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英雄》 楔子 这是她第十六次相亲。 林凤婷垂敛眼睫,啜着苹果茶,乘机摸摸发夹,确定夹子们都各就各位,乖乖的夹紧发丝,这才搁下杯子,露出最娴淑端庄的笑容。 桌旁的男人薄唇微扬,回以礼貌的一笑。 满脸皱纹的王媒婆,觑得这难得的机会,立刻起身退场,就怕妨碍了这对年轻男女的“相处” “唉啊,你们先聊聊,我去弄盘水果。”她笑得不见眼儿,走到落地窗前,还不忘回头叮嘱。“有事再叫我,我就在楼下喔!” 凉风徐徐,秋阳从树叶间筛落,媒婆离座后,天台上只剩下两人独处,四周静默得有些尴尬。 这是她熟悉的相亲流程,陌生的男女到媒婆家用餐,在媒婆滔滔不绝、加油添醋的介绍后,大抵摸清对方的底细,再被“放逐”到僻静处聊聊,聊?!呃,要聊什么呢? 凤婷脑子里努力转啊转,回想着对方的“基本资料”搜寻适当话题。 啊,她想起来了!他姓厉,厉大功,是个警察! “厉先生是在警界服务吗?”她挑了最安全的话题开口。 “是。” “在哪一个分局?” “飞鹰特勤小组。” 那是什么? 她用力咬住舌头,大眼儿眨啊眨,忍住没有问出这句话,免得泄漏自己的无知。 黑眸敛深如海,洞穿她的困惑,厉大功体贴的补上一句说明。“那是属于机动性较强的特警,编制于一般的警政体制之外。” “噢,那,那很辛苦吧?” “还好。” 话题中断,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凤婷又啜了一口苹果茶,偷偷掀抬眼睫,打量眼前那个理着平头的英挺男人。 平心而论,厉大功的确是她所有相亲对象里,分数最高的一个。根据媒婆的详细介绍,这个男人不但身家清白,有车有房有存款,还有着温和的微笑、刚毅深敛的目光,以及让男人羡慕、女人垂涎的俊朗五官。 想跟他相亲的女人多得数不清,是靠着王媒婆跟她妈妈有些交情,屡次相亲失败的她,才有幸争取到这个机会。 只是,没了王媒婆的帮衬,气氛就咻咻咻的急速降温,她绞尽脑汁,极力想在这“优质好货”面前留下好印象,却因为心急,反倒一句话都吭不出来。 沉默蔓延,落地窗突然被推开,一个圆滚滚的小孩,挤过好不容易推开的窗缝,咚咚咚的跑过来。 “姨!姨!抱抱!”五岁的盈盈扑跌在凤婷的腿上,胖手圈抱着她,赖着不肯离开。 瞧见王媒婆的孙女,凤婷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她本能的伸出手,把胖娃儿亲热的搂进怀里,没有察觉,桌旁的男人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 “你不是去上幼儿园吗?”按照惯例,她低下头,在那圆嘟嘟的脸上亲了几下,逗得小娃儿格格笑。 “中午就放学了啦!”盈盈大声宣布,窝在她怀里,撒娇的磨来磨去,弄绉了平整的丝衬衫。“姨,我今天把便当吃完了喔!” “真的?连红萝卜都吃了?” 小脑袋用力点了点,满脸骄傲。 “吃了!” “好乖。那青椒呢?” “ㄟ?!”盈盈心虚的垂下脑袋,绞着胖胖的指头。“呃,那个” “喔,你不乖!”凤婷宣布罪状,眯起眼睛靠近。“不乖的小孩要怎么处罚啊?”她威胁的屈张十指,溜到小娃儿的肥肚子上。 “哇!” 尖叫声与笑声响彻天台,一扫先前的静默,变得热闹滚滚,大人小孩玩成一团,只差没滚下椅子。盈盈痒得乱扭乱跳,为了扳回劣势,胖手往凤婷发间抓去,惊叫声立刻响起。 “啊,不行,快住手,啊”来不及了。 发夹被扯下大半,被小孩扔了一地,波浪般的如云鬈发散落在肩上,烘托着那张脸儿,端庄形象宣告破功,她惊慌的眨着眼儿,瞬间原形毕露,与生俱来的艳丽,再也掩藏不住。 呜啊啊,完蛋了完蛋了,她不但在相亲时,把厉大功晾在一旁,跟小孩玩得兴高采烈,还被拆穿“真面目”! 她艳丽的容貌,总是相亲时的一大障碍。 精致的小脸美则美矣,却艳得有些过头,红润的唇瓣,软甜得像是期待被吻,双眼迷蒙得带娇媚,男人虽然垂涎她,却不敢娶她回家,只从外貌就判她出局,怀疑她不能宜室宜家,而是水性杨花。 她的“求婚”之路一波三折,接连相亲了十几次,却始终遇不到“识货”的男人。国父是革命十一次才成功,她却“不小心”超越国父好几次。 沮丧的情绪,像块大石头般压在胸口,她偷偷瞄他一眼,怀疑他会像其它男人一般,借故起身离开。 但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厉大功只是弯下腰,伸手捡拾那些发夹,无言的递给她。 那双手粗糙黝黑,十指修剪得整齐干净,看来粗犷而有力,但是将发夹递入她掌心的动作,却是格外的温柔。 “谢谢。”她喃喃道谢,低垂的小脑袋,在心里庆幸着,这次的相亲对象够坚强,没有被吓跑。 呼,太好了,或许,他并不讨厌她的模样;或许,只要她加把劲,按照“完全相亲手册”上的实战须知,对他再 窝在怀里的盈盈,突然扯开嗓子,发出高八度的尖叫。 “姨!有蟑螂!”肥嘟嘟的身子抖啊抖,紧急寻找避难所,直往那充满母性温柔的丰盈里缩。 “在哪里?”凤婷抱紧小孩,灵活的跳下椅子,小脸左右张望,瞬间进入“备战状态” “那里!啊,爬到桌子下头了,啊啊啊啊!”盈盈愈叫愈大声,效法无尾熊,死命巴住阿姨又香又软的身子。 深褐色的蟑螂,在地上你乱爬,从这一端,唰唰唰的爬到那一端,嚣张的抖动触须,在浅色瓷砖上闲晃。 不同于小女孩的惊恐,凤婷反倒冷静得很,立刻脱下拖鞋,杀气腾腾的追过去。 从小到大,弟妹都怕死了这类害虫,妈妈身子病弱,爸爸又时常出差在外,身为长女的她,有着见义勇为、处变不惊的本性,加上被环境磨练出来的责任感,收拾这类害虫,对她来说根本是小事一桩。 “姨,左边左边!啊!姨!” 小孩稚嫩的叫喊,激励得她火力全开,眯眼瞄准猎物,小手抓着拖鞋一挥,快狠准的拍下去。 啪!蟑螂惨死鞋底,当场一命呜呼。“姨,你好棒!只有你敢杀蟑螂!”盈盈重回地面,胖手啪啦啪啦的直鼓掌,献上最崇高敬意。 杀蟑有功的女英雄,却没有站起来接受欢呼,反倒脸色发白,维持着原先抓着拖鞋的姿势,像一座雕像般,僵在原处动也不动。 天啊,她在做什么?她还在相亲中啊! 寻常的女孩子,一瞧见蟑螂,绝对是惊叫连连,最好是柔弱得直发抖,泪眼汪汪的躲在一旁,等着男方“英雄救美”哪会像她这样,抢着举起拖鞋就杀出去。 完了,没希望了!根据她的经验,男人总偏爱柔弱的小美人,对她这种自立自强,杀起蟑螂来毫不手软的女人,铁定是避之唯恐不及。 沮丧像潮水般涌来,她僵硬的放下拖鞋,慢吞吞的坐回原处,大眼儿瞄向那方正阳刚的俊脸,忍不住幽怨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这并不是第一次相亲失败,但是先前所有失望的总和,都比不上这一次来得深切,毕竟,厉大功是这么俊朗、这么温柔,她握在手心的发夹,还残余着他的温度 唉,不知道下一个对象,会不会有他这么好看的外貌、好听的嗓音,以及一双粗糙有力,却又温柔的大手 “林小姐,请你嫁给我。” 能够嫁给厉大功的女人,一定会很幸福,他是这么的,这么的,等等!他刚刚说了什么 她陡然抬起头来,眼儿瞪得又圆又大,难以置信的瞪着他,怀疑自个儿是因为过度期望,才会产生幻听。 噢,她在作梦吗?她听错了吗?她像是听见厉大功说,说,他说 她喉头发干,软嫩的唇瓣张了闭、闭了又张,迟疑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把心中天大的疑问,从红唇间吐出来。 “对不起,你、你刚刚说什么?” 黝暗的黑眸里,倒映着她艳丽的眉目。他注视着那张茫然的小脸,嘴角微漾笑意,一字一句清晰的重复。 “请你嫁给我。” 天啊!她真的没听错!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开口向她求婚。 凤婷呆若木鸡,唇儿半张,双眼发直,瞪着那张俊脸,无法回答,更无法反应。闹哄哄的脑子里,像是国庆日的夜空,烟火砰砰炸开,迸出几个金光四射的大字 当当当,中大奖了! 第一章 悦耳的钢琴声,伴随着淙淙流水声,在饭店中庭回荡。 绿意盎然的庭园造景,以及中央空调系统,让室内沁凉舒适;翠绿的叶片,巧妙的隔绝外人视线,营造隐密的空间。 饭店一楼高级餐厅的僻静角落里,两个异国男女相对而坐。 男人有着浓密的褐发,以及幽深的蓝眸,身着考究的手工西装,年约四十上下,虽然两鬓已经雪白,却无损于他的英俊,岁月的痕迹,只是增添了他威严的气度。 女的则是体态修长,红发绿眼、丰胸细腰,超低胸的白色连身皮裙,将那魔鬼般的姣好身材展露无遗,举手投足之间的媚态,让人只要瞧上一眼,就觉得心头发酥。 这对男女相对而坐,不是为了相亲,而是为了一场交易。 红发美女弯唇绽出甜笑,纤指一抬,站在她左后方的黑衣人立刻拿出皮箱,谨慎的打开后,摊放在桌上。 “公爵,这是你订的货,十二块洲际飞弹的导航芯片。”她甜甜的说道,小手一挥,指着搁置在黑丝绒上的芯片。 站在公爵身后的部属,小心翼翼走上前,先戴上手套,再拿出随身的精密显微镜,眯眼检视手中的芯片,严苛得像在检视最高价的钻石。 半晌之后,他验完所有芯片,这才朝着主子点了点头。“每块芯片上都有着特殊打印,的确是绝世研发出来的导航芯片没错。” 红发女子风情万种的微笑。 “当然,我怎么可能卖假货给公爵呢?” 她早就听说,公爵的眼光精准,要是胆敢在他面前拿出假货,肯定会被立刻识破。 外号“公爵”的迪玛斯,是国际联合通缉的军火掮客,他只购买最精良的武器,而且极为冷血,只要有人出价够高,他就肯贩售武器,根本不在意对方是不是恐怖份子。 确定芯片是真货后,公爵淡漠的点头,示意属下收货。 只是,黑衣人刚有动作,红发美女就啧啧出声,纤细的玉指像节拍器似的,慢条斯理的左摇右晃。 “抱歉,公爵,请先付款。” “这是当然。”迪玛斯静静颔首,伸手弹指,属下也拿出一只黑皮箱,搁在桌上摊开。 皮箱里搁放的,并不是美钞英镑,或是钻石珠宝,而是一台笔记型计算机。对方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才又恭敬的往后站去。 公爵绅士般的伸出手,示意女子检视屏幕。 “请。” 液晶屏幕上头,显现出瑞士银行的帐户,以及即将转进的庞大金额。红发美女微笑偏头,按下enter键,上亿的数字立刻开始跑了起来,她看见正在转进的金额,笑得更是甜美无比。 没一会儿,金额全数转入,屏幕上出现转帐成功的讯息。 迪玛斯端起红酒,举杯道贺。 “恭喜你成为亿万富豪。” 女人笑靥如花,也举杯回敬。“很高兴和你做生意。” 这句话才刚说完,四周突然有了动静。 四组配备重装备的人马,无声无息的出现,训练有素的迅速逼近,转眼就团团围住四周,红外线瞄准器的光点闪动,无数枪枝已经上膛,全数瞄准着这一桌。 红发美女脸色一沉,扔下酒杯,冷声斥责:“你出卖我?” 被指控的公爵默不作声,只是蹙着眉头,蓝眸环视周遭。 公爵身后的护卫,眼见有人靠近,连忙上前。只是,他们才刚探手,准备掏枪应敌,有两个男人已经抢上前来,转眼就到了桌边,身手矫健得不可思议。 一瞬之间,胜负立判。 来人动作剽狠,只听见两声巨响,公爵的属下不但枪枝被夺,连人也被摔趴倒地,迅速被制伏,直接被锁上手铐。两人脸上满是错愕,不敢置信,自个儿竟会如此轻易被撂倒。 铐妥保镖之后,厉大功笔直走向桌边。 “迪玛斯先生。”他俐落的掏出警徽,开口宣布,音调沉稳有力。“我们是飞鹰特勤小组,现在以违反我国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逮捕你。你有权保持缄默,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另外,你也有权请律师为你辩护。” 公爵是聪明至极的人,瞧见四周的大批人马,立刻猜出对方是有备而来。 “你出卖我。”他转过头来,双手交握在身前,看着红发美女,重复她先前说过的话。 身为交易的卖方,这个女人理所当然知道他的行踪。 “没错。”美女一改先前冷冽的神色,笑咪咪的承认。 “为什么?” “绝世集团想逮你,所以请我假扮卖方,跟台湾警方联手,设下这个局,想请你跟警方谈谈。” “看来,是我太小看绝世集团。”公爵从容一笑。 “没关系,下次记得学聪明点喔!”红发美女调侃着,一手撑着下颚,笑得甜美可人。 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迪玛斯先生,请你合作。”厉大功说道,即使面对这个闻名国际的军火掮客,那刚毅的神情,仍未有一分动摇。 公爵顺从的起身,甚至主动伸手,任由手铐锁住他的双腕,态度出奇的合作,仿佛宁可被捕,也不愿意弄绉身上的衣裳。 “带走。”厉大功朝队员下令,语气简洁。他转身预备要走,手臂却陡然一紧,被那红发美女紧紧勾住。 “喂,厉大队长,你这么快就要走啦?我愿意帮忙绝世,有一半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呢!”席娜嘟着红唇,娇嗔的说道。 “席娜小姐,警方十分感谢绝世集团这次的配合,我会报告上级,谢谢你的协助。”他不着痕迹的抽开手,跟美女保持安全距离,丝毫不解风情。他简扼的交代,确定兄弟们接手押解嫌犯的工作,这才举步往外走去。 才刚踏出大厅的旋转门,眼前就亮起无数闪光,镁光灯喀嚓喀嚓的朝他闪个不停。 媒体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门前已经群聚大批记者,甚至还停了几部 g转播车。 厉大功一出现,数名女记者立刻双眼发亮,全像是看见奶油的猫咪,争先恐后的往前挤,挂着各家电视台标志的麦克风,全凑到他面前。 “厉大队长,据说飞鹰特勤小组,刚刚逮捕了国际知名的军火掮客公爵,这项消息属实吗?” “大队长,这次的逮捕计划,是否跟绝世集团有关?” “飞鹰小组有人伤亡吗?” “厉大队长,公爵是否拒捕?” “公爵来到台湾,是为了购买军火,还是想找买家兜售?” 几名女记者叽叽喳喳,全抢着开口,还愈靠愈近,眼里全充满着崇拜与爱慕,只差没粘到厉大功身上,趁着难得的机会,在那结实健美的身躯上偷摸几把,吃吃这位超级英雄的豆腐。 飞鹰特勤小组的厉大功,可说是警界的特等菁英,他率领着组员,屡破大案,让黑道上的歹徒闻风丧胆、恨之入骨。 更让女记者们津津乐道的,是他那男子汉的形象魅力满分,虽然稍嫌沉默寡言了些,但是那沉稳强健的男性魅力,反倒更让女人们疯狂。 眼看去路受阻,厉大功寸步难行,只能停下脚步,苦笑着抬起手,安抚这群麻雀似的女记者。 “抱歉,小姐们、小姐们” 瞧见那张俊脸露出笑容,女记者们纷纷住口,一改先前的聒噪,全都变得乖巧无比,个个眼里都绽放着爱的电波,不断眨啊眨。 那张好看的薄唇,在她们的注视下掀动。 “各位,我正在赶时间,可以请你们让一让吗?” 让路唉啊,这有什么问题?只要厉大功开口,她们甚至愿意当场宽衣解带,为他脱下衣服! “可以,当然可以。” “没问题,当然可以。” 女记者们异口同声,每一颗脑袋都像啄木鸟似的,努力点个不停。非但如此,她们还乖乖举步,全让到一旁去,原本拥挤的人群,转眼间就像是摩西过红海般,开出一条笔直的通路。 厉大功以微笑代替道谢,长腿跨步,走向一旁的警用重型机车。 一个刚刚被众家女记者推挤在后、跌倒在地的男记者,趁着女性同业人员都被厉大功的男性魅力催眠,抢着追上前来,喘着气追问。 “厉大队长,请问,你是要赶回总部,准备侦讯公爵吗?” “不是。”他摇头否认,已经跨上重型机车。 “那你是要赶去哪里?”男记者紧抓着麦克风,急切追问,怀疑是不是有更重大的案件,等着这位英雄赶去处理。 黑敛的眸子,露出浓浓笑意,厉大功催动油门,在机车飞冲出去前,丢下一个让男记者讶异、女记者痛哭流涕的劲爆消息。 “我赶着去结婚。” *  *  *  *  *  *  *  * 欧式的雕花浴门推开,白蒙蒙的蒸气涌出,一只纤细的玉足,在朦胧白烟中踏出。 艳丽的小脸探出门框,眼儿左看看、右看看,视线在卧室内绕了一圈,从铺着簇新床单的大床,溜到梳妆台的圆镜上,那贴着红纸剪成的?肿帧?br /> 婚宴结束后,众人簇拥着他们,回到厉大功的住处,热热闹闹的起哄,在庆贺声中,让他们喝了交杯酒,又逼着厉大功把她抱进新房。 原本,还有不少人想闹洞房,却在厉大功温和而坚定的拒绝,以及副队长江震那冷得像冰的态度下,个个摸摸鼻子,全数知难而退。 半晌之后,外头渐渐安静下来,祝贺的亲友们陆续离开,只剩江震仍留在客厅里,跟厉大功谈论公事。 至于凤婷,则是确定客人走得差不多后,就火速脱下白纱礼服,冲进浴室里,痛快地洗了个澡,直到疲惫的身子,因芬芳的浴水,逐渐放松柔软后,才换妥睡衣,慢条斯理的踏出浴室。 窈窕的身段,包裹在香槟色的性感睡袍中,凤婷晃到窗边,用食指拨开窗帘往下瞄,发现家门前,只剩下厉大功的吉普车,连逗留得最久的副队长,也在她洗澡时离开了。 眼角的些许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 庭院里的角落,有只肥嘟嘟的黑色拉布拉多犬,刚瞧见她站在窗边,就呜嗯两声,仿佛惊吓过度似的,火速缩回狗屋里,只露出一截肥尾巴,瑟瑟抖个不停。 狗儿是飞鹰小组送来的新婚礼物,不但附送了舒适的狗屋,还有一年份的狗食,组员们笑咪咪的说,狗儿可以帮忙看家,预防小偷上门。 预防小偷?! 凤婷瞪着那截抖啊抖的肥尾巴,严重的怀疑,那些组员是吃定厉大功脾气好,才乘机把这只因为过度胆小,而被淘汰的缉毒犬硬塞给他。 瞧它那胆小如鼠的模样,要是真有小偷光临,它肯定是“一狗当先”抢着逃命去! 窗外虫鸣唧唧,而楼下的浴室里,则是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的新郎显然正在洗澡。 抓紧这宝贵机会,凤婷打开卧室房门,准备下楼觅食。 “食物呢食物呢?”她小声的自言自语,偷偷摸摸的溜到一楼,先朝浴室看了一眼,才放胆往客厅走去,预备大快朵颐、速战速决,快快填饱肚子。 咦?! 窈窕的身子,在扑向桌子前一秒,硬生生的踩了煞车,圆睁的眼儿,难以置信的瞪着客厅的那张大理石桌。 别说是食物了,桌上连灰尘烟蒂都不剩,早已被整理得一尘不染。 呜哇哇,喜糖呢?喜饼呢?还有她贴心的妹妹静芸,特地从喜宴上,为她打包回来的菜肴呢? 凤婷早已饥肠辘辘,实在忍耐不住,手摸着咕噜乱响的胃,再看了那紧闭的浴室门一眼,就蹑手蹑脚的溜进厨房。 还是空的?! 厨房的桌子光可鉴人,倒映着她大受打击的脸儿。 噢,不、不可能!她不相信! 凤婷低声哀嚎,怀抱最后一丝希望,冲到那台容量超大的冰箱前,猛然拉开冰箱门。 沮丧的小脸,瞬间一扫阴霾,绽开春暖花开的笑容。 只见冰箱里头,塞了满满的食物,她开心的找出筷子,在冰箱前半弯着腰,吃着犹有余温的鸡肉,任由娇娆的腰臀,隔着香槟色的丝薄睡袍,在冰箱门外弯成诱人犯罪的曲线。 她嘴里吃着菜肴,眼里也注意到,冰箱里的食物都被整理得井然有序,肉类与青菜各就各位,水果分类摆好,啤酒等零食更是放在最易拿取的位置。男主人的细心,从这小地方就可见一斑。 填饱五脏庙后,凤婷站直身子,原本紧贴在娇躯上的薄丝,如流水般顺势而下。她关上冰箱的门,才刚后退转身,就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撞进厉大功的怀里。 被撞的人安然无恙,杵在原地不动如山,反倒是她这个“肇事者”被反作用力震得重心不稳,摇摇晃晃的就要跌倒。 “啊!”她低叫一声,双手在空中乱挥,绝望的以为自个儿就要当场出糗。宽厚的男性大掌却及时探来,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强大的力量稳住她的身子,再轻轻一拉。 下一秒钟,她已经贴进他的怀中。 “你还好吧?” 好,不好,不对,该死!她怎么没听到浴室水流停止的声音? 她努力压抑,忍住窜到喉中的尖叫,烫红的小脸贴着他赤裸热烫的胸膛,心儿怦怦乱跳,脑子里更是乱烘烘的。 老天,她刚刚是不是亲到他的胸膛了? 虽然说,他们举行过结婚典礼,名义上已经是夫妻,但是实际上,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却近乎于零。 毕竟,从他们相亲至今,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甚至不够他们相互“摸索”与“熟悉” 他们的婚事,从相亲当日,厉大功开口求婚后,就以惊人的速度开始进行。 孤鸾年将近,错过这年前的短短两个月时间,就要再等上一年。厉大功已经年过三十,而她又渴望婚姻,好不容易遇上这“识货”的好男人,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那么理所当然,他们的婚事,就在亲朋好友的惊喜与祝贺下,火速开始筹备。 他的勤务繁多,休假少得可怜,婚事都交由她全权处理。如今,婚礼完成、喜宴结束,亲朋好友们都走光了,这栋屋子只剩下两人独处,他们就要,他就要,他就要 一阵羞赧陡然涌上心头,对男女之事的全然陌生,让她突然慌乱起来。别人是有婚前恐惧症,她却是逞强到新婚夜才破功。 “凤婷?” 那温和好听的声音,靠着她的头发,低唤着她的名字,语音里有着疑问,肯定是察觉到她的僵硬。 “我我没事”凤婷像是被火烫着般,瞬间往后跳开,有效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连连深呼吸,汲取新鲜空气,努力想恢复平静,却发现自个儿喘息得太厉害,恰巧吸引了他的视线,那深幽无底的黑眸,注视着她的酥胸,仿佛可以洞穿蕾丝,望见衣料下的盈嫩。 糟糕,这下子弄巧成拙,她是不是更“刺激”他了 凤婷羞得面红耳赤,本能的遮掩胸口,眼儿不安的朝他看去,确认他是不是处于“激动”状态。 不看还好,这一看,她险些惊叫出声。 “你你你,你怎么没穿衣服?”她结结巴巴的问,发现他精壮的身子半裸,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聊胜于无的遮掩着“重点部位” 厉大功垂敛眸光,也敛下了眸底的火苗。 “我刚洗完澡。” “洗澡?”她眨着大眼,傻傻的重复,脸红心跳的又后退一步。 “林杰喝醉了,回家前把酒泼到我身上,所以我去洗了澡。”他解释着,口吻温和得像一阵春风。“干净的衣服在楼上,所以我只能围了浴巾。” “喔,喔,我知道了!” 凤婷被慌乱冲昏头,根本言不及义,双眼瞪着他赤裸伟岸的胸膛,又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办?只因为“机会”难得,所以她就嫁得太过匆忙,直到这会儿“重头戏”即将上场,她慌乱起来,怯懦得好想逃走。 噢,她连这个男人穿什么样式的内裤都不晓得,怎么有办法跟他裸裎相对、上床嘿咻呢 这念头闪过脑海,粉嫩的双颊,瞬间嫣润得火红。 她知道他是个无可挑剔的好男人,否则她也不会决定嫁他。只是,只是,呜呜,只是一想到“那档子事”她还是会害怕嘛! 眼看着刚娶回家的新娘一退再退,已经退到了大门边,那紧张的表情,仿佛只要他一有动作,她就会立刻撩起睡袍,拔腿逃出去。 厉大功站在原处,没有跨前一步,更没有饿虎扑羊,只是用那双黝暗的眸子,静静瞅着她。半晌之后,他不动声色的开口,口吻仍是那么的温和。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预备逃走的凤婷,站在大门前,讶异的眨了眨眼。 “呃,走、走走?” “我想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点东西。” 那温和的语气,让她稍微放下戒心,表情却仍小心翼翼。 “买什么?”她问。 “刮胡膏。” 第二章 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点半,寻常的新婚夫妻,大概已经火辣香艳的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而她跟他——他们——他们—— 他们居然在散步! 当厉大功提议去便利商店时,她立刻抓住这缓刑的机会,换了衣裳就出门。说真的,在那一瞬间,只要不是回房“开战”就算他提议现在收拾行囊,出发去爬玉山,她都会一口答应! 便利商店的招牌,在三个街区外的转角处发亮,清凉的空气中,飘散着桂花的香气。 这是一个位处郊区的高级社区,每家都是独门独院的宽敞洋房,日夜有保全定时巡逻,不但安全无虞,生活机能更是健全优渥,社区活动中心里,还附设超级市场。能居住在这样的社区,足见厉大功绝对是财力丰厚—— 凤婷微微抬头,偷瞄着身旁的男人。 在昏黄的街灯下,他的身影显得更加高大,精壮的身躯穿上t恤,和一件灰色的运动外套,看来轻松而惬意,不带半丝的侵略感。 他从容温厚的神态举止,让她逐渐松懈下来。紧张感稍褪后,她才察觉自个儿穿得太单薄,夜风已经带着冬季的寒意,让她忍不住双肩瑟缩。 “冷吗?” “还好。”凤婷连忙收回视线,匆忙低下头,直直往前走。 下一瞬间,暖和的气息陡然包围她,驱走初冬寒意。她诧异的抬头,这才发现,他已经脱下运动外套,为她披上肩头。 “穿上,别感冒了。” “不用了,你穿就好了,我” 他却很坚持。“我不冷。” “不冷?”艳亮的眼里透出怀疑。 真的吗?他穿得比她少耶! “对。”厉大功低头,笔直望进她的眼里,黑瞳里映着昏黄的路灯。 那温烫的目光,让她粉脸发红,连忙转开视线,尴尬的不敢再拒绝,只能乖乖接受他的好意。 只是,运动外套大得离谱,穿在她纤瘦的身上,不但松垮垮的,袖子更是长得可以去唱歌仔戏。她挣扎着伸出双手,想摺起衣袖,一双大手却探来,主动为她代劳。 “我这样好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她笑得紧张而尴尬,看着那宽厚的大手,一摺一摺将袖子卷高。 厉大功嘴角微扬,卷妥袖子后,就牵住那微凉的小手,继续往前走去,俊脸上的神情泰然自若,仿佛这么握着她的手,牵着她信步而走,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你有多高?”他问。 “一百六十七公分。”她喃喃回答,脑袋却始终低垂,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我一八五。” “呃嗯,我知道,杂志上有写。”暖烫的温度,从那宽厚粗糙的大手传来,不但暖和了她的身子,也把她的脸儿染得烫烫的。 “杂志上头还写了什么?”他又问。 小脑袋抬了起来,艳眸眨了眨,红唇因诧异而微张。 “你没看过吗?” “没时间。”薄唇一弯,扯出浅笑。 啊,对喔,他忙到差点没时间结婚,怎么可能有时间去看那些八卦杂志? 凤婷偏着脑袋,略微想了想。 “上头写着,你今年三十二岁,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毕业于警察大学。二十五岁时,父母因车祸过世。三年前,因表现优异、履建奇功,擢升为飞鹰特勤小组的大队长。”关于他的身家资料,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队们,老早就替她挖得一清二楚了。 厉大功牵握着她软软小小的手,已经走过三个街区,来到便利商店外头。 “杂志上没写到你吗?”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什么名人。” 他挑起浓眉,视线越过她的肩头,注视着她背后的便利商店玻璃窗,眸中透出一丝莞尔。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凤婷狐疑的回头,晶亮的双眼一转,立刻瞧见玻璃窗后头的杂志架上,搁着今晚最新出版的八卦杂志—— 下一瞬间,她双眼瞪大,剔透的眼珠子差点跌出来。 不、会、吧! 她甩开厉大功的手,激动的急扑上前,整个人砰的一声,贴平在玻璃窗上,瞪大双眼看着杂志封面,确认自己不是眼花。 老天,她没看错!本期出现在杂志封面上的,不是什么明星、政治家,或是金融钜子,而是他们两人的婚纱照! 不但如此,婚纱照上头,还写着耸动的标题—— 英雄难过美人关 美女插画家收服全民英雄抢先独家 她的脸紧贴玻璃窗,原本错愕的情绪,在瞧见标题下方那张大头照时,立刻转为熊熊怒火。 这、这这这这这、这不是她国中毕业纪念册里,那张又耸又丑的毕业照吗?! 她倒抽一口凉气,急忙冲进便利商店,伸出颤抖的手,急急忙忙抓起一本杂志,胡乱的抖开翻看。一行行的报导映入眼帘,她脸色愈来愈苍白,气得眼前有红雾乱飘,几乎就要当场昏倒。 噢,可恶!他们怎么可以说她——她——她—— “你整型过?”厉大功来到她身后,黑眸掠过杂志内容,饶富兴味的开口求证。 “我哪有!”她发出一声尖叫,激烈的反驳。“谁的国中毕业照不都是又耸又丑?我就不相信,有哪个人顶着一头西瓜皮,会好看到哪里去!” 他双手环胸,嘴角噙着笑,点头同意。 “可恶,他们根本就乱写,我高中的时候,才没有胖到七十五公斤!”她愈来愈激动,双眼快喷出火来。 厉大功只是挑眉,聪明的没有针对体重问题发问。 “我那时候只有六十九!六十九而已!身高一百六十七公分的标准体重是五十三到六十八点五公斤,我也只不过多了零点五公斤!什么叫丑小鸭变天鹅?什么叫整型美女?这简直是毁谤!”她激动到频频喘息,双手抖啊抖,气得把杂志丢回架上。 太过分了!她不只要撕了杂志,她还要去揪出写这篇报导的记者,把对方大卸八块、劈了骨头当柴烧! 怒火噼哩啪啦的乱烧,她咬紧牙根,正准备冲出去“行凶”一只大手却越过她的肩膀探来,拿起那本杂志。 “你国中时的模样很可爱。”低沉的嗓音,靠在她耳畔响起。 凤婷猛然回身,视线刚对上身后的厉大功,原本奔窜到喉间的怒骂,瞬间全数冻结。 呃,惨了,她被怒气冲昏头,忘了他就站在后头,先前那副尖叫咒骂的“残暴”模样,肯定全被他瞧进眼里了。 尴尬与羞窘,咕噜噜的涌上心头,她粉脸烫红,发现他仍在打量封面那张毕业照,黑眸中兴味浓浓,她惊叫一声,连忙把杂志抢回来。 “不准看!”她把杂志扔开,伸出双手,用尽吃奶的力气猛推。“别看别看!你不是要买刮胡膏吗?快去啊、快去!” 黝黑的俊容上笑意不减,他信步走到杂货架前,拿了一罐刮胡膏,又转到冰柜前,拿出一罐啤酒。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厉大功问道。 “不用了,我——”她反射性的开口,却瞧见冰柜里头,有着她最喜欢的桃子气泡酒,连忙又改口。“好,我要这个。”她抓起一瓶气泡酒,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柜台,急着想结帐走人。 厉大功仍是不慌不忙,踱步走到柜台旁,搁下刮胡膏与啤酒,先替她打开气泡酒的瓶盖,还拿了根吸管,一并递给她。 凤婷面红耳赤的接过酒瓶,脸儿垂得低低的,不敢多看店员一眼,就怕被人认出,自己就是本期八卦杂志封面的“女主角” 可惜,天不从人愿,对方没认出她,却认出了厉大功。 “厉大哥,那么晚还出来啊?”染着一头金发的大男生,笑咪咪的问道,一边刷着啤酒罐上的条码结帐。 “出来买点东西。” “啤酒特价买三送一喔,你要不要再去拿三罐?” “不用了。” 呃,他们认识?! 凤婷呛了一下,险些咳出口里的气泡酒,想到这个店员,肯定也瞧见她刚刚在杂志架前抓狂,拿着杂志鬼吼鬼叫的“精彩画面”她就羞得无地自容,急着想溜出店外。 像是嫌她不够羞窘似的,店员居然还转过头,对她咧着嘴直笑。 “啊,这位就是嫂子吧?”他趴在柜台上,嘻皮笑脸的朝她挥手打招呼。“嗨,嫂子,你本人比杂志上的照片漂亮喔!我是小吴,做大夜的。” “咳嗯你好。”她尴尬的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以后记得多多光顾啊!”“咳咳嗯,好——”她窘得猛清喉咙,艳亮的双眼看着厉大功,频频用眼神释放“sos”讯号,几乎就要开口求救。 好在他良心发现,没有继续逗留,从口袋里掏出零钱,结帐妥当后就拿起啤酒与刮胡膏,慢条斯理的走出便利商店。 凤婷咬着吸管、低着头,急着要离开“案发现场”要不是厉大功一走出门,立刻又牵握住她的手,她绝对已经拔腿狂奔,尽速逃离这间店,跟那叠可恶的八卦杂志。 店外夜色更深,只剩几扇窗仍透着灯光,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声,就只听见唧唧虫鸣。 粉红色的气泡酒老早全都下了肚,她拎着手里的空瓶,走在静谧的社区里,逐渐把那羞窘的遭遇抛到脑后。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路灯下并排而行,她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刻意放缓脚步,配合着她的步伐,始终跟她并肩而走。这份温柔体贴,让她的心头,泛起暖暖甜意。 一丝凉意突然从天际飘落,沁冷她嘴角的笑。她讶异的抬头,看见昏黄的灯光下,飘落一丝又一丝的夜雨。 “下雨了!” 厉大功抬头,眯眼端详着雨势,雨滴沿着那俊朗的眉目滑下,在方正的下巴凝聚,再一滴滴的落下。 “来,用跑的。”他握紧她的手,在无人的街道上跑了起来,朝着不远处的家门奔去。 雨愈下愈大,两人还没跑到家门口,凤婷已经全身湿透,冷得直发抖。她伸出手,勉强想遮住冷风冷雨,脚下却一个踉跄,几乎就要跌倒,连手里的空瓶也摔了出去。 厉大功反应极快,迅速扶住她,没让她摔着。只是,她还来不及道谢,就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他拦腰抱起。 “哇啊!”她吓了一跳,本能的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抱紧。” 简单两个字,伴随着熟烫的呼吸,溜进她的发丝。她难得依照指示,乖乖收紧双手,圈紧他强健的颈项,在滂沱大雨中,将小脸贴埋在他的胸膛上,躲避那冷得刺骨的雨滴。 厉大功迈开大步,继续往前跑着,速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没一会儿,他已经抱着她回到屋前,单手开了密码锁后,直接抱着她进屋,上了二楼,直到主卧房的大床前,才将她轻轻放下,转身迳自走进浴室。 “好冷好冷!”凤婷全身湿淋淋,边抖边嚷着,小手在床边的橱柜里乱翻,急着想找件干爽的衣裳,把这身湿衣服全换下,不然到了明天,她肯定要着凉。 初来乍到,厉大功进卧房时又没开灯,室内昏昏暗暗的,她一时也找不到自己的衣服。 正当她心里发急、身子发冷时,一条厚暖的大毛巾,从后方披盖下来。 陌生而熟悉的男性气息,就靠在她身后好近好近的地方,另一条干毛巾落在她头上,替她擦拭脸上的雨水。 “还冷吗?”厉大功低头问,用干爽的毛巾,吸去她发间的雨水。 “一点点——” 她小声回答,或许是因为寒冷、或许是因为他的接近,也或许,是因为某种她不了解的原因,原本清脆的嗓音,如今竟有些沙哑。 黑暗带来更亲密的氛围,她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动作。当他伸手,将她半湿的发绕在指尖时,一阵轻颤窜过她的全身,彷佛连发丝在他的轻触下,都有了感觉。 陌生的亲昵感,伴随着他那逐渐熟悉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在他怀中,她不由自主的颤抖,却不再是因为寒冷。 “凤婷?” 他很轻很轻的唤着她的名字。 凤婷闻声抬起头,红润的粉唇,擦触了他的薄唇。 这一次,她不再慌乱、不再躲开,反倒像是被催眠般,睁着蒙胧的艳眸,仰望那双蕴着燎原大火的黑眸。 有着厚茧的大手,轻抚着她的脸,下一瞬间,他低头吻了她。 这个吻挟带着压抑已久的激情,却也缓慢而慎重,他无限珍惜的吻着她,仿佛这个吻,比先前在结婚证书上盖下印章,有着更多的意义。 而后,薄唇恣意游走,探索着她轻颤的身子,从她细细的眉毛、艳丽的脸儿,游走到细嫩的颈项、圆润的肩膀—— 湿衣裳被褪去,一件又一件落在地板上。 扎实的重量将她压入羽绒被,男人热烫的呼吸,在黑暗里包围着她。 宽厚的胸膛、结实的双臂,将她紧圈在他怀中,她酥颤的喘息着,在他的诱哄与引导下,学习最亲昵的双人舞步。 窗外的风雨一阵又一阵,而厉大功的体温,始终熨暖着她的身子,把她紧抱在怀中,整夜不曾放开。 *  *  *  *  *  *  *  * 晨光驱走风雨,窗外鸟声啁啾,日光照亮室内。 凤婷眨着惺忪睡眼,在晨光中坐起身,只觉得浑身肌肉全都又酸又痛。她茫然的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的下床,歪歪倒倒的摸进浴室,习惯性的挤了点牙膏在牙刷上,对着镜子开始刷牙。 浴室内采光良好,明亮的日光,让残存的瞌睡虫全数毙命。 惺忪的眼儿突然睁大,她咬着牙刷,瞪着镜子里的小女人,这才想起,自己为啥会腰酸背痛。 啊,对了,她嫁人了,昨晚是她的新婚之夜。 她动作未停,继续刷刷刷,一边乘机环顾浴室,打量四周环境。浴室宽敞而光亮,欧式风格的摆设,看来舒适整洁,大理石面的镜台前摆放着瓶瓶罐罐,她的保养品就占了一大半,属于厉大功的只有盥洗用具,跟一把刮胡刀与一罐刮胡膏—— 等等,刮胡膏?! 唔,这罐刮胡膏,看起来不像是他昨晚买的那罐啊! 她弯腰倾身,凑近那罐刮胡膏打量着,眼里满是狐疑。莫非,这就是他用完的那罐?只是,既然用完了,他为啥还搁在原处,没扔进垃圾桶呢? 好奇心作祟,她抓起那罐刮胡膏,拔开盖子试压了一下,丰沛的白色泡沫立刻在瞬间涌出,沾满了她的手。她拿近耳边摇了摇,确定里头容量满满。 怪了,既然刮胡膏还没用完,厉大功为啥要说谎?还特地在夜里出门,带着她在社区里溜达,去便利商店买了另一罐刮胡膏,绕了一大圈才回家。 她先是困惑,接着脑中灵光乍现,总算明白,他这么大费周章,又是说谎、又是出门的,全都是为了—— 嫩艳的俏脸上,浮现一层淡淡嫣红。 可恶,那男人果然是个警察,竟然拿对付犯人的办法来对付她,先放松她的戒心,让她不再紧张后,才把她“就地正法”!哼,瞧他外表那么正经,想不到骨子里倒也老奸巨猾,挺懂得“变通”的—— 她心里嘀咕着,拿起漱口杯漱口,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昨晚的种种“表现”那些火辣香艳的画面,一幕又一幕闪过脑海。她脸儿发烫,回忆起他对她那样那样、这样这样,还还 粉脸红烫得快烧起来了。 她匆匆洗完脸,转身想出浴室,没想到这一回身,刚好就撞进厉大功的怀里。 脑子里那些情色画面,还在转啊转“男主角”本尊就出现在眼前,她满脸通红,连退好几步,比昨晚还没跟他——跟他——那个那个之前更尴尬—— “啊,你吓了我一跳!”她冲口而出,抚着胸口拍了几下,诧异他走起路来,居然半点声音都没有。 “抱歉。”厉大功嘴角微扬。“你还好吗?” 还好吗? 他问的是什么?是刚刚,还是昨晚呢?她心里疑惑,嘴里却问不出口。 昨晚起初的确是有些疼,她轻泣着挣扎,感觉到他捧着她的脸,吻干她眼睫上的泪水,一句又一句唤着她的名字,直到疼痛褪去,他才又对她 不行,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咳嗯,还好。”她清清喉咙,窘迫的转开视线,努力把那些回忆踢到旁边去。“不好意思,我刚起床,还没完全清醒。” “没关系。”他温声回答,望着那低垂的小脑袋。“我弄了点早餐,你要不要下来吃一些?” “早餐?喔,好啊。”听见有早餐可吃,她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作祟,食欲掩盖了尴尬,倒也让她自在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下楼梯,进了厨房,只见餐桌上头,放着烤得酥软的吐司、冒着烟与香气的火腿与荷包蛋,还有咖啡、牛奶、柳橙汁。旁边的大瓷盘里,还有新鲜的番茄、莴苣和小黄瓜切片,分量多得可以喂饱一团军队。 凤婷瞪着满桌子的食物,忍不住转头仰望着他,开口发问:“你早上都吃这么多吗?”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弄了一些。”他神色尴尬,不自在的走到桌边,黝黑的俊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暗红。 这么贴心的举动,让她粉唇弯弯,漾出好高兴的笑。 “谢谢。”她跟着坐下,礼貌周到的道谢。 厉大功微微颔首,粗犷的脸上依然有些泛红。他伸手替她倒了一杯咖啡,简扼的说道:“吃吧。” 恭敬不如从命,凤婷不客气的开动,拿起一片吐司,放上番茄和黄瓜切片,再夹上火腿和起士,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新鲜的美食让她食欲大开,吃得格外尽兴。 咖啡煮得又香又醇,她享受的啜了几口,才刚把杯子搁回桌上,厉大功就拿起咖啡壶,为她再倒了些,始终让杯子里的咖啡保持八分满。 这些体贴的举止,让她大开眼界。原本以为,像他这种英悍威武的男人,多少会有些大男人主义,没想到他不但脾气温厚,还体贴入微,甚至会为她准备早餐呢! 不过,话说回来,像他这么温柔老实、有名多金的好男人,肯定会有一卡车的女人,抢破头的想把他逮进礼堂,他怎么会拖到三十好几,才被她这个相亲场上的“常败军”碰上呢? “那个呃大功。”她尝试着唤道,仍觉得有些不顺口。 既然他们都结婚,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她总不能再客客气气的称呼他“厉先生”只是,要她亲昵的喊他一声“老公”她又喊不出口,只能采取折衷办法,去掉姓氏,直接喊他的名字。 厉大功把面前的咖啡杯斟满,抬眼望着她,询问的挑眉。 “嗯?” “为什么你到现在才结婚?”她好奇的问。 黑眸敛下,他似笑非笑的勾起薄唇。“我的工作太忙了。” 她恍然大悟的猛点头。也是啦,他没日没夜的忙于打击犯罪,哪里有时间约会培养感情?就算先前有女朋友,只怕也是老早就不甘寂寞,抛弃他逃走了。 “所以才会去相亲吗?”她又问。 厉大功点头,端起咖啡杯就口。“姨妈一直很挂心我的婚事。” “姨妈?” “王媒婆就是我姨妈。”他极有耐心的提醒。 凤婷眨着眼睛,总算想起,厉大功跟王媒婆还有这层亲戚关系。 王媒婆替他安排相亲,是担忧他的婚事;替她安排相亲,则是看她“屡战屡败”有些于心不忍。只是,恐怕连王媒婆也没想到,这个“上等货”竟会看上她,还当场开口求婚吧! 呵呵,看来,她果然是捡到宝了啊! 她躲在三明治后头,偷偷窃笑两声,正在庆幸自己的好运,眼角却瞄见,厉大功把桌上一个牛皮文件夹,推到她面前来。 “这些你收着。” “是什么东西?”她打开文件夹,朝里头瞧了一眼,发现里头装着几份文件。 “存摺、提款卡、房契和地契。” 凤婷愣了一下,猛然抬头,瞪着桌边的男人。哇,这份文件夹里,装着他全部的财产呢! “我的薪水每个月固定汇到第一本存摺里,你需要的任何家用,都可以从这本提领。如果另有大笔的急用,可以从第二本提领。”他语调和缓,说得格外仔细。 啊啊“上等货”!果然是不折不扣的“上等货”! 她双眼发亮,虽然努力告诉自己,得装得“客气”一些,但是好奇心就像小猫的爪子,在她心头搔搔搔,让她实在忍耐不住,当场就打开存摺。 第一本存摺里的金额变动较大,月初时的薪水是固定收入,支出也十分固定,水电、瓦斯、保险费等等,全都设定成自动扫缴。 她看着存摺,心里一边思忖着,他的薪水不少,要是再加上她画插画的收入,扣除一些开销后,他们每年或许还能存下一笔钱。 一堆数字在她脑子里加加减减,她搁下第一本存摺,打开第二本,映入眼帘的庞大数字,却让她双眼大睁,脑子顿时停止运作。 哇,有没有搞错? 这笔存款的金额,实在是多得超乎她的想像。她深怕是一时看错,连忙聚精会神,反覆确认了好几次,确定扫除小数点后面那两个零,存摺里仍有着八位数的存款。 “你是收贿吗?”这数字实在太过惊人,她不禁脱口而出。 厉大功一愣,嘴角微扬。 “没有。” 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把目光从那八位数的存款上移开。乌黑的眼儿转到他脸上,端详了一会儿,才咕哝的开口。 “也对,你的职位又不是肥缺,就算是有人想贿赂,贿款也不会到你手上。”需要出生入死的工作,绝对跟“肥缺”扯不上关系。“那么,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她问得很直接,急着想知道原因。 “我父母的遗产跟破案奖金。” “有这么多?” 他慢条斯理的解释,倒了一杯咖啡。 “另外,有个朋友几年前筹组公司,我把钱全投资进去,这几年来公司营运顺利,赚了不少。” “哇,你还真敢,就不怕那笔投资赔钱?” “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我的薪水已经很够用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笔庞大收入,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凤婷却是双眼发亮,快乐得心花朵朵开,原先搁在心里,誓言“勤俭持家”的计算机,老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原先,她还打算结婚之后,要多接些插画回来,为奶粉钱继续打拚,如今有了这笔存款,她再也不必为钱辛苦为钱忙,画图画到手抽筋了。 嘿嘿,老天待她不薄,不但让她嫁了个好男人,还附赠了大把钞票,让她从此衣食无虞。噢,太美好了,这简直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啊! 看着那八位数的存款,她忍不住红唇上扬,躲在存摺后的小脸,又开始格格窃笑了起来。 第三章 汪呜、汪呜呜呜 黄昏时分,洋房内传来狗儿的哀嚎,紧接着,是女人的愤怒尖叫。 “可恶!不要跑!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偷!王八蛋,把东西还我——”饱含怒意的尖叫破空而来,接着就是一阵追赶跑跳的吵闹,闹哄哄的从屋里传来。 一辆吉普车在门前停下,厉大功跨步下车,黑眸扫望屋内,听见那怒叫连连的喧闹声,只是扬唇一笑,对这样的吵闹早就习以为常。 打开大门,走入玄关后,就看见那名“小偷”一嘴咬着粉红色的羊毛披肩,被凤婷追得满屋子乱跑,还不断可怜兮兮的哀嚎。 他那新婚刚满一个月的娇妻,身穿白色小短裤,以媲美百尺跨栏选手的完美姿势,灵活的跳过沙发,气急败坏的在后头咆哮,追着“小偷”满屋子跑。 那“小偷”一见到他,就像是看见救星似的,立刻哀叫一声,急忙飞扑而来,四爪在地板上滑垒,缩到他背后簌簌发抖,一副惨遭虐待的模样。 “诺诺,不要躲!给我回来!”怒极的尖叫又响起,脚步声咚咚咚的逼近,那窈窕的身段跟着扑过来。 眼看她气昏了头,杀气腾腾的扑得飞快,他双臂一张,反应迅速的迎上,抢在她跌下客厅与玄关间的阶梯前,圈抱住那纤纤细腰,稳住她险些失去平衡的娇躯。 可惜,凤婷半点不领情,仍旧艳眸燃怒,对着缩在丈夫身后,那抖个不停的可怜小偷咆哮。 “可恶,厉大功,你让开!少护着那王八蛋!我这次一定要宰了它!” “汪呜、呜呜呜”黑色的拉布拉多犬,仰头看着厉大功,仿佛在控诉她的“虐待”委屈的呜叫着。 拜托! 是谁虐待谁啊?! “不准哭!把东西还给我!”瞧见狗儿那无辜的表情,她更气愤了。 厉大功抱着她,莞尔的一笑,出面打圆场。 “凤婷,算了吧。” “什么算了?那一件喀什米尔的羊毛披肩,可要两万多耶!是我当年省吃俭用狠下心买的,也没用几次,现在被它拖去又啃又咬,你居然要我算了?!”她愈说愈气,愈嚷愈大声,声势直逼河东狮吼。那逼人的气势,吓得诺诺又是一声哀鸣。它四爪后缩,趁着厉大功牵制住凤婷,连忙叼着战利品,窜出敞开的大门飞逃出去,挤进庭院的狗屋里,只露出一截肥尾巴。 “啊啊啊,它跑了啦!”凤婷连连怒叫,因为宝贝披肩被毁,心疼得像在滴血。“厉大功,你放开我!笨狗,把披肩还给我!” 厉大功却环着她的腰,抱着她往客厅里走,放任狗儿逃走,不让她追上去,抢回那条已经被咬得破烂的披肩。 “披肩都被咬坏了,你抢回来也没用。”他缓声劝道。 “你少袒护它!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它之前还咬坏我两双鞋耶!”她不甘心的喊道,回身戳着他结实的肩头,气得俏脸发红。 厉大功抱着她,直走到沙发旁,才把她放下来。 “好了,你别生气。”他耐性惊人,好言好语哄着她。“我等一下就去帮你把披肩拿回来,好吗?” “哼!”凤婷双手抱胸,抿唇撇过头去。 “不然,我陪你去买条新的?” “哼。”她又哼了一声,小脸从左撇到右,还想对他纵容狗儿的行径,多念上几句,眼角却赫然瞄见,另一个男人就站在门口。她浑身一僵,尴尬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怎么没告诉我,有客人来了?”她瞠怒的瞪了老公一眼,窘迫的小声抱怨。 “客人?”厉大功回身,往门口看了一眼。“没关系的,只是江震。”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 她在心里抱怨,这男人这么迟钝,有外人上了门,也没有先通风报信一声,害她那追狗大骂的泼妇模样,全让别人瞧见了。 为了挽救贤妻形象,她强作镇定,咬牙挤出僵硬的微笑。 “我——呃,我去煮饭。”她嘴上说着客套话,腿儿往后挪啊挪,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溜进厨房了。 看着妻子慌忙逃逸的背影,厉大功勾着唇,笑容未曾褪去,看着她的黑眸里,始终有着暖意。 让女主人尴尬不已的江震,则是从头到尾面无表情,迳自换上室内拖鞋,压根儿没有多瞧她一眼,那双冷锐的眼睛,倒是在玄关旁鞋柜上,那两个布娃娃上头都逗留了一会儿。 布娃娃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些,脸是咖啡色的,穿着警察制服,胸前还别着警徽。女的小一点,手上拿着画笔,穿着粉红色的围裙,嘟着红色的小嘴,作势亲吻旁边的男娃娃,姿态与手工都格外细腻。 厉大功走回玄关,也把鞋换了,顺口解释道:“那是凤婷的妹妹送的结婚礼物,她坚持要摆在门口。” 江震的表情与眼神,仍是寒傲似冰,他收回视线,拿着资料袋走进客厅。 “fbi的事你打算怎么办?”他寒着脸问,一字一句都冷得像是冰针,扎进耳里就让人打从骨子里发冷。 听到好友提起这件事,厉大功温暖的黑眸里,难得的闪过一丝愠色,方正的下颚也紧绷着。 “不怎么办。” “人是我们抓到的。”江震冷声扬手,把资料袋往桌上一丢。 “署长保证,他不会把人给交出去。” “你信他?” 厉大功回答得简单扼要。 “不信。” 躲在厨房里的凤婷,紧贴在门边,偷听着两人谈话,确认他们不是在说她坏话,指责她脾气暴躁又不爱护动物后,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瞧两个男人都坐了下来,看着那份资料,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模样,那个冷冰冰的江震,该不会真要留下来吃饭吧? 她转过身来,看着干净整洁的厨房,不禁偷偷做了个鬼脸。 结婚虽然已经满一个月,但是对于自家厨房,她却是挺陌生的。 确认厉大功的经济状况,好到不需要她埋头画图,赚钱贴补家用后,她也曾经试图要做个贤慧的新娘,买了一堆的食谱,预备亲手做些好菜,慰劳他工作上的辛劳。 但是,厉大功的体贴,却毁了她的计划。每天早上,他总比她早起,不但无声无息的按掉闹钟,让她多睡一会儿,还把早餐准备妥当,才将睡得饱饱的她唤醒。 中午,他总留在飞鹰特勤小组总部,没有回来用餐。 她曾经试着煮过几顿晚餐,却把厨房弄得脏乱不堪,锅碗瓢盆搁得到处都是,厉大功总是二话不说,挽起袖子接下善后工作,而他几次展现的厨艺,更是精湛得让她讶异不已。 新婚满一周后,她就决定向现状低头,正式弃守家庭主妇的地盘,任由他把厨房工作全揽上肩头。 不过,今天既然有客人上门,而他又忙着谈公事,她这个做老婆的,已经夸下海口,说要进厨房煮饭,就得说到做到,设法弄出一桌饭菜来。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先从冰箱下手。 虽然说,煮饭的是厉大功,但买菜却属于她的管辖范围,毕竟他工作繁忙,而她则是英英美代子,当然有时间出门采买新鲜食材。 新鲜的蔬菜鱼肉,搁在流理台上,她在脑海中决定菜单后,就开始忙着切切洗洗。 客厅的电视被打开了,她听见在新闻报导的声音中,偶尔还夹杂着两人低沉的讨论声。 她一边洗着白米,一边轻哼着歌。电话铃响起,才刚响了两声,就被厉大功接去。 “凤婷,电话。” 听到他的叫唤,她应了一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接起厨房里的分机。 “喂?” “凤婷吗?” “我是。”听到编辑的声音,她停下动作,暗暗喊了一声糟糕。“啊,小娟,抱歉,忘记跟你说,我画完了,图档我下午已经传过去了。至于光碟,我明天就送去杂志社。” “我收到图档了,不过,你先别急着交光碟来。” “为什么?图有问题吗?”她用肩颈夹着无线电话,又开始忙东忙西,握着菜刀在砧板上切切切。 家庭主妇的日子,让她闲得发慌。衣服可以交给洗脱烘三机一体的滚筒洗衣机,地板则用吸尘器三天吸一次,除此之外,她只需在厉大功没空时,带着那只胆小的诺诺出门散步,其余时间就没啥事好做了。 闲混几日后,她认命的“重操旧业”又接了图稿回来画。 小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图没问题。不过,老板希望你多画两张插画,资料我传过去了,你等一下上网去收。” “ok,没问题。”凤婷一口答应。 “另外,有家饮料公司,想找人画一系列的商标娃娃,你有没有兴趣?” 举在半空中的菜刀,倏地停住了。 “商标娃娃?” “对啊,那家茶饮厂商想要的,是你擅长的淑女娃娃,每种茶品各有代表娃娃。老板说,如果反应不错,就要异业合作,推出淑女娃娃的副产品,例如手机吊饰、背包、滑鼠垫等等。”小娟钜细靡遗的解说,口气很是兴奋。 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案子,让凤婷听得双眼圆睁,手里也忘了动作,菜刀始终维持高举状态。 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有了商品、广告等强力放送,她的作品肯定在短时间内,就能传遍大街小巷,有了知名度,更多的案子就会找上门来,花花绿绿的钞票也会—— 她兴奋了几秒钟,几乎想举着菜刀,就在厨房里转圈圈跳舞,庆贺自己好运连连。只是,她才转了半圈,理智就冒出头,让她稍微冷静下来。 “为什么会找上我?”她夹着电话问,眼里透着狐疑。毕竟,她虽然画了几年插画,在插画界小有名气,但是先前也只接过杂志封面与特刊,以及百货公司周年企划等等,这一类半大不小的案子。 小娟顿了一下,迟疑半晌之后,才吞吞吐吐的回答:“呃,当然是——当然是因为——因为对方喜欢你的风格啊——” 听编辑那心虚的口气,凤婷心里有数,兴奋的情绪冷了大半,弯细的柳眉一挑。 “是因为我老公的关系吧?” “也不是这么说啦。”小娟干笑两声,连忙善尽编辑职责,努力解释。“当然不是说完全没关系,他毕竟是名人嘛,多少有些宣传效果。厂商的确是看了杂志,才知道你跟你的作品。不过,厂商要是不喜欢你的风格,也不会找你画啊!”凤婷撇撇嘴,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是转念一想,小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厂商再笨,也不会把钱往水里砸,她的插画能力,多少还是被肯定的。话说回来,既然有钱可赚,她哪有不赚的道理? 只是,她倒没想到,那些八卦杂志上,让她气得半死的报导,竟会成为一种变相“宣传”让她得到这难得的机会。 电话那头的小娟,虽然心里焦急,却又不敢催促,只能小心翼翼的问:“凤婷,怎么样,你愿意接吗?” 举在半空中的菜刀,终于砰的落下,把蒜头拍碎。 “好,我接。”凤婷豪爽的回答,终于下定决心,预备趁此机会,好好大展身手。 “太好了,我立刻去跟老板报告!”小娟乐得直欢呼,竟然忘了说再见,立刻就挂上电话,急着跟老板讨论细节去了。 凤婷挂断分机,又忙起厨房的工作,起油锅爆香后,把蔬菜往锅里扔,在油烟中卖力炒啊炒。 怀抱着愉快的心情,她顺利弄出一桌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逐一端上餐桌,正在摆碗筷时,就听到客厅的电视声量,被调得较为大声。 她走到厨房门口,只见那两个男人脸色铁青,死瞪着电视萤幕。记者悦耳的声音透过电视传来,详细报导新闻细节。 经过多次会商协调,警方确定,将把公爵移交给特地前来的fbi探员,将其引渡回美国受审。 约翰迪玛斯,绰号公爵,上个月在飞鹰特警队的努力下终于落网。警政署长稍早召开记者会,因公爵在美犯下多起车火走私案,警政暑决定将其交由fbi探员带回侦讯 沙发上的两个男人,表情愈来愈难看,瞪着电视的表情,仿佛想冲上前去,把无辜的电视砸个粉碎。 “老头子肯定跟fbi谈妥条件了。”江震一脸阴郁,虽然早就知道,上司可能会把公爵交出去,但是看见新闻时,他冷锐的眼里,仍进出森寒怒意。 公爵虽然是国际通缉犯,但毕竟是他们逮着的,于情于理于法来说,不论是要侦办,还是要审讯,也得是由台湾这边优先才对。 厉大功看着萤幕,对上司的处理方式,下了干脆的评论。 “shit!” 站在厨房门旁的凤婷,讶异的瞪大双眼。 喔喔,结婚至今,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骂脏话呢!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把向来是个好好先生,几乎从不发脾气的他气成这样呢? 凤婷暗暗挑眉,压抑着满腔好奇,等到那条新闻播毕后,才走出厨房。 “哈罗,可以吃饭了。”她开口招呼着。“我把饭煮好了,先来吃饭吧!” 两个男人闻言起身,关掉电视,缓步走进饭厅,各自在餐桌旁坐下。 她不忘扮演贤妻角色,还替他们添满白饭,然后就坐在桌边,微笑等着他们开口,赞美她的厨艺,或是说几句鼓励的话,最起码是点头道谢,感谢她忙了这么久,准备好这桌热饭热菜。 只是,她等了又等,却始终没等着预期中的反应。 沉默。 餐桌上静悄悄的,只有咀嚼声,跟偶尔的碗筷碰撞声。两个男人一声不吭,只是埋头用餐,脸色仍旧难看,仿佛有人欠了他们几百万似的。 苦等不到赞美,阴郁的气氛又久久不散,她左看看、右看看,轮流瞪着两人的臭脸,顿时也没了胃口。 “大功,你肚子痛啊?”她没好气的问。 厉大功微微一愣,抬头看着她。 “没有。” “那么,是我煮的菜很难吃?” “怎么会?”他拧起浓眉,一脸不解。 “那你们两个干么臭着脸,活像是我在饭菜里放了砒霜?”她拿着筷子,在两张臭脸上指了指。 两个男人互看一眼,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却仍旧紧绷着脸。厉大功也不肯多加解释,只是闷声挤出一句:“没事”接着又低下头,一口饭一口菜,继续埋头吃饭。 “是喔。”凤婷敷衍的应了一句,艳眸微眯,知道这会儿两人都还在气头上,她根本问不出什么内情。 她耸耸肩膀,尽量装作不当一回事,迳自伸出筷子,挟了一块酱爆肉入口,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心里却是另有盘算。 哼,没关系,现在有外人在场,她就暂时放过他。 反正,她跟厉大功是夫妻,不愁没时间可以独处,到时候只要让她逮着机会,她就有把握,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  *  *  *  *  *  *  * 晚餐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 厉大功史无前例的搁下碗盘,跟江震关进书房去了。遇着这种特殊状况,她也不跟他计较,主动接手清洁工作,把碗盘一个个洗干净,再搁回碗架上。 书房里头,偶尔传来讨论的说话声,她没有再去理会,迳自上楼洗澡。 他们忙到很晚,直到她舒服的泡完澡,穿着丝质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的做完脸部保养,正要拿起身体乳液,做全身肌肤保养时,才听见江震开车离去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厉大功才上楼进房,闷声不吭的拿了干净衣物,就走进浴室里洗澡。 半晌之后,他换上睡衣,满头湿发的走出来,打开轰轰作响的吹风机,把湿发吹干后,又将吹风机的线卷好收起,默默放回原位。 她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在身上擦着乳液,一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对他的存在已经逐渐适应,先前面对他时的陌生与不安,以及那丝羞涩,也都渐渐淡去。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让她对他的了解与日俱增。 这个男人——她的丈夫,有着跟阳刚外型截然不同的温厚性子,他脾气好、耐性佳,不但没有半点大男人主义,还对厨艺颇有研究,各国佳肴,不论是美式、中式或欧式,全都难不倒他,手艺好得简直可以开餐馆。 他睡觉的时候,总喜欢睡右边;爱吃红肉,爱喝啤酒;内衣裤只有黑灰白三种颜色,而且品牌忠诚度极高,只穿同一个牌子的。 偶尔遇上难得的休假,他会带着诺诺出门慢跑,再替它洗澡,男人与狗在院子里闹得全身湿透。有时,他也会陪着她,出门逛逛百货公司,到超市补充干粮存货,替她扛回油啊米啊这类较重的食物。 另外,他对工作的认真与专注,更是让她叹为观止。 遇到特殊案件时,他会彻夜留在特动组总部,就算是回到家里,他不是观看新闻,就是研究未破刑案,满脑子都在思索着,该怎么逮捕罪犯 例如现在。 瞧厉大功那拧眉苦思、闷闷不乐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她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好受。考虑一会儿后,她下定决心,拿出一瓶薰衣草按摩油。 “把上衣脱了。”她走到床边,伸手把垂落肩头的发丝拢成一束,再用橡皮筋绑着。这个动作让丝薄的睡袍,滴溜溜的滑下肩膀,露出粉嫩的肩头。 半躺在床上的男人,因这不寻常的“指示”而抬头,恰巧就目睹了这诱人的美景。 瞬间,那些烦人的案件,全被扔到九霄云外去,厉大功的注意力,立刻就回到娇妻身上。 注视着她的那双黑眸,像是被点了火似的灼亮,那热烫的视线,让她心口一热,俏脸微红,马上明白他是误会了她的“好意”以为她是要—— “别想歪了!”她娇瞠的警告,瞪了他一眼。“脱完衣服后,就翻过去趴下,我来帮你按摩。” 厉大功轻笑一声,倒也没有再积极“争取”只是按照老婆的指示,乖乖脱去上衣,翻身在床上躺妥。 久经锻链的男性身躯,完美而健壮,那深褐色的肌肤,简直像是可口的牛奶巧克力,引诱每个女人趴上去,轻轻的啃咬 其实,她也曾经咬过他。每当缠绵酣热,她总因为难忍的欢愉,呻吟着咬住他的肩,纵然在意乱情迷间,她仍尝得到他在强猛律动时,肌肤上渗出的咸咸热汗 啊,不行不行,她还有“正事”要做,可不能因为他诱人的体魄,就色迷迷的扑上去! 凤婷拍拍脸颊,振作精神,直到粉脸上红潮褪去,才撩起睡袍下摆,在他身旁坐下。她打开瓶盖,倒了些按摩油,在掌心抚握得温热了,才开始揉按他的肩膀。 果然,她猜得没错,厉大功还在为案情烦恼,沉重的工作压力让他全身僵硬,即使洗过热水澡,身上的肌肉仍旧一块块紧绷着。 凤婷卯足了力气,小手又推又揉,替他纡解每一块纠结的肌肉。 “这样可以吗?要不要再用力点?” 厉大功哼了一声,趴在枕头上,微微点头,拧皱的眉头缓缓舒开。 她深吸一口气,手上更加用力,按摩着他的肩颈臂膀,和他纠结的背部肌肉,卖力得额头冒汗。半晌之后,她手下的肌肉才慢慢的松懈,再也不会紧绷如石。 “大功?”瞧他似乎不再皱着眉头,凤婷试探性的开口。 他闭着眼,嘴角微扬。 “嗯?” “那个——刚才新闻报导的公爵,是不是在我们结婚那天,你抓到的那个军火掮客?” “嗯。”好不容易舒展的浓眉,再度拧了起来。 宾果! 凤婷手不停歇,揉捏他的后颈,再一路顺着背脊两侧往下。她清清喉咙,用最轻松的语气,仿佛闲话似的问。 “他被fbi带回去,你是不是很不高兴?” 厉大功睁开眼睛,用眼角瞄她,半晌后才又应了一声。 “?g。” 她握着拳头,一路再从他的后腰往上挝,发挥好奇宝宝的求知精神,不死心的继续追问:“为什么?” 黑眸闭上,他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连忙俯身前倾,趴在他背上。 “你为什么想知道?” 他又睁开一只眼,重复了一次。 “当然是因为——”她坐直身子,双手抱胸,理直气壮的说道:“你是我老公啊!”这个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也超过他的逻辑认知。 “你想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是你老公?” “对啊,让你心烦的事,我当然想知道。”她回答得理所当然,清澈的艳眸笔直的看着他,俏脸上尽是认真。 注视着她的黑眸,因为她毫无掩饰的关心,浮现浓浓暖意,淡化了先前的不悦。他微微一笑,倒是真的放松下来,连心情也比先前好多了。 “你想知道什么?”他徐声问道。 “fbi把那个坏蛋带回去侦办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不高兴?”她拧着秀眉,又开始槌槌打打。 “人是我们抓到的,要侦讯要办案,也得我们先。”厉大功趴在枕头上,从镜子里看着卖力槌打的老婆,没错过她弯腰时,低胸的睡衣领口,泄漏的美好景致。 凤婷还没察觉到春光外泄,倒是因为他的回答,讶异得眼儿圆睁。 “咦?你们抓到人,不是有一个多月了吗?难道这段时间里,你们都还没讯问过他?” “公爵一落网,fbi的人立刻就赶来,要求署长下令,禁止我们侦讯公爵。”现在,fbi真得寸进尺,连人都准备带走了。 好奇的老婆再度发问。 “为什么?” “公爵是军火掮客,fbi担心,他会供出一些机密情报。” “机密情报?”她眨眨眼睛,眼里有着无数问号。 “例如,他的武器来源,或许有一部分跟cia及f 有关。而musad和isi可能也曾是他的买家” “等一下、等一下!”她愈听愈头大,连忙比出暂停的手势,制止他继续发言。“cia我好像听过,但是你刚刚说那些什么f、什么m、什么i的又是什么东西啊?”她的英文虽然不差,但是一连串的专有名词,还是让她听得雾煞煞。 “cia是美国中央情报局;f 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前身就是kgb;musad是以色列的海外秘密情报局;isi则是巴基斯坦情报署,是各国的官方情报单位。” 她头昏脑胀,只抓住最后一个重点。“这些情报单位,跟那个fbi又有什么关系?” “fbi是美国联邦调查局。”厉大功翻身坐起,耐心的详加解释。“公爵是世界级的军火掮客,这几个情报局可能都曾透过他进行交易。” 她虽然一知半解,却仍艰难的点头,算是回应。 而她亲爱的老公,继续落落长的解说—— “更可能的是,某些官方的武器制造商内,有公爵的内线或卧底。各国情报局都想知道内奸是谁,更怕公爵供出这几年来经手的军火交易。” 喔——这个——好、好难懂啊—— 她听得一愣一愣,因为满头雾水,已经眼神涣散、嘴儿半张,对他的长篇大论更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听进去。 厉大功的解说却还没结束。 “所以,各国情报局让fbi出面,要求引渡公爵回美国受审。但是,他在台湾也犯下重罪,又是我们抓到的,应该以我们为优先。就算要引渡,也得先经由外交部,再透过法院裁决,起码也要拖耗两到三个月。但是,fbi却透过外交部,再由署长向我们施压——”他停下来,终于发现她双眼发直,表情呆滞,已经开始恍神了。“是不是很无聊?”他理解的一笑。 “呃,还好啦!”她像是上课打瞌睡,被老师逮着的学生,表情有些尴尬。 “抱歉,专有名词太多了,我听不太懂。”真是丢脸啊,是她自己要问的,结果居然有听没有懂。 “听不懂就算了。”厉大功说道,因为她诚实的回答,以及俏脸上先前呆愣的可爱表情而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啊!嫌你老婆笨啊?”她瞠道,粉脸微红,伸手想朝他胸膛拍几下,惩罚他这么不识相,胆敢取笑她。 只是,小手才刚探出去,厉大功就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一扯,拉入怀中。她惩罚不成,反倒被制住,被他抓个正着。 “啊!你——”她低呼一声,陡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厉大功翻身压倒在软绵绵的床上。“喂,你做什么?别压着我,快起来啦!”她的脸愈来愈红,即使被压着,却仍努力挣扎。 “我们聊些别的。” 沙哑的轻笑,在她耳畔响起,庞大的身躯压着她,却没压疼她,只是有效的牵制住她所有的动作。 “聊什么?”她仰望着那张已经太过熟悉的俊脸,只觉得心儿怦怦乱跳。 他靠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这次,没了那些拉拉杂杂的英文缩写,只有夫妻间最亲昵的私语,她立刻听懂了,粉嫩的艳容,瞬间嫣红得有如火烧。 她红着脸挣扎,还妄想溜出“魔掌” “才不要呢!谁理你啊——唔”抗议的话还没说完,软嫩的红唇就被厉大功牢牢封缄,将她溜到嘴边的字句全吞了去。 起先,她还想反抗,但是他的攻势太过强烈,而他的唇、他的手,对她的身子又太过熟悉,一寸又一寸的攻城略地,撩燃激情的火焰,诱哄她彻底沦陷。 凤婷只坚持不到一会儿,就“弃械投降”软软的瘫卧在他的怀抱中,轻吟着任他随便摆布了 那一晚,他坚实的肩头上,又被留下许多小巧的齿痕。 第四章 冰箱上头,用磁铁压着一张黄色便条纸。 凤婷捧着刚从微波炉里拿出的温热牛奶,眯起眼儿,瞧着便条纸上头那中规中矩的黑字,一字一字的默念上头的内容。 isi——巴基斯坦情报署 cia——美国中央情报局 fbi——美国联邦调查局 f ——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前身为kgb) dgse——法国海外情报局 musad——以色列的海外秘密情报局 便条纸上,写得落落长的,是各国情报局的简称,也就是她昨晚推说听不懂的专有名词。 她瞪着那些英文缩写,起先还有些不高兴,像是一踏进教室,就收到一堆功课的学生,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她正在构思那个茶品娃娃的图样呢,哪有时间把这些简称塞进脑子? 只是,转念一想,笑意却又像是泡沫,咕噜噜的涌上来,淹没了不悦。 好吧,算他厉害! 别人家的老公,交代在便条纸上的,可能是想吃的饭菜,或是该买的东西,诸如此类的注意事项。而她家的老公留给她的,却是各国情报局的简称。 她拿下那张便条纸,坐在餐桌旁,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盯着这纸条,红唇上有莞尔的笑意。 厉大功的字,一如他的人,中规中炬得很。他的言语、他的举止,向来是奉公守法、规规矩矩。除了在卧房里,夫妻间偶尔的亲昵外,他木讷刚毅得近乎迟钝,从不曾说过什么甜言蜜语。 只是,他的温柔始终都藏在言行里。就像是这张便条纸,在冷硬的专有名词后,也有着他的贴心—— 晶亮的艳眸从那堆英文简称上挪开,在餐桌上绕了绕,上头照例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她这个老公,莫非是铁打的,像是根本不会累似的?昨晚他们在床上滚到半夜,他“耗力”这么多,也没睡到多少,却还能这么体贴,先替她张罗了一桌吃的,才出门去冲锋陷阵、出生入死,把那些坏人都抓进牢里。 她搁下牛奶杯,拿起吐司咬了一口,跷着修长的腿儿咀嚼,享用老公留下的爱心早餐。 唔,他是不是体力过人、永不知倦,这点她还不清楚。只是,他们两个人在床上独处时,他倒是很容易就有如“铁打”般的 香艳画面在她脑子里转啊转,她咬咬红唇,嘴角却无意识的往上扬起,那餍足的笑,就像只慵懒的猫儿。 怀抱着愉快的心情,她慢条斯理的吃完丰盛早餐,收妥碗盘,接着就哼着歌转身上楼,打算趁着心情正好的时候,开始画些草稿,着手设计饮料公司的商标娃娃。 嗯,先从红茶下手,画个可爱的娃娃,有着红通通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穿着欧式的蕾丝裙 她边想边往上走,才走了几阶,却轻呼一声,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匆匆转身,咚咚咚的跑回餐桌前,拿起那张被遗忘在桌上的便条纸。 还好还好,差点忘记了呢! 虽然,这并不是情书;虽然,这纸条上头,没有半句甜言蜜语,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写给她的纸条呢!她要很仔细、很小心的,找一个地方收妥,当成她最珍惜的宝物。 凤婷无限幸福的一笑,拿起便条纸,这才又往楼上走去。 *  *  *  *  *  *  *  * 几天之后,警政署临时通知,将要颁发蓝鹰勋章,给逮捕“公爵”有功的相关人员。 虽然说,这次的颁奖仪式,是安抚性质大于奖励。但是,无论如何,这也是个公开的颁奖典礼,各平面媒体、电子媒体等等均有到场,全都守在会场后头,拍摄厉大功领奖的重要时刻。 身为颁奖典礼主角的老婆,凤婷却留在家里,抱着一包零食,坐在电视机前,目睹了老公领奖的景况。 其实,她也很想盛装出席,享受一下被镁光灯包围的感觉。但是她这阵子忙着设计娃娃图样,想得头昏脑胀,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用了,更别提是去做脸、烫发或买衣服。 身为全民英雄的老婆,形象当然很重要,她又是超级爱面子,没有把容貌衣衫打点到满分,就坚决不肯面对媒体。 不过,电视萤幕上的画面,却看得她双眼圆睁,一脸的惊喜,仿佛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就连手里的洋芋片也忘了吃。 哇,那是谁啊?! 颁奖的新闻画面播出时间不长,但是厉大功穿着制服的俊帅模样,已经让她惊喜得想尖叫了。 他早已升为队长,平常根本不用穿制服,直到今天,她才赫然发现,穿上制服的他,那英挺阳刚的男性魅力,简直帅得足以让女人脚软。 她蹲在电视机前,正在热烈期待,等着哪一家电视台的新闻时段愿意多给女性同胞一些福利,再播出一次颁奖典礼的画面,耳朵却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车声。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刻丢下洋芋片与遥控器,迅速跑到门边,猛然拉开大门。 “老公,你回来啦!” 厉大功正从车子里,拿出在总部换下的制服。听见那声热情的叫唤,他诧异的抬起头来,看着等在门前,笑得甜蜜又可人的小妻子。 “来,拖鞋。”她兴奋的说道,拿了他的室内拖鞋,搁在门前摆好,只差没像日本剧里的大和抚子,蹲下去替他换鞋。 没等他换好拖鞋,她又急忙问:“你要不要喝茶?”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跑进厨房,没一会儿就端着热烫烫的茶,送到他面前来。 “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挝挝背?”她又问。 瞧她忙里忙外,努力伺候他的殷勤模样,跟平日里随兴自在,赶稿时不认亲夫的态度,有着天差地远的不同。要不是那张艳丽的脸儿,跟他娶回来的娇妻一模一样,他肯定要怀疑,自己是走错门了。 “凤婷,你还好吧?”厉大功被妻子强推到沙发上,瞧她仍是兴冲冲,不知在乐什么的反常模样,眉宇间不禁涌现担心。 “好,怎么会不好。”她笑咪咪的回答,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凑到他面前。“来,趁热喝。” “你吃药了吗?”他问。 她这几天忙于画图,没注意到气候变化,衣服穿得薄了些,大概是染了感冒,夜里偶尔会咳个几声,昨天才被他拎去医院看医生,拿了药回来。 “有。”凤婷连连点头,还伸手捏着他的肩颈,殷勤层级继续往上飙升。“你喝完茶后,就上楼泡个澡,我去做晚餐。” 她的贤慧殷勤,不但没有让他露出笑容,反倒让他浓眉深锁,一副很是担忧的模样。 “凤婷,你没事吧?”他神色凝重,大掌探向她的额头,怀疑她是感冒发烧,烧得脑袋坏了,否则怎么他才去上个班回来,她就突然转了性,从母老虎变成小猫咪。“你今天吃了什么?是不是吃错药了?” 虽然,他们还在新婚期间,但是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娶回家的女人,可不是这款温柔的贤妻良母。她的情绪,似乎太亢奋了些;她的双眼,似乎也太亮了点—— “没有啦。”她笑着摇头,拉下那只大手。“我没吃错药。” 厉大功却仍拧眉不展,大手又回到她脸上,担心的捧着她的脸,黑眸直视着她,温声询问:“你想清楚一点,是不是把药跟酒,混在一起吃了?” “不是。”她娇瞠的瞪了他一眼,在心里怪这个男人,把她瞧得太笨、太轻忽了些。 “你确定?”他再度确认,又摸摸她的额头,确认她体温正常。 “当然。” “那”厉大功的脸色愈来愈严肃。 “嗯?” 他注视着那张小脸,慎重的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是几根手指?” 凤婷翻翻白眼,甜蜜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两根啦!”她双手插腰,不悦的睨着那张俊容,凶巴巴的质问。“厉大功,我就不能偶尔当一下贤妻良母吗?” 太好了,恢复正常了。 悬宕在胸口的大石,总算落了地。他松了一口气,却对她的问题,选择沉默以对,很聪明的没有告诉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清楚知道,她根本不是贤妻良母的料—— 丈夫的沉默,却让凤婷更不爽。 “嘿!”她瞠瞪着他,伸出食指,在那结实的胸膛上戳啊戳。“喂,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笑而不答,握住那只肆虐的小手,故意引开话题。“那么,你今天就只是一时兴起,想贤慧一下?”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问题。 果然,那张俏脸蓦地一红。 “那个” “怎么?”那陡现的娇羞,让他诧异的扬眉。 “人家只是想”凤婷仍是低着头,小手揉着自己t恤的衣摆,眼睛偷偷瞄向被搁在沙发旁,那个装着他制服的纸袋。 “想什么?”他低下头,想听清楚她说什么。 “你——可不可以——再表演一次?”她愈说愈小声,粉嫩的俏脸也愈来愈红。 “表演?”黑眸中满是疑惑。 真是的,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迟钝啊! 凤婷心里埋怨着,艳眸飞快的瞪了他一眼,却在接触到他的视线时,立刻又垂下小脑袋,说得更是吞吞吐吐。 “就是就你可不可以——换上制服,再上台领奖一次给我看?”她揉着衣服,竖起耳朵等着他的回答,却左等右等,等不到他吭一声,等得她既心急,又羞恼,忍不住抬起头,跺脚催促:“喂,你说话啊!”注视着她的黑眸里,有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是说,要我换上制服,重演一次今天上台领奖章的样子?”厉大功缓声确认,表情复杂。 太好了!她迟钝的老公,总算听懂她的要求了! “是啊是啊!”她绽开笑容,热切的猛点头,用力得只差没扭伤秀嫩的颈项。 在新闻画面中,厉大功身穿特警制服的模样,帅得和电影明星有得比,那宽肩、那窄臀,那俊朗的眉目,全都让她这个“使用者”一时也觉得惊艳不已,甚至心头小鹿乱撞。 艳眸亮如晨星,凤婷仰着头,期待着他快快去“变装”可是,他却只是看着她,久久没有动弹,只有嘴角难抑的抽搐着,然后—— 他笑了! 厉大功居然仰起头,像是瞧见什么最有趣的事情般,当场大笑出声,那隆隆的笑声回荡在室内,久久都停不下来。 “讨厌,你笑什么啦,人家今天都只能看电视。”她蹙着秀眉,娇声抱怨。“你到底要不要换制服给我看啊?” 他还是在笑,豪迈的笑声充斥室内,她面子上挂不住,窘得直跺脚。 “厉、大、功!你、你——不换就算了!”凤婷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掉头就要走。只是,她脚还没跨出去,腰间就多出一只大手,圈握着她的纤腰,把她抱回沙发上坐好。 “别走,我换给你看就是了。”他虽忍住大笑,但嘴角仍是上扬着,眼里尽是莞尔。 怒气咻咻咻的消失,她的双眼又亮了起来。 “真的?” “真的。” “那——”她在沙发上跪坐起来,迫不及待的推着他,还顺手把纸袋塞进他怀里。“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么?快去换啊!”拗不过她的坚持,厉大功笑着起身,还真的顺从她的指示,拿着制服跨步往一楼浴室走去。 眼看那健硕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她还把手圈在小嘴旁,扬声嘱咐,要求他得“敬业”些,千万要把“装备”都穿戴齐了。 “还要把帽子戴上喔!”她顿了一下,仔细回想一会儿,又匆忙补上一句:“啊啊,别忘了,勋章也要喔!” 交代完毕后,她也没闲着,先收拾了桌上的零食,再用尽全身力气,把客厅的桌子往后拉了些,挪出让他“表演”的空间,确定一切准备妥当,才又满心期待的坐回沙发。 半晌之后,浴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只见厉大功穿着深蓝色的特警制服,抬手戴妥警帽,缓步走了出来,胸前还别着几枚闪亮勋章。他骨架宽阔,身材极佳,穿上笔挺的制服后,更是显得英气勃勃。 帅、真是太帅了!这家伙果然有英雄的架势啊! 凤婷瞪大了眼,直盯着老公瞧,小手捣着红唇,像是看见偶像巨星般的少女,兴奋得俏脸泛红。 老天,她先前还不知道,他能帅成这样!也难怪有这么多女性同胞,始终对他垂涎不已,瞧那英伟的模样,简直是在诱引女性对他做出“犯罪行为”! 而且——而且——最赞的是,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她的喔!她的耶!她一个人的耶! 想到这里,凤婷就心花朵朵开,笑得眉眼弯弯。她愉快的冲上前来,像只好奇的小蜜蜂般,绕着他直打转,把他这养眼的俊模样尽收眼底。 厉大功毫不反抗,纵容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欣赏”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他抬起手,准备拿下警帽。 “啊,等一下、等一下!”凤婷双手乱挥,连忙阻止。“我还要看颁奖那段啊!快点快点。” 他苦笑着,对妻子这特殊的“嗜好”很是头疼,却也束手无策。 “谁来颁奖?”抓坏人他很擅长,但是演独脚戏,他可就不行了。 “我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自告奋勇要陪着演,小手还往他胸前摸来,三两下就拆下那枚蓝鹰勋章。然后,她拿着“道具”后退一步,挺起肩膀,收起笑容,严肃的清清喉咙。 “厉大功队长——啊,你别杵着不动,要配合我嘛!长官喊到你的时候,不是要出列立正吗?”她不依的跺脚,瞬间“官威”顿失。“来,咱们再来一次。厉大功队长!” 他忍着叹息的冲动,只能配合她演下去。 高健的身躯唰地一踢正步,朝她跨步出列,迎面而来的强烈气势,让她享受到鲜明的“临场感”仿佛就真的置身在颁奖典礼会场。 凤婷满意的直点头,然后收起笑容,又摆出威严的表情,不亦乐乎的演了起来。 “为了奖励你英勇的行为,国家决定颁发蓝鹰勋章,感谢你过去——”她顿了一下,凑上前去,像是旁边真有人在观礼似的,用最小的声量问:“你当了几年警察?” “八年。” 得到正确资料后,她再度咳了两声,清清喉咙说:“厉队长,为了奖励你英勇的行为,国家决定颁发蓝鹰勋章,感谢你过去八年来的尽忠职守。” 说完后,她一本正经的把那枚勋章,别上他的左胸,这才后退一步,仰望着他那张有些哭笑不得的俊脸,用眼神鼓励他“接词” 可惜,很明显的,她的丈夫没什么表演细胞,压根儿看不懂她的暗示。她无可奈何,只能开口“提辞” “你要说谢谢啊!”“谢谢。” 她猛摇头。 “是谢谢长官!” 厉大功抬眼,看了天花板两秒后,叹息着顺从要求。“谢谢长官。” “啊啊,不对不对,你还要搭配动作。”她挑剔的说道,一颗脑袋还是像博浪鼓般摇啊摇。 亏得她“教导有方”经过多次的提点后,站得笔直的厉大功稍息、立正,举手对她行了个有力的军礼后,沉声开口:“谢谢长官!”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瑕疵,模样与神态,比她先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更阳刚迷人! 扮演长官的凤婷,当场就“破功”了。 “厉队长,你好帅——”她兴奋的欢呼出声,再也顾不得身为“长官”的威仪,扑上去圈住他的颈项,在那黝黑的俊脸上,香香甜甜的亲了一口。 啊啊啊,好爽! 别的女人只能对着萤幕流口水,她却可以亲吻本人呢!想到这里,她虚荣得好乐好乐,忍不住又攀着老公,像是啄木鸟般,啾啾啾啾的连亲好几下。 厉大功松了一口气,把乐歪了的妻子拥入怀中。 “可以了吗?” 他问道,黑眸里有着纵容的笑意。 “可以可以!”她迭声回答,为了“捞本”又亲了他好几下。 她亲啊亲、亲啊亲,从脸颊亲到嘴角,起先还没什么事,但是软软的唇厮磨在他的薄唇上,没一会儿就亲出了火花,接着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唇与唇贴合在一起的时间愈来愈长,玩耍似的啄吻,已经变成缠绵的深吻—— 警帽掉在地上,穿着制服的厉大功,开始“以下犯上”把刚刚颁奖的“长官”压进柔软的沙发,宽厚的大手也探进她的毛衣,从腰侧往上探,一寸寸的挪移。 “呃,等等,那个晚餐”凤婷在热吻之中,试着提醒他,只是他已经吻得她全身发软,飘出红唇的字句,全是软绵的呢喃。 温热的鼻息喷在耳畔,让她敏感的一缩,俏脸嫣红。 “你会饿吗?”他半撑起身子,哑声问道,黑瞳黝合,制服的扣子不知何时已经解开,露出大半个结实诱人的胸膛。 饿啊! 只是,她先前才吃了两包零食,此刻让她感到饥渴的,并不是食物,而是——而是—— 凤婷俏脸酡红,轻咬着红唇,半晌都没有开口,只是仰望着悬宕在身上的丈夫,仿佛欲语还休。 那羞艳的娇态,让厉大功眸中进出更多火炬。 “那就晚点再吃。”他迅速做了决定,俯身吻住她柔嫩的唇瓣,再度将她压入沙发内。 晚点? 没问题,她完全同意他的决定。 第五章 台北街头人挤人、车挤车。 中午时分,阳光兜头洒落,城市里污染的空气扑面而来,凤婷踏出出版社后,立刻招手拦下一部计程车,逃难似的往里头钻去。 车内的空调虽然略嫌冷了些,但是总比外头的脏空气舒服得多,她松了一口气,才跟司机报出地址,背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小手摸进背包,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手机,她有些手忙脚乱,把手机靠到耳边。 “喂喂,哪位?” “凤婷,我是小娟啦!”编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口吻有些埋怨。“喂,我才去接个电话,你怎么就跑了?” “茶品娃娃的合约已经谈好了,既然没有别的事情,我当然就无走啦!”凤婷一边回答,一边把手里的保温便当,小心翼翼的搁在座椅旁边。 “别跑得这么快啦,你还在楼下吗?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小娟提议。 “不用了啦,我已经上计程车了。” 电话那头的小娟哇哇叫着,发出严正抗议。“喂喂喂,你很不够意思喔,我们那么久没见面,你干么急着开溜?赶着去投胎啊!”“?恚?闵俸?蛋说溃 狗镦们徇?簧你缫严肮弑嗉?獯蟠檀痰男愿瘛?a瞬ν贩3?髁烁鍪娣?淖?耍?贤涞暮齑侥蜒谙采?!肝也琶豢崭?愠苑梗?医裉炜墒亲急负昧耍你ヌ轿依瞎?陌啵?敫你桓鼍?材兀 ?br /> “哟,真没想到,我们的凤婷大小姐,竟也有如此贤慧的一面啊!”小娟哼了一声,抗议她的“见色忘友”“那么,我刚刚瞧见你提在手里的,连谈合约时都舍不得搁下的那个饭盒,肯定就是爱妻便当喽?” “答对啦!”凤婷喜孜孜的说道,打开携带型的化妆盒,确认脸上的妆挑不出半点瑕疵。“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啊?听你口气酸的。” “是是是,我好羡慕喔!”小娟说完,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好啦,我快到了,不和你聊了,下次再约个时间出来吃饭吧!”凤婷说着,正想挂电话,却听到编辑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哇啦哇啦怪叫起来。 “喂,等等,不准挂!”小娟急忙喊着。 “嗯?” “记得,你这次千万得遵守进度,厂商那边催得紧呢!”戏谵的口气消失,小娟紧张兮兮的嘱咐。 “我知道啦,我排定了进度表。” “问题是,你哪次有按着进度表工作?” “呃——” “我跟你说,这一次你千万——” 眼看编辑的碎碎念神功又将开始发威,凤婷火速开口,抢着打断那落落长的叨念。“啊,我到了,要下车了。那么,就这样,不跟你聊了!” “喂!不要挂电话,林凤婷!我还没说完,凤婷、凤婷——” “掰!” 编辑的音波功,在按上通话键的瞬间戛然而止,车内顿时又恢复安静。凤婷吁了一口气,掏钱付了车资之后,才提起便当,慢条斯理的下车,走到一栋极具现代感的大楼前。 这栋大楼隶属于飞鹰特勤小组,她先前只在电视上看过,还未曾有机会来“参观” 飞鹰特勤小组是警政体制之外的特殊单位,直接听令于署长,成员们都是警界的菁英,所拥有的装备与支援也都是最精良的,在行动的机动性上也最高。而率领那群警界菁英的人,当然就是她那个优秀到不行的老公! 想到厉大功,她心头就泛着甜,红唇不自觉的上扬。 几个特警队的队员,恰巧踏出大门,瞧见站在人行道上,提着便当傻笑的凤婷,立刻就认出她来,几个大男人冲上前,抢着出声招呼。“啊!大嫂!” “大嫂,你来找队长吗?” “林杰,队长在哪?大嫂来找他啦!” “喔!我这就去找。”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朝她咧嘴笑了笑,接着转身就朝大楼里跑,赶着去找人了。 “那,嫂子,我们进去等吧,别站在门口。” “是啊是啊,嫂子,这边走,小心阶梯。” “喂喂喂,大家别挡路啊!让让、让让,别把嫂子给吓坏了——” 男人们又笑又嚷,把她团团围住,伺候得格外殷勤,只差没用双手捧着她,欢迎她进入大楼。 好在先前喝喜酒时,她老早领教过这些队员人来疯的性格,所以才能在众人闹哄哄的簇拥下,仍旧神色自若,保持最甜美的笑容。换作是胆子小一些的女人,可能老早被他们的热情,吓得夺门而逃了。 走进办公室后,她左顾右盼,大略浏览了一下环境,却对那些只能在电影里看到的高科技设备视而不见,艳眸滴溜溜的转啊转,却没瞧见她心里想着的那个人。 “请问,你们队长在吗?”既然瞧不见人,她只能开口询问。 站在她右边的那个男人,立刻起身,扬声大喊。 “林杰!不是要你去找队长吗?”宏亮的音量传遍办公室内,也轰得她耳膜发疼。 一颗脑袋探进办公室,极有效率的报告。“队长在楼上开会,已经派人去叫了。” 有个人眼尖的瞧见,她提在手里的便当盒,好奇的凑过来发问。“嫂子,你送便当来啊?” “是啊。”凤婷弯唇一笑。 此话一出,每个男人都发出羡慕的叹息,个个满脸向往。 “哇,队长真好命!” “对啊对啊!我看啊,我也去相亲,娶个老婆回家好了。” 人们愈聚愈多,只要是在总部里的队员,听说队长的老婆提着爱妻便当来探班,全都急呼呼的凑过来,满含羡慕的眼神,尽在那张花容月貌,以及保温便当之间游走。 “嫂子,来,别站着,这边坐、这边坐。”一个男人拿来椅子,殷勤的要她坐下。 “唉啊,这边啦、这边!这里靠窗,风景比较好。” “来来来,嫂子,外面太阳大,喝杯冷饮吧!”有人气喘吁吁,捧上刚从贩卖机里买来的冷饮。 队员们全都围在她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抢着跟她说话,或是替她做些小事,好博得她甜甜的一笑。 这些平时忙着出生入死、打击犯罪的男人,全都众星拱月似的,使尽浑身解数的讨好她,让她乐得晕陶陶的,觉得自己像是被骑士们包围的公主。 “你们全围在这里做什么?” 熟悉的男性嗓音传来,凤婷兴冲冲的回头,那群正在猛献殷勤的男人,一听见那声音,也跟着往门口看去,正好瞧见那个备受众人羡慕的对象,大步走进办公室里。 “啊,队长,你终于来了!嫂子它——” 话还没说完,就被厉大功打断,那张俊容上面无表情,难得的不带一丝笑,反倒紧绷得有些吓人。 “你们这么闲吗?”他冷冷的问,黑眸轮流看过每张愕然的脸。 “呃——” 瞧出厉大功心情不佳,队员们都缩起脖子,把那些已经涌到嘴边的揶揄话,用力的吞回肚子里,就怕踩着地雷,被轰得粉身碎骨。队长虽然脾气好,并不代表就没有脾气,这样的人沉下脸色时,才更让人心惊胆战。 气氛陡然冷得发僵,薄唇又吐出命令,口吻更硬了些。 “有空在这里摸鱼,还不快去找线索?” “是!”队员们同声喝应,接着原地解散,急忙往外头奔去。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临走还不忘献殷勤,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塞进凤婷的手里。 “大嫂,电视的遥控器,要看自己按啊!”“谢谢。”她回以微笑,却看见厉大功脸色更沉,怒瞪那个落后的家伙,瞪得对方脚底抹油,咚咚咚的跑出办公室,转眼就没了踪影。 偌大的办公室内,瞬间清场完毕,队员们都被他吓得夺门而逃,急忙工作去了,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人独处。 厉大功走上前,看着不请自来的妻子,脸色仍有些难看。 “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他沉着脸,她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不但好兴致全没了,还觉得有几分的委屈,俏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哼!亏她准备得这么辛苦,提着便当跑了一上午,想跟他一块儿吃午餐。结果呢,她的一番心意,他不但不领情,还摆出这么难看的脸色,好像她出现在总部里,是丢了他的脸似的! “我今天去谈合约,想说可以顺便来这里,跟你一起吃午饭。”凤婷站起身来,把保温饭盒提上桌,委屈得有些生气。“你不喜欢的话,那我回去好了!”说完,她留下便当,转身就想走,不想再看他摆脸色。 只是,她脚步才刚跨出去,还没走出一步,就被厉大功一把拉住。她心里有气,也绷着脸不说话,只是回眸睨了他一眼,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我没说不喜欢。”厉大功皱着眉头,怒色倒是褪了一些。 俏脸微仰,朝他逼近了几寸,不客气的质问:“那你干么摆着一张臭脸?”这下子,怒色消得一干二净,他的表情反倒有些不自在,黝黑的面容上,甚至浮现一抹暗红。 “看见他们围着你,我不高兴。”他率直的承认,黑眸笔直的望进她的眼里,俊脸上的暗红又深了几分。 凤婷错愕的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竟会让素来以好脾气闻名的他,难得的僵着脸赶人。 “为什——” 话还没问完,一抹灵光乍现,她瞬间瞪大眼儿。 喔喔,她知道了! 他在吃醋呢!原来,他那难看的脸色,并不是不欢迎她,而是瞧见那些男人围着她,所以心里不舒服呢! 笑意点燃了她的双眼,先前的委屈与怒气,一下子全消失得一干二净。 凤婷心里暖暖的,因为知晓他对她的在乎,所以格外雀跃,要不是碍于这儿是公家机关,不是自个儿家里,她还真想欢呼出声,撩起裙子跳支大腿舞来庆祝一下。 呵呵,好吧好吧,看在他这么在乎她的分上,她就不计较他的坏脸色,大方的原谅他喽! 瞧见厉大功仍杵在一旁,神情有些尴尬,心情大好的她主动一笑,替他解了围,拿起便当凑到他身边。 “我们来吃饭吧,你一定饿了。” 深?的黑眸在俏脸上搜寻几趟,确定娇妻不再生气后,他也拉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只是俊脸上的表情,仍有几分不自在。 “你带了什么菜?”他清清喉咙,刻意转移话题。 “炸排骨、青椒牛肉、高丽菜炒红萝卜、马铃薯炖肉。”凤婷打开便当,一边说明菜色,还从保温盒最底部,拿出用盒子密封的热汤。“还有人参鸡汤。” “你会炖鸡汤?” “不会。”她坐回椅子上,老实的承认。“鸡汤是妈炖的,她早上打电话来,要我回去拿的。” 提起岳母,厉大功倾身望着妻子,多问了一句。 “妈的情况还好吧?”他记得,岳母身体虚弱,健康状况欠佳,时常需要上医院报到。 “嗯,前两天爸才带她去复诊。”她微微一笑,让他安心,把筷子塞进他的大手里。“医生说,她现在的情况很稳定。” 厉大功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餐盒,黑眸紧盯着她挟菜时的姿态,像是舍不得漏看了什么。 “你的合约谈得怎么样?”他又问。 “还好,细节先前在电话里都谈妥了,我只是去签名盖章。”凤婷耸肩,把大部分的菜都挟到他的餐盒里。“好啦,别问东问西的,快吃饭。”不趁这难得的空档,快快喂饱他,只怕他等一下又要忙着去逮坏人了。 厉大功当真乖乖闭嘴,拿起筷子,低头开始享用爱妻便当。他才吃完餐盒里的排骨,另一块刚咬了两口的排骨,又被她挟进他的餐盒。 他抬起头,忍不住又问:“你不吃吗?” “我吃不下那么多,你吃就好。”凤婷眨着双眼,对他盈盈一笑,看着他粗犷的前额垂落着一络发时,还主动为他拂高。 那暖甜的笑,以及她无意中贴心的举止,像是点亮了他内心的某样东西,他黑眸深亮,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那如花娇靥,怀疑这一生是否会有看够她的一日。 “干么这样看我?吃你的饭啦!”那过度灼亮的目光,瞧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厉大功却扬起嘴角,突然伸出手,拢握住她的右手,暖烫的体温,熨得她一阵脸红心跳。 “喂,你这样我怎么吃饭?”凤婷低叫着,不好意思的直想抽手,双眼不断飘向门口,就怕随时会有人进来。“放手啦!” 他却置若罔闻,黑眸柔望着她,手上反倒握得更紧,还用空着的那只大手,持着筷子挟了块马铃薯,送到她喋喋抗议的红唇旁。 “你、你”她脸儿更红,又娇又瞠的瞪了他一眼,看出他压根儿不打算放弃,那块马铃薯愈凑愈近,执意要喂她不可,她只得张嘴,快快把“证据”吃掉。 谁知道,她才刚咽下马铃薯,青椒牛肉却又送到嘴边。厉大功像是喂上瘾似的,一口接着一口,把食物一一送到她嘴边。 凤婷就怕被他的部下瞧见,只好认命的张嘴,逐一“毁灭证据”迅速解决那些食物。 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她整顿饭吃得脸红心跳、忐忑不已,却又难以漠视:心中那股因他的举止、他的注视而流淌的甜甜暖流。 他们都在学习着,该怎么做夫妻,怎么与一个原本陌生的人,相依过一辈子。只是,他与她除了学习着怎么做夫妻,也在学习着,该怎么相恋 *  *  *  *  *  *  *  * 好不容易把“证据”都吞进肚子里后,凤婷终于摆脱了丈夫。 她跟厉大功问清楚盥洗室的方向后,就拎着饭盒,到盥洗室里整理仪容,顺手也把餐盒冲洗干净。 正当她收好饭盒,穿过长长的走廊,准备回办公室,跟厉大功道别时,却听见会议室里传来一句咒骂。 “yellow monkey!” 黄种猴子?! 凤婷停下脚步,好奇的往微开的门内瞄去。她英文虽然不是顶好,但是这句污蔑的话,倒是曾在电影里听过不少次,早就耳热能详,一听就知道涵义。 起先她还以为,是哪个不怕死的队员,被厉大功瞪出办公室后,居然胆敢不去工作,偷懒的躲在会议室里偷看电视。 门开了一条细缝,她瞪大眼儿往内瞧,发现里头并没有电视,只有一群正在高谈阔论的外国男人。 其中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表情最是轻蔑,嘴上重复又骂了几句,然后扬起手来,把资料夹往桌上一扔。 文件从桌上散落到地上,搁在最上头的那份,一路溜滑到门边,站在门边的凤婷,恰巧瞧见上头贴着厉大功的照片,赫然就是她老公的资料。 不会吧,刚刚那句“yellow monkey”难道是在骂她老公?! 怒火噼哩啪啦的烧上来,凤婷又惊又怒,听着门里那些外国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英文说得极溜,她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从那些人的表情,也能明白他们说出口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敢骂她的老公?!这些王八蛋不想活了? 她气得发抖,也不管自己懂的单字够不够吵架时使用,就挽起袖子,准备冲进去骂人,再把那群口不择言的外国人痛揍一顿时,一只大手却轻轻搭上她的肩头。 喷火的艳眸一转,往后头瞪去,想看看是哪个不识相的家伙,竟敢阻止她进去讨回公道,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厉大功那张熟悉的俊脸。 她正为他感到不平,眼看“受害者”到了,立刻满脸愤慨,急着要告状。 “大——”小嘴半张,才吐出一个字,他的食指就落在她的唇上,制止她的“证词” “我听见了。”厉大功徐声说道。 “那——” 凤婷还想说话,却看见他表情严肃,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虽然生气,但是瞧见他一脸凝重,倒也猜得出,里头那些家伙肯定来头不小,她要是莽撞的闯进去,强为丈夫出头,到时候把事情闹大,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反而会连累他。 到时候,说不定她没能讨回公道,还需要厉大功出面,替她去跟那些王八蛋低头道歉。 为了顾全大局,她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用力咬咬唇,咽下那些抗议,勉强把嘴巴闭上。 她那气愤难平,却又极力忍耐的模样,倒让厉大功弯起嘴角,眉宇间愠色稍淡,还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弯身在那红艳的唇上,印下短促的一吻。 “早点回家,别在外头待得太晚了。”他温声嘱咐着,又摸摸她的脸蛋,这才在门上敲了两下,跨步走进会议室里。 那结实的一吻,让凤婷有些呆愣,也暂时忘了生气。她摸着自个儿的唇,傻傻的回忆着他吻她时的美好滋味,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礼貌性的轻咳声—— 哇,有人! 凤婷火速转身,这才发现江震跟一个打扮帅气的女人,就站在她后头,也不知在那儿待了多久。 她尴尬的连忙让开,看着江震照例冷着脸,面无表情的越过她,直接走入那扇门,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倒是友善的对她微笑,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然后才跟着进门去。 被外人瞧见夫妻间的亲昵举动,她哪里敢久留,连忙捧着空的便当盒落跑,匆匆走出总部大楼。 只是,她才刚踏出大门,却又看见两个西装笔挺的外国人,从一辆黑头轿车里走了出来,迳自踏入大楼,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那跋扈的神态,让她心里实在不痛快,微蹙着弯秀如月的眉,忍不住抓了一个刚好经过的队员,私下打探内情。 “林杰,那些人是谁?” “那些死洋鬼子吗?”林杰一脸不爽,恨恨的回答:“fbi的。” fbi? 嗯嗯,她记得,是美国联邦调查局,厉大功提过。 “会议室里的那些人也是吗?”她追问着。 “对!”林杰像是遇见知音,乐得跟她猛吐苦水。“嫂子,你不知道啊,那些王八蛋,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践得二五八万似的。” 艳眸眯了起来,进出危险的光芒,先前被老公那一吻,稍稍压下的火气,这会儿又冒出来了。 “就是他们和你们抢人的,对吧?” “没错。”林杰更加气愤,咬牙切齿的抱怨着。“公爵明明是我们抓到的,这些洋鬼子非但不让我们审讯,现在还硬要把人带走。妈的,上头还叫我们要配合,我想到就一肚子火!”他愈说愈气,还瞪着那辆黑头轿车,流利的骂了一串脏话。 “简直是太可恶了!” 站在一旁的凤婷,也听得义愤填膺,更加恼火起来,连拳头也捏紧,要不是碍于淑女形象需要维持,她绝对也会贡献有限的脏话词汇,跟着一起骂起来。 林杰赞同的猛点头。 “对啊对啊!真是他妈的——”猛点的脑袋突然僵住,他赫然想到,自己气愤过头,竟然连脏话都冒出口了。“嫂子,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他不好意思的直搔头,僵硬的挤出笑容。“那个——呃,嫂子,你要回去了吗?要不要我派个兄弟送你?” 得到丰富资料的凤婷,连忙收敛脾气,又摆出甜甜的笑容。 “不用了,我还要先去几个地方,你们去忙吧,我不打扰了。” “你确定吗?” “当然,你去忙吧,我搭计程车就好了。”凤婷很坚持,巧笑倩兮的道别。 “喔,那、那,嫂子,那我就进去喽!再见。”林杰也不再多说,朝她挥了挥手道别,就转身小跑步的奔回总部,忙着去处理那些案件了。 她目送队员离开,却没有去招计程车,反倒慢条斯理的转身,朝着那辆黑头轿车挑起柳眉,嘴角那抹又甜又软的笑,已经转为冷笑。 好啊,这些外国来的家伙,居然敢欺负她老公? 她听从厉大功的话,忍住没有冲进会议室里发飙,可并不代表她就会忍气吞声,不稍稍还以“颜色” 哼,明的不行,她就来暗的! 打定主意后,凤婷从背包里摸出了钥匙圈,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姿态优雅的走上前,用指间夹着四把钥匙,神色自若的在车旁绕了一圈,顺手将那黑亮的车身,刮出四道笔直而显眼的刮痕。 确定“犯案”成功后,她才满意的收起钥匙,然后一边哼着歌,从容的离开现场。 第六章 周休二日,厉大功难得休假在家。 她照例让出主妇的权限,把家事全交给他处理,从起床后就窝在书房里,跟那些茶品娃娃奋战,直到接近中午时,才短暂的休息,捧着杯子下楼倒水,顺便喘口气。 他坐在桌边,看着一叠厚厚的资料,瞧见她下楼时,突然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往桌上一搁。 “这是什么?”凤婷立刻被吸引过来,把杯子放在一旁后,才伸手拿起盒子端详,还在掌心掂了掂重量,猜测里头装着什么。 “队员们送你的礼物。”他简单回答。 “我以为,你队上送的礼物是诺诺。”她挑起柳眉,睨着看那只窝在老公脚边,只露出一截肥尾巴左甩右晃的黑色大狗。 “它也是。” 薄唇勾起一抹笑,从桌上的餐盘里,拿了块水煮的排骨,赏给脚边的狗儿。诺诺汪叫一声,立刻扑上前,张口咬住排骨,兴高采烈的猛啃,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你要是继续用排骨喂它,我们就可以替它去申请,最重拉布拉多犬的金氏世界纪录了。”她嘴上不赞同的咕哝,却也没有认真阻止丈夫溺爱狗儿的行径,纤细的小手已经忙着在拆开那个礼物。 小巧的盒子里头,只装着一张光碟片,跟一张卡片。 光碟片?! 凤婷一头雾水,瞪着那张光碟片,不明白那些大男人们,为啥要送这东西给她。 “昨天,那些fbi停在特警总部前面的车,被不明人士刮花了。”厉大功敛下眸光,拍拍狗狗的头,神色自若的说道:“他们要求调阅监视记录,却发现昨天下午一点到两点的记录光碟,因为不明原因失窃了。” 呃——昨天下午一点到两点? 她瞬间想起,自个儿昨天犯下的“案子”一时有些作贼心虚,晶亮的眼儿在他脸上转啊转,却发现他好整以暇的摸着狗,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 她心里狐疑,嘴上却不敢多问,只得低下头,拿起盒子里的卡片。小手掀开卡片,却看见里头,只用黑笔写了三个大字—— 干得好! “你昨天也是那个时段离开的,该不会刚好就看见,有人正在刮fbi的车吧?”厉大功问道,抬眼觑着她,眸底藏着浓浓的笑意。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凤婷猛摇头,极力否认,心虚得直冒汗,还把卡片用力合上,紧紧捏在手里。 “是吗?”他慢吞吞的问,眼里的笑意染到嘴角,神情莞尔的望着她。 那似笑非笑的模样,立刻让她觉醒过来。可恶!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是她干的,却还这么恶劣的逗着她。 就连国际通缉要犯,遇上他这个全民英雄,都只有束手就擒的分,她这个小毛贼的行径,哪里还瞒得过他?! “你这个讨厌鬼!”她恼羞成怒的叫道,伸手砰砰砰的猛拍他肩头,赏了他一套降“夫”十八掌,严惩他的坏心。 厉大功笑着伸手,制止那双肆虐的小手,把气恼不已的她拉到大腿上坐好。 “放开我啦!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她不断挣扎着,倔强的瞪着他,还虚张声势的抬高下颚。“你想怎么样?抓我回去审问吗?” “知道什么?我为什么要抓你回去审问?”他浓眉微挑,望着那张气红的小脸,别有深意的说道:“记录光碟已经失窃,现在没人证、没物证,我也没看到犯人。怎么,难道你瞧见犯人了?” 这回,她总算听出弦外之音,立刻开了窍。 “呃——没有,我没瞧见——”她谨慎的回答,目光瞄向桌面,看着那张光碟,这才明白,那些队员们送来这份礼物的用意。 厉大功淡淡一笑,托起她的下颚,笔直的看进她的眼里。“不管那个犯人是谁,总之,她都帮我们出了一口气。” 他敛在眼底眉楷,没有说出口的谢意,倒让她觉得有些心疼起来。 这么小的一件事,都能让队员们跟他乐成这样,可见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这些男人们,被fbi那些王八蛋欺压得有多惨。 她大方的原谅他,不再介意他先前开的玩笑,小手搁在他心口,安慰的轻拍着。 “老公,辛苦你了。”她枕着他的胸膛,软软的身子偎进他的怀里,找到专属于她的“特等席”舒服的窝着。 曾几何时,他们已经不再陌生疏远,愈来愈亲近,这样缩在他的怀中,与他耳鬓厮磨,像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厉大功双手圈着她的腰,把怀里的小女人抱得更紧些,低头在她的发上,印下柔柔的一吻。 “中午想吃什么?”他刻意避开那些事不谈,不愿意她更加气愤,或者是为他操心。 正在宽肩上磨蹭的小脑袋抬了起来,她明白了他的用意,也跟着顺势转开话题,不愿意浪费这难得的假日,再去回想那些仗势欺人的可恶家伙。 “你要我点菜吗?”她眨了眨双眼,想起他做的好料,嘴里的唾液已经开始自动分泌。 厉大功弯唇一笑,刻意朝光碟看了一眼。 “就当作是我另外加上的谢礼。” 听到他提起那件“案子”她俏脸微红,又缩进他的怀里,有生以来倒是头一次,因为做坏事而被嘉奖。 “那,我就不客气喽!我最近好想好想吃水饺,已经想了一整个星期了呢!你可不可以包给我吃?”她开出菜单,小手揉着他的衣服,那表情与眼神,让最铁石心肠的人也舍不得拒绝,更何况是心怀感激,自动“请命”的厉大功。 领了老婆大人的懿旨,他含笑起身,走进厨房里头,挽高了袖子,开始张罗起包水饺的浩大工程。 凤婷乐得眉开眼笑,趁着老公在准备午餐,又跑回楼上书房,坐在电脑前埋头画图。 只是,不知怎么的,她今天似乎状况不佳,设定好的造型,不论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要不就是没能画出她要的感觉。她瞪着萤幕,反覆修改草图,愈改愈是焦虑、愈改愈是肚子饿,一颗心已经飘到楼下去了。 唔,不知道水饺包好了没有。厉大功会包什么馅呢?冰箱里好像有高丽菜——等等,好像也有韭菜—— 她想着想着,一边在绿茶娃娃的裙子上,画着迷彩图样,端详了一会儿,又觉得厂商大概不会喜欢。 就在她拧眉苦思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她右手还握着绘图笔,左手已经拿起电话靠到耳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立刻就在耳畔响起。 “喂,凤婷吗?” “我是,”她应了一声,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小娟啊?” “对啊,除了我还会有谁那么命苦,放假还得提心吊胆的?”小娟没好气的回答。“我说大姊啊,你的那些娃娃,到底是画到哪里了?” “喂喂,拜托,今天是假日耶,你也让我休息一下嘛!”凤婷搁下绘图笔,决定暂时休息,让头脑冷静一下。 电话那端的小娟,却冷哼了一声。 “你老公那么疼你,饭菜是他煮的,狗是他在照顾,你每天在家不都是在休息?” “拜托,我们这行哪有什么休息?根本是全年无休的!”她拿着电话下楼,晃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柳橙汁,还不忘极力抗议。“我哪像你那么好命,还有周休二日。” “是啊,我好命,所以才会连假日时候,也得关心你的进度。”小娟的口气,无奈得像是在哽咽。 “别那么说嘛!”凤婷拿着柳橙汁走出厨房,呵呵娇笑着。“你也知道的,人家新婚嘛!” 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忙着替娇妻包水饺的厉大功,听见她的回答,那双沾满面粉的大手,捏制水饺的动作,稍微停了停。 电话那头的小娟,挖苦的鬼叫着。“新婚?都已经过了一个半月啦,还新婚咧!难不成你和那位全民英雄,到现在还是夜夜狂欢到天明啊?” “不行啊?别人不是说,一年内都算新婚吗?” “不会吧?他和你每天都嘿咻吗?你老公这么猛啊?” “猛?”凤婷挑眉,迳自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像只慵懒的猫咪般,舒舒服服的缩在沙发里。“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高大身躯再度停止动作。 “几次?”她自顾自的聊天,笑盈盈的回问:“你说呢?” 这次,厉大功拧起眉头,往娇笑不已的妻子望去,已经百分之百的确定,她是在跟外人讨论他的“业绩” “你是指平均吗?”她笑着回问,咬着粉唇,媚眼坏坏的瞅了他一眼,老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在偷听她聊天。“嗯一夜吗?我想想,大概七次喽!”她愈聊愈开心。 噗吱! 因为震惊过度,握在他手里的饺子馅,被他捏得整个飞出去。 女人间的讨论却没有中断。 “什么?一夜七次郎,一次七秒钟?”坐在沙发上的凤婷,笑咪咪的猛摇头,看着那张黝黑俊脸,愈来愈显暗红,还故意火上加油的说道:“才没那么逊呢!大功,你说对不对?” 够了! 厉大功深吸一口气,扔下那些水饺与馅料,回身迅速接近她,决定这个讨论应该结束,免得她“谎报绩效”继续跟旁人胡说八道。 “喂,你做什么?喂喂喂,不要靠近我——”见丈夫来势汹汹,凤婷连忙抓着电话,跳下沙发逃跑,边笑着、尖叫着。“站住!啊啊,你手上都是面粉,别过来!” 他置若罔闻,仍旧步步进逼过来,决定让她尝尝,随意戏弄他,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一男一女绕着沙发跑,没一会儿,缺乏运动的凤婷,就不敌全民英雄的矫健身手,被他一手逮着,压倒在沙发上。 “哇啊——厉大功!你别抢我电话!还我——” 她累得直喘,一边笑、一边尖叫着,伸手想抢回电话。小手还没碰着电话,就被他拨开,两人在沙发上继续缠斗。 凤婷试着要去捡掉在地上的电话,双手却被他箝握着,高举过头,那沉重结实的身躯压上来,压得她不能妄动。她张嘴想抗议,那张薄唇却吞去她的所有话语,然后他的唇、他的手,又放肆的在她身上,施展起美妙的魔法 “天啊,林凤婷,你老公在你旁边吗?”掉到地上的无线电话,传来小娟歇斯底里的尖叫。“可恶,你这女人,他在旁边你怎么不跟我说?我原本还指望,要靠他认识几个年轻有为的特警耶!” “喂喂,凤婷?你还在吗?怎么没声音了?可恶,不会是嘿咻起来了吧?喂喂?林凤婷,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女人——” “太过分了!你们在嘿咻了对不对?” “噢,该死,你们两个一定在嘿咻!现在还是大白天耶!” “喂喂喂?林凤婷,限你三秒钟,立刻把电话接起来!喔,不对,还是算了,我不想听你叫春!”小娟再度尖叫。“天啊,我听到了!林凤婷,你电话都还没挂耶!” “喂喂?林、凤、婷——” “噢,那是你呻吟的声音吗?天啊,我该开始计时吗?不对,我该拿录音带把这段录起来,卖给周刊杂志才对!你要是没来得及交图稿,我下次一定会录起来,拿去卖给八卦杂志。天啊,这太过分了,我、我我、我晚点再打。天啊”惊吓过度的小娟,终于结束碎碎念,死心的挂了电话,掉在地上的电话,发出单调的嘟嘟声。 至于那对新婚夫妻,早就忘了那只电话,依旧在沙发上打得火热。 *  *  *  *  *  *  *  * 周日的清晨下了场小雨,空气有些湿冷,却仍无损于林家烤肉的兴致。 凤婷说,娘家每次烤肉,总准备了过量食物,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也得回去帮忙消耗食物,于是就推着坐在电视机前,瞪着新闻皱眉的厉大功出门。 她还带了诺诺上车,甚至建议他,干脆打电话找江震来,人多也热闹些。 只是,到达林家一个小时后,厉大功开始怀疑,她拖了两个大男人回家,根本是想压榨他们的劳力。 在凤婷的指挥下,他换了二楼走廊的灯管、修了厨房在滴水的水龙头、去超市扛回五公斤的煤炭、生了三堆烤肉的炭火,还救下一个只会爬上树,却不会爬下来的小男孩。 林家的亲戚众多,小孩子更是多到满地打滚,个个活泼好动过了头。 眼前,就有两个小男孩正在地上扭打,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另一个女孩则是紧抱着厉大功的大腿不放。 他环顾“战况”嘴角露出苦笑。那个挂在他手上,刚从树上被救下来的男孩,却像是嫌厉大功还不够狼狈似的,先是干呕了几声后,接着就开始严重的吐了起来。 至于江震则是从头到尾靠在门边,嘴里叼着一根菸,冷眼半眯,低头敲打一台笔记型电脑,完全置身事外。 就在厉大功考虑,是否该开口请求支援时,救星出现了。 “林忠明、林孝明,立刻给我分开!”凤婷扬声喊道,放下手里那包塞得满满的黑色垃圾袋,在哭得小脸花花的女孩面前蹲下。“嘘,乖,小云,别哭了,哭哭好丑喔,把眼泪擦擦,一会儿姨给你糖吃喔!” 她抱起啜泣的女娃,又对抱着他大腿的女孩招手。“小君,来,我们去找舅婆玩。” 巧妙“制伏”两个女孩后,凤婷抬起头,这才发现丈夫已经被吐了一身,连忙回头,往屋内扬声喊道。 “丽晴,你儿子吐了!” “怎么回事?喔,糟糕!”年轻的少妇走出来,上前接过宝贝儿子,还满脸不好意思,对着厉大功连连道歉。 凤婷吆喝着那群孩子,软硬兼施的把他们全赶进屋。等到她再度踏出屋子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包湿纸巾和一件t恤。 “来,这是我弟的,你穿穿看,可能有点小,不过总比穿着脏衣服好。”她看着厉大功脱下上衣,然后拿起湿纸巾,替他清洁脖子上残留的秽物。 屋内传来阵阵喧闹,大人们的谈笑声、小孩们的尖叫声此起彼落,闹哄哄的吵成一团。 “你家烤肉总是这么热闹吗?”厉大功问道,乖乖的站在原处,任由娇妻摆布。他往屋内看去,约略估计,屋内起码来了二十个人。 她弯起红唇,又抽了一张湿纸巾。 “妈身体不好,不能出远门,爸总在假日的时候,藉口要办烤肉会,把亲戚们都找来。”确定那些秽物已经被擦得一干二净后,她才肯罢手,让他穿上衣服。 一个文静秀美的年轻女孩,用双手提着另一个黑色垃圾袋,吃力的走出后门,表情有些困扰。 “大姊,这些回收的旧衣服要放哪里?”林静芸问道,因为垃圾袋太重,双手累得发抖。 “喔,搁下搁下,你姊夫跟江震会拿去收集站。”凤婷理所当然的说道,准备继续“奴役”这两个大男人。 厉大功言听计从,提起沉重的垃圾袋,问清楚收集站的位置后,就乖乖出门去了。倒是江震拒绝服从,仍是坐在原地不动。 “关我什么事?”他冷冷的问,连头也没抬,更懒得多看她一眼。 凤婷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从一进门就跷着二郎腿,坐在旁边喝啤酒纳凉的家伙,虽然没有当场翻脸,但是嘴上也没饶他。 “哟,堂堂特警队副队长,喝了我家的啤酒,却不肯帮我家 第七章 接近傍晚时,天际又开始飘起蒙蒙细雨。 大伙儿转移阵地,躲进屋里避雨,小孩子们窝在电视前玩电动,女人们则在厨房里收拾善后,偶尔交头接耳,说些女人家的八卦话题,笑声不时从厨房内传出。 男人们则是在客厅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谈天说地。 酒酣耳热之后,疏离感渐渐淡去,男人们围着厉大功与江震,开始提出各类问题,举凡法律问题、未缴的交通罚单,以及飞鹰待动小组这几年内,所破获的重大刑案,都是他们询问的范围。 只是,就像是事先套好招似的,每个人都绝口不提公爵的事,仿佛他们压根儿对这件全国瞩目的案子不感兴趣。 四点刚过,门铃声乍响。 “啊,有人!” “电铃响了、电铃响了!” 孩子们纷纷跳起来,唱歌似的喊,就连门铃响起这种小事,也能引起他们一阵骚动,兴奋的满屋子乱跑乱窜。 凤婷闻声走出厨房,朝着起身准备去开门的弟弟挥挥手。 “我来就好。”她穿过客厅,来到玄关,身后就像是母鸡带小鸡似的,跟着一大串小毛头,好奇的探头探脑,嘻嘻哈哈的吵成一团。 拉开大门后,只见外头站着三名西装笔挺的外国人。俏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艳眸里渗进困惑。 唔,这些外国人,怎么看起来怪眼熟的? 她歪着头想了几秒,直到对方脸上露出既不耐、又有些轻蔑的表情,这才恍然大悟,想起眼前这些外国人,就是那票不要脸的fbi。 堆在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像是遇见阳光的雪,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娘家来消耗粮食,其实只是个藉口,这个烤肉会根本就是她为厉大功特地筹办的,为的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别再想起,公爵将搭乘今早的飞机,由fbi引渡回美国的事。 亏她精心筹划,还事先嘱咐亲戚们,不许任何人提起公爵的事。这些该死的洋鬼子,却偏偏不让她称心如意,特地上门来破坏她辛苦一天的成果吗?! 凤婷瞪着门外的那些人,冷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站在最前方,那个戴着墨镜的外国人,张嘴就溜出一句英文。 艳眸一眯,闪过一丝坏坏的光芒,她尽力保持面无表情,瞪着对方的脸,又冷又酷的回答。 “抱歉,我听不懂英文。”说完,她砰的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的甩上大门。 两秒之后,电铃声再度响起。 嘿,都吃了她赏的闭门羹了,这些外国人还不死心吗? 凤婷爽快的拉开大门,发现门外仍是那三人小组,只是站在前方,被推出来交涉的换了一个人,三人的脸色也比先前更难看。 “厉大功在吗?”这次,那人说的是中文。 只是,他才刚问了这句,站在凤婷身后的那票小毛头,却立刻骚动起来。 “厚——”孩子们纷纷举起手指,指着那张茫然的脸,异口同声的大喊。“你该糟了、该糟了!你没说请,没礼貌!你是坏小孩!坏小孩、坏小孩!” 在小孩们大合唱的指责声中,凤婷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当着这些王八蛋的面,毫不客气的二度甩上大门。 砰!嘿嘿,这声音听起来真是美妙! 门外传来愤怒的咒骂,虽然骂的是英文,但是脏话总是世界通用,这些人用的词汇,她先前都曾在电影里听过,自然就听得出,这些家伙被她整得有多愤怒。 这次过了较久一些,电铃才又再度响起。 凤婷必须先调整表情,克制着不要露出满意的微笑,再度恢复成那冷冰冰的模样,才慢条斯理的把门打开。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对方的脸孔有些扭曲,眼角因为怒气而抽搐,却还是忍气吞声,咬牙用中文说道:“请问,飞鹰特勤小组的厉大功队长在吗?” “请问哪里找?”凤婷的手仍握在门把上,不肯退让一步。 那人下颚一紧,从胸口掏出证件,送到她眼前展示。“我们是美国联邦调查局,可以请厉队长出来一下吗?” 凤婷却是瞄也没有瞄那证件一眼。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公事。”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喔,是吗?”她皮笑肉不笑的问,用最愉快的语调宣布。“很可惜,他今天休假,没空理你们。”说完,她又要重施故技,把大门甩上。 连续被赏了几次闭门羹,对方早有提防,一瞧见她稍有动作,会说中文的那个洋鬼子,立刻就冲上前来,用脚卡住大门,一只大手压在门上,半个身子也挤在门边。 “小姐,你别太过分了!”他火大的说道,蓝眸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我过分?有没有搞错?我警告你,立刻把你的臭脚给我抬出去!”凤婷跟他卯上了,坚持不肯退让,不但整个人也压在门上,死命挤、用力挤,挤得对方脸都变形了,还凶狠的呛声回去:“你再挤进来,我就告你这死洋鬼子擅闯民宅!” 中西两方,隔着一扇大门正式开战,小孩子们见状,立刻哇哇大叫起来,在凤婷身后鼓噪助威。 “啊啊,有坏蛋、有坏蛋——” “姨,加油!加油!” “压扁他、压扁他!” “救命啊,姨被人欺负了!”一个小女孩眼看情势不对,迈开肥嘟嘟的双腿,咚咚咚的跑回客厅,忙着通风报信,替勇敢的阿姨找救兵。 屋子里的男人女人们,全都赶到门口,看到的情景,就是凤婷死命压在门上,哇啦哇啦的跟那个外国人对骂,还用那扇大门,死命的替对方做“脸部整形” 对方瞧见厉大功,立刻开口猛喊:“厉队长,我手里有你们署长的紧急——啊!”大门又一下重压,差点把他鼻子都压断了,痛得他咒骂出声:“shit!你这疯婆子!” 凤婷被骂得心头火起,忍不住更用力的挤他。“滚出去!不许踏进我家!” “你”那人咬牙又骂了几句,接着回头用英文大叫,要身后的同伴上前帮忙,搞定这个凶悍的小女人。 “做啥?你以为人多,我就会怕吗?我告诉你,你——啊——”一连串的狠话,因为身子陡然腾空,被圈抱进一个宽阔的胸怀,而暂告中断。 厉大功抱着正在发飙的妻子,大手抚着她的背,安抚的轻拍着。他不是想阻止她,而是不愿意看她孤军奋斗,甚至因此而受伤。 虽然被丈夫拦腰抱住,勉强抱离战区,她却依然凶狠。 “放开我,那个王八蛋!我要告他擅闯民宅!”她愈说愈气,瞪着门口那个外国人怒叫。“站住!你敢踏进来试试看!我保证告到你连裤子都没得穿!” 那个金发蓝眼的男人,虽然气得低咒了几句,却没有就此退缩,反倒抬起脚,大剌剌的准备踏进林家。 凤婷眼里冒火,深吸一口气,还没能怒骂出声,就听到自个儿脑袋后方,响起一声冷冽的叱喝。 “出去!” 简单的两个字,却夹带着最严厉的警告意味,让人心头一凛,再也没胆越雷池一步。原本妄想踏进林家的fbi,瞬间面露忌惮,忍不住退了一步,乖乖的退到门外去。 哼哼,知道她老公的厉害了吧?! 凤婷这才停止挣扎,仰着小脑袋,满意的哼了一声。 门前那些男人,不爽的紧捏拳头,但是碍于有求于人,只得勉强压抑怒火,吞下满腔的不情愿,厚着脸皮开口。 “厉队长,我们有你们署长亲笔签的紧急命令,希望你们能跟我们全力配合。” 配合?! 凤婷抓着老公圈在自己腰上的手,火气又倏地上涌。“人都被你们送回美国了,你们还要他们怎么配合?” 这番尖锐质问,让那群外国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先前刚被“整形”过的那个男人,决定不理会凤婷,迳自对厉大功发问。 “厉队长,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有什么事,这里说就行了。”他反握住妻子的手,冷漠的回答。 对方的脸色更加难看,迟疑了半晌,才硬着头皮,在林家那挂男男女女、大大小小亲戚的面前,说出自家刚捅出的大楼子。 “厉队长,公爵脱逃了。” 男女老少一阵愕然,发出的惊呼声,只差没把屋顶掀了。 “什么?!” “你说什么?” “有没有搞错?”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不是送去机场上飞机了吗?怎么会让人跑掉的?” 关于这件众所瞩目的案件,他们怎会不知道、怎会不好奇?只是碍于凤婷的“淫威”——呃,不是,是凤婷的“强烈要求”众人才死命忍住,不敢多问半句。 听到这个消息,厉大功与江震同时脸色一沉,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厉大功放下妻子,示意江震先出去,才转过身来,安抚闹哄哄的人们。 “抱歉,我必须先出去一下。”虽然情况危急,但他仍没忘了对亲友们的礼貌。 “没关系,去忙去忙,别在意我们。”岳父大人宽容的直挥手,知道事情迫在眉睫,这个好女婿又得忙着去逮坏人,没时间陪大伙儿谈天说地了。 杵在旁边的凤婷却拧着眉头,小嘴半张,担忧的望着丈夫,眼里虽然闪烁着不赞同,却忍着没说出口。 “没事的。”他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担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才转身走了出去。 眼看两方在庭院里谈话,表情愈来愈严肃,她的视线始终远远的跟着厉大功,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连手心都担忧得直冒汗。 半晌之后,谈话似乎告一段落,厉大功才走回来。 “怎么回事?他们想怎么样?”她抓住他的手臂,迫不及待的问。 “公爵在移送到机场的途中,被一群武装歹徒救走。警方已经在各地干道设下检查哨,海巡也都加紧巡防海岸。” “fbi要你出面协助?” 厉大功点头。 “公爵应该还在台湾,我们是唯一逮过他的人,fbi对本地又不熟悉,所以必须由我们出面,协助逮回公爵。”他注视着她,黑眸幽暗,一会儿后才缓声说道:“凤婷,情况紧急,我得回总部报到。” “现在吗?”她满脸讶异。 “对。”厉大功点头,温声解释。“事不宜迟。愈快开始行动,逮回公爵的机会就愈大。” “喔——”她咬着唇,垂下小脑袋,低头盯着自己露在拖鞋外,鲜嫩白皙的脚趾。“那——你自己小心点。”其实,她好想、好想叫他别去。但是,这是他的职责,她必须忍耐,咽下满满的担忧,让他去尽忠职守—— 醇厚的嗓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你自己在家里也小心点。” “嗯。”她喉头梗住,只能点点头。 温热的气息滑过发丝,她能够感觉到,厉大功低头在她发上印下一吻,然后就转过身,朝等在门外的车子走去。 一股冲动突然席卷了她,她抬起头来,在她还能思考前,双脚已经有自主意识的朝他奔去。 “大功!”她大喊着,急切的飞奔上前,投入他的怀中。“别受伤了!”她慎重的嘱咐着,双手捧着他的脸,献上一个香吻。 黑眸里燃起暖意,他用力的拥着她,像是要将她揉入怀中。 “我尽量。”厉大功哑声开口。 凤婷压下涌倒喉头的哽咽,勉强挤出开朗的笑容,放下在他脸上的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好了,大英雄,快去吧,别让那坏蛋溜走了。” 他一扯嘴角,然后松开手,这才转身坐上fbi的车。 站在原地的凤婷,看着那辆车逐渐远去,清失在小雨中,再也看不见车影,才死心的回身,准备进屋里去。 只是,才刚转身,她就差点撞到站在一旁,一脸担忧的静芸。 瞧妹妹满面愁容的,凤婷强撑起精神,推着这贴心文静的好妹妹进门。“唉啊,放心放心,别担心你姊夫,他不会有事的。” “你确定吗?”静芸微蹙着秀眉,忍不住回头,就算是看不到车影了,仍舍不得收回视线。 凤婷回答得自信满满。 “当然。” *  *  *  *  *  *  *  * 尽管她嘴上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沉重得让她难以呼吸。 厉大功这一离开,就没了半点消息,几天过去了,他连电话也没打一通。 她极力克制着,不打电话去特警队,想让他专心办案,不要因为她而分心。所以,她只能窝在家里,整天守在电视前,提心吊胆的握着遥控器乱按,守着 g的实况转播新闻。 这样的精神折磨持续几天后,她终于强迫自己,直接把电视插头拔掉,免得到时候厉大功办案结束,她也被吓出了心脏病。 为了消除不安,她逼着自己,回到电脑桌前工作。但是,她眼睛盯着萤幕,心思却涣散得很,根本无法专心。 除了她之外,诺诺也因为厉大功几天没回家,显得有气无力,肚子饿的时候,它甚至会跑到冰箱前,伸出狗爪在冰箱门上抠抓,可怜兮兮的呜咽着。 凤婷也没饿着它,听见它哀叫的时候,就倒出狗饼干,替它装了满满一碗。但是诺诺只是却凑到碗前,抽动鼻子嗅了几下,连一口也没动,就哀伤的撇过头去,慢吞吞的回到冰箱前呜咽。 厉大功太过宠它,老是从冷冻库里拿出排骨来,烫熟了喂它。久而久之,它已经记住了排骨的好滋味,成了只贪嘴挑食的狗狗,哪里肯再去碰狗饼干? “可恶,你就是想吃排骨就对了!”凤婷眯起双眼,瞪着猛抓冰箱门的诺诺,双手插腰大骂。“我告诉你,我可不像厉大功那么好说话,想吃排骨?!门儿都没有!” 她扔下哀叫的诺诺,走回书房,在电脑桌前坐下,逼着自己完成其中一张图稿。 傍晚的时候,当她再下楼察看时,狗碗里的狗饼干终于空了,饥饿而绝望的诺诺,终于认命的把那堆狗饼干嚼下去了。 只是,诺诺心里仍不甘愿得很,胖嘟嘟的身子全缩在狗屋里,只用屁股对着她,显示消极的抗议,当她拿起狗碗,准备去清洗时,它还可怜兮兮的回头,用那双无辜的眼睛,哀伤的看着她,仿佛是饱受恶婆婆虐待的小可怜模样。 “你那是什么表情?”凤婷拿着狗碗,指着那位“狗大爷”气冲冲的质问。“我老公几天几夜没半点消息,我这么担心,还得伺候你——” 还没骂完,一人一狗却同时猛然抬起头来,往屋内看去。 电话铃响了! 凤婷双眼发亮,心中燃起无限希望,立刻扔下狗碗,拔腿往屋内飞奔。诺诺也不落人后,迅速跳起来,跟女主人一起往屋内冲。 “汪汪汪汪汪” “可恶,诺诺,别挡路!” 一人一狗在门口挤成一团,互相角力了两秒,凤婷率先脱身,几个大步飞扑到沙发上,比那只狗爪快了一步,抢先夺到电话,抓起来劈头就问。 “喂喂?大功吗?” 电话那头,没有她极度渴望与怀念的醇厚嗓音,而是年轻女人怯怯轻轻的声音。 “呃——大姊?” “喔,静芸啊?”听到妹妹的声音,凤婷的期待落空,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球,软趴趴的瘫坐在沙发上。 原本在旁边乱蹦乱跳的诺诺,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并不是主人的声音,也跟着呜咽一声,萎靡的趴到地上。 听到姊姊有气无力的声音,静芸担心的问道:“大姊,你还好吧?” “还好。”凤婷翻躺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重重叹了口气。她很好,她只是好想好想厉大功,好担心他的安危—— 听见她叹气的声音,诺诺抬起头来,难得主动的凑到她身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 凤婷吓了一跳,撑起脑袋,看着坐在沙发旁的狗,只见它一脸无辜,睁着圆亮亮的眼睛,又舔舔她的手,很笨拙的试着安慰她。 这可爱的举动,倒是让她心头一松,多少减低了沮丧的情绪。她弯起嘴角,忍不住伸出手,学着厉大功平时常做的那样,伸手搔搔它毛茸茸的下巴。 电话那头,静芸小心翼翼的又问:“大姊——呃,姊末——姊夫这几天来,还是没跟你连络吗?” “嗯。”凤婷漫不经心的应道,小手还埋在温暖的毛皮里。 诺诺抬起头来,任由她搔痒,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眯着眼睛直哼。之后,它干脆躺下来,翻着肥嘟嘟的肚子,期待的看着她,要求“全套服务” 看在它还有点良心,懂得安慰她的分上,凤婷大方的伸出脚,按照它的希望,去揉它的肥肚肚。 “大姊,妈说,既然姊夫这些日子都在忙,你一个人在家也寂寞,要不要干脆先回家里住?” “不用了。”凤婷深吸口气,脚下没停,没忘了继续揉狗肚子。“反正,我也要赶图稿,电脑也都在这边。再说,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嗯,那,大姊,你自己小心点喔!” 听到向来迷糊的妹妹,居然反过来要自己小心,凤婷忍不住抓着话筒,开始唠叨起来。 “你才要小心点,都已经二十四岁了,别再迷迷糊糊的。出门的时候,记得要带手机,要是迷路了,就打电话回家,或是打来这里问我。还有,手机别再忘了充电” “呃,我、我知道啦!”静芸窘迫的打断大姊,被念得落荒而逃。“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啊,妈在叫我了,不聊了,拜!”她用最快的速度,喀啦一声挂断电话。 听到话筒里传来嘟嘟的挂断声,凤婷拧起眉头,看了话筒一眼,才将电话放回原位。只是,瞧见电话上头,显示无人来电留言的液晶萤幕,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又沉了下来。 唉,那个少根筋的迟钝家伙,难道就不知道她会担心吗?拨通电话回来报个平安,又不会花他多少时间—— 她拧眉想着,忘了脚上动作,诺诺抬起头来,汪叫了两声,希望拉回她的注意力。 凤婷瞥了它一眼,再揉了它肚皮两下,才起身挥手。“好了好了,快回你的狗窝里去,我要工作了,go!go!”她推着诺诺的肥屁股,把它推回狗屋后,才再度回到电脑前,努力安慰自己。 她得镇定一点,或许,厉大功只是这几天很忙。说不定明天,他就会有空打电话回来,告诉她一切平安,他已经解决了案子,即将要回家了—— 对,明天!他明天一定会打电话回来,一定的! 怀抱着既不安又期待的心情,她勉强振作精神,抓起绘图笔,开始画起下一张图稿。 *  *  *  *  *  *  *  * 然后,一个星期过去了。 厉大功依然没半点消息,她愈来愈焦虑、愈来愈担心,连续几个晚上都睡不好,就算是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不断梦见他受伤了、梦见他中枪了,甚至还梦见——梦见 担忧折磨着凤婷,小娟也陪着一起不好过。 截稿的时间将近,图稿却只完成三分之一 ,小娟急得快疯了,每天打电话来催稿,两个女人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恶性循环下,对话也愈来愈火爆。 “大小姐,这又不是我愿意的!”凤婷抓着电话,坐在电脑前,歇斯底里的大叫。“我老公在外面出生入死,我根本没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啊!”“林凤婷!不要跟我说你没有办法!你是专业人士,专业人士就要懂得公私分明!再说,你老公只是去逮坏人,又还没有挂掉——” 那一句话,触及她心中最深的恐惧。 “柯明娟!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要挂电话了!”凤婷全身颤抖,怒跳起来,嘴上虽然还气势汹汹,心里的不安却更加浓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原本说错话,还想道歉的小娟,听见她要挂电话,气得猛拍桌子,震得各色原子笔掉了满地。 “你敢挂电话试试看!我又不是故意的——喔,天啊!天啊!我的天——”暴怒的声音,突然转为惊慌的低语,比病重的人还要虚弱无力。 这不寻常的反应,总算稍微把凤婷拉出担忧的深渊。 “怎么了?小娟,你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她急忙追问。虽然先前讲得几乎要吵起来,但是对朋友的关心,倒是不曾减少。 “那个”坐在编辑室的小娟,瞪着眼前的电视,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声音都微微颤抖。 “哪个?怎么了?你说话啊!”听见编辑的声音愈来愈虚弱,凤婷担心的直问:“你还好吧?不会心脏病发作了吧?你冷静一点,我立刻打电话,替你叫救护车过去!”天啊,她居然害编辑心脏病发作了! 救护车?! 小娟立刻回过神来。“不要叫救护车,我没事!” 听见编辑再度中气十足,凤婷松了一口气,却也更加狐疑。“那是怎么了?你听起来怎么像是快昏倒似的。” “呃,那个——”小娟先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才以无限严肃的口气问:“你现在是坐着的吗?” “是啊!”凤婷皱起眉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的,呃,你——你先深呼吸一下——”小娟小心翼翼的劝说。 “为什么要深呼吸,你搞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见她拖拖拉拉的,凤婷耐不住性子的催促,大门的电铃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可恶,等一下,有人按铃,我先去开门。”她抓着电话子机,匆匆下了楼。 “开门?”小娟一听,惊慌得差点尖叫。“噢,不要、千万不要,别去开门!” “为什么?”凤婷往大门走去,开始怀疑编辑不是心脏病发,而是焦急她的图稿,急得昏了头。“你冷静一点啦!我会尽力工作就是了。” “不是啦!不关稿子的事。”小娟紧张的继续大喊。“你听我的就对了!别开门——” 来不及了。 在小娟大喊大叫的同时,凤婷已经一把拉开大门。 下一瞬间,无数刺眼的白光,在她眼前喀嚓喀嚓的亮起,接二连三的问题,劈头就朝她轰炸过来。 “厉太太,厉队长在方才的枪战中,遭到歹徒开枪击伤,听说情况十分危急,这是真的吗?” “厉太太,你现在是要赶去医院吗?” “厉太太,请问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厉太太,厉队长的情况究竟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险,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吗?” 数只麦克风凑到她眼前,刺眼的聚光灯直往她脸上照,旁边还不断有闪光灯闪起。院子里不但挤满了记者,外头的马路上,甚至还停着好几辆 g车,大量的噪音轰得她头昏眼花。 事发突然,凤婷吓了一跳,一时反应不过来,本能的后退了一步,匆匆就甩上大门。 砰!隔音良好的屋里,瞬间陷入一片沉寂,那些噪音与灯光,全被隔绝在外。但是,下一瞬间,门铃声再度急急响起,还有人正砰砰砰砰的猛敲门。 怎么回事? 那些人是谁? 他们为什么出现在她家门口? 他们刚刚说了什么? 他们说他们说 慢半拍的脑袋,逐渐明白,那些记者们说了什么。她脸色一白,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揍了一拳,整个人摇摇欲坠。 “凤婷!凤婷,你还好吗?” 听见电话里焦急的声音,她用颤抖的双手,勉强拿起电话,勉强开口。“小娟,我老公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 “该死!”小娟咒骂一声。“就叫你别开门了,你还开!” “柯、明、娟!”凤婷急得直跺脚,要是编辑在她面前,她肯定冲上去,掐住编辑的脖子猛摇。“我老公到底怎么了?你快说!” “新闻报导说,刚刚在市区里发生枪战,他中枪受伤。现在还没有电视台播出画面,只有萤幕旁的跑马灯字幕。” 厉大功中枪了?! 她眼前蓦然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就跌坐在地,旁边的衣帽架也被她撞倒,发出轰然巨响。 “凤婷?你还好吧?” “我”她扶着头,抓紧电话,全身颤抖个不停。 “你先别急,这也有可能是误传,你知道的,那些新闻记者就爱捕风捉影,就算一点小事,也会被夸大。” 凤婷已经听不进任何安慰,她连连深呼吸,才能勉强开口。 “哪家医院?”她轻颤的问。“新闻上有没有说,他被送到哪家医院?” “没有。”小娟回答,眼睛盯着电视萤幕猛瞧,也是焦急不已。“情况好像满混乱的,你要不要先打电话,去飞鹰特勤小组的总部问清楚?” 凤婷猛然抬起头来。 “对,总部!我立刻去总部!”她急昏头了,连忙丢了电话,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抓了钱包和钥匙,套上鞋子就冲了出去。 大门一拉开,喀嚓喀嚓的镁光灯又闪起,那些不死心的记者,简直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重新又围了上来。 “厉太太、厉太大,请问厉队长现况如何?” “厉太大,请你发表一下意见好吗?” “厉太太,请问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凤婷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心赶去总部,询问丈夫的安危,偏偏这些人却挡在门口,不但不肯退开,还不识相的净问些鬼问题,她火上心头,气得破口大骂。 “我有什么感觉?要是你家人死了,你会有什么感觉?”她怒叫着,推开那群鲨鱼。“全部给我让开!别挡我的路!” 她气势汹汹的又推又挤,总算出了自家大门,在记者的追逐下,冲到大马路口,挥手招了计程车。 镁光灯还在闪个不停,她小脸苍白,匆忙坐上去,这才摆脱了那群记者,往飞鹰特动小组的总部赶去。 第八章 黄昏时分,城市里灯火闪烁。 坐在计程车内的凤婷,脸色始终惨白如雪。她瞪着窗外的璀璨街景,却根本视而不见,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厉大功身中数枪,倒卧在一片血泊中的可怕画面。 热雾涌进眼里,她捏紧冰凉的双手,深吸一口气,用力眨掉那片水雾,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别再去想那些血淋淋的画面。 只是,关于厉大功的种种,却仍萦绕在她脑中,这些日子以来,与他相处的美好回忆,在这安危不明的一刻,一幕幕的闪过眼前。 他们的婚姻,起初根本不牵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她愿意答应他的求婚,是因为他的条件顶尖,不但相貌堂堂、不赌不嫖,又有车有房有存款,还是个拿铁饭碗的公务人员。 虽然说,厉大功从事的是出生入死的工作,但是她先前也偷偷盘算过,就算这个男人真的因公殉职,让她当了寡妇,她也能靠着保险金与抚恤金,安稳的过下半辈子—— 因为不熟悉、因为没有深刻的感情,一开始,她在乎生活上的保障,远比在乎他本人更多。 但是,结婚至今,他们共同生活、朝夕相处,她在乎的东西也渐渐改变了。 慢慢的、逐渐的,每天每天,她对他的在意,都比前一天多,对他的依恋也一点一滴的增加,当她发现时,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早已超越了一切 爱情虽然来得有些迟,却真的发生在她与他之间,直到此刻,她才终于觉醒,自己早已深深爱上厉大功。 老天,她真的爱他! 事到如今,她根本不敢想像没有他的日子。要是他受伤过重,真有个万一,那她——她—— “小姐!小姐!”计程车司机的呼唤,把凤婷拉回现实。“小姐,你的目的地到了。”司机说道,从后视镜看着她。 凤婷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下来,矗立在车窗外头的,就是飞鹰特勤小组的总部大楼。她紧咬着粉唇,心头紧缩,手脚瞬间都没了力气,一时之间,她竟然胆怯得不敢去面对事实。 虽然,先前在自家门口,她还能保持镇定,对记者破口大骂,但是那些尖锐的问题,的确每一句都刺进她的心,残忍的撩拨着她的担忧。 那些记者说的,会不会是真的?厉大功是不是真的已经—— “小姐、小姐,你还好吧?”司机从后视镜里,瞧见她眼里闪烁的泪光,关心的转头询问。 凤婷看着那栋大楼,把粉拳捏得更紧,再度把眼泪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她没有时间哭,更没有时间崩溃!厉大功可能已经被送到医院,他可能极需要她的陪伴,或是需要她帮忙处理事情。 对他的强烈关怀,让她能够凝聚勇气,从皮包中掏出钞票,付完车资后,才拉开车门,咬牙朝总部大楼走去。 她的双腿抖得好厉害、抖得几乎不能走路。但是,她不敢停下来,只是专心一志,挪着颤抖的双腿,一步步的朝着大门前进。 这段短短的路程,漫长得像是永远走不完,踏入总部大门时,她已经脸色雪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昏倒。 人们忙进忙出,在她身边走动,每一张脸在她眼里看来,都是模糊不清。然后,那些面孔模糊的人们,像是浪潮般分开,她看见一张熟悉可辨的俊容,笔直的朝她走过来。 “凤婷,你怎么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那人的口中逸出,她伸出冰冷的双手,颤抖的摸上那张黝黑的俊脸。直到发颤的指尖下,传来他温热的体温,她才能确定,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她的幻觉。 是他!真的是他!有血有肉、有头有脚、完整无缺的他! 凤婷喉头一紧,跟着就双腿一软,整个人颓然倒进厉大功的怀里。 “凤婷!你怎么了?”熟悉的嗓音里,渗入浓浓焦急,那双强而有力的双手抱住她,担忧的轻摇着她。 她睁开眼睛,因为释然而喘息,小手仍搁在厉大功身上,不断东摸摸、西摸摸,反覆确认他真的完好无缺。 “你没事吧?”她反问,粉唇轻颤着。“伤呢?你是伤到哪里了?” “什么伤?” “记者到家里来,说市区发生枪战,你中枪,受了重伤” 黑眸中的疑惑褪去,厉大功圈紧双手,把她苍白的小脸压入怀中,安抚吓坏的妻子。 “放心,没事的,我穿了防弹衣,所以没有受伤。” “放心?”埋在他胸前的小脸,用微弱的声量重复这两个字。 厉大功点点头,大手轻拍着她的背部。“没错,我没有受伤,你不用太过担心。” 原本软趴趴、窝在他怀里的娇躯,逐渐僵硬起来。 不用太过担心?! 那些累积在心头,折磨她许久的焦虑、不安,以及恐惧,因为厉大功那轻描淡写的语气,瞬间转化为熊熊怒火,在她脑袋里轰然炸开。 “我太过担心?!”她猛然抬起头来,用力猛推他的胸膛。“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你知不知道,我只要看到新闻报导有警员受伤,就吓得要命?” “我——”厉大功有些愕然,大手握着她的肩,想要解释,却被她愤怒的打断。 “你知不知道,我担心得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总被噩梦吓醒?”她愈说愈气,推着他胸膛的双手也愈用力。“打一通电话报平安,会要你的命吗?连续十几天来,你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只能看着那些耸动的电视新闻,整天提心吊胆!” “对不——” 他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凤婷气昏了头,小手已经转推为戳,嘴上仍不饶人,忿忿不平的继续数落他的“罪状” “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是,最起码你也要让我知道,你还活得好好的,没有——没有——”先前盘桓在脑中的可怕画面,再度涌现,她喉头紧缩,一时哽咽得说不下去,连眼圈儿也红了。 她含在眼里的泪,比怒声咒骂,更让厉大功手足无措。他笨拙的拍着她的背,却被她一把挥开。 “人家我只是想知道你你还好好的活着这样这样很过分吗?”凤婷抽噎着问,连连吸气,眼里的泪水却仍愈聚愈多。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就在大庭广众下,仰起小脸,然后—— “哇!”凤婷张大嘴,开始放声大哭。 厉大功的表情,活像是看见所有的罪犯,全都从牢里逃脱,集合在他面前跳脱衣舞。 打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至今,这个爱面子的小女人,总努力在外人面前,营造端庄贤妻的形象。虽然,她偶尔会破功,但是从来就不曾如此失态,在众人面前,就这么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 英勇无敌的全民英雄,瞧见了老婆大人的泪水,也只能慌乱的掏出手帕,一边替她擦泪,一边低声道歉。 “凤婷,别哭了,是我的错,我道歉——” 她不肯领情,拨开他的手帕,在哭声稍微转弱时,呜咽的抱怨了一句。 “你说什么?”厉大功没听懂,拿着手帕,又要替她擦泪。 泪汪汪的小脸仰起,像只愤怒的小野猫,朝他怒吼。“你的手帕好臭啦!”凤婷哭叫着,再度拨开他的手帕,报复似的抓起他的衬衫,小脸凑上去,把眼泪鼻涕全往上头抹。 只是,汗臭味照样扑鼻而来,她报复不成,更是悲从中来,双手揪着他的衬衫,小脸埋在他衣服里,再度哇哇大哭。 厉大功拥着她,极力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眼角却瞄见那些紧追她而来的记者,开始在大门前聚集,有的甚至已经架起聚光灯,镜头对准他们夫妻二人,准备猎取新闻画面。 他百分之百确定,爱面子的凤婷,绝对不会希望,此刻哭得小脸花花的模样,登上杂志封面,或是报纸头版。 强健的手臂揽住啜泣的小女人,转身就往电梯走去,直接将她带往十楼的队员宿舍。 赶在镁光灯闪起前,厉大功已经护着娇妻,快速进了电梯,避开记者们的骚扰。 *  *  *  *  *  *  *  * 飞鹰特动小组的工作不分日夜,甚少有什么休假,遇上了紧急状况,留宿在总部内是稀松平常的事。在总部成立时,就在十楼规划了队员宿舍,有简单的家具,以及卫浴设备,让累坏的队员们能在此休息。 下午的枪战,队上全员出动,好不容易枪战结束,大伙儿正忙着羁押审讯、处理善后,全都忙得不可开交。 此刻,十楼的队员宿舍里空无一人,而那阵由电梯口一路响到走廊尽头的啜泣声,更显得格外刺耳。 厉大功扭开门把,拥着仍哭个不停的妻子,走进他的房间,两人终于有机会独处。 “好了好了,对不起,你别哭了。”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耐性十足的好声安慰。 “呜呜呜,你好可恶”她将脸埋在他怀中,边啜泣边抱怨。 “是是是,我好可恶,你别哭了。” “你那么多天呜呜,一通电话都没有呜呜呜呜呜谁、谁知道你死了没有你要是死了,呜呜呜呜呜要我怎么办呜哇哇哇哇”啜泣再度转为大哭。 “别担心,我死了之后,还有保险金。”厉大功回答得非常务实,急着让她知道,就算他因公殉职,她也绝对衣食无虞。 凤婷气得一阵头晕目眩。 “谁要跟你说这个!我不要钱啦!”她愤怒的抬起头,哭着猛挝他的胸膛。“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你认为我只是认钱不认人,空有外貌,没有脑袋的花瓶,对吧?!” “我没——” “不要敷衍我!”她泪眼汪汪,生气的控诉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娶我,只是因为我看起来漂亮,又敢打蟑螂,对不对?” 厉大功浓眉紧拧,严正的否认。 “当然不是。” “不是才怪!你敢说你一点都不怕蟑螂吗?”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强拉到面前逼问。 自从结婚以来,家里的蟑螂都是由她解决,这个威武的男人,一看到蟑螂出现,立刻就全身僵硬、下颚紧绷,接着不着痕迹的闪开、躲开、避开,把杀蟑重任全交给她。 她只是没有点破,心里其实清楚得很! “我——”俊脸上浮现暗红,他竟然撇开视线,不敢直视那双泪汪汪的眸子。“这是两回事。” “我就知道!”瞧见厉大功的反应,她心里一紧,真以为说中了他的心思。“当初,只要有女人符合这两种条件,你都愿意娶回家,对不对?就算不是我也行——” 原本她可以不去计较,毕竟,她当初也是因为“客观条件”才答应他的求婚。但是,当她发现,自己深深爱上这个男人时,他当初娶她的动机,突然又变得好重要。 想起自己是因为敢杀蟑螂,才拔得头筹,成为他的妻子,凤婷心里难过,眼泪更是飙个不停,当下转身就要往外跑。 可是,小手才刚碰着门把,还没能扭开,厉大功就从后圈抱住她,将她拉入怀中。 “凤婷,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才不要听!”她不断挣扎着,手脚并用的对他又踢又踹,惩罚这个只是为了蟑螂而娶她,却又害她爱上他的男人。“放开我!让我走!你去娶别人好了,反正想嫁你的女人,铁定多得数都数不完” 厉大功采取最直接的方式,制止她歇斯底里的行径。 他抓住那双乱挝的小手,拉过她头上箝住,仗着体型上的优势,用结实的身躯将她紧压在门板上。 紧接着,他低下头去,热烫的薄唇,有效的封住她的小嘴。 凤婷还想挣扎,但是在那熟悉的热吻攻势下,她的身子比她的心更快投降,在他的吻中、怀中,渐渐的软弱下来。 只是,厉大功能阻止她的挣扎,却阻止不了她的泪水,艳眸里仍是泪汪汪的。 “嘘,别哭了,乖。”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低声安慰解释,黑眸里有着心疼。“你误会了,不是谁都行的。” 小脸撇开,不相信他的解释,泪水仍旧一串串的掉。 “你听我说。”大手轻捏住秀巧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 她还是不肯就范,索性垂下沾泪的眼睫,作最消极的抗议,眼泪滴滴答答的掉落。 “凤婷。”他徐声要求。“看着我。” 垂泪的眸子,还是盯着地板,就是不肯看他。 “看着我。”厉大功轻声重复。 两人在原地僵持着,搁在她下巴的那只大手,始终温柔而坚定,等着她乖乖抬头。终于,半晌之后,她不敞他的惊人耐性,才不情愿的抬起泪湿的眼睫。 “我相亲了十一次。”直到两人目光接触,厉大功才注视着她的眼,一字一句的宣布。 “什么?” 泪湿的小脸上出现茫然的表情,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起相亲的事。 “在遇见你之前,我一共相亲了十一次。”厉大功捧起她的脸,温醇的嗓音靠在她的耳畔。 她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 “十一次?” “十一次。”他坚定的点头。 哇喔! 这个“内幕消息”让凤婷讶异不已。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十六次纪录,已经很惊人了,万万没想到,他的纪录也挺辉煌的。 不过,他条件这么好,哪个女人见了,都会想扑上去,牢牢巴住不放,相亲时绝对只有他挑别人,哪有别人挑他的分? “那——为什么是我?”她吸着鼻子问,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选前头那十一个,偏偏就是选中了她。难道,前头那十一个女人,都不敢打蟑螂吗? 薄唇上扬,注视着她的黑眸,一如往常的盈满温柔。 “我的确不喜欢蟑螂,你也的确是长得很漂亮,我并不否认,这两点是我娶你的原因之一。” “那——” “嘘,听我说完。”小嘴才张开,他的指就落到她的唇上,阻止她插嘴。“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亲眼看见,你对待孩子的方式,那不是可以装得出来的。你跟那孩子说话时,甚至忘了自己还在相亲。” 他始终不曾告诉她,与孩子嬉闹时的她,比阳光更温暖耀眼,美得让他移不开视线。几乎在那一瞬间,他就已经确定,自己是娶定这个小女人了。 被厉大功这么一提醒,她也记起初见面时的点点滴滴。 他嘴角微扬,定定看着她,轻声又说:“其实,去相亲前,我已经从王媒婆那里,听过许多关于你的事情。” “她说了什么?” “很多。”他抱紧她,据实以告。“我知道你对父母十分孝顺,对家人照顾有加,因为妈妈身体不好,弟妹几乎都是你帮忙带大的。你的善良、你的孝顺、你的勇敢,你跟孩子时相处的模样,这些才是我决定立刻求婚的原因。” “那——那——真的不是因为蟑螂?”凤婷咬着下唇,不安的再度确认。 “真的。”厉大功点头,拭去她粉颊上的残泪。 搁在心头的大石,随着他的答案,终于被挪开了,她心头一松,泪水又簌簌滑落。 呜呜呜,太好了,他娶她,不是因为她会打蟑螂——毕竟有哪个妻子,能够接受自个儿的存在,只是为了替丈夫消灭蟑螂呢? 见娇妻又哭成了泪人儿,厉大功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中。“嘘,乖,别哭了。” “你好可恶,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她揪着他的衬衫,埋头呜咽着。 薄唇落在她的额上,无限心疼的亲吻着。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他不断道歉。 “而且而且你的衣服好臭”凤婷嘴上抱怨着,小脑袋却还是埋在他怀里。 “抱歉,我这几天都忙着办案。”他伸手到旁边,从桌上的面纸盒里,抽了两张面纸帮她擦泪,温声解释着。“我没什么时间洗衣服。” “那——你可以叫我帮你送换洗的衣服来啊——”逐渐镇定下来的凤婷,也发现了面纸盒的存在,探出小手抽了两张,又缩回他怀里擤鼻涕。 “我没想到。” “下次我帮你送衣服。”她吸吸鼻子,总算恢复了冷静,哭得有些红肿的双眸,仰望着丈夫的脸,严肃的提出要求。“但是,你以后得每天打电话给我,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得好好的。” “没问题。”厉大功承诺着,对老婆大人的命令言听计从。 他的“乖巧”让凤婷心里稍微好过了些。只是,想起记者们说,先前的枪战里,他曾经中枪,她的心又微微一疼,忍不住担心的追问。 “你被打中哪里?真的都没受伤吗?” “左肩,子弹被防弹衣挡了,只留下一点瘀青。”厉大功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不愿意让她太过担心。 凤婷却不肯死心,坚持要察看“所有物”的损害状况。 “在哪里?”她伸出小手,在他衬衫上摸索,解开他的扣子。“让我看看。” “这里。”厉大功拉开衬衫,稍微蹲低伟岸的身子,让她方便查看。“真的没事。” 黝黑结实的宽肩上,的确只有微微的瘀青,并没有皮开肉绽。只是,她想起他所遭遇的危险,一股热气又涌上眼眶,忍不住倾身,凑上柔润的红唇,吻了吻那处瘀青。 “还会不会痛?”她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不会了。” 厉大功抬起她的脸,将她揽入他的怀抱中,冒出胡渣的下巴,在泪湿未干的小脸上轻轻摩挲着。 他温暖的体温、他身上的味道,让她心神安宁了下来,却也勾起某种原始的需求。她冲动的攀住他的颈项,史无前例的采取主动,红唇吻上他,丁香嫩舌描绘着他的薄唇,然后滑探进他的口。 那些惊吓与不安,还残留在她心里。她需要最直接的证据,证明他还活着,想藉身体的贴近,确定他真实的存在。 长达十几天没有见面,他们都热切的渴望彼此。 她的主动撩拨了厉大功,情势很快逆转,他接掌了主导权,抱起她,将她娇小的身子抵压在门上,热烫的吻如雨般落下,迫不及待的复习她的软玉温香。 “会有人的”凤婷满脸娇羞,在他的吻下低语。 “没关系。”他吻着她白皙的脖子,咬?勺潘?踩蟮亩?梗?纳?谒你纤怠!肝野衙潘?恕!?br /> *** 眼看妻子的脸儿愈垂愈低,厉大功微微一笑,端起她的下巴,又吻了吻她的唇。 “你留在这里,我先去开会。”他吻吻她的发,温柔一笑。“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小脑袋猛抬起来,双眼闪亮的看着他。 “你可以回家了?” 他点点头。“下午的那场枪战里,我们已经逮回公爵。这次,我们有优先审讯权,等一下开会,就是要跟fbi讨论,审讯公爵的时间与流程。” 听见这个消息,凤婷高兴得只差没放声欢呼。啊,太好了,案件终于结束了,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那你快去吧!快去快回,我们早点回家。”她催促着,视线往下溜,却又急忙拉住他。“啊,不行不行,等一下!”她红着脸,小手摸到他的腿间,替他把裤子的拉链拉上,免得有更多人猜出,他们躲在宿舍里,是在做什么“好事” 厉大功注视着她的动作,在出门之前,忍不住又拉起她,用力吻了一下,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她看着丈夫的背影,愣愣的站在原地,红唇上扬,始终漾着幸福满满的微笑。 第九章 终于结束了。 “耶!完工了!”坐在电脑前的凤婷,扔下绘图笔,高举双手发出欢呼,顺便伸了个懒腰,活动因为长时间维持坐姿,而有些僵硬酸疼的筋骨。 最后一个茶晶娃娃,终于也画完了。她跳着舞,滑步到书柜上,抽了一张空白光碟回到电脑前,再把辛苦工作的成果,全部存进光碟里。 噢噢,太好了,她要去血拼、要去看电影、要去做全身护肤、要去好好的大吃一顿! 她轻快的哼着歌,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享受完稿后的美好时光,艳眸流转,接触到墙上那幅婚纱照,红唇上的笑意更浓,身子又转了好几个圈圈,兴奋得全身轻飘飘的。 对了,她还要跟厉大功去度蜜月呢! 自从再度逮回公爵至今,已有两个多礼拜,这段时间里,她的老公虽然天天回家睡觉,再也没有留在总部过夜,但是却更加的忙碌。 在答应协助fbi之前,两方已经谈妥条件,只要飞鹰特勤小组能够顺利的再度逮回公爵,fbi就得乖乖退让,不再坚持马上把公爵引渡回国,先将犯人交由飞鹰特勤小组讯问。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厉大功没透露半句,但是瞧他忙得如此起劲,她也隐约猜得出,讯问的工作大概进行得十分顺利。 前两天他回家时,她好不容易从他口里问出,他还有十天年假。 当晚,她使出浑身解数,用尽所有从他身上学来的“技巧”好不容易逼得他咬牙答应,等到讯问工作告一段落后,他就得挪出时间,陪她去度个蜜月—— 凤婷走到镜子前,一边梳头,一边哼歌,眼底眉梢都漾着笑,脑子里不断想着,该跟亲爱的老公去哪里玩。 巴黎很浪漫、义大利好像也满好玩的,听说捷克的布拉格是非去不可的童话之城,更是她偶像慕夏的故乡——啊,干脆啦,来个欧洲十日游好了!等一下去做 a时,她得拿本旅游杂志,好好的研究一下。 她绑好柔亮的发丝,换妥外出的衣裳,拿了光碟与背包下楼,才刚走到玄关,准备弯腰换鞋时,就听见门铃声响起。 “来了来了!”凤婷扬声喊着,伸手把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寒风,穿透单薄的衣料,冷得让她双肩一抖。 “大姊,呃,是我——”文静秀美的小女人站在门外,紧抓着随身的拼布棉背包,眨着乌黑的双眼,一瞧见凤婷出现,就瑟缩的倒退一步,那紧张的模样,像是面对老虎的小绵羊。 “静芸啊,你怎么来了?”凤婷没察觉出妹妹神态有异,忙着从门边的衣帽架上,拿了一件薄软的羊绒外套穿上,抵御外头的阵阵寒风。 “大姊,我我”静芸咬着唇,几度欲言又止,小脑袋愈垂愈低,纤瘦的身子瑟瑟颤抖,紧张得像是要昏厥。 “怎么了?是妈炖了鸡汤,要你送过来吗?”凤婷问道,顺手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 “不是。”静芸深吸一口气,才刚抬起脸儿,一接触到姊姊的目光,立刻又把脑袋垂下去。“那个大姊,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 “我” “怎么了?” “我我” 凤婷看着妹妹的后脑勺,等了老半天,却始终等不到下文。终于,她耐心用尽,正准备自己开口,直接从妹妹嘴里问出答案时,外头却又有客人来报到了。 “请问,这里是厉公馆吗?” 软软的声音响起,一个火辣时髦的拉丁美人,不知何时已来到静芸身后,正满脸笑容的看着姊妹二人。 那女人褐发棕眸,穿着黑色长袖衬衣、银色皮质短裙,衣料紧到曲线毕露,白皙的纤足上,还穿着精致的银色高跟凉鞋,性感得让人眼睛一亮。 瞧见这么性感的异国美人儿登门拜访,凤婷的女性防卫直觉,瞬间自行启动。 她上下打量着对方,非但没有热情欢迎,反倒还觉得心里酸溜溜的,直冒着醋味,严重的怀疑,眼前这个拉丁美人,根本是fbi派出的“秘密武器” 哼,该不会那些洋鬼子,还在垂涎公爵的侦讯权,准备改弦易辙,换个方式来笼络厉大功,先从他嘴里挖出情报,才用上色诱这招吧? 想到这里,凤婷就俏脸发寒,秀眉紧拧,不给对方半点好脸色。 “喂,不用白费心机了,我告诉你,要这种把戏是没用的,我老公根本不会上当。”她特别强调“我老公”三个字,还不示弱的挺胸,输人不输阵的展现傲人“本钱”暗示对方,她亲爱的老公在家里已经吃饱了“美食”绝对不会去外头偷吃。 拉丁美人没有就此知难而退,反而嫣然一笑,伸手拨了拨头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无限风情。 “嗅,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厉队长的。”又长又翘的睫毛,慵懒的眨了眨。“我是来找你的。”拉丁美人浅笑说道。 找她的? 俏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找我?”怪了,fbi派个美女来找她做啥? “没错。”丰润的红唇上扬,棕色的大眼里,却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原本,我只打算请厉太太去作客,但是既然这位小姐恰巧也在这儿,那么就只能请两位一块儿接受我的招待。” 喔,色诱不成,他们还动用银弹攻势,妄想贿赂她,企图让她去影响厉大功吗?唉啊,这些外国人实在是诡计多端,半点都不老实! 话说回来,这些有眼无珠的家伙,实在也太小看她了,她这个全民英雄的老婆,哪里可能接受贿赂,去伤害丈夫刚正不阿的名声呢? “还是老话一句,请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凤婷冷着脸,连连挥手,毫不考虑的拒绝。“公务人员的亲属,不能私下接受招待。” 拉丁美人的脸上,仍旧挂着甜得腻人的笑。亏得凤婷跟静芸都是女人,要是换做是男人,被她这么望着一笑,只怕连骨头都要酥了。 “噢,请别这么快拒绝我。”她软声软调的说道,然后姿态曼妙的伸手,往水蛇般的腰后摸去。 凤婷不胜其烦,抓起搁在门边的背包,顺手把门关上后,就推着妹妹往外走,急着要甩开对方的纠缠,快快出门去。 “我都说了,我不可能——”她突然住了口,整个人陡然僵住。“搞什么鬼?!” 拉丁美人的手上,竟多出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枪口不偏不倚,就指着姊妹二人。而大门之外,不知何时也闪出两个黑衣男人,眉宇间都敛着杀气,一看就知道来意不善。 “你们是谁?”凤婷火速把妹妹拉到身后,挺身挡在前头,心里却已经开始察觉不对劲。 看来,先前猜测有误,这些人只怕不是fbi,而是专程上门来找麻烦的危险人物。 瞧见她那紧张的表情,拉丁美人弯唇一笑,声音还是那么柔软好听,比蜂蜜还要甜美,和手上致命的枪枝,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很坚持,请两位务必跟我走一趟。”她晃晃枪口,示意门外那两个黑衣男人上前。“先把她们的眼睛蒙上。” 情势比人强,凤婷也只能乖乖就范,任由对方摆布。当黑布蒙上双眼时,她心里暗暗呻吟,知道今天衰运上门,她绝对没办法去交稿了—— 完蛋了,小娟一定会宰了她! *  *  *  *  *  *  *  * 飞鹰特勤小组的总部里,组员们埋首在资料中,尽力抽丝剥茧,想靠着今早再度提讯公爵时,所得到的各类情报里,找出可用的消息,循线追查下去。 一个队员却离开座位,匆匆经过忙碌的同事们,神色凝重的走进队长的办公室。 “队长,你必须听听这通电话。” “怎么了?”厉大功浓眉询问的一扬,看出队员表情有异。 林杰深吸一口气,迅速报告,不敢有半点拖延。“有个自称是血腥玛莉的女人正在线上,她说,只愿意跟你谈。” 大名鼎鼎的血腥玛莉,也是个恶名昭彰的国际通缉犯。传说她美艳动人,却杀人不眨眼,犯罪纪录多得惊人。一直以来,她始终是公爵的左右手,公爵的每桩案子,她都曾经从旁协助。 黑眸中锐芒一凛,厉大功猛然坐直身子,朝林杰挥手,示意队员立刻去追查电话的发讯地点,接着才拿起电话。 “是厉队长吗?你好,我是血腥玛莉。”带着异国腔调的软甜嗓音,礼貌周到的问候着,像是个有良好教养的淑女。 厉大功脸色一沉,黑眸微微眯起。 他早已预料到,会有别批人马,继续试图营救公爵,而身为公爵情妇的血腥玛莉,更不可能袖手旁观。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那个女人这么大胆,竟敢直接打电话到总部来。 “厉队长,我想请问,你是否有善待我心爱的男人?” “你可以自己来这里确认,陪他一起接受侦讯,免得他太过寂寞。”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格外清脆而悦耳,娇甜得有几分矫情。 “呵呵,厉队长真是幽默呢!”电话那头的女人没有动怒,反倒笑得更甜。“我打这通电话来,是想跟你谈个交易。” “我不跟罪犯谈交易。”他斩钉截铁的拒绝。 “请别这么快就拒绝,我相信,这桩交易你肯定会有兴趣的。”血腥玛莉笑着保证,然后把电话凑近身旁被蒙着眼、绑住手脚的凤婷。“来,跟你丈夫打个招呼。” 电话那头传来倔强的闷哼,坚持不肯从命,小嘴闭得紧紧的,就是不肯乖乖开口。 血腥玛莉采取最直接的方式。 她面带微笑的扬起手,重重的、毫不留情的,赏了那张艳丽的脸儿一巴掌,清脆的声音透过电话,听来简直响亮得刺耳。 脸颊上的火辣刺痛,逼得原本誓死紧闭的小嘴,终于愿意张开。只是,率先逸出红唇的,不是对老公的求救、更不是无助的啜泣,而是怒极的咒骂。 “他妈的,你敢打我?你这个恶劣的女人,居然动手打人?我——”凤婷骂了几句,突然住了口,在心里暗骂自己耐不得疼,居然这么容易就上当。她深吸一口气,因为双眼被蒙,看不见电话,只能用尽全力的大叫:“大功,你别听她的,不要理我!不要理我——啊——唔!唔唔唔唔唔”一块手帕硬塞进她的嘴里,堵住她的喊叫。 电话那端的骚动,清楚的传进厉大功耳里,他咬紧牙关,下颚紧绷得几乎碎裂。 听见凤婷被打时,他用力收紧拳头,黑眸阴鸷骇人,浮现野蛮的杀意。愤怒、慌乱、焦急,各种情绪同时煎熬着他,他非要费尽自制,才能压抑狂暴的怒气,勉强保持冷静。 “希望她刚刚说的话,已经足以证明她的身分了。”血腥玛莉的声音再度传来,软甜温柔的语气里,暗藏着冷血无情,让人不寒而栗。“或者,你需要我砍下她漂亮的双手,送去给你确认?” “不许碰她!”厉大功沉声警告着,把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你要是敢再碰她,我绝对会亲手捏碎你的每块骨头。” 犯罪无数的血腥玛莉,这辈子见过无数的杀手,但是从没有一个杀手,能有这么暴戾森寒的语气,让她也有些背脊发凉。 她清了清喉咙,声调不再像先前那么从容,直觉的知道,这男人是个绝对不能够戏弄的厉害角色。 “你放心,只要交出公爵,她就会完好无缺的回到你身边。”血腥玛莉那双棕色大眼,瞄向另一个纤弱的身子。“你妻子的妹妹,也在我的手上。到时候以一换二,你并不吃亏。” 强烈的怒气,从紧绷的健硕身躯辐射而出,他愤怒得双眼灼亮,薄唇中吐出的字句,却能保持惊人的平静。 “时间跟地点呢?” “等我决定了,就会通知你。”血腥玛莉回答,随即挂上电话。 啪啦一声,厉大功手里的话筒,被强大的力道捏得断裂。“该死!”他咬牙痛骂,把断裂的话筒重重摔回桌上,零件瞬间弹跳得到处都是。 门外响起跑步声,林杰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通报。 “队长,追踪到发讯地点了!” “在哪里?”厉大功猛地抬起头来,黑眸里绽着凌厉的光芒,一丝希望悄然在心底升起。 “就在队长家里。”林杰满脸歉意。“我已经紧急派人过去,但是他们赶去,需要一些时间,嫂子它——”他说不下去,脸上歉意更浓。 血腥玛莉不可能留在原处,等到他们的人赶到,她肯定已经挟持着凤婷离开了。 希望的火苗被浇熄,厉大功的心直往下沉。他颓然坐回椅上,双手撑着额,黝黑的面容上是一片死白。 “队长?”林杰担心的开口。 “我没事,你先出去。”他闷声说道,没有抬头,努力压抑体内狂暴的怒气。 林杰踌躇不已,神色担忧,知道爱妻心切的队长,此刻一定不好受。他还想尽些心力,提出建议。“队长,是不是要集合队员——” 咆哮声响起。 “出去!” 打从担任队长的职位至今,厉大功领着大伙儿,办过多少危险的案子,无数次生死一瞬的紧要关头,他仍能保持冷静,没有一分一毫的动摇,林杰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么失控。 那声骇人的咆哮,轰得林杰不敢久留,匆忙的夺门而出,急着去找副队长报告,以免耽误救人的时机。 室内恢复一片岑寂,只有墙上时钟的秒针,发出滴答的声响。厉大功坐在椅上,低垂着头,双手交握在额前,心中充塞着怒气,以及无尽的自责。 天杀的,他怎么能那么疏忽?怎么能够以为,他的所作所为不会连累到她?那些匪徒们动不了他,当然会朝她下手! 厉大功低咒一声,用力抹了抹脸,竭力想重拾冷静。 他反覆深呼吸,知道自己必须冷静、必须好好思考,想一想公爵的资料,想一想血腥玛莉的背景,找出他们在台湾最可能的接头人,以及窝藏的地点,再决定最好的营救计划,这么一来,她们两个才有机会—— 想起妻子,他紧闭的薄唇,瞬间扭曲。 可恶!他无法冷静下来,现在他脑子里,除了凤婷的尖叫声外,根本是一片空白! 暴怒的咒骂再度脱口而出,他紧握拳头,重重的朝桌上猛槌。啪的一声,桌上的玻璃,瞬间被敲得粉碎。 “怎么回事?” 厉大功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门前的江震,他脸色铁青的张了张嘴,试了几次,才有办法发出声音。 “凤婷被绑架了,”他注视着江震,哑声开口。“静芸也是。” *  *  *  *  *  *  *  * “可恶,别推我!我自己会走!” 背上一下重推,猛然把凤婷推倒在地上。她跌得痛叫一声,接着就骂出连串脏话。 “大姊!你还好吧?”听到姊姊跌倒的声音,双眼同样被蒙的静芸,心里发急,连忙问道,就怕姊姊跌伤了。 “我没事。”凤婷挣扎着爬坐起身,还想痛骂对方的粗鲁,手上的绳索就陡然松开,眼上的遮布也被扯开。室内光线不强,她眨了眨眼,很快的就恢复视力,瞧见前方那双修长的美腿。 她揉着被绑疼的手腕,抬眼往上一瞄,看见那个丰胸细腰的绑架犯,仍拿着枪口对着她,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微笑。 虽然被人绑架,但仍无损凤婷的硬脾气,她迅速跳起来,下巴扬得高高的,虚张声势的警告对方。 “你要是还想活命的话,最好现在就放我们回去,否则,我老公是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血腥玛莉冷笑一声,不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只要你老公够在乎你,愿意交出公爵,明天你和你妹妹就可以——”话还没说完,一阵音乐声却突然响起,两个女人同时一愣。 凤婷拧起眉头,觉得那音乐好耳熟,很像是——很像是—— 啊!那是她手机的来电音乐! 她的视线往下溜,看着外套口袋,心里又怨又气,埋怨这通电话响得太早。 “那两个笨蛋,居然忘了搜你的身?”血腥玛莉难以置信的摇摇头,迳自从她口袋里搜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冷声警告道:“厉队长,你这样是有违我们先前的” 出人意料之外的,打电话来的人,并不是厉大功。 “厉队长你个鬼啦!”小娟的怒骂声响起。“林凤婷,你不要以为装个外国腔就能唬得了我!你昨天明明对天发誓,保证今天一定会交图的。亏我帮你挡着老板、替你跟厂商陪笑,还对主编拍胸脯担保,你绝对不会失信,结果呢?我再过半小时就要开会了,你非但人没到,连家里电话也不接,现在还要——” “我不是林凤婷!”血腥玛莉疾言澄清,打断那串连珠炮般的怒骂。 小娟狐疑的一愣。 “不是?” “不是!”“那你又是谁?” “血腥玛莉。”她冷冷的回答,等着对方在听见她的名号后,会慌忙道歉,或是惊吓过度的挂上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尖叫咆哮。 “我还长岛冰茶呢!”对国际罪犯欠缺研究的小娟,火冒三丈的猛拍桌子。 “你是她的共犯吧?我警告你,立刻叫她来听电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和她合作那么多年,哪一次不是当炮灰,替她挡在老板前面,我对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她这次竟然还给我跑去躲起来,家里电话不接,手机也要找人当替死鬼,实在是太过分了” 血腥玛莉已经把手机拿得老远,那愤怒的咆哮,以及咒骂,却依然清晰。她耐性全失,把手机递给凤婷,拧眉命令:“解决她。” 凤婷干笑两声,接过手机。 “喂?小娟吗?”喔喔,她的编辑真厉害,连绑架犯都不敌编辑的碎碎念神功呢! “林凤婷!你这可恶的家伙,终于愿意接电话了!你的图稿呢?” “我画完了,已经烧进光碟片里了。”她无奈的回答,看着在旁监视的血腥玛莉。“但是我准备出门时,就在家门口被绑架了。” “绑架?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可恶,你一定没画完对不对?你要是画完了干么还逃走?” “我没有逃走啦,我真的画完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说今天一定会来,结果呢?你骗我!等一下厂商就要来了,老板说要剥我的皮、主编说要拆了我的骨头,他们会联手杀了我的!林凤婷,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真的画完了啦!”凤婷把手机拿到面前,大声吼回去,却看到上面显示着时间,脑中灵机一动,连忙将手机放回耳边说:“都说我被绑架了,你还不信!好啦好啦,你去我家,档案全在我的电脑里头。我四十分钟前就已经画完,烧到光碟片上了,烧录软体上面还有烧录时间,你从那里就可以找到图档了。” “要是电脑里没有呢?”小娟满心怀疑。 “有啦!有啦!你快去找就是了!” 说完,她按掉通话键,若无其事的想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却见血腥玛莉眯起棕色的大眼,伸出纤纤玉指,在她眼前勾了勾。 “交出来,别想要花样。” 可恶!她本来还想留着手机,等到这些匪徒全离开后,再偷偷连络老公的—— 小计谋被人识破,凤婷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手机,眼睁睁看着血腥玛莉拿着她的宝贝手机,转身走了出去。 厚重的木门被人关上,掩去走廊上的光线,室内变得更暗了些。直到脚步声走远后,凤婷才冲到妹妹身边,替她解开手上的绳子,以及眼上的遮布。 “你的手机呢?”她看着妹妹,满脸的期盼。 “呃,在包包里——”静芸小声的回答。“刚才被他们拿走了。” “可恶!”凤婷发出挫败的咒骂,像是泄气的皮球,双肩陡然垮了下来。既然无法通知外界,她只能认命的环顾四周,找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活路可走。 这是一间狭小昏暗的房间,不但满布灰尘,还有着浓浓的霉味,里头除了一张布满灰尘的床垫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家具。室内唯一的光源,是后方靠近天花板上的一扇小气窗,窗外还隐约能看见杂草。 “我们在地下室里。”她凑近气窗,端详着大小,半晌后却只能宣告放弃。 可惜,那气窗实在太小了,就算她的头钻得出去,她的胸部也挤不过去。 怨叹自个儿“本钱”太好的凤婷,垂头丧气的走回来,跟着妹妹一起坐在那块破床垫上。 “你还好吧?”瞧见妹妹脸色有些苍白,她关心的询问。 “还好”静芸强扯出笑容,粉唇轻轻颤抖着。 “放心,不会有事的。”凤婷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摩擦安抚,尽力想让妹妹放心。“你姊夫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嗯。”静芸点点头,小脑袋靠在姊姊肩上,像只迷路的小绵羊般惹人怜爱。 凤婷揽着妹妹的肩膀,虽然嘴上说得十分笃定,心里却万分不安。 她知道,厉大功一定会来救她们的。只是,为了救回她们,他极可能就此坏了大好前途。 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让她清楚的明白,她嫁的这个男人太过善良,绝不会愿意伤及无辜,就算她不是他老婆,他也一定会来救她。 血腥玛莉挟持她们,想要交换公爵,就算厉大功同意这桩交易,上头也绝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白白拿公爵这个国际通缉要犯,来换她们两个小老百姓。 最后,只怕厉大功会为了救她,擅自提出公爵,私下与血腥玛莉交易。而她最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他为了救她,毁掉一世英名—— “汪汪!” 突然听到狗叫声,凤婷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却看见一颗黑呼呼的狗头,正从那气窗外钻进来。 “诺诺!”两个女人同声跳了起来,像是看见救星般,急急忙忙的冲过去。 “你怎么跑来了?大功呢?他来了吗?”凤婷踮起脚尖,双手抓住窗沿,勉强攀到气窗旁,努力往外头瞧,却发现气窗外头,只有诺诺胖嘟嘟的身体,根本没有什么救兵。 “汪呜呜呜”诺诺喘着气,伸出舌头,兴奋的直舔她的脸,肥肥的尾巴甩来甩去。 “嘘,别叫了,小心那些坏人把你抓去煮成香肉火锅。别舔我了,喔,可恶——”凤婷一时没握牢,双手一滑,整个人又掉了下去。 “大姊,怎么样?是姊夫来了吗?”静芸连忙伸出手,扶稳从窗边跌下来的姊姊,没让她摔着。 “没有。”凤婷摇摇头,抬眼看着窗边的诺诺,不禁重重叹了口气。 这家伙胆小得很,刚刚血腥玛莉上门绑人时,它立刻躲得不见踪影,也不晓得叫几声警告她。不过,瞧它这会儿喘得这么厉害,显然是在她们被抓后,一路跟在后面跑来的—— 一个主意倏地闪过脑海,凤婷兴奋的猛转过头,伸手摇晃着妹妹的双肩。 “你的手帕呢?你不是随身都带着自己做的手帕吗?现在呢?还在不在身上?” “呃,有、有啊——”静芸眨了眨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精致洁白的手帕。 “对对对,就是这个!太好了!”凤婷拉开一看,果然看见手帕的一角,绣着静芸的名字。“来,快帮我把床垫拉过来。” 床垫被姊妹二人合力搬到角落,凤婷站了上去,踮起脚尖勉强可以勾到诺诺的项圈。她把手帕绑上去,然后拍拍那颗胖脑袋,严肃的告诉它。 “诺诺,我们就靠你了,快,回家去!去找厉大功,带他来找我们!” 狗儿歪着头,没有掉头飞奔去替她们找救兵,仍旧待在原地不动,还再度探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啊,不是啦,回去!快啊——”她急忙挥手,它却还是吐着舌头,一脸呆样的望着她。 “喔,可恶!回去!back!你这只笨狗!”她急得要命,气得直跺脚。 见女主人“凶性大发”它吓得呜咽两声,连忙后退,一脸的可怜兮兮。那表情就像是它缩在冰箱前,吃不到排骨的哀怨模样—— 对了,排骨! 凤婷眼里进出希望的火花,重新踮起脚尖,朝外伸出手指,对着狗儿下达命令:“诺诺,排骨,冰箱,go!go!go!” 一听到“排骨”这两个字,原本瘫软的毛茸茸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go!去找排骨!排骨、排骨、排骨!”发现它有反应,她更急切的催促,连连哄道。“回到家就有排骨可以吃了!快去!” 诺诺竖着耳朵,退了两步,又回头看看她。 “快去!回家去!我保证以后一定不阻止厉大功喂你吃排骨!”她紧张的直挥手,拚命赶它走。 它像是听懂了似的,张嘴汪叫了一声,接着就真的乖乖回头,快乐的飞奔离开,回家去找美味的排骨了。 第十章 “把血腥玛莉的照片发出去,她绑走凤婷,不会是临时起意,去问问附近的人,是不是曾看过她,或是任何外籍人士。” “是!”厉大功将资料发给队员,转身看着那些在自家大门玄关前,忙着采集指纹的监识课人员,下颚又是一紧。 虽然,他早已知道凤婷被绑架,但是匆忙赶回家后,亲眼目睹敞开的大门、凌乱的玄关,以及空荡荡的屋子,胸口仍是一阵紧缩发疼,非要费尽自制力,才能维持冷静。 狗屋里也空荡荡的,连诺诺也不见踪影,难以判断是吓得逃走了,还是早已遭到毒手。 如果那些人连狗都不放过,那么,他们会怎么对待—— 无数可怕的臆测,一一闪过脑海,厉大功目光一凛,紧握着双拳,牙关咬得更紧。他不敢再多想凤婷的遭遇,强逼着自己转身,走向外头的侦防车,准备汇整现有的情报,搜寻她们的下落。 只是,才刚走出院子,他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电话,听见一个女人惊慌万分的声音。 “喂,厉大功吗?你家为什么那么多警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凤婷真的被绑架了?” “你是谁?”他脸色一沉,握紧了手机。为了保护人质的安全,他早已严格交代,彻底封锁凤婷被绑架的消息。 “我是小娟,柯明娟啦!凤婷的编辑!”她紧张兮兮的回答,声音压得低低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凤婷说她被绑架了,是真的吗?” 黑眸里绽出光亮,他疾声追问。 “凤婷跟你通过话?” “对啊,我刚刚在公司打手机给她,她说她被绑架了,我不相信。她要我自己来拿图稿,说她四十分钟前就画完了。”小娟喘了一口气。“我后来再打,手机就不通了,只好自己跑来,谁知道你家外头竟有一堆警察——” “她带了手机?” “对,还有个自称血腥玛莉的女人。我的天啊,她真的被绑架了吗?” 不理会编辑的惊慌,听出端倪的厉大功,急切的质问。 “她是说四十分钟前吗?”不论是任何细节,只要是凤婷在绑架后透露的,就有可能是宝贵的情报! “对啊!她还说,烧录软体里有时间证明她说的话。惨了,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她是没画完才卷稿逃亡——” 厉大功立刻转身,飞奔回家,冲到书房里,打开妻子的电脑,找出烧录软体,果然发现档案记录里,留有最后烧录的时间。 最后的烧录时间,是一个小时又十分钟前,扣掉柯明娟从市区来到这里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四十分钟! “你跟她说话时,有没有听到别的声音?例如车声或喧哗声?” “没有,很安静啊,不过收讯有点不太清楚。”发现事情真的大条了,小娟慌得团团转。“完蛋了,怎么会这样?厉大功,凤婷会不会有事?” “我希望没事。”他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绪。“你人在哪里?” “你们社区的便利商店”她说着说着,不禁哭了起来。“你家好多警察,我不敢过去,才跑到这里打电话呜呜呜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她真的被绑架,我就我就不骂她了”人命关天,这事情非同小可,她再也顾不及图稿了。 “凤婷不会怪你的。你待在那里,不要离开,我派人过去接你。”厉大功徐声说道。 既然有了线索,当然就不可以放过,只是,这个编辑听到情况危急,也吓得开始哭泣,只怕她就算真从凤婷嘴里,听见时间以外的线索,一时也难以想起来。 “队长、队长!”门外突然传来林杰的叫喊。 厉大功紧绷着神经,立刻冲出书房。他匆匆下楼,才刚踏出大门,一只黑色大肥狗就迎面飞扑,砰的一声,重重的撞到他身上。 “呃——诺诺回来了。”林杰慢半拍的补上一句,来不及提醒遭到扑击的队长。 “汪汪汪汪”狗儿气喘吁吁的直哈气,高兴的猛舔厉大功的脸,尾巴摇个不停。 厉大功半蹲下来,拍拍诺诺的胖脑袋,庆幸着它安然无恙,没有惨遭毒手,却意外发现,它全身发烫,就像是平时陪他慢跑了几公里般,喘得连舌头都收不回去。 站在一旁的江震,忽然跨步赶过来,伸手抓住它的项圈。 项圈上头,绑着一条秀气的白色手帕,他俐落的拆下手帕,打开手帕的时候,那双冰封无情的眼,也流露出些许焦急。白色手帕上头,绣着一个可爱的女娃娃,底下还绣着“静芸”两个字。 两个男人互看一眼,顿时振奋起来,眉宇间的忧虑,同时减轻了不少。 “林杰,把队上的人全召回来,十分钟后到门口集合!”厉大功跨步往屋内走去,一边疾声下令。“诺诺回来的事不要泄漏出去,把第一个看到它的人带过来!” “是!”林杰答应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厉大功笔直的走进厨房,扬声又喊:“小郑,拿水来让它喝。”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小郑有些困惑,却还是乖乖服从命令,拿了狗碗,替诺诺倒了水。 “它知道在哪里!”厉大功已经走到冰箱前,语气中有着笃定。“它刚从她们那里回来。” “诺诺?诺诺知道嫂子的下落?”小郑瞪大眼睛。“但是,它就算知道,也未必能够再——”他咬住舌头,不敢再说下去。 “它找得到的。”厉大功却是一脸坚定,他打开冰箱,拿出几根排骨,搁在狗儿眼前,轻轻晃了晃。 “汪汪!”狗儿汪叫两声,盯着排骨直瞧,拚命跳啊跳,偏偏就是咬不着。 “诺诺,凤婷。”厉大功的声音温和却也严厉,直视着狗儿的眼睛,明确的下达命令。“带我去找凤婷。” 诺诺看着排骨,又看看表情坚定的男主人,无辜的眼睛轮流看来看去,可怜兮兮的汪呜一声,为了美味的食物,它只得乖乖从命,返身又往外跑去,做起今天第三趟的长程跑步运动。 *  *  *  *  *  *  *  * 一个多小时后,一辆黑色厢型车,无声无息的驶入山区,在隐蔽处停下。车内的人们,远远望着树林后方,一栋两层楼建筑的豪华别墅。 “队长,你确定是在这里吗?”林杰看着窗外,表情有些狐疑。 “小娟说,她们通话时,没有车声、收讯不良,代表她们应该已经到达目的地。”厉大功沉声答道,摊开一张地图,指着一个用红图画起来的范围。“血腥玛莉要带走她们,就得用车子,她们的所在地,就在车程四十分钟可到的范围内。” 有了大致的范围,又有诺诺指引方向,他们才能迅速追查到这个偏僻的山区。 窝在一旁,终于吃到排骨的诺诺,正咬着肉骨头,开心的摇着尾巴。 它无法胜任机场缉毒犬的工作,是因为胆小怕生,但它的嗅觉绝对是一流的。在厉大功以排骨诱哄下,没花多少时间,就领着队员们,追踪到血腥玛莉的落脚处。 “雪雁回来了。”负责守望的小郑,轻声提醒。 厢型车的车门拉开,一个穿着黑色长袖套头运动服,英气十足的女子,动作俐落的爬上车。 “怎么样?”厉大功拧眉追问,在救出爱妻之前,仍不敢有丝毫大意。 “诺诺的鼻子真的很灵。”雪雁微笑着,拍了拍诺诺的脑袋。“我绕到后面山坡上,用望远镜观望。发现别墅院子里,有两辆轿车,前门有两个男人守着,后门有一个。一楼的窗帘都被拉上了,不过二楼后方的房间,窗户是开着的,猜猜谁在里头?” “血腥玛莉。” 冷冷的声音传来,众人一起回头,只见坐在角落的江震,深刻的五官上,映着笔记型电脑萤幕的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模样简直教人胆寒。 “没错,是她。”雪雁回答,暗自庆幸,幸好她不是那个惹怒江震的人。 厉大功眯起黑眸,谨慎追问:“有看到凤婷和静芸吗?” “没有。”雪雁戴上止滑的皮手套,再脱掉运动服,配上枪套,检查枪里的弹药。“不过,左边靠地上有扇气窗,应该是地下室的通风口,她们可能被关在那里。” 厉大功回头,看着角落的江震。 “阿华那边怎么样?找到别墅的建筑设计图了吗?” “找到了,他已经把设计图扫上网,正在传送中。”档案很快传送完成,江震将笔记型电脑转过来,只见别墅的设计图出现在萤幕上,清楚显示整栋建筑除了一、二楼外,还有一层地下室。 众人的视线,有志一同的看向厉大功。 他眯眼注视着设计图,黑眸中厉芒闪动,几番衡量之后,才开口下达指示。 “我来分配工作。天黑之后,我们开始行动。” *  *  *  *  *  *  *  *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冷风吹过树梢,偶尔传来沙沙声响。几条人影悄无声息的靠近别墅,依序翻墙进去,身手俐落得有如鬼魅。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厉大功和江震率先潜行进去;雪雁跟林杰,负责搞定前头的两个守卫,小郑则预备在必要时候,剪断屋内电源,其他人全在外头待命,若有突发情况才进去支援。 后门的守卫,正抽完了一根菸,菸蒂扔在地上用脚跟揉熄。再一抬头,眼前已经多了一张凝怒的男性脸庞,燃着怒火的黑眸,冷瞪着他。 下一瞬间,枪柄重重的敲上他的颈,后门的守卫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已经被厉大功当场敲昏。 一旁的江震,背贴着墙,紧握着枪,正准备打开后门时,兴奋的狗叫声却陡然响起,打破了宁静的黑夜。 “汪汪汪汪汪”贪吃的诺诺窜出厢型车,从山坡上冲下来,一跃就跳进了围墙,直奔别墅后方的厨房,朝向亮着灯光、正冒出香味的窗口猛叫。 “该死!”江震咬牙,看着诺诺的眼神,像是想当场掐死它。 真是成也排骨、败也排骨,那些预备换班的守卫,选在这时用餐,从厨房里飘出的排骨香,让诺诺误以为男主人进屋子,是要替它张罗食物,立刻感激涕零的冲过来,急着要享用宵夜,当场坏了他们的行动。 别墅里的人,立刻警觉起来,叽哩呱啦的拉丁语传遍屋内。 守在外头的小郑,一看诺诺坏事,立刻剪断电源,江震把握第一时间,开枪打掉了后门的门锁,跟厉大功一起冲了进去。 黑漆漆的屋子里,传来咒骂声,接着就是一阵枪声大作,子弹在空中飞窜,火花在黑暗中不断接连进射。 对方火力强大,但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很快就被干掉两个。一阵短促激烈的枪战后,整栋屋子再度陷入惊人的岑寂。 厉大功紧贴在隐蔽处,心里暗自计算,扣掉外头的三个,跟刚刚倒下的两个,包括血腥玛莉在内,对方应该还有四个人—— 倏地,一声尖叫惊破寂静。 “别拉我,可恶,你这王八蛋!静芸!静芸!喂,快放开她,你要带她去哪里?喂——”凤婷愤怒的尖叫声,从右方楼梯口传来。 “闭嘴!”血腥玛莉怒喝,抓着人质,靠着微弱的月光,眯眼环顾四周,却发现所有的出路,全被埋伏的飞鹰特警队队员堵住。 该死,她太过大意,没想到他们竟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趁着血腥玛莉分心,凤婷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力气一踹。 黑暗中传来女人痛极的怒叫,原本扣在她肩颈的箝制,陡然松开。她慌不择路,在黑暗里乱爬,没胆子穿过枪林弹雨,只能转身往楼上跑。 凤婷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梯,中间还跌了好几次,摔得膝盖发疼,甚至感觉到暖热的鲜血涌出。她不敢停下来,耳边一直听到血腥玛莉的怒骂声,那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然后,就在她跑进后阳台时,气得抓狂的血腥玛莉,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力量大得像是要扯下她的头皮。 尖锐的疼痛,让凤婷呻吟出声,而血腥玛莉的声音,就在她脑后响起,原本甜润的嗓音,如今已变得冰冷残酷。 “你再跑啊!”她冷笑着。 完了完了! 凤婷在心里哀叹,耳中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迅速奔了过来。 血腥玛莉低咒一声,脸色愀变。她用力一扯,把人质扯到面前,挡住追来的厉大功,枪口紧抵着凤婷的脑袋,凶狠的警告。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毙了她!”血腥玛莉冷瞪着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后退。“把枪丢下楼!” 厉大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视线接触到头发被扯、痛得直流泪的凤婷,黑眸瞬间变得阴鸷无比。他缓慢的伸手,探出阳台,然后一松手,枪就笔直的掉至一楼。 “大功,别听她的!”凤婷急得大喊。 坚硬的枪柄,重击在她头上,一阵剧痛爆开,她痛叫出声,听见血腥玛莉冷冷的警告。 “你给我安分点!” 眼看妻子被打,厉大功双眼冒出怒火,几乎就想冲过去。血腥玛莉却枪口一转,紧抵着凤婷的太阳穴,厉声撂下威胁。 “站住!不要以为我不会开枪!” “别再碰她!”他冷声开口,全身肌肉纠结贲起,冷硬的面容,在月光下看来分外阴狠狰狞。 那可怕的表情,让血腥玛莉一阵悚惧,她注视着那双阴鸷的黑眸,终于明白,她已经惹怒了不该惹怒的人。 她太过大意,太轻忽了台湾的警力,以为厉大功根本没有能耐跟她抗衡,能够逮着公爵,应该是靠着绝世集团在旁协助。只是,等到她真正面对这个男人时,她才惊觉,他远比她先前遇过的任何警探,还要棘手、还要危险—— 身为罪犯的直觉,让她清楚的知道,绝不能让眼前的男人活下来,否则他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逮着她,要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想到这里,血腥玛莉一发狠,突然把枪口挪开。 凤婷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惊恐的发现,枪口竟然改而瞄准厉大功—— “不要!” 抢在血腥玛莉把下扳机的瞬间,救夫心切的凤婷已经扑过去,手忙脚乱的去抢那把枪。 第一颗子弹射出,击中地板! 两个女人纠缠在一起,第二颗子弹击发,打中锻铁围栏,火花四射,子弹弹飞,嵌进天花板里。 “滚开!”愤怒的血腥玛莉叫道,伸手往凤婷猛挥一拳。 那一拳打中她的肩膀,不但让她疼痛不已,连带的也让她失去平衡,整个人猛然往后倒,重心不稳的翻过铁拦—— “啊——”下一瞬间,凤婷已经摔下二楼。 骇人的咆哮声响起,血腥玛莉头皮一麻,匆忙转身,还来不及开枪,强硬如石的拳头就陡然击中她的脸,打断了她的鼻梁。她闷哼一声,就因剧痛而昏了过去。 厉大功看也不看她一眼,冲到围栏旁,翻身就从二楼跳了下去,丝毫不在意扑鼻而来的恶臭,迅速把掉进垃圾子车,正在一堆垃圾中呻吟不已的妻子挖出来。 要不是在扔枪时,就已经发现二楼阳台下,停放着一台垃圾子车,他可能会在凤婷摔下来时,就惊骇得昏厥过去。 “凤婷?你还好吧?凤婷?”他挪开一堆垃圾,将她从垃圾堆里抱出来,大手在她身上轻柔游走,焦急的检查她的伤势。 “好痛——”她窝在他怀中,神情痛苦。 “怎么了?你哪里痛?你被子弹打中了吗?还是摔伤了哪里的骨头?”厉大功紧张的将她全身从上摸到下,深怕她受了重伤。 “我的腰,天啊!我的腰——”她扶着腰,疼得直抱怨。“唉啊,我闪到腰了啦——” “腰?”盈满焦急的俊容,微微的一愣,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你确定?只有闪到腰吗?” “什么叫只有,我痛死了!”她抱怨了几声,又猛然想起妹妹,立刻抬起头来,紧张的追问。“啊啊啊,大功,静芸呢?她刚刚被另外一个家伙抓走了!”想起妹妹的安危,她急着就要再往屋里冲。 厉大功连忙抓住她。 “别担心,江震去救她了。” 确定她除了闪到腰外,并没有更严重的伤,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迫切的想把她拥进怀里,让微颤的身子确认她的存在,眼角却看见一只黝黑可爱的小强,正轻巧的移动它六只纤细的小脚,爬过他强健的手臂。 高大的身躯,瞬间僵住。 “大功?怎么了?大功?”发现丈夫突然全身僵硬,不但脸色发白,额上还冒冷汗,她也跟着低头,瞧见令他僵住的罪魁祸首。 一只蟑螂在他手臂上悠然爬行,然后,第二只蟑螂也从她肩头冒出来,顺着他扶在她肩上的大手,爬到他的手臂上。 “哇啊!”凤婷尖叫出声,在原地又跳又叫,歇斯底里的挥开,然后猛用手指梳头发,深怕里面也爬进了几只。 垃圾车里头当然有蟑螂,她刚刚跌进去,那些蟑螂就乘机爬了上来。她深怕衣服里也有,想也不想的把衣服给脱了。 敢打蟑螂是一回事,被蟑螂爬上身,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为求保险,她毫不考虑,连长裤也脱了。 眼看妻子又是脱衣,又是乱跳,当场表演起脱衣舞,僵硬在一旁的厉大功,这才陡然惊醒过来,上前替她拍掉那些褐色的小恶魔。 “队长,情况都控制住了,人也全被——哇!”已经搞定敌人的林杰,听到后头有声音,急忙赶过来,却赫然见到嫂子只穿着内衣裤。 “转过去!” 厉大功喊道,高大的身躯挡住老婆,保护只属于他的明媚春光。 “对不起,抱歉,队长,我什么都没看到!”林杰紧急转过身去,举手做投降状,急急忙忙的跑开,就怕待得久了,双眼会被队长给挖出来。“你们忙你们的,我去前面帮忙。” 确定队员离开,躲在后头、羞得满脸通红的凤婷,连忙抖开衣服,想要穿上,却忍不住连连抱怨。 “可恶,上头沾了垃圾的味道,好臭。”呜呜呜,她不想穿臭衣服,却更不想光着身子,再被其他队员看光光啊! “别穿那件了,我的给你。”厉大功说道,脱下自己的衣服递给她。 “那你怎么办?”她看着他,心里有些挣扎。 “没关系,车上还有外套。”他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温声催促着。“快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她乖乖点头,穿上那件宽大的衣裳,上头还留着他的体温,舒服得让她叹了一口气。 一只蟑螂又溜过墙角,她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大功,你不怕蟑螂了吗?”他刚刚徒手把她从那满是垃圾与蟑螂的垃圾堆里挖出来,还替惊慌失措的她,拍掉那些乱爬的蟑螂耶! 厉大功僵了一下,轻咳两声。 “我从来没说过我怕蟑螂。”他谨慎的声明,坚决维护男性自尊。“我只是不喜欢它们。” “喔?”凤婷扬起右眉,双手抱胸,慢条斯理的问:“那么,现在停在你肩膀上的那只,就不用我帮忙处理了吧?” 话才说完,只见那张黝黑俊容,唰地血色全失。厉大功双眼发直,整个人再度僵住。 见丈夫动也不动,像是连呼吸、心跳都停了,凤婷的笑容也没了,吓得连忙伸手,替他拍去那只蟑螂。 “大功?大功?”她呼唤着,担心的轻拍他的脸,却发现他依然毫无反应,整个人站得直挺挺的。 不会吧?堂堂飞鹰特勤小组的队长,竟然因为一只蟑螂,就这么站着昏倒了? “大功,醒一醒!看着我!对,就是这样!看着我!”她拍了又拍,好不容易拍出点反应,立刻捧着他的脸,认真保证。“你听我说,没事了,听到没有,我已经把蟑螂拍掉了!” “真——真的?”他脸色依然惨白,僵硬的问。 “真的、真的!”她连连点头,把他苍白的俊脸,压进软绵绵的胸前,提供最美好的安慰。“乖乖乖,不怕不怕,没有了没有了,乖——” 她一直知道,厉大功对蟑螂总是退避三舍,却没想到,他对蟑螂的恐惧这么深。更让她讶异与感动的是,他刚刚为了她,竟然完全忘了恐惧。 她小手拍啊拍,安抚着胸前的男人,心里都是满满的感动。 那温柔的安抚,终于让厉大功回过神来。他伸手抱紧她,深吸了口气,镇定心神。 怀里的小女人是这么娇小而温暖,她刚刚为了救他,拚死夺枪,还被推下楼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他一想到那景象,心口就蓦地发疼。 “凤婷,我爱你。”厉大功哑声说道,闭上双眼,把她抱得更紧。 拍抚的小手一停,她眨了眨眼睛。 “什么?”她好像听见他说——他说—— “我爱你。” 沙哑的声音再度重复,带着无比的坚定。 凤婷咬着唇,只觉得心口暖烫,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感动得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扑上前去,用力抱紧这个男人。 下一秒,泪水滚滚滑落,她竟高兴得哭了起来。 “嘘,别哭——”厉大功轻声劝道,搂紧她哭得颤抖的娇小身子。“别哭了,乖———” 小脑袋窝在他的怀里,呜咽啜泣了好半晌,才逐渐的平静下来。他听见怀里的小女人吸吸鼻子,小声却认真的唤了一句。 “大功。” “嗯?” “我也爱你。”她有些哽咽的说,将脸枕在他肩上。 他的回答,是无声而温暖的拥抱,那双有力的手,紧紧环绕着她,仿佛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松手。她安心的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知道这宽阔的胸膛,就是她最美好的归宿。 两人在黑夜中静静相拥,许久之后,她才听见他轻声开口。 “我们走吧!” 她甜甜一笑,难得温顺的点了点头,完全同意丈夫的意见,牵着他的大手就往外走。只是,那甜美的笑容,只维持了一会儿。当他们走到前院,看见江震正拥着静芸,狂烈激动的热吻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震撼,凤婷先是错愕,接着就是愤怒,急忙冲上前,想制止江震占她宝贝妹妹的便宜。 “喂,江震,立刻放开我妹妹,不准再——啊!厉大功,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她才刚跑了两步,还没能亲手把那对吻得难分难舍的男女分开,丈夫却圈住她的腰,不让她上前。 她小嘴一张,回身想警告江震,某个画面却突然闪过脑中。 天啊,被关起来的这一天,静芸一直呕个不停。她本来以为,小妹只是害怕,或是吃坏肚子了—— 凤婷倒抽口冷气,伸手指着瞬间躲到江震身后的妹妹,又指着江震,激动得连手指都在颤抖,一时之间竟结巴起来。 “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你你”她从小妹怯懦的脸看向江震,再从冷漠的江震看回小妹,下一秒,挤在喉间的字句终于破口而出。 “厚!林、静、芸!你怀孕了!你怀孕了对不对?你怀了他的孩子?” 妹妹蓦然羞红的小脸,间接证实了她的猜测,凤婷呻吟着扶着额头,只觉得一阵头昏。 怎么可能?怎么会?什么时候发生的?她的宝贝妹妹,不但被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吃”了!还闹出“人命”甚至比她这个做人家老婆的更早怀孕! “可恶!你们什么时候——啊,你你你——你这个王八蛋!我妹还是黄花大闺女啊!你怎么可以对她出手!” “凤婷,你冷静点——”厉大功见她气坏了,连忙出来打圆场。“江震对静芸是认真的。” “认真个屁!真要是认真的话,就会上门来提亲了!” “呃,那个——大姊——” “怎样?我有说错吗?你少帮这个王八蛋说话!”凤婷双手插着腰,凶恶的骂着,完全无法接受,自个儿捧在掌心的妹妹,竟被这冷冰冰的家伙,偷偷摸摸就给“吃”了。 江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虽然模样还是那么冷淡,一只手却始终牵握着静芸。 “我们已经结婚了。”他淡淡的宣布。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凤婷瞪大了眼,抚着胸口,耳里听见妹妹又羞又怯的声音。 “大姊,我们前两个星期去公证结婚了,爸妈是证婚人。”静芸红着脸,终于鼓起勇气,把一切事情都告诉大姊。“我已经搬去和江震一起住了,早上我去找你,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她愈说愈小声,粉脸已经羞成了红苹果。 凤婷脸色发白,瞪着柔弱可人的妹妹,整个人摇摇欲坠。 就算面对绑架犯,也能面不改色,甚至为了保护丈夫,胆敢冒着生命危险奋勇夺枪的她,竟被妹妹偷偷结婚、怀孕的消息击败了。 她半张着嘴,还想再骂,却吐不出半个字,只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发黑 噢,不行、不行,她受不了了! 终于,凤婷受不了这个打击,双眼一翻,软在丈夫怀中,气得昏了过去。 终曲 某个寒意浓浓的早晨,警政署的停车场里停满了车。 因为逮着公爵,又抓回血腥玛莉,震惊了各国警方,警政署再度颁发奖章,表扬飞鹰特勤小组此次的建功。 为了这次的颁奖典礼,凤婷特别去做了头发,还买了新衣、新鞋,打扮得美美的,才陪着俊帅英挺的老公,亲眼到场目睹他接受表扬。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整个典礼会这么冗长! 当厉大功上台领奖时,她站在下头等着,虽然觉得与有荣焉,但是新买的鞋子,却折磨得她双脚发疼。 好不容易等到颁奖结束,紧接而来的,竟是一场警政署针对公爵事件而特别召开的记者会。 凤婷咬紧牙根,努力维持她全民英雄的娇妻的形象,硬撑着来到记者会现场,和特警队的家眷站在一旁。 可是不到五分钟,她的小腿就开始痛得抽筋,甜美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她痛得受不了,眼儿偷偷的左看右瞄,确定没人在注意她时,才悄悄的抬起小腿又揉又捏,希望能减轻疼痛。 记者会才要开始,台上的厉大功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她连忙放下脚,对着他挤出笑容,想让他安心。 可是,他却拧起眉头,似乎察觉她的不适。下一瞬间,他竟然起身,直接从台上走了下来。 “怎么了?”厉大功注视着妻子,温厚的嗓音里,有着浓浓的关怀。 “没事、没事,你快回去啦!”凤婷心里感动,却碍于旁人的眼光,只能频频推他,催促着他快回台上去。 厉大功却充耳不闻,黑眸注视着她的腿儿。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他突然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脚,脱掉那双折磨人的新鞋。 “喂喂,你做什么?快起来啦!”凤婷羞得红了脸,为了保持平衡,连忙扶着他的肩头。众人的目光,就像是探照灯一样,全集中在两人身上,她尴尬得粉脸烫红。 “你的脚都肿起来了。”他皱起眉,迳自把高跟鞋塞进长裤口袋,接着就一把抱起妻子,大步往外走去。“我们回去吧!” 记者们顿时起了骚动,镁光灯纷纷亮起,喀嚓喀嚓闪个不停。 “喂,厉大功,你疯了!快放我下来啦!你不是还要开记者会吗?”凤婷攀住他的肩头,见记者们纷纷围拢过来,她羞得脸儿更红,连忙将脸埋进他怀中。 “记者会是署长召开的,我只是陪衬,在不在都没关系。”厉大功抱着她,仍旧大步往外走去。 “真的没有关系吗?” “没有。” 凤婷狐疑的抬头,却赫然发现,原本坐在台下的记者们,见到他们离开,竟也追了过来,台下只剩小猫两、三只,瞬间冷清不少。 眼看记者大军逼近,她惊呼出声,猛拍丈夫的肩膀。“没有才怪!完蛋了,那些记者追来了,快跑!快点、快点!” 强健的臂膀抱着她,立刻开始拔腿飞奔,那些扛着摄影器材的记者们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跑进停车场。 厉大功直抱着她回到车旁,才把她放下来。 “快点快点,我们快走!”凤婷喊道,抢着拉开车门,急忙就爬了进去,坚决不愿意自个儿光脚的模样,被记者们刊上杂志或报纸。 他坐进驾驶座,在发动车子之前,却突然侧过伟岸的身子,在那张软嫩的红唇上,短促而结实的吻了一下。 凤婷仰起小脸,看进那双黑眸里,看见他眼中盈满的温柔与爱意:心头瞬间也暖了起来。 “回家吧!”她轻声说道,注视着那张黝黑俊容,看着他发动车子,载着两人步上归程,回到甜蜜的家。 车外寒意浓浓,她的心里却暖得如同春天,充塞着满满的爱意,她百分之百确定,自己今生今世,都会深爱着这个男人,他是她的挚爱、她的丈夫—— 她的英雄。 全书完 编注: 凤婷的宝贝妹妹静芸和江震的爱情故事是怎么发生的?敬请期待采花系列我的娇妻。 后记--烤季魔女 照理说,在叛逆(“柔情万种”)出版之后,就该乖乖回到古代世界去,但是老话一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编编按:就像是你的写作进度计划表? 阿心仔:那个——大家说好,不提这个的—— 总之,古代系列龙门客栈暂时休息,先搁下持续觅食与作乱的龙无双姑娘,阿心仔这次写的,仍是现代故事。 会写这个故事,想法来自于某次坐在电视机前,握着遥控器乱转,不小心转到的深夜节目(喂喂,不是锁码的啦,别想歪了!)。 节目中介绍各国的特种部队,例如美国三角洲部队、英国sas、美国各大城市的特警,以及东南亚的精英部队等。里头的猛男们,个个英勇阳刚,男子汉的魅力穿透萤幕,剽悍得让人家口水直流。 阿心仔当场丢下遥控器,兴冲冲的抓起电话,用肥鳍按了号码,打通圣堂教母的专线。 “喂喂,是我!”我迫不及待的开口。“我这次想写特警耶!” “我不认识特警。”被吵醒的圣堂教母,很平静的宣布,然后从容的挂上电话,继续抱着圣堂教父,梦周公去了。 啊,作啥作啥?你居然挂电话?!你想逃避现实吗?你想打发我吗?咱们朋友这么多年,你居然这样对我?! 当然,阿心仔不会这么容易死心,以媲美寻找关食的固执,肥鳍立刻按下重拨键,劈头就先兴师问罪。 “喂喂,你为啥挂电话?” “因为我知道你想作什么。”圣堂教母的声音更平静,老早看透胖鲸鱼的恶习。“你想叫我去找个特警来让你调戏,对吧?” “呃——那、那才不是调戏,人家是基于工作需要,想去访问啦!”唉啊,真不愧是好朋友。“那你找得到吗?”这才是重点啊! “找不到。” 喀! 电话又挂了。 惨遭友人抛弃的阿心仔抱着电话,双眼里含着满满的泪,杵在冷冷寒夜中,感叹好友的无情无义。唉,朋友多年,你就算找不到特警——或者是找到特警,却想“暗杠”起来,自己享用,我也不会怪你啊—— 圣堂教母:不要逼我用新买的高跟鞋踹你! *  *  *  *  *  *  *  * 记得曾有一阵子,红色炸弹特别多,轰得阿心仔头昏脑胀,每次看见邮差拿着红色信封登门,就有种想逃走的冲动。 似乎是因为孤鸾年的缘故,触动某些人“想婚”的念头,一海票的男男女女抢着要进礼堂。 有的新人是经过多年爱情长跑,有的却是靠着媒婆牵线,确认身家清白,相互看对眼后,在极短的时间内搞定所有婚事,叮叮当当、兵荒马乱就送进礼堂了。 既然被这类的红色炸弹炸过,阿心仔也就顺手拿来写,套用在厉大功与林凤婷,这两个背景截然不同的男女主角身上。 至于关于特警的部分,则是找出了几年前曾写过的“飞鹰特勤小组”欢迎有兴趣的读者,怀抱金田一或是柯南的精神,去翻翻阿心仔的旧作,看看“飞鹰特勤小组”曾经出现在哪本书。 编编按:你又想打广告了? 阿心仔:呃,有这么明显吗? 另外,不知道各位读者,对这次男主角的名字有何意见? 你们会觉得这名字很耸、很耸吗?真的很耸吗?好吧,阿心仔也承认,这个名字的确是乡土了些。 为什么会替阳刚英勇的男上角,取了这种名字呢?啊啊,各位读者大人,请客我话说从头。 起先,这只是一个玩笑。 八月底上市的书宝宝叛逆(“柔情万种”),男主角名叫“成大业”众多亲朋好友、读者大人,都对这个名字挺有意见,闻者见者听者,人人都是一声“噗” 书宝宝出版后,椰子糕打电话来闲聊,顺便问起“厉大功”的故事内容是啥。 “厉大功?谁?”阿心仔一脸茫然,满头问号。 “对啊,你这本叫成大业,下一本的不就叫厉大功?配成上下联啊!”椰子糕以诡异的逻辑,主动提供下一本男主角的名字。 呃,好、好吧,既然朋友提供男主角名字,阿心仔哪有不用的道理? 读者mint看到广告后率先发言,说这本我的英雄的男主角,名字实在有恶搞之嫌。 噢,各位请明察秋毫,有意见的请都去找椰子糕,这次的男主角,可是由她“赐名”的喔,嘿嘿! 另有读者阿雪,怀疑阿心仔挑了特警当题材,是因为写制服队伍写上瘾——呃啊,其实,飞鹰特勤小组不常穿制服,如果非要把上一本的叛逆,跟这本我的英雄归类于同一系列,那——那——那也只该归类于——呃,公务员系列? *  *  *  *  *  *  *  * 写这本稿子时,秋意渐渐浓了,穿的衣服也愈来愈厚。(圣堂毅母你确定厚的是衣服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秋烤肉也变成一种风气。 朋友之中,小辣椒对于烤肉有着极度偏爱,她强烈坚持,秋季一定要烤肉,不但要烤,还要烤到她尽兴、烤到她愉快、烤到她家里那包十公斤的木炭全部用完!平均两个礼拜,她就要呼朋引伴到家中烤肉,还威胁所有人,不到场者的一律绝交。 迫于可怕的威胁——呃,不、不是——是——“温柔”的友情呼唤,就算是外头刮着大风,或是下着大雨,只要大小姐她烤肉瘾一犯,众多好友们就得去超市搜刮食物,提着大包小包到她家报到。 只是,小辣椒,求求你,台风天耶!好多县市政府都宣布不上班、不上课了,你还坚持要烤肉?外头风大雨大,还闹水灾,难道是要我们坐着游艇过去吗? 小辣椒对烤肉的热情,连台风都阻挡不住,当我们一票友人,通过重重考验,抢在被剔除好友名单的最后时限前到达时,所看到的“精彩”画面,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只见向来以美艳华丽着称的小辣椒,披着宽大的围巾,毛线帽压得低低的,坐在烤肉炉前头,坚持守在阳台上,用最严肃的心情、最谨慎的态度、最专业的手法,烤着她的腌肉与鸡翅膀。 果然,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认真烤肉的女人,美得不可思议,在台风的风雨空档,趁着大雨稍停,坚持坐在强风中烤肉的女人,直接跳过“美丽”两个字,纯粹只是——不、可、思、议—— 唉啊,踹我作啥?人家说的是实话咩!啊你、你你你你拿着烤肉夹想干么?唔哇,走开走开,不要接近我啊—— 久违的杀鲸实况,血腥昼面照例以马赛克处理。 *  *  *  *  *  *  *  * 被戳得满头包的阿心仔,躲过小辣椒的愤怒攻击后,苟延残喘的爬回来作预生口。 下一本的故事,就会再拉回到古代去,写的是杵在龙无双身后,那个黑衣、黑脸黑无常的故事,书名是包君满意。 那么,就是这样啦,写稿完毕的胖鲸鱼,要游去享用大餐,慰劳空空如也的胃了,大伙儿就等到下本书再见喽! 咕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