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侦探亿万新娘》 楔子 四周围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眼神涣散的她甚至还看到了一道白光。 谢彩芸的身体有如一个空躯壳,露在外面的手剩下皮包骨,脸皮因为水分流失而干 瘪,出现可怕的皱纹。 她透过氧气罩困难地呼吸著。 不行了不行了她知道时间快尽了。 恐惧、害怕、不舍这些感情无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原来死亡是如此骇人,她 的意识仍很清楚,但灵魂却愈飘愈远,身上的痛苦也更多、更多她不要死去、不要 死!她还没准备好,她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 拚命抓住女儿的手,她希望女儿手掌的温度能给自己一些生命力。 但无止境的痛苦却攻击著她,让她不再有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她蠕动著双唇,想交代一些事。 “妈、妈”席岱庭一直叫喊著,想唤回母亲的意识。 她伸手抹掉泪,妈说过要坚强的,不能哭很久没掉过泪的她现在却清泪直流。 在病床另一旁,医生、护士拚命地为谢彩芸急救。 “妈!”席岱庭捏紧母亲的手指,无论如何也不放她走。“不准再昏睡!”她向床 上被病魔折腾得不成人形的母亲叫道。 是谁说人要活得坚强、不向命运低头的?是谁身兼数职、凭著一股毅力养她唯一的 女儿?现在为什么又失去斗志了? 谢彩芸猛吸进一口气,突然地转醒,有如回光返照。 “阿庭”干涩的咳了几下后才说出她心中的事“回去找你外公,替我照顾他 ” 席岱庭终于放声大哭。 不要,要孝顺外公为什么不自己去?为什么要将责任全丢给她? 她不敢答应,深怕一答应,妈就要离开。 “阿庭”谢彩芸呼吸沉重、紊乱。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她的声音转为哽咽,更多的泪水涌出眼眶。 好,那她也能放心了。谢彩芸在吸下一口气时突然梗住,手脚僵硬地垂下。 “哗——”病床旁边的仪器大响,荧幕上跳动的绿线瞬间拉成水平。 “妈!”她无法克制地尖叫。 医生们全数涌进,一名护士将席岱庭往后拉,将她和谢彩芸分离。 “砰!”医生电击著谢彩芸的胸口,她的身体受震而跳离床铺,然后又重重地落下。 仪器上的绿线又跳动了一下,席岱庭的心脏也随之一震。 “砰!”医生加强电流,又一下。 看着床上受电击而震动的身体,席岱庭胸口闷闷地痛著。 “哗——” “砰!”医生再加强电流。 “哗——”水平的绿线不再反应。 席岱庭紧抓住墙上的扶手,铁的冰冷窜进她的手心,贯穿全身。 她受不了地捂住双耳,仪器的叫声令她心碎成片片。 突然,护士关掉仪器,急救室里一片死寂。 “死亡时间”资深的医生看着墙上的钟,声音平板地宣布。 “不要——”席岱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不是在白色的病房中,而是在她的老旧公 寓里。 她摸摸脸,自己又哭湿被枕了。 掀开薄被,身上的睡衣已然汗湿,她走到墙旁打开窗户,却透进更闷热的空气。 关上窗户,将高雄污染严重的空气隔绝于外,望着墙上用报纸填补起来的方形洞, 她苦笑着。家里原本有一台小冷气的,只不过需要卖掉它。 再环顾四周,狭窄的公寓里除了一张床外,什么家具也没有。 她原本有冰箱、书桌、躺椅的。她原本拥有这个家的,再过几天,它就会住进 另外的主人。 因为要支付大笔的医药费,她变卖了所有家产,东拼西凑来的钱却不够付三分之一 的巨额。 最后她只好向外公求救。她恨向陌生人低头,而外公就是个陌生人。 席岱庭的思绪飘到母亲的葬礼上——那是个阴雨的下午,母亲的遗体被放入士中。 人死了就是如此不值,变成了一个在土中的空壳。 或许妈妈走了也好,席岱庭告诉自己,她活著也不快乐,只能像犯人般被关在加护 病房中,身体一半以上的功能是靠机器维持的,病痛更夺走她的坚强、她的笑容。 葬礼那天除了沈浩外,杜绍杰和柳茵也从伦敦赶回来,他们陪她度过痛苦的一天。 她和母亲一生中身边不曾有什么亲人,只有从小就熟识的沈浩、杜家和柳家,所以 她并没有邀请其他的人。 但那天却有一名不速之客出现——谢进仁,她的外公。 他看起来很孱弱、很孤独,想必身体健康状况极差。 但她不会因为这样就对他心软。 第一章 二十多年来,是他害苦了她们母女,是他冷酷地不肯原谅妈妈、不肯承认她这个外 孙女的存在。 而现在他寄望在他拿出医药费、冒雨出现在母亲的葬礼上,她就能原谅他?! 作梦!她不会让他如意的。 她要报复!为母亲二十多年的伤心、痛苦、辛劳出一口气。 席岱庭看着地上的行李箱,随手再将一些衣物放进去。 是他要她回去的,别怪她意图不轨,别怪她1唐杰走在高雄的街头上,被拥挤 的人群夹在中间,成了名副其实的肉饼。 日头赤炎炎,火红的太阳正在他头上过于大方地散发它的光和热。 身处于这个自然的大烤箱中,唐杰发现自己快脱水了。 他伸舌舔舔干裂的嘴唇,右手忙著拨弄污湿的短发——真好,不用喷发胶或保湿剂 就有同等的效果。他自嘲著此刻的狼狈。 走过一间卖冷饮的小店,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阻止自己想买饮料的冲动。真可笑, 他好像愈活愈倒退了。已经快满三十岁的他竟然像小学生一样,没钱买汽水满足自己的 嘴巴。 再这样失业下去,他就要宣告破产了。 花了个把月的时间找工作,为什么每次面试都被回绝呢? 好歹他也是个大学毕业的商科青年,只不过“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了很久, 没什么和商科有关的经验。偏偏那些成天西装革履、吹冷气的大老板就是如此肤浅,总 是看不出他的真本事。 哼!狗眼看人低。 要不是现在他的公司生意不好,利润跌停板,他才不会拉下身段,大材小用地去当 业务员。 他跑了大大小小数十间公司,竟然没人要他?!瞎了眼!瞎了眼!天地之间分明就 没了公理嘛! 想当初他的公司可是高雄第一家从事“那种性质”的机构,也不去探听看看,他可 是曾经叱哇风云、独领风骚两、三年,有月进十元、也曾日进数万的纪录。开玩笑,他 唐杰可非等闲之辈。 “变态、色狼!”在他出神冥想时,身前的红衣女郎回头骂著。 “啊——什么?”唐杰调整目光,女郎火红色的套装亮得刺痛他的双眼。 又是什么倒楣事了?呈半中暑状态的他英明不再,脑袋浑浑沌沌的不知道发生了什 么事。 “我说你是变态、色狼,外带耳背。”她扯开嗓门大叫。 过往的人不禁放慢脚步,有的甚至停在一旁,准备观赏这场好戏。 唐杰仍是满脸问号,眼神中闪著不解。他是变态、色狼兼耳背?发生了什么事?他 又做错了什么? “喂,把你的脏手拿开好不好?” 他的脏手?唐杰的眼神从手臂移下直到手掌——它正搭在女郎的肩上。 他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大概是太累了,才会不小心把手乱放。 “对——” “神经病、白痴!”女郎甩头离去,顺便再骂他几句。 算了!唐杰望着她的背影冷哼。本来还想向她道歉的,可是这种不知好歹、凶巴巴 的女人气死也好,世上的噪音会少一些。凶什么?他的手只不过碰到她的肩膀而已,况 且又是无心的。她以为自己很美吗?没脸蛋又没身材,他这种宁缺勿滥的人才不屑非礼 她呢!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唐杰也继续走着。 本来他唐杰是个气度不凡的男人,除了有知识、涵养之外,外表条件也不差。 他的唇总是自信地抿著、扬著,勾引著别人崇拜的注目。而那双眼睛曾经是如此的 犀利,时时散发著一种洞悉一切的锋芒,令人不自觉地感到好像成了他的猎物,只要他 发动攻击,必定会成为他的囊中物。 敏捷、直爽、冷静和睿智让人相信他似乎天塌下来也能存活、也能保护住身旁的人 。 不过现在这张轮廓鲜明的脸成了一张“衰脸”不用会看面相,普通人也知道他最 近运势极差。无力垂下的嘴角、浑浑浊浊的眼神,他冷静不再、自信全无。 房租欠了两个月没还,一包泡面过一天,他现在就像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只能坐 吃山空,看着银行的存款直线向下跌。 怎么办?怎么办?聪明一世的他为什么现在再也想不出解答?难道流年不利会减低 人的iq? 拖著无力的脚步,他“慢”步回到自己老旧的公寓。 直到步上昏暗、阴冷的楼梯,他才恢复一些精神——至少他还有些希望,他的家、 他的心爱女友终于,唐杰脸上浮现近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唐氏效信社——门旁挂著一个歪歪斜斜的招牌,白色的底漆因为老旧而不再洁白。 唐杰扶正招牌“唐氏征信社。”他缓缓道出,似乎是在缅怀光辉的过去一样。 想想以前开始当私家侦探时,那种生活多刺激,自由自在、随心所欲,适合他喜爱 冒险的个性。 那时接过许多轰动一时的案子。例如一宗警察认为是自杀的命案,在他一个月的东 奔西跑下,查出原来是被害人的情敌布下的疑阵,用许多假证据蒙骗过警方,但不幸的 ,骗不了他这个大侦探。 另外,他也替富家太太找回失落的珠宝、远赴法国寻获一幅名画、替痴心汉找回初 恋女友写给他的情书当然,这中间夹带许多跟踪、捉奸等琐事。 那些年他确实赚了不少钱。 他喜欢他的工作,他天生就是当侦探的料。可是喜不喜欢和赚不赚钱是两回事,今 年度惨淡的生意令他心灰意冷,就算是百般不愿意,他仍得出去找工作。 他无奈地哀叹。 像他唐杰那么优秀的侦探遇到“歹年冬”也是英雄气短。 但,至少他还有小媛。温柔体贴的小媛一直守候在他身旁,默默地付出,支持他的 决定。所以世上没有任何事是百份之百的糟,也没有百份之百的绝望。因为唐杰知道, 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他,小媛仍会在他身边。 他像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心中不再愤世嫉俗,脸上不全是愁云惨雾,反而有些甜蜜 、活力。 唐杰拉开公寓的门,心想小媛必定会上前迎接他。 “你是谁——”他发现自己无法自制地朝前方大叫著。 他撞见的是一对拥吻中的男女。 唐杰用力地揉揉眼睛,不可能,一定是他中暑、眼花了。他后退一步,抬头看门板 上的号码,五二,没错呀,五二是他的公寓,错不了。 眨眨眼,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李媛吗?不,不是李媛,不是李媛他闭著眼在心中 念道,以为多念几次愿望就会实现。 张开眼,眼前的景象没变,而且更加清晰,这对男女正惊讶地看着他。女的是李媛 ,她温柔的大眼正盯著他,娇小的身躯倚在一位理平头、身材高大的男人怀中。 该死的!唐杰生气地发现李媛双颊上竟有掩不住的红晕,似乎深陷于激情中。他 他从来没有看过保守的李媛有过那么露骨的情欲表现。 “你是谁?!”唐杰几乎是用吼的。 “你又是谁?”男子反问他。 唐杰大大跨进来一步,指著男子的脸,麦青转紫的脸色很难看。“我是谁?你竟然 敢问我是谁”这个男人太不要脸、太不知廉耻了吧?“你站在我的公寓里、拥吻我 的女朋友,竟然还有脸问我是谁?”搞清楚,这是他的家,这男人凭什么问话?有身份 、地位和权利发问的人是他。 “你——”男子很显然的不欣赏唐杰呼天抢地的态度,正欲回话。 垮著一张素净小脸的李媛拉拉男子的衣袖,用温柔得惹人心疼的眼神阻止他,然后 难为情地转向气得凸眼的唐杰。 “你们先别吵,”她以一向细柔的声音劝解著“唐杰,这是我的未婚夫陈圣源。 圣源,这是我提过的唐杰。”她为两人介绍。 “什么叫作‘你提过的唐杰’”她的措词引发唐杰更深的怒气。难道她在他背后常 和她的“情夫”讨论他吗?“未婚夫?!你什么时候订婚的?”他在她短短的介绍词中 发现可怕的消息“你和他提到些什么?我们俩的私生活?双人床谁睡左、谁睡右?我 吻你的方法?”他敏感地丢下一堆问题“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向我提过他这号人物?为 什么没告诉我你们的私生活?” “我——”那么多问题,李媛倒傻住了,不知道要从何回答起。 “一个、一个问题慢慢来,没关系。”唐杰尖锐地说著,外表故作优闲,但内心却 痛得袭酸“另一个沙发倚怎么不见了?”当他发现自己最心爱的躺倚沙发不见时,忍 不往扯开话题。 “我将它卖掉了。”李媛回答。 “卖了?谁准你卖的?”他挫败地看着受惊吓而躲到陈圣源身后的李媛。 “要交房租。”她怯怯地道出。 “算了。”落魄的穷光蛋连沙发都保不住。“你和他的事”拉回主题,他气得 舌头打结“你打算瞒我一辈子吗?” 他最忠贞的同居人竟然“红杏出墙”都订婚了还没想到要通知他,非得要他这个 大探长亲自抓奸成功才肯承认。 “我怕”她就是怕唐杰会像现在一样这么生气。“对不起。”李媛小小声地道 歉,这种内疚表情唐杰领教多了。 “唉!”唐杰瘫在另一张长沙发上,阻止自己太快原谅她,但叹息声中早就显现出 他的心软。 小媛,不,李媛不再是他的小媛,而是陈圣源的未婚妻了。 她什么时候变心的?为什么他看不出蛛丝马迹呢?他可是堂堂的大侦探唐杰! 现在回想起来,唐杰才发现自己实在笨得可以。他为什么没发现李媛已经很久没在 这里过夜,出现在他身边的次数愈来愈少? 是不是他穷困潦倒,已经接近“山穷水尽”的地步,才会使她移情别恋?她是不是 受不了愈来愈孬的他? 背叛!他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他!现在全世界,包括她都背叛了他。 唐杰的太阳穴猛跳数下,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圣源是我大学时代的男朋友,我们毕业后大吵一架,匆忙分手。和他失去联络后 我就遇到你”李媛试著唤起他的记忆,这些前尘往事她曾和唐杰提过。“前阵子我 在路上巧遇他,我们”她不打算继续说明下去,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聪明的他应该料 想得到。 “你们就一时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压抑多年的情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让 你昏了头,忘记世上还有我这个人存在?”唐杰以尖锐的语气替她说下去。他记起李媛 以前说过的话了。刚认识时,她的确是把他当成“替代品”但他天真地以为时间可以 冲淡那段情,她对他是一片真心。谁知道他错得离谱! “我们——”事实确实是如此,李媛想辩解也无从说起。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唐杰心力交瘁,宁可她沉默,也不要她再说些对他具有杀 伤力的话。 “唐杰,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只是事情一件件发生,超乎我的控制,”李媛慢慢 地靠近他。“请谅解我,好吗?” 谅解她?!是啊,是他唐杰太没用,成天只知道守著一问濒临倒闭的征信社,她的 离开怪得了谁?至少陈圣源养得起她,比他强多了。 “我们好聚好散,我和圣源也快结婚了,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祝福什么?白首偕老、永浴爱河。满意了吗?”他仍是刻薄的语气“要和我好 聚好散就快走吧,在我情绪失控前快走。”唐杰闭上眼,不愿再看到伤他心的凶手“ 还有,请别寄喜帖给我,我承受不了。” 再度张开眼时,那对未婚夫妻已经逃出他破烂的公寓。 唐杰走到镜子前审视自己。 这样落魄的男人难怪守不住女朋友。 好聚好散?!为什么偏偏选在现在?他最需要她的支持的时候。 他背靠在墙上,无力的脚渐渐软化,他顺著水泥墙跌坐在地上。一种空前未有的空 洞、心慌感爬上心头,他发现过去几年的生活似乎都被抹白,随著李媛的背叛和离去, 以前曾有的美好记忆都挥发在空气中,了无痕迹。 “炽狂夜色”pub仍如往常一 般,挤满了食客、酒客,舞台上的乐团奏出热门音乐,台下众人随著音乐闹成一团。 微笑中的杜绍杰拿著刀叉切著小牛排,一块块地依次排好,然后又在另一盘小菜中 挑捡著,把菜中的姜丝挑出来。 坐在他对面的沈浩锁著眉,吐出烟雾后冷冷地批评道:“妹被你宠坏了。” 杜绍杰伸手抢下沉浩手中的香烟,将它捻熄。“茵对烟味过敏。”他不管沈浩凶恶 的眼神,这世界上茵茵最大。 他又一块牛肉送入柳茵的小嘴中,又将菜推到她的面前。“多吃些菜,我把姜都桃 出来了。” “谢谢。”柳茵笑吟吟地依在杜绍杰的怀中,享受未婚夫的服务。 杜绍杰将菜、肉慢慢、依序送到她口中,疼惜、爱怜之情写满脸上。 要他不疼茵茵是不可能的,她是他今生唯一想要的女人,再多的付出仍嫌不够,他 只能不求回报地付出,只要她爱他,一切都值得了。这种无条件的付出很傻,却也很真 实。 “阿庭呢?”杜绍杰从进门到现在仍未看到席岱庭。“还没来上班吗?” “我在这里。”他背后传来一阵低语。 沈浩、杜绍杰和柳茵的眼睛同时往后移,落在一个既陌生、又似曾相识的人身上。 “庭姊?”柳茵的语气中夹杂著不确定。 “你你什么时候想不开,跑去作变性手术了?”杜绍杰瞪著一双死鱼眼。 席岱庭头上戴著一顶短假发,是最平常的男士头,脸上粘了假胡子,身上穿的是宽 宽松松的t恤。她故意将自己打扮成男人,但她的细皮嫩肉却将她弄成男不男、女不女 的怪人。 “又在搞什么鬼?”皱眉、冷哼,沈浩对于席岱庭的穿著打扮很反感。 “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席岱庭仍是话不明说。看了看店里,决定偷闲一会儿 ,坐下来和大家聊聊天。 “阿庭,你到底在躲谁?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杜绍杰担忧地问。 他问的话正是沈浩心中的疑问,只是沈浩每次问都被席岱庭草率带过,惹得他非常 不爽,懒得再追问她。 “帮什么忙?你们明天搭几点的飞机回伦敦?”她装作一切如常,扯远话题和他们 闲聊。 “早上十点。”柳茵回答著。 经过半年的密集训练,杜绍杰已经顺利地融入家族饭店的管理阶层,他父亲打算再 过半年就将他调到多伦多的总部训练。 “杜哥不会忙昏头冷落你吧?”席岱庭顺水推舟地问。 “不会呀。”她腻在杜绍杰怀中,一脸甜蜜幸福,让沈浩和席岱庭鸡皮疙瘩直起。 “杜哥、妹谢谢你们从伦敦回来。”席岱庭突然吞吞吐吐地道谢。 “应该的。”杜绍杰开口解救不自在的她。 他知道席岱庭是个不擅于表达感情的人,要她道歉或道谢比登天还难。席岱庭的母 亲一直都很照顾他们,加上他们之间干兄妹的情谊,所以谢彩芸也算是他的干妈,回来 参加葬礼是理所当然的。 “你决定要上台北找外公了吗?”柳茵吃完晚餐,拿起纸巾擦擦嘴。 “嗯。那是妈长久以来的心愿,我有义务替她完成。”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的计 划况且她现在连唯一栖身之地也变卖了,不去依靠外公也没办法。“我已经向老板 辞职,今天是我上班的最后一天。”她仰头瞪著天花板,在心中呼口气。想到今晚以后 就要离开工作五年多的炽狂夜色,她居然有些依依不舍、有些感伤。“沈哥,听猪仔说 你这几天要出差?”收回情感,她转移注意力。 “邵老要到香港办事。”沈浩灌下烈酒,淡淡地回答。邵老出门办事一定会带他同 行,他的责任就是保护邵老的安全。 沈哥要到香港席岱庭在心中盘算,那要找谁帮她?她不能因此让计划泡汤。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家收拾行李。”杜绍杰看看时间,决定告退。 “庭姊,你自己小心一点。”临走之前,柳茵叮咛著席岱庭。她知道庭姊最近行踪 怪异,好像遇上麻烦,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我知道。”席岱庭拍拍妹的肩膀。她才不怕那些人,她应付得了。席岱庭信心满 满。 送走杜绍杰和柳茵后,沈浩独自坐了一会儿,不久以后他也回邵家了。 席岱庭忙著端酒、送菜;想不到她的最后一晚炽狂夜色竟然会大爆满。 刚过十点半,店门被推开,走进两名健壮的彪形大汉。他们引颈张望着,好像在找 人。 席岱庭巧妙地闪身进去厨房,走到员工休息室。 又是他们!她在心中咒骂著。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她,这代表她不能再轻敌。 她拉下头上的假发,从大袋子中挑出另一组“造型”几分钟的整装后,之前不男 不女的席岱庭摇身一变,有如新生 “你在想什么?”杜绍杰在斑马线前停下车,侧头好奇地看着忽喜忽忧的柳茵。 “情咒”她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两个字。 第二章 他皱眉“八百年前的老事,你还想它做什么?”他以为柳茵指的是他们俩之间闹 过的巧事。 “我在想,情咒好像很有效。” “然后呢?”杜绍杰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些什么、她的重点又是什么? “你想想看,当初我们四个人依序下咒,我们俩的咒语已经实现,”柳茵耐心地分 析著“这代表著很快的庭姊也会遇到她的另一半,再来就是沈哥”她微笑着,替 他们感到幸福。 “你别太过于兴奋。”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出言泼她冷水,没有她那么迷信。 基本上,他认为他们俩相爱是迟早的事,情咒只是凑巧、误打误撞。 而且要阿庭或阿浩谈恋爱?太难了吧!他们这种“冷血动物”有可能会找男、女朋 友来烦死自己吗? 依他看来,还是别寄望太多,因为希望愈大,失望也愈大。 “你们男人不懂。”柳茵冷哼。男人的反应比较迟钝,不像女人有精准的第六感。 她的直觉告诉她,很快就有好戏可以看了。 “你哟,”杜绍杰受不了地摇头,语气沉重“少想别人的事,多想想我们之间的 问题,好不好?”岁月催人老,月底他就满三十了,这小妮子难道要等他白发苍苍才肯 嫁他吗? “你好烦。”她假装心烦地挥挥手。“我会认真考虑的。”可是碰上他百般容忍、 苦水往肚里吞的表情,柳茵又心软了。她可舍不得伤他的心。 杜绍杰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左手,轻喃著:“等我们到了多伦多,就找个日子结婚, 好不好?”他真的有些等不及,只想快快将心爱的未婚妻娶进门。 柳茵没有答话,用唇轻印著他的手背,以行动回答他。 他们对望一眼,柳茵不想再折磨他了,既然今生今世只爱他一个人,何必再和他耗 时间呢? 快了,快了茵茵终于让步,她就将成为他的妻子了!社绍杰扬起满足的笑容。 “我爱你。” “我爱你。” 他们默契十足地同时道出这三个字。 2冷清的街头在路灯的照映下显现出晕黄的光泽,街上人车罕见,偶尔才会有一、 两辆车经过。 唐杰是街上唯一的行人。他失神地走着,好像一条游魂,脸上一片落寞。 他拐进右边的大马路,迈入较繁荣的地方,前方pub的招牌似在对他招手,火红的 霓虹灯打出四个大了:炽狂夜色。 炽狂夜色听说这间pub气氛不错,好像还有一个美丽性感的女服务生。 他伸手进口袋里摸索,摸著几张千元大钞——他仅剩的家当之一。决定了,就去炽 狂夜色买醉! 反正人都那么衰了,他还在乎这些钱做什么?不如再衰一点,衰个够、衰个尽兴! 听说物极必反,说不定老天爷过意不去,干脆赐予他一些好运。 他走进酒吧,在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 刺耳的音乐轰炸著他,他生平第一次那么喜欢摇滚乐,因为噪音总比一屋冷清寂静 来得好。 “先生想喝些什么?”唐杰身旁来了一个女服务生,她客气地问道。 “我——”唐杰抬头时却傻住了。 她哇他在心中惊叹著。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在第一眼就被女人的外表深深“吸引”住,这女人有“惊天 动地”的外表,能使别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的的确确有著魔鬼般的身材和—— 俗不可耐的脸孔。 “先生,”女服务生有些不耐烦,对于唐杰不礼貌地瞪视,她回敬他一个白眼。 “你到底要不要点东西喝?”她是个既不温柔又没耐性的服务生。 “一杯啤酒。”唐杰恢复正常,迅速地回答著,同时努力控制著唇边的笑意。 她用力地瞪了他一眼才走开。 天呀,他快崩溃了唐杰趴在桌子上笑个不停。这大概是他最近笑得最开心的时 候。 他有点不敢相信有人在这年头还会将自己打扮得那么 。她简直就像他阿妈那时 代的人类。 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但“品质”虽好,发型却唉,却是一头马桶盖型的 短发——额前一条水平线,耳下又一条水平线。这种发型俗称妹妹头、西瓜太郎头,或 称猪哥亮头。看她不过二十有五,怎么会那么想不开,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有碍观瞻” ? 撇开她的发型不说,她戴的那副黑框眼镜更教人倒胃口,大大的镜框几乎挡住她一 半的脸蛋。他怀疑她的审美观是不是忘在娘胎里,以致好意思以这种外表来面对世人。 不过,她也不是一无是处。把颈部以上切除掉后,她的一百七十公分的高眺身材凹 凸有致,显示出年轻和活力,标准的魔鬼身材,性感且撩人。 加上她的嗓音很悦耳,虽然口气凶巴巴的,但却能令人喜欢上她的声音、令人迷醉 。 配上她的颈部以上,简单的说:不协调。 “先生,你的啤酒。”端酒来的是另外一位女服务生,她长得很漂亮。 但奇怪的,唐杰却没有特别注意她,游移的眼光反而四下搜索,找寻著方才那名怪 里怪气的服务生。 找了许久,始终不见她的踪影,唐杰丧气地低下头。 这是什么心理?正喝著啤酒的唐杰呛了一下,被自己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怔住。 他竟然有一丝期盼,希望能再见到她。这怎么可能?她那么丑、那么不协调! 他居然对一个凶巴巴的女服务生感到好奇,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这太不可思议了 ,从来没有女人能引起他所有的注意力和好奇心。 不、不是的。唐杰告诉自己,他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打扮得如此不入流,只是想 再看一眼前所未有的丑女人而已,没别的意思替自己找到一些借口之后,唐杰的心 安了些。 街上昏黄的路灯照出了唐杰模 糊不清的影子。晚风吹来,那阵阵的凉意似乎在嘲笑他,对原本就落魄的他落井下石。 走出炽狂夜色,他有些不习惯街上的寂静,那种死寂将他空荡荡的心弄得更加凄惨 不堪。 转入一条更小的巷子,另一头出现一个高姚女郎的身影。她正朝他走来。 女郎穿著一件深紫色的套装,打扮十分庄重,一头直发披在背上,有时还随著晚风 飞扬。 唐杰发现自己的眼神离不开她,灯光打在她性感的身材上,也照出她大大的眼、薄 薄的唇,令他只感到惊艳。 女郎的高跟鞋踝在柏油路上发出阵阵声响,唐杰的心也随著猛跳。 席岱庭加快脚步,心头乱成一团,了无主张。 呸!这群混蛋,以为她席岱庭是容易摆平的女人吗?她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的。 她没有料到这些人的手脚会如此俐落,在她不停地改变装扮后,仍然能这样快就找 上她。 不过他们别想吓倒她。席岱庭心中熊熊的怒火在燃烧,她绝不允许他们再低估她。 她向来有主张,计划好的事绝不让别人从中阻挠,她会坚持把它完成。 想抓她的小辫子?门儿都没有。大不了她随便抓个替死鬼来充数。 她听到后头逼近的脚步声,打扮成这样的她根本走不快,高跟鞋、窄裙绊得她寸步 难行。 席岱庭的目光对上迎面而来的男子。 刚才在炽狂夜色碰过他。他一脸落魄、满身霉气,似乎也是流年不利,正在倒大楣 他的五官深刻,算得上俊朗,只不过身上的打扮穷酸了些,令他英姿乍减不少。 就找他好了。席岱庭在脑中下定主意,眸中闪著希望之光。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心机颇深的席岱庭竟信任起这个陌生人,想让他挑下这个“重 责大任”她根本不清楚这个男人,谁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或流氓混混? 不管了,后面急促的追逐声弄得她非常心烦,她决定放手赌赌自己的连气,但求她 没有看错人,眼前这位男子能助她一臂之力。 唐杰原以为他们会擦肩而过;没想到毫无预警地,紫衣女郎环住他的颈子,性感红 唇贴着他的。 天!唐杰停止呼吸的三秒钟,头脑似乎被轰炸破了个大洞,无法思考、不能运转。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一个女色狼强吻、占便宜? 在那么近的距离里,唐杰可以闻到女郎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他贪婪地深吸几口气, 甜甜的花香绕上他心头,像是迷魂香一般。 唐杰僵直的双手搭上她的盈盈纤腰,发烫的身体强烈地渴求著她。 他挑开她的双唇,舌尖越过界线逗弄著她。他失控了,第一次为一位陌生女人而失 控,这唇好像是属于他的,吻起来如此契合。 席岱庭猛喘一口气,精明的头脑浑浑沌沌,成了没有用的空壳。 这个吻怎么发展成那么激烈?她原来只是想“意思”一下而已。 拒绝不了她发现自己拒绝不了他的吻,好像也迷恋上这一吻。 迷恋他的吻?她觉得这感觉太荒唐可笑,她应该大笑几声,可是现在她却只能赖在 他的臂弯里,承受他的挑拨。 她失去控制!席岱庭有些害怕,她恨透失去自主能力。 幸好后面赶上的脚步声打断他们,意识再度降临在她身上。 席岱庭轻轻挣开他,还来不及害羞就遇上两名彪形大汉的目光。 “你们跟踪我做什么?”她挑高眉,气势不弱。 “你也知道我们的任务,何必多问?” “什么任务?”唐杰不安地插嘴,他觉得自己正慢慢地被卷入一场血腥谋杀案中。 “nfdc4唆什么?”其中较高的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他就是你的未婚夫?”另一人指著唐杰问。 “我——”唐杰直觉地想否认,试图和她撇清关系。他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怎么 可能是她的未婚夫? “他就是我的未婚夫。”席岱庭抢话,语气毫不犹豫。 她投给唐杰一丝微笑,挑衅的笑容像在嘲笑他自傲自受。 唐杰现在才恍然得知自己上当了。原来她吻他是有目的的,经过这么火辣辣、缠绵 的一吻之后,谁还肯相信他说的话? “那好,”矮的那名说“我们顺便解决他。” 话才刚说完,大汉的拳已向他挥来,较高的大汉则向席岱庭发动攻势。 唐杰在毫无防范之下吃了这拳,连站都站不稳。他不擅拳脚,连躲都有些吃力。 对方的第二拳又来临,唐杰来不及思考对策前就听到女郎大喊:“快蹲下,攻他的 下半身。” 唐杰在没有其他选择之下听信女郎的话,他矮下身子,两手顺势推向对方的小腿。 大汉没料到唐杰会用这种耍赖的招数,全身精力都集中在上半身,这下被他一推, 反而失去重心,倒退数步。 唐杰趁著空档观看另外那边的战火,惨败——那名大汉正惨败著,他根本招架不住 女郎凌厉的招式。身穿束缚不便的衣服,她仍可以俐落地展现拳脚,这点令唐杰刮目相 看。 “好呀!”女郎一脚踢中大汉的下巴,唐杰忍不住为她叫好。 “往右闪——”席岱庭用眼角余光看到另外那边的动静,着急地叫著。 唐杰回神,转头一看,该死的,那人又挥了一拳过来,他向右移步,那人马上从另 一边挥拳过来。 “攻右腰——” “好主意!”唐杰叫著,使出全力从对方的右腰踹去。 大汉来不及闪过这一踢,受痛地踉跄好几步,姿势换成半蹲,因为唐杰的那一脚而 直不起身子。 “攻他的门面。” “门面?!”唐杰呆愣数秒,在心中嘀咕著,什么门面、狗面、猪面的?大概就是 指脸吧。 没空细想,唐杰乖乖听令行事。他抬起脚往对方的脸踢去,正中目标——大汉被这 致命的一踹踢得往后仰,昏倒于地。 唐杰原来紧绷的神经瞬时放松,他手软脚软地退了一大步,背靠在墙上喘气。 席岱庭拍了拍手,也解决掉她的对手,悠哉地拉好自己的衣服。 “孺子可教也。”她瞥著累倒的唐杰,给他一些赞美。 “你从哪里学到这些功夫的?”他好奇地探问。 她的外表如此美艳动人,加上俐落的拳脚,不仅格格不入,而且还挺吓人的。 “我学过跆拳道,也学过中国武术,”她看到唐杰脸颊上红肿的伤,心中有些内疚 “防身用的。” 防身用的?!唐杰怀疑她的话,依他看来,她这身功夫都可以用来“克敌” “你还好吧?”席岱庭领著他走出巷子,说话的语气冷冷的。 他这样子会好到哪里去?唐杰瞪著她“你最好给我一个绝佳的理由,否则——” 想威胁她?席岱庭挑高秀眉,意指他自不量力。 “放轻松,”她打断他的话“找个适合的地方谈。” 这声音唐杰陷入沉思。她的声音好熟稔,好像在哪里听过***?*9? ****9***?*9***?找个地方?!很不幸的,这个地方就是唐杰狭小的 公寓。 “放轻松?!”唐杰倒在沙发上,激动地大叫著“你教我怎么放轻松?”他捧著 红肿的半边脸。还好他的牙齿健壮,否则怎承受得了那一拳? 席岱庭暂时不搭话,她不喜欢和一个怒气冲天的男人说话,打算先等他冷静下来。 她独自走进厨房。 “喂,你在找什么?”唐杰听见她打开冰箱的声音“我的冰箱里面没东西吃了, 不用找。”这女人、这饿狼!根本不懂什么叫含蓄。 席岱庭拿了一桶冰块、一条毛巾和一个塑胶袋出来。“替你拿些冰块冰敷。”她横 了唐杰一眼。 把她想得如此不堪?!她有些动怒。亏她刚才还感到内疚。 “你可真好心喔!”唐杰非但不感激她的好意,反而装出无福消受的讽刺嘴脸“ 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告诉那批人我是你的未婚夫?” 席岱庭迳自用塑胶袋和毛巾将冰块包好,摆明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唐杰坐直身子,受不了她的漠然“我为你挨了这拳 ,还带你来我家,我有权过问这些事情吧?”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眼神,她发现这个男人似乎不容易摆平,不会允许人将他呼来唤 去。 “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口了,但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 唐杰双手一摆,投降了。这女人似乎习惯主控一切,眼前情况特别,他没力气和她 争辩,于是决定暂且顺著她。 “唐杰。” 她嘴角往上扬,像是在说,算他识相。“我是席岱庭。”她拿著冰袋慢慢走向他。 “把手拿开。” 唐杰听命。 她小心地替他敷上冰袋,算是发挥了她少有的温柔。“按往。” 席岱庭从急救箱中拿出一瓶瓶的药水,发现里头没一罐是可以用的。 “先生,你该换一个药箱了,里面没一罐可用,都已经过期了。”席岱庭唠叨著。 唐杰想起来了!“先生”这两个字就像出自“那个女服务生,”他一时忘情地 抓住席岱庭的手腕“你就是那名女服务生,对不对?” 说起来真可笑,唐杰也不相信自己会有那么荒唐的念头。 席岱庭和酒店的女服务生是截然不同的,根本无法将她们联想在一起。 席岱庭是如此性感、诱人,就连嘴角轻扬也能令男人心神荡漾;而女服务生却是个 租俗、不入流的丑女,也因为她丑得太彻底,才会引起唐杰的注意力。 可是她们的体型差不多,同时都拥有勾人心魂的声音——那种只属于妩媚女人的低 迷嗓音。 这嗓音深深地刻在唐杰脑海中,令他大胆假设。 席岱庭愣了一会儿,没料到他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不喜答欢心事被他看穿的感觉 。 “你回答呀!”唐杰催促著。 她挣脱唐杰的钳制,甩掉从他掌心透来的温热,一言不发地拎著背包走进厕所。 “你不敢说话,是不是?你不敢回答我吗?”唐杰朝著厕所的门大叫“你别当缩 颈乌龟,避不见面——” 席岱庭重重地推开门,走出厕所。 她将笨重的背包丢向他,砸进他的怀中。“下次再敢污辱我,我就和你没完没了。 ” “这是”唐杰抱住包包,看傻了眼。 她变了另一个人——卷发及眉、卸掉浓妆、套装窄裙被t恤和牛仔裤取代。 “你是——” “我还是席岱庭。”她回答“只不过换了一个造型。我就是刚才那个女服务生。 ” 她有病吗?一个晚上连换数种造型。“你为什么要伪装自己?”他今晚经历大多风 波,无法再理性思考。 “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些人想抓我,甚至要我的命,我不躲行吗?” 席岱庭拿起一罐消肿的药水,虽然过期了,但应该不至于有害反正又不是抹在 她脸上,管他的! 她跪在唐杰躺著的沙发旁,俯身小心翼翼地移走他脸上的冰袋,为他上药。 唐杰动也不动地仰视她的脸,享受她手指滑过他瘀青的伤痕时的感觉,柔柔嫩嫩的 ,非常舒服。 他认为真正的席岱庭比较漂亮,看起来年轻许多,少掉成熟美艳,多了一份真实。 席岱庭富有光泽、轻盈的卷发垂了下来,发丝搔痒著唐杰的胸口,洗发精的香味飘 散在空气中。 他突然忘情地抚玩起她的发丝,让它们由他的指间滑进又滑出。他喜欢她散发出的 香味,忘记身旁的女人只是个为他上药、认识没几个小时的女人,忘了他还有很多话想 问她。 但他没有忘记在巷子中浓浓烈烈的一吻,那个令人怀念、欲罢不能的吻。她的唇是 那么柔软、吸引人,唐杰因为回味那一吻而全身发烫起来。 席岱庭发现他的举动,忙碌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应该臭骂他一顿的,可是她却什么 也没说,只是用手一撩,将长发拨到背后。 唐杰尴尬地收回手。 “你是个私家侦探?”她转移他的注意力,双颊却红热了起来。 “没错。”幸好她没开骂。唐杰略收回心神。 “那很好。”她满意地点头,计划有希望成功了。 席岱庭上完药,移开身体,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很好?有什么好的?”他不懂,她是最近碰到第一个尊敬私家侦采的人,但她好 像有某种企图。 “因为我决定雇用你。” 雇用他?唐杰受宠若惊之余有些迟疑。“为什么雇用我?我虽然穷,但也不会穷到 去做女人的小跟班。”他郑重声明。 席岱庭一笑,软化了她平时冷漠的表情,令唐杰有些著迷。 “你紧张什么?”她刚才那一笑转为嘲笑“我又没说要雇你来当小跟班。” 唐杰怎能不紧张呢?她的表情如此奸诈、工于心计。 像她这种“武功高强”的女人绝不会花钱请他当保镖,遇上疑难杂症她也有能力处 理。不要他当小跟班,难道要养他做小白脸? “我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我们一定得合作才行。”她吊著他的胃口“而且事 成之后,我会付你一笔可观的酬劳。” 果然诱人。 “可观?到底是多少?”唐杰听到有关钱的事,精神都来了。 “一亿元整。”席岱庭字正腔圆地念出。 “一亿?!”唐杰由躺改为坐,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出了问题?“你有没有搞错、 你要到哪儿找一亿元来付我?”她看起来不像是个富家千金,她指的不是日币吧?“喂 ! 我可不做违法的事,如果是贩毒、杀人的事就甭谈。” “你扯到哪里去了?我要你做的事绝对是合法的。”她受不了地丢了一个白眼给他 。 “话先说在前头,你如果接下这个任务,在还没完成之前不能反悔,而且要负责所 有的花费;成功之后一亿元就是你的了。” “如果我们失败的话——一“失败的话,你一毛钱也拿不到。” 风险不小,尤其对一个快破产的侦探来说。 “任务是什么?”那一亿元将他的心悬在半空中。 “帮助我和我两位表哥抢遗产,我外公的遗产。” “抢遗产?!问题是我能帮得上什么忙?这是你们的家务事。” “本来我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但我需要一个未婚夫,”席岱庭解释“继承人必须 要已婚。但律师说因为我还年轻,外公愿意通融。” “就这样?当你的未婚夫就可以拿到一亿元?”正处于倒楣中的唐杰不愿相信天底 下有那么好赚的钱。 “并不简单,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好心警告他。 唐杰回想起刚才小巷中的恶斗,仍心有余悸“我可以选择不去吗?”说他爱惜生 命也好、骂他胆小也行,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当然可以,”她微笑着,笑里藏刀,令他十分不安。“不过刚才我表哥雇来的杀 手已经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以后绝不会放过你的。但是我们如果待在外公身边,他们 倒不敢轻举妄动。”她的语气非常不在乎“你有决定的权利,好自为之吧!” “我、答、应、你。”唐杰咬牙切齿。她早就计划好一切,就等他掉入陷阱中,这 会儿他还有什么决定的权利可言? “太好了,”她高兴地笑道“那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 “出发?!你外公住哪儿?” “喏,你看,我连飞机票都买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半起飞。”席岱庭答非所问,拿 出两张飞机票。 “坐飞机?去哪儿?” “北上,到台北。”她终于把话说清楚,不忍心再吊他胃口。不过他大惊小怪、焦 虑心急的模样倒是挺好笑的。“我外公的别墅在台北。你别老是紧张兮兮的行不行?” “你的计划倒万无一失嘛。”唐杰的话乍听是恭维,但事实上他却在讽刺她的不孝 ,处心积虑的计划只为了抢到外公的钱。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席岱庭调离眼光“是我的外公又如何?只是一个见过 一面的陌生人。”她极力隐藏心中的不平和激动。“早在二十多年前,因为我妈嫁给一 个穷酸的画家,他就遗弃了我们母女,”她以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现在却受不了被 他误会,所以想作一番解释。“我父亲早死,我是我好一手带大的。前不久,我妈生重 病时曾和外公联络,他才终于肯承认我们母女。” 她别开脸,以倔强来埋藏她的情感。 “他任我们母女自生自灭了二十多年,现在他老了,没人爱他时,他才想叫我回去 陪他。凭什么要求我就这以原谅他?是他要我回去的,我有其他的目的怪不得我。” 唐杰不想和她争辩伦理道德的问题“你又是怎么得知遗产的事?” “我母亲刚过世不久,外公的律师就通知我。待我决定回去之后,我表哥就派人盯 我、想尽办法来伤我。再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不是无情,只是现实了一些。” 唐杰了解地点点头,接受她的说词,老板的话总是对的,他可不想搞砸了一笔上亿 的生意。抬头看时钟——都凌晨三点了。 他打了一个大呵欠,准备送客“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我可要睡了。” “别忘记,你既然已经接下任务,就得负责我们两人的食衣住行。”席岱庭太喜欢 看他垮下脸、丧气的表情。“为了负担机票费用,我目前已经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唐杰非常清楚她言下之意,今晚她必须在他这儿“委屈”一晚,而他没权利拒绝。 “我睡哪儿?”她环顾窄小的公寓,目光落在唐杰的卧室。 “我想你一定能和沙发‘处得来’,我更相信它将会成为你温暖的家。”唐杰迅速 回答,不留给她辩白的机会。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风度?”席岱庭不满意地批评道“你是个大男人,怎 么好意思让我睡沙发,而独占一张床?” 他起身走回卧室,一点也不犹豫。“都几世纪了?你们女人不是一天到晚大喊‘男 女平等’吗?现在还想争取特权?” “没风度!”她根本听不进他的话。 “好吧,”他有些妥协的意思,这令席岱庭重燃一丝希望。“不然你和我挤一张床 好了。” “你我”她才不屑! “不过话说在前头,”他有但书“我可不敢保证不会出事,毕竟男人的自制力有 限。” “算了、算了,”她气呼呼地涨红脸“你这野蛮人智商大低,和你说不通。” 她抓过唐杰递来的被子,赌气地横躺在沙发上。身体缩著的她显得可怜兮兮的。 唐杰悄悄地溜下床,半夜四点 多,他走出卧房。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斜照在沙发上那个女人的身上,让他看清楚熟睡中的她。 她的棉被滑落于地上,半边身体也滑出沙发,横挂在半空中,身体很不自然地蜷曲 著。 她倒还睡得著!只不过明天早上腰酸背疼就够她受了。唐杰于心不忍地凝视著她, 愧疚弄得他无法成眠。 走到沙发旁,他细细端详她。长长的睫毛盖在眼底,她的睡容好可爱;意想不到吧 ? 她这凶巴巴的女人竟然会有可爱的时候。 算他败给她。唐杰轻易就投降了。他也不晓得自己干嘛那么无聊去心疼她,她若知 道他现在的狠狈,恐怕还会讥笑他一番。 席岱庭、席岱庭你这可怕的女人! 他轻轻伸出双臂揽住她的颈和腰,让她柔软的身体依附著他。她很轻、很柔,和她 剽悍的态度不搭。 唐杰把她放到自己的床上,替她盖好棉被,看了她一会儿才走回客厅。 男人真命苦!他倒在沙发上,上面还残留著她的香味和温热。男人要是没有“怜香 惜玉”的天性,日子或许会过得舒畅些。 3席岱庭生气地瞪著唐杰,不舒服地在经济舱狭小的位子中换个姿势。 慵懒的唐杰则靠在椅背上安眠。凌晨五点才入睡的他早上六点半又被席岱庭挖起床 ,难怪睡眠不足。 席岱庭倒是精神奕奕的,睡眠不足对她来说并不是个大问题,因为她整个人已被上 亿的遗产弄得精神振奋,睡意全无。 “喂,醒一醒,”她摇著呼呼大睡的唐杰,在他耳边大声喊叫“你睡死啦?我真 不应该请一个好吃懒做的人来帮忙。” 在半梦半醒间被辱骂一顿的唐杰本来想还嘴的,可是看在那一亿元的酬劳上,算了 ! 让她一次。 “干嘛?”唐杰睁开浮肿的双眼,口气不好地问道。 “和你沟通一些事。”其实席岱庭是闲得慌,想找人聊天。“你有女朋友了?”她 这样断定,今天早上在浴室内看到许多女性的化妆品、保养品。 “昨天分了。”他眼神不自觉地闪躲起来,提到李媛,他有些沮丧“你要和我沟 通的就是这件事?”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 “随口问问,你不想多谈就算了。”看他那种表情,她也知道他被女朋友抛弃。看 来他被伤得很深。“把这个戴上。”她命令著。 唐杰接过她手上的那枚金戒指,一看就知道是廉价的地摊货,经济又实惠,正合他 意。 他将戒指戴上手指,看见她的手指上也套了一枚。幸好她还有想到这个问题,他们 现在是“未婚夫妻”理当有个订情物。 想到那一亿元,唐杰心中又笑开了。他的人生就是如此大起大落,前一天才穷得没 钱买饮料,今天又有一份工作。钱、钱、钱!他在心中欢呼,他想自己大概是穷怕了, 以致现在财迷心窍。 “喂,”唐杰极没礼貌地叫著“我们就快到台北了,我连你外公叫什么都不知道 。” “谢进仁。‘谢氏集团’的董事长,”关于“谢氏”她也毋需多说,这集团的名 声太响亮,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台湾数一数二的首富。“他膝下有两女,我大姨和我妈, 而人都过世了,所以外公目前的继承人只有表哥吴德、吴行和我。”席岱庭的话像连珠 炮一样向他轰炸。“他说要在三人之中找一个真正孝顺、真正爱他的。” “如果找不到呢?难道他要一直寻找下去吗?” “再过四天就是他的八十大寿,他将会在他生日宴会时宣布继承人,一旦公布就不 再更改。”她解释“如果找不到最孝顺的人,吴德和吴行便会平分他的遗产。” “四天?”四天未免太仓卒了些,唐杰有些怀疑。“要让一个八十岁的精明商人在 四天内信任我们不是件简单的任务。”他提醒她。 “我们不必让他百份之百的信任,只要表现得比‘姓吴的’还好就可以。”席岱庭 倒是信心十足。“如果是你,你会感到内疚吗?”她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什么?如果我是谁?”唐杰不会读心。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我外公,你会不会对我和我妈感到愧疚?” “愧疚?”唐杰略微思考了一下“愧疚当然会,毕竟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外孙女 ——”他猜不透席岱庭目前的心境。 “那就对了,”她打断唐杰的话,而且很奸诈地笑出来“我们可以利用这份愧疚 来博取他的同情和信任。”她笑得春风得意。 天啊!唐杰呆住。 这个席岱庭不是普通的冷血,面对她的外公竟然可以如此市侩,利用人性的弱点来 夺取钱财。她是怎么样的女人? 席岱庭只需瞄一眼就知道唐杰心中在想什么。他想她是个没血、没泪、狠心狗肺的 女人! “别这样瞪我,”唐杰被她寒冷的眼光刺得不自在“每一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 “你不是我,你不会了解的。”席岱庭难过地别开脸,不知道为什么,她受不了被 他误会的感觉。“我不是情操伟大的圣人,我也爱钱。” “我们别提伦理道德的问题,你也不用和我解释,”他又先低头认输“你爱钱、 我也爱钱,我没有立场批评你。” 这时空中小姐透过扩音器告诉大家:“各位旅客,飞机即将在松山机场降落,请您 竖直椅背、收好餐桌,并且切实系好安全带。感谢您搭乘本公司客机,希望下次能再为 您服务,祝您旅途愉快。” 唐杰等广播完才将嘴凑到席岱庭耳旁,暧昧地捉弄她“既然我们是未婚夫妻,就 该有些匿称,我该叫你什么?庭儿?亲爱的?honey?darling?sweetie?” “叫我阿庭或岱庭。”席岱庭控制住自己那张险些作呕的美脸“别那么恶心好不 好?” 谢家的大别墅——台北市郊占地广大的花园别墅,非常气派、隐密性极高。 唐杰和席岱庭步下谢家派到机场接他们的专车,目瞪口呆地站在别墅前。 别墅是栋三层楼高的宽敞建筑,主要的颜色是白色,每个窗户外都有一个欧式半圆 型的阳台,外围是花园、草坪、游泳池、网球场和几个凉亭。这些户外设施比市立的公 园好上许多。 唐杰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清新、干净,没有空气污染的问题,应该归功于这些 植物绿化整个别墅区。 也许是他穷太久了,眼前所看到的美景对他来说像在梦境中才能看到,太不可思议 了!唐杰感到一阵目眩神迷,眼冒金星。 席岱庭也是第一次到谢家别墅,她虽然也被这气派吓了一跳,但她掩饰得比唐杰好 多了。 她回头看到他两眼发直、一副“乡巴佬进城”的土样,心中有些生气。 “喂,你收敛一下好不好?”她重重拍著唐杰的肩膀,警告著他“你的脸上全写 满了‘我要钱’三个大字。” 唐杰头脑清醒了一些,他不甘示弱地辩白:“事实如此,我是真的要钱呀!” “你不会假装、作戏呀?”她不欣赏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态度。“我不是请你来监赏 房屋的,别让别上看就知道我们是来骗钱的行不行?” “行、行,老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他卑微地摆出奴才的低姿势,向恶势力屈 服。 好男不和恶女斗!唐杰心想。 “这才差不多。”席岱庭满意地点头。 他们随著女管家走进别墅的正门,穿越里条长廊,长廊两旁摆满了各式艺术品、骨 董。他们走进大厅。 大厅摆著一组黑色牛皮沙发,靠窗户的角落放著一个舒适的躺椅,上面正躺著一位 老人。 席岱庭认出躺椅上的人就是她的外公。谢进仁气色苍白,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 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更衰老。 “阿庭,你来啦!”外公的声音虚弱无力,他脸上挂著热忱的微笑,向席岱庭伸出 双臂。 席岱庭强迫自己走近谢进仁,用手臂环抱住他。“外公”她好不容易才挤出这 两个字。 站在她后面的唐杰看出她的不自然,她僵硬的背部显示出她心不甘、情也不愿。 唐杰暗自深思,席岱庭这么排斥谢进仁是因为恨他太深,抑或她原来就是个不爱表 达情感、不愿和别人亲近的女人? 谢进仁身旁两侧各站著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好像保镖一样,敏锐的唐杰嗅得到他 们对席岱庭仇视的态度,不必经由介绍,他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 “终于肯回来了?”谢进仁放开她,慈祥地看着好不容易才肯回到他身边的外孙女 。 “妈临终前的希望。”席岱庭简短地解释,又别开眼神。才认识她一天的唐杰已经 知道她的怪癖,别开眼神是不愿让别人看透她,故作坚强。 “以前是外公太固执、大过于势利,才会让你和你妈受苦——” “外公,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明白。让以前的事都过去,好吗?”她握住外公的手 ,温顺地说著,表示她已经不再记恨了。 但她席岱庭怎么可能如此豁达、大方?她只不过在发挥超人的演技。 心底,她受不了自己所说的话,恨不得扒下脸上虚伪的面具,痛快淋漓地叫骂一场 。 让一切的事都过去?绝不!她永远无法抹去心头的怨恨。是他害妈妈操劳了一辈子 ,在辛苦、贫困中养活她。是他害妈妈为了负担家计而忘了照顾自己的身体,二十年的 劳累让她积出一身疾病。是他的不谅解让妈妈死不瞑目。是他、是他教她如何能轻 言原谅? 第三章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谢进仁欣慰地点著头。 他身后的两人匆匆交换一个眼神,他们为事情的顺利感到不妙。 “这位英俊的年轻人是谁?” 英俊的年轻人?唐杰不习惯这种恭维,他落魄太久,都忘了自己以前的风采。 虽然他的精神仍很差,但今早一番梳理之下,头发、衣服倒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的,流露出他的俊朗和精明。 “这是我的未婚夫,唐杰。”她为外公介绍著,顺便用锋利的眼神瞪著呆愣在原地 的唐杰。 “你好。”他恭敬地握住谢进仁伸出来的手。 “不简单呀,年轻人,连我的外孙女都追得到。”他重重握住唐杰的手。 唐杰惊讶地发现谢进仁似乎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虚弱。 唐杰勉强挤出一丝笑。他同意谢进仁的话,能追上席岱庭的人一定勇气可嘉,能受 得了她火爆的脾气。不过那个人不是他。 “阿庭,外公替你介绍,这是你的大表哥吴德、小表哥吴行。”谢进仁指著身后那 两个人,证明了唐杰刚才的猜测。“吴德、吴行,这是你们的表妹席岱庭。” “你们好。”席岱庭装出热络和愉快,把敌意尽收在心底。 吴氏兄弟默默地向他们点头示意。 唐、席两人互望一眼,达成共识。吴家兄弟演技太差,完全不懂什么叫“虚伪” 喜怒哀乐、仇视敌意全摆在脸上,太愚蠢了,全世界的人一眼便能看透他们心中的想法 。 “陈秀和陈容呢?”外公挑高灰白的眉毛,对他们对待席岱庭的态度感到不悦“ 把她们叫出来。”他对他们说话的语气苛刻了些。 “我看不必去叫她们了,”唐杰叫住刚往玄关跨动一步的吴行“她们早就下来了 。”从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躲在墙后面偷听的女人。她们从席、唐两人进来时就 一直躲在那里。 墙后的两人愣了一会儿才走出来。 “下次想听我们谈话就直接出来,犯不著偷听。”谢进仁冷冷地交代著。 “是,外公。”陈秀、陈容齐声答应,恶狠狠地投一个白眼给唐杰。 “这是你的大表嫂陈秀、二表嫂陈容。”谢进仁不理会两边人马之间的波涛汹涌。 陈秀、陈容这对姊妹外型酷似,容貌平平,唯一不同的地方陈秀是短发、陈容是一 头及肩直发。若非这点,一时之间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先生,张律师来了。”刚才领唐杰和席岱庭进来的女管家通报著。 唐杰一向很灵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管家不简单。她年纪的五十出头,身上穿著整 齐的套装,不像是管家,反而更像是谢进仁的得力助手。 “请他进来。” “席表妹,你先回避一下。”吴德自做主张地命令著。他知道律师今日是来解 说有关遗产的事,因此迫不及待地想支开她和唐杰。 “不用,阿庭理应留下来,她既然回来认我,也算是我的继承人多。”外公将她和 唐杰都留下。 “可是外公”吴行这时也插嘴了“她挑在这个时候回来,分明是别有用心嘛 !” “你自己呢?”谢进仁微怒地斥喝著“要是平常,你早就不见人影了,那你岂不 也是别有用心?” “算啦,外公,你别生气。我和唐杰可以先去休息。”席岱庭装作不在乎,使出欲 擒故纵之计。 “你们留下。”外公郑重地命令著,坚决不容反对“这个家是我在做主,还轮不 到吴德或吴行说话。至于阿庭是不是别有用心,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看出来。”他凝视席 岱庭和唐杰,颇有深意地说。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管家的带领下步人大厅,他向厅内众人微微颌首。 他的头发灰白,戴著一副金框近视眼镜,身上穿著笔挺的黑色西装,手上提著一个 黑色公事箱。 “张律师,我向你介绍,”谢进仁上前和他握手,从他们的神情之中,唐杰看出他 们之间存有浓厚的友谊。“这是我的小孙女席岱庭,这是她的未婚夫唐杰,”他们两人 分别和律师握手。“这是张言中律师。” 谢进仁请大家都坐下来。 “今天我来的目的是想让大家了解谢先生的决定,还有一些继承人的权利。”张律 师从公事箱中拿出一份份装订整齐的文件,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四天后就是谢先生的生日,他会在宴会上宣布继承人,一旦公布后就不会再更改 。 宣布时间订于那天晚上七点,由我宣读、签字。如果在七点整谢先生仍没决定,财 产将由吴德、吴行两人平分。 “如果外公在那之前出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吴德问著,怯懦地看了谢进仁 一眼“外公,我并没有诅咒你的意思,而是”他一时想不到动听的说词。 “不用解释,你问这个问题是应当的,”他不怒反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 祸福。” “如果遇到那种情形的话,”张律师拉回大家的注意力“吴德和吴行便是继承人 。 不管最后的继承人是谁,一定要在七点整由我宣布、签字才生效,否则吴德和吴行 就是继承人。” 听见张律师的话,唐杰发现所有的规定似乎都对吴家兄弟特别宽容;相对的,对席 岱庭来说非常严苛,看来谢进仁别有一番用意。 席岱庭倒不这么认为,她以为外公会如此安排是受传统思想影响,重男轻女。而且 她初来乍到,外公没理由立刻百份之百地信任她。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张律师环顾全场。 “如果我成为继承人,我有权叫吴德、吴行夫妻搬走吗?”席岱庭在众人静默下来 时间道,眉毛向吴家夫妇挑高著,有意要激怒他们。 “当然可以,”张律师诚实地回答“谢先生所有的工厂、不动产都是你的所有物 ,你有权支配一切。” 席岱庭露出一抹冷笑,好像有十足的把握能拿到继承权。 “你得意什么?到时候是谁赶走谁还不知道呢!”陈容不服气地冷哼。 冷眼旁观的唐杰在心中暗自记住,陈容是他们四人中最沉不住气、容易被激怒的。 “二表嫂呀,你别那么激动嘛!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干嘛当真呢?”席岱庭 故作无辜状,表情、口气似在讽刺陈容的气量狭小。 “你别叫我二表嫂,你没资格!”陈容泼辣地指著她,她不能忍受别人讽刺她。 “你突然决定回来,谁不知道你是为了——” 席岱庭不给她时间说完,顺口接道:“当然是为了回来探望外公。” “骗人的话说得真溜!”陈容回了一句。 “不要再吵了!”谢进仁终于不耐烦地打断她们“我不是在挑吵架冠军。陈容, 你以后对阿庭说话要客气一点,她可是我失而复得的外孙女。知道吗?” “是,外公。” 席岱庭转头对唐杰一笑,脸上写满了胜利。 看来外公是偏袒她的,得到继承权的机率颇大。哈!她似乎可以看到财神爷在对她 招手。 “十一点了吗?我约了另一位客户。”张律师焦急地对著墙上的钟和手上的表,连 忙收拾著东西。“我的表总是慢十五分钟,害我常常迟到。” “管家,”谢进仁喊著消失在内厅的管家“送客。张律师赶时间,叫司机送他。 ” 既然知道手表慢十五分钟,为什么不调好它?唐杰在心中问著。但由于这不是件重 要的事,他也没有当场提出。 过了一天真好!唐杰在心中欢 呼。管家领著他和席岱庭到他们的房间休息,跟在一旁的谢进仁正和席岱庭谈天说地, 而他则安分地听著。 今天真可说是既忙碌又累人。 一整天席岱庭忙著和“敌人”针锋相对、暗地较劲,常常一句话中藏满讽刺字眼, 不仔细听还侦察不到。她似乎很喜欢这种口角之争?!唐杰在旁观战都感到有些疲惫, 她却还能充满活力。 步过宽敞的走廊,他们终于停在尽头的房间前。“到了。”管家掏出钥匙打开门。 “因为别墅中许多客房都在重新装潢,我以为只有席小姐要来,所以只准备一闲客 房。”女管家解释著“不过客房很大,你们不用担心,绝对不会太挤拥。” 重新装潢?有吗?唐杰不记得有路过任何整修的地方,也没听到任何噪音,管家的 理由很牵强。 “反正挤一张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都已经是未婚夫妻了。”谢进仁的态度很 开明。 走进这间以蓝色、白色为主要色系的房间,唐杰和席岱庭隐隐约的知道共住一间房 代表著悲剧的开始——“你们看,”管家指著宽大、舒服的双人床“这个双人床是标 准型加长又加宽的,睡两个人绰绰有余。我替你们多准备了一件被子,不用担心其中一 人会抢被子。”看来管家做事非常细心。 唐杰和席岱庭相视一眼,很尴尬地向管家道谢。 挤一张床?席岱庭忧心忡忡。万一唐杰是个大色狼,乘机吃她豆腐怎么办? 挤一张床?唐杰为自己的生命感到害怕。和席岱庭这种武术高手、个性恰北北的女 人同床,不知道她会不会在睡梦中误认他为练拳的沙包喔,他脸上的伤早上才消肿 ,明天早上不知道哪里又得冷敷了。 “你们休息吧,”谢进仁观察他们的表情一会见才说“我们出去了。”他和管家 走出客房。 唐杰愣愣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谢进仁为什么要安排他们同住一个房间?是如管家所 说的“碰巧”还是有意的安排?唐杰比较相信后者。 谢进仁在试探他们吗?又想试深出什么? “哎哟,累死我了,”席岱庭伸了个大懒腰,脱下高跟鞋“比参加一个大型舞会 还累人。”卸下伪装,她终于可以爽快地说话。要她这种脾气冲的人装出虚情假意、强 额欢笑,真难为她了。 唐杰抬头扫描这间客房,无意间发现一件东西,他锁著眉沉思。 “喂,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席岱庭发现他紧绷的表情“你是中风,还是 中邪了?” 唐杰狠狠地瞪她一眼,沉住气不回话,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怪里怪气的人!”她见唐杰没有回应,也懒得关心他,自顾自地走进浴室冲洗一 番。 等席岱庭出来时,唐杰仍是动也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到底是哪一位武林高手那么厉害,把你变成一具石像了?”她嘲笑着唐杰,受不 了这么死气沉沉的他。 唐杰站起来走到床旁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他活生生地吞了回去 。 唐杰欲言又止、畏畏缩缩的行为令她忍不住咒骂:“你真的有病!我想睡了。”她 朗声宣布。 席岱庭将自己抛向那张舒舒服服、加长又加宽的双人床,毫不客气地准备独占这张 床。 她知道唐杰今晚不会来和她抢床铺的。他满口“男女平等”、“女性不能有特权” ,但昨夜还不是于心不忍地让她到床上,自己睡在狭窄的沙发上。男人啊,真是个奇怪 的动物,老是想要保护女人,她才不希罕他们的臂弯、他们的呵护。不过倒可以利用这 弱点抢到睡床的权利。 不过席岱庭这次计算错误,唐杰非但没有识相地打地铺,反而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喂,”她总是如此称呼他,不喊他的名字“你想做什么?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已被唐杰紧紧压在身下。 天啊!他这个大色狼!他想做什么? 席岱庭很想尖叫、很想臭骂他,但是他却却却用唇堵住了她的话,火火热 热地吻著她。 什么跟什么嘛!席岱庭呼吸紧凑、思绪混乱,脏抖的手紧抓住床单。 他的舌滑越过界线,亲密的挑逗令她倒抽一口气,手臂很自然地环上他的颈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承受著他的热吻,大脑明明命令她反抗,但酥软的手却攀住他 ,抵抗的意志全瘫了。 唐杰浑身如火烧似的烫热,她刚沐浴过的香气包围住他不该如此的,他吻她并 不是鉴于情欲,只是想阻止她乱说话,但现在却舍不得结束这个吻。 不行!再下去他就无力回头了他的唇终于松开她的。“别乱动,也别乱说话。 ” 说完,他又温柔地吻她,但这次是若即若离地轻吻,不敢再深入。 席岱庭僵硬地躺著,想别开飞满红晕的脸颊,但因为他的命令而停住。 他想强暴她吗?席岱庭一双美目直直地瞪著他。 唐杰见她平静下来,于是将唇移至她耳畔,气息呼进她耳里“你少臭美了,我才 不屑强暴你。”他猜出她心中在想什么,所以故意这么说,让她心安些。 不屑?!席岱庭不满意他的用语。 “你以为我会贬低自己的身价来‘将就’你吗?”唐杰嘴硬地折著,不想让她看出 他刚才的意乱情迷。“这房间里面有监视器。” 监视器?!震惊之下,她都忘了该对他前面的冷言冷语生气。 “我怀疑是外公想试探我们才装的,也因此故意将我们安排在同一个房间。”他继 续喃语。 席岱庭也学著他,将唇靠在他耳旁“那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炒鸡蛋,一人分一半。”他还有开玩笑的心情“自然一点,演场 戏给他看。” “演?怎么演?要演什么?”她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想到房里有个监视器,她就 恨不得躲进被窝里,怎么还自然得起来? 唐杰翻了个白眼,似乎在骂她没主见。 “亲爱的,”他提高音量“很晚了,你也累了,我们还是早一点睡吧,明天才有 精神陪外公。” 他从她身上翻下,躺在她身旁,伸出手将她揽进怀中,让她枕在他的胸膛中,顺便 用另一手关掉灯。 “晚安。”席岱庭安分地依著他,任他摆布。 和他靠那么近,席岱庭都可以听到他规律的心跳声。 为什么自己总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她生气地质问自己。就算是吓人的沈哥对她下令 ,她也不一定会百份之百地顺从,为什么她不反抗唐杰的吻呢?她竟然还回应他的吻! 她哪根神经烧坏了? 而他,可恶的男人,竟然不屑她,一再贬低她。难道在他眼中,她的外表如此劣等 、不值吗?她的自尊心严重地受损。 不过在他怀中,她感到特别温暖,可以彻底地放松是不是最近她变软弱、变没 用了?没了主见、不懂抗拒,还爱上赖在男人的怀中。 她不需要保护,更不需要依靠在别人的臂膀中她反覆地告诉自己。 席岱庭的身体渐渐放松,渐渐习惯这种“没用的小女人”才会有的举止,渐渐习惯 待在他身边唐杰却失眠了。 他低头看怀中的女人,她已经陷入熟睡状态,半边脸埋在他的胸怀中,另半边脸浮 著一抹恬静的笑。 想不到席岱庭还有如此娇柔妩媚的一面。唐杰忍不住凝视著她的脸,睡意全无。平 时的她是如此凶悍、独立,很难令男人对她产生任何“遐想”现在的她完全不同,让 他有种满足的感觉能拥有她的满足。 唐杰被她压住的手有些麻木,但他不敢移动、不敢抽出,舍不得惊动她。 他的唇间还留著刚才那一吻的温暖,他发觉她能轻易挑起他的热情。 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喜欢她吗?他想追她吗? 不、不、不他只是一时昏头才会胡思乱想。他暂时不想再谈情说爱,他怕了, 怕了女人的不忠实,怕再被伤害***?*9***?*9***?*9*** ?谢进仁坐在办公椅中,轻轻按下手中的摇控器,将电视机关掉。 “谢先生?”管家站在他身旁,等待指示。 “果然不出你所料,他们不是真的未婚夫妻”谢进仁不愿相信席岱庭会骗他, 但事实摆在眼前“是我抱的希望太大。”他能了解阿庭仇视他的原因。 “先生,”管家将手放在他肩上,知道他很失望。“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会发现亲 情胜于一切。” “我知道。我不会绝望得太快。”他的顽固和执著众所皆知。是他害她们母女辛苦 了那么多年,想弥补她,他必须要有更多的耐心。他会等,等到阿庭肯原谅他。 “那监视器呢?” “明天派人将它拿掉。”谢进仁已经看到他想得知的事,无意继续窥视别人的隐私 。 “是。”管家将他交代的事列在记事簿中。“他们别扭的演技真令人想笑。”离开 前,她微笑地撇下这句话。 “是啊”谢进仁也笑了出来。不过姓唐的那小子吻阿庭时倒有些“假戏真作” 的味道。“留心唐杰,他似乎不是个马虎、随便的男人。”谢进仁提醒著,他看得 出唐杰一整天不多话,却留心注意谢家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刚才又识破监视器的安排, 可见他的精明。“派人调查他的来历。” 他有种预感,唐杰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他的细心、敏锐太不寻常4阳光刺 得他的眼睛好痛,让他不能再沉睡。 唐杰懒洋洋地拉高棉被,盖住整个脸,把光线隔绝开来。半晌,他又不舒服地拉下 被子,它闷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翻身背对阳光,希望再多睡几分钟。 一动之下,左手的酸麻由神经传人大脑,他呻吟著翻回平躺的姿势,伸过右手替左 臂按摩。 意识慢慢传回他不愿清醒的大脑,唐杰想起那个害他手臂酸疼的美人儿。 想必她昨晚睡得很甜吧?有他这个“人肉软垫”她应该是安稳地一觉到天亮。 他忽然睁开眼——她在哪? 床的左侧是空的,席岱庭显然已经起床离开房间了。 不过她的发香还残留在被子上、残留在他胸膛上。回忆起昨夜她的睡容,唐杰不由 自主地微笑起来。她真是个矛盾的混合体,正常情况下,她是个有些冷淡、自我、顶天 立地的“女子汉”身怀高超的武功而不需要男人的保护;但是在她放松心情、毫不设 防的时候,她却有著女人该有的妩媚,有些我见犹怜,甚至有些孤独、需要爱。 这两个互相矛盾的个性却搭配得很好,他都很欣赏。 在分析席岱庭的个性中,时间又不知不觉地过了十分钟。唐杰赖床的兴致全无,离 开舒服的床,到厕所内梳洗一番。 不知道她在哪?会不会遇上麻烦? 吴德那帮人像饿狼一般,总在伺机攻击席岱庭。之前他们甚至派了打手去找她麻烦 ,甚至置她于死地。现在她出现在这里,光明正大地抢夺继承灌,恐怕他们的攻势不会 松懈下来。 不行!唐杰整装完毕立刻冲出房门,他的第六感正大呼不妙。 没有他在旁边盯著,席岱庭恐怕连有麻烦都不知道。 她并不迟钝,反应比平常人好太多,可是比上他这个天生的侦探,精明度却差许多 。 唐杰愈想心愈慌,她不应该单独行动的,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她会看不出敌 人阴狠的暗算。 他奔出客房,跑下楼寻找她。 逛啊逛,唐杰走人餐厅,遇上正忙进忙出的管家。 “早,唐先生。”管家亲切地对他笑了笑“床够大、够舒服吧?” “够。”唐杰回答著“你有没有看到岱庭?”为了表示他和席岱庭之间的亲密, 他破天荒地喊著她的名字,神色不大自然。 “有呀,”管家憋住想取笑他的冲动,这男人聪明归聪明,但缺乏演戏的细胞。 “陈秀、陈容要阿庭送早餐进去给先生吃,她现在应该在先生房中。”她直称她们 的名字,不用尊称。表面上,她在谢家的地位较低,但事实上,她是谢进仁的亲信,年 纪、感情有如父女,因此从来都跟著他直称晚辈的名字或小名。 陈秀、陈容要席岱庭送早餐给外公?唐杰锁著眉头不能相信这件事。她们没理由替 她安排时间、机会和外公独处,她们不是恨不得将她赶走吗?这下怎么会“外公的 早餐都是她们俩在料理的吗?”唐杰心中的疑团渐渐扩大。 果然聪明,管家默默地赏识著他。他在短短几秒内就看出阴谋的核心,可见是个不 容小观的人。 “她们哪有那么勤快!”管家以讽刺的语调回答他“她们今天心血来潮,一大清 早就跑进厨房,赶走正要准备早点的厨师,两个人弄了老半天才将稀饭煮好。后来遇上 阿庭,她们才要她送饭去先生的房间。” 唐杰的脸色愈变愈慌张陈秀、陈容突然亲自动手做饭,虚情假意地叫席岱庭送 饭,这饭有问题! “你早餐想吃什么?”他的表情被管家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地和他扯下去。 “外公的房间在哪里?”他急急地询问,救人如救火。 “三搂右转第一间。” 她的话刚说完,唐杰的身影便像一阵风吹上楼梯,消失在管家的视线中。 “外公,稀饭凉了一些,应该 比较好入口。”席岱庭边走边搅拌著手中的稀饭,直至走到谢进仁身前才停下来。 要是沈哥他们看到她这副贤淑的模样,不笑歪才怪!她向来总是率性不拘,唯一做 过送饭的事是妈妈刚生病时——她回头端菜到外公面前,叫自己不能再往下想,别让情 绪失控。 再转回头时,她恰好碰上外公慈爱的双眼。这双眼!这双眼和妈妈的好神似。一样 的慈爱、一样的炯炯有神,就算在身体状况极差的情况下,他们眼中闪的尽是不容忽视 的坚强。 “菜来了。”席岱庭将小菜搬上小桌子,匆匆掩饰刚才的失神。 “不坐下来一起吃吗?”谢进仁夹了些菜到碗内,问著站立不动的她。 “我——”正要回答,席岱庭的声音被身后传来的巨响吞没。 “砰!”人命关天,唐杰一分钟也等不及,没敲门便撞进谢进仁的房内。被他推开 的门撞上门旁的水泥墙,发出震天巨响。 没时间顺口气,他看见谢进仁张著嘴,筷子上夹著青菜。 “你已经吃了?”唐杰“悲哀”、“痛绝”地靠在墙上喘气;想不到他还是慢了一 步。 谢进仁放下筷子“我还来不及吃第一口,你就冲进来了。”表面上是错愕,心底 却知道唐杰为何而来。 这宅子内什么事都逃不过他和管家的眼睛。陈秀、陈容下的计谋他心中清楚得很, 但却决定将计就计,用此来刺探唐杰;想不到唐杰这小子挺有良心的,看得出他担心的 是他这老人的命,不是那些遗产。 “幸好。”唐杰刚才伤心欲绝的心脏终于恢复正常,安稳下来。 “幸好什么?”席岱庭对他的鲁莽有些生气,她质问著“你很喜欢打断别人吃早 餐吗?” 唐杰恨恨地咬著牙,很想和她吵架,可是现在不是“良辰吉时”他只能瞪她一眼 ,把所有的不服气全部送给她。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干嘛穷极无聊地冲进来救她和谢 进仁。 “对不起,”唐杰调走眼光,对外公赔罪“但我真的有一个很好的理由。你可不 可以别吃这份早餐?” “为什么?”谢进仁迷惘地问。 “事实上我”他结巴地找著话。该不该告诉外公实话?他挣扎著。 还是别太诚实,否则这若只是他疑神疑鬼所造成的误会,那么岂不是会背上诬赖陈 秀、陈容的罪名? 席岱庭瞪视著他的眼睛已然冒火,她还没让“火山”爆发是因为她也在等他完美的 说词——“我是来找你去打网球的。”他灵机一动。 “你你有病吗?”听完他“完美的说词”席岱庭下巴垮了,再也忍不住骂出口 。 “打网球?那是好事呀。”谢进仁偷偷笑着这两人的没默契,一下子便反目成仇。 “不过得先等我吃饱再去吧。”他语落又捧起舨来。 “不可以!”唐杰紧张地大叫,箭步冲向前,夺下谢进仁手中的早餐。 把他的碗筷抢过来后,唐杰才发现自己的作法吓到其他两人,非常不明智。他清清 喉咙,不自在又强装从容地将早餐端走。 “我听一位医生朋友说,早上空腹时去运动对身体很好。况且早上空气较新鲜,太 阳不大,打网球也比较不热。吃饱会跑不动,效用也不大。”他瞎说一通,自己哪来的 医生朋友? “哦,是吗?”外公半信半疑地扬著眉。 为了让外公采信他的话,唐杰随即又举出“实例”“住我家隔壁的那位七十八岁 老先生就是每天早上空腹晨跑,把原有的慢性疾病都控制下来。‘真的’很有效!”他 还加重语气强调一番。 唐杰想到他的邻居——一个“啥米拢呒惊”的年轻人,这番话要是让他知道,他肯 定会砸了唐杰的小公寓。 “就这么说定了。”唐杰不留任何时间让外公考虑“等我们打完球后,我们三个 人再一起吃早餐。我和岱庭在外面等你。”交代完后,他一手棒著餐盘,一手拉席岱庭 出去。 “姓唐名杰的,”待走远后,席岱庭才忍无可忍地怒骂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呀?” “我在发什么疯?”他以高八度的音调重复她的话“如果我清得没错,我刚才正 好救了外公一命。” “怎么说?”席岱庭闻言,语气中透出好奇。静下心来想,唐杰现在的表情不像是 在开玩笑,他似乎真的有重大的秘密闷在心中。 唐杰看了她一眼“这份早餐有问题——至少我认为很有可能。你想想,从来不早 起做饭的陈秀她们,今天怎么会特别勤快?她们花了那么多心思,为什么又会将功劳让 给你呢?” “你的意思是——”她的头脑开始运转起来了。 “她们在饭中下毒,想害死外公,事发后可以将罪推到你这个送饭的人身上。”没 空等她自己想,他一古脑地将所有道理都说出来“外公死后,她们的丈夫可以得到继 承权,而且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将你这个凶手扫除。” 原来如此席岱庭低头望着这盘早餐,想起自己刚才对他凶、对他吼的行为。 “唐杰,我”她想道歉,却又说不出口。 平常和沈哥他们三人吵架后,互望一眼便知道对方心中有歉意,从来不用说抱歉。 对待他人她习惯了蛮横、冰冷的态度,怎么又会去道歉?现在真正需要说,她却发 现自己是个不懂得说对不起的女人。 “你把这些饭菜倒掉好了,”唐杰一眼便看穿她的思绪。说声对不起有那么难吗? 也罢,不为难她了,她有悔过的心就够了。“叫厨房再准备另外一份。” “知道了。”她感激地笑了笑。幸好他和她最亲近的干兄妹一样,能懂她的心,省 得她再别扭下去。 “眼睛放亮一点,万事小心,”放她一个人行事,唐杰实在不怎么放心。敌人的明 招她挡得住,但要对付暗伤,她还要多磨练几年。“她们这次没有成功,一定会再接再 励。还有——”惊觉自己婆婆妈妈交代太多,他猛然住口,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很 替她担心。“我到球场去了。”决定不再nfdc4唆下去,唐杰转身走向户外。 “等等。”席岱庭叫住才走离几步的他,叫出来后又感到后悔。 “还有事吗?”唐杰回头,发现她脸不自然地低垂,涨红双颊。 “我只是想说”她花费心神才强迫自己吐露“谢谢。”她想说的就是两个“ 谢”字。如果不是他的机警,外公现在恐怕“不客气。”他难掩惊讶。席岱庭知道 该说谢?不简单。“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在谢我救了你外公一命,还是谢我保住你的继 承权?”他不客气地直视著她。 “当然是——”说到这里,她屏气转身往内厅走“谢你为我保住继承权。”走远 后,她才口气死硬地说完她的话。 唐杰脸上闪过一抹笑。她是死鸭子嘴硬,从她僵硬的步伐就可以看出。 起初听到她要来抢遗产时,唐杰将她归类为冷血、功利、不孝孙女。现在他才发现 或许他太早下定论了。她的冷血是故意伪装出来的,她功利是因为她穷苦过,她的不孝 是因为对外公的不谅解。他只希望她能早早接受这份血缘之情。 奇了!他这个对一亿元十分心动的侦探,怎么忽然有圣贤的想法? 大概是她的事带给他一些领悟吧!他很久没回花莲看老妈、老爸了。 不过探亲的事得往后挪,他得先赚到酬劳才能衣锦还乡。 唐杰一再拉起横挂在肩上的毛 巾抹去额头的汗,谢进仁的动作和他如出一辙。 “外公,你的身体满硬朗的嘛!”他递一杯水给外公,眯著眼观察道。 怪怪的。唐杰觉得某个地方不对劲。外公的脸色一向很差,又听说有心脏病、糖尿 病一堆慢性疾病都发作,以致有想立遗嘱的念头。但一个身体机能极差的人能打败 大学曾是网球校队的他吗? “是你放水,我才赢得了吧?”谢进仁知道他起疑,高明地没露出一丝心虚。 唐杰方才的确只用了百份之八十的功力,但克制同年的敌手已经绰绰有余,何况是 高龄的外公,只是外公竟然赢了! “那我下次可不客气了。”他装出相信外公的说词。“说实在的,这间别墅真不错 ,有那么标准的球场,加上安静的环境和清新的空气。”他故意扯开话题。 “这些有什么用?”谢进仁脸上写满感叹“以前我以为物质的享受代表某种程度 的成功。但现在妻子、女儿都不在人世,我没了亲人,才觉悟这些身外之物没意义、也 没价值。拥有全世界又如何?我终究是个得不到亲情孤单老人。” 他不经意的言语令唐杰心中泛起同情。他知道外公是有意向他倾诉这些话,但外公 语调中的凄凉令他动容。 “你还有你的孙子。”他加上一句,想试探外公的反应。 “吴德、吴行?算了吧。他们如果不是为了我的钱,还会肯和我说上一句话吗?” 谢进仁对长、次孙很反感。“他们只想去酒家抱女人,到处非礼我公司里的女员工 。这样的孙子有不如当作不存在。” “我想,”唐杰脱口而出“你还有岱庭。”冲动之下,他许下这个承诺。 外公颇具深意地看着他“我知道。”他早就把希望寄托在他唯一的外孙女、他唯 一肯承认的外孙阿庭身上。“不谈这些事了,进去吃饭吧!”谢进仁扣拍唐杰的肩头。 决定不给这个年轻人太大的压力。 “好,我饿了。” 第四章 为什么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席岱庭吸了吸凉风,希望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情。 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她能清楚地看见网球场上所发生的一切。 虽然有唐杰陪在身旁,外公瘦小的身影仍显得分外孤独,这令她看得有些难过。 她猛力摇头,想摇走脑中的思绪。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愁善感,竟然有想向爱哭 的柳茵看齐的念头?这太不像她了!一定是没沈哥那座冰山在身边冻住她,才会让她失 常。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怎么搞的?她说过要恨外公的,但这恨意却没有日渐加深,反而有瓦解的迹象,这 令她害怕。 不,不行,她要记住妈妈受过的苦,她要记住往事,记住妈妈插满管子的身体有多 痛苦。 一滴泪水悄然滑下她的脸庞,但被她很快地抹去。 葬礼过后,她和自己说好不再哭的,因为泪水不是妈妈想看见的。 席岱庭收藏好自己的脆弱,不准自己忘记回来谢家的目的。 气派的中式圆桌上围著六个人 ,依次是吴德、陈秀、吴行、陈容、唐杰和席岱庭。 首席的位子是空的。 这六个人各怀心事,谁都不愿意先开口,不想破坏刻意营造出来的宁静,因为一交 锋就再也停不下来。 六人分成两派,席岱庭和唐杰在二比四的情况下,气势短弱些。但实际上,现在坐 得不心安的是吴家那四人。 从厨房那里得知早餐被席岱庭倒掉后,他们就明白计谋已经被识破。他们最担忧的 是外公知道吗?他若知道他们存心谋害,这下继承权就无望了。 而席岱庭和唐杰却是心安又无趣地和其他四人对瞪,暂时没心情和他们吵架。 席岱庭浏览过整桌的大鱼大肉,又抬头看对面那四人。这些又长又臭的苦瓜脸害她 一点食欲也没有。 唐杰在白天里想了许多。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帮席岱庭伤害外公,他这点道德观还存 在。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就这么放弃一亿元的酬金。 他决定再观察她几天,若真的确定她心中只装得下贪婪,他大不了拍拍屁股回高雄 。 如果她还尚存孝心、人性,替她打败另外两位不孝孙子也是应该的,事成之后,一 亿自然就是他的。 席岱庭用手肘撞了撞冥想中的唐杰,催回他早已云游四海的魂魄。 唐杰回神后发现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前,他也被席岱庭一把拉起 。 原来是谢进仁出现了。 “大家坐。”外公吩咐著。 纵使外公已经示意大家别拘谨,众人仍是等他就坐后才纷纷坐下。 这种过分的礼貌令唐杰感到虚假,难怪外公感觉不到一个家应有的亲情。 “外公,你上次说喜欢吃四川菜,今天吴德和我特地请了一名四川厨师来。”吴行 像极了一个在邀功的小孩。 “是呀,外公,你多吃一点,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吴德从旁帮腔,顺便替谢进 仁夹了满满一堆菜肴。 席岱庭挑高细眉,对他们那么刻意的讨好感到反感,于是出言讽刺道:“我一直不 知道表哥们是那么孝顺的人,看来外界的谣传是错误的nfdc4!”她用轻柔的声音 不经意地说。 “什么谣言?”吴行上当地追问。 她细嚼慢咽地消化口中的饭,拖延时间的行为差点气炸吴行。“他们说吴家两兄弟 和外公分开住了三十多年,前些日子得知遗产的事才搬回大宅,说是要服持外公,但其 实居心叵测”说完不在乎地继续吃饭。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吴行气得想当场杀了她。 “你凶我做什么?这些话是‘他们’说的,和我无关。何况刚才我也不想说这些无 根据的话,是你‘求’我,我才勉为其难地转述。”她无辜又理直气壮的态度令唐杰险 些呛到。 “至少不像某些人,和外公失散二十多年,刚好选在这个非常时期回来。”陈秀反 过来讽刺著她。 想激怒她?再拜师学习个十年吧!席岱庭冷冷一笑,没有任何怒意“失散再团圆 是件好事,不必选黄道吉日吧?反之,有些人拥有三十多年的时间来尽孝道,却不把握 ,这种人啧啧,令我不齿。” 谢进仁冷眼旁观这场唇枪舌剑,不想鼓吹也没有阻止。 “真是的,吃晚餐时说这些严肃的话题对胃肠不好。来,吃菜、吃菜。”唐杰替对 面眼神喷火的四个人倒饮料、夹菜。倒到陈秀、陈容的杯子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哦 ,对了,我想好好赞美两位表嫂的好手艺,相信尝过的人都会‘毕生难忘’的。” 陈秀和陈容相视一眼,心虚地红了脸。 “过奖了。”大姊不愧是大姊,陈秀首先定下心回答“可是管家告诉我,你们把 那份早餐倒掉了。” “是不是看不起我俩?还是想和我们作对?不给我们面子?”陈容帮大姊反咬唐杰 一口。 “我想答案你们自己明白,你们——”想到她们的卑鄙,席岱庭就满肚子气,她失 去先前的锋利和冷静。 “是呀,”唐杰抢了她的话,用眼神告诉她别失去自己的风度。“我们绝对不是不 给表嫂们面子,只不过外公和我打完球后饭也冷了,我们总不能让外公吃冷桌的食物吧 ? 若是把那些饭给下人吃,又稍嫌浪费,所以只好倒掉了。你们的‘心血’虽然是‘ 白费’,但这些孝心我们都会‘铭记在心’。” “哼!”陈秀和陈容一时无言以对,只好选择冷哼不理人。 众人沉默了几分钟,谢进仁首次开口:“吴德、吴行,我想过了,我要你们明天带 阿庭到总公司参观、参观,让她认识谢氏的组织。” “什么?!外公——”吴行发难,他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席岱庭别想和他们瓜 分公司。 “怎么,你们不肯?”谢进仁没给他时间说完“是排挤你们表妹,还是不服从我 的命令?” 吴德、吴行当然不肯让席岱庭接近公司一步,她已经成功地渗入谢家,再让她踏入 公司,他们的势力范围岂不是被她抢走一半? “不是,当然不是,”吴德语气委婉地解释“我们只是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好。” “为什么?”外公的语调近似斥喝。 “外公”吴德被外公的怒气吓到,开始口吃起来“你要好好考虑,公司不是 游乐场,况且弟弟和我有很多公事得忙,表妹一去,很容易搞乱员工办公的心情,所以 ” “所以什么?我要她去公司参观,不是去玩的。平时把公司当成游乐场的是你们。 有一件事情你们兄弟仍没弄清楚,”外公停顿了一下,轻易就以威严镇住众人“ 这个家还是我在做主,那间公司仍是我的,我说的话有没有份量你们心里有数。” “当然、当然”吴德认错,不敢再反对下去,怕再说就得和遗产吻别。 “是呀,外公,是我们的错,我们太多嘴了。”吴行不住地赔著礼。 “那好,”外公语气缓和了下来“明天是你们陪阿庭去公司,还是我亲自去 ” “怎敢劳动外公,我们会陪表妹去的。”两兄弟连忙答应。 “嗯。”外公满意地点点头。 席岱庭望了唐杰一眼,意外地,她这次没有露出胜利的表情,因为外公宠溺的偏袒 再度引发她的罪恶感。 累了一天,唐杰和席岱庭才得 以回房休息。 她将自己往大床一抛“今天——”才说出两个字就猛然打住。 差点忘记房里有监视器。她噤声不再多说。 老天!一想到有个监视器对著她,她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而且她还得和唐杰 共睡一张床想到昨夜,她耳根都发烫了,她竟然赖在他怀中一觉到天亮!她什么时 候变得那么随便的? 席岱庭才想站直;没想到却被唐杰压住,他俯瞰著她。 一百七十公分高的席岱庭从来没有那么无助过,才高她五、六公分的唐杰竟能给她 那么大的压迫感。他给她的压力是一百八十公分的沈哥“偶尔”给她的压力的两倍。为 什么会这样? 他们的下半身紧密地交叠著,脸相距不远,她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这令她不敢顺 畅地呼吸。 她想逃开他直视的眼神,他的眼眸很精明,不费力就能看穿她。她不想让他透视自 己慌张的心灵,想别开眼睛,却发现控制不住自己。 她第一次如此近看唐杰。对他的印象总是停留在初识那晚的落魄,现在一看才知道 自己错了。唐杰没有沈哥撼人的冷峻,也没有杜哥令女孩子销魂的英俊,但他眉目间全 是独一无二的冷静和聪明,尤其是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眼。 他令她害怕。 而她不应该会害怕!她从小跟著沈哥在邵家进进出出,到现在什么大风大浪都不会 令她害怕,此刻她却怕了他专注的凝视。 “你”她想知道他的动机。 席岱庭的话无法继续下去,因为他又俯下了一点。席岱庭伸出双手抵住他的胸膛, 阻止他再接近。她现在的挣扎有如白费力气的软弱女子,她不习惯扮演弱者。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唐杰笑笑地看着她,想证明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吸引力是真实存在, 还是他自己的幻想?“你别紧张兮兮的好不好?”他以取笑的方式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激 动。 答案是有的,他们之间存有某种吸引力。不只她因为他的接近而紧张失常,他也同 样因为她而心跳加速。 但是,这怎么可能?他们认识也不过才两、三天,而且他还正值失恋低潮期,不是 吗? “我没有紧张兮兮的,”席岱庭力持镇定地狡辩“别一直盯著我看。” “看人又不犯法。”他又恢复正常地和她斗嘴。 “我可以告你告你妨碍他人的自由。”他这么紧密地包围著她,害她伶俐的口 齿都迟钝了。 “妨碍他人自由?!我看你想告我的罪名是强暴罪。”唐杰站直身子。还是离她远 些比较明智,她红热的脸庞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你不要胡思乱想,没事都被你 说成有事。我早说过,我不屑强暴你。”事实上不是不屑,是不敢。他可打不赢她! “你——”她愤怒地咬住下唇,碍于监视器的存在,她只好吞回想骂他的话“别 大呼小叫的行不行?”莫非他忘了有监视器,否则怎么会如此口无遮拦? “放心,这里除了你未婚夫——我之外,没有人在场。” “只怕‘隔墙有耳’。”她翻著白眼。唐杰是呆了还是笨了? “不逗你了,”唐杰开怀大笑。世界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捉弄她,和看她被捉弄后 的表情。“监视器被拆了。” “监视器被拆了!”席岱庭第一个反应就是大松一口气,再来的反应就是恶狠狠地 瞪住唐杰。 她跳下床,灵巧又迅速地扑向他,用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该死、该死的唐杰,竟敢故意欺瞒她,让她洋相尽出。她绝不轻饶他! “咳,咳”她没有掐得很用力,唐杰却装出一副快窒息死亡的样子。“你有一 点风度好不好?你想谋害未婚夫吗?” 不知何时,他手臂又搭上席岱庭的细腰,很亲密地拉近她,没意识到这种距离十分 致命。 “神经病。”她骂著,声音中没有怒气,却是硬邦邦地不自然。 席岱庭放开他的颈子,拉走他围住她的手,兀自坐到床边喘气。 “你生气了?”唐杰小心地问。 她不理他,索性跑进浴室梳洗。 “你真的生气了?”等了很久,她才终于从浴室中跑出来,换好一身宽松的睡衣。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宁愿她和自己吵架,也不要她静默。 “明天趁我去公司时去逛街,买一份生日礼物送外公。”她没理会他的问话,自顾 自地吩咐著。 “那你气消了?” “不要和我说话,我讨厌你的声音。”她心中窃笑着,原来不理他比骂他有用。 “我要睡了。” 她躺在床的左侧,闭上眼。 唐杰张著嘴却不敢说话,怕自己“讨厌的声音”会干扰到她的美梦。 她没有赶他下床,没叫他打地铺! 他望着她——她静静地蜷缩在一侧,留了一半的位置和棉被给他。 唐杰笑着,笑得有些呆。 她是忘了赶他下床,还是习惯睡在他身旁? 像是罚站似地,唐杰站在床尾看她的睡容,他突然有种期待,也有种想逃避的冲动 但期待什么?又逃避什么? 5“我们进来会议室做什么?早上已经参观过了。”席岱庭问著,脚酸的她坐在其 中一把椅子上,捶腿休息著。 吴行关上会议事的门,眼底闪过一抹狡猾。 “大表哥呢?”席岱庭嗅到危险的味道,她戒备起来。 “他有事情到别的地方,”他踱步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坐著的她。“有我陪你就 够了,不是吗?” 他想玩游戏?席岱庭看出些许端倪,不过她根本不害怕,吴行对她来说造成不了任 何威胁。 “是啊,有二表哥陪我就足够了,”她眨眨明亮的大眼,决定陪他玩下去“反正 大哥能者多劳,大忙人一个,我也不好意思叫他陪我。既然你闲著没事做,小妹倒是可 以陪你闲聊。”说到最后,她用尽所能地损他。 “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吴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平生最受不了别 人说他比大哥不中用。 “意思是我觉得很奇怪,”愤怒的吴行向她靠过来,席岱庭却仍自在地扬著唇角, “明明你和大表哥是谢氏的副董,为什么刚才很多同事看到你们都是满脸惊讶,好像‘ 久别重逢’似的。我说表哥呀,你是不是一年只到公司一次——年底吃尾牙‘办桌’ 的时候?” “不要惹火我,”吴行握拳警告她,自认为现在的气势能吓著席岱庭。“这里只有 你和我,没有人能在你危急时解救你。” 他暗指现在就算她尖叫,也没人敢冲进来。 “喔,谢谢你好意的提醒。”席岱庭收回笑容低头喃语:“我差点忘了你有多么卑 鄙下流,喜欢趁四下无人时欺负弱女子。要是正大光明、风度翩翩的大表哥在这里就好 了,他一定不会和你同流合污。” 到后来,她说的全是违心之论。她不是什么可悲的“弱女子”吴德更不是什么可 钦可佩的男子汉。 依她看来,吴德根本不是有事忙才离开,他只是把“事情”交给弟弟处理,他说不 定正守候在门外呢!他们设这种圈套吓她?太天真了。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吴行骂著,一边将席岱庭压靠在椅背上。“看我怎么 教训你——”他的脸朝她接近。 以非礼来达成吓走她的目的,这是他们安排好的计策,最好是让她因为不想再和他 们共处而离开谢家。一切计划都如期进行,只是吴行现在除了施行计划外,更想做的是 杀了她。 “凭你?”席岱庭嗤之以鼻。 她的脸不闪也不躲,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右脚一抬,往吴行的下体踢去。 吴行受痛地大退三步,疼得弯著腰直不起身,在连她的脸都还没碰到前就受挫大败 。 “你”“怎么样?”席岱庭站起来,不客气地问著。她迳自走到门前。 哼!想非礼她?等下辈子吧! 她拉开门,发现吴德就在门外。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故意侧身让他进来。 “吴行,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吴德紧张地询问著自己的弟弟。 “大表哥,你来得正好,”席岱庭装出花容失色的模样,躲到吴德的身后。“二表 哥刚才想非礼我,还好是你来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吴德扶起吴行,尴尬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看来这回合他们又失败了。 “他妈的!”吴行唇齿间迸出这句粗话,从他含糊的语调中听得出他仍很痛。 席岱庭扬著胜利的微笑,向他们兄弟俩比个“v”字手势。这回合她赢得漂亮。 “你们好好谈谈,还有什么下三滥的招数尽管放马过来,”她倒不介意有人肉沙包 来让她练拳击。“我累了,先回家了。二表哥,你好好养伤吧,不必送我回去。bye— —”她愉快地离开。打人也是种令人心神畅快的活动。 “王八蛋!” 吴行的叫骂追著她的背影跑,不过席岱庭不介意。毕竟受伤、出糗的不是她。 太好玩了席岱庭忍不住想奔回家和唐杰分享一切。 “倒楣!”唐杰恨恨地咒骂。 逛街这种费神又耗能量的事情只有女人做得来,要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去逛街,简 直有损他的男子气概。 而且走了一整天,只为了买这个小小的礼物?弄得满身大汗拎回这个小东西,唐杰 自觉像个蠢蛋。 要不是昨晚席岱庭在气头上,他不敢出口拒绝她的要求,否则他也不会自讨苦吃。 “热死了!热死了!”唐杰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谢宅的大厅,由中央系统调节、控 制的冷气吹得他身心舒畅。 几近脱水的他跑到起居室的吧台前,替自己调制了一杯清凉可口的综合果汁,打开 音响,决定独自享受这个下午。 可惜,他的悠哉持续不了多久,有人很不识相地闯入他的天地。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小偷。”陈容走近他。 她身上穿著薄薄的丝质睡衣,眼神似酒醉地勾著唐杰,声音也异常的叹。她给他一 种怪怪的、鸡皮疙瘩直起的感觉。 “小偷不会开音响吧?”唐杰淡笑地回答。他决定喝自己的饮料,别理陈容。 “所以我才下来看看。”陈容随便找句话回答,她心知唇舌之争自己赢不了。她再 接近他一点“我不知道你还是个调酒高手,调一杯给我喝吧。” “你不知道是因为我本来就不会调酒,”唐杰觉得和这种脑袋空空的女人交谈会降 低他的智商。“我只会将不同的果汁倒在一起。”他随手倒了一杯柳橙汁给她。“想不 到表嫂那么能睡,都下午四点了才起床。”他不赞同地瞄了一眼陈容身上的睡衣,大白 天穿这样到处逛?少影响别人的胃口了,俗得有够彻底! “你想不到的事情可多著呢,”陈容边暗示边搔首弄婆“我的‘睡功’是一流的 。” “睡功”一流?我的天呀、我的地呀!这女人是不是忘记“含蓄”怎么写? 唐杰放下手中的饮料,这下真的胃口倒尽。 “是,我当然不知道,”他更不想知道“你的‘才能’吴行表哥知道就好,用不 著和我们闲杂人等分亨。” “他知道有什么屁用?”陈容表情有三分哀怨“唐杰,我是全世界最不幸的女人 ,吴行从来就不了解我,我好寂寞” 这干他啥事?她寂寞可以去看电视,他又不是心理医生,拜托别向他诉说这些寂寞 芳心的恶心话。 “我有事,先走了——”听不下去,唐杰决定把起居室让给她,他先溜了。 “别走!”陈容拉住他。 唐杰还来不及走,陈容整个人就倒进他怀中,那股香水味他无福消受。 “表姐,请你自重。”他实在很想推开她,这女人分明是“自粘贴纸”嘛!投 怀送抱又缠得这么紧。念在她是个年华不再的老女人份上,他才客气些,替她留些面子 。 “你说什么?你嫌我重?”陈容没听清楚就开骂。 唉!人老了就会耳背,原谅她的错误吧。“不是,我是叫你自重。”唐杰用喊的。 话说回来,陈容是满重的,不像席岱庭的轻柔。 想到席岱庭,唐杰恶心的感觉才好一些。 “你在怕什么?吴行和席岱庭都不在这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我在这。” 唐杰回头看,是——席岱庭直直地立于起居室的门口,背在身后的双手握成拳头。 她原本美好、愉快的心情全被破坏光。这两个人在做什么?她万万没想到她满心兴 奋地回来,撞到的却是这种画面——陈容竟然依在唐杰身上。 拜托!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然如此卿卿我我。他们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已订 婚的人——名义上,竟然还毫不避讳地在“公共场所”调情?天,他们连门也没有关。 “你们”怒火梗住席岱庭的咽喉,害她连骂人的能力也失去。 他是她请来帮忙的人,却在她出去办事时和别的女人勾搭。要是对像是个年轻貌美 、气质出众的女人也就算了,但他找的竟是陈容这个老女人!他未免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 唐杰回头看见席岱庭时愣了几秒,之后他立即推开缠人的陈容。 她终于回来了!救星,这下死不要脸的陈容不敢再猖狂地赖在他身上了。 奇怪席岱庭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真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席岱庭声音异常地抖动著“你们继续吧,当我没出 现过。”她硬生生地旋过身,大步跨出起居室,离远些后就改用跑的。 “席岱庭——”唐杰的脚步被她的身影吸引,他追著她跑,心急之下还大喊著她的 名字。 她不会是吃醋吧?她当真以为他会那么没眼光,谁不玩去玩一个老女人?唐杰边追 边想。 还留在吧台旁的陈容脸上带著一丝笑意。 简简单单就达成她的目的 席岱庭用力甩上房门,想清静一下,还来不及上锁,门却又被推开,唐杰不识趣地闯进 来。 “你没事跑那么快干嘛?”从位于谢家大宅东侧的起居室跑到最西边的客房,唐杰 也有些喘。 席岱庭坐在床上喘着气“我喜欢运动,不行吗?”她昂起下巴,十分“压霸”的 态度。 喜欢运动?亏她想得出来!唐杰完全被她打败了,他无力地坐在她身旁。 “你追我又要干嘛?”为什么不去和你的“老”相好亲热,反而多事地跟上来?” 苦涩地吞下后面那些话。 “我也缺乏运动,不行吗?”唐杰也是下巴一抬,学著她的语气、态度和动作。 事实上,他现在脚酸得很,逛街回来没多久就遇到恶心的陈容,现在又和席岱庭赛 跑。他缺乏运动?他看是运动过度。 “你缺乏运动是你的事,大可以去别的地方跑,用不著跟著我、惹我心烦。”说完 话,她忽然发现唐杰拉近彼此的距离,很专往地观察著她的表情。“你看什么看?”她 推走他凑上前的脸。 “我想看看女人吃醋是怎么样的一张脸,”他表情异常严肃“你在吃醋。”他用 的是肯定句。 被料中心事,席岱庭的脸不自在地涨得通红,为了掩饰,她稍稍别开脸。 “我才没有。”嘴哽地否认,但她游移不定的眼神已经泄漏出她的心虚。 “是吗?”唐杰促狭地逼问,丝毫不肯放松,他想研究席岱庭目前的心情,想了解 她。“你好像很生气。” “生气?哈哈,”她虚假地大笑两声“我有什么气可生?”她不喜欢唐杰的语气 ,一副好像他比她更了解自己。“我只是觉得你们俩很恶心罢了,要乱搞至少也要找个 隐密的地方。” “所以你一点也不介意我和她‘有一腿’?”他试探著。 “介意?我当然不介意。那是你和她的事,和我无关。”她撩开耳前的长发,动作 像是在宣泄怒气般。看他问得那么小心,难道他和陈容是玩真的?“你们要有一百腿也 不干我的事。”可恨,头发又掉下来,她这次往后拨的动作更粗暴。 “可是我是你的未婚夫,你连最起码的关心也没有吗?”他锐利如鹰的眼睛眨也不 眨地凝视她,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 “少傻了,我们是假未婚夫妻,我不至于小气到限制你的生活。你是你、我是我。 名义上是未婚夫妻,事实上却互不相干。” 说得真绝!唐杰微挑眉。不过他却不生气,因为他看得出席岱庭说的是反话。她愈 说不在乎,心中便愈介意。 “你在吃醋。”他笑着判断,这次是十分确定。“我不介意你吃醋,”事实上,他 还有些高兴,因为那代表她在乎他。“不过下次请别把我和一个条件那么差的人联想在 一起好吗?太贬低我了。” “哼!我没有‘联想’,事实摆在眼前,我一目了然。”她吃醋?哪有?席岱庭心 中仍是不肯承认,她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吃醋呀!不过他愈说,她愈觉得心中那股怒 气像把妒火怎么一回事? “一目了然?你看到我抱著她吗?是她自己死不要脸地压在我身上。”什么事都可 以诬赖他,但他绝不能忍受别人以为他会看上陈容,这样他大侦采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你抱她也好、她压你也罢,反正不管是哪一方主动,你们男人还不是照样‘暗爽 在心内’?!”她已经认定唐杰出轨“你们男人是最滥情、最好勾引的。”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唐杰可不承认自己是什么滥情、好勾引的人。“你凭什么 这么说?” “凭这个——”她心生妙计。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手已经环上唐杰的脖子,柔柔一勾,将他拉近了些。她覆 上娇柔的两片唇,缓缓地吻著他,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他。 这女人专门强吻男人的吗?唐杰心想。 刚开始,唐杰在惊讶之余尚能正常思考,毕竟这又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可是没多 久,席岱庭就该死的伸出舌头和他的交会,害他大男人的小小克制力又耗光了。 唐杰忍不住合上方才因惊讶而睁大的眼,右手扣住她的下领,由被动改为主动,急 切地加深这一吻。 席岱庭迷乱地扣紧他的颈,发觉自己在玩火。想证明他很好勾引,以为自己可以成 功地让他失控,又可以毫不动情,原来她也是如此没定力。 过了许久,唐杰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她。他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听著她急促的喘 气声。 想证明他很滥情?省省吧,其实大家都半斤八两。 她顺了几口气后马上推开他“看吧,你们这些男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色心。” “是你们女人太奸诈,老是用‘美人计’色诱男人。”唐杰决定要为全世界的男人 平反,要不是女人有意勾引,他们怎么“滥”得起来? “哼,”席岱庭不打算接受他的说词“反正你们男人最没定力,谁知道陈容再依 偎下去,你们会发生什么事情。” “喂,你这样说不对。”唐杰决定和她说清楚,为了表现出他的认真,他向她倾身 ,表情凛然“我们男人才没那么没品味,我们也挑对像的,并不是来者不拒。像陈容 那种已经有鱼尾纹、大脑空空的女人,我非常不屑,任她再怎么‘勾’也‘引’不了我 。 至于你嘛”想到刚才浓浓烈烈的一吻,他心荡神驰地回味,然后邪邪一笑,笑 得令席岱庭头皮发麻。“你很对我的味儿。”他奖赏似地想再吻她。 席岱庭急急用手推开他的脸“变态,我警告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唐杰就已经笑倒在大床上。她害怕、慌张的模样真可爱! “你——”席岱庭用力拧著他的大腿肉。“你不是说不屑强暴我吗?怎么我的身价 突然大涨?”她不开心地撇开脸。 天呀,为他的一句话而记恨那么久?唐杰觉得不可思议。 “小姐,”猛笑之下,唐杰觉得头有些晕“你总不希望我成天喊我要强暴你吧? ” 原来他是在开玩笑,害她气了老半天! “所以我不丑?” 哎哟,像她这种率性的女人还会在意自己的外表?不简单喔。看来他还不够了解她 。 “非但不丑,而且还是个大、大、大美女。”他边说边瞟著席岱庭慢慢涨红的脸。 她原本就抚媚的脸庞因为这红霞而更显娇媚,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她是他这一 生看过最吸引人的女人唐杰有些发呆的凝望着。 “是吗?”小小声地喃语著,她并不求得到回答,语调中有些满足。 原来她并没有差到“不屑被强暴”的地步对了,提到“强暴”这个话题,她才 想起自己匆匆忙忙跑回家的目的。“我告诉你喔,我今天差一点被吴行非礼。” “什么?!”她的话像炸弹一样轰烂他的大脑,唐杰激动地由躺而坐。“他非礼你 ? 你有没有怎么样?”他拉住她,眼神由上至下,将她彻底检查一次。 他在担心?席岱庭蹙著眉观察他。 “拜托,我说‘差一点’被他非礼,听清楚好吗?”唐杰似乎很关心她?这点令她 有些窝心。“何况凭他那种头脑简单、四肢不发达的男人,你想他能得逞吗?”口气中 对吴行十分鄙视。 席岱庭接下来将事情发生的细节生动地讲了一次,说到自己如何修理吴行、嘲笑他 时,还自满地大大夸赞自己一番。 “说得也是,”唐杰听完她的叙述,放松些地重躺回床上。“凭他也想来对付你? 自不量力。”是啊,难道姓吴的眼睛糊到蛤蜊肉,迟钝地看不出她是个“恰北北” 的女人?敢惹她?分明是不要命嘛! “你终于说了一句像样的人话。”她赞成地点头,以为他指的是她有一身好功夫, 不是软弱的女子。 “嗯。”唐杰随随便便哼一句以示回应,心不在焉的。 虽然吴行没有得逞,但想到他对席岱庭意图不轨,唐杰心中仍是闷闷的,不太舒服 。 吴行非礼她、陈容勾引他这是巧合抑或他们的巧计?依他看是后者。他原本还 以为陈容是个寂寞怨妇,看来她说的话全是计策中的安排。 “原来如此。”想通了之后,唐杰指头一弹,低喊出来。 “什么原来如此?”席岱庭发现他的思维非常灵敏,相形之下,她显得反应迟钝。 “我就说嘛,陈容再怎么不要脸也不会天真地想来勾引我,我那么优秀、那么抢手 ——” 席岱庭眉心纠结地瞅著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的重点是什么?”不要脸的 是他吧?说来说去不著重点,反而将自己棒上天。 “我的重点是——他们夫妇分头整我们,想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想以这误会破坏 我们的默契。这下我们绝对不能再手下留情,不能再让他们称心如意”唐杰交代著 他的计划。 “嗯。”席岱庭边听边点头,和他达成共识。 “杰,你要不要吃些白菜?来 ,我帮你夹。”席岱庭在唐杰耳畔细语,但音量恰好让全桌的人都能听到。 “谢谢。”太恶心了!唐杰险些崩溃、笑场。 她暗地捏著他的大腿,以示警告。 要不是计划之需要,她也不会恶心地叫他“杰” 为了表现出他们亲匿的感情,她不能再粗鲁地叫他“唐杰”否则听起来像是在叫 仇人似的。 而若叫他“小唐”、“小杰”或“阿唐”、“阿杰”又像是三婶婆在叫小弟弟的感 觉,大大破坏“画面质感” 再来,她更不想假惺惺、老掉牙地唤他honeydarling这些英文匿称,所以挑三捡四 之下,她只好勉强接受“杰” “来,庭,吃些肉。”唐杰也替她夹一块肉,礼尚往来一番。 席岱庭忍不住低下头去,一方面为了憋住笑意,另一方面为了看看自己的鸡皮疙瘩 是不是掉满地。 “真是太麻烦你了。”她满脸温柔贤淑,而这句台词是从一出日剧学来的。 他们精湛的演出令在座的人误以为真,害大家都羡慕得眼红。 吴行和陈容相视一眼,表示出他们的讶异。唐杰和席岱庭真不是普通的情人,他们 的感情竟然愈伤愈浓厚! 而吴德和陈秀也对望着;想不到他们又落败了一回,再这样下去,他们就完蛋了。 真令人沮丧。 唯一笑得出来的是谢进仁,他对于唐杰和席岱庭的亲密很满意,因为他能在他们俩 身上看到未来曾孙子的影子。 “阿庭啊,你今天去参观公司一切都很顺利吧?”谢进仁问。 吴行急忙吞下嘴巴里的食物抢白著“一切都很顺利。” 谢进仁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奇怪,你什么时候改名叫‘阿庭’?” 席岱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吴家兄弟,气定神闲地回答外公的问题“一切都很好, 表哥带我去参观所有的部门,”她顿了顿,看见吴德松了一大口气。“除了——”说到 此,正在喝汤的吴行呛著“一件小小意外。” “什么意外?”外公好奇地追问。 “表妹,你怎么可以拿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来烦外公呢?”吴行瞪著她,紧张地阻 止。 “吴行,你老是打插对阿庭太不尊重了!你以为这是综艺节目的抢答部分吗?”外 公臭骂吴行几句后,转头面对席岱庭“既然是芝麻绿豆大的事,那尽管和我说,没关 系。” 席岱庭唇角漾出一抹胜利的微笑,她耸耸肩“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有一只 不干不净的狗想欺负我,但它却没想到我天生是狗的克星,一脚便将那只狗踢得在会议 室地板上翻滚。” 她还特别强调“会议室”这三个字。 “会议室?会议室怎么会有不干不净的狗?”谢进仁严肃的眼光瞪视著在场的人。 “这点我也不清楚,你应该问表哥。说不定是他同情那只野狗,所以才让它进去的 。”她把问题丢给吴德。 第五章 唐杰大口、大口地咬著肉,给嘴巴一些事情做,免得忍不住大笑出来。他幸灾乐祸 地瞄著倒大楣的吴德和他身旁的“那只狗” “吴德?”谢进仁在等待著吴德的解释。 “外公,我——” “其实也不能怪表哥,”席岱庭扮演著救星的角色“你想想,公司一天运转八个 小时,表哥平时最多也待上两个小时而已,怎么能掌控公司上下的动静呢?”她对吴德 和吴行眨眨眼。 “你——”吴行气愤地叫出口。 陈容连忙塞了一口饭到吴行嘴里,打住他接下来要骂的话。 “想不到表哥、表嫂感情那么好。”唐杰凉凉地讽刺著他们。 “彼此、彼此。”吴行吞下那口饭,气归气,但敢怒不敢言。被骂成“不干不净的 狗”总比让外公知道他下午的恶行恶状还好吧? “那只狗大概是偷溜进来的,我以后会多加留意的,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吴德 向外公保证著。 “嗯。说得到就得做到。”叮咛完后,谢进仁不再追究。“对了,”过了一会儿, 谢进仁又再度开口“吴德,明天早上和我到心脏科回诊,我和黄医生已经约好了时间 。” “明天早上?我外公,我很想和你去,可是我明天很忙忙著做一些事 情。”吴德推辞著。 要他去医院?他最怕医院里的药水味,上次陪外公去时差点吐出来,要他再去一次 ? 免谈! 席岱庭扬著眉,神色之中似乎在问他:忙著做“一些事情”?酒家没那么早营业吧 ? 吴德冷哼一声,别开脸不理她。 “吴行?”外公什么也没说,似乎早已料到吴德会推托,他转而问吴行的意愿。 “我?”吴行惶恐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摇著手“我也不行,我和吴德得一起去办 一些事情。”他们兄弟俩天生一对,他也对药水味过敏。 “是吗?”外公对于他们的拒绝没有感到讶异,但难免会有些失望。 “外公,不如我和岱庭陪你去就好,让表哥们去忙‘那些事情’,好不好?”唐杰 主动开口。 “当然好,就这么说定了。”谢进仁欣慰地回答著“我有你和阿庭陪就够了。” 他拍拍坐在身边的席岱庭的手。 吴家兄弟交换一个担忧的眼神,知道自己完完全全落败了。 6宽敞的书房里摆了典雅、大方的家具,正中央有一个小型的会议桌。这间书房是 吴德个人专属的办公室,但平时极少使用,唯有在这种“非常时期”他才会召唤妻子、 弟弟和弟妹进来商量事务。 屋内四个人明显地分成男、女两派,两派的人对坐在会议桌旁。 才刚吃过晚餐他们四人就躲进来这里,男的猛抽香烟,脸上积满愁闷;而女人们则 轻巧地在十根手指上刷著血红的寇丹,对眼前心情极差的丈夫视而不见。 浓厚的烟雾弥漫在书房内,令原本明亮的房间显得晦暗。除了那股烟味外,陈秀和 陈容刷上的指甲油也挥发出呛人的酒精味。 这些讨人厌的酒精味惹火了吴行。“大嫂、陈容,你们可不可以暂时收好指甲油? 那种味道令我头晕。” “嗯。”陈秀淡淡地应了一声,但手上仍在刷著指甲油,根本连停的意愿也没有。 “你们把烟熄掉,我们就把指甲油收起来。”陈容挥走缠娆著她的烟雾。 吴德、吴行二话不说,马上捻熄香烟。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吧?”吴德望着陈秀,等待著老婆的指示。 陈秀是他们四人中的军师,她仔细修补完最后一根手指后才懒洋洋地抬头看其他人 。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冷言冷语著“你们俩干脆去自杀算了,没用的男人!就 因为一点点药水味就不敢陪外公去医院,把大好的机会白白让给席岱庭。现在知道该后 悔、担心了吧?” “你——”吴德有些火大,他正欲破口大骂。 “喂、喂,”吴行受不了地挥动双手,引起大家的注意“你们夫妻要吵架可不可 以稍等一下?等一下你们回房后再去吵个够,我也毫无异议。” 吴德凶神恶煞似地瞪著弟弟,但到嘴边的话已经收回去,不再计较。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吴行礼貌地请示著大嫂。 “很明显的,席岱庭已经成功地在外公心底占住一席之地,照这种情形发展下去, 很快的,外公心里就只装得下她,容不下我们了。”陈秀起身在房内踱步著,状似喃语 ,但音量足够让另外三个人都听见。“不行、不行,我们要阻止她。” “怎么阻止?”陈容毫无主意。 “想办法隔离她和外公。”陈秀回答著,眼神射放出灵机一动的光彩。 “什么办法?筑一道墙在他们之间?或者不准他们和对方说话?”陈容丧气地说。 但吴德却燃起一丝希望,他知道老婆大人又想出绝妙的招数。“你有什么法子?” “这个嘛”她故意卖关子地轻笑数声“在这大宅子中我们斗不过席岱庭,但 走出这里,世事难测,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你们想想,外公有多久没上嘉义山区的山 庄度假了?” “两、三年了吧!你的重点是什么?”吴行搞不清楚状况,心急地问。 “我有一个计划,但只有开头和结尾,中间精采的细节还要你们一起出主意” 陈秀微微倾身,向房内三人提出她的计策。 “好,我们可以请”其他人七嘴八舌地出著主意,边讨论还好笑连连。 可惜的是,他们四人讨论得太热中、太投入,以致无法侦测到走廊外的走动声音。 管家从“监控室”走出来,手 中棒著一卷刚录完的录影带,经过吴德的书房走下楼。 所谓的监控室就是警卫监视谢宅门户的地方,但除了监控大门、侧门、围墙这些地 方外,还监控著一些安装了秘密监视器的房间。 管家走进谢进仁的书房,向他露出一个成功的微笑。 虽然背地里监控别人是不道德的事,但对付吴家这些“人渣”不用太光明正大。 她在谢家工作差不多快三十年了,太了解这宅子内的所有人、事、物。 谢先生的两个女儿——谢彩伶和谢彩芸的个性完全相反。大女儿彩伶年轻时就冲动 、外向,做事从不深思熟虑,但由于她学的是商科,结婚后就变成精打细算的女人。四 年前,她和丈夫南下洽商时在高速公路上出车祸,夫妻俩不幸丧生。二女儿彩芸则比较 文静,在大学时认识了一个浪漫的画家,开始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因为父亲的阻 挠而毅然私奔。她结婚三十年来一直没和谢家联络,前阵子她病重时才和谢先生联系上 ,得到他的谅解。听说她的丈夫在结婚后五年就病死,留下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 她看得出席岱庭比吴德和吴行适合继承谢家的产业。比孝心,她再糟也糟不过吴家 兄弟。论个性,她也比从小穿金戴银、挥霍无度的他们强多了。所以管家心里倒比较希 望席岱庭能在这场争战中得胜。 她将录影带放进放影机中,再打开电视。 荧幕上出现四个人正热烈地讨论著他们的计划。谢进仁专注地聆听许久,听完后才 将电视关掉。 其实女儿嫁谁有差吗? 彩伶嫁给豪门少主,结果生下两个冷面、没用的儿子。彩芸选择了她所爱的人,虽 然辛苦勤俭地过一生,但活得快乐,也拥有一个孝顺她的女儿。 是他以前太固执、太势利,到了老年才会一无所有。 “谢先生?”管家轻声询问著沉思不语的谢进仁。 “他们可真心狠手辣、赶尽杀绝。”谢进仁冷冷地评断道。 “那我们帮不帮席小姐?” “你喜欢阿庭?”他刺探著。 管家在他面前毫不隐藏心中的想法。“没错。我想你也不希望吴德他们得逞吧?” “我能不帮阿庭吗?”谢进仁反问她“我可不希望失去才得来的孙女。”他沉吟 了一会儿又说:“等一下打电话给”他说了许多人名,安排著下一步。 微弱的月光从云中透了出来, 夜已深,谢家四周也静了下来。 席岱庭身著短袖的上衣,原本以为外面不太冷;没想到夏夜凉风竟吹得她直打冷颤 。 初来到这个大宅子,她还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四周的花园,所以才会兴起地出来散步 。 她走过一片假山、假水的人工造景,不太喜欢这种用钱堆砌出来的景观,既不自然 又无生气。正觉得无聊时,她发现假山后面另有一片花园。 这片花园内除了种一些平常的小花、小草以外,两旁还有一个大花棚,棚架上挂满 一盆盆、一株株娇艳的兰花,中间有一个凉亭供人休憩。 席岱庭呆愣地坐在凉亭的石椅上,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这些兰花记得妈妈提过她曾拥有过一片漂亮的兰花园,是她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她说她从小到大最爱的花就属兰花,还特地跑去拜师学养兰。十八岁时,外公为她搭 了花棚,造了一个凉亭,让她种著她买回来的兰花。这个花园也是他们父女俩最爱的地 方,常在这里泡茶、赏月、聊聊心事,没有任何顾忌。 离开谢家之后,妈妈因为沉重的家计无法再像以往去种那么多名贵的兰花。直到后 来席岱庭上大学也开始打工,妈妈才有余钱去买几盆兰花挂在阳台上。 而席岱庭一直体会不出那些兰花对妈妈的重要性,以为养兰只是消遗日子的方法。 原来那些兰花令妈妈回想到从前——她曾拥有的亲情。 不孝的她竟然让妈妈那几株兰花干枯而死。妈妈生病住院时,她每天奔波于医院、 工作之间,从来就没有时间、心神去理会那些花花草草,以致一个星期后,脆弱的花儿 就情零死去。 反观这个花园,它没有因为妈妈的离去而失去生命,三十年来仍是挂满令人心醉的 兰花,充满著妈妈所喜爱的花香。 她以为自己很了解母亲,但现在她才知道外公比她更了解母亲爱兰的心。 她也以为二十多年前外公狠心地遗弃妈妈,冷血地切断这条血缘。但如果外公真如 她所想的极端,那他又为何会保留著这片花园,替妈妈照顾著它呢? 或许是因为在外公心底,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妈妈? 席岱庭环手反抱著自己的双臂,这一阵阵的思潮和凉风令她觉得好冷冷得没发 现自己脸上布满了泪痕。 “原来你在这里。”她背后传来唐杰的声音。 原来她在花园里乘凉,他还怕她又中了什么陷阱、圈套,匆匆忙忙地找遍谢家里外 。 还好她安然无事!唐杰松了口气,站定在她身后。 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他总是很担心她,只要席岱庭一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就会胡 思乱想,怕这个、怕那个,定不下心来,只往坏处想。说出来还真可笑,席岱庭并不是 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她的身手远胜过他,但这丝毫也安不了他的心。 她是在乘凉吗?怎么看起来似乎很冷? 唐杰脱掉身上的短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包住她发颤的身体。 “冷了还不进屋里?”他的语气里有些责备的意味。 冥思中的席岱庭这时才注意到唐杰,她抬头看他,一脸茫然,可见之前她都没听进 他所说的话。 看见她脸上的泪水,他有些惊讶,心慌地坐到她身旁。 “出了什么事?怎么哭了?” 席岱庭摇了摇头,想也不想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中,继续哭泣著。 唐杰慌忙搂住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无法将她和泪水联想在一起,她太坚强、太擅于隐藏自己的心情;她令人以为她 没有脆弱的一面。 而现在她的泪水像火般烧灼著他的胸膛,令他只能手足无措地搂著她,希望能借此 安抚她。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心急地追问。 “没什么。”席岱庭边哭边回答。 “没事哭什么?”他不明白。 她这次不再回答,只是哭得更厉害了。 唐杰的怀抱似乎是个很可靠的地方,依著他,她似乎不用再敛起自己的伤心、情惑 。 从小到大,妈妈就教她要活得坚强、活得有尊严,跟在沈哥身旁又学来他的深沉内 敛,让她一直以为流泪是无用的事,有时候甚至看不惯老是哭哭啼啼的小妹柳茵。 她现在才发现,哭泣是一种发泄情绪的好方法。她以为自己早就从母亲的死亡阴影 里走出来,可是偎进他怀中才知道自己忍得好痛苦,骗自己骗得好累。说什么不再流泪 、不再伤心,那都是安慰自己的谎言,失去妈妈的伤痛仍在她心中,伤口从来不曾愈合 半寸。 “我觉得很对不起我妈妈。”她抽抽噎噎地说。 唐杰心疼地拍拍她的肩,她声音中的感伤令他同情,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从来不曾安慰过恸哭中的女人。 “我答应过她要回来替她孝顺外公的,我回来了,但却没有丝毫孝顺他的意思。我 要的是他的钱啊!”不等唐杰开口她就说下去,到最后还激动地叫起来。 “是吗?我不相信你最后那句话。”他愈来愈不相信她会是个冷血的孙女,他听得 出她声音中的矛盾和挣扎。 席岱庭抬头起来,愤恨地瞪著他“你凭什么说得那么肯定?你又不是我,怎么会 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忘了吗?我请你来假装我的未婚夫,为的是要得到外公的遗产 。 我说过我恨他,我不会原谅他的。若非为了钱,我不会回来的。” 唐杰扣住她的下巴,贴上唇轻柔地吻著她,想吻走她心中的怒火,想带走她那股恨 。 沉溺于他的吻中好久,席岱庭才略微恢复思考的能力,她连忙躲开他缠人的吻。 “你想证明什么?”她咬著因为他的吻而红润的下唇,调离眼神不敢直视他。 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对他毫无戒心,对于他突兀的索吻非但没拒绝、没发怒,反而 沉浸于其中,爱上他吻自己的感觉?自己可笑的反应令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不想证明什么,”唐杰强制地扳回她的脸“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并不是一个 无情的人。”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如果你真如你所说的恨外公,那你又为何会流泪 ? 为什么又后悔辜负你母亲的托付?得到外公的钱后,你真的狠得下心带著钱一走了 之吗?” “我想恨他,”她的语调转为平静“我想恨却恨不了,这都是你害的。”她无缘 无故将罪推到他身上。 “我害了你什么?” 席岱庭推开他想走,但手又被他扣住。 “有资格恨他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母亲。既然她都能原谅外公了,你还在固执什 么?”他质问著“我以为你是个没有什么感情的女人,但是我错了,你只是把自己的 感情伪装起来而已。你很爱你的母亲,也因此恨你外公曾经做过的一切,但再怎么恨, 你也断绝不了你和外公这份血缘之亲。你若不想接受这事实,就继续折磨自己吧!强迫 自己恨他、强迫自己别去同情他。” 唐杰放掉她的手,快速地站了起来。 “你——”她气他那么了解她的心情。 “你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回房去了,不吵你。”强迫自己丢下她一个人在花园 里,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能听进几分也由她去。 席岱庭傻傻地目送他离去,脑中反覆思考著他的话。 她整个人缩进唐杰为她披上的外套里,没有半点睡意。 他太聪明、太敏锐,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而他的话也是对的,她没有办法断绝和外 公之间的亲情,她不停地逼迫自己去恨他、装出坚强,但愈和外公相处,愈明白她无法 彻底做到,反反覆覆地伪装自己,弄得她心神倦怠。 但是,她不甘心就这么原谅外公席岱庭无助地瞪视著一株株兰花,矛盾的心理 令她不知所惜、令她只能坐在石椅上思考,忘了时间、忘了疲倦。 她一直坐到破晓,才惊觉自己呆坐了彻夜。 刚陪外公打完网球,唐杰满身 大汗地走进房间,想要冲个冷水澡。 才踏进房门,他就发现倒在床上的人影。 席岱庭睡倒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身上穿著衬衫和牛仔裤,头上绑著的马尾也没有松 掉。 她侧身蜷曲在床缘,身上盖著的被子被她踢掉一角,在冷气房内显然有些单薄。 唐杰走到床边,替她拉好棉被,又替她松开马尾,让她的长发自由的散落于枕头。 她累坏了唐杰不舍地轻抚她额前的散发,轻触著她的脸颊,没有吵醒她。 他于心不忍地看着她微肿的青眼袋,怪自己昨夜狠心丢她一个人在花园中。 他以为她自己静一静后就会回到房里,于是也没太牵挂她。安稳地睡到早上时,他 才发现席岱庭彻夜未眠,一直都呆坐在花园之中。 正欲冲出去拉她进来时,才看到她缓缓从院子里走进来。 之后因为要陪外公去医院,他们梳洗完毕就出门,席岱庭根本没有时间闭上眼睛休 息。 中午她又自愿替外公煮中餐,吃完饭又和管家一起收拾餐桌,直到下午唐杰陪外公 去打球时,她才终于有空闲回房休息。 她本来打算小寐半个小时的;没料到累垮的她沾枕即不省人事,连放掉头发、换上 睡衣这些小事都懒得去做。 唐杰看着她的倦容,自责昨晚的疏忽。 不知道她想得的结果如何?他一直没机会再问她。 凝望着她一会儿,唐杰才离开去冲澡。 冲过澡后,唐杰再度回到床畔。 他屏息观察席岱庭漂亮的容颜。她的美令人窒息,长长卷卷的眼睫毛此刻正掩著那 双掺杂著娇媚和坚毅的大眼。她并不像其他女人一样喜欢强调自己的外在美,甚至可以 说她从不把自己的美丽放在心上,不会打扮、不爱打扮,也懒得去打扮,但就是因为她 的不刻意、不在乎,令她的美艳更有可怕的吸引力。 望着、望着,唐杰有些迷惘他一直都知道他们之间有种吸引力,但这份吸引力 代表他喜欢上她了吗? 他是否对她有种男女之间特有的情愫? 仿佛是受了他的感应般,席岱庭在半梦半醒之间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微启著眼 眸。 她在哪里?刚醒过来的席岱庭头脑还不太清楚。 “睡饱了?”有人在她身旁说话。 席岱庭揉揉双眼,努力调整眼睛的焦距,过了很久才终于看清楚说话的人。 “是你。”她有些不自在地拉高被子,盖起自己的脸,不想让唐杰凝视著她。“有 事吗?”见他没有走开的意思,她纳闷地问。 “没事,只不过喜欢坐在这里休息。”唐杰开著玩笑,他拉下她蒙著头的被子“ 不嫌闷吗?” “不嫌。你真是多管闲事!”她不肯睁开眼睛看他,继续赖床。 “还规睡?”唐杰把玩著她散乱的卷发,低低、柔柔地询问。 “嗯。”他笼爱的动作、低沉的声音催眠著她,让她睡意愈来愈重。“嫌我太爱睡 了吗?拜托,我一整晚都没睡”仍不忘替自己申辩一番。 “我不是嫌你或笑你爱睡,只是怕你忘记你和外公约好一起下棋。” 她没忘记“还早。”感觉上她好像只睡了半个小时。 她和外公约四点半在客厅下棋,推算起来,现在只不过三点半,这个唐杰在吵什么 、急什么? “还早吗?”他趁席岱庭沉睡前说完自己的话“我明明记得你们的好四点半,如 果我的表没坏,现在已经是五点三十一分零四秒、零五秒” “什么?!”席岱庭急坐了起来,拉来他的手腕,看着他的表。 五点三十一分了!怎么可能? 她不信任他的表,将他的手甩在一旁,伸手从床头摸来卡通闹钟——五点三十一分 ! “完蛋了。”她急急忙忙掀开棉被“我怎么可能睡那么久?” 唐杰消受不了地勾住她的腰,要她站定。“你急什么?外公又不会吃掉你,他也不 会消失不见,大不了改天再下棋。你这么急躁,小心跌倒。” 席岱庭挥开他的手,根本不听劝。她不喜欢爽约、不喜欢迟到。 “砰!”她正要冲去梳妆台前整理乱发;没想到一匆忙,脚被椅脚勾到,切切实实地摔了一 跤。 “哎哟——”光著脚丫子踢到椅脚,一阵烧灼般的痛楚窜上她的神经,她没力地瘫 坐在地板上。 “我的天呀,你要不要紧?”唐杰着急地跑到她身旁。 “不要紧我坐在地上好玩呀?”她愤恨不平地反问。 唐杰摇头暗叹,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少说几句话为妙。 他抱起席岱庭,让她坐回床上“我看看——”拉开她按住伤处的手,仔细检视著 。 第六章 幸好,她没受什么大伤,只是膝盖有些红肿,几分钟后就会好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天生乌鸦嘴?”脚上的痛好了些,但她那口愤怒难咽下去。“你 存心诅咒我吗?” “在刚才之前,我还不知道我有预知未来的特异功能。”他苦笑,被骂得真冤枉! 是他“破格嘴”太灵,还是她太顽固不听人劝?罢了,还是别招惹受伤的人! “把梳子拿给我。”她不客气地命令著,把唐杰当成供她使唤的仆人。 唐杰忍气吞声地依了她的命令,心中大呼好人难为哟 气派、高雅的客厅内空荡无人,平时总是亮著的艺术吊灯如 今黯然。客厅内光线微弱,由窗户透进来的夕阳勉强让人能看清楚厅中的一切。 唐杰和席岱庭相视一眼,一致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他打开艺术灯,金黄色的光照亮四周。 还是不对,这四周静得不自然。 平时客厅内总有仆人、女佣进进出出的,现在又值晚餐之前,走廊另一头的厨房应 该很忙碌、很热闹才对,怎么连脚步声也没有? “大家人呢?”席岱庭首先道出两人心中共有的疑问。 “也许在别的地方吧。”这种安静的气氛的确教人很不舒服。 唐杰的话刚说完,管家就在楼梯玄关处出现。 “唐先生、席小姐。”她和他们打招呼。“外公呢?”席岱庭问。 “谢先生和吴德、吴行夫妇一起去嘉义山区的山庄度假,预定明天下午回来准备先 生生日宴会的事宜。”管家据实禀告。 “他们什么时候出发的?”唐杰问道。 “大约四点半。” 四点半?!一定是外公等不到席岱庭,被吴德他们说服之下才走的。 “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们呢?”着急之下,席岱庭的口气难免有些责备之意。 “我们知道你们累了一整天,一定是在房内休息,所以他们说别去打扰你们。” 唐杰以平静的口吻说:“这大概是我们最善解人意的表哥、表嫂的主张吧?” 管家点点头,面不改色。 “家里还有没有知道路的司机?”他问。 “有,他们特别把阿全留下来,他可以带你们去。” 席岱庭交代著:“要他马上把车准备好,我们也想去度假。” 明天就是公布继承人的日子,她可不放心让外公单独和四匹饿狼相处一晚,无论如 何她和唐杰都得跟去。 五分钟后,唐杰和席岱庭坐进司机阿全准备的黑色轿车内。 “太过分了!”席岱庭一肚子怨气“他们怎么可以趁我在睡午睡时把外公拉走? 分明是有计划而来等等,他们不会是想对外公怎么样吧?” 说到此,她担忧地望着唐杰,手心冒著冷汗。 那天律师说过,如果在生日宴会前外公发生意外,所有遗产就由吴德、吴行兄弟平 分。他们该不会自认为斗不过她,所以使出最后的“撤手间”吧? “他们应该不至于如此卑鄙、阴险。”唐杰安定著她的心。他也不确定吴德、吴行 敢不敢为钱杀人,但他宁可自欺欺人,说些中听的话,免得“破格嘴”又灵验。 “司机,开车。”他命令著。他们都不想再多拖一分一秒。 “你上辈子是不是算命先生?”席岱庭受不了地质问他,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一 般。 先是料中她会摔跤,再来又说中外公会“消失不见”她真该佩服他的料事如神。 “也许是我侦采特有的第六感吧!”不用她明言,唐杰也开始觉得自己今天特别“ 乌鸦” “拜托你行行好,别再预言事情了,我无法承受。”她的运势自从跌倒后开始背, 她可不希望再务生什么倒楣事。“都是你啦!”席岱庭气愤时特别喜欢乱怪罪他。 “我又做错什么了?”唐杰任凭她数落著自己的罪状,他可要听听他又不小心犯了 什么大错。 “谁教你不叫醒我的?你明知道我和外公约好四点半下棋,还让我睡到五点半。如 果我准时和外公碰面,他不可能丢下我和吴行他们去度假。”她不怪自己太贪睡,反倒 难唐杰不叫醒她。 “小姐,我不忍心吵醒你是因为体恤你整夜未眠,想让你多休息一下,你竟然不识 好人心,没有丝毫的感恩也就算了,但请别利用这点来怪罪、出气。”反正现在也没事 做,有空和她争辩,唐杰自然不肯息事宁人。“何况你睡前也没有交代我准时叫你起床 ,你更没有调闹钟叫醒自己。说来说去疏忽的人、做错事的人好像都是你。”比推卸责 任?! 席岱庭的功力仍需加把劲。 “是吗?是谁害我昨晚沉思了一整夜的?要不是你说了一堆大道理,我也不会因此 心烦、了无睡意,我也不会在大白天睡觉。”她追加另一条罪状。 “我——”唐杰大可继续争论下去,不过他虽无聊,但还不至于无聊到找人吵架。 而且和她吵架不著重点,她生起气来是毫无理智兼无理取闹,和她争论他都自觉浪 费口 水。 “你怎么样?”这就是无理又咄咄逼人的席岱庭。 碰上她,唐杰除了自叹命苦外,还能多说什么?“不怎么样。”听说自古“英雄” 多薄命,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想做英雄,尝试“狗熊”这个角色也不错。“如果怪 我、骂我能让你舒服些的话,那随便你骂。”他把自己说得又可怜、又委屈。 “你——”她正预备开骂。 “说那么多话,口不渴吗?”虽说是容忍她,但唐杰可没预备和自己的耳根子过意 不去。 “阿全,车上有没有饮料可喝?”他问著正专心开车的阿全。 “有,小姐右手边的冰桶里有果汁。” “太好了。”唐杰横过手,从冰桶中拿出一个保温瓶,瓶中装的是新鲜、现榨的柳 橙汁。 他倒了一杯给席岱庭,也倒了一杯给自己。 “来、来,喝杯果汁对身体很好,补充水分和维他命之外,顺便可以消气。干杯。 ” 他撞著她手中的免洗杯,一饮而尽。 “哼!”席岱庭重重地哼著,之后才喝下杯中的冷饮。 黑色的豪华轿车在南下的高速公路上奔驰著。 过了钓莫半个钟头,席岱庭觉得有些头晕。奇怪,她从来不晕车的,就算坐游览车 上山路也能安然无事,怎么会在豪华、平稳的轿车中感到晕车、不适呢? 除了头晕之外,她的眼皮也愈来愈重,是不是她仍未睡够呢? 她将沉重的头靠在唐杰的肩上。“我头好晕、好想睡”说完,她陷入睡梦状态 ,失去意识。 “岱庭——”唐杰摇著动也不动的她。 他还以为头晕、想睡的人只有他,原来连她都该不会是饮料被动了手脚吧? 眼前开车的阿全分散成三、四、十个身影,唐杰甩头,心中直叫糟糕。 不,他若倒下去,谁来保护席岱庭呢?他抱紧她,但几秒钟后,却发现自己手脚渐 渐失去力量,脑子也无法思考。 一阵天旋地转向他袭来,沉重的眼皮再也无法支撑下去7是地震吗? 席岱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让她的知觉渐渐恢复。 不,不是地震,是有人正撞著她的肩膀。 “岱庭,醒一醒”是唐杰的声音,是他不停地撞她、试图唤醒她。 席岱庭觉得头痛欲裂,她伸手想棒住沉重的头;没想到一扯,发现自己的手被反绑 在身后无法动弹。 她努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片漆黑,仔细一看,在漆黑之中她隐约能 看到树林分布在眼前。 唐杰呢? 她眨眨眼,惊慌地搜寻著他。刚刚明明听到他的呼唤声的,怎么现在不见他的踪影 ? “我在这里。”唐杰的声音出现在她耳畔。 她侧头一看,原来他就在身旁。找到了他,她的心安定了些。 “天,这里好黑”她并不怕黑,只是不喜欢看不清四周景物的感觉。 挣扎了一会儿,她得知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反绑在树干上,唐杰的情况也和她一 样。 “你还好吧?”唐杰在夜色下看到她惨白的脸色。 “还好。”除了头很痛、身体很冷、肚子很饿之外,她没什么大碍。她并不打算告 诉唐杰自己身上的各种不适,被绑在树林中就够教人着急了,不必再丢另一份担忧给对 方。“我们在什么地方?”她以为凭他侦探的能力,必能推算出他们的所在位置。 “一片树林里。”他用废话来回答。“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我明明记得我们坐在车上,我觉得头很晕,所以就睡了一下,怎么一觉醒来我们 就被绑在这荒郊野外?”头痛令她懒得分神去思考,反正有个侦探在身旁,她也毋需多 费脑力。 “我们大概是中了阿全的诡计,”他抬头环顾四周,弄不清东西南北,山区里气温 低、湿气重,今晚又正好起了浓浓的白雾,视线内除了一棵棵的树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事前就在果汁里下了迷药,趁我们昏迷的时候将我们载到这里,捆绑在树下后 就驾车逃走。” “一定又是吴德、吴行那两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吩咐的,只有他们才会使出那么下 流的手段。”席岱庭气冲冲地骂著“混蛋!”她大叫一声,吓走了许多在树上栖息的 鸟儿。 阿全平时就是吴德、吴行的固定司机,他们要阿全留下来载他们原来不是良心发现 ,而是早就和他串通好,想把他们困死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林中。 回想起来,她和唐杰也太迷糊了,竟然那么信任阿全,对他没有任何戒备,真是活 该! “你扯破喉咙大骂也于事无补,还是省省力气吧。”唐杰劝著。 “至少喊一喊可以发泄我一肚子的气,让自己舒服一些。”她靠回树干上,心情平 静了下来。“现在该怎么办?”她呼出了几口气,仍难以止住不停袭来的寒意。 唐杰还没回答前,她就已经扭动著手,试著解掉手腕上的麻绳。 “没用的,我试过了,阿全把绳结绑得很紧。” “是吗?”她的语调中透露著一丝兴奋。 本来她只是无聊,不想坐以待毙,所以才会碰碰连气,试试看可不可以将麻弄松一 些;谁知道扭动几下,她意外地发现绳子愈来愈松。 她抽出双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功了!“自由了!”她欢呼著。 “要庆祝可以,不过请你先替我松绑,行吗?”唐杰学著她扭动麻绳,但却愈动勒 得愈紧。“我从来不知道你对付绳结那么有一套。”他不得不佩服她。 “我也不知道,天分吧?”老实说,席岱庭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解脱的。 她侧身替唐杰解开绳子,却发现他的麻绳绑得特别紧,将他的手腕勒中道血痕,她 花了好多时间才终于解开那个死结。 “你没事就好。”他的双手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拉过她的双手,查看她手腕有没 有受伤。 席岱庭被他的关心、呵护弄得怔忡于一旁,心想他自己恐怕也没发现他异常的温柔 吧? “你呢?”她反问唐杰,担心地看着他红肿的手腕。 “我?”唐杰起先还搞不清楚她在问什么,后来才恍然大悟。“这点小伤没什么。 ” 痛虽痛,但别去想它就好了,幸好她没有受伤。 小伤?席岱庭看着正努力解开脚上死结的他,不敢荀同他的话。 “看来不是我对绳结有一套,”席岱庭轻轻摆动双脚,原本捆著她脚踝的麻绳立刻 松开,另一边的唐杰好不容易才弄开那道结。“而是阿全绑我绑得特别松。” 她的新发现令唐杰停下动作,坠人沉思。 “为什么?”她没耐性地问著“难道他还顾虑著怜香惜玉’的原则吗?” “干脆说他绑完我,花费所有的力气,于是没力气绑紧你。”他摇头戏言。“这不 可能是阿全无心的疏忽,”唐杰收敛起笑容,正经地说“我想他是故意放水。” “既然他那么好心,何不留个锦囊,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好人做到底嘛。” 就算手脚自由了又有什么用?他们仍是被这片树林困著,逃不出这里,再多自由也 没用。 “也许他不想让我们那么快就走出这片树林,否则他对吴德、吴行难以交差。”这 只是唐杰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总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又是你的预言吗?你的意思是,我们遇上这些事都只是倒楣的开端,更倒楣的 事还在后头?”席岱庭也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她虽然没有侦深的第六感,但她有女人 敏锐的直觉。 “我什么也没说。”唐杰拒绝回答,不敢再危言耸听,否则当真再出事,他又得扛 起全部责任。 “那接下来呢?”这片树林令她浑身不自在,万一有什么飞禽走兽出现“难道 我们要这么呆坐在这里一整晚?” “谁说要坐在这里一整夜的?”他可不想等死,也不寄望留在原地能引来别人的救 援。 “要不然你有什么高招?”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虽然我们不是在逃命,但这招仍是相当管用。”唐杰 首先站起身,然后伸手拉起手脚冰冷的她。 “冷吗?”他发现她在打颤。 “我很好。”席岱庭撒谎。 “别逞强,我可不希望走到一半发现你冻僵倒地。”唐杰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包好 她。 “你不冷吗?”她看见他身上只剩一件短t恤。 “你顾好自己就好了。至于我,我一向不喜欢逞英雄,如果真的受不了的话,自然 会抢回我的外套。”他故意把话说得很直接“走吧。”他拉著她往前迈步。 “走?先生,你搞得清楚方向吗?你说走就走,到底是弄清楚地理位置了,还是瞎 走一通?”她站在原地逼问,不肯贸然游走,怕愈走愈深入林中。 “你怕什么?走总比坐著等死还好。反正再怎么样,我们都不会迷路——因为我们 早就迷路了。” “可是就算我们走了一公里的路又怎么样?走来走去,说不定仍被困在这树林中, 那岂不是白费力气?”席岱庭可不想摸黑走在林子里。“而且我们一走,万一阿全等一 下回来救我们,怎么办?” “你想他可能会再回来吗?”他应该颁给她“最佳天真奖”“我们得碰碰运气, 说不定前头不远处就有公路,找到公路后,我们才能向过往的人求救。” 碰碰运气?席岱庭可不认为他们俩目前有什么连气可言,今天发生太多倒楣事,多 得令她不敢再将希望托付在运气上。 “可是——”她犹豫不决。 “别可是不可是了,再下去夜会更深,过往的车子更少。”唐杰自觉仍是青春年少 ,不打算在荒野中饿死、冻死“反正我不管你了,你想走的话就跟来,不想走的话 就留在原地。”他向前大大跨了一步。 虽然心仍有些不甘愿,但她仍是快快跟在他身后,她可不想独自待在这片树林中。 唐杰听见身后紧紧跟随的脚步声,在心中暗自偷笑。 他早就料到她会跟上来的,要不然他怎么忍心把话说得那么绝呢? “怎么,那么快就改变主意啦?”他放慢脚步,和她并肩而行“难怪俗话说‘女 人是善变的动物’。” 席岱庭高扬起下巴,暗暗的夜色令他无法看见她气得发紫的脸庞。 “我是可怜你才跟上来的。我担心你走山路会害怕,像你这种没用的男人只好靠我 这个女人来保护,啊——”话才说到一半,她突然放声尖叫。 发生什么事?唐杰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才听到她的叫声,整个人就被她密实地搂 住。 “癞癞虾蟆”席岱庭抖动的食指指著地上草绿色的东西。 唐杰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独有的娇躯靠在他背上,在这种夜黑风高、四下无人的场合 ,她的举动轻易地撼动他男人缺乏定性的心。可是由于她实在搂得太紧,令他喘不过气 来,于是再怎么罗曼蒂克的感觉也全被扼毂掉。 趁自己缺氧致死前,唐杰用脚踢踢她指的东西。正如他所料,什么事也没发生。 “小姐,你的想像力实在比平常人还丰富,依据我的‘目测’和‘实验证明’,你 所说的癞虾蟆只是一小堆枯枝落叶。”唐杰用脚踢散那堆叶子。 “喔。”她飞走的三魂七魄一一归位,但她仍忘情地抱著唐杰不放。 “你是不是故意在吃我豆腐?我真的有那么好抱吗?”他消遣著席岱庭。 “你少自恋!”她生气地推开他“我只是一时害怕,人在害怕时通常会做出 愚蠢的事。”她自我辩解一番,顺便表达抱他是件愚蠢的事。 “是吗?!”唐杰侧身观察以拨弄头发来掩饰尴尬的席岱庭。 如果她只是一时害怕才会胡涂地搂住他,那么为何现在仍紧紧地依偎在他身旁呢? “好啦,别再死盯著地上瞧,愈看只会愈教人心底发毛而已。”唐杰很自然地横过 手臂,揽住她的腰。“这里有个那么养眼的帅哥,尽管看。”他对她猛抛媚眼——如果 抽筋似的眨眼可以勉强算“媚眼”的话。 “自恋狂!”席岱庭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唐杰疯狂地笑着,突然领悟到凡事有一失必有一得。 看他,好端端的大侦探被困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何等落魄!不过却恰好有一个迷 惑人心的美女陪在身边,被他偷偷搂住还不生气哩! 真可说是一边走狗屎运,一边走桃花运。 他无法止住自己脸上满足的笑容。 第七章 席岱庭已经弄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这片林子中瞎走了多久,唯一能肯定的是至少有一个小时以上。 天色更晦暗了。月光被整片乌云遮掩住,他们的视线愈来愈糟。 一路上,席岱庭跌了好几跤,幸好每次都被唐杰及时扶住,否则她早摔得鼻青脸肿 。 她一步步艰难地走着,肚子饥饿、口又渴,在体力透支下,她原本疼痛的头现在又 胀胀地发晕。 “好累”她脚软。 “岱庭!”唐杰连忙抢救,拉好她。 “我看我们永远走不出这片树林的。”她挥走被汗水湿透的长发,丧气地说著“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唐杰被骂得习惯了,一路上她这两句话至少说过五十次以 上。“我以为练过武功的人体能状况会比平常人好。”他想借此激励她。 她把他的话当成污辱“没吃饭,再好的体能也没用。” “我扶你去树下休息。”看她惨白的脸色,唐杰不禁担忧起来,虽然席岱庭没有像 别的女人一样弱不禁风,但这遥遥路程连他——健行好手都险些吃不消,她怎么可能不 饱受折磨? 唐杰抬头环顾四周,想找一个最适合休息的地方,却无意间看到——“谁说我们走 不出去的?” “我说的。”她的口气非常、非常不好“你最好承认你的判断错误。” “判断错误?我可不这么认为。” “刚刚是谁说要碰碰连气的?为什么我们碰了一个小时以上,运气仍没个影?”她 抱怨著。 唐杰洋洋得意地指著前方“谁说没个影?喏,那是什么?” 前方的树林露出一截灰色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席岱庭随便瞄了一眼, 还没时间细想“只是一条公路罢了!” 什么?她回头再看一次,揉揉疲惫的眼睛,远方的确是一条柏油公路。 “公路!”她兴奋地尖叫“是条公路 123!” “怎么样!现在运气不就来了吗?”他骄傲、自得地瞧着精神亢奋的她。 “哇!太棒了!”高兴之下她热情地拥抱著他。“得救了!得救了” 唐杰的下巴顶住她的头顶,她现在像极了童心未泯的女孩,开心得手舞足蹈。 “你再不放开我,我恐怕会忍不住冲动地吻你。”他在她的上方闷闷地提醒。 席岱庭闻言,立刻推走他。 “我——” “我知道,”唐杰自动自发地接话“你只是一时高兴过了头,才会做出愚蠢的事 。” “你知道就好。”她拉好身上的衣服,发现这话由他口中说出来,变得特别滑稽可 笑。 说是一回事,但是唐杰可不打算相信那套说词。 他宁愿相信人在害怕、快乐时,通常会不经意地流露出真情。 而席岱庭的真情是:她已经忍不住喜欢上依靠他的感觉。 找到公路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很 久。 席岱庭坐在路旁的大石头上,用手支著下巴,满脸沮丧地望着唐杰。 唐杰静不下心来等,所以每隔几分钟便起身踱步,引领四处张望。 “接下来怎么办?”她希望他有除了“耐心等待”之外的妙计。 “还能怎么办?现在唯有等待车辆通过,再试试我们的运气,看有没有人肯载我们 一程。”踱累了,唐杰也坐在她身边休息。 运气?又是运气!刚才是“碰碰运气”现在是“试试运气”只不过是修辞不同 而已,两者皆无差别。 “你是不是外国电影看太多?台湾治安那么差,现在连坐计程车都人心惶惶的,哪 一个白痴肯让别人搭便车呀?况且这里又那么荒凉、人烟稀少,有几个人会在深夜经过 此地?” “别那么急著否决一切,”唐杰深知奇迹随时都会发生。“如果有人经过就是希望 。 反正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休息一下,你累了,不是吗?” 席岱庭点点头,终于和他达成共识。这番折腾下来,她确实好累。 坐了那么久,脚上的酸疼也好了些,她爱困地将头靠在他肩上,伸手拉好外套。说 真的,霸占著他的外套一整晚,她实在过意不去,以后有机会她应该好好答谢他一番。 “就算有人经过,他们也不敢停下来,因为他们会以为自己遇到两个拦路鬼。”肚 子饿得睡不著,席岱庭闷得发慌,只好跟唐杰闲聊。 看他们俩的狼狈样——!虽然他们没穿白色长衫,但惨白的脸色、无精打彩的眼神 、一头乱发这些特征加上背景阴冷的白雾、死寂的山路,任何人看了都会寒毛直竖 。 “我们那么英俊、美丽,还是别当鬼好了,否则阴界的好兄弟、好姊妹们会嫉妒我 们的。”他开著玩笑,在这种诸事不顺的情况下,他也只好陪她苦中作乐。 这时,公路上出现一道亮光——唐杰和席岱庭满怀希望地跑到路中央,双手猛力地 挥舞著。 “拜托,停一停!”唐杰朝著迎面而来的那辆红车叫喊。 “停一停!我们被困在山上——”她也叫著。 那辆红色的车减慢速度,朝著唐杰和席岱庭接近停下来!停下来!席岱庭在心 中默念一次又一次,真希望红车的驾驶人能被她的意念所控制。 当人车距离的五公尺远时,红车的驾驶将方向盘往右一转,车子偏离原来的路线, 巧妙地闪过站在路中央的两人,超越他们后,它加速离去。 “喂,你回来!我们不是鬼,你不用害怕!”席岱庭气急败坏地朝著红车叫嚣。 “省下力气,别叫破喉咙了。”唐杰把她拉回路旁休息。“人生就是这样,常常第 一次都会失败,但一次失败并不代表永远的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下次再接再厉 。” 她对他丢了个白眼。 说这堆头头是道的哲理是不是嫌无聊没事做,准备开课训诫她? 席岱庭用手遮著双眼,想挡住另一道刺人的光线。她现在只想坐在这里打瞌睡,不 想被打扰。 讨厌的唐杰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又来烦她,他用力地摇著她,似乎和她的骨头过意不 去。 “又有一辆车来了,快起来!”他一边厉声命令,一边用手拉起软趴趴、全身懒骨 头的她。 席岱庭揉揉惺忪的睡眼,为了逃离这个鬼地方,她不得不振作些。 “请停一停——”唐杰带头叫著、舞著手臂。 “请帮帮我们,先生,停一停——” 就像刚才的红车一样,这辆来车减慢车速,似乎在犹豫著该停或不停。 车子愈靠愈近,唐杰和席岱庭的手心冒著冷汗。 迎面驶来的银灰色房车缓暖停在他们身边。 “两位需要帮忙吗?”车主打开车门,是个中年、瘦瘦矮矮的男人。 “你好,我是唐杰,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席岱庭。”唐杰先自我介绍,再来又自然地 介绍他的“未婚妻” “你好。”席岱庭向他点点头。 “我姓陈名江。”陈江伸出右手,依次和唐杰、席岱庭交握,他似乎是个很热心的 人。“我能帮上什么忙?” “是这样的,”唐杰清了清喉咙“我们包了一辆车想上去我们外公的度假山庄, 可是没想到却遇到司机抢劫,他抢了钱后就把我们丢弃在这荒野之中。”他说得半真半 假。 “司机抢劫?这年头的治安唉!”陈江摇头叹息“你们外公是谁?这一带我 很熟,说不定我知道他山庄的所在位置。” “他姓谢,谢进仁。”席岱庭简单地回答。 “原来是谢老先生呀!”陈江反应很快“上车吧,我知道他的山庄,就在前面不 远处,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我载你们去。” 唐杰和席岱庭都坐进车后座。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唐杰客气地答礼。 “别说这种话,太见外了。”他挥挥手,启动车子“我和谢老先生也算熟识,他 察来我的茶园买茶,也算是个老主顾。大家出门在外,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对了。你 们从来没有到过他的山庄吗?”陈江看得出他们对这附近完全不熟。 “没有。”席岱庭回答“是这样的,我和外公一直失去联络,直到最近才又联络 上。” “原来如此。”陈江没有再深究。 “陈先生这么晚还开车出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唐杰左看右看都不觉得陈 江是个茶农,除了“气质”不像之外,哪有茶农半夜开车在山路上闲逛的? “急事?没什么,只是和我家那个‘恰查某’吵架,所以出来兜兜风。你们不用担 心会耽误到我,我闲著也是闲著,送你们一程也好打发时间。” 唐杰无法看到他说话时的表情,不过陈江的过于热络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谢谢你。”唐杰道谢。 陈江大概只是个热心助人的好人,不应该这么猜忌别人的好心。唐杰和席岱庭靠在 椅背上闭目养神,不再多想。 陈江由后视镜瞄到他们沉静的睡容,嘴角勾起一抹笑***?*9***? *9***?*9***?恍恍惚惚之间,正闭目休息的唐杰突然感觉到前面有道白光 在照射他,他张开眼睛一看,立刻被那道强光刺痛双眼。他用手遮著一半的脸,眯细了 眼。 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习惯这种亮度。他查看前方,正前方有四辆黑色轿车正对著 他们,车子的大灯一致射向他们,形成那道强光。 “醒醒!”他伸手摇著睡死了的席岱庭。 席岱庭述迷糊糊地醒来,和他刚才的反应一模一样,眼睛眯成一条线,举手遮挡著 强光。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气,该不会又发生什么倒楣事了吧? “他们是谁?” 唐杰此时正暗自观察著四周的情况,他没时间、也没心思去理会刚睡醒的她。 “我不知道。”他有点敷衍的口气。 开车的陈江终于停下车,他们现在只离四辆黑车几公尺远。 “陈先生,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席岱庭不再理会态度差劲的唐杰,转而问陈 江。 “我当然知道,”陈江转头过来看他们,脸上带著笑容,但不是之前友善的笑容, 而是狡诈得令人发毛的笑。“这是本帮的欢迎大会,不成敬意。” 他趁席岱庭反应过来之前从车底下抽出一把手枪,对准了她和唐杰。 “下车。”他命令著。 后座的左右车门各站了一名彪形大汉,他们手上也各有一把枪。他们把车门打开, 将唐杰和席岱庭押出车外。 “你们实在太‘客气’、‘友善’了。”唐杰见车外站著两排巨汉,大家手上都持 著枪,这样的欢迎大会真不是普通人能“消受”的。他唯有朝著他们苦笑,眼角勾著抵 在他太阳穴上的枪。 “先生,请你放松心情一下好吗?”唐杰向用枪指著他的男人央求著,看男人脸部 肌肉紧绷,他有些担忧。“别一紧张就炸花了我的脑袋瓜。” “陈江,你们到底是什么烂帮派?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在众多枪口之下,席岱 庭的态度反而更冲。混帮派、拿枪有什么了不起的?以为她会花容失色吗?从小到大跟 随沈哥在邵家进出,她早就对这种排场免疫了。 “首先,席小姐得改口,在下不是陈江,而是江诚,‘诚实’的‘诚’。”江诚把 枪插回腰际,反正这里有的十把手枪对著他们,不差他这一把。 “原来是江诚先生,久仰。”从沈哥和邵家兄弟的交谈之中,席岱庭对江诚所带领 的帮派颇有所了解,他们是中南部的第二大派,目前江诚还是个通缉犯。“火龙派,对 吧?” 火龙派是他们帮派的名称,帮内所有人的左臂上都刺有一条血红色的龙。现在仔细 一看,有些巨汉穿著无袖的上衣,左臂上面都刺有那个图型。 “不错嘛,小姐,你混哪里的?”江诚对她另眼相看。 “家里。”席岱庭厌烦地瞪著他,不喜欢他又俗气又老套的流氓用词。“你到底想 干嘛?” “来,先替你们介绍、介绍,你身后这位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我的独生子江昆 明。”江诚老神在在、慢吞吞地拖延时间,不理会她的怒气,反正占优势的人是他。 “这两位则是上次被你们打成重伤的人。” 他一指,唐杰和她才注意到人群中表情特别不友善的两名大汉。 唉,真是冤家路窄!这件事又是吴德和吴行安排好的吗? “两位大哥,近来可好?”听说微笑可以化敌为友,让别人减低戒备,唐杰决定一 试。不过他都快笑僵了,这两位仁兄仍是动也不动地怒视著他。 “好个屁!”上次被席岱庭“伺候”的人低骂著,他脸上还有淡淡的淤青。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是来报仇的?”席岱庭挑衅地向他们冷笑,根本不把他们 当成是威胁。“不过,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否则旧伤还没完全复原又会添上 新伤。” “你——”两名大汉被她气得抖动著手枪。 江诚挥了个手势,要他们暂时退至一旁,别轻举妄动。 “你这话说得可真狂妄,这里连我在内总共有十四个人,十四把枪在我的一声令下 ,你们就成了肉靶子。”江诚暗自庆幸今天调足了人手,否则根本无法压倒这两人的气 势。 “江诚,你废话少说,到底想怎么样,尽管放马过来!”她愈来愈不屑这个“火龙 帮”的大当家,哪有混黑这的人话那么多?又不是扮家家酒。 第八章 “也没有什么。首先,你得向我这两位兄弟道歉。” “道歉?!”她席岱庭从来不向手下败将道歉。是谁来招惹她?是谁意图不轨?他 们受点伤是自食恶果,她何错之有?“丢人现眼,不争气也就算了,男子汉大丈夫若那 么的输不起,不如此刻自杀,趁早投胎当千金大小姐算了。”她讥笑着他们。 唐杰可悲地摇摇头,恨不得和这个牙尖嘴利、胆大包天的女人画清界线,免得被她 拖下水。 他知道席岱庭跆拳、武术很有一套,但他再怎么也想不到她面对十四把枪时仍能伶 牙俐齿、毫不害怕。她的气势让他纳闷起来,除了在pub当服务生外,她是不是还当过 大姊大,舔刀口度日过? “喂,今天是你落在我们手里,我叫你做什么,你最好照办,否则嘿嘿!”江 诚好笑着。 “否则怎么样?”要她向两个饭桶道歉?!免谈! “否则我就一枪轰了你的未婚夫,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死去。”江诚 拔出枪对著唐杰,连他在内,唐杰的头上已经被两把枪抵住。 又扯上他了?唐杰不舒服地任枪口压住自己,除了自叹命苦外,他还想臭骂席岱庭 这个顽固的女人。 这个歉真的有那么难吗?她该不会见死不救吧?唐杰担忧地看着她。 席岱庭也正好望着唐杰,她明亮的大眼闪过一丝犹豫、忧心。 眼光移离他的眼神,她往四周观察著,在心中推算一番。 过了数秒她忽然笑开了。 “江诚,我老实告诉你好了,我和唐杰的感情并不如你所想的好,我们吵架次数十 分频繁,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所以你想杀他就杀吧,不用顾虑到我。”席岱庭露出她贯 有的胜利微笑“不过我得警告你,唐杰和邵家帮有密切的关系,伤害到他是你们自讨 苦吃。”她扯个小谎。 邵家帮?邵家帮是什么东西?唐杰摸不著头绪。 除了唐杰以外,在场的人听到“邵家”都为之变色,吓了一跳。 “席岱庭,死无对证的话少说吧,”江诚认定她是在唬人,不中她的圈套。“你到 底道不道歉?” 唐杰凝视著操控他生死的女人,暂时停止呼吸。 “绝不!”她回答得俐落干脆。 “永别了——”江诚的食指扣住扳机8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席岱庭趁所有人的 注意力都集中在唐杰和江诚身上时,迅速往后一旋,绕到原本拿枪抵住她的江昆明身后 。她的右手反扣住江昆明的手,轻要扭,夺下他的枪。 最后,用枪口抵住他。 本来即将扣下扳机的江诚因为这个骤变而移走枪,瞄准著席岱庭。 同时,右手被她扭伤的江昆明也低声哀号著。 “真对不起,江公子,疼吗?”她虚情假意地问。 约莫二十出头的江昆明咬著牙,忍痛不回答。 江诚和他的手下都呆望着她和江昆明;想不到在这危急的几秒钟,她能一气呵成地 夺下敌人的枪,及时救了唐杰一命,又把落败的局势大大扭转。 “还用枪指著我?”席岱庭讪笑地看着江诚发抖的枪口。“和你自己的宝贝独生子 过不去吗?” 江诚闻言立刻放下枪。 “还有呢?”她瞟著他的手下“他们拿枪对著我的未婚夫干嘛?在向我炫耀吗? 还不赶快叫他们退开?” 不用江诚命令,他的手下已全数退离,唐杰也终于获得自由。 唐杰移至席岱庭的身边。真是的,这个女人一定要以蛮力来解决事情吗?万一出差 错,脑袋开花的人可是他 123!说来说去,被一个女人救,他脸上无光不过 也幸好他的头颅现在仍好好地架在脖子上。 “放了他!”江诚向席岱庭喊话,但因为顾虑到独生子的安危,他这个江湖老大的 口气再也硬不起来,只能无奈的哀求著。 “放了他?!可以。本人对杀人犯罪的行为不感兴趣,更不准备为了一个人渣负起 刑责。”她的话惹来江昆明的气愤,她气势更焰地回瞪他,谁教他刚才嚣张地以枪口对 著她,她根本不把“火龙帮”未来的接班人放在眼里。“不过你和你们这些手下、兄弟 得乖乖听我的话。” “你到底要怎么样,快说吧!”江诚爽快地接话,江昆明可是他的宝,万一有个三 长两短换他紧张、不耐了?唐杰淡然地瞥视他。 “第一,你们个个把枪丢到山谷下,谁要是丢得不够远,嘿嘿,我就请大家吃现成 的人脑大餐。”席岱庭的流氓态度还学得入木三分,不过她可不是模仿沈浩的,沈浩那 座“冰山”怎么可能开口说那么一大串的话?她是向沈浩身旁的弟兄们模拟来的。 接下来,十多人分别将手上的枪往山谷下丢去。 “嗯哼!”席岱庭清清喉咙,对其主个人说道:“这样算远吗?我还看得到你的枪 。” “混蛋,你没吃饭呀?!丢远一点!”江诚在旁着急地骂人。“不好意思,席小姐 ,我的手下‘白目’了些,可是我是绝绝对对有诚意的。”他卑下的态度令席岱庭想笑 又想作呕。 刚才被骂的手下伸长手捞回枪,重丢了一次,这一次丢得又远又大力。 “嗯,很好。”她状似满意地赞扬一番,害江诚白高兴了一下。“唐杰,麻烦你替 他们搜身,看看有没有人刻意想谋害他们未来的老大。” 唐杰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因为她心思的细密,也因为她还记得有这个人的存在。 她的话一出口,全部的人又丢了一把枪,包括江诚在内。 “看来你爸不怎么爱你嘛。”她语意尖酸地嘲讽。 唐杰微笑地摇著头,她真是得理不饶人! 他一一地替火龙帮的人搜身,连他们车子里外部翻遍,从车内又找出几把枪,然后 将它们抛下山谷。 “你可以放走我儿子了吧?” “别急,我还没有玩够。”她悠哉的表情令江诚抓狂“你们所有的人现在马上上 车,等我确定你们已经走远后,自然会放他走。三十分钟后再折回来,明白了吗?” “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遵守约定地放走他?”有人不服气地喊。 意外的,席岱庭这次并没有生气,而且还平淡地耸著肩“信不信由你,我无法强 迫。不过要我杀了他,我不仅嫌麻烦,而且怕污了我的手。”她流氓、黑道的邪气装得 太像,以致火龙帮的人都以为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不管怎么吵他们也吵不过她,握有人质的人说什么,他们就得照做。火龙帮十多人 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上车,快速驶离。 “你可以放开我了吧?”江昆明毕竟还生嫩、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所以面对 凶神恶煞似的席岱庭不自觉地害怕起来。 公路上早已一片平静,不见火龙帮的车辆,这份死寂令唐杰和席岱庭两人心安许多 ,但却令江昆明感到无助、胆战。 “小朋友,”她这样称呼年经比她稍小的江昆明,态度十分轻蔑“对不起啦—— ”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听进的三个字。 席岱庭以枪托打昏江昆明,让他躺在路旁。 她连手上的枪也丢至山谷下。 “走啦,”唐杰拉著她,将她引入树林中。“等一会儿再遇上他们,那真的会摆不 平、搞不定了。” 于是,他们死命地奔入树林之中***?*9***?*9***?*9你 **“我们跑得够远了,可不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我快累死了。”席岱庭跑在唐 杰身后,双脚几乎软得不听使唤。 真是可笑又可悲!,几个小时之前他们才耗尽精力,试图从这片树林中脱困;现在 他们又用最快的速度逃进树林中,以避免麻烦。 唐杰稍微缓下速度,和她并肩而行,顺便扶住她。 奇怪,她刚才那份角头大姊大的霸气、精力都到哪里去了,她刚才能够不带惧意地 反击、抢枪、威胁、命令现在却似个娇娇女一样地喊累、抱怨。 “再等一下,等到了那棵大树后。” 唐杰指著前方不远处的大树,那棵树大到能遮住他们俩的身影,绝对隐密。 她勉为其难地顺著他,跑到树后时,她连忙靠在树干上喘气。 “你不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吗?怎么小小的跑步就打败你了?”他不要命地刺激 著她。 “搞清楚,‘跑路’不包含在十八般武艺中。学武是用来克敌的,既能克敌,当然 就不需要‘跑路’。”她顺过气后,嘴皮子又灵活起来。“是你们这些没什么本事的人 才要训练自己跑步的体能。” “是、是,我们这些没本事的人只能跑路,或是任人宰割,”他想到一件非常令他 生气的事。“命贱嘛!” 席岱庭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她只不过是开个玩笑,为什么他如此发火?他应该不是 这么没幽默感、小家子气的人。 “你在气什么?” “你也会在乎我的感受?”他的反应是受宠若惊。 她能不在乎他吗?她在无意之中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他的臂弯、他的敏锐、他的嬉笑 、他的嘲弄,甚至他的吻。她还能不在乎他吗?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席岱庭可以看见他眼底不平的怒火,而且似乎是因她而起 、向她燃烧。 唐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问个清楚。“我先问你一件事,在抢江昆明的枪时, 你心中真的有百份之百的胜算吗?” 这和他现在的怒气有关联吗? “当然没有。顶多只有百份之九十九的胜算,常常都会发生‘忧’的,没有打架是 稳赢的。”她老实回答。 “常常会会发生‘万一’”?!他重复她的话“你也知道这个道理?你有没有想 到‘万一’你没能在江诚开枪前制伏江昆明,而我因此丧命的话,怎么办?” 原来他在气这件事!席岱庭恍然大悟。 “你现在不是安然无事地站在我面前吗?那你还抱怨什么?” “我是心有不甘!我没想到自己的命贱到让你宁愿看我死,也不愿向那些人道个歉 。 没想到我的命比你该死的自尊来得不重要。”唐杰说到后来激动地吼著她。 他心有不甘?她宁愿看他死?她该死的自尊?! 席岱庭气愤地推开他,满腹怒气地别过身体,气得不想再看到他这个人。 “唐杰,你这个大白痴!”她咬牙切齿地低咒。 “我又怎么白痴了?”唐杰扳回她的肩膀,要她正对著他。 “大白痴、大混蛋!”席岱庭拍掉他的手,退了一步,显然痛恨和他太过于接近。 “你以为我不想道歉了事吗?你以为江诚调动十几名手下,为的只是听我说句对不 起吗? 道了歉之后呢?他们会就此放我们走?你连这些道理都想不通的话,根本没有资格 当私家侦探。 “还有,你想想看,‘万一’我没有及时抢到江昆明的枪,他们会先开枪杀了早就 受制的你,还是会先开枪阻止轻举妄动的我?到时候恐怕是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你面 前吧? “我花了那么多心神和精力、冒了这么大的性命危险,你不说声谢谢也就算了,凭 什么指责我不在乎你,只为自己的自尊而差点葬送你的生命?我就是太关心你、大在乎 你才会乱玩自己的命。” “岱庭,我——”她的话打醒了唐杰。他一直用自己的角度看这件事,完全想不到 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天啊!他刚才怎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唐杰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想好好和她赔罪,但她却又退了一步。 等等,她说她很在乎他?!这是否代表“你怎么样?你还想骂我什么、还想误 会我什么?”她气得没注意到他即将把她逼入绝境。 “你很在乎我?”他已经转移了注意力。 “你要我说几遍?”如果可以,席岱庭希望自己能一拳揍过去,但她却无法对他下 手,窝囊极了“对,我很在乎你,甚至我怀疑我爱——”她就此打住,呆愣著不敢再 说下去。 “什么?!”他震惊地询问。 “没什么。”席岱庭不自在地拨弄著长发,手足无措。 “把话说完!”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唐杰想听她把最后那个字说出来,她那句未完成的话带给他莫名的悸动。 可能吗?她爱他?!才短短几天?然而从她震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也不知道话就 这样从嘴巴溜了出来,好像这个感觉一直在心中螯伏著,而她却完全不知情。 而他为什么又有那种强烈的悸动?像在呼应她的心似地,他的心跳加快又加重,胸 腔的震撼是别人无法体会得出的。阵阵心悸中藏有喜悦,是不是他也爱上她,才会有高 兴的感觉呢? “什么话?”她在装傻。 席岱庭感觉到唐杰正慢慢接近她,她连忙再退一步,不料背却撞上大树的树干。 “岱庭——”自从直接称呼她名字后,他就爱上这种亲密度,不想再连名带姓地唤 她。 唐杰靠近她,她无处可逃,只能任他依偎著自己。 唐杰撩起她一缯秀发,吻著发丝上的淡香,著迷在这种亲近之中。 而她却僵直著身体,试著保持冷静,但心跳却一直加快他的头靠在她的耳旁, 这种压力令她窒息。 他抬起头,凝视著她微启的朱唇,丝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他想再一次证明他们之间存有著激烈的火花,他想刺探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反应。 不再压抑心中的情欲,唐杰陷入她女性的魅力之中,他时而温柔、时而粗暴地吻著 她的两片唇,这种甜蜜恐怕持续一世纪也感觉不够。 席岱庭沦陷了,再度沦陷在他的吻之中。自从遇上他之后,自己变得没定力、没自 制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她刚才真的差点冲口说出“我爱你”她真的爱他吗?她好迷惘、她不知道! 她的手无助地环上他的颈项,沦陷就暂时沦陷吧!反正失去自制力的她也没力自救 。 她的心全然不听使唤。 她任由他用舌尖顶开她的唇,让他吻得更深、吻得更缠绵、吻得更撩人唐杰恣 意亲吻她的唇后,唇往下移,来到她白色的颈项,印下一个个吻后,又往她的胸前印下 吻,发烫的手指解著她衬衫的扣子。 这样的行为对吗?唐杰无力思考。 席岱庭知道自己应该阻止他的,但她却早已纵情于他的温柔之中,不愿抽身。 不用多久,席岱庭的上衫已经敞开,露出她性感的身材。 山林间的冷风忽然袭来,令她打了个寒颤。 她终于从缠绵的欢爱中惊醒,抽离身子,背对著他扣好衣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棒著自己发烫的脸颊,每过一分钟,她就愈相信自己爱上 了他。 “你——”气氛变得异常尴尬,唐杰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自然无法了解她心中的 感受。 “没事,我想休息一下。”她靠坐在树下,闭上眼睛逃避面对他。 唐杰默然地坐在她身旁,不想叫醒她,也不敢再多看她,因为他内心仍充满翻搅著 的情欲,需要吹吹冷风,让它慢慢沉淀***?*9***?*9***?*9? ***“醒一醒——”唐杰拍拍仍熟睡著的席岱庭。 席岱庭眨了好久的眼,终于找回意识。“什么事?”她戒备地跳起来。 环顾四周,山林间已经大亮,气温也升高了些。眼前除了树外还是树,她看不出个 所以然来。 “没事,别紧张。”唐杰站到她身旁,拍著她的肩。“我只是看时间不早了,我们 应该再回路上看看。” “喔。”她松了口气,发现经过昨晚的灾难后,她已经变得神经兮兮。 查看腕表上的时间——已经十点了!她竟然一休息就睡了那么久,她肯定是累坏了 。 “我们快走吧。”伸伸懒腰,她一刻也不想拖延。今天就是外公的生日,她必须赶 在晚上七点以前回去,否则就便宜了吴德、吴行那些人渣。 唐杰无奈地跟在她后头,昨晚她频频喊累,今天又充满精力,难道睡过一觉她又补 足能量了? “岱庭,昨晚我——”他觉得有义务和她说清楚,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一番。 “昨晚怎么样?我忘了。”席岱庭显然不想再提起那场激情,她以“忘记”来逃避 话题。 她以为她的逃避能令急于解释的唐杰松一口气,但他却更为气愤。 她忘了?!昨晚的一切令他看清楚自己的心,让他知道他也十分在乎她。他为了想 清楚这些事而失眠了好久,而她却说她忘了?! 他开始怀疑她根本不在乎他。 “是吗?你忘了?那就好,当我没提起。” 一直到回到公路旁,他们都没再开口交谈。 虽然是大白天,但公路上仍是死寂一片。 不过弯曲的公路旁停了一辆银灰色的车。 “江诚的车?”席岱庭回头看和她同样一头雾水的唐杰。 他们为什么没把车子开走?他们有特别的用意吗? 唐杰领著席岱庭走近江诚的轿车。 “小心点,我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这其中必定有诈。”她提醒打先锋的唐杰。 “车门没有锁。”唐杰轻易就打开驾驶座的门。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席岱庭绕到另外一边,坐进前座。 “非但有,而且他们还把钥匙留下来。”他伸手想启动车子。 “别动!”席岱庭按住他的手,紧张地大叫“说不定他们设下陷阱,说不定他们 安置了一枚炸弹,万一我们发动引擎而引爆炸弹”她没勇气再想下去。 “炸弹?!不会吧?那是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嘴上这么说,但唐杰也不敢再妄动 。 “很难说,电影往往都是在反映现实社会。”她心情倒轻松,竟然和他谈起电影和 现实社会。 但是仔细思考,江诚的确没有理由帮他们。他的目的是要完成吴德等人的托付,阻 止他们到山庄,甚至伤害他们。但现在为何又留下轿车帮助他们逃离这里?尤其又在席 岱庭挟持江昆明、威胁他们、打昏江昆明之后。 静坐了二十分钟后,唐杰再也忍不住地开口:“要不然你以为我们该怎么办?”不 待她回答,唐杰决定了“你先出去。” “你要做什么?”她清出他的打算。“你疯了吗?” “总得有人试试看吧?这里只有你我两人,难不成你想碰碰连气吗?”唐杰认为这 是唯一的方法。“反正我是你请来的私家侦探,你应该好好利用我。” 他并不是嫌命太长,活在世上没意义,只是她冒险、他冒险和两个人一起冒险,这 三者他宁可选择第二样。 “你——”席岱庭真不知道该骂他轻视自己的生命,抑或为他无意间流露出的关心 感动? “我不下去。你如果要试就现在试吧,要我看着你我办不到。”她没把不吉利 的字说出来。 “席岱庭,别选在我心情极差的时候和我唱反调,我已经失去所有耐性了,你这样 拖下去,我们就一辈子住在这山林中算了。”她以为两人一起死会很浪漫吗?他可不认 为。“快下车。” “我偏不。你没耐性就发动车子呀!” 唐杰怒视著她,他的逼视令她慌张地别开脸。 他的眼神中除了怒气外,好像还蕴藏著不舍。这令她感动万分,也令她怀疑自己会 不会看错了? “这样吧,”她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十元硬币,有了一个最公平的解决方法。“我们 来掷铜板,如果是人头就听我的话,让我留下。如果是背面就照你的意思,我会乖乖下 车。同意吗?” 他能说不吗?这是唯一公平解决的方法。 席岱庭将十元往上丢,再将它接在手心,移开压住铜板的手,是——“背面。”唐 杰公布答案“下车吧。” 连老天爷都在和她作对!她愤恨地将铜币握在掌心。 席岱庭下车前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眼神中盛满担忧和害怕。 转动车钥匙时,说真的,唐杰的古手不住地抖动著,耳边听到引擎开始运转的声音 席岱庭靠在远远的树旁,背对著车子,不敢看它,除了祷告之外,她只能静候。 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她连忙回头看,瞧见唐杰走下车,安然无事地朝她走来。 天!幸好他没事! 席岱庭方才紧绷的神经终于全部放松,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流下两行滚烫的热泪 。 “你在哭什么?”唐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定在她面前。“看我没死,你觉得很可 惜吗?” 席岱庭冲动地拥著他,在他怀中哭泣著。 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泪水,好像心情一松懈下来,泪水就决堤了。 她只知道这叫作喜极而泣,更明白她心中有多么牵挂唐杰这个人。 他抬起她的脸,用手指揩去她的热泪。“我真弄不懂你。”唐杰说完又将她搂进怀 里,脸上带著傻笑。 着急了老半天,原来是他们自己吓自己。 她的泪水令他心怜、令他再一次心悸这种心境很难描述出来。 “或许江诚在报答你不杀江昆明的恩情。” 她抬起脸看他,虽然对自己的失态感到脸红,但这次却没有推走他,她的矜持、矫 情慢慢在瓦解中。 她猜不透江诚的动机,也懒得花费精神去猜臆。“或许吧。” “我还在车上找到这张字条——”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小字条给她。 “山庄就在前面不远处,直走,在第二个岔路右转。”席岱庭低声念著。 为什么?江诚留下车、又留下写著路线的字条,他的动机愈来愈难令人了解。 也许他是受人之托,但这人并非吴家的人也许唐杰脑中出现各种揣测,最 后,一个想法冲入他的脑海。 9唐杰驾著银灰色的轿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北上的车流量还不算多,路况良好。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他和席岱庭正打算赶回谢家大宅。 之前他们在中午时抵达山庄,经由山庄里的管家告知,谢进仁和吴德等人在昨天傍 晚到达,今天早上九点就起程回市区。 唐杰和席岱庭被折腾了一整晚,已经差不多有二十四个小时没进餐,所以便接受管 家的邀请,在山庄内休息,用过午餐才离开。 问清楚下山的路,唐杰很容易地就找到北上的高速公路,这段旅程还算是风平浪静 。 席岱庭转动著收音机,下山之后收讯良好,她终于不再打瞌睡。 “新闻快讯,台北市著名律师张言中在咋晚的九点左右离奇失踪,警方目前已派出 专案小组深入侦查中,负责此案的警官怀疑这很可能是宗绑架案。据透露,警方正在过 滤张律师身边的人,包括他的客户和委托人。张律师目前手上最大的案件是谢氏集团董 事长谢进仁遗产分配的问题。专案小组在今天中午已经分别约谈谢进仁,以及可能成为 他财产继承人的两位外孙吴德和吴行。第三位可能继承人外孙女席岱庭从昨晚便下落不 明,警方目前正积极地寻找她。不过警方下午对媒体宣称席岱庭并不是嫌犯,警方只是 希望她能出面把一些疑点解释清楚” “看来我也快出名了。”席岱庭听完报导,久久不能言语,她呆坐了约十五分钟后 才叹道。 “又是吴德、吴行搞的鬼!”唐杰下定论。 “现在连‘卑鄙’、‘下流’都无法形容他们的行为,”席岱庭气愤地关掉收音机 ,动作有如在泄恨般。“从我还没踏进谢家之前,他们就派人跟踪我、暗算我,后来又 试著在外公的早餐里下毒,顺便栽赃于我。现在他们竟然绑走张律师,害‘下落不明’ 的我升格为嫌疑犯,简直一点人格也没有。”看她的样子,似乎很想将吴德、吴行大卸 八块。 吴德他们的计谋可真是面面俱到,先是把他们困在荒郊野外中,又派江诚守在邻近 的公路上,以免他们逃出树林。为了预防这些计划全部失败,他们还在同一时间绑架张 律师。张律师如果不能在今晚七点前亲自宣布谢进仁的遗嘱,全部的财产则归吴德、吴 行两人平分。 “我们不回外公家了,先到张律师的住所。”席岱庭气消过后,镇定地一想,决定 道。 “你确定?警方说不定会为难你一番。” “警方那边我迟早得应付,我们必须去一趟他家中,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我们必须在七点之前找到张律师。”她的心意坚决不可动摇。 她无法想像吴德、吴行得到财产后会如何。他们会再孝顺外公吗?大概不可能。他 们只会把所有的钱挥霍个精光。而外公呢?失去财产的主控权,继承人又不孝顺,谁来 照顾他?他能接受这些残酷的事实吗? 不、不席岱庭对自己说道,她不会让这些事发生在外公身上。 张律师的家是栋位于山坡上的 花园别墅,四周原本应该是清静幽美的,现在却被一堆警察、记者挤得水泄不通。 用不著通报、自我介绍,在唐杰和席岱庭一下车后就被所有人包围。 “席小姐,请问你知不知道张律师目前的下落?” “请问你昨晚人在哪里?” 记者的问题源源不断。 “借过。”一位佩枪的便衣警察拉走众家记者。 转眼之间,他们又被一群便衣警察包围住。 “这边请。”一名稍微矮胖的便衣刑警带他们到张宅的大厅内。 矮胖的警察打发走原来驻留在大厅的属下,关上大门,隔绝记者好奇的眼神。 “我姓陆,这是我的搭档徐警官,”矮胖的警官介绍著“我们负责侦查张律师这 宗案件。” “幸会。” 双方互握著手,但并没有“友好”的意思。 “我们刚才在车上听到电台报导张律师失踪的事,知道你们现在一定急于找我们, 所以就直接过来了。我们也想把误会解释清楚。”等四个人都坐定在沙发上后,唐杰首 先发言。 他在观察对面两名便衣警官时,不经意地发现了一件事“误会?‘我还以为你 们‘早’就知道张律师被绑架!看来我们的确有一些误会。” 徐警官说,口气流里流气的。 陆警官向他挤眉弄眼著,似乎叫他控制一下风度。 “我们昨晚一直试著要联络你们,但却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行踪。谢先生的管家说你 们去嘉义的度假山庄,山庄的管家却说你们整晚都没到。你们可以解释这一点吗?”陆 警官口气是客客气气的,但唐杰和席岱庭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敌意。 “我们的确是往嘉义的度假山庄出发,可是一路上却发生许多意外事故”唐杰 简单明了地说出从昨天到今天中午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在旁的席岱庭偶尔也会做些 补充。 听完他们的话后,徐警官显然不相信那段“天方夜谭” “有人可以为你们作证吗?” “司机阿全、江诚和他的手下、山庄的管家都可以证明。” “问题是,我们没有办法联络上江诚那帮人。再来,司机阿全什么也不能证明,他 说他载你们出谢家不久,你们就要求换乘计程车,说他的服务不好。” “狗屁,什么理由?服务不好?宾士专车会比计程车来得差?”徐警官粗俗的言词 完全不像是受过教育的人,反而较像混角头的小瘪三。 “他在说谎,没有人能证明他的话,不是吗?”席岱庭生气的反辩,这些圾位警察 光会听信片面之词,随随便便就定下他们的罪。 “有。谢府的管家说阿全在十五分钟后便回到谢府。十五分钟根本不足以载你们到 嘉义的山区。” “又有谁能证明管家的话,”席岱庭终于体会到不被相信的痛苦“说不定他们全 部都被收买了。” “你们说你们在中午抵达山庄,但我们打电话去询问时,那里的管家却说你们一直 没出现。” 怎么可能?管家还请他们留下来吃午餐。 “说不定只是我们还没到。我们到达山庄时的中午十二点半。” “电话是下午两点打的。”陆警官说得斩钉截铁,徐警官则在一旁冷哼。 “看来我们大家其中一定有人说谎,而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席岱庭不客气地点 著她的手指“你们两个。” “你是什么意思?”徐警官激动地站起来“你有什么证据?” 那么激动?心虚了吗?席岱庭挑眉笑了笑。 第九章 “我没有什么证据,可是你除了一些人的说词外,也同样没有什么证据。说不定刚 才那些鬼话都是你们胡扯的。” “警察是不说谎的。” “警察是不骗人的。” 两位警官并眉站著,说得好像是童子军在宣誓一般。 “说著说著,你们刚才又说谎、骗人了。”她摇头叹气。 “哪有?”陆、徐两人面面相观,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什么。 “警察也是人,凡是人就会说谎,别故作清高的来欺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行吗? ” “你——”徐警官粗话已经冲到嘴边,准备开骂。 “没关系,”陆警官打断他“我们还有另外一位证人。” 一会儿之后,他领著张太太和张律师的小儿子出来。 陆警官问著小男孩:“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我叫张仁宗,今年八岁。”小男孩在众多陌生人面前显得有些畏怯。 “弟弟,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你怎么看到爸爸被带走的?”警察问。 “我刚从房间出来,看到有人把爸爸抓住,后来他们就从窗户走掉了。” “有几个人抓住你爸爸?是男的还是女的?” “两个。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两名警官同时瞪向席岱庭和唐杰,眼神都在说:这下你们还赖得掉吗? “怎么样?张小弟弟不会说谎吧?”徐警官问。 席岱庭突然笑了出来,因为他刚才把“张小弟弟”说成“脏小弟弟” “笑什么?”徐警官的眼神像会杀人一样。 “没事,没什么。”席岱庭止住笑“这个证词不足以采信。”她拉回主题。 “为什么?”徐警官吼著,以为大声可以吓倒她。 席岱庭做出一个“你笨得无可救药”的表情“天底下有那么多‘一男一女’,张 小弟弟可以说是什么也没看到。你和张太太站在一起也算是一男一女,难不成你们也是 嫌犯之一?” 见席岱庭伶牙俐齿地损著陆、徐两人,唐杰一反常态地在旁静静聆听,心中似乎在 盘算些事情,始终未曾表示任何意见。 “少废话一堆。”吵不过她,徐警官只好用斥喝的“反正你们的说词没有人能作 证,所以别再白费唇舌。唐杰、席岱庭,你们最好和我们回局里一趟——你们被逮捕了 。” “什么?!”席岱庭不敢相信地大叫。 这两个警察头壳是不是烧坏了?怎么没什么证据就随便逮捕他们?没搞错吧? “唐杰”她向他使眼色,要他想办法。 但唐杰却满脸不在乎,想都没想就回答:“好,去就去,谁怕谁?我倒想看看你们 会把我们带到哪个分局里。” 什么?!连他的头壳也有问头吗? 她知道唐杰的话暗藏玄机,但这“玄机”是什么呢?她根本摸不著头绪。 陆、徐两人闻言,不自然地调离眼神,清了清喉咙“走吧。” 他们所有的表情、动作都落入唐杰眼底。那就是所谓的“作贼心虚”吗?唐杰窃笑 著。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冷静? 席岱庭斜眼看着静坐在车后座的唐杰,对他挂满自信微笑的脸感到懊恼。 到底他看出了什么?她一头雾水,纵使再怎么勉强自己,她也无法冷静下来。说真 的,她根本不把这两个笨警察放在眼里,要不是唐杰刚才示意她稍安勿躁,她早就当场 拒捕。 当侦探就了不起吗?老是露出这种高深莫测的神色,总有一天,她会因好奇而死。 窗外的景物迅速向后飞逝,这令她心中渐渐起疑“喂,你们这两个大烂警到底 要把我们载到哪儿去?你们如果是迷路了,我可以指点你们。”她知道他们已经渐渐离 开市区,四周也愈荒凉。 “你这女人怎么那么烦?”徐警官厌恶地骂道“我们当然是要送你们到警察局。 ” “少假了,你们根本就是往反方向开。”席岱庭随即拆穿他们。 她可不是第一次来台北的乡巴佬,她虽然在高雄生长,但大学四年可是在台北度过 的,所以对这一带的道路多多少少有些概念。 “你哎呀,你不知道就少开口。”徐警官干脆命令她闭嘴。 “我不知道?!”席岱庭的音量上扬八度。 “是,我们是不知道。”唐杰忽然插进这一句“你们居心叵测,我们怎么预料得 到你们的下一步呢?” “什么居心叵测?我们什么居心也没有。” 唐杰笑着摇头,他们愈解释,听起来就愈像是在狡辩。 他趁陆、徐而人不注意时,在席岱庭手心写下:枪枪。 再用眼神询问她:懂了没? 席岱庭了解地点著头,抢枪是她的拿手伎俩之一。 他又写:数到三。 不等她点头,唐杰已经扳起食指数著。 他们同时瞪著陆、徐两人腰间的枪,心口怦怦地跳著。 二他们同时屏住气息。 “三!”唐杰大叫一声。 一切发生得如闪电般迅速,他们抢到徐、陆两人腰际的枪,到手之后,马上将枪口 抵住他们的脑门。 “靠边停。”唐杰对开车的陆警官下令,等车子停妥,他又接著命令道:“把你们 脚上的枪交出来,别耍花样。”他用枪戳著陆警官的头,席岱庭也学著他的动作。 陆、徐无奈地对望一眼,然后弯腰把脚踝上方藏的枪交出来。 “下次脚上要藏枪时,别忘了穿长一点的西装裤,免得露出马脚。”唐杰讽刺著他 们。 “你不怕我告你们妨碍公务吗?”陆警官说。 “你不怕我告你们绑架、违法持枪?”唐杰反问他“怎么?你们扮警察扮上瘾了 吗?舍不得下场啦?” 扮警察?!他们是冒牌货?席岱庭吃惊地看着他。 “你凭什么这么说?”徐警官问,打算死不承认,一路赖到底。 “凭你们笨拙的演技,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你们是冒牌警察。”席岱庭例外。他暗暗 补充道。 “就是说嘛!”她冷哼一声,标准的马后炮。 “什么演技?”他们装疯卖傻。 “既然你们的记忆力那么差,那让我一一分析给你们听。第一点,你们的警徽在哪 里?至少有个证件可以证明身份吧?” 徐、陆两人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挤出:“我们忘了,放在家里。” “这就好笑了!一个人忘了也就算了,两个人都忘记?况且没事把警徽放在家里做 什么?供起来膜拜吗?”席岱庭言词犀利地讥笑着他们。 “第二,你们押我们上车还忘了替我们搜身,逮捕我们时也不见你们拿手铐铐我们 。 你们不怕我们身上有枪,乘机轰了你们?”唐杰接著问道。 “我们——” “忘了,对吗?”席岱庭主动替他们找理由“你们是不是电影看太少?以后有空 好好研究一下警匪片,知道吗?”她开始对唐杰的话有信心,对他的分析愈来愈支持。 “其实这些都不足以为证,不足以令我百份之百肯定你们是冒牌货,但后来我却发 现另一个破绽——”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什么破绽?”姓徐的紧张地追问。 “每一辆警车内都有和局里保持通讯的无线电,可是你们车上除了三流的音响外, 什么都没有。这点你们又如何解释?” “我们这”他们结巴了老半天,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来替你们找理由好了,”席岱庭大发慈悲地解救他们“是不是你们今天刚好 开错车,把老婆的车开来上班?” 唐杰在旁得意地笑着。 他想,他这一生中大概是这一刻最像个超级大侦采。自从他私家侦探的“生意”惨 淡无光后,他很久都没有这种自信了。 “你们还不快招?”他用枪敲著姓陆的头。 “招就招,”姓陆的闷哼“我们本来就不希罕当什么狗屁警察。” “就算我们不是警察,你们又能怎么样?杀了我们吗?别忘了杀人是犯法的。”姓 徐的不慌不忙地提醒他们。 “杀了你们这种人渣也算是犯法?那我倒不介意违反法规。也说不定我杀了你们这 些无足轻重的人物后,根本没有人会发现。”席岱庭从从容容地说著,但却教陆、徐两 人听得冷汗直流。 不过,事实上她再如何也不会杀人,她在邵家帮内看过太多令人厌恶的打杀、仇恨 ,她才不肯和那些人同流合污,让自己手上沾满了血腥。 这令她想起处身江湖、身不由已的沈哥。比起沈哥,她幸运多了,至少从小到大她 还有个温暖、正常的家,和慈爱的母亲,对于自己的命运也有主控权;而沈哥呢?他的 命运似乎在被邵老大领养之后就被决定好,不容他做任何改变。 想想沈哥的遭周,她还能对自己的命运感到不满意吗? 看一看吴德和吴行的恶行恶状,她应该惊呼好险,她没有在这种富裕、拜金的环境 下生长。而外公所做的一切再也不是如此万恶不赦“是谁主使你们来的?”另一方 面,唐杰正努力地套著陆、徐两人的话。 陆、徐两入闭紧嘴,什么都不肯透露。 “是吴德、吴行,还是”唐杰顿了顿,看席岱庭一眼“还是谢进仁先生付你 们钱的?” 外公?!席岱庭不了解地用眼神询问他。 为什么他会怀疑外公?外公没有理由害他们呀! “算了、算了,”唐杰放弃逼问他们的念头,反正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滚下车 吧!” 他的“宽宏大量”令陆、徐两人松了口气,匆匆忙忙地逃出车外。 姓陆的在临走前飞快地丢下一句话“付钱的人是吴德、吴行和谢先生其中一人。 ” 其中一人?!他的暗示令唐杰如坠入万丈迷雾之中。 付钱的人到底有什么打算?他为什么雇用两名破绽百出的“兄弟”来引诱他们? 唐杰和席岱庭把枪丢得远远之后,转而坐到前座。 “现在可以去外公家了吧?”唐杰正准备松开手煞车,折返市区。 席岱庭还来不及回答,车内便传出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 东翻西找之下,席岱庭终于在一个旧牛皮纸袋中翻出一支行动电话。 “你来接。”她把电话交给唐杰,她可不想接一通奇怪、神秘的电话。 “喂?”唐杰接来“烫手山芋”小心地沉下语调。 “喂,唐杰,唐先生是吧?”另一端传来一阵沉稳的男声。 唐杰暗自吃了一惊,怎么有人会知道他在这辆车上?这又是另一个计谋吗? “我是。你又是谁?”唐杰命令自己沉下气来。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点是——我有你们想要的情报。”对方说道。 “什么情报?” 原本就捺不住性子的席岱庭听到“情报”两个字,连忙凑过耳朵,试著去聆听他们 的对话。 “我知道你和席小姐急需找到张言中律师,否则就会失去财产继承权。” “然后呢?” “我是来告诉你们张律师的下落的。” 他的话引起唐杰的兴趣“他人呢?” “如果你们想要成功地找到张律师的话,最好仔细听著。现在启动车子,将车速保 持在时速六十公里,往前直开十分钟,你会看见一幢三合院,张律师就被绑在中央的大 厅中。别忘了,你如果开得太快或太慢,我会将张律师移到另外一个地方,让你们永远 找不到他”他的声音瞬间冷得似鬼魅。 “你要什么?钱吗?我身上可没带赎金。”唐杰想确定对方的目的。 “没有人要求你带赎金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十分钟。”对方以警告的口吻 说著“乖乖地照我的话去做,别耍任何花招。车子上装有一台隐藏式的监视器,我看 得到你的仪表板。” 监视器?!难怪他知道车内的状况。唐杰心中不禁又起了疑惑,这个神秘人物和陆 、徐肯定是同伙的,这些人费了这么多心血骗他们上车,又告诉他们张律师的下落,为 的是什么? 唐杰瞥见车上的电子时钟上,六点三十分了! 这个神秘人物想要他们的十分钟救出张律师再返回谢家就差不多七点。 外公的生日宴会和继承人宣布事宜在七点开始原来如此。唐杰渐渐想通这一切 。 “是谁主使你的?”唐杰趁他挂掉电话之前问“是吴德、吴行、或谢进仁?” “其中一人。”他的回答和陆、徐两人留下的关键语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是谁打来的?”唐杰挂下电话后,席岱庭马上问著。虽然她聚精会神 地倾听,但终究只能听到模糊不清的片段。 “那个人不肯透露姓名、身份,只告诉我张言中律师的下落”唐杰一边开车, 一边告诉席岱庭刚才他们交谈的内容。 “十分钟?”席岱庭显然非常讶异“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看看现在的时间,你就会明白他为什么要我们的十分钟。”瞧她仍是一头雾水, 唐杰只好慢慢解释“他大概不想我们太早赶回外公家。我怀疑我们昨晚和今天所发生 的一切不全是吴德和吴行安排的,一部分可能是外公的计谋。如果不是外公,阿全怎么 可能不把你绑紧?江诚为什么会将车子留下来给我们?我们为什么会被引到这辆车上, 由此接到这通神秘的电话?” “可是,如果是外公的计谋,他为什么不直接派人来救我们,反而每次只帮我们一 个小忙,现在又故意要我们在七点整才能回家?” “如果他直接派人来救我们,也许会太明显,这样一来,吴德和吴行很容易便可以 看出是他在帮我们。也或许他想乘机考验我们,看看我们的能耐。”这是唐杰的猜测。 “外公总不想把上亿的财产交给随随便便就被打败的人吧?” 席岱庭恍然大悟,频频领首著。 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一片荒凉的旷野之中,四周都长满杂草。 “你看——”席岱庭指著右前方那块空地。 杂草堆后面露出一排红砖瓦,仔细一看,是个荒废已久的老式三合院。 “这应该就是那个人所指的三合院。”反正附近也看不见任何其他的建筑物。 唐杰将车子驶进三合院六 点五十七分,谢进仁焦虑难安地站了起来,不停地在会议室内来回踱步。 从六点开始,宴会的来宾便陆陆续续到来,大家都聚集在谢宅大厅和外围漂亮的花 园。 接近六点四十时,谢进仁便要管家带吴德、吴行夫妻到会议室来,等待宣布财产继 承人。 唐杰和阿庭怎么还没回来?谢进仁开始担心。 虽然他派人监督他们的行动,一切计划也如他所预期地进行著,但愈接近七点,他 就愈担心他们会赶不回来。 而吴德、吴行夫妇则衣冠整齐,打扮得珠光宝气、容光焕发、笑容满面地坐在会议 室内等候时针落在七点上。 看样子,唐杰和席岱庭是被他们“过五关斩六将”的阵式困住。他们非常满意自己 策划的计谋,任何人碰到这种紧密、网状型的陷阱,想不栽进去都难。 “外公,你坐下来等嘛,别那么着急。今天你是宴会的主人,可别累坏自己了。” 吴德惺惺作态地劝著谢进仁,但心里想的却是,过了七点,得到继承权后,他就不 必再怕这个老头子,也不用装出关心他的态度。 “阿庭和唐杰呢?他们人跑到哪里去了?”谢进仁是坐了下来,不过口里仍念念有 辞,脸上忧心忡忡的。“现在张律师也不见了,警方仍没找到他吗?” “还没。唉,也不知道张律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真教人担心!”陈容在一旁强装 出忧容。 坐离外公最远的吴行心中冷笑起来。绑架张律师是他的主意,有他这一招,就算唐 杰、席岱庭再厉害,也会束手无策。就算他们现在赶回来,没有张律师在场,他们依然 和继承权无缘。 陈秀自豪地想着,他们吴家要是缺少她,还能有今天的局面吗?开玩笑,平时无论 大小事只要帮忙,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例如这次“上山度假”就是她想出来的高招 ,而其他人只是在一边加上细节而已,最大的功劳应该归她。 陈容厌恶地瞟著姊姊自我陶醉的表情。她当真以为自己是吴家的救星吗?少臭美了 !要不是她陈容长了一张甜嘴儿,外公怎么可能被她说服,抛下席岱庭上嘉义呢?要是 没有她,大家有一万个绝招也派不上用场。 吴德对于其他三人急于邀功的表情感到不快,他们也不想想,这里谁才是老大?没 有他这个发号司令的领袖,他们四人能合作完成一件事吗?况且他们也不想想,这“过 五关斩六将”的关卡是谁设计出来的?打电话请道上朋友帮忙、说破嘴的人也是他。而 他们竟然敢来和他抢功劳?太不像话了。 “吴行,你到外面看看,”谢进仁坐下来休息“管家,你和他一块去。” 外公的使唤声将吴行从沉思中拉回现实,他百般不情愿地说:“可是外公,我五分 钟前才出去看过一次。” “叫你去就去!抱怨什么?”谢进仁态度疾厉地命令著。 “是。”吴行低著头出去,管家悄然尾随在后。 这糟老头,以为天下他最大吗?过了今晚,等财产落入他们手中,他们绝绝对对会 要他看清楚事实。 “他们还没出现。”吴行过一会儿后又进来报告。 吴德瞪视著谢进仁手边的牛皮纸袋,知道里面装有继承财产的文件,以及所有资产 的所有权状这些东西、这些钱很快的就会落入他手中;美中不足的是,他还得和吴 行平分。 大家的呼吸声沉重,但却掩盖不住秒针敲出的滴答声响,这平稳、有规律的跳动扰 乱了大家的思绪,更弄乱了他们的心跳。 六点五十九分十秒、六点五十九分二十秒、六点五十九分三十秒—— 第十章 六点五十九分三十秒。 “砰!”会议室的木门急促地被推开,制造出这声惊魂的巨响。 “你们——”吴行呆愣地指著门口的三个人。 奇迹出现了! 不仅唐杰和席岱庭赶回来,连张律师也和他们一起出现。 这怎么可能?到底是哪里出错?吴家四人懊恼、气愤地想着。 唐杰和席岱庭怎么可能逃过重重陷阱?他们又怎么找到张律师的下落?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大家好呀!”席岱庭喘了几口气,兴高采烈地和他们打招呼,这令吴家人想冲上 前揍掉她的微笑。 “好个屁!”陈容小小声地咒骂著。 “嗯?对不起,表嫂刚才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其实看陈容的唇形就知道她 在骂什么,但席岱庭仍是“虚心”求教著。 “你们终于回来了,我才正担心著你们呢!”谢进仁欣喜地拍著唐杰和席岱庭的肩 膀。 墙上的挂钟指著七点整,大钟敲出七个清脆的声响。 “张律师快,别耽误时间。”谢进仁匆匆将手边的牛皮纸袋递给律师“快,快宣 吧。” 吴德和吴行同时垮下脸,自知胜算渺茫,唉!注定要输给席岱庭那个野丫头。 “继承人是——”为了节省时间,张律师直接跳到最后一行。他屏住气息,吊足在 场所有人的胃口“吴行。” “什么?!”在场的人纷纷大叫,深怕自己在作梦,听错那两个字。 “继承人是吴行。”张律师重述一次,让大家再度确定。 果然,大家纠结、不肯相信的表情褪去,各自换上不同的表情。 命运新宠儿——吴行和陈容当然是止不住脸上灿烂的笑容,如果不是怕表现得太嚣 张,刺激到“落选”的人,他们可能会尖叫、欢呼、拥抱起来。 极端的是另外那对夫妻——吴德和陈秀,他们被事实所震惊,除了不能理解外公的 选择之外,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怒气也够教人大退三步。只是继承人夫妻沉浸于狂喜中, 无法接收到他们所发出的危险讯息。 唐杰和席岱庭呢?失望是当然的,但他们却比吴德和陈秀多了一份镇定和淡然。 屋里另外三人——谢进仁、张律师和管家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静静等候另一场 “争战”爆发。 “你确定没看错?”吴德一把抢过张律师手中的文件。 继承人那栏填的真是“吴行” 他不相信、他不会接受!吴德怒瞪著那两个大字,以为多瞪几次,那个“行”字就 会化为“德”字。 “为什么?”吴德以质问的态度看向谢进仁。 的确,在场的人都无法理解外公的决定,除了他多年的心腹张律师和管家之外。 就算谢进仁有男尊女卑的传统思想,坚持把财产传给孙子而非孙女,那他也应该把 它交给长孙吴德,不是次孙吴行。 再说,吴德的头脑、手腕都胜吴行一筹,若非沉醉于亨乐之中,事业上或许会有番 成就。 吴行这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的孙子是大家最不看好的人选,外公是哪根筋烧 坏了?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比较喜欢吴行。”谢进仁回答,什么重点也不肯透露。 “你是不是瞄著我向外公大献殷勤?”吴德扯著吴行的领口,眼神在喷火。 “我没那么卑鄙。”吴行甩掉他的手“放开我,你有些风度行不行?” 其实吴行自己也不懂,外公怎么可能比较喜欢他?平时外公对他不假辞色,对他各 方面也不甚满意,除了苛刻之外还是苛刻。 不过,得到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如何得到的,他倒不在乎。 处身于火爆气氛之下的唐杰和席岱庭不感兴趣地退至一角,不想参与这种手足反目 的事情。 “岱庭——”唐杰将手放在她眉上,想要安慰她。 他知道席岱庭回到谢家的目的,也知道一点也不温柔的她非常好胜,所以忧心她无 法承受这个结果。 至于他自己呢?席岱庭拿不到钱就等于他拿不到酬劳,他这几天来也白忙了一场。 但他却不生气、不沮丧,在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乎找到一项比钱更重要、更有价值 的东西。但,是什么呢?他却说不上来。 “我没事。”她感激地眸凝著唐杰。 她非但没事,反而有种舒畅的快感。 自从那夜在兰花园中想了彻夜之后,她对外公的恨意便愈来愈不坚持,也更觉得自 己对不起已逝的母亲。 每次思绪飘到财产上时,她就觉得自己是在利用外公慈爱的弱点令她自己都看 不起自己,胸口仿佛压上沉重的罪恶感。 现在她知道自己和那笔巨额财产无缘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就算少了钱这个 因素,她仍然无法丢下外公回到高雄,毕竟这世界上外公是她最亲、也是唯一的家人。 “好呀!原来是你出卖我们!”吴德突然大叫,拉回大家的注意力。 “哥,你在胡说些什么?”吴行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你说,是不是你早就知道外公的安排,所以暗地里叫唐杰他们去救张律师,好让 他宣布你的大名?”吴德的表情如得失心疯的人。 “你真的有病!你忘了吗?找人绑架他是我的主意,要是我知道自己是继承人,干 嘛无聊地绕这一大圈?你用点头脑行不行?”吴行受够了,从小到大他的风头、光彩全 被哥哥盖住,今天好不容易是他翻身的日子,他绝不容许吴德再爬到他这个“继承人” 头上。“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把你们夫妇赶出这个家门。”他以他的“钱”力威 胁著。 “你——”太可恶了,好歹他也是哥哥。 陈秀连忙将即将破口大骂的丈夫拉回身边,她可不想因为争这口气落得连个地方住 都没有。 “你少说几句。”识时务者为俊杰,陈秀提醒著吴德。 这会见吴德气是吞下了,但换张律师大吵起来——“好哇,原来是你们这些混帐小 子打我的主意,派人绑架我,把我软禁一天。” 在这个时候,吴行已经不在乎让所有事情都爆发出来,反正早说好,继承人选一宣 就无法收回成命,所以他是稳坐“宝座”的。 “是又如何?你这个糟老头,我们没叫人杀了你就不错了。”吴行斥骂著。 “你们——”张律师以抖动的手指指著他们,叱喀法界几十年的他竟然气得说不出 话来。 “太放肆了!”谢进仁再也忍不住怒气“吴德、吴行,你们怎么敢对张律师这么 不礼貌?绑架他就有错在先,现在还口出恶言,这像话吗?张律师和我是多年挚友,最 起码也算得上是你们的长辈,还不赶快道歉?”他像是在训诫小孩一样。 “你 57b什么?以前你有钱,可以拿外公的气势来压我,现在你既然把财产 都交给我,我也不用再和你客气。”吴行不把谢进仁放在眼里“我不会向他道歉的, 更不会卖你面子。” “你太过分了!”外公气得浑身发抖“我以为扶养你们二十多年,供你们吃、穿 不用愁,所以我们之间的情谊至少会比和阿庭来得浓厚;没想到没想到我的判断全 盘错误,在你们眼里亲情根本不算什么,唯一重要的是钱。” “亏你终于看清楚事实了,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吴行肆无忌惮地冷嘲著“ 大家把话摊开说吧,和你这个固执的老头子相处这些日子,对我和吴德来说可是噩梦一 场,我们苦熬了这么久,为的是等待这一刻,所以省省你的口水别再说教,你对我们没 有任何影响力的。” 吴德同意地点著头,人家说“手足情深”他现在可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应和吴行, 这份“情”可真“深”呀! 席岱庭在角落看得好心酸,她看得出外公眼里透露出来的哀伤,噙著泪为外公感到 不值,双眼仇视著吴德和吴行。 “你们太过分了!” 怎么会有人如此财迷心窍?怎么会有人如此无情无义、如此的冷酷?这一切都披露 出人性丑陋的一面,而她就是无法接受他们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 唐杰搂住她的肩,除了让她知道他也支持她外,也心疼她目前如被刀割的心。 “我说的都是事实,不信你可以问吴德——”他没有愧疚之心。 席岱庭心中燃起怒火,猛然冲向前。 “啪!”她狠狠地掴了吴行一巴掌,这声巨响令场内所有人都吓呆了。 “你这个疯女人!”吴德在旁叫骂著,他的地位有如吴行的小跟班一样。 “啪!”席岱庭也送了吴德一记火辣的掌印。 其他人——包括陈秀和陈容都安静了下来。 “你们的心是黑的,还是你们根本没有‘心’可言?”愈看吴德、吴行的嘴脸,她 愈想再揍他们一顿。“不可原谅!” 唐杰看席岱庭的怒气似乎一发不可收拾,他急急忙忙地将她拉走。打架虽然可以教 训这两个混蛋,让自己的心快活些,但却是没用的。他更不想她为了打昏他们而弄肿自 己的手。 “看吧,人家唐杰比你更识大体,你以为自己是武侠小说里的侠女吗?可以随随便 便就打别人?”吴行揉著红肿的左颊,这是他第二次被席岱庭修理,心中自然更加气愤 不平。“你也不想想,这个家以后就是我在掌管,你再向著外公也拿不到一分、一毛钱 。” 说完他的长篇大论,吴行坐回椅子上休息,他不仅是脸颊肿了起来,连牙齿都被打 得摇摇欲坠,齿缝也渗出一丝鲜血。 席岱庭盯著吴德、吴行痛苦的模样,很庆幸自己学过功夫,有能力把他们打痛。这 也是她打人打得最痛快的一次,像他们这种没心没肝的人死了算了。 “若你指的识大体是向你这种人屈服的话,我想你误会了,”唐杰义正辞严地说, 口气虽然冷静,但仍然透露出他的怒火“我之所以拉开岱庭是不希望她浪费力气,把 精力消耗在你们这些人渣身上。” “我真搞不懂,你们干嘛一直护著外公?”陈秀一边检视老公的伤势,一边说“ 如果你们肯来帮我们做事,以后自然少不掉你们的好处。” “你们难道还不懂我们的意思吗?”她快被他们活活气昏。他们以为天下所有人都 和他们一样贪婪吗?她就算是穷死、饿死也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我们不屑你们、不 耻与你们为伍,更看不惯你们。” “我们宁愿有志气地离开,也不会帮你们一起杵逆外公。”唐杰替她接口。 “志气?!”陈容嗤之以鼻“没有钱,哪来的志气?” “我们大家都是明眼人,也不必再睁著眼睛说瞎话了,”吴行恢复一些力气,再度 开口“你们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钱而不是什么狗屁亲情不是吗?既然如此 ,我们大家仍有个皆大欢喜的可能——我可以让你们留下来,替你们在公司安排一个职 位,让你们一辈子不愁没钱花,只要你们以后不再和我们为敌。” 吴行深知敌人愈少对他愈有利,因此努力地拉拢唐杰和席岱庭。 “休想。”她说。 “免谈。”他答。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管家,”吴行喊来在一旁等候的管家“把他们俩赶出去 。” 管家犹豫地看着谢进仁。 “谁也不准把他们赶出去!”外公的声音仍然是如此具有威严。 “管家,你在等什么?你敢不服从我的命令?你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主人。”吴 行生气了“也别忘了,像外公这么老的人,随时随地都会‘走’的。” “你——”外公的嘴唇抽搐著。他捧住胸口,似乎说不出话来,一会儿后外公突然 呼吸困难,在大家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休克倒地。 “外公——”席岱庭首先冲过去跪倒在地,探著外公的鼻息。 唐杰也冲了过去。 “是心脏病发。”管家叫道。 “快去拿他的药,红色那一罐。”唐杰很快地下著命令,那天他们陪外公去医院, 所以对于他所服用的药丸非常清楚。 “谁都不准动。”吴行叫住管家,外公有什么“万一”正是他想看到的。 “他妈的,你去死!”唐杰无心再去选择文雅一些的修辞,抬手便往吴行的鼻子揍 去,打倒了他。“快,你去拿药,我去倒水。” “好。” 他们仓卒地忙著。 混乱之中,奇迹又出现了——“不用忙了。”突然,唐杰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 每个人都惊讶地循声望去——“外公?!”席岱庭不敢置信地大叫“你是怎么醒 过来的?你没事吧?” 外公朝她慈祥地笑笑,用温暖的手掌拍著她的手背,表情却高深莫测。 “乖孙女,外公果然没有看错你和唐杰。”他开口说出这句欣慰的话“我没事了 。” 他没事了?怎么好得那么快?大家都无法理解。 “先生,你真的没事了吗?”管家手上拿著药罐,故意装成和大家一样胡涂。 “外公,我看你还是先服下这颗药——”唐杰接过药罐,拿出一颗药丸。 “我说过我没事,不用忙。”谢进仁拒绝他们的好意“如果我真的心脏病发作, 这会儿也爬不起来了。”说著,他很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西装外套,一点也 没有病恹恹的模样。 “外公,这”席岱庭呆立于他面前。 “刚刚我是装的,”他抚著她的头“吓著你了吗?真是对不起。” 席岱庭仍是怀疑地观察著外公的神色,直到确定他气色红润才问道:“外公,你为 什么开这种玩笑?” 谢进仁气定神闲地往椅子上一坐“我若不开这个玩笑,怎么能证明谁是真的孝顺 我,而谁是只为了我的钱而在这个家里‘苦熬’?” “外公,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们不会把你的话听进去的,你只会气坏自己的 身体而已。”席岱庭安抚著外公的情绪,为他不值。 “谁说没有用的?”谢进仁从牛皮纸袋中再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张律师“言中, 麻烦你宣布我‘真正’的继承人。” “什么?!”吴行激动地跳起来“你不是说宣布后就不再更改?而且现在都超过 七点,就算你没有宣布,我和吴德就是你的继承人,你不能出尔反尔。” “我有出尔反尔吗,张律师?”谢进仁把问题丢给张言中去应付。 “当然没有。”张律师翻动著手上的文件“我们的规定是:继承人由我于七点整 宣布,在那之后绝不更改。不过之前那份遗瞩并不是在七点整宣布的,所以自然可以作 废、无效。” “什么不是在七点整宣布的,刚刚——”陈容不服气地纠正他。 “刚刚是六点四十五分。文件由我宣布,时间当然以我的表为基准,”张言中律师 抬起手腕,查看现在的时间。“照我的表看来,现在是七点整了。” 原来大家同时回想起那天张律师作完说明、准备离开谢家时所说的话,他的表 总是慢了十五分钟。 顿时,吴家四人也被张律师头头是道的解释弄得找不到丝毫反对的理由。 “好,既然没有人有任何异议,那我们就赶快开始吧。”谢进仁向张律师颌首示意 。 “谢进仁先生的合法继承人是席岱庭小姐,”这部分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至 于吴德和吴行夫妇,从今以后你们就正式被谢氏革职,这是谢先生和所有董事所作的决 定。除此之外,你们下个礼拜一会搬到忠孝东路的公寓去,除了赠予此栋公寓之外,谢 先生不会再给予你们任何经济上的援助。而且从此之后谢先生和你们的祖孙关系永远断 绝,你们和继承人席岱庭也不会再有任何亲情或金钱上的往来。” “外公”吴家四人哭丧著脸哀求谢进仁。 “我不再是你们的外公。”谢进仁旋过椅子。说是生气、伤心绝顶,但要他完全漠 视他的孙子、孙媳们也不是简单的事。不过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心软,并不是为了要报复 ,而是要他们自立更生、要他们彻底觉醒。 “外公”席岱庭握住谢进仁冰冷的手掌,这样的地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想必 这些年来他为了抛弃她们母女的事而痛心、后悔了很久吧? “最后,唐杰先生若非继承人的未婚夫,也请离开谢家。继承人会在明天把和你协 商的酬劳款额汇进你银行的户头。”张律师合上文件,终于交差。 唐杰挑起眉毛,连他和席岱庭的交易外公都知道,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谢进仁对孙女笑了笑,但却不露出真正的心境。 “你放心,既然大功告成,我也不会赖著不走。”唐杰艰涩地说著,不想离开这里 、离开岱庭,但却没有理由不走。 “那就好。”谢进仁平静地说。 看来,他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否则怎么会当起月老,在这对笨拙恋人之中加入催化 剂? 所谓“失去才知珍惜”不叫他们“小别”一下,又怎么打醒他们的心呢? 尾?声秋风拍打在唐杰公寓的小窗户上,他聆听著呼呼作响的风声,不免有些出神 初秋了。又过了多少个日子?至少有两个月了吧! 现在的唐杰再也不是落魄的侦探,他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寻人破案高手” 也不知道两个多月前是哪个吃饱闲著的记者挖出张言中律师是被他和席岱庭所救的 事,令他声名大噪,原本快倒闭的“唐氏征信杜”转眼间成了全台湾最有名的征信社。 夸张的是,他花钱去印来的一堆名片一星期内就“供不应求”了。世事多变,两个 月前他怎么也料不到自己会有今日的成就。 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告诉他累了,连他的心都疲惫不堪。 他为何如此自虐,心甘情愿地接下一件又一件的案子,教自己从早到晚在外奔波, 为的只是帮某人找到他失落的人、事、物?他银行存款已经到达九位数字,他真的还缺 钱用吗? 不。他只是停不下来,不敢停顿下来,怕一停就如现在——怅然若失。他只好疯狂 、拚命地工作,让自己别再去想一个他见不到、得不到的女人。 但她的影子仍成天缠绕著他。 真讽刺,不是吗?他专门替别人找寻失落的一切,但却无力去找他在谢家失落的。 他说他在谢家似乎找到一件东西,这些日子以来,他终于看清楚他找到的是什么— —他找到席岱庭、找到了爱。 失去了才发现,原来在一起四、五天就教他爱上她,爱得出乎他想像的深。到如今 南北两分,时光流逝,他仍然无法割舍。 唐杰望了下夜空,沉闷的心突然奇怪地狂跳了数下。 怎么一回事?他今天一直有这种心悸的感觉,是太累了吗? 他何尝不想上台北找席岱庭,可是离开时,谢进仁说得很清楚,他是个不受欢迎的 客人。 但为什么谢进仁会那么憎恨他呢?他想了三天三夜都推敲不出来。 她会在乎他吗?唐杰问著自己时,心又震动著,一次比一次来得强烈。 一定是胡思乱想太久了,他都快得心病了! 不想了、不想了,一个男子汉在这里自怜自艾,连他都看不起自己。 出去吹吹秋夜凉风,吃个消夜吧! 决定之后,唐杰在外套口袋中塞进一些现金就出门。 “阿志,你怎么啦?” 唐杰锁门时,听到隔壁邻居和朋友谈话的声音。 “呸!倒大楣啦!只不过想拉那个女服务生的手,问她几点下班,就被赏了这个大 巴掌。” “谁打的呢?” “还用问吗?当然是老是护著她的邵家保镖沈浩。” “哇!刺激极了。那个炽狂夜色的辣妹又回来啦?大家等她再度出现也等了两个多 月了咧!” 炽狂夜色?邵家沈浩?!会不会是唐杰怔在原地数秒,回神之后像在赛跑一样 地冲下阶梯,往他的目的地飞奔***?*9***?*9***?*9*** ?穿著围裙的席岱庭自在地穿梭于人群之中,回到吧台后才放下手上的托盘,把上面的 空杯放置到厨房里。 炽狂夜色依然热闹,有著吸引人群的特色,重金属乐团所奏出的弦律仍是狂浪不羁 ,震天的音量撼动著人们的心。 但她不再是个以为天地间没有什么能感动人的女子,虽然她的不在乎和不刻意仍伴 随著她姣好的外貌,但眉目间却多添了一丝情,不再冷冷漠漠,她正享受著久违的亲情 。 除此之外,她一部分的心似乎失落于空气中,在两个月前告别他时就失落了。 不管怎么劝自己都是没用的,她对他仍是放不开。很荒谬吧?短短几天的相处,也 能令她不自主地交付出她的心。更荒唐的是,面对他时,她看不清也说不出“爱”等 失去时才无用地对著星空叹息。她席岱庭不仅软化了,而且还愈来愈可悲。 该死的唐杰,走得如此决绝、如此轻松,好像从此之后不再见面根本不会影响到他 。 他走时连头也不肯回,那种淡然、毫无眷恋夜夜都扯痛她的心。从那天之后,她在 夜里便很难强迫自己入眠,除了面对外公时,她再也无法会心地笑。 再这样下去长眠于地的妈妈看了也会生气,妈不仅教她不要哭,还常说愁眉苦脸是 最没用的行为。因此她决定南下一趟,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让自己心安。 除了情难却的原因之外,外公从早到晚替她介绍“对像”的热忱也快逼疯她,分明 是落井下石嘛!她都沮丧不已了,外公还一再拿别的男人来烦她,让她一次次发现她的 心全被唐杰掠夺走,不再对任何人动情。 所以她前天就告诉外公,要他别再替她找老公,她要的男人自己找得回来。 口头上说得那么有自信,但内心里,他临走时的淡然却教她胆怯。 不管了!她可不想在数年后“惊醒”后悔不已。 “席岱庭,你要去哪儿?”忙得眼冒金星的“头家”发现她有意擅离职守,急急地 抓住她的衣袖。 “休息。”她不在乎地甩开他的手,走出吧台。 “喂,你还没下班——” “大不了你开除我啊!”她和往昔一般潇洒地放话“不过,后果请自行负责。” 这不知好歹的“头家”真的以为她会怕他吗?以前她需要这份薪水过活时,她都不 屑于他的威胁了,何况是现在。她回来做一星期的临时工可不是要赚钱,只是在等待唐 杰出现,勉强用来打发时间。 而她指的后果嘿嘿,最近炽狂夜色大爆满的原因无他,是有许多无聊人士怀念 被她骂、被她揍的滋味才夜夜上门捧场,随他们而来的是另一群更无聊、爱凑热闹的人 。 炽狂夜色会舍得开除她这个“财神爷”?除非他们赚钱赚累了。 加上那个“老原因”——他们不敢惹上那名坐在角落桌子的冷酷男人。 席岱庭走向他,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沈哥。” 又无聊得紧,找东西减短自己的寿命啦?她把烟灰缸推到沈浩面前,他应该知道她 的意思。 沈浩无动于衷地将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以同一只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 坏习惯真多!早知道就不该顾忌他那会杀人的眼神,把他的烈酒换成啤酒。 席岱庭开始怀念妹柳茵,唯有她的娇斥才能“偶尔”喝止沈哥残害自己的健康。沈 哥就一直以为她比妹坚强,所以不在乎她的厌恶和死活? 或许她更怀念的是杜哥。如果沈哥敢不管妹的抗议,杜哥一定会找他拚命的。唉! 兄弟之情岌岌可危呀!听说杜哥又在练那被他荒废已久的跆拳“肝癌加肺癌, 祝你早日自杀成功。”她决定不去和他比谁的眼睛大,稳输的仗她不爱打。“你想死我 懒得留你,至少请别找我陪葬。”她再度把烟灰缸推近他一些。 席岱庭的招数果然厉害,沈浩这回很自动地捻熄烟。他一辈子就被干弟、妹们吃定 ,再怎么冷血也无法做出任何伤害他们的事情。 她沉默地望进沈浩疲惫的眼底,开始替他担心。 偷偷挪远他的酒杯,她问:“累了为什么不回家睡觉?你在和自己的身体作对吗? 回去吧。”她推推他高大的身体。 沈浩没有为自己的逗留解释,也没有理睬她的推赶,没有想走的意思。 “我自己会保护自己的,你真是鸡婆大王!”席岱庭从小就看惯了沈哥这种懒得说 话的态度,所以不再嫌和他说话很闷,任何答案从他轻轻扯动的唇角便能意会。“早知 道我就不回来了,省得你为了‘保护’我而累倒。我告诉你喔,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邵 老大,也不是他的姨太,更不是骄蛮的女儿,别当他们的保镖当得太过瘾,也把我纳入 你的‘管区’,我不需要——”滔滔不绝的她突然停下嘴来。 不对。 沈哥保护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怎么会比以往还要疲倦? “发生了什么事?”席岱庭问“是不是你开始行动了?”看他最近愈来愈虐待自 己,一定是最教他烦心的事发生了。 “你少管。”沈浩低沉地吐出这三个字,摆明不想将她牵扯进去,如果她敢擅自膛 这淌浑水,他一定会拆散她的骨头。 哟,惜字成金的沈哥竟然会一口气和她说了三个字,可见她就算猜错也相隔不远。 “你可以管我,我就不能管你吗?”沈浩双眼透出的火焰灼伤了她“不管就不管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从‘鸡婆大学’毕业的吗?”消遣沈浩很好玩,因为他总是懒得 回嘴。“不过,话说在前头,你自己小心点,否则别怪我多事。我讨厌参加葬礼,你听 到了吗?”席岱庭知道和沈浩说一堆感人肺腑的话没用,所以在关心之余加进一些难听 的话,以免两人同时弯腰捡鸡皮疙瘩。 “嗯。”沈浩冷哼一声“咋晚阿杰和妹有打电话给我。” 难得、难得,他说完一句话,可见他多想转移话题。 “他们说了什么?”席岱庭顺了他的意思。 “婚礼订在下个月底在多伦多举行,要我们提前一、两个星期到。”谈到他的“亲 人”办喜事,沈浩惯有的冷戾之气稍灭了些。“妹说”他咬牙切齿地转述柳茵的话 “她在等我们俩所下的情咒生效。” “妹还真迷信。”席岱庭好想念可爱、娇嗔的柳茵;想不到他们之间竟是长不大的 妹先披嫁衣,妹能拥有那么疼惜她的杜哥,真教人由衷羡慕。 怪怪,沈浩憎恨、愤怒的模样令人起疑——“你不会听命下了情咒吧?”她惶恐地 捂住嘴。 沈哥下情咒,他真的听妹的话?!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沈浩挑高怒气横生的剑眉,警告她“别惹我” 他下了情咒又如何?他只是不忍心破坏妹的计划。反正什么“连锁情咒”都是胡说 八道,他不可能会去爱上任何女人。 “你不也下了咒?”沈浩冷言提醒她,若非为情,阿庭怎么会憔悴这么多? “你少说风凉话,以后你爱上了就不敢再取笑我!”席岱庭原本“尚可”的心情被 他蓄意的刺激扰得稀烂。 她的声明只换来沈浩轻蔑的冷笑。他不相信爱,也不会去爱。 “可恶!”可恶的沈哥、可恶的唐杰、可恶的爱可恶的烂心情!席岱庭不平地 举起沈浩方才独饮的烈酒,赌气似地喝下它。 酒的辛辣烧灼了她的唇,她勉强吞下那口,受不了酒精的刺激而狂咳不停。 “任何男人都不值得你这样。”沈浩语气冰冷,但手已经背叛他的漠然去轻拍席岱 庭的背。“太晚了,我们走了。”他起身拉她。 “沈哥,他为什么不来?”席岱庭没有移动,反而扑进他怀中,哭得凄凄惨惨。 她拉不下脸去唐杰的公寓找他,便想引他到他们初遇的地方重逢,但他一直不来! 她已在炽狂夜色等了三晚。 沈浩愕然地僵直著背,不自然地用手圈住她,像在哄小孩般地拍著她的背。 他一直以为阿庭是个不哭的女孩。记忆中她连摔断脚时都没掉一滴眼泪,真正见她 啜泣是在席伯母的葬礼上。而她现在却哭湿了他的衬衫,活像另一个柳茵。他被她的转 变弄得不知所措。爱,真的能教人改变那么多吗? 席岱庭终于宣泄出她强忍已久的伤心和失望,她把自己禁固了两个多月,关得她好 累,泪水一流,才惊觉自己停不下来“岱庭!”唐杰脸色发青地站在席岱庭身后, 怒不可遏地望着她投身于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这个高大、充满暴戾之气的男人就是大家口中的沈浩吗?想必是的。他身上散发出 的冷冽、危险味道很符合邵家帮保镖、大枭雄义子之身份。 她应该和沈浩是熟识吧?唐杰吃味地忆起那夜遇上江诚时,她提到“邵家帮”她 所有的黑道气势也是从沈浩身上学来的吧?该死的沈浩! 席岱庭的哭泣声骤然停止,她慢慢从沈哥身上离开,旋过头“唐杰!”真的是 他!席岱庭抹掉泪痕,站了起来。 “他就是唐杰?”沈浩尖锐的眼神刺向唐杰。 沈浩知道他的存在?岱庭全部都告诉他了吗?唐杰联想到她和沈浩的亲密度他 握紧双拳。 席岱庭清楚地看到沈浩眼底想揍人、想替她讨回公道的神色,连忙挡在他们俩中间 。 “沈哥,你别管我的事,否则——”她没将话说完,但沈浩看得出她脸上写满“否 则我会恨你一辈子”这句话。 席岱庭不想让杜哥的悲剧在唐杰身上重演。杜哥最起码也有些跆拳道基础,但都被 他打得全身上满石膏,唐杰的下场只会更凄惨。 沈哥!瞧她叫得多亲热!唐杰被满腔妒火弄得头脑不灵光,完全看不出她是向著自 己。 唐杰拉著席岱庭的手,恨不得将她带到只有他们俩的天涯海角。他们需要独处,他 要让她知道,她是属于他的! 唐杰简直被妒火焚毁了心。 他将席岱庭拉进公寓,大力地甩上门,然后迫不及待地搂她进怀,疯狂地索求她的 唇。 他的吻几近粗暴,但也缠绵得令席岱庭喘不过气来。在他绵绵密密的长吻中她失去 重心,只好软弱地攀著他,任由自己的心随著他的一起狂跳。 这种吸引力十分激情、十分危险,但却无法教他们害怕。 他们都等待这刻等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似乎有一世纪之久这种两颗心相属的感 觉非但没有被时光冲淡,反而更加强烈。 唐杰以舌尖挑逗著她,无法自制地加深这一吻,他要她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那个沈浩吻过她吗?这个问头令唐杰丧失最后一丝理智,他狂猛地吻著怀中的女人 ,不管她和沈浩有没有接吻过,他都要彻底冲洗沈浩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 唐杰放开她的红唇,给她时间喘气,但他的侵略却没有丝毫停顿,他的唇一路滑下 她的细颈,双手也顺势挑开她胸前那排钮扣,在裸露的肌肤上印下记号。 席岱庭倒抽口气,颤抖地将十指插入他的发中。“我们”天呀,她竟然连个“ 不”字都说不出,体内的情欲吓著了她。 “你是我的。”他的宣言充满醋味。 当他的唇离开她身上时,席岱庭的大脑才终于可以支配自己的身体,让她撤离他远 一些。 “我们不应该——”她外表虽是成熟、性感,可是内心里却一点也放不开,婚前性 行为对她来说根本不可能,也不能发生。 他狠狠地以吻堵往她要说的话。 “不要说是因为他。”唐杰把她的退缩误以为是顾忌到沈浩。“你是我的,你听到 了吗?” “你的、我的,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人看待?”臭男人,吼她做什么?就不会把专 横改为浪漫些的爱语吗?“你说的他是指谁?”被唐杰一瞎搞,她现在满脑子浆糊,领 悟力也退步许多。 “指谁?当然是沈浩!你身边到底有几个‘他’?”唐杰感到强烈的不安,分隔两 个月,她会不会被别的男人围绕往? 沈哥?!席岱庭记起他看到沈浩时的敌意,和拉她一路回来时的怒意。 “唐杰,你这个大笨蛋!”席岱庭依偎进唐杰怀中,不怒反笑“你是不是为了我 而吃醋?” 她的娇笑、她的轻松令唐杰感到奇怪。“对,我是在吃醋。”他不打算再隐瞒自己 的情感。“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他硬是抬起她含笑的脸庞。 “为什么吃醋?是因为重视我、在乎我,还是——” “我爱你。”唐杰等不及她说完,猛然向她咆哮出这三个字。“因为我该死地爱上 你。” “‘该死’地爱上我?”目瞪口呆了数秒,席岱庭才终于消化完他的告白。“爱上 我不好吗?”美中不足的是,他虽然把那三个字吼出来,却像是在向敌人下战帖一般。 原来他爱她!他一直爱著她!席岱庭幸福地靠著他。 “不要”唐杰困难地维持著他的怒气,她的笑似乎能吞噬他的气愤。“不要和 我打哈哈,我需要一个解释。”完蛋了,他的口气软了下来,他甚至还将下巴靠在她的 头顶上,贪婪地嗅著她的发香。 “沈浩是我的干哥哥,我和他之间根本没什么。”解释就解释吧,反正又不是什么 大事。 “他都抱著你了,还说没有什么?”唐杰追问著。 “他抱著我是因为我在哭,”她索性一次把话说完“我在哭是因为有一头大笨牛 明明好像爱著我,却头也不回地离去,我都厚颜主动南下三天,他却一直不出现,我一 急之下当然哭了出来。” 她和沈浩唐杰发觉自己身上每一根紧绷著的神经同时松弛下来,喜不自胜地环 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他真的是头大笨牛!他被骂得心甘情愿。“我不知道你已经 来三天了。我离开时不回头是因为怕一回头就走不了,你知道离开你有多难做到吗?” “少甜言蜜语!”她故作正经地对他皱皱鼻,这句冷哼却被他温柔的长吻夺走,以 行动代表甜言蜜语,甜上她心头。“哈啾!”她杀风景地打了个喷嚏。 唐杰连忙放开她“自动自发”地伸手替她扣好衬衫钮扣,怕她著凉。 他的行为令席岱庭烧红了脸,她屏息不敢去看他游移在自己胸前的手,直到他扣完 之后才大喘口气。 “我有那么邪恶、令人害怕吗?”唐杰问著有如大难临头的她。 席岱庭撇开脸拒绝回答。 唐杰任由她逃避,反正他也不需要她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他用手指梳著她的卷发 ,无意间流露出深深切切的爱恋。 席岱庭舒服地享受著这种气氛,半晌才从口袋中掏出两枚戒指。“你愿意再接受这 枚戒指吗?” 他记得那是他们前往谢家时的“订情信物”而他在离开谢家时便脱下还给了她。 这对金戒指她还珍藏著?这廉价货对她来说应该是毫无价值的,但她却珍惜著它所 代表的意义和所带来的回忆。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感动归感动,他仍掩不住震惊。 “你不接受吗?”他竟然还花时间考虑!席岱庭自尊受伤地咬住下唇。“我爱你。 ” 她还以为是自己忘了表白而造成的。 听到她勇敢、坦荡的表白,唐杰当然狂喜,但他却仍是摇摇头。 “这种事还是男方来做比较适合。”原来大男人主义就是他的理由。唐杰接过一只 戒指,单膝跪在她面前“岱庭,你愿意嫁给我吗?” “能拒绝得了吗?”这辈子她再也不要离开他了,那种相思的折磨太难熬。“我愿 意。” 他们互相为对方套上订婚戒指,终于成为一对“真”未婚夫妇。 “不过结婚典礼上用的戒指可不能再买地摊货了。”重重吻过他的未婚妻后,唐杰 “有感而发” “反正是你出钱,当然是买最贵的。”她和他达成共识。 “等等,”换他投反对票了“为什么是我出钱?” “订婚戒指是我买的,这回换你了。你总不好意思让女人倒贴吧?我是好心让你满 足你男性的虚荣心!” “不公平,你比我有钱那么多倍”他长篇大论地诉说著。 相视一眼,他们眼底都闪过一丝促狭,十分有默契地继续陪对方吵架,心中却明白 对方只是说玩笑话而已。 吵架原来也是一种特有的培养感情方法这对恋人哟,如何能平平安安地共度这 漫长的一生?他们会需要一个奇迹。 唐杰怜爱万分地吻住她,吻掉她要还嘴的话,这个没营养的话题吵得够久,可以停 止了。 “你要多贵的钻戒都行,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为你摘下来。”吵完架,适合 说些情话来甜死对方。“我爱你。” “我也爱你。”天上的星星她不想要,只要他最真切的爱。 瞧,这世界上奇迹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