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做老婆》 楔子 初升的朝阳,渐散的晨霭,令人舒爽的凉风袭来,又是一天的开始, 他的心,却一如年前,灰色、冰冷,不知喜悲、毫无感觉。 他也会笑,却笑得那般茫然;他也会去应酬交际,更是一刻也不歇地投入永无止境的繁忙工作中,但却只是想麻痹自己。 他彷佛只剩一副活动的躯壳,毫无感觉地过着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拖着缓慢的步伐,颀长瘦劲的身躯在淡金的朝阳里缓缓前行。男性脸庞上的线条犹如雕刻般的,永远是抿紧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及浓墨的剑眉。 总体形容,他是一位颇具成熟男子气质的人,浑然天成的独尊气势,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只是那鹰隼般的黑眸彷若一潭深水,无波无动、无情无意,毫无一丝生气。无形之中,与他人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如往日般,唐沂泱慢慢走在通往公司的路上。从八年前,他便再也无法自己驾车或搭乘由司机所开的车了,偶因公务不得不外出,他会搭捷运、乘火车、坐他的私人直升机或步行,但独独行驶在马路上的车,他再也不坐。 若是八年前,他不去考驾照,不开着父亲送的跑车,不带他的梅清去吹海风,该多好! 揉一揉剧痛的额头,灰暗的心依旧沉于八年前的夏日,陷在那个恶梦里。 那天和今日一样天气清爽,淡金初阳、清新的海风、洁白的沙滩,还有梅梅那甜美的笑声 那是他这二十六年的生命里,所听到的世界上最美、最悦耳的笑声。 可就在这最悦耳的笑声里,车——翻了。 天暗了,风止了,他的青梅竹马、他的贴心爱人、他的新娘、他的梅清,在笑声中离他而去。 那车翻人飞的一刹那,永永远远地停格在他的心中,永永远远盘踞在他的梦里,无时无刻,永不停止地蚕食着他的生命。 如果不是他的一时忘形,车不会失控、不会撞到山壁、不会——他心爱的梅梅,也不会死。 自责、悔恨、悲恸,已紧紧缠了他八年,陪他走出大学校门,伴他成为跨国集团的新一代领导人,那回忆好似毒蛇毒蔓,紧紧缠绕在他心中,令他无一刻能摆脱,也无力摆脱 淡淡的朝阳、暖暖的阳光,披了他一身,却照不进他封闭的心,洒不进他冰冷的思绪。 颀长劲瘦的身躯,依旧缓缓地独自走着、走着 第一章 大厅里挤满了人。美酒佳肴、俊男美女、舞影婆娑、珠光美饰 无聊的宴会! 无趣的话题! 斜倚在柱旁,唐沂泱轻晃着杯中酒液,皱着剑眉,漠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嘿,老大,别这样子嘛,你看一下周围,有多少美女在向你放电。来,笑一个,麻烦你笑一下,就算替咱们‘红阳’做做广告啦!”用手肘撞了撞这个大石雕,娃娃脸的刘扬低劝着。 “何时我的红阳成牛郎店了?”冷睨了自己的下属兼贴心好友一眼,唐沂泱冷冷的说。 “哈,老大,别这么说嘛!”一边朝远处的美女点头致意,刘扬一边笑“我们红阳可是数一数二的跨国大集团,不用施美男计,财源也如滔滔江水,滚滚涌进,何必要我们卖笑呢?”只是礼貌地笑上一笑,也有好处,谁让现在商场上的女强人愈来愈多呢?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瞅着好友不断制造桃花,唐沂泱冷笑“我现在真有点怀疑,业务部的业绩真的是阁下凭实力争来的?” “老大!”帅气的娃娃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你这是在污辱你忠心耿耿的爱将耶!”士可杀,不可辱! “哦?是吗?”抿一口清酒,唐沂泱挑挑眉“我说你什么了吗?没有吧!” “老大——”无力地举起白旗投降“看在宴会有几百双‘耳朵’的份上,麻烦你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命吧。”他可不想荣登明日的八卦排行榜——红阳高级主管、本年度亚洲区十大黄金管理人之——刘扬,被指有“买笑”嫌疑! 哈,他不用活了。 “哦?我说过要你的命吗?”一口喝尽杯中酒,将酒杯塞给眼前的他,唐沂泱便走到外面去透气了。 “老——”长叹一声,刘扬深感无力。 又失败了!八年了!自从梅清车祸身亡后,在沂泱心中、眼里,便再也没了别人的存在,少了笑容、少了活力,整日如游魂般行走于人世间。自责、赎罪,八年了,沂泱还没有走出心中的阴影吗? “刘先生?”扑鼻的香气袭过来。 “啊,林小姐,好久不见。”沉于过往的娃娃脸迅速扬起笑容,迎上宴会的女主人。 “好久不见。”高挑的魔鬼身材、盈盈媚目,妆点完美的脸庞上透着女强人的傲气。 “林小姐越来越漂亮了。”主子不在,他只得担负起外交的伟大使命。 “谢谢。刘先生最近也不错呀!恭喜你荣登本年度亚洲区十大黄金管理人。”林媚灵一笑,媚目四顾。 “呵呵,不敢当。还不是我们老板对此不感兴趣,我才成了替死鬼。”脸上挂着笑,刘扬一派从容地应付着这既美丽又强悍的商界女强人。 “啊,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唐总裁呢?刚刚我似乎看到他了,怎么这会却不见了呢?”她话讲得轻松又不经意,却是纡尊降贵地与刘扬寒暄的重点。 “哦,总裁有点不舒服,大概是去休息室静一下吧。”微微欠身一笑,不想告知老大的去向。 唉,他刘扬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呀!要钱有钱、要才有才,怎么就得不到女人们的垂青呢?天下不只唐沂泱一个男人嘛! “不舒服!?那我这个主人可就失职了,我还是去看一下好了。”林媚灵再也顾不得寒喧,匆匆点一下头,就急忙往休息室方向去了。 刘扬耸耸肩,对她的反应早已心知肚明。算了,随她去好了!瞄一眼腕表,也到了退场的时间了。一转身,他准备去庭院寻回老大,一同打道回府。 “呀——” “啊——” 两声大叫同时响起,幸亏会场吵杂,他们又地处一角,因此没引来多少注目。 “对不起!对不起!”女侍者一边抱着托盘,一边你瞎你跋壬你圆黄穑阋?灰?簦俊痹舱龅男禹?锫你敢狻?br /> 真是太粗心了!为什么只顾欣赏大厅的摆饰,不留神看路呢?这下好了,一整盘的奶油蛋糕全抹到别人身上去了! “没事、没事。”咬咬牙,刘扬头开始隐隐作痛。 他的亚曼尼!这套米白西服他今天是第一次穿耶!瞪着胸前的一摊奶油,刘扬气得要死。 “抱歉,我帮你擦擦吧。”但抱着托盘左掏右摸,女侍者找不出可以擦拭的纸巾。 “不用了。”未免让人家注意到,刘扬忙快步移出大厅,眼尖地瞄到老大在树荫下的身影,立即奔了过去,那位小个子的女侍者紧跟在后,但他也顾不得她了。 “阿扬?”唐沂泱微讶地看着他一身狼狈“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撞到灾星啦!”咕哝一声“老大,借手帕用一下。”以后出门,还是穿雨衣比较安全。 “我没带。”唐沂泱皱眉。 “这个给你用。”紧随而来的女侍歉意地将头上的方巾解下,递上去。 唐沂泱不由得一怔,颤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她—— “沂泱?”刘扬皱起眉,担忧地看着有些失常的唐沂泱。 “这位先生——”女侍嘟着嘴,唤道:“喂!先生,虽然我不小心撞了你,是我的不对,可你也要有点风度嘛!手帕你到底用不用?”她挥一挥捏在指中的小方巾。 刘扬转过身“小姐,你这叫道歉吗?”他心中也开始震惊了。 太像了!世上怎会有这般相似的——声音!? “当然啦!不然我丢下工作,偷溜出来做什么?”女侍皱皱小圆鼻,盯着刘扬胸前的那摊奶油,很想再次诚恳地道歉,毕竟是自己失手弄出来的嘛!可,越看越觉好笑,哈哈他的样子好滑稽啊! “对、呀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呵呵”最后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似清灵灵的水晶风铃,被风轻轻一吹,便奏出悦耳的美音来;又犹如初春的黄鹂,在兴奋地啼叫 如遭雷击,唐沂泱与刘扬顿时立如石雕。 “呵呵——呃”猛地止住笑,女侍也觉察到了两人静穆的神情,不由得脸上一红。 本来就是自己的错,她还这么笑,真是有点过分喔! “对不起。”吐吐舌,她有些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清清嗓子,刘扬硬起头皮“没关系,洗一洗就好。” 回头看一眼情绪激动的唐沂泱,心一跳,刘扬忙道:“小姐,你快回宴会厅吧!我看里头好像很忙呢!” “啊,那我先走了!”确实出来有一阵子了,再待下去,领班找不到她,她就惨了!顾不得道歉,女侍转身便往回跑,跑几步又转回头“这位先生,我叫谷长安,你的衣服我会赔的!”说完就如风一般,急急奔回宴会厅去了。 直到见不到谷长安的身影,刘扬才艰难地转身,语带警告:“沂泱,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而已。”恶梦,恐将再度上演。 “我要她。”凝着谷长安离去的方向,唐沂泱眸中的空洞一如往常,但却有一股狂热在快速凝集。 “她和梅清没有一丁点的相似之处!”除了—— “有!她有梅梅的声音!”他魂牵梦萦,他夜夜梦中的天籁。 “那不是梅清的声音!”刘扬忍不住地握紧唐沂泱的双肩摇晃“那只是你的幻听而已。沂泱,清醒过来吧!梅清已经死了,死了!你想想,你好好想一想,这八年,你做的还不够吗?你还要疯狂到什么时候!?” 八年来,唐沂泱疯狂地寻找着梅清的影子,眼睛相似的,他要;头发相似的,他要;红唇相似的,他要;甚至,仅为了有着与梅清身上相同位置的一颗小痣的,他也要! 他的身分权势,将他的猎物轻易地收纳于掌中,任他予取予求;他的冷漠无情,三两天便腻了的撒手一丢,又伤透了多少女人心。 “沂泱,梅清死了,她若在世,也绝不会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 “梅梅没死!”唐沂泱双手用力一挥,将刘扬给推开“她没有死!她永远活着,她永远活在我这里!” 大手紧握成拳,用力地捶往胸门,俊秀的脸庞上青筋欲爆,眸中燃起熊熊烈火“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梅梅!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绝不原谅!”他喘息,炽烈的乌眸紧盯着好友“阿扬,我要那个女人。帮我!” 他要赎罪,他要将没能给梅梅的幸福,全部献给那与梅梅相似的女人。 “沂泱——”跌坐在地上,刘扬无力再劝。 “好,我再帮你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刘扬闭目长叹“我会去调查清楚这个女孩的一切。”为了好友,他将又一次充当刽子手,又将把一个无辜女孩推入人为的梦幻浪漫,再亲手将她的梦狠狠打碎。 这恶意的玩笑,上天几时才肯收手? 属于唐沂泱的幸福,又在哪里? lyt99lyt99lyt99 “一切交给你了。” 换好衣服,挽着新娘子步出宴客厅,唐沂泱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要好好把握,才不肯将时间浪费在与无聊的人寒喧上。忆起八年前与梅清未洞房便阴阳相隔,他心中一黯。 “我知道了!”摆摆手,刘扬嬉笑着朝新娘子眨眨眼“长安,今天晚上辛苦你了喔——” 他的意有所指,羞红了谷长安的圆脸。 “阿扬!”唐沂泱笑瞪了好友一眼,然后低头柔声说:“长安,别理这个疯子,咱们走吧。” “刘大哥再见。”向刘扬挥挥手,长安顺从地跟在唐沂泱身旁,从旁门溜出饭店,走了两步,?s而回头俏皮一笑“刘大哥,今晚的美女不少,你的桃花不要乱送喔——”学他的语气,声音拉得长长的。 “谷长安!”刘扬咬牙一笑,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他今晚好死不死的是婚礼上的唯一男傧相,身负安慰失意女人们的重大责任。 “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再斗嘴了!”拍拍正大做鬼脸的新娘子,唐沂泱故意重重叹一口气“老婆,今夜我才是你应该注意的焦点吧?” “我、我知道啊!”长安一下子由俏皮的小女孩变成了羞答答的小娘子,低头微笑“唐大哥,对不起啦!”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大掌轻握住那热烫的纤手,唐沂泱与长安顺着松林道漫步“长安,你嫁给我,我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需要客气的,知道吗?” “嗯,”相握的两手随着脚步一摇一摇的,心也在风中飘啊飘,好似在梦中飞。 她,嫁给了唐沂泱! 她这么一个平凡的小女人,竟嫁给了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好像在作梦喔! “在想什么,笑得这么甜?”侧首望着身旁并行的小女人。 三个月前,他和她素不相识,而今,她却已是他的妻子他也笑了“在想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微俯身,将炽唇贴上长安的耳际。 “呀!”长安害羞地跳开,对他不时的亲密还是不太适应“唐、唐大哥,有人会看到啦!”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耶! “怕什么?”唐沂泱手一伸,将小女人扯进怀里,大掌缠上她的腰“你看,哪对情侣不是亲亲热热的?再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对不对?” “可、呵我还是不太习惯啦。”小脸紧埋进那宽厚的胸膛,长安低声咕哝。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好吗?”好笑地搂着小女人继续前行,唐沂泱柔声地安抚害羞的妻子“累不累?今天站了一整天。” 身为唐氏红阳集团的唯一继承者,婚礼自然是隆重盛大、热闹奢华不已,宾客多得数不胜数。 真是难为了长安!不喜欢热闹的她,却要陪他在镁光灯下,让数不尽的陌生人评头论足。 “还好啦。”素手悄悄覆上腰间的大手,她轻笑“唐大哥,你累不累?” 做为新娘子的她,至少在更换礼服时能坐下来休息;而他,却没有她的好运。一整天站在他身旁,看他含笑地与许多宾客交谈,没有一点的不耐,她就好佩服。 “我早习惯了!长安,你喊我什么?”唐沂泱挑眉。 “唐大哥呀!”她一直这么称呼他的啊!为什么唐大哥会这么问?长安疑惑。 “还叫唐大哥?”唐沂泱含笑地望着她,伸指捏捏她的圆润鼻头,笑道:“我们今天结婚了。” “那又怎样?”长安还是疑惑。 “怎样?”唐沂泱再次挑眉一笑“长安,你很不敬业哦!”“可我叫习惯了嘛!”她要赖地嘟嘴。 “不行,换一个称呼。”长指划过那红润的唇,他暗叹,他的妻 “嗯——”长安歪头沉思,眸子一转,眼一亮“大哥!” “大哥?”唐沂泱险些大笑“长安,我可不想让别人错认了我们的关系。”长指顶高她圆圆的下颔,炽烈的眸一眨也不眨“叫我沂泱或泱。” “不要。”长安想也不想就否决,差点在那炽烈的视线下融成一滩春水。 “不要?为什么?”唐沂泱刚硬的唇角上勾成弧。 “我喜欢叫你‘唐大哥’啦,人家不想改!” “哦?”唐沂泱低首,贴上那小巧的元宝耳“今晚洞房花烛,热情加温时,你喊我唐大哥,不觉得别扭吗?”唐沂泱故意闹她,想听她的羞涩笑声他最爱的笑声。 轰——脸上顿时燃起万丈大火,烧红了的耳根子让她不由得心慌神颤。 “不要讲啦!唐、唐大哥,我饿啦!”再和他扯下去,她怕她的头顶真会冒烟了。 “饿了?”叹息着拥紧脸红了的小女人,唐沂泱继续前行“等一下到家再吃饭好不好?我们快到了。”不再继续先前的话题,他怕小妻子真的羞昏过去。 “啊——”眼珠子一溜,长安止住前行的步子。 “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这个路口向右转,就是—条夜市小吃街耶!我们去那里吃好不好?”乞求的乌眸可怜地瞅向身旁高大的男子。 “不好。”唐沂泱想也不想地拒绝。 “为什么?”她赖着不走。 “你说呢?”唐沂泱冷哼一声“长安,你敬业一点好不好?你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而你和我又是什么身分吧?” “啊——”一把捣住大张的唇,长安歉意地笑笑,讨好地说:“唐大哥,对不起嘛!”她大概是全天下最脱线的新娘子吧! “终于知道不好意思了?,” 笑睨她一眼,用指关节敲敲她的小脑袋瓜,唐沂泱拥着她步入大厦,掏出磁卡刷开电梯,将她推进去,按下二十楼的按键,他忍不住地笑开“等一下用行动向我表示歉意就行了。” 娶一位少根筋的小妻子,对他,或对她,也许都不是件坏事。 “唐大哥!”长安涨红了脸颊瞪他。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成了吧?”飞快地啄一下那张红唇,诱她继续讲话“真的饿了?” “嗯,从昨天晚上我就紧张得吃不下东西!”因为从没经历过那种大场面嘛! “真可怜。”抚过那水润的圆脸,唐沂泱叹笑着拦腰抱起她“等会我煮饭给你吃,好不好?”将小女人抱出电梯,步到这一层楼唯一的门前。 lyt99lyt99lyt99 雕花的木制大门静静地合在一起,等着他和她一起开启,一起步入生命中崭新的一页。 “放我下来啦,唐大哥。”其实长安也只是意思意思地说说,她乐得不用再走路,一整天穿着高跟鞋,很难受的! “抱新娘子入洞房是老公的义务哟!” 按下密码,打开锁,唐沂泱抱着长安跨进大门,打开灯控开关,顿时一屋子的柔和灯光笼罩住了他和她。 “欢迎来到我们的家。”他轻笑,乌炽的眸光,犹如满室的柔光,尽悉笼在她身上。 上百坪的住宅,布置风格简单,以黑白色为基调的家具,犹如欢快的音律,静静流淌着。 “满意吗?要不要先参观一下?”住所离他的红阳集团总部很近,步行只需四、五分钟。 自他入主红阳,便搬来此,除非有事,否则他很少回家。父母对他的心结很清楚,所以也不勉强他,倒是常来看他。 “不用啦!”长安张大眼好奇地瞅了四周一眼,吐吐粉舌“哇!这么大,我要打扫多久才打扫得完呀?”她出生于小康之家,从没住过这种高级住宅。 “唐太太,要不要我从大宅调一名佣人过来?虽然我有请钟点工人,每三天替我打扫一次。”唐沂泱抱着她走进卧室。 “不用,这样就够了,没问题,我很能干的!”眨眨乌眸,长安夸下海口。嘻,唐太太! “那我可以高枕无忧喽?”笑睨灿笑的小女人一眼,他轻轻将她放在大床上,瘦劲的躯体也跟着压覆上去。 鼻端,是她的清香;室内,回荡着她清灵灵的笑声。他的眸,变得炽烈而又迷离“长安,我可不可以——” “我饿了——”可怜兮兮地瘪瘪红唇,粉颊上更添红艳。谷长安故作委屈地拨拨他额上下垂的黑发“唐大哥,你说要煮饭给我吃的。”抗议他的言而无信。 “天哪!”用力吻那半启的红唇一下,他才叹息地道:“老天一定是派你来折磨我的。” 可,他就是对那爱如生命的轻嗔笑语无可奈何,更无力抵抗,只能由她予取子求。 “唐大哥——”她好饿啦! “好,我去给咱们新上任的唐太太、唐家少奶奶煮饭。”唐沂泱咬牙地从那充满诱惑力的身躯退开,他笑,笑得万分邪恶“等着瞧!等你唐少奶奶吃饱喝足,看我怎样吃你,我一定要连本带利地向你讨回来。” “唐大哥!” 一好了,不闹你了!”翻身站起,顺手也拉害羞的小女人坐起来“乖,先去泡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嗯,谢谢唐大哥。”红苹果般的圆脸上洋溢着属于青春的粲笑。 对于情事,她并非一无所知,她知道他正在努力缓解她的紧张,及对新婚之夜的不安。 拍拍那红润的脸蛋,唐沂泱轻笑“睡衣在左侧衣柜里,自己拿。” 长安点点头,从床上跳下来,小跑步地躲进浴室,将门关好,这才轻吁一口气,拍拍胸,缓和一下怦怦乱跳的心。 她不敢相信啊!三个月,短短的九十天,她便从一个平凡人成了童话中的灰姑娘,作梦般地寻得了今生的爱恋,还有了那么出色的伟岸男子可以依靠。 打开水龙头,将宽大的浴缸注满热水,褪去一身的束缚,她悄悄滑入温暖的水里,闭上双眼,用力地吸气,唇角,漾开美丽的花。 从今天起,她便是唐沂泱的妻子了。 二十六岁的唐先生与二十三岁的唐太太 嘻—— 美梦,竟有成真的一刻! 童话,由此开始—— lyt99lyt99lyt99 轻轻拉开门,从敞开的门缝小心望出去,唐大哥就坐在客厅一侧的吧台前,端着一杯酒,并不啜饮,只盯着酒杯,发呆。 怎么了? 长安心中纳闷,却不想惊扰他,光着脚悄悄走出卧室,轻轻从他身后绕过,迳自走进厨房。 瓦斯炉上是一锅沸腾的瘦肉粥,餐桌上是几碟清淡的小菜。 用力深吸一口气,啊,好香啊! 大略扫过厨房内的设施。嗯,锅碗瓢盆、微波炉、烤箱,一应俱全,由厨房内物品的新旧程度来看,尽管餐具擦拭得闪闪发亮,光洁如新,但瞧得出并非新添之物。 不由得想起三个月以来两人数次的约会,看来那些引她食指大动的野餐料理真的出自唐大哥之手。呵呵,她有口福喽! 长安迈出厨房,瞥一眼小吧台,却不见了那人影。 “唐大哥?”轻唤了声,侧耳倾听,哗啦啦的流水声从卧室那一侧传出。 他去沐浴了? 不放心地又返回卧室,一眼便瞅到半掩的浴室门后有一道身影在晃动 长安急忙跳转过身,圆脸上的彩云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呀飘。 “长安?”浴室内的水声停止了,一声轻唤飘进她耳中。 “啊,有事吗?”反射性地,她高声应答,努力强迫自己镇定再镇定。 “我忘了拿睡衣,帮我拿一下好吗?” “好。”视线匆匆一扫,长安看到床上的深蓝色睡袍,几步上前捧起,又几个跨步来到浴室门口,低垂着头,侧着身递进去,眼睛连瞄都不敢乱瞄。 “唐大哥,给你。” 感觉手上一空,她忙跳退一步“我去准备开饭!”说完,便急急奔出卧房,生怕—— 怕什么呀?拍一拍脑袋,长安忍不住暗笑自己。 呵呵,唐大哥是她老公耶!有什么好害羞的? “想到了什么有色镜头,笑得这么神秘兮兮?”突然一道声音,吓得她站不稳地向前跌去。 “小心!”快手抱住她,唐沂泱摇头苦笑“长安,你今天很紧张喔。”以往总是与他笑闹不停,今日却似换了一个人般,见着他便惊慌失措、害羞不安。 “没、没有呀!”背后刚出浴的清新气息密密地笼罩住她,让她顿觉无力“唐大哥,粥熬好了,我去盛。”再这样被抱下去,她非瘫软在地上不可。 “你坐,我去盛就好。”如她所愿,身后炽热的气息一下子从她身体四周移走,她有了可呼吸的空气,却又顿觉恍然若失。 好奇怪!为什么与唐大哥谈恋爱时,这种感觉并不若现在这般强烈?粗线条的她忘了两人恋爱时的相处模式,总是在笑谈、打趣中度过,连亲吻也仅是浅尝即止。 “怎么还站着?坐好,喝粥了。” 走近她,轻轻推她入座,唐沂泱好笑地站在她身后,双手撑到餐桌上,将长安困在桌椅之间。 “长安,你是不是很紧张?”以往俏皮的小女人今日却百般的拘束,是为今夜的洞房花烛吗?乌眸闪了一闪。 “没、没有。”长安再次摇头否认,回头冲他启唇一笑,—脸的故作轻松“你也吃嘛,这小菜味道很好哦!”“那当然!也不看看是出自谁的手?”昂首挺胸坐人一旁的椅子,唐沂泱笑得得意至极“尝尝看,看和以前——” “以前?”长安眨一眨双眸,忆不起她和他以前吃过这种小菜。 “和以前你吃过别人做的有什么不同?”唐沂泱在好奇的眸子的注视下,艰难地改口,眸半垂,掩住那深藏的复杂情感, “哈,当然是唐大哥做的好吃。”不在意地一笑,长安张大嘴巴,努力塞进一大堆小菜,笑眯着眼,用力捧场。 “那就多吃一点。”将小菜夹到她嘴旁,喂她吃下去。他笑,心中却苦涩万分。 梅清,他的梅梅,再也不会笑着夸他做的菜好吃,再不会笑闹着喂他吃。 “唐大哥,你也吃。”长安也礼尚往来地将一箸小菜递到他唇边“张嘴啦!” “好。”如遭雷击,他无意识地张口,咽下那箸小菜,闭上双眼,轻轻吐吸。 耳旁,清灵灵的笑语,像是他的梅梅就在他身旁,终于,他情不自禁地紧拥住身旁的娇躯,颤抖的唇吻上那如丝的长发他的梅梅。 “唐大哥?”长安迟疑地轻喊,困惑于他突然的紧拥和情绪的激动“唐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抱抱你。”炽唇悄悄滑到那软润的耳旁,他喑哑低语“吃饱了没?” 体内的情潮在汹涌咆哮,梅清,他的梅梅!八年的行尸走肉,八年的空虚渴切,今日终将一解。 “嗯。”紧贴在他胸口的红唇轻轻传出低吟,丰润的娇躯不由自主地轻颤。 “那我可以了吗?”他低声询问,炽烈的眸光深处又夹杂着寂落的空洞。 “梅没事,不用紧张,我不会真的一口吞掉你。” 轻轻拍抚着怀中的小女人,唐沂泱涩然一笑。她不是梅清,不是他爱逾生命的梅梅;她是长安,只是一个拥有和梅梅相似嗓音的女人。 “我才不紧张。”双臂试探性地围上他的脖子,长安柔柔一笑“我还怕唐大哥紧张呢!” “哦?我为什么要紧张?”用力甩头,甩掉脑中嘈杂的思绪,唐沂泱臂力一扬,轻松地横抱起浑身羞红的小女人,大步跨向卧房。 “因为唐大哥不知道刚过门的妻子是否及格呀。若是我身材不好,唐大哥不就没福利可享了。”俏笑着皱皱小鼻子,长安温驯地任他将自己压伏在大床上,寸隙不留。 “啊,我怎么没想到?你提醒的真是时候。”扬眉浅笑,唐沂泱痴痴地望住那不断开合的红唇,痴痴地凝听那犹如黄鹂出谷的清脆娇啼,那水晶般清灵灵的巧笑声,似甘泉,缓缓润过他干涸了八年的荒漠心田。 他的梅梅—— “唐大哥?”为什么他心神总是游移不定?为什么他总是突如其来地发呆怔仲?他温热的躯体紧紧地与她的交缠,但他的灵魂到哪了? “唐大哥?”长安探询的眸,轻轻迎向他。 “嗯?呵呵现在开始担心我满不满意了?”他收回飘走的心神,扬起笑,伸手捣住那双探询的晶眸,阻隔她的进一步洞察,将热唇迎上那喋喋不休的红唇,他低语沙哑“梅——没什么好担心的,长安,我现在可要开始审察我的福利了!” 野火燎原般,绵绵的亲吻吮向身下女人的柔唇、吮向身下女人的眼睑、吮向身下女人的颈项将身下的女人扯入那似永无止境的陌生情潮里。 急促的喘息、炽烈的拥吻、悸动的心跳、火烫的躯体,坚实与柔软的相依相合 夜,正浓, 梅梅,我捉到了你的声音,我捕捉到了你那如同天籁的娇笑,你可原谅了我? 炽狂的情焰里,八年的疯狂搜寻、八年的孤寂落寞、八年的浑浑噩噩、八年的急切索求、八年的空白八年来,他第一次的身心投入,他第一次的急迫渴切,在那纵情的一刻,他用力嘶吼,俯贴在那汗湿的娇躯上,眸光中,映着的是那一个缥缈的身姿;脑海里,显出的是那一张巧笑倩兮的容颜 他的梅梅 温热的泪,悄悄滴落在低陷的棉枕,轻轻漾起的浅笑,无声地散入炽热的空间。 她的新婚之夜啊!她的新郎,她一辈子的丈夫,狂烈地拥着她,吻着她,爱——着她。 他,漂泊了心神、遗失了灵魂,在那不知名的世界,在那捕捉不到的人儿身上。 他的心中,可真有她的存在? 第二章 结了婚,人生会有什么不同吗? 除了不用再苦命地去上班,生命中突然多了用不完的空闲时间;除了身边多了位热情似火的枕边人,生命中多了一丝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其他也没什么改变吧? “长安?”唐沂泱从书房探出头,轻唤那个伏卧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女人。 “我在这。”如猫咪般慵懒地伸伸腰,长安朝他挥挥纤手。 啊,结了婚,还是有一些不同的。至少,她因为整日无所事事,变得越来越懒散了。 除了上午打扫一下屋子,她不是趴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是瘫在书房的躺椅中瞅着他工作。日子是很清闲没错,可时间长了,终究会有一点闷。 “在看什么片子?” 走出书房,跨到沙发前,将小女人拥进胸膛,唐沂泱轻笑“又是卡通片!”捏捏小女人的脸蛋,摇头叹息“长不大的孩子!” “你管我!”皱皱小圆鼻头,长安巧笑倩兮。 两人结婚至今已两个多星期,因为公司事务繁忙,也因为唐沂泱不愿外出,两个人的蜜月,便是困在这一处小天地里。他在书房透过网路遥控公司营运;而她,则是看书、看电视、看他工作,安静而优闲地与他共度甜蜜时光。 “身为人家的老公,我不管人家,管谁呀?”扬起笑,低头亲亲属于他的“人家”唐沂泱心中溢满从未有过的充实。 “唐大哥,你移开一点啦!”嘟着红唇,用手将不停逗弄她的大头推开一些距离,长安翻翻白眼“你挡住了人家的电视了。” “怎么,才结婚十几天,便见异思迁啦?”唐沂泱就是不肯让她看电视“卡通片中的人物会陪你说话吗?难道我这仪表堂堂的唐氏红阳集团总裁的魅力就此不上那些只会打打篮球的卡通人物?” “哇!”长安捧场地惊叫“唐大哥,你好厉害喔!讲这么一大段,连口气也不喘的!” “佩服吧?”唐沂泱挑挑眉,着迷地倾听怀中人儿的清灵笑声。 “佩服!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启唇漾出清笑“唐大哥龙心大悦了吧?” 有谁晓得这位外界传言不苟言笑的总裁,私底下是这种面貌,爱闹她、爱逗她、爱依赖她、爱听她好话连篇地拍他马屁,相处得愈久,她就愈发觉她的唐大哥有着幼稚的一面。 “嗯哼!”满意地咳一咳。 “那么可以麻烦唐大哥移开一点,让我继续看卡通了吗?”嘻,说到底,她的注意力还是在卡通上。 “欠打!”满意立刻又转为不满,唐沂泱咬咬牙,奸笑“看来是我太宠你这个小丫头了。”大掌不怀好意地抚上怀中的丰润娇躯。 “哇——”平生最怕痒的长安,一下子跳坐了起来,双手努力抵抗入侵衣衫内的敌手“唐大哥,饶命!原谅我这一次啦!”抑不住的笑意从唇中轻快逸出。 火热的大掌不由得停下了动作,痴痴的眸,凝在那发出畅笑的红唇上。清灵灵的笑、清脆脆的娇语,笼住了他的心神。 “唐大哥?”长安看过多次他这种失神的样子,心中即使不安,却不会明白表示出来,只用柔柔的轻语,将他飞到未知世界的神志悄悄拉回。 “唐大哥?” “啊?”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用热烈的亲吻将他的失神掩饰过去“抱歉,有点累。” “公司很忙吗?”长安怜惜地轻抚唐沂泱的肩头,柔顺地倚在他怀中,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唐大哥,其实你不必总在家陪我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么大的集团,日理万机的总裁一直在家工作也不是很方便,刘扬大哥已打电话催他好多次了。“明天,你销假回公司上班吧!” “傻长安!”用额抵住那张漾笑的圆脸,唐沂泱喃喃低语:“我们才新婚,你不想牢牢霸住你亲爱的老公吗?” 有哪个女人会放手让爱人离开身边?但唐沂泱知道长安的心,他被她那轻风般的体贴话语感动,幸福的感受,溢满了全身。 “我嫁给了你,便是霸住了你呀!难道非要我哭哭闹闹、使使美人计什么的,诱你走不出温柔乡,才叫霸住了你呀?” 清灵灵的笑声回荡在四周,长安一想到那种情景便笑得前俯后仰。哈哈,打死她,她也做不来那样。 “我挺喜欢你那样子的,更希望你这么做。”亮晶晶的黑眸不怀好意地睨着怀中已笑瘫的小女人,用心地细细听闻那八年来总回荡在梦中的天籁之音。 “不会吧?”眨眨乌瞳,长安一脸讶异。 “不试试怎知我不喜欢?”长指轻轻抚上怀中人儿漾起的笑花,他沙哑低语。 “那,唐大哥,我开始啦!”眸子溜溜一转,玩心大起。 “我等着你的表演。”痴痴地凝住她的笑容。 从他怀里移出来,长安跪坐在他身旁,咳几声清清嗓子,将上勾成弧的笑唇努力向下拉,一副好可怜好可怜的凄惨样子便浮了出来。 “唐大哥——”撒娇的娇柔语气让她几乎笑出来“唐大哥,我不要你去公司啦!好不好嘛?在家陪我啦,我要你陪人家嘛!”轻轻晃动他的身躯。 淘气而俏皮的乞求声,甜甜地荡在厅里,悄悄荡进他的心中,他不由得合上双眼,脑中,浮出他的梅梅娇笑着腻着他,可怜兮兮地轻晃着他的臂膀 “沂泱,亲爱的泱,陪我出去玩啦!好不好嘛,陪我出去玩啦!” 他猛地锁紧手臂,将身旁娇声乞求的小人儿紧紧拥进怀小,力气大得惊人“我陪你!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狂炽的眸空洞得可怕。若不是车祸,梅清不会离开他,他的梅梅不会离开他。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俏人儿,却因为他一时的疏忽大意、因为他一时的忘乎所以,而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 “我陪你,我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他不停地低喃“我陪着你,无论何时何地,我都陪着你,一辈子不放开,不放开” “唐、唐大哥——”皱眉忍住那没有控制力道而带来的疼痛,长安担心地望向他的脸庞,那诉之不尽的悲伤、那突然闪现的无尽柔情、那痴望远方却又毫无焦距的双眸,是为了谁? “唐大哥,我是长安,你怎么了?”心中那隐隐的不安控制不住地胀大再胀大“唐大哥!” “啊?长、长安!”陷入回忆中的唐沂泱一下子从迷雾中清醒过来,他将头狼狈地转到—旁,不想也不愿让长安看到他此时的神情。 “是太累了吗?”解围似的将头埋进他怀里,长安如他所愿,不去看他“对不起,我不该胡闹的。”心底的涩然,在一波波地泛滥。 “不,是我不好。”赎罪似的将吻一遍遍地印上怀中小女人的发“忙了一整天,脑筋有点乱,吓着你了吗?”唐沂泱心中微微有了歉意。她是长安,不是梅清。 “怎么会呢?”摇头,她从他怀中挣扎起身“我去洗个澡,今天天气挺闷的。”已经是秋天了,为什么还是闷得让人难受? “长安——”伸手扯住她将离去的身子,唐沂泱跟着站起来“你生气了吗?”那水眸中无法掩住的低落,让他竟没来由地感到抱歉。 “生什么气啊?”勉强扬起笑容“我三生有幸才能嫁给你,你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人体贴又会煮饭给我吃,我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般的贤夫了耶!” 除却他偶尔的发呆、不时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行径,他其实是一个完美的丈夫。 “又欠打了是不是?”用力一举,唐沂泱将调皮的小女人横抱起来“什么贤夫?你呀,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闲妻!闲在家中混吃混喝。”大步跨向卧房,心里感激着她的善解人意。 “我混吃混喝?”睁大眼怪叫—声“那是谁的主意呀?我本想继续工作的,是谁霸道地替我辞了职,不肯让我外出的?”说什么要全力培养她当米虫,乖乖地让他养一辈子就好。 “我宠你、怜你、疼你,你还敢抱怨?我唐沂泱的太太是让人侍奉的,不是去侍奉别人的!”唐沂泱大脚踹开浴室的门,无奈地一笑“惜福吧!唐太太,到哪里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的好老公了。” 轻轻将她放到木椅上,眨眨性格的晶眸,坏坏地建议:“一起洗?” “才不要!”一把拍开缠上来的怪手,圆脸开始不争气地泛起红晕。虽说结婚半个月,也缠绵了不知多少回了,可属于女儿家的羞涩,还是有的。 “我可以帮你擦背。”大手又缠上去,微倾着身,俊朗的脸庞上漾着不怀好意的贼笑。 “不要啦!”又一把拍开大手,将他用力推出浴室“我饿了,去煮饭啦!”将门用力合紧。 “真的不要我帮忙?”唐沂泱敲敲门。 “不、要!”皱皱鼻子,长安开始放水洗澡。 其实,他真的是一位好丈夫。 她的唐大哥,她是唐太太。 嘻lyt99lyt99lyt99 “唐大哥,我问你。”停下翻动杂志的动作,长安斜躺在床上,望向一旁埋头在电脑上的唐沂泱。 “好,你问。”点了下头,唐沂泱依旧埋首,手指不停地敲着键盘。 “我能不能找点事做?”再这样无所事事地闲下去,她会疯的。 “闲在家不好吗?”他依旧目不斜视,继续他的工作“怎么,结婚还不到三十天,蜜月甚至还没度完,你就烦了?” “也不是烦。”她拧眉“只是总在家这么晃过来晃过去的,有点不好受啦。”遇到他之前,她每天上班、加班,忙得不可开交,虽然累,可却过得充实而快乐,一下子闲下来,真的不太好受。 “你呀!”听不得小女人有一点点的不快乐,他叹一口气,停下工作,转过身拍拍那张有点烦闷的圆脸“有福不会享!你看我母亲,她在嫁入唐家之后,不也是闲在家里,无聊时逛逛街、喝喝下午茶,不照样过得很开心?再看我姊姊们,嫁人做少奶奶后,也是整日在家无所事事,可从没抱怨过什么太闲了,没事做!” “我又不是她们。”她低语。从小就帮妈妈做家事、带弟弟妹妹;长大后孤身在外求学、上班。她没那些贵妇人的好命,将闲赋在家看成是理所当然。 “可你嫁了我,便该学她们呀!”他摇摇头“改天我带你去拜访姊姊她们,请她们多陪陪你,好不好?” 唐沂泱也知道自己总忙于工作,确实有些冷落了长安。想一想,他美其名是在家陪她,可一天二十四小时,他有十个钟头部在书房处理公事,能真正陪她的时间,少得可怜。 “不用了。”她摇摇头,忆起唐家两位千金,心里有些别扭。她只在婚宴时见过她们一面,可两人那目中无人的态度,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不然我们搬回大宅住?”住在这里,离公司近,方便他上下班,但有限的空间,确实是有—些闷。 “也不用啦!”嘟嘟红唇,她闷声“那样你上班不方便,再说,我喜欢两人世界嘛!” 唐家大宅她也只去过一次,那富丽堂皇的豪宅,恐怕也容纳不下平凡的她吧! 尤其是唐母看她的眼神,她不想回想。因为那不是一段什么美丽的回忆。 “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大不了每日坐直升机而已“我只想让我的太太快快乐乐的。” 伸长臂揽过他的小女人,两人相依相偎“长安,你如果真的不想闲着,在家里找点事做好不好?你有什么想学的,尽可以去学。” “哦。”将双手攀上他的肩颈,长安吸吸气“唐大哥,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忙,还拿这种小事烦你,你不会生气吧?” “傻瓜!你不烦我,我才会生气!”顺顺小女人的黑发,唐沂泱轻笑“只要你每天过得开开心心,每天笑嘻嘻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如同吸食罂粟一般,他对长安,似乎依赖成性,再也离不开她的声音。 总觉在那恍若甘泉的清灵笑语里,他干涸了八年的心田在渐渐萌芽,那清灵笑语,早已深深植在他的生命里,他不想失去,也绝不会失去。 将炽吻印上那柔润的红唇,他无限怜惜“梅、没什么会分开我们,长安,我只要你快快乐乐的。” “嫁给你,我便快乐到最高点了。”她柔柔地注视着他,眸中溢满真情及眷恋“我爱唐大哥。” “傻长安,我也爱你啊!”最爱那天籁笑语。 一个爱字,让长安甘愿就此沉沦下去,沉沦于她的唐大哥所加诸于她身上的所有魔法。 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自由的羽翼,从此紧收,再也无意飞翔。 lyt99lyt99lyt99 “喜不喜欢?” 璀灿的钻戒,熠熠生辉;闪光的珠玉,耀人视线。 “送你,”价值百万的珠宝,如同不值钱的小玩意,随意地堆在她的身前。 她愣住。 “看傻了?”轻笑声传入她耳中。 “唐大哥?”长安迷惑地望向身后拥住她的男子。 “送你的。”唐沂泱不在意地扬眉而笑“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吗?”只要能哄他的女人开心一笑,他便满意了。 “可是”太贵重了!而且,她并不需要啊。 “不喜欢吗?”他挑挑眉“那看看你想要什么,选好后我再去订购。”唐沂泱将厚厚的一本珠宝目录摊在她眼前。 “不用了,谢谢唐大哥。” “都不喜欢吗———” “不是,是我用不着,买了浪费。” “什么叫作用不着?”他好笑地从珠宝堆中随手拈起一件“是女人部该好好打扮自己,看,多漂亮!”将一对钻石耳环举在她耳垂上,他兴致勃勃。 “我又没耳洞,怎样戴?”她笑开了。 “啊,我忘了。”他拍拍额头,随即又挑了一串珍珠项链围在她颈上“这个也很不错!” “唐大哥。”她叹口气,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你希望我珠光宝气的吗?” “我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笑语嫣然。”他轻轻拥住她。 “我现在就很开心了。”她踮起脚尖轻吻他一下“你不需要送这送那,也不要太宠我,不然如果哪天你不在我身边了,我该怎么办呢?”陷得越深,便越难抽身。 “胡说!我怎会不在你身边?”用力咬她柔唇一记,惩罚她的胡思乱想。 “我怕如果我有让你烦的一天嘛!”她低声呼痛。 “唉,看样子,我娶了一位勤俭持家的好妻子,送她珠宝,她都不屑一顾。”他故意可怜地瘪瘪嘴“我该怎样才能讨她开心呢?” “每天煮饭给我吃就好啦!”她笑咪咪的。 “就这样?”他瞪圆双眼, “就这样。”她点头开心地笑着“你只要每天喂饱我,我便开心了!”唐大哥的厨艺好得没话说。 “天哪,我好可怜!”他禁不住仰天长叹“我每口在外面辛苫打拚,回到家还要做牛做马做煮夫。天道不公哪!” “呵呵”实在忍俊不住,长安笑了出来“唐大哥,你应该去演戏的。天哪,你实在太会要宝了!呵呵,我受不了了!肚子好疼!” “活该!”唐沂泱痴望着她开怀的笑颜“谁让你的要求那么过分?” “过分?”她忍不住怪叫“是你说任我于取予求的耶。怎么我才提这一个小小要求,你就不乐意了?” “这还是小要求?”他跟着她也怪叫起来“你让一个堂堂跨国集团的总裁洗手做羹汤,这个要求还小吗?” “我又没逼你,是你说要讨我开心的,难道你忘了?”她鼓起双颊。 “谁说我忘了?我又没说不煮饭给你吃,我只是稍稍地抱怨几句,发发小牢骚也不行?” “你发呀,尽管发。”她吐舌,扮个鬼脸。 “你吃定了我是不是?”他有些手痒。 “哈哈,岂敢岂敢!”她依旧老神在在。 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s地一笑,大手轻握了两下“唐太太,我可真的要发发小牢骚了。” “请。”她胸怀大度地扬扬素手,请君自便。 既然人家都这样大方了,他还客气什么呀? 大手一圈,双臂一用力,将用来发发小牢骚的猎物一下子扛上肩,大步迈向卧房。 “啊!你要干什么?”惊叫,尖叫,回荡满满一室。 “你说说我这样是想要干什么呢?哈哈”奸笑,漾满了所有空间。 一时间,惊呼、尖叫、羞愤的娇喘、粗哑的叹息、带着奸计得逞的朗笑,犹如错落有致的音符,连绵地弹奏出一曲热情的旋律 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不管你想怎样,我会无条件地遵从。 只要能留住你的娇语,只要能霸占住你的笑声。 为了我梦中的天籁之音,付出一切,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第三章 “长安?”唐沂泱习惯每工作一段时间,便从书房探出头来,瞧一瞧他的小女人在做什么。 没有了她悦耳的笑语在耳边回荡,他总不能静下心来工作。 客厅中并没有长安的身影。 唐沂泱瞄一眼墙上的大挂钟,晚上八点。奇怪,以往这个时候,长安都会窝在沙发上看八点档的。 “长安——”他加大音量,心里有些烦躁。 “长安——”索性走出书房,开始在各处寻找伊人的芳踪“长安!” “我在这里——”应付性的一句回话,让他松开了眉头,大跨步顺着声音走过去。 推开杂物问的门,他寻了许久的小女人站在一堆旧衣中街着他一笑。 “这么晚,不要再整理了。”他走过去,不赞同她晚上还在做家事“都是一些旧衣服,不用管它们,明天丢掉算了。”他蛮不在乎,只不想让他的小女人太过操劳。 “丢不得!”长安连忙反对“我还有用呢。” “你要做什么?”唐沂泱奇怪地瞅了她一眼。 “你忘了吗?我正在学做小布偶,正需要很多布料。”白他一眼,不太高兴他又忘记了她这些天来的用功。 从小爱看卡通,所以她一直有个愿望,就是亲手将她喜欢的卡通人物制作成布娃娃,只是她之前一直忙于上学、工作,根本没时间来完成心愿。这下好了,结了婚,专心在家做米虫,终于有时间让她得偿夙愿! “啊,对不起,我忘了!”唐沂泱道歉。 “没关系啦!”她宽宏大量地一笑。 “明天再做好不好?”他将大手缠上她的腰,搂着她往外走,不太认真地抱怨道:“本来输给那些卡通人物,我已经认了;可现在,就连这些旧衣物也比我更能吸引你的视线了。”简直有辱他的男人尊严。 “谁说的!?”长安瞪大眼珠,奋力反击“我才要怪你呢。人家在你书桌前站了三十分钟,也没见你看我一眼!” “对不起,你应该开口叫我的。”捏捏那圆圆的小鼻子,唐沂泱拉长安在沙发上落坐,歉意地一笑“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煮给你吃。” 下午下班回来后,他连水也没喝一口,便钻进书房继续工作,而一工作起来,他便全神贯注地从不留意四周,能让他分心的,只有那犹如天籁的笑声。 “我不饿。”指指桌上的零食,长安问他:“你要不要吃?” “不准再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记住了!”轻吻她一口“不然——”?s忆起一事“零食昨晚不就已经吃光了吗?” “没了可以再买嘛!”长安嘻嘻一笑“下午我没事做,去超市逛了一趟。” “你怎么没告诉我?”眉峰渐渐收紧。 “你去公司上班了,我不想打扰你嘛!”扯扯他抿直的唇角,将之往上提“笑一个嘛!年纪轻轻,干嘛总是绷着脸?”他偶尔冷峻的表情,她总觉陌生。 “我笑得出来吗?”扯下在自己脸上造反的毛手握紧,唐沂泱眉皱得更紧“早就告诉过你,出门要告诉我一声,我会陪你去的,怎么总记不住?”她背着他偷溜出门,这已是第几次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你那么忙,我才不想给你添麻烦呢!”嘻嘻!她是不是很体贴? “这不叫添麻烦!”唐沂泱想也不想地便大吼一声。 平地一声雷,惊得长安瞪大眼,有些手足无措地靠在他怀里,—动也不敢动。 他懊恼地抓抓发,随即柔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 “不会啦!”努力扯起笑容,长安还是有些心神不定“唐大哥,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太累了?” “没什么,是有些累,这段时间公司要扩充经营,工作多了一点。”他含糊其词,心中有一股酸涩在悄悄酿发。 她是长安,是个独立坚强女子,不是他的梅梅,不是那朵娇贵的温室白兰,禁不得一点点风霜。 “不要忘了休息啊!”怜惜地替皱紧眉头的唐沂泱按压着额头,长安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唐大哥,我明白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我已经这么大了,能够照顾好自己,我出门又不坐车,到超市就这么几步路,不会出事的,别担心我,好吗?” 记得刘扬大哥曾偷偷告诉过她,唐大哥从不开车,更不想坐车,是因为很久以前出过车祸的缘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她懂。所以,她更明白,为什么唐大哥会对她独自外出大发脾气。换成是她,她也会的。 自己曾遇到过的危险,绝对不要自己所爱的人也遭遇上一丁点。 他无言,只是静静地拥住她,拥得紧紧的。 他不要长安有一点点危险,他想拥有她一辈子,想拥有那脆若娇鹂的声音一辈子。 “想不想吃我做的清粥?”将脸埋进长安的肩窝,他沙哑低语。 “当然想!”长安马上兴奋回应,唐大哥做的清粥称得上是人间美味。 “小馋鬼!”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头,却又皱起眉“你身上怎么沾了这么多灰尘?” “啊,呵呵,一时大意。”不好意思地吐吐舌。 “你呀!”叹口气,抱起她走向浴室“还说自己是大人,一点大人样都没有。” “不好意思,请多多包涵!”忙讨好地奉上香吻, “只会要嘴皮子。”唐沂泱无奈地一笑,放她在浴室站定,却又从镜中发现自己也托福沾上了不少灰尘,便挑挑眉,眨眨眼“一起洗?” “不要啦!”依旧是不争气地羞红了圆脸,长安立刻将人往外推“我饿了,你快去熬粥啦!” “我也饿了。”赖皮地扬起笑容,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任凭只到自己肩头的小女人用力地推呀推的,使出所有力气。 “讨厌鬼!出去啦!快点出去,不然我可要生气了哦!”身矮力微,威胁丝毫不具说服力。 他还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闭目细细品味着那娇脆的笑嗔,仔细体会心中翻滚而来的情潮汹涌—— 自梅清过世后,他曾发了疯似地寻找梅清的代替品, 可是,无论是形似梅清的水汪晶瞳,还是如同梅清模样的菱角红唇,甚至是貌似梅清的美丽容颜,在他费心得到后,等待他的,却依旧是袭上心头,无法驱除的空虚,是自从梅清失事后,便紧紧缠上他的自责。 一次次地疯狂找寻,到了最终,却总是一次次地以伤心、绝望来收尾。多少次从恶梦中惊醒,他明白,他的新娘,他的梅梅,依旧没有原谅他,他依旧在赎罪中,依旧陷在那杀不去的回忆里。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即将这样过完的时候、就在他绝望到极点的时候,那清灵灵的天籁、那美丽的笑声,属于梅梅的笑声,突然闯入他的生命。 他爱逾生命的笑声啊!是这浅笑,将他引出了恶梦的沼泽;是这娇语,将他送往平静而温和的梦乡;也是这天籁美音,使他的生命重新注入了活力,他又有了生活的动力,又有了生存的意义。 这天籁美音哪! 猛地睁开双眼,才惊觉那爱如生命的天籁之声早已不在,那甜甜的娇嗔已离他远去。 他迅速地环顾四周,他的身边,没有了那个俏皮的小女人。 “长安!”他大吼,带着深深的惊恐。 长安呢?她去了哪里!?没有那个声音在身旁抚慰,他的无力空虚似乎立刻会奔回来。 “长安!”唐沂泱猛地转身跑出浴室。 卧房,没有! 杂物问,没有, 书房,没有! 客厅,没有! 小浴室,没有! 如风一般,长安失去了踪影! “长安——”他奋力嘶吼,心慌得无从复加。没有了长安,还有谁能用笑声来安抚他!? “长安!”她去了哪里?一颗心急速蹦跳,一如他的灵魂。 “长安——” “我在这里”轻轻的问答从厨房内飘出来,轻轻传入他的耳,急速渗入他的心。 长安还在!他深吁一口气,努力平息狂乱的心律。 再闭目吸几口气,他脸上漾起大大的笑容,大步跨向厨房,移向扰乱他心的小女人。 宽敞的厨房里,那个令他惊慌不已的小女人,正懒洋洋地倚着流理台,垂着头,无聊地数着手指头。 “为什么不声不响地溜出来?为什么不回答我?”他迈步上前,努力抑住激动,伸手轻轻将长安拥进怀。 契合的身躯、沉静清新的气息,他空洞惊恐的心,再次被未知的东西悄悄填满,抚平。 “长安?”他俯首,将炽唇一次次地印上怀中人儿的发“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怀中人儿却只摇了摇头,伸手推开他,转过身子,洗起了蔬菜。 “生气了?”他俯低身躯,将烫唇阽在她耳上“好了,你去洗澡,这次我绝不再去闹你,好不好?” “长安?”久久听不到那清灵灵的浅笑,听不到那黄鹂鸟似的娇嗔,他的心再次惊恐起来。 “长安,说话,和我说话,长安!” 怀中的人儿依旧不语,继续洗菜的动作。 “长安,和我说话!” “说什么?”叹一口气,长安侧首扫他一眼,圆脸上的笑容不在“说我已洗好澡了?”轻轻的话语,却含了一丝忧伤。 “啊?”闻言,唐沂泱才惊觉怀中小女人的身上有一股沭浴后的清香,头发甚至还湿湿的。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歉疚地吮吻着那柔软的耳垂,拢紧环抱的双臂“我——”他究竟发呆了多长时间? “你当然不会注意到,除了公事,你还会注意什么?”不想再这样两相无言下去,长安努力撑起笑容,替他找台阶下。 但心里,却渐渐变冷了。难道,她能被他接受的、能获得他关怀的,只有她的——声音吗? “不要生气了,”他轻轻摇晃着怀中的娇躯,唐沂泱微微松了一口气“我保证,以后我唐沂泱的视线只停在长安身上,我只看长安—个人,好不好?” “哼,多谢!”长安叹息地放松身体,任自己靠人背后的温暖怀抱。 其实,她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最容易忘掉不快了。 “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煮饭给我吃!”她睨他。 “是我食言了,是我不对。”坏坏地贴在她耳旁,朝她喷出炽热的气息。 结婚这么长时间以来,唐沂泱早已将长安的脾气摸透了,他知道该如何让她消气,那就是——让长安意乱情迷。 双臂一用力,将长安横抱起来,冲着她咧唇一笑。 “不要啦!”不敢望向他饱含情火的炽眸,只轻轻推拒“粥快熬好啦。” “等一下再吃。”才不理会小女人的推拒,唐沂泱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卧室“现在我要吃我的唐太太了。” 轻轻将她放躺在大床上,他俯身,与她的额相贴“长安,可以吗?”充满柔情的低哑叹息,渐渐蛊惑了她的心。 长安没有回答,只将素手圈向他的颈子,无语地迎上他的烫唇。 他要她的身子,她给;他要她的声音,她给;他要她的抚慰,她也给。 只要,他的心里真有她的存在。 “唐大哥。”她爱他,所以她给他想要的一切,一切全给他。 “长安。”此刻,他的眸中、他的内心,浮出的是这位小女人;此时,他被深深吸引住的,不再只是她的声音 热情的喘息,给这间寂静的屋子笼上了一层迷样的旖旎。 夜,正长;夜,更浓。 lyt99lyt99lyt99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跨国集团,红阳集团的业务量大得惊人,相对的,工作量也重了许多。 结婚一个月后,唐沂泱在刘扬的死缠烂打下,只得无奈地踏出家门,但刘扬还记得,当天早上,他连打了十八通电话,才将他从温柔窝里唤出来。 自结婚后,他不再发呆、不再空虚,少了绝望、多了笑声,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 做为他的好友,刘扬对此是十分欢喜的,只要沂泱能从八年漫长的自责中挣脱出来,他再辛苦也值得了。于是,他任唐大总裁将大量的工作砸到他身上,每日累得形同一条老狗。 为了朋友,赴汤蹈火部在所不辞了,更何况只是一些工作? 不过,他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他决定开始捍卫自己可怜的权利。 下午四点十分,刘扬哭丧着娃娃睑,堵住那个准备跷班的大总裁。 “老大,你也太狠了!”将一大叠的待签文件丢到那张总裁办公桌上,刘扬忍不住挥一把热泪“这些全是你该签的文件耶!我一个小小的业务部主管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代签啦!” 他老大已经结婚一年了,不是刚满月,就连蜜月也不知度多少次了,该降降温了吧! “那还不容易?”终于心满意足地结束与长安的热线,唐沂泱龙心大悦地挑眉一笑“从现在开始,我正式任命你为红阳集团副总裁,红阳所有事务由你全权代理。” 名正言顺,这还不容易? “喂——”刘扬瞪大眼,不敢置信“当初我们讲好的耶,我最多只升到业务部经理的职位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做一名小小的主管多逍遥自在,可以有充裕的时光来泡泡美眉。对于升职,哈,小生怕怕。 “没什么意思。”闲闲一笑,唐沂泱单手支颌,扬扬剑眉“只是眼红你的逍遥自在而已。”哪像自己,整日忙得要死,回家还要加班至三更半夜,占去他与长安的甜蜜时光——他早就不满了! “我逍遥自在!?”刘扬咬牙“请唐大总裁扪心自问一下,这一年到底是谁在逍遥呀?是谁将小山一般的公文推给别人,自己却正大光明地跷班的?是谁在开董事会的时候,将主持的大任随手丢给别人,自己却窝到一角去讲热线电话的?是谁准时下班、半途开溜的?又是哪个苦命鬼在做牛做马的!?” 说他逍遥自在?讲得这么理直气壮,不怕被雷公劈死啊? “哦,咱们红阳有苦命鬼吗?”唐沂泱赖皮地一笑,思忖了片刻“好,我决定了!”他用力拍了下桌子,声震山河。 “决定什么了?”娃娃睑上满含渴望,双眼灿晶晶地看着老板大人“你决定重返正途,以公司为己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 他现在还真的是百分百地怀念以前那个工作狂人,好渴望他再次现身。 “不是,一摇摇头,唐沂泱面带微笑,轻轻松松地将刘扬的痴心妄想扫入垃圾桶“我决定为本公司那位苦命鬼建—座牌坊,以表彰他为公司、为我唐沂泱牺牲的伟大精神!” 那位可怜的苦命鬼听后唯一的反应是——五体投地地瘫在伟大老板的脚旁边,垂死的凄惨模样绝对比得上被冤斩的窦娥。 “阿扬,不必这么感动,我只是替公司感谢你的贡献而已。”看看表,龙心大悦的大爷决定闪人了。 “唐、唐沂泱,唐大爷!”顾不得平日好不容易养成的潇洒气质,刘扬死拽住唐大总裁的一条金腿“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看在我们同心协力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我帮你追到长安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兄弟我,放我一条生路吧。”再这样下去,甭说潇洒帅气,白发三千早晚会找上他刘扬的。 “我也求求你,看在我们从小哥俩好的份上、看在我们这些年交情的份上、看在长安是你嫂子的份上,今天无论如何你也要放兄弟我一马。” 蹲下身,拍拍那颗可怜的大头,唐沂泱脸上满是无奈“今天我真的有急事。” “急事?你的急事就是急着回去跟长安哈啦!”烦不烦啊,就算爱极了长安的声音,也不必这样吧! “错。”笑咪咪地摇摇头“今天我们要回家陪我父母吃饭。” 行程是半个月前便订下的,现在他便是要回家接长安来公司,然后一起乘直升机回唐家大宅。 “约几点?”哼哼,绝对会灌水。 “晚上八点。”已经快四点半,他要走人喽! “急什么啊,早得很呢!” “今天是周末,怕路上塞车。” “路上塞车!?”刘扬差点被口水呛死。 他唐老大搭的是直升机耶!塞车?庄孝维啊! “是急着赶回去和长安亲热吧?”要不是这个理由,他刘扬就从这三十二楼跳下去。 “是又怎样?不可以吗?”唐沂泱大大方方地承认。 “不可以?谁敢跟唐大总裁说不啊?又不是想打包走人!不过呢——”眯眯眼抬头仰望唐大老板“偶尔少纵欲一回,有益身心健康哦!”又不是一只发情的公狼,全年无休。 “错!多一次纵情,生命才会更美好。”年轻夫妻嘛,情有可原。 “不理你!”刘扬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几秒钟后电话那端传来柔柔的回应。 “喂——” “长安,我是刘扬大哥啦。”拍开欲夺手机的大掌,他快速说:“公司还有急事,沂泱等一下才能回去,你多等一下。好,拜!”俐落地关机,搞定! “刘扬!”低吼一声,唐沂泱挫败地抓抓发,瘫靠在沙发上,知道八点钟以前的甜蜜时光已然无望。 “干什么,想杀人呀?”杀了他最好,省得他天天被操。 “有屁快放!”世界上有哪个男人被打扰亲热,不气得要命的? “屁没有,一些臭话倒是想问。”这些话他已憋了整整一年了。 “要问就快一点。”起身从酒柜拿出一瓶红酒、两只杯子,唐沂泱再步回沙发。 算了,两兄弟也很久没聊过了。 “你到底将长安当作谁了?”直入主题。 第四章 到底将长安当成了谁? “泱,亲爱的唐沂泱,你看,好美哦!”淡金的朝阳、清新的海风、洁白的沙滩。轻脆的笑声,彷若刚刚离巢的娇鹂在兴奋地啼叫,这便是世上最美的笑声了吧? “唐大哥,你看你看,好好笑哦!”“呵呵,呵呵”好似水晶风铃,被春风轻轻一吹,便漾出悦耳的欢快乐音来;又似甘泉,一点一滴地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如天籁,一遍一遍地拂去了他的疲惫、他的绝望。 这天籁般的笑声,属于谁? 是梅梅的吗? 他的梅梅陪着他走过了人生最初的十八年;他的梅梅带给了他一生中最美好、最纯真的少年欢乐;也是他的梅梅教懂了他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他的梅梅给了他永不能抹去的美丽回忆。 是他的梅梅啊! 少了他的梅梅,少了那天籁一般的娇笑声,他的生命里,除了空洞,还是空洞,只剩下无尽的黑夜,只剩下一副躯壳,没有了灵魂,没有了感觉。 可,他的梅梅却是被他 是他,是他负了梅梅一生。 自九年前的那个夏日起,他便活在赎罪中。 他到底将长安当成了谁? 他也不知道! 一年前一个普普通通的夏夜,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孩,漾着清灵灵的浅笑,闯进了他灰暗的生命里,带给了他一个崭新的世界。 是这浅笑,将他引出了恶梦的沼泽;是这娇语,将他送往了恬静的梦乡;是这天籁美音,使他的生命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这清灵灵的笑,属于谁? 属于他的梅梅,还是他现在的妻子——长安? 甜美的娇笑、清灵灵的浅笑,是谁的? 是谁的? 他真的分辨不出来!。 记忆中那娇笑、这浅笑,早己在不知不觉中合而为一。 他,再也分辨不出 “沂泱?” 他垂下双眸,脑中,矫笑、浅笑在交替闪现,不停地从他心底漾起。 “沂泱!” 他静静地张开双眸,恍若深渊的黑眸中探不出一丝内心的情绪。 他到底将长安当成了谁? “谷长安啊。”他轻抿一口红酒,扬扬舒展的眉峰“自然是长安本人,不然还有谁?” “不是将她当作梅清的替身?”他才不信。 “梅梅的替身?”或许有一点,但他不想跟好友分享他的内心,只笑着调侃“啧,阿扬,你近视了吗?长安与梅清有哪点像了?”他低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她的声音呢?” 为了永远霸住那如同梅清的笑声,他甚至三思孤行地娶了平民出身的长安。当时沂泱的这一决定,甭说别人,单是最知情的他,也被吓了一跳。 以往纵然沂泱再疯狂地搜寻与梅清相似的女子,用尽手段得到,用尽方式宠爱,但最终也只是一时的迷恋,根本持续不了几天,便会不留情地甩开那些替代梅清的女人。 但,对于长安,他竟然认真了! 不论其他,单是唐氏家族,最重视的便是门第之见。 但他却独排众议,不顾家族大老反对,坚持要娶一位出身平民的女子——长安。 他认真了,为的只是彷如梅清的声音。 “那又如何?” 撇一撇薄唇,唐沂泱一口饮尽杯中酒,优雅地转动酒杯“我娶了她,给了她一切,你放眼望一望,这世界上有哪个女人生活得比她更幸福? 没有吧?我宠她、怜她,除了她,我再也没有其他的女人。而对于她的声音,只是多了一点点关注而已,这有什么不妥?” 他从来就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更不觉得亏欠了长安。 “沂泱——”刘扬挫败地皱紧眉头,不知该如何扭转他的这种偏执。 “我对长安的好,你又不是没看见,不用再给我讲什么大道理了。”唐沂泱拒绝再谈这种惹他心烦的烂话题。 一切,这样过下去便罢了。 “好,那我们换一个话题。”刘扬无奈地停止了继续劝诫的念头,稍一沉吟“那你总不能将长安关在家里吧?” 不准她外出工作、不准她独自出门,甚至,在不知不觉中隔绝长安与外人的接触。就算囚犯,也没有如此限制的禁令吧? “谁说我关她了?哪天我没有抽时间陪她外出散步?她要去哪里,我拒绝过没有?从来没有吧。我总是二话不说地放下一切陪她去了。这还不够吗? 再者,家中电话、电脑随她用,她上上网,和朋友用电话聊天,日子过得既安逸又舒适,不是很好吗?” 唐沂泱拒绝听进好友话里的语意。实际上,他已将长安看成了一只金丝雀,将她关在一方狭小的天地里,剪去了她的双翼,悄悄地剥夺了她生存的能力,长安只能靠他而活。 “很好!”刘扬一口喝下杯中酒,将杯子狠狠往地板上一砸,杯子没破,只叮叮弹跳了几下,一如他的恼火,灼痛了他的神经,却无处发泄。 “沂泱,好好看一看吧!长安是个独立的女人,她可以照顾好自己,她不是梅清你先不要发火!听我讲好吗?” 抬手制止唐沂泱的反驳,刘扬直视好友的双眸,语重心长“所以,她不会如同梅清,要靠你精心地培育,要靠你细心呵护才能开花、绽放。你明白吗?她不是一朵娇贵的温室白兰,不是禁不得风雨的梅清。而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偶发车祸会让长安遇上。” “所以,”他诚恳地望着怔仲发愣的好友“所以,不要再将长安看成梅清,用梅清所习惯的生活来对待她、禁锢她。” 沂泱难道看不出来吗?俏皮活泼的长安,那原有的旺盛生命力,正一点一点地悄悄消逝啊!一年多来,长安的笑声越来越少,虽不明显,但那属于女人的哀愁,正在丝丝入侵快乐的长安哪! 再这样下去,长安,将不再会是快乐的长安——他们一年前所认识的那个长安。 “我没有。”垂下眸,遮掩住眸中复杂的光亮,唐沂泱低低一吟。 “你没有!?”刘扬用力握一握拳,恨好友挣不出赎罪的沼泽“沂泱,假设将长安变成梅清,你会感到开心快乐吗?” “会!我会快乐得要命!”撇开好友的怒视,唐沂泱将双眸移到未知的焦点上。 如果长安成了梅清,与他的梅梅重叠,合而为一,那他会有多幸运!至少,他将再也不用去努力区分哪一个是长安,哪一个是梅梅;至少,他将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现在到底爱谁!至少,他再也不用去烦,那清灵灵的笑到底属于谁。 “唐沂泱,你是个——”火没喷完,敲门声却轻轻响起,适时打散了室内紧绷的气氛。 lyt99lyt99lyt99 刘扬再狠瞪一眼那个面无表情的冷血男,暂时压住火气,起身前去开门。 “谁呀?不知道我们在开会长安?”娃娃脸上的怒火迅速掩去,换上欣喜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长安!”唐沂泱一愣,继而飞速跃起奔到门前,一把将那名碍事者推开“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会回去接你的,怎么又不听话?” “你滚一边去!”刘扬挤到最前线,一脚踢开讨厌的老板,亲热地将长安拥进屋来“来,坐。要不要喝点冷饮?天气很热的喔!” “刘扬!长安是我老婆,不是你老婆!”那个被踢到角落的正牌老公大声暴吼,不满意眼前的形势。 “谁理你?” 瞪一眼那个惹他吐血的白眼狼,刘扬对着长安展现少有的高度热情。 “我们聊我们的,不要理他。长安,我们有好几天没见面了吧?想不想我呀。对了,你上次送我的那个小布偶实在太可爱了,能不能再缝一个同样的送我?我那个被人抢去了。” “刘大哥你不去我们家坐坐,我想你也见不到啊!”在两个均高她一截的大男人互相的争抢下,长安终于取得讲话的机会。 “还不是你那个恶霸老公,整日压榨你刘大哥,我连吃饭睡觉的工夫都快没有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看望你啊!长安,帮帮刘大哥,在你老公身旁枕边细语一下,让我放上几天大假,好不好?”一副可怜兮兮的哈巴狗模样。 “唐大哥才不会听我的。”长安微微一笑,伸手要拍拍刘扬的肩以示慰问,手却被人半途抓住。 “长安,我才是那个你应该注意的人吧?”不满地哼一哼,挤到长安身边,将她占有性地紧拥人怀中,唐沂泱很瞪一眼另侧笑得满面春风的人“别理他!他竟敢将你送的小布偶丢给旁人,简直太过分了。” 长安只柔柔地笑了笑,不由忆起几月前,自己将终于缝好的第一个小布偶送给唐沂泱,却被他蛮不在乎地丢到书柜顶上,任小布偶沾满灰尘的事。 唉,只会讲别人,那他自己又是怎样对待她的心意的? “长安——”唐沂泱不悦妻子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看看我!告诉我,为什么不在家等我?” 她不该将他的话视为耳边风,更不该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刘大哥说你忙,我就想从家里到这里就几分钟的路程,自己走过来就好了。”长安低头抿着唇,对丈夫的斥责默默承受,她不想让别人瞧到她脸上的落寞。 她只是不想给他添麻烦、拖累他而已。 另外,她早已经渴望能自己一个人出门逛一逛,哪怕只有七、八分钟的时间,只是短短的几步路。 一个人的自由,她是那般地渴望。 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全心宠爱时;当一个人被禁锢在只属于另一个人的世界时并非是幸福的。 “算了,沂泱,长安这么体贴你,你别不知好歹了成不成?”刘扬照样狠瞪那个不知好歹的人一眼,转而对长安笑咪咪地说:“来,长安,我们到楼下咖啡厅坐坐,刘大哥请你喝下午茶。”伸手要拉长安。 “走开!”狠劲拍开那只狼爪,唐沂泱拥紧妻子不放“有时间在这里哈拉个没完,不如多签点公文。”皱眉扫一眼长安的衣着,更加不悦。 “长安,不是告诉过你了,我们要回大宅用晚餐,要换正式一点的服装,你穿得这么休闲,怎能在大宅露面?”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父母对于衣着品味很是重视,容不得一丝瑕疵。 “啊,我带了一套衣服过来。”指指门旁的一个小袋子“只是想说穿得太正式,走正路上有点奇怪。” 高雅的晚礼服,有多少人能视为平常?她并不是穿名牌礼服的料,更没有能力去登那些所谓上流社会人士的大雅之堂啊! 虽说她没听过公公婆婆,对于她高攀嫁入唐家的事发表什么意见,任凭自己儿子决定,算是默认了婚事,接纳了她;可每次跟唐大哥一起回大宅,她总有种如坐针毡的感受。 那些上流社会的礼仪、那些文雅的言谈举止,真的与她格格不入,她只能静坐一旁听他们高谈阔论,听他们讲着自己迈不进的世界,微笑着任他们将自己遗忘在角落,抛之脑后。 如果,如果有可能,她并不想去。 “长安!”耳旁一声吼,震回了她飘?s的神志。 “啊?对不起!”她立刻道歉,抬眼,才惊觉宽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个,刘扬大哥不知何时已走了。 “我刚才的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伸手抬起她低垂的头,唐沂泱皱眉“你怎么了?为什么最近总是心神不定?”常常窝在沙发上发呆,彷如一抹游魂。 “没事,大概有点累。”她勉强扯起笑。 “累?下午你没睡一会儿吗?”怜惜地轻吻那有些苍白的小脸,唐沂泱低语:“我知道昨晚把你累坏了,可你今天上午、中午都可以补补眠,再睡一下的。” 说的理所当然,但他却忘了自己从一离开长安到公司来后,每隔一小时便打电话回家,一小时一次、一小时一次,根本扰得人无法小睡片刻。 “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着嘛。”提起精神,不想让他担心,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我哄你睡啊?” 调侃人家,但他偏又忘了每天被哄着入睡的是谁,忘了是谁必须在她的不断轻声抚慰下,才能安然入睡。 “你哄我睡过吗?”故意冷哼一声“只会用尽手段打扰我!” “小妮子开始记仇了?”揪一揪那柔润的耳垂,唐沂泱轻笑“好,现在时间还早,再睡一下,换我哄你。” 大手覆上那有些落寞的晶瞳,他在红唇上落下羽毛般的轻吻“乖,睡吧!” 低叹一声,长安顺从地倚在他怀中,闭目休息。 心已沉沦,怪不得谁。 lyt99lyt99lyt99 从直升机上下来,恭候多时的唐宅管家立刻迎上前来。 “少爷、少奶奶,欢迎你们回来!”躬身接过礼物。 “嗯,老陈,身体还好吧?”笑着同老人家打招呼,唐沂泱牵着长安的手,一起步向主屋。 唐沂泱低头在长安耳边轻语:“待会儿见了爸妈要问安,多讲些好听的,知不知道?”回头又问老陈:“姊姊她们回来了吗?” “来了,大小姐上午便到了。两位姑爷今天也有来,正在球室陪老爷打球呢!”管家老陈尽责地报告。 “对了,少爷,今天家里还来了一位稀客。” “是谁?”家庭聚会,外人干什么凑热闹? “少爷一定认得,是林氏建筑的林媚灵小姐。” “林媚灵?”她来干什么? “是啊,她现在和夫人们闲话家常呢!” 管家抢上两步,替唐氏唯一的继承人推开大厅的雕花木门。 宽敞豪华的大客厅内,以欧风摆设为主,处处可见彰显尊荣华贵的西洋景致。靠北的壁炉旁,围着一组真皮沙发,四位妆扮高贵典雅的女士正细语笑谈。 长安被唐沂泱牵了过去。 “沂泱,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五十多岁的唐夫人见到了儿子,优雅地一笑,保养极好的皮肤细腻光滑,没有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你姊姊们一早便过来等你了。” “抱歉,公司有些事脱不开身,所以回来晚了。”唐沂泱弯腰亲亲母亲,含着笑“妈,你还是这么漂亮。” “那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贫嘴。”显然宝贝儿子的奉承很受用,唐夫人瞠了他一眼“不和大姊、二姊打招呼吗?” 唐沂泱立刻从善如流“大姊、二姊。啊,林小姐,好久不见!” “你在应酬啊?”唐二小姐唐沂雅笑瞪弟弟—眼“这么敷衍!” “行啦,别计较那么多了。”年纪三十有五的唐沂文笑着拉过小弟“这一年多,怎不去大姊家坐坐?” “人家都有老婆的人了,小俩口亲亲爱爱的,哪有空理你呀?”唐沂雅撇唇冷笑,睨了静伫一旁的长安一眼。 “长安,向妈妈姊姊们问好。”唐沂泱立刻拉过妻子,示意她问安。 “妈妈好,大姊好,二姊好,林小姐好。”微微躬身,长安扬起笑,恭敬地问安。 “长安,沂泱工作忙,没时间回来,你呢?既然在家做少奶奶,闲暇时间想来不少,要多回来坐坐,知不知道?”唐夫人轻轻一笑,看似热络的招呼中却隐着不易察觉的冷漠。 “妈妈说的对,长安,怎么说你也进了咱们唐家的大门,是唐家的少奶奶,更是儿媳的身分,应该多回来侍奉公婆才是啊!”唐沂文也笑,笑中含着不满意。 “妈,大姊,你们这么说可不对。” 唐沂雅挑眉冷冷一笑,将不屑一顾的冷漠毫无保留地写在脸上“人家两人小世界多好,亲热的时间只嫌少不嫌多,你们还强求人家常回家来孝敬你和爸爸,尽什么儿媳本分呢!是吧,长安?” 唐家人谁都不赞成,唐家唯一的儿子去娶一个出身平民的女子为妻。若长安貌若天仙,还勉强过得去,至少他们对外可以说足唐沂泱寻得美娇妻;但偏这长安柏貌只能算清秀,学历也仅是大专,没有一点可以与唐沂泱相配的条件,这叫她们出去怎样见人? 说美丽的唐氏千金们有了一个丑小鸭弟妹?想来便觉面上无光!有了一位让自己脸上无光的弟妹,唐沂雅的心一直不爽。 但自梅清因车祸过世后,小弟行尸走肉般的样子让全家人都无可奈何,不论他要做什么,他们都不敢反对,只能暗恼罢了。 长安垂下头,将内心的酸涩强行压住,只柔柔地一笑“二姊说的是。是长安不懂事,以后我一定会谨听妈妈、姊姊们的教诲,多回来侍奉爸妈。” 貌似亲热友爱的一家人,在背后却是对她冷讽热嘲,对她的苛待也是她不想来唐宅的主因。 可唐家毕竟是唐大哥的家,做为唐家独子的妻子,她凡是还是要以他为先。 “二姊,怎么了?我们刚到家,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就开始训话了?” 唐沂泱笑着坐在母亲身旁,嬉笑着围住母亲的双肩“长安怎敢不愿意回来?她常催我回家来住,是我不想的。” “哦,你不想搬回来?是不是娶了老婆便忘了娘呀?”唐夫人拍拍儿子的头。 “哪敢?”唐沂泱一笑“妈,还有外人在,要打要骂,等一下我和长安一定虚心听教!” 唐夫人被儿子哄得心花怒放,嗔笑着将话题带到其他方面,不再围攻小俩口。 而后,围坐一起的几人渐渐加入谈笑中。 长安不着痕迹地侧移几步,悄悄地坐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安静而落寞地倾听那些上流社会的言谈,如同以往,被遗忘在一旁。 爱一个人,便要忍受一切吧! 她爱唐沂泱,所以为了守他一生一世,而不顾一切地嫁入了一个豪门,嫁给了与她有天地之别的他,嫁入了一个永不会接纳她这个平凡人物的高贵世界。 有时候,她会禁不住问自己—— 她是不是做错了? 第五章 “林媚灵?” 回唐宅的当晚,唐沂泱与长安并未在晚餐后离开,而是被唐夫人以有事商量为由,留宿了一夜。 “是呀,她要貌有貌,要才有才,事业心又很强;再说,身为建筑界龙头老大林氏企业的独生女,她哪一点配不上咱们唐家?” 书房内,唐夫人一边同儿子共品香茗,一边细数林媚灵的优点。 “那又如何?”唐沂泱抿了一口茶,不置可否。 “如何?”唐夫人嗔笑“你想一想,这林氏以后还不是她的?有了她,咱们唐家在房地产界不是如虎添翼了?” 红阳以实业起家,拥有亚洲数一数二的纺织制衣公司,但近年来,除继续走实业路线外,也开始向高科技及房地产领域进军,若能得到林氏的鼎力相助,无疑能迅速拓展红阳在房地产界的事业。 “妈,我认为红阳并不需借助什么外力。”唐沂泱淡淡一哼。 “但世上没有人嫌钱赚得多,事业做得更轻松的呀。”唐夫人一笑“就算你不在乎林氏建筑在房地产界的龙头地位,但林媚灵也算是个名门闺秀,娶了她,咱们唐家也不丢脸啊!”说来讲去,就是想为唐家换一位出得厅堂的少夫人。 “妈,这是林家的意思?” “也不全是。”她和唐父也早有此意。 自梅清意外身故后,儿子性情大变,整个人阴沉沉的,不说不笑,更无意自身婚事。他们就算再心急,也不敢住他面前提一个字,更别提他再娶妻了。 但如今看儿子会笑会闹,显然已恢复了梅清出事前的样子,那么,他们也该试着为儿子再寻一门好亲事了。 至于那个长安,他们从未放进眼里过。 “那长安呢?要我甩了她?”他冷冷地一笑。 “你若仍要养她,我们也不会反对的。”他们明白儿子想娶长安的原因,所以他若仍想拥有那酷似梅清的声音,将那女子养在外面,他们也不会管,反正是眼不见为净嘛! 唐夫人眨眨凤眸,甚为满意地继续说道:“林小姐在这件事上,很是大方呢!她说了,她不会介意你在外面养那么一个女人,只要不带回家,不在外界露脸就好。” 这种识大体的妻子,可是现代男人们最梦寐以求的。 “她这么看得开?”将已凉的茶水放下,唐沂泱伸个懒腰,从躺椅中站起身,耸耸肩“妈,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转身要走。 “沂泱!”连忙拦住儿子,唐夫人有点焦急“你的意思如何?” “我意思如何?”他扬眉反问“妈,问题是你和父亲想让我怎样?” “很简单!”唐夫人优雅地弹一弹手指“找个时间,我们一起上门去提亲。” “提亲?”唐沂泱禁不住笑了出来“妈,我早就有老婆了,你没忘吧?” “离婚就好了嘛!大不了再多给她一大笔钱不就成了?” “妈——”唐沂泱轻笑“红阳以后也是我的,你说唐氏红阳集团和一笔钱,哪一方面更有吸引力?” 答案再明显不过“若是你,你会为了区区一笔死钱,放弃一只会生金蛋的鸡,或一问活银行吗?” “这事你不用操心,只要你签下离婚协议书,其他的交给我和你父亲就好了。” “那么,如果我不答应呢?” “沂泱!” “妈,你儿子一年半以前是什么样子?那时候怎不见你谈起婚事?做人不能忘本,我现在能恢复正常,这全是长安一点一滴的努力换来的。我既然娶了长安,便不会离婚的。我懂你的好意,但我并不想接受,”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和父亲还是不愿接受有一个平凡的儿媳,如果你在外人面前还嫌脸上无光,那我以后会尽量少带她回来,尽量让她隐在我背后,不在外面出现。” 他转身步出书房“妈,以后希望你少操心我的婚事,多关心—下父亲的身体。” 说完,唐沂泱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向他和长安的卧室。 要什么样子的妻子、要拥有什么样子的女人,是他自己的事,别人无权过问,也不能过问! lyt99lyt99lyt99 春风,夏雨,秋霜,冬雪。 四季轮替,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 就如同作了一场长长的梦,转眼,长安嫁给唐沂泱已六年了。 六个春秋,好似弹指之间,尚未来得及去留住些什么,尚未去抓住一丝记忆,便匆匆地过去了,没有一刻的稍滞。 六年啊!似乎除了年龄的渐长,其他的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依旧爱极了她的笑语,爱极了她清灵灵的笑;他依旧宠着她、怜着她、霸着她,不准她一人独自外出、不准她多吃零食,霸道地主宰着她的一切。 而她,还是那个爱他的长安。 会笑、会闹、会斗气、会懒散地躺在家中,无所事事、会心安理得地吃着他煮的饭,享受他的宠怜,偎在他臂弯念书给他听、会一个活泼俏皮的小女人会有的一切行为。 他眼里的长安,还是那个谷长安。 但,她眼中的谷长安,却多了一些陌生,多了一些她自己也不了解的东西。 她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怔怔发呆、会在他的背后悄悄叹息、会在无缘无故中打碎了杯盘、会在睡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 她也很忙啊!忙着打扫屋子、整理衣物;忙着和他热线聊天,乱聊一通;忙着画图纸、裁布,制作她喜欢的布娃娃;忙着应对他无时无刻的霸道行径;忙着不让自己得闲。 但,却总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恐慌、空虚占据了她心里的所有空间。 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她也不知她怎么了。 “姊,多出来走一走嘛,不要老闷在屋子里。” 小弟小安每次打电话给她,总笑着说她:“你该学一学治安,她小时候可比你安静温柔一百倍,可现在呢?每分每秒都不停地蹦来眺去,连有了小宝宝,还是闹得让二姊夫头疼!” 是呀,以前的那个谷长安从没有一刻静下来的时候,只要得闲,总在不停地跑,从东到西、由南向北,只要她想去的地方,她总会想尽方法去上一次。 而今,她却成了窝在巢中的小鸡,不想到外面移动一公分。 “姊,你嫁了一位好老公,大姊夫那么宠你,你多要求一下,让他陪你多一些时间,夫妻两个,要时时刻刻绑在一起才有情趣可言。” 大弟久安一为人夫,便开始对夫妻生活情趣有了莫大的感想。 “大姊,你回娘家来住,看大姊夫是不是还照样爱你?” 妹妹治安常常透过电话,向她传授驯夫之道,教她一些令丈夫气得跳脚的招数。 “夫妻两个,总是浓情蜜意也不好,该吵的时候还要吵,该闹的时候还是要闹,距离产生美感,岩总是一刻一秒也不分开,总是爱来恋去,你迟早会倦、会烦、会窒息的。” 是啊,她和他,六年了,还如新婚燕尔般,甜甜蜜蜜的不知羡煞多少夫妻,但快乐的背后,她却越来越觉得无法呼吸。 甘甜尝多了,反而怀念起水的清淡滋味。 聿福无时无刻不在时,却开始有了不真实的感受。 她是在作梦吗? 她真的已身为人妇六年了吗? 她真的拥有幸福的生活吗? 她,回答不来。 “姊,不要总一个人闷在家里嘛!大姊夫事多,没时间陪你,你要自己找事做。” 小安最懂她的脾性“生活没有了追求目标,没有了激情,你迟早会变成一个连你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我、我有很多事要做啊!”她握着话筒,努力为自己辩解她并非无所事事“我要打理家务,还要为你大姊夫分忧,一有时间,便会去缝制我喜欢的布娃娃,我忙得很呢!” “大姊——”小安的长叹声中充满挫败感“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不厌倦呀?举一个例子,你做了多少布娃娃了?” “八百三十一个。”张口而出。 “记得这么清楚?” “我、我有做纪录呀。”她讪讪而笑,不敢承认是因为无聊才去数过一遍又一遍的。 “服了你!”读大学三年级的小安哼她一声,不敢苟同“那么多布娃娃堆了几间房间了?” “一间多一点。”上次小安来她这里玩了几天,笑她满地的布娃娃足够开一家玩具店了。 “还在增加中?” “是啊。”她的能力有限,设计不出太多的造型,目前才总共累计到一百多种,她总是做完一个,再做同样一个,努力想做出最满意的作品来,不知不觉中,她已做了八百多个。 “你还有很大的成就感吗?” “没了。”她摇头笑“刚开始很高兴的,可现在却开始有一点厌了。她似乎在为做而做。 “这就叫作激情不再!”小安下结论“所以,如果你想不厌倦地继续幸福下去,就要有不断的激情来支持你。” “例如?”她笑,有点期待。 “例如将你做的布娃娃拿出去卖。” “买?我不缺钱啊。” “有钱就不能再去赚吗?而且你那些钱是姊夫给的,自己用劳力赚来的钱,拿着是什么感受?” 她不语,有点心动。 “再说,这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用自己的劳力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那才是人世间最大的激情,是生命中最大的原动力。” “可是我做的布娃娃会有人买吗?”只觉小小的火苗在胸肺问点燃,她有一点冲动。 “怎会没有?”小安向天发誓“姊,上次我拿走的那三个布娃娃一到学校,便被同学抢去了,让我赚到了三顿大餐呢!” “真的?”她眼一亮。 “当然是真的。”小安与有荣焉“如果我在你家附近读大学,我一定天天去你那里抱布娃娃来卖。” “可是我要去哪里卖呢?”六年的时间,她几乎全耗在了一个人的世界,与现实中的那个世界,早已有些脱节。 “天哪——”小安仰天长叹“你还记得夜市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吧?” “夜市?”血在一点一点地加热。 “对啊,现在正值夏季,逛夜市的人最多。你呢,每天晚上就背着几只布偶,拖着姊夫去夜市一逛,我敢说,用不了几天,你所有库存的布娃娃便会清得光光的。到那时,激情有了,生活也多了乐趣,何乐而不为?” “哦。”唐大哥那一关,恐不易过。 “怎么,有问题?”小安耳朵很尖的,听出了大姊话中的为难。 “我再想一想吧。”长安笑着转移话题“又要放暑假了,想好去哪儿没?”快乐的求学生涯,是她生命中美丽的回忆。 “回家啦!”小安有些扼腕。 “妈妈也警告过你了?”长安这下是真的开心地笑了起来“从去年夏天,妈就开始计画今年的暑假了。” 原因无他,古家四个孩子现在分居各地,想要聚在一起几天,只有趁每年暑假。 “是啊,二姊也警告过我了,说今年的暑假我死也得爬回家过! 可是,大姊,你评评理,去年不是我不想回家的吧?明明是她说要趁暑假去n度蜜月,我才没回去的,怎么倒成了她不在家的藉口了?”谷家的孩子,其实是最恋家的。 “行了,她是老师,你是讲不过她的。”她笑着充当和事佬。四个兄弟姊妹从小打打闹闹,吵架斗嘴是家常便饭,感情是不打不深。 “那大姊你呢,回家吗?” “再说。你姊夫那阵子大概要出差,我恐怕回不去了。” “你要跟吗?” “不跟。”还是那句。他总说他是出差,她跟去干嘛?留在家乖乖等他就好。 “没意思。”小安吹吹口哨“大姊,不要一直当闲妻好不好?” “闲!?你皮痒了?”她拿出老大的威风。 “不是‘闲’,是‘贤’!成了吧?”身为人家小弟,还是识相一点比较不吃亏。 “又在耍我,是不是?”她呵笑两声“好了,小安,不聊了,你姊夫该打电话给我了。” “六年了,还在每小时热线缠绵呀?” “欠打!”她笑嗔一句,挂电话。 是啊,六年了,只要他出门,只要她不在他的身旁,电话便是两人的红线,每隔一、两个小时,他总会透过话筒来听她的声音、她的笑语。 这竟成了她的禁锢—— lyt99lyt99lyt99 去夜市卖自己缝制的布娃娃? 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但也只能心动而已;行动,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因为,唐沂泱会不假思索地给否决掉。 我的太太是让别人来侍奉的,而不是去侍奉别人的! 这是他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在他的观念中,虽从不以权势压人,但身处万人之上,生于豪门贵胄之家,做为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阶级之分,还是存在他血液中,抹不掉的。 陪她去俗世凡人所聚集的闹市散步闲逛,他都会皱眉,不想自贬身价了;更何况是去夜市卖东西? 唐沂泱绝不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 “买布娃娃?” “是呀。”她故作不在意地忙东忙西,忙中偷闲似的随口说说“义卖助人嘛!”双耳竖起,仔细听他的反应。 “想助人还不容易?”唐沂泱并不认真,依旧埋首公务中“红阳每年捐助给慈善团体的资金为数不小,我想我们已经非常有善心了。” “那又不是我捐的。”她咕哝。 “什么?” “我是说,”长安站到他身后,拨拨他的黑发,漫不经心地抱怨:“那是红阳在做善事,又不是我。” “你是红阳的总裁夫人,当然也算你的一份啊!”唐沂泱摇头一笑。 “意义不同。”她从背后夺去他的原子笔“我想用自己的力量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嘛!” “好了好了,我明天便要人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用你谷大小姐的名字来命名,总成了吧?” 他抽同自己的笔,叹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你呀,真是吃饱了撑着。”只能怪自己太宠她了。 “谁呀?”长安嘟嘟唇,更加不悦“唐大哥!麻烦你听一听我的意见行不行?”她又不是为了名利! “你说,我在听。”唐沂泱反手一搂,将妻子拥进怀里,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头“我一定洗耳恭听夫人的金玉良言。”双眼依旧紧盯着桌上的公文。 “你看,这几年我做了这么多布娃娃,堆在家中也没有用,只占了地方,还得花时间清理它们,不如拿出去卖掉,得来的钱也可以帮助人,对吧?”她手挥一挥,阻住他望向公文的视线。 “对。”唐沂泱捉住阻隔他视线的手,回答得依旧漫不经心“要不然这样,这些布娃娃我全买下来,价格任你定,然后我再将钱捐给慈善机构,成了吧?” 长安给他的回答是甩开拥着她身躯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跨出书房,将门用力地一关。 砰——大大的关门声,显示了小女人的火气不小。 唉,生气了。 再叹口气,唐沂泱认命地合上公文,推开椅子起身,准备去寻回火爆佳人,请她消一消气。 就说吧,女人千万不能宠的! 瞧他宠女人的后果,原先温柔俏皮可人的小妻子,渐渐敢摔他的门了。 摇摇头,依次打开每个房间的门,去找他的小女人。 “长安——”眼尖地瞄到杂物房里布娃娃堆后的人影,忙笑着迎过去。 “好了,不要生气了,这次我一定认认真真听你说,好不好?”讨好地陪生气的佳人蹲坐地上,唐沂泱拾高小女人低垂的头。 “少来了!”一手打掉一只毛手,长安依旧气呼呼的“小女子无才无德,哪里敢劳烦大老爷费心呀?” “真的生气了?”不怕挫折、再接再厉的毛手重新占领阵地“别这么小气,有什么话,尽管朝我吼,我绝对做你忠诚的听众。” “我才不希罕!” “好,好,我希罕,行不行?” 长安偏头睨了他一眼“我说什么,你便会答应?” “好。”他痛快答应,只求小女人快快消气。 “不准再敷衍我。” “不会。” “不会中途打断我?” “一万个不会!” “听完后,不准生气?” “我生什么气?” “真的?”摆明了不信他。 “真的。”他指天发誓。 长安仔仔细细瞄他一眼,见他确实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才缓缓开 “我想试着推销这些布偶。” “嗯,你做的布偶越来越好,一定会有人欣赏的。”他随手捞起一个小猴子造型的,以证实自己所言不假“瞧,我一眼就能看出它是只小猴子。” “讨厌啦!”夺过小猴子,长安再瞪他“说好了不会打断我的话的!” “好。”他举手捣住唇,努力“封口” “一来,我想看看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值不值得,能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同;二来,总这样没完没了地缝啊缝,我厌烦了。” 嗯。他点头。 “所以,我想换一种方式。” 嗯,嗯。他连点两个头。 “只要长安肯从永无休止的缝制布娃娃小走出来,将注意力多投注到他身上一点,他自然赞同。 “于是,我考虑了好久,决定暂停制作,开始另一种游戏。”只能称之为游戏。 嗯。乌眸里星光闪耀,十分期待这“另一种游戏”的主角有他一份。 “你同意?”她欣喜不已,十分满意他的表情。 嗯!用力点头。只要主角是他,他自然同意。 “这次你怎么这么爽快就答应啦?”太让人讶异了。毕竟,他可是霸道男耶。 嗯?他挑眉,突然发现,他尚不知这“另一种游戏”到底是什么游戏。 “不准反悔哦!”哈,先说先赢。 “等一等——” 他终于开口,略带怀疑“能不能先请你说一说,这游戏到底是什么游戏?” “买布偶嘛!” “喔。”这容易得很!他长吁一口气“既然你不同意我买下它们,那这样好了,”他略一思索“从明天起,我派人分批取走这些布偶,放到红阳旗下的百货公司里,去和那些名家玩具竞争一下,如何?”不准他明买,他暗箱作业总可以吧? “不要。”她翻一个白眼给他。 “我的唐太太,那你想怎样?”女人心,海底针,难猜哪! “我想自己去卖。”她盯着他。 “自己去?”他反瞪她“不准!我早说过了——” “我的太太是让人来侍奉的,不是去侍奉别人的!”她替他说了。 “你既然知道了,那为何还问?”她是要来让他宠的,不是去让人指使的! “可是我——” “长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嫁给了我,便要多少为我考虑一下吧?”他也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旁,可现实能允许吗? “我——” 她考虑的还少吗?不出门、不在外露面、不参加商界宴会、不接触他的生活圈,只困坐家中,默默待在他的阴影下。一切的行事准则,只想为他,只愿外界不会嘲弄堂堂红阳集团竟有一位平凡到极点的总裁夫人。 她从不自认自己高贵,但也不认为自己不堪到无法在外人面前抬起头啊! 她只是一名平凡的小人物,却也有自己的傲骨啊! 她为他考虑的还少吗? “长安,我并不怕外界批评我的为人处事,可唐氏红阳呢?你难道愿意听外界笑我们唐家搬不上台面,堂堂总裁夫人蹲在街边卖东西?”红阳丢不起这个脸呀。 “但是外面没人认识我”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虽说除了六年前那一场婚礼,外界再也不曾见过长安的踪影,但凡事还是小心点好。 “长安,我知这几年我太过繁忙,很少有时问陪你,但我也没法子啊!”身为跨国集团的总裁,他能自在逍遥到哪里去? “不然,这次你陪我去美国出差,顺便散散心,怎样?”想来,他从个曾带长安出国过,心里也很内疚。 “”长安不不语。 “长安。”他叹。 “算了,我说说而已!”长安?s地一笑,垂敛的水眸中精光微闪。 嘻,大好机会来了! 她怎忘记了?每次唐大哥出国,便不会再与她每小时热线,他都忙到只能在他睡觉前,才能抽时间找她哈啦两句。 而这次他去的是美国,与这边时差大概相差半天,也就是等唐大哥睡了,她应该是午饭时间;而她要睡了,则是唐大哥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 呵呵,时机来喽! “不生气了?”唐沂泱问得小心。 “谁生气了?”瞪他一眼,长安随意地问:“唐大哥,这次你出差要多久时间?” “最快也得一个半月。”他皱眉“红阳要在美国投资兴建一间科技公司,很多事情要处理。” “这么久呀!”她在心里偷笑,脸上却是万分的同情“你要多保重身体哟,千万记得给我打电话。” “舍不得我吧?”唐沂泱得意地一笑“好吧,这次你就跟我一起去吧!”少了她的笑语,他也不好受。 “不了。”她摇摇头“我怕给你添麻烦。” “今天这么贤慧?”他故意逗她。 “喂!我哪天不贤慧啦?”随手拿布娃娃丢他“天下有比我更贤慧的女人吗?” “嗯,天底下还真没比你更‘闲’的妻子了!” “唐沂泱——” “不叫我‘唐大哥’啦?” “叫你个头!”气势汹汹地扑向他。 笑闹声立即充斥了一室。 嘻,她要开始寻找生活中的另一种激情喽! 第六章 真的很有意思! 不知道多少年不曾处在过这般的嘈杂人群中,没感受过这种自由的感觉。 抱膝坐在地上,守候着身前小小的摊子,望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布娃娃,长安笑弯了红唇。 原来,她并非是米虫嘛!原来,她做的布娃娃真的很不错。瞧,即使她的摊子摆在不显眼的小角落,生意还是很好的。 “小姐,请问这个多少钱?”在夜市闲逛的路人甲停驻在摊子前,拎起一只长耳兔。 “算你两百好啦!”她笑咪咪的。 “两百?太贵了,算便宜一点嘛。”路人甲讨价还价。 “很便宜了,你看,这么漂亮的一只兔子,两百还贵呀?”她拍一拍兔子,一脸的珍惜。 “好吧好吧,两百就两百。”路人甲很爽快地掏钱付帐,抡起兔子便走。 “唉——”长安叹一口气,依依不舍地望着长耳兔渐渐隐没在拥挤的人群中。 唉,免子是她亲门缝制的,总有感情在里面,被买走了,自然可惜, 算了,她决定,以后每天只卖一件布偶好了! 复又抱膝坐好,微眯的杏眸,直盯着身前的布偶们,心神却飞到了千山万水之外。 算一算,唐大哥到美国也两个月零五天了。 有他在身旁的时候,除了被宠的甜蜜,是有着那么一点点被关的窒息;可身边少了他,却又多了许许多多的空虚。 人啊,便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知珍贵。 这六年多来,除去那偶尔闪现的不安、除去那有时的悲伤,她和唐大哥其实生活得很幸辐。 他宠她、怜她、爱她,对她,几乎可以说是予取子求,千方百计地逗她开心,讨她开怀而笑。 除了那有些伤心的新婚之夜,他再也不曾在激情中喊出另—个名字,再也不曾将她当作替身。虽然,他依旧为她的笑声而痴迷;虽然,他最为迷恋的,仍是她的娇语。 可她,也渐渐不在意了吧? 不由得一笑,忆起那些不时闪上心头的不安、恐慌以及空虚 她还是在意的呀!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恋人爱的是完全的自己;哪位女子,不渴望自己才是恋人一生的眷恋,而不是一个替身! 呵呵,她的心好复杂, 有时候她觉得好累,好想躺在唐大哥的臂弯里睡着,长长地睡过去,再也不醒来;可更多的时候,她却尝到了最甜美的滋味,忍不住想这样一辈子依赖在唐大哥怀里,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想。 爱一个人,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爱着唐大哥,所以甘愿为了他,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哪里也不去;爱着唐大哥,所以甘愿成为他一个人的禁胬,无时无刻不被他掌控在手,没有喘息空间;爱着唐大哥,所以甘愿为他敞开了所有,任他予取子求;爱着唐大哥,所以甘愿为了他,奉上她的声音,献出她的爱;心甘情愿成为另一个女子的代替品。 所有的心甘情愿,只因为爱他。 那么,唐大哥爱上她了吗? 会猜,是因为他不再想尽方法、用尽手段地逼她笑,迫她不停地说话给他听;是因为,他渐渐习惯沉默的她陪在他身旁,安静地与他无语相伴。 不敢肯定,是因为唐大哥眼里偶尔有着迷茫、挣扎。 不过,这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两个相爱的人,总有一个爱对方爱得深一些的,是不? 只要唐大哥真心对她、只要唐大哥有一点爱她,她愿意付出多一些!若一份完整的爱有一百分,她甘愿付出九十五分,只要,唐大哥付出五分就好。 她只要拥有了五分的爱恋,便够了? 嘻“嗨,小姐,这怎样卖?” 她真的一点也不贪心哟! “喂,小姐,这只猪多少钱呀?” 她——呃? “小姐!” “啊,对不起,对不起!”长安连忙收回思绪抬起头,扬起笑脸“你们要问哪个?” “这只小胖猪啦!嘻,长得好像你。”美丽的女孩冲男友摇摇可爱的小猪布娃娃。 “哪里像呀?”帅气的男孩耸耸肩“它有我长得帅吗?它有我这么仪表堂堂吗?” “喂——”美丽的女孩一下子笑出来“不要吹破了牛皮哟!” “牛皮?前天最后一张不是才被我吹破吗?你上哪又找来一张了?”帅气男孩左找找右找找,望向女友的眸中,满是宠爱。 多美的—幅画呀! 她赞叹地扬起笑“这只小猪送给你们。” “真的吗?”男孩扬起笑脸“那太谢谢你了!我正愁该拿什么来向你买呢!因为我所有的钱全被她洗劫一空了。”点点身旁的女友,有些可怜兮兮地道。 “喂!明明是你没带钱出来吧。”女孩朝男友瞪瞪眼。 “好啦好啦!我们要吵回家再吵,不要让这位好心的小姐看笑话嘛!” “谁要跟你吵?”女孩不依地打了男友一下,有点害羞地朝长安笑一笑“你真的送我们?” “送你们。” “谢谢哟!” 欢喜的他们扬着笑与她道别,慢慢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 如此美丽、如此青春洋溢的恋情,是她一辈子也摸不到的吧? 耸一耸肩,她不舍地收回视线,开始收拾她的小小地摊,快十二点了,再不回家,恐会被唐大哥发觉。 两个月来,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唐大哥,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每日只能挤出几分钟的时间匆匆与她笑谈几句,没等她回应,便又匆匆挂断了电话,去赶开他的会,或累得睡着。 唉,每每听到那强振精神的笑语,她总是好心疼,可却没有能力去帮他,只能任由他独自一个扛起所有,辛苦打拚。 有时候,她想,如果有一个孩子该多好!至少,二十年后,可以分担唐大哥的重担,让唐大哥可以休息一下;至少,她不会一个人寂寞地待在空旷的家里。 想拥有一个孩子,拥有一个她和唐大哥的孩子,是她心底深深的渴望。 只是,唐大哥却总是对她的小小渴望笑而不答,总说再过几年再说。 唉,还要再过几年呢?算一算,她也快迈进三十岁的门槛了。 时间过得真快,在她沉溺在唐大哥臂弯时,她便已从二十三岁飞跃到了三十岁,将近七年哪!却没有留下多少回忆。 lyt99lyt99lyt99 停驻在熟悉的雕花木门前,按下密码锁,门缓缓开启。 才转身关好门,便有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猛地响起,吓了她一跳。 急忙瞄一眼墙上的挂钟,午夜十二点整! 天哪!应该是唐大哥打来的。 奔过去,深吸一口气,缓一缓急促的心跳,拿起了听筒“喂——” “你去哪里了?我从八点钟开始打,打了四个钟头的电话了,你知不知道!?我出国前是怎样告诉你的,你忘了吗?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听筒的那一边,从她拿起听筒时,—大堆的咆哮立刻如海潮般狂涌过来,几乎将她淹没。 “你是不是又偷偷溜出去了?你为什么总不听话?你到底要我讲多少次,你才肯听?” 她抿紧唇,静静地听着千山万水之外的人怒斥。 “长安,你——长安?”终于,那个暴躁的声音静了下来“长安?” “我在听。”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她瞄一眼扔在门旁的布偶袋,轻轻开口:“我今天晚上头疼,所以吃了两片药,睡着了。对不起,没听到电话铃响。” “你在哪里睡的?”浓浓的质疑立刻传来。 “卧室啊!”“床头有分机,” “我、我把电话线拔掉了。” “真的?” “真的。” “下次不许任意拔掉电话线了,知不知道?” “嗯——唐大哥,你有事吗?”他通常打电话来,时间应是在美国时间晚上十点钟左右,像今日这样上午打电话过来,是从没有过的,顶多在他午餐前,会抽一、两分钟与她说上两句。 “没、没事。”听筒的那端有片则的沉默。 “哦,没事就好。” “长安——” “嗯?”总觉今天的唐大哥有几许烦躁,似乎有心事。 “没事。”几声浅笑,沙哑的嗓音里含有几分紧绷。 “你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工作太晚,多多休息,知不知道?”长安心中即使有些疑惑,也不想去追问些什么。 相处这些年来,她早已明了唐沂泱的脾性,他想告诉她的,自然会自己开口;不想让她知晓的,他会只字不提,而且,绝对不允许别人对他进行探询。 霸道的人哪! “长安—!” “嗯?唐大哥,你有事要忙是不是?那我就不打搅你了。”含着笑,她想挂电话。 “长安!” 她一愣,复又将听筒贴到耳旁。 “谁准你挂我电话的!?” “我——”她不想让他为难,更不想令他不悦啊!他最为痛恨的,便是别人探询他心事的啊! “你什么你,我说再见了吗?” “啊,唐大哥,我是怕你忙。” “不,今天我休息。”听筒那端有片刻的犹豫“长安,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休息一天吗?”长安摇头浅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是休息的事!”烦躁立刻烧过来。 “啊。”她只无声地叹一口气,静静听他说。 “长安,我昨晚没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我喝醉了。” “没关系的。”这才忆起,其实,他已有好几日不曾打电话给她了。“我知道唐大哥很忙。” “不!长、长安,我” “唐大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吞吞吐吐? “没,没事,只是最近有点忙。” “你要多保重身体。唐大哥,工作可以延后,但身体一定要照顾好。”她心里有些明白,唐大哥一定有事瞒她,但他不说,她便不问。 “我会的。” “那我就放心了。” 听筒的两端,隔着千山万水,却同时沉默了下来。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同样的无言,异样的心思。 “唐大哥”除了轻轻喊他,她找不着话题。 “长安”他轻轻应声,却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六年来的第一次,他和她,有了沉默以对的时候。 “长安——”终于他又艰难开口, “嗯?” “我、我马上要回去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事情办完了吗?”她立刻轻快回应,想打破长时间的无言。 “大概这两、三天吧!要我带什么礼物回去吗?”他的话语也轻快了许多。 “把唐大哥带回来就好。” “你还真不贪心哪!” “我贪心吗?那你什么也不要带好了。” “什么都不带?不要唐大哥啦?” “不要了、不要了!我现在一个人多逍遥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人管东管西,没有什么不准这、不准那,我高兴得很!” “哦?猴子逃出了五指山,对不对?” “对呀——”她笑声拉得长长。 “你呀!看我回去怎样收拾你。”无可奈何地一笑,暖暖的热流从心间淌过。 “等唐大哥回来再说啦!反正你现在打不到我。” “找打是不是?长安——有没有想我?” “想啊,怎敢不想你?”长安笑嘻嘻“那你呢?想我吗?” “我也想长安,很想很想。”沙哑的低语,似乎人就在她的身旁。 她的心一颤“唐大哥,你想我什么?” “想——想长安的赖皮、想长安的撒娇、想长安的任性、想长安的陪伴、想长安的身体。” “唐大哥!”这些爱语令长安的耳根一下子红起来。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浓浓的笑意,更惹她脸红心跳。 “不理你了!唐大哥,我想睡了。”她可怜地打了一个呵欠。 “不准睡!你皮痒是不是?好不容易我放了一天的假,竟敢不陪我!” “我敢说不行吗?”长安翻翻白眼“唐大哥,你要不要跟我聊天,聊一整天?” “求之不得。” “好,我们聊什么?”六年了,从没有真正地聊过天哪! “聊你们古家的长治久安。” “我还国泰民安呢!”长安皱皱圆鼻头。 “对啊,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岳父大人会用“长治久安”来为你们四个孩子取名,偏忘了国泰民安呢?”长安、治安、久安、小安,呵呵,真是不费脑筋。 “要你管!”长安哼一哼,因为容易记嘛! “不要我管?那我该管些什么?”他哈哈大笑。 “管好你自己啦!”长安突地眼前一亮“唐大哥——” “嗯?”他继续笑。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了孩子,你会取什么名字?”拥有一个她和唐大哥的孩子,一直是她的梦想。 听筒那端的笑声顿时止住。 她不由得咬一咬下唇,有一些揪心。 “长安,这件事以后再谈好吗?” “我只是开个玩笑。”她勉强提起笑容,任握着话筒的手轻轻颤抖“唐大哥,要不要我念书给你听?” “好呀!”听筒的那端,话语如常。 她从桌下随手摸了一本书出来,看一眼书名“这是一本爱情小说,想不想听?” “念来听听吧。”他不在意地一笑,丝毫不心疼昂贵的国际电话费, “哦,这个爱情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隔了万里之遥,他和她,由着一根细细的电话线,紧紧连在一起。 连接她和他的,依旧是她柔柔的娇语,清灵灵的浅笑—— 第七章 三个月后,唐沂泱才离美返家。迟归的原因,自然不外乎公事。 长安未疑有他,一切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他上班,她收拾屋子、缝她的布娃娃;他回家后依旧加班至深夜,她默默地陪在他身旁,不时地替他端茶、送消夜。日子平平淡淡,却过得开开心心。 但回来后的他,却开始有了变化。 时常发怔、时常烦躁、时常失眠。 她一切看在眼中,问他原因,他还是摇头,照旧推到公事上。可偶尔望向她的视线,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偶尔两人的细语交谈,也多了一分欲言又止。 渐渐地,两人的相处模式出现了一点变化。 他不再在上班时间与她热线聊天;他不再将公事带回家,而改在公司加班至深夜;他不再无时无刻缠她闹她,而开始静静拥着她;甚至,他最为迷恋的那娇语浅笑,也引不起他丝毫的注意力,无法将他从沉思中拉出来。 唯一没变的,是他的热情。 他依旧会同她热情缠绵,依旧会突如其来地将她扯入无边无际的激情中,依旧会不时地故意惹她意乱情迷,一样的狂野激情,只多了一点点无法言表的绝望。 为什么绝望? 她将所有的疑问压在心底,依旧做她的谷长安。 唐大哥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便不去知道,哪怕心底已有了几分的明了。 一切,随他吧! 平静无波的日子,似河水,悄悄来到了冬天。 依照往例,每年冬至,唐家人宅总要聚会一番,庆祝今年的业绩,顺便对明年做一番小小的规画。 今年自然也个例外,且聚会的日子提前了许多,才十一月,唐夫人便打了电话,要儿子周末回大宅。 自然,她也必须一起回去。 lyt99lyt99lyt99 寂静的夜晚,再也没白天时的笑语喧哗,浓浓的夜幕笼罩住大地;宽阔的楼间长廊里,赤脚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是刺骨的冰冷,却微微抚平了她有些焦躁的心。 今天除了他们,并没有人来唐宅参加晚宴,包括唐氏姊妹,晚宴上只有唐氏父母、她和唐沂泱,甚至,进餐时没一个人说话,大家只是安静地享用着各色菜肴,品着美酒,安静得令人诡异。 怎么了? 她不知道,而另外三人脸上的无波无动,让她不愿开口相询,只草草吃了一点,便随唐大哥离开了令人窒闷的餐厅。 可现在唐大哥又去了哪里?在大宅用过足以令人窒息的晚餐后,他便陪自己回房间休息,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拥着她,轻轻顺着她的长发。 然后,在她睡了一会儿后,睁开眼,便找不到他的身影了。 他在哪里? 没有他在身旁,在这陌生的大宅里,她总无法安心休息。 他在哪里? 无声无息地在无人的长廊中找人,她有些焦躁,不安地左右张望,探寻着他的身影。 ?s地眼一亮,杏眸微眯,长安迟疑地走向前廊拐角处那扇虚掩的房门。走得愈近,门内的声音愈渐清晰 是唐大哥! 她忍不住扬起唇角,轻快地?亟?巧让拧?br /> 站在门前,含着笑,长安刚要伸手去推门,却听到门内传出了女声。 是唐夫人! 她一愣,连忙又缩回手,侧头想一下,还是不打扰他们了,转身欲离开,但她却在这时听到唐夫人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与她有关? 抿一抿红唇,她又转身,由微敞的门隙间,悄悄望了进去。 由她的角度,恰巧瞧到唐氏母子背对她的坐姿。 只听唐夫人不疾不徐地笑道:“你拿长安怎么办?” 她怎么了?长安更加屏气凝神地看了过去。 “还能怎么办?”唐沂泱烦躁地抓抓头发,眉皱得更紧,不耐烦地再一次重复:“我说过了,既然我娶了长安,便会跟她过一辈子。” “那梅洁呢?”唐夫人声调猛地提高“梅洁你又如何处置?” 又叹一口气,放柔了语气“沂泱,咱们唐家在社会也算有头有脸的,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六年前你非要娶那个长安,好,我和你父亲依了你,没说一句反对,让你娶了这么一个毫无姿色,又无高贵血统的平民女子进了唐家门你别争!” 抬手制止儿子的反驳,唐夫人继续说:“可你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了!唐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这传宗接代的事是不是你应该做的?” 唐沂泱揉一揉额头,仰靠在沙发上,不语。 “你任性了这么多年,也该为家人想一想了。这六年多你还没玩够吗?那个谷长安你又调教好多少?她依旧无法登上大雅之堂,她依旧是一个低贱女子。你知道外界是怎样评论咱们唐家的吗?捧着麻雀当凤凰!难道我们要一直受这种奚落?” “妈,可你也看到了,我从未带长安参加过宴会,从未让她在交际应酬中露过面。我将她完完全全藏在背后,这些还不够吗!?”唐沂泱恼火地低吼“我不准她随便外出、我不许她出门工作,我不准她这、不准她那,你们还要怎样?还要怎样!?” “可你已三十多岁了。” “三十多岁又怎样?” “你成熟了,就该负起该负的责任。” “我已将红阳完完全全地扛起来了,难道还不够?” “可你还没给唐家生出一儿半女!我和你父亲都老了,我们还能再替你遮几年?这几年来,每次的应酬,露面的都是我们,你呢?你能躲一辈子吗?你能将你的妻子藏一辈子吗?” “妈,给我时间!” “你还要多少时间?你拖了多少年了?难道你想让唐氏血脉至你便断了吗?” “妈,你到底要我怎样!?” “正式迎娶梅洁。” “可我已娶了长安!” “娶了难道不能离?梅洁是梅清的亲生妹妹,这难道还不够吗?等她为唐家生下一男半女,这外界还有谁敢在背后说闲话,看唐家的笑话!” “妈,长安怎么办?你要我甩掉她?” “你若仍抛不下她,尽可养在外面,谁会拦你?” 即使已跨人了二十一世纪,三妻四妾的人仍是多不胜数,没什么了不起。 “沂泱,其实——”唐夫人试探地开口“其实我听长安讲话,并不像梅清的声音啊——” “不!一模—样!我离不开她。”唐沂泱垂下直挺的双肩,无力地低语。 “那就永远占有她好了。”优雅地观赏着完美的指甲,唐夫人掩嘴一笑“沂泱,其实你若想再拥有梅清,梅洁不是最好的选择?你看她长相一如当年的梅清,声音呢?那才是如同一人。 有了她,你岂不是拥有另了一个梅清?而她的出身、才学,有哪点丢咱们唐家的脸?这些岂是那个长安比得上的。” “妈!你不要再说了。”唐沂泱低吼。“我不说也可以,可你至少该负起你的责任。” “我说过了,我不会和长安离婚的!” “那你要怎样去面对梅家,你要如何去见你的梅伯父?你梅伯父看着你长大,待你犹如亲儿,你和梅清相恋,他可曾说过一句的反对话?他亲手为你们准备婚礼,亲自为你的婚事忙东忙西,甚至——梅清因车祸意外身亡,别忘了那起车祸是你的不小心!” “妈!” “沂泱!当时的情景,你难道忘记了?” 不理会儿子的悲恸自责,唐母笑得极冷“梅家就梅清、梅洁两个女儿,而梅清死了,你梅伯父恨过你没有?没有!他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你,怕你内疚而举家外迁,离开这生活了一辈子的故土,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怕你触景伤情。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死去的梅清,对得起你的梅伯父吗?” “妈!” “你想想看,”唐母轻叹一口气“十几年过去了,你梅伯父老了,他放心不下他唯一的小女儿,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找你,希望你娶了梅洁,这是他唯一求你为他所做的事,你能拒绝吗?你忍心拒绝吗?” “妈!” “沂泱,做人不能忘本。” “妈,我会照顾梅洁一辈子的。” “怎么照顾?帮她找一位老公?可你别忘了,她已怀了你的骨肉。” “妈!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我能眼不见为净吗?”唐夫人扬眉“沂泱,你是一个男人,是男人就要勇于担当,你既然做了,即便做错了也要咬牙担起责任来。” “可我——”他心中牵挂的是长安哪! “不要再犹疑不定了。梅洁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难道要让她背负未婚生子的罪名?你难道忍心让你的骨肉成为私生子?” 唐夫人拍拍儿子“沂泱,退一步想,你重新拥有一个容貌、声音,甚至是性情如出一辙的梅清,不比只拥有她的声音好上千万倍?” “妈!” “怎么?我说错了吗?难道你没有让梅洁怀孕?难道你没有将她当作梅清?沂泱,我们都知道,这辈子你最爱的还是梅清,为了她,你疯狂了这十几年,我们心疼你啊,孩子,不要再找藉口了,承认吧!” “承认什么?” “承认你爱上了梅洁。” “我不爱她。” “不爱她,又怎会与她上床;不爱她,又怎会让她怀有你的骨肉?” “我那时是酒后认错了人,我以为、以为——” “以为梅清又回来了?” “是,那天我去探望梅伯父,陪他多喝了几杯,心情很糟,才一时误认了梅洁。” 在遇到梅洁的那一刹那,他几乎要激动落泪了。天底下,怎会有容貌举止那么相像的人在,于是酒劲一发,他一时失去了理智,便抱了那名女孩。 可酒醒后,他便后悔了! 如果那天他少喝几杯,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因为,他现在唯一想拥有的,只有那个平凡的小女人,只有他的长安啊! “不管怎样,梅洁你一定要娶回唐家来。” “让我再考虑一下。”唐沂泱抓乱了一头黑发,瘫在沙发上,无语。 lyt99lyt99lyt99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长安呆呆地靠在墙壁上,脑中一片沉沉的空白。她在作梦吗?是恶梦吧? 无意识地将于背移至嘴边,不留情地用力一咬,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啊,她果真在梦中! 扬眉轻轻一笑,双脚轻飘飘地往外移动,她侧着头,一根根地数过身旁的石柱、路旁的树木,等她回神,她已站在了唐宅的侧门前。 盯着这扇铁门,她逸出浅笑,而后又笑得乐不可支。 梦,她正在作一场长长的梦哪! 伸手推开那紧闭的铁门,她毫不犹豫地跨了出去。 梦,该醒了吧? 回家!回她和唐大哥的家,或许等她回到那温暖的家中,她的梦,便真的只是一场恶梦而已。 lyt99lyt99lyt99 “混蛋!” 话筒那端传来的一波波咒骂狂吼,让话筒这端的唐沂泱只能回以苦笑。 “阿扬,你冷静些。” “冷静!?见鬼的冷静!我听了你这混帐的话,我能冷静下来吗?我能吗?唐沂泱,你这个混蛋!”剌耳的玻璃碎裂声马上传过来。 “阿扬,你可不可以先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说你喜新厌旧,说你见了美女,便忘了老婆?说你还没走出阴影,所以只想赎罪?说你——你是个混蛋!shit!” “刘扬——” “别叫我!唐沂泱,我刘扬真是瞎了眼,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这辈子怎会认识你,咱俩的交情到此为止!”电话断线了。 唐沂泱靠入椅中,静静地再拨了过去。 “我说了,我不再交你这个朋友!麻烦你不要再烦我了!” “阿扬!”唐沂泱低吼一声“我求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听筒那端的沉默让他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错了,所以我不想再错下去。这些年你都看在眼里,我对长安,怎会没有一点感情? 还记得那年你问过我的话吗?我将长安当成了谁?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些年来,我眼中看到的,脑中闪现的女人,只有长安—个! 虽然当初我不肯承认,是因为我心里面总有梅清的影子,我愧对她,我怎能忘记她?我娶长安,是因为她的声音,可也是因为我我想重新再来过啊!我想,若梅梅在天有灵,她也不会希望我一辈子活在自责中的。 当时我的心里很乱,乱得一塌糊涂,我弄不清我在想什么,可我一直在挣扎,挣扎在两个女人之间,我分不清楚我最想拥有谁,可我却知道,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女人,都是我想拥有的,都是我生命中不想失去的。 六年多过去了,我渐渐走出了迷茫,我心里早己明白,我现在、以后要拥的女人,是长安!因为陪我度过漫漫长夜的,是长安;默默在我身后给我温暖的,是长安;让我活得有意义的,也是长安,我有什么理由丢下她?我我爱长安啊!”“沂泱”刘扬一叹。 “可我依旧忘不了梅梅,毕竟是她陪我走过了人生最初的十八年,是她让我拥有了人世间最美的初恋,我永远也不会丢下! 我爱长安,也爱梅梅,梅梅离开了,我只有一个长安,我的爱,不能分成两份,因为那对谁都不公平!所以我将梅梅和长安看成了一个人?看着长安,却又倾听着梅梅的笑声,我无法区分她们两个,也不想去区分。 阿扬,你明白了吗?我的心里,只有一份完整的爱,它给了长安,同时也给了梅梅。梅梅是我的过去,长安是我的现在,它是一个整体,少了哪块,我都不会完整。” “可你错在又招惹了另—个女孩。” “是,这是我的错。”他黯然“可我错了,便要勇于承认,我不会逃避的。” “你要怎样做?” “娶梅洁。” “你疯了!那长安呢?长安怎么办?” “可我愧对梅伯父,是我让他老人家失去了心爱的女儿,他的要求,我能拒绝吗?况且梅洁有了我的骨肉,我能怎样?” “唐沂泱,你——” “若这是命,我摆脱得掉吗?”他凄然而笑“其实你也看到了,无论我怎样努力,我爸妈还是不会接受长安的,与其这样下去,不如给他们一个满意的儿媳,给他们一个渴盼已久的孙儿!但是,长安,我是不会放手的,这一辈子,我只承认她是我的妻。” “可你以为这样便皆大欢喜了?梅洁也是无辜的。” “可她还年轻,她并不懂得什么是爱,只是梅伯父的长年教导,才让她以为她爱我,她会找到她真正的爱情的,但绝不会是我。” “唐沂泱,你真的很自私。” “是,我自私,我承认。阿扬,我只求你一件事,请你—定要帮我。” “劝长安同意离婚?” “不!我不想伤害长安,我只要你带她离开这里,等我处理完所有的事。” “你要瞒着她!?” “我只能瞒着她。” “可这能瞒多久?” “我知道!我只想多拖一段时间,我爸妈让我尽早与梅洁结婚,时间太急,我根本没时间向长安解释清楚,只能让她不知情地远离这一切。” “若长安不小心知道了呢?她能承受得住吗?” “长安其实很坚强的,她绝不会被击垮,或许在她知道这一切之前,我便将事情处理完了。” “唉——” “阿扬,我不想伤害长安,我怎能忍心去伤害她?请你帮我!” “唐沂泱,你真的很自私。” 倘若自私能让他保留一份完整的爱,那么,让他自私吧! 第八章 “去英国?”她低着头拿起布偶,重复他的话。 “对,我们结婚六年多了,可我却从没带你出国玩过,我是不是很不尽职?”唐沂泱故作轻松地一笑,仔细观察长安的反应。 “还好啊,反正我也不喜欢外出。” “这次正好阿扬去英国开拓新公司,也趁机度度假,请他带你去,怎样?就当散散心。” “那你呢?” “我暂时脱不开身,过一阵子,我会去找你的。” “去找我?多久?” “我会尽快去找你的。这几年,你越来越安静,快不是我认识的长安了,去散—散心,好吗?” “好啊!”她依旧垂着头,慢慢整理着她的布偶“唐大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那消沉的安静,让他心痛。 “如果,如果我现在怀孕了,你会要这个孩子吗?”手微微地抓紧了布娃娃。 “你想要一个孩子?”望着她低垂的头,唐沂泱轻声问。这些年来避孕措施一直由他来做,他自信没疏漏过一次,长安不可能怀孕。 “想。” “为什么?” “因为我们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个孩子了。” “我们过两人世界不好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可我想拥有一个孩子,这空旷的屋子也可以热闹一点。”胜过她一个人的孤寂。 “过阵子再说好吗?”望不到长安的表情,唐沂泱有些烦躁。这一段时间正是多事之秋,并不适合再有一个孩子来添烦乱。 “如果,我已经怀孕了呢?”心在慢慢变冷。 “打掉。”唐沂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不要长安在这种情况下孕育他的骨肉,否则,对谁都不是好事。 “哦。”她的心,沉入冰河,再也感觉不到这屋中的融融暖意。 “长安,”他的心,也在滴血。“别伤心,好吗?” 长安摇摇头,唇畔竟浮起笑来。 如果这便是两人相爱六年的结果,那么她不要了。 睁开含泪的眸,她缓缓扫过这已住了六年的屋子,熟悉的摆设依旧,却有了一股无法言喻的陌生——她,该是一个陌生人啊! “长安!长安——” 耳边的呼唤,叫不回她的神志;被紧紧拥住的躯体,感受不到一点点的温暖。静静淌落的泪珠,模糊了她的视线,含糊不清的未知前方,浸落了她的心。 lyt99lyt99lyt99 “嗨,小姐,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二十三岁的她,被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地拥进了饭店“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可我大人有大量,还是请你吃顿饭,给你压压惊,这是我家老大,唐沂泱。” 自那天起,那温柔的举止、细细的呵护便开始笼罩住她。 从那刻起,她的心,真的乱了。 “长安,和我交往吧!” 她愣住,不明白天之骄子的他,怎么会看上平凡如斯的她? “我会给你幸福,我会给你想拥有的一切!”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因为你的笑!” “笑?” “你的笑声是我所听过最美最美的声音了,它让我走出了黑暗,它让我的心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它让我——爱上了你。” “真的吗?” 她有些不知所措,却在那双渴切的炽眸中,寻到了自己羞红的脸。 那一刻,她的心,真的沦陷了。 “梅梅,梅梅!我捉到了你的笑声,你知道吗?我终于寻到了属于你的声音!” 被那急切的悲吼惊醒的她,望着依旧深陷在过往记忆中的枕边人,第一次懂得什么是伤心。 她不过是个替代品吗? “长安,来,笑一个嘛!快笑,我最喜欢听你的笑声了。长安,笑呀。 她的笑,属于她自己,还是“她”? 他,给了她一切,包括他的心;可他的灵魂,却只为了那永不能抹去的记忆而活。 “长安,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一个人外出!如果出了事怎么辨?如果受伤了,怎么办?” 他的关心,是真的为她,还是为了她的笑声? “沂泱,假设将长安变成梅清,你会感到开心快乐吗?” “会!我会快乐得要命!” “唐大哥,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了孩子,你会取什么名字?” “长安,这事以后再谈,好吗?” “沂泱,这六年多你还没玩够吗 她无法登上大难之堂,她依旧是一个低贱女子 捧着麻雀当凤凰!我们难道要一直受这种奚落?” “我将她完完全全隐在背后” “一模一样,我离不开她!” “她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童新拥有一个容貌、声音,甚至是性情如出一辙的梅清,不比只拥有她的声音好上千万倍?” “这辈子你最爱的还是梅清,为了她,你疯狂了这十几年。” “不爱她,又怎会与她上床;不爱她,又怎会让她怀了你的骨肉?” “以为梅清又回来了?” “唐大哥,如果我已怀孕了呢?” “打掉!” 打掉打掉 遥远而模糊的影像,嘈杂而混乱的话语,在她的眼前纷乱闪现。 “这笑声,这声音,让我爱上了你!” “我最喜欢你的笑声了,笑啊!”“我终于捉到了属于你的声音。” “无法登上大雅之堂的低贱女子!” “我将地完全隐在了背后。” “梅洁已经怀了你的骨肉。” “打掉!” 是什么,让她与他相遇? 为了什么,两个陌生的人,走进了礼堂? 又是什么,囚禁了她的生命? 记忆中,原本无忧无愁,整口开开心心的单纯女孩,去了哪里? 而现在,那个越来越安静,那个越来越不像谷长安的女子,是谁? 记忆中,那巧笑倩兮的平凡小女人,何时成了一尊不知喜悲的瓷娃娃? 她的爱情,是怎样开始的? 她的爱情,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呵呵呵呵隐忍不住的笑声,宛如水晶风铃,风轻轻一吹,便漾出悦耳的美音来。 “这笑声,这声音,让我爱上了你!” “让我,爱上了你!” “爱上了你!” 不—— 她不要了! 倘若没有了笑声、倘若没有了声音、倘若她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她还会不会遇上这一切?她还会不会伤心流泪? 倘若,她是一个哑女,没有笑、没有声音,她还会不会是原来那个快乐的谷长安? 倘若,她是一个哑女,那该多好。 不会遇到另一个世界的他,不会陷入这场恶梦,更不会变得不是自己,一个哑女,该是很开心,很幸福的吧? 她,宁愿是一个哑巴。 抬起雨泪潸落的面庞,她迎上那一双熟悉的黑眸,最后一次开口,最后—次朝他扬起灿烂的笑容,最后一次允许自己唤他。 “唐大哥,我们离婚吧!” lyt99lyt99lyt99 半年后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人来人往的拥挤街道,叫卖声不断,阵阵随风飘来的小吃香气他,紧锁了双眉。 若在一年前,他是绝对没兴趣来瞥上一眼的。他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是高不可攀的豪门总裁,是弹弹手指,便能撼动一方经济的商界老大。 这充斥了汗臭味的场所,他是绝不会踏入的。 而今天,他却来了。尽管是身处轿车之中,尽管与外界隔着厚厚的防弹车窗,他还是皱紧了眉头,胸中渐渐燃起积压了许久的怒火。 怒火,对这让他厌恶不已的轿车;怒火,对这让他不屑一顾的夜市;怒火,更对这让他思念得快死掉的小女人。 就在视线所及的不远处,那个熟悉的小女人,那个揪紧他心脏的小女人,就乖乖坐在小小的地摊后,凝望着她的布偶,唇边,漾着浅浅的笑。 长安! 她知不知道,这半年来他是怎样咬牙撑过来的?她知不知道,为了找她,他疯狂到了什么地步? “这半年来,她一直在这里?”他几乎找遍了所有国度,而这小女人竟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悠悠哉哉地过着日子。他哑然失笑,痴痴凝视着不远处那熟悉的笑颜,舍不得移开一点目光。 “是。”刘扬叹口气,轻轻拍一拍他的肩“沂泱,你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我明白。”唐沂泱苦苦—笑,眸中是诉不尽的相思“长安不会轻易原谅我的。” 若不是他伤透了长安的心,半年前她不会走得那么绝决,没留下只字片语,没带走任何东西,只留给他一句—— 唐大哥,我们离婚吧! 之后,便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如一阵风,消失得无踪无影,不留一丝痕迹。 从此,他的心被硬生生剖成了两半,一半思念得发狂,一半随着长安的离去而渐渐死去。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才蓦然明白,这六年来他对长安做了些什么;他才如梦初醒,梅清早已成了他的过去,和现在的他再无一丝瓜葛。 “我总以为拥有了长安,也同时拥有着梅梅。”他低低地哑叹“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一份爱,并不能同时分给两个人,一个人的过去和现在,也是可以分割开来的。 以前我努力由长安的笑声里去寻回梅梅,可我终于明白,梅梅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我对她,只能怀念;而长安,却是从今以后一辈子的爱,再将梅梅和长安看成一个人,那对谁都不公平。我错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刘扬点点头。 “这半年多来,我一边疯狂地寻着长安,也一边扪心自问,我爱长安,是不是因为她的声音?以前的我可能是;可现在的我,爱的是长安整个人,无关她的容貌、无关她的笑语——我爱的,只是我的长安。” “所以——” “所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长安或许不再爱我,也不愿爱我了,但我依旧会爱着她。我会告诉长安,我爱她,不是只因为她的笑语,更是因为她是我的长安。 我会明明白白告诉她,梅清真的是我的过去,我对她只有怀念;我会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绝不是梅清的替身,我爱的是一个独立的长安,即使她再也不肯开口说话。” “你你都知道了。” “嗯。”唐沂泱勉强地一笑,心却在不停地淌着血。 是他害长安再也不能说话。 为了寻回长安,他疯狂地跑遍了所有地方,古家是他最常跑的地方,可每次他面对的,只有紧闭的大门。 无论他如何哀求,门内没有一个人肯对他说一个字。最后那一次,是去年最冷的那天,任他在门外站了整整一天一夜,哀求了一天一夜,古家小弟才狠狠地开门,恨恨地开口,那恨意,是他从不曾在平日爱笑爱闹的小安身上看过的。 “你还想怎样!?你知道你把我姊姊害成什么样子了吗?你爱的不是我姊的笑声、我姊的声音吗?可她现在成了哑巴,她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你还来做什么,你还想怎样?你走吧!她成哑巴了,再也不会讲话,她没有你爱的声音了,你还找她做什么!?” 那一刻,他的心,真的死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呀!? “沂泱!沂泱!” 他抬起头,迎上刘扬的焦急双眸,缓缓地摇头一笑“我没事。”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一脸。 梅梅走的时候,他如行尸走肉,却没流过一滴眼泪。 而现在,他却哭了,只为他的长安。 爱,可以重来吗? lyt99lyt99lyt99 伸伸懒腰,打一个大大的呵欠。 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笑着环视这个小屋子内大大小小的布偶,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嘻,就说嘛,她能自己养活自己的。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拿起话筒,随手弹了一下电话旁的电子琴。 “大姊,刚起床是不是?”小安的笑已传了过来。 叮咚—— 对呀! 她将自己的心情藉由琴声送出去。 “吃饭了没?不吃饭就不准去夜市哦。”妈妈的警告随即传来。 咚—— 知道啦! “什么时候回家呀?小安大学毕业了,等你回来庆祝呢!” 叮叮叮。 很快很快 不会说话又怎样?亲情依旧能传送。 “好啦,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哟!” 咚咚。知道了。 她皱一皱小圆鼻头,吐吐舌,放下话筒。 虽然不觉得饿,但母亲大人的命令不敢违背,只得跳到小冰箱前,打开一看 哈,空了! 这才想起,原本今天上午要去超市大采购的,却因为赖床,窝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直到下午五点钟才醒来。 算啦,去夜市吃好了。 lyt99lyt99lyt99 耸耸肩,随便拢拢短短的头发,拉起门旁的大背包,准备出门喽! 深吸一口气,打开铁门,走出去,反身锁好门,然后目不斜视地下楼。对于身后不远处的那道身影,无动于衷。 路不是她谷长安专用的,自然任何人都可以走。 “嗨,谷小姐,今日出来得比较早。”同住一楼又是同行的刘小姐笑着向她打招呼。她笑咪咪地挥一挥手。 “要不要一块去喝粥啊?” ok! 她伸指一比,两个女人顿时脚步一转,拎着大包小包移往路旁的粥店。 “我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呢,快饿死了!”刘小姐呼一口长气,随意地瘫趴在椅上。 是啊。她点点头,心有戚戚焉。 “唉,做我们这一行的真辛苦,天天得熬夜,等哪天我钓到凯子了,立刻向夜市say拜拜!” 刘小姐偷偷瞄一眼紧捱她们桌子而坐的高大男子,—脸向往。 还好啊。 她耸一耸肩,头低低的。 “喂,谷小姐,你说那个人是做什么的?”碰一下长安,刘小姐好奇心大起“这一个月来,我几乎每天都会见到他耶。” 虽说衣着普通,举止一如常人,但浑身的气势却与他们这些市井小民格格不入。 他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谷小姐?”再碰一碰她,刘小姐小声地问:“你怎么啦?”干嘛不理她? 她还是不回应,只端起老板刚送来的热粥,小心地吹一吹。 “唉,真可惜,他从不看我一眼。”刘小姐也垮下双肩,开始闷头吃粥。 只需瞄一眼便知那男子不是普通人,可是她长得太不起眼,否则,她刘小华再怎么样也要去钓一钓啦! 捧着热粥,两个女人开始吃得不亦乐乎,再也没有心思去偷瞄那个不简单的男人。 不简单的男人也端起粥来,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lyt99lyt99lyt99 说来便来的大雨,在这个沿海的大城市里,丝毫不稀奇,反正老天爷高兴就好嘛! 咬紧牙关,长安努力忍受着身上的刺骨寒意,颤抖的手抓紧大背包的提带,艰难地在雨水里迈动脚步。 唉!出门不利。 今日不过是想去另一个夜市逛逛,顺便买些小玩意儿,不料碰上了这场讨厌的雨。 突降的大雨让计程车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她己经站了十几分钟,却仍截不到一辆车。 讨厌! 用力睁大眼睛,一边努力在雨中艰难跋涉,一边努力地再接再厉;用力挥动手臂。 放眼望去,路旁竟没有可避雨的地方。 喘一口气,她有点头昏目眩的感觉了。 再这么任雨浇下去,她不病一场才怪呢! 正暗自懊恼,眼尖地看到一辆车缓缓在她身边停下,长安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拉开车门,迅速地拎着大背包坐了进去。 管他呢,动作快最好,免得又被其他人抢了先。 长长地呼一口气,车内暖洋洋的暖气稍微抚去了她身上的寒意,将湿湿的手随便在衣上擦一擦,从口袋掏出已湿透的记事本来,费力写下地址,递向前排的司机。 但她却在抬眼时愣了下,前伸的手不由得僵在半空。 “长安,好久不见了。” 一张很熟悉的帅气娃娃脸,正朝她友好地微笑。 想也不想地,她立刻伸手去开车门。 “别费力了,车是中控锁。”刘扬垮下双肩,敛起刻意的笑容“长安,看在我们以前相处得还不错的份上,给刘大哥一个送你的机会,好吗?” 她不语,好不容易拦到车的欣喜若狂,早已被淡然的表情取代。 刘扬叹一口气,缓缓发动了车子, 长安变成现在这样子,他也有推不掉的责任,毕竟当初若不是他的牵线,长安也不会与唐沂泱相识相恋。 两个原本可以幸福的有情人,却偏偏最后变成了陌路人,怨只能怨造化弄人。 垂下头,抿紧双唇,长安有许久的踌躇,犹豫了半晌,才匆匆写下几个字,递向刘扬。 你怎会碰到我? “就知瞒不过你。”刘扬瞥一眼纸片,耸耸肩,说得云淡风轻“如果你肯回头看一下后面,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长安不用回头,也知后面紧跟的那辆车中有哪一个人。 “自从他找到了你的这一个多月来,他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紧随你身后。你去夜市摆摊,他跟在你身后;去各处闲逛,他也跟在你身后;即便你足不出户地窝在屋子里,门口也是站着一个忠心耿耿的他。长安,你——”刘扬开口,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好友求情。 她依旧垂着头,无动于衷。 “今晚下大雨,他心疼你心疼得要命,可就算身边有车,也不敢请你坐。”因为人家根本不屑他“所以才十万火急地把我叫来。”解说完毕。 她干脆仰靠到椅背上,闭目假寐。 “长安!”刘扬轻唤她“你该明白,沂泱一直爱着你,不是因为你的声音、你的笑,更不是将你当作梅清的替身。他爱的只是一个单纯的谷长安,你知道吗?他爱的是长安这个女人。”偷瞄后照镜一眼,却见到一位快睡过去的小女人。 “长安,”他再唤“就算他一时色迷心窍做了错事,可他已经努力弥补,外加受过惩罚了。他为了你,去梅伯父那里跪了七天,死也不肯答应娶梅洁进门,甚至——”被勃然大怒的唐父唐母登报脱离了亲子关系,一脚踢出了唐家大门。 “长安,他现在除了你,真的一无所有了。”虽然还拥有红阳,但他早已看不入眼了。 长安却似没听见—般,一动不动。 “长安,沂泱伤透了你的心,他的心何尝没有伤透?他又怎会不想拥有一个你和他的孩子?可你也该替他想想,有对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势利双亲,你要他怎么办?不管怎样,他是父母唯一的儿子,做为一个儿子,你要他置父母于不顾,可能吗?”夹在爱人与父母之间,任谁也无法两全其美。 “可如今,他为了你,终于与父母闹翻了,他的心又岂能好受?长安,静下心来想一想,你是不是该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向你证明,他真的很爱你。” 叹一口气,将车缓缓停在街口“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窄小的巷弄,轿车根本开不进去。“甚至,为了你,轿车他也敢开了。” 长安抿抿唇,终于肯正视辛苦了一路的刘扬一眼,草草点头,抓起大背包,推车门下车。 “长安,有时间我请你喝茶,顺便见一见我的女朋友。”刘扬探出头,笑着与她道再见。 长安微愣了一刻,等刘扬开车离去了,才一步步定向自己的小窝。 大雨依旧下得急,呼啸而过的风吹得她脚步不稳,她的心乱成了一团。 刘扬告诉她这些废话做什么?即便知道了他的一切,她又不可能去评论! 她,一个陌生人罢了! 耸肩一笑,一个不留神,绊到地上的水洼,身子猛地向前跌去—— 只是在那一那刹间,她没有摔倒在雨水之中,而是被身后紧拥的力道稳稳扶住了身形。 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拥抱、熟悉的气息—— 她一滞,又用力一挣,挣脱了那结实的双臂,手中的大背包随手一抛,减轻了拖累,头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小屋子。 他、他装什么好心?她宁愿摔死,也不屑他的帮助。 狼狈如丧家之犬,她逃离了。 第九章 心中乱成一团,她草草洗了个澡,冲掉满身的雨水及寒气,套上干爽的衣物,将自己埋进被窝里,紧紧闭上眼睛,却没有一点点的睡意。 都是刘扬害的! 恨恨地咬咬牙,她努力数着羊,却依旧唤不来一只瞌睡虫。 烦死了! 她用力将棉被一抛,盘腿坐在床上,呆呆瞅着渐小的雨势,听着依旧呼啸狂吼而过的大风,理不出一点头绪。 皱一皱小圆鼻头,她跳下床,伸一伸懒腰。 算了,与其烦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找点事做。妈妈又催她回家了,还扬言她再拖下去,就亲自来押她。 她哪敢反抗,只能乖乖收拾行李,回老家窝一阵子喽! 昨晚她去夜市,就是为买一些小礼物,若不是那场雨,她铁定满载而归。 整理到一半,才发现找不到了昨晚的那只大背包。 糟了! 吐一吐舌,想起自己好像随手扔了它。忙不迭地套上外套,换上鞋,打开铁门,准备趁街上没有人时,赶快把它找回来。 才一出门,长安就怔住了。 在她的门前,有一抹高大的身形,站得笔直,被雨水浸透的衣衫紧贴在那瘦劲的躯体上,滴滴雨水,流过身体,在他脚下形成了一片水洼。 她无语;他也无言。 她失去了语言机能。医生说这是心理因素,心结打不开,她便永不能说话。 没什么的,不能开口讲话也很好啊!至少她又能蹦又能跳了,圣少她又寻回了很久以前的自己,至少她能开开心心地享受生活。 不开口的感觉,她喜欢。 真的很喜欢。 可平静了不过半年的心,又被人给硬生生打乱了。 当她再也不想开口说话时,她便已下了决心,要将那六年划下一个句号。 六年,她太累了,她再也不想持续那种被囚住生命的生活。 她也怕了,她再也不愿相信这人世间还有什么爱情的存在。 一个人的无声世界,让她幸福。 呆呆望着窗外渐小的雨势,天已隐隐透出灰白的亮色来,她呆坐了多久了? 炽烈的双眸,隐在垂落的刘海间;瘦削的脸颊,长满了青髭。 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的,正是她随手丢开的大背包。 他站了多久? 即便你足不出户地窝在屋子里,门口也是站着一个忠心耿耿的他。 耳中似乎有谁在嘲笑她。 咬一咬下唇,她不知该怎样,是要视若无睹地将门摔上,还是—— 他的双手,轻轻伸过来,将搂在怀中许久的背包小心地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咬咬了唇,终于伸手接过,转回身,便要关门,一阵突来的冷风却让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天这么冷 背对他,她站了许久,终于没将身后的铁门关上。 就算就算一个陌生人,也该伸出援手吧?她努力说服自己,再站了—刻,才微侧过身,试着伸出手,示意他进门来。 lyt99lyt99lyt99 “谢谢。” 他轻轻地道谢,双手接过她递来的热姜汤,高大的身子仅围着一条毛巾被,坐在沙发上,炽烈的眸紧紧凝望着背对他整理背包的小女人。 他的长安! 用力逼回幸福的喟叹,他啜饮着姜汤,不敢出声打扰她。 长安肯让他进入屋子了! 一想起来,他便想大叫,以谢天恩。 更少,他的付出有了奇迹般的回报。 长安,终究还是关心他的,她对他,至少还有一丝的在意。 这就够了。 他不敢奢求长安会对他和颜悦色,只要肯表示一点点的在意,只要不再对他视若无睹,他真的就已经很满足了。 “长安谢谢。”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发自肺腑地再次道谢。 背对他的身影一僵,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开口道歉,但心里却恨不得砍自己一刀。他为什么要冒冒失失地打扰长安?笨!混蛋! 懊恼地一口饮尽手中的姜汤,站起身,拉紧身上唯一的遮蔽“我不打扰你,先、先走了。”舍不得离开,却又不得不离开,为的是不想让所爱的人为难。 伸手拉开铁门,刚要跨出,却又被一只纤手拦住。 别人会误会的。 “对不起,我没想到,”小心接过小手上那小小的纸片,他捧若珍宝。“对不起,我这就去换衣服。” 转进一旁的浴室,却又见到自己脏透了的衣物正浸在水盆里。 不介意的话,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吧。 “谢谢!”谢谢长安的及时解围,高大的身子缓缓跟着她,返回了那间客厅兼卧室。 望着另一角背对他而卧的长安,他躺在窄小的沙发上,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幸福。 如果,如果一辈子能与长安这样过下去的话,那他便再也没什么遗憾了。 从这一天起,他被允许进了那一道铁门。 lyt99lyt99lyt99 轻手轻脚地从沙发上爬起,小心地瞄一眼卧在床上睡得很沉的小女人,他轻轻吁口气,无声地一笑,开始动手整理窄小的屋子。 这个屋子真的很小,大约仅有十五坪多一点,除了东侧一张单人床,西侧一张双座沙发——如今是他的床,剩下的空间几乎全被大大小小的布偶占满。 简单的厨房用具只能可怜地挤在阳台的一角,实在是简陋得可以,甚至没有一件家具,衣服只能放在行李箱中,靠在墙角。 与他那几百坪的豪华住宅,真的无法可比。 可,他在这里的日子,却是他有生以来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刻。 和他的长安静静守在这小小的空间,没有交谈、没有过多的肢体语言,只默默地守在一起,远离了尘世的喧嚣、避开了世间的烦恼,他真的很开心。 如果,能就这么过下去,也该是最浪漫的事吧? 唇咧得更开,乌黝的黑眸里,塞满浓浓的笑意。 很快地,整理完客厅兼卧室,他转身走进窄窄的浴室,挽起衣袖,开始洗衣服。白的长裙、黑的衬衫、红的上衣、灰的长裤,他的和长安的,浸在同一盆中,犹如一首缠绵的歌。 这种平凡的生活,他却甘之如饴? 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很是笨拙的大掌用力搓洗着衣物,唐沂泱高兴得要命。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立刻回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晃一晃手中的成果,渴望换来一个赞许的笑容。 却不料,那张原本睡眼惺忪的容颜在瞥到他手中的衣物时,立刻脸色大变地冲上前来,一把推开他,手忙脚乱地将衣物一一分放一旁,再扭开水笼头,全力冲洗。 怎么了!? “长安,我洗得不对吗?” 大手再次伸出想帮忙,却又被一把拍开。 “长安?” 回答他的,是甩过来的一团衣物,带着成串的水珠,一把贴在他的胸前。 这是什么衣服? 他皱起眉,努力分辨衣服上的颜色,似乎是白色,又有着黑块、红斑,更连着灰灰的色块——他怎么不记得盆中有这件奇怪颜色的衣服 正冥思苦想间,一件衣物又盖在了他的头上。 大手一扯,顾不得满脸的水渍,先仔细观看,这一件颜色更绝,红不红、黑不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笨蛋!白痴! 一张小纸片用足了力气,狠狠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到底哪里错了? 唐沂泱一头雾水地站在浴室的小角落,阳刚的唇却弯起大大的笑弧。 长安肯对他发脾气了! lyt99lyt99lyt99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高大的身子,坐在灯下的阴影里,黑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凝在身前抱膝而坐的小女人身上,在商场上战无不胜的头脑如今依旧陷在早上的那盆衣物上,努力苦思再苦思。 自早上的洗衣事件后,长安再也没看他—眼,好似当他是隐形人般,自顾自地忙东忙西,将他晾在一边。 他到底哪里错了? “嗨,这位老弟,一块喝几杯?”友好的问语,来自两步外另一个路灯阴影处。 “可以吗?” 他首先望向身前的小女人。 “没关系啦!”友好人上好客得很“只是几杯啤酒,你太太不会说话的啦!” 嘿嘿,单凭“太太”这两字,唐沂泱立刻挂上大大的笑容,偷偷地移过去。 “老弟,很怕老婆喔?”立刻塞上啤酒—大杯。 “爱她,自然有那么一点点怕。”完全是全新的体验。 “说得对!”友好人士大力拍—拍他的肩,心有戚戚焉“我也是啦,我那一口子只要一瞪眼,我立刻会发抖哦。不过,没关系啦,习惯就好了。” “发抖是因为被她电到嘛。”他也嘿嘿笑起来。 “对!”友好人士豪爽地喝下一大口啤酒,竖起大拇指“老弟,看不出来你很有学问喔。” “哪里哪里!”大力地—碰杯,他笑眯了双眸:“老兄,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尽管说!” “是这样的”他将早上的洗衣事件完整地重复一遍,还没讲完,便遭到了友好人士的大声嘲弄。 “哈哈——”友好人士抖着手指着他的鼻梁,笑得前俯后仰“老、老弟!你真的很白痴,颜色不同的衣服个能放一块洗啦,好、好好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唐沂泱瞠大双眸,忍不住也笑起来。 友好人士再竖大拇指“不过,你老婆的修养也不错,才贴了你四个字、要换成我老婆呀,不骂死我才怪。” “是吗?”他笑,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浮出了一幅画面——长安用力揪着他的耳朵,责怪的娇嗔由红唇中轻快吐出 那该是多么美丽的一幅画,那该含着怎样的幸福! “喝啦!” “干杯!” 两个爱妻的难兄难弟,顿时结成同一联盟,躲在灯影里,嚷得开开心心。 lyt99lyt99lyt99 依旧是起伏不断的叫卖声、依旧是气味混杂的空气、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夜市。 他又来到这里,但这次没有隔着车窗,心中却充满了欢喜。 什么叫做ài屋及乌,他第一次有了真切的体会。 这些天来,他依旧陪在长安的左右,陪她一起挤在那闷热狭小的屋子里、陪她一起缝制那可爱的卡通布偶、陪她一起收拾房间、陪她一起洗涤衣物、陪她一起挤在喧闹的夜市、陪她一起卯足全力跟人砍价杀价 一种全新的生活、一种全新的体验、一种全新的心情、一种全新的幸幅。 他再也记不起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他再也忆不起自己是怎样的豪门总裁。忘记了他的所有威赫,只知道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只是一个爱老婆的男人。 只要幸福可以重来,只要长安的爱可以重来,不管怎样的生活,他都开心。 lyt99lyt99lyt99 “舒不舒服?” 含着笑,背着他的长安,他轻快地走在空旷的大道上“累了也不明白表示出来,爱面子的小小笨蛋。” 小纸片飞快地晃在他的眼前。 是我要你背我的吗? 他忍不住笑起来“是,是我自作多情,谁让我闲不下来,自找苦吃呢?” 长安,又开始爱他了吧? 至少,在他这些时日的纠缠下来,不再将他视若陌路、不再将他隔在门外、不再对他冷淡以对、不再对他充满怀疑、不再对他排斥、不再拒绝他的温柔呵护、不再 许许多多的“不再”加起来,应该算是可喜可贺吧? 低低沉沉的浅笑,抑制不住地转为放声大笑。 你怎么了? “高兴,开心,欢喜,幸福。”他回头睨小女人一眼,更加开心地发现小女人脸、红、了! 背负娇躯的双臂不着痕迹地用力,让他的小女人更加贴伏在他的宽背上。 他的长安! 静静地背着他的小女人,唇畔逸满了笑,他慢慢走在星空下的大道上。 或许,该是向长安正式道歉的时候了。 虽极度不愿打破这无言的幸福时刻,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因为,这是他欠长安的。 “长安陪我散散步好吗?” 没有回应,只有一双素手悄悄缠上了他的颈肩。 他一叹,顺着回家的路,背着他的小女人,继续慢慢踱回去, “对不起。” 依旧没有回应,素手却颤了一颤。 “长安,能听我说完吗?”他叹息地低首,用宽颔摩一摩颈上的纤手。 “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十天来,我想了很多很多。想起了我们过去的那六年,那时我虽说爱你、宠你,可却忘了你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思想,也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但我却自私地要求你完全属于我,依从于我,霸道地主宰着你的一切,将你禁锢在我一个人的世界——我真的很抱歉。” 她依旧无语,却将手圈得更紧。 “可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十天,我看着你的开心,看着你的快乐。我常问我自己:什么是幸福?怎样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还记得那天我第一次洗衣服吗?那时我站在角落,手足无措地被你骂‘笨蛋、白痴’,可心里那种甜蜜的味道——那便是幸福吧!”他低笑。 “这几十天来,这全新的生活、全新的体验、全新的另一种心情都告诉我,这便是幸福,是那种脱离了世俗眼光、脱离了身分枷锁的一种全新的幸福。 长安,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你知道吗?你了解我现在的心情吗? 长安,我再也不会强求你迎合我、再也不会霸道地试图主宰你、再也不会用那些可笑又可悲的阶级观念束缚你、再也不会去在意世俗的势利眼光,你就是你,一个平凡小女人,一个我爱如生命的小女人。 长安,不管今后怎样,你依旧可以如这些天一般,做你喜欢做的,一切依着你的心中所想,无拘无束去自由自在地生活。 长安,我只要你开心就好。 长安,如果我能做到这一切,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背上的小女人,将头轻轻枕在他的肩窝。 “我只卑微地请求你,长安,你可以再将我放到你心里,再爱我一回吗?” 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停住了脚步,他的心跳得狂乱而无章法。 长安,回答我吧! 求你,长安。 没有任何的回答,只有一只微凉的纤纤素手,轻轻地、缓缓地,抚上了他紧抖的唇。 “长安!” 他狂喜。 “长安,长安!” 双手用力一拉,他将他的小女人一下子抱到了胸前,紧紧地,狂炽的眸紧紧地盯住那羞红脸的小女人,不知该怎样表达内心的悸动。 “哦!天哪,长安,我是不是在作梦?” 他开心地搂着他的小女人转圈圈,一圈又一圈,飘荡四周的笑声,一如他飞扬的心。 “天哪,长安,长安!” “长安,哦,长安!我爱谷长安——” 他抱着他的小女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吼过一遍又一遍。 长安只柔柔倚在他怀中,任他拥紧。 “长安,来,笑一个,笑一个嘛,长安,我最爱长安的笑了。”他低下头,一遍又一遍地轻吻他的小女人。 长安的脸,却一下子白了起来。 “长安,笑一个嘛,我最爱长安的笑了,笑呀。”得意忘形的他,忘乎所以。 一个猛地用力,她推开他的紧拥,呆呆地后移几步,而后头也不抬地冲向前方。 “长安?”他一愣“长安!”却唤不回他的小女人。 他立刻追上去,却见到一道刺目的白光笼住了属于他的女人。 “长安——” 撕心裂肺的狂吼,响彻云霄。 第十章 “怎样?医生,她怎样了?” “先生,你别激动,你的伤口必须马上进行缝合,你的血也要立刻止住。” “不!医生,我只想知道我的妻子现在怎么样了,马上告诉我,不然我炸了你们这间烂医院!” 若没有了长安,他的血流光了也不用他们操心。“马上告诉我,我妻子怎样了?” “她没事,没事!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处理你的伤了吗?” “真的?真的没事?” “先生,我可以对天发誓,你妻子她一点危险也没有!” “那、那我就放、放心了。”再也承受不住狂乱的心跳,他终于肯放心地昏过去。 “快,快急救!” 刚松懈下来的急诊室,立刻又开始忙得人仰马翻 幽幽转醒,立刻有一种无力感传遍了全身,她忍不住哼了两声,便觉自己的手似乎被什么紧紧握住了, 她勉强地睁开似有千斤重的双眼,映入视线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这是哪里?她又怎么了? 唇张了张,却挤不出一点声音来。 “长安,好一点了没有?还有哪里不舒服?这里是医院,你忘记了,昨天晚上我们被车撞了?” 是吗? 凝眉想一想,却忆不起当时的情景,只记得她似乎十分悲哀——悲哀,为什么呢? “长安,渴不渴?饿不饿?我帮你削个苹果好不好?” 你烦不烦呀? 嘟一嘟红唇,她努力扭过头,望向噪音的来源。一望,不由瞪大了双眸。 这是谁呀?满头的白色绷带,颊上还挂着擦伤的血痕,左臂打上了石膏——帮她削苹果,用脚趾头来削吗?好想笑哟! 却在瞥见那人脸上隐藏不住的大大笑容时,心顿时沉落深谷。 笑! 长安,笑一个嘛,笑一个,我最爱长安的笑了。 上勾的红唇轻轻又折了回来,平静无波是她脸庞上唯一的表情,瞠圆的双眸悄悄收敛,掩住了一身的悲哀、酸涩。 好险哪,那个爱的陷阱,她几乎又不察觉地一头栽进去了。 “长安?长安,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告诉我啊。” 焦急的话语、担忧的哀求,只让她心中冷冷地一笑。 告诉?她用什么来“告诉”?她是一个哑巴!哑巴,没有任何的话语。 慢慢地转头,她合上眼,不听不闻,不察不看。 守好她的心,一切都伤不了她。 lyt99lyt99lyt99 “长安?” 她抬起头,望向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口,红唇抑制不住地弯起,连忙招一招手,请她的新朋友进门。 “你在做什么?我在花园等了你半天,也不见你去找我!”快步走进来的女子,素静的容颜上挂着深深的不满。 缝个布娃娃送你。 长安举举手中正缝制的小花裙,柔柔地一笑。 命运真是不可预料!她车祸住院,倒因祸得福地多了一位贴心朋友——楚雁潮。 相仿的年纪、相仿的性子、相仿的喜好,让两个难友很快便由陌生转而熟悉,进而结为知交好友。 “呀,好漂亮!”蹲坐在长安的身旁,一把抢过即将完工的小裙子,楚雁潮惊喜地大叫:“真的是送我的吗?我手术那天能不能见到呀?” 明天就送你。 “哇呀,太好了!布娃娃呢?,先让我看一眼,可以吗?”楚雁潮高兴地笑眯了杏眸,兴奋地左找右找,开心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即将上手术台的人。 不行。 “为什么?”楚雁潮有点泄气。 还没做好,不让你看。 “我又不会笑你。”三十岁的女人了,竟开始撒娇“让我看一看啦,看一眼就好!求你了,长安——” “阿潮!” 大步冲进来的年轻男子一脸的气恼“再两天就要手术了,你不乖乖休息,又跑来闹谷小姐,皮痒了是不是?” “啊——”楚雁潮耸一耸肩“被逮到了。” “走吧!”一把抱起自己的妻子,男子一脸的无奈及歉意“抱歉,打扰谷小姐了。” 没关系的。能等一分钟吗? “好呀好呀!”楚雁潮立刻笑眯了眼。 男子瞪她一眼,没说什么,只静静站在一侧。 长安从床柜中翻出一对小布娃娃,将小花裙往其中一个身上一套,又飞快地缝了几针,然后放到楚雁潮的怀中。 一个穿牛仔装的男娃娃,一个穿小花裙的女娃娃,手牵着手,很可爱地眨着大眼睛。 “谢谢,”年轻男子不由得缓缓笑开,拥紧了怀中看呆了的妻子,轻轻退了出去。 长安也笑着挥一挥手,心中一阵阵的伤心。 阿潮的手术成功率不过百分之二十,却笑得那般开心、那般从容,这也是爱情的原因吗? 生死与共,生死相随——这是阿潮的爱情。 可她的爱情哪 摇一摇头,缓缓漾起苦涩的笑,发怔的双眸痴痴凝住阻隔外界的木门,她的爱情,便在门的那一侧吗? 她不知道。 住院的这些天来,早已心灰意冷的她,偏还是抛不下心头的那一道影子。她记得那天晚上他所讲的每一句话,记得清清楚楚,一辈子怕也忘不掉。 你就是你,一个平凡小女人,一个我爱如生命的小女人。 做你喜欢做的,一切依着你的心中所想,无拘无束去自由自在地生活。 如果我能做到这一切,你可以再将我放到你心中,再爱我一回吗? 她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啊! 当初她的逃离,也是因为那令人窒息的生活,也是为了寻回快乐的那个谷长安啊。 如果,如果爱情能重新来过,她当然心甘情愿再爱一回,可—— 笑一个嘛,长安,我最爱长安的笑了。 他到底是爱哪个她? 一个单纯的谷长安,还是一个替代品? “错失了一份感情,你难道不会难过?” 阿潮曾谆谆劝解过她。 错失一份感情? 会吗? 她想要明白,她想要弄清楚这一切。 再也不想什么,她抓起纸笔,冲到了门外。 他在哪里? “咦?谷小姐,在找唐先生吗?他好像去花园了。”护士好心地指她一条明路。 她立刻又冲向花园,她今天要完完全全地弄明白这一切。 啊,在那里! 眼一亮地瞧到了矮树丛那边的高大身形,她飞奔过去,却在转过树丛之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女音。 唐夫人! 雷同的电影镜头,又要再次上演吗? 她凄然一笑,悄悄蹲下身来,压住心中的酸涩,再一次充当窃听者。 lyt99lyt99lyt99 “沂泱,回家吧!唐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难道忍心看我和你父亲老来无依?”唐母的脸庞上再也寻不到那曾有的高傲。 “以前,我们错了,真的。我和你父亲这半年多来一直在回忆以前的一切,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判断,能独立地处理你的情感,我们根本不该插手的,我们错了,你不能原谅我们吗?” “妈。” “沂泱,我们是不该有什么门第之见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上下尊卑的观念早已不存在,可我和你父亲还这么可笑,你能原谅我们吗?” “妈” “这些天来我和你父亲想了很多很多,我们一直以为你爱的是梅清,可这次你为了长安,几乎送掉你的命,我们这才真的看清楚,你真的很爱很爱长安,不是因为她似梅清的声音。 其实,你早就明白长安的声音与梅清的并不相像,只是不想去用心思考,不想将娶长安的缘由推翻。” “妈,不要再说了。”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前两天你梅伯父打电话来,说让你带长安去他那里住两天,还让我替他向你及长安道歉。” “我知道了。” “沂泱,你真的爱长安吗?”忍不住,唐夫人小心地再次求证。 “爱,爱得要命,”他自嘲地一笑“其实,我也有许多不对的地方,我不该因为因为觉得愧对梅梅,便不敢承认又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一直用痴恋长安的笑声来掩饰这一切。 我也不知从何时爱上了长安,只是这几年与她一起生活,让我渐渐有了幸福的感受。梅梅给了我人生最初十八年的美好记忆,可我二十六岁以后的生活,开心也罢,幸福也罢,却都是长安给的。我从现在直到生命终了,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全由长安来掌握。妈,你会不会笑你的儿子没出息?” “不会,绝对不会!” “我不反驳,我确实喜欢听长安的笑,所以才给了你们一个印象,我离不开长安,是因为她似梅梅的笑。”他痴痴地望向天空,湛蓝的苍穹之上竟没有一丝的杂色,一如他现在的爱恋。 “因为,是她的笑声,将我从梅梅的回忆中拉了出来,带我远离了自责,将我引出了恶梦的沼泽;也是她的浅笑,让我的生命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每次倾听着她的笑声,我的心中总是温暖的;每次听着她的笑声,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感动。是她的笑,让我明白,我的生命是彩色的、是崭新的。除了梅梅,我还有那么多的人要去爱,有爸爸、妈妈,更有陪我一生的妻子,我不能因为生命曾经消沉过,便再也不肯张开眼,再也不去爱这世界。” “沂泱——” “妈,从此你和父亲都不必再替我担心了,我不会再沉迷于回忆,因为我有你们、有长安,你们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沂泱回家来看看我和你父亲,带着长安,你替我们向长安道个歉,就说我们老糊涂了,以前都是我们对不起她。你告诉长安,这一回,她真的是我们唐家的儿媳了,永远是!”“妈,你们不嫌长安带不出门了?” “沂泱!你是想让我羞愧而死吗?我明白了,不一定要是名门千金、大家闺秀,长安朴实、素净、稳重而大方,是我们唐家高攀了才是,有这样一位儿媳妇,我在外人面前才骄傲自豪呢!” “真心话?” “真心话!” lyt99lyt99lyt99 她抱膝坐在地上,拿着笔无意识地在小纸片上画呀画的,可模糊的视线,总瞧不清自己画了些什么。 她没有错失这一份感情啊! “终于找到你了。” 她抬眼,泪中含笑,迎上了那一双盈满笑意的炽眸,乌瞳中闪现的是她含泪的笑颜。 “又在画什么?”他蹲在她身旁,与她一起望向草地上的小纸片。 一只丑丑的,刚刚开始学习飞翔的小麻雀。 “能缝来送我吗?” 为什么? 自那夜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肯面对他。 “因为我喜欢这小麻雀,虽然没有凤凰的高贵,却是我最想拥有的。” 炽眸,痴痴凝住那展翅欲飞的小麻雀,心跳得愈来愈快。 长安,终于愿意面对他了吗?多少天了,她始终不肯看他,不肯与他有任何的接触,排斥的样子像在面对那些天关在铁门之外的他。 为什么? “因为我爱长安,所以也爱她的一切,包括她缝制的布偶。” 为什么? 她直直望进他的双眸。 为什么不向我解释了 “因为我爱你。” 他终于明白她的“为什么”只轻轻地一笑“再怎样解释也不能弥补你曾受过的伤;用说的,远远不能让你真正地看清楚我的爱,所以,我不说了,我只会用我的行动、我的心来告诉你——我爱长安,我爱的是长安。” 那一刹那,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心——他爱的是长安,不是她的笑、她的声音,而是长安! “梅梅是我十八岁前的爱情,长安是我三十岁以后的爱情,是我的生命。” 梅洁? “我不爱。” 孩子? “你走的那一天,便打掉了,因为那不是我的爱,也不是她的爱。” 她愣住。 “这或许很残忍,对那孩子也不公平,可生下来便没有爱,也是孩子的不幸。 “长安,愿意为我生一个我们的孩子吗?” 她怔呆。 “以前,是因为我不知该怎样面对梅梅、面对你,所以——”他的眸中全是悔恨“我不该对你说那样残忍的话。” 她摇了摇头,却知那伤痛需要时间来慢慢抚平。 “长安,那酒醉的一夜,当我从梦中惊醒,当我看到身旁那张近似梅梅的容颜时,你知道吗?那时我除了悔恨,还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他轻轻握住那微凉的素手,轻轻叹息“因为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梅梅成了我的过去。” 他的生命中,只有一个长安了。 “我犯了错,你肯原谅我吗?” 为什么骗我去英国? “因为我不知该怎样面对你,不知该如何向你祈求原谅,那时我的心太乱了,我只想将你藏起来,让谁也找不到你。等我处理完一切,我立刻会接你回来。” 梅伯父的请求、他犯的错那时他真的脑中一团乱,不知该怎样去面对迎面而来的一切。 他最怕的是伤害了无辜的长安。 以后,如果我依然不能开口说话,怎么辨? “那就这样用你的笔、用你的心来与我交谈,我不在乎你是否会说话、是否会对我笑,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爱情,有无数种。无声的爱情、无言的爱情,哪一种都是最美、最好的。 “以后换我说话、念书给你听,好吗?” 他会耐心地等待,等待长安打开心结,肯再次对他说爱的那一天。 不管时间再久、再长,他都会耐心地等下去。 等着有一天,他的长安重新拾回对他的爱;等着有一天,他的长安重新爱上他。 背我好吗? 她含着笑,朝他伸出双手。 他也含着笑,弯腰,轻轻地背起她,如同那夜一般,静静地、缓缓地走在美丽的花园。 两颗历经悲喜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喂——”开心的大喊,来自远远的那边向他们挥手的女子。 “阿潮!”愠恼的低吼,也来自远远的那边,为爱人担心的男子。 “他们也会幸福一辈子的。”他回头,暖暖地一笑,安抚为好友挂心的小女人“爱情,会战胜所有的病魔。” 只要有爱,这世界便没什么可怕的。 依旧无声,只将一双素手悄悄圈紧了他。 —全书完— 编注:欲知楚雁潮与那男子的深情爱恋,请翻阅贪欢限情系列259收养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