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情债》 第一章 吁!台北的夏天总是热得教人头昏呀。 汪寒拂开水晶珠子串成的门帘匆匆走进“寒舍”店里,直达熟悉位置。还没拉开椅子,就见夏天天仰起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哎哎叫:“怎么会这样啦?汪寒” 这个夏天天最会大惊小怪了。动不动就哇哇叫。汪寒见怪不怪,卸下包包,拿起桌上的水蓝透明杯喝了口冰水,用手扇风,满意了店里的冷气为她驱除一身的燥热,才看了看对坐的人。 夏天天是汪寒的五专同学。从小到大,习惯以冷漠面具和他人划清界线的汪寒,自遇上夏天天后才知道啥是没辙。 夏天天第一次堵她的路,是她们第一天到专科学校报到的日子——“九五你四四对。对啦!就是你啦!”夏天天跑到汪寒面前,兴奋得又跳又嚷。 汪寒被吓到了。她瞪著半路杀出来的怪女生,怀疑自己脸上写了明牌呢。 “嘻嘻你好。我是九五你四二。”夏天天指了指白村衫上绣的字,夸张地弯下腰行礼,热情的自我介绍:“四十二号,夏天天,很高兴认识你。” 原来那连串的号码是学号呀。汪寒很快的将夏天天的形象做了番整理——圆圆的一张脸,大眼汪汪,肩上垂著两条麻花辫,瘦小的身材穿上大专生的制服衬衫卡其裙还像个小学生总结是像极了卡通人物,滑稽,但可爱。 “四十四号你叫什么名字啊!”夏天天微仰著脸。比她高一些些的汪寒,有张白净秀丽的脸蛋,沉静的气质令夏天天掩不住喜欢,她好酷喔。 “汪寒。”她面无表情的回答,早熟地思忖著:得到同侪的喜爱是必须的吗?还是,人都得配合环境,表现得很随和才算正常呢? 是吧。汪寒马上有了答案——你不放弃个人色彩就是孤僻不合群,你不陪衬各式各样的人就是怪胎自以为是。总之,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不成文规范了。不怕被异样眼光刺杀、不怕被闲亩八卦轰炸、不怕被贴上异类标签的人,大可勇敢做自己。 但。教科书上都说啦:没有人可以独自生存在这世界上的,我们因为群体生活而获得各方面的满足。所以配合别人是必须的! 汪寒也不想特立独行的,不过是深悟道理,进而保护自己。凡是会影响个人情绪的外在事物,她无师自通的练就出破解功法——对别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压根儿不用躲到深山去离群索居。冷脸一摆,大家自动闪边去不骚扰她。 这么不合群的怪家伙竟没有人送她白眼或贬损?她也觉得怪。其实那些平常人背地里,对她满不在乎的模样喷喷称奇呢——都修行到这般境界了,还需要当人吗? 如果不是那个夏天,这个白痴的夏天天硬闯进她的孤立世界,她的独行侠生涯会一笔顺畅到老吧? “汪寒,我阿嬷翻黄历说我的贵人是‘双四’喔。你是四十四号,我们以后不只是同班同学,还要当好朋友。”夏天天那时候是这样说。 夏天天奉行阿嬷说的每句话,而阿嬷只听庙公的话及遵行黄历上所写的。因为老阿嬷的一句话,夏天天认定了汪寒。汪寒也只能认命地被夏天天缠著。 专科毕业后,汪寒插班进h大中文系,夏天天为了追随她,也考进了同所学校的植物系。 晃眼,暑假过完她们也升上大四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有些事你并不乐于接受它,但它总是硬闯入你的生活迫使你忍受它习惯它,最后以全新的心情看待它——很多年后,当汪寒被呵护在温暖的怀抱里,总是忍不住想念起夏天天:在她生命中占去篇幅不多,突兀闯人的是好朋友。是夏天天的小小鸡婆行为,让她的未来由惟一答案变成了无限可能。看似不相干的人事却环环相扣改变了她的人生。 现在,这个土气、开朗、且迷信到无厘头的夏天天正埋头在计算纸上,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肴喔,报告成绩是九十分,占学期成绩的百分之六十啊,总成绩是五十四分,那期末考就是吃鸭蛋喔?” 没头没脑的扯些什么?汪寒不搭理她,迳自拿出一叠信件。暑假忙著打工,懒得去邮局开信箱,今天总算给她想到该清清垃圾了。 “哈哕,美女。’轻快声音来到她们身边。 “嗨,阿裴。”汪寒抬眼,顺道浏览一下店里,又低头道:“没有你的仰慕者啊?” 阿裴长得俊俏可爱,常常有些年轻的小妹妹跑到店里来,只为看看她们喜欢的阿裴,哪知道心目中的美少男阿裴其实是女生啊。 目前店里只有一桌客人,四个女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嗑牙顺便喝茶的“有闲太太”又是一个生意奇差的日子。身为“寒舍”的当家之一,汪寒倒也见惯了这种冷清。 她们的店位于城市的边边,虽然附近有所大学,但大多数的学生一有空闲就往市区的pub、舞厅去疯狂了:而暑假结束,冲著阿裴的面子光临“寒舍”的小女生也都回校笼去了。除非是识途老马或假日的休闲人潮上门光顾,否则“寒舍”难得有高朋满座的时候。 阿裴反转椅子、抱著椅背坐著,吐槽:“人家才不像汪寒天天翘课咧。” 汪寒外表沉静,怎么看都是乖乖牌,事实上却是个翘课大王。一个学期十八周。扣掉期中期末考,每门课最多也才上课十六次,但她大小姐能出席十次就算是很给教授面子了。阿裴就爱拿此亏她。 “阿裴。你叫我干嘛?”夏天天抬头,一脸茫然。 阿裴指著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嚷:“晚!天天,你今天又没带大脑出门是不?” 夏天天咧嘴笑说:“今天没课嘛,带小脑就够了。” 汪寒笑了笑,阿裴摇摇头;夏天天就是常常搞不清楚状况。 夏天天的笑容一僵,想到自己找汪寒的原因,很快的说:“汪寒,你怎么都不觉得奇怪啊?”发生这么大条的事至少要表示一下意见嘛。 “嗯?”能引起汪寒关注的事并不多。 好几张电话费收据、同学会通知卡、杂七杂八的宣传单汪寒将一张张垃圾信件筛落在桌面上,最后落在手上的是学校寄的成绩单,上学期的。 汪寒拆开封口,将列印纸摊开。 “听说有五个人被当耶!你的混功那么高强。从以前都嘛临时抱佛脚的,连微积分都可以办到七八十分,这次怎么会被当”夏天天唠叨。 汪寒盯著成绩单上打著星号的科目和成绩:电影与社会,五十四! 这就是夏天天大惊小怪的原因。她被当了! 晴天霹雳? 不。她冷静得很,直觉想——不、可、能! “我有问过修课的人。你们的期中报告是用e—mail寄给教授的对不对?所以要用自己的选课密码到教授的网站上查作业成绩,我查过你的是九十分耶。”听说这门课是营养学分。教授人又帅又好。汪寒怎么会踢到铁板啊?夏天天实在想不通耶。 “电影与社会”是她们学校上学期最热门的通识课,不管是工学院、理学院还是文学院的学生大家都抢修。 因为学校的选课方式采线上作业,夏天天知道汪寒的选课密码。每学期看准了自己想修的选修课,总会很鸡婆的替汪寒加选,汪寒也随便她。选上了就修。而“电影与社会”这门课的人数限制是四十人,夏天天没选上,倒是汪寒被电脑乱散挑中了。 夏天天现在可后悔了。自己没选上就应该帮汪寒退选的嘛,其它的课她可以去跟同学借笔记、考古题给汪寒。可这门课以前又没开过。 但是汪寒就算不上课,也都会自己翻书看的,常常两三下就可以整理出一套独协的说法说服教授了,就算没有考古题,她要考个六十分也不成问题的。那到底是怎么会被当的呢?夏天天很努力地想想想,嘴巴不停地说出想法:“哎哟,又不是开‘割宰系’的,真的很怪耶!” “等一下!被当跟歌仔戏有什么关系?”阿裴看汪寒都不说话本来是不想多嘴的,但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就问。杨丽花到他们学校开课了?当人当得很凶吗? “‘割宰系’是专门死当人的啊!”夏天天想到了:“会不会是成绩登记错啊?” 成绩登记错了?有可能,且还有一个大问题——“你从谁那里‘听说’我被当了?”汪寒冷静地问。 她的直觉告诉她,夏天天不是用选课密码查出她被当的,而是听别人说的。这个夏天天就是喜欢道听涂说,这也是汪寒拿她没辙的一点。 “我们班那个八卦搜集站王希盈说的啊。人家挤破头都修不到程教授的课嘛,有人就在网路上骂那些被当的同学浪费名额,你就被揪出来啦。”夏天天说著,吁地叹口气。 好在!好在!好在她运气不好没选上。汪寒都会被当,她肯定就更惨了。人家汪寒超勇敢的,哪像她很怕被口水淹死耶。 “不是说要用密码才能查成绩吗?他们怎么知道我的成绩?”汪寒又问。 “说是这样说啦。可是成绩也不是什么高级机密啊,教授不小心说溜嘴也是有可能的嘛。”夏天天乱没原则地说。 “这个教授也太不尊重学生了。”阿裴替汪寒抱不平。 就、是、说、啊。汪寒盯上成绩单上的教授名字“程亮廷。”几乎是从鼻孔哼出声的。 夏天天一听这名字马上忘了啥是义气,想到她盼哪盼、盼了十几年还没出现的白马王子。用白痴梦幻的口气说:“可惜程教授这学期没有在我们学校开课,不然我就想去旁听。听说他在e大专任心理医学的课,连专业科目都很热门喔,上他的课像跟他聊天一样,而且人家都聊那种很有深度的话题喔。”听说长得很帅很迷人的程教授就算会当人,也还是很有魅力的,像小说里面的男主角都嘛很英明果断的。 “他热门?”汪寒又哼,这种哗众取宠的教授令她不屑。什么深度,去! 她还记得期末考有一题这样的题目——观察动物的粪便可:1、知道动物的年龄。2、了解动物的习性。3、知道动物的性别。 这种考题分明是配合国中程度大放水吧! 她再混也还记得上网去瞄一眼课程大纲。课程内容讲明观赏十部二?年代到九?年代的电影,并以政治和爱情的角度切人,探讨当时社会心理及导演的独特理念。刚好!那十部电影中就有六部是她熟悉的。照课程钢领看来,她大概知道开课的人要上什么,也因此她能办出九十分的报告。但离谱的是那个期末考那些题目跟电影搭不上线吧?除非正式上课的时候课程内容改了。拿“动物生态探索全集”当教材吗?她考完就觉得怪了,可也懒得多想。现在不能不想了吧,怪到爆了——他当她呀! 她的期末考就算考个二十分,总成绩也会及格。而那种题目也实在是太污辱人了。不是成绩登记错了是什么?汪寒愈想愈闷,不知道是替哪个没交报告、又没参加考试的家伙背黑锅了。 夏天天倏地瞥见窗外斜斜打下的细雨,惊跳起来。 “哎呀!被单!被单啦!”她急忙抓起布包和菜篮,飞也似的往外跑,嘴里还没头没尾地乱嚷著:“下午在—大五点以前那位先生很会找麻烦的,我完蛋啦。小叮当救救我” 店门口的水晶珠申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夏天天像龙卷风“咻——”地不见了。 “搞什么?”阿裴瞳眼。对夏天天火烧屁股似的走人感到莫名其妙。 “赶回家收被单,她帮佣的那个主人很难搞,就这意思。”汪寒收拾著桌上的信件,淡淡的解释。夏天天从几个月前开始帮佣,吃住全在主人家里,除上课外压根儿没私人时间了,今天还是趁买菜顺道摸鱼的。 “小叮当咧?” “天天幻想小叮当的百宝箱随时拯救她。”汪寒浅笑。收拾完毕。 “那,你现在准备去堵那个程亮廷喽?”阿裴斜睨她。有趣噎!能让汪寒如此积极的事倒是难得咧。 “聪明。”她摸摸阿裴的脸颊,翩然转身。 汪寒筱掀门口的晶莹珠串,像一阵凉风,柔柔拂过。 ’阿裴双手捆在椅背上撑著下巴,欣赏起窗外的雨量。 一年前,也是个雷雨天。 午后。夏天天拉著汪寒来到“寒舍”——一家位于郊区的茶艺馆。 她们踏入店门内,正惊叹著以水晶和玻璃装饰的清冷世界,随后背著行李的阿裴来了,接著是慌乱闯进的阿珂,四人在亮著水蓝色小灯的店里互看一眼,循声转看门口拎著高跟鞋现身的凌虹延。 原本空荡荡的店里,几秒内来了五位客人。 “你们都来了。”女人略显喑哑的声音旋即响起。她是陶姑姑。是夏天天带汪寒找到这来的目的——一个精通星象算命的女人,也是店老板。她高盘著髻露出纤细的颈项,一袭黑洋装衬著一张苍白的鹅蛋脸,不再年轻,但风韵犹存、气质独特。 “过来坐吧。”斜靠在玻璃厢房的门边上,陶姑姑单手横抱身前,另一手夹著烟,好像正等著她们。 汪寒悄悄打量著店里的陈设。“寒舍”给人的感觉有点冷却不阴森,像来到一个海底王国。有种苍凉又浪漫的感觉;而那看起来酷酷的陶姑姑,八成是个不爱跟人来往的孤僻女人吧,哪像算命仙呀。 五个人跟著陶姑姑进入玻璃厢房、在落地窗旁的水晶桌边坐下,桌上有副塔罗牌成扇形排放,陶姑姑指示她们各抽一张。 一身套装的凌虹延抢先,干脆利落地抽走扇形中央的一张牌。看也不看的丢到冉姑姑面前。夏天天和阿裴接著动作,夏天天稚气的脸上带抹新奇的徽笑,阿裴嘴角擞扬,双瞳亮晶晶的,两人都在选牌后看了一眼。接著,是阿珂伸出颤抖的手举棋不定,当她瞥见凌虹延那一脸不耐烦时才胡乱的抓张牌。紧张兮兮地递给冉姑姑。 最后,大家的视线转向汪寒。她按住最近的一张牌,从桌面推向冉姑姑。 陶姑姑捻熄烟蒂,将五张牌摊在桌上“这,是你们的命运。” “哼!荒谬。”凌虹延嗤笑。车子抛锚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若不是脚扭了,等著保险公司过来处理,她才不屑听这老女人胡扯。 “真的吗?”夏天天充满期待地盯著冉姑姑。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算命,当然耍有收获才回去啦。 阿裴微歪著头,笑笑。“好玩嘱!”反正她是无处可去了。倒要看看命运如何安排她鄢、都会怎样啊?”阿珂很紧张。她是进来躲雨的,到这儿来真是命运安排吗? 陶姑姑瞥过几人的表情。最后看着未发表意见的汪寒。“你说?” 汪寒轻轻摇头。她不参与游戏,也不相信一张纸牌能决定个人命运,但又何须破坏别人的兴致呢。 “太阳、星星、月亮、塔、权杖。”陶姑姑的手指分别点了汪寒、夏天天、阿裴、阿珂和凌虹延所选的牌。 她们的眼神跟著她的手移转,最后回到陶姑姑脸上,意外的听见她说:“以后‘寒舍’交给你们了。你们是它的主人,可选择任何方式经营,惟一条件是不可转卖,” “我、我们?”夏天天傻愣愣的张口。 凌虹延很快地说:“你想把店顶让出去该找有兴趣的人吧。” “我说‘给’你们。”冉姑姑严正地重复。 “你的目的是什么?”凌虹廷以律师的本能回以尖锐的质问。 “对啊。我们又不认识,没事送一家店给我们。说不过去啦。”阿珂摇摇脑袋,像奉劝冉姑姑另q骗人了啦。她昨天才收到一封简讯说。恭喜你中了奖金六十万,请速与xx科技联络”六十万耶!没事从天上飞下来砸她,不要吓人好不好,可怕的笑话当然是马上被她删掉。虽然这位大姐看起来不像开玩笑。可是她还是不相信有这么“好康”的事。唉,认命当她的苦龠记者比较实在啦。 “陶姑姑,你要让我们来你店里打工吗?”夏天天可兴奋了。她最爱算命了,听说这个一姑姑可以预知未来耶!如果陶姑姑的店里缺人手,她不但可以在这里打工,还可以常常免费算命唷。 “我可以要求膳宿吗?”阿裴类似玩笑的反应。 陶姑姑道:“七夕,你们不约而同来到‘寒舍’,我的‘寒舍’等的就是你们,因为——你们孤独。” 凌虹延双手环抱,傲气的扭开头。七夕?哼!挺刺耳的节日名称。她最痛恨孤独寂寞等字眼了。像她这种小有成就、长得也不差的女人不是找不到人陪,是男人没福气占用她的时间! 阿珂推推眼镜。牵强的反驳:“不、不见得吧。谁规定情人节不可以一个人出门喝咖啡的,我我就喜欢这样啊。”躲到这来,就怕城里的情人节气氛教她难堪啊,啊怎么走到哪都难进孤家寡人的标签啦! 夏天天担心地说:“唉,不知道阿麓会不会孤单耶?”她自小和祖母相依为龠,北上求学后就留祖母一个人在乡下,老是觉得不放心。 “哈,我们都有伟人的特质喽。”阿裴拍拍手。发现同类,这情人节别具意义喔,孤独就孤独吧。 汪寒托著下巴沉思著。找个伴其实并不难,但要维持幸福的温度——-很难吧,她宁可孤独。 冉姑姑看沉静的汪寒“你,最适合这里。当你们不再孤独,自会结束与‘寒舍’的缘份,而你是最快离开的人。” 汪寒不解。她不适合任何地方、任何人,疏离是她的生活情调,不爱也不恨给了她自由。她跟“寒舍”会有什么缘份?又能离开到哪去? 陶姑姑继续说:’。‘寒舍’有我二十年的青春和梦想。它没能改变我的命运,但,它会陪你们等到机会。’’轻轻如风的噪声有著不容忽视的力量。 “机会不是‘等’来的,除非是弱者。”凌虹延哼说。 冉姑姑冷冷地看她一眼。凌虹延鄢张艳丽的脸顿时扫过一丝挫败,无言。 ?陶姑姑又分别转看阿珂、阿裴。霎时,两人像秘密被揭发似的脸色发白。 陶姑姑给夏天天一抹难得的微笑,夏天天傻傻的咧开嘴。嘿嘿嘿怎么回事?汪寒对她们的怪异反应感到不解。静默中,她迎上陶姑姑的眼,听见陶姑姑发自心里的忠告:“不要拒绝,不要逃避,才能找回失落的心。” 汪寒惊愕。陶姑姑投有开口呀。但她听到了、只有她听到呀 “雨。打在玻璃窗上。 汪寒杵在街头,望着橱窗上汇聚又分离的雨水。 冉姑姑知道她的心遗落了,必然也看透了其他人的真实性情吧? 像做了一场梦,她们莫名其妙的成了“寒舍”的五个当家。很不可思议,但世事本来就无奇不有。遇上了自然也就平常了。几个女人相处久了,便不难发现陶姑姑选上她们的原因——个性遢异的五人,潜藏的共通点是“有一点点的义气和很深很深的执著”尤其是那个看似咄咄逼人的凌虹延,事实上却是最爱打抱不平的。 凌虹延出资,阿装扛起经营管理的责任,而汪寒在店里打工,阿珂和夏天天偶尔过来晃晃寒舍”就此凝聚了一股力量——她们相信陶姑姑所说的机会终究会出现。 冉姑姑就此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上了哪。她最后说的话是——“欠债的人辛苦,讨债的人会更辛苦。” 凌虹延追问陶姑姑是不是被骗钱了?提议大家一起想办法。一姑姑只是笑笑,留下“寒舍”的房契,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汪寒旋转著伞柄。雨珠从伞缘随著离心力飞去。雨天总带给她好心情和好机会,例如那个下雨天,踏进“寒舍”就是一个好开始咦?!她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还直看着人家店窗上的雨水恍神!汪寒忍不住笑着摇头。现在就得阿兹海默症太早了,还是快走吧咦!她的眼光忽地被橱窗里的攥饰吸引了。 她走近两步,怔望着红绒布上的手练,纯金打制的细细手链环缀著六颗小碎玉,细致极了。 笑容可掬的店小姐迎了出来,从汪寒目不转睛的样子知道了她看上哪样商品——“小姐,您真有眼光,这链子上的古玉是明朝遗物喱。我们正实施优惠活动,只要十三万您就可以买下它了。喜欢吗?进来看看嘛。” 汪寒悄吸口气。这么细细的一条手练竟要十三万!就贵在那几颗小如米粒的碎玉?唉,像她这样左支右绌的,哪有闲钱买首饰呀。 店员见她不为所动,精锐的眼溜过她身上的廉价衣裙,顿时变了张脸:“不买就别挡在这儿!喷。浪费我的时问。”说著转身回店里去。 她也想走人呀,但怎么就是无法移开视线,好像她曾拥有过它?!仿佛听见那碎玉擅击出声铮铮铮。好悦耳。 唉,喜欢和拥有是两回事,这道理她懂的。艰难地转移了视线倏地!擅上一双灼灿的眼。 男子挺立在她的右后方,隔著几步远。 怔忡五秒。从玻璃窗上看见他喷角上扬。汪寒忍不住轻哼。见到异性就微笑示好的雄性动物,发痴吗? 走人了。但才侧转身轰!突来的雷电交加,吓得她丢下伞,双手反射地捣住耳朵。 一堵墙似的胸膛体贴地靠上来。她转头看见男人温和的眼神,他的雨伞替她遮挡了大雨。砰——蹦!心脏漏了半拍似的,陌生的温暖竟如此熨烫了她! “还好吗?”他开口,满是磁性的温柔声音。 他发痴,她可不花痴呢。弯腰拾起自己的伞。她恢复镇定,背对他,送出冷声:“谢谢。” 男子目送她的水蓝圆伞走远,微笑地含起深篮大伞,长腿跨进古董店里。 不该在街上耽搁时间的!汪寒转了三趟公车才终于抵达e大。 一踏进校园就听见下课钟响,她拔腿就跑既然都来了就非逮到那个程亮廷问清楚不可。 教室里,学生早走光了。她赶到教郊休息室,敞开的门内有个年轻人背对她在桌前收拾东西。 叩叩!她轻敲门板。他缓缓的回过头。 是他!汪寒愣了一下。是古董店橱窗外的男子! 冤家路窄和有缘人都不适用吧,但就是这么巧,巧得让人唉,懒得多想,她以平淡的语气问:“请问。程亮廷离开了吗?” 如此连名带姓的,可不是她不懂得尊师重道。她只尊重心服之人,那个程亮廷嘛哼,先送他两个大xx再说。 “有事?”他平常地问。 他没认出她?很好。一个在街头对她痴痴笑的陌生男人,要是让他记得她不免要来段热情的惊喜哈啦吧?她光想就觉得烦了。 “当然。”她一口气说。没事找他干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请说。”他同样简短道,并回转身整理东西。 “告诉你?”她不禁打量他的背影——很挺拔的身材,休闲衣搭配牛仔裤,考就的衣料让他穿出率性,嗯!手臂上的肌肉很结实。肤色稂健康,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可气质不似毛躁的大学生,也不大可能是老师吧,那是“你是程亮廷的助理?”研究生担任教授助理,最有可能了。 他从容地转身,单手捧著一叠文件和讲义,微笑道:“算是吧。” “那。请你带我去找他。”她要求。不细想他的含糊语意,因为向来就懒得多想,可要不是这种懒,也不至于被当得莫名其妙,都新学期了才追究上学期的成绩。 他走向前。“长话短说好吗?我们边走边聊。” “我只想当面跟他谈。”她忍不住烦躁。她和这人有什么好“聊”的?现在的教授都像大老板吗?学生私下要见他们一面也要有个助理像秘书一样先帮他们过滤? 他停下,距离她两步远,温和地商量:“这样吧。把你的电话留给我,我们再联络。明天早上好吗?我们约个地方见面?” 见他?汪寒狐疑地瞅他。 也罢。她很快地想。这些半夜不做亏心事也怕学生叩应的教授是可理解的。据说有种学生总在期末的时候找上教授,又哭又跪的拜托教授别当掉他。很多教授都怕遇上这种麻烦学生,所以不给电话、不给住家地址。 可,她跟那些“混蛋”不能相提并论吧!虽然她不爱上课也算是名签上有名的,要是教授将出席率列人学期总成绩计算,或她考试考糟了、忘记交报告。她就是活该被当,但这会儿她怎么算都该有及格成绩的,那程亮廷当得了她才奇怪呢。 汪寒从背包抽出一张纸,迅速地写下“寒舍”的电话和地址,递到他面前,简单明了的说:“明天下午三点。最好请他亲自见我。”管他早上有空,她从不配合别人的。 他也干脆潇洒,看也不看的将纸张夹进手上的资料夹,挑眉问:“我可以走了?”等著她批准呢。这来势汹汹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的态度近乎无礼吧。 他忙,难道她很闲呀!她转身就走,心想这男人最好守信,若敢敷衍她,到时候不只程亮廷要写悔过书更改她的成绩,他这个小助理也要倒大霉了。 隔天上午。汪寒难得早起,乖乖的上完三堂课,便动身前往“寒舍” “寒舍”占去了她生活中的大半时间。所得到的报一却只够应付她的房租水电费,其它的生活费全靠她在补习班兼职改考卷的微薄薪水支撑。 尽管生活拮据,她却愉快。冉姑姑说对了。她适合“寒舍”“寒舍”那股幽寒、静谧的氛围教她眷恋,还有“寒舍”的朋友——阿裴说她们都像一阵风。来来去去难得碰头。但她们对“寒舍”有一致的寄托和归属感,谁也不舍得放弃。 钻研命理的陶姑姑早算出了这点吧?几个素昧平生的人,将延续她的梦想,无须理由地。 汪寒在校门口的路边等绿灯。 从h大到“寒舍”必须转两趟车才能抵达,但“寒舍”离她的租屋处不远,晚上阿裴会骑小绵羊送她回家,偶尔,她也跟阿裴睡在“寒舍”的阁楼。 “汪寒。” 她听见身后的叫声,回头看见戴著方框大眼镜、穿著白衬衫蓝色长裤的朴实男生——“嗨,管家伯。”仅是别他一眼。管家伯是她的专科同学,和夏天天一样毕业后插班进h大念专科的本科系“枪物” “你、你没课了吗?”管家伯涨红了脸。从专科到大学,他暗恋她七年啦。 “嗯。看见天天没有?”她心想着有几天投看见夏天天了。 “夏天天啊?没、没有耶。”整整一暑假、将近三个月没见到汪寒了。他的想念只换来她的冷淡唉! 天天怎么也学她翘课了?汪寒觉得奇怪。 虽然汪寒和夏天天同年,汪寒外表沉静看似成熟,事实上。夏天天比她会照顾人,若不是夏天天罩著她,她也无法混得如此逍遥。 夏天天帮她选课、帮她跟同学借笔记、还照料她的懒人生活,从专科到大学,夏天天自动帮她做了好多事,就算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汪寒不给她好脸色。夏天天还是没放弃她。 即使再热情的人,也难保不会被汪寒的冷淡无所谓气走,但夏天天就是不! 有次,两人约好了假日到图书馆看书,汪寒却一觉睡到傍晚才闲散的出门去,没料到夏天天还等在两人约定的书店门口。 夏天天在大雨中等了她三小时,一见到她只是开心的嚷:“你总算来啦!” 在那个手机尚未普及的年代,等不到人、又联络不上是常有的。汪寒问夏天天:“我一直没出现你怎么办?” “继续等啊。你早晚会出现的嘛。”夏天天固执傻气的说。 两人成了莫逆之交后,汪寒开玩笑:“天天,我要找一个像你一样的男生爱我。” “像我有什么好哇?”夏天天咧嘴笑着。 “你开朗。你了解我,你可以忍受我,我懒得在感t膏上花心思,你也不会怪我,我跟你在一起最轻松自在了。”汪寒以自我的喜好出发细数夏天天的好,因为她是有自觉的,她太了解自己的缺点了。缺乏自觉的人总盲目的爱人及索爱,找个不适合的对象如同给生活添上一道枷锁,结果落个害人害己的结果。 “那好哇!我也很喜欢你喔,你真的找不到像我的男生,我们就在一起吧。”夏天天开开心心的回她。 绿灯亮了,汪寒跨出步伐。她不消极、不悲观。只是太有自觉了,加上懒得配合别人,因而不期待感情。 “我、我们一起、一起吃饭好不好?好久没见了,我想、想跟你聊聊天,好不好?”管家伯鼓起勇气跟上她,结结巴巴地说。 汪寒边走边看手表。 “吃早餐还是午餐?”还没十一点。没吃早餐。肚子还真是有点饿了呢。 “我们去吃早餐,再吃午餐,然后逛街、喝咖啡。吃晚饭,再吃消夜。”他忘了紧张,兴奋的计划著。 “管家伯,吃一餐就够了。还有,我不喜欢咖啡。”当她是猪、还是饭桶了? “对、对不起。我们去喝冰沙,冰沙好不好?” 她点点头。少了夏天天缠在身边挺寂寞的,现在有老同学陪吃饭倒也不错。 “真的?真的好吗?那我请客,我请客哩。”做梦啊“嗯,你请客吧。”总财产剩两千元不整。离月底领钱还有十天呢,平常吃喝全在“寒舍”打发。外食能省则省,偶尔也该善待一下自己的肠胃。但她。汪寒是不亏欠人的。 “这次你请下次我请。”她补充。若不是穷瘪了,要她占小便宜可不容易匿。 “还、还有下次?”管家伯两眼瞪宜,一巴掌打上自己的脸颊。不敢相信耶,是老天爷可怜他多年的痴心暗恋吗? 第二章 “喝了吧。你该上路了。”仿佛地底伏流传来的声音!老太婆用一双青筋浮现的手捧著一碗清澈的汤水。水中涟漪不断她连忙摇手:“呃,不用了!” “由不得你。喝吧。”粗嗄喝声。 她脖子一缩。这是什么情况?莫名其妙的跑到这鬼地方来?像冰柜似的冷飕飕,还有这凶婆婆怪恐怖的! “莫再拖延了,阴界的一日可是人间的一年。若错过了那人,可莫怪我孟婆啊。” 什么阴界人间?她比较好奇的是——“‘那人’他是谁啊?” “休再废言,喝吧。”老太婆拿碗口逼到她唇边。 老人家就是小孩子脾气,难缠呀!她接过碗,面有难色,忍不住还是想问:“你说‘那人’在等我吗?”心里有些慌慌的感觉,既然人家等著就别耽误时间了。但“那人”是谁总要同清楚吧。 “去了就别回头。”老太婆说。“人问聚散不过是情债,缘起缘灭,缘聚缘散。总是无奈。今生,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造化?故弄玄虚吧。瞧这老太婆一脸阴森森的,还是快快摆脱她走人吧。喝就喝吧好苦!清透如甘霖的水怎么是苦的?她怕苦呀! “苦尽会甘来的。”老太婆说,好像听见了她心里的苦叹。 “盂婆。魂魄提来了”低沉森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回音缭绕宛若催魂曲。 她嘴里含著半碗汤。打著主意想趁老太婆没注意吐出苦水,倏然一声“去吧”她猛地踩空。大叫——“哇哇哇”好吵的声音——“出来了!” “哎呀!宝宝怎么会吐?!医生,你快看看啊” 像跌下断崖汪寒捣著胸口,心悸未定地赫见对坐的人! 他?! “做噩梦了?”男子抑不住关心地问道。 她微蹙眉。将桌面上用来趴睡的软枕扯到膝上,别见吧台边和客人聊天的阿裴,闷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阿裴应该叫醒她的! ‘‘你约我几点?”他微微一笑。端起精致的瓷杯啜饮一口咖啡。 三点!她看看墙上的时钟,三点五十了。如果他准时不早到的话也已经坐在这等她近一个小时了! “我不介意。”他看出她的懊恼,轻声道。 ‘我介意。”她不领情的回嘴。谁的时间不宝贵,他何须如此?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她开门见山地问:“程亮廷呢!不要告诉我他忙得没空见我。” 男子靠进椅背里环视著“寒舍”的装潢。“很特别的一家店,你是常客?” “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他并不惹人厌呀,但,她没耐性陪他兜圈子。 “你问的若是程亮廷那家伙——”他慢条斯理的说。因为她的烦厌态度而忍不住自嘲。“我想,他已经坐在你面前了。” 她的眉头又蹙紧了。他存心捉弄她吗? 她明显的不悦让他敛去了笑容,正色道:“抱歉,昨天我赶著开会。现在,可以告诉我,找我什么事了?” 呵!如此年轻的程亮廷,她该惊讶吗? 才不。这个教授级的男人也该有四十岁了,竟有张二十来岁的面皮。她可不像那些花痴学生被他迷得团团转。 他的年轻外表是用钞票堆砌出来的吧?她在心里再给他画个又x,顺道送他“肤浅”两字。冷著脸。直接说出问题:“我是h大的学生,上学期修了一门‘电影与社会’的课程。请问,程教授的评分标准是什么?” 这女孩是他的学生!程亮廷掩不住惊奇和好笑:“既然是我的学生。何以不认识我?” “我并不是你的学生。”她很快的反驳。她没上过他的课怎么算是他的学生呢?他可别误会她是他的仰慕者之一。 “哦?”他扬眉。 “我是说,我不认识你,那是因为、因为”她急急说著又忙咬住下唇。哎哎!怎么说不能说呀“因为你翘了整学期的课。”他灼灿的眼盯著她蓦地绯红的脸。 她别开头。哎呀!被他捉住小辫子,尴尬了。 “没什么,学生翘课难免,讲课的人无法引起你的求知欲,确实无须浪费时间。”他轻松说道。 此话当真?她怀疑地瞅他。 “想了解被当的原因,是吗?”他也不想迂回,这话说得直接但温和。 唉!竟然有点失望。他该端出威严来教训她这个翘课学生才符合脚本嘛,她也才能继续对他反感呀,这、这-这么好脾气的他,让她不禁心虚了。她一堂课也没上耶。 “汪寒,是吗?”他记得她的学期报告,洋洋洒洒的两万字令他惊叹,也让他对这位见解独特的学生产生了好奇。可惜,直到期未考,她都没现身。 “你怎么知道?”她没告诉他名字啊! “你很有个性。”他嘴角一扬,眼神透著欣赏。 讽刺人?她忍不住又怀疑了。 “你不屑上课我无话可说,但不参加期末考却质问我为何当你,你自认合理吗?”他也想听听她的解释。 “你说我没有参加期末考?”她瞪大眼睛,不可恩议的反问,他老兄说的是哪国语言啊? “你参加了?”他眉一挑,将问题丢回。 “我有。”如果不是他的课排在星期一的第一堂,是她每个礼拜最累最懒的时候,她也不至于翘了整学期的课。所以她记得很清楚,期末考那天她是如何抵抗赖皮瞳睡虫的,冲进考场的时候钟响都敲过了,她拿到试卷埋头就写,根本来不及喘口气呢。可那些题目压根儿不用动大脑就能作答了,害她忍不住直打呵欠,第一个交上考卷,当然又赶回家去继续睡大觉喽。 “确定?”他眼睛带笑。 “我更确定的告诉你,那天是六月十七日早上八点十分,考试地点是中央大楼一。二教室。”她向来是满不在乎的,但碰到这件事、面对他竟变得异常在意了。有些些跟他卯上了的意味。 “你见到监考老师了?记得题型吗?” “当然。那个秃头老先生是你助理吧?长得又矮又胖的。”呵!靠脸皮吸引学生就了不起了,还问她体型。找个老助理衬托他的年轻吗?无聊! 他猝然发笑。强调:“我问的是考试题型。” 她又脸红了,急忙说:“就、就只有四十题选择题嘛。”毫无深度的考题还敢问她,课名应该改叫“动物世界”吧。 他还是笑,像她长得多可笑似的。 “怎么了?”她忍不住摸摸脸颊,怀疑自己多长了一个嘴巴、还是鼻子了。 “我们整学期都在一?一上课,期末考也不例外,我亲自监考。”他无意教她难堪,但确是如此。 “你是说我跑错教室了?”她的脸火烧般涨痛起来。 中央大楼的一?一和一?二教室是通识课专用的视听教室,两间教室的门相对,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跑错教室,她怎么没想到呀! 他点头,笑意汜滥。“你说的那位‘老先生’是动物系的名师喔。” 她两手支著额,将蕃茄脸垂得低低的。糊里糊涂的写了别科的考卷,还敢理直气壮的质问他,唉糗了啦! “你还有何不满?” 她一震,他的语气多轻松啊! 混亦有道,糊涂被当是应该的,但她的隐私绝不容侵犯,教授也不行!她猛地抬头,绷著脸道:“将被当同学的成绩公布出来,你不觉得很不道德吗?” 瞬间,他退去了笑容,严肃道:“我不可能如此做。” “同学都知道谁被当了,难道是我吃饱撑著拿我的不及格成绩到处宣传的?”一世混名被毁了,她当然不开心了。 他神情凝肃的思索一会儿,才道:“送成绩到教务处的工作我交给了助理处理,也许是他疏忽了。抱歉,造成你的困扰了?” 不是他做的好事?她很怀疑,但见他一脸诚意,这怀疑很快转成了谅解,不禁摆摆手,恢复她的无所谓了。 “算了。”她不想浪费时间在既定的事实上,能搞清楚状况就够了,没必要背负得理不饶人的罪名。 “这么说,我们和解了?”他的眼神在她脸上探索著。嘴角缓缓上扬。 她凝睇他,瞧他笑起来分明像个大男生,哪像大学教授啊。 “不和解又怎样?“存心挑衅他的好脾气。 “我会尽全力取得你的谅解。”她希望他如何做?他莫名的在意了。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干嘛要我谅解?”她轻道。在他柔和的语句里迷惑了。 “你对我不满,不是吗?”悄悄地,一双亮眼在她脸上找寻著答案,他的目光会在此滞留?! “我有吗?”她迎视他,意志不禁动摇了他是靠面皮吸引学生的偶像教授?不是吧呀!岂只意志动摇了,她受诱惑似的要回应他的笑容! 他专注的凝视教人心慌呢。她心跳噗通噗通地,却压低声音故作镇定地问:“唉。可不可以告诉我,其他四个人为什么被当?” 她沉静的气质带有独特的清冷味道。这分独特,极自然的让他的眼神为之著迷,甚至熟悉得教他的心悸动奠名了! 他惊讶心底的答案,表面仍是一径的沉稳,回道:“思考的开端是质疑,有本事的学生大可缺课,但报告和考试若无法表达出个人思想,我不认为同学有侥幸拿学分的资格。懂吗?” 有原则的!不睦有面皮没大脑的教授?她偏头微笑。从她的不屑、质疑列释怀,他的态度始终坦然,怎能不教她欣赏呢“好,从现在开始前嫌尽释吧。”她不禁说道,前所未有的慷慨呢。 “我们有前嫌?很严重啊!”他不可思议的扬声。 哎,应该感谢他的好度量的,可她说不出教自己难堪的话来。随他的朗声,她露出了编见皓齿,诚心说:。程教授受学生崇拜不是没道理的,我心服了。” “调侃我吗?”她的笑容轻轻地触动了他心里的某根弦我呀,从小到大没挨过老师的板子,没见过不及格的分数,都自以为无敌了呢。原来呀。还有人当得了我。”她说得很自信、也很服气哈!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自恋?” “谢谢你告诉我。先生。自恋之人必有长人之处呀。” 他笑着,不自觉地露出了宠溺的神色,打商量地说:“要不你下学期再来修我的课,我让你崇拜个彻底,也好让我深入了解你的长处,如何?”仅是短短的交谈,不足以满足他对她的好奇,也不足够她认识他。 认识?!他再次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讶,这是什么心态?他们顶多是无缘的师生,需要进一步认识吗? “不必了。”她连忙摇手,尴尬的笑笑。要她乖乖上课比登天还难呢,不小心再被当一次呵!免了吧。 阿裴换上一张唱片,取代了原来的钢琴演奏曲。汪寒一听前奏便脱口:“astimegoe y!” “‘北非谍影’的主题曲。”程亮廷有默契的接说。 她惊奇的眨眨眼,这年代喜欢老电影的年轻人不多了不!他不年轻了吧?而且他开了一门与电影相关的课程。 他炯然的限锁住她的每个细微表情,那分熟悉感越益肯定了,仿佛认识她许久了!连她不自知的寂寞,他似乎也早就知道了,在她还没出现前“第一次见面是偶然、第二次是机缘、这次是约定,假若有第四次我们可以算是朋友了?” 他满是磁性的嗓音轻窜进她的耳朵里,然,那字字片语却没能传达至脑海获得组织,忘情地凝望着他的笑容,她蓦地傍觉——这男人,有著坦然又开朗的魅力呀! 她无法想像他锁眉的模样,他灿亮的笑容是她见过最动人的风景呢。 像电影的镜头,第一幕——飘雪的夜。 她推开了大宅院的后门,奔进雪夜里夜已沉、天寒冷,她来到拱桥上,双手按著胸口,抑不住晴息,焦灼的眼寻找著、张望着人呢? 他人呢?她忍不住颤抖著。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按上她的肩头,她猛地旋身,乍见温柔的笑脸他道:“以为你不来了。” “嗯,差点出不来了呢。”她吐吐舌头。 “怎么?”他在她眼底找寻著答案。 她将唇边的话咽下。不愿告诉他那指腹为婚的人今儿提亲来了,爹娘开心得不得了,而她好不容易才进了出来。 “如果我真的不来了,你还等吗?”她仰著脸,发问的金步摇增添了她的娇柔。 他眼神透著微醺,手指轻握那摇荡的珍珠坠子。等啊怎么不等! 她却一把摘下簪子掷进雪地里。他很快地握住她的双手,惊问:“怎么?” “不喜欢。”她蹙眉。那金步播是未婚夫带来的定情物,娘要她为那人做了打扮呢。千金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上啊,眼前的他可知? 他的手指轻点了她的翘鼻头。“是啊,你这野丫头难得像个姑娘家的。” ?你真是了解我。”她赌气的别开头。他真了解,就不该再让她煎熬啦。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强迫她面对自己。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她霍地推开他。转身。 在她转身的瞬间,他的心仿若冻结了!他擒住她的手肘:“说清楚。” “不说。”她倔强的不看他。 “说!”命令的语气带著一丝请求。 她猛地旋身环住他的颈项,双唇轻轻吻过他,仰著一张坚决的脸说:“我喜欢你。” 他怔著。他视她如同手足、是挚友,但他没想过逾越这情份。 他错愕的表情令她寒了心,难过得只想逃。 见她难过得红了眼眶欲走,他反射地将她扯进怀里。唉!不自觉地早对她动了心,竟如今才惊觉自己的幸运啊!一个像至亲、是好友的情人,他早该紧紧把握了。 “我该怎么做?”他的气息在她耳边厮磨。 “让我当你的妻子,我们一辈子不要分开。”她将羞红的脸蛋埋进他的颈窝里,心里有了踏实。 答案在他有力的双臂上。不好的预感却笼上她的心头。除了漫天的飞雪和彼此的心跳,大地仿佛静止般。在他怀里的她真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摆了。 “睡猪!”阿裴坐在汪寒对面,见她醒来就给她一个鬼脸。 这晚。“寒舍”一个客人也没有,两个人闲到全身关节都快生锈了。 “阿裴。我又做梦了。”汪寒单手托腮,慵懒的语气有著求救的意味想想办法阻止她英名其妙的梦吧。 “老太婆又逼你喝汤了?”同样的梦可以傲一整年,阿裴见怪不怪了。有次,阿裴问汪寒,那孟婆长得像不像冉姑姑啊?汪寒呵呵笑。说她想像力太丰富啦,不过还真有点像哩,都是黑衣服,有鼻子有眼睛,而且是她来到“寒舍”后才开始突发奇梦的。 “不是。”汪寒一脸困恼的摇摇头,那梦境像要传递给她什么讯息似的,她不想知道不行吗? “哦?那你梦见什么了?”阿裴好奇的瞪大眼睛。 她微蹙眉,回忆著梦境:“嗯有一对男女。他们穿著古代的衣服在下雪的晚上见面、拥抱” “私会?有奸情!哦春梦喔。”阿裴怪叫起来。 汪寒白她一眼。“他们喜欢彼此,可是女生跟别人有婚约了。” “编故事啊?”阿裴扬扬手上的本子,汪寒将孟婆的梦和现在说的情节都写在笔记本上了。 汪寒继续说:“我昨天娩上熬夜打报告,后来电脑萤幕突然闪烁了一下,好像电影的画面,故事就在萤幕上搬演起来,也不管我想不想看” “灵异事件啊!”阿裴惊嚷,汪寒是不会乱开玩笑的。 “不是啦,我以为我还在打电脑,原来我睡著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相爱咧?还有什么指腹为婚的家伙哪来的?”阿裴怀疑汪寒和“寒舍”的另一位“怪卡”阿珂得了同一种症头——小说和现实不分,听者不被搞“轰”才怪咧。 “我就是知道。那感觉就像发生过的事情一样。我还知道它会像孟婆的梦一样一直‘重播’呢。”汪寒有气无力地说。 “好吧。相信你喽。”阿裴愉快的找出剪刀和包装纸。 汪寒捧著沉重的脑袋发起呆。有人说梦是种预言,也有人说梦和梦者的潜意识有关。但她的梦就像电视剧一样,连自己是不是主角她都不太肯定,就像被迫看了一场教人惊奇的戏码。 “你就继续给它梦下去吧,梦到完美大结局再告诉我。”阿裴双手忙碌,嘴上说。 梦下去!是啊,她的梦像连续剧呢。虽然汪寒没有梦见“他们”的过去,但,她竟然知道了“他们”的历史。就像是她的记忆似的清楚——她,原是官家千金,为了解救受好人诬陷的父亲,女扮男装赴京面圣。 他,是小王爷。屡次伐乱有功,糊涂皇帝赏识他,但也防备著他势力强大威胁自己的江山宝座。 她赴京途中。救了被皇帝派出的高手暗杀的他,两人患难结拜,他带她住进府邸,帮她洗刷了父亲的冤情。而后,他得知她是女儿身。来不及倾诉爱慕,那个与她指腹为婚的尚书之子却早一步求皇帝赐婚了! 汪寒震惊不已,她甚至知道梦里的他来不及去提亲了!结果“发什么愣啊?”阿裴唤她回神。 汪寒看着阿裴,想着梦里模糊的身影鄢男人,感觉好熟悉呀! “看。”阿裴将包装过后的本子给汪寒看。 “寒梦手札?”汪寒念出封面上的飘逸题字。原本平凡的笔记本,经过阿裴的巧手贴上了粉蓝的碎花包装纸当封面,就像精致的日记本。 “把你的梦统统写进这里面,感觉就不一样了吧?”阿裴将本子交到她手上。 汪寒掩不住欢喜的看了又看,愉快地点点头,她要把梦境全写下来。 “阿裴,你真好。”阿裴不但长得俊俏可爱,潜藏的才华和优点更是常教汪寒感到惊奇。 “那还用说。算你有眼光。”阿裴故作得意样。 汪寒伸长手轻捏阿裴的鼻子,阿裴握住汪寒的手,斜睨她,意味深长地问:“唉,那个程亮廷好不好咧?” 怎么突然问?汪寒微偏著头,想着昨天和她坐在这儿的男人。 阿裴打量汪寒不自觉的微笑,故意宝里宝气的说:“后!那个程教授连我们‘寒舍’的锁店之宝‘大块冰山’也能迷惑喔,很厉害唷。” “什么啊?”汪寒抽回手,笑瞪她。 “那俊家伙干嘛教书咧,去当明星包管红。”阿裴又说。 明星?才不匿,明星是经过商业包装的,程亮廷是实在而有内涵的人。虽然,汪寒不懂得欣赏男人的外表,但,那男人所散发的明朗气质确实吸引了她。 “陶姑姑说的‘债’大概就是这个吧。”汪寒的梦境和现实生活有著极大关联吧?阿裴相信自己的直觉嗯?”汪寒不解。 “告诉你喔。”阿裴微倾身,神秘兮兮地说:“陶姑姑啊,本来有个当医生的未婚夫,可后来那个医生到菲律宾去义诊发生了船难” “死了吗?”汪寒惊讶。阿裴每天待在“寒舍”且住在冉姑姑之前住的阁楼,有时听老客人说说八卦,有时从陶姑姑留下的东西发现蛛丝马迹,对陶姑姑的过往总比她们清楚一点。 “失踪了。陶姑姑才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开茶艺馆,一等就是二十年,后!她以为她是林默娘啊。” “这地方有什么特别?”难道陶姑姑和她的情人曾在此山盟海誓吗? “能看见海啊。如果她的未婚夫葬身大海了,她就在这里陪他;如果他只是失踪,她可以在这等他。一种心理作用啦。” “那她把‘寒舍’给我们,表示她放弃等他了吗?” “谁晓得啊。”阿裴耸耸肩,不太认真地说:“大概更年期到了,看待感情的态度比较现实了。所以说‘欠债的人很辛苦,讨债的人更辛苦’。” “我还是不懂?”汪寒微蹙眉。 “情债嘛。”汪寒的聪灵脑袋一旦遇上感情的事就迟钝了,阿裴了解得很。 情债呀汪寒失神的点了点头。唉!二十年的痴心等待,到头来仍是一场空,不是情债是什么! 但,陶姑姑应该是欠债的那方嘛,怎么会认为讨债的人比较辛苦呢? 抑或,两情若是纠葛时,就分不清是谁欠谁了? “说真的,如果你的情债来了,你想逃吗?”汪寒习惯拒绝人,当然算是感情上的逃兵啦。阿裴料准了汪寒会脚底抹油——逃。 “不要。”汪寒摇头。“我会很爽快的还债,最好谁也不要欠谁,既然是情债,能愈早算清楚愈好嘛。” “你以为欠债还钱啊。没那么容易还啦。”阿裴翻白眼。答案不但出乎意料,还像外星人的逻辑咧。 汪寒偏头一想。“容易啊,要我给他爱,好哇;要我爱他,抱歉,很难。有感觉就是有债务。要结婚也可以。没感觉就拜拜喽。” 阿裴摇摇头,开始同情“那家伙”了。“没心的女人,爱你的人辛苦啦。” “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不招惹情债。”汪寒笑。 “你不招惹,可是人家还债来啦。”真想一捶给她敲灵光点。 “谁啊?”汪寒觉得莫名其妙。 阿裴扯开嘴角。嘿嘿,等著瞧吧! h大的话剧社屡次在全国性比赛中脱颖而出。新学期一开始。无须宣传。大批菜鸟纷纷涌进了话剧社专属的小剧场。和往年一样,由于报名人数过多,不管新生旧生一律得通过测验,才能成为正式社员,且全体社员以五十人为限。 汪寒对团体活动向来兴趣缺缺。但话剧社的指导老师是她的小说课教授程瑛,两人结缘在汪寒进h大的第一学期,程瑛看过汪寒交上的一份小说报告后,建议汪寒到话剧杜“看看”汪寒倒也不排斥。程瑛开通洒脱得不像中文系的老古董,她喜欢。 因为程瑛的护航,无须测验,汪寒便成了话剧社的社员。 这学期的首次社员聚会在开学后的第二个周末举行。午后,汪寒姗姗来迟的走进小剧场——“各位学长姐大家好,我叫廖筱桐,是农经系一年级的”一个瘦黑的女生正在台上紧张的自我介绍,因为汪寒的出现,廖筱桐停下了无新意的介绍词。紧接著,狂妄的击掌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舞台前方,一个长发男生站了起来,冲著汪寒调侃道:“搞剧场的要则之一是迟到早退、低配合度吗?大编剧?” “哪是呀!”尖细的女声接口。“学长,你不要误导学弟妹,话剧社的纪律是全校社团最严格的,除了汪学蛆,谁无故缺席迟到可要取消社员资格的。” 底下的新社员七嘴八舌起来“真的假的?迟到就要取消社员资格啊?” “好严喔,她凭什么有特权?” 女声又响,更为犀利的:“咱们上年度的比赛能拿到全国性的首奖都是饪大牌的功劳。汪大牌有教授当靠山,没实力又没靠山的人就认份点,千万别迟到啊。” “蒋佳艳,你有自知之明最好。说话那么酸。小心嘴巴烂掉。”另一个女声哼道。 “刘亦涓!什么叫我有自知之明?你把话说清楚!”蒋佳艳提高音量、扭头瞪视圆脸娇小的女生。 “你都承认自己没实力了,还要我说啥?”刘亦涓仰起下巴,杠上了。 “我担当的是女主角的重任耶,你咧?啥,打杂跑腿的敢说我” “今天的戏码不要是拨妇对骂,ok”调侃汪寒的男生及时阻止了一场女人战争。 蒋佳艳哼了声,扭身坐好。刘亦涓不甘示弱的朝她的后脑吐吐舌头,再向汪寒招手,示意旁边的保留座。 汪寒笔直走去。即使成为众人的焦点,她亦坦然。但,即将转身落坐之时。她蓦地一震,令人忽视不了的温煦目光教她怔了——男子好整以暇的交插双臂,嘴角微扬,与她目光交会的刹那浓眉一挑像问候。 程亮廷?!上学期的客座教授到话剧社来看戏吗? “汪寒,你背对舞台罚站吗?”又是那调侃的声音。 汪寒猛地旋身。冷眼瞥过颜士祯,坐下。 颜士祯,话尉社的最大赞助人、第一男主角,吟诗作画、歌舞戏曲全懂个皮毛,凭著家境优渥,自以为是人人想高攀的翩翩贵公子。汪寒对他的观感却只是哈! 可笑!“看杀卫班”他懂不懂呀? 长得唇红齿白的男人,她以为只在魏晋六朝时期才有太太欧巴桑喜欢这型的奶油男呢,偏这二十一世纪竟还有人迷恋这种潘安型的“蟀”哥!低调点也就罢,但人家公子自恋得很,用那张“粉面”四处招蜂,还领巾、低腰裤打扮跑到学校来引蠊。压根儿不怕被人看死呢。 若不是她视而不见的功力超强,准会因为这家伙倒尽胃口。 颜士祯饶富兴味的目光紧锁著汪寒这女的,特别喔!嘿。她摆张扑克脸给他看,是埋怨他没早点注意到她吧! 蒋佳艳嗔嚷:“学长,今天的戏码也不是再见钟情吧?” 几个小女生跟著蹬上汪寒——搞什么啊!颜士祯是财经系的风云人物,尽管风流花心,但人家老爸是建材商,公子哥儿长得俊美,抢著当备胎情人的女生多得是耶。不是说大一娇、大二俏、大三拉警报吗?汪寒都是没人要的年级了。颜士祯会看上她?哼!笑话。 汪寒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换了好几种姿势,挺直坐正肢体好僵硬,刻意放松又好懒散。她不在意他人目光的,但正后方的那双眼睛呀令她好不自在!她的心跳因而不稳了。 怎么会这样呀?! “喂,你神游到天国去啦刘亦渭硬是把汪寒拉起来。 散会了?汪寒回神。发现老鸟们大多走人了。她微微地侧头。心跳噗通噗通地——唉像失落什么似的怅然,人家早走了。 这不符合她的期待吗?她期待期待程亮廷等在那儿,汪寒迷惘的眼不经意地对上颜士祯。他邪气的眼直勾勾地瞅她,撇下爱慕他的小女生朝她走来。 汪寒忍不住用鼻子哼声,甩上背包跟上刘亦涓。 颜士祯当他的第一男主角,她高兴就编她的剧,不高兴大可走人,她不团结又怎样,他能找她麻烦不成? 汪寒顿下,跟身旁的刘亦涓确认:“教授去美国进修了?” “对啊。其实程亮廷跟程瑛不只是师生关系,他们还是姑侄。程亮廷这回可是卖自己姑姑的面子喔,否则人家既然是b大的专任教授,干嘛来带我mjh大的小社团啊。”刘亦涓说的得意,她老爸也是h大的教授。她知道内幕是当然的啦。 汪寒眼露怀疑,程亮廷跟程瑛是师生?还是姑侄!教人意外呀。 “不信啊?喔对,你迟到嘛,所以你没听到那群马屁精全叫他学长啦。”直率的刘亦涓扯开大嗓门说。“他十年前是我们学校医学系的高材生喔。你猜他现年贵庚?” “四十?”汪寒不经思索的回答。 “亏你上学期编的那出爱情大悲尉让我们获奖咧。写故事的人要善于于观察人嘛。”刘亦涓是中文系最罩汪寒的人,这话不是亏她,而是提醒她别与世隔离的太离谱了。 汪寒走人,料准了刘亦涓会追上来满足她的困惑。 果然,刘亦涓存心要汪寒跌破眼镜的大声说:“告诉你啦,人家才三十岁。” “三十?!”满肚子的疑惑在发酵,她不爱八卦,但那程亮廷令她忍不住好奇了以为我唬你啊?”刘亦涓等了一会儿。听不到汪寒的回应。又迳自说:“十九岁以h大资优生的身份插班进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然后是耶鲁医学院的硕士博士,还在什么医学中心实习一年,去年回国,受聘到b大的心理学系。这种人啊,乱恐怖的,一不小心会招天忌人怨,太傻了嘛。” “你调查他?”汪寒觉得奇怪。刘亦涓不是没头没脑爱追逐偶像的花痴学生吧。 刘亦涓翻翻白眼。“有空上网去逛逛吧。程亮廷不只在h大跟b大炙手可热,好几家大医院都抢著要他咧。” 为了他上网去!有必要吗?汪寒失神了,鄢优质男人与她何干呀? “拜啦。我先走了。”刘亦涓摆摆手,朝校门口的重型机车奔去,那儿一个年轻人斜倚著车身。 刘亦涓紧紧接著男友的腰,机车急速的飘离汪寒眼前本来就是呀。谁都与她无干,谁都可以急速抽离她的生活。 那程亮廷呀,是炙手可热、还是烫手山芋都不干她的事! 汪寒回忆著十五岁那年——她刚考上五专,提著行李要前往外地学校报到时,父母难得站得那么近,难得关心起同一件事。 在人潮拥挤的月台上,她面对著微窘的一对父母,有了荒谬的感觉;他们的婚姻是场错误,从她五岁就成定局的事实。何必再自欺欺人? “你们离婚吧。”上火车前,她冷淡平静的送他们这个礼物。他们的冷战不合她早麻木了,更厌了他们拿她当挡箭牌。与其给她一个假象的美满,她宁可三个人各自拥有自由。 果然,她的一句话让一对怨偶结束纠缠,成就了另外两个幸福的家庭。 现在,她的父母“各自”拥有一个家,各自给她添了弟弟和妹妹。 这么说,她不也等于有两个幸福的家?她自问、又自嘲的笑了——与她何干呀! 从专科开始自食其力,生病了不麻烦老妈照顾,穷毙了不劳烦老爸救济。母亲说她倔强,父亲说她无情,谁晓得她只是怕了麻烦。 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愿麻烦。难怪阿裴说她得了缺心症,没有心,所以无法爱人、也无法理直气壮的接受关心。除非关心她的人像夏天天那么死缠著、像阿裴那么了解她,否则纵使是她的父母。最后还不是受不了她的冷淡,而放任她自生自灭了。 —个人独自生活了几年,孤独越益顺理成章了。除了“寒舍”外,她和任何人都不相干。也许,她会这么孤独下去“吱!”紧急刺耳的煞车声将她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汪寒猛顿下,侧头瞪视时髦的红色跑车。 “上车。”一个自信到臭屁碍眼的男子倚在车门边。 她忍不住又从鼻孔哼气,别过颜士祯甩头就走。 不过几秒,他霸气的五指扣上她的手腕。 “我哪里得罪你了?”颜士祯蜃边噙著笑。这种矫情摆高姿态的女人不就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他都来到她面前了,她还装什么? 汪寒懒得回嘴、懒得挣脱他的爪子,但忍不住可笑——他自以为是谁?想得罪她也得是她在意的人吧。 见她扬起嘴角,显士祯哼哼笑出声。坏男人就是迷人,她哪能逃过他坏坏的致命吸引力啊。 他拖著她到车门边。拉开车门,伸展出一只手臂恭迎她上车。 汪寒脸色一沉,冷眼别过他死抓住自己的魔挲。 “信不信,我告你骚扰。”冷淡的口气,不耐的眼神。 颜士祯以夸张的速度缩手,嘻皮笑脸的叫:“好严重的威胁啊!”女人就爱装模作样,他不介意陪她玩啊。 搞不懂他想干嘛,汪寒懒得多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颜士祯盯著她的背影放声警告:“我允许你小装一下矜持,但磨光我的耐性,到时候我找别人去,你会后悔啊。” 矜持?她笑。天大的笑话。自以为魅力惊人的家伙,太可笑了,是谁给他如此臭屁的自信的? 自作贱的笨蛋女人。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脱窗秀逗了才惹上坏男人,小说戏剧里的坏男人会增添剧情张力,现实中的坏男人只会增加爱滋病感染力。 坏男人的猎艳守则之一——欲擒放纵。颜士祯将油门一踩,自以为帅气十足的飞车而去。 汪寒不屑的想:赶著去投胎也不会低调点。去!超级厌男。 第三章 夜里十点,汪寒快步走出“寒舍”随后被跟上的人擒住手肘虽是温柔的力道,但她还是吓了一跳。直觉就想到白天的厌男。回头一看——仿佛冬天令人舒坦的阳光!程亮廷冲著她笑着。 “嗨!好巧” “不是巧合,我在等你。”站在店门外见她和阿裴对坐,隔著玻璃,他等待的眼神不曾离开过她。 “等我?”汪寒看了看公车随时会驶来的那方。阿裴的小绵羊进修车厂了,她只好自己搭公车回家。 “我送你。” “嗯?”她的眼神回到他脸上,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他转身牵著她走。 “唉”还没搞清楚状况呢,怎么、怎么就被推上车了! “顺路吗?”看着他沉稳的操控著方向盘,她满不真切的想着——为何他说等她?为何要送她回家?为何他没回答她,反问:“住这么远,上课方便吗?” “我翘课的时候比上课多呀。”当然不方便,但想住便宜又舒适的小套房就只能这样啦。 他转头瞥她一眼,笑着。她心虚地咬咬舌头,人家可是教授级人物耶,翘课这等事还是保留点吧。 车箱内静默几秒。她凝望他的侧脸,忍不住问出心里的困惑:“你说你等我。是什么意思啊?”街灯一闪一灭,令他的影像忽暗忽明,她的心脏跟著一缩一紧。 “我有说?”他轻笑。想见她、想接近她,是一种直觉,何须解释。 “有。”她笃定地。明明听到了,为什么不承认呢?鄢答案仿佛是她等待许久了,仿佛有人——不知是谁,不知道在哪,等著她呀! “你为什么会来呢?如果不是巧合”她固执的要答案。 “第四次见面就是朋友了,这是我们第五次见面,想见一个朋友需要理由吗?”他温和说道。 第五次见面?他记得真清楚呵。 她困惑了,他想见她,是这个意思吗? 算了吧!硬是要人家回答问题不是她的风格。她想到另一个问题:“你家住哪?”应该是顺路吧? “关心?还是好奇?”他的反应极快。 她笑。“你跟我一样讨厌自以为是的关心。不爱满足别人的好奇心吗?” “你是吗?”他佯装惊奇,好像他们同是怪人似的。 其实是他对她的了解已到了她无法体会、他也觉得莫名所以的程度,知道她不要关心、也讨厌好奇,因而当她问起他的事。他便以她的角度反问了。 “嗯。”很好,他跟她一样是不迎合别人的。她嘴角微扬,靠上椅背,自然地卸下了防备,随著车身轻轻晃著在他刻意保持安静的车箱里,疲倦的眼皮不知不觉地合上了。 寒气逼人的深深夜里。 她踩上厚雪,蓦地一阵狂风袭来皓雪随风扬起,阻碍了她的视线。 等到白幕沉落,她重新举步,心里有著沉甸甸的牵挂,恨不得即刻飞到目的地;这般的天寒地冻她宁可那等她的人失约了别等呀。 汪寒震了一下,惊醒过来。 这是哪?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密闭的小空问里,阗暗而静谧。一双灿亮的眼睛等著她迎上。 她慌忙坐正,掠了掠头发,懊恼地低嚷:“你叫醒我嘛。”怎么在人家车上睡著了! “何必。”他微笑。 “我很能睡的,如果我一觉睡到天亮” “我陪你。”理所当然地。 她诧异。这什么话? 在他诚挚的眼神下,她蓦地轻叹,同情起梦里等在冰天雪夜里的傻男人。不愿陷入迷乱。她很快地卸除安全带。推开车门。 他跟著下车。看着暗寂的巷子蹙眉。“你住这里?” 锁眉的他!她这不是看见了。 “怎么?”他发现她的秀眉颦蹙盯著他直看。 汪寒摇头,给他一抹微笑:“那再见喽。”强迫自己背转身,逃避追究因他而起的情绪波动。 “我送你。”轻松的步伐跟上她。 她微愣,都到家门口了还送什么啊?除非“喂,你别想要我请你上去坐喔,我没那种习惯的。”把话说在前头,就算他别有企图也不会自讨没趣了吧? “‘哪种’习惯?”他冲著她笑。 很会装死嘛!她飞快的白他一眼,倏地怔然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有点不舍、有点眷恋。 “怎么了?”他问。 她仰著脸凝望他。是他的笑容、他的温柔凝视教她移不开脚步呀! “嘿!”越过他的头顶,一颗流星吸引了她,她惊喜地指著天边轻嚷:“你看,是流星,流星耶!” 闪熠的星光划过天际,她的胸口倏地抽紧,仿佛曾经“流星!你看,看哪”曾经“她”这么说过,没有惊喜,而是恶心的乞求,乞求那人看一眼——那人不理“她”!就是不理“她”呀! ‘‘她”仰望夜空,迟迟地许下愿望只要“他”陪“她”看着流星雪花落进眼底,愿望终究没能实现。紧紧接著动也不动的“他”“她”的心跳随著细细的落看一点一点的渐弱,时间倒是如“她”所愿静止了! “许愿了吗?”见她的面容在短暂的惊喜后笼上愁云,他的心头涌上了不舍,仿佛错在他,是他让她失望了?! 怎么会如此莫名感觉? 汪寒回神,眨眨眼。她睁著眼睛也能做梦啊?不,不是梦!那是属于她记忆里的一部份,她正像个失忆患者逐渐地因为现实中的熟悉景象恢复记忆?! 可这也太离奇了!或者、或者只是她的想像,如果她没有严重到得了妄想症的话,那些梦里的片段很可能是她曾经看过的电视剧吗?,人的脑海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模糊的地带,某些看过的影像被存档在脑海底层,不去检阅它,它就像不存在。但若是被某些巧合触动了,也许这模糊的记忆会慢慢的浮现。 是这样吗?!一个合理但无法说服她的答案。 如果只是她记不清楚的电视剧情,为何她的心总是跟著那些梦境和印象而难过不已?就好像、好像她身历其境一样呀呀!是梦、是想像都罢了,在他面前还没糗够吗?可别再出状况让他见笑了。不再追寻问题,她偏头笑说:“我没有愿望。” “哦?”多么希望她能心想事成,他会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啊!谜团似的,他无法自抑的心境,一点、一点点的因为她有了熟悉又模糊的感动。 她点点头,轻快的侧身。倏然惊觉——是几时。她握了他的手?!要他看流星的刹那吗? 她忙松开手的瞬时,他反握住她,牵著她迈开步伐:“陪我走走。”不是询问、不是邀请,而是肯定句。 她凝望他牵著自己的手,顺从地跟著他,心跳不稳地泄漏了自己的心事——他的兴致亦是她的想望呀。 深夜的淡水海岸,她有了幸福的错觉。陪他,走走,只是走走就觉得幸福了。仿佛听见“她”娇声地说著:“我们不要分开,从今生到来生,我要你牵著我的手,永远永远” “好,永远不分开。”那男人好脾气的承诺。 “你若食言,便如何?”任性的夹缠。 “你不开心我便愧对你,今生弥补不了,还有来生” 汪寒深吸口气,闭闭眼睛,又来了!这会儿梦里的人竟然跑到她耳边说话!不能这样下去了。是梦、是想像、还是某种记忆都不该牵扯”身旁这男人呀。 程亮廷跟著她顿下,回头看她侧转身。 “我想看海。”她说。 再走下去。总会到终点,然后回头谁和谁能够牵手到永远呢!更何况他们只是不相干的人。 他没放开她,跟著望向大海。“你喜欢看海,我们可以去东海岸、去鹅鸾鼻看遗全台湾的海景。” 她迷惑地望着他的侧脸。“为什么?” 他迎上她的眼。“你喜欢,不是吗?” “我对别人的世界缺乏参与感,也不喜欢别人配合我。”她拒绝了他的好意,倏地跳上石凳,迫使他松手。“你找别人看海吧,我呢——”她翩然旋个身,扬声道:“我希望这城市下雪。你能帮我达成愿望吗?”这好比要他摘下天上的星星,她要他知难而退,别再说些诱哄人的话教她迷惑了。 她摊开双手,仿佛飘雪将落在她的掌心海风呼啸!她纤细的身子在寒风中微颤,雪白的裙摆飘扬他看得心头一紧,反射地伸手一扯——她跌进了他宽阔安定的怀里。 她震惊不已,在他温暖的拥抱里仿佛回到了梦里,分不清是“他”、还是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徘徊:“我再也不松手。” 他紧紧接著她。担心她像飞雪,宁可她融在他怀里,也不许她被风卷去啊。 是梦吗?他轻叹,无法自持的恋上了一个似雪的女孩。 是梦吧?她贪起他的温柔气息,他的话像情人絮语呀,这一夜,也只是梦吧? 第四章 转眼就进入学期第五周了。这天,汪寒在校园里巧遇管家伯,顾不得他兴奋异常的神情,直接就说:“管家伯,我们一起吃饭。”不过是欠人一顿饭,她都耿耿于怀呢,所以不管金钱债、感情债。她的结论是最好不要欠人,会良心不安的。 “你、你要跟我吃饭啊?”他捧著一叠厚书,眼镜滑落到鼻尖上,傻愣愣的模样。 咦!同学七年了,怎么到今天才发现他有口吃的毛病?!汪寒心头一软,不禁感染了某人的温柔。又说:“我十二点半在校门口等你喔,问天天要不要一起来。”都半个月没看见天天了,那个难缠的主人没找天天麻烦吧? 不、不好吧!找夏天天那只小麻雀来当电灯泡,鄢还有什么情调啊?管家伯原本满是惊喜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中午,汪寒准时到了校门口,管家伯早等在那儿咧开嘴呵呵笑说:“夏天天没有来上课。”开心啦,少了电灯泡,太好了。 咦!他讲话很正常呀。汪寒又觉得奇怪了,但懒得追究。 “你想吃什么?”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才十月。已是冷风瑟瑟。 “都好啊,你喜欢就好,我、我们吃饱饭去看电影好不好?看你喜欢的。”他兴奋的讨好她,自然忘了紧张结巴。 她喜欢?为什么不同的人对她有著相同的心意?苍凉的冷空气沁人鼻肺里,她更紧抱住自己,突然想念起温暖的感觉条地,她瞥见了熟悉的身影——程亮廷倚在车边,望着她微笑! 是她眼花了吧?!来不及将他看个清楚,忽地感到目眩,腥红的颜色当头罩下,耳边响著鼓噪,人声喧哗“来了、来了新娘要上轿了。”感觉被紧紧的簇拥著,似乎是一阵强风袭来有人大叫不得了,有人抢著看新娘,也有人追看红巾飘扬的方向。 见到了光明,她掩不住苦涩的笑,眸光飘过乱烘烘的人群,被一双痛苦焚烧的眼捕捉——他! 隔著马路,他们对望着。 “汪寒?”管家伯怯怯的唤道。怎么突然怪怪的,不想跟他吃饭了吗?!那他会很失望很失望耶。 这次不只是幻听,而是幻觉!她惊愕地捂住嘴巴,程亮廷在她眼前跟幻象里的人重叠了,而她竟也身历其境! 梦里的“他”就是他吗? 那么“她”是不是她呢? 现在,他在等人吗? 是谁。值得他等在街头? 连串的问号令她昏了头,忘了管家伯的存在。她转身就走。 “汪寒,你怎么了?”管家伯提脚追上她。 不悦的心情令自己不解,她闷恼的告诉自己:他等谁与你何干,你不在乎的、不在乎的快步走了几步,她倏地顿下,不擅长自欺的回头成全自己的想望——银白色的轿车被启动,和她背道而驰 吃饱饭之后汪寒甩掉管家伯,像一缕游魂漫无目的地闲逛,走着走着,她来到第一次遇见程亮廷的那家古董店门外。 透明的橱窗里摆了新的商品,惟不见那条手链。 不曾有过的失望感涌了上来,她拖著沉重的脚步,一条街走过一条街。即使是父母离开她,她也不曾难过的,但如今,因为什么令她怅然了? 买不起的手链吗?还是等著别人的,程亮廷! 她摇摇头,警告自己别乱想了。怎么会是因为他呀?虽然她有那么一点点在意他,但他终究是不相干的人吧? 唉!最近,怎么老是想着那不相干的人呢?也许就是因为想着他,所以老觉得他和梦里的“他”有些相似。就是因为他,那些怪梦渐渐地成了她的期待,像昨夜的梦境还在胸口留下甜甜的余味呀—— 她兴高采烈地看着市集里的玩意儿,而他伴在她身边。 他们在饰品摊子前停下。她看看这个耳坠子、又看看那个玉镯子,男人挑选了一条红丝线编制的手环。问她:“喜欢吗?” “嗯。”她点点头、再点点头,忍不住就喜欢了。 他拉起她的手腕替她戴上。感觉像是被他锁住了,但,她心甘情愿呀。扬扬手,缀在环上的碎玉随之撞击发声,好悦耳。 她轻快的从他身边跑开,边跑边回头。 他怔望着她,那灿烂的笑容多么教人迷醉啊。像只美丽蝴蝶穿梭在人群里,他来不及追上,只来得及惊喊:“小心!” 她在雪中旋身。卧倒在地。 汪寒蹙眉,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情况?她为什么躺著?睡著了吗?还是男人趋近她。“哪里不舒服?” 她瞪著他,怀疑在梦里,反射的抬手一看没有手链! “别动。”他握住她,将她插著针头的手轻柔地放在被单上。 她猛地想起了梦里的手环和古董店里的手链近乎是一样的!红线编环变成了纯金链子。但那淡绿碎玉应该是一样的吧? 他耐心的眼神等待著她开口。 “我为什么在这里?”喉咙干涩,声音沙哑。他凝重的神情令她想起了梦里的人。那人与床畔的他有著相似的一张脸。 一切都只是她想像吗?! “我被马车撞了吗?”她困惑地低语,想着梦境。 一只大手轻抚她的额头。没发烧,他松了口气。 “是小货车。你低著头走路。太不小心了,幸好驾驶及时煞车,否则”略带责备的话倏然打住,他对她扯开一抹安抚的微笑“你的话应验了。” “嗯?”一幕幕的梦境在她脑海里刷过。最后幻化成一道白幕,留下两个字——前世!她震惊不已,傻看着他。 “送你来医院的驾驶先生在你的包包里找到我的名片。果然是紧要关头才会找上我,是吗?”他淡淡的语气里有些许的玩笑意味,还有一点点的无奈。 “喔”她轻轻吐出一个音。 他头一次送她回家那晚,给了她一张名片。不放心的交代:“拿著。有事直接打电话给我。” “好呀,哪天我被绑票了,生死关头一定找你。”她乖乖的接下。好笑的想:她还有什么理由找他呀?除非再被他当一次,呵!他别想了吧。 “别胡说。”一只大手揉揉她的头发。她反射的一缩,没躲开他的触碰,蓦地心悸,他的举动不嫌亲呢吗? 后来,他们有了第六次、第七次见面,总是他带人到“寒舍”谈公事。或在打烊时间出现。以顺路为由送她回家。她终究没找过他。名片被她收进随身不离的包包里,想不到会遇上意外,让人把他找了来。 是前世的记忆吗?汪寒将这问号丢进大脑的角落,现下不是追究梦境的时候啊!她想到现实状况,忙坐起身。旋即因为全身刺痛而轻呼。“别动!”他按住她。 她暂停动作,担忧地看他。这冷飕飕的地方像孟婆婆的地盘呀,如果他不在这儿,她她该怎么办?! 他垫高枕头让她靠著。“本来应该留院观察的,你不愿意,等你打完点滴,我们就走。” 他知道她的想法?她接过他递上的水杯,慢慢的啜饮著温开水,纳闷的想:怎么连她喉咙千涩难过他都知道呢!眸一抬,发现他专注的凝视著自己,她心头一惊。很快地伸手遮他的眼。 “喂。别这样看我。” 他握住她的手。暗自叹息,她令他心疼了,她可知? “喂。你再用那种同情的眼光看我,我就跟你绝交。”她垂下眼帘逃避他怜惜的眼光,怕自己又要产生幻觉啦。 他一只手轻抚她的发。“要我自我介绍吗?喂,小姐。” 她偏头笑了,怀疑自己被他当成了一头猫,怎么他老爱摸她的头呀?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程教授?程先生?还是连名带姓呢?程、亮、廷?”她忍不住调皮的冲著他笑。 “亮廷,像个朋友一样叫我亮廷。”他无奈,非得要他出口要求,才能拉近两人的距离吗? “亮——”呃!她咬住嘴唇,喊不出口呀,太亲热了。 “好,很特别的匿称,寒。”他又摸摸她的头,笑弯了眼。 “寒!”她瞠眼。误会啦。 这是第七天了,程亮廷总在她睡得正甜的时候来敲她的门!汪寒抱著枕头,开门看见房外的人,不禁哀叹一声。掉头往回走。 他合上房门,扣住她的手腕,不许她睡回笼觉。 “拜托!不要烦我嘛。”她有下床气,他何必三番两次的来找气受啊? “翘课几天了?知不知道期中考快到了。”他跟她到床边。 管他说什么哩,睡觉天皇老子大,倒头睡大觉要紧啦他被她一拖,重心不稳的跟著往床上扑去“唉!”这什么情况哪?她轻呼,枕头飞了出去,在他欺压上自己之前霍地清醒了。 他护著她,没让她在床上摔著,也没让自己压疼她。身子腾空,俯看她瞬间红透的脸蛋,镇定悠闲地问:“想起床了吧?” 赫!这人得寸进尺喔,都说她的屋子不欢迎人了,他还来。连床都上了!她绷著脸,不生气,倒是心跳噗通噗通担心被他听见呀。 “你、你不先起来我怎么起来呀!’’她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因他灼人的气息而心慌意乱。 可爱!他纵容地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旋即利落起身。 她惊愕地摸摸额头。这又算什么呀?连她爸妈都不能乱亲她的。他怎么敢哪?怎么可以啊?这不相干的人。真是太过头喽!还是他对别的女人也都这样?! 他拿著医药箱坐回木乃伊身边,拆下她手肘的纱布细心查看伤口后,稳声遭:“复原的很好,不会留下疤痕。” 她往旁边挪位,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你你的口气像医生了。”愈想愈不对劲,这人有问题!她也有问题,怎么摆不出冰冻过的脸吓走他呢?。他扣住她的手,不让她溜远——“明天乖乖的回学校上课,我就不再来吵你。”头也不抬的闷声道。她忘了他的专业原属于医学范畴了?连著几天入侵她的小套房、看她的脸色,她可以不明了他的心意,但不该毫无感受的不将他搁在心上。 “我上不上课干你什么事啊?”她哼道。那天他不就在校门口等著接送某人吗?她可没兴趣奉陪滥好人,即使是独一无二的对待。她还考虑要不要呢。 他沉默,举手细腻的上药,熟练的缠上绷带。 她悄眼打量他,气氛不对了! 完成包扎,他将医药箱放回原处,不发一语的走向门口。 “喂?”她下意识的喊。 他扭开房门,走出她的视线。 “亮!”她反射的追出去——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她蓦地怔了,眼帘无力的垂下。 得罪他了?! 好呀,想走就走嘛,反正是不相干的人,她不在乎、在乎的! 她在乎他?! 她错愕、震惊、惶惑,心绪紊乱的低垂著头。一道阴影缓缓罩上她的脚趾头。她倏地抬眸——他眉峰微蹙,无奈的眼神,无奈的口气:“你不喜欢我出现。不喜欢我管你,全依你,不好吗?” 她摇头。不是的,怎么会不喜欢呢!灿亮的冬阳蒙上了阴影。摆脱不掉烦躁的感觉,她不想看见这样的他呀。 “你、只要我喜欢吗?”担忧的细语。 他坚定的向前一步,沉稳道:“只要你喜欢。” 是呀!她开心得想笑,喜欢他的笑容,想要无时无刻看见他的笑容,可以吗?快告诉他呀,他会依的。她急切得忘了修辞:“我是喜欢你的,我要你的笑容。我喜欢你”倏然明白了,她不爱做梦,因为梦里的他总是这般无奈地让她感到忧伤,而现实的他是她的阳光呀。 他又向前一大步,稳稳地搂住她,俯身呃!她瞪著大眼,脑袋瞬间空白了,被动地接受了他轻轻柔柔的吻。 没有悸动、缠绵,也没有她以为的恶心,好像、好像他们以前吻过!她的舌头没有排斥他呀,还隐约希望他再叙旧一会儿呢。 “喜欢吗?”他的鼻尖顶著她的额头。给她一个最亮眼的笑容。 呀。她喜欢他。像喜欢天天、喜欢阿裴一样啊,他又误会啦但!她麻木的心,确实因为他,一点一点地有了感觉呀。 再也,再也不是不相干的人了? “我们逃!”她颤抖的手抓紧他,他是她的希望啊。 “皇上赐婚,违者死路一条。你不怕吗?”他的眼底有火在烧。 “我不怕。”决绝的口气。只要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我怕” “你怕怕死?!’,她怀疑夹杂伤痛的眼瞪视他。怎么可能?她心目中的英雄怕死呵!他说过要陪她到老的,反悔了? “我们必须顾全大局”他说得艰难,无法漠视她眼中的痛楚。 “忠孝两全,是吗?那我呢?”她推开他,气嚷。 他倏地转身。 她噙著眼泪。他怎么可以贪生怕死?他不知道她倾全心爱恋著他呀,不知道?不知道吗? “回去,准备当额娘吧。把我忘了。”他挺直背脊,冷漠地说。 “不要!我不要!”她不懂,何以相爱的人不能相守。何以婚姻大事不能自主,这是怎样一个时代啊! 他迈开步伐。她懂也好,不懂也罢,忍痛放弃她,只因为想保她周全,不愿她有丝毫损伤啊。 热闹的街。漫天飞雪飘落而下,他仿佛刹那间白了发。 她怔忡在街头,望着他走远,心碎了。 眼看他就要转进街尾的巷里,她把握机会呐喊出心里的最后希望:“我不会忘记你的我等你带我走今生无缘。我会等你到来生” 她固执决绝的语气教他骇然,猛地顿下。 大雪,将他们困住了 娟秀的字迹爬上“寒梦手札”的内页,这是汪寒最近的梦。 钟声骤响,她停笔看手表——啊!考试时间到了! 进教室后必须先确认考试科目!她再次提醒自己。忙乱地将桌上的课本笔记本扫进包包里。飞也似的跑出图书馆。 第五章 什么只要她喜欢! 竟然限定她不准打工超过十点,不准她翘课,否则他会约那个跟他略有交情的中文系系主任吃吃饭,请系上的教授一起来关照她这位小朋友。 他以为他是谁啊?敢威胁她! 她又是招谁惹谁了?竟然受限于他! 程亮廷呵!汪寒又恼又无奈地,他的笑容是她的咖啡不成?不过是一星期没见到他呀,竟成瘾似的想念他。 期中考结束后,冬天的脚步近了。 “阿裴,我的‘寒梦手札’不见了,你有没有看见?”汪寒一打通电话,劈头就问。 “没啊,什么时候不见的?”阿裴打个呵欠。难得的公休日,睡到骨头都酸了,她看看墙钟,晚上七点,早午晚餐加上消夜一起解决正好。 “我昨天还放在包包里的。” 汪寒东翻西找,台灯被扫落,混乱的声音传进话筒里,阿裴跟著清醒了,忙说:“别急,你想看看是不是放在什么地方忘记了,还是掉了。” “掉了”汪寒失望的喃喃。那就找不回来了!像她的心,落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掉了就再重写嘛。” “不一样”她遗失的是她的梦、是她的前世记忆,比她的心都重要的。 “ok,你坐下,仔细的想想看最后一次看见手札是在什么地方?”阿裴想先安抚她的情绪。 啊!汪寒灵光一闪,惊嚷:“图书馆!”那天急著去考试的时候喀! 阿裴瞪著听筒“嘟嘟嘟”的声音告诉她别费力跟空气问候了。 星期六图书馆提前在五点休馆。汪寒不死心的找遍校园的每个角落,就是找不到她的手札。 晚上十点多,她失望的回到租屋处,正要转进巷口吱!一辆红色跑车冲过来堵她。 她捣著胸口瞪著车上下来的颜士祯。他嘴角斜扯,不怀好意的笑着。 “你跟踪我?”她蹙眉。这坏蛋到底想怎样? 他不语。走到她面前,邪气的眼紧锁住她。 她退了两步。原来他不只是厌男,还是酒鬼。哼,不理他。指住口鼻,她越过他走人。 突地,蛮横的力量从她身后袭来,她惊诧瞬间,身体被扣住动弹不得了。 “颜士祯?”她惊嚷,双手抵著他。除了父母和夏天天、阿裴。也只有程亮廷和她有过近距离接触。这头酒鬼不能离她远一点吗? 颜士祯将她圈在车身和自己的弼臂间,贴近她耳边吹吐著酒气。 “男人的耐性是有限的。我等不及要征服你了,女人。别装啦,你等的不就是我发动攻势吗?” “颜士祯!”她恼火的捶打他。“你说什么鬼话?放开我” 他轻易的扣住她的手。欲火在身体里蠢动。蛮霸趋近她反射的扭转头拒绝他侵毒自己的嘴。 他哼笑,顺势吻上她细致的颈项,一只手不安份的在她身上游移。“小乖乖,让我带你体验火烧般的快感。啊?” “不要!”她倒抽口气。惊恐地踢踏,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夜里无人,她如何独抗蛮力?他要架她上哪都轻易啊突地,听见哀嚎一声,颜士祯跳开。 阿裴拿安全帽砸上他。 颜士祯痛捣著头,瞪著阿裴咆哮:“妈的!敢坏我的事!” 阿裴挺起胸膛,吼回去:“你奶奶的咧!没敲破你的猪脑袋便宜你啦。” 颜士祯脸皮一颤,露出嘲笑。“汪寒,你喜欢娘娘腔,啊?” “娘娘腔比你人面兽心强,呸!你这油头粉面的变态,离她远一点。”阿裴叫,搂住颤抖的汪寒,宣示所有权的跟颜士祯仰了仰下巴。 颜士祯踉跄了一下,被敲了那一记,加上本来就喝多了。晕眩感在瞬间袭来。 “嘿,怕了喔?快滚啦!”阿裴晃晃拳头,得意呢。 “小子,你给我记著!”颜士祯恶狠狠的指著阿裴。 阿裴眼睛一眯,手指傲剪刀样威胁他的命根子。 颜士祯纵声大笑。矮不隆咚的小子,哪是他的对手啊,头快裂了不走人不行,不然一拳就足够娘娘腔哀哀告饶啦。 瞪著颜士祯开车走人,阿裴拍拍汪寒的肩膀安慰:“别怕,有我在。” 汪寒苍白的脸倏地绽出笑靥,睨著阿裴咕哝:“你这样” “怎么?”阿裴挺胸,粗声嚷:“不够威武啊?” 汪寒伸手在阿裴脸上摸一把。“威武呀,你要是男生我一定会喜欢上你。” “真的喔?”阿裴斜睨汪寒。 汪寒点点头。阿裴外表坚强,内心细腻,比夏天天更适合搞玻璃之恋呢,要不是她难以动情,她一定会喜欢上像男生的阿裴。 倏地。阿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汪寒惊愕不已。阿裴靠在她耳边小声说:“别动,有人在看戏。” “嗯?”汪寒在阿裴的肩膀上困惑。 “你的右边。那个人在那里够久啦。” 汪寒侧头,惊见熟悉的银白色轿车停在路边,男子一只手肘搁在窗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汪寒推开阿裴想过去。阿裴却将她拉回身边,亲匿的搂著她。 “阿裴。别闹!”汪寒轻嚷。 “我帮你摘定他。”阿裴又吻了她,亲密的举动故意要落人程亮廷的眼里。 “什么呀?”汪寒着急。她想见的人就在那儿,她骗不了自己呀。 “哪。”阿裴胜利的将眉毛一扬。 汪寒循著阿裴的视线看见银白轿车的窗子合上,车身越过她眼前驶远,她忍不住上前两步,凉意从脚底窜至脑门。 怎么她难过得想流眼泪了! 阿裴搭上她的肩,打个呵欠,状似无意的扬声:“走吧,回‘寒舍’睡觉,但愿一觉醒来。阳光乍现喽。” 阿裴有张娇俏脸蛋、削薄了头发、喜欢穿著宽大的衣服,这样的长相和装扮,使得她分明已经是成年女人了,却常常被误当成十八九岁的清秀男生。 她也由著别人高兴去定义她的性别,套一句汪寒的话——她才不在乎呢。 当然,这不在乎并不包括“寒舍”的几个当家,所以阿裴一开始就跟她们声明:“我是有那么点魅力啦,但你们别爱上我喔,我没‘全趣’的。”没有误会,才能愉快的当朋友嘛。 汪寒她们忍不住笑弯了腰。这样愈描愈黑反而让人怀疑她的性向有问题耶。 阿裴只好解释——她老爸本来想给她取名叫“裴虔或”的,后来想想还是“裴招娣”比较有建设性啦。谐音嘛,她爸妈想生儿子想疯了。 可惜阿裴并没有给老爸老妈招来弟弟,所以啦,阿裴从小就被当成男生养,以弥补爸妈生不出儿子的缺憾。 阿裴习惯成自然了,没有刻意的装男生。也学不来娇滴滴的装扮。于是,被当成美少男的阿裴是娘娘腔,但女生阿裴还真像男人婆哩。矛盾! 汪寒从认识阿裴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她是女生了,从来没有误会。但别人会怎么以为呢? “我帮你测试他。看吧,人被气走了,这表示他喜欢你。”阿裴当着程亮廷的面吻了汪寒,事后得意的说出原因。 汪寒发闷。即使程亮廷看见阿裴吻她,她有必要跟他解释吗? “哎,早该把英雄救美的机会让给他。”阿裴凉凉地说。“他都推开车门要冲过去了说。我就是忍不住抢功啊,不然嘿,才有趣咧。” 汪寒惊愣。颜士祯强吻她的一幕他也看见了!他又会怎么想呢? 他在意吗?他们是、不是不相干的人? 唉又绕回原点了! 隔天是星期天。“寒舍”的另一位当家阿珂大清早就冲上阿裴的阁楼将她们从床上挖起来。 “你们说我惨不惨?”阿珂忙乱的摊开买来的早餐,对著阿裴和汪寒发出哀叹。“一年被降职两次,我看我快不用混了。” 两只熊猫互看一眼,阿珂当记者频频出错,她们也爱英能助啊。人家记者必需兼具机灵、耐操、厚脸皮等特点,阿珂一样也没有。她总是紧张慌乱,像个逃难者。 “混不下去,就专职写小说嘛。”阿裴不觉得有啥大不了的,山不转路转嘛。 除了记者身份,阿珂还兼职写爱情小说,可是咧,现实生活里,她的每段恋情不是把对方吓跑,就是自己落跑,何况纸上谈情“我还是努力挖八卦吧。”感动不了自己,如何感动读者呢?阿珂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感觉的时候最好停笔。推推眼镜,她看向沉默的汪寒。“咦,你脸色不好耶,是不是没睡饱哇?” 阿裴托起汪寒的下巴。“唔一脸菜色。赶快吃完早餐回笼做梦吧,想回家也行。阿珂留下来帮忙吧。” 汪寒点点头,想着补习班的工作;最近学生大增。班主任很希望她假日也过去帮忙,既然“寒舍”有人顶替她,她大可赚外快去。 心情不佳,忙碌是最好的良药。 晚上,汪寒回到租屋处,奇怪的看见一群人聚集在巷口观望。发生什么事了?有不祥的感觉!她狐疑站定,不敢靠近。 通缉犯躲在附近吗?警察正在追踪调查吗?那她还是别回家好了,昨晚已够惊险了,再来一头恶狼唉!她自我了断算了。 条地,一个黑影从旁窜出来,抓住她就猛摇一阵,吼声:“你上哪去了?” 她吓得疲累全消。傻看着程亮廷。她欠他钱吗?没吧“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他咆哮。心急全写在脸上了。 “你找我?为什”如果不是被担疼了,她会怀疑自己又做梦了,昨晚他连问候也没的就开车走人,她甚至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他掩不住激动、担忧道:“这天,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有那么长吗?!真有点像做梦的感觉耶。她想挣脱他的搂抱搞清楚状况,突然一手触碰到濡湿,她下意识的看去。忙推开他。 “你在流血!|’刺目的鲜血从他的右手背泪泪而出,他没感觉吗? 他扣住她就走。 “唉?!‘,先把话讲清楚吧,别像拖布袋似的扯她还没开口反对,被他拉著经过巷口,她不经意的眼光一瞥,差点昏倒了浓浓的黑烟从她的屋顶直窜上天!火灾现场难怪有人群聚集啦。 “怎、怎么会?”她瞠眼,来不及细看,被他当牛拖著上车。 她的楼下住了一个躁郁症患者把整栋楼都烧了!——电视新闻让她得到了答案。 汪寒自嘲地想:这下不只无家可归,而且身无分文、家当全烧了,够自由了吧?无牵无挂,想流浪,连一件衣服、一支牙刷当行李都免了。 双脚缩在沙发上,她抱著腿,好奇的眼睛浏览著四周——宽阔的空问、清雅的色调、简洁利落的动线勾勒出柔和的线条像它的主人一样。给人安适的眷恋感。 程亮廷从厨房出来,坐到她身边,拿遥控器开了电视。 她垂下眼帘,看他缠著绷带的右手,涌上了难言的酸楚滋味,低语:“你怎么搞的?” 他不答。拉起她的手递上牛奶让她捧著。 唇角漾开温暖的笑意,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嗫饮著温牛奶,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心安。 “以后,我不会再等你了。”他看她喝光牛奶才开口。 她抬眸瞅他,那双焦急透著烈焰的眼已恢复了以往的温煦,但他的话教她惶然一直以来,他都在等她!那不会再等了是什么意思? 他拿开她手上的空杯,用一双大掌将她的冰凉双手包裹起来。温柔的眼光直望进她的眼底。 “让我照顾你。”他语气坚定。 照顾?!他当真把她当小猫小狗了?对他的在意,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了,她不想陷下去呀。避开他的眼。她忍不住任性刁难:“好啊,你娶我。”都怪他那双眼睛、他的笑容迷惑了她。 他松开她的手,静默她的胸口发闷,不是说“适婚年龄的男女没兴趣谈恋爱”吗?他该找人结婚去,不是在这儿对她胡乱承诺。 “我答应你,我们结婚吧。”他突然说。 开玩笑!她回头,见他带著一脸笑容,双手绕到她颈后,她闪躲不及,惊愕地瞪著他为她戴上的戒指项链! 她瞪他,这男人想玩什么把戏? “不许食言。”他让她看见他身前的戒指和她的是一对。 “这算什么?”她绷著脸,生怕自己要认真啦。“我没兴趣跟你玩爱情游戏。” 他执起她的手,用那只缠著纱布的手牢牢握紧她,深情的凝望,柔情的声音:“不玩游戏,你必须嫁给我。” 必须!他太闲了才惹上她?抑或太忙了,需要一个伴侣便草率选了她? 她笑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缺点让他明白:“我不会煮饭、不会处理家务,我很懒。有时候连多说一句都懒”他们是两颗不同轨道的行星。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想娶谁都容易啊,别闹了吧。 “你只要习惯我的存在。”他沉稳的接下她的话。 别这样呀!知道自己抗拒不了他的温柔诱哄。而今他又说出这话来教她迷恋不已,她不禁嗔恼起他的用心。挣扎地说:“我要自由” “我给你一只手的自由。”他很快地打断她。松开她的右手。牢而不紧的握著她的左手。“这样的自由够不够?” 她怔怔地凝望他,这男人不说服她是不会放弃的!她为他的温柔固执轻轻一叹,卸下了最后一道心防,轻笑:“成为你的妻子还可以拥有自由去牵别人的手,这条件确实吸引人” 他笑容一敛,单手一缩,用唇消灭她的音侵略性的气息教她惊悸,一手搁在他的胸膛上,她微颤的回应著他。 “别拿我们的婚姻开玩笑。懂吗?”他鼻尖顶著她的。 懂吗!这人专制起来竟也不失温柔,令人慑服呀。 他温热的手指滑到她颈间。 不懂成吗?她双颊绯红,嗫嚅地说:“昨晚是他强迫我的,我” “怕吗?”他因她颈上的吻痕蹙眉。 “有阿裴保护我”她很快的说,又很快的勒住舌头,改为解释:“嗯你不要误会,阿裴她是”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蜃瓣。“今后,我会保护你。” 她一怔,他的笑容令人迷恋成瘾,他的承诺亦然呀。 “如果不是‘寒梦手札’,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你料准了,有人帮你找我,是吗?”他说得无奈。忍著不见她,等著她主动找他,结果,还是他的名片夹在手札里,让捡到的人联络了他。 他怎么会知道“寒梦手札”?那些梦里情事映入他眼帘了!她蓦地脸红。那些梦境写在本子上就像她的爱恋日记呢,他会不会笑她幼稚?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柔声警告:“女生也不许吻你,懂吗?” 她眨了眨眼。他看她迷惑的表情无奈笑了,昨晚他甚至一度失望到了极点,以为自己的情敌是个女人啊! “你可以缺乏参与感,但必须让我走进你的世界,懂吗?”手臂一圈,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胸口上,他要她习惯这颗为她颤动的心。 懂吗?懂吗?她昏沉沉、醺醺然地笑着。 她不想懂呀。但他都巳经硬闯了,她能不开放通行吗?这男人呀,看似温柔,其实拗得很。 “你骗我!你送我回家根本不顺路嘛。”他们住的地方相臣一小时的车程,顾路才怪。 “是啊,我早就等著这天,让你松了防备,把你拐画家占为己有。”他笑说。 靠在他的胸膛上。倾听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和他隆隆爽朗的笑声,她的唇角溢出无奈却甜甜的笑。 这男人究竟是哪来的?竟像夏天天一样,教她没辙了。 “这么好的人,当然不能糟蹋了,嫁他就对啦。”“寒舍”里,阿裴欢天喜地的嚷嚷,好像要当新娘的人是她咧。 “对啊,你家烧掉那天,他从我们这里知道你回家睡觉后急得像世界末日耶,冲到火灾现场翻上阳台,拿拳头击碎你房外的玻璃,我都吓死了?”阿珂第n次重述,无愧记者身份。 “如果像陶姑姑说的是情债。那是他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他呢?”汪寒一脸困惑。 “管他的咧,结婚之后。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就对啦,”阿裴可没料到这么快就看到好戏了。什么情债啊,根本不够精彩。 “哪天啊,我要把我们几个女人的故事都写下来。主题是幸福的童话。”阿珂期待的说。 “没啥事发生,哪来的幸福啊。”阿裴敲醒阿珂的美梦,现宝的摊开巨幅图纸。“看我的大作比较实在啦,主题叫‘寒舍五当家’喔。” 汪寒看见图上的五张脸,忍不住惊叹:“阿裴,画得很像耶!’’ “对啊对啊要装框挂起来。”阿珂趴在桌上研究著。“咦!无心人?土丫头?胆小妹?剌玫瑰?” “贴切喔?”阿裴好得意,她不但勾勒出汪寒的清冷、夏天天的土气、阿珂的拙样、凌虹延的艳丽和自己的帅气,还能用三个字把握她们的特质,她佩服自己咧。 “我是胆小妹!”阿珂不服气,鼓起两颊瞪阿裴。 “你是紧张大师。”阿裴也趴在桌上,指著图上的每个人说:“汪寒是没心的女人、天天是土气丫头、虹延是冷艳律师,还有帅气的阿裴,呵呵‘寒舍’的女人都很特别喔。” “帅气阿裴?”阿珂吐吐舌头,翻出眉笔在阿裴的画边“刷刷刷”画符似的写下“男人婆”三个大字。 阿裴伸出摩掌捏上阿珂的脸颊,痛得阿珂龇牙咧嘴鬼叫。阿珂挥舞著手想要报仇。却让阿裴灵敏的蹦开去。 “我去放歌献给胆小妹。”阿裴得意的嚷嚷,蹦蹦跳跳的朝吧台去。 “臭阿裴,讨厌啦!把人家的肉捏垮了怎么办哪,人家最近跟皱纹抗战已经够辛苦了。”阿珂推正眼镜,直揉著红通通的脸。 “怕老就别当女人啊。”阿裴大声回她。 汪寒笑。这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行为和外表却常像毛孩子。 阿珂看汪寒,忍不住又哀声叹气:“唉,可惜天天和虹延不在。你要结婚啦,阿裴要去旅行,‘寒舍’要关门休息,下次再聚在一起又老一岁了!”岁月是女人的大敌啊。 夏天天为了伺候好她的怪主人,课都不上了,当然没空来“寒舍”闲晃;至于凌虹延则是专办离婚的名律师,大忙人一个,要见她得预约呢。 “阿珂,要努力创造出‘幸福童话’喔。”汪寒柔声地说。她不确定自己的幸福是否系在程亮廷身上,但她知道了——原来,即使她的心遗落了。即使她对世界缺乏参与感,但,她和天下所有女人一样渴望自己有童话般的际遇呀。 每个女人都该拥有一部属于自己的“幸福童话”!汪寒仿佛听见了冉姑姑的声音说著。 “哎,但愿啦。”阿珂眉眼挤成一堆,不知道汪寒在鼓励她勇于追求幸福,而对自己写出幸福的故事不具信心。 回裴按下音响的play键,轻柔的音符流泄而出,柔美的歌词扣紧了听者的心——“好冷雪一片一片在天空尽情缤纷雪已积得那么深雪一片一片一片拼凑你我的缘份你还痴痴地等” 汪寒漾出笑靥,想到了雪便想念起那个像阳光的男人。 “我、我、我眼花啦?你们你们谁告诉我啊”阿珂紧张兮兮的摘掉眼镜,拚命揉眼睛怎样啦?阿珂眼睛痛喔?”阿裴跑回来,跟著紧张。 汪寒看见窗外,轻呼一声,飞奔出去——“寒舍”门外雪花纷飞阿裴跟著冲出来,捣著额头,一副快昏倒的模样:“妈唷!这、这搞什么啦?” “阿裴、阿裴”阿珂抓著阿裴乱扯乱摇。惊惶失措的叫:“我们都疯了对不对?怎么可能啊?!” 汪寒奔上前,在漫天飞雪的空旷地转著圈圈。开心的嚷:“呵!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英挺的男子缓步走来,展臂接住了晕头目眩的人儿。 阿装、阿珂两颗脑袋靠在一起,看怪物似的瞪著雪地里的两人——是很浪漫、很美啦,但、但台北下雪耶!不是灵异事件、外星人人侵、再不就是世界末日到啦!正常人这时候应该吓呆了才对。 突地,男人操著粗俗的口音大喊:“头家,按内效果有够没?啊不够等我回去刨冰明天再来啦” 几个人循声往天边看去——辆小型云梯车停在隐密处,四个男人各抱著管子,类似消防车的原理直向。寒舍”门外喷洒雪花。 阿裴脚一拐,摇头晃脑怪叫:“后!有够疯狂的!“哇,好浪漫喔!”阿珂双手交握在胸前。羡慕呆了——管它讨债的、还是还债的,反正好浪漫。真希望她的债务人快点出现。 阿裴拿手肘撞撞阿珂:“你要草莓口味、还是炼乳的?”这下算是开眼界了,爱情世界的傻子不过如此嘛。 阿珂莫名其妙的看阿裴,听她嘀咕:“要吃雪花冰快拿盘子来接,我们自己加料不,拿水桶来装,可以卖给客人喷!这么大手笔,应该拿来投资‘寒舍’嘛。” 这会儿换阿珂脚下一滑差点跌个四脚朝天。如此浪漫的景致,不欣赏就算了,还说出这么现实的话!败给她了。 “喜欢吗?”程亮廷捧著汪寒的脸。柔声问。 她笑弯了眼。她喜欢早就喜欢上他阳光般的笑容了! 雪花纷飞的街头。 他终于回转身隔著距离,他们看见彼此眼中的眷恋难舍。告别独身。汪寒最后一次梦见雪。 第六章 当程亮廷牵著汪寒的手走进程家大宅时,她忐忑得教自己意外了——因为这男人,她不再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程亮廷的父亲程思元是台湾的房地产之父,程母则是个温柔慈蔼的妇人,程家的长子程彦廷温文儒雅。大嫂则是个开朗少妇。这家人友善得令汪寒受宠若惊,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她,在他们的关爱眼神下只觉得别扭。 见过两家人后。他们闪电结婚了——他们都不是冲动的人,但默契似的,他们不愿等待所谓的适当时机。 静谧的早晨。汪寒踩上柔软的米白地毯,清丽淡雅的大卧房里有扇落地窗,她走过去推开窗子,水蓝色的窗帘旋即随风翻扬起舞。 她深吸口气,有几秒的闪神——铮铮的声音来自她的手腕!做梦吗?古董店的手链怎么会在她手上?!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圈住她冰凉的身子,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知道你喜欢。” 是程亮廷买走了手链!怎么知道她喜欢呢?汪寒惊讶的侧头。他顺势在她唇上要了一个吻,旋即牵著她离开房间。 两朵红晕飞上她的脸颊,什么都忘了追究了。唉,都经过新婚之夜了,她还是不习惯地突来的亲蔫呀。 被他带进饭厅、按进椅子里。她接著对面前的丰盛早餐讶异了。 “哇!这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他眉毛一扬,答案写在他的笑眼里。 一时之问。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生活上的改变,一个为她做早餐的男人呀!这男人还有什么令她惊奇的能耐呢? 每周到e大心理医学系授课两小时并非他的专职,受邀到h大开课也只因为电影是他的兴趣,实际上他领导了某大医学中心的精神药物部门。 若非从事研究,他可能是一个心理医生。汪寒想着,不自觉地缩缩肩膀,心里乱没安全感的,枕边人连她的心理都能透视。她还有隐私可言吗? “别扁嘴了,快吃早餐,上学快迟到了。”他催促著。像哄孩子似的。 她捣住嘴巴,扁嘴!有吗?她哪有?那么幼稚的行为。她哪会呀!还有,他提到上学耶?! “今天也要上学吗?”她怀疑他说错了。他们才新婚,连一天的“婚假”都没吗? “当然,学生有学生的义务。”他专心地吃著早餐,头也不抬地回答,那语气像她问了一个荒谬的问题似的——不值得浪费时问多言。 “今天没课啊。”她拿起刀叉掩饰心虚。 “是吗?”他瞥她一眼。“嗯。”她不敢看他。没课才怪呢! 因为是插班生,每学期都要多修好几个学分才能顺利在大四毕业,这学期的二十七个学分让她一周有三天是“朝九晚五”的,好在教授不点名,只要考试不再跑错教室,她自信混到毕业没问题。 “你的选课单上不是这样写的。”平淡的语气听起来格外令人发毛呢。 汪寒一愣,旋即想到了前天才借用他的电脑查看了期中成绩,他肯定是那时候记下她的课程表了。 她懊恼了,撒谎不打草稿难怪“凸捶”!慢吞吞的喝著果汁,突地感到棘手,早知道程太太这身份会连翘课的自由都没了,结婚之前就该先谈好条件。 她悄眼觑他,决定要拗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那做妻子的也有做妻子的权利吧?”不是说只要她喜欢,他都依的吗?新婚期间还强迫人上课,说不过去吧。 他放下刀叉。灿然的眼锁上她,拖长语气:“你要什么权利?程太太?” 在他的注视下,她的脸颊绯红了,强忍著心颤,硬拗到底:“我、我要婚假。” 他给她一抹微笑。不容反驳的丢下—句话:“跟学校申请。” 她像皮球似的泄了气。跟著站起来“你明知道不可能的嘛!” “我不确定你知道。”他轻松说著,朝房间走去。“给你十分钟吃完旱餐,”然后进来换衣服准备上课。” 她老爸都不曾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呢,管得真惨!还说要给她自由,看来是拐人结婚的骗局。 “这算哪门子的自由啊!我不跟。”她跟进卧房里,差点跺脚、或干脆赖坐地上,看他能拿她怎么办。 感觉到一屋子的冷空气,他先去关上落地窗。而后进了更衣室,不答她一句。 她将自己抛到床上。愈想愈闷——她没有期待过什么蜜月期啊,和他结婚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可到如今,怎么觉得这婚姻似乎少了些什么!她也不爱耍性子啊,可他就是教她忍不住气了。 他换好衣服出来看她蜷缩在床上,像只虾米。 他走近,坐下,两臂撑在床上圈住她,好声询问:“想怎样?” 她将脸埋进被枕里。他该知道她的懒脾气并不相当于顺从,除非他能绑她到学校,否则就这样耗著吧。 “要我陪你?”他又问。 要他陪吗?她紧咬著唇,有点失望,原来他的窥心术也不是每次都灵的。 房里静默半响,她的神经一根一根绷紧了,感觉他倏然站起身,她跟著惊颤——他生气了?! 强忍著不动、不看他,却听见他朝外走,她很快地扭头瞪著合上的门板,旋即大厅的门开又关教她知道了——他撇下她上班去了! 好极了!她以为他是个没脾气的怪人呢不,还是怪透了,哪有人才新婚就急著上班的? 他那么爱工作吗?还是他觉得娶她回家,一切稳当了?她必须习惯他的忙碌。有空的时候他会搔搔她的头,没空的时候就不许她打扰他? 不是吧。他不是那种需要她填补空虚的男人啊。 唉。矛盾了!她不愿麻烦父母,却仰不住的对他使了性子。怎么会这样呢?听他的话乖乖上课是不是比较好呢?如果他不许她任性她会失去他的温柔对待吗? 上了一整天的课,汪寒走出教室,懒懒地转头看看身旁的人。 “汪寒,你、你心情不好吗?”管家伯很紧张地问。 今天的最后一堂课是通识课,他和汪寒同一班;两小时的课,他根本没听进教授讲些什么,因为汪寒就坐在他前面,就算是对著她的后脑他也会看得迷恋失神啊。可是他怎么好像一直听见汪寒在叹气呢? “嗯,不好。”她绷著脸。心情坏透了。想着前些日子家当全烧成灰烬也无所谓的感觉,她著实更加闷恼。 程亮廷给她买了新衣服、新用品,甚至给她一个新家、新身份,他几乎让她忘了有民间疾苦这回事了。可任何会上瘾的美好享受,都会教人付出代价的是吗? “不好吗?为什么不好呢?”他追问。 她白他一眼,烦! “你改名叫管家婆吧。”受不了家里的冷寂害自己胡思乱想,她干脆跑到学校来,这可顺程亮廷的心意了? 唉,她不喜欢他丢下她呀! 如果让他知道她的心思,他会不会常以此威胁她顺从呢? 管家伯紧跟在她身后。“对不起,我关心你,所以才问,你不要不高兴好不好?” 迁怒一个关心自己的好人,真是没良心。汪寒不忍地看看管家伯,没辙地说:“好啦。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吃饭。” 这管家伯挺会挑吃的,要不是他老是一副呆样子,汪寒真想给他一个“美食专家”的封号呢。 “啊?!’’管家伯像中了头彩,眼睛发光发亮。 还发什么呆啊?汪寒觉得好笑的拉他走出校门口。天色灰漾漾的,天就要黑了,吃饭皇帝大,她没道理饿一整天呀。 “快,绿灯了。”她拉著温吞的管家伯跑向斑马线,突地——吱!刺耳的煞车声教她猛地顿住,反射地偎进管家伯的怀里。 管家伯将她拉回人行道上,拍拍她的背脊,如果不是她吓得脸色发白,他可能会高兴得跳脚了,汪寒寻求他的保护耶。 汪寒回神,看见驾著敞篷车的颜士祯!这个变态男就只会来这招虚张声势吗? 她懊恼自己,如果换成阿裴面对这种情况,准会冲上前去踹车揍人了。就算是夏天天也会当街给恶意的颜士祯一顿嘟囔、惹得路人侧目才甘心,而她就只会冷脸对人,让那些没招惹她的人望之却步,对颜士祯这种不要脸的家伙却不管用。 “汪寒,我们还要不要过马路?”迟钝的管家伯压根儿没察觉差点冲撞他们的颜士祯是故意的,只关心著路还要不要走、饭还要不要吃。 颜士祯朝汪寒抛个飞吻。坏坏地笑着,邪气的眼像能透视她的衣服似的。汪寒气得涨红脸,拉著管家伯想跑过马路,倏地看见停在对街的银白色轿车!同时,管家伯紧张的将她拉回身边:“汪寒,别过去,红灯亮了。” 红灯,止步。 ,汪寒杵在家门口,就像在路边遇上了红灯本能地停下。但路灯坏了,她迟迟等不到绿灯亮起,依她的性情是不会选择到下一个红绿灯越过马路的。 难道像傻瓜一样等著吗? 何必呢,她不受规范约束的。何不当作老天给她的另一个选择,也许走上这条路会遇见什么不幸呢,那就改变行程吧。 行程可以改变,但家可以不回吗? 她犹疑一分钟,最后状似潇洒的将钥匙丢进包包里。她本来就不想回家、不想去面对那个称作她丈夫的男人呀。 不料转身的刹那门倏地打开,一只手掌强硬的扣住她! 她惊愕地被拉进屋里,转瞬间,被圈在门板上了。 绿灯!她眼睛一眨,惊讶过后心情霍地坦然,灯没坏,’她就不需要费神犹豫了。 “想翘家?”程亮廷低著头,不愿放过她的任何细致表情。 他知道她站在门外?!隔著一道门板。竟也能看透她的心理?越过关卡,问题还是存在呀她得面对他! “没,没有啊。”她的心跳因他的气息而紊乱,垂下眼帘,打死不承认被他看穿了。 “晚餐愉快吗?”他轻问。眼神透著耐心等待。 “嗯。”她闷哼。她连陪同学吃饭的权利都投有了? 他烫人的手指滑上她的脸颊,托住她的下巴。她猛地抬眼。接触到他柔情似水的眼,不禁心悸。 “以后,不许跟我赌气了。”他低沉温柔的警告。 “我投有。”她别开头。不甘心地想——她几时跟人赌气过了!她是没有心的汪寒耶,他凭什么说她赌气?他以为她是小孩子吗?还是,他认为她在意他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了? 呵!臭美! “没?”他轻笑,手指在她啷起的嘴上滑过来滑过去。 呀!不能这样就破功啦她紧抿双唇。忍著心里漾至嘴边的笑意。他的温柔总是诱哄得她昏头。忘了个性。 他捧起她的脸,热唇轻轻刷过她的:“要我道歉?” 唉他的好脾气更是教她没辙呢。 坦承面对自己没那么难嘛,反正他的透视眼总教她无从遁形,她是赌气不想回家呀,谁叫他一声不响的丢下她,害她难过了一整天。 “还生气?”他又问。 她轻捶他的胸膛,羞红了脸要笑不要笑的,谢谢他给她搬来台阶下喽。 他握住她的拳头,将她搂进怀里,轻叹。什么时候她才会完全懂得他?她的一颦一笑都骚动他的心啊。 “我想——”他的气息在她耳边厮磨著。 “嗯?”她在他怀里找到了温暖,好漫长的一天哪。 “把你变成拇指姑娘藏在口袋里。”他啮咬她的耳垂,不知道怎么爱她才够。 她轻颤一下,忙捣住耳朵,忍不住好笑,他也有傻气的一面!傻呀“可是太小了不好,好多事会受限。”他困恼地说。 她仰著脸,澄亮的眼直瞅著他。什么事会受限呢? “例如——”他嘴角一扬,轻吻她的唇。“这。” 她后仰。轻嚷:“别!‘’ 这男人不是沉稳的吗?怎么来这招挑逗人哪! 他将她扣紧在身前,热唇吮吻著她的冰凉唇瓣,给她喘息的空档时说:“还是把你融进我的身体里好,让你逃不了。” 逃? 她双手搁在他胸前,慌乱的回应他。怎么逃呀?!她压根儿来不及逃,便融在他的柔情蜜意里了。 没课的下午——汪寒跑到书局买了几本食谱,又逛超市买了蔬菜鲜肉。 当了半个月的程太太却不曾帮老公煮过一顿饭。反而让他负责送洗衣服,叫她起床,甚至由他掌厨。这么被伺候著,她也会心虚哩。 电梯门一开,汪寒惊见等在家门外的年轻女子,这栋大厦的每层楼都只有一户住家,这女子能找谁? 女子戴著墨镜,卷发披泻胸前、皮肤白暂娇嫩,一袭鹅黄色洋装衬著她的好身材,柔媚的气质教人惊叹。 女子微微颔首,柔柔的声音说:“你好,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看来是找她家老公的。汪寒轻轻点头,将客人带进家里——“亮廷不在。”这时候他在开会,手机都无法联络上他,但他总在进会议室前给她电话。 “抱歉,冒昧打扰了。”女子道。 汪寒直接进厨房放下大包小包,帮客人倒了杯果汁,给自己一杯冰水,再回到客厅。 女子的视线从墙上那幅巨大的结婚照调到她脸上。 “汪寒。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汪寒在她对面坐下,点了点头,心想:对方是有备而来的呢,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呀——老公的情妇找到家里来谈判。 汪寒抿嘴笑了。像个醋坛子胡乱猜忌可不像她,而且她懒人一个,懒得争、懒得费心思。如果有女人想跟她抢老公,她的本能反应是自动走人吧? “你比我想像的成熟。”女子说话的同时摘下墨镜,让汪寒看见她眼边的大块乌青。 汪寒震惊。谁把美女变贱狗了? “你觉不觉得我们的眼睛很像呢?”女子一脸平静,轻柔地问。 像吗?汪寒也看看结婚照上的自己。再看面前的人——她的双眸雾蒙蒙、水盈盈的。 汪寒看不出哪里像,长在不同的脸上哪会像呢?她喜欢独一无二,即使女子有双迷人的眼眸,她也不愿承认两人有所相似。 “抱歉!”女子敏锐的察觉到汪寒的不以为然。很快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 汪寒被动的瞅她,能误会什么?她到底是谁呀? 看出汪寒的疑惑,女子道:“我叫季柔,是亮廷的妹妹。” “嗯!妹妹?”汪寒微讶,程亮廷除了一个大他两岁的哥哥,并没有其他兄妹吧? 季柔朴充:“我是程家的养女,二十岁就结婚了。你不知道我,因为你们结婚时并没有宴请宾客。而我也不方便参加。” 汪寒一瞬也不瞬的瞅她“不方便”又是什么意思? “你看到了,我这伤”季柔的唇微颤。双眼涌上了泪水。“是我先生打的。” 汪寒惊愕:“他怎么”能说什么?也许人家愿打愿挨啊。 “我早就想离婚了,但他总有办法控制我,这次”季柔绞著双手,无助的眼望向汪寒。“他连咏咏都打,我没办法忍受了。” 咏咏?汪寒眨下眼,有点烦恼,事情不会太复杂吧?这个季柔怎么给她那么多问号,不能简单明了的把话说清楚吗? “咏咏是我女儿。她现在在医院里,我们逃了出来”季柔说。 这下子,汪寒总算明白了,季柔是来投靠程亮廷的,算起来季柔是她小姑呢。很快地卸下了心防,她充满力量的说:“别担心,亮廷会帮你的。”她身边的夏天天、阿裴、程亮廷都是喜欢照顾人的。她习惯了被这些人保护著,难得有机会安慰人呢。 季柔感激得说不出话来。汪寒又道:“等咏咏出院,你们就暂住我们家吧。”她不热心,但义气总是有的;想到凌虹延那个女权主义者最爱替受虐妇女出头了,她又说:“我可以请朋友帮你,你应该先到医院验伤喔对,你女儿也是被打伤住院的吗?” 季柔摇摇头,拿手绢擦去眼泪。“咏咏有气喘,是气喘复发。” “她几岁了?”唉,又是一个不幸婚姻中的无辜孩子。 “八岁。” “喔?”季柔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二十二、三岁的女性要生出八岁的小孩,有点难,而且季柔二十岁结婚,这么算的话“我今年二十八岁了。”季柔说。 “喔?”看不出来呀。 “别怀疑。”季柔苦涩的笑笑,找出纸笔俯身在茶几上写字。“这是医院的房号,和我的新手机号码。麻烦你转告亮廷。” 汪寒点点头。送走客人再回屋里,季柔留下的淡淡幽香仍徘徊不去 听见电话骤响,汪寒放弃整理自己的“油头粉面”跑出浴室进客厅擒起话筒——“晚餐想吃什么?”程亮廷不等她应声,柔声问道。 呵!她就知道是他打的,是心电感应吗?她正想着他呢,而光听这声音就教她忍不住微笑了。 “我下午买了很多菜喔。”她知道他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甜甜笑声像发自一个讨糖的小女孩,他忍不住宠溺的微笑,故意惊奇地扬声:“哇!你也会买菜啊?” “喂,你嫌我不贤淑吗?”她不服气的轻嚷。 “岂敢。”他笑不可抑,想着她的可爱表情。 她瞥见茶几上的纸条。“亮——” “嗯?”温柔的回应。 “季柔到我们家找你喔,咏咏住院了,在xx医院六?三病房,你要去看她吗?”她记得他这礼拜的行程排满了,除了晚上专属于她的时间,他似乎没空暇到医院去探望小病人耶。 “咏咏住院?”他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嗯,气喘复发。”晚饭后再到医院去。可行吧? “好,我去医院。晚点回家,拜。”他很快的说著,匆匆挂断电话。,汪寒望着听筒愣了,没叫他现在去啊!旋即又体谅的想了:家人住院了,他当然心急了。不会耽搁太久吧,等他的时间她可以将身上的面粉和油腻洗净呢。 呵!她好期望他的惊喜。 屋里亮著昏黄的小灯。从卧室回到客厅。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发现了找寻的人。程亮廷蓦地轻叹对她的眷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她便消失了。 他俯身轻吻了她,像解除睡美人的魔咒。蜷缩在摇椅上睡著的人缓缓地睁开眼帘,眨了眨迷蒙的睡眼,旋即漾出微笑。 “你回来了?” “嗯。”他伸手欲将她抱起。 汪寒轻推他,眯眼抱怨:“人家正张大嘴巴要啃汉堡就被你吵醒了。” “想吃消夜?”他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 “唔,晚餐都还没吃。哪想得到消夜呀。”她攀著他的肩站起来。 “怎么没吃饭?”他微蹙眉。她总是学不会照顾自己。“等你嘛。”她笑盈盈地拉他走进饭厅。献给他一桌子的菜肴,突然想到他怎么提到消夜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抓起他的手看表,啊!十点了! 怎么会呀?她不过小睡一下下呀。饿著肚子在梦里逛夜市,连一颗青蛙蛋也没吃到就这样过了四小时啦! “你吃过了吧?”汪寒垮下双肩,计划失败了。他的脸上除了歉意,毫无喜色。 “我陪你。”程亮廷微笑地将她按进椅子里,动手盛了两碗饭,再和她对坐。 肚子咕噜咕噜乱叫,汪寒也懒得多想了,挑一口青菜直接送进嘴巴里嗯!她瞠眼。 辣辣、酸酸、又甜甜的食物在她的嘴里随著唾液分泌愈来愈多愈难以下咽。程亮廷体贴的递上纸巾,她摇头,皱著脸将恶心的菜吞进肚子里。 程亮廷又递上一杯水,她可不逞强了,忙接过水杯送到唇边,喝水的同时见他拿起筷子挑了一口凉拌牛肉——送进嘴里,神情自若的咽下。 汪寒重燃信心,放下杯子,跟著拿起筷子进攻牛肉,他的左手却很快握住她的手,右手又送了一口醋烧鱼进嘴里,而后站起来,状似平常地说:“别吃。菜凉了,我来煮面。” 凉了就不能吃吗?她看他的背影走进厨房,不听话的拿起筷子唉!是凉了,她的心很快的凉了半截:明明是照食谱做的,怎么会失败呢? 他还真有风度呢,分明是她煮的莱难以下咽,他也不说,牛肉是腥的、鱼是苦的,亏她还沾沾自喜的等著他惊喜呢。 十分钟后。程亮廷端上香味四溢的炸酱面和蛋花汤。 “下次别等我。叫外卖。嗯?”他说。 汪寒转著筷子卷上面条,一口送进嘴里。才用含糊的声音抗议:“还有下次啊?”她讨厌等待,要她再一次饿著肚子等他,他别想了吧。 “要我道歉?” “不要,下次也让你等我。”她鼓著脸颊,嗔睨他,心想看在他煮的面很好吃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好,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汪寒轻咬著筷子,望着他的笑容失神。季柔那个会打人的丈夫和兽类何异呢?眼前这男人也会咆哮、会动粗吗? 如果会,她肯定转身就逃,逃到外星球去也不再见他。 “别发呆,快吃,嗯。”他柔声提醒,动手盛了一碗她煮的竹笙肉丝汤,她见样急忙阻止:“唉!很难喝,我把我的热汤分你好了” 、我要喝你的心意。”他说。 他对她总是这么包容!望着他,她不禁轻哺:“你真好。” “你第一次发现我的好吗?”他笑问。 “嗯。”她不容易被感动呀。 “那么,请你从现在开始谨记我的好。”他灿亮的黑眸温柔而炽热地锁著她,慎重地要求。只要她记得他的好,一切就值得了。 “嗯。”她笑颜灿烂地回应他脸上的阳光,幸福不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感觉了。 纵使是惯于自由与孤独的飞鸟,一经细心豢养,亦会忘却飞翔的本能。汪寒无法想像,若有一天程亮廷吝啬给予她关爱了她将如何? 第七章 十二月。h大的话剧社举办了一年一度的社员旅行。一行人在周五傍晚抵达目的地——奥万大,预计留宿两夜。 第一晚,由十位新社员策划改编的蝴蝶夫人在他们租来的山庄小剧场演出。 以日本长崎为背景的蝴蝶夫人,原刨描述日本艺妓秋秋桑和美国军官平克顿的爱情故事——平克顿在异乡为了排解寂寞,娶了原是长崎千金、因家道中落沦为艺妓的秋秋桑。而后,平克顿返回美国,秋秋桑在长崎一等就是三年;再重逢时,平克顿已经另娶他人了,秋秋桑痛不欲生的拿刀自刎,结束生命。 凄美的剧情,经由社员新创,成了出喜剧——平克顿因为贪图名利娶了硕壮的富家女,婚后不幸当妻奴,成了美国男阿信,而伤心的秋秋桑巧遇善良的富商,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新社员在舞台上谢幕,台下掌声热烈,尤其是女性同胞无不用力击掌。 汪寒心里叫好。女人擅长等待吗?女人就该牺牲吗?呵!她不觉得中国的王宝钏可敬、也不觉得日本的秋秋桑感人,统统是笨蛋一颗。 她不以为然的冷眼不经意的被一双深眸捕捉,程亮廷坐在另一个方向朝她望过来,顿时坚强的大女人主张震摇了。 如若等待的是温情的他,如同梦里的“她”等到了“他”回眸值得呀。 汪寒漾著微笑,想着美丽的雪景“他们”的结局是白头偕老吧? 是的,是的,她相信是的前世或今生,梦里或现下,他都不会松开她的手,独自走开。 散会后,程亮廷被一群学生缠住——“学长,你结婚了吗?”首先发问的女生直捣重点。等不及回答,另一个女生娇声嚷嚷:“一定是骗人的对不对?你看起来都不像结婚了嘛““学长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这女生问得更直接,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希望。 好几个男生也插进去抢话:“后!你们这种聒噪婆我看了都怕,何况人家学长啦” “学长死会了,你们别烦他。我也是你们学长啊,嘿嘿,要不考虑一下?” “做你的春秋大头梦。”女生拿保丽龙傲的道具砸过去,接著又是一阵唇枪舌战外加打闹。 程亮廷被困在人群里无法脱身。汪寒独自走向出口。几个大四和研究所的男生正在那相邀去洗温泉。汪寒,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啊?”刘坤是历史系的研究生、话剧社社长,个性朴实、待人诚恳,和管家伯不同的是他才华洋溢,而且不呆。 刘坤也喜欢汪寒,但从来不拿热脸贴冷屁股。单纯的仰慕,远距离的欣赏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汪寒浅笑,回问:“洗温泉吗?” “喔!那去夜游吧?”刘坤反应快的改说。 “夜游。好。”五个大男生拍手附和。 “夜游啊!我们也要去。”两个活泼的女生追了上来。 程亮廷越过人丛,见一群人簇拥著汪寒离去。 汪寒缺乏热情。但追随她的目光却不少,男生因她清冷气质而好奇仰慕,女生则因她的酷漠风格欣赏她;尤其上学期汪寒自编剧本,为话剧社拿下全国性比赛首奖,更让这些人惊叹她的才华。 喜欢她的人却不太主动靠近她。只因为汪寒刻意和人群疏离,不惊扰她是他们给她的体贴。 寒风中、夜色里,汪寒微徽抖瑟著,心里实在纳闷——夜游!原来这就叫夜游啊,没事拿著手电筒照黑乱窜,冷得鼻涕直直流。该叫自虐、无聊吧,有什么好玩的? 如果跟自己心上人在一起。或许会有趣一点。 呀!想到那人,她就更不想在外头逗留了,只想待在他身边呀。 要不是程亮廷,她压根儿不会参加这次旅行。就算程亮廷不能陪她,她的次要选择也该是裹着棉被睡大觉,而不是在这儿吹风受冻。 唉,这些热情的同伴不断给她讲冷笑话。冷上加冷,害她猛打了喷嚏。 男生们见样争相脱下外衣想给她被上。这教汪寒更难开口破坏兴致了,心想就自虐无聊到底吧。 男生体贴汪寒的举动。让旁边的女生酸溜溜的嚷了:“唷!我们是铁打的啊,怎么就没人施舍外套给我们啊!”“去!臭男生的衣服谁稀罕啊。”另一个女生则说。 臭男生们倒也有风度,相视而笑。有人将外套给了说酸话的女生,有人塞回衣服,而刘坤的夹克落到汪寒肩上。 汪寒躲不及,只能说谢谢。 一群人沿著枫林步道嬉戏玩闹。刘坤陪在汪寒身侧。两个女生则在前头讨论起汪寒的得奖尉本——黑道份子与都会女子的爱情。缺乏热情的两人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温暖,放弃权势和前途。他们亡命天涯。最终,道上兄弟逮到了他们,男子将被以帮规处置,他要求昔日兄弟放过他心爱的女人。她不肯独活,替他挡了一枪大雨的夜里,两人至死仍牵著手。 虽然悲情。但引人人胜之处就在于这年代已难得有至死不渝的爱情了,借由剧情正好宣泄人们在现实中求之不得的渴望。 谁不希望有个深爱自己,甚至会为自己牺牲的情人!——那些评审不也是。 两个女生讨论出结果,一致认为故事的败笔是颜士祯和蒋佳艳不配当男女主角。 汪寒笑了,诸如凉风:“嗯!总算有人说出我的心声了。”当初她就对主角有意见了,教她不说出想法的原因有二:一是她的责任只在写剧本,不在选角;二则她对任何事都不过分参与,即使她是话剧社的一员,尽过本份后,还是习惯冷眼旁观。但既然有人说出她的想法,她倒也不介意附和。 众人顿下,惊奇地看向汪寒。 “你们不觉得颜士祯不适合饰演痴情铁汉的角色吗?”汪寒对他们的眼神感到不解,难道是她个人对颜士祯有成见? 他们点点头。当然认同啦。他们只是惊讶汪寒也会这么说话,她太沉静、太冷淡了。在他们眼中汪寒就像小说里的扁型人物,想不到她也会说出有情绪、有意见的话来。 “汪寒,你再编个故事吧,男主角还是颜士祯,你看他适合演什么?”刘坤的同班同学阿丰说。 汪寒想也不想的回他:“自命风流的浑球,下场是得菜花自作自受。” 众人笑。阿丰拍手:“好啊,就这么办。” 他们的话剧社分成两大派系。以颜士祯为首的大多是些虚伪小人,跟刘坤在一块儿的都是有理想、有见识的青年,他们讨厌颜士祯是当然的啦。 “对了,晚上的聚会颜士祯没出现耶?”女生好奇。 “谁理他啊。”不屑的声音。 “嘘”走在前头的人比个手势,要他们安静前进。 众人噤声,开了手电筒,躲进阴影处,看见并肩走来的颜士祯和蒋佳艳。 “走啦,这是干嘛。”刘坤不赞成窥视。 “现在怎么走。会被发现啦。” “对啊对啊,看一下” 刘坤回头看汪寒。她一脸无所谓,说走就走,不走就等著吧。 蒋佳艳的声音趋大——“程亮廷威胁你?”她嗤笑。颜士祯想追汪寒被拒,也没必要编理由挽回面子吧。 颜士桢要是早几天跟蒋佳艳示好,她会欣喜若狂的迎合他,但现在哼,她可学聪明了,男人啊,就是贱,愈得不到的愈是哈得要死,轻易就让这个花花公子钓上,他还会将她捧在手心里伺候著吗? 当然不会了。所以她端架子,故意质问他对汪寒的感觉,没想到颜士祯自己爆料说他跟到汪寒家去想使坏。 “怎么可能?!”阴影处的人齐声惊讶。 汪寒也睁大眼看向不远处的两人。颜士祯怎么敢诬赖人,程亮廷才不会威胁人呢。当然喽,他只会威胁她不许翘课,为了她好。他就是有办法软硬兼施的威胁到她,他呀有著成熟男人的沉稳。也有开朗大男生的固执呢。 汪寒早习惯了脱轨的生活,要不是程亮廷的关心爱护教她心折,她哪情愿配合别人的轨迹前进呀。 呵!想他呵,只是想着他,汪寒便抑不住微笑了。 “程亮廷跟汪寒有一腿,他警告我别破坏他的好事。”颜士祯的声音不大,刘坤等人却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扭头看汪寒——她感到荒谬地笑着,太含蓄了吧?怎么不说他们有奸情。 颜士祯又说:“国内的房地产业操纵在姓程的手上,我老子的建材公司和程家有合作,这容易调查啊。” “你怕他?”蒋佳艳嘲笑。 “怕啊。当然怕啊,我老子垮了,我还能当王子吗?”颜士祯无耻的笑着。 蒋佳艳不服气的哼说:“汪寒好厉害啊!能被咱们h大的财经王子看上,又能搭上e大的王牌教授,哼,她到底有什么好啊?”颜士祯是花花公子,程亮廷才是女人心目中的翩翩王子,她当然更想吸引程亮廷的注意啊。 她蒋佳艳可是外文系的系花耶,脸蛋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男人应该追的是她,不是古墓派的汪寒才对吧。 “当然不比你厉害啊。”颜士祯扣住蒋佳艳的手腕,泄漏色欲的眼在她傲人的曲线上溜转著。“她啊,躺在床上八成像块木头。你呢” “你去找汪寒啊。”蒋佳艳故作姿态的想甩开他。 “她哪值得我拿‘钱途’下赌啊,玩玩就算了嘛。”颜士祯手臂一缩将蒋佳艳往怀里带,无视她的推拒,猴急的吻上她,煮熟的鸭子别想再飞走了。 “颜士祯你敢!”蒋佳艳叫。 哪有不敢的。他将她推靠向大树,粗暴的扯下了她的外套,不安份的手直接入侵到她的毛衣里。 ‘该!别呀”蒋佳艳惊呼、娇喘、呻吟,欲拒还迎的扭著身躯将颜土祯的欲火引爆到高点,天虽冷,但“草床族”可够欲火焚身啊。 “这算不算强暴啊?”汪寒他们这头观看的某个男生提出疑问。 “我们要管吗?”女生看了脸红,想走人,又替蒋佳艳担心。 “汪寒”刘坤见汪寒往回走,追了上去。 原来好戏在这头!阿丰等人交换眼神,暗下对汪寒重新评估了,她和颜士祯的可能性不大。倒是程亮廷无风不起浪!和已婚的程亮廷有暖昧,绝不可原谅。 冷天里飘起了细雨。 好在走得不远!汪寒往小木屋的方向跑。刘坤以为颜士祯一番话教她难堪了,遂跟在后头想安慰她:“汪寒,等一下“她拉紧夹克,不让寒风灌进身体里,躲雨要紧,哪有空理后头的人啊。 黑夜里,她不慎擅进一堵墙。旋即被一双有力的手钳住。 “学长!”刘坤追上来,惊声。太巧了吧。这时候遇上程亮廷,不知道汪寒会不会感到不自在? 程亮廷看看跑得急喘的两人,挑眉问:“怎么回事!” “喔,没”刘坤敏锐地盯著汪寒臂上的那双手,牢而不紧,自然的动作! “你们慢慢聊。”汪寒轻挪开程亮廷的手。跑开。雨愈下愈大了,她可没兴趣当落汤鸡。 刘坤张嘴,但没喊出声,心里隐约觉得怪,依照他对汪寒的观察和了解,她该是急著躲开程亮廷的触碰才对,就像刚才他将外套披到她身上时她反射地抗拒一下,然而,她和程亮廷的肢体动作和服神似乎泄漏了什么对了!是亲匿,一种熟悉近乎亲呢的默契存在他们之间。 汪寒转身,捣著嘴巴瞪著尾随她进屋的程亮廷。 哎!抵达目的地就直注意著他住哪问房,惦记著晚上要溜进他屋里拿和他的行李放一起的换洗衣服想想想,一直想他,当然会跑错房间了。 “去哪了?”他走近。 “夜游。”她老实说“为什么跑?”他瞥过她肩头上的夹克,有人为难她? “你看到啦,社长在追我啊。”她仰著脸微笑,故意模糊焦点造成误会,看他能说什么。 “他跑得够快吗?”清淡的语气。 “嗯?”这是什么话? “否则怎么追你。”他炽热的眼锁著她晶灿的眸子,牵动唇角微笑。 “你呢?你跑得够快吗?”向来清冷的眸因他而执拗了。已婚男子会追著自己的妻子跑吗?希望他的答案不是太令她失望。 “我不追你,懂吗?”他执起她冰凉的手,摊开双臂拉她环上自己的腰。而刘坤的夹克滑落到地上。 他会牵著她配合她的速度前进呀。这问题、这答案只适用他们彼此呢。汪寒在程亮廷怀里轻问:“你不在意吗?” 他不答,用双臂给予她温暖。她挣开他的怀抱,仰著脸,又问:“有男生追我,你不想问清楚吗?” “傻。”他轻捏她的脸颊,走开说:“把衣服找出来,先去洗个热水澡。” “那颜士祯呢?如果他追我”她跟在他身后,也不懂自己何以非要答案。 “他又找你麻烦了?”他倏地转身,绷起脸。 “他敢吗?你戚胁人嘛。”她别开头,不让他看见脸上的笑意。真好,被他保护著的感觉真好。 “他说的?”他捧住她的脸,想确定她有没受到伤害。 “他说我们‘有一腿’呢,很多人都听见喽。”汪寒皱皱鼻头,太了解程亮廷在那些大学女生眼里是多么有魅力的,遂酸酸地说:“我呀,很快就能体会到‘千人所指。无病而死’的道理了。” 他放松脸上肌肉,欣赏起她的鬼脸。“要我澄清吗?” “管他们。”两人结婚不是秘密。她只是不想擅长八卦的人拿她的私生活做文章。 她忘了要追究答案了,转身去找行李。和她睡同一间房间的刘亦涓因故没参加旅行,她决定今晚赖在他房里了,反正没人会发现。 程亮廷走近,从背后圈住她,在她耳边问:“真不在乎?”他担心她受到误解,会有委屈。 “嗯。”才搁下的问题又被挑起了,这会儿她不再追问他。而在心里悄悄问:真不在乎吗? 习惯了他的眷宠,汪寒越益困惑,他对她是不是太有把握了?仿佛只要她喜欢,真的什么都无所谓,即使有人追求她,只要那人不是像颜士祯那样教她惧怕的,只要那人能讨她欢喜,他便不过问。是这样吗? 也许,他不爱她,只为了偿情债而誊宠著她。 也许,她不爱他,只因为习惯而眷恋起他。 也许吧!黯淡的冬季,她在他圈造的小王国里。忘了酷寒的感觉,也忘了自己的潇洒。 晨光透过窗帘洒进了房里。检阅过秘书寄来的会议报告及新药物的研发提案,程亮廷抬眼看看时钟七点了。 他惯于早起,习惯在晨运之后检视工作进度。即使是假期,人不在台北,他也没有因此闲散。 将工作告一段落,他合上手提电脑,回身看向床上抱著枕头睡得酣甜的女子。无法移开眼神地起身走到床畔坐下,温热的手指滑过枕上那张细致脸庞。 她眉头一皱,赶蚊子似的挥开他,咕哝一声将脸埋进枕头里。 他轻笑,扳过她的肩,俯身吻上她。这也是他每天早上的习惯。 汪寒的习惯恰恰和他相反。她贪睡,懒虫再旱起也只有被鸟儿吃的份。没课的时候连续睡上一天一夜是常有的。结婚后。程亮廷不许她这种睡法。知道她体力不好,几次半哄半诱的要带她去运动她总不肯,他自然也不勉强她。但即使她不用上课,他也会在上班之前将她唤醒,非要她陪他吃完早餐才肯放她睡回笼觉。也就这样好不容易的将她养胖了一公斤。 要叫她起床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她的下床气不管他用哄的、拉的、闻的总之就是会发作。最后让他误打误擅的用对了招数,原来她抗拒不了他的柔情深吻。 每天早上,他总是这么俯身去吻她,从唇瓣到深深处一次次直到她娇喘呻吟,睁开迷漾的眸他辛苦自制的抽身,并给她一句:“给你五分钟。” 她会躺在床上看他走开,享受五分钟的赖床时问,然后认命的下床。 然而今天,这办法似乎失效了,怎么就是吻不醒睡美人? 梦里,她被他牵著走上松枫桥,火红的浪漫漫天飞舞的飘落大地像红色的雪!她舍不得醒来呀。 双手撑在床上,身子腾空凝望着她,见她的眼皮轻颤了一下,他旋即勾勒唇角笑:“别赖皮了,快醒来。” 汪寒低吟一声,感觉到他的鼻息,展臂环上他的颈项,才缓缓地睁开眼,睡意浓浓的问:“你给我多少时间?” “这代表什么?”他双瞳闪照,意指她的勾缠。婚前她不曾主动找过他,婚后她亦不曾主动要求他,如今这举动是否代表了他对她的心将得到完整的回应? “嗯?”她只想睡到自然醒啊,能代表什么? 她微张嘴的性感模样教他受不了诱惑地吮吻上她的唇,舌尖探进她的唇里探索。 这下不但清醒了,而且要窒息啦!她推他,双颊飞上红彩,嗫嚅地问出憨了两个晚上的困惑:“我我在床上像木头吗?” 他双眸含笑。“为什么问?” 她的脸颊更红了,眼神闪烁,羞赧地低语:“有人说呃,是不是嘛?” “费解的问题,不该用语言回答。”她不知道这答案只有他能给她吗?套句她的话:管别人怎么说! “嗯?!”她一怔。他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锁定的猎物,还有他的手在干嘛呀?! 一双温热的大掌停在她腰问的曲线,轻柔的手指带著电流般向上移动、滑进她的睡衣里她倒抽口气,在他指尖下的肌肤忍不住轻颤。“哎!亮”她惊嚷,奥万大之旅即将在下午结束,天都亮了,这时候不该这样呀! “我给你一早上的时间”他气息浊重的说,炽热的唇从她的颈窝侵略到胸口,吻上她的敏感由错愕到渴求,由被动到热情参与他的活动。她懂了。即使是天生的木头身躯、寒冰心脏,这男人也有办法挑起她的欲望呀! 回程的车上,他们惊讶发现颜士祯和蒋佳艳打得火热。 刘坤坐在汪寒身边。她见到他便想到了:“喔!你的衣服我洗干净再还你。” 刘坤点点头,直接说:“学长告诉我你们的关系了。”他原想保护她,找上程亮廷问清楚,没想到得到了惊人的答案她是程亮廷的妻! “哦?”程亮廷没告诉她呀。 “阿丰他们也知道了,除了颜士祯,我们都会替你噪守秘密。”喜欢的人属于他人了。刘坤非但没有失望,反倒释怀,脱俗的汪寒匹配不凡的程亮廷,他心服,而且祝福。 汪寒淡淡一笑,心里却有点冲动想握握刘坤的手。难怪,阿丰他们没有改变对她的态度。一直有人在背后护著她呵,这些好人。 第八章 傍晚的电梯里,程亮廷将妻子紧接在怀里——“我答应。明年底带你去,这个冬天哪都不许去。”半哄半命令的语气。 “你以为我会听话吗?我又不是你的乖学生。”汪寒呵呵笑。脚长在她身上,她可没受人约束过,她要在这个冬天去看雪,管他有没空呀,她要自己去。 “是啊,你不是我的学生。”他轻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吹吐著灼人的气息:“我是你的监护人,还是你最亲密的人。” 她倏地感到全身燥热,脸红心跳地挣脱他的怀抱,跑出电梯。今早那个满是征服欲的男人够她措手不及了,她可不再急著揭开他的其它面貌。 程亮廷稳健的步伐跟上她,重新将她搂进怀里,刷卡开门。 进门后,窜人鼻间的菜香令汪寒愣了一下,他们家几时请菲佣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沙发里蹦起来,直扑向她身旁的男人,娇声嚷:“爹地!” “嗨,宝贝。”程亮廷放下行李,俯身抱起小人。季柔从厨房出来,笑盈盈地看着这幕。 汪寒错愕,父女重逢的情节怎么搬到她眼前上演了! “快来吃饭吧。”季柔脱掉围裙,招呼他们。 程亮廷单手抱著小女孩,一手牵著汪寒进屋。 晚餐的餐桌上,汪寒头一次在程亮廷给她的家里感到说不出的别扭——咏咏和妈妈一样是美人胚子,灯光太柔和,衬得这一大一小的美人好耀眼,而食物太好吃,证明季柔不但貌美,手艺更好。 程亮廷热络地和季柔谈话、耐心地回应咏咏的多话,他们三人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季柔谈及的人名、咏咏和爹地的共同回忆、和程家人的趣事都是汪寒不曾参与的。她蓦地惊觉,她对程亮廷的过去知道的太少了。即使是现在。她也还是不了解他的心思呀。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懒得解释自己、懒得了解别人,但他是她的丈夫,只是习惯他待她的种种好,就足够了吗? 她不愿多想,但这事实教她隐约不安了。 “她是谁啊?”咏咏大眼眨呀眨。看猴子似的指著汪寒问妈妈。 汪寒一颗心陡地下沉,像闯进别人家的饭厅。担心自己不受欢迎呢。 “咏咏,叫姐姐,不可以没礼貌喔,寒姐姐是爹地的妻子。”季柔轻抚著女儿的小脑袋。 “咏咏要叫寒姨。”程亮廷笑说,按辈份,咏咏怎能叫汪寒姐姐? “什么是妻子呢?”咏咏又问。 “妻子就是太太呀,爹地的太太咏咏要叫阿姨。”季柔好脾气的解释。 “爹地的妻子为什么不是妈眯呢?”小女孩固执的望着大人。 汪寒拿筷子的手颤了一下,来不及理清情绪,季柔用颤音说:“妈咪妈咪有爸爸啊,我们以前都跟爸爸住一起的,妈咪是爸爸的妻子” 咏咏突然丢下汤匙,尖嗓子嚷! “咏咏讨厌坏爸爸。我们不跟坏爸爸住啦。咏咏要爹地,阿姨不是爹地的妻子,爹地有妈咪和咏咏” “咏咏!”季柔轻斥。 “小柔。别吓孩子。”程亮廷提醒。 咏咏看妈妈严肃的脸,小嘴一扁,泪眼汪汪:“唔坏阿姨都是坏阿姨啦” “咏咏!你这不听话的孩子。再这样”季柔白著脸。泪水涌上眼眶。“再这样胡闹妈咪就不要你了。” 咏咏张大嘴巴“哇”晚餐就这样在女孩嚎啕大哭中结束了。 汪寒一手枕著头侧睡,隐怒和委屈在心里作祟。如果程亮廷是咏咏的干爹。她该是干妈吧?什么也没说就荣登坏阿姨宝座了,当坏人这么容易呀! 她吁口气。不该跟孩子计较的,但,大人呢? 哎!大人哪也会疏忽的嘛,只要小孩子开心,阿需太认真呢,像现在人家爹地和妈眯一起哄小女儿睡觉呢。她这个程太太都是大人了,就别胡思乱想了吧。 她合上眼,努力寻找瞌睡虫来作伴。一只猪、两只猪九十七只的猪唉!不知道温柔的程先生给小女儿讲什么故事呢? 白雪公主吗?那坏皇后就由她来担纲演出吧她翻身、再翻身,像咸鱼左翻右翻最后,忍不住一拳捶上程亮廷的枕头!如果她是巫婆皇后,现下要做的事就是把那个忘了回笼睡觉的男人变回她身边。 唉没有他的手臂枕著,好难睡呀。 隔天,汪寒一觉睡到了下午,想不透程亮廷怎么没叫她起床,今天是假日吗? 不对。她晕头转向的走出房门——“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妈妈心疼哪。” 是婆婆的声音!汪寒化身为鸵鸟,反射的缩回脚步。 “妈,您别替我担心,我很好的。” 季柔温柔的语调令汪寒联想起枕边人。季柔和程亮廷是同一型的,体贴、亮眼、有著贵族的气质。 “怎能不担心呢?如果他不签字离婚,你们母女可怎么办?”程母哽咽。 “不会的,亮廷有办法的。”季柔很有信心地说。 “以后呢?以后怎么办?唉!好好一个女孩就这么给他踏蹋了。可惜亮廷结婚了,如果早跟他断了,你和亮廷” “妈!” “不是吗?你们是一对啊。你呀,从小就嚷著要当亮廷的妻子,妈妈可是认定了你这媳妇儿。咏咏啊,本该是我的亲孙子” “妈,别说了!求求您”季柔掩面哭泣。 可惜呵!汪寒止不住颤抖,恍然明白了。季柔曾说她们有双相似的眸子! 季柔怕她误会什么? 是误会吗?! 程亮廷要的不是她,而是她这双长得像季柔的眼睛!背靠著冰冷的墙,她的身子无力的往下滑程母转身找面纸,惊讶的发现:“小寒!” 季柔,是孤儿院院长取的名。因为她长得柔弱如水。 十岁,她一眼喜欢上了收养她的父母。他们视她如己出,甜蜜的家庭来得迟,但她感激啊。小小年纪便恋上了大她两岁的程家二哥,尽管他只当她是妹妹宠著,亦不在乎;十五岁,鼓起勇气跟他表白,他不惊,而说她太小了,该用心念书;十八岁,考上了大学,她告诉他,她长大啦。可以爱了吗?他轻叹就此底定了? 他吻了她呀!喜欢她的人何其多,但她只要他啊。 可以吗?无庸置疑的。他当她是妹妹,疼她、宠她是天经地义的。但。爱她若不是她的痴心令他不忍拒绝,他会永远像个哥哥爱护她。 问题无从扩增,他依计划出国,每天给他写一封信,两年的隔海恋情总是她的相思多过他的情话。 或说,不曾。他不曾说过甜言蜜语,顶多如往昔,要她好好照顾自己。 他想些什么?不重要。她痴心等待将来,家人亦认定了他们。若不是那一夜秦治岗酒醉玷污了她,如今她该是他的妻了吧?这问题她只敢偷偷想,没想到程母也想着同样的问题!他呢?他也想过吗? 当初,她信任秦治岗因为他是程亮廷的朋友,怎料这般信任会毁灭她期待的幸福。自认配不上喜欢的人。也因为秦治岗再再忏悔,是爱她太深不能自抑啊被爱比爱人幸福,怀孕了,就嫁了吧她只能认了。 又怎料婚前的谦谦男子,竟潜藏暴力倾向! 到如今,能怎么办? 她没想过破坏啊。女儿是她的一切。如果可以她只奢求靠近他、静静地看着他。尽管他有了别人,她还是抑不住痴痴的爱慕啊。 守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汪寒不想听季柔的惊惶抱歉,也不想面对婆婆的为难眼神,她逃难般,以上课当借口夺门而出。 不过是昨天,她才和程亮廷在奥万大看日出的,今天她却独自看日落了。 自从夏天天退出她的生活,阿裴去旅行,她的生活重心就只剩下上课和回家了;上课想着程亮廷,回到家也总有程亮廷陪她,就连到了梦里也都有他的影子。唉想将他驱逐出脑海,难吗? “汪、汪寒!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转头看见管家伯。真巧,这家伙总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 管家伯退去脸上的惊喜。因为她的冷淡而黯然了,接著识相地说:“你、你不希望我吵你,那我先走好了。” “唉。”她喊住他。 管家伯憨直、诚恳、凡事认真,多个好人当朋友,生活会充实点吧?多个有交集的人占据脑容量,对那人的在意就能少一点了吧? 他们买了啤酒,坐在河畔吹冷风,从黄昏到黑夜“你的手机又响了耶。”管家伯看汪寒的包包。响了整晚的铃声,可想见找她的人多么急,怎么不理呢? 汪寒摇摇铝罐,鼻音浓重:“别理他。” 管家伯迷醉的眼神望着她红通通的脸。暗暗叹口气;就让那个打电话的人去急吧。烙印在他心版上的人好不容易离他这么近啊,陪她吹冷风自虐他也开心。 “喂,我头晕晕的。”汪寒将空罐子丢进塑胶袋里,揉揉眼睛。有了些醉意。真想倒头就睡。 “你要回家吗?”管家伯掩不住怅然,唉!舍不得让她走啊。 “可不可以去你家?”她扭头问他。 “去我家?!为、为什么?!”他忙掏耳朵。听错了吧? 他怕她吃了他啊?汪寒摇摇晃晃站起来。皱皱鼻头:“算了,我要去找间旅馆睡觉。”她不想面对程亮廷和季柔的过去,不想让程亮廷看见她的狼狈,反正先找个地方睡觉再说吧。 “去我家、去我家好了。我不问原因就是了。”管家伯急急忙忙跳起来,想伸手扶她又不敢,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边。像公主光临贫民窟,他担心自己的狗窝会吓跑她啊。 在温暖的胸膛上惊醒,汪寒反射的弹坐起来。黑夜中,那双熟悉的亮眼教她松了口气。 但,她明明跟管家伯在一起的,怎么会程亮廷一手枕在脑后,仰躺著看她。难得发出了冷飕飕的声音:“我带你回来的。” 那么他见过管家伯了?除了困惑,她无法思考。直觉的想逃开他坐起,一手环扣她的腰,命令:“说清楚。” 没人告诉他怎么回事。傍晚,当他从研究室出来时,秘书告诉他母亲来了几通电话找他,他打电话回父母家,佣人却告诉他母亲跟父亲临时到香港去了,可能正在飞机上无法取得联络。回到家,季柔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而咏咏告诉他外婆给她带了新玩具来呢,他因而知道母亲来过家里了。 母亲和季柔的感情向来好,他想不出两人会有什么不愉快,但家里的气氛隐约教他觉得不对劲。直到了晚餐时间。他才想到汪寒下午没课早该回家了不,他今天根本不打算让她出门的,他急著想知道母亲和季柔的问题,却忘了汪寒。 焦急地打了一整晚的手机,却到晚上十一点才接通,是个男生接的,就这样,他在别人的床上找到了略带酒气而沉睡的妻子。 “为何不回家?”他隐忍著不满。逼迫她正视问题。 她懒得想也懒得说。但了解他的温柔细腻底下隐藏的强势力量。真想要一样东西、想知道她的心思,他是势在必得的。 唉既然挣脱不了他,她索性屈膝抱腿,将脸埋在膝上。以沉默对抗。耗著吧。 她的反应触怒了他——即使在他身边,她还是有办法逃避他。是吗?不看他、不理他,被她阻绝在她的世界外,他能奈何? “请你谨记自己的身份,这个家不是旅馆,让你说走就走的。”不再温柔,他沉怒道。 汪寒倏地扭头,瞪他。他怎能用这种口气警告她? 他顺势捏住她的下巴,手臂缩紧将她扣在身前,凝肃的眼透著烦恼——擒服她的心,是他有生以来惟一没把握的事啊。 如若他给她的纵容会让她脱逃成性,他是否该以另一种方式对待她?他不乏蛮力优势,但,她要吗?不愿吓了她,以绵密柔情裹上她冰凉的心,不成吗? 他紧锁的眉峰,令她想起了梦里的“他”不禁涌上了心疼,问道:“你为什么要我?”他爱季柔,又何必招惹她? 她肯开口便教他松了口气,知道她在意他,紧蹙的眉头也得以松解了,但她的问题教他无奈。她不懂,他也不懂。一心希望她欢喜究竟是为何? “你爱我吗?”她茫然的眼在他脸上找不到焦点。 他定定的望着她,隐约获到了问题所在——母亲至今仍为季柔的归宿忧心,今天来家里说了什么令汪寒误解的话了? “你呢?”他叹息,她终究是不了解他的心啊。如果他不爱她,何须烦恼她不开心就会转身离开! 爱他吗?如果没有季柔,她只会被动的接受他的呵护;而如今,她蓦地惊觉,被他安上一颗心后。心里满满的烙印都是他呀,这不是爱吗? 她偎进他的怀里,无力地问:“季柔是你的过去吗?” “你是我的现在和将来。”他稳稳地道。爱情。无须用言语解释;不管是他和季柔的曾经、还是与汪寒的现下,他始终坦然。 她是他的妻子,只稍用心就该明白他是如何将她视为惟一。 轻轻接著她,大掌贴上她微烫的额头。他叹道:“生病了都不知道,以为我没叫醒你是为了什么?” 他的关心、她的眷恋呀她漾出微笑,双手搁在他的心跳上。错在她太晚参与他的生活吗? 如果他恋著季柔,怎能够如此心系著她!如果他爱上的是她像季柔的某部份,这时候他大可在季柔身边望着季柔的眼睛啊! 她向来懒得计较的。过去的或许就真的过去了吧?大家都这么说的,过去就算了。而她。是他的现在进行式呀! 她轻唤:“亮。” “嗯?”仿佛依稀,他找寻的只是这声温柔一直以来。 “你相信前世今生呜?”是不是从某个前世开始。她的心便给了他?那么现下列将来,她的心还是系在他身上啊。 “我相信现世来生。”他轻笑。出于一种莫名的感应,知道她认定他们的缘份是前世就注定了,但他更喜欢这说法——现世来生。如若有来生,才能再次拥有她。 汪寒不禁笑自己傻了。他的专业是心理医学,自然被训练成科学家的思考模式了,怎么会相信轮回呢? 那些梦是她的前世记忆吗?这问号在她脑海的角落,早随时问变成了肯定句。泄漏天机也许会遗天谴呢,她不可说、不能说呀。 汪寒几次在校园看见管家伯躲她。而这天终于让她堵到了他——“你干嘛躲我?”这家伙害她最近猛照镜子怀疑自己长得像恐龙呢,不问清楚不甘心。 ‘‘我、没有,没有啊。”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唉!真想去买簟醋仰头喝个痛快啊。 “我长得很可怕吗?”汪寒逼近他问。突然觉得好玩了,这个怪家伙竟然在发抖耶。 “怎么会!你是我见过最最漂亮的女生了。”管家伯急忙说。 她想到了某个电影情节,忍不住笑睨他:“那是我那天喝醉了拉开你的衣服领口当你是垃圾袋,吐了你满肚子吗?” 管家伯看着她的笑容失神,晃了晃脑袋,嘴里迳自喃喃:“你都结婚了,我真笨啊我” 汪寒悄眼觑他,咦!听他的口气难道,他喜欢她?! 管家伯惊醒,见汪寒紧盯著自己,紧张的直摇手说:“你不要担心,我保证不会随便跟人家乱说的,真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同学拿你的事大嘴巴的。” 汪寒忍不住笑,瞧他紧张的模样好像她会“杀人灭口”耶。 “管家伯。你当不当我是朋友?” “你、你当我是我就是啊。”以前要是能听见汪寒这样问他、能拉近他们的距离,他一定会开心死了:但自从那天晚上,那个长得又高又帅的男人到他的狗窝抱走汪寒,他就没希望没期待了。 “那走吧,一起吃饭。”她要好好开导这家伙。学校里多的是可爱活泼的女同学。他何必单恋她这朵冰雕的花呀,傻瓜! 就这样开始,管家伯代替夏天天和阿裴,成了陪伴汪寒的志愿军。 第九章 季柔母女在程亮廷家住了下来。日子缓慢而规律的滑过去,表面上看似平静和谐,汪寒的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惶惑。 当她知道程亮廷和季柔并非单纯的兄妹感情时,季柔是哭著跟她道歉的,而后季柔总在她面前表现出低姿态。汪寒不懂。既然都过去了,何需道歉? 季柔的态度教她跟著别扭了。 自从季柔搬进来以后,晚餐通常是季柔掌厨的;睡前,程亮廷会给咏咏讲故事哄她睡觉;而夜里,汪寒凝望着枕边人,突地多了好几颗心她惟一有兴趣的运动是爬枕头山,而程亮廷和季柔都喜欢网球,自然常常一起打球晨跑,也一起陪咏咏买玩具衣服、接送咏咏上下课。他们俨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呢! 胡思乱想变成习惯后,汪寒竟恍惚觉得自己是介入者,甚至自问——没有她,他们会比较美满吧? 假日的午后——程亮廷陪季柔去和秦治岗谈判,留下汪寒和咏咏独处。 咏咏坐在地毯上玩新买的玩具,汪寒斜躺在沙发上看书。 平常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咏咏讨厌“坏阿姨”汪寒也乐得跟她保持距离。不讨厌也不喜欢,对咏咏的感觉只能是这样,要她逗一个讨厌她的小孩,汪寒宁可承认自己孩子气呢。 咏咏霸占著程亮廷,对她投以挑衅的眼神,总不是她的错觉吧?汪寒沉思著,不禁看向地上的小人——她和咏咏是两个极端,咏咏充满占有欲,她则是漠不关心,这都是不健全家庭所造成的异常人格。 “姨。”咏咏突然抬头,难得叫得好亲热。 汪寒微愕。咏咏冲著她甜甜笑着,指著地上的积木和娃娃说:“姨,你看唷,这是爹地、妈咪和咏咏。” 胸口倏地发闷。汪寒低头掩饰僵硬的神情。咏咏也能透视她的心理吗?她可以凡事不在乎,惟独他们三人的组合教她心里不舒坦啊。 “姨,你看嘛,这是我们的城堡喔,爹地是国王、妮咪是皇后、咏咏是小公主,国王爹地最爱妈咪、最疼咏咏了。”咏咏歪著小脑袋,一副无邪的模样望着她。 汪寒表情呆滞,脑袋有些混乱了——她的国王老公爱的是别人不!童言童语不能当真的,但咏咏的话似乎教她想透了些什么“姨。你没有我妈咪漂漂喔,爹地最最喜欢我妈眯了。你为什么一直住在我爹地家啊,我们的城堡又不欢迎你,不然我用爸爸跟你换爹地好不好?” 轰!天真的软语比雷声还吓人。汪寒拿书的双手微微颤抖,好气好笑又觉得好窝囊。面对咏咏,她是处于挨打的,哪像个大人啊。 “我外婆说,因为有了姨。所以我妈咪不能跟爹地在一起。都是因为姨。害咏咏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爸爸也有妈妈”咏咏噘著小嘴说。 这什么话!难道是她害季柔不幸的? 一抹荒谬的笑在汪寒的唇边僵掉,她恍然明白了——季柔还爱著程亮廷,连咏咏都知道,怎么她迟钝了!这就是她心里的疙瘩,不是吗?连婆婆都说。可惜”呀! 如果不是她早一步当上程太太,程家的人会比较称心如意吧? 咏咏瞪著汪寒嘟囔:“我爹地说别人跟你讲话的时候,你应该看着人家的眼睛认真听话的,你都没很认真听我说话,我要告诉爹地你投有礼貌,爹地就不会疼你了。” 就让咏咏去告状吧。既然城堡里没有她,她何不自动消失算了。 汪寒找了管家伯陪她吃晚餐,但她终究投办法彻底消失。想想也觉得自己任性,就算季柔还爱著程亮廷。那也不是他的错吧。 不想教他担心,于是吃饱饭便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回家了。不料,程亮廷见到她就是一阵轻责——“上哪去了?咏咏受伤了。你知道吗?”咏咏打破杯子划伤脚板原本是可以避免的意外,只要她身边有个大人在。 她一愣。说不出哪不对,他缺乏温柔的声音教她本能地筑起心墙,思绪定在空白阶段,机械似的扭头进了房间。 程亮廷跟著进来,扳过她面对自己,急切地忘了控制音量——“你不该让孩子独自在家!” 汪寒倏地打开他的手,无法置信地瞪著他动怒的脸,踉跄退缩。 他心头一悸,吓到她了?淬然叹息,他按捺下脾气,耐著性子道:“寒,让咏咏一个人在家很危险的,懂吗?” 她紧紧瞪著他,不懂!他说过“只要她喜欢”的,现在,她不喜欢了,他不知道吗?她不懂,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对她的承诺是不堪一击的?如是,她宁可夹著尾巴逃走。也不要变质、失望的结果。 “寒”她凝霜的眸教他挫败,趋前——她反射的退两步,失控的嚷:“我跟她在家更危险,我怕自己一气之下把她丢出窗子,你不知道吗我讨厌小孩。我很讨厌咏咏的”她为何要受咏咏挑衅?她不曾那样窝囊的。 他顿住,眼神阴鸷,闷声:“你这些话太幼稚了!” “我幼稚!你现在才知道吗?!把我赶出去好了。让季柔和咏咏名正言顺的当你的宝,你们快乐我也落得轻松。”幼稚个彻底吧。 仿佛她多么不可理喻似的,他不再多看她一眼,迳自开门出去。 他没有回房睡。汪寒睁著眼直到天亮,赌气地想:是他要娶她的,她可没赖他,就算他现在讨厌她、觉得还是季柔比较可爱了,她也不让出程太太的位置,绝不让! 隔天,季柔又带著一脸歉意来到汪寒身边。 “都是我不好,害你跟亮廷吵架了,以后我会自己照顾咏咏的” 吵架!季柔听见他们吵架了?还是程亮廷跟她说的? “咏咏是个孩子,她不懂事的,你别跟她计较好吗?”季柔又说。 汪寒有种无力感,只想快快走人,遂闷声道:“不懂事的是我。” “不是的,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季柔挡著她,美丽的大眼盛满紧张,像扭开水龙头那般方便迅速,泪水成串成申滑落。 汪寒烦躁了,她表现的很欺负人吗?不管季柔是程家的女儿、还是程亮廷的旧情人,她都担当不起欺负季柔的罪名呀! “咏咏缺乏父爱,所以才会”季柔哭著说。 “正好,程亮廷可以弥补她的匮乏。”汪寒冷淡说著走开。 “等我找到房子就会搬出去” 汪寒在门边顿下,气闷极了:“你的去留应该跟程亮廷说,不是我。”是她生性冷漠吧?她不同情季柔,甚至讨厌季柔楚楚可怜的模样。’汪寒也厌恶这样的自己,没有心多好啊 又是“红灯”!路灯又坏了吗? 一开始,汪寒只是倔强地拒绝程亮廷的关心。而他也出奇的任由她使性子。为了给她冷静的空问,他甚至睡到书房去。最后。她走不出自作的茧了,他竟也不靠近拉她一把。僵局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怎能料到波折会紧接著来——自从吵架后,汪寒总要在外头晃到晚餐过后才肯回家。这天,管家伯送她一束自己培育的紫色玫瑰,她在六点之前回到家,并且下了决心要跟程亮廷把话说清楚。 三天的冷战够人煎熬了,如果他不要她了,她不会赖著不走的。 客厅里没有人。汪寒感觉奇怪的往里边走,经过客房时,半掩的房门内传出的声音让她下意识的顿下“有我在,他伤害不了你。” 是程亮廷!一如对她的温柔,他对季柔保证。两人坐在床上,季柔倚在他的怀里呜咽:“我真的好怕”亲密的画面刺目地落入汪寒眼中,她如遭电击,胸口顿时燃起一把火,有股冲动想推门进去嚷出满腔的喷怨。但终究是没那么做懒呀。 即使再在意他。她也不会跟人争抢。火气再大也敌不过她骨血里的冷情。 按捺下喉间的酸味,识趣走人,她推开自己的房门,一眼看见桌前的小小身影。咏咏?走近一看——咏咏正拿著剪刀,她的“寒梦手札”变成了纸飞机、纸船、和一堆碎片废纸! 汪寒气急的丢下花束,抢下剪刀,盛怒之下推了孩子一把。咏咏旋即哇哇大哭两个大人合声而来。看见咏咏哭坐地上,季柔飞扑过去:“咏咏!妈妈的心肝” “哇妈咪咏咏痛痛,坏阿姨像爸爸打咏咏”咏咏又哭又喘的告状。 “怎么回事?”程亮廷擒住汪寒拿剪刀的那只手。 汪寒气怔了,听见质问猛地仰起脸,对上他的怒眼:“你看到了,我替你教训这个没教养的小孩,她太可恶了” “寒!别太过分!,’他咆哮。 季柔搂著咏咏跪在地上又急又哭:“亮廷,求你别怪她。我们送咏咏去医院吧,咏咏骨折了。” 程亮廷倏地松手。汪寒顿失重心的撞上椅子。感觉腰际刺痛了一下,来不及站稳便看见程亮廷抱著咏咏,季柔紧偎在他身边他们一起走出她的视线。心头一阵抽紧。她扶著桌缘无力的蹲下。 她睡著了?汪寒眨眨眼,困惑地看着床畔的人。 “这里是”医院!她从房间的陈设看出来了。 “你忘记了吗?你打电话给我说你身体不舒服。我赶到你家的时候,你已经昏倒了,是我把你送到医院来的。”管家伯满脸担忧。如果不是她的手机就在身边,她昏迷之前按了重播键打电话给他,她是不是要等到那男人回到家才能获救? 她撑坐起来,还好,不是全身软趴趴的。 “嗯好像有。可是。我很能睡的,睡著就很难被叫醒,我可能是睡著了。” “是真的!你昏倒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医生还说你需要住院观察你、你有心脏病耶,你知道吗?” 心脏病!汪寒迟疑的摇摇头,怎么会有心脏病?在遇见程亮廷之前她压根儿把心丢了。哪来的心会生病。 “你也不知道喔?医生告诉我说有些先天性的心脏病是突发后才知道的啦,可是我以为你以前就知道了。你从以前脸色就一直很苍白。体力也不好,每次我们植物学去校外实习你都走一小段路就很喘了。后来老师就只要你做内如果你都不知道,那就要更深入检查才会知道病情了。” 是啊,她的体力向来比别人差。胸口常发闷。她并不太惊讶自己有心脏病的事实,倒是管家伯对她的了解让她感动了。 “我半个小时之前有打电话到你家,可是没有人接耶,要不要我再打一次?”管家伯说著掏出手机。 “不要!”她很快的阻止。 “为什么?” “他出国了。”不经思考的谎言。她发现自己有当骗子的天份。 “喔,难怪。”管家伯傻傻的点点头。 他们不在家?!咏咏还在医院?他怪她吗?汪寒的心像被剐走了一块,惟一的感觉是——疼。 “你不舒服吗?”管家伯看她蹙眉,紧张起来。 汪寒摇头。累了。 “我想在医院住一晚。”如果她能够消失不只是消失在程亮廷的城堡,而是像空气消失在地球上,那就不用烦恼、不会感觉痛、也不必在意他了? “你本来就要住院的,医生有说” “我明天睡醒了就走。”她躺下,合上眼。 “可、可好吧,那等他回来了你要叫他带你来医院。医生说你要赶快治疗,搞不好要开刀喔。”管家伯唠叨著。 不治疗会怎样?这么多年她不都撑过来了。只要把心丢掉,像从前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汪寒,心自然就不痛了。 心脏病,她不在意的。 “若我有天不见了。或许你会比较快乐,虽然有万般舍不得,也不愿看你难割舍;若我有天不在了,请你原谅我的困扰。虽然你给我的不算少,只是我没福气要不愿看你那么辛苦,我所能做的只有为你默默祝你幸福” 管家伯迳自走了一段,回头看见汪寒停在后边“汪寒,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医院?”他跑回她身边,急忙问。 汪寒听著店家里传出的歌曲,直到音符的尾声才重新举步,笑看他一眼。 “你不要紧张,我没事了。”陪了她一整晚。他不累吗? “我看起来很紧张喔?”管家伯一脸傻样。“没办法耶,我就是这样啊,我阿母说我这样很难娶到老婆,真的是” “如果我没嫁人,可能第一个就考虑你唷。”汪寒精神奕奕的打断他,不像在医院睡了一晚的病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早知道就放胆追她了。 “嗯,你是个好人。”她很认真的安慰他。 好有什么用!死会又不能活标。管家伯失望。但也满足了。 “我阿母说,当夫妻的人都是上辈子相欠债。那一定是我们上辈子没互欠,所以这辈子只能这样。”能当汪寒的好朋友他已经很开心了。 “相欠债?”她心头一颤。可不是!明明在意著彼此却忍不住相互折磨,只因为情债纠缠。 “不知道这辈子让你欠我多一点,下辈子会怎样耶?我阿母说”管家伯咧嘴傻傻地笑说。 “孝子喔?”汪寒忍不住逗他。 “也没有啦。”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夹,突然想到提醒她:“喔!你要记得跟他说。要他带你去医院喔,医生说你的情况很不好耶,我担心” “知道啦,管家婆。”汪寒白眼一翻。这个管家伯是农家小孩。个性单纯质朴也呆板温吞,就像大她二十岁的老头,加上不知变通的思考模式总之他们有代沟,当他老婆必须忍受他的婆婆妈妈呢,她可受不了。当他朋友倒是受惠良多,他不但帮她垫了医药费。还陪她一晚,不过还是趁早还清医药费吧! 省得下辈子纠缠不清呀。 汪寒回到了家——程亮廷等在客厅里,一见她进门,便冲过去将她扣在门板上。 “上哪去了?”抑不住的火气直扑上她苍白的脸。 唉她暗暗长叹,轻轻吐出冷冷的话:“寻找自由。” “你又赌气了?”他低吼。大街小巷找了她一夜,换来的是她如此态度!双手钳住她的肩膀。忘了控制力道,只能忍著不将她捏碎在怀里。 他捏疼她了!但她只是倔强的回视他布满血丝的眼,仍是冰凉的语气:“是,我赌气。你呢?”咬咬唇,终究狠下心问:“你想想跟我离婚吗?”如果她和季柔、咏咏各据他心上的天秤两端,孰轻孰重呢? 习惯了他待她的好,也教她学会了贪心——想要他的所有,不想和别人分享他的关爱眼神、他的细心呵护。如果不能得到全部,她宁可放弃。什么也不要了。 是爱情让她变得小心眼吗?她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了,何况他呢。 他双眼射出火光,厉声进出齿缝:“汪寒!婚姻对你而言是游戏吗?” 她一震,震得心脏抽紧。她是不参与游戏的,他不知道吗?为什么他曾经可以透视她的心,现在却只会质疑她?如果他还有一点点懂她,他该知道她不想教他为难,她甚至愿意成全他和季柔呀。 “在你的认知里,爱不该建立在彼此信任中吗?”程亮廷隐下了恼火。低哑地问,一颗心被她的冷寂神态搅得不安了——早知道她是这么一个冷情女子,然而,她对咏咏的态度著实教他难以接受。 爱他,就该信任他和季柔;爱他,就该多包容咏咏一些。不是? 如同他爱她,所以从不怀疑她会有贰心;爱她,所以费尽心思,只要她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她混乱的思绪只能捕捉住他的片段语意,不思索地轻道:“我不知道,我没有爱过人。”在他之前,她不曾在意过任何人,如果她像个正常人一直被温情包围著,或许,她会比较懂得如何去爱他吧。唉无力地垂下眼帘,脑海蓦地浮现那首歌的歌词——你对我的付出不算少,可惜我没福气要她没爱过!原来他的心思白费了。放开她,冒火的眼被她的冰冷浇熄了,他黯然地说出心里最直接的感觉:“我对你真失望。” 第十章 失望的极限是什么?!她藏了一把刀,在男人扑向她时往他身上刺去男人痛嚎。 她惊惶地瞪著自己沾满血腥的手汪寒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著。她杀人了?! “你做噩梦。”程亮廷坐在床畔凝望她。灿亮的眼剩寂寥。 她想着梦里的情境,惶乱的喃喃:“逃不了为什逃不了?不嫁不行吗?为什么不放我走”猝然叹息,他紧握她的双手,牢牢地,连一只手的自电不愿给了。 她望见他痛苦的眼神。 震撼!是“她”想逃!是“她”杀了人!而“他”竟让“她”跟人进了洞房! “他们”没有如愿的相守呀!怎么会她坐起来,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脸上摆明了防备,无法理清失望的对象是他、还是他?无情的推拒触恼了他,蛮力将她扯进怀里,他起誓低吼:“你敢逃,我绝不原谅你!” “你在折磨我,知道吗?知道吗”夹杂恼火和痛的话语在她耳边徘徊。在他怀里,她迷糊的睡去。却脱不了他沉重的指控。她折磨他,哪有?哪有呀夜半,她睁开眼,看见落地窗外的苍凉背影笼在腾腾烟雾里。 他抽烟!她不知道他会抽烟的。是累极了、烦极了,才需要烟草慰藉吧? 英头火光在黑夜里闪照,像她心头对他的在意,一松一紧、一闪一灭,她能相信明天之后情况会好转吗? 唉她不想折磨他。不要他在冷夜里受寒呀。 人的情绪是矛盾而复杂的。明明在意著对方。却不愿将心意解释清楚,遗憾就这么造成了。 见他在冷夜里抽烟的隔天,汪寒在中午醒来。赖到傍晚还不想踏出房门。不愿面对,并非怨邺,而是等著他主动告诉她如何能够,不再折磨他。 等了她一天,天黑之前。他推开房间——感觉他的存在,她的心跳顿时不稳,但不愿他看穿她,只能让双手飞快的在键盘上细舞,好像那报告多么急著交似的。 他在她背后。没有长谈的打算,而是简单交代:“咏咏在医院,我现在过去接她们,她们暂时住在爸妈家。” 程家在台中,那么他将开车南下了?她连连打了错字却不愿停下手指。 “小柔的离婚官司会在台北开庭,到时候,她会再住我们家。”他平淡道。却因为她无懈可击的心墙,让他胸口的不满顷刻爆满了。如果她还想赌气,他会由著她。并且配合她的态度。 季柔还来?无所谓了。她隐约等待的只是一个让自己放手的理由呀,只要她放手、彻底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不就皆大欢喜了。 他欲转身,却别见她桌上的紫色玫瑰,故顿了一下一冷声要求:“咏咏有气喘。可以的话,请你别带花回来。” 不再说一句,他接季柔母女去了。 唉如此生份,还有当夫妻的必要吗?汪寒停止键盘上的手,想着梦里的“他”那个想要顾全大局而不要“她”的男人。 是呀,大局重要,那么她就成全他吧。 当晚,程亮廷往返台中,凌晨才回到家。 站在大楼底下,他仰头看了她房间的窗口睡了?进屋后,在房外杵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走向书房。 隔天是星期天。中午过后仍不见她踏出房门,他关心。却强压下探究的冲动。 她如此厌见他吗?与其让她摆出冷脸,不如让她躲在房里自在。 到了天黑。他无法忍受她饿著肚子自虐,开门进去。 满屋的冷空气让他的心凉了半截。落地窗大开,窗帘在冷风中飘扬,而整齐折叠的棉被显出她昨晚就不在家的事实! 心一沉,他转身就想出门找寻,猛地又顿下。不是第一次了。她早就想逃家了,不是? 他打开衣橱——还好!衣服、行李样样没少,连手机也没带,像她随时会回来似的。 不想让他找著?又和管家伯在一起了?既然她赌气,他也狠了心跟她抗战,只要她还在他身边,怎样都行。 再隔天,他推开房门,仍是失望的结果。翻看了她的课本笔记,统统都在,不像蓄意翘家,他于是照行程参加研究会议,强迫自己冷静,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 第三天中午,他终究按捺不住了。她该知道他的极限。要他登报警告逃妻,她才能学会约束自己吗? 驱车到“寒舍”发现店门锁著!他一通电话找出管家伯,却得到了心痛万分的结果——“汪寒说你出国啊。你和医生谈过了吗?听人家说换颗心脏要好几十万,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耶,是不是要开刀啊?” 她有心脏病?他是学医的,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病情紧急! 她说他出国?他如果不撇下她,她怎会说他出国! 她打算瞒他到几时?她赌气,可不该赌命! 程亮廷心急如焚,一天的时间找遍了台北的大小医院。心疼她、气恼她,更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 第四天。她还是没有回来。而他却发现了被她丢进垃圾桶的残页废纸她心爱的“寒梦手札”!在冰箱里,看见她留下的婚戒和手链! 猛地。他的心降到了冰点,凝固、冻结想着他丢下她、让她昏在家里;想着她在医院里住了一晚,他却误会她任性;想着他竟对她发火、和她冷战,他心如纸般知道了这次,她是真的、逃了!仿佛他梦里追寻的那缕云雾,消失了!没有片语只字。没有带走任何行李,他失去她了!他又开始等她、找她,煎熬更胜以往,得到的答案却是——她走得够潇洒。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在乎,存心让他无迹可循,甚至要彻底消失。 不! 即使她逃到了海角天涯他也会把她找出来。她没有心,记不得他的警告的该死的是他!是他没牢记预警,早知道她会逃、早知道她会随风远扬,他竟然还是伤了她,让她连丁点眷恋也没有。 就怕——她逃得太远,等不及他找著,便上天下地去了! 他该怎么办?! 尾声 冬天的欧洲风景冷清。很是符合汪寒的心境。 她倚在窗口观看雪景。没有御寒的大衣、没有足够的现金,只怕美景没看够。就要冷死、饿死了。 她忍不住想骂自己蠢了。程亮廷存在她户头里的钱足够她环游世界八千次了,她竟然一毛也不要。体验到骨气一斤换多少冥纸贵的比较好吗? 旅费不足。只好泄漏行踪跟人求救了。打了一通国际电话,凌虹延不但很有义气的答应汇钱给她,还自告奋勇的要帮她办离婚。 她忘了要离婚吗?还是压根儿不想面对?一旦离婚,她和程亮廷就再也没瓜葛了。她的潜意识不肯放弃程太太的身份? 不是吧!她都走人了,怎么还会恋著那虚名,这会儿不都交给凌虹延去处理了。有个专办离婚的律师朋友。也算方便吧。 潇洒的连衣袖都不挥一挥,谁会佩服她啊? 唉还是想他呀。总要想到鼻子酸酸的、眼眶热热的。以后也只能到梦里碰碰运气了,能见到他的影子都好啊。 睡吧。等天亮,她要出门采购,然后待在维也纳冷个刻骨铭心再做打算,也许不回台湾了,去哪都好“来人啊!”新郎捣著血流如注的伤口,嚷叫。 她惊惶地瞪著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房门接著被踢开来,她来不及看清来者。便被扣住——“走!”男子道。 夜里,被惊动的府邸侍卫赶来了。 他们被重重包围,他护著她,一抵数十,杀了出去。 他们连夜奔逃,后有追兵。而城门被封锁了。皇帝知道她抗旨违婚、他胆敢抢亲,已派出高手追拿他们。 “你、你受伤了!”他们逃进树林里,她惊见他胸前的伤口。 “不要紧。”他紧握她的手,硬是挤出安抚的笑。“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他到底是来了呀。 来不及倾诉心意。他们被追兵逼上了断崖。 “是生是死我都跟你在一起。”她决绝地告诉他。 他护著她,豁出去抗敌,当她不慎跌落山谷时跟著跳下去。拉住她的手 “你醒了?”他沉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感到安心。原来自己昏迷好一会儿了,而他始终守护著她。 “下雪了”她仰起脸,看着漫天飞雪。 “冷吗?”搂她的双臂似乎使不出力了。他担心要舍下她啊! “不冷,有你在。”她没发现他的血染红了白雪。 他也仰看飘雪,声音趋弱:“也许你将忘了我,这雪雪会让你想起我们的约定” 她倏然惊嚷:“是流星!你看” 他松开手臂。 无回应。她侧头看他合著眼,心沉了。 “我们不要逃了求你不要死!”分不清梦里的“她”、还是自己在哭喊。汪寒一震,哑然瞪著天花板,凉凉的泪水滑落眼角。 “傻!”男人怜惜的声音就在身边。 醒了吗!柔和的灯下,程亮廷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她反射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就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只要你好好”他轻抚她的背脊,一声声的叹息。直到她哭累了。发现不在梦里,忙放开他,狼狈惊讶的瞅他。他炽热的眼锁上她是你丢下我?还是我丢下你?说清楚!”这十六天像几个世纪那般漫长,终于啊,终于让他找到了她。 “你、你”她不敢相信他就在眼前呀。这人。该在台北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呀。怎么“没我在身边,你总是做噩梦,还敢离开我。还敢!”他捏住她的下巴,灼热的气息直扑上她泪痕满满的脸蛋。 怎么可以说出这令人、令人心慑的话来!她的心止不住地颤抖,一把推开他,她别开脸,拿手背抹眼泪。鼻音浓重的嚷:“你臭美,我一个人很好的” 看她这样哭,这样嚷。他心疼却也放心了。她终于回到他的视线里了。 静瞅几秒,他换上了闲闲的语气:“是吗?刚刚梦见什么了?” 梦!她蹙眉,唉他不会懂的啦。是她躲得不够远吗?好不容易下了决心,管它的前世今生,她要潇洒的撤回自己呀,他何必再来搅乱她的心。 “梦见我了?想我?”他的手指托住她的下巴,迫她正视自己,饱含爱恋的嗓音存心骚动她。 他总来这招教她沦陷!她猛地跳起来跑开“我才不想看见你呢,你走” 他擒住她的手肘,声音沉了:“你欠我的怎么办?” 她回头,困难的开口:“欠”是谁欠了谁呀?她终究无法理清。 “你欠我一个解释。”面无表情的。 解释?只是一个解释吗?和他目光交缠,她的心拧疼了。 前世,他为了她丧命。是她欠了他吗?但怎么今生,付出的还是他,受折磨的也是他? 不,不是吧!她也不好过的。 “我真让你如此厌恶?”他问。 她微嗔的目光对上他,违背心意的嚷:“对,我讨厌你。”他还来找折磨吗?那他给她的折磨她应该去跟谁控诉! 她真说得出口!他叹气,直盯著她,脸色越益阴沉,最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好。” 见他转身,她的心脏猛地一抽,直觉他要走,心惶惶的喊不出话来挽留他。于是紧闭上眼睛。 都说清楚了吗?可她还没弄清楚呀。他怎么会追到这来的?是凌虹延告诉他的?还有他是怎么进这房间的?是饭店给他的钥匙?不不,这些都不重要了。当初,他能教她昏头昏脑的跟他结婚,她就该知道他有的是办法,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来这,难道只是要她一句话让他死心吗? “我说过我不会原谅你的。”微愠声音。 她睁眼。泪眼朦胧地:“你”不是要走吗? 他扣住她,将她拉到跟前。她看见他抓著她的包包,原来他刚才是转身去找她的东西,但是他拿她的包包干嘛呢? “不许哭了。”严肃的声音。 “你到底想怎样嘛?”她跺脚,又气他又恼自己,什么情债啊。搞得人像傻瓜似的。 “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他扳著脸将她拖到门边,用那只捏著她的小包包的手再提起大皮箱,直走向门外。 “什么啊?!你有什么东西在我这?”她挣扎,想要板开他牢扣自己的手。当初是被他这样又拖又拉的给搞昏的,他就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吗?他的语气好像她是一个卷款潜逃的人呢,太欺负人了。 “你敢逃,我绝不原谅你。记得吧?”他将她扯进饭店的电梯里。 “程亮廷”她只能气嚷他的名字了。昏沉沉的脑袋预告了她又将落入他的圈套。 “不尽责的妻子。该受到惩罚。”这话存心要堵住她的嘴。 “那就不要管我了” “是吗?”他扯出一抹笑,睨她一眼。 她心头一颤,紧咬住唇,他怀疑什么? 饭店员工等在走廊上接走他的行李。她趁机扭动手腕,只想挣脱他的掌控,隐约知道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他双手环上,牢牢紧紧的将她抱进一扇门里。 太莫名其妙了!他什么时候学会了颜士祯那样不尊重人?汪寒气得涨红脸。正想出口叫骂,双脚却著地r,来不及环视周遭。被他捧起了脸——“我不管你,对你而言是惩罚?”声音夹杂炽烈的期她脸上按明了气恼,不回答行不行?不晓得他又出什么花招,她必须坚持心头上那道微弱的城墙啊。 程亮廷唇角一扬,换上悠闲的口气:“不是吧?你讨厌看见我。既然这样,非得让你摆脱不了我,对你才是最大的惩罚 汪寒屏住呼吸,心墙摇摇欲垮,惶惑的眼神被他牢牢捕捉。他眼神一眯,充满力量道:“我不想干嘛。我要你!” 喀!心墙瞬间倒塌,她昏了、傻了、彻底乱了。他要她呀!想着他打从一开始就对她的好。她的眉头忍不住愈锁愈紧,怎么就是想不明白两人的牵扯,只好逞强的低语:“不用为难的,我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他猛地钳住她的双臂。忍不住气了。“很好!一个人跑来这鬼地方受冻,什么都不带。要成全别人也先秤秤自己几两重!” 唉!他的关心总让她忘了防备呀。她皱皱发酸的鼻子,嘟叹:“我本来就不重嘛。我也没想成全谁。我就是自私自利,任性不讲理。” 他猝然轻叹,所有的气恼在瞬间化为湮灭了。轻柔的手指抚去她眉间的皱痕,怜惜的眼光在她脸上梭巡著,直到她的眼神跟著放柔了。才开口:“我能给小柔的只是亲情,而你是我的妻子。不论你是否乐见我,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懂吗?” 汪寒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像闪电划过脑海,狠狠的教她意识到——完了! 她知道她又完了。他是来索债、也是来还债的,今生注定要拉著她往爱情海沉沦,纵使她层层防备,不愿与谁情债纠缠,他还是不放过她呀。 她终于懂了!这只能用心去感应的答案——她离不开他!他只要她!在她迷蒙深邃的眼底,他的心得到了踏实。后退一大步,等著确认答案他不放过她,她又何必放开他呢?她豁然开朗了。是宿命让他们恋上彼此。只要向前一步。遗憾就可以弥补了! 他的笑容、她的阳光呀轻轻举步、轻轻偎进他怀里。这是她无须找寻就能拥有的熟悉依靠呀。 “没有我,你该怎么办?”他轻抚她的发,掩不住担心的语气。好像若没有他,这怀里的人将无法独活了。 汪寒忍不住轻轻笑了。他呀,太自以为是啦。没有他顶多不。不要!那孤寂绝望的滋味她不是没尝过是呀,幸好有他。她的脑袋在他怀里找到了最舒服的依靠,轻喃:“如果没有我”他会比较轻松吧? “没有你,就不会有我了。”程亮廷笃定地接口。 她惊震,是这样吗?! 因为前世的承诺,他无怨无悔的只要她;因为前世的痛心爱恋,她寡情的不敢交出真心。他和她一样没把握! “只要你开心就好。”他在意她的喜欢,她也希望他开心啊。 ‘他推开她,寻到她的眼神。“我的开心你能给吗?” 她的心头一紧。心意已定。但现实若不许“我、我不确定。”愁云笼上她的脸。 他脸色骤变,低吼:“你还敢这么说,” “我没有心。”她轻叹,本来是不在乎的,但因为他她担心了,如果老天不成全,她的心脏是不是撑不到老? 他深深看进她眼底,拉起她的手,柔声道:“还不懂?你的心遗落在我这了。” “是你不懂”这事由不得他们的。 以唇消灭她的担忧。他把握道:“你会平安的。我已经联络了美国认识的心脏权威,我们明天就过去。” 她秀眉紧蹙。他知道了?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低沉而温柔道。 她的忧愁被他眼里的灿亮所吞噬,点点头,漾出了微笑。 程亮廷牵著她走到窗边,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胸膛,两人一同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 “冷吗?”他在她耳边问。汪寒摇头。笑:“有你在。”他该知道的——她的温暖来自他。即使等套房的暖气发挥了十足的功效,但若没有他,她的命、她的心到哪都是苍凉冰冷的。 “我们都不要忘了这一幕。” “嗯?”他的口气不像一个成熟的男人哪! “来生,你会因为雪,再次想起我。”她一震,这话怎么似曾听过?且,隐含了另一意思!难道他和她一样隐约记得“怎么了?”他没忽略她的轻颤,低头关心。世界上存在著许多玄奇的事件。 那些梦境也许可从科学的角度获得合理的解释,但,汪寒宁可相信自毫无根据的直觉,只愿接受前也就爱上他的惟一想。惟有如此,他们深恋著彼此的事实,才能从现下回到远古。并延伸到永远永远的将来呀。 “想什么?”他又问。 紧靠在他胸膛上,她微笑地说:“想你呀。”他不再追问。手臂搂紧了些。她回抱腰间的那双手,亲密的依偎中心灵交流著爱,是可意会不可言喻的。爱。是共同的默契,无需确认。蓦地,她想起了席蕞蓉的一段文字:你不说出结果,是因为你知道不可说?你不让我说出来,是因为——其实你早已经知道所有的结果?他,让她找回了失落的心一切,足矣。 后记 陶姑姑留言我,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 独居在城市的边陲地带,有点孤单,有点” 寂寞! 开始,是为了遮避不想面对的人事。于是窝列这儿来;久了,也就不再有离开的必要了。我习惯了孤独,每每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何苦回到常人的世界破坏和谐。 几十年来我研究命理,来求助我的人总有类似的问题——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为什么,无处可逃? 为什么,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是梦想与现实冲突了吧;是对世界失望太多,只能任由一颗心空虚、贫乏吧。 我不给建言,只接受他们抱怨倾诉,毕竟,我亦不过是个逃避不了孤独命运的女人。我的梦想早随风远扬。但,我暗暗等待著我的影子这些女人啊!我愿成全她们的梦想,以弥补我错过的精彩。 而我将离开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曾经,留不住一片云,但如今,我得随风去找寻。 这儿,没有了我,仍是欢迎你下次光临“寒舍”看看我的影子,也许,你会从她们身上发现属于自己的想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