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约刁凄》 第一章 砰的一声,门锁开启后半晌,门板重重的被甩上,发出的声响引得传着梦回头,映人眼帘的人足以令她秀丽端庄、风韵不减当年的容貌出现讶异神色。 她那出去就像失踪的宝贝女儿意外的、破天荒的踏进这个家门了。 还来不及回头,一双和自己同样白皙的手臂自身后揽住她的颈子,伴随辛辣基调的香水味入鼻,紧接在后的是俏鼻净往自己颈子磨蹭的亲呢。 “离上次见面已经四年多了吧?”道出数过的日子,发现真的好久不曾见到这从自己身上分出的另一个生命,素来没有起伏的口吻因此产生轻浅的波动。“这一晃眼都四年多了” “好像是吧。” 佟若梦的女儿吻了母亲在她眼里依然纤细柔美的颈背一记才松手,右手一撑、长腿一跳,越过沙发背,压上母亲身旁的空泣。 “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佟若梦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扯开一抹浅笑,苦涩难解。“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 “如果你会依我的希望回答,那就说你已经另结新欢了。” 躲开女儿窥视的眼,佟若梦淡然道:“妈老了。”四年多不见,再见面时震撼难免,何况是她踏进这家门。 上一次见面还是约在外头,这女儿才肯点头答应的,事实上 十年 这个家没有女儿来回穿梭的身影已经十年了。 “凤韵犹存,还是美人胚子一个。” 侧首吻上母亲的脸颊,酷似母亲却多道英气和自傲的脸上漾开一抹笑。“依然秀色可餐。” “小游。”面对女儿的调侃,佟若梦一如上次母女俩见面时的反应,淡淡一笑“哪个女人在你眼里不美?你这审美观就跟”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吕游佟若梦难得见上一面的女儿,抢白打断她的话,顾左右而言它:“娘,你煮了什么好料?” 看了女儿一眼,佟若梦心知肚明她的故意,遂配合道:“南瓜粥。” “呵呵,捡到便宜了。”直觉老早告诉她来这里有好处,果然,她一身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的独门功夫总算没白练。 “那我就不客气了。” “遇上什么事了?” 知女莫若母,分别四年多的女儿突然毫无预警的出现在这幢别墅,用不着深思就知道她是遇上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 正磨刀霍霍,准备举步向厨房痛下杀手的吕游顿在中途。 不愧怀她十月的亲娘,要有她这等精明的女儿,没有优于常人的智慧还真不行。“你不想我瓜分美食就说一声,何必提醒我。” “如果只是单纯回来看我,多少都煮给你吃。” 吕游双肩一耸。“当我跟美食无缘吧!”呜别了,南瓜粥。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味了说无缘呐! “小游。” 吕游坐回母亲身边,转个身枕上她柔软的大腿,两脚大刺刺地挂在沙发扶手上,悬空晃动,连叹数声才开口:“他回来了。” 佟若梦柳眉抬了抬,垂视女儿。“你不知道?” “你也知道他回台湾了?” “他来过,为了见”佟若梦噤口,避免提起女儿最忌讳的人。 吕游哼笑了声“想想也是,那可是他最崇拜的家伙,还曾经说要效法哩!” “他以为你还住在这里。” “那又如何?”干她何事?“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两个字笔画少,简单好写又容易说出口,但是背后的原因呢?” 喝!躺平的吕游马上直起上身,回头看着母亲。“娘,你什么时候开始当起探子来了?收了他什么好处?” “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是错吗?” 吕游摇头“这理由再正大光明也不过,但是娘,分手是他提出来的,人家我是从头到尾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的,您还记得吧?”吕游指着外头花圃。“十年前就在那儿,您美丽大方的宝贝女儿被举红牌离场,裁判的人可不是我。” 就不知道她多无辜啊,被人在家门前判出局。 “你技术犯规、存心拿红牌,被判离场是自找的。”知道前因后果的佟若梦很难同情自己的女儿。 吕游哀叫一声,双手按上心口,可怜兮兮地道:“所以我只好抱着一颗碎成千片万片的心离开这块伤心地,一个人偷偷躲起来舔伤口啊!人家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哩!” 弱女子?“听说这几年你做了不少让人头痛的事。” “噢呵呵呵”高尖的笑声惹得亲娘蹩眉,但这已是吕游众人皆知的随身招牌,拆也拆不掉。 更何况,招牌的正主儿连想都没想过要拆招牌。“要人家不做让人头痛的事实在太难了。卿卿吾娘,想想你女儿是什么人啊! 要是不做点让人头痛的事,怎么叫吕游呢?看我的名字就知道,我可是为了游戏人间才来到这世上的。” 佟若梦暗自叹气,她真的不知道女儿是跟谁学来这套论调。 一样都受台湾教育,可唯一从己身所出的女儿,却也是吕家唯一的怪胎。 “就算这样也不该麻烦到别人。” “娘,人生在世不可能没有麻烦到别人的时候,麻烦别人一次也是麻烦,两次也是麻烦,那就没有避免的必要;再说人家可从来没有主动麻烦别人,是他们自己一厢情愿到你女儿我的面前让我麻烦的,这就叫作呵,自找麻烦。”要说自找罪受也成,任君挑选。 “你是来气我的?” “我一出生就左拿天生反骨、右执不孝败家的招牌,随娘怎么想喽。” 佟若梦又叹了口气。 久未见面的女儿回来,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一来是因她性情淡泊、没有太多情绪,二来也因女儿如此乖僻,想法又异于常人,让她无所适从,内心的担忧往往多过见面的开心。 她更知道女儿不会没事踏进这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他是来谈婚事的。” 婚事? 吕游浓装艳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狼狈,马上决定以笑声装傻带过“呵‘朔阳科技’的老板大人这会儿看上谁?这婚事大伙儿一定乐见其成!想想看,有钱人和有钱人,正是所谓的门当户对哩!” “你愈来愈像电视剧上的媒婆了。” “这几年我还真作了不少煤。” “他希望我们把你交给他。”佟若梦顿了会儿,觉得需要再加以补充:“他要娶你。” 招牌笑声乍止。“开玩笑的吧?” “他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吕游只手托腮。“也许他在美国学会了开玩笑,要知道美国人是很幽默的。” “拿婚姻开玩笑是很新潮的想法。” 没料到会被自己的娘将一军,吕游一时找不到话,很是尴尬。“呃有没有人说您的口才愈来愈好了?看不出来是一个人住呢,亲爱的娘。” “若谦常常回来陪我。”佟若梦看着女儿,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我并不寂寞。” 这话是说来骗她,还是给自己听的? 吕游在心底萌生此问,但意外好心的没有说出口,毕竟还是生她的娘,恶劣脾性多少得收敛些。“他还真孝顺哩!” “你也可以,只要你愿意回来跟我” “亲爱的娘,您怎么不说要搬到我那里住呢?”吕游抱住母亲依然珍拢有致的身躯,撒娇道:“人家可是天天打扫,等您随时到我那里相依为命呢!” “我在这儿住了二十几年,很习惯了,这里没什么不好。‘’ “也没什么好啊”吕游在嘴里咕哝。没让身边的娘听清楚。 “你说什么?” “没。后来这桩好笑的婚事谈得怎么样?” “你爸呃,他当然答应了。” “这世上真有巧事呢,他又蹦出了个女儿,还跟我同名同姓真令人意外。” “小游,你都二十九,也该定下来了,我很担心你。” “该担心的是即将娶她的人!” ^~^ 一阵抢白介入难得相见的母女之间,伴随在后的是关门声。 “噢呵呵我说杜青天杜检察官,我区区一个文弱女子,何德何能从你的金口听见这等赞美,人家听了会不好意思哩!” 听见如鸡拔毛时尖高笑声的杜若谦先是觉得耳朵痛,之后又被她夹枪带棍的话气皱一双剑眉。 “小游。”佟若梦低唤她的名字以示警告。 只见她细肩一耸,无可奈何的滩了摊手。“是是是,小女子失礼了,还望杜青天见谅。” 早看穿她骨子里一点歉意也无的杜若谦挑了挑眉。“真有歉意就不要再被开单,顺便把罚单缴清,不要扣在我头上。” 哎呀呀!“开什么玩笑,要真缴,十几万都罚不完,这种愣头愣脑的人才会做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开玩笑,滴滴都是血汗钱,她跟钱过不去啊! “违反秩序就该罚” “可是难得有特权可用,不用太可惜了。”吕游皱皱鼻,似乎对这种道理没啥好感。 “罚单丢给你是让你有享受特权的机会,你的同行利用职权注销罚单纪录的大有人在,你干嘛自命清高,有浑水就该趟上一趟嘛!” “不要再让我看见任何一张写了你名字的红单,否则” “否则怎样?” 他还能对她怎样?吕游双手叉腰,等待下文。 “我就派人去查你那跟青楼没两样的工作坊。”他知道她视那工作坊如宝,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只希望她有所收敛。 只可惜 “哈!用不着阁下去查,敝工作坊早关门休业,本姑娘不玩了。”手上的漂亮妹妹都没了,难道还亲自上阵啊! 杜若谦先是眼睛一亮,之后想到这个妹妹的为人处事“你该不会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吧?” “没什么。” 事情太多,她压根儿来不及动脑筋。 尤其现在四处都有敌人环伺,喷,她敢打包票,那些曾遭她明算暗算的人,一定巴不得把她五花大绑送到靳朔漠面前。 靳朔漠想到这个名字,吕游的心没来由的一沉。 十年呐,那家伙还真的给她飞黄腾达了起来,捞到个总裁,全身镀上十八金回国,这样自己当年演得像个爱慕虚荣的恶女,让他一口怒气吞不下而提分手就没意义了嘛。 “没什么最好。” 杜若谦的声音拉回她失神的思绪,只顾着警告以捅楼子为己任、乱人心秩序为正事的妹妹。 尽管同父异母,身为家中长子,那份天生的责任感就是让他无法不管,再加上身为检察官那份在现今世上已属罕见,似乎只能在古人身上看见的正义感,更驱使他开口: “你就要结婚了,凡事都该收敛点。” 结婚? “谁要结婚了?” “你。”顿了顿,觉得自己似乎说得太过冷漠,于是补充:“恭喜。” “除非地狱变成天堂,撒旦变成上帝,否则结婚两个字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怎么写。” “朔漠会教你。”他等着看地狱变成天堂,撒旦变成上帝的一天。 “可惜本姑娘不受教。”俏鼻一哼,吕游先是吻了佟若梦脸颊一记才起身。“我走了。” “不留下来吃饭?” 淡泊平静的表情有了一些波动,佟若梦跟着站起,似乎想留住自己的女儿。 “你最爱吃南瓜粥了,不是吗?” “是啊不过” 吕游咧嘴一笑,笑眯的眼藏住许多心绪,不让人,甚至是自己的母亲窥视一、二。“我还有事。” “我不信。”佟若梦摇头,太清楚女儿走得这么急的原因。“都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为什么你”“娘。”吕游飞快打断她的话,表情无法再佯装开朗,嗓音由高转低: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原谅他了,因为我从不认为一个女人真能做到像你这样无怨无悔的地步,也许你恨他,只是你不承认” “吕游!”瞧见佟若梦惨白的脸色,杜若谦厉声喊着,试图阻止。 可惜,怒火一起,就算是吕游自己想浇也浇不惜。 “娘是娘,我是我,不管你恨他不恨、怨他不怨,我的态度和想法都不会改变;再说恨的时候说恨、爱的时候就该爱,没什么好隐瞒的,隐藏自己的感觉迁就对方就不叫爱,那叫包容、叫牺牲,我从不认为一昧的包容和牺牲就是爱,爱没那么伟大,它是世上最自私的东西。” “别再说了!”佟若梦轻摇螓首,不想听也听不下去。“我不想听。” “最后几句话我说完就走。”唉,她也不想提及会让她难过的事,但这话题是她先起头的,她想避也避不了。 “就算你真的不恨,可是我恨,就当作是我替你恨好了,毕竟恨会让一个女人面目狰狞、变得丑陋,这种事我比较适合做,娘还是继续过着与世无争的淡泊生活,永远这么美丽好了。” 望着和记忆中相去不远的容貌,一张较为年轻却夜夜落泪的娇颜也同时浮上她记忆的海面,开始激起波浪。吕游柔化满带尖刺的口吻:“不管你是看开或是认命,看到你过得这么自在,我也很高兴。” “小游。”佟若梦讶异地看着女儿,这话她从没听她说过。 她来,不单为靳朔漠的事,也为她这个做母亲的,想看看她吗? “呃”两抹酡红染上双颊,这种恶心的话她吕游也说得出口?“当我没说,走了。”急忙挥手,吕游逃也似地冲出大门。 “若谦。”望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开了又关的门后,佟若梦轻唤的声音带有多少的懊恨和担忧,只有在场的杜若谦明白。“是我害她变成这样,我” “不关您的事。”杜若谦上前拥住不计较他的存在,反而视如己出,将他扶养长大的母亲。“妈,她这样是自己造成的,不是您的错。” “不是吗?”怅然若失的佟若梦哺哺自语,凝视门板的眼浮起热雾,最终还是忍不住滑下自责的泪水。“是我。” “不是!”杜若谦收紧双臂,借由拥抱打断她的话。“自己要变成什么样子本来就由自己决定,是她决定把自己变成那样,怪不得谁。” “你不会明白,那孩子不坏,她很好,真的很好”佟若梦哽咽着,断断续续道。 “我知道,要不然朔漠怎么会四年多前回头派人来台湾找她。如果不是想通了、了解她的真性情,他不会回头找她。”杜若谦笑道:“对她要有信心,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啊!”佟若梦摇头,不是她对自己的女儿没有信心,而是“你不了解,她受了伤在心里。” “把她交给朔漠不好吗?”杜若谦抬手为她拭泪。“他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如果她真需要有人为她疗伤止痛,朔漠是最好的人选。” “真的吗?”佟若梦不确定的问,虽然在靳朔漠找上门那一天,她已经确认他对女儿的真心,但女儿呢?能不能为他开启心扉?愿不愿意接受他?“他真的能让小游” “能。”知道她需要更多信心,杜若谦体贴地道:“我认识朔漠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有办不到的事。” “是吗?”佟若梦低喃,现在的她只能暗自祈祷,希望这个保证会是真的。 要不然她的女儿就真的太孤独了。 第二章 如果说这世上有让靳朔漠佩服敬重的人,那这个人便是吕学谦。 并非指他年过五旬近六开头的年纪至今未停的风流史教人折服,而是在商场上无所不用其极、精确掌握时机、目光的高瞻远瞩,甚至是来回商场的气度姑且不论他私生活如何,因为他无法苟同那样的风花雪月;但在公事上,这份精明干练的确不容人小觑。 他佩服敬重的,也仅止于此。 离开夏国,靳朔漠第一站就是吕学谦的公司。 打从被秘书迎进董事长办公室大门,这两个即将成为岳父女婿关系的男人就以市场论斤论两买卖的目光打量对方,没有丝毫温情,反倒像一场瞪眼比赛,谁先动摇谁就输了似的。 看尽人生半百的眼总比年轻人来得犀利些许,映入的脸是五官分明深邃的阳刚轮廓,表情自信和倨傲不下的坚毅,以及一丝和自己相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机巧。 年轻人的眼打量的焦点虽然不若年长者的精准,但也不至于失之偏颇,眼前的年长老者拥有超乎自己想像的俊朗容貌,岁月仿佛收受他的贿赂而放他一马,让他年近六旬的脸、身型,都像极四十快过五的模样,难怪他的风流史至今仍未间断。 尽管已是第二次见面,他依然惊讶。打量到最后,吕学谦断定这瞪眼比赛的结果是双方平手,遂先开口:“和她打过照面了?” “是的。”靳朔漠见状,躺回椅背放松较劲的目光,眯起笑意。“今早在夏园见过。” “她见到你的反应如何?”精光一闪,吕学谦深具趣味地瞧着对面的年轻人,等着知道他桀骛不驯的女儿,见到昔日的旧情人时会是怎么个反应。 靳朔漠的双眉因为这一问而皱,停了许久才回答:“拔腿就跑。” 拔腿就跑?“哈哈哈哈”吕学谦仰首大笑,不若平日严峻风范。“拔腿就跑?哈哈哈”“我不觉得好笑。”笑声渐敛,吕学谦眨眨至今对女人仍有某种诱惑程度的桃花眼,笑意难掩“至少可以知道她记得你。” 靳朔漠抿起浅笑,这是他之所以不追上她的原因,知道她还记得他,才能走下一步。 将在美国的事业化整为零,只扛一块“朔阳科技”的招牌回台湾,不单是打算衣锦荣归、回台湾发展,也为了追回设计他主动提出分手、黯然赴美工作的始作俑者。 带着心伤到异地,像逃避似地借由工作、妄想丢开过去的他,是如此地痛苦挣扎,最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她设下的圈套。只为贪图不受拘束的自由、只为结束和他的感情! 这么一来,他将近两年的伤心欲绝就叫愚蠢!这要他如何不气?怎么要他功成名就后不回来找她算帐! 是她作贼心虚使然呵,他赴美不久便得知她离家的消息。他一直借由杜若谦知道她的消息,但在四年多前她却突然失了踪影,让他不得不派人回台湾找,总算在一年前得到她的消息。 消息来源是无法容忍她继续无法无天的大哥、他的朋友杜若谦,他这才又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多少年。 而杜若谦之所以不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无法违抗养育他成人的佟若梦的请求。四年多前,她以此为条件才答应和佟若梦见面。这女人,连和自己的母亲见面都要谈条件! 红颜祸水,既然是祸水就要履行祸水的义务。 当年以为她说的是打发他的玩笑话,但从这几年她的所作所为,和为了找她而逐渐了解她,甚至到完全了解的程度来看,她当年所说的并非玩笑话。她的确是非常“尽责”地做她的祸水红颜;要不,在夏园遇见的八个人不会用沉冤得雪的表情瞅着他。 而其中,以那四个男人尤甚,脸上大大地写着“拜托”两个大字。 “别让我知道你欺负她。”吕学谦的声音唤回靳朔漠的思绪,让黑如子夜的瞳眸重新锁上自己,同时也让他很清楚地看见那双眼里对他这句警告的讶异。“你对我的话感到惊讶?” “我以为你不在乎吕游。” “她是我的女儿。”靳朔漠扬了扬眉,讶异未减。 当他登门说明来意时,眼前的长者只听他说出名字和拥有的事业后就答应将吕游交给他,是以,要他怎么相信他在乎自己的女儿?“你答应将她交给我,不是因为我的财势?” “一半。”吕学谦十指交缠撑在办公桌上。 “另一半是” “我清楚十年前的事。”吕学谦笑着欣赏年轻人的惊讶。“再者,我答应不代表吕游会乖乖回到你身边;拒绝又能怎样?不如卖个人情给你,将来在商场上你也不至于不留情面给我。” “所以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会吃亏。”原来这才是他的盘算。 “没错。” “老狐狸。” 吕学谦呵呵直笑,不以为忤。“你不就看上老狐狸所生的小狐狸?” “你不把她当女儿看。” 为她抱不平吗?“呵,我以为你这趟回来是为了报复。” 报复?靳朔漠愣了下。 刚回来时的确是,但私下和吕游的母亲谈过后,这两个字便被他遗忘在废弃的记忆库不再想。“你在怂恿我报复她?” “只要你敢,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你的朔阳科技,让你后悔回台湾。”吕学谦笑意盈然的脸配上不相衬的警告。 这样的前后不一让靳朔漠摸不着头绪。“你在威胁我?” “听不出来就枉你在商场上混这几年。” “我不懂。”靳朔漠失笑摇头。“关于你的事,我在商场上时有所闻,会说这种话不像传言所形容的你。” “你是指风流不改、拈花惹草,换女人好比换衣服,底下子女没一个出自同一个母亲、关系复杂?” 这算是自知之明吗?靳朔漠锁紧深思的眉,瞅视看似自贬又像对外界传言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有趣的吕学谦。 “传言有真有假,端看人怎么想。在你眼里,我吕学谦又是怎样的人?” “在商,我佩服你也敬重你;于私,我不欣赏你。”靳朔漠坦言无讳。 “你不怕我收回承诺?” “不管你答不答应,无碍于吕游的决定,征求你的同意只是礼貌。” “哈哈哈”有意思!“难怪若谦口口声声说只有你制得住小游。”不下于他女儿的倨傲中,靳朔漠还多了一点形式上合宜的礼貌。 “我不想制她。”提起吸引他回台的人,靳朔漠放柔了目光。 他不想制她,只想要她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别再躲他。 “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不报复她?”吕学谦颇感兴趣地问着此刻从脸上就看得出“旧情难忘”四个字的靳朔漠。 “原因”靳朔漠顿了顿,黑瞳定在吕学谦身上。 吕学谦会意地点了头,勾起无奈的浅笑。 他知道原因在哪里了。 ^o^ 吕游看了自家铁门半晌,低头望着躺在手上的钥匙,再队门锁好一会儿,就是没有动作。 或者,该说半刻钟前她已经做了将钥匙插入锁孔开门的动作,只是打不开,不管她怎么试,就是打不开。 这情形有几种可能,可能之一是她走错家门,但除非她瞎了或失忆,否则这住了几年的窝不可能走错;之二是钥匙坏了,但这钥匙好好的躺在她掌心上,没有一个地方缺了角。 至于之三,就是门锁不对劲,不是她换,就是被人换了。 她没有叫人换锁,唯一的可能就只剩 踩着高跟鞋转往回来时的方向,冲进电梯杀到一楼会客厅,煞车停在管理员驻守的柜台前。 “喝!”正沉醉于电视节目中的管理员被吓了好大一跳,老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  “老黄!不要告诉我本大姐家的锁被哪个死家伙给偷天换日去了!”吕游一手拍上台面,吆喝柜台后头的年轻管理员。 “嘿”面对吕大小姐的怒气,老黄一双眼染上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的爱慕之意。 “再看我就戳瞎你那对老鼠眼!”吕游不客气的撂下警告,即使是动怒,美艳的姿态还是让管理员忘了她话里的威胁,嘿嘿直笑。 “说1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在你回来之前嘛”住在二十二楼的吕小姐还真是漂亮呐!怎么看怎么觉得漂亮,尤其是生气的时候,更是美丽。老黄心想,嘴边不忘说话:“你男朋友来找你真是的,明明有男朋友还说没有,根本就是骗我嘛!还好我没有对你展开追求的行动,要不然就变成夺人所爱的小人了。” 着火的美目狠狠地瞪了他一回,手肘撑在台面上,先比出一根食指。“本姑娘绝对没有男朋友,这是第一点,你要给我记在脑子里,还有”中指接着出头比了二“就算阁下开飞机来追也不可能追上本姑娘,你给我牢牢记住了!” 老黄听见第一点先是燃起希望,随后的第二点却又像冷水哗啦啦地浇熄他的斗志,可是年轻人就是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是不? 所以“那我开喷射机追成吧?喷射机比飞机快多了。” 黑白分明、其中又烧着两簇火的眼一眯,菱唇弯起圆弧,哼哼哼地笑了几声,只听见娇滴滴的嗓音如是道: “就算你开超音速战斗机,本姑娘照样用地对空飞弹轰了你!”啐!马不知脸长,猴子不知屁股红!“说!那个自称是我男朋友的家伙是哪根葱、哪颗蒜?”正在气头上的吕游哪管是自己有求于他。 可这管理员也真奇了,吕游愈骂他似乎愈开心。 没办法,人说打是情、骂是爱,被心仪的吕小姐骂着不就表示她爱他吗?嘿嘿嘿“你再笑下去,我马上向委员会要求换人!” “不要啊!我不笑就是,我说,我说嘛!”离开这儿怎么见得到她嘛。老黄这才紧张,乖乖捧出访客名册,点出一行字。“就是这个人。” 吕游定睛一看,明白之余也忍不住翻白眼。“我衷心建议你去捐赠眼角膜。” “我是有办一张器官捐赠卡啊,等我死后” “我说的是现在,现、在!懂吗?” “可是我这么年轻,又还没死” “反正你根本不需要眼睛!”日游指着那一行字咬牙道:“世界上哪有人姓‘你知道’名‘怎么找我’!” 老黄揉揉眼,定睛一看。“啊!真的很奇怪耶,怎么会有人叫‘你知道怎么找我’哩?” 她真想一拳轰上他这张无辜的蠢脸!“你让本大小姐的门锁被人偷换,现在十一点多又找不到锁匠”粉拳握出令人讶异的喀喀声响,十分骇人。“你怎么给我个交代?” “我呃!”盯着扬在面前的拳头,老黄吞了吞口水。 虽说打是情、骂是爱,但是打会痛哩! 粉拳逼向前,吕游厉声道:“说!怎么给我交代?” “你可以住我那里,我、我会照顾你。” 双眸一眯,菱唇扬起邪笑。“本大姐要睡就要睡席梦思的水晶床、盖天然蚕丝被、听matthew  lien的音乐,还要motif的熏衣草精油作室内熏香,你那里有吗?” “什么?什么什么?” 席梦思他知道,可接下来的东西什么啊? “我有。”低沉的嗓音夹带好不容易压抑住的笑意自吕游身后响起“你可以睡我那里。” 吕游闻声,连回头看一眼说话的人都没有,直接转身向大门走去。那家伙不是写着“你知道怎么找我”吗?这不就表示他不在这里? 如果不是这样,她老早跑了,哪会跟这逊脚的管理员抬杠。 天欲亡她何必来这一招?十年不见,靳朔漠像修炼了什么神功回来似的,这么奸诈! “吕游!”等了她一个晚上的靳朔漠哪容得了她这种态度,大掌一扣就是不让人走。 “放开。” “我回来就是要找你,你不会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我没有义务让你找到。”依然只让他看着自己的后脑勺,吕游说什么都不回头。 回头还得了,她不想看见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记忆中,那家伙逞凶的脸让她很讨厌。 “我找了你四年多。” “干我屁事。”粗鲁的话意义简单明了,的确像吕游的作风,像只刺猬似的。可惜对方压根儿不吃她那套,无视刺猬满身扎人的尖刺。 “别像个小鬼头说粗话。” 粗话?吕游哼了一声,忘了之前一直叮咛自己不要回头的事,猛地回头就是开口一顶:“这叫粗话?本大姐还有更唔!” 她就像头傻气的猎物,开合的双唇被身后人俯首锁扣在阳刚的气息中,连同身子在铁臂中转了半圈,逃也逃不开。 “喝!”他的吕小姐被管理员老黄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魂不附体。 被强吻的人是怒气难抑地死瞪着一双火红大眼,恨不得将对方烧成灰。 强吻的人则是悠然闭上眼,享受睽违已久的亲呢,直到发现怎么努力也无法让对方松口,让自己加深这个吻。 稍稍拉开距离,看见她原先鲜红艳丽的唇紧抿成一条白线。“不开口?”燃火怒眸用足以的伤人的热度回瞪,连开口让他有机可乘都没有,闭门自守得死紧。 “你真的不松口?” 你能拿我怎样!狠瞅的眼表明坚决死守到底。 “那就别怪我。”同样黑加深夜的眸子闪过笑意,在让人头皮发麻的笑意后是伸出两指,逐渐接近俏挺的鼻。 他不会是想正猜测着却为时已晚。 赖以维生的呼吸闸门就这么被区区两指掐住,啥也吸不进,更别提呼出了。 “要命要守全在你一念之间,等你缺氧昏厥,我还可以效法睡美人里的英俊王子吻醒你。”奸邪的笑意挂在落下调侃又似威胁的唇边“不过到时是不是只有吻,我就不敢保证了,毕竟难得你会让我有机可乘。” 睡美人?这老掉牙连三岁孩童都不信的故事从他嘴里说出,真教人起鸡皮疙瘩,但是那威胁的确奏效。 就在意识只剩残余,知道自己快翻白眼的急难时刻,吕游终于开口:“你这个可恶、天杀的王八、卑鄙无唔!”这一回全盘皆输,没什么守得住,只能任他在她嘴里、在她身上,点起一把又一把的无明火。 真可恶啊!她压根儿不想跟他上演这么一出火辣辣的激情戏,尤其又是在这会客大厅!? 天!一声哀号从心底呼啸而过,留下余音回响。 该死的!她竟然让他在这种公众场所吻她?这里的三姑六婆、四叔七公是有名的长舌呐,要是明天听见她吕游有孩子、当了妈的消息也不足为奇。 嗅,去他的!他还要吻多久?她的腿都软了。“喝!”突地被打横抱起,再怎么胆子大,也难免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带你上楼,我那里有你睡觉时需要的东西。”靳朔漠大步往电梯方向跨,感觉手臂上的重量轻得不可思议。 十年过去,她变得更清瘦。这让靳朔漠忍不住皱眉。 “那是我的地方、我的家!你休想踏进一步!”修长双腿死命的踢动,要跌倒也要拉他一块。 “现在开始是我们的地方、我们的家。” “听你在放” “再说粗话,我就在这里吻你。” “你哼!”吕游挫败地收敛下来,干脆不讲脏字挑衅,直接说正题“房契上又没写你的名字,你更没付半毛”双手压下他的脸对看,精明如她,马上想到一件事,不过她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现在想的会成真。 可惜,靳朔漠偏没这么好心。“我已经缴清你的房贷,也更正了产权登记为共同管理,新的权利书这个礼拜会寄来。” “你、你”他才回来多久,这怎么可能?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你教我的。”拿砖头砸自己的脚有多痛?低头看看怀中人的表情他就知道,用不着亲身体验。 “那你也不该把它用在我身上啊!”“我很怀疑。” “什么?” “听若谦说这几年你赚了不少钱,剩下的房贷不过几百万;你会付不出来?” 吕游别开脸,双手环胸,也不挣扎了,他要抱就让他抱个够,反正此刻的形势他强己弱,挣扎无益“本姑娘奢侈成性。那点钱还不够我塞牙缝!” “是这样吗?”靳朔漠沉声问。 “喂,我怎么花我的钱干你屁什么事,你凭什么管。” “我是你未来的丈夫。” “笑话!”吕游连哼数声。“你是我不知道第几任男朋友,还是主动提分手的那一个!” 靳朔漠闻言,眸色为之一沉。“很好,你提醒了我这件事。” 提醒?吕游想了会儿,还是决定开口问:“什么事?” “你设计我这件事。” “啊!”吕游的脸顿时惨白,连浓装艳裹也藏不住那打自心底发毛的白。啊!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万千懊悔也说不尽吕游此刻的沮丧。 电梯门关上,孤女无力可回天呐! 第三章 “别哈啊我受不了”忽高忽低的喘息此刻回响在这三十来坪的公寓中,一阵又一阵。 “我说过要算帐。”回应声声喘息尖呼的是含笑的低沉嗓音,夹带莫名忍抑不住的情绪。“言出必行。” “停下来,我不啊!哈、唔”抓来手边椅垫压上脸,吕游倔强地不肯再发出任何声音,只靠不停挣扎的身子做最后的奋战。“唔、唔”“不准逃。”靳朔漠跨坐在不断踢动的双腿上。轻轻施压。“再动就延长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我哈啊!我不唔”可恶!竟然用这种方法算帐!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还不放过她,明知道她 不行!没办法再忍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再搔我痒,我、我怕÷痒”一边喳呼,吕游不忘用手上的椅垫拍打背对她、跨坐在她腿上的恶劣男人。“哈哈哈放手啦!啊哈哈哈”靳朔漠空出手抢下椅垫丢到一旁。“还有四十分钟。”一年十分钟,十年一百分钟,他已经很客气了。 “哪哈哈!哪有人这、这样哈哈算帐啊哈哈哈”“对你,不能用一般的方法。”被强压在沙发上的人像只川烫过的蜷曲虾子,压人的也不见得轻松,额头渗了点汗,但搔痒的手还是没停过。 “啊哈哈哈我不玩了!算我输可以吧,我哈哈哈”“还有二十分钟。”靳朔漠一双手往身下的玲珑身躯各个痒处直搔,坚持报复到最后一分一秒。 尖叫声夹带着狂笑就这么又持续了二十分钟,总算平息下来,还给深夜一片安宁静谧。 “你呼呼你费尽心思就只为找我算十年前的帐?” “还有娶你。”走进厨房端了杯水出来的靳朔漠再度点明:“我已经说过不少次了。”说话的同时,他将水交给她。 吕游接过水,仰首就是一大口,根本不把含蓄两字放在眼里。 一杯水喝尽,她咂咂舌道:“你休想。” “我没有办不到的事。” “现在就有一件。”吕游起身,边走边扬手拭汗停在大门边。“不送。” 靳朔漠像看不见似的躺在她的长沙发上,闭目养神。“这层公寓我有一半的权利。” “我说你没有就没有。”她亲手一滩。“请滚蛋!” 就在这话起话落的瞬间,一切快得连吕游这个有一点身手的人都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一只大掌压在门上,黑影随之将吕游钉在门板上,手的主人、影子的主人,全是眼前奸笑轻扬眉,却全身毛细孔像会呼吸似的猛吐怒气的靳朔漠。 吕游吞吞口水,识时务地抬起娇怯无辜的黑眸,放柔了声音道:“你这样人家会怕耶!”可恶!她的柔道、空手道全是他教的,打得过她早打了,还会等到现在! “你卖乖的本事愈来愈高竿了呵。”说话的薄唇缓缓靠近眨眼间由见人就咬的母狮变成温驯可人的小白兔的猎物,直到能嗅进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和感受到自肌肤辐射出的热度,才由靠近改为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描摹她的轮廓,每说一句话,吐出的气便直直拂上她的脸,最后停在抹上朱红的唇前。“多少人买你的卖乖,又有谁躲得过呵?” “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卖就不成。”该死!她吕大姐三个字端出去哪里需要卖乖,只要不使坏对方就阿弥陀佛了,偏偏只有他“退后!你这样我根本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只有他!活脱像是为了证明世界上一物克一物的道理有多么正确似的,蹦出靳朔漠这么一个人! “我刚回国,来不及找住的地方。”收拾在美国的琐碎事务,直到半个月前才回台湾的他来不及找到固定的住所。 “你可以住饭店,反正你有的是钱,住一两个月的总统套房也不会穷。” “你未免把我看得太高竿了,我过去只不过是家软体设计公司的老板。” “一两片光碟就能换来上千万张华盛顿,还有谁比你更会坑钱?退后!” 靳朔漠反而刻意向前倾,更靠近她。“说到坑钱,我的功力还比不上你,利用女人赚钱,你的行径就像古代的老鸨。” “哈!那你堂堂一个公司老板干嘛跟个老鸨纠缠不清?走开!”说她是老鸨!那票子漂亮妹妹现在哪个不是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敢说她是老鸨! “和你谈笔生意。” 生意?日游狐疑地瞅着他。“什么生意?” “我只扛一块朔阳科技的招牌回来台湾,凡事还在起头上。” “哼,这一块朔阳科技的招牌背后代表将有多少资金流进台湾,你以为我不知道?最起码有十亿。” “你不是商界的人,却很清楚这些事呵!” “我本姑娘有的是门路。” “也难怪伯父只想把他的事业交给你。”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美目凝起怒极而生的寒气,冷冷瞠视面前人,像是藏在心底的千百情绪全因他一句话而决堤般,宣泄而出。“谁要那间破公司!” “你在跟钱过不去。”食品业的巨擘、正企图跨足生化科技的“擘誉食品”谁不想要,她倒是说得轻松。 “我要钱多的是人送上门,鬼才拿他的!” 她心下的痛究竟有多深?靳朔漠凝视她怒恨交集的表情细读,可惜读不出她此刻这份藏也藏不住的怒恨深到什么样的程度,也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缝隙可以让他介人、让他为她消解。 我的女儿排斥感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原因出在我,是我的错让她不相信情爱这两个字;十年前,我以为你让她走出了这样的阴影,结果 你能懂吗?她表面上看起来像个没事人,爱笑爱闹、爱作弄人;但实际上,心里比谁都阴沉、都爱嘲笑这个世界的人事物。因为我,这全是因为我 如果能,请帮我照顾她、爱她,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否则你不会回台湾,对不对?你对小游是真心的,对不对 他在发呆。因为靳朔漠动也不动的迟钝,让吕游发现这件事,转转眼珠子,她悄悄挪脚往没有他手臂挡路的右侧移动。 怎知才跨出一步,就马上牵动失神回想的靳朔漠伸手扣住她。“想逃?” “这是我的地方,逃什么逃。” “谈谈我们的生意。” “没什么好谈。” “听若谦说,你的工作坊专门为人设计情爱。” 那个吃里执外的家伙,竟敢泄她的底!“我关门了,不做生意。” “我要你设计的事无关情爱。” “我手下没有员工。” “你,我指定要你。” “我躲你都来不及了,你想我还会答应你吗?” “这件事只有你办得到。” “要是我不答应,你能怎样?” “如果你想跟我一直纠缠下去,尽管不要答应。” 这句话的意思是吕游终于正眼看他,等待下文。 “我回台湾发展,事业上会遇上的阻力用不着我说,你应该有数,但我根本不把这点小事放在眼里,就算到时具有麻烦,也不至于让我的公司蒙受损失。” “行了,我知道你厉害,用不着在我面前吹嘘。” “所以我要跟你谈个交易。” “到底是什么交易?” “尽你的全力弄垮它。” 弄垮它?“哪个它?” “朔阳科技。”靳朔漠薄唇扬笑,仿佛在说别人的公司。 “那是你一手建立的吧?”要她设计朔阳科技—垮它?“我没有那个本事。” “如果没有,我们就一直纠缠下去。”靳朔漠拨来她一撮发丝在指间把玩。“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你不愿意嫁给我也一样。” “这是条件交换?” “没错。 “你疯了。” “没你严重。” 要她弄垮他的事业还说没她来得疯,啐! “而且我让你进朔阳当我的秘书,只要你认为有机可乘,随时可以出招。” “呵!你要拿朔阳科技跟我较劲?” “没错,我要你当进入朔阳破坏的内贼。” “内贼?”圆亮的眼珠子频频转溜,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其中最多的是像孩童看到新玩具时的兴致盎然和跃跃欲试。 设计人当过秘书、管家、太太,就是没玩过商业间谍这角色,似乎挺有趣的。吕游在心里思忖。 “在你扳倒朔阳之前,我们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同进同出,这是约定里唯一的条件;只要你赢,我马上离开,从此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从此不再!复杂的眸子锁上眼前自信十足的脸,对这赌砖侃而谈的靳朔漠似乎没有发现她眸光一闪即逝的转变。 “给我你的答覆。” 螓首低垂,吕游似乎不愿让他瞧见自己思考时的表情。 “吕游?” “我答应,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不准对我乱来。” “你所谓的乱来指的是” “不准se诱我,更不准睡到我床上。” “我对你还有影响力?”靳朔漠讶异地挑高眉。 “食色性也,男女皆同。当欲望来临、欲火焚身的时候,就算对方是再怎么没有吸引力的人,也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 没有吸引力?意外?“你是这么看我的?” 吕游没有回答,她要的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答案。“你想住下来就必须遵守这个规定。” 沉默了半晌,靳朔漠点头道:“可以。” “好。”贝齿随咧嘴的笑露出半寸洁白,吕游皱鼻向他抬了抬下颚。“我不会输你,我一定要把你变成比十年前还糟糕的穷光蛋!不过到时候你不准拿弄垮朔阳科技这罪名困住我。” “可以。”靳朔漠望着她挑战似的神情,真正松了一口气。 总算找到方法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了。 接着要走的下一步是 00 朔阳科技,虽然来到台湾不过近半年,但由于对国外的交易动线并没有因为产业移师而中断,所以几乎是原规模从美国移到台湾,一口气租下五层位居市中心的商业大楼,供六十名员工使用。 其内部主要分为软体开发及贸易往来两部分,分别由一同跨海来台的执行长李仁负责开发部门,及公关葛赛负责生意洽谈。 他们的顶头上司当然是主控大局的靳朔漠。 而另一位,也是公司里唯一但即将变成唯二女性的,是靳朔漠的机要秘书陈靖。 一大早,三个被上司要求每天早半个小时到公司成习惯的勤劳员工或说是被当成奴隶虐待的可怜人,如同过去的每一天,在五层中最高的十楼所设的会议室中喝着咖啡,吃早点闲嗑牙,享受上司来之前令人不舍的优闲。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公式化反应的一声“老板早”字尾终结在三人六目瞥见老板身后炯娜多姿的艳女身上。 美女的美有千百种,有的娇羞可人像朵小百合、有的艳丽明亮像玫瑰、有的柔柔弱弱像芙蓉、有的艳光四射像牡丹各有各的美,但他们眼前的这位却很不一样。 是艳n美,可是这种美就像一株生长无数杜鹃花的杜鹃树、一丛长满刺棘的野生玫瑰丛,浑身无一处不带刺,让人看了反而想站远点,免得被花香吞没、被尖刺扎出满身窟窿。 “朔漠,这位小姐是” “我带来分担陈靖工作量的人,她叫吕游。” “旅游?”好奇怪的名字。“你喜欢旅游?”负责对外公关的葛赛首先打开话匣子。 “双口吕,单名游。”一早被从棉被里挖起,起床气未消的吕游当然乐于应付自己送上门来的受气包。“中文不好就不要逞强,人的喜好跟名字没有关系。” 好呛!葛赛咳了几声,摸摸鼻子低头喝咖啡,冲淡刚被人丢进嘴里强迫咀嚼的辣椒。 “喂,你怎么说都是新来的,这么嚣张还想在朔阳待吗?”看不惯的李仁第二个出声。 可惜,声音虽大到底还是没有杀伤力,只换回浅浅一哼:“我也想走,偏偏有人不放我,我也没办法。”她抬抬下颚示意那个不放手的人是谁。 “呵!一点礼貌都没有,朔漠不请你回家吃自己才有鬼。” “你说对了,这世上真的有鬼。”吕游嗤哼道:“不信就来赌。” 赌?“赌什么?” “我现在说走,要是你家老板没有留我,我就随便你处置,看你想怎么样都行。”吕游坏心地睨着听见这话回头看她的靳朔漠,还没开始上班就已经先送上麻烦。“要是他留我不让我走,你说你要怎么办?” 基于多年相识,李仁相信这个老朋友不会让这样的人待在公司,是以,他大胆放下筹码:“一样,要是我输,就什么都听你的。” “好。”对这个赌注,吕游满意地点头。“我走了。” 语毕,她马上转身抬脚,刚要踏出一步 一只手在同时扣上她的手腕,似笑非笑的唇在她耳边吹起热气“你敢?”他们的约定还没开始,她就要抽身?哪有这么简单。 “全看你怎么决定,老板大人。”吕游朝他眨了一下带电的魅眼。“你说走,我哪敢留啊?” “你很聪明,吃定我了。”她表面上是跟李仁赌,实际上挑战的是他。 呵!她明知道他一不可能让她走,二不可能让她输掉这场让李仁任意处置她的赌。真是够卑鄙的赌法。 “好说。” 扣腕的手改移到她腰上,带着她转向众人。“李仁,你输了。” “啊?”李仁眨了眨圆亮的眼,张大嘴巴。“你要留她?” “我不可能放她走。” “那我不就” “没错。”吕游抢白道:“从今天开始,你多了个名字叫奴隶,供我差遣。” “看来你只好像条砧板上的鱼,任人处置喽,李仁。”坐在最后头的陈靖不忘丢块大石给落井的可怜家伙。“你好,我是陈靖。” 女的?“啊!好帅的女人!”吕游像见到罕世珍宝似地迈步穿过三个大男人,走到陈靖面前。“我以为他口中的陈靖是男的,原来是这么帅气又漂亮的女人呐!”呵呵,跟她的蛀书虫有得比,而且更棒。吕游在她身边绕圈,一双眼写满看不腻的惊艳。 000 一头利落直短发,一套合腰身的黑色直条纹西装,白皙的肌肤、玲珑的身段,最难得的是那张介乎俊雅与美丽之间的脸,乍看之下会以为她是个富家公子。 真有趣。 吕游热络的握住陈靖的手压在胸前。“我喜欢你,很高兴能跟你一起工作,天天看着你养眼真是再痛快也不过。” 陈靖似乎被她的举止骇愣,一双狭长的东方眸子动也不动地垂视面前矮自己不过两三公分的美女,之后盯在自己被迫贴上她胸口的右手。 “放开她。”靳朔漠一双火眼死盯着那丰胸前的三只手不放。发现新大陆的吕游压根儿没听见身后夹带火气的声音,还自顾自的趁人不备,腾手摸上陈靖呆愣的脸。 “哇!你的皮肤很光滑耶,天生丽质、天生丽质。”真想咬上一口,吕游心想,身随意动,仰首噘起红唇。 “啊!这”先是李仁抓着头发大叫,只差没喊出“那是我的”四个大字。葛赛则扶着眼镜好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 至于靳朔漠 长腿跨步,健臂一伸,将企图染指陈靖的狼女一把揽到身侧,冷静地化解这场危机。 “你做什么?” “那是我的。”怒目锁在说话的唇上,字字咬牙。 陈靖是他的?吕游不由得一愣,须臾间,没来由的一股怒气冲出口:“既然你已经有别的女人,还来找我做什么?放手!本姑娘要走人。” 他已经有别的女人?靳朔漠皱眉,老大不爽她莫须有的指控。 不过再瞧她动怒时盛气凌人,直想撕了他的狠劲,这才领悟过来,拧起的眉峰因为唇边浅不可见的暗笑逐渐平缓。 这是个非常有趣的误会,不是吗?呵,看她的反应可以猜想这十年来念念不忘旧情的人好像不单他靳朔漠一个。 这个吕游,很不坦率呵! 可恶的家伙!昨天的约定是故意骗她来这里看他的女人吗?该死的! 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的吕游吼骂几声,怒气也不见减低半分,甚至像油加在火上似的,烧得更烈。 “放手!你这个唔!” 唇遭封,挡下本来应该出口的秽言脏语;可这回,吕游回敬他的是两排贝齿狠狠一咬! 靳朔漠如遭雷击地退开“你咬我?” “就咬你怎样!”吕游回吼,试着扳开扣得自己腰痛的铁臂,嘴上不停念道:“如果想跟我炫耀你的女人多漂亮,用不着花那么大的心思,只要来通电话我就会来看,干嘛又换锁又强赖在我家不走?”可恶的男人! 女人?状况外的李仁和葛赛茫然的视线来回看着眼前三人。 什么时候陈靖变成朔漠的女人了? 该死,怎么扳不开!“放手啦!现在你的女朋友我也看过了,我祝你幸福,可以放我走了吧?” “你在意我有别的女人?”舌尖的痛让靳朔漠皱眉,但吕游的反应让他一会儿皱眉恼怒、一会儿高兴,表情变得有点滑稽,让人看不出他准备要笑还是要生气。 “谁在意啊!”不假思索的回应摆明了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在意。” “哈!我要在意就不姓吕!” “再过不久你的确不姓吕,靳太太。” “你”被抢了一阵白,素来被称伶牙利齿、咬死人不偿命的吕大姐,竟初次败北,哑口无言。 “朔漠。”他叫她靳太太?葛赛抬手推了下眼镜。“你要结婚了?” “这是我回台湾的目的。”直到此时,靳朔漠才向三名得力助手说出自己半年前力排众议,毅然决定回台湾的动机。 “她就是” “不是!”吕游飞快打断李仁的话。“他要娶的是陈靖,跟我没关系。放手!在自己女朋友面前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算什么!” “你吃醋的模样很野蛮,吕游。”像个小女孩撤泼似的醋劲大发,还真让他意外;但也由此可见,他靳朔漠在她心里还占有一席之地,这是好现象。 “谁吃”最后一个“醋”字,被靳朔漠捏住她唇两侧的指头给收在被强迫噘起的嘴里。 “这是我的。” “唔”“你的唇和吻都是我的,听清楚没有?” “放≈!” “再恶作剧,我绝对、一定会把你倒吊起来打屁股。”瞧见一双含火的眼瞪得更大,靳朔漠丝毫不以为意,照单全收。“我说到做到。”是该有个人教教她什么叫适可而止了,他心想。 活了二十九个年头,仍爱恶作剧就已经是马齿徒长,再不懂何谓收敛,那就真的是年龄长在狗身上,白活了这么久! 这家伙是认真的。清楚看见和自己对视的眼神不单闪着火,还笔直得像把利剑,吕游困难地咽了咽口水点头。 “很好。”得到效果,他终于松手放开她,朝看戏的三个人发号施令:“从现在开始,她和陈靖一起担任机要秘书的工作,现在葛赛、李仁回工作冈位,陈靖带她认识环境,之后再到办公室找我。” 知道顶头上司怒气未消,纵然大伙儿心里疑云比百慕达三角洲上空的黑云还密,也都识趣地摸摸鼻子依令动作。 靳朔漠的脚步跟着往会议室大门移动,直到身后传来吕游低得让人听不真切的声音: “你以为本姑娘会这么安分,乖乖任你宰割?”他的?她身上每一处都是她自己的,哪儿也不是他的!“我爱亲谁就来谁,你靳朔漠管不着。” “你说什么?”听不清楚的靳朔漠转身开口问。 垂着脸的吕游突然抬头,拉来离她只有三步远的陈靖抢下一吻,趁众人被这幕弄愣了神智的时候,拉着陈靖穿过三个大男人往外冲。 “哈!我只属于我,是我自己的,跟你靳朔漠一点关系都没有,想跟我斗,先回家练上十年再说!” 两道纤影迅速消失在电梯门口,一分钟过后 “吕游!” 偌大吼声险些震聋李仁和葛赛的耳朵。 第四章 不过,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逃得过尼姑搬不走庵”就算在认识公司环境的短暂时间里,吕游能和陈靖变成臭味相投的姐妹淘,也无法让陈靖藐视顶头上司的交代,放她一条生路。 “自求多福”在吕游耳边同情地撂下最后一句话,陈靖赶紧转身离开。 “等一下!陈靖!”吕游伸手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身边最后一根浮木飘飘然离自己远去。“什么嘛,大难来时各自飞。”她在嘴边嘀咕。 “她跟你是同林鸟?”热气吹上吕游的耳珠,靳朔漠十足幸灾乐祸的语气,仿佛不知道自己正是这个灾、那个祸。 “同林鸟都会各自飞,更何况是一个刚认识的朋友。”她豁出去了,管他要怎么回敬她,既然梁子结下了,她吕游大不了就是咬牙硬碰硬。 心念一定,吕游转身傲然直视靳朔漠,双手叉腰增加气势。“好,你说你要怎么对付我?” “对付?”靳朔漠垂落指间纠缠把玩的髻发的目光,因为她的话抬起。“你认为我该怎么对付你?” 吕游黑白分明的眼珠溜溜地转了转,想到昨夜自己的惨状“不准你再搔我痒!” 真可恶!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最怕搔痒,这件丢脸至极的事她跟谁都没说过,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靳朔漠摇头,惋惜她的难得胡涂。“同样的处罚方法了无新意。” 了无新意?难道她气得晕红的脸迅速刷上一层惨白。“你真要把我吊起来打屁股?”都几岁的人了还被这样对待,要她怎么见人?“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你说呢?”缠发的手伸至她脑后扣住头颈,属于男人阳刚的脸压了下来,蜻蜓点水般的轻吻纷纷落在吕游抿紧的唇线上。 这突来的亲呢让吕游很不能适应,她这个人通常是软硬不吃,但此时面对的是靳朔漠;她可以硬碰硬,却不知该怎么应对他的柔软姿态。 “对不起。” 对不起?“你说对不起?”一句话、三个字,让还在伤脑筋如何从他缠人的网中脱身的吕游听得是一头雾水。 “嗯,我很抱歉。”靳朔漠吻得不亦乐乎的同时边说道。 他很抱歉?如今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吕游连抗拒他的吻这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心神全被他一句道歉扣得死紧。 “你不属于任何人,你属于你自己。” 回到办公室一个人独处,脑子就特别容易冷静;一冷静,马上就发现自己再一次犯了老毛病。 他以为自己冲动的脾气在这几年的磨练之后大有改进,想不到看见她对除他以外的人举止亲呢就无法忍受,骨子里的霸道专断又重新回笼,想要将她紧紧拴在身边。 当年他就是因为这样才失去她,如今险些重蹈覆辙。 贴在额头上的轻微凉意唤醒沉陷在自己思绪中的靳朔漠,看见她抬高双手贴在彼此额头的动作。“你做什么?” “明明没病,竟然说出不像你会说的话。”吕游收回手,双眼始终写满狐疑及戒备。“你哪根筋不对劲?还是被我气到神经错乱?” “十年的时间你没长进,不代表我也是。” 她没长进?吕游用力戳着眼前的胸膛,巴不得能戳出一个大洞。“我是哪里没长进了,你说啊!”  “恶作剧是青少年的专利,容我提醒,再过一年你就三十岁了。”靳朔漠忍不住笑意,轻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对指尖触及的艳丽浓妆锁起眉头。 “我的心永远年轻。” “如果你只化淡妆,也许会看起来比较年轻。”靳朔漠收回染指的手,拇指与食指相摩擦,清理指上的蜜粉。“而我最想看的是不沾脂粉的你。” “这跟化妆无关。”面对他的坦言,吕游的闪躲显而易见。“我就喜欢这样,就算我浓装艳裹也一样年轻。”’ “好,不谈你的妆,那我问你,既然如此你为何选择逃避我。逃避感情,像个受到感情创伤、不再相信情爱的成年人?如果年轻,有的应该是勇于言爱的莽撞、不怕受伤的坚强,不是吗?” “不要拿我的话砸我!”吕游用指尖使劲激进眼前的胸膛。 “别以为到今天我还不知道你设计我提出分手的原因;如果不知道,我就不会回来找你。” “谁要听你胡说八道。”吕游推开他,抬手爬梳凌乱的头发。“分手是你提的,原因只有你自己清楚,我最多不过是受害者,干我什么事。” 算她孬种吧!当他提及这件事时,她一点抬头和他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另一方面,吕游也因为他的话感到讶异。 他怎么会知道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吕游扪心自问,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向谁说过,一直将这些感觉、想法压在自己最深最深的意识底下,怎么会 靳朔漠突然提及,让她颇感狼狈。 “真正的受害者是我。”再次拉她回来搂困在胸前,提起当年她为了闪躲逃避而设下的局,就算昨天已经算过帐,他还是无法不介意。 那份心伤如此真实,他怎么忘得掉? “带着被你背叛的心情离开台湾,你以为我能马上回复、像个没事人吗?是你太低估自己在我心中的重要性,还是太高估我遗情忘爱的本事?”情爱这回事,就算当初彼此都是莽撞冲动,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的年轻人,也不可能在转身的瞬间忘却背对背不再贴心的旧情人。 更何况他们之间不只是一时兴起的恋爱游戏,两人之中至少他是绝对认真的看待这份感情,虽然方法不算正确。 以爱为名囚困如同飞鸟般自由不受拘束的她,这是他犯的错,但她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同样错得令人发指! 竟然故意设计一出喜新厌旧、爱慕虚荣的老旧戏码,算准他对感情容不下一点龌龊的脾性,激怒他主动提出分手。 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石,当年他就是如此才会让她得逞。 “你还要抱多久?”怀里的人闷闷地开口问,只想逃开让自己愈来愈热得难受的火圈。“这样很热。”还让人有种快要窒息的桎梏感。 十年前的感觉再次回笼,沉重得让她又想孬种地逃开。 靳朔漠闻言,似乎也感觉到她的紧绷,赶忙松手退步。“好一点了吗?” “你和以前不一样。”愈来愈发觉他的不对劲,当年交往的时候,他连走路都怕她会走丢似地非牵着她不可;能拥抱的时候,骨子里的独占欲便倾巢而出,像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罩住她,慢慢收紧网口,甚至还抽出里头的空气,让她险些窒息;可是现在他竟然会因为她的抱怨而松手,甚至退后? 十年风水转,五年人事换,可是他未免变得太多湘形之下,好像她吕游就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马齿徒长到姥姥家,还是老样子。 她马齿徒啧!她干嘛菲薄自己厚待他! “十年有多久,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靳朔漠反问“十年的时间够一个人改变和了解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说话间,他仍语带暗示。 但吕游选择听不懂。“陈靖在办公室等我,先走了。”语里,她转身就走,所以没看见身后一只几乎在她转身同时间差点要抓住她的手。 他差一点就抓住她了!靳朔漠收回手,终于明白为什么见她背对自己时,心脏便像被人掐住一样难受。 呵,时至今日才明白,明白自己还不能从当年她转身背对他,和另一个男人翩然离去的记忆中解脱,甚至害怕她每一次转身背对自己,会是又一次的离开。 他永远记得那年自己站在原地目送她的情景。她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转身离开,一直到消失也不见她回过头。 只要她想离开就绝不留恋回头,任谁在她身后呼唤也不会回头,这一点,他亲眼目睹,更亲身体验过。 “小游!”没来由的,靳朔漠在吕游开门前喊住她。 闻声回头。吕游觉得这男人真的很奇怪。 “看看你那张脸,笑得那么诡异。”该不会脑子里又在想什么新招要对付她了吧?乖乖,打一照面,她大姐还没动过铡刀,这个可恶的男人就已经摆了不少谱,难不成还有?“喂,不准再动什么脑筋。” 靳朔漠没有回答,抿得单薄的后始终挂着令吕游不解的微笑,半声也不吭。 “怪人。”吕游啤了声。 啧,美国风水一定不好,才让他这个喝洋墨水的人变得怪怪的。 “小游。” 吕游再次回头瞅着叫住她又不说话的男人,学他一声不吭。 但这次,靳朔漠开口了。“我要补充。” “什么?” “十年的时间不但够一个人改变和了解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也够证明一个人有多爱另一个人。”他暗示。 “是吗?”吕游频频转动眼珠企图装傻带过,开门走人。 “呵呵”站在原地的靳朔漠往后靠向办公桌边缘,低低哼笑着,对于她的回避不以为意;此刻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回头了。 这意味着她还不想离开他,至少现在还不想。 ^#^ 一点纰漏都没有! 吕游开始觉得自己被某人耍着玩。 到朔阳科技一个礼拜,她美其名是总裁大人的机要秘书之二,却完全不机要,根本碰不到什么能让她扳倒朔阳科技的东西。 探不进核心就挖不到致命伤,这样的安排再笨的人都想得到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要不然她这个秘书怎么从没有送过文案、企划,只有一天到晚晾在办公桌后头,两脚跷在桌上也没人理,仿佛被流放到北大荒似的。 愈想愈不对劲,总觉得哪里怪,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嗯从公司想到家里,她还是想不出答案。 最后,她决定用逼问代替揣测。“说!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躺在沙发上翻看商业周刊的靳朔漠没有料到会突然有人从天而降,跨坐在他腰上,冷不防的被这突来的压力逼出一声低喝“做什么?” “说!为什么一点纰漏都没有?”她已经待得不耐烦了,可恶! “什么纰漏?” “你的朔阳科技。”吕游哼了声“到目前为止一点纰漏都没有,大姐我没那个耐心再跟你斗了!” “先下来。” “除非你说,是不是你暗中搞鬼?” “别说你不知道一个女人跨坐在男人腰上代表什么意思。”靳朔漠将双手反剪在背后压着,说话的声音隐约带着某种程度上的忍耐。“下来。” “别忘记规定。” “se诱人的是你,不是我。”他指控。 “噢呵呵呵呵这规定是不准你se诱我,可没说不准我se诱你呐!”笨蛋!重逢后头一回获胜的吕游笑得狂放恣意,震聋别人耳朵不偿命似的。 “好了。”倏地收回笑声,吕游双手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抬高与自己四目相对。 “老实说,你是不是暗中动了手脚,让我弄不垮你的朔阳科技?”这一个礼拜她试图和公司所有人打交道想挖出些机密,要不就弄些丑闻内幕来达到目的,结果是得到回应了没错,但都是些稀疏平常的八卦小事,一点冲击性都没有。 “你要毁我的事业难道我不该防守?”靳朔漠扳开她的手,一手轻拍夹在自己腰侧的大腿。“离开,否则后果自理。” “你轻举妄动的后果是离开这栋大厦。”噢呵呵呵终于找到一个方法回敬他了。“说,是不是你暗中动手脚!” “我没有。”这回他开口已经字字咬牙。“快离开!” “才、不、要。”吕游故意倾身,露出锁骨处一大片白皙。“人家喜欢这样跟你说话嘛。”就连声音也变得柔软暧昧。 “你”靳朔漠强迫自己再次反剪双手。这女人太恶劣了! “说嘛,人家想听你说!你看看,人家在朔阳是孤军奋战,而你呢?还有三个帮手。”该死的,愈想愈觉得不公平,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应付连他在内四个人,甚至可能公司上下全和他同个鼻孔出气!“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凝视的眼带着魅惑人的电力,更夹带浓烈的恶意,存心把他烧成灰烬。 “怎么办呢?”一个人的恶劣行径还能发挥到怎样淋漓尽致的地步?看看俯身在靳朔漠耳畔轻呼热气的女人便知。“这游戏不怎么公平呐!”说话间,红唇有时会不小心划过他逐渐敏感的耳廓。 “别闹了!要是被人看见,会作何感想?” 被人看见?这里是她家耶!除了她和他还会有谁?“同进同出这幢大厦,你以为我还能拿个贞节牌坊啊!十六楼的三姑还问我什么时候生孩子”不说没想到。“噢,可恶,你为什么跟那票人说你是我丈夫!”连婚都没结,她吕游哪来的丈夫! “我说的是我未来会是你的丈吕游!”靳朔漠如遭雷击似的震了下,马上抽出反剪的右手,拉开隔着衬衫染指他乳尖的贼手。“够了!” “不够。”吕游摇头。“我本来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你偏偏要介入我的生活。”想来就气,她耶!地球都以她为中心自转了,偏眼前的靳朔漠就是个例外,见不得她自由自在过日子,硬是要在她不同意的情况下强行干扰她的生活。 一个人过惯了,多一个人是麻烦n累资。“人家一个人住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多了一个你,还得玩你强迫推销的游戏;你根本就是拿弄垮朔阳科技这件事来绊住我,对不对?” 她知道了?“你知道?” “你以为我是谁?”吕游惩罚性地轻啮他的耳珠,故意挑逗。“我要是笨,你会回来找我?” “既然如此,你可以拒绝,再找个地方躲起来,让我像无头苍蝇般派人四处寻找,反正”靳朔漠用力闭了闭眼,压下眼眶微热的感受,重新睁开。“我所做的一切对你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啊”吕游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愣得出神。 但恍惚并没有持续多久,至少回神的速度快得让靳朔漠想乘隙拉开她的时间都没有,指尖游走的速度忽然变得急促且更加火热。 “吕游!” 没有任何意义吗?落下的吻和游走的手没有停止,心思却直在这几个字上打转,不停反复问自己,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吗? “吕游!”靳朔漠再一次粗吼,总算唤回吕游的心神。 一回神啊,她怎么把他的衬衫给脱了!吕游看着自己的杰作,被她跨坐挑逗的男人衬衫凌乱地褪至双臂,露出漂亮的古铜色肌理。 理智回笼,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动了气。 为什么对他那句话会觉得很生气?吕游问着自己,疑云萌生,瞪着眼前高低起伏剧烈的胸膛,试图逼自己找出问题的答案。 靳朔漠以为会被自己体内压抑的热度焚烧殆尽。他气她的挑逗气得咬牙,但当她退开的时候,又感到无比的失望。 盯着他胸膛直看的吕游突然飞快地退开,甚至跳下沙发,俯看沙发上被火烧得脸红的靳朔漠。 也因为她退开,靳朔漠才能拉回些许理智,看见她同样绯红的脸,察觉到她和自己一样紊乱的呼吸。 咳去喉间便住的火炭,他低笑:“自食恶果。”现在好了,一对欲火焚身的男女,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对方,谁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你”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低哑,同样觉得自己被火焚烧全身一回的吕游也咳了几声。“你闭嘴!” 该死!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好吃不是!是闻起来那么对味,没有汗臭、没有香水,只有淡淡的香皂味混合上等雪茄的气味。 还有那个身体那是什么见鬼的身体!摸起来软硬适中,指尖滑过的地方每一寸肌理都这么结实完美可恶!以前不过像块不起眼的排骨酥的男人,平常穿起西装也看不出来有副好身材的家伙,怎么会有这么诱人的身体?害她垂涎三尺! “看来我对你并非没有吸引力,不是吗?”靳朔漠站起身,与她平视。“浴室只有一间,莲蓬头只有一个,是你先还是我先?”说话间,他粗重的气息含笑,却仍旧不平稳。 “你没听过女士优先吗!”吕游困窘的叫道,别开脸冲向浴室。靳朔漠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前,半晌,终于忍俊不住地笑倒在沙发上。作法自毙,这句话正适合拿来形容她,哈哈哈000 “喂,老板请你进公司是来打混的吗?”经过秘书室,瞥见一双长腿晾在桌上的李仁忍不住开口。 养眼归养眼,问题是地点不对啊!李仁心想。 闭目养神的吕游听见声音,懒懒地睁开眼。“干嘛?” “干嘛?”还问他干嘛?“你是秘书吧?” “没错。” “这里是公司吧?” “难道还是我家啊!”这蠢问题也问。 “那你这副德行是什么意思!”李仁拍桌。“除了跷腿休息,难道你就没别的本事了吗?” “有啊。”她会的可多了。 “什么本事?” “当老板。”她还曾经是堂堂爱情设计工作坊的老板哩,可惜,好不容易将妹妹一个个送到别人手上,顺便捞一笔钱玩玩,本想先离开台湾一阵子,结果却出师未捷先被逮。 “你说什么?” “当老板,命令别人作牛作马、任我使唤就是我的本事。” “你”没料到自己会听见这样的回答,一时间,负责软体研发、自诩创意多多的李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老天,朔漠请她进朔阳科技是为了什么?一没才能,二没人缘又毒舌,三又是个电脑白痴,天晓得她能为公司带来什么,十足的草包美人! “你进朔阳是为了混口饭吃吧,既然如此,就算没什么真材实学也该好好工作。” 工作?那是多累人的事啊!“本大姐不缺这碗饭。” “那你进朔阳是为了什么?” “为了” 叩叩 “在忙?”倚在门边的靳朔漠适时打断了吕游的话。 “呵!今天是怎么了?我这里变成著名的观光胜地了啊?”吕游嗤鼻呼声,大刺刺的坐回办公桌后头,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场所有人中职位最低的一个。 “朔漠,她根本一点工作能力都没有,你”“我有我的用意。”面对李仁的抱怨,他只是淡淡回应。 “可是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靳朔漠一句话堵住李仁劝谏的口,拉着吕游就往外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吕游乘机白了他一眼,气得李仁直跳脚。 第五章 “就说嘛,用不着本姑娘去混,饭就自动到面前来,哼。”这个李仁要是知道靳朔漠带她出来是提早下班到风景幽美的山中餐厅吃晚饭,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嘴脸呵。“嘻嘻嘻”“别再欺负李仁,他没心眼,不是你的对手。”对面听见窃喜笑声的靳朔漠直直戳中她心坎,叹气劝道。 “你言下之意是我心眼多、城府深?” “难道不是?”靳朔漠放下刀叉,双手交叉、肘撑桌沿仔细将对面的人打量一回。“你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心眼,说的话、做的事,哪一个没有目的,嗯?” 吕游学他的动作,任由四目胶着,将对方锁在自己的焦距内。 “那看穿我的心眼,猜出我说的话、做事目的是什么的你,难道就纯洁直朴?”啐,难怪人家说宴无好宴。“不要以为请我这顿饭就能让我乖乖听话,别忘了,是你要我弄垮朔阳科技,怎么,现在后悔了?心疼了?” 靳朔漠勾起唇角淡笑“让一家公司因亏损而关门的方法很多,你何必”吕游一个叉子抢走他盘中的食物,送进口的动作止住他的话。 “攻心为上,孙子兵法你没读过吗?”嗯好吃。“再说我手上一点钱都没有,想要扳倒那么大的公司,不乱乱人心怎么成?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你等着看吧,最近这阵子一定会有很多人到你面前告御状,要你开除我。”顿了顿,吕游朝他一笑“你当色令智昏的无道昏君的日子就快到了。” 她说话的神色、模样就像在玩一场游戏似的轻松,而听的人似乎也不以为意,从容地品持上的红酒。“你这是在提醒我?” “难道你听不出来吗?”哎呀呀,她的表达能力有糟到这种地步?“我这是先礼后兵,不像你,连招呼都不打就出手。” 还真会记恨。靳朔漠失笑,边摇头边放下酒杯。“这么爱记恨,小心眼。” “我就是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小心眼,怎样?你咬我啊?”说着,她又拿叉子抢占对方的地盘。 这回靳朔漠可有警觉,抓住来袭的贼手往嘴边送。 “啊!”吕游痛呼一声,低嘶:“你真咬我!” 靳朔漠又咬一口。“我不是个吃亏不吭声的男人。”在留下牙痕的微红手背烙下轻啄,无视餐厅内旁人的侧目。 “你啊”在眼前的靳朔漠真的很吸引人呐视线被锁在不时落下亲吻手背的举动上,喜爱灵转活动的脑子不由自主的脱离主子的控制,开始胡乱想了起来。想起了许多事,有过去,也有现在,没有顺序、没有条理;但每件事都与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相关。 刚认识他的时候是以互相瞪眼开始的呐,呵呵那时候的他脸上就写明“刚上台北”的直朴样,说不上高瘦,也不能说矮胖,但也不能说有一副好身材;什么时候开始有男人的肌理了呢?这十年间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啊! 五年前在美国的商业周刊上看到他的时候,她还真不敢相信,是不是人只要到美国去,就会莫名其妙的变高变壮、变成另一个人? 要是这样,那她还真该到美国去呢,想一想,都十年没去过了哩 看到照片的他是一回事,真人出现在面前又是另一回事,在商场上混了段日子,很难不像个生意人,可是 愈是像个商人,愈是让人无法接近,她讨厌做生意的男人,因为男人只要一有钱,下半身就不知道“安分”两字怎生写,就像 不小心触及记忆中的禁忌,惊得吕游猛一回神,抬头正好看向门口柜台处,美目一瞠。 “吕游?” “我能不能先走?” “先走?为什么?” “真巧,你们也在这里用餐。”吕学谦的声音先他一步落在饭桌上,打断未竟的询问,却也同时给了答案。 “不如一块用餐,我作东。”吕学谦压根儿不管自己的话得到回应与否,霸道地拉过椅子,先请挽在身侧的妙龄女子坐在吕游左侧,再坐到方桌唯一的空位。 “老师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请的东西。”吕游甜笑说话的同时站起身欲离开。 靳朔漠赶忙起身拉住她。“别这样。” 别这样?哼,那要她怎么样呢?吕游回头,朝阻止她脚步的靳朔漠咧嘴直笑“你是要我当场翻桌,还是要这家餐厅里的人安安静静吃他们的饭?” “吕游?” “别说我没告诉你,要是让我知道这是你一手安排的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的威胁只有这样的程度?”吕学谦食指叩着桌面,插嘴道:“小儿科。”真令人失望,还以为她在外头这几年混出一堆麻烦,性情应该很难缠才是。吕学谦有点失望地想。 “学谦,这位小姐是”觉得气氛有异的妙龄女子倾身低间坐在对面的吕学谦。 “我女儿。” “呵,开玩笑,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女儿?” “真的是我女儿。”吕学谦笑道。“小游,是不是啊?” 面对他的询问,吕游选择置若罔闻,两眼始终瞪着靳朔漠,试图看出端倪。 “是你安排的?” “巧合。”他也不知道会遇上吕学谦。“真的只是巧合。” “这个不讲理的丫头不会相信你的话呵!”吕学谦嗤笑道:“她只信她自己。” “总比相信一个下半身不安分,整天只会在花粉堆中打滚的老头子要好太多太多。这位小姐,我倒想请教你一件事。” “啊,请说。”妙龄女子恭敬地道,似乎已经相信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子,真的是吕学谦的女儿。 “和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交往甚至上床,对你来说有任何恋爱的感觉吗?” “你”妙龄女子脸上突然一阵白一阵红,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吕游!”基于所在场合,靳朔漠只能低声警告:“注意这里是什么地方、伯父是你什么人!” “他只是个陌生人。而你,如果再拉着我,下场一样。” 他最好不要太过分,每个人都有能忍和不能忍的事,谁也没有权利去要求另一个人,就算面对不能忍的事也要咬紧牙忍耐,然后躲在自以为别人看不见的暗处独自哭泣。 就算以爱为名,也不行!“让我走!” 愤怒憎恨的情绪在压抑过度受伤的内心,偏又强撑高傲自尊而隐隐泛红的眼眶中写得清清楚楚,字句间的决绝也不忘配上咬牙切齿的声调,逼得靳朔漠不由自主的松开手。 果然,他一松手,吕游就像子弹似地冲出餐厅。 “两位慢用,算是我的赔礼,请让我作东。”飞快丢下社交辞令,靳朔漠便转身跨步离去。 “靳朔漠。”才三步,吕学谦便叫住他。 “还有事?” 自信从容的唇角抿起一抹复杂难解的淡笑。“记住,我把我的女儿交给你,不准你欺负她。” “让她受伤的人似乎不是我,伯父。”利眸扫过还坐在原位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妙龄女子,原本带笑的唇抿起嘲弄的弧线。“告辞。” 语罢,他转身追人,走出大门前向柜台交代了几句话,并从服务员手中拿了东西才消失在门口。 不讳言,吕学谦的作为连他都看得很火大! 在女儿面前和妻子以外的年轻女子纠缠。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还能如此从容自若! 可恶! ^v^ 满心焦急的靳朔漠以为得花些时间找她,但是当他来到停车场看见座车时,担忧的心马上放了下来,安稳落地。 脚步也变得有些轻松。 “我以为你会先走。”缓下的脚步有减退几分担忧后的轻快,慢慢走向蹲在车旁一袭连身短裙、脚穿细高跟鞋的吕游。“穿这样蹲在车旁看起来很奇怪。”他说着,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后车盖。 “我找不到计程车。”吕游抬头,斜阳残照下,那模样由上往下俯视,会让人一时觉得有种吸引人的楚楚可怜。“你干嘛带我跑到这鸡不拉屎、乌不生蛋、乌龟不上岸的荒山野岭吃饭?”说到最后,她还是怪他。 靳朔漠学她蹲在车旁,食指成勾,拨开遮在她颊边的乱发到耳后。 “一身西装皮鞋蹲在车边也很奇怪。”吕游看着他,咕哝道。 “我不知道会这样。” 心疼的,指尖轻轻划过细嫩的脸,就像碰触一颗随时可能消失的泡泡般,生怕一个用力就会戳破这漂亮却又让他觉得虚幻的泡泡;对她,他始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无意让你难受。” 吕游将脸埋在抚着双膝的手臂上,躲开他的碰触。 靳朔漠会因此而退让? 不,要是在错误的时机退怯,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功。 吕游的拒绝早在他意料之中,因此他干脆靠车而坐,将她揽坐在自己腿上。 但他也没忘,静静等待她的拒绝,将他推开站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吕游并没有推开他站起来;相反的,她躺在身侧的暖厚胸膛上不发一语。 “不推开?” “没有必要。”现在,她需要一个温暖的椅靠;身边没有暖炉,至少还有他是现成的。吕游这么告诉自己。 静默,就这么自然而然笼罩在两人之间,久得让靳朔漠后悔今天带她到这里来。 打算要给她的惊喜中,并不包括遇见吕学谦这一项。 “这里的黄昏和夜景都很美,所以我想带你来。”末了,靳朔漠打破沉默,说明带头提早翘班的用意。 “你有认识这样的人吗?”吕游的声音由下至上传来:“将妻子放在家里不管,就算知道她每天每晚都躲在暗处,怕被人发现似地哭泣,他身边女人还是一个换过一个,花心不改、下流不改,还像很得意自己处处留情留种,把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带回家让妻子养育成人的男人,你认识这样的人吗?” “吕游?” “呵呵,那样的人、那样的男人,我要叫他什么?我要拿他当什么看!你说啊!”“吕游!” 靳朔漠收紧双臂,防止她被自己无意识太过激烈的挣动弄伤。 他不知道,不知道吕学谦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自己女儿面前不改风流习性,直到今天、直到方才那一幕,他才明白为什么吕游恨他、气他。 她的恨、她的气、她的厌情恨爱不是没有道理,那种完全不以为意,当着女儿的面和别的女人亲蔫搂抱他同样无法接受! 看了一次、两次长久下去,怎么不去质疑情爱的真实?怎么不去厌情恨爱,到最后避爱躲情? 要是他自小在那样的环境里被养育成人,只怕现在会比她还严重。 这样的吕游,令他心疼。 “吕游?”沉默得太久,靳朔漠试探性地唤了声。 “你在哭吗?”靳朔漠俯下视线,但吕游双手捂住脸,根本不让人看见她的脸。 “吕游?” “不能让他这么好过。”抬起头的吕游突然开口便是这一句,像想到什么鬼主意而兴致勃勃的脸上,压根儿看不见一滴泪,甚或,唇边一抹邪笑让人感到心慌。“开什么玩笑,让本姑娘火大,自己却跟个美人大玩愚蠢的恋爱游戏,哼!要真让他顺心不就表示我孬了吗!喔呵呵呵”“吕游?” “你以为我哭了?”吕游朝他眨了眨眼,剩余的黄昏未竟,还能清楚看见彼此的脸,因此,她看得见他的担忧和讶异,邪笑落在碰触他唇角的浅吻上。“我啊,早过了遇到事情就哭的年龄,让我不好过的人也休想好过!”她吕大姐的名号是叫假的啊!就这么离开,以后怎么混! “你打算怎么做?”靳朔漠勾起一脚,只手撑额,瞅着双眼闪闪发亮的她,任由她留在唇角的微热轻轻的熨自己。 近来他发现她动歪脑筋时脸上的表情很吸引人,两只眼睛总是在发亮,闪动算计的眸光,两颊会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十分诱人。 “你要看戏还是陪我?” “你希望我怎么做?” “随你怎么做都可以,就是不要妨碍我。” “为什么你没想过我能帮你?” “呵!你别扯我后腿就阿弥陀佛了。你说过他是你崇拜的人,不是吗?知道我要整他,你会作壁上观吗?” “我欣赏伯父公事上的表现,仅此而已。”靳朔漠示意她起身,也跟着站起来,将放在后车盖的盒子放进后座。“我不认同他私下的生活方式。” “那么,就陪我进去顺道看戏呵!”吕游说道,主动拉起他的手往回走。 00 “啊”拔尖的叫声吓坏同样在这家餐厅享受好风景、好气氛的客人。 “吕游!” 随后的一声暴吼更是如平地一声雷,轰愣不少人。 而始作俑者,抬起下巴高傲垂视眼前湿淋淋的男女时,俏鼻哼出厌恶的轻蔑。 “浇点冰水让两位消消欲火,免得又做不该做的事,这是日行一善呐。”语罢,吕游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你好过分!”妙龄女子尖叫道,狼狈的模样早让她忘记世上除了“狼狈”二字,还有“失态”一词。“我的衣服人家的衣服” “有什么好可惜的,等会儿撒个娇、说些贴心话,要买多少衣服都有,不是吗?你要的不也只有这些?” “吕游!” “我说吕先生,你别忘了中国历代的皇帝大都死在纵欲过度上头,家里有妻有子的就够你忙了,何必让下半身操劳过度,这样可是会伤身的,噢呵呵”伴随胜利的笑声,吕游转身欲离去。 好,心情果然愉快多了。她满意地如是想。 “站住!”气得青筋暴凸的吕学谦厉声叫住她。“靳朔漠,你就这么纵容她,让她爬到你头上?” “在这件事上”和吕游并肩走的靳朔漠回头朝狼狈的两人笑了笑,才说完话:“我并不觉得她的作法有错。” “走吧,本姑娘现在心情大好,这家餐厅的东西看来并不适合我们吃,到别处去吧,噢呵呵呵呵”在笑声中离去,那突兀的节奏就像夜里骑着扫帚作恶的邪恶巫婆。 牵手走出门口的两人极有默契地停下脚步四目互望,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同样想起刚才的事,发出噗嗤笑声。 “原来你也不是死脑筋,还知道是非善恶。”以前那个循规蹈矩,走路绝对靠右边的死脑筋简直从他身上被连根拔起,不见了。 “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靳朔漠带她走向停车场边道:“我不是迂腐鲁钝的人。”只要他认为对,不管作法如何,他就会去做。“如果你没有往他们身上倒水,可能就是我以下犯上,一拳轰上伯父的脸。” “呵你还真敢说,哪天就做给我看,不要老是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 靳朔漠突然旋身,领着她往餐厅走。 “你干嘛?” “说做就做。”他说道,扬起的左拳握得喀喀作响,神情认真。 “我不想再看见他。”吕游压下他的拳阻止。“本姑娘累了,不想再玩下去。”她说着,艳丽的脸上的确写满疲累。 “带你去个地方。”转往停车场的方向,靳朔漠扣住她的腰,将她身上一半的重量揽到自己身上。 “什么地方?”难得的,吕游顺应他的亲呢,没有任何挣扎举动。 事实上,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由重逢开始,她一手制造的距离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已意外地归零。 “会让你改变心情的地方。”他只这么说。 tt 细跟的高跟鞋深深陷入颗粒状的细沙中,车灯直往前方探照,是一片前仆后继、不断涌上的金银浪花,海浪以它独有的节奏高唱旋律。 的确是能改变心情的地方。 “带我来海边?”吕游侧首看向站在身边,为自己挡去海风的男人。 “我们是在这里认识的,你记得吗?”眺望黑漆一片的海平面,靳朔漠的声音在海潮声下像黑丝绒般柔软。 原来这里是吕游坐上车前盖,两脚悬空,甩落鞋上的海沙。“呵,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学生到平日飙车族聚集的海岸玩,其中还有个一身愚胆的冒失家伙,挑上当时这里最有名的车队。” “应该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混在全是男孩的车队惹麻烦。” “呵,我靠自己的实力得到队长这位子有什么错,是他们骑车技术不如人,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错就错在你是女的。” “男人败在女人手上就这么耻辱?” “你还记得?” “我没老到记忆衰退的地步。”吕游抬手将乱发拨到脑后。“那是我跟你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好一个英雄救美啊,靳大侠。” “脸上挂彩却一滴泪都没掉的你才让人惊讶。”那时的她才十七岁,被刀子划过脸颊竟然神色不变。 吕游下意识地抚上左颊,想起同一件事。“一点小伤干嘛哭。”她的眼泪早就出让给夜夜为了丈夫花心,暗自躲在房里啜泣的娘,就算想哭也没有眼泪可以掉。“我不觉得痛。” “你让我印象深刻。”他没见过站在一群比自己高大的男孩面前还能这么从容不迫的女孩子,吕游是第一个,像不要命似地天不怕地不怕,甚至兴致勃勃,仿佛近在眼前的胁迫不过是一种新游戏。 “你也是。”吕游笑眯起眼,陷入回忆的浪涛中,忘了平日的针锋相对。“为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挺身而出,这种傻劲那时候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因为惊讶他不求回报的挺身而出,才事后三不五时地找他闹他,怎么知道会从他口中听见交往的要求,而自己竟然答应。 呵,大概是被当时他那乡下来的穷学生,未脱的直朴给吸引住吧!吕游心想。 可惜现在他已是个有头有脸的生意人唉 “在你身边不乏这种人。” “遇事能闪就逃的人更多。”带笑的眉眼黯了下来,忽而又像要极力甩脱令人窒息的郁闷直笑着。“总之,结下一场孽缘。” “我不认为。”靳朔漠转身举步,遮住吕游一眼就可望去的海面,站在她面前。“我爱你,就算你曾经骗我、就算你逃避我,我还是爱你。” “噢呵呵呵不要开玩笑了,别忘了我怎么骗你,又怎么戏弄你,在别的男人面前羞辱你、说你是个穷光蛋、说你一辈子没有出息、说我看不起你,你提出分手的决定再正确也不过,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坏女人,沾上我准没好事。想想看,要不是分手,你不会去美国,要不是去美国,你也不会这么风光,所以” “生日快乐。” 一个唇边的轻啄、一句道贺,让吕游从提醒他自己加诸在他身上的恶形恶状变成呆楞的讶然。 “咦?”他说什么? “今天是你的生日,忘了吗?”靳朔漠放开她,走到后座拿出纸盒,回到她面前。“视钱如命的吕大姐怎么会忘记能理所当然向人讨礼物的大日子?” 啊?今天是她的生日?吕游回了神仔细算啊!“该死!今天真的是我生日啊!”靳朔漠一出现,她的生活乱了秩序,连今夕是何夕都不知道。“都是你,害我光想着怎么玩倒你的公司忘了正经事,可恶!” “你的生日是正经事?”和他的约定就不算正经事?靳朔漠皱眉,质疑她分类事情的标准依据。 “那当然。”吕游拍上他的胸口,伸手往西装口袋探。 “你找什么?” “手机,我要找人。” “在车里。”靳朔漠说着,看她急急忙忙回车上找出手机直拨。“你要找谁?” “谁都找。开玩笑,这种顺理成章跟人要礼物的大日子,怎能放过那票子有钱人?”她说得理直气壮,一连拨了几通电话,每通都在说完“今天是本大姐的生日,准备好礼物,我马上去拿!”这句话后不等对方回应就收线,霸气十足而且语气认真,一反平日懒散无赖的模样,仿佛这真的是笔大生意。 就连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也没有放过,不但如此,还要他们代为联络一些他没听过的人准备好礼物进贡。 天,伸手向人不,该说是命令人送生日礼物给她,这世上恐怕只有她吕游做得到,这不是厚脸皮的人绝对做不出来的事。 第六章 忙了一阵,吕游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被人从头到尾看在眼里,霎时停下动作。 “联络完了?” “差不多。” “你的人面很广。” “都做过生意。” “你是指那家工作坊?” “嗯。”今天是大日子,寿星的心情好转不少,也就没什么禁忌。“在这个时代,情啊爱的,很少有人说得出口,我做的就是设计人,逼得他不把这些话说出口不行。人跟人之间,再怎么紧紧相依、拖得再紧密也是两个个体,不说明白,谁都不会懂对方在想什么;与其揣测,不如直接挑明说清楚,很多的误解都是不必要而且愚蠢的事。 人生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揣测、误解这种小事上,这种不说情爱字眼的情况,愈是有钱人就愈容易犯,为了可笑的面子和尊严,宁可不表明,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做很丢脸。我啊,就讨厌这种人,不从他们身上捞银子,就太对不起那些只担心三餐温饱与否的普通人了。” “大道理谁都会说,你自己又能做到多少?” 一句问话,强而有力地反驳了吕游所说的每一句话,暗暗指责她言行不一。 “我就是不想浪费时间,才不要爱情那种看不见的东西,比起来,金钱和物质比爱情要真实多了。”吕游甜甜笑道,同样也暗示他别浪费时间在她身上。“我啊,不需要爱情,我只想玩。只想游戏人间,看遍、玩遍所有好玩的事。” “一个人的游戏能得到快乐?” “我肚子饿了。”吕游转移话题道:“先去吃东西,再去拿我的生日礼物。” 她的话提醒了他。“本来打算当饭后甜点的。” “什么?” 他拿起放在车盖上的纸盒。“打开看看。” 吕游依言打开盒子,亮黄的车灯中,照亮闪动鹅黄色泽、亮丽诱人的大蛋糕脓浓的起士味令人垂涎三尺。 “黑森林的德国起士蛋糕!”她惊呼,是她最喜欢的口味!“你还记得?” “我曾经答应请你吃。”直到今日,靳朔漠仍然记得还是个穷学生的自己的承诺,即使这十年发生过许多风风雨雨,他也没忘。“我说到做到。” 答应 喂喂,我最喜欢吃黑森林卖的德国起士蛋糕,哪天你一定要买一个大蛋糕让我吃个够! 要是变胖怎么办? 呵,是你女朋友变胖又不是我男朋友变胖,我担心什么 这个男人她伤他欺他、甚至使计骗他,为什么他不恨她?难道真的心胸宽大到这种地步,还是这不过是一种假象,想骗她掉进陷阱,再好好惩治她的设计,一报当年的仇? 突然间,吕游觉得迷糊,他是个商人,最懂的就是精打细算,不应该会做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有意义的事。 如果无意报复,而只是单纯的这样对她,实在是太笨,她根本不会回报他什么,更不可能因此而爱上他。无视内心深处几不见闻的小小抗议声,她如是想。 是的,像她这种人,最适合的就是一个人过日子,别跟谁扯上情爱这码子事最好,不伤人,也不伤己。 他到底是别有用意,还是真笨到这种程度,像口头上说的,仍然爱她? 好乱,他一出现什么事都乱了步调、都不对了。 这样的靳朔漠让她觉得很难应付。 “你不是饿了?”靳朔漠的声音由远至近,唤她回神。 “嗯。”动手切下一块蛋糕咬进嘴里,她试图以此掩饰自己方才的失神;美味入口,马上被转移注意力。“嗯,好好吃!又香又浓的起士味,还有细致绵密的口感,好好吃。” “真那么好吃?”看见她一脸感动的夸张吃相,向来对糕点没兴趣的靳朔漠也动了心。 “废话!不好吃的东西本姑娘绝对不吃,你又不是不知道。”吕游非常认真的为蛋糕辩护,转眼间左手只剩起士残屑,指头沾了不少柔软香浓的乳酪。“你吃吃看就知道。”她说,顺手要切一块给他。 “我吃这个。”靳朔漠不由分说地执起她的左手,含住沾着乳酪的食指,软舌舔过乳酪,也带电地触痛指尖敏感的神经。 “你”“的确好吃。”松开口,他转而倾身舔去留在她唇边的残屑。“难怪你对这家的起土蛋糕情有独钟,如果搭配白葡萄酒会更美味。” “你答应过不se诱人家。” “那是在家,这是海边,不算。”靳朔漠捏起一口蛋糕塞进她嘴里,化成浓郁的起士,温热细绵的口感诱得人发昏。“我成功了?” “不”脑袋真的有点昏沉沉,满满的起土味熏得她发昏,又觉得很该死,她明明不知道“幸福”两个字怎么写!吕游努力紧抓神智想清醒,偏偏一挣扎就又陷进更深的漩涡中,爬都爬不起来。 末了,她就像得重感冒的病人般,只能虚弱地呻吟;“别这样,我不适合谈情说爱,你最好死心。” “公事上我向来通权达变,但感情做不到。”靳朔漠又喂她一口蛋糕,自嘲地笑道:“我知道不爱你会很轻松,但你一再拒绝我的原因让我无法怪你、怨你,更因为这样,无法要求你回应我;所以爱你注定一点都不轻松,只要你过得愈自山、愈不受拘束,就表示你拒绝的态度愈坚决,爱你所带来的沉重感就会一再加深,我很清楚这一点。” “那为什么你还对我苦苦纠缠?” “我放不开。”靳朔漠舔去沾在她唇边的乳酪。“在感情上我是死脑筋,一旦认定就无法放手。” “你一点都不恨我?”靠在他身上才能顺利站着的吕游揪着他西装的领口通问:“我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你难道一点都不恨我?”这个男人是圣人啊!不知道什么叫恨。 “我恨,至少刚开始的两三年恨过。” “我说嘛!你怎么可能是圣人。”但是两三年“你的恨保存期限未免太短了些。” “我也想过要报复你,那是我刚回国的目的。”他坦言。“但是在跟伯母谈过之后,我不认为这很重要。” 跟伯母“等等,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应该是伯母跟我说了什么。”靳朔漠附在她耳边道:“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怕痒?” 啊!“叛徒!”原来是做娘的抖出自家女儿的弱点。 “要说叛徒,你才是,无视伯母的伤心执意离家出走,而且一走就是十年。” 蛋糕变得不好吃了。 吕游甩动大波浪卷的长发,哼笑出声。“我受够了。”怪怪,为什么她今天话特别多?而且收不住。 “在乡下被讥笑没人要的私生女跟娘过日子并不算苦,就算住的地方很小,吃得也不好,至少她从不哭,天天都很开心。 可是她等的、爱的男人接她回去、娶了她之后,每天夜里都会听到把自己藏在棉被里哭泣的声音,不到半年,一个比我大几岁的男孩子出现,说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要她负责养育,如果只是一个就算了 接下来又一个、两个多到我都不知道谁是谁,很好笑吧?和妻子只生一个女儿,而这个妻子也贤淑到无怨无悔地教养丈夫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这不是那些小孩子的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但是,女人的容忍跟纵容也不能原谅!” “吕游?” “我受够了她吞忍的表情,也无法忍受她自以为别人听不见、看不见的哭泣模样,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爱情,最烂的表现方式也不应该是这种!没有底线的容忍只是自虐的纵容,明明就介意、就嫉妒,为什么要装出一副以丈夫为天的贤淑模样!她想证明什么?还是以为这样做就能让丈夫回头?” “吕游!”她心里的痛到底有多深?靳朔漠紧搂住她,这才知道她的身子有多冰冷,在搂住她和脱下西装外套间困难地动作着,最后将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因进自己怀中。“冷静点!” “我不要!就算面前端上的是最好的爱情我也不要。”埋在他胸前的声音变得模糊,但仍然可以让身前的人听得很清楚。“好与坏是并存的,最好的不代表它没有坏处,与其这样,我什么都不要,一个人过日子是这么自由自在,我为什么要让另一个人介入我的生活,被另一个人影响我的情绪,我不要!说什么都不要!” 她在拒绝他!靳朔漠愈听愈心凉、愈心疼,找不出任何可以怪罪她躲情避爱,又让他爱她爱得如此沉重的理由。 爱她是他的选择,她不要他的爱也是她的选择。今天如果她是因为不爱他而选择不要,除了死心,他没有第二句话好说。 但如果不是呢? 倘若是因为不敢爱他而选择不要,那他岂不败北得冤枉?为了一个不是他犯的错而惨败,怎么能够心服口服! “告诉我,你是不爱我,还是不敢爱我?” “最后的结果都一样,理由并不重要。”吕游似乎是回复了冷静,抬起的脸有点苍白,但还有些怒气作用后的血色,不至于让人担心。 “理由对我很重要。” “你不怕我说谎?说谎可是女人的专利。” 靳朔漠耸肩,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想再吃点蛋糕。”她开口,推开他的怀抱,拿起蛋糕就吃,还是粗鲁地沾了满手香浓可口的乳酪的吃法。 靳朔漠坐在车盖上,侧首看她猛吃的模样。 呵,这女人不知道自己的长相跟这吃相完全不搭吗?他笑着,早习惯她吃东西时的模样,看久了也觉得有趣。 “你这模样就像非洲来的难民。”他不急着得到答案,干脆与她闲扯。 “我的确是难民。” “利用工作坊赚这么多钱还说自己是难民?”这话要置那些被她玩弄在股掌间的富家大户于何地?还是她真侈奢成性,一点理财本事都没有? 如果是这样,吕学谦又何必执意要她接手他的事业? “喂,张嘴。” “什么?”她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他疑惑。 就在开口询问的当头,抿着一小口蛋糕的唇送进微启的口,吻住他的话。 早知道她举止狂放得异于常人,但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有这种举动,一时间靳朔漠愣住了,口中浓郁的乳酪伴随着甜腻的馨香,融合成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绝妙滋味,这种美味,引得他即使在神智涣散的当头也能潜意识地反被动为主动,勾搂她近身,加深这记带有浓浓乳酪香味的吻,纠缠在彼此唇舌之间。 热吻结束,靳朔漠只感到喉间炽热。“这是你的答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吕游舔舔唇,笑道:“这叫转移注意力,免得你一直在这话题上打转。” “是吗?” “就是。”她转身往车里走。“回去了,你要带我去拿礼物,每家每户的拿。” “你把我当成共犯?”要他跟她一样像抢匪似地上门讨她的生日礼物?亏她想得出来。 “是你提醒我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是共犯是啥?” 靳朔漠收拾车盖上的残局后,配合地坐进车。 得请人去查查她的存款流向,他不是不清楚她吻自己想转移的话题是什么。 不爱或不敢爱,他没有逼她回答,以她的聪慧一定知道,就算任性不回答,他也拿她没辙;但提及金钱流向才见她态度丕变,很难让人不联想,就算她巧妙地将话题绕回之前的问题上。 呵,想用吻转移他对她用钱方式的注意力,这招到底还是失败了。 虽然爱极她的热吻,但他并不是色令智昏的愚人呵! 00 在亲眼见到吕游如秋风扫落叶似地,到每家每户掠夺她坚称属于她的生日礼物后,靳朔漠才知道一个人的恶形恶状能发挥到何等淋漓尽致的地步。 几乎每家每户见到她的头一个直觉反应就是关门,其次是女主人热络地迎接,再来是孩子的恐惧表情,最后以男主人的咆哮和怒气送出门作结。 说来奇怪,每一次进出,她手上都会凭空多出一样包装精美的礼物,实在让人无法推敲她人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堆满后座的生日礼物让吕游心情大好,直到半夜十二点钟声一响,才心甘情愿的从寿星退回灰姑娘的身份,饶了世人一命,也饶了驾驶座上开一个晚上车的靳朔漠。 在地下停车场和住所之间来回不知道几次;靳朔漠只晓得当所有礼物都搬上楼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多。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兴致勃勃地玩起拆礼物的游戏。 洗个热水澡出来,她正坐在客厅地板上拆开另一份礼物。 “呵呵呵”“什么事那么好笑?”正动手冲泡咖啡的靳朔漠随口问。看来她的心情已经回复不少,或者应该说是开始得意忘形。 “你看看,小依依送我什么东西。”吕游回头,拿着纸盒的手扬在半空中晃动。 “你这样晃我怎么看。”一手一杯咖啡走来,靳朔漠坐在她身旁,将她的咖啡放在另一侧,啜进一口属于自己的黑咖啡,接过礼物,看到礼卡内的文字不禁一愣。 美国进口高级保险套外加强身健魄、精力源源不绝大补帖一组,祝大姐生日快乐,夜夜笙歌,早日得子。 依依敬笔 “很特别的礼物。” “噢呵呵呵那小妮子还在记恨我送她的结婚贺礼呢!”那份贺礼起码让勾家老太爷两年内抱了两个孙子不是?这么忘恩负义啊! “还有这一份,书虫送的,九六年阁楼女郎写真年志,这本可是性感写真精典中的精典,想不想看?” “无聊。”靳朔漠皱眉喝进一口咖啡。 “你真的不想看?里头的模特儿身材都很棒呢!”翻了几页,吕游眯起一双眼逼近他。“真的不看?” 被逼不过,靳朔漠反击:“你在里头我就看。” “呵!就别让我发现你偷看。”俏鼻一皱,吕游又拿出一份礼物拆开。“呵呵呵是幽人送的,你看!红色火辣辣性感内衣一组,好玩吧?”两手单指勾起透明如薄纱的火红连身内衣,吕游笑眯一双眼,透过薄纱内衣看着靳朔漠。“有兴趣吗?送你。” “神经。”靳朔漠给她一记大白眼。“净收些奇奇怪怪的礼物。” “好朋友才这么送呐。”吕游又拿起一份。“哎呀呀!你看看,我家的小蝴蝶送的是一盒催情巧克力呐!要不要吃吃看?”好个庄小姐梦蝶妹妹,她不过下了点春葯玩玩,她就给她弄了一盒催情巧克力,有意思! “你陪我一起吃?”靳朔漠打蛇随棍上,扣住她的腰隔着衣衫以指磨蹭,压低声音问。 “看来你是找到住的地方,巴不得马上搬走是不是?”她心情转好,不意味忘了这个约定。“别趁人心情好的时候作怪。” “我喜欢你笑的样子。”靳朔漠低笑出声“那种仿佛将全世界踩在脚底下的狂放笑声虽然怪异,但很适合你。” “哼,真不知道你是在褒我还是贬我。”吕游挪动身子调整坐姿,没有意识到自己觉得舒服的坐姿,是把自己嵌进靳朔漠开启的怀抱、侧靠在他身上,仍热衷于拆礼物的愉悦中不可自拔。 被当作椅垫的人却注意到了,从他刚开始介入她生活各坐一方沙发的疏离,到现在肩并肩相拥坐在地板上,这样的转变,对靳朔漠而言无疑是种鼓舞。 在他费尽心力想让她接受自己的过程中,就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日常生活中,其实已经习惯这样的相处。 会吗?真是她习惯有他的生活,或者又是另一场她精心设计的骗局? 这女人有演戏的天分呐!光从那四个女人口中听见她的丰功伟业,不难发现这一点,所以他担心,担心她的习惯也是装出来的。 “你觉得不自在吗?” “咦?”没来由的一句话,让沉迷拆礼之乐的吕游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有我在,你觉得不自由吗?” 自由?吕游转头看他。“你问我?”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她转移话题的技巧真差。 呵呵。“我真觉得麻烦,就算天皇老子也踩不进我的地盘。”同住这么久,有些事不承认也不行。“我不是什么滥好人,不可能让自己讨厌的人踩进家门一步,更别提住进来。” “你不讨厌我?” 吕游往后倾,背躺靠在沙发垫上。“你说呢?” “再这么模棱两可,我会把它解释成你接受我。” 吕游耸肩,轻佻地摇头晃脑。“随你怎么想喽,我管不着。” 靳朔漠仿佛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枪似的,对领悟到的答案感到无比震愕。 “你不是不爱,而是不敢。” 啊怎么又绕在这话题上打转?吕游哀号出声:“谈爱不爱的问题实在太累人,能不能别说?”她讨饶,算服了他的不屈不挠。“坦白说,我很佩服你啊,用自己事业的存亡为筹码,留住自己想要的女人,如果是一般女人,绝对会被你感动得自动投怀送抱。” “你不是,非但不是,还其的动起脑筋想亏空朔阳科技。” 她两排浓黑的眼睫如扇般上下扇了扇,笑着摇头。“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这种老掉牙的台词只适合六十年代的肥皂剧。” 吕游懊恼地弹了指。“啧,早知道就换别的词。”可恶,连这样也不行,真是愈来愈精明。“你到底想怎么样嘛!好话坏话都说尽,我真的不适合谈情说爱。” “男人女人,没有人不适合。”靳朔漠勾她回到怀中,捏紧她的下额,不容她巧妙的闪躲。“你也不例外。” “我讨厌有钱的男人。”吕游哼了哼。“男人只要一有钱就不安分,满脑子饱暖思婬欲。” “那勾宿怀、蔚星辰、齐明霁、夏子翔他们怎么说?你可是把最要好的姐妹交给他们。”她相信那四个男人却不信任他?思及此,靳朔漠觉得气恼。 “这票姐妹自己爱上的,我管不着,我只管得了自己。” 她的话连圣人听了都会觉得生气!“张嘴。” “什么?”吕游开口,没料到一块黑不隆咚的不明物体就这么飞进自己嘴里,咕噜一声吞了进去。“咳咳!你给我吞了什么!” “巧克力。” 她美目愕然一瞠,马上转头看向刚拆封的礼物,果然少了一颗! “啊!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个巧克力” “我不知道情趣商品的效果如何。”靳朔漠邪笑道。“你可以试试。” “你”该死!隐隐直觉腹中一团火逐渐窜烧,吕游怒瞪罪魁祸首。“你竟敢忘记我们的约定!” “我没忘。”靳朔漠扬起的浅笑有与她吕游相似的邪气,严峻的阳刚容貌变得像古铜色香醇可可般诱人。“我不会碰你、也不会睡到你的床,但我允许你来碰我,爬上我的沙发。” “这沙非我买的!”吕游咬牙嘶吼,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非常秀色可餐。 可恶!葯效哪有这么快的,那只死蝴蝶,送这什么鬼东西! “你不觉得客厅变热了?”靳朔漠不怀好意地问。 “没有。”吕游站起身,踉跄的走向厨房,灌进一口又一口的冰水,出来时还带了一杯,却看见靳朔漠脱下睡衣衬衫赤裸着上身。 “你干嘛!”她困难地咽进一口唾沫。该死!为什么觉得他看起来像极了她爱吃的乳酪蛋糕,晤好想咬一口。 “我想睡,晚安。” “你”骗她吞了一块催情巧克力之后自顾自安然的睡觉?“你这个没良心、没道义、卑鄙无耻的大混蛋,故意欺负我!”渐渐被烧灼的热浪冲昏脑袋的吕游没意识到自己像个骂街泼妇。 “随你怎么说。”靳朔漠耸肩,关了大灯只留一盏夜灯,躺回沙发。“祝你有个好梦。” “你”葯效发作的她能有好梦才有鬼!“卑鄙小人!” “欢迎你随时扑上来。” 没人沙发只露出两只挂在扶手上的大脚丫,靳朔漠说完这句话后就像真的睡着般不再出声。 “我要真的扑上去就不姓吕!” 狠狠一咬牙,吕游撑着意志转进厨房再出来时,一壶冰水随身带,经过长沙发走向卧室,重重甩上门板。 约莫十分钟后 卧室门忽地被打开,冲出一道黑影迅速跳上沙发,缠斗原本躺在沙发上的人。 一开始像野兽般的嘶吼怒骂,莫名其妙的在转眼间化成低抑断续的呻吟低语,就像煮得滚烫的麦芽糖,频频蒸冒份热绵腻的香气。 厮磨间,靳朔漠夹带暧昧热气的诱人低音回荡于压在他身上、极尽勾引se诱之能事的佳人耳畔 “过了今晚开始想想,不姓吕,你要改姓什么呵!” 第七章 啊这是不是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呜为什么同样的手法会反作用到她身上? 这个死梦蝶,她不过送了两杯加料的咖啡,她竟回送她一盒加料的巧克力,这个死孩子! 低头看着手上的空盒,吕游欲哭无泪。 神智被激情冲击之余还有一丝丝记忆的功能,记得是自己抓来巧克力一块接着一块吃,还不忘塞进另一个人嘴巴里。 因果报应,屡试不爽,呜她不应该太铁齿,无视这千年来的铁律。 外头的天空是大明大亮,可她却觉得自己跳进不见天日的陷阱中又深又黑,怨恨呐! 听闻隐然含有得意的脚步声接近,吕游更是哽咽。“呜你欺负人” “假哭骗不过我。”擦拭一头湿发的靳朔漠将一直以来当床用的沙发让给还不打算起身的她,坐在单人沙发上。“我并没有违反约定,是你扑过来碰我,不准抵赖。” “你骗我吃巧克力!”她控诉。 “那只是普通的巧克力。”靳朔漠叹息,可以想见不久之后,知道真相的吕游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假哭乍停,她抬起的眼一滴泪水也没有。“怎么可能,那明明就是” “今天早上的留言你先听完就知道。”他打断她的话如是道。 纵欲过度、睡得像只迷你猪的她根本不知道今天电话响了几回,众多留言中有一则对他而言是好消息,但对吕游来说却不一定。 他等着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什么留言?”吕游拉起被子裹身,想站起来又觉得四肢酸痛。“我走不动,抱我过去。” 似请求又像命令,靳朔漠最后还是拗不过她,依言抱她到电话旁。 一道又一道的留言听过,直到她听见姐妹淘熟悉的声音“是梦蝶。”她打电话来做什么? “大姐,跟你说一件事,千万不能生气喔!其实送给你的巧克力是瑞士莲的苦味巧克力啦,因为因为本来打算拿来送你的巧克力不小心被我和子翔吃光了,昨天接到你的电话又来不及去买新的,所以就拿家里现成的巧克力代替,你放心吃吧,那只是普通的巧克力,还有,虽然迟了一天,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靳朔漠只手撑额,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发作,看她如何收拾这残局,再对他说她不爱他、不需要他等等排拒的字眼。 青白两色交错在吕游不施脂粉、显得分外清秀的脸上,凌乱的发顽皮地垂落在脸上,乍看之下很容易勾起人的同情心,只要忘了她恶魔般的行为就行。 抬手整理她的乱发,靳朔漠叹口热气。“找不到方法可以自圆其说吗?” 可恶!一切都只是她的心理作用,巧克力不过是个引子,惜机勾起她平日对他的欲望。 噢,她要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吕游在心里哀号。 现在好了,她在他面前什么都扮不成,只能担纲狼女这个角色。 天,她真的这么好色?不过是普通的巧克力呐,呜丢脸! “吕游?” “我在想要怎么说,才不会让你误以为我,呃,那个”破天荒,牙尖嘴利的吕游竟然有词穷的时候。 “爱上我?”他替她接下去。“吕游,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你不爱我。” 啊?吕游讶然瞪着他。 “没有爱就不会有欲望,你跟我都是这一类的人。”唇压在缠绕他手指的发丝,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只是不敢爱我。” “就算我是不敢爱,也足以证明我不适合谈情说爱,你可以死了这条心。”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逼你爱我,不是吗?”温热的柔软滑舌舔过细致的耳珠,微沉的声音在耳畔洒下绵密的低语:“我们赌的是我在你身边的权利,你赢我离开,你输我留下,无关你爱我不爱,我要的只是留在你身边的权利。” 她不跟人,尤其是男人太亲近,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就有非凡的意义,深知这一点的他要的也只有这样。 十年的时间足够他去探寻自己所爱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她是头任性使泼、爱恶作剧的野猫,也是只伤痕累累、惹人怜的小猫,聪明慧黠也防人、喜欢和人相处,却因为深知人性的真实而常常陷入自我矛盾中;总是嬉笑怒骂带过真实的情绪,高傲得不愿让任何人分享她的悲和愁,说她冷漠?不,她只是骄傲得不愿向任何人求助,让别人知道她的脆弱。 他爱上的吕游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恶劣难缠却很可爱。 “你不必爱得那么辛苦。”没有一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爱得这么悲惨、这么弱势,他何必作茧自缚?“我相信外头有更多女人等着你青睐。”这一回,她是真心这么说的。 “这种台词说多了一点新意也没有。”靳朔漠说罢,抱她进卧室,轻轻放在床上。“准你休假一天,我要准备去公司,晚饭我会带回来,你只管休息就好。” “朔漠!”吕游开口,叫住走到门口的男人。 他回头。“阔别十年,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吕游曲起双膝,额尖置于膝上,朝他直笑“你变成一个好男人了。” “满分?” “几乎。”她两指隔出约一公分的距离。“只差这么一点点。” “勉强接受。”靳朔漠抿抿唇,浅笑道:“好好休息。” “嗯,路上小心。” 00 降临台湾的第一道东北季风是冬天来临的警讯,不但带来了干冷的北风,更带来第一波流行性感冒病菌,陆陆续续在台湾各地造成不少病号,让各大医院忙得不可开交。 但,只要头好壮壮、身强体健,想躲过这流行性感冒的风潮是轻而易举,可偏偏 凡事总有例外,头好壮壮、身强体健的人也抵不过一时疏忽,将病毒抗上身,变成“破病鸡”的厄运。 “噢呵呵呵呵”残忍的失笑声像魔音穿脑般,刺进靳朔漠疼得发晕的脑袋,击出满眼金星,拉起棉被从头盖到脚,挡去音波肆虐。 笑声的主人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放过他。 “还叫我小心感冒呐。”吕游扯扯棉被。呵,现在才知道要把棉被盖得死紧有什么屁用! 自招祸,活该。“你不是有本事光裸上身在客厅走来走去勾引我吗?怎么了?我才刚开始对你这强健的身体有那么一丁点的兴趣,你怎么不继续呢?”就说风水会轮流转嘛,从见面到现在鲜少占上风的她,这会儿连感冒病毒都跟她同一挂,噢呵呵呵“别笑了。”头瘫躺在沙发上的靳朔漠虚弱道。真后悔昨天开窗睡觉,吹了一夜风的结果是现在这狼狈样。 “我已经打电话给陈靖,说你今天不上班;先说好,我不会照顾人,肯帮你打电话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是吗?她觉得麻烦的想法充分表现在说话的口气上,靳朔漠听得明白,更觉得难受。 他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或许是人在生病的时候多少比平常来得软弱,是以靳朔漠敏感地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并不重要。 而这样的感觉深深刺痛他的心。 “喂,我出门了。”一句简单的招呼仿佛就是吕游的极限,之后是关门声响,当真决然地留下生病的靳朔漠看家。 静默笼罩在整间客厅,让生病的人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对她而言,他究竟是什么?脑袋昏沉、四肢无力的靳朔漠苦笑地问自己。  这几年来的执着追寻,得到的最多不过是踏进她家门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再多的,也只是身体的碰触、体温的传达。 这样的关系应该是亲密的,至少她愿意在她的世界里多容下一个靳朔漠。但是,也仅止于此。 体温的传达,始终无法更深入连接彼此的内心;他承认,承认自己从一开始争取留在她身边的权利就好的念头,随着时间一长愈来愈贪心,想要的不单只是她习惯他这件事。 私心里,他仍然希望她能承认爱他的事实,尽管他已经知道在她心里有他的存在,也曾经为此沾沾自喜。 然而,时间一久,他更明白一件事。 感情固然可以靠肢体动作传达,但言语同等重要;借由前者,感觉到的是自己所揣测出的对方的心意,多少都不切真实,只有听见对方亲口说出的言语,才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他想知道她的真心,从她口中听见她真心的话语。 他想亲耳听见她说爱他,好稳住自己因为不断揣测她的心意,太过在乎对错,而终日惶惶不安的心。 男人不是那么坚强的动物! 或者,该说男人的胆子其实很小,不轻易言爱,是怕受伤害面子挂不住;不轻易表露对一个女人的执着,是怕追求不到时的失望透顶。 他说服自己抛开这些桎梏,全心全意追寻像刻在钢板上抹灭不去的她,却无法说服自己安于她习惯他存在的相处模式。 他想更进一步、更深一层的相处,想要知道她古灵精怪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想知道她心里对任何人事物的看法,想分享她不欲与人分享的私密,却不能说出口。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要求对她而言,是种箝制她自由的手铐脚镣;当年他亟欲追求这些的结果,是让她设计一出分手的戏码,成为里头的男主角而不自知。 人生有几个十年?他不想再栽在同样的事情上,让她再次逃离他。可单方面的付出很辛苦,这点她会明白吗?这个从不曾想过为谁付出的女人能懂单方面、没有回应的付出有多让人感到无力吗? 丢他一个病人看家,因为发烧而炙热的手拍上隐隐作痛的脑门,靳朔漠忍不住出口埋怨: “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啪的一声,突然一片冰凉湿意贴上他捂额的手背,落下一声冷问: “你说谁无情啦?” 靳朔漠张开眼,方才频频抱怨的对象近在眼前。 吕游上半身越过沙发椅背靠着,双眼眨呀眨地瞅着一脸苍白的病人。 “你不是出门了?” “不出门行吗?”吕游拉开他的手,将冰毛巾放在它该待的位置上。“家里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我可不想陪你一起饿死,多难看。”她边说边伸长手将包装好的外食放在沙发前的茶几。“要吃不吃随你。” 靳朔漠撑着发疼发酸的四肢坐起身,肿痛的喉咙让他说话难受也难听。“为我买的?” “帮你买的。”吕游纠正。 “我很穷,请不起你,这要报公帐。”亲兄弟都要明算帐了,更何况他们啥都不是。 “还有这个。”她放下另一只袋子。“退烧葯、维他命管他的,反正是葯就是了,随你爱吃哪颗就吃哪颗。” 烦死了,葯局老板推了一堆葯到她面前,她根本分都分不清哪瓶是哪罐,干脆全都买回来,要吃的人自己会看。 靳朔漠看了看,林林总总不下五六种葯里头,还有让他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的葯。 “为什么连婴儿用的退烧栓塞都买回来?” “我又不是医生,怎么知道哪个是哪个。”拿了两个大碗出来,吕游自然而然地坐到他身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自然得过分。“退烧栓塞是干嘛用的?” 靳朔漠倾身向她,附在她耳边说明其功效和用法。 只见她一双美国先是瞠大,而后漾起贼贼笑意,让被看的人胆寒。 “想试试吗?说不定比任何退烧葯都有效。我可以帮你,噢呵呵呵”靳朔漠的回答是二话不说就把粉红色的栓塞葯丢进垃圾筒里。 “真没趣,难得我知道有这么好玩的东西。”热腾腾的粥分成两份倒入大碗中,吕游目测两碗的分量,将小的那碗推给最需要营养的病患。 她的“孔融让梨”精神真是令人印象深刻。靳朔漠暗自叹口气,食欲不佳的他其实并不计较谁粥多粥少,只是眼前吕游的小家子气让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对这种小事情斤斤计较,可是对动辄数百万的钞票却不当一回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说吝啬,她并不算;论慷慨,她也不是,很矛盾的女人呐! 忍住吞咽时喉咙的疼痛吃完海鲜粥,靳朔漠从葯罐里挑出普通的退烧葯和维他命,准备起身倒水。 “你干嘛?”正好吃饱,摸着肚皮休息的吕游看着他,不解的问。 “吃葯。” “回去躺你的。”生病还装出一副凡事只能靠自己的可怜样,看了就讨厌。心里犯嘀咕的吕游走进厨房,没半晌,端了一只冒热气的玻璃杯出来。 “蜂蜜柠檬,楼下六婆说可以补充维他命,又可以减轻喉咙痛的症状,没有效别怪我,是那个长舌妇说的。”不过到楼下问问感冒的人要注意什么,就惨遭一堆劈哩啪啦的机关枪扫射,啧!热心过度。 靳朔漠接过,讶异难掩名实不客气地写在脸上。 那是什么表情?“我又没下毒,你紧张什么。” “我没说你下毒,只是惊讶你会踏进厨房。” “不要得意,我不是为你才这么做,我是怕被你传染病毒;要是今天好不了,我明天马上赶你出门,免得被你传染,自找罪受。”说话的同时,她拉起被子等靳朔漠吃完葯躺回沙发之后盖上。 “闭上眼睛,生病的人没有说废话的权利。” “到目前为止,我说的话没有你多。”他才不接受莫须有的罪名。 这家伙!吕游咬牙拉高棉被盖上他的脸。“闷死你算了!本姑娘难得端出放在冷冻库的好心你拿来当驴肝肺,去你的!” 语罢,吕游起身,从没有花过心思照顾人,生平头一遭,感觉是这么奇怪,说不上来。 就像以为自己可以什么事都不管,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偏偏有那么一件怎么样也放不下的事悬在心里,一点点觉得麻烦、一点点觉得不耐烦,可是会奇怪地觉得其实有件事放在心上也不错,被人需要的感觉很舒服,但又不想这么矛盾。 到现在,她还没有办法甩开这种让自己陷人矛盾的情绪。 她不喜欢照顾人,因为嫌麻烦;但是偶尔来这么一次却也觉得好玩有趣。啧啧,生活步调全被他打乱了!吕游暗暗懊恼。 “在想什么?”拉开棉被,取下变热的湿毛巾,靳朔漠正好看见她发呆的模样;遂开口问。 “都是你。”愈想愈不甘心,吕游弹了他鼻尖一记。该死坏承认他带来的改变也不行了。 靳朔漠揉着发疼的鼻子,坐起上半身。“我怎么了?” “你”她侧首看见他不安分地坐起来,一根纤指点住他额心,将人推回沙发躺平。“你给我安分躺在这里不要乱动。” 到嘴的话马上不着痕迹的改口,头一次感觉困窘让吕游转身想走,闪躲这突兀的感受。 靳朔漠却出奇不意地扣住她的手腕。 “你干嘛?” “留下来陪我。”退烧葯的葯效逐渐发挥,所带来的副作用是让脑袋昏沉沉,直想睡,但算他使性子可以吗?明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希望有她陪伴在身边。 “都几岁的人了睡觉还要人陪,不怕我明天到公司宣传,让你下不了台,不能见人吗?” “如果你要他们都知道我们同居的事情尽管说,我乐见其成。” “看来感冒对你的脑子无损嘛!”吕游甩开他的手。“当病人就要认命,安分守己地睡你的觉,不要麻烦别人。”语毕,她再度出门去。 靳朔漠叹口气,只手遮住眼,放弃地躺回沙发沉沉睡去。 早该知道的,他爱上的女人不懂得“体贴”两个字怎么写。 意识昏沉时,脑海中闪过的是这样的感叹。 直到下一次醒来之前,他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入眠,睡得很不甘心。 然而当靳朔漠从满身汗湿的不适中醒来的时候。入睡前的想法完全被抛向九霄云外,不见踪迹 以为已经自顾自出门的人似乎在他昏睡、没有知觉的时候转了回来,坐在地板上侧靠着沙发,一张懒得抹上平日浓妆的清丽面容压在他右手臂,双眸紧闭,睡梦中的表情看来很不舒服。 留下来陪我 他以为自己这个幼稚任性的要求不可能被她放在心上。 “不坦率的女人” 靳朔漠弯低身,干裂的唇附在她耳畔低语,忍不住沿着耳珠滑至唇边,重复了这句话,才轻轻吻上她因为难受的睡姿而噘起的红唇。 不坦率、爱说谎、言行不一、满脑子坏主意。 可是,这样的吕游却让他很爱、很爱 第八章 “靳朔漠咳!要咳!我要杀了你,咳咳咳”断断续续的声音,让威胁意味浓重的话变得了无生气、欲振乏力。 躺在床上的女人挥舞可怜兮兮的无力拳头,张牙舞爪的模样加上苍白如纸的脸孔,一点都没有办法让被威胁的人萌生危机意识。 “咳!就说人不能做好事咳咳!可恶,人家手脚好酸,呜”如果不小心生病的人情绪失控是可以被体谅的,那么比平常还要任性撒泼数倍的吕游更可以被原谅。 只因为她不是自个儿愿意生病,而是有个冒失鬼把自己身上的病毒传给她,结果冒失鬼的病好了,倒霉的她就成了代罪羔羊,躺在床上加人感冒俱乐部成为新会员。 “咳我想吃布了、想吃优格,呜全身酸痛,咳、咳”烧得迷糊的吕游嘴里直嚷着一堆不合理的要求,缠得照顾她的人手忙脚乱,一个头两个大。 对于一个吻将感冒病毒传染给她,自己因此病愈,靳朔漠除了抱歉,还有因为她孩子气的举动所引起的笑意。 “还笑得出来!咳、咳,要不是因为你好痛!我怎么会生病?咳咳!呜,全身酸痛啦!”趴在床上,吕游惨叫的声音会让人以为世界末日即将来临。“都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抱起她调整卧姿,靳朔漠配合她的任性说道,一半也是出自真心。“我不知道一个吻会把感冒传给你。” “不管!”唔,又酸又痛!“我不要感冒,还你成不成?”她说,烧得胡涂的脑子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傻话。”感冒能还?“乖乖躺在床上休息。” “我把感冒还你”烧红的唇夹带无与伦比的热度熨上他的,发烧过度的吕游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生病好难过” “我知道很难过,所以你该休息,不要说话了。”没有一个病人像她这样,烧到三十九度还能在床上活蹦乱跳静不下来。 靳朔漠将她压回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休息。” “晤咳!好难过。”多少年没生过病,呜全栽在他手上。“我被你害死了,咳咳!” “等你病好,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现在,好好休息。” “咳!就说我不能做好事,会倒霉,讨厌!喉咙痛,呜” 烧得烫红的脸颊将额头衬得更显苍白,葯力发作后逼出的汗一滴滴渗在光洁的额头上,靳朔漠拿起手边的毛巾替她拭去。 l “好热。”全身发汗的吕游使起变劲踢开棉被,挣扎起身。 “吕游!” “很热啦!我要洗冷水澡。”好难过,全身像被火烧一样。 “别开玩笑!”洗冷水澡?她疯了!靳朔漠抱住她,不让她离开床垫一步。 “讨厌啦!”哪个混帐王八蛋挡她的路!吕游捶打阻止自己爬到浴室去的靳朔漠的肩。“人家很热耶,头好痛、又昏咳咳  “等你病好了,就算洗冷水澡加冰块都随你,现在听我的!”怀着内疚的心情照顾人到发火,靳朔漠也跳上床,大手大脚压制乱动不安的女暴龙,强硬地将她扣留在床上。 “咳咳很热。” “因为你在发烧,睡一觉醒来会舒服很多。” “你干嘛故意把感冒传染给人家啦,好难过” “我无意把感冒传染给你。”靳朔漠收紧手臂与她的蛮力抗衡。“我当时只想吻你,不知道这样会把感冒传染给你。” “我不喜欢生病。” “没有人喜欢。”他安抚道。 “生病的时候会一个人,好无聊,好像被全世界的人丢弃在角落一样,没有人理,我不喜欢。” “我会理你,没有人会不理你。”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告诉你!”吕游突然一个翻身跨坐在靳朔漠身上,一手一边揪住他的领口。“我最讨厌认输。” “我知道。”她的力气从哪儿来的?靳朔漠一边配合应和,一边心想她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一点的病人? 普通病人能像她抓着一个大男人又摇又晃吗? “我也讨厌爱不爱的问题,烦死人!”她咆哮:“爱或不爱有那么重要吗?就算爱,总有一天也会不爱啊!看过我爸妈没有?” “看过。” “你知道他们是自由恋爱吗?从现在的样子你看得出来,当初他曾经爱我娘爱到不惜跟家族间翻也要娶我娘吗?看得出来吗?” 靳朔漠讶异于这个事实,上一代的事他不清楚,不过真的看不出来吕游的父母年轻时的爱情会如此激烈。 “那样的爱情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是可以信赖的?你说啊!”唔!好累,头好昏,咳咳人为什么会生病?真讨厌。“只有自己可以信任对不对?爱不爱有什么要紧,现在过得好就好了,不是吗?” “吕游?” “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咳咳所以只要现在快乐就好了,对不对?” 咚的一声,吕游的螓首重重敲上靳朔漠的胸,正式宣告气尽力竭,瘫软在他身上,陷入黑甜乡。 说完话自顾自睡着的人是没事了,但清醒的人思绪却百转千回。 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她父亲,更不是十年前困住她、让她觉得窒息的靳朔漠? 他回来,不是为了再一次将她困在身边,只是要她接受他,接受未来的日子里有他的陪伴、有他的存在,如此而已。 他要怎么让她明白?爱情并不一定非以束缚对方的方式表现不可,他可以放手让她自由,可以只留一根细线系住风筝般的她一角就好,只要她飞累、玩累的时候能回到他身边休息就好。 他要的只有这样而已,只有这样而已。 这样你就能满足了吗? 一个反问,悄然轰上靳朔漠心头。 他选择将它压制在心底,刻意不再去想。 “唔”熟睡的吕游突然从他身上滑到身侧,难过地皱起眉头。 靳朔漠侧躺,将她扣进他弓起的空位相嵌,盖上棉被。 温柔的眼凝视火红的睡容,淡淡笑了开。 只要这样他就满足了,真的 000 如果说分别的十年间,吕游曾经到美国看看待在矽谷工作的靳朔漠,她就会知道他的温柔只给她一个人。 抱着旧伤、无法忘怀旧情人的生活中,工作是靳朔漠当时唯一的依靠,虽然是老掉牙的方法,却是愈伤止痛的不二秘方。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甚至懒得花费心力在不必要的人际关系上,更别提温柔待人、体贴人微诸如此类的态度。 如果说靳朔漠会温柔待人,肯定会笑掉矽谷精英们的大牙。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爱上这样冷漠的靳朔漠,甚至将他不搭理不必要的人的态度,视为东方男子素有的神秘特质,进而迷恋得无以复加、不可自拔。 爱莉亚菲佛就是这样的女人。 因为爱上这么一位深具东方男子神秘特质的上司,所以自愿跟着远渡重洋来到台湾,在研发部门从事程式设计工作。 不讳言,她是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有才能、有自信、有姣好的容貌、身材,更有面对二十世纪未,将进入二十一世纪所带来的冲击力的本钱,活脱是新时代女性的典范,再加上出色的工作表现,的确吸引不少男同事的爱慕眼光。 当然,她也有自信去追求想要的男人的权利,自由时代下、又是道地美国人的她,当然不认为女追男有什么错。 人一生中都有自己想追求的目标,追求目标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对错可言。 “靳先生在办公室吗?” 纤指叩上开启的秘书室大门,傲人的曲线马上落进办公室里坐镇者眼底。 “啊!”好艳丽的洋妞!闲闲没事做的吕游丢下手边的杂志,冲到走廊上招呼。“天!你好漂亮!” 被一个漂亮程度不亚于自己的人称赞是件很奇怪的事,爱莉亚微蹙棕金色的细眉,第一次看见吕游。“你是” “新来的秘书,虽然还没做过什么事。”吕游热切的回答,一双眼睛不时往她身上打量,啧啧出声:“你真的好漂亮,中文也说得很标准,学很久了吧?” “还好,六个月。” “很厉害呵,才半年就说得这么好,你找靳朔漠?” 连名带姓叫自己的顶头上司?爱莉亚为难地点了头,不习惯眼前这个比美国人遇见陌生人时的表现还来得热切数倍的东方美女。 “你脸上擦的是艾尔新推出的蜜粉吧?还有斐勒妮的紫艳口红不错不错,很棒的品味,很适合你的肤质。” “谢谢,靳先生在不在办公室?我有事找他,是公事。” “哎呀呀,干嘛理他,要有空他自己会出来,来!先进来,让大姐我好好看看你。呵,以一个外国人而言,你脸上都没有雀斑耶!好漂亮。” “我这个”爱莉亚担心地看向总裁办公室门板。“我真的有公事要找靳先生。” “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总有一天会出现,不用急,我们先进去聊聊。”吕游盯着面前亮眼的美女,她发现朔阳科技里头俊男美女真的不少! “但是” 就在爱莉亚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双挣不开的手时,靳朔漠的办公室大门被人从里头开启。 “小游,爱莉亚到的时候叫我。”他的话停在看见爱莉亚一双蓝眼瞅着顶头上司求救的一刻。“放开她。” “你干嘛出来?”坏她好事的男人。 “用内线你会接?”靳朔漠走出办公室,扳开她的手将爱莉亚拉到身后。“不要胡闹。” “不胡闹怎么扳倒朔阳?”吕游不死心地越过他看美女。“她是谁?好漂亮。” “先进办公室等我。”扣住吕游伸出的魔掌,靳朔漠头也不回的对爱莉亚命令道。“我等会儿进去。” “是的,靳先生。”爱莉亚像逃难似地冲进老板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门,仿佛身后有狗在追。 “等等,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喂!” 又一声砰,是靳朔漠拉她进秘书室关上大门所发出。 嗅,有人生气了。吕游识相地坐四位子上,一声不吭,等着轰雷落顶,砸她个七零八落。 但最后,靳朔漠只坐在她身边的桌沿,低头看她,将沉默罩在她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得不开口。 “你不说话?”她抬头,正好让他垂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接着是一声叹息。 “担心别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更何况你担心的是你母亲。”她以为他看不出来吗?这几天她近乎孩子气的闹事就是心绪大乱的证明,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好强到你这种地步,真是世上少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的重感冒才刚好,过没几天吕家就送来令人惊心的消息。 他知道?吕游看他的眼透露出惊讶。 “若谦告诉我伯母留书离家出走,信中没有说要去哪里。”他说明,也暗叹。 如果这件事是从她口中得知,他绝对不会这么失望,她不告诉他关于自己的事,就表示她还不够信任他。 已经让她习惯有他的生活,接下来他想要的是她的信任,在爱情中,信任是基本中的基本,他一直这么认为。 偏偏,他爱的人只相信自己,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总是文弱娴静地站在角落等着,等我需要她的时候叫她、等别人注意到她的时候和她说话,从来不会主动站出来,不管是独自抚养我的时候,还是嫁给他之后;我一直以为怎么劝、怎么说都无法让她离开那个家”吕游往前倾,枕上靳朔漠的腿。“她离开我应该觉得高兴,可是以这种方式,我好担心。”她几乎和这个社会脱节了二十年,突然一个人走,万一出事怎么办? 她可以不管任何人的死活,但是妈只有一个,还是曾经一起苦过的妈! “担心也不该作弄别人,这并不会让你好过。”他的大掌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长发,试图安抚。“这几天你表现得像个小鬼,年龄真的全长到狗身上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教。”她抬起头,眉头打上麻花结,非常不满。“别人的妈失踪你当然不紧张、不担心!” “我的紧张和担心并不像你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表现。”他叹气,知道她心乱如麻,更清楚现在并不是争吵的时候。“我已经雇用征信社找寻她的下落,而伯父那边” “他一定无关痛痒,继续他风花雪月的生活。”她抢白,脸颊磨蹭着枕住的腿。“不要跟我提他。” “他撇下事业,整个人像发疯似地在找伯母。” “怎么可能?”吕游抬头,直觉的开口就是这句疑问。“不可能!把她当雕像摆在家里的人就是他,怎么可能发疯似地在找我娘,不要骗我!” “他爱她。”弯身双手托住她左右摇动的脑袋,靳朔漠说明几天来吕家在佟若梦出走后的状况。“不管他用什么方式表现他对伯母的爱,他真的爱她,否则不会放着公司不管,一个人开车南下去找她。” “南下?他知道娘去哪里?” “不知道。”靳朔漠摇头,坐正身子。“听若谦说昨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那有什么屁用!” “吕游!” “我不原谅他,绝对不!”以肯定的口吻说出心中的想法,这是她第一次向别人露出自己失控的情绪、近乎示弱的举动,也是靳朔漠第一次被允许走进她的内心世界。 然而此时,彼此都没有闲功夫察觉这件事。 “不管再怎么爱,过去的冷落、在外头花心风流的事实都不会改变!曾经伤过的心就算会痊愈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伤痕,就算事后懊悔、祈求被原谅,也无法弥补曾经有过的伤痛。 他能还我妈每天夜里流过的泪吗?他能让我妈忘记他在外头拈花惹草的事实吗?你以为我妈她为什么走?如果不是忍无可忍、不是死心、不是失望透顶,她不会走,不会走!” “那你呢?”道理人人会说,做得到的又有几个?“你对我难道不是这样?” “呵,挑这个时候跟我算旧帐?”吕游站起身,退到墙边,气焰高张地迎战他的指责。“很好,你在这个时候跟我算旧帐,嗯?” “我只是要你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曾经伤过的心,就算会痊愈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伤痕;你对我所做的事、所造成的伤害,虽然内容不同,但这种作法跟伯父不是很像吗?” “不要拿我跟他放在一起谈!我没有!”慌张染上吕游的脸,苍白的两颊简直可以和洁白的墙相互媲美。 “一样的。”靳朔漠逼近她,心疼她的退缩,但这时候不说,将来也没有办法说。“伯父让伯母失望,你让我心痛,这是一样的,不管有意无意,伯父跟你都在伤害爱你们的人。” “我没有!我没有”她没有吗?吕游咬紧唇,思绪被打乱的现在,她没有办法逞口舌之快,回堵这些事实,没有办法自圆其说。“不要在这个时候教训我!不要!” “如果不借着伯母出走这件事说,你根本不会去想它。”靳朔漠抓住她,将她压在墙上,首度以逼迫的姿态厉声道:“你不该再藏在过去的阴影中,过自欺欺人的日子,表面的快乐不是快乐,要我说吗?最真实的你有多愤世嫉俗,讨厌身边因为你是吕学谦的女儿而来的巴结奉承,不想踏进关系复杂的家门,不想看见因自己离家而被留下的母亲!” “我” “你不想碰触情爱,是因为你根本吝啬去爱人!你怕、你担心,担心会像你妈一样,所以你追求一个人的自由,轻松自在没有负担,因为你担不起、没有勇气担起一份爱,对不对?” “不要剖析我。”吕游泛红的眼仍倔强地拒绝示弱,不表现出任何落泪的意愿。“不要把我摆在你的手术台上一块块切下来,不要把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个胆小鬼,吕游。”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不求回报,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好;他以为只要能留在她身边,让她习惯自己的存在,总有一天她心里的伤会痊愈。但是他错了,这样的作法不对。 因为一个不去面对自己旧伤痛的人,只会一辈子抱着伤痛过日子,自欺欺人。 “你不是躲情避爱,你是惧情怕爱,你害怕爱上一个人,到最后会像你妈一样,对不对?” “你出去,出去啦!” “我会出去,但不是现在。”靳朔漠强硬地将她扣进怀里。“现在的你需要有人陪。” “那也不会是你,不会是!”吕游挣扎着想脱身。 他凭什么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还抱着她不放!“鞭子与糖的招术对我没用,放开我!” “等你冷静下来,就算要我抱你我也会说不。”靳朔漠收紧双臂,力道重得连自己都能感觉到手臂肌肉的拉扯。“安静点。” 挣不开他,吕游只能挫败地偎在他怀里,任由淡淡的雪茄混合香皂的味道笼罩自己。 明明是挑动她情绪、让她像个疯婆子般大吼大叫的男人,凭什么又像情人一样抱着她,以为这样就能安抚她? 呸!是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逼得她走投无路,现在还装出关心她的样子,多虚伪!说什么希望她过得自在轻松、希望她习惯他的存在,不过是谎话!一堆谎话说得比她还好听。 骗人、骗人!一切都是骗人的! 骗人的吗? 在厚实得足以令人安心的搂抱里,激动怨怼的心不想停却不由自主的,慢慢地、缓缓地逐渐安静下来。 波涛汹涌中激起的泥沙,混浊了原本透明纯净的湖水,但接下来逐渐的风平浪静,让这些被卷起的泥沙慢慢沉淀再沉淀,缓缓还原最初的清澈,还原出最真实的自己。 映照在清澈湖面上的自己,仿佛经历圣水的洗礼,洗去原本附在身上卸也卸不去的伪装。 圣水的洗礼 “啊!”她想到了! 没料到她的回应会是一声大叫,靳朔漠吓了一跳。 “我知道我妈去哪里了!”说完,她拉着他往外走,心思迅速移转到这件事上,也不晓得是故意逃避还是真的着急。 至于在办公室等待上司的爱莉亚,已经没有人记得还有这回事了。 第九章 在吕游说风是雨的任性发挥到淋漓尽致下,靳朔漠成了就近的受害者,一路开车南下直奔台南乡镇,并且依照她的指引左弯右转,最后停在右侧有条仅供步行的碎石道山路旁。 “你穿高跟鞋爬山?”跟着下车的靳朔漠提醒她注意自己脚上穿的是什么,摊在眼前的又是什么样的路。 “这条路不长,一会儿就到了。” 拿她没辙地耸耸肩,靳朔漠不禁好奇地问: “上面是什么?” “教堂。”走在前面的吕游头也不回的说。“我出生的地方。” “你出生的地方?”靳朔漠忍不住惊讶,瞪着前方的背影。 听出他语气中的讶异,吕游回头。“怎么?有问题吗?” 靳朔漠没有回答,只是催促她继续往前走,心里还是颇受冲击。 在教堂出生,性格却是有待争议的恶劣,这是神给人类开的玩笑吗? 如果是,未免大恶质。 忽地,一间屋子独立在山腰,四周花团树丛环绕的木屋逐渐落人眼中,站在门前的两道人影止住他们两人的脚步。 那两个人是“伯” “嘘。”吕游及时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到一旁的树丛躲着。“别出声。”叮咛后,她蹲低身接近在木屋门前小径说话的两人,直到隐隐约约能听见交谈声为止。 “你在做什么?”跟着这样做的靳朔漠啼笑皆非的低问。 “如果没有遇上他、没有我,我娘本来是要当修女的。”吕游一边偷听两人交谈的内容,一边说:“她本来想跟她的教父一样当神职人员。” 这样的说法又令靳朔漠讶异。他和佟若梦谈过,可以从谈话中发现她的娴静慈祥;原本就疑惑吕游拥有这样的母亲,却没有遗传到半点性情,现在又知道佟若梦曾有当神职人员的打算,他自然是讶异万分。 计划当修女的佟若梦就算放弃这个打算、想做普通的母亲,这子女也应该受其熏陶,最起码该像若谦那样。 如此想来,靳朔漠觉得杜若谦反而更像佟若梦的亲生儿子。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靳朔漠轻描淡写带过。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吕游和吕学谦父女俩见面会如此针锋相对,像隔世仇人。 不单因为吕学谦花心风流的举止,另外还得加上两个人太过相似、互相看不对眼的加权原因。 她的个性完完全全遗传自她父亲,这一点不晓得她自己知不知道。 可是就他从杜若谦那里听来的消息,所有摆在台面上吕学谦的子女中,只有吕游从父姓,其他一律从母姓。 这一点又是为什么?莫非 “笨女人。”吕游没来由低嗤这么一句,拉回靳朔漠抓到一丝领悟,正准备深究下去的心神。 00 朝吕游子的方向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注意的两位长辈已经不晓得因为什么原因而彼此相拥。 “几句好话就原谅他,简直是侮辱女性同胞的智慧。”笨娘亲!她噘起唇咕哝。 “不阻止?”  “干我什么事。” 吕游白了他一眼,转身同样是怕被人发现,探头探脑的朝来时方向走,等到了转弯处才恢复正常走路的姿态。 从来不曾偷偷摸摸做事的靳朔漠头一次尝到这滋味,却不明白她为何来了又走,什么都没做。 照她的性格来推算,应该会冲上前去阻止母亲这么轻而易举原谅花心的父亲这件事才对。 “吕游。”走出碎石道回到山路,靳朔漠叫住她。 “干嘛?”停下脚步回头,不满意仍然明显写在吕游脸上。 “为什么不阻止?”他问“你应该知道这样你妈还是会回到你爸身边。” “我知道。” “那为什么” “这是她选择的。”吕游回头继续往前走。“她选择离开,最后还是选择回到他身边,总归一句话孽缘。” “或者你爸会因为这件事有所改变。” “别傻了,要一个男人、尤其是有钱的男人,改变几十年来花心风流的行径,还不如去教一只狗说话。” “在你眼里,男人的评价就这么低?”这女人是故意忘记站在她眼前的男人也属于“有钱的男人”吗? “这是人性呐,大哥。”吕游趴在车顶上,朝他笑眯眼。“山河易改,本性难移,尤其那个人是他,牛牵到北京还是牛,根本没指望。”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站出来带走她?”靳朔猎取出车钥匙,打开车门。 “我说过,那是她自己选择的。”吕游坐进车,等他坐上驾驶座后才继续道: “各人造业各人担,尤其是感情事,更是别人无法插手的事。”选择回到他身边呵,不愧娘!当不成修女的原因是被魔鬼缠上,到头来还是舍不得放下,选择回去陪在魔鬼身边。 女人,真是笨呐!只为了一段感情,甘心送上一生。 没注意她片刻沉思的靳朔漠径自开口:“除了闪躲自己的感情问题外,你向来爱管别人的事,尤其是感情方面。” 她闪躲。“说话就说话,干嘛乘机讽刺人?闪躲也是应对方法的一种。” “能把这种话说得理所当然,我也拿你没辙。”他认了,无法放弃这份执着多年的感情,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强迫自己接受必须等她点头愿意面对感情,才能让彼此关系有所进展的事实。 “有钱的男人很讨厌呐,尤其是有钱又聪明,还长得能看的男人更是糟糕。”吕游没头没尾的冒出这么一句感叹。 她在暗示什么?靳朔漠侧首看她。 “不开车吗?” “你讨厌有钱、聪明、长相称头的男人?” “我有这么说吗?”她装傻。 靳朔漠叹口气,开车滑进山路。一虽然不了解女人,但我知道你们女人择偶的三h原则high  salary、high  backg肉nd、handsome。” “呵”吕游边笑边打开窗户,任冬季冷凉的山风吹进温暖的车里,逼走暖意。“你把我看成什么?我根本不打算择偶,也没有什么标不标准,噢呵呵呵所以说有钱、聪明、长相还能看的男人很麻烦嘛,自以为这样就能吸引所有的女人。喂,这算不算是你们男人的夜郎自大?” “你还没说为什么讨厌条件好的男人。” “条件好?”他指的是他吗?吕游轻嗤一声“有钱的男人容易清闲,一闲下来就爱作怪,比不上朝九晚五、一天到晚忙碌工作,只为了微薄薪水的上班族来得忠实,至少他没时间作怪;笨一点就老实,能降低不忠实的机率;而长相普通,哈!有哪个女人会喜欢长相普通又老实再加上身上没有三两银的男人?这种男人的忠实指数可以直逼八十大关。” “你的满分只有八十?” “死人的忠实指数是一百。”吕游瞅着他。“怎么,想当拿一百分的高材生?” 至此,靳朔漠才知道自己上了当。抿起不悦的唇角,他直视前方。 “呵这样就生气了?”吕游在车里脱下高跟鞋,缩脚踩在座垫上,脸颊贴着膝看他。“像个小鬼。” 靳朔漠决定不吭声,反正她有的是本事自说自话。 “别说我怠忽职守没有提醒你。”还是不理她月,也行。“五个小时以前你要爱莉亚在办公室等你,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那里阿。” 叽! 突如其来的煞车声回荡在山林间,靳朔漠瞪向提醒他的好心人,同时也是让他忘记这档子事的始作俑者。 “该死!”不曾咒骂的他终于忍不住破口低吼一声,拿起手机准备拨回公司交代陈靖处理善后。 “喂。”一只手压下他拨号的动作,笑意洋溢在说话的声音里。 “别胡闹!” 懊恼的语气被堵在吕游半跪起身送上门的浅吻,两排黑羽扇近得可以细数,浓甜的香水味取代车内清淡的柠檬芳香剂充斥鼻间。 靳朔漠忍不住动手,将副驾驶座上的人勾到自己腿上,加深这个吻的热度。 血液沸腾间,他难抑疑云渐生。 “为什么?”松开她的唇,靳朔漠暗哑的声音附在她柔软的耳珠旁低问。 “因为”吕游学他,附在他耳畔说话,唇瓣开合间,有意无意挑逗他敏锐的感官。“我不是没有改变。”被他那么一骂,再不去想不就显得她吕游很不长进了?啧,虽然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在自己的感情事上,她表现得很孬。 他退后躺进椅背。“什么意思?” “拜你所赐。”她敷衍,以吻带过。 ^&^ 朔阳科技上下陷入一片如临大敌的紧急气氛,所有员工,只要位列程式设计、系统维修、防火墙建构人员名单,没有一个不脸色凝重,眉头紧锁“糟糕”的讯息不放。 就连一般部门的职员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 而真正的原因在于有骇客正以惊人的速度解除一道道由朔阳科技自行设计的防火墙,企图侵入主机电脑。 参与防堵的人员一致认为骇客的目标是最新一季未上市的软体,这套以企业体为销售目标的软体价格不菲,而这名骇客的目的不是窃取就是破坏,他们作下两种结论。 但不管骇客的目的是哪一个,都会造成公司的重大损失,因此公司上下进人备战状态。 唯一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区,恐怕只剩总裁办公室和新辟的第二秘书室。 原因在于一个是知道犯人身份的明白人,一个正好就是那个犯人。 此刻,闲闲坐在视野极佳的总裁办公室喝咖啡的一男一女,脸上净是西线无战事的优闲自得。 “难道你一点都不紧张?”真是逞强,都出这么大的事情了,也不见他下楼和员工一起集思广益。 “那是李仁的工作,与我无关。” “怎么说?” “我是朔阳科技的负责人,但不代表我擅长科技,我只会做生意。” “真的假的?”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你是电脑白痴。” “彼此彼此。”靳朔漠抿唇,很不满意她的用词。“至少我会用一般软体,比起你,还不算太差。” 遭他一阵抢白,吕游悻悻然拿起饼干大咬一口。“哼!”“是谁出的手?”虽然一开始就没打算插手,想旁观手底下三个大将如何应付这件事,但他还是好奇。 能把李仁弄得焦头烂额,接连几天镇守在公司很不容易。 “我是看杜书绝挺个大肚子在家里无聊,才跟她说如果闲得发慌,就跟朔阳科技的主机电脑玩玩骇客游戏,反正有事你会负责。”标准吕游式的说辞。“不过昨天听她说蔚家老二也下海帮她一起搅乱了。”真看不出来那死小子会跟着继母学坏哩,呵呵,真有趣。 “蔚家老二?” “蔚星辰第二个儿子叫什么武帝的,是一个老板着脸,好像别人欠他钱的死小孩。” “你认识的人真是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末了,他只能以这句话搭配咖啡喝进肚子里。 “那当然。”吕游双手环胸,相当自豪。“人生最有趣的地方就是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认识什么样的人。” “喔?” “不管见过的人是好或坏,这都是一种乐趣。”呵呵呵“这个世界之所以多采多姿,就是因为它是由形形色色的人事物所建构出来的,而其中就以人最有趣,明明都是人,可是心里想的、一生所追求的都不一样,有人抱着理想过日子,有人一心追求物质上的需要,没有一个人会完全相同。” “你呢?你又追求什么?”虽然他也清楚,就算问她,她也不会说。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吕游今天回答了他。 “我什么都不追,也什么都不求,如果真要我说在追求什么,我想我是在追求快乐,追求能让我任性自私、唯我独尊的过日子的生活方式。” “所以在你的世界容不下另一个人的存在?”他黯下眸光,因为发现到最后自己似乎仍然败在她不肯开启心扉容下他的事实上。 “我曾经这么认为。” 曾经?这两个字让靳朔漠抬眼看她。“你说曾经?” 吕游放下咖啡杯。“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明明每个人都知道爱情是虚幻、看不见也无法形容的东西,但不论是谁、不管追求的执着程度是深或浅,都会想去追求这份看不见的东西,为什么?明明它就看不见,可是只要是人就会去追求,都会照着自己的标准去追求自己理想中的爱情。” “所以逃避的就不是人。”他推论。 “不要拿我的话砸我的脚。”吕游白了他一眼。 靳朔漠嗤笑出声“然后呢?你得到什么结论?” “人是怕孤独的。”她认真的说。“白我的存在感必须在身边有除自己以外的人存在的时候才能明显感觉到;也因此,人总是喜欢集体行动,在平常的生活中如此,在心灵方面更是如此,追求一份爱情、费心思去爱一个人,是为了填补那份孤独,也为了借由爱别人来爱自己。” “你是其中一个吗?” “什么?” “用理智分析感情不是个好方法。”靳朔漠起身走到她背后,勾起她的脸与自己低俯的视线相望。“我不认为情感的交流只是为了填补孤独,或者是透过爱别人的方式来爱自己,爱情没那么简单和肤浅。” “用理智思考感情问题,不是你们男人惯用的方法吗?”像雏鸟般拉长脖子仰望他的吕游眉头皱起疑惑的波澜,旋即,一抹慧黠取而代之。“还是你们只用下半身?” “我希望你这么说不是认真的。”靳朔漠叹息,低头看着她。  “爱情对男人来说,和女人一样都靠感觉,非关理智,否则不会有人说爱情是盲目的;男人绝对不会只靠下半身。”他说道,不能否认男人最原始的本能。 “也有人说分手是理智的,不是吗?”她一直不明白,就算是当初少女时代的自己,谈过不下十数次的恋爱还是不明白。“男人跟女人靠感觉去找爱情,最后靠理智来结束一段爱情,你说是这样比较好,还是先用理智开启一段爱情,再用感觉结束它比较好?”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躲情避爱的女人讨论这话题?”回归到最基本的两人问题,靳朔漠发现跟她闲聊并不能得到实质上的结论。“既然你不想谈情说爱,又何必去探求爱情的本质?” 她不想?在他看来她还不想谈情说爱啊!“有时候我觉得男人很笨,神经也大条,可是又不能否认有的时候男人很细心。” “什么意思?”他发现最近的她总会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题外话,像是结论又像是感叹。 等他进一步开口问的时候,偏偏她又什么都不说肥他送进五里雾中自生自灭,就像现在。  “随你想喽。”细肩一耸,轻佻的回应口吻,他知道自己又得不到答案了。 啧,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女人。 但是这样的女人还是能紧扣住他的心、吸引他目光流连。 “喂!”底下的呼唤拉回他散涣的焦距。 “什么?” “你到底要不要吻我?这样拉长脖子很累人你知不知道。” 这样的女人靳朔漠扬唇咧开笑,俯首弯腰。 言不言爱已不是重点,也许这样的相处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至少,在办公室大门被人用脚踹开、发出轰然巨响前,他们还算很快乐地在一起享受难得的下午茶。 00 就在楼上一对不算情侣又不算朋友的男女忙着效法竹林七贤玩起闲闲没事干、喝咖啡聊天当没用人时,下面研发部的人员正忙得焦头烂额,只差没屁股着火。  防火墙挡不住骇客攻势,连连失守之后,一堆乱码马上像细菌般在荧幕上不断分裂再分裂,最后宣告全盘失守、全军覆没,荧幕当场化明为暗。 “啊!”在场将士无一不惨叫。 这个骇客的目的是破坏主机电脑。 李仁沮丧地趴在桌上。他花了半年跟大家一起写出来的程式、完成的软体 “到底怎么了?”上来到研发部观看局势的葛赛和陈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很严重。 “毁了,死了,没救了”李仁惨烈哀号,旁边一伙同僚跟进。 他们的心血,呜 就在哀鸿遍野时,电脑突然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之后扬起韩德尔的神剧“弥赛亚”的乐声。 在哈里路亚的反复音律中,电脑荧幕转暗为明,可爱的天使图案在光环下如雪般缓缓飘落,最后出现几行字 贵公司防火墙措施完善,令人称道。 本人因产期将至,无法以电脑会友,甚感可惜。 贵公司资料安全无虞,且已还原初始状态,请勿担心。 欲知详情,请洽贵公司十搂总裁办公室。 “这是什么意思?” 看完荧幕上的文字,陈靖三人面面相觑,大家一脸茫然。 “执行长,资料全都没事。”忙着检查电脑资料和软体设计的人员报上佳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仁自己也胡涂了。回到荧幕前重新操作电脑,ru过一遍后的确所有资料完整如初,没有任何缺漏,就连最机密的软体也安稳地留在主机指定的存放位置,没有毁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刚才的乱码是什么? “明明防火墙被侵入,怎么现在就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无法回答。 对研发部而言算是旁观者的陈靖冷静地指着天花板。“欲知详情,请钱楼总裁办公室。” 一句话提醒了另外两个男人。 依照他们对顶头上司兼好友的了解,虽然他不擅长电脑,但以他严谨负责的个性来看,公司出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闻不问,甚至连通知他也只得到一句“自行处理”这事不关己的答案。为什么呢? 三个人三种思路,逐渐往同一条路上汇集。 于是 “继续检查,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李仁丢下话,带头气冲冲的杀上十楼。 最好别玩这把戏!但思及答案的正确度有百分之九十,他还是气不过的端开上司办公室大门,发出轰然巨响。 里头的男女似乎没有因为这突兀的端门声而受到一丝惊吓,仿佛早知道会有这件事发生。 “你们来了。”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朔漠,或许我会考虑原谅你。”李仁大掌拍上办公桌,几天来的疲惫显而易见。 另外两个人这几天也不好过,一个忙着防止消息走漏,另一个则必须安抚其他部门的恐慌,谁都没睡好。 唯一气定神闲的就是他们共同的顶头上司。 “我先出去一下,桌上有点心,请随意取用,不要客气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吕游在没人回应下迅速离开。开玩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把烂摊子全丢给靳朔漠一个人收,她一点也不觉得心虚,踩着轻松的步伐走出朔阳科技。 第十章 三个人看完靳朔漠交给他们的文书后,异口同声道: “这算什么?” “股权让渡书,我留下百分之三,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七平均分给你们三个,这样你们每个人手上就有百分之十到十五不等的股份,可以进董事会;如果没有异议,下个月的董事会我打算提名陈靖担任总裁职务。” “等等,朔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四个人一起合作创业,好不容易有今天的规模,现在他却要放弃?李仁头一个反对“你不要朔阳科技了?” “我不是不要朔阳科技。”靳朔漠笑着解释“如果不要,我不会留下百分之三的股份。” “那这是什么意思?”葛赛冷声问,鲜少动怒的他也忍不住发火。 “冷静点,先听他怎么说,再决定要不要发脾气。”三人之中最冷静的要算是陈靖,也难怪靳朔漠会说将提名陈靖担任总裁一职。“好了,你要怎么个说法?” “我不是不要朔阳科技,只是不要钱。”靳朔漠解释:“钱太多会造我的不便。” “你嫌钱多也不是这种处理方法!”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冲动的李仁第一个拍桌。“你可以定期捐钱给慈善机构!要不然一把火烧光钞票也行,为什么要退出朔阳科技?要是我知道你回来台湾是为了离开朔阳科技,杀了我都不会答应配合你回来!” “我没有要离开。”靳朔漠重复同样一句话,躺进椅背等他们三人消化完这件事,也等他们压下怒气。 沉默笼罩在四个因为在异乡工作而相识、彼此照顾,进而合作创业的好友之间,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但不能这么一直耗下去,陈靖看了看三个男人,决定先说话:  “是为了吕游?”询问的口气里其实已经有某种程度上的确定。 “又是她。”李仁哼了声。“你处心积虑把朔阳搬回台湾是为了她,现在放弃朔阳也是为了她,女人真是祸水。” “你就不要惹祸水上身。”四人中唯一的一滩“祸水”冷言冷语的一句话,丢向口没遮拦的李仁。 “我又不是说你。”李仁咕哝道。 “她值得你这么做?”已经控制住脾气的葛赛开口问,在三个人之中,他算是最清楚靳朔漠和吕游之间的陈年往事的,只是当时他不知道她姓啥名啥,只知道他这个同学为了一个分手的女朋友曾经伤心欲绝;但是“我以为你回台湾是想报复她过去对你做的事。”如果不是基于这个理由,他不会同意将朔阳迁回台湾。 “感情没有报复不报复的问题,只有爱不爱的疑虑。”靳朔漠朝三人咧嘴扬笑。“让你们配合我回来台湾,这三张让渡书是我对你们的谢意。” “我宁可不要。”李仁想也不想就开口,看看其他两人同样是赞同的表情。 “朔阳需要你。”葛赛简短道出三人的心声。 “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会尽我所能。”他本来就没有和朔阳划清界线的打算。“股权让渡是因为我不要那么多钱,不是要和公司划清界线。我打算以顾问的身份留在公司,不支薪,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 “只有你能坐在这间办公室。”听出他的去意坚定,陈靖开口说。 “不。”靳朔漠离开位子,走到三人面前,靠坐在桌沿。“只要是有助于公司成长发展的人都有资格坐;正如你们所想,这几天公司电脑遭骇客人侵是我纵容她去做的,光是这一点就可以把我解任。” 果然是他!“你干嘛这么做啊!”疯子!李仁不可思议地瞪着正在说话的靳朔漠。“你疯了啊,万一资料外漏可不是小事情!” “我必须确认你们对危机处理的能力,再者,我也必须找个方法留住她。”他解释并说出和吕游私下的约定。“所以,你们以为我该坐在那位子上吗?公私不分的人,是不该坐在那张椅子上的。” “只要我们不说不就” “别说了。”葛赛扬手阻止李仁继续说下去。“说再多也留不住他。” 不愧大学时代就认识的朋友。靳朔漠感激地向葛赛颔首。 “我不懂。”陈靖皱眉。“如果是我,也会希望自己的伴侣有所成就,为什么你反而要放弃现在拥有的事业?” “我也曾经以为她喜欢有成就的男人。”靳朔漠说起往事,如今只有回味时的笑意。“我去美国为的就是要开创一番事业、要功成名就,但她那个女人啊!”想到她成天挂在嘴巴上的话,他忍不住摇头“她根本不接受有成就的男人。” “怎么说?”三人极有默契的同声问道,对吕游突然产生莫大的兴趣。 “当初我们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一事无成,或者该说,如果我是个拥有成功事业的男人,她就不会接受我。” “那个女人是疯子。”李仁嗤道:“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多金多才又多艺的?她脑子有问题啊!”“打赌输给脑子有问题的她,你的脑子更有问题。”陈靖斜瞅着他,免费送上一枝穿心冷箭。 呃,心痛! “总而言之,希望你们能将朔阳科技带向另一个新局面,我会拭目以待。”他说完,拿起西装外套欲往外走。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执着于她。”葛赛领悟似的话,成功留住靳朔漠的脚步。 “喔?”对自己为何执着于她这问题,压根儿就没想过的靳朔漠倒是很好奇。 “就算你功不成、名不就,她也会是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就因为这样,你才无法放弃和她的感情,才会回台湾找她。” “呃”这是差之千里的误解呵!靳朔漠暗笑在心,考虑该不该打破吕游在他心目中转好的印象,说明她之所以不接受功成名就的男人,主要是因为“男人有钱就不安分”这项没什么实验可证明的坚持。 “那个女人有那么好吗?”基于不下十数次被差遣的经验,李仁对于好友的说法感到万分怀疑。“我总觉得怪怪的。” 陈靖则是支看下颚,陷入沉思。 算了。决定留给众人一点想像空间不点破的靳朔漠转身,踩着愉快的步伐离开使用了半年多的办公室。 没有不舍,反而觉得轻松,有一点体会到无事一身轻是什么样的滋味。 或许这就是不用担负一家公司成败所能享受到的自在也不一定。 “等一下!”杂沓的脚步声从后头追上来。 他停下脚步回头。“还有事?”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陈靖代表三个人开口。 打算?靳朔漠想了想,勾起西装外套往肩上一披“找工作养活自己。” 从今天起,他,靳朔漠,正式加入失业人口的行列。 00 本来想到地下停车场开车,突然想起昨天把车子送进保养场的靳朔漠转而走出一楼大厅。 他这才发现原来大楼外有片广场,中央还有一座喷水池;平常上下班都直接开车进地下停车场搭专用电梯的他,根本没机会发现。 半年多之后才知道原来他工作的地方景致还算不错。 忙碌的工作和功成名就的追求,往往让人失去对于身边事物的关注与发现。或者这才是吕游真正想说的。 但是,了解她个性的靳朔漠难免为自己的揣测感到怀疑。 他不认为她会这么豁达,要不然也不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到处坑钱为乐。 想起她,他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想笑。 分手十年后,再相遇的每一天都胜过十年前和她相恋的每一天。那时候他二十一,她十七,谈恋爱的方式普通平凡得跟其他年轻人一样,像是例行公事般;分手的时候他二十三,她十九,除了心痛,他竟然想不起恋爱时的他们在一起时都做了什么。 而现在,他三十三,她二十九,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交往,只知道每天都精采可期。 抬眼向前,广场尽头就在马路旁,一辆红色亮眼的跑车停在路边,车子的主人是个完全符合香车美人要求的艳丽女子,只见她坐在靠近内侧的车前盖上,转着车钥匙玩,似乎在等人。 “哈哈哈”靳朔漠仰天一笑,加大步伐走向红色跑车,停在美人面前。 “真慢。”吕游漫不经心地抱怨道。 “我失业了。”他说,没有错过她听见他的话时,眼底绽亮的精光。“你很高兴?” “有吗?”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你在笑。” “哎呀呀,我是悲极生乐。真可怜,怎么会这样呢?”忍住笑意,吕游努力拉拢眉头皱起惋惜的小山。“好可惜,你怎么会失业呢?唉” 靳朔漠被她古怪的表情逗笑,长臂一伸,在路人羡慕的目光下将美人勾进怀里。“我情愿你笑,皱眉嘴唇却往上扬的表情很奇怪。” “是吗?噢呵呵呵”不行,忍不住了。“哈哈哈”“我失业你那么高兴?”真是没同情心的女人。 吕游试着收敛笑声,颤抖的手指指向天空。 靳朔漠顺着她的手势抬头,天空除了一片蔚蓝,什么都没有。“你要我看什么?” “你有多久没有抬头看了?”吕游笑问:“你知不知道台北也有像佛罗里达一样的蔚蓝晴空?” “你”讶异写满靳朔漠望向她的眼,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她真正想说的话。“转弯抹角的女人。”他忍不住咕哝。 “我拐了什么弯、抹了什么角?”她装傻。“人家才不知道什么转弯抹角哩!” “你接受吗?” “什么?” “一个没办法变笨、长相也算能看,但是没钱没势的男人。”靳朔漠看着眼前随着他每一句话加深笑意的面容,跟着咧嘴直笑“你会接受这样的男人吗?” 吕游交叉双臂在胸前,反问:“你接受吗?” “什么?” “接受一个会日日夜夜诅咒自己的男人事业不成功,最好是一辈子领人薪水、仰人鼻息,而允许自己无所事事、专门惹麻烦,但是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 美丽不可方物?她还真敢说。“你说的那个女人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敢跟她装迷糊,吕游白了他一眼“上车啦!” 转眼,车子滑进台北午后不算壅塞的车阵中。 “去哪儿?”头一次坐在副驾驶座的靳朔漠问道。 “法院。”方向盘打右转进另一条路,吕游又说:“你如果再晚点出来就赶不上了,法院公证是不等人的。” 法院公证?她是指 “先停车。” “干嘛?”吕游踩着油门,并没有停车的打算。 “不是停车就是我跳车。” “行啊,有本事就跳,要是没出事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吕游兀全不受威胁,十足的硬派铁娘子作风。 “吕游!”靳朔漠叹气改以妥协的口气道:“除非你待会儿要做的事只需要你一个人就能完成,否则你不能独断独行。” 的确,这件事需要他才能办成。“算你行。”吕游妥协,车子滑到路边临时停车位。“好了,你想说什么?” “你说的法院公证是指结婚?” “难道会是离婚?”问这种问题他不觉得蠢吗?“我已经登记好时间,今天下午三点。”看看表,现在是两点十五分,从这里到台北地方法院不算太远,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让他耽误。 “你要嫁给我?” “有异议?” “这么简陋?”靳朔漠不赞同地皱起眉。 “老兄,你目前是失业中,想办什么世纪大婚礼吗?又不是查尔斯王子。”她白他一眼。“再说公证结婚有什么不好的,收费低廉,又有司法效力,也不会出错,而且为了你好,这种方式最好。” 靳朔漠看着她,还没联想到一场正式的婚礼跟她的人缘有什么关系。 “啐,我要是真来场盛大的婚礼,只怕会挤满从四面八方远道而来、乘机报仇的人。”她进一步解说:“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新娘子出场的机会不多,不过你这个新郎会怎么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我以为娶你会得到所有人的感激。” 吕游眯起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有数。” 哼!“要不然当我什么都没说,大家各管各的。”难得她想结婚,他却不要,那就作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嫁给我。”他侧身,瞅视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问道。 “你不是要娶我吗?” “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而你嫁给我只是因为我要娶你?” 原来了悟他话中意思的吕游哦了一声,傲然看向他。  “你不是介意公证结婚太简陋,而是在意结婚的理由。” “至少我要知道你为什么向我求婚。” “我向你”“是谁去申请公证结婚的?” 一阵抢白抢得她哑口无言。“好,算是我跟你求婚,这总成了吧?” 他点头。“理由。” “你在逼我。”她双手抱胸,噘嘴瞪他。 “我不能娶你娶得不明不白。” 不明不白!她低头看表两点二十九分。“我不说你就不去?” “我宁可放弃。” “你很可恶。” “拜你所赐。”他终于明白那天在车上她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话,可是他仍然希望她能亲口说出来,说出他一直想要听的话。 追了十年,这点要求应该不算过分。 两点三十、三十一分、三十二 “可恶!”吕游拍了下方向盘,挪身爬行跨坐到他腿上。“如果一定要说你才肯答应的话我就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三个字。” “的确。”他赞同。“就是简简单单三个字。” “我”第一个字出口还算容易,但之后 “接下来呢?后面还有两个字。”靳朔漠催促,表面上是平静无波,实则没有人会比他更提心吊胆地等待她双唇吐出剩余的两个字。 “那个” “什么?” “真是够了!”吕游懊恼地爬梳垂落额前的长发,她豁出去了。“好啦!我爱你!所以请你娶我,行了吧!”几乎是用吼的告白,让靳朔漠可怜的耳朵嗡嗡作响。 即便如此,他也不错放吕游那张涨红得像火团在烧似的脸,愈看愈觉得好笑。 然而,在他心里涨得满满的是无法言喻的感动,虽然她给他的不是想像中含羞带怯的低声表白,而是河东狮吼级的霸道宣告。 但对绝口不言爱的吕游来说已经是极限,这点他很清楚。 “可以去法院公证结婚了吧?”吕游爬回驾驶座,重新启动准备上路。“我警告你,要是你到时候给我说一句不愿意,我就当场杀了你!” “我不想在结婚前就发生车祸。”靳朔漠抢过她的钥匙。“换手,车让我开。” “为什么?” “你以为一双发抖的手能把方向盘抓得多牢?”他指着方向盘上一双发颤不止的小手。 吕游低头,发现自己的手真的在发抖。 丢脸呐,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 “紧张不是示弱的表现,它会让一个女人变得可爱。”他说,同时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走出来,站在外头弯身进人车内,将吕游移抱到副驾驶座上,自己则坐进驾驶座。“第一次告白紧张是在所难免,你以后就会习惯了。” “是啊,你说得那么流利,一定找过不少女人练习;我看以后我得像你一样找不同的男人多多练习才行。”她咬牙。可恶!那一张嘴脸是存心笑她吗?真气人。 “我是个不错的练习对象。”他毛遂自荐。 “才不要。”她低头看表。“啊!只剩二十分钟了,你还不开车!” “你刚说的话让我不禁怀疑起你对婚姻的忠实程度。” “满分啦!”他知不知道申请很麻烦的,要填一堆有的没有的表格还要忍受来来往往不认识的人跑来说贺道喜的尴尬。“快走啦!” “你说过,只有死人的忠实指数是满分。”靳朔摸不疾不徐地转动钥匙。“你是死人吗?”他可不想娶一具尸体。 “你”这个节骨眼才跟她卯上。“就说爱人很麻烦嘛!靳朔漠,别怪我没告诉你,要是今天不结婚,以后就别提这两个字;可恶!我管你结不结,以后就算你说上一百遍、一千遍我爱你,打死我都不会答应!” “那就真的麻烦了。”不得不承认她的威胁有效,靳朔漠马上放下手煞车,重踩油门,扬长而去。 尾声人很麻烦 新婚燕尔,刚上任第三天的靳太太趴在盘腿坐在客厅地板,声称待业中的老公背上提出一问:“你真的失业了?”“你没看到我正在找工作吗?”她的丈夫反问,控制滑鼠,上人才银行的网站登录个人资料的手没有停过,视线也一直放在茶几上的笔记型电脑上。 “那一堆信是怎么回事?”靳太太指着地上一堆由信件堆起的小山。 “聘用信。”她的丈夫如是回答。 “聘用谁?” “我。” “做什么?” 她的丈夫停下手边的工作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大概是总经理、特助、总监之类的工作。” “赚很多钱?” “里头最低的基本薪资从十五万起跳,每年分股外加年终奖金和累积股利,第二年的收入一定超过千万。” “你就不能做点像人的工作?比如业务员之类的?”靳太太忍不住发起脾气。“上下班打卡、周休二日、月入三万这样的工作你也找不到?”他不觉得孬吗? “你就只准自己一下子进帐百万,却不容许你的丈夫月入数十万?标准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些钱我全丢到各地孤儿院去,一毛都没剩”她可理直气壮了。“要那么多钱干嘛?又用不着。” 长臂往后一勾,把新婚妻子拉到盘起的腿上躺在怀里,做丈夫的扳过妻子的脸,让她看见自己严肃的表情。“为一两块的菜钱计较半天,却一口气丢出百万钞票资助孤儿院,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脑浆啊。”她抢白:“脑子里不装脑浆装什么?” “呵!哈哈哈”几乎每天上演不同内容的斗嘴,到最后总是以笑声作结。 “有什么好笑的,我又没说错。” “你是没说错。不过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坐吃山空了。”他干脆关上电脑,全心全意享受将得来不易的妻子搂在怀里的滋味,磨蹭着软玉温香“到时候怎么办?” “说的也是,钱还是要赚啊!不要闹,会痒啦!我正在思考民生大计,不要闹!” “先解决民生基本需求如何?”他提出建议。 “可以,食衣住行育乐哪一项?”她问。 做丈夫的下决定:“最后一项。”这应该归属于乐这一项吧? “怎么个解决法?”被吻住的唇如今用不着问也知道是怎么个解决法了。 突然,门铃长声响起,打断新婚燕尔小俩口的甜蜜气氛。 夫妻俩正看着彼此,无言询问对方会是谁的当头,门外人已经急躁地拍起最外层的铝门直嚷: “吕游,给我出来!我吕学谦的女儿嫁人不能没有盛大的婚礼,你给我出来!我不准你们给我敷衍了事!” “他怎么知道我们结婚了?”麻烦的老头子。“谁告诉他的?” 做丈夫的摇头,他谁也没说。 “靳先生,我们‘展峰企业’诚挚邀请您到敝公司一同携手迈向二十一世纪,保证给您最优握的待遇、最完善的福利、最周到的红利,请您务必加人栽们” “不不不!到我们‘陈氏’来,只要您来,我们公司愿意免费提供交通车、司机、独立的十坪办公室,只要您” “靳朔漠!要到别人公司上班干脆到‘擘誉’,我把整间公司交给你!”想抢他女婿?门儿都没有!“你听见没有!” “他们怎么知道你失业?” 他摇头。“只有朔阳科技里的人知道。” “他们没有说出去?”美目眯起,她有些不悦,以及极度合理的怀疑。 “不一定。”他不能担保 “大姐!”纷纷杂杂的喧闹声中,传来不少女人的声音:“你结婚怎么不通知我们?这么值得庆祝的大事怎么可以不通知?要办一场婚礼啊,大姐!” 是幽人她们?“有没有搞错,她们也知道?”新上任的靳太太看向丈夫。“是不是你告的密!” 她的丈夫再度摇头。“我谁都没说。” “那他们怎么都知道?” 铃 外患未平,内忧又响起。 妈呀!还嫌不够乱啊!“喂!”内忧外患之下,很难让人平心静气接电话。 (吕游吗?我方慕白。)那厢传来明显笑意,(恭喜你结婚了。) “连你也知道我结婚?” (我是第二个知道的人。) 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 (你还记得帮你们证婚的值班法官是谁吗?) “关我什么事?”吕游拿开话筒,转向靳朔漠“想办法让他们别敲了。” 靳朔漠盯着门板,终于知道什么是人怕出名猪怕肥。 他敢打赌,待业中的消锨李仁他们为了教训他故意传出去的,否则一封封聘用信怎么会在他的履历表之前寄到。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吕游朝话筒大喊,门外的喧闹声有逐渐扩大的迹象。 (我说值班法官李拓你还记得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没事打电话来问她证婚的法官是谁不觉得无聊吗?“没事我要挂电话了。” (李拓是第一个知道你结婚的人。)这女人一定忘记自己曾经让李拓在还没成为他妻子的邵雪面前出糗的往事。 “那又怎样?” (他是我同窗好友,也认识你,说起来你还整过他。)这句话吸引吕游的注意。 “什么意思?” (他通知我你结婚的消息,而我很好心地替你在各大报买了版面召告天下。)方慕白终于揭开谜底,(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请笑纳。) “啊!你这个该死的天杀、无情无义、自私自利、通敌叛友、卑鄙无耻、混帐笨蛋、趋名近利、枉顾正义的烂律师!大叛徒,原来是你!” (我说过夜路走多总会碰到鬼的,小游。)真厉害,骂人的句子一串说来没有换过气,方慕白再一次由衷佩服她。 “啊!你这个可恶的家伙,现在我该怎么办?” (套句你曾说过的话: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新婚愉快呵!)送完礼物,方慕白毅然决然断线,免得又让一声尖叫震痛自己的耳膜。 “吕游!” “靳先生!” “大姐!” 天啊!她是招谁惹谁了,不过结个婚而已,用得着这么整她吗?吕游捂住耳朵,惨叫在心里。 拉拉丈夫的衣袖,她问:“我们跳出去?” “这里是二十二楼。”他提醒。“想摔成肉泥请便。” “那我们离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丈夫板起脸。“先杀了我再说。”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都怪你作恶多端,自招其祸。”冤家路窄到连证婚的法官都是她曾作弄过的人,被恶整回来,除了自叹恶有恶报外还能说什么? 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坚持要举行正式的婚礼,否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光会说她。“你还不是一样,别忘了外面有一半的人是来找你的。” “开门!开门啊!”“吵死了” 就说爱人很麻烦嘛!如果不爱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哎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