。苏海媛缩着脖子抱紧自己举得真是悲惨到家了。这时候头顶出现了一把黑色的伞,她一回头,看见兰天正微笑着看着她。就算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微笑依旧是动人的,那一刻她觉得什么都可以原谅。事实上,兰天只是对谁都温和有礼而已,只是他优越的外貌和良好的教养让她这个爱做梦的小女生误会了而已。直到成为他的妻子,苏海媛才愿意对自己承认那就只是礼貌而已。 兰天递给了苏海媛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他说:“这是回礼。” “回礼……?” “抱歉那信我晚了几天才看到。兰薇昨天才交给我。” “是……是吗……”苏海媛绞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窘迫的不知所措。 “谢谢你的心意,所以给你这个。”兰天态度依旧从容,语气温和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难堪或是不便。 “那……那那你……” “我是一个孩子的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兰薇能健康地长大,长大了也健康快乐。我希望她周围的人能善待她,我不在的时候,她摔倒了能扶她起来,下雨的时候能叫她进来避雨,这就是我最大的希望。” “你很爱兰薇呢。” “恩,很爱。任何父亲都是这样爱着他的孩子的,你爸爸也一样。所以,我不能伤了你父亲的心,我不能答应你。” “怎么会呢……不会的不会的……”苏海媛急切起来,她不自禁地抓住兰天的衣袖,“你没有任何不好,我爸不会反对的!我对你是真心的!” 相比她的急迫,兰天依旧镇定自若地劝说着,“苏护士,你还那么年轻,有大把美好的未来。我呢,说的文艺点都是曾经沧海的人了,我只有心力照顾兰薇而已,我拿什么来回报你的真心呢?” “不要回报,我不要回报也可以的!” “不要说这样任性的话,生活不是那样简单的。”兰天说着把伞递到她手里,冲她点下头转身走了。 苏海媛算是很有面子的被拒绝了,可是她更觉得兰天特别了,她变得更加关注他。每天她都早早地来到诊所,为的是在兰天送兰薇上学的时候能看上他一眼,兰天下班的时间她也总是算好,那个时段她总要找些零活儿,比如扫扫诊所门口的地,或是那个时候去倒垃圾。那些少女的情怀如今想起来有些好笑,却真实地快乐着。 时间就那么流逝着,一年两年,五年,七年,整整七年过去了,兰薇已经上初中了,苏海媛已经换过两个男朋友,相过四次亲,可是兰天还是守着兰薇过日子。苏海媛有此跟关医生说,兰天是不是修炼成仙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空窗那么多年,他又不是不帅又不是无能。郑医生叹了口气,只说那对父女提起来就让人心口疼。 又一年的情人节,兰天发高烧,晚上在关医生的诊所打针。那天苏海媛值班,兰天烧的很厉害,面色潮红,嘴唇都干的起皮,苏海媛就不停地给他换凉毛巾,还用棉签沾着水点在他嘴唇上。半夜的时候,兰天的烧退了些,神智也清晰了。兰天看着守在旁边的苏海媛,突然问:“苏护士,抱歉,请问你有男朋友了么?” 直到和兰天结婚,苏海媛都认为那是好运,上辈子是受了多少苦才能在今生有这样的好运。苏海媛深知兰薇就是兰天的心头肉,是他身上那块逆鳞,所以她极尽可能地对兰薇好着。可是她所有的付出就像往海里扔小石子,激不起任何浪花。她费尽心思做的便当,兰薇总是原封不动地带回来,她洗过的衣服,她绝对不会再穿,她给她整理过的床铺,她宁可睡在地上也不上去。因为兰薇,苏海媛跟自己妈妈哭诉过很多回,妈妈也只能说谁让你选了兰天呢,为人继母是那么好做的么?兰薇的冷淡一天两天可以忍受,可是一个正常人怎么能长时间地面对一个完全无反应无生气的孩子?有很多次,兰天不在的时候苏海媛真想对兰薇发一次火,可是她一叫兰薇的名字,兰薇看着她那清澈的眼睛,跟兰天一模一样,让她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再婚的家庭通常都会遇到的问题就是继母和子女之间的战争。这场战争一直以来都是苏海媛在默默忍受兰薇毫无关心。战争最后终于爆发是源于兰薇口袋里的刀片。一次苏海媛在给兰薇洗衣服的时候,一掏兰薇的口袋手指被割了很深的一道口子,血流如注。苏海媛打电话回家向妈妈哭诉,苏家妈妈说不行了,这事你必须跟兰天说,忍耐也是要有个度的。晚上兰天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愣了一下,他跟苏海媛道歉,说:海媛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兰天来到兰薇的房间,兰薇正在画画,他拿走兰薇的笔,说兰薇你过来,今天你做错了一件事,你必须要跟海媛道歉。兰薇站在那里,看着她爸爸手里的铅笔,一言不发。 兰天弯下腰跟兰薇平视,“兰薇,这一次,你必须要道歉,你这次真的错大了。你可以不喜欢苏阿姨,但是你不能伤害她,你把刀片放进口袋里……是谁教给你的这种作为?”兰天很生气,他第一次对兰薇发这么严厉。兰薇似乎被吓着了,可是她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哭,只是睁大了眼睛那么看着兰天,毫无辩驳。苏海媛怕事情闹大,就在旁边劝道:“算了,兰天,兰薇还小呢……” “兰薇,你今天要把论语一整本都抄写一遍,写毛笔字,写在田字格里,然后,再写一百遍对不起。写完之前不许睡觉。” 那天兰薇没有吃晚饭,兰天也没吃;兰薇一整晚都在写字,兰天则在阳台坐了一夜,苏海媛则是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从那以后,苏海媛再也不提兰薇的不好,也不在费力讨好她了。她在那里就让她安静的呆着好了。反正只要苏海媛不去管她她也不会来为难苏海媛,苏海媛在这个家里,兰薇看到了就像没看到一样,苏海媛也觉得当没看见兰薇会过得好一点。 兰天去世了,苏海媛伤心欲绝。现在她看着兰薇,兰天唯一的血脉,看着她酷似兰天的脸,心里五味杂陈,有难过,有后悔有很多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苏海媛转头看着跟她并排走的兰薇,兰天去世这两年,她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以前像公主一样的女孩儿,现在穿着旧的牛仔裤,只罩着一件白衬衫,领子上还沾着油彩。现在想想,其实兰薇对谁都一样冷淡,除了她父亲和方澍。只是她付出了太多,就想着应该能感化她吧……其实她也没能为兰薇做些什么。想到这儿眼泪就流了下来,这一瞬间她觉得兰薇很可怜,自己更可怜。 苏海媛伸手抓住兰薇的手,“兰薇,让我照顾你吧,你爸爸不在了,你需要人照顾。你既然不愿意去你奶奶家里,就来我这里吧,让我替你爸爸照顾你,我会好好照顾你,真的……这一次是真的……” 兰薇看着苏海媛抓着自己的手,有看看苏海媛流泪的脸,慢慢地挣脱了苏海媛抓着她的手,然后擦去了苏海媛脸上的泪水,“海媛,回去吧。” “兰薇……” “我只想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爸爸死了,我也要住在那栋房子里。” “可是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这样让我怎么面对兰天……”苏海媛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海媛你没有对不起爸爸,对我更不用。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呢,都是这样活着。” 苏海媛坐上出租车,回头看着立在那里的兰薇,瘦瘦的好像来一阵大风就能吹走,想着她说的话“只要不死,都是这样活着……”那是一个永远也不会照顾自己不会关注自身的孩子,想到这儿心里又发酸。她掏出电话来拨出去,“叹年,是我,我今天见到兰薇了……恩,她答应了……我想我还是要争取让她跟我住……我得照顾她,她没有人照顾是不行的……叹年原谅我,你能谅解我么?”苏海媛边说边流着眼泪,甚至都不能自已。 “好了,海媛,见面再说吧。”冯叹年挂了电话之后回头看了一眼书架上立着的画。那是兰天送给他的。冯叹年和兰天相识是源于一个合作案,那是一个国家项目,兰天是主要设计者,冯叹年是法律顾问。在任何人看来,兰天都是个nice的人,和他交谈过的人,都会被他优雅得体的谈吐和广博的学识所吸引,以兰天在设计界的成就和地位,听到别人的称赞还会表现出害羞的样子,让人觉得他似乎就是村上春树的永远的男孩,不管年纪多大,总保持着某些男孩儿才有的特征,所以他很容易交到朋友。虽然冯叹年在年龄上要小兰天十岁,但是兰天是冯叹年为数不多不带着功利目的去结交的朋友之一。那时候冯叹年生日,请兰天一起来玩儿。兰天看了下日历说那天要带兰薇去看心理医生,要晚点到。那天兰天带来的生日礼物就是这幅画。像冯叹年他们这一群生日什么的基本不送礼物,就是轮着买单,比如你买吃饭的单,我买ktv的,他买酒吧的。可是兰天很可爱地带来一幅画,说是他女儿画的,他拜托了半天才要来的。当时没仔细看,后来冯叹年搬办公室,书架上正好缺一个位置,他就把兰天女儿画的画放上去,大小刚好。有一天他被一个刑事官司搞得头痛,无意中一回身看到了这幅画,画的是在海边散步的两只长颈鹿。一只大的一只小的,两只动物很悠闲的样子。冯叹年惊奇地发现动物也有表情,那只大长颈鹿表情很安详看着小长颈鹿很宠爱的样子,小长颈鹿睁着懵懂的大眼看着远处的海。这分明是画的兰天和兰薇,冯叹年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当他发现他的心情没那么坏了的时候有些惊讶,他叫秘书进来看这幅画,“李秘书,你看看这幅画。” “冯律师,我每天都看啊,真可爱。” “是吧……奇怪,我看着它心情就会好一点。” “是啊,我每天早上打扫的时候看到就会开心。这是谁送给冯律师的?” “是……是一个神奇的人,我想他有个神奇的女儿。” 后来一次工作的间歇,冯叹年想起这幅画,就问起兰天他的女儿。兰天打开钱包给他看兰薇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5、6岁的样子,长长的头发,穿着公主裙,大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镜头,跟那头小长颈鹿何其相像。“太可爱了。”冯叹年那时候就想将来结婚了一定要生一个女儿。兰天收起钱包说:“现在长大了,有这么高了。”神情欣慰又骄傲。在后来的接触中冯叹年偶尔就会问起兰天的女儿,兰天总是微笑着说起兰薇的事,说兰薇的画儿又得奖了,说比赛当天早上还拉肚子;说兰薇因为晕车不能参加夏令营,作为爸爸觉得很可惜;说兰薇昨天跟他一起给花圃除草,之后画了一幅蚯蚓断成两截的画,让他觉得很惊悚;说兰薇有个小男朋友叫方澍,那小子最近不知道怎么害羞起来,本来跟兰薇玩儿的好好的,兰天一进去就不做声了。本来冯叹年对这样的家长里短完全不感兴趣,也很难想象兰天这样成就地位的人会跟别人聊起小儿女的事情。可是冯叹年挺喜欢听兰天说起兰薇,当兰天说起兰薇的时候神情安详幸福,看着这样的兰天,让冯叹年觉得世界有时候也挺美好的。 冯叹年想起兰天的葬礼,那是一个下雨天,他第一次见到兰薇就是在兰天的葬礼上。她比照片上长大很多,可是神情跟小时候没多大差别,看上去还是懵懵的。直到兰天下葬,她都没有哭,她就那么愣愣地盯着棺木,似乎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似乎不能相信兰天已经去世的现实。当时冯叹年看着兰薇那木然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眼泪都流了出来,那比任何流泪的脸都让人觉得悲伤。 “真期待啊,兰天的孩子……” 第13章 王子回来了 神清气爽的周六早上,桃子在宿舍的小客厅转着一个硕大的呼啦圈。哗啦哗啦的声音吵醒了,她顶着一个鸟窝头走出来,“陶乐丝,你那又大又粗的是什么?” 桃子差点没一个趔趄张过去。“oran!” “你这干嘛呢?一大早折腾什么呢?” “为了我的小蛮腰……” “我看你那是猪腰。” “我才不是猪腰呢!” “那你是什么腰?” “人腰。” “噗!” “oran!” 真是一个神清气爽又热闹的早上啊。 “两天没看见兰薇,不知道她的作品准备的怎么样了。”桃子和决定去画室看看她。她们走到半路,看见了骑着二八大破自行车冲过来的麦可。麦可把破驴停在她们面前,“兰薇在么?” “不在。这什么?” “嘿嘿,给兰薇的早饭……程澈!!!还给我!” “我也没吃呢,你就不能给我吃一个?” “不能。”麦可把糯米鸡抱在胸前,防备地眼神看着就像处女看着流氓。 “瞅你那小气样儿。” 桃子打量了一下麦可的破驴,“你哪儿弄这么破一辆车啊!全首都找这么一辆车还真不容易。” “你别看我这车破,这破车开始并结束了我的初恋,很有纪念意义。” “我说你是不是有恋物癖啊?什么破东西都能讲一段故事出来。” “切!我这叫重感情。你们上哪儿啊?上兰薇那儿?我载你们去!” 桃子双手抱胸,一副三八姿态地说:“啧啧啧,看这豪气劲儿,不知道以为您开一法拉利呢……这破驴怎么去啊?” “小瞧破驴,我今儿让你见识一下人驴合一!” 寻思了一下说:“三儿,你这话很黄很暴力。” 于是在一个神清气爽的周六早上,美院风景如画的林荫道上,一辆二八破驴,载着三个人“嘎吱嘎吱”地艰难前行着。 “我靠!还没有走的快呢!” “那你下去走。” “也挺有意思……真凉快。” 三人到达兰薇画室所在的小四合院,刚一进大门,就听见 “啊~~~~~~~~~!”一声苍老的、凄厉的叫声 “吓死人了!”刚一进院门的三人被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谁呀!”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 “糟!这院里的老头子还有谁!”三人对看一眼,大叫“不好”往楼上跑去。三人冲进兰薇的画室看见班老立在屋子中央,呈石化状态。 “班老,你怎么了?喂!老头子,你不是脑血栓吧……”麦可冲过去扶他。 “掐人中!”桃子乱出主意。 “厄……”班老颤巍巍地伸出一直手指向前方。三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啊!” “god!” 原来兰薇要展出的作品被人沿对角方向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画布翻在那里,这个场景看起来像一场恶劣的恶作剧。“这是谁……”桃子都快发不出声音了。 方澍早早地就起床,先打了电话给在德国的父母,然后就开始准备早餐。做好了培根土司用保险饭盒装起来,放进维尼小熊的环保袋里,提着出门了。他开车来到兰薇家巷子口,停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崭新的自行车,这辆崭新的山地车上好笑地安了一辆老式自行车的车铃,一按下去响声清脆。方澍按了两下,便停好自行车,提着早餐去按门铃。可是等了好久也没人接。方澍看一下手表,又按了两下,还是没有人出来。兰薇的生活很有规律,不可能现在还没起床。兰天为了帮兰薇克服儿童孤独症带来的种种问题,从小就教兰薇按照时间表做事,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看电视,都写在小黑板上,兰薇就按照那个执行。方澍想着会不会睡在学校宿舍了,但还是很担心,便从老地方翻墙进去了。 方澍径直向兰薇的卧室走去。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床上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真的不在。”方澍皱着眉,又打开兰天的以前的卧室,里面也没有。他走到走廊尽头,打开了兰薇画室的门。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很暗,方澍适应了一下,终于看见靠墙一副巨大的画作前面,兰薇卧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有那么两三秒,方澍僵在那,心酸的感觉一阵阵涌上来。他扔下便当,大步走过去,抱起兰薇,感觉到她身上冰凉的温度,心疼的感觉更甚,便搂紧了她,似乎要将她压进胸膛里去。 陈惜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四个石化的人对着一幅被破坏的画作。他走过去,看了看被划破的画,一刀划破,毫不犹豫地。然后他看到地上扔了一把美工刀,他拾起来看到上面有可疑的暗红的颜色,仔细看附近的地上和画布上也有这种暗红色。他把刀凑近鼻子下面闻了闻,金属和血腥味。陈惜眯起了眼睛。 “要不报警吧,起码也要通知校警。这是不是恐吓?”麦可终于回过神儿来说。 “陈惜……?”桃子同学也回魂了。 “我靠!!不可原谅!”回魂之后第一件事果然是开口大骂。 只有年纪大了承受能力不好的班老的老灵魂还飘在鼻孔上方。 陈惜放下美工刀,对打着手语:这多半是作者本人所为,不用大惊小怪。 :“是兰薇自己……?” 班老闻言缓过神来,怒气斗生,“叫兰薇来见我!小兔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说完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桃子赶忙掏出电话想打给兰薇,才猛然记起兰薇根本就没有手机。 “我去找她吧。”说完和陈惜两个快步地走了出去。 只剩下麦可和桃子互看一眼, 桃子:“兰薇这是为什么呀?” 麦可:“瓶颈?” 桃子:“恩?” 麦可:“画的不顺利,我有时候也这样。所有人都有瓶颈期。只是兰薇这么大一副……可惜了。” “我看着挺好的啊……” “我看着也挺好的。兰薇的眼光跟我们不同吧……真想知道兰薇看到的都是什么,都在想什么……” “是啊……真深奥啊……” 北方小镇的夏天,阳光明媚耀眼。早晨清爽的阳光照着老旧屋舍的房顶的时候,方澍坐在檐廊上调试着琴弦。木头地板刚擦过,有的地方还没干,散发着木料清新的味道。 “方澍!“兰薇从院子另一边走过来,扬起手里的东西。 “木屐?” “在仓库发现的,有很多。” “这里的主人是个老头,是个木匠。这些木屐没准就是他做的。” 太阳升高了一点,似乎能闻到植物上的露水蒸腾的气味。方澍站在檐廊上拉着一首华丽的曲子,兰薇把洗过的木屐一只一只夹在晾衣绳上。那些滴着水的木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在空中实体化的音符一样随风晃动着。 “兰薇,我们这是私奔呢。”方澍说。 “恩。” “会被打断腿的。” “恩。” “我不害怕。谁欺负你都不行。我不能跟你爸爸打架,但我至少能带着你远走高飞。” “也挺好。”兰薇在围裙上擦着水,仰起头看着方澍,“你拉琴,我画画,就这样也挺好。”方澍看着兰薇微笑起来,伸手捏捏她的脸蛋儿。 那年夏天清朗的阳光和美好的少年们,变成了一幅画,就夹在兰薇的画架上。突然下起了雨,打湿了画,画面渐渐氤氲,像是隔着上了哈气的玻璃窗。兰薇用手擦着玻璃,画面渐渐清晰起来,是兰天的葬礼。兰天躺在一副水晶棺里,人们将放进墓穴,然后铲土埋起来。兰薇隔着玻璃焦急地看着,却越来越不清楚。雨水顺着玻璃流下来,她双眼刺痛,好像是流泪了。 兰薇醒来的时候,触目所及,被刺目的白包围着。她还依稀记得刚才的梦……似乎是做梦,这是兰薇平生第一次做梦。她动了一下手臂,微痛,视线顺着看上去,是输液瓶。原来在医院,讨厌的地方。兰薇坐在那里,努力地回忆着刚才的梦境,越想越想不起来。回忆对兰薇来说也是陌生的事情。她伸手直接拔掉针头,穿好衣服开门走了出去。 方澍提着海鲜粥回来的时候,兰薇已经不在床上,点滴的针头垂在床边,药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白色的被单上有红色的血迹,在方澍看来是那么刺目。方澍伸手揉了揉印堂,扔下海鲜粥转身飞奔了出去。 方澍开着车,脑子里有点儿乱。本来在极力地搜索兰薇可能去的地方,想着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他想了又想……好像他们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兰薇的画室和他的琴室。“我们竟然就这样在一起10年……”他喃喃地自嘲了一句。他急切的心情变得有点复杂,有些迷惘又有些忧伤。这时候他手机来电。 “喂。” “澍。” “妈,晚上好。” “我这里还是白天呢。” “妈你找我有事么?” “我刚才跟你舅舅刚通过话。你向你舅舅借了车?” “是。我刚回国,没有车不太方便。” “买一辆吧,如果你真的决定了的话。” “我决定了。买车就不必了,反正舅舅的车闲着也是闲着。” “你也是大人了,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 “我很清楚我前面的路,妈你放心,也要相信我。” “我了解了。有困难要打电话来。” “知道了。妈我就不跟您闲聊了,我着急去找兰薇。” “好,挂了吧。” 方澍挂了电话,觉得心好像没那么慌了,他决定去兰薇的画室看看。兰薇的习惯,只要感到心慌或者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一定会对着画布宣泄。她像一个奇怪的接受体,你不知道周围的什么因素能给她什么样的影响,她会产生什么样的想法,但是每每她把感受画在画布上,总是能让人震惊的。那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人羡慕却也无法模仿。 和陈惜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兰薇,还发动了、雷诺、秦朗加上麦可桃子,一大帮人把美院的每个角落都翻遍了,也不见兰薇的影子。 “要不要给兰薇买个手机?”喝着矿泉水说。 “很有必要。”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惨了。 “去兰薇家里看看吧。”雷诺这个时候说。 喝水的动作顿了下,她没有回头看雷诺,把水瓶递给陈惜,陈惜摆手意思不喝。 “对啊,我们还是去她家里看看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群人又往兰薇家去。 到了兰薇家,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出来应,看来是不在。众人有些泄气却也无法可想。 “要不要报警?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也挺惊悚的。” “还不到那个程度。”一贯的御姐风范,她转头问:“这些天有什么人跟兰薇接触么?” “啊!对了!苏海媛来过。会不会被苏海媛接走了?”经这么一问才想起来。 “后妈?”桃子也想起来了。 “打电话问一下。” 摊手,“我没有苏海媛的电话。” 秦朗拿出手机,“我想办法找找吧。” 雷诺见众人也着实疲惫了,就让大伙儿散了,有消息再互相联络。于是雷诺送和陈惜回家,剩下的四人回美院去了。 四个人吃了饭,恢复了些体力。突然想去兰薇的画室看看,说不定她这会儿回来了正在画画。其他人虽然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也还是一起去了。当他们来到小四合院附近的时候,听见有音乐声传出来。 “小提琴独奏?”秦朗听着琴声竞生出一种熟悉感。 凝神听了两秒,突然推开门跑了进去,却又猛然刹住脚步。桃子等人后脚跟着进来,看见二楼的阳台上果然有人在拉琴。 “是他……”虽然那天没看清楚,但桃子敢肯定这人就是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男神”。这回借着兰薇屋里透出来的灯光,桃子总算看清了男神的长相。桃子再次佩服自己鉴赏美男的功力,果然是男神啊。此刻他立在那里,闭着眼,琴弓在他手里似乎也变得温柔无比。小提琴和男神,这是有多梦幻的组合。桃子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来录影。 “真意外,竟然回来了。”秦朗脸上的表情有些怀念。 要上前却被秦朗拉住了,“《戈尔德堡变奏曲》。咱们撤吧,想来是兰薇遇到问题了。每到这时候,方澍就会拉这曲子给她听。” 麦可闻言回过头,“他们认识?他是谁啊?” “他是方澍,我的发小,的初恋,兰薇的青梅竹马。” “omg……”桃子由于太惊讶嘴巴都合不上了,“太劲爆了,后两条……” 麦可又回头看了眼方澍和方澍背后兰薇的画室,有点不可置信,又很清楚明白那是真的。人是有气场的,这个方澍身上的气场和兰薇是那么相似。如果说兰薇在他心里是公主,那么现在,她的王子回来了。 秦朗感觉到麦可明显的丧气,一搂他肩膀,“走了!” 桃子还在惊诧状,“不去看看兰薇回来了没啊?” “不用了。” “哦……” 兰薇画室的灯光亮了一整晚,方澍就立在兰薇门外拉了一个晚上的琴。那琴声清越流畅,从黄昏到天明,不曾停歇过。 第14章 三儿失恋了 秦朗在朋友的眼里是个讲义气的人。他话不多却很细心周到,也会为别人着想,因为这个性格他各路的朋友很多。不过,有时候朋友多也挺负担的,例如不幸赶上朋友失恋的时候。 “天空是白的,大地是黑的,世界都是黑白的……” “三儿,你色盲了?”九鼎放下《建筑构造》,走过来摸了摸麦可的额头,“这也没烧啊,怎么地净说胡话呢……” “丫失恋了。”秦朗一边煮面一边解答了九鼎的疑问。 “哦吼吼!恭喜恭喜。but!他什么时候恋过的?”九鼎的眼中充满了疑问。 麦可同学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哀怨并愤怒地说:“你这是歧视我的感情!我珍贵的感情!果然这个世界无可救药了……天空是白的,大地是黑的,世界时黑白的……” “这哥们儿没事儿吧?” “没事儿,饿了。吃饱了就好了。”秦朗将面条挑进碗里,用炸酱拌着,很淡定很有经验地说。 “你确定?”九鼎看了麦可一眼,“你看三儿,三魂七魄只剩一半儿了。” 秦朗没回答,用筷子敲敲碗边儿,“来!吃。” 麦可幽幽地站起来,接过碗,毫不犹豫地大口大口吃起来。 “我cow!”九鼎算是服了。“老狼你忒神了,你别学设计了,干脆学心理学得了。” “这样的事儿见多了就会处理了。失恋了就会心里空虚,找东西填满就好了。”秦朗说着点了一根儿烟,然后将烟盒扔给九鼎。 九鼎抽出一根来别耳朵后面,继续探讨失恋的问题,“三儿的女朋友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他单恋人家,人家可能都不知道他这个人。” “嗯3……¥%*……&(”正在吃面中的麦可发出语义不明的抗议声。 “不是这么惨吧?!我说三儿啊,那女孩儿是谁啊?” 麦可转过身去吃面。 “兰薇。”秦朗满足了九鼎的好奇心。 “兰薇啊……是挺漂亮,我看着都漂亮……哎,我说三儿,你被她甩了也合情合理,表伤心了哈!” 麦可哀怨地回过头,嘴里塞满了面条,眼泪却在眼圈直打转,“偶要素进地表拍被甩也将算呢……#%¥#&……¥*&()” 秦朗瞅他一眼,“你看你那没出息样,你还要哭怎么地。” “怎么地,你连表白都没表就了?你又把人吓晕过去了?”九鼎边询问边给自己盛了一碗面条。 麦可看着地面,把嘴里的面条硬噎了下去,他抬手擦了下好像要流下来的鼻涕,“我还没来得及……在我还没来得及表示的时候,她的王子就回来了。” 九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啊……正主儿回来了?人家原来有男朋友的?她那么漂亮有很正常啊。哥们儿也别灰心,大不了跟他拼了,咱也不照他差啥。” 秦朗伸手拿走九鼎耳朵上的烟,“你就别跟着搅和了。” “我这不是鼓励三儿呢么……你怎么又拿回去了!给人了还兴往回拿的?” “你又不抽。” “我不抽我留着不行啊……你再给我一根儿……” 秦朗把烟盒往门口一扔,就把九鼎引过去了。趁着九鼎扑向香烟的空档,秦朗两口吃光了九鼎盛的面条。然后拍拍麦可的肩说:“三儿,给你一上午时间,下午有大课,咱再缺课就得留级了。”说完喝了口水漱漱口就出去了。 九鼎拿着烟盒回来,“他上哪儿去?” “去找他发小了。” “他发小?谁呀?” “我的情敌兰薇的青梅竹马很可能现在是男朋友的初恋。” “哇靠!要不要这么多重身份还这么转折!” “唉!”麦可幽幽地叹口气,筷子再次伸进锅里,发现面条也没有了,于是再次叹口气,“世界是黑白的……” “大哥你消停吧!我还一口没吃着呢!” 秦朗来到学校大门口,等了一会儿,方澍开着车来了,替秦朗打开副驾驶的门。 “程澈呢?” “可能还没起来呢。” “上哪儿啊?” “你说吧。” “我还没吃早饭呢,去颐和园儿后面吧。” “成。挺长时间没去那儿吃烧饼了。真他大爷的是时过境迁啊,以前咱们都是骑自行车去。” “我后备箱有自行车,你要是愿意骑我给你拿出来。” “去你的,我是奥特曼啊,起自行车追你跑车?” “你不是彪悍么。哎,老狼,不然你试试,说不定真能追上。” “去你大爷的。” 两人来到颐和园后面,早餐摊都散的差不多了,幸好他们喜欢吃的那个烧饼摊还没收,两人买了几个烧饼蹲路边吃。 “还是咱北京的烧饼好吃。” “欧洲没有烧饼?” “也有,中餐馆早上也卖。不好吃,不是这个味儿。” “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买一筐带着。” “给你省了。小爷我不会切了。” 秦朗闻言转头看着他,“不回去了?” “恩。我进中央音乐学院了。我妈的母校。” 秦朗若有所思地咬了口烧饼,“啊……不回去了……” “我说,我不回去了你怎么这个反应啊。” 秦朗把那口烧饼咽下去,“我说哥们儿,你要真不回去了,还真有点儿不好整……” “怎么了?” 秦朗把吃剩的烧饼放进塑料袋里,绕在大拇指上,“你昨儿一现身,麦可就失恋了,现在正在难过中。” “麦可谁啊?” “我们乐队的,喜欢兰薇。” “啊。那他必须失恋。” “麦可跟我也是哥们儿,十个手指的头哪个都是我的,你要是来了就走了以后见不着也就那么过去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关系得捋顺了。” “成,我哪天请他吃顿饭。你哥们儿也是我哥们儿,我一准儿让他顺溜了。” “你可不行跟人使横,人家外地来的,在这儿没亲没故的,可受不起你欺负。” “看你这话说的,使横那是你干的事儿,我这双手是拉琴的手,不干那个。” “可不么,小时候你就跟我来这套。老跟我说‘不能打架,伤了手我妈非扒我皮不可’,哪回也没落下你。” “那不是你们不中用么。要不还用我上?” “去你大爷的。” “行了吧,还有谁要捋顺的,一块儿说了吧。” 秦朗蹲的腿有点麻,就坐在马路牙子上,他看着马路对面说:“程澈现在是我女朋友。” 方澍有点意外,“你跟程澈在一块儿了?” 兰薇看着路牌,从美院一路走到了跟律师约好见面的地方。她抬头确认了一下店名,刚要走进去的时候看到了临窗而坐的苏海媛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伸手握住了苏海媛放在桌子上的手。 兰薇走进去,冯叹年先看见她,示意苏海媛兰薇来了。苏海媛转过身,向兰薇挥手。兰薇走过来,在苏海媛身边坐下。 “兰薇,前几天怎么了?你朋友打电话到我这里来,问我你在不在我这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苏海媛挺担心,兰薇一坐下她便开始询问。 兰薇没什么表情,只说:“没事。” 冯叹年招来侍者,“兰薇吃点什么?” “……” “点个冰淇淋给你吃?” “恩。”兰薇,回头看着苏海媛。“海媛,是什么事?” “我……我……”苏海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这样的,”对面的男人把话接过来,“有关你父亲的遗嘱,有些方面我们要和你商讨一下。” “你是我父亲的律师?”兰薇转向他。 冯叹年觉得有点受到打击。他不是第一次见兰薇了,可是这句话是每次兰薇见到他的开场白。在这个女孩心里他不是个有名有姓的人,只是她父亲的律师,这种忽视他这辈子是第一次受到。“是的。”他还是有礼貌地点头。 “关于遗嘱么?请说。”兰薇始终如一平平的语调。 冯叹年一直很好奇兰天这个遗孤。兰天去世后她只是领走了兰天的书和一些随身物品,坚持住在老房子里,从来不过问遗产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兰天有多成功,那么大笔的钱她就这样放心地让苏海媛去处理。难道她就那么信任苏海媛? 冯叹年翻开宗卷,指给兰薇看,“按照法律,你父亲的这部分财产都是你的。之前一直没有提醒你领取是因为……因为海媛身体一直不好,没什么精力处理事情。请你谅解。” “恩。”兰薇依旧看着冯叹年,在等他的下文。 冯叹年见她没什么反应,便接着说:“海媛愿意放弃她应得的那部分,只留下现在住的公寓,其他的都划到你名下。” “……” “没有异议的话你在这里签字,这些就是你的了。” “为什么?海媛不是喜欢钱么?”兰薇虽然这样说,但纯粹是好奇地发问。她还没学会嘲讽这么高级的情绪。 “我……我现在不需要了。那时候不处理遗产是因为……因为你父亲去世了,我一个人,也没有孩子,我担心下半生的生活……你姑姑那时候又咄咄逼人……兰薇,我绝对不是针对你才迟迟不处理的……请你谅解我。” “我没关系。领了奖学金,就不需要别的钱了。” “她也不需要了。”冯叹年说,“她现在有我了。” 兰薇闻言,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苏海媛。苏海媛有些尴尬的摆弄着杯子。“兰薇,我和叹年……我们……” “你们?” “我们是男女朋友。”对面的男人再次接过苏海媛的话。不然怕她“我们”一天也不能把话说清楚。 兰薇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苏海媛见兰薇没有反对,高兴起来,絮絮叨叨地讲起了兰天去世后的这段日子冯叹年的照顾。兰薇吃着冰淇淋听着,不时地点点头,看来很平和的样子。苏海媛便越说越高兴:“你别看他现在这么稳重,他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成天吊儿郎当的……”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兰薇突然插了一句。 “大学的时候,因为学校很近。”苏海媛看了冯叹年一眼,有些羞涩,“那时候还小呢……” “因为遗嘱又遇见了?” “对!本来我从没跟律师打过交道,心里很紧张。看到来的律师是叹年,我当场就哭了。上天怎么那么照顾我……” 冯叹年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你别那么夸张行不行。说起来我们再遇到比那时候还要早一点。” “啊,婚前财产公证的时候,我记起来了。” 兰薇听到这儿,突然站起来。“兰薇,你要去厕所么?”兰薇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苏海媛大惊,赶忙拉住她,“兰薇,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放开。”兰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冯叹年也呆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发那么大脾气。苏海媛面色如纸,还是放开了手。兰薇大步走出了咖啡厅。 “叹年,你去追她吧,跟她道歉……”苏海媛慌张地哭了起来。 “海媛,你这是干什么,她只是闹小孩儿脾气,等过几天买件礼物哄哄就好了。” “你不知道,你不了解兰薇……”苏海媛摇头,“求你了,你快去追她,你有车,一定能追上的……” 这边冯叹年也不耐烦了,“我干吗要去追她跟她道歉啊!我做错什么了?” “你不知道,你快去!” “我都不知道做错什么道什么歉?海媛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求我做这种没有道理的事情?” “有道理。兰薇她生气了,她生气就有她自己的道理,只是我们不知道那个道理。你去道歉就知道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有什么道理是我们不知道的?她不是地球人?她是外星人?” “她跟别人不一样,你快点去呀!她走远了!” “先不说你那外星人的道理,凭什么是我去道歉啊?” “因为我去只会让她更生气。” “她不是很信任你么?” “不,她恨我,讨厌我。”苏海媛说着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冯叹年绕过来坐在她身边安慰着她。“这都怎么了,你别光哭啊,怎么回事?” 苏海媛抽泣了几下,断断续续地讲了跟兰天认识的经过和跟兰薇相处的过程。 “我跟兰天在医院认识的……” “我知道,你是他的护士。” “不,那是后来兰天身体不好的时候我才照顾他。其实我原来是照顾兰薇的护士。” 那时候在关医生的诊所,苏海媛很少见到那么漂亮的小女孩,很喜欢,就跟她说话。问她叫什么名字,几岁什么的。可是那小孩压根就当她不存在,这个小女孩有个英俊不凡的父亲,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他给人的感觉,在她的想象里,这样的人可以宽容的像大海,温柔的像微风,也可以撑起一片天。在苏海媛之前接触的男人里,没有一款是像他这样让人心动的。本来以为他已经死会了,后来听说他是一个单身父亲,并且事业有成。这样的男子无疑是会让大多数女生心动的。可是苏海媛很少有机会单独跟兰天说话,因为他女儿兰薇一直呆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兰天好像也知道自己的魅力,也不太跟别人聊天。只有在看着兰薇的时候,才显现出他的温柔。那样慈祥温和的眼光,被笼罩的人是该多么的幸福——每次苏海媛看着他的时候都这样想。可是当她迷恋上了他给别人的温柔,就像中了一个顶尖忍者的幻术,除了死去,否则永远不能逃脱他的魔咒。 “兰薇……她为什么……”冯叹年不解,兰天只说过兰薇很内向,并没有提起她患有孤独症的事儿。 “孤独症。兰薇她是先天性儿童孤独症。” 第15章 瑟斯莫弗拉的庆典 兰薇没有回学校,而是回到了老房子。傍晚时分,老房子前面的一条小街上卖包子馒头的店铺前面围着大堆的人,店主吆喝着把蒸笼端出来,霎时,小店的门口被一片白雾笼罩。空气中有面粉香甜的味道,让人心里踏实。兰薇走过去买了两个白面馒头,提在手里向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兰薇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对这个东西还很陌生。昨天给了她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就是这支手机。桃子很兴奋说很漂亮是新款什么的。兰薇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口袋,打开门走了进去。她把手机掏出来和钥匙往饭厅的小餐桌上一扔。那支手机在玻璃桌面上震动着旋转着,像一个孤单的舞者。兰薇把馒头捏在手里,感觉它烫手的温度,这让她稍微放松了些。然后她上楼,推开画室的门,没有开灯,在朦胧的光线中能看见对面的墙壁上倚着一副巨大的画板。兰薇放下馒头,走过去,在黑暗中画着未完成的那副画。 冯叹年点了一根烟,看看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他叫侍者倒了一杯水给哭的有些脱力的苏海媛。她就坐在这里给他讲了一下午兰薇和兰天的事。讲讲哭哭,没有什么逻辑。“有些时候我就在想,我的恋爱对象更像是兰薇。我即使成了兰天的妻子,还是要小心翼翼地对待兰薇,关注的、讨好的始终是兰薇。这样讲起来是不是像跟兰薇恋爱一样?” “谁让你要去当人家后妈呢。” 苏海媛把脸埋在手掌里,“是啊,我好像也只是个后妈……” “我明白。”冯叹年又再叹息一声。他是喜欢苏海媛的,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对一个温婉的女子的喜欢。她偶尔也会闹点小女孩儿似的的脾气,却不会闹事,也没有很强烈的自我意识和自我主张。她的温柔在这个野蛮女友盛行的年代是可贵的。但他也知道兰天是什么样的人,他才华横溢,心胸宽容似海。不管是能力还是人品,都是让人心悦诚服的。所以说他的深度不是苏海媛这样的小护士可以探知的。兰天选择苏海媛结婚的心理可能和冯叹年自己有点相像,他只是需要有个温柔的女人陪伴,或者说他更需要一个熟识妥当的人来照顾他的女儿。作为苏海媛来说,在和兰天相处的过程中一直是以仰视的角度看着他的,难免会产生各种复杂的情绪,没有安全感。 在一桩婚姻里,如果两个人的思想高度是有差距的,那么付出的感情就一定是不对等的。需要仰视的一方必然是痛苦的。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冯叹年熄灭了烟,拍拍苏海媛的肩膀,安慰道:“我会找时间跟兰薇谈谈的。她已经是大学生了,会了解你的苦心的。” “叹年,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 “你不是有我么,我就在这儿。” “你那么好,工作好,人品好,而我……我一定拖累了你吧……” “可不是,不只是你自己,还带了个拖油瓶。”冯叹年站起来整理一下衬衫,“别想那么多行么,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你,叹年。” “行了,走吧。” 方澍提早餐来的时候兰薇还在画画。他转身来到厨房,把保温壶里的豆浆倒出来,放了砂糖进去搅拌几下,把烧饼和鸡蛋饼放在盘子里。然后他又上楼来到兰薇的画室,看着兰薇认真画画的样子又不想去打扰。他就站在这里看着她,隔着距离,他却有种满足感。已经很久了,没好好看看兰薇,没这样看她像怀着□□纪一样的虔诚认真地画画。他用手比了一架相机的样子,把兰薇的侧脸框在手中。她一夜没睡,也没有梳洗,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可是她神情依然那么专注,双眼晶亮。她那么专心致志地画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方澍想到了兰薇的父亲兰天的话。他说兰薇的才华是那种路人看一眼就能发现的,具有钻石光芒的。兰天真是个厉害的人,当初才十几岁的方澍怎么会是他的对手。方澍想起以前的荒唐事,自嘲地笑笑。 私奔,对于十五岁的少男少女来说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吧。在那当时,方澍真的以为他可以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带着兰薇生活。其实那时候私奔,除了兰薇,更有他自己的原因。从他记事起,他的第一件玩具就是钢琴。在以后的岁月里,父母也没给他买过除了乐器之外的玩具。他渐渐地厌倦了钢琴厌倦了小提琴,不想看乐谱。这个时候兰薇的事情刺激他就这么带着兰薇跑了。 在那个北方的小镇,阳光不是很烫的上午,兰薇喜欢坐在檐廊上,倚着门柱,闭着眼睛听他拉琴。方澍看着这样的兰薇总会微笑起来,继而又感到害怕,总觉得这样平静幸福的日子在他们这个年纪是不该拥有的,怕什么时候突然的什么事情就会结束,就会把兰薇带走。 “澍?” “恩?” “你在想什么?” “……没有。” 兰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澍,你这样不好,一个人考虑着‘该不该’这样的问题很无聊。”兰薇开始会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了,她已经渐渐从她那个孤独的壳里走出来了,她不只在习惯上依赖他,她愿意让心也向他靠近了。在察觉到这点之后方澍很高兴,也不那么后悔私奔的事儿了。 “兰薇,我们要在一块儿,一直这样……”方澍把兰薇抱在怀里,像是在对兰薇许诺,其实更是给自己打气,他必须要坚定决心,在取得阶段性的胜利之前,他不能被恐慌和不安先打倒。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安的情绪慢慢地不可阻挡地涌了上来。 那天天气闷热,从中午开始,云层里正酝酿着一场大雨。方澍想着兰薇在家没有什么心思拉琴,跟琴行老板说了一声,就提早结束就回去了。昨天兰天终于打了他的电话,听了兰天的话,方澍心里有些烦闷的。可是当他看到兰薇的脆弱的表情就觉得心疼,他虽然心慌还是决定不管父母说什么他还是要好好守着兰薇。 方澍一手提着兰薇喜欢的豆沙包,一手撑着伞快步走回他们住的地方。檐廊的门开着,兰薇卧在厅堂的地板上睡的很沉。方澍放下东西轻轻走过去,才看见立窗边的兰薇的画。窗户开着,画被打湿了一角。方澍关上窗子拿起毛巾擦去上面的水。擦着擦着他停顿下来,这么近仔细地看着画,才发现那不是打发时间随便画画的那么简单。虽然还未完成,但是看着看着,胃里有一阵一阵热热的感觉在涌动。那是什么?让人觉得指尖都在颤抖的影响力。 “兰薇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并不是因为我是她父亲对她喜爱才这样说。就像你的音乐天分,她也有着让人一见就为之惊叹的才华。她的才华是那种路人看一眼就能发现的,像钻石一样折射着光芒。” 兰先生,我现在看到了,那钻石一样的光芒…… 冯叹年一早到车行提了新买的车,银灰色的君威。人说一个人的品行可以通过他的坐骑了解。君威这款车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新贵族的绅士,乍看上去中庸,却隐隐透露着张扬。正如冯叹年本人给人的感觉。年纪轻轻事业有成,社会历练让他看上去谦逊稳重,举手投足间却能看出几分潇洒和不羁。毫无疑问,这样的男人是吸引人的。所以当他把车停在t大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引的路过的女生频频侧目。他没有兰薇的电话,只好向路过的人打听。有个女生告诉他今天是四季展第一天,在展厅那边应该能找到兰薇。他将车停在美院侧门旁,走了进去。看见有很多学生在搬东西,好像是在为布置展览做的东西。他抬头看一眼晴朗的天空,倚着一棵木棉树点了一支烟。 “瑟斯莫弗拉的庆典?这是个什么典故?” “画的真好啊……兰薇,这画的是什么故事?”桃子回头问兰薇,只见兰薇愣愣地站着,不时地晃一下,摇摇欲坠的样子。 “哎,她好像快不行了。” “每一次交出大型作品之后她都是如此。”说。“就好像耗尽了生命一样。……好了,男子汉们,快帮忙把这巨幅搬到展厅去!” 雷诺、秦朗、麦可三人上前把那巨幅给抬起来 “天啊!沉!” “她怎么画的呢。”秦朗也忍不住感叹。 “是怎么从家里带来的啊……” “方澍那家伙把这么大一幅画卸下来就跑了……” “真是个小人啊!”麦可不放过任何诋毁情敌的机会。 “搬兰薇的画你还那么多说法!” “就是兰薇的我才搬呢。换个人我都让他一边凉快去。” “那要是我呢?”不死心地问道。 “一脚踹飞!” “哎——” “行了!使劲儿!就你话多。” “女士们,也别光站着看哪,帮把手!”雷诺结束了这场日常口水战,“兰薇,你也要去的!” “恩……”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巨幅运到了展厅,一个个全都累脱了力。 展厅很大,各处放了很多的画作、雕刻等一些学生作品。这个时间已经有本校的人陆续进来参观了。 “这个是什么?”桃子指着一个用铁丝缠绕的一辆破自行车问。 “我的!”麦可一看就叫起来,“这不是我前天丢的那辆破二八么?” 仔细一看,“好像是阿。三儿,这回找着了,不用我赔了。” “这谁呀!这车也偷,我找他去!” “呦!”也来看展览,看见他们跟他们打声招呼。 “师兄。”雷诺现在的导师也当年教过,俩人在导师召集的聚餐上见过,后来混的挺熟。 “也在啊。” 看了看他说:“我说,我怎么感觉不到你已经从我们这儿毕业了呢?好像什么热闹都少不了你。” “一入央美的门,就永远的央美人。”颇自豪地宣称。“倒是你,又不是央美的学生,吃住在这儿那才奇怪吧!” “现在地球都叫地球村了,不是一个学校的还不行长年累月来串门。” “得,我不跟你斗嘴,我甘拜下风。我去看看兰薇又画了什么惊人之作?” 麦可回头看一眼兰薇的巨作,说:“是挺惊人的,我们抬到这儿来都费了不少力气。” 虽然早有了思想准备,看到的时候还是被吓一跳,“哗!是够惊人的,你画了多久?” 兰薇已经接收不到外界的信号,就是站在原地也不自禁地晃啊晃的。桃子赶忙扶住,生怕她一个不稳倒下。 “兰薇真是用生命在作画啊……”见状感叹道,心说这人不时个天才就是个怪物,真是得到了她老爸的遗传。 “兰薇,这个什么庆典,到底讲的是什么呀?”桃子同学勤学好问。 麦可清清嗓子解说:“瑟斯莫佛拉的庆典是纪念司农业的女生德莫忒尔的节日,也是古希腊的妇女节。在每年的秋天雪季来临之前,为期三天。妇女们聚集在滨祈山丘,过着朴素的生活,在这期间,不接触任何男人……禁欲?” “你知道的挺多啊!” “这儿写着呢。”拆他的台。 兰薇的画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人们赞叹着,议论着。“不过是本科,就画了这么一个大作,可以放到教堂穹顶上去了。” 梁伊豆跟在期末评议组的教授们后面,手里拿着记分册,每一处作品教授们看过之后每人打一个分数,好的作品,教授会在旁边的画板上写上评语。 “今年的学生素质不错啊。有新意。” “有几个不错的苗子。大多数都普通。” “这些个小青年儿,一各个好高骛远,你看这个,明显是糊弄我们。他不知道夯实基础是什么。” 几个国宝级教授边走边看边点评着今年的作品,梁伊豆跟在后面有嗲点无聊。当他们在兰薇的作品前面停下来的时候互相看了一眼。梁伊豆狐疑地看一眼那巨幅作品,“这儿什么时候多了这个摆设?” 班老看着那画儿自豪地黏须而笑,“这是我的学生兰薇今年的作品,刚刚完成的。” “是兰薇啊,画了个大屏风的那个孩子?” “很有大家风范么。有点鲁本斯的味道。”一向严苛的严教授都不吝赞赏。 “大气!好!” “这画儿看的人心惊,血液都沸腾了。” “班老好福气,得了这么个人才。” 班老豪气地大笑,左右看看,大声招呼:“兰薇!兰薇!来!”兰薇晃了过来。“来,给你介绍认识一下系里的其他教授们。这位是严教授,你下学期选的雕刻是他主教的……”兰薇一一与他们见过,行礼。免不了被老头子们一顿表扬。 梁伊豆看着正在行礼的兰薇,又转身去看那幅画,才大二就能画出这样的东西,那才华是让人妒忌的。虽然她也考上了央美,亲戚朋友也羡慕她,但是她清楚她跟兰薇是不同的。兰薇也许根本就没将央美看在眼里,什么学校对她来说似乎一点也不重要,她不用靠那个引起别人的重视,她自有能耐让别人因为她自身而关注她,那是掩也掩不住的光华。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做朋友的,因为任何人都不想成为别人的陪衬。 兰薇跟教授们一一见礼之后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梁伊豆身上,显然没有认出来。看到兰薇梁伊豆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有些感慨,便抬头从展厅敞开的巨大的古典雕花大门向外看去,外面阳光耀眼,有风对流穿过厅堂,吹在身上很舒服。 “那么,各位就看着给分吧。“班老一副明显护犊的样子,各位也都欣赏兰薇的才华,都给了满分。梁伊豆在记分册上记着分,她写着兰薇的名字和班级,想到这个叫兰薇的女孩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家庭条件好,长的好,学习成绩好,男朋友好,性格却十分不好,总是一副漠不关心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后来的事情可能就是她别扭的性格造成的。本来么,嫉妒心是人生来就有的,谁说小孩子就是新的单纯善良的?想着又觉得自己恶劣,好像见不得别人好的样子。她叹口气,再次向外望了一眼,这一眼吓了她一跳,她看见那个穿着白衬衣提着小提琴的男生走进来的时候,竟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小梁!“ “哎!来了!“ 评议组走了之后,兰薇就晃晃悠悠地向外走去。没走几步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扶住了。“兰薇。”他轻声地唤她。也许是两天两夜没睡,太累,心理有些脆弱;也许他的存在本身对她来说就有着特别的意义,所以从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天开始,她就压抑着心惊。这一刻他抓着她的时候,她竟然心颤的不能自制。她低下头,深深地呼吸,呼吸。 “我问你两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回来?” “因为想你。” “当初为什么离开?” “……” “为什么不结束?” “因为不能。因为总想着你,离开几万里也一直想着。” “我想起来了,我说过我这一生只原谅你一次。” “我也说过,不管你原不原谅,我还是要回来。” “我不原谅。” “兰薇……” “我很难过,方澍。太难过了,从那时候一直到现在……结束吧,彻底的。” 方澍被那结束宣言钉在当场,心“碰!碰!”地跳的沉重,好像一下重了几百公斤,每跳一下都顿重地疼。他伸出手,却只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她已经缩回手,转身背向而去。 “兰薇!” “兰薇!” 麦可和桃子同时叫了兰薇一声。 兰薇就那样一直走,一直走,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方澍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走到兰薇的画前面,仰头看了一眼,然后拿出小提琴,架好,开始拉一首美丽又悲伤的曲子。 在展厅各处的人听见琴声都回头看,渐渐地向这里聚拢来。白衣的青年站在画幅前面,闭着眼睛拉琴。穿堂而过的风吹拂着他的头发,扬起他的衣衫。后面的画幅成了他的时代背景,他仿佛在用他优秀的乐感和丰沛的感情感动着画里的女神们,那么专注,那么忧伤。其实他只想让琴声随风传的远一点,让转身背向离开的人也能听见。走了很远也能听见。 “myway?”麦可挑挑眉。 “有风格——帅呆了!”桃子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了 “这人谁?”没见过方澍,此时很好奇他的来历。 秦朗看着拉琴的方澍,转头看见望着方澍的专注,她眼睛里的光彩是他以前没见过的。突然地,他一把拉过,在惊呼声中重重地吻了下去。醒过神儿来,推开秦朗,伸手甩了他一巴掌。秦朗楞了一下,随即脸色阴沉地转身走了。 “这都怎么了,这……”桃子被这场面吓得不知所措了。 17.有时候 有时候,我们会因为嫉妒而做一些愚蠢的事,有时候我们会因为不如别人而怨恨命运不公,有时候我们什么也没做错,事后却很伤心。也许这就是关于爱情的解释。 cherry看看手表,掏出电话,“喂,lemon,今天陈惜有课,麻烦你中午11:30去接他回家。我现在许医生这里,可能那个时候赶不回去。……好,拜。” “陈小姐。”护士出来喊人。cherry站起来,却看见苏海媛从许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cherry见过苏海媛一次,并且印象深刻。 cherry妈妈还活着的时候,cherry和陈惜跟着父母参加过父亲朋友的婚礼。那人是建筑界的翘楚,才华横溢的建筑设计师。她看着请帖指给陈惜看,陈惜,这个新郎的名字真好听,兰天。彼时cherry还不认识兰薇,因为兰薇根本就没出现在兰天的婚礼上。那时候陈建龄夫妇忙着应酬,就让cherry带着陈惜。cherry上个厕所的功夫,陈惜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cherry在寻找陈惜的时候偶然进了新娘的更衣室。她刚推开门就听见一个焦急的女声说“我的戒指到底去哪儿了!”cherry立在门口看见穿着白纱的新娘慌乱地到处翻找,嘴里还喃喃地说:“太不吉利了,太不顺了……”“要不先用订婚戒指顶着吧,完了再找。”伴娘给她出主意说。也许这是个方法,cherry这样想着就退出来继续找陈惜。她转了一大圈也没看到陈惜,回到刚才坐的地方,发现陈惜就坐在那儿。 你去哪儿了,让姐姐好找。cherry打着手语问他。陈惜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并不回答。反正陈惜也回来了,cherry也没再追问。 结婚典礼的时候,cherry坐在最前排,她留意观察新娘的表情,新娘显得有些不安,在宣布婚礼开始之前还拉着新郎低语了几句。新郎兰天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叫她不要紧张。当司仪宣布新人交换戒指的时候,新娘的不安就很明显了,她看着新郎,迟迟不动作。这个时候陈惜突然从cherry身边站起来,走上前去把一个丝绒的小盒子递给新娘。她打开盒子,竟然是她的结婚戒指。 后来cherry问陈惜怎么会藏着别人的结婚戒指,陈惜表示是一个朋友让他转交的。cherry不认为陈惜有什么朋友会出现在那种场合,陈惜有听力障碍不会说话更不可能在现场就和小孩子们熟悉起来。她再问陈惜,他便笑而不语,cherry也没办法。今天突然见到苏海媛,她跟那时候没怎么变,cherry照过面儿就认出来了。cherry见过苏海媛之后突然想到,难道那个时候陈惜就遇到了兰薇?而戒指是兰薇偷走的,为了阻止父亲再婚。 “陈惜最近情况怎么样?”许医生请cherry坐了,顺手倒了水给她。许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面容和蔼,语气亲切,专业素养很好,在患者和业界评价都很高。但是当年cherry的妈妈会选择许医生做陈惜的心里辅导更重要的原因是许医生会手语。许医生的儿子也有听力障碍,所以她看到陈惜的时候眼神特别温柔,陈惜也跟她相处的很愉快。在她的帮助下,陈惜变得更乐观,性格也更开朗了。 “很好。最近还和我的同学一起聚餐了。” “是吗?那太好了。你代替你妈妈做的很好。” “我都不知道我具体做了什么……”cherry笑的有点无可奈何。 “不,你做的很好。陈惜并没有因为他的缺陷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他有着普遍正确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甚至比一般人更善良更愿意相信别人。他现在的情况独立生活都不成问题。” “真的么?” “真的。” “我也希望。我会继续努力的。……许阿姨,我今天来是……” 许医生和蔼地看着她,眼神带着鼓励地说:“最近很辛苦么?” 从许医生的诊所出来,cherry走进地下停车场,开着车到达一条商业街,把车停在一家饮食店门口,推门进去,点了一大桌子,多到不可思议的事物,开始一样一样慢慢地吃。 傍晚的时候,兰薇吃了豆沙包,在宿舍的小客厅看书。桃子同学花光了本月最后的余款吃了炒饭和烤香肠,吃多了趴在沙发上哼哼。 “恩……哼哼哼哼……” orange洗了澡出来,擦着头发走过来,在桃子的屁股上大力地“啪!”拍了一下。 “啊!” “你叫的怎么那么yd呢。” “你竟然拍我的处女地……” “……我发现你有时候比我还那啥……”orange瞅了桃子半天,才整出这么一句话来,看来冲击不小。 “不过说实话,嫩剪了头发还是挺好看的。” “是么……”orange摸摸自己的短发,来到兰薇面前,“兰薇,兰薇。” “恩。” “好看么?” 兰薇抬眼看她一眼,“恩。” “恩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啊?” “好看。” “好看让我亲一下……” “oran!”桃子拖鞋飞过去正中orange后脑,“你这个看□□的色情庞克女!离兰薇远点!” “又没亲你你激动神马啊!”orange转过身来报复性地把桃子的裙子掀到头顶用抱枕按住她的脸,大有要捂死她的架势。 桃子挣扎起来骑到orange的脖子上,“你这个看□□害我电脑中毒的庞克妹!” “你这个小气鬼后来不是改了密码吗!你怎么那么小气啊怪不得没有男人要啊!” 说到这个,还有个笑话。因为orange老上色情网站,害的桃子的电脑经常中毒,系统重装了好几次之后桃子同学终于再也忍不了了,换了电脑的密码。orange威胁利诱都没能套出密码,于是她就让兰薇去当间谍。有天她瞄到桃子正在开机,就拉过兰薇,兰薇你去看看她输入什么东西,记下来告诉我。兰薇就站在桃子身后看她输入,完了出来,orange问她:看见了么?看见了。输的什么?八个*。 “神马!!!你太缺德了,太缺德了,占着秦朗还朝三暮四你缺德缺的无边无际啊!!” cherry进来的时候就看到orange和桃子两个人在沙发上,四肢交缠成不可思议的形状。 “你们俩呢?”美丽如鲜樱桃一般的cherry只一句,便将那两人一击k.o。 “我说你能再狠一点儿么。” cherry拉过兰薇的手,“兰薇,吃饭了么?” “吃了。” “那出去逛逛吧,天天窝这儿会发胖的。” “发胖?!”桃子同学从沙发上蹦起来,“我也去!我可不想发胖!” “你已经发的很胖了!晚了!”orange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桃子的机会。 “走吧,陈惜也来了,在下面等着呢。“cherry继续劝着。 桃子一听见陈惜,耳朵便抻的老长,眼神开始乱飘。orange一看她那纯情少女怀春的傻样就觉得有点尴尬,她假咳嗽一声,从茶几下面捡起半截烟叼在嘴里。 “恩。“兰薇表示同意散步。 cherry伸手拿走orange叼在嘴里的烟头,“你也来!” “我又没吃饭,不需要消化。” “你需要见光,不然就腐烂了。” “嘿!我说姐们儿我才发现你这么毒舌嘿……” 当orange看到秦朗的时候,明白了cherry的用意。她也不矫情,走过去拍了秦朗屁股一下。秦朗回头看她一眼,把手伸到后面来,orange用食指勾住他的食指,俩人就算和好了。 桃子瞪着眼儿看着这迅速又无声的破镜重圆过程,转头跟兰薇说:“这就完了?当初那么大响动这就完了?” 兰薇当然不会回答她,但她不在乎,一直跟在兰薇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陈惜走过来,站在兰薇面前,冲她微笑着。兰薇比了个简单问好的手语,陈惜回她。两人站在那里,画面和谐美好。 这个时候桃子就在心里挣扎,我到底是来的对不对呢?下一秒她马上肯定了自己此次决定是人生第二英明的决定。陈惜啊,朝思暮想的陈惜就站在她面前,还是那么美,没的惨绝人寰天地不容……真想扑倒啊!再下一秒,她又觉得失落,看着美好的陈惜,看着有才华的兰薇,觉得他们才是一国的人。就算陈惜有缺陷,他对于自己来说还是一定高度的存在。 “陶乐丝你死了啊!”orange突然在他耳边大叫一声。 “你诈尸啊!”桃子被吓了一跳。 “你愣着干什么呢?走啊!” “要知道陈惜来我换身衣服再洗洗脸啊……”桃子懊恼地小声嘟囔着。 orange看见她瞅着陈惜直眼儿那傻样,心里有点替她高兴,也有点难过。傻傻的桃子应该和一个傻小子在一块儿,旁若无人地甜甜蜜蜜,就算没钱没前途还是穷开心。如果她喜欢了陈惜,或者说她跟他们这帮人再深交一点,她就不再是现在的傻桃子了。 “桃子……”orange无意识地叫了桃子一声。 “恩?” “……傻样。” “我说你找茬是不是?” ‘“吃烤饼么?”orange指着路边的烧烤小摊说。 “吃!你给我买啊?” “恩。” “俩!” “……你不怕撑死。” “留着明儿个吃。” “还真是个傻桃子。” 陈惜和兰薇边走边用手语聊天。陈惜:我去看了四季展,你的那幅画太惊人了。 兰薇:你现在还学画么? 陈惜:在学。不过我好像没什么天赋。 兰薇:天赋是什么? 陈惜:才能。一样的意思。 兰薇:有没有才能不重要。 陈惜:是啊。 那边cherry和雷诺并肩一块儿走,orange和秦朗一起,桃子一个人看看这一对,瞅瞅那一对,瞬间觉得自己凄凉无比。这个时候apple打来电话,桃子赶忙接起:“小萍啊!……在遛弯儿……你快来,我们学校到你们学校中间位置。” orange走着走着就饿的走不动了,回头想叫大家吃东西的时候发现队伍是在有些庞大。 “桃子的老乡怎么也来了?cow!这么多人我可请不起!” 秦朗四周看了看,拉了orange的手,“去那边,夜市有吃的。”然后两人就迅速地闪了。 路边有卖小金鱼的,还有各种形状的漂亮的鱼缸。兰薇蹲下来看着圆形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金鱼,好像感兴趣的样子。陈惜见她喜欢就去给她挑鱼缸了,cherry跟着去付钱。兰薇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就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一碰金鱼就迅速地游走了,她也倏地把手收回来。雷诺站在一边等着,看兰薇那个样子,觉得很可爱,就笑了。 cherry和陈惜拿着一只蓝色的圆形小鱼缸回到这里,陈惜把鱼缸递给兰薇,示意她选几条金鱼放在里面养。兰薇看着那些金鱼,一时拿不定主意,桃子和apple就在一边乱出主意。“这个啦,这个肚子那么大,肯定要生了,买回家不是转到了。听说金鱼一次可以生好几万条……”“那不是很可怕。”“有什么可怕的,反正到时候大鱼都会把小鱼都吃掉。”“陶乐丝同学,那更可怕。” cherry站在雷诺旁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你刚才的面部表情是不是太温柔了点儿。” “你别胡思乱想。” “我没说什么呀,就是那么温柔的样子,我都很少见呢。” 雷诺转过脸看着ry还是看着那几个挑金鱼的小孩,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睛里明显有内容。“樱盛,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你最近有点奇怪。” “是么?那你不要做让我不高兴的事儿,我最近还真有点儿敏感。”cherry说完就走过去对着陈惜打手语说:我们回家吧,我还有个设计没完成。陈惜看了兰薇一眼,把鱼缸递给她,跟她道别了之后就和cherry走了。兰薇抱着鱼缸回头指了一条白色的金鱼对老板说:“要这个。”老板给兰薇的鱼缸里舀了一瓢水,用小网子捞起那条白色的金鱼,“这条是这里面最贵的,您真是好眼色。16块钱。” 兰薇是临时被cherry拉出来的,根本没有带钱,于是她转头对雷诺说:“雷诺,16块。” apple迅速地看了雷诺一眼,忙掏出钱包,“我来,我有零钱。”说着就替兰薇付了钱。兰薇从来就对钱这东西不是很在乎,就说了谢谢,抱起鱼缸就往夜市里走了,桃子兴致勃勃地跟在一旁,“好久没逛夜市了……礼拜二去了到现在。” “今天礼拜四。” “是啊……都两天了。”桃子感叹状。 “……你的语法修辞真奇怪。” “兰薇同鞋,你哪里有资格说我。” 雷诺想了想也跟上去。apple走在雷诺身后半步的地方,想着要找个什么话题跟雷诺搭话,就问道:“你怎么没送cherry师姐回去?” “她要自己回去。” “是吗……”只一秒钟就冷场了。 雷诺看了apple一眼,把她的窘迫看在眼里,就状似随意地说:“你是cherry的师妹么?那么也是学设计的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央美的……事实上我学习没那么好……我也是学美术的,但是不是央美的……” “我也不是央美的……” “真的?” “我是北大的。” “……” “建筑系。” “听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 雷诺又看她一眼。 apple连忙挥手,“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装厉害……你是真的厉害,北大很厉害……哈哈……”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冷暴了,把气氛搞的太差劲了,她低下头,搓着手,小声说:“对不起……” 雷诺突然笑了,无意识地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辫子,“没关系。” 夜市里买很多小玩意儿,桃子拉着兰薇在一个卖手机挂件的小摊子前挑挑拣拣。“这个好不好看?” “恩。” “恩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啊?” “不好看。” “这个呢?” “恩。” “不好看?” “好看。” “好看不好看怎么都是恩啊?” “恩。” “……” 雷诺和apple跟上来,雷诺问呆在一边的兰薇:“兰薇,有什么要买的么?” “想要买些坚硬点的塑料材料。” “少辛的店里没有么?” “那种太贵了,我要用很多。只要硬度好就可以了,不用那么白的。” “再生塑料硬度好些,但是很脆。” “你知道哪里有卖?” “我们可以用制成品毁啊,比如搓衣板什么的。” “恩,可以试试。” apple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不自禁地伸手抓一下自己的辫子。因为插不上话,她就加入了桃子的行列,弯着腰看那些手机挂件。其中一个小猪造型的,肚子上有个按钮,一按下去它就会说“”。apple觉得挺可爱,刚问老板多少钱,桃子就拉着她走了,“走吧,兰薇和雷诺往那边去了。” 雷诺陪兰薇找到一家卖塑料制品的,买了几块塑料搓衣板。apple和桃子跟上来的时候雷诺正在向店家要绳子,然后把那几块搓衣板捆好提在手里。他转头对兰薇说:“我给你提回学校吧,很沉。”“恩。”雷诺说话的时候自始至终都对着兰薇,态度很亲切自然。apple又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辫子,心里却一点点落寞下去。 走出夜市,各人要搭车回去。雷诺就问apple:“你学校在哪个方向?” “这边……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雷诺点下头,就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兰薇先坐进去,然后叫桃子。桃子跟apple挥手说了拜拜也钻进去了。雷诺把那几块搓衣板递给桃子,然后坐到副驾驶座,嘭地关上门,“师傅,央美。” 临开车之前雷诺又突然按下车窗,探出半身来,叫了apple一声,“安怡萍!给你!”说着就把一个东西扔了过来。 apple一下没接住,掉在了地上,捡起来一看,是刚才她看的那个小猪的挂件。按一下它的肚子,它就会说“”。apple再抬头看,雷诺他们的车已经开出很远了。apple握着小猪挂件,心里有惊喜,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酸酸涩涩的,直冲眼底。 公交车来了,apple上了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后面上来的两三人有一人坐在了她旁边。apple头靠着车窗,看着那小猪挂件,按一下按钮,“”,按一下,“”……一路上,她就这样重复着按的动作,小猪就一直对她说着“”。 中途,坐在她旁边的人换了座位,因为如果你身边也坐了一疑似失恋不声不响却泪流满面的女生,你也会觉得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