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征婚》 第一章 城里人潮熙攘,卖东西的小贩忙着招呼客人,买东西的市民川流不息。 “卖菜,便宜的菜,新鲜的菜,好吃的菜,快来买喔!”黑琦琳挑着担子走在人群里,一边叫卖,一边想找个位子摆摊,才好开始今天的生意。她得快快卖完,早早回家才行。 可是奇怪,怎么有这么多人挤在那儿? 本着人类好奇的本性,她也往那边凑去。 “卖豆腐的大婶,你们挤在这里看什么?”挤不进人群里,她只好问人。 “白云山庄在贴榜招亲啦!” “白云山庄?”这四个字让黑琦琳不由自主地颤了下。冷静,她得冷静,这白云山庄要招亲不关她的事,压根儿跟她没关系,她转身就想走。 可是豆腐大婶却很热心的进一步解释: “对啊!老庄主要为他那个喜欢花花草草、又老是离家出走的儿子找媳妇。” 会是那个人吗?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大婶笑着挥手“我还是第一回瞧见娶媳妇得先考试,看谁最勤俭持家呢。这白老庄主该不会是对儿子都死了心,老年想倚靠媳妇吧?” 她不管这白老庄主在想什么,她唯一想要知道的是── “这个儿子叫什么名字?” 大婶偏着头想了想“他们家四兄弟好像用伯仲松鹤为中间名的样子。” 不对吧! “是不是伯仲叔季?”黑琦琳忍不住提醒,通常松鹤是不会跟伯仲摆在一起的。 大婶一个拍掌道:“对啦!就是伯仲叔季,阿琳,你懂得真多。” “哪里,只是听多了说书。”她谦虚道,不愿提起过往的日子。“大婶,到底这贴榜招亲为的是谁?” “最小的儿子你孟窠惺裁窗准尽你氩黄鹄匆? ?br /> “没关系,不记得就算了。”她笑着拍拍大婶的肩膀,转身望向人群。 反正不是那个人的名字就是了,难道真如众人所传说的,那个人跟父亲断绝关系,然后行踪不明? 人群依旧拥挤,个个都在讨论着这件事。 黑琦琳呆立在人群中,放任周围的蜚短流长窜入耳里。 “这小儿子是哪号人物?似乎没见过他呢?” “听说他长年在外,不常在家。” “该不会又是一个不中用的吧?” “有可能喔!没想到白云山庄会落到靠女人当家的地步。” 有人嘲笑着,黑琦琳多想跟着一哂,但她笑不出来,她的一生就毁在这姓白的一家子手上,几代的祖厝没了,数顷的良田转手他人,她更因此失去所有的亲人。 而白家人依然逍遥自在,据说老二爱鱼成痴,老三迷信念佛,至于这贴榜征婚的老四,据说是个喜欢莳花弄草,自以为风雅的男人 她听说了很多事情,都是关于白家人的快活日子;反观自己,则因为白家的关系,几乎失去一切,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沦落为种菜卖菜的村姑 呵呵,如今白云山庄没落了,落到要征召新娘才能保住家产,她是不是该大笑三声,快意一下? 她是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恨的白家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这是上天对白家的惩罚,让她不用花费任何心思手段就可以眼睁睁地看到他们受报应,她该感到欣慰的。 可为何她的心口沉甸甸的呢? “阿琳,你在这里发什么愣?”卖炭的黄叔拍了下黑琦琳的肩膀,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再不找个位置,你打算沿街叫卖直到市集散了吗?” 多想无益,与其去想白云山庄那群可恨的白家人,还不如思索如何面对当下的困境。 *  *  *  *  *  *  *  * 离开聚集的人群,黑琦琳终于在一棵树下找了个位置,开始卖起她亲力耕耘、劳心种大的菜。 “卖菜啊!新鲜的大白菜、小白菜、青江菜、萝卜、大头菜” 人群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跟她讨价还价着。 今天的成绩还算不错,应该很快就能卖完,然后她就可以拿那些钱帮小健多买几帖补药,或许还有余钱买几两米、几块点心犒赏一下自己想到这里,她嘴边的笑容不自觉的扩大。 现在这般清苦的日子,哪是以前穿金戴银、金钱不虞匮乏的黑琦琳可以想象的,但过去如云似烟,再怀念也唤不回来,努力活出当下才是重要。加油!她暗自勉励自己,过去的不愉快就应该忘了。 “剩下最后一点,便宜大拍卖,把握机会喔!”她向逐渐散去的人群大声叫卖。 然后有个穿着青布衫的年轻人站到她的摊子前。 “公子,买菜吗?算你便宜点。”她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可纳闷了,一个大男人来买菜,该不会是妻管严吧? “公子?”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不是落在她的菜上,而是上头的──呃,不就是她身旁的树。 “好东西。”这位公子的眼睛突然闪闪发光。 黑琦琳再次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就是很普通的一棵树啊!什么好东西?不过这位公子既然觉得这棵树很好,她也不反对啦!不过 “公子,可不可以请你让让,别挡着我卖菜公子?”她只叫他让一让,可没叫他爬树啊! 黑琦琳看着这位年轻俊秀的公子用力一蹬,手脚攀着树干往上爬,然后又慢慢的滑下来 唉! 他爬树的技巧可真不是普通的烂啊! 这树虽然不矮,可也没高到让人连滑十次都爬不上去。 “公子,脚要用力夹住树干。”她看不过去地出口指点,却还是看到他再次狼狈的滑下。 他双脚落地,揩了一下满头的汗,大口喘着气,懊恼的反省着。“该死,为什么我就是不会爬树。” “公子,你爬树作啥?乘凉吗?”黑琦琳忍不住问,好奇他是不是真的想爬上这棵在大街旁的树上乘凉,让人参观? 他回过头来望着黑琦琳,露出有点腼腆的表情。 她发现这位公子长得眉清目秀,微翘的眼角透着些许柔媚,再配上那微红的双颊 喝!怎么回事? 她的心怎么会怦咚直跳,好似她刚犁完整块田般。拜托,又不是没见过男人,他只不过长得有点可爱而已,自己在心动个什么劲儿。 “大婶,我不是要乘凉。” 大婶?黑琦琳的心跳乍然停止。 她她哪里像大婶来着? 她是个姑娘,清清白白的姑娘。可恶!白目的男人。 “我是想要摘树上的那个。”他伸出手往上指着。 她顺着那方向看去,在绿树成荫、枝干分叉处长出了一根草。 “不就是株草嘛!”这公子是在大惊小怪什么,若那里长出一颗茄子来,那才有点看头。 “是株兰花。”他摇头纠正。 兰花? 她的眼睛骤然一亮。要知道以前她那个爹可是兰花的爱好者,在意外去世前,家里种了一堆的兰花,还请专人照料。 虽然她没爹的雅兴去学种兰花,但至少她知道一点,就是兰花很值钱的。 “很罕见的品种吗?”黑琦琳屏息问,眼里似乎看见了亮澄澄的银子。 呵,今天她走运了。 “是不常见。” 她深深吸一口气,语调颤抖、小心的问:“你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想要?” 他偏头思考这个问题。 她好怕答案是否定的“我可以帮你爬上去摘,但你可不可以付我”伸出一只手掌,她要的不多,只要五十个铜钱就好。 “五两吗?”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便宜。” 哇!这公子好阔气,早知道她就应该比出十根手指头。 “我看这样吧,你帮我把兰花整株挖下来,我就付你十两。” 天哪!她的心跳差点停止,这是怎么回事,这男人跟她心意相通吗?竟然真如她所想的要付给她十两银子,今天她真的是太幸运了,竟然遇见跟自己默契这么好的散财童子。 哇哈哈! “就这么说定,看我的。”黑琦琳说完立即利落的爬了上去。这钱,她是赚定了。 *  *  *  *  *  *  *  * 白季悠小心翼翼的捧着刚到手的罕见兰花,心情愉快的踏进白云山庄的后门,往静心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想着这兰花若栽在他为三哥精心设计的假山上,想必会营造出一番禅味的雅景来,或许能让三哥看了心情愉快些。 好,就种在三哥的院落里。 白季悠就在木鱼颂经声不断的院落里,仔细的在假山流水边挖个洞,种下他的雅兰。 白云山庄里的花花草草皆受到他匠心巧手的照料,举凡修剪、移植、繁衍他都一手包办;不过有时他外出时,就得拜托雇来的优秀园丁好生照料,不然他还真舍不得出门去帮好友设计园景。 不过,没想到这几年帮忙朋友造景,却也造就了他的名声,甚至有人出价万两要请他这位“寄幽”名师去设计园景。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他也不想这么出名。出名是件很麻烦的事,时时都有人要求他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去一趟、看一下,可这一去又岂止只是看这么简单而已。 啧!他又不是凡夫俗子,哪里需要钱财这种身外之物。 他白季悠才不把几千几万两银放在眼里,要知道他家可是金山银山造的,三辈子都吃不完,所以他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四少爷,我终于找到你了。”总管福伯气喘吁吁的跑到白季悠身旁,大口呼吸着“你好不容易回来,一大早的又跑哪儿去了,老爷急着找你呢!” 白季悠的微笑不减,屋里的木鱼颂经声也没稍停。 爹找他一向没什么好事,他不爱去,也不想去。 “四少爷,别再玩土了,老爷找你去商量你的婚事。” 婚事?哼,是爹的“昏事”吧!无聊。 他早上在街上闲晃的时候就看见爹张贴的征婚启事了,爹好大的胆子,帮他找媳妇都不先问过他的意见;这也就算了,反正男大当婚,他也老大不小,并不拒绝成亲的可能,但前提是对方必须是他喜欢的姑娘才行。 爹却帮他征婚,这么一来对方长得是圆是扁,没个人有谱。更过分的是,爹竟然把“勤俭持家”这么庸俗的条件列入征婚条件中。 他可没漏听街上的人是怎么嘲笑白云山庄的没落。 笑话!白云山庄会没落?哼,就算再出十个像大哥那样的败家子,白云山庄还是不会被吃倒,还是会屹立不摇。 白季悠小心的把蛇木屑铺上他挖好的洞,然后再把兰花移进洞里算了,这些烦心事先摆一旁,先把他的兰花种好要紧。 *  *  *  *  *  *  *  * “四少爷,老爷已经把征婚启事贴出去了,这几日就要征选你的新娘,你总得露露面吧?”福伯小心翼翼的说,没瞧见小少爷的脸上显露任何恼怒,他似乎不是很反对的样子。“四少爷,你想要怎么样的新娘,跟小的说,小的特地给你注意一下有没有适当的人选。”他能做的就是在征婚时,帮小少爷过滤一下人选。 终于把兰花种妥当了,白季悠抬头看向总管。 “福伯,你瞧,这兰种得雅不雅?”他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嗯,在崇山峻岭中乍见一株兰花迎风摇曳生姿。美啊! 福伯这才注意看了一下他指的兰花,再眨眨眼道:“不就是根草吗?”哪来雅不雅的问题。 白季悠的脸色微变,失望的叹气“天下之大,竟无人与我欣赏这些风雅的事。”他严肃着一张脸,伸出沾土的手搭上福伯的肩膀。“福伯,你去同爹说吧,要我先哥哥们成亲也可以,但新娘一定要是个风雅之人,必须能与我同享莳花弄草之乐才行。” 不然他娶个勤俭持家的新娘帮山庄算帐干嘛?对他没有益处嘛! 那还不如请个精明能干的账房算了。 福伯的脸一下子变青,为何为何少爷们都这么奇怪,不是浪荡成性,就是玩物丧志,再不然就是看破红尘,亟欲升天解脱。 看向传出颂经声的屋子,福伯无语问苍天。到底他们白云山庄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子孙个个不肖、不务正业、不走正经的路子呢? 他这个总管从小就把四个少爷当作自己的儿子般对待,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个个都这么不长进,若这四个少爷都是他真正的儿子,那他早气得吐血身亡。 “四少爷,山庄真的需要一个精明的女人”福伯接下来的话被白季悠狠狠的瞪视给堵住。 哼了一声,白季悠撂下狠话:“要我娶市侩的女人,没门。要娶就叫爹去娶,我没兴趣!” “四少爷?”福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改变他的心意。 “要我出面征选那种庸俗的新娘?”他嘴角轻扯,看起来虽温和却让人不禁感到不寒而栗。“爹打的主意可真好,是嫌我在家里待太久吗?” “不,老爷没那意思。四少爷,你别想岔了。”实在是山庄的财务状况愈来愈差,差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老爷在没法可想的情况下才出此下策。 “听说西域的沙漠有奇特的草,我想去瞧瞧,这新娘让二哥去娶吧?”他说得好轻松。 福伯却哭丧着脸,二少爷只想玩鱼,要他成亲? 二少爷已经先威胁过他们了,说他这辈子只想娶那个不知道失踪到哪里去的长公主李世燕;如果不能娶到长公主,而要他跟其它的女人成亲的话,那他一定会亲自出海抓只比屋子还大的鱼回来养。 流水院为了养鱼已经挖了很多的鱼坑了,每个月还得花个几百上千两来维护,现在哪来的钱去养一个比屋子还要大的鱼啊!更何况,那种鱼得挖多大的洞才够放? 本来以为这世界上没那种鱼,但福伯向偶然经过城里的渔夫打听过,海上的确是有这种硕大无比的鱼,渔夫们都管这种鱼叫“鲸鱼” 为了不伤财,老爷的脑筋才没动到二少爷身上。 “不然,三哥也成。”白季悠继续建议。 福伯沮丧的垂着一双肩膀“你是嫌三少爷寻死的花样还不够多吗?” 不知怎地,三少爷一出世就哭丧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一大笔债似的。他出生寒微的生母虽然因为生他时难产而死,但老爷还是相当疼三少爷,丝毫不怪他害死亲生母亲;可是三少爷似乎没领受到浓浓的父爱,仅仅七岁就懂得拿破掉的瓷器划腕自杀,着实吓坏了众人。 从此以后,他求死的花样百出,上吊、烧炭等等,老爷担心得时时派人守护,还请来法师为他讲述生命意义,这才让三少爷没那么努力求死,可也让他成了佛门弟子,吃斋茹素不打紧,整天就知道念佛、拜佛、读佛,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那你和爹是嫌我离家不够久吗?”白季悠很乐意再出去逍遥逍遥,多帮几个新朋友造造园景。 真是一群不肖子啊!竟没个人为老爷、为白云山庄着想。福伯好想对他教训一番。 但他还是忍住了。 “这婚事,你们看着办吧!若是选错了新娘,我是绝对不当新郎的。”他笑得很温柔,可这能选到他中意新娘的机会根本是微乎其微,根本是不可能! “如果选错了,四少爷打算怎么做?”福伯的寒毛直竖起来。 白季悠笑得很诡异“福伯,你懂我的,是不是?” 福伯不敢点头,只能惊惧的望着他。 “你以为我会怎么做呢?” 福伯的心里真的没个谱啊! *  *  *  *  *  *  *  * 捧着热腾腾的烧鸡和几块小健最喜欢的雪花糕,黑琦琳哼着小曲,心情愉快的走进小瓦厝。 “小健,娘回来了。” 没有回应,她有些奇怪的搁下手中的热食,掀开遮风的门帘进入唯一的卧室。 “为什么不应声,小健?”床上一个隆起,代表小健正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你睡着了?” 她轻轻推了推那娇小的身体,把他扳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涨红的小脸蛋。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 “小健?”黑琦琳高声呼唤着,却唤不醒高烧昏迷的孩子。 “小健,你醒醒,别吓我。”她用力摇晃也摇不醒他。 她伸出颤抖的手,感受到孩子身上吓人的热度。 孱弱的孩子又再度遭到病魔的袭击。这一次,他躲得过吗? 没有任何犹豫,她转身冲出房间奔出小瓦厝,心里大声?群白牛翰恍校?悴荒芩溃?闶悄镂t坏那兹肆耍?僭趺囱你锒家?然钅恪p。?闱?虿灰你锒?グ。?br /> *  *  *  *  *  *  *  * “阿琳,你要有心理准备。”大夫捻着灰白的长须遗憾的摇头“小健的情况不乐观,他的病是打娘胎来的,再加上后天环境的营养不良所导致。”有点混浊的双眼打量着简陋的屋子。唉!富贵病遇上穷环境,难救。 “大夫,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他?”黑琦琳拉着大夫的衣袖紧张的追问。 大夫更加大幅度的摇头,显示着困难的程度。 “不,不会的,小健一定还有救,一定有办法救的” “是有。” 她惊喜的眼眸望着大夫“什么办法?你快说。” “好好的补身,珍珠、海龙、人参、雪莲阿琳,你供不起的。” 黑琦琳的脸色顿时刷白,忍不住踉跄后退数步。 *  *  *  *  *  *  *  * 乌云袭来,闪电霹雳隆隆响,路上行人纷纷奔走。 只有黑琦琳紧紧抱着药包落寞的走在大街上。 一帖药竟然要十二两。 把她今天好不容易赚来的钱都花尽了,也才换来这么一帖药,仅供小健活命一、两天 以后怎么办?她哪来的钱买药延续小健的性命? 琳,孩子就交给你了,原谅姊没你坚强、没你乐观,所以只能拜托你 热意盈满眼眶,她哪里坚强、哪里乐观了?吸一口气,黑琦琳抬头却瞧见墙上贴的征婚告示。 白云山庄主人白升重金征选四媳妇,限勤俭持家,刻苦耐劳的贤淑女子。 若符合条件,请至山庄报名;若中选者,予以婚配白家第四子,并享有白家资源自由运作之权。 若未选上,酌赠一百两车马费。 大雨倾泻而下,黑琦琳的眼睁不开,眼前的字也变得模糊了。 但她的脑子却异常清明。 琳,我恨,我好恨哪!一片痴心却换来这种结果,我到底做错什么?琳,帮我报仇,让白家的人生不如死,琳,答应我? 她伸手撕下那张告示。 她压根儿反对以怨报怨,也早下定决心跟白家再无牵扯的但没办法,穷途末路,她别无选择。 毕竟小健不该只是她的责任,白家也该贡献一点力量,小健可是他们家的长孙哪! 第二章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不是说白云山庄没落了,不是说谁当了白家的媳妇,谁就注定辛苦艰困。既然如此,为何白云山庄前还大排长龙了一堆新娘的候选人? 难道这么多人都喜欢努力过日子? 黑琦琳走了过去,排进长长的队伍里,瞧瞧前头的候选人,个个穿金戴玉、红绫绿绸,表现出最美的姿态;哪像她,一身整洁的粗布素衣,也没能力在自己梳的发髻上插上华美的发簪,仅用在街上买的便宜木簪固定。 相较于眼前这一群华丽的孔雀,她只是一只素色的母鸡。 即便如此,她仍旧告诉自己要抬头挺胸,假装没听见周围的人对她鄙夷的评头论足,把自卑强压下心头,努力去想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健。他需要好的药材才能活下去,纵然白家不让他认祖归宗,但怎么样也要贡献点力量吧? 所以身为小健的唯一亲人,她不能输,不能就这样退却。 “姑娘,请问芳名?”主持登录的福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轮到考试的黑琦琳。嗯,看起来就像是出身穷苦人家的姑娘,有那等学识和本事成为当家主母吗? 罢了,若她没足够见识跟才艺,自然会在甄试中被刷下来,根本不需要他当坏人喝退她。 “我姓黑,名琦琳。”黑琦琳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对方的反应。 “黑麒麟?”福伯愣了一下“是传说中可以在天上飞的” “美玉琦宝,琳琅满目的琦琳。”她很平静的解释着。几乎每一个听到她名字的都会这么误解,就连最可恨的那个人也是如此。 “哦。”福伯应了一声,便在名册上正确的写上她的名字,心里却嘀咕着这姑娘的父母也太会取名字了,任谁听了都会误解。 “你对这名字熟吗?”黑琦琳更进一步地探问。 福伯横了她一眼“谁熟?不要以为乱攀关系就可以中选,大家各凭本事。进去吧!” 看来,那个人没跟白家人提过有关黑家的任何一字。哼,果然是标准的负心汉,从一开始就是虚情假意。 不过,那个人作梦也想不到她会堂而皇之的踏进他家门庭吧? 哈!倘若不幸重逢,那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面对她,可会有一点点羞愧或稍稍的不安?她希望他会痛哭着求她原谅 她想象着那画面时,人已经被领到一个大厅堂,并被安置在椅上坐下。 黑琦琳环顾四周,只觉得似乎回到幼小年代,那时她与姊姊一起上私垫,老师以为自己是个男孩,还冲着她说:“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羞得姊姊当场冲出了私垫,怎么也不肯回去;后来爹娘没办法,只好请西席到家里个别指导她们姊妹,而那个人就是她们历任西席老师中的其中一位。该不该说自己是罪魁祸首呢?谁教她长得这么一副不讨喜的模样。 “第一关,数数。” 黑琦琳瞧着发到眼前的白纸,纸上写满了题目,题题都不离算数。 “写完的人举手,先进第二关。”发考卷的人这么说着。 看来这白云山庄真的定到穷途末路了,连娶个少奶奶都要会算数兼记帐。而且计算这些题目还不给算盘,题目还都是千万亿的位数,寻常的大户闺女哪算得出来。 所谓的千金闺女,是属娇弱气质,会弹琴、下棋、读书、画画就很贤良了;婚嫁的目的不过是和丈夫琴瑟和鸣、生养小孩,不是跟丈夫争着管家。所以大部分的干金小姐哪会知道数字个十百千万的意义。 但她不同,自从爹娘意外死后,整个家计都落在她肩上,她每日算帐直到深夜,分文计较着家中的支度;本来一切都可以继续过得安稳富庶的,若不是姊姊被那个人的虚情假意所骗,利用她这个妹妹的信任 “我算完了。”黑琦琳出声举手。 蓦然发觉整个厅堂的人都回头注视着自己,她这才发现她是第一名的快手。 “姑娘,你确定算完了?”庄里的账房主事不愿相信,毕竟就连他也没法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算完一百题啊! “不是乱写的吧?”他怀疑道。 “不信,你自个儿看。”她把纸塞到他手中,脸上可没半点心虚。 账房主事瞧了瞧,一百题的答案虽没背熟,但也看得出七、八成的答案是对的,其余无法确定的,得回头去看看答案卷。 他只好清了清喉咙道:“黑姑娘过关,烦请姑娘进第二关。” *  *  *  *  *  *  *  * 第二关是弹琴,不限任何曲子,只要将整首完整弹奏完即可。 黑琦琳落座,心想这白云山庄可真大牌,境况都大不如前了,娶个媳妇不仅要会勤俭持家,还得才艺双全。 “姑娘,你会弹吧?”一位妇女上前问道。 “会。”她有自信的嫣然一笑。 幸亏当初姊姊的坚持啊!虽然以前她不喜欢琴棋书画,而爱好耕射御商,但在娘亲和姊姊的哀求下,她勉强学了一点点。 姊姊还频频劝诱她“琳,至少学会一首,这样你跟将来的夫君一起享受音乐的美妙时,至少不会太丢脸。” 所以她勉强学了那么一首--云衣霓裳。 *  *  *  *  *  *  *  * 流水院,人声静悄。 院里并非无人,只见白家兄弟两人正怡然自得的享受所好。 生为次子的白仲俊咧着一张嘴,欣赏着池子里的美丽鱼儿悠游的姿态;而排行最小的白季悠正把一盆盆绛珠草种在一窟又一窟的洼边,美化白仲俊养鱼的小池塘。 两人皆默然无声,唯一的声响是泉水流过一个又一个鱼池的水流声。 兄弟两人今生只求能随性过活而已,但面临环境困窘,不知情的他们还能随性多久呢? 沉默无语中,铮铮琴声闯了进来,轻快的乐音跳跃着,音符像是轻盈的在池上、叶梢上舞动,彷佛一位仙女披着轻纱,飘飘然的自天而降一般。 白仲俊抬头,望向传来琴声的方向。 他不是不知道今天是白云山庄选小媳妇的大赛之日。 “想必是你的新娘所弹,好俊的手法。”白仲俊赞道。 白季悠一哂“我要只会弹琴的新娘何用?我爱的并不是琴。”而是花草。 “说不准这新娘是个天仙美人呢。”白仲俊闭上双眼享受这悦耳天籁。 “下不得地,晒不得太阳吗?这样的天仙不如二哥纳了吧?”他只是随口说说,知道二哥并无意。 “下不了水,摸不得鱼的,就算再美,我也敬谢不敏。”白仲俊苦笑着“更何况,我心有所属。”就是那位下落不明的俏丽公主啊!这一生,他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白季悠不说话,低下头继续铲他的土。 “四弟,你不去瞧瞧你的新娘们吗?”白仲俊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有什么好看的,是爹在找好用的媳妇,又不是让他挑自个儿中意的。 “你就这样放任爹胡作非为?” 到时,他若真的不中意这新娘,大不了抵死不当新郎。 白仲俊瞥了他一眼“或许这人选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喔!” 会吗?他可不这么以为。 *  *  *  *  *  *  *  * 掌声雷动 太厉害了,这皮肤黑得像猴子、瘦得像猴子的女人竟然会算数又会弹琴,真是难得的多才多艺。可是就不知这文学涵养如何? “玉叶金花一条根。”白云山庄特地从外面的私塾请了位夫子来出题。 黑琦琳皱着眉,想起姊姊苦闷时,总爱与她作对子。总说那个人学富五车,得让自己有所进步给那个人请婚回来时耳目一新才是,于是两姊妹总是互相对诗。而她一向不爱文诌诌的这一套,但为了姊姊,她一边忍受一边动着脑子。 “姑娘,你对不出来吗?” 她回神,含笑摇头,这些人也太小看她了。“冬虫夏草九重皮。”不好意思,为小健煎药煎久了,满脑子都是药草名。 “嗯,对得不错。”夫子颔首“天仙子相思配红娘。” 她想了一下,毕竟好久没与姊姊作对子了。“天天南星半夏日日有。等一下,换我出题,你考我两题,我考你一题,这总可以吧?” 夫子点点头,就不信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请。” “水莲花半枝连白花照水莲。请对下联,”不等夫子有任何反应,她加重语气强调:“我数到五,若对不出来,你就是输了。” 她卖菜可不是卖假的,乘机加重对方心理压力,可是买卖成功的不二法门“五。” “你怎么一下子就数五了。”夫子被她这么喊不禁慌了。 “四。”黑琦琳嫣然一笑,说得自然“倒数五声,不行吗?”一点也没发现屏风后多了个不速之客。 夫子一下子涨红脸。 “三。”呵,她岂是那种乖乖就考的角色“二。”小看她,就等着出糗吧!“一。先生,你输了。” 夫子输得心服口勉强也服,垂肩一叹“敢问姑娘,这下联是” 她就算知道也不会说“我还没想到,请问下一关呢?” 夫子摇摇头“姑娘,你先歇歇吧?等等其它人。” 黑琦琳耸耸肩“可要到哪儿歇歇?” “这山庄任何一处都可以。” “哦!”她眉一挑,非常不以为然。这深门大院的,就算账房没钱,库房没金银,但至少会有些值钱的摆饰吧? 瞧瞧,这满园子的珍贵药草,让人拔去卖也可换得不少银两。 而他们竟随意让陌生人在白云山庄里闲晃,她要是盗贼的首领,早就乘机画好地形图,择日搬空这山庄了。 嗯,这不失为报仇的一个好方法。 但却失了她做人的原则。 报仇并不是她的目的,她只想救活小健,让他平安长大,但若可以让他衣食无缺的长大就更好了。 *  *  *  *  *  *  *  * “等等,别踩下去。” 谁?谁在讲话? 黑琦琳脚一落,猛一转身,就瞧见一张刷白的脸庞急急地奔来,还嚷着:“我不是叫你别踩下去吗?你还踩。”白季悠心疼的捧起那扁扁的淡红色幼苗。 看他的表情那根草似乎价值不菲。她是不是闯了大祸? 她愧疚的蹲下来“对不起,我没看到这根草。啊!你不就是”眼前这男人不是昨儿个遇见的散财童子吗? “大婶,你耳背吗?”不然怎么没听见他惊呼的警告? 竟还叫她大婶,黑琦琳不悦的瞪着他“我看起来很老吗?” 白季悠上下打量她“难道你是个姑娘?” “就是。”她咬牙切齿道:“我今年才二十又五而已。” 小他一些些嘛!“就女人而言,二十五已经很老了。” “可我觉得还年轻。”她强调,比起那些十几岁的干金闺女,她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她的体力绝对比较好。算了,这不是重点。“嗨,真巧,我们又见面了,我就是昨天帮你爬树” “我记得。”他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你刚刚真是粗鲁。”纵然适才在屏风后瞧见她弹得一手好琴,又急智的与夫子作对子,让他刮目相看,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踩进他开辟的苗圃里。“你没瞧见那个牌子上写的字吗?”他伸手指着。 黑琦琳顺着手指方向望过去,好刺眼啊,啥东西做的,反光反得这么厉害,谁瞧得见上头有字? “你不该用镜子当牌子,用木头不是实际多了。”她批评着,但还是将身子靠过去,?眼看仔细上头的字。 这一看可不得了,这牌子竟是银做的。 唉!若是让小偷晃到这里,心情一定大为畅快,连警告的牌子都做得这么值钱。 也难怪白云山庄的情况会不好了。 “你叹什么气?”白季悠口气不好的站在她背后。 “好浪费。”为他们心疼啊! “看清楚上头的字了吗?”那才是重点,一块镀银的铁片能浪费到哪儿去。 嗯,看清楚了,上头写的是--擅入者死。 好严重哇!她的确踩死了一株小草,但所谓的“者死”是说小草必死吧? “你有什么话好说?” 黑琦琳转身望向他,惊悚的看见他脸上带着不良企图的表情,大大不妙哇!赶紧又转头左右看看,寻找可以解救她的门路,清了清喉咙,还是先随便哈拉一下转移他的注意力。“嗯,这园子真美,你一定费了许多心力照顾吧?” “别以为你赞美我,我就会放过你。”不识货的家伙赞赏,白季悠才不领情。 “我是说实话。”她陪着笑,指着一处松柏“那本是二种树,你能让它们环抱同生在一个基石上,表示你剪枝技巧的纯青。再瞧那丛芙蓉,在凤凰树荫下还能长得这么茂盛,代表你注意到排水和日照的问题,这足以证明你是个高手。” 说得虽不极具专精,却也都说到了重点。不过一个卖菜的村姑何来这些学识? “你是一个尽职的园丁。” 园丁?他像园丁? 白目的女人。 “我相信你的主人绝对不会因为踩死屈屈一株幼苗就痛罚你。”黑琦琳笑得亲切,目的是要他安心。 白季悠宛如石像般毫无表情,心里暗忖着,他爹恨不得踩死这些花花草草,若不是他出言威胁,郑重警告 “如果会,那我劝你最好换一家” 虽说不知者无罪,但若因为她而开了先例,难保爹以后不会想办法制造一个又一个的例外,践踏他心爱的花草。所以说,他只能对不起她了。 “还是得罚。”他沉重地说,一脸抱歉模样。 “你该不会想杀死我吧?”黑琦琳屏息问,她的命再怎么卑贱,也总强过一根草吧? 白季悠点点头“这样就不会有人敢再犯。” 说完,他竟把她拦腰抱起,一举甩上肩膀。 不会吧!看起来这么瘦弱的男人竟然力气这么大?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救命啊!”她大叫着,不断挣扎“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救命啊!”白季悠不为所动的扛着她往小湖走去,不顾沿途众人讶异的眼光。 “四少爷,不要啊!”远远的,福伯匆匆赶来。 黑琦琳蓦然顿住挣扎的动作,这“园丁”就是应征她的丈夫?那个自家最小的儿子? 才想完,就觉得身体凌空飞起,然后便扑通一声整个人落下水。 嗯,她往下沉,一点挣扎也没有,只是生气的抱胸思索-- 可恶,白家的男人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 第三章 在水中悠游的鱼儿缓缓的摆动鱼尾,扬动美丽的鳍,顺着水流的方向轻摇着身躯,那姿态是多么优雅,让每次看到这些鱼儿的白仲俊都能得到心情上的平静,彷佛也随着沉入深深的水底,同鱼儿一般沁凉。 咦?鱼儿怎么匆匆游开去? 喝!水里怎么突然涌出大量的水泡?池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游像是个人,但不可能是人妖怪吗? 噗!“人形妖怪”冒出了水面,用力的呛咳几声后便振臂游上岸,狼狈的爬起来,这才发现眼前站了个目瞪口呆的男人。 “看什么看?没看过会泅水的人吗?”黑琦琳一开口就火气很大。 “请问你是”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她狠狠地瞪回去,用力拧干衣?。该死,这可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啊! 她心情大不爽快,根本不管眼前这号人物是谁,劈头就骂:“白家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本来想放过的,没想到竟然想淹死我,啊!”她猛地仰天长啸“不整死他,我就不叫黑琦琳。”说完,眼睛冒火地匆匆走开。 独留白仲俊愣忡地想着,黑麒麟?天上飞的祥兽怎会从水底冒出来?奇哉,怪哉。 他好奇的跟着她走出流水院,也跟着她躲在后花园的拱门前往里头瞧,这一探头就瞧见-- 他那风雅的四弟正焦急的往小湖喊:“黑琦琳,你躲哪儿去了?快起来!你该不会真死了吧?”见湖面上没半点动静,他更是急了、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吸一大口气便扑通往下跳。 白仲俊猛然睁大眼,四弟竟然会为了一个姑娘跳水?真是难得,四弟一向讨厌泅水,因为他总嫌水会狼狈了他那头飘逸的黑发。 “呵!呵!”就听身前的姑娘轻笑起来“活该,找死他好了,竟敢把我丢进水里,真是有欠教训。” 原来如此,白仲俊终于明白这位姑娘是从小湖的湖底通道游到他的鱼池去的,水性真是好啊! “姑娘,你是被丢下水的?”两人身后传来一道老迈的说话声。 两人同时转身,就瞧见一个老伯也颇有兴致的躲在他们身后,观察着白季悠在水中翻滚找人的焦急样。 在白仲俊出口喊爹之前,黑琦琳先出声了:“可不是,我只不过踩扁他一根草,他就要淹死我,真是草菅人命、没家教,他爹娘是怎么教的?” 父子两人同时微变脸色,可气得发昏的黑琦琳无心注意,径自说:“我要是他娘,就好好打他一顿,把他的苗圃变菜园,看他能怎样?” 父子俩面面相觑,有默契的同时在脑子里产生一个念头,并不约而同的望向园子里的小湖。 “黑琦琳、黑琦琳!”白季悠兀自在水中大声呼喊,甚至吩咐着:“来人,快多找些人来,把池水弄干。” 弄干?那得花多大工夫?多久时间? “大家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照四少爷的话做。”福伯跟着大吼。一大群人这才来回奔跑,好不紧张。 事情似乎是越搞越大了,但越是如此黑琦琳就越高兴。“人命关天,这下可紧张死他了吧?” “其实他也只是说说而已。”白升为自己的儿子说话“并不是真的草菅人命。” 她也看得出来,如果真要草菅人命,他现在就不会这么紧张。“那我吓吓他,让他好好反省一下,作为他丢我下水的惩罚,这样很公平吧?” 父子俩毫无异议的点头。也是,关于老四总把花草看得比人重要这一点的确是需要再教育一下,这位姑娘的作法确实不错。 “对了,你们是谁啊?”黑琦琳这才怀疑起他们的身分,看他们穿的衣料都不错,应当不是下人,该不会她头往小湖方向一撇“他的亲戚吗?” 父子俩同时点头,好奇眼前这女子会不会因此吓一跳而急着陪罪? 见状,她的脸色依然平静“瞧,你们家的四少爷把我弄成这副狼狈模样,你们说怎么办才好?我总不能这样去应征他的新娘吧?” 老四的新娘候选人? “姑娘,你们吵成这样,你还要应征吗?”白仲俊忍不住地问。 “为什么不?你们不觉得我有那个本事教育他?”为了小健的身体着想,再怎么厚颜无耻的话,她都敢说。 父子俩面面相觑。 “你觉得呢?”白升问儿子。 白仲俊同意的点点头“我觉得不用再比下去了,这位姑娘跟季悠相当有缘。” 白升也点头同意“那就这么决定。” 黑琦琳雀跃不已,她中选了,小健有救了,有救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条件,希望你们大人大量能答应。” “姑娘请说。”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家人” *  *  *  *  *  *  *  * “少爷,四少爷?”福伯从拱门边走了回来,朝他连声呼唤。 可忙着跟大伙儿舀水的白季悠没心情理睬他“走开,没看见我正忙着吗?奇怪,这水为何怎么舀都少不了?” “因为这水是从流水院的地下泉水流过来的,要舀干除非断了那边的水源。”福伯好心地告知。 闻言,白季悠吓得往后坐倒。怎么会这样?他只是想吓吓黑琦琳,没想到她竟然就像大石沉江一样,没个声响就沉下去,一点挣扎也没有。 会不会真的死了? 他懊恼的抓着头,如果她真死了,他要找到她的尸首厚葬也得花许多时间。天!他不是存心要淹死她,他只是想吓吓她而已,没想到没想到 “福伯,报官。”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她真死了,他不会像大哥那样躲避应该负的责任。 “报官作啥?” 他瞪了福伯一眼“你没瞧见我杀了一个人吗?” “有吗?”福伯轻点一下头,表情好像没啥大不了似的。“在报官之前,要不要先看看选出来的新娘子?” “我都要坐牢了,还看什么新娘?”白季悠怒吼着,恼怒这福伯搞不清楚事情孰轻孰重。 “不看喔!”福伯惋惜的叹口气“黑姑娘会很失望的。” 黑姑娘? “黑琦琳?”他屏息问。怎么可能? 福伯点点头“四少爷知道她?”其实他早就笑得快要得内伤了。 他何止是认识,他还亲手把她丢进湖里呢,可怎么她这会儿却已经赢得新娘的比赛?怎么回事?她会分身术吗? “她人呢?”白季悠急着问。 “谁?”福伯故意装蒜。 “黑姑娘。”他咬着牙忿忿地道。 福伯搔搔头,一脸无辜样。“哪个黑姑娘?” “黑琦琳!你们选来给我当新娘的那个女人。”他忍不住地大吼。呵,四少爷承认这个新娘子了。 福伯笑开了嘴“她现下正在西厢房布置,月底” 还没说完,白季悠已经咻的跑得无影无踪了。 福伯摇摇头,四少爷真是心急哪! 然后他拍拍手,要那群辛苦舀水的下人们别舀了。“回去吧!希望以后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些。”他的笑容充满了期待。 *  *  *  *  *  *  *  * 砰!白季悠一脚踹开西厢房的大门,就见黑琦琳穿着一簇新衣,正跟婢女们笑谈着如何布置房间。 一把怒火在胸口里熊熊燃烧着。 他舀水舀得快要精疲力竭,而她却在这里谈笑风生;而且她明明有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却不回头看他一眼。 砰的一声他大力拍一下桌子,要所有人将注意力转向他。 如他所愿,所有的人终于都停下动作看向他,包括她。 他就是讨厌被人忽略。 “喂,别拍这么大力,那桌子是桧木做的,很贵耶!你死了都赔不起。”黑琦琳双眼笑盈盈地对上他的怒眸“你看起来很生气,是气你比不上一张桌子吗?” 是有一点,可重要的是--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她打哈哈,开心的打开衣柜,哇,好柔软的被寝啊!抱起来好舒服,盖在小健身上,就不用怕会冻着了。 白季悠冲上前抓住她的手“我明明把你丢进湖里” 黑琦琳承认的颔首“我爬上岸,然后继续比赛。”她省略了与他父兄的协议不谈。不过这一谈,倒让她改变了想法,白家的男人或许不是都很坏。 “为什么我没看到?”那么他就不用舀水舀得这么辛苦,还自己吓自己。 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或许是你没那个眼光吧?”哼,吓死他算了。 他没眼光?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加大“你敢骂我?” 黑琦琳反手握住他的手,并用力拉开“骂你又怎样?” 白季悠吃惊得张大眼,这女人的力气竟然 “我种菜可不是种假的。”黑琦琳笑道“还常常挑着两大担的菜上市集卖呢!你不是曾亲眼目睹过?” 他阴沉着一张脸,想到他这个闻名仕伸的园艺造景专家寄幽,竟然得娶眼前这个乌漆抹黑、瘦得像猴子的庸俗村姑为妻? 不合! “你配不上我。”他直言道。 这句话可没伤到她的自尊心“真遗憾,你得娶我呢!”还十分愉悦的欣赏他的怒容。 “我不会娶的。”他肯定、信誓旦旦地宣告。 “哦?”她应了一声,放开他,招手要婢女继续工作。“快点整理干净,人快来了呢!”就当作他不存在好了。 谁? 还有,她怎么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拒婚宣言?正想发问,就听到门口一阵骚动,望过去竟瞧见他爹抱着一个小男孩进来。 这小男孩一进门就朝黑琦琳伸手,叫着:“娘,娘,抱抱。” 娘?白季悠踉跄向后退数步,他的新娘是个寡妇,还带了个拖油瓶? 不!他绝不当现成的爹。 “小健,乖喔!”黑琦琳抱过孩子,扬手比着整个房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喜欢吗?” “喜欢。”小健乖顺地点头。 他一定要把他们母子赶出去。白季悠在心里暗自决定。 “来,以后娘要跟他成亲,先叫一声爹给他听听。”她带着孩子凑到他面前。 “爹。”小健笑着呼唤。 白季悠的脸色倏地变白。他敢肯定,这女的是存心想气死他。 他冲到他爹面前,指着他们母子“我绝对不会娶她。还有,爹,你脑袋是装了什么东西?”竟然想当现成的爷爷? “唉!”白升看着孩子感叹道:“这山庄好久没听到小孩的声音了。” 闻言,他的脸瞬间扭曲,狰狞得不成样了。 “那可是别人的孩子。”他强调,想抱孙子也该抱自个儿家的吧。 “那你们赶快生一个给我抱吧!”白升的脸上瞬间充满期盼。 这是怎么了?他爹是喝了这女人的什么迷汤吗? “我不会娶这个女人的。”白季悠再强调一次,难道爹看不出来这女人压根儿配不上他,而且跟他八字不合吗? 白升看了他一眼,接着笑呵呵的转头望着黑琦琳“琦琳,以后就交给你了。”他可看出来了,对任何事都风雅对待的小儿子,遇上黑琦琳就冒火,有趣,有趣。 “放心吧!爹。” 爹? 还没进门就到处乱认亲,这女人简直简直就是 *  *  *  *  *  *  *  * “厚颜无耻。”白季悠气愤的对在流水院鱼池边的白仲俊抱怨“都还没成亲,她就把这里当自个儿家,好像她已经是这里的少奶奶一样。” “迟早是的。”白仲俊眼睛盯着池里的鱼,头也没抬。 “我不会让她得逞的。”他坚决地说“我也绝对不当现成的爹。” “那孩子不是她的。” 他愣了一下,怎么他不知道的事,二哥会知道? “是她姊姊临终时托付的,因为邻居的孩子笑他没娘,所以她才让孩子改口叫她娘。” “你怎么知道?”他狐疑地瞅着白仲俊“你是什么时候见过她的?” “你以为她是从哪儿爬上岸的?” 他蓦地意会的睁大眼“从这里?”见二哥点头他又忍不住低嚷:“怎么会?” “你太久不在家了,所以不知道我为了让这些鱼有更大的悠游空间,打通了这湖跟池塘。”岸上是看不出来的,唯有水里的鱼儿瞧得见。 “我还以为害死她了。”原来如此啊! “我知道。”白仲俊开始喂鱼,笑看群鱼争食。 “你知道?”白季悠的语调?地拔尖“你知道竟然不告诉我,你还算不算是兄弟啊?”可知道他找不到尸体有多着急,数度潜入水里找寻,差点就岔了气。可没找到她也就算了,怎么也没瞧到二哥挖的鱼洞?可恶! “四弟?”白仲俊好奇地睨着他。 “干嘛?”他心情非常恶劣。 “你看起来很激动。” 那又怎样?谁遇到这些鸟事不会激动? “这么在乎弟妹?” “谁在乎?”白季悠急忙否认“我是为你们着想,你不觉得这女人居心叵测,一心一意只想进山庄,我怕她心怀鬼胎,会搬空山庄。”看在他好说歹说了这么多的份上,二哥也合该担心一下吧? “搬得空吗?”白仲俊抬眼望他“咱们家的金山银山就算让她搬一辈子也搬不完。” 这“季悠,抹黑别人不是你会做的事,更何况是个女人。” 都是那可恶的女人让他失了优雅。 “自从大哥被逐出家门后,就没见过你这么生气了。季悠,因为弟妹,你失去了你最自傲的风雅吗?” 他顿时脸色一僵。对啊!他的风雅,他的不为所动到哪儿去了? 白季悠匆匆起身,狼狈地离去。 晴空依旧,微风和煦,鸟声仍悦耳动听,蝴蝶翩翩飞舞的姿态如旧优雅。 可他的心变了,乱了,动摇了,为了那个像猴子般的庸俗村姑? 不会的,不应该的,他的眼光不会这么低,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爹?” 白季悠霍然转身,看见稚龄的幼儿红通通着一张脸伸手朝他走来。“爹,抱抱,抱抱。” 他惊恐的后退几步,他没抱过孩子,更讨厌抱黑琦琳的孩子。婢女呢?孩子的奶娘呢?应该有这些人吧?都跑到哪里去了? 他拾起头,触目所及没半个人,该死!竟放个孩子到处乱走,要是意外跌伤了怎么办? “爹,抱抱抱。”小健拉着他的衣?,抬起小小的脸庞望向白季悠,很天真灿烂的笑着。 一颗心怦咚的沉沉一跳,好好可爱。 然后他霍地抽身后退“走开。”他不能动心,那是别人的孩子,不是他的,他才不要当这孩子的继父。 可小健却因此失了重心而仆倒在地。 “啊!”白季悠伸手正要扶起,就瞧见小健抬起头,哀怨的望着他。 他吞了吞口水,一股愧疚涌上心头。再怎么说,孩子也是无辜的,他娘的错不该算在孩子身上,他应该对这孩子好一点点。正这么想着时 “哇!哇!哇”小健忽然凶猛地狂哭起来,声势之浩大让他一时慌了手脚。 他呆愣住,不知所措地站着。 然后草丛里、柱子后立即冒出好几个人影,个个跑了过来,抱起孩子轻声慰哄着,接着一双双责怪的眼光皆看向他。 其中一道就是他爹的。 “这么狠心,以后怎么当爹?” 呃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大伙儿卯起来测试他有没有爱心吗? 第四章 白季悠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所以为了寻回以前的平静,他决定趁夜落跑,去采访几个好友。 背上包袱,他偷偷地溜出房嗯,其实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因为门外根本没人监视,就连院落之外也无人看守。 怎么着? 个个都认为他会乖乖地、认命地当她黑家人算计的丈夫吗? 作梦! 可是这后门怎么不只上了闩,还落了锁? 任他怎么用力摇晃都打不开? 算了,从后门出不去,还有东门、西门、北门 夜风潇潇,残叶抖落。 白季悠瞪着一样落了锁的大门,全身气得直发抖。他已经试过所有的门了,扇扇门皆是牢不可开,炼条深锁着。 不用问,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搞的鬼。 这黑琦琳好大的本事,不过区区数日,就已经让白云山庄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听她的。 麒麟是祥兽,但黑的就是恶兽。 而他绝对不向恶势力妥协。 好,逃避不了就干脆面对她。 *  *  *  *  *  *  *  * 白季悠杀进黑琦琳居住的西厢院落,瞧见还有一间屋子亮着光,也没多想,就一脚踹开门。 她果然在里头。 好样的,竟然还不动如山的坐在桌子后拨着算盘,想要对他怒气冲冲的态势视若无睹吗? 他一掌拍在她的桌上“女人!” “现在没空理你,等我有时间,我再去找你。”黑琦琳头也不抬,手指依旧飞快的在算盘上移动。 白季悠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不敢相信她竟用这种态度对待他,这是一个未婚妻对未婚夫该有的态度吗? “你别瞧不起人。”他压低身体逼近她,增加压迫感。 “瞧不起人的是你。” 她的头依然没抬,对他的努力依旧无动于衷。 “我是这里的主子,你得听我的。”不管他们有没有成亲。 见她还是没有理会他的迹象,他干脆抢过算盘,再次强调:“女人,听到没有,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得听我的。”嗯,不错,终于看向他了。 但她却朝他伸手“算盘拿来。” 玩算盘比听他说话重要吗?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他的心里很不平衡。 “有你 购阽?粘遄潘?恍Α?br /> 这才差不多“很好,你最好弄清楚你的立场,你在这里不过是个过客,不要太嚣张,真以为自己是这里的主人。” “算盘”她的手还伸着呢! 白季悠就是不打算还给她,因为他的话还没说完“我没打算娶你,你别以为能称心如意,你还是趁早死心,带着你的私生子滚吧!” 他才不信那个小健是她姊姊的遗腹子,一定是她自己偷生的,她骗得了众人,可骗不了他。 手酸了,黑琦琳只好垂下手。 见状,白季悠还以为是她终于死心,认清了事实,忍不住得意地轻笑。原来也没那么难嘛!若早知道说几句难听话就能解决她这个麻烦,那他就该早点说,根本用不着放弃才刚种十天的幼苗离家出走。 “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嫁你。”她轻吐出声。 什么? 他的笑容瞬间冻僵在脸上,这女人不想嫁他还来征什么婚? “当不成夫妻,不如我们当兄妹好了。”黑琦琳点点头,似乎很满意事情的涝展。 白季悠张大嘴,却听不懂她说的话,只能愣愣地出声:“兄妹?” 她灿烂一笑,故意要气他“是啊!爹说我能干、懂事又贴心,当不成他的槟妇,当干女儿也成。” 什么?她跟爹连这点都商量好了,做不成媳妇还可以当干女儿? 她真是没吃半点亏,还占尽了便宜,而且似乎还以他意想不到的极快速度在蚕食鲸吞整个山庄。 有一种重重的危机感笼罩上来。 *  *  *  *  *  *  *  * “你似乎又要远行,”黑琦琳的视线刻意放在白季悠背在肩上的包袱上“这次要去哪儿?去多久?三年还是五年?”她一副巴不得他赶快走的样子。 怪怪的,白季悠偏首思索着。 “盘缠够不够?”她好心的翻着账册“支个五百两给你行吗?” 总觉得他若离开,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谁说我要离开来着。” “那你半夜不睡,背着包袱作啥?”她很天真的问,就是要看他出糗的模样。“对了,我把门都锁起来,防小偷溜进来,你出不去是不是?”说完,还掏出一大串的钥匙“你打算从哪扇门走,我帮你开。” 瞧她笑得多么开心哪! “这”这个女人真是无趣,不给台阶下也就算了,竟还挖他的疮疤,谁娶了这种女人谁受罪。 白季悠傲然地抬头“我不走了,不行吗?” “当然可以,你是四少爷嘛,怎么高兴就怎么着,只是”黑琦琳搁下钥匙,翻着账册“用一千两买十株草,会不会太蠢了?” 蠢?竟敢骂他蠢? “你这个无知的女人,那十株可不是普通的草,那些可是从东南海外的一个国家运来的” “叫马丁香是吧?” 咦?她怎么知道这名字? “说你蠢还不承认,你花一百两买一株马丁香,白白当了冤大头。”她摇摇头,长叹口气“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哪!”连买卖都不会做。 “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当了冤大头?” 黑琦琳睐了他一眼“看你似乎很喜欢,所以我帮你买了一百株。” 哇!那不是要花万两银?说他蠢,她更笨哪。 “用了一百两。” 她迎上他震惊的眼眸,口气很愉悦的询问:“有没有感到很高兴、很兴奋?你现在有一百多株天下罕见的至宝呢!” 白季悠快要气炸了,而且全是被她气的。 “你有一百多株了,应该不会介意我今早又不小心没看到你的告示牌而踩死了五株吧?” 黑琦琳赶快远离他一些,避免又被他一把抓住给丢进湖里。 可白季悠并没有如她预料的暴眺如雷,只是扯动嘴角哼一声。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以为珍贵无比的东西竟然这么廉价,被外人嘲笑也就罢了,他为什么非得被这个女人讥讽? “另外,我昨天无意间踢倒了一盆花。”她又把距离拉远些,马丁香好找,但那盆花可不了。 “什么花?” 瞧她紧张的模样,就知道她闯大祸了。 “呵,据福伯说,那盆花叫作黄金牡丹。” “什么!”白季悠暴吼,简直不敢相信他千里迢迢从北方移植来的变种牡丹竟教她给踢了?“黑琦琳!这次你用十条命也不够赔。” 卷起袖管,他这次若不好好教训她,他就不姓白。 黑琦琳又后退几步,并做好起跑的动作。“不过是朵花嘛!何必这么生气?” “别跑,有种你就别跑。” 她跑了,而且还转头往后嚷:“我是女人,原本就没种。” “站住!”白季悠追了出去,怒气瞬间蒙蔽了所有理智。“你给我站住不准动,我要痛扁你一顿,停下来!” 她依然快步跑在他前头“来追啊!想打我就得先抓到我。” “别以为我追不上,黑琦琳”呼,她怎么会跑得这么快啊?追得他累死了。 “怎么?没有体力?”说完,黑琦琳还故意停下来等他“体力真差哪!还好我们没有要成亲,不然我哪来的幸福。” “不知差耻。”他啐道,恼她竟把这事挂在嘴上。 “我得为我的未来着想啊!”她朝他扮了个鬼脸,故意叫:“四哥哥。” 气得他 “住口!”白季悠又追上去“不准叫我四哥哥。” 她再次拔腿赶快跑“哥哥,你气什么?是气我刚刚讲你没力吗?” “我哪里没力,我等一下就让你瞧瞧我多有力。” “唷,我好怕喔!”说是这样说,但跑的速度可没稍减。 “怕就给我停下来求饶。”他大吼。他们却没注意到深夜中,庄里的房间一个接着一个亮起了灯火。 “哎哟!”黑暗中,黑琦琳突然踢到石头扭伤了脚,正在重心不稳、左右摇晃时,白季悠就撞了上来。 “抓到你了!”他喜得高声欢呼,没料到她突然把整个人靠向他,害他也跟着失去平衡往后栽倒。 “啊!”这一撞让他头昏眼花、金星乱冒。还在努力恢复时,就听到许多人声聚集过来,还有刺眼的强光袭来。 *  *  *  *  *  *  *  * “你们感情不错嘛!”白升一脸欣慰的看着黑琦琳忙着从季悠的身上爬起来的窘样。 嗯,看来这桩姻缘有望了。 “白老爷,你别误会,这是意外”黑琦琳忙着澄清,但是眼前这群人似乎都不相信。“四少爷,这是意外,对不对?你说话啊!”没有反应,她转头探究,竟意外看到一张控诉的脸庞,好像都是她的错一般。 害她不由自主地垂下头。 可有如控诉的眼神在众人眼里可是天雷勾动地火,误会更深。 “看来这婚事可得赶紧办。”白升呵呵直笑,挥挥手要大家退下。“睡觉去吧!让他们小两口培养培养感情。” “白老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白老爷?” 黑琦琳焦急的呼唤,却唤不回好心成全的众人,怎么会这样?她只是单纯的想气白季悠而已。 “你怎么都不说话?”她转头质问他:“让他们这么误会下去,我们的婚事会成真喔!” “你如果真的不想嫁我,为什么不追上去解释个清楚?”白季悠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哼,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她的脸一皱“我扭伤了脚。”还阵阵抽痛着呢。 他才不信呢!这个骗子! “如果真的不想嫁我,又何必设这个局,让大家目睹你扑倒我?” 扑扑倒?她设计的?冤枉啊! “我没有。” “若真的不想嫁给我,我给你一个建议。”白季悠伸手捂住她的嘴“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我绝对不会去追。” 黑琦琳拉下他的手“为什么不是你走?” “这里是我家,我干嘛走?” 说的也是,但她不能离开这里,这里有小健需要的一切,一旦离开了,小健就会死的。 “难道你不怕到时候真的得娶我?”还是想办法激走他才是上策。嗯,锁上所有的门是她最大的失策。 他是怕,但不会在她面前承认。 “有啥好怕的,我是个男人。”白季悠仰天一笑“我能忍耐娶个丑女为妻,反正我可以娶三妻四妾;但你不能,你是个女人。”他恫吓的靠近她“若嫁了男人,无论你的丈夫如何打你、骂你、冷落你,你都得忍着。” 黑琦琳紧紧皱着眉,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她的脚踝好痛啊! “好好考虑吧!要我娶你,可以;但宠你、爱你、疼你,做不到。” 唉!这个男人明着跟她玩阴的。 “我更不会碰你一根寒毛,你也别奢望想要母凭子贵。这样你还要嫁我吗?” 如果事情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她会嫁,因为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自己好好想想。”语毕,他就这么从容地走开。 “喂,我扭伤了脚耶!”她叫嚷道。 白季悠的脚步停顿了下“这种烂戏码还唱。无聊!” 嘿,就这么走了,也不回来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扭伤脚了,这男人太不体贴、太粗心、太骄傲还有,太多疑。 啐!还以为她爱嫁。笨蛋! *  *  *  *  *  *  *  *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气温很高,但白季悠的心却很冷。 哇!真不敢相信眼前这凄惨模样,他的苗园、他的花园,他精心修剪过、整理过的草坪全毁了。 是谁?是谁这么大胆? 脑子里立刻出现一个最有可能的人选,但捉贼要先捉赃,他立刻抓了个路过的仆人质问。 “是谁践踏我的花园?” “不、不就是四少爷你跟少奶奶吗?” 什么?他怎么可能亲手毁掉自己的心肝宝贝。 “你们昨儿个夜里不是在这边玩”剩下的就不好明说了,仆人讪讪地退下去。 这才让白季悠猛然想起昨晚追逐的路线,的确就在他匠心打造的花园里。可恶!昨夜气昏了头没发现,竟中了黑琦琳的诡计在自己的花园里跑来跑去,还亲脚踩死他的心肝宝贝们。 “黑琦琳!”他仰天长啸,槌胸顿足。她真的是他的恶兽啊,专生来克他、气他、剥夺他最自傲的风雅气质。 无耻的女人,阴险的黑寡妇! “黑琦琳!”气冲冲的白季悠来到黑琦琳暂时充当闺房的门前,并一脚踢开她的房门,却见她斜躺在贵妃椅上,露出光裸的小腿。 天!她的小腿还真纤细。 白季悠急忙转身,因为他是个君子,非礼勿视嘛! “何事?” 怎么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昨夜,你是故意引我去踩自己的园子吧?” 静默了半晌,只听得黑琦琳一声长叹。 “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懒得去思索你的想法。” 嗯,听起来怎么让他感到胸口闷闷的? “我只是个女人,我管不了你去娶三妻四妾,也不能逼你爱我、宠我、疼我,我只能只能” “只能如何?”白季悠不甚自在的问。 “不在乎你。” 什么?白季悠霍然转身,就瞧见黑琦琳那应该细致的脚踝肿得好大。 她真的扭伤了啊! 第五章 原来黑琦琳的脚真的给扭伤了,伤处还肿得相当骇人,她却直说没关系,休息几天就好了,不需要特地为她找大夫诊治,还能笑着对白季悠说:“真的不需要你的关心。” 可不是吗?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外人而已,当然用不着他乡费心。 可想是这么想,但为何就是觉得无法释怀,总是念着她苍白的脸,想着她勉强的笑,惦着她无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愁 她,真的是自己以为的那种人吗? 白季悠原先坚定的信念如今摇摆不定。 说不定,说不定她是在演苦肉计,故意弄肿她的脚踝? 可那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吗?要是他,他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 “四弟,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 白季悠讶异地转身,很意外的看见几乎不踏出静心院的三哥白叔杰现身在眼丽,而且更令他意外的是,三哥竟然牵着吸吮着指头的小娃儿,神情不若以往的愁云惨雾,甚至可以说是怡然自得。 瞧瞧,三哥平日那张苦瓜脸竟然绽开笑容“四弟,我从没见过你胡乱攀折花不呢?” 什么? 白季悠头一低,竟然瞧见满地的落花残叶,更看见自己的手搁在幼年时种植的槿花上 天!他在做什么?竟在无意识间摧残他最珍爱的花草。 “四弟,你在为何事烦扰?” “没有。”白季悠很快的否定,并迅速的转移话题:“倒是三哥,你怎么会跟这个孩子玩在一起?” 他只要一瞧见这个娃儿就想到黑琦琳。 她的眼中全是坚强,而这娃儿却水漾着一双眸,彷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 母子俩一点都不像嘛! “爹?”小娃儿怯怯的朝白季悠伸手。 他立即感到一阵头昏,到底是谁教这娃儿喊他爹的?若让他知道,一定抓起来丢进湖里。 “三哥,你别误会,这孩子不是我” “我知道。”白叔杰抱起孩子,摸着男孩柔顺的头发。“这孩子是未来弟妹的姊姊的遗腹子,迟早要喊你爹的,我都听下人们说过了。” 什么姊姊的遗腹子! “骗鬼,这娃儿压根儿就是她生的。”黑琦琳骗得过其它人,可骗不了他。 “四弟,你对她有成见?”白叔杰一语道破。 白季悠也不否认地道:“没错,我很有意见。” “因为她即将成为你的妻子?” “才不是,是这个人的品格根本就有问题。”他下了结论,想起她的居心叵测、恶意陷害,还有虚情假意地讨好所有人。 “但我看到的是认真的人,一个坚强的女人。”白叔杰轻柔地搂着娇弱的稚儿,彷佛自己才是孩子的父亲。“四弟,生命真的很奇妙,每个人看到的事实都不同。” 又来了! 三哥吃斋拜佛还不够,老讲这些令人百思不解的话让他伤脑筋。 “这孩子很柔弱,若没有细心的照顾,应该长不到这么大。” 白叔杰看着小健,想起初见这张小脸庞时,苍白得近乎透明,而如今两颊却隐隐透着两抹嫣红。 “如果这位黑姑娘不是你未婚的妻子,你会怎么看她?” 白季悠的脑海顿时浮现黑琦琳在市集时有活力的卖菜声,还很兴奋的跃上树,并小心翼翼的挖起他无意间注意到的兰花。 那时候,他还觉得这位“大婶”真是热心亲切呢。 当他再次看到她时,是她在屏风前娴熟的弹着那首云衣霓裳,努力地争取当他新娘的机会,那时他只觉得--不要脸,这种货色还敢来。 “四弟,你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为何不用心去了解她呢?”说完,带着柔弱的孩子离开了。 不知为何,这娃儿竟能带给他心境上的平和,彷佛为他悲哀的生命带来一丝希望。 白季悠没注意到白叔杰的离去,只是认真的思索着-- 他真的了解她吗? *  *  *  *  *  *  *  * 白季悠在账房里找到了黑琦琳,她依旧在拨弄着算盘,认真的计算着;而桌子底下,她的脚被白布层层包裹起来,看起来肿得吓人。 他忍不住在她面前坐下“你看过大夫了吗?” “嘘,别吵,我算得正精采。”她手上拨弄算盘的速度丝毫不减。 什么态度啊!他好意关心,她竟然无视自己的存在。 没关系,他自然有办法让黑琦琳正视他。 于是白季悠支着头认真的瞧着她,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端详着她。 其实黑琦琳的脸庞轮廓稍尖,鼻挺如峰,眉弯似柳,大大的眼睛闪动着慧黠,小小的樱唇若点上胭脂,其实还算诱人。再瞧着她明显黝黑的肌肤,他幻想着漂白过后的她嗯,应该会是个清秀佳人。 视线稍稍往下移,他注意到那双粗糙的手指甲里隐藏着泥土,应该是长时间在田里工作所造成的。但这样的手却能写出如此娟秀的字迹,相信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办到的。 白季悠蓦然觉得她的一切像一团谜。 “你到底看够了没?”黑琦琳受不了的搁下记帐的笔,在他这样灼灼的目光下,她哪算得下任何数字? “你到底要干什么,说完就快滚!”不要打扰她的工作。 他不悦的?起眼“你是用这种态度跟未来的相公说话的吗?” 她冷着脸,心里烦躁极了。 这男人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不娶她,不会爱她、宠她、疼她,怎么现在却自称相公,还用那种担忧的口吻问她是否看过了大夫。 他真是个标准的口是心非的人。 “拜托你说话算话好吗?”黑琦琳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她就是讨厌麻烦、厌恶猜人心事,所以他这样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的作为,会让她无所适从,不知道什么是对的。 “我哪里说话不算话?”白季悠疑惑地挑眉。 “你不是说过不想娶我?” “你不想嫁我?”他的眼睛眨啊眨的,口气也很坏“我条件很差吗?” 她想拿桌上的镇纸敲上他的脑袋,但她没有,只是压抑的低吼:“你还说你不会爱我、宠我、疼我。” 她已经很用力的提醒了。 白季悠沉默半晌道:“或许我会改变主意。” 她真想勒死他“你还说你要娶三妻四妾来冷落我。” 他偏头“如果你抓住我的心,我就没心思另娶别人了。” 黑琦琳表情像见鬼似的盯着他“你你不是怀疑我是个偷生小孩、不知廉耻的女人吗?” 他绽开一个好大的笑容“这事儿,我会在我们圆房时好好求证。” 她的脸色刷的惨白。 “更何况,就算小健是你生的又如何,只要你是个好妻子,我可以不在意。”白季悠注意瞧着她益发难看的脸色。 嗯,很明显的,她压根儿不愿嫁他,但为什么不想嫁他却又来征婚呢? 值得他好好探究。 白季悠故意站起身,缓缓的凑近黑琦琳,却见她惊恐的往后仰。 “想干什么?” “想亲近亲近我的未婚妻有什么不对?”他抬起她的下巴,却在她的眼中瞧见了惧怕。 怕什么?怕他吗? 是因为被男人伤过,还是未经人事? “这样不对。”她捂住他靠近的嘴“我们还不是夫妻,男女授受不亲。” 白季悠拉下她的手,吻上她粗糙的手掌心,低哑的轻语:“迟早是的,怕什么。” 黑琦琳的全身窜过一阵奇异的感觉,脑子一阵昏眩,什么都不能思考;等到脑子恢复运转时,她杏眼倏忽圆睁,瞪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惊骇的感到他正轻咬着自己的唇瓣,她的身子瞬间僵硬。 黑琦琳的脑海突然浮现好久好久以前,她好奇的躲在紧花后张着一双大眼睛瞧着柳树荫下,美貌的姊姊被那个男人像珍宝般的搂住,并激狂的吻着--就像现在的白季悠跟自己。 她还记得那个人对姊姊说过的话-- 我们迟早都是夫妻,没关系的,不要怕 白季悠的声音与那个人重迭,在乍然睁开的眼帘间,她似乎瞧见了姊姊隆大的肚子、哀凄的泪眸。 “不!”她大叫。 她不会变成她姊姊的,绝对不会! 用力推开白季悠,不顾椅子因反作用力向后倾倒,跌坐在地上的黑琦琳顾不得脚踝的剧痛,只是一径惊慌地向后爬离。 “不要靠近我,你们白家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我不会相信你们的,我不会再被你们用同样的甜言蜜语诱惑,不会” 那个人窃取了她家剩余的钱财远走高飞,临走时,只留下一句话给姊姊-- 等我把这生意做成了,回家去禀报爹后,我就会来接你们。你乖乖在家里等我。 但那个人却从此以后下落不明。 “不,不会,我不会再被你们用同样的甜言蜜语诱惑,不会”黑琦琳你着耳朵重复同一句话喃喃自语着。 白季悠再怎么笨,也听得出这些话有问题;明显的,她跟白家有关系,有人跟她说过甜言蜜语,而这个人,是白家的男人。 深深吸一口气,他的脑子里浮现最有可能的惯犯人选。 “为什么这么说?”虽然已经猜到是谁,但他还是问,并且一步步地靠近,拉开她你着耳朵的双手。“我们白家的男人对你做了什么?” 泪水滑落她的脸颊,她深刻地记得当自己带着伤心欲绝的姊姊,千里迢迢的来到山庄前求见时的情景,守门的人不屑的啐道:“走开,别来骗吃骗喝,我们大少爷早就成了亲,全家搬到南州去了。” 姊姊当场昏厥,那晚就因难产死了。 那个男人是白家的儿子之一吧? 因为那个男人同眼前的白季悠有相似的轮廓。 “那个人的名字叫作白伯豪吗?”他猜测。 黑琦琳的身体一僵,双眼紧紧闭上,泪水就这么滑落下来。 他猜对了,脸色刷的变白,却强装没什么大不了,还用着怜悯的口气叹道:“我大哥一直在外面骗吃骗喝,早几年前就已经跟白云山庄断了关系。”接着又明知故问的求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其实白季悠根本不需要问,从黑琦琳脸上的表情来看,很明显就是被大哥骗过的女人之一。 他的心因此领悟而霍然一沉,倘若如此,那她不就是他嫂子了? 嫂子? 脑中一阵青天霹雳,轰轰作响哪! “他成亲了,对不对?”她垂下眼,要为姊姊问个清楚。 闻言,他更笃定自己的猜测,更因为她的问题,让他知道她还没有忘记大哥。 他的内心顿时苦涩的泛酸“成过亲了,可是大嫂因为大哥的花心,在南州自尽身亡。” 所以爹一气之下便与他断绝父子关系,而大哥也自此行踪不明,应该是到处为非作歹去了。 黑琦琳为姊姊感到不值,更为稚龄的小健伤悲。 “他现在在哪里?” 她要找到他,好好的痛扁他一顿,以消姊姊的冤气,发泄自己的怒气。 “没有人知道。”白季悠悲哀的望着她:心里猜想着她还爱着大哥几分。“小健是大哥的孩子吗?” 老天,拜托,千万不要承认。 黑琦琳痛苦的抱着头,脑子里回想着姊姊和白伯豪的浓情蜜意、甜言蜜语。这一切的一切,如今想来是那么的可笑悲惨。 “我希望不是,我好希望不是。” 那就是了。白季悠踉跄地后退数步,迎上她抬头时的目光。 “我不想跟你们家扯上任何关系,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小健需要上好的药材,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所以她才来征婚,不是真的想嫁他。 她长得丑,不但皮肤黑,又瘦得跟猴子似的,压根儿不敢奢想有什么好男人会看上她;再加上姊姊的经历,让她决定这辈子只靠自己而活,可是为了小健,她不得不稍稍依赖白家一下。 “不要说了。”他迸出声音,无法忍受这残酷的事实。 她竟为了要养活他侄子,才会逼自己来应征他这小叔的新娘。 难怪她说不在乎他会不会娶她,不在乎他另娶三妻四妾,不在乎他不疼她、爱她、宠她;难怪她无法接受与他的亲近。原来如此,原来她还爱着大哥。 很好! “你放心,白云山庄会给小健找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所以你不必为了区区这些小事就牺牲自己跟我这个小叔成亲。”白季悠衣袖一拂,匆匆离去。 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娶一个看上像大哥那么烂的男人的女人。 黑琦琳愣愣地看着他,久久不语,心头反复思索着那两个字--小叔? 他在说谁啊? *  *  *  *  *  *  *  * 老天真爱捉弄人。 难得白季悠终于有心要去了解花草以外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结果没想到这个女人却偏偏是他的大嫂。 还为大哥生了个孩子。 唉! 湖畔边,凉风拂面,撩拨湖面涟漪,扭曲了他映在湖面上的翩翩身影,就像他碎得片片的心一般。 “爹爹” 柔嫩的声音听来刺耳,更增他心湖的凄寒。 白季悠无奈地转身,不意外地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向他,却讶异地看着他爹穿着一簇艳红新衣走近。 “季悠,你瞧爹这新衣做得如何?在你婚礼上穿,够体面吧?” 白季悠不忍扫了他老人家的兴,但还是得快刀斩乱麻,彻底让爹死心。 他抱起缠着自己双腿的娃儿“爹,你似乎很喜欢这孩子?” “是啊!我一见到小健就喜欢得不得了,看来我们很有缘,就可惜小健的身体差了点,不过没关系,以后好好医治疗养就行了。” “当然有缘。”他轻语道,看向小健天真的笑脸。“来,叫叔叔。” “叫爹。”白升坚持“你迟早会是他的爹。” “叫叔叔。”他也坚持,更向父亲强调:“不会有婚礼的,我不会跟黑琦琳成亲。” “你这么讨厌她?”白升很是失望“为什么?她是个好姑娘,虽然不好看,但能干精明又贴心” “她是大哥的女人。”白季悠很不甘愿的插嘴。 “而且又知道进退,才艺双全不说,节俭又勤劳、敬老又尊贤,只做干女儿多可惜” “她是大哥的女人!”他不耐地大吼。白升终于停止劝说,睁大了眼珠子,不敢相信的问:“你说什么?” “她老早是你的媳妇了。”他把孩子塞进白升的怀里“小健是你的长孙,是大哥的儿子。”其它的不用解释了吧? “所以不会有婚礼,就算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娶嫂子。”这是原则问题,他不会跟大哥抢女人,而且她又不喜欢自己。 第六章 “他真的这么说?”黑琦琳接过小健,不敢置信的看向干爹白升,再求证一次。 “是啊!季悠很坚决的宣布绝对不娶嫂子,阿琳,你跟爹说,你真的被我那个不肖子害了吗?” 她苦涩地笑了笑,一双手轻柔的揉着小健的头,脑子里思绪百转。 她是不想嫁给白季悠,也正愁找不到理由不嫁他,更烦恼他何以转变态度对她产生好感。 这一辈子,她最不需要的就是男人。 看着姊姊为白伯豪神魂颠倒,脸上整日充满甜蜜的笑容,那时候她是羡慕的,还祈盼能早日遇上老天为她挑选的男人;但爹娘嘲笑她没有自知之明,那么粗鲁又没有女人家的样子,能勉强嫁出去就已经算好的,还想挑。 后来变故骤生,爹娘因意外而去,剩下的家产又被白伯豪骗取。 她看见姊姊脸上的甜蜜转变成痛苦的绝望,那些原本美丽快乐的回忆都变成嘲讽姊姊愚蠢的证据。 姊姊泣血写下--爱狂,恨极:爱深,怨永不平。 所以她发誓绝对不会变成第二个姊姊。 她决定这一生靠自己活,绝对不会让个男人掌控自己的喜怒哀乐,失去理智。 但刚刚她却为了白季悠短暂的吻而失去思考的能力,竟然不知所措了须臾。太危险,他对她而言是个危险人物。 如果让白季悠误会她是他大嫂,就能让他远离自己,不扰乱她的心湖,那么撒点小谎又有何妨?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更何况,她这也不算撒谎,她的确是白伯豪的被害者,只不过是间接受害,姊姊才是那个直接受害者。 “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们呢?”白升摇头叹息“这样你就可以少受点苦了。” 那时候的她不以为白家有那样的雅量接受两个穷途潦倒的女人信口认亲。 黑琦琳只是苦笑,没吐露真正的心思。 “没关系,以后爹会好好的弥补你们,那个不肖子亏欠你的,爹赔偿你。” 她突然思念起自己的亲爹,爹老怨她一个女孩子家爱到处乱跑,不爱琴棋书画,竟爱算帐、骑马、玩锄头,老了没人照顾他可不负责。 爱情不可靠,亲情难道就值得依赖? 黑琦琳把感激表现在脸上,将警惕暗埋心底。“谢谢,我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小健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然后她就可以离开,找个地方独力自主的安度余生。 “你放心,我一定会用最好的药、找最厉害的大夫来医治小健,毕竟他是白家重要的长孙。” 这样就够了,她身为阿姨的义务也应该算了结了,接下来她该打算自己往后的日子。 “以后你就留在山庄里,我会宣布你是白家的大少奶奶。”白升如此决定。 “千万不可!” 她会在庄里工作来养活自己,不需要什么身分地位。 白升抬手阻止她的话“就这么决定了,以后你就留在庄里好好享福。”再加上几日下来,他发觉琦琳算帐的功夫真是一流,再怎么样也得让她留下来。 “我想要工作。”黑琦琳急着说,她可不要当个闲人。 白升的嘴咧得好大。四个儿子当中没一个能为他分忧解劳,如今却从天掉下一个能干的媳妇,外加可爱的孙子,呵,他出运啦!菩萨果然有保佑。 “可是我不想你太累”他还是要稍微矜持一下。 “请让我工作,我忙惯了,不做些事情,我会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那我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黑琦琳诚恳的请求,期望能在工作上多学些什么,以后离开才不会只是个种菜卖菜的村姑而已。 “你真是个好媳妇。”白升好感动,当下做了决定“从今以后,你就是庄里的当家,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谁敢说话尽量下手罚。” 她大吃一惊,这白老爷就这么信任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这样好吗? *  *  *  *  *  *  *  * 他是不是做错决定了? 锵的一声手上酒瓶落地,白季悠讶然地张口看着眼前景象 他是不是在作梦? 不然,他特意栽种的紫荆怎么变成茄子幼苗,他养在湖里的绿莼怎么长高成了荷花,还有他井然有序、五颜六色的海棠怎么变成绿油油一片他走近蹲下来仔细辨认,这好像是青江菜,而这应该是油花菜,那个绝对是芥菜。 呵,他是不是走错门,来到别人家了? 可眼前的建筑物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啊! “四少爷,你回来啦!”一个仆人路过他身旁,很自然的跟这位习惯不告而别、离家出走的四少爷打招呼。白季悠的身躯晃了晃,顿悟他果然回到家了。 天哪!他不过出去散心半个月而已,怎么他美丽的园子就全都变了模样,成了菜园? 呜 其实不用问,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黑琦琳! 啊! 他想找她骂一顿,让她明白花比菜高贵,种菜不如种花美。 可他又不想见她,每次见着她,他就不能自持的失去风雅;但又想见她,她调皮的姿态和憨傻的笑都令人发噱。 唉!到底要不要见?还是干脆眼不见为净,再离家出走些日子,或许或许就能忘。 “各位老爷、先生们,往这边走。” 不远处,总管福伯带着一堆人来赏花不,现在已经变成菜园了,啊,好丢脸,他急忙躲在凤凰树后。 若让人知道园艺大匠寄幽的花园是长这模样,以后他还能有什么作为? “大家跟我来,就在前头了。” 咦?那不是流水院的方向,福伯带他们上那儿去做什么? 白季悠拿起地上的泥涂了涂脸,再把头发弄得凌乱些,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他进到流水院,竟发现里头已经有好些人,个个围着大小鱼坑以及水缸,听着二哥神情愉悦的解说着。 “这是血雀,全身通红,小巧玲珑,可是我花了三年时间,用十五种鱼儿配种而成:这缸鱼儿叫绿铃儿” 自从二哥进京竞争武状元,目睹一见钟情的长公主嫁给丁一秀后,就再也没露出这么得意快活的表情。原本以为他会一辈子沉溺于鱼群里丧志一生,但二哥现在似乎活出了另一种生命。 身为弟弟,白季悠很为二哥高兴。 “各位,大师的院落在那边,请跟好,不要走散了。” 他回头望见府里的下人也带了一堆人从流水院前经过,他们要去哪儿呢?他好奇的跟过去,竟见一堆人在静心院前席地而坐,听着三哥讲道。 “汝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有所说法,莫作是念。也就是佛说,你千万不要有这么一个观念” 他吃惊地睁大双眼,那个老是愁眉苦脸、一心一意想早登极乐世界的三哥竟然面带微笑,心平气和的为人讲经。 虽然不是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看得出三哥已经没有求死的欲望了。身为弟弟,他也为三哥高兴。 但他更为自己感到心痛啊!他为三哥精心打造的假山怎么被铲平了? 那可是他特地将从南州海边运来的珊瑚磨成粉,混泥塑造的高级假山哪!竟然被铲平并铺上廉价的草席不用问,他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那个不识货的女人真是暴殄天物哪! *  *  *  *  *  *  *  * “你在这里摸什么鱼?”熟悉的声音响起,白季悠的耳朵紧跟着被揪起,他怨怼的目光迎上黑琦琳晶亮的笑眸“叫你种菜。你竟然摸到这里听经,走。”她拉着他的耳朵就走。 白季悠没反抗,不敢当着众目睽睽地纠正自己不是仆人,而是白家的四少爷。但他不信她没认出他来,他相信她是故意的。 来到静心院外,他立刻就挣脱了黑琦琳的手,脸色大不悦的问:“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才想问你在外面又做了什么?”她的声音比他还要大。 嗯,真的很不习惯有人这么管他,况且她是谁啊?连爹都不曾这么管训过他,她凭什么? 大嫂吗?就算大嫂也不能这样管教小叔吧! “你竟然把我的花园毁了。”白季悠控诉,努力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主人不在,那些花儿个个半死不活,既然没人照料,不如” “我有雇用园丁。”他强调,所以他才会放心的离开。 黑琦琳耸耸肩“那些园丁啊,在他们把那些花挖起来后,就都走了。” “什么?”他不敢相信的大吼:“你把我的花挖起来?” 挖起来丢掉?好浪费啊! 黑琦琳笑盈盈的颔首“你放心,我都帮它们找到了好主人。” 他忿恨的瞪着她,好主人?啥意思? “没想到你是园艺造景大师寄幽啊!你的名气果然响亮。” 当时她一听到干爹说明,她的脑子就突地一亮,立刻有了好主意。 知道就好!他得意的嗯哼两声,等着她的赞美。 “托你的福,那些花都卖了好价钱。” 卖--掉--了? 白季悠额角的青筋抽搐着,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女人竟如此的市侩。 “连湖里的浮萍都有人要买。”说到这里,黑琦琳呵呵直笑,真是大大地赚了一笔。 “那不是浮萍!”他咬牙切齿“那是绿莼。” 她不在意的挥挥手“那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该多多宣传,这样生意才能做大,你放心,我都有计划,我已经跟窑厂商量好了,先烧出印有你名号的花盆一万个。” 一万个? 不行了,他的头好痛。他要回房睡去,说不定等一觉醒来后,他会发现这一切只是恶梦。 “然后你再在盆子里种花草,等到含苞待放时,就可以卖个好价钱。”嗯,真是钱途大好。 白季悠决定不理她,他莳花弄草是为了怡心养性,不是为了做生意这种庸俗的理由。 “我把你院落的部分房间都空出来,把盆子摆进去放了,就等你回来种” 他霍然转身,抓住黑琦琳的肩膀用力摇晃,大声强调:“我绝对不会沦为你做生意的工具,你趁早死心,把那些东西从我屋子弄出去。” “你确定?” 她眨巴着大眼睛,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他蓦然生起气来“如果是呢?” “我会照你的话做,不过照种,照卖,用你的名义。” “谁种?又种什么?”他有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我种,而我只会种菜。”看着他的表情,黑琦琳好想捧腹大笑。 白季悠毛骨悚然的想象着满街都有他寄幽名号的花盆,但盆子里长的不是雅花,而是俗菜-- 难道他的一世英名就要这么毁了? “不准种!”他厉声命令。 “如果我不听呢?”她摆出一副你能拿我奈何的模样“现在整个山庄是我当家,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你”气死他了。 “我劝你还是乖乖去种吧!不然嗯哼,你会很惨,非常惨,惨不忍睹。”她就是忍不住要激他。 “我杀了你!”他暴喝一声,伸手就往她的肩膀抓。 黑琦琳动作敏捷地躲过,并拔腿就跑“长嫂如父,你要乖乖听话,不听就是不孝、不忠、不义、不仁” “我听你放屁。” 白季悠追上去,对她那句“长嫂如父”特别反感。 呵,好好玩,她边跑边笑,不知为何,她就爱看他生气的模样。 “小弟,别忘了你的风雅。”她很好心地提醒了喔! “去你的风雅!不准叫我小弟,站住,听到了没有。”他追到了她的菜园,很不客气的拾脚就往上头踩,用力地踩,哼,她很心痛吧? 可她却含笑睐着他“小弟,没想到你这么幼稚。” “我才不是你的小弟,不准再那样叫我。”他再次纠正。 她没理会他的威胁,却伸手往他身后指了去“看,那边在干什么?” 他转身望过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天!他心爱的凤凰树,枝叶茂密的凤凰树正惨遭数十个家丁拿锄头挖根。 “住手!”白季悠大嚷,冲了过去“我叫你们统统住手。” 他揪住一个家丁的衣襟,气急败坏的问:“你们在干什么?谁准你们这么做的?” “是大少奶奶” “都督大人花了一万两银要把这树移植到他宅院里去呢!为了这树,他连照顾的园丁都请好了。”黑琦琳慢吞吞的走近。 他转身瞪着她“不准卖,这树是我娘种下的,就算百万银两也不许卖。” 她两手一摊“那我要如何跟都督大人交代?” “把钱退回去。” 她偏首睨着他,沉默了半晌,跟他僵着 “我不追究你擅卖我的花。”他妥协地退让一步。 她把头偏向另一边,还是在考虑。 “我也不追究你打发我请来的园丁。”他再让一步,这总够了吧? 黑琦琳的头终于摆正“那一万个盆栽,你种是不种?” 白季悠重重地闭上眼,这娘儿们真是欺人太甚。 第七章 闷哪! 醉月亭里,白季悠邀月共饮,夜风凄凄,他心戚戚,独因他的恶兽--黑琦琳的荼毒。她好狠,他的院落里真的足足有一万盆待栽的花盆,光是撒种就弄得他手酸,更别说还要松土、洒水,移至阳光充足的地方,等到整个弄完成,竟然就过了半个月了。 啊!他是花痴,是草狂,一旦置身其中,就忘了人间岁月,忘了其实他是在帮那只恶兽赚钱。 “四弟,何必哀声叹气,这样做不但兼顾你的兴趣,也开辟了山庄的财路。”白叔杰好言相劝。 白季悠瞪向不知道何时已被那只恶兽收买的二哥、三哥;黑琦琳帮二哥卖鱼卖得好价钱,所以二哥替她说话也就算了,但为何一向淡泊的三哥也帮着她说起话来,她不就是找一大堆人听他讲话,三哥用得着因此对她那么有好感吗? “她让我知道,其实我并非一无是处,真的是天生我才必有用;人生苦海,不独我苦。”白叔杰含笑啜着酒“此生此心难得平静,幸亏有她,真是白家之福。” 是啊!幸亏有黑琦琳,二哥、三哥突然幸福起来,可为什么只有他吃瘪,这只恶兽专门找他的麻烦,整天找事给他做,摧毁他的杰作。 白季悠再大口喝酒,大声感叹:“就对我特别坏,我到底是哪里招惹她了。” “是你先把她丢进湖里打算淹死她。”白仲俊提醒。 “我是打算吓吓她,毕竟那株绛罂草价值不菲,谁知道她掉下去就不起来了。”还钻到二哥的鱼池去,害他穷担心,甚至企图要把整个湖水舀干,累死他了。“真不知道受罪的是谁?” “不过托她的福,我们三兄弟才有此机会在此共饮。”白仲俊举杯说。 可不是,他们兄弟已经很久不,是根本没有过这种共饮的时候:从小到大他们都各过各的,很少过问对方的事情,就连大哥的荒唐,他们也是听听就算,从不阻止也不理会。不过大哥素行不良,兄弟们没去犯他,他倒是老爱来招惹他们,恶意的糟蹋他们。 黑琦琳会看上这种恶质的男人,真是没有眼光。 像他,就是标准的好男人,至少比大哥好。 “阿琳其实是个很好的女人。”白仲俊评论道。 对他们或许是,但对自己而言她是灾星,是一个他想接近,又不该接近的女人。 “遇上大哥,是她的不幸。”白叔杰看向白季悠,意有所指地道:“她应该值得更好的男人,季悠,你不觉得吗?” “那又怎么样,你干嘛看着我说?” “每次提到琦琳,你的口气都有点火药味。”白仲俊戏谑地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 “不好笑。”白季悠皱眉“那个女人的事跟我无关。” “琦琳原本就是你内定的妻子。”他很恶意的提醒。 “她是大哥的女人。她可以是任何人的妻子,但不能是我们兄弟的。”他强调,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但白仲俊并不打算放过他“为什么?她跟大哥有正式的媒娶吗?大哥有出面证实她真的是他的女人吗?有证据证明小健是白家的孩子吗?” 他咬牙道:“你们看过小健吧?那张脸有我们白家人的特征,你能肯定他没有自家的血缘吗?够了,不要再说这个了。” 这次换老三开口了:“也或许是你的孩子。” “胡闹!”白季悠受不了的拍桌站起“我哪来这么大的孩子,别说我以前没见过那只麒麟,就算见过,我也不会没有眼光到看上那只猴子。” “猴子?”老二、老三异口同声,面露惊讶,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 “没错,她就是只猴子,又黑又丑,没教养又没文化,我是什么人,堂堂白云山庄四少爷会看上这种货色,我呸。” “季悠,别说脏话。”白仲俊很不以为然的纠正他。 都是可恶的黑琦琳害他又失言了,不过反正他都开口了,就一次骂个痛快。“怎么,我说错了吗?那个女人满脑子就是钱、钱、钱,除了钱就是种菜,冬瓜、香瓜、西瓜、白菜、红菜、空心菜。哼,像她那种出门不照镜子的女人会有男人要吗?搞不好哪天意外照到镜子时,还会自问咦,府里何时养了只猴子?。哼!”哈!一旁的两人都笑了,尤其是白仲俊更是笑到流眼泪。“季悠,说这些话?你不后悔?” “我要后悔,我就是王八。” *  *  *  *  *  *  *  * “白四少爷?” 喝!这声音 白季悠怒眼看向两位兄长,只见他们笑得更开心。 “怎么不转过身来,看看我这只猴子啊?” 冷汗涔涔哪! 不晓得黑琦琳站在身后多久,又听了多少? “猴子?我们家里有养猴子吗?”他试图力挽狂澜。 白仲俊则笑到岔气“季悠,你刚刚说不会后悔的。” 他用眼神严厉地警告他,却引来兄长更大的笑意。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白四少爷,你是君子,还是王八?”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还算平静,她应该没有很生气吧? 白季悠缓缓转身“我喝醉” 噗!啥东西砸在他脸上? 他在两位兄长轰天的笑声下,抹了抹脸,却沾了满手的白,这是 “杏仁豆腐,你大嫂我好心做来给你们这群猴小叔们当降火的下酒菜。”黑琦琳笑得似乎很开心“我脑袋除了钱跟菜,还有豆腐喔!” 他知道其实她很愤怒,虽然从表情看不出来,但他就是知道。 “琦琳,你听我解释” “叫大嫂,小弟。” 他就是叫不出来“我不是真的认为你是啊!”白季悠抓着脚猛跳,这女人她竟然这么用力地踩他的脚,一点也不怜惜文质彬彬的他。“不要太过分,给你颜色,你就开起染坊。” “那染料就麻烦你种了。”黑琦琳弹了一下手指,彷佛已下了决定。 “你不要擅自决定。”他极力反对,向两位兄长寻求支持,但他们竟然望向别处去,这算什么兄弟。 “长嫂如父。” “你气死我啦!”白季悠伸手抓她,嗯,很熟悉的情境。 果然,黑琦琳也很熟练的躲开,仍不忘再刺激他“王八,你抓得到我这只猴子吗?你要是抓不到,明天我就叫人把你其它的黄金牡丹卖了。” “不准卖!”他大吼,迈步拼命追了上去。 黑夜中,又是一前一后的人影追逐。白云山庄的灯火再也没有一间间的亮起,大家只是打了个呵欠就继续睡,哪个不知道又是四少爷在追大少奶奶。 醉月亭里,白仲俊敬了白叔杰一杯“最近这情景很常见。” “是啊!不知道季悠何时才会想通?” *  *  *  *  *  *  *  * 啊哈!追了几次下来,白季悠可不是白追的,他的脚力进步神速,这次轻而易举就追到,他卖力的扑倒黑琦琳。 “追到你了。”他得意洋洋的把她的双手抓到她身后。 黑琦琳气喘吁吁,转头瞪他“追到又怎么样?你以强欺弱,胜之不武,加上男女天生有别,就算你胜了,又有何好得意的?放开我。” 唷!白云山庄真是没白待,才不过一些日子而已,她讲话还咬文嚼字的。 “你的嘴巴倒顶刁的。”白季悠凑近脸,瞪着那双殷红的朱唇。就是这张嘴收服了众人的心,还编派工作把他累惨,让他好想好想把它弄肿怎么弄?吻? 喝,他想什么?急忙甩头甩掉这荒唐的念头。 他沉声威胁“如果你现在诚心诚意的跟我道歉,我就放过你。” “如果我不呢?”她倔强的反瞪回去。她为什么要道歉,这个王八刚刚骂她是只猴子呢!她气得想把他大卸八块,埋进土里当肥料,哪还会跟他道歉,门都没有。 “我就我就”好像什么也不能做。 她是大嫂,真是令人厌恶的事实。 “别忘了,长嫂如父,你这样压着父亲,真是大逆不道,不肖子!”黑琦琳理直气壮的大喝一声, 白季悠则是非常不以为然“你少强词夺理,你算什么父亲。” “我是你大嫂,长嫂如父,你没读过吗?”她强调。 “大嫂?”他哼了一声“你算什么大嫂?你跟我大哥有媒有聘吗?真要算,你不过是我大哥沾惹过的其中一个女人。” 嗯,他说错了,他大哥碰都没碰过她。黑琦琳在心底暗自纠正。 “我劝你最好不要太骄傲,说不定过一阵子又会冒出一个带着拖油瓶来认亲的女人,到时候,你跟小健都不会是唯一。” 她才不希罕什么唯一,她只要小健能健康、安稳的生活,还有还有什么? “你这样瞪着我干嘛?”他粗声道,并猜测着“终于想通要巴结我这个小叔了吗?这才对嘛!对我好一点,那等到第二个大嫂出现的时候,我才会帮你多说点好话,让厨房多留些菜给你吃。” 黑琦琳一脚蹬上他的小腿“去你的,就算我流浪街头,也不会求你施舍。” 这个女人 “你真是不识好歹。”白季悠更用力地箝制住她的身躯,但该死的,她不是瘦得跟个猴子似的,怎么压起来这么柔软? “放开我!”她用力挣扎。 “不要动!”他咬着牙道:“这种时候不要刺激我。” 不经人事的她哪听得懂,还以为是他受不得自己的言语刺激,在挣扎之余,她更卖力的声明:“要不是小健身体虚弱,你以为我会上你们白云山庄吗?哈!你们算什么东西,我黑琦琳会需要你们白家的施舍才活得下去吗?笑话,我可是呜!” 她杏眼圆睁,正开口讲话的嘴巴被堵住了,而堵住她的,竟然是他的唇。 而抓住她的手却变成与她交握住,压在她胴体上的身躯似乎在瞬间变得炙热无比,这是什么感觉? 天地似乎在旋转,呼吸变得灼热困难,口鼻之间都是白季悠的味道;她无法思考,只能感受,感受他的齿咬?着她的唇瓣,他硕大的手在她身上狂乱的游移。她全身虚软无力,不想反抗只想靠近,想更进一步的靠向他,与他贴合。 她的心跳得好快,像要蹦出喉头似的。 黑琦琳不是很清楚将要发生什么事,但她知道一定是以前从来没发生过的。 “琦琳,这是你想要的吗?”白季悠在她耳边轻轻吐气。 她昏眩的想,我想要什么? “你是故意勾引我的吗?” 勾引? 这两个字她听懂了,涣散的一双眸子渐渐清明。 黑琦琳羞耻的感受到他下半身紧密的与她贴合,在那个私密的地方,她敏锐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热度。 白季悠的手伸进她的衣领,抓住她娇小的浑圆,沙哑的低语:“比我想象的大。” 一股羞耻感涌上 再也无法忍受,黑琦琳用尽所有力量一巴掌打向他,趁他震惊分神之际,从他的身下挣脱出来:她双手揪着衣服,一双眼睛愤怒的指责他,好像他刚刚犯了杀人大罪一样。 他做错了什么?她深闰寂寞,身为小叔的他已经抛弃身为君子的骄傲,打算成全她的想望了,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该生气的应该是他才对,他竟然为了她失去君子之风,变成一只只想逞欲的野兽。 “这是你想要的,不是吗?”所幸及时停下来了。 违背叔嫂伦常毕竟不是他的作风,刚刚他只是一时冲动都是她挑逗出来的冲动。 “我是你嫂子。”黑琦琳强调。 白季悠同意的点头“我是你小叔。” “我们不应该” 他完全同意,用力的点头“这事不会再发生,我们就当刚刚那件事都没发生过。” “混蛋!”她忍不住骂出口,都占了她便宜还要当作没这回事,烂男人。 “狐狸精。”他也不由自主的出声责怪,都叫她不要动了,她还故意乱动。“你不知道男人是很容易冲动的吗?” 不是很了解这句话的真正涵义,但她倒很明白他是冲动的,只要用几句话刺激他,他就死命的追上来。 “以后不准追我。”黑琦琳转身就定,努力平复心情,大声地在心里?群埃焊崭帐裁炊济挥蟹5你裁炊济挥小?br /> “你以为我爱追啊!”白季悠站起来,迈步要回房。 “我不是不准你跟着我吗?” “我的院落在这个方向啊!我为什么要绕一大圈回去?” 第八章 “爷爷,娘跟小叔叔好奇怪。”童稚的声音在餐桌上响起“他们头部低低的,只吃饭,不用配菜呢!” 黑琦琳后悔了,白家以前的传统是每个人在各自的院落吃饭,但自从她当家后,她就觉得一家人不该这么疏离,于是力劝各位家人使用已经蒙尘的饭厅。 那个时候白季悠离家不在庄里,她倒觉得一家人吃饭和乐融融,但后来他回来了,情况便有了改变。 从此后,她在餐桌上便把他当隐形人。 但现在,经过昨晚的鸟龙情事后,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尤其是他的座位又挨着她,是命运故意捉弄吗? “是啊!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白升又夹了块肉到孙子的碗里,特意不去看头垂得更低的小儿子和大媳妇,嘴里却喃喃的不知道说给谁听:“人有时候啊,不要过得太正经,太严肃反而会让很好的东西跑掉。” 这句话怎么听都有另外的涵义,要是平常,黑琦琳会虚心求教;但现在,免了,她不好意思问,生怕一开口就说错了什么,更怕白季悠拿昨夜的事情当把柄要挟自己。 他应该会这么坏吧? 他大哥就是这么坏,做弟弟的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天分。可她的心底,却又否认这个可能。 “我吃饱了。”黑琦琳搁下碗站了起来,一心只想到唯一可以让她感到平静的地方走走--菜园。 一站起来,却发现所有的人都睁着大眼看着她。 “怎怎么了?我脸上有饭粒吗?”她往脸上抹啊抹的。 奇怪,什么东西都没有啊!那么他们在看什么? “咳”坐在她身边的白季悠清了清喉咙“嫂子,你今天吃得还真少。” 自从他回来,不得不跟大家一起吃饭后,他就对黑琦琳惊人的食量颇有微辞,因为她像个饿死鬼一样,餐餐至少要吃四碗饭,好像吃完这一顿就没下一顿似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才吃半碗。”瞧,那碗里头还有半碗的剩饭呢! “季悠,你还真注意。”白仲俊故意调侃,却惹来他不悦的一瞪。 “我我没食欲。”她的脸蛋泛红,接着慌慌张张的跑出去,显然以为白仲俊知道了什么。 白季悠望着她的背影,幽幽地长叹一声。 “真那么担心的话,追上去看好了。”白升漫不经心的建议。 白季悠将视线转回来,看着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家人,再次强调:“她是嫂子。”他不是不知道爹和兄长们的心思,可是要他当个违背伦常的小人,抱歉,他办不到。 “重要的是心意吧!”饭桌上一向沉默的白叔杰也难得地开口。 说得白季悠心好烦。白升开口问小健:“小健,告诉爷爷,你想要怎么样的爹?” 小健天真的看向他“我喜欢对我温柔,不会骂我、打我,还会给我饭吃,不会让我跟娘饿肚子的爹。” 见鬼,这哪个男人都做得到好不好? “还有呢?”白升亲切的问。 小健偏着头努力的思考“还有还有我希望有个可以让娘笑的爹。” 为什么这一点很重要呢?这个琦琳有张苦瓜脸吗?他看不像啊,她被他追的时候,不都是笑得很开心吗? 白升代白季悠问出口:“小健,你娘不常笑吗?” 小健点点头,低下头很沮丧的说:“娘很辛苦,每天种菜、卖菜、砍柴,她的笑都是假的。唉!都怪小健身体不好,花了太多钱,让娘受苦。”他突然抬头,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等小健身体好了,长大了,我一定要娶娘,让娘永远幸福。” 真是个贴心的孩子,白季悠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小头颅“很好,非常有志气。”但有些事情得趁早纠正“可是做儿子的不能娶娘,而且等你长大还要很久很久。” “季悠?”白升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孩子还这么小,不要太打击他。” 孩子从小就宠怎么行,虽然有志气是好事,不过立错了志向,就该纠正。“我只是让他认清事实。” “爹,四弟想怎么教就让他怎么教吧,反正这是他的责任。” 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季悠正想问清楚,就感觉到小健拉扯着他的衣袖,他低头却瞧见小健认真严肃的看着他。 “那小叔叔当我真正的爹好不好?娘在跟你玩的时候,都笑得好开心。” 啊!他好烦,烦得几乎不能呼吸。 “季悠,你真的可以考虑看看。”白仲俊这么说。 “四弟,我觉得她真的是个不错的女人。”白叔杰也附和了。 接着,连他爹都来凑一脚。 “你种花,她种菜,你们两个都喜欢玩土,配在一起不是正好。” 白季悠低头用力的扒一大口饭,无视众人关切的眼神。 “儿子,如何?”白升进一步追问。 他把饭吃完后搁下饭碗,郑重的看向他们。“你们不觉得兰花和韭菜花种在一起很不适合吗?”语毕,随即站起来转身就走。 众人面面相觑,不晓得这老四讲的是不是真心话,而白家的大家长实在听不懂,问着:“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叔杰合掌一拜“雅俗不能共赏也。” *  *  *  *  *  *  *  * 艳阳正烈,黑琦琳揩汗挥着锄头,努力的整地,用力的翻松泥土,这样菜籽才好发芽,菜才会长得快。 对,她要种菜,种出一大片绿油油的菜来吃。 想到这里她就又懊恼起来,说真的,从这些日子管理山庄的生意来看,她实在不能不承认卖菜的价格不如卖花好,为什么?菜是每天要吃的,竟然不值钱,而不能吃、只能欣赏的花,价格竟然是菜的几十、几百倍。 真是令人生气啊! 她气到肚子好饿,饿得肚皮咕噜噜的大响,她停下挥舞锄头的动作,皱着眉头摸着自己大声抗议的肚皮,也难怪肚子会叫,她今天吃得比平常少很多。 可是在白季悠身边,她真的没有食欲,不但没有食欲,心脏还怦咚怦咚的跳得比平常快;这也就算了,她还动不动就脸红,十分在意他的存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无视他、捉弄他、刺激他呢?昨晚,他不过是摸她摸得比较激烈而已啊! 为什么就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要吃吗?” 黑琦琳一僵,转头看去,就见到白季悠手上拿着一个打开的纸包,里头是她最爱吃的小笼包,正热腾腾的冒着雾气,散发令人垂涎的味道。 这男人还真懂得利用她的弱点捉弄她。 “不吃吗?”白季悠含笑拿起一个小笼包优雅的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脸上露出无比享受的表情。“啊!好好吃,亨记的小笼包果然是最好吃的,不愧是百年的老招牌。” 亨记的?是那个她常常大排长龙还买不到的亨记小笼包? “真的不吃?那我可要” “要吃!”黑琦琳急忙街上去,伸手就拿了四个小笼包兜进怀里,也不管手上是否还沾着泥土,就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哇!真的好好吃。”她露出幸福的微笑。 白季悠看着,脑袋浮现小健的话-- 她的笑都是假的。 他想起初见面她在街上做生意时,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感觉很生意化,不像是发自内心的笑,看了虽然感觉亲切,但不如现在的笑容让人感觉很温馨。 他喜欢她现在的表情“这么喜欢吃,那我以后常常买给你吃。” “好啊!谢谢,你对我真好。”此话一说出口,黑琦琳骤然觉得不对,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睨着他“你干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不习惯接受人家的好意,她要的东西,一向是用她的双手亲自争取来的。 就连这衣食无虞的山庄生活,也是她俯仰无愧,努力算帐、耕耘工作所得,更不用说她还种菜卖菜赚点私房钱,也帮厨房加了菜。 所以她可以很无愧的餐餐吃四碗饭,但这亨记的小笼包,就来得未免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这不重要。”白季悠说不出他只想看她满足的吃相“反正买了没人吃也很可惜,不如就给你吃你 ?br /> 她还是吃着,只是很疑惑“那不要买不就得了。” “我莫名其妙就是想买,不行吗?”这女人就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吗?一定要问他这么难堪的问题,真是 算了,把所有小笼包塞给她,白季悠就扛起地上的锄头,往自己的地盘走去。 她种她的菜,他种他的花,花圃、苗圃分明,以后她肚子是饱的、空的也不关他的事。哼,就这么决定,井水不犯河水。 *  *  *  *  *  *  *  * 白季悠用心地锄着他的地,就是努力不看黑琦琳,但耳朵还是听得到她开心的吃着东西,然后是脚步声一步步走向他。 不过是走向他嘛!他的心在跳个什么劲儿。 “要不要用我的?”黑琦琳拿着她的大锄头来到他面前“我的锄头比较大,松土比较有效率。” 白季悠看着她那个看起来很重的锄头皱眉“养花不若种菜,无关效率,唯心为重。”这种雅文,她应该听不懂吧?他应该要为她的程度着想一下“要不要我解释给你听?” 黑琦琳摇摇头“种菜之道在于力,用力松土,努力撒种,拼力浇水,然后施力收获。你同不同意?” 不知道她哪里背来的? 他同意的点头“那又如何?” “倘若今有一人,得一耙一牛耕耘,他舍牛而就耙,你道是为何?”她的两眼俏皮的眨啊眨的。 白季悠一看就知道其中有鬼“那牛老了,不中用。” “错。”黑琦琳调皮的朝他摇摇手指头“钉耙好使,壮牛难御。四少爷,你就老实说了吧!这锄头又大又重,你用不来。” 她用得着这么明白的说出来吗?可恶! “谁说的。”白季悠把她的锄头抢过来,用力地挥上、落下。“瞧,我这不是使得很漂亮?” 黑琦琳两手?k腰在旁边观看“嗯!姿态是不错,不过姿势不是很正确,你这样用法,很快就会肩膀酸痛。” “胡说八道,这些年我都是这样用锄头的,不用你教。”他逞强地摆动那把特地打造的大锄头,该死,没事造这么大作啥? 她耸耸肩“好,是你自己决定的,明天痛得动不了,可不要怪我。” 他决定不继续这个话题“你以前读过书?” 她突然沉默得有些怪异,令他有机会停下动作休息。“怎么不说话了?”不过看她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隐瞒着。 “读过又如何?女人读书很奇怪吗?”黑琦琳抬起头,一脸挑衅的样子。 是不奇怪“不过,女人会种菜不会缝纫倒是少见。另外,你从那天过后就没再弹琴了,为什么?” “我只会那一首,况且我又不喜欢弹琴。怎样,你有意见吗?”她防备地看着他。 “为什么只学一首?” “我高兴。” 白季悠偏头想着“你该不会是千金小姐吧?” 一语说中她的痛处,本来不想说、不想记起的痛,为什么他偏偏要提? “你跟大哥私奔,他抛下了你,让你回不了家吗?”白季悠心疼的望着她水漾的眸子。 他突然想知道她跟大哥的事情,想了解她的过去。 黑琦琳凄凉的摇头,转过身子,颤抖着声音幽幽的倾吐:“若不是你大哥,我或许还有爹娘可以依靠,有姊姊可以相亲;若不是你大哥,我还会有仆佣使唤,有家产维生甚至营商。都是因为你大哥,才会什么都没有了。” 不忍见她如此悲痛,他伸手想给予安慰,但伸出的手还在半空时,她已经倒退数步。 “琦琳,别这样,你现在有我们,我们会照顾你的。”他是诚心这么想的。 但她瞪大的眼睛充满了愤怒“白季悠,你知道吗?你说的没错,我是只猴子。” 咦?怎么会扯到这里来? “爹说过,娘说过,姊姊也说过,许多人都说过,当然还包括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试图道歉。 但她不领情“放心,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像只猴子,我从来也不奢望谁对我好,所以不要说会照顾我这种谎话,我听了就生气。”语毕,她转身就跑。 白季悠很习惯的又追上去“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啊!”简直莫名其妙嘛! 黑琦琳利落的爬到凤凰树上,极目眺望远方,脑子里千思百想,想的都是她真的喜欢这里,喜爱这里的每个人,但这里不是她的家,她终究得走的。 但何时走?何时才该走? “琦琳,你下来给我说清楚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树下努力的想爬上去,可是很不幸的,他就是不会爬树,试过几次后,他放弃了,只能在树下跳脚。“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有话就该敞开来说。你说啊,琦琳?” 她说了,迎着吹来的微风轻声地说着:“季悠,我们不是家人,我们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 第九章 白季悠可以确定黑琦琳在躲他。 “少奶奶呢?”他抓住一个忙碌的仆人质问。 仆人愣了一下,马上意会到四少爷和大少奶奶的游戏又要开始了,不过这回的 形式似乎有点改变,于是立即含笑回答:“我刚刚似乎听见少奶奶说要到街上的花坊去。” 闻言,他马上街出府。他要见她,要抓住她问为什么躲着他?不但在饭厅上见不到她的人影,也不见她出现在他的花房,更离谱的是,有一次明明远远的见到她在菜园子里除草除得很努力,可他一叫她,她竟然就站起来拍拍屁股跑了。 搞什么鬼? 他要问清楚,不问清楚,他寝食难安。 可是就算半夜摸到黑琦琳居住的西厢房去,她还是不在,等到半夜几乎快到黎明还是没见到她回房,他几乎想把所有的人叫醒,问清楚她半夜到底都睡在哪里? 最后,他终于知道了。 半夜自己起床上茅房的小健揉着蒙?睡眼看向白季悠,含糊不清的说:“娘在算帐,都算到很晚” 他冲到账房时却已是黎明了,只来得及在门外瞧着她精神抖擞的步出账房,把所有管帐的人叫醒,大家一起做早操;他则像个小偷似的躲在暗处,欣赏着她的活力。 他好后悔,好抱歉,他真的很不应该,非常不应该骂她是猴子的。 他忘不了那天她说自己是猴子的自嘲模样,也很担心她会一直拒绝与他沟通,认识她到现在,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封闭自己。 他有种感觉,她很伤心,而且似乎决定要做些什么,可是他却猜不出她的想法。 “少奶奶呢?”好不容易追到了花坊,白季悠气喘吁吁的问着店里的伙计,根本没心思注意店里的布置有多雅致。 “少奶奶去了水乡。”伙计认出他是白家四少爷,便很热心的提供线索。 他也不你簦?泵t指狭斯?ァ?br /> 水乡,是黑琦琳为二哥开设的店,专门用来买卖二哥培育出来的鱼,全城只有白云山庄做这种买卖,而且二哥培育出来的鱼是少见的美丽,所以店里人潮络绎不绝,连他要钻进去到柜台都有点困难。 不过他终究还是办到了“少奶奶呢?” 伙计看了他半晌“你谁啊?” 他不怪这工人有眼无珠,真的他没耐心地一掌大力拍在桌子上“我是白四少,快说,少奶奶在哪里?” “她少奶奶她她回家了。” 哇咧!白季悠无力地滑下柜台,奔跑一天的结果,她竟然回家了。唉!是无缘相见,还是她算好了时间避不见面? *  *  *  *  *  *  *  * 雇了顶轿子,白季悠卖力地你着扇子回家,回到家门口时就问看门的人:“少奶奶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跟二少爷、三少爷在账房商量事情呢?” 怎么独独少了他? 他顿觉不快,琦琳该不会把二哥和三哥看在眼里,而把他踩在脚底吧?这么想着时,他又急匆匆地冲到账房,就看见琦琳与二哥、三哥就着桌上的册子,面色凝重的相望。 “你们已经亲眼看到白云山庄这几年的惨况了吧?你们再这样随心所欲下去,白云山庄这一百多年的基业会毁掉的;生为儿子,就算你们不致力于让山庄发扬光大,也不要当个散尽家财的败家子。” 白季悠缓缓地走近,甩开他的扇子,刻意摆出一贯风雅的姿态。“你的意思是家里的情况很不好你俊?br /> 黑琦琳的身躯明显的一僵,却偏偏不回头看他,语调也明显冷淡一些。“没错,白云山庄目前负债一万两。” 一万两? “开玩笑。”他呵呵直笑“我们白云山庄占地数亩,别说拥有田地数顷,店家也多达数十间,就算吃三辈子也不会倒,怎么可能负债一万两。”骗他没有常识啊! 她看着老二和老三,像是说给他们听似的。“屋子再大,需不需要整理?整理是不是要花人事费用?而且不光是要整理,蚂蚁会来侵蚀木头,飞蛾会来沾惹锦绸,所以还要整修。至于那些田地,无人耕种的就没有收入,但我们却得为这些荒地付出田税;就算有人耕种好了,连着几年气候不佳,农作短收,如果我们强要那些佃农贡献租金,不是要他们的命吗?所以” 她清了清喉咙,似乎有些难以启口,但还是期期艾艾的说了:“爹已经三年没收租金了。” “什么?”三个兄弟同时大叫。 三人的脑子里都有同样的想法,难怪爹前些日子总是愁容满面,老是要他们多为山庄想想,帮帮他分忧解劳,还要他们娶媳妇生子,让他老年可以快活一些。 原来爹在做烂善事。 三兄弟若有所思的对望一眼,白仲俊、白叔杰叹了一口气别开脸。 白季悠坐下来,支着头看着故意不看他的黑琦琳“原来家里的情况真的这么糟。” “是你们太不注意了。”她责怪着,可是眼光还是刻意避开他。 白季悠故意靠近一点,凑到她面前“那嫂子建议我们兄弟该怎么做呢?” 黑琦琳不自在的移开身体“多花些心思在生意上头,不要让爹费心,另外也不要再任性了,能为老人家乡想想就多想想。” 他悠然一哂“现在有嫂子在就够了,你一个可以抵得过我们三个。” 她怒气冲冲的瞪向白季悠“四少爷,你好大的志向,这辈子就想靠我这么一个女人?” 他发现,自己顶喜欢她生气的样子。“你也爱做不是吗?” 黑琦琳气得拍桌子“谁爱做这种苦差事,我是不得已的,你们这样一个个不知长进,一个个贪图安逸,你们想要随性而为,执意要逍遥快乐,但你们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不,你们不知道,不清楚,自以为家财万贯,所以钱花得理所当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家里的情况已经陷入危机。”她说得胸前起伏不已,那种激愤的口气,让他觉得她不只在说他们三兄弟而已。 白季悠抬起手阻止正要发言的二哥,继续低声激怒她“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还有田地可卖,落魄不到哪里去。” 黑琦琳最受不了这种富家子弟的想法“是不是田地都没了,还有朋友、还有亲戚可以倚靠?” 姊姊当初偷偷把房地契交给白伯豪时,也是这样天真的跟她说。 “告诉你们,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不但没有朋友,连亲戚也会消失不见。” 想到她跟大腹便便的姊姊在来白云山庄前,已先去找过姑姑、阿姨、舅舅想要他们为她们姊妹做主,或者给些银两让她们好过些,结果怎么着?避不见面算是好的了,当面恶言相向、骂她们不知廉耻才令人难受。 “说得好像你经历过的样子?”白季悠?着眼睛观察她的反应。 她猛然回神,装出一脸的淡漠,故意不回应他。“所以我们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自立自强。” “幸亏我们有嫂子在,所以我们兄弟可轻松了。”他故意轻佻的说。 她立刻气得又用力拍桌子“你以为我会永远都在这里做牛做马吗?” 啊哈!被他激出实话了吧? “那么,你想要去哪里?” 黑琦琳一愣,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 “又什么时候走?” 她低下头,整理桌上的账册“反正就是这样了,你们自己心里有底,我会找时间跟你们商量做生意的事。” “这么听起来,你好像不想帮庄里做买卖了?”白季悠紧迫盯人的问。 她就是故意不看他,不顺着他的问题回答。“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她就快速地转身离开,好像逃命一般。 以为他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吗? 作梦! 白季悠立刻起身追了出去,临出门时还听到二哥鼓励的喊:“季悠,加油!” 啧!加什么油啊,不是都说了她是大嫂吗?不过,这嫂子的身分可真碍事啊! *  *  *  *  *  *  *  * 白季悠在湖边追上黑琦琳,抓住她的手腕,但她却偏偏转身扭头不看他。 “你在躲我?”他控诉道。 “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不转过头来?”他咄咄逼人的问。 她转头的幅度更大“我就是不高兴看见你,怎么样?放开我啦!” 白季悠扳过她的肩膀,硬逼着她对上自己的眼。“你在心虚什么?” “没有。”她赶紧又偏过头不敢看。 走开,再不走开,她的脸红心跳就要瞒不住了。 “你明明就在躲我?你说,你为什么躲我?是不是因为因为你”该死,可以说吗?可是他真的很想说,想说得不得了。“你喜欢我?” 黑琦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要停止呼吸了。 白季悠的脸也涨得通红。该死,都是她的态度逼得他乱说话。 “你说啊,你多少也说点什么?”别只是他一个人在说嘛!很丢脸耶! “我我” 她都不敢去想象他话中的涵义了,又怎么敢去相信? “放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尽管说,我不会说出去的。”他还特意环顾四周,虽然知道不应该这样坦白,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真正的心意。“你喜欢我吗?告诉我。” “我” 她说不出话来,声音哽在喉咙里,怎么样就是出不来,而且头昏脑胀,眼前的天地一片旋转,她什么都说不了,想不了 “你说啊!你是不是喜欢我?” 等不到答案,白季悠干脆用力地摇晃她。好急啊!这女人一向是急惊风,怎么这个时候当起慢郎中来了? 黑琦琳茫茫然的望向他,接着就突然昏厥在他怀里。 “琦琳?”他惊愕的抱住她,大声的呼唤,可是她却没有反应。真是急死人了,她怎么会在这当头晕倒。“来人,快来人啊!”*  *  *  *  *  *  *  * “少奶奶的身子是长期劳累”大夫捻着长长的胡须,说着他诊断的结果“加上吃得不好。” “她哪里吃得不好,她餐餐都吃四碗饭。”关于这一点,白季悠就不同意了。 大夫愣了下,思考半晌才道:“那么她总有一段时间过得不大好吧?所以身子底不是很好,是属于外强内干型的体质。” 白季悠沉默了,她的过去他不是完全知道,无法肯定她是否一直都过得好。 大夫老练的继续说着:“她的身子骨其实不好,全靠着一股意志力撑着才没倒下,可是她意志力再强,都强不过身体的衰弱” 他哪有耐心等大夫说完长篇大论,所以只好很客气的说:“可不可以请你说重点?” 大夫不赞赏的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决定说明白些,看来这白四少也不如想象中那么雅致嘛!“她睡得太少,吃得太少,加上以前操劳过度,所以才会昏倒。” 自从那夜的“冲动”过后,最近的确看她吃得少。 白季悠的心剧烈的疼痛着,无法想象琦琳最近又是如何劳累自己,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为什么?” 大夫怒瞪他一眼“这要问你吧?看你们这些日子是怎么操劳她的?” 他低头反省,想着他跟哥哥们个个任性而为,乱花钱、乱买东西,压根儿没去考虑山庄的情形;总以为家财万贯,怎么花都花不完,可是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甚至还认为她开辟财路,卖鱼、卖花、收钱让人听三哥讲经的行为很庸俗。 可是,没有她的庸俗,哪能成就他们兄弟的风雅? 用一个女人的辛苦劳碌,来换他们三兄弟的风雅随性现在想想,他们真的好自私。 “好好修养一阵子,补补她的身子就行了。”大夫背起药箱“派个人跟我回药铺,我抓几帖药,你们按时熬煮就行了。” “我跟你回去。”顺便问问让她好生修养的方法。 没想到白季悠一开门,就看见他爹苦恼着一张脸。 “季悠,怎么办?你大哥被抓回来了。” 第十章 白家大厅之上,气氛紧张。 不肖长子白伯豪被江湖侠士丁一秀绑了回来,硬逼着跪在厅堂之上。 坐在上位的白家大家长白升则苦着一张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白老爷,五年前我就警告过你要好好教导你儿子,结果你是怎么教的?竟让他在英州骗吃骗喝骗女人,你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他想不开吗?”丁一秀怒声大喝,指着白升的鼻子道。 五年前,白升五十大寿时,他高兴的邀请好友、亲戚及当地仕绅前来白云山庄共同庆祝。正当大家酒酣耳热时,江湖第一大侠丁一秀竟然绑着外出不知踪影的白伯豪回来,当着众人的面指责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会教养儿子,竟放任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让无辜的女孩子伤心。那时,白升真是羞煞了,所有的面子也丢尽了。 后来,他严厉地警告大儿子不准再乱来,为了要收敛他的行为,还费尽心思的帮他挑了个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媳妇。 一开始,他的确像是悔悟了般,循规蹈矩。 他这个做父亲的也终于放下心,答应大儿子说要出外到南州去做生意的请求。 哪知道不到一年,就传来媳妇在南州自杀的消息;他痛心疾首,想把大儿子叫回来问个清楚,如果不回来,就从此断绝父子关系。 没想到他竟然选择不回来,从此销声匿迹;如果他就这样不见了也就算了,他可以当作从来没生过这个儿子。可偏偏这次他又重施故技让丁一秀抓住,绑到白云山庄来教训他这个做父亲的。幸好这次没有贺客满门,不然要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摆啊? “白老爷,你没话说吗?”丁一秀怒气冲冲的质问。 白升叹口气,看向站在旁边的小儿子,指望他能说些什么来挽救他的老颜面。 “爹,你说话啊!”白伯豪出声向他求救“我再怎么坏也还是你的儿子,你不能见死不救。爹,我可是你的长子,你要想想办法!” 说得白升的心都酸了,也心软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是,也还是自己的儿子,怎么能撒手不管? 正想说点什么替儿子求情时,白季悠说话了。 “丁大侠,这个人跟我们白云山庄没有关系。” 白伯豪瞪向他“老四,你好狠的心,连兄弟情谊都不顾吗?” “兄弟?”白季悠轻笑,他可没忘记这个大哥最喜欢践踏他细心栽种的花草,最爱嘲笑武状元落第的二哥,对母亲出生寒微的三哥极尽鄙视,造成三哥从小就看不起自己,十分厌世。更别说他还害得琦琳受苦,想到这里,厌恶的感觉更甚。“我宁愿没你这个兄弟。” “老四,你好样的,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丁一秀立刻一脚踢过去“还敢口出恶言,不想活了是吧?” 白伯豪敢怒不敢言,只能哀求老父“爹,你要救我脱离这恶人的魔掌。” 丁一秀马上一个巴掌打过去“畜生,你说谁是恶人?” “我是说我我啦!”白伯豪你着自己的脸颊,很是委屈。 看着吃瘪的大哥,一个念头闪过白季悠的脑子。“爹,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他定向前,附在他爹的耳朵旁边悄声说话,目光还不时移向丁一秀和白伯豪身上。 丁一秀直觉有异,立刻警觉的问:“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 白升听完儿子的建议,皱着眉头“这样好吗?” “爹不觉得他若能在丁大侠的教导下,就不会有机会作恶了吗?”白季悠笑得很愉快,有种报了仇的快感。还有,他也算是为琦琳做了一件好事,大哥这个烂人再也害不到她了。 而白升无话可以反驳。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丁一秀不悦的问。 白季悠拱手向他一敬“丁大侠,我跟父亲有一事相求,烦请你代我们好好指导他做人的道理。”他伸手指向愤怒不已的白伯豪。 “老四,你太过分了!” “教养儿子是做父亲的责任。”丁一秀才不想把这麻烦揽在身上。 “老夫无能,教养不了这样的逆子。”白升无奈的叹气“求丁大侠一定要帮这个忙。” “他若犯错,丁大侠尽量放手打骂,我们不会说一句话。” “你们这是把麻烦丢给我。”丁一秀很不高兴。 “错了,丁大侠,我这是在请你为民除害。就算你将他留下来,我爹恐怕还是教不了他,结果还是会让他跑出去,继续危害人间。”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厉害的人管教,而现下还有谁比大侠还厉害的?这样做对大家都好。 “老四,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吗?” 白季悠愤怒的?着眼睛“你很快就知道。”他要让大哥看看他造了什么孽。 *  *  *  *  *  *  *  * 白伯豪看着床上沉睡的姑娘,眉头一皱“这谁啊?” 白季悠实在忍无可忍,出手敲了白伯豪一个响头。“她是黑琦琳。” “麒麟?”白伯豪的头一偏“天上飞的那种四不像?” 他实在为琦琳感到不值得,大哥在外拈花惹草,到处骗女人,受害者之多竟然连他本人都不记得她这号人物。 “她的名字叫作琦琳,还为你生了个儿子叫小健。”白季悠咬牙切齿的道。 “不会吧?”白伯豪一声惊呼“她长这样,我要生儿子也不会找这种货色的,她根本就是只猴子。” 兄弟两个完全没注意到床上人儿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下 “不准你说她是猴子。”白季悠一拳揍向白伯豪的肚子,怒火熊熊地燃烧着。“你欺骗她、玩弄她、抛弃她,是她瞎了狗眼才会看上丧尽天良的你,你根本就配不上她。”说完后再一脚踢过去。 白伯豪后退数步,狼狈的躲着他的攻击“你干嘛这样生气?你喜欢她啊?” 喜欢? 白季悠喘着气,顿住了动作。是啊!他是喜欢琦琳,但可恼的是这个女人偏偏喜欢大哥。 白伯豪得意的发现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老四,她可是我玩过的破鞋,你想要,尽量穿,只要你不介意,我可是很乐意成全。”但他真的不记得有跟这个叫麒麟的交往过。 白季悠紧咬着牙,拳头握了放,放了握。他想把这个不知廉耻、没有良心的混蛋家伙打死。 “不过,老四,你的眼光也太差了吧?她长得这么” “不准侮辱她。”白季悠大吼,举拳就要攻过去,却发现身旁有一只花瓶飞向白伯豪。 白伯豪闪避不及,额头受了伤,鲜血正汩汩地流下。 白季悠一转身,就看见黑琦琳下了床,动作利落的冲向白伯豪,一巴掌打过去,下手的力道可没留情。“你不记得我没关系,可还记得我姊姊黑琦瑛?” “琦瑛?”白伯豪你着脸颊努力思索,脑子里似乎有这么一号人物,可是记忆很模糊。 “青州城的黑琦瑛,你说你对她一见钟情,愿意为她牺牲所有,还说要娶她,只等家里的父亲同意就会来迎娶,这你总记得吧?”黑琦琳揪住他的衣襟,咄咄逼问,怎么样也要替姊姊讨个公道。 而她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白季悠微张着嘴,一脸的震惊。 难道她不是他的大嫂? “黑琦瑛,我想起来了,你你不就是琦瑛的妹妹,琦琳嘛?”对了,他骗过这么个女人,这琦瑛长得可是个美人胚子,跟长得像猴子的妹妹完全不一样。 “我姊姊为你生了个儿子。”她一字字的迸出口,满腔的恨、满口的冤在此时一古脑儿的对他发泄。 白季悠的心霎时充满喜悦,原来被大哥骗的不是琦琳,而是她的姊姊。啊!真是谢天谢地,幸亏他的琦琳没被大哥瞧上。 “你说过要回来娶姊姊的?可为什么又娶了别人?” “是我爹逼我娶的,我也是不得已啊!老四,你为什么踢我屁股?”白伯豪怒气冲冲的转头瞪向自己的弟弟。 “你压根儿都没提过有这么一号人物,要是你说了,爹当时还需要费那么多工夫帮你找妻子吗?”他赶紧帮他爹澄清。 黑琦琳也猜到应该是这么回事,这些日子同白家人相处,她知道干爹不是个不讲理又势利的人。 “最坏的人就是你。”她下了结论,朝白伯豪伸出手“把我家的房契、地契交出来。” 白伯豪心虚地闪躲着她的目光“琦琳哪!那些东西早就早就” “花掉了?”黑琦琳干脆帮他说完。 白伯豪陪着笑“反正你现在住在山庄里也不愁吃穿,那些就一笔勾销吧!”看见黑琦琳杀人的目光,他赶紧拉来弟弟“而且我家老四又喜欢你,你们就成亲,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不好吗?” 他喜欢她?她的心一窒,是不敢相信,也害怕相信。怎么可能,这个自谢风雅的男人怎会喜欢上庸俗又长得像猴子的她? *  *  *  *  *  *  *  * “别开玩笑了。”黑琦琳不需要这些不实在的谎话,她要的是那些实实在在的钱。“没有房地契就赔给我银子,总共一万三千两。” “你抢人哪!”白伯豪大声嚷叫“我当初卖房地契也才五千两而已。” 她啪啪两巴掌打过去“你竟敢贱卖我家的家产,你们白家的人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她气呼呼的吼着,但脑子还是飞快的转着“就算当初的五千两是借你的,这几年连本带利的算,叫你还一万三千两也不为过。” “弟妹,别跟大伯这么计较嘛!” “我不是你弟妹,别叫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黑琦琳扭着白伯豪的手腕,对他的痛呼毫不心软。“要是不还钱,我就扭断你的手腕!” 白伯豪求救的望向白季悠“老四,你快想想办法!” 白季悠走到黑琦琳身后,看着她激愤的表情:心里计量着。“琦琳,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当然是”她蓦然住口,一股热气涌上眼眶。“这还要问吗?你不是已经知道我骗了你,骗了大家,我根本不是这烂男人的女人,不是你以为的嫂子。” 他多为这个好消息高兴啊!但看来她似乎不是这么认为。 “所以你打算离开?”他小心地问。 “废话,你们容得了我这个骗子继续待下去吗?”所以她只能讨回她的家产,当作在外面独立生活的资本。“不过小健真的是你们白家的长孙,如果你们不要他,我会带他一起走。” “我很高兴你不是我大嫂,真的非常非常高兴。”白季悠的手覆上她扭着白伯豪的手上“另外,我希望你留下来,当个真正的白家人。” 黑琦琳屏息看着他,一脸的不敢相信。他说的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心脏怦咚怦咚的跳动着,几乎要跃出胸口。老天终于注意到她,眷顾到她了吗? “琦琳你瞧,我家老四是真的喜欢你。”白伯豪乘机挣脱她的手。 烂男人说出的好话警醒了她,让她的眼睛从疑惑的迷茫转为清明。 她是什么货色,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好运? 她苦笑两声,踉跄地后退“以小健阿姨的身分吗?或是以白家干女儿的资格?还是以白家聘雇的账房、管家” “以我的妻子留下来如何?” 黑琦琳顿时眼眸睁大,朱唇大张,她没听错吧?这风雅的男人竟然 “我是只猴子。”她的嘴唇颤动不已“而且长得不好看” “你很可爱,我当初是说错了,对不起。”白季悠牵住她的一双手“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让人这样说你。”他发誓,谁要说她是猴子,他就打谁。 好感动,真的好感动,可是她还是很犹豫“我长得真的丑” “但你的心很美。”他温柔的说。 她真的很想相信,但她好怕“你是在说甜言蜜语哄我吗?” “不!”白季悠摇头“大哥欠你这么多钱,你大可以在打理家里的时候,动手脚把大哥欠你的钱弄回去,但你没有,你不但帮家里算清了帐目,还帮家里做了新的生意。” “欠我的是你大哥,不是你们。” 他轻轻拨开她前额的秀发“所以说,你的心是美的。” 眼泪泛出眼眶,他懂她,他真的懂她,所以他真的值得托付一生吧?她可以试着相信吗? “我的皮肤很黑。”一般男人都不喜欢,她自己也很厌恶。 “那是因为我们都喜欢种东西、晒太阳,我也白不到哪里去。”白季悠轻轻地拥她入怀,啊!感觉真好,甜蜜的暖流流过心底,带来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和。 是了!他要找的终生伴侣就是她了。他真笨哪,竟然这么久才发现。 如此佳人,就算真的是大嫂又如何? 他也应该极力争取,毕竟他知道大哥不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哪! “可我喜欢的是种菜。”而他觉得种菜很庸俗,这一点两人恐怕不好协调。 他微笑道:“那好,你种菜给我吃,我养花让你欣赏。” “我怕我不会欣赏。”黑琦琳担忧的说。 “别担心,我会教你的。”他更紧紧的拥抱住她“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吃苦,担心受怕,挨饿受冻。”因此他决定向她看齐,学着当生意人,学着市侩一点。“所以琦琳,答应我,跟我在一起试试看,好不好?琦琳?” “嗯!”终于得到一声娇羞的响应。 她的回答换来白季悠大声的欢呼“太好了,琦琳,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我会当你的好丈夫,当小健的好爹爹,当我们未来孩子的” 情话轻轻的随风飘出她的厢房。园子里,菜儿们似乎更翠绿了,水仙跟海棠也一朵朵的绽放,像是与主人有所感应一般。 不过,远远的却瞧见一个慌张的身影在爬墙,努力的爬啊爬的,在跌了三次之后,终于教他爬上墙头。 呵呵,想管教他,门都没有。他白伯豪要是轻易就教人管教,他就改名叫“好白痴”!他要乘机走人,逍遥去**br /> “想上哪儿啊!白伯豪?” 白伯豪震惊地往下望,竟然看见丁一秀好整以暇的在墙外头抱胸等他。 “没、没有!我只是运动而已。” “鬼才相信。”丁一秀丢了块石头,让他狼狈的掉下地。“你爹给了我一千两银子好好管教你呢!我怎能收钱不办事。”抓住白伯豪的衣领整个提起来,他咧嘴笑着“走吧!跟我上明湖当水寇去。” 接着,两具身影一下子就跃得好远。 呵,白云山庄从此愁云散去啦! 全书完 欲知冤情系列之李世英的遇爱过程,请看非限定情话f1303太后出嫁?! 后记--做好健康管理 看倌们大家好,感谢各位阅读这本书。这本书是系列的第二本,我秉持着初衷,男女主角都不是很正经、很传统的角色;女主角没有小鸟依人、柔顺乖巧,男主角也没有聪明万千、面面俱到。人嘛,有哪个是真正的十全十美? 完成本书的时候,天气忽冷忽热,常常是白天出门时出着大太阳,到了太阳西斜时,气温骤降,常常冻得我直发抖,喉咙发痒。我常常怀疑我已经感冒,便喝着大量的白开水,煮一锅又一锅的味噌汤搭配生葱食用,或许是我预防的措施做得够正确,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真正的感冒。比较以往的每年冬天,我至少会感冒一次,今年的成绩让我骄傲,因为代表我养生有道。 呵!年纪大了,一点点小事就能让我开心许久,这就是所谓最平凡的快乐,我逐渐领悟到了。 反省过去,我仗恃着年轻总是放肆的熬夜、尽情的工作,每每在计算机桌前一坐就是七、八个钟头,那个时候不会觉得腰酸、手痛。但渐渐的,我开始觉得小腿肿胀、肩膀酸痛,然后手指头也逐渐麻痹 人就是这样,总是要等到事件发生之后,才会去注意。 自从生了一场病后,我开始调整我的生活作息,勤于运动,尽量减少外食。年轻时我最讨厌运动,而现在我却乐于运动,每个礼拜总会挑个几天去运动,每晚还会一边看电视一边伸展筋骨。然后慢慢的,便发现原来我的手指头已经碰得到脚指头,脚跟可以碰得到臀部了。 跟朋友聚餐谈起我骄傲的成果时,朋友还惊讶地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才知道原来有许多人疏忽身体的管理,其实健康是要从年轻时开始注意的。希望你们听得进去,不过就算做不到也是正常,因为人总是要遇到才会开始重视。 我也是直到真的痛了、病了,才真正体会到前辈们的肺腑之言,然后开始研究如何养生,寻找怎么样才能让肌肤维持白白嫩嫩、水亮光滑的妙方,这样在路上遇到陌生人的搭讪“小姐,你现在大学几年级?”时,就可以好不得意地呵呵轻笑,然后脸不红气不喘的坦承“抱歉,本小姐大学毕业很久了。”接着迎接对方讶异的目光,而这也是我平凡生活中的快乐之一。 不过我仍期望这一年的成长能更快速,能更勇于表达自我,可以婉转的说明自己的意思,确切的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感受,让别人不欺我、不侮我。也希望在这一年,我的心能更柔软,更接近我的朋友、家人、还有上帝;期待今年勇于踏出自己的脚步,相信并且坚持,然后痛下决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是富是贫,生命都不是平顺的,幸福对每个人来说是随时都在变。因此,我要更努力让自己满足现状,然后坚持追求我的目标。或许在你眼里看来,感觉我说得很哲学,但在我看来却不觉得,这是我今年的难题,满足与不满足的拿捏很难掌握。太满足便迟滞不前,太不知足又会累了自己,并且过度失望。但人生就是这样,每刻每秒都是选择。 而我欣赏的人生是不能放弃,一旦放弃就是输家,只能努力与坚持。 但很累,走完之后回首一看,我会剩下些什么呢?谁都不能确定,或许是一场空,也或许是满载而归。 人生就是一场赌注、一个游戏,输或赢,永不能回头。 这虽是我此刻的心情,但写到这里却感到莫名的沉重,相信读者也飞扬不起来。唉!算了,就当是我发发牢骚,麻烦各位看倌不要放在心上。 希望你会喜欢这本书,祝各位在这一年更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