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后》 分卷阅读1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 书名: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1857年,一个名叫米洛的青年来到伦敦参加哥哥的葬礼,然而在葬礼之后,意想不到的变故改变了他的生活。哥哥的离开令他痛苦,而面对自称有“血契”联系的古老吸血鬼,米洛将作出自己的选择。美国内战背景下,南北两派吸血鬼的斗争令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随之涌现的600多年前的回忆,则使他重新获得了自我。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关于两个永恒的生命,互相给予救赎的故事。(ps:喜欢尤金哥哥的中途请不要弃文,看下去会有回报和福利的~) 节选:【his voibsp;bebsp;;and ;in a satisfied tune, “i’m so lubsp;that my love loves me again before i fall into sleep.”】 吸血鬼系列故事之一。 主角均为吸血鬼,从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开始相识,时间跨度大概675年,攻为卡斯尔,专一深情;受为米洛(纳撒内尔),身处黑暗却向往光明的存在。慢热,会虐攻,间或治愈,he。 其实就是两个漫长的生命从矛盾到相守的故事。 内容标签:西方罗曼 血族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卡斯尔,米洛(纳撒内尔) ┃ 配角:尤金,朱利安,弗洛里安,艾尔默 ┃ 其它:南北战争,第三次十字军东征 ================== 第一部:无尽之夜 ☆、bsp;1 冬季的墓园人迹罕至。我把一束鲜红的玫瑰放到尤金的墓碑前,1833-1857已经有些模糊了。地上有些积雪但是并无人来打扫。我敢说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安静的,虽然我并不是每年都来。我拉紧了风衣,正了正礼帽,看着灰色的天空舒了口气。如果不是阴天,我是不会出来的。因为晴天的时候我宁愿把自己扔进棺材,美美睡上一觉,午夜醒来再去觅食。我并不畏惧阳光,只是讨厌它们照在身上的感觉。很早之前,我还是一个很享受教堂晨曦的人。尤金也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生活并不是什么童话故事,最后一页写的肯定不会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无法定义现在的生活究竟是不是幸福的。我的生命没有上限,我的容貌还是当年在剑桥大学读书时的青年模样。除了作息颠倒以外,一切都是那样正常。时间于我是静止的。只是后来,我开始无法接受普通人的食物,换句话说,那些东西无法消除我的饥饿感。我开始渴望另一种食物,我曾一度在午夜疯狂地寻找这种东西。只要在那些白净的脖颈上轻轻咬上一小口。金属味道送进喉咙的感觉妙不可言。 但是每当我有这样欢快感觉的时候,我就为自己感到羞耻。我原本是个正常人。是的,我应该慢慢老去,我可能会躺在病床上,看到家人为我即将逝去感到难过。他们会在家乡的小教堂为我举办一个体面的葬礼。我的孩子们会来看望我,带上一束可爱的花放在墓前。我可能会在墓志铭上写道:it is a far, far&hing that i do than i have ever& is a far, far&er&hat i go to than i have ever known.(这是我一生中最乐意做的事。这里是我最好的安息之所。)没错,查尔斯.狄更斯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 1864年,我最后一次在尤金的墓碑前献上红色的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bsp;2 1837年6月20日,我出生在维多利亚女王登基的那一天。我的哥哥尤金,那时已经四岁,正在学习法语。我现在仍然无法热爱上这门语言,虽然法国人都说它是天使所使用的。但尤金是个语言方面的天才,我敢打赌,如果他在法国旅游,一定会被当成本地人。 我在十八岁那年正式进入剑桥大学学习植物学,而尤金已经从那里毕业前往伦敦了。他给了我他在伦敦的地址,并一再嘱咐我有时间去那里看望他。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伦敦,但是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神情,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大学里的时光总会让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尤金。他曾坐在我现在坐着的书桌旁学习,认真地记录导师所说的重点,时不时会心微笑。天啊,我甚至可以想象他那时的每一个小动作。我会按照他的轨迹走下去吗?我的人生会和他一样吗? 至少我不会像他一样对伦敦那么痴迷。我讨厌有喧嚣气味的城市。我宁愿一辈子拿着书在大学城里不停游荡。尤金说我年纪那么小却有老学者一样的思想,不懂接受新事物。他曾问我,如果有一天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会怎么面对?那时我正翻着一本书,对他的问题也是心不在焉,哦,那样的话,就接受好了。 但实际上我花了很长时间使自己习惯这种堕落。 1857年6月19日,在我二十岁生日的前一天,一封从伦敦寄来的信彻底摧毁了我的人生。我的视线无法从“funeral”那个词上移开。葬礼?尤金的葬礼?不,这肯定不是真的,我应该在白发苍苍时才会参加他的葬礼,而不是现在,在我大学三年级的时候! 我想我还是爱他的。就像他爱我一样。我们会在书架前不约而同地触摸同一本书,然后相视而笑;我们下午会在花园共进红茶和点心,他为我朗读一段法语,而我则翻阅着植物学典籍。我热爱我们在一起的生活。他在伦敦时,我还是想念他的。他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躺在漆黑的棺材里,面色安详,金色的长发整齐地梳成一束垂在脑后,毫无生气。 我坐在教堂里,根本听不见那个肥胖的白胡子牧师说的什么。我只记得葬礼结束很久后,我还坐在那里。他的朋友走过来安慰我。他们无法了解我的痛苦。 如果有可能,我会永远和他在一起。我想着。 离开教堂的时候,迎面走来的一个花童询问我是否需要玫瑰。我穿着黑色的礼服,实在不像是赶赴约会的那种绅士。但是我没有拒绝他。我买了一束鲜红的玫瑰,带着它回到了尤金在伦敦的寓所。 修剪玫瑰的时候,刺扎破了我的手指,血液的颜色和花瓣一样鲜艳。那一刹那,我想起了什么。我回忆起自己看到尤金的脖子上有两个很微小的圆孔。 那可能是……吸血鬼的印记。但是我无法接受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 真的有这种生物存在。天堂不欢迎他们,地狱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们无休止地游荡在人间,啜饮鲜血,隐于黑夜,在棺材中安息。 他们不可能存在,即使尤金对此深信不移。他是吸血鬼的信徒,他四处搜集奇怪的书籍,以期证明他们的合理性。 我经常问自己:难道他不再是个虔诚的教徒了吗?但这些话我却从没有对他说过。一个虔诚的人就不能有自己特殊的爱好了吗? 我把玫瑰花□□花瓶,连自己都没注意到手在不停地颤抖。上帝,我肯定是太累了。我在尤金的卧室里到处翻找,期望找到一些止血用的物品。 但是我没有找到。我居然没有找到。 尤金不需要那些。一个恐怖的想法在我脑中形成,我试着安慰自己,可能是他用完了忘记补充而已。你把自己吓坏了,米洛。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我走到餐厅为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我不会喝酒,所以几乎是强迫自己灌下去的。冰凉的酒液呛得我喉咙发痒,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公寓很冷清,只有我一个人,那一瞬间我甚至会害怕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是如此无法忍受孤独的一个人。我抑制不住地去想尤金,和我分开他会感到快活吗?在这间空荡荡的公寓里,是什么支持着他度过每一个寂寞的夜晚?几乎是那一瞬间的决定,我打算明天就把这所公寓卖掉,回到剑桥去。 我不需要那些钱,我只是无法面对失去尤金这个事实。我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对,就是这样,米洛。你就是一个胆小到用假象去掩盖实事的人。 我扯下领结,解开衬衣的扣子,彻底窝进沙发里。闭上眼睛,我陷入了梦境。 “米洛,我敢打赌你的领结系错了。”尤金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镜子里映出他的脸,我正在笨拙地和领结纠缠着。我对着镜子,手指却像不听使唤一般永远无法打好那个结。 视线忽然被遮住,尤金站在我身前,16岁的他却比我高大不少,他俯下身解开那个粗糙的结,语气忽然柔和下来,“我的米洛从来不懂得照顾自己。”大概我的神色有些奇怪,他补充道,“没有哪个淑女会嫁给一个粗心的丈夫。”他灵巧的手指迅速交错着,温和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处。我感到心里一阵发痒。我试着把视线从他手上移开,于是目光又停留在了那对宝石蓝的眼珠上。 多漂亮的颜色。他有着金色的长发,金色的睫毛,白皙的皮肤。即使同和我出生在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他才是配得起那个族徽的存在。 我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头。“米洛,你在走神。” 尤金在向我微笑。我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他的脸。 我醒了。 六月的伦敦并不算热,但我却出了一身汗。我坐起身,试图回忆起刚才的梦。关于尤金吗?即使是,我也想不起来了。 我走进浴室,打算洗个澡冷静一下。伦敦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梦魇,它会剥夺我所有的理智,它可以把我和心脏一同埋进那团黑色的雾气中,让我看不到希望。 我走进浴室,脱光了所有的衣物躺到浴缸里。温热的水漫过我的身体,很舒服。我把头渐渐缩进水里,感觉到窒息的快感。想象我就是尤金。他也曾在疲累的时候全身心浸在水里。 恍惚中,我仿佛听到了敲门的声音。我从浴缸中站起身,身上还带着淋淋的水。迅速擦干身体,我穿上了尤金的浴袍。头发没有完全擦干,水顺着脖子一直往下流。尤金说得对,我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我赤着脚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的人是兰德尔,我在大学里的好朋友。他身上还穿着参加葬礼时的礼服,看见我他才舒了口气。 “感谢上帝。”他说,“结束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当然知道他的潜台词。 我侧身请他进来,发现他身上竟然有水。“外面下了雨。”他说,“伦敦的天气和剑桥一样糟糕。” “我去给你沏杯红茶,这种天气喝点暖和的东西最好了。”我说着,递给他一条毛巾。 “亲爱的米洛,你不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它吗?”他扬了扬手里的毛巾,“你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我接过毛巾搭在肩膀上,继续赤着脚走到厨房为他沏了红茶。 “米洛。”不知什么时候兰德尔来到我身后,像是试探着问,“我想……这件事之后,我们回剑桥去……” “回去,当然回去。”我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茶具,没有回头看他,“为什么不?” “我以为……”他忽然走过来抓住我的手,“不,我只是……” “别担心我,兰迪。”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看着他碧绿的瞳仁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兰德尔像个孩子一样笑了:“是的,一切都会过去。你是个坚强的人,米洛。” “我明天会卖掉这所房子,我的意思是,我也想尽快离开这里。你知道,我的论文还没有写完。”天啊,我的语气仿佛棺材里躺着的并非是我的哥哥,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紧张极了,我不想承认我是个软弱的人。 兰德尔拍拍我的肩,“别逼迫自己,米洛。你需要冷静一下,不是吗?这些天我要去看望我的姑妈,结束之后我们再一起回去,好吗?” 他的语气如此真诚,我想我有必要真正地振作起来了。 “好的,兰迪。我会等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bsp;3 兰德尔走了,房间又重归寂静。我需要适应孤独,在回到剑桥之前。我看了看表,不是休息也不是晚餐的时间,但我没什么胃口吃饭。我走回卧室,把自己扔在尤金那张软绵绵的大床上,拉好被子。 我只是睡一会儿,原谅我吧。 如果我知道那晚会发生什么,我当时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回剑桥去,不会再停留一秒。 出人意料地,我没有做任何关于尤金的梦。我睡得很沉,直到感觉有一个人压在我身上,我恍然惊醒了。我当时第一反应是要把压在我身上的东西(我不确定那真的是一个人)踢下床去,可是它力气大得惊人,我努力了几次但是都失败了。 这时我突然冷静下来了。借着月光我可以看到它全身都是黑色的,那是一件黑色的斗篷。但它包裹的确实是一个人,一个身材修长的的男人,因为这个人正环着我的腰。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 他紧贴着我。但是我感觉不到他的心跳。他是一个死人。上帝啊,请您不要再折磨我脆弱的神经了好吗?您已经从我身边夺走了尤金,请不要再考验您的孩子了。 我没有继续挣扎。那个男人忽然抬起头来,我以为自己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 肯定会见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但是没有。那是一张在威尼斯狂欢节随处可见的假面具,只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他的嘴唇很好看。薄薄的,很像刀锋。和尤金一样漂亮。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就是尤金。不,他不是尤金。他让我感到害怕。他是上帝派来考验我的魔鬼,他使用了和尤金相似的外表来迷惑我! 他把脸贴近我。面具下的眼睛闪着蓝宝石一般的光泽。我绝望地闭上眼。我不想看到他变成这个样子。他是一具冰冷的、没有心跳的尸体。 而我的尤金,已经死去了。 当那两片薄薄的嘴唇贴上我的唇,我几乎吓得一个激灵。而他的动作似乎不是很强烈。那个吻轻得仿佛只是某种意义上的纪念。 我的身体僵硬了。不是因为眼前这个浑身冰冷的怪物。而是我居然真的希望此刻抚摸我、亲吻我的人是尤金!我肯定是疯了。我对尤金产生了亲情以外的感情! 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奋力挣开他的怀抱,他被我出其不意的动作吓到了。我狼狈地跳下床,一脚摔倒在地上。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身体接触时并不疼痛。但是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攥住了,于是我更加狼狈地退到房间的角落里。 他叹了口气,走到餐厅又迅速回来了。他向我走过来,手里的高脚杯盛放着色泽透明的液体。他蹲下来,把杯口贴近我的嘴,柔声道:“喝下去,米洛。你在发抖。” 是啊,六月的天气,而我却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求你……”我的声音听上去居然像是在哀求!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米洛?”他挨着我坐下来,注意到我竭力躲避的动作,他轻声笑了,“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伸出手抚摸我的脸。 我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躲开了他向我伸过来的手:“你疯了!” 上帝啊,我们肯定都疯了! 他喝光了杯里的白兰地,然后一把将我按倒在地,疯狂地亲吻起来。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我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我几乎要窒息。我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连嘴唇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不知这些疯狂而绝望的吻持续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我。我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泪水涌出眼眶,滴落在地毯上。 “我是疯了。”他说,“可是你呢,米洛?你在教堂里说的那些话不作数了么?如果可能,你不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他居然听到了我那时的心声! “不……”我颤抖着开口,不确定我吐出的每一个单词是否清晰,“我爱那个和我一起去教堂礼拜的尤金;爱那个和我共进下午茶的尤金;爱那个和我一样的尤金!而不是你这个冰冷的魔鬼!” 他愣住了。因为接下来我说出了令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你不是尤金!是你杀死了他!” 这句话似乎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现在只想倒进床里好好睡一觉。一阵可怕的寂静之后,他笑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爱那个和你一样的尤金?” “是的。” “没错,他被我杀死了。因为那样的他无法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坐起身,脸用力抵着膝盖。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不想任何人看到我的软弱。我在害怕,但是不清楚恐惧来自哪里。 我重新抬起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温柔的蓝眼睛里写满了冷漠。 “你哭了。为什么?害怕?”他摘下那张面具扔到地上,那一瞬间我不敢再直视他。他就是尤金。一模一样。 “米洛。”他用那只冰冷修长的手抚摸我的脸,只是这一次我没有躲闪,“我爱你。以我永恒的生命起誓。” “生命?”我机械地重复道,“如果你有的话。”尖酸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那些绅士教条离我远去。我感觉力量重新回到我的身体。 尤金并没有生气。他脱下那件黑色的斗篷,露出整洁的礼服。那是他在葬礼上穿的衣服。他在我身边坐下,把我揽进他的怀抱。这一刻我却并不想做任何抵抗。 “你需要冷静下来,米洛。”他用手指揉搓着我耳边的头发,就像对待某种不安分的宠物,“现在,听我说好吗?” 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吗?”他重新开口,仿佛在叙述一个久远的故事,“死去又重生,我们可以得到永恒。你知道吗,在剑桥时我就有过这样疯狂的想法,只不过那时你并不知道。因为那是一座寂静而中规中矩的城市。可是伦敦不同。它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伦敦毁了你。”我喃喃道,不确定他是否听得到。 “是的,它毁了我又重塑了我。我需要这样的环境。它的危险气息让我快乐。” “那么,吸血鬼先生,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很显然你的喜好与我不同。”我忽然开始极力排斥和他身体上的接触。那样会让我回忆起过去和尤金一起的时光。而眼前这位优雅的吸血鬼,和我的哥哥完全不同。 “米洛!”他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我的腕骨捏碎,“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同类。那个尤金已经不存在了。” “你不能否认你爱过我。” “至少不是现在。” 我试着站起身,他并没有阻拦。 “尤金最喜欢红玫瑰。我会带着一束去看望他的。”我的腿微微颤抖,有些站不稳。他一把扶住我,接着把我往墙上按。刚才的恐怖回忆瞬间涌来。 “不!!!”我大叫着挣扎。 “安静点,我亲爱的。不会很疼,我向你保证。”他一手撑着墙,一手将我的两只手抓住举过头顶按在墙上,“闭上眼……”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向我脖子凑过来的嘴,那里正在慢慢露出吸血鬼的獠牙。 “求你!!求你!!不要……”我用力扭动着脖子,我知道这是徒劳,我躲不开。 一阵刺痛从我的脖颈处传来,我感觉温热的液体滑过那里,浸湿了我的肩膀。我失去所有勇气般闭上眼。疼痛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但我仍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从脖子上的小口里渐渐流失。 全身的力量随着血液的缺失而消失殆尽。我浑身发软,尤金抓着我的那只手成了我最后的支撑。我的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就在我即将失去所有意识的时候,尤金的尖牙离开了我的脖子。我可以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在不停地摩挲着我的脖子。当我意识到那是他的唇的时候,我又开始反抗了。我竭力要推开他。 “别激动,米洛。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 ”他安慰道,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立刻大量涌了出来。我迷茫地看着他。 他把胳膊伸到我面前,我的嘴唇正对着那个血流不止的手腕。 “喝下去。”他说,“不然你会死的。”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吮吸起来。刚才他咬我的时候我在心里不停地乞求道“让我死了吧。就是现在!”而现在我却一点都不想死。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求生意识。 我并不想死。我开始嘲笑我的虚伪与软弱。 我喝得很急。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觉得那金属味道的液体很恶心。我很享受这个过程。我可以感到自己正在死亡。 冠冕堂皇地说着排斥异类的言论的米洛。你自己的面目却是如此可憎。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久,直到尤金把他的手腕从我唇边移开,双手扶住我的肩,我才彻底清醒过来。他帮我擦干净了残留在我嘴边的血迹,然后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地亲吻我、安慰我。刚才吸血时耳边隆隆的鼓声已经渐渐消失了。我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心跳。 “这真是太可怕了。”说这句话时,他正在轻咬着我的耳垂,他把它含在口中,用舌尖不停挑逗着。他又突然咬了它一下。耳环深入的感觉刺痛了我,我忍不住□□出声。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今天就让我这样沉迷下去吧。没有世俗的教条,没有限制。今夜,在这里,只有我和我的爱人。 米洛沃森,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一生只有片刻的清醒和永恒的迷茫。我给那座原本该属于我而现在已经不存在的墓碑上写上这样的墓志铭。 我仰起头亲吻尤金的脸颊。他的皮肤白皙而光滑。在我眼里看来,现在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区别。我是一个新生的吸血鬼。而转化我的人,正是我最爱的哥哥。 “我爱你,米洛。”他低声在我耳边说,就在他解开我浴袍腰带的时候。 “我也爱你……”我用手轻轻按住他在我腰间游移的手,“但是,别在这里。” 他轻声笑了,“你很快就会不习惯睡床的。我们有属于自己的棺材。来,我带你去。”他把我抱起来,即使成年了,尤金还是比我高出一些。我的胳膊环着他的脖子。我们从未如此亲近过。 他把我带到地下室,这过程中我们没有停止过互相的亲吻。他把我放下来,单手揽着我的肩。我看见一具华丽的棺材。里面铺满了如血般鲜红的玫瑰花瓣。 “你会喜欢的。”他说着,带我走了过去。 “是的,它真漂亮。” “只有它才配得上你。躺进去试试看。” 我照做了,里面很柔软。玫瑰花的香味让我着迷。我以前很讨厌封闭的空间。而我不否认我很喜欢这具棺材。 尤金俯下身来看着我,他把手指埋进我的头发里梳理着:“你真美,米洛。”然后他同样躺进这具棺材。狭小的空间让人兴奋。 他翻身压在我身上。我依然感觉不到他的心跳,但是刚才的恐惧已经消失了。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棺材很大,可以完全容纳我们两个人。我们紧贴着彼此不停地亲吻,在这些热烈而激情的吻中,我们褪去了对方的衣物。 “尤金……”我犹疑地看着他,我的眼神可能有些迷离,“我害怕。” 他用舌尖舔了舔我的唇角:“别怕,米洛。我会轻一点。”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我发誓这辈子都没有像此刻一样惧怕失去他。太过快乐的结合让我不安。狭小的、焦虑的空间,混合着人体的律动。我咬着他的锁骨。他进入我的身体。 冷汗浸湿了我的后背。可是我从未如此愉快。玫瑰花瓣像鲜血一样在我身后晕开。□□之后的空虚让我们更加紧密地拥抱在一起。 我的头枕在他的颈窝里。他亲吻我的额头。我闭上眼,在这个本不该睡着的夜晚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bsp;4 我睡得很熟。连尤金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事实上,即使不这样,我也会选择离开。激情过后的情绪让人无法控制。 醒来的时候自己还躺在那具棺材里。只有我一个人,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我坐起身,棺材里凌乱的痕迹告诉我昨晚不是一场梦。□□的身体让我感到羞耻。我要向上帝赎罪。因为我爱上了我的哥哥,并且做了那样的事。 我的身体开始发热,虽然我的皮肤依旧是冰冷的。罪恶之火正在灼烧我。我要祷告。但是我却永远无法直视伴随了我二十年的十字架! 我把十字架放回棺材里,失魂落魄地盖上了棺材。丢在地上的衣服也被我一件件捡起来穿好,但我手抖得厉害,花了很久才把扣子全部扣好。 从地下室出来,我惊讶地发现伦敦依旧是阴天。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它始终是属于吸血鬼的城市。 为什么会这样?你究竟在为什么感到罪孽?是因为你接受了尤金的爱,还是因为自己成为了不老不死的吸血鬼?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忏悔过了吗? 不,我没有。因为我无法忏悔。 我走进了一座小教堂。头脑放空,但我的脚步却引领我来到了这里。 “孩子,你的脸色很难看。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一个神父向我走来。中年的男人,和蔼可亲。 “我爱上了自己的哥哥。并且……”我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看见神父脸上并没有太过惊异的表情,于是我继续说,“我们做了令人羞耻的事情。” 神父的嘴唇动了动,我看得出那是一些安慰的话语,他的神情也是宽容的。但我耳朵里听到的却是:“看啊,又是一个荒谬的乱伦者。他居然在用他肮脏的嘴来和我说这些事情!” 我吓坏了。他的表情像是天使,话语却像恶魔。当我意识到那些并非是从神父口中而是心里说出的话时,我又想起了我的另一宗罪:我会读心。我已经是一个吸血鬼了。 “我很肮脏吗,神父?”我冷笑一声,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嘲笑谁,我注意到了他惊慌的表情,正竭力掩饰被看透心思的惊恐:“不……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乱\\\\\\\\\\\\\\\\\\\\\\\\伦者。肮脏。不可饶恕。”我重复着刚才听到的词语,留下一个脸色煞白的神父在教堂里,我失望地走了出去。 没有人可以给我救赎。我不再是个人类。他们不会接纳我。我也不知道这世界除了尤金还有谁是我的同伴。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安静得仿佛从未有过心跳。我有心脏,但是没有心。尤金失踪了,而我居然要去做那个无谓的祷告。我从意识到他消失的那一刻就没想过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 要去找他。 我真可鄙,是不是?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的哥哥,却永远不想面对他。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吗? 天空似乎更加灰暗了。微凉的雨水打在我身上。在伦敦出门不带伞可真是缺乏常识的表现。来往的行人都在看我,他们有的拄着昂贵的手杖,有的则拿着漂亮的扇子。我的世界忽然变得嘈杂起来,我可以听到他们的内心,或是鄙视,或是讥诮的嘲讽。针对我的,针对他人。 我觉得无比疲惫。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让我无法接受。最愉快的经历,最绝望的回忆。孤独的意义,并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人,而是他们都在,你却无法面对他们。你不得不尝试孤独。 我回到尤金的公寓。身上已经湿透了,但我并不急于换掉自己的衣服。因为我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封信。漂亮的火漆印章是一朵饱满的玫瑰。 亲爱的米洛: 我想你是不会去找我的。正因为我知道这样,我选择比你更早地清醒过来。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正如你爱我一样。三年前我选择离开你不是因为求学,而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控制对你的爱。我时常幻想着我们之间可以发生像昨晚一样的事情。这真是罪恶的想法,是不是?作为哥哥,我居然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自己的亲弟弟!所以当我意识到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我想到了离开。我原本想去法国的,但是我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和你相隔太远的折磨。 于是我到了伦敦。活在对你日夜的思念之中。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你是一个古板的人,不喜欢喧闹。我看得到每次我和你提起吸血鬼的时候你鄙夷的神情。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么伤心。如果我说我爱你,就像普通男人爱女人一样,你可能会一辈子都不再看我一眼。想到这个我就心如刀绞。我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再爱上别人,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我将一直这样孤独下去。 我没日没夜地去教堂祷告。希望万能的上帝指引我方向,让我从这段畸形的不伦之恋中解脱出来。可是他没有给我垂帘。我每日被噩梦所折磨,我梦见你离我远去,梦见你有多么厌恶我。 我受够了这种考验。你所不知道的是,我在伦敦写给你的每一封信都与我所忍受的完全相反!那两个月我形容枯槁,除了去教堂就是把自己锁在这所公寓里。但是我不想让你知道。因为我不要失去你。 后来我决定去旅行。目的地就是我以前和你提到过的布朗城堡。我喜欢那里,因为德拉库拉。我知道你看到这个名字脸上肯定又会流露出和之前我所看到的一样的表情。 我远远观望了他的城堡,就像膜拜某种神圣的宗教建筑,我知道自己不能进入。就在那时我产生了一个恐怖的想法:我要变成吸血鬼。那样我就有足够长的时间让你爱上我。可是谁能帮助我呢?虽然我热衷于证明吸血鬼的存在,但是我内心也十分确定他们并不存在。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下来了。我感觉有个人一直在尾随着我。我有些害怕,因为无论我走得多快,那个人总能如影随形。最后,我干脆停下来质问他为什么跟着我。 他穿着黑色的斗篷,就像你昨天看到我的那个样子。他说:“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我认为他是一个骗子。多么冠冕堂皇的话,满足我的愿望?一个游客的愿望? 于是我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他笑了笑,摘下了兜帽。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眼睛是非常浅的灰色。隐约还可以看到灰色中带着点诡异的红色。 “我叫卡斯尔。我来看望我的老朋友。” “老朋友?” “德拉库拉。”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认真,并不像开玩笑。我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场对话。因为他长得很好看,而且符合吸血鬼的形象。如果这是个游戏,我不介意陪他多玩会儿。 “他好吗?”我问。 “很好。我每隔十年来看他一次。”他认真地思索着,“看看他的城堡被人类糟蹋到什么地步。”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说,卡斯尔先生您也是个吸血鬼?” “叫我卡斯尔。”他笑着又向我靠近了一步,我看清楚了他苍白的皮肤,静脉血管在几近透明的皮肤下泛着诡异的青色,“现在看着我。” 我照做了。 “他可真可怕。”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着,“虽然外貌俊美,但是气色可不太正常。” 我向后退了一步。因为他居然把我刚才在心里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用的还是那样蛊惑人心的语气! 他凑得更近了,逼得我连连退后好几步,一块石头绊倒了我,我仰面向后倒去。他接住了我,手臂紧紧箍着我的腰。他的唇贴上我的脖子。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动脉在剧烈地跳动。 “我是一个吸血鬼。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没有任何气息拂过我的耳边,但我居然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我没有愿望。” “是么?”他松开了我,换了种语气继续说道,“我以为你很爱自己的弟弟。” 我的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因为一想到你我就不能平静。 “我为什么要变成吸血鬼?” “为了和米洛在一起。”卡斯尔灰色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波澜,“你不想这样?” “那样我将永远无法直视我的上帝。”我的声音颤抖。不可否认我有些动摇了。 “为了更好地去爱米洛,这交易很值得。”他用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继续诱惑我。 “不……”我说,“我不愿失去阳光……” “如果得到的是永生,失去太阳又算得了什么?”卡斯尔向我张开怀抱,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空灵而又清晰,“亲爱的,请到这里来,让我拥抱你。我悲悯你的命运,而将啜尽你的灵魂。你的脆弱让我如此惬意。我给你选择,你是否愿意……” 我的耳边响起隆隆的鼓声,我向他的怀抱里走去。那时我脑子里想的全是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无论用什么办法。 他成功地吸尽了我的鲜血,给了我初拥。我知道你昨晚一定很忐忑,因为那晚我的心情和你一样。 “今晚过后,我会去葡萄牙。”卡斯尔对我说,“我完成了你的愿望。也请你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就这样回到了伦敦。在伦敦我并没有和别人显得有任何不同,因为它总是阴天多过晴天。所以即使身为吸血鬼,白天我依旧在这座城市来去自如。 这就是三年前所发生的一切。 还有当初卡斯尔咬我时所留下的痕迹已经不复存在了。昨天我把它重新点在了脖子上。我知道你是个敏感的人,你一定会发现的。我等待了三年。我终于有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 勇气将我已经死去的消息告诉你。我没想到你会如此伤心。于是我自私地把你和我同化了。 我把这些告诉你,只是希望在我离开之后你不要怀疑你和我的存在。我私自创造了吸血鬼,违背了我当初和卡斯尔的约定。我会找到他,请求他惩罚我。如果你不愿面对我,请不要来找我。 米洛,我爱你。 爱你的, 尤金 我一行行地读完了这封信,完全没发觉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我的眼前模糊一片,几乎要站不稳。尤金,我的哥哥,为了我变成了吸血鬼,为了我又离开了我。他要忍受把我变成吸血鬼的痛苦,而不是他的。 我知道他可能在附近。但我依旧没有勇气去寻找他。 胆小的米洛。我注定要活在尤金爱的阴影下。他为了我承受了那么多,他以为一切都是他的错。 但所有的,自从他三年前离开剑桥时的所有,都是我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bsp;5 后来我匆匆收拾了行李,没有告诉兰德尔就离开了伦敦。回到了剑桥,我搬了家。但是依旧没有告诉兰德尔。 七年后,我回来了。这期间,我只有在自己觉得可以的情况下来看望尤金的空墓。我知道里面没有人,他在别的地方承受着我该承受的痛苦。 不过这次来到伦敦,我是来参加兰德尔的葬礼的。没错,那个在尤金死后安慰我的,说要带我离开这里的兰迪的葬礼。我不敢进到教堂里,因为里面坐满了我大学时期的同学,他们有的长出了胡子,有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皱纹。而我,还是二十岁的样子,时间仿佛在我身上静止。他们会用看异类的眼神注视我的。虽然我就是异类。 我裹紧了大衣,将脸隐藏在围巾温暖的包围中。我在那个小小的木门前站了好久好久直到葬礼结束。我感觉不到冷。 人们陆续离开教堂,我的耳边瞬间又嘈杂起来。我可以听见与他们表情完全相反的话语。 “刚才为什么不进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知道是那个主持葬礼的神父。我也知道他很年轻。我什么都知道,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表现出惊讶或是诧异。 “没必要。”我转过身看着他。他比我想的要年轻一些。 “你果然是他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 “赫伯特先生去世前的告解。他说他有一个朋友,他的哥哥在七年前去世,而他本来可以给予那个朋友一些帮助的。但是那个朋友消失了。” “因为他胆小。” “赫伯特先生很内疚,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让那个叫米洛的年轻人振作起来。他回到了伦敦,但是很不幸地……赫伯特先生说,如果那个金色头发,蓝眼睛的朋友能在他的葬礼上来看看他,他会觉得自己的罪孽得到了减轻。” “那只会加重我的罪孽。”我说着向年轻的神父走去,“而你,亲爱的神父,根本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只看得到你的痛苦。你正在忍受与所有人不同的痛苦。”神父微笑着邀请我进去,“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说说。” “我不能进到教堂里面。” “哦,那么我也不介意在外面谈。”他继续微笑。 “我杀了很多人。”我开口说道,看到他漂亮的黑色眼珠颤动了一下,“为了满足我的饥饿感。你知道,不这样我根本活不下去。而我需要活着。” “你是一个罪犯。”他在胸前不停地划着十字。 “不,吸血鬼。”我说,“兰德尔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他也不知道。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个离开他的。看你的表情,神父,你不相信?其实那年我们同岁。对,我不会变老。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以为我吓到你了。这么多年,我很少接近人类,人类也很少接近我。有种情况除外,就是我饿了。神父,你又害怕了。别怕,你可以拿十字架对着我……为什么你的身体那样僵硬? 听我说,冷静点。你伟大的上帝会来救你的。” 年轻的神父浑身颤抖。我满意地继续说道:“窥探别人的秘密就那么有意思么?我知道你们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那些人真心想要告解,想要赎罪,而你们把他们的遗言当做笑话来听吗?可怜的兰德尔,他还是这么愚蠢地相信他的上帝!别自作聪明了神父,装作知道一切,你想过这样的后果吗?你对我的秘密很感兴趣是吗?你靠同情他们又得知了多少隐私呢?别说我肮脏。你们这些可鄙的牧羊人,你可比我狡诈一百倍。” 他哆哆嗦嗦地摸索着衣服里的十字架。我一把按住他的手:“难道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个虔诚的教徒吗?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比你要虔诚得多了。可是上帝没有给我帮助。他的仆人们嘲笑我,就在我还相信他的时候!好好祈祷吧,神父,你全能的上帝会来救你的。我将要去罗马尼亚,我想这旅途不短。而我需要食物。” 我心满意足地喝干了他的血。从七年前的不忍到现在的麻木,我习惯得很快。 伪善的人们,我已经不再同情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bsp;6 我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到伦敦了。每次只停留很短的时间,看看尤金的空墓然后回去,荒度吸血鬼漫长的生命。那晚的激情过后,我一直在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尖刻的语言拷问自己,反省当年所犯下的罪,虽然这对于现在的我毫无用处。 但我一次也没有再回到当年尤金在伦敦所住的地方。七年前慌不择路的离开,我无暇顾及那处房产,我甚至不知道那所房子现在有没有主人。尤金留给我的信上说卡斯尔每十年会去一次布朗城堡和他的吸血鬼朋友相聚,从他转化尤金到现在正好十年。我唯一能找到尤金的线索也许就在罗马尼亚的卡斯尔身上。 只是在离开前,我想和这所房子,和尤金的过去好好道个别。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所房子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败。七年没回来,它却依然保持我离开时的样子。我猜想它或许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一个比我和尤金更负责的主人。 我把手轻轻抚上木门,打算正式和它说声再见。就在这时,手心的触感突然消失了。房门忽然打开,一个年轻男人和我面对面站着,银白色的长发梳成一束垂在脑后,浅灰色的眼睛几近透明。 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我在脑中搜刮着对于这个人的记忆。我很确定自己曾经见过他,我放在口袋里的左手摸到了一样东西——尤金留给我的信。 “卡斯尔?”我不自觉地念出了那个单词。 银发青年毫无波澜的灰色眼眸动了动,他看着我,目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 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三秒,叫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纳撒内尔……”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了,接着像有一只鼓在咚咚地敲击着我的脑袋,眼前一片花白,思维也被带去远方。 那个名字似乎有魔力,因为它使我感到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不是此时此地,而是某个不知名的时候,有人用它深情地呼唤过我。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种感觉就像有另一个灵魂寄居在身体里,随时准备冲破身体取代你,而那个名字,就是解除封印所用的咒语。 “请进吧。”年轻人说,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一片雪花落了下来,落在卡斯尔向我伸过来的手上。但是没有融化。 “已经下雪了。”他用灰色眼眸看了看天空,“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们?这里除了他还有别人?难道是尤金? 他像是读出了我的想法一般点点头:“他也在等你。” 我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快步进到了屋子里。卡斯尔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关上了门。 顺着楼梯跑到二楼,我下意识地打开了尤金的房门。房间里没有任何人,空荡荡的,就像我离开的那天。 “他不在那里。”卡斯尔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我带你去地下室。” 我不能否认,很久没回到这里,主客关系已经转变得这样快。我像一个焦躁不安的客人,而卡斯尔更像这里真正的主人。他握有主动权,就像催眠一样,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听从他的引导。 在他的带领下我来到了和尤金曾经疯狂过的地下室。我想起之前尤金送给我的玫瑰棺材,鼻尖似乎闻到了淡淡的玫瑰花香。 地下室正中间,一口敞开的漆黑棺材里躺着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我走过去,看清了他。正是我失踪的哥哥,尤金。他几乎没有变样,只是脸色看起来比离开时更加苍白。我俯下身,伸出一只手抚摸他的脸,呼唤他的名字,希望他能醒来。 “你叫不醒他。”卡斯尔说。 “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沉睡?” “他骗了你。”卡斯尔看着棺材里的尤金,缓缓说道。他用尖牙咬开手腕内侧的皮肤,把滴着鲜血的手递到尤金嘴边,艳丽的红色立刻染红了尤金的嘴角。然后那些血就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被尤金吸收了。 棺材里的人突然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声在空旷的地下室听起来有些骇人。尤金猛地睁开眼,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米洛……”他微笑着看着我,“你终于愿意回来了。你肯原谅我吗?” 他的手很冷,就像外面正在下着的雪。他问我是否愿意原谅他。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说,“我来找你,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不……”他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那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不是在布朗城堡附近遇到的卡斯尔。我到了伦敦之后大病了一场,就在上帝将要带走我的时候,卡斯尔救了我,让我得以继续以吸血鬼的身份活下去……我骗了你。” “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轻轻握紧了尤金的手。 “我还骗你和我上\\床。”他痛苦地闭上眼,似乎是在回忆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还对你做了那样的事。” 他和我一样对于那晚发生的事情一直难以忘怀。我低下头,用鼻尖轻碰了一下他的手指:“我是自愿的。”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尤金嘶哑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是我骗了你……人类被吸血鬼初拥时会产生类似高潮的幻觉,不管对象是谁……他都会……” 尤金忽然不再说下去,手也渐渐松开了。我的指尖一麻,寒意渐渐遍布了身体。我的身体发冷,灵魂却烫得发疼。我一直以为我和尤金之间有一种牵绊,正是这种牵绊让我们跨越了兄弟之情,当我终于打开心结,把身体奉献给这份感情时,这一切却全都是错觉! “我一直在利用你的感情。你对我的爱从来都不是我对你的那种爱。我已经饱受这种爱的折磨,却依旧自私地要拉你下水。”尤金挣扎着从棺材里坐起身,“我利用你的愧疚、对我的关心一步步错误地引导你,只期望你能给我一个回应……”他忽然侧过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手指紧紧抠着棺材边缘,指节发白。 红色的血液顺着漆黑的棺材边缘流下来。不着痕迹的色差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尤金凌乱的金色长发紧贴着脸,我掰过他的脸,他的嘴上全是血,脸色更是白得吓人。我想起了刚才卡斯尔用血唤醒他的一幕,便扭过头向卡斯尔求救。 卡斯尔用手帕擦干净了尤金嘴边的血,慢慢让他躺到棺材里。 然后他用手准备合上尤金的眼皮。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几乎是嘶吼着哀求道:“你是转化他的人,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求你救救他!” “你哥哥的事我很抱歉。”卡斯尔说,把那块染血的手帕叠成了一朵玫瑰花的形状放在尤金的胸前,“他被转化之后一直没有吸过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喝我的血以维持生命。但是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他身边。” 棺材里的尤金安静得像死去了一样,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我眼里涌出来。 “你看不出来吗?”卡斯尔说,死灰色的眼睛盯着我的脸,“他已经放弃生的希望了。他之所以变成吸血鬼,只是为了借助那迷幻的力量和你共度一夜。你真的爱他吗?” 卡斯尔的问题彻底把我难住了。 我真的爱尤金吗?还是说我所有自认为是爱的回应只是因为尤金爱我?我对他所有的回应都是因为我愧对于他对我的感情。这七年来我从来没有想明白,我只是一味逃避,不去思考或者敷衍自己。 我浪费的七年时间里,我的哥哥尤金,也耗尽了他的生命。 该祈求原谅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他。 “错不在你。”卡斯尔站起来摸了摸我的头,“你有选择的自由。” 于是我俯下身在尤金额头上烙下轻轻一吻。 “我原谅你,尤金。” 抬起头,我看到尤金的唇角勾起一丝微笑,他曾经无数次对我展露那样的微笑,然后笑容永远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我跌坐到地上,颤抖着双手去抚摸棺材。卡斯尔却在这时将我拉离了棺材,盖上了棺材盖。 “他一直在等这天。他说要等到你能面对他的那一天,亲口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他安息了吗?” 卡斯尔似乎对这个词非常陌生,他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回答:“是的。”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 我却无法安息。”我说,“我的亲人离我而去,这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该做些什么……” 卡斯尔俯下身,拨开我额前的头发,轻轻画了一个十字:“你是我的族人,你是我的,纳撒内尔。” 作者有话要说: ☆、bsp;7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些bug和不通顺的地方,鞠躬!感谢阅读! 纳撒内尔。又是那个名字。像一把利剑一样刺痛我的名字。我一把拨开他触摸着我额头的手,身体向后退了两步,他看着我,伦敦天空一般的眼睛里有一丝惊异。 虽然我们才见面不久,可他留给我的印象是全然的冷漠。他对于他曾经的族人,尤金的死,似乎无动于衷。这是最让我恼火的地方。虽然吸血鬼早已死去而非人类,但是他对于自己创造出的家族纽带也太轻视了。 我站起来,前跨一步抓住他的衣领:“你对族人的死没有一点悲伤或惋惜吗?如果是这样,对于我成为你族人的事,我感到非常不屑。” 他依旧面无表情,伸出一只手在我胸前轻轻点了一下,没有用力,我却感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直直向身后的墙壁撞去。我倚在墙壁上,看着他一步步向我走来,那种压迫感,远比尤金转化我时带给身为人类的我要强得多。我已经是一个吸血鬼,比一般人要强大,为什么我会惧怕同类,还是我的族人? “这就是尤金转化出来的吸血鬼。”卡斯尔蹲下身体,一把抓起我的头发,拉扯着它们迫使我抬起头看着他,“不吸食血液的血族力量渺小得如同普通人类,除了浪费漫长的生命之外毫无用处。而这样弱小的他,还想创造出新的族人。” 我死死盯着卡斯尔的眼睛,愤怒几乎要将我的眼睛燃烧掉。他说的是事实。他转化尤金的目的也许只是为了救他,而尤金却另有企图。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尤金背叛了他。但我无法忍受他冷漠的情绪。 卡斯尔松开了手上的力道,他的手向下移,抚摸着我的脸:“而你,纳撒内尔,你本来就是我的族人,我唯一的族人。”我看到他灰色的眼眸渐渐染上了血一般的红色,两颗尖牙从嘴唇里边凸出来。我胸腔里那早已不跳动的心脏重新被恐怖狠狠攥住了。看着他的眼睛,我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他的另一只手解开我衬衣的扣子,一下子把我的衬衣扒下来,我的左肩因此裸露在外边,而他完全张开尖牙的嘴向我的肩膀狠狠咬下来! 就在他的尖牙即将刺破我皮肤的瞬间,我的力气突然回到了身体,我一把推开他,顾不上把衣服穿好就从他的禁锢范围内逃了出去,不,简直可以说是连滚带爬般地狼狈躲开。磕磕绊绊地躲到了一个角落里,我抬起头看着卡斯尔,他眼睛里的红色已经消失了,他又恢复了那副平静冷漠的姿态。 “过来,纳撒内尔。”卡斯尔向我招手,“我不会伤害你,我会给你选择的权利。因为我知道,你无法拒绝别人。” 我留在原地没动。事实上,再一次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头简直疼得要裂开。我用手指轻轻按压着额头,脑海中却有个声音一直回响:纳撒内尔……纳撒内尔…… 锁子甲互相碰撞摩擦的声音在我耳边模糊地响起,窸窸窣窣的,却像重锤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的指甲因为痛苦几乎抠进手心的皮肉里,卡斯尔只是看着我,向我走来,有了神色的灰眼睛变得犹如刀片一般锋利。 “纳撒内尔是谁?”我像一个疯子般向他扑过去,因为疼痛,我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用尖牙咬死他的冲动,“你为什么要念那个名字?!” 卡斯尔扶住我的肩膀,迫使我冷静下来:“别紧张,那只不过是你之前的名字。”他的手指重新落回我的额头,用食指画了一个十字,疼痛得到了缓解,我松开了紧紧抓着他衣领的手。 “我叫米洛?沃森。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经改过名字。”我顺势坐了下来,地面很冷,可我再也感觉不到了。我悄悄瞄了一眼卡斯尔,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否认而生气。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卡斯尔在我身边坐下来,身体向后伸展倚着墙,支起一条修长的腿弯曲着。他的语气有些失望,好像我本来应该知道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我该死的记性把这个给忘了。 他侧过头看着我,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和我记忆深处非常淡的剪影重合起来,这场景似曾相识。就像经常做的某件事一样熟悉。 吸血鬼确实有一种能力,可以让人失去某一段特殊的记忆,难道我之前遇到过他? “我们相遇在更早之前,那时是为了夺回耶路撒冷。”卡斯尔轻而易举地读出了我的想法,而我用尽全力也无法窥见他想法的丝毫。他的力量远在我之上,而且是压倒性的。 “如果你像当年一样,由我直接转化,你会比现在更强大。就像之前的你让敌人闻风丧胆。” “尤金也是由你直接转化的,为什么他的能力……” “我说了,他不肯吸血维持生命。而且,他本来就是由将死之人转化的,从一开始就要弱一些。让我告诉你更多的事情吧,我可以解答你所有的疑问,然后你选择是否和我一起走。” 他释然地微笑起来,和之前冷漠的表情不同,这个笑容很温暖,像一汪温柔的泉水将我干涩的心脏包裹起来,慢慢浸透。 “你和尤金不是兄弟。二十七年前,是我把你交给沃森一家的。” 这感觉就像——有人把你的心脏狠狠挤压直至鲜血喷薄而出。有什么消息能比这个更让我震惊的呢?我一直被与哥哥乱|伦的阴影所笼罩,但是这个人,这个名叫尤金的人,居然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这个误会,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并且让我变成了一个不老不死的吸血鬼!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眼前平静的卡斯尔。 前所未有的懊悔铺天盖地地向我涌来。但我沉默地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要自责?在进行无谓的懊悔之前,你想过这个问题吗,纳撒内尔?你真的爱他吗?你不喜欢孤独,而正是他让你远离了孤独,不是吗?一起在剑桥时,你感激他;他去伦敦时,你以为你在想念他,那实际不过是害怕孤单的表现!而他死去的消息传来时,你以为自己更肯定了对他的爱。真相是,你在自责!你认为他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于是当他以吸血鬼的身份复活时,你拼命想要补偿他,和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不是吗?” 卡斯尔的话让我浑身颤抖。原来我之前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之中,我在感情中摇摆不定,害怕孤独,渴望陪伴,尤金也错把我的渴求当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9 做了对他爱的回应。这场悲剧,正是我们一手推动的! “尤金他……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自己将会得到怎样的回答。我甚至有一种错觉,卡斯尔回答“知道”的时候,我会以为是他制造了这场恶作剧。如果他说“知道”,我这辈子将不会原谅他。 “不知道。”卡斯尔将头倚在墙上,眼睛盯着尤金的棺材,“他一直以为你是他的亲弟弟。因为沃森家第二个儿子一出生就病死了,所以沃森夫妇才会收养被我留在福利院的你。直到他死前,我才告诉了他。” 但是尤金依然认为即使不是兄弟,也不该强迫和利用我。我望着他的棺材,心情五味杂陈。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带着我,而把我送给别人?因为作为婴儿的我无法成为吸血鬼?”迫使自己尽快恢复理智,我试探性地问道。 “如果可以,我是不愿意把你交给别人的。但是……”卡斯尔解开衣扣,露出他的胸膛,在洁白的肌肤上,左胸一道丑陋的疤痕格外醒目,“我那时被一把银剑刺穿了身体,无法再照顾你。很庆幸我捡回了一条命。” “那我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那时受伤是因为我吗?”我试着靠近卡斯尔坐着,以便更好地观察他的表情,辨别他所说的是否为事实。 “我们是‘血契’的关系。你是由我直接转化的最重要的族人。你可以死亡,但只要我还没有毁灭,你就会以人类的身份复活,直到我找到你,再次将你转化。我受伤……也不是因为你。”他微笑。 我心底的防线好像突然被那个笑容击碎了。那是一个纯粹的、自然的、毫不做作的笑,他嘴角上升的弧度几乎可以让我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事情。 “你是说……我曾经死亡过一次?我那时就是吸血鬼吗?”我问他。 “是的……”他眼中如利剑一般的光芒渐渐消失了,就像蒙上了一层灰,“我等了很多年,终于在伦敦一所福利院找到了刚出生的你。但是因为其他氏族的追杀,我不得不放弃你,将你留在了那里。” 我听得头脑发胀,感觉理出了一些头绪又不是很清晰。从卡斯尔所述,我们似乎很早之前就相识了。他是转化我的人,而我也是他转化的最重要的一名族人。我们之间有一种名叫“血契”的联系,只要他没有毁灭,我就可以复活无数次。二十七年前,因为变故,他没有带走我……直到现在,我们在一间地下室里坐着,聊着过去发生的一切,就像讲故事一样。 可是,该死的,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关于之前的记忆,好像从来都没存在过。 “你不必焦虑,纳撒内尔。”卡斯尔向我探过身,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无论过多少年,你只要记住,鲜血必将指引我们重逢。” ☆、bsp;8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五一小福利~~ “鲜血必将指引我们重逢。”我在唇间轻轻念出这句话,在卡斯尔即将起身离开的时候一把拉住他,鬼使神差地把嘴唇凑上去,狠狠吻了他一下。因为那句话,我身体里沉寂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这是和亲吻尤金完全不同的感觉,那么熟悉,就像我们之前做过无数次一样…… 卡斯尔愣了一下,随后整个身体朝我压过来,他的手紧紧按着我的手,我就这样仰面倒在地上。我们的脸彼此贴得很近,我看着他的眼睛,就像两颗通透的灰色玻璃珠。他用他的唇在我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一路向下,在亲吻到眼睛的时候,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然后他的鼻子轻碰了我的。 直到那冰冷的嘴唇再次贴到我的嘴唇上,我才回过神来。灵魂深处某个地方燃烧起来,就像冬日壁炉里飞舞的火舌舔舐木柴一样,撩|拨着我的心。卡斯尔松开我的手,身体撑着地面,我伸出手扣住他的头,借力再次吻了上去。 他的发带被我拉扯掉,银色长发像流泻一地的月光般散开来。它们零零散散地垂落在我脸上,痒痒的,像一只爪子在心里挠。我吞咽了一口,感到口干舌燥。我想喝点什么。 于是我咬破了他的嘴唇。一股诱|惑的甜腥顺着我的舌尖蔓延开来,血液的美味让我的理智彻底被击碎,我一下子坐起来,疯狂地张开嘴汲取从卡斯尔的伤口流出来的血。牙龈微微疼痛起来,两颗尖牙正试图从嘴里钻出来。就在这时,他的舌头突然探了进来,灵巧地沿着我还未完全露出嘴角的尖牙添了一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我浑身更加燥|热,他却在这时推开了我。 “看着我,纳撒内尔。”他扶住我的肩膀说。可我的心思全然不在那里。我满脑子想的只有鲜血,卡斯尔的血。那是我品味过的最好的味道,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卡斯尔……”我抓着他的胳膊,不知不觉用上了力量,他整齐的衣服瞬间起了褶皱,“卡斯尔……”我的脑子浑然一片空白,思绪被抽走,飘向不知名的远方,他的身影在我视线中渐渐模糊起来。我感到浑身无力,仿佛只有他的血能让我重新活过来。 “纳撒内尔。”他用像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嗓音对我低语,“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他用牙咬破了手指,用渗出来的血珠涂抹我的嘴唇,又用手指撬开我的牙齿,在我的上颌、尖牙和舌头上游走了一圈,我的身体因此一个激灵,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那味道就在我的口腔里打转,离我这样近…… 最后的理智被彻底剥离出我的身体,我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指,抬起眼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他说:“我想要你的血……给我……卡斯尔……” 他的嘴角勾了起来,将他的手指抽出来,又放到自己嘴里品尝了一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很好,但是你要先学会一件事情,纳撒内尔。” 我无暇顾及他说了些什么,因为自己完全被那突然消失的诱惑掏空了心脏,我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他的头发有些还缠在我身上,轻轻一扯就断了,我看到他皱了一下眉头。 我没有管那些凌乱的发丝,用手扶着他的肩膀,闻着那诱人的血腥气味打算再次亲吻他的唇。他轻而易举地躲开,我却因此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我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幕,脸就发热似的红了起来。 撒旦,我刚刚的反应就像一个欲|求|不|满的女人!被鲜血诱|惑,不能自已,完全失去理智,自从成为吸血鬼后,我还是第一次拥有这样的感觉。 我爬起来跪在地上,将手指深深埋进头发里,企图使自己冷静下来。卡斯尔抓住我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里:“纳撒内尔,我想你应该学会控制自己,学会拒绝。” “拒绝?”我喃喃重复道,“拒绝鲜血?” “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0 我的意思是,拒绝诱|惑和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半跪着,长长的发丝垂落在地上,清澈透明的灰眼睛看着我,“你和我有‘血契’,所以会对我的血有异常的渴|求,这很正常。但是我的血对你来说是一种危险的诱惑,一旦你的理智因为我的血而崩溃,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然他没有说明那可怕的后果是什么,但我可以从他的神情得知,那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现在的他看上去那么柔和,渐渐和我记忆深处某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重叠起来。我摇摇头,想驱散走不断重现的幻觉。可是除了让我的头越来越疼以外,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纳撒内尔。”卡斯尔说,握紧了我的手。吸血鬼是没有体温的,但在那一瞬间,我却感到了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我的头昏昏沉沉,很快便落入修普诺斯的怀抱之中。闭上眼的时候,我看到了尤金的墓碑,他墓前我刚刚放下的红玫瑰;躺在棺材里永远死去的他;还有卡斯尔看着我的眼神,悲伤又期待…… 我究竟遗忘了什么,又该想起什么,这些对我来说重要吗?我的父母去世很早,尤金的死亡,让我手中犹如蛛丝一般的与世界的联系彻底断开,我已经被铺天盖地的孤独吞没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是的,我害怕了。这种恐惧甚至会让我在梦里颤抖。七年前,在尤金的尖牙刺入我脖子的瞬间,我就怕得要死。不是害怕不能再作为人类存在下去,而是这种永无止境的生命,没有其他人的陪伴。我怕极了这受诅咒的孤独。我把尤金当做了救命的稻草,不管我对于他是怎样的感情,我只能靠他来摆脱这孤独。 多么愚蠢又多么可悲。 可是卡斯尔偏偏在这时候抓住了我的手,就在我即将彻底与这个世界失去联系的时候。他的手那样温暖,让我忍不住去触摸。可是我对他的感情,会不会也像对尤金那样,只是一场荒谬的误会?因为我面临的情况更复杂,我和他之间,还有一种叫“血契”的纽带…… “睡吧,纳撒内尔。”卡斯尔的手臂揽过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安慰道,“时间还长,要做的事还很多。” 我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终于像一个久未归家的旅人一样睡着了。 ☆、bsp;9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但是没有做梦。作为一个吸血鬼,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踏实了。不会被噩梦所惊醒,是因为梦里的一切都成了现实。 我睁开眼,屋里一片黑暗,我的身体周围一片柔软,这使我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不是卡斯尔的肩膀上或者地下室那口漆黑寒冷的棺材里。我试着坐起身,松软的床垫却突然下陷了一块,手下一滑,我重新倒回了床里,同时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卡斯尔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就抓着我的,他只松松垮垮地穿了一件睡袍,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身边,好整以暇地侧躺着看着我。 “早安,纳撒内尔。”他松开了我的手,将手埋进头发里随意地梳理了几下,起身离开床走到桌边,从一个黑色瓶子中倒出了一些红色液体,回来递给我,“喝吗?” 我伸出手接过杯子,浓稠的血液使我喉咙发干,我轻轻晃动着杯子,在即将一饮而尽的时候却又放下了。我死死盯着杯中的液体,想到昨天尴尬的举动,犹豫不决。 卡斯尔在我身边坐下,手里同样拿着一杯鲜血,他像是看透我心事一般揶揄道:“你在害怕什么,我的血?” 是的,我想承认,你的血对我来说是无与伦比的诱惑,当我沉迷其中时,世上任何事情都变得不那么重要,我只想要你的血……我紧紧抓着杯子,鲜血特有的甜腻香味刺激着我敏感的嗅觉,我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口。就是这个细小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卡斯尔将自己手中血一饮而尽,然后一只手揽过我的肩膀,像安抚小孩一样在我耳边低语:“这是昨天伦敦某个倒霉鬼的,你不必介意。” 他知道我在忌惮些什么。我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扭过头将手里的液体一口气喝干。血液并不冰冷,沿着喉管一路向下的时候甚至有些温暖。一股暖流从胃部开始弥漫渐渐舒缓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用舌头舔干净了嘴边残留的血。我想再要一杯。 卡斯尔已经离开我身边,像一尊雕塑般站在暗红色落地窗帘前。 我爬下床,准备自己弄一杯,而他却在此刻突然拉开了窗帘。 窗外是伦敦少有的阳光,借着白雪的反射一下子全都涌了进来。我吓了一跳,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刺得生疼,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 卡斯尔修长的身体沐浴在阳光里,银白色的长发垂在腰后,头发边缘因为光线的渲染看上去就像在发光…… 一名渎神者在假扮神明。我在心里想到了一个比喻。因为太久没有见过光,我不知不觉站在原地看了很久,七年来,我第一次把自己和光明摆放得如此接近,好像一伸手就能再次触摸到它。苍白的阳光灼烧得我眼睛生疼,可我居然舍不得移开视线。 过了一会儿,我在空气里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那是我的头发。金色的发梢开始慢慢变黑,几缕白烟从上面飘出来,橘色的小火星忽明忽暗。我用手指搓灭了蠢蠢欲动的火苗,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变黑了。 更多的白烟从我皮肤上冒出来,等我回过神来,头发上重新燃起的火苗已经完全把我的发梢烧没了。 “见鬼!”我像一只老鼠一样迅速逃到了房间没有光的角落里,狼狈地扑灭火苗,而卡斯尔还是站在那里,一动没动。我忍不住朝他喊道:“你疯了!你会被烧焦的!” 像是要证明给我看,卡斯尔歪了歪头,将手伸向阳光照进来的方向,像游吟诗人一般优雅,并且用那种姿势维持了很长时间。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没有像我一样被烧焦,他就像……像一个普通人类,可以在阳光下自由行走。他转过身向我走来,然后在距离我几步开外的方寸光明下站住,蹲下身体抚摸我的头。 “这么好看的头发,烧坏了真可惜。”抚在我头上的那只手,有一股阳光的味道,那是我许久没有闻过的。他身上有太多我所未有的事物。 同时这画面又很奇特,我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他留在阳光在这屋子最后的领地里。我忍不住将颤抖着的双手又一次伸了出去。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灼烧着我的皮肤,但我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阳光落在我身上的样子。我的手比在黑夜里更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1 加苍白,虽然转眼间就被烧黑。卡斯尔用他的手攥着我的,挡住了阳光的直接照射。 “你的眼睛在阳光照耀下还是那么好看,纳撒内尔。就像大海和星辰。”他说。 “只可惜再看两眼,我就要失明了。”我抽出自己的手揉了揉酸胀干涩的眼睛,“真让人嫉妒,卡斯尔,为什么你能在阳光下如此从容?” 他笑了起来,扯开自己的睡袍露出肩膀。 我看到了一枚奇怪的标志。一个圆形里套着两个交叠的菱形,看上去像某种神秘的符号。我伸出手摸了摸,没有突起,倒像是长在皮肤里面的。 “这个标志让我可以不畏阳光。从我变成吸血鬼的第一天它就伴随着我。”然后他问,“你也想要吗?” “在伦敦即使是白天我也可以活动。”我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收回来,重新在黑暗里隐藏好,“没有必要。” “我们要去美国。”卡斯尔轻描淡写地说,就好像在说“晚饭后一起去散步”一样。 “去美国?”我问道,不自觉提高了声调,“去美国做什么?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他说,“那里正在发生战争。” 我让自己窝进墙角里,双手抱臂,看起来就像个酗酒过度的流浪汉:“那为什么要去?我不喜欢……” “战争”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卡斯尔就打断了我:“你会赞同我的提议的。” 他欺身上前,和我一起挤在狭小逼仄的黑暗里。隔着衬衣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残留的阳光的温度。我忍不住将胳膊向他贴近了一点。他像是没发现一样还是保持刚才的距离。 “我们去美国要带回来一个人。”他说。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我反问道。 “反正你也无事可做,不是吗?”他扬起嘴角笑了笑,“与其一个人,不如陪着我。” 如此简单的理由,却让我无法反驳。我讨厌一个人待着,我不知道伦敦还有没有其他吸血鬼,这种被孤立的感觉让我浑身不自在。于是我问:“什么时候出发?” 他阴谋得逞般挑了挑眉:“后天傍晚在南安普顿有一艘船将会驶离那里,前往普利茅斯。” “普利茅斯?”我重复道,“和‘五月花’相同的路线?” 卡斯尔叹口气:“他们是一群怀旧的人。” “他们?他们是谁?和我们一样的……” 卡斯尔打断我,“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他们是很有意思的朋友。” 阳光蔓延到我的脚边,我赶紧缩回了脚,像是看见了天敌的小动物。卡斯尔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丝毫没有起身去拉上窗帘的意思。我环视四周,房间只有这一个角落没有受到照射,我不明白当初尤金为什么要买下这栋房子,以及这间没有阴影的屋子。 “卡斯尔。”我呼唤着他的名字,“能请你拉上窗帘么?我这里……”一缕白烟从我脚面升起,我狼狈地站起来身体贴着墙面站着,阳光重新照回他身上,苍白如冥途的发丝隐隐发着光。 “抱歉。”他调皮地笑着,走到窗帘前手停在上面,“那你愿意和我走吗?” 我看着已经快要照到我身后墙面的阳光,想都没想地急促回答说: “我愿意。” 傍晚时分,我们踩着积雪,把尤金的尸体带到了墓园。我昨天留在这里的玫瑰花已经被厚厚的积雪所掩埋,看上去脆弱不堪。我把它们从雪堆里拿出来,抖掉了上面的雪,几片花瓣也随之凋落。 我们趁着夜色挖开了尤金的墓,打开空空如也的棺材。我曾经对着这个空墓无数次感叹和忏悔,如今它却成了尤金永远的归宿。卡斯尔把尤金放进棺材,我抓着尤金冰冷的双手最后一次亲吻了他。剩下的玫瑰花被我尽数洒在了他的身体周围。 卡斯尔盖上了棺材。 完成这一切后,四周已经完全黑暗下来。月光悄悄爬上尤金的墓碑,1833-1857已经模糊到有些看不清,我擦掉了上面的雪,将头抵在上面,轻声对它说了一句:adieu. 尤金离开后的七年,我学会了法语,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第一次和他说,也是最后一次说的话居然是“永别”。 卡斯尔静静地站在我身后看我完成这一切。然后我站起身拍了拍膝盖跪在地上时沾到的雪,对他轻声说:“走吧。”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皮鞋边沿沾着的雪已经融化,我一路上紧紧盯着鞋尖,好像上面有小人在跳舞。卡斯尔突然停下脚步,我一头撞在他后背上。 “又下雪了,纳撒内尔。”他抬起头说。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不一会儿,我们的头发上就落满了白雪。 “快走吧,卡斯尔。”我催促着站在原地不动的他,“我们可没带伞。” 虽然感觉不到冷,但我还是习惯性地想把手缩回大衣口袋。就在这时,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我的,然后自然而然地握紧了放进他的口袋。 我侧过头看着卡斯尔,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在做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 “为什么要握着我的手?”我问。 “因为你的手很冷。”他说。 而你身上有阳光的味道。我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去。 ☆、bsp;10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不算长的一章长更终于来了!之后不会一章分两次发了,屯好一起发,一次过瘾~感谢支持!有兴趣的亲可以加qq群:300051370 里面有小伙伴们等着你~ 到达南安普顿的时间比想象中要早。我们在一间小旅馆休息了半天,于傍晚来到了港口。此时夕阳已经落山,夜色渐渐从天边漫溢过来。南安普顿起了雾,即使是港口时不时刮来微风,对这些根深蒂固于英格兰的浓雾也无济于事。 卡斯尔站在我左手边,向着海平面的方向望着。我则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其他往来的小货船。突然,他轻碰了一下我的手肘,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向着他所示意的方向看去,灰色阴郁的雾气中隐隐映现出现一个庞大的黑色物体,就像一只巨大的海兽。 海兽冲破夜色朝我们缓慢驶来,我以为它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但是它只是安静地进港,不像其他船那样声势浩大。 那是一艘船体细长的明轮船,通体漆黑,两根烟囱高高耸立,威风凛凛。整体构造十分简洁,但我还是一眼看到了驾驶甲板上黑暗一片的操舵室。这艘船难道没人驾驶吗? 卡斯尔静静地看着这艘船,拉起我的手说:“走吧。” “等等,我们从哪里上去?”我疑惑地用目光扫视着船体,并没有发现与港口连接的可以落脚的地方。 “我们可以飞上去。”他轻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2 快地说,一把揽过我的腰,我感觉脚下一轻,整个人被他带着脱离了地面,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让我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我看到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下。 等到我的双脚重新落地,我们已经是站在甲板上了。几乎是在我们上船的一瞬间,这艘黑色的庞然大物就缓缓移动开始驶离港口。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问他,“呃……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不会‘飞’?” 他松开了环着我腰的手臂,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将我推到护栏边上,身下浓墨般的海水拍打着船体,激起的浪花像一只只苍白的手,扒在船底附近,随时准备将靠近的人一把卷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他抓起我的后领,轻松将我提了起来,我的半个身子探出了护栏,汹涌的海水在我视线内咆哮着,仿佛随时都能将我吞没。船不动声色地行驶着,海风吹着我额前的头发,卡斯尔将我的身体压得更低,我的头倒着,离那可怖而猖狂的黑色漩涡越来越近。耳边近在咫尺的海水声搅得我心神不宁,眼前的焦距渐渐模糊起来,我死死闭着眼: “放我下来,卡斯尔!”我双手紧紧抓住护栏,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把你丢下去,你的本能就会使你飞起来。”卡斯尔用一种低沉而又恐吓意味十足的声音说道,然后他真的松开了手—— “不——!”我大声喊道,上半身一下子失去平衡,心中极度的恐惧将我的心脏拧成一个小球,瞬间使我窒息。然而还没等我完全翻下护栏,卡斯尔就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我,将我揽进怀里。由于巨大的惯性,他被我带得连连后退进步,最后我们一起摔在甲板上。我惊魂未定坐起身,大睁着眼睛,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我敢说我的样子一定蠢极了,但是此时此刻,我只想在船上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会儿。 卡斯尔依旧保持着被我压倒在甲板上的姿势,我在他腰侧背对他的身体坐着,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他仰面躺着,灰色的眼睛盯着头顶上的天空。 “纳撒内尔。”他目光空洞地开口,抓住我的手。我被他冷不防的举动吓了一跳,没等我反应过来,手臂猛然传来一道力,手下一滑倒了下去。 唇间一片冰冷的触感。就像呷了一口带着冰块的红酒。我们的唇相碰在一起。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卡斯尔却紧紧抓着我的手,那样的力度,仿佛他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他坐起身,右手扣着我的头,灵巧的舌尖撬开我的牙齿,滑进口腔,与我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我用手抵住他的胸口,示意他不要再继续下去。卡斯尔置若罔闻,身体一点点向前倾,似乎想把我压倒。这时,我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团盈盈的火光,一名穿着黑色礼服的年轻人举着一盏风灯走上甲板,恭敬地站在卡斯尔身后不远处。 我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猛地推了他一把,挣脱了他的怀抱,用力抹了抹嘴唇,我坐在甲板上喘着粗气。 “你不讨厌这样吧?”卡斯尔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我抓乱的衣服,我的嘴唇还残留着那红酒一般的触感,当我发现自己居然在回味那感觉时,不禁羞愧得红了脸。我确实不反感,只是不能适应。我到现在还不确定对卡斯尔究竟是什么感情,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对我来说似乎非常难以理解。 “斯特林先生。”如同隐没于黑暗中的乌鸦般的年轻人清了清嗓子,“‘月食’号已经恭候您多时了,如果您需要……” 卡斯尔挥了挥手打断年轻人:“就按照以前的规矩。纳撒内尔和我住在一起。”后面一句话像是说给我听的。 我摇了摇头:“请您为我单独整理出一间客舱,可以吗?” 年轻人看了一眼卡斯尔,并未回应我的要求。后者似乎是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就照他说的去做吧。” 我跟随着年轻人下了游步甲板。船舱区的走廊很黑,但我的视力已经能很好地适应黑暗了。由于这艘船本身十分庞大,使得幽长的走廊在墨色的背景下看上去绵延不尽。 气氛有些僵硬,我试着打破这尴尬:“这艘船……属于卡斯尔?” 年轻人似乎是被我的称呼吓了一跳,随后说道:“斯特林先生拥有这艘船,但我也不清楚它是什么时候制造的。到了,这是您的房间。”他为我打开了门,“明晚在大厅会有一场宴会,礼服我已经准备好放在您房间的衣橱里了。那么,祝您愉快。”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您可以叫我朱利安。”年轻人笑了笑,帮我点亮了客舱里的蜡烛,便举着风灯离开了。 这间客舱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房间内铺着碎花地毯,所有的家具包括床,柜子用料都很考究。房顶四角雕刻着图案,还被刷成了金色。我猜那是真的黄金。这里应该是头等舱。 我打开衣橱,里面有很多衣服,便装、礼服应有尽有——令人吃惊的是,每一件衣服都很合身。我敢打赌我和卡斯尔之前绝对没有见过面,他却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难道我真的就是他口中的那个“纳撒内尔”? 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并且居然没有对之前二十七年的生活产生过任何怀疑。 我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里,羽毛被松软温暖。卡斯尔似乎非常不喜欢睡在棺材里,即使是为吸血鬼准备的房间,也要布置床。但我对睡眠的地方没有太多要求,和那些传统的优雅吸血鬼比起来,我更像是一个人类。 第二天白天,我在朱利安的带领下大致参观了一下这艘“月食”号。而这过程中,卡斯尔始终没有再出现。朱利安说,卡斯尔从昨天傍晚开始,就一直在船长室里睡觉。我问朱利安卡斯尔是否会参加晚上的宴会,朱利安说这场宴会就是为他准备的。 “我们常年往返于南安普顿和普利茅斯之间。”朱利安解释道,“斯特林先生却不经常在船上。他的到来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你们是这艘船的船员吗?”我问。 “并不完全是,先生。”朱利安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考虑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某种程度上,我们是斯特林先生的下属。” “下属?难道你们也是……”我惊异地看着他,整整一艘船如果全是卡斯尔的“下属”,这艘船确实是名符其实的吸血鬼狂欢地。 朱利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把我送到客舱门前欠了一个身:“宴会即将开始,一切答案也会揭晓。”说完就轻声关上了门。 之后我洗了个澡,换好礼服,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就前往大厅而去。船舱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安静得像一艘无人船,但是当那扇通往宴会大厅的木雕大门打开时,仿佛所有的生机在一瞬间蜂拥而至。明晃晃的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3 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正中央,像一朵巨大而舒展的罂粟花,上面还镶嵌着无数璀璨的宝石;漆成金色的楼梯扶手,几名衣着华丽的淑女正站在楼梯上,手上举着香槟和红酒。所有人看上去都十分欢愉,和伦敦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并无差异。 在我走进大厅的一刻,宴会的气氛凝固了一瞬,随后重新热闹起来。一只纤细的手举着一杯香槟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正是一位年轻的小姐。 “恕我冒昧。”她甜美地笑着,“您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吧?” “是的,小姐。”我接过她递给我的酒,“我不是很适应这种场面。如有失礼,还请见谅……”没等我说完,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您就是斯特林先生从伦敦带回来的客人吗?”一位青年对我笑道,打量我后眼神便冷淡下来,“只是一个转化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小鬼而已。” “乔治你这么说真是太失礼了。”甜美小姐佯装生气说。 “不是么,甜心。”乔治从侍者的盘子里取过一杯酒,“这种乳臭未干的小鬼,连我年纪的零头都不到吧?” 我有些难堪地避开他们的视线。这些形形□□游荡在大厅的人们,应该都是卡斯尔的族人,每个人的资历都比我高。我曾为成为吸血鬼而羞愧,如今却依然要为自己所处的等级羞愧。 好在他们很快就离开了。我走到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举着香槟透过琥珀色的酒液看着宴会上的人们。吸血鬼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颓废,一种特殊的美学,他们不必为生命流逝而烦恼,在死去后又享受着活着的快乐。 所有人的身影在弧形的杯壁上迅速扭曲,像附着在酒里的恶魔。这里面单单没有卡斯尔。忽然,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映入眼帘。我放下酒杯,看清了那是一个黑色箱子。 气氛更加活跃起来。每个人都用灼灼的目光看着那个箱子。一位侍者走上前,将盖子打开,随后从里面拽出一个女孩。 女孩看上去吓坏了,因为我看见她浑身都在颤抖。她穿着华丽得晚礼服,上面点缀着的珠宝闪闪发光。侍者将她打横抱到大厅最前方的楼梯上,抓着她的手腕,像是在展示一件商品。所有人一下子全都聚集到台阶下面。 我也忍不住挪动脚步,走到近处,才看清她的长相。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年轻又苍白。但是她看上去快哭了,浑身止不住颤抖。 我听见那侍者说:“今晚的甜点——”底下的吸血鬼们纷纷露出了獠牙,恨不得直接扑上前去咬断那女孩的脖子。然后侍者不疾不徐地说: “当然是要给我们尊贵的客人,米洛沃森先生第一个品尝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所有的目光立刻聚集到我身上。我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吸血鬼们自觉为我让开一条路,越过人群,我看见侍者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微微欠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我僵硬地穿过人群,忽略掉其中一些嫉妒的目光。但我完全不想咬死这个女孩。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这七年来,我确实靠吸血维持生命,但每一个被我杀死的人,都是一些伪善的、道貌岸然的所谓的“绅士”。我从来没有,哪怕一次,伤害过无辜的人。 我终于走上了楼梯。伸出同样颤抖的手接过了侍者递给我的,女孩的手。侍者在我耳边低语:“这是处|女,沃森先生,最美味的甜点。祝您用餐愉快。” 我想都没想问道:“如果我不咬死她……” “不管您是否咬死她,她都将被剩下的所有人分餐享用,先生。”侍者毫无情绪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划过我的心脏。 女孩扭过头来,看着我像是在求救。我将嘴唇凑近她白皙的脖颈,伸出舌头舔了舔,我发誓这只是用餐前的礼仪。我不想杀死她。 “求求您……好心的先生……别杀死我……”女孩瞪大眼睛,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于是我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腕翻过来,在她纤细的胳膊上,用尖牙撕开了一个小口。一道细小的血流涌了出来,我慢慢吮吸着,却完全没有心思体味那血液的甘甜。我在吸食她的生命,一个无辜的孩子的生命。 “天哪,他在磨蹭什么!” “一个毛头小子,他知道怎么品尝鲜血吗?” “弱者……” 耳边突然响起尖利的话语声,我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台阶下的众人。他们全都在小声议论,我敏锐的听力一句不落地全都捕捉到了。 “可怜的小家伙,注定要被吸血的一族所孤立。” 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的理智瞬间被“孤立”那个词击得粉碎。我不希望被任何人孤立。于是我放下了女孩的手腕,重新将嘴唇贴上她的脖子,咬开了一个小口。颈动脉的血比其他部位都要美味,滑进口腔残留着甜腻的香。我忘情地咬着她的脖子,啜饮她的鲜血,完全没有留意自己的神情正在发生变化。我脑中想的只有快点融入这个群体,不想被他人孤立在外。 女孩脖子上的伤口被我的尖牙撕扯得越来越大,鲜血泉涌般溢出来,我的嘴唇被这些血染得鲜红,渐渐地,女孩的胸|脯不再起伏——她已经没了心跳。 我低下头继续喝干剩下的鲜血,不去在意那些急不可耐的声音。这时,大厅的门再一次打开,全场阒寂无声。 我目光涣散地抬起头,看见卡斯尔穿着黑色的礼服,像一个鬼魅一般站在门前。他看着我,我知道在他眼里我是什么样子,满嘴鲜红,就连胸前的衬衣也被染得一塌糊涂,像一个毫无自制力的瘾|君子。 他向我走过来,我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松开了束缚着女孩尸体的手,慌张地走下台阶,随手抓过侍者递过来的手帕,疯狂地擦着嘴上的鲜血。 而卡斯尔,只是在我身边取走了一杯红酒,没有再看我一眼。 吸血鬼们蜂拥着冲向楼梯上女孩冰冷的尸体。我回过头看着这地狱的景象,拿过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冲刷着口腔中的血腥味,却也灼烧着我的喉咙。 我看向卡斯尔,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举着酒和其他人谈笑风生。我的喉咙一阵发紧。于是我问侍者:“这酒很不错,能再给我一杯吗?” ☆、bsp;11 侍者把酒递给我。几乎看都没看,我仰起头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回侍者的托盘里,我重新拿起了第三杯。我举着酒杯,在宴会大厅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应该打开大门走到甲板上,一个人静静地让冰冷的海风将我吹醒,但是我没有那样做。 我一直在看着卡斯尔。他是整场宴会的焦点。那些血族们,不管年轻或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4 是年长,全都围聚在他身边,仿佛和他说上一句话都是极大的荣幸。而他也微笑着回应每一个人。 他银白色的头发整齐地束成一束垂在头后,黑色的礼服剪裁得体,就像一个优雅的王者。而我,胸前的白衬衣凌乱地染着似干未干的血迹,落魄得仿佛只是路过此地的流浪汉。 几名吸血鬼从女孩躺着的台阶上走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沾满了鲜血,我的视线飘忽不定,但惟独不敢看刚才的那个被我咬死的女孩。瞧瞧我都做了些什么!我从来没想过杀死她,一个无辜的孩子!我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食欲,除非饿到无法忍耐,我对食物的口味并不挑剔。我本性中还残留着一点人性,哦,得了,今晚的事让我彻底成为了彻头彻尾的魔鬼。回想起咬死她的原因,我的脑子又开始嗡嗡作响。我只是不想被他们孤立。我渴望结交新的伙伴,哪怕他们并不是那么友好,但至少让我知道除了卡斯尔,还有其他愿意与我结交的人…… 但是没有人。没有人过来哪怕和我说上一句寒暄的话。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游离向卡斯尔,看见他打了一个呵欠。他看上去很累。我想起之前上船后,他就一直在船长室里睡觉。今晚的宴会他也迟到了。他在忙些什么?为什么如此疲倦? 卡斯尔的精神比宴会开始时更差了。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着那些举杯与他交谈的族人。我把杯子放到另一名侍者的托盘中,同时又取了一杯走到角落里。那些侍者仿佛都一个模样,而且如影随形,只要我伸手,就有酒杯递过来。到最后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酒。我低头看着樱桃色的地毯,眼神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聚焦。大厅中的人们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片的色块。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软软的棉花上。 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将我稳稳扶住:“沃森先生,您不能再喝了。”我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到朱利安拿着一条毛巾,他的脸在我眼中分裂成两张。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不顾一切地冲出大厅,跑到甲板上,冰冷的海风吹得我的头隐隐作痛。 我用手扒着护栏呕吐起来。冷汗顺着我的额头一直向下流,我的双腿也在不停打颤。不知吐了多久,我感到胃稍稍痉挛起来。我用手擦了擦嘴唇。 手背上是鲜红色的血。刚才喝掉的血全都被我吐了出来。我自嘲般地咧开嘴笑了,一只手突然搭在我后背轻轻拍了拍。 卡斯尔站在我身后,月光倾洒在他银白色的头发上,隐隐勾勒出他修长的身体轮廓,就像海上升起的神明。他用毛巾将我的嘴擦干净,动作很轻,仿佛在安慰一只狂躁不安的小动物。我一把推开他,声音沙哑地吼道:“别碰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宴会的种种让我心里不能平静。我杀死的无辜女孩和吸血鬼们的嘲笑。我想要发泄。卡斯尔愣了一下,随后语气平和地开口:“我带你去浴室洗干净。” “我自己去。”我扶着护栏,双腿软得几乎站立不稳,刚走一步就跪倒在地上。他扶起我,一把将我扛起来,我的身体无力地倒挂在他身上,任由他把我带下甲板。我的视线所及,只能看见铺满整艘船的红色地毯。 门锁打开的声音,脚下的地毯突然变换了花纹。我意识到这是他平时休息的船长室。卡斯尔打开浴室的门,把我丢了进去。 我趴在浴缸边沿,一只胳膊浸在水里,他俯下身想帮我把衣服脱下来,我气急败坏地甩了一下胳膊,将水溅了他一身。他抓住我的手腕,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那力度。他生气了。 “纳撒内尔,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卡斯尔的语气不再平静,他的声音压抑着愤怒。他的另一只手抓住我的后衣领将我的头按到水里,我呛了几口水,挣脱他的束缚,瘫坐在地上,冷笑着:“什么样子?我能是什么样子?我就不该和你上这艘船!” 他松开我的手腕,将手指埋进我的湿头发里:“你害怕了吗?你害怕这里的人都孤立你,害怕重新跌回那孤独里吗?”我抬起眼皮,看着他灰色的眼珠,他眼里有一个扭曲的人影。我知道那是我。我低下头,他的手就摸着我的额头,成了我上半身唯一的支撑。 “我总希望你能自己明白。不管是尤金的事也好,陪着我去美国也好,我希望你能自己做决定。学会拒绝。”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极具魅惑力。 “那为什么不在他们嘲笑我的时候出来帮帮我……”我抓住额前的那只手,紧紧攥着,声音也颤抖起来,“为什么……我也想尽力融入你们……”被我抓住的那只手向下滑,抚摸着我的脸:“为什么不去拒绝呢,纳撒内尔?你和他们不同,为什么要融入他们?” “你怎么会明白,斯特林先生?”这一次我使用了他的姓氏称呼他,“你是全场的焦点,即使你不去融入他们,他们也会一个个过来。你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卡斯尔对于斯特林这个生疏的称呼怒不可遏,他一把抓起我的头发,“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自己醒悟,可你给我的只有失望!” 我的头发被他揪得生疼,眼角也微微发酸:“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对我寄予希望又有什么意义?血契的对象吗,我倒是不知道这个仪式关系究竟有什么重要性!” 他松开了抓着我头发的手,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冰冷,我听见他平静地开口:“你就那么自暴自弃吗,纳撒内尔?你就不能成熟点吗?你想知道你对于我是怎样的存在吗?”他恢复了那晚在地下室里那副陌生的模样,强大而不可抗拒,我下意识地将身体向后缩了缩。 卡斯尔拉起我,打开浴室门,连推带搡地将我拖到船长室那张华丽的大床边,一把将我扔进床里,床很软,我一下子就陷了进去。而他则飞快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扔在地上,月光下,他象牙似洁白的身体就像一尊希腊雕塑。我用恢复的一点力气努力使自己坐起来,卡斯尔就在这时凑了过来,把我压回床里,疯狂地吻了上来。 我扭过头躲过他的吻,他用手死死禁锢着我的手,将它们举过头顶,另一只手解开我的衬衣,低下头继续一路亲吻着。他的舌头滑过我的喉结,充满恶意地咬噬了一下。我被他的动作刺激得一个激灵,身体颤抖着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当我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时,不禁羞愧难当。 “你的身体还是这么敏|感。”卡斯尔的身体紧紧贴着我的,我们面对面,双腿交叠在一起。他的头发扫过我裸|露的肩膀,像是丢进火堆里的木柴,我身体中心某个地方立刻燃烧起来,但我极力抑制。这和那鲜血的魔法一样。我对自己说。冷静点,米洛。 卡斯尔突然从我身上离开,我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5 因为我们今晚都喝了酒。但他一把拽下了我的裤子,下半身一凉,我彻底清醒过来。直到他将我的身体翻转过来,我才感到了恐惧。 “不,停下!”我央求道,此时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即将做的事情。而我还没有准备好。我的手被他抓着束缚在身后,整个身体只靠他拉着我的手保持平衡,这迫使我曲着双腿跪在床上。我在心里祈祷他能慢一点。 但紧接着,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就从身下传来。没有任何润滑,一个硬物就这样进|入了我干涩的身体。同时我的双手得到了解放,我用手撑着床,而自己的身体正在有规律地晃动着。我的身体麻木,机械地跟随着他的律动。 剧烈的疼痛几乎夺走我的意识,我的双腿颤抖,窒息般的感觉让我意识模糊。就像一股压倒性的力量猛地进入了身体里,它迅速冻结了我身体所有的感官,除了疼痛,什么都没有留下。我从来没有想象过如此绝望而痛苦的交融,似乎只是为了宣泄某种情感,而不带任何爱抚。 “停下……”我的声音被他的冲撞打散得七零八碎,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来,“求你……停下来……” “纳撒内尔,叫我的名字。”他粗重的呼吸在我身后响起,虽然不是紧贴着耳朵,却感觉近在咫尺,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双腿渐渐发软,他扶在我腰上的手成了我最后的支撑。我的意识涣散,到最后已经说不出话来。 身体某个部位涨得发疼,却还没有得到足够的刺激使它释放。最后几乎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我哀求道,“卡斯尔……” 这个名字的力量超过我的想象。不知这样几近凌|虐般的交||合又持续了多久,终于一股冰凉的液体留在了我的体|内,同时顺着我的大腿缓缓下滑。 那异物突然的抽|离减轻了我的疼痛,却也使我的身体空虚起来。我软瘫回床里,精疲力竭地喘着气。卡斯尔伸手将我拉起来,xia身的痛感卷土重来,我倒吸一口冷气,借着月光看清了自己腿上那条细细的血迹。我闭上眼,尽量不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脸。卡斯尔轻轻擦去了我眼角残留的泪水。我眼神涣散地看着他,他已经冷静下来,不再狂躁。他用手捧着我的脸,想要亲吻我。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袭来,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跌跌撞撞地滚下床去。 身xia的钝痛让我直接摔在地上。可柔软厚实的地毯也没有减轻我的痛苦。我想逃离,离开这间屋子!但此刻我只能蜷缩在地上,听天由命地等着卡斯尔下一部动作。他拉过我,将我揽进怀里,手却向xia触摸到了我刚才没有得到满足的地方。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肩膀。因为刚才太过粗|暴,我完全没有享受到丝毫快|感。此时他的手刺|激着那个令人难|堪的位置,令我紧张起来。 “纳撒内尔,坐到我tui上来。”他说着一把抱起我,我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双手的指引下缓缓坐了下去。现在我们面对面了。有了鲜血的润|滑,他很容易就再次进|入了我的身体。痛感再次袭来,我浑身颤抖,手指紧紧抠进他的后背。似乎是察觉到了我被冷汗浸湿的后背,卡斯尔抬起头,用他的嘴唇亲吻我。我低下头,迷茫地对上他的唇。 我像一个得到了安慰的孩子一样哭了出来。我用手捧起他的脸,失魂落魄地吻着他。身体逐渐适应后,我开始自己动起来。而他一直在用手抚|慰我,从我的头发、眼睛、嘴唇到那个最隐|秘的地方。不安的火苗也被他一一抹平。 我们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进行着无声的交流。四肢百骸渐渐温暖起来,像一股喧闹的洪流终于安静下来,在身体深处的某地汇聚成一汪湖水,恐惧、害怕全都被湖水包裹起来。我沉浸在这种温和的气氛中,和他同时达到了高||潮。 那一刻,我仿佛丧失了全身的力气。将头枕在他肩膀上,我疲惫地合上了眼。 无.............................. ☆、bsp;12 我是突然间醒来的。我的作息在认识卡斯尔之后被完全打乱。周身包裹的柔软羽毛被让我不想起身,这可比冰冷的棺材舒服多了。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卡斯尔并不在身边。我坐起来,身下残留的疼痛让我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我的脸发烧似的烫了起来。 “你的脸色很不好。”床对面传来卡斯尔的声音,他披着头发,穿着睡袍坐在壁炉边的圈手椅中,手沐浴在阳光里,就像某种圣物。地上散落着很多信件,他正捏着一张纸,漫不经心地看着。 “我没事。”我口是心非地回答,宿醉带来的头痛让我难以集中精神,但我试着盯着他手上的信,“那是什么?” 他终于抬起头来,视线落回我身上,“从美国寄来的信,是在我们离开伦敦的前一天送到的。”然后他冲我抖了抖手上的东西,“你想知道吗?” “关于战况吗?”我问他,此时去美国最值得关心的自然是战况,我们会根据当地情况选择在哪里靠岸(普利茅斯显然不是唯一的选择)。可是他接下来的回答令我意外:“我们要带回来的人,已经找到了。” 上船之后他对此行的目的便只字未提,今天突然提起,我的脑子居然反应出一片空白。我一定是被冲昏头脑才会在完全不知情时就上了船。 “我们要把谁带回来?”我揉着头以缓解头痛。 “莱安法雷尔。”他说。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于是我问:“他是谁?” “某个和我一样的人的血契对象。”卡斯尔的回答模棱两可,“二百四十四年前乘坐‘五月花’号来到这片新大陆,之后再也没离开过。” 我对吸血鬼冗长的历史并不感兴趣:“他会和我们一起回来吗?” 卡斯尔笑了,拿起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封信,一字一顿地念给我听:“‘我们已经找到了法雷尔先生和他安寝的棺材。’很显然莱安已经陷入了沉睡。这和带一具尸体回来有什么区别吗?” 我正想赞同这个提议,但是静下来想一想,我有必要了解得更清楚,“为什么是由我们将他带回来?他的血契对象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卡斯尔放下信,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灰色的眸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两颗通透的玻璃:“你想知道吗?那么过来。”我看了看他身边那一大片阳光,说:“你先把窗帘拉上。我不想还没走到那里就被烧伤。” 趁他起身拉上窗帘的时候,我掀开了被子,迅速穿好衣服。当我赤脚站在地上时,疼痛似乎不再那么明显了。在我惊异于自己的愈合能力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6 时,卡斯尔的声音在身后不紧不慢地响起:“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对于吸血鬼来说,大多数攻击都不能伤害他们,但惩罚与疼痛却是必要的。昨晚的宴会,无论你选择拒绝那个女孩的鲜血或欣然接受,都会得到称赞。唯独被人强迫进食,是最不提倡,也是最为失礼的。”后背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发烫,我心虚地转过身,试图转移话题:“我们来谈正事吧,卡斯尔。” “到我身后来。”卡斯尔将一条发带交到我手上,“帮我梳头,我就告诉你。”我接过发带,绕到他身后。卡斯尔的头发顺直得不可思议,就像丝绸,不用梳子,我的手穿过他的发丝,一路畅通无阻。他的发色,白得就像一缕流泻于手中苍白又灼热的阳光。我用右手将他的头发拢成一束,抓住调节到他平时梳的高度,犹豫了一下,又向上移了移。左手固定住发带,为他打了个结。 “你把头发梳高了。”卡斯尔放下手中的信,头向后仰,脖子枕在椅背上。 “这样使你看上去更精神。”我说,“这两天你好像很累。” 似乎是为了验证我的说法,他打了个呵欠:“我快要沉睡了。你不是问我莱安的血契对象为什么不来带走他吗?因为他也沉睡了。” “你们会沉睡多久?每一个吸血鬼都会陷入沉睡吗?”我不喜欢卡斯尔说话只说一半的作风,那样我不得不时刻提出问题,让我看起来很无知。但是更糟糕的是,我不得不展现出我的无知去获取问题的答案。 “像我和撒狄厄斯这样不畏惧阳光的‘日行者’,没错,撒德就是莱安的血契对象,大概会沉睡十年然后醒来。因为不受阳光影响,我们会消耗更多的能量。”他拉过我的手,把脸轻轻贴在上面。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抓住了。 “那莱安呢?他是不是‘日行者’?他不是也陷入了沉睡?”我试着让他集中于话题上,同时没有放弃挣开他的手。徒劳无功。 “莱安是因为力量使用过多才会沉睡。你知道,他是一个‘素食者’。”卡斯尔懒洋洋地说,一根根地摆弄着我的手指。 我听说过,有一类吸血鬼很特殊,他们从不吸食人类的血液,而是靠动物血液维持生命。他们不会饿死,但力量很弱。这么说来,造成他力量耗尽的原因可能是…… “他在新大陆创造了很多吸血鬼。”仿佛轻松读出了我的思想,卡斯尔说,“如果不是这个时期也没什么关系。美国正在发生战争,讽刺的是,他创造出来的吸血鬼也分成南北两派相互厮杀。而人类也在猎杀血族。他留在那里太不安全了。” 又是战争。我心想。废奴对于南方的种植园来说是巨大的阻碍,每个人都想追逐利益。人类为了利益发动战争,血族也是如此。 但卡斯尔不像是那种乐于帮助其他人的人。他这一反常决定让我很在意:“你为什么……这么尽力地想帮助莱安?” “因为我欠他一个大人情。”卡斯尔拉着我的手,让我站到他面前,而他的眼睛始终看着我的手,“这些事情,之后会有机会告诉你。”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不告诉我,我也有的是时间去自己寻找答案。每个世界都有它的规则,面对规则,我已经不想一味服从。卡斯尔说得没错,我不会做选择,一直以来我都是逆来顺受。现在我想改变,或者变成原来的样子,那个卡斯尔口中的纳撒内尔。他在面对这些问题时,是否有自己的选择? 冰冷的嘴唇贴上我的手背。卡斯尔抬起头,玻璃一般通透的灰眼珠映着我的脸。 “你爱我吗,米洛?” 他没有叫我“纳撒内尔”。他的语气中有着难掩的悲伤。 “纳撒内尔曾经爱过我。”他说,“但是我不知道你会如何选择。” 我的喉咙开始发疼,但如实回答了他:“我不知道,卡斯尔。” 他笑了笑,站起身吻了我的额头:“我们有的是时间,纳……米洛。” “我知道的是,你可以叫我纳撒内尔。”我说。 卡斯尔愣了一下,随即像得到了宽恕的忏悔者一般微笑起来。他伸出双臂拥抱了我,将头枕在我肩膀上,仿佛在做一件无比惬意的事情。长发蹭着我的脸,像只爪子在心里挠。银白色的头发非常漂亮,纯净得甚至有些不自然。我伸出手撩起一缕他的长发,几乎是一瞬间,不知那是错觉还是现实,我看到他的头发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我,语气轻快地对我说:“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愉快,我刚才说的那一句话似乎给了他无限的救赎。之前的种种,他的冷漠与粗暴仿佛只是为了掩饰他心中的不安。 他带我来到了所谓的领航室。令我惊异的是,里面漆黑一片,竟然空无一人。所有的光亮全被厚重的黑色窗帘挡在外面。 卡斯尔走了进去,他问我:“可以拉开窗帘吗?”我点点头。我也在尝试短时间忍受阳光,因为我不讨厌光。 金色的手指划过黑暗,阳光如一把利剑一般刺进了领航室,也照亮了屋子正中间的桌面。 空气里的浮尘打着转,像是一把金色扬沙。银色巨舵也落满了灰尘,看上去很久没有人摸过它了。我想起那晚在码头上看到的黑暗诡异的领航室,把这艘“月食”号衬托得更像一艘无人驾驶的幽灵船。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亮。在阳光照耀下,桌子上的东西像是在发光。那是一块精致的正方形白色石头,但是看不出材质。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看上去是某种巨大图案的一部分。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它被割去了一个角。我伸出手摸了摸那个缺角,眼前一阵眩晕。 这种感觉,就像卡斯尔第一次叫我纳撒内尔一样。耀眼的白光从面前一闪而过,接着是城墙倒塌的声音,扬起的尘土瞬间模糊了视线。我发现自己站在无数人的尸体上,衣服上红色的十字耀眼夺目。 视线所及的远处,有着一头乌黑顺直长发的男人慢慢向我转过身……我的身体晃了两晃,差点摔倒。卡斯尔扶住我,身体稳住的瞬间,我又回到了这间黑暗的领航室。 “这是什么?”我问他,脚下的地面似乎还在旋转。 “以诺基石。”他回答,拿起那块白色的石头,“据说是该隐所建以诺城的遗物,可以重建以诺城。是吸血鬼世代守护的信物。” “那也只是传说而已。”我说。 卡斯尔很认真地看着我:“你知道那不是传说。在你接触它的一瞬间,你看了什么,对吧?” “不,我没有……”我试图掩饰,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认定它是一个危险的东西。因为那个缺角令我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7 非常不安。 “过来。”卡斯尔说着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得更大,耀眼的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我的身上冒起白烟,“你看。” 我半跪在床边,仅仅探出头,抓紧时间向窗外扫了两眼。一座绿色的小岛飞快地从我们眼前掠过,紧接着就消失在视线中。 我不禁睁大了眼睛。这艘船,正以现实中不可能的速度飞快行驶着,快到似乎连空气都扭曲起来。眼睛火辣辣的疼痛让我不得不扭过头躲避阳光。就在这时,卡斯尔拉上了窗帘。 “你明白了吧?”他将那块石头放回桌上有着天鹅绒内衬的小盒子里,“以诺基石的力量可以完成很多不可能的事情。” “比如领航和加快这艘船的行驶速度?不,这太不可思议……我根本感觉不到船的速度……”我喃喃道,眼睛始终盯着那块白色石头,它看上去普通极了,但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却让我避之不及。 “但事实上,它确实做到了,照这个速度,我们可以在一周之内抵达美国。”卡斯尔盖上盒子,歪了一下头。 “这样的以诺基石,一共有多少块?”我问他。直觉告诉我,卡斯尔手上的这块基石,绝对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嗯……”他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十三块吧。” 他的表情像是在骗我。卡斯尔一定知道所有的事情,回答我大可不必犹豫不决。只不过其中有些,是他暂时不愿意告诉我的。 “那你手中的这块是怎么得到的?”跟着他走出领航室的时候,我问。卡斯尔的身体忽然僵住了,然后他转过身,伸出右手食指按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偷的。” “真的?”我愣住了。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让他看起来狡诈无比。 “骗你的。”他笑出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随后拉着我一起回到了船长室。 卡斯尔从那天之后就减慢了船速。之后的一周时间里,白天他一直待在船长室里睡觉。我会睡到黄昏,等到阳光不怎么强烈的时候,起床去甲板上透气。其他的吸血鬼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这样看起来,就像整艘船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 朱利安偶尔会带着特制的“红酒”到甲板上找我,我们会喝上一杯。周围的景物极少变幻,而我们像是游离于时间之外,在一艘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船上悠闲地度过静止的时间。 “朱利安,你对这艘‘月食’号了解多少?”我晃着手中的酒杯,粘稠的血液挂在杯壁上又缓缓流下,我一饮而尽。 朱利安向我的杯子里又倒了一些:“我得说,她比我成为血族的时间还长,沃森先生。” “叫我米洛或者纳撒内尔。”我对他笑笑,“这艘船看起来很新,不像年代那么久远的产物。” “我想,纳撒内尔是斯特林先生的专有称呼。”朱利安低下头,海风吹着他深棕色的头发,他看起来就像一名尽职尽责的管家,“而关于‘月食’号,我所知的非常有限,似乎她经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翻新,船速也快得不可思议……我们都认为那是神秘力量驱使。斯特林先生总是这么不可思议。”他的语气充满着对卡斯尔的敬虔。 而那“神秘力量”正是领航室里那块“以诺基石”,我想。卡斯尔显然没有告诉朱利安更多的信息。卡斯尔对于他们来说,仿佛信仰,只要追随就够了。多余的事情,卡斯尔既不会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问。 我们都不再说话了。远处的夕阳正带着它微弱的余光渐渐被海平面吞没。橘色的光芒落在海上,像是一把揉碎了的枯叶。我身体前倾倚着栏杆,对着落日的方向举起了酒杯:“向黑夜致敬。” “斯特林先生。”身后的朱利安忽然说。我转身,看见了卡斯尔。他没有梳头,赤着脚穿了一条黑色长裤,衬衣简单地套在身上,也没有系上扣子。洁白的胸膛上那道丑陋的疤痕格外显眼。 他手上拿着两把剑,看样式应该为克雷默长剑。 “既然你们都在这里,那我们来试试这个吧。”卡斯尔把其中一把剑扔给我,另一把给了朱利安。克雷默长剑又叫苏格兰阔刃大剑,是双手剑的一种,盛行于十五到十八世纪的西欧。 这把剑足有五英尺长,剑身镀了一层银,粗略估计应该有十一磅左右。可握在手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如果是原来的我,应该连举起来都很费力,而现在,我可以用一只手轻松地举起这把剑。 我把剑举到眼前,剑柄正对着胸口,在最后的余晖里,镀银的剑身反射着白光,竟让我有一阵失神。 我看到自己的脸映在剑身上,戴着头盔。当我将剑反转后,那张脸又恢复了正常。 又是错觉。和我触摸以诺基石时一样的错觉。尘土飞扬的战场,累积成堆的尸体,像鲜血一样红的十字…… “那么,”卡斯尔打断我的思绪,同时示意了一下朱利安,“你们两个先开始。” ☆、bsp;13 朱利安双手握剑,移动速度极快,银色长剑像一道闪电向我劈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我握紧了剑柄,一只手抬起来,横着挡住了迎面而落的剑刃。 “铿——”武器相碰还有剑刃相互摩擦的声音让我心情愉悦。对面的人继续施力,我脚下被迫沿着甲板滑动了几步,身体堪堪抵在了护栏上。左手抚上剑身,双手一并用力向前格挡,朱利安的剑瞬间被我驳回,我抓住机会离开护栏,同时举起剑向他挥去。 朱利安反应很快,右手用剑挡了一下,但也仅仅是简单地抵挡,并没有作出进一步的攻击。 “朱利安,比试的时候要用全力。”卡斯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得意也被这句话泼得荡然无存。朱利安并未使出全力,他的实力,应在我之上。因为他成为血族的时间比我要长。 卡斯尔走过来,接过朱利安手里剑,朱利安识趣地离开了。卡斯尔稍微比划了几下,便将剑刃对准了我:“我来做你的对手。”我吞咽了一口,卡斯尔做我的对手是我想都没想过的,他的实力比我强上不知多少倍,而这样的场景……居然有些似曾相识。 鬼使神差地,我双手握紧了剑柄:“来吧。” 卡斯尔奔跑起来像猫一样轻盈,无声无息,等我反应过来时,他的剑已经逼近了,我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而自己匆匆的抵挡更让动作显得无序而笨拙。 “注意你持剑的高度。”卡斯尔收回了剑,“刚才你抵挡朱利安时,我就注意到了,你的剑放得太低了。再来。看着我的动作。” 他将剑柄举到头的高度,然后用力向下挥去。海风吹起他的衬衣和银白色的长发,像一个战神。 我照做了。 “剑要垂直。”他说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8 着,同时用剑拍了一下我的腿,“屈膝,身体前倾。” 我试着挥了下剑。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呼呼作响。 “很好。现在我进攻。” 卡斯尔出招很快,我不得不竭力集中精神来抵挡他的攻势。等我掌握了持剑姿势之后,他的力道明显加大了,迎面而下的那一剑震得我虎口发疼,手一抖,差点连剑都没握住。我的双手死死攥着剑柄,手臂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我敢说现在我的表情一定狰狞无比,但是对面的卡斯尔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并未出力。 我拼出全力向前格挡了一下,卡斯尔的剑被弹开。就在我松口气的时候,他却将手中的长剑快速换了一个方向,剑柄附近锋利的剑刃直抵着我的脖子。 “永远不要掉以轻心。能伤人的不止迎面的剑刃。”他收回剑,一把揽过我的肩膀,“今天表现很好,我们去大厅吧台喝上一杯。” 我跟着他下了甲板,手里紧紧握着那柄长剑。在我二十七年的生命里,我从未触摸过任何武器,但我不否认那感觉不仅很好,而且……很熟悉。摩擦着手心的粗糙剑柄,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让人安心。我盯着手里的“老朋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它们都是优秀的铁匠打造的,我专门找人镀了银。”卡斯尔带着我穿过幽深晦暗的走廊,再一次轻松读出了我心中所想。 “不,我的意思是……”吸血鬼很怕银器,而他锻造这样的剑,目的肯定不是为了对抗人类,而是……“你要和其他吸血鬼决斗?” 卡斯尔顿了顿,然后安慰似的用手蹭了蹭我的肩,“你不用担心我,纳撒内尔。”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他胸口的那道伤疤。二十七年前,一柄银剑就刺穿在那里。我从未被银器所伤,所以不能体会那种感觉。但曾作为人类的感知忽然在我身体里觉醒。那刺穿身体的疼痛,大概就像一个普通人类被利刃伤害一样难忍吧。 想到这里,我的喉咙就阵阵发紧。 卡斯尔打了一个呵欠。细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 “抱歉,我想我得去睡会儿。”他语气疲惫地说。 “可是夜晚才刚刚开始。”我说。由于快要陷入沉睡的缘故,他总是觉得疲惫,仿佛随时随地都能睡着。这样的状态让我很担心。 “那你可以深夜来找我。”他在我额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同时将一把钥匙交到我手里,“我会等你。” 揉了揉我的头发,卡斯尔赤脚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向船长室走去。我手里握着他给我的剑,推开了面前大厅的门。 大厅比第一次进来时要昏暗很多,几只巨大的蜡烛被放置在高悬于头顶的吊灯上,摇曳的烛火是这里唯一的光源。但是对于吸血鬼这种夜视能力超群的生物来说,这些已经足够。我径直走到吧台,和侍者要了一杯白兰地坐在了吧台边。 “不错的剑。”一只酒杯放在了我面前,我顺着来人的手臂看过去,是那晚的乔治。他看上去有点醉,一只手撑在吧台上才稳住身体。他的另一只手拿起卡斯尔给我的长剑,举起来掂了掂,露出笑容,“真的不错,是年头很久的东西。之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乔治。是这个大厅的负责人。” 从他嘴里呼出的气体还带着浓重的酒味,我试着分辨出酒的种类,但是天知道这个傲慢的家伙今晚到底喝了多少种酒。于是我稍微直起身,将胳膊搭在吧台上,离他远了一些:“米洛沃森。” “这个我知道,小家伙。”乔治放下我的剑,在我身旁坐下来,“白兰地。” “你得知道,”他接着说,“从你上船开始,就是这里的名人啦。我们已经很多年没看到斯特林带人上船了。我们都在猜测你是他的什么人。” “和你们一样。”我喝了一口杯里的酒,没有过多和他透露卡斯尔告诉我的事情,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确实和他们一样,都是卡斯尔的族人。 乔治把他的手放在我肩膀上,身体前倾,脸忽然贴得很近:“那么告诉我,你犯了什么罪?背叛了你原来的族人,还是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乔治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笑起来:“别担心,小家伙。这里很多人犯过比你重得多的罪……” “你不是卡斯尔的族人?”我打断他问道。 乔治惊异地看了我一眼才说道:“你喝多了吧?这艘船上,没有一个人是斯特林的族人。我们都是因为‘执法者’的追杀逃到这里的。” “‘执法者’?” “‘执法者’是专门逮捕那些违反吸血鬼默认律法的人的存在,我们,包括斯特林,都是亡命徒。”乔治看着我,仿佛在嘲笑我的无知,随后歪了一下头,酒似乎也醒了一半,“你不是逃犯,难道是由斯特林转化的?” “不不,我不是。”我摇头否认道,虽然卡斯尔声称我是他的族人,但我却是由尤金转化的。 “这不奇怪。”乔治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在我登上这船之前,我听说他有一个族人,唯一的族人,可是死得很惨。在那之后他再没有转化任何人。” 我隐约感觉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纳撒内尔。于是我追问:“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因为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是被执法者带走的,斯特林找到他时,已经死了很久了。那样的死法,应该是犯了重罪吧。”乔治晃了晃酒杯,透明的酒液在杯里打着转,转眼被他喝干,“斯特林有很多秘密。我们也是。”他凑近我,手摸到我放在吧台的手:“比如你,小家伙。你的脸真好看,又非常年轻,我猜你是斯特林的情人?” 乔治的话非常刺耳,我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准备离开:“我不是。”他重新抓住我的手,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脸:“那我们来打个赌吧,既然你不是斯特林的情人。” “什么赌?”我问。 “三天之后,带着你的剑,我们来比试一场。”乔治说,“在这艘‘月食’号底舱,关着很多‘甜点’,你要是赢了我,上岸后我就放了她们。” “但你不是船长。”我说,“我想你没那个权力。” “这个大厅的一切都是由我管理,那些‘甜点’只是食物而已。”他说,“如果我赢了,和我共度一夜如何?”他捏了捏我的手腕,“这样纤瘦的骨骼,不知道能不能握紧剑呢?”他冷笑起来,舔了一下嘴唇,用狼一般幽绿色的细长眼睛打量着我。 “我同意。”我握紧了手里的长剑,“三天后,就在这里。” 我离开吧台,一个身影紧紧跟随着我走出了大厅。大门关上的瞬间,喧哗也被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我深吸一口气,这是我第一次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19 接受他人的挑衅,而且还是在我对自己的实力不确定的时候。 “沃森先生。”身后的朱利安说,“您不该接受乔治的赌约。他曾经是名骑士。” “你不会告诉卡斯尔吧?”走廊很黑,没有一丝光。我们就这样前后站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朱利安的监视之下,而我居然很快就习惯了。 他没说话。 “朱利安,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将长剑垂直举到自己眼前,“我决定了,就不会改变。我需要建立在这里的威信。” “我明白。”朱利安说,“之后的三天里,我会陪您练习的。” 之后朱利安又回到了大厅,我回到自己的客舱,洗了个澡。卡斯尔给我的那把钥匙就放在桌子上。我记得船长室的钥匙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保管,连朱利安都没有复制品。我忽然想起他交给我这把钥匙时的样子,心里流过一阵细细的暖流。 我可能喜欢上他的笑容了,还有他落在我额头的吻。如果那个吻再久一点,我会忍不住回应他的。撒旦,我到底在想什么?我使劲晃了晃头,将头完全没进浴缸的水里,感受到全身被柔和的水包围,然后闭上眼睛,整理思绪。 纳撒内尔—— 恍惚中,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一声一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因为隔着水层,所有声音都变得扭曲起来,仿佛水妖在海底深处诱人的歌声。我将头探出水面,声音重新响起,这次是从风里。低沉而浑厚,像游吟诗人边走边诵读的优美诗篇。 而那重复不断的,仅仅是我的名字。 我从浴缸里站起身,带出的淋漓的水洒得满地都是。用毛巾简单擦拭了身体,我穿着浴袍就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本来可以不必理会这种类似幻觉一般的召唤,但是我的双脚不听使唤。听着这些声音,我的眼前竟起了一层白色的雾薄。我眨了一下眼,在离我只有一臂的距离,一个男人的背影出现在我眼前。 他的身材挺拔,全身都罩着黑色长袍,头上还戴着兜帽。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跟踪,男人开始缓慢地向前走。他的黑色身形像是会移动的幽灵一般在走廊里留下几个残影。我继续追上去,就在我想伸手摘下他的兜帽时,一双苍白修长的手从他长袍里伸了出来。 我停住了。 他正在自己将兜帽摘下,露出头发,但始终没有回头。他的黑发柔顺自然,就像从东方来的丝绸。我想那摸起来一定和卡斯尔的银白色头发一样柔软。意识到我使用了怎样奇怪的比喻后,我竟然走了一下神。 这个男人就是几天前在领航室里见到的。但那时他只是存在于我的幻觉中,如今他如此真实,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他。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让他回过头,但是触摸他身体的一瞬间,他就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从我眼前消失了,然后出现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我赶紧跑上前,像追逐蝴蝶一样跟在他身后跑来跑去。 男人的身影时隐时现,我跟着他几乎跑遍了整个走廊。 最后我在领航室门前找到了他。 他背对着我,面朝领航室,稍微侧了一下头。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蒸腾的水汽在空气中形成的扭曲图形。不知为什么,我忽然焦虑起来。我害怕他会就此消失,即使是幻觉,我也不愿意他离开。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月光穿透他的身体,像是镀上了一层银。明明没有风,他的长发却自己飘动起来,像是黑色旗帜。眼前的雾霭越来越浓,我看到他嘴唇动了动,低低地说着一些话。他笑起来那么好看。意识变得模糊,他的笑也变得不清晰,我费力地睁着眼睛,半昏迷的状态下,只看到他半透明的身体穿过了门,彻底消失了。 当我看到他离开我的视线后,我的心徒然一沉。像是遗失了某种心爱物品的孩子,我发疯似的用力砸了砸门,力道之大震得整座门哐哐作响,甚至微微颤动起来。可门那边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没有给我任何回应。我维持着砸门的动作,身体贴着门无力地下滑,跪在地上,将头抵在门上,我用手臂遮住眼睛。胸口像是压抑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所有复杂的情感都压进我心里,悲伤的情绪迅速占领了我的意识。最后两行眼泪顺着脸不受抑制地滑下来。 因为我听见那人消失前,用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对我说:“从今以后,你就叫纳撒内尔斯特林。” 那黑发男人的侧脸,分明就是卡斯尔。 作者有话要说: ☆、bsp;14 一团浓郁的黑雾笼罩着我。似乎没有重量般地,我从某个不知名的高处开始下坠。身边的黑色雾气像棉花包裹我的每一寸皮肤。我张开嘴试着发出声音,却感觉不到任何气体拂过口腔。 一片黑暗。即使身为血族极佳的夜视能力在这个仿佛时间缝隙的空间里也无能为力。我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没有参照物,但我确实在下坠。 哦,见鬼,给我一些光亮吧。我闭上眼,乞求着阳光,同时用听力捕捉着微弱的信息。至少我要知道在失去知觉后我被带到了哪里。但是四周一片安静,我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 虚无。 这个词太可怕了。 活着的人在人间,死去的人在天堂或地狱。而虚无,不属于上述三个地方。就像吸血鬼,不属于任何一个空间。而夹缝,正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下坠的速度在减小。我试着直起身体,睁开眼。在我脚下的黑色虚无里,渐渐燃起了鹅黄色的暖光,就像摇曳的烛火。它在逐渐扩大,变幻成火圈,在那火圈的中心,是一片漆黑,接着一抹耀眼的金色出现在黑暗正中。我俯下身,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些。 那金色属于某个人的头发,他正被身边其他的黑衣人拖拽着前行。他看上去精疲力竭,仿佛之前已经遭受过许多折磨。他的身体无力地被拖拉着,曳行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他被粗鲁地扔在地上。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死了,因为他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那两个黑衣人在他身旁支起行刑的木架,巨大的行刑架像骷髅一样耸立着。他们一把拉起地上已经没有知觉的人,将他绑在了上面。其中一人拿出银色的长钉,分别刺进他的手掌和脚掌。 昏厥的人猛然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声音似乎穿透了我的耳膜,令我的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 黑衣人抓住受刑者的手腕,将银钉向他手掌更深处刺去。金色头发的受刑者浑身止不住颤抖,暗红色的血液从掌心沁出来,伤口周围的皮肤像烧焦了一样开始发黑。 行刑的黑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0 衣人将另一根银钉用同样的方法扎得更深。受刑者的胳膊笔直地向两边伸展着,手掌肌肉因为不堪身体负重的拖累被银钉扯出两道豁口。他徒劳地大张着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整个画面就像一场无声戏剧一般。 行刑者无声地施刑,受刑者无声地承受。 忽然,我看到那金发受刑者抬起头来,他瘦削的下巴微微扬起,喉结极其缓慢地滚动着,像一个垂死挣扎的病人一样张开嘴—— “c——a——s——” 那细微的声音像是艰难的呼吸,仿佛说完这个音节他就会死去。然而他只是保持着头部向上的姿势,望着前方的一片空寂,再次吐出了那个音节: “c——a——s——” 这声虚弱的呼唤在我脑中“啪”地一声揪断了我的神经。我大睁着眼,看着那些黑衣人在他身下点起了火。金发受刑者的身形隐没在熊熊燃烧起来的烈火中,渐渐化成一缕漆黑枯槁的影子。 “不——!”忘记了自己置身于虚无,我痛苦地闭上眼,失声大叫起来。四周的虚无开始混乱地扭曲起来,等我再次睁开眼,发现我躺在床上,眼前是深红色的幔帐。 视线所及仿佛浓雾一般模糊。然后一只手伸过来抚摸我的脸,擦掉了顺着脸颊淌下的泪水。我睁大眼睛,卡斯尔撑着手臂侧卧在我身边。我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他的船长室。 “你为什么哭?”他问我。 于是我又回想起了刚才梦见的火刑。那个金发受刑者在火光中扭曲的身影。他没有发完的音节仿佛烙刻在我脑中一样清晰。不受任何驱使地,我轻声复述出了那个单词:“castle…他想说的是castle…”我坐起来,摇晃着卡斯尔的肩膀,喃喃自语:“他要告诉我的……是castle……” 卡斯尔将手埋进我的头发,轻轻梳理着:“你没事吧?昨晚你昏倒在领航室门前,整整睡了一天。” 我心烦意乱地跳下床,胡乱地捡起地上的衣服穿起来:“卡斯尔……卡斯尔……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谁?”他问。 “一个受刑者的临终遗言。”我说。 卡斯尔的表情在“受刑者”那个词上起了微妙的变化,仅仅一瞬间,却被我捕捉到了:“你知道他是谁,对吗?” “不,我不知道。”卡斯尔伸了个懒腰,“那是你的梦。” 我伸手拉开窗帘看了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淡紫色的天空布景下,海平面上一道金黄色的分割线宣示着夜晚的到来。我想了想,没有拉回窗帘。昨晚在领航室门前看到的那个黑发男人,也让我的心情不能平静。我正打算问他,卡斯尔却打断我: “你打算和乔治比剑术吗?” “朱利安和你说了?” “是我问他的。”卡斯尔躺回床里,懒洋洋地打了一呵欠。 “你要阻止我吗?”我把外衣最后一颗扣子扣好,问他。 “朱利安今晚会陪你练习。” 这个回答倒令我有些意外。但我喜欢这个答案。 在我拉开把手的时候,我听见床上的卡斯尔说:“你的实力远在乔治之上。所以你会赢。” “可我才刚刚接触剑术。”我说。 “那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你会赢就够了。” 他的语气如此坚定,不容置疑。而我也开始相信最后胜利的人会是我。卡斯尔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似乎可以将偶然变成必然。 或者说,那是一种蛊惑人心的魔法。而他之前已经对我使用过无数次。我看到在某个特殊的时代,我们曾经肩并肩作战,将自己的身后放心地交给对方—— “我们会赢得这场战争。” “是的,这场神圣的战争。” “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圣战。” 一些模糊的画面渐渐重叠起来。 尘土飞扬的战场。鲜红的十字。尸横遍野。耶路撒冷。长发的男人。 “卡斯尔,你的头发之前是黑色的,对吗?”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我。但是柔软的白色羽毛被动了几下。然后我听见他笑了起来:“你要想起的事情还很多。但那些不全是美好的回忆。去吧。朱利安在甲板等你。” 卡斯尔要休息。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没事的时候,他都喜欢躺在柔软的大床而不是冰冷的棺材里。于是我转身关上了刚刚打开的门: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等你睡着再离开。” 我将他常坐的那把圈手椅搬到床边,拉好窗帘,坐在了上面。卡斯尔睡觉的姿势很奇怪。他不像一般吸血鬼,一旦睡着就像死去了一样。 而他更像人类。比如像现在这样,侧卧着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脸和昨晚的黑发男人一模一样。银白色的长发从脸旁散落下来,像一尊沉睡的雕像。 “卡斯尔。”我试着叫了叫他,“你不应该这样睡觉。”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一双细长的眼睛看着我,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应该怎么睡?” “像这样。”我闭上眼,双手交叠在胸前,为他做了一个示范。 “那样睡很累。” “我比较习惯那样睡。” “看起来像个禁欲的修士。” “这个比喻太糟糕了,卡斯尔。” 他翻了个身。脸对着屋顶的幔帐躺着。紧蹙的眉毛慢慢舒展开,然后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如果有一天,我也会像今晚这样,躺在棺材里从此长眠不醒。你也会守在我身边吗,纳撒内尔?”我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卡斯尔依旧闭着眼,但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嘱咐重要的事情。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没有了那天阳光的温度,变得冷冰冰的。 “真有那么一天,我还是会选择握住你的手。” 卡斯尔睁开眼,眼睛直直盯着头顶的幔帐:“你以前说过一样的话。但是为了你心中的上帝,你食言了。”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那感觉就像昨晚亲眼看见黑发男人消失在门前一样压抑。这种无力感,使我甚至不能给他一个承诺。我起身将一个吻轻轻烙印在他冰冷的双手。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那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你无须自责。直到你选择我的那一天,我才能确定自己真正拥有了你。” 我无声地握着他的手。确定他睡着后,我才轻轻打开门,将门锁好离开船长室。 ☆、bsp;15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头顶的疏星让我想起童年的夏夜。它们高高地悬挂在紫黑色的穹顶之中,像是永恒不灭的火苗。 这让我回忆起尤金。少年时期,我们手挽着手,躺在草地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1 上。我伸出手数着星星,尤金从不打断我。等我数到胳膊酸痛或者困得睁不开眼,他才背着我回家。 “你记得你数到第几颗了吗?”我趴在尤金的后背上,他问我。 “三千五百七十……”我用力圈住尤金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脖颈。他的头发很软,像毛绒玩具。能看清星星的夜晚屈指可数,我格外珍惜这些外出的机会。 “下一次又要重新数了。”尤金的脚步慢下来,“因为你会忘了这次数到哪里。” “三千五百七十……”我喃喃低语,“我记得很清楚。” “但是你却不会记住今夜的星星的样子。”尤金的语气听起来竟有些悲伤,“你也不会记起第一次看到这些星星时的心情。” 他抬起头看了看,然后背着我继续走。他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我已经不记得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缩短。等我回过神来,眼前又是海上的星空。 “您来了,沃森先生。”朱利安看见我,热情地打招呼,“我们开始吧。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从您的房间里拿来了这个。” 他将我那天用过的长剑递给我。我接过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朱利安的速度明显比那天晚上快上很多。他的身影像是一道黑色的疾风,不动声色地围绕在我周围,而我却很难捕捉到他的具体位置。 “应变速度要快。”他的声音在我耳边飘过,我回身砍下一剑却扑了个空。就是这样一瞬间的失误,朱利安的剑打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摇了摇头:“您太慢了,沃森先生。如果对付普通人类,我可以说您绰绰有余;但是血族的速度都很快。” 我重新握紧了剑:“那就多试几次,来吧。” 我集中精力,用尽身体每一个感官去捕捉他的位置。耳边有长剑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朱利安快速移动的脚步声;和他衣料相互摩擦的声音。我将手中的长剑稍微偏过一个角度,用力向右上方砍去。 刀刃遇到了阻力,我担心真的砍伤朱利安,于是赶紧收了手。 “啪嗒”一声,一个金属质地的物品滚落到甲板上。我认出那是朱利安一直佩戴在胸前的项坠,只不过这次它的项坠盖被弹开,露出了里面的人物肖像画——一个俊美的年轻男人,金棕色的鬈发,皮肤苍白病态,嘴唇却鲜活饱满——和我们这些暗夜生物一样的特征。我丝毫不怀疑他是我们的同类。 海风吹过,项坠的链子在甲板上滑动着。朱利安神色紧张地走过来,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正在愈合的伤口——我刚才就是划伤了那里,项坠才被割断掉出来。 他蹲下身拾起那条项坠,仔细地擦了擦,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你……”我本来想要问问他那条项坠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没事吧?” 朱利安摸了摸已经完全长好的皮肤,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您的剑收回得很及时。说真的,沃森先生,我开始怀疑您之前是不是接受过训练了。您的剑法非常高超,至少在我看来,您很有天赋。” “不,我昨天才开始接触这些……”我明白朱利安的意思,因为我自己也常有这样的错觉——我保有一名骑士的剑术技巧,卡斯尔的指导和朱利安的提醒让我的身体先于头脑熟悉起剑法。那把剑本身似乎就带有魔力,让我在握紧它的一瞬间就获得力量。 “您是天生的骑士。”朱利安说,语气充满敬佩,“您会变得和斯特林先生一样强大。” “我也希望可以变得和他一样。”我望着头顶的星空,叹了口气。我也想让每一件事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我也想知道每件事情的答案。但是,我还不够强大,无法去支配这些。 卡斯尔说我在人类之中生活太久,而成为血族的时间太短。当你从一个团体中脱离出来来到一个新的团体,不适应是正常的。然后他笑着说,还好你在人类中也是孤独的,你会适应得很快。 但那时我还有尤金。我在心里反驳道。卡斯尔的嘴角扬了扬,然后说,你现在有我。你会变得很强,但是那需要时间。血族的成长和人类一样。 我时常问起我过去的事情,比如我们是如何相识,我又是怎么死亡的。但每当我提起这些,卡斯尔总是避而不谈。用他的话说,我自己想起来会更好。 “我怎么才能想起来这些?”我问他。 “等我再次转化你。”他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敷衍我,“那有助你恢复记忆。” “什么时候你才能转化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语气很急迫,最后卡斯尔只是叹了口气:“合适的时候。” 我和朱利安又比试了几回合,几乎平手。最后我问他:“你赢过乔治吗?” 朱利安笑了笑:“我没有和他比试过。不过我相信您会赢过他。要喝一杯吗?我下去拿酒。”我知道朱利安口中的“酒”指的就是混合着红酒和血液的特殊饮品,但我一直不知道那些酒是从哪里取来的。于是我对朱利安说:“请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朱利安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请和我来。” 我们下了甲板,在幽深的黑暗的走廊里穿梭。脚下的地毯柔软厚实,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血族本身走起路来就是安静的,如同死亡般无声。在尤金变成吸血鬼后,我一度害怕这种压抑的安静。他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对着我的脖子咬下去,啜饮我的鲜血,然后将他的手腕递给我,让我喝下他的血。我就是这样被他转化成为一名血族。 这种安静带来的是人类的死亡,与血族的新生。 而如今,我们带着这种安静,悄然穿梭在这艘幽灵般的“月食号”中,去猎杀别人的生命。 我们来到了船的底舱,这里的所有舱房都很小,但是比起货舱不知强上多少倍。朱利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第一间舱房。 一片黑暗。 微弱的呼吸声从房间角落里传出来。这里关着一个女人。在朱利安开门的瞬间,她的心跳骤然变快,好像随时都能跳出喉咙。朱利安轻车熟路地在房间里找到一支烛台,将蜡烛点燃后,举着烛台走到了角落。 他蹲下身体。火光中映现出一张女人的脸。二十岁或者更年轻。她的头发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苍白的脸憔悴不堪,一双棕色的大眼睛在烛火掩映下,呈现出琥珀般的清澈的颜色。她的嘴唇颤抖着,然后突然伸出手抓住朱利安的手腕,在恐惧的驱使下用力摇着他的胳膊:“好先生……求您……请放我回去吧!” 朱利安的神情在剧烈摇曳的烛火下变得阴晴不定。几滴烛泪落在他手背上,然后慢慢凝固。他看着那女孩,又回头看了看我:“您还要继续看下去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2 吗,关于我们是如何制作那种‘红酒’?” 我的心情变得和这间狭□□仄的舱房一样压抑。这个女孩已经开始对朱利安产生了来自心底的恐惧,因为我可以听见她的灵魂在战栗的声音,就像那些在午夜被我的同类夺走血液的人类一样。她抓着朱利安的那只手的手腕上有大小不一的条形伤疤,有些愈合了,有些还是新鲜的伤口。 朱利安亲吻她受伤的手腕,舌尖在伤口处舔了舔。她的表情瞬间陷入了一种极其迷乱的状态,像是享受又像是痛苦。她的身体瑟缩起来,只有那只手臂被朱利安抓在手里。 然后我听见朱利安用我从未听过的语气在那女孩耳边低语:“让我啜饮你的鲜血,因为你是如此美丽。” 那女孩低声啜泣着,扬起她的脖子,我几乎可以看见她颈部动脉里流淌着的血液。我忍不住吞咽了一口,走上前去,将手掌抚在她的脖颈上。生命在我手中跳动流淌着。我凑上去将嘴唇贴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屈服于这种来自于鲜血的诱|惑。但卡斯尔说,那不是屈服,而是一种习惯,作为一个种族的习惯;而普通人类的血液,也只是血族的一种本能需求。 “对你来说,诱|惑则是我的血。”卡斯尔说。 “你的血是什么味道?” “你不是尝过一次?”卡斯尔笑道,“以后我仍会教你品尝。” 但我仅仅是轻贴了一下她的脖子,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朱利安取出一把小刀,割破了她的手腕,新的伤口和旧的伤疤重合在一起。他用一只高脚杯接住了从女孩手腕缓缓流下的血液,不一会儿就注满了一杯。女孩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的身体紧抵着墙,头向后仰着,双眼紧闭,像是死去了。 他安慰似的吻着女孩的伤口,不一会儿那伤口就愈合了,但是留下了丑陋的疤痕。 “感谢你的奉献。”朱利安举着杯子站起身,机械而毫无感情地说道。 女孩的脸变成了一片死灰色,再也没有睁开眼。她失血过多,随时都会垮掉。但我知道她仍未死去,因为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和同样脆弱的心跳。 “我们走吧,沃森先生。”朱利安轻声呼唤着我,我匆匆看了那女孩最后一眼。余光瞥见她似乎动了动,下一秒,她用惊人的速度站起来,猛地朝我扑过来。我来不及反应竟被她带倒在地,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在发抖,用那双枯槁的手死死抓着我的衣领,而这可能耗尽了她所剩无几的全部力量。她压着我——或者说她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附加在我身上:“你们这群恶魔!”她的手渐渐用上力,“你们——这群毫无人性的魔鬼——迟早会被扔到太阳底下活活晒死!等着吧!等我们上了岸——”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朱利安的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毫不费力地将她从我身上提了起来。她体重很轻,像一块若有似无的布料那样轻盈——然后朱利安一挥手就将她丢到了墙角。 她的脖子歪到一边,再也没有动静了。与此同时,这间屋子里唯一的生命气息也消失了。 “很抱歉,你没有机会上岸了。”朱利安将我拉起来,为我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领,对着那女孩的尸体喃喃低语着。他又恢复了惯常的那种状态,彬彬有礼,像是戴上了一张冰冷完美的面具。 这里的每一名吸血鬼都戴着面具,他们展示给你的,可能只是他们许多面具中的一张。你看到他们在对你微笑,但是当你走近后,那张面具骤然裂开、脱落——于是他们苍白的、腐朽的那张脸便会显露出来。 知道今晚,我才知道我恐惧的是什么。是那张微笑的脸下面,极不相称的内心。卡斯尔是否会和他们一样?我见识过他温柔的一面,更体验过他狂躁的一面。但我不清楚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我想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了解他,恢复记忆,看到我们的过去,才能真正认清我们之间的牵绊是什么。 “我们走吧,沃森先生。”朱利安打断我的思路,带着我离开了这间沉闷又死气沉沉的屋子。关上门的瞬间,压抑在胸口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几个黑影从后面的几个舱房里走出来,他们手中拿着的,是存放红酒的小木桶。但是我的嗅觉告诉我,那里面盛放的,和朱利安手里拿着的,是一样的。 我们一路无言地来到了甲板上。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摆好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船速缓慢而正常地行驶着,海上起了烟尘似的薄雾,在水面上轻轻飘散着。偶尔一阵海风吹来,那些白色的雾气便打着旋散开了。 朱利安邀请我坐下,同时将杯中的血分别倒在两个杯子里。他拿起桌上摆着的那瓶波尔多,向我的那只酒杯里倾倒下来。两种液体同样粘稠,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新配出的来味道很不一样。”朱利安说,“处|女的血和波尔多。” 我回想起那间狭小的舱房里苍白的女孩,她死灰色的脸和她死前可怕的诅咒。但我还是拿起了那杯酒,因为鲜血和红酒是我现在这副身体不能辜负的美味。 我对着头顶的月光举起酒杯,杯中的液体比鲜血色泽浅,比红酒深,像是有一团黑色雾霭盘踞在里面。 “向黑夜致敬。”我说着,和朱利安轻轻碰了一下酒杯,然后同他畅饮起来。 ☆、bsp;16 之后的一个晚上,我依旧和朱利安练习剑法,直到决斗的那天。 我把卡斯尔给我的那把长剑反复擦拭了好几次,表面镀上的银闪闪发亮,甚至可以清楚映现出我的面容。我在自己的客舱里喝了满满一杯朱利安给我的红酒,然后打开门—— 卡斯尔站在门外,身上我穿着我从未见过的一套礼服,看上去光彩照人。他神采奕奕,全然没有之前几天的疲惫样子。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苍白修长,带着棺材里潮湿的阴冷气息:“我在等你。” “我不是那么畏缩的人。”我对他笑了笑,“就像你说的,今晚我会赢。” 我跟在他身后,穿过走廊,来到决斗的大厅。大门打开的瞬间,一股腐朽的黑暗扑面而来,安静、诡异,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入口。然而下一秒,全场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头顶的水晶吊灯璀璨辉煌,就如同第一夜的那场奢华宴会。那些我见过的,没见过的绅士淑女们,分成两队分别站在大厅两侧,这使舞池的中间被空了出来。 随着一阵清脆响亮的脚步声,乔治手持一柄和我相似的长剑走到舞池中央。他对着我行了个礼,我刚想回应他,身边的卡斯尔便云淡风轻地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他拉过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乔治的表情在我们肢体接触的瞬间变了变。卡斯尔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3 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挑衅又像是威胁,随后松开了我,径直走上宴会大厅最前方的楼梯,在上次那个“甜点”女孩站过的平台上的一把丝绸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支起一条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场所有人。我能感到他的眼神最后锁定在我身上。 我对他点点头,示意乔治可以开始了。我们举着剑,面对面站在舞池里。 在我刚刚摆好持剑姿势后,乔治的剑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面部劈来,我侧身躲过,本以为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他的动作会比我反应更迟缓,但是几乎是在他扑空的一瞬间,那把剑的方向就掉转了过来,我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接着左边的肩膀便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衣料被砍开,乔治那把镀银长剑上沾着我的血。 麻木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伤口刺|激得警醒起来,我看了看肩膀,那道伤口愈合速度比一般武器砍伤要慢得多。我舔了舔嘴唇,重新整理起斗志。我高举起剑,猛地向乔治冲过去。他并没有躲避,而是接住了我的剑。那双暗绿色的细长眼睛眯起来,透过两把剑交错的缝隙看着我。我们互相较着力,谁也不肯让开一步。 “你的眼睛很好看,很透亮的蓝色。”乔治用力向前一挥,我的剑就被弹开了。 那双眼简直就像恶狼,正在窥伺它的猎物一样。我挥剑向下,我们的剑再次僵持在一起。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他的情人?”乔治加大了手里的力道,我的虎口被顶得发疼,但我尽量平和地回答他:“因为我不是。” “你不承认?”乔治轻蔑地笑了一声,“他已经控制了你。这样我赢不到任何好处。但是血族的剑术比赛规则是,赢的一方可以杀死对手。这是默认的,没人能够反驳。” “我没有被他控制。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我向后退了一步,压迫着手掌的疼痛随之消失。我们在银白色交错的剑影中较量了好几回合,但都以僵持为结局。 乔治和我遇到的所有对手都不同,我们的剑法类似,他也没有比我更为高超的剑术;力量——同为血族的我们也不会相差太过悬殊。在这场沉默长于打斗的决斗中,我一时竟找不出我们的差距在哪里。 他已经控制了你。乔治的话突然浮现在我头脑中。 我看向楼梯上的卡斯尔,他灰色眼睛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没有太多情绪,只是纯粹欣赏一场比赛。优雅、不动声色、强大、不可一世,那双眼睛仿佛消磨尽了漫长的时间与生命,安静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但从仅有几次的对视中我看到了其他东西——那是等待苏醒的希望。 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晚上,他那双泛着血红色的眼睛让我记忆犹新。因为那时,我看着他的眼睛,身体一动也动不了。那是一双被愤怒、谷欠|望和希望所占据的灰色的眼。 “你在走神。”乔治一把挑开我的剑。 我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大厅一下子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所有的切切私语声都消失了,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手的剑一旦掉落,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你输了。”乔治举起剑,“认输,或者让我杀了你。” “我不认为我输了。”几乎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乔治的剑就落了下来—— 我伸出双手抓住了他挥落的长剑,甚至清楚地听到了剑刃插入皮肉的声音。 人群中有人惊呼了一声。卡斯尔依旧无动于衷。 剑尖直指我的脸,血顺着剑刃滑落回剑柄处。乔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 “我不承认我输了。我会赢得这场比赛。”手心处如灼烧般的疼痛让我更加清醒,我一字一顿地对他说,“现在,看着我的眼睛。” 乔治看进我的眼睛,剑却一直朝我发着力。我紧紧攥着剑刃,伤口在手掌越陷越深。现在我的手像是抓着一块烙铁,灼热得让人发疯,但我却不能松手,这是我最后的胜算了。 我盯着他深绿色的眼,我们对视了很长时间。他的眼睛远没有卡斯尔那样深邃,但经过了足够长的时间,我发现自己产生了奇怪的幻觉—— 我看见一个人被吊在一座古老的城外,他的皮肤还没有被风干,并未死去多久。他被孤零零地吊在架子上,头顶是灰蒙蒙的天空。几只渡鸦落在他垂下的双脚边,四处张望着。顿时寒意、愤怒和无力感涌上我的心头。 我见过他。但我在他死前却无法帮助他。 他胸口有一处刀伤,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淌下来,和我手上流出的血重叠在一起。 对面的乔治突然咆哮了一声,将剑扔到一边,跪了下来,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我蹲下来,用满是鲜血的手抬起他的下巴,手指慢慢收紧:“承认你输了,否则我会杀了你。” 他的目光回避着我的眼睛,双手撑在地上,似乎用尽了力气才说道:“是我输了。你可以放走底舱关着的那些人。” 人群中一阵唏嘘。卡斯尔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看见了他眼中的赞许。 “我不会放了他们的。”我说道,“人类会将我们的事情公之于众。” 乔治不解地看着我:“如果不是为了那些愚蠢的人类,你为什么会那么愤怒?你的眼睛就像结了冰一样寒冷。” 我无法向他解释我在那时看见的幻觉究竟是什么,对我来说那些片段很陌生,我甚至无法将它们和回忆分别开来。但是我确实被那些片段勾起了情绪。 卡斯尔走了下来,他捡起我的剑,慢慢走到乔治身后,将剑刺进了他的身体。银色剑身毫无阻碍地穿过乔治的心脏,他的表情凝固,轰然倒下。 “失败的人无法存活。”卡斯尔将手递过来,“站起来吧。” 我没有伸出手,就保持那个半跪在地上的姿势:“如果输的人是我,你会杀了我吗?” “你不会输,过去是,现在也是。”他的语气肯定得不可思议,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你也是因为有这个信念才赢了乔治,不是吗?” 我不置可否。但今天的决斗确实让我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血族之间的战斗,比技巧更重要的是信念,在已死之人身体里燃起的一点希望。 朱利安打开大厅的门,让前来观看决斗的血族们散场,我也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离开了,连同乔治的尸体。大厅内的灯光烛火也全都熄灭了。除了浓郁的血腥味,这里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等到一切彻底安静下来,我的手掌和肩膀才开始感受到疼痛,像有人把你的伤口一点一点扯开一样,这种缓慢的折磨让我发疯。但我不能在卡斯尔面前表现出来。我默默攥紧了手心,希望可以缓解疼痛。 现在整座大厅只剩卡斯尔和我两个人。他站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4 在我身后,突然低下头,将脸贴在我受伤的肩膀上。突如其来的压力让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冰冷的嘴唇贴着我的皮肤,在那一刻我居然没有感受到疼痛。紧接着,一种类似刺痛的酥麻的感觉从肩膀上传来,卡斯尔的尖牙不知何时已经刺进了我的肩膀。他正在吮|吸我的血。 我的双膝开始发软,卡斯尔将双手伸到我胸前,一颗一颗解开我衬衣的扣子,他银白色的长发扫在我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像是一只充满谷欠|望的手在缓慢撩|拨。 “你问过我什么时候再次转化你,就是现在。”卡斯尔抬起头,将我的身体转过来,嘴唇上沾着我的血,我看着他的脸,发现自己突然陷入了一场情|||色的遐想。我的思绪仿佛突然被抛得很高,就在这座大厅的之上漂浮。我看见卡斯尔抱着我,我们的身体交织在一起,血汇聚到一处又发散开,如一朵罂粟花般在脚下绚丽开放。 我的血液流失得越来越快,所有的力量都离我远去,就在我即将瘫倒的时候,我的嘴唇触碰到了某样光滑冰冷的东西,那是卡斯尔的脖子——那下面流动着的,是我曾经品尝过的,最美味的血。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脖子,口腔开始发痒。我知道那是我的尖牙正在慢慢长出来。我试探性地用尖牙咬开他的脖子,卡斯尔站在原地,并没有拒绝。 有血从那个小伤口里流出来。我迫不及待地将嘴唇重新贴上去,让双唇沾满这诱||人的血液。胸腔里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仿佛重新获得了动力,我的头也在一下一下地打着鼓,和内心的旋律重叠起来。 我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卡斯尔的脸,将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一把扯下他的礼服外套,丢到一边。他的皮肤苍白冰冷,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却让人如此沉迷。我们所有的肢体接触,仿佛只剩下冲动和情|谷欠。我的左手解开他的衬衣纽扣,右手探进他的衣服里,抚摸他同样光滑的脊背。从他脖颈上溢出来的血渐渐填满了我的口腔,我满足地吞咽一口,将那些带着他味道的血一饮而尽。 耳边传来卡斯尔一声压抑着的呻||吟,我抬起眼皮,看到他仰着头,就像我曾杀死过的人类一样露出享受的表情。他的样子让我也产生了燥|热|难|耐的感觉。我们的身体交|缠着,拥抱着,血液相互交融着。我的灵魂早已飘离出身体,眼前只有卡斯尔和他的血。 我的手忽然触摸到了一枚奇怪的印记。圆环里的两个交叉的菱形。我记得他和我说过那是可以在太阳下行走的标记。我停下了动作,怔怔地看着那个标记。 卡斯尔也从一种迷|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垂下眼皮,灰色的眸子里像是含着一种狡黠优雅的光晕。 那是可以通向阳光的记号。我曾在梦里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能够重新伸出手触摸阳光的感觉。我甚至愚蠢地将手探进那苍白危险的光芒里,直到它把我的皮肤灼伤。但我却无法停止对阳光的渴望。 我慢慢将手从他身上拿开,舔干净了嘴唇上沾着的血,有些沮丧地挣脱开了他的身体。他的脸上沾着我手掌上的血,我们看上去都狼狈不堪,像一场刚刚经历过高|潮的情侣。但那股可怕的激情很快就退散了,只剩下一片黑暗中长久的寂静沉默。 卡斯尔低下头重新亲吻我的嘴唇,而我却已经无法回应他。我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枚标志,那个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标志,为此,我甚至中断了他再次转化我的过程。 他拉起我的手,用舌头舔干净了伤口流出的血。我看到那道深深的口子在愈合,但是留下了难看的疤痕,像是从手掌中间切断一样刺眼。 “银器留下的疤痕不是那么好消除的。”卡斯尔安慰我说,“不过很快,它们就会变浅……” “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这个。”我喃喃道,但在此刻,似乎连这样的话都令我难以启齿。他一定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太贪心了。”卡斯尔的手在我脖子上游移着,探进我的衬衣里,当滑向我胸前的时候,他停下了。因为我的身体僵直,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他打了个响指,大厅的门就打开了,朱利安站在门外,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把这里收拾干净。”卡斯尔嘱咐道,然后推了我一下,示意我离开这里。他没有用力,我却一下跪倒在地上。因为突然间,我感到一团火开始在我胸口里燃烧,火苗越来越旺,就快要烧穿我的身体。我死死抓着衣服,直到指甲在胸前掐出一道鲜红的印子。但这丝毫无法减轻我身体内的痛苦。 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紧抓在胸前的手,我费力地抬起眼皮,卡斯尔正在看着我。那双灰眼睛就像伦敦的天空一样晦暗不明,盯着那双眼,我竟然得到了一丝解脱。 “我这是……怎么了?我觉得……很热。”简单的句子却像是从牙关里拼命挤出来一样。他一把抱起我,我的头枕在他颈窝里,嘴唇不经意地又碰到了那个刚刚被我咬开的、已经愈合的伤口。我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尖牙,打算再次咬上去。 “你还没有彻底完成转化。”卡斯尔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听上去异常遥远又模糊,带着厚重的回音。我的意识正在脱离身体,而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我只想咬开那诱人白皙的脖子,然后大口大口地吞食那即将汩汩而出的血液。 随后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这里是卡斯尔的船长室。他把我放下来,但我一下子就朝他扑了过去,他的身体撞到墙上,一幅画掉了下来。 他没有反抗。我的手抓着他的肩膀,在他眼中看到了我通红的双眼和扭曲的面孔。他的头扭向一边,把大片皮肤裸||露在我面前。我疯狂地撕扯掉他的衣服,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我口干舌燥,急需喝点什么。而当那些冰冷的血顺着我的喉管一路下滑,心中的那股燥热才减轻了一些。 我的嘴唇上沾着他的血。他的血顺着脖子一直流到胸口。我撑着墙直起身体,眼睛却又漂移到那个标记上。 “如果得到的是永生,失去太阳又怎样?”我自言自语道,眼前的画面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难以聚焦,我跌坐到床上,“卡斯尔,我想要阳光,我想让它照在我身上,而我不会被烧得东躲西藏,像只老鼠一样!” “你已经是我的族人了,比以往更强大,这难道不够吗?”他脖子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他用手指擦了擦我嘴唇上残留的血,然后涂抹在我受伤的肩膀上,画了一个与他身上那个一模一样的标志给我。 “以前你也这样质问过我。”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仿佛疲惫的旅人一般,缓慢而低沉,“我无法给你回答,今天也一样。但是,我可以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5 给你阳光。” 听到他的话,我惊异地抬起头,我没想到他会答应我。他弯着腰,长发扫在我身上,指着自己身上的标记,“来,朝这里咬下去,你就会得到阳光。” “破坏了那个标志,你会变成什么样?”我看着他贴向我的身体,吞咽了一口问道。他离我很近,在清醒的时候,我终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而卡斯尔只是挑了挑眉,语气淡然地问:“你在关心我吗?” “不,我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对他血液的饥||渴早已经过去,胸中那燃烧着的火焰也已经熄灭了。我实在很难鼓起勇气像刚才那样做。 “除非这个标记被完整地从我身上剜出去,我是不会有事的。”卡斯尔的身体已经压了过来,我们一起倒在床上。 “看着我,你真的想站在阳光下吗?即使付出每十年沉睡一次的代价也无所谓?”他在这句话上加重了语气,双手撑在我身边,逼视着我问道。我伸出手撩起他的一缕长发,那些头发仿佛流泻于指间的阳光,苍白耀眼。 “是的。” “那么,咬下去吧。”他轻声笑了,眼中饱含宽慰,“就像吸血一样。”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犹豫,这不正是我一直梦想的事情吗?比起强大,光明更令人向往。我的心绪摇摆不定。当这个梦想就这样简单地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开始动摇了。 真的值得吗?我想到自己曾被灼烧得一塌糊涂的皮肤和头发,那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光明……当我伸出手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血族。而卡斯尔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满足自己的愿望。 于是我闭上眼,颤抖着将嘴唇凑近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他伏在我身上,肩膀上的血滴在我的胸膛。一股奇异的暖流迅速流过我的全身,这是我许久未得到过的感觉。 我伸手抚摸上他的后背。我们迅速褪下对方的衣服。而当我们真正地以初生时的赤|裸姿态互相面对时,再也没有了上次的尴尬。他的长发缠在我身上,像一层皎洁的月光。我不知道是由于血的指引,还是真正的感情牵引使得我们第二次发生|关系,但我不否认这感觉很好。 我们无声地交|融着,仿佛这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不管船外波涛汹涌的海面,不管即将去到的土地上发生的战争。 唯有此刻,片刻安宁。 当我最终沉沉昏睡过去时,我看见肩膀上的伤口愈合成一个和他一样的标记。 ☆、bsp;17 海面上起了薄薄的雾。白色的,像烟尘一样笼罩在我们周围。卡斯尔、朱利安和我三个人坐在用于测量水深的小船里,朱利安负责划船。船底是深不见底的暗色海水。朱利安和我全身披着黑色的斗篷,谨慎地将头发和脸遮掩好。 现在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太阳即将从海面升起。卡斯尔枕在我肩膀上伤口的位置睡着了。现在那里已经愈合出了一枚和卡斯尔身上的标志一模一样的图案。我们三人缄默无言地在海上飘荡了已经两个小时。 我深知这绝对不是上岸的好时候。就在昨天晚上,卡斯尔才刚刚给了我第二次转化。撒旦,之后我们几乎折腾了一整个晚上。而就在我疲惫不堪地昏睡在他的船长室时,卡斯尔便将我叫醒了。 我睁开眼,看到他手上拿着一张纸。房间里传来扑棱翅膀的声音,一只蝙蝠从船长室飞了出去。 “纳撒内尔,穿好你的衣服,我们现在要离开这艘船。”卡斯尔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捉弄我。 “发生了什么事?”我迷迷糊糊地问,极力压制着由于突然起床声音里的愤怒。 “莱安的棺材被抢走了。”卡斯尔抖了抖手上的纸,“我刚收到的消息。我们必须下船了。” 我坐起来,外面漆黑一片,显然还未到清晨。而我浑身酸痛,昨晚的比试耗尽了我大部分力气。老实说,我一动也不想动。而卡斯尔的情况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他双眼通红,头发凌乱,面色也比之前更加苍白。 “我们可以休息一天。我们的情况都不算太好。”我试图劝他。 “我们已经快到马萨诸塞州了。”卡斯尔将衣服递给我,“这几天船行驶得很快。” 这些天我除了晚上去甲板喝酒和练习剑术,几乎没有出过船舱。而在船体里面,是根本体会不到船的行驶速度有多快的。可我实在提不起精神,匆忙穿好衣服,我跟着卡斯尔来到了甲板上。 朱利安坐在小船里,冲我们挥了挥手,示意可以下来了。 我的腰忽然一紧,卡斯尔搂着我,似乎要带我用他的方法飞下去。我摇摇头:“让我自己试试。”卡斯尔看了看我,眼睛里竟有一丝笑意。他双手撑上栏杆,轻盈一跃,双脚已经踩在护栏上了,接着一道银白色从我眼前闪过——他已经站在小船里了。 我学着他的样子,打算先站到护栏上。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轻盈。等我终于踩到护栏上时,竟然还有一点得意,但紧接着,我脚下一滑,就从船上翻了下去。 我已经是一个吸血鬼了——我应该会飞,这样想着,我试着放松身体,在掉落的半空中调转了一下身体的角度,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小船里。 “成功了。”我小声说。 “是的。”卡斯尔挨着我坐下来,“你很少失败。” 现在卡斯尔已经睡着了。但这个姿势绝对不舒服。我的肩膀太瘦,他额头侧面已经被硌出一个红红的印子。但我一动也不敢动,我害怕会吵醒他。他已经很累了,而且接近十年沉睡的边缘。 我试着用手摸了摸他的头。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到我的大腿上。几缕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脸上,我们出来得太急,根本无暇顾及外形。我用手将那几缕头发抿到他的耳后。他的表情很平静,毫不知觉。 看着他那张安静的脸,我忽然很想吻下去。但我没有。他或许是个不错的床伴,但我不知道我们能否成为他想象的那种关系。我没法给他什么承诺。我喜欢同|性,我无法忘了尤金,虽然我知道那只是我对于亏欠他的一种类似弥补的感情;对于卡斯尔,从我们相遇以来,我全程都在他的引导之下,我甚至没有独立去思考的时间。我就像这艘在大海里漂泊着的小船一样,在雾气中渐渐迷失了自己,找不到出口。 但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找到目的地。而不是像身后的这艘巨大的“月食号”一样被困在茫茫大海中无法上岸。是的,无法靠岸。 当朱利安告诉我这件事时,我很吃惊。 “他们不会和我们一起走吗?”我问他。 “他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6 们永远无法上岸,您知道的,他们是亡命徒。”朱利安的脸隐藏在兜帽里,我只能看到他不动声色地划着船,“而大海,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因为‘执法者’不会在海上搜捕他们。” “那么你也是吗,朱利安?”我试探性地问。 对面的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抓紧了胸口的位置。但他始终没有回答我。 “抱歉。”我说,让语气尽量显得诚恳。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海风吹着我们身上的斗篷,我的头发随着微风摆动着。海上的雾气渐渐散开了,我知道,这是黎明到来的前兆。 我看了看身后,“月食号”形如海兽般的巨大身影已经变得很小,她也在一点一点与我们背道而驰。虽然和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很喜欢这艘优雅巨大的明轮船。她代表着一种梦想与希望,虽然她更像牢笼。她载着那些亡命徒,永远保护着他们。还有那块以诺基石——在不用木材和猪油的情况下,是那块小小的白色石头支持我们从南安普顿来到马萨诸萨州。 而“月食号”可能也是很多人类的噩梦。他们被吸血鬼诱惑,跟着他们上了船,从此无法再登上陆地。我们日复一日地向他们索取鲜血,他们则永远诅咒我们。 但是今天过后,我们要和她分别一段时间。是的,我们即将登上美国的土地,去带回一个人。那片大陆离我们越来越近,其实从“月食号”上跳下来时,我就看到了那片大陆。而现在,我更是清晰地看清了普利茅斯湾。 我们离人类的世界越来越近了。 “你认识莱安吗?”我问朱利安。天色渐渐变淡,发亮,仿佛黎明用一根金色的手指划破了漆黑的天空。我的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决定打破沉寂的氛围。 朱利安伸出手将兜帽拉得更低了:“我不认识他。但我听说法雷尔先生是来到美洲的第一名血族,现在这片大陆上的所有血族,几乎都是他的后裔。” 我刚想问点什么,枕在我腿上的卡斯尔动了动,同时,太阳从海面上缓缓浮现出来,雾气退散了大半。我看到几道黑色细小的人影在码头上忙碌着,他们把一箱一箱的货物卸下来,然后是乘客。漂亮崭新的明轮船靠在岸边,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我听说战争开始后,很多船被征用为战船,用于正常运货和载客的船已经大量削减了。但这里是北方,战场比南方少上很多,硝烟味道也不是很浓烈。 我们正在靠近那些忙碌的黑点。卡斯尔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已经有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淡金色的,像一层扬沙扑在沙漠旅行者的脸上。 但他的头并没有从我腿上移开。他伸直了腿,将侧躺的头换了个姿势枕在我腿上,脸对着天空。我一低头,发现他正在看我。他伸出手,将手指抚上我的嘴唇,慢慢描摹着。他的手指从唇角滑上我的脸,最后抓住了我兜帽的边缘——一把扯了下来。 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在我身上。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把闭上眼睛。我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被烧焦的痛苦——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我还是人类时每天清晨起床的感觉一样。 我没有被灼伤。我对着太阳的方向伸出手,看见光从我指缝间流泻出来,而我的手,再也没有变黑。 巨大的狂喜几乎让我从船上站起来欢呼雀跃。我再也不畏惧阳光了!我可以触摸它,就和七年之前一样!我不必再像老鼠一样在有阳光的地方东躲西藏,我也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了。 我低头看着卡斯尔,简直产生了一股想要再次亲吻他的冲动。而他只是缓缓地坐了起来,面对普利茅斯湾,和我肩并肩坐着。 朱利安背对着目的地,却丝毫没有偏离我们要行驶的方向。他拉紧了兜帽,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穿过云层的光束里仿佛有无数在跳舞的金色烟气。 码头上,人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知道,我们终于抵达了美国。 ☆、bsp;18 我们选择在码头附近一家名叫“红蜜蜂”的旅店里休息。说是旅店,更像是一间集酒吧、俱乐部和特殊服务为一身的地方。 它几乎有着这个海水气味浓重的城市的全部缩影:装扮得体的商人、寻欢作乐的水手、一无是处的酒鬼……我们踏进旅店大门时,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正在门外的拐角处呕吐。我捏了捏鼻子,用眼神询问卡斯尔我们能否换一个住处。卡斯尔只是摇了摇头:“信上说他们会在这里与我们汇合。” 卡斯尔穿着我的那件黑斗篷,把一头银白色长发隐藏得很好。他径直走到登记处,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柜台:“米洛沃森。我们要订三间房。” 他竟然说的是我的名字。 招待只是抬起松懈的眼皮看了看卡斯尔,然后从柜台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登记簿,手指在上面从头到尾扫了一下,然后懒散地回答:“抱歉,只剩两间了。” “那就两间。”卡斯尔微笑道。 “请问您有行李需要服务生帮忙提上去吗?” 卡斯尔耸耸肩。然后带着我们两个人上了楼。楼梯很老,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让人怀疑下一秒整座楼梯会不会塌掉。 “纳撒内尔,不要像个贵族少爷一样。”卡斯尔揽过我的肩膀,揶揄道,“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一只纤细的手摸上我的胸口,然后我的鼻子才闻到一阵浓烈异常的香水味,几乎盖过了这间旅馆里咸臭的海水味。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在对我微笑。她穿得很少,穿着吊带袜的光|洁大|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我的视线里。 我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想要避开她继续上楼,但她的手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胸口。然后她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叫杰西卡。你想找我的时候,我就在楼下。” 她的头发也是香的,软软的,和她的皮肤一样富有活力。我忍不住舔了舔牙齿。我知道自己并不饥饿。但她是那么好看。 然后她就下楼去了。高跟鞋踩在老旧楼梯上的声音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你想要她?”卡斯尔笑了一声,灰色眼睛狡黠地看着我。 “没有。” “只是女人而已。别告诉我你之前没有接触过。” “我确实没有接触过。”我老实回答,“那种感觉很奇妙。” “如果你喜欢她,我们可以把她叫上来。”卡斯尔打开房门,进屋之后一把扯下斗篷,“不过我得提醒你,她的血没有处|女那样甘甜。” “卡斯尔,你总是把女人当成食物。难道你没试过和她们交往一下吗?”我反驳道,察觉到卡斯尔的神情有所变化,我支支吾吾地接着说,“呃……我的意思是,血族里也有女性吸血鬼吧,你之前就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7 没有和她们……” “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没有。”卡斯尔把窗帘拉开,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但他这样做再也威胁不到我了,“而你也没有,不是吗?如果你想尝试,可以去试试杰西卡。” 我知道那只是一种对血液的饥渴。我能想象出杰西卡上楼之后,被我们两人用尖牙一点点划开肌肤,鲜血顺着她白皙诱人的脖子滑下来。那是一种热情又放荡的味道,是我之前从未体会到的。所以我才会好奇,忍不住在她身上多流连几眼。 “好奇心强不是坏事。”卡斯尔把自己丢进床里,“试过你才知道你该怎么选择。”说着他翻了个身,把背对着我,“我要休息一会儿。你和朱利安要留意信使。” 然后我就打开门离开了。说实话,我很害怕卡斯尔会撑不到信使到来,他可能就此沉睡在美洲大陆。不过好在我们的旅程中并不是充满危险。 一楼的喧哗声似乎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人们拼命扯着嗓门,争吵声此起彼伏。我找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双排扣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之所以吸引我的注意,是因为他的全身都裹在黑暗里,礼帽沿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睛。一小撮金棕色的头发从他脖子的部位露了出来。他和柜台的招待说了些什么,但四周太嘈杂,我一句也没听清。然后,他走到我对面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这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摘下帽子。 朱利安顺着楼梯走了下来,他想对我招手,结果目光扫到黑色大衣男人的时候,脸色突然就变了。 那是一种我前所未见的惊慌失措。朱利安的眼睛瞪得很大,全身僵直。像是被吸走了魂魄般,他失魂落魄地飞快跑上了楼梯,但是吸血鬼脚步很轻,我估计那个人没有听到。 我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那个人,他正在小口啜饮着白兰地,目光巡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但我不清楚他究竟在看谁。 他看到朱利安了吗?朱利安为何如此畏惧他? 感觉到他的眼神朝我这边飘来,我赶忙支起一条胳膊挡住脸。不知为什么,我非常害怕他看到我。但他只是像看风景一样从我身上扫了一眼,随后便望向别处。 我从角落里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用我能发出的最小声音挪到了楼梯附近,然后上了楼。直到确定自己已经彻底脱离他的视线之外,我才狂奔着打开了我和卡斯尔的屋子—— 卡斯尔依旧在休息。我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他只是安静地沉睡,不出一声,但只要他在那里,我就会很安心。 我轻声锁好门,来到朱利安的房间门前。门是锁着的,而我没有钥匙。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朱利安?”我又敲了两下。 依旧没有声音。 于是我后退两步,将肩膀对准门的方向,使出全身力气撞了过去——一阵寒风扑面而来,窗户大开着,窗帘随着风的方向摆动着。而屋里显然已经空无一人。 朱利安不见了。他逃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走廊吼道。 “嘿,小子!你把门撞坏了!”一只手突然搭到我肩膀上,我回头看见一个强壮的满脸胡茬的白人用手指着门框对我喊道,“你这该死的!” 我摸了摸口袋,掏出两枚金币(“月食号”上面有很多这样的“纪念品”)交给他,并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这些钱给你修门,这间房暂时不要订出去了。” 胡茬先生打量了一眼手里的金币,然后捏了捏我的肩膀:“瞧你的小身板,你要知道,以前这里打架的时候都没人把门撞坏。”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人类本性中的贪婪,一直在盯着我的口袋。于是我拍掉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听着,伙计。不要打我们的主意,我一只手就能捏碎你的头骨。希望你的脑袋清醒点。” “我们不是什么黑店。”在我走出房门的时候,他解释说。然后一拳就朝我的后脑抡过来,拳头带着气流的呼呼声。我弯下腰躲开,反手抓住了他那只胳膊,轻轻一拧,“喀啦”一声,那条胳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抱歉,看来有一部分钱要用于治疗你的伤了。”我把右手放到他脖子上慢慢收紧(撒旦,他的脖子可真粗,一只手根本握不住),“我们刚从战场回来,下手不知轻重。” 胡茬先生对我尴尬地笑了笑,脸上冒出冷汗:“我只是开个玩笑,先生。” “那么我也是。”我松开了手。 胡茬如释重负,立刻跑掉了。 我走到窗边,看了看楼下,朱利安的房间下面是一条冷清的小巷,并没有很多人经过。询问路人显然不是明智的做法。如果朱利安真的想逃,也绝不会被人类发现。 他为什么会逃走?难道是因为那个黑色大衣的男人?他全身捂得严严实实,明显是畏惧阳光,唯独露出脖子后面那一小撮金棕色的头发……等等!金棕色的头发? 所有信息仿佛一瞬间在脑海中汇聚成一张网,金棕色、怕光、朱利安、项坠…… 楼下坐着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朱利安随身佩戴的项坠里面的那个男人。 那个朱利安极其在意的,神秘的吸血鬼。 我跑下楼去,在喧哗的人群里再次寻找着那个漆黑的身影。 他也不见了。 就像凭空出现一样,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两三步走到柜台前,用手指敲着桌面:“请问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全身黑衣的先生?” 招待用没睡醒的眼神看着我。我指了指那个神秘人之前坐着的地方:“就是那里,有一个戴着黑色礼帽——”没等我说完,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名叫卡斯尔斯特林的人?”来人拄着一根藏剑拐杖,彬彬有礼地用它敲击着桌面。 他也戴着一顶硕大而夸张的礼帽,穿着灰色大衣,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两位好先生,我建议您们去贴两张寻人启事。我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两个人。”招待耸了耸肩。 “奇怪,信上写的是这个名字……”灰衣人喃喃自语。 “抱歉,我可能记错了。”我对招待说,然后一把拉过灰衣人来到了楼梯拐角,“你找卡斯尔?” “是的。”灰衣人摘下了礼帽,露出了他的头发和脸——那是一张和他老气的打扮极不相称的年轻脸孔,甚至还有些俊美;他的头发也是充满朝气的橘红色——如果更准确一些的话,倒像是胡萝卜色。 “您认识他?”橘红色头发的年轻人问我。 “是的。我叫米洛沃森。”我自我介绍道。 “塞缪尔琼斯。”他说,同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8 时向我伸出一只手。 ☆、bsp;19 我带着他来到了二楼,将他领到朱利安的房门前,向他伸出了手:“把信给我。” “什么信?”他不解地挠挠头,这时才表现出与这张脸相符的天真。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是在打量这层不起眼的旅店。 “你说‘信’里的人指的是卡斯尔,我没听错吧?” “没有。”塞缪尔耸耸肩,并不否认,“但是我不能把信交给你。” “为什么?”这下轮到我疑惑了。 “我要亲手交给斯特林先生,这是我的任务。”他说着把一只手□□口袋里,扫视着旁边卡斯尔的房门,“楼下太乱,我不能直接在那里确认你的身份。我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不少敌人,请原谅我不能信任你。” “你这个莽撞的人。”我说,“你就这样把卡斯尔的名字说出去,难道是想吸引敌人过来吗?” “不,没有这个可能。”塞缪尔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如果我没有本事解决掉敌人,现在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现在我怀疑你是我们的敌人了。再说你想如何验明我的身份?”我后退一步,手臂抱在胸前,将身体抵在朱利安的房门上问道。 他向我走过来,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用一把左轮手枪指着我:“我们和南派吸血鬼势不两立。这里面是银弹,打进去会烧穿你的内脏。” 他在我面前站定,表情严肃无比。 “八十七年前,我们的先辈们在这个大陆上创立了一个新国家,它孕育于自由之中,奉行人生而平等的原则……”塞缪尔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仿佛在极力模仿某个人的声线,但他嗓音稚嫩,并未模仿到位。 我知道他在和我说什么。那是林肯去年的演说。为了悼念那些在葛底斯堡之役中阵亡的将士们。联邦的士兵有很多人都能倒背如流。 真糟糕。信使是真的,却在怀疑我的身份。 于是我试着回忆在卡斯尔的船长室看到的那份演讲稿。我并不拥有高超的记忆力,只能凭借印象去复述。但是真该死,这样并不能获取他的信任。 就在我想要笨拙地复述出葛底斯堡演说时,卡斯尔房间的门打开了。耀眼的阳光瞬间照亮了阴暗潮湿的走廊。塞缪尔条件反射似的眯起了眼睛,避开阳光照到的地方退了几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卡斯尔开口说道:“现在我们正从事一场伟大的内战,以考验这个国家,或者说考验任何一个孕育于自由而奉行上述原则的国家是否能够长久存在下去……” 我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像真正的领导者一样,而不再是温柔的耳语。我记得他之前和我隐约提过,他和莱安都是废奴的绝对拥护者。我和塞缪尔谁都没有出声,静静听完卡斯尔完整地背诵下了总统的这篇演讲。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才疲惫地打了一个呵欠走回房间里。 他拉上窗帘,转身对塞缪尔说:“进来吧。把你带来的消息告诉我们。” 塞缪尔收起手枪,将信交给了卡斯尔。当目光与我对视时,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刚才失礼了,沃森先生。” “别放在心上。”我安慰他,“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信任你。” 我没有开玩笑。这里不是英国,不是我的家乡,而且还在发生战争。你能想象一群凶恶残忍的暗夜生物相互对立屠杀是怎样的场景吗?南北两派血族的斗争,远比人类的战场更加血腥残忍。 这片大陆上,除了硝烟味还有血腥味。从两百四十四年前第一位血族来到这里,这座原始的大陆就已经和欧洲一样被浑浊浓稠的阴影所笼罩。 卡斯尔看了我一眼,然后问道:“朱利安呢?” “他失踪了。”我叹了口气,如实回答道。 卡斯尔并没有表现出吃惊,他伸手将头发拢到脑后,简单地扎起来,坐在一把椅子上,双腿交叠,“能让朱利安企图逃跑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吧。” 塞缪尔似乎并没有听懂我们的谈话内容,趁着卡斯尔阅读信件的时间,和我们大致说明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我们北派吸血鬼在联邦士兵的协助下找到了法雷尔先生的棺材,那时一切都是安全的。”他说。 “等等……你是说,你们在和人类联手?”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人类和吸血鬼。对很多血族来说,就像冷冻鸡肉之于人类是一样的。虽然我认为自己还是半个人类,但是大多数血族可不这样认为。一般来说,血族吸食人类的血,人类用尽一切办法猎杀血族,这才是正常的物种关系。 “没错。”塞缪尔点点头,“血族虽然强大,在但数量上,尤其是支持北方的数量上,实在少得可怜。” “难道要把莱安是血族的事情公之于众吗?我想同意和血族合作的只是小部分人。”我说。 “我们只和一支游击队达成了共识……你知道,我们只能在黑夜寻找,而人类,却能出现在白天。他们通过各种方式,在不暴露与血族合作关系的基础上,帮助我们找到了法雷尔先生。作为回报,我们经常在夜里协助他们发起突袭。” “吸血鬼绝佳的夜视力在战争中起到了很多作用。”塞缪尔继续说道,“我们就是在马萨诸塞州找到的法雷尔先生。他当时躺在棺材里,穿着干净整洁的礼服。但是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我想,那和他是‘素食者’不无关系。” “其实我也是。”塞缪尔对我笑了笑,“战争开始后,我再也没喝过人类的血。为了表现出我们合作的意愿与诚心。” 塞缪尔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血族有很多方式让人类屈服,比如恐吓、威胁。他们只要张开獠牙,人类就会惊慌失措。然而,获取人类的信任,堪称是对他们最难的挑战。 每个人都有欲望,更别说血族这种以鲜血为食的生物。控制自己对血液的冲动,尝试和人类并肩作战……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但这些血族确实做到了。 “为了自由和平等而战。”塞缪尔说,他橘色的头发在一片中显得格外耀眼,就像一团火苗,“我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也是在这里被转化。我爱着这片土地,不想它被任何不和谐的因素所玷污。它应该是之前的样子,不该被利欲熏心的种植园主所扭曲。” 他的表情很真诚。我一直以为血族是没有故乡的,在他们变成另一个物种之后,人类的世界将再也容不下他们。然而塞缪尔,他仿佛一直都以美国为故乡,不管是被转化前,还是之后。他的归属感一直都存在着。 因为这股强烈的归属感,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成为一个“素食者”,也可以为了这片土地而战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29 斗…… 而我一直缺少的,就是这种拥有家乡的感觉。我的家在哪里?英格兰吗?伦敦吗?还是我曾经以为可以一辈子都留在那里的剑桥?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将自己隔绝于人类世界之外,同时也远离着血族的世界。身处夹缝里,觉得自己孤独又悲哀。但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封闭罢了。 如果不是塞缪尔的一席话,我不知自己何时才能真正明白。同样身为血族,他比我要乐观有斗志。所以现在我决定走出这个怪圈。 “你说得对。为了自由和平等而战。”我看向塞缪尔,走上前郑重其事地握住他的手,在他深橘色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我,那个人不再死气沉沉,不再自怨自艾,而是浑身充满力量,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我会留下来和你们并肩作战。” 卡斯尔半闭着眼,嘴角似乎稍微勾起了一个弧度:“看来你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见鬼你又在使用读心术。” “撒旦作证,你的表情出卖了你。”卡斯尔举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塞缪尔也微笑起来。 但这轻松的气氛仅仅持续了一瞬。 “呯!”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打碎了玻璃朝房间里冲撞过来,卡斯尔一把推开我,我看到一颗银色子弹从我们两人之间飞了过去。塞缪尔反应极快,他迅速侧身,但还是被那颗子弹擦伤了肩膀。 “该死!”塞缪尔捂着肩膀,指缝里流出汩汩的深色血液。伤口并没有愈合。 卡斯尔在躲过子弹后立刻就去查看窗外,但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就和朱利安消失后的小巷一样,仿佛没有人来过。 “可恶的南方佬!”塞缪尔摊开手心,将手里沾着的血擦干净,然后撕下一小条床单简单地包裹了一下伤口,掏出衣袋里的手枪对我们说:“我们要离开这里。我的行踪可能暴露了。” “还不能确定是你的还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卡斯尔穿好外套,披上斗篷说。 “不,斯特林先生,我在来时已经干掉了太多南方佬。”塞缪尔重新戴好帽子,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隐没在黑暗里,“这些人就像苍蝇一样,不止是吸血鬼,还有人类。那些和吸血鬼为利益共同体的人类们。我得保证您的安全,米勒先生嘱咐过我。” “米勒先生?”我问。 “米勒先生是我的转化者,也是北方血族的代表,是他策划了寻找法雷尔先生的整个计划。”塞缪尔说,呼吸因为疼痛而急促起来,但他利落地跳上窗台,“我会在路上和您解释清楚。我们先走吧。” ☆、bsp;20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有点小小的伤感…… 天空开始阴沉下来。 我紧跟着塞缪尔跳下了窗户。现在我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害怕从高处掉落下来,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我是血族,拥有普通人所没有的力量。飞行、读心,甚至还拥有大部分吸血鬼所不具备的能力,在阳光下行走。 我抬起头,看到卡斯尔站在床边。我对他招招手,示意四周安全,可以下来了。 卡斯尔踩上窗台,全身裹着黑色的斗篷,我似乎看见他的身形晃动了一下,接着整个人就像一朵乌云一样从上面飘落下来。 我赶紧上前一步,接住了他掉落下来的身体。 果然,他昏迷了。 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银白色的长发缠绕在我衣服上,我试着呼唤他的名字,但他并没有反应。 “卡斯尔,醒醒。”我轻轻晃着他的肩膀,但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塞缪尔走了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卡斯尔……睡着了。”我说着,将卡斯尔的胳膊搭在我肩上,一只手架起他的身体,打算把他带到我们的目的地。 塞缪尔环视了一下四周,说:“我的马车停在另一条小巷附近。沃森先生,你把斯特林先生抱起来,我们快点赶到马车里。” “坐马车很容易暴露。”我抱起卡斯尔,一路和他小跑来到了马车停靠的小巷子里。普利茅斯下了雪,地上有一层薄得像霜的雪层,踩上去就化了,因此地面也变得潮湿起来。 塞缪尔把我和卡斯尔安置到马车里,然后关上门。 “沃森先生,一会儿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有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保护好斯特林先生。”塞缪尔嘱咐道,那头橘红色的头发在马车的小窗口外一闪而过,接着马车就飞快地奔驰起来。 “我可以和你一起驾驶马车。”我对塞缪尔喊道。但车速并未减缓下来,塞缪尔说:“请拉好帘子,待在车里,照顾好斯特林先生。” 我照做了。帘子的遮光效果非常好,阳光被完全阻隔在窗外,车里漆黑一片。卡斯尔坐在我身边,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微微颤动着。 这就是你所说的“代价”吗,卡斯尔?作为特殊的一类吸血鬼,在阳光下行走所必须牺牲掉的东西——十年的精力。我伸出手帮他整理好凌乱的头发,以一种警惕的姿态坐在马车里。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趟旅途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轻松安全。 他们手里拿着真枪实弹,用镀了银的子弹互相残杀。而在此之前,我只是一个书呆子,整天抱着书本在大学城里穿梭。虽然前不久接触了剑术,但我没有碰过枪——那种快速又致命的武器。我没有猎杀过吸血鬼。有时我想问卡斯尔,他有没有杀过吸血鬼,但我知道这个问题太幼稚。 他有一柄银剑。他的胸口有一道伤疤。他亲手杀了乔治,一个失败者。 卡斯尔做过很多我没有尝试过的事情。他有太多的过去我还没有挖掘。所有这些事情,都要我亲口去问,亲自去验证。 而我担心的是,我们会等不到那一天。前方太多的未知等着我们。 但我现在在美国这片土地上,我已经来了,必须要完成任务才能离开。有一个人,二百四十四年前来到这片大陆,从没有离开。现在他躺在棺材里,等着我们带他回去。塞缪尔和他们的同伴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一场无声的黑暗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死神握着镰刀从每个人头顶扫过,当他用力挥下手中的道具,就有人必须离去,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 “你想试着躲过死神挥下的巨镰吗?”卡斯尔的头枕在马车里,缓缓睁开眼,他的嗓音有点沙哑,伴随着喉咙一声吞咽,“我已经在死神的刀口下侥幸很多次了。如果你想活下去,无论怎样都能活下去的。” 我想起了他胸口的那道伤疤。致命伤?可能。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行走在死亡边缘了。 “所以我要变强,为了活下去。” “你知道吗,纳撒内尔。有时候坚持下去只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0 需要一个信念,一个人就够了。”他说着,将手伸进衬衣,扯出了一条项链。 我见过那个项坠,但每次都没看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他用力拽下了项坠,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到我手心里:“这是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那是一枚普通的金戒指,表面有些磨损,像是被刀剑划过。紧接着,我看到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凹陷的字体里面有暗红色的残留血迹,即使卡斯尔每天挂在身上依旧无法抹去。 那行小字是我的名字:nathaniel。后面还有一个词但是被人用刀狠狠刮去了,这使整枚戒指厚度变得不均匀起来。在那被抹去的字迹上面,刻着sterling,卡斯尔的姓氏。 这枚戒指属于纳撒内尔?斯特林。 “从今以后,你就叫纳撒内尔?斯特林。” 我想起之前在船里遇见的长得极像卡斯尔的黑衣人,那是他消失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在暗示我什么,还是说,那是之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我将那枚戒指戴到手指上,大小正好。现在我丝毫不怀疑这就是我的东西。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它会出现在卡斯尔手里,但戒指里残留的血迹让我有不好的感觉。 “卡斯尔,我原来到底叫什么?”我摸着手上的戒指,问他。 他的目光落回我身上,然后又离开,灰色的眼睛有种淡淡的无奈,他盯着黑色的车帘,没有回答我。 “我只是叫纳撒内尔。仅此而已吗?” “当然不是。”卡斯尔说,他的语气压得很低,似乎不愿提及这件事。但戒指上那个被抹去的单词让我很在意。 “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马车就剧烈地晃动起来,就像突然驶上了一段极其颠簸的小路。我被突如其来的晃动甩到了马车的另一边,头重重磕在木板上。 “有人突袭。”卡斯尔说。而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无精打采,那双眼睛重新染上了警惕的剃刀色。车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铿!”地一声,车顶就被什么东西戳穿了,一把银色长剑直直垂落下来,离卡斯尔的脸只有一寸距离。 第二个人的脚步声响起,车顶上有打斗的声音。一声枪响,一个男人凄厉的喊声随着马车前进越来越小……我听见塞缪尔的声音在我们头顶上方,他把银剑拔出去,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说。 “那就好。”塞缪尔说着,像是重新跳回到前面去驾驶马车了,“一路上免不了有南方的‘苍蝇’来偷袭。务必小心。” 我拉开车帘看了一眼,玻璃上有血迹,似乎是刚才的人滚落马车时不小心溅上去的。车外的景色是渐渐变暗,我们驶进了一片小树林。 树上落满了雪,像是压着一层白色奶油。林子里的树长得很密,只是寒冷的冬季并不能展示它们旺盛的生命力。枯槁的树干像一双双行将就木老人的胳膊,随时准备向行人的脖子伸过来。 马车似乎来到了一段较为狭窄的小路,车轮碾过被雪浸润过的潮湿泥土,速度减慢下来。我抬起头看着车顶的窟窿,一小束阳光从上面漏下来,像是一条光柱化成的长剑插在我们两人之间。 我伸出手握住了光柱,才发现自己手心的伤疤并没有完全愈合。一道暗红色印记被刻在掌心,时刻提醒我在船上的那场决斗,也提醒着我要相信自己,可以赢。 卡斯尔盯着我看,光束将他的脸分割成两部分。我将右手握成拳头移到光束下面,就像举起了一把克雷默长剑在宣誓。 “和你过去很像。” “我过去——是做什么的?骑士?” “算是吧。”卡斯尔眯起眼,手指勾画着光束的形状,慢慢描摹着,“第一次见面时,我连你的名字都没搞清楚。” “那么我不算太友好了?” “也不是。你总是躲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卡斯尔轻轻笑了起来,像是陷入了一场回忆之中,“你很腼腆,不喜欢和别人说话,但剑法超群,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骑士。”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前面的塞缪尔走到车窗前,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都警惕起来,因为当马车停下来时,周围确实很不寻常。 太安静了。像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安静。 卡斯尔从座位底下取出两把左轮手枪,将一把丢给我:“会用吗?” 然后他指着手枪无声地给我示范了一遍,最后嘱咐道:“对着左胸打,一击毙命。” 我点点头,握住了手里的枪。 我们都不再说话了,在足够的寂静里,我们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有人在跟着我们,他们隐藏在黑暗里,监视着这辆马车。所以我们必须在走出树林之前甩掉他们,不然我们的目的地一定会暴露。然而在没有阳光的树林里,我和卡斯尔的优势根本展现不出来。 “呯!”地一声,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又一声枪响从我们这边响起,塞缪尔追着声音源头将子弹打了出去。远处的树上有人闷哼一声,就掉了下去。 “我们无意伤害你。” 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忍不住将车帘拉开一条缝向外面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人披着纯黑色斗篷,上半张脸掩在黑色面具之后站在落满白雪的树上。这样的装扮,伴随着一股阴沉的气息,足以让人感到来者绝非善类。 “我们要带走马车里的人,也请你配合。”黑衣男子对塞缪尔说,他的语气不像他周身的气氛那么冰冷,而是很有礼貌。塞缪尔跳下马车,飞快举起左手对着那人就是一枪! 男人像是一块飘落的黑色布料从树上落了下来,但是很稳当地站在了地面上,他正了正脸上的面具,随后像一阵黑色飓风一样朝塞缪尔飞过来。 塞缪尔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迅速,猝不及防地就被他带着直直撞向身后的一棵树。树枝上的雪被震落下来,簌簌地落满了塞缪尔的身体,但他依旧紧紧握着手枪。 黑衣男子抬手准备给塞缪尔一枪,我正要冲出去,却见塞缪尔一跃而起反扑到了黑衣人身上。他们扭打在一起,混乱中,不知谁的枪走了火,朝我们这边打出了一枪。 子弹没有伤到任何人,而我们的马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嘶鸣一声便开始狂奔起来。马车剧烈地颠簸起来,没有人驾驭的马,在树林里横冲直撞,我想跳出车厢稳住受惊的马,卡斯尔拉住了我,并透过车窗的缝隙指了指—— 两名黑衣人像蝙蝠一样正追随着我们的马车,丝毫没有想要让我们停车的意图。其中一人掏出手枪,对着车厢抬了下手,银弹射穿了玻璃,窗外的寒风伴随着玻璃碎片一齐涌进车厢,车帘呼呼作响随风摆动,我猜他们没看到车里的景象。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1 那枚子弹呼啸着从我们之间穿过,又打碎了另一块玻璃。我将身体抵在车门上,右手探出车窗,对着其中一个形影不离的黑衣人扣动了扳机,子弹出膛的后坐力让我的手不稳地颤抖了一下,随后我看到从那黑衣人的肩膀上迸出一道红色的血花,就像逆风揉碎了一把鲜艳的玫瑰。他的速度慢下来,在一棵树上站定,对着我们的马车开了第二枪。 身体右侧的支撑突然消失,这家伙居然打坏了车门!我向右跌了出去,卡斯尔眼疾手快想要抓住我,一颗银弹突然飞到了我们即将相碰的手之间,我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彻底从车上滚落下去。 在地上狼狈地打了几个滚,余光忽然扫过那个黑衣人——他重新对我举起了枪,电光火石间,一颗子弹已经向我飞来——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遮挡了我的全部视线。我只能看见银色的长发像一条绵延不断的绸缎从我眼前飘过,然后这一幕被无限放慢,卡斯尔扑上来,用他的身体挡住了我——他的灰眼睛里有一层淡淡的红光,仿佛染上了被稀释的鲜血,然后是硬物埋入肉|体的声音,虽然细微,却震耳欲聋。他皱了皱眉头,闭上了眼。 斗篷被吹开,他肩膀上渐渐渗出红色的血,宛如一朵曼珠沙华在蔓延生长。这幅画面在我脑中停留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得多,我发誓一辈子都忘不了。 随后卡斯尔的全部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抱着他躺在地上,呆滞地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它和卡斯尔的眼睛一样都被鲜血染红。我睁着眼,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就和我在“月食号”上看到的一样。 我又看到了那个黑发的男人。他的上半身赤躶着,左胸有一道明显的刀伤,鲜血汩汩地从伤口涌出,士兵将他的尸体挂到城墙外,任由那些食腐动物啃食他的身体。 头剧烈地抽痛起来,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试图强行挤进我的身体,但画面一闪,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只留下了我手心上血液黏腻的触感。 我伸出手,看到自己的手心被银弹烧出了一个大洞,血不断顺着手腕流下来。直到一滴血落到我脸上,我才感觉到疼——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那颗子弹向我飞来的瞬间,伸出手护住了卡斯尔的要害,用自己的手缓冲了子弹的力量。 当我彻底清醒过来时,天空仿佛变成了橙黄色,在一望无际的暮色中,我看到一个疲惫的身影,拖着那个黑色长发的男人,一步一步离开。夕阳昏黄的背景下,他们就像两道黑色的剪影,渐行渐远,所行之处,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bsp;21 那两名黑衣人显然吃了一惊,没料到这样的结果。 我的胸前一片血红。和卡斯尔身体紧紧贴合的地方已经被血染得一塌糊涂。我扶着卡斯尔缓缓坐起来,他的头沉重地枕在我肩膀上,已经失去了知觉。我用唇轻轻碰了碰他冰冷的额头,感觉身体里一直沉睡的某一部分就快要苏醒,它在我身体里挣扎着想要找到发泄的豁口,叫嚣着想要冲破牢笼,即使毁灭这副肉体也在所不惜。 时间仿佛被拉回了一个尘土飞扬的战场,战马嘶鸣,马蹄扬起阵阵沙土,奔驰向远方。我的双耳隆隆作响,嘴唇依然贴着他的皮肤,我低下头,用嘴唇蹭了蹭卡斯尔的耳垂,亲昵得仿佛我们一向如此。我的嘴里不受抑制地说出了一句话,就像寄存在身体里的那份失落的,属于纳撒内尔的灵魂突然苏醒,我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卡斯尔,我们回家吧。” 怀里的人动了动,眼皮沉重得已经抬不起来,只是将头贴近了我的脸。他苍白而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轻轻在我耳边仿佛耳语般低声答应着:“好。” 我右手抱着卡斯尔,顾不上左手灼烧一般的疼痛,拿起我的枪,慢慢站了起来。手心的血顺着枪身滑落到雪地上,瞬间洇出一片刺目的红。 两个黑衣人后退了几步。 “我们没想伤害他。”其中一个辩解道,“请把他交给我们,我们会妥善处理他的伤势。” 我听见了他们所说,却无法反应出话里的内容。我的身体似乎不再属于我,而是暂时被那个沉睡在体内的纳撒内尔占据了。我甚至没反应出来他们那句“没想伤害他”其实是“准备打伤我”的意思。 我迅速扣动扳机,动作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催动着加速,手指灵活地运动着,看到那两名黑衣人左右闪避却无暇再次出击,我将卡斯尔抱得更紧了。 这次,让我来保护你。 两个黑衣人被飞射出去的银弹逼得节节后退,但我的目的不仅在此。我想射中他们的心脏,但凭我一个人,很难做到。 子弹一颗一颗从枪口流逝出去,随后我听到很轻微的“咔”的一声,最后一发银弹耗尽了。我垂下手臂,将手枪扔到地上,两名黑衣人朝我走来,就在这时,从树林里突然传出连贯而凌乱的枪声,那两个人瞬间被无数银弹贯穿了身体,血液飞溅出来,像只筛子抖了几下就倒了下去。紧接着几个人影窜了出来,其中一个人在我面前站定,另外几人朝塞缪尔的方向赶了过去。 来人穿着一身宽大的深棕色斗篷,里面是同样颜色的套装,洁白的衬衣口打着格子花纹领带。他向我走过来,我知道他没有恶意,至少在杀死黑衣人这件事上,他帮了我。但我不由自主地带着卡斯尔后退了几步。 男人在我面前单膝跪下来,用毕恭毕敬的语气说道:“我是文森特?米勒。我来晚了,斯特林大人。”他抬起头,看着我怀里的卡斯尔。 文森特?米勒。塞缪尔提过的那个北方代表“米勒先生”。 我稍稍移开挡住卡斯尔伤口的手,整个手掌全都是血。文森特接过卡斯尔,只看了一眼,便急匆匆地带着我向树林深处走去。 “子弹打中要害部位,而他失血过多。但万幸……”他的动作很焦急,语气却是让人安心的不疾不徐。 “我知道,子弹没有打穿他的身体。”我说,“要赶快取出来。” 文森特试着轻轻摸了摸卡斯尔的伤口,很快得出了结论:“在子弹射中他之前,有什么东西缓冲了一下。”然后他看了看我的手和我衣服上的血,似乎明白了,便加快脚步往林子里面走。 我们架着卡斯尔穿过了树林。我不知道在树林深处竟然有另一条小路,只不过较我们之前走的那条更窄更不平坦。在一块相对宽阔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比我们那辆更宽敞。 我们将卡斯尔安置在车里。文森特解开了卡斯尔的衣服,干涸的血已经粘在了皮肤上,但仍有鲜血不断涌出。血色从他本就苍白的身体里一点点流逝。而我的手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2 在发抖,并不是因为疼痛。 他为我挡了那一枪。为我承受住了属于我的痛苦,而代价则极可能是他自己的生命。文森特让卡斯尔将头枕在我腿上,他来帮我把那颗该死的银弹取出来。 见鬼,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我们把卡斯尔的上衣全部脱了下来,那个可怕的伤口便暴露在我眼前。黑色大丽花般的伤口附近全是被烧焦的痕迹,鲜血正从那个逐渐扩大的血洞里涌出来。文森特从车里取出一些医疗用品,我拿出一块纱布试图吸干那些珍贵如生命般的血。但是刚刚触碰到伤口,一整块纱布便被迅速浸红。 于是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而文森特仿佛见惯了这幅场景,从容不迫地将镊子探进那个惨不忍睹的伤口里,在红色交织弥漫的血洞里竟然很快地找到了那枚坚硬的银弹。 那颗带血的银弹终于脱离了卡斯尔的身体,我感觉到他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是依旧没有醒过来。 伤口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着。但是太慢了,如果不及时愈合,他的血似乎都会流干。 文森特也察觉到了这点,他看了看我,挽起了自己的袖子。我一把拉住他,然后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鲜血四溢,我的牙上沾着满满的鲜血。 我将卡斯尔的头放到自己的臂弯里,将手腕对准他的嘴。 一滴,两滴……他的嘴唇瞬间被我的血染得鲜红。 “喝我的血吧,你能好得快些。”我轻声对他说。而他的眼皮缓慢地动了动,像是沉睡了许久的人终于恢复意识一样,缓缓抬起了眼皮,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他费力地抓住我的手腕,把两颗尖牙刺进了即将愈合的手腕皮肤里。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手腕卷进了我的身体,我能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涌向同一个方向,争先恐后地为他贡献鲜血,很快我的半边身体已经接近麻木,卡斯尔依旧在吸取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图。他身后那道可怕的伤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被烧焦的皮肤也很快紧紧贴合在一起,就像逆时间生长的花朵一般迅速合拢。不一会儿,那个伤口就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光滑苍白的皮肤。 而我的胳膊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他了。似乎是感觉到了我微微颤抖的手臂,卡斯尔迷茫而贪婪的眼神渐渐冷却下来,重新恢复了理智。他松开紧咬着我的尖牙,而那些已经涌出来的血全都滴在了他前襟。 “纳撒内尔……”他坐起来,一把揽过我,让我在靠在他肩膀上。而我的身体已经全然没有了知觉。我的意识仍然清醒,但身体动弹不得。眼前的事物开始出现重影,渐渐地我发现自己难以聚焦,我慢慢合上了眼。 朦胧中,耳边似乎响起了卡斯尔的声音,低沉,疲惫又懊悔:“你不该冒险给我你的血。我会把你喝干的。” 我低垂着眼皮看着自己的手,上面那个烧穿的伤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相反地,它开始沿着烧焦的地方一点点溃烂,像一群寄生在手背的虫子一点点啃噬着我。我想伸出手拍拍他表示安慰,但一点力气都没有。 恍惚感觉马车重新奔驰起来。但是我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中那两道夕阳下的人影挥之不去,还有他们身后长长的血迹。那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人的血融合在了一起。他们肩并肩走着,但其中的一个人已经死去了。另一个人似乎有着灿若千阳的发色,他一路在那个黑头发的人耳边低低说着什么,亲密得仿佛恋人。但是黑头发的人却无法给他回应。最后金色头发的人突然跪倒在地上,他伏在那个早已死去的人身上,望着夕阳怔怔发呆。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悲伤的情绪似乎已经感染到了我。他所有的感官都与我联系到了一起。正午的烈日,黄昏清冷的风,风里血的味道,地上粗砺的沙石磨着脚,长途跋涉的疲惫……所有的一切我全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就好像我将自己的灵魂全部附着到那个人身上。我知道我在梦里,但我无法摆脱这可怕的真实感。 一阵风刮来,两个人的身影瞬间化成一把金色扬沙,在风里渐渐散去。 我睁开眼,头顶是发黄的天花板。我试着抬起手,现在我可以感到它的存在了。 房间里很温暖,和我们之前暂留的“红蜜蜂”很不一样。我侧过头,看见地上铺着碎花地毯,很老旧,却很干净,就像剑桥一样,有着一种浓稠的古典味道;墙上贴着的墙纸有些已经干裂翻起,向老人脸上干瘪的皱纹,却给人一种舒适如家的感觉;壁炉里有微弱的火焰,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灭掉。 最重要的是,屋子里有一面漂亮的镜子垂直地立在地上。 卡斯尔正面对着壁炉,向里面添了几块木柴,火苗瞬间高涨了起来,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你醒了。”听见了动静,他走过来俯下身亲吻我的额头。我抬起左手,手上的伤已经愈合了,但是留下了一个丑陋的巨大伤疤,差不多占了我半个手背。我的手心里还有上次决斗时留下的两道伤疤。 嘴里有残留的血味。 “对不起。”卡斯尔说,“留下了这么难看的疤痕。” “没关系。”我坐起身,“这些伤疤是一种象征,让我变得独一无二了。” 但是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呢?如果不是你不顾一切地挡在我身前,我可能连活下去都很难。我握住了他的手,冰冷得像一块墓碑,当然我的手也一样冷。我们都是没有温度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没有感情。 就像那些为了自由而奋战着的人们和血族们,他们冰冷的胸腔里有一颗无比热忱的心。他们不是一个孤立的群体,他们也有着梦想和希望。只不过时间不会抹去他们的容颜,他们可以长久地存在,用永生去实现那些作为人类时不曾实现或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我光着脚走下床,柔软的地毯踩上去很舒服。我慢慢走到镜子前,里面没有我的镜像,我把手伸向镜子,就像触摸一个深不见底的银色异世界,我不知道自己是被它吞噬了还是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阵奇异的眩晕感向我袭来。 “你在看什么?”我吓了一跳,镜子里没有人,但卡斯尔就站在我身后,仿佛一个凭空出现的幽灵。 “没什么。”我回答。随后身体就被他轻轻压在了镜面上,我的脸贴着镜子,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挤压进另一个世界,但是我没有。镜面冰冷,就像卡斯尔身体一样没有温度。 镜子里空空如也。 卡斯尔从我身后欺身过来,我们的脸彼此离得很近,然后他在镜子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永远别忘了这种乐趣。”他说,声音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遗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3 憾。 bsp;22 “我们谈谈吧。”卡斯尔起身离开镜子,走到房间角落里的一把圈手椅坐了下来,壁炉里温暖的火焰让这里看起来只是在进行一场温馨的谈话。 我走到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翘起腿:“请讲吧,比如那些黑衣人。”我知道那些人和南方的血族不一样,他们的目的不在于塞缪尔,而是卡斯尔。 “在解释这个之前,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如果我不能和你回到伦敦,请你带着莱安去找我的老朋友。”他低下眼皮,语气缓和下来,像是在我商量。 “你让我去罗马尼亚?”我反问道,“我以为那只是尤金的谎言而已。” “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没骗你。” “我可以拒绝吗?”看到他错愕地抬起头,我继续说道,“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 “答应我。”他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的神情,但我发誓,这辈子绝对不想第二次见到。那眼神里有可憎的绝望,他说这话时就像留下遗嘱一样伤感。 “我不明白,卡斯尔。你以前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现在你突然和我说这些,是因为那些戴着面具的人吗?”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而他居然开始回避我的目光。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我两三步走到他面前,用手扳过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灰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睛,我们彼此离得很近,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我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清晰的吞咽声。 “告诉我所有的事。”我说,“我不想永远活在你的保护之下。” 他叹了口气。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缝,毫无血色。他犹豫了一下,迟疑地张开了嘴唇—— 我吻了上去。 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而我的唇紧紧贴着他的,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倒在扶手椅上。我的吻如此笨拙,只是想把我的情绪传达给他而已。卡斯尔并不介意,他将手埋进我的头发里,回应着我的吻。除了“血契”那个转化仪式,我们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类似于灵魂交流般的吻。 他的手抚过我的脸一路向下,解开了我的衬衣扣子。 然后这个漫长的吻终于结束。他口腔里的味道是甜的,但过后有淡淡的苦涩味。卡斯尔将头抵上我敞开的胸膛,银色的发丝贴着我的皮肤,他用一种极其缓慢又低沉的声音说:“那些戴着面具的人,是‘执法者’,我没想到他们会来美洲。至少从他们存在以来,从未离开过欧洲。” 执法者。我想起乔治说过的话,卡斯尔是亡命徒,“月食号”上的所有人都是。 但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亡命徒”的真正含义,因为被人追杀的感觉是我从没体会过的。 “告诉我,你犯了什么错?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因为我偷了以诺基石。”他的头低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心里莫名抽疼了一下。 “你说那是骗我的。那不是你偷的。”我将他的肩膀拉离我的身体,迫使他看着我的眼,“卡斯尔,我真的不知道还能相信你说的哪句话。” 他再一次骗了我。如果不是这些戴着面具的“执法者”出现,我不知道他会将这些隐藏多久。他在想什么?我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过去的事情? “我从来都没想骗你。你对我来说是——” “我拒绝让你读心,卡斯尔。” “纳撒内尔。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可以慢慢告诉你的……” “但是你没有时间了,卡斯尔。”我的声音居然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你即将沉睡,而‘执法者’他们紧追不舍!” 卡斯尔抬起了头,他盯着我的眼睛,用像是要把我揉碎进去的眼神看着我。 “你在担心我?”他微笑起来,“还是说你怕我死了之后没有人告诉你真相?” 我怔住了。一时间竟想不出回答。我的心里翻腾着,脑中无数片段闪过,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到我看见的种种幻觉,卡斯尔的身影在我脑中已经根深蒂固了。 我对他并非一点感情也没有。但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自己所有的感受都告诉他,包括他在为我挡下那颗银弹时,心里那种极度恐惧和关心。但我只是简单地吐出了几个单词,声音轻得微不可闻—— “我不希望你死。” 他轻轻笑了起来,别开视线,似乎有一层薄薄的水汽笼罩在他浅灰色的瞳仁里。 “告诉我,我们的过去。”我挪到他面前蹲□体,“你为什么要去偷以诺基石?我急于知道这些,不是害怕你突然离开我,但我确实开始害怕失去你,至少在我们共度的时间里,一起去承担这些。” 我的语气真诚得令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所有的话,无一例外全是发自肺腑的。或许我对卡斯尔已经产生了依赖,无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这不是由于他给予我多于我给予他,而是我真的在慢慢恢复成纳撒内尔,渐渐恢复了过去的感情。但等我全部想起来需要太久的时间,如果在那之前…… “我偷走以诺基石,是为了你。”卡斯尔缓缓开口,眼神飘到我身后的窗帘上,“你也看到了,接触了以诺基石的你,开始回忆起了过去,借助它的力量说不定你能全都想起来。” 为了使我恢复记忆,你被执法者们从欧洲追杀到美国,建造了一艘无法长久靠岸的“月食号”来躲避他们,还留下了右胸那道永远无法消除的伤疤。 “但我们时间紧迫。”他接着说,“这些事情,我需要很长的时间慢慢说给你听。我为之前对你做过的一些强迫性的事情向你道歉。我答应给你一切机会,由你来选择。” “我想我们不需要很长时间,我选择尽快了解。” “不。”卡斯尔嘴角苦涩地撇了一下,“我没有信心在短时间内让你听完这一切后,可以原谅我。但我答应你,如果我们可以一起回去,我全都告诉你。” 然后,他语气低沉下来,用近乎绝望的口吻补充了一句:“如果不能,就去找他。答应我,纳撒内尔。” 我的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把回答硬生生地堵住了。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4 “第一次找到你时,我高兴得不知所措,你就躺在一个小小的摇篮里,金色的头发还没有完全长出来,修女们照顾着你,我深夜潜进去,你睁着蓝眼睛看着我,眉眼像极了纳撒内尔当年的样子。于是我知道了,那就是你,我追寻血液的味道找到了你。你离我那么近。但当时我只是轻吻了你的额头,然后从窗户离开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些执法者一直跟着我,但我将你保护得很好,直到他们刺伤我,也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口的那道伤疤。 “我把你留在福利院,直到沃森夫妇领养了你。我想等你到二十岁的时候转化你,把你带走,但我没有。我应该给你选择的权利,比如先和你相识,之后慢慢地——”他捧起我的脸,手居然在微微颤抖,“但我心急如焚。我已经失去你太多年,当我在剑桥看到那个和纳撒内尔一模一样的你时,我想冲过去拥抱你,甚至想撕开你的脖子,让我们的血液相融……但我克制住了。后来我去了伦敦,在那里遇到了你所谓的哥哥,尤金。当时他快要病死了,我就咬了他。我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感激他在我不在时照顾了你那么多年。” “他知道血族的读心术,一直没有和我透露丝毫他想要转化你的想法。我读不出他的内心。”卡斯尔把脸凑得更近了,“如果我当时没有转化他,你不会这么快就变成吸血鬼……也不用承受那么多。再次遇到尤金,是在他转化你之后。他绝食已经很久了,只能靠我的血勉强维持生命,我们隔几个月就会见一面。我知道你那时很痛苦,但我愿意给你时间让你自己想明白,让你自己去放下一切。” “船上的那次,我很抱歉。因为我心中压制的那份感情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吻着我的额头,冰冷的手指沿着我的眉毛、眼睛、一路描摹下滑最后停留在我的嘴唇上,“我疯狂地想要你,一刻也等不了了。事后我后悔了,我该多给你一些时间让你接受我,而不是强迫你去做任何事情。” 我静静听完了他的话,却完全不想责怪他,因为错在我。我迷茫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七年时间,如果我早一点清醒过来,我们或许不会面临这样的情况。 我握住了他的手:“卡斯尔,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让我们把莱安带回去,一起回到伦敦或者剑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我安慰他,但更像是安慰自己。眼前的卡斯尔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脆弱,仿佛我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他等得够久了,即使生命足够漫长,也产生了恐惧。 他用更大的力道回握了我的手。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斯特林大人,您在里面吗?”门外是文森特的声音。我匆忙地系好衣服,打开了门。 塞缪尔站在文森特身边。他身上的衣服有几个破洞,橘色头发像是被人狠狠按到地上揉搓过一般无精打采地贴在头上,看来他也经历了一场严酷的战斗。但万幸的是,他的伤口都已经愈合。 卡斯尔说过,吸血鬼一旦被银器所伤,如果不是致命伤,并不容易愈合。如果治疗及时(吸食他人血液),痊愈也是没问题的;但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伤口长好后就会留下永久的伤疤。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决斗的伤已经接近愈合,但新添的疤痕却没有要消失的迹象。 但我很高兴用自己的手保护了卡斯尔。 “我们进去谈吧。”文森特走了进来,塞缪尔紧紧跟在他身后。我能从塞缪尔的眼神里看出他对这个男人的无限崇拜。对大部分支持北方的血族来说,文森特是一个标志,更是他们的信仰。 文森特清了清嗓子,“我们的人在今天清晨得知,‘执法者’已经到达了马萨诸塞州,正在全力搜寻斯特林大人。具体人数不详,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叫加洛维的人已经死了。” 卡斯尔在听到“加洛维”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他的手攥成了一个拳头。 “加洛维是谁?”我问。 “他是负责逮捕我的执法者负责人。胸口这道伤疤,就是他留给我的。”卡斯尔回答。 文森特继续说,“他死于谋杀。清晨的时候,执法者将他的遗物送回欧洲。我们的人在码头上看到的只有这么多,怕被发觉,之后就离开了。” “是谁谋杀的?”能刺伤卡斯尔的人实力应当非常强,我实在想不出什么人能谋杀掉加洛维。 “从梵蒂冈来的驱魔人。”文森特说,“那些执法者这样说,我们只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句子,他们似乎格外小心。” “不和驱魔人起正面冲突是正确的决定。”卡斯尔用手撑着额头。 文森特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然后把一张纸条交给卡斯尔:“目前只能肯定这些驱魔人的目标不在我们。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法雷尔先生在拉森庄园,而南方佬打算用法雷尔先生逼我们投降,所以要把他送到其他州去。我们今晚必须行动。” “今晚?”我看了一眼卡斯尔,他的精神似乎不错。而他安慰性地回望了我一眼。 “拉森庄园在郊外,从这里坐马车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它原来的主人在路易斯安那州做棉花生意,后来被南方吸血鬼杀死,庄园也就被霸占了。”文森特说,“今晚行动实在是不情之请,如果当时我在普利茅斯,我绝不会让法雷尔先生被抢走。非常感谢斯特林大人肯协助我们。” “莱安是我的老朋友。”卡斯尔将之前和我说的话重复了一次,“而且我欠他一个非常大的人情。来,谈谈你的计划吧。” bsp;23 我和卡斯尔、文森特还有朱利安挤在一辆较为狭小的马车里。 是的,朱利安回来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们的,他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突然地出现在了房门外,浑身带着逃逸者的颓废气息,叩响了房门。 我正想问问他到哪里去了,卡斯尔挥挥手制止了我。 “见到他了?”卡斯尔问道。 朱利安点了点头。 “今晚的行动我们会带上你。联系‘月食号’,告诉船上的人我们大概十点左右上船。目的地是罗马尼亚。” 朱利安再次点了点头。他看上去精神很不好,似乎全是凭着本能在反应着卡斯尔说的话。接着他就像一只猫一样从窗户灵巧地跳了出去。 傍晚,朱利安赶着一辆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5 马车出现在我们旅馆楼下。 街上行人渐渐稀少。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都会属于夜晚的生物。我们每个人都穿上相同的黑色斗篷,像是将要去举行某种仪式一样上了马车。 载着一群暗夜生物的马车疾驶在通往郊外的林间小路上。一路无话,一切都将按照之前制定好的那样行动。 我们的马车在距离拉森庄园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文森特和塞缪尔先行下车,他们的身影与夜色混为一体,仿佛两团黑色雾气突然变成一缕冰冷的疾风窜进了庄园。 如果文森特的情报没有错,庄园的外院大门将有四名吸血鬼守着,进到花园后,有六人在不同的地方巡逻,其余的地方也有数量不定的吸血鬼来回走动。 但我们不知道庄园内部的情况,莱安的棺材会由谁、又有多少人守着?内部会有多少吸血鬼潜伏在密不见光的房间里?这些,我们都不清楚。 我和卡斯尔下了车,树林里起了风,轻轻扫着我们的斗篷。卡斯尔抬起头看了看,天上有几点疏星,隐晦不明亮,不像在“月食号”上那样耀眼。 他向我走过来,俯下头,亲吻我。 我短暂地回应了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他用食指按住了我的嘴唇:“记住我的话,如果我没能回去,去找他。那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之后……”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仿佛耳语一般说道,“你再选择是否原谅我。”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他的话令我感到不安,这是我变成吸血鬼之后,第一次感到如此不适和焦虑。如果分开,我还能再见到他吗?如果见不到,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要记住,鲜血必将指引我们重逢。” 他说完这句话,我就看到不远处的文森特冲我们招了招手,示意院外的人已经解决完毕。 我们拉紧了斗篷系带,加快脚步向庄园的方向奔跑而去。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虽然只有三层,但在月光和阴影的渲染下,却显得异常高大。窗户全都紧紧闭着,一丝光亮也没有,使得整座庄园显得无比压抑和阴郁。 院子外躺着四具尸体,血从他们左胸的部位汩汩流出,不一会儿,空气里“嘭”地一声,他们就化成了一团黑色的粉尘。 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吸血鬼被银器所伤后死亡的样子。这让我想起尤金,他是自然死亡,过了很久他的尸体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而我们也是那样安葬了他。现在他于伦敦一座荒凉的坟墓里永远安眠,我想象不出他腐烂后的身体是什么样子;或者正常死亡的吸血鬼会与他们可以活动时一样,永远保持那个容貌?我不知道答案。 “只有我们几个人?” 悄无声息地潜进庄园后,我问文森特。 “其他人在附近守着,如果有异常响动,立刻冲进来。”他回答。 花园里的人似乎并没发现门口的守卫已经消失了。我看了一眼文森特,如果他不是北方血族的代表,我甚至会怀疑他是一个暗杀者。能在无声无息中和塞缪尔同时杀死四个人,还是在他们没有发出呼救之前就让他们断了气。文森特回望了我们一眼,做了一个准备好了的手势,率先冲进了花园,我和卡斯尔在建筑投下的阴影里等待着。 几乎看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最先发现他的两名巡逻吸血鬼就捂着脖子倒了下去。但很快,剩下的四个人就发现了他。他们一拥而上,其中一个人已经准备摇响手里的警铃,突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抹耀眼的橘色——塞缪尔一只手握住铃铛,另一只手在他脖子上极快地划过,一道血花喷溅了出来,那人也倒了下去。 “那些全是视觉死角。”卡斯尔突然开口。 “什么意思?” “那些巡逻的吸血鬼被杀死的地方,在庄园里是看不到的。即便庄园里有人监视,他们也不会发现文森特和塞缪尔。”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文森特是个合格的暗杀者。” 说完,卡斯尔指着花园,对我比划着:“按照这个路线,是视觉死角。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和他一前一后飞速穿过既定路线来到了庄园主建筑的门前。 大理石阶梯上一点灰尘都没有,看上去经常有人到访,但这里却是一片死寂般了无生气。 卡斯尔走到大门前,停住了脚步。他似乎是在辨别什么声音,但我什么也没听到。他对我摇了摇头:“你能直接跳到二楼那座窗户吗?”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扇紧闭的窗户,厚重的红色窗帘挡住了房间内的景象。 “你不和我一起?”我反问。 “听着,我们要分开行动。进入庄园内部以后所有安排都是临时决定的,我们不知道莱安在哪间屋子,两个人找比较快。而且,万一有危险,可以保证另一个人的安全。” 我没有反驳他,瞄了一眼二楼的那个窗台,我轻轻一跃就跳了上去。自从被卡斯尔二次转化后,我的体能,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有了大幅提升。初次见面时我不堪一击的身体状况,不禁令我失笑。 我冲着楼下的卡斯尔比了一个手势,示意没问题。他对我点点头,一跃跳上了三楼的另一个窗台。 我悄悄打开窗子,轻盈地跳了进去。扫了一眼花园内的情景,我居然没有发现文森特和塞缪尔。卡斯尔说得对,他们善于隐蔽,这些视觉死角让屋子里的人根本看不到他们。 我转身回到房间。四周仿佛泼洒了瓶墨水一般黑暗,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书页的味道。即使没有夜视能力,我也猜得出这是一间书房。 桌上落满了灰尘。我走过去,发现桌上摊开摆放着一本《圣经》,我用手指轻轻拂去书页上粘着的灰尘,泛黄的纸页便暴露在眼前。 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 为什么远离不救我,不听我唉哼的言语? 我的神啊,我白日呼求,你不应允; 夜间呼求,并不住声。 是《诗篇》。但此刻我脑中响起的却是另外一个声音,他对我说:“去乞求你的神吧,求他的宽恕。只有他能给你救赎,然而他却不应声,也并未垂怜。” 我的头又开始抽痛起来。我合上书,打开了房门。 一把冰冷的刀贴上我的脖子。与刀口接触的地方灼烧般地疼痛起来。门外的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6 人对我咧开嘴笑了笑,然后表情就凝固了——在他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时,我已经把一把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他的尸体在我脚下化成一团黑色的灰。我在黑暗里向走廊望去,只能看到很多门,一扇连着一扇。周围很安静,一丝呼吸声都没有。但吸血鬼不需要呼吸。 我握着银色的匕首一路向前,越过墙上挂着的那些精美画作,仿佛穿过米诺斯的迷宫一样打开手边的一扇扇门。它们后面空空如也,或者会突然窜出来那些吸血鬼。但我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将它安静地挥向他们的脖子或者心脏,然后造就一团又一团的尘埃。 我的手上沾满了血。但转眼随着那些吸血鬼的消失,血迹也蒸发了。 一切都很安静、有序。事情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多了。脚下满是焦黑的尘埃,我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 我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银色的月光照在我的脸上,微风吹动着窗帘微微飘动着。这间屋子的窗户居然是打开的。我走了进去,但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面镜子和一座衣柜以外,并没有其他。 整个二楼,没有棺材。没有吸血鬼。 我失望地准备离开这间屋子。却听见头顶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我以为听错了,因为整座庄园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加上遍布的地毯,安静得就像死神的住所。那么头顶的响声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在屋里又走了一圈,确定了声音来自衣柜。我握紧了匕首,打开了衣柜门。 里面竟是一架梯子。 我钻进衣柜,顺着梯子向上爬了两步,伸手摸了摸上面,触到了一块木板。我小心翼翼地将木板掀起,尽量不发出声音。将上半身探出去,视线所及是一片黑暗,我眨了眨眼,伸出一根手指向前摸了摸。 似乎又是一块木板。随后我将整个手掌覆上去,摸到了一条缝隙,但是没有光从这里漏出来。我猜这架梯子通向了楼上的另一个衣柜。 正当我打算爬下梯子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起来,使得我身体都开始发僵,那是卡斯尔—— “好久不见,艾尔默。” 然后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离卡斯尔很近。他在笑:“真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开场,卡斯尔。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卡斯尔冷淡地回答,他的声音很疲惫,但他在极力掩饰。 “哦,老样子。我来猜猜,每天像只老鼠一样躲着吗?逃上你那艘该死的‘月食号’,跨过大洋往返于欧洲和美洲。我们为什么不打开灯呢,我不喜欢这样说话,老朋友叙旧别这么压抑。” “啪”地一声,一道强烈的光从衣柜的缝隙里刺了过来,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本能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从那道缝隙里看到了两个身影。 卡斯尔身体僵硬地站在窗户旁边,而那个叫艾尔默的金发男人欺身向前,离卡斯尔非常近。他抬起一只手捏起卡斯尔的下巴,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眼睛:“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卡斯尔。加洛维死了,你很难过吗?他追了你那么多年,最后却死在了一个驱魔人手里。” 我在脑中迅速反应着他们的对话。加洛维,月食号,逃亡。 艾尔默是个执法者。 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南方吸血鬼的庄园里,难道说他们已经联手了? “我没想到你们会在这里。”卡斯尔将头侧到一边,拍掉了艾尔默的手。 “你知道的,亲爱的卡斯尔。不抓到你我们是不会罢休的。”艾尔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卡斯尔,“不止我们,莱安也在这里。” 我的视线随着他们移动到房间的角落里。 那是一口纯黑的棺材,靠近底部的地方用金色勾画了繁琐的花纹。 “这棺材真美,很适合他,对不对?”艾尔默蹲弯腰打开了棺材,但我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卡斯尔默默攥紧了拳头。 “来吧,卡斯尔,你想带走他吗?他就在这里。”艾尔默拍了拍卡斯尔的肩膀,金色的头发有几缕从耳侧滑落,“但你带不走,你们谁都走不了。” 卡斯尔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用它对准了艾尔默的额头。对方只是笑了笑,同样掏出了一把枪,但是却指着我所在的衣柜方向。 “我忘了,衣柜里有个好奇的人正在偷听。如果我朝那里开一枪会怎么样?” 说完,一颗子弹呼啸着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我勉强躲过,面前突然“吱呀”一声,耀眼的光亮一下子全都照了进来,艾尔默举着一把枪出现在我面前,他蹲□体打量着我,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手默默伸向了衣袋里的那把手枪。 “别打坏主意,纳撒内尔。” 他知道我的名字。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蠢得不可救药。”艾尔默叹了口气,“看到你那张脸,我就想起了当年的那些事。你还相信你的上帝吗?” 他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嘲讽。墨绿色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他一把抓起我的衣领:“出来吧,年轻的天使。死亡并不能使你觉悟。看看这次你的上帝是否会来救你。” “别碰他。”卡斯尔怒斥道。 艾尔默真的松开了手。他回头看了一眼卡斯尔,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畏惧。而卡斯尔双眼通红,面色苍白,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我爬出了柜子。 “卡斯尔,我真想不到你会拿以诺基石去做这种蠢事。”艾尔默凑过来,手指从我额头抚摸到下巴,“我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他,他却自己送上门来。” “这件事和他没关系。”卡斯尔站在那里平静地开口,“你不能逮捕他。” “当然,当然。我想找他只是因为好奇,以诺基石真的有那样的力量吗?不可思议。” 艾尔默突然凑近我,深湖一样幽邃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像是在欣赏一件稀奇的物品。我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你们在说什么?” bsp;24 艾尔默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卡斯尔,看看他,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总会想起来的。” “是吗?但他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7 现在看起来只是一只精美的玩具,和你那个死去的纳撒内尔拥有一样的外表,空洞的蓝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知道纳撒内尔看见我会怎么做吗?”艾尔默一把抓起我的头发,将我的头按在衣柜上,“他会用一把刀贯穿我的心脏,一点情面都不留。也难怪他会放走一群驱魔人,他从来都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所以他的上帝那么早就召唤他回去了。” 一声枪响。 卡斯尔的枪口冒着烟。 艾尔默松开了我,几乎本能反应般地对着卡斯尔的方向打了几枪,瞬间整座庄园的灯全都亮了起来,和刚刚不同,这座死气沉沉的建筑突然有了生命,灯火通明像是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你生气了吗,卡斯尔?你也觉得为了这样一个人付出那么多不值得?”艾尔默把玩着手里的枪,一步一步走向卡斯尔,从容不迫。他似乎天生就是狩猎者,喜欢看着他的猎物挣扎、愤怒,无能为力地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你的眼睛都要烧着了,卡斯尔。”艾尔默推开一半窗户,“看吧,你们那些所谓的北方废奴主义者,正在我们布下的网里挣扎。” 花园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戴着黑色面具的人,文森特和塞缪尔被困其中,动弹不得。我们的增援有一些被抓住了,另外一些则变成了飘散在空中的粉末。 “我们确实在和南方人合作。他们想要杀掉莱安换取北方血族的投降。不过我们这么做无关立场。你知道,执法者不会在人类社会里表达立场,我们奉行的是血族古老的律法。罪犯的合作伙伴,就是我们的敌人。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想要救走莱安,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卡斯尔的双眼通红,艾尔默将枪口抵上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我喜欢看你不可一世的样子。我也很好奇你当年是如何说服莱安,协助你偷了那块以诺基石,这毕竟是重罪。这个人情你是无论如何都要还的,哪怕最后被我们抓住也在所不惜。留下来吧,卡斯尔,我可以放了那些人。” “卡斯尔会和我一起回去。”艾尔默不疾不徐的声音让我发狂,仿佛我们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这种无力感让我烦躁起来,“他不会留在这里。莱安我们也会带走。” 艾尔默斜睨了我一眼,把手枪向上推了推,紧压着卡斯尔的皮肤,“你的纳撒内尔似乎对你还是有那么一点好感的,真令人感动。” 就是现在! 我迅速跑到莱安的棺材旁,甚至都没看清里面人的样貌,一把抱起莱安准备逃跑,就在我转身的刹那,一颗银弹擦着我的肩膀飞进了我身后的墙壁。 撕裂般的疼痛伴随着飞溅的血花,我的手臂一抖,差点将怀里的莱安摔在地上。但我紧紧抱着他,仿佛这就是我的使命,这就是卡斯尔不惜一切也要带回去的朋友。 与此同时,卡斯尔迅速抽身,夺过了艾尔默手里的枪,和他扭打起来。卡斯尔将他按在墙面上,露出了獠牙,而艾尔默只是笑着:“你认为他能从这里逃出去?你们谁都走不掉。”说着,他抓住卡斯尔遏制住自己的手,慢慢拉开:“你变弱了,卡斯尔,不再像以前那样强大,牵绊你的东西太多。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沉睡期就要到了吧?” 他一点点推开卡斯尔,好像对面的人并没有使出力气,然后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一脚踩在他胸口:“换作十年前,我可能真的不是你的对手。但这些年你的精力消耗太多,我为你感到可惜。” 卡斯尔躺在地上,艰难地望向我的方向,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然后突然爆发一般吼道:“纳撒内尔!” 我背对着窗户,心脏像是被撕扯一样疼痛。我对着他点点头,护住怀里的莱安,倒退着冲出了窗户—— 头顶是一轮皎洁的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柔和的光晕扩散开,地上一片惨白。我的后背撞碎了没有完全打开的窗户。碎屑散落在夜空里,就像童年和尤金一起看过的星星。视线能看到卡斯尔的最后一眼,是他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他的嘴动了动—— “原谅我。纳撒内尔。” 我心里那根绷紧的弦一下子就被扯断了,眼泪不受抑制地涌了出来。这一幕被无限拉长,我的耳畔仿佛一直重复着他呼唤着我名字时的声音:纳撒内尔。 这个名字就是我的诅咒,无论我死去还是重生,它是我永远无法逃离的羁绊。 我的名字不再是米洛,我叫纳撒内尔斯特林。 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单手抱着莱安,我掏出了衣袋里的那把手枪。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们看着我,随后齐刷刷地对我举起了枪。 我抬起手,没有停顿地,机械地扣动扳机,一连串流畅的枪声从响起,那些戴着黑面具的人随着枪声一个个倒下,而我也躲开了他们向我射来的子弹。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动作中可以这样快,我想这正是那个叫纳撒内尔的人在我身体里复活了,他控制着我的一切。 但我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几刀。银色的刀刃自上而下,向我怀里的莱安砍下来,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攻击。血喷溅到地上,像是油画浓墨重彩的最后几笔。 身后是一片黑色尘埃。 塞缪尔紧跟着我,他看着我怀里抱着的莱安,露出了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笑容:“是法雷尔先生!我们不用向南方佬屈服了,您知道——” 庄园里又传来一声枪响。文森特大叫了一声“小心!”,我回头,看见塞缪尔站在我身后,笑容有些僵硬,他笑了笑,催着我快点走:“看到法雷尔先生安全我就放心了,我要把您送到船上去。” “塞缪尔,你……我听到枪声……” 月光下,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的血色也在一点点消退,他耸耸肩:“那颗子弹射偏了。我们快走吧。” 我们离开了拉森庄园。文森特在我们后面断后,而卡斯尔,我不知道是否还能有机会见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听见身后传来“嘀嗒嘀嗒”的水声,我转身,看见来的路上洒满了红色的点点血迹。我惊愕地看着塞缪尔。 “斯特林先生的事情……您不要难过,我相信你们会再次见面的,鲜血……必将指引你们重逢。”塞缪尔停下了脚步,嘴里开始溢出鲜血,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快走吧,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8 我不知道他在中了一颗银弹之后是如何撑到这里的,我伸出手想扶住他,但他的身体在我触摸到的一瞬间就化作了一团黑色尘埃,沾满了我的手。我似乎又听见了他清晨在旅馆里的宣言:“为自由和平等而战。” “我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也是在这里被转化。我爱着这片土地,不想它被任何不和谐的因素所玷污。” 他终于也在这里逝去。 我总以为,这是一趟轻松的旅程。但现实总比想象要残酷得多。杀戮、战争、信仰,每一样,都将血淋淋的事实一点点撕开给你开。当那个伤口扯到一定程度,失血过多,就会有牺牲。我们要走的路从不平坦,我们的脚下沾着同伴和敌人的血,踩着无数人的生命。 身后没有文森特的身影。 我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朱利安坐在车外面等着我,我走过去,抱着莱安上了马车。 当车门关上的瞬间,世界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结束了,世界在欺骗我说,我成功地带回了莱安,我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在失去了足够的人之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朱利安似乎在看到我一个人回来时就已经明白了一切。他沉默地跃上马,一路无话地驾驭着车子前行。 我让莱安斜靠在对面的座位上。这时我才看清了他的样貌。他的头发是金色的,和我的发色不同,他的金发,就像是用黄金一缕一缕地拉扯而成,似乎每一根都在发着光。他闭着眼,无法知道他的眸色。但他整张脸很柔和,都给人一种平和而优雅的感觉。就像一个年轻贵族,货真价实的贵族。 他的衣着考究,虽然一身黑色礼服,细节部位却用宝石精细地点缀着,尤其是那一对玫瑰样式的袖扣。 他又会有着怎样的故事呢?他帮助过卡斯尔,这似乎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而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卷进危险事件的人。 他很随性。真相可能是这样。 马车停下来,车门打开。码头附近停泊着一艘巨大的明轮船,她通体漆黑,所有的窗口都没有光。我还知道他的领航室里没有人,只有一柄落满灰尘的银色巨舵。 她就是“月食号”。一艘满载绝望逃亡者的船。但这次看见她,却觉得她那么渺小,即使第一次遇见她时,我也曾对她庞大的身躯赞叹不已。现在我的心情很复杂,我的身边没有卡斯尔,他留在拉森庄园生死未卜。一切都变得不同,而又和我最初的处境相同。 “您的脸色很不好。”朱利安接过我怀里的莱安,担心地说,“而且伤口还在流血。” “不要紧。走吧。” 我跳上了甲板,“月食号”即刻起航,她的速度很快,快到致使甲板上凭空起了风,把我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在这层甲板上,我学会了剑术,和朱利安喝过酒,第一次学会了飞行。 我拉紧了斗篷,跟着朱利安下了甲板。 走廊里站满了吸血鬼,他们看着我和莱安,窃窃私语。我可以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我不想回应他们。 我很累了,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一觉。这一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我还无暇反应,就被推进了漩涡。 我拖着疲惫的步伐在走廊里穿行,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卡斯尔的船长室。门是锁着的,我摸了摸左胸前的口袋,掏出了一把钥匙。 “那你可以深夜来找我。我会等你。” 耳边似乎是卡斯尔在低语着。 我把钥匙插进去,轻轻转了一下,门就开了。一切都维持着我们离开时的样子,掉到地上的那幅画还没有挂上去,我把它捡起来,翻过来才发现反面有一幅肖像画。 画上的人很眼熟,就像照镜子一样。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画中人的眼神很清澈,但更多的是深邃,又很迷茫。他头戴盔甲,手握长剑,身穿带有血红十字的战袍,骑在一匹马上。 这显然不是这个时代的装束。我把画取出来,它看上去已经很老了,至少画于二百年前。我用手轻轻抚摸着画像,小心地把它装回画框里,然后一把将自己扔进他的大床里。 身上的伤口不是很深,已经慢慢开始愈合,最后只剩下一条细小的红印。 “如果我不能回去,去找他。”恍惚中,我又听见了卡斯尔的声音。他预见性的话现在想来令我不寒而栗,他是否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还是说,他厌倦了逃亡的生活,想要归于平静? “有时候,活下去只需要一个信念。” 信念。什么才是你的信念呢,卡斯尔?让我恢复记忆,然后你因为犯下重罪被抓走,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而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我的头剧烈地抽痛起来,耳边响起隆隆的声音。和那晚在浴室里听到的一样,仿佛在召唤我过去。脑中一闪而过的是领航室里那块白色的以诺基石,还有它缺失的角—— 缺失。 我坐起来,近乎疯狂地冲向领航室。门是锁着的,我拼尽全力才撞开了它。那块石头安静地躺在上次我看到的桌子上,缺失的那块角格外刺眼。我伸手抓起了它,一阵地动山摇的眩晕感朝我袭来,就像有人在拼命摇晃你的肩膀想让你清醒过来。 脑中所有的线索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我猜想到了,但是不敢去验证。 卡斯尔,请你不要再骗我了。求你别再考验我对真相的承受能力。 我苦笑一声,将以诺基石放回原地。 转身离开的瞬间,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二部:无姓之人 bsp;25 黑暗中是一抹耀眼的橘黄色,仿佛盈盈的烛火。这样明亮活泼的颜色属于某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叫塞缪尔。他转过身对我明朗地笑着,随后他的身体渐渐变淡,整个人化成一团雾气,融进一块白色的石头中。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卡斯尔的大床上。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使我双眼不能聚焦,揉了揉额头,我的胸口翻涌着一阵奇怪的感觉。 我走下床,找到了卡斯尔的那把长剑,赤脚走到了领航室。 门是开着的。 除了走廊的光,里面漆黑一团。我走进去,“嗖”地一声,一根箭矢擦着我的耳朵飞了出去。 接着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39 是第二根。我看不见射箭的人在哪里,只能看见一个银色的小点向我飞来,我侧过身挥了一下长剑,箭矢应声被砍断。 我捡起了地上的箭矢,只有箭头是纯银的,箭身是木制的。这样的一支箭,它所属的武器应该是—— “你的速度很快。”黑暗中一双浅绿色的眼睛浮现出来,来人一头金棕色鬈发,手里抓着一把十字弓。他的脸和朱利安项坠里面的人重叠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紧张地看着他,鼻尖沁出了汗珠。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战斗了,在这艘与世隔绝的“月食号”上,一个敌人的出现几乎是致命的。 我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没有心跳的胸腔居然感到剧烈的跳动。 “我叫弗洛里安。杀了加洛维的驱魔人是来找我的。”他开口,声音很平和,同时冷淡,几乎不含任何情绪,“我不能见他,所以要回到欧洲。” 在“红蜜蜂”亲眼目睹的一切让我感到不安,而他现在出现在“月食号”上,没有朱利安的帮助,是不可能做到的。 “是朱利安带你上来的?” 他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和那个驱魔人是什么关系,他又是谁?”我放下了剑,眼神飘向桌上的石头。还好它安然无恙。 “我并无恶意。关于那个人的事我不能告诉你。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也是。”他向我走过来,低垂着眼皮,将手里的十字弓收好。 “我不知道自己的秘密。”我耸耸肩,自嘲一样说着,“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过去。” “那你很幸运。”他用浅绿色的眸子不露声色地看着我,“能忘记过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你的一切都暴露在对你来说很陌生的人面前,就像扒光了衣服让你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的声音微微发颤,焦急地说着,仿佛要将一切心事吐露在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面前,而我仅仅是为了排解心中的焦虑与不安。 他打断了我,“不错的比喻。”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要将他的腕骨捏碎。而他的神情依旧是安静的,毫无生气的,然后他用十字弓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脸,“在你清醒的时候做个选择吧,不要等到精疲力竭。那时,你所做的一切,都将是被迫的,结果必定不如你所愿。” 弗洛里安把领航室的门轻轻关上。直到从走廊照进来的光亮被压成一条细细的缝,最后消失,整间屋子完全陷入黑暗,我才慢慢坐在地上,习惯性地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冷静下来。 房间里突然明亮起来,我看到那块石头在发光,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我的脸。我站起来,用手抓起以诺基石,但它滚烫的温度就像一块烙铁,几乎触摸到的瞬间我就失手将它丢到了地上。 石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落在我脚边,光芒一点点散去。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它是有生命的,至少和我联系在了一起。它就像是在我生命里突然炸裂开的的一束光,在我迷茫的记忆里指引了一条路,虽然只是时隐时现般的微弱。 如果卡斯尔想要用它帮我恢复记忆,我自己应该也可以……我这样想着,拿起以诺基石,紧紧攥着它,仿佛能从中榨取记忆一样用力——什么都没有发生。连幻觉都没有。 我气急败坏地、像是惩罚自己一样把石头狠狠压进自己的手心。缺失的那个角划破了我的手,鲜血涌出来,随后石头在我手里颤抖了几下,具有生命力一样地发出耀眼的光,将我的血尽数吸收。 强烈的光很快充盈了整间领航室,我眯起眼,过了很久才慢慢睁开眼——周遭的黑暗不见了,我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华丽的卧室。 那是一间风格明显不同于当代的卧室。中间还有一张大床,复古的床栏上镶嵌着黄金,红色幔帐高高悬挂于屋顶,根本看不清床上的情形。 但里面隐约有压抑着的呻|吟声传出。 我想伸出手触摸一下这些物品,因为它们太真实了,完全不像之前以诺基石创造出来的幻觉。 突然“呯”地一声巨响,卧室大门被撞开,一个中年男人闯了进来,先于我一把掀开了床上的幔帐—— 一个深棕色头发的男人赤|身裸|体地伏在另一个金色头发男孩的身上。说是男孩,因为他的身形并没有他身上的男人那般精壮,只是纤瘦。男孩白皙的身体闪动着玫瑰色的红晕,几缕金发混合着汗水贴合在脸上。 光亮照进幔帐的瞬间,男人就停下了身下的动作。他依依不舍地抽离了男孩的身体,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中年男人,默默退下床去。 门被带上的一刻,中年男人的身体因为气愤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双眼通红,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拽起躺在床上精疲力竭的男孩的金发,尖利的剑刃抵上男孩的脖子。 “混账!”中年男人甩手将男孩扔到一边,男孩的头重重地撞在床栏上,整张床颤颤巍巍地晃动起来,然后他摔倒在地上,两腿之间溢出暧昧的白色液体。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蓝色的眼睛像两颗破碎掉的水晶。 看清他长相的一瞬间,我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那是我的脸。 只不过比我现在还要年轻,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稚气未脱,浑身鲜活。而他对面的中年男人,同样金黄的头发已经发暗,里面还夹杂着不少白发。 他已经很老了。 “纳撒内尔,这样下去你会下地狱的。”男人的声音低沉却不稳定,他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对男孩说道,“答应我,回归正轨吧孩子。” 男孩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男人蹲□体,他伸出胳膊拥抱了地上的男孩。而我竟也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我的灵魂仿佛已经和他相傍,合为一体—— “父亲。”男孩呼唤着拥抱自己的男人,“我爱他,拉姆齐很迷人,他——” 男人的手僵硬了,他松开了怀里的男孩,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了一样,颤抖着站起来吼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纳撒内尔?这是重罪!这是被神所鄙弃的重罪!” 愤怒而悲伤的父亲一把拉起男孩的手,将他手上的金戒指撸下来,近乎粗鲁地用剑尖划掉了戒指内侧刻着的姓氏。随后戒指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0 被他丢到了地上。 “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克拉伦斯家的人!我剥夺你的姓氏,以后别再叫我‘父亲’!” 卧室的门被重重摔上。男孩双腿屈起,将脸埋在两膝之间,他没有捡起戒指。只是安静沉默地坐在地上,我听见他在小声啜泣。 他是如此摇摆不定,在父亲和情人之间都无法做出选择。 我走到他面前,俯□想要安慰他。但我的手刚一触到他,就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是透明的。他看不见我,也无法感受我。在这个几乎真实的幻境里,我是虚幻的,而他是真实的。 我的头又疼了起来。这一幕真的发生过,我,过去的纳撒内尔,被父亲、被家族夺走了姓氏,从此成为了一个无姓之人。 我是家族的耻辱,因为我曾经喜欢过男人。 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纳撒内尔的身形正在逐渐扭曲,虚化,最后整间卧室也消失了,四周暗下来,我又回到了漆黑的领航室。 我举起手上的石头,惊异地发现它正在吸食我的鲜血。我的血从手心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向它,而以诺基石仿佛贪得无厌,紧紧吸附在我手上,我吓得一把甩开了它。 它再次滚落到地上,血被甩溅得到处都是。但手上的伤口迅速愈合。我惊魂未定地坐到地上,脑中却不断回放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那是我,过去的我。而我的回忆里,居然没有卡斯尔,有的只是那个叫“拉姆齐”的男人。他伏在纳撒内尔的身上,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诱人的情话,亲吻他,进入他,和他融为一体。 那画面令我震惊。因为我从没想过之前的自己是这个样子,看上去毫无节制,抵制不住诱惑,仿佛全然不顾地把自己置身于最快活的地狱中一样。 而卡斯尔呢?他又在哪里? 我重新拿回了地上的以诺基石,咬破了自己的手,将血滴在它上面。它又吸收了,接着散发出强光,把我拽进了另一段回忆里去。 然而这次,没有纳撒内尔。 只有那个看上去很老很憔悴的,被他唤作“父亲”的中年男人。他握着一把长剑站在大厅里,我猜这是他自家城堡的大厅。光线并不明亮,过了很久我才看到他对面站着另一个男人——是那天的“拉姆齐”,那个强壮的、浑身散发着男子气概,有着深棕色头发的男人。 “您要杀了我吗,克拉伦斯大人?”拉姆齐低低地笑着,“但您太老了,已经握不住剑了——” 铿锵—— 剑刃相碰的声音。克拉伦斯的剑被拉姆齐轻而易举地打飞,可怜的父亲瞬间就失去了武器。 墙壁上的火把摇曳着,将拉姆齐的身影衬托得越发高大,而克拉伦斯已经不再年轻,他的影子畏缩在一个角落里,但是影子的主人依旧稳稳地站立着,从未低头。他取下一根火把,猛地扑向对方——措手不及之间,拉姆齐的衣服被烧着了,他气急败坏地一把推开身上的克拉伦斯,在地上打着滚,企图熄灭火焰。 但克拉伦斯的火把滚到了窗边,火苗顺着窗帘一路上爬,最终将整座大厅都燃烧起来。克拉伦斯静静地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切,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样。 这座城堡早已经空无一人,克拉伦斯家族除了头衔和这座城堡,几乎什么都没剩下。这个家族,早就没落了,只是还在不死心地保持着所谓骑士的风度与忠诚。 火势蔓延得很快,拉姆齐动作极快,他找到了一个距离火源较远的窗户逃了出去。 但是纳撒内尔不在这里。在这座空旷的城堡里,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可能已经被克拉伦斯赶出了这里,但此刻我只想让他回来看看,他的父亲,这个到死依旧坚持着高贵人格的亲人,在一片火海里呼喊着他名字的样子。 克拉伦斯的身体很快就被凶猛的火焰吞噬了,一大团橘黄色的火焰里依旧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呼喊,他在叫着纳撒内尔的名字—— 他在求神,宽恕他的儿子;他在诅咒那个毁了纳撒内尔的拉姆齐;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保佑他的儿子。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这幅画面是我从未见过的、也是曾经的纳撒内尔不曾见过的,他父亲濒死时的样子。 他是爱纳撒内尔的。他一切的威胁都是在让自己的儿子远离他认为的地狱。然而纳撒内尔太年轻,他还没有理解这一切,就离开了这里。 我的心中仿佛堵着一块巨石,沉重又难以言喻。直到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彻底吞噬了克拉伦斯的声音,我才清醒过来。 火光渐渐暗下去,周遭重新陷入了黑暗。 我慢慢躺在地上,抬头看着领航室屋顶的天花板,心中像是激起了无数波浪的大海,久久难以平静。 纳撒内尔的回忆,似乎是一瓶烈酒,只要尝过一点,就不会再忘记,虽然那感觉并不愉快,就像苦涩的余味回荡在唇齿之间。 bsp;26 弗洛里安在法国与我们分道扬镳。他没有任何行李,只有一把随身的十字弓。他跳下船,沿着码头一直走,朱利安就目送着他,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之中。那之后过了很久,我才发现朱利安挂在脖子上的项坠不见了。 我们继续前往目的地。 罗马尼亚下了雪。 我们在布拉索夫的一间旅馆暂停休整,并且为莱安准备了一口新的棺材,他依旧没有醒来。黄昏时分,我们走出旅馆,雇佣了一辆马车,并且要求车夫将莱安的棺材一并带走。 “您应该雇一辆货车,这口棺材实在是太大了。”车夫看了一眼棺材,建议道。但从他的眼神里,我能感觉到他对这件事的排斥,没有人喜欢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运一口棺材。 “我们来不及雇别的车了。”我说,同时示意朱利安将一袋金币交给他,“只是将我们和它带到布朗城堡所在的山脚下,对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车夫的眼睛滴溜溜地在那袋金币上打了几个转,然后收下了它:“听您的口音,您不是本地人?” “我们从伦敦来。”我微笑。 “您要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呢?”车夫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好意提醒您,那地方晚上非常不安全,已经有很多外乡人去了之后再也没回来。” “谢谢您的提醒。”朱利安又悄悄将一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1 小袋金币塞到车夫手里,“我们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车夫收了钱,将莱安的棺材放到一个简易的木板车上,罩上黑色的布料,用结实的麻绳捆了一圈又一圈,仿佛里面关着什么鬼怪,稍一疏忽就会跑出来。 我和朱利安坐在车里,我将头倚在车窗旁,看着车外的景色。远处的喀尔巴阡山脉连绵不绝,高耸庞大的山体被白雪和茂密的树木所覆盖,植被孤零零的剪影在黄昏的天空下,给人以狭隘恐怖之感。 我收回视线。 下船之前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将以诺基石带走。而朱利安随后告诉我的一切,让我没有那么做。他说,如果这块石头离开“月食号”,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因为它自从被卡斯尔带上船后,一次也没有离开过。况且船上还有众多永远不能下船的血族。我不能那么自私地将以诺基石带走。 马车驶上了一段上坡路。头顶低矮的树木彼此交错着,像一条狭窄的通道,与车顶相互碰撞中发出沙沙的响声。橘红色的夕阳仿佛一团陨落的火焰从山后瞬间消失,我拉上了车帘。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我问朱利安。 “多久?” “我要回去救卡斯尔,还有多少时间留给他?” “我不知道。”朱利安如实回答,“不过我想‘他’会告诉您的。” 朱利安口中的“他”就是我们即将拜访的人,卡斯尔的老朋友,布朗城堡的主人德库拉。他的故事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就是那个著名的“穿刺公”弗拉德三世。 马车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像是后方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车夫赶忙跑到后面查看。 捆住莱安棺材的麻绳松开了,漆黑的棺材在木板车上摇摇欲坠。我听见那马车夫低声用罗马尼亚语咒骂了几句,将棺材摆正,打算重新固定。 “嘭”地一声,棺材盖子突然掀开,莱安坐了起来,他看见了一脸惊恐的车夫,然后张开嘴露出獠牙,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车夫凄惨地叫了一声,已经咬上他脖子的莱安像是猛然惊醒般推开了他,对方捂着脖子倒下,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地上的雪也被滚烫的红色液体融化了。 “你们——!”车夫指着满嘴鲜血的莱安,又看看我,“你们和那里的家伙一样!是吸血的魔怪!” 他尖叫着踉跄起身,逃命似的跑掉了,再也没看我们一眼。 朱利安耸耸肩,将莱安抱出了棺材。 莱安的眼底还残留着睡梦般的迷离,他木讷地用手擦着嘴边的鲜血,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的眼睛是深湖一般沉静的碧绿色。 我们将他安置在马车里,朱利安跳到前面去驾驶马车。莱安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他很虚弱,苍白的嘴唇轻轻对我吐出了几个单词:“动物。血。” 他是个素食者,所以他才会在车夫尖叫的时候松开了他。 “抱歉,我们时间不多,所以没有动物血可以喝。如果你需要——”我挽起袖子,一口咬了下去,“请喝我的。” 莱安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我,将手指按在我的伤口上,那里正在慢慢愈合,“不,谢谢。” “我的任务是将你安全地送到布朗城堡。” 他惊异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咬了下去。他的尖牙温柔地刺入我的皮肤,缓慢地啜饮着我的血,但他只喝了很少的一点,就停下了。 “已经够了。”他对我微笑。 莱安像一汪温柔的湖水,他似乎有种软化一切的力量,让人心安。他一直看着我平和地笑,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好担心的一样。 “抱歉,我……”他慢慢合上眼,金色的睫毛轻触到下眼睑,又睡着了。 马车继续跑了一个小时左右,天就彻底黑了下来。朱利安将马车停在山脚下。下了马车,彻骨的寒意才从夜色里蔓延出来,一轮新月挂在暗紫色的天空中,把山包上的那栋建筑烘托得更加阴沉。零星的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下,每一片都带着月的光晕,落在我身上却没有融化。 我们沿着山路一直走到了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窄小的木门,两片门板在风里前后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头顶风灯的玻璃罩也在打着颤。 我试着敲了敲门。 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开了门。他满脸褶皱,深深的沟壑里写满了岁月流逝对他的摧残。他掌着一支烛台,昏黄的烛火映得他的脸阴晴不定,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的脸,然后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请进,远方来的客人。”老人的声音像是一块没有水分的干燥木柴。他佝偻着身体为我们带路,我们穿过大厅,墙上的火把依次燃了起来,整座大厅没有一扇窗户,这些火把就成了我们唯一的光源。 火把下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犹如来自地狱深渊的幽灵紧紧贴着我们行走。老人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我看到他站在一块地毯上俯□,伸手掀开了地毯。 一块活动板门露了出来。老人长长的指甲探进木板的缝隙之中,毫不费力地打开了通道。他举着烛台走了下去,火光照亮了下面的情景。那是一条长长的螺旋楼梯,从我的视角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有尽头。 火光一闪而过,老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只留下一片黑暗。我赶紧跟了上去。朱利安则被留在上面照顾莱安。 通道里很干燥,没有想象中潮湿的霉味。相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玫瑰,越向下走味道越浓郁,但更像是掩盖着其他味道。 “我们到了。”老人说着停了下来。脚下不再有向下而行的石梯,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道铁门,门上锈迹斑斑,但是和石墙契合的部分却光滑如新。门的正中央盘踞着一条首尾相衔的龙,凹陷进去的地方落了满满的灰,看上去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老人伸出枯瘦如树枝的手,推开了铁门。 令我惊异的是,这扇门足有五英寸那么厚,以眼前这位干瘦老人的力量,几乎是不可能打开的。他轻咳了两声,示意我跟上他的步伐。 一道橘色的亮光从开启的门缝照进来,随着铁门沉重的摩擦声,门后的另一个世界在慢慢展开。当那扇铁门完全打开时,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阴暗的地下,因为眼前全然是一座辉煌的血族宫殿。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2 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倒映着巨大水晶吊灯的影子,仿佛镜面内外的两个世界;墙上镶嵌着金色的灯托,巨大的烛台中耸立着无数红色蜡烛,我可以闻到空气里火焰的味道。一张狭长的餐桌几乎贯穿了大厅的东西两侧,桌面上铺着黑色天鹅绒桌布,高脚杯整齐地码放在长桌两侧,而长桌边没有一位客人。 老人引领我进了大厅。 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人席位上。他右手支着下巴,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看着我走向他。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分别立于他左右两侧。其中一人为我拉开了男人右侧座位的椅子,向我行了个礼,就和其他侍卫一起退下了。 这里让我想起卡斯尔的“月食号”,那里整夜灯火辉煌,血族男女们在宴会大厅里寻欢作乐,用鲜血涂抹自己的嘴唇,保持永久的青春。但是这座位于城堡之下的地下室,却给人更加庄严气派的感觉,就像一位君主为自己的消遣娱乐打造的行宫一般,奢华安静。 我看向城堡的主人,他有着黑色鬈发,深棕色眼睛,穿着一身三件套的黑色礼服,宛如英国贵族。令我惊异的是,他的脸非常年轻,苍白的皮肤一丝皱纹都没有,这和我想象的德库拉相差太远。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男人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对我报以微笑:“欢迎光临我的城堡,纳撒内尔。” 他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弗拉德则别斯德库拉。相信你已经听卡斯尔说过了,我们是老朋友。”他开口,声音并不大,但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起来却有威严之感。 我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把莱安法雷尔带来了,希望您可以代为照顾他。”我将手放到大腿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握紧了手心,这时才开始感到不安。我该如何开口向他询问我和卡斯尔过去的事?或者说我该浪费时间去了解过去,放任卡斯尔在美国生死未卜吗? 德库拉为我面前的高脚杯斟满了红酒,甜腻的葡萄酒和新鲜的血液的味道稍稍平息了我心中的焦虑。 “请吧。”他依然微笑。 我无法看透德库拉的想法。他看上去对卡斯尔的事情毫不在意,甚至连一点点关心都没有表现出来。这让我疑惑且愤怒。这也不是我期待的结果。 “因为我们是老朋友。”德库拉回到自己的座位,为他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慢慢啜饮着,“我们很早就认识了,那时我还是瓦拉几亚大公。” “那么您一定知道卡斯尔和纳撒内尔所有的事情了。”我故作轻松地开口,感觉真相就在我眼前,随着我喉咙蹦出的单词一点点接近我。 “老实说,我知道的非常有限。” 大概是看到了我失望的神情,德库拉说:“不过‘它’可以告诉你。”他站起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长桌的尽头,有一面巨大的石墙。 刚才完全被这里寂静的奢华所震撼,我竟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是一块完整的石板,大概有三扇铁门那么宽,石板中央雕刻着和铁门上一模一样的图案——一条首尾相衔的龙。 德库拉站在石墙前面,背对着我。 “你准备好了吗,去迎接属于你的真相?” 我郑重地点了下头。他取过一只酒杯,用刀子割破自己的手腕,让鲜血盛满酒杯,然后顺着石墙上那条龙眼睛的凹槽倒下去。我听见地底下传来隆隆的响声,就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冲破地砖逃窜出来。 石墙中间裂开了一道缝,细微得仿佛它之前并不存在。伴随着巨石移动的声音,那条缝渐渐拉开。 门后漆黑一片,大厅的光照进去,很快就被里面的黑雾吞噬了。德库拉走进去,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到来,墙上的火把“噌”地亮起,一把接着一把,直到所有的火把都燃起。门后的这间屋子很大,几乎和大厅不相上下,但是陈设却极其简单:正中央有一张巨大石台,侧面雕刻着一些图案,但距离太远,我根本看不清。 石台周围下端是一些白色的球状物。 德库拉带着我来到石台前。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些白色球状物是无数头骨,整整齐齐地堆砌在一起。每个骷髅的头顶都有一个圆洞,切口光滑,像是一气呵成。 “这些是……”我看了一眼德库拉。 “教廷派来的驱魔人。”德库拉云淡风轻地说道,似乎这些成堆的白骨只是一些不值钱的装饰,“既然他们那么想抢走它,就一辈子在这里陪着它吧。就和那些不愿意脱下头巾的土耳其人一样。” 我的目光落在石台上的那块石头上。和“月食号”上的以诺基石一样的材质,只不过它是完整的,毫无缺陷的。 “教廷的人为什么要夺走它?我听卡斯尔说这是该隐所建以诺城的遗物,是血族世代守护的——” 他打断我,伸手按住了石台侧面的一个机关,白色的细沙从石台的四个角泄露出来,很快铺满了整张石台,并且淹没了以诺基石。 “你想要的答案,都在这里。” 德库拉的血滴在沙堆里,很快就被吸收了。以诺基石发出亮光,就像我之前在“月食号”上见过的一样,白沙仿佛一瞬间具有了生命,开始在石台上自己流动起来。 它们一点点聚集,最后形成一座城。有城门,有居民,在城内中心的一座神殿里,人们将羔羊献祭,却不是为了上帝。 而是一块完整的以诺基石。 城内所有人对着那块石头虔诚地俯□体,然后走上前去,喝掉杯子中的液体。一瞬间,我看见那些液体变成了暗红色。 那是血。 人们自然而享受地喝下那些液体。外邦人被谋杀,拖进城里,放掉血液,供城内人享乐。 “这是……” 我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这是《圣经》没有记载过的。该隐前往伊甸东边的挪得之地,生了以诺,建造了一座城,以自己的儿子命名。之后城内的景象,却没有再提及。 “这里就是以诺城。”德库拉肯定了我的猜测,“吸血鬼之城。” bsp;27 白色流沙在石台上不知疲倦地滑动着,仿佛漫上多佛尔海峡的白色浪花。它们合拢又分散,组成一幅幅立体的图画。目光扫到石台侧面,我惊异地发现那些白沙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3 讲述的,正是石台侧面所描绘的故事。 该隐建立了以诺城,城中人们以鲜血为食,那是最早的吸血鬼。城中神殿供奉着一块完整的以诺基石,光滑平整的底座上站立着一尊人像,我只能看清那是一个男人。 “这里,”德库拉伸出修长的手指了指神殿,十三个人正围坐在以诺基石旁边,“我们称他们为‘石匠’,负责守护以诺基石。”然后他挥了挥手,细密的沙子化作巨浪,如猛虎一般扑向以诺城,白沙筑起的城池便轰然垮塌,一切归于平静。 洪水灭世。以诺城也未能幸免,当挪亚一家带着成对的飞禽走兽藏进诺亚方舟之时,世间的一切,皆被洪水淹没。 但石台上的白沙依旧在流动。以诺城被毁,但以诺基石还在。它浮出水面,上面雕刻的人像眼中涌出鲜血,然后碎裂成十三块,底座被分解为十二块,而那个人像则作为一个整体保存了下来。 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尘埃,有些比较明亮,还在发光。 “你仔细看,发光的尘埃有十三颗,那是最初守护以诺基石的‘石匠’们的亡灵。”德库拉解释道,“剩下的,就是以诺城原有居民的亡灵。以诺城被洪水摧毁,但这些人并没有消失。” “但他们已经没有*了!”我说。像是听到了我的话,尘埃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直到石台上新的城邦建起,它们才停了下来。 所有尘埃悬浮在新的城邦上空。我不知道这座城具体是指哪座,或许它只是一个象征,代表着大洪水之后的新世界。人们重新活动,耕种,安居,流亡,战乱,历史在白沙的描绘下一一展现在我们眼前。 突然,一颗发光的尘埃向下俯冲,猛地砸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那人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然后重新站起来,抓起身边的人,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红色在我眼前蔓延开来。 那个原本普通的人类,已经变成了吸血鬼。 我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以诺城的吸血鬼,在经历了大毁灭之后,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存活,并在人类身上延续了下来。 “在一场足以毁灭全人类的大灾难中,以诺城的居民‘活’了下来。”德库拉说,“以何种方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存’这件事本身。我们历经磨难,终于寻得这样的方法……” 我的目光一直紧锁在白沙所展现的幻境上。我看着那些细小的尘埃一粒接着一粒,毫无阻碍地进入人类的身体,将他们一个个转化,变成和曾经的自己一样的存在。 德库拉一挥手,白沙就迅速平静下来。 “这就是我们的起源。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发现之前我对身处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它的起源,它的发展,以及我在这个世界里该如何生存,太多的问题浮现在我脑海中,如果真的要问的话,德库拉一时可能也回答不完吧。最后我只是对他摇了摇头:“请继续吧。” 德库拉会意般地点了下头,石台上又重新响起了细密的固体移动时的沙沙声。 十二个身穿黑斗篷的人出现在石台上,每人手中都握有一块以诺基石的碎片,在他们脚下,一幅世界地图正在缓慢展开,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人集中站立的地方,正是欧洲。我想起卡斯尔之前说过,执法者从来没有到过美洲。难道这正是因为以诺基石的分布全都在欧洲吗? 似乎是读出了我的想法,德库拉解释道:“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一句话,‘吸血鬼不能穿越流动的河水’。这其实是不准确的,不是因为不能,而是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就如你所想的,以诺基石和石匠都在欧洲,而执法者除了逮捕犯人外,”他在那个单词上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协助守护以诺基石。” 而他们这次来到美洲,是为了逮捕卡斯尔,我心里默默想。同时不禁出了一把冷汗,卡斯尔究竟犯了多大的罪,如果单单是偷了以诺基石,执法者会触动这么多力量跨越大洲来找他吗? 德库拉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很轻,“请继续看。” 那些最为明亮的尘埃就是德库拉所说的“十三石匠”的亡灵,但我在石台上只看到了十二个黑衣人。我忙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第十三个人,还没有出现。”德库拉说,“传说中他会带着该隐失踪的石像降临于世,那时‘十三石匠’就会聚集一处,以诺城就会得以重建。” “那么剩余的十二个石匠都是谁?”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是‘第九石匠’。而其他人,也没有必要告诉你。”他看了我一眼,“这些‘石匠’,你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 “如果这些‘石匠’死亡了,会发生什么?” “那么寄生在他们身体里的亡灵会另寻宿主,石匠们的身体只不过是一个容器而已。”德库拉说,“如果我死了,就会有另外一个人成为‘第九石匠’。同理,那些因亡灵附体而变成血族的人死亡后,身体里的亡灵也会另寻宿主。” 我在头脑中默默梳理着这些关系,回想起与卡斯尔第一次相遇的场景,似乎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明确。 “所谓‘血契’又是怎么一回事?” 德库拉拉过我的手,将我的手指割破,让我的血滴到石台上,画面里立刻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人站着,另一人则单膝跪地。站着的人将自己的手腕割破,血便流到跪着的人的额头上,自动形成了一个十字形的图案。 和卡斯尔画在我额头上一模一样的血十字。 “任何一个由亡灵附体成为血族的人,都有赐予被他初拥的人‘血契’的权利,但‘血契’的对象只有一个。凡被授予‘血契’者,与给予他‘血契’的人都会有一定感应。” “如果被赋予‘血契’的人死亡的话,给予者可以令他复活的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德库拉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古怪,他看着我,很长时间内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他深棕色的眼睛像山顶那两扇破旧的木门,古老而潮湿。良久,他牵起嘴角:“我知道卡斯尔对你说了些什么了。如果我的答案是‘不可能’,你会怎么想?”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卡斯尔说的那些话在我脑中不断重复着,但我却无法思考他话中的内容及实际意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4 义。 “我们是‘血契’的关系。你是由我直接转化的最重要的一个族人。你可以死亡,但只要我还没有毁灭,你就会以人类的身份复活,直到我找到你,再次将你转化。” 如果作为给予者的他不能让我复活,那么我又是如何重生的?那些记忆不是假的,我也是真实存在的。卡斯尔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我正要抬起头再问问德库拉,却惊异地发现他早已没了踪影。空荡的地下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墙壁上摇曳的火把。前一秒我还听得到白沙流过石台的声音,而现在,四下寂静—— 石台不见了。 我茫然地转动着身体四下寻找,来时的门也不见了。我感到天旋地转,火把在墙上映出橘色的暖光,我的影子被拉长,扩散成无数个黑色长条,瑟瑟发抖地摇晃着。 “噌——”地一声,所有的火把在一瞬间全都熄灭了。 “这座城堡被烧得所剩无几了。”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然后四周亮了起来。我只觉得耳熟,却无法判断说话人的身份。直到一抹深棕色的短发撞进我的视线,我才醒悟过来——那是拉姆齐。和纳撒内尔有过一段关系的男人。眼前的这座城堡,就是我在“月食号”上看到最后一幕。 而它现在内部焦黑一片,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场大火中付之一炬。窗边的角落里散布着一些黑色的焦灰,一枚金色的戒指被埋在里面。 金色的头发从拉姆齐怀里挣脱出来。纳撒内尔跑到那摊焦灰旁边,用手掌轻轻扫开覆盖在戒指上的灰,取出了那枚戒指,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他愣了一下,接着浑身如同筛子一般颤抖了起来。 拉姆齐走到他身边,半跪下来将他揽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安慰道:“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我赶到的时候,城堡的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纳撒内尔的身体晃了晃,神情恍惚地将戒指套到自己的手上,像是要把它嵌进肉里,鲜血沿着他手指慢慢沁出来,他似乎浑然不知。拉姆齐扶着他站起来,就像架起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他几乎是拖着纳撒内尔离开的。 二楼纳撒内尔的卧室,虽然没有大厅被损毁得那么严重,却也和废墟没什么两样。拉姆齐把他安置在一个角落里,亲吻他的额头。纳撒内尔一动不动,他的手伸到腰后,掏出了一把匕首,在拉姆齐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刺向他的胸口! 刀尖还没碰到对方的胸口,他的手腕就被拉姆齐抓在了手里,随后我听见“喀啦”一声脆响,纳撒内尔的身体突兀地翻转了一个方向,握着匕首的胳膊无力地垂落在肩膀旁,那把匕首也被丢到一边。 纳撒内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剧痛让他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但他一言不发,只是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直至咬出一道血印。拉姆齐将他丢到角落里,目光里满满的不屑,就像看着那晚的克拉伦斯一样。 “看你细细的胳膊,连武器都握不住。”拉姆齐抓起纳撒内尔的一把金发,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对方那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冷笑一声,松开了手, 纳撒内尔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只错位的胳膊扭曲得更厉害了。 “你要清楚,纳撒内尔,你的父亲不是我杀死的。”拉姆齐那张英俊的脸露出讥讽的神情,他看着地上狼狈的纳撒内尔,就像看着某种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你和他一样软弱又无能。这样的你能做些什么呢?杀人?你连武器都不会用。” 纳撒内尔的眼睛被凌乱的头发挡住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他的心情却已经传达到我这里。那是彻骨的寒冷,让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拉姆齐冷哼一声,准备离开。 纳撒内尔伸出能活动的那条胳膊抓住了他的脚踝。 “我爱你……”趴在地上的人用近乎哭泣的语气哀求道,“别离开我,别丢下我。”他吞咽了一口,断断续续地哀求着,那声音黏腻,像染了血,“我错了……” 拉姆齐满意地笑了笑,俯身一把拽起纳撒内尔:“我将会卖掉这座城堡,不过毁成这个样子,估计也值不了多少钱。不如捐赠给教廷,为国王的东征筹集资金比较好。现在,你一无所有了。我不打算丢下你,你想跟着就跟着,只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纳撒内尔如获大赦般拼命点了点头。 我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拔剑杀了那个男人。他不仅欺骗了纳撒内尔,还要将他的财产占为己有。同时我憎恨纳撒内尔的懦弱和他哀求的眼神。 那对蓝色的眼珠里是胆怯与无助。出于一种保护意识,我猛地冲向拉姆齐,一拳挥在他脸上——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挡住了我的拳头。四周突然一黑,我睁开眼,墙壁上的火把重新燃起来,德库拉面无表情地攥着我的手。 我收回手,无法向他解释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是幻觉。”我喃喃道,“我最近出现幻觉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抱歉。” “虽然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那些不是幻觉,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故事。你的血融进了以诺基石,它会反映出你的过去。”德库拉指了指石台上的石头,“你和卡斯尔的故事,都在这里面。你刚才看见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问道,“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请让我看。”我咬破了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更多地流入以诺基石里,“我已经决定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但不是我的。我的嗅觉变得灵敏,可以清楚地分辨不同人的血液。这个味道……我猛然睁大眼睛让它们更好地适应黑暗。 是拉姆齐的。 这是另一间卧室,但它不是克拉伦斯家族的财产。房间里没有点蜡烛,唯一的光亮来自窗外的月亮。拉姆齐闭着眼成大字形躺在床上,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从他胸前背后涌出,渐渐铺满了整张床。 似乎是在睡梦中毫无警觉地被人杀死了。 那个瘦小的少年,纳撒内尔,半跪着趴在床边,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脸上全是喷溅而出的血花,他用同样沾满鲜血的左手捂住脸哭泣。 我正想伸出手擦干净他脸上的血,他却停止了哭泣。他一把扯下脖子上那个金光闪闪的十字架,颤抖着亲吻它。他的嘴唇抖得那样厉害,我不得不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5 凑得近才听清楚他嘴里念的是什么。 “我做到了。我杀了你,拉姆齐。我以为我是那样爱你,但我没有。我所爱的,只是你这副躯体,以及你带来的肉|谷欠的满足。在父亲死后,我似乎就不再爱你了。” “这一定是您对我的惩罚吧。我的精神空虚,恶魔才会趁虚而入,如今我已犯下大错,唯有死亡能结束我的痛苦。”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话,月光照在他年轻的沾满血污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名杀戮天使。然后他抽出了插在拉姆齐胸前的匕首,对着月光举起来,朝自己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 我尖叫起来,因为我看到自己将要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匕首离他的胸口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纳撒内尔大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丢掉了匕首。 “所以的错误都是我一手造成的,父亲的死,以及,让这只手沾满鲜血。”他神经质般地笑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他的胳膊依旧无力地垂在右侧身体上。我几乎可以想象他是如何忍受剧痛将那把匕首刺进拉姆齐的身体里。 “死亡能结束我的痛苦,但不能赎清我的罪过。”他梦呓一般说着。 在他走出我视线的瞬间,我忽然在他身上找到了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喜欢自责,用痛苦折磨自己以减轻负罪感,用近乎自虐般的生活让自己清醒起来。 但我所经历的一切告诉我,这样的做法似乎对于改变现状无济于事。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卡斯尔第一次遇见我,看到我为尤金的死而自责时,会那么愤怒。 他在那时的我身上,看到了曾经的纳撒内尔。 bsp;28 他依旧虔诚,信仰着他的神,不曾动摇。只是他时常会想起死在卧室里那个身体漂亮的男人,以及他曾带给自己的,*上的快乐。这在他每日每夜的鞭笞中是不曾有过的。但每当那个男人出现在他脑海中时,他总要狠狠抽打自己。 他忘不了父亲的死。虽然说他的情人在这场悲伤的事故中起了主要作用,但他把那责任也分到了自己身上一半。 他比我上次见到时更加憔悴了。敞开的衣领可以看见突出的锁骨。眼睛的蓝色似乎变得更浅,但是却拥有了神采。他收拾了行李,卖掉了城堡,用那些钱购买了一匹马和必要的武器。他摇摇晃晃地骑在马身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越过一座山,跨过一条浅浅的河,路过一个无人居住的小村落。原来种满庄稼的田地都荒废了,只有一片枯黄从他眼前蔓延到另一座山的脚下。天空却是一成不变的蔚蓝色。他跳下马,坐在一户人家门前怔怔望着远处的山。 纳撒内尔在流浪。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没有目的,没有激情,有的只是他眼里根深蒂固的绝望。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身上,照进他的眼睛里,像是一群星星落入了淡蓝色的海水中。微风吹起他的衣襟,露出他白皙但是愈来愈粗糙的皮肤。 他就这样坐了很久,直到远处一阵尘土飞扬带来马蹄的声音。他木讷地转过头,望向尘土叫嚣的方向,看清了那些人身上刺目的红色十字。 纳撒内尔露出笑容。 那些人已经进了村子。他们大大咧咧地扫荡着这座无人村,粗鲁地踹开每一扇门,在里面摔摔打打一番又出来。什么东西都没找到。 “这里根本没人居住!”其中一个人说,语气十分不满。 纳撒内尔皱了皱眉头。这些人的行为举止和山野村夫没什么两样,至少没有做到彬彬有礼,即使这里没有人。 他的马突然不安分地嘶鸣了一声,很快更多的马蹄声响起,它们踩着细碎的脚步,越来越近。 “这里还有一个人!”有人高喊。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他们将纳撒内尔包裹在一个狭小的圆圈里。他紧紧靠在了马身上。 这时,马蹄踩着规律的节奏缓慢走来。他是背光的,纳撒内尔只能看到那人的轮廓,在夕阳下仿佛一片黑色剪影,高大挺拔。 包围着他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骑在马上的人全身包裹在黑暗里,宽松的斗篷像是一团黑雾将他完完全全地笼罩起来。他的马在纳撒内尔面前站定,随后身影从黑暗里挣脱出来。他摘下了兜帽,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透亮又纯净。黑发男人上下打量着纳撒内尔,用低沉的声音说:“我们将要前往耶路撒冷。”纳撒内尔心知肚明,他们的衣服早已说明了一切。 “那么,你又打算前往何处?”男人问道。 “我不知道。”纳撒内尔抬起头,仰视着马上的男人,“我想加入十字军。” “你的决心还不够。”那人果断回绝了。 纳撒内尔依旧盯着他,倔强的蓝眼睛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黑发男人不为所动:“不仅如此,你的体能看上去也并不能胜任骑士的工作。” “我可以练习。”纳撒内尔走到那男人的马面前,离他更近了,环视了眼前这些乌合之众,“我有必须加入的理由。而且绝对不会比他们差。” 黑发男人笑了笑,将长剑搭在了纳撒内尔瘦小的肩膀上,“你的名字?” “纳撒内尔。” “你该有个姓氏的。” “我没有。” “怎么?”男人用长剑撩开对方胳膊上有些破损的衣料,露出下面的光滑皮肤,“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贵族,难道连个姓氏都没有吗?而且,加入十字军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你的家族会为此骄傲的。” 男人说话的时候,纳撒内尔就涨红了脸,他不安地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随后手心里沁出了汗。很长的一段空白,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纳撒内尔咬紧了牙关,再次开口时,他的嗓音已经近乎沙哑,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姓氏——我是个无姓之人。” 男人点点头,随即调转马头,人群再次散开,所有人都顺从地跟随在他身后。 “骑上马,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下一个驿站。”黑发男人说。 纳撒内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成功了。他成为了十字军的一员,他将追随自己的国王理查,去收复那片神圣的土地。但即将收复失地的喜悦远比不上他心中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6 另一种狂喜。 他将赎罪。 他将得到救赎。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跨上马,现在他同那黑发男人一般高了。十字军的队伍在夕阳下缓缓前进着。接着他突然高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他距离那个男人已经很远了,他认为对方根本不可能听到。但是那人回头了。黄昏干冷的风吹起他的长发,他挥了挥手里的长剑—— “卡斯尔斯特林。” 理查和菲利普两位君主已经在勃艮第边境附近的维泽里平原会师。他们从提尔的威廉手里接过十字架,完成了一场神圣的仪式。随后分别从马赛和热那亚出发,但由于恶劣的天气,他们又在西西里相遇。 此时纳撒内尔所在的这一小支十字军,几乎在国王的军队到达阿卡之后就开始出发了。他们作为源源不断输送到耶路撒冷的力量,同他们的君主一样,选择走海路。 几个月的海上生活让很多十字军感到非常不适应。有的人严重晕船,他们住的地方到处都是酸臭的呕吐物味道。就在纳撒内尔正极力想把自己融入这种生活时,那个黑发男人告诉他,他可以和他住在一起,他的住处比较干净。 纳撒内尔警惕地回绝了。 “你不会习惯和那些农民住在一起的。”卡斯尔说。这话就像一句精准无比的诅咒,纳撒内尔在第一天见识了这些人的生活习惯后,就搬来与卡斯尔同住了。 夜晚,卡斯尔在干净的舱室里点燃了一支蜡烛。 “你没赶上好时候。”卡斯尔的眼睛在橘色的火苗映衬下闪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光,“这次被送走的,都是一些粗鲁的家伙。他们可不会像你的仆人那样照顾你。” 纳撒内尔对卡斯尔的恐惧似乎稍微减少了一些,他将毯子围在身上,安静地缩在舱室一个角落里。 “可你看起来不是。”他说。 “可怜的家伙,如果我也和他们一样,你还没到耶路撒冷就要牺牲在路上了。”卡斯尔擦着自己的长剑,“说说你,为什么想要加入十字军?” 纳撒内尔坚定无比地说:“我有必须加入的理由,我有必须要赎的罪。” “这套说辞我听得太多。”卡斯尔举起剑,对着烛火照了照,“有什么罪过能值得你每天鞭笞自己,每日受到自己的谴责呢?” 纳撒内尔抓紧了毯子:“你怎么知道——” 卡斯尔收好长剑:“我从你那件已经破烂的衣服下面看到了鞭痕,很多也很新,这必定是持续不断的惩戒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你的决心令我对你很感兴趣,我甚至在想,如果你找不到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会不会自杀——” 纳撒内尔毯子下的身体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卡斯尔将他的内心完全剖开造成的恐惧。他现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拒绝他的邀请,那么现在就不用在这里忍受语言拷问的酷刑。 卡斯尔就在这时凑了过来,他右手举着蜡烛,接着烛光端详着纳撒内尔的脸。那双蓝色的眼睛清澈透明,因为恐惧而睁得很大,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水来。卡斯尔放下蜡烛,伸出手解开了纳撒内尔的衣带。他的手上还带着蜡烛的余温,摸到对方的脸上并不冰冷。 然后他跳开了,纳撒内尔已经抽出了长剑直指他的胸口。 “离我远点。”对方像只受了惊的猛兽低声吼道,卡斯尔看得出被一个男人触摸身体,对眼前的人来说是一件多么能刺激到他的事情。 纳撒内尔举着剑的手在颤抖。卡斯尔向前走了一步,那把剑就不受控制地刺中了他的胸口,但紧密的锁子甲挡住了剑尖,他用手抚摸着剑刃,面带微笑地将其拨开。 “你的剑术还不够精进。”卡斯尔说,“接下来,你可以选择继续住在我这里,也可以和外面那些臭汗满身的农民睡在一起。” 纳撒内尔收起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舱房。 他一夜未眠。不只因为周围糟糕的卫生环境,我想,大概还因为卡斯尔。 我试想过无数次与卡斯尔相逢时的情形,但我没想到会是以这种令人不怎么愉快的方式。留给我的故事还很长。 “纳撒内尔。”忽然,德库拉的声音从一个模糊不清的位置响了起来,周遭的景色迅速变暗,然后随着墙壁上火把的出现,我的视线重新亮了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我。 “卡斯尔。” “那么他对你说了什么?” “我的剑术还不够好。” 德库拉笑了笑,“以卡斯尔的身份,任何人的剑术都算不得好。” “那么我和艾尔默比起来呢?”我问他。 “当然不够。”德库拉说,“我不能保证单凭回忆就能让有所进步。所以,我为你准备了这些。” 他打了个响指。黑暗中几把明晃晃的长剑一字排开,几个穿着罗马尼亚传统服饰的男人出现在地下大厅里,其中一个人丢给我一把长剑。 “这些是我的勇士。”德库拉的声音近在咫尺,似乎迅速移动到了我身边,“来和他们比比看吧。” bsp;29 那把长剑离我只有一臂的距离,但我无论如何也抓不到它了。我的左肩有一道整齐的切口,左臂被甩在身后的位置。但我浑身都是麻木的,他们砍断我的胳膊时,我感到了疼痛,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那些罗马尼亚士兵又打断了我的肋骨和腿。 我趴在地上,身下一片潮湿,红色冰冷的血液从我的断臂处不断涌出。我动弹不得。我试着活动右边的手臂去抓住我的剑,但我做不到。 德库拉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没有过来帮我。但那些罗马尼亚士兵已经停手了。 “站得起来吗?”他问我。 那些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仿佛我再不发出些动静就会围过来将我撕成碎片。我用右手撑住地面,仅凭右臂的力量坐了起来,左臂伤口的血汩汩地流到衣服上。我摸了摸被他们打折的右腿,发现它已经恢复了。于是我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失去左臂令我身体极不平衡。我摇晃着不稳的身体,两三步走到那把剑的位置,将它捡了起来,然后拾起我的左臂,重新装了回去。 现在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与我的身体契合着。伤口很快消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7 “太慢了。”德库拉依旧站在远处,“从你倒下到重新站起来,花了五分钟,这段时间足够让他们把你杀死几百遍了。”我不敢承认这就是我最快的速度。剧痛和随后的麻木令我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等我终于可以行动时,已经过了很久了。 我咬着嘴唇,感到它们微微颤抖。 “请继续。”我说,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了手里的剑。 那些勇士站在原地不动,仿佛一尊尊没有生命的石像。没有德库拉的命令,他们不会随意出手。于是我看了看德库拉。 城堡的主人眼神平静地回望我。 “你今天的极限就是这里了。”随后他断言道。 “还没结束!”我用剑指着那些勇士,“我还站在这里,我还能——”一道黑影划过我的眼前,在我后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一大口鲜血从我口中喷涌出来,将前襟已经干涸的血迹又一次浸湿。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德库拉。 “这个挑战对你来说太难了。”他扶住我的肩膀,因为我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他们能把你伤害到什么程度,我最清楚不过。这个训练的目的是让你变强,而不是杀死你。” 我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靠着剑撑在地上做支持才没有倒下。他说的没错,从我倒下开始,我的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只是我不死心,我不相信作为卡斯尔的血契者的我会这样不堪一击。凭着这样的身手,这样的体能,我一辈子都不能从“执法者”手里救出他。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在这里多耽误一秒,卡斯尔的生命就多一分威胁。 “我没有时间了。”我费力咽回嘴里的血艰难地开口,感到鼻腔里充满了金属味,“就算我现在回去,卡斯尔他还会活着吗?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留在这里看回忆。我想回到美国,救出卡斯尔。” “我明白你的心情。”德库拉说,“但是这一切,都是卡斯尔安排的。你来到我这里,接受训练,是卡斯尔离开前嘱咐我的。” “他……”我的眼睛看着德库拉,却渐渐不能聚焦,我的身体在滚烫地发热,我知道那是伤口在愈合,但速度很慢,我似乎没有多余的力量用于恢复了。喉咙阵阵发痒,我又咳出一口血。 我想喝点什么。忽然我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一个人被推了进来。我确定那是一个人,因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我的嗅觉格外灵敏。我抬起眼皮,看着那个倒霉鬼。 是之前带我们来到这里的车夫。他浑身抖得像个筛子,双手被紧紧缚在身后,动弹不得。一个罗马尼亚士兵连拉带拽地将他送到了我面前。在他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耳边响起了强有力的“嘭嘭”声,那是鲜红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涌而过的声音,那是生命流过的声音,我踉跄着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个车夫。 他大声惨叫着,空荡的石室里回响着极度恐惧的呐喊。 近了,更近了。我看着他突突跳动着的颈部动脉,喉头上下滚动,忍不住吞咽了一口。 放下你所谓的理智!咬开他的脖子,啜饮他的血液!头脑中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叫嚣着,我一把拉过车夫,对着他的脖子张开嘴,露出獠牙对着他那个还未愈合的伤口狠狠咬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溅,从我脸上缓缓流下来。而我一直紧紧抓着他,不停地从他身体里汲取鲜血。一开始他还会挣扎,两只手不停地挥舞着,渐渐地他的身体就软瘫下来,手臂也垂了下去。 我的手里还紧紧抓着他冰冷的尸体,直到咽下最后一口鲜血,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震惊地丢开他的尸体,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身上的伤口愈合得更快了,仿佛那可怜车夫的生命力全部都被我吸收了一样。我用手擦干净了嘴边残留的鲜血,德库拉的声音贴得我很近: “你感觉好点了吗?” “如果是身体,那么已经足够好。” 德库拉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示意了一下那几个罗马尼亚士兵。他们离开,很快又带回了几个女人,她们看上去是本地人,全都被蒙着眼睛,脚上拴着锁链,走起路来那些沉重的链子摩擦在地上哗啦作响。 “还能继续下去吗?”他问我。 我抬起眼看着那几个心被送到面前的女人,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但我狠狠掐了掐手心,摇了摇头。德库拉随手抓过一个年轻女人,修长的手指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脖子,一声“喀啦”的脆响之后,她的脖子便无力地垂向了一边,嘴角溢出一道血迹。 “还能继续吗?”他又问我,同时拉过了第二个女人,“被你杀死还是被我杀死,对她们来说毫无差别;但对于你来说,却有很大不同。” “我们还有第三种选择。”我说,拉过他怀里的女人,“放她们走。” 那女人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她跪了下来,用我勉强能听懂的英语断断续续地求饶。我想扶她起来,德库拉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简直不可理喻。”他的瞳孔骤然缩小,现在他看我的眼神完全变了,似乎不再将我视为同类,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端,我熟悉那种眼神。 我松开了女人。 “我终于知道卡斯尔为什么要把你送到这里来了。”他笑着说,“告诉我,你的本意是想要杀了她还是放她走?” 女人死死抱住我的腿,用哀求一般的声音哭着。 “吸干她的血。”我说。 “很好,那么我问你,即使再虔诚的人,会为了喝一瓶葡萄酒而忏悔吗?” “不会。” “血液对我们来说和葡萄酒有什么区别呢?”他说,“之不过前者的容器是人的身体罢了。收起你那悲天悯人的姿态吧,纳撒内尔,在我们眼里,不仅怪异还很可笑。” 他走过来,按着我的肩膀。我缓缓蹲了下来,将那女人抱在怀里,她的身体发出好听的声音,那是新鲜纯净的血液在奔涌,就像葡萄园里的那些紫色珍珠一样美好。她停止了哭泣,身体贴我更近,我咬开了她的脖子,礼貌地吸食着她的血,她挣扎着抱紧我。 当她冰冷的手从我身后垂下时,我才放开了她。 我摘下她的眼罩,发现她竟安详地闭着眼。 那是个很漂亮的罗马尼亚女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8 孩。 “真可惜,我猜她最后可能爱上你了。”德库拉嘲讽般地说着,“虽然她连你的样子都没见过,人类总是拥有太多的感情,而你就像他们一样。你很奇特地保留了人性,这恰恰不是我们需要的。抑制本性,而选择那种本不该属于自己生活方式,这样的感觉很好吗?” 我站起来抓着他的肩膀,毫无疑问他戳到了我的痛处。 “难道你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吗?!”我不自觉地喊了出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我本来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是你们把我变成了这样,是你们——我不想变成你们的同类!” 我绝望地用手抓着头发,慢慢坐到了地上,泪水不受抑制地涌了出来。 “你的死亡是你造成的,而你的出生,却是卡斯尔赋予的。”德库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你是最没资格说这些话的人。因为你的软弱与摇摆不定,让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你不该把自己禁锢在人类规定的道德体系中,这里才适合你。”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出生,是卡斯尔赋予的?”我抬起头,德库拉却不见了踪影,墙上的火把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整个大厅又暗了下来。 “纳撒内尔,拿起你的剑。”卡斯尔说。 我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捡起了我的长剑,四处找寻着说话者的身影。卡斯尔背对着我,黑色的长发在随风摆动,他对面站着一个瘦小的人,我知道他是谁。 纳撒内尔喘着粗气迅速拾起了长剑,对着卡斯尔砍了过去。 太慢了。我不禁自言自语。卡斯尔又骗了我,那时的纳撒内尔是个连剑都握不住的瘦弱少年,根本不是个合格的骑士。 他的剑被打飞,而对面的卡斯尔似乎连位置都没有移动。纳撒内尔不停地重复着捡起剑、挥剑、剑被打飞的动作,直到精疲力竭。他跪倒在地上,汗水滴在土里,形成一个个小坑。 “站得起来吗?”卡斯尔问。 纳撒内尔几乎和我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他紧握着剑,用它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继续。” 卡斯尔笑了,似乎很满意对方的表现,他收起了剑,三两步走到纳撒内尔身边扶住了他,“今天就到这里。” 纳撒内尔旋即推开了他,然后脚下一软,也摔倒在了地上。 “我的时间不多了。”纳撒内尔说,“请多教我些剑术。” 卡斯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时间还多,这场战争会持续很久。如果你急着送死,明天就可以出发。”他指了指远处,似乎已经可以看见耶路撒冷的城门了,“就在那里,你急着赎罪的话,就向上帝奉献你自己吧。” 纳撒内尔坐在地上,咬紧了嘴唇。他的心思全被卡斯尔看在眼里。而对方正在好整以暇地嘲讽自己。 “我真看不出你有什么严重的罪过。”卡斯尔没有伸手拉起他,反而拿着剑越走越远,“你真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吗?” 纳撒内尔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到现在我依旧无法回答。那个单词就在我的喉咙间跳跃着,但我不知道它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我想要的……仅仅是救赎而已。” 我听见我的声音和纳撒内尔重叠在一起。 bsp;30 一一九一年六月,国王理查仅在抵达阿卡后几个星期便让萨拉森人献城投降。而比他早到达的“奥古斯都”菲利普却因身体原因先回到了法兰西。但他留下了一万人左右的军队。理查一世成了单独应战的十字军领袖。 同年八月,年轻的英格兰国王决定沿海岸南下前去援助雅法,纳撒内尔与卡斯尔就在这批军队之中。但遗憾的是,更多的人则愿意留在阿卡。他们沉迷在这座富饶的城市,沉溺在上等的美酒与婀娜的少女之间不愿离去。 卡斯尔对此嗤之以鼻。他似乎与这些满腔热血的骑士们格格不入,我注意到他总是独来独往,除了对纳撒内尔表现出些许的好奇,并给予剑术上的帮助外,卡斯尔对这场战争本身并没有付诸太多热情。 我对于他加入十字军的原因感到好奇,相信纳撒内尔也是一样。他在行军途中几乎与卡斯尔寸步不离。 卡斯尔总是一个人看着耶路撒冷的方向。战场一直变更,但他总能精确找到圣城的位置。他会看很久很久,不用上战场的时候,他可以从日出看到日落。 “你在看什么?”纳撒内尔用长剑拍了拍卡斯尔的腿,他比我上次看见的时候成熟了一点,身体也更结实了,白皙的皮肤也因夏季阳光的炙烤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原本瘦弱的胳膊现在已经可以看出精壮的肌肉。 “终点。”卡斯尔说,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一轮红日正在缓缓下沉,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橘色干冷的暖光中。 纳撒内尔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知道卡斯尔在看耶路撒冷,终点即是耶路撒冷。但在与卡斯尔相处的几个月来,他已经了解到对方并非一个为了荣誉而战的骑士。他心中并没有和纳撒内尔同样的,可以给予救赎的神存在。但卡斯尔的眼神里,有着远比纳撒内尔更坚定的东西,那正是纳撒内尔所欠缺的。 他发现自己对卡斯尔又似乎一无所知了。他怀疑过对方参加十字军的目的,也同样怀疑过自己。卡斯尔就像一块神秘的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他想知道除了信仰上的坚定与对物质的贪欲外,还有什么能支持一个人越过无数战场走到这里。 “卡斯尔,”纳撒内尔坐到他身边,把剑放在硌手的砂石地上,“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 卡斯尔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加入我们”已经将他排除在这些为了宗教而卖命的人之外。 “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了赎什么罪?”卡斯尔盯着纳撒内尔。 “我——”纳撒内尔低下头,看着那把长剑,“我杀了人。” “什么人?”卡斯尔不依不饶,似乎没注意到对方脸上复杂而痛苦的神情。 纳撒内尔沉默了。此时其他人都在城里别的地方休息。此时他们两人已经脱下了锁子甲、胸甲和金属护手这些只有在战场上才穿戴的装备,在雅法古城外的夕阳下静默地坐着。纳撒内尔正要将脸扭向别的方向,卡斯尔却一把钳制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面对自己。 他吻了上去。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49 纳撒内尔的嘴唇因为炎热的天气变得干燥,但卡斯尔却沉溺其中。对方震惊了片刻,便挣扎着推开了他,随后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剑。卡斯尔擦了擦嘴唇上的血——刚才纳撒内尔下意识地咬破了它。 卡斯尔也抽出了剑。 现在,他们周身没有任何防护。他们穿着最简单的便服,举剑相向。 剑刃相碰伴随着脚下砂石的摩擦声,在安静的黄昏下听来格外清晰。没有人知道,在一个和平的、难得的没有战争的日子里,有两个年轻人正在为了不知名的原因挥剑。 纳撒内尔的剑术进步很快,跳跃的剑影中,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动,他的手变得强而有力,死死握着剑柄,从他手背暴露的青筋可以看出他现在有多么愤怒。他失去理智般地冲向卡斯尔,仿佛对面的人不是他的战友,不是陪他练习剑术的老师,而是那个死在床上的拉姆齐,他不堪回首的罪恶过去。 卡斯尔接住了那一剑,但他没有反击。纳撒内尔一直在进攻,而卡斯尔只是后退,给对方留下了很大的发挥空间。 当最后一抹余晖从古城的围墙彻底消失时,纳撒内尔已经把卡斯尔逼到了一个角落里,那是守卫的士兵看不到的死角,城外的人也因太过黑暗而避开那里。 纳撒内尔大口喘着气。而卡斯尔则倚着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说错了什么?”卡斯尔问,直起身体一把拉过纳撒内尔按在墙上,用身体禁锢住对方,他的呼吸离纳撒内尔很近,几乎是耳语了,“你的罪,和这场战争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文。” 纳撒内尔屏住呼吸,他的身体僵硬地贴着还有余温的城墙,眼睛紧紧盯着卡斯尔。那把剑不知何时已经从手中滑脱,他现在手无寸铁。而刚刚那一战,也消耗了他很多体力。他只想坐下来好好休息。 卡斯尔的手已经滑进了他的衣服里。纳撒内尔一个激灵,剧烈地挣扎起来,但对方力气大得惊人,卡斯尔死死抓着他的手,将它拉到了纳撒内尔身下的一个地方。 “你的反应真令我意外。”卡斯尔重新贴近纳撒内尔的耳边低声说道,“难道你没有获得快乐吗?”他因握剑而变得粗砺的掌心抚摸过对方身上每一寸敏|感的地方,看着纳撒内尔身体本能的反应和他内心极度的抗拒,甚至感到了一阵愉悦。 纳撒内尔几乎要哭出来,他紧咬着牙关,试图忍过一阵紧似一阵的折磨。但在卡斯尔极具技巧的安抚下,他的身体已经渐渐瘫软下来。最后卡斯尔的手停留在了最开始的地方,他的手心很暖,每一次按|摩的力道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纳撒内尔在这样的撩|拨下,喉咙里忍不住溢出一丝呻|吟,随后就在卡斯尔的手里达到了一次高|潮。 他满头是汗,甚至不敢去看卡斯尔手里那些可疑的液体。 “你觉得怎么样?”卡斯尔将手放到他腰后,胸口紧贴着纳撒内尔的身体,“要来试试你所说的‘罪’吗?看看它究竟是痛苦还是快乐?” 纳撒内尔正处在高|潮过后那种慵懒不堪的状态中,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卡斯尔的话,对方就一把拉下了他的裤子,他只感到身体后方一凉,卡斯尔的手指已经进|到了他的身体里。 许久没有被异物入|侵的身体已经变得生涩,那一瞬间纳撒内尔差点叫出声来,但卡斯尔的唇迅速贴了上来,随后是第二根手指。纳撒内尔忍不住伸出手环住了卡斯尔的脖子。和他凌厉的剑法不一样,卡斯尔做这种事却是很温柔的,像是安慰孩子一样。 当纳撒内尔彻底适应了第三根手指后,卡斯尔退了出来。习惯了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抽离变得空虚,使纳撒内尔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卡斯尔抬起他的腿,然自己缓慢地进入他。 纳撒内尔的后背紧贴着城墙,此时城墙已经变得干冷,但他的身体在异样地发热。他紧闭着眼,在卡斯尔的带动下,和他一起到达了高|潮。在那个灵魂似乎要喷薄而出的瞬间,纳撒内尔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但他仿佛看到了头顶夜空中点缀着无数闪烁的繁星。 他瘫倒在卡斯尔怀里,头枕着他的肩膀,淡蓝色的眼睛里涌出泪水。 “难过吗?”卡斯尔依旧用耳语般的声音询问,“但是你也获得了快乐,你为这种快乐感到了愧疚吗?” 纳撒内尔颤抖起来,在双脚落地时,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张开嘴,想要痛苦地呐喊,但他发现自己只能徒劳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卡斯尔撩开他的上衣,手指滑过那些触目的鞭痕:“你平时就是这样惩罚自己的吗?这么完美的身体,留下这些太可惜了。” “你不会明白的。”纳撒内尔说,依着城墙坐了下来。 “你也不会明白。”卡斯尔在他身边坐下来,“你会永远被这些可笑的想法折磨。” “如果不是想着赎罪,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纳撒内尔将头抵在墙上,抬起眼,夜空里的星星仿佛尽收眼底,“那么你呢,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了回家。”卡斯尔停顿了好久才回答。纳撒内尔错愕地转过头看他。 “那你应该待在英格兰。” “我的家在耶路撒冷。”卡斯尔指着远处的一个方向,虽然那座城已经渺小到看不见,“鲍德温国王去世之后,我被迫离开了耶路撒冷。我只想早点结束战争,回到耶路撒冷。对你们来说,那是一座圣城,但对于我,它只是家乡而已。也是我此次的终点。”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家乡在那里。”我喃喃自语。周围暗了下来,他们两人也在我眼前消失不见。我的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一般沉重。 德库拉走过来,问我看到了什么。我摇了摇头,问他:“这么多年来,卡斯尔一直住在哪里?” “我不清楚。”德库拉耸耸肩,“他一直居无定所。他要躲避‘执法者’,还要找你。只有隔几年才会来我这里住几天。” 他明明那么渴望家乡,却一直没有一个稳定的住所。 我想到回忆里那些古老的城墙,炽热的风卷起沙土,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疼痛;我想起那些深邃的夜晚,空中耀眼的繁星;我们两个人也曾经坐在星空下亲密地谈着话……随后,我看到了耶路撒冷城外那道长长的血迹,和夕阳下两道同样长的人影。 “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再回到耶路撒冷?”我颤抖着问。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0 “没有。” bsp;31 空气中炙热的扬沙扑面而来,纳撒内尔几乎一瞬间就被迷住了眼。他握着手里的剑,却不知道该挥向何处,马蹄声从四面响起,庞大的骑士阵型里,他只不过是一个微乎其微的组成部分。 四周很嘈杂,但他似乎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他只感到眼前一片血红,从敌人的,从战友的脖颈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在他绝望得想要呐喊的时候,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穿过战场从扭曲的空气中传来:“纳撒内尔,小心!握紧你的剑!” 一柄长矛直直地向自己刺过来,矛头闪着银色的亮光。在那致命到足以贯穿身体的武器距离他还有一寸的时候,一把长剑挡在了他身前,卡斯尔的剑几乎是横着迎了上来。武器相碰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卡斯尔手臂上的肌肉在剧烈颤抖着,但毫无疑问,在这一招中,他占了上风。 那个穆斯林士兵面目狰狞,正要调转长矛指向卡斯尔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卡斯尔从马上一跃而起,然后跳到了敌人的马上,他坐在穆|斯|林|士兵的背后,长剑一挥就切断了他的脖子。顿时鲜血喷涌,溅了纳撒内尔一脸。敌人摔下马去。 “你在发什么呆!”卡斯尔喊道,“快点清醒过来,这是战场!” 是的,战场。纳撒内尔绝望地想。这里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他要赎清罪过,就要接受上帝的考验。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扣紧了头盔,双腿夹紧马肚,朝着前方一片鲜血铺就的战场奔去。 他麻木地挥动着手里的武器,仿佛他斩断的不是*,而是没有生命的木偶。斩断这些木偶,他就能重新获得救赎。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战争,赎罪——他以为当上了骑士就可以摆脱世俗的困扰,身上的罪孽也会被光辉所清洗。但实际上,他的锁子甲上沾着的,是越来越多的血。 这太可笑了。 他咧开嘴,泪水不住地涌了出来。 他已经被更深的罪孽所包裹。 纳撒内尔猛地睁开眼,头顶是灰色的帐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没有血。但他全身都是冷汗。薄薄的单衣紧紧贴在后背。他坐了起来,一只手抓住了他。 是卡斯尔。他就躺在纳撒内尔身边,这个帐篷只有他们两个人。纳撒内尔用右边的衣袖擦着脸上的汗,卡斯尔依旧紧紧抓着他的左手。 “躺下来。”卡斯尔简单命令道。 “我睡不着。” “明天还要继续打。”卡斯尔坐起来,欺身上前把纳撒内尔压到地上,“我是说,你的噩梦还不能结束。” “我快受够了……”纳撒内尔声音颤抖,他甚至不敢去看卡斯尔的眼睛。 “远远不止。你今天杀了很多人,而明天还会杀更多。只要战争不停止,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死去。那些人里,不仅有士兵,还有普通的人民。”他抓起纳撒内尔的手,对方的指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深色血迹,“你用这双手赎罪,用这双手继续犯罪——你真自私。” “不——”纳撒内尔挣扎着,但他在颤抖,他想挣脱开卡斯尔抓住他的手,但却像被禁锢住一般动弹不得,“他们是敌人,与我们的信仰不同!他们——” “那这信仰同你一样自私。” “但你同样杀了人。”纳撒内尔反驳道。 “我却不以此为罪。反观你,每天被自己犯下的罪折磨,用新的罪去赎旧的罪,这才是最荒谬的。” 他贴得离纳撒内尔更近了,“这是你第几天做噩梦了?” 纳撒内尔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夜晚猛然惊醒了。他白天在战场上厮杀,黄昏时分疲惫地睡去,但那些鲜血,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在夜晚会重新出现在他的梦境里。他几乎要窒息。他需要同样的感觉让他忘却这些,哪怕只是片刻的宁静。 卡斯尔撑在他身体上方,低下头,黑色长发顺着对方的身体滑落下来。他从脖子上一路向下吻着,灵巧的双手已经解开了纳撒内尔身上那件薄薄的单衣。当他的手指触摸到那些可怕的鞭痕时,纳撒内尔的身体又僵硬起来。仿佛不是肉|体的疼痛使他难过,而是那些痕迹所代表的罪孽让他难以承受。 他在卡斯尔的吻中渐渐迷失了自己。上次在冰冷的城墙边,他们扭打着,最后又结合在一起,彼此心中都有着难以释放的压力。而这一次,纳撒内尔没有反抗,因为他珍惜这少有的平静时刻。 他不禁又堕|落了一分。精神上的伤痛苦楚如今要用肉|体上的愉快来弥补。但如果不这样,他很怕自己会崩溃。 他为自己这套愚蠢而自欺欺人的说辞感到惭愧,却无能为力。 卡斯尔的唇贴在他腹|部上。然后伸出舌头,开始缓慢地舔|舐他才刚刚形成的腹肌。纳撒内尔战栗起来,他的手胡乱地抓着,摸到了一把柔顺的黑色长发。卡斯尔透过他私|处的角度看着他,一双灰色的眼睛和外面的月光一样皎洁而明朗。 “纳撒内尔,承认你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忘掉你的罪。”卡斯尔冰冷的手指在他腹|部上打着圈,感受着对方绷紧的身体,随后张口|含|住了纳撒内尔认为是罪恶的根源。 纳撒内尔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一样颤抖起来。他抓着卡斯尔的头发,想要让他停下来,但在对方规律的吐|息之间,他渐渐放松了身体,只能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强|迫着不要发出声音来。 卡斯尔退了出来,嘴角挂着一丝白色液体。他擦了擦嘴,不管对方的抗拒,将那一抹白|浊涂在了纳撒内尔的嘴唇上。 “这是你的东西。为什么要觉得羞|耻?”他说着抱起纳撒内尔,用食指的背面轻轻擦去了他眼角的泪水,“暂时忘了那些吧。” 他让纳撒内尔背过身去,双手撑在地上。卡斯尔慢慢地从后面进|入他,非常顺利,纳撒内尔也没有挣扎,他扶住对方的腰,缓缓抽|送着。有过之前一次经验,卡斯尔对这副身体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甚至开始了解纳撒内尔最敏|感的地方在哪里,因为每一次的触摸都会让对方颤抖不已。 卡斯尔的长发扫在纳撒内尔裸|露着的光洁身体上,像一条黑暗的纽带将他拖入更深的罪恶中去。他在背后一遍遍地描摹纳撒内尔身上的鞭痕,像是要把它们刻进自己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1 的脑海中一样。最后他们一起达到了高|潮。 纳撒内尔瘫倒下来。但卡斯尔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的目的是让精疲力竭彻底夺去对方的意识。于是他将纳撒内尔翻转过来,分开并抬起他的腿又进|去了一次。纳撒内尔浑身是汗,在连续两次被迫高|潮中,他似乎已经没了力气。但他一直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声。 第三次的时候,卡斯尔用手指撬开了他的牙关,他修长的手指在纳撒内尔的牙齿边缘游走着,并问道:“你为什么不出声?” 纳撒内尔无法回答他。他也不想回答。当他不再把这种行为视作折磨,而是当做暂时解脱的唯一办法时,他就有一种获得救赎的快感,虽然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但他还是不愿意让自己过度沉|溺于这种饮鸩止渴的行为中,所以他才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你因为这样的罪,而去犯下屠杀的罪;而屠杀的罪,要用这样的罪才能使你得到解脱。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恍惚中,他听到卡斯尔这样说。 一整晚,他们又分开又结|合了很多次。循环往复。当帐篷外面的月亮渐渐隐没在灰白色的黎明中时,纳撒内尔几乎对卡斯尔麻木了。这个夜晚异常浓密,空气中是浑|浊又潮湿的味道,纳撒内尔蜷曲着躺在毯子上,身体深处异样地发疼。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一个多么疯狂的夜晚。 卡斯尔亲吻他,但从来不期望回应。但这次,当他的唇凑到纳撒内尔耳边时,对方忽然抬起头,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只是感谢卡斯尔给了他一个可以忘却痛苦的夜晚。 纳撒内尔爬起来,掀开帐篷,看到鱼白色的天空中,太阳正准备缓缓升起,它的光芒化作一抹闪耀的流星,从远处的山脉上划过。 一只雄鹰盘旋在淡金色的光辉中。 再过不久,天气又要热起来了。他这样想着,慢慢合上了眼皮。 我不知道为什么以诺基石会选择这样的一段记忆呈现给我。他们看起来从未相爱。我过去的生命里充满了罪与罚,绝望又压抑,令我感到窒息。我想知道那些纳撒内尔不知道的事情,我想更多地了解卡斯尔。即使知道了过去的自己并没有在短时间内爱过他,我也想让现在的自己去爱他。或许我已经爱上了他,只是我并未察觉。 “请让我,看到卡斯尔的过去吧。”我割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献给以诺基石,四周又黑了下来,“那些过去的我并不了解的事实。” 卡斯尔动作极轻地离开了驻扎的帐篷。头顶上方盘旋的雄鹰渐渐开始低飞,最后落到了他的肩膀上,鹰腿上绑着一块羊皮纸,上面用阿拉伯语写着一行小字,还有一张图。卡斯尔迅速看完了内容,随后处理掉了那张纸。 雄鹰似乎明白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扑棱着翅膀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卡斯尔看得懂阿拉伯语。 今晚雅法城外。纸上只写了这么一句话,配图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夜莺。卡斯尔握紧拳头,冷笑了一声。 “好久不见,阿萨辛。” bsp;32 “你在看什么?”中午太阳正盛,外面气温逐渐升高,卡斯尔撩开帐篷,看见纳撒内尔低着头,望着一盆水发呆。 对方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红色的痕迹,然后撩起一把水,狠狠搓着。但无论多么用力,昨晚留下的还是无法抹去。卡斯尔伸出手用指背摩擦着那些吻痕,轻声安慰道:“穿上锁子甲,戴好头盔,没人会发现的;就像你重新骑上马再次进行杀戮一样,不会有任何感觉。”纳撒内尔的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然后他甩开卡斯尔,走到角落的毯子上坐了下来。 “其实我们有点像。”卡斯尔将毛巾扔到水盆里,取出来拧干,擦着脸上的汗,几缕黑色湿发贴在脸上,“心中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幻想着得到救赎,我则想着回家。”每当他提到“回家”两个字,咬字就变得格外清晰,仿佛这个字眼遥不可及。 纳撒内尔看着他,欲言又止。然后他听见对方话锋一转,问道:“你的腰还好吗?” 他立刻涨红了脸。从早上醒来他的腰就一直处于一种拉伤状态,稍微挪动就会如撕扯般疼痛,他甚至担心今天不能骑马,但出乎意料的是,外面传来国王理查要与萨拉丁和谈的消息,暂时休战。 纳撒内尔因此松了口气,感谢上帝给了他喘息之机。 “我很好。”他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去擦拭手中的长剑,以转移注意力。 “你的脸色可不是这么说的。”卡斯尔走到他面前,弯腰摸了摸对方的额头,“你在发热,现在天气开始转凉,很多骑士都染了风寒。” 纳撒内尔拂开卡斯尔的手,“我没事。” 随后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昏倒在卡斯尔怀里。 他一直在做奇怪的梦,而其中大多数都是不美好的。在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座古老的城堡,父亲坐在大厅的那把花面椅子上,微笑着伸出双手,接住了蹒跚学步的自己。那时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是多么高大啊,似乎自己永远也无法平视父亲。 等到长大一些,他在父亲的教导下学习剑术,却丝毫没有收获。父亲对他说:“你会需要这些的,纳撒内尔。总有一天,这些技能会救你的命。”然而他却始终无法提起兴致。他不喜欢战争。 随后的梦境被一片炽热的火焰染红,他梦到自己的家被付之一炬,熊熊火光中,一个瘦小干枯的黑色人影挣扎着,他一直在喊着自己的名字,一遍一遍,声嘶力竭,仿佛他那样做就能把那个名字拉出堕落的深渊…… 他还梦到自己杀死了拉姆齐,那个他曾以为深爱的情人。但那虚伪的感情,在罪孽面前一文不值。 他梦到了夕阳下那长长的骑士队伍,还有领头的黑发男人。他说他叫卡斯尔,没有信仰,只是想回到耶路撒冷。 回家。那个男人重复道,语气轻柔,回到耶路撒冷。 他忽然也很想回家,但是他已经没有家了。比起卡斯尔,他似乎更绝望。他不知道战争结束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梦中那座城堡,已经和耶路撒冷一样遥不可及了。 城堡。 卡斯尔。 赎罪。回家。 睡梦中的纳撒内尔皱了皱眉头,又陷入更深的梦境之中。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2 *** 雅法古城迎来了秋天。傍晚的风从城墙上方吹过,仿佛一双女人冰冷的水拂过脸颊。卡斯尔站在城墙上,面向耶路撒冷的方向,从太阳落山一直望到繁星当空。 脚下的行人逐渐减少,卡斯尔抬起头,早上那只雄鹰又开始盘旋,突然,一道划过夜空的黑色旋风猛地向他俯冲下来! 雄鹰张开尖利的爪,向他的肩膀抓来,卡斯尔抽出剑,一道白色闪光过后,那只鹰便落在地上,颈子里不断涌出鲜血。于是他翻身下墙,一个黑袍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雄鹰的尸体旁,那人身材精健,兜帽一直拉到鼻子上,手指上戴着繁琐的饰物。但卡斯尔知道,那是用来发射各种暗器的道具。 黑袍人捡起那只滴血的雄鹰看了看,又丢掉,随后用带有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真不留情面,卡斯尔。久别重逢的礼物让我吃惊。” “你的出现同样让我吃惊,费萨勒。”卡斯尔收起自己的剑,“我还没想到要怎样单独面对你。” “别吃惊,我的兄弟。”费萨勒兜帽下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从你逃走的那天就该知道,长老会一直紧追不放。你是一个人来的吗?看来在你对自己的功夫倒是颇有自信。” 说完他的身影晃了晃,两三步就逼到了卡斯尔的面前,一把锋利的小刀从他的袖子里窜了出来,直指对方的咽喉而去!而卡斯尔动作更快,他侧头躲过致命的快击,随后摸到腰间的长剑,正要抽出时,费萨勒却突然换了方向,一个后空翻便到了卡斯尔的身后,那把匕首也顺势向着对方的后颈划去。 卡斯尔低下头,躲过了致命一击,匕首疾速划破空气,呼呼作响。 一缕黑发飘落下来。 卡斯尔头也没回,反手就是一击!费萨勒攥住了他的手腕,慢慢扭转了一个角度,卡斯尔听到一片静谧中传来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他紧咬着牙关,额头渗出冷汗。 “长时间不训练,骑士生活让你变得迟钝了,卡斯尔。”费萨勒继续扭着卡斯尔的手臂,“真是身为刺客的耻辱。”随后他发现脚下一热,红色的血液沿着他的脚踝流了出来。 卡斯尔的鞋子里藏着一把短短的匕首,这把短小的武器割破了费萨勒的小腿。 费萨勒一愣,随后松开了卡斯尔。得到了喘息之机的卡斯尔迅速挣脱了对方的束缚,但也没有进一步进攻。 他听见费萨勒低低地笑着,甚至还伸出缺少无名指的手鼓了几下掌:“好样的,卡斯尔。你还没有忘记身为一名‘阿萨辛’的基本素养。” “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卡斯尔没有理会对方的寒暄。 “我为了这个。”费萨勒说着走到卡斯尔面前伸出手,一把袖剑从他无名指的位置伸了出来,“帮你去除无名指,带上这个。” 卡斯尔愣住了。 随后费萨勒哈哈大笑起来,将一封信交到了他手里,“长老要我带过来的。有任务交给你。” “我已经不属于那里了。”卡斯尔将信推了回去,“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别傻了。长老会一直追你到死的。”费萨勒把信拍到卡斯尔胸口,“一天是,你一生都是。为什么不回来呢?” “你不会明白的,费萨勒。”卡斯尔展开信件,随后皱起了眉头。 “你就那么想回到耶路撒冷吗?你现在也可以回去——” “我不想再做刺客了。我想以一个新的身份回去。” “那就想都别想了。”费萨勒说,“信上写了什么?” 卡斯尔把信丢给对方,费萨勒一行行读着,最后手指收紧,不由得苦笑一声,“他疯了。” *** 当晚月色皎洁。 卡斯尔走进帐篷的时候,纳撒内尔正枕着自己的手臂蜷缩在角落的毯子上睡觉,他似乎在做噩梦,而且因为生病的缘故,脸上全是汗。他把毛巾丢到水盆里,拧了一把,开始为纳撒内尔擦汗。他动作很轻,完全没有吵到对方。 纳撒内尔翻了个身,卡斯尔看到他的衣服全都贴到了身上,就想帮他解开衣服,但是当他的手碰到对方的衣领时,纳撒内尔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知道纳撒内尔在抗拒,但他笑着问:“为什么要握着我的手?” “因为你的手很冷。” 出乎意料地,纳撒内尔并没有说出厌恶自己之类的话。他的脸因为高烧而泛着红晕,低着头,但很快就松开了卡斯尔的手。 “你在发烧。”卡斯尔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顺便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天亮了没有?”纳撒内尔坐起来问道。 “还没有。你再睡一会儿吧。” “睡去的痛苦远比醒着要多太多。”纳撒内尔揉了揉眼睛,不动声色地倚靠着几块摞好的垫子上,看上去疲惫不堪。 但卡斯尔很快就回握了他的手:“听我说,放下你所谓的负担,不要再去想那些罪孽还有杀戮。你只要想着活下去——” 纳撒内尔察觉到卡斯尔的态度有所软化,比起激怒他时的嘲讽,这样的劝说似乎更令人无法拒绝。但他只要合上眼皮,眼前就能看见拉姆齐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和父亲烧焦的干枯尸体,孤零零地倒在城堡的角落里。 “我做不到。”纳撒内尔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哭腔,仿佛此刻他终于卸下了在战场上长期的伪装,又变回了原来软弱的少年,“我做不到!我的手上所沾着的鲜血,永远都洗不干净!就像你说的那样,为了洗净这些血,我又染上了其他人的血……我真自私……” “那不是你的错。”卡斯尔揉了揉他潮湿的金色鬈发,“你本该有选择的权利,但你被所谓的信仰禁锢住了。只要你自己不逼迫自己,没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事情。” 他扣住纳撒内尔的头,轻轻吻了上去。怀里的人在微微颤抖,于是他又开始吻他的额头,抚摸他的脸颊。纳撒内尔渐渐平静下来。 “我们的时间还长,等到战争结束,我们可以一起回到耶路撒冷。”卡斯尔说,当意识到这场战争的结局未卜,他又迟疑着补充了一句,“或者我们去英格兰,回家吧。” 纳撒内尔在听到“回家”这个字眼时,眼神亮了亮。他何尝不想回家呢?当杀戮并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3 不能带给他像其他人那样得到救赎的快感时,他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回家,回到英格兰去,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禁泪流满面。 “我们回家吧,卡斯尔。” 卡斯尔点了点头,随后揽住纳撒内尔,让他在自己怀里睡上一个好觉。 他想过要逃跑,不是作为一个逃兵,而是远离阿萨辛的视线,从此再也不要回来。但他离不开耶路撒冷,他没有告诉纳撒内尔,他根本不想回到英格兰,那里不是他的家乡。为了耶路撒冷,他可以冒着风险重新将自己暴露在长老的面前,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一座城市值得他奉献至此。 只不过在他实现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之前,他不太可能活下去了。 当他把费萨勒带来的信展开时,他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长老并未与他寒暄,只是谈了一笔对他而言比较划算的交易。 暗杀萨拉丁。吾自会放你走。这笔交易很值得,完成一个任务,获得永久自由的权利,从此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但他又想起了几年前惨死在萨拉丁的勇士手下的十几个阿萨辛,长老针对萨拉丁的暗杀不是第一次,却未有一次成功。而他这样安排任务,无疑是想把自己置于死地,告诉他背叛者的下场。 但如果自己侥幸可以做到,那么他就拥有了永久的自由。 在费萨勒看到那封信神情为之一变的时候,他却从容地答应下来:“告诉长老,这件事我会去做的,不过需要斟酌下手的时间。” 费萨勒不禁有些同情起他来,“如果你死了,连个收尸的都不会有。” “那无所谓。”卡斯尔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那封信上按了一个指印,“我的老朋友,你只管传信就好。” 他生还的几率已经非常小了,但他走回营帐,看到正在被噩梦折磨的纳撒内尔时,他的心似乎又软了下来,他本已不畏惧死亡,可纳撒内尔却一直饱受煎熬。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他要活下去,然后带着纳撒内尔离开。如果他不能,至少在最后的日子里,让对方渐渐解放自己,也算了却自己的心愿。 卡斯尔搂紧了怀里正在熟睡的纳撒内尔,金色头发的青年安安静静地睡着,呼吸平稳,似乎再也没有被梦境折磨,他低下头,在纳撒内尔耳畔落下一吻。 “等我回来,我们回家吧,纳撒内尔。” bsp;33 我睁开眼,抬起头看着墙壁上的火把,它们明晃晃地摇曳着,就是这些光源将我和幻境分离开来。死一般的寂静里,我听见了滴答滴答的声音,左手边一片冰凉,有什么液体顺着我的手指一直滴落到地上。 我脚下的地面被一大滩鲜红濡湿。我僵硬地抬起麻木的左胳膊,发现伤口并没有愈合。 “那是副作用。”德库拉站在石台边,指着中间的以诺基石,它周围有一圈鲜血晕成的涟漪,光凭味道我就能猜到,那是我的血。 “副作用?”当我从幻境里彻底脱离出来时,手腕上的伤口竟又开始愈合了。 德库拉并不急着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后期看到的幻境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更真实了,如果最开始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那么后来更像——我变成了故事里的人。所有人的内心活动,他们的情感全部都可以捕捉到,这不仅仅是“看到”那样简单。 德库拉轻而易举地读出了我的内心,他说:“没错,更真实的感受需要相应的代价,作为代价,你要不停地向以诺基石贡献血液。这个石室的每一个地方,都可以吸收鲜血献给它。” “那为什么……我可以看到卡斯尔个人的回忆,并且感同身受?” 德库拉消失了。伴随着强上火把的再次熄灭,我又回到了地下城堡的大厅里,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有一位新客人。他出现在长桌旁,坐得笔直,梳得整齐的银白色长发,像一缕月光一样披在他肩上。他扭过头,浅灰色的眼睛看向我。 卡斯尔。 是他!是他回来了!看到他银色长发的瞬间,我几乎没认出他来,因为在我过去的记忆里,他的头发是黑色的。但那不重要,我现在又看到了他。我按捺下心中激动的情绪,快步走过去,刚想要叫出他的名字时,他已经对我微笑起来。 “好久不见,德库拉,我的老朋友。” 我惊愕地停住,回过头看见德库拉身着棕色三件套礼服慢慢走来。原来卡斯尔并没有对对我说话,那么现在看到的一切……难道也是幻境的一部分? “上次见到你还是十年以前,真难得,你竟还会记起我这个朋友。”德库拉走到主人的位置坐下来,两根手指敲着面前的长桌,“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要去剑桥。”卡斯尔开门见山地说。 德库拉皱了皱眉,“旅行?” “他回来了。” 德库拉正在向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听到这话不禁停下了动作,瓶口的一滴红酒滴落到杯子里,荡出一圈小小的涟漪,“你说纳撒内尔?” 卡斯尔郑重地点点头,目光随即飘向德库拉身后的石墙,“我在一家福利院发现了他,但是遇到了加洛维。” 德库拉握着杯子的手指骤然收紧,“结果怎样?” “只不过中了一剑而已。我还在这里和你说话,并无大碍。” “你要去把他带回来?” “不,我要等他长大。因为在我养伤的这段时间,他已经被一家人收养了。” “你要一直待在那里吗?”德库拉将杯里的酒喝完,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短时间我不会回来。”卡斯尔取过一只杯子,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所以在离开前,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他的目光锁定在大厅最后面的石墙上。德库拉站起来走到石墙面前,和那天我看见的一样,割破了自己的手,让鲜血顺着龙形雕刻的凹槽流下去,石墙缓缓裂开。 “进来吧。”德库拉叹了口气,“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找到他以后怎么办?你要带着他一起逃亡吗?” “到时我不会再逃了。只要能见到他,之后再发生什么,我也不会在乎了。执法者也好,审判者也好,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想再见他一面。”他凄然一笑,“我想亲口和他说清楚,亲耳听到他说爱我,这就够了。” “值得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4 吗?”我听到德库拉问道,而这问题也是我想问的。 “哪怕只有一秒能见到他,听见他的声音,都是值得的。” 我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微微沸腾起来。我从未听过卡斯尔的情话,在我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给我的印象是克制和温柔的,偶尔情绪的爆发则会令他后悔不已。他一直把我脆弱的瓷器,我早该发觉的,因为我的生命太难得,是他付出极大的代价换取来的。多数的时候,他会尽量压抑他的感情,为了不过分刺激到我。 我想起雅法城外那些干燥又潮湿的夜晚,纳撒内尔从未对他说过爱或不爱,他们之间最郑重而真诚的许诺,不过是一句“一起回家”。眼底渐渐湿润起来,我眨了眨眼。 卡斯尔径直走到石室中央的石台边,咬破了自己的手腕,让鲜血缓缓流入以诺基石里。石头吸收了血液,周围的空气便开始变得浓稠起来,一层薄薄的血雾携卷着厚重的甜味四散开来。 我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卡斯尔的血对我来说是致命的诱惑,这是由于我们之间的关系决定的,他是给予我血契的人,这种关系甚至让我闻到他身上的一丁点气味就让我浑身燥热。而在这间空旷的地下大厅里,从卡斯尔的幻影出现开始,我就不能再冷静下去了。 这幻觉如此真实,仿佛我伸出手,展开胳膊就可以拥抱他。我闭上眼,使劲掐了掐我的手,试图平静下来。 血色的雾气并没有散开,它们包裹在卡斯尔身边,像一团叫嚣着的飓风要把他撕毁。处于风暴中心的卡斯尔似乎没有知觉一般,他闭着眼,任由那些血色薄雾穿过他的身体,然后他张开嘴,轻轻说了一句话,我听出那是拉丁语—— “鲜血必将指引我们重逢。” 所有的血顷刻间都被桌子上的石头吸收了,当最后一滴鲜血抽离他的身体时,我看见卡斯尔晃了两下,险些瘫倒在石台边。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他,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 “他二十七年前在这里留下了他的血和记忆。” 德库拉的声音似乎穿透层层浓雾而来,墙上的火把亮了起来,我感觉视线模糊,揉了揉眼睛,发现情况并没有好转。我的脚下轻飘飘的,好像醉酒踩在一块棉花上。 “你怎么了?”我看见德库拉走过来,而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远,我甚至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随后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我没有做任何梦。 当我猛然醒来时,正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一名罗马尼亚姑娘正在帮我擦掉身上的血污,染血的衣服被脱下来丢在地上。她面色苍白,但是嘴唇却鲜活饱满,像一颗红樱桃,这使我想起地下大厅里那个到死都紧紧抱着我的人类女孩。 吸血鬼女孩的动作很轻,似乎是察觉到我醒了,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取走了毛巾。 “主人在上面等您。”她低着头,恭敬地说。 “之前我在地下室待了几天?” “五天。”她低声说。 五天。我竟然一直没合眼。 我换好衣服,跟着她离开房间,爬上了一段长长的旋转石梯,就像来时那个枯瘦老人领我们下来的石梯一样,昏暗的火光,干燥的气味。这座巨大的地下城堡里,不知道有多少类似的通道,想到这里,我不禁跟紧了女孩的脚步。 一道亮光从头顶上方的木板缝里透过来,像一支金色的箭矢刺破黑暗。我推开门,女孩在光线即将照在她身上时适时地退了下去。 耀眼的阳光使我一时不能适应,仿佛无数道金色的利器划过面颊,我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脸。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肩膀的位置隐隐作痛,就像被啮齿类动物慢慢啃食一样,肌肉被撕扯着,阳光越强烈,疼痛就愈加噬骨,仿佛时刻在提醒我卡斯尔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板门完全打开后,一阵刺骨的冷风灌了进来,狂啸的风里夹杂着雪花,竟使我一时迷了眼,狂乱交错飞舞的雪花里,我看见德库拉站在平台上,背对我披着一件宽大的黑斗篷,浑身都包裹在里面。 “上来吧,我知道你不怕阳光。你昏迷的时候,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卡斯尔的标记。” 于是我爬了出去,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我甚至都忘了自己不畏光的事实。从这个小小的平台,可以看到最近的一座角楼,和喀尔巴阡山脉。 风雪在罗马尼亚的国土里肆虐。远处的山脉,近处的城堡,不知何时都已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这本该是一幅绝寒之景的地方,无数道耀眼的光芒从白色的山体后面发散开来——太阳已经升起。 寒风卷起德库拉的斗篷猎猎作响,像一只黑色雄鹰在暴风雪中挣扎。我和他肩并肩站着,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这幅场景看上去很荒诞,但又无比真实。 过了一会儿,当太阳完全升起时,我们身上都已经落了厚厚的雪花,没有体温,所以它们不会融化。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我。 “我感觉好多了。” “我答应过卡斯尔,会好好照顾你。之后,怎么选择是你的自由。” 我侧过头看着德库拉,想分辨他的表情,但是斗篷下垂的兜帽完全遮住了他的脸。此刻的他,像一个黑色幽灵。 “这里的一切,都是卡斯尔安排的?” “可以这么说。”德库拉的身影一动未动,仿佛屹立于风雪之中的一座雕像,“但他也是在冒险。” “我会在什么时候做出选择?”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完成老朋友交给我的事情。他安排的,也仅仅是让你看到他的回忆而已。” “他会死吗?” 德库拉没有回答我,在迎着光的方向,一个黑点渐渐靠近我们,那个黑点越来越近,它在风雪中挥动着它强劲有力的翅膀,仿佛胜利的战神满载荣耀而归。 又是一只雄鹰。 但我却丝毫没有因为它的到来而欣喜。在卡斯尔的回忆里,雄鹰带来的是不幸的消息,是足以让他送命的消息。 此刻这种雄鹰穿越层层幻境而来,扑棱着翅膀,带着寒风凛冽的味道停在德库拉肩膀上。它的腿上绑着一小卷羊皮纸,德库拉将纸取下来,慢慢在手掌里摊开,然后递给了我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5 。 纸上写着我不认识的文字,我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那是我的探子交流用的暗号。这次他们从希腊带来了消息。” “什么?从希腊?为什么——” “这次负责卡斯尔的审判者,是来自希腊的黛芙妮。”寒风吹起德库拉额前的兜帽,使得他的眼睛露了出来,那双深棕色的眸子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那可真是一个美人啊……” “你认识她?” “只见过一面。”德库拉说,“我们并不认识。” 我开始想象这位德库拉口中的美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她会以怎样的姿态对卡斯尔下最后一道审判,去决定他的生死—— “我可以去找她!”几乎想都没想,我急切地说道,“求她放过卡斯尔——” “你太低估血族的审判系统了,每一次审判,不是一个审判者说了算的,还有许多的陪审者,他们的意见同样重要。” “只要能救出卡斯尔,我愿意做任何事!”我说道,像是突然抓到一根稻草的溺水者,“哪怕只有微渺的希望,我也愿意尝试。” “包括用你的生命?”德库拉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愿意。” 这个回答确实也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没想到自己愿意为这个相识不足两周的男人做到这个地步,但潜意识里,我却相信我们已经相识了好几百年,从那场荒唐的战争开始,我们的命运就已经绑在了一起。 德库拉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如果那是你真正的想法,我还不能放你走。” 我不明白。 “珍惜你的生命,那是卡斯尔用他的命换来的。”他说,我们身上的积雪似乎又厚了一层,“不到迫不得已,你不能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我攥紧了手里的羊皮纸,“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从希腊到美国不停泊的话,至少要花两个月。而你从这里到多佛再去美国,只要一周不到,因为你有以诺基石。”德库拉抖落了身上的雪,“剩下的时间,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他被判死刑,你能救出他吗?” “我不知道——” “所以,你需要的训练不止那些。”他说,“我们还有最后的王牌,就是以诺基石。休息一天准备回到地下石室里吧,接下来的训练可不会那么宽容了。” 我跟随他离开了平台,走下那段冗长的螺旋石阶。当我最终回到一开始的那间空旷大厅里的时候,朱利安拿着一条毛巾站在那里。他将毛巾盖在我头上,为我擦拭头发,似乎无论何时都在履行一名尽职的管家的责任。 “莱安在哪里?”我问他。 “法雷尔先生在另一个房间,一切都安排妥当。”朱利安说。 “那真是太好了。”我接过毛巾,自己擦起头发,“之后我要回美国去,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莱安。毕竟他是我们付出巨大代价带回来的人。” “恕我直言,沃森先生。”朱利安直视着我的眼睛,“法雷尔先生不过是斯特林先生的一个借口,我跟随他多年,看得出他已经厌倦了逃亡,尤其是二十七年前,他从剑桥回来之后,这种感觉更甚。恐怕他在救被南方佬劫走的法雷尔先生之前,就已经知道执法者到了美国,他完全可以继续逃走,但他没有。这一点,您应该更清楚。” 我的动作僵硬了,为什么我没有想到,也没有从卡斯尔的情绪里感受到这些?他已经厌倦了逃亡,在找到我之后这种厌倦更强烈了,不是吗?我曾是他逃亡的唯一动力,当他终于决定放弃逃亡的时候,这场赌博就已经开始了。 他在赌我会不会回去救他,赌我们之间的感情能不能回到几百年前,赌注则是他的生命。 卡斯尔,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你像一朵甜蜜的罂粟花,在我过去的绚烂地绽放了一瞬,在我现在的生命里成了戒不掉的毒瘾。 我把朱利安留在原地,一个人走向通往地下大厅的活动板门。 在我即将不可救药地深爱你之前,让我更多地看到我们的过去吧,卡斯尔。 bsp;34 他们最终还是分开了。战争本来就是一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士兵从一个地方来到另一个熟悉或陌生的地方,从那个地方再次离开或者死去。没有人知道某次的分别,会不会是一次诀别。 纳撒内尔想起他们在围攻阿卡时,在不需要作战的日子里,那些夜晚,他们在阿卡的草原上点起篝火,举办比武大会,也会邀请撒拉逊人一起,仿佛那个时候,他们就不再是敌人,只是流落到同一个地方的异乡人。或者他们在阿拉伯乐器的伴奏下跳起舞来,而撒拉逊人则在游吟诗人的吟唱下翩翩起舞…… 但当篝火熄灭,一切归于黑暗寂静之后,他们会在营帐里听到一位传令官的高呼:“主啊,拯救圣墓!”然后他们便要重复三遍,睁眼望着夜空,伸出手去,在群星下郑重地许诺,一定要夺回耶路撒冷,而每次当他这样做时,卡斯尔都会走出营帐,纳撒内尔知道他从不为圣城祈祷。 当纳撒内尔在阿苏夫那场染血的战役中挥动手中的长剑砍向那些穆斯林骑兵,总会回想起在阿卡的日子,他们一起围坐在同一簇篝火旁,喝酒、唱歌、跳舞,而那些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撒拉逊人,他却再也没见过。 国王理查与萨拉丁的和谈迟迟没有消息,他们已经在雅法待得够久了,天气渐渐冷了起来,诸圣节就快到了,国王终于离开雅法前往耶路撒冷与萨拉丁进行和谈,卡斯尔选进了护送国王的队伍中。有传言说耶路撒冷的王冠最终落在了康拉德头上,提尔需要一股新鲜的十字军血液,人们如是说,很多年轻人决定回到提尔去,纳撒内尔被选中,即将被遣送到提尔,但他更想和卡斯尔一起去耶路撒冷。 “我知道你只是想回英格兰去。”卡斯尔一语道破他的心思,“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回来,那时,你可以和国王理查一起回去。” 纳撒内尔抬起头看着他,“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卡斯尔的目光飘得非常远,仿佛他的灰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我想回耶路撒冷。” 纳撒内尔终于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对方的手很冷,他的手很热,“我们还能见面吗?” 卡斯尔低下头亲吻纳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6 撒内尔的额头:“我们会的,在不远的未来。” 他们在彼此的唇间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吻。 康拉德虽然拥有耶路撒冷国王的王位,但他并未拥有那座城,他在与居伊的争夺中胜出,凭借他在提尔的威信赢得了这个王位,却无法坐稳。 如果卡斯尔知道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他绝对不会让纳撒内尔离开自己。这个错误的决定,最终让他用了六百年的时间去懊悔、去弥补,直到现在结果依旧是个未知数。 发生在西顿的那场刺杀在当时造成了不小的慌乱。当时康拉德在西顿,身边只带了几个随从,纳撒内尔就在其中。他们走在街上,街道两边是卖东西的小贩,这份繁华是他在雅法不曾见过的,那里差不多被战乱夷为一片平地,之后动用了大部分十字军力量才得以重建,纳撒内尔怀念这种生活,他终于在战场上存活了下来,而且不久就能和国王回到英格兰去,他沉浸在这种喜悦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那两个伊斯玛仪派的异教徒是何时混入随从的队伍中的,他们善于伪装。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纳撒内尔,他在那两个阿萨辛亮出刀子的瞬间就抽出了自己的长剑,人群骚动起来,其中一名刺客趁乱在康拉德的腹部给了致命一刀,纳撒内尔与另一名刺客纠缠时,那把沾着耶路撒冷之王的血的刀子就没入了他的身体。 他甚至没能回头看一眼杀掉自己的人,就那样跪着倒了下去。他看见明晃晃的刀尖从自己右胸突出来,鲜血从他的便衣外一点点渗出,染红了他的胸口,然后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住伤口,转瞬就被鲜血濡湿,身后的人群依旧处在混乱的状态中,但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只知道自己要死了,而且不是在战场上。上帝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以为已得到了祂的宽恕,让他在阿苏夫的战场上活了下来,却没想到在西顿给了他最后的惩罚。 他感到有人跑过来摇晃他的身体,但他已经毫无知觉,失去意识之前,他想起了在耶路撒冷的卡斯尔,他说过彼此还会再见的。 “对不起,是我食言了。”纳撒内尔闭上眼,堕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卡斯尔从噩梦中惊醒。 和萨拉丁的谈判还算顺利,基督徒们要回了沿海城市和半个耶路撒冷,国王理查即将带着军队返回雅法,这是他们在耶路撒冷的最后一夜。 他睡了整整一个白天,直到傍晚才醒了过来,他本该多看几眼这座城市的,但他没有。再过一会儿,他就该去刺杀那位了不起的苏丹萨拉丁。他打了盆水洗了脸,然后把身体擦洗干净,黄昏最后的余晖像一位舞女的裙裾从他的格子窗户外滑过又消失,随后一道阴影一闪而过——费萨勒轻巧地落在窗外,一个闪身就跳进了室内。 卡斯尔□□地站在屋里,伸手接过了费萨勒带过来的衣服,那是他穿了很多年,后来留在阿萨辛组织里唯一的东西。衣服很干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搭档,对方回答道:“帮你洗了洗。”那套衣服全身布满了可以安装暗器的小构造,和十字军的衣服不同,这种衣服最大的优势不是护身,而是灵活,这对于刺客来说非常重要。 卡斯尔把腰带扎好,戴上兜帽,把自己的眉宇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费萨勒双手撑着窗台,望着黄昏下的耶路撒冷,其中岩石圆顶清真寺最为耀眼,金色的顶子仿佛在向四周发出璀璨的光芒,此时整座城都像一幅油画,色调舒缓,静默如迷。 “我有一个问题,卡斯尔。”费萨勒头也没回地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开阿萨辛?” “这大概和我加入阿萨辛一样不可思议。”卡斯尔擦拭着自己的武器,直到它们每一件都闪闪发亮。 现在萨拉丁所居住的那座宫殿,之前的一位主人,正是他离开阿萨辛的原因。那位英年早逝的麻风国王,在七年前为他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卡斯尔十五岁那年加入了阿萨辛。他并不是伊斯玛仪派的教徒,他的祖先因为第一次十字军来到耶路撒冷后就一直在此定居,他家在英格兰仍然有房产,但他们从没回去过。他十二岁的时候,母亲离开了他,父亲带着他回到了英格兰,但他们的房产已经被教会占为己有,他们无家可归。 他某天熟睡的时候,父亲悄悄离开了他,然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父亲了。有人告诉他,他的父亲找当地主教理论,被杀掉了,而且他们也在找他。他在英格兰四处躲避,四处流浪,他对英格兰毫无感觉,陌生至极,对卡斯尔来说,耶路撒冷更像是故乡,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的少年时期饱受欺凌。最后一次,在他快被一个农场主打到半死的时候,一个装束奇怪的青年突然出现,卡斯尔几乎没看清青年是什么时候出手的,农场主就倒在了地上。 青年的兜帽紧紧盖在头上,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的身上带着许多小巧精致的武器,卡斯尔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谢谢你救我。” 青年用带着浓重阿拉伯口音的英语说,“只是看不过去而已。” 随后卡斯尔用阿拉伯语问道:“你从哪里来?” 那青年一愣,随后咧开嘴轻蔑地一笑,“耶路撒冷。要加入我们么?” 卡斯尔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在各国君主口中相传的、臭名昭著的暗杀组织“阿萨辛”,伊斯兰教中的异端伊斯玛仪派,他本来就没有信仰,也不会在乎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想回到耶路撒冷。 那个青年就是费萨勒,他带着卡斯尔回到了耶路撒冷。 卡斯尔在山中长老的手下接受训练并且进步飞速,在他十七岁那年,死在他手下的贵族已经不计其数,他离开阿萨辛之前最后一次的目标,就是那位麻风病国王——鲍德温四世,这位年轻的君主曾经两次打败了萨拉丁的军队。 国王的宫殿守卫不是很多,卡斯尔像只猫一样轻而易举地溜进了国王的卧室,那间屋子的窗户打开着,窗帘在夜风里轻轻摆动着,摩挲着窗台,发出静谧的声响。昏黄的烛台下,年轻的国王背对着他,戴着手套的右手正在写着什么。 “我应该没见过你。”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像是喉咙从内而外腐烂掉而发出的声音,“守卫没拦住你,说明你不一般。” 卡斯尔的匕首已经握在了手里,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目标,奇怪的是,他的手心竟然开始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7 出汗。年轻的国王停下手里的工作,放下笔,慢慢转过身来。 他没有戴面具,一张脸扭曲得不成人样。卡斯尔不禁后退了一步,面前的国王如传言中一样,疾病已经让他的身体开始衰败腐烂。他只是犹豫了一下,鲍德温骤然起身抽出了身边的长剑,刺客是很少带长剑的,那样会使行动不便,卡斯尔的武器并不占优势。 鲍德温只是用长剑象征性地指了指他,示意他不要靠近,“我的病会传染。而且,在这里你也杀不了我。” 卡斯尔不知道他指的是哪点,直到他发现敞开的窗户外,一道瘦长的黑影飘过,才意识到这次的刺杀是一次彻底的失败。鲍德温可能又隐藏的暗卫在窗外巡逻,而且功夫不在自己之下,既然已经暴露了行踪,那么刺客就很难全身而退。 卡斯尔丢掉了匕首。他从未尝试败绩,在与他人的生命较量中,他永远是胜出的那一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思考“死亡”的意义。 国王只是用剑挑下了他的兜帽,随后收起了剑,对他摆了摆手,“坐吧。” “看来阿萨辛也不尽如传说。”鲍德温笑起来,脸上的皮肤扭曲更甚,但卡斯尔不觉得这样的脸折损了对方的王者之风,“我以为他们都有着撒拉逊人的面孔。” “我是个英格兰人。”卡斯尔说。 “为什么你会是一个阿萨辛?” “为了活下去。” 国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很高兴,你就像一张白纸一样。你没有被灌输进任何顽固的思想。你叫什么名字?” “卡斯尔。卡斯尔斯特林。”他不断张望着窗外,因为不知何时,国王会把外面的暗卫叫进来,那样他就彻底无路可逃了。 鲍德温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站起来将窗帘拉好,“他不会进来的,你也会全身而退。卡斯尔斯特林,听起来很耳熟。”年轻的国王思索着,最后从书柜里取出一本泛黄的本子,“斯特林,最早跟随首次十字军东征来到这里的贵族。你是他的后裔吗?” 鲍德温将本子翻开又合上,问道。 卡斯尔点点头。 “那么你觉得,参加十字军和做刺客,哪件事意义更大?”国王变了色的皮肤在烛光下看起来有些诡异,但卡斯尔感觉他在笑,“不必急着回答。” “国王陛下,”他第一次用了尊称,“我的愿望只是活下去而已。”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愿望亦是如此。你会把耶路撒冷当做家乡吗?”鲍德温浑浊的眼珠紧盯着卡斯尔的脸。 “会。”当那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卡斯尔知道自己没有说谎,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会把耶路撒冷当成家乡,即使成为了一个阿萨辛,他最初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活着回到这里。 “你可以杀死一个贵族造成可怕的政变,也可以作为一名十字军将领取得伟大的功绩。”鲍德温用两个不同的形容词来修饰后面的名词,“但对你的家乡来说,你的选择会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 “我不明白。”卡斯尔说,他才十七岁,心思简单,目的单纯,全然没有现在的沉着复杂。 “你会明白的。”国王重新拿起笔,“你有很好的才能,可以做成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你可以保护这座圣城,让朝圣者在路上可以安全往返,而不是为了山中长老的一己私欲去卖命。” “难道这不是您的私|欲?”卡斯尔反诘道。 鲍德温笑了,他扭曲的鼻子似乎发出一声轻哼,“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国王的私|欲。国王的愿望往往很大,它可以代表很多人的愿望。” 卡斯尔似乎还有话要问,窗帘却开始发出沙沙的响声,那道黑影像一团雾气一样弥漫进了卧室,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那人浑身都裹在黑色中,只露出了瘦削而苍白的下巴,没有胡子,卡斯尔猜想这个暗卫应该很年轻。 黑衣男人就站在国王的身后,一动不动。卡斯尔深知此次刺杀绝无翻盘可能,于是他也站在原地没动,他不知道对面的人将采取怎样的行动,妄自行动极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黑衣人咯咯笑了两声,弯下腰在国王耳边说了些什么。 “你走吧。”国王随后转过身不再看卡斯尔,“你的决定还是由你自己来做,记住你的姓氏,记住你的家乡。你可以过截然不同的生活。” 卡斯尔的任务失败了,他不敢再回到山中长老身边,但是如果这样不辞而别,山中长老又怎么会放过他?他所谓的截然不同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 逃跑吧。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 “逃跑?”一直沉默着的黑衣男子突然开口,“不算好也不算坏,至少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男人读出了他的内心。像一缕黑色雾气一样探进了他的内心。 “狄特里希。”国王说,“慎用你的能力。” “我只不过为他做了一个选择。” “他自己也会做出选择。”鲍德温停顿了一下,随后又重新在纸上写了起来。 卡斯尔在他们说话时已经翻身跳下了窗户。 “我有预感,那个刺客会成为我们的一员。”狄特里希在国王背后的椅子上坐下。 “‘我们’还是‘你们’?” “当然是——”狄特里希拖长了声音,“我们黑暗一族。” 之后他们说的什么卡斯尔也没有听到,他一路都在奔跑,远离这座圣城,以求靠得更近。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到山中长老身边,直到费萨勒来找他。 *** 费萨勒帮他整理好最后的武器,拽了拽他的衣服,又拍了拍卡斯尔的肩膀:“我在想,带你回来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你从来都不属于我们。” “这次的任务是我和其他人。” “我知道——” “你是来帮我的——还是帮我收尸的?” 卡斯尔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仿佛即将死在大殿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当然,他还是有一丝生还的希望,他还答应过纳撒内尔会再见面的。 他想起了刚才的噩梦,纳撒内尔躺在血泊里,已经死去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 “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8 我走了。”他对老搭档说,“你不必与我同去。如果……我没能回来,请替我转告纳撒内尔,是我食言了。” “我不认识什么纳撒内尔。”费萨勒握紧了拳头。 “不,我相信你监视过我,总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就是他。” “嘿,你要亲自告诉他。” “我没法亲自告诉他。”卡斯尔的声音忽然有了波动,“答应我吧。” 费萨勒点点头,目送卡斯尔的身影在黄昏下彻底消失。 在西顿,国王康拉德的死造成了轩然大波。而那位为了保护他而身受重伤的骑士,也得到了御医精心的照料。 纳撒内尔右胸伤口的血止住了,上面缠了厚厚几层绷带,但他依旧昏迷不醒。他梦见了卡斯尔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片昏黄的光芒之中。 卡斯尔刚一踏进萨拉丁宫殿附近的范围内,几名身穿相同服饰的阿萨辛就从四面八方探出头来,卡斯尔知道他们在,这次的任务会由五名阿萨辛一同完成,但他依旧没有足够的信心。 他们在宫殿周围埋伏着直到夜晚来临。巡逻的侍卫举着火把在宫殿外围和内侧不停轮换着,卡斯尔做了个手势,其余四人像黑猫一样身影一闪,就隐没入了黑暗之中。他们动作轻巧,躲过了侍卫,来到了大殿内部。 卡斯尔还隐约记得这里之前的样子,穹顶之间悬挂着的基督教旗帜已被扯下来,十字架也被拆除,一切看似熟悉却又陌生。 大殿中弥漫着从大马士革带来的玫瑰水的香气,撒拉逊人用它来清洗庭院。 他很快就找到了萨拉丁的卧室,在这之前,他干掉了几个侍卫。 当卡斯尔的匕首离萨拉丁的咽喉只有一寸的时候,他感到希望就在眼前,只要狠狠下一刀,他就彻底自由了!想到这里,他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苏丹猛地睁开眼,随后几个黑衣武士突然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卡斯尔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躲过了他们迎面挥来的刀,很快,其他的阿萨辛也赶来,但黑衣武士的数目明显比他们多。他之前不知道这些神出鬼没的武士藏在哪里,直到他看到最后一个人从屋顶一跃而下。 失算了。 卡斯尔握紧了匕首,其余的阿萨辛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太近了,近到他只要一刀就可以获得自由!黑衣武士向他们扑来,卡斯尔一边躲闪一边想方设法接近萨拉丁,但是寡不敌众,在同伴越来越远的情况下,他的孤军奋战也只是徒劳。 暗器在对付黑衣武士时消耗殆尽。 “卡斯尔!快走!”其中一个人喊道,剩下的人已经陆续从窗子逃走了。但他已充耳不闻,他只知道,杀了苏丹,就能回到耶路撒冷,就能见到纳撒内尔…… 卡斯尔几乎耗尽生平所学,在后背中了几刀之后,踉跄着抓到了萨拉丁的衣角,而对方的面容平静,似乎并没有被威胁到。他高举起右手,猛地将匕首刺入对方的脖颈—— “噗”地一声,刀尖从他的右胸贯穿出来,他手上的动作也被迫终止。 一切都结束了。 “别杀他。”萨拉丁一把拽下他的兜帽,看清了他与撒拉逊人不同的长相,“把他关起来,看看能问出什么。” bsp;35 黑衣武士给卡斯尔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就把他丢到了一间窄小的牢房里。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死,不过也快了,那些人会折磨他,逼他说出一些事情。但他有什么事情好说呢?阿萨辛?即使在里面待了四年,他对这个组织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牢房外面由三位武士把守,逃出去也是不切实际的。卡斯尔趴在地上,脸贴着潮湿的地面,缓缓合上了眼。 耶路撒冷,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纳撒内尔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动作太大导致伤口裂开,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冷气。旁边的医生走过来想为他检查伤口,却发现这个年轻人将脸埋进胳膊间,哭泣起来。 “真是奇迹,”医生说,“受了那么重的刀伤还可以醒过来。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纳撒内尔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医生。 “理查国王很快就要带着军队回到英格兰了,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他已经与萨拉丁达成了和谈。不过在那边遇到了一些事情,可能要晚些回来。” “一些事情?” “萨拉丁遇到了刺杀,其中一名刺客居然是个英格兰人……你休息吧。”医生说完站起身离开了。 医生的话让纳撒内尔想起自己刚才的噩梦,他看见卡斯尔的背影逐渐变小,穿着他没见过的衣服,做着他从未想到过的事情,越走越远,最后倒在一片血泊里。 他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梦境,完全没注意到费萨勒是何时站在他面前的。在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对方及时捂住了他的嘴。这使得纳撒内尔剧烈地咳嗽起来,红色的血从纱布里一点点渗出。 “真没想到,你也快死了。”费萨勒松开了他,坐到了医生之前的椅子上,“你认识卡斯尔?” 纳撒内尔的神色警醒起来,“他怎么了?” “他被抓起来了。” “为什么?他不是在护送国王去耶路撒冷的队伍里——” “他就是刺杀萨拉丁的那个英格兰人。” 在费萨勒说完这句话之后,纳撒内尔突然沉默了。他大睁着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费萨勒,随后一把抓过对方,“你说什么?!” “卡斯尔是个阿萨辛。他从来没告诉过你么?” 他当然没告诉过我。纳撒内尔松开了费萨勒,又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的手在颤抖,伤口的剧痛撕扯着他的皮肤,他不得不用手撑着床。过了好一会儿,纳撒内尔才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临走之前嘱咐我,如果他死了,我就来通知你。” “他死了,是吗?”纳撒内尔低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粘着血,“他不会回来了,是吗?” “他可能还活着。”费萨勒说。 “带我去找他。” “他的意思是,如果他出了意外,你就回到英格兰去。”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59 “带我去耶路撒冷。”纳撒内尔抓住费萨勒的衣角,“我要去找他。”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面色苍白,伤口还渗出血来,完全不像是可以长途跋涉的人。 费萨勒犹豫了片刻,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了一套轻便的服装。 这本来就是为纳撒内尔准备的。 “走吧。”费萨勒轻声说道。 *** 一盆冰冷的水从头浇到脚。卡斯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右肋的伤口刚刚结好的痂又重新裂开,他全身□□,只在腰间围了一条布料,然后整个人被双手缚着绑在身后的十字架上。 看起来,就像一位殉道者。 萨拉丁在他面前站着,温和地踱着步,身边一位武士抓起了卡斯尔的头发,让他抬起头直视着苏丹。 他吐掉了嘴里的一口血沫,抬起眼皮,灰色的眼睛漠然地看着对方。他感觉很累,骨头似乎只是靠着皮囊支撑才没有散成一堆。 “年轻的阿萨辛,我似乎在理查国王的侍卫队里见过你。”萨拉丁说。 这位苏丹可以说是十字军东征以来最伟大的穆斯林领袖,他和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理查国王展开了可谓十字军东征史上最为激烈的战争,甚至在理查没有战马的时候送了他一匹。但他此刻看上去十分苍老,在战场上的意气风发似乎都被消磨殆尽。双方的精力都被消耗得差不多,和谈无疑为双方都带来了好处。 “我不是理查派来的。”卡斯尔干裂的嘴唇轻轻碰了几下,回答道。 “我也相信不是他。”苏丹笑起来,“我想了解,关于‘阿萨辛’的事情。” “我无可奉告。” 一条长鞭擦着他的伤口甩在他□□的皮肉上,上面立刻出现了一道红印,卡斯尔只是吸了一口冷气,并未发出一声。 “山中长老针对我的暗杀不止一次。”苏丹说,“但几乎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我只是想从你嘴里套出他的一些事。” “无可奉告。” 卡斯尔并不是不愿透露,而是真的丝毫不知情,虽然他过去有几年确实在山中长老身边生活,但他却是在费萨勒的手下学习技艺的,他甚至连那位长老的面容都没见过。 鞭子一遍遍抽打在他身上,卡斯尔绑在架子上的手握得很紧,指甲几乎嵌进手心里。在他几近半昏迷状态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说了一声“停”,他就被放了下来。 “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加入阿萨辛了。”萨拉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随后离开了牢房。 为什么要加入刺客组织呢?也许只是为了离故乡更近一些。没有费萨勒的帮助,他可能就死在英格兰某个不知名的农庄里了;不加入阿萨辛,可能也无法再回到这一片土地;也许……也再也不会遇见纳撒内尔了。 空气里满是血的味道,卡斯尔虚脱地躺在地上,两个武士将他架起来拖走。他不知道将要前往何处,也不知道结果怎样,他只是感觉很累,很想睡一觉。 他被带到城外,抬起头就可以看到黄昏油彩一般的颜色,但他的头已经抬不起来了。两名武士将他的脖子露出来,然后将绳圈套在上面,他们静静地在夕阳下站了一会儿,卡斯尔维持着跪着的姿势,在意识即将剥离出身体的一刻,他似乎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伴随着砂砾喧闹的声音,越来越近…… 随后脖子上一紧,身体一轻,他整个人就被吊在了耶路撒冷城外的绞架上。他听到远处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看到了不曾见过的景象,他的身体不断升高,耶路撒冷的傍晚一览无遗。 真美啊。他在心里说。伤口的血不断落下来,太阳落下的方向飞过来几只渡鸦,落在他脚下,站在那滴落的鲜血之上。 视线里最后看见的,是一抹熟悉的金色,仿佛穿越层层梦境而来,耳边响起猎猎的风声,他的眼睛凝固了。 “卡斯尔——!!!” *** 我的声音和画面中的人重叠起来,然后不顾一切地大哭起来。 卡斯尔,卡斯尔,他死了! 德库拉走了进来,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卡斯尔,他死了!死在了耶路撒冷的城墙外!” “是的,他死了。”德库拉平静地看着我,“卡斯尔生于一一六七年,死于一一九一年。那年他二十四岁。” 他的语调平静,就像在念着无关紧要的台词。而我却深陷在震惊与惋惜中不可自拔,他才二十四岁,那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却死于一场荒谬的暗杀后。 “你觉得惋惜吗?”德库拉问我,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纳撒内尔生于一一七一年,死于一一九一年。那年他二十岁。” 德库拉说出的年份让我感到惊讶,纳撒内尔,过去的我,竟然在同一年死去了。那么,我又是如何变成吸血鬼的? 以诺基石再次把我拉进了回忆里。 纳撒内尔在还没有到城门的时候就跃下了马,伤口拉扯着他的皮肤,加上长途跋涉,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几乎一落地就摔倒了,身后的费萨勒拉起他,搀扶着他来到了卡斯尔的绞架之下。费萨勒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被对方的鲜血濡湿,但纳撒内尔坚持着走到了绞架下。 他仰起头看着那具随风晃动的尸体,已经喊得嘶哑的喉咙突然轻声说:“放他下来。”他的眼睛空无一物,仿佛吊在那里的尸体才是他的全部。 “放他下来……上面很冷。”泪水止不住地从他眼中涌出,“那些渡鸦会吃掉他的身体,放他下来……” 费萨勒割断绳子,接住了卡斯尔掉落的尸体,然后把他放进纳撒内尔的怀里。 纳撒内尔将卡斯尔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抚摸着他的脸,那张脸毫无血色,也没有瞑目,于是纳撒内尔用自己干瘦的手轻轻合上了他的眼。 “谢谢你带我过来。”他对费萨勒说。 “你们是恋人吗?”费萨勒问。 “不。”纳撒内尔帮怀里的卡斯尔理好头发,“我们只是无家可归的人。” 纳撒内尔的伤口在流血,和卡斯尔的血融在一起,费萨勒刚想说些什么。纳撒内尔已经站起来,一边架着卡斯尔的尸体,一边颤巍巍地向背对耶路撒冷的方向走去。 “你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0 走吧。我知道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最后的时间,留给我们吧。” 费萨勒骑上马,目送着他,最终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纳撒内尔拖着卡斯尔,一步一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把一道长长的血迹留在他们身后。这幅画面在我脑中停留了很长时间,从第一次看到,我就如何也忘不掉,他们亲密得像一对情侣,即使他们那时并未相爱。 我看到他们在一起走向死亡。 太阳在西沉,纳撒内尔的嘴唇凑近卡斯尔的耳边,看上去像与他耳鬓厮磨:“卡斯尔,我们回家吧。” 他一直在说“我们回家吧”,可身边的人永远无法回应他。 当最后的余晖彻底从他们身上消失时,纳撒内尔终于倒下了。卡斯尔的尸体被摔在地上。一缕黑烟在地上打着旋,它试探性地分别接近两个人,它先是掠过纳撒内尔的身体,将它包裹起来,随后离开,又来到卡斯尔身边。 黑烟在卡斯尔的尸体上停了下来,化成一个黑色的烟球,悬浮在他胸口上方的位置,然后渐渐融进他的身体。就在最后一缕黑烟彻底融合之后,卡斯尔毫无生气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粗糙的皮肤也逐渐变得光滑,不消片刻,他的全身都宛如初生婴儿一般。他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剧烈地咳嗽着,一口黑血喷薄而出,随后他就看到了躺在他身边奄奄一息的纳撒内尔。 他抱起纳撒内尔,感到肩膀一阵刺痛,一枚奇怪的标志浮现出来,是一个圆圈里面交叠着一对菱形。他还没来得思考那个图形的意义,一阵毫无征兆的饥渴向他袭来,他感到视线模糊,脑海中似乎有个空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吾等乃该隐之子民,以诺城居民,以血为食,以夜为居。吾之灵魂,汝之身体,将世代相承。 然后他就闻到了血腥味,纳撒内尔颈部动脉在微弱地跳动着。他把嘴唇凑了上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似乎是一种天性使然。他记得自己好像是死了,但不知为何又醒了过来,他也知道纳撒内尔也快死了,他只是想救他。 于是他咬开了对方的脖子。腥甜的血味一下子充盈了他的口腔,他从来不知道血的味道有这么好闻,就像隐基底的葡萄园里的果实所酿成的最甜美的酒,他不知疲惫地汲取着从纳撒内尔脖子里涌出的鲜血,直到怀里的人挣扎起来。 纳撒内尔睁开眼,看见已经死去的卡斯尔正抱着自己,满嘴鲜血,而那些血正视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他惊恐地想要挣脱,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任由对方的嘴唇紧贴着自己的脖子。他害怕极了,因为眼前的人,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卡斯尔。他看上去就像,上帝啊,他看上去就像一个魔鬼!食人鲜血的魔鬼!但他同时沉溺在这种逐渐死亡的快感中,比他们做过的任何一次都要舒服,渐渐地,他放弃了反抗。 当卡斯尔意识到他对纳撒内尔做了什么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咬开了自己的手腕,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是出于本能。鲜血滴落到纳撒内尔的唇边,但纳撒内尔眼神涣散,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然后他猛喝了一大口自己的血,对准纳撒内尔的唇吻了下去,将那口血送到了对方嘴里。 纳撒内尔剧烈地颤抖起来,随后卡斯尔用一根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咽下那口血,纳撒内尔的眼里溢出泪水,卡斯尔看得出他在抗拒,但他已经喝下了自己的血。 此时的纳撒内尔看上去是多么美啊。 那口血的效果很快便显现出来。纳撒内尔的眼神从涣散变得有神采,然后自己拉过他的胳膊,大口吮吸起来。 他一边喝一边哭,“卡斯尔……我这是怎么了……我变得很奇怪,不,我为什么要吸血……”一些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来,被卡斯尔温柔地拭去,随后他亲吻了纳撒内尔的额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好像复活了。” “这是魔鬼的把戏!”纳撒内尔突然推开他,仿佛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卡斯尔,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恶魔,“你不是卡斯尔!你是魔鬼!你把我也拉进了深渊,那么——”他突然抽出自己的匕首—— “我诅咒这副身体——” 说完他便要向卡斯尔砍去,但当刀刃离对方的脖颈只有一寸的时候,他却停住了。他看见卡斯尔望着他,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团温暖的湖水,这副面容何曾相识。纳撒内尔闭上眼,然后猛地反手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前! “纳撒内尔!” 匕首深深埋进了胸膛,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他向后倒去,过了很久都没有死去。在匕首脱离身体的瞬间,伤口就愈合了。纳撒内尔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类了。 他仰面倒在砂砾上,头顶是满天繁星。 “如果这一切不可逆转,我宁愿永远沉睡。”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因为真如他所诅咒自己的那样,他陷入了长达百年的沉睡。 bsp;36 他在耶路撒冷又停留了几个月,目睹了即将回国的狮心王理查与萨拉丁在雅法进行的最后一场战役。但这些对于他是毫无意义的。在他被吊死的那天夜晚,似乎所有的事情在一瞬间都失去了意义,他不用再躲避阿萨辛的追踪,因为他自由了。 自由的感觉在一夜之间变得不再陌生,但卡斯尔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设法弄到了一口很大的棺材,在耶路撒冷找到了一个很小的住处,他和纳撒内尔就住在那里。每当夜晚来临,那种其妙的饥渴感便会袭来,他总是很小心,像完成一场出色的暗杀一样去吸食人血,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知道这样能使他活下去。 但纳撒内尔不需要这些,他从那晚之后就彻底陷入了沉睡。卡斯尔一度怀疑他已经死去,因为纳撒内尔既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但他的身体一直没有腐烂,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卡斯尔推测他可能变得和自己一样了,但他诅咒过自己,所以才会一直沉睡。 每次狩猎回来,卡斯尔都会小心翼翼地打开棺材,看到纳撒内尔安静地睡在里面,然后蹑手蹑脚地躺进去,躺在纳撒内尔身边,卡斯尔有时会盯着他的侧脸很久,直到太阳重新升起。他不知道纳撒内尔何时会醒来,但他不想失去他,他只想一直让纳撒内尔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1 陪着自己,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也是第一个不经过深思熟虑所做的决定。在他意识到自己是不死之身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将纳撒内尔也变成这样。 “一起回家”的那句轻声呢喃时常回荡在卡斯尔耳边,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听到的,因为那时的自己似乎毫无意识,但那句话一直萦绕在心间久久没有散去。 他决定带纳撒内尔回到英格兰,即使他对耶路撒冷有诸多不舍。 一一九二年春天,国王理查从阿卡上船回到英格兰。卡斯尔也在其中,他看到许多基督徒流着泪,望着耶路撒冷的方向,懊悔地大声祈祷着期望以后能再回到这里。他不能理解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当他听着那些祷词,那一声声虔诚的呼唤,总能回想起和父亲见过的那个主教,他用肥厚的嘴唇说着同样的话语,然后将刀子□□父亲的身体,夺走他的生命。 当卡斯尔终于回到欧洲的土地后,他将纳撒内尔安顿好,就开始着手调查自己的身体,他试图找出自己变成这样的原因。 一个月后,在他狩猎完毕回到住处的时候,惊讶地发现纳撒内尔的棺材前站着一名黑衣人。他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他想不起来。 窗户打开着,微风吹起那人的衣角,皎洁的月光像一层白色的霜落了满身。 卡斯尔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黑衣人弯下腰,抚摸着棺材里纳撒内尔的苍白的脸颊,“他可真美,卡斯尔。” 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别碰他。”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他。我们有七年没见了吧。”黑衣人说着摘下了兜帽,露出了同他一样的黑色头发,只不过他的头发比卡斯尔要短,胡乱扎了个马尾,看上去干练简洁。 不速之客有着蜜糖颜色的眼睛,这双眼睛正紧盯着他。这让卡斯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知道自己一定见过他,但回忆不起来在哪里。 “一一八五年。耶路撒冷。麻风国王。”狄特里希笑了起来,从卡斯尔的表情他知道对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是谁。 “你是——那时在国王身边的暗卫!”卡斯尔倒吸了口冷气,虽然他当年未见对方的全貌,但是过了七年,狄特里希看上去还是那样年轻,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是的,我在国王身边陪了他二十四年,从他出生到死亡。”狄特里希朝他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抚摸卡斯尔的眉毛,“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比如你如何死而复生,又为何会对鲜血产生饥渴。” “你难道对自己的身体不好奇吗?”狄特里希进一步说道,他喜欢欣赏对方脸上恐惧的神情,“你对不老不死的生物没有一丝好奇吗?” 眼前的狄特里希充满活力,他的皮肤好像是用象牙雕刻出来的精美饰品,几乎细致到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一双薄而锋利的嘴唇像是沾染着最红的浆果汁,他张开嘴露出洁白的尖牙,径直朝卡斯尔的脖子咬了下去! 卡斯尔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按倒在墙上。但对方只是咬破了他的皮肤,并没有吸血。狄特里希擦了擦唇角,咧开嘴露出一个微笑:“你的血真苦,年轻人。” 卡斯尔迷茫地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血,舔了舔手指,“并不苦。” 他不知道狄特里希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然后他听到狄特里希的声音像是审判者一样—— “你像个最低等的生物在这个世界里活着,仅凭自己的本能,仿佛野兽。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吗?”他抓起纳撒内尔的头发,像提起一只小兔子,而金发男孩毫无知觉——他已经永远沉睡了,“你也保护不了他。” 一把长剑横在了狄特里希面前。他毫不吃惊,但随后松开了抓着纳撒内尔的手。 “你打算怎么办?一辈子躲躲藏藏,像老鼠一样活着吗?”狄特里希说着,余光扫了一样躺在棺材里的金发男孩,“你又打算拿他怎么办?” 卡斯尔慢慢收回了剑。狄特里希知道他的内心在挣扎。 “让我来告诉你更多的事。” “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帮我?” “我是——”狄特里希微笑起来,眯起蜜糖色的眼睛,“一个生命长到难以打发的人。” *** 狄特里希从深夜一直待到黎明,在他的指导下,卡斯尔赋予了纳撒内尔血契。 “如果你那么在乎他,就给他‘血契’。”狄特里希这样劝说他。 卡斯尔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的提议。他将自己的血滴到纳撒内尔的额头上,血液自动形成了一个十字。 “我,卡斯尔斯特林,愿与被我所转化的纳撒内尔——”然后他停顿了一下,说道,“纳撒内尔斯特林缔结血契,我们将彼此的生命缔结于此,该隐作证,血契可成。” 仪式结束,卡斯尔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纳撒内尔,轻轻凑到他耳边说道:“从今以后,你就叫纳撒内尔斯特林。” 当一缕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时,狄特里希下意识地用兜帽遮住了脸,而卡斯尔则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阳光下,丝毫没有被灼烧的顾虑。 “你身体里存在的真是少见的亡灵。”狄特里希扯开卡斯尔的衣领,露出那个奇怪的形状,“它令你不畏惧阳光,却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知道它的代价是什么。我闭上眼,试图回想起我与卡斯尔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面容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他强大又独当一面,仿佛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我担心。 而他现在坐在狄特里希面前,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看着面前古老的吸血鬼。他才刚刚来到血族的世界,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样适应,他该做些什么以融入这个世界。 从来没有人给予他帮助,而他要保护的人——纳撒内尔,此刻正躺在棺材里沉睡。我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拥抱他,他看上去太憔悴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卡斯尔。一种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我多么想冲上去亲吻他,安慰他,告诉他以后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的纳撒内尔会回来,会保护他,而不是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我该走了。”狄特里希拉紧了斗篷,“希望以后还能见面。” 卡斯尔点点头,看着对方像一缕黑烟般离开了自己的住处。然后他轻声拉开棺材,躺了进去,一抹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像是在他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2 脸上撒了一把金色扬沙。他将棺材盖推回原处,侧卧在一片黑暗里,看着纳撒内尔熟睡的脸,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抱住了那具冰冷的躯体。他们离得很近,以往这时候,这种距离可以听清彼此的心跳声,但棺材里一片寂静。 卡斯尔就这样抱着纳撒内尔,终于合上眼准备睡去的时候,他将嘴唇慢慢贴上对方的脸颊,落下了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仿佛蝴蝶在纳撒内尔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好梦,纳撒内尔。”接着他的声音忽然哽咽了一下,“我们已经回家了。” “是啊,我们回家了,卡斯尔。”眼前的影像模糊起来,我像是被突然拉回了这个时空,德库拉已经离开了,偌大的地下室只剩我一个人。 我半跪下来,头抵在石台旁,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它们滴在地上,冲淡了血迹,也将记忆里的尘埃一点点冲刷掉。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看见的就是回忆,它们真实发生过。我爬起来,用手肘支撑在石台上,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我发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德库拉告诉过我,一天之内不能过多地为以诺基石续血,因为伤口不能愈合,会造成大量失血。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迫切地想看到卡斯尔,哪怕不能触摸他,不能和他说话,我也想看看他。 我太想念他了。 这股强烈的想念几乎要剥夺我所有的理智,让我忍不住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又一道伤口,就像吸食鸦片一样让人上瘾。 我疲惫地趴在石台上,看着手腕上的血像溪流汇入大海一样流进了以诺基石,慢慢合上了眼。 等到纳撒内尔再次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从人们的穿着可以看出时代的变迁。 他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巨大的棺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推开棺材盖,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全身的关节似乎都老化了,他的身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僵硬。他知道自己身处一间狭小的地下室,但他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哪里。 他怀疑自己还在耶路撒冷,但他又感觉已经过去了好久,沉睡之前的最后一幕,是自己把匕首深深□□了胸口。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伤口并不存在。而自己身上穿着奇怪的衣服——不像是费萨勒给自己的那件。纳撒内尔脱下衣服,想站到镜子前检查自己的身体。 但镜子里没有他的影像。 他惊慌起来。但他还是仔细察看了身体。没有伤疤,没有鞭痕,他的皮肤洁白光滑仿佛新生婴儿。他觉得自己像个怪物,同时感到口渴,但他不敢喝水。因为他隐约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血。 鲜红的液体。 正当他思想挣扎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纳撒内尔匆忙穿好衣服,仿佛一只偷腥的猫,躲到角落里藏起来。 “我知道了,加洛维,他是卡斯尔留在这里的,我们负责照顾他……至于你说的那些,他现在还在沉睡,我们就和照看一口棺材没什么区别——” 地下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金色头发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很年轻,还有一双碧绿的眼睛;而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位,显然年纪要稍微大一些,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有一头蜷曲的褐色头发。 金发青年是艾尔默。 “人不见了?”艾尔默回头看了一眼加洛维,对方也看着他,然后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两人进来环视着地下室,吸血鬼夜视力极佳,很快就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纳撒内尔。 “出来,小家伙。”艾尔默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们不会伤害你。” “他醒了。”加洛维说。 “你苏醒得太突然了,我想我们需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艾尔默拉过不安的纳撒内尔,将手放到对方的头上,就像安抚一只不安分的小动物,“我们是你的同类。” “同类?”纳撒内尔重复道,仿佛还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你们又是什么?” “吸血鬼。”艾尔默看上去倒是十分有耐心,然后他回过头对加洛维抱怨道,“这不公平,他明明比我们都要年长,我们却要照顾他。” 加洛维对上艾尔默的目光,温和地笑了笑,他拍了拍纳撒内尔的肩膀:“你刚苏醒,这些事我们慢慢说,楼上有浴室,你可以先去洗个澡。” “卡斯尔还没回来,你先暂时住在这里,我们就不打扰了。”艾尔默冲加洛维做了个鬼脸,两人随后离开了地下室。 在他们还没有完全走远时,纳撒内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几个驱魔人怎么样了?” “关在庄园另一边的地下囚室里了,教会的人说明天会带着以诺基石来赎回他们。” “他们只想把伊莱亚斯带回去而已。”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纳撒内尔却近乎崩溃地颓坐在地下室。 他变成了吸血鬼!那些有着如同恶魔行径的怪物!他的上帝已然抛弃了他,无论自己怎样赎罪都回不到祂的怀抱,但是纳撒内尔哭不出来,只能将头抵在门上,绝望地瞪大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卡斯尔在哪里。他和世界唯一的联系此时不在他身边,他害怕得要死。有那么一瞬间,结束自己生命这个想法在脑中形成。 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楼梯上有一些吸血鬼在站岗,但他们一见到纳撒内尔立刻就恭敬地低下头,似乎是出于对长者的尊敬。但当他想走出大门时,一个年轻的血族拦住了他:“您不能出去。” “我只是想透透气。”纳撒内尔拿出一副命令的口吻。 “这——”年轻血族为难地看了看其他人,最终妥协,“我陪您。” 纳撒内尔看了看对方腰侧挂着的长剑,点了点头。 此时已是深夜,年轻人在纳撒内尔前面走着,带他来到庄园的另一边,虽然是整体建筑,但从这座房子内部是无法到达另一边的,年轻人示意了一下,伸手拦住了纳撒内尔。 “您不能再向前走了。” “为什么?” “里面关着的人,不是您能见的。”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大门前,纳撒内尔将手搭在门把上,轻轻推开了门,年轻人紧跟着他走了进去,似乎是想拦住他。但纳撒内尔一把抽出了对方的长剑,剑身在月光下闪着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3 银色的光,紧接着一道血花喷溅出来——纳撒内尔用长剑划开了年轻血族的脖子。 年轻人捂着脖子倒了下去,随后化成一团黑色粉尘。 原本安静的走廊里变得躁动起来,纳撒内尔看到黑暗中浮现出几双萤火一般的眼睛。 “谁?!” 吸血鬼守卫全都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动,他们手握着长剑,慢慢向纳撒内尔靠近。看清来人后,为首的守卫放下了剑:“是您。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唔——” 纳撒内尔的长剑毫不犹豫地□□了对方的胸口。 其余的守卫似乎弄清楚了情况,全部重新戒备起来。他们排好队形,守在通向尽头房间的走廊里。但纳撒内尔像发了疯一样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阿苏夫那场战役中去,不过他的敌人不再是撒拉逊人,而是变成了吸血鬼。他像死神一样来到吸血鬼中间,长剑一挥,将死亡带给他们,当最后一个吸血鬼倒在走廊尽头时。纳撒内尔身上沾满了血。有些血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滴到地毯里,让他看起来像个杀戮天使。 他打开了最后一扇门,手无寸铁的驱魔人们坐在一起,只靠一支烛火驱散黑暗。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们全都警醒起来。当他们看清纳撒内尔满是鲜血的脸,和走廊里一个接一个化成黑色尘埃的吸血鬼时,一下子明白过来。其中一个人按耐不住喜悦,站起来欢呼道: “我就说教会不会放弃我们的!伊莱亚斯,有人来救我们了!” 名叫伊莱亚斯的年轻人坐在最里面,一头亚麻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听到同伴的欢呼,他淡漠地抬起头,纳撒内尔注意到他有一双勿忘我颜色的眼睛,蓝得不可思议。 接着他冷笑一声,清冽的嗓音仿佛在他同伴的头上泼了一盆凉水: “看清楚,他不是我们的人,他是货真价实的吸血鬼。” bsp;37 关押着驱魔人的房间被铁栅栏层层围住。纳撒内尔擦了擦脸上的血,回过身去找钥匙。他在一名守卫的灰烬里发现了一把铜钥匙,当他拿着钥匙重新回到囚室的时候,几名驱魔人已经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是一副戒备的姿态。 “我带你们出去。”纳撒内尔说。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伊莱亚斯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他握着左臂慢慢走到铁栏前,一双透亮的蓝眼睛紧盯着纳撒内尔的脸。 纳撒内尔看到他的指缝间遮掩的地方隐约有红色的血迹渗出来。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在弥漫,使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而伊莱亚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他向后退了一步,其余的驱魔人立刻围了上来,将他护在身后。 “因为我们信仰同一个神。” 纳撒内尔叹了口气,将钥匙插进那把沉重的大锁里,轻轻转动,然后打开了铁栏,“我参加过十字军,同样也为上帝而战,这样够了吗?快走,他们很快就会察觉到。” 几个驱魔人犹豫着。最后还是伊莱亚斯走到了纳撒内尔面前,他的脸色有点白,看上去是胳膊的伤口没有痊愈带来的后果。他用手一把扼住纳撒内尔的喉咙,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看进对方的眼睛。 “这算怎么回事?”伊莱亚斯发出两声自嘲的干笑,“我们……居然要被吸血鬼所救。” 纳撒内尔推开了他:“快走吧。” 伊莱亚斯只是又迟疑了一瞬,就跨出了铁栏。驱魔人捡起地上掉落的镀银长剑,就在纳撒内尔缓缓关上铁栏囚室的门时,伊莱亚斯却突然折返回来。 “和我们走吗?” 纳撒内尔摇了摇头,“我没有地方去。” 伊莱亚斯的眼睛忽然一亮,接着“噗”地一声,他手中的长剑已经飞快地贯穿了纳撒内尔的身体,他抽出剑,留下一脸震惊的纳撒内尔像一只脱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 伊莱亚斯并没有刺中要害,纳撒内尔一只手捂住腹部,蜷缩在地毯上,鲜血如一朵大丽花在他身下绽放,他张开嘴却连呻吟也发不出,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刚才从伊莱亚斯脖子上拽下来的十字架。 剧痛让他再也不能行动,这种痛感似乎已经有好几百年都没有感受过了。当初他自己把匕首插进胸膛时,他感觉不到疼。但伊莱亚斯的一剑却让他整个人都灼烧起来,他看着驱魔人们离去,恍惚中听到了建筑外面的打斗声,还有向自己这边赶来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纳撒内尔费力地将十字架贴自己的嘴唇,亲吻了一下,笑了起来: “你终于抛弃了我。” *** 等纳撒内尔恢复过意识,他已经坐在一把椅子上,对面是艾尔默和加洛维。伤口似乎不那么疼了,他低下头看了看,衣服破了一道口,但伤口的位置只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疤。 “有人说你带着蒂姆去了囚室,是真的吗?”加洛维问道。 蒂姆大概就是那时拦住自己的年轻人吧,纳撒内尔想道。 “是。” “那么在囚室那边,有人杀害了蒂姆,然后袭击了你,救走了驱魔人并带走了我们的武器?”加洛维又问道。 纳撒内尔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伊莱亚斯离开时,地上已经没有武器了,而自己也是身负重伤倒地,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偷袭的假象。 伊莱亚斯……是在帮自己吗? 纳撒内尔想起那双勿忘我颜色的眼睛,和他看进自己眼里时的神情。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但他已经不想隐瞒什么了。 “蒂姆是我杀的。驱魔人是我放走的。” 一双手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艾尔默的眼睛几乎要燃烧起来,“你说什么?!” “放手,艾尔默。”加洛维走过来拉开了他,纳撒内尔咳嗽了几声,蜷缩在椅子里。 “我就不该相信你的鬼话,加洛维。”艾尔默挣脱开加洛维的束缚,“和驱魔人战斗的守卫全都死无对证,你怎么知道是外人来救的他们?” “但不是没有那种可能。”加洛维说。 “他已经承认了。”艾尔默一把拉起纳撒内尔,“执法者那边会怪罪到我们这里,到时我们怎么办?” “你们可以把我交出去。”纳撒内尔虚弱地说,他的眼神空洞,毫无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4 神采,“我会负责这一切的。” “负责这一切?”艾尔默讥诮道,“你让我们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就算卡斯尔要和你一起承担,也付不起责任。” 卡斯尔。 纳撒内尔被丢在地上,他闭上眼,脑中浮现出那个黑发男人的形象。他几乎快忘了卡斯尔,在他独断专行冒险放走驱魔人的时候,他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他在哪里呢? 这一瞬间,他的心像是被突然抽空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但他忘了卡斯尔,现在,他自己将与世界的唯一联系剪断。 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三天之后,针对杀害蒂姆与诸多守卫,放走驱魔人,失去以诺基石的审判如期进行。纳撒内尔被判处火刑,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受尽*的折磨。 他被关进之前伊莱亚斯他们待过的囚室里。执法者在囚室里面竖起一个十字形木架,将他绑在上面,用带有银质倒刺的鞭子抽打他,每鞭打一下,纳撒内尔都感觉皮肤在燃烧,起初他不能忍耐,但也没有求饶,后来他就渐渐失去了意识。 白天的时候,执法者把他带出室内,接受日光照射,时间不会太久,恰好是能让纳撒内尔受尽折磨又不至于丧命的程度。当他浑身焦黑,皮肤溃烂的时候,他们就把他带回囚室,让他慢慢恢复等待下一轮酷刑。 这样的痛苦却让他感到快乐。是某种救赎的快乐,就像他鞭打自己时一样。然后就会想起卡斯尔,他在耶路撒冷也受过同样的待遇,但也到此为止。纳撒内尔甚至没想过自己的死会给那个人带来什么。 他醒来之后还没见过卡斯尔一面。 一周之后,纳撒内尔被带出囚室,来到庄园的空地,双手双脚用银钉定在木质十字架上,执法者在他身下燃起火,汹涌的火光瞬间湮没了他的身形。他的脸像个天使一样美好,那时他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他半眯着眼,看着自己的躯体慢慢焦黑,感受到死亡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吞噬他。他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c——a——s——” 卡斯尔,忘了我吧,因为我从没有爱过你。 他还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全身就化为一缕焦黑的雾,消失了在熊熊烈火之中。 当火势终于熄灭,一枚金色的戒指落在了行刑之处的地面上。五天后,一位黑色长发的青年弯下腰捡起了它。他用手拭去了上面的黑色灼痕,打量着戒指的内侧,“nathaniel”后面的字被粗鲁地划掉了,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刻上了“sterling”这个词。然后他用一条漂亮的链子穿起它,将它戴在了脖子上。 “卡斯尔。”加洛维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纳撒内尔的事,我们很遗憾。” “我在五天前就知道了。”卡斯尔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是血契关系,一旦他死亡,我能立刻感知到。” “如果他是个稀有的血契者,你可以再找一个。” “我会的。”卡斯尔说。 “那么这次的任务,你和莱安——” 卡斯尔从怀里掏出一本小书,交给加洛维,“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希望短时间内你们不会有其他事来打扰我。” 卡斯尔看上去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平静只是他维持表面的本能。他灰色的眼睛死气沉沉,似乎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卡斯尔,”加洛维皱了皱眉头,叫住了正在离开的卡斯尔,“保重。” *** 莱安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桌子上放着一叠写着奇怪符号组成的纸张。然后他伸出手抓起笔,蘸了蘸瓶里的墨水,抽出一张新纸写了起来。 “已经破译了吗?”卡斯尔问道,他就坐在莱安身后的椅子上。 “只能说大致翻译。”莱安写完一段,放下笔,回头看着黑发男人,“我对希伯来语不是很熟悉,而且这里面还混入了其他的语言……话说你为什么要复制一份‘以诺伪经’?” “撒狄厄斯没教过你吗?凡事为自己留个后路。”卡斯尔笑了起来,“总会派上用场的。” “我知道你有别的目的。”莱安说,“我在翻译时,发现里面记载了一些关于以诺基石的事情,上面提到了‘吸血鬼复生’这个字眼。我还知道……纳撒内尔的事,我很遗憾他……” “莱安。”卡斯尔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拿起桌上的纸,就着月光看了看,“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只是好奇。你是从谁那里听说‘以诺伪经’会有关于复生方法的记录的?” “教会我凡事留后路的那个人。”卡斯尔说,“我知道不该把你牵扯进来,所以你只需要翻译这些就可以。” “我们很幸运。”莱安说,碧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纸张,“这一部分伪经恰好记载了这部分内容……” “你决定帮我了?” “我闲来无事。”莱安微笑,“但如果这部分没有——” “我就去找剩下的部分。” “卡斯尔,我读过很多书,关于复生的记载少之又少,其中可信的几乎没有。”莱安低下头继续翻译着手里的文字,“伪经说的也未可信……” “哪怕有一线机会,也要试一试。”卡斯尔帮莱安换了一支烛台,即使光亮对于他们可有可无,但这样温馨的火光让他感到舒适,“不然真的一丝可能都没有了。” 几个小时后,莱安将翻译好的伪经整理好,仔仔细细从头读了一遍。在卡斯尔伸手想要拿过来时,却被他制止了。 “卡斯尔,你确定要复活纳撒内尔?”莱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稳定,他的手里捏着其中某一页纸,有些闪烁其词。 “交给我。”卡斯尔语气强硬,一把抢过了莱安手里的东西。 “上面说,你需要一块以诺基石。”莱安叹了口气,“然后破坏它,用它的残片来复活对方。” 又是以诺基石。纳撒内尔仅仅因为一块可能失去,也可能被夺回来的以诺基石就被判处了死刑,如果自己破坏了一块的话,会有怎样的后果? “目前为止,在血族的历史中,还没有哪个血族打过这样的主意。”莱安说,“它们由十三位‘石匠’看管,一般血族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它们……” “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5 那我们就去抢。”卡斯尔说,就好像在说早安一样平常。 “我们没有胜算的。‘石匠’的能力远在我们之上,而且谋杀‘石匠’是重罪。” “如果……”卡斯尔紧紧攥着那张纸,“我成为‘石匠’呢?会有这种方法吧?让寄生在‘石匠’身体里的亡灵进入我的身体……” “你疯了,卡斯尔。你现在需要冷静,以诺基石只是复活的一种方法,我们还可以尝试其他——” 卡斯尔一把将莱安按在椅子里:“伪经里记载了杀掉‘石匠’的方法对吧?” 莱安摇了摇头,“太冒险了。” “我想知道,请告诉我。” “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卡斯尔的手和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是唯一一个对我说回家的人,我等了那么久,却连他一面都没见到——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这个代价太大了。”莱安翻动着手里的文字,“杀掉‘石匠’,吸干他们全身的血,这样他体内的亡灵就会转移到吸血者身体里,从而产生新的‘石匠’。” 卡斯尔舒了口气,这听上去并不难。 “但是,为了防止他人暗杀,‘石匠’的血都有剧毒,除了他们的‘血契者’,其他人哪怕只喝一滴也会丧命。” bsp;38 “没有其他办法?”卡斯尔问,“你读过那么多书,没有一种解毒的方法?” 莱安双手交叉垫在头下面,烛光在他碧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我在坎特伯雷的时候,读过一本驱魔人所著的书,他曾经猎获了一名‘石匠’并进行研究,上面提到了针对有毒的血应当作何处理,如果误食了‘血族石匠’的血,该服用哪些药物……” “那不是很好?你还记得配方吗?” 莱安的手放在火苗上来回晃动,手指的影子就在身后的墙壁上张牙舞爪,“我记得。但那只是人类的做法,我不知道那是否适用于吸血鬼。” “我愿意试试。”卡斯尔坚定地说,低下头将手放在莱安桌上的桌上,几缕长发从他脸侧滑落下来,柔和的火光照亮他的灰眼睛,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 “你可能会因此丧命的。”莱安说。 “只是可能。”卡斯尔说,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犹豫。 “这样做值得吗?”莱安问。 “他是我支撑到现在唯一的动力。” 莱安叹了口气,熄灭了烛台,将书合上,和卡斯尔一前一后离开了书房。 “鸦|片、曼德拉草、天仙子、颠茄、曼陀罗、毒芹、乌头、大|麻、紫衫、半边莲——”莱安将这些植物用最传统的方法晒干后碾成粉末,倒进一个小瓶子里,“真要命,这些东西的配比剂量对人体致命的。可是配方里就是这么写的——” “我可是吸血鬼。”卡斯尔微笑。 莱安像是没听见一样,扶正了单片眼镜,小心翼翼地将粉末收集好,塞好橡皮塞,“一切都是按照书里记载的调配的。”他将瓶子丢给卡斯尔,“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 “在吸血之前喝还是之后喝?” “都可以。”莱安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你执意要杀了‘石匠’,最好提前喝掉,我不知道他们的毒血发作时间有多长。你……找到他们了?” “只找到一位‘第五石匠’,在伦敦。” “就在伦敦?”莱安惊讶,“这么近的距离?” “实际上,还有一位在罗马尼亚。” 莱安撇撇嘴,“你不会疯狂到对自己的朋友下手。” “当然不会,在伦敦的那位就是弗拉德透露给我的。” “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算你一个。”卡斯尔把玩着手里的瓶子,“一周后我就去伦敦,你打算怎么办?” 莱安倚在沙发里,伸直两条长腿,摘下单片眼镜,“我要去美洲。” “去美洲?” “我的意思是,离执法者越远越好。”莱安敛了笑,“我复制了伪经,已经不是小罪,虽然销毁了,但在被发现之前,还是远离他们比较明智。” “如果被发现,我会全部承担下来。你要怎么去?”卡斯尔问道。 “九月份的时候有一艘‘五月花’号会从南安普顿启航,我会混在清教徒里搭上去。”莱安盯着自己的鞋尖,“真想带撒狄厄斯一起走。” “我送你。” 听到卡斯尔这样说,莱安抬起头,对方的表情很认真,于是他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卡斯尔的肩膀,“我们一起走吧。” 卡斯尔摇摇头,“我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执法者很快就会找到我。而且你也说过,伪经里记载的,当事人会在他的出生地复活。我想在这里等他。” “你还真是固执啊。”莱安走到书桌前将几本书放回书柜,“这橦房子留给你吧,这里很隐蔽,而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莱安,谢谢你。” “如果遇见撒狄厄斯,带我向他问好。” “我会的。” *** 卡斯尔已经在伦敦郊外的某座庄园外徘徊了一个星期。那里白天空无一人,但每当夜晚降临,庄园里的灯火就会依次亮起,然后一辆辆马车接踵而至,从车上走下来优雅得体的绅士,雍容华贵的淑女,他们一个接一个走进庄园,将近黎明时离开。 起初卡斯尔以为那些人是“第五石匠”的食物,后来他发现这些面孔几乎每晚都会出现,并没有被杀死。 这时,他才知道,这些人是他们的同类。如果同时对付这么多人,卡斯尔明显不占上风。在第八天黎明时,卡斯尔从怀里掏出莱安给他的药——他已经用水稀释好,仰起头一饮而尽,混合了过量有毒植物的液体顺着喉管一路下滑,但他尝不出任何味道——吸血鬼只对血和酒有味觉。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除了胃有点绞痛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然后他悄悄从树上跳下来——七天来,他一直待在那棵树上,如果累了就躺在上面休息一会儿,他必须保证自己在白天精力足够充沛,那样才能执行他的计划。 作为阿萨辛的身手无疑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6 为他带来了好处,变成吸血鬼后速度和力量都有了大幅度提升。他小心翼翼地潜进庄园,用随身携带的银质匕首划破了守卫的脖子,在一楼的黑色烟尘还未落地时就跳到了二楼。他几乎没有停顿,因为他知道自己与“石匠”之间的实力差距,如果硬碰硬,他很可能还没进庄园就被杀死,他的优势在于速度,所以从进入这栋建筑开始,他就不能停下。 主卧的门敞开了一条缝,但里面漆黑一片,显然,主人用窗帘挡住了阳光。 “克拉伦斯,是你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进来。卡斯尔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他依旧保持着作为阿萨辛时的习惯,不佩长剑,那样会使他行动不便。 克拉伦斯?他的管家?现在应该已经躺在一楼化成一缕烟尘了。 卡斯尔还没上前,大门轰然弹开,像是一阵极劲的风突然从窗外灌进来,紧接着一道黑影像把刺骨的刀子一样向他袭来,卡斯尔侧身躲过,然后闪进卧室,黑影反应更快,一把将卡斯尔推向墙壁,死死固定住他。 “什么人敢私闯我的庄园,杀死了我的管家和侍卫?” 卡斯尔被对方扼住了喉咙,根本说不出话来,对方的手指越收越紧,最后一把松开,抓起他的衣领,凑近他闻了闻。 “年份很久。” “第五石匠”用他狭长的荧绿色眼睛打量着卡斯尔,就像一匹狼看见了猎物。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想听。既然你杀了我的人,那我理所应当该要些补偿。”“石匠”一把拉扯掉卡斯尔的上衣,将他的肩膀露出来。他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两颗獠牙仿佛出鞘的剑一样突出来,然后一口咬向卡斯尔的脖子! “噗——”卡斯尔的银匕首没入了他的肩膀。“石匠”大叫着跳开然后倒下,但他还是咬到了卡斯尔,脖子上瞬间血流如注。地上的吸血鬼一动不动,卡斯尔有些害怕了,他不能让“石匠”死去,因为他还要吸干对方的血。 卡斯尔捂住伤口,踉踉跄跄地走到窗边,刚想拉开窗帘,一股突如其来的重力猛地拖住了他,将他拉倒。卡斯尔回头,看见插|在“石匠”胸口的那把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弹开,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明明还差一点就可以拉开窗帘!卡斯尔懊悔地想道,他竭力要站起来,但“石匠”死死压着他的身体,他竟动弹不得。“石匠”弯下腰,开始舔自己脖子上流出的血,鲜血的味道刺激了身上的人,“石匠”接下来的动作更加剧烈,仿佛一头许久未进食的野兽——直接将卡斯尔肩膀上的肉咬了下来! 卡斯尔惨叫一声,正是那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痛苦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挣扎着爬到窗边,抓住窗帘的一角,一把拉下了窗帘。 大片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但这些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的阳光,足以压制住“石匠”而不会使他死亡。 受到阳光的影响,“石匠”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控制卡斯尔,此时卡斯尔也已经精疲力竭,伤口从他的肩膀延伸到胸前,像一朵曼珠沙华,血*地洒得到处都是,但卡斯尔没有时间去感受痛苦,他一把拉起地上的“石匠”,抱起他,然后冲向了窗户——只听“哗啦”一声,玻璃被撞碎,他们一起从二楼摔倒在庄园外的草丛里。这里阳光充足,“石匠”毫无藏身之处。 卡斯尔趴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知觉。他艰难地抬起头,他们躺着的地方有一大片像是喷洒过的血迹,“石匠”的身体就在他面前,一动不动,阳光正在炙烤他的躯体。 要抓紧时间。卡斯尔爬到他身边,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石匠”并没有死亡,只是被阳光照射夺去了意识,当他看到到卡斯尔正在吸食他的血时,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滚开……我的血……有毒,你不能杀我……” 卡斯尔已经分不出这是求饶还是威胁了。 他用手一把捂住对方的嘴,继续大口啜饮着“石匠”的血。当最后一滴血流进口腔并被吞咽,“石匠”的眼神彻底凝固了,然后瞬间化为烟尘。 卡斯尔嘴角还沾着血,但他顾不得擦,抬起头仰望着太阳,就那样盯了很久很久。 “我成功了。”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到庄园,沿着楼梯来到了地下室。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他几乎可以说是撞进地下室的门的。卡斯尔倚着墙,看着桌上那块发光的白色石头,狂喜着跑向它,然后在手指即将碰到它的时候倒了下去。 喝下草药的胃绞痛卷土重来,他不得不蜷缩在地上以缓解疼痛。但那并不见效,他感觉自己的胃像是被某种存在身体里的怪物吞吃了,那怪物在身体里叫嚣着想要冲破牢笼,将疼痛沿着自己的四肢百骸扩散出去。那感觉就好像他的每一处器官都被人用纯银的匕首划开,绞得稀烂,然后一把火烧干。 卡斯尔齿间挤出一丝痛苦的呻|吟,身体承受着剧痛,但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仿佛那怪物要他作为这谋杀之罪的见证人。 他咳出一口血,浑身抽搐,冷汗浸湿了他的衣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卡斯尔绝望地看着以诺基石,向它徒劳地伸出手,以诺基石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存在,从上面飘落进他的手里。卡斯尔紧紧攥着石头,仿佛那就是他的精神支柱,他颤抖着亲吻着它,直到嘴唇都磨出血,也没有放开。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疼痛才离去。他坐起来,被冷汗浸湿的头发披散下来。然后他扶着桌子站起来,黑发扫过肩膀,一瞬间就变得银白发亮。 一缕,两缕……几乎眨眼的功夫,他的头发全部变成了银白色,他挑起自己的头发,又咳出一口鲜血,自嘲地笑了,“这代价真不小。” 他将以诺基石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离开了地下室。 十一月一到,南安普顿就热闹起来。许多人聚集在码头,准备登上“五月花”号,他们看上去焦虑不安,因为这艘原定于夏季启航的船已经耽误了太久。清教徒恨不得快点离开英格兰这片是非之地,在他们心中,大洋彼岸的美洲才是建立宗|教信仰的理想之国,那里将会建成一个没有堕落的国度。此外登船的还有很多商人、农民和工匠,他们各怀目的与理想,打算在新大陆付诸实践。 冬天就要来了。 莱安拉紧了身上的斗篷,用兜帽罩好自己的头。最先上船的人已经站在甲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7 板上与岸边的人挥手告别。莱安看着有些混乱的人群,轻轻笑了笑,然后准备登上船。 如果他不再回头看一眼,也许就不会发现人群里那个戴着兜帽的人。他看上去很像卡斯尔,但他的头发是一尘不染的银白色,偶尔有几缕露出来,就像初冬的雪。 莱安怔怔盯了几秒,挤过人群跑了过去。 “嗨,莱安。”卡斯尔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他看上去很憔悴,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嘴唇也泛着淡紫色,“我来送你。” “你活下来了。我听说了‘第五石匠’所在庄园的惨案。”莱安舒了一口气,“能看见你真好。” “只不过损失了一点头发而已。”卡斯尔咳了两声。 “可你看上去很糟。” “过两天就会好了。”卡斯尔说,“快走吧,船要起航了。” 莱安看着码头越来越稀少的人群,一把拉过卡斯尔的手,将他拖上了船,“一起走吧,执法者肯定会在附近到处找你。” 他们一起穿过人群,来到了甲板上。船上风很大,吹动他们的斗篷猎猎作响,当码头上人们的呼声越来越远,卡斯尔才意识到了他已经离开了英格兰,向着一个未知的大陆前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莱安,也许他心里也想避开执法者,活得更久一些。毕竟只有努力活下去,才能再次见到纳撒内尔。 卡斯尔抓紧了胸口的以诺基石,轻轻向离去的码头挥了挥手。 “再见,英格兰。再见了,撒狄厄斯。”莱安闭上眼,对着正在远离的岛屿轻声低语道。 bsp;39 1837年3月。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从剑桥的某条小巷消失了。傍晚时分,小镇的街道已经渐渐冷却下来。风中夹杂着废气和雨水的味道,街边昏黄的煤油灯徒劳地在风里挣扎着想要维持最后一丝光亮,然后“啪”地一声熄灭了。 街上行人渐少。一个身穿灰色双排扣大衣的年轻男人匆匆走向福利院。这个时间,所有商铺都已关门,更别提福利院了。男人没有直接去福利院,而是在隔着一条街的小巷里停了下来。他倚着墙,从怀里掏出一条项链,它的项坠很特别,是一枚金戒指。男人亲吻了一下戒指,然后双手□□口袋里,静静等待着。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当福利院里所有的灯光都熄灭后,他才来到楼下。他的听力很好,在确定所有人都睡着了以后,他以不可思议的敏捷身手跳到了二楼,轻轻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他摘下礼帽,将笼在围巾里长发露了出来。银白色的直发,像是月光一样皎洁。他动作很轻,没有吵到任何一个孩子。 角落里的摇篮床里躺着一个不满两个月的婴儿,稀疏的金色头发还没有完全长好,淡淡的眉毛像是忘了长出来,他睡得很甜,没有长牙的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纳撒内尔……”银白色长发的男人用力搓了搓自己冰冷的手,甚至将手指放进嘴里呵了几口气,以使自己的温度不至于吓到眼前的婴儿。 当他的指背轻触到婴儿柔嫩的脸时,面前的婴儿突然睁开了眼。 纯净的蓝色,像近岸的海水。 男人的手颤抖起来,灰色的眼睛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我是卡斯尔,卡斯尔斯特林。”他轻声说,意识到自己过低的体温能会给婴儿带来不适,他收回了手—— 就在那个瞬间,婴儿的小手抓住了他冰冷的手指,死死攥着,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松开。他咧开嘴笑了,并没有哭,就那么睁眼看着卡斯尔。 ——为什么要握着我的手? ——因为你的手很冷。 一滴液体从卡斯尔脸上滑落。他俯身在婴儿额头落下一个吻,“晚安,纳撒内尔。 他道了晚安,从窗边消失了。 一根银色箭矢在他落地之前射中了他的肩膀,卡斯尔半跪在地上,不动声色地将它拔了出来,伤口被灼烧,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加洛维?”卡斯尔站起来打量着来人。 对面高个子的男人收起□□,“我来逮捕你,以谋杀‘第五石匠’和破坏以诺基石为罪名,卡斯尔。” “我拒绝。至少给我二十年。”卡斯尔伸展开双臂,“你可以给我相应的惩罚,但你不能逮捕我。我还没看到他长大。” 一柄长剑没入了卡斯尔的右胸,从他背后贯穿出来,加洛维维持着持剑的姿势,然后猛地将剑抽出,鲜血喷溅到他脸上,他甩了甩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卡斯尔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跪下来,胸口涌出的血染红了眼前的地面,“谢谢你,加洛维。” “就当我从没见过你,我给你一个月从这里离开。”加洛维丢下一句话,越走越远。 卡斯尔终于支撑不住,捂住伤口,慢慢倒在地上。 福利院楼上本来安静的金发婴儿突然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 “抱歉,我不能长时间陪着你了,纳撒内尔。”卡斯尔伸出手,月光从他的指缝间漏过,像极光一样漂浮不定,他眯起眼,想起雅法古城外同样的月色下,一边哭泣一边渴望救赎的纳撒内尔。而他要的不是救赎,而是毁灭,毁灭自己的*,去换取那虚无飘渺的救赎。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卡斯尔攥紧了手心,“包括救赎。” *** 随后画面一黑,似乎是卡斯尔记忆的边缘了。我无法再从中汲取更多的信息。 这时石室的门打开了。德库拉走了进来,他换了一套罗马尼亚传统服饰,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瓶子。 “我在考虑该不该把它交给你。”他说。 那是个很精致的瓶子,大概有一根食指那么长,不透明的瓶身刻满了复古的花纹。德库拉将瓶子递给我,我打开盖子,一股熟悉的味道蔓延开来。 “这是——卡斯尔的血?”我惊讶道。 德库拉点点头:“在你出生前他来过一次,七年前他又来了一次。” 七年前?是我变成吸血鬼的那年? “他嘱咐过我,只要把这个交给你。至于是否要看,是你的选择。” “这里面是卡斯尔关于尤金的记忆?” “他只字未提,看不看,是你的决定。”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8 德库拉说完便离开了。我握紧了手里的瓶子,在脑中做着决断。尤金在伦敦的三年,我几乎一无所知,他写给我的信永远都是称赞伦敦美好的生活,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受着怎样的煎熬。 他的感情对我来说同样是折磨。卡斯尔见过尤金,他是否曾经察觉到尤金对我的感情呢? 我只考虑了一瞬,就将瓶子里的血一股脑倒在了以诺基石上。 *** 他离开了剑桥,前往罗马尼亚的布朗城堡,并住了一段时间,将自己的记忆保存在好友弗拉德那里,之后登上“月食”号去了美国。他再次回到剑桥,已经是一年后的事了。 当他重新回到那家福利院的时候,纳撒内尔已经不在那里了。他向院长询问,才知道他离开的第三个月纳撒内尔已经被沃森一家收养了。 “那位沃森夫人看上去很憔悴。”院长说,“他们失去了刚刚出生的第二个儿子。” 但幸运的是,卡斯尔就在这个小镇里找到了纳撒内尔,沃森一家的住处很僻静,据说是某个没落贵族的后裔,沃森先生是一位大学教授,沃森太太是位和蔼的女士。卡斯尔甚至觉得让纳撒内尔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他是以人类的身份复活的,卡斯尔不懂得如何照顾幼小的人类。他怀念着的那个人,也是因为选择人类的道路而最终走向毁灭的。 重生的纳撒内尔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哥哥。那个五岁的小男孩,有着和纳撒内尔一样的金色头发和蓝眼睛。他看上去很爱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只要醒着,就会在纳撒内尔的摇篮床旁边守着,用手指轻轻捏弟弟的脸蛋,亲吻他的额头。 也许,这个名叫尤金的小男孩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已经死了,把替代者纳撒内尔当做了弟弟。 卡斯尔并没有插手这一家人的生活,相对于和处境危险的自己在一起,他更希望纳撒内尔能在一个安全平静的环境下长大。他不能把纳撒内尔占为己有,经过之前的教训,卡斯尔害怕极了,他怕自己冒失的举动会再次毁了纳撒内尔。所以,他会给他时间,让他去选择,而自己也会努力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爱。 “我的时间不多了。” 卡斯尔潜进沃森家的二楼,偷偷从窗户跳进纳撒内尔的卧室,此时纳撒内尔已经六岁了,躺在床里安详地睡着。他的金发已经完全显现出来,眉宇间与纳撒内尔相似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卡斯尔不止一次潜进来,每次都是深夜,看纳撒内尔一眼就匆匆离开,他不能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当这夜他将手轻轻伸向纳撒内尔的脸颊时,卧室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一个金灿灿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尤金穿着睡衣,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坐在弟弟的床边,正温柔地伸手抚摸他的额头。而在自己未开口之前,对方就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并笑着问:“你叫尤金是吗?” 尤金点点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埋在颈窝里,他扒着门框,犹豫着是否进去。 “过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卡斯尔对他伸出手。 尤金走了进去。卡斯尔这才发现他并没有穿鞋,就那么赤脚走了进来。卡斯尔知道他一听到自己细微的动静就起身了,根本来不及穿鞋。 这个十岁的小男孩,对自己的弟弟怀有一种特殊的保护欲。但卡斯尔并不生气,反而感到欣慰。他即将陷入沉睡,也希望有一个人能保护纳撒内尔。而尤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尤金不安地走到纳撒内尔床边,压低声音问道,他半跪下来抚摸纳撒内尔的小手。 “没什么。”卡斯尔摊摊手,将手掌轻轻按在尤金的脑袋上,“我不会伤害你们其中任何一个。” 卡斯尔又停顿了一会儿,问道:“他现在叫什么名字?” 尤金依旧警惕地看着他。卡斯尔只好走到距离床有一段距离的窗边去。 “他叫米洛。你为什么那么问?”尤金护在纳撒内尔的床前,像一只小兽一样低声质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月光在卡斯尔身后晕开,使他银白色的发丝染上了奇异的光彩,像一位柔和的大天使。 “你的弟弟米洛,和我有一段很长的故事,但我现在不得不离开他。”卡斯尔倚着窗边的墙,“至于我……我是一个吸血鬼。你害怕了吗?” 他看到尤金小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他一直护在纳撒内尔身前,不让卡斯尔接近弟弟。 卡斯尔笑了。 “那么,你能帮我照顾他吗?” 尤金郑重地点头,“那是当然的。你说你是一个……吸血鬼?书里写的那种生物吗?” 卡斯尔没有回答他。双手撑着窗台,打算离开,在他消失前,留下了对于尤金来讲仿佛预言的话。 “他十七岁的时候,我会回来。” 尤金眨眨眼,银白色长发的男人彻底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出现在这里,和他对话的不过是梦境中的人,而他却切实地站在弟弟米洛的房间里,握着他温暖的小手。 就在这时,米洛睁开了眼。他坐起来,伸手抱住了哥哥尤金。 “我做了一个噩梦。”米洛将金发埋进哥哥胸口,睡衣柔软的质感让他缓解了恐惧。 尤金摸了摸他的头,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他抱着米洛,让他睡在自己臂弯,亲吻弟弟的额头:“别害怕,我在。” 他搂紧了怀里的米洛。 bsp;40 1854年的剑桥看上去与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沃森一家还住在这个小镇里,不过沃森夫妇已经去世了。他们留下了一笔不菲的遗产供两个儿子读书,但始终没有透露两人毫无血缘关系的事实。尤金曾有几次想要劝说父母搬离这个地方,当沃森夫妇问及原因时,他又说不出。 是的,他说不出。十年前在米洛卧室里发生的一切都像梦。梦里的那个银白色头发男人,说他会在米洛十七岁的时候回来。 他说他是个吸血鬼,所以尤金花了大把时间来研究吸血鬼,他要知道那个男人是否真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他竟有些不想把自己的弟弟交给他。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发现了自己对米洛产生的另一种感情,那不是简单的亲情。无数个夜晚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69 ,他想象着米洛枕在自己臂弯里的样子,父母去世之后,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越来越多。米洛不喜欢一个人待着,总会在半夜敲开他的房门,抱着枕头挤上他的床。 当那具纤瘦的躯体隔着衣料睡在他身边时,尤金感到心神不宁。他觉得米洛很好看,好看到他想把对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进入他的身体。他从这些隐秘又情|色的梦中无数次惊醒,睁眼看到米洛就躺在身边,又忍不住贴近他亲吻他的脸颊。 他告诉自己不能再深入了。到此为止吧,尤金!米洛会为此讨厌你的。然后他便翻转身体背对着自己的弟弟,不让自己再直视着他。 尤金将头埋进杯子里,眼泪浸湿了枕头。 他爱上了自己的弟弟。 而卡斯尔在十年后如期而至。他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依旧年轻,苍白的脸像是象牙雕塑完美无瑕。他没有直接找到米洛,而是在一家小酒吧与尤金先见了一面。 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昏黄的灯光伴随着吧台的吵闹声轻轻晃动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地方很适合谈话。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尤金。”卡斯尔看上去很精神,仿佛睡了一个午觉,晚上出来消遣的贵族。 而此时的尤金已经被自己*的想法折磨得憔悴无比,黑眼圈挂在眼睛下面,面无血色,嘴唇干裂,和卡斯尔比起来,他更不像人类。 “你看上去不太好。”卡斯尔关切地问道,“纳……米洛出什么事了吗?” 尤金摇摇头,掏出一根烟点燃,缓缓吸了一口才说道,“他很好。” 尤金上大学以后就很少回家了。他避免见到米洛,不想让对方察觉自己的想法。大学三年,他学会了吸烟,又开始酗酒,时常醉得像个流浪汉一样倒在路边。 但米洛对此毫不知情,即使狼狈不堪,也不希望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当医生交给他诊断书的时候,尤金一点也不吃惊。他作践身体的代价终于来了,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有些器官开始出现衰竭的症状。医生的建议是,戒烟戒酒并留在医院查看。尤金借口拜托医学院的同学照顾,没有继续治疗,毕业后又在学校待了一年。 他爱米洛,却一点也不想伤害他。 直到从最近一次昏厥被抢救过来,医生告诉他命不久矣的时候,尤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想活下去,他想不顾世俗的眼光和米洛在一起!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自己那么做了。就在这时,卡斯尔出现了。这对尤金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转机。 卡斯尔皱了皱眉头。他的读心术失败了,即便盯着尤金的眼,他也无法看穿对方的想法。这很奇怪,因为吸血鬼的读心术向来万无一失,除非对方是比自己年长的血族,否则根本不可能失败。 “你会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吧?”尤金突然问,抬起沉重的眼皮打量着对面的吸血鬼。 他知道卡斯尔应该不会拒绝。他那么看重米洛,而自己哪怕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附带品也会得到一些关照。 “不涉及纳撒内尔的一切,只要我能做到。” “把我变成吸血鬼吧。” 卡斯尔的酒杯重重磕在木桌上,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阴骘,“你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我快死了。”尤金抽出第二根烟,叼在嘴里,“你可以尝一口我的血,满是病痛与死亡的味道。” “我没有必要转化你。”卡斯尔冷冰冰地说。 “你会的。”尤金点燃了嘴里的香烟,吐出一个烟圈,“我死了,米洛会很难过。” 卡斯尔不耐的神情忽然有了一丝转变。尤金似乎知道了他最深处的秘密,那就是米洛的名字,他叫米洛什么来着,纳撒内尔?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来由,但尤金已经了解了它的魔力。 “为了纳撒内尔,你会做的吧?”尤金掐灭了烟,却在心底嘲笑起自己来,现在居然像只狐狸一样和卡斯尔谈起条件来。卑鄙又自私,这就是自己的真实面目吗?为了米洛,他可以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吗? “给我考虑的时间。”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卡斯尔才回复,然后他穿上大衣,留下酒钱准备离去,在他即将跨出酒吧大门的时候,尤金说道:“我下周就要去伦敦了,希望你考虑的时间不会太长。” “我知道。”卡斯尔淡淡地回了一句,随后消失了。 尤金如释重负地趴在木桌上,为自己到了满满一杯酒,然后失控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哭了出来。 “我爱你啊,米洛——” *** 卡斯尔最终也没有直面米洛。他趁对方睡着的时候,在窗外盯着米洛沉睡的侧脸,那张脸与记忆中的纳撒内尔无限接近。然后他又离开。他不知道现在的纳撒内尔能否接受自己。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厌恶到不惜用死亡来摆脱我?还是说你只是不喜欢违背你信仰的存在?我们之间的一切全都不作数了吗? 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让你接受我。 卡斯尔将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离开了沃森家。 尤金好好将自己打扮了一番,现在的他看上去和四年前没什么区别。现在他即将离开剑桥前往伦敦,将米洛一个人留在小镇里。他需要一个蜕变,让自己重生。 米洛在车站与他告别,尤金拥抱了他。在触碰到对方身体的刹那,尤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他不由得加大了手臂的力道,直到米洛察觉出异样推开他的时候,这股奔涌在心中的*才渐渐停息下来。 等到尤金上了火车,米洛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站台。剑桥下了一场雪,他一个人孤寂地走在来时的路上,将自己的手放进口袋里,脸全都埋进围巾里。 尤金离开后,就是他一个人的生活了。那座空荡荡的大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晚上再也不能敲开尤金的房门和他一起睡觉了。他忽然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冷。 想到这里,米洛忍不住抽泣了一声。 他拐到一条小巷里,面前的雪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就被身后的人紧紧抱住了,那人的手臂交叉在自己身前,微微俯身将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一缕银白色的发丝落在自己眼前,像新雪飘落的轨迹。 米洛动也不敢动,只是慢慢伸出手抓住了对方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0 的胳膊,然后慢慢拨开对方的手,转身的瞬间将他推出很远,逃也似的跑掉了。这条小巷很长,一眼看不到尽头。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回荡在小巷里,身边似乎没有一个人,跑了一会儿他就虚脱地倚着墙休息了。 那个人似乎没有追上来。 米洛舒了一口气,向小巷出口的方向望去。 一双冰冷的嘴唇吻了上来,没人注意到男人是何时追上来的,他甚至没有脚步声。他被男人用身体困在墙壁上,动弹不得。他挣扎着咬破了对方的嘴唇,但却依旧无法逃出男人的禁锢。 男人直起身,擦了擦嘴上的血迹,伤口立即愈合了。 米洛这时才看清他的长相。那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男人,有一双忧郁的灰眼睛,瘦削的脸带着骑士般的锋利与坚定。只是他的一头银白色长发看上去有些违和,他看上去过早地衰老了,但脸上却有着不同常人的神采。 “你……害怕我吗?”男人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很温柔,听起来竟有些熟悉。米洛不记得自己见过他,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的头抽痛起来。 “我不认识您,先生。”金发少年开口,“我想您这种无理的举动,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大吃一惊。” 卡斯尔的眼睛睁大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纳撒内尔竟然不记得自己了!这和他设想的完全不同,他以为复生的爱人只要看到自己,就会想起从前的一切。 “你在骗我对不对?”卡斯尔忍不住扶住米洛的肩膀颤抖起来,“别和我开恶劣的玩笑,纳撒内尔,这一点也不好笑……” 听到“纳撒内尔”这个名字,怀里的金发少年突然痛苦地捂住头,跪了下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狠狠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嘴里不自觉溢出一丝虚弱的呻|吟,“我不想变成——离开我!” 米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卡斯尔看到他这副样子,放弃了继续追问,他单膝跪下来,将米洛揽进怀里,轻轻抚摸他柔软的金发,亲吻他的额头,然后扳过米洛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会忘记今天的一切。我不会再逼你了……我会等……我给你时间,纳撒内尔,多少年我都会等,直到你彻底接受我。”卡斯尔在他耳边轻声说出最后三个单词时,米洛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 卡斯尔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显然需要找一个人问问清楚,而唯一能帮到他的人,现在在美国。 他用手轻柔地拭去米洛额头上的冷汗,将他送回了家。 在此之前,他还要去一趟伦敦,挽救尤金的生命,虽然他不是很情愿。 *** 尤金开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浴袍,金色的长发随意披在身上,手里举着半杯红酒。然后他邀请卡斯尔进去。 他来伦敦以后的生活并没有之前那么糜烂了。他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为卡斯尔倒了一杯红酒,随后点燃香烟,吐出一个烟圈,“你想清楚了?” 卡斯尔并没有碰那杯酒,“这对我并没有什么损失。需要想清楚的是你。” 尤金放下酒杯,笑起来:“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卡斯尔试图读出对方脑中所想,但一看进尤金的眼睛,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开始干扰,仿佛一堵水墙挡在了面前,他只能模糊地看到墙对面,而无法精准判断。 “我是说,你可能不会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卡斯尔说。 “那无所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承担的。”尤金掐灭了烟,“可以开始了么?” 卡斯尔把他压在沙发里,张嘴咬开了尤金的脖子。一种陌生而不适的感觉从嘴边蔓延开来。他成为血族以来,只转化过一个人,那就是纳撒内尔。其他人只是作为食物存在,而今天,他将把尤金作为第二个转化对象,他从心里抵触这件事。 我死了,米洛会很难过。 尤金在酒吧说过的话深深印刻在卡斯尔的脑中。他不想让纳撒内尔难过,他也权衡过亲人的死去和变成吸血鬼的亲人哪个更令人心碎,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就如当年在耶路撒冷城外,选择让纳撒内尔跟随自己变成吸血鬼一样。哪怕这是最自私的做法,卡斯尔也不想让他死去。 尤金的血液迅速被自己吸食干净,身体也渐渐无力起来,卡斯尔划开了自己的手臂,让自己的血滴到对方嘴里,尤金瞬间清醒过来,很快就完成了初拥。 卡斯尔站起来,尤金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他的眼神看上去很迷离,浴袍也因为刚才的挣扎从半个肩膀滑脱,金色的长发被汗水微微濡湿,此时的他,正用一种带有明显暗示的眼神看着卡斯尔。 卡斯尔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他在无数人类身上看见过。当他们被自己吸净鲜血,就会露出那种眼神。尤金也不例外。 “你自己冷静一下,这种‘类*’很快就会过去。”卡斯尔轻轻挣脱开尤金抓着自己的手,“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说完卡斯尔就离开了。 尤金倒进沙发里,那种奇妙的感觉果然很快就离开了。他刚才竟然对卡斯尔产生了*?那种感觉就像每次触摸到米洛的身体产生的快感。如果每个被咬过的人都会产生“类*”,自己咬了米洛的话,他会不会也会有这种感觉? 停手吧,尤金。又有一个声音说道,他会为此厌恶你至死。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尤金自言自语,然后低声笑了起来。 你会毁了他!难道你想让他和你一样吗?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你忍心伤害他吗? “不……不……”尤金声音颤抖,“我爱他……比谁都爱……我会给他时间,我会好好爱他……” 尤金踉跄着回到卧室,用床单把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地罩起来,走到角落里缩成一团,“米洛……米洛……我变成了这副样子,你会爱我吗?我有的是时间,我会等你的……我亲爱的弟弟……” 黄昏将尽,月亮慢慢显露在夜空中。尤金裹着被单的身体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他应该已经死了,但心脏还是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就感到了饥渴。 他跑到厨房倒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喝下去,但那种感觉并未消除,反而更甚。他又从酒柜里取出白兰地,打开瓶盖直接倒进嘴里,透明的酒液顺着他的脸颊流到脖子,浸湿他的前胸,有些还流到了头发上。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1 但这些都不管用。他依旧感到口渴。 他想要一种温热的、新鲜的、充满生命力的饮料。就像——他眼前突然一亮,跑到窗前撩开窗帘,对面的小巷里一对情侣正在亲密。那女人很年轻,充满活力,她白皙的暴露在月光下,像一块上好的丝绸,尤金舔了舔嘴唇,两颗尖牙正试图挤破口腔突出来。 然后他猛地拉上窗帘,背对着窗子惊魂未定地喘息。 你在想什么?那是个活生生的人! 尤金穿好衣服,不安地在屋里踱着步,他不停地吞咽以缓解口渴,最后烦躁地砸碎了酒柜里的瓶子。他赤脚踩在碎玻璃上,几片锋利的碎片割伤了他的脚底,但伤口转瞬就愈合了。虽然很短暂,但尤金还是扑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味道。 自己的血。 他走到厨房拿出一把刀割开自己的胳膊,将流出的血保存在杯子里,但杯底还没铺满,他的伤口又愈合了。他急躁地重复了五六次,只注满了半杯,然后他喝掉了自己的血。 饥渴稍稍得到了缓解,尤金又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那对情侣还在,男人的手在抚摸女人肩膀时已经拽下了她的披肩,大片裸露的洁白皮肤暴露在尤金眼前,他不禁握紧了拉着窗帘的手。 不够!自己的血远远不够!他还要更多! 尤金跑下楼,来到小巷时那对情侣毫无知觉,他一把拉开伏在女人身上的男人,然后张开嘴,对着女人的脖子咬了下去!鲜血瞬间溢满了他的双唇,尤金心满意足地啜饮着,像只野兽一样不知节制地汲取着血液。他的白衬衣很快被鲜血染红,但他毫不在意,也没注意到角落里那个男伴已经悄然起身,手里握着一块尖利的石头,猛地朝他后脑砸来! 尤金只觉得脑后一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头顶开始向下流,他呆滞地摸了摸头,掌心是一片刺目的血红,他松开了女人,舔了舔自己的手,然后回过头去。 那位手握凶器的男伴已经被恐惧扼住了喉咙,他惊恐地看着尤金,伸出手颤抖着指着他,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魔、魔鬼——!!!”男人跌坐在地上,双腿前蹬倒退了几步,就撞到了身后的墙。 尤金抢过男人手里的石头,蹲下来,原本清澈的蓝眼睛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暗蓝色,他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说道:“你看见了。” 血迹喷溅到小巷的墙面上。尤金离开时,那里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女人苍白冰冷的身体和一具脑袋稀烂的男尸。 bsp;41 你可能不会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耳边响起卡斯尔的话,尤金觉得这真是莫大的讽刺,他已经适应了,比任何人都快,他学会了吸血,还杀了人。 “你不会喜欢我这副样子的。”尤金喃喃自语,“但我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与你相见,米洛。” 他摇摇晃晃地走回公寓,完全没注意到卡斯尔已经观察他很久了。 银白色头发的男人目光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波澜。他帮尤金处理掉了两具尸体,仅仅是出于习惯。吸血鬼可以随意杀人,但无意扰乱人类世界的秩序。 之后他前往美国,找到莱安问清楚,他们最后一次会面,莱安嘱咐他将自己的血注入“第九石匠”德库拉守护的以诺基石,却并未说明原因;而弗拉德也不知道用途。 “他自然不知道用途。”莱安打了个呵欠,从书房里走出来,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融入以诺基石的血,是为了帮纳撒内尔恢复记忆。” “你给我的那部分伪经里没有记载。”卡斯尔说。 莱安眯起眼睛,“当然不会有,因为——这是另一部分的伪经。关于以诺基石复生的记载,你手里拿到的只是上半部分,而剩下的关于保存记忆的方法,却分散在另外的部分。” “你都看过?” “我看过很多书,卡斯尔。”莱安揉了揉眉骨,“你知道执法者为什么要我和你去找回那部分伪经吗?因为我的血,可以鉴别经书的真伪。我们带回来的那本书,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滴了血,反应证明它是真的;之前鉴别其他部分的伪经时,我偷偷翻看过内容。” 卡斯尔用最快的速度消化着莱安的话,找出与自己利益相关的部分:“请把所有关于复生的记载都告诉我。” 莱安耸耸肩,“很抱歉,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你需要将自己的血注入以诺基石,它会像书本一样保存你的记忆,而阅读者只需献上自己的鲜血便可以” “你的意思是,纳撒内尔不会自己想起来过去的事情?他需要以诺基石告诉他?” “就是这样……但是,纳撒内尔很特殊,他的身体是由以诺基石组成的,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受基石的影响而想起这一切……” “你不确定?” “是的,目前没有资料记载过这种情况。” 卡斯尔突然话锋一转,“为什么上次见面你没有告诉我这些?” 莱安勾起嘴角笑了出来,“我了解你,卡斯尔,如果毫无保留地全都说给你听,你会黏在纳撒内尔身边不肯离去,这会加大执法者发现你的概率——” 卡斯尔沉默了,莱安说得没错。如果他知道以后该如何操作,他会留在剑桥,一直等到纳撒内尔长大也不会离开,加洛维的事件就会重蹈覆辙。 “这只是我的一点计策。你频繁地转换地点,而大部分时间漂泊在海上,执法者根本无处下手。”莱安又打了一个呵欠,“而你也需要和纳撒内尔保持距离,你离他越近,他就越危险。你能明白吗?执法者找不到你,就会用他来威胁你,对他来说,不暴露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卡斯尔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飘忽不定。 莱安知道他在犹豫,于是安慰道,“执法者不会渡洋,而‘月食’号上的以诺基石会加快船的航行速度,你需要在大洋之上不停地往返……” “为什么我不能带着纳撒内尔一起?” “他会和你走吗?你这次来找我,不就是因为他抗拒和你接触吗?”莱安反问道,“他还是个人类,无法迅速融入吸血鬼的世界,那种痛苦……我比你明白。” 莱安没有说谎,他是个素食主义者,除了动物血,从未碰过人类。虽然莱安一直在为吸血鬼服务,可他心底却是厌恶这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2 种生活方式的。 “你说你会给他时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过于强硬和急躁,莱安又放缓语调,“你会成功的,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你现在是‘第五石匠’,执法者不会随意处决你,而你只要找机会让纳撒内尔看到你留在德库拉那里的记忆,一切都会结束的。” “他会想起来吗?”卡斯尔喃喃道,“他会选择我吗?” 莱安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他会的,一定会的。他会感受到你的。因为——‘鲜血必将指引你们重逢’。” *** 之后发生的事我已经可以预见到。 尤金并没有遵守与卡斯尔的约定,他转化了我,而那时,卡斯尔可能正在海上漂泊以躲避执法者们。我很明白卡斯尔对我的感情,但我却不清楚尤金的;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控制地爱上了卡斯尔,但我不爱尤金。是的,我不爱他,不是因为卡斯尔曾对我说的那些话,是我真正察觉了我对尤金的感情,那种过分暧昧的亲情,只要稍加一把火,就能燃起来,但它不会有氧气支持。 我扶着石台站起来,感觉天旋地转,过度失血让我有些疲惫。就在我直起身体的瞬间,整个石室剧烈地晃动起来,颤抖的石台上,德库拉的以诺基石没有规律地胡乱磕撞着石台的边缘,发出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刺耳声响。 随后整个石台从中间裂开,裂缝向下蔓延直至我的脚边,一道漆黑的裂口逐渐扩大,仿佛被拉扯的伤口,接着突然张大,仿佛具有吸力一样将我拖了进去,我试图抓住石台稳住身体,但在我触摸到它的瞬间,石台就化成了一团粉末,我抓了个空,视线所及最后一抹火光,伴随着耳边尖锐的轰鸣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又是虚无。 我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和在“月食”号上做的梦一样。在虚无中我感觉不到任何东西,除了黑暗,连吸血鬼也不能适应的黑暗。 脚下一沉,我似乎是踩在了地上。两团白色的光晕从我身体里发散出来,分别停在了我的左右手位置,它们不断发散、延伸,最后化成了两片发光的直立物体。 等到光晕散去,我才发现那是两面镜子。它们一模一样,分别立在我身体两侧。 我向左手的镜子走过去,伸手试着触摸了一下。它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映出我的身影。吸血鬼是没有镜像的,这令我非常吃惊。恐惧令我向后退了一步,看清了里面正在发生的变化。镜子里的我,闭着眼,呈十字型舒展身体,银色的碎光在我身后编织成十字木架,我的手和脚上分别长出了银钉,鲜血从伤口涌出,不知疲倦地本奔流着。 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想要逃离那面镜子。就在这时,一双沾着鲜血的手突然从镜子里伸出来,捧起了我的脸。镜子里的人睁开眼,用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我,血从他额头流下来,滴进眼睛里然后流出,像一行血泪。 我身体僵硬地退后了一步,但他依旧没有松手。那些血液很冷,不似活人。 “米洛。”镜子里的人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是纳撒内尔克拉伦斯。你记得我吗?” 我怎么会忘记,他就是六百多年前的我。那个死在了耶路撒冷又变成吸血鬼的纳撒内尔,他至死都没有接受卡斯尔赐予他的姓氏,至死都是一个无姓之人。 我刚想回答他,却发现他原本温柔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空洞,他的脸和刚才的纳撒内尔一样,但他肯定已经不是了。 “你是谁?”我问他。 我的脸上沾满了他的血。他表情阴骘,苍白的嘴唇几乎抿成一道缝。 “叮当”几声,银钉应声而落,他挣脱了束缚着他的木架,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淋漓的鲜血溅的到处都是,他向我伸出手,重新抓住了极力向后逃去的我。 他走出了镜子。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很快那些裂开的皮肤就光滑如新。纳撒内尔伸出胳膊抱住了我,亲吻我的额头,几乎要将我揉碎一般用力。 我感觉自己在和一面镜子拥抱,冰冷,毫无感情。 “你不是纳撒内尔克拉伦斯!”我忍不住大喊道,然后一把推开了他。 对面的纳撒内尔低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我听到他在咯咯笑着,声音干燥又寒冷。 “真不巧,我没能骗得了你。” 纳撒内尔的低低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我不知道他是何时绕到我身后去的,我抓住我的手,将它们束缚在我身后。 “我是纳撒内尔斯特林。”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边,仿佛一条冰冷的舌头舔|舐过我内心最深的恐惧,“是你的未来。” “我是你。”他补充道,“很快你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一把匕首沿着我的脸轻轻划过,鲜血沿着刀尖滑落,滴在我的衣领,但我感觉不到疼痛。 我发现自己甚至不能思考。他是我?那我又是谁?不,他只是我的未来,而不是现在的我,我还是米洛沃森,没错,我的名字是—— “米洛沃森。”纳撒内尔解除了对我的钳制,转身面对着另一面镜子,“我差点把他忘了。他真可怜,不是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面镜子正在发光,渐渐照亮了里面的人。 又一个我。 这感觉真是太奇妙了,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两个人又是如何出现的,但他们却实在地出现在我面前,三个“我”同处一个空间,确实不可思议。 米洛坐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臂之间。轻微的啜泣声从镜子里传来,米洛浑身颤抖,声音像是从深海里传来一样模糊。 “全部都是我的错。尤金的死,卡斯尔的被捕,全部都是我的错。” 他伸手触摸着镜子,却无法逃出来。纳撒内尔牵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他太弱了,连冲破牢笼的力量都不具备。一味逃避,指责自己,却任何实质性的动作都没有。” “他的软弱,让他失去了尤金和卡斯尔。” “尤金的事,不是我的错。”我渐渐冷静下来,用我能想到的最镇定的声音回答他,“那是尤金自己的选择。” “你变得比原来冷漠了。”纳撒内尔用手扳过我的下巴,“那么告诉我,现在的你,还会像他一样吗?” “不会。”我推开了他。 “很好。”纳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3 撒内尔鼓起了掌,然后将那把匕首塞到我手里,他冰冷的蓝眼睛一直盯着我,那凛冽的蓝色几乎像大海一样将我淹没。我感到呼吸困难。 “杀了他吧。”短暂的停顿之后,他说。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怎么,你下不了手?” 纳撒内尔说这话时,米洛刚好抬起头来,蓝色的眼睛像两颗破碎的水晶,他在瑟瑟发抖,和记忆里纳撒内尔的脸重合起来。而我开始同情他了。 “我做不到。” “让我来告诉你,这里是以诺基石打开的‘虚无’,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纳撒内尔捏起我的头发夹在拇指与食指间,轻轻揉搓起来,“你能明白吗?其实这里只有你。” 只有我。他们都是我,我的过去和我的未来。而当这三个不同时空的我聚集在虚无,就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规则,所以要消灭其中两个。 “只有我能出去?”我问。 纳撒内尔挑了挑眉毛,那种表情在与我一样的脸上出现令我感到一阵恶寒,“不,只有一个‘你’能出去,但那个人不一定是你。” 说完他快步走到米洛的镜子面前,将匕首一把□□镜面,我听到一声惊心动魄的碎裂声,镜子从上至下开始瓦解,化散成银色的粉末。 纳撒内尔的手上全是血,他舔了舔了手指,向我走过来,“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 “你要杀了我?”我后退了一步。 “这是为了生存。人类吃食物,血族吸血,都是为了生存。我杀了你,是为了争夺那仅有一个的位格,我们不是神,我们不能同时存在。” 纳撒内尔将手放到胸口的位置,柔和的白光从他身体里发散出来,一道明亮的光柱随着他伸出的手不断延长,他将白光握在手里,指向我。等到光芒散去,就只剩一把长剑。 “开始吧。”他像是一名居高临下的审判者,在宣判我最后的死刑。 我没有武器,而他的速度比我快上好几倍,这样的较量对我毫无公平可言。虚无里找不到参照物,作为唯一光源的镜子全部被他打碎,我们置身在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这样下去我必死无疑。 我只能凭着感觉躲避他的剑,他动作轻而且极快,我根本躲闪不开,几秒之内我已经身中十几剑。 但我不能输在这里,我要逃出虚无,卡斯尔还在等我。我不能让另一个“我”取代我。一个冒险的想法在我脑中形成,一味躲避不可能杀掉纳撒内尔斯特林,只有—— “噗——”长剑没入了我的腹部,因为我放弃了逃避。 我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露在身体外面的剑身,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纳撒内尔愉快地笑了起来:“是我赢了,交出你的身体,让我取代你……” 接着他的神色突然变了。 我用手握住并未完全刺穿身体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向他,剑尖从我背后刺出去,剧痛几乎夺走我的意识,但我没有停下脚步。 这样的疼痛,和卡斯尔当年所承受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纳撒内尔显然因为我的举动大吃一惊,他大睁着眼,看着我紧紧抱住了他。 “输的人是你。”我的嘴唇轻轻贴近他的耳朵,竭力抑制自己发颤的声音,然后顺着他的脸颊一路下滑,张开嘴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他惊呼一声,挣扎起来,但我死死抱着他,牙齿几乎将他的肩膀咬穿。 “这是我最后的武器。” 我吸光了他的血。 我吸光了自己的血。 他像一只脱线的木偶从我怀里倒在地上。 “你变了。”他奄奄一息地说,“你不是那个人。” “我是。”我将长剑抽出自己的身体,鲜血霎时喷溅出来,我丢掉剑,用手捂住伤口,慢慢坐在地上,“只是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蜷缩成一团,皮肤开始变得干枯。 “你不是我的未来,你只是我未来的一种可能,而我将成为自己的未来。但绝不会是你。”腹部的伤口渐渐愈合,我站起来,这次换我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他了,“我要非要完成不可的事情,所以一定要赢。” “是吗……”他叹息一声,“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还相信祂吗?” “上帝将光与暗分开,却并未舍弃黑暗。”我说,“任何事物都有存在的理由,与其纠结于存在本身,不如在自己的立场内做好每件事。我不会再相信祂了,也不会渴望祂的救赎。神存在,却不会给予任何垂怜与惩罚了。” 纳撒内尔的身体越来越枯槁,最后化成一团银色的粉末。在他消失的瞬间,我听见他的声音飘散在四周的空间里: “捡起那把剑,那是属于你的。” 我照做了。将那把剑举到胸前,就像一名宣誓效忠的骑士一般,剑身发出耀眼的白光,和它刚刚出现时一样夺目,但它没有剑鞘。就在我纠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那把剑突然脱离了我的手,剑身掉转了一个方向,直指我的胸口,然后慢慢没入我的身体。 长剑刺|入身体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就像一股温暖的湖水流入了心里。等到眼前的白光彻底消失,长剑已经完全融入我的身体了。 我成为了它的剑鞘。 周围的空间突然发出和之前相同的轰鸣声,我堵住耳朵,看到虚无正在一点点瓦解崩溃,光亮从四面八方漏进来,黑暗的壁垒开始坍塌,在远处有一团鹅黄色的光点在跳动,我向那里奔跑过去。 ***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石室的地上。被刺破的衣料上一点破洞都没有,而德库拉正低头看着我。 “你醒了。” 我坐起来,摸了摸胸前,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不同,没入我身体的那把剑…… “看来你在虚无里经历了不得了的事情。”他说。 “我杀了我自己,成为了一把剑的主人。”我说,“那把剑是什么来头?” 德库拉摇摇头,“我不清楚。据说以诺基石在释放能量时会把人的灵魂拉进虚无,但那究竟是个怎样的空间,没有人知道。” 原来刚才只有我的灵魂进入了虚无,那么我杀死的,只是我的灵魂?但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4 纳撒内尔却说,我们是一个人的不同位格,只有神才能三位一体,所以必须杀死两个位格。 圣父预备救赎,圣子完成救赎,圣灵实行救赎。 对于我来说,纳撒内尔克拉伦斯是这一切的□□,米洛沃森完成了重生的任务,而我,纳撒内尔斯特林,将切实地对自己,对卡斯尔进行救赎。 “我感觉自己,真正地重生了。” 第三部:星火之地 bsp;42 我在布朗城堡又待了一个月,和德库拉的武士们进行剑术训练。那场奇妙的虚无中的经历,让我的能力有了质一般的飞跃。 当我最终离开那里时,我相信自己已经有了可以和卡斯尔相匹的实力。 我和德库拉告别,他拥抱了我并祝我好运。他是卡斯尔的朋友,在一个月前,他对我还是一个陌生的存在,但在这里,我们似乎结成了一种特殊的情谊。布朗城堡也让我感到如家一般的温暖。 罗马尼亚依旧风雪肆虐,我把莱安留在布朗城堡,和朱利安离开准备前往美国解救卡斯尔。在山脚下,我看到城堡角楼上一个黑色人影在风中飘动——德库拉在向我道别。 我挥手致意,上了马车。 作为我最得力的帮手朱利安早就为我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到达多佛的那个夜晚,“月食”号也准时靠岸了,我稍一用力就跃上了甲板,海风将我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我们很快下到了船里。 吸血鬼们站在走廊里,用一双双不安分的眼睛看着我。即使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他们也能从同类身上感到紧张的情绪。他们紧盯着我和朱利安,但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甜美小姐走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紧紧抱住我,棕色的长发扫在我的肩膀上,她的眼睛里像是有泪水,声音也微微颤抖,“沃森先生,你们究竟去哪里了?斯特林先生也没有回来……我们都很担心你们。” 我摸摸她的头,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和乔治对我的冷嘲热讽,如今乔治已死,她用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我,不禁感叹。 “小姐……”我试着安慰她,却发现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用一个微笑化解尴尬,她抬起头,一双亮亮的深棕色眼睛直视着我: “叫我朱莉。” “朱莉。”我轻轻推开她,“我不是米洛沃森。我叫纳撒内尔斯特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艘船的代理船长。” 走廊里一片唏嘘声。吸血鬼们交头接耳,低声交流着,有些人虽然没有出声,心声却被我一览无遗。 “很抱歉,以您的资历,恐怕不能胜任这个职位。”我听到有人说。 “至少让朱利安来当。” 朱利安摇摇头,依旧恭敬地站在我身后,“我同意斯特林先生做代理船长。我们在这一个多月来经历了很多事情,我相信他有能力管理这艘船。” 我按住了朱利安的肩膀,示意他暂停,然后高声对众血族说,“论起资历,我应当是你们当中最古老的一个,我在一一九一年变成吸血鬼,与卡斯尔同年。” 说完,我用眼睛一一扫过在场的吸血鬼,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吸血鬼可以从眼神里粗略判断另一位吸血鬼的年纪,以确定两人相遇时,是直面还是避开。 有些人安静地离开了。 “如果有人有异议,我们可以到甲板上决斗,当然,输的一方要被丢进海里。”我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是怎样的表情,但从他们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恐惧,“我无意与你们为敌,在这个非常的时刻,我希望我们能团结起来,我需要你们的力量,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执法者们,去解救卡斯尔——” 听到“执法者”这个字眼,更多的吸血鬼选择离开,朱莉犹豫了一下,但因为站得离我太近,只是松开了抓着我的手。 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回到了船长室。 “希望你们永远别忘了,是谁把你们带上这艘船的。”我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关上了船长室的门。 船长室里面还是熟悉的样子,所有的一切,和我离开前一模一样。我走到靠窗子的椅子边,轻轻抚摸着缎面的椅背,然后拉开帘子,坐了下来。 窗外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海面上的一切都加速从眼前略过。我按了按胸口,心里想着好好欣赏一下外面的景色,船就慢了下来。 我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能力,似乎我可以通过内心所想控制领航室里的以诺基石。但我知道其中原因——因为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卡斯尔损坏了以诺基石,让我复活,换句话说,我的生命和那块石头是连在一起的。 “进来吧。”我对门外说。 门开了,朱利安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只高脚杯和一瓶特殊的红酒。 我微笑,示意他坐到我身边来。 我们啜饮着杯中的佳酿。 我问他那些关在船舱里的人还剩下多少。 “只剩五个了。”他说。 “真遗憾,我们还有一周的行程要走。”我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或者——在食物不充足的情况下,让他们自相残杀?吸血鬼喝可以喝同类的血。” 朱利安苦涩地笑了笑,“我觉得您变了。” “哪里变了?”我望着海上的月亮,心不在焉地问。 “比以前更加果断,也更加无情。”他说,朱利安向来对我直言不讳,我很欣赏他这一点,“我不知道您在布朗城堡地下石室里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但这种变化,更容易适应吸血鬼世界。” “是么?”我伸手又倒了一杯酒,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手指一路下滑,“这里的肋骨在和罗马尼亚的武士对决时,不知折了多少次。我在那里一次次目睹卡斯尔所受的痛苦,和我的死亡。我意识到我之前的选择是错误的,所以我变了,但我还是我。” “痛苦使人成长。”我喟叹道,然后向门的方向挥了一下手,大门轰然弹开,朱莉一脸震惊,棕色长发被劲风带起来,还没有完全落下。 “你在门外很久了吧。”我请她进来,从卡斯尔的酒柜里取出一只崭新的酒杯,在里面斟上了酒,“请坐。” 朱莉不安地走了进来,像一只柔弱的夜莺,她局促地坐下,接过酒杯,慌忙喝下了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5 那杯酒。她的嘴唇被酒液染红,恢复了以往的光泽,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吸血鬼女孩都很美,也都很妖艳,这就是她们迷惑男性食物的法宝。 “沃森先生……” “叫我斯特林,或者纳撒内尔。”我说,“你来为他们道歉么?” “确切地说,我是来表明立场的……”朱莉低着头,转动着手里的杯子,不敢抬头看我,“斯特林先生对我们有恩,我们亏欠他的,永远不会忘记。但我们不会直面执法者。您应该见识过执法者,他们的手段……我们中有一小部分人是从那里逃出来的。那里……简直是地狱……所以,我们不回去也是有理由的。” “那么,你也是逃出来的吗,朱莉?”我身体前倾,用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干净的棕色眼睛,她的眼里有泪水,那不是假的。 她的眼泪滴落我的手心,冷冰冰的,像一片雪花。 “我知道了。”我用指背轻轻拭去了她的眼泪,“我刚才提的,只是一个建议。我需要其他血族的力量,我的胜利就是‘月食’号的胜利,大家的生还几率都会提高;如果我失败了,那么‘月食’号上的各位也难以自保。” “您的胜利指的是什么?”朱莉打断我,“成功救出斯特林先生?那执法者永远不会放过我们的。但如果只是您的个人行为,我们也许还可以继续漂泊在大洋上——” “你太天真了,朱莉。”我握紧了双手,“我们已经绑在了一起,无论我成功还是失败,‘月食’号都难逃毁灭的命运,如果我救出了卡斯尔,我们可以和执法者谈条件,也许还有机会。我之所以建议你们合作,只是加大获胜的筹码而已。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朱莉犹豫着,没有回答我。我知道即使这样的提议利大于弊,他们也不敢直面执法者。那是他们永远的噩梦。是恐惧遏制了他们的行动,我不会再强求了。 “把我的话告诉他们吧。”我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下船之前我要看到结果。晚安。” 朱莉站起来,悻悻离开了。 朱利安在她离开后才问道,“您说的都是认真的?要用‘月食’号相抵?” “我没有办法了。如果能救出卡斯尔,我会用以诺基石作为最后的筹码。” “它是不完整的……”朱利安犹疑道,“破坏掉的部分要怎么偿还?” “卡斯尔从没告诉过你失去的那一部分去哪里了吗?”我笑着问道。 朱利安摇了摇头。 我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个缺角,万不得已,我会用自己去换取卡斯尔的自由。” 朱利安吃惊地看着我,“您不能那样做,斯特林先生对我说过,您的生命安全是首要的。” “这是我的决定,也是最后的筹码。”我说,“在此之前,我会尽一切可能安全地救出他。” 朱利安欲言又止,我摆摆手,“我累了,你回去吧。” 他离开了。 我让船恢复了原来的速度,静静躺在卡斯尔的大床上。胸口似乎有一点疼,但不是很厉害,我想起了之前那把没入胸口的长剑,它在哪里?刺入了我的灵魂还是切实地进入了我的*? 我会不会真的变成虚无中的纳撒内尔?虽然我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他,但我却向着那个方向不断靠近…… 月光透光窗户照进来,眼前的景色模糊成一片银白色。我站起来,心烦意乱地拉上窗帘,取下墙上的长剑,一个人到甲板上练习。 朱利安又出现了,但他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五招之内,我的剑已经直指他的胸口。 他叹了口气,语气却是欣慰的:“您变强了。” “只有够强,才能救出他。”我说,“你会陪着我吧,朱利安?” “我会的。” “谢谢你。” 一周之后,我们于傍晚到达了美国,在相同的地方下船。没有一名血族跟上来,我已经对他们不抱任何希望了,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 码头上的人们忙碌着,和我离开时并无差别。战争快要结束,而属于暗夜子民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夜安。”我摘下帽子,对这片土地行了个礼。 bsp;43 “红蜜蜂”的楼下依旧喧哗如故,人们讨论着战况,说可怜的南方佬就要输了,口中的酒气和烟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闻起来让人头脑发昏。昏黄的吊灯摇摇欲坠地挂在头顶上,把人们的脸映得如黄蜡纸一般。 我按照回信中说的,径直来到了旅店二楼约定的房间。房门虚掩,里面没有灯光,一股冬季寒冷的风从缝隙里灌了进来。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打开房门,只见玻璃碎了一地,窗帘在寒风里打着转,地上只剩下一摊焦黑的粉末和一根纯银箭头的箭矢。 我捡起那根箭矢,粗略观察了一下,发现它和弗洛里安使用的一模一样。但是他现在应该在欧洲才对。就在我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破碎的窗户间突然有一支箭飞快向我袭来,我伸手一抓,在箭头离我心脏只有一寸的时候握住了箭尾。 我丢掉它,侧身躲过另外三支齐发的箭矢,对方出手十分迅速,根本没有给我反击的时间,我只能边躲边向窗子的方向移动,对面的建筑里,一个人全身裹着黑斗篷,只露出一双幽蓝的眼睛。 一把明晃晃的十字弓指着我,搭在弓上的手紧绷着。他的手很稳。 而我的武器只有一把贴身长剑。 我从半打开的窗户跳出了旅馆,一跃至对面建筑,这个跳跃的过程中,一支箭堪堪擦过我的左肩滑了过去,但我安全地来到了对面室内。 这是一座废弃的建筑,房间空荡荡的,一点光源都没有,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的味道。 手持十字弓之人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逃开了。我追上去,紧跟着他的步伐,在幽暗的走廊里穿梭,同时惊讶于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他行动敏捷,仿佛这里就是他的狩猎场。我没有出手,静观其变。 最后他从一个天窗跳了出去。 我跟着也上去了。 楼顶风很大,吹得他的斗篷猎猎作响,像一片黑云在风中挣扎。 他的手紧抓着十字弓,我抽出了长剑。我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是他的身份,为何他的武器与弗洛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6 里安如出一辙,但他绝不是,哪怕弗洛里安与我们一分开就启程返回,也不会这么快就到达美国。 他的举止,更像一位——驱魔人。 我想起了北方血族提到了那位杀死了加洛维的驱魔人。 杀了加洛维的驱魔人是来找我的。弗洛里安曾和我透露过这样的信息。眼前的人似乎没有下一步打算,我不知道他是否在和我盘算同样的事情,猎杀吸血鬼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我比较难缠,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你来找弗洛里安?”我试探性地问,同时收起剑。 他的手稍微倾斜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如此轻微的动作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确定了我的猜测。 “他回欧洲去了。”我继续说道。 “他在哪里?”对面的人轻轻放下了十字弓,叹了一口气。 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 记忆中那声冷笑后。 看清楚,他不是我们的人,他是货真价实的吸血鬼。 是他?!怎么可能。 他正对着我,慢慢摘下了兜帽,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在月光照耀下发出柔和的光,他的眼睛是一种很特殊的蓝色——像勿忘我。 “伊莱亚斯?!”我惊呼出声。 那个被我放走的驱魔人,应该在二百年前就死了,人的寿命怎么会这么长?难道说他也变成了吸血鬼?可他的脸看上去和普通人类一点差别都没有,如果他是我的同类,我怎么可能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还活着。”伊莱亚斯说。 “我死过一次了。”我说,“但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听说你没有接受我的帮助,选择了毁灭。” “但我现在活着。”我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倒是你……” 伊莱亚斯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我变成了不老不死的驱魔人,梵蒂冈的杰作。” “那你现在——”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伊莱亚斯重新戴上了兜帽,“你看上去也和以前不同了。” “我也有要做的事。‘红蜜蜂’里的人是你杀的?” “对。” “我需要他带路。” 伊莱亚斯没说话。 “你知道他要去哪里吧?”我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他是我的信使。” 他一把挣脱开,力气大得惊人,“你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合作。”我眯起眼睛看着他,“我知道你也在找执法者,我也是。” 我没有帮手,只有眼前的驱魔人伊莱亚斯与我目的相同,而且要救卡斯尔,没有必要让北方血族和我一起犯险。 他们是无罪的。 “怎么样?”我按住他的肩膀,渐渐加上了力道。我知道他不会因为疼痛而动摇,但这样足以让他感受到我有多么焦虑,“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伊莱亚斯笑了,一双蓝眼睛静静打量着我,“你好像真变了不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择手段?” “我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不惜用任何手段。”我松开他,“想清楚了么?带我去或者我在这里杀了你?” “我带你去。” 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妥协了。但转念一想,执法者人数力量都在我们之上,难道伊莱亚斯也在找帮手,他想剿灭这个州的执法者吗? “你说的对,我们抱着相同的目的,一起行动并无害处。”伊莱亚斯向远处眺望,普利茅斯也下了雪,视线所及是白茫茫的屋顶,一眼望不到尽头,“这件事之后,我们分道扬镳。再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也会。”我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伊莱亚斯来到这里有两个月了,但他完全是出于个人行为,而不是梵蒂冈的命令。我知道他来美国是为了弗洛里安,但原因他也不愿说明。他杀了加洛维,发现了执法者的踪迹,但对方势力过于强大,他也不敢贸然出手。因为一旦失败,教廷的人也会发现他的私人活动,得不偿失。就在我离开美国的同一天,执法者就从拉森庄园撤离了,他们在更远一些的肯顿庄园驻扎下来,伊莱亚斯观察了他们很久,同时发现了北方血族也在潜伏在庄园附近,于是他尾随了一位跟了过来。 毫无疑问,这位可怜的血族就是我的信使。 伊莱亚斯杀了他,在房间里发现了我们的信件,于是在这里等我。他不知道等来的人会是我,因为我的署名是米洛沃森。 吸血鬼和驱魔人,两种看似敌对的身份,却为了相同的目的,合作了。 伊莱亚斯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木仓,但里面是空的。 “子弹用完了。”他说,“我们需要一些银。” 可我确实没有银。 “这把枪给你用,子弹你自己想办法。”伊莱亚斯把枪丢给我,跳进天窗,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坐下,“我准备休息了,明早再走。” “但我明早要睡觉。”我说。 “所以你今晚要做好准备工作。”伊莱亚斯说完就闭上了眼。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周围的店铺早就打烊了,我看了一眼对面的“红蜜蜂”,从窗户跳了下去。 一个醉汉从里面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一下子扑在我身上,我从他口袋里摸出两枚银币,但这些远远不够。于是我走进旅店,向招待询问哪里有银器店。 “这么晚了您问这个做什么?”他疑惑。 “我打算明天去看看。”我说。我知道他不会在意这些,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就足够了。 “出门过三条街,右转有一家老亨利的点,他家的银器最好。”招待打了个呵欠,显然已经很困了。 我道了谢,就去找老亨利的店。 店门紧锁。我用一根捡到的铁丝捅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柜台上摆着一些银盘和银杯,借着月光看,做工还十分精细。我找了一块布,包起了几个不大的银盘和银杯,那些过于精美的银饰被我忽略了。 然后我摸了摸口袋,将从“月食”号带下来的一袋金币放在了柜台上。 精美的艺术品值得金钱的回报,但还远远不够。 我将门关好,回到了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7 “红蜜蜂”对面的废弃建筑里。 我架起一只小锅,将银盘放在里面慢慢烧熔,小心翼翼地把熔化的银滴成一颗颗小子弹,尺寸不能说完全贴合手木仓的口径,但使用应该不成问题。 “你从哪里弄的银?”伊莱亚斯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我就知道他没睡着。 “老亨利的店,我付了钱。”我说,将银杯也丢进了锅里,“一袋金币。” 伊莱亚斯笑了笑,不再说话。然后他走过来帮我做子弹,他做起这件事来驾轻就熟,几乎每颗子弹大小都一样。 “你和弗洛里安,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问。 伊莱亚斯的手顿了顿,他将已经冷却的子弹放进枪膛,比了比大小,“我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 “吸血鬼和驱魔人?”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时他还是人类。”伊莱亚斯的声音忽然哑下来,有种说不出的疲倦,“那次该死的任务,让他彻底——”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一颗还未完全成型的子弹被他捏得走了形,炽热的温度将他的手指烧黑,但转瞬就恢复了。 简直和吸血鬼的复原功能如出一辙。 “很奇怪吗?我也变成了和你们一样的存在。”他自嘲道,“只不过我不用吸血为生而已。” 我从大衣里掏出一条面包,“在对面的旅店帮你买的。” “多少钱?”他问。 我笑了笑,“一个金币。” “真贵。你出门不带钱的吗?” “我觉得没必要。我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我说。 伊莱亚斯接过面包,啃了两口,拿起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点水,“有时我只靠水就能支持一个月。” “只靠水?” “必须是特别纯净的水。不然还是需要食物的。”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也死过一次,但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样。我似乎失去了死后的一段记忆。”伊莱亚斯简单地回答道,似乎不愿意和我深入讨论这个问题。 我们通宵做了很多子弹,准备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苍白的阳光从破损的窗子里照进来,光束里灰尘在毫无规律地飘浮着。伊莱亚斯背对着阳光,光晕从他背后发散出来,像一名年轻的神子。 我打了个呵欠,直接拉起大衣倒在地上,“我睡一会儿。” “这里有阳光。”他拉了拉我的衣服。 “没关系。”我闭上了眼,“忙了一夜,你也休息一下吧。” “你不怕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杀了你?”伊莱亚斯将斗篷盖在身上,在我身边躺下来。 “这点信任都没有,我们现在就可以解除合作了。” 我听见身边的伊莱亚斯轻笑了一声。 “这是最后一次。” bsp;44 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从破损的窗户滑出消失时,我睁开了眼。伊莱亚斯坐在我身边,擦拭着他的十字弓。他将箭矢平放在地上码成一排,每一支的箭头都银得发亮,锋利闪亮仿佛夜空中璀璨的星星。 “走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们裹紧了斗篷,坐上了伊莱亚斯早就雇好的一辆马车,直奔目的地而去。当马车驶上一段小路,穿过树林时,伊莱亚斯让车夫停住了。 “我们下车。”他说着跳下了马车。 我跟着他下了车,丢给车夫几枚金币,看他头也不回地沿着反方向奔驰而去。 小路尽头,远处树林掩映中,一座阴森的建筑在月光下孤零零地矗立着——那就是我们此次的目的地,肯顿庄园。 此时未到深夜,头顶还是茂密而干枯的树枝,月光像薄雾从天而降,我看了伊莱亚斯一眼,他点点头,我们在树林里狂奔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有自信,认为我们两个人就能解决所有执法者?”伊莱亚斯把十字弓掏出来,将一根箭矢搭在上面,跃上了一棵树,问我。 “你为什么也这么自信?”我反问。 “因为我是伊莱亚斯,来自梵蒂冈的驱魔人。” “因为我是纳撒内尔·斯特林,从毁灭中重生的人。”我跃上他旁边的一棵树,从怀里取出手|枪,检查了一下枪膛里的子弹。 离肯顿庄园更近了,我看见数十名吸血鬼在庄园周围巡逻,但庄园里漆黑一片,根本没有光源。 “我们先商量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问他。 “帮你解决掉门口所有的执法者,之后我们两不相欠。”伊莱亚斯在箭尾放了一些银色和黑色的粉末,瞄准其中一名执法者,比了比角度,收回弓。 “一言为定。” 庄园周围光秃秃的,并不适合偷袭,但我们别无选择。我和伊莱亚斯,是抱着剿灭执法者的目的来的,根本不打算潜入。 光明正大的袭击,是强者的逻辑。 伊莱亚斯挥了挥手,示意一起行动。我跃下树,朝着庄园方向奔去。 伊莱亚斯手握弓弩,点燃箭尾,迅速放出一支箭,仿佛划破夜空的流星一样向庄园射去,但那支箭没有射中任何一个吸血鬼,而是在半空中就开始掉落,箭尾爆炸,银色火花四溅,喷洒到周围的吸血鬼身上,霎时间就让他们化成了尘埃。 我愣住了。 “猎杀吸血鬼,我是专家。”伊莱亚斯站在树干上,射出了第二箭,动作干净利落,手法稳健。 吸血鬼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 然后我看见他一跃而起,投入了惊慌未定的吸血鬼之中,黑色斗篷在空中张开,像一面旌旗,带着神的荣耀,冲破黑暗,将银色箭矢如同光明带给他们。 “是驱魔人!”我听见有人高呼。但一切太迟了。 伊莱亚斯在空中自然地转体,银色的箭矢仿佛太阳的光线发散出来,阳光所到之处,吸血鬼无一幸免。我冲进庄园,掏出手|枪,一枚枚银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埋进了一个又一个栖身黑暗的身体中。 他们在我眼前化成黑色烟尘,就像从未存在过。 伊莱亚斯站在我对面,收起十字弓。他抖落了粘在身上的灰尘,重新戴上兜帽,向我走来。就在这时,一颗子弹突然向他射过来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8 ,我一把推开他,子弹擦着我的耳朵堪堪飞过。 但是伊莱亚斯头也没回。 “我的任务完成了。”他说。 “你杀了加洛维。”在还未完全消散的黑色烟尘中,一个瘦削但笔直的轮廓渐渐浮现出来,声音的主人有着一头金发和墨绿如同深湖的眼眸,他是艾尔默,亲手逮捕了卡斯尔的人。 伊莱亚斯继续前进,准备离开这座庄园。 越来越多的子弹对着他发射出去,艾尔默发了疯似的举着枪。但伊莱亚斯背后仿佛长了眼睛,躲开了所有的子弹。艾尔默冲上前去,抓住了他的衣领,伊莱亚斯一把推开他。 “这已经不在我此次任务之中。”伊莱亚斯从怀里拿出十字架,默念着一段我从未听过的经文,“我答应过纳撒内尔,这次不会杀了你。” 十字架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座庄园,强烈的光线让我下意识地遮住了眼,等到光芒消失,伊莱亚斯也不见了。 艾尔默用枪指着我:“你居然和驱魔人联手,你这个叛徒。” “我什么时候不是叛徒了?”我冷笑一声,“二百年前我放走他时,我就是了。” “你终于想起来了。”艾尔默讥诮道。 “我还想起了你们是如何折磨我,如何烧死我——”我扣动了手里的扳机,“但我今晚只为卡斯尔而来。” 艾尔默的手枪里应该没有多少子弹了,他攻击伊莱亚斯耗损了太多,但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的枪。我开了几枪试了一下,艾尔默只是躲避,并没有还击。 他除了腰间的佩剑在没有其他武器了。 于是我拔出了长剑,“放了卡斯尔。” 艾尔默丢掉了早就没有几颗子弹的手|枪,“你做梦。” 我挥剑砍向他的脖子,他挡住,但身体却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脱离了我力量的控制范围,艾尔默开始反击,他动作极快,将防御全部换成了攻击。我接住了他所有向我要害袭来的剑,在一个擦身的瞬间,我悄悄说,“加洛维,是一个很好的人。” 就是这个瞬间,艾尔默的剑抖了一下,我一把用我的武器弹开它,力道之大,只见他的剑像一道银光般被甩了出去。 换做之前的我,可能连他一招也接不住。 但现在我一把拉过他,用手臂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从腰后掏出一把银匕首,使劲抵在他苍白的脖颈上。一滴血珠冒了出来,沿着刀刃滑落。 “带我去找卡斯尔。”我威胁道。 他没动。 接着我看到整座庄园亮了起来,似乎我们刚才的打斗已经惊扰了所有的执法者。 “他死了。”艾尔默用手抓着我的胳膊,缓缓说道。 我睁大眼睛,将匕首又往他脖子里压入了几分,“你再说一遍?!” “他死了。”艾尔默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我的心突然一凉,手却再也用不上力气压制他,他挣脱了我的束缚,咳了几声,我的左手用力抓着右手,好让它颤抖得不那么厉害,但我根本做不到。 我来晚了。卡斯尔他……死了。 我醒悟得太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整个世界都开始围着我旋转,我眼前模糊一片。我又看到了耶路撒冷城外那具高高吊在绞架上的黑发男人,那时,我去迟了;我看到了第五石匠的地下室内,因为痛苦蜷缩成一团的银发男人,那时,我根本不在场,他为了我才忍受了那么多本不该存在的痛苦。 辜负,死亡,逃亡。 最后的相守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恍惚中,我听到了悉悉索索衣料摩擦地面的声音,那声音原本该是干燥粗糙的,却因为某种液体的存在变得迟缓潮湿。 我跪在地上,看到一个人和我一样跪着。 那一瞬间我希望自己短暂失明。 那头银发刺得我眼睛生疼。 他的银发上全是血,黏黏的粘连在一起,被一个吸血鬼抓在身后,全凭这个支撑才没有倒下。我不敢看他的脸,几乎看不清面容,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血从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嘴唇流下来;他的衣服残破不堪,看起来只是穿了一件布料遮掩身体,上面布满褐色的,干涸的血迹。 他的肩膀上有一个奇怪的洞,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染红了面前的地面。 但他是卡斯尔,他还活着。 我看见他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 胸口好像被撕裂一样疼痛,我站起来,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力量一下子按住,艾尔默的脚踩着我的后背,几乎要把我钉在地面上。他压在我身上,捡起我刚才用过的匕首抵着我的脖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只要你像我爱着加洛维一样爱卡斯尔……这个谎言永远可以击败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听见他的声音哽咽。 “把他关起来,等审判者来。”艾尔默停顿了一下,恢复了惯常的语气,似乎刚才只是一个幻觉。 他们拿走了我的武器,我想反抗,凭我的力量完全可以做到,但那个拖着卡斯尔的执法者将一把明晃晃的银剑紧贴在他的脖子上。我知道他不敢杀死卡斯尔,审判者未到,任何人都不会威胁他的生命。 但他们会折磨他。而我不能接受任何人再伤害他了。于是我乖乖束手就擒,相信在审判者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还是可以设法逃脱的。知道他还活着,就足以让我鼓舞了。 一副银色的手|铐被套在了我手腕上。和手铐接触的皮肤火烧似的疼,皮肤也很快就被磨得焦黑。我被带进庄园,扔进地下室的一间改造过的小牢房里。 然后艾尔默准备离开。 “卡斯尔呢?”我问他。 “他在别的地方。” “让我和他说句话。”我踉跄着站起来走近他,“让我见见他。” 艾尔默将我推回牢房,叫身后两个人帮我解开手|铐,我以为他会带我去找卡斯尔,结果两名执法者只是将我按在墙上,用深嵌在墙里,手腕一般粗的银链将我锁在了牢房里面。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艾尔默眯起眼,墨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出荧荧的光,看上去危险又致命,“放心,在审判者来之前,他不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79 会死的。” 他们锁上了牢房的门,四名执法者守在我面前。这些人大概是特殊训练的,一点倦意也无。我看了看拴住手腕的链子,疲惫地垂下头,昏暗不见光的地下室里,潮湿的味道开始蔓延,我打了个呵欠,知道太阳快要出来了。 bsp;45 我不知道自己像这样在地下室里待了几天,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一复一日地试图挣脱开桎梏,但徒劳无功。这会是一次失败的营救行动吗?卡斯尔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吗?如果我没有回来,他就打算听天由命吗? 我甩了甩头,轻轻咳嗽了几声。守在牢房外的一名执法者回过身看了我一眼,我又使劲咳嗽了几下。 “你怎么了?”他问我。 我装模作样地挣扎了几下,示意我无力挣脱开锁链,然后咬了咬嘴唇,虚弱地说:“我有点渴……” 我没说谎,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喉咙干得要裂开。 “你过来一下……”我对着那名执法者眨眨眼,有气无力地挥动着拴在墙上的胳膊,一阵窸窣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我不会逃……也没有力气逃……” 那名执法者犹豫了一下,大概因为艾尔默下过命令不准我死,他们才会如此谨慎。他打开牢门,走了进来,蹲下身体凑近我耳边,努力辨认我说的每一个单词。 “给我一点血……我很渴。”我的嘴唇拂过他的耳边,没有气息,却让他哆嗦了一下,“一点就好。” “他很危险!”另一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喝止道。 但我已经咬开了那名近身的执法者的脖子。 他离我太近,我控制不住。同类相食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奇怪了,我离开罗马尼亚时就已经变成这样了。我不会怜悯人类,不会克制自己渴血的冲动,我会听从自己的内心,追随一切自己想要的。 执法者发出一声低吟,倒在了我身上。我满口鲜血地盯着门外剩余的执法者,然后舔了舔嘴唇。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楼上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名执法者走上去,和楼上的人低声交谈着,他们声音很小,我却听到了。 审判者已经到了,接替加洛维的执法者也到了。 我的心突然一沉,意识到留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如果非要如此,只能用我去换取卡斯尔的自由。 我推开身上的执法者,安静地坐在角落。 “沃森大人,您真的要进去?里面关着的人很危险!” 我抬起头,皱了皱眉毛。 沃森? 哪个沃森? 米洛沃森,是我吗? 直到那抹修长耀眼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意识到这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 尤金,我的哥哥,站在我的牢房前,一头璀璨如千阳的金色长发落在胸前,像一名神子一般审视着我。他的眼神不复以往的温柔,眼神冰冷空洞,好像我不过是一只困于牢笼的蝼蚁,脆弱不堪。 他居然活着站在我面前。我的哥哥,他复活了。不,他和尤金一点也不像,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但我已经见过尤金的另一面了,他和卡斯尔的约定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打开门走了进来,身后的执法者递给他一支烛台。火光下他的脸更加阴晴不定。他示意身后的人帮他把牢房里昏迷不醒的倒霉鬼带走,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我才发现他的眼神有了变化。 他俯身将烛台放下,蹲下来用一只手捏起我的脸,另一只手擦干净我唇边的血迹,这个动作就像小时候他擦掉我嘴边沾着的果酱一样,但却令我不寒而栗。 他迫使我直视他,然后亲吻我。他的嘴唇带着坟墓冰冷的温度,干涩极了。他紧紧抓着我脑后的头发,令我动弹不得。 他的舌头探进来,在我口腔里肆意攫取着。我用尖利的牙齿咬破了他的嘴唇,但他只是轻哼一声,并没有生气,随后放开了我。 “我们不是已经和解了么?”尤金擦了擦嘴唇,凑近我,在我耳边低语着。 “我原谅你,但不代表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我吐出嘴里的血,说。 “我那时真是愚蠢。”尤金从我身后抱住我,手指拨弄着束缚我的银色锁链,自顾自说着,“居然会选择死亡来解脱。但你既然原谅了我,证明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不是么?我们不是兄弟,没有血缘关系,你不必用*那一套折磨自己……” 他的声音比以前更低沉,更具魅惑性,仿佛他在说服我做的,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我们没有可能了。”我别过头说。 “为什么?”他似乎很吃惊,“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我们之间根本没发生过那种感情。”我动了动嘴唇,试图和他说明这个事实。 “不不,”尤金的神色变了,搭在我手臂上的手指也不由得收紧,“那时是我没想明白,如今我借着加洛维身体里的亡灵复活,我已经彻底醒悟了。我爱的只有你,米洛,我会花时间陪着你,给你时间让你爱上我,我们重新开始——” “我叫纳撒内尔斯特林。”我纠正他,“我爱的人是卡斯尔。” 尤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鸷,他松开我,近乎粗暴地将我按倒在地上,金色发丝垂落下来,他的脸就在我上方审视着我,“你们上过几次床?他用那套鲜血的魔法把你迷惑了是吗?对,就像当年的我一样,让你产生*的幻觉,让你服从我,配合我——够了!那不是真正的爱,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真心爱上我,给我机会——” 我试图推开他,但锁链的长度让我只能在地上徒劳挣扎。 “我和卡斯尔之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我低声吼道,“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他为我受尽了折磨——” “折磨?”尤金突然冷笑起来,“你以为我没有?为了不让卡斯尔窥探我的思想,我每天都在喝圣水,变成吸血鬼以后也一样,那种感觉就像一把火在身体里燃烧!我为了你,没再喝过一滴人血,怕你过于自责,我选择用我的死亡带你解脱……我做的难道不够多?” “你骗了卡斯尔。”我颤抖着说,“你骗了他!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你所谓的爱,你的爱多么自私,哥哥!” 那声哥哥的称呼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0 彻底激怒了他,他解开我的裤子,不由分说将我的腿分开,我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腕被银锁链灼烧成黑色,有些皮肉开始腐烂,但我竭力躲避着尤金的侵犯。 在最后一刻,我听见轻微的“啪嗒”一声,我的左手自由了。那只手被我挣脱甩在地上,我的左臂只剩手腕部分,我用这只血肉模糊的左臂推开了尤金。他的身上溅着我的血,我瞪着他,喘着气慢慢坐好。我的左手就在地上,但我够不到它。我看见它在一点点腐烂,变成焦炭一般的黑色,然后化成粉末。 我永远失去了左手。 “啊——!!!” 这时我才感到疼痛。我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回荡在地下室里,尤金吓了一跳,他想扶我,被我再一次推开。 “离我远点。”我咬着牙挤出几个单词。 艾尔默闻声赶来,他看着牢里发生的一切,我的衣物被褪去,鲜血溅得到处都是,还有血不断从我左手腕处流出。 “我说过不准伤害他!审判者就在楼上——你疯了么,尤金?”艾尔默扶起我,质问他,然后他看了看我左手的伤,“你也疯了。” 艾尔默解开锁住我的链子,帮我把衣服穿好,这期间,失去左手的疼痛让我一直颤抖不已,吸血鬼的复生功能只限于将断掉的手接回去,重新长好而已,但这样一整只手都没有的,基本没有复原的可能。 我绝望地想着,跟着艾尔默上了楼。尤金扶住我,我的血淋漓地洒满了台阶。 “抱歉。”他在我耳边安慰我,揉着我的头发,“如果你选择我,我会让他们放了你。” 我没有回答他。左手依旧在滴血。 肯顿庄园的会客厅被临时改成了审判庭。六名穿着白斗篷的人坐在一张长桌后,每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分不清性别,看不出年龄。 他们就是审判者。 整个审判庭只有我一个人。我看不见卡斯尔,也听不到头顶上方的审判者在说些什么。接着一声闷响,一个人被推到了我身边,他银白色的发丝纠结到一起,脸上的血依旧没有擦干净,他发出很轻微的呻吟,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 我摸索着爬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他像是突然得到了支撑,整个人朝我倒过来,我接住了他所有的重量,他的生命,他的爱。 当他的身体靠近我的,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怀里的卡斯尔动了动,睁开他灰色的眼睛,艰难地伸出手抚摸我的脸。他的手指看上去已经被折断好几次了,他就用这样伤痕累累的指背擦掉了我脸上的泪水。 他的身体紧紧靠在我怀里,声音轻得若有似乎。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卡斯尔。我再也不会走了,再也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将头埋进他潮湿染血的银发里,低声呜咽着。 我回来了。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卡斯尔所做的一切的意义,他逃亡,是为了见我;而我来救他,也只是为了见他。我们早已见惯了生死,但我们还未看够彼此;生命虽然冗长,但我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我们彼此就是对方存在的意义,他为我做的,同样值得我为他做。 “既然人都到齐了,审判开始吧。”艾尔默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看见六名审判者站起身,坐到围着我们的高高的审判台上的椅子上,其中一人身材稍矮,坐在了主席位上。 他们开始念诵奇怪的经文,声音很小,但我却切实听到了,而且那声音让我既不舒服。一团火在我心中灼烧,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我像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置于火场之中,手臂开始颤抖,我不自觉地松开了卡斯尔。 “传言是真的。”身形较矮的审判者开始说话,声音清冽温柔,像女人。我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只见白色的,没有表情的面具之后,是一双金如琥珀的眼睛。 他们交流了一下眼神。 女性审判者站起来,走下审判台,蹲下来伸出一双纤细的手托起我的脸,她的手很冷,但很舒服。我好奇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性身上,怎么会有如此亲切熟悉的……如母亲一样的感觉。 “这孩子身体里有以诺基石碎片。”她金色的眸子看了我良久,才慢慢扶着我站起来,对台上五名审判者说道。 我的血弄脏了她雪白的审判服,但她不以为意,反而用手紧紧抓着竭力后退的我。她的手抚过我左手腕的断口,像安慰孩子一样对我说,“别担心,你只需忍耐一会儿。” 我以为审判者对我们这样的犯人,会和执法者的态度一样,将我们视为血族的叛徒,只需居高临下地对我们下一道死令,决定我们的生死即可,但当她握着我的手时,我却感到了温暖。 就在那只手安抚我的时候,我想起了她的名字,她是黛芙妮,来自希腊的审判者。 然后她走回了审判台,又坐回了主席位上。 “诸位意下如何?” “卡斯尔斯特林谋杀‘第五石匠’,破坏以诺基石,已构成死罪。”其中一人说。 “但他已经变成‘第五石匠’,血族历史中,还未有给石匠定罪的先例。”另一人的声音又说。 黛芙妮静静听他们说着,一言不发。等到这些白袍的审判者讨论完毕,她才缓缓开口,“诸位意下如何?” “还请您定夺。”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些白袍审判者对黛芙妮充满敬意,“我等只是辅助。” “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孩子。”她看着我,我被那双金色的眼睛彻底迷住了,“他的罪过,我认为可以免除。” “这……他私闯执法者的领地试图劫走罪犯……”一位审判者欲言又止。 “可他并没有成功。”黛芙妮说。 我像是忽然想明白似的浑身一颤。我的身体里,有以诺基石,他们不会随意杀死我。我慢慢走到审判台下,抬起头问黛芙妮。 “你们会定卡斯尔的罪吗?” “你脸色很难看。”黛芙妮抚摸我的脸。 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想请她不要用母亲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你必须保持情绪稳定。”她俯身,纤细的手指滑过我的胸口,“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做不到。”我声音颤抖,用右手抓住她的手,“我请你们,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1 放过卡斯尔。所有的罪,都是我一人的罪。求你们放过他,求你们……” 黛芙妮的手指一僵,但声音依旧是温柔的,“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孩子?” “我的一切,包括生命。” “为什么?” 我松开了她,走到卡斯尔身边,慢慢跪下来,将他抱在怀里。我用完好的那只手捧起他的脸,想让他再次睁眼看看我,但他已经连动一动眼皮都很艰难了。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虚无助的样子。 然后抬起头面对六位审判者,我听见自己用坚定无比的声音说: “因为我爱他。” 站在审判台下的尤金忽然看向了我,我知道他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我们相识于六百多年前的十字军东征中,那时我们从未爱过彼此。”我用手轻轻梳理着卡斯尔的头发,试图将那些由于干涸的血而打结的头发梳理开,“直到他死在耶路撒冷城外,直到我变成吸血鬼陷入沉睡,自取毁灭的时候,我都没有爱上他。但当我看到过去,在我死后他做的一切时,我才知道自己当年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这一次重生,我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手,选择他。” 我看到怀里的人虚弱地微笑了。 我低下头,轻轻吻上他苍白的嘴唇,“我爱你,卡斯尔。” 我从未见过卡斯尔哭泣,但他紧闭的双眼里有泪水涌出。 “我一直都爱你,纳撒内尔。” 我将他抱得更紧了,好像这是他留在这世间最后的生命一样,一松手就会消失不见。 黛芙妮转头问台下的尤金:“你意下如何,执法者沃森?” 我抬起头看着我曾经的哥哥。他站在那里,仿佛一个故事多余的主角,良久都没有说话。最后他看向我,我从他的眼神里又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那是十年前他离开我去伦敦时,在火车站拥抱我时的眼神,目光温柔如水。 “他们无罪。” 黛芙妮笑了,她走下审判台,取下面具。那张面具瞬间变成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她将纸交给剩余的五名审判者,又转过身来。 她仿佛是来自奥林匹斯山的女神,浑身都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我甚至不敢相信她是一个吸血鬼,她身上充满光明的味道。棕色的长发垂落胸前,金色的眼眸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她很年轻,外貌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她站在我面前,宣读最后的结果。 “我,黛芙妮,血族审判者与祭司,此次审判的最终判决人,宣判卡斯尔斯特林与纳撒内尔斯特林无罪。” 此言一出,五位陪同的审判者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看着手里的审判书和黛芙妮,顿时抗议声一片。 “您不能这样做,祭司大人!” “为何?” “斯特林的谋杀罪就算可以赦免,但被他破坏以诺基石是无法复原的!” “不。”黛芙妮摸了摸我的额头,“正是因为可以挽回,我才宣判他们无罪。” “在以诺城最终重现的时候,我们会把他祭祀掉。”最左边的审判者说,“他的生命已经和以诺基石融为一体了,如果您执意要放过他,只能这样挽回了。” “确实如此。但……”黛芙妮默默念了一段咒语,我的胸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是有利刃在胸中搅动,我痛苦地皱起了眉毛。 “他去过虚无了。”黛芙妮说。 其他人又交头接耳起来。 然后她问我,“你在虚无里,得到了什么?” “一把长剑。”我说。 “很好。”黛芙妮摸着我的头安慰我,“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令你痛苦得难以忍受,但这是救你们的唯一办法了。” 我点点头,仿佛看到了救世主。我相信眼前这位如母亲般祭司会帮助我。 她让我平躺在一张长桌上,然后将手按在我的胸口。那种疼痛感再次袭来,但我紧咬牙关忍住了。胸口开始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就像虚无里的纳撒内尔抽出胸口的那把剑一样。黛芙妮的手离开我胸膛时,带出了一把长剑。 长剑插在我身体里,拔出时像是要把我的胸膛撕裂。一股强大的力量栖息在胸前,引导着那把长剑缓缓浮现。 我看见了阿苏夫的战场,尸体累积成山,年轻的脸孔一张张撕裂,最后遁入虚无;我看见卡斯尔的尸体,看见我的棺材,看见我们的血契仪式…… 剧痛让我忍不住喊出了声。 黛芙妮却没有停下动作,她在我耳边命令道:“用你的左手抽出它,纳撒内尔!” 我已经没有左手了! 但当我将失去左手的手腕移到胸前时,我惊异地发现它已经长了出来。新生的左手光滑如初生婴儿,之前的伤疤统统不见了。 我用左手握住剑柄,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抽了出来。 一把精巧的长剑彻底从我身体脱离出来。我高举着它,它璀璨的光芒险些灼伤我的眼。和我在虚无里见过的那把剑一模一样。我想起纳撒内尔说过的话,他说这是属于我的东西。 现在我深信不疑了。 审判者也发出惊呼。 “这是以诺基石的碎片。”黛芙妮将我扶起来,把长剑递到他们面前,“但现在它只属于纳撒内尔。” “属于我?” “伪经里说过,我族当中必出一人,手握从虚无中带来的长剑,斩杀驱魔者于无形。”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伪经”这个词,而我也知道祭司口中的伪经就是“以诺伪经”,血族的圣经。莱安曾经翻译过这本书的一部分,就已经窥得不少的秘密,而眼前这位祭司,恐怕知道的比莱安还要多。 不管黛芙妮所说是否为真,她救了我们,也从我身体里取出了长剑。 “真么说来,伪经里记载的,那位‘手持长剑、立于教廷之血之上的暗杀者’,就是他?”一位白袍人问道。 黛芙妮点头。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只是为了卡斯尔而来,从未想过被突然委以重任。 “纳撒内尔斯特林,我免除你所有的罪,任命你为血族‘暗杀者’,以斩杀驱魔人,夺回被教廷掠走的以诺基石为己任,你可愿接受?”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2 她将长剑搭在我肩头,我像一名受封的骑士一般抬起头,回答她: “我接受。” 46尾声 两天前发生的一切在我看来就像一场梦。我闯入执法者的庄园,被抓起来,接受审判,最后被判无罪。 卡斯尔身上的伤口正在慢慢复原,但他那个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标记不见了。执法者为了惩罚他,最终连同皮肉一起挖走了它。我却一点都不遗憾,这样他终于不用每十年陷入一次沉睡,我们相处的时间会更多。 我摸了摸自己的那枚标志,然后掏出了一把银色的匕首。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我收起武器打开门,看到祭司黛芙妮站在门外。 “他还好吗?”她坐在卡斯尔床边,问我。 “好了很多。”我说,“伤口也在愈合。” “执法者们只是执行公务,给了他适当的惩罚。”黛芙妮叹了口气。 “我明白。我们现在都活着,这就很好了。”我半跪在卡斯尔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谢谢您。” 黛芙妮微笑起来,“你应该感谢莱安。如果我没猜错,他偷看了很多伪经。但他的任务只是用血鉴别伪经真假而已。” 从卡斯尔打算复活开始,莱安就在一直帮助他,帮他翻译伪经,为他准备防止中毒的草药,帮他逃过执法者的追踪,甚至将“五月花”号送给他,让它成为了“月食”号。 “‘月食’号……怎么样了?”我想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审判结果是归还以诺基石,上面所有有罪的血族一并斩杀。”黛芙妮淡淡说道。 “那朱利安……”船上所有的人,或许都是因为罪有应得,但惟独那个棕色头发的青年,他帮助我良多,我不能看他死去。 “他很好。”黛芙妮站起来,指了指门口,我看到朱利安就站在门外,身着他一贯的棕色礼服三件套,对我微笑。 他手上拿着那块以诺基石,身边站着文森特。 就在这时,卡斯尔睁开了眼睛,我稍微将身体前倾,吻了吻他的额头。他的一条手臂揽住我的脖子,努力凑上来吻住我的嘴唇。 这个吻对我们来说来得太晚了,也太珍贵了。 黛芙妮看着我们,就像看着一对别扭的恋人。如果最开始就知道审判结果如此,我们会不会早一些面对?但如果不经历这些,我又怎么会爱上卡斯尔?我们的爱,开始于痛苦之中,在痛苦的洗礼中成长,却收获了圆满的结局。 卡斯尔看着黛芙妮金色的眼睛,梦呓似的说了一句:“您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那么,不必代我向他问好了。”黛芙妮站起来,准备离开,“我带朱利安和文森特去处理剩下的事情,你们好好休息吧。莱安的事情,我会与其他审判者商议,不要担心。” “因为他是撒狄厄斯的血契对象。”卡斯尔轻声说道,“我不会和他说起这件事的。” 黛芙妮白色的长裙滑过门框,“谢谢你。” *** 所有人都走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卡斯尔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我不知道他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但我不在乎,只要他还在我身边,就够了。 “进来吧。”我对着门外说道。 尤金换上了执法者的统一制服,站在门外。金色长发与衣服的颜色形成反衬,熠熠生辉。我走出去,然后关上了门。整个幽深黑暗的走廊里,我们就这样对视着。 “两天前的审判,谢谢你。”我先打破了僵局。 尤金低头站在我对面,然后突然伸出手拥抱了我,然后松开我,轻轻亲吻了我的额头。 “我为之前做过的一切道歉。” “你没有必要道歉。”我扶住他的肩膀说。 “原谅我依旧爱你,但你不必有负担……我会祝福你们。我亲爱的弟弟。”他声音有些发颤,他盯着我的眼睛,然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也是,我的哥哥。”我小声说。 尤金放开了我,也放开了他自己,对于他来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他将永远是我挚爱的亲人。 我掏出怀里的银色匕首,将一块手帕咬在嘴里,随后解开衬衣扣子露出肩膀,对准那个标记狠狠剜了下去。 霎时鲜血汩汩地流出来,我倚着墙慢慢滑坐下来,几乎将嘴里的手帕咬破,冷汗从我的额头冒出。 我想做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伤口慢慢愈合,鲜血开始回流,最终皮肤光滑如新。我慢慢穿好衣服,走回卧室。 卡斯尔安静地睡着。 我跪在他身边,亲吻他冰冷的手。现在我又变回了畏光的生物。 “如果你在黑暗里,我宁愿舍弃光明陪着你。” *** 卡斯尔的情况还是时好时坏。他有时会一天都醒着,但有时一天都在沉睡。我们在美国待了很久,目睹了战争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1865年1月31日,在华盛顿,国会以119票对56票通过宪法第十三条修正案,废除奴隶制,将修正案送交各州认可。 南方邦联的难民饱受战乱之苦,战争结束,食物紧缺,物价飞涨。医院里的医生和女人都在吃老鼠,而那些老鼠前不久还在停尸间死去的士兵身上爬来爬去…… 林肯连任了,但不久之后的4月14日,总统在华盛顿福特剧院观看喜剧《我们的美国亲戚》时,被演员约翰布斯刺杀,4月15日上午七时二十分,亚伯拉罕林肯与世长辞。 那是一个雨天,噩耗在几分钟之内经过电报传遍了全国。 文森特整整一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失去了塞缪尔,现在连他敬仰并为之奋斗的人也溘然长逝,我可以理解他。 “林肯虽然死去,但他留下了一笔可贵的财富。”我在门外对他说。 过了很久,我才听见屋里的人回应我:“您可以陪我去看看他吗?” 我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华盛顿,只为了去看一眼林肯被安放在白宫东翼的灵柩。随后他将被安葬在林肯的第二故乡——伊利诺伊州的春田市。 灵柩车经过我们面前的时候,文森特抓紧了胸口的项坠,不住地亲吻它——里面存放着一缕橘色的头发,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3 那是塞缪尔唯一的遗物。 运送灵柩的火车花了十四天时间,沿着林肯当年赴任前往华盛顿的路线原路返回,在早春寒冷的雾气与朦胧的山河之间,走完了一千六百六十二英里的返乡之路。 后来发生在春田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只记得我买到了一本诗集,里面有这样一首诗: 棺木在大街小巷里穿行, 日夜顶着那使大地昏暗的巨幅乌云 卷起的旌旗十分壮观,城市披上了黑纱, …… 哀歌的凄凉声音倾泻在棺木的四周, 灯火暗淡的教堂,颤抖着的风琴——你就在其中行进, 钟声在不断地敲响着,敲响着, 就在这里,缓缓经过的棺木啊, 我献给你我那小小的一枝丁香花。 *** 我最后带着卡斯尔回到了英国,找到了莱安当年留给他的那栋房子。他似乎清醒了许多,醒来的时候就和我说话,但说不了几句就又会沉睡过去。黛芙妮让我不要担心,他只是一时不能适应没有十年休眠期的状态。 我一直守在他身边,半跪在他的床头,紧握他的手。 那双灰眼睛慢慢合上了。我的脸贴上他冰冷的手,那上面再也没有阳光的温度了。他问我:“为什么要握着我的手?” “因为你的手很冷。” “我又要睡过去了。”他说,“抱歉。” “当你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我,卡斯尔。” “我真幸运,我的爱人在我熟睡前,再一次爱上了我。”他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我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抵在他胸口。 我不是再一次爱上你,而是第一次爱你,而我会一直爱下去,如你爱我,直到永远。 我悄悄吻上了他的唇,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的时候,拉上窗帘,与他一同沉睡。 ——end 《葬礼之后》番外一 圣瓦伦汀之吻 kiss of st.&ine 1866年2月的某一天,我从伦敦市区匆匆返回郊区的家。是的,我将它称为“家”,因为对我最重要的人也住在那里。 驱魔人在伦敦大肆猎杀吸血鬼,我接到信,完成了信上所写的任务,准备赶回家。今夜过去,就是15日,此时已经接近黄昏,街上的行人逐渐稀少。 “先生,不买一束花送给心上人吗?”有人叫住我,那是一个很稚嫩的声音。我回头看到一个小女孩提着一只花篮向我走来,她的衣着并不算好,我知道伦敦有很多这样的孩子。 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谢绝了她:“我家里种了很多玫瑰。” “有多少?”她仰起脸问我。 “很多很多。”我说着,伸直胳膊对她比划了一下,“它们都很美。” “但是卖不完花,妈妈会打我。”她嗫嚅着,眼看天就要黑下来,她更紧张了,“求您了,先生。” 我把口袋里的钱都交给她,然后帮她整理了一下花篮里剩下的玫瑰花,那些花已经蔫萎,估计也不会有人买了。我蹲下来,吻了吻她的脸颊:“带这些钱回去,和妈妈好好过节吧。” 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我,然后从花篮里挑出最鲜艳的一枝花,将它别在我胸口,脚步轻快地跑开:“谢谢您,好心的先生!” 我雇了一辆马车,车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我报了一个地名,马车就飞快地奔驰起来。等到达目的地,马车停在我的住所前,我才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多余的钱付车费。年轻人看上去有些为难。 “我带您来了这么远的地方……”他犹豫着开口。 “你结婚了没有?”我问他。 他被我突如其来毫无关系的问题吓到,然后说:“我上个月刚刚结婚,今天是我和凯瑟琳的第一个婚后情人节。” “但你的车里没有花。”我打量了车子一眼。 “我买不起。”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本以为送您回来会有丰厚的车费……” “这么晚,你也买不到花了。”我说着推开花园的栅栏,向他展示我的花园,里面栽种着大片大片如血般鲜红的玫瑰,我从工具箱里取出剪刀,剪下九支玫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丝带简单包扎一下,递给车夫。 “够不够付车费?”我笑着问他。 车夫的表情由失望变为欣喜,他接过花,轻轻嗅着,欢快地将它们放回车里,向我道了谢,哼着轻快的调子驾着马车消失在夜幕中。 我打开门,回到家里。 走廊里很安静,像是没有人住。我悄悄将小女孩送的玫瑰藏好,走上楼梯,准备去卧室。 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我,来人将他的头压在我肩膀上,几缕银白色的发丝落在我身上,我头也没回地摸了摸身后人的脸,另一只手轻轻一推,卧室的门就打开了。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卡斯尔用一块柔软的丝带蒙住我的眼睛。他的身体已经恢复。我用手摸了摸脑袋后面的结,问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吻了吻我后颈,将我的外套脱了下来。 “我们的节日。”他低低的话语擦过我的耳边,即使相处了一段时间,他这样的说话方式仍能让我后颈发麻。 “告诉我,卡斯尔。”我用右手抚摸他紧贴着我的脸,轻轻吻了一下,“哪天不是我们的节日?” 他又开始笑,把我推进卧室里。我看不见,只能半摸索着去找床的位置,卡斯尔走过来一把将我按坐到床边,手不安分地从我的脖子向下摸,他将我放在胸前口袋里的玫瑰取出来,用花瓣轻轻拂过我的嘴唇:“送给我的吗?” 我点点头,舔了舔嘴唇。 他吻了上来。用舌头撬开我的牙齿,与我的交缠起来。这样的长吻我们已经做过无数次,但我永远不觉得够。我喜欢卡斯尔,他的灵魂,他的身体,他的一切。 安静的卧室里回荡着我们急促的喘息声,我搂着卡斯尔的脖子,慢慢躺到床上。他的长发落在我身上,他的手温柔地抚摸我的脸。 一个漫长的吻结束后,我们两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沉默了一会儿,我试图解开脑袋后面的那个结,被他制止了。然后他用低沉的嗓音凑近我耳边悄悄问:“想不想要特殊一点的礼物?” “特殊的?”我问。我们不是第一次了,但卡斯尔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我一个意外惊喜。 去年秋天,他时常昏睡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我执行任务回来,看见他站在门口等我。他衣着单薄,就那样站在带着点寒气的秋风里,看着我,对我微笑,像一个大男孩。 我走过去用胳膊一把抱住他,将他轰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4 进屋里。他顺从地后退到了门里,然后指了指花园:“那是?” “我种的。”我说,“那里太荒芜了,种点花会有家的感觉。” 然后我看见那片红红的玫瑰映在他灰色的眼睛里,他的视线很久都没有移开。 “谢谢你。”我听见他说。 我吻了吻他的脸颊:“因为我喜欢你。” 我种的玫瑰四季都在开放,因为我用掺着自己血的水去浇灌它们。用这个奇怪的做法,是因为有一次修剪玫瑰的时候,我的手指被扎破,一滴血落到了一支快枯萎的花上,它立刻就变得鲜活饱满了。 吸血鬼是种带来死亡的生物,但至少在养花这方面,它们带来的是生命。 “你在想什么?”身边的卡斯尔将头靠在我肩膀上,用一根手指描摹我嘴唇的形状。我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痒:“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情?”我伸手拽了拽眼睛上的丝带。 “你思考的时候会特别安静。”他说,“你在想我会为你准备什么惊喜吗?” “你猜对了。” “纳撒内尔,”他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已经不能读出你的想法了。” “但我们之间没有秘密。”我侧过头,卡斯尔从美国回来之后,无论是身体还是力量相对以前都有所退步,而我作为暗杀者,能力却提高很多,他再也不能随意读出我的想法。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遗憾的,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他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他,而我也不会私自读取他的想法。 所以他给我的惊喜永远会让我意外。 我感觉自己的衣服正在被他一件件脱去,最后完全赤裸地呈现在他面前。我蒙着眼,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内心没来由地紧张起来。随后我的身体被一双手臂紧紧箍在怀里,卡斯尔将我打横抱起来,一块床单落在我身上,为我遮挡。 他带着我走了出去。 直到微凉的夜风拂过我的身体,我才意识到我们到了室外。空气里弥漫着玫瑰特殊的香气,卡斯尔把我放下来,我就像一个初生婴儿一般全身赤裸地站在花园里。 接着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枝叶在互相摩擦。卡斯尔拉过我的手,让我走进玫瑰丛里,有些柔嫩的花瓣轻轻擦过我的腿,留下一阵模糊的酥麻。 他让我躺下。 “这里是——”我小声抗议着,然后被他用嘴唇堵住了后面的话,身体也顺从地倒在地上,一小丛玫瑰被我压断,我感觉身下枕着潮湿的泥土。 尖利的刺扎破了我的皮肤,但我不在意。 卡斯尔俯下身亲吻我,他贴我贴得很近,长发几乎落在我身上的每一个位置。他一边亲吻,一边用手握住我的性器,力度适当地按压着。他永远知道什么样的抚摸可以让我舒服,让我很快进入状态,事实上,我确实起了反应。 我的喉咙里溢出一丝难耐的呻吟,随后在他手里达到了一次高潮。我看不见任何事物,只能用身体去感受周围的一切,感受卡斯尔的抚摸。我变得不可思议的敏感。 我躺在花丛里喘息着,卡斯尔将沾着暧昧液体的手指伸到了我后面,然后轻轻送了进去,我很快就适应了。然后是第二根,我扭动了一下腰,让身体更好地接受它,随后他把三根手指都放了进去。 “嗯……”我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进来吧。” 我对他说。 我早已习惯全心全意地接受他,所以我半撑起身子,用我能想到的最柔软的声音去呼唤他,让他进入。 卡斯尔将我的腿分得更开,跪在我两腿之间,抬起我的腿,慢慢将自己送入我的身体。比三根手指更粗壮的异物很快就顶到了最深处,我尽量放松自己,配合他的动作。他扶在我腰上的手冷冰冰的,沿着我的腰线轻抚,我被他的动作弄得燥热难耐,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慰自己。 当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的时候,卡斯尔突然用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将它们禁锢在我身体上方。他的另一只手继续扶着我的腰,然后缓缓在我身体里抽送起来。模糊暧昧的水声混在簌簌的枝叶摩擦声中,空气里是甜腻又迷幻的花香。 我被他磨蹭得难以忍耐,下身涨得难受,终于忍不住向他求饶:“卡斯尔,让我——”卡斯尔闻言轻笑了一声,将他冰冷的手放在了我身下,只轻轻抚弄了几下,一股白浊就毫无保留地射了出来。 我喘着粗气,身体也因为突然的释放陷入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疲惫中。但卡斯尔依旧没有停下动作,他缓缓移出,又狠狠撞了进来,正好顶在那个致命的点上。我正处于高潮过后的敏感状态,此时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而卡斯尔随后又避开了那个点,俯过来亲吻我的嘴唇,我伸出舌头像汲取甘露一样舔着他口中的每一个部位,却将他搂得更紧了:“卡斯尔,给我。” 我能感觉体内的东西涨得难受,于是继续吻他,直到他松开我。他又抽插了几下,才在一声低吟中尽数射在了我体内。 他抱着我,和我一起倒在花丛里,我的眼上依旧蒙着丝带。卡斯尔拉过我的手,将我的手拉到他身下,我惊讶地发现他的那个部位依旧是精神抖擞的。 “要再来一次吗?”他笑着问我,低低的嗓音带着致命的,该死的诱惑。 我根本无法拒绝。于是在他的引导下慢慢坐起来,刚刚坐直身体,就有一股冰冷的液体沿着我的大腿缓缓流出来,我羞耻极了。但丝带遮着我的眼睛,我根本看不到卡斯尔的表情。 我跨到他身上,他扶着我的腰,指引着我坐到他身上,在精液的润滑下,他坚硬的性器很快就没入了我的身体。我的手撑在他小腹上,喉咙低吟一声,开始缓慢动着自己的腰,然后腾出一只手自慰。他的气息渐渐急促起来,让我俯下身亲吻他。 我照做了。 他咬着我的嘴唇,然后我感到眼前一凉,丝带落了下来。 我睁开眼,正好撞见他狡黠的灰色眼眸。突如其来的亲密距离让我后面忍不住猛地收紧,我听见他低哼一声,眼睛里浮动着难耐又暧昧的色彩。 我直起身,打算完成剩下的部分,却在视线飘过花丛的时候愣住了。 玫瑰花的枝叶沾着点点血迹,而花瓣像是一夜之间复活了一般,在月光下摇曳着夺目的血红色,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检查自己的身体,伤口早就愈合了。 “美吗?”卡斯尔银白色的长发四散在玫瑰丛里,皮肤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玫瑰色,像一只妖冶诱惑的暗夜精灵,他眯起眼睛,伸出一只手抚摸我的身体。 我动情地再次亲吻他,恨不得把他揉进我怀里,我的生命里。 “我觉得你也很美。”唇齿分开时,他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道,“我爱你,纳撒内尔。” “我也爱你。” 我们就在玫瑰丛里分分合合又做了很多次,直到月光渐渐淡去,隐没于逐渐发白的天幕中,我们才疲惫地相拥,打算慢慢睡去。 “太阳要出来了。”我喃喃道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5 。 “嗯。”卡斯尔吻着我的额头。 我闭上眼,他用那张床单将我遮住抱起来,在拂晓的光线即将灼烧到我们时,退回了门后的阴影里。 “现在就很好。”我搂着他的脖子说。 他皱了皱眉头,佯作被烧焦的表情,温暖如丝绒的灰眼睛看着我,说了一句我从未听过的情话。 “但我的太阳一直在这里。” 《葬礼之后》番外二 吸血鬼与糖 vampire and dy 伦敦市区热闹非常,人们为了庆祝诸圣节而在前一天夜里扮成各种鬼怪。孩子们最喜欢这种节日,他们会收获很多糖果。 最后的审判结束后,执法者副官艾尔默回到了英格兰,在伦敦郊区的某个地方定居下来。审判者依旧会委派各种各样的任务,但他已经有些厌烦了。加洛维死了之后,他似乎连唯一的乐趣也一并失去了。 他在漆黑的屋子里点燃了一根蜡烛。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的手,温暖的火苗在熔化的蜡油上跳跃着。 传说这天夜里亡者会返回人间,寻找人类将灵魂附着其上,再度复活。 艾尔默将手拢在烛火上,然后慢慢拿起那一小截蜡烛,将它放到了南瓜灯里。有着夸张诡异笑容的南瓜仿佛立刻有了生命,眼睛嘴巴的缝隙里漏出橘色的暖光。 他想起之前的每一个万圣夜,他都会和加洛维刻一只南瓜灯,放在门外。有些小孩子会来敲他们的门,大声说着“不给糖果就捣乱”,叽叽喳喳的声音搅得他心烦。但加洛维总是微笑着打开门,将大把大把的糖丢进孩子们的口袋,装模作样地吓唬他们,孩子们立刻一哄而散,但是笑声一直到很远才消失。 加洛维根本没有化妆,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吸血鬼。他会目送那些孩子们跑远,轻轻叹一口气,把剩下的糖果装回口袋,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地下室睡觉。但艾尔默知道他还是有些失落的。 加洛维变成吸血鬼的那年,他的孩子也是这样的年纪。艾尔默没见过那个孩子,也不知道那年的加洛维是什么样子。他只在对方随身携带的怀表里见过一幅小小的画像。和加洛维一样褐色头发的小男孩,眼睛是祖母绿般的深绿色,不到十岁的样子。加洛维视它为珍宝。有一次艾尔默问他,他的孩子怎么样了,加洛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很早就病死了,在他变成吸血鬼的不久后就病死了,而他连小男孩最后一面都没见过。 然后艾尔默就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之后每年的万圣夜,当加洛维制作南瓜灯,准备糖果的时候,会主动来帮他的忙。加洛维总是微笑着的,那种父亲般的温柔像是为了弥补自己对孩子缺失的爱一样,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所以他这样喜欢小孩子。但每年只有万圣夜,他才不会吓到孩子们。 直到今天他依旧记得驱魔人仿佛带着火光的银色箭矢穿过加洛维身体的样子。他本可以逃过去的,他只是为了救一个在码头落水的孩子。当艾尔默反应过来时,加洛维的胸口已经深深插进了一支银色箭矢,那个被救的孩子已经上了岸,他发了疯似的抱起那个孩子,在驱魔人没有发现自己的时候离开了。 他浑身颤抖,怀里的孩子也冷得发抖,但艾尔默没有多余的温暖可以给予他。他死死抱着那个孩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加洛维,就那样死了。 没有遗言,没有任何不舍。加洛维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他惯有的微笑。他温柔地看着孩子爬上了码头,被艾尔默一把抱起,然后他闭上眼,消失了。 后来艾尔默送那个孩子回家,才知道他没有家,只是一个孤儿。他同样有着褐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和加洛维死去的儿子如此相似。 艾尔默一下子就释然了。他吻了吻孩子的额头,看着他一点点跑远,头也没回。 加洛维死了以后,他再也没有在万圣夜做过南瓜灯。直到今天清早,他发现尤金将一只南瓜放在桌上,才想起了今天是什么节日。 “你也喜欢南瓜灯?”艾尔默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目光却飘离于那个橙色的蔬菜之外,他忍不住想起加洛维。 尤金笨拙地将南瓜里面的东西清理干净:“我弟弟喜欢。” 艾尔默拿过南瓜,熟练地在上面画上眼睛和嘴巴:“你准备送给他吗?” 尤金点点头:“但我今天有任务要执行,可能来不及了。” 艾尔默的手指在南瓜表面描摹着,盯着那个夸张的笑容,忽然说:“交给我吧。” 现在南瓜灯已经完成了,艾尔默看着自己的作品,南瓜表面上露出讥诮的笑容。如果是加洛维雕出来的,大概连笑容都会是温暖舒服的。他苦笑一声,打开了房门,将南瓜灯放在门前,他知道不会有孩子上门来讨要糖果,但他已经不自觉地养成了这个习惯。 当他做完这一切后,才意识到这只南瓜是属于尤金的。于是他弯腰又捡起了南瓜灯。站起来的时候,他感到身后有人,熟悉的温暖气息,就像那个人—— “加洛维——”艾尔默猛然转身,怀里南瓜灯中的蜡烛由于动作太大晃了一下,烛火飘动,将对方的脸映得有些斑驳。 是尤金。 没错,也只能是尤金。加洛维身体里的亡灵附到了尤金身上,他会有加洛维的味道也不奇怪。 只是艾尔默一直不能释怀。他看尤金,就像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抱歉,这是你的南瓜灯。”艾尔默将怀里的东西递给对方。 尤金接过来,又将它放回了地上。他金色的长发垂落到地上,纤长的手指戳了戳南瓜灯的嘴巴:“做得很精致。” 艾尔默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对方的眉眼在触摸南瓜灯的时候一下子软化下来,原本棱角锋利的五官似乎也被烛火氤氲成月光一般柔和。 尤金微笑,似乎陷入了回忆。 艾尔默仿佛看到那个褐色头发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拿着小刀刻着南瓜,怀表永远紧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几乎要流出泪来。有谁能明白他的思念呢?那个失去孩子的男人,早已成为他漫长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一起执行任务,一起过万圣夜,他看着男人欣慰地笑着,把精心准备的糖果送给每一个来敲门的人类小孩。 那样温暖的加洛维,最终也为了一个酷似自己儿子的孩子永远离开了。 艾尔默仰起头,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屋,尤金突然叫住了他。 “这个南瓜灯,我们留着吧。” 艾尔默诧异地看着对方。 “我路过纳撒内尔的住所,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这个南瓜灯,不如自己留着。它真的很漂亮。”尤金站起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万圣夜快乐。” “我不是小孩子。”艾尔默耸耸肩,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却伸手接住了糖。 “嘿,艾尔默,万圣夜快乐!”加洛维将口袋里的糖一股脑倒在自己身上,就像一种荒诞的庆祝仪式,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6 外表三十岁的吸血鬼在此刻就像一个大男孩,开心地笑着,“孩子们很喜欢这种糖。” “我又不是小孩子。”他记得自己每次都这么回答,但每次都会收下加洛维的糖,然后送给他一个吻,“万圣夜快乐,加洛维。” 但他不会再回来了。 尤金拍了拍他的肩。 艾尔默捏了捏手里的硬糖,努力收回眼眶里的泪水。 “万圣夜快乐。” *** 伦敦郊外的某幢独立建筑外,门口放着一只雕刻手法显得很笨拙的南瓜灯。建筑外面的花园里开满了四季不凋零的红玫瑰。银白色头发的青年站在门外,黑色大衣包裹着他修长挺拔的身体,他打开门,用灰色的眼睛粗略地审视了一下后,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又不在家吗?” 夜风吹动着花园里的玫瑰,它们在寒风中战栗着,似乎是维持着最后一丝力气支撑。 卡斯尔拉开门走了进去,刚关上门,就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 他只好重新打开门。 身穿吸血鬼斗篷的金发青年站在门前,高耸的礼帽投下的阴影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年轻人抬起头,露出唇角的两颗尖牙,舔了舔嘴唇,一双堪比蓝水晶的眼睛狡黠地盯着卡斯尔。 “不给糖果就捣乱!”金发年轻人愉快地要求道,然后伸出手在卡斯尔面前晃了晃,“先生,你的糖果呢?” 卡斯尔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把糖,郑重其事地将它们放到纳撒内尔手心里,对方歪了歪头,继续伸着手:“完全不够,先生。” 卡斯尔微笑着看着金发青年,然后一把拉过对方,将他抱在怀里,扣着他的头狠狠吻了上去,灵巧的舌头与对方的交缠在一起。 金发青年手里的糖撒了一地。 “这样够了吗?”他松开纳撒内尔,但一只手还紧紧箍着对方的腰。 怀里的纳撒内尔苍白的脸隐藏在斗篷里,舌尖滑过唇边,似乎是在回味刚才拥吻的甘甜,然后他眨眨眼:“不够。” “我还有很多糖。”他附在纳撒内尔耳边说,然后一把扯下了对方的黑斗篷。 卡斯尔手上稍一用力,就将纳撒内尔打横抱了起来。他吻上怀里的人柔软冰冷的嘴唇,就像他们每天都做的那样。 从走廊到卧室这段路并不长,但他们几乎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们互相拥抱,彼此难舍难分。长久的相处并没有削减他们之间那股永远新鲜的感觉。 卡斯尔把纳撒内尔放到床上,欺身上来亲吻他,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互相褪去彼此的衣物。窗帘没有拉上,纳撒内尔光洁白皙的身体完全暴露在银色的月光下,他舒展身体,像天使一样面向卡斯尔张开手臂,卡斯尔起身离开,然后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打开木塞。 “怎么?你还想喝一杯再开始吗?”纳撒内尔坐起来,食指点在嘴唇上,蓝色的眼睛水汽蒙蒙。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卡斯尔,一直以来他都是被动的。 卡斯尔摇了摇头,拿起红酒瓶:“我只是……想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嗯?” 卡斯尔将瓶身缓缓倾斜,浓稠的红酒从瓶口涌出,沿着纳撒内尔如雕塑般的身体开始滑下,红酒在皮肤上被中和成一种柔和的玫瑰色,更像某种性暗示。 纳撒内尔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冰冷的酒液顺着他的脊背一直流向身后。 “你在干什么?”他忍不住问始作俑者。对方将酒瓶放好,凑上来将他脖子上沾着的红酒用舌头一点点舔干净,卡斯尔的舌头很软,接触纳撒内尔皮肤的时候,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喉咙里溢出一丝呻吟。 纳撒内尔不禁伸手揽住卡斯尔的脖子,主动凑上去索吻。他将嘴唇贴上卡斯尔的脸,微微伸出舌头舔着对方的嘴唇,发出难耐的喘息。 卡斯尔轻轻推开了他。然后继续舔舐着纳撒内尔身上的红酒,从脖子一路下滑,锁骨,胸口,他口腔里那种好闻又迷人的气味很快布满了对方的身体。 纳撒内尔倒了下去,他在卡斯尔舌尖的挑逗下很快就高潮了一次。他再次躺回大床里,身体慢慢蜷缩起来。 “你越来越敏感了。”卡斯尔凑上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我的糖还够吗?”然后他张开尖牙,在纳撒内尔裸露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对方背对着他的身体忽然一个激灵,全身颤抖起来。 “啊……”纳撒內尔挣扎着坐起来,又被卡斯尔压回床里,他的肩膀被对方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卡斯尔看到对方如海水星辰一般的眼睛里有波澜闪动。 鲜血的味道弥漫在卧室里。卡斯尔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俯下身体,开始吮吸纳撒内尔从伤口流出来的血,冰冷的血液堪比红酒的甘美醇厚。纳撒内尔闭着眼,微微蹙起眉毛,像是痛苦又像是享受。 卡斯尔的嘴唇上沾满纳撒内尔的血,鲜艳如花园里的玫瑰,他舔了舔嘴唇,低沉的声音擦过对方的耳垂。 “不给糖果就捣乱。我的糖呢,先生?” 纳撒内尔坐起来,但他浑身无力,几乎陷进卡斯尔对他张开的怀抱里。他扶着卡斯尔的肩膀缓缓把他压倒在床里,现在他们的位置互换了。 因为失血而颤抖的手指哆嗦着脱下卡斯尔的裤子,然后跨坐到对方身上,对准卡斯尔早已昂然的性器坐了下去,纳撒內尔仰起头,身影被月光勾勒出仿佛濒死天鹅一般的美感。但他依旧头晕目眩,即使身体里面的痛感在聚集着涣散的意识,他依旧无法只凭自己的力量获得快感。 纳撒内尔的手指紧紧箍着卡斯尔的肩膀,却一动也动不了。他低头去找卡斯尔的嘴唇。他想要抚慰,想卡斯尔快点在自己身体里律动。 “卡斯尔……”纳撒内尔的头无力地搭在卡斯尔的肩膀上,几乎是哀求了,“给我吧。” 卡斯尔扬起头回应着他的吻,伸出手扶着纳撒内尔的腰,将自己缓缓抽出,温柔地抱着他倒在床上,将他的两条腿架到自己腰侧,然后才慢慢挺进。 “那现在我要来拿我的糖了,先生。”卡斯尔舒缓地在对方身体里抽送着,看着纳撒内尔被汗水浸湿的金发,忍不住吻了吻他金色的睫毛。 纳撒内尔伸手环住卡斯尔的脖子,忘情地回应着。 “我爱你,纳撒内尔。” 花园里的玫瑰在微风里颤抖着,门前南瓜灯里摇曳的火苗也倏地熄灭了,表情笨拙的南瓜忽然陷入了沉默。 “你是我品尝过的,最美味的糖。万圣夜快乐。” 卡斯尔&纳撒内尔夫夫相性一百问(采访者,兰道先生) 《葬礼之后》终于完结了,相信大家对这对别扭的虐心的恋人也了解得差不多了,那么,关于他们不为人知的生活,以及作者脑补的那些设定细节,大家请向下看~ 1.请问您的名字? 卡:卡斯尔?斯特林。 纳:纳撒内尔?斯特林。 2.兰道:第一个问题回答得太正经了……那么二位的年龄分别是? 卡:我在11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7 91年变成吸血鬼,那年我24岁。吸血鬼的年纪么……700岁左右。 纳:无论是哪个我,都是20岁(耸肩)。据说这是作者最萌的年龄差。 兰道:……我承认。 3.兰道:性别是?不不,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卡:没关系。 纳:下一题。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卡:这个很难定性,但我对纳撒内尔展现的绝对是温柔的一面,而且以后会一直如此。(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人,微笑) 纳:之前比较敏感,不过现在好了很多。毕竟杀人久了,性格也会变……(对作者微笑) 兰道:……下一题。 纳:我只杀驱魔人的。 5.那么对方的性格? 卡:之前像小鹿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不过他最终还是要自己长大,所以现在这样可以自己做主的坚强性格我很喜欢。 纳:温柔,执着,有点……让人心疼。 6.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卡: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在英格兰一个沿海的村落。那时他可真瘦弱,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纳:上辈子是那样,但对我来说,第一次见面是在尤金的公寓。那感觉很奇妙,就像遇到了另一个属于你的世界。送尤金去火车站那次我已经不记得了……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卡:敏感脆弱,但是我很有兴趣。 纳:强大冷漠,我完全没兴趣,很排斥。 卡:今天也是我们的节日。(伸出手比了一个数字)说定了,纳撒内尔。 纳:后来我就很爱他了……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卡:每一点。 纳:(脸红)最喜欢他的,还是执着吧…… 兰道:这两人怎么这么腻歪…… 9.讨厌对方哪一点? 卡:以前的他会过于敏感,什么事都怪自己,现在的性格很好。 纳:有时会有点急躁,不过现在好很多。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卡:我们就是彼此存在的意义。 纳:我们互相给予了救赎。 兰道:太正经了……100问不是应该愉♂快并且恶搞的吗……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卡:就叫名字,纳撒内尔。 纳:平时叫卡斯尔,生气的时候叫他斯特林先生。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卡:叫我的名字,卡斯尔。 纳:名字。 13.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卡:猫,敏感灵活。 纳:狗,忠诚执着。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卡:只要他喜欢的,什么都会送。 纳:我。 15.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卡:纳撒内尔。 纳:卡斯尔。 兰道:我感觉到了牙疼……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卡:之前太敏感,总会自责,但我从一而终地爱他,只是希望他可以不那么痛苦,想让他改变,现在很完美。 纳:除了之前那次强迫我之外,希望他以后能多考虑他自己。 (两人相视而笑) 17.您的毛病是? 卡:有时有点自私,当初是我单方面要转化他的。 纳:不懂得接受他人好意,敏感。 18.对方的毛病是? 卡:现在的毛病是谨慎克制(笑)。 纳:纵欲过度(回瞪)。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卡:变回以前的样子。不过我有办法让他变回来。 纳:别再强迫我,虽然只有一次。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卡:强迫他。 纳:再不接受他……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卡:每天睡在一起。 纳:还有其他的运动。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卡:雅法城外的老城墙。 纳:那并不是约会……要我说还是“月食”号一起比剑的那次。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卡:他抗拒极了,有点紧。 纳:(脸色铁青)不愉快。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卡:有点喜欢他。 纳:这个人活不错。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卡:“月食”号的船长室。 纳:没错。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卡:精心策划一场浪漫的约会。 纳:只要我在他身边,就够了。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卡:我。 纳:他。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卡:能让我付出一切的喜欢,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愿意去做任何事。 兰道:单身狗请闭眼……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卡:爱。 纳:(直接拉过对方吻了上去)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卡:说什么我都很没辙。(兰道:麻麻酷爱来,这里有痴汉!) 纳:“我愿意为你放弃自己。”不想让他这样说。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卡:不会。 纳:绝不可能。 兰道:只是打个比方…… 卡:证明自己比那个人爱他。 纳:把他抢回来。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卡:会,但他不会变心。 纳:会,但他不会变心。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卡:再等等,然后去找他,怕他有危险。 纳:他不会迟到,除非他有危险。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卡:被我吸血时头抵在在我颈窝里神情,还有骑乘时仰起头喘息的样子。 纳:……把他按在墙角吸血时不加抗拒的模样,还有帮他那个的时候陶醉的神情…… 兰道:那个?哪个?我太纯洁,听不懂诶!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卡:当然是互相吸血和拥吻。 纳:伏在我耳边低语,吻我的耳垂。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卡:醒来就看见他躺在我身边。 纳:睁眼就看见他,伸手就可以摸到他。 39.曾经吵架么? 卡:只有一次,在“月食”号上。 纳:嗯。就那一次。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卡:他又在妄自菲薄,过于敏感。 纳:太强势,强迫我。 41.之后如何和好? 卡:做爱加道歉表白。 纳:他向我道歉。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卡:绝对不放手。 纳:已经是了。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卡:在肯顿庄园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我,说“我回来了”的时候。 纳:每时每刻,尤其是在看到那些回忆之后。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卡:为他奉献一切,承担一切。 纳:接受他,回应他。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卡:他开始逃避我。 纳:他开始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8 强迫我。 兰道: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对仗工整……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卡:玫瑰。 纳:玫瑰。 兰道:这是一对玫瑰恋人……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卡:回忆都让他看了,基本没有。 纳:之前和尤金那些事,不过他应该也都知道了(释然笑)。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卡:从未有过。 纳:之前因为血族资历不够,现在没有。 4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卡:审判者都知道了,公开。 纳:我们的好朋友基本都知道。 兰道:你们说的可是弗拉德那个直男?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卡:永远爱他。 纳:在我化为尘埃之前。 =======================================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卡:攻。 纳:…… 兰道:嗯。 52.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卡:一见钟情,觉得就该这么发展。 纳:开始因为实力悬殊,后来觉得这个人活不错,而且我之前也很享受这个位置。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卡:满意。 纳:有点过度。 54.初次h的地点? 卡:雅法城外。 纳:嗯。 55.当时的感觉? 卡:他太抗拒了,还很紧张,其实不太舒服的。 纳:难受,不愉快。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卡:迷人,泪水流下来的时候我更不能控制了。 纳:太可怕了。 57.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卡:我们是从黄昏开始到傍晚,我问他“难过吗?”。 纳:他话太多,我没理他。 58.每星期h的次数? 卡:五次以上,每次都反复很多遍。 纳:他纵欲过度。 卡:今天也是。 纳:我会和审判者申请更多的外出任务。 卡:我陪着你。 兰道:这里真的有痴汉出没…… 59.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卡:每天都要。 纳:一次。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卡:身心交融的。 纳:只要不是太纵欲的…… 兰道:你对我们的纳撒内尔究竟做了些什么……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卡:其实是脖子,但他一般不会碰这里。 纳:难怪你被我吸血时那么亢奋……我是耳朵。 卡:(突然凑过来伸出舌头添了一下对方的耳垂) 纳:(颤抖了一下)住手…… 卡:我的手没动。 纳:……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卡:我早就知道是耳朵了,因为每次和他凑近了说话他都会脸红。 纳:我刚知道是脖子…… 卡:晚上要来试试吗? 纳:不了。 63.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卡:迷人,柔软,想再要一次。 纳:可怕,不过次数少的话还是很让人沉醉的。 64.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卡:喜欢。 纳:我再重申一遍,次数少的话,我很享受。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卡:卧室的大床,有时在地下室的棺材里。 纳:嗯,就是那样。 66.您想尝试的h地点? 卡:哪里都想,不过最想的还是花园的玫瑰丛里。 纳:玫瑰花丛。 卡:那约好了。 纳:嗯。 兰道:纳撒内尔你不要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啊! 67.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卡:前。 纳:前后都会,因为要清理一些东西…… 68.h时有什么约定么? 卡:我们的约定都在平时说完了。 纳:没错。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卡:没有。 纳:有。 70.对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卡:那是没有意义的。 纳:毫无意义,反对。 71.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奸了,您会怎麽做? 卡:(冷笑) 纳:谁敢强奸他?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卡:我不会。不过纳撒内尔真的会,前中后都很害羞,非常迷人。 纳:我承认……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卡:我想象不到弗拉德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他是个直男,一生只爱伊丽莎白。如果他真那么想不开,我会拒绝。 纳:有了卡斯尔,别人都不行了。我会拒绝。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卡:当然。 纳:这不是个好问题,我比较被动。 75.那麽对方呢? 卡:他不用很擅长就很迷人了。 纳: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真的很擅长。 76.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卡:说他爱我。 纳:说爱我。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卡:在我上面仰着头喘息的表情,双眼微睁,汗水从因害羞而呈现玫瑰色的皮肤滑下来,非常性感。 纳:其实我比较喜欢他卖力的样子……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卡:不可以,没人会比纳撒内尔更让我着迷。 纳:基本没有这样的人。所以这个问题很不现实。 兰道:大概我还没写到其他吸血鬼…… 卡:(微笑)你说什么? 兰道:今天天气不错。 79.您对sm有兴趣吗? 卡:很有兴趣,但不会轻易尝试,会征求他的意见。 纳:如果只是试一试,可以。反正吸血鬼的恢复能力很强大。 兰道:你们是要弄到多惨烈……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卡:难过,但也会尊重他的想法。 纳:会有那么一天吗? 兰道:小纳纳不哭,到我怀里来…… 81.您对强奸怎麽看? 卡:非常不赞同。虽然以前也做过一两次,但以后决不会了。 纳:不喜欢,但之前那一两次我不会计较了。 82.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卡:他忽然不配合或者体力不支。 纳:没完没了。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卡:情人节和万圣节那次。 纳:情人节那次真的……万圣节那次也是,我没想到他会把红酒全倒在我身上(扶额)。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卡:有。他总是无意中引诱我,但最近的一次还是万圣节,他像是突然想开了一样给了我糖。 纳:就那一次。 85.那时攻方的表情? 卡:神采飞扬。 纳:我感觉他的灰眼睛都亮了。 86.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卡:这个问题似乎回答过了,就那两次。 纳:是的,但我不会放在心上。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卡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89 :害怕,抗拒,但还是顺利做下来了。 纳:很不情愿,但还是接受了。这个人活不错。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卡:纳撒内尔。 纳:卡斯尔。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卡&纳:(相视一笑)是的。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卡:现在基本没有,但以后想尝试,会尊重他的意见。 纳:可以试试。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卡:雅法城外。 纳:我不相信那是他的第一次,那他活真的太好了。我的话……(忽然低下头)抱歉,我两次生命的第一次都没给他。 卡:我不介意,我知道你永远是我的。(抱着对方吻了吻额头)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卡:是的。 纳:(沉默,被对方继续搂过)不是。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裏呢? 卡:哪里都好,只要是他的吻。 纳:耳朵和嘴唇。 94.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裏呢? 卡:嘴唇和额头。 纳:嘴唇和眼睛,我喜欢他的灰眼睛,像灰色的丝绒一样温柔,让人想沉溺其中。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卡:说爱他,亲吻他嘴唇,拥抱。 纳:说爱他,和他拥抱。 96.h时您会想些什麽呢? 卡:只要看着他就好,不会想其他。 纳:想起我现在有多爱他。 97.一晚h的次数是? 卡:没数过。 纳:忘了数…… 兰道:看上去很多的样子…… 98.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卡:都有,主要看他心情。 纳:看我心情。 99.对您而言h是? 卡:证明爱的一种方式,但不是全部。我们一直在开玩笑,其实我没有那么过度。 纳:爱他的一种方式,我也在开玩笑,我很享受两人在一起的一切,包括做爱。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卡:我爱你。 纳:永远爱你。 什么?你居然看到了这里?那么好吧,附赠一个【实体书里没有收录的】卡纳h~ no sebsp;ce 我从没见过卡斯尔如此吃惊的神情。他像是刚睡醒,从一场迷乱的梦里醒来。 “你回来了?”他习惯性地用胳膊搂住我的腰,正好碰到了我腰间的佩剑。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露出两颗獠牙对他笑:“你输了。” “什么赌?”他狡黠的灰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三天之内我能从坎特伯雷回来,让我一次。你忘了?” “那是因为我太思念你了,纳撒内尔。”卡斯尔耸耸肩,“实在想不出好的理由召唤你。” 我抓住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按倒在卧室的墙上,“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亲爱的。” 他全身只穿了类似浴袍的衣服,剧烈的移动让他的腰带悄然滑脱。我顺势脱下了他的浴袍,石雕一般的躯体暴露在我眼前,包括那个半勃起的部位。 我的喉咙干渴极了。但还是镇定自若地伸出手抚摸他的身体,冰冷的,仿佛墓碑的皮肤。我有点出神。卡斯尔从未先于我把衣服脱光,而今晚这一切,无关情色,更像一场艺术欣赏。 “看够了吗?”他低头,对我露出微笑,灰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我的身影。然后他大方地走到床边坐下,打开双腿,我看到那个部位在微微颤抖着,等待着他人的抚慰。我走过去,半跪在他面前,手指轻抚他的性器。他用手托起我的下巴,我看进他眼里,那眼神不带任何欺瞒。 “你答应了?” “来吧。”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我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张开嘴含住了他模样完美的家伙。伸出舌头沿着它的边缘打着圈,它直探入我的喉咙,激得我几欲干呕。我吮吸着,亲吻着他的性器,像是最虔诚的教徒亲吻圣器。 多么糟糕的比喻。 他的手抓在我头发上,时不时地揉搓着。这时间比我想象的要长,如果他帮我做,我现在很可能已经到了高潮。我加快了舔舐的频率,他的手越抓越紧,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吼,一股腥甜的液体尽数灌进了我的喉咙,我甚至来不及咽下,就被呛得直咳嗽。 我尴尬地用手擦去了嘴边的白色液体,有点迷茫地看着他。我回忆着每次和他做的步骤,希望能找到灵感,最后我只好站起来,把他按倒在柔软的床里,吻着他的嘴唇,从上面一路向下,他已经勃起的部位有意无意地蹭着我的大腿,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腰际,动作熟练地帮我脱下了裤子。这是一幅很奇妙的画面,我的上半身还整齐地穿着衬衣,纽扣一丝不苟地扣着,但下半身已经一丝不挂。 接着那双手握住了我的分身。我亲吻他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抬眼便看见他在对我笑,那笑很宽容,似乎是在原谅我的笨拙。 我感觉身下之物在他的抚慰下越来越坚硬,便抬起他的腿架到我腰间。 他很配合,整个过程十分自愿。 卡斯尔躺在床上,银白色的长发几乎铺了满床,月光透过窗子,落在他赤裸的身体上,像一只暗夜精灵,他对我眨眼,我就不能自持。 身体像一座迷宫,或者一条曲径通幽的小路,直达最隐秘的花园。我想自己会爱上他喘息的样子。我迫切地想要打开他的身体,挺进,抽出,让汗水浸湿他苍白漂亮的身体…… 他用大腿根蹭着我的身体,将我拉回了现实。就在我分神的一瞬间,他突然一个翻身将我压到了身下。 “你在走神。”他的长发落在我身上,像细密的雨丝。两只手被他的一只手抓过,死死禁锢在头顶,我似乎明白过来。 “你居然反悔了!”我挣扎着,想挽回最后的机会。 “不是我反悔。”卡斯尔的手指擦过我的唇边,然后突然探入我的后穴,我能感觉一股冰冷注入了身体,而那个部位还在一张一缩地吞吐着他的手指,“是你太慢了,纳撒内尔。我有点等不及。” “嗯——”我的身体又开始不争气地颤抖,因为他的第二根手指也塞了进去。在他抽插手指的时候,我已经听到了模糊暧昧的水声。 “我知道你也等不及了,亲爱的。” 我张开嘴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呻吟,他的舌头便探了进来与我的搅在一起。我们交换着口腔里的液体,他抬起我的腿,趁我毫无防备就挺了进去。 我将顶到喉咙的尖叫化作了一声嘶哑的低吼。他甚至连扩张都没有做完,就急匆匆地送了进来。当然,这之后很不顺利,只进到了一半便无法再前进。他退了出来,开始抚摸我的身体,“放松点。” “你忘了上次做是什么时候了吗?” “一周之前?”他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思考,但身体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他的分身在我的穴口周围打着转,然后一点点挤了进去,慢慢退出来,再一次进入。 一股类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分卷阅读90 似婴儿吮吸手指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渐渐蔓延开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卡斯尔将他的分身整根埋进了我的身体。 “哈——嗯——” 我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紧紧箍着他的腰。而他则伸出手抚摸我的下身,在前后极致快感的催促下,不多时我的意识开始一片空白,紧接着一股白浊喷溅在了卡斯尔的胸口。 “如果我不设防,”他勾起唇角,“你还想再试一次吗?” “你这个欺诈者。” 月亮隐没于云层之后,房间里暗了下来。 卡斯尔俯身低头吻住了我的嘴唇。 “我只骗你一个人。” 分卷阅读9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