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恋红颜(上)》 第一章 “桑竹堂”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药铺,药铺的当家季爷爷,是一位宅心仁厚的七旬老翁,不仅拥有高明的医术,而且时常为住在贫民巷、工寮里的穷苦人家义诊而分文不取,所以,苏杭一带的老百姓都称他为老菩萨。 季家老爷年轻的时候是当代神医,然而在救不回染有肺痨的儿子之后,他和老伴、 媳妇便带著唯一的孙女到杭州定居,除了为人义诊外,不再悬壶济世。 虽然中年遭丧子之痛,又没有人可以继承季家的香火,这对于老人家而言,难免是 一种伤痛,但是,他唯一的孙女──季允泛长得俏丽绝俗,最重要的是,年仅十九岁的 她,拥有一身和季老爷媲美的医术,所以,季老爷常常道:“没有孙子有什么关系?我 这孙女可比孙子好上一百倍!” 虽然季允泛身为汉族人,在施行种族歧视的元代,仍旧不乏人说亲,而季老爷却总 是以“泛儿年龄尚幼,不急”的理由委婉拒绝。他就允泛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当然希望 她觅得好归宿,所以,除非是允泛真心喜欢的男人,否则,他绝不轻言允诺。 虽然如此,媒人还是如洪水猛兽般踏破门槛而来,其中最勤快的,就要属江南行台 之子札兰达。 札兰达是蒙古族人,在元代,蒙古人与色目人的地位崇高,往往位居要职,嚣张跋 扈而不可一世。自从得知杭州“桑竹堂”有一位标致可人的女神医之后,札兰达便佯装 替他老爹抓补药为名,亲眼目睹了传说中的季允泛生得是何等模样;也就因为他乍见她 后,惊为天人,以至于誓言玩尽天下女人的札兰达立下毒誓──不娶季允泛为妻,誓不 为人! “对不起,泛儿还不到成亲的时候,而且季家不过是一介平民,又是汉族人,这桩 亲事,我们恐怕高攀不起。”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札兰达一点也不意外。差媒人到桑竹堂说媒已达十一次,季家老头哪一次不是用这 个理由拒绝? 季老爷客气地道:“札兰达公子,这些聘礼,小老儿不能收,请公子不要再为泛儿 费心思了。” 忍受第十二次被拒婚的札兰达,再也控制不住地拍桌大吼:“你这是什么意思?本 大少爷纡尊降贵的要娶你的孙女为妻,这是你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最好搞清楚我是 什么身分,少给我要这种以退为进的把戏!” “札兰达公子,你喜欢泛儿吗?” 札兰达怪叫:“废话!我不喜欢她,来向你提亲做什么?” “你可以保证永远善待她,真心爱她,即使她病了或变丑了,都不会改变吗?” “哈哈”札兰达大笑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要我今生只为你孙女一个人专 情?” 季老爷深深叹口气:“公子,我需要一个能真心待她的女婿,我想,她并不适合成 为官夫人。” “臭老头!你敢再装蒜就给我试试看!我说要娶,你最好乖乖收下聘礼,择好良辰 吉日,把你孙女儿送到我府里去!” 札兰达没有打算让身分卑微的汉人稳坐大房之位,他的妻子必须是个蒙古族千金才 行,汉人哪里配当他的元配夫人,收季允泛当偏房她就该感激涕零了! “札兰达公子” 季老爷还想说什么,一个甜美但冷冷的声音更快地响起:“我不会嫁你的!” 札兰达迅速回头,在看清楚站在门口的美人儿之后,怒气霎时消了一半。他嘻皮笑 脸地走向她,道:“你实在不适合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我不喜欢冷冰冰的女人,我们就 要成亲了,如果你要讨我的欢心,最好记住这点。” “也请你记住,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嫁给你!”允泛放下刚从山上采下来的药草,不 客气地道。 “你──”札兰达火气就要发作,但想想美人当前,还是隐忍了下来。 “我告诉你,我札兰达要定你当我的女人了!凭你们季家还没有资格和我作对,如 果你要这家药铺继续经营下去的话,最好乖乖嫁过来!”撂下狠话,他放肆地抬起她尖 尖的小下巴,淫秽地眯起眼邪笑道:“我敢打包票,等你成为我的人之后,你就再也离 不开我。” 学医的允泛当然不似一般少女无知,她听懂了札兰达的情色秽语后,一巴掌迅速打 掉他无耻的笑脸。 “啪!”季老爷作梦也没想到宝贝孙女会动手打人,而且还是打行台大人的儿子! 允泛毫无惧色,怒瞪著他道:“我不会嫁给你,永远不会!” 被女人掴了一巴掌,札兰达气得想以牙还牙.,但是念头一转,又改变了心意。 好!他非得到她不可! 他要季家跪下来求他迎娶季允泛。 札兰达狠狠地一字一字的低吼:“等你成为我的人,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要像玩蛇的人一样,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等著瞧好了!”手一挥,他对仆从道 :“我们走!” 看着札兰达一行人离去,季老爷担忧地看蓍孙女道:“泛儿” “对不起,爷爷” “傻女孩,自家人,还道什么歉呢?” 允泛摇摇头。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端,札兰达挨了她一巴掌,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爷爷,我进去了。” “去吧!” 季老爷看着孙女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难道汉人、南人生生世世都要遭受这种待遇吗?但是他能怨谁?他们只是一介 平凡、卑微的百姓,谁会关心他们来著? 怨只怨宋朝的积弱不振,白白将大宋江山断送,拱手让给蒙古人。 大都紫禁城奇渥温.忽必烈桌上堆著半天高的奏折,看着群臣舞文弄墨、洋洋洒洒 的万言书就头大。 摊在他眼前是自认学富五车的监察御史马赫塔的奏折,明明是五百个字可以交代清 楚的奏折,偏偏写了一万多字。而他一个上午总共看过的奏折只有三、四本,本本的字 数都在八千字以上,这摆明了在找他麻烦嘛! “在看奏章啊?这么用功。”一个明眸皓齿的美少女笑着走进来,手上端著一盅参 茶,放在忽必烈的桌上。“哪!你皇妹我差人熬的,喝的时候,别忘了小小地感动一下 哦!”忽必烈放下朱砂笔,笑道:“怎么突然对朕这么好,丹丹?” 奇渥温.丹芙,是忽必烈的亲妹妹。忽必烈的兄弟姊妹少说有一、二十个,但是, 只有丹芙的性子与他最合得来,再来就是被封为“睿王爷”的皇堂弟雷季渊了。 “怎么这么说嘛!”丹?黑白分明的美眸嗔了忽必烈一眼,大言不惭地道:“天地 为证,我可是一向都对皇兄很好的。” 她每天找他聊天解闷,是为了让他调剂身心;有时候出一些难题考考他,是了增加 他的应变能力;三不五时捅个小楼子让他收拾,可以培养他处理善后能力;无聊的时候 缠著他出宫玩,是充实新知难道她还不够仁至义尽吗? 忽必烈笑了。 “嗯,是很好,每天提供朕一些免费的娱乐,若朕的生活中缺少你,还真是不成样 子。” “皇兄!”今天他怎么那么喜欢损人啊?唔龙心不悦喔!“干嘛?心情不好, 要找人刮也不要找我,我很柔弱的!” 忽必烈笑笑,啜了一口丹?送来的参茶,才慢条斯理道:“你这句话倒是提醒朕了 ,也许我该找个年轻有为的蒙古亲贵把你嫁了。”有个男人来保护她,她就不会老是拿 “柔弱”作口号。 “真要成亲的话,也应该由你先吧?省得母后老是为了物色你的后妃伤脑筋。” 忽必烈挑眉看向丹芙。 “皇宫里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朕的妻子还不够多吗?” “问题是,三千佳丽之中,有几个嫔妃的名字你记得住呢?”丹?反问。 仔细想想,他记得住的名字还真的数不出十个,脸孔就更不必说了。 忽必烈不是一个沉溺于淫乐的皇帝,所以对立后之事漠不关心。 “母后很中意宏吉刺的三姊妹,想立她们三人为后,你觉得怎样?”先祖成吉思汗 有几十个皇后,皇兄却连一个也没有,难怪母后要着急了。 “是帖古伦、察必、喃必吗?”宏吉刺家配得起奇渥温皇室,而且,与宏吉刺家族 联姻,可以防止那野心勃勃的宏吉刺.那罕存谋反之心,没什么不好。“朕没有意见, 全凭母后做主即可。” 忽必烈没有反对耶!丹芙瞪大眼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啊我以为你会反对的” 呜她还与母后打赌,皇兄绝对誓死反对到底哩!没想到可恶!她的爱马就 要拱手让给母后了! “有什么好反对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宏吉刺家的女孩 适合当奇渥温家的媳妇儿,这点朕与母后想法倒很一致。” “你难道不在乎妻子是不是你爱的女人吗?” 忽必烈好笑的看了丹?一眼。 “你才多大?满口情啊爱的。” 什么话?!她可是关心他耶! 丹芙涨红了俏颜,呐呐地道:“我只是觉得讶异。如果每个男人想法都和你一样, 在别人的眼中,也许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可以让人飞黄腾达的工具而已。” 忽必烈合起奏章放在一边,认真地回答道:“如果朕能遇到真心所爱的女人,朕绝 不会放手。丹?,朕不会无视于你的感受就随意赐婚。你是我的皇妹,我希望你快乐、 幸福。” 丹?展眉而笑。 “说真的,到今天,我才发现你是真的宠我。” 忽必烈皱眉道:“朕以前有欺负过你吗?”居然讲这种话,真是该打。 “啊那个哦”丹芙想不出搪塞之词,就打个哈哈过去,连忙转移话题。“ 母后要我问你,如果你决定立宏吉刺家三姊妹为后,打算何时下聘?” 忽必烈想了想。 “就这几天好了,大婚之事解决后,我要出宫一趟。” “为了找二皇兄吗?” 母后说过,在她之上还有一个皇兄。当年,庞妃娘娘为了占有“第一斡朵儿”的地 位,不惜派人将甫出生不久得二皇兄送到民间去,后来,虽然庞妃娘娘没能如愿以偿, 但是二皇兄就这么不知去向,让母后难过了整整十九年。 “嗯。”这件事他绝不假他人之手,他要亲自去找。 他已派人查出皇弟最可能流落的地方是江南一带,如果快马抵达苏杭,只要六天, 但若派那群庸才去找,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消息。而且,找寻皇弟一事若被有心人知道 ,恐怕有横生枝节之虞。 “可是”那人危险了!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这件事我要自己来。”忽必烈性感的唇角扬起一抹笑,道: “明天,朕要下诏巡狩江南。当然,坐在皇辇中的人不会是朕,而是你皇堂哥雷季渊。 我要微服简从出宫去找。” “母后会很担心的!这样好了,我陪你去” 忽必烈就料到她一定要跟。 “想都别想!你给我待在宫里,不许乱跑。” “你好过分喔!人家也想尽点力啊!”其实,她是想出宫玩。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出宫也行,条件是跟著季渊,不准惹麻烦!” “可是,我比较想跟你去找二皇兄耶!”巡狩江南,那多无聊啊!光听就想打瞌睡 。 忽必烈邪气地扬眉道:“你不跟著季渊就别想去。” “好啦!好啦!” 哼,暴君一个!事到如今,不认栽也不行。想要出宫玩,只好乖乖听皇兄的** 夜阑人静,白色的星光在天边闪烁著,间或传来几声夜莺婉转的鸣声。 杭州城大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嘈杂的吆喝,那是江南行台府的镇戍军队, 举著火炬,把灰暗的夜空都照亮了。 为首指挥者勒马停住,喝道:“左翼、右翼两队往两旁包抄,其他人跟我来!” “是!”为首者──札兰达露出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和我作对到何时!” 没有人敢公然对他──江南行台之子无礼,更何况是一介区区汉女! 季允泛──我要你跪下来求我! 镇戍军队迅速包抄住桑竹堂,镇戍指挥使恭敬地对札兰达禀报道:“少爷,我们已 经包围桑竹堂了。” 札兰达下了马,跋扈地命今道:“把门撞开!” “是!”士兵从屋旁取来木桩,用力撞击大门“砰”然巨响划破宁静的夜。 允泛从撞击声中?醒,匆匆披衣下床,走出房间。 “啊!小姐”看见了允泛,福嫂惊惶失措的迎上前来。 “福嫂?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好好像是有人在撞门” “撞门?” 允泛跑向大厅,没想到爷爷、姥姥、娘都聚到客厅来,大伙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娘,这是怎么回事?”允泛问。 “我我不知道” 看着摇摇欲坠的门板,她害怕地抓住女儿的手,微微发颤。 “泛儿,外面好像是镇戍军队”季老爷话还没说完,轰然一声,门板已然被撞 破而洞开。 札兰达领著手下,不可一世地闯进药铺来。 允泛与爷爷对看一眼,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札兰达所为何来。 札兰达睥睨地环视一扫,指著允泛喝道:“来人哪!把她给我架走!” “不!”季夫人抱紧女儿,泪涟涟地叫道:“札兰达少爷,求求您行行好,放过我 家泛儿吧!” “少你簦你夜鲆槐呷ィ 痹?即锷焓止你褪且话驼疲?严巳醯闹心旮救舜虻? 在地。 “娘!”允泛扑过丢,颤抖的扶起母亲“娘!娘” “没没事不碍事的,泛儿” 季老爷忍无可忍地吼道:“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笑话!”札兰达冷哼“这整个江南都是我爹所管辖,本少爷爱来就来、爱走就 走,还需要你允许不成?” 允泛悲愤地叫:“就算你爹是江南行台又如何?行台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 札兰达一摊手,笑道:“我不杀人、不抢劫,哪里叫胡作非为?本少爷今天是来迎 亲的。季姑娘,如果你乖乖跟我走,桑竹堂里的每一个人就会平安无事,如果你不,嘿 嘿”“你想怎样?” “你们可就要花一笔钱,让这间破药铺子改头换面了。” “她不会跟你走的!”季老爷生气地道:“就算要毁了这间屋子,我也不会让我的 宝见孙女嫁给你这个禽兽!” 札兰达使了个眼色,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揪住季老爷,随即就是一顿没命的狠打! “不!住手!住手!”允泛双手被札兰达反抓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 爱的祖父挨揍“不” “老伴儿”姥姥泪流满面,拚了老命也要扑过去护著老伴。 “姥姥,不要──”姥姥会受伤的!允泛痛苦地叫:“求求你,不要打了!求求你 拜托” “行了,下去吧!”札兰达挥退士兵,笑问著季老爷:“季老爷,我与允泛的婚事 ,你准了没有啊?” 奄奄一息的季老爷断断续续地道:“我不准你别想糟蹋我宝贝孙女 ” “爷爷!”允泛再也克制不住,大滴大滴的泪珠打湿了苍白的小脸。 札尔达恨极了,怒道:“来啊!”“不!不要!”允泛啜泣地道:“我嫁!” “泛儿” “好,非常好!”札兰达得意地笑了“你总算愿意嫁给我了,嗯?来人,送允泛 姑娘上轿子!” “是!”札兰达在她耳边低语:“乖乖的别耍花样,否则──你是知道的,我向来没什么慈 悲心肠。” 眼见允泛被带了出去,季夫人哭叫著:“允泛!允泛!” “别叫了,她今后会变成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奶奶,这样,你们死也瞑目了吧?” “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 札兰达抽出佩剑,狠狠地捅了季夫人一刀。他没有放过其他两人,长剑一挥,两声 痛苦的哀嚎后,大厅内岑寂了下来。 “如果不这么做,她会一心想回来。” 札兰达丢开染血的剑,拍了拍手,云淡风轻地下令:“放火。” 在外头的允泛听见哀嚎声,目睹屋子著火,她的心仿佛被撕成两半。 “爷爷!姥姥!娘!不要──”她拚命尖叫挣扎。不要!不要这么残忍老天 火光越来越亮,转眼间便吞噬了整座桑竹堂。熊熊烈焰伴随著崩塌的房屋,允泛整颗 心汩泊地淌著血。 “不要!” 允泛疯狂地挣脱了士兵的钳制,冲进火场中。 “你想做什么?!”札兰达抓住她低吼。“放开我!”她胡乱踢他,毫不犹豫地飞奔回火场。不!不要丢下她!要死就死在 一起吧! “该死的女人!”札兰达暴吼:“去把她给我拉出来!” “少爷。火势失去控制了,季姑娘是无法生还的!” “是啊!少爷,季姑娘是抱著同归于尽的决心冲回去的,属下认为她一定一定 ” 看着札兰达阴晴不定的表情,没有人敢再说话。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可恶! 良久,札兰达咬牙切齿道:“打道回府!” 第二章 札兰达离开后不久,一场大雨浇熄了大火,冰冷的雨水打醒了被浓烟呛昏的允泛。 她没死? 允泛乏力地撑起身子站起来,发现身旁躺著几具冰冷的尸体。 看着至亲家人的尸体,她掉下眼泪。 大家都死了“回来回来啊”她的喉咙被呛伤,声音破碎沙哑。 允泛痛哭失声。她无言地呐喊著:为什么?为什么?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单薄的单衣,连带著把她的心也打碎了不知道哭了 多久,允泛抬起泪痕狼藉的小脸,不经意地瞥见札兰达丢弃的宝剑。 允泛颤抖地拾起长剑,看着上头发黑的血迹,心一抽一抽地隐隐发疼。 就是这把剑杀了她挚爱的亲人! 剑柄上镶著玉石,刻著札兰达的名字与族徽。她握紧剑柄,告诉自己──要报仇! 她一定要报仇! 她不能留在这里,她必须尽快离开江南一带,至少要离开札兰达家的势力范围! 她提著剑,举步维艰地往郊区方向走去。 雨仍然不停地下著。走着走着,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物也迷蒙成一片。 她好累、好累冷不防、脚底一滑,允泛沿著山坡滚了下去,便不省人事。 才刚把大婚的事情办完,忽必烈隔天就假借巡狩江南之名离开紫禁城,身旁只带了 五卫亲军指挥使普达克。 “皇上,您刚大婚就离开宫中,这样妥当吗?”普达克从大都忍到杭州,足足过了 七天才敢问出囗。 宏吉刺那罕可不是好惹的,皇上冷落了三位皇后,很可能会招来宏吉刺家族的不满 ,万一惹出什么争端,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高踞马背上的忽必烈扬眉道:“巡狩江南的诏书比下诏大婚的诏书还要早,这事宏 吉刺家族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有什么不满早该说了,不是吗?还有──普达克,出宫在 外,叫我少爷,宫中的繁文缛节能省则省,我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了,少爷。” 虽说江南地区四季如春,然而,在初春时期仍然寒风料峭。春雨常常一下就是两、 三个时辰,他们为了躲雨,浪费了不少时间。出宫十天,一无所获,令作风一向果决迅 速的忽必烈有些气闷;他是一国之君,号令天下,却命令不了上天不下雨。 绵密的雨丝迎面拂来,带来些许寒意,但这次忽必烈不想为了躲雨而浪费时间,他 今天必须赶到杭州城与掠影会合。 掠影不是忽必烈敕封的使臣,没有官阶,不隶属任何机构,直接听命于他的差遣, 但掠影可在宫中自由来去,必要时,还可以调派直属皇帝指挥的怯薜军;通常忽必烈若 有重要事情交办,便直接交由掠影负责。 快马奔驰在泥泞的郊道上,一心急著赶往杭州城的忽必烈不断策马疾驰,由于速度 太快,以至于在看见横在路中间的障碍物时,一个紧急拉缰绳的动作使得马儿受惊地扬 蹄嘶鸣,重重地喷气。若非忽必烈骑术精湛,早已滚落马背,惨遭乱蹄踏死的命运了。 “少爷!” 普达克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发生这么惊险的一幕。 “骢,安静!”忽必烈安抚住胯下的马儿后,眯起眼睛看向路中间的白色物体。 时间紧迫,又偏逄连夜雨,此刻,忽必烈实在没什么好脸色了。 他火大的翻身下马走向那个白色物体,这才发现那是一个浑身泥泞而且昏迷的女人 。 忽必烈探了探她的鼻息,再伸指为她把脉,发现无论是鼻息还是脉动都十分微弱, 而且她浑身冰冷且湿透了。他猜不出她到底昏迷多久了,如果他不管她,不用一天,这 个姑娘就没救了。 到杭州城这件事,势必得延宕下来了。 忽必烈扯下狐裘大氅包裹住她冰冷的身躯,将她抱上马背。看见前头不远处似有间 破庙,道:“去找些柴火,我送她到前头不远处的破庙避雨。” 普达克一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即衔命而去。 忽必烈看着怀中满身泥泞且浑身冰冷的女人一眼,然后被她手中紧抱的东西吸引住 他的目光。 那是一把剑,除了布满泥水之外,尚沾有发黑的血渍。 她是谁?她会使剑吗? 忽必烈随即因自己的想法而失笑了。 她是那么柔弱,可别告诉他她是个受伤的女侠或女飞贼。 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救人要紧。 忽必烈收回心神,策马奔向不远处的破庙。 忽必烈抱著昏迷的人儿走进破庙时,他身上也差不多淋湿了。而这间破庙也真是名 副其实,甚至连基本的遮风蔽雨都办不到;但也只能将就了。 他摊开狐皮大氅铺在地上充当垫褥,再将怀中的人儿放置其上,开始动手替她把所 有湿透的衣裳褪下。 此时此刻,忽必烈可没有心情去管她是不是尚未婚嫁的黄花大闺女,他只知道再不 脱下衣服弄干她的身子,不用多久她就保不住小命了。 他微微蹙起英挺的眉峰,刚刚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她身上仅仅穿著一件单衣。 她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她应该是汉人或是南人吧?汉人或南人的风气有开放到准许 女人仅著单衣就出门吗?就他所知,即使是操贱业的女人也不敢放肆至此。 还是──她被侵犯了? 脏污的衣裳下,是一具娇小而玲珑柔美的娇躯。 尽管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女人裸裎的肌肤,但从未有女人的肌肤像她这般光滑柔嫩, 而且雪白得不可思议。 单衣下,是一件绣著玫瑰花的浅紫色肚兜,也是同样的湿濡;忽必烈正要伸手解她 腰间的束带,门口细微的声音使他反射地将皮裘左右拉拢,覆盖住她晶莹诱人的娇躯。 “皇少爷,您要的柴火──”普达克在看见忽必烈的动作后,有些微惊。 “您要亲自替她换衣裳?”他可是当今圣上呢! “废话少说。”都什么时候了,哪顾得了汉人所谓的狗屁礼教。他背著身子扔了一 条布巾给普达克。“把布巾打湿,打些水过来。” “是。” 待普达克退下后,忽必烈先著手生火,再转身脱下她的兜衣,用皮裘紧紧地裹住她 ,抱著她到火堆旁烤火。 不一会儿,达普克找来一个水盆注满了水,并打湿了布巾,一同送到忽必烈跟前, 这次,他很识趣的到外头的屋檐躲雨了。 忽必烈拿起布巾,沿著她弧度优美的脸颊轻轻擦拭,擦下了一层脏污,恢复她原有 的模样。 忽必烈怎么也没想到在那狼狈的模样下,她的原貌是那样的清丽动人!虽然她有些 苍白,有些憔悴,却不掩其绝俗容颜。 他突然有股冲动,很想看看她睁开眼睛后的模样。从她的眼神中,至少可以看出她 约略的性格,是柔、是媚,还是如他想像中的甜美? 忽必烈取下腰间的酒囊,仰首喝了一口,握住她小巧的下巴,俯下头来哺啜她饮酒 ;终了,还意犹未尽地以拇指摩挲她渐渐红润的细致唇瓣。 他吻过不少女人,但他吻到的不是她们的唇,而是唇上的胭脂,过分甜腻的香气往 往惹得他嫌恶反胃;从没有一个女人的唇像怀中的人儿这般甜美,毋需胭脂的妆点,便 诱人采撷,而且相当对他的味。 奇渥温皇室能接受他纳一个汉女为嫔妃吗? 突如其来的想法令忽必烈微微失笑了。 怀中这个人儿究竟有什么魔力,闭著眼睛、不动不说话也能挑逗他。 如果这事儿说给雷季渊听,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唔,也许季渊会说──你的定力没有我想像中来得坚强;不然就是你不该挑在大婚 后立刻离开三个皇后,罔顾了正常的生理需求。 季允泛羽睫轻颤,而后缓缓地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 她乏力地欲撑起身子,却被突然出声的人吓了一跳。 “你终于醒了。”昏迷一个昼夜,忽必烈差点以为她就这么躺著,永远不会醒了。 他是谁? 她撑起身子,惊骇的发现滑落的狐皮大氅下,她竟然不著寸缕! “啊──”她七手八脚地拉拢大氅,颤抖地低叫:“我我的衣服呢?” 忽必烈觉得有趣,打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问过他“我的衣服在哪里”之类的话 。 他伸手指指火堆旁道:“那里。不过,又破又脏,恐怕不能穿了。” 她咬著下唇,一双漂亮的眼眸含著受屈辱又愤怒的道:“是你脱掉我的” “当然哪,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那个“别人”早就被他赶到外面去了。 允泛绝望地扑过去,又捶又打,啜泣地喊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的家人、她的一切已经毁在札兰达那个可恶的男人手里,现在连她的清白都被这 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夺走!为什么?! 忽必烈抓住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有丝恼怒。 “你撒泼够了没有?除了脱掉你的衣服,我什么也没做!如果我不脱掉你的衣服,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著对我使泼吗?” “我有求你救我吗?我早就不想活了,为什么不让我死?”她所在乎的都失去了, 对这个世间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原来他想的都错了,外表出奇美丽的她根本不是柔弱惹人怜爱的水仙,而是一株带 刺的玫瑰! “你想死?” 忽必烈有点火大,为了救这个一心寻死的女人,他把重要的事情都撇到一边,结果 她居然讲这种话! “对!我想死!”允泛胡乱地挣扎著,啜泣道:“放开我!我不会感激你的,永远 不会!” 忽必烈忍著不发飙,但还是克制不了亟欲宣泄的咆哮道:“放开你,然后在我好不 容易救回你一条命之后,你再跑去寻死,是不是?” “不干你的事!”他根本不知道家破人亡的打击对她有多大,她不需要他自以为是 的管东管西! “什么叫不干我的事?”忽必烈怒火高扬。人都救了,还叫不关他的事?“你的命 是我捡回来的,在我没有允许你寻死之前,你最好安安分分、认命的活著!” 允泛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能认命的任他钳制。泪水不断地滑下脸颊,她颤抖地喃喃 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你根本什么也不明白” 忽必烈轻哼道:“我是不明白你寻死寻活的理由,可我也不想明白。” 有什么理由非寻死不可?不管是被恋人抛弃了,还是欠了一屁股债,谁都没有资格 不负责任的寻死。 允泛含泪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问道:“你是蒙古族人?” “我是。”立体如刀?似的五官,当然怎么看也下会是汉人。 “你们高贵的蒙古族人只管掠夺你们所要的,几时想到要在意我们这些卑微的汉人 心里的感受?” 忽必烈一怔。 允泛直视著他,愤怒且毫无所惧地道:“你们已经占有了我们大宋的国土,统驭了 所有的大宋遗民,得到的还不够多吗?你们歧视我们这群卑贱的汉人,我们咬紧牙关也 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家破人亡才肯罢休?明明一样是大元的子民, 为什么要有贵贱之分?难道连我们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生存权利都要剥夺,这才顺了你 们的心、称了你们的意,是不是?” 忽必烈的心仿佛被她的一番话狠狠的抽了一鞭,隐隐作痛。 这就是他施行“种族分界”的结果?在汉人的眼中“种族分界”却成了“种族歧 视”? “你有委屈,什不去向县官、御史台申冤?难道寻短就能解决问题吗?” 允泛冷笑道:“怎么申冤?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卑贱的汉人,甚至连县衙都进不去吗 ?你知道吗?使我家破人亡的,就是江南行台之子啊!”忽必烈重重地闭了下眼,语调喑癖道:“你要我怎么做?”如果这是他造成的,就 让他做些弥补吧! “你什么都不必做,别妨碍我死就够了。”允泛迅速抽走他腰间雕工精细的宝石弯 刀,往自己纤细雪白的秀颈上抹去。 忽必烈的速度比她更快!他伸手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倒在他及时敞开的怀中。 在允泛意识逐渐朦胧之际,隐隐听见了他冷冽而低沉的命令:“我不会让你死,也 不会让你走,你的命是捡我回来的,你属于我!” 他绝不容许她寻死。说他蛮横不讲理也罢,说他专断独行也罢,在他还没弄懂整件 事情的始末,以及始作俑者是谁之前,他不允许她有寻短的念头。 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忽必烈漂亮的厉眸危险地眯起──他要将这个蒙古族的败类凌迟处死! 第三章 破庙门口响起一阵轻微的声音,忽必烈迅速地掉过头去。来者知道自己已暴露行踪, 便干脆地慢慢移出。 “从没见过你那样对待女人。”掠影带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副悠闲懒散的不正 经样。 忽必烈安置好昏睡的允泛后,淡淡地问道:“来多久了?” “久到我把整件事情的经过都看得一清二楚。”够久了吧? 忽必烈投去一记杀人般的眼光,不悦地道:“为什么不出声?” 掠影皮皮地一笑道:“在那种节骨眼出声,多杀风景呀!对了,怎么没看到普达克 ?” “你今天倒是很有心情调侃我啊!”忽必烈唇角微扬,微眯起眼斜睇著掠影,敢蓄 意冒犯龙颜,胆子不小嘛!“你没遇见普达克?我让他去找你了。” “你迟迟没有进城与我会合,我猜你大概被事绊住了,所以循著回程的路找来,我 和他大概是错开了。不过,我没想到竟是为了个女人使你把事情撇到一边。” “查得怎么样了?” “有点眉目。”掠影瞟了一眼熟睡的允泛,挑眉道:“要在这里谈吗?” 忽必烈真有点啼笑皆非。掠影简直是蓄意挑战他的底限,除了丹芙之外,他是第二 个敢这么对他挑衅的人。 “到外面谈。” 虽然她应该持续约一刻钟的昏睡,但没必要冒那种险。 走出破庙,两人沿著前院漫步。 “说吧。他还在不在人间?” 掠影很干脆地回答:“在。” 还活著?太好了!忽必烈眼睛一亮,迫切地追问:“他现在在哪里?” “还不知道。” “不知道?”他提高了声音,有些火了。“你不是说他还活著?” “我是这样说的,根据种种迹象显示他的确尚在人间,不过,目前还没有他的下落 就是。”还活著不代表就知道人在哪里啊! “那么你又如何得知他还活著?” 他一向懒得解释一堆──不过,看来这次是免不了了。 “十九年前,太后娘娘仍是甄妃时,庞妃娘娘为了争夺后座,不惜夺走了刚出生的 毅王爷,并将矛头对准你,视你为眼中钉,想尽办法想除掉你,后来庞妃娘娘的阴谋虽 没有得逞,你逃过一劫,但是被抱走的毅王爷却从此杳无音信。因为事隔十九年,要查 出毅王爷的下落,只有庞妃与抱走毅王爷的宫女冯氏两条线索。半年前,庞妃去世,所 以这条线索算是断了,如今只能从冯氏那条线索去追查。” 掠影跃上扶?坐著,继读说道:“我所得到的线报是──冯氏一出紫禁城,便马不 停蹄的往南方走。之后,她嫁给一个姓谷的布商,在杭州定居,但是因为经商需要,因 此迁移过许多的地方,直到丈夫过世,毅王爷满十六岁方又迁居,之后便下落不明。” “还是没有著落吗?”他想见这个连名字都来不及取的弟弟。当然,他更希望在母 后有生之年能让她再见到悬念了十九年头的儿子。 “再给我一点时间。” 谈起公事,掠影便无比认真,一反方才懒散的模样。 忽必烈笑道:“你尽管放手去做,我等你的消息便是。” 话说到一半,忽必烈突然停住了。他听见从庙里传来的微弱声响。是那个倔强的姑 娘吗? 他奔回庙中,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忽必烈咬牙切齿地低吼:“该死!她不会又跑去寻死了吧?” 掠影看了洞开的窗子一眼,轻描淡写地提供了个人的看法道:“想寻死的话,四下 无人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何必爬窗子逃走?” “那么她到底想去哪里?”无家可归,她要上哪儿去? “一个可以离开我们的地方。” 预料地,看见忽必烈的脸黑了一半,掠影耸耸肩道:“很清楚,在她眼中,蒙古人 是她敌视的对象,自然一有了机会就逃;我劝你别追过去,因为没有必要。” 他当然不追过去,他还没闲到那种程度! 忽必烈狠狠地瞪了掠影一眼,怒意不曾稍缓道:“我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她就敢走, 胆子不小!她最好祈祷这辈子别让我碰到,否则我绝不会轻饶她!” 掠影淡淡一笑。 为什么他有预感这只是一个开端? 也许──精辨的还没开始昵! 允泛没命地跑了一刻钟,见身后没有人追出来,她才敢放慢脚步慢慢走,七上八下 的心逐渐松懈下来。 她努力平复失序的呼吸,颤抖的手紧紧抓住她那件早已沾满尘土,残破不堪的衣裳 的衣襟,这一天她几乎没有进食,虚脱得几乎瘫软在地。 她终于逃开他的手掌心了! 她不知道他是谁,从他霸道、冷锐与令人为之屏息的气势看来,他恐怕是蒙古族颇 有权势的亲贵吧? 她的直觉告诉她,尽管他时而吊儿郎当,时而蛮横地不讲道理,但他比札兰达危险 百倍!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家人、清白那肮脏的蒙古人掠夺了她最珍视的 宝贝,即使是如此孑然一身,她也不要在那个蒙古男人面前失去尊严! 札兰达的那把火没有烧死她,自刎也被那个蒙古男人制止,现在,她没有勇气再寻 死看看从逃出火场就一直不离身的剑,允泛苦涩地笑了。她还没有报仇呢!怎能轻 言寻死?不是说过要向札兰达讨回公道的吗?冲动的寻死有何意义? 她漫无目的走着,抬头一看,发现眼前有一座造型奇特的建筑物,宁静安详地不沾 染任何尘嚣。 “是十字教啊”那是西域以外的某些国家盛行的宗教,崇拜一个叫做基督的真神,并且以十字架作 为精神象征。 她推开教堂大门,缓缓地走进这个陌生但神秘的殿堂。 教堂里有一群穿著灰、黑或蓝色系的修女,全是与汉人的肤色、发色与眼瞳颜色迥 异的外国人。 修女吃惊而亲切的微笑,以不甚灵光的汉文道:“请用圣水。” 圣水?允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像我这么做”修女点了水,在胸口昼个十字,然后双手交握在胸前。 允泛依样昼葫芦地做了一次,将眼光调回身旁银白发色、碧蓝眼瞳的修女身上。 “如果你有什么委屈,告诉上帝吧!?能引领你步向光明,使你不再忧郁、愁闷。 ” 允泛跪在地上,虔诚地闭上眼睛,将所有的心事全盘托出,低诉这两天来的悲伤。 祷告之后修女拉著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微笑道:“我是爱德琳修女,你叫什么名 字?” “季允泛。” “怎么会想到来教堂呢?”莫非中国人民已经渐渐感受到主的号召了? 据她所知,中国人笃信佛教或道教。也许是因为种族、肤色等先天上的差异,所以 她们在传教时碰到许多困难,甚至有人说他们是“鬼物”并且指责她们的教是“魔教 ” “我不知道”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然后就走进来了。 “喔!”看来她空欢喜一场。不过,她仍然很高兴这个中国姑娘会主动走进教堂来 。当然,如果将来有人像她一般,那就更好了。 不经意地看见她破旧的衣裳,爱德琳修女关心地问:“季姑娘,你是否遭遇了 困难?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可以信赖的人,愿不愿意告诉我呢?” 允泛看着这个陌生,但却是第一个在她失去所有之后,主动关心她感受的外国人, 眼眶不禁一阵发热。于是,她道出了藏在她心中最深的伤痛。好几次热泪盈眶,都被她 硬生生地忍住了。她只想倾诉,并不想博取别人的同情。 说完之后,有好一阵子没有人开口说话。当允泛抬起头?,赫然发现爱德琳修女哭 得淅沥哗啦,满脸泪痕。 “爱德琳修女”允泛惊喊。 近六十岁的爱德琳修女拿出手帕频频拭泪,一面喃喃不清地说道:“太过分了!哦 ,上帝,札兰达那种败类,简直是恶魔的使者!请原谅我,上帝,我好想诅咒他下地狱 ” “修女”允泛的感伤顿时冲淡不少。她含泪而笑,握住修女干枯的双手。 “谢谢你!” “傻孩子!你谢什么?”爱德琳修女搂住允泛,义愤填膺道:“他不会有好下埸的 !上帝会站在你这边,给你撑腰的!” 允泛淡淡一笑,鼻子一阵酸楚。 “允泛,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她看向手中的剑,道:“我要替我死去的家人申冤。” “要找谁替你申冤,你心里有个底吗?” 她要告的可是江南行台的独子啊!一般县官怎敢接下这桩案子? 蒙古人的社会地位是崇高的,有才能的汉人也只能当副手,有谁敢为我申冤?”允 泛低头苦恼。 爱德琳修女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这可怎么办才好?” 突然一个灵光乍现,她有办法了! “我决定要自己来。” “对!自己来”爱德琳修女慷慨激昂地附和完,这才听懂了她的想法。 “允泛,你要自己来?可是” “我知道我没有权力,凭我一个地位卑微的汉女根本没有资格查办这件事,但是, 我可以进京赶考,谋求一官半职!” 爱德琳修女惊愕地道:“你只是一个姑娘家,据我所知,只有男人有资格进京赶考 ,不是吗?” “我会打扮成男人的样子。” 反正考试时也不需要“验明正身”南方多的是貌似女人的美男人,有谁会起疑? 爱德琳修女笑逐颜开道:“好办法!” 她相当欣赏这个外柔内刚的姑娘,这也让她明白一件事并非所有中国女人都柔顺得 没有脾气,只会依附男人的保护! “这样吧!你暂时在教堂里住下来,我可以去书摊替你找书,你只管安心准备考试 就好了!”爱德琳修女想了想,又道:“距离乡试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你一定要全 力以赴才行!” “谢谢你。”虽然她是一介女流,但是从小便在爷爷的教导下遍读经史子集,可是 三个月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她真的能办得到吗? 尽管是科举取士,但是蒙古人与汉人的考题仍有难易之分,蒙古人考的是简单的“ 右榜”而汉人则是艰涩的“左榜”而且派任官职时,汉人永远是位居次要地位。 允泛明知如此,但仍必须咬牙全力以赴,因为她已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不知道要到哪一年才能复仇,只有尽其所能地努力。 第二天开始,允泛便手不释卷地开始苦读,凭著聪颖的天资与刻苦努力的态度,以 极快的速度驰骋在孔孟与四书五经之间。 看着允泛认真的模样,爱德琳修女也终日不停地向上帝祈祷,盼望着她能早日求得 功名,为冤死的家人申冤,并将无恶不作的札兰达绳之以法。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的就过去了,允泛通过了乡试,之后是会试,紧接著便是赴京参 加殿试。允泛自问已经尽了她最大的能耐,考期一周,她就像等待审问的犯人一样,静 候命运的宣判。 终于,放榜的时刻来临了 第四章 坐在庭院的椅子上,允泛喝著近日习惯喝的红茶研究医书。 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皮肤像搪瓷娃娃般细致动人。虽然是一身书生般的长袍,但 仍掩不去她如莲花般菡萏摇风之姿。 爱德琳修女愁眉苦脸的在她身旁坐下来,允泛好奇地问:“怎么了,爱德琳修女? ” 爱德琳修女重重地叹口气,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允泛不解地挑起黛眉道:“担心?担心什么?” “科举的结果啊!”她可是每天早祷、午祷、三餐饭前都祈祷,怎么允泛反而一点都不在意? 允泛笑道:“我是很担心啊!”是吗?那怎么有心情做日光浴?爱德琳修女狐疑地看着她。 像是明白了她的想法,允泛阖上书本,道:“担心也没有用,我现在所能做的,只 有等待而已。” 其实,她夜夜失眠,害怕自己落榜而无法为亲人申冤报仇,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啊!她不能让爱德琳修女再为她担心了。 “你说得没错,现在我们只能等待而已” “爱德琳修女!”允泛突然叫道。 “什么事?”她抬起头来,允泛环住她的肩膀,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轻轻一吻。 “允泛”怎么了? “谢谢你。”允泛低语。 是她收留了她,给她一个栖身之所,并且关心她、爱护她,不求回报,默默地陪著 她完成她的心愿。她不会知道,她有多么感谢她! “怎么了?突然” “只是很想向你道谢而已。” “傻女孩!有什么好谢的?”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爱德琳修女仍感动地红了眼圈, 随时有“泛滥”的迹象。 “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傻女孩!”爱德琳修女带著泪又笑又骂。 “爱德琳姊妹!爱德琳姊妹!”玛莎修女一迭声地叫著,迈著肥短的腿努力地从走 廊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玛莎姊妹?” “刚才有人来报,允泛高中了!” 虽然这是允泛梦寐以求的结果,但是,当梦想成真的时候,她仍有些不可置信的感 觉。 “喔!感谢上帝!”爱德琳修女一把年纪了,仍与小孩子般手舞足蹈。 “我高中了?” “真的!这是榜单。” 允泛迅速接过榜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道:左榜──季允泛.杭州人氏十九岁高中 进士科黄榜之魁甲爱德琳修女高兴地叫:“允泛!允泛!你看见了没有?黄榜魁甲耶! 你是状元郎呢!” 玛莎修女也替允泛高兴道:“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爱德琳修女几乎喜极而泣。太好了!允泛终于有机会将札兰达那混小子绳之以法了 ! 允泛环住爱德琳,埋在她肩上喃喃道:“谢谢──” “哭什么?这是好事啊!”“可不是吗?”玛莎修女也老泪纵横道:“总算熬出头了,这下子允泛可以替天行 道,亲人申冤了。” “允泛!允泛!”罗兰修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见爱德琳、玛莎都在,惊讶地 道:“咦?大家都在啊?” “有什么事吗?罗兰姊妹?”爱德琳修女问道。 “快快到大厅去,有有圣旨!” 一票人匆匆赶到大厅跪下接旨。 只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细声细气地宣读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新科状元季 允泛黄金百两,白米十石,绸缎五匹,千里名驹一匹。即刻启程进宫听旨,不得有误, 钦此!” “遵旨。” 谢过恩后,送走了公公,允泛这才相信她真的办到了! “允泛”爱德琳修女欣慰地看着她,温柔地轻拍她的手。“恭喜!马上你就要 进宫去施展抱负了。” 允泛笑了笑。 “我会想念你们的。”她一一搂搂可爱、温柔的修女们,心中忍不住涌起离别的感 伤。 “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一早。” 爱德琳修女抽抽搭搭地交代:“出门在外,自己一个人要小心,懂不懂?” “我知道。”忍著泪,允泛勉强地笑着。 “如果想到我们,要回来探探啊!知不知道?” “我会的。” 高兴又感伤的一天,就在众位修女的叮咛与关怀下度过了。 四个月前为了找寻毅王爷,忽必烈大老远赶到江南去,但却扑了个空;因为抱走二 皇弟的冯氏在三年前过世之后,二皇弟迁居到何处去,便怎么也没有下落。 为此,忽必烈曾大大地发过一顿脾气,他不相信天子脚下,他所统驭的国土中,要 找一个人会这么难! 究竟是人难找,还是派去的人效率太差? 忽必烈的皇堂弟──受封为睿王爷的雷季渊,对忽必烈的脾气从小到大早就领教惯 了,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功力,对他怏怏不乐,一脸火大无处发泄的模 样视若无睹,照样喝他的茶。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朕说话?”终于,忽必烈拍桌开火了。 “句句都听进去了,皇上。”雷季渊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地道。 “如果听到了,不会替朕想想办法啊?!” 皇室的骨肉至亲流落在民间,天知道现在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堂堂奇渥温家族 的血亲,怎么能流落在外!尤其母后因为思念皇弟过度,一个小小的风寒便病倒,情况 一度紧急到几乎变成肺炎! 雷季渊睨了他一眼道:“除了找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掠影 也没有闲著,你总要给点时间吧?” “已经给了四个月的时间了,还不够吗?”忽必烈咆哮。 现在的忽必烈简直就像个任性到无药可救的孩子。 雷季渊捺著性子道:“问题是,我们要找的是流落在民间的龙种!我们能大张旗鼓 ,诏告天下我们在找龙种吗?” 这么做当然可以找到毅王爷──一堆冒牌的毅王爷。另外还有一个结果──毅王落 入有心人士手中,而没有好下场。在忽必烈尚无子息的时候,毅王爷的地位本就与储君 无异! “哦,那照这种速度慢慢磨,几时才可以找到人?” “我就是。” “我是唐非,进士科榜眼。” “你好。” “我看到榜单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你才只有十九岁而已呢!果真是长江后浪推 前浪。”他今年二十三岁,也算是年轻了,不像进士科探花高龄六十七。 有句谚语说:“五十老明经,六十少进士。”五十岁考上明经科算是相当高龄了, 而六十岁考上进士则可称得上年轻。进士有多么难考,可想而知。 允泛笑道:“各位‘前浪’承让了。” 愣了下,唐非随即扬声大笑。这个南方美公子,有意思! 突闻太监一声“皇上驾到!”三人立即返到一旁,低眉敛目,恭候圣驾。 例行的请安过后,忽必烈道:“赐座。” 两旁的太监不敢怠慢地推出雕花檀木椅。落坐之后,允泛这才有机会抬起头来,颇 有节制地对皇帝投去一瞥。 不瞥还好,这一瞥之下,允泛当场脸色发白。 不不可能的当今圣上──居然是四个月前那个蛮横的家伙? 忽必烈开始与他们闲聊,其余两人与忽必烈有问有答,只有允泛低垂著头,一副如 坐针毡的模样。 他──应该不会记得她吧?更何况,现在她已经改装,当初她那狼狈像乞丐的模样 ,与今日的模样早已大不相同。 喔!上帝,他千万不要记得才好,否则,她女扮男装的事迹一旦败露,那可是欺君 之罪啊! 就因为不想惹人注目,所以允泛尽可能地保持安静,希冀她就这么被忽略──不过 ,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正因为她的沉默,反而引起忽必烈的好奇。 “季卿。” 允泛吓了一跳,忙道:“臣在!” “卿倒是相当沉默寡言啊!”他笑道。 “是。” 还是不说话?忽必烈更有兴致逗她了。 “为何不抬起头来?” “微臣不敢冒犯圣颜。” “朕赐你无罪,抬起头来吧!” 完了! 允泛冷汗直流。她最害怕的一刻终于来了。 忽必烈挑眉,再度命令:“抬起头来啊!”一旁的总管太监立即怒喝:“放肆!季大人,你存心触怒天威吗?” “微臣不敢。” 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这是她必须面对的命运,那就甭逃避了。至 少她被处死之后,还可以到天上一家团圆。 允泛慢慢地抬起头来,如夜空般迷人的乌眸正正地对上了忽必烈狭长的厉眸。 忽必烈目光炯炯,彷佛能把她看穿一般。 不记得不记得允泛在心中喊著:他认出来了吗? 第五章 忽必烈眯起眸子,性感的唇角挑起一抹奇诡的笑意。这让允泛心情紧张得手足无措。 他认出她了!允泛确定地想。但是,他却没有当场拆穿她,为什么? 是她!那个四个月前从他手掌心中逃走的姑娘! 他原以为她会去自杀,没想到她竟然女扮男装,进京赶考来了,而且还考上状元! 有意思! 忽必烈慢条斯理地问:“季卿,你想要什么职位?” 此言一出,总管太监惊愕地倒抽了一口气!皇上居然让新科状元郎自选职位? “我想要什么职位,皇上都会给我吗?” 唐非听了差点跌倒!听他的口气,他到底想要多大的职位才满意啊?瞧他一副文弱 书生样,没想到野心倒是很大啊! 忽必烈一点也不介意她会狮子大开口。一介女流都可以考上进士科状元了,如果她 有那个本事成为辅政的贤臣,他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你说说看。”他很好奇她对什么职位感兴趣。 允泛屏著息,一字一字道:“肃政廉访司。” “肃政廉访司?”怎么?她的胃口这么小?“区区一个六品官,季卿就满足了吗? ” “六品官就够了。” 县官是九品,肃政廉访司与江南行台同为六品,但有权监察行台并提出按劾,这样 就够了。 忽必烈不置可否地笑道:“孙卿,朕封你为御史台殿中侍御史,赐官邸一座,奴仆 十人,择期上任。” “谢皇上。” “唐卿,朕封你为御史中丞,赐官邸一座,赏银千两。” “谢皇上!” “至于你”忽必烈的笑容不怀好意。“朕封你为‘御前行走’,赐居‘修竹阁 ’。” 季允泛一怔。他居然没有封她“肃政廉访司”? “快谢恩啊!”唐非笑着小声地道:“怎么?高兴得愣住啦?‘御前行走’可是四 品官喔!” “季卿?”忽必烈扬起声音催促著。 “谢谢皇上!”允泛勉强地说道。 御前行走?御前行走就像皇帝的跟班儿一样,根本无暇他顾,更别谈报仇的事了! 没想到这就是她努力求取功名之后的代价。允泛沮丧得垂下头丢,根本不知道怎么 办才好。 玩味著允泛脸上的表情,忽必烈道:“全都下去吧!”他看了总管太监一眼道:“ 是!”允泛无你打采地跪安,然后转身。 就在此时,忽必烈又开口了:“季卿,你留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准没好事! “小玄子,你也下去。” 他笑得可恶道:“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季卿’吗?” 意识到自己的蠢话,允泛不再开口了。她不甘不愿地留下来静候发落。 忽必烈从首位上走下来,走到她面前,笑道:“怎么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 他有意无意地提醒她为女儿身的事情。 允泛没有答话。她就知道,留她下来就是要问罪了! “这会儿又像个闷葫芦了。朕还记得四个月前,你对蒙古族的成见颇深,数落了一 堆,不是吗?” “怎么处置由你,但是请你讲话不要夹枪带棒。” “这么笃定朕会罚你?” “那不是很明显吗?”允泛生气地瞪著他“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报仇才进京赶考 。我要求‘肃政廉访司’的职务,就是为了办江南行台那荒淫无耻的独子,你明知道的 。可是你却派给我其他职位──” “御前行走可是四品官,难道这职位屈就你了?” “我才不希罕!” 以后她必须寸步不离地跟著他,哪有时间管报仇的事?突然,一个想法闪进脑中, 允泛了悟的眸子悲愤地看着他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不让我去报仇,你护 著与你同为蒙古族的族人!” “真聪明!”忽必烈大笑“朕起用汉人当官,可不是为了扑杀我蒙古族人的,这 一点你必须明白。” “我不要当官了!我要辞官!”无法为亲人报仇,她当官有什么用? “请便哪!”忽必烈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舒适地交叠起双腿,懒懒地道:“不过─ ─当了官,你还有点力量为汉人争取福利;若当一介平民,可就无能为力了,这样地无 所谓吗?” 允泛被他堵得死死的,毫无招架之力。 “还是要当我的嫔妃?”他一双漂亮的星眸淡淡地扫过她的娇躯,邪气的模样 不言而喻。那天为她换衣服时,那裸裎的肌肤他仍记忆犹新。“凭借著这层关系,要报 仇也绝非难事。” 喔,这个下流的男人! 允泛红了脸,声色俱厉地吼道:“我会安分当我的御前行走的,微臣告退!” 看着她僵硬的背影,忽必烈不由得笑了出来。 很有趣的女人! 打从他建立元朝开始,就没有设立女官的先例,没想到他居然为她而破例。 御前行走!唔!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胜任这个职位! 不到两天,忽必烈敕封新科状元为御前行走一事,便在宫中传开了。 御前行走这官职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肥缺,每天与皇帝朝夕相处,不但可以充分 揣度君心,进而善体君意,更可以早一步知道皇上将要下达的命令,有时还可以左右皇 帝的思想,简直就是影子帝王! 忽必烈从来没有设御前行走的先例,更何况“台端非国姓不以授”──季允泛不过 是个从左榜脱颖而出的汉人,怎能担当四品以上的官职?另外,皇上非但没有另赐官邸 ,反而赐居“修竹阁”让这个御前行走堂而皇之住进宫中,分明皇上一刻也不愿让他 离开他的视线,其专宠程度可见一斑!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皇上定然对这名新科状元郎有另眼相看之处,不然,就是这个 状元郎善于察言观色,懂得逢迎拍马之道,否则,怎么能在一夕之间顿时成为皇上眼前 的大红人? 不管朝野如何议论纷纷,揣测季允泛有何过人之处,但他目前是忽必烈的宠臣可是 不折不扣的事实。因此,允泛才新官上任,便收到不少重礼,其中还不乏中书省、桓密 院的高官以及后宫嫔妃们的赠礼。 面对这些厚礼,允泛是如何处理的呢? 全部谢绝? 错! 她不但照单全收,而且还狮子大开口,非奇珍古玩不收,非上千两礼金不收。就让 所有人都认为她贪得无厌好了!反正她不是为了成为朝廷的清流才做官的。送得起厚礼 的官员哪一个不是搜括民脂民膏得来的?不狠狠地敲他们一笔竹杠,岂不可惜哉? 就这样,她大肆收受贿赂,并且全部换成白银,委托唐非去账灾。从哪里来,就从 哪里回去,这叫“敲富济贫”──敲诈富人,救济穷人;而且交给唐非去办,她也可以 不必担心层层剥削,等送到老百姓手里,没剩几文钱。 七天后,再也没有人敢送礼给这个无底洞──因为不管从百姓那里搜括多少,被他 知道的话,最后都加倍送到他手上,不如别动百姓的脑筋来得好,反正朝廷的俸禄也够 他们开销了。 允泛大肆收受贿赂的消息免不了传到忽必烈的耳中,刚开始忽必烈还一笑邃之,后 来传言满天飞,为了不让群臣起而效尤,他不得不问个清楚。 “听说你收受贿赂,可有此事?” 允泛不置可否,淡淡地回答:“皇上圣明。” 忽必烈变了脸色道:“这么说,那些传言是真的了?” “传言这么说,那就是有了。” 允泛一说完,不意外的发现龙颜大怒。 “朕给你的俸禄不够优厚吗?” 御前行走一个月薪俸有十斗白米、上好布匹两疋、纹银百两,加上她住在宫中,奴 仆都是不必支薪的,她一个人一个月能花多少钱? “皇上给的那一点薪俸,实在有屈就微臣之嫌。”偏要气死你,怎么样? “所以你就收受贿款,满足你贪而无餍的物质欲?”忽必烈简直要勃然大怒了。 “那是他们心甘情愿的,我可没有勒索。” 反正他们喜欢与她这个“宠臣”攀交情,收一点“入会费”应该不算过分吧? 忽必烈眯起厉眸,冷冷地说道:“你存心惹我,是不是?” “冤枉啊!微臣不敢!”允泛把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贪官污吏演得活灵活现。“ 皇上,微臣每天心里想的就是怎么讨好皇上,方便微臣平步青云,哪里敢惹您生气?” 她还装出一副把心事说溜嘴的懊恼模样,将小嘴捂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忽必烈怒火更炽──“平步青云?你想平步青云?”忽必烈咬牙切齿道 :“当初任命你当御前行走时,你都还与朕吵,说什么只要当肃政廉访司也就够了,什 么时候开始你雄心万丈起来?” “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皇上不懂吗?”允泛故作震惊地说道:“当初微臣胃口若 不小一点以示谦虚,今天微巨能成为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吗?” 说得好!允泛简直为自己的演技鼓掌喝采。最好忽必烈一怒之下贬她的官,或是干 脆直接罢官,省得她当御前行走当得那么痛苦。 就算忽必烈再有良好的修养,在这个时候,也全被抛到脑后了。 忽必烈眯起眼睛,克制著几乎要逸出喉咙的咆哮,一字一字冷冽轻语:“你──马 上给我滚出紫禁城,调任御史中丞,三天不准上朝!” 当下,允泛从四品高官被贬成六品,和唐非一样听命于御史台。 允泛在心中窃笑不已。终于可以“滚”出紫禁城了!那意味著她不用天天看忽必烈 脸色过日子了。 高兴之余,允泛还不忘作作样子,以免忽必烈起疑。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微臣的忠心唯天可表,可昭日月,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 恩” “够了!出去!” “是是,微臣告退!”哈哈!成功了! 皇帝就是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光会听信一面之词,也不会仔细想想臣子真 正的动机是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忽必烈头脑不是这么简单的话,她哪里可以这么简单就离开 紫禁城? 回到修竹阁,允泛没有闲著,立刻快乐地打点行李,准备即刻启程前去投靠唐非。 虽然被贬成御史中丞,不过,至少那是个监察机构,可以方便她搜集札兰达行为不 端又欺压百姓的证据,如此一来,想要为亲人报仇也就指日可待了! “什么?!你说你被贬官了?”唐非从椅子上跳起来。 开什么玩笑啊?他那个御前行走上任时间还没有半个月呢! “真的啊!所以我被赶出紫禁城,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你要收留我啦,唐非。” “拜托!寻常人被贬了官不是愁眉苦脸,就是战战兢兢,深怕龙心不悦,三不五时 来个下马威,谁像你!担心没有地方住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胃口大吃大喝?” 她有大吃大喝吗?这种食量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啊!允泛疑惑地看着唐非。 唐非替她着急得半死,在桌子旁边烦躁的踱步,突然停下脚步来,问:“皇上不会 无缘无故就贬你的职吧?” “没什么,收贿而已。”没想到唐非府中的厨子江南菜倒是做得很道地。 “收贿?!”唐非瞪大眼睛。“好小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学会收贿?” “收贿是一种本能,还需要教吗?”允泛还对他丢出一个“真没常识”的眼神。 唐非几乎吐血。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打哈哈! “你收了多少贿赂?” “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我收到的全交给你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吼到这里,唐非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你是说,那笔你 让我去赈灾的银两?” “对。” 唐非总算松了一口气,旋即又骂:“笨蛋!这是好事啊!跟万岁爷解释?醭?痪偷? 了?明天一早,跟我进宫面圣去!” 他就知道允泛不是这种人! “我才不要!”允泛忙拒绝道。 “不要?你有问题啊!解释清楚了不但可以洗刷冤屈,搞不好还可以官复原职。这 样你就不用担心没地方住啦!” “不、不用了!”开玩笑!一旦解释清楚了,她的苦难、她的恶梦不就要重演了吗 ?“我觉得这样很好啊!伴君如伴虎,那种职位不要也罢。反正你供我住,如果你觉得 平白冒出一个食客添你的麻烦,大不了我贴钱给你嘛!” “谁在乎那个!” 难道他不知道供他栖身只是小事,贪污坏了他名节才是大事吗? “那不就结了?”总算达成共识! “喂──”唐非无力的看着胃口奇佳的同窗,发现不管他说什么好像都没什么用了 。 第六章 将一个贪图功名、富贵的佞臣驱逐出他的视线,照理说,这是一件再快意不过的事情 ,但是──该死的!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怏怏地直想找碴? “皇上,这是帖古伦皇后娘娘亲自为您熬的莲子汤” 宫女话还没说完,忽必烈就不耐地打断道:“不吃!不吃!端走!”熬个莲子汤就 了不起了?多事! “可是,皇上,这是──”宫女被忽必烈的台风尾扫个正著,不由得瑟瑟发抖。 他心情已经够烦了,这宫女还在那里你o揉拢?霰亓艺?敕11穑?蝗谎酃庖簧粒? 硬生生压下所有怒气,道:“放著,下去。” “是、是奴婢告退!” 吓破胆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出。 忽必烈以手支著额,闭了闭眼睛,对著空无一人的御书房道:“够了,掠影,你给 我进来!” 窗外传来一声短笑,一抹人影便跃窗进来。 “多谢皇上恩典!”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客气的以口就碗,当着忽必烈的面喝 起莲子汤来。 那是忽必烈特地让人留下来给他的,不喝岂不折了皇上、皇后的意? “朕是要你来告诉我寻人的进展,可不是要你来当食客的!”这些人都怎么了?存 心气死他才高兴是不是? “啊,那个啊!”掠影吃了个碗底朝天,这才慢吞吞地开口:“找是找到了,不过 ,皇上还是亲自去确定一下比较好。” “朕当然会去,不过不是现在。”三个月后,在呼和浩特一年一度例行的“那达慕 ”竞技举行后,他才抽得开身。 那达慕是蒙古人每年六至七月必然会举行的竞赛,为的就是不让蒙古族人耽于逸乐 ,而忘了老祖宗是如何在马上求生活。 掠影耸耸肩,皇帝有什么打算就不劳他费心了,而且,那也不是他该管的范围。 “还有,咱们那女状元郎现在有什么动静?” “皇上英明,她果真去投奔唐非了。” 忽必烈当下一个冷哼:“她现在就算懊悔也来不及了!”她别想藉著职位之便而行 揩油之实! “不,她现在高兴得不得了!” 他可不相信那个被贬官的女状元郎会懊悔到哪里去,依照种种迹象看来,她简直是 乐疯了! “什么?!” 照理说,没油水可捞应该会让她生不如死,什么她会乐得像?囚禁的鸟儿重新获得 自由一般?忽必烈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难不成这才是她的目的──离开紫禁城,做她 真正想做的事情?! 忽必烈火大极了道:“她收贿的传言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有,不过,她全换成白银赈灾去了,说穿了,她像个‘散财玉女’,银两是从她 手上经过的没错,但是一个子儿也没有落到她的荷包里。” 听到这里,被允泛戏耍的感觉越来越重,忽必烈却怒极反笑道:“为了辞去御前行 走这个官职,她可是费尽心机哪!她用了那么多心思把朕耍得团团转,朕若不有所回报 ,她还当朕不懂得‘礼尚往来’呢!”为了离开他而虚晃这一招,季允泛,你真是好大 的胆子! 季允泛大难临头了!掠影十分确定的想。认识忽必烈多久了,怎么会不知道他那笑 容代表什么?那根本就像──想狠狠戏耍他人一番的坏狼。 他要怎么回敬她昵?看来从“官复原职”这事儿开始,嗯,这会是个不错的打算! “你说什么?!”当场青天霹雳,允泛整个人呆住了!不!别跟她开玩笑啊! “允泛?”唐非笑着看她,道:“怎么?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是不是?” “我”怎么可能嘛! 允泛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拚命告诉自己──不!那不是真的! 皇上不是恨不得叫她滚得远远的吗?她才休息了两天,今天正要开始准备著手调查 札兰达的罪证,如果又被调回去当御前行走,那她这阵子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唐非神经大条地没发现她的异样,笑道:“我说你啊,真是吉星高照!由古至今, 有几个人像你一样贬官两天后又让皇上重用?皇上一定是自觉冤枉你了,所以让你官复 原职。” 允泛白了他一眼,更没力气反驳了。 忽必烈怎么可能会这么聪明?别傻了,唐非兄! 但是──究竟是谁替她洗刷“冤屈”破坏了她的好事?未免太鸡婆了吧?她可是 一点也也不会心存感激的! 允泛不甘不愿地回到紫禁城。忽必烈正在养心殿等著接见她。 “微臣叩见皇上。” 只见她心不甘、情不愿,一张美丽绝俗的小脸绷得死紧。 忽必烈性感、俊美的唇淡淡地扬起一个可恶的笑容,玩味著她脸上的表情道:“你 不谢朕洗刷了你的冤情吗?” 允泛跪在地上不吭气。 我谢你个头! 忽必烈眯起眼眸,从雕著蟠龙太师椅上站起,慢慢地踱到她的面前,突兀地伸手构 起她的下巴,让她清楚地看见他愠怒的眸。 “你以为玩那些小把戏,朕就会称你的心、如你的意,由得你离开朕了,是不是? ”冰冷的呼吸吹拂著她,而后冷冽而低柔地开口:“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允泛被忽必烈爆怒的眼神骇著了。尽管她倔强地不肯示弱,但是仍掩藏不了失去血 色、微微颤抖的双唇。 忽必烈将她脸上的任何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但他没有饶过她的打算! 他要她知道戏耍他的代价! 忽必烈俯近她,近得让两人的气息相融,而后再度开口:“你总是想逃开朕,从四 个月前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是如此,直到四个月后的现在,朕依然令你想逃吗?说! ” 四个月前萍水相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模样总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再度见到她 时,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因为思念过度而产生幻觉──但不是!她以一介女流之辈考上进 士,就是为了复仇。 他忽必烈一辈子没有欣赏过什么女人,而季允泛是头一个! 不是因为她过人的美貌,而是她的坚强与不屈不挠! 然而──该死的,她从头到尾就只想要逃开他! 不,她别想! 早在救了她一命之后,他便宣告──她属于他! “微臣该死,皇上息怒” 就是不肯回答,好极了!忽必烈一笑,那笑容正如窗外阴沉的雨天般,道:“你戏 弄朕,还要朕息怒。好啊!朕可以息怒,用这个方法怎样?” 说毕,他的大手一把扣住她的后脑,拉近他们两人的距离,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不”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忽必烈炽烈的眼眸与札兰达充满情欲的眼神相互重叠,熟悉的恐惧盈满她的心;允 泛本能的去抗拒,却怎么也挥不开心中的阴影。 忽必烈可不理会这么多,他早想尝尝她的滋味!四个月前她昏迷时,他哺啜她喝酒 ,那唇与唇相亲的感觉鲜明如昨日,而今天正好来个温故知新。 他狠狠地吻得她透不过气,然后猛然抬起头来,邪恶一笑道:“这是你的初吻吗? ” 允泛怔怔地看着他,轻浅而急促地喘息著,无法开口说话。 “让我告诉你,我的女臣子,”忽必烈低下头,嘴唇如羽毛般刷过她的,轻语:“ 这就是──你戏弄朕的代价!” “住手──”允泛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压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他的胸膛毫不客气地 贴住了她。她惊恐地推他、打他,但是一点用都没有,他根本无所谓!“不要──” 忽必烈的侵略一如烈火燎原,他伸手解开她腰间的束带,放肆地探入她的衣裳内, 然后触到了绑在胸口的布条。 他扬起一抹笑意,终于明白为什么无人识破她伪装成男人的理由。他的大手熟练地 游移到她细如凝脂的雪背后,三两下便解开了围绕在她胸前的束缚、并且迅速地扯开, 罩住了她的饱满浑圆“啊”允泛颤抖了下,在她想尖叫的时候,忽必烈堵住了 她的唇。 她甚至连哭出声也不能!允泛任泪水疯狂地在她白玉般的脸上奔流,止不住益发滚 烫的身躯触及她宽大衣裳下玲珑有致的娇躯,忽必烈原本对她恶意的惩罚,却转变 成对他最严苛的考验。 他没有料到她的娇躯、她的反应,一切的一切居然今他为之疯狂,她像一坛醇酒, 如此地今他沉醉!下腹传来他几近宣泄的欲望,他几乎克制不住的想占有她,让她柔美 的身躯中孕育他的龙子他托起她带泪的小脸,受伤的眼神、颤抖的身躯,如一盆冷 水般浇熄了他的欲望他对她做了什么?! 忽必烈松开她,迅速地背过身子,随手拉了件披风盖在她衣衫不整的娇躯上,像是 压抑什么似的开口:“出去。” 他放过她了?允泛抓紧衣襟,几乎不敢相信他居然饶了她。 见她没有动静,忽必烈忍无可忍地低吼:“出去!”他不能回头,否则他绝对无法 放她走。 “是是”她以忽必烈的披风裹住衣衫凌乱的自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忽必烈回首瞥见她逃离他的背影,狂怒地将桌上的纸笔全扫落地,爆发般的怒吼著 :“该死!该死的──为什么?!” 春雷乍?s,大雨急骤,掩盖住他的怒吼,心中那份不著边际的情绪,也融入窗外晦 暗阴霾的天色中,彻底迷失了心。 淋著雨回修竹阁的凡泛,当?发起高烧,大病两天。 连著两天允泛托病不上早朝,惹得忽必烈天威震怒。 “好大的胆子!她居然敢不见朕!” 帖古伦皇后服侍忽必烈脱下朝服,笑着问:“是哪个臣子居然惹得皇上这么生气? ” 忽必烈换上了常服,不悦地道:“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季允泛!” “原来是他。” 听说这个新科状元郎不但貌如宋玉,文采更胜曹子健,另外,有不少大臣抱怨他相 当会收贿。 只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贬了他的官后,又让他官复原职。 “若皇上气恼他,将他打入天牢,听候刑部发落也就是了;皇上要处置的人犯,还 怕刑部不从严照办吗?” “什么?!”忽必烈变了脸色。 忽必烈毫无征兆地愀然变色,让帖古伦吓白了脸,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怯怯 地喊:“皇上” “如果朕要办她,早就办了,还需要你来多费唇舌?!” 只有他可以处置她,谁也别想插手! 忽必烈目光如冷电般锐利地扫了帖古伦花容失色的脸蛋一眼,扬声喊道:“来人! ” 小玄子公公跑了进来,恭敬地听旨。 “把睿王爷给我找来,朕在永乐亭等他。” 此时此刻,他需要雷季渊的冷静来冷却他的怒气。 “遵旨。” 语毕,他看也不看帖古伦一眼,摆驾永乐亭。 帖古伦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会这么生气? “刚嬷嬷” 从小看着帖古伦长大的刚嬷嬷忙应道:“娘娘。” 帖古伦颤抖地抓住刚嬷嬷的手,问道:“你都看到了吧?皇上他──他居然为了一 个臣子凶我!” “失宠”的阴影笼罩著她,想起嫔妃们掩嘴讪笑的脸孔,使她益发害怕且慌乱。 她必须阻止这种事发生!至少她要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奴才都瞧见了。奴才真替娘娘抱屈!”怎么会这样呢?臣下再怎么重要,也 比不上母仪天下的皇后啊!更何况,那名状元郎的身分是低三下四的汉人,帖古伦皇后 可是第一斡朵儿呢! “刚嬷嬷,你派人去给我查查,那个左榜状元郎究竟有什么背景,居然让皇上办他 不得,又迁怒到我这儿来!” 不!她不能失宠,失去了皇上,她的下半辈子就只能在冷宫中度过了。 “是,奴才晓得了!” 第七章 丹?公主百般无聊地从御花园一路逛回来,?趵隹扇恕7?鬯?鄣那瘟成希?吨?欢约帕鹊溺?晟?劬Α? 打从皇兄建立元朝以来,她便再也没有离开过紫禁城,除了寝宫?蓉殿,她所能去 的地方就是御花园,以及中和殿、太和殿、保和殿、养心殿、慈宁殿等地方。她常常梦 见呼和浩特美丽的蓝天与碧绿的草地,但是,她知道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再回去了。 转过回廊,发现一向无人居住的修竹阁居然有宫女出入,丹芙好奇地问著贴身宫女 :“翡翠,皇上这一阵子住在修竹阁里吗?” 修竹阁就如同皇兄的别居,当他想一个人静静地想点事情的时候,他就会住在这里 。奇怪,最近有什么事惹得皇兄心烦的? “回公主,不是万岁爷,而是官拜御前行走的季允泛大人。” 季凡泛?呵,不就是群臣急著巴结的左榜状元郎吗?听说他是皇兄眼前的大红人, 而且相当年轻,据说还不到弱冠之年呢! 丹芙一笑。什么时候开始,皇兄也有宠幸的臣子啦?值得深究! “来人,摆驾修竹阁!” “公主!”翡翠吃惊地道:“千万不可啊!您是未出阁的公主,怎能与年轻的大臣 私下会面呢?” 丹芙佯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啊!这么说起来,出了阁的公主才可以私 下和大臣见面你俊?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翡翠越急,舌头就越不灵光。“皇上下令过,不许闲杂人 等打扰季大人” 丹?邪恶地挑起党眉,坏坏地道:“哦,你倒是说说,本宫是‘闲人’还是‘杂人 ’哪!” 翡翠“扑通”一声,连忙跪地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 了” 丹芙叹口气,兴味索然地道:“起来吧!” 每次都这样!她只是想捉弄捉弄她而已,最后都是以“跪地求饶”收场。她又不是 个性喜血腥的暴力公主,怎么每个人都怕她怕得要死? 说实在话,虽然她奇渥温.丹芙贵为公主,但是公主也是人,也是需要朋友的。兄 弟姊妹虽然多,可是除了皇兄之外,没有半个可以聊聊真心话;为了争权夺利,就是血 亲的感情也一样淡泊如水。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还是找些乐子玩玩比较实际。 “去告诉那个什么季大人的,本宫来了,要他来接驾!” 既然如此,她就顺应“民意”扮演一个嚣张跋扈的坏公主好了。 “但、但公主,万岁爷说──”翡翠不敢得罪公主,更不敢得罪皇上,两面都 开罪不得的情况下,她急得都要哭了。 “万一皇兄怪罪下来,由本宫顶著,本宫给你撑腰!” 没办法,她也不喜欢为难那些下人,可是她实在太好奇了──皇兄的宠臣,究竟是 什么样子的男人? “是,公主。” 可怜的翡翠含著眼泪,认命的去通报了。 原谅我,翡翠,本宫实在──闷得发慌啊! 不一会儿,翡翠走出修竹阁,对引颈盼望的丹芙禀报──“公主,奴婢前去通报, 可是可是” 到底还要可是多久啊? “可是什么?” “季大人差人带口信给奴婢,他说──他不想见任何奇渥温家族的人!” “什么?!” 丹?夸张地张大嘴巴。天!真?呀!不过,还真有意思,一个小小四品官端那么大 的架子,是仗著有皇兄做靠山吗? “不想见也得见!本宫已经站在修竹阁门外了,难不成要赏我吃闭门羹吗?” 丹芙一把推开门,带著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坚决直捣虎穴。 一闯进修竹阁,负责伺候季允泛的宫女便跪在丹芙公主面前,道:“公主,皇上有 谕,闲杂人等一概不得打扰季大人。” “让开!我要看看皇上究竟藏了个怎样的人在修竹阁?t!”哈哈!其实当个泼辣公 主,也挺帅气的嘛!瞧瞧她说的话,多么率性快意,虎虎生风“叱吒风云”叱吒 风云是这么用的吗?她的汉文还不到家,勉强点凑合著用。 “公主──” “让她来!我倒要看看丹?公主对我有什么指教?”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季允泛。 “哇──”他他就是传说中的季允泛吗?好好俊俏呀! 一双迷蒙的乌眸、玫瑰色泽的唇瓣、长如乌瀑般的发丝、如女人般美丽绝伦的脸蛋 ,标准典型南方公子的模样! 但是他的脸色苍白,略有病容。果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耶?皇兄将他“私藏”在这儿,是因为他贤能,还是因为他有一张绝俗容姿?莫非 ,皇兄有不!不!那怎么可能!他也不会不近女色呀! “公主驾到,微臣有失远迎,请见谅。” 她就是忽必烈的胞妹?真是俏丽甜美!从她灵活而蕴含灵气的大眼睛看来,她一点 也不像是骄蛮无脑的公主。 “啊”收回放肆的眼光,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小事一件,别放心上 。” 强忍著头晕,允泛在椅子上坐下。 “公主有什么指教吗?” 离开温暖的南方,允泛一直难以适应北方四季分明的天气,再加上淋了一场大雨, 所有适应不良的症状一次爆发,使她心力交瘁地大病两天。 丹芙刁钻一笑,一双精灵的美眸一瞬也不瞬地,似要将他每个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 “本宫听说你是皇上的宠臣,但是又从来没有见过你,所以感到相当好奇。” 允泛淡淡一笑,那笑容竟然有些自鄙道:“我不是皇上的宠臣,而是弄臣。” 丹芙一怔。 皇兄的重视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荣宠,但他却自鄙地视自己“弄臣”?! “我这么说,令你很讶异吗?” “你这么说不仅侮辱了自己,更侮辱了皇上!”弄臣?皇兄的重视,对他而言就像 是身为他的“弄臣”一样屈辱? 允泛冷冷一笑道:“你对我与皇上之间的事又了解多少?” 费尽千辛万苦考上进士,就为了报仇,结果她一事无成;她不仅成为忽必烈兴致来 时的玩具,更令自己的处境进退维谷──既做不了一个好臣子,也做不了原本的季允泛 。 “你与皇上之间难不成有什么过节?”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皇兄还留他 住在宫中? 故意不让她为亲人报仇、当她是莺莺燕燕般玩弄,忽必烈从来不在乎她的感觉与尊 严,他们之间所存在的,岂是“过节”两字可以概括的? “如果你没有治疗别人伤口的能力,请你不要残忍的撕开。请回吧!公主。”不想 再与她多谈,允泛站起身,冷不防一阵强烈的晕眩席卷了她的知觉。 不能昏倒!她不想在皇族的人面前示弱。但是“啊!季大人!” 在宫女的惊叫声中,她倒了下去。 前一秒还语气冷冽地教训她,下一秒却毫无防备地昏了过去。季允泛的病情比她所 想的还严重。 修竹阁里的宫女慌了手脚,一团混乱。丹芙受不了地道:“还不快去请御医!” “是!公主!” 无论如何,他就是不愿在姓奇渥温的人面前示弱是吧?真倔! 既然他有心以科举图仕宦,那又为什么对奇渥温家族没有好感?尤其从他的言行之 中,她发现季允泛对皇兄的敌意犹深。 也许,她应该找皇兄问一问。 忽必烈驾马与雷季渊狠狠赛过一回后,放缓了速度,缓辔并骑。 雷季渊掠了掠覆在额前的发丝,像闲话天气般平常地开口:“你对她认真了?” 忽必烈从来没有被女人惹火的前例,唯独这个季允泛忽必烈不驯地扬眉看他, 心知肚明雷季渊指的是谁。 “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拐弯了。” 就知道他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雷季渊是个闷葫芦,向来有什么事都是放在心 里头思量。 雷季渊漂亮的眼眸了然地看向忽必烈,扯出一抹不带笑意的微笑。 嗯!没有明确的答蜜,就是默认了。 他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发生。 “我不问你为什么爱上她,我只要告诉你,爱上了她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爱上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爱”是自由,人的心也是自由的,不受礼教拘束。 就像他一样,他爱上了辨灵,不管她是个汉女,也不管她的意愿,蛮横不讲理的抢 了亲,也抢了她的人、她的心。 忽必烈露出了一个只有自己才懂的笑容,道:“这我早就知道了。” 因为他是她家破人亡的间接凶手,又阻止她报仇;因为她是汉女,蒙古人忌讳汉蒙 联婚;因为他是皇帝,早已有了正宫与众多嫔妃。 他们之间有太多差距,爱上她不光是辛苦,更是麻烦。 然而那都不是问题,他最无能为力的一点,就是改变不了她仇视他的心结。 “她不适合成为奇渥温家族的一员,”雷季渊就事论事“我相信太后绝不会答应 让一个汉女进宫来;另外,她女扮男装高中进士,犯了‘混乱朝纲’、‘欺君罔上’、 ‘颠倒阴阳’等条条死罪,一旦她的身分曝光,只有死路一条。” 每多一项罪行,忽必烈的脸色就煞黑一分,听完了雷季渊的话,忽必烈咬牙低吼: “拜托你,这个时候不要这么理智行吗?” 他每天日理万机勉强还游刃有余,但是一扯到季允泛的事情他就头疼。想到这里, 忽必烈又开始火了──该死的!她要躲他躲到什么时候才甘愿?! “你是皇帝,要赦免一个罪臣没有问题,但是,同时你也身为人子,要怎么与皇婶 、还有整个奇渥温家族的成员协调,就要费点心思了。” 烦! 忽必烈忿忿地翻身下马,走向凉亭。 季渊就是这点不讨人喜欢!什么这些事情他就不会帮忙分摊著点? 走向凉亭,这才发现丹芙正在那儿等他。 “丹芙?什么事?” 他坐了下来,左右奉上毛巾,丹?立即为他倒了杯茶。 还是丹?好,至少比季渊那个没良心的好得多。 丹芙很坦率地问:“是你说可以问的呵!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和那位据说是目前朝 廷中最炙手可热的御前行走季允泛,是不是有过节?” 杯子差点从忽必烈的手上跌了下去,他的脸色变了。 “是哪个不要命的奴才在你的面前多嘴?” 季允泛的事情已经很难摆平了,难道非得让他再花时间去堵其他人的嘴吗? 不用皇兄回答了,光是从他的神情丹芙也猜得出来。 “如果我说是季允泛本人,你会因此就让他掉脑袋吗?” 够了!什么今天所有他最在乎的人都要惹他? 季允泛不上朝,他隐忍著不去问罪,而她竟然敢一再触怒他,她真以为他不敢办她 吗? “她还有什么不满,非得在你面前说不可?” “他没有告状,但是他讲了一句话” 忽必烈不耐地吼:“什么?” “他说他不是你的宠臣,而是你的弄臣。”丹芙继续说道:“我想他会这么说,一 定和你有关系皇兄?” 忽必烈捏碎了玉杯,吓了丹芙一跳。 弄臣?! 这是她的自鄙之词,还是对他不满的控诉? “她托病不上朝,却有体力抱怨一堆。” 他还为她不肯上朝的事心烦意乱,结果呢?她居然到处闲磕牙,巴不得所有人都以 为皇帝错待了她! 丹?瞪大眼睛,道:“但是他病得很重是事实啊!我亲眼看到他昏过去了。” 忽必烈跳了起来道:“你怎么不早说?” 可恶!该死的女人,连这种事也不让他知道! “来人!备马!” 来不及辩解的丹芙愣愣地看着皇兄迅速驾马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我哪有时间 说?还不都被你打断了!” 她真的越来越搞不懂皇兄了,如果他真的那么在意季允泛,为什么谈到他的时候口 气特别凶?若他不在意,听到他生病干么急著去探望? 真是奇怪! 第八章 凝视著床上的季允泛,一股莫名的痛楚在忽必烈的胸口翻滚腾涌,那种似甜蜜又似折 磨的感觉是什么?那种震撼著他全身每一根思维的感觉是什么? 原本他是来吼人的,谁教她病了不告诉他,根本就是打定主意不把他的感受当一回 事。 但是,当他看见她沉睡的苍白小脸,所有的怒气全让难言的心疼所取代了。也就是 在这一刻,他允许自己的感情恣意蔓延,不再筑起心防,逃避自己的真心。 忽必烈情不自禁地伸手摩挲她柔嫩美丽的容颜。 她好纤弱。 微蹙娥眉的模样使她看起来好需要被呵护,根本不像平常那个行事独立、事事以激 怒他为乐的季允泛。 忽必烈坐在床沿,轻轻地扶起她,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以他的脸颊轻贴着她的鬓 边。 他宁可她就这么静静地沉睡在他怀中,至少他还能自欺她是爱著他的。 对不起! 忽必烈抱紧了她,在心中无言地道歉。 那天是他伤害了她,他也不该为了将她留在身边,而视她心心念念要报仇的心愿于 不顾。 因为他爱她。 就因为她恨所有的蒙古人,包括他,所以他不顾她的意愿,强留她做御前行走,命 她住在修竹阁中,并在她面前袒护她的仇人。他这么做,只为了能常见到她、希望她多 和他说话,即使是顶撞之语也无所谓。 他可以实现她任何要求,唯独一点──不管她愿不愿意,他这辈子要定她了,没有 讨价还价的余地。 允泛不适地动了下,长睫微颤,而后缓缓地睁开双眸。 什么她觉得被一股力量束缚著? 低头一看,赫然发现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她的身后向前环抱著她,她还来不及转头去 看,忽必烈那迷人、低沉的嗓音便在她耳边响起:“你醒了?” “啊”允泛慌乱地挣扎著。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自尊可以任由他践踏了“允泛!允泛! ”忽必烈牢牢地连人带被抱住她,不住地低唤她的名字。 她真的那么怕他吗?这个想法使忽必烈的心微微一疼。 “走开!走开啊!”他一定是来欺负她的,他总是以折磨她为乐!究竟要怎样他才 会放过她? 那天他对她的侵犯吓坏她了,然而,她更害怕的是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感觉。在他的 侵略下,她的身体会发热,也感觉到他掠夺的吻有著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然而,她 只要想到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是充满恶意的,就不由得伤心又害怕! 他太危险,所以她远远的躲开他。 只有这么做,才能保护自己脆弱的尊严。 “泛儿!”他大吼。忽必烈无法接受她排斥的推拒,那使他亟欲发狂。 允泛震住了。 忽必烈托住她的小脸与他相对,然后轻轻的开口:“朕从来没有玩弄你的意思。” 她的那句“弄臣”真的伤了他了。 “你骗我” 忽必烈才不会说这种话!她所知道的忽必烈不负责修补别人脆弱的心。 “朕为什么要骗你?”可恶!她就这么不信任他吗? “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你眼中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见,只因为我是个女人,而且又考 上进士,所以你觉得跟我玩玩很有趣” 忽必烈火大地打断她:“朕什么时候讲过那种话!” 那全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他又没有说过。 “你说那是我戏弄你的代价,你只是在报复我” 忽必烈当场哑口无言。 他作梦也没想到当时无心的一句话,竟伤了她那么深。但是,追根究柢还不是她引 起的? 忽必烈不服气地反驳:“谁叫你先玩把戏。” “如果你放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我也不会动歪脑筋!”都是他惹的祸! “你”他生气地抓住她的肩膀往上提,然后用自己的唇去堵住她控诉的小嘴! 有胆顶撞他的人,全天下只有她一个。 忽必烈撬开她的贝齿,大胆地深入她的口中兴她交缠。那不是轻佻的玩弄,而是倾 他所有的热情与爱恋,无言地口中传情。 在他的引诱与逗弄之下,允泛几乎忘了呼吸,但她仍努力地维持理智,双手抵住他 的胸膛。忽必烈抓起那双碍事的小手,环住他的颈项,这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更为贴近 。 忽必烈吻著她的耳垂,引得她全身战栗。他微微地笑了,正如他所料,她十分敏感 。 褪下她的单衣,他的吻缓缓地沿著她柔腻诱人的颈项蜿蜒而下,然后轻啮她白玉般 无瑕的酥胸,落下一串串粉红的烙印。 允泛难以自抑地发出一阵娇吟,而后忙用双手遮起涨红的俏颜。 “泛儿”忽必烈笑着拉开她的双手,俯首啄吻她的樱唇,低喃:“不要抗拒我 ” 允泛雾蒙蒙的乌眸使得忽必烈难以自持地吟哦一声,他无法不沉沦在她那;令人动 容的眸中。 他的大手狂野地在她的娇驱上探索,熟悉的情潮在他血液中奔腾,下腹传来的灼热 呼之欲出他覆上了她柔弱无骨的娇躯,托起她的纤腰贴向他欲望的中心。 允泛突然瑟缩了下,惊惶地看着忽必烈盈满深情与欲望的眸子。他直直地望进她的 眼底。那样的眼神与上次的侵略完全不同,没有报复的戾气,更没有丝毫轻佻侮幔,他 就是那样深深地凝视她,无言地摆布她的心弦。 他爱怜地轻抚她的俏颜,低语:“给我,好吗?我真的好想要你。” 允泛难堪地别开脸。她不知道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 么,是她的身体,还是其他? “泛儿?” “我可以向皇上要求一件事吗?” 所有与他上床的嫔妃好像都会讲这句话,不外乎是要求金银珠宝,不然就是想让娘 家凭恃著裙带关系得权得势;有时,他很怀疑自己是否在付钱召妓。 而今天这句话竟也从允泛口中说出,他倒是相当好奇她会作何要求。 “你说。” “我可以把身子给你,可是我希望皇上让我去为我的家人报仇。” “就这样?”忽必烈侧身支著下巴,看着她笑了。其实,他早已打算这么做了。 “还有报完仇之后,请准我辞官。”了却这桩心事之后,她再也没有什么好眷 恋的了,横竖她这辈子不会嫁人,失去清白也无所谓。 忽必烈的笑容冻结在唇边。她要离开他!这个想法注他失控地揪紧她如凝脂般的肩 膀,粗暴地吼:“你要离开我?!” “一旦札兰达伏诛,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瓜葛了。”事情不就是这样吗?她不懂他 在气什么。 “什么叫没有瓜葛?你是我的人,不是吗?休想我会放你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忽必烈被她彻底激怒了!“除了我,你还有其他男人吗?说!你有其他男人吗?” 女人难道就一定要像菟丝花一样依附男人而活吗?女人的归宿不一定是嫁为人妇, 而且她把清白的身子给了他,她还能说要嫁给别人吗? “我有我该去的地方。”她要回教堂去,和爱德琳修女一样,把心奉献给上帝!虽 然她不够格成为一名修女,但是,至少她可以成为一个虔诚的十字教教徒。“你该留在 我的怀中,那才是你的栖息之所。”他生气地抱紧她,在她耳边道“我要封你为妃!” 允泛一怔,然后笑了,这实在很好笑;因为这一点也不像是施行“种族歧视”的皇 帝会对一个汉女所说的话。但是,她的心为什么隐隐作痛呢? “我不会成为蒙古人的妻妾。我只是个汉女,不作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舂秋大梦。皇 上要对我为妃,莫非你爱上允泛了?” 忽必烈冷冷地看着她,咬牙切齿地回答:“不,朕不爱你。”他拒绝她的感情勒索 。 “允泛也不爱皇上,所以我们之间存在的只有交易,皇上,你同意吗?” “该死!”忽必烈暴怒地抓住她,狠狠地吻著她的唇。“你该死” 没有人敢这样糟蹋他的真心!只有季允泛!只因他是蒙古人,她对他就只有恨── 他要怎么做?他要怎么做才能融化她冰封的心? 允泛承受著他狂热的吻,痛得黛眉轻蹙。她感觉得到他勃发的怒火,他想驯服她, 使她属于他;但是在那足以玉石俱焚的烈火中,她察觉到他封缄在怒火中的激情。 他疯狂地吻蓍她,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似要藉著这样的肌肤之亲抚平他的情伤。 他的大手抚遍她纤柔的娇躯,以他的唇,在她的颈畔与胸前烙下她?属于他的印记 。 她的心不属于他!但是他所付出的情,却再也收不回来。 忽必烈的心仿佛被利刃划过,只能任由它血流如注,无法愈合为什么?!身为 蒙古人不是他的错啊!他从来没有轻视过汉人或南人,分界只是奉了先祖遗训,并不是 为了要歧视其他种族!身为一国之君,无法兹意妄为,有许多事情必须考虑再三,他不 是不让她报仇,而是当时时候未到。她为什么就不能试著了解他? 忽必烈分开她修长的双腿,低吼一声,挺身冲进她体内。一股允泛未曾经历过的疼 痛令她禁不住咬紧下唇,逸出痛楚的呻吟。 忽必烈俯身堵住了她的唇,没有像多情的恋人般想办法减轻她的痛楚,反而加快了 速度冲刺。 她体会不了他心如刀割的感觉,就让她的身体来承受他的怒气吧! “为什么?!”他痛苦地在她身边低吼。什么不爱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允泛痛得捶打他的肩膀,她的呻吟全被他的唇压了下来,他抓住她的手腕,不许她 抗拒或逃避。她张大眸子看着他,她看见的已不是他盈满怒火的眼眸,而是冷到连火气 都不带的眼眸。他存心使她痛苦,就像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一样。 疼痛渐渐地被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感所取代,使她必须咬紧下唇,才能制止即将脱口 而出的娇吟。忽必烈在她的体内冲刺,燃起了一道熊熊烈火,似痛楚,却又欢愉,尽管 他对她粗暴,但是占有她时他依然有一丝丝眷恋,还有几乎察觉不到的自我压抑。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对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甜蜜折磨有了反应?她拚命想抗拒, 但是她没有办法抗拒暗藏在彼此之间的不明情愫。他可以玩弄她的躯体,因为她不 曾为他动心,然而她不确定自己的心是否也为他所掠夺? 进入她、占有了她的感觉是那么美好,忽必烈几乎想呻吟出声;他想吻遍她凝脂般 的织柔娇躯。他的侵略,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变成了千丝万缕的柔情。 不!他不能沉迷! 忽必烈咬牙挣脱了爱恋的情愫,当允泛那阵疼痛已趋于缓和的时候,他迅速抽身而 退。 允泛虚脱地看着他结束了? 忽泌烈冷冷地笑道:“还没完呢!” 他俐落地将她翻过身去,在她来不及反抗之前,他的手指与她交缠,一个挺进,他 从她的身后闯了进去。 “啊”允泛痛得咬破了唇,血丝从她唇边滑下,滴在枕巾里。 见到枕巾上的血渍,忽必烈怔了下。接著,一股深深的懊悔在心中漾开。他停止了 残忍的折磨,离开她的体内,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小脸,哑声轻唤:“泛儿” 允泛闭紧眼睛,还未从剧痛中平复下来。 “泛儿”他想说些道歉的话,但是说不出口,他是一国之君,从来没有对任何 人、事、物道过歉,他不知如何启口。 允泛乏力地睁开眼眸,微弱地道:“算是我欠你的” 她痛苦,他也不好过,而他终究得不到她的心。 忽必烈看着她,以拇指拭去她唇边的血丝,终于,他沉沉地开口:“朕会信守承诺 ,明天由唐非陪你南下,朕会赐你一道令牌,你可以放手丢办札兰达。还有朕准你 辞官,从此之后,你自由了。” 他如今所能做的,就只有放她走而已。 允泛绽出一朵微笑道:“谢谢。” 她的笑容使他的心直坠谷底。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欢颜,竟是在他批准她离开的 时候。 忽必烈微愠地搂她入怀,粗声道:“你的要求实现了,现在,你给我好好睡一觉! ” “嗯”她的确好累好累,她需要小睡片刻。闭上眼睛,允泛没多久便沉沉入睡 。 凝视箸她的睡颜,忽必烈任由心痛吞噬他所有的知觉。 明天以后,她将不会在他怀中。 忽必烈将脸埋进她的胸口,感觉她的柔软与独特的幽香;他要将她的一切刻在他的 心版上,永远记得她的甜美与芳香。 第九章 允泛与忽必烈交换条件之后,隔天,忽必烈果真遵守诺言,派了唐非随著她南下查案 。 允泛雏开当天,忽必烈在御书房里批了一天的奏折,没有上朝。 睿王爷雷季渊面向窗子,淡淡开口:“当我听丹芙说你让她离开的时候,我有些? 讶。” 他一直以为忽必烈不会轻易放行,属于他的,他绝不放手,那是他的原则。 忽必烈没有回应。他手中的朱笔动得飞快,在奏章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除此之外 书房中是一迳的沉静。 “我不知道你对她如此认真。” 以往的忽必烈几曾为了一个女人,而不惜违背自己的原则? 忽必烈丢开御笔,起身绕过书桌,凌厉地盯住雷季渊冷静自持的面孔。 “几时朕承认爱过她?”他是一国之君,他拥有无数姬妾,?在他身上的芳心不可 计数,他为什么要爱她?他有许多嫔妃,何必在乎这一个。“朕不欣赏不识抬举的女人 。” 天之骄子最不能承受的就是失败,因为允泛没有屈服在龙袍之下,忽必烈无法从她 那里得到任何掠夺的满足──他得不到她的心,这令忽必烈不悦,却又是个否定不了的 事实。 雷季渊看着他,不语。 无论现在与他谈什么,他都无法心平气和。现在的忽必烈是狂怒的,他批了一天的 奏章,令自己专注于国事,藉以逃避深想;不上早朝表示出他心境上的余波未平,他不 想见到任何朝臣,更不想在早朝上情绪失控。 雷季渊什么也不表示的神态惹怒了忽必烈。雷季渊总是这样,当他火大得想咆哮时 ,他冷静依然。 “为什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他不正视自己的感情,别人说再多也没有用。 忽必烈冷哼道:“你不就是想与朕谈那女人吗?” “但是皇上不想谈。”他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一味逃避,不是吗? 忽必烈迎上雷季渊了然的眼,怒火陡然爆发了:“该死!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他已经火大得连“朕”这个辞都不用了。 “承认你爱上季允泛,那不会让你损失什么!” “承认我爱她,难道事情就会解决了吗?” “至少能让你好过一点。” “好过?”忽必烈冷笑道:“打从她进宫以来,我就不曾好过过!” 是的,他爱她!但是那又如何?他处心积虑要允泛卸下心防,他不让她背负沉重的 家仇,不愿她只想着如何报复,所以,要她做御前行走,以便寸步不离地跟著他。 他为她设想,可是他得到什么? 她从来就不曾感激过,他得到的只有她的仇视!在她的眼中,蒙古人没有什么不一 样,皇帝尤其是罪魁祸首!御下不严,种族分界的政策失当,所以她失去了她的家,她 的一切。 尽管这样的结果不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是论罪,他难辞其咎。 这些他都懂! 所以他尽其所能的想弥补些什么。要处斩江南行台之子札兰达由他来做,他不要她 的手上沾染血腥;再说,她报复得了一个札兰达,却报复不了千百个札兰达。要彻底让 蒙古人正视汉人与南人也有生存权,也是元朝的人民,这些都需要时间。他已经在著手 进行了,可是她不领情! 不管他为她做了什么,她都无法体会。她早已认定他是野蛮、不讲理、以侵略掠夺 为乐的昏君,并且避之唯恐不及! 可悲的是他居然爱上她。 爱上她的自傲、倔强与小小的感伤。 她像一朵娇弱的花儿,虽然脆弱,但也有傲气!使人心怜,又不许别人攀折。但是 ,他是那样喜爱著她呵可是,她从来就无视于他的真心。 忽必烈痛楚地闭了闭眼睛,道:“季渊,她不爱我。” 忽必烈低哑的嗓音使雷季渊也为之震动。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的皇堂哥竟然在 他面前承认自己的挫败;他冰冷的面容也不由得被他融化了。 雷季渊走到他的面前,动容地看着他,道:“你怎知她不爱你?” 怎么不知道?她早已表现得很明显了,不是吗?激怒他、反抗他、巴不得这辈子别 再见到他她所表现出来的,还不足以证明这个事实吗? 忽必烈不回答。 雷季渊再度开口:“是的,她不顺从你,但那是为什么?因为她痛恨札兰达仗势自 己是蒙古族人,便不明不白地夺取了她亲人的生命,逼得她不得不咬紧牙关,一个人与 未来搏斗。她只是迁怒;我相信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因为她失去所有,所以不再 相信会有蒙古人愿意对她好。她要求离开你,除了为了复仇,也是为了远远地避开你─ ─她害怕爱上了你之后,连‘自己’都向蒙古人称降了!” 忽必烈震惊的眼眸对上了雷季渊了然笃定的黑眸。半晌,他淡淡一笑道:“为什么 你这么笃定?” “因为我是旁观者。”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对或错?” “很简单!只要你愿意把她追回来,试著面对你的心,听听你心中的声音与她重新 相处,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没有错。” 雷季渊以充满自信的眼眸笑看着忽必烈,两人交会的眼神中,忽必烈似乎明白了什 么,他扯出一抹笑意道:“明日,朕要南下一趟。” 他必须留住允泛,不管她愿意或不愿意。 夜凉如水,在太监的服侍下,忽必烈准备宽衣就寝时,帖古伦皇后在寝宫外求见。 “宣。”忽必烈披上袍衣。 她来做什么? 帖古伦盈盈然走了进来,行礼如仪。 “臣妾叩见皇上。” “平身。”忽必烈坐在床沿,凝视帖古伦那张艳丽绝伦的容颜,淡淡开口:“有什 么事?” 帖古伦示意左右退下后,轻声问:“皇上明日要出宫?” “嗯。”他淡然应了一声。 帖古伦犹豫地,颤抖地问:“是为了去找季姑娘吗?” 忽必烈俊挺的剑眉高高挑起,她如何得知允泛是女儿身?这件事只有他、雷季渊、 掠影与普达克知道,连丹?也不晓得。 “你监视朕?”忽必烈不悦地沉下俊容。 “不臣妾不敢!”被忽必烈冷眼怒视,帖古伦虚软地几乎站不住,全身瑟瑟发 抖。 “不敢?”忽必烈冷哼道:“朕的一举一动你都一清二楚,不是吗?” “那那是因为臣妾觉得奇怪,为什么皇上会对季姑娘特别?臣妾不相信皇 上有” “断袖之癖?”忽必烈张狂一笑。 帖古伦听见了他的笑声,狠狠地打了个寒颤!那阵笑声仿佛警钟,昭告著随时有风 雨欲来的前兆! “何时发现的?” “皇上昨日到修竹阁的时候” “那你都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了?” 帖古伦尴尬地点头。 “既然如此,你还要朕招供什么?” “皇上!”忽必烈的怒意是显而易见的,他的怒火越是延迟爆发,表示到时爆发的 威力更强,帖古伦泛著泪意慌忙抱住他的双腿,哽咽道:“臣妾不愿皇上被季姑娘所魅 惑,臣妾担心她乔装成男人进宫来,是为了得到皇上的心,再说太后也不会同意皇 上让一个汉女进后宫的!” 忽必烈几乎笑了出来。难道她还不明白,没有人可以要求一国之君用情专一吗?如 果他为允泛倾心,那么,他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得到。 他想要的,他绝不放手! “那就等著母后来向朕问罪吧!退下。”他不想再与她扯下去。 “皇上”他怎能这样待她?她好歹也是他的皇后啊!叫她颜面住哪儿搁?不! 她不能失宠!失去皇上的眷宠,她就会失去一切尊荣,而她绝无法忍受被这样对待! 想到这里,帖古伦开始解衣,她要忽必烈臣服在她的柔媚中!而男人绝对抗拒不了 裸裎的美人! 她褪下精致的宫装罗裙,只留下最私密的贴身衣物,不顾礼教、不顾矜持地贴上忽 必烈宽阔的胸膛,纤细的皓腕搂住他的颈项,朱红的唇瓣紧紧贴上了他的。 “皇上”她吟哦著,大胆地探入他半敞的衣襟,抚上他的胸膛。 她要让忽必烈忘了季允泛的存在,感受她蚀骨媚人的万种风情。 忽必烈噙著冷笑,没有为她的逃逗而发热,亦没有与她上床的欲望。 “皇上,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忽必烈半眯起琥珀色的眼眸,那堕落魅人的姿态迷?]了帖古伦,然后,他柔声呢喃 :“皇后朕会让你后悔莫及” “皇上”神情半醉的帖古伦听懂他柔声轻语的威吓后,突然睁大眼眸,这才看 清忽必烈冷冽的笑意! 他眯起厉眸,指著大门道:“朕今晚不需要待寝,滚。” 难堪的帖古伦慌忙拾起满地衣裳,含泪哽咽地夺门而出。 忽必烈!今天你这样羞辱我,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她发誓,若有一天季允泛落到她 的手中,她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看着帖古伦逃出去的背影,忽必烈重重地甩上门。 “皇上”小玄子公公担心地叫。 “没事,退下!” 环视一室岑寂,忽必烈想起了允泛那张平静美丽的绝俗容颜,还有她柔嫩雪肤及娇 柔的身躯,他的下腹狠狠地升起一股欲望。 “该死!”他重重捶了下茶几,恨自己得不到她的心。“为何不到朕的怀抱里来? 泛儿,为何不愿投入朕的怀中?为什么?” 如果他能再次抓住她,绝不会再像这回那般轻易放她走! 忽必烈仓卒南下,用的是“江南有事待办”的理由虚应过去,满朝文武以为是不便 过问的紧急密令,亦不敢多置一词。但是真实情况如何,只有忽必烈心知肚明。 而帖古伦当然知道忽必烈为什么到南方,她又气又恨,拿忽必烈无可奈何之下,干 脆一状告到太后那儿去,希望太后定夺。她知道忽必烈十分孝顺,如果能让皇太后代为 出头,那么皇上必能稍稍收敛吧? “你说皇上根本不是为了正事到南方去的?”皇太后微挑起那双柳眉,使得她 风华绝代的美丽容颜上,增添了一股威仪。 这可奇怪了,烈儿告诉她是因为有了毅王爷的下落,才必须立刻赶去确认,皇后为 什么会插手管起烈儿的事?尽管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皇帝的事儿,也不是后妃所能干 预的。 “是,母后。”帖古伦锁拢了眉头,楚楚可怜地望向太后道:“而且,那名女子还 是个低三下四的汉女,满脑子离经叛道的思想,简直败坏了女子所应具备的‘温婉贤淑 ’的特质!” 在说这话的同时,帖古伦大概没有仔细反省过,自己就是她刚才所说的一份子吧! 皇太后啜了一口茶,带著微微的笑意:这帖古伦,大概是打翻醋坛子了。 “母后?”为什么皇太后没有她想像中的愤怒?皇太后不是最重视“种族分界”的 吗? “皇后,皇上不是沉湎于逸乐的昏君,如果他真像你所说的,南下是为了找女人, 你也不必太过介怀,你的地位已是第一斡朵儿,区区一名汉女,是动摇不了你的地位的 。” 在说这话的同时,皇太后当然是不相信忽必烈会爱上一个汉女。忽必烈遵循祖训施 行“种族分界”的效果卓著,这些传言想来应是不实之语,因此,她才会如此轻描淡写 地带过。 真是有自信的老夫人哪!就不知道当她老人家知道这件事可不是忽必烈闹著玩玩而 已时,会不会依然如此镇定? “母后!”帖古伦有些急了。眼看着皇太后一副淡然处之的神情,就知道她根本是 左耳听右耳出,更甚者,她压根儿就不相信忽必烈会?怪你烧庵质隆?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地失去皇太后这个有力的靠山!皇太后的立场,同关系到她衣 食无虞的下半辈子哪! “母后,”帖古伦重新开口道:“您可知道现在朝野之中,皇上眼前的大红人是谁 吗?” “呵呵,哀家从不插手政事,又怎会知晓那么多?不过,传言是官拜四品的御前行 走──季大人是吧?” “是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儿臣只是在想这季大人究竟是能力卓绝因而受皇上专宠,还是这是她以色侍 君的结果?” 皇太后微皱了下眉,道:“皇上专宠他必然是他有其可取之处,哀家相信皇上知人 善任的能力,你就不必多言了。” 她远远地见过季允泛一次,虽然只瞧见侧面,但也够教人赞叹了。天下竟有如此俊 美的少年,而且才识兼备,将来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烈儿一向惜才,自然对他会有些 偏宠。但若是皇后讥讽季允泛为“以色侍君”的佞臣,她可就不同意了,毕竟皇儿并无 断袖之癖。 “母后,皇上赐季允泛住进修竹阁。您能说皇上没有私心吗?” 当年,她想踏进修竹阁一步都不许,而忽必烈却为了她破例,何其不公平! “私心?”皇太后倒是非常好奇,烈儿对季允泛能有什么私心?为什么把皇后给冷 落至此,竟使她吃起大臣的醋来? “是的,因为季允泛根本就不是男人,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家!” 第十章 在杭州县衙中,允泛高坐公堂之上。 她梦寐以求的就是这一天呵!终于终于被她等到了。 唐非位居右侧,凝视允泛神色复杂的眼神,问:“季大人,要开始了吗?” 允泛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地点点头。手持惊堂木,重重地拍击了下道:“带人犯! ” “带人犯──” 不多时,札兰达戴著手镣脚铐,被衙役带上堂来。 “跪下!”衙役喊道。 札兰达不情不愿地跪下。 他瞟了堂上的季大人一眼,心中不屑至极。一个柔弱俊美得像个女人的家伙能办什 么案?哼!他就不相信这个御前行走敢对他怎么样?他爹与知枢密院事交情匪浅,这是 朝廷中公开的秘密了,只有这个仗著皇帝作威作福的家伙活得不耐烦了,竟然妄想要办 他,哈! 不过,札兰达却压根儿也没发现所谓的季大人,其实与季允泛竟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这说明了为了抢女人而弄出人命,对他而言,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在乎, 而且,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个认知加深了允泛的怒火。 “堂下何人?” “阔伦.札兰达。” “札兰达,”允泛眯起眼眸,冷冷地道:“半年前,你为了强抢民女为妻,因而放 火烧光了桑竹堂,使得季家四口,及家仆两人葬身火窟,你可认罪?” “不认。”札兰达才不吃他这一套。 “不认?”允泛惊堂木一拍道:“带人证!” “带人证──” 一个身著武官衣裳的男人被带上堂来,趴伏于地道:“草民谙达.兀鲁真,叩见大 人。” 一见到手下兀鲁真,札兰达冷哼道:“兀鲁真,你居然敢吃里扒外,当真是活得不 耐烦了!” 兀鲁真充满恨意地低吼:“我要你还我妹妹的?醢桌矗 ? 允泛重重拍案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而后对著札兰达怒道:“本官没有问 你话,你少开尊口。” 身旁的唐非微微一怔,没想到允泛也有这么凶的时候,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鲁真,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如有隐?梗你豢泶? ? “是!”?鲁真愤恨地看向札兰达,而后开口:“草民是江南行台──阔伦大人的 镇戍军一员,因为从小失去双亲,与妹妹相依为命,日常所需均由阔伦家供应,因此, 下定决心要忠心耿耿地伺候阔伦一家。阔伦大人只有札兰达一个儿子,因此纵容他为非 作歹,开赌场、开妓院,札兰达性好渔色,甚至他强抢民女为妻,阔伦大人也不闻不问 !小的因为要报答阔伦家族之恩,因此助纣为虐,也替札兰达做了不少坏事。 “在本地,有一家闻名的药铺桑竹堂,住的是季老爷一家人,季老爷不但妙手回春 ,而且待人慈祥,地方上的人都称呼他为老菩萨。季老爷早年丧子,只有一个孙女季氏 ,她不单拥有季老爷医术的真传,据说还是江南一带最美丽的姑娘,人人暗地里也称呼 她‘玉面观音’。札兰达向季老爷不知道提了多少次亲,季老爷总是客气婉拒。 “没想到,半年前的某一天?上,札兰达整合了镇戍军包围住桑竹堂药铺,拿季家 人的生死,硬是逼迫季姑娘嫁他为妻;季姑娘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只好被押上轿 因为当时草民也是镇戍军的一份子,参与了那次的行动,所以草民还知道,札兰达为了 永绝后患,拔出佩刀杀了季老爷夫妇,还有季姑娘的亲娘,并且纵火湮灭证据。” ?鲁真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这就是所有的经过。 “允季大人?”唐非不经意的看向允泛,发现他的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担 心地道:“季大人,你还好吧?” 允泛压抑了心中的那股椎心之痛,淡淡地道:“我没事。”才又对著札兰达问道: “札兰达,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全是?鲁真那狗东西为了陷害本少爷的一面之词” 惊堂木一拍,打断了札兰达的未竟之语。 “目前你是个人犯,就算你是江南行台的儿子,也没有自称‘少爷’的资格!”允 泛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人证不能使你认罪,那么──” 衙役端上一把外表烧得焦黑,但依稀看得出雕工精细、镶著珠宝的宝剑,来到札兰 达面前。 “这可是你的剑?” 札兰达一看,当场面如死灰。为什么为什么会找到这把剑? “回话!” “不不是” “这把剑上刻著你的大名呢!札兰达。” 札兰达打定主意耍赖到底。 “刻著我的名字就是我的宝剑吗?也许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存心置我于死地。” “好一个札兰达!本官要你认罪认得心服口服!”允泛?堂木一拍道:“带铸馏工 曹老爹!” 曹老爹被带上来行礼如仪之后,允泛客气地道:“不用多礼,您起来说话。” “是,大人。” “曹老爹,这把剑可是您铸的?” 曹老爹深深地看了一下,缓缓地点头道:“是的,即使烧得焦黑,小老儿也认得出 来。这是两年前,札兰达公子特地要小老儿所铸的。” “你──”竟敢出卖他?!札兰达气得说不出话来。 曹老爹冷冷地瞧他一眼。敢害死他的挚友季璋一家四口,他就得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们全都串好供来陷害我!我要见我爹!还要告御状来还我清白!” 当真无耻之耻,无耻矣! 允泛丢下一道九龙金令,冷冷地道:“是皇上让本官来办你的,你没有告御状的资 格!但是,本官准你与你爹见一面,传阔伦.查达拉!” 查达拉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看见儿子的模样,仓皇失措地朝允泛磕头道:“大人开 恩!大人开恩!小犬年轻尚不懂事,请大人从轻量刑──” “你儿子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你惯坏的,竟敢要求本官从轻量刑?杀人偿命 ,你儿子杀了季家,你以为他有几条命可以死?” “大人” 札兰达小声地道:“爹!去找知枢密院事大人来救孩儿!” “没有用的,季大人有钦赐九龙金令,就算是皇太子本人来也没用啊!”札兰达万念俱灰,总算了解到自己的命运,全操在他瞧不起的御前行走的手里。 “札兰达,你强抢民女无数,又为达目的不惜杀人放火,本官判你明日午时在市集 问斩!”一个死刑,便宜他了! 札兰达一听,晕了过去。 “不!大人──大人开恩──” “至于你,阔伦大人,你教子不严,又纵子为非作歹,知法犯法,依大元律例,销 去顶戴,重责五十大板,打入大牢,终生监禁!拖下去!” 不顾阔伦.查达拉如何嘶吼讨饶,允泛硬是不予理会。 “?鲁真,你与整个镇戍军皆助纣为虐,算是共犯,虽有悔意,但是死罪可免,活 罪难逃,镇戍军每人重责三十大板,劳役三个月!” “谢大人!” 这样的审判结果,算起来是很轻的了。想来是这位季大人刻意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 吧? 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她也该离开了。允泛平静地下令──“退堂。” 走出县衙,唐非微笑着道:“这是我第一次看你办案,果真是办得有声有色,不输 给监察御史呢!难怪皇上会派你南下办案。” 允泛笑了笑。她解下腰间象征她的地位的铜牌,连同官印一并交给唐非。 “这这是” “辞官。” “喂──”他有没有搞错啊?就在他显示出办案的才干的时候,他居然说要辞官? 他是有听皇上说也许他会辞官,而要他陪同南下就是为了接受他的官印、配牌,并且回 京缴旨,他还以为皇上在开玩笑,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皇上应该告诉过你,我要辞官的事情吧?” “皇上是有这么说,可是──” “拿去吧!你不拿著,就是抗旨喔!” “开什么玩笑?我接了才真的叫抗旨哩!” “唐非” “是真的啦!”唐非就知道允泛绝对不信,所以从衣襟中掏出皇帝的密旨,递给允 泛。 允泛接过看完之后,简直不敢相信──忽必烈居然又反悔了! 密旨上写得清清楚楚──她若要辞官,等到面见他时,再作定夺。 她又走不成了。 如果说要比赖皮的话,她季允泛是绝对不输人的。 忽必烈不准她辞官,说是要等到见到他时再谈,那她干脆就待在杭州,天高皇帝远 ,他又不能丢下一干文武百官到杭州来,反正密旨上也没有规定她不许不回京。 她不想再见到忽必烈吗? 错了。 也许因为他是她生命中第一个──也会是唯一的一个男人,所以,她对忽必烈有一 种难以形容的感情。 但是想念是一回事,见了面又是一回事。把所有的感情藏在她的心中,不让忽必烈 知道,这样她看着忽必烈周旋在众多嫔妃之中时,她心中的伤痛就不会被发现,而自己 也可以就这么假装不在意了。 驿馆的厢房是那么寂静,静得连自己沉淀的思维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女人就是这样,一旦生命中进驻了第一个男人的身影,就像被烙印的记号,纵使经 过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也不会忘了他曾在她生命中所激起的涟漪。 可悲的心态啊!而她季允泛竟然也逃不开这样的烙印。 她之所以逃开,是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沉沦在他的怀中,失落的心,无论如何也是 唤不回的;可是,身为一国之君,他却可以随时将他的心转移到下一个更年轻、更美丽 的女人身上。 她季允泛不是个倾城美人,当然更不是能够永远年轻的怪物,总有一天,君王不会 再怜惜她,既然如此,又何必交出自己的心呢?更何况,以她一名汉女的身分,凭什么 伴在君王身侧? 她不会痴心妄想拴住忽必烈的心,因此她拒绝付出,当然,忽必烈也不会因为她多 余的真心,而眷宠她一辈子。而这样很公平。 她痛恨蒙古人,为了报家仇不得不考取官职,成为蒙古帝国的臣子,对她而言言是 个屈辱,她不会再成为蒙古族的妃子,使得爹娘、爷爷、奶奶九泉底下颜面无光。 仲夏夜的晚风拂过窗子,将窗子推开。允泛无可奈何地下床关窗,没想到才刚关起 窗子,连大门都被推开了。她这才想起自己压根儿没有闩上门。正要走过去,她的眼光 在触及走进来的人影时,猛抽了一口气。 在银白的月光下,清楚地映出一张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俊脸。她简直不敢相信── 真的是忽必烈吗?还是她自己的幻觉? 一定是幻觉!忽必烈怎么会到杭州来呢? 允泛拚命地眨眼睛,想眨掉那个虚幻的影像,连自己都没察觉,她的眼眶竟然不争 气的泛红了。 下一秒钟,忽必烈紧紧地将她拥进怀中,藉著她纤柔的娇躯所传来体温,平复自己 几近疯狂的相思之情。 如果不是忽必烈突然的出现,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他? 被他环在怀中的身躯不自觉地颤抖,她的思绪一直在恍惚、震惊中飘荡。 然后,忽必烈轻轻地放开她,托起她粉嫩白皙的小脸与他相对。允泛逐渐由迷蒙的 视线中看清眼前的人,并且从他盈满相思的琥珀色眼眸中,看见了不知何时已泪流不止 的脸庞。 “允泛”他捧著她的小脸俯下头,轻轻的吮去她的泪珠,然后深深地凝视著她 ,无须多余的言语,就可以让允泛感受到他俩之间汹涌的情愫。 允泛的手迟疑地抚上了他的俊容,哽咽地轻喃:“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轻柔地说完,他张口吻住了她被眼泪濡湿的粉红色唇瓣。 允泛轻启朱唇,迎接他的柔情蜜意。她的回应使得忽必烈的呼吸失序,他更深入地 与她的舌瓣交缠,饥渴地吸吮著她口中的蜜汁。大手抚摸著她玲珑的曲线,欲望狠狠地 胀痛了他。他打横抱起了她,踢上房门,将她放在床上,褪去了她的亵衣,而后以自己 结实的胸膛压住她。 没有一个女人能如此撩拨他的欲望,别的女人即使身无寸缕也引不出他的欲望,但 是允泛只消一个眼波流转,就逼得他的自制力宣告崩解。 忽必烈轻吻著她的脸、眸、唇而后沿著雪白的颈项蜿蜒而下,捧起她的双乳, 吻住了她的蓓蕾。 “啊”允泛的脸上涌现潮红,像极了从天边偷来的晚霞。 “泛儿”天!他竟是如此地想念她!此时此刻,身分与地位他全不在乎,只想 要好好地与她爱一回,填满无止无休的相思。 忽必烈用他的温柔擒住她的人与心,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每一?技簦?运你 吻梭巡她夺人的美丽。 “叫我,泛儿,叫我!”他看着她的美眸低吼。允泛舔舔嘴唇,轻道:“皇皇上” “叫我的名字,叫我烈。”他无论如何也要她喊出他的名字。今晚他不是皇帝,只 是她的男人。 像是明白了他的用意般,允泛含著泪轻唤:“烈” 随著她的呼唤,他再一次强而有力地进入她柔腻的领域。 温柔、激情与浓烈的情意在他们之间狂野燃烧,忽必烈一遍又一遍,似不满足般的 要她,需索无度得像一只野兽。 激情过后,允泛枕著他的手臂,被他强硬地圈在怀中,微弱地问:“为什么不肯让 我辞官?” “朕不能忍受见不到你的日子,唯有这样才能留住你。” “你违约了。”当初他们明明说好了的! “不,只是改变了心意。可是现在朕见到你了,你的辞表照准。”他来杭州之前便 想过了,御前行走已经?官归乡,而现在的季允泛,也就是未来面见皇太后的季允泛则 是一名南方女子,是他忽必烈在江南时疯狂爱上的女人。 再说,现在准她辞官,她也逃不出忽必烈的手掌心了。不愧是忽必烈,他想要的, 莫不手到擒来。 “过几天,朕会带你回宫,让母后见见你。” 允泛淡淡笑了笑。 我不会跟你回宫的。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泛儿。”他突然翻身压住她,漂亮狭长的眼眸与她对视。 “嗯?” “你爱我吗?”他问的是“忽必烈”这个男人,而不是“忽必烈”这个皇帝。 她就算坦诚说爱,也改变不了她的心结,改变不了横阻在他们之间的重重问题,那 么回答与不答之间,又有什么差别呢?他并不差她这颗真心。 她仰首吻了吻他的唇,雪白素手攀上他的颈项,将他拉近。 忽必烈面对她蓄意挑起的欲火,热烈的反应。 缠绵许久,她疲惫地在他怀中入睡了。 忽必烈从散置于地的衣裳中拿出一串银炼,上面缀著一个小铃铛。摇动时,铃铛清 脆且悠远,如果她想走,这串银炼会随著走路而出声示警。 他将之锁在她的脚踝,然后将精致的小钥匙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不要怨朕,泛儿等你成为朕的皇后,朕就会为你解开。” 他不能冒著一丁点失去她的可能,尤其是在他发现他已深深爱上她后。 尾声 天空仍然灰蒙蒙的,现在正是三更时许,允泛便醒来了。 沉睡在她身旁的忽必烈鼻息沉稳,此时的他不若平时高高在上,也没有令人心折的 王者之风,有的,只是少了威严的稚气。 允泛起身穿衣服,对她而言,不著寸缕地依在一副伟岸的胸怀中休憩仍是非常不习 惯的。 不过没多久,允泛就发现自己根本起不了身;忽必烈连在睡梦中,都像害怕她突然 会不见般,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 允泛想轻轻地移开他的手臂,没想到她才刚触及他的手,忽必烈就霍然醒来。 “你要去哪里?”语气十分危险,他的眸子写著疲倦,但是仍然警告意味十足。 “只是想把衣服穿上。” “等天亮了再穿。”没得商量。“现在,你给我好好睡觉。” “我不习惯” “以后你就会习惯。”忽必烈的大手抚上了她绝美的容颜,深深地看着她。一度以 为与她再也不会有交集,而现在,她正在他怀中,再真实不过。 “皇上?”他那眼神毫无来由地使她的心被撼动了。 “你家都做些什么营生?”他突兀地问。 允泛有些愕然。毕竟她没有在三更半夜的时候与人闲话家常的兴趣。但她仍然回答 :“我家几代以前就学医,开了间小药铺子,也替穷人家义诊。” “你也学医?”忽必烈颇有兴味地问。 “略懂皮毛。” “家中有些什么人?” “爷爷、奶奶,我娘还有我。” “你爹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生病过世了,所以也没有其他兄弟姊妹。皇上怎么会想问这些 ?” “朕想了解关于你的一切。” 允泛笑笑道:“关于我的事情是那么贫乏,典型的市井小民罢了,皇上听了只会觉 得无趣而已。” 忽必烈不再问了。他抚摸著她的脸庞,突然道:“真想好好的打扮你,你穿起宫装 罗裙的模样,定然会惹得男人们不惜付出一切只愿博得你粲然一笑。” 其实她不需要额外的妆点,就足以今男人们为之疯狂了。 虽然这么说,忽必烈的器量,可没有大到容许别的男人觊觎允泛的地步。 “皇上睡不著吗?”不然怎么净跟她扯些有的没有的。 忽必烈笑道:“对朕而言,在外夜宿就好像孩子们喜欢野营一样,有一点兴奋,更 何况,我是与我的女人在一起。” “嗯,住在宫中,无论做什么都有人看着,不是太监,就是宫女。”这大概就是为 什么她总是住不惯的原因吧?真难想像身为皇帝的他,连私生活都有那么多人干预,他 是如何忍受的? 忽必烈心中一动,正想开口说什么,突然门口传来拍门声。 “万岁爷!”叫门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十分清楚,想来应该是武术修为很高的人 ,内力深厚。 怎么会有人知道忽必烈在她这儿?他到底带了多少人马到驿馆来?而且,这个叫门 的声音,和唐非好像“是唐非?” “不,是掠影。”忽必烈在她唇上轻啄一记,这才下床拾起衣裳。 “掠影就是传说中如影子般神出鬼没,没有官阶又可调度怯薜军的密使?” “嗯,最近半个月来他又要陪你,又要达成朕吩咐的事项,没有神出鬼没的特质, 还真是做不来。”忽必烈套上衣裳笑道。 “陪我?”她可从来都没见过他呢!难道说,他一直在她不知情的情形下监视她? “朕忘了告诉你,最近他不叫掠影,叫唐非。” 在允泛尚未回过神来之前,他迅速偷了个香,带著笑意走向门口。 可恶! 允泛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难怪她一直有个“无论她做什么,忽必烈总能早一步知 到”的感觉,尤其是那次为了激怒忽必烈而耍的小伎俩,立刻就被识破了,她还在奇怪 ,原来是身旁有了间谍。 忽必烈这么做,能说都是为了她吗?似乎没有别的解释可以成立了。 “非常对不起,我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打扰皇上清梦。”唐非──也就是掠影,笑嘻 嘻但是没有悔意的开口。 “这种情形最好不要常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我先前已查出毅王爷的居处,但是为了陪同季姑娘南下,所以委 托睿王爷前去确认,这是睿王爷的飞鸽传书。” 忽必烈接过字条,迅速扫了两眼,而后道:“知道了,明天晌午之前,朕会启程返 回大都。” 忽必烈作梦也没想到皇弟竟然会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难怪以往南下的寻找工作都 没有结果。 “那──季姑娘?” “朕会带她一起走。”她没有别的选择。 “呵呵,那么‘唐非’的工作就告一个段落了。” 为了要求“唐非”这个角色逼真,他还委屈自己去参加科举哩!幸亏是榜上有名, 否则岂不贻笑大方?所以说季姑娘能打败群雄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女状元“郎”真的是 让全天下士子无颜见江东父老。 “辛苦了。回宫之后,喜欢哪匹马儿,就悉听尊便了。”掠影对金银财宝等赏赐兴 趣缺缺,但是却爱马成痴。 “是,不打扰皇上了,告退。” 说毕,掠影便快如疾风般一闪而逝。 走回厢房中,这才发现允泛早已睡著了。忽必烈爱怜地脱靴上榻,搂她入怀。 累惨了得允泛别说是反抗了,连睁开眼睛的力量都没有,便安稳地沉睡在忽必烈怀 中。 忽必烈凝视著她柔美的容颜,不忍入睡 因为允泛一觉睡到晌午时分,当她被惊醒的时候,发现她不是睡在驿馆厢房的床榻 上,而是在华丽的马车里,并且不知何时,被换上一套织工精细,如兰花般色泽的宫装 ,与忽必烈踏上回大都之途。 “醒了?”忽必烈带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 “这是” “朕的皇辇。” 他要带她回宫吗? 允泛有些黯然,果然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你不问要去哪儿吗?” 她摇摇头。何必问呢?不是已经摆明了要回宫吗?只是,她没想到忽必烈此番南下 ,真的就是为了带她回宫,这该说是她的幸或不幸? 忽必烈敏感地察觉了她的情绪中没有丝毫愉悦,他捧著她的小脸蛋,与他相对。 “你不开心?” 从广漠自由的天空下移到精致美丽的金丝笼中,有什么理由开心?终究她与忽必烈 的心意仍无法相通呵! “你已经是朕的人了,朕不希望你还有逃开朕的念头,好好留在宫中,明白吗?” 他已经为了她破了很多例,他相信这辈子不会再有另一个女人令他这般痴狂。她应 该知道他对她的情意,不应再想要逃开他,以及要求他做不到的事情。 允泛的心中充满了无力感。此时此刻,她若是再说她不想回宫,忽必烈会不会觉得 她骄情?更甚者,也许他会觉得她故意与他唱反调,藉以突显自己的特别。 “允泛!” “我明白。”她还能多说什么?放在她眼前的,不是选择题,而是一条规章,没有 容她表达意愿的权利呵! 忽必烈满意地吻吻她的唇,道:“朕急著赶回大都去,不是为了回宫,而是为了去 见朕那素未谋面,而且同父同母的皇弟。” “皇弟?”她没听忽必烈谈起过他有胞弟,只知道他有一个胞妹,也就是丹?公主 。 “当他还没有交由‘宗人府’命名时,就被偷偷带离皇宫,母后难过了整整十九个 年头,为了找被封为‘毅王爷’的二皇弟,朕不知道动用多少人力,之后干脆交给掠影 全权负责,就连以找人闻名的掠影查出这条线索,也花了七个月的时间。” “已经确定他在大都了吗?” “嗯,而且还是北方赫赫有名的商业霸主──谷少翼。” 谷家庄园马车在一段长时间的疾驰之后,渐渐减缓了车速,而后停了下来。此时已 是彩霞满天的傍晚。 “皇上,谷家庄园到了。”小玄子公公恭敬地掀开帘子禀报道。 “嗯。”忽必烈走出皇辇,将手伸向马车内。 “允泛。” 允泛握住他的手下车。忽必烈揽著她的肩,与她一同放眼整个谷家庄园气势不凡的 壮丽建筑。他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毅王爷’专属的封邑,他一手建造的商业王国。 ” 忽必烈的琥珀色眼眸中有著激赏与叹服。他奇渥温家的子孙,不是刻意也能创造幽 竺番气象。 由忽必烈傲然的笑容,允泛可以知道他有多么以这个未曾谋面的二皇弟为荣。 这就是王者的得意吧? 像是料到他们的来临一般,谷家庄园的大门开散,走出来一个中年美妇人。 “恭候多时了,皇上,里面请。” 忽必烈泛起一丝颇有兴味的笑容。 “你们知道朕要来?” “是,少爷等您很久了。”美妇人微微一笑,欠身示意:“请往这边走。” 忽必烈颔首,转身对小玄子公公一干人等下指令:“在这里等候。” 这是奇渥温家的家务事,不须外人插手。 “是,皇上。” 然后他转向允泛道:“你与朕一起进去。” 没有选择余地的,她被忽必烈拉著走。 通过长长的玄关,来到典雅而不铺张的大厅。 大厅的正位坐著一个白皙俊美的少年,少年的身旁还有一个漂亮得像尊玉雕娃娃的 小女孩。 美妇人对少年道:“少爷,这位就是皇上。” 俊美少年在小女孩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草民谷少翼,叩见皇上。” 忽必烈大手一挥,阻止他下跪。 “不必多礼了,赐坐。” 允泛静静的站在一旁,发现谷少翼的眉眼与忽必烈极为相似,举手投足间,别有一 分超乎他年龄所该有的从容与贵气。 忽必烈与谷少翼双双落坐之后,忽必烈微蹙起眉峰,问:“你的身子” 谷少翼笑笑道:“少翼自小体弱,老毛病了,不碍事儿。” 他身旁的小女孩看了谷少翼一眼,没说什么。 什么小毛病?咳血症算小毛病吗?又不是伤风感冒。小女孩不以为然地想道。 “少翼,你知道朕为何而来吗?” “知道,皇上是为了草民的身世而来。”娘过世前,已对他说过了,他早知道这天 迟早会来。 “那么,你知道朕与你是什么关系吗?” 谷少翼淡淡一笑,并没有正面回覆:“皇上,宫闱多是非,少翼还是喜欢不受拘束 的日子,皇太后那边,就请皇上费心了。”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认祖归宗了?” “我姓谷,我已经有我归属的地方。”谷少翼轻抚小女孩柔细的发丝,轻声道:“ 这是我的世界,有我所深爱的家人,我不想离开。” 忽必烈沉默了下,似在反刍谷少翼的语意。而后,他再度沉沉开口:“朕花了数年 的时间找你,母后也为你而闷闷不乐,这就是你给朕的回答?” “请原谅,但是,我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忽必烈沉下脸了道:“你是与朕源出同一个血缘,荫封毅王爷的皇弟,奇渥温家族 的一份子,你以为光是你否定,一切就能不算数吗?” “我没有这么以为,皇上。”谷少翼俊美的脸孔上丝毫没有被忽必烈怒气波及的迹 象。这令忽必烈有些恼怒,却又有份难以言喻的激赏。“血缘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事实,如果我不顾谷家的养育之恩,毫不犹豫地投入奇渥温家,皇上,这么做,只会污 辱奇渥温家族的名誉而已;我想,奇渥温家族并不需要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子孙!” 忽必烈一怔,旋即仰头大笑了。 好一个谷少翼!居然逼得朕进退两难。果真有奇渥温家族特有的攻击性呵! “好一个能言善道的口才!但是,就算朕应允你可以不回宫也是枉然,因为,思念 你而害出病来的人是母后,如果你想安安稳稳地待在谷家庄园里,除非母后同意” “哀家不同意!” 清脆而带著威严的声音由门口传了进来。原来是皇太后驾到。 除此之外,丹芙公主,睿王爷雷季渊也到了。 “母后?!” “皇太后。”谷少翼微笑地问安。 皇太后漂亮的眼睛掠了忽必烈一眼,道:“哀家要皇上来当说客,皇上倒是与毅王 爷连成一气了,嗯?” 忽必烈扬扬眉,没有答辩。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哀家要与毅王爷彻夜长谈,皇上,你就先回宫去吧!” 这句话让允泛凉透了心。 “谨遵懿旨。”忽必烈乐得把这苦差事丢给皇太后,他拉住允泛就要告退。 “慢著。”皇太后接下来的话让忽必烈脸上的血色尽失。“季大人,你留下,哀家 有话同你说。” 她称呼她“季大人”这么说,皇太后什么都知道了。 “是,”横亘在她面前最大的灾难,只怕就要开始了。 “母后,儿臣──” “哀家不会吃了她,皇上,哀家保证你的宝贝过了今夜绝对一毫不少。” 忽必烈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大步走到允泛面前,也不管有多少对眼睛在看, 抱起允泛就是一个狠狠的吻。 “皇皇兄”丹芙涨红了脸,忙别开视线。真是儿童不宜观赏的画面。 “朕在宫里等你。”丢下这一句话,忽必烈退场了。 还见得到吗?允泛微微地苦笑了。 当晚,皇太后下榻谷家庄园 ,在与谷少翼谈话告一段落后,她召见了允泛。允泛没有兴趣知道谷少翼是否认祖归宗 ,那与她无关。 “你是女孩儿吧?” “是。” “为什么打扮成男子,参加科举?” “一定要回答吗?”惨痛的过去,她实在不想再回忆一遍。 不愿说,代表一定有什么不能搬上台面的理由。皇太后肯定帖古伦所言──她是为 了引起皇上注意而来。 “你是汉人吧?” “是。” “你可知道,汉女是没有进入后宫的资格?” “知道。但是,允泛从未有进入后宫的念头。” 皇太后看着允泛那张出奇美丽的脸蛋,实在不怎么相信她的说法。当今皇上英明果 决,伟岸不群,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哪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不心动? “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同意你回宫,皇上为了你,已经荒废许多天的朝政,倘若你 进了宫,皇上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皇太后顿了顿,又道:“你女扮男装,犯了混乱朝纲、颠倒阴阳的大罪,但哀家就 饶了你这一回,去你该去的地方,明白吗?” 所谓该去的地方,就是忽必烈找不到的地方吧? “谢太后。” 就这样,皇太后决定了她今后该走的路。 走出谷家庄园,允泛抬头仰望星空。夏天的夜空,美得像是镶在黑丝绒上的宝石般 璀璨耀眼。 她可以不需进宫,这样的安排,大概是最适合她的结局吧? 允泛轻轻地笑了,然后又微微地叹一口气。唉!怕是今后连天颜也没得见呢! 不过有一得必有一失,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吧! 唔!手边正好有些钱,足够她作为回杭州的旅费。想起爱德琳修女,允泛温柔地笑 了。是该回去探望她们的时候了。 故事看到这边,可还没结束喔!各位应该注意到了吧?君恋红颜特辟上下两集 ,就是为了让忽必烈与季允泛有个ha yending。接下来,知道季允泛被太后给“放逐 ”的忽必烈会有什么反应呢? 呵呵下回听了! 。s。睿王爷雷季渊的爱情故事,请看龙吟艺文小说488抢亲王爷。 薇薇扫图;judy ocr、整理;morpheus校正 若要转载,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1。请勿删除工作人员或是做书网友的名字。 2。请网友不要擅自将此小说转贴到 区。 3。请勿在小说放进薇薇经阁一个星期之内转载。 4。第一次转载的网友请先写信告知站长。 5。请勿删除此段。爱情夜未眠:clik。to/sleep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