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大打更妹》 序--怕冷的双 冬天是一个叫人感到畏惧的季节,初初入秋,虽然寒流还很遥远,但小双双的厚棉被早早已经整装待发,一过中秋,小双双的床上堆满了毛毯、棉被,每天将这些重重的,厚厚的、温暖的棉被毛毯给裹在身上,活像是一只即将冬眠的熊似的,懒洋洋的,完全不想动上一下,每回窝在被窝里的双只要一想到棉被之外的冷空气,一股凉飕飕的寒就从双的脚底板窜了上来,真滴是粉恐怖柳! 可是冷归冷,冬天却是双儿出游的好时节,圣诞节前后,双儿即将远游,到中欧去走一趟,这次的目标是意大利、瑞士、德国,说是三国,但其实主要的旅游目标是意大利,想想在圣诞节气氛极浓的欧洲,畅游在浪漫的威尼斯河上,刺骨的寒风拂面,一片映入眼帘的雪白呵,这样的情景想起来就让人心花怒放,心情也跟着变好。嗯,人在一些时候真的该放宽心,算是放自己的心灵一个假期,也好让自己能够整理情绪,为接下来日子做一些准备,如果各位读者大人们也有空闲,不妨替自己安排一个假期吧!让你们的身心也能有最好的调整。 好噜,双要继续爬格子去了,要出去玩了,但工作可不能放着不管,可爱的双儿现在正值青春年华(呃,其实是紧紧地抓住青春的尾巴不肯放啦,呵呵!),不想太早上天堂,为了避免被徐姊手中那把磨得很利的菜刀追杀,所以双儿在出国前还是得要努力地把稿子爬完,以免真的被乱刀砍死,那可就冤了。 咱们下次再聊噜,大家掰掰! 第一章 纤白的小手紧握成有如馒头大的拳头儿,左击右挥的,好不虎虎生风。 几颗晶莹的汗珠儿自仓落离白皙的额际淌下,她也只是纤手一挥,毫不在意那淋漓的汗水濡湿了她颊畔的发梢。 倒是站在一旁的丫鬟瞧那汗水恁碍眼,忙不迭地喊道:“小姐,你还是歇一会儿吧,否则等会儿少爷们瞧见你这狼狈的模样,只怕又要叨念了。” “不要!”想也没想的,清亮的拒绝就这么脱口而出,她红艳艳的菱唇一扬,一抹带着英气的笑容灿灿的爬上她那巴掌大的脸上。 “小姐”厚,又来了! 现在说不怕,等下被少爷们发现了,就来装无辜,然后倒霉的又是她这个护主不周的小丫鬟。 “嘘!”不是没瞧见胭儿的白眼,可落离压根就不在乎,她食指往唇上一撮,嘘了一声,严肃万分地说道:“马师父说过了,练功之时最忌打扰,否则若是岔了气,走火入魔,那可就不好了。” 半是恐吓,半是认真的,她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故意说得夸大唬人。 “我”虽然胭儿是打小便在武林世家的仓家做丫鬟,可问题是,她对练武这档子事压根儿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对于主子的说法,倒也是半信半疑。 只见她一张小嘴儿僵在空中半天,似乎很是努力地想自丁点大的脑袋瓜子里挤出一点足以说服主子别再练下去的理由。 眼角突然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她一时也顾不得小姐方才的警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扯住了她正在挥拳的纤臂。 “你干么啊?”莫名其妙的被打断,落离有些不悦的想要甩开胭儿的箝制。 “小姐,大少爷来了,你还是快别练了吧!”顾不得主子的不悦,胭儿紧张兮兮附在她耳畔道。 “哪在哪”一听到胭儿的话,落离也跟着紧张的举目四望。 她看左看右看前面,还来不及转头向后看,她的后脑勺已被敲了记爆栗。 “别找了,在这儿。”低沉的声调,隐隐夹杂着一点含着宠溺的不悦,仓劲离居高临下的瞪着身长不过只到他胸口的妹妹。 强忍住探手揉弄发疼后脑勺的冲动,低着头的她赶忙换上一副无辜且可怜兮兮的表情,怯生生的抬首上望。 “大哥”完全不同于方才与胭儿对话时那种英姿勃发的模样,此刻的她将“我见犹怜”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嗯。”他怎会不知自家小妹的性子,她有九成九的可能是在扮可怜。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儿,偏生他很难不吃这一套,毕竟这个妹妹可是他们几兄弟打小捧在手心里,是标准的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的宝贝儿。 “大哥干啥乱敲人的头啦,人家原本不笨都让你给敲傻噜。”鬼灵精怪的瞧着大哥眸中一闪而逝的宠溺,落离索性先声夺人的埋怨起来。 “啧!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做贼的喊捉贼呵?”轻哼一声,仓劲离几句话就堵死了她的抗议。 他一双深沉的眼更是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瞧得她心虚,瞧得她那纤细的颈项忍不住往下垂去。 然而那心虚也不过才维持一丁点儿的时间,她头一抬,又是一抹灿灿的笑容,一双纤臂已经攀上了大哥那结实的臂膀。 “大哥,别生气嘛!人家只是练好玩的。”她讨饶的道。 真是不懂,干啥几个哥哥们都不赞成她练武啊? “练武强身”这句话不是他们总挂在嘴巴上说的吗?怎么这话到她身上就全不管用了呢? “不生气?!”他轻哼一声,锐眸一瞪,就见妹子那纤细的肩膀忍不住地瑟缩一下。“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答应过我什么?” “呃”落离被问得语塞,眼神怯生生又无辜的直瞧着她大哥。 她答应过兄长们的事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大哥这么猛地一问,她怎么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桩,哪一件啊! “我我” 倒是站在一旁的胭儿机灵多了,立刻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想要给她一点暗示,但仓劲离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厉眼儿一瞪,胭儿立时垂首噤口。 瞧眼前这阵仗,显然大哥今天是特地要来给她一个警告的,落离当下不再多言,直接用讨饶的语气道:“大哥,你有话就直说吧!” 仓劲离倒也干脆,开门见山地说:“好,你上旬月答应我那些女红活,做完了吗?” “我当然没有。” 拜托,那些针针线线的东西她才没兴趣咧,要她做女红简直像要她命一样难受。 她喜欢的可是像书里头那些行侠仗义的豪侠或是稀奇古怪的故事,寻常女孩儿家的玩意,不适合她啦! “嗯。”听到这个答案,仓劲离没有太诧异,只是脸色又沉了沉。“既然没有,那你还练啥拳?” 大哥的声音更冷了,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当场让落离气虚了些。 “我我”大哥今天是吃错药了不成!口气这么差。 兄长们平常对她多是宠溺,几乎不曾用这样冷然的声音和她说过话,当下让她有些愣然。 “胭儿,陪小姐回去把那块琉璃布绣好,否则不准小姐再练功。” 是该给这个宝贝儿一点教训了,否则她总是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想要如何便是如何,这样下去,将来到了夫家可怎么好。 越想,仓劲离脸色更寒,摆明了此话一出断无更改的可能。 “大哥!”落离瞪大眼不依地喊了一声。 向来好动活泼的她,怎能接受这样的“处罚”当下脚儿直跺,一张红艳艳的樱唇更是嘟起了半天高。 “别再说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耍赖。”还不等她的抗议出口,仓劲离回头就走,完全不给她任何磨人的机会。 傻眼地瞧着那一下子就飘得老远的身影,顿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袭上心头。 大哥怎么可以这样子嘛!明明知道她喜欢的就不是那些东西,为什么一定要强迫她呢? 不行,她才不要被关在房里整天绣花画画,那种日子她过不了一天就会疯了! *  *  *  *  *  *  *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清冷的大街上,不断的传来更夫的吆喝声,平常稀松平常的声音,此刻听在落离耳里只觉得嘈杂。 她好心烦意乱,即使她努力地想了好久,但还是想不出一个方法来反制大哥的做法,他这次像是吃了秤坨铁了心似的,不管她怎么撒娇兼撒泼都没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耳边又传来更夫的声音,扰得她的思绪都乱了,她不耐的扬眉,转换心思,开始盘算着该如何阻止这噪音扰乱她想正事。 咦,不如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脸上的苦恼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恶作剧似的慧黠。 呵呵,反正此时心情烦躁得很,玩玩也不错,要不然这阵子她可真是闷坏了。 她快手快脚的反身,在柜屉之中抽出一件纯白的披风,然后又弄乱了自己整齐的发辫。 “小姐,你干啥?”被一阵嘈杂的翻箱倒柜声吵醒,胭儿揉着惺忪的睡眼,步出花厅时,见到她忍不住惊叫一声。“啊鬼” “闭嘴!”落离没好气地扬眉低喝“鬼你的头啦,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可以吗?” “呃”被这么一喝,原本的惊惶失措顿时被一抹愕然所取代,她小心翼翼地审视了好半晌,才犹豫地问:“你是小姐?!”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是谁!”她没好气的啐道。 这个胭儿你嘛帮帮忙,就算她此刻披头散发、身穿白披风,也不至于那么像鬼吧! 怎么说她也是娇俏可人、人见人赞的可爱小姑娘! 心里的咕哝还没完,耳边又响起更夫的声音,念头倏然一转的她突然表情转为喜上眉梢的样子。 胭儿看到她那灵黠的笑容,头皮都还来不及麻上一下,只见主子已经宛若一只轻蝶一般的翩然飘起,往门外窜出去。 “小姐”见状,她连忙追出去,可压根不懂武功的她怎么可能追得上。“忘了自己被大少爷给禁了足吗?还这么大剌剌的跑出去,这要是被大少爷给发现了,那我这条小命还要是不要啊?做人丫鬟怎么这么命苦,自己的主子不知分寸,连累我” 胭儿的叨念还没完,赫然听到小楼外的街道上传来一声惨叫。 该死,果然是吓到人了,就说小姐这副模样十成十地像个飘来荡去的女鬼嘛! 瞧着眼下这街道上所引起的骚动怕还不惊醒大少爷吗? 不行,为了避免自己的饭碗被砸,她得赶快去平息混乱才好,否则她可真是吃不完要兜着走噜! *  *  *  *  *  *  *  * 人都还没飘落地面,阵阵惊惧的低呼已经窜入耳中。 落离傻傻地瞪着眼前那缩成一团的人球,心中不由得纳闷起来。 奇怪了,她都还没现身咧,怎么这个扰人清梦的更夫就吓成这模样啊?她好奇又困惑的趋前查看。 她才弯下腰身,就见那上了点年纪的更夫浑身抖得宛如秋风落叶一般,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球,嘴里还不断嚷念着── “鬼有鬼西街的鬼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鬼耶! 当落离听清楚他口中的叨念后,原本盛满疑惑的眸子顿时一亮,纤细的颈项更是转动看向四方,骨碌碌的眸子漾着兴奋,彷佛像是在寻找什么一般。 但偏生她左瞧右看,怎么瞧也瞧不到她预期中的鬼,于是她回过头来,伸手往更夫的肩膀上一搭。 “请问”她一开口,立时引来更夫剧烈的哆嗦,更夸张的是,他口中还不断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 “喂,你抬头瞧瞧我,我可不是啥妖魔鬼怪啊!”尽管对更夫那彷佛她就是鬼的模样挺老大不爽的,可是为了替自己心中急遽窜生的好奇解答,她只好捺着性子,好声好气的安抚道。 更夫闻言后小心翼翼地抖着身子抬起头来,可一看到她,一声比方才更加凄厉的叫声就破空而起。 “鬼啊”跟着,他两眼发白,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呃”这是什么状况啊? 落离不禁怔怔瞧着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傻眼了,她还来不及反应,身后就传来胭儿的惊呼声。 “小姐,你怎么真的把人给吓昏了?”胭儿那大惊小怪、喳呼不停的声音响彻寂静的夜。 落离快步朝着胭儿窜去,一手捂住她的嘴巴,没好气地啐道:“你是嫌命不够长,想把哥哥们全都喊起来是不是?” “我”胭儿连忙噤声,一双眼慌张地朝四周扫视,就怕几位当家的会突然冒了出来。 “好了,别再我啊你的,你快过来帮我把人扶进去。” “扶进去?!”扶谁啊? 胭儿不解的扬眉,直到看见主子往一身寒酸的更夫走去,她又忍不住大惊小怪地说道:“小姐,你把人吓昏了,还想干啥啊?” 霍地回头,落离脸上清楚显示着耐心耗尽的紧绷,她银牙紧咬地道:“第一,他并不是被我吓昏的。” 嗯,好啦,她承认,她是有参与一点啦,可最大的始作俑者应该不是她。 “噢!”就算再睡眼惺忪、就算再不识相,胭儿也瞧得出主子那即将爆发的不悦,于是她连忙讨好的点头。 “第二,现在主子是我,我叫你搬人,你就来搬人,你管我搬人做啥?”身为主子就是有这等好处,她当然不会将这种“特权”束之高阁。 反正就是不能让胭儿知道她此刻心里打的主意就对了,否则铁定她又是一阵鸡猫子鬼叫,真要引来了三个哥哥,那她的计划便铁定不能执行,所以她才懒得多说。 “知道了还不快来帮忙!”看着胭儿一愣一愣的模样,落离受不了的一喊。 “是,就来了!”瞧着主子弯下纤细的腰身,努力想把人拖进自家后院的模样,胭儿心中再次浮现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从小便伺候小姐到大,对小姐虽说不能了解个十成十,但七八成总也是有的。 她从来可没见过小姐对练武以外的事情,有这么热中和勤劳的行为。 她敢保证,现下小姐的心里一定在兜转着什么念头,而且这念头铁定会让人头皮麻得紧。 天啊! 胭儿心中虽然在哀嚎,可是却也只能不情不愿移动着蹒跚的脚步,帮着主子将人给俏俏地搬进仓家大宅中。 唉,只希望此举不要引起什么轩然大波才好啊! *  *  *  *  *  *  *  * “真的有吗?” “当然有,那可是小老头儿亲眼所见,绝对做不得假!”挺起瘦弱的胸膛,老更夫一副绝不打诳语的模样。 “做不得假,那就是真的噜?!”晶亮的眸光霎时变得更加灿亮,落离的眼中有着强烈的跃跃欲试。 站在旁边的胭儿一瞧自家小姐的模样,立时心中有了警戒,于是连忙大喝道:“老头儿别乱说话,这世道清明,哪来什么鬼啊怪的,你别用妖言迷惑我家小姐,否则要是仓大少爷怪罪下来,你可是吃不了要兜着走了。” “小丫头,我可没乱说,这西街南宫家那废弃大宅子闹鬼可是千真万确的,不只是咱看过一、两回,其它的更夫也都瞧过。” 越听更夫的话,落离的心就越痒,眸中的精光更加的烁烁耀人。 “徐伯,你我相见就是有缘,我既然在无意中吓着了你,那么不如你就安心的待在仓家休养几天。”她好生有礼的说道,那灿灿的笑意将她原就娇俏的脸庞衬托得更加甜美动人。 “这可不成!”徐伯一听到她的提议,连忙否决道。 虽说他这一辈子在经过这些围墙彷佛高耸入云的大户人家时,多多少少会渴望一探里头的富贵荣华,可像他们这种小老百姓,好奇可不能当饭吃呢! 要是他待在仓府休息,他的活儿就保不了,所以还是知足认命些好点。 “为啥不成?”细细的柳眉高高挑起,高昂的兴致被泼了桶冷水,落离讨好的笑容有些垮了下来。她的心中早就盘算好了,要去瞧瞧那鬼长什么样子。 “因为咱打更的活儿要是没了,那么一家子便要喝西北风了。”实在不懂这个笑意盈盈的富家小姐干啥那么好心,愿意让他在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休养,但就算他心里有千百个愿意,然而他一家大小都靠他打更在吃喝,要是他贪图一时的舒适而丢了打更的活,全家不是都得跟着饿死了吗? 听完他所说的理由,原先消失无踪的笑容很快又回到落离脸上,只见她倏地靠近榻旁,眼巴巴的看着老人家。 “徐伯,原来你是怕没了活儿,那不打紧,我来替你打更不就成了吗?” “啊?”一张嘴张得彷佛可以塞下一颗馒头,徐伯目瞪口呆地瞪着她,她的话是多么的“骇人听闻”呀! 她──一个娇滴滴、唇红齿白的大家闺秀,竟然想代替他去打更?! 就先别说她的家世背景容不得她那么做,就说她那纤细得彷佛风吹就跑的身材,谁敢让她在这么天寒地冻的夜里去打更啊! 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啥事,那他拿什么来赔给仓家? “徐伯,再怎么说,你受伤我也有责任,所以我得负责。”落离这张小嘴说起道理来,也还真是似是而非的头头是道。 “可是这”但是就算今天全部的责任都在仓家大小姐身上,他也不敢答应她的善意啊! 可瞧她巴掌大的脸蛋儿上尽是不容撼动的坚持,他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就怕伤了小丫头的心。 唉,没遇鬼却遇到个疯子,他怎么没听说仓家的小姐脑子有问题呢? “徐伯”眼见徐伯脸上的犹豫不少反增,她赶紧使出她的拿手绝活──撒娇。 她娇娇软软的喊了那么一声,顿时让徐伯这个粗人全身上下的骨头都酥了,更别说她还拉住了他的手直摇,摇得他虽然一把老骨头快散了,可却心荡神驰。 “这”徐伯动摇了,落离当然瞧得出来,于是更加卖力地说道:“徐伯,你就答应人家嘛,不然我的良心会很不安的。” “可是你是个大小姐耶!”徐伯的声调里已经渗着心软投降的讯息,听得站在一旁的胭儿直跳脚。 “没啥可是啦,你别瞧我纤细的模样,我的身手可是好得很耶!”她为了取信老人家,还双掌用力一拍,跟着一个漂亮的马步成型。 “这”徐伯瞧她这么兴致勃勃的模样,原要答应了,可眼角的余光瞥见胭儿朝着他猛摇手,脸上一片他万万不可答应的警告神色,当下答应的话又咽了回去。 ?起灿亮的眸子,落离的眸光顺着徐伯的视线看去,就见胭儿存心坏她好事的比手画脚。 脸色一沉,原本娇滴滴的声音也跟着冷了起来,她警告似的低喊一声“胭儿” 被那双明眸一瞪,胭儿瑟缩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的职责,连忙又大起胆子来提醒道:“小姐,你可千万别去当什么打更的,这事要是被三位少爷们知道了,那事情铁定闹大的。” “这你不说,我也不说,谁会知道呢?”这话说得是理所当然,可也带着一抹明显的警告。 意思就是要胭儿别多嘴,否则到时若是让她大哥知道,倒霉的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而已。 “厚”知道小姐心意已定,胭儿除了跺脚抗议之外,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落离继续缠着徐伯,莫可奈何的任徐伯被说服。 唉,这下她可真头痛了。 堂堂仓家的大小姐,若成了一个更夫,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她的头不被三位少爷们拧下来当球踢才怪。 可是,知情的她能报吗? 要是她当了报马仔,把这事禀告上去,只怕此刻跃跃欲试、想去“见鬼”的小姐第一个不饶她。 唉,为啥她家小姐就不能像别人家的小姐一样,安分的做一个大家闺秀,总是喜欢旁的姑娘家不爱的东西呢? 尽爱些练武、妖魔鬼怪之类的事,害她这个小丫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心中不停埋怨的胭儿忍不住将目光往被弃置在角落的绣架扫去,心中更哀怨了。 唉,那块琉璃布还好端端的摆在那儿,看起来,那上面想有绣得活灵活现的花花草草,可真有得等了,大少爷那边更不知道要怎么交代了。 呜,小姐干么一定要这么折腾她,非得让她这样左右为难呢? 第二章 呼真累! 那只名声传遍大街小巷的鬼究竟在哪儿啊? 她可是在南宫家那破败的旧宅前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几趟了。 一手铜锣、一手槌,光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句话就说得她口干舌燥的。 褪去绫罗绸缎换上一身劲装,此时的落离看起来并没有穿这装束该有的英姿勃发,反而显得无比困乏。 唉,这打更的工作还真不是人做的,喊得口干舌燥,一句月下来也不过几两银子,要不是她想要看看传闻中南宫家的那个鬼,她还真想铜锣一扔,打道回府咧! 唉,早知道该让胭儿跟出来,至少现下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心中的后悔还没完,落离的背脊突地感到一阵寒凉,她似是心有所感的回过头去,可映入眼帘的除了被寒风卷起的落叶之外,并无他物。 “唉,看来今儿个是别想见着了。”懒洋洋的自言自语着,脚跟儿一旋,她准备打道回府睡觉去。 谁知,她才转身,眼角倏地闪过一片白影,原以为是自己太疲倦眼花了,但揉了揉眼之后,那抹白影竟然没有消失,反而还在她的眼前从街角闪过。 天啊,那就是鬼吗? 没有惊声尖叫,也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她的眸子虽然圆睁,然而里头盛满的尽是兴奋。 没有时间让她犹豫,当她发现那抹白影很快地飘离她的眼界,她立时拔腿急追。 她一心一意要瞧清楚那只鬼,即使跑得气喘吁吁也丝毫不在乎。 可那抹影子飘得恁快,任凭她将轻功发挥到极致,也只能勉强不让那抹白影飘出她的视线之外。 猛提一口气再加快脚步,眼看就快追上了,但在眨眼之间,那抹白影却突地消失在南宫大宅那有着些许破败的围墙之内。 “飘那么快干么,气死我了!”双手撑着膝头,落离上气不接着下气的喘着,灵动的双眸直勾勾地瞪着白影消失的方向。 半晌之后,她灿灿的笑了。 虽然气恼自己错失了“见鬼”的良机,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今天见不着,明天再见总有一天能见着吧!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一点儿也不枯燥乏味了。 *  *  *  *  *  *  *  * 半倒的树干上还有烧灼的痕迹,一片颓倾的屋舍和那破碎的瓦烁透着一抹诡谲的气息。 在这座废弃的大宅之中,就连空气也特别的阴森。 即使是在大白天,那股阴气还是让胭儿忍不住地伸手搓了搓自己泛着疙瘩的手臂。 “小姐,这里怪恐怖的,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即使明知主子绝对不可能放弃好奇心,跟着自己回家去,可那森冷的气氛还是让胭儿忍不住尝试劝道。 “不要!”落离很肯定,昨儿个那只鬼就是消失在这间废宅之中,可是昨夜实在没力气再追,她只好暂时按捺住一探究竟的欲望。 好不容易等到今儿个大哥、二哥和三哥都出门去办事了,她才逮着机会溜了出来,说什么她也不可能轻易放弃。 “可是这里真的怪阴森的,小姐你可是金枝玉叶,要是沾惹了什么脏东西,那可就不好了。”胭儿不死心的又劝。 “不行!”落离头也不回地四处查探着,隐隐中她也觉得这儿浮动的气息有些诡谲,只是身躯内那股不服输的精神让她不想半途而废。“胭儿,你若是真害怕,不如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小姐小姐”血色倏地从胭儿的唇瓣迅速地退去,两片薄唇剧烈地抖动着,她的一只手颤抖地抬起,纤细的手儿直指着主子背后,手摇晃得很剧烈。 “胭儿,你怎么啦?” 拜托,也不用吓成这样吧! 这座宅子就算再阴森,但到现在鬼影子也没见着半个,她吓成这副德行是不是太过夸张了一点啊? “胭儿,你别怕,万事都有我在呢!”落离趋前,想要安慰一下自己的丫鬟,可是她才踏了一步,就听到胭儿骤然大叫。 “真的有真的有有鬼啊!”话一喊完,她便两眼儿一翻,整个人瘫软在地。 “胭儿!”一见胭儿吓成这副模样,落离像是终于察觉哪里不对劲了。 再怎么说,胭儿的胆子或许没有她大,可若只是大惊小怪的性子作祟,压根不可能吓到昏死过去,所以一定有什么。 心念至此,她一边以极快的速度靠近胭儿,一边转过头看到底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吓!鬼呀! 望着眼前那足以噬人的血盆大口、青面獠牙,她整个人像被雷打中一样的震撼着。 这就是南宫家的鬼吗?还是冥府的鬼差? 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她伸开双手护在胭儿面前,像母鸡在保护小鸡似的。 “你你可别过来,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你”说是不怕,但落离说起话来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这只鬼那双盈满鲜红血丝的凸眼,直勾勾地瞪着她,他足不踩地的飘近、再飘近 一股极大的压迫感骤然临头,不仅是牙关,落离连身躯都跟着抖个不停。 “这鬼也要说道理吧!我只是好奇,想来瞧瞧你,没道理就要吃了咱们主仆两人。” 那里理会得了鬼究竟听不听得懂人话,她努力地想自平日鬼灵精怪的脑袋瓜子中找理由来说服这只鬼。 “偿命来偿命来”阴冷的空气中,突地飘起这样饱含怨恨的声音,那声音窜进落离耳中,更添一股惊惧之感。 咦,不对,眼前这只鬼“唇舌”不动,这声音好像不是发自于他。 难道说,这南宫破宅里的鬼不只一只吗? 想到这里,落离原本还能勉强自持的四肢一软,要不是凭着最后一股傲气,只怕她也要像胭儿一样昏倒在地了。 原来鬼真的很恐怖,即便胆大如她此际也忍不住心跳如擂鼓,彷佛有种即将被那血盆大口吞入腹中的惊惧。 “我可是很善良的,绝对跟你这只鬼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会来这纯粹只是好奇,想瞧瞧鬼长成什么样子,你可千万别激动我们主仆俩不好吃,而且你若吃了咱们,罪孽就更深重,更没有投胎转世的一天了,你大概不想再当无主孤魂吧” 随着那只鬼的飘近,落离越抖越剧烈,她纤细的身躯宛如秋风中的落叶,只消狂风一扫就会落地。 “你”别再过来了啦,她真的快撑不住了。“不然咱们打个商量,我替你立牌位,天天早晚三炷香,你就放过咱们主仆两人,咱两人不好吃的” 道德劝说不成,她只好使出贿赂法,可是响应她的却是一个倏然张得老大的血盆大口。 “呃这样也不行吗?那你究竟想怎样啊?” 左也不是,右也不行“谈判”得不到响应的落离心慌得不得了。 那骇人的大口逐渐逼近,不行了太恐怖,真的不行了她整个人往后倒去,恰巧压到胭儿身上。 “唔”昏迷中的胭儿吃痛,闷哼了一声,那一声痛呼让落离努力地想要振作自己的精神。 用尽全力勉强睁开沉重得宛若千斤的眼皮一条小小的缝隙,她看到那张恐怖的血盆大口跌落到地面,而鬼那狰狞的面孔也被一张男人的脸庞所取代。 他是谁? 落离蠕动唇瓣想问,那张鬼脸又倏忽出现,而且是放大版,她,这回毫无迟疑的被吓晕了过去。 *  *  *  *  *  *  *  * 刺骨冷风拂面,方才骤起的青雾也随着拂来的风,四下飘离散去。 宅院颓倾依旧,原本诡谲的气氛也跟着风消失无踪。 一只脚毫不客气的伸出,往躺在地上的主仆两人踢弄着,落离和胭儿毫无反应的宛若死鱼一般任人翻转。 “呵,这姑娘倒也真是有趣。”南宫修武透着豪气的脸上漾着一抹有趣的浅笑,双眸仔细地打量着躺着地上的落离。 艳阳透着稀落的树叶,丝丝缕缕地落在她的脸上,照亮了那张巴掌大的雪白容颜。 “咦?”他两道浓浓的剑眉染上疑惑,拢成一线。 “怎么了?”身侧冒出一记低沉悦耳的嗓音,一道身影也“飘”到南宫修武身旁。 他看起来彷佛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颀长的身形,儒雅而淡然的面容,浑身透着秀逸之气,和南宫修武所流露出来的豪迈截然不同。 “大哥,你瞧!”南宫修武伸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落离。“她不就是”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南宫修文一脸冷漠的打断他“她谁也不是,快送她们离开这里吧!” “可是她明明就是仓家的大小姐,你那打小便订” 彷佛没瞧见兄长脸上那丝毫不想提起这事的神情,南宫修武固执地想把话说完,南宫修文淡淡地轻扫他一眼,再次堵住他的话。 “她是谁并不重要。” 南宫修武耸耸肩。不让他说就不说,他不会换个话题哦!“她很有趣耶!” 她可是一个会跟青面獠牙的鬼说道理、谈条件的姑娘。 单就这一点,就值得他另眼相看了,更别说她和大哥的渊源。 “修武”倏地沉下几分的嗓音里带着些许明显的警告,南宫修文向来波澜不兴的脸上更是阴沉了许多。 “大哥,咱们的事已经快差不多了,你干么不” 声音消失,因为向来在他眼中显得瘦瘦弱弱的大哥,竟然主动要“搬”起地上的主仆两人。 哇,那怎么得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大哥有了什么闪失,这样他怎么对得起在天上的爹和娘啊? 唉,大哥不愧就是大哥,想要阻止一个人讲话甚至不用言语就能精准地捉住对方的要害,让人再也没有任何心情说下去。 无可奈何的,他抢先一步弯下腰去,准备搬人。 就在南宫修文的手正要触到位于上方的落离之际,南宫修武突然出人意表地拨开她,任由她像颗球似的滚落到一旁。 跟着他伸手像是拎小鸡似的拎起了胭儿,朝高耸的围墙走去。 在南宫修文摸不着头绪的注视下,他走了好几步之后,这才回过头来。 “大哥,那个姑娘就交给你了,我怕我这粗人会粗手粗脚弄坏人家千金之躯,所以还是你来妥当些。” “武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其实,他怎会不知道弟弟的心思,但 他的眼光觑向脸蛋沾上了些许污泥的落离。 尽管心中百般的不愿,可是瞧她似乎连昏过去了都还不舒服的皱起两道柳眉,南宫修文终究只是低叹一声,然后向她步去。 颀长的身子蹲下,他伸手用袖子拂去她细嫩颊畔的脏污,让那片稚嫩的雪白映入他的眼帘。 “你啊,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好奇姑娘,像个娃儿似的天地不怕呢!” 那细细的呢喃饱含着无限的宠溺,凝着她的视线闪现一抹复杂的眸光。 直到一阵冷冽的寒风袭来,他这才回过神来,眸中那抹复杂尽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如往常的冷然。 别瞧他那修长瘦弱的模样,也不过腰一弯、手一伸,落离那纤细的身躯已被密密实实地抱在他的怀中。 显然,就算再不情不愿,他亦如南宫修武所愿,加入了“搬”人的行列。 *  *  *  *  *  *  *  * 是人,是鬼,还是怪?! 落离微偏着头,努力地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可不论她怎么想,那张斯文俊逸的脸庞最终都还是会出现,而且还越显清晰。 她越来越觉得那张脸其实是真实的存在,既非鬼亦非“怪” 毕竟要她相信在说书人口中必定血盆大口,要不然就是阴沉惨白的鬼,竟然能生得如此俊逸,她可是打死都不信。 决定了! 她绝对还要去证实一次,否则她真的是不甘心,虽然她也不能理解自己的不甘心从何而来。 “离儿”原本的滔滔不绝突然静止下来,仓劲离与仓跃离、仓潜离对视一眼。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口气转成带着无奈叹息的询问,与落离年龄仅差一岁的仓潜离朝着显然已经魂游四海的妹妹问道。 当然这个问题所得到的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那就是完全没有丝毫的响应。 “离儿!”沉沉地喊了一声,仓劲离的语调中已然有着风雨欲来的气息。“你压根没在听我们说话,对吗?” 一听大少爷动怒了,随侍身旁的胭儿连忙伸手推了推神游太虚的主子。 本来,她只是想暗暗提示一下,但谁知道,落离太过专注于自己的思绪,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即使只是被轻轻的一推,也让她踉跄的往前倾去。 那动作之大,让人想要忽视都难,自然也引来了三位兄长不赞同的眼光。 “干么推我啊?”一回神,落离忙不迭的抗议,显然完全忘了三位脸色铁青的大哥的存在。 “小姐”胭儿简直要被主子打败了。“少爷们在跟你说话呢!” 这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小姐这种粗线条、大剌剌的个性,才能完全无视于三位少爷那涛天的怒气,兀自神游太虚。 “说什么啦?”落离嘟起嘴,忍不住喃喃地抱怨道。 她都已经在这儿听训听了一个时辰,哥哥们怎么还没念完啊! “离儿!”仓劲离沉沉的低喝,而这回另两个向来护妹心切的二哥和三哥,对于他那严肃的低斥却反常地没有半点儿想要出来打圆场的念头。 在方才那互视的一眼之中,他们三兄弟已经达成了协议。 铁了心地要让胆大妄为的妹妹得到一点教训,否则再任由她这么下去,只怕真要出乱子了。 “大哥,我又没做啥,你们干么个个好像如临大敌一样啊?!”落离着实对兄长们严肃的态度感到不解。 以往,就算她闯了再大的祸,长兄如父的大哥虽然会板起脸来教训她,可是二哥和三哥通常都会帮着她。 但今儿个是怎么了,她只不过是溜去体验一下当更夫的滋味,顺便瞧瞧鬼长什么样子,然后被鬼吓昏了,让人给扛回来,这值得哥哥们大惊小怪的吗? 而且大哥生气算是很平常,可就连二哥、三哥都板起一张死人脸,好像她闯下的是什么滔天大祸似的。 “你还不认为你有错吗?”仓劲离?起了眼,锐利的眼光直射妹妹脸上。 “我只是想去看看鬼长什么样子啊!”她抗议地扬声低呼。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吧!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没事少接近南宫荒宅?” 他很早以前就警告过她了,没想到她不顾自己的禁足令跑出去也就罢了,竟然还是溜去南宫荒宅! 他能不气吗?再加上心头蓦地浮现的一抹不好的预感,让他的脸色更沉了。 “有吗?”落离满脸疑惑地将小脑袋瓜儿左摇右摆的,想不起来大哥何时这么交代过。 “有!”仓劲离很肯定地点头,就连仓跃离、仓潜离也跟着点头。 看来他们这个宝贝妹子在他们叮咛这件事的时候,又充份的发挥了充耳不闻的本领,才会完全不记得。 “噢!”虽然不肯定到底有没有,可是瞧着大哥益发铁青的脸色,她也知道自己该点头,免得大难临头。 又是敷衍! 瞧着落离那轻率的点头模样,三兄弟同时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看来这个叮嘱离儿还是没往心里头去,只怕将来会出更大的乱子。 “离儿,我要你发誓从此不再踏进南宫荒宅一步。”霍地起身,仓劲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严肃认真的要求道。 仰头看着大哥,落离的脸上布满了不解。“大哥,事情有这么严重吗?”巴掌大的脸上,五官全挤成了一团,她着实不懂兄长们的大惊小怪。 “你别问,只要承诺。”心中惶惶不安的仓劲离完全不想解释,也不能解释,只能强硬地索取她的承诺。 “大哥,除非你说出一个理由,否则我真的很难答应耶!”落离嘟起嘴,脸上漾着烦恼的神情。 她就是这么倔气,天生流窜着仓家的血液。 再说大哥的要求着实太过夸张与严重了些,瞧他们的脸色,好像她若不肯发誓,就跟犯了天条一样严重。 发誓其实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她以前不也天天在发,可哥哥们却让她心中起了无数疑窦。 “那你就给我待在房里,别出房门一步!” 得不到承诺,仓劲离大掌重重的往几上一拍,那声响着实让厅里众人都吓了好大一跳──包括落离,她的脸上更是漾满了不敢置信。 大哥发这么大的怒气是做啥呢?事情真有这么严重吗?那南宫荒宅难道存在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秘密吗? 落离的心思随着仓劲离的勃发怒气开始快速的运转着,可不论她怎么想却始终想不透。 唯一得到的结论就是── “大哥的意思是,若我不肯发誓,那大哥要关我一辈子?” “直到你出阁为止。”仓劲离语气坚定得不容任何人撼动。 如果这是唯一能让她远离南宫荒宅的方法,那么他一定会彻底执行,而且会尽快帮落离找着一个婆家,好绝后患。 “出阁?!”原本娇软的声音倏地扬高几度,她瞪视着三位兄长。 她是不是听错了啊? 大哥的严厉,二哥和三哥们的不插手阻止,在在都让她心中堆满深深的疑惑,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这般有志一同的不肯让她再接近南宫荒宅一步? “对,出阁。”即使明知道这样做会引来落离不小的愤恨和反弹,但为了她好,他们做兄长的不得不为。“我明儿个就差管事去找媒婆,替你说一门合适的亲,直到你出阁的那天,你都不准给我离开家门一步。” “我不要!”仰望着大哥脸上那不容撼动的坚持,落离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她很清楚,此刻大哥的表情代表着他的心意已决,她将眸光扫往二哥和三哥身上,冀望得到一丝丝的帮助。 可是向来最疼她的两个哥哥竟有志一同的别开目光,拒绝她眸中那无言的请求。 “不要你就给我发誓。”仓劲离再次铁了心地说道:“只要你发誓从此不再接近南宫荒宅一步,我就收回成命。” 这命令让落离将眸光调回大哥脸上,她巴掌大的精致脸庞上,浮现了一抹不输兄长的倔气。 “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那原由是说不得的呀 落离安静下来,眸中同样闪烁着仓家人的犀利。 虽然不懂为什么,但三位兄长的态度真的是太奇怪了,奇怪到她甚至连昧着良心许诺都不愿意。 “那我也没办法承诺。” 细致的颈项仰起,三位兄长的专横霸道,彻底激起了她仓家人那股不服输而固执的精神。 兄妹对峙,四眸交缠,谁也不愿先让一步。 最后,满脸怒色的仓劲离勾唇浅笑,那笑带着淡淡的冷然,他轻喃道:“很好,看来真的是咱们三兄弟宠坏了你,让你无法无天了。” 他的话让落离受伤了,她抗议道:“大哥,你这么说并不公平,我只是想要一个理由罢了,难不成那南宫废宅是啥龙潭虎穴吗?” “不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我都不准你再踏进那儿一步,答应就要守承诺,若是不答应的话” “那又如何?”她挑衅地问。 “若是不答应,那你就给我回房去,直到你将出阁,或是你愿意承诺的那一天,才准出来。” 面对这样的结果,落离不再说话,双唇紧抿。 她就是不懂,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哥哥们需要这么严肃紧张吗? 他们越这样,她就越好奇,也越觉得诡异。 若有所思的目光朝三位兄长们兜了一圈,她也不想多说了,脚跟一旋,昂首步出大厅。 看来她得好好想想了。 第三章 窒人的静谧回荡在宽阔的大厅之中,直到那纤细的背影消失了良久,仓潜离这才忍不住叹息且迟疑地问道:“大哥,这样真的好吗?” 他们都很了解离儿的性子,这样的命令与逼迫,只会让她益发不肯妥协而已。 “除此之外,无计可施。” 了解妹妹的不只是仓潜离一人而已,仓劲离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已经勾起她血液中跃动的倔强。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饶是他有能力将仓家的家业推上巅峰,然而面对这唯一的妹妹,他只能用这种最消极的方式。 “不这么做,她绝对会再去一探南宫荒宅。” “可若就这么关着她,要是闷坏了,怎么办?” 心疼呵! 没有遗漏方才落离眸中所流露出来的不敢置信和那种像是被背叛一般的伤痛,仓潜离心疼着,忍不住替她抱起屈来。 “能保任她一条小命,就算闷坏了也值得。”这次仓劲离决定不心软。 前一次的心软,让他差点没了这个被他捧在手掌心中呵宠着的妹妹,这一次他会用尽一切方法保护她,纵然被她所恨亦无妨。 “大哥,其实我觉得或许好好地跟离儿说说,她会听话的。”仓潜离还是心疼,虽然他的担心不会比大哥来得少。 “你忘了,当初她回到我们身边时,是怎生的模样吗?”这次,仓跃离选择与大哥站在同一阵在线。 他坚持的语气下,其实也明显地渗着心疼和不舍,但两害相权,他宁愿要一个活生生的妹妹。 往事太过让人惊惧,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让那昔日的梦魇有再回袭的机会。 既然忘了,就该忘得彻底。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仓潜离心中还是颇有质疑,就怕落离刚烈的性子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反而闹出更大的事儿来。 “没啥好可是的,反正一切听凭大哥的意思。” “好了,你们都别再说,我的心意已决。”仓劲离双手击掌的决定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好好守着落离,绝对不能再让她踏进南宫荒宅一步,那后果不会是我们所能承受得起的。” 好吧!既然大哥心意已决,仓潜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还有一件让他更挂心的事,他得问个清楚。 “那真的要为离儿说亲吗?” “当然。”仓劲离毫不考虑的点了点头。 他相信这会是最好的方法,等到一切已成了定局,纵然往日梦魇回来纠缠,落离也不能改变什么,继续过她平静的日子。 这样应该会是最好、最完美的吧?! 唉!瞧着大哥那铁了心的模样,仓潜离心中暗叹,他几乎可以预料得到,未来的日子里平静将不复存在。 以大哥的强硬和离儿的倔气,两者之间的碰撞冲突恐怕在所难免。 *  *  *  *  *  *  *  * 不能去,为啥? 没有道理吧! 偏偏这没道理的事,却同时获得三位疼她、宠她的兄长一致认同,这点从刻意待在她的念花阁外头守着的二哥、三哥身上就可以发现到。 “小姐,吃点东西吧!” 从晌午打大厅回到自己的房里后,小姐就躺在窗边的躺椅上,不发一语地沉思着。 小姐的心情不佳胭儿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小姐向来活蹦乱跳惯了,现在突然问要被关在房中,那不活脱脱就像鸟儿被关进笼子般的难受吗? 不过理解归理解,她着实很不习惯这样的小姐,就有点像当初 想到这里,胭儿甩了甩头,不愿再继续想下去,那往事是仓家每个人都亟欲忘却的。 回过神来,她一瞧主子还是跟方才一样,躺卧在软榻之上动也不动地,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再次扬声喊道:“小姐,吃东西了!” “呃”恍然回神,落离的双眸透着几许迷蒙,好半晌之后才瞧清楚正将菜肴从食盒中拿出来的胭儿。 但她现在可是一丁点儿食欲也没有,她的心思全转在兄长们异常的态度上。 她可是怎么想,都觉得他们的态度很怪,怪到让她隐约觉得他们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 “胭儿,你就先别管吃的了,你觉不觉得我那几个哥哥们很怪?好像在瞒着我什么似的。” 对着像姊妹似的丫鬟说出了心头的疑惑,再弄不清楚自己为啥会惹出兄长这么大的怒火,她绝对会闷死得不明不白。 “没吧,我觉得少爷们会这样很正常啊。” 面对小姐那充满疑惑的问题,胭儿答得快,然而手上刚盛上热汤的碗却不小心跌落桌面,发出很大的声响。 “啊”落离一见她被烫伤了,连忙趋上前来,握住她被烫伤的手,紧张的直往被烫得红肿的地方吹着气儿。 胭儿见她那着急的模样,心中顿时又是感动又是感伤的。 小姐调皮归调皮,但总是这么善良,只是为什么会碰到那样子的事呢? 唉,其实都怪她不好,若是当初她能坚持些,不让小姐去代替那个劳什子更夫,现在事情也不会那么棘手了。 “胭儿,你刚在想什么啊,怎么那么不小心?”落离一边为她呼着气儿,一边问道。 她随口问出来的问题,却让胭儿浑身猛地一震,脸上的表情更是戒慎。 “胭儿,你怎么了?”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异样,落离关心地询问。 “没没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胭儿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忘了小姐有多么敏锐。 微偏着头,落离觑着胭儿那一脸的不自在,心中隐约察觉到一些事,胭儿和兄长们的异样似乎颇有关联呢! 思绪在脑中转得飞快,但表面上却佯作若无其事,只把这事往心里放去,她扯出一抹笑容,关心的询问道:“你的脸色很不好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嗯,其实我的头有些疼呢!”只想快点脱离小姐审视的目光,胭儿忙不迭的顺着她的话称病。 “那你快去给大夫瞧瞧吧!这饭我自己会吃。” 她连声催促着,胭儿自然也乐得赶紧离开,免得被瞧出破绽来。 ?着眼,落离瞧着胭儿那几乎可以称做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她灵动的眸子倏地?了起来。 这整件事都透着一股子怪异,而且一切都是从她踏进南宫荒宅开始的。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应该 *  *  *  *  *  *  *  * 一个活灵活现的身影宛若自画轴上跃然而出,那灿灿的笑容更是让人看了忍不住跟着牵动自己的唇角。 薄抿的唇才扬,原本紧阖的门扉便突地被人从外推了开来,随着门开,一阵冷风跟着窜入,拂起置于案上的那幅画。 南宫修文睨了大剌剌推门而入的弟弟一眼,然后看似慢条斯理,实则快速的卷起那幅画轴,像是想要遮掩什么似的。 没好气地睨了大哥一眼,南宫修武挑起两道浓浓的剑眉“别收了啦,我还会不知道那画里头是什么吗?” 不理会弟弟的话,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画轴卷好,仔细的收妥,那模样彷佛那是什么天下无双的宝贝儿一般。 “大哥,我说你既然这么想她,干啥不去找她啊?” 南宫修武就是不懂,为什么大哥要这么虐待自己,苦都苦自己,人家那厢倒好,忘得一乾二净的,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会生气,气大哥这副想要却不敢索讨的蠢样。 “来找我有什么事?”完全答非所问,南宫修文平静的脸庞上瞧不出一丝波澜。 但他那眸底的眷恋与不舍,着实叫南宫修武瞧着气上心头。 “大哥,你别再逃避了好不好,以前我不敢说,是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境况不适合,怕说了你的心中会有牵挂,可现在不一样,咱们有权有势,为啥还不能?” 他是真的搞不懂,大哥究竟为什么要这么隐忍自己的思念呢? 若是真的已经放下,那倒也罢了,可瞧瞧他,只不过不经意的瞧见人家一面,就镇夜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摆明了就是不能忘情嘛! 既然不能忘情,那干么不勇敢的去索求?管他什么承诺,管他什么往事,大不了重来一次不就得了吗? 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了心头直冒火。 “你来找我什么事?”南宫修文完全不理会弟弟的怒气,彷佛这个话题一点都不值得讨论似的。 “大哥!”才不让他这么轻易的就闪避掉,南宫修武是铁了心要和大哥说清楚、讲明白。 他双手往书案上一撑,整个人居高临下的瞪视着大哥,将眼底的坚持清清楚楚地传达给兄长知道。 “你别再逃避这个话题了,我不想再看你继续这样下去了。” 抬头扫了弟弟一眼,尽管看清了他眸中的坚持,但南宫修文依然故我的伸手取来置于一旁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的账册。 他兀自认真的翻看着,一双修长的手将算盘拨得喀喀作响。 “大哥,若你再不好好和我谈,没关系,那我去找另一个人谈。”话一撂,南宫修武作势走人。 俗话说得好,打蛇要打七寸,这招他或许没有大哥来得炉火纯青,不过瞧着瞧着也会了七八分。 果不其然,原本还沉得住气的南宫修文无法再无动于衷,向来平稳的语调也沾染了一丝浮动。 “站住!” “你准备好和我谈了吗?”手伸出要推门了,南宫修武没回头的问道。 “多谈何益?”他虽仅是长叹一声,可其中的屈服已经明显的传达给弟弟。 回身,南宫修武没有遗漏兄长的手不由自主的轻抚着案上卷轴的举动,他白眼微翻,故意激道:“也对,多谈是无益,正所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嘛!干脆我明天就找个媒人上仓府说亲去。” “修武,别胡来!”南宫修文沉喝。 “我不是胡来,既然大哥总是放不下,干么不努力地想法子拥有呢?” 这样挂在心上的滋味铁定不好受,他就是不懂大哥为何如此甘之如饴,而他实在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那仓落离若是没有不小心误闯荒宅,他或许还不至于兴起这念头,可是她来了,让他瞧清楚大哥对她的心思依然那么深、那么沉。 原以为已经遗忘,却只是深藏心中,既然如此,那他这做弟弟的不尽点绵薄之力就太没有手足之情了。 “放不下与放得下都不重要,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 遗忘有时是一种天赐的恩惠,如果说得要她想起一切,他们才能再在一起,那么他宁愿就这样静静的守着她、看着她。 她的笑是那么的灿烂,他不忍心去剥夺。 “你的说法其实是一种逃避,其实你还是有怨的吧,怨恨她遗忘了你,遗忘了你们曾经有过的一切。” “这是不可能的。”想都没想的,南宫修文否认道。 在一切的苦难过后,她的遗忘是好事,他怎么可能会去怨恨这样的赏赐,他有的只是对上天的感激。 “真的没怨过?”两道浓眉高高的挑起,南宫修武摆明了不相信兄长的说法。 “当然!” 真的是一点也不怨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不舍她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地上,进而打破他不再接近她的誓言。 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那一次的相遇是上天的怜悯,他不想、也不敢奢求再多。 “骗人!”南宫修武斩钉截铁地道:“纵使你不怨她,也怨天,怨过她的兄长们吧!” “我”他语塞。 是知兄莫若弟吧! 她──他是舍不得怨,可是他的确怨过天,也怨过她兄长们的绝情,但他自己心底也很清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那是唯一的方法。 所以现在既然事已成了定局,就没道理再去吹皱一池春水。 “你是怨的,既然怨,那又何必否认,事情发生不是我们所愿,再说,当初的一切恩怨都已经快要随着我们的计划而终止了,也该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很多事,过去了就回不来了。”置于桌案上的双拳紧握,南宫修文心中的挣扎表露无遗。 “只要愿意,就一定要得回来!”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大哥总是这样顾东顾西的,当然要不回来,他可看不下去了。 “好了,你别再说了!”南宫修文心绪激动地沉喝,修武的话像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咽下。 可是他不能! 他对仓家人有过承诺的,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大哥,那奸佞的相国已经好比瓮中之鳖,我真不懂你究竟还在顾虑什么?!” 不懂,他真的不懂。 所以他决定铁了心要放手一搏,才不管大哥愿意还是不愿意。 “相国就算败亡了,也不代表咱们就安全,何必要牵连无辜呢?” 当初他就是太执着了,才会害到她,这次他再也不了。 摇了摇头,他闭上眼,不再理会弟弟任何的说法,维护她的心意已定,他是绝对不可能再任由旁人将她再拖入这场仇恨的漩涡之中。 即使是自己的手足亦不成。 *  *  *  *  *  *  *  * 不行,她真的快闷死了! 她好想出去透透气喔! 当然最想去的还是南宫荒宅,弄清楚一切。 趁着月光,落离手中揣着小巧的包袱,决定离家出走。 哼!大哥关得住她一时,能关得住她一辈子吗? 她步履轻巧地宛若一头猫儿,要逃家这档子事可大意不得,要避过巡夜的家丁简单,但要避过三位兄长的耳目可就难了。 她小心翼翼地躲在墙脚,左右张望好一会,觑准了时机便拨开围墙边的草丛,一个可以让她逃出生天的小洞立时出现。 她灵动的眸子闪过一丝兴奋的精光,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爬了出去。 呵,逃家根本不难嘛,站在大街上,她兴奋得意的只差没有仰首大笑。 不过得意也就一下,转念间难题就来了,现在逃是逃出来了,可还得不让哥哥们捉回去才行,若是光躲着,一来不知该躲哪里去,二来这样没办法解开自己的谜团。 有什么办法能不让哥哥碰上,又能一探南宫荒宅呢?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不远处传来了徐伯打更的声音,这声音就像一道灵光打中落离的心坎。 真是太好的主意了,她不如跟徐伯要这个打更的差事做,哥哥绝对想不到她居然会跑去当个更夫,这样白天躲着睡觉,天王老子也找不到,然后趁晚上万籁俱寂的时候,借着工作之便,弄清楚那南宫荒宅里“闹鬼”的真相。 神不知鬼不觉啊,她真是太聪明了。 即想即行,她一边称赞着自己,一边揣着小包袱,立刻往锣响起的方向跑去。 月光下,倏地浮现出一记身影,那凝望着她背影的眼神泛起一抹子的兴味。 看那小妮子刚刚才似乎不知何去何从,接着突然喜形于色的往更夫方向狂奔而去,他大约可以猜得出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呵,如果让大哥知道,他的心上人很有可能准备夜夜上街游荡,那么情况一定很有趣。 就不信大哥知情还能放得下心,让她四处闲晃,只要这样让他俩日日兜着、瞧着,还怕大哥不会动摇心意吗? *  *  *  *  *  *  *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虽然声音不似徐伯的宏亮,但落离倒也将更夫这个工作做得有模有样的。 纤细的身影在一袭黑色布衣的包裹下显得更加瘦弱,向来金枝玉叶的她,不过几天日夜颠倒的折腾,身子便明显的瘦了许多。 不过,她可不在乎这些,她其实还满喜欢现在的日子的。 虽然累了些,然而至少没有那些烦人的繁文耨节,也没有几个哥哥们镇日在她的耳边叨念着要她得更像个姑娘家,别老像个野孩子似的唠叨。 “呼”伸了伸懒腰,打起精神正准备继续前行之际,突然间,前方传出一阵打斗的嘈杂声。 “咦?”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吵闹声,难道出了啥事? 本来就是个天生的好奇宝宝,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心动,只见落离忙不迭的提起脚步往前奔去。 才转过了一个街角,就见有好几个黑衣人正拿刀拿剑地在对付一个看似文弱书生的男子。 哇,这可怎么得了? 天生正义感十足的她无法忍受这种以多欺少的事情,当下用力的将铜锣一敲,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冲上前去。 双手环在胸前,她昂首朝着被她铜锣声吸引而停下动作众人教训道:“喂,你们几个羞也不羞,竟然以多欺少!”她虽是小小的个子,可是讲起话来倒也是声如洪钟,气概十足。 “喂,打更的,没人教过你闲事莫管吗?那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为首的黑衣人抬眸瞧见这个子小小的打更小伙子,警告的说道。 落离闻言粗鲁地呸了一声,正义凛然地道:“我只知道路见不平,就得拔刀相助。” “看样子,你是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冷哼了一声,显然那些黑衣人压根不把她看在眼底。 调转过头,他完全不理会落离,面对目标喊话“文书生,我看你还是快把账册交出来,这样或许我还可以替你向王爷求求情,饶你不死。” “想要账册可以,除非你踩过我的身体。”化名文丁零的南宫修文冷冷地说道。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不知道,王爷下令,若你拒不交出账册,便即刻诛杀。” “要杀我,怕你们还没那个本领。”勾唇而笑,他那傲然的态度顿时引出黑衣人的杀气。 几把亮晃晃的大刀倏地抬起,目标全向他而去。 “哇,还真是以多欺少耶!”纵是知道人家完全不把自己瞧在眼底,但落离还是很快的窜进人群之中,以捍卫的姿态挡在南宫修文身前。 “你们可别瞧这书生瘦瘦弱弱的好欺负,要欺负他,也得先过我这关。”这话说得豪气,可听在黑衣人的耳中却全成了笑话。 众人讪笑声此起彼落,而被落离护在身后的南宫修文是完全笑不出来。 只消瞧一眼,即使落离那巴掌大的脸蛋有一大半隐在帽中,他还是能立时认出她来。 原本清亮的双眸变成幽沉,再瞧瞧她挡在他面前的模样,更让他的心房一紧。 三年前的那一夜,她不也是这样护在他的身前吗? 可结果呢? 他绝对不能再让那一幕在他的眼前重演,想都没想的,他激动的伸手向前,粗鲁地将纤细的她给揣到身后。 被他猛地一扯,猝不及防的落离脚步不稳的退开数步。“喂,你干么啊?我可是好心帮你耶,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我” 她的抗议都还没说完,南宫修文已经先一步地窜上前去,主动迎向那群蓄势待发的黑衣人。 好不容易等到落离站稳身子,回过神来,一阵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已经在她眼前上演。 “哇!”真瞧不出来,那瘦瘦弱弱的文弱书生也有这等身手。 书中描绘的江湖事现在就在她眼前真实上演。 她在心中赞叹,瞧那出手柔软如绵,彷佛毫无劲道一般,但一旦打在敌人身上,却能让人鲜血狂喷,可见力道十足。 过招时,一丁点儿的杀气都没有,可是招招都能切中要害,左拍右砍地,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原本那些威风凛凛的黑衣人已经个个气喘如牛,而那书生却还是游刃有余。 “文书生,原来你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倒还真瞧不出来。”黑衣人?起了眼,语带诧异。 本以为这趟任务应该轻松得紧,却没想到却踢到了个大铁板。 这再这么下去,即使他们人多,只怕也讨不了好。 黑衣人仔细观察敌我情势,忽尔他阴冷的面容上泛起一记冷笑。 破绽! 瞧文书生虽然出手凌厉,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却很明显的在护卫着那个打更的小伙子,人一旦有了挂心,就是破绽。 他刻意让手下缠住南宫修文,自己悄悄的趋近那看“戏”看得浑然忘我的落离。 “好啊!瞧不出你这书生大哥恁地有一手,我小离儿真是开了眼界”又见南宫修文撂倒一人,落离忍不住开心的拍手叫好,浑然不觉危险将至。 倒是被缠在数人之中的南宫修文已觑着那黑衣人的动作,他心急地朝着她喊道:“小心!” “呃,要小心的应该是你吧!”被他猛然一喝,她还有些怔忡,现在在打架的人又不是她,她小心啥啊? 不过既然人家这么好心提醒她,那她好像也应该做点什么来回报,这才叫做有来有往。 于是原本蹲着的身躯倏地直起,她忘情的朝着南宫修文的方向走近两步,就这么刚好,那黑衣人捉人的动作落了个空。 “喂,书生大哥,你专心打就好,别顾虑我了,我可以照顾自己的。”两手圈在一起靠在嘴边,她大喊着。 可是太过专注于观看战局的她话才喊完,就因为没有注意到地上的一颗石头,双腿一绊,整个人眼看着便要往硬实的地面摔去。 “啊”重心不稳的她惊叫一声,来不及自救的整个人摔倒在地。 人才重重的跌落,还没呼痛,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就这么硬生生地从她的上方扫过。 落离见状一愕,要不是她不小心摔了一跤,那这把刀子岂不是砍上她的脖子了吗? 惊魂甫定的落离还没松口气,那把刀子又似长了眼睛般的朝她再次砍来,她想跃起身闪开,可是双脚才要使力,右脚踝处便传来一股椎心的刺痛。 该死的,方才那一摔,只怕让她扭伤了脚,害得她只能左滚右翻的闪避。 真背! 她再次堪堪逃过那把大刀之后,心中暗啐了一声,?x那间眼角又是一记寒光逼近,气喘吁吁的她这下没躲,颊畔突觉一阵刺痛,刀气伤人。 “喂,救命啊!”哇,这次只怕小命休矣! 逃不过只好闭起眼来喊救命,落离那鸡猫子鬼叫的呼救声才响起,一记颀长的身影已快速飘至,南宫修文原本的淡然早就被眼前这几乎夺魂摄魄的一幕给惊得飘散无踪。 他?起了眼,眸中浓浓的杀意四起,此刻的他就像地狱来的修罗一般,凌厉的双掌毫不留情地往那黑衣人的头顶拍去。 “你”甚至还来不及看清他是怎么欺近的,那黑衣人已双眼暴睁,七孔流血而亡。 虽然他登时气绝,但从他掌中落下的刀,却还是笔直地朝着落离射去。 想也没想的,南宫修文伸出手握住了那闪着寒气的刀身,即便伤了自己也不在乎。 这次,终于来得及了 第四章 咦,下雨了吗? 感觉到一滴跟着一滴宛若雨点般的鲜血落在自个儿的眼皮上,咬牙闭眼等待那把大刀扫至的落离久候不至该有的疼痛,她小心翼翼地将眼皮拉开一条细缝。 哇,怎么入眼的尽是一片的红? 透着那片红雾,她仰望着一脸忧心的南宫修文,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倏地袭至。 这个人好眼熟喔! 眼熟到她忍不住一瞧再瞧,就这么呆愣愣地瞧了,可就是想不起自己曾在哪儿见过他。 她不放弃的想了又想,一双灵动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心中的熟悉感更盛,可偏生她就是想不起来。 落离呆愣愣地拚了命的想,直到南宫修文用衣袖拂去落在她脸上的血迹,这才终于让她回过神来。 “起来吧!”南宫修文见她像个娃儿似的赖在地上不起,他朝她伸出手来,开口说道。 不该是这样巧合的,原不该相见的两人却因为她的鲁莽而再次打了照面,纵然他只想尽快离开,立时割断这不该有的缘份,可,怎么放得下呵! “文大哥,你很眼熟耶!”没有伸手去握住他那厚实的大掌,她反是出人意表地冒出这一句话。 她的话顿时引来他一阵激动,深幽的眸中倏地闪过一丝精光,但那抹期待旋即因为她接下来的话而隐匿。 “可是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 “普天之下相似之人很多。” 他的声音虽然很冷、很淡,可窜入耳际她却觉得好听极了。 咦,就连他的声音也和他的人一样,带给她浓浓的熟悉感。 这感觉是怎么回事呢顿时落离又完全陷入搜索记忆这件事之中,压根忽视了南宫修文那只停在半空中等待的大掌。 他苦笑一记,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自己已有耐性十足的内敛,哪知在旁人眼中瞧来已是高深的修为只要一遇着她,所有的理智与耐性全都乱了套。 她没动,他索性弯下腰身,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扯,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人拉起来的同时,寂静的夜也响起一阵毫不遮掩的哀痛声。 “痛痛轻点” “你怎么了?”瞧着她那几乎皱成一团的小脸,他不忍地放轻手劲,放柔语气探问道。 面对他那关心的询问,向来大剌剌惯了的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低下头,她红着一张俏脸,极度不好意思的喃道:“脚,扭伤了。” 很丢脸耶,她方才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保护他,可没想到没保护到还不打紧,反而粗心地弄伤了自己。 “你”南宫修文无奈地说不出话来,真想仰天长叹。 他背过颀长的身子在她身前蹲低,然后等待着,那举动自然得彷佛他常常这么做似的。 不明所以地瞪着他宽阔的肩膀,落离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来啊!”久候不至她的动作,他回头,深邃的双眸依然平静,不注意的话不会发觉那浅染的失落。 “我?!”反手指了指自己,她面露诧异。 虽然她平时粗枝大叶惯了,但是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她可也是谨记在心。 就这么跳上一个男人的背,不太好吧! “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南宫修文没好气的反问,语气之中的失落跃然而出,只是她不懂。 这个举动以前他们常做,可是她现在却忘得一乾二净,尽管明知不该怪她,然而他心头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夹杂着怒气的酸涩。 “呃”落离举目四望。也对,这里的确是没有别人了,不过有没有鬼可就不知道了。 咬了咬唇,她略略偏头思索了一会儿,就算心中觉得不妥,可是脚踝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正清楚地告诉她,这好像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脚已经疼得不能走了,她若不让他背,难不成单脚跳回借宿的徐伯家吗? 在南宫修文炯炯双目的注视之下,她伸出手,攀上他的肩头,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突地跃上她的心头。 奇怪了,这感觉怎么会这般熟悉呢? 她与他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既是第一次,那熟悉的感觉又从何而来? 忍不住微偏着头,看向他的侧面,突然间,他的侧脸和记忆中一张曾经突兀出现过的脸竟互相迭合。 他好像真的好像是那一日她在南宫荒宅昏过去前所见的那张脸,就是那只鬼! 可是,现在背着她的可是活生生的人啊!有温度、有形体的人。 怎么会这样呢? 落离的小脑袋瓜子拚命的转转转、绕绕绕,但转绕半天,没得到答案,只觉得一阵阵的昏昏欲睡不断袭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任瞌睡虫侵蚀自己的神智,然而心头泛起的那股好安心、好安心的感觉,却直催着她将眼儿闭上。 “离儿!” 蒙?间,她彷佛听到有人好温柔、好温柔地在喊她,可眼皮却已经沉重得再也睁不开了。 “离儿” 就这么背负着她,重温旧时光的感觉让南宫修文忘情的喊着她,只是,他的呼唤没得到丝毫的响应。 微偏着头,感受到她拂在耳际的均匀气息,他薄抿的唇忍不住向上弯勾起来。 呵,又睡着了! 原来人不管怎么遗忘、怎么分离,许多东西还是不会改变的啊! *  *  *  *  *  *  *  * 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朝着躺在床上睡得正沉的人儿拂去。 胭儿轻手轻脚的掀开帘子,低声地喊道:“小姐,该起身了。” “唔,让我再睡会”还兀自陷在迷糊状态中的落离连眼都没张,喃喃说道,忽然,像想到什么,那迷蒙的双眼猛然大睁。 “胭儿?!”瞪着眼前的人儿,她惊诧的大喊。 胭儿怎么会出现在这呢?她是在徐伯家没错吧? “是我,小姐!”几日不见主子,胭儿心疼的发现她清瘦了不少。她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帮她补上一补。 “我怎么会在这?”自柔软的床榻上猛地跳起来,落离活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般激动。 “自然是有人送你回来的啊!”胭儿理所当然的道。 这几天,整个仓府为了小姐的失踪弄得鸡飞狗跳的,三位少爷更是差点没把杭州城整个翻过来找人。 就在大家都心慌意乱地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昨儿夜里竟然有个人背着小姐回来,交给门房之后就径自走人,只留下姓氏──文。 这样施恩不求报的人害得少爷们想要好好答谢对方一番都不行,所以现在少爷们又忙着找那个姓文的公子了。 “是谁?” 唉,其实也不用问啦!铁定是那个文书生,枉她还那么相信他,没想到他竟然坏了她的好事。 落离想来心里就呕,不悦的嘟起红唇。没事带她回来自投罗网干么,当个打更的多自在啊! 再说,她这次出去,就是想要查探为什么几个哥哥们会对南宫荒宅的事这么在意,她一直觉得这其中一定藏有什么秘密。 “好像是个姓文的读书人呢!”一边忙着打理主子的仪容,胭儿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哼!就知道是他。”落离哼了一声,气上心头,忍不住忿忿地说道:“那个姓文的最好不要再让我遇到,否则绝对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小姐”听着她撂下的狠话,胭儿惊呼了一声,跟着嚷道:“你知不知道你离家这几天,少爷们寝食难安,差点儿没把杭州城给翻了过来,要不是文公子,只怕少爷们的心还是不能安呢!你怎么还能把他当成仇人呢?” 闻言,落离的细柳眉一挑,颇是不屑地应道:“怎么,不把他当仇人,难不成要把他当恩人喔?” “当然啊,少爷们正全力在寻那个文公子,说是要好好谢谢他呢!” “找着最好,我还怕找不着呢!” 嘟嘟囔囔间,落离心头蓦地又起疑惑。奇怪了,她不记得自己有告诉那个文书生,她是谁、家住哪儿,为啥他会把她送回仓府来? 真是怪极了!他到底是谁? 还有,他和南宫家的鬼有啥关系?又怎会知道她住哪儿?还有那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不行,她非得弄清楚一切才行! 心中的谜团宛若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她决定先把南宫家打听清楚。 反正现在她被送了回来,大哥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来关住她,短时间她一定闲闲没事做嗯,不如就从几个哥哥们那儿开始吧! *  *  *  *  *  *  *  * “三哥,你跟我说嘛!” 娇滴滴的声调,双手拉着仓潜离的手左摇右晃地,落离只差没像三岁娃儿一样趴上他的膝头撒娇了。 “说啥?!”对帐已经对得天昏地暗,双手不忘忙着拨弄算盘的仓潜离明显地只花了一分的心力在妹妹的身上。 “就说说那南宫家的故事啊!”她软言软语的要求着,还顺口提示道:“那南宫家听说以前出过一个状元郎,挺是风光的,怎会成了现在这副落败的模样啊?” 这是她这两日打探出来的消息,但大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线索。 南宫这个姓在仓家简直是个禁忌,一些向来疼她、宠她的老仆佣只要一听她提起这个话题,全都左闪右躲的,让人觉得奇怪。 “那还不是要怪那个南宫修文心高气傲,一时少年得志粗率地得罪了当朝的相国,所以人家随便安个罪名给南宫家,自然落了个满门抄斩的惨状喽!” 说起这个,仓潜离像是有满腹的牢骚似的,说到激动处,差点连算盘都忘了拨。 落离再问道:“那个南宫家和咱们家又有啥关系啊?” “南宫老爷和咱爹很有交情,南宫修文和咱们几兄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顺手翻了页账册,仓潜离的算盘拨得飞快,珠子卡卡作响着。 “咦,既是青梅竹马,那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啊?”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说是打小玩在一块,照道理她不可能对南宫家两兄弟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吧! “你当然没印象啊,当初南宫修文惹出那些事来,差点连累了咱们,还差点害得你连小命都没了” 终于警觉到自己在说些什么,仓潜离拨着算盘的手倏地停下,原本忙碌地穿梭在账本中的目光也兜到妹妹那充满不解的脸蛋上。 “小哥,怎不说了?”她正听得入迷,可却只有前文,后话硬生生地断了,她连忙追问。 “说啥?” “说说南宫家的故事啊!”却见哥哥神色晦暗,抿唇不语,完全没有想要继续开口的模样,她不解的再问:“小哥怎么会说那南宫修文差点害得我连小命都没了?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吗?真奇怪,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面对她的追问,仓潜离不语的直勾勾凝着她好半晌,才启口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小哥说话别说一半嘛!”她的手又落在他手上,准备再次施展她的撒娇神功。 可这次她的手才刚凑近,他已经快速的避开。 “我说没事就没事,反正现在南宫家已经和咱们没啥关系了,你就别再多问了,好好地安心准备嫁人吧!” “嫁人?!”落离惊诧的低呼。什么时候她要嫁人了?她怎么都不知道。 勾唇浅笑,仓潜离暗呼一口气,还好话题转得快,否则再让离儿这么追问下去,只怕真要露馅了。 “对啊,最近媒婆来说亲,有几个人选挺不错的,大哥已经在替你准备嫁衣,打算把咱们仓家唯一的小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呢!” “我不嫁!”想也没想的,她激动的道。 不知怎地,当她的脑海中随着小哥的话浮现那大红嫁衣时,一阵椎心的剧痛便在她的脑海中爆了开来。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疼的额际,脑中彷佛有什么一闪而逝。 “干么不嫁,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啊!”只当她是在耍孩子脾气,仓潜离勾唇而笑的说。 “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留在仓家做大小姐,就算真要嫁,也是要嫁给”话声突断。 嫁给谁呢?! 这段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好是熟悉啊!彷佛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说似的,但是要嫁给谁呢? 好像有一个名字跃然欲出,落离水灿灿的大眼?着,她很努力地想。 可越想她的头就越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她的记忆似的,让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察觉到妹妹的不对劲,仓潜离看着一脸苍白的她问道:“离儿,你怎么了?” “我的头好疼喔!”一阵接着一阵椎心的痛蓦然袭至,脑海中也不知怎地一直回旋着南宫修文的名字。 “头疼?!”一听到她头疼,他的心整个提到半空中。 该死的,莫不是自己刚才的那些话,触动了离儿什么思绪吧? 仓潜离心中暗暗着恼,可是什么也来不及说,落离在呼了一声痛后,纤细的身躯宛若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软倒。 “离儿?!”伸手接住她,虽然眼捷手快的没让她伤着,但他很清楚,方才自己的不经意,怕是会为平静许久的仓家带来一阵波涛了。 *  *  *  *  *  *  *  * 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偌大的厅里静得宛若一根针掉落都能被清楚的听见。 “潜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虽然明知事已至此,再责怪他并没有什么用处,可是仓劲离还是忍不住的数落。 低着头,轻抚着妹妹那略显苍白的脸庞,仓潜离心中充满懊悔。 怎么会知道他的不经意,竟然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虽然不知她能想起多少往事,但就算只是一丁点儿,也绝对不是他们三兄弟所乐见的。 “大哥,现在责怪三弟也于事无补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善后吧!”不是他要替潜离说话,只是解决事情比较重要。 “唉!”长叹一声,仓劲离怎么会不知道事情得解决,只是这事棘手呵! 若是落离醒来后想不起来任何事就罢了,可若是想起了呢?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一时口快,离儿也不会这样。” 大掌落在自责的仓潜离的肩上,仓劲离很是公允的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当初大夫就说过了,离儿随时都有可能会回复记忆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些年,他们才会战战兢兢的,完全封锁有关南宫家的事,就怕徒然引起不必要的困扰。 “可是这些年,咱们虽然瞒得辛苦,倒也是无风无雨的过了,不是吗?”尽管两位兄长不怪,但仓潜离还是难脱自责。 “现在说这些都迟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想办法解决。”总是一家之主,仓劲离率先找回了该有的沉稳。 “说虽是这么说,若是离儿真的想起一切,咱们总不能让她再去撞一次墙,好让她再次失去记忆吧!”满心烦恼的仓跃离没好气的道。 “的确是不能。”沉吟了一会儿,仓劲离的神色突然笃定起来“但我瞧离儿若没马上回复记忆,咱们可以早点让生米煮成熟饭。” “生米煮成熟饭?!”仓跃离低喃着,很快地便跟上兄长的思绪。“大哥的意思是,赶紧让离儿嫁人?” “对,让她嫁,而且是嫁得越快越好。”他肯定地点点头,这是现今唯一的办法了。 一旦离儿嫁了人,日后纵然想起一切也无路可退,那么自然就得安安份份地守着夫婿过日子。 “可是人选呢?”纵是事态紧急,可也不能让他们的心肝宝贝随便嫁吧! 仓潜离提出另一个难题,一针见血地点出问题的所在。 “嗯,不是有许多媒婆来说亲吗?不如咱们就多花点精神,分头用最快的速度筛选对象,然后快些定下亲事。” 在仓跃离的心里,万事都可以放一边,唯独落离的事得摆中间,现在第一要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一个人中之龙,足以匹配离儿的男人。 这么办事是仓卒了点,可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仓劲离点头附和“嗯,就这么办吧!” 第五章 一室的红呵! 龙凤红烛、高挂的喜幛,贴满一室的大红?肿郑?褂胁痪?诙?倪?壤稚你br /> 在这大喜之日,新娘子的身上当然少不得那喜气洋洋的大红嫁衣。 身穿着灿眼的红嫁衣,向来活泼惯了的落离哪里还坐得住啊,她这边伸手摸摸嫁衣的绣样,那边探手拨弄凤冠上的珠花,唇红齿白俏脸蛋上,始终挂着一抹幸福的浅笑。 滴溜溜的双眸透着那精致小巧的珍珠帘子直转着,左探右瞧的,满心等待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前来迎娶。 终于,喜炮声轰轰响起,她知道他来了,菱儿似的红唇向上勾起,任由丫鬟们替她罩上红帕。 接着,喜娘引领着她的手牵上了那牵系着她和他一辈子的红缎的一端,她紧紧的握着,让那独属于他的气息在她身畔缭绕。 突然,前方的引领一顿,原本的喜气倏地被一阵浓浓的杀气所取代。 喜乐声没,取而代之的是人们的惊呼和碰撞声。 双眼被遮在红帕之后的她,两道细细的柳眉倏地往中间拢去,她不安地轻扯着红缎,藉由那红缎将她的担忧疑惑传到另一人的手心。 “没事的,别担心。”几乎是立即的,温和的安慰窜入她的耳里。 以往,他是她的天,只要他说一声没事,她便能深信真的是什么事都不会有。 可是今天不知怎地,即使他口里说没事,但是她心里的不安却还是逐渐的加深、加剧。 “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只不过是朝廷有急事找我。”南宫修文的声音渐沉,其间亦掺杂着一丝紧绷。 “在咱们的大喜之日?!”她的疑惑渐深,忍不住伸手想要掀开红巾帕,一探究竟。 “别掀,不吉利的。”快手快脚地伸手阻止了她的举措,他故意轻快的说:“是啊,食君之禄,就得解君之忧嘛,不管是在什么日子。” 那声音虽含笑,但却安不了落离的心。 远处的斥责喧扰声逐渐加大,他的心里对于即将发生何事已心知肚明。 唉,来得这般快吗?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漾满深情的眸子直勾勾地锁着眼前的人儿,他的新嫁娘呵,还没拜完天地的新嫁娘啊! 放开手里的红缎,他的手不由自主的覆上她洁白柔皙的小手,他握得好紧好紧,好像想就这么将她揉进自己的身躯中似的。 他的举措让新娘子的不安更盛了,她忍不住焦急的低喊一声,使了劲却仍抽不出手来拂去头上的红巾帕。 “文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与她的问题同时响起的,是门外开始窜起的急呼声。 “事情不好了,修文,你知不知道” 南宫修文快一步地窜上前将门落了锁,然后将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新娘子紧紧地拥在怀中。 “落离,你认真听我说。”深情的语调中有着严肃,他一字一句地道:“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当初就已经预知,当事情浮上你面时,他的前途和人生不是更上层楼就是毁于一旦,而他仍然执意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结果,他并不后悔,唯一怕的是牵累了家人,还有眼前这个他几乎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究竟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落离心焦的追问着。 那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是多么的不祥呵,她的心彷佛被推入了无底深渊,只觉空荡荡的无可依恃。 她激动的摇晃着小脑袋瓜子,那猛地一阵的摇晃,将那红巾帕给摇落。 他冷肃的面容顿时映入眼帘,一阵泪雾立即铺天盖地的漫上她的眸。 他的眸中盛满忧心,还有那么明显的不舍和离别。 究竟是为什么? 还没问出口,门扉在这时被人从外头大剌剌的踹了开来。 “南宫侍郎,皇上有令,得立时押解你到天牢候审。”一袭军戎装束,为首的侍卫长还算客气地拱手说明。 不管怎么说,南宫侍郎也算是条铁铮铮的汉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硬是杠上在朝中作威作福的相国,只可惜功亏一篑,终是蚍蜉无法撼树。 “天牢候审?!”落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惊呼一声,盛满慌乱的眸子快速的转向他。“文哥,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侍郎,走吧!”不想浪费时间,侍卫长迭声催促。 “不过是误会一场,别紧张呵!”温柔地轻拍着她那软嫩嫩的手,南宫修文尽力安抚着她。 “待会儿我跟他们走一趟,你安心待在家里等我回来迎娶,做我的新嫁娘。” 温文的脸上勾勒着深深的笑,可是那笑越灿烂,她的心头越不安。 她不依地摇晃着头,凤冠上的珠花被甩得哗哗作响,她小巧的樱唇也几乎失了血色。“不要,天大的事我都不管,咱们先拜完堂。” “这可不成呢,这侍卫长只怕还有事得忙,我一定得随他先走一趟。” 其实他何尝不想先拜完堂呢?只是此去,只怕凶多吉少,他不舍得连累他心中这块瑰宝。 此时唯一庆幸的便是两人还未拜堂,名份未定,这事应该不至于牵连到她。 “不要!”落离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她的心中盘旋着非常不安且不好的预感。 十指与他的十指紧紧交缠,不愿放开分毫,只有借着这样的牵系,才能让她的心安定些。 “离儿,听话!” “不听、不听!”她猛摇着头,拒绝听进任何关于他即将离开的话语。 “你”唉,长叹了一声,问他后不后悔去打老虎,他并不,只是见她这样,他心头抑制不住地盈满了不舍和心疼。 伸手缓缓地拂开她的手,南宫修文深深地睇了她一眼,像是要将她永世的?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文哥!” 她慌乱的喊,想要追上前去,但侍卫长手一挥,一群带刀的兵士成排地挡在她的面前。 她不管,像是疯了似的想要追上前去,推挤当中,她的手臂被划伤了,而即使鲜血直流,她也不在乎,努力地追想要拉近她和南宫修文的距离。 鲜血和嫁衣交织成一片哀泣的血红,让南宫修文的心揪痛着,他激动地朝着仓家三兄弟吼道:“快阻止她快阻止她” 频频回首的他被架离,耳边回旋的尽是落离那慌乱而哀泣的哭声久久不能消散 *  *  *  *  *  *  *  * 一身的冷汗淋漓,落离彷佛被什么吓着似的,自柔软的床榻上弹坐而起。 双目迷茫地四望着,好半晌之后她才自梦境回到现实之中。 那梦真实得宛若曾经发生过似的,事实上,它的确是发生过。 随着记忆的回笼,她的唇角时而向上勾起,带着甜甜的笑容,时而眸中漾着一片水雾,带着浅浅的哀伤。 她记起一切,不再傻里傻气的以为自己不曾为谁牵挂过。 她曾经爱过一个人,而且还牵挂得很深很深,深到她几乎想要以命相随。 犹记得,那时他被判斩立决,她哭着求着几位兄长们去救他,可是哥哥们怕连累她,坚持不肯。 最后是她心意坚定的一头朝柱子撞去──生既不能相随,死也要相守。 后来,她遗忘了,什么都不记得,更不知道哥哥们是不是有去救人。此时记忆回复后的她很清楚地知道,他──并没有死。 他还活得好好的,不但一如往常的清雅淡然,甚至还多了一身好功夫。 文书生是吗? 从南宫荒宅的鬼,到那夜在大街上背着她的人都是他吧! 但,他见了她却不认她,态度还是一个劲的冷,难不成他心里盘算着的是让那过往宛若云烟,随着她的失忆和时间散去吗? 再者,他扮鬼、扮文书生,又是怎样的盘算?想替自己和枉死的南宫家人讨公道吗? 那么她呢?该属于她的公道谁来还? 胭儿夜里不放心,这时来探看主子是否好些了,一来就见她坐在床榻之上,神情飘忽。她连忙问道:“小姐,你怎么醒了?” 她的态度很是小心翼翼,望着主子的目光多了一抹审视意味。少爷们交代了,要她多多注意小姐的情况,看看小姐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没事,睡饱了就睡不着了。”落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不解地眨着大眼问着胭儿“我是怎么啦?晌午和小哥说话说得好好的,头就忽然痛了起来,大夫来瞧过吗?是啥病啊?” “大夫说是伤寒,头痛是自然的,只要多休养就行了。” “是吗?!”她点了点头,像是完全接受了胭儿的解释。 胭儿对于主子没多加追问,暗暗地舒了口气。 好险小姐没多问,这问得越多,她搞不好就像三少爷那样出了岔子,她怎么承担得起啊。 “对了,我现在可知道南宫家为啥会闹鬼了耶!” 落离突兀的话语让她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难道小姐真的因为这次的头痛而想起了什么吗? 胭儿的眸中泛着疑惑,胆战心惊的等待着,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照小哥的说法,那南宫家啊一家冤死,自然一定有人死得不甘心,所以不愿轮回投胎,才会留在阳间等待机会报仇。” “呃小姐,你怎么知道?”眼儿倏地睁得老大,她问得心惊胆跳。 落离神秘的一笑,彷佛知道什么秘密一般的得意。“我猜的啊!”“猜的?!”屏气凝神了老半天,却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胭儿着实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但不管怎么说,看小姐那平静的模样,应该是完全没有回忆起以往,光这一点就值得庆幸了。 “胭儿,把大哥上次给我的那块琉璃布给我。”她突然交代。 “咦?!”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让好不容易放心的胭儿又突地一惊。 这鬼灵精怪的小姐又想搞什么啊?没事要起大少爷交代要绣的那匹琉璃布做啥? “反正大哥最近铁定不让我出去玩了,现下我睡足了,那么干脆来刺绣来打发时间吧!” 打发时间?!她有没有听错啊,用刺绣打发时间,这种事以前打死小姐都不会做的好吗? 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总觉得小姐好像哪儿不一样了耶! 不过若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又说不出来,只是凭她伺候小姐这么多年的经验,她真的觉得怪。 胭儿一边暗自思索,一边在箧柜中取出那匹布,交给主子。 一手接过琉璃布,落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坐在绣架前,专心的取出图样描绘起来。 看了半晌,胭儿觉得再怎么怪也找不出原因,于是索性回房去睡了,反正她这个主子鬼灵精怪的想法恁多,有时就连少爷们都拿她没办法了,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无能为力啦! *  *  *  *  *  *  *  * 不相信他会完全对她撒手不管。 就是这样的想法,落离几乎夜夜都从墙边小洞溜出去打更,而三位哥哥也因为她白天的表现文静乖巧了许多,所以对她没有加以防备,让她入了夜就有机会可趁。 她也总是打着打着,就兜到南宫荒宅。 那儿存有许多回忆,即使荒烟蔓草丛生,但坐在园子里头,她彷佛就见到了他。 有时发呆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个儿安安稳稳的躺在自己的闺房之中,恍若不曾出去过一般。 是他吧! 她很肯定会这么做的人绝对只有他,所以她更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的找出他的行踪。 另外,她发现,打更这个工作真是一个探知小道消息的好方法。 哪家的夫妻不和陆,哪家的牲畜走失了,又有哪家的闺女不安份,时时爬墙偷人,她都知道。 当然她也常常撞见许多宵小之辈,然后她会挺胸而起,奋力将其扭送衙门。 她的有恃无恐,全都是因为她知道,他总是跟在她的身后,只是不会现身,唯有在她有困难或危险时他才会出手。 所以她反倒不顾一切的去找危险,就像现在,她对前头那乱烘烘的场面就深感兴趣。 将吃饭的家伙──锣槌往腰间一挂,她一马当先的冲上前去,随手捉了一个围观的大叔问道:“大叔,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有个采花贼,弄伤了方家二小姐,被人发现后,就往西北方逃跑了。” 采花贼?!听到这个词,落离水灿灿的眸光立时一亮。 “对啊,这个采花贼可恶得很,这一段日子已经害了好几个姑娘失了贞节,还有的投环自尽了。” “那真是太可恨了!”她一听,气愤难平的跟着咒道。 彷佛找到同仇敌忾的知己一般,那大叔一掌拍向落离纤细的肩头,大声地激励道:“我说你这个打更的小伙子啊,虽然你的职责只是一个小小的打更的,但你若是警醒些,能捉到这个采花贼,到时那县太爷搞不好会好好的褒奖你一番,你可就风光了。” 这话倒是说进了落离的心坎儿里,打更的工作是有趣啦,可是日复一日的做着同样的事,也觉得有些孤单乏味呢! 若是她真的同这位大叔说的一样,可以捉到这个采花贼,一定挺好玩的。 当下,雄心壮志扬起,她决心要为民除害。 瞧着她脸上赞同的神情,那大叔也觉满意,再好心的提醒道:“不过啊,你可得小心些,这个采花贼的功夫听说是一等一的好,所以你可别捉贼不成反被贼捉啊!”“大叔,你可别瞧我年纪小,我的功夫可也是一等一的好啊。”落离挺起胸膛,拍着胸脯道。 事实上,她的武功防身勉强,真要逮住那个采花贼是难上加难,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有个幕后保镖嘛,咦,搞不好这事正好是引他出现的好机会。 他越这么暗中保护她,她就越想去涉险,就不信他真的还能沉得住气不现身。 哼!反正山不让她去就,她就使个计让山来就她,总有可以逼他出面的一天。 *  *  *  *  *  *  *  * 软软的树梢随风摆荡,微微的风儿将衣袂飘飘吹送,若不细瞧,绝对不会发现有一个人正站在软软的树梢之上,俯望着底下那乱烘烘的情景,暗自叹息着。 唉,瞧这妮子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南宫修文的心蓦地又提到半天高。 她该不会是想要去追捕那个采花贼吧? 他这个念头才堪堪闪过,耳际就传来了落离那大剌剌的承诺声。 “各位乡亲父老别担心,我小四在这儿保证,一定替各位看守门户,还会时时注意采花贼的行踪,将他绳之于法。” “唉”长长的叹了口气,南宫修文只觉得自己的额际青筋浮现,隐隐作痛。 还是干脆去向仓家三兄弟密告好了,让他们知道落离夜夜都在外游荡。 真搞不懂她,好好的仓家大小姐不做,偷跑出来做更夫,而且看样子还打更打出了兴味来。 他相信,若是让仓家那几个护妹心切的男人知道这件事,他们绝对会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拎回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这样她就安全了,只是他犹豫了,他很清楚,一旦这么做了,那么他就连这样偷偷瞧着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这么凝望着她,任由自己矛盾的思绪不停运转,突然间,本只微微摆荡的树梢一阵剧烈摇晃,不过眨眼的工夫,他的身后已经站定一人。 没回头,他知道来者何人。 “就知道在这儿一定能找到你。”南宫修武摇着头,语气中掺着浓浓的不赞同。“啧,我那无缘的大嫂又在逞英雄了喔?”双眸只是略略朝着树下一扫,他便将情况摸清七八分了。 “修武,别乱说话。”南宫修文轻斥,对于他的称呼,他很明显地觉得不妥。 他与她早没了婚约,对她来说,他连一个陌生人还不如。 “我没乱说啊!”才不理会兄长的斥责,南宫家的人个性一样固执,他南宫修武若是认定了仓落离是独属于他大哥的,那就是认定了。 “修武,我与她已是不可能的了。”先别说还有敌人在虎视眈眈,光是她的遗忘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再无缘份。 “天底下的事,没啥是不可能的。” 一开始,对于落离的行径他也不是很能理解,完全不懂得她干么好端端的大小姐不做,反来做打更这种累死人的工作,还累得大哥每天深夜都得来当个“见不得人”的保镖。 心有疑惑的他,跟了他们几次之后,他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 她总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屡屡回头,彷佛是在寻找什么似的。 不但如此,她好像还有恃无恐似的,尽往危险的事儿靠去,那大胆的模样,简直连他这个大男人都要自叹弗如了。 而这些大哥绝对都没有注意到,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呵!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仓落离只怕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压根已经恢复了记忆,所以才会刻意这么做,好引大哥现身。 只是大哥倒也沉得住气,说不现身就不现身,逼得她行径更加大胆了起来。 “只要你别胡搅蛮缠的,我和她都可以平平静静的过一生。”面对弟弟的反驳,南宫修文没好气的警告道。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样的算盘,他不说,只是因为觉得没必要,毕竟怎么说修武也是一片好心好意,虽然这样的好意他并不能接受。 “真那么看得开?”浓浓的质疑在南宫修武犀利的眸光中流转着,他才不相信大哥真能那么云淡风清呢! 看来这药是得下得再重一些,薄抿的唇微微勾起,不等大哥回答,他又出其不意地问道:“即使咱未来的嫂子嫁为他人妇,你也不在乎吗?听说最近仓家三兄弟正积极地替她寻觅合适的夫婿耶!” 颀长的身影猛然一震,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也跟着紧握,平静的心房倏地纠紧。 明明瞧清了他那介意的模样,但南宫修武还是很故意的问:“大哥真的不介意喔?” “不!”南宫修文紧咬的牙关中吐出了这一个字。 但这短短的一字,也让人摸不清楚他究竟是不能容忍这件事发生,还是不介意这件事发生。 “即使我那无缘的嫂子刚刚恰恰好成为你的弟媳,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霍地回头,凌厉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弟弟,他咬牙质问道。 “意思很简单啊,经过这段时日下来,我觉得她是个挺有趣的姑娘,应该可以让我以后的日子轻松不少,所以” “所以你想去提亲?!”炯炯有神的深眸倏地?起,就算是亲兄弟,他也无法压抑那股占有欲。 “对啊!”恣意地耸了耸肩,南宫修武以轻松的语气道:“有何不可呢?反正你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你既然不敢去拥有,那么由我来承担这个责任也无不可吧。” “你”紧握的双拳差点就朝他挥了出去。 “别急着发火,你自己好好的认真想一想吧,还有,我那无缘的嫂子好像已经准备去济弱扶倾了。”他好心的提醒。 南宫修文猛一回头,刚好见到落离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该死的,那丫头就不能乖一些吗?就不能让他少担一会儿心吗? 他心中虽然叨念着,可是人还是尾随她而去了,心中方才被弟弟掀起的那滔天巨浪继续翻搅 第六章 悄悄地钻进墙边的小洞,又悄悄地钻了出来。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原本穿着劲装的俊帅小子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个娇滴滴的俏姑娘。 一袭翠绿色的衣衫将落离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表露无遗,低头审视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她敏感地察觉到一道灼烈的目光在她的背脊处烧灼着。 缓缓地勾起了一朵笑花,她姿态优雅地开始走着,彷佛此际是在逛自家那有小桥流水的后花园,而不是走在空无一人的漆黑大街上。 该死的,她用自己作饵?! 发现她的企图,南宫修文的心火倏地窜起,饶是对她有再多的包容和耐性,这样让他心惊胆跳的事他再也无法忍受。 他可以让她任性的三更半夜溜出来打更,因为他知晓她那不受束缚的爱玩天性。 可是她拿自己去冒险,这他就完全无法忍受了。 眼睁睁地瞧着她尽往漆黑且渺无人烟之处走去,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最极限。 终于,就在落离任性地钻进南宫荒宅之后,他再也忍无可忍地想要现身,好好的斥责她的任性。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奸佞的笑声在空旷荒凉的荒宅边响起。 “哎哟,这是打哪儿来的美人儿啊?大约是仙女下凡喽!”一个举止鬼祟之人突然从斑驳的廊柱后现身,脸上布满猥琐的佞笑。 呵,没想到竟会从上天掉下来这么个大礼,今夜他没采着花,本来心情呕得紧,才想说来这荒宅歇上一晚,好养足精神,明儿个再去采朵鲜花来尝尝,可谁知竟然会有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三更半夜跑来。 他不会客气,会好好享用的。 “你是谁?”没有半丝惊慌,落离那落落大方的态度彷佛像在面对寻常人。 “我是你说我是谁呢?”猴急地趋前了几步,采花贼一双咸猪手往她那娇美的脸蛋摸去,嘴里啧啧出声。“啧,瞧这水嫩嫩的脸蛋儿呵!” 刻意的不闪不避,虽然感觉有点恶心,但她就这么任由他摸着。 “我说你就是那个人人喊打的采花贼。” “呵,小姑娘可真聪明,一猜就中。”采花贼笑嘻嘻地证道,一双手更像是欲罢不能似的直往她的肩头探去。 “这点还用猜吗?”咬牙强忍住恶心的感觉,她就不相信他那么沉得住气,要是他真能眼睁睁地瞧着她受辱,那她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就是这一股子的倔气,让落离在那恶贼的轻佻欺凌之下,还能忍住不出手好好地将其教训一番。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心甘情愿地送上门来,看来是个骚得紧的娘儿们,你是要来与我温存一番的吧!” 眼看着那双魔爪已经逐渐往下靠近自己的胸前,落离菱儿似的唇瓣浅浅地勾勒出一记冷笑。 “我不是想来同你温存的,我是特地来看你怎么死的。”她冷冷地说道,这恶贼的手再往上伸一点,她相信他绝对会沉不住气。 分开那么久了,也该是他们见面的时候,她可是铁了心不愿再让他继续躲着。 果不其然,那双手还没碰着她的胸,一记痛嚎就在她的耳际响起,她的笑意更灿。 瞧着落离的笑意灿灿,恶贼自然以为是她动了什么手脚,又急又怒地出声质问“你敢打老子?” “我不敢,我一个弱女子的,怎敢对你这个大男人动手动脚的呢!” “这里只有你我两人,若不是你是谁?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等一下看老子怎么整治你,哼!”脸上原本的狞笑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凶残的厉色,他瞪着她细致的脸蛋儿,出手不再留情。 “方才那事真不是我做的,难道你不知道这荒宅闹鬼吗?”眼见他来势汹汹,落离忍不住后退一步,不过依然没有出手保护自己的盘算。 “闹鬼?!”对于她的恐吓,采花贼冷哼一声,毫不在意的道:“要说到鬼,那我不活脱脱的是个急色鬼吗?你想我会怕鬼吗?” 一阵淫笑之后,他的魔爪又伸,这回还来不及触到落离的衣角,一道颀长的人影已飘然地落在地面,护在她身前。 “你是谁?”那贼厮恶声一问。 耐性尽失,只想朝着落离大吼的南宫修文压根没有与他周旋的心情。 抿唇不语的他只手翻拳为掌,在那贼厮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一掌重重地击向他的胸口。 “你”采花贼胸口吃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南宫修文见状眼捷手快地一拂袖,不让那血污了落离的脸庞。 瞧着他那保护得滴水不漏的模样,落离的唇角忍不住往上勾去。 就不信逼不出他来呵! 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瞧,瞧着他整治恶人的模样,感受着他的护卫,她的心也跟着甜滋滋起来。 但她很清楚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若是得用这样的方法才能逼他现身,那么很明显的,他似乎并不想与她再续前缘。 至于其中原因,向来聪颖的她几乎不用脑袋就可以想得出来。 家仇未报,敌人未除,他决计是不肯连累她,再加上她上头那几个护妹心切的兄长,他这样的选择可谓是不得已。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谅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喂,文书生等一等。”眼看着南宫修文的掌又要重重的落下,落离突然出声阻止。 “仓姑娘要在下等啥?像他这种人渣,就算死也不足惜吧!”他头也不回的问道,就怕现下心绪不稳的自己,只消一和她打照面,会忍不住破口大骂她的无法无天。 “他死的确是不足惜啦,可是问题是他要是死了,我拿什么去领赏啊?” “你还想去领赏?”向来温文的语调硬生生地扬高,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这个丫头到底是失去记忆,还是失去脑袋啊? 她难道不知道若是她去做更夫的事传了开来,会惹来多少的流言流语,还会让她家三兄弟气得跳脚吗? “对啊,当然得去领赏噜,捉到这个采花贼,可以证明我这个打更的有多称职耶!” “但他不是你捉的。”南宫修文没好气的反驳她,不想让她去做这种异想天开的白痴事,这简直就是自找麻烦嘛! “怎么说我也有功劳嘛,对不对,文哥哥?”落离好不亲热的用甜滋滋的语调喊他。 那声“文哥哥”让他几乎以为时序回到三年前,那时候的她也总爱这么唤着自己的。 那种熟悉感让他倏地回头瞪向满脸无辜的她,但见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笑,看起来并无任何异样之处。 她瞧着自己的眼神,就跟前些夜里他们重逢时一样,完全没有以往那总漾在她眸中的爱恋。 可是为求慎重,他还是开口询问“为啥这般喊我?” “那一夜,他们不喊你文书生,所以我想你应该姓文吧!”螓首微仰,她一脸尽是“想当然耳”的神情。 “只是这样吗?”望着她,他分不清自己现下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不想起是好的,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文哥哥,先暂且留他一条狗命吧,不如咱们现在就将他送到衙门去领赏。”完全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落离很自然地将手勾上他的臂膀。 “你”只不过是这样的轻触,又叫南宫修文一震。 好半响不语,最后他轻柔而不着痕迹地拂开她的手。 即使明知自己该在确定她的安全后,立时离她远远的,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怪念头? “那敢问仓姑娘想要用什么身份去领赏?” 低头扫了一眼被他拂开的手,她的掌心微微地泛着冰寒,他那带着拒绝的举措让她的心受伤了,她却只能小心的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当然是打更的仓落离啊!”落离昂首理所当然的道。 “你难道不怕这事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吗?” “怕啥?!” “你一个姑娘家来打更,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谁还敢要你这个媳妇儿。” “他们不想要有啥关系,只要有他肯要就行了。”她的话意有所指,但听在南宫修文的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他?!难道她已经有心上人了吗?否则她怎么可以这么笃定一定有人会要她做媳妇儿? 这样的臆测顿时让一股子酸蓦地冲上他的心头,他再次忍不住地追问:“他是谁?” 怎么可能错认他话中那浓浓的酸意,她的心中更喜,表面上刻意若无其事地说:“呵,文哥哥,你对我真好,竟然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同我家那几个哥哥一样,不如你也来做我的哥哥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咱们就是兄妹了。” 似乎这要不要做兄妹之事是她说了就算一样,在南宫修文还来不及应声之际,她显然已经决定好一切。 兄妹?!多刺耳的关系呵! 打从生命中有了她开始,他就不曾将她当成妹妹,他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个妻子般的呵宠。 如今竟落得只能以兄长的身份对待她,这唉,也罢! 至少还能以兄长的身份接近她、看顾着她,这终究是他过去三年可望而不可得的希冀呵! “好吧,咱们就做兄妹吧!” “太好了,文哥哥!”总算他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兴奋之余,她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结实的臂膀,再次心满意足地汲取他的温暖。 “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在城里还有些事未了,所以咱们做兄妹的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和我知,行吗?” 现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已经开始准备收网了,他可不想再在此时横生枝节。 “当然行!”面对他的要求,落离自然满口应允,现在只要能亲近他多一些,她压根什么也不在乎。 *  *  *  *  *  *  *  * 褒扬状?!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仓劲离向来沉稳的眸子瞪得老大,直勾勾地锁着前来宣读县太爷旨意的衙差。 是不是搞错了啊?不论他怎么听,这旨意会抵达的地方都不该是他仓家吧! “差爷儿,你确定这个区是县太爷送给仓家的?” 第三次了,那衙差在他的屡屡询问下,脸都快绿了,要不是碍于仓劲离可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仕绅,不好得罪,否则他铁定翻脸。 “仓大少爷,这褒扬状上头写得很清楚,您府上的大小姐虽然是个弱女子,但不愿受缚于豪门大户之中,立志报国,情愿从小小的打更的做起,对于这次捉捕采花大盗功不可没,所以县大爷特地赐区,以为褒奖。” “她”仓劲离咬牙,耳里听着差爷儿详尽的解释,他脸色铁青的环视坐在身侧的两个弟弟,用眼神探问。 你们知道这事吗? 两兄弟皆摇头,与他同样一头雾水。 “离儿她” 真是无法无天了,一个好好的大闺女不做,竟然偷偷跑去做打更的,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只怕这阵子前来说亲的人家十有八九会被吓跑。 唉,都怪他们兄弟宠坏了她。 “仓大少爷,这县太爷说了,仓大小姐堪称是城里之光,将择日为她举办筵席,还望仓家诸位少爷赏脸。” 怎么说也是在衙门那龙蛇杂处的地方打滚惯了,怎会不懂察言观色这门功夫呢?瞧着几位少爷们尽皆脸色沉重,显然这块刻着“县中之光”的匾对他们仓家并不是一种褒奖。 不过说得也是啦,这女子向来讲究的就是“无才便是德”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算是好姑娘家。 这仓家小姐不但活泼好动,还三更半夜出外游荡,这样的姑娘就算有恁好的家世,只怕也乏人问津吧! “我知道了。”即使心中气得想砍人,但该有的礼数仓劲离也没忘,他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唤来管事塞了些碎银,送定衙差。 才回身,就见两个弟弟正要发话,他手一扬,再也捺不住性子地朝着门外吼去。 “来人啊,去把小姐唤来。” 满肚子的火没地方发,原本他还以为落离终于长大了,会想了、变乖了,毕竟这些天她都乖乖地待在闺阁里绣绣花、弹弹筝。 谁知道她竟然只是日里乖,夜里却给他溜出去做个打更的?! 他这个宝贝妹子究竟有没有一点身为姑娘家的自觉啊! 她又究竟知不知道,她做打更的事一旦传扬出去,那些来提亲的好人家,十之八九会打退堂鼓啊。 “大哥,先别发火,我想离儿只是爱玩而已。” “爱玩?!”?起的双眸中怒火熊熊,都怪他们这几兄弟因为心中对她有愧,所以宠坏了她。“爱玩也得有个分寸,像她这样,城里的好人家哪一户敢要她。” 这县太爷送区之事,怕不早在这块区送到之际,便在城里传得如火如荼了吧! “这”唉,其实大哥担心的事,自然也和他们担心的一样。 要知道,他们好不容易找着了一户好人家,迎亲纳聘的事也大致谈妥,现下让落离这样一搞,人家不来退婚才奇怪。 这样的想法才在仓家三兄弟脑子里转过,门外就传来王媒婆那夸张的笑声,一身俗气到了极点的大红身影随即踏入厅内。 只不过昔日咧得大大的笑容,今日看来有一丁点儿的勉强。 “我说仓家各位公子爷儿都还安好吧!” “嗯。”仓劲离低应一声,对她的来意,心中有了底。“王媒婆,你今儿个这么早来,是准备拿合好的八字让我们瞧瞧的吗?” 没时间和她多废话,他直接开门见山的将话导入正题。 闻言,王媒婆脸上的笑容差点全垮了下来“呃”他两道浓浓的剑眉高高一挑“王媒婆,怎么啦?” 忍不住回避起他炯炯目光,她心想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索性直接说道:“呃,其实是这样的,那靳王爷夫妇俩今儿个一大早就将我召了过去,说是听闻了县太爷赐匾之事。” “怎么,那靳王爷托你来祝贺吗?”虽然明知事情绝不是这样,但仓劲离仍故意这么说道。 这气恼小妹是一回事儿,可他断不容其它人来嫌弃家人,要说他护短也行,他就是护短怎样?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话的王媒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吊着,她紧张得赶紧端起仆佣们送上来的茶,才啜了一口,就听到仓劲离的臆测,差点没将整口茶喷出来。 还祝贺呢,像仓家这样不安于室的大小姐,哪个大户人家敢要啊? “怎么,不是吗?”仓劲离挑着眉,看着坐立难安的王媒婆。 “呃这个那个”在他那凌厉的注视下,王媒婆差点儿连话都说不全,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得婉转一点。 总不能直说靳王爷嫌弃仓家大小姐不安份,所以这亲事得告吹了吧! 还好,这说巧也巧,她才要开口,门外就响起管事的请示声。 “大少爷,门外有刘媒婆求见。” “刘媒婆,她来做啥?” 仓劲离疑惑地沉吟,倒是王媒婆眼见机不可失,立时起身道出来意。 “想来刘媒婆必定是为仓小姐说亲的,这王爷说了,仓家小姐性灵聪慧,他们家可能高攀不上,所以还请仓小姐另觅良人,这不刚好,那刘媒婆就来了,可见欣赏小姐丰功伟业的大有人在。” 一段话表面上说得既褒又捧的,但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回了这门亲事。 仓劲离听那明捧暗贬的话,心头老大不爽了,脸上的笑意未减,语调却骤地转冷“其实王媒婆说得倒也是,这落离一向是咱们几兄弟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谁也舍不得让她受上半点的委屈,这要是嫁到王爷家里,受了什么苦,咱们兄弟三人可要心疼死了。” 厚,这仓家兄弟疼妹妹会不会疼得太夸张啦!明明就是一桩明里风光,暗地却丢大了脸的事,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却还是骄傲得紧咧。 哼,就不相信,这样半夜出门到处跑的大家闺秀还有谁家敢要,那刘媒婆上门来的目的,怕也是哪家的老爷夫人要她前来撤了之前说亲的事吧!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反正她话已经说开了,现下只要一个答案,就算完成了王爷的交代。 “那这亲事” “既然王爷担心他儿子配不上舍妹,我也不忍心委屈了自家的宝贝妹妹,所以自然作罢。” “那真是太好了!”终于达成使命的王媒婆一时喜上眉梢,忘情地喊道。 直到察觉到众人谴责的目光,她才惊觉自己出了什么纰漏,连忙慌张地告辞。 “大哥,这可怎么办?”瞧王媒婆那张大嘴,不用说只消一时半刻,落离被靳王府嫌弃的消息一定会传遍大街小巷。 若是情形如他们所料,那么短时间内,想要为离儿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可是难上加难了。 “你看咱们要不要缓一缓,毕竟就算要离儿出嫁,也得选一个好人家啊!”仓潜离满脸忧心,要妹妹出嫁的心情已经不如之前急切了。 瞧落离这阵子的模样很是正常,一点儿也不像想起往事的模样,所以亲事自然可以不用这么急。 “不妨先看看刘媒婆的来意,咱们再决定吧!” 仓劲离抬手,阻止仓潜离接下来的话,心中的算盘也跟着拨得响亮。 其实,他倒不似弟弟那般乐观,他总觉得落离的平静和平顺有些奇怪,隐隐约约问,他有种她变了的感觉。 总觉得不管是举动、神情和目光,彷佛打自她昏倒以后,就完全不是同一个模样儿了。 会是他想太多了吗? 不管怎么样,说亲这事是誓在必行。 就算京城里没人敢来说,那就在外地找,反正他是铁了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落离嫁人,以绝后患。 尤其是他听闻朝廷最近并不平静,三年前南宫家的冤案都被拿出来旧事重提,他臆测着应该有些什么事正在暗地里酝酿着。 更别说他还听见有人说瞧见了神似南宫修文的人在城里走动,这一切应该不是巧合。 落离出嫁的事刻不容缓,否则只怕夜长梦多,仓家又要再受牵连。 不是他自私,不顾仓家和南宫家的往日情谊,而是事关离儿,万事都大意不得。 唉! 这个调皮的离儿难不成就不能安份些吗? 是不是非得让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华发早生啊? 第七章 “小姐小姐”鸡猫子鬼叫远远的传了过来,专心在绣布上的落离却连头也没抬。 “呼小姐”胭儿上气不接下气地奔了进房来,却见主子对她的叫唤不起一点反应,显然完全都不好奇发生什么大事。 她愕然地注视着主子好一会儿,想等主子开口问话的她,终于还是憋不住而有些挫败地道:“你还有心思绣花啊,发生大事了耶!” “是吗?”彷佛早就对一切都胸有成竹,对于胭儿的大惊小怪,她只是口气不冷不热的响应。 纤细的手指仍是不停地穿梭在五彩的绣线之中,明显地她的心思全不在胭儿身上。 厚,是真的发生了大事咩! 对于小姐的无动于衷,胭儿终于忍无可忍了,她的手往那琉璃布一盖,显然非得把主子的心思全拉往她这儿才肯罢休。 “小姐,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绣花,你知不知道大少爷发了好大的火,不一会就会有人来请你去前厅了。” 即使胭儿唱作俱佳地说着,但落离的反应还是挺冷的,她只是抬眉觑了胭儿一眼,连问都没问一声。 “哎哟,小姐,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大祸?” “我闯了啥祸?”被这丫头一闹自己想继续绣花只怕很难,于是她只好认命的配合开口问一下。 “就是县太爷送来了褒扬状啊。” “那很好啊!”唇角微勾,一抹带点算计的笑花浮现,她淡淡地说道。 “好?!”胭儿闻言倒抽一口气,原本还算平和的声音倏地拔尖。 她怎么瞧不出好在哪里啊? 小姐肯定是不知道此举会引来多大的波涛,先别说一个早上大少爷得应付多少来取消说亲的媒婆,光就街坊上的那些闲言闲语,也够小姐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受的了。 “小姐,你知不知道大少爷发了好大的火耶!” 落离点了点头,对她而言那并不值得惊讶,而且还是势所必然的,因为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中。“那肯定是会的。” “那你又知不知道,那个王媒婆一早就来退了亲,说什么小王爷配不上你这个功在社稷的仓家小姐。” “嗯,那很好啊!”落离点了头,一样是一副云淡风清、事不关己的模样,若是仔细注意,似乎还可以瞧见她的眸中闪着浓浓的笑意。 不会吧! 这也很好,那也很好,怎么小姐对这两件事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呢? “就这两件事,也值得你着急成这样吗?” 被她这么一问,胭儿也呆了,怎么现在成了她大惊小怪了?可这两件事不都算是天大的事吗? “呃其实是还有另一件喜事啦!”思绪被搞混的胭儿有些愣然地说道。 她着实搞不清楚,究竟哪件事重要、哪件事不重要。 “哪一件?”眼尖地瞧见一个仆佣急匆匆地跑来,落离知道自己该去大厅了,她起身整了整自己的仪容,顺便等待胭儿的下文。 “方才我听到另一个刘媒婆来说亲,说是江南一户姓文的大户人家。” 本来以为自己得到的反应应该也是同方才一样的冷漠,可是谁知道,她家主子的反应又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只见她的眸子倏地一亮,激动的对胭儿问道:“是真的吗?” “是真的,那刘媒婆才刚离开呢!”胭儿点了点头,完全不能理解,虽然这个消息算是好消息,可是值得小姐那么兴奋吗? 小姐现在的兴奋程度比前些时候知道她即将成为小王爷的妻子之时,还要开心一万倍耶! 就算是江南首富,条件也未必比以前那些来提亲的人好吧,小姐干么这么开心啊? 小姐的心态简直就莫名其妙地怪到了极点,该不是那次的头痛,也痛坏了小姐的脑袋瓜子吧?! 相对应于胭儿的忧心忡忡,落离简直可以说是喜上了眉梢呵! 姓文的,应该就是那个文书生──她的文哥哥吧! 她在寻婆家的事早已传递大街小巷,他不会不知道,再加上昨夜她的你风点火,现在终于忍耐不住了吧! 还说什么以兄妹相称咧,骗鬼去啦! 呵! 她得赶快去见大哥,然后努力地引导大哥,想法子让他答应这个姓文的提亲,到时候等大哥发现文书生其实就是南宫修文时,就算要阻止应该也迟了吧! 她真是举世无双的聪明呵,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  *  *  *  *  *  *  * 黑色的劲装融在暗沉的夜中,灵巧的身形几乎叫人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宛若翱翔天际的苍鹰一般,颀长的身影轻巧地落在草木扶疏的庭园中,也顺势避开了夜里巡逻的守卫。 透着月光,南宫修文清楚地瞧见这大宅的奢华,那一颗颗挂在墙上有如拳头大的夜明珠,哪一颗不是百姓们的血汗? 当初,他就是看不惯相国那些鱼肉乡民的行为,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对抗强权,谁知道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恨呵,他怎能不恨啊! 要不是那时修武正在天山学艺逃过一劫,而他又因为仓家的暗渡陈仓之计,死里逃生,这南宫家不就绝在那个贪婪的相国手上了吗? 所以这个仇他不能不报,可这种事只要稍有差池,只怕又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这也是为什么他眼看仓家四处招亲,却隐忍不发的原因。 今夜!一切只等今夜过去,那么计划是成是败就会有个定数了。 蹲伏着的他正想起身,谁知道一阵熟悉的馨香却飘至鼻端,他的眉头倏地拢起,心中不祥的预感方起,一个黑影已经落在他的身旁。 几乎不用转头瞧,他也知道来者是谁。 “你来这儿做什么?”南宫修文无奈地闭了闭眼质问着。 “文哥哥,我溜出来打更,正巧瞧见了你,所以就跟来瞧瞧啊。文哥哥,你在作贼吗?我来帮你。” 一席看似天真的低语,听得他的脸色忽青忽白。 这仓家那几兄弟是怎么回事啊,守一个人都守不住,她半夜溜出来打更的事现在在城里人尽皆知,那几兄弟更不可能不知道,怎么还不好好地看着她,放任她出来趴趴走呢? “你怎么出得来?”他忍不住问道。 “很简单啊,以前怎么出来,现在就怎么出来啊!”落离嘴里虽然说得轻松恣意,可是其实才没有那么简单呢! 要不是她早有准备,悄悄地迷昏了奉命整夜守着她的胭儿,她哪有可能溜得出来。 “那你不去好好打更,跟着我做啥?!”没好气的问道,南宫修文拿她的精灵古怪没有任何办法。 “你来做啥,我就来做啥啊,文哥哥,我想帮你。”彷佛中间不曾空白过三年,她的手很自然的钻进他那厚实的掌心,葱白的十指与他的交缠着。 她那自然的举措让他浑身一震,忍不住回头望着她,深邃的双眸中透着浓浓的狐疑。 “你”瞧着她那双清明透澈看不出一丝异样的目光,他的质问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这丫头实在太聪明了,要是她啥都没想起,却被他这么一问起了疑窦,那事情可就难收拾了。 “文哥哥要说什么吗?”感受着自他掌心源源不绝传来的暖意,落离舒服得几乎像只慵懒的猫儿似的闭上眼。 唉,若是此时他可以像以前那样,万般宠溺地探手揉揉她的头,那该有多好? “没没事。”南宫修文瞧着她那爱娇的模样,再刚硬的心也都溶了一大半,他勉力自持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离儿,我是来这儿办正事的,不如你先离开,等我办完了事,再去找你好吗?” “不要!”上次他也是这样说的,可他们却差点阴阳相隔。 这次她才不再当听话的乖宝宝呢,她啊,铁了心要和他相守相随。 “听话好吗?”他哄着她“你若待在我身边,我会分心的,这样万一行迹败露,那可就将事情给砸锅了。” “不会啊,我可以帮你耶,县太爷不也褒我有勇有谋吗?” 真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而且还夸得一点儿都不脸红。 厚,头痛! 额际隐隐作痛,正当南宫修文还在思索着自己该用什么方式劝离她时,她却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虽然他眼捷手快地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的下一个喷嚏,但却已经引起守卫们的注意。 “什么人?” 大声的喝问打破这片寂静,一盏盏的灯笼渐渐围聚过来。 “文哥哥”知道自己害他们泄了行踪,落离内疚的轻喊,但他没有责怪她,只是伸手轻拍着她纤细的肩膀,要她别自责。 可她怎能不自责呢? 从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发誓再也不成为他的包袱,她要成为一个能站在他身侧扶持他的女人。 瞧瞧现在,她可帮了倒忙,不但让他身陷险境,还让他得分心来照顾自己。 泪雾水汪汪地浮在她的眸中,原本红艳艳的唇也被她咬得死白。 瞧她那自责不已的模样,南宫修文哪里还顾得了什么顾忌、什么危险,长臂一伸就将她整个人兜进怀中。 “别怕呵,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他坚定地许下承诺,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护着她安全离开,即使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文哥哥”双手环着他的腰身,有话想说的她猛地仰头,正巧他也低下了头,两唇不经意的相碰。 一簇火花窜了上来,原本还有些克制能力的他立时想要退开,谁知道落离却快一步的将手攀上他的颈项,主动地寻着他的唇。 即便再怎么冷静、再怎么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地皆不宜,但他还是受不了这样诱人的魅惑。 化被动为主动,他伸手拉近彼此的距离,情不自禁地吻上她丰艳欲滴的红唇,轻柔地攫取她口中的蜜津。 只那么一?x那,昔日的恩爱之情,如沉埋雪地的种子,一遇春阳便不由自主的萌牙。 一吻既罢,南宫修文稍稍拉开彼此的距离,不似落离那般眼带迷离,他很快的回复了理智,严肃的凝视着她交代── “等会儿,我先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就趁机离开,知道吗?” 紧抿着唇,不开口,她只是轻轻地摇着头,可那份坚定已完整地传达给他。 “离儿,听话!”他放轻了语调诱哄,然而不论他怎么哄,她还是不应声的摇着头。 “你”真是个固执的丫头! 眼看着奉命搜索园子的守卫逐渐地朝着他们聚拢,此时此地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他也只好由着她任性。 要她离开,是为了不让她会受到伤害的可能发生,如若她坚持不愿离开,他即便是拚了这条命,也会护她周全的。 “好吧,想留就留吧!”紧紧地牵起她柔软的手儿,他不待那些守卫寻着他们,直起身的让他们瞧清自己的所在。 “贼厮,你已经无路可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领头的守卫一见着他,立时出声喝道。 南宫修文冷冷地勾起一抹笑,他不但不会束手就擒,而且还打算来个深入虎穴,攻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与落离对视了一眼,他轻问:“怕不怕?” 十指相扣,含笑摇头,她只求能与他同生同死,哪里还知道“怕”字怎么写。 “那跟我来!”宛若苍穹之鹰,他拔地而起,而她自然也紧紧相随。 *  *  *  *  *  *  *  *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南宫修文和落离已经将那些守卫远远的抛在身后,来到一间书房前。 “文哥哥,咱们不走吗?”本以为他会顾念她的安全,先带着她逃离,她心中不住着恼着自己连累了他。 没想到,他不逃反进,这出人意料的发展让她诧异,也让她对他的爱意更加的深浓。 他一定是知道她会怎生的自责吧,所以不愿空手而回。 “先不走,今日一走,要再来只怕是难上加难。”南宫修文摇头说道,抬脚踹开书房厚实的门扉。 他率先窜入,没料到,一根箭矢蓦地疾射而出。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虽然利落地拉着落离闪过,但那闪着锐光的箭矢仍削去她颊边一撮发,顿时让他呼吸一窒,懊恼自己的莽撞。 怎会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落离浅浅地勾勒出一抹笑,然后迈进书房。 始终不愿成为他的负累呵! 来不及阻止她的莽撞,他只好跟着冲进去“小心点,相国是个老奸贼,这书房重地必定是机关重重。” 她点点头“文哥哥,我们要找什么东西?” “账册。”只要有了那本账册,南宫家的沉冤就可以昭雪了。 他和修武已布局很久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这项重要证据,而这个相国又实在是老奸巨猾,上次他好不容易用重金自相国心腹手中骗出一本账册,还遭到追杀,没想到那本账册居然是假的,这个相国居然连自己的心腹都还要留一手。 无奈之下,他只好出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下策了,怎知唉! 落离闻言颔首,加入翻找的行列,突然间她的手在桌沿下摸到一个暗扣。 就是这儿了吧!无暇多想的轻巧一按,墙上的暗格顿时滑了开来。 “文哥哥,在这儿!”她兴奋的伸手要拿账册,可是账册才一抽开,一阵烟雾便飘散在空中。 “闭气!”南宫修文见状,立即扬声提醒,他可以肯定,那股烟雾绝对有毒。 不过他的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话声甫落,便见落离那纤细的身躯晃了一晃,原本还活力十足的模样,现在却虚软得站不稳了。 他快步抢上前去,堪堪接住她软倒的身躯。 “离儿”他忧心的哑然低喊,一颗心像是被紧紧的揪住了般,几乎喘不过气来。 三年前,她满身鲜血的景象彷佛又在眼前浮现,他终究还是连累了她。 “文哥哥,我没事。”扬起虚弱的笑容,落离安慰着他,并将手中那本她几乎已经握不住的账册朝他递去。 “只要有了这本账册,南宫家的冤屈就能昭雪了吧?”眼前逐渐漫来一阵窒人的黑,她勉力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视线却不受控制的逐渐模糊。 “文哥哥”她痛苦地喘息着,可是却仍努力地不让自己被黑暗征服,有些话她一定得说。“你可千万别自责,也别又像三年前一样,溜得不见人影,你究竟知不知道等人是很辛苦的。” 她低喃着抱怨,不希望她再睁眼时,又失去他的行踪。 “嗯!”慌乱中,南宫修文一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低应一声,小心地将她拦腰横抱起。 “那就好,你可千万别忘了喔”眼皮沉重得像加了铅块似的,让她不论如何努力,都再也睁不开来。 低吼一声,抱着她的他心中一把熊熊怒火升起。 书房外,嘈杂声渐增,而他既无畏亦无惧,脸上有着不顾一切的坚定。 “离儿,别怕,文哥哥背着你,咱们回家。”他轻哄着她,改抱为背。 就像那夜他们在大街上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日那个俏生生的人儿,现下却像是个少了生气的布娃娃一般。 手持剑,南宫修文昂然地步出,家丁、守卫如潮水般涌来,他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此时的他,满脑子想的只是要将她安全的带离这个地方。 可是双拳怎能敌得了四掌,更何况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渐渐地,他身上的血痕不断增加,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让她伤到分毫。 一阵的杀伐之后,南宫修文已是强撑着一口气,才能勉强站立,心中懊悔更甚。难道他真要害落离命丧在这污秽的相国府吗? 他与她,真的只能黄泉路上相持相伴吗? 不,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呵! 眼前彷佛浮现落离那甜腻的粲笑,他失了血色的唇瓣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往上勾起。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将落离小心翼翼地置于树下,然后跟着跌坐在她身旁,伸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今生结不成夫妻,来世等我” “哼,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耳际彷佛响起了修武那豪迈爽朗的声音,他勉力睁开双眼,果然见到弟弟的身影。 “护她周全!” 对他这么交代完后,南宫修文整个人坠入黑暗之地。 *  *  *  *  *  *  *  * 原该好端端待在家里的人,如今却是不省人事,性命垂危地被送了回来。 整个仓家鸡飞狗跳了起来,不知请了多少大夫,才勉强的保住落离的一条小命。 好不容易她睁开了眼,谁知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要找她的文哥哥。 一句文哥哥,气得仓劲离七窍生烟。 那个南宫修文是怎样,活像是个阴魂不散的鬼直缠着离儿。 当初真不该心软,大费周章以偷天换日之计救了他,反而如今累得离儿又差点儿魂归离恨天。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拥有他们家的离儿啊? 他现在还是个见不得光的钦命要犯,要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宝贝儿去跟着南宫修文过那种躲躲藏藏的生活,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仓劲离铁青着一张脸,站在妹妹的软榻之前,下定决心不论强迫或自愿,他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出阁。 只是,这回南宫修文在相国府所引起的乱子,就算不会牵连落离,但也已经让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望着妹妹那苍白的脸庞,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忆起当年离儿一心寻死的模样。 实在是太清楚她对南宫修文有多么的执着,执着到愿意以命相随,而他万不可能让旧事重演。 “我嫁!”短短的两个字铿锵有力的响起,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也打断了仓劲离原本准备的长篇大论。 三兄弟面面相觑,连随侍一旁的胭儿也惊愕得下巴快要掉下来。 “小姐”终究是小丫鬟,不如仓家几兄弟那样捺得住性子,她喃喃地唤道,其实她更想探手摸摸自家主子的额头,瞧瞧她到底是神智还不清楚,或是烧坏了脑子。 “我嫁!”环视着众人,落离再一次地说道,不过还有但书。“可我不嫁杭州城的富家子弟。” “为什么?!”向来最疼她的仓潜离开口问。 淡淡地扯出一抹笑,那笑不若以往的灿烂,反而散发着一种沉静。“杭州城是我的伤心地,不是吗?” 该有的呼天抢地、寻死觅活并没有发生,岁月让落离成长,也让她更懂得如何去索取她要的。 她很清楚地知道,哭泣和死亡并不能让她达到她想要的结果。 早已不是那个刚及笄的小丫头了,要成为他的妻,那是终极目标,如若直接的索讨不行,那就迂回前进吧! 这次她决定不再傻傻的等待,若是南宫修文还是打算食言,决定远走,那么她会让他知道她的决心的。 听到她的回答,除了天真的胭儿之外,每个人的眸中都充满不信与沉思。 看着她那毫无表情的面容,仓家三兄弟面面相觑,这样的离儿着实叫他们感到陌生。 “即使咱们的根在杭州城,你也不愿留下吗?”仓劲离心中颇不是滋味的问。 他们的宝贝妹妹三番两次为了那个男人想要离他们远远的,不论是生离或是死别,都同样叫人无法接受。 不过就是年少轻狂的情情爱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为啥离儿就这般看不开呢? “永远带着对他的眷恋与回忆吗?杭州城里的一草一木,都会叫我想起他,若哥哥们执意不让我们相守,那么除了离开,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落离涩然浅笑,那笑中的哀伤让三兄弟看了都忍不住鼻酸。 心中似有所感,他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的妹妹就要自此远离了。 “你”原本的忧心逐渐被不断泛起的心疼所掩去,仓潜离心中坚定的信念也忍不住开始动摇。 这样做真的好吗?瞧着眸露哀伤的落离,他的心头泛起了这样的质疑。 “好,咱们不挑杭州城的,京城好吗?”仓劲离铁了心要贯彻自己的决定,即使对妹妹同样也很心疼,但身为一家之主,他不能不顾及仓家上上下下那百来条人命。 “嗯。”嫁谁她都不在乎,可她有一样要求。“我要亲自见一见我那未来的夫婿。” “这”这不合乎世俗礼法的要求,难免让仓劲离迟疑,他在心中暗暗沉吟了半晌,终于还是不忍拒绝她的要求,点头应允。“可以。” “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希望哥哥们答应。”她水汪汪的大眼带着一抹坚定。 “你说,只要咱们办得到的,一定替你做到。”仓劲离大方承诺。 落离的允婚其实是让他心疼的,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让她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但偏生她钟意的是个钦命要犯,不安份躲着,还有胆在相国府闹出乱子。 这种男人可以嫁吗? “我希望你们倾尽一切之力,替南宫家平反冤屈,让那个相国自食恶果。”她咬着牙说道。 不说一己之私,她这样的要求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她深信以这几年大哥累积的财富和厚植的人脉,这点小小的要求,他一定办得到。 “这”急着让她出嫁,就是不想仓家卷进这淌浑水之中,她这样的要求和自己的本意大相径庭,这要求对他而言真的很为难。 迟疑的眼神望向弟弟们,却见他俩的眸中都有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再想了想,自己对那个相国也是颇多不满,毕竟要不是他从中作梗兴风作浪,南宫修文和落离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大哥,你就当是我还他一份情吧!当年我不敢这么要求,只敢以命相随,和文哥哥做对阴间夫妻,那是因为相国的气焰正盛,我不愿连累你们。可是近年来,皇上对他的信任,日复一日的减少,咱们家的实力也一日日的增加,别说是为我报个老鼠冤,就当是替老百姓积福,难道也不成吗?” 她一段话说得情真意切,仓家几兄弟无不动容。 “大哥,我看,就依了她吧,也算让她还了南宫修文那份深情。”落离的心思,仓潜离懂得,忍不住开口帮腔。 “这”仓劲离脑中思绪兜兜转转着,终是敌不过宝贝妹妹眸中的恳求,点头应允。“好吧!” “那我就安心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落离疲累地闭上眼。 众人瞧她累了,正要退出她的闺房,让她好生休养,没想到她又开口说道── “大哥,明儿个让我去祭祭南宫家那枉死的百来条人命好吗?” 仓劲离沉沉地望了她一眼,想拒绝却又不忍,最终只能无言地离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坚持对或不对,保全落离的命,但她的人生却不快乐,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看来他真的得好好想想了。 三年前,他或许没能力,但三年后的今天他并不是真的没能力改变一些事情的,此时的他不论财势或人脉都不输那个圣眷日衰、人缘又差的相国,难道真要因为自己一时的不满,断送了落离一生的幸福快乐吗? 这样真的是为她好吗? 第八章 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看着斑驳的墙、颓倾的屋舍,落离的心揪疼得紧,往事一幕幕宛若排山倒海般而来。 失忆前的甜蜜,失忆后的逗弄,关于他的一切,她每一样都谨记在心。 “小哥,让我自个儿进去瞧瞧好吗?” “这”出门前,大哥才殷殷交代着让他好生瞧着落离,这残垣断瓦的,也不晓得安不安全,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怎么面对大哥啊? 就在他迟疑之时,落离已经迈着款款步伐,步入荒宅的大厅之中。 她这儿摸摸,那儿瞧瞧的,细致的脸庞上,尽是充满回忆的眷恋。 转了一个弯,她步入书房,才一踏进那积满灰尘的地方,她的唇便向上勾了起来。 这儿是她最常与文哥哥消磨时间的地方,文哥哥最爱在这儿抱着她细细低语,她的手轻拂过满是灰尘的书籍和几案。 突然间,她的眸光被一幅画给吸引了,那画里的人儿是她,是他亲手为她所绘,可真正吸引她的并不是那幅画,而是那画布表面居然如此光洁,恍若时时有人照看似的。 照说,这是一座闹鬼的荒宅,园子里荒烟蔓草丛生,架上的书更是被沉厚的灰尘所掩盖,没道理那幅挂在墙上的画,还能常保如新吧! 她敛眉沉思了一会儿,举步上前,伸手翻弄着那画轴,那画才被她掀起了一角,书房内的一个书架蓦地往旁边滑开。 呵,果然如她所想。 落离喜孜孜地踏入,无畏无惧地经过一条暗长的甬道。 到了走道的尽头,她伸手就要推开眼前的暗门,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当下,她的手停在半空中,静静聆听着,然而越听她脸上的笑容越僵,越听她那小小的拳儿就握得越紧 可恶,她绝对不会让他就这么自毁诺言的离去。 缩回了手,落离回身,她心头可得重新再盘算盘算。 *  *  *  *  *  *  *  * 天空飘着细细的初雪,寒风吹拂,几片雪花夹着寒梅花瓣飘到落离肩头。 手捧着犹冒热气的香茗,她轻啜一口,任那温热汁液滑入喉头。 她的悠闲对应着胭儿的紧张,有如天差地别的对比。 “小姐,你不紧张吗?”胭儿不解地问,简直不敢相信主子的冷静。 虽然说,她很清楚小姐下嫁文家,心头有着万般的不愿意,可是怎么说对方都是小姐要相伴一生的良人,这样的心平气和很奇怪吧! “有啥好紧张的。”落离勾唇而笑,反问。 “当然有啊,你不怕未来的姑爷是个麻子,或是缺胳臂、断手的吗?” 没好气地白了胭儿一眼,这种问题压根就轮不到她来担心好吗? 先别说她那几个兄长不可能让她嫁一个有缺陷的人,更何况她早已经知道今天的来人会是谁,心中也已经有了万全的对策,所以没什么好紧张的。 “你想哥哥们会让我嫁给这样的人吗?” 此时,远远一个身形算得上魁梧的男人昂然地在仆佣的引领下走近,吸引了落离的注意力。 从那透着股豪气的脸庞,落离瞧出几分那人的影子。 她缓缓的勾唇浅笑,一种独特的风情尽出,退去原有的孩子心性,近日来的她益发绽放出一种沉静的美。 “呃,也对。”她真是紧张过了头,才会说出这种瞎操心的话来。 胭儿忍不住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那娇俏的自责模样引来落离一阵轻笑。 “小姐,你的心情很好喔!” 最近小姐的笑容变多了,而且都是那种发自于内心的笑容,让人欣喜,也让人觉得奇怪。 小姐不该是夜夜垂泪的吗?毕竟不能与所爱之人结为连理,对女人可是一件伤心欲绝的事耶! “怎么,我不笑,难不成该哭吗?”落离好笑地挑眉问道。 胭儿手忙脚乱的摆手摇头,急急的否认着“不不不,小姐还是笑起来好得多,只是只是小姐确定自己不是强颜欢笑?” “强颜欢笑?!”颇觉玩味的重复着这四个字,她的眸中倏地闪过一抹精光。 她何必强颜欢笑,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辈子除了他之外谁也不嫁。 现在不过是达到这个目的的一个过程罢了。 在她与胭儿这一来一往的对话当中,南宫修武已经在仆佣的带领下来到她们面前。 “仓姑娘,在下有礼了。”他挺直身躯,抱拳为礼。 “文公子不用客气,坐下来喝杯茶吧!”瞧着他那张和文哥哥有些相似的脸庞,落离对他亲切得宛若对待家人,而不是一个即将成为她的夫婿、她该不熟悉的陌生人。 对于她那落落大方的态度,南宫修武的心中虽觉诧异,可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依言坐下,静静审视着她。 她和大哥口中的她很不同。 他自小就被爹娘送去天山学艺,对于仓家人来说自然算是个陌生人,对于落离的了解也多半是在与大哥往返的家书中得知。 在大哥的形容中,她不该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吗? 怎么这会在他瞧来,却觉得她娇俏的外表下隐然散发着一抹聪慧。 浅笑盈盈地迎视他的注目,落离朝胭儿交代道:“胭儿,去拿些点心来款待文公子。” “仓姑娘有话想说?”待胭儿身影消逝后,南宫修武开口问,他明白点心不过是支开女婢的借口而已。 “嗯。”她一颔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好吗?” 被这么猛然一问,他为之愕然,望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能勉强地吐出一字“谁?” “你的大哥,我未来的夫婿,南宫修文。”笃定的语气、笃定的态度,她让他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 “我知道你是谁,文家不过是南宫家的延伸,这点我没说错吧?”一点讲废话的意愿都没有,她直接点破。 迎着她晶亮的目光,南宫修武的惊愕逐渐转化成笑容,而那个笑容不断的扩大再扩大。 这次只怕连心思细腻的大哥都看走眼了吧,落离这个姑娘家早已脱了稚气,不再是只懂顽皮的小女孩了。 “嫂子!”他突兀地唤了一声。 她也没回避,就这么大方地接受了他的称呼。“如果我猜得没错,想必你会答应这桩婚事,是因为早已明白我的身份而另有盘算对吧?” 南宫修武有一个强烈的直觉,或许从很早以前,她就已回复记忆,只是隐忍不说罢了。 “嗯。”面对他的臆测,她轻轻颔首。 “那敢问嫂子心中有何盘算?”一种兴奋的情绪在他的心底蔓延,想到可以好好地玩玩那个除了面对心上人外,几乎丧失所有七情六欲的大哥,他就觉得开心。 “嫁给你。”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他的嘴惊愕得圆张,好半天阖不起来。 “不会吧?!”这是什么见鬼的计策啊?他会来提亲只不过是不想让旁人捷足先登,替大哥占个位子而已。 无论如何他可都没胆娶嫂为妻,他又不是不想活了。 一朵笑花在唇瓣绽开,落离晶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当然不是真嫁,可是却得弄得逼真,她就不相信他真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别嫁,如果真是这样,她也不会强求,反正她早已打定了主意,除了他,一辈子谁也不嫁,云游四海去。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瞧着她的脸色、眼神,南宫修武的心中顿生不祥,他哀嚎的问道。 “是认真的会有婚礼,但是新郎官不是你。” 呼,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他脸上换上跃跃欲试的神采。“那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让你大哥知道你即将迎我过门。” “这样就行了?”他失望的问。 “对,这样就行了。”很多事不用做太多,点到即止便知真意。 唉,无趣!还以为会有好玩的呢! “你别以为这样很无聊,什么都不做搞不好更有趣。”没有漏看他的失落,落离好笑的道。 “怎么个有趣法?” “看过你大哥失控吗?”若是一切都如她所料,也在她的掌握之中,那么不但南宫家的沉冤得雪,她与他也能相伴一生。 “倒还真的没有耶!”仔细想想,大哥他真的是一生都冷静惯了,就连当初被打入天牢时,他也没有失控。 “那么我相信,这次你应该可以得偿所愿。” 应该有机会吧!如若没有,就代表他们之间缘份真的尽了,果真如此,她也就不强求了。 *  *  *  *  *  *  *  * 依然是那一袭与夜色合而为一的黑色劲装,南宫修文轻悄悄地落地。 站在门前,他那幽深的目光渗上浓浓的思念,他知道只要他一推门,便能见到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可是见了又有什么用。 以他现在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就算见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吧! 脑际窜上这抹念头,他霍然地回身,他今天夜访仓府并不是为了来见她一面的。 会来到这独属于她的小楼前,只是因为他压抑不住心头的渴望。 即使隔着门窗,但只要能感受到一点点她的气息,那就足堪安慰他心头的思念了。 深吸一口气,鼻端彷佛窜入那独属于她的馨香,南宫修文俊逸的脸上满足地勾起一抹笑。 正当要离去之时,身后的门扉忽尔吱嘎一声的被推了开来。 “文哥哥,过门而不入,似乎不是你的作风喔!”语调轻快的调侃其实夹杂着浓浓的失望。 原本,她还以为他或许会进来瞧她一眼的。 听到那声文哥哥,他的浑身一震,如果原本他还有所疑虑,这一刻他可以清楚的确定,她已忆起一切。 或许在更早以前,在夜探相国府的那一夜,他就应该发现了,只是他那时一心记挂她的安危,所以没有多想。 “你还好吗?”甚至不敢回头瞧她一眼,就怕心头的牵挂更深,他只能涩然地问道。 “身上的毒解了,但心上的毒却无药可治。”落离幽幽地对着他的背影说。 “傻瓜,哪来的心毒啊?”他含笑而道,心却是紧紧地揪在一块的。 “昔日情爱便是心毒。”即使一再告诉自己要勇敢,可是她却仍不免哽咽。 “那便遗忘吧。” 遗忘?!多么简单的两个字呵,可若真能忘得了,当初她又何必以死相随。 难道,他能忘? “你希望我忘?”原本还算平稳的声调倏地拔高,置于身侧的双手激动的紧握,即便锐利的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之中,亦不觉得疼痛。 “我不希望,可是很多事不是我能控制的。”他不能自私的要求她一辈子跟着他东躲西藏,隐姓埋名的过日子。 而只要南宫家的罪名一日不能沉冤昭雪,那么他后半生就注定过着这样的生活。 他也很想紧紧将她拥在怀中,一辈子都不放手,可是这样自私的行为,他做不到。 “你甚至不愿努力?”心头泛起一阵寒意,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与他隔门对望,她还天真的奢望,他会为了他们之间的深情挚爱不顾一切。 但她失望了。 心痛着,然而她仍不想放弃,所以她才开了门。 “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世事总是弄人呵! “即使我嫁给南宫修武,成为你的弟媳,你我一辈子都得面面相对,这样的结果你也心甘情愿承受?” “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他受折磨无所谓,但见不得她受委屈。 “在三年前,在你身穿红蟒袍站在我身旁时,我就已经认定你是我的夫婿、我的天,后来虽然世事弄人,可我心志依然不变,我们不能朝夕相伴也无所谓,能成为你的家人,可以时时见你一面,也是好的。” 她说完,一阵窒人的寂静蓦地笼罩在两人之间,良久良久之后,一声轻叹才打破这股寂静。 “我想或许修武能给***想要的生活也不一定。”他太明显了,在官场上闯荡过,认得他的人不少。 至于打小就在天山学艺的修武,没几人知晓他原本身份、来历,而且他相信修武是条汉子,不论为何原因而娶,一旦娶了落离,便会给她最好的生活,衣食无虞,安全无虑。 听着他的话,落离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他竟然 纤细的身子倒退了数步,直到倚着了门扉,勉力支撑着。 “你保重,我走了。”南宫修文的身影跟着快速的消失在她的眼帘之中。 从头到尾,他始终没有回过头来瞧上她一眼,他真的绝情断爱了吗? 泪潸然滑落,她真的不相信这会是他们之间的结果,她要赌到最后,否则怎能甘心 *  *  *  *  *  *  *  * 离开了小院落,凭着旧时的记忆,南宫修文来到一片黑暗的书房,推开了门,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安置桌上,便转身准备离去。 最近仓家也不知道为什么,总在暗中出手相助。 朝庭中也有里应外合之人,他仔细思考过后,觉得不如由仓家来交出这本账册更为妥当。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不论结果如何,从此飘然远走、浪迹天涯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谁知他的手才触到门扉,身后便响起一记沉沉的嗓音── “你就这样走了吗?” 隐身黑暗的人影忽尔现身,南宫修文的手停住不动,没有回头。 “你知道我要来?”被发现行踪,他没有惊慌,静静地反问道。 “可以猜得出来,你若聪明,便应该这么做。” “你还是一如以往的料事如神。”推开门,留下这句话后他准备离开。 “就这么走了,不会舍不得?”虽然因为他带给落离种种磨难,仓劲离很难心平气和的对待他,可是念及往日情谊,什么不满都稍后再说吧。 “舍不得也得舍。” “即便,她即将嫁的是你的亲弟弟。” “你”南宫修文倒抽一口气,倏地回身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他知道一切,却还任着落离胡来? “刚刚才弄清所有来龙去脉的。”仓劲离好心的给了他一个答案。 南宫修文那宁愿舍弃,也不愿拖累落离的做法搏得了他的好感,让他重新审视这对有情人的未来。 “既然知道,你不阻止?” 南宫修文叹了口气,他想过不管他的小离儿嫁给谁,只要那男人能给她幸福,他都可以接受,毕竟此去或许永世不再相见。 可若是她嫁给修武,要和她从此断了音讯、要他断了心中奢念,便是难上加难。所以答案是是的,他是不愿这件事成真。 “以离儿的性子,要阻止难吧!” 从知道真相后,仓劲离才愕然发现,离儿已经不是可以任由他们操弄的小娃娃,他知道自己应该学习放手了。 成亲这事,或许会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这个做兄长的,难道真的打算任由落离瞎搞吗? 一股不知打哪来的火气冲上心田,南宫修文隐忍不住地对着他吼道:“你究竟知不知道,她的决定其实是在埋葬自己的幸福,她并不爱修武啊!”“爱与不爱不是我能干涉的,若是落离坚持要嫁,我也只能送她出阁。” 含着不可思议的眸光直勾勾地瞪着他,南宫修文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被弄胡涂了,怎么他有一种感觉,觉得仓劲离好像有意撮合他与落离。 但这是不可能的吧! 当初逼他立誓不再纠缠落离的人是他,没道理现下他会改变心意,尤其是不久前他又害离儿身陷险境。 “反正关于你和落离的事,我话到此,至于南宫家的沉冤,我会替你想办法,只是南宫修文这个名字怕是永远不能再出现在这世上了。” 当年的偷天换日可是欺君之罪,纵使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南宫修文再大剌剌地活过来。 不过那也很好解决,改名换姓、他乡生活就成了嘛! 以前,或许是他们都想得太复杂了,才会让落离伤心难过了这么久,其实落离这阵子的行为已经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 只要有心,什么都办得到。 “你”脑子里一片紊乱,向来辩才无碍的南宫修文顿时成了个道道地地的哑巴。 张着嘴,好半晌吐不出一句话来,这时,仓劲离又开口了── “对了,南宫家那闹鬼的荒宅我已经买下来,正在大兴土木改成别馆,若是将来有空,你不妨回来小住。” 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整件事好像都反过来了?! 第九章 一身红蟒袍,手持红缎彩球,看着眼前俊挺又浑身喜气的弟弟,南宫修文的心中甚是酸楚,脸上摆了一朵硬挤出来的笑容。 “大哥,你”看着他脸上复杂的神情,南宫修武沉不住气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南宫修文上前,顺手整理弟弟身上的衣袍,口中喃喃地交代着“娶了她,要善待她,替大哥还了那份情,好吗?” “大哥,其实”事情可以不用这样复杂的嘛! 只不过是隐姓埋名的过日子,有那么难吗? 过去三年,日子还不是就这样过了,没道理多了一个落离就不成。 再说,时间是遗忘的最好良方,至多再过个三年五载,就算大哥大摇大摆地走在杭州城的街道上,怕也没人认得出他就是以前的南宫侍郎。 “你别再说了,花轿都等在门外准备去仓家抬新娘,我与她今生缘尽。”南宫修文咽下喉头的涩然,勉强地说道。 “大哥”厚,大哥的脑袋是装豆腐渣的吗?怎么就是想不透,他执意给落离最好的,也得瞧瞧人家要的是什么吧! “好了,快走吧,要是误了吉时那可就不好了。”不再让他多言,南宫修文迭声催促着。 眼见大哥不听他说,还有他那一脸心意已定的模样,南宫修武的一颗心倏地坠入深渊之中。 被动地被推着走了两步,他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定住脚步,任由大哥怎么推都不肯再迈上半步。 “修武,你别再说了,只要你答应我好好待她,其余的就忘了吧!” 话说完,他回身闭目,彷佛只要不瞧着那刺目的红,心就不会再痛了。 “我没有要再劝什么啦,只是嫂子呃,不是,是落离曾交代我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真是可怕耶,他小嫂子好像真的很了解大哥,知道大哥的坚持已经到了无人能敌的地步。 看来以往她那娇憨的模样全都是佯装出来的──扮猪吃老虎,可怕咧! 叫他娶这样的女人当妻子?!他才不要,真娶了那他以后不就一点自由都没了。 想到这里,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的南宫修武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绣布,塞进大哥手中,没再多说什么,就步出厅堂,翻身上马。 在喜乐声中,南宫修文目送着昂然坐于马上的弟弟前去仓府迎亲,直到那身影消逝,他知道也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低下头,目光触及方才被塞进手中的那块琉璃布,他忍不住地抖开那块布,不过瞧上一眼,深邃的眸子已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怎能 *  *  *  *  *  *  *  * 耳中窜进从远处传来的喜乐,落离原本满含期待的心缓缓地坠落。 她知道,若是他会来,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 想来,她是赌输了吧! 即使这些日子,她没日没夜拚命的绣,把她冀望的往后生活全绣上那块琉璃布,希望他能知晓她的心意,但他还是决定撒手。 呵!是她痴、是她傻,以为能够改变一切,改变他的想法,结果却 “小姐、小姐,喜娘来替你盖红巾帕了。”门外传来胭儿那喜孜孜的唤叫声,落离幽然一笑。 伸手拉开身上的凤冠霞帔,脱去,里头赫然出现一袭男人装束。 拔下头髻上簪着的珠花,任那一袭黑缎般的长发宛若瀑布一般的流泄而下,她利落地结辫,再返身走至榻旁,拿起她早已准备好的小包袱。 这门亲事她是不会成的,她早就发过誓,这辈子她的夫婿只会是南宫修文。 那么浪迹天涯,游历天下似乎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小姐,你干么?”一开门见到这情景,胭儿被吓了好大一跳,她瞠目结舌地问道。 “胭儿,我要走了。” “走?!去哪?”今天可是小姐的大喜之日耶,她想要走去哪儿啊? “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落离淡淡地笑着,虽然不断告诉自己愿赌就要服输,要放下,可是,心还是揪着、疼着 “小姐,这可不成,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耶,要是你走了,大少爷准气得跳脚,你” “哥哥们终究会懂的。”是她任性吧,仗着哥哥们疼她、宠她,才敢这般妄为,虽然说,这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仓落离,这一辈子认定南宫修文是她的夫,要她接受别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那”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胭儿慌了、乱了,想也没想地就回身准备去找人留住主子,可是落离哪里会呆呆地站在那儿等人来捉。 胭儿才转身,她就跃窗而去。 这辈子无缘的情啊爱的,就留在杭州城吧! *  *  *  *  *  *  *  * 眺望着人儿远去,仓跃离几乎沉不住气的要去追,要不是仓潜离眼捷手快的拉住他,只怕落离还跑不出自家园子,就被拦了下来。 “离儿大了。”仓劲离的眸中也是不舍,但他更深信这是唯一能找回落离真切幸福的唯一方法。 疼她、宠她,不就为了她能感到幸福吗?既然如此,他们又凭什么阻了她的幸福呢? 事情本来就是他们想得太复杂了,只要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使粗茶淡饭也是一种快乐吧! 再想到南宫修文事事为落离着想的模样,他应该会代替他们几个兄长,好好地守护若离。 现在就等着瞧,看那南宫修文何时才会想通这一点了。 “可是,让那丫头这么去,她一向莽撞惯了,能成吗?”仓跃离还是放心不下。 那丫头向来不知人心险恶,要是出了个什么岔子,可怎么得了?! “放心吧,她不会一个人的。” “咦?!”仓跃离、仓潜离因着这话面面相觑,心中怀疑着大哥的自信是从何而来。 突然间,原本嘈杂的喜乐声骤止,几兄弟转目一瞧,突见一人莽莽撞撞地冲进大红灯笼高挂的喜堂,完全不顾宾客的议论纷纷。 在找不到人之后,他又匆匆地离去。 仓跃离和仓潜离相视而笑,原来如此。 想想,既然大哥都这般放心了,那么他们又何必再白操心呢,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去处理厅堂里的那团混乱吧! 这新娘子不见了可是一条大消息呢,想来不用一时半刻,这城里的每个角落、每个人,都会谈论著仓家丢了个大脸。 可那又如何呢? 只要落离幸福就成了! 尾声 一个人看山、看水,逍逍遥遥! 一个人看山、看水,无牵无挂! 都是骗人的 虽然逍遥没有牵挂,可是做啥都无趣呵。 好想、好想回家去瞧瞧大哥、二哥,小哥,还有他。 落离无精打采的走在人群之中,心中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至少有家人陪伴比较不寂寞! 低着头数着自己的步伐,她心中正在回不回去的决定之中飘移摆荡。 突然间,一堵肉墙挡在她的身前,她直觉地向左闪,偏生那堵肉墙也跟着左移。 她又往右闪,那堵肉墙也跟着往右。 厚,现在是怎样?嫌她还不够烦就是了,既然有人自己送上门来找骂挨,那她还客气什么? 早就心烦意乱的落离哪里还有什么耐性,头抬起来就想骂人。 可是当眼帘之中映入眼前这个农夫装扮的人时,所有的话都在舌尖停住,完全无法出口。 “你”“我来找你种田去。” “你”“咱们种一畦田,养几只鸡”头戴着笠帽,遮住大半张俊挺的脸孔,南宫修文眉眼含笑,抢在她一开口便先一步地说道。 这些都是她绣在琉璃布上的图样,也是这幅景象才让他真切的了解到,她要的是什么。 “啊,不如再生几个小娃娃来玩玩吧!” 泪雾倏地袭上她那水灵灵的大眼儿,落离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来。 “来不来?”双臂横张,他大方地献出那向来独属于她的胸膛。 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下,以为他不懂的,没想到他真的懂了。 她扑身向前,冲入他的怀中。 一边感受着他身上漫来的暖意,一边还不忘将自己脸上的泪涕全都住他身上抹去。 是小小的报复吧,谁叫他让她等了那么久。 “对不起!”南宫修文紧紧的拥着她,他不说爱,只说抱歉,因为早在孩提懵懂时代,他们的爱就已经彼此交缠。 “没没关系。”落离哽咽的回道,一抹粲笑透着泪光绽出。 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她知道她的天还是她的天,这样一切已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全书完 想知道还有哪个行业出魁女吗?千万别错过── 阳光睛子,新月缠绵系列211行行出魁女之娇俏说书人 花儿,新月缠绵系列212行行出魁女之另类女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