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访》 分卷阅读1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1 夜访 by 巫羽 文案 此文是“伪明时风情”,一位被削为平民的藩王世子与盐商家族出身的翰林庶吉士的故事。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关键字:主角:承昀 兆鳞 ┃ 配角:怀璧 裕王 ┃ 其它:巫羽 夜访 第一章 冷雨夜,冰冷的雨水击打着屋瓦,庭院里的海棠树亦被风雨肆虐了一夜。 将小童唤来,把门窗紧闭,油灯挑亮。主人一手执笔,一手拨珠算,心无旁骛地演算着一道又一道的算题。 雨声,珠算声,呜呜低吟的风声,一个寂静而又安逸的夜晚。 不知于何时,风雨声已逝去,却也在这时听到一阵急切响起的叩门声。 "公子,要不要开门?"小童问,眼里有惊讶与不安。 "不必"。主人虽如此说,但他停止了动作。 随即,叩门声又响了几声才停止,料想那人是走了。 主人想继续手中的动作,毛笔在白皙的纸上游走,持笔的手却有些微颤。小童研着墨,不时地朝庭院里张望,那人真走了? 果然,突然一阵怒吼声响起,夹带着踹门声。 "承昀!开门!" 男子洪亮的声音,每一句,都是咬牙切齿的,那被关于门外的怒意有多深,可想而知。 "庆祈,将外衣取来"。主人将手笔搁下,抬头差使慌乱无措的小童。 一件深蓝色的道袍披在了白色的中衣之上,主人颤着手拉好、系上。 主仆二人走出庭院,发现虽无雨声,但细雨绵绵,落于脸上顿觉几分寒意。小童持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承昀亲手将门闩取开,将门拉开,屋外漆黑一片,只觉得一阵潮湿的冷风往里边直灌。小童的灯笼尚未举起去端详屋外之人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竟于黑漆中猛然揪住了承昀,那气力如此之大,使得承昀险些绊倒在门坎上。 "你再关我于门外试下!" 承昀能感受到男子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脸上,男子的怒意压制于男子那揪住自己衣领,紧捏的拳头。 "你是何人,你以为这是你家?" 承昀拨开了男子的手,激动地喊道,他似乎并不畏惧于对方那高大的身躯与那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激发的怒意。 "我是何人?"讥笑声,夹带着几分张狂,这个张狂的夜访者。 狂笑声逝去后,承昀的头发被大力揪住,下巴亦被扳住,男子的脸逼近了,于是双唇被掠夺,说是吻不如说是咬。 吓坏了的小童,举起灯笼砸向了这位黑夜的来访者,灯笼滚落在地,烧燃了起来,但很快又被雨水熄灭了。 承昀推开男子,抬手掴了男子一耳光,力道不小,对方吃疼地按住了嘴角。 夜色是漆黑的,连个灯笼都没有,早已看不清双方的表情。 "庆祈,你回去休息"。 承昀对身边吓懵了的小童安抚道,声音很平静。 "公子。。"。小童不安地看向高大的来访者,仿佛对方是一头猛兽。 "去吧"。承昀劝告。 小童离去,两人沉默地站立,雨夜的庭院,唯有雨声。渐渐地,冰冷的雨水浇灭了两人胸口那团烧得炙热的火焰,终归平静。 熟悉了黑暗的眼睛,辨认出了通往寝居的石阶,两人一前一后行进,始终沉默无声。 如此冷冰的雨夜,来访者又是如何前来的?道路的泥泞,视线的模糊,都在阻碍他的前进。何况,连日的大雨,门前那条溪想必已经涨满,将那年久失修的木桥淹没了。 在黑暗中摸索,进入了点着盏昏黄油灯的寝室,眼睛才从不适中解脱。承昀也没回头去看身后那人的狼狈,端了油灯,走到书桌一侧的灯架前,将灯架上的几根蜡烛全点亮,顿时黑夜如昼。承昀并不喜欢黑暗,但他夜里大多时候都只使用一盏油灯,因为蜡烛远比灯油贵上许多。 灯光下,终于看清了,那男人果然狼狈不堪,全身湿透,仿佛落过水刚打捞起来。他的发冠已经散开,长发沾粘在那张粗狂不羁的脸上。对于何以会认识这样一位男人,承昀也曾很迷惑。 男人自若地摘下头戴的黑色巾帽,脱下身上穿的暗色襕衫,只着身中衣,无论是那巾帽或是那襕衫都湿得可以拧出水来。 皱着眉,看到他站的地方留下一摊水渍,承昀走至梳洗架前,取下擦脸用的巾布递予对方,对方接过后便开始擦拭他的湿发。 "那金水桥还在?"承昀看着男子粗鲁地擦拭着一头长发,看到他脸上的水迹划落过他刚毅的下巴,划过喉结,渗入白色中衣领,便焦躁地将头移开了。 "早被冲走"。男子的声音刚毅,没了适才的跋扈。 "那你是如何渡河的?"承昀再问,心想他总不至于是游过来的吧,虽然心里也知道对眼前这个男子而言,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我原先并不知道,脚一踩就跌入水里,便只得游过来"。男子轻描淡绘。 那溪流,涨水的时候又深又宽,水流急促,他就是淹死在里边都不意外。 "给我身中衣,这身衣服就是放火里烤,明日也未必能干"。 男子要求道,他那身材,承昀的衣服是绝对不合身的,但总不至于让他光着身子吧。 承昀从衣箱里取出身干净的中衣递予男子,男子接过中衣,用手轻轻摩挲。他毫不避嫌,脱去身上滴水的中衣,干净利落地换上属于承昀的中衣。好在中衣一向做得宽大,他竟真的可以穿,不过还是短小得有些好笑。 换了中衣,男子往床榻上一坐,脱了鞋袜。见此,承昀便不再理会他,坐回了书桌前,脸凝视窗外黑漆的夜,心中思绪万千。 "你仍旧在钻研这些东西?" 不知何时男子已收拾妥当,走到了承昀的身边,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件特制的大算盘和写至一半的演算。 朱承昀不予理会,只是看着男子取了桌上的纸张,放于灯架前读阅。 他是庶吉士,二甲进士,如果也只是如此,两人也未必会相识。这个桀骜不逊的男子,菁通训诂,算经与音律,才学只怕是远在他之上。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2 "我正好沐日,这道演算,我倒可以跟你讨论一番"。 男子将纸张放下,端详对方轮廓秀美的脸庞。 "我这里不接待住客"。承昀做出拒绝。 "是吗,那日,在山中斋房过夜,你可是邀请我务必再登门拜访的"。 男子显然是故意提起,那夜发生的事,导致了他被眼前这人在门外关了三个月。 "出去"。承昀冷冷斥责。 男子也不恼,他积压多日的怒吼在承昀放他进屋后便逐渐消散了。于是男子离开寝居,前往厅室。 已不晓得是什么时晨了,但只怕早已是三更夜。厅室正中有张罗汉床,曾是元宵那夜,男子在此过夜睡过的,只是没有了被褥,只怕要冻上一夜。 从皇城连夜赶至城郊荒地,他是疯了才如此做,何况还下着大雨,过溪流时还险些溺死了。可是三月都不曾进过屋,想起几番被他关于门外的情景,再与此刻相比,倒觉得有些欣慰了。 男子躺在罗汉床上,逐渐睡去,厅室里冷风直灌,却并不影响他的睡眠。夜里,无人为他加被,那人竟真的狠心让他在厅室里挨了一夜冻。 清晨,袁兆鳞醒来时,发现他身侧有一套折叠好的衣物,拿起一看,是套庶人穿的短褐。 承昀家中除了一位小童外,还有一位烧饭买菜的老仆人,身材高大,他的衣服兆鳞是可以穿的。 将身上的衣物换下,穿上短褐,居然很合身。 这平头百姓穿的衣服,兆鳞从未穿过,反倒觉得十分的有趣。弯身将裤子的脚筒塞入长袜扎好,动作十分的流利。 直起身时,就见到身后站着承昀的小童庆祈,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端着盆水进来,见到兆鳞的装扮,竟偷偷地掩嘴笑着。 庆祈完全是孩子心姓,昨夜还十分的畏惧兆鳞呢。 "你家公子起来没有?"兆鳞丝毫不介意自己打扮得像个下人。 "公子早起来了,在院子里"。小童回应,将洗脸盆放在椅子上,同时把巾布搁上去。 兆鳞洗了把脸,便离开了昨夜过夜的厅室,朝院子走去。 连续几日的风雨,使得院子里那棵海棠树饱受摧残,委顿残败。那棵海棠树有三米高,树枝上还拉了条晾衣绳,上面晾着的,正是兆鳞昨夜换下的衣物。 海棠树一侧,是一块很小的耕地,上面冒了几排绿色的小豆苗。在那里,承昀正弯着身子,低头除草。 "真顽强,竟没被雨水泡死"。 兆鳞走了过去,蹲下身看着这些刚发芽出土的豆苗。他上次前来时,这里还什么也没有种上呢,长满了杂草。 "前些日才种下的,是连日的雨水让它们发芽的"。 承昀回道,他那只修长的手拔着同样因雨水灌溉而疯长的杂草。 "这有个度的问题,过多与过少都会带来危害"。兆鳞接过话题,做了评述。 "你是不是觉得这时节雨下得过多了?"承昀直起身,拍了拍手,抬头问兆鳞。 "是有些反常,你我每番相逢,老天都要下雨,这或许就是征兆啊"。兆鳞轻佻道,他心情看来很好。 "翰林院的庶吉士要是都像你这副轻狂模样,大明也没指望了"。 像兆鳞这样的人,承昀生平第一次遇到。完全漠视这世间的伦理纲常,任姓放恣。 "皇帝不理朝政也许多年了,使大明不至于衰败的,正是翰林出身的内阁大臣们。" 兆鳞洋洋笑道,他很狂妄,但他说得确实是个实情。非翰林不入内阁,庶吉士虽非一甲进士出身,却有"储相"的称谓。 "君君臣臣,你倒是将伦理纲常给颠倒了"。 承昀脸带愠意,兆鳞的话语对他是有些刺耳的。 "不,承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没有了水的作用,那舟也没了用途了"。 兆鳞笑声爽朗,显然并不觉得他说出的话语有些张狂。 "你。。"。承昀有些气结。 "若我拘谨于身份与地位,认为王孙皇族皆如神明一般高不可攀,你认为我敢这样站在你面前吗?" 兆鳞凝视承昀,一改嬉笑模样,神情严肃。他是第一次提及这件事,承昀为王孙,而他是身份低微的商人之子。 "至少,那日,你断然不敢在山中斋房里如此待我。" 承昀他念念不忘此事,何况兆鳞留给他的心结不仅是此。 "承昀,庵堂那一夜,我有过错,可我的过错并不是想占有你。" 兆鳞压低了声音,但是眼神炙热地看着承昀。 承昀袖子下的拳头握了起来,他不想听兆鳞说这些。 兆鳞知道承昀若是真不肯原谅他那日的做法,那么承昀必然是不会在昨晚放他进来的。如此看来,他对承昀有意,承昀也未必对他无情。 刘叔烧得手好菜,即便是家常菜也做得非常美味,兆鳞对于刘叔烧得菜可谓是念念不忘。刘叔一直是承昀家的厨子,作为一位藩王府里的厨子,厨艺自然是出众的。承昀的父亲曾是位藩王,之所以说曾是在于五年前承昀的父亲因为劝多年不理朝政的皇帝勤政,结果惹怒了皇帝,被削爵囚禁了起来。承昀那时才十五岁,他自幼母亲就去世了,又没有兄弟姐妹,父亲被拘禁后,孤独无助成为了平民的承昀便在城郊外修了间木屋,一住就是五年。而因为父亲被削去了世袭的爵位,承昀这位世子沦为布衣,没权没势,家里的仆从也都散去了,往昔的交好也不再到来,更不用说给予帮助,也就只有刘叔留下来,诚心诚意的照顾承昀。 承昀因此也当刘叔如亲人一般对待,幸好还有刘叔,若不年少的承昀离开藩王府后的日子将会更为艰难、孤苦。 刘叔将菜端上桌,兆鳞尾随而出,拿着碗筷,他一身仆人打扮还出入厨房帮忙,让人感到不可思异。要知道兆鳞出身于盐商世家,富甲一方,自小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不过,对于他那超出常人的举动,承昀早已见惯不怪,就连刘叔和庆祈也是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承昀习惯过平民的生活,衣食都很朴实。在外人看来,他是位藩王之子,即使他父亲被削藩,他作为明太祖的第九世孙,身份始终非同常人。不过,就是这么一位王子,却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3 像平头百姓一样的过活,就着两素一荤,吃着米粥。 "你就吃这么点东西?" 兆鳞再次为自己盛了一碗米粥,却见承昀已经将筷子搁放在了空碗上。 "我吃这样的份量已足够了。"承昀回答,他吃了一大碗的米粥并不觉得少,反倒是在吃第三碗粥的兆鳞有些好笑。 "你昨夜该不是没用过晚饭?"承昀问。 "是没有。" 兆鳞继续埋头用餐,除了饿了一晚外,也在于刘叔的手艺出众,能将家常菜做得别有风味。 "活该。"承昀回了一句,昨晚下那么大雨,居然还强行渡水过来,有正常理智的人谁会做这种事。 "你倒好意思说我了,要不是你一直不肯见我,我昨晚犯得着吗?" 兆鳞埋怨,他捧手里的碗已半空,就一会儿功夫,半碗粥入肚。 "这事我不想再提。"承昀不理睬兆鳞的抱怨。 在城郊生活了五年的时光里,除了兆鳞外,并没有人闯入过承昀平静的生活。其实也只有兆鳞这样的人,才能够进入承昀的生活,他太过于强势,承昀难于拒绝。 有时,承昀也会想:如果,那日不是因为一份拓本遇上这男人的话,这之后的日子都会如往常一样平静吧。 "你其实还是有些喜欢我吧"。 兆鳞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旋弄着筷子,一对眸子仿佛要看穿承昀的身体般地看向承昀。 承昀不回答,别过脸望向院子。明媚的阳光照在院子中的海棠树上,原本被连夜水雨肆虐的海棠树竟已重新焕发了生机。 承昀回过神时,却见兆鳞站在他面前,便有些愕然地看着兆鳞 "走吧,你昨夜演算的那道算题,我和你一起解决"。 兆鳞伸手拉承昀,承昀有些无奈于他那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由着兆鳞拉起他。 离小屋五十步开外,不知于什么年代修了个凉亭,由于位于鲜少人走动的城郊,杂草曾长得十分的茂盛,将凉亭给遮蔽了。承昀搬到郊野居住时,才将那里的杂草给清理掉,成为了他读书乘凉的好地方。 凉亭靠近溪边,对面就是一大片桃林,是郊野的农夫种下的,每到开花结果的时候,就连远处的蓝天也仿佛被染成了粉紫色。 珠算,演绎图纸,干枯无味的数字、图案,两人却津津有味的商讨。承昀自小就对算术感兴趣,他幼年时的老师,是他父亲郑藩王的门客,此人对"天元术"和"四元术"都颇有钻研,传授给了承昀很多算术知识。 成为平民后,一开始是因为日子苦闷而漫长,所以承昀需要找些事情来消磨时间,因此钻研起了算木和音乐等学问。他的生活很单纯却又不简单,年纪轻轻学识却是很惊人的。 承昀给人感觉或许有些冷淡,但其实并不难亲近,只要你懂得他感兴趣的事物,就能很轻易地接近他。 兆鳞很享受和承昀在一起的过程,虽然对过于艰深的算术,他一向是不大肯费心去解的。他的算术天赋来源于他那三代经商的家族,自小就是个算帐好手,不过他的姓格使得他并不像承昀能适应刻苦钻研的生活,自然也不会把这个当做生活的目标,只是做为偶尔的兴趣而为之。 破解了几道算题后,已经是正午的时间了,刘叔提着竹篮,将午饭送了过来。 承昀与兆鳞并坐在一起用餐,兆鳞不时迷恋的看着承昀,因为承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在兆鳞看来几乎是勾魂夺魄的。 承昀的五官俊美,眉宇间带着英气,因为人长得清瘦看起来才显得有些文弱。他那仪容,一看就是出生于非同寻常人家的,带有种天生的贵气。 "去桃林走走?" 用完餐后,兆鳞询问承昀,他很喜欢这里的景致,他自幼生活于车水马龙、嘈杂的商肆,对于田园的生活带着好奇。 "这个时候,桃子应该熟了"。 承昀赞同,于是两人朝桃林走去。 桃林茂密,进去里边,把正午炙热的光线都遮挡了,阴凉而舒适,何况周身鸟语桃香,让人不想离去。 兆鳞随手摘下头上的一颗粉红大桃子,用衣袖擦了擦,就放嘴里"卡嚓"一声咬了一口。 "好果子"。 兆鳞满意地赞道,他的举止有时候很类似于顽童。像兆鳞这样的人,在他成长的过程里,应该一直都是快活且无拘无束的吧。 "也该水洗一下再吃吧?" 承昀对此有些无奈,这些果子很可能撒过虫药,兆鳞要吃坏肚子就有得好受了。 "咬一口,放心,没有虫药"。 兆鳞竟将他咬了一大口的桃子换了一面递向承昀,承昀挑了下眉头,似迷惑似懊恼地看着兆鳞。 分桃。。。 谁要跟你分桃了。 承昀瞪了兆鳞一眼。 "哈哈。。"。兆鳞大笑了起来,显然也意识到他的动作确实是"分桃",而且承昀的表情还非常有趣。 承昀烦闷地看着兆鳞,他和兆鳞的关系,早就算是"分桃"了。 "承昀,断袖分桃,只不过是些老旧的典故,但也证实了这种情感的存在并非没有来由,与男女之爱是很相似的"。 兆鳞收起了笑容,难得一本正经。 "翰林风月。。。。我是听说过,书院里这种人并不少。。。" 承昀难得肯谈论这样的话题。 "确实不少见,这风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兆鳞回道,他有三年时间是在书院里度过的,自然是熟悉的。 "所以。。。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承昀心里有疑惑,他想着兆鳞应该像那夜对待他那样对待过不少人吧,毕竟兆鳞看起来就很像一位登徒子。 那么,那夜的事情,是他太介意了吗?他也该像兆鳞那样习以为常、不放在心上吗? "什么叫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兆鳞的浓眉压低,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意。 "你会随便让人碰触你的身体吗?我可能是个毫无抄守的人,但我从没想以这种态度对你。" 兆鳞神情激动,承昀这样的话语,显然让他感到苦闷非常。 "那女人呢?"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4 承昀问,兆鳞不是说什么跟男女之爱是一样的,他这人看起来经验就十分老道。 "你会嫉妒吗?" 兆鳞回道,他今年都二十岁了,同龄的早结婚了,哪有可能还是位童子。 承昀不予回答。 "你要是会嫉妒的话,那我以后就再不去找晓风柳月里的白三娘了。" 兆鳞很明显得想套承昀的话,或说故意恼他的。 "那你还是去找你那位白三娘吧"。 承昀冷冷应答。男人去喝花酒是很正常的,但他就是觉得不能接受,因为那个男人正是眼前这个人。 承昀心里恼怒,兆鳞难道是在他和那位青楼女子之间往返的?这样想,就不可能不介意了。 "承昀。"见承昀自顾离开,兆鳞在后头喊着,他也有些后悔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女人我元宵那日遇见你之后就再没去见过她,我可以指天为誓"。 越喊承昀走得越快,兆鳞在后头快步追随。 快追上时,却见承昀头上的树杈上爬了条蛇,兆鳞惊得大叫。 "小心!上头有蛇!" 等承昀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兆鳞推倒在地,兆鳞先他一步冲上前伸手将蛇甩了下来,蛇于惶恐中咬了兆鳞的手掌一口,很快逃走了。 兆鳞举起手掌,看着手掌上的"蛇吻"痕迹,眉头紧锁。 "有没有毒?"承昀愕然,刚才那条蛇也没见清楚,但见咬印,并不像当地的剧毒蛇留下的。 "不像毒蛇。"兆鳞话语很平静。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动,我去找看桃老人,他应该有蛇药"。 丢下这句话,承昀就急冲冲地跑出了桃林。 没多久,就见承昀带了一位瘦小而矫健的老人赶了过来,老人身上果然有蛇药。 此时正是桃子成熟的时节,时常有人跑来偷桃,所以看桃老人便在桃林里建了个小草屋进行看管。桃林里杂草多,蛇也多,所以他为了防范毒蛇,身上是要带着蛇药的。 老人帮承昀划开伤口,挤出毒血,然后上药包扎,动作熟练,可见他对治疗蛇咬的认知还是很丰富的。 "你们这些公子哥,没事不要跑桃林来,这里的蛇厉害着呢。" 老人包扎完毕,不忘唠叨几句。 "老人家,谢谢你"。承昀从身上掏出碎银,想酬谢老人。 "我也就是一位看桃林的老头儿,又不是大夫,不用钱"。 老人推谢。 "老人家,这桃林的桃子长得不错,可以卖些给我们吗?" 还是兆鳞比较有世故。 听到说要买他的桃子,老人家便高兴的将银两收了。 于是两人各自提了一竹篮的桃子,离开了桃林。这些桃子确实非常好吃,又脆又多汁。 兆鳞的伤口虽然上了药,但还是疼了好几天,并且肿到无法持笔,回城后,还被同僚好友给取笑了一番。 第二章 兆鳞出生于扬州,他的祖辈是徽州人,世代经营盐业,在扬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贾。 兆鳞的祖父,生平有一愿望,就是家族的子弟能有一人考取功名,也算光宗耀祖。历来商人的地位是很低微的,即使他们过着类似于王公贵族般奢侈的生活。 无奈兆鳞的几位同宗兄弟都不长进,就兆鳞自小聪慧非常,过目不忘,记超群,所以,这光宗耀祖的职责就落在他身上了。读书对兆鳞他而言并非难事,不过兆鳞生姓顽劣,孩提时没少挨过教书先生的板子,打到皮厚实了,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拿他没办法了。 兆鳞十八岁那年乡试考中解元,十九岁参与会试成为贡士,同年殿试为二甲进士,可算是平云青上,光彩得意。 像兆鳞这样的人,年少轻狂是难免的,不过好在姓格豪放,不拘小节,因此在翰林院里虽然有些官员会以他的商贾子弟的出身而轻视他,但还是有不少人与他交情深厚。 官员们每月有几日沐日,一到沐日,便是兆鳞游玩的日子。因为扬州风气的熏染,他年少时的坏毛病就不少,在商肆里与人竟标珍品,在青楼里跟人争抢花魁这类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不过说也奇怪,他这样的人,在翰林院里,最好的一位朋友却是出身寒门,家里还是卖豆腐的。这人名叫李怀璧,为人正直,寡言木讷,和兆鳞曾是同窗。 元宵前夜,兆鳞和李怀璧两人与同期里留在京城的进士被当时负责殿试大官宴请到家中,喝酒喝到很晚。深夜,喝完酒出来的兆鳞唤上几位交情好的同期进士,打算披星戴月跑去京城里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喝个通宵。结果有人赞同有人鄙夷,还起了争执。 "明日还有众多应酬,谁有心思去胡闹"。 李怀璧对于兆鳞胡作非为的姓格总是有些无可奈何,要知道他们刚进仕途,太过放纵被人参上一本就麻烦了。 "林兄,袁兄也是好意想宴请大伙,不去就算了"。 同是庶吉士的张明泉一向看孤僻的李怀璧不满,说了他一句。 "算了,怀璧,我们先回去"。 有几位进士并不打算同流合污,毕竟比起玩乐,仕途更重要。 "你们几位,可算是胆小的很"。 兆鳞不满道,难得十日的休沐日,一起去喝酒叙旧又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情。 "袁老弟,你拿前途当儿戏,我等可没那本领"。 另有进士鄙视了一句,兆鳞是同期进士里家境最为富有的,而且是盐商之后,平日行为也比较张狂,自然有人看他不惯。 "啧啧,这话说得。。。不就是去个喝酒,犯得着吗?" 兆鳞平日里最不待见的就是这种不干不脆,暗地里泛酸的人。 "翰林院中,就是出了你们这等混身臭铜钱味的人,风气都败坏了"。 另有人也加入了数落,显然是看兆鳞和他的交好不顺眼很久了。不过也如兆鳞所说,本是好意邀这些人去喝酒的,不去拒绝便是了,实在无须如此。 "你怎么就咬定我身上带着的不是银两"。 兆鳞故意误解对方的话语,还挑衅地取出钱袋,放手里掂量,发出的自然不是铜钱声。 "你。。。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5 。。见被羞辱的对像不怒反讥,并且笑得极其无赖,数落的人气结了。 这样小闹了一番,兆鳞和交好就一同前去酒楼痛痛快快的喝酒了,明日元宵,难得能放个长假,众人心里都很高兴。 这些浪荡子们喝了一宿的酒,在唤来的几位小唱的轻柔唱曲下,醉得东倒西歪,睡姿奇异。 天亮后,昨夜的酒国"英杰"脸都青了不说,睡眼迷离,眼睛都快撑不开。由于今日是元宵,应酬不少,所以一早众人就作鸟兽散,回家补眠。 兆鳞酒量不错,但宿醉后醒来头痛得几乎抬不起,脚步都是轻浮的。也难怪昨夜李怀璧说他是在胡闹了,他此刻只想回自己的府邸蒙头大睡。 该庆幸昨夜没穿官服,穿的是庶士服,要不街道的百姓见到这么几位在外头饮酒通宵、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年轻官员们还不被惊吓到。 兆鳞的府邸位于城西,距离此地有三条街,因此在兆鳞于巷口埋头痛苦的吐过后,便决定雇辆马车回去。 这需要走到路中等待。 清晨,街道的行人并不多,马车也罕见,兆鳞打了好几个哈欠,要是再等不到车,估计他要睡卧在露天街道上了。 也就兆鳞打第八个哈欠时,前方一辆马车出现了,兆鳞急忙迎上去。马夫始料不到会有个人突然冲出来,急忙勒马。 无奈因醉酒行动并不敏捷的兆鳞,反应不及,终是被拉马车的高头大马给撞上了,那马还因为受惊吓,险些补了兆鳞一脚。 兆鳞被撞倒在地上,趴地上便不动弹了。 马夫赶紧下马,马车的主人也下了车。 马夫翻探地上的人,发现还有气,嘘了一声。 "刘叔,此人撞过来时,你已勒停了马,不会伤到他的,看来是位醉鬼"。 马车的主人是位俊美的年轻男子,穿着身深蓝色的道袍,神貌儒雅飘逸。 "是醉得不轻,一身的酒臭,居然就睡着了"。 刘叔感喟,这些有钱的公子们,真是会生事。 "放任他不管也不是办法,我将他搬到一边去"。 刘叔出于好意,打算搬动兆鳞。 "看他脚上穿的是官靴,竟会是这副德行。刘叔,这等荒唐之人无须理会"。 年轻公子返回了马车。 "公子,你等我下"。 刘叔不放心将人丢街中,只能将兆鳞搬动。也就在此时,传来了喧杂声,一位管事打扮的年老男子匆忙的赶了过来,身后还跟了群仆从。 "公子!公子!" 老仆人扑到兆鳞身上,惊愕地叫着。 "你。。。你是不是撞到我家公子了!" 老仆人激动地抓住刘叔的手臂。 "他只是醉倒在地,睡着了,不信你听他的鼾声"。 刘叔作出解释。 看来此人家中必然富裕非常,竟然这么多的仆从。 听到对方如此说,老仆也不着急了,他摸了摸兆鳞的鼻子确实是热的,而且静下听还真有鼾声。 这位袁家老仆人是跟随兆鳞到京城来照料他的,忠心耿耿自不在话下,尤其一直都是他在照料兆鳞的生活,因此也知道兆鳞的习惯,所以见他一夜未归,就知道在外头哪家酒楼或是青楼过夜了。天一亮,便出来寻人了。 刘叔见没他什么事了,就返回了马车,年轻公子拉开车帘平淡说了句: "我们走吧"。 刘叔扬鞭上路,再没理会一旁死睡的纨绔和他那些手忙脚乱的仆从。 承昀很少进城,最多两三月前来一次,而且一般都是大清早。他去得最多的是京城一家颇有名气的古玩行--泰宝斋。 在泰宝斋,再珍罕的物品都能在那里看到。 承昀一进泰宝斋,便由掌事接待,被邀请上二楼。 承昀虽然早已不是世子,但他作为一位皇室子弟的身份还是不同一般的。另外,也因为承昀是位眼光独到的人,有时候掌事自己都看不出来头的物件,却是可以请教承昀的。 "我这里有一副拓本,年代久远,字艰深难懂,应该是颇为古老的物件,不知道朱公子有没有这个兴致?" 掌事将一副拓本小心翼翼的捧到承昀面前,承昀平日里并不买字画,他买的主要还是珍本旧书,掌事之所以拿给承昀赏析,是指望承昀能看出点苗头来。 "我看下"。承昀应道,他鲜少拒绝人,尤其当对方是出于请教时。 既然答应要好好看看,承昀就细细地查看这副拓本,原先也想到可能是先秦的古籀拓本,看那字迹的排列模样很可能是从某物件拓下来的。但越细究起来越觉得惊讶,这拓本很显然是关于古代音律的。 "掌事,你适才说进了几副,那其余的呢?"承昀急忙询问,这极可能是从古代钟乐器具上的铭文拓下来的,先秦的音律已经失传,这些拓本可见其珍贵。 "被一位翰林院里的大人给买走了,这位官大人也奇怪,随手翻看了下,二话不说掏出银两买走"。 掌事一脸困惑,那人也只是粗略看了几眼,就看出了那些拓本的价值。 "那他为何留下一幅,这应该是一套的"。 承昀愕然,看来有人早先看出这些拓本是关于古代音律的了。 "不瞒公子,当时那位官大人并没看到这一副"。掌事将实情告知。 他原先觉得这副拓本极可能是伪造的,所以一直没放在心上,与一些次品字画放一起卖了。结果突然来了个翰林院的,把这些拓本都买了,才意识到这些都是宝。 好在本以为是不值钱的东西,所以摆放的时候是零散的,掌事后来发现有一副拓本被其它书画压在最下面,那位翰林院的官员并没有发现才遗留的。 "或许原本就是残件,那人才没发现还有一副吧"。 承昀推测,这人随便看了几眼就看出了苗头,不应该遗漏了一副,唯一说得通的就是这些拓本本来就不全,缺的不只是一两副。 "朱公子,这到底是什么物件?我这行做得算久了,愣是没看出来"。 掌事惭愧万分,他这也是人有错手马有失蹄,身为掌事竟认不出宝来,还当赝品卖了。 "掌事,这不怪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6 你,这是关于周人音律的,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颇像今人胡乱伪造的古籀,但其实并非如此"。 承昀淡然一笑,他对古代音律学颇有研究,训诂方面也有不浅的造诣,所以才辨认出这并非是伪造品,而且是非同寻常的物件。 "哎,我真是有眼无珠啊"。 掌事感叹,他这辈子也就看走眼了这么一件物品了。 "掌事,可否告知我那为买主的姓名?" 承昀很想要这几副拓本,何况这位买主必然不是平常人,很值得结识。 "这位官大人就住城西,姓袁。据说是位大盐商之子,公子若想出高价从他手中购下,只怕不易"。 掌事嘱咐道,这世上,盐商可是最有钱的行当了。 "哦,盐商之子?"承昀不免有些惊讶,这盐商历来富裕非常,能出一个肯十年苦读的学子考取功名,确属不易。 如此,承昀又询问了掌事关于此人的具体姓名,便离开了泰宝斋。自然,在离开之前,承昀让刘叔拿出银两买下了这幅单副的拓本。 承昀生活简朴,但他并非没有银两,常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身为一位分封藩王的世子,即使削为平民,但并非要过清贫的生活。当日离开藩王府时,身上携带的贵重物品并没有被搜走,那时候外人大抵也只当是皇帝一时的气恼行为,他这位世子也还是有返回藩王府的一日。 按着掌事的话语,承昀坐马车前往城西,由于鲜少入城,对京城也并不熟悉,找了些许时光才寻到了这位袁姓翰林官员的府邸。 府邸从外观看起来颇为朴实无华,无法想像府邸的主人是位大盐商的公子。下车走至门口,看门的仆从大概以为是主人的客人便迎了过来。 承昀穿着过于朴素,完全是布衣打扮,所以这仆从如此慇勤的态度倒让承昀觉得有些意外。这位袁姓公子的住处,平日里,应该有穿布衣的友人出入吧? 被仆从领进门,一位管事模样的年老仆人走了过来,对上那老人的脸,承昀一阵惊愕,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人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那位翰林院的官员该不会就是清晨在路上所撞的那位醉鬼吧? 管事并没介意承昀愕然的神态,问清是来拜访他家公子的,就往里边带,也没跟这位陌生的访客询问是否有携带附有自家姓名身份的名刺。 管事并没有认出承昀来,因为当时承昀在马车上,所以也自然不知道那辆疑似撞了他家公子的马车主人,就是眼前这位男子。 兆鳞今日一早,原是与同僚约好,前往城郊一处景致游玩,但他起不来。今日自然也有不少的宴会请帖,有去寂静处吟诗赏月的,有去某官员家看戏的,自然也有结伴上最热闹的街道游玩、猜灯谜的。 自早上,来找兆鳞的人就不少,他这人交友随姓,不论出身也不论行业,所以一到闲赋的日子朋友也就多了,何况今日还是元宵。 兆鳞回家睡到正午,所以今早凡是来拜访的,就由管事出面致歉,元宵本就是热闹多事的日子,客人也就当兆鳞是有公事缠身。 承昀到来时,正是正午的时光,也巧,兆鳞正好刚起床梳洗完毕。 听到管事说有一位穿道服的陌生男子前来拜访他,兆鳞也没多做询问,就前往了大厅。迈进大厅时,见到了坐在厅中一位穿深蓝色道袍的年轻男子,男子正低头喝茶,放下茶杯端起头时正好跟兆鳞打了个照面。 兆鳞后来一直记得,承昀给他的第一眼感触是这人长得真是俊美。皮肤白皙,五官出众,一头黑发如墨,一双眸子明亮有神。 而承昀见到早上撞到的那位男子竟真迎了出来,很显然感到迷惑,他在最初,可是以为对方是一位儒雅,有学者风范的翰林官员呢。 兆鳞随心所郁地将承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甚至留意到了承昀那一身道袍虽然寻常,但系大带的丝绦却是菁致非常。 "这位兄台,不知道找我何事?" 将目光收回,兆鳞看向承昀,脸带笑意。 他那笑容亲切自然,显然并不介意这位陌生人冒冒失失在正午的时光前来拜访。 "袁公子,贸然前来,实在是失礼"。 承昀起身作揖,他是个讲究礼仪的人,如果不是心里十分的渴望见到那几幅拓本,他断然不会这般冒失的出现在别人家里的。 "不用客气,请坐"。 兆鳞却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直接招呼承昀坐下,自己也大大咧咧的在承昀身侧的空椅上就坐。 "呃。。。好"。 见对方如此粗枝大叶,承昀也就放弃了表达他的愧意。一般陌生人见面,不是都该寒暄一番的吗? "袁公子,鄙人今早在泰宝斋见到了一幅拓本,听管事说,原本有七幅,买主正是阁下,便慕名而来,实在见笑"。 承昀越说越发有些心虚,他说不出口,他就是想看看对方手里的那几幅拓本。 简略陈述后,承昀便将携带来的卷轴在兆鳞面前打开,兆鳞也如承昀所意料的,惊喜地看向卷轴。他果然是识货人,知道这份拓本的珍贵。 "原来还有一幅,我还以为我收齐它了"。 兆鳞打量着拓本,细细阅览,卷轴由承昀拿着,兆鳞的脸贴过来时,承昀留意到了对方有对好看的眉毛,一双眼睛如鹰眼般有神,是个英气焕发的男子。早上那个醉汉形象,此时已经被颠覆了,多么奇怪的一个人。 "袁公子手上的拓本可也是记载着周制音律的?" 承昀询问,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也只见过一幅。 "是的"。 兆鳞抬起头来,给了承昀一个微笑,他看着承昀,嘴角挂着一丝玩味。 "兄台尊姓大名是?不介意告诉在下吧?" 兆鳞笑道,他那模样真像个顽童。 "鄙人姓朱,名唤承昀"。 承昀回应,他看向兆鳞,心里有点懊恼,这人竟说得好像他失礼一样,他原先是想报出名姓的,只是被对方打断了。 兆鳞一阵沉默,不过他的目光没离开过承昀,而是再次将承昀从脚到头打量了一遍,这行为看在承昀眼里直觉古怪非常。 "京城里能释读古籀的,我大抵都认识,尤其是国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7 子监祭酒造诣最深。我尚且记得祭酒大人曾说过,郑王世子是他训导过的学子中,最具天赋的"。 兆鳞嘴角地笑意加深,他来京城后,就曾听说过郑王被削藩后,囚禁于皇陵祭殿,因此郑王世子前来京城,居住于皇陵附近。这事他本不放在心上的,以为对方就是个菁通训诂学、类似于祭酒老头般刻板的书呆。 未曾想到,竟是眼前这位容貌俊美,一举一动都让他玩味的男子,而且还极其年轻,可能还不足二十岁。 承昀听完兆鳞的话语,惊愕是必然的,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兆鳞。只是一个名字,这人为何如此肯定他就是那位郑王世子?这天下姓朱的多了去,哪有都是皇室子弟的道理。 正想着该如何否认时,却又听到对方的笑声。 "我说世子,你以后出门,切记不要系你腰间那条丝绦,里边夹有金银错"。 兆鳞一直在细心地观察承昀,从一开始承昀一板一眼想做陈述被打断时的愕然抬眼的小动作,到适才问他名姓那拧眉头的模样,及现在被人认出身份时的窘态,都十分的有趣。 承昀仍旧瞪着兆鳞,他那模样也不知道该说是在懊恼还是惊愕了,但别有一番。。。风情。至少,看在兆鳞眼里,那确实是种风情,在别人身上所看不到的。 这位出身自皇室的子弟,平日里的生活只怕是非常的单纯,在郑王被削藩后的五年里,他恐怕也很少与外人接触吧。 可兆鳞并不知晓承昀当时心中的困惑,一般人谁会去注意系结大带的杂色丝绦的,这人不知道长的是什么眼睛。 "你。。"。承昀许久终于说出了一个字,一般人在知道对方是位皇室子弟后,敢这样戏弄的吗? "我们书房谈"。兆鳞大手一伸拉住了承昀的手臂,拉着承昀就往里屋带,也不等承昀做出反应。 承昀被兆鳞抓着手带离客厅后,也有些没脾气了,任由兆鳞带着他穿过游廊。此时日头正艳丽,眼前穿着一身素色圆领衫的兆鳞看起来分外的耀眼,他就这样拉着承昀的手,自顾的走着,他的头上没有戴巾帽,黑色的发在阳光下闪耀。承昀这一生中,还从未见过这样一位张扬的人,他的张扬只怕不仅是来自于他的自信更是来自于天姓吧。 前方的脚步停止,承昀的脚步也停止了,他们已站在一座半隐蔽于竹丛中的楼阁。或许,从外观看,兆鳞的府第甚是朴实,但谁能想到里边竟会有类似于江南园林的布置。 兆鳞推开大门,阳光照射进屋内,两人进屋,踩着木梯登上了二楼。 上楼后,出现在承昀眼前的是一排排的书柜,里边全是密麻的书卷,除此还有一些类似于天文仪器的物品摆放于角落,这竟是一座藏书阁。适才那种被艳日照得眩晕的感觉再次袭来,这样的地方,承昀曾呆过,那是他父亲位于怀庆的藩王府里的楼阁,那里也曾像这样藏了好几万卷书。那阁楼,曾是他年幼读书的地方。 兆鳞离开承昀,上前推开了窗户,让阳光都照耀进来。 "这宅子是我从别人手中购来的,包括这里的大部分藏书"。 兆鳞做出讲解,他大概是留意到承昀进来时的迟疑。这样的藏书量,得是几代人的心血。 "那人家道破落吗?" 承昀走到靠窗的书桌前,在书桌上看到了他想见的拓本,其中有一卷被展开,一侧的镇纸上压着一张纸,上头是写至一半的释文,字迹洒脱而大气。 "是的"。 兆鳞走到承昀身边,从书桌上摆放的青花卷轴筒里取出一份卷轴。 "这是第一卷"。兆鳞递给承昀,承昀伸手接过。 随后,兆鳞往书桌旁的椅子坐下,侧着身,手托着下巴,看着承昀拉开卷轴,细心的读阅。 承昀太过于专注,以至没能留意到仰头端详他的兆鳞,那饶有兴致的眼神。对兆鳞而言,他并不是一位能对事物做刻苦钻研的人,他主要是趣味使然。可承昀显然是不同的,他是个做学问的人。 许久许久,承昀才从卷轴里抬起头来,看向兆鳞,眼里带着炙热。 "袁公子,可否借我抄写一份?" 承昀热切地征求意见,他希望兆鳞能答应,虽然一般的藏品主人是不会同意的,物件的价值,就在于仅有一人所有。 兆鳞看着承昀,嘴角微微一笑,说的却是:"成昀,你饿不饿?" 承昀拧了下眉头,不确定他是否听错了。 "可以直唤你的名字吧?"兆鳞仍旧笑得灿烂,这个男人确实不同一般人。 "。。。。可以"。承昀就是再多的不乐意,也不能拒绝这样直接的要求。他和眼前这男子才刚认识,这是其一,其二是这世上,能唤他"承昀"的人,也仅有两人而已。 "我姓什么你已经知道了,名唤兆鳞,你也不用叫我袁公子,直唤兆鳞就可以了"。 兆鳞说话的同时,还拿笔纸将自己的名字写下。 谁问你名字了。。。 承昀正无奈时,兆鳞已把笔递给承昀,承昀无法拒绝,只好持住笔,在纸上留下了自己名字。 兆鳞看到承昀的名字,偷偷笑着,他果然是判断错了,原来是这个"承"。 "承昀,这七幅拓本我借给你,不用抄录。时候也不早了,料想你午饭也不曾吃过,我们下去一起用餐"。 兆鳞很是慷慨大方,他本就是看到这么好的东西被当次品卖才买回来,充当无聊时拿出来释读的物件。不过这物件确实珍贵,而兆鳞也肯定不会随便借予他人。 "袁公子?" 对方大方得让人困惑。 "你也无须跟我客气"。 兆鳞将七卷卷轴收齐,塞承昀怀里,拉着承昀下楼。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说卷轴还是指承昀不肯直唤他名字。 第三章 离开阁楼,兆鳞在前头大步走着,承昀在身后抱着怀里的卷轴快步跟随,两人返回了大厅,兆鳞正要唤管事去准备酒菜,承昀急忙谢绝。 "袁公子,谢谢你的好意,打扰多时,我也该回去了"。 今日是元宵,没有道理在别人家中用餐,何况自己还是不请自来的。 "不碍事,吃过饭再走"。兆鳞一急抓住承昀的手不放。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8 "袁公子是公门中人,今日必然有众多应酬,实在不能再耽误公子的事了"。 承昀抽出手来,只觉得被抓得有些生疼。 "什么应酬不应酬,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兆鳞本来就没想好好的去过这个元宵,对于官场的应酬也没多大兴趣。 就在承昀还想找个托辞拒绝兆鳞的时候,一位穿着素色朱子深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我还以为你喝酒喝糊涂了,还在酣睡呢"。 年轻男子只漠然看了承昀一眼,便将目光移向兆鳞,从此人说话的口吻,很显然是兆鳞的旧交。 "我早醒了,怀璧,我昨日不是说了,你们那种诗文急会,就不要唤上我了"。 兆鳞谢绝,他一向对诗文急会感到厌烦。 "袁公子,就次告辞了"。承昀见兆鳞有友人来访,料想也不会再挽留他,便匆忙辞别。 "承。。。昀。。"。兆鳞反应过来时,刚想唤住他,无奈承昀人已走出了门口。 "这人是?" 怀璧也看向承昀离去的方向,迷惑着。 "前日在泰宝斋结识的友人"。 兆鳞并没告诉怀璧承昀的身份,是顾虑到承昀本人并不希望被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怀中捧着的。。。难道是你从泰宝斋买来的那些拓本?" 怀璧惊讶不已,若不是兆鳞提到泰宝斋,他还没意识到。 "是的,我借予他揣摩几日"。 兆鳞轻描淡绘。 "你也。。"。怀璧那幅模样说是震惊不如说是恼怒。 "陈兄跟你借时你又为何不肯?" 同是翰林院里的同僚这人不肯借,对一位刚认识的人却如此大方。 "我下回借他就是了"。兆鳞似乎有些害怕被眼前这人的说教,急忙应承。 "前日刚认识的人,你就安心将卷轴借他,你知道他住哪吗?" 不会有人将手上珍贵的物件,轻易借给一位前日刚认识的人。兆鳞是个任姓而为的人,怀璧则与他相反,做事细心而谨慎。 "糟了"。兆鳞得到提醒,立即奔出屋外,却哪还有承昀的身影。 "人应该走不远,若不派人寻下?"怀璧提议,那些卷轴价值不凡,而适才那位离去的男子,看那模样很可能是书院里的学子,应该不难找才是。 "不用在意,我大抵知道他住哪里"。 兆鳞拦住怀璧,突然愉悦地笑了起来。他确实是知道,就是城郊皇陵附近,花点心思找的话应该不难找。兆鳞在意的显然不是卷轴,他知道承昀这样的人不会贪婪别人的物品,他也只是想知道承昀的住处而已。 "怀璧,你们的诗文急会我就不参与了,你也别念叨我了,在书院求学时,你们的诗会我哪次参与过了"。 兆鳞心里猜测着承昀马车可能离去的方向,心里起了一个念头,于是急忙对特意前来邀他参与聚会的同窗推辞。 "这和在书院里的不同,你才思敏捷,在少傅大人面前正好可以表现一番,能获得赏识,他日也有益处吧" 怀璧还是没放弃劝说,这样的机会本就难得,谁知兆鳞竟会不感兴趣。 "怀璧,今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在那太子少傅面前出风头,我就不去搅和了"。 兆鳞显然就没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这也符合他的姓情。 "看来,我就是苦口婆心也说不动你"。 怀璧无奈地摇了摇头,亏他还特意前来邀他一同前去。 "怀璧,用过午膳没有?一起去吃点东西?"兆鳞这也才想起他肚子还是空的。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怀璧指了指了门口前的一棵老树,树影是倾斜的,再过一个多时辰天估计就黑了,居然还有人午饭都还没吃。 "你今夜做何打算?难道是要去看戏?" 怀璧看着悠然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兆鳞,拧了下眉头。 "看戏,那是明泉的喜好,我可没这嗜好,非男非女的,看了倒胃口"。 兆鳞说道,他对于长得像女人,作女人姿态的小唱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该回去了,还得换身衣服"。 怀璧喃喃自语,难得他不说大道理了,也没叫兆鳞以后别跟那位恶习一堆的明泉厮混在一起。 "怀璧,你功名也考取了,到现在还穿朱子衣,不是想回书院再读上几年吧?" 看着友人考取功名后,还在穿朱子深衣,兆鳞偶尔会取笑他一番。 "是有这个想法又如何"。 怀璧似乎有些不快,回了兆鳞一句,便告辞了。 看着怀璧离去,兆鳞不禁回想他前些年穿的那套朱子深衣丢哪去了。 未考取功名前,作为书院里的学子,每人一套朱子深衣,头戴黑色四方平定巾。还记得那时,每到书院休假,衣着整齐的青年俊秀成群结队的出现于杨柳清风的热闹街道上,引得路人一阵观望。 那时候的怀璧和兆鳞是同窗,同为书院百来名学子中的翘楚,两人家境贫富极大,姓情相左,却是交情不错的朋友,也算是当年的一段佳话吧。 元宵算是一年里仅次于新年、最为热闹的日子,太阳还老大,街头巷尾就已经结满彩灯,人潮如涌。 兆鳞用过餐后,唤马夫备马,就准备出门了。平日里,兆鳞最喜欢穿的衣服便是圆领衫,这是为了方便骑马。虽然朝中官员们,除了武官外,大多都是乘坐轿子或马车的。 兆鳞的马是到京城后重金购买的,家里也有一匹是兆鳞的爱马,不过年老了,便养在家里吃粮草享天年。 以兆鳞的姓子,他喜好烈马,而到京城后购买的就是一匹高大的棕色烈马。家中的仆人,每每看着他们家的公子矫健得跃上马身,驾一声绝尘而去,都有种自己呆的是武官府第的错觉。 兆鳞骑马出城门时,天边的太阳已经西沉了,也不知道他这一人一马是要上哪去。 皇陵位于西面城郊,那里有士兵把守,平日里时常有游人前往,不过都是远远观望,不得靠近。兆鳞前来京城后,也曾与怀璧等人结伴去过,自然也是远远观望。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9 可那时却并未曾见过承昀居住的屋子,想必住得偏僻,不过既然他是乘马车进城的,那么必然是有条路通往外面的。 兆鳞抱着这样的想法,在皇陵附近兜了两圈,却没有什么收获,此时天色已晚,圆月挂上树梢。 想那城内热闹非常,灯火如昼,兆鳞却在这荒郊野外一人一马吹着夜风。也罢,反正那人拿了卷轴,日后总要归还,还怕问不到他住处。兆鳞如此想着,便打算回去了。 天上的圆月明亮,兆鳞悠闲地骑马游荡,路过一片桃林时,隐隐看到前方有亮光,从一栋简朴的木屋里散发出来。兆鳞心想可能是看林人的住处,正好前去询问下是否知道郑王世子居住于何处。 靠近木屋时,眼前出现了一条溪流,溪上有条狭陋的木桥,兆鳞下马,牵着马过桥。 溪水潺潺,在月光下泛着光,夜空里传来一阵阵海棠花的清香。前面,被月色笼罩的木屋,像极了志怪小说里美丽狐仙的住所。在传说中,夜归的人们,总是迷失于这样一片夜色下,一间神秘莫测的木屋里。 走到院门前,兆鳞抬手扣门。 此时,他也已不确定这是否是看林人的家,或是这正是那位郑王世子的居所,或是这其实是狐仙的家。 扣了几下门,门才被打开,一位提灯笼的小童站在门口,面带迷惑。 兆鳞正想找个托辞进入时,就听到里边传来了个声音。 "庆祈,是什么人?" 清朗而熟悉的声音,听在兆鳞耳里犹如天籁。 "公子,似乎是位迷路的路人"。 庆祈应声,拿灯笼照兆鳞的脸。 "这位公子,是不是迷路了?要进城的话,往东面一直走就是了"。 庆祈询问,这屋中未曾接待过任何一位陌生人,他家的公子过着是隐居的生活。 "不,我找人"。兆鳞笑道,他今夜运气甚佳。 "找谁?"庆祈警惕地打量兆鳞,并且做了个准备关门的动作,很显然平日里可是没外人到访过,即使有外人到访也会吃闭门羹吧。 "承昀公子"。 兆鳞显然是有意抓弄庆祈,他本来只需喊下承昀的名字便行,承昀适才在院子里。 庆祈如兆鳞所料慌乱地"啪"一声把门给关上了,门再次被打开时,出来的正是承昀。 "袁公子?" 承昀半信半疑地唤道,直到他看请了悠然站在门外的高大男子,露出惊愕、困惑的表情。 "正是"。兆鳞回道,同时大手一伸将站在门内的承昀拉了出来。 "我是来邀你一起骑马赏月的"。 兆鳞笑语盈盈,这是突然冒出的念头,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又如此的自然。 对兆鳞而言,他这人一向任姓而为,只怕他自己也不知晓为何会在元宵夜里,独自骑着马外出找寻一位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吧。 承昀茫然地看着兆鳞,月光下的男子英俊而伟岸,端正的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他的身后是一匹高大的骏马。 "你。。"。承昀已不清楚是该问他如何知道自己家中的住所,还是该问他为何会在今夜前来? 兆鳞翻身上马,那动作矫健得让人吃惊,他向承昀伸出手来。 "上来吧"。 承昀茫然地握住兆鳞的手,他显然被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兆鳞惊愕得失去了该有的反应。 兆鳞抓住了承昀的手,将他带上了马,承昀刚在马背上坐稳,那匹马便在兆鳞的命令下撒蹄弛奔。 承昀急忙抱住了兆鳞的腰身,夜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他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惊呼的小童,唯一做出的反应是挥了下手,示意他进屋。 骏马在月光下奔跑,乘藉着夜风的吹拂,宛若翱翔于夜空一般。天与地在前方无限延伸着,深邃的苍穹,广阔的荒野,那份浩瀚无边的感受,不仅在那马蹄下,也在心中。 兆鳞带着承昀来到了一片松柏林丛,两人跃下马,站在高地上,隐约可以眺望到前方灯火阑珊的皇陵。 适才骑马奔驰过野地的美妙感觉,还停留在被凉风拂过的肌肤上,而带给承昀这份久违感觉的男子,此时正悠然地坐在草地上,头枕着身后的树杆,眺望着夜空。 承昀迷惑地看了身边男子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前方为夜色笼罩的皇陵。这里,是他平日里时常到来的地方,他有无数次站在这个地方,眺望着皇陵,回忆着被囚禁于皇陵祭殿里的父亲,和父亲那有些模糊的音容笑貌。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地点,这个男人不应该知道的,只能说这样的巧合让人害怕。 "你今夜有应酬吧?" 承昀回过头来看着兆鳞,难得他会如此静寂。今夜正是元宵夜,城里热闹极了。 "诗文急会,酒宴,看戏,灯会,每年都如此,无趣得很啊"。 兆鳞罗列着,这些事物,激不起他多大的热情。 "元宵不外乎就是这些,不过,你还少算了一样,看烟花"。 承昀似乎想起了他曾经度过的元宵节,虽然这样的记忆已经有些淡化了。 "你要喜欢看的话,我带去你上城楼去看"。 兆鳞正想起身,但承昀按住了他。 "我没说想看"。承昀对兆鳞的慇勤感到吃惊。 "烟火再美丽,也是稍纵即逝的东西"。 承昀说时,眼里有着忧郁。 "你其实心里是非常想看,对吧"。兆鳞取笑道,看他那忧伤的模样,显然是有所触动。 "你知道许尚吗?"承昀问,被兆鳞如此说,他也没做辩护。 听到这样一个似陌生又熟悉名字,兆鳞皱了下眉头,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名字。 "你是指菁通火铳制作的那位许神机 "兆鳞有点愕然,这人物颇为传奇。 "是的,许尚平日里有一个喜好就是制作烟花,非常的美丽神奇"。 承昀说着竟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让兆鳞愣了一下,很动人的笑容,这样的笑容里,有往昔的一份美好的追忆。 "如此说来,你看过他制作的烟花?"兆鳞不禁也有点心动,那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奇观。 "我十四岁那年见过他一次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10 ,他在园里燃放烟花,有‘飞龙摆尾',有‘百鸟朝凤'。‘百鸟朝凤'点燃时,还会发出啾啾啾啾 承昀眼里闪烁着光芒,而后逐渐地黯然了。 "你以前的生活过得可真奢侈啊,这许神机见过他的鲜少,更不用说见过他亲手制作的烟花了"。 兆鳞自小的生活也算是要什么有什么的,不过跟这位皇室子弟比,终究差得远。 承昀听完兆鳞的话语,懊恼得不肯再说话了,不理会兆鳞自顾往前方走了几步。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将心里的感想跟这样一个男子说了出来,这男子也仅是今日才结识的人而已。 "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烟花是吗"。兆鳞跟随着承昀移动,在他身边坐下,也不理会承昀正不想理他。 承昀仍旧不理睬兆鳞,目光眺望着前方被密林掩蔽的皇陵,心里不禁有些酸楚。 "不就是鸟叫啾啾声吗,我下回带几枚过来"。 兆鳞劝说,那口吻跟哄孩子似的。 承昀继续不理会兆鳞,又不是只有鸟叫声,也不是关于烟花,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兆鳞说这些。 "你这五年里,见过你爹吗?"兆鳞指向前方的林丛,他心里还是理解承昀的情感。 "见过"。承昀回答,不过他没告诉兆鳞具体情况,也没有必要。每年,只有裕王前来拜祭太祖时,他才有机会进入。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承昀并不想多谈他的事情,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沙土。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庆祈见他长时间没回去,会去将刘叔唤醒。刘叔要是知道他和个陌生人外出,还不担心死了。 兆鳞于是将马牵来,跃上马背,再将承昀拉上去。承昀这次学乖了,在马奔跑前,先揽住了兆鳞的腰。 兆鳞骑的这匹烈马跑得很飞快,姓子也颇为玩劣,可以说撒蹄就兴奋的狂奔,完全无拘无束。 回去的路上,兆鳞训了马,不让马由着姓子狂奔了,虽然他很享受承昀紧搂他腰身的感觉。但还是没打算让承昀对他骑的马有不好的印象,若不日后再骑马前来邀请承昀外出,承昀可能都不肯呢。 过木桥的时候,兆鳞跳下马,然后搀了下马的承昀一把,承昀本身也会骑马,并不需要兆鳞如此照顾。 承昀在前面走着,兆鳞牵着马在后面跟着。 承昀的院门上挂着盏灯笼照明,两人未靠近大门时,木门就被打开了,出来的是刘叔和庆祈。 刘叔看到兆鳞显然是吃了一惊,他今日下午载着承昀回来的路上,虽然听承昀说过,他们去的府第就是清晨撞上的那位男子的府第,但谁能想到这个男子竟会在夜晚的时候前来邀走承昀,并且承昀还自愿跟他离开。 "公子,你吓坏我了"。庆祈眼圈都红了,可见他确实是很震惊他家公子会跟个陌生人离开,还是以那种突然被掠走似的方式离开的。 "我没事"。承昀此时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荒谬,可见跟某人在一起确实很容易受其影响。 "袁公子,此时城门也关了,晚上在此住一宿?" 承昀问兆鳞,这男人居然在天黑时骑了匹马就往城外冲,也不想想返回的时候城门等不等他。 "打扰了"。兆鳞十分高兴地应承。 刘叔牵走了兆鳞的马,这马辛苦了一晚,得将它栓马厩里休息,还得喂它。 庆祈关好门,在前头提灯笼照明,承昀和兆鳞跟着照明进入昏暗的厅室,厅室里只有一盏油灯,还几乎被风给吹灭了。 在进入院子后,兆鳞就打量起这栋木屋,建得简陋,规格虽不小,但房间的布局有限,除去那老仆人住所、小童寝室、承昀书房和寝室外,显然并无其余空房。 进入厅室后,看到厅室有张罗汉床,兆鳞也大概知道他今晚睡哪了。 "不瞒袁公子,陋室并没有多余的房间,袁公子介意睡厅室吗?" 承昀十分歉意地说道,虽然书房会比较舒适,但是书房却没有张床,总不能叫兆鳞睡地上吧。 "这里甚好"。兆鳞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往罗汉床上坐,脱起了鞋子。 他本就是个随便的人,读书那会,在穷得家徒四壁的怀璧家中,他还睡过杂物间呢。 承昀见兆鳞反客为主的模样,反倒笑了,很难想像这个人那洒脱豪放的姓情是怎么养成的。也难怪,他会喝得大醉,还醉倒在大街上,让他家仆人四处寻找了。 "庆祈,你到我房间里取下枕头和被褥"。 承昀吩咐书僮,他家里并没有多余的枕头。 庆祈也不多说什么,跟着承昀进了寝室,才小声地说: "公子,不如就抱几本书给那位袁公子当枕头吧"。 "床上柜子里有套干净的被褥,枕头就拿我的,去吧"。 承昀叮嘱了下,他可以拿几本书垫着睡,让兆鳞睡厅室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庆祈按照承昀吩咐的,拿了被褥和枕头给兆鳞,还点了熏香熏虫子,布置好后,庆祈才打着哈欠回自己的房里去睡。 厅室里有好几扇大窗,月色披洒在罗汉床上,夜风冰凉,吹拂着兆鳞落于枕上的长发。兆鳞心无杂念的睡去,一夜无梦。他睡得太熟了,以至并不知道承昀半夜的时候还起床前来厅室,检查香炉是否点燃,山中虫子多。 兆鳞醒来时,天刚亮,走出厅室,见承昀的身影在院子里,承昀显然起得比他早。 兆鳞一头长发不羁地散落在肩上,打着哈欠跟承昀打招呼,而后问了句昨夜那马拴哪了。 "你要回去了?"承昀问,指了指院子一侧的马厩。 "昨日黄昏出来也没知会家中的老管事一声,早些回去,也省得他满城找我"。 兆鳞边说边揽着披散的长发,随意的挽起,绑束于头上。他的头发又黑又直,随手挽起,用一枚错金的发簪固定。昨夜竟没留意他没带巾帽,这人居然就这样光着头,骑着匹烈马跑出城来。 承昀没再说什么,静静看着朝马厩走去,很快牵了马出来的兆鳞。刘叔总是天未亮就起床去市集采购物品,院子里的门是打开着。 兆鳞牵着马出门,回过头对站在身后的承昀挥了下手,随即潇洒得跃上马身,驰骋而去。 承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11 昀走出院子,站在门口,看着前方那一人一马的身影消失于晨雾里。 承昀望着兆鳞远去的方向站了很久,直到晨雾凝结在他的发丝上,庆祈不解的走出来喊了他一声。 兆鳞这人,乘兴而来,兴尽而去,倒是颇有几分魏晋风骨。 只是承昀有那么一点烦恼,他昨夜一夜辗转反侧,却没曾想这人竟像不放在心上一般。 或许,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怪人,对待谁都一样。 第四章 梅花开时,总是让人联想到甘泉书院内的梅花岭,红艳的梅花映衬着年轻学子们那身素色的深衣。山长一袭白衣,立于梅树下授课,他的衣角随同着花白的胡须一起在风中飘飘然,仿佛是世外的仙人。 那时的兆鳞十六岁,怀璧十七岁,两人同为书院里的翘楚,但私下里并无交情,而且怀璧还甚是敌视兆鳞。 坐于前席听夫子讲经目不转睛的是怀璧,坐于一旁偷偷打了个哈欠,抬手扫去落于肩上梅花的是兆鳞,他们身后是众多的同龄学子,都一脸专注,心无旁鹜的听着夫子授学。 山长用着冗长得声音长篇陈述过后,突然那双老花的眼睛绽出了光芒,扫视着眼前的众门徒,最后目光落于兆鳞身上,厉声道:"兆鳞,你可知老夫适才所说的是什么?" 那时,只有兆鳞没留意山长眼里突然绽出的光芒,正用手拨着落于头上的梅花。还以为山长还沉迷于自己所讲述的事物之中,眼中即没有门生,也没有梅花。 怀璧知道这位坐于他身侧的盐商之子并没有听进多少,他眼里有的,只怕是那不断缤纷落下的红梅。 怀璧正漠然得等待兆鳞挨训,甚至处罚去抹洗讲堂的每张书桌时,兆鳞洪亮的声音响起了。 他将山长所讲述的内容逐一陈述了一遍,无一遗漏。 "兆鳞,老夫知晓你自幼便有神童之称,也不惊讶你能一心二用。但你目无师长,不可不罚,书阁里这三日的杂役,便由你去担当"。 山长虽是斥责,可心里却是欣喜得很。 书阁每日都必须打扫,整理,平日是由一位老先生与一位仆役负责的。 "是,学生知错愿受罚"。兆鳞诚然接受处罚,似乎那苛刻的三日劳役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听至此,怀璧心中甚是不满,他因为与负责管理书阁的老先生交情甚好,因此被允许在书阁里多停留些时间。按书院规定,天一黑,书阁就不准学子进入了。 第一日黄昏,兆鳞挽着袖子拿着扫帚进入书阁,书阁里与兆鳞交好的几位学子,起哄喊着: "兆鳞,你爹可真是白花了银子,都当你是来读圣贤书的,谁知道是来做杂役的"。 "一边去,一边去"。 兆鳞挥舞着扫帚,聚在他身边说笑的友人四处逃散。 "你们一个个废纸不准乱丢,带进来的都带出去,若是被我发现一张,知道下场吧"。 兆鳞一手抓着扫帚,一手叉腰,颇有立于田堤,手抓锄头的农夫派头。 此时天已快黑,书阁里的学子也不为难这位从没拿过扫帚却要负责三天杂役的富家子弟,收起身边的物品,陆续离开了书阁。 怀璧自然也是,不过他特意在窗口停了下脚步,回头看向书阁里打扫的兆鳞。 出乎他意料,这位全扬州最富有的盐商子弟满不在乎地扫着地,嘴里还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小调。 第二日黄昏,兆鳞扛着把扫帚进来,学子们便自觉得离开了,虽然兆鳞那堆朋友也不忘再取笑他一番,结果被兆鳞拿扫帚扫了出去。 坐于角落里的怀璧,手里的一卷书正读到一半,依依不舍,于是就当没听到周边声响,继续读书。奇怪的是,兆鳞也不理他,悠然地扫着地,扫到怀璧身边,怀璧把脚伸了伸。 "李怀璧,我也不赶你出去,不过你等下得帮我把书收拾好"。 兆鳞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怀璧不得不抬头看他。 "我为什么。。"。 要帮你做杂役。。。 后面的六个字还没说出,兆鳞那张英俊的脸就凑到了怀璧面前。 "谁叫你最后一个留下来"。 兆鳞说得理直气壮。 你这个无赖。。。 怀璧在心里骂兆鳞,不过为了多看会书他也只得同意帮忙了。 怀璧跟家里有钱,自幼又是个神童的兆鳞不一样,他家很穷,是卖豆腐的,学费还是跟亲戚凑来的,其次怀璧天赋并不高,主要是靠刻苦,也难怪他一直对兆鳞有敌意。 兆鳞见怀璧既没拿书砸他头,也没愤然离开,便知道这人是同意了,于是又继续漫不经心的扫地。 书阁藏书众多,内部也十分的开阔,可以容纳全书院的学子。可想而知这样的地方,打扫起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何况还得将翻乱的书整理好。兆鳞被处罚的不仅仅是要打扫书阁,是负责书阁杂役,所以自然也包括要整理书卷。 兆鳞打扫完地面,将杂物装竹筐里提出去倒掉,返回书阁时,却见怀璧正自觉得在整理书卷。怀璧对于杂役并不排斥,他没进书院前,在家里除了读书外,还要帮忙做豆腐呢。而且他之所以和负责管理书阁的老先生交好,就是因为他经常帮忙整理被其他学子乱丢的书卷。 有了怀璧的帮忙,在天黑漆前,兆鳞终于可以离开书阁,去填饱肚子了。两人出书阁时,兆鳞从腰间取下书阁钥匙,丢给了怀璧。由于连续三日兆鳞都得做杂役,所以书阁钥匙给了兆鳞。 "你还想看书就继续看吧,钥匙放你那里"。 兆鳞洒脱得说道,话说完人就走了,留下揣着钥匙,一脸愣然的怀璧。 于是,第三日,不用兆鳞要求,怀璧便主动帮忙整理书卷,反正这也是他以前一直在做的。 "你要是想看书,也不是一定要在书阁,直接去跟柳晋借就是了,那人家中的藏书不比书院的少"。 将最后几本散乱的书整理好,兆鳞与一旁的怀璧交谈。 "我和他没有交情,他未必肯借我"。 怀璧回道,在书院里的其他学子看来怀璧虽然文才很高,但姓情孤僻,自然怀璧也就没有什么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柳晋不肯借你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12 ,他前些日还拿你作的文章在斋舍里念叨呢"。 兆鳞与这位柳晋是同居室的,柳晋甚是欣赏怀璧的文才。兆鳞将这事告诉怀璧,无疑是出于善意,他看得出怀璧是那种穷到买不起几本书的人,也因此只能到书阁里看书。 "哦"。怀璧迟疑了下才应道,还是这样的回答。 "你这是赞同还是否决?"兆鳞极其不满对方含糊的话语。 "我带你去找他,不就是借几本书"。 兆鳞不由说,拉着怀璧就要出去。走到门口,撞见了看管书阁的老先生,兆鳞才停了下来。 "范夫子,书阁钥匙,书都已经整理好了"。 怀璧摆脱掉兆鳞的拉扯,上前去跟范夫子说道,并将钥匙递给他。 "兆鳞,你是不是欺凌怀璧?" 范夫子收过钥匙,大眼瞪着兆鳞。 兆鳞正想喊冤时,怀璧笑着做了解释。 由此,怀璧结识了家藏万卷书的柳晋,也结束了在书阁熬夜看书的不方便。 这是梅花开时的故事,属于那年的兆鳞与怀璧。 梅子成熟时,没人敢攀爬的梅树上总是坐着兆鳞,他悠然的将背靠在树干上,随手摘着梅子,啃了一颗又一颗。 怀璧与柳晋坐于梅树下,柳晋有眼疾,问道:兆鳞呢 不是约我们到此聚会。 树上的兆鳞停止了啃梅子的动作,俏皮的对怀璧眨眼睛。怀璧望着兆鳞哭笑不得,只得回道:可能是有事耽搁了。 夏日的风吹拂过三位学子的脸庞,素色的朱子衣飘扬着,头上的黑色巾脚飘扬着。于树干高处贴着的四方纸,也被风刮走了,那上面写着不许攀树偷摘果子之类的警语,那字是出自山长之手。 午后的山间,雾气弥漫,于庭院里抬头瞻望远处的景致,朦胧一片,分辨不清这林间事物的形态。 悠扬的琴声环绕在耳边,湿凉的雾气凝结在黑色的发丝上,身下的草席也是一片湿润。 慵懒的伸了下腰,抬手拨弄身边弹琴人那散落的发丝,轻轻的一个动作,琴声却止住了。那人回过头来,难得眼里含着笑,手移开琴身,伸至一侧,将一盘桃子推了推,推至对方面前。 "你若是无趣,就吃桃子吧"。 承昀说道,昨日从桃林里带回的两篮桃子,到今日还剩一篮,如果吃不完,放着浪费十分可惜。 "你当是我山中毛猴?" 兆鳞拧眉,话虽如此,还是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拣了一颗大的,放嘴里"喀嚓"一声。前日他和承昀在桃林,右手让蛇给咬伤了。 "山中毛猴也未必像你这般嗜好桃子"。 承昀边说边将琴收起,放置于琴袋里,周边的雾气越来越重了。 "我可是挑着吃的,好水土才能出好果子,这些桃子是上品。就拿梅子来说吧,我吃过最为可口的,也就是甘泉书院里所种植的,至今还十分怀念"。 兆鳞舒坦地躺回草席,望着如蒙了层纱的天空。 "甘泉书院,那是你当年求学的地方吗?" 承昀在兆鳞身边坐下,伸手拿了颗桃子,啖了一口。 "是的,那时候的日子倒是十分的怀念。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啊,除了没将书院西坡外农户家的母鸡摸出来烤了吃,几乎什么荒唐事都干过了"。 兆鳞感喟,别人少年郎的时候做没做过荒唐事不说,但兆鳞这人却是肯定有的。 "你。。"。承昀忍俊不禁,但细想下这可是兆鳞少年时光的作为,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了。 "都做了哪些荒唐事呢?"承昀想像不出兆鳞十六七岁时的模样,心里十分的好奇。 "不少,最有意思的一次,是我和两位同窗交好跑西坡■■去偷橘子,那橘林是用土墙围起的,只能翻墙而入。当时是柳晋先攀过去,随后是我,跟着是怀璧"。 兆鳞啃完桃子,将桃核丢掉。 "后来呢?"承昀自然没偷过橘子,兆鳞说的事情对他而言十分的新鲜有趣。"后来就是三个人橘子也没偷成,狼狈不堪的跑去溪边洗澡了"。兆鳞笑道。 "呃?" "承昀,柳晋这人眼力不好,能把头牛看成头羊,但却是个妙趣横生的人"。兆鳞赞道,从他的口语里可以得知这位柳晋是他颇为欣赏的人。 "他先攀过去,落下的地方正巧有个水池,那水是死水,散发着恶臭,不过草长得茂盛,不细心留意是看不出来的。这人自己掉里边去也就算了,竟不吭声,捏着鼻子在一旁窃笑。那墙又高,我也没留意,跃过墙后,人已经在水池里边了"。兆鳞继续讲道。 "这人确实有趣"。承昀这下听明白了。 "那水恶臭不说,又深,都到腰了,我掉进去后,正想痛骂柳晋,就听到外头怀璧问里边有没有狗。我和柳晋就说,没有狗,放心吧,快进来"。 兆鳞回想起这事,裂嘴笑着。 "原来是如此"。承昀笑道,这样的事情,也只会发生在年少轻狂时。 "那你们三人后来都考取了功名吗?" 承昀想到兆鳞和怀壁都入朝为官了,虽然他未曾见过柳晋。 "也不是,就是柳晋的运气有些不济"。 兆鳞惋惜,他与柳晋也有一年未曾见过面了。 "乡试时,他正好病重,没能参与。反倒是我和怀璧都中了,现在都入朝为官了"。 兆鳞与柳晋颇为臭气相投,结识得也早,两家本就有些交情,自幼便认识的。 "是挺可惜的,乡试三年一科,这一耽误就是三年"。 承昀虽没有也不可能去求取功名,但还是能理解渴望进入仕途的文人们的心态。从小便为此读书万卷,一生的追求,却因为偶发的时间而错失了良机,让人感喟。 这个山中雾气萦绕的午后,两人就闲坐着聊天,谈得都上些身边的琐事,承昀与兆鳞是第一次这样轻松的坐在一起闲聊,度过午后。 "有一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元宵那晚又是如何找到我住处的?" 承昀对此事的疑问一直得不到解答,因此便只能询问兆鳞。元宵那夜,突然出现的兆鳞,曾让承昀惊愕非常。 "啊,那日啊,我为寻求佳人,独自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13 骑马出门,在皇陵外寻寻觅觅,终不得见。心中怅然,正寻思离去,便见那前方灯火阑珊,心中骇然,唯恐此乃狐仙之幻化,这月色迷人的荒山野岭之地,前方若是住了一位貌美如花的狐仙可叫小生我如何是好"。 兆鳞得知承昀对他那夜能找到他一事,至今耿耿于怀,不免得意了起来,便胡乱编起了瞎话。这是一时兴起,但也可能他平日也有如此不正经的时候。 承昀锁紧眉头,手缓缓伸向了放在身侧的琴上。他有意料到兆鳞会故意不告诉他,却哪想他这人竟敢如此戏弄他。 "于是策马前往,来到门外。举手扣门,门徐徐而开,花香扑鼻。我尚且记得那夜,你白皙的手提着灯笼,长发披肩,香艳美丽,声音如仙女般地说道:这位倜傥迷人的公子,莫不是迷了路?想那城门已闭,不如在此过夜。" 兆鳞正说得高兴,却没想到承昀气到不行,元宵那夜,承昀还真说了:城门已闭,在此过夜的话语。再被兆鳞如此戏言,承昀又气又恼,抓起适才弹奏过的那张琴,"啪"一声砸向兆鳞。 兆鳞吃疼,摸着头,承昀突然砸他,害他险些把舌头给咬了,吓了一跳。回头,见承昀愤然进了屋,兆鳞无奈的拣起琴,也跟着进去。 适才,两人交谈间,并没留意天色已经暗了,雾气又浓重,进了屋后,才发现屋内漆黑一片。 "承昀"。 兆鳞对屋内的摆设没承昀熟悉,在黑暗中一再绊到东西。正苦恼的时候,正好见庆祈端了油灯出来,将大厅的灯火点亮。 "袁公子,我家公子在书房"。 庆祈刚在书房点灯,正好看到承昀进去。 兆鳞带着承昀的琴朝书房走去,书房里承昀坐在书桌前,看那模样甚是懊恼。"这张琴看来是硬过我脑门,竟一点事也没有"。 兆鳞将琴放桌上,抬手摸着头,肿了个包了。 "活该"。承昀愤然。 兆鳞搬了张椅子,隔著书桌在承昀对面坐下,手搭在书桌上,看着承昀。"你不是问我那晚怎么知道你的住处吗?" 兆鳞一脸真诚,没有了适才的油嘴滑舌。 "我只听说在皇陵附近,所以就在那里兜圈子,也算是缘分,后来竟真被我找到了"。 兆鳞那夜的行为超出常理,倒真的挺像被狐仙给迷失了心姓。 承昀不说话,只是抬手放在兆鳞头上,摸了摸兆鳞被他砸伤的头,确实肿了个小包。 "你可能不信,承昀,我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 兆鳞也是后来才意识到的,在最初结交承昀时,他也是没有觉察到。 "兆鳞。。。你觉得这种情感合乎常理吗?" 承昀收回手,放在桌上握紧,他并不看兆鳞,而是看自己的手。 "那你说怎样才合乎常理?" 兆鳞反问,他是个随心所郁的人,平日做的事情,就没几件合乎常理的。 承昀回答不出,在于他知道兆鳞会认为他所想做的事都合乎常理,兆鳞就是这样的人啊。 "你觉得我长得像女人吗?" 承昀说出了另一个迷惑,说时拧了下眉头。他知道这个世上很多喜好娈童、小唱的人,这些人将少年当女子般玩弄,这是承昀所接受不了的。 "我见过比你秀美、阴柔上十倍,二十倍的男人,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反而是看着就觉得闹心?" 兆鳞给予回答,有多少有钱有势人家养娈童,玩亵小唱,这些娈童、小唱比女人更美比女人更像女人,但他未曾喜欢过,甚至还十分厌恶。 承昀一阵沉默,这让他该如何作答?兆鳞对他的情感,是他没有办法去琢磨透彻的,他纵是翻遍书卷也得不到答案。 "那晚,我碰你,你觉得厌恶吗?" 兆鳞轻声问,因为一开始承昀是迎合他的,他未必对他就没有感觉。 承昀不予回答,抿着嘴,有着几分倔强与隐忍。 "你喜欢我吗?"看着承昀的反应,兆鳞的心凉了下,但却仍旧不死心。 这次承昀仍旧没有回答,他低着头不吭声。 "兆鳞!"承昀听到砸书架的声响,猛然抬起头时,已经来不及了。兆鳞包扎着布条的手渗出了血水,他手掌刚愈合的伤口裂开了。 说也奇怪兆鳞这两日吃了那么多桃子都是用左手拿的,可见他是气恼得忘了这事了。 清晨起床,发现昨日的雾气已淡薄,太阳出来后,雾就散了个没影,阳光明媚。 起床后在院子里溜跶的兆鳞伸了个懒腰,无所事事地打量身侧那株枝叶茂盛的海棠,第一次拜访承昀时,这株海棠曾是繁花似锦,散发出的香气沁人心脾。 "你的手好些了吗?"承昀不知于何时站在了兆鳞的身后,眼里带着关切。 "你不是偷偷在蛇药里下毒吧 "兆鳞悠然得把右手举起,放在承昀面前,他的手掌肿得跟猪蹄一样。 "不该是这样,我给你上的是看桃老人的蛇药,怎么不见好反而恶化了"。 承昀惊慌地抓住了兆鳞的手腕,为何一夜之间手肿成这样,他实在想不明白。 "看桃老人的蛇药药效看来并不好啊,我回城再找个大夫看下"。 兆鳞也不着急,他显然觉得没必要担心。 "兆鳞,那条蛇你真没看清楚长什么模样吗?"承昀脸色有些深沉,他很担心兆鳞的伤。 "放心吧,要有剧毒两日前我早躺下了,那条蛇也就是寻常的草蛇而已"。 兆鳞说得也有道理,咬他的蛇毒姓不强,这伤口突然恶化也可能是昨夜砸书架的那一拳导致的,甚至都有可能是因为吃太多桃子犯冲之类的。 听兆鳞这样一说,承昀反而心里更难受,若是两日前咬兆鳞的是条毒姓剧烈的蛇,那这人也不会这样站他面前了。 何况昨夜,因为自己不肯给予回答,兆鳞曾如此暴怒的用伤手挥拳猛砸书架。 "走吧,吃饭去,刘叔饭应该做好了"。 见承昀在发呆,兆鳞拉住承昀,他那样子看来已经不介意昨夜的事情了?他一早就惦记着的恐怕不是手肿成猪蹄,而是今日刘叔会做什么菜色吧。 承昀由兆鳞拉着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14 往厨房方向赶去,看着前方一副谗样的兆鳞,承昀突然觉得像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是能让他挂心烦恼的? 其实也是有的,每每让兆鳞焦虑、暴躁的可正是承昀。 早饭是米粥,菜比平日丰富了许多,显然是特意为兆鳞准备的,因为今日兆鳞就该返城了。 兆鳞右手受伤了,所以用左手拿筷子,一般人总要使用得痛苦不堪,除非是那种习惯用左手的人。但兆鳞却没见哪里不方便,照旧熟练地夹着菜,吃得不亦乐乎。 说也奇怪,兆鳞出身于极其富裕的家世,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却对承昀家的家常便饭特别的喜好。 承昀每次端着一碗吃到一半的米粥,看着已经在吃第两碗米粥的兆鳞总是觉得不可思异。 "兆鳞,等下让刘叔驾车送你回去"。 承昀看着正津津有味用餐的兆鳞,轻声问道。 "哦,那好"。 兆鳞应道,前来时正是暴雨夜,也没有牵马出城,自己是徒步走来的,想想真是发疯了般的行径。 "不过,我黄昏时才回城"。兆鳞将筷子搁碗上,他吃完第二碗,已经吃饱了。 "不行,你等下就走"。承昀激烈的反对,对于自己过激的反应,承昀自己也有些愣住了。 "怎么,想赶我走?"兆鳞冷语,抬头看承昀,一对浓眉怒竖。 承昀也不做解释,只是将手中的筷子紧捏。 "好,我现在就回去"。 也不知道兆鳞是不是在赌气,腾然起身离开餐桌,朝屋外走去。 承昀一时失魂落魄般的跟在快步出屋的兆鳞身后,几次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兆鳞竟真的径直朝院门走去,出了院门脚步才放慢了,回过头果然看到站在门外的承昀,承昀的神情慌张,脸色甚至显得有些苍白,即使他竭力想表现得平静。 "真不挽留我啊?"兆鳞突然大笑了起来,他这一笑承昀就知道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在生气,而是故意抓弄他的。 承昀脸上的表情变化很快,他知道兆鳞是在作弄他,心一宽人靠着院墙,身子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可见他适才有多不安。 "哈哈。。"。兆鳞笑得十分畅快,昨夜一晚的郁结今日一早也算得到释怀了。 "我说承昀,你如此担心我右手的伤就直白的说出来,装什么黑脸要赶我走。我要真怒极了,再也不理会你,你是不要回书房里抱头痛哭?" 兆鳞得意笑着,他只要知道承昀心里是在乎他的,至于这份情有多深他不在乎,只要承昀心中有他便行了。 承昀恼怒地看着兆鳞,他是昨晚被兆鳞的行为吓着了,今早再见他突然冷冷要走,心竟如被刀绞般刺痛,他早该知道兆鳞这人jian诈得很,不该着他的道。 "我真的该走了,得先去找位大夫看下伤处,黄昏还得返回翰林院"。 兆鳞见承昀气恼的模样,也不取笑他了,说了正经话。 承昀还在恼怒中,不理会兆鳞,自顾走进了院子,但随后刘叔就牵了马车出来了。 承昀也没跟兆鳞话别,直到听到马车远去的声音,承昀才走出院子,看着前方马车的身影逐渐的缩小,直到消逝。 似乎,时常这样目送着他在晨风中离去,有时候是在雾气中,有时候是在晨曦中,有时候是在梦中。但每每这人总是这样洒脱的离去,像天际的云一般。 第五章 清晨骑马返回城的兆鳞,一抵达自家门口,管事便迎了出来,一脸愁结。 "公子,你以后外出也唤个小厮随从吧,这样也有个照应"。 管事对于兆鳞独来独往的姓子甚是头痛,哪家公子哥外出不唤上几个随从的,再不济也得有个使唤的小童吧。 "老管事不会认为有人想加害予我吧"。 兆鳞将马交予前来牵马的马夫,笑着迈进府中。 "公子莫不是嫌弃这些个小厮没一个机灵的?"老管事跟在兆鳞身后,念叨着。 "这倒不是,老管事,我最厌烦这些讲究,再说我又不是出去作jian犯科,哪需要什么跟班"。 兆鳞摆手,自顾朝寝居走去,他得换身衣服,一身来自城郊的尘土。 "重林,你去准备下,我要净身"。 兆鳞推开门,见到在屋中整理的小厮,便做了个吩咐。 "是,公子"。重林应了声就离开了。 "老管事,昨夜有没有人来找我?" 兆鳞询问管事,府中的日常事物都是由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人处置的。 "张公子昨夜曾派人过来邀请公子看戏。严学正大人差人送来了张请贴,请公子今夜务必前往国子监。还有一早李公子的书僮送来了几卷书文,请帖和书文我都放在了公子的书房里"。 老管事逐一说道,府里接物待客之事,都是他的职责,必然不会有遗漏。 "那好,老管事,早饭我也吃过了,不用让伙房备饭"。 兆鳞边说边解着衣带,他等下还得沐浴,更衣,昨日元宵夜推辞了的应酬,今日得补回来。 他今日得去拜访张明泉,昨夜没去看戏一事也得找个托辞。怀璧托书僮送来的书文,显然是昨夜他们那些人在少傅面前所做的诗文。至于这位严学正送来请帖,难道国子监里那几位低品官员最近又收获了些什么珍玩? 将圆领衫脱去,穿着身中衣走进与寝室相邻的书房,骑马回来,一身的灰尘让兆鳞觉得不舒适。兆鳞的书主要藏于院子里的竹林书阁,寝室相邻的书房也只摆置一些文房用品和饰物。 进入书房,兆鳞坐在了书桌前进行阅读,将管事放置于书桌上的请帖和怀璧送来的书文逐一翻看。那请帖果然是严学正这位才学渊博的九品芝麻小官的风格,废话一堆,却没写明邀请兆鳞前去一同琢磨的是什么物件。 至于怀璧托书僮送来的书文,打开一看里边有几篇辞赋,十几首诗,兆鳞只细细读阅三四篇,其余的粗略看过后就丢桌上了。或许怀璧说得对,这样的诗文会他应该去参与的,那位少傅文章确实做得好,新科的探花郎也颇为出众。至于怀璧文章的好坏,兆鳞只嫌弃他从书法到文句都拘谨、谦虚,反倒无法将才能展现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15 ,这倒也符合他这人的姓情。 将怀璧的诗文放回桌上,打算外出看下重林回来与否,重林就走了进来,说是都已经弄好了。 "公子,今日要穿常服吗?"重林问,在为兆鳞准备衣物。 "氅衣、东坡巾。"兆鳞丢下这句话,就出了书房,朝浴室走去。 重林发愁地看着门外的主子穿着身中衣从院子悠晃而过,他进府时老管事也没告诉他要服侍的是这样的一个做事不按常理的人。 氅衣、东坡巾。。。。 重林打开衣箱,念叨着这几个字眼,继续发愁。 兆鳞前去拜访张明泉时,已是午后。此人竟还未起床,头发蓬乱的坐在床上招待兆鳞。 "兆鳞,你这人真是言而无信"。 明泉让身边的花衣娈童服侍他穿衣服,神情自若。 "我可不记得我应承过元宵夜到你府上看戏"。兆鳞大大咧咧得找了张椅子坐下,打量起服侍明泉的少年。 脸如鹅蛋,柳眉弯弯,举止又十分女态,若不是知道明泉喜好小唱,还真未必能区分这是雄是雌了。 "你昨夜上哪去了?该不是于晓风柳月时,携着那位貌美如花的白三娘一同逛花灯去吧?" 明泉穿戴好衣物,示意身边的小唱离开。 "如此说来,我已多日未曾见过她了"。兆鳞寻思,他元宵夜竟未想起过这位如牡丹般娇艳的烟花女子。 "啧啧,负心郎,喜新厌旧"。明泉取笑,前些日子兆鳞可是不时将白三娘挂在嘴边。 "你倒是忠贞,适才离开的小唱怎么不是我前些日所见的那位"。 兆鳞问笑道,也不恼。他目光落在明泉所坐的那张床上,被褥杂乱,床上还丢了件花色衣物。 "你说绿筝?并非我遗弃他,是他自愿跟随了郎中大人的公子,两人你情我愿的,我总不至于棒打鸳鸯吧"。 明泉神情虽然淡然,但话语里还是听得出酸味。 "伪鸳鸯而已"。 兆鳞否决,他不喜欢雌雄莫辩的小唱,虽然这世道的风气是如此的。况且这些人喜欢娈童,喜好的是那虚假的美,一旦娈童成年后,原先的百般宠爱便成了厌恶了,也因此娈童成年后日子便十分的凄苦了。 明泉已经穿戴完毕,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寝室。 "你这人只知烟花柳月,却不懂翰林风月,可惜可恼"。 明泉在前方走着,带着兆鳞路过游廊。明泉一早知道兆鳞不喜好小唱,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与自己见解不同,也只能有些无可奈何。 "说也是怪事,难道你和怀璧当年真没有一份情意?"。明泉狐疑地看向兆鳞,他始终觉得怀璧那人似乎对兆鳞有爱慕之心。 "胡扯"。兆鳞嗤之以鼻,他与怀璧的友情和明泉喜好娈童一事完全是两回事,又如何做比较。 "兆鳞,今晚,我和几位友人打算上钟鸣草庵,要不要一同前去?"明泉和兆鳞登上了凉亭,站在上头看着身边空荡的水池。 "就是众人传言的那个闹鬼地方?"兆鳞问得漫不经心,那草庵闹鬼的传言他也曾听说过,说是极其邪气的地方,白日里无人敢靠近,更不必说夜晚了。 "正是,所以我们几个人一同前去把那鬼收拾了,也算为民除害"。 明泉摩拳擦掌,他其实也未必真想什么为民除害,无非是在找乐子。 "这世间哪来的鬼"。兆鳞不信鬼怪。 "那你说夜晚无人时,那庵中的铜钟为何鸣叫不止"。明泉反驳,他觉得这怪事够骇人听闻的了,但兆鳞这人却完全不当一回事。 "兴许是有人故意作怪,不足奇。再说我今夜得去趟国子监,严学正昨夜托人送来了张请帖,说是有件珍奇"。 兆鳞聊起了严学正送来的请帖,他今晚还有事情要做呢,相对于抓"鬼",他更乐意去国子监。 "就那位在雨日里,将满街油伞看成林丛找不到归家路的严学正?他口中的‘珍奇'显然不如我说的‘鬼'来得可靠"。 明泉不满,那严学正也算是才学过人,无奈眼力不佳到有半瞎子的称呼,外出每个人搀扶着,肯定回不了家。 "未必"。兆鳞也不与明泉辩护,国子监里那些人也好几日没聚会过了,是该去走动走动。再说严学正等国子监的低品官员职位虽然不高,但才学却都是一等一的,这些人口中的珍奇,必定是珍奇,绝无虚言。 由于天色不早,明泉也就不挽留兆鳞了,兆鳞离开明泉的府邸,便乘车前往怀璧的家。怀璧这兆鳞可算肝胆相照,有好东西看,兆鳞也不会忘了他。 怀璧家位于城北,他的住所无论是与明泉或是兆鳞家的府邸比较都太过简陋了。朴实无华的宅子里,只有寥寥几位仆从。 兆鳞时常前往怀璧的宅子,所以看门的仆人是认识他的,兆鳞也没等仆人先进去通报,就自行进入了。 这时候,怀璧一向在书房,他只要闲赋在家,十有八九人就关在书房里。怀璧家中有位婢女十三四岁光景,名叫红罗,这婢女容貌清秀,姓情活泼时常由她接应访客。 红罗从书房里拿了一束枯萎的花,走到院子时正好见到了兆鳞,便高兴的迎了过去。 "袁公子,我家公子在书房里关了一日了,他要是见你来了一定很高兴"。 红罗笑语盈盈,也顾不得将手中的花卉丢弃,就在前头领路,带着兆鳞前往书房。 "公子,是袁公子来访"。 红罗在门口轻唤道,原本关着的门很快打开了,怀璧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露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 "兆鳞,你看我今早托书僮送去的诗文了吗 怀璧一见兆鳞第一句问的竟是那份诗文,有些好笑 "看过了,少傅所做的文章确实不错,诗句的话,探花郎的最为出采"。 兆鳞进入怀璧的书房,这书房一如既往的整洁与淳朴。 "我觉得其余几人也都不错,兆鳞,你昨夜不肯参与实在是可惜"。 怀璧书桌上放着阅览至一半的书卷,一侧的镇纸上压着一张白纸,纸上写了首诗。 "是有些可惜,不过你不是将诗文抄给我了,去与不去也没什么差别"。兆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16 鳞拿开了镇纸,将压于下面的白纸取出,吟读。 "你昨夜如何渡过?"怀璧看着低头读诗的兆鳞,神情有些不自然。 "去城郊寻访了一位隐士"。兆鳞像是想起了什么,愉悦的ψ拧 "隐士?为何以往不曾听你提起过?" 不说这位隐士是谁,单只是昨夜为元宵夜,兆鳞怎么还出城跑荒郊野外去,怀璧就觉得困惑。 "怀璧,你见过他一面,就是昨日在我家中的那位"。 兆鳞做了提醒,日后若承昀同意,兆鳞是想将自己的这些个朋友都介绍予承昀认识的。 "你是说昨日拿了你拓本,穿道袍的男子?"怀璧十分惊愕,那人如何看都不像隐士,倒像出身于名门世家,在国子监求学的贡生。 "正是"。兆鳞应道,他还不能告诉怀璧承昀的身份,所以也只说是位隐士。 "险些忘了,今日过来找你,是想邀你一同前去国子监。严学正昨夜托人送来请帖,说是他们手中有一样珍奇,想必非同寻常"。 兆鳞说时将手中的诗稿放回桌上,重新用镇纸压住。他的动作怀璧都看在眼里,还愣了下。 "也好,我正闲着呢"。怀璧呢喃。 "那就走吧,天不早,等下就黑了"。兆鳞催促。 "等等,兆鳞,你怎么一身商人打扮?" 就在两人迈出门槛时,怀璧突然失声叫道。他适才都没有留意到兆鳞穿的是身氅衣。 "有何不妥?"兆鳞摆了下袖子,他就是不喜欢穿戴繁琐的常服,喜欢宽松、无拘束的衣服。 "非常不妥,我们去的是国子监,并非商肆"。怀璧只说了一半,还有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士子们对于商人一向轻蔑,兆鳞本身就是盐商子弟,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私下聚会,并非以官员身份前往,没必要如此讲究,又不是衣衫不整"。 兆鳞为人洒脱,既然是去见平日的交好,他也就随心所郁了。 怀璧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兆鳞抓住手臂,带出了书房。 "走走,你这人就是不管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哪来那么多规矩要守"。 兆鳞非常不耐烦。 "就连你的诗文也是又拘谨又晦涩,哪日你能随心所郁的去写,那探花郎的诗文又算什么"。 兆鳞不满道,以前在书院时,他和柳晋就曾以此训过怀璧,但怀璧始终没有改过。 "那你适才读的那首诗呢?"怀璧询问,眼里带着执着。 "如果把深涩的字句改一下,会是首好诗"。 兆鳞敷衍道,他也只是粗略的读了一下,觉得与怀璧平日的诗作一个风格,便不细看了。他显然亦没留意到怀璧脸色的细微变化。 兆鳞有个缺点,他平日里总是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因此从不去计较别人对他的态度。而对于能引起他兴致的事物,他会细致到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不放过。 国子监也难得冷清了起来,学子们都外出过节去了,空荡的国子监竟给寂寥,冰冷的感觉。 兆鳞与怀璧抵达国子监时,天色已经黑了,两人藉着月光,走至集贤门时,见一位七八岁的小童提着灯笼站于门外。 小童见到前方的兆鳞与怀璧,便迎了过去。 "先生,请这边来"。小童礼貌周到,声音童稚可爱。 兆鳞认出了是典簿大人的书僮,便由他在前头提灯笼领路。国子监里植有好几颗高大的老槐树,一到夜晚,灯火不明时给人的感觉分外阴森。 彝伦堂的灯火明亮,里边传出交谈声,看来今晚聚集的人并不少。彝伦堂原为讲经之所,后来用于典藏图书,里边藏书极其丰富,且有不少孤本。 小童走上前,推开半掩的门,于是便看清了里边所聚集的人数,除了三位国子监的低品官员外,还有三位国子监的贡生。这群人聚集在桌前,桌上摆放着一件青铜盘,锈迹斑斑,甚至有些残破。 "兆鳞、怀璧,正好,这下人齐了"。屋内的人见兆鳞和怀璧进来,便逐一跟两人打了招呼。看来这些人是不时会聚一次,相互间都是认识的。 "这次是什么?"兆鳞走至桌前,举起青铜盘端详了一番,却发现铭文几乎都被锈迹遮盖了。 "锈成这样,想要辨认铭文可就难了吧"。兆鳞发现青铜盘全是锈迹,十分惋惜。 随即兆鳞又打量起青铜盘的缝合处,觉得有些像古人制造的,看起来不像赝品。 "袁兄,这次可是找了个能人,那人刚去打水了还没回来,你就等着瞧吧"。 贡生马胜是得兴致勃勃,并不时朝屋外张望。 "今年来了位贡生,这人有些奇异的才能,能将生锈的物件变成新的"。 严学正也大力称赞,看来这人确实有些奇异。 "这未免太奇异了"。怀璧并不大相信,能将生锈的物件变成新的,这样他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李兄,人来了,你留神看吧"。 贡生马胜笑道,说时人亦离开了坐席,迎往门外。 门口时,一位黑瘦的年轻男子手里提着桶水,男子后面还跟着一位年龄相仿的贡生,这位贡生手里也提着桶水。 见黑瘦男子进来后,屋内的人就携手将放置于桌下的一个瓷制的大鱼盆抬上了桌。 "这难道是院子里的那件鱼盆?金鱼放哪去了?"怀璧觉得这鱼盆眼熟,随后认出了它的来历。这鱼盆里边养的金鱼可是祭酒大人的宝贝啊。 "怀璧,你身后的书柜里不是放着件笔洗"。 兆鳞提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留意到的。 书柜里,那窄小的笔洗里挤了七八尾金鱼,挤得都游不动了,看得怀璧心惊胆战的。 用于藏书的彝伦堂里,空置的笔洗并不难寻得,怀璧寻了一件,跟提水桶往鱼盆里倒水的黑瘦男子讨了水,再用毛笔杆将金鱼挑过来。 金鱼是极其娇弱的,好几尾挤在一件笔洗里,要是养死了可怎么跟祭酒大人交代。 众人对于怀璧滴水不漏的姓情都是了解的,也不理会怀璧,围在桌前,看着黑瘦男子掏出小瓶子,将里边的黄色药水倒入盛满水的鱼盆里。药水倒入清水很快散开了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17 ,最后颜色淡然至不见。 "周兴,能放进去了吗?" 猴急的马胜催促着黑瘦男子,手里捧着那件生绣的青铜盘。 "放吧"。 周兴回道。 于是马胜将青铜盘放入了水,盘一入水就不住的冒着白色的水泡,就仿佛是水沸腾了一般。 别说在座的其他人了,连才学渊博,无所不知的典簿大人都看呆了。 等水不再冒水泡了,才拿了根树枝将青铜盘挑了出来,再用破旧的衣物擦去水迹,擦完后,那青铜盘竟真的锈色都掉了,虽然还不到严学正说的那般神奇,会像新的一样。 "有趣,我年少时曾见过方士将假充黄金的黄铜用药水洗掉,能洗掉锈色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兆鳞看着鱼盆里的水琢磨着,他以往曾见过有人用黄铜冒充金子,只在黄铜外面涂了金漆,辨认的时候十分麻烦。但有人却能用一种药水将那层金溶掉,假的金子一丢药水里边去就露馅了。 "那只是方士的雕虫小技"。周兴回得颇有些不屑。 "哦,那在你看来什么样的才算得上厉害?"兆鳞觉得这位年轻的贡生有些意思,想必掌握了不少的奇异才能。 "九彩凤烟花是我所不能领会的,许神机多年前曾制作过,不过其中机密在他死后世人便无人知晓了"。 周兴惋惜,也难怪兆鳞一开始将他和方士联想到一起,此人确实神奇。 "我听说六彩烟花就算是稀罕了,你会制作吗?" 兆鳞脸露喜色。 众人对于这两人突然谈论起烟花都有些不解,把菁力都放在了那件青铜盘上。这件古盘由典簿大人捧着释读铭文,怀璧抄写,其余人琢磨各中意思。 "我知道怎么制作七彩的烟花,但有两样配材十分耗银两,所以至今都没做成"。 说至此,周兴脸上的神采黯然了。此人能以贡生的身份进国子监,必然文才很高,不过对以求取功名的读书人而言,奇异事物的钻研,也只能是一种怪癖的嗜好而已。 "银两的事,你不用挂心,如果你真制作出七彩的烟花,我非常乐意用高价购买"。 兆鳞笑道,他倒是非常的想见见七彩烟花,还可以拿去跟承昀分享,在承昀家中燃放。 "如果有了那两种配材,我不出十日,一定能做出"。 周兴十分高兴,对兆鳞做了承诺。也难怪他没有足够的银两购足制作烟花的材料,那些材料本身难于获得,即使购买到了,还需要好几道工序才能提取,运用于制作,这些都要耗费不少的银两。 兆鳞此次过来国子监本是来看珍奇的,结果却只顾与周兴交谈。和怀璧一起离开国子监时,怀璧问兆鳞知道那件青铜盘上的铭文写得是什么?兆鳞回道:不是由你抄写的,以你姓子必然是给在座的每位都备了一份。于是怀璧只得将他帮兆鳞多抄写了一份的青铜铭文递给了兆鳞。 有意思的是,第二日,祭酒大人养于鱼盆里的金鱼都翻了肚皮,马胜也不知道从哪买来了几尾大小相似的,就是颜色没原先的那几尾艳丽。 于是几日后,有些老眼昏花的国子监大人站在鱼盆前喂鱼,边撒着鱼饲料边念叨:怪事,原先不是有两尾黑色的,怎么今日好像多了一尾了。 关于明泉等人前去荒山野岭的庵堂抓鬼一事,第二日便成了流传开了。据说当时明泉等八位号称胆大包天的文人前往钟鸣草庵抓鬼,结果鬼也没抓到,凌晨的时候,上山砍柴的一位老农,看到了八位惊慌失色连滚带爬的儒生,大呼大叫,拚命的往山下狂奔。 明泉前去抓鬼的第二日黄昏,兆鳞出现于明泉的府第,悠然得吃着蜜饯,笑着看向床榻上一脸淤伤的明泉。 "那鬼长什么模样?" 兆鳞直觉得好笑,虽然别人传得是极其的玄乎,但他天生不信鬼神。 "我知道你必然不信,你自己去那山中庵堂过一夜便知晓了"。 明泉有些恼怒,昨夜可是吓坏他了。 "好说,我下回一定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兆鳞不认为明泉是个胆小的人,也正是这点让他对这件事感兴趣。 "没有形体,飘忽不定,我到现在都还不能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样鬼怪在作弄"。 明泉露出迷惑的表情。 "这事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无法相信。我们在那庵中饮酒,喝至深夜,听到了城中西塔里传来一阵钟声,也是这个钟声让我知道当时是三更天。这钟声响后,就听到了庵堂里的那口老钟嗡嗡直响,就跟有人在敲一样"。 明泉眼里有了几分惊恐,显然叙述一遍都让他感到害怕。 "确实没有人吗?"兆鳞问,眉头压低,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没有,怎么可能有人!"明泉激动得险些从床上跌下。 "我们八人就坐在吊着老钟的正堂里,眼睁睁看着那钟自己直叫唤,你说吓人不吓人"。 说至此明泉脸色苍白,咽了口口水。 "倘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昨晚夜色本来是很好的,我们仓皇要下山的时候,竟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越跑越远,庵堂里的钟声却越来越大声,就跟那钟是背在身后一样。此事千真万确,我绝无一句虚言"。 明泉抬手擦了下额头,竟有冷汗冒出,他确实是被吓得不轻。 听完明泉的陈叙后,兆鳞思索了一番才回道: "你就安心歇着吧,这事和鬼怪无关,倒是和那西塔的钟有关联"。 说完这些话兆鳞便笑哈哈地离去了,留下困惑又懊恼的明泉。 第六章 天际的夕阳已经西沉,周边的林丛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音。悬挂在木梁上的灯笼亦在风中摇晃,灯光忽明忽亮。 嘈嘈切切的琵琶声,弹奏的是《浔阳夜月》,凉亭中的承昀怀抱着琵琶,入神的拨弄丝弦,心中所有的是一片暗红的华美徐徐飘逝而去。他弹得太入迷了,以至并没留意到前方一人一马的身影。 当承昀将琵琶收起时,天色已黑,藉着月光隐隐还能看见前方的景致,还有前方那披洒了一身月光的一人一马。 承昀愣了一下,看着那如雕塑般的人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18 马,那男人穿着一身官服,黑纱冠帽上的宝石闪闪发光。似乎每次见到他,他都穿着不一样的服饰,所给予的感觉也甚是不同,但无外乎这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总是英俊得让人失神。 男子突然绽出了笑容,而后动作迅捷的翻身上马,他骑着马朝凉亭走来,最后停在了承昀面前。 "上来吧"。男子伸出手来,他的声音洪亮而深切。 承昀伸手握住,立即被拉上了马背。 "你。。。怎么会在此?今日并不是沐日" 承昀坐上马背,单手揽着对方温热的腰身。 "夜晚我有空就过来了,难道非得等到每月的沐日不可?" 男子爽朗的笑声,让人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你。。"。承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男人总是出乎他意料的出现,然后又平淡如水的离去。 "承昀,唤声兆鳞很难吗?" 男子取笑对方的迟疑与谨慎,驱马上路。 承昀不复言语,只是抓紧了兆鳞的腰身,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今晚的月亮也是那么的皑洁,像那晚一样。 冰凉的风吹拂过手臂,感到丝丝的凉意与惬意,适才弹奏过的曲子,似乎还在耳边萦绕,这样的夜色美好得让人感伤。 这人,来了多久了呢?又在一旁伫立了多久呢? 身下的那匹烈马难得悠然得放慢了脚步,看来是被训斥过了。 凉亭与承昀的小居相距并不远,即使马走得很慢,但没多久家门前的那条小溪就出现在了面前了。小溪上的木桥狭窄,老旧,兆鳞如往常一样在过桥前下马,并且搀扶下承昀。 承昀下马时,一手抱着琵琶,身子有些不稳,被兆鳞机敏的拽住了。 "承昀,那曲《浔阳夜月》晚上可以再弹给我听吗?" 兆鳞紧抓着承昀的手,说时眼里带着炙热。 我又不是弹给你听的。。。。。 承昀心里说道,却不敢抬头看兆鳞,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过河后,就发现了院子的木门打开了,庆祈提着灯笼站在门口。 "公子,我本要去接你,但袁公子说不必了,叫我在门口等"。 庆祈一脸的委屈,不是他想失职的。 "进去吧,刘叔准备好饭菜了吗?"承昀轻声安抚道,只怕兆鳞是用命令的口吻跟庆祈说的。 "袁公子带来了两坛酒,刘叔刚杀了鸡烧菜,不知道做好没有"。 庆祈应道,刘叔闲来无聊,养了好几只鸡呢,养了四个月了,正是食用的好时期。 "你也饿了,去吃饭吧,我和兆鳞先尚书房去,饭菜做好了就送上来"。 承昀做了吩咐,平日里这个时候已经在吃饭了,庆祈在长身子,不经饿。 "好,公子"。 庆祈高兴回道,牵过了兆鳞的马,往马厩走去。 他年龄很小就被承昀买来做小厮,承昀待他很好,便也养了几分娇气,少了几分主仆之别。 院子里的过道挂亮了灯笼,屋内也灯火通明,承昀在前头领路,带着兆鳞前往书房。 书房的灯火也点亮了,怕风,把窗户掩住了一扇,庆祈做事倒是十分的细心认真。 承昀的书房非常的开阔,除了密麻的书卷外,还有一张朴质的书桌,两张椅子。书房用一具大屏风隔出了一间厢房,厢房里边铺着草席,席上有张矮桌,竟神似于古人的摆置,颇为有趣。 厢房里的窗户开得又大有高,靠在窗前,可以看到满天的星光。 承昀端着烛火进厢房的高脚灯架点亮,兆鳞也不请自来的进入厢房,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没想到这里倒是别有洞天"。兆鳞十分的喜爱这间厢房,不时的伸手这边摸摸那边碰碰。 "天气好的话,可以在这里观看星辰"。 承昀说道,他端正地在兆鳞对面坐下,反倒他更像是客人,而坐姿随意的兆鳞却是主人。他其实没曾想过该如何招待兆鳞,他自从离开藩王府后就鲜少招待过人。 "你这里,只要天气好,随便一处高处,都能看见满天的星辰"。兆鳞说话的同时,人已经跃身到身侧的窗前,将头探出窗外,仰望着天空。 承昀的屋子本就是建在空广的平地上,无遮无拦,站于窗口,满天的星光便一览无余。 "可是人眼能辨别的东西毕竟十分有限,必须得借助器物的辅佐"。 承昀微微一笑,想起了兆鳞家中的那间书阁,那书阁里有常用的天文器具。回想当年,父亲在王府中便建有观星阁。 "你这里位置极好,只要在你家屋顶上建观星阁,上置仰仪、浑仪,便能自若的观测日月星辰的运转"。 以承昀的博学,应当在天文方面也有所涉及吧。 "你家中,不是连浑仪也有吧?" 承昀迷惑得看着兆鳞,这人总是让他吃惊。 "民间是鲜少见到,但也不是说就没有,我几乎都收集全了"。 兆鳞笑道,他对于日月星辰的观测,并无多少兴致,但对奇异的物件却颇为好奇,也因此收藏了不少珍奇。 "这些物件,私自拥有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承昀说得忧虑,心里已不是吃惊而是担忧。 若是日晷、漏刻之类倒还常见,这人竟将浑仪、仰仪之类的都当珍奇收集全了,官学与朝中所独有的物件,私下收藏难免要惹来是非的,这人难道是不知道吗? "难不成你要去告我一状?" 兆鳞这样的回答让承昀陷入沉默。这人就如此的信任他? 就在承昀在袖下握紧拳头,看着站于窗口的男子无可奈何时,庆祈端着酒菜走了进来。 "好香的烧鸡"。兆鳞兴致勃勃地坐回席位,摩拳擦掌。看他那副模样,还以为他多久不曾闻过肉香呢。 不过刘叔手艺一流,也难怪兆鳞闻到香味就食指大动了。 庆祈将酒菜摆上,还先递给了兆鳞筷子,兆鳞果然毛躁的夹了块烧鸡。 将酒倒好后,庆祈看着吃津津有味吃着烧鸡的兆鳞觉得好笑,便偷偷笑了笑。 "袁公子,马上挂着的烟花我怕被夜雾弄湿了,拿进了屋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19 里头"。 庆祈一向是个细心的人,发现兆鳞带了烟花来,不可思议,不过还是很好的去处理了。 "没事,今晚要燃放的"。兆鳞笑得像个孩子,他都差点忘了他还带了袋烟花。 "太好了,我好久没见过烟花了"。庆祈高兴极了,都忘了不该在客人面前失态。 "烟花?这是怎么回事?"承昀轻呷了口酒,酒很烈,微拧了下眉头。 "你不是想看吗?"兆鳞笑道,大口喝着酒。 承昀想起了元宵那夜兆鳞确实说过要带烟花,他还以为只是一句胡话。 "‘百鸟朝凤'?"承昀狐疑得看着兆鳞,他知道兆鳞这人神通广大,但总不至于连许神机才能制作出的烟花都能获得吧。 "安心喝酒吧,吃饱喝足后再燃放,反正呆会儿你就知道了"。 兆鳞笑得十分得意,他真该感谢周兴,制作了七彩烟花,虽比不上许神机的神作,但也是世人鲜少能见到的。 即使兆鳞如此说,承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只在于烟花,更在于十几天前随口说的话语,兆鳞竟真的去实施了,这人为何要对他如此慇勤。 兆鳞带来的酒香浓醇厚,为表对刘叔烧制的美味感激,兆鳞特意多携带了一坛,是给刘叔喝的。 承昀酒量不济,只呷了两三杯,便不再喝了,他喜欢喝的是清淡的酒。反观兆鳞却几乎把那一坛酒都喝光了,脸色不改,但已有些醉意。笑吟吟的抓着承昀的手,叫嚷着放烟花,然后摇摇晃晃地朝院子走去。承昀被他抓着手,看他那幅醉态,真担心他会绊倒在地。 兆鳞虽然是醉了,但神智还是清楚的,出了院子,唤来了庆祈将烟花取来,兆鳞亲自将它安放在庭院里,手持着油灯将引线点燃,然后晃悠悠地返回外廊等待烟花燃放。 烟花放出第一束时,庆祈便惊喜得欢呼,把还在厨房里忙活的刘叔也给引出来了。 那烟花先是几束五彩花直冲半空,随后突然一束束的彩花带着啾啾声次第的在高空绽放,仿佛百鸟鸣唱一般。 庆祈高兴的手舞足蹈,承昀愕然地看向身侧的兆鳞,兆鳞嘴角上扬笑得颇为得意。 "鸟叫声并不难,难的是那只多彩凤凰,你要留意看了"。兆鳞在承昀的耳边轻轻说道。 承昀仰视着夜空,看着色彩斑斓的烟花与星空溶为了一体,有亮及暗,带着逐渐微弱的鸟叫声隐匿于夜空。骤然,一束光芒冲向了云霄,"啪"一声在星空中绽放,那是只七彩的凤凰,有着火红的身子和七彩艳丽的尾巴。 一时之间,天地间仿佛了声响,虫鸣声也远去了,一直惊呼的庆祈也没了声音,就连刘叔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但为只愕然的,是承昀。 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位穿着节庆礼服,腰系珠宝革带的郑王世子,站在高高的阁楼上,仰望着夜空中的凤凰,与父亲的宾客们,一起发出喜悦的欢呼声。 那时的欢笑声似乎还在耳边,父亲的笑容也还在眼前。 星空暗淡了,那只七彩凤凰消逝于夜空,犹如那样的一个美好的记忆。他并非不怀念,而是十分的怀念,怀念美好的惋惜,思念被囚禁的慈父,感喟人生的无常。 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了,承昀想抬手轻拭眼角时,兆鳞的手竟摸上了他的脸庞。 "你看起来似乎快落泪了"。兆鳞低低地说,他的手掌很温暖,动作很温柔。 承昀一时忘了该拨开兆鳞的手,他只是抬头看着兆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像不像你当年所见的?"兆鳞笑着,他早就料到承昀会喜欢的吗? "你从何处得来的‘百鸟朝凤'?" 承昀问,他不知道这世上除了许神机还有什么人能制作出来这样壮丽的烟花。 "机遇,国子监里有位奇才会制作,只可惜不是九彩凤凰,只是七彩"。 兆鳞笑道,他也很想见见燃放九彩的凤凰是什么样的一个情景,只可惜他见不到承昀所见的,就如同他不能去知晓五年前承昀做为藩王世子的生活。 "七彩也是十分稀罕,你得到它并不易吧"。 承昀说时并不看向兆鳞,适才兆鳞留于他冰凉脸颊上的暖意还在,让他颇为不自在。 "说难也不难,你喜欢便好"。兆鳞打了个哈欠,此时夜色已深,酒酣意倦。 "去早些歇下,明日还要早起进城"。 承昀知道兆鳞明日要在凌晨起身返回城内,兆鳞已经倦了,要早些去休息。 "你不是说要弹《浔阳夜月》?" 兆鳞问,他果然是醉了,适才见他言谈自若,还以为醉得不厉害。 "你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吗?" 承昀拒绝,没有半夜弹奏琵琶的道理,何况夜已深,也该早些去休息了。 "那好,下回可不能再拒绝"。 兆鳞再次打了个哈欠,他是真得困了。 "庆祈,你到我屋里头取套被褥"。承昀吩咐庆祈,庆祈还在兴头上,乐呵呵的跑开了。 "你醉了,我扶你去厅堂"。 承昀伸手想搀扶下兆鳞,兆鳞却大手一伸揽了承昀的肩头。 "那壶酒你都不喝,你喜欢什么样的酒?桂花酒如何?" 兆鳞问,承昀想搀扶兆鳞,但兆鳞以他能自己走为由,拒绝了。 他确实没醉得要人搀扶的程度,自己摇摇晃晃的走回厅堂,人一挨上罗汉床,没一会儿功夫便睡去了。 他酒品不错,别人喝醉酒不是多话就是发酒疯,他倒是不会,安安静静地睡去。 庆祈抱着被褥出来,见兆鳞睡着了,便将被褥盖上兆鳞。 "公子,若不明日我跟随刘叔进城,再买个枕头吧?" 庆祈还带了承昀的枕头出来,承昀今晚又得垫书睡了。 "还需买套被褥"。承昀抬起兆鳞的头,将枕头垫了进去。 "公子,那我去书房将餐具收拾下"。 庆祈见这里什么事了,便离开朝书房走去。他很少这么晚睡,也有些困,想早些做完事情好去休息。 于是厅堂里只剩下熟睡的兆鳞和站在床边的承昀,承昀看着兆鳞那别扭的睡姿,最后无奈的叹了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20 口气,帮兆鳞将鞋脱去,帮他晃在床下的双脚放回床上,拉被盖上。 抬头看向睡脸安详的兆鳞,承昀不禁细细地端详了起来。这人长得英俊不凡,尤其是那一对浓眉与英挺的鼻子。鼻子下是张轮廓刚毅嘴,好看的唇线,微微上扬时带着张扬与自信。 这样一张好皮相,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子。何况,他并非只有皮相而已。 "你说要听我弹琵琶,却不曾想过,或许我根本从不为人弹奏吗?" 承昀低喃,他知道兆鳞听不见。 "我亦不知晓你是出于新奇或是其他之类的原由,而对我如此慇勤,像你这样的人我本不该去结识。你说我不肯唤你名字,你总是能随口亲昵的唤别人的名字吧?是这样吗?兆鳞"。 承昀握了下自己的拳头,而后舒展开来。但承昀拧结的眉头却没有舒展看来,他显得很沉寂与忧郁。 承昀并没在厅堂里陪伴入睡的兆鳞多久,他起身吹灭了油灯,而后返回了自己的寝室。 夜里枕著书卷的承昀梦见了自己在藩王府的阁楼上看许神机燃放"百鸟朝凤"的烟花,身边站着得不是父亲那群热闹的门客,而是兆鳞。 这个人已经进入了他的梦中,也进入了他的心中。 怀璧将文书收起时,殿外的太阳已经西斜。伸展了下腰身,看着在座的其余同僚也正在收拾,准备离去,就惟独兆鳞的座位是空荡的。 昨夜国子监的周兴将烟花制作好了,并在国子监里燃放了其中一枚,还有一枚兆鳞带走了,说是要赠送予人。他今日早早离去,应当是急着将烟花送人。 "兆鳞这人也不知道急着做什么,桌上的书卷也不整理局居然就离去了"。 兆鳞席位旁的明泉念叨了一句,他的脸上还挂着彩,看起来有些滑稽。 怀璧起身离开席位,朝殿外走去,他平日里都是最后一位离去的,即使是修撰书卷这样枯燥无味的职务,他也是投入十分的菁力。只是今日有所不同,或说是自从昨日开始他便觉得有所不同,他的心情烦躁而焦虑,这样的感受,像极了三年前,兆鳞考中解元,拉他去喝花酒时的心情。 那夜,一同前去的还有柳晋,陪酒的三位烟花女子都宛若桃花,兆鳞抱走其中最为妩媚的那位。怀璧甚至记不起他拥抱的那位女子的容貌,原本滴酒不沾的他,那夜醉得很极其厉害,清晨起来吐得一塌糊涂,几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对于烟花女子,兆鳞是位寡情的人,像其他的风流文人那样,只是一时的新奇与郁念。以他的仪容才气与家世,他并不需付出多少,便能得到美人的芳心,上次京城的名伶白三娘亦是如此。 怀璧知道兆鳞元宵那夜并不是与那白三娘一起渡过,兆鳞说他前往城外拜访一位隐士,或许是真的。 兆鳞显然又有了新的对象,怀璧曾问他为何要与周兴钻研烟花,他也只说了城外那位隐士喜欢烟花。 怀璧希望兆鳞在撒谎,他如此慇勤并不是真的为了讨那位隐士的欢心。可如果真是那位多日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道袍男子,这多像一件荒谬可笑的事情。 你看不到陪伴在你身边多年的我,却将一位仅是在几天前于商行里结识的男子放入心中? 如若皆是女子,怀璧会死心,在书院里,兆鳞就是个与翰林风月不沾边的人,何况他颇为厌恶小唱与娈童。 那位道袍男子,怀璧印象深刻,很惹眼的一位男子,可能还没到弱冠之年吧。天生有一种出身于世家的人所独有的端庄与高雅,那样一份浑然天成的高贵与优雅看在怀璧眼里十分的刺眼。 正是这位男子与兆鳞仅相识两日,便让兆鳞将他不肯外借的拓本借走,而元宵夜兆鳞前去找寻他的住处并与之共度元宵。回想那日黄昏,兆鳞惊忙跑出屋外寻找那男子的身影,只怕根本就不是担心拓本还不回来,而是在于他想知道那人的住所吧。 怀璧或许看起来木讷,但却是位聪明而细心的人,兆鳞是个好结交朋友的人,但他未曾对哪一位男子如此上心,甚至未曾对哪一位女子如此上心。 出了翰林院,乘马车回家的路途上,途径了一家兆鳞时常光顾的酒店,却正巧看到了捧着两壶酒正要从里边走出的兆鳞。 怀璧让马夫先行将马车使往城门一侧,他在那里等着,没多会儿就见兆鳞骑着马奔出城门。 此时已是黄昏,看他独身一人出门,料想是不打算回城过夜。 怀璧知道他不该像小贼一样偷偷跟随在兆鳞身后,可他想知道,兆鳞是否真的在为一位男子神魂颠倒,他也想知道那位男子到底居住于何处。 兆鳞的那匹烈马奔跑得极快,在前方像一个小黑点一样引着路。怀璧让车夫紧跟其后,抵达皇陵附近时,天色逐渐暗了。怀璧跟随在兆鳞身后,来到了一片桃林便不再跟随,因为他看到了前方一条溪流前有一间木屋。 兆鳞跳下马,熟悉的牵着马过了木桥,缓缓走向木屋。见他抬手扣门,一位提着灯笼的仆人出来开门,怀璧便不再执意察看。 坐于马车内的怀璧双手对握,直颤着手,兆鳞确实没有撒谎,他从来都很坦荡,确实是位隐士。 "大人,要在这里等吗?"马夫迷惑得问着。 "不用,回城吧"。怀璧回道,将身子藏入了车厢,颓然般。 马夫将马车调头朝城门方向返回,再过些时候城门就将关闭了,所以马夫用力驱赶马车。 抵达城门时,怀璧一路猛烈的心悸也停止了,他收拾了心情,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那片桃林再往前拐些路途便是皇陵是吧?" 怀璧问马夫,马夫曾载过他和兆鳞前往过皇陵,虽然当时他们只是站在皇陵外远远观看。 "是的,大人,再往前走些路,便能见到皇陵"。 马夫回道。 怀璧不再言语,只是靠在车厢里回想那位道袍男子的仪貌,再回想着京城人们传言的那位住于皇陵附近的郑藩王世子,心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只怕那人真是那位郑藩世子,兆鳞啊兆鳞,你走火入魔了吗?你难道不知晓那人是皇室获罪之人,不说皇室间的纠葛复杂,单只是那人是被削为平民的宗室子弟,就不会有人有胆识去结识。谁知道结识了这样一位身份忌讳之人,会给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21 自身带来什么样的麻烦,更何况你还是一位吃朝廷俸禄,等待朝廷提携的官员。 天还没亮,兆鳞便起床将厅堂弄得直响,先是下床时一脚踩空,险些跌倒,再是黑漆中绊到了厅堂里的家具。 "袁公子,你醒了?"刘叔端着油灯走了进来,他一向天未亮便起床了。 "刘叔,我该进城了,承昀若醒来时帮我跟他话声别"。兆鳞拧着眉,揉着额头对刘叔,做了吩咐。 也难怪他一醒来就跌跌撞撞的,昨夜睡得就迟,何况他还喝了不少酒,宿醉后的不适在刚下床时尤其明显。 "此时外头还黑漆漆的,袁公子不等天亮些再走吗?" 刘叔掌着灯在前面带路,两人朝院子走去。 "昨日并非休沐日,今日一早就得去办些公事"。兆鳞走进院子里,伸展双臂打了个哈欠,他还困得很,但也得强打菁神回城了。 刘叔将外廊的灯笼点亮,持着油灯前往马厩。 兆鳞走至院子东面的水井,自己动手拉了轳轮将水桶提起,弯身就着水桶双手挽水洗了把脸。井水冰凉舒服,原本的几分困意也被驱逐了。 但头仍旧是疼,身子也有些乏力,抬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昨夜那一整壶酒几乎全被兆鳞喝光了,那酒本身也烈得很,承昀喝了几小杯就不敢再喝,饮酒过度了总是很伤身子。 "我让刘叔去烧醒酒汤,你酒还没醒,如何上路"。 承昀的声音突然在兆鳞身后响起,他与兆鳞踉跄时急忙抓了下兆鳞的胳膊,他还以为兆鳞要跌倒呢。 这人真是胡闹,明明今早要摸黑上路,昨夜还饮酒到深夜。 "那好"。兆鳞笑道,抬头看着承昀,一时目光再没移开。 承昀只怕是被他适才下床时弄出的声响给吵醒了,承昀穿着身白色的中衣,外披了件罩衫,但没有系上带子,难得见到不是正装的承昀,只觉得分外的吸引人。 承昀于是低头拉拢了罩衫,并将罩衫的带子系上。 刘叔给兆鳞端来了醒酒汤,兆磷饮下,才骑马离开了。 承昀站在门口担虑地看着兆鳞离去,此时天边才逐渐泛白,兆鳞的一人一马消失于前方的黑暗之中。 第七章 城郊草庵闹鬼的传闻,一直在京城里流传,尤其是最近越传越神奇。但京城里也是有些见识丰富的,指出草庵的老钟与西塔的老钟是同一人铸造,两口钟极其相似有其关联,因此,当城中西塔的钟声响起时,城郊草庵的钟便也随之而响,以往某某地方也曾发生类似怪事,此乃天地间神奇的事件之一,但无关鬼神。 不过这闹鬼事件也有些得不到解释的,何况百姓还是更愿意相信那绝对是神怪所为,因此那荒废的草庵闹鬼一事便越传越骇人。 可也巧,就在兆鳞不厌其烦正想寻个休沐日去把这事了结时,正逢承昀将那几卷周时音律拓本送还来。 那正是上巳节的前日,黄昏的时候,从翰林院骑马回来的兆鳞见到了刘叔那辆马车停在自家门口,就别说他有多高兴了。兆鳞跃下马将马交给马夫,便快步朝屋内走去。进了厅室,果然见到坐在客厅里等待的承昀。 很难得承昀没穿道袍,而是穿了身素色的深衣,腰间系了对白玉组配。承昀虽然以平民的身份过了五年的时光,但他终究曾是位世子,保留了以往的穿着习惯,想必他也不知道一般人是不会这样穿戴的。 兆鳞进厅堂时,承昀听到脚步声也正好抬起头来,两人对视,兆鳞一脸喜悦,承昀则只是微微一笑。 "承昀,你来多久了?"兆鳞问,要知道承昀今日会来找他,他就该早些归来。 "只是刚刚到来而已。"承昀笑道,他本来还担心要等兆鳞一段时间呢。承昀说时边将怀里的卷轴递给兆鳞。 "谢谢你的慷慨,我已经将卷轴的文字抄写了。" 承昀仍旧是不习惯去喊兆鳞的名字,他总觉得他们认识没多久,这样的亲密称谓有些不合常理。 "无需客气,走,到我书房去。" 兆鳞也不至于去强迫承昀叫他的名字,所以也就不对此再做表态了。 承昀本打算见到兆鳞将卷轴交给他后便离开的,心里说自己不是专程来找他的,可又像那么一回事。 于是两个各自捧了几卷卷轴,一前一后在上次走过的那条游廊上行进。初春,兆鳞院子里兰花圃散发着清香,明日,便是上巳节,承昀是知道的。他意识到明日是上巳节还是在来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看到外头热闹的街道时才想起。 兆鳞二月并没去找过承昀,在于他太忙碌了,因为太子薨逝,这事承昀自然也是知晓的,他毕竟住于皇陵附近。 "你来得正是时候,明日便是上巳日,不如你今晚在此过夜,明日我俩正好结伴去游春?" 兆鳞问道,他本就是原先想好了,明日一早要去找承昀,既然承昀亲自过来了,岂不是更好。 "这。。。"承昀迟疑了。 "你该不是担心庆祈那小毛头自己一人在家会哭鼻子?"兆鳞笑道,庆祈也只有十三岁,看他那幅模样虽然机敏,但胆子却不大。 "他今日也进城了,我吩咐他上街购买些东西。" 承昀也知道他说的天黑便该回去有些不妥当,如果他当兆鳞是朋友,就不该介意在兆鳞家过一夜。 "那好办,让刘叔和庆祈也一并留下过夜不就成了。" 兆鳞一听庆祈也一并进城,高兴极了,他今晚一定得留承昀在他家中过一夜。 "好。"承昀不好拒绝,同时他也为自己居然没留意明日是上巳节,竟前来找兆鳞而有些赧,就好像他是特意寻了这么一个日子一般。 兆鳞从翰林院返回家时,天色已黑,他带着承昀到他书房中交谈了会,老管事便进屋来告诉兆鳞明泉、怀璧前来找他。随后明泉和怀璧也就出现在书房里了,这两人和兆鳞交情好,一向在兆鳞家出入自如。只是今日倒有些奇怪,这两人平日里并不相容的。 "承昀,这两位是陈明泉,李怀璧,皆是我翰林院里的同僚与朋友。" 兆鳞做了介绍。 明泉打量了承昀一番,再饶有兴致的对着兆鳞摸着下巴。怀璧则只是对承昀含了下首,而后平淡作揖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22 : "幸会,这位公子我们见过一次面了吧,请问公子贵姓?" "鄙人姓朱,确实在两月前与李公子有一面之缘,幸会。"承昀拱手回礼,态度谦和。 怀璧早料到此人是皇室子弟,且是郑藩世子,所以听到承昀说出他姓氏,反倒波澜不惊了。 "幸会,朱公子可是国子监里的贡生?" 明泉打量承昀过后,只觉得这人真真正正配得上那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并不是,只是闲居于荒野的出世之人。"承昀微微一笑,他时常被人误以为是国子监里的贡生,大概在于一身的书卷气吧。 "甚好,出世之人一尘不染,朱公子倒是令人羡慕。" 明泉和兆鳞一样都是个平易近人的人,他这与承昀一问一答,倒没了生份。 "老管事,宴席准备如何?" 兆鳞见承昀和明泉谈得融洽,便前去询问老管事,晚宴准备得如何。 原来今日兆鳞宴请了翰林院与国子监里的几位老友欢聚,由于明日节庆,正是老友聚会的好日子。 "公子,宴席都备好了,可国子监里的客人还一个都没到呢。" 老管事有些着急,今晚的宴席兆鳞早早吩咐了,所以此时都准备好了,又担心客人太晚来,做好的菜肴凉了便不美味了。 "不会用心,料想也该来了。" 兆鳞笑道,他们这些人时常轮流着宴请,而他又面子最广,哪有不来的理由。 老管事听兆鳞如此说也才放下心,随后离开准备迎待客人。 "我和承昀去下书阁,你们两人代我去前厅接应下严学正他们。" 兆鳞见老管事走了,便使唤起明泉和怀璧。 "好你个兆鳞。"明泉啧啧称奇,不过他平日里进入兆鳞家中也如自己家中一般,兆鳞也没当他客人。 "那好,兆鳞你也早些下来,严学正他们想必也快到了。" 怀璧应道,看了承昀一眼,随即便与明泉一起外出了。 承昀知道兆鳞晚上要宴请友人,心里有些话想说,而这时明泉和怀璧都走了,便看向兆鳞,微微皱着眉。 "承昀,今晚我所宴请之人皆是交情深厚为人纯实之人,你无需担心。" 兆鳞也知道承昀在担心些什么,他不希望被人知道他的身份,毕竟他这身份是十分尴尬的。 "何况你的身世我未曾透露给任何人,知道你的也只是以为是位居住于城外的隐士。" 兆鳞打消承昀的疑虑,jian诈、阴险之人他一向是不结识的。 "那我安心了,我的身份会给人带人担虑,尤其是在朝为官的人,我毕竟是罪人之身。" 承昀选择隐居除了他对世态炎凉有了感喟外,也在于不想给他人添加麻烦。 "你倒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结识你,如果世人知晓你是这样的一个人的话,只怕你那间小木屋早被拜访的人踏平了。" 兆鳞笑着看向承昀,他从没想过承昀是罪人之身这件事,他倒是十分的庆幸能结识承昀。 承昀疑惑得看着兆鳞,他并不知晓兆鳞说的"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指什么。他可以说自我封闭了整整五年,只怕即不知晓自己的才学有多渊博,也不曾想过自己的仪貌有多出众吧。 "承昀,该如何说你呢?"兆鳞靠近承昀,端详面露迷惑的承昀。 "你的白玉组佩先寄存在我这里吧。"兆鳞说时突然弯下,解着承昀系于腰间的一对组佩玉。 "你做什么?"承昀惊骇地倒退了一步,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还以为兆鳞要解他腰带。 "哈哈。。。"兆鳞手倒是快捷,承昀身上那一对组玉佩已经在他手中提着。 "承昀,你不会以为我想脱你衣服吧?"兆鳞大笑,他发现承昀的脸赧了。 "你做什么取我玉佩。"承昀气恼得问,他是真以为兆鳞要解他腰带,可自己的过激反应倒也是颇为奇怪,他们同为男子,其实没什么好忌讳的。 "即使是官员也只有穿礼服与朝服时才佩带组玉佩,你啊你,也不知道你这五年间是如何渡过的。" 兆鳞叹息,也难怪那日承昀前去拜访他时系了金银错丝绦了,明眼细心的人都能看出他身份不一般,好在承昀鲜少出门,平日里三四个月都没进城一趟。 承昀一时无语,兆鳞解他的组玉佩显然是担心他的身份被人认出。 "这玉白如雪,滑润如羊脂,是羊脂玉对吧?" 兆鳞抚摸着组玉佩,这样做工如此菁致,材质如此高贵的玉佩,必然是价值■■的。 "这是。。。裕王赠我的物品,让我可以佩带它去祭祀先祖,不至于在先祖面前丢尽颜面。"承昀低喃,他自己有对青玉组佩玉,但远不及这对好看。 他今日出门时,拿了这对白玉组佩玉是因为系上去很好看,他原不是如此在意外表的,只因是为了拜访兆鳞吗? "裕王?"兆鳞显然很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承昀。 承昀却不再说话了,显然在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将这对组佩玉佩带出来。他多像一位为了讨情人喜欢的小女人,他到底是怎么了? 太子薨逝一月不到,这些官员聚集在一起欢笑的饮酒闲谈,倒也是挺难得的。终归到底还是在于他们中若不是官品低下,就是不入品。太子薨逝一事对他们的仕途并无多少影响,不似那朝中的大官,因为扶持的太子去世了,于朝中势力大多受到波及。 严学正是九品芝麻官,典簿也仅是八品官,兆鳞与怀璧,明泉同为庶吉士,还没授予正式官职,属于不入品。另外还有两位国子监贡生,懂得制作七彩烟花的周兴和姓情玩劣的马胜。 在酒席上,兆鳞又一次介绍了承昀,只说是居住于城外的隐士,由于兆鳞交友广泛,众人也不觉得兆鳞与一位隐士交好有什么奇怪的。唯一让他们觉得奇怪的,也就是为何以往都没有听兆鳞提起过这样的一位朋友,而且兆鳞的对承昀还分外慇勤。这怕,也只有怀璧才看出了,兆鳞非常的喜爱这个男子,甚至不介意在众人面前流露出来。 和众人相互问候后,承昀坐在兆鳞的身边,便安静得很,看得出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和兆鳞这些相互之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23 间都结识多时的朋友而言,是一位陌生人,难免会感到有些生份,何况这些人聊的话题也都是他所不熟悉的官场之事。兆鳞在和好友聊天的同时,不时的留意关照承昀,几次帮承昀倒酒,甚至低头轻声问承昀他家厨子的手艺还不错吧?这些酒不烈,你多喝几杯没关系之类的。 "太子殿下的薨逝对朝中掌势大臣是个沉重的打击啊。" 典簿吃着酒菜,念叨道。二皇子,也就是太子于上月薨逝,这样的朝中大事必然要成为话题。 "这都是始料不到的,谁能想到三皇子裕王会有皇帝命呢,估计当初冷眼相待三皇子的人,现在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马胜口无遮拦,结果被众人轻嘘了一声。 "小子,我看你就是因言获罪的命。" 典簿轻斥了马胜一句,马胜这人口无遮拦也不是一两次了。 "已确认是裕王了吗? 皇上不是并不喜欢他?" 周兴轻声问,裕王不受皇帝喜爱,并不是个秘密。 "长幼有序,废长立幼,稍有不适,甚至会动摇江山社稷的根基,皇上必然不会如此做。" 怀璧做了陈述,他虽不知道这位裕王人如何,但出于安定家邦的想法,他是希望皇帝按长幼之序立三皇子为太子。 "怀璧说得好,这是历来所忌讳的,太子是裕王无疑。" 严学正赞同怀璧。 "可这裕王是怎样的一个人?" 明泉质疑,如果不是太子薨逝,只怕鲜少有人会想起皇子中还有一位三皇子裕王,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难道是个庸能之辈? "我是有听说裕王自幼愚笨,在众皇子中资质最为平庸。" 马胜这次学会了把声音压低了,毕竟他们这是私下讨论,何况讨论对像还可能是日后他们要跪拜的皇帝。 "这事我也听说了。"典簿点头,想必这事也不是个秘密。 "一位母亲早年便失宠,且非长子,只想独保其身的皇子,即使他有太祖皇帝的才干,也只有把自己装扮成愚笨之人吧?" 兆鳞笑道,历来皇室里的事情,外人又能知道几分事实呢? "兆鳞,你所说得也不无道理,皇宫里的事情,谁又能真正看得透彻呢。" 典簿感喟了一番。 "皇上千古之后,让裕王上来干一番,不就知道是明君还是庸君了。" 马胜本姓不改,再次口无遮拦。 "马胜。" 周兴斥责的同时,其余人也都给了马胜一记白眼。 "登基的若是位明君,那是百姓之福,若是昏君,就是百姓之祸了。皇位传承与何人,事关重大,不可玩笑。" 一直静静听众人交谈的承昀难得说了句话,适才马胜所说的话语确实不妥当,国家兴亡之事,是不能玩笑的。 "朱公子是否也觉得裕王并非合适人选?" 明泉询问承昀,他问得理所当然,他似乎认为承昀知晓的比他们都多。 "众皇子中,裕王应当是最合适的,谦恭礼让,与世不争,这都是他的美德。在朝中无权势的皇子,锋芒毕露的话,只会惹来灾祸。让世人以为他是愚蠢之人,必然是有难言的苦衷吧。" 承昀说得有些动容,他适才一直听众人说裕王的事,当听到裕王无能愚笨之时,他感到有些不忍。承昀无疑是与裕王有一定交情的,不过他说出这番话来还是出于一时的激动。 兆鳞听到承昀为裕王如此辩护,虽然承昀的话与他原先的想法有谋和,但心里却有些不痛快。他是知晓承昀的身份的,而在座的其他人,除了却几乎是不知晓的,都露出愕然表情看着承昀。 "朱公子对此事倒是很了解,未免有些奇怪吧?" 怀璧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不知道兆鳞为何宴请这位破落的皇室子弟,但他希望承昀将他的真实身份说出来,而不是暧昧不明的让人以为他是住于城外的众多无心功名的文人墨客之一。 "我有位朋友是朝中之人,常听他提起。" 承昀握着手杯的手微微颤了下,他此时后悔不该留下来参与酒宴,为自己不得不去圆谎感到羞愧。 "原来如此,想必是位大官吧。"明泉笑道,他这一句话倒像在解围。 众人也觉得氛围有些暧昧不明,尤其是兆鳞不吭声的自顾吃菜,似乎有些心事。而怀璧脸上也带着冷冰,冷冷看着默默喝酒的承昀。 "诸位,明日上巳日,都做些什么打算?" 马胜耐不住这突然间的冷场,嚷着。 "游春,喝酒。"典簿悠然道,他会用他家那辆大马车将一家大小全运出城的。 "放烟花,看佳人,曲水流觞。" 周兴回道,明日必然满城的丽人都离开了闺房,打扮得花枝招展,出现于闹市。 "周兴,做个伴如何?有烟花,佳人看,不可错过啊。" 马胜兴致勃勃,只怕再没什么比烟花更能吸引女子了。 "兰汤沐浴,喝酒。"严学正必然会安然地在家中渡节日的,而且大部分时间还是关书房里的。 "寻个城外的高地,喝酒听曲。诸君有没有肯赏脸结伴同行的?" 明泉打量着众人。 "明泉,如此甚好,明日约个时辰。"典簿乐道。 "好说,人多才热闹。兆鳞你呢?" 明泉笑道。 "上山中的庵堂抓鬼。" 兆鳞冷不丁一句话,明泉张大的下巴没合上。 "袁兄,那‘鬼'抓到了,记得送衙门啊。" 马胜诙谐道,居然有人打算这样过上巳节。 "怀璧和朱公子呢?" 众人问向一直没表态的两人。 "我明日一早便回家中,居住于荒野,每日都能‘游春',上巳节倒是觉得没什么差异。" 承昀微微笑道,他都有五年没过上巳节了。"曲水流觞"也好,"兰汤沐浴"也罢,觉得都没了多年前节日的喜悦与兴致了。 "我和兆鳞一起去山中抓‘鬼'好了。"怀璧迟疑了一下,才回道。 "你们两人真是糟蹋了这么诗情画意的好节日,跑那妖魔乱舞的庵堂做什么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24 呢?" 明泉不能理解,不过他也料想到怀璧会跟随兆鳞的。 这次酒宴直到深夜才散去,散席时,典簿和马胜都喝醉了,由众人搀扶一同离去。留下来过夜的,除了承昀外,便是怀璧。 送走客人后,夜已深。兆鳞让管事安置承昀与怀璧的住处,并且吩咐伙房去烧水,让重林领着承昀到浴室净身。 兆鳞人住在东厢,他西厢用于安置客人,平日里都是空置的。怀璧平日里时常在兆鳞家过夜,因此西厢有他一间专门的房间。也不用管事带领,怀璧自行去了他位于西厢的居所。 将门窗打开让起透风,随后便看到了服侍的仆从进来,燎了香炉,送来了净身更换的衣物和鞋子。 "另一位客人安置在哪里呢?"怀璧问仆从。 "也在西厢,就在隔壁而已。"仆从应道。 听仆从如此说,怀璧正解革带的手停住了,将革带系回,坐在床上。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仆从将事情打点好,询问怀璧。 "你下去吧。"怀璧摆手。 仆从走后,屋内就剩怀璧一人,怀璧安静地坐在床上,望着桌上的烛台发愣。回想着酒宴上兆鳞对那位王孙的慇勤,心里烦躁非常。 今夜怀璧显然失态了,他甚至在承昀谈及裕王时想揭穿承昀的身份,他并不是个有险恶用心的人,至少遇到承昀,意识到此人被兆鳞所喜爱时,怀璧不曾如此。 怀璧不知道他是否能在日后隐忍下去,他隐忍那些出现于兆鳞身边的风尘女子,也将隐忍一位与自己一样同为男子的获罪之人吗? 怀璧在寝室里一动不动坐着,直到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与仆从的说话声,看来前去沐浴的王孙已经返回来。 直到听见仆离去的掩门声,怀璧才起身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出屋。 当时承昀已经取下发簪,解去外衣准备入睡了。听到扣门声他还以为是兆鳞,随手将外衣披上便去开门,结果屋外站着的是怀璧。 "李公子,请进。"承昀态度谦和,他未必不知晓怀璧对他有敌意,虽然他还不明白这份敌意是因何而来。 "夜已深,打扰了。"怀璧说道,他说得平淡,或许他平日里就是个不冷不热的人,倒未必是针对承昀。 "不会,我还没睡下。"承昀邀请怀璧进屋,怀璧进屋,却有些木讷的站着。 "我有些话想与你谈谈。" 怀璧说道,看着承昀。 "请坐吧。"承昀拉了椅子。 "多谢。"怀璧坐下,道了声谢,他欣赏承昀的从容,那是他所不具有的。 "你知道我的身份吧。"承昀于怀璧对面坐下,说这句话时,口吻很平静。 "是的,我曾尾随过兆鳞,见到你位于皇陵附近的居所。" 怀璧倒是很坦诚。 "我确实是获罪被削藩的郑王之子,席宴上不想吐露,反而撒了慌,只怕正人君子知晓后都会感到不屑吧。" 承昀话语中带着无奈与自嘲,他确实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尤其是兆鳞的亲友。 "你是否想过,倘若朝中之人知道兆鳞与你有过深的交情,或许会影响兆鳞的前程?" 怀璧说道,他希望承昀坦白身份,就在于只要席位上的其他人知道承昀的身份,只怕大抵都会劝兆鳞不要与这人有过深的交往。 怀璧这句话说得尖锐而无情,因为确实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所以鲜少有人,会正大光明的在皇城脚下与获罪被削为平民的王孙成为挚交。 承昀一阵沉默,他未曾去想过这一件事,因为兆鳞都是在夜晚拜访他的,他们之间的交往根本没什么人知道。何况,他是被削为平民,心灰意冷的远离人群过着自己的生活,难道就连这样的生活朝中人也要进行非议吗? "我和袁公子之间的交情,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深切。" 承昀深吸了口气,心里感到郁结。 "我与袁公子从认识到现在也才两个月而已,袁公子这人的姓情,我想李公子与他同窗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兴头过了,觉得无趣了,也便不会再频繁得前往我的木屋拜访了。" 承昀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怀璧的指责让他感到难堪与失落。他尚且不能肯定与兆鳞是否能维持这样的交情,更不可能因为自己的缘故去牵连兆鳞。 承昀的话,让怀璧也有些无奈,承昀所说的,也是他认为的,兆鳞这人任姓而为,从在书院时就是这样了,他对女子的喜好,并不能持久,确实兴头过了,便不再往来了。 可这次有些不同,兆鳞对承昀的喜爱过于明显了,从他看承昀的眼神里就能知道。 "朱公子,我有个请求,既然你认为兆鳞只是一时的玩兴所致,那么可否请朱公子继续过以往平静的生活?" 怀璧认为这并不难,在他看来对这位王孙而言并不难,此人也只当兆鳞是一时的玩兴,而兆鳞也确实是这样的人。 承昀再次没有答覆,只是抬头望向窗外。怀璧本以为他会首肯,但当承昀回过头时,启唇说:"我不能答应这样的请求"时,怀璧的拳头在袖口里紧握。 "为何?"怀璧冷冷得问,他确实不了解这位看起来显得忧郁而孤寂的王孙。 "我不会以我的身份去连累袁公子,袁公子不曾介意我的身份与我结识,我亦没有理由拒绝予他。" 承昀回道,这是他和兆鳞的事情,无论兆鳞这人姓情如何,但他没有拒绝兆鳞的理由,而且他也不能。 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怀璧骤然起身,椅子被大力推开,他注视着承昀,而承昀并不逃避他的眼睛。 "李公子是否有喜欢袁公子?" 承昀问,他的声音很轻柔,也很平静。先前他以为怀璧只是出于好友的身份,对兆鳞的关心才在酒宴上为难他,甚至来特意前来与他交谈。 可却又似乎不只是如此,承昀并不粗心,他是个情感细腻的人,而怀璧也是。 "啪"一声,桌上的茶壶被怀璧猛然扫落于地,摔了个粉碎。 怀璧愤恨地看着承昀,身子抑制不住颤抖。 是的,他喜欢兆鳞,有多喜欢自己都说不清楚。他有理由呆在兆鳞的身边,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25 而眼前这个才与兆鳞结识两个月的男子却不具备。这人了解兆鳞多少?和他渡过多少时光? 承昀默默蹲下身收拾碎片,原来是如此,兆鳞这样的人有人喜欢并不奇怪。他甚至不惊讶怀璧身为一位男子会喜欢兆鳞,翰林风月,书院里一向有这样的风气。 怀璧激动得离开,承昀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去,没有再说什么。 承昀若有所思的拣着茶壶碎片,直到手指被碎片割出血,才放弃了去收拾,坐回桌前,望着桌上的烛光发呆。 本来已经打算入睡,但怀璧来过后,承昀便已睡意全无。 兆鳞虽在今日说明日要带他前去游玩,但怀璧不也说过明日要和兆鳞前往庵堂抓鬼吗? 没想到,自己反倒像介入了他人的情感纠葛,但自己喜欢兆鳞吗?有一点吧?兆鳞喜欢自己吗?也有一点吧,但无论是他和兆鳞,显然都不是男女之爱的那种喜欢,至少承昀觉得不是。 承昀从没去想过他要去爱一位男子,何况翰林风月说是出于情爱,不如说只是出于这个世道不正的风气影响,何况还有不少玩腻了女子,而对娈童产生的新奇嗜好的人。 第八章 心里虽有些烦虑,但想着明日要早起,于是承昀回床上躺下。没多久,却又听到轻轻得叩门声。承昀想着会不会又是怀璧,他藉着窗外的月光下床,走至门口,将房门打开。 站于门外的是穿着身中衣的兆鳞,他的长发散落,只是随意的挽起系扎,显然他刚沐浴过。 "你睡下了?"兆鳞问,屋内没有灯光,而承昀也仅是披着件外衣。 "刚要入睡。"承昀应声。 "有一样东西给你。"兆鳞将一件物品递向承昀,月光并不明媚,承昀只能隐约辨认出是一件长型物件。 伸手接过时,碰触到兆鳞温暖的手,而后是物件那冰凉的质感。 "玉佩?"承昀问,他摸了几下便知道是玉佩了。 "给你明日佩带。" 承昀的形制高贵的白玉组佩被兆鳞取下,所以明日承昀便没玉佩佩带。 "这是你的佩玉吗?"承昀迟疑,随身携带之物,是不能随便赠人的。 "并不是我平日所佩带的,你不用介意。" 兆鳞笑道,他的佩玉众多,平日里所佩带的是件简洁的玉璧,而给承昀的是件雕工菁湛的辛夷花佩。 "可这并非寻常的物件。"承昀想拒绝,他不能无缘无故收下兆鳞贵重的赠品。 "承昀,你收下便是,这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只怕是购买五十件这样的玉佩,也不及承昀那副白玉组佩的价钱。 知道不好拒绝,承昀只好收下,这是兆鳞赠予他的第一件物品,而授人礼物,应当回礼,这才是承昀更为苦恼的,他不知道该送兆鳞什么。 "你早些睡,明日一早,我骑马带你出城。" 兆鳞见承昀将玉佩收起,显然很高兴。而他说这些话时也没有想到怀璧明日也要与他们一同前往,三人是乘不了一匹马的,只能坐马车。 "好。"承昀应道,心里有点迷惑,但也没再说什么。 兆鳞说完这些话,又问了些诸如衾被会不会太薄,仆从燃过沉香没之类的小事才离开。 看着兆鳞离去,承昀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这么晚特意过来送他一件玉佩,明日一早再给他不也一样。 握着兆鳞给予的玉佩,承昀回床入睡,原先有些烦闷的心情竟也释怀了,安睡了一夜至天亮。 清晨,承昀醒来时,仆从服侍他梳洗完毕,老管事便过来请承昀过去用餐。出了房间,站在过道,承昀留意到怀璧的房间打开着,只有一位仆人在做洒扫,怀璧显然已经起来。 有老管事邀着,前往就餐的厅堂,见到了坐于餐桌上的兆鳞与怀璧。兆鳞见承昀过来了,拉了身边的椅子,让承昀坐下。 "你难得睡晚了,过来坐。"兆鳞说时,带着一份自然而然的亲昵,他留意到了承昀佩带着他昨夜给予的那件玉佩。 "让你们久等了。"承昀致歉。 "我也是刚醒来,昨日我特意吩咐老管事一早就准备餐点,我们也早些出门。" 兆鳞拿勺子帮承昀盛了碗汤,他让老管事吩咐伙房做了很丰盛的早饭。 "朱公子也将一同前往吗?" 怀璧原本闷不吭声的低头用餐,听到兆鳞如此说,才抬起了头。 "是的。"承昀平和回道,他本该一早就回去的,但答应了兆鳞的事,总不能因为与他人有些不快而和兆鳞毁约,何况也找不到托词跟兆鳞说。 "承昀昨日便与我有约,也因此在此过夜。" 兆鳞的声音有些不快,显然他从昨夜对怀璧就颇有微词。 听到兆鳞出声袒护承昀,怀璧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握汤匙的手都微微颤抖了。 承昀进来时,他就留意到了这人腰间佩带的竟是兆鳞于书院读书时购买的一件十分贵重的古玉,本心里就十分的不快。后知晓原来此人也将一同外出,更是恼怒,何况兆鳞还出声袒护这人呢。 "朱公子知道庵堂闹鬼一事吗?"怀璧问得冷冰。 "并不知晓。"承昀应道。 "那你又前去凑什么热闹?"怀璧的话语里带着刻薄与蔑意。 "李怀璧!你他娘的被鬼迷了心窍了?"兆鳞猛得揪住怀璧的衣领,愤怒非常。 "兆鳞。"承昀愕然,急忙想阻拦兆鳞,但兆鳞摔开了承昀,显然他愤怒非常。 "怎么,想训斥我吗?"怀璧眼神里带着让人心寒的怨恨,他平日看起来是个有些木讷的人,但情感却很激烈。 "你认识他多久?你认识我,认识我们这些朋友多久?鬼迷心窍的是你,不是我!" 怀璧嫉恨的大叫着。 "你想为一位认识不及两月的人指责我吗?你当我是你多年朋友的话,何以隐瞒我这人的身份。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可曾为我着想过?" 怀璧嚷着,眼角泛红,本以为他会划落泪水,但却没有。 兆鳞放开了怀璧,怒火已经散去了大半,他对朋友非常的义气,何况怀璧又是从求学的少年时光就认识的。 "我料到你知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26 晓承昀的身份,恼怒我隐瞒你倒是可以直接找我将不痛快都说出来,你为难承昀算什么?" 兆鳞也有他的不痛快,怀璧以往就是个不干不脆的人,可也未曾见过他心眼如此之小。兆鳞平日里最为厌烦的,便是为人阴柔,心比针眼小之人。 "我为何为难他,你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怀璧幽怨地望着兆鳞。 "那玉佩,当日我和你一起前去购得,你可以随意赠个女人,随便哪个女人,白三娘,柳二娘,小翠,小萦什么得都好? 何以是他? 你看不到我吗?我在你身边几年了,你自己说说?" 怀璧指向承昀,声音哽咽,眼角有泪水默默划落。 "缘分真的不可求吗?也罢。"怀璧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中划落。 他不可能去忍受自己所爱多年的人,在他面前对另一人百般慇勤喜爱,为何不是他?他与这人有什么不同?这人也仅比他身份高贵而已。 兆鳞愕然地看着怀璧,他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他和怀璧并非志同道合之人,他们保持维持长久的友谊,也仅在于珍惜最初在书院里三人一起渡过的好时光。他又怎么会去想到怀璧对他抱有这样的情感,倘若不是遇到承昀,他也未必知道他也会与翰林风月有所沾边。 怀璧无声哭了一阵,而后深吸了口气,竭力想将情绪平复,他是个姓情隐忍、坚韧的人,若不是心中有千百般难受,必然是什么也不会说出。 怀璧抬头看仍旧面露愕然,没有任何其他反应的兆鳞,心里已有些平静了。他知道兆鳞与他做朋友,也仅在于当年是同窗,他和兆鳞的姓情是天壤之别,如果今日是兆鳞那位情投意合的好友--柳晋跟他说这番话,或许还有些盼头。 如此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很荒谬,可笑。他到底在盼望着什么?这些年来,一直追随着兆鳞,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怀璧默默地走出厅堂,最后消失于门口,承昀第一次留意到他是个身板单薄的人,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刮走。 承昀等待兆鳞追出去,如果他有一点喜欢怀璧的话,他应该追出去,兆鳞做事并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 但兆鳞只是出声唤来老管事,他的声音很平静。 "让马夫架车护送怀璧,若是他不肯上车,就留个仆人看着他。" 兆鳞如此吩咐,他似乎已经恢复常态了。 "承昀,将你那碗汤喝了,快凉了。" 兆鳞坐回桌,叮嘱了承昀一句,便开始用餐,但一顿饭直到吃完,他都没再跟承昀说一句话,只是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 承昀喝完汤,又胡乱吃了点东西,才把筷子搁了,看向兆鳞。兆鳞已经搁了筷子,抱胸靠在椅子上,他的眉头紧锁,十分的烦躁。 "李公子昨夜找过我,我知道他对你有情意,就在你昨晚拿玉佩给我之前。" 承昀想尽量不动情绪得去说出,他其实做得无情吧,他知道怀璧对兆鳞有情意后,是否应该在怀璧的要求下,断绝与兆鳞的关系?这样他一早乘车离去,这两个多年朋友,至少也不是以这种方式反目。 "玉佩是信物,袁公子实在不该随意赠人。"承昀解下了玉佩,愧疚于昨夜竟没做多想就收下了,这不是他能要的东西。 兆鳞听到承昀如此说,抬头看向承昀,一对浓眉竖起。 "此事与你无关,你别再给我添乱,将玉佩收回去,我从不随意赠人东西。" 兆鳞心情烦躁,口气极其不佳。 承昀愣了下,随后乖乖将玉佩收回,便不再言语。 两人就这样静默的坐了许久,直到庆祈走了进来,问了句:公子,刘叔要我问你,我们是否要回去了? 承昀起身,看向仍旧陷入沉思的兆鳞,道了声:"袁公子。。。我先告辞了。" 兆鳞没有给予回应,承昀拉开了椅子,正想走开时,手却突然被人猛力的拽住,是兆鳞抓住了他的手臂。 "庆祈,你跟刘叔说,你家公子今日要与我外出,你们也在此多留一日。" 兆鳞看向庆祈,嘱咐着。 "公子?"庆祈不买兆鳞的帐,无措的看着承昀。 "庆祈,你跟刘叔就在城里游玩一日。"承昀温和地对庆祈做吩咐,庆祈这才眉开眼笑的离去。 "你不去找李公子妥当吗?"承昀回头问兆鳞。 "等他过些时日心情平和了,我再去与他做下交谈。" 兆鳞回道,他确实不可能去接纳怀璧的情感,但顾念着两人多年的交情,他还是希望怀璧日后能以平常心与他继续做朋友。 "承昀,走吧。"兆鳞拉着承昀的手,催促着。 正如怀璧自己所说的,缘分确实不可求,他在兆鳞身边多年,并对兆鳞有意,兆鳞都不曾喜欢过他,却对身边这位才认识两月的男子,别有一番情意。 出了府第,仆人将兆鳞的马牵出,兆鳞跃上,而后伸手拉了承昀一把。 马欢跃撒蹄奔跑时,承昀环抱住了兆鳞的腰身,感受到了兆鳞的体温。 昨夜,自己所想的,他和兆鳞的相互喜爱只是朋友间的,但显然不是如此。感情的事,往往不是个人想如何,就能去支配的啊。 承昀与兆鳞两人游荡过热闹的街道,他们先是去闹市买了酒和熟食,而后来到了一条幽深的小巷,远远就听到了打铁的声音。 "不是要出城吗?"承昀不解。 "拿样东西。"兆鳞说得颇为神秘。 于是兆鳞下马,进入冶铁作坊,承昀在外头等待。 兆鳞进入作坊没多时便出来了,出来时手里多了把挫刀。 "这是?"承昀愕然,他们是要去出城去游玩,怎么还带了这样的东西。 "我们边走边聊。"兆鳞将挫刀递给承昀,跃上马身。 绕过热闹非凡的街道,骑马朝东门前去。 "承昀,如果同一人铸造了两口钟,敲了一口,另一口会跟随着鸣叫,那是什么原因呢?" 路上兆鳞询问了承昀一个问题。 "乐器中偶尔会有这类怪事,想是钟模相同,且各方面都近似,由此震发的声音也一致,因此只需击响其中一件,另一件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27 便也会随之发出声响。 这个就是今人所说的共振,声学中叫共鸣。^^ " 承昀很快做了回答,而后看着自己握于手中的挫刀愣了下。 "那庵堂闹鬼一事,也就是庵堂里有口老钟和西塔是同一人铸造,三更天的时候西塔的钟响了,庵堂的便也随之而响。" 兆鳞轻笑,所谓闹鬼一事,也就如承昀所说的是乐器中偶尔会有的怪事。 "你该不是想用挫刀把钟壁磨薄?" 承昀显然也明白了,既然庵堂的钟闹得人心惶惶,还是需要破解的方法。而这破解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需改变其中一口钟的钟壁的厚薄,就能达到了。 "这事闹了些日子了,不厌其烦,解决了也落个耳根清净。" 兆鳞回道,连他所结识的交好都有人深信是鬼怪所为,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这‘闹鬼'一事,原来是如此。"承昀笑了,也亏兆鳞想得出拿挫刀去磨钟身的破解方法。 "不只是如此,到了那庵堂,我再告诉你另一件事,那破庵堂怪事都凑一起了。 " 兆鳞笑道,他悠然骑着马,带着承昀出城门。 今日是上巳节,城里的人都往城外赶,马匹车辆轿子挤做一团。虽然里边也有不少骑马的,但却只有兆鳞和承昀是两个男子共乘一匹马。这两人又长得出众,人中龙似得,不时有人对他们张望。 承昀原先并没意识到他和兆鳞共骑匹马有何不妥,这时候才留意到,便有些不自在。 兆鳞倒无所谓,别人想看就看吧,他就是喜欢骑马而讨厌乘车,而承昀又没有好马骑,两人共骑一匹马有什么好古怪的。 "承昀,你不抓我身,待会儿掉马身可就麻烦了。" 挤出城门,兆鳞对松手无凭借的承昀做了告戒,毕竟两人所乘的马,一到野外,就会撒蹄狂奔。 "我们二人骑一匹马,不免有些奇怪。"承昀不习惯他人过多的留意,何况平日里就是有见两人骑匹马的,也是一女一男,或是其中一位为幼童。自己实在是远离人群太久,竟忘了这么一件不成文的规矩。 "我下回送你一匹好马,这样你日后进城找我也方便。" 兆鳞如此说着,心里想像着一位骑马奔驰而来的翩然、俊秀男子,前来拜访他的情景。那匹马应该是纯白的,脚力健,姓情温和。 "我曾有一匹黑色的马,是匹极好的马,只是。。。"承昀追忆着,那是他父亲被削爵后,他前往京城骑着上路的马匹,那马本是王府马厩里一等一的良马。 "只是什么?"兆鳞问,承昀是位世子,自幼必然学过骑马与弓箭。 "三年前我赠予了裕王,他还将驰骋千里,而我终只是困于蜗屋中,再好的马也是枉然。" 好在裕王是个爱马的人,那匹黑马,也成了裕王的爱骑。 "你和那裕王倒是交情不错。" 兆鳞想起了承昀佩带的、属于裕王赠予的价值■■的组佩,再想着承昀的爱马也赠予了对方,心里有些没来由的不快。 "他幼年曾有段时日是由我父亲抚养的,他就像我兄长一样。" 承昀微微一笑,当他知道裕王有可能被立为太子时,想然是极其高兴的。 "他那组佩难道是与你交换马匹时的礼物?" 兆鳞问,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冰。 "并不是,那是五年前赠的。"承昀不习惯说谎,虽然他感觉到了,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出来的话。 "如此说来,裕王也时常前来看望你?"兆鳞问,他想明白了,为何承昀书房中会有两张椅子。根本无人前去访问他,何以还多出了一张,原来如此。 承昀本就是个细心的人,他听出了兆鳞的不快,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将一些兆鳞不便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于是便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摇了下头。承昀意识到,他在兆鳞面前总是没有心防,这是不应该的额。 见承昀有所顾虑,兆鳞也不再问,他是先入为主将承昀的生活想得极其单调,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只怕那夜访承昀、于夜幕下骑着马前去叩门的不只他一人,还有那位即将成为太子的裕王。 得有着怎样深厚的情感,才能使在朝廷中一度谨慎到装扮愚笨的裕王,冒着危险前去拜访一位身份极度敏感的同宗子弟呢?那需要怎样的深厚情感? 出了东门,路上可见沸扬的游人,这些游人中不乏跟随家人出行,打扮秀丽的佳人。上巳日,不仅是游春日,亦是男女相会之日。好在于大路的行程走完,兆鳞驱马前往一处隐僻的小道,游人便也稀少,到庵堂所在的山脚下时,竟已见不到游人。 兆鳞与承昀下马,兆鳞牵着马,山道陡斜,骑马上去并不安全。 "承昀,你觉得这山型貌像什么?" 兆鳞眺望着山体,心情倒是舒畅了许多。 "有些像马鞍。"承昀做了打量,觉得颇有意思。 这山也不高,只能算是山丘,但形状倒是有趣。 "来,我们上去。"兆鳞拉着承昀,动作亲昵。 承昀原先以后兆鳞适才似乎因为他提到裕王而有些不快,但此时见兆鳞孩子般的兴致模样,感到有些无奈。 山道弯曲不平,长满了杂草,兆鳞从马匹背负的行囊里竟摸出了把砍刀,把阻拦上路的藤蔓与荆棘一并砍了。此山山上仅有一座废弃的庵堂,平日里又有闹鬼传言,自然鲜少有人上来。山道本是行人走出来的,长久间少有人路过,便被杂草给霸占了。 兆鳞在前头开路,承昀牵着马跟随在后头,看着弯身砍伐荆棘的兆鳞,他动作如此谙熟,倒是让人无法想像他自幼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世人总认为躬身劳作是低jian粗俗的行径,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趣却很少有人能真正体会。 兆鳞略做清理了一番,道路也通畅了许多,其实不做整理也是能上山的,但难免要被荆棘划得一身伤。 两人登上山腰时,见到附近有一座凉亭,便到里边休息。 兆鳞抬手想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留意到双手都很脏,甚至连袖子也沾染了泥土与草汁。承昀见他愣了下,便抬手帮兆鳞试去额头上的汗水,承昀的手很冰凉。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28 兆鳞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承昀,他始料不到承昀会有这样的举止。 "我的手比较干净。"承昀显然也对自己的举止有些迷惑,迟疑了下才呢喃了一句。 大概是感到有些赧意,承昀便在兆鳞一侧坐下,不再与兆鳞说话,而是眺望山脚的景致,适才两人走过的山道,弯曲如狭小的河道,想着兆鳞这样一路砍伐上来,若是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早累垮了。 "承昀,你说这山谷像不像一个鱼盆。" 兆鳞走至承昀身边,指着山脚的景致,他一上来就留意到了,这做不起眼的小山丘,确实有些独特。 "是有些像,真有趣。"承昀笑道,想着他们正处于鱼盆之中,想必是两尾自由畅意的鱼。 承昀刚说完话,兆鳞竟扯开嗓子,大喊:"承昀!" 承昀正愕然时,却随即听到了山体传来的回响,兆鳞的声音被扩散了出去,极至消逝。 "哈哈,果然如此。"兆鳞笑得跟孩子似的,他当初听明泉说他们下山的时候,一直觉得钟声在身后紧追着,就猜想可能是山体的回响所至。 "兆鳞!"一时玩兴起,承昀也学兆鳞朝山谷大声喊,于是兆鳞的名字也由山间回响极至消逝。 "你喊我什么?"兆鳞问,嘴角挂着笑意。 承昀不回答,他一时对山体的回响惊喜过头了,见兆鳞喊他名字,他便也不假思索喊着兆鳞的名字。 "承昀,你这人啊,明明就喊得出口,下回不准再唤袁公子。"兆鳞大笑,笑得极畅意。他知道承昀平时与人并不亲近,也因此鲜少肯去喊别人的名字,总是分外的客套。 "是。"承昀应道,只是一个称谓,兆鳞太在意了, "再喊一次听听。"兆鳞笑得很无赖。 "兆鳞。"承昀白了兆鳞一眼,直觉得他无聊。 "嗯,我们上山去。"兆鳞心满意足,抓住承昀的手。 两人上路,兆鳞继续清理小道,他倒是干得得心应手,也没花费多少时间,两人就已经登上山顶。 远远就看到了那座衰败的庵堂,隐藏于葱翠的树木中。 两人走至庵堂,见木门禁闭,兆鳞上前推了下木门,却发现从里边栓上了,这倒有趣了。 这庵堂不是没人住吗? 兆鳞抬手叩门,门缓缓打开,开门的竟是一位老尼姑。 原来这庵堂闹鬼一事,闹得人心慌慌,因此前些日,附近一间尼姑庵的一位老尼姑带着一位年幼的小尼姑便到此庵中居住。本来就是信佛的人,也不怕这些个传言。 兆鳞与老尼姑说明了来意,老尼姑倒是十分平淡,只说每日的午时和丑时,庵中的老钟确实会不明原由的鸣叫。 "法师,能否带我们去看看那口钟?"兆鳞笑道,每日午时城内的西塔会敲钟,因此兆鳞才早早就到来了。 老尼姑于是在前头带路,三人前来到佛堂。佛堂里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洒扫,见有访客到来还十分好奇的打量。 那口老钟就挂在佛堂左侧的木梁上,看起来十分的陈旧,除此并看不出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此时离午时尚早,法师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景致吗?" 兆鳞问,他和承昀自然是前去游玩一番,反正都登上山顶了。 "这山也没什么好景致,就是庵堂后头的山谷,有一处水谭,早些年也不知道是谁建了个亭子,倒是有些文人墨迹。" 老尼姑回道,她前来这庵堂居住几日了,这山也并不大,地方几乎都走遍了。 兆鳞于是将马匹交予老尼姑,将酒和熟食携带上,便和承昀前往老尼姑所说的那处水谭。 登了一早上的山,兆鳞也承昀除了疲惫外,也有些饿了,两人找到水潭边上的亭子,便在里边休息。 略做休息后,兆鳞与承昀就到潭畔清洗双手。 此时虽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但本该老大的太阳却隐匿于云层里,不肯露脸。今日云层厚重,天气也闷热,只怕午后会下雨吧。 承昀抬头看着天空,有些担虑,早上外出时也没想到要带伞。 "这水真清澈、冰凉。" 兆鳞赞道,这鲜少有人到来的地方就是美好,就连那湖畔开满的兰花都清丽可爱。 兆鳞正说着,就动手去解身上的衣服,他适才上山流了一身汗,显然打算入潭洗下澡。 "兆鳞?"承昀看见兆鳞将脱下的外衣丢上草畔,惊愕非常。 "承昀,这潭水好冰凉,你把衣鞋脱了,也下来吧。" 兆鳞已经把鞋袜都丢上草畔,仅穿条中裤,人已经步入潭中。 "你。。。"承昀又恼又无奈,哪有人心血来潮就把衣服脱了,下潭戏水的,兆鳞这人做事从不按常理。 承昀穿的是深衣,里边只有件中单,他那里肯脱,站在畔上怒瞪着已经下水直呼冰凉的兆鳞。 "我上亭子吃酒去。"承昀不理会兆鳞,看着luo露上身的兆鳞,他竟有些不自在。虽然同为男子本不该有这种顾虑的。 承昀回亭子倒就吃烧鸡,偶尔抬头看向在潭中游戏的兆鳞,眼里有了几分羡慕。兆鳞见承昀在看他,便大挥着手唤承昀下来,承昀哪肯理会他。 继续低头吃东西,兆鳞带来的几样熟食除了油腻外,味道都还不错,那酒也很清香,承昀闷声独自享用。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兆鳞朗声咏道,这是《论语》里的字句,于此刻咏道,别有一番情意。 承昀抬头,才留意到下起了细雨,而水潭边的兆鳞高兴得忘乎所以,正大声朗着这几句充满诗意的字句。 也只有兆鳞这样的人,才能有这样旷世的情怀。 上巳日,本就该如此不是? 承昀起身解去了外头穿的深衣,将深衣在亭上放好,而后是鞋袜,他最后穿了身中衣,赤着脚,在细雨中步入水潭。 潭水冰凉而舒适,潭畔上的兰花散发着清香,毛毛的细雨洒落与微风一样抚摸着脸庞。那些如诗如画的古人所描述的情致,不就是这样的吗?风乎舞雩,兰汤沐浴,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29 见承昀下来了,兆鳞来到承昀身边,拉着承昀朝深水处步下,他的身子贴着承昀的背,双臂将承昀揽抱。 "水很冰凉吧。"兆鳞在承昀耳边低声问道,他没料道承昀会脱去衣服下来。 "上巳日的兰汤沐浴,不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兆鳞脸带笑意,他抬手取下了承昀头上的发簪,承昀的一头长发披落入水。 承昀没曾想把头发弄湿,回过神来,亦抬手拔了兆鳞的发簪,于是两人都披头散发的立于湖中。 "承昀,可有人说过你秀美非常。。。"兆鳞用手指碰触承昀的唇,承昀的唇是嫣红的,还带着酒味的清香。 兆鳞亲吻承昀的时候,承昀没有拒绝,他当时显然是有些愣住了,意料不到兆鳞会吻他。 但被吻时的美妙又使得承昀忘了该推开兆鳞,与是兆鳞捧着承昀的头,压下身给了承昀一个长长的吻。 兆鳞将唇移开时,承昀终于有了些回应了,他愕然地看着兆鳞,抬手碰自己的唇,身子也在这时瘫软险些没入水中,好在兆鳞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承昀?"兆鳞唤着,他抱住承昀,承昀有些惊魂未定。 "我们上岸。"兆鳞揽着承昀,将他带上岸。 于是承昀坐在开满兰花的潭畔一言不发,兆鳞拿了自己的外衣,披上承昀。他站在承昀的身边,看着前方的景致发呆。 承昀很震惊兆鳞会吻他,而兆鳞也有那么点惊讶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止,他是喜欢承昀,但也没曾去细想他对承昀算什么样的情感。他本就是一切随姓的人,全凭喜好,鲜少去探究原由。 第九章 承昀和兆鳞拧干了湿淋的衣角,便披上外衣,在亭子里吃酒。承昀从适才的惊愕中恢复了从容,低头吃东西,而兆鳞偶尔帮承昀倒杯酒,见承昀不想谈及适才那一吻,兆鳞也就不做表态了。天本有些闷沉,细雨下后,天气也恢复了凉意,山风在身边吹拂,只是那天空仍旧是阴晦的,真怕终要场大雨。 时间流逝,身上的湿衣被逐渐吹干了,也感到了丝丝的冷意,喝的酒虽然暖了胃,肌肤却是冰冷的。 "承昀,你衣服干了吗?会着凉的。"兆鳞起身套起了自己的衣服,也看向承昀。 "我们要回去了吗?什么时辰了?"承昀问,他拿了自己的深衣穿上,对于适才自己居然在野外将衣服一扒就下水的行径,此时想来分外的不真切。也如同兆鳞那个长吻,像是梦般虚幻的东西。 "想必午时也到了。"兆鳞笑道,他们都忘了还要去那庵堂将那口钟的钟壁削薄。 "那我们赶紧回去。"承昀说道,他想亲眼看看那口没人击打自行鸣叫时的老钟。 于是两人匆忙往庵堂的方向赶去,远远看到庵堂时,便听到了一阵钟声,有些遥远,不甚真切,但随即浑厚的钟声便在前方响起了,鸣叫个不停,并且在山间回荡。 承昀与兆鳞两人伫足静听,这荒寂的地方,那钟声听起来是如此的寂寥而空荡。 "果然还是太迟了。"兆鳞脸上带着惊喜,正为自己刚才听到的独特声音而高兴。 "天好像要下雨了。"承昀忧虑的望着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已经密布了。 "快走。"兆鳞抓着承昀的手,带着他在山道上奔走。 两人刚开跑,如豆般大的雨点便开始低落,打在他们的脸庞。 兆鳞跑得很快,承昀有些跟不上,被拽着跑,两人跑进庵堂前,都抬头看了眼天际,闪电仿佛撕开了昏暗的天际,将之撕开了一个口子,雷声滚滚震耳。 两人侥幸跑进庵堂得一躲雨,便都激动的笑着,承昀笑得有些喘不上气,他还是第一次被闪电雷声所驱逐赶,险些成了落汤鸡。 "我还在想,你们要困亭子里了。" 老尼姑见两人跑进庵堂,便走来,领着两人到佛堂。此时天色昏暗得如同黑夜,佛堂里的油灯照亮了四周,给人夜晚的感觉。 "法师,我们在山中听到了钟声了,只可惜不能亲自看一眼。" 承昀走到那口老钟前,抚摸着老钟。 "听到便是看到了,施主若是想亲眼一见,晚上在庵堂过一夜好了。" "法师到这草庵里居住多少时日了?" 承昀像是想起了什么,关切地问。 "十来天而已。"老尼姑人似乎有些冷漠,回答得很随意。 "这山中可有另外一条上山的道路?"承昀问,想这位年长的尼姑与那年幼的尼姑还是要下山买些食物的,而他们上来的那条路,不做清理是很难走的。 "就那么一条,都长满杂草了。"老尼姑难得感喟,她年老力衰,想必没能力把那些杂草荆棘都砍伐掉。 "那倒不用担心了,这人倒是一把砍刀一路砍上来的,路都清理了。" 承昀笑道,看向兆鳞,却见兆鳞正问那小尼姑马匹放哪里,他显然是要拿挫刀把这老钟"修理"一番。 "外头好黑还打雷,我不去。"小尼姑撇嘴。 "不怕,有大叔叔在。"兆鳞哄道。 于是小尼姑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揪着兆鳞的衣袖,两人消失于过道。也没多久,这一高一矮就又回来了。 兆鳞手上拿了挫刀,走至那口老钟前就开始挫钟口,那声音尖锐难听。 "这是做什么?"老尼姑哪曾想这人会突然干出这样一件怪事。 "这口老钟老是不敲自响,法师想必也为此烦恼过吧。" 承昀笑道,他们在远处尚且听到那洪亮的声音,何况是三更半夜每每要被它吵醒的人呢。 "老尼到这草庵来,就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我倒没所谓,就是这小丫头时常被吓哭。" 老尼姑无奈道。 "他这样挫几下,下次就不会再响了。"承昀看向兆鳞,也多亏他有心,虽然一开始兆鳞想必是图个有趣,但无意间还是干了件善事。 "那就好。"老尼姑有些半信不疑。 兆鳞轻松几下,就把活干好了。他这人闲不住,坐在佛堂听着诵经声,无聊得直打哈欠。 倒也是天不随人愿,这雨竟下至黄昏都不停,自然也走不了。 那老尼姑去做了四个人的斋饭,那斋饭十分粗陋,想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30 是她的日子是非常贫苦的。 "这老钟不发怪响了,把这草庵修葺一番,会逐渐有香客的。" 兆鳞扒完了一碗饭,打量着四壁徒空的屋子。 老尼姑也不多话,夹了些菜给小女孩,听着雨声,心里似乎有些愁闷。这草庵确实破旧,修葺起来需要不少花费,并不是这么轻松的事情。 "法师,晚上有没有多余的斋房让我们宿一宿,我想雨是听不了,连夜下山也不甚安全,看来只能麻烦法师了。" 承昀歉意道,先不说尼姑庵不大准男子踏入,更别说入宿了。但法师已经年老非常,而那孩子也才七八岁,或许能破格收留他们一夜。 "空出的斋房是有,而且也都在先前打扫过了,就是没有多余的被褥。" 老尼姑倒没打算将这两个不速之客赶出庵堂,让他们在外头淋一夜雨。 "那倒没关系,有个过夜的地方就好了。" 兆鳞也不介意这些,总不能真去外头淋一夜雨,别说他吃不吃得消了,承昀肯定吃不消。 用过餐后,老尼姑和小尼姑又开始去佛堂念经。兆鳞和承昀拜了下供奉的佛,添了香油钱,兆鳞是将身上携带的银两都捐了,承昀也捐了,但他并没带多少银两出来。此时老尼姑才知道她遇到了两位大善人,只能说一切都是有缘。若是她没带个小尼姑到庵堂居住,兆鳞和承昀别说晚餐没着落要饿肚子,可能连个干净的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随后,兆鳞和承昀便在老尼姑的引领下,前去了斋房,这庵堂有三间空置斋房,但因为其中两间都有些破败,所以并没做打扫。于是,只能将兆鳞和承昀安置在一起。 将屋中的油灯点亮,老尼姑便离开了。 兆鳞打量屋内的摆设,就简陋到了极至的几样家具,但都抹洗得十分的干净,一尘不染。 "承昀,没有被褥,你要冷了,就搂着我睡。" 兆鳞关紧窗户,不让夜风渗进来。 承昀没回答,坐在床上,用手抚摸着草席。他过了五年简朴的生活,但连条被子都没得盖倒是第一次。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他没曾想和兆鳞同一张床入睡。 "想什么吗?该不是埋怨我带你到这荒郊野岭来,连条被子都没有?" 兆鳞笑道,他当然也没想到会被困在山中。 "不是,我当年从怀宁府前来京城,曾一次独自一人露宿野外,天为被,地为床,不也安睡了一夜。" 承昀笑了笑,他并非没吃过苦,当年父亲突然被削了爵,自己被逐出王府,那时的苦难,是难于忘却的。 "只可惜我当年并不曾认识你。"兆鳞在承昀身边坐下,望着承昀。 "要不然呢?"承昀问,他没曾想过如果五年前遇到兆鳞,会有什么不同。 "要不然,我会当你暖炉,在你身边搂着你,这样你便就不凄苦了。" 兆鳞揽住承昀,他若是五年前认识承昀,必然不会让承昀有露宿野外的可能,他心疼都心疼死了,怎么着也要让承昀有个容身之处。 "嗯。"承昀也不摆脱兆鳞的怀抱,反倒点了点头。 "承昀,你是不是着凉了,身体有些烫。"兆鳞抬手摸承昀的额头,他担心承昀是白日下潭弄湿了衣服,着了凉。 "应当不是,只是有些冷。"承昀说,外头下着雨,夜晚的气温低下,虽然房间里门窗紧闭,但还是会有寒意。 "我去找法师问下有没有取暖的碳火。"兆鳞说,也不等承昀回他一句,春日里,哪还需要碳火,兆鳞人便不见了。 等了好一会儿,兆鳞才端了个破旧的火炉过来,里边烧着木炭,也不知道他如何神通广大去弄来的。 "对了,还有一壶酒放马背上的布兜里了,我去取下就来。" 于是又推门离开,下头下着雨,冰冷的雨夜,他就在外面这样忙活。 于是等兆鳞再回来,手里端着酒,变戏法般的变出两只酒杯,屋子里早已经暖和了。 兆鳞将门落了闩,便爬上床,将酒壶与酒杯摆放好,为自己和承昀各倒了一杯。 "你冷吧,先到碳火前烤一下。"承昀说,他摸上兆鳞的袖子,他的袖子是湿的。 "不用。"兆鳞将外衣脱下,披在木椅上烤火。 他穿着一身中衣,盘脚自若得坐在床上。承昀是跪坐着,像古人般端正。 那壶很烈,喝到后来,承昀也有些醉了,身体也很热,便将一直不肯脱去的外衣脱去,也跟兆鳞一样穿着中衣。 这两人听着屋外的雨声,轻声说笑着,何况承昀后来确实有些醉了,没了平日的拘谨,和兆鳞并肩靠着,呢喃着今日过得很开心,要兆鳞下回去找他,他带兆鳞去一个好地方。 "好,一言为定。"兆鳞没曾见过承昀醉酒的憨态,觉得分外的有趣,他抚摸承昀的头发,眼里带着怜爱。 "兆鳞,你为什么喊我名字。"承昀呢喃,也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何意。 "你的名字很动听。"兆鳞不假思索地回道,他搂住了往他身后倾倒的承昀,承昀酒量不行,却没想到这么容易醉。 "那我喊你兆鳞,你是不是很高兴?"承昀问,他头枕在兆鳞的肩上,脸色不自然的泛红。 "是的,那表明你并不当我是其他人。"兆鳞抬手摸向承昀的脸,果然承昀的脸烫得很,额头也是,不只是醉酒了,他今日确实着凉了。 "我没当你是其他人,你很独特。"承昀说,难受的想甩开兆鳞摸他额头的手。 "那裕王呢?他也很独特吗?"兆鳞移开了他的手,伸手扯过自己搭在椅子上烤火的外衣,披承昀身上。 "载垕对我比你好。。。"承昀意识已经有些迷糊了,兆鳞问什么他便也答什么。 "胡说。"兆鳞轻斥了一句,心里对这位未曾蒙面的裕王又多了分不快。 这次承昀再没回话,他昏昏沉沉地快睡着了。兆鳞有些无奈的将承昀放平身子,并将承昀的外衣也叠加在承昀身上,他怕承昀再受点凉。 兆鳞放开承昀,正准备缩回手时,承昀却突然抓住了兆鳞的手,他睁着一双酒意迷醉的眼睛,看着兆鳞。 "你为什么吻我。。。"承昀本该是醉迷糊了,或说烧迷糊了,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31 但眼神却是那样的忧伤。 "我喜欢你。"兆鳞压下身抱住承昀,他低头吻承昀,承昀做了回应,抱紧兆鳞回吻。 兆鳞从未如此近的贴近承昀的肌肤,他闻得到承昀身上熏衣物的香气,触摸过承昀平滑的肌肤。 他压低头吻过承昀的喉咙,承昀的中衣领有些松开,兆鳞爱抚承昀的脖子。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兆鳞大概依恋不舍的抬起自己的身子,离开承昀在床边坐着;甚至是在身体燥热难耐的时候,打开门,外出去淋场雨。但承昀难耐得在兆鳞身下晃摆着身子,他身体很热,很难受,只是意识已经不清楚的承昀,分不清着是发烧的原由还是喝酒的原由,甚至是情动的原由。 他是处子之身,从未与人如此亲近,更何况他的年龄,正是情郁觉醒与蓬勃的时候。他难耐得与兆鳞摩擦着身子,兆鳞更是无法去忍耐这样的挑逗。 兆鳞不停的吻承昀,抚摸承昀的身子,挑动承昀的情郁。他原本就是个在花间流连过的人,技巧更是谙熟。承昀不曾与人云雨过,哪能忍受这样的挑逗,他用身子回应兆鳞,也一而再燃起兆鳞胸中的郁火。 或许两人不该独处一屋,或许两人都不该喝酒,但有些事是无法意料的。 当兆鳞占有承昀时,承昀已有些清醒,因为隐隐的钝痛,他被兆鳞贯穿了身体,兆鳞痴迷般的唤着他的名字。 承昀无力的做着挣扎,他知道兆鳞在做什么,也看到了兆鳞眼里的炙热与沉沦。 "放开。。。"承昀挣扎,他无力推开兆鳞,身体虚软无力。何况心理惶恐到了极至,又一再挣脱不了。 "放开我。。。若不我永远都不原谅你。。。"承昀幽怨地说道,泪水从眼角划落。 兆鳞怜爱的吻去承昀眼角的泪水,他安抚承昀,手摸着承昀的发丝,声音低哑。 "承昀。。。我喜欢你。。。" 兆鳞从不知道他会如此去渴望一个人,他停不下来,也已经停不下来了。 "我恨你。。。我恨你。。。"承昀沮泣,他抓着兆鳞的手臂,身体传来难受与另一种怪异的感受,让他感到绝望,这绝望让他无助而愤恨的喊出了这一句话。 兆鳞停止了律动,他望着承昀眼里的恨意,心里一颤。他低头吻承昀,动作温柔如水,带着颤栗。 "承昀。。。你推开我吧。"兆鳞低喃,他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说这些话时,大力的喘息着,仿佛快断气一般。 承昀别过了脸,默默地流着泪,他没有气力推开兆鳞,他此时被耻辱所吞噬,他也不想去看兆鳞。他始料不到兆鳞会如此待他,心如死灰般。 兆鳞缓缓退出了承昀的身体,他是被鬼迷了心窍了,才会在承昀拒绝时还强迫他,他心里有了愧疚,痛苦极了地看着承昀别过的侧脸。 "承昀。。。"兆鳞微颤着手,抬手想安抚承昀,承昀却猛得给他一耳光,他想然是怒极了,身子靠着床,猛烈得战抖。 "我到外面去。"兆鳞很平静,他胡乱套上衣服,打着赤脚出了屋。 他出屋时把门关上,外头仍旧在下雨,雨声很大。 承昀靠在床上,听着雨声发呆,心里空空荡荡。 半夜,雨停了,承昀昏昏沉沉地睡下,他身体不适,发着烧。兆鳞在挨了冻,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心里担心承昀,见屋内没有一丝声响他才推门进来,将承昀滑落于床上的外套披盖住承昀,并挑了挑火炉,让火烧旺些。 兆鳞在椅子上睡去,他并不再上床,怕自己再干出些浑事,虽然他人是已经清醒了,但适才与承昀相缠的感触还十分的鲜明,对他是种考验。 天亮时,兆鳞醒来,承昀烧得更厉害,意识迷糊。但即使这样,他仍旧不让兆鳞碰触他,倔强极了,甚至兆鳞想为他披件衣服都不行。 兆鳞只能去佛堂吩咐了老尼姑帮忙照看下承昀,他匆忙骑马回家去,将刘叔唤来。 刘叔和庆祈哪曾想到承昀会突然生病,急忙赶来,但无奈马车上不来,只好把庆祈留下看车,刘叔和兆鳞一同上山。此时承昀已经入睡了,老尼姑还说煮了点粥给承昀吃过。 兆鳞用外衣裹紧承昀,他抱着昏睡的承昀,他的马由刘叔牵着,一行三人下了山。 下山路虽然比上山好走,但兆鳞抱了个并不轻的人,走至半山腰,已经汗流夹背了。 "袁公子,你也累了,换我来背。"刘叔一路上说了几句这样的话,但兆鳞并没听从。 先不说刘叔年老了体力没他好,况且兆鳞可不认为承昀病成这样与他无关。 快到山脚,刘叔先行前去把马车驾驭来,庆祈见他家公子病成这样,有些埋怨地看着兆鳞。兆鳞将承昀抱车厢,庆祈也爬进车厢,他拉了车厢里的被子,盖好承昀,那被子是从兆鳞家拿的。 "承昀应该是受了风寒,我们昨日下了潭水。" 兆鳞跟刘叔交代。 "我也做了惹他生气的浑事,也可能是愤懑而加重了病情,今日才病得如此重。" 兆鳞把病因都说了出来,这需要对症下药。 "我认识城里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如让他先在我家住上几日做治疗几日,再回去。" 兆鳞担心承昀的病情。 "袁公子,我家公子既然与你有不快,便未必肯留下,多谢袁公子好意。" 刘叔颇为了解承昀的姓情,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好,我去知会那位大夫,承昀不能受颠簸,你们先走一步。" 兆鳞做了安排,刘叔也很赞同,便辞别离去。 看着马车离去,消失不见,兆鳞才登上马回家。他将马骑得飞快,像风掠过草丛般,他心里烦躁得很,骑着马跋扈得进城,还险些撞了人。 兆鳞回到家中,吩咐家中的车夫载了他前去医馆,载上大夫,便匆忙出城,前往承昀住处。 当兆鳞和提医箱的前去时,承昀家中的房门禁闭。 兆鳞叩门,出来开门的是庆祈,庆祈冷漠地说:"我家公子不想见你。" 开来在回家路上,承昀是醒来过的,想必吩咐了些话语。 "不想见我也行,这是位大夫,让他进去。"兆鳞有些恼,抬手指向一侧背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32 着医箱的大夫。 "公子亦说了,他不需要你请的大夫。" 庆祈显然有些恼怒兆鳞,他觉得兆鳞必然是欺负了承昀,因此承昀才在醒来后如此激动得说不需要兆鳞请的大夫,也不准放兆鳞进来。 "让开。" 兆鳞要拉开庆祈挡门的身子好进去,但庆祈不让,他那脾气倒有几分像承昀,也不愧是服侍承昀有些年头的仆从。 "公子见到你又要生气,那病不是好不了了吗?你走啊。" 庆祈回推兆鳞,他哪是不懂事,只是护主心切。 "袁公子请回吧。"刘叔显然也听到门口的动静,走了过来。 "你们请了大夫了吗?"兆鳞问。 "还没。"刘叔回道。 "就当这是你去请来的大夫,无需提我一个字,早煎些药给他服下,也好安心。" 兆鳞做了退步,看来承昀是铁了心不肯见他了。 "那好,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昨日尚且还好好的。"刘叔感喟,说得是承昀昨日还特意前来拜访兆鳞,怎么今日竟对兆鳞像仇敌一般。 "原因在我,倒不在他。"兆鳞无奈,只希望承昀过些日子原谅他,他昨夜真的是情不自禁。 做了番吩咐,兆鳞才乘马车离开,晚些时候,他还要差遣车夫将大夫接回城。 兆鳞连续几日,脸色极其难看,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白日与怀璧行同陌路,而一到夜晚,他尚且还要被承昀关于屋外,他原本是个讨人喜欢的人,没成想也有碰得一鼻子灰的时候。 怀璧不理会兆鳞,多年交情的两人竟因此反目成仇,兆鳞除了有些无奈外,也有些恼火。但又想着要是柳晋哪日上京城来,三人聚会的话,再不同于往昔,也不免有些惋惜。怀璧只要是下了决心不肯和好,那么估计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怀璧的姓子兆鳞倒是蛮熟悉的。 承昀则是未曾料到他脾气如此之倔强,说不见,竟真的不见。兆鳞几番去找过承昀,但却是连门都进不了。这承昀的拒绝对兆鳞而言是截然不同于怀璧的,兆鳞是既懊恼又焦躁。承昀若是当面斥责他,甚至再掴他两下耳光,兆鳞都会接受,但被关在门外,连一句话都说不得,让兆鳞焦躁不已。 若是以往追求女子,兆鳞一摔跟头,就会掉头离去,他这人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而且脾气还不好。但这次终究不同,掉头就走,快刀斩乱麻,确实干净利落,不过也要狠得下那个心,以往是无所谓,天下也不只你这么一人,而天下却只承昀这么一人是承昀。 当兆鳞第五日被关于门外时,他心中自然仍旧十分烦躁,这次也不等到城门关闭前,而是敲了几下门后,见如常没人应声,兆鳞就跃上马回城。 两日前,那位兆鳞请去给承昀看病的大夫,曾回答兆鳞的询问,说承昀病已好了六七成,再过几日,便能康复了。知道承昀病情并不重,且很快就能痊愈,兆鳞心里也放心了。 他没事就好,生着气不肯见他倒也没关系,兆鳞并不认为自己会被承昀关在门外一辈子,想的是承昀总会有气消,会有肯原谅自己的时候。 兆鳞骑马离去,于屋内,病榻上的人听到马蹄声,便抬头往向窗外,窗外星光明亮,夜色明朗。 "公子,药熬好了,趁热喝。"庆祈端了碗药汁进来,承昀接过,吹了吹气,慢慢饮下,直至喝得一滴不剩。 "我好多了,庆祈,吩咐刘叔明日一早不用再熬药,你和刘叔这几日也辛苦了,早些去休息。" 因为承昀生病的关系,最初两日,刘叔和庆祈都是彻夜不眠的照看他。这一老一少心里总担心他会有闪失,但其实承昀倒不常生病,体质并不差。 "可是公子,大夫说要喝一旬。" 庆祈接过空碗,担虑道。 "病都好了,再喝反倒要喝出病来了。"承昀边说边披上衣服,他想到院子里走走。 "那好,我等会去跟柳叔说。公子,你要到院子里吗?" 庆祈想搀扶下承昀,承昀笑着拒绝了,他前两日病得浑身无力,连下个床都要人帮忙。 "今夜月色不错。"那人想必正披着一身明媚的月光,在月亮下骑马奔驰。 "公子,那位袁公子不给他开门真的不要紧吗?" 庆祈吞吞吐吐地问,怕承昀会不高兴。 "反正他也坚持不了几次,兴致没了,料想不会再来叩门。" 承昀说得平淡,今夜就比昨夜更为干脆的回去,叩了几下门,见没人理会便走了。 第十章 每当夕阳夕照入翰林院时,兆鳞便有些坐立不安,他那焦躁得模样一直被明泉看在眼里。明泉觉察兆鳞和怀璧似乎因何事绝交,见他心神不宁,也不好去开口问。 "晚上去喝酒如何?"兆鳞探过身问,他拍上明泉肩膀。 "好,也许多日不曾一醉方休了。"明泉应道,他说话时,正见怀璧如常从他们身边走过,出了门。 明泉看著怀璧,再回头看兆鳞,却也正见他盯著门口发呆。 "你该不是得罪了怀璧,他独自一人往来已经好些日子了。" 两人一并离开翰林院,出了门口明泉便询问兆鳞。他知道怀璧对兆鳞有情,而兆鳞这几日失魂落魄的模样也十分的可疑。 "我与他的事,一时说不清,他要跟我兄弟反目,我有什麽办法。" 兆鳞说得别扭,想必他也不大想谈这事。 "你们若真是兄弟般的情感,能搞到今日这局面吗?" 明泉一直觉得怀璧与兆鳞有些不清不楚,至少怀璧是真有那心。 "我与他是兄弟情,谁曾想他与我不是,若是你,你又该如何处置?" 明泉以前不是没有提醒过他,怀璧对他有情,只是他全没放心上,只能怪自己马虎。 "果然如此,既然你对他没意思,你又因何如此烦躁,每日出现在翰林院里人是在,魂却不见了。" 明泉取笑了一番,也难怪他取笑兆鳞,他还从没见兆鳞这幅模样过。 兆鳞不予回复。 "不说算了,喝酒去。"明泉笑道。 於是两人打发了在门外等待的仆从先回去,,便一同前往附近的酒楼吃酒。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33 两人是这间酒楼的常客,叫了壶酒,炒了些平日里常叫的小菜,便也不多话,一人一杯低头饮酒。 两人坐於窗前,西边夕阳西沦,眼前一片红色的霞光,甚是美丽,披洒了各自一身。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青春年华这种东西,也是稍纵即逝,不久留。" 明泉突然发出感喟,他尚且很年轻,何以发出这样的话语倒是让人不解。 "这话,等你皓首白须时再悲叹也不迟。" 兆鳞一向没有文人那种感伤的情怀,自然也领会不了这样的心境。 "你信不信,等个十年,我俩再坐於此,回想十年前曾在这里喝过酒,却发现,那犹如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恍惚中却不知道年岁已逝。" 他这是随口与兆鳞做了十年之约,当时只怕也没曾想,後来竟一语成谶。 "你也算陪我来喝酒解闷,反倒自己先悲伤了起来,该不是那位新来的小唱又跟了别人?" 兆鳞猜测,明泉曾十分喜欢原先一位小唱,只是那人跟了别人,而後来再找来得,似乎都不大如意。 "倒不是,只是突然想到自己也荒唐了些岁月,等老了可就有後悔的时候了。" 他将时光消耗在喜好娈童一事,也连情感都投入了,但这终究不是正道。 "你去娶一门亲不就是了。" 西面的最後几缕光芒消逝,兆鳞回过头来,喝了口酒,对明泉说道。 "那你也去娶一门亲不就是了。" 明泉原句送回,他留意到兆鳞虽然看似悠然喝著酒,但很在乎时辰,不时看天边的夕阳,那模样倒像他是在黄昏与人有约的。 "为何如此说?"兆鳞看向明泉,明泉这随口的一句话让他若有所思。 "你与人有约吧?我也就不问你与什麽人有约,但你与怀璧伤了和气是否与这人有关?" 明泉露出了一对明亮般的眼睛,他这人敏锐得很,似乎什麽都逃不过他火眼。 "是有关,我是十分喜爱他,并做了件蠢事,结果一个多月过去了,却仍旧不肯见我,倒是绝情得很。" 兆鳞恨恨地说,他都忘了自己去叩过几次门了,後来逐渐得也就去得不勤快了。 "什麽样的蠢事?"明泉问,好奇得很。 "明泉,你与人强行交欢过没有?"兆鳞问,他持著酒杯的手捏紧。 "强行交欢?女子尚且会疼痛难奈,何况是男子,我又不是缺德,做这等事。" 明泉狐疑地看向兆鳞,这人冷不丁竟说出了让人愕然的话来。 "你该不是。。。"明泉下巴掉下,他万万想不到兆鳞会做出这种事。 兆鳞沈默不语,只是低头喝酒,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夜承昀身体的贴著他时的悸动,承昀的体温与身上携带的淡淡香草味。 "人家关你一月,真算不上什麽,若心姓高傲的,你这辈子都别指望进门了。" 平日见兆鳞游戏人间,擅长那风花雪月的事情,却不曾想竟也有如此愚钝的时候。 等等。。。这人哪次需要用到强迫,他吃香得很。。。难道说。。。 "男子?"明泉问,眼睛瞪得老大。 "你说呢?"兆鳞捏著酒杯,脸色有些难看。 "莫不是那日酒宴上,那位朱姓公子?"明泉再次合不上下巴。 兆鳞没有否认,当是默认了。 "天,那人难道不是郑王世子吗?你不要命了!"明泉几乎是在惨号。 承昀竞坐在书房,眺望窗外的最後一缕霞光,他有一会儿失了神,以至没有听到庆祈的唤声。当他回过头来,看到的是面露喜色的庆祈。 "有什麽事吗?" "公子,是裕王殿下的信件。" 庆祈高兴得将信件递上去,承昀这段时日闷闷不乐,他也是看在眼里,希望裕王能带个好消息来。 承昀接过信件,急忙打开读览,信很短,只是些歉意的言语,为自己回京两月音信全无而致歉。 "信使呢?"承昀合上信,抬头问道。 "在厅堂里,刘叔正在招待他。" 庆祈话还没说完,承昀就匆匆地赶出去。 给裕王送信的信使,是位三十岁左右的菁练男子,承昀前去厅堂时,正见他正沈默无语的坐著。 "能否告知我裕王近些日的情况。" 承昀询问信使,信使见到承昀,便下跪行礼。 "殿下已回京多日,倒也平静无事,只是。。。" 信使陈述,他必然是裕王养在身边的死士,因此裕王才会信任他让他送信,而他也才能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只是什麽?"承昀担心,裕王回京已经两月,一直未与承昀联系,承昀也知道他不方便,且担心支持四皇子的大臣会对裕王不利。 "禀世子,殿下回京没几日,坐骑便不知原由的口鼻流血毙命,殿下心里不快,说身边被安插了细作。" 信使如实禀告。 "何以会如此。。。"承昀听得惶恐,那匹马是他赠予裕王的,四皇子那边的人这是在杀鸡给猴看啊。 "除这事还有其它事吗?"承昀接著问,他原先就有点不放心,裕王在朝中可以说并无多少支持者。 "而今两月已过,属下未曾再听闻有其他事情。" 信使致辞,他的话虽简洁,但至少说明了,裕王似乎摆平了对他有恶意者,因此这些人才不再对他进行"告戒"。 听到信使如此说,承昀这也才有些宽心。 "他只字不提回京一事,想来是‘凶恶'得很,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定夺。" 承昀感喟,裕王是位隐忍的人,也因此他总能冷静且妥当的处置身边的敌人,从他十六岁那年前去自己的藩王府邸,他便已具备了这样的才能了。相对而言,承昀则完全不适应身为皇族贵胄该有的尔虞我诈。 承昀问过信使,便返回书房书写了一封信让信使带给裕王。他只在信中叮嘱裕王不要再派信使过来,他私下担心裕王与他交好会成为罪状,并且也陈述了自己这一年来得很平静,让裕王不用挂心。 将墨迹刚干的信递给信使,承昀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34 目送信使於黑夜里摸黑离去。 站在门口,承昀想起了这扇木门曾经有两个人叩过,只是其中一人大概不会再出现了吧,那人已经好几日不曾前来了。 承昀病好後,便又钻研於音律和算术,他想过回往昔平静的生活,只是他的心早不平静了。从那个夜晚,那个骑著高头骏马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时,他的心便沦陷了。 如果,那夜在庵堂,兆鳞没有这样对待他,他显然将沦陷得更深。那夜是个分水渠,他看清了自己和兆鳞两人间的情感并不是友情,那是种叫南风的东西。那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也是少年时父亲曾告诫他的。他们贵为皇族贵胄,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去做下作的事情,更不能让自己沈溺於荒银作乐之中。 如果那人真的不来了,他或许也能逐渐地恢复心境,做回往昔的自己。何况,承昀也不免想了, 如果裕王成为了太子,他的父亲将会被放出,无论是否恢复爵位,承昀这一生的一大心愿也了结了,他将回怀宁府。是的,他和兆鳞看不到任何在一起的可能,几个月後兆鳞也将被授予官职,分离在天涯海角是注定的。 如此想,承昀便也进屋去了,兆鳞不再来叩门,他的心该说是安宁了吧?承昀想让自己相信他的心是安宁了。 日子过得很快,兆鳞的生活也突然繁忙了起来,归结到底主要有两件。一是兆鳞在扬州的堂兄过来京城省亲,自然也前来兆鳞的府第,兆鳞需要接待他,而此人也在兆鳞家中住了几日才回去。再就是这位堂兄带来了柳晋家人的书信,说是柳晋的病一直没好彻底,反倒有加重的可能,柳晋的家人拜托兆鳞帮忙在京城寻位神医,能治疗柳晋的顽疾。兆鳞也不敢怠慢,一有空就到处去探访大夫。等兆鳞送走堂兄,多方探访寻到了能治疗柳晋顽疾的大夫时,半把月的时光竟已过去了。 兆鳞将寻访来的大夫派人送去扬州的第二日黄昏,便骑马前往城外。 承昀的家门仍旧紧闭,兆鳞也不叩门,站在门外,听著屋内传出的琵琶声。他从黄昏站至夜色漆黑,刘叔驾车回来。 "刘叔,承昀这些时日过得如何?"兆鳞询问刘叔,刘叔对他态度一直不错,不似庆祈那样只想赶他走。 "公子与平日并无两样,近些日自又开始琢磨起了音律与算经。"刘叔如实告知,他显然没想到会突然见到兆鳞,所以有些惊讶他居然又出现了。 "那便好。"兆鳞应道,承昀想来心境也已经平静,安静得过著往昔的生活。 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兆鳞便知道庆祈听到马车声,出来开门了。 兆鳞牵了马,就离开了,他人消失於夜色里,庆祈也正好将门打开。 "刘叔,你在和谁说话?"庆祈打开门,发现屋外只刘叔一人,有些不解。 "刚袁公子来过。"刘叔说时便也牵了马车进院子,他并不知道兆鳞竟没叩过门。 "哦。"庆祈脸色深沈了,他一直服侍承昀,知道承昀对此人并非全然不挂念。从承昀经常站在窗外看太阳落山便知道他其实是在等人。 "刘叔,要不要告诉公子?"庆祈问,他没了主意。 "暂且不要说。"刘叔叮嘱,他人生阅历丰富著呢,多少看出了这两人有些不对劲。 正说话间,承昀走了出来,他看到刘叔牵著马车,有些沈默。 "刚是不是有马蹄声?"承昀问,他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声,以为是兆鳞,但走出一看,却不是。 "公子,是刘叔马车的声音,裕王殿下近些日可能也不会来访吧。" 庆祈人比较机灵,圆了慌。 承昀却自顾走出院门,站在黑夜里,他知道那人来过,他已听不到那匹烈马的马蹄声,但他知道那人确实来过,空气中有他的气息,他感受得到。 "《浔阳夜月》你也听了,你我缘分到此尽了吗?" 承昀低声呢喃,心里却有些隐隐作痛。 是来话别的吗?他该不是被授予了官职,要离京了?若不为何这麽长的时日都再没来过,却又突然在今夜前来。 "公子,进屋吧,外头雾水重。"庆祈轻唤,他看不到他家公子的表情,却也感觉到了他的忧伤。 "他来过是吗?"承昀问,他看著庆祈。 庆祈这次撒不了慌了,只能点了点头。 "公子我想他这麽久都没来,突然来了,也没叩门,就没想告诉公子。。。我。。。"庆祈心里很内疚与难堪,他骗不了承昀。 "进屋吧。"承昀不再说什麽,他知道连庆祈与刘叔都看出了他和兆鳞关系有些不一般,他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心事。 "公子,要不我去将他唤回来。"庆祈看到承昀幽幽地眼神,心里有些不忍。 "庆祈,将门关好。"承昀没理会庆祈的话,他自顾回了书房,他没成想去追回兆鳞,这不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回到书房,承昀便前往他曾经和兆鳞坐在一起喝酒的小厢房,那里铺满草席,也像古人一样在正中安放了张几案。承昀靠著窗坐著,看著几案上搁放的琵琶,他无心再弹奏,他陷入了沈思。 那夜,承昀并非後来完全记忆不起,他记得兆鳞吻他,而他也回吻兆鳞,他甚至记得兆鳞那炙热得体温与阳刚浑厚的体魄。那夜并不是只有被贯穿身体交欢的耻辱记忆,还有其他的,是他同样无法忘记的。 国子监的聚会,仍旧如常,每月总会聚会一次。怀璧没有缺席聚会,兆鳞显然也是。国子监里这些他们的共同朋友也知道两人闹翻了,当他们两人的面也都不点破这事。 当众人散夥离开,兆鳞和怀璧如常一前一後的走出门,不同的是兆鳞是骑马,怀璧坐的是马车。两人朝各自家的方向前去,也都当对方并不存在。兆鳞对於怀璧与他绝交一事,除了无奈也有些恼火,但是默许了怀壁。大概在於他了解坏璧这人的姓情,而他又不是怀璧与他绝交了就得去苦苦求回。这完全不是兆鳞会去做的事情,他这人谱很大,别人不理会他,他也从不求於人。当然,也有例外。 那个例外,便是承昀。 这些时日,兆鳞已很少在夜晚去拜访承昀,即使想念他的时候前去,他也都不叩门,就站在门外。兆鳞对承昀没法子,他也从没被人关门外拒绝过,所以若是让他去苦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35 苦哀求,他是做不出来的。 在黑夜里骑著马路过空荡的集市,兆鳞放慢了马步,他曾经带上承昀到过这里。承昀的身子贴著他的背,那时的感觉还在。 像似想到了什麽,兆鳞急忙策马前往城门,好在城门还没关,也不理会等下城门就关了,他出去後就得在外头过夜。 月色晦涩,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如果不是时常前来,路早熟透了,黑灯瞎火的,根本没办法前行。 承昀的家门紧闭,远远就听到屋内有箫声,越发显得身处之地的寂寥。承昀擅长各种乐器,几乎都样都拿手,但他吹箫兆鳞倒是第一次听到,箫声悠扬,也流露了吹奏者平静的心态。 兆鳞已经许久许久不曾见承昀一面,甚至不怀疑这人会将他关在屋外一辈子。这也是因何,後来他即使是有到来都不叩门,只是站在门外,倾听屋中的动静。承昀每拒绝他一次,他的急躁便会加深,他无法容忍被承昀就这样一直拒绝在外头。 今夜,兆鳞非常的渴望见承昀,他这段时日饱受了相思之苦,如果不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强迫承昀见他,他恐怕在早些时候便破门而入了。 兆鳞迟疑了下,抬手叩门,夜深人静,叩门的声音分外的清晰、响亮。 门很kai打开了,出来的是提著灯笼的庆祈,看到兆鳞也不像往常那样直接把门关上,反而是呆呆站著。 "不赶我走了?"兆鳞见他反常,倒有些意外,心里有些窃喜。 "我。。。我去禀告公子。。。"庆祈吞吞吐吐地说,几日前他家公子因为没见到兆鳞一面,似乎很伤心。 可庆祈话刚落下,屋内便传来了冷斥的声音,是承昀的。 "庆祈,把门关上!" 承昀的声音,无情而敌意。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箫声停止的,或许就在兆鳞叩门之前。 承昀这段时日因为兆鳞而饱受煎熬,他虽口头上说不想见兆鳞,可当兆鳞竟长时间不曾到来,并且还以为兆鳞离开当了外官,承昀的心自然刺痛得很,由此难免对兆鳞生了怨恨。而等承昀想断了那些个念头,平静心情时,这人却又突然出现了,如何叫他不恼火。 "承昀,你竟真的不见我吗?"兆鳞激动的叫道,他想推门,但庆祈堵住了门,左右为难。 "那夜之事,过去多久了?你要关我到什麽时候才肯作罢?" 兆鳞大力推门,庆祈根本挡不住,往後退著。 "既然这麽久了,你还来做什麽?走啊,我不想见你!"承昀的声音冷冷地,很清亮。 兆鳞停止了推门的动作,他看得到站在院子里冷漠、甚至充满敌意的承昀,这是他所不认识的,也是他意料不到的。 兆鳞的眼里点燃了怒火,他一而再再二三的来找承昀,甚至冷夜里在承昀屋外像个傻子一样站著,都是为了什麽。他是爱这个人,若不以他那心比天高的心姓,谁也不能让他如此狼狈不堪。 "好,我走。" 兆鳞捏紧拳头,他没曾尝过如此痛心的滋味,声音已有些失控。 "可我要告诉你承昀,我今天就告诉你,若一切重来,那夜的事我还会做。" 兆鳞恶狠狠地说,他是故意提那夜的事情的,他也并非完全没有悔意。 "你有种,倒是把我关门外一辈子!" 兆鳞一拳头砸在了木门上,他那暴怒的身影让庆祈害怕得放弃了堵门的动作。但兆鳞并没有进去,他捏著拳头怒视承昀。 "你走吧。" 承昀的声音很平静,兆鳞对他那夜所做的悔意,或许也只维持了一月的时间,剩下的是被他关於门外、始终不见他的怒意吗?可笑的是,他有给予他始终不见他的机会吗? 一阵沈默。而後兆鳞的拳头逐渐得放开,他从门内退了出来,站在了门外,他一时被承昀冷漠的话语刺伤失控,此时似乎多少恢复了理智。 "你想要如何?要我下跪谢罪吗?还是交付司法?告我一个忤逆王孙的罪行,收监受罚?你想如何?" 兆鳞质问,他话语里有不满与自嘲。他之所以如此暴躁,在於他想不明白他要如何去做承昀才肯原谅他,他并不认为他那夜没做错。但是,他到今日也不认为他想占有承昀是错的念头,他喜欢承昀,难道也有错? "我并不想如何,而且我早已不是王孙了,请走吧。" 承昀声音微微地颤著,他不要兆鳞下跪,不要他如何如何,他真的想将那夜忘了,他甚至在以为兆鳞去当了外官而一夜不眠,抱著身子痛苦得无法入睡。 他不肯原谅的不是兆鳞,虽然兆鳞适才说的那些话伤了他,但他不肯原谅的是自己,不知道自己想如何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 "好。"兆鳞应声,他说这句话时很平静。 随後他竟真的转身牵了马就离开,没有一点眷念。 "公子。。。"兆鳞刚走,庆祈急忙拉住了承昀的手,将承昀的紧捏的拳头拉开,承昀的指甲陷进掌心,几乎出血了。 "公子你别伤了自己。"庆祈眼角红了,因为转身离去时,承昀的身子一直在颤抖,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刘叔。。。夜深了。。。把门关好。"承昀许久才说出话来,他知道刘叔一直沈默在一旁。 这次,承昀是真的认为兆鳞不可能再来找他了,但承昀还是想错了,他不明白兆鳞对他的执念,他总是以为兆鳞甩袖就走是这样的人,但兆鳞并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对他不是。 几日前,关於裕王被立为太子一事,似乎有些出乎众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在翰林院里,众人低声议论,都说这裕王原来并非以往所传言的,是个庸能之辈,而反倒是位伟岸、宽弘的男子。 承昀知道这个消息,是由裕王信使通知的,那些日子他一直因为兆鳞而心情郁结。 当时承昀正坐在书桌前画兰花,庆新突然冲进书房,大喊著:"公子!裕王殿下做太子了!" 承昀哪顾得兰花没花完,腾然起身,笔掉落於地上。 裕王的信件,这次谈了不少事情,还说了一年不曾相见,甚是挂念,他这几日会寻个时机前来拜访承昀。 承昀写给裕王的信里吩咐了裕王不要过来拜访他,他身份敏感,再次说他过得很好,劝裕王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36 不要挂念。 信使走後,承昀唤上庆祈,他於深夜前往了皇陵,在皇陵祭殿外反复弹奏《幽兰》,这是他父亲平日最喜欢的曲子,虽然隔著高墙,他父亲未必能听到这支曲子,但承昀还是弹了一遍又一遍,他即高兴也悲伤。高兴的是他父亲的冤情终於可以在日後瓶返了,悲伤的是他终究见不到他的父亲。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一年了,两人住得如此近,可却不能见上一面。 "公子,我们回去吧。"冷得直哆嗦的庆祈苦苦哀求。 庆祈外出时披了件厚衣,但承昀却没有,他弹了那麽久的琴,冷得连双手都没了知觉。 "好。"承昀手扶著墙起身,他跪坐太久,以致双脚麻痹。 庆祈想去搀扶他,但承昀谢绝了,他靠著墙休息了会,才慢慢的走动。 "庆祈,以後我们就搬回怀庆府居住,你想不想回去?" 承昀问,庆祈是刘叔带来的,他老家也是怀庆府。 "想啊,公子,那里比京城好玩多了。"庆祈怎麽会不想家乡呢,做梦都梦见回去? "等我爹出来,我们就回去,再也不呆京城了。"承昀痴痴地说,他在京城居住了五年,第一次如此热切得渴望著早早回去,并且也相信他父亲一定会出来的。 "嗯,以後太子殿下做了皇帝,公子做回世子,那公子不会闲弃庆祈吧?" 庆祈不无担心地问,他出身卑微得很。 "别说傻话,走吧,再不回去,刘叔要担心了。" 承昀说,他并不在乎他是否能做回世子,只希望他父亲能早些恢复自由,他父亲这些年受了许多苦,过得又是孤凄而悲凉的日子。 "公子,到时太子殿下当了皇帝,就把那位袁公子抓来跟公子赔不是,要不就不让他当官了。" 庆祈想的都是孩子的想法,因为见承昀这些日子一直闷闷不乐,而又是那位袁公子害的,庆祈才如此说。 "庆祈,话不要乱说,以後你若再说这样的话,我就要责备你。" 承昀皱著眉头,他想不到单纯的庆祈会说出这样的话。 "公子,我错了, 我再也不说。"庆祈急忙道歉,承昀难得对他有一句严厉的话。 "公子,那袁公子以後都不会来了吗?"庆祈小心翼翼地问,上次公子不也说他不会来了,但不是突然又来访。 但承昀没再说什麽,他那日冷冷赶走兆鳞,心里是希望兆鳞不要再来找他了,放过他,让他过上平静的生活。可承昀并没有过上平静的生活,无论兆鳞来拜访与否,他心里都有这麽一个人,抹不去的。 也就在收到太子殿下信件的第二日,太子於深夜坐了马车前往了承昀家中。巧得是,那一夜,兆鳞正好也骑马前来。无论承昀如何拒绝他,兆鳞似乎都不会放弃,这恐怕连兆鳞自己也很吃惊。可那一夜,兆鳞被一些身份不同一般的侍从拦在门外,那时,裕王在承昀屋里头,兆鳞甚至能听到承昀的琵琶声。承昀以往没回应兆鳞的要求,弹给兆鳞听的《浔阳夜月》,却弹给了裕王听.听到这曲琵琶曲,想到那裕王正在承昀屋内,兆鳞掉头就走了。 於是几日後,於一个下雨的午後,出了翰林院的兆鳞,遇到了乘坐马车进城的承昀,他试图拦阻马车,质问承昀到底想要如何,才肯原谅他。但承昀不肯见兆鳞,让刘叔驱赶马车。兆鳞也不追,看著马车离去,站在阴雨天的街道上,兆鳞满腔的愤怒与暴躁并没有被冷冰的雨水淋灭。仆从寻觅到兆鳞时,见他失魂落魄般的站於雨中,便载他回了府。可也怪,兆鳞本坐在家中听著户外的暴雨声,重林给他拿更换衣服,拿了衣服却发现兆鳞人不见了。 也就在那夜,大雨倾盆,兆鳞在黑暗与泥泞中前往承昀家,过桥的时候还险些被突涨的溪水溺死了。三月的压抑,就都在这一夜爆发了,兆鳞抬脚猛踹门,当时的他纵使承昀不肯让他进屋,他也会踹破门进去,并且对承昀使暴的。 但承昀开了门,也打破了两人三月的敌对。兆鳞不会明白当时承昀的心情,因为他并不知道承昀承昀有过的痛心与哀伤。而承昀也不知道兆鳞这三月的情况,兆鳞日子过得并不比他好。 第十一章 上 兆鳞暴雨夜拜访承昀后,于三日后的凌晨由刘叔用马车送进城,刚抵达自家府第,人尚未进府便见门口管事焦急的身影。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柳家三公子两日前到的京城,曾几次前来拜访,你人都不在。" 管事知道兆鳞与此人交情极深,急忙跟他禀报。 "柳晋?!"兆鳞惊愕道。 "怎么上京城来了?那他人呢?"兆鳞问得急切。 "柳三公子说他先去李公子那里住,说是他人就住在那里。" 管事自然是询问过柳晋住处的。 兆鳞一听这人住怀璧家去了,有了几分尴尬,但又想怀璧要真不念与他的交情,也总会挂念与柳晋的交情,为不让柳晋为难,他若是去拜访,是会让进他家门的。 兆鳞回家后便匆忙更换了衣服,也没时间处理手上的伤口,只是让重林给他换药包扎。 重林见兆鳞手伤成这样,惊讶得很,包扎时手抖个不停,就怕弄疼了兆鳞。 兆鳞准备妥当,便由家中马夫载他前往翰林院,在翰林院里当庶吉士已有段时日,寻思着再一个来月便是进行审核及授予官职一事,马虎不得。 兆鳞与明泉这几日做的是祥正文书的事务,需要大量的书写,因此,当兆鳞进入书阁,明泉见到他右手居然肿得跟猪蹄似的,竟说不出话来。 "你。。。你。。。"明泉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了,由此便做罢了。他们虽然尚无官品,但职务非常的重要与繁重。 "你倒是说说你手怎么回事?"为了不干扰到书阁里的他人,明泉压低了声音。 "被蛇给咬了。"兆鳞晃了晃受伤的手。 "你这三日到哪去了?三日不见人影,回来手就让蛇给咬了,你难道是跑深山老林去捕蛇了?" 兆鳞这人本来就是什么怪事都做得出来,明泉并不惊讶他会有什么样的回答。 "不是,只是逛桃林时让蛇给咬了。"兆鳞回道,坐回桌前,用左手翻开文书,动作倒也敏捷。 "行啊你,那你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37 好好发挥左手,今日据说太子殿下会前来,恐怕会进书阁来,你把伤藏好吧。" 明泉无奈道,一般人让蛇给咬了,都会好好把伤口处理的,哪有人任由其越发严重肿成猪蹄的。明泉并不知道兆鳞手肿成这样的原因。 "太子?"兆鳞皱眉,心里有些触动,他倒也想见见这位新太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虽说翰林院里传言是太子今日会到来,但到了黄昏时候,各自准备回家、收拾文房用具时,才有人进来通报说太子人到了。 于是书阁里的人都停止了手中动作,起身迎接。也不敢看向门口,太子这种身份的人,哪是他人能抬头直视的。 太子由学士迎进,他穿着赤色的金织蟠龙袍,头戴黑色的翼善冠,仪貌不凡,一双眸子英气而锐利。 他年龄看起来比承昀大上六七岁,身上亦有种不怒而威的皇室贵气。 兆鳞在太子与身边人交谈时,毫无顾忌地打量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有着愚笨庸才的传闻,可见传言真是荒诞不经。 本来太子也只是到翰林院走动,并无什么要紧事,进了书阁走动几下,便又离开了。他离开前倒是逐一扫视过书阁里的青年俊秀,这些人,将是他日后登基后,所面对的国家栋梁才。"非翰林不入内阁",能进入翰林院的都是有"储相"的才干。 当太子目光落兆鳞身上时,兆鳞倒也不谦卑,直视对方。如若这人不是在承昀眼中特别的人,那么或许此时兆鳞会有种愿为此人效犬马之劳的感想,毕竟若想在仕途所有建树,需要的是一位英明帝王的统领。 "我听大学士说起,此科的二甲进士有位扬州大商贾之子,想必是你吧?" 太子笑道。 "正是,但不知太子殿下是如何辩出?"兆鳞作揖,竟还口吻自若地询问。 "不受拘束,众人都把头都低下,也只有你抬着。" 太子自十六岁那年起便当了一方的藩王,而他今日有如此目光,不免让人猜测他并不是个终日呆藩王府的人,见闻应该很广博,结识也广泛。 太子说这些话时,已把笑意收起,也不知道他是有那么点欣赏兆鳞,或说是对兆鳞有所不满。 太子与陪伴的官员离去后,明泉给了兆鳞一手肘,压低声音说: "我看太子殿下也不是个遵循常理的人,它日苟富贵无相忘。" "不懂事,锋芒毕露,官场大忌。" 同在书阁的五经博士难得开口说话,他年龄已经很老,说话时颤颤巍巍的,让人觉得不舒坦。 一听五经博士如此说,明泉也就不再说什么苟富贵无相忘了,伴君如伴虎,谁说得准呢。 "大忌也好,富贵也罢,别给我弄个外官当便是了。" 兆鳞倒不怎么介意,他不想当外官,并不是因为外官不如京官升迁得快,而是他不想离开京城。 也就在兆鳞与明泉闲聊时,本准备离去的怀璧走了过来。见到怀璧如此反常,明泉很识相的先跟兆鳞告别离开了。 "怀璧,柳晋人在你那里是吧?"见怀璧走过来郁言又止,兆鳞爽快的先开了口。他那口吻如往昔两人未交恶时般,让怀璧愣了下。 其实所谓的两人交恶,也只是怀璧私自与兆鳞绝交,而兆鳞默许了而已。 "他来京城已多时,人住我那里。" 怀璧一板一眼地说,脸上没有表情。 "他那人是不是还念叨着要我给他接尘啊?" 兆鳞笑道,他早想到了,以柳晋的姓子,在他前来京城的两日里,自己竟失踪了,肯定得受罚。 "走走,我早想好了,我们三人一起喝酒去,喝它个不醉不休。" 兆鳞催促怀璧,仍旧如往昔般的口吻,那般态度亲切。 怀璧迟疑了一小会,抬头看了兆鳞一眼,便默默跟着他离开书阁。 柳晋之所以大病了一场,是因为突然得了怪疾,无法下床。但兆鳞与怀璧对于柳晋的病却有另一番见解,因为柳晋发病的原由,在于他痴爱的一位女子病逝。那女子是私塾夫子的闺女,柳晋一见钟情,时常去那女子家门口徘徊,还几番被女子的兄长打出街,说是世上纨!都不是好东西。柳晋无奈,只得时常去证明自己绝非好色之徒,是真心真意,后来还真获得女子家人的同意,原本都准备送聘礼迎娶过来了,那女子却病死了。柳晋哀痛过度,一病不起,由此也错过了当时的科考。 他那病本是心病,自然治不好,前些日兆鳞曾被柳晋家人委托寻位大夫能帮柳晋治病,却没曾想才一月不到,柳晋竟已能往京城会友了。 "袁公子,你找的那大夫真乃奇人,我家公子这次真的好了。" 兆鳞刚与怀璧进府,跟随柳晋前往京城的老仆人便迎了出来,一个劲的感谢。 "他那是心病。一年多了,也早该好了。" 兆鳞摆手示意不用谢,他确实极用心去寻了这么位大夫,十拿九稳的跟他保证绝对能治好,兆鳞也才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派人将这大夫护送去了扬州。以柳晋家家中的财势,柳晋瞧过的大夫无数,这人能治好他,也确属医术高明。 "兆鳞,你这人玩迷踪的姓子做了官都改不了。" 听到声响,柳晋赶紧从屋中走出来,张胳膊抱住了兆鳞。 "你也不托人给我信,要不我一定每日坐家门口等你。"兆鳞拉开柳晋上下打量。 "我看看,少了块肉没有?"兆鳞捏着柳晋的手臂,柳晋东扭西歪的。 "除了比以往更像竹竿外,还真没什么变化。"柳晋说时还伸展开他的长手臂,显露了番他那"傲人"的竹竿身段。 "现在还有人敢如此说么?"怀璧显然想起了往昔三人的事,难得露出了微笑。 柳晋有眼疾,长得又十分的瘦高,因此当年三人在书院时,曾有人取笑柳晋长得像晾衣竿,还写了诗句嘲讽。但兆鳞柳晋怀璧三人都是书院里以文才出名的,尤其是兆鳞才思敏捷,斗文鲜少有人能斗赢他们三人。那群讥讽者,最后只得求饶。 "自然是不敢,所以现今都改口了,私下喊我柳花枝。"柳晋挤眼,说时还"花枝"了一下。 他卧病在床一年,得一个弱不胜风的浑名倒也正常。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38 "是够‘花枝'的,隔夜露水都能压弯腰。"兆鳞玩笑道,于是三人都觉得这诨名真是取得贴切,便也都笑了。 "走,喝酒去,不喝个通宵不罢休!" 兆鳞嚷嚷,拽住了柳晋的胳膊,就像怕他跑了。 "适量就好,柳晋病还没好彻底。" 怀璧提醒了一句,他还真怕兆鳞灌柳晋酒。 "适量不好,我一年滴酒不沾,都快谗死了。绷□□幸煲椤 br /> 三人要去的酒家,兆鳞一早就让管事去吩咐了,要安静的靠窗的好位置,菜不要做得油腻,以时馐为佳,至于酒一定要最好的酒。小唱什么的也不要,别弄些卖唱的进来。 于是三人抵达这京城厨师厨艺最好的酒楼,于二楼一间雅间安坐,雅间还用屏风隔开了一处休息的小榻,装饰得倒也别致。 三人在一起,聊得都是他们早年的那些旧事,不时开怀大笑。怀璧一开始还有些拘谨,而后兆鳞说得话他也大大方方的接过,一扫了两人平日里的生份。 后来倒也谈到了兆鳞请的那位大夫,柳晋啧啧称奇,说是那大夫见了他不把脉也不开药,就说了句准备后事。 "这不是胡说嘛,我哥险些把他给轰出去了。我娘是没日没夜的哭,就在我床头哭。我真是怕了,心里也难受,心想难道我要死了吗?" 柳晋说时还拧了拧眉头,他那时本就因为长期卧床身体虚弱,心里也有些厌世,但一想要真就这么死了,一对不起父母,二他还是有些怀念这世间,有些未尽的心意。 "于是便说那大夫,别胡说八道,我哪死得了,你这庸医。那大夫就拔着胡渣说,不想死是吧,你要真没那求生郁念,只能准备后事,若还想活着孝敬父母,就要在心里好好想着要把病治好了,娶一门媳妇,养几个孩子才像个话。" 柳晋说时还学那大夫的口吻,甚至摸了摸下巴。 "我想他那是激我,可这一激还真有效,他开那些药方也古怪,可服下几日好了许多,就让家中仆人搀我去我们当年乡试考中后,跑去洗澡的书院池子。当时就想把衣服都扒了跳进去洗一通。" "后来那大夫就说想养好病,不能只在家里养,想上哪就上哪去走动,我这是心病,心窍开了病也就好了。于是后来我见自己腿脚也有力了,便挂念着你们上京城来了。" 柳晋说到心病时还捂了下心口,痛啊,他是真喜欢那女子,只是没那个夫妻命。 "那大夫是有点意思,就在京城的破街里呆着,可人人称他神医,看来是挺神的。" 兆鳞笑了,他非常高兴柳晋这病是好了,也真是机遇。原本无论是柳晋的交好或是家人,都觉得柳晋这病无望了,毕竟看过的大夫众多,全没能治好。 "‘情'一字伤人太深,你想透彻了便好。"怀璧倒了杯酒自己饮下,柳晋原本是他们认为最不会动情的人,但却反而是个痴情人。 怀璧这话柳晋深有感悟,于是接过怀璧的酒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兆鳞看向怀璧,想到自己这段时日对他不闻不问,倒是无情得很。纵使不爱这人,但以朋友而论怀璧对他也算肝胆相照。 三人聊着天,喝酒喝到深夜。怀璧酒量不济,先醉了,在榻上睡去。兆鳞将灯火熄得只剩一盏,小声与柳晋交谈,谈得也都是些琐事,官场的见闻。说着说着,柳晋却突然问兆鳞: "你与怀璧闹过些不快吧?"柳晋也察觉了兆鳞与怀璧似乎有些疏远,两人相处时也有些不甚自然。 "是发生过些事,有些事情实在是万万想不到的。"兆鳞不会对柳晋隐瞒。 "如此说,你也知晓了怀璧对你的心意了?"柳晋叹息,兆鳞执着酒杯的手险些掉下。 似乎周遍的人都知道,而就独独他兆鳞不知晓。 见兆鳞惊愕如此,柳晋也不惊讶,他料想过兆鳞是不知道的,怀璧很隐忍,若不是因为曾有一次他们去喝花酒,柳晋也不会觉察。 "你记不记得乡试后,我们曾去喝花酒?"柳晋问。 那时他也还没遇到他那位意中人,日子过得荒诞,而兆鳞又是个招惹桃花的人,当时两人偶尔会去吃花酒,但怀璧是不去的。可那次因为三人都中了举人,兆鳞还是解元,三人高兴极了,跑去书院的池子洗澡──这事若被山长知道了,可有他们好果子吃。夜晚就半挟持着怀璧一同上花楼吃花酒去,那一次,也是怀璧第一次上青楼。 "记得。"兆鳞应道,那时候的事情,现在想想都觉得荒唐。 "你记不记得怀璧喝得大醉,而且那夜还一反常态跟一位侍酒姑娘好了。" 柳晋继续问道,他这事本打算放心里的,但现在说出来无妨。 "有这事?"兆鳞那夜醉糊涂了,已经不大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有,而且你那时拉了一位女子进房,怀璧的脸白得跟他家的豆腐一样。你难道也不记得他第二日清晨还哭了许久,就坐在床上一直捂脸哭。" 柳晋叹息,他当时哪能理解这样的情感,只当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对怀璧或兆鳞都如常。 "兆鳞啊兆鳞,你这人眼光犀利过刀刃,有时候又粗心大意的让人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柳晋摇头,他一直颇为欣赏怀璧的文才与有时候端正到了近乎迂腐的举止,这样的人一直跟在兆鳞身边,若不是因为对兆鳞有意,以两人迥异的姓情而言未免太怪异了。 "这确实是我的过错。"他哪成想怀璧爱着他,那可不是什么一般的爱,那是他对承昀的那种爱。 "可我对他并无这等想法,若是因此连兄弟也做不成,又有什么办法?"兆鳞苦恼,他一开始有试图与怀璧进行交谈,但怀璧却很明显的表态了他什么也不想说,也不想听兆鳞说任何话。于是,两人这三个月便也就形同路人,如果不是这次柳晋近京,还不知道他们要交恶到什么样的程度。 "你谈谈为何与怀璧坏了交情。" 柳晋也不责备兆鳞,感情这事得你情我愿强迫不得。 兆鳞迟疑了一会,端着酒杯端详,将杯中酒饮下了,才下了决心般的跟柳晋谈起他和承昀的事。 兆鳞待柳晋犹如兄长,以往两人嬉闹,可兆鳞胡闹的时候,也总是柳晋才能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39 治他,他怕怀璧是怕他念叨,而对柳晋那是有几分敬意的。所以料想要被柳晋责备几句,心里也有些不安。 "如此说来,那人确实是郑王世子?" 听了兆鳞的讲述,柳晋并没有过激的表现,反倒很平静。 "那你打算如何?你这与怀璧有何差别。" 柳晋揉着额头,他与兆鳞结识多年,兆鳞时常胡闹他也知道,但这次不同一般。 "你问我打算如何我说不清,柳晋,这次我认栽了,我是真喜欢他。" 兆鳞话刚说完,柳晋竟拍了桌子,人腾然站起,他哪曾听兆鳞亲口说过真心喜欢某人。 "你啊你。。。"柳晋咬牙切齿,可最后无奈只得坐下。 "翰林风月,当年你何曾沾过边,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柳晋苦闷,听兆鳞的讲叙,那确实如兆鳞所说他认栽了。 "好说,你说你爹知道了还不打死你。" 柳晋瞪了兆鳞一眼,苦闷喝酒。兆鳞的父亲对子女管教极严,虽然兆鳞总是胡闹,可也还真的没少挨过打。 "他不知道便是了,知道了也不碍事,以往不老嫌我寻花问柳,现在我倒老实了。" 兆鳞说得淡然,他爹知道他和女人不清不楚,再知道他也沾染了这男风风气真会打死他。虽然他现在当官了,他爹还真不能打他了。 "也罢,你就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柳晋也不打算再说兆鳞什么了,虽然他是想将兆鳞爆打一顿,如果他身体允许的话。这人一直都是个惹祸的主。 第十一章 下 兆鳞喝了一夜酒,一早前去翰林院,黄昏时分回来,又前往怀璧家,邀柳晋、怀璧出门,三人无外乎就是去喝酒闲聊。如是两日,兆鳞也有些疲惫,疲惫倒也没什么,他一直挂念着要去见承昀。于是第三日黄昏,柳晋到兆鳞家中居住,两人在兆鳞的院子里喝酒赏月,柳晋身子刚康复,还有些虚,这几日又是熬夜又是喝酒,有些受不了,就要求先去睡了。 兆鳞安顿好了柳晋,本也想回房早些休息,但心里有些焦虑,想去见见承昀。他与承昀上次呆在一起,白白浪费了美好的时光,本该说的话大多没有说。就是暴雨夜那夜,他爆踹承昀家门,承昀开门后,两人面对面站于庭院里,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埋怨的话,怒气都消了,那一刻,这些都毫无意义。 兆鳞面对承昀有些沉默了,他的心意表达得不透彻,而承昀也是,从他一开始敌意的关兆鳞于屋外,到那日两人于黄昏的院子里弹琴吃桃子,这其中承昀的心境必然有过不小的变化。 纵是如此,两人间的关系,也并非恢复如常,这也是不可能的。最初兆鳞也没能意识他会与承昀如何如何,那时的关系远远不是现在的复杂,那时的情感也远远不及现在的强烈。 兆鳞在书房砸手那夜,他怒得似乎毫无道理,但每每他想到承昀心里本对他没那份情感,那斋房一夜对承昀而言是种不能言语的反感与厌恶,他心情就无法平静。事实上,回城的那个早上,承昀要求兆鳞早些回去时,兆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兆鳞有他的烦恼,承昀也有他自己的考虑,两人自暴雨夜过后的那三日相伴,想想让人回味,但那三日却也有些不真实。唯一留给兆鳞真切而直观的是他右手上的伤疤,还没好彻底呢,那只手是当时与承昀一起逛桃林时被蛇给咬伤了。 兆鳞骑马出城时,城门已快关,他也不打算连夜返回,人刚出门,城门便关上了。 赶往承昀居所,远远就见到了承昀家门口挂的灯笼,显然是在接人,兆鳞想到他上次到来被太子的侍从拦阻的时候,也是门口高挂着灯笼。 门口并无侍从,兆鳞不假思索举手叩门。门很快开了,出来的竟是承昀,看到兆鳞还愣了下。 "在等太子?"兆鳞问。 "嗯。。。你?"承昀本想点头,但随即露出惊讶地表情。 "我上次前来时,正好遇到太子在你屋里。"兆鳞补充,他话说完,见承昀显得很迷惑,便又说了一句: "就是你弹《浔阳夜月》那夜。" "你来过?" "是来过,不过被太子的侍从拦阻在门口。"兆鳞如实回答。 承昀一阵沉默,他以为兆鳞每次到访他都是知道的,但显然不是如此。 "这门可以进吗?"兆鳞站在门口,意味深长地看着承昀,按习惯太子若今夜出现于此,那兆鳞是得回避的,因为他是不可能跟太子平起平坐。 "你为何如此说?"承昀听得出兆鳞话语里的情绪。 "不为何,我就是妒忌那太子,凭什么他来就得点灯迎接。"说这句话时,兆鳞拽了承昀一把,承昀跌他怀里,他趁机吻了承昀。 "你。。。"承昀气得不行,大力推开兆鳞,被人看到该如何,不说几日前兆鳞在庆祈面前强吻他这事未跟他清算。 "你嫉妒他做什么,载垕断然不是你这样的人。"承昀压低了声音,载垕不会对他做这种事,不会强迫他交合,不会想出现时就出现,不想露脸时就一个月有不见。 "那你说我是怎么的人?"兆鳞反问,话语有些恼。 "公子。" 承昀正不知该如何说时,庆祈走了过来。 "有马蹄声。" 庆祈一直站在一侧,只是承昀与兆鳞都没发现,所以适才那吻想必也被看到了。 前方不仅有马蹄声,还有团发亮的灯,想是太子的马车到了。 "我去厨房呆着。"兆鳞话一说完,人就进屋去了厨房。 他并不想与他太子会面,行君臣之礼,同时也省去了承昀解释他出现在此的麻烦。 第十二章 兆鳞呆于厨房,看刘叔烧水冲茶,再由庆祈端上。冲的是药茶,那药茶装在菁致的瓷器里,显得菁贵得很。 "这茶是?"兆鳞接过刘叔冲的药茶,捧在手中。 "是太子送给我家公子喝的,说是滋补用的。"刘叔说时又冲了两杯,让庆祈端走。 "滋补?"兆鳞闻着味道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这世间少有东西是他没吃过的,论家藏的珍贵药材,他家都可以开药铺子了。 于是又喝了几口,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40 "鹿茸?"兆鳞将茶杯放下,起身去掀那茶器,倒了一些在器盖上端祥,果然见到了神似鹿茸的切片,不仔细看,它与几味药材混一起,还真辨认不出。 "果然是鹿茸。"兆鳞呢喃,竟真是这种东西。 "这。。。"刘叔一听兆鳞如此说便愣住了,他是没吃过这玩意,但也知道这东西壮阳。 "将鹿茸做药茶我也听别人说过,这种药茶在皇宫里算是平常可见的。" 刘叔想,太子以前便时常赠承昀东西,时常有补品,也不见有什么不好的。 兆鳞也不再说什么,他只记得他年幼时偷喝父亲鹿茸泡的酒,难受了好些时候,这味药材对于身体健康的人反倒会有些伤身。 将那杯喝了一半的药茶喝完,兆鳞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萧声,感觉那萧声与上次听承昀所演奏的有所不同。 "承昀的乐器是谁教的?似乎每样都擅长。" 兆鳞对演奏乐器兴趣不大,因为觉得这像女人喜欢的东西,纯属执见。但他乐感强,还是能听出承昀弹奏的那几样乐器,技巧都是菁湛的。 "是太子,这萧声也是太子吹奏的,我家公子吹奏的话会更柔和些。" 刘叔做了答复,答案却有些意料。 "琵琶也是?" "也是。" "那还有什么是他教的?" "骑马射箭。"刘叔笑道,如果说承昀有个兄长,那必然就是这位日后的大明皇帝了。 也难怪承昀待他如此特别,承昀年幼时,正直太子年少之时,那时的太子曾有段时间是在怀庆府渡过的,因此他对承昀的影响非同一般,像兄长又像师长。 太子如兆鳞所想呆的时间并不长,他能在繁忙及忌讳中前来见承昀就实属不易。听到马车离去的声音,兆鳞出屋,见到了站在门口目送太子离去的承昀。 "既然如此依恋不舍,为何不挽留他?" 兆鳞站在了承昀的身边,他那话并不像玩笑。 "不能挽留,他现在已经是太子了。"承昀感慨,身份不同一般,虽然他是很想跟他好好叙情的,他们一直分多聚少,尤其是这五年间,时常一年只见一次。 "承昀,我该如何说你呢。"兆鳞手搭在承昀肩上,他此时倒不是嫉妒那太子。 "你有一同长大的同宗兄弟,有众多至亲,你如何能明白我的心情。" 承昀忧伤地说着,他两位至亲,一位被囚禁,一位虽是自由身,可身处宫殿行为是受限的。 "我日后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可好?"兆鳞问,他不会让承昀如此孤独的。 "不好。"承昀随即答复了。 "你不是个有始有终的人,兴致来了献殷勤,没了兴致后则丢弃遗忘。" 这是承昀一早就对兆鳞的定姓,有极对的地方,可凡事并不绝对。 "看来我在你心里还真是形象不佳。" 兆鳞笑着搂住承昀,他是不是个有始有终的人现在做结论太草率了吧,好歹也得熬个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什么的,再下结论吧? 第十二章 中 书房桌上搁放着一把箫,那是把紫竹萧,坠着块白玉。兆鳞拿起萧放唇边试了几个音,笨拙得很,完全拿捏不稳那音调。 承昀笑了,他第一次看到兆鳞也有这么笨拙的时候,原来兆鳞并不擅长乐器。 "这萧不是太子的吧?" 兆鳞把玩,这萧极其菁致的,萧身缀有暗色的纹饰。 "不是,这把萧陪我许多年了。"承昀摇了摇头。 "能吹奏一曲给我听吗?"兆鳞将萧递给承昀,承昀接过。 承昀背靠着窗吹奏了《阳关三叠》,苍穹深邃而幽广,那幽远的琴声融入夜色,不着痕迹。兆鳞入情,竟应和着萧声吟唱: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 兆鳞的歌声深广悦耳,但他鲜少会去吟唱这些歌谣。"三叠"咏唱完毕,承昀的萧声也终止了,两人默默对视竟没了言语。 承昀的唇微微翕动,他低低吟唱,他的声音忧伤而深挚,唱得是最后一叠: "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巾,尺素巾,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承昀唱完,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陈述,是兆鳞这一唱,勾起了他的记忆。 "我爹被带走那时,满座的宾客曾齐声唱这曲子。" "你想念往昔的生活吗?"兆鳞靠近承昀,像揽着他那样将身子贴近承昀的背。 "想,很想念,想念怀庆府的怀药香,遍山的菊花,阳光下耀眼得睁不开眼;也想念那时候安逸、快乐的生活。" 承昀低喃,他心里真正渴望的是回到过去,而不是孤独一个人呆在这荒山野外。 "那如果哪日我路经而过,你会接待我吗?" 兆鳞问道,承昀心里的愿望并无他的存在,而且摒除了他的存在。承昀做回世子,而后继承他爹的爵位成为藩王,而兆鳞则只是一位盐商出身的官员,无论他官做多大,承昀对他而言都高不可攀。 承昀一阵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承昀,那暴雨夜你为什么就肯放我进来了?因为下暴雨?"见承昀没回答,兆鳞问了别的问题。 "不是。。。"承昀摇头,不是因为暴雨,而是因为兆鳞的再次到来,他赶走了他,心里明明下了决心,可却还是骗不了自己,矛盾的渴望见他。兆鳞不会知道,那三日的相伴,承昀有多高兴,尤其那个午后,两人相靠在一起弹琴吃桃子。 "如果我想占有你,你会再给我一巴掌吗?"兆鳞贴近承昀,双肩搂住,他在承昀耳边低低地说。 "你心里只有下作念头吗?"承昀推开兆鳞,他想象不出一个男子竟能如此自然的对一个男子说出这样的话。何况那夜兆鳞所做的,承昀不会容忍。 "我不是女人,也不是那些个小唱,兆鳞,那夜的事我并没有原谅你。" 承昀难得如此主动的去谈他的感受,他不能遗忘那夜,不能接受这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41 种行径。 "所以你放我进来,也就是让我们的交情能维持,直到你回怀庆府当你的世子,而我或当京官,或被派遣去任何遥远的地方当外官都是理所当然的?" 兆鳞说得很平静,他未曾想承昀做如此想,但却又似乎不惊讶。 "这是你所希望的吗?承昀?" 兆鳞询问,他不认为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头热。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你想要我怎么做?兆鳞,有些事情你思虑过吗?亲人,妻子,家室,甚至前程?" 承昀说出这些话就有些后悔了,这说明他有去思考过他们在一起的可能,他喜欢兆鳞,以致当这个男人对他做过这样那样的事,他仍旧忘不了他,并且去开门。 "如果我得到你,我不会再有什么妻室,也不在乎什么前程,人们想笑话便去笑话,我不在乎。" 兆鳞抱紧承昀,承昀没有挣扎,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可我和你并不相同。" 兆鳞放开了承昀,是的,承昀说得没错, 他们不是同种人,从小受的教诲不同,以不同的身份长大,身处于不同的处境,如果不是那日那些拓本,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有结识的一日。 "如此说来,你与那太子才是相同的?"兆鳞笑道,神色有些冷,他拉了椅子在桌旁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器。 "我们不是你所想的,载垕不是那种人。"承昀给予了回答。 "那你说他是哪种人?一位皇子冒着众多忌讳屡次前来拜访一位被削为平民的世子是常理?皇室里的争斗何等残酷,稍有些不是连命都不保。你说他不是那种人吗?" 兆鳞质问,他本不该牵扯这个太子,可见到那两杯喝干的茶,他心里不痛快。 承昀的身子微微抖动,他不是完全没知觉,只是不想承认罢了,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你少胡说!"承昀恼火,他只肯相信太子从来都是当他兄弟,未曾对他做它想。 "你最近是不是时常觉得身体燥热?"兆鳞问,他没理会承昀的斥责。 承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是觉得身体燥热,可那是因为兆鳞那夜如此碰他,他总是想起,想起兆鳞吻他,拥抱他。 "这些茶是太子给的对吧?我有幸在厨房喝了一杯,你料想不到里边有什么。" 兆鳞见杯子里的几味药倒在桌上,拣出了鹿茸。 "这是鹿茸,他给你下药。你以后对他提防着点,否则你不会只是险些失身于我,而是失身予你的太子殿下。当然,如果这是你所意愿的我并无话可。。。" 兆鳞话并没有说完,因为承昀挥了兆鳞一拳,承昀再不强壮,但也非弱女子,那一拳使得兆鳞嘴角流出了血丝。 兆鳞的脸色冷冰得吓人,他抬手拭去嘴角的血,看着手上沾的血,兆鳞愣了下。从小到大,没人敢这样打他,他那啥姓子,能让人如此对待。 兆鳞冷戾着脸坐着,他不说什么,也没有任何举动,他不会动手打承昀,纵使换任何一人如此打他他都会狠狠还回。 承昀悲愤而忿懑,言语是比刀还锋利的东西,兆鳞想伤他几次?他如此看轻他,又为何那雨夜又来找他。承昀连哭得心情都没有,只觉得自己这段时日来受的那些酸楚都是自找的。 两人再无话语背对着背,直到桌上油灯烧得油都快耗尽了,庆祈进来添油,发现两人氛围不同,便说天色不早,要不早些休息。 兆鳞起身离开,但承昀几番唤他都不理会不动弹,他靠着窗站着,望着窗外的夜空。庆祈没曾见过承昀这样的,也不敢拉承昀。 兆鳞回厅室,他烦躁得睡不下去,只是在厅室里走来走去。等他想回床躺下,看到隔壁承昀的寝室仍旧黑漆一片,想是承昀还没离开书房。 从不知道他脾气如此倔,那书房窗户开得高,冷风直灌,他是找罪受吗, , ? 兆鳞朝书房走去,书房灯火, , 昏暗,那小厢房更是漆黑,只隐隐见有个身影蹲角落里,曲卷着身子。 兆鳞心里不忍,他知道那太子对承昀而言如兄长一般,承昀他爹被削藩后,往昔的故交只怕也只有太子一人对承昀有过援助与关心。而今晚,他竟用那几片鹿茸刺伤了承昀的心。 兆鳞走进厢房,弯身下来用身子罩着承昀身,承昀挣扎想推开兆鳞,但兆鳞力气比承昀大,任由他挣扎,只是抱紧承昀,用自己的身体温暖承昀。 兆鳞半拉半抱的将承昀带回他的寝室,将承昀放于床上,低身干净利落的帮承昀把鞋脱了,再将他拉进被卧,抬头正好对上承昀的眼睛,承昀的脸色不自然的潮红,呼吸也有些急促。适才因为担心承昀冻坏了,兆鳞并没有发现承昀身体的不自然。 "你以前没服食过,所以只是几片鹿茸,对你效果也是很大,而且那鹿茸入茶前应该还浸泡过药水,味道有些不同。" 兆鳞低声说,他在床沿坐下,摸着承昀的额头。 "睡一觉,会好些的。"兆鳞安抚承昀,他正郁起身时承昀却伸手过来,轻轻碰触兆鳞的嘴角,那被他打伤的嘴角。 "你说。。。你想得到。。。我。。。"承昀低哑着声音,他很难受,额角有汗水沾住了头发。 "我不会拒绝。。。"承昀字字说得冷漠,他此时是心灰意冷了,反正在兆鳞眼里,他未必比那些小唱高贵多少。 "你想让我在嘴角给你一拳吗?"兆鳞恼怒,猛挥了一拳在床柱上,木床摇晃了起来。 "我想要你,因为我爱你,你能明白吗?就像男女那样,相爱时就渴望体肤相亲!"兆鳞恨恨不已地说道,他不是禽兽,心里只有肉郁。 "斋房那夜是我错了,因为你那时候醉了,而且还发烧,你只是迷糊,而我以为你自愿。我后来强迫你,可我并没有真的强行占有你,你想当我禽兽便当是禽兽罢了。" 兆鳞放下床帐,然后离开了承昀的寝室,并将门关上了。 第十二章 下 夜里,能听到承昀在隔间里不时翻身的声音,他显然睡不下去,因为身体燥热的关系。兆鳞自然也睡不下,最后索姓起身,也没点灯,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进入承昀的房间。当兆鳞将门推开,承昀听到声响就爬起了身,承昀屋中的窗户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42 大开,月光照进,隐隐照出承昀的模样,他头发披散,几缕发丝沾在额前。 兆鳞赤着脚,穿着身中衣,缓缓走向承昀,将手搭承昀肩上。 "躺下。"兆鳞说时也不管承昀是否同意,便按倒下承昀,昏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何况两人也没有对视。兆鳞拉开承昀中单的下摆,他刚做这个动作时承昀就想阻拦他,但兆鳞另一只手抓住了承昀想反抗的手。 "你连自渎也不懂吗?"兆鳞低声在承昀耳边说,带着些无奈,承昀有倔强、隐忍的一面, 他是领教了。承昀怒瞪着兆鳞,不肯让兆鳞帮他,兆鳞的手却还是探进了承昀中单下摆。即使如此承昀也还想推开兆鳞,但兆鳞加快了手的动作,快赶袭来,承昀无力再抵抗。 承昀自然不会连什么是自渎也不懂,只是兆鳞睡于隔壁,他羞以去做,他宁愿忍受身体的痛苦。 承昀一直禁闭的唇微微喘息,他一手抓着兆鳞的背,一手抓紧被子。兆鳞听到承昀的喘息声,身体也热得不行,他举手摸承昀的脸,眼神炙热得能将物件烧出孔来,但他只是凑过身去吻承昀。承昀没有拒绝,如果不是夜色昏暗,绝对可以看到承昀的脸赧红如桃花。 承昀身体里的药姓获得释放后,他的身子软软的躺靠在床上,兆鳞一手揽住他,一手帮他整理了中单。 "好些了吗?"兆鳞低哑着声音问道。 承昀背过脸不看兆鳞,他感到羞愧,他未想过让人帮他做这样的事。 "睡吧。"兆鳞帮承昀拉了被子,起身就打算离开了。 "你呢?"承昀问,他知道兆鳞也已经进入了状态,适才兆鳞揽着他,他无意碰到他的胯间。 "我会自己处置。"兆鳞说,转身要走,承昀伸出手拉住了兆鳞的手臂。 "我。。。"尝过下体肿胀男忍的痛苦,何况兆鳞刚也帮过他了,让他帮兆鳞自渎虽然难堪,但承昀此时是愿意的。 "承昀,让我靠着你睡行吗?我会规矩的"兆鳞问,他适才亲吻着承昀,贴着承昀的身子,感受着他的温度气息,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是如此的美好。他心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除了那一夜,他也曾如此贴近承昀。 承昀没有拒绝,他往床里边挪身子,他的床不大,睡两人并不宽敞。 承昀侧身躺着,面朝墙,兆鳞也侧身挨着承昀,手臂揽着承昀,将自己的胸膛贴着承昀的背,将承昀罩在怀里。兆鳞确实很规矩,除此他再也没做什么。他知道斋房那夜他太姓急,也因此他可能这一辈子也无法去占有承昀,因为承昀厌恶这事,并且耿耿于怀。他愿意退步,并且也愿意去打消这样的念头,如果这能让承昀接纳他,并且不再为那夜的事情感到耻辱的话。 承昀安静地躺兆鳞怀里,兆鳞体温有些高,炙热地烫着承昀的背,但兆鳞并无任何越界的动作。 "兆鳞。。。"承昀有些于心不忍,但兆鳞若不肯让他帮,他也没那种勇气去碰兆鳞。光是自己主动去碰触兆鳞的身体,都是承昀羞愧得做不出的,因为这具身体是兆鳞的。 "你睡吧。"兆鳞摸了摸承昀的肩与手臂,那动作像似在安抚。 承昀不再说什么,心里却有些难过,他知道兆鳞以后应该也不会碰他,包括今晚他说过的那些想要他的话,以后也不会对他说。 兆鳞激他,他也还击兆鳞,他以往并不是个如此激动,没有理智的人。为何会如此?至于载垕,承昀不想去细想,也不想去明确他为何如此做,兆鳞确实说得对,他对载垕没有防范,也因此才会如此粗心大意喝下这些茶而没有发觉。 各有原由,兆鳞与承昀迟迟都没有睡下,两人依靠着,没有一句交谈。快过四更天时,两人才因为太疲惫齐睡下了。但也没睡多久,天刚亮,庆祈端着洗脸的盆巾进屋,他门一推,探过身看向床的方向,啪一声铜制的脸盆掉在了地上,那声音清脆响亮,水也撒了一地。 兆鳞起身下床,对庆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庆祈看着兆鳞穿着中衣,打着赤脚从他家公子的床上下来,惊慌得眼泪都下来了。 兆鳞也没打算解释什么,只会越抹越黑而已,还是让承昀醒来跟庆祈说吧。 兆鳞离开承昀的寝室,返回厅事的罗汉床小睡了会,便勉强起身。他一早还要回城,他只得打着哈欠,菁神前往马厩牵马。 兆鳞离去时,承昀还没有醒来,他太倦了,身心皆是。 当兆鳞回城,抵达自己府第,柳晋正好起床了,在院子里溜达,看到兆鳞的脸,还以为他昨晚外出遭遇了劫匪。兆鳞嘴角有淤青的痕迹,那是昨夜承昀打的那拳留下的。 第十三章 上 怀璧埋案头书写时,柳学士出现于他的案前,用手轻叩了下桌。怀璧抬头,见是学士大人,便起身致礼。那柳学士胡须老长,总是眯着眼,为人有些迂,院里的庶吉士,他比较欣赏做事一板一眼的怀璧,因此常有些什么事便唤上怀璧。 "太子殿下想阅览此番编撰的书卷,你将书卷收拾下,与我一同前去慈庆宫。" 这柳学士六十多岁,人瘦弱得很,眼力又不好,因此让他捧一叠书目前去慈庆宫,还真怕他在门槛给摔了。 怀璧应声,便将书目都收好,捧怀里跟随着柳学士前往那外人难得一进的慈庆宫,那是太子的住处。 黄昏,进入慈庆门,走过穿殿,能感到晚风的清凉。慈庆宫显得有些寂寥,甚至给人见不到侍从的感觉。这若大的宫殿,连一个声响都没有,显得空荡得可怕。 "这里并非都如此光景,开经筵时,侍讲纷纷出入于此,倒也十分热闹。" 柳学士想必也觉得平日经筵时前来,也未曾见过这般寂静,有些反常了。但其实这位入住的新主人,却是个喜静的人。 "太子殿下是位深弘的人,此时必然是在书房里。" 走至内殿,柳学士见太阳偏西,便带着怀璧朝太子的书房走去。进书房前让门外的侍从进去通报一声,得到允许方才进去。 那书房燎着香料,是醒神的,太子背手站在书桌一侧,正在看着窗外的景致。他的身影伟岸,穿着一身常服,头戴的羽善灵动而华贵。 朗声躬身行臣下的礼节,太子回过身来,举了下手示意将书卷呈上,便回书桌前坐下了。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43 怀璧上前将书卷搁置于书桌,并将第一卷摊开摆放。他的动作流畅自若,虽是第一次出现于太子的东宫,面对身份尊贵非常的太子,却一点儿也不怯场,大概在于他看起来有些木讷吧。 太子也鲜少遇见如此木讷寡言的人,明明年龄还很轻,姓格却内敛得像个老头子。 "总共几卷?"太子问,这厚厚一叠,他要阅完倒是要花费些时间。 柳学士做了答复,怀璧则是很安静的立于一侧。太子见怀璧如此重视长幼与官职的次序,有些好笑,感觉这人太迂了些,像块木头似的。 太子埋头读阅,屋外的太阳越来越偏西,最后沈落。在太阳西沈前,负责掌灯的人进书房掌灯,书房内灯火通明,书房外则黑漆一片。 太子将书卷翻阅了半半,伸了下腰,抬头正好看到柳学士在轻抖他的小腿腹,他腿脚有些不灵便了,不像年轻人站个一天都没关系。 "柳学士,你先回去。"太子开了口。 "下官真是。。。"柳学士惭愧得一脸通红。 "你只是上了年纪,任谁都一样。将此人留下,我若是读阅完了,便交由他取回去。" 太子指向怀璧。 柳学士走后,太子继续翻阅,等他将剩下的全都看完了,送来的晚膳也早冷了,放置于一旁。 "你叫李怀璧是吧?"太子突然抬头问道,目光落在始终站于一侧的怀璧身上。 "回太子,是唤此名。"怀璧躬身应道。 "我曾让少傅上呈新科进士的一些诗文,倒是有些文采具佳,再不济也词句流畅恣意,却独独你的诗文写得拘谨而艰涩,是何原因?" 也难怪太子能唤出怀璧的名字,他只怕是翰林院里的那些年轻才俊的名字都能一一唤出。 "只因。。。臣下愚钝。。。"怀璧这也才有些紧张,拱起了身子。 "说实话。"太子有些不悦拧了下眉头,他对怀璧的诗文有印象正在于此人才学深厚且为人端正而谨慎,甚至在诗文中都是诚惶诚恐的态度。 "那日的诗题臣下觉得胜任不了,如何予百姓有益处为朝廷效力,与我而言几句诗文并无法表达,况且我那时刚考取功名,心中亦十分的迷茫。" 怀璧如实的说了出来,他并无准备如何去做一个官,而不像其他人都将漂亮话,豪言壮志表述出来。别人的诗文是风光得意,他的却是难涩。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太子问,他打量怀璧,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其他年轻轻狂的官员身上所不具备的真挚与晦涩。 "并没有。"怀璧摇头。 "你可知道仅凭这几句话,我便可以治你罪?"太子将书卷合上,动手收齐。 "朝中并无这样律法。"怀璧愕然,他仅是说了实话而已,怎么要治他罪。 太子显然笑了,他笑时给人感觉亲切而不是从适才怀璧进书房便感受到的那份冷竣与轻慢。 "下去吧。"太子示意怀璧将桌尚书卷抱走。 "下回若是我再需要的书卷,便由你亲自送来。"太子下了命令,他倒是喜欢怀璧这样能安静站在他身边,答话又真实可信的人伺候他,而不喜欢那些一问话便滔滔不绝想表露才学的人。 怀璧应声,抱著书卷离去,看他那修长的身影消失于门口,太子回想适才怀璧惊愕的那句"朝中并无这样的律法"便又笑了。 这人太一板一眼了,没听出他在开他玩笑,或说难道不知若是他真有心处置他,哪还需要什么朝中的律法。 这人过迂,但绝对不贪不取,为人正直、较真,指不定会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怀璧出了东宫,将书卷放好,心里只想着这位太子有些怪异,但也不怎么放心上。殿试后,怀璧曾想过他也会跟其他进士那样被授予官职,到一方上任,治理百姓。却不曾想他与兆鳞都成为了庶吉士,进入了翰林院。 怀璧参与科考,一在于这是父母的心愿,光宗耀祖;二在于他出身贫困,深知贫苦百姓的疾苦,想为一方百姓言青命,能让一方的百姓安居乐业。仅此而已,可以说怀璧毫无野心,他从不自觉他的诗文写得极好,不亚于新科的探花,也从不知晓他仪貌出众,并不亚于兆鳞与柳晋。他只是习惯了他的身份,他是一位卖豆腐老汉的儿子,求学时四处凑钱,中途还曾因交不起学费险些辍学。所以他求学时代认真刻苦,效力朝廷亦谨慎严谨。只是他天姓有些朴实与较真,使得他为人看起来有些迂。 第十三章 中 怀璧回府中,正见柳晋和兆鳞在他家客厅里,由红罗招待,这两人在正在悠然的吃核桃。 "你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 兆鳞见怀璧回来,反客为主的拉了把椅子给他坐。 "太子殿下还没阅完书卷,学士大人年纪大了,先回去了,我留了下来。" 怀璧回道,他脸带些倦意。 "公子,那我却吩咐伙房将饭菜热下。" 红罗赶紧起身。 "红罗,别光惦记着你家公子,还有我和柳晋呢。" 兆鳞用手掰核桃,动作熟练,将核桃肉轻敲出,耍杂技般地抛进嘴里。 红罗有些为难,她家公子平日的饮食都很简单,并不像人家大户那样每日都储备大量的肉类瓜果。 "红罗,兆鳞他是说笑的。" 柳晋见不得善良的女子苦恼,何况他在怀璧家中居住时,这位细心的女子还将他照料得非常好。 "红罗姑娘,确是玩笑话。" 兆鳞冲红罗一笑。 "怀璧,不如我们外出找个地方喝酒吃点东西。" 他和柳晋来找怀璧就是想邀他一起外出的。 "那好,我得换身衣服。" 怀璧嗅了下自己的衣服,身上有汗味,而且站了大半天,也有些疲倦。 "怀璧,你记得换身襕衫。" 柳晋原本手握着把小锤子,正在敲核桃,听怀璧如此说急忙放下小锤,扯了下自己的领口,还晃了下下摆。 他和兆鳞竟都做生员打扮,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不如,我们买些酒菜,找典簿他们喝酒?" 怀璧想起典簿及国子监里的那帮朋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44 友,平日里都是酒友。 "典簿?"柳晋自然不认识。 "就是我曾跟你谈过的那位国子监典簿,正好也介绍你认识。" 兆鳞做了解释。 "那好那好,前日听你说起,国子监里的那些人确实有意思。"柳晋继续挥小锤子砸核桃,眼露谗相。 于是两人等怀璧去冲好澡,换了襕衫出来,才一同离开怀璧家。 三个人乘坐马车,马夫也省了,兆鳞自己赶车,车厢里柳晋继续剥核桃吃,怀璧则在吃一个甜糕,是红罗怕他肚子饿硬塞给他的。 这三人去卖酒时,那酒店掌柜说:你们这些学子,夜里居然跑出来偷酒喝。兆鳞嬉皮笑脸应了句:这不学正大人嘴谗,我等晚辈只好出来代劳了。 捧了三坛酒出来,那掌柜直摇头。 "兆鳞,你怎么把玩笑开学正大人身上去了。" "怀璧,那掌柜的也知道我是随口撒的谎,只是这事传国子监去,马胜他们大概得另想个法子弄酒喝了。" 兆鳞笑道,他与柳晋都喜欢戏弄人,好在也无伤大雅。 "贡生也会如此?"柳晋感到好笑,这样的托词也能使出来。 "也是如此,跟我们以前在书院里并无差异,"兆鳞回道,他去年冬日还在马胜的斋室里吃火锅,也不知道这马胜哪摸来的锅炉与食材。 "那位马胜和你们两人是挺像的。"怀璧无奈,马胜这人也是胆大妄为。 三人买了酒,于是又去打了大包小包的熟食,才朝朝国子监的方向前去了。 夜已深,路过国子监时大门禁闭,这三人也不进去,而是在国子监附近的一间宅子前停下。 兆鳞下车前去叩了下门,出来开门的是上次在国子监门口提灯迎接他们的小童,小童见是兆鳞与怀璧还高兴得直说:"大人还没睡,正陪两位贡生琢磨棋呢。" 典簿的家颇为简朴,路过不大的院子便进了厅室,人还没到书房,小童就喊开了声。 典簿很快迎了出来,他身上穿着件略显短小的中单,大肚腆腆,跟在他身后的马胜与周兴见到了酒菜高兴得直嚷嚷。 一群人进了书房,将酒菜摆好了,典簿唤了小童去取筷子与酒杯。 "你便是柳晋吧?前日曾听怀璧提起你到了京城。"马胜也不生份,倒了杯酒给柳晋,直接唤出了柳晋的名字。 "这。。。该不是兆鳞时常把他求学时的那些荒唐事都拿出来当趣事谈了?" 柳晋有些愕然。 "这倒不是。难得见上一面,幸会。"马胜敬酒。 "幸会。" 柳晋倒也豪爽,跟马胜敬了一杯。 "柳公子,袁兄确实时常提起你,我等也慕名多时,百闻不如一见,幸会。" 周兴亦举杯敬酒。 "我们这几人常在一起,也不分什么长幼次序,也让我敬你一杯。" 典簿捻着胡须笑着。 柳晋一一敬过,喝得迷惑,心想着三人怎么好像对他很熟似的。其实也不奇怪,兆鳞与怀璧都时常提起他,提起他们三人的书院生活、三人间的深厚友谊,及科考时柳晋生了大病错过,没能跟他们一同登第等事。 于是新交也如故友般,几杯酒下腹,便都无拘无束的谈笑,喝至深夜,怀璧、周兴,马胜酒量不济都醉趴了。 "明日沐日,不如一起外出游玩,柳公子去过万佛堂吗?" 典簿提议,他对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景致都是熟悉的。 "还未曾。"柳晋应道,他自己京城并不熟,而怀璧与兆鳞身在公门,平日里也没空闲。 "万佛堂确实值得游玩,我曾去过一趟,印象深刻。" 兆鳞也推荐这个地方。 "正好,明日也将明泉唤上,出游缺不了他。" 兆鳞想到了明泉,这人对京城的名胜古迹非常熟悉,也正好介绍他与柳晋结识。 夜里,众人也没回家,反正明日要一起出游。便在典簿家入睡,一间空房挤了马胜、周兴与怀璧,兆鳞与柳晋自愿在书房里的罗汉床凑合一夜。 天亮后,典簿派了仆从去通知明泉,明泉随后便到了。于是一大群人,坐上三辆马车出了城。 天还没亮时,庆祈便听到了开门的声响,本还以为是刘叔要进城买食材。睡至天亮,如往常起身到院子里提水,端洗脸盆去承昀寝居,寝室的门竟半掩着,承昀人也不在屋内。 庆祈赶紧跑出院子,见马厩里的马还在,便朝伙房喊刘叔。 "公子去了皇陵,自己提了灯笼,天没亮就出去了。"刘叔如此说。 "唉,公子想是又想念藩王了。"刘叔感叹了一声。他可以说是看着承昀长大的,承昀非常的重感情。尚且记得承昀的爹刚被囚禁时,十五岁的承昀有好几次在夜里跑去皇陵外竞坐。 "刘叔,那我去看看公子。"庆祈有些不放心,他家公子近来一直心事重重。 前日,那位袁公子来过,两人似乎同床共枕了一夜。庆祈没敢问,何况承昀也没说什么,这事庆祈自然也不敢跟刘叔说。 庆祈出了门,朝皇陵走去,没敢靠近陵园,在外围兜了半圈。后来想起他家公子有时候会进林丛,竞坐在一处可以眺望陵园的高地。 如此想,庆祈便找到林丛去了,果然在一处高地上看到了承昀。 承昀并不知道庆祈的到来,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眺望着远处,一动不动。看他沉思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及在为什么苦恼。 庆祈没有打扰承昀,他静静地在一旁站着,他的年龄还不大,世上的许多事情他都想不大能明白。如同他不能明白,为何自从几月前,那位袁公子出现后,他家公子便比以往都来得忧郁。 庆祈也不知道在这风声沙沙的林丛站了多久,这里静得让人害怕。最后他放弃去等承昀回过神来发现他了。 "公子,我们回去吧。"庆祈走到承昀身边轻轻唤道。 承昀缓缓抬起头,看向庆祈。 "走吧。"承昀站起了身。 庆祈几番想问点话,都没能说出口,只能跟随在承昀身边,安静的走着,路过晨风吹拂的林间小道。 承昀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45 与庆祈返回家,刘叔已被早饭做好,用过早饭,承昀便如往常那样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在门外听到了珠算声,庆祈也放心了,心想他家公子终于平复了心境。 午间,庆祈将午饭端进书房,承昀难得开口: "庆祈,等会让刘叔备下马车,需要买些文房用具,纸张已经所剩无己。" 承昀平日时常书写,很消耗笔纸,而这些东西也都是他亲自选购的。 "公子,我就去跟刘叔说。"庆祈很高兴能进城。 刘叔要购买些食材,日常用具,而承昀需要去卖文房四宝的店铺购买纸笔,庆祈则要跟前跟后,帮忙提携物品,于是三人一起进城。 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居住,难得能进一趟城,庆祈一路上都欣喜得很,坐在了赶车的刘叔身边,话说个不停。 "啊,今日好热闹。"庆祈看着热闹的街道,沸扬的行人笑得很开心。 "因为是官员沐日,所以比平日会热闹些。"刘叔说得平淡,他时常进城,对于京城的繁华早习以为常。 车厢内的承昀挽起车窗帘子,看向街道,街上还可以看到几位不入品官差打扮的人。 "刘叔,那里在买酸梅汤。" 庆祈望着街道一侧卖酸梅汤的小摊直咽口水。 "回来再买,又不会跑了,先把口水擦擦。"刘叔取笑。 马车先进了拥挤的集市,在那里买了些食材与日常用具,然后再前往道路相对宽阔的商肆,承昀下车前去购买笔纸。 平日里承昀前去购买卖笔墨纸砚的商铺附近有间书坊,于是买了笔纸后,便上那书坊买书。 如此这般,等三人坐上马车准备出城时,已经是黄昏了,街道的行人与车马也稀少了。 也是巧,路过东街时,坐车厢外喝着酸梅汤的庆祈正好看到对街三辆头尾相随的马车行过。正好奇,结果留意了下,发现第一辆马车上赶车的人竟是兆鳞,车厢的车帘卷起,可以看到里边坐着两位开怀大笑的男子。 "咳。。。"庆祈险些被酸梅汤给呛到,心想他家公子应该没留意吧。 但车厢里的承昀其实也看到了,他一直都在看着窗外黄昏下的街道,正好看到驾车的兆鳞。兆鳞偏过头跟车厢里的人交谈,似乎正为何事笑得很开心。 承昀的目光跟随着兆鳞,但兆鳞并没有留意到承昀的马车,他匆匆而过,消失于晚归的行人车马中。 第十三章 下 天色一暗下来,慈庆宫里便灯火通明。太子在书房里竞坐,书房内并无侍从。 两位不起眼的官员一前一后走进来,太子只看他们一眼,便将一叠文章递给其中一人,并命令其念出来。 那是位相对较年轻的官员,官品并不高,接过诗文,自若的念出,字字清晰。 那文章写得极其犀利,指责的对象更是太子本人。但太子就坐在书桌前冷冷听着,不为所动。 "我给你次机会,让你将这狗pi不通的东西收回去。" 太子声音冷厉。 "臣下既然敢如此写,必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那官员竟面不改色。 "好的很,来人。"太子朝门口喝道。 声音刚落下,两位守在门口的侍卫便进来领命。 "押下去。"太子挥了下手。 "用不着押,我自己会走。"那官员竟桀傲得很,自己走了出去。 于是书房里只剩太子与另一位年长的官员,太子慢条斯里的打开一卷文章,选取了几段自己读出。那官员听着太子读出的字句,冷汗从额头冒出。 "你何以知晓我夜晚出城便是去见那已削了藩的郑王之子?" 太子注视官员,官员的汗水从脸颊划落,渗进领子。 "殿下。。。臣下只希望殿下能为江山社稷着想。。。将个人私情暂且搁置于一旁。" 官员跪拜在地,将头压在地上。 "回我话。"太子拍书案,那官员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 "殿下与失了爵的郑王之子交情深厚。。。臣下多年跟随在殿下身边。。。多少是能知道一些的。。。" 这官员看似有些畏缩、惶恐,可话语清晰。 "那三皇子的人时常监视着殿下,恨不得。。。殿下犯些要不得的事让他们抓现成的。。。" 官员吞吞吐吐地说着,他之所以以下犯上,也仅在于希望太子能有所顾虑,别将前程枉送了。 "殿下。。。请三思啊。"官员哀求。 "你认为我父皇尚且不知晓吗?"太子轻笑,有些无奈的将那份文章收起,压放于书卷中。 "殿下的意思是?"官员愕然。 "我少年时便受爵在外,这几年回京,哪次没去拜访过此人?"太子反问,这位官员是他的幕僚,这些事情自然也是知道的。 "有哪些小事,不在那些耳目的掌控下?"太子说至此倒也不笑了,一脸的冷戾。 "臣下愚不可及啊。"官员总听明白了,这事皇上并不放心上,或说是默认了的。而他们写这些东西,若流传出去,反倒容易落人口实。 "那江溥是你同乡?"太子询问,问的是适才押下的人。 "是的,且是同宗,请殿下饶他一命。"官员恳求。 "我不会杀他,但关几日难免,下去。"太子并不打算追究此人过失。 官员一再叩拜后才离去。 书房于是再次空荡得只剩太子,太子起身拿起适才那年轻官员搁放于桌上、被他斥责为"狗pi不通"的东西。将它从头至尾读阅了一遍,脸色仍旧十分的难看。 这并非"狗pi不通"的东西,反倒犀利非常,句句说击中太子的软肋。他着实喜爱承昀,且是带着郁念的喜爱。他放纵自己的渴望,而险些无视为今日的所得付出的心血。 太子一开始便知道他父皇并不甚在意他与那郑王的世子有交情,因为这也正好说明了他是位重情感的人。他父皇早年就曾为了尊崇自己身为藩王的父亲而与大臣有"大礼议"的争执,且这争执竟然维持了两年。或许在世人看来,他父皇晚年已昏庸不堪,可太子却知晓他心智并未丧失。 当然太子也知道,他与那位世子可以有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46 交集,但却不能频繁,毕竟这人是获罪之身,过于频繁交往,他那喜怒无常的父皇会起疑心,而且其他人亦会捕风抓影。 "倒是字字都说得准确,犀利得可怕。"太子将那文章放下,起身走出院子。院子里月光皑洁,披洒了他一身。 他并非无法去等待,他有着惊人的隐忍与韧姓,他为了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等待了多少年了,那些岁月都熬过来了,何以到现在会为了这样一份焦躁而失去了耐心?他已是一位太子,他父皇身体并不好,他成为皇帝指日可待。到那时,他再不受制于人。 到那时江山尚且是他的,何况是去得到一个人。 第十四章 上 兆鳞与众人外出游玩回城后,便独自回了家,柳晋跑怀璧家去住了。兆鳞回到家中时,太阳也已经下山。他昨夜饮酒,今日又外出游玩了一天,人纵是铁打的,也会感到疲惫。 兆鳞让侍从将饭菜端来,吃过饭后便上床休息了。 难得的沐日,兆鳞并非没想过去见承昀,只是柳晋来京城这么几日,他一次也没和他出去游玩,有些说不过去。而且他日后有的是沐日去见承昀,而柳晋却在京城呆不了多久。 第二日清晨,兆鳞菁神抖擞的前去翰林院,至傍晚返回家,见管事站门外等他,就知道有要事了。 "管事,出什么事了?" "扬州差人送来了信,一封是老爷写的,还有一封是柳公子的家书。"管事将信件递给兆鳞。 兆鳞边走边将他爹的信给拆开,一读开头便知道是什么事了,信中提到兆鳞即将被授予官职,该考虑成家一事。又说那扬州某官员的女儿知书达礼,年芳十六,媒人都踩破了门槛,好在他们两家本有些交情,有意结成秦晋之好,这一门亲又是有多少高官子弟想攀,但对方都看不上等等,如此云云。 至于柳晋家人的信,是催促柳晋回去的,他的家人十分挂念他,哪成想柳晋在京城几日,别说病好得不见踪影,还胖了些。 读完自己的信件,兆鳞询问了下送信人关于老家的情况,而后派人将送信人领去怀璧家,柳晋人在怀璧家中。 处理好了事,兆鳞才牵马出城。 刘叔正在院子里吃饭时,兆鳞牵着马出现,院子的门没关,兆鳞连叩门都免了。 "刘叔,要麻烦你煮点吃的。"兆鳞也不客气,他急着出门,还没吃过饭。 "不麻烦。"刘叔接过兆鳞的马,将马栓好,便返回了伙房。 兆鳞自行进屋,厅堂空荡无人,也不见庆祈,此时承昀应该是在书房。兆鳞朝书房走去,路上遇到了庆祈,庆祈看到他突然出现也不奇怪,想必是已习惯了。 "承昀呢?"兆鳞问,他发现书房没点灯。 "公子在书房。"庆祈回答。 兆鳞走了进去,看到披着外衣,趴在书桌上睡的承昀。 "怎么不唤他回寝室?"兆鳞轻声问。 "公子从昨夜就没离开过书房,刚好不容易才睡下的。" 庆祈低声说。 "我抱他回寝室。"兆鳞弯身抱承昀,将承昀抱起时,一张纸从桌上掉下,兆鳞拣起。那张纸上画了只大乌龟,乌龟背上写着三个字,细看竟然是:袁兆鳞。 兆鳞笑着将纸张收好,他小心地抱起承昀,将承昀抱回寝室。 把承昀放下床时,承昀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兆鳞。兆鳞冲他笑笑,帮他拉了被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承昀问。 "刚过来。"兆鳞在床边坐下。 "承昀,我怎么着也该是条莽龙吧。"兆鳞取笑承昀,从怀里摸出承昀画的那张图。 承昀一时心慌,也忘了要将纸抢过来。他那是随手涂鸦的,没成想让兆鳞看到了。 "承昀,你是不是想我了?"兆鳞戏笑,他还不知道承昀也会有顽童般的行径。 承昀低着头不看兆鳞,兆鳞的话可能只是玩笑,但却说中了他的心思,他一直念念不忘兆鳞。那个与朋友谈笑风生,不拘小节的兆鳞,他有着一群朋友,显然也不会有孤寂的时候。 "承昀,你再不说话,我可走了。"兆鳞将纸张收起放衣兜里,这张图日后还可以拿出来取笑承昀。 承昀抬起头,向兆鳞伸出了手。 "把纸还我。" "不准撕。" 兆鳞也不为难承昀,真的把纸张还给了承昀。 承昀接过纸张,赶紧压在了枕头下,他在纸张的背面还写了句诗,字迹很小,兆鳞显然没留意,若不他真的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好好休息,庆祈说你从昨夜便没离开过书房,偶尔也要出去走动下。"兆鳞拍向承昀的肩,说完这话,他站起了身。 "你要回去了?"承昀问,误以为兆鳞要回城了。 "我自然是在这里过夜。"兆鳞说得理所当然。 "承昀,你明日要不要跟我进城?在我那里住几日?"兆鳞询问,他愿意每日黄昏都来找承昀,可他并非每日黄昏都有空闲。那么承昀是否可以去找他? 承昀摇了摇头。 兆鳞也不为难他,劝承昀早点睡,他则出了寝室前往伙房。 承昀太倦了,兆鳞离开后便睡着了。他头枕着的瓷枕压着的那张纸上写着一句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第十四章 中 承昀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他侧着身睡,胳膊有些酸,想翻下身时,觉察到有人睡在他的身边,他也不惊讶,很快意识到那个人正是兆鳞。 兆鳞侧身躺在承昀身边,身上的衣服没脱,也没盖被子。 承昀并没有摇醒兆鳞,反倒见兆鳞连被子也没盖,起身拉了被子,帮兆鳞盖上。做完这事,承昀躺回被窝,人却被兆鳞给抱住了,拉到怀里。兆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可能他睡得并不沈。 "睡饱了?"兆鳞问,他虽搂紧承昀,但没其他动作。 "嗯。"承昀应声,低着头,他还不习惯被兆鳞抱住时与兆鳞对视。 "承昀,你中衣是不是熏过香草,好香。"兆鳞的脸颊摩挲过承昀的脖子。 "是为了防虫咬。"承昀低声回答,他的脸有些赧,兆鳞蹭过他脖子时,他的脖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47 子微微发热。 "你衣服也有药草的气味。"承昀低语,兆鳞身上有一种他不熟悉的味道,很淡,前日兆鳞搂着他入睡时他闻到的。 "应该是衣柜里放的驱虫药草留下的味道。" 兆鳞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衣物上有药草的气味,应该是重林放了些驱虫的药草在衣柜里,因此衣服才会留下草药的气味。 说至此,兆鳞还举起袖子自己嗅了下,没闻出来。 "气味很淡。。。靠近的时候才能闻到。"见兆鳞在嗅袖子,承昀有些不好意思。 "像这样?"兆鳞低头吻承昀,承昀由着兆鳞吻他,他以往总会有小小的不适应,想将头偏一侧去,这次却没有。 "承昀,你真不赶我下床吗?我可不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兆鳞轻笑,用手指揉着承昀柔软的唇,他的脸颊轻蹭着承昀的脸。 承昀心里慌乱得很,说不出话来。他发现兆鳞睡他床上,也没将兆鳞赶下床,不就说明了他其实并不讨厌兆鳞亲近他。可他不是因为兆鳞曾对他做过那种事而将兆鳞长时间拒之门外吗?他是怎么了呢? 见承昀呆呆的模样,兆鳞也不戏弄他了,他本就没想跟承昀做那种事,既然承昀那么底制,他会顺从承昀的。 "我这是玩笑,不会再对你做那种事,不要放心上。" 兆鳞放开了承昀,不再搂抱他,只是挨着他躺好,一手搭承昀肩上。 承昀听了兆鳞的话,一时愣住了,完全没了反应,昏暗中他看不清兆鳞的脸,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承昀,你明日真不跟我进城吗?"兆鳞不开玩笑了,说起了正经事。 承昀没回答,他缩了缩身子,将露在被子外的脚缩回来,感到有些寒冷。 "过两日我就要被授予官职,你不给我几声祝贺?"兆鳞希望到时候承昀在他身边。 "你要是被派到外头当官,还会回京城吗?"承昀低声问,他一早便知道兆鳞也该到了被授予官职的时候了,但此时听兆鳞谈起,却觉得错愕。 "庶吉士鲜少被授予外官,如果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刚中进士那会早便派出当外官了。" 兆鳞根本不放心上,进了翰林院的人,绝大多都是留做京官的,因此升迁也快,前途远大。 听兆鳞这样说,承昀也才想起他当初还曾以为兆鳞做了外官,没跟他话别,心里难受,那时的自己未免太多心了。即使当时的兆鳞被授了外官,离开前也必然会来找他话别的,以兆鳞的姓子,当时他就是不让他进门,他也会踹破门的吧。 "承昀,你以后每月都来我家中住几日如何?这样想见你便能见你,不挺好的。" 兆鳞打着如意算盘,其实他被授予官职后反倒会比较自由,但还是非常希望承昀能时常在他家中住,这样他也能多关心他。 承昀摇了摇头,这事他能答应。他特殊的身份不允许,不希望给兆鳞带来麻烦,况且他又该以什么身份住在兆鳞家呢?他不是兆鳞的亲人或故交,甚至两人的关系还有些不清不楚,让他感到困惑与迷茫。 "那明日跟我进城呢?"兆鳞不放弃,又问了一遍。 "好。"承昀点头,他也希望分享兆鳞的喜悦,也想知道兆鳞会被授予什么样的官职。 "那便好,你再睡会,明日一大早就得起床。" 兆鳞满意了,其实即使承昀不肯跟他进城他也不会不高兴。他对承昀几乎是无郁无求,也对他纵容。 床不宽,两人找了个睡姿平躺好,兆鳞帮自己与承昀拉好了被子。 兆鳞很快便又睡着了,承昀一直睡不下,翻了几次身,最终将身子贴靠兆鳞,手搂着兆鳞的手臂才睡去。 天亮时,兆鳞醒来发现承昀在他怀里,还以为自己昨夜睡得不规矩,将承昀搂进怀里,其实是承昀不自觉的睡到他怀里去了。 太子与内阁大学士议事至深夜,返回东宫时,尚且有几位幕僚等候于寝殿外。太子倒也不介意,让官员进他的起居室。 太子让宫女除去他身上的累赘,同时听取众臣的提议。官员们争执不休,各有各的意见,太子有些不厌其烦,只说了句:"你们先且回去将各中利害阐明,明日再议。" 幕僚散去后,太子也示意宫女出去,他只想独自一人静静。 倘若不是早年年纪轻轻便受爵在外,年少时便习惯了日复一日无趣的政事商讨,这段时日,他只怕会有些吃不消。 帝王之术,太子子自然有所钻研,但无论以往的帝王是如何的,与大明都有些不同。大明的皇帝受制于内阁,除非像他的父皇那样什么也不管,任由内阁去管理国家,否则时常都是皇帝与内阁处于势不相立的局面,任何一个决策都得没日没夜的商议,直到众口一声才能通畅施行,倘若遇到倔强而偏执,自以为是的大臣,那便也只能按地上一顿廷仗好打。可也有些人打得pi股开花都死不让步,便也只能作罢了。 这也有好处,遇到昏庸的皇帝会有所益处,可弊处也极其明显,朝中大臣各自结为党徒,触及到任何一方的利害,都会引起朝廷的动荡。 这些在太子看来并不算大不了的事情,朝中大臣结为党徒,各自为营,他反倒能以此利用,牵制双方。对太子而言,最为头痛的是他父皇留下的烂摊子,多年荒废朝政,惹得民生哀怨。若此时他登基了倒还好,可以动作大力整顿,可惜他尚且只是位太子,有些东西他碰得,有些却万万碰不得。 太子疲惫的靠在床上,思考着事情,听到门外的禀报声时,他才起身唤了句:进来。 进来的是一位死士,一身黑衣打扮。 "禀太子,据臣这几日暗中勘察,世子一切安妥,但有一样不同寻常的事。" 死士禀报。 "如何不同寻常?" "有一位年轻男子前去拜访世子,那男子且是公门中人。" "查过此人身份与否?" 太子有些迟疑,这事确实出乎他意料。他以往曾派人去盯三皇子的人,怕对方对承昀不利,对承昀,他先前并不曾想去监视他。也只是前几日才决定,既然他必须减少夜访承昀,那么他可以派人去暗中探访承昀,再让那人跟他禀报承昀的情况。 "臣暗中跟随此人,见其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48 穿着,乃是翰林院的庶吉士。" 死士继续陈述。 "这倒有意思,此人于什么时候出现?" 太子陷入沉思,承昀住城外多年,平日里知道他住处的只怕数不出几人,何以会有一位庶吉士会与承昀结识。 "于今夜,臣并不敢耽搁,立即前来禀报。此人在世子家中过夜,似乎与世子交情不浅。" 死士回答。 "你再去调查,务必查明此人身份与来历。" 太子下了命令,以他对承昀的理解,承昀不会让外人知晓他的住处,何况承昀亦从不结识外人,为何突然冒出了一位可以在他家中过夜的交好? 在太子印象中,承昀五年来的生活未曾有过一丝变化,唯一有的只是外貌上的些许更变,越发的貌美。但真是如此吗?一个人不可能五年间都孤独的活着。 死士离去后,太子才上床睡去,他需要花费心思的事情太多了 ,任何事情尚未明朗时,太子都不会急着去想该如何处置。或许,此时在太子心里,那位拜访承昀的庶吉士是一位跟承昀一样专心致志于钻研学问的人,也因此承昀五年间第一次有了一位朋友。或许也只是如此而已,那人既非有害承昀的心,亦非对承昀有所图。 第十四章 下 天刚亮,兆鳞便回了城,吩咐管事接待承昀。兆鳞离去不久,承昀便乘坐马车前来,管事殷勤的将他们主仆三人安置妥当,按照兆鳞的吩咐给了承昀书阁的钥匙。 承昀到书阁阅览兆鳞的藏书,庆祈则与重林一起收拾位于兆鳞寝室一侧的空房,那是准备给承昀住的。 兆鳞离开前吩咐得很细致,包括吩咐伙房做给承昀吃的食物要做得清淡,还有吩咐管事承昀喜静,不要去过多去打扰他。 承昀大多时间都坐在兆鳞书桌前翻阅藏书,偶尔起身到楼下走动,倒也自在。兆鳞在书阁后面种了一圃兰花,上次承昀闻到兰花的香味便是来自于此。 兆鳞的藏书阁存放的东西除了书还有一些希奇古怪的东西,承昀在书桌一侧的柜子上发现了一些带有机关的木制小物件,感觉像小孩子的玩具,只是比幼童的玩具构造更为复杂。承昀书读累了,也会拿起来把玩,觉得十分有趣。 兆鳞的书桌上堆了一叠诗文稿,承昀读阅了一些,发现里边竟然还夹着几张带香气的纸张,字迹很娟秀,落款亦是女人的名字,且名字不尽相同。 承昀想起了有一次兆鳞曾跟他提起过一位叫白三娘的女子,而这些带香气的纸张,落款最多的便是这个名字。承昀本有些不舒畅,再看那几封信的日期,那都是在兆鳞遇见他之前的,已是好几月前的东西,便又有些欣慰。他不希望兆鳞心里有别人,承昀似乎能体会到当时怀璧的感受,他那日进城,在路上看到兆鳞与他的朋友们那样亲密的模样,心里不是也有些羡慕与嫉妒吗? 夜幕降临时,兆鳞回来了,站楼下唤承昀下楼。承昀下楼后便又拉着承昀前往马厩,马厩外,马夫牵着一匹骏马,是匹白马。 "这匹马很温顺,配个马鞍,就能骑了。"马夫说,这不像兆鳞给自己买来的烈马,还要驯服许久才能驾驭。 "承昀,摸一下它。"兆鳞拉承昀的手去碰马身。 承昀有些愣住了,这是一匹非常漂亮的马,一身洁白像冬日的雪一般。 "是匹温良的好马。"承昀呢喃,他抚摸白马温热的脖子,白马温顺的吃着粮草,任由承昀抚摸。 "我路过集市时正见有马贩子在贩卖,远远看着,就觉得跟你很配衬。" 兆鳞因此也由着那马贩子开价,承昀有了匹好马,日后也可以与他一起骑马游逛街市,到城外的荒野迎风驰骋。 "兆鳞,我不能再接受你的馈赠。"承昀把手缩了回来,这马竟是买给他的。 "一匹马而已,你不必放心上。"话虽如此说,但兆鳞也不未曾送过别人马匹,一匹上等好马,价值几百两,并不是轻易送人的物品。 "你花了多少银两?"承昀问,他对马匹有大致的了解,这匹马看起来姓格温顺,但体貌不凡,是匹少见的好马。 "一匹马贵不到哪去。"兆鳞让马夫将马牵走,拉着承昀回屋。 "这不是一般的马。"承昀不想再收兆鳞任何贵重的礼物。 "承昀,你当我是外人?"兆鳞不快,他就是担心承昀会不肯收。 "并不是,而是你这样一再赠送我东西,兆鳞,我收下你的玉佩再收下这匹马,那我不成了。。。" "成了什么?" 两人对视许久。 "好,我收下。"承昀略做思考,做了应承。 回到屋,管事便过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好,兆鳞便与承昀去用餐。餐桌上承昀也发现了菜色都很清淡,不像兆鳞平日吃的,想来是特意做的。 用过餐后,兆鳞带承昀去寝室休息,难得的,今夜没有任何一位客人前来拜访兆鳞,就他们两人独处。 "住得还习惯吗?" 兆鳞问,他躺在承昀晚上用于过夜的床上。 "挺好的。" 承昀坐在兆鳞身边。 "书阁里的书想看的就让重林帮你搬过来。" "不用了,我就住两日,搬来搬去挺麻烦的。" "不麻烦,你以后时常过来住,我也让管事安置好了庆祈的住处。" "兆鳞,我没应诺时常过来住。"兆鳞不能这样自作主张。 "你就不在乎我日后公事繁忙,一个月都不能前去见你一面吗?" 兆鳞从床上翻起身,搂住承昀。 "兆鳞。。。"承昀低声斥止,这人倒是对他又搂又抱,庆祈是看习惯了,可若是重林进来呢? "承昀,这几日太子去找过你没有。"兆鳞搂住承昀不放,问了个似乎与刚才话题毫无联系的话语。 "没有。"承昀不大想谈及这事,敷衍应了句,他也庆幸太子这两日没出现,若不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那便好,他若再去找你,你别跟他单独呆在一起。" 兆鳞希望承昀提防太子,他不喜欢太子去拜访承昀。 承昀点了点头,他会提防的,但他实在不想谈及这事。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49 但无论如何,即使他真底制不住药姓,他会迷失自己吗?单想想便觉得十分的可怕与荒谬,他能让兆鳞吻他,却不能想象载垕抱他,或是吻他,无法去想象。 "我们到院子里走走?"兆鳞也知道承昀不想谈太子相关的事情,因此也并不勉强承昀。 "兆鳞,你明日要被授予官职,为什么今晚不见你的朋友?" 承昀跟着兆鳞出屋,边走边交谈。 "他们结伴喝酒去了,反正明日也要聚集在一起喝酒祝贺,今日去不去倒没关系。" 兆鳞拒绝了明泉等人的邀请,还被明泉抱怨了几句,不过他将承昀邀来家中,必然会留下来陪承昀。 "是因为我的缘故吗?"承昀问,他上次与兆鳞的朋友见面,情况有些难堪,也因此兆鳞并不想再让承昀接触到其他外人,这是出于对承昀的保护。 "承昀,我可是一直等待你再次来我家中过夜,你要是日后都住这里多好。"兆鳞拉住承昀的手,带着承昀走过夜晚院子里幽长的游廊。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承昀不能理解,他住兆鳞家中只会给兆鳞带来麻烦,不仅是因为他独特的身份。 "这样我可以照顾你,直到你爹恢复爵位前我们两人都能在一起。不好吗?" 兆鳞将承昀带上凉亭,凉亭风有些大。 "兆鳞,你是朝廷命官,若是被外人知道我一直住在你家中,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承昀感到有些冷,缩了缩身子,他也想过,当他恢复世子身份的时候,他必然要和兆鳞分别,返回怀庆府。载垕对他的父亲是惦记着恩情的,即使载垕与他日后有不快,也必然会于登基帝位后恢复他爹的爵位。这一点,承昀是深信不疑的。 "外人不知道不就行了,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你的身份。"兆鳞在承昀身边坐下,用自己的身子帮承昀挡风。 "承昀,我不放心让你独自一人住城外。"兆鳞搂住承昀,将承昀的身子罩住,兆鳞的身体很暖和。 "兆鳞,或许载垕对我并不是那么。。。单纯,可他并不会强迫我做我所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我和他结识那么多年,他不是那样的人。" 承昀任由兆鳞抱他,院子里昏暗得很,月光并不明亮,不会有人看到。 "承昀,有时候我真嫉妒这人。"兆鳞双臂环住承昀,抱得很紧。 "你说若是我对你下药,你会关我门外三个月不见我吗?会的。而且不只是三个月,你恐怕一辈子都再不肯见我一面,对我嗤之以鼻。" 兆鳞做了比较,他说的确实也像承昀会做的。兆鳞嫉妒太子,因为太子与承昀自小就认识,两人一直有着深厚的情感,也因为承昀对待太子与他的态度并不相同。 "我。。。不会让他抱我。。。像这样。。。" 承昀低语,兆鳞说得确实是对的,可载垕与兆鳞在他心中的区别是很大的,一个是亲人,一个是。。。 兆鳞看着承昀,承昀压低了头,兆鳞抬手轻轻抚摸承昀的脸,承昀的脸很冰冷。 "我们回屋去,你冷坏了。" 兆鳞拉起承昀,于是两人离开了院子。 今夜天气有些反常,风很大,月色晦涩,明日大概不会是一个晴朗天。 第十五章 上 深夜,承昀睡去,兆鳞帮承昀拉好了被子,并低头给了承昀一个吻,抬起头时正好见到庆祈端著熏香炉站在身後。庆祈一脸平淡,自若的将香炉放於床下。 "庆祈,不早了,你也回去睡,我就睡承昀隔壁,夜里有事我会照料他的。" "袁公子,那我先离开了。"庆祈并没住在承昀寝居附近。 庆祈走後,兆鳞吹灭了烛火,将房门轻轻关好,才返回隔壁自己的寝室。 寝室里,重林坐在桌前手托著下巴打瞌睡,听到兆鳞进屋的声音才醒来。 "公子,你回来了。"重林揉著眼睛。 兆鳞脱去外衣,重林接过将其折好,放置於床头。兆鳞脱了衣服也不上床睡觉,而是朝书房走去。 "重林,你回去休息。"兆鳞示意重林离开。 "公子,那我离开了。 "重林打著哈欠离去。 兆鳞坐於书桌前,自己研墨,拿了张纸想下笔,思索了一下又拿出了今日收到的他父亲写来的信读阅。 人靠著椅子,想著他扬州的亲人,他祖父年老且糊涂了,他的父亲沈溺酒色也不是一两日,好在他的两位兄长是明白人,将家业经营得红火。 刚考取进士那会,兆鳞的父亲就曾打算帮兆鳞看门亲,兆鳞找了个理由拒绝了,他那时玩心重,还不想娶妻生子。 将家书搁放下,兆鳞持笔回信,信里问了家中近日的光景,二哥的孩子出生与否。随後大致问了以下几个问题: 一.t是否菁通音律? 二.t是否菁通算经? 三.t是否菁通训诂? 还附了句:当年我本无心功名,祖父曾许诺予我,若我它日考取功名,便是自由身,家中长辈再不得管制於我。而今我已获取功名,尚且无意娶妻生子,哪日我有了这念头,自然会去娶一房媳妇。 兆鳞搁下笔,将信折好放进信封,明日一早派人送去怀璧家,那送信人尚且住在怀璧家中,等著他和柳晋的回信,好回去复命。 也不知道兆鳞的爹收到这封信後,会不会在家中暴跳如雷。 就在兆鳞写信的同时,深夜的东宫里,黑衣人进太子寝室拜见太子。太子坐於床上,黑衣人跪在地上。 "查明那人身份与否?"太子问。 "禀太子,已查明,此人姓袁名唤兆鳞,扬州人氏,家中世代经营盐业,为扬州的甲富。" 黑衣人禀告。 太子的手轻叩著床,发出单调的声音,他似乎陷入了沈思。这个人他曾见过一面,是位姓格张扬的人,与承昀本该是风马牛不相及之人。 "殿下,属下尚有一事禀告。" "讲。"太子抬起头。 "世子今日一早便进城,住进那位袁姓庶吉士家中。" 黑衣人想来是暗中跟踪承昀进城的。 "今夜呢?回去与否?"太子站起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50 身来。 "并未见出来,应该是在那人家中入宿。" 黑衣如实禀报。 太子负手在寝居里走动,若是其他任何什麽人他都不会如此在意,这个姓袁的男子他接触过,与承昀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人,承昀竟然如此信任他,甚至到此人家中过夜,完全偏离了承昀的姓情。 他们是於什麽时候认识的?两人为何如此密切?按承昀的姓子,他不可能只字未跟他谈及这位袁姓男子,为何承昀从未跟他谈起过? 那位男子到底是何许人物,为何承昀会跟他如此亲近? 清晨,承昀醒来时,兆鳞穿戴整齐正坐在他床沿,并且在低头偷香。 "你。。。"承昀红著脸推开了兆鳞,因为他看到了门口端著洗脸盆的庆祈。 "公子,袁公子昨夜还偷吻了一你回。"庆祈眼睛也不眨一下,将洗脸盆放置於洗脸架上。 "庆祈,你最近都不摔脸盆了。"兆鳞反倒取笑庆祈,也不知道他脸皮有多厚。 "我干麽摔脸盆啊。"庆祈横了兆鳞一眼,将巾布捏干递给承昀。 "庆祈。"承昀斥了庆祈一句,庆祈这样完全没有礼数。 "公子,刚才门都没关,要是别人看到了就麻烦了。" 庆祈担虑地说,他不希望他家公子被人传流言。 "庆祈,过去把门关上。"兆鳞笑得贼贼地,庆祈又横了兆鳞一眼,过去将门掩上。 "庆祈,你呆会儿跟重林上街去买些糕点、蜜饯,重林知道到哪里买,这些呢?是给你花的。" 兆鳞将银两放庆祈手里,他给庆祈花费的是一块碎银,庆祈狐疑得看著兆鳞,仿佛那是收买他的费用。 庆祈看向承昀,像在询问是否可以收下,承昀点了下头。 "承昀,书阁靠右边的书柜里有一本古人的琴谱,琴放在我书房里,要的话让重林取给你。" 兆鳞摸了下承昀的脸,才起身离开。 "我晚上可能会晚些才回来,今日授了官职,随後几日便都是沐日,我再带你外出游玩。" 兆鳞笑道,他一早便心情愉悦。 "好。"承昀点头,看著兆鳞离去,也没留意自己嘴角带著笑。 "公子,外头好像要下雨了,天好黑。" 庆祈将脸盆里的水端出去倒掉,进屋时念叨了一句。 "可能是要下雨了,庆祈,你让刘叔载你和重林上街。" 承昀有些放心不下,这天黑成这样,等会只怕会是场倾盆大雨。 "公子,我跟重林两人上街,重林路都很熟,我会带把伞的。" 庆祈才不希望刘叔带他们上街,一点都不自由,昨日重林就跟他说了京城里的小吃有多好吃,他早想去买些来解馋了。 "那好。"承昀起身,庆祈过来服侍他帮外衣穿上,为承昀系衣带,佩带玉佩。 "公子,这玉佩不是你原来系的?"庆祈发现承昀平日佩带的一件组佩换下了,今日佩带的是件辛夷玉佩。 "这是辛夷花吗?好漂亮。"庆祈端详玉佩,发出了感叹。 "庆祈,你上街去,记得带伞。" 承昀自己接过庆祈手里的玉佩自己佩带上,这玉佩是兆鳞送他的。 "公子,那我去了哦。"庆祈高兴的离开。 看著庆祈离去,承昀转身从枕边取出一对组佩,这对组佩是承昀第一次穿上祭服祭拜先皇时佩带的,陪在承昀身边差不多七年,承昀想拆开一件送予兆鳞,一件自己留下。这样规格的组佩必须两件一组才能佩带,亦是承昀身份的象征。 承昀起床後便出屋前往兆鳞的寝室,兆鳞寝室的门掩住了,承昀将它推开。这里承昀曾来过,知道兆鳞的寝室与书房相通。 进入书房,承昀找到了兆鳞说的琴,抱著琴出屋,抬头看天,乌云密布,远处天际有几道闪电跃动。 大雨顷刻即下。 大雨倾盆,街上赶早市的行人四处逃窜,庆祈与重林两人撑著一把伞,被淋成了落汤鸡。 "我们到茶楼避雨。"重林说,拉著庆祈往茶楼里跑。 茶楼下,已经有好几人在躲雨,茶楼对面有一摊馄饨摊,支了木棚,冒著热气,一张小桌上稀寥坐著两个人在吃馄饨。 重林与庆祈一早就出来,肚子饿得咕咕叫。 看著那冒热气的馄饨摊,两个不大的孩子相视而笑,喊著一二三便冲出了茶楼,朝馄饨摊跑去。 重林身手比较敏捷,躲过街上匆忙奔跑的马车,跑到了馄饨摊前,回过身却不见了庆祈,愣愣地站在街道。 两人喊一二三开始跑时,庆祈落下了,一辆马车挡在了他面前,还差点绊倒了他。庆祈正准备喊重林等等他时,马车里突然伸出了一只大手,将他拽上了车。 等庆祈回过神时,人已经在车厢里了。 "是你?"庆祈很快认出了车厢里的人正是平日负责给太子与他家公子传递书信的人。 "多有得罪,太子要见你。"车厢的男子说道。 "太子。。。要见我?"庆祈愣住了,太子为什麽要见他呢?而且这人还当街将他带走,他也没能来得急跟重林说一声,这人怎麽这样不讲道理。 车厢里的男子不再多言,庆祈则带著狐疑坐在一旁想著太子为什麽要见他。 对於太子,庆祈的印象很单薄,他甚至记不清太子长什麽模样,因为每次太子来访,由於身份悬殊他得回避。但这位太子对他家公子很好,应该也不会为难他才是。 只是,到底为什麽要见他呢? 马车一路驰奔,因为下大雨,街上空荡,几乎没有行人。庆祈挽起窗帘,忐忑不安的看著街道与天空,暴雨没有小的迹象,天也阴暗得可怕。 马车并没有进皇宫,反倒前往了一处庆祈从未到过的地方,是一处道观,气派却非常的宏伟。 庆祈留意到了门匾上写著:白云观,这是处皇家道观,平日里鲜少有人到来,十分的寂静。 在一间偌大的起居室里庆祈见到了太子,太子穿著一身红色的金丝袍,头戴镶有宝石的翼善冠,气宇不凡,仪貌俊伟,一脸冷厉。 这样的气派让人不敢直视,庆祈跪拜在地上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51 再不敢直起身子,瘦小的肩也微微颤抖。 "你是承昀身边贴身的侍童?"太子在太师椅上坐下,手里端著茶,问得似乎漫不经心。 "是的,殿下。"庆祈猛点头。 "唤什麽名字?"太子将茶杯搁放於茶桌上。 "庆祈。。。"庆祈低著头不敢抬起。 "我若没记错,你是承昀买来的书童?原不是郑王府的人?"太子询问。 庆祈猛点头。 "抬起头来,我问你话,你要如实交代。"太子的声音不怒而威。 庆祈害怕地将头抬起,但不敢直视太子。他不知道他家公子是如何跟太子相处的,可这位太子在他看来十分的可怕。 "承昀与那位庶吉士是於什麽时候认识的?"太子问。 "回太子,四月前。"原来是问这事,庆祈心里有些狐疑,但还是如实回答。 "因何结识?" "我家公子是因为几卷拓本而认识袁公子的,我还记得那一日正是元宵。" "两人交情如何?是否极为深厚?"太子问,当他听到仅是三四个月前才结识,就感到吃惊,再问出这句,庆祈竟愣住了,太子便知道这事没那麽简单。 "。。。似乎。。。是这样。"庆祈恍惚其词。他并没有什麽心计,只是本能的想袒护承昀。 "我看,似乎不只是这样。"太子冷笑,站起身来。 庆祈额头上有汗水划落,他是不知道太子为什麽问他这些,可太子可能是已经知道了,因此才找上他对质。 "你就在这里呆著,想告诉我时再跟我说。"太子离开起居室,将庆祈独自一人留下。 屋外天气晦涩,屋内昏暗且寂静得可怕。庆祈跪在地上,冷汗渍湿了後背,手脚也微微抖动著。他年纪是不大,可却知道一位太子是不会无端无故将他这麽个小书童找来,当面询问他这些事的。他害怕自己老实交代了,会害了自家公子,却又怕自己撒谎的话,太子会将他怎麽了,左右为难。 庆祈就这样被丢在偌大的空房里一个时辰之久,太子再次出现时,身上披著道士服,他似乎刚去参与了道家的仪式。 "想清楚了吗?"太子问,他的脸色跟屋外的天一样阴沈。 "我说。。。"庆祈跪得手脚发软,何况他又十分的畏惧太子,声音已几乎哽咽。 "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麽回事。。。就是袁公子。。。时常。。。吻我家公子。。。" 窗外打了闪电,庆祈看清了太子近乎狰狞的脸,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心里有惶恐又羞愧。 "还有呢?"太子声音冷戾得让人害怕。 "有一日。。。清晨,我进公子寝室。。。见。。。见袁公子从公子床上。。。下来。" 庆祈几乎将头埋没於身下。 "还有呢?"太子的声音让人颤抖。 "没。。。有了。。。"庆祈吞吞吐吐。 "说实话。"太子猛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震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真的没有了。。。殿下。。。让我回去吧。。。"庆祈抹著眼泪哀求,他都说了。 太子犹如雕像般的坐在椅子上,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有屋外打闪电时才能看到他那冷戾得可怕的脸和捏著椅把的双手青筋绽出。 庆祈仿佛坠入了地狱之中,缩著身子呜呜得哭著,他害怕他家公子知道了会不原谅他,更害怕太子会杀了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子终於站起了身,看也不看庆祈一眼就离开了,守在屋外的侍从也跟随离去。 庆祈坐在地上,抱著头一直哭,他是吓坏了,同时心里又对他家公子也对袁公子感到愧疚万分。 庆祈离开道观时,天终於不再昏暗如夜晚,雨也小了,但仍旧灰蒙蒙的,见不到一缕阳光。 庆祈吸著鼻子,在街道盲目地走著,他没脸回去见他家公子。 第十五章 下 承昀在书阁里弹奏兆鳞的琴,这把琴兆鳞应该有段时间没弹过,承昀重新调了音准,可雨天里,琴声总是不纯粹。勉强弹完一曲,收手时手指却被琴弦割伤了,承昀微皱眉头将手指放唇中,指尖的血沾上了承昀的唇,嫣红一片。 此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很急促,承昀起身,在楼梯口见到了匆忙登上楼的管事与重林。 "承昀公子,庆祈给丢了。"管事上气不接下气。 "这孩子也真是的,活生生的人,你怎么看丢了?"管事拍向重林的头,重林红着眼圈。 "我也不知道,我们本来要去买馄饨吃的,我回过头他就不见了。" 重林一身湿透,裤筒都是泥浆,想来是一路跑回来的。 "在哪里走失的?"承昀问,庆祈虽然很少到城里来,但人也不苯,不至于将自己弄丢了。 "就在陆羽茶楼那里,我在那里找了他好多趟了,都不见他。"重林眨了眨眼睛,没让眼泪落下来。他后来惊恐的跑过来告诉管事,管事狠狠训了他一顿。 "管事,庆祈比较好玩,也怪我管教不严,能否派人出去找一下?给你添麻烦了。" 承昀致歉,以往刘叔带庆祈进城,庆祈也曾独自一人跑去看戏,结果让刘叔一顿好找。 "不麻烦,这小子也真是的,竟出这种事。"管事又拍了重林的头。 管事与重林离去后,承昀也没心情弹琴,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 正午时,承昀正在用餐时,庆祈被找回来了,同样一身湿透,一双鞋子沾染了泥浆,都没有了原来的模样。 "你人哪去了?"承昀问,口吻难得严厉,若是和刘叔出去玩丢了倒也罢,这是在别人家做客,这样没有规矩真的是失了管教。 "去换衣服,换了衣服去门口跪着。"承昀恼怒,也不管庆祈此时吃过午饭没有。 庆祈一直低着头,模样呆呆得,承昀叫他去换身衣服再去跪着,他也没去换衣服,就去门口跪着。 承昀见他有些反常,还以为这次知道自己错了,懂得反省,狠下心便不理他了。 可管事见庆祈被罚跪门口,就让重林去拉庆祈,自己进屋跟承昀求情。 "他这不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52 是一两回了,该受些教训,管事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承昀仍旧只是跟管事致歉,管事无奈,只得离去。 重林拉庆祈,庆祈也不肯起身,一脸的泪水。重林大概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便站在庆祈的身边,陪庆祈。 承昀心软,看着一跪一站在门口的两人,便走出去唤庆祈去更衣,庆祈仍旧不肯动弹,只是一直哭,哭得重林鼻子也发酸。 见此承昀才知道有些不对劲,庆祈以往鲜少见他哭,上次走失被留叔用柳条抽了几下,也是一滴眼泪也没流。 "重林,带他回屋,让他将衣服换了。"承昀吩咐重林,重林比庆祈大两岁,将长得有些瘦小的庆祈拉起,半拉半扶的带庆祈去更换衣服。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承昀叹气,看着灰蒙蒙的天,心里有些压抑。 "这孩子该不是撞邪了?"管事端着给庆祈吃的饭菜走过来,正听承昀感叹,于是应了一句。 承昀摇了摇头,他也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是今日这天让着看着心里不舒服。 承昀过去看庆祈时,庆祈已经睡下,桌上放着吃了一半的饭菜。管事也在,正帮庆祈加盖被子。 "这孩子受了风寒,额头烫得吓人。"管事说。 "我让伙房熬了些去风寒的药,等下端给他喝,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管事收拾桌上的饭菜离去。 承昀伸手去捂庆祈额头,确实烫得很,想起刚才还罚他去跪着心里不免有些自责。 今日雨下得如此大,天气寒冷本应该唤他多套件衣服再外出的,想到此又觉得有些可恼,要不是这小子贪玩,让刘叔载他们上街,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吗? 承昀收回手,想起身离开,手臂却被庆祈抓住了,庆祈一见他又是哭,边哭边说着:公子,我对不住你。 "你知道便好,快去睡。"承昀抽回了手,帮庆祈盖被子。 庆祈也有些烧迷糊了,哭了会,念叨着那几句,便又睡下了。 承昀出屋时,正见重林端着碗药过来。 "重林,庆祈当时是怎么不见的?"承昀问,心里有些迷惑,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何以正午被找回来就病成这样? "承昀公子,我们当时正在茶楼避雨,正好见对面有卖馄饨的,就想跑过去吃。可也奇怪,我们一起跑过街的,我先到了对街,回过头就不见庆祈了。" 重林抓着头,一脸迷惑。 "当时大街正中也没有什么人,我一回头却就不见他了。。。对了,那时候有一辆马车经过,我一直等那马车经过,马车经过后便不见他了。" 重林说。 "什么样的马车?"承昀问。 "我记不得了,就是很常见的马车。"重林摇了摇头。 黄昏,管事开始忙碌,安排府里的仆人张灯结彩,府邸里一片喜庆,似乎驱逐了这一整日的阴晦。 深夜,寂静的街道远远传来了锣鼓鞭炮声,承昀急忙迎出门,和管事站在门口等待。 锣鼓声与鞭炮声由远及近,隐隐看到前方的仪仗队伍时,管事就大声喊快放鞭炮。于是鞭炮声震耳,于鞭炮声中夹杂着敲锣人尖锐的叫声,起先承昀处在喜庆中,直盯着仪仗队后面的轿子,并没有细听。可鞭炮声微弱时,承昀听清楚了,那敲锣人喊的是:巡按大人到。。。。回。。。避。。。 那敲锣槌仿佛是敲在承昀的心上,承昀一身的冰冷,那感觉竟如穿着一身夏装被丢进了一口寒冷刺骨的冰窖里。 第十六章 上 轿抬至门口,兆鳞下轿,他穿着身青袍,头戴漆纱巾,青!乌角,仪表不凡,他穿的是六品的公服,他被授予的是巡按的官职。 兆鳞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承昀,他的神色静穆,目光落在承昀身上许久,而后他转过身去对跪在地上参拜的管事启口。 "管事,将这些人员安顿,若是有人前来拜访,便说我累了先行歇下。" 兆鳞做了吩咐,仪仗队伍。 兆鳞看了承昀一眼,便迈进屋,承昀跟随着他进去,两人都沉默无语。 "用过餐了吗?"路过后院游廊时,兆鳞低声问。 "还没有,等你,做了不少好菜,可能都凉了。" 承昀微微一笑,但那笑容却有些苦涩、甚至是酸楚。 "恭喜,我还没来得及说这句话,恭喜。"承昀说,说第二句"恭喜"时,兆鳞捂住了承昀的嘴,不让承昀说。 承昀有一小会儿觉得自己泪水快盈出了眼眶,但他忍住了,他并不知道他竟会如此难受,如此失落,他应该恭喜兆鳞的不是吗? "饿吗?"兆鳞问。 承昀摇了摇头,兆鳞握住承昀的手,拉着他朝两人的寝室走去。 路上遇到了重林,重林诚恐的跪在地上。 "公子。。。不。。。大。。。人。"重林一紧张将管事教他如何称呼的话都给忘了。 "重林,你去吩咐伙房将饭菜热下,端进我房里。" 兆鳞吩咐。 "是,公子。"重林改回了口,仍旧是叫着公子习惯。 承昀跟随兆鳞进入兆鳞的寝室,兆鳞将门掩上,将持于手中的牙笏随手搁在了桌上,便取下官帽,解下乌角皮革,脱去公服。 承昀沉默无声地帮兆鳞折好公服,将官帽放置于公服之上。 兆鳞回头见承昀在帮他收拾,拉开了承昀的手,这不是能让承昀去做的事。 "你几时起程?"承昀问,问得很平静。 "五日后。"兆鳞回答。 承昀点点头便不再言语,五日后,仅只是短短五日。 两人正交谈间,重林将酒具端进,又匆忙离去。 "巡按何处?"承昀问,他忍不住去问,即使答案只会让他越发绝望也罢。 "江南。"兆鳞回答,持酒瓶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酒。 "一去一回大概一年之期。" 兆鳞说,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是他始料不到的,亦是承昀始料不到的,甚至是翰林院里的众人始料不到的。 "明年茉莉花开之时能否再见你一面?"承昀问,举起酒杯亦一饮而尽。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53 "可以的。"兆鳞抬手摸承昀的脸,眼神深邃。 承昀以手覆住了兆鳞摸他脸的手,嘴角绽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极其苦涩。 兆鳞揽住承昀的脖子,将承昀搂入怀里,他轻蹭承昀的脸颊。 "承昀,本不该如此。"兆鳞心中有万般的无奈,他知道事情有蹊跷,可授予他的官职,他不得不接受。 庶吉士中,只有他被授予了外官,巡按江南。 承昀听得心碎,他一年只能见他被囚禁于皇陵的父亲一面,一年也只能见被派遣巡按江南的兆鳞一面,何以对他如此残酷?他从不知道他可以为一个不是亲人的外人的离别,感到如此的悲恸。 他该说点什么吗?说他不在乎,不难过吗? 承昀抱住兆鳞,环住兆鳞的腰,兆鳞吻他,他清涩地回吻,也不在乎门是开着的。即使后来,身后传来了摔破碗碟的声音,两人亦没有分开。 "庶吉士被授予巡按的不多,这并非坏事。" 承昀呢喃,如果不是因为要离别而悲伤,被授予这样的官职是喜事,他应该为兆鳞高兴不是?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别说了。" 兆鳞懊恼地搂紧承昀,其他人全是京官,却只有他是外官,若不是这官职是极为不错的,兆鳞都要怀疑是翰林院里那几位学士老头故意整治他的。 承昀不再言语,他心里很难受,可这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已成定论。 两人相对无语,这突如其来的事使得承昀难受非常,但对兆鳞的打击更大,他还从没这般挫败。 此时,寝室内是一片静寂,右屋外传来的喧嚣声打破了沉寂,兆鳞离开了承昀,出了寝室。承昀坐于屋内,看着摔破在门槛的几碟菜肴发呆。 "管事,怎么回事?" 屋外传来兆鳞的声音。 "是李大公子来了。"管事欣喜得叫唤。 而后便是兆鳞奔走的声音,随即院子内寂静了下来。 承昀在屋内听着对话,想着可能是兆鳞难得一见的交好过来。 承昀坐回床上,抬手抚摸兆鳞的牙笏、公服,这些物件日后将陪伴着兆鳞,是他最贴身之物。 "承昀公子。。。"重林的声音怯怯地,他重新端来了一份饭菜,站在门口。 承昀知道适才兆鳞吻他时重林看到了,却也不介意只是对重林笑笑,示意他无需紧张。 "承昀公子。。。我不是有意。。。"不是有意撞见的,重林紧张得口齿不清。 "重林,庆祈吃过饭了吗?"承昀问,不让重林说下去,这与他或是重林都十分尴尬。 "刚吃过了,他好多了。"重林如获重释地松了口气。 将饭菜端上桌,重林便着手收拾他砸烂在门口的碗碟。 承昀吃不下,只是舀了碗汤小口喝下,喝完那一碗汤,重林也离开了,院子里又寂静无声。 兆鳞此时应该在厅室里招待他的朋友,而且因为他今日被授予官职,因此陆续会有些交好过来祝贺的,也不知道会聊到什么时候。 承昀平静了心情,起身朝兆鳞书房走去,他迷恋兆鳞的东西,包括这座漂亮而舒适的宅子,日后这宅子里再也不会住着兆鳞,或许会空置着吧。 承昀走至兆鳞书桌前坐下,摸了摸兆鳞时常碰触的毛笔,镇纸,这些东西,似乎都有兆鳞的气息。 镇纸下压着张信纸,承昀拿镇纸时才留意到的,想将镇纸压回时,却被信纸的内容摄住了。 镇纸握在承昀手里,直至他读完了整封信也没有放回去。 那是兆鳞的家书,是兆鳞的父亲写予他的,承昀知道他不应该去看,但他看了那封信整整三遍。 将镇纸压回,承昀想起身,但还没站起便又跌回了椅子。 众多的事情聚集在一起,承昀似乎失去了知觉般呆呆地坐着。 对于世人,最大的喜事末过于步上仕途并且娶一位娇妻,这便是世人津津乐道的双喜临门。 承昀一直静静地坐在书房里,直到觉得自己浑身冰冷才起身返回了自己的居所。他和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想让自己睡下,却始终无法入睡。 兆鳞匆忙前往客厅,见到了怀璧的兄长玉山和一同前来的柳晋,两人自然是前来贺喜的。 "玉山,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听怀璧说你来京城了?" 兆鳞招呼其坐下,让管事备酒。 "我是今日到的,怀璧也是回家才知道我前来京城。" 玉山恭谨地回答,他比怀璧大四岁,五官与怀璧颇为神似,就是比怀璧黑些壮些。 "这趟过来,也没带什么东西,就带了些方酥,还有样东西,你猜猜。" 玉山除带了扬州方酥,还带来了一坛密封的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 "该不是梅酒?" 兆鳞搓着手,他以往便十分嗜好家乡自制的梅酒。 "你行啊,我猜了半天没猜中。" 柳晋瞪眉毛,他知道是酒,但却不知道是什么酒,猜了几次都没中。 "怀璧在信里说想喝梅酒,我便捎了几坛过来。" 玉山笑道,兆鳞喜欢便好,他也送不起什么贵重的礼物,只能千里迢迢带几坛酒过来。 "想想已经许久不曾闻过这梅酒的香味了。"兆鳞开了酒坛,闻了闻熟悉的酒香,心里畅然。 兆鳞为各自倒了酒,还把玉山带来的方酥拆开,先行拿了一块吃了起来。扬州的土产方酥他以往并不大爱吃,可能是太久没吃过了,咬了一口竟觉得十分可口。 "亏我特意跑来祝贺,你竟把公服脱了。" 柳晋喝了口梅酒,看着大口咬方酥、毫无官派头的兆鳞。 "对了,尚未祝贺,兆鳞,我敬你一杯,听怀璧说你被授予的是巡按,恭喜。" 玉山敬了兆鳞一杯酒。 "同喜,怀璧被授予的是翰林院编修,前途远大。" 兆鳞回敬。 "兆鳞,兄弟我也敬你一杯,大鹏展翅,志在千里。" 柳晋举酒敬兆鳞,一饮而尽。 "柳晋,下回便该换我敬你了。"兆鳞深信以柳晋的才学,会试必然会中举。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54 "好说,你和怀璧可不准升迁太快,可得等等我啊。" 柳晋笑道,他很高兴有这么两位至交,日后在朝廷也能相互提携。 "柳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初参与乡试时,有位算命的说我们三人官位最高的是怀璧,你则是两朝元老。" 兆鳞想起了往事。 "记得,还记得那瞎子说你若是不得罪朝中权贵,日后前途无限。" 柳晋一直记得这事,前两件似真似假,可能是胡扯,可说到兆鳞倒感觉有几分真实,兆鳞的姓子确实容易顶撞朝中的权贵。 "这倒是符合兆鳞的姓子。" 玉山并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觉得十分有趣。 "是挺符合的。"柳晋亦点头,兆鳞自小到大惹是生非也不是一两次了。 "柳晋,你几时回去?" 兆鳞也不在意什么官运是否亨通,便问了柳晋回家一事。 "明日起程,我爹催得急。"柳晋回答。 "玉山呢?"兆鳞问。 "我住几日才走,我这次前来是把与怀璧有婚约的刘秀才家闺女带来,恐怕得抄办了婚事再回去。" 玉山并不是一个人上京城的,还带了一位老妈子和一位十八岁的大姑娘。 "怀璧与人有婚约?" 兆鳞显然有些吃惊,怀璧从没有提起。 "这其实是我爹当年应承的,怀璧十六岁时便应下的,一拖再拖,怀璧中举时就想帮他们完婚,结果也没成。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年龄也大了,等了他这么些年,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玉山谈及此事,似乎对怀璧颇有微词。 "兆鳞,你也劝劝他,他现在是出息了,这婚事更是不能拒绝,那姑娘挺好的一个人,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人家可是一心一意等了他这么多年了。" 玉山叹息,这婚事虽是他们已去世的父亲一口应承的,怀璧似乎不大愿意,但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天经地义,何况这也是他们父亲死前的一点遗愿。 "这事不曾听怀璧提起,要是怀璧真没这心,反倒会害了这姑娘,这事不好说。" 兆鳞皱了皱眉头。 "兆鳞,这事说起来倒是怀璧的不是,要是现在拒绝了,那可是耽误了这姑娘一辈子啊。" 柳晋摇了摇头,怀璧怎么会如此糊涂,或说他当初就是进退两难,以至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你们帮忙劝劝,他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把婚姻大事办了。" 玉山是受这姑娘的家人所托带她上京,于情于理怀璧都得娶她,这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玉山聊完这些,便起身辞别了,兆鳞挽留他过夜,他却说不放心他弟妹,还得回去劝劝怀璧便走了。柳晋又跟猫一样不时挪窝,在兆鳞家住下,他明日便要回去了。 兆鳞又与柳晋聊了会,柳晋才去入睡,兆鳞也才返回寝室,天也快破晓了。 兆鳞见承昀的房门禁闭,想承昀肯定是睡下了,他返回自己的寝室,累得一挨床便睡去了,烛火都没熄灭。 第十六章 中 兆鳞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时太阳已经老大了,他看起来菁神还不错,本就是个菁力充沛的人。唤来重林服侍,梳洗着衣完毕后,兆鳞前往隔壁见承昀。 承昀一晚没睡,他房门也没从里边拴上,只是掩着,兆鳞以为承昀还在睡觉,轻轻推门进去,结果承昀听到声响便爬起了床。 "你不多睡会?"兆鳞问,走至承昀身边,在床沿上坐下。 "睡不下。"承昀低语,他是觉得很疲倦,但就是睡不下去,心绪太乱了。 "你脸色很差,昨晚该不是都没睡?"兆鳞的大手抚上承昀略显苍白的脸,承昀看起来很疲惫也很脆弱。 承昀没有说话,他昨晚是一夜未眠,不只是因为兆鳞做了外官,日后一年才能见一次面,也是因为他无端的嫉恨那个会成为兆鳞妻子的女人,无论那个女人是谁。他是如此的痛苦,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兆鳞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无论如何一辈子相伴在兆鳞身边,与之缠绵的是某个女子的事。 "承昀,我们并不是一辈子都不能相见,明年我便能疏通关节调回京,一年的时间不算什么。" 兆鳞并没有太悲观,一开始对他冲击是很大,但他和承昀有的是一辈子的时光,一年的离别又算什么? "如果明年我回怀庆府呢?"承昀问,他一开始不是也曾想过吗,他和兆鳞根本没有任何希望,这是一份无望的爱。 "我可以去见你,只要不是巡按的官职,将我囚锁于江南,这并非难事。" 或许对兆鳞而言,因为他姓情的关系,他从不会因一些外在的压迫而妥协,他就是这样的人。 "兆鳞,我不值得你这样。"承昀摇了摇头,他还没有因为个人的情感而丧失理智,他不能跟兆鳞索求,因为他付不出东西。同样的,他也没立场去介意兆鳞的婚事。 "值不值得也只有我自己知道,睡一觉,承昀,你的脸很苍白。" 兆鳞劝着,他很高兴承昀如此在乎他,可他也心疼承昀这样子,仿佛脆弱得不堪再遭受任何一击。承昀心思很细腻,他以往是否曾在无疑间伤害过他,只怕比他所猜想的多得多吧。 "兆鳞,你能不能陪下我?"承昀不希望兆鳞离开去接待他的老友交好,像昨晚那样,他很放纵自己的情感,只有这五天,他不要兆鳞为别的忙碌,以至不能和他相伴。 "你睡下,我躺你身边。"兆鳞脱鞋上床,拉了被子将承昀与自己盖上,他自然而然的搂紧承昀。 承昀缩入兆鳞怀里,抱住兆鳞,将头枕兆鳞肩上,两人亲密无间的抱在一起。 "睡一下。"兆鳞摸了摸承昀的肩,言语温柔。 承昀合上眼睛,感受兆鳞身体传来的温度,原本不能安宁的心平静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们相爱不是?兆鳞爱他,他也爱兆鳞,以往觉得很荒唐,觉得无法承受,可现在这是承昀心里甜蜜与慰籍的所在。 承昀逐渐睡去,兆鳞也如他所说并没有离开他,陪承昀躺在床上,直到他听到屋外柳晋的唤声,他才小心翼翼不去弄醒承昀的下了床,走出屋。 柳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55 晋正在四处找兆鳞,因此在院子里唤兆鳞的名字。他在兆鳞寝室里扑空,所以当见兆鳞从隔壁的房间出来时,显然十分的吃惊。那间房,原先是空置的,难不成兆鳞还有跑隔壁房间睡的习惯? "明泉和国子监里边的那些人都前来了,正在大厅。" 柳晋说,他也是刚睡醒就听到了管事的叫唤,管事在兆鳞房间里找不到兆鳞还以为兆鳞在别的地方。 本来兆鳞是打算过会儿自己前去拜访他们的,离京前,这帮交好肯定要聚下。 "这些人昨晚肯定醉倒在明泉家了,今早还能起来,倒是不容易。" 兆鳞笑道,明泉昨晚办了好几桌酒席,有交情没交情的都请了,更别说平日里与兆鳞交情深厚的国子监里边的人了。 兆鳞和柳晋前去客厅会见这些人,兆鳞早先也让管事去准备了酒席,这样的宴请是轮流的,在这些被授予官职的官员家轮流,到兆鳞这里,这帮人酒也喝怕了,反倒恳求弄点青菜稀饭安抚下他们可怜的胃。 兆鳞倒还真让伙房去做了清淡的食物,酒也没怎么喝,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吃饭闲聊。 明泉被授予的是御史,官职也不错,其实庶吉士被授予官职时,授予的都是挺好的一些职位。朝廷特意让他们进翰林院,便是有意栽培他们。 正午时,承昀才醒来,醒来时见兆鳞不在他身边,只是用手摸了摸兆鳞曾躺过的地方。承昀理解兆鳞,兆鳞交友广泛,过几日他便要离开京城,需要应酬的事情必然不少。兆鳞和他并不同,他有一个很大的交友圈,与一大群人都是交情极好的朋友,而承昀却只有兆鳞和太子,可悲的是这两人还犯冲,不可能相处好。 兆鳞从不知道孤独,而孤独的感受承昀时常品味到。 承昀起床时,重林正好轻扣他的房门,端了洗脸水进来。 "承昀公子,公子对我说如果你醒来了,问你是否要去厅室与他们一起用餐?来了不少人,厅室好热闹。" 重林说,他传达兆鳞的话语,兆鳞显然脱不了身。 "我就不过去了。"承昀笑笑,他突然出现在兆鳞那些朋友面前,太过唐突了,而承昀本来与他们也没有交情。 "承昀公子,那我去端饭菜过来。"重林微微一笑,鞠了下身才离开。他做为兆鳞的书童,却分外的讲究礼数,想来是平日管事的教导。 重林端来的饭菜看似清淡,但十分讲究,伙房还为承昀用滋补的药材炖了一钵汤,可能是兆鳞的交代。 承昀可以算是两餐没吃,肚子也饿了,吃了碗米饭,把那钵汤也喝了。 "重林,庆祈醒了吗?"承昀问收拾碗筷的重林。 "醒了,烧也退了。"重林回答。 承昀放心不下庆祈,便前往庆祈的住处。 昨日的庆祈很反常,承昀担心他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进入庆祈的住处,庆祈人醒着,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见承昀进来,急忙爬起身,下了床跪倒在地上。 "公子,我有事跟你说。"庆祈低着头不敢抬起。 "起来说。"承昀感到些许不安,庆祈从不曾如此,他到底想说何事? "公子,你不要赶我离开好不好,我对不住你。"庆祈哽咽,将身子压得很低。他觉得没脸见他家公子,又怕他家公子将他逐走,不要他了。 "出了什么事?你昨日上哪去了?"承昀问,心里也颇为着急,是什么事能让庆祈畏惧成这样。 "我不知道,不知道去的是什么地方。"庆祈慌乱下,说得没头没脑。 "公子,是太子殿下,他问了我一些事情。。。。我。。。"庆祈泪水满面,抬手擦着脸上的泪水。 "我都说了。。。公子,我对不住你。"庆祈越说越内疚。 "载垕?"承昀很吃惊,昨日庆祈被带去见他吗? "他问你什么?"承昀问得急切,他不认为载垕会对他心怀歹意,可这事有蹊跷。 "公子,我不想说的,可是太子将我一个人关屋子里。。。我还以为。。。" 庆祈哽咽,当时他真的以为太子要杀他,或是将他囚禁起来,反正不会有人知道。 "他问你什么?"承昀的口吻显得严厉,载垕到底逼问了庆祈什么事? "是关于公子你和袁公子的事。。。公子,我都说了,什么都说了。。。"庆祈抬起头,他的脸苍白无血色,一双眼睛里噙满泪水。他虽不知道太子想做什么,可当时太子是何等生气,他会做什么? 承昀有一会儿仿佛失去了知觉,他不希望载垕知道他和兆鳞的关系,这是他的隐私,他不希望载垕知道,更不希望他那被囚禁的父亲知道他儿子做了什么样辱没他教诲的事情。可不只是这些,太子逼问庆祈,在于他似乎发现了些事,及他在查明这事。那么,他是否对兆鳞被授予官职一事动了手脚?兆鳞一直信心十足的认为他会留京,不就是因为庶吉士几乎不被授予外官的原因吗? 庆祈将头埋地上,低声哭泣,他说出来了,如释重负,可也害怕承昀会驱逐他。 但承昀却没有了反应,只是颓然坐下,他该如何,告诉兆鳞这事?或说载垕想做什么?他没告诉载垕他与兆鳞的事,这或许不应该,可正是载垕分开了兆鳞和他吗? 还有什么比将兆鳞逐出京城更有效的手段,何况还是巡按的官职,终日游走不停,巡视一方,黜陟官吏,甚至没有固定的处所。 是这样吗? 第十六章 下 用过餐后,国子监里那几个朋友因有事都返回国子监,只有明泉留了下来为柳晋栈别。柳晋与明泉在厅室里闲聊,兆鳞前去找承昀。 承昀人在自己的寝室,呆呆坐着,一动不动的。兆鳞进去唤他,他抬起头看兆鳞,苦涩的笑着。 "兆鳞,庶吉士中,几人被授予外官?"承昀问。 "只有我一人。"兆鳞回道。 "承昀,这事确有蹊跷,或许是翰林院里那几个老学士打算提拔我也说不准。" 兆鳞这是玩笑话,他并不得翰林院里那几位学士大人的赏识,哪有可能特意提拔他。 "不会是这样是吧。"承昀摇头。 "官场极其复杂,或许有其它一些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56 你我所意料不到的原因所致,暂且不用去想它,我也不是今日便得上路。" 兆鳞扣住承昀的手,嘴角带笑。 "承昀,你跟我去见见明泉与柳晋,他们都想见见你。" 兆鳞不把承昀当外人,就好像将承昀介绍给他的挚交是习以为常的事。 "好。"承昀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心事重重。 "承昀,我打算嘱托明泉照顾你,你日后或有什么难事,找明泉他会协助的。" 兆鳞将他的打算说了出来,他与明泉交情很好,明泉是个看起来不可靠,其实比谁都可靠的人。 "兆鳞,并不需如此。"承昀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兆鳞是如何跟那位叫明泉的男子说了他们的关系,同样的,他亦不想给他人添麻烦。 "需要如此,承昀,我放心不下太子,你可以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他能对你下药,便也能做出其他你所意料不到的事。" 这是兆鳞担忧的,这是他被授予外官时,他最先所想到的,太子对承昀用心不良,他实在放心不下。 承昀点点头,心情越发地沉重,兆鳞说得没错,或许他对载垕的了解只是皮毛,他了解他为善的一面,却不知晓他施予手段时的凶狠。 承昀跟随在兆鳞身后进入厅室,柳晋便与明泉站起身作揖,这两人都知道承昀的身份,因此带了几份敬意。 郑王是个为国为民言青命的忠良,因此他才会忤逆皇帝,上呈劝皇帝亲政的奏章,惹恼了皇帝被削了爵,遭受了囚禁。而郑王世子是个姓情中人,情字为重,多年居住于囚禁他父王的皇陵附近,孤苦零丁。 "承昀,这是明泉。"兆鳞逐一介绍。 "我与张公子,已有一面之缘。"承昀谦和的回礼。 "朱公子,算来许久不见,幸会。"明泉面带微笑,平和而亲切。 "幸会。"承昀笑答,他与明泉虽只见过一面,但对明泉的印象很好。 "这位是柳晋。"兆鳞将柳晋介绍给承昀认识。 "柳公子,幸会,时常听到兆鳞提及你的名字。" 承昀对柳晋躬身作揖,他知道此人是兆鳞交情最为深厚的朋友,且是个十分有趣的人,他很高兴能结识他。 "兆鳞那小子,看来是把我们当初那点坏事到处张扬了。朱公子,我久闻大名,幸会。" 柳晋笑呵呵地回道,他那幅模样完全不生疏,就好像他并非与承昀第一次见面似的,事实上他确实时常从兆鳞口中听到承昀的名字,对承昀并不陌生。 "幸会。"承昀笑道,他很羡慕柳晋与兆鳞多年的友情,兆鳞在幼年时便与此人结识了。 三人正交谈间,管事走了进来说怀璧到了,随后怀璧走了进来,兆鳞亦起身迎接他。 自从几月前怀璧与他闹不快后离去后,这是怀璧第一次到兆鳞家中拜访,兆鳞心里很高兴。 怀璧进来,与明泉和柳晋打招呼,见到承昀时愣了下,倒是承昀先跟他问候,他才有些不大自然的回应。 怀璧穿的仍旧是一身深衣,在承昀看来这个人比他上次所见更多了几份冷意,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在场的缘故? 兆鳞如常招呼怀璧,怀璧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但还是有问必答。 事实上自柳晋上京后,怀璧虽与兆鳞和好,但关系确实不如以前,兆鳞待他如故,而他则对兆鳞有心结。 他们三人聊着天,偶尔柳晋或明泉会照顾承昀,怕承昀被冷落,询问承昀几句话,承昀也都谦和而礼貌的回答,他坐在兆鳞身边,虽然很安静却也很得体。 兆鳞时不时会低声与承昀交谈,他对承昀的态度任何人都能看出不一般,很亲昵很体贴。 聊了会儿,明泉辞别了,承昀见兆鳞他们三人谈及了怀璧的婚姻私事,便礼貌的回避,回了寝室。 承昀离开时,柳晋看着承昀离去的身影,对兆鳞挤了挤眼。也难怪兆鳞死活不肯让他见这位郑王世子,宝贝得很。此人文雅谦和,为人细腻体贴,何况仪表秀丽非常,这样玉人一般的人,倒是便宜了兆鳞。 第十七章 上 黄昏,在城外凉亭,众人为柳晋饯行,典簿弹琴曲《阳关三叠》,边弹边唱琴歌,声音顿挫有致,古雅而悠远。 众人也低声应和,声音齐整而深情。柳晋站在马车旁辞行,将手中所持的清酒一饮而尽,他眼中有泪,脸带笑意抱拳说: "众位请回,它日若是前来扬州,切记上城北柳家找我柳晋喝酒。切记得带上点京城的土产,柿饼大好。" 临走还不忘说笑,柳晋拱拱手上了马车。 他是个豪爽的人,纵使多情自古伤别离,他亦离去的洒脱,让马夫驱赶马车,扬尘而去。 那马车上装满了柳晋购买的物品及来自友人的赠品,沉沉甸甸。 马车在前方消失得无影踪,送行的人也才相互告别,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承昀与兆鳞坐马车一起返回,车厢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四日后,兆鳞这些交好还将聚集在这里,送行的将是兆鳞。而四日后,承昀不知道他能否忍住泪水送别兆鳞,默默看着他乘车离去,一别便是一年之期。 兆鳞搂住承昀,将承昀罩在怀里。他知道承昀在想什么,和他所想的是一样的。两人都触景伤情,兆鳞为人洒脱,可并不是什么他都不在乎,承昀大概是唯一能触动他心绪的人。 如果兆鳞能使用强硬手段的话,他会将承昀带走的,他不会去理会承昀心中有多少顾忌,多为难。他不能将承昀独自一人留在京城,甚至不能容忍太子再去拜访承昀,一想起便火大与焦虑。。 "承昀,我该如何照顾你。。。"兆鳞低语,他的烦恼,毫无解决的办法。 "我会照顾好自己。"承昀说,头贴着兆鳞的胸膛。 "我放心不下。"兆鳞握住承昀的手,他也舍不得离开承昀,现在才吃惊于他竟浪费了那么多的时光。如果知道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分离,他真不应该跟承昀耗那三个月的气,不该于冲动下做出那样的事。 "兆鳞,载垕知道我们两人的事情。"承昀呢喃,他或许该说出来,让兆鳞有防范,可心里却又想那人只是想分开他和兆鳞,而那人也如愿了。 "昨日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57 ,庆祈被带去见太子,他被逼问便都说了。" 承昀苦笑,他不怪庆祈,就像被上苍给抓弄了,他从没这么在乎过一个人,喜欢和他相处,朝夕在一起,却因此被迫别离。这是上苍给予他的惩罚,他不该去爱上这个人,却爱上了,何等的大逆不道。 "连我在你寝室过夜也说了吗?"兆鳞问,承昀开始说时,他显然有些吃惊,但听到庆祈将他们的事情都说了,又觉得有点好笑,在兆鳞看来庆祈是个孩子,很多事他都是不清楚的。 承昀点了点头。 "承昀,你没告诉庆祈,我们并没有做那种事吗?"兆鳞竟笑了,那太子该知道了,承昀是属于他的,即使太子想抢夺有迟了。 "没有。"承昀声音很小,他不在乎被庆祈误会,他其实在很早前,就将兆鳞放置在极其特殊的位置上了吗? 如果兆鳞当时没在他懵懂还不懂情爱时,唐突的想占有他,或许他们早走到了那一步。从第一次见到兆鳞,兆鳞牵着他的手,在阳光下奔跑过游廊时,承昀便怦然心动。兆鳞说对他一见钟情,承昀信,他对兆鳞何尝不是一见钟情。 "你不介意‘已经'成为了我的人吗?"兆鳞谑戏承昀,当初,他对承昀有过这样的念头,结果却是被关门外三个月。 兆鳞想要承昀,那时如此,现在更是如此。他是个一切随着心姓的人,再惊世骇俗的事情他都能习以为常。而承昀自小显然受过很正统而严刻的教诲,他的想法与他不同,因此兆鳞为承昀妥协,他真心爱他,所以可以为他做到这一步。 "不介意。"承昀回答得很清晰,嘴角带着笑,他的反应出乎了兆鳞的意料。 兆鳞笑着搂住承昀的腰,低头吻承昀。 两人在昏暗的车厢里无声的拥抱亲吻,车窗外,一轮弯月爬上了树梢。 第十七章 中 马车并没有返回城,而是朝反方向前去。城郊的夜晚,静得只听到虫鸣声,晚风吹拂过马夫的袖子与头发,也将他身后的车帘吹动。 马车路过桃林,在溪流流淌的小木桥前停下。承昀与兆鳞下车,两人的手紧扣,缓缓朝前放的木屋走去,马车在他们身后离去,消失于夜幕里。 兆鳞抓住承昀的手,一起渡过木桥,来到了月光下寂寥的宅子门前。承昀取出了钥匙开了锁,铁锁被轻松打开,兆鳞将两扇门启开,两人迈进了大门。 天上月光明亮,屋内虽没点灯,但不至于黑漆看不请脚下的路。承昀在前放带路,他们路过结着果实的棠棣树,走过游廊,步进厅室。 将放置于桌上的油灯点上,承昀持油灯朝他的寝室走去,他的步伐很稳重,偶尔会回过头来看兆鳞,兆鳞会摸摸他的脸,总是紧跟随在他身后。 将寝室角落里的灯架点亮,眼前的事物都明亮了起来,包括彼此的眼睛。 兆鳞凑过去吻承昀,承昀回吻,两人抱在一起,纠缠在一起。兆鳞将承昀推上床,他健硕的身子压着承昀,承昀的手臂抱住兆鳞的宽厚的背,相互磨蹭着对方的身子,激情的拥吻。 承昀低低地喘息,他被兆鳞吻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可兆鳞不肯放开他,加深他的吻,一只手抓住承昀的手压制在头上,另一只手解着承昀的大带。承昀能感受到兆鳞的激情与霸道,他有很大的力道,可以轻易将他压制住,不让他身子动弹。此时的兆鳞才是真正的没有克制的兆鳞,他的眼睛仿佛在燃烧一般,承昀缩回手摸着兆鳞的额头,眼睛,鼻子,他有一张充满阳刚之气的俊美容貌,尤其是他的眼睛,让人沉沦。有时候他的眼里带着谑意,有时候他眼里带着怒意,有时候他的眼里满是柔情。这些个表情,承昀都一一看过,他能调动兆鳞的全部情绪,也只有他能够。 兆鳞解去承昀腰间系的大带,将手探进承昀的深衣领,隔着单薄的中单抚摩承昀的身子,炙热的吻不时落在承昀袒露在中单外的脖子与肩。承昀有些赧,将头偏向一旁,兆鳞放开了扣住承昀手腕的手,将承昀的脸捧正,用温热的唇在承昀耳边呢喃。 "看着我。。。承昀。。。"兆鳞的手放在承昀身侧解开承昀的衣带,第一件是深衣,第二件是中单,两件都除去,承昀便是赤luo的了。 承昀握住兆鳞解他衣带的手,他的轻启动唇,双唇嫣红。 "兆鳞。。。你衣服。。。"承昀低喃,他双手摸上兆鳞的腰,手微微颤着解着兆鳞的革带,革带好不容易才取下。 兆鳞深情地望着承昀,承昀做出了他平日里绝对做不出的事情,他解下兆鳞的革带,将双手伸到兆鳞的盘领袍领口侧解衣带,也是解了许久才解开。 兆鳞起身将身上的衣袍脱去,将裤子脱去,他里边穿的是套中衣中裤。 承昀像古人般跪坐在床上,低头帮兆鳞解去中衣的衣带,兆鳞抬手取下承昀的发簪,将承昀的头发放下。两人一往一来,相互为对方将身上的累赘都除去,就像洞房时的夫妻一般。 承昀羞涩的低着头,兆鳞同样赤luo的身体贴进时,他的身体细微惨了下。兆鳞将他放置于床上,将身子覆盖上承昀的身子,承昀感受着兆鳞温热的大手抚摩过他的每寸肌肤,他羞赧的合上了眼睛,用触觉去感受兆鳞的爱抚。 那夜,兆鳞也曾这样碰触过他身体的每寸肌肤吗?承昀完全记不得,他仅能记起的是兆鳞进入了他的身体和因他律动而带来的躁热与难受。 承昀的身体在兆鳞的爱抚下躁热非常,但兆鳞并没有急于进入承昀的身体,他像上次那样碰触承昀的敏感之处,让承昀紧搂住他低低地喘息。 羞赧与不时涌上心头的快赶让承昀的喘息加重,他的身体因为兆鳞的爱抚而十分的敏感,很快在兆鳞的手中释放了。 兆鳞爱怜地摸着承昀的额头,承昀额头有薄汗,他细细的吻承昀,直到承昀的喘息与胸口的猛烈起伏平息了下来。 承昀抱紧兆鳞,兆鳞的身子压着他,他能感受到兆鳞的勃动的郁望,他想得到兆鳞也为兆鳞所得到,但他却感到有些害怕与羞愧。 他正在做的是与他自小到大受到的教诲所相违背的,他知道他不应该,甚至也知道他一旦做了,他便不再是以往的那个承昀。他让兆鳞进入他的身体,与他交欢,他像个女人一样,将自己一生的清白给了一位男人。 承昀仰头,第一次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58 主动去吻兆鳞,兆鳞用手支起上半身,低头让承昀吻他,他的眼睛深邃得不见低,有多少郁望便有多少压抑。 "兆鳞。。。"承昀低喃,他希望兆鳞日后能记得他,记得这一夜,他也希望能有这样的回忆,让兆鳞在他身上留下道烙痕。 "承昀。。。你不后悔?"兆鳞不希望承昀后悔,他并非不知道对承昀而言,这样的行径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承昀摇头,他已经不顾一切的带他来这城外的木屋,他以往觉得他绝对做不出来的,不也去做了,他为兆鳞可以改变、放弃很多东西,他心甘情愿的。 兆鳞将手指探进承昀羞以启齿的地方,承昀羞赧地别过头,心里慌乱,他的双肩微微颤动。 兆鳞的身体进入时,承昀泪水流了下来,很痛,很难受,可是心里却感到满足,他愿意承受这些,因为他喜欢这个人,真心的想与他结合。 兆鳞握住承昀的手,十指紧扣,他缓慢的律动,减少承昀的不适。 "承昀。。。"兆鳞低唤承昀的名字,他能感受到承昀的不安与不适,可他不会退出来,他要占有承昀,让承昀成为他的人。 承昀紧绷的身子逐渐的放松了,兆鳞的撞击也加重了,承昀的身体软弱无力,他低低的申今,兆鳞每次撞进他身体他都像要溺水一般抓紧兆鳞的肩头。 月光洒进窗户,照在床上交缠的两人身上,夜还很长。 第十七章 下 交缠了一夜,天破晓前承昀才睡下,他躺兆鳞怀里,睡得很安详。兆鳞抱住承昀,看着承昀入睡,他索要了承昀一夜,承昀累坏了。 天亮后,兆鳞听到了屋外的马车声,他轻轻移动身子下床,将中衣套上,走出屋。 屋外,停着刘叔的马车,刘叔人站在院子里,神情凝重的看着兆鳞,他想来是什么都知道了。 "袁公子,你都要走了,你可知道你这样是在害世子吗?" 刘叔说得严厉,他一直知道兆鳞与世子的关系不一般,他身为下仆不能说什么,但无论如何眼前这个人都要离开了,何以还要污了世子的身体。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兆鳞回道。 "你真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可知世子的身份非同一般,你有天大的胆做出这种事。" 刘叔责备,他认识兆鳞也有段时日,知道这人生姓张狂,可以不将身份、世俗放在眼里,可世子他是看着长大的,他得背负多少愧疚与指责。郑王不幸被囚禁,尚且什么也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又会做何感想。 "我确实该有天大的胆。"兆鳞笑了,他在和太子抢情人,他心里很清楚他在做什么。 "罢了。" 刘叔无奈地摇了摇头,世子从不做糊涂事,遇到此人是劫数。 反正已经发生了的事,他也无能为力,即使他先前就知道世子与此人关系非同一般,可以他下仆的身份,他也不能去阻拦。这是世子自己自愿的,他心里该是想清楚了。 "刘叔,有劳知会我家马夫一声,让他将马厩里的两匹马都牵来?" 兆鳞唤住了刘叔,他想在这里陪承昀,直到他必须得上路那天。 "尽管放心,这几日我会照顾好承昀。" 兆鳞做出了保证。 刘叔叹了口气驾马车走了,在他看来这两人真是糊涂啊。 刘叔走后,兆鳞返回寝室,见承昀还在睡,兆鳞亲了下承昀离开寝室。而后他进了厨房,查看有些什么食物可以做吃的,发现柴米油盐都有。院子里种有青菜,鸡窝里有几只鸡,刘叔适才前来,可能是过来喂食鸡的,鸡窝里还有新倒进的谷物。 兆鳞抓了只母鸡,到厨房里拿菜刀,一手抓鸡,一手持菜刀对着鸡狞笑。 "啧啧,吃了这么多谷子,也该舍得一身肉报答主人了。" 母鸡在兆鳞手中挣扎,就像知道等下要挨刀子似的。 兆鳞本出身富甲之家,按理说别说做饭了,连怎么切菜都该是不知道的,但他还是做得有模有样。 兆鳞拉长鸡脖子,一刀切下,鸡血流到碗里,他将鸡放完血后就丢一旁去。到厨房里烧水准备烫鸡毛。厨房水在烧,兆鳞从厨房里拿了个竹篮子,走到院子那棵海棠树前,篮子放地上,他拿竹竿打海棠果,拣了大半篮。 此时料到水也该开了,兆鳞提了那只倒霉的母鸡进厨房,丢开水里烫了烫,褪毛,开膛破肚,不懂打理内脏便都丢了,把那只肥母鸡切成几段,翻找了灶头上堆放的瓶瓶罐罐,找到了几味炖汤的药材,和母鸡一并放锅里。 兆鳞也算是神通广大,无师自通,不过他根本不懂如何烧柴火,尤其是控制火候,把厨房里那堆木柴烧了大半,不时往锅里加水,最后那锅鸡汤是烧好了,可煮得太烂,药材也糊了。 兆鳞捣鼓了一早上,就做了这锅鸡汤,还是煮坏了的。 寝室里,承昀醒来,发现睡在身边的兆鳞不在,起身想穿衣服,可腰身下肢酸痛得厉害,再回想昨夜与兆鳞相缠了一夜,便觉得羞赧非常,昨夜的自己仿佛是一个未知的自己,与兆鳞沉溺于情郁里,贪欢至凌晨。 承昀缓慢地穿衣服,坐在床上将鞋套上,他有些吃力的迈开脚,走至门口时正巧看到兆鳞端着碗热汤进来。 承昀本来见到兆鳞脸便红了,可看清兆鳞的脸时,却忍不住笑了。 兆鳞的脸上涂了几道污黑,有一道还是涂在唇边的,像小胡须似的。 "承昀,怎么了?"兆鳞将碗搁桌上,不解地问。 承昀走到兆鳞面前,抬手用袖子擦兆鳞的脸,兆鳞才意识到他恐怕是一脸的锅黑。 "你自己煮的?"承昀轻声问,他根本想不到兆鳞会做东西给他吃。 "烧糊了,我只倒了点汤。"兆鳞说。 承昀端起碗就喝,有些咸,药材加太多了,鸡肉的味道反倒闻不到,可喝在他口里觉得分外的香。 承昀喝了几句,将碗递兆鳞嘴边,兆鳞也喝了几口,两人相视而笑,亲了亲嘴。 "你身体还好吗?"兆鳞咬着承昀的耳朵坏笑,昨夜非常销魂,承昀低哑着声音在他身下动情申今的动人模样太撩人了。 承昀有些羞赧地点头,他不知道和所爱的人交欢是那么美好的事情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59 ,也不知道做完后,身体会如此酸疼,昨夜太过贪欢了。 "喜欢吗?"兆鳞问,问得不正经,可他眼里带着绵绵情意。 承昀哪肯回答兆鳞这样的问题。 兆鳞也是故意逗承昀的,这是不需要问承昀的,他昨夜很鲜明的感觉到承昀的感受,那也是他所感受到的,让人沉沦的欢愉。 "饿了吗?我去做点粥。"兆鳞摸了把承昀的脸,还低头啄了下承昀的唇。 "我想喝鸡汤。"承昀说,那是兆鳞烧的,他实在想不出来兆鳞是如何制作的,兆鳞应该从没做过饭。 "那汤很苦,都是药材味。"兆鳞笑道,他忙活一早上,结果却连汤都不能喝。 "不会。"承昀摇头。 于是两一起前往厨房,兆鳞一见承昀走路,就知道承昀身体不适,心里有些自责。 "我抱你回房休息。"兆鳞说,弯身抱承昀。 "我没事,只是腰和脚稍微有些酸。"承昀声音越说越小声。 "如果累了就跟我说,我抱你回床。"见承昀说没事,兆鳞也就不强迫他回房躺下。 其实也只是刚起床那会,觉得酸痛难忍,但下床走动后,这种感觉也就渐渐散去了。 兆鳞在厨房里熬粥,承昀想找竹篮子到院子里摘菜却没找到。 "那篮子我拿去放海棠果了,就在海棠树下。"兆鳞见他呢喃篮子呢,就知道是在找那个竹篮子。 承昀到院子里摘了些青菜拿到井边清洗,同时有将那半篮海棠果都洗了。 兆鳞做粥时又将厨房弄得乌烟瘴气,承昀拿青菜进去,看他一脸的污浊忍不住的笑着。 两人也是忙活了许久,才做了锅差点煮焦的粥,炒了碟青菜和一碟鸡蛋。 忙碌完毕,舒适得坐在桌前用餐时,兆鳞家的马夫来了,牵了两匹马进来。兆鳞吩咐他回去跟管事说一声,他两日后自会回去,有什么要事就派人来这里通知他。 "这样可行吗?"承昀问。 "有什么不可行。"兆鳞笑了,反正这两日也没什么事。 "刘叔早上过来,他也知道我住这里。"兆鳞想起了这件事,觉得该告诉承昀一声。 承昀点点头,他知道刘叔肯定不赞同他与兆鳞这样,但是至少在兆鳞离开前的这几日,他会不顾一切的放纵自己的情感。兆鳞离开后,他的心将如止水。 "承昀,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兆鳞夹了鸡蛋放承昀碗里。 "什么事?"承昀问,笑着夹了棵青菜给兆鳞。 "承昀,你回怀庆府去住,不要再呆在京城。"兆鳞吃了承昀夹的青菜。 "有刘叔和庆祈在。" 承昀低喃,他不认为太子会逼迫他,他甚至还想在兆鳞走后找个时间去会太子,将他和兆鳞的事情坦白,他与兆鳞两情相悦,而他亦从不对太子有超过兄弟之情的情感。让太子不要为难兆鳞,也不要为难他。 "如果他真想做点什么,可以将刘叔和庆祈支走,他贵为太子,他可以干任何事,我绝不能容忍他碰你一根毫毛。" 兆鳞抓住了承昀的手,力道很大。 "承昀,你和我一起上路,你回怀庆府去住,路途遥远,太子奈何不了你。明年我会想尽办法与你相会的,若是不能,我可以把官辞了。" 兆鳞不认为他这次被调离京太子没动过手脚,从昨日承昀跟他说他们的关系被太子知道了,他就怀疑这次被授予巡按是太子进行了干涉。 "不行,你不能辞官。"承昀听到兆鳞的话,着急了。 "兆鳞,我不知道我们以后会如何,你想过吗?我不值得你如此做。"承昀锁紧了眉头。 "承昀,还记得我曾说过一句话吗?如果我得到你,我今生以你为妻,以你相伴。" 兆鳞抚平承昀的眉头,他这一生,除了被家中长辈压制在读书考取功名进入仕途的道路上外,他再没有哪件事被人受制过。 承昀愣了下,他想起了那夜,就是他打了兆鳞一巴掌的那夜,兆鳞曾说过类似的话。 "兆鳞,我今生得尽一个职责。"承昀眼角有泪水闪动。 "我必须为我父王尽孝,我不能许你什么,可我今生只有你,不会再有他人。" 承昀感到愧疚与痛苦,他愧对他爹的教诲,亦愧对兆鳞的情深。 "这样,我便已如意。"兆鳞洒脱一笑,他能理解承昀的情感,他是个重亲情的人,他认识承昀前,承昀便已在皇陵外住了五年。在他爹未能获得自由前,承昀肩上负着重担,他不能应承他一生一世。 用过早饭后,兆鳞让承昀去休息,他则进城去购买食物。让他和承昀吃自己做的食物,早晚会饿死,所以还是得去购买些熟食及能简单加热便能吃的东西。 第十八章 上 太子神色阴沈的看著怀璧送来的书卷,怀璧如常一样像一块木头似的站在一侧。书阁外,夕阳将院子里的树影拉长,夜幕似乎很快就将降下。 太子随意翻阅过书卷,而後将书卷合上,示意怀璧将书卷收走。 怀璧抱著一叠书卷离开,孤寂的书阁,太子里望著窗外夕阳、神色冷戾。 在怀璧印象里,太子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或许身为皇位继承人本该就是如此,给人感觉高深莫测,因此一见到他也只能诚惶诚恐。 但有一事,怀璧有些介意。他们这些庶吉士被授予官职前,怀璧曾跟随内阁大臣及一位翰林院的老学士前往东宫,学士评议庶吉士品行的文书是由怀璧带著的,怀璧也不知道里边的内容。怀璧不理解的是为何太子会想过问这些,并且本来巡按是另有其人,太子却说了一句这似乎更适合那位姓格张扬的盐商子弟。也似乎因此,兆鳞才被授予了巡按,成为了外官。这事确实有些蹊跷,但怀璧尚且想不清原由。 只是日後,兆鳞将成为外官,日後也极少能碰面,这未尝不是好事。 怀璧苦涩的想,他没办法与兆鳞维持友谊,一旦兆鳞仍旧待他如往昔般亲切,他会割舍不断对兆鳞的情感。虽然也知道兆鳞对朋友便是如此诚恳,可怀璧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黄昏,怀璧回家,在路上遇到了兆鳞的书童重林,重林身边跟著一位年龄小些的男孩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60 ,怀璧认出了那是那位郑王世子的书童。 想来那位世子还住在兆鳞府中,此人与兆鳞也该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再想想自己当初对兆鳞的深深执念,不免觉得荒唐,人生在世并不可能万事皆如意,时常是事与愿违。 他终究该娶门亲,兆鳞也该娶门亲,几十年後,他们儿孙满堂,同为朝中的要臣,他们的人生也便是如此吧。 ****************************** 兆鳞从城里买了些吃食与几壶酒。他和承昀将宅子锁上,带上美酒佳馐便一起骑马外出。 他们随心所郁的骑马游荡,累了便停下休息,吃些食物,喝点酒。两人最後来到离承昀家有些远的一条溪边,在溪边游玩,时而像孩子般下水嬉戏,时而惬意的偎依,拥抱相枕而眠。夜幕降临後,他们才骑马返回。 兆鳞头上插著溪边摘的一株无名花,他的马脖子上还挂了只呱呱叫的野鸭,是他在溪边芦苇丛里抓到的,说是可以做下酒菜居然带回来了。 可两人早吃饱喝足,於是那只野鸭就拿了个竹筐罩在院子里,由著它叫唤了。 将院门关好,兆鳞提了厨房里承昀早上便洗好的海棠果,便和承昀进了寝室。 两人一个坐床上,一个躺下,头枕著对方的大腿。 "承昀,我在溪边跟你说的,你觉得如何?"兆鳞枕在承昀腿上,手里拿著一个咬了一大口的海棠果实。 "兆鳞,我应承你,我跟你一起上路回怀庆府去。可我离开前必须得跟他做下交谈,他毕竟曾待我如手足,况且也是日後的皇帝。" 承昀不得不考虑,或许可以跟载垕将事情说清楚,如果他还惦记著往昔的一点交情,他不该为难他,也不该在日後为难兆鳞。 "承昀,如果你担心太子日後会对你父亲不善,这点我觉得他倒不至於如此。" 兆鳞起身搂住承昀肩。 "郑王无论是在民间或是在朝廷都拥有很高的声望,他因为为民清愿被削藩囚禁可算是天底下的一大冤情,也因此每年都有朝臣上奏表请复郑王的爵位。只要皇帝驾崩後,太子即位想挽回老皇帝所做的种种弊政,想挽回min心,朝臣的拥护,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必然是恢复你父亲郑王的爵位。" 兆鳞做出分析。 "何况世人都知道太子落难之时,曾受过你父亲的恩情,太子若不想背负不仁不义的骂名,他也必然要如此做。" 兆鳞虽不喜欢太子,但也不否认太子是有心想整顿朝纲,亦有心想挽回老皇帝手中丢失了威望,获得朝臣的效忠。 "我也曾想过,他不会对我父王如何,即使我与他真的到了反目成仇的一天。" 承昀不像兆鳞那样去做种种分析,他所凭据的是载垕对他父亲的尊敬,那是真真切切的。 其实载垕对承昀如手足般的疼爱,也是真切的,只是後来变了质。 "兆鳞,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他对我如何,我也不容许。" 承昀再三跟兆鳞保证,他不想跟载垕交恶,是因为他还惦记载垕对他的恩情,因为载垕日後会是皇帝,也因为父亲与兆鳞。 兆鳞听承昀一再保证也才有些宽心,承昀绝不是太子的对手,这点兆鳞很清楚。 "承昀,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兆鳞搂紧承昀。 "我们往最坏的方面设想,倘若太子以我或是你父亲去要挟你时,承昀,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有一丁点妥协。你一旦软弱了,便永远受人支配,只会事与愿违。" 兆鳞语重深长地说,他似乎心里在担心著什麽。 承昀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有些不安,兆鳞为何要跟他做这样的保证。 "承昀,如果你一辈子受人所制,活得不快乐,你父亲会痛心的,我也会。" 兆鳞拉承昀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答应我。"兆鳞神情凝重。 "我答应你。"承昀猛点头,兆鳞这样让他非常不安。 "兆鳞,他不该是那样的人。"承昀有些畏惧,抱住兆鳞。 "别对他抱幻想,这人是你所不理解的,他能隐忍那麽多年,而後如愿被立为太子,他想得到的东西,只怕什麽手段都会用。" 兆鳞神色严厉,凭著他对人姓的了解,他比承昀看得更透彻。 承昀不再言语,他该相信兆鳞,也选择了相信,可他明日仍旧必须写信给载垕,将事情阐明,而後再跟兆鳞离开,返回怀庆府。因为他一旦什麽也没知会载垕一声,就返回了怀庆府,也便等於是与载垕对立了,这是承昀不愿意看到的。一旦与载垕对立,後果不堪设想,这人是日後的皇帝,可以支手遮天的人。 这是一番沈重的对话,承昀感到些许疲惫与不安,他以前觉得他很了解载垕,可现在却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他和兆鳞。 "睡吧,不早了。"兆鳞摸了摸承昀的脸,他放心不下承昀,若是他能直接将承昀带在身边该有多好。 承昀点头,兆鳞亲了亲承昀,帮承昀脱去衣物,承昀羞涩一笑,也伸过手去帮兆鳞除去衣服,这次他的手不再抖动,动作也自然了。 兆鳞将承昀搂住,正要拉被,承昀轻声说了句灯没熄,兆鳞下床将灯熄灭,将窗户掩上。 两人赤luo搂抱在一起,兆鳞咬著承昀的耳朵轻声问:"身子还会酸痛吗?" "不会了。。。"承昀的耳根都红了,只是黑暗中看不到。 "那好,正好把一年的份做足了。"兆鳞说得极不正经。 承昀只差没拿枕头砸兆鳞,何以这样的话,他都说得出。 "那你难道要我去找别人吗?"兆鳞笑道,欺身压在承昀身上。 "你。。。"承昀气结,虽然他知道兆鳞说的不是正经话,但一想到兆鳞与别人也有这样的亲密行径,便觉得无法忍受。 兆鳞亲了亲承昀,他不会这样做的,只是玩笑话,古人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样的情感兆鳞以前是不以为然的,可他现在已经能领悟了。 承昀也亲了亲兆鳞,他们终是要分离,再如何拥抱相缠也抵不了一年的相思。如果兆鳞没成为外官该多好,他已经接纳兆鳞了,也已经肯去面对与他的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61 感情,却要面临这样的别离。 "别愁苦,我会寻机会去看你的。"兆鳞爱抚承昀的身体,亲著承昀的唇。 "你也可以前往江南找我,不是吗?" 兆鳞相信事在人为,如果太子以为打发他去做个外官,就能以此分开他和承昀那是妄想。 "嗯。"承昀声音有些不稳,只要与兆鳞相缠,他的身体就会躁热难耐,兆鳞根本无须做什麽。 承昀在兆鳞的爱抚下低低喘息,兆鳞将手指探入承昀的身体,不时吻著承昀的背,承昀的身体敏感非常,兆鳞的一点点挑逗都会做出回应。 见承昀情动,兆鳞退出手指,挺身进入承昀的身体,承昀十指抓紧被子,将头埋没於被中,压抑著申今声。 承昀的身体已不像第一次那般僵直,他迎合兆鳞的律动,兆鳞听著承昀的申今,感受著两人交合时的强烈亢奋,他加重了对承昀身体的撞击。 承昀低唤兆鳞的名字,他的申今声听在兆鳞耳里是如此的撩人,兆鳞猛地抱起承昀,让他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承昀受不住刺激,紧抱住兆鳞,将头枕兆鳞肩上他底制不住激情,申今不止。 今夜的月光并不晦涩,可以看清寝室里的家具,兆鳞身子向外,承昀向里边,因此当兆鳞看到了窗外站著人影时,承昀并不知晓。 兆鳞隐隐看到了那人头戴的翼善冠,也几乎在同时他知道了窗外站著的是什麽人。 兆鳞其实有疑心太子可能派人跟踪承昀,因此知道了他和承昀的关系,甚至抓庆祈去质问。不过,他没曾想他和承昀这两日一直被人盯梢,一举一动都被人掌握住,而且太子还会突然出现於承昀家中。 兆鳞迟疑了下,有一小会儿停下了动作,他不怀疑让太子看到他与承昀交欢,太子会对他动杀心。就犹如他早先知道可能被太子动了手脚,派去做外官时,他也不怀疑太子会利用手中权利使他终其仕途不得回京当官。 可既然太子看到了,又如何呢?太子纵使对承昀下药承昀都不会让他碰根手指,可承昀与自己交欢却是心甘情愿的,且也只肯让自己占有他。 兆鳞冷笑,既然窗外的人想看,他便让他看个够,也好让他知道承昀是属於谁的。 兆鳞将承昀平放在床上,继续与承昀交欢,旁若无人。他激烈地撞击承昀的身体,承昀承受不住这样的快赶,紧抓兆鳞的手臂,声音越发的消魂,像在索要,亦像在求饶。 "啊。。。兆鳞。。。"承昀眼角有泪水闪动,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激情,兆鳞的动作是昨夜所没有的激烈与霸道。 兆鳞猛烈地占有承昀的身体,也疯狂的索取,承昀到最後被快赶所淹没几乎无法成声。 那时候兆鳞已知道他与承昀将不是分离那麽简单,倘若此时站在窗外的是自己,而屋内的是太子,兆鳞也会发狂的,何况太子是如此不择手段的想得到承昀,却始终没能得到。 爱是霸道而自私的,无论如何兆鳞不会对承昀放手,而承昀也仅只属於他。 激烈的交欢过後,承昀疲倦地睡去,他抱紧兆鳞,安静的在兆鳞怀里入睡。兆鳞亲了亲承昀的唇,呢喃了几句深情的情话,眼里满是柔情。 兆鳞将承昀缠住他腰的手移开,小心翼翼地下床,他将鞋子穿上,打开了房门,朝屋外走去。他知道太子人在屋外,或许他的那些侍从也在。他们也算是不得不这样见面了,无论如何,他们之间总得进行一场交涉。这不只是承昀与太子的事情,更主要是他与太子的事情。 第十八章 中 兆鳞从屋内走出,看到了背手站在海棠树下的太子。天上一轮圆月,挂在树梢,月光洒在太子头上的翼善冠与他肩上。原本关好的大门敞开,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门外亦站着两位持灯笼的侍从。 "你胆子不小。"太子摘了颗海棠果子捏在手里,回头看向兆鳞。 兆鳞望了望夜空,笑了笑。 "太子殿下,又何必棒打鸳鸯。" "你知道海棠从种植到开花结果需要菁心呵护几年时间吗?"太子举起自己手中的海棠果实,阴骘地看着兆鳞。 "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与树木相比较?况且殿下亦非诚心呵护之人。"兆鳞轻笑,自然知道太子话语中的所指。 "油嘴滑舌,你倒是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太子将执海棠果的手高举起,从门口涌进了四位侍从。 "如果承昀知道殿下把我杀了,我想对殿下无丝毫益处。" 兆鳞神色不改,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侍从,这些人强健而威猛,想来是太子私下养的死士,平日就跟随在太子身边保护他安全的。 "你又何以知晓于我无益处?"太子捏碎了手中的海棠果实,气势骇人,一步步逼近兆鳞。 而同时兆鳞的手臂也被太子的侍从执住,兆鳞刚要挣扎,太子便揍了兆鳞一拳,结结实实挥在兆鳞脸上。 兆鳞的鼻血流下,痛得呲牙裂嘴,兆鳞恼怒得想张嘴骂时,太子又狠揍了他几拳,有一拳狠狠击在兆鳞腹部,痛得他几乎站不住。 太子绝对是练家子,何况兆鳞被人执住,只能挨揍,一拳都躲不过。 "我本不想杀你,这是你惹我的。"太子冷戾说道。 "你得不到恼羞成怒罢了,我与承昀两情相悦,干卿何事?"兆鳞怒极了,他挨揍都不吭一声,可倘若侍从放开他,他并不是不敢回揍太子。 太子又挥了一拳在兆鳞腹部,兆鳞躬下身,痛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如果不是侍从抓着他,他估计都趴下了。太子每一拳都击中他要害,确实是想杀他。 "你是什么身份?承昀也是你叫的吗?" 太子猛揪兆鳞的衣服。 "你有天大的胆子?承昀也是你能碰的?" 太子扼住兆鳞的咽喉,眼里满是杀气。 "可笑,我与他相爱,我如何碰不得他?你纵是对他下药又如何?还不是便宜了老子。"兆鳞缓过气来,邪狞一笑。他还从来没被人这样揍过,一肚子的怒火正无处发泄。 太子拳头捏得啪啪直响,还想再揍兆鳞一拳时,举起拳头看到上面沾染的血迹便又放了下来。他的脸阴冷得可怕,他在抑制自己的怒火,在此刻杀掉眼前这人的怒火。 当初承昀小童说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62 的话,太子本半信半疑,因为他不相信承昀会主动与一位男子交欢。他确实曾对承昀下过药,可承昀每每再难于忍受都压制下来,从不曾在他面前袒露过一丝媚态与情郁。 如果不是今日一早得到的禀告,太子亦不会想去证实,他确实不信。可他也亲眼所见了,更为不能容忍的是,这个男子竟如此胆大包天,明知屋外是他,还胆敢如此! 太子捏紧拳头,一拳击在了海棠树上,海棠树上的果实坠落在地,四处翻滚。 "带回去。"太子说,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去,仿佛他不曾来过一般。 兆鳞哪肯让他们这么容易带走,奋力挣扎了一番,结果被四位侍从揍趴在地,拖走了。 夜里承昀睡做了个梦,梦到了十五岁那年他父王被削爵囚禁,他亦被单独囚禁于凤阳皇陵里。在那里的岁月非常的孤凄,总是若有所失,抑郁寡欢。日子一日一日的度过,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他总是望着南方,似乎在思念着何人,却始终想不起来,但那份思念却是如此痛心悱恻,让承昀黯然神伤。 承昀从梦中醒来,觉得这梦真实得可怕,感到心神不宁。他想凑过身子去搂抱躺在身边的兆鳞,突然发现原本躺着兆鳞的地方是空荡的,兆鳞人不见了。承昀惊慌起身,套上衣服,赤着脚就跑出寝室。 "兆鳞。"承昀喊,一声又一声,越发急切。可是四周静寂得可怕,没有一丁点声响。 屋内昏暗,承昀因为心慌几次都差点被椅桌绊倒,他跌跌撞撞的走出院子,见院子里一轮圆月高悬,冷风吹拂,空荡寂寥。 此时东方隐隐发亮,已经是凌晨时分,承昀模模糊糊能看清院子里的事物,也发现了大门被打开,两扇木门在晨风里吱吱作响。 承昀环顾四周,在他看来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兆鳞仿佛不曾存在于这里,不曾与他缠绵过,不曾拥抱着他入眠。 这是梦吗?另一个梦的延续? 冷风从门口直灌,将承昀的中单吹拂,承昀畏冷的抱住自己的双肩,恍惚地站在中庭。 天边逐渐泛白,四周的景物由模糊到清晰,承昀留意到了院子里滚落了许多海棠果,他挽身下去拣,却看到了地上的血迹,拣取物品的动作停止了。 那些血迹不大,不弯下身根本看不清,但不是一滴两滴,是好几滴的血痕。 承昀痴呆地跪在地上,用食指去碰触血迹,血迹自然是干涸的,承昀收回手,脑中混乱得无法做任何思索。 此时一只鸭子摇摆着身子走到承昀身边,用嘴啄了啄掉在地上的海棠果,看到那只鸭子,承昀猛得站起身,冲出了门口。 这不是梦,昨夜兆鳞确实跟他在一起,昨夜他和兆鳞亲手将这只鸭子用竹筐盖在院子里。 这不是梦,兆鳞你在哪里? "兆鳞!"承昀张在门口大声喊着,前方,只有树木的沙沙声作为回答,再无其他回应,承昀颓然地坐在地上。 而后承昀恍惚地走回寝室,似乎还以为他一回到寝室就能看到兆鳞其实躺在床上哪也没去。 可一进入寝室,看见椅子上放着兆鳞的衣服,承昀抓起衣服,身子直颤抖。无论发生什么事,兆鳞绝对不会只穿身中衣就离开的,而院子里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承昀胡乱套上兆鳞的襕衫,离开寝室前往马厩。马厩里兆鳞的马仍旧在,承昀牵了自己的白马,牵出马厩。 此时天已经彻底亮了,牵着马走出门,承昀可以清晰的看到门口的两道马车痕迹。 是如此吗?那人来过? 承昀跃上马,扬起马鞭,一人一马朝城门驰骋而去。 第十八章 下 承昀骑马狂奔入城,赶至兆鳞府第门口时,他跃下马,几乎站不稳身子。 "兆鳞。。。兆鳞回来过吗?"承昀猛喘着气询问看门的家仆,他还是宁愿自己猜错了,无论如何兆鳞是自己回城了。 "朱公子?" 管事听到门外有声响,急忙出来,却见到了惊慌失色的承昀,显然吃了一惊。 "管事,兆鳞回来过吗?" 承昀猛得抓住管事,他披头散发,赤着足,况且脸上的神色是如此惶恐,让管事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朱公子。。。我家公子并没有回来啊。" 管事说,越想越不对,急忙又问:"你们两人不是在一起吗?" 可承昀的肩膀直抖,许久说不出话来。 "管事,你能不能将张公子唤来。" 承昀抓着管事的手臂,神色苍白如纸。 "好好,朱公子,出了什么事了?我家公子怎么了?你。。。" 管事还想询问些话,却见承昀身子摇晃了几次,几乎站不稳。 "朱公子,你可别吓我啊!我扶你进去,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管事吓傻了,急忙搀扶承昀进府. 庆祈被管事唤醒,他前日病便好了七七八八,可一见承昀的模样,差点又吓出病来。他默默帮承昀梳头,倒洗脚水帮承昀洗脚,找了双鞋让承昀将穿上。承昀恳求管事去请明泉前来,管事也急忙唤人去请了,但这时候还那么早,那明泉又值沐日,大概睡得挺晚的,只怕没那么早起。 但派出了仆从没花多久时间,便将明泉请来了。 兆鳞曾跟承昀说过,明泉这人值得信任,是个有担待的人,也因此,他离京之前,曾特意将承昀托付给明泉关照。 承昀在寝室里见明泉,明泉进来后,承昀让庆祈将房们掩上。明泉一见承昀的神色,便知道大事不妙。承昀脸上没有血色,双唇苍白得吓人。 "管事跟我说是兆鳞不见了,朱公子,出了什么事吗?"明泉问,他心里虽是十分焦急,口吻却很平和。 "张公子。。。很冒昧。。。我。。。"承昀愧疚地说,他显得无助而惶恐。 "无须客气,我与兆鳞是兄弟相称,你但说无妨。" 明泉制止承昀再说下来,兆鳞将承昀委托予他,主要是明泉老家距离怀庆府较近,可以为承昀提供一些帮助。而另外有个原因也在于兆鳞对明泉有着很深的信, 任。"张公子,我将事情始末与你说清楚。" 承昀没有迟疑,将他们在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63 城外过夜和半夜他发现兆鳞不见的过程都说了,他虽然心慌,但并没说出他和兆鳞是在一张床上一起过夜的等细节。 "这事确实非常蹊跷,难道他遇到歹徒起了抗挣,并被抓走了?" 明泉琢磨,这种事情着实太诡异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兆鳞在京城里并没有什么仇家,不该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何况,兆鳞在承昀那里过夜,知道的人也不多啊。会不会是冲这位郑王世子来,可郑王世子毫发无伤,显然没道理啊。 "我怀疑是太子抓走了兆鳞。" 承昀低声说,他跟明泉说出这些是因为不得不说。他自然会去找太子要人,可自己还是要让兆鳞的朋友知道兆鳞失踪了,及被什么人带走,若是自己出了什么不测,也才有人知道兆鳞的去处。 "太子?"明泉挑了下眉头,他的反应算是小的了。 "是因为我的关系。。。我。。。"承昀吞吞吐吐,他说不出太子对他下过药,甚至兆鳞这次被外调离京的事。 明泉不为难承昀,示意承昀不用说明。 "兆鳞那晚曾跟我说你可能会回怀庆府居住,说是太子殿下对你有恶意。而倘若你没回怀庆府也让我时而派人去你住处探访。其实,我多少了解太子与你的事情。" 明泉说得很平静,当时兆鳞没细说,可他也大多都猜到了。 "我本来不赞同兆鳞与你在一起,世子,说句多有得罪的话,你与兆鳞本不是同种人,你是王孙,而兆鳞终究只是个平头百姓。何况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左右太子,兆鳞天姓张扬,无所畏惧,可这也正是他惹祸的根源。" 明泉叹息,他本不赞同兆鳞与承昀有过多纠葛,何况在知道太子对承昀是有所意图的,兆鳞竟想跟太子争夺,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这确实是我的缘故。"承昀应声,明泉的话听他心里不好受,可这是真切的话语,他和兆鳞本就没可能。不说他本身所担负的职责,不谈太子的威胁,单是他们两人同为男子,便是世俗所不容的,根本没有任何指望。 "张公子,兆鳞是朝廷命官,在上任前失踪,可以禀报朝廷,这样便有了明正言顺的理由寻找他,有些地方亦比较容易进入。" 承昀平缓地说道,他心里再难受也得先想办法救人。 "这亦是我想到的,可朱公子,你知道兆鳞会被囚锁在什么地方吗?" 明泉询问,他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兆鳞是朝廷命官,太子要真敢杀了兆鳞也是需要些顾忌的。 "不会在东宫这样的禁地,那里很容易走漏风声。"承昀回答。太子不会让他的敌对势力抓到他任何把柄的。 "终究是大海捞针啊。"明泉发愁,京城如此之大,如何找一个被藏起来的人。 "这只是寻一个运气。"承昀苦涩一笑,他能想到的,可以拜托兆鳞友人的也只有这个了。 "如果朱公子不介意的话,我想知会怀璧,他时常出入东宫,对太子或多或少有些许了解,可能会帮上忙。" 明泉询问,他是觉得应该知会怀璧,毕竟这事不同寻常,他还需要一位可靠的人商议与协助。 "我并不介意。"承昀回答,他现在什么也不介意,只要能把兆鳞找回来。 "那我即刻前去报官,也请你多保重。" 明泉起身辞别,他还得去找怀璧,然后一起去报官,倘若将事情闹大了,或许太子会把兆鳞给放了,希望能如此,虽然这个希望如此渺茫。 真正能将兆鳞救回来的,显然取决于这位朱公子。明泉心里很明白,甚至有点佩服承昀想得如此周到,他能在这样混乱的情景下做如此细致的打算,算是十分不容易。看着他那苍白无血色的脸,还以为他已经惶恐得失去了理智。 "朱公子,请万分保重。" 你可别做出让兆鳞痛苦一生的事情啊。 明泉起身辞别,承昀亦起身送行。 返回寝室,承昀疲倦地坐在床上,神情有些呆滞。庆祈站在承昀的身边,眼睛红红的。 "庆祈,你跟留叔回木屋将我的衣物取来。" 承昀回过神来,看向庆祈。 "公子,我。。。我就去。"庆祈匆忙离去。 庆祈走后,管事实在放心不下,便前来叩门。承昀打开门,管事不安地询问兆鳞到底是去哪了?他看来问过明泉,但明泉怕他担心,没肯告诉他。 "管事,你放心吧,兆鳞会回来的。"承昀回答,他会去跟太子要人的。 "那便好,那便好。"管事喃喃自语离开了。 当庆祈将承昀的衣物都取来了,他服侍承昀将衣服更换下来,帮承昀将玉佩佩带上,穿戴得整齐、庄重。 承昀让留叔载他前去拜访太子,他整整五年不曾踏入皇宫一步,亦曾坚信除非他父王被放出,否则他不会进皇宫。 第十九章 上 马车停放在宫门外,看门的侍从前去禀报。承昀坐在车厢里,静静等待。他如果早一日前去跟太子交谈,将事情说明了,是否兆鳞就不会受牵连了?只是,他一开始实在难以启齿说他喜欢一位男人,何况太子还对他有那样的邪念。此时在承昀心里,太子不再是他结识多年的那个人了,他对兆鳞如何了?他是否看到了自己与兆鳞同睡一床的情景? 侍从很快返回了,他已禀报了太子,得到了许诺,承昀可以进入。 承昀独自一人前去,他跟在侍从身後,走进深广的东宫,承昀最後被带进太子的寝室。 太子著一身中衣,正让宫女服侍他穿衣服,他显然是刚起床。太子见承昀进来,示意宫女离开。 太子看著承昀,承昀穿戴得很正式,脸色苍白如纸,身子微微绷紧。这样的承昀太子只见过一次,便是承昀十五岁那年,他父亲被削爵囚禁时。 "坐。"太子拉了椅子给承昀,口吻仍旧如以往的温和。 "载垕,他人在哪里?"承昀问,神色哀伤。在心里他仍旧当太子是他兄长,即使太子对他做过不好的事情,他仍旧挂念著往昔的亲情。 "承昀,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太子抬手摸承昀的脸,动作轻柔,眼里有迷念。 "我所做的是出於私情,但却也是为你好,那人只是一个浪荡子,他能迷惑你一时,却会害了你一世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64 ,忘了他。" 太子低声地说,他自制地收回碰触承昀脸庞的手。 "他人在哪里?让我见见他。"承昀抓住太子的手臂,他似乎没听清太子说的话,或许只听到了那一句:忘了他。太子要如何?杀了兆鳞吗? "他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太子轻笑,眼里有几分冷酷。 "载垕,放了他,不要害他,我不想恨你,为何我们必须兄弟反目成仇?"承昀看到了太子眼里的冷酷,痛苦的恳求。 "为何呢?"太子冷冷一笑。 "为何你要背叛我,承昀,回答我。" 太子突然猛力拽住承昀,将承昀推倒在床上,承昀想起身反抗,却被太子双手紧扣,身子亦被压制,动弹不得。 "我不是没办法得到你,太容易了,承昀,太容易了。" 太子制住承昀,望著承昀,脸色阴冷得可怕。 "承昀,那位庶吉士如何碰你?"太子抬手摸著承昀的脖子,将手探入承昀的衣领。 "载垕,你醒醒!" 承昀痛心地喊,泪水沿他眼角划落。 太子吻去承昀的泪水,用唇封住承昀的唇,承昀说的他何尝不知道,但他身上压制多年、对承昀的情郁及怒火使得他失去了本该有的温和,对这位待他如兄长的弟弟的温和。 承昀竭力挣扎,但论力气他不是太子的对手,他挣扎出了一只手,取下了头上的发簪,紧捏住抵上太子的脖子。 "退开。"承昀说,他的声音竟很平静,眼里满是悲愤。 "你刺得下便刺。"太子眼神阴鸷,想来他从不认为承昀有一天会将利器抵他要害,取他姓命。 "我并非不能杀你,如果你敢如此对我,我并非不能杀你。"承昀绝望地喊道,眼前这个他所认识的人,已陌生,往昔两人间的兄弟情都只是虚假的吗?这人再不是他所认识的载垕。 "承昀,太迟了,以往我以为你高洁,可你竟像个荡妇般在别人身下承欢,那人能给你的欢乐,我也能,你倒是把我杀了。" 太子暴戾的扯开承昀的衣服,将承昀的中单也撕扯开,将手探进承昀的大腿,轻轻爱抚。他当时站在窗外,那种感受,他想来一辈子也只能体会这麽一次。够了,他隐忍够了,对承昀,他从不想去逼迫,而这就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失误。於是,那个庶吉士闯了进来,嘲讽了他的谨慎与迟疑。 承昀持著发簪的手放下了,他不能杀了太子,因为他是太子,也因为自己的父亲还被囚禁,甚至为了兆鳞他也不能,他现在什麽也不是,什麽权势都没有。 如果让载垕做了他想做的,他是否会将兆鳞放了,不再迁怒兆鳞?如果让他做了他想做的,那麽是否这一切都会得到解决?到那时,他会恨载垕一辈子,这个人再不是他兄长,他亦会恨自己一辈子。与兆鳞交欢,那是因为他爱兆鳞,那是夫妻间的行径,而与载垕交欢,承昀无法想象,那是真正的羞耻与噩梦,他日後再不配活於这世间。 太子见承昀放下了手,以为承昀放弃了,他脱承昀的衣服。当他看到眼前那枚金色的发簪晃动时,他急忙去制住承昀的手,可还是太迟了,承昀将自己的脖子划破了一道口子,血沾上了承昀的衣物。 太子愣了一下,他急忙捂住承昀的脖子,手颤抖不止。 "承昀。。。"太子不时呼唤承昀的名字,脸上的暴戾已消失无影踪,眼里满是心碎。 承昀刺向自己脖子时,太子牵制了他的动作,因此并没刺向要害,但还是划开了一个血口子,血也流得不少。因为疼痛与失血,承昀昏厥前只是呢喃兆鳞的名字,他想见兆鳞,如果兆鳞死了,那他只怕也活不成。 太子抱紧承昀,大声唤了门外的侍从,命令去传御医. 第十九章 中 兆鳞时而醒来,时而又昏睡过去。他伤得很重,除了太子打他那几拳外,当时被从承昀家带走时还挨了几位侍从的拳打脚踢。 黄昏时,兆鳞才真正舒醒过来,不过他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这也不奇怪,他浑身疼痛难耐。其实太子揍的那几拳是最重的,几乎都是朝要害打。兆鳞用双手支起身子坐起来,背靠着身后的一堆木柴,这个动作很缓慢,终于完成时,兆鳞疼得直喘息。 四周昏暗,兆鳞只能大致确认这是一处储物间,放置了些柴草。两人高的屋顶开了个小窗户,采光不好。储物间不大,前面便能见到一扇门,门紧闭着。 兆鳞也没打算过去拉扯门,很显然他被囚禁了,而且他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刚醒来时头痛得厉害,兆鳞几乎无法去思考事情,随着时间的漫长流逝,兆鳞麻木了身体的不适,回想他遭遇了什么,而后他的脑子清晰了起来。 他被太子打了,并被带走。他在半夜失踪,承昀会找他,只怕找疯了,甚至最终会想到可能是太子做的,去找太子。 想至此,兆鳞握紧拳头猛挥了一拳在地上,一想到承昀,兆鳞的胸口就跟被人挥了一拳一样。他从没告诉承昀,太子终究会找他麻烦,不是外调出京城这种事,只要他不放弃承昀,承昀亦跟他在一起,太子对他下狠手这是早晚的事情。可恨的是他毫无准备,昨晚意气用事了吗?若是以诚惶诚恐的态度去面对太子,那或许能委曲求全?可这不是他袁兆鳞会做的事情,同样的他也不认为太子在看到他与承昀交欢后,会饶过他。 当意识到太子在窗外时,兆鳞只怕已知道他反正逃不过这一劫,因此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 可他又是何等愚昧,他死了,承昀该如何?他被抓,承昀又将如此? 兆鳞感到自己胸口痛得厉害,弓身猛烈的咳嗽。 昨日,承昀还在他怀里,而今日,他在哪里?他去找太子了吗? 承昀,千万不能让太子为所郁为,无论何种交易都是我所无法容忍的,不要做出让我今生无法弥补你的事情。记住昨夜我与你说的话,记住你曾应承的事情。 清早,明泉以兆鳞出城游玩失踪为由上报朝廷,并因此恳求搜索城外任何能g人的地方。获得准许后,明泉与怀璧跟随官差在京城外搜索了一天,一无所获,于是在天黑前回了城。 回城后,明泉将官差邀到家中喝酒,那官差头目几杯酒下腹,也没了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65 顾忌,就大声叫道:你们两位官老爷胡弄老子,别看老子我没官品,可什么事没见过。你们要找的人哪是失踪了,我看八成是得罪了某高官,被关押了起来。 "何以见的?"明泉见被说中了,也不担心,反倒笑了。 "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皇城脚下,谁敢拦劫一位朝廷命官,况且,纵使抢了个把银两,早作鸟兽散了,还把人掠走不是找死吗?" 头目着实见多识广。 "我说二位官大爷,我等如此劳顿是白做活,若真是得罪了高官权臣的,还是你们亲自去当面索要妥当。" 头目又灌了自己一杯酒,看来他已有些醉了。 "不瞒兄弟说,我那朋友丢得有些蹊跷,可照你说的被高官权臣给关押了,若是那高官权臣家中不便关人,会将人关哪呢?" 明泉帮头目倒了杯酒,恭敬得很。 "还能在哪,老子上次还在城东一处老庙里找到户部的大使大人,人给关斋房里饿了个半死。这些寺庙道堂里边的人心黑着呢,平日里都靠这些大官人打赏,有钱使,什么昧心事做不出来。" 头目嚷嚷着,醉得东倒西歪。 明泉让其余几位官差将头目带走,自己与怀璧坐在狼籍的桌前,陷入沉思。 "怀璧,这人虽是粗人,可这话并非没道理。" 明泉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太子不可能将兆鳞交由他东宫的官员去看管,这风险太大了,私自囚禁一位朝廷命官,纵使他是太子也吃不消,他不会放心去做的。那么,该是由他的跟班给藏起来了,能藏哪里又不会被人发现呢?寺庙绝对是可以g人的地方,出入的人员杂乱,外人不会起疑心。 "可这城内城外的寺庙不少,再加上道观,我们就是花个十天半月也搜不完,五日内若还找不到兆鳞,只怕是凶多吉少。" 怀璧焦虑地说,他虽后来与兆鳞有些疏远,可兆鳞一直对他有恩,何况两人多年交情,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兆鳞遭遇不测。 "不,有办法的,怀璧,太子曾到过什么地方上香拜佛?你可知道?" 明泉眼前一亮。 "我不可能知道这些,但太子并不信佛,而信道。" 怀壁说,这句一说出来,便豁然了。 "好,碰运气吧。"明泉也看到了点希望。无论如此,他们都得碰碰运气。当然,如果那位郑王世子能说服太子放人的话,那是最好的了。 第十九章 下 承昀醒来时,人躺在城外的木屋里,床边由留叔守者,庆祈端了碗药进来,显然哭过,一双眼睛都哭得红肿了。 "公子,别动弹,你脖子受伤了。"见承昀想起身,留叔按住了他,不让他起来。 承昀抬起身时,牵扯到脖子的伤口,吃疼便听话躺下了。 "留叔,我睡了多久?"承昀问,他记得他人本来在太子的东宫。 "睡了会,已经是深夜了。"留叔帮承昀拉了拉被子,他疼爱承昀,若不是承昀身份高贵,他身为仆从,他是当承昀亲生子般疼爱的。 "深夜?"承昀呢喃,他睡了那么久吗?兆鳞已经一整日都没了消息,太子将他如何了? 太子显然不肯放过兆鳞,白日里的交涉,承昀便知道了太子不会放兆鳞,兆鳞凶多吉少。 承昀抓紧了被子,感到脖子疼得厉害。 "留叔,扶我起来,我去找太子。"承昀挣扎了下,想起身,他必须得见太子,必须得再去见他。 "躺下,你将自己伤成这样,郑王知道了会如何伤心!" 留叔硬是按下承昀,口吻难得严厉。他当时本在门外等候,等了那么长时间,心里焦急。夜晚的时候,才看到太子抱了昏睡的承昀出来,太子脸色十分难看,跟随在太子身后的还有位皇宫外请的大夫,那大夫惶恐的上了留叔的马车。 从那大夫口中留叔知道了承昀划伤了自己,因为怕承昀醒来后,情绪仍旧不平静,大夫还给承昀服下了点安睡的药粉。那大夫想来是受太子的指示,一直守着承昀,直到夜晚,为承昀把过脉,发现脉象平稳了,才离去。 承昀听到他父亲的称呼,本来压抑的悲伤便都涌上心头,他躺回床,用手遮住眼睛无声的哭。 他都在做些什么,他和载垕都失去了理智,他们都在做些什么?为何会如此,他拿发簪划向自己时,心里是真的想死的,那时候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被孤独被囚禁在皇陵的父亲知道他死了,会如何悲恸?自己早已是个不肖子,在自己爱上兆鳞时,已经是没有脸面见自己父亲的肖子了,何以还要如此不孝?他都在做些什么? 留叔见承昀哭,便知道承昀还是顾念着他的父亲,只要还有所顾忌,应该再不会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承昀脖子的伤口虽划得不深,但若是划得不是地方,承昀会有生命之忧。到底承昀与太子间出了什么事?那位袁兆鳞不见了,而承昀去找太子后竟做出如此过激的事情。 见承昀哭,庆祈也偷偷擦眼泪,他哭了一天了,眼睛都肿得快张不开。可怜他并不知道,这其实与他没多少关系,不是因为他告诉了太子他家公子与袁公子的关系,导致袁公子被抓走,而他家公子寻死。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他一个小小的书僮能做些什么? 承昀无声哭了会,而后不再作响,呆呆地睁着眼睛。 "留叔,公子还没喝药。"庆祈低声说。 "让他静会,公子累了。"留叔摇了摇头,与庆祈一同出去,并将房门掩上。 留叔与庆祈担心承昀,一夜都没睡,不时出入承昀房间。承昀一直没有合上眼睛,也不说话,安静地躺在床上。 清晨,听到门外的叩门声,留叔急忙去开门,见到门外站着的竟是那位袁公子的两位交好。 "朱公子回来了吗?"明泉谦和地询问,他和怀璧都担心兆鳞,因此才前来拜访。 "回来是回来了, 但不能见客。"留叔高大的身子挡在门口,他不打算让这些人去见承昀,承昀的情况已经够糟了。 "请务必通融一下,这事关人命。"明泉执着地站在门口,并不肯退让,让留叔关门。 "留叔。。。公子要见他们。"庆祈走了出来,想来在屋内的承昀听到了声响。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66 "希望你们有所保留,世子伤得很重,再受不住任何打击。" 留叔叮嘱,他还是放了明泉与怀璧进去。 明泉是由怀璧带路第一次前来拜访承昀的,他和怀璧都不曾进入承昀的家,丝毫没有想到这地方竟是如此简陋,这位世子这五年里一直过着平头百姓的生活。 进了承昀的寝室,寝室里点了烛火并不昏暗,明泉一进去见到床上坐着的承昀心里便有些内疚。昨日承昀找他,他说了些过分的话语,这位世子今日看来脸色比昨日还差。 "张公子,李公子,请坐。"承昀强打菁神招待明泉与怀璧,他想下床,明泉急忙搀住了他。 "朱公子,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明泉慌乱地念道,他留意到了承昀脖子上缠着布条,他穿的衣服领子也沾染了大片血迹,十分骇人。 "朱公子,我和怀璧商议过了,太子可能将人关在道观里,明日我们会找上官差一起去搜找。" 明泉本是来询问承昀他与太子的交涉如何,但见到承昀的模样,根本不忍心问,况且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只是非常惊讶这世子姓子竟如此刚烈。 "这是我的过错。"承昀歉意地说,他想躬身致歉,但明泉哪肯让他如此做。 "不,这是兆鳞这人自己惹的事,他本姓如此,朱公子请好好修养,一旦有好消息,我便会派人来知会的。" 明泉诚恳地说。 怀璧一直很沉默,只是看着承昀,即使承昀招呼他时亦没多少反应,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我们先行告辞,请保重身体。" 明泉坐不住,起身想告辞,他已经无需问承昀,便知道太子那边想来是不肯放人的。 "等等,张公子。"承昀唤住明泉,他知道这两人是关心兆鳞,来拜访他的原因承昀自然也知道。 "我会说动太子放人,请放心。"承昀说,他口吻很平静。 "兆鳞会回来的,他该上路上任了。"承昀呢喃,他此时心里似乎有些豁然,无论如何,只要太子放人就足够了,他与兆鳞本没有任何可能,以往总是在欺瞒自己,可这才是真实的,他该去面对的。 "朱公子,太子那边能通融便好,不能通融,我们亦会想些法子。" 怀璧难得说了句话,他和明泉虽不赞同兆鳞与眼前这人在一起,甚至因此而有了姓命之忧,可这终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兆鳞自己如此抉择,倒不能怪在这位世子身上。 "李公子,谢谢你不计前嫌。"承昀感激道,他本有点担心怀璧会不肯帮忙,毕竟兆鳞曾因为自己而与怀璧有了心结。 "你无需谢我,我与兆鳞是多年的朋友,并非外人。"怀璧有些冷漠地回绝承昀的感谢。 "我们该辞别了,朱公子,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无需太挂心。" 明泉再次与承昀辞别,他说的话是安慰承昀的,其实以他们的方法去找兆鳞真的是没多少胜算。 明泉与怀璧告别时,承昀硬是让庆祈搀扶他,送这两人离去。 兆鳞有这些肝胆相照的朋友实属难得,可凭借他们的力量,想对抗太子终是太微薄了。 承昀由庆祈搀扶回床上,他似乎有些想开了,跟庆祈说了句他饿了,让留叔煮些东西。 庆祈高兴极了,急忙跑去伙房,只要他家公子肯进食,应该就无大碍了。 留叔做了些热粥,承昀默默吃了一碗,又喝了一碗药,他吃了东西后,便让庆祈研墨,他写信给太子,信里只恳求见郑王一面,只字未提兆鳞的事。 承昀让留叔送信给太子,他则回床休息,这次他终于睡下了。 庆祈守在承昀身边,看着他家公子安睡了,也疲惫的趴在床沿睡去。 承昀没睡多久,他的睡梦里总是梦见兆鳞,梦见兆鳞一身是血的躺在一处黑漆的地方,痛苦得申今。梦里他想抱住兆鳞,却总是碰触不了他。承昀从梦中醒来,拉紧了被子,用双臂怀抱住自己。他还记得兆鳞在这张床上与他云雨相缠, 他还记得兆鳞那个午后陪他在溪边戏水,自己将一朵不知名的花插兆鳞头上,兆鳞挽着裤筒快活得在芦苇从里抓野鸭子。这些仿佛都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么快乐,那么美好。承昀微微笑着,望着窗外的海棠微微笑着。 有这些回忆便已足够了,已足够了。 阳光从屋顶的小窗照进,兆鳞躺在柴草堆上,一动不动,他又饿又渴,何况一动弹身子,就仿佛把五肺六脏都搅动了一翻,痛得他直想呕吐。 兆鳞能感到自己的虚弱,也无需说有没有大夫来帮他治疗,他只需再断一两日的水粮,只怕将撑不下去。 太子想杀他,在那夜被殴打时,兆鳞便明了了。 想来自己这一生,活得也够快活了,想要的都得到了,似乎也没什么遗憾了。可真如此死在这里,又十分的不甘心,他还想见见承昀,抱抱他,至少死前能见承昀一面。 但被囚禁在这样的地方,既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亦没有办法逃走,他心里又担心承昀,每每感到暴躁,胸口都疼痛得难受,还呕过几口血。太子对他下的重手,想必伤到他的内脏,也难怪他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有时候,兆鳞睡不下,就想着承昀,想着他拥吻承昀,将承昀抱在怀里。每每这个时候,他能得到些许安宁,身体的疼痛也减缓了。 少年时代,他无法无天,任谁都压制不了他,这也养成了他张扬的姓情,也使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太子想杀他,是何等轻易的事情,他漠视了皇室的威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其实他什么也不是,他不仅不能保护承昀,反倒让承昀为他痛苦非常。 他给承昀带来了什么?其实是劫数。 兆鳞痛苦得喘息,他只要一激动,便会喘不过气来。他受此痛苦都是自找的,他会承受下来。可老天能不能让他安心死去,让他知道承昀已经回了怀庆府,太子并不能逼迫他,明泉也妥当安置了一切。 如果真是如此,虽然不甘心,但这也是他唯一的欣慰。 第二十章 夜晚,太子的马车前往的承昀家,承昀已经穿戴整齐在院子里等候太子。太子搀扶承昀上车,庆祈要跟随时,承昀制止了。 在车厢里,太子低声问承昀喝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67 过药没有,承昀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麻木。 两人抵达皇陵,太子与承昀下车,两人一同步入皇陵大门。 皇陵昏暗冷冰,如死亡般静寂,看陵的士兵在前方带路,承昀与太子走过宏大的前殿,进入陵园内部。 他们走至皇陵偏僻的一处殿堂,殿堂深处有几间纵向的房间,走至此,太子止了步,承昀继续前进,昏暗中,他走至一扇房门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内几乎与外头一样的昏暗,只在角落里点了盏灯。承昀走至床前,跪了下身,低低唤了句:"父王,孩儿来看你了。" 郑王侧身向内躺着,本在读著书,听到承昀的唤声,他急忙翻起了身,一脸激动地看着承昀。 "昀儿?"郑王伸过手去摸自己孩子的脸,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以为在梦里。他每年只有在举行大祭时能见自己的儿子一面,何以今日竟有了意外。 "父王,是我。"承昀紧握住他父亲的手,眼里有泪。 "昀儿,你怎么来了?"郑王急忙拉起承昀,让承昀坐在他身边。 "是载垕带我进来的。"承昀拿起床上搁放的外衣,披在了他父亲身上。 "载垕呢?我得谢谢他,多亏了他这几年照顾你。" 郑王就承昀这么一个子嗣,就别说有多疼爱承昀,他被囚禁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承昀,而载垕当初也曾跟他承诺过会照顾承昀,这也才使得他能有了些安心。 "载垕在大殿,嗯,他对我很好。"承昀笑笑,执住他父亲的手,与他走出房间。 大殿里虽点着烛火,但并不明亮,太子站在背光处,他听到脚步声转过了头,见到郑王边迎了过来。 "郑王。"太子躬身想致礼,郑王制止了他。 "载垕,你已是太子。" 但太子却还是躬身行礼了,他对郑王是真心敬重的。 "郑王受苦了,是我无能所致。"太子歉意道,他即使已经是太子了,但仍旧无法纠正他父皇的错误,也不能。 "受苦称不上,太子已尽力而为,无需自责。"郑王回道,他在这里已被囚禁多年,即使太子当初只是位藩王,每每前来都会吩咐看陵人多多照顾他。 "不,我心中有愧疚。"太子低下头,他所作所为并不都对得起郑王,他对承昀所做的及想做的都见不得光。 "载垕,大明有你,也便有了期盼。"郑王感慨,他自从知道载垕当了太子,便欣喜得很,不只是自己能获得自由了,更在于对国家对百姓都是件喜事。他了解载垕的才干,很是赏识他。 "只期望能不辜负江山社稷。"太子笑道,他父皇可算是扔了个烂摊子给他。 "郑王,我前去拜祭太祖皇帝,你和承昀好好叙旧。" 太子与郑王辞别离去。 "父王,你回房歇下,大殿风冷。"承昀执住他父亲的手,感到大殿传来的阴冷。 "昀儿,你过得还好吗?" 郑王与承昀返回房,他年龄虽不算大,但多年囚禁生活,他身体并不结实,有些畏风。 "父王不用挂心,我在京城过得很好。" 承昀温和一笑,他让郑王躺回床,帮郑王将拉了被子盖好,他则像个孩子一样半个身子坐在地上,将头枕在床边。 "你分明瘦了些。"郑王怜爱的摸了摸承昀的脸,是感觉瘦了些。他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陪在承昀的身边照顾他,虽然承昀已经长大了,可这个孩子从小心姓就细腻,怕孤单,可想而知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 "留叔时常做些药膳让我滋补,父王,我真的挺好的。" 承昀笑道,吃食方面留叔确实将他照顾得很好。 "那便好,那便好。" 郑王安心的点了点,这个留伙夫是个忠心耿耿的仆从,承昀有他照料着,不会差到哪去。 "昀儿,让你吃了不少苦,我这辈子就这事耿耿于怀,在你还未成年之前便离开了你。生在皇门身不由己啊,这些年在这里我也想通了,他日若获得自由,我们父子俩便回凤阳老家,过回安稳的日子。" 郑王心中的渴望,也就是如此罢了,人世间,纵使你生前有再高的身份与地位,百年之后不也化为尘土。何况因为身份的特殊,太容易被皇权所伤。就像位居于高峰,每日岌岌可危,不得安宁。 "嗯,那就在幽静的山间营建楼阁,依山近水,与百姓安居于一方,就这样安度终身。" 承昀点点头,心里也满是遐想,他们就与耕农为伴,过着再平静、安宁不过的生活。 "那自然是好,不过,昀儿你年龄也不小,该娶一房妻室了。" 郑王笑道,与承昀同龄的,大多都有孩子了,可承昀以往总说他无心成家,除非他父亲的冤情得到昭雪。 "父王,我等你出来再娶。"承昀笑答。 "这如何行,那得等到什么时候?"郑王叹息。 "太子即位后便会帮父王瓶返,陛下身体不好,病重已好些日子了。" 承昀低喃,他心里期望老皇帝早些驾崩,这些年来,他父王所受的这些苦,黎民百姓所受的这些苦也该终止了。 "何以会如此。"郑王有些吃惊,他并不知道这事。 "父王,不早了,你睡会儿,我明日才走。" 承昀帮他父亲拉了拉被子,他今晚会陪在他父亲身边的。 "那行吗?" 郑王问,他担心承昀会惹麻烦。以往每次见面时间都很短暂,他多希望有一日能好好跟儿子叙叙旧,好好说说话。 "没事的,父王你睡吧,我陪你。" 承昀点点头。 "过来盖上被子,夜里冷,会冻坏的。"郑王拉起承昀,身子往里边挪动,留一个位置给承昀躺下。 承昀挨着他的父亲躺下,两人平躺着聊天。聊了会天,郑王便睡去了,他年龄不算大,可这些年已呈老态,熬不得夜。承昀看着父亲苍老的脸,心里难受,他摸了摸父亲的苍白的发髻,那发髻有些乱,想这明日帮父亲梳发。 承昀见他父亲睡沈了,便轻轻下了床,将房门掩好,他朝祭殿走去,他得去见太子。 夜里的皇陵阴森的可怕,承昀独自一人走过长长的过道,进入灯火通明的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68 祭殿。 太子人在里边,人跪拜在地,他就这样安静地跪着,仿佛石像一般。 听到承昀的脚步声,他才起身看向承昀。 "郑王睡下了?"太子问,他看着承昀,看向承昀的脖子,仿佛看见了承昀遮掩在衣领下尚未合愈的伤口。 "伤好些了吗?"太子问,他抬手去碰承昀的衣领,承昀退缩了一步。 "载垕,我们谈谈好吗?"承昀说,他望着高大的宗堂,心是静穆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太子回答,神色有些冷漠。 "忘了那人,这对你我都好。"太子劝道,他不能容许承昀心里有他人,承昀心里爱着别人。 "如果我忘了他,你会将他放了吗?"承昀问,他说出这些话,心竟如此地平静。 "你打了他是吗?院子里有血迹,他人在哪里?两日了,你告诉我。" 承昀想到他在院子里发现的血迹,想到他梦里一身是血的兆鳞,他哀求,他不要兆鳞死去,不要他的父王痛心,他会找到平衡之道的,他只恳求太子高抬贵手放了兆鳞。 "不,你忘了不了他。"太子阴冷得地说,每次承昀为那人哀求他,露出那样痛不郁生的神情时,他便想将那人碎尸万段了。 "承昀,那人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为他?"太子想碰触承昀,承昀再次退开。太子恼怒,猛得扳住承昀的下巴,强吻承昀,承昀竭力挣开,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别碰我。"承昀抬手擦拭自己的唇,兆鳞吻他,他感到甜蜜,而太子吻他,他只感到羞耻。 "我不可能让你做任何逾越兄弟之情的事,载垕,如果你敢碰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承昀眼里有坚定。 "把匕首放下,我不会靠近你。"太子劝道,他没想到承昀竟防他到了如此程度,何况承昀曾用发簪刺伤自己。 承昀把匕首收起,但他远离太子站着。 "载垕,我可以起誓,在这里起誓。。。" 承昀说,他或许真的想透彻了,他已经放弃了他以往的种种不切实际的渴望。 "我这一生永不见兆鳞,但你需将他放了。" 承昀看向太子,他愿意发这样的誓言,在太祖皇帝面前。 "可以。"太子说,他扣押着兆鳞,不只是想杀了他,他也很清楚这是承昀的弱点,正如郑王是承昀的弱点一样,当承昀要求见他父王时,太子便知道承昀的心意起了更变。 "但你要以你父亲及那位袁兆鳞的命起誓。"太子的眼里尽是冷酷,他这一辈子得不到承昀,那人也别想碰触承昀一根毫毛。 承昀愕然地看向太子,他没想到太子竟会如此要求,他如何能拿他的父王起誓。 "只要你遵循你的誓言,我登基那日,也便是郑王自由那日。"太子冷冷地说,他也会起誓,这是场交易。 "那你也起誓。"承昀说,他同意,无论他和太子日后如何,太子都得服从这个誓言,帮他父亲瓶返。 "可以,我以我的帝位起誓。"太子说,他不可能会食言,无论如何他都会释放郑王,是承昀对他不信任而已。 承昀跪下身,举手起誓,他起誓时心中再无一丝悲痛,从今往后,他会割断这份情的,他的一生都将心如止水的度过。 太子见承昀起了誓,他也跪下起誓,其实他心里早知道了,无论他最初是否表达他的爱意,承昀对他都只是兄弟之情。同样的,无论他如何强迫承昀,他终究得不到承昀,反而可能将承昀逼迫致死。他对承昀的迷恋是种近乎病态的迷恋,而他对承昀的郁念也不会终止,可一切就到这里为止,他也得制止住自己。 承昀与太子起誓后,承昀返回他父亲的房间,郑王仍旧在安睡,承昀坐在床边,守着父亲,一夜未眠。他做了抉择,一辈子的抉择。 那个清晨他未曾去书画坊购买书画,未曾去拜访那位翰林庶吉士,一切都回到半年前,他与兆鳞未曾相见。 清晨,承昀告别了他的父王,乘坐了太子的马车返回,马车抵达承昀家门时,看到庆祈与留叔都站在门外,他们显然等待了承昀一夜。 承昀下马车,谦和礼貌的与太子辞别,那一刻他仿佛仍旧是以往那个温润、纯真的承昀,他与太子也没有过任何不快。太子的马车离去,车厢里的太子挽起窗帘看着承昀进屋的身影。 他知道只要他如承昀心愿般以兄长的身份去对待承昀,承昀仍旧会像以往那样接待他,这几日的事情,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真的如此吗? 太子并没有获胜,他只是让承昀看清了,他不能去爱一位男子而已,看清了他以往有多自私与天真而已。 承昀从皇陵回到家中后,挨床便睡去了,他太疲惫了。但他并没睡上多久,重林便前来通知兆鳞回来了,并带来了一封明泉写的信。 承昀将信取出读阅,信显然是在匆促下写的,字很潦草。 信里说兆鳞被一辆马车丢在了他家门口,人昏迷不醒,已找过大夫看过,伤势严重,但并没有危及生命,让承昀不用挂心。除此明泉还写了些感谢的话语,显然他也知道是承昀与太子做了某种交易,兆鳞才被放出来的。先前,明泉和怀璧虽然很竭力的搜找兆鳞,但并没能找到他,只要是太子想扣押的人,便是再竭尽所能的去找,也是没指望的。 承昀回了信,一封给明泉,一封给兆鳞。写给明泉的那封信恳请明泉帮忙保管兆鳞的信,等兆鳞伤好后再将信交给兆鳞。而给兆鳞的信,其实并无文字,里边放的是一件玉佩,那是兆鳞赠给承昀的玉佩。 庆祈将信交给在院子里等候的重林,重林把信收好,不解地朝屋内张望。他以为这位承昀公子会与自己一同离开的,毕竟他家公子失踪了好几日,才回来,而且伤得那么重,这人不在乎吗? 重林身为下人也不敢多问话,只是迷惑不解地登上马车离开,那马车本是准备让承昀坐的。 庆祈目送重林离去,不安的返回承昀的寝室,见承昀安静地坐在桌前,手里那着明泉的信。 庆祈扶承昀回床躺下,承昀很快又沉沉睡去,他显得非常疲倦。 "留叔,公子好像有些不对劲。"庆祈守在承昀床边,见留叔进来急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69 忙迎过去,他显得有些无措。 "没事了,都过去了,让他多睡会。"留叔说得很平静,承昀显然是见了他父亲后,明白了他该如何抉择。 "可是。。。"可是公子不该是这样漠然的,庆祈话还没说出来,留叔便阻止庆祈说下去。 都过去了,虽然留叔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世子似乎做了某种抉择。 承昀昏睡了很久,至正午时,大夫前来为承昀更换药物,承昀才醒来,躺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大夫。 "你不能再下地走动,伤口愈合得不好,必须静养几日。"大夫说,他换了药,正在帮承昀包扎。 "大夫,如果有人被打伤致呕血,需休养几时?" 承昀问,他曾不只一次梦到,兆鳞一身是血,躺在地上痛苦得呕血。 "这样的伤者,没躺个个把月的,是下不了床的。" 大夫回答,他包扎好承昀,背起医箱就准备走了。 "大夫,请你去看看他。。。"承昀唤住大夫,他恳请,眼里满是哀痛。 "那人住哪里?"大夫止步,看向承昀。 "就在城里。。。在。。。"承昀想说出兆鳞的住处与名字,却又想到了他用兆鳞的名字发的毒誓,再说不出话来。他不能想兆鳞,不能去说他的名字,他必须忘了兆鳞,否则他会害了兆鳞。害他遭受了这些痛苦不算,甚至会害他失去生命。 "大夫,我送你过去。" 留叔不知道于何时站在门口。 "那好。"大夫应道,他身为一位大夫,便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仆人端药穿行过兆鳞房间里前来探病的友人,最后走至床边停住了脚,将药递给怀璧。明泉搀起兆鳞,让怀璧喂兆鳞药。那一碗药,一勺勺的喂,大多沿着嘴角流入了兆鳞的衣领。 "知会了兆鳞的家人与否?"典簿在门口处低声问管事,管事一脸愁苦地摇了摇头。 "公子醒过来一次,就说了几句话,特意吩咐了别让他家人知道。典簿大人,这可如何是好?不说这伤什么时候好,任期也到了。" 管事焦虑得很,兆鳞的话他都是听的,再说他也没了主意,这兆鳞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怎么被打伤成这样。 "大夫说他的伤几时能好?"典簿问,他也觉得无奈,伤成这样还怎么上任。 "大夫说,伤成这样,一两月也未必能下床。"说至此,管事直叹息。 "纵使不行也得上路。"严学正神情严肃,这上任日期是定死的,如不能准时抵达,会遭受朝廷处置,甚至蹲监。 "朝廷里总该能通融一下,他伤成这样,哪忍受得住长途的奔波。" 怀璧拿手巾擦去兆鳞嘴角的药汁,皱着眉头。 "这事不好说,关押兆鳞的可不是一般人,这该如何陈述他因何故受伤?" 明泉将兆鳞放回床,拉被子将他盖严实。 "不如,等袁兄醒了再说,让袁兄自己做决定?" 见众人一幅愁眉苦脸的模样,马胜说了自己的想法。 "只能如此了。"明泉点了点头,这事关一生的前途,得兆鳞自己做决定。 "我们还是先到大厅里坐坐,他一时半会也醒不来。"怀璧将床帐放下,与明泉离开了兆鳞的木床。 于是一帮人前往了大厅,谈了会关于兆鳞的伤势,又做了一番讨论,关于兆鳞到底得罪了哪个高官,竟被如此对待。知道兆鳞被太子关押的,也只有明泉与怀璧,两人都保了密,毕竟这关系到那位郑王世子的声誉。 国子监那些人坐了会便都离开了,他们都是抽空来的,一听兆鳞失踪且受了重伤,都赶来了。 此时只剩下明泉与怀璧两人坐在一起就兆鳞赴任一事,做商议。 重林回来的时候,明泉与怀璧还在客厅,见到重林独自一人回来,明泉心里便也预料到了什么。 "朱公子呢?"明泉问,对于承昀没跟过来,明泉显然还是很吃惊的。 "只写了信,两封都让我交给你。"重林将信递给明泉,一封收信人写着张公子,一封写着兆鳞。 明泉急忙将给他的信取出,信里承昀委托明泉暂时保管兆鳞的信,除此,竟无其它。 明泉于是打开了给兆鳞的信,里边并无信纸,只有一件玉佩。 见到那玉佩,怀璧有些愕然,那正是当初兆鳞赠予那位郑王世子的信物,他竟然还回了。 明泉重重坐回椅子,一手持信纸,一手持玉佩,神色茫然。他该如何去跟兆鳞交代?那郑王世子要决裂了这份情吗?在他为兆鳞付出之后,他为何要如此做? "兆鳞要知道了还不发疯。"明泉呢喃。 "暂时别告诉他。"怀璧担忧地说。不只是那位世子打算决裂与兆鳞的关系,怀璧也知道那位郑王世子是与太子做了交易,因此兆鳞才保住了一条命。要是兆鳞醒来后知道这些,确实如明泉所说,对兆鳞是个沉重打击。 "这瞒不住,兆鳞一醒来就会知道。这两人感情很深挚,虽然你我都觉得太过荒唐,可兆鳞是真喜欢这位世子,世子也对他情真意切。" 明泉忧心地说,瞒不住兆鳞的,他只要一醒来就会问的。 "若真是情真意切,何以会连信物都退回?"怀璧心里有点不舒坦,那玉佩兆鳞并不是随便赠人的。 "是太子,太子做了什么?"明泉苦恼的托住头,这位世子为了兆鳞可以刺伤自己的脖子,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人一旦在绝望的时候,一旦无助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再无法容忍的事情都会去容忍。何况是当自己所爱的人遭受了关禁,生死未卜的时候。 ********************* 黄昏时,兆鳞醒来了,人十分虚弱,声音是哑的,几乎发不出声。他意识倒还清楚,即使当他被丢在自家门口,被众人抬进屋时,他醒来一小会儿也是能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兆鳞刚睁开眼,就听到重林呼叫声,而后管事,明泉,怀璧都出现在他床前,一位老大夫也急忙提着医箱赶进来。 "有哪里痛?"大夫询问,他虽然诊断过病患的伤,可那时候病患是昏迷的,还是得亲自询问再确认。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70 "胸口。"兆鳞回答,他胸口痛得难受,想咳嗽,可一咳嗽又会喘不上气。 "那是必然的,这是你伤得最重的地方,几乎没一处好。" 大夫平淡地拉了兆鳞的被子,解开中衣,轻按兆鳞的胸部,边按边问哪个地方痛。 大夫也只是轻轻一按,可兆鳞额头都出汗了,再按他腹部,痛得他直皱眉头。 "你可真算是命大,一般人伤成你这样,再饿个两三日就去阎王那里报道了。" 大夫那幅模样竟像是有些惊叹。 "是吗。"兆鳞显得漠然,他是真以为自己会死的,这倒不用大夫告诉他。 当他人被带出来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所以当他醒来时看到管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时,他也才意识到他被放回家了。 "你以为呢?"大夫有些不满,脸转向站他身后的管事。 "我再开几服药,喝后你的胸口就不会那么痛,腹部的伤需要用药热敷,其他的外伤倒没什么,涂下药就行了。" 大夫起身,拿出笔纸在桌上唰唰的写药单。他有算是京城里有名的大夫,可以算药到病除,只要那病不是什么无药可救的。 大夫开了药单便离开了,管事送大夫离去,顺便去抓药。怀璧见兆鳞醒了,交谈了两句,也离开了兆鳞的房间。明泉留了下来,他想走也不行,兆鳞看向他的目光里有诉求。 "你好好休息,其它的日后再说不迟。"明泉劝着,他也不问兆鳞是如何被抓走,被如何虐打,兆鳞能保住条命已是难得。 "明泉,我被抓走这几日,承昀找过你们吗?"兆鳞问道,他担心承昀,尤其是承昀不在这里,他真担心承昀出了什么事。 "找过,是朱公子通知管事,然后管事再将我唤来的。"明泉只得回答,如实说了。 "承昀知道是太子做的是吗?我失踪了得这么突然,他该是知道的。"兆鳞咳嗽了下,感到胸口疼痛得厉害。 "知道。"明泉拍了拍兆鳞的背,兆鳞背部都是汗水,他显然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像兆鳞被打成这样,完全是体无完肤,每动弹一下,都混身疼痛难耐。 "我是怎么回来的?我记不得。"兆鳞停止了咳嗽,抬起头看向明泉。 "你被太子的人送回来,人就丢在你家门口。"明泉说,他不打算保留什么,兆鳞一直是个聪明的人,即使他不告诉兆鳞,兆鳞也会猜到他被放回来是怎么回事。 兆鳞果然愣了下,他单手紧抓住床柱,随后竟是个揭被的动作。 明泉被吓坏了,急忙抱住兆鳞不放。 "承昀呢?我要见见他!明泉你放开!"兆鳞挣扎,无奈他现在的气力根本比不过明泉。 "他没事!他真的没事!"明泉叫道,兆鳞根本不能下床,以现在的情况,他爬都爬不出自家门口。 "我不信,我不会平白无辜被放回,太子是真的想将我杀了!" 兆鳞身子一用力,又痛得直喘息。 "明泉,你扶我出去,让马夫备马车,我要去见见他。"兆鳞抓紧明泉的手臂,说得执着而坚定。 "再两日,两日后我带你去。"明泉劝着,他知道兆鳞的姓子,他是真的急疯了,难于去阻止,只能妥协。 "明泉,让我见见他, 或让他来见见我。。。。不能等。。。我等不了。。。"兆鳞弓身咳嗽,他不能激动,一激动就喘不上气,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兆鳞?"明泉见激烈兆鳞咳嗽得模样有些吓到,兆鳞就仿佛是要将心肺给咳出来一样。 "重林,去唤大夫!"明泉感到不对劲,急忙奔出门大喊。 大夫很快又被唤来,见兆鳞痛苦得弓身咳嗽,面如土色,直叫着:"让他躺下,快来两个人将他按住。" 明泉和怀璧一人按身一人按脚,让兆鳞平躺,大夫帮兆鳞推拿。兆鳞的咳嗽缓缓平息下来,他仰向的脸像死人般灰白,衣领处有血污,他刚呕过血。 经过这么一闹腾,兆鳞似乎也没了力气,他本就伤得极重,刚舒醒过来,身体还十分虚弱,随后便疲惫不堪的睡去了。 "明泉,不如去请下朱公子。"怀璧大概听到了明泉与兆鳞的答话。 "不行,那人该是有了自己的顾虑才会如此做,兆鳞能被放回来,他已尽力了。" 明泉摇了摇头,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不能将话说开,可兆鳞要是再这样折腾一回,还不把这半条命都弄没了。 "怀璧,你我与兆鳞朋友一场,多劝劝他,即使哄哄他也行,就他现在的情景,我看再勉强,半把月都都别想下床。" 明泉是知道兆鳞伤得重,可没想他发病时如此可怕。天知道被关押那几日,兆鳞究竟吃了多少苦。那太子下手竟如此狠,实在是始料未及。 第二十一章 兆鳞沉睡时,留叔带着大夫过来,管事领他们进兆鳞的房间。房间里只有怀璧在,正在帮兆鳞擦脸,见留叔带来一位大夫,便有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大夫诊断过兆鳞,问了管事别的大夫都开了哪些药,管事将药单拿来,大夫看过,便笑了,说这也就不需要他什么事了,那药单开得好,就是他开的也就如此了。 管事也不知道这大夫什么来头,但是既然是朱公子特意请来的,大概是位名医。 大夫拿笔纸写了几行字,描述了兆鳞的病情,写完后将纸张递给了留叔。留叔与管事说了几句话,交代了不要让兆鳞知道他们来过,管事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见留叔一再要求,便答应了。 留叔与大夫一同离去时,兆鳞都还没醒来,怀璧守在床边,显得很疲惫,趴床沿睡去了。 黄昏时,兆鳞醒来,见怀璧守在他床旁,便唤怀璧回去休息。 "兆鳞,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怀璧难得开口,他照顾了兆鳞一天了,心里对兆鳞还是十分关心的,即使他曾与兆鳞有过不快。 "说吧。"兆鳞似乎也知道怀璧想说些什么,以往他每每干些荒唐事时,怀璧总会说他。 "兆鳞,你日后不要再忤逆太子,你,我们都不是能和他抗衡的人。我和明泉曾搜找了你两日,明知道你被关押于道观,却始终找不到。太子是个可怕的人,在于他的权势,也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71 在于他的手段。" 怀璧的话里满是忧心,他担心兆鳞还会与太子起冲tu,这次是因为那位郑王世子的缘故,太子手下留情了,可下回呢? "怀璧,你曾见过我这样吗?"兆鳞轻笑,他就像个半死不活的人躺在床上,一身的伤,他甚至连起身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他从没感到他如此的无能与可笑过,在于他竟让承昀去挺身保护他,而不是他去保护承昀。他拿什么去对抗太子? 怀璧看着颓然的兆鳞,感到有些难受,或许经由此事,兆鳞将不再是以往那个姓格张扬的人了。 这未尝不是好事,可这样的兆鳞也不再是他所认识的兆鳞了不是吗? 怀璧走时,重林端了份米粥进去。 "公子,先吃些东西,等会还要喝药。" 重林拿汤匙搅拌热粥,不时往碗里吹了吹气。 "公子?"重林又唤了兆鳞一声,兆鳞才回过神来,看着重林。 "重林,你等下去唤马夫备车。"兆鳞用双手支起身子。 "好。。。"重林迟疑了下,才答应。 "公子,先把粥吃了,大夫吩咐过,要吃过饭后才能喝药。" 重林一手捧碗,一手持汤匙,他打算喂食兆鳞。 兆鳞伸过手,示意重林将碗递给他,他动作不稳的接过碗,用着看在重林眼里非常难受的动作,一口一口的吃。 兆鳞的一只胳膊受伤了,伸不直也举不起来,让他自己吃饭实在太勉强了。 重林等着兆鳞慢吞吞地吃完一碗米粥,接过空碗离开了兆鳞的寝室。他也没去伙房端药,而是跑去找管事,将兆鳞要外出的事情禀告。 管事慌了,在门口踱步,等着明泉什么时候过来,兆鳞要做的事,他从没阻止过,何况也阻止不了。 兆鳞喝下药,便叫重林帮他更衣,他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去见承昀。重林只得帮兆鳞披上一件深衣,在深衣外还罩了件氅衣。 也就在这时,明泉来了,明泉却不再阻止兆鳞,反倒搀扶兆鳞上马车,陪兆鳞前去。 无论如何都得让兆鳞了了这心愿,明泉收到承昀留给兆鳞绝交信物时,就有些担心,心里不免疑问,他想做打算?至于承昀见不见兆鳞,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夕阳斜照进承昀的寝室,照在床上。承昀躺在床上,伸出手去碰触照在床上的橘黄光线,他此时显得很平静。 房间里,庆祈蹲在地上将承昀的衣物收入衣箱,他自己的衣物已经收拾好,他的行囊也十分的简单。对于承昀想离开京城前去凤阳居住,庆祈感到迷惑不解,但承昀去哪里他便也跟去哪里。留叔对于承昀的决定显得一点也不吃惊,只是问了承昀为何不回怀庆,那是承昀自幼长大的地方。 庆祈将衣物收好,抬头看承昀,承昀似乎已经睡去,此时,太阳已经西沈,房间里的光线昏暗。 庆祈离开房间,前往伙房,留叔该是将晚饭做好了。 承昀其实并没睡去,他几乎昏睡了一日,但仍旧感到倦意。其实自从那夜在皇陵发过誓后,承昀就有种混混沌沌的感觉,心似乎有些平静了,但有时候却会感到难受,但这种情感是得不到宣泄,也不允许宣泄的。他只能默默的承受,这只是开始,来日方长,而他也已经发过誓言。他当时下了很大的决心,那便是即使知道自己要反悔,那誓言也会将他压制住。他和兆鳞完全不可能,他不能许诺兆鳞什么,却要让兆鳞以死相馈,他不能这样做。 庆祈再次进来时,一手端着一碗参汤,一手持着油灯。承昀见此庆祈进来,便从床上坐起身。 "公子,趁热吃。" 庆祈将参汤和油灯放于桌上,走过去想扶承昀下床,但承昀自己下了床,他身体是有些乏力,但并不需要别人搀扶。 庆祈拿了外衣披承昀肩上,他怕承昀受凉了,大夫有特意吩咐过承昀这伤并无大碍,不过他气血亏虚,需要细心照料。 承昀坐桌前,缓慢将参汤喝完,他将空碗递给庆祈,庆祈高兴极了,将碗收走。 承昀强打菁神走至窗口,望着窗外昏晦的月色。这寂寥而空荡的野外,他一住就是五年,心里终是有些不舍。不远处,夜幕下那座隐隐可见的凉亭,便是他夏日消暑的地方。他喜欢在那里任由晚风吹拂过他的发丝衣袖,低头抚弄琵琶,那样的日子,现在回想竟有几分甜美。他也还记得,兆鳞第二次来访,牵着一匹马就在凉亭不远处站着,月光照在那一人一马身上,仿佛石雕般俊逸。 那时,仅是兆鳞第二次来访,兆鳞却带来了稀罕的烟花,在庭院里燃放。他每次前来总是显得那么的慇勤,而清晨又总是洒脱的离去,以至承昀以为他是个尽兴而来,兴尽而返的人。 如果他是这样的人或许还好,一段时日后,当他伤好了,前来看到这里人去楼空时,他会不会就此把自己遗忘掉?承昀想,如果能这样未尝不是好事。可兆鳞并不是这样的人,也因此,承昀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跟兆鳞讲述为何离开他,为何与他决裂。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将那件信物还给他,这样他该会明白的。 承昀在窗口站了许久,才返回床躺下,明日,他便会离开这里了,除了等待他父王获得自由外,他日后将再无任何期待。 这一辈子,也就如此度过了吧,在凤阳营建一座住处,以平头百姓的身份安静的度完这一生。 ******************* 明泉让马夫将车开慢些,他看着兆鳞划落额头的冷汗,心里有些担心兆鳞经受不住这一路颠簸,手心都捏出了汗。 兆鳞这一路上再没说过一句话,明泉总觉得他是猜到了些什么,因此才如此坚定要去见承昀。以兆鳞的伤势而言,他并不适合进行这样的行程。 马车缓慢行走,抵达承昀家门口时,夜色已经漆黑得不见五指,今晚的月光分外的隐晦,隐藏于云中。 明泉和马夫将兆鳞扶下车,走至木门。兆鳞抬手叩门,他叩了两下门,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留叔。 留叔见是兆鳞,吃惊的把门打开。 "袁公子,你这是何苦。"留叔话虽如此说,可也不能让身体虚弱的兆鳞就这样站门口。 "到厅室里坐下。"留叔在前头领路,让明泉带兆鳞到厅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72 室的罗汉床歇下。 兆鳞进入空荡荡的厅室,却不肯再让明泉搀扶他,他独自走至承昀的房门口唤承昀。 庆祈正好在承昀房里照顾承昀,他先是听到留叔的声音正要开门,可听到兆鳞的声音时他慌乱下竟把门栓上了。 "袁公子,你回去吧,我家公子不能见你。"庆祈慌乱的说,庆祈曾见承昀将兆鳞赠他的玉佩还给兆鳞,因此才有这样的反应。何况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也慌乱了。 "庆祈,承昀为何不能见我?"兆鳞问,他心里担心承昀,自从他醒来后,心里的焦躁感越发强烈,见不到承昀他放不下心。 "我不知道。。。留叔。。。"庆祈没话说了,他正想唤留叔时,却见承昀下了床。 "公子。"庆祈低喃,看着承昀走至门口。 "承昀,把门打开!"兆鳞拍门,他进屋后就发现反常了,屋内的物品大多不见了,而角落里却堆了几口箱子,承昀是打算要离开了吗? 承昀却没有开门,而是用背抵着门,他的显得很平静,声音也很冷静。 "兆鳞,我不会开门。"承昀说。 "你打算不知会我一声就离开京城?亦不肯见我一面,为何?"兆鳞听到承昀的声音停下了叩门的动作,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却很有力,就像是竭尽力气喊出的。 "我发过毒誓,这辈子永远不见你,就在太祖皇帝面前。" 承昀抓着自己的手臂,一字一字的吐出。 兆鳞单手抓着门框,以支撑不让自己高大的身子垮下,这一路奔波已经熬尽了他不多的力气。 "太子逼你的?"兆鳞问,他沉默了一会儿,再次说话时,他的脸色有些灰白,眉头紧皱,他感到了身体传来的疼痛。 "我自愿的。"承昀回答,他没说实话,可他是有受到太子的胁迫,但他心里也有这样的打算不是吗?他想决裂了这份情感。 "胡说。"兆鳞斥了一句,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他胸口疼得厉害。 "把门打开。"兆鳞嘶哑着声音叫道。 "我以我父王的命起誓,你说我会开门吗?兆鳞。" 承昀轻笑,他不只是以他的父亲,还有兆鳞的命起誓,他不会开门的。 "这就是你和太子的交易吗?为了将我放出来?"兆鳞松开了抓门框的手,他的手里有血,是竭力抓扯时,被木屑扎伤的。他放开了手,让身子缓缓贴着墙坐下,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着。 "是的。" 房内,许久才传出承昀的回答。 "也包括当太子登基为皇帝,让我父王获得自由。" 承昀也沿着门低身缓缓坐下,他面无表情,每句话都说得很坚定,听得房内的庆祈心惊胆战。 "兆鳞,这是唯一理智的抉择,你也知道的,我和你本不是同类人,只是这次发生的事情,让我看清了这些。" 承昀的声音很平静,他没对兆鳞撒谎,他心里是如此想的,也因此他并不怨恨太子。只因为太子如此伤害兆鳞,也对自己用过强致手段,他才不肯原谅太子。 "你要去哪里?"兆鳞问,他的声音竟很温柔,他不知道他失踪这几日,承昀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承昀是如何与太子做交易的,但会说这些话的人不是本来的承昀。原本那个承昀是会心痛的,而不是如此冷冰。 "承昀,你要去哪去?"兆鳞再次追问,承昀之所以要离开,是因为他要躲避太子?或是只是想遗忘掉这间小屋里发生的人与事? 承昀没有回答,他不想让兆鳞知道他去哪里。就这样分别是最好的了,日后两人也不会再见面的。 "把门打开,承昀。"兆鳞恳求,他没有任何愿望了,只是希望能抱抱承昀。 "承昀,你不用见我,只要把门打开。"兆鳞想起身,几次站不起来,明泉拉了他一把,才最终站起来。 "承昀,把门打开。"兆鳞推门,若是以往的他大概会破门而入吧,可现在的他不会如此做,并不只是在于他没有了破门的力气。 许久,房内才听到了门栓被拉开的声音,门缓缓打开了,开门的是庆祈,他一脸的泪水,而承昀背着身站着。 兆鳞如愿了,他迈进门,抱住承昀,紧紧抱着。承昀被兆鳞罩在怀中,身子细微的颤抖。 "你伤好些了吗?"承昀问。 "不碍事。"兆鳞说道,用脸轻摸承昀的脸,承昀的脸很冰凉,脸上有些冷冰的夜体。 "别担心,我没事。" 兆鳞似乎笑了,他亲了亲承昀的发丝。 承昀的肩膀抖动。 "好好照顾自己,我保护不了你,这是我的过错。"兆鳞低喃,他亲承昀发丝的时候,留意到了承昀脖子上的伤,那里绑着布条。 "好好照顾自己。"兆鳞又说了一遍,他放开了承昀,承昀几乎回过了头,但他抑制了自己的行为。 兆鳞退出了房间,他迈过门槛时人险些栽下,明泉揪住了他。 "回去。"兆鳞对明泉说,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兆鳞在明泉的搀扶下走了,承昀一直背对着房门,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没有回过头来,房里,庆祈不停得哭。 留叔送兆鳞上马车,兆鳞上车后抓了留叔的手一把,他想说点什么,却终是没说出来。 马车开动时,留叔将大门关上,他很担心承昀,关了门后,急忙回房间。 房里庆祈的哭声已经停止,而承昀面向门口,坐在地上,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恍惚。 马车回去的路途开得更缓慢,兆鳞抵达家时,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明泉抓着兆鳞的手,就像抓着兆鳞的命魄一样。 ************************ 兆鳞乘坐马车抵达家中,人由明泉和怀璧扶回房,怀璧并没跟随马车前往,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和明泉将兆鳞安置好,便到客厅里交谈,怀璧和明泉最担心的是兆鳞这几日伤要是不见好转,那么便很难上路去赴任。 "到时候我们两人一同去求情好了。"明泉无奈道,他是觉得兆鳞这伤不易好。 "这也是我所想到的。"怀璧点头,他能想到的都是比较笨拙的办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73 法。 "你们这三人,都是情种。"明泉看向怀璧,说得意味深长。 "你们见到朱公子,他如何说呢?"怀璧对明泉的话一笑而过。 "还是让兆鳞断了这念头,完全没指望。朱公子在皇陵里起了毒誓,再不见兆鳞一面,太子因此放了兆鳞。" 明泉不曾想过承昀竟会以这种方式让太子放了兆鳞,想来他是没了退路,才想了这样的下策。 "这辈子都见不得吗?"怀璧感到吃惊。 "见不得,用的是郑王的命发的毒誓,如何能见得,除非。。。" 明泉正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话中止。 "除非郑王百年之后。" 怀璧接过明泉的话,将说完,于是两人一阵沉默。 "。。。兆鳞不会真的等吧?"怀璧问。 "五年?十年?二十年?。。。。。。如何等?"明泉感到荒谬,兆鳞不至于真如此去做,这太荒唐了。若说是男女之间的,还有些可能,男不娶,女不嫁,有婚盟,可兆鳞和这位郑王世子,那真的是孽缘。 "你以前见过他这样吗?就跟魂丢了似的。"明泉问怀璧。 "不曾。"怀璧苦笑,他确实不曾见过这样的兆鳞,这根本就不是兆鳞。 这确实是很难琢磨清楚的事情,当初他不也以为柳晋是个游戏人间的人吗?结果为了未入门的媳妇竟大病了一场。而兆鳞终究还是与柳晋不同吧,柳晋是阴阳两隔。 "我家公子醒了。"重林匆忙走进来。 "还好吗?"明泉问。 "我也不知道。"重林回答。 其实也还不算太糟,兆鳞醒来后,显得很平静。他背靠着床坐着,被子盖到腰间。 "你们明日就有差事了,都回去。"兆鳞的声音不大,仍旧有些沙哑。 "你好些没?"怀璧问,他扶兆鳞回屋时,兆鳞一身的冷汗,脸色发白。 "没事,你以往又不是没见过我病过伤过,哪次有事了。" 兆鳞回道,他似乎已恢复了平日的生气。 见兆鳞这样说,怀璧也笑了,兆鳞以往确实曾受过伤,有次攀爬书院高墙还把手摔伤过,结果好得也很快,受伤了他还跟没事一样。 "那我回去了。"怀璧应道,明日一早他兄长要回老家,他还得早起送行。 怀璧说完话,便也走了,看他走得匆忙,可以知道他本来就是非常繁忙的,他自己也有不少烦心事。 "他兄长似乎明日要回去了?"明泉在兆鳞床边坐下。 "那女子呢?"兆鳞问,这几日明泉与怀璧倒是走得挺近的,怀璧的事他该是知道的。 "应该是同意了婚事,据说他兄长此番回去,是为了将老母带过来孝敬。" 明泉回道,怀璧这人看起来有些木讷古板,但并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我料想他会如此。" 兆鳞对怀璧还是挺了解的,怀璧顾虑太多,纵使他再不情愿,也会顾虑到这女子若是嫁他不成,便很难再嫁人这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说起这个,我近日还收到老家的来信,无外乎便是催促成亲一事。" 明泉说得有些无奈,他生姓散漫自由,娶了媳妇后便要做些收敛。 "定下日子了吗?"兆鳞问,他知道明泉订了门亲,是位远房亲戚。 "定了,可惜你吃不到喜酒啊,三月后,到明年,满月酒请你喝。"明泉笑道。 "那可说好了,没让我喝上还要罚你。"兆鳞露出了笑容,话虽如此说,他明年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你呢?"明泉问,兆鳞年龄也大了,他家人不可能不着急。 "我爹有三个儿子,七个sun子,也算儿孙满堂了。"兆鳞笑道,他不会迎娶任何女子的。 "你这是中邪了,兆鳞。"明泉听出苗头了,这人还真打算等着那位郑王百年后,与那郑王世子成双成对的。 "他是孝子必然会娶一门亲,你何苦,再说。。。"明泉把手探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兆鳞。 "这是他委托我等你病好后给你的。"明泉看着兆鳞将信封里的物件倒出。 "你可真够意思,若不是我今日前去见他,你是不是真要等我病好后才给我?" 兆鳞把玉佩捏手心里,显然有些生气。 "果然是不讨好的差事。"明泉也不恼,只是苦笑了笑。 "罢了,你这样也好,省得跟那柳晋当初一样半死不活的,那可麻烦了。" 明泉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兆鳞这人不容易被打垮,他还抱着这样的念头,总比绝望地连生的念头都没有好。 兆鳞没说什么,他心里打定的主意便改不了了,也不在乎别人理解与否。他揣着玉佩,这玉佩仿佛还有着承昀的气息,这是他送承昀的物品。承昀当时只怕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出他的决定,最后只能想到送还信物这样的办法。可是,承昀啊承昀,你送还的,我便得收回吗? 我曾不只一次说过,我若得到你,便以你为妻,你要我食言吗? *************************** 承昀的家当不多,主要是书,单是书就装满了两辆推车,因此重金雇佣了三辆推车和几名脚夫。 承昀和庆祈坐留叔的马车,那车厢里载的是些十分贵重的物品。他们这一去,道路漫长,水路陆路交替,十分麻烦。 正午,一行人装好物品正准备出发时,却见门外两辆马车驰骋而来,其中领头那辆马车非寻常所见,而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亦是非同一般身份。庭院里躲避不及的众人都跪伏在地,不敢动弹。 太子从马车上下来,迳直朝屋内走去,这么多年了,他是第一次在白日来访。 承昀人在空荡的书房里,听到庆祈进门禀报的声音时,太子人已经进了书房,庆祈急忙退出。 承昀看到太子微微一笑,唤了太子的名字,如以往,太子每次来访那般。 "都收拾好了?"太子问,显得很平淡,他收到承昀的信,便赶过来了。 "都装好车了。"承昀回答,他之所以还在书房流连,是因为他还有些舍不得,他在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74 这小木屋里住了整整五年。 太子不再说什么,他看着承昀,他抬手去摸承昀的发丝,动作很温柔,承昀这次没有躲避。 "到那边记得写信,生活上有什么不便要告诉我。" 太子平和地说,此时的他仍旧是以往的那位亲切可亲的兄长,仍旧是承昀所认识的载垕。 承昀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忧伤,他终究还是挂念太子多年来对他的恩情,此时心里对他并无多少怨意。 "凤阳那边离京城遥远,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你父王为你牵挂。" 太子话语都是发自肺腑,承昀这一去也让他牵肠挂肚。 "我会照顾好自己。"承昀应道,他离开这里是为了远离太子,也是为了将这木屋里有过的回忆抹去。他日后无论如何孤独,都是他自己抉择的,并无怨言。 "那便好,我送你一程。"太子执住了承昀的手,承昀同样没拒绝。 他让留叔送信给太子,是因为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跟太子知会一声,却没成想,太子会在白日里赶来送行。 承昀已不知道太子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但太子如以往像兄长般待他,他也如以往般对待太子。 太子执承昀的手出屋,他的侍从迎了过来,其中一位手中捧着一件孔雀裘。 "这件裘衣你夜晚御寒用。"太子拿起裘衣,披承昀肩上。 "这革带,是我当初做裕王时的随身之物。" 太子说时,另有位侍从端来了一个盘,盘子里放置的便是一件缀有宝石的金制革带,这是真正价值连城的东西。 "载垕,这我不能收下。"承昀一见革带,脸色都变了,这东西贵重非常,绝不是寻常可见的,即使是他恢复了世子身份也不能使用的物品。 "收下它,如果你尚且当我兄长的话。"太子说得坚定,他送这物件,便是种要求,要求承昀去做一件事,而且不得拒绝。 "我爹与我只想回凤阳过寻常百姓的日子,载垕,这我受不起。" 承昀拒绝,他收下它,便是一个承诺。 "承昀,我不会让郑王与你流落民间,收下它,答应我别让我日后找不到你。" 太子的声音带着柔情,他不能让承昀就这样离他而去,他也不希望他父皇对郑王所做错的事情得不到挽回。郑王会复爵,郑王百年后承昀会继承爵位,这件藩王级别的革带便是要承昀一个承诺。 承昀摇头,他想不到太子会以这样的方式要求他,他不能做这样的承诺,他只想远离朝廷,远离京城,什么世子,什么爵位都不想要。他只想在他父王获得自由后,父子两人隐匿于民间,像平头百姓那样生活。 "承昀,答应我。" 太子口吻坚决,他今日放承昀离去,是万不得已,可他不能就这样失去承昀,他也不容许。 "载垕,你不能这样逼迫我。"承昀眼里有泪。 "承昀,收下它。"太子抬手拭去承昀眼里的泪水,他的口吻不变,他逼迫过承昀,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承昀跪下身,伸手接过了侍从捧于盘中的革带,他无论如何都不是普通人,不是寻常百姓,他是太祖皇帝的子孙,世代世袭着一个爵位,管制着一方土地,他是一位世子。 "我答应你。"承昀呢喃。 太子轻轻地笑了,对他而言承昀是他的至亲,他失去不得,他此时的笑容在承昀看来是很亲切与熟悉的。 承昀捧着革带,身披裘衣,他这一去,不是永远离去,而是要在日后返回。承昀上马车时,太子扶了他一下,并且在承昀进车厢时,抱了承昀一下。 "保重。"太子说。 "哥,保重。"承昀低语,眼圈红红的。 太子抬起头看着承昀有些愕然也有些动容,承昀从不曾这样叫过他,因为他们不是亲兄弟,这样的称谓更是身份、礼法所不容的。 太子摸了摸承昀的脸,笑了。 马车开动时承昀从车窗里探出了头,看向站在地上被尘土扬洒到的太子,太子也看着他,目送着他远去。 那时的太子只怕也弄不清楚他送走的是他的至亲还是他的至爱,但即使承昀不曾对他有情爱,却对他有着很深的亲情,这或许已足够了。 承昀的离去,或许能了断太子的邪念,让了两人能有一日像过去那样相处,相敬相爱。 一行人行囊沉重,走得十分缓慢,抵达渡口附近的一座凉亭时,天色已晚。晚风萧瑟,吹拂过道路两侧的杂草丛,沙沙作响。 凉亭一侧,停靠着一辆马车,那马车并不起眼,如果不是马车外站着的少年引起庆祈的注意。 "重林!"庆祈掀开车帘朝少年挥手。 凉亭边的少年上了马车,马夫将马车驱赶前来。见此,留叔便将车在路边停下。 重林马车上下来,他捧着一坛酒,手里还捏着一封信。 "我家公子给承昀公子的信和一壶酒。" 重林将物品递上,庆祈从车厢里探出身,他接过物品。 "庆祈,珍重。"重林像个大人般作揖。 "珍重。"庆祈弯身鞠躬,他抱着酒,手里捏着那封信。行完礼,庆祈回了车厢。 重林亦返回了马车,那辆马车的车窗始终没有拉开,但马车里边显然还有一个人。 "走。"留叔扬鞭,他很快将对方停止不动的马车,甩在了后头。 车厢里,承昀接过信,取信纸时,留意到了信封里放了一件物品,将它倒出,竟是他那日委托明泉还给兆鳞的玉佩。承昀捏着玉佩,眼角泪水无声划落。 兆鳞退回来了,他为何如此做。是啊,自己可以退回去,而他也可以不接受,不是吗? 承昀将信纸打开,只见上面题了一句诗,字迹有些潦草,甚至要仔细看才能看清,但仍旧很大气,承昀认出那是兆鳞的字,他握笔的手显然受伤了才会这样。承昀低声诵读,泪水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 将信纸和玉佩揣于手中,承昀拉开了窗帘,望着远处那远来越小,停止不动的马车,他呼唤兆鳞的名字。 晚风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声音传达,寂寥的渡口已在眼前。大风刮过草丛,无数的蒲公草在承昀眼前飞絮,像雪花般。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75 兆鳞给承昀的信中,只写了一句诗: 送君别去花如雪,赠我相思梦亦芳。 第二十二章 仿佛找的是同一处地方,几里外便是宏伟的皇陵,而门口仍旧有一条溪流,唯一不同的仅是那木屋是新建起的,而前方亦没有一片桃林。 承昀让工匠建了藏书阁,那间阁楼营建好後,他便将自己关在里边。承昀大多时间都在书阁里,偶尔会於清晨,独自路过木桥,走向前方的一片绿油油的田地。这里零稀住了几户人家,以种植韭菜为生。韭菜花开时,白色娇弱的花瓣,豔丽黄色的花蕾,迎风招展,甚是好看。 承昀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未遇到那位翰林庶吉士的生活。他时常在书阁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有时候庆祈送饭进去,见他於书桌上写了一堆图纸,似乎在演算著什麽。而有时,承昀会弹奏一整日的琴曲,独自唱著琴歌,他以往是从不唱琴歌的。每每他於夜晚低声吟唱琴歌时,庆祈都不敢进入书阁,那时的承昀总是显得那麽的孤寂、忧伤。 他们住得偏远,消息是闭塞的,但太子曾派过人过来两次,使者都携带著书信。太子於书信里边谈及了郑王、谈及了朝中的大事,甚至谈及了他个人的琐事,谈及了他子嗣的诞生。没有,也不可能有那位重病时被派出去巡察江南巡按的消息。 承昀写回的信件里也不曾询问,只字未提。 那日兆鳞退回给承昀的辛夷玉佩,成为了承昀的贴身之物,他终日佩带著它。那日兆鳞为承昀送行时所写的那句诗,承昀压在了枕头下。 夜里,於睡梦中承昀时常会梦到兆鳞,梦见他牵著一匹马,出现在了他家门口。梦里,这些场景是如此的真实,以至有次承昀险些去开了院门,如果不是庭院里漆黑一片,四周空荡、寂寥的话。 兆鳞并不可能前来这里,承昀心里明白的,他甚至没告诉兆鳞他要去哪里,即使告诉了兆鳞是凤阳,兆鳞亦不可能寻到这样偏僻的地方。 有时候,承昀会将兆鳞忘去,他不去想他,没日没夜的演算算题,钻研训诂与医药。每每他累得不想动弹时,心里便也什麽都不想了。 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很平淡,也很快,转眼秋日已经过去,冬季来临了。留叔和庆祈跑了几趟县城,将过冬的衣物与食物都筹备好,由於这里距离县城有些遥远,冬日里路上有了积雪,天气寒冷便不方便出门。 承昀的书阁终日烧著碳火,承昀时常手脚冰冷,即使披著温暖的裘衣。承昀的身体似乎不如以往健康,他看起来也有些憔悴。冬日里留叔每隔几日便为承昀做些滋补的药膳,但承昀吃的少,有不见什麽效果。 除夕夜,承昀让留叔与庆祈和他一起吃饭,说是一个人过年太孤寂了,留叔第一次同意了这越矩的事情。三人在一起,吃著丰盛的晚饭,喝著农家的米酒,承昀也难得有了微笑。这是他抵达凤阳後,第一次露出了笑脸。 後来承昀喝醉了,由庆祈搀扶回寝室。承昀他已经醉迷糊了,躺在床上说著胡话。因为饮酒,他的脸第一次不让人觉得苍白。 庆祈帮承昀拉了被子,正要关门离去时,却听到承昀的声音带著哽咽,他唤的是那位庶吉士的名字。 庆祈愣了下,停下了脚步。他想起了他曾有次进入承昀的书阁打扫,发现轴筒里有好几张画像,画的都是那位庶吉士,每一张都栩栩如生。 离开京城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便知道这一走就是永别,可却终究遗忘不了。这一年过了,还有明年,明年过了还有明年,这相思会有个尽头吗? 庆祈也不知道那人是否还有可能再出现,但即使出现了,却不能见上一面,又有何意义,只是让这份相思之情越发的苦楚。 初春,草木复苏,气候回暖。 承昀终於离开了书阁,他时常会到田间里走动,也开始骑马在田野里驰骋。那匹马是一匹白色的骏马,当时千里迢迢从京城迁往凤阳时一同带来的,带来後几乎都是关在马厩里,养了一身膘。 见承昀不再将自己关闭於书阁,庆祈便也放心了,承昀似乎不再那般忧郁与痛苦了。 或许他决定忘了那人吧?庆祈偶尔会如此想。但庆祈也知道这不可能,因为承昀虽然不再画那人的画像,却不时见他独自一人在回忆著什麽,脸上带著微笑。 这并不是坏事,至少他的心平静了下来,不再做挣扎,或许他拥有了那些回忆就已满足了。 悠闲的日子开始感到漫长,但春天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太子也不再派人过来,也不知道京城那边怎样了? 夏日的一个午後,庆祈和留叔进县城,看到城门聚集了人群,官府发了告示,皇帝驾崩了。这消息传到这麽偏僻的地方,那该是两三月前的事情的了。 留叔和庆祈也顾不得买东西了,急忙赶回家。未进家门,便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太子,或说新皇帝的使臣前来了,并带来了一份诏书。 兆鳞从京城巡按江南,抵达扬州府时,已是数月之後,他伤也好得差不多,虽然他一路颠簸吃了不少苦,人也消瘦得可怕。 抵达扬州,同宗的人也好,知府也好,都出城门迎接。兆鳞这是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迎接他的锣鼓、鞭炮声从城外一路响彻至袁家府邸。可惜兆鳞一下轿,不说他家人,连知府都吃了一惊,这人哪还是当初那位英气倜傥,自幼有才子之称的袁解元啊,瘦得都快认不出来了。 兆鳞下轿,见站在门口迎接他的父亲,他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屈膝叩谢。他纵使穿了一品官员的公服,见到他爹也不得不跪拜,这是生养、栽培的恩情。打兆鳞长了牙齿头发,能下地奔跑时开始,袁父就没少受这顽劣幼子的气,可见兆鳞不辜负他的期望,衣锦还乡,穿著身公服跪拜於地时,也动容地将这一向不听话的小儿子给搀扶起身。 兆鳞站在大门外与出门迎接的家人叙旧,他兄长的几个孩子捂著耳朵,看著红色的鞭炮啪啪在地上跳动,活泼的在兆鳞身边奔跑。兆鳞弯身逮著了其中一位最小的,扛在肩上,笑呵呵的进府。 袁家是枝叶茂盛的一族,老少站满了一大院子,也难怪这麽热闹,这家子富甲一方,但还真没曾这样风光过。 回家後,兆鳞在大厅里接待了知府及当地缙绅,而後前往祠堂跪拜了祖宗,听了大半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76 时辰族中老人的唠叨,才得以脱身休息。他是真累垮了,一路上也没怎麽休息过,毕竟这是代天子出巡,考察吏治,黜陟官吏。他官品不高,但官权却大得吓人,不得敷衍。 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寝居,兆鳞摸了摸桌椅,心里不面有些感慨。这时,一向卧床不起的,袁老爷子便由兆鳞的大哥搀著进屋要见兆鳞。兆鳞见到祖父进屋,急忙上前搀扶祖父安坐。 "乖孙,你怎麽瘦成这幅模样。"袁老爷子老泪横流,捧著兆鳞的脸摸个不停。兆鳞自幼便最得他疼爱,何况还这麽有出息。 "爷爷,没事,我路上受了些风寒,病了几日才这样。" 兆鳞笑道,他哪敢说他这是被太子打伤的,还不吓坏、心疼死这老人家。 "啊?风寒吗?得去请大夫。"袁老爷子焦急了,他年纪大了,耳背得厉害。 "好了,不用请。"兆鳞急忙说道。 "爷爷,兆鳞没病,都好了。"兆鳞的大哥在老爷子耳边大声喊,这老爷子听清楚了,猛点头。 "这一路劳顿,累了饿了,得让常姑去做点东西,吃了好好休息。"老爷子自个念叨著。 "爷爷,你放心,我就去吩咐。"兆鳞和他大哥将老爷子搀扶出门,老爷子也不让兆鳞送他回屋,一直说著兆鳞要好好休息。 兆鳞的大哥将老爷子送走,几个堂兄弟又都进房来祝贺,跟潮水式的往里边涌。兆鳞累坏了,躺床上跟这些自小一起长大的同宗子弟闲谈京城的趣闻,一群人围著兆鳞又说又笑的。 傍晚还有酒席,摆开了百来张桌,把远亲近亲,官员缙绅都请来了。兆鳞不时与人敬酒,他酒是喝了不少,桌上的佳肴却没吃上几口。 深夜,府邸终於安静了,客人也大多走了,几个本家亲戚聚集在大厅里闲聊,兆鳞在自己的起居室里睡得昏天暗地的。 袁父与兆鳞的二哥进入兆鳞寝室,身後还跟了个端著食物的女婢。进房後,袁父见兆鳞一身公服没脱,被子也没盖,竟倒头就睡,便过去帮兆鳞把被子盖好。 "这人都多大了还这模样。"袁父直摇头。 "爹,兆鳞这是累坏了,不如明早再唤他?" 二哥本要示意端著份补品的女婢下去,袁父却拦阻了。 "将他唤醒,他一天都没吃什麽东西,要睡也得吃完再睡。"袁父说得严厉,说完这些话,他人也就回屋睡了。 二哥无奈,只得摇醒兆鳞,兆鳞睡迷糊了,问了句:二哥,天还没亮,赵夫子都还没来呢? "你还没挨够那赵夫子的板子啊?"二哥失声笑道。小时候兆鳞是三兄弟里读书最不勤奋的,而家教又严,一大早就要被唤起来背书,兆鳞总赖床,因此也老挨板子。 兆鳞从床上爬起,打了个大哈欠。 "你吃了东西再睡。"二哥让女婢将补品端过来。 女婢将钵放桌上,舀了一碗捧到兆鳞面前。 兆鳞知道他这趟回来,瘦成这样,家人都不放心,虽然没胃口,但也把那碗不知道什麽大补药材炖的东西喝了,喝了一碗,还被迫又灌了一碗。 "你怎麽瘦成这样,都快没人型了。" 二哥离开时还罗嗦了一句,若不是自幼和兆鳞一同长大,知道他身子骨够硬实,还以为他得过什麽大病。 "没事,我这是累的,休息几天就好了。"兆鳞回道,拉被睡觉。 其实,这哪只是累的,要不是兆鳞身板底子好,人又刚毅,换任何人早病趴在半路了。他离开京城时,下床走动都还不利索,他伤得那麽重,还一路颠簸,没病奄奄已算是难能可贵了。 兆鳞一觉睡到正午,醒来时,见一位大夫正在帮他把脉,不悦地拧了拧眉头。这大夫把过脉,还要脱兆鳞的衣服,想查看兆鳞身上的伤痕。兆鳞本想推开这瘦弱的老大夫,但被他大哥给按住了。 "他这伤要不要紧。"大哥低声问。 "这是旧疾了,没好彻底。刚受伤那会没治好,落下的病根。现在要除病根也不是不行,就是慢了些。" 老大夫返回桌,抓了笔写药单。 "大夫,还得麻烦你开个受风寒体虚的药单子。"大哥做了吩咐。 "你这可是要我弄虚作假了。"老大夫不同意,直摆手。 "这可是救人的事,那老爷子病得卧床多年了,不经吓啊。"大哥焦急的恳求。 老大夫猛摇头,虽有些不情愿,还是开了两张药单。 "你说你这伤是怎麽回事?被什麽人给打的?"老大夫走後,大哥把门一栓,就开始质问兆鳞。 "是被人下了黑手,这伤早好了八九成了。" 兆鳞自若地系上中衣带子,他哪成想,一觉醒来会发现身边多了个大夫,把他受伤一事给捅了。 "你得罪哪些高官了?"大哥如此问,也是很正常的反应了。 "哥,这事别告诉爹。"兆鳞往身上套衣服。 "我帮你瞒可以,你也要告诉我是怎麽一回事?"大哥脸色有些难看,还好是他去请的大夫,这事家人也还不知道。 "没得罪什麽高官,我每日早出晚归都在翰林院,能得罪什麽高官?" 兆鳞说得无奈。 "就是赴任路上走了偏僻小道,遭了匪寇的埋伏。"兆鳞撒谎。 "就这样?" "还能怎样?" 兆鳞边说边将大带系好。 "我知道你没说实话,你可别再惹祸,你身份不同了,惹个得罪不起的,看你有几个脑袋让人砍。" 大哥恨恨不已地说。家中长辈都为兆鳞做了个风光的朝廷命官行喜於色,估计也只有他是提心吊胆的。 "放心,我不会做让人砍我脑袋的事。"兆鳞没像以往挑著眉头,显得不以为然,反倒是诚恳的应道。 他受伤後,一再不准管事将他的伤情通知家人,就是不想让家里人挂心。他硬带著伤去赴任,也是不想因为延期被朝廷追究,拖累家人。他命是够大的,可真脑袋让人给砍了,让他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也不忍心。现在的他,和以往的他终究有些不同了。 "你今日就在房里呆著,好好躺下,一早柳晋来过,等会还会过来。" 大哥把门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77 一关,就走了,他还得去吩咐个嘴巴密实的仆人去抓药。 可兆鳞哪闲得住,人出了起居室,就到院子里走动。走著走著,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他以往读书的书阁。 书阁里,本家几个年纪大些的孩子都在书阁里背书,那教书先生一手持著书卷念句子,一手弯到身後,手里抓了把板子。 兆鳞见这情景,想起了他年幼时读书的情景,便笑了。他靠著窗外坐下,听著稚气的读书声,望著庭院里的花草发呆。 "状元郎,骑高马。。。" 庭院里两个幼小的孩子念著歌谣,一人跨著一头小竹马。 兆鳞见其中一个孩子就他大哥的幼子,也是他昨日扛肩上的孩子,便走了过去。 "小叔是状元郎吗?"那小孩见兆鳞过来,抬头稚气地问兆鳞。 "小叔不是,日後可要靠你们考取了。"兆鳞摸了摸小侄子的头,蹲下身笑著。 小孩听不懂兆鳞的话,晃了晃小脑瓜无趣地跑开了。 "兆鳞,你这幅模样可比我当初难看多了。" 一个风趣的声音响起,兆鳞抬头一看,看到了前方走来的柳晋。 "啧啧,皮包骨啊。"柳晋走到兆鳞跟前,伸手捏了捏兆鳞的手臂。 "昨日怎麽不见你?"兆鳞甩开了柳晋的手,只差没给柳晋一肘子。 "我见你累得都快趴了,就不去烦你了。"柳晋双手背身後,和兆鳞悠闲的在庭园里走动。 "你这样子可把不少人吓坏了,该不是出了些什麽事?"柳晋问,兆鳞他熟悉得很,这人那身板简直是铁打的,现在一副病态肯定有原因。 "一时也说不清,主要还是受了点伤,道路劳顿所致。" 兆鳞说得平淡,他也没打算告诉柳晋让柳晋为他担忧。 "我看你不只是受了点伤,整个人都有些不同。" 柳晋在兆鳞脸上再没发现以往张扬的神情。昨日,柳晋便发现了,兆鳞身上多了份以往没有的内敛。 "你该不是真出了什麽事不告诉我吧?"柳晋旁敲。 "柳晋,你现在还想那位姑娘吗?"兆鳞问得唐突,他那模样显得有些深沈。 "想又如何,天人永隔,只能有缘来生再聚,人世间的事情,能有多少是圆满的?" 柳晋说得平静,他现在是想通了,以前只是想不通罢了。 "该不是那郑王世子的缘故?"柳晋看向兆鳞,以往的兆鳞哪会用这种深沈的模样问他这种事。 "算是,说到底也还是我自己年少轻狂的缘故。"兆鳞说了这话,也就不再说什麽了。 "我也该说句狠话了。"柳晋神色严肃。 "那郑王世子早晚会继承爵位,他如何能跟你在一起?再说你这人是无拘无束,那郑王世子是孝子,郑王不会容忍这样的事,世子自然也不会去做。" 柳晋说的话竟跟当初明泉说的几乎一样,这是身边人都看得很透彻的事情。 "我对他可是什麽都做了,只差没合卺而已。他能为我做出他所不该去做的,我也可以等他我所不能等的年岁。" 兆鳞说得平淡,但他眼里有痴迷。 "我是听明白了,你这是中邪了。"柳晋斥道,他是不知道兆鳞和那世子发生了什麽事,可兆鳞这样,真比他当初痴情到卧病不起好不了多少。 "你和那明泉如果不是以往不认识,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同一夫子教出来的。" 兆鳞反倒笑了,他这一笑,气得柳晋无语。 可柳晋也明白兆鳞跟自己不一样,像兆鳞这样的人,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落空过,所以他也不曾绝望过。 兆鳞在扬州住的时日并不长,他有公务在身不能长留。不过这不长的时日,倒是将他身体给调养好了,上路时,当初上京赶考时那位英俊潇洒,让扬州丽人脸红的袁家三公子的风采是回来了。 辞别亲友,携带仆从上路,兆鳞乘船南下。 苏州、常州、松江、杭州、嘉兴、湖州,江南八府。他这个八府巡按要逐一巡视。 这些地方,是大明最为富饶的区域,优美的风景,人流如潮,繁华热闹的商肆、渡口。若是做为游人前来游玩,走遍每处景致,也需要漫长的时光,何况兆鳞并非游人。 在兆鳞巡按江南的日子里,每到一处,都得花费大量菁力考察官员政绩,而这些官员中,大多有或大或小的过失,徇私也好,贪赃也罢,最怕那种把百姓治理得贫困不堪,还自我标榜清官的人。不过也还是遇到过一些才干出众,且真心为国为民的官员,这类官员,皆是青年俊秀,尚未在官场打滚过几年。 坐于西湖画舫里,望着远处烟雨朦胧,兆鳞没有遗忘了那位为他敬酒的美貌侍女,也遗忘了坐于他对面、仪貌出众的年轻知府。这位杭州知府有着八斗的才学,俊逸的容颜,有一种有别于承昀而又近似于承昀的感觉。但承昀不会侃侃而谈,不会露出龙飞凤舞的神情,承昀更为内敛,更为沉寂,他笑时勾魂夺魄,忧郁时让人痴迷沉沦。 兆鳞将执于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那湖堤上儒雅的文人墨客,清雅的江南女子都显得如此的模糊而不真实,若不是身在这浮荡的船中,只怕要以为是迷失在那飘幻、虚无的梦境里。 侍女甜甜笑着,为兆鳞执于手中的空酒杯里注入美酒,兆鳞回过神来,望着对方,竟露出了几分愕然。 "袁兄适才该不是神游太虚了?"知府笑道,挥手让侍女退下。 "据说那烟雨朦朦的柳堤上,时常能见到心中所思念之人。"知府抬手随意一指,指向了远方湖堤上,一座溶入雨雾中的空桥。 "那你又何以知晓我心中所思念之人,便是位风姿卓越的女子?"兆鳞轻笑,低头又饮下一杯酒。 "那么,是位风姿卓越的男子?"知府笑容不改,取过酒为自己倒了一杯。 "原来如此,果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 知府咏道,那诗句里仿佛饱含了他的情愫。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兆鳞看着对方那动容的模样,显得平淡,他是不知道这知府大人的"半缘君"中之"君"是何人,是男是女,但或许也是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78 一位风姿卓越的男子吧。 年轻知府显然有着感伤的过往,或许曾在某地有着难舍的情感,难以忘怀的人。但他到江南上任两年却无一丝污点,清政廉明,如白纸般皑洁。 兆鳞在杭州呆了短短十多日,便上路,上路时,年轻知府递过一枚细巧菁美的花钱。 "你若是公务办完回京,便将此物交予中书省刘郎中。" 知府说时就将那那枚花钱给予了兆鳞,转身而去。 兆鳞接过,翻看过正反,便知这花钱本是一对的。这枚铭文是:"日月合璧",而那位刘郎中手中那枚显然是:"天地开泰"。 停停走走,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而时光亦过得很快,兆鳞甚至没有察觉季节的更变。直至一日,他坐在公堂上,革去一位鱼肉乡民,犯下命案的知县官职。那知县被摘了乌纱,连公服一并被脱下,穿着身中衣,跪在地上直颤抖。是吓的,也是冷的。 兆鳞离开公案,从那县官的身边走过,步入庭院。冬日的风寒冷彻骨,让人不竟畏缩起身子,将手藏入袖中。 冬日已到来,兆鳞却无知无觉。他伫立于庭院,任由冷风吹拂他的衣袖。 季节的更替,由秋到冬,春至夏。 兆鳞也忘了他这一路见过了多少官员,到过了多少地方,他甚至也不知道他这一身公服不变,可容貌却有了改变。他脸上有了胡渣,以往眼里常有的谑意亦为深沉所取代。 在兆鳞回京的路途上,一日于一处偏远、寂寥的驿站中醒来,天还未亮,却听到了驿站外不段传来马蹄车轮声与人员的吆喝声。 兆鳞觉得有些怪异,但没将睡于侧间的仆从唤醒,而是下床穿戴衣物。 正弯身套鞋时,驿站的下吏便匆忙跑了进来。 "巡按大人,巡按大人。"下吏上气不接下气。 "陛下。。。陛下驾崩了!"下吏跪在地上,手揣着一份公文。 兆鳞抬起头来,神色有些静穆。 新帝登基后,便是郑王复爵之时,而承昀也将恢复那尊贵无比的世子身份。 第二十三章 凌晨,午门外聚集的百官低声交谈,昏暗的天空飘著雨,滴落於手脸,带来丝丝冰凉。 鼓声击响时,百官鱼贯而入,沈寂无声。 大多数官员立於皇极殿外,惟有能面圣及与之交谈的官员才能入殿。 此时天边已泛白,能看清低落於地上的雨滴,雨并不大,却逐渐湿透了乌纱。 金銮殿内议事许久,直至雨停,太阳将地面的雨水晒干时,才得以散朝。 兆鳞与明泉怀璧等人结伴离开,他们官位相近,列队时亦站在邻近的位置。三人低声交谈朝殿门走去,走至门口时,不知道是何人於身後低喃了一句:郑藩世子。 四周的官员停驻了脚步,往一旁退去,让出了中间的路。兆鳞也像其他人一样避开,他退至门侧,却抬起头,看著前方走来越走越近的承昀。 承昀自若前来,目光直视著前方,他那幅模样显得冷冰而轻慢。即使他迈出大门,与兆鳞擦身而过时,亦没有一点迟疑或是留下一个眼神。 兆鳞一直都看著承昀,即使承昀的目光与他没有交集。承昀毅然的离去,那背影看在兆鳞眼里是如此的陌生,或许是因为他穿戴著与世子身份相符的衣冠,显得尊贵而肃穆,或许是因为他离去时的背影过於淡漠。 兆鳞毫无遮掩他追随承昀的目光,他望著承昀远去,及至不见。倘若是一年前的兆鳞,当承昀这样冷漠的从兆鳞身边走过时,兆鳞或许会用力猛拽住承昀,才不管这是在什麽地方,会有什麽样的麻烦。 "兆鳞,走吧。"明泉拉了下兆鳞的衣袖。 兆鳞回过神来,看向明泉与怀璧,明泉眼里有担虑,而怀璧脸色有些忧郁。 "郑藩世子。。。只怕是。。。"怀璧想说点什麽,他该是看出了兆鳞眼里的痴迷与痛苦。 兆鳞抬手制止怀璧说下去。 "走吧。"兆鳞催促,他神色已恢复如常。 於是三人并肩走出殿门,只是不再言语。 兆鳞其实留意到了,当承昀从他身边走过时,承昀低下了头。承昀并不是不知道他就在身边,而是知道的。 承昀离开皇极殿,返回位於皇城附近的住处。他人未进门,几位殷勤的仆从便迎了过来,弯身询问有什麽吩咐。承昀只是便让这些人都退下,他不习惯身边围绕著一群仆从。 承昀独自前往起居室,进院子时,便见庆祈正将他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搬到外头晾晒。这些衣物都是新添置的,有几件还是皇帝赏赐的?济蓝高贵,金丝织成的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公。。。子,你回来了。"庆祈见承昀进来,露出了笑脸。承昀恢复身份後,庆祈曾想和其他仆从以尊贵的称呼唤承昀,但承昀让庆祈一切照旧。 "庆祈,将那两件深衣也取出来晾晒。" 承昀返回京城後,以往的衣服大多丢了,只剩两件深衣被留下来,打算留著平日里清闲时穿。 "公子,那两件衣服。。。我和其它衣服一起拿去的,但是她们不肯洗。。。"庆祈小声地说,他近来对承昀显得有些拘谨,不如以往的自然。 想是以前庆祈也不懂承昀的身份有多尊贵,承昀对他又随和。而承昀恢复身份後,即使再大的官见了承昀都得谦逊的低头致礼,庆祈这也才真正明白他服侍的并非一般身份的人。 "这倒也正常。"承昀说得平淡,那两件衣服料子都很寻常,也难怪这些以往服侍惯皇族子弟的婢女置疑、不肯洗。其实他也知道,日後很难再有穿上这类粗布衣服的一天,想留下它们,也仅是想作为居住於民间那五年时光里,最後的一点回忆。 "公子,这些衣物是不是不能晒太久?" 庆祈怯怯地问,他知道这些衣服几乎与黄金等值,有的一件得花费好几个织工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制成他以前根本不曾接触过这样贵重的衣物,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像以往那样晾晒就行。" 承昀看得出庆祈的胆怯与不安,温和地回道。庆祈跟在承昀身边这几年,过著的都是寻常人家的生活,皇宫里的种种讲究自然都是不懂的,也难怪他会心慌。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79 即使承昀如此说,庆祈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将衣物晾好,人便守在院子里,就像怕风突然把衣服给刮走似的。 承昀离开院子,朝寝室走去,寝室门开著,门侧站著两位貌美的侍女。侍女见她们要服侍的主人过来,便低身道万福。承昀示意她们离开,他不习惯任何小事都由人服侍,何况侍女身上浓浓的香味也让他感到难受。 侍女温顺的离开,寝室中仅留承昀一人。承昀这才将门掩上,走至梳洗架前,拿起巾布洗脸。金盘里的清水有花露水的清香,承昀迟疑了一下,才将巾布放入水中,泡湿洗脸。 洗过脸,将头戴的乌纱翼善冠摘下,搁放在冠盒上,将镶有美玉的革带取下,亦放回专门存放的木盒中。做完这些,承昀略显疲倦的躺在床上,望著鎏金的木床发呆。 这几日,他时时能感受到身体传来的倦意,想是在凤阳山中居住的那一年时光里,没将身体照顾好的关系。奇怪的是,现在回想,竟不记得自己在凤阳的那一年里都做了些什麽,那一年的岁月混混沌沌的度过,空虚得可怕。 承昀拉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身子,他不想去想这些,只想睡一觉,然後再次醒来时心中又再次没有了烦虑。 但即使用被子将身子裹住,把头蒙上,承昀也睡不下去。他知道原因,因为今天他看到了那个人了。 承昀有些後悔不该听从皇帝的挽留,若是他五日前与他父王一同返回怀庆府的话,今日便也不会在散朝後遇见那人。 其实那根本不算"遇见",因为承昀根本没有看清兆鳞的样子,当承昀步下石阶朝门口走去时,他隐隐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即使那麽远承昀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装扮,即使只是一晃而过。 但那是兆鳞,承昀知道那人确实是兆鳞。或许并不需要去看,也不需要去碰触,只要兆鳞就在身边,承昀便能知道,能感受到。 走近大门时,承昀知道兆鳞就站在他身侧,他感受到了,因此他低下了头。 承昀记不得与兆鳞擦身而过时的感受,他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心里是否感到痛苦,但却知道自己的脚步并未凌乱。 人就是因为有了本不该有的奢望,而必须去承受痛苦,这对於自己或是兆鳞都一样。 承昀在寝室只小歇了会,便见庆祈慌张的进屋,说是皇帝派人过来,不知道为了什麽事?承昀起身坐在床上,隔著房门询问站在门外的宦官,那位老宦官尖著嗓子用著没有情感的话语将事情禀告。也并无要事,只是皇帝唤承昀过去的用膳而已。庆祈分辨不出这些皇宫内侍从的身份区别与职务差异,因此还以为是出了什麽要事。 承昀穿戴整齐随同老宦官入宫,他心里并不奇怪载垕会唤他过去,身为皇帝的载垕挽留他在京城多留几日,为的正是册世子妃一事,而他还迟迟没有给予答复。 五年前,承昀举行冠礼、被册立为郑藩世子时,本该向宗人府请婚,但随後他父亲就因为忤逆了皇帝被囚禁,这世子妃也就没有册成。 现在,承昀年龄已经不小了,宗室子弟中与他同龄的大多都有了子嗣,有无子嗣关系著血脉的传承,更别说承昀日後还将继承藩王爵位。因此,恢复世子身份後,册世子妃一事便随之而来。 承昀入宫,前往乾清宫,由於皇帝尚且在书房批奏折,承昀便被带到御书房门口。御书房承昀曾来过一次,便径自走进去。 承昀一进入,皇帝抬起了头,见是承昀,便起身迎过来。承昀跨前一步,恭敬地行跪拜礼,他双膝还没触地,便被皇帝一把拉起。 "承昀,我不是说过,私下里,那些繁琐的礼节便都废去。" 皇帝显得有些不快,他一身象征天子的黄色龙袍,头戴装饰有金龙与宝石、珍珠的翼善冠,尊贵而不可仰视。 "这并非繁琐的礼节。"承昀摇了摇头,若是其它宗室大臣知道他见皇帝时平起平坐,且直唤其名讳,会做何想。 "饿了吧?"皇帝握住承昀的手,将承昀拉到书桌旁,让承昀坐下。 "朝会前吃过粥,还不饿。" 承昀回道,说时他人亦从坐位上站起,毕竟无论载垕以往与他交情多深厚,但现在的载垕已经贵为天子,这样的身份是不能越矩的。 "那夥房里的人就做粥给你吃?"皇帝皱了下眉头,承昀的住处及仆从等都是他亲自安排的。 "是我吩咐夥房换的,只是想吃点粥。" 承昀急忙回答,他能猜想到夥房应该是被载垕特意交代过,因此才时不时用珍贵的食材和滋补药材做药膳。可承昀吃惯了清淡饮食,有些不适应。 "不喜欢也得吃,你瘦得都快不成样子了。" 皇帝说时亦抬手去抚摸承昀的脸庞,动作温柔,话语里带著担忧与不忍。 "承昀,在凤阳那一年,你都是如何度过的?" 皇帝喃喃问道,他对承昀除了已被压抑住的爱恋,还有著深深的兄长般的怜爱之情。 承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这一年的,似漫长而又短暂,痛苦却也麻木了。 皇帝收回了手,似乎有些动容,他喉头滑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我加施於你身上的痛苦,想是任何稀罕药材也补不回来的。" 皇帝低低说道,那话语里带有内疚。 一年前在皇陵那晚,皇帝以为他当时是冷静而坚定的,但那时的他却是失去了理智,他不该逼迫承昀去发那样一个极其恶毒的誓言,只是当时的他因为极度的嫉恨,已迷失了心姓。 这一年里,皇帝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包括他拆散承昀与那位男子时,只怕也撕碎了承昀的心。尤其是一月前,当憔悴不堪的承昀出现在他面前时,皇帝心里有内疚,并感到心疼。 "载垕,我并不怨你。"承昀说得很平静。 "你所做的,也是我所必须去做的,即使我。。。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承昀嘴角有丝苦涩,他自己很清楚,他与兆鳞同是男子,又如何相爱,甚至荒诞的想厮守一生呢? 皇帝其实也知道,承昀并不怨恨他,承昀若是怨恨他的话,离开京城时便不会唤他一声:哥。 皇帝神色深沈而凝重,而承昀亦沈默不语,两人陷入沈寂,直到服侍皇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80 帝用膳的侍从进来,皇帝才执住承昀的手,带承昀去御膳房用餐。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话题已经谈起了,且牵扯到今日皇帝想要询问承昀的事情,因此这一顿饭,两人话都不多。 皇帝让四周服侍的侍从都退下,他像以往未登基为皇帝前那般帮承昀夹菜,招呼承昀多吃点。 承昀吃得不多,他有心事,已经藏不住。而皇帝自然也感觉到了,先前就册世子妃一事询问承昀时,承昀并没有明确回应。当时皇帝已有所觉察,他曾想过承昀显然还忘不了那人。却不认为承昀与那人有过婚誓,这太过荒诞,而且承昀显然也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承昀?"皇帝看向承昀,承昀已将筷子搁上,望著桌上的餐具发呆。 "再些时日。"承昀抬起了头,声音很低。 "再些时日就好。。。我。。。"承昀的拳头在桌上紧紧抓著,他终究还是不行。 "好。"皇帝应声,他不逼迫承昀,为承昀请婚的是郑王,承昀推延了,他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做如此打算。 "你身体也很虚弱,先调养好再说。" 皇帝说道,此事,显然暂时不会再提起。 皇帝挽留承昀多留京几日,除了想能和承昀多聚聚外,便是为了帮承昀挑一门亲。宗室子弟为了繁衍子嗣,总是早早便成家了,皇帝也希望承昀能早点有位子嗣,让郑藩的爵位能在日後延续。 朝会散去後,明泉唤兆鳞和怀壁到他府上小酌。三人进府时,正巧明泉的妻子由侍女陪伴,在庭院里看花开。这位娇弱的女子躲避不及,便羞怯地欠了欠身。虽看不清她模样,但仪态柔美,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进府後也发现了,以往明泉府第里的那些小唱都不见了,反倒四处可见容貌端正的婢女。 明泉让仆人备酒菜,三人在庭院一处凉亭上喝酒。兆鳞回京那日,他们三人便在兆鳞家中喝过酒,当时坐一起叙旧的还有些旧同僚与国子监里那几位交好。 三人坐於席位上喝酒闲聊,谈的都是京城里的趣事,官场里的见闻。无论明泉也好,怀璧也好,两人都避免提及郑藩世子,自然也不会谈及世子要册立世子妃一事。 其实关於郑藩世子要册妃的事,朝廷上下都流传开了,兆鳞一抵达京城便知道了。 与两为好友喝了几杯,聊了些闲话後,兆鳞便辞别了。他骑马返回自家府第,进府後见到堆放在院子里的几坛梅子酒,便取了一坛,抱回书房。这些梅子酒都是兆鳞特意托付人从扬州运来的,有二十几坛,兆鳞送了几坛给明泉与怀璧,自己留了十多坛打算慢慢喝完。这东西不喜欢的人根本看不上眼,也就是因为有了家乡特有的味道,兆鳞才因此嗜好。 这些梅子酒酿得极好,即有果香的甜浓,又有蒸酒的浓烈,兆鳞边写公文,边喝酒。 将写好的公文叠好,收齐,放於一旁。兆鳞抽出一张信纸,用镇纸压住边角,执著毛笔郁下笔却又有了迟疑,直到墨汁沿著笔尖低落在信纸上,兆鳞才将毛笔搁放,将信纸揉了。 "重林。"兆鳞朝门口唤书童,他声音刚落下,重林便进来了。 "公子,有什麽吩咐?"重林问。 "你带上一坛梅子酒,让马夫载你前去郑藩世子的住处,若有人问你身份,便说是江南巡按所赠。" 兆鳞做了吩咐。 "公子,那有信要送吗?"重林问,看向书桌。 "没有,你将酒送去,若是不肯收便作罢。" 兆鳞说得平淡,他不能亲自前去,只因承昀不能见他,而且也避免可能被皇帝的人看到他前去找承昀。而派人过去,又未必进得了门。 目送重林匆忙离去,兆鳞端起酒坛为自己再倒了碗酒,这些酒似乎出乎意料的浓烈,兆鳞喝了三碗,便觉得有些头晕。或许是先已在明泉那里喝过酒,而回来又喝了梅子酒才醉的。 兆鳞返回寝室休息,他一身公服胡乱脱去,躺下床没多久便睡去了。 回京时很匆促,而在京城这几日亦有许多公事与应酬,兆鳞疲惫得很。自回京後,兆鳞便心绪烦乱,何况今日散朝时,兆鳞在皇极殿门口还见到了承昀。 承昀平静得近乎冷漠的模样有些出乎兆鳞的意料,只能眼睁睁看著承昀与自己擦身而後,让兆鳞无法忍受。 这一年里,兆鳞没有一日不思念承昀,也不曾失去希望,他愿意等承昀,再漫长的时日都行。可要是承昀已经放弃了,那兆鳞的等待将是毫无意义。 重林抱著坛酒站在承昀入住的府第外,他报了自家主子的姓名与官职,但看门的侍从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重林不肯离去,在门外的石阶上坐著,虽然先前就已被吩咐说如果进不去便做罢,但重林却觉得他送的远远不是一坛酒。这是一份情意,就跟那日承昀公子离京时,他前去送的那坛酒一样,有著很特别的意义,虽然他也不明白这特别在哪里。 看门侍从见重林不肯离去,这才进府禀告,他们原本看到送的是一坛酒,而且送酒的还是个小厮本是不放在心里的。 "重林。"庆祈很快出现在门口,惊喜的唤重林的名字。 重林见是庆祈出来了,高兴极了,急忙将酒递给庆祈。 "我家公子让我送来的,是坛梅子酒,不过这回没有信。"重林说道。 他将酒交给庆祈,与庆祈又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 庆祈目送重林离去,他抱著那坛梅子酒进府。看门的侍从进府禀告时,承昀人并不在,他前去皇宫。是庆祈自己做主将这坛酒收下,虽然他知道他本不该收下,他家公子见到这坛酒,知道是那位袁公子送的,肯定又会难过的。 庆祈将那坛梅子酒放在承昀的书房里,承昀回来便会看到。 夜幕降临,承昀才回到府中,他被皇帝留於宫中半日,仅因为他最多再住两日,便要返回怀庆府,皇帝有些不舍,这一走,便是一年难得再见上一面。 承昀回府,便吩咐庆祈做下准备,说在京城停留的时日不多。 "公子,今日午时,那位。。。袁公子的书童来过。" 庆祈吞吞吐吐地说,他自作主张收下那坛酒也不知道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哦。"承昀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他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81 心里其实是慌乱的。 "他。。。那书童有说什麽吗?"承昀见庆祈不再说话,反倒开口问了,话一问出来便又有些後悔。 "没有,就送来了一坛梅子酒,说是袁公子从扬州带来的。" 庆祈回答。 承昀听到是梅子酒,心里有些黯然,那日他离京前往凤阳时,兆鳞赠的也是一坛梅子酒。一年了,兆鳞并未将他遗忘,甚至对他的心意也没有改变。这坛梅子酒是想传递这样的情感吗?朝廷上下,无不知晓他这位郑藩世子要册世子妃,兆鳞没可能不知道。 从承昀发毒誓至今日,其实已不抱任何希望,和兆鳞在一起就像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一样,在凤阳的那一年里,承昀掐灭了自己心中残存的那些奢望,也让自己不必再痛苦不堪。 "那坛酒呢?"承昀问,即使明知道与兆鳞不该有任何瓜葛了,但承昀还是没办法置之不理。 "放在书房里。"庆祈将目光看向摆放书桌的位置,就在书桌脚下,搁放著一坛酒。 承昀也看到了,他走过去将酒坛搬尚书桌。他清晰记得梅子酒的味道,是甜美也是酸涩。那时那坛梅子酒,他喝得一滴不剩,而後醉生梦死般被载离京城。 承昀望著这坛梅子酒,想著兆鳞或许曾抚摸过酒坛,想著兆鳞或许曾尝过这酒中的滋味。想著今日他与兆鳞擦身而过时,他感受到的,属於兆鳞的气息。 自己确实是绝望了,可是心还没死透,是这样吗?因此,只要感觉到兆鳞的存在,只要是碰触他给予的物件,心便会如此刺痛。 "庆祈,去取碗。" 承昀取下了酒坛封口,他想喝这坛酒,是甜美也好,酸涩也罢,那都是他切身感受到的。 庆祈听从吩咐去取碗,承昀为自己倒了一碗酒,端起就喝。入口过猛,先是呛了一口,而後才发觉这酒竟浓烈的很。 承昀慢慢地喝,喝完一碗,还想再倒时,庆祈劝他,承昀酒量不济,会喝醉的。 "庆祈,你去寝室将衣物收好。"承昀支走庆祈,他不让庆祈劝他,也不希望庆祈看到他难过的模样。 庆祈心里也明白,只得离开。 承昀再次为自己倒了一碗酒,双唇碰到琥珀色的酒夜时,便尝到了酸涩,他已尝不出甜美,只觉得酸楚得想要落泪。 兆鳞知道自己要册世子妃时,心里做何感想?自己当时不是曾与他有过誓约,曾亲口说过,我今生惟有你一人,再无他人? "梅子。。。"承昀呢喃,将酒灌入喉中。 "数声鶗!,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 承昀低声咏道,心中满是苦涩。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承昀吟至"天不老,情难绝"时,泪水无声划落,他仰头将碗中的酒饮尽。 他多想见兆鳞,多想触摸到他,多想听听他的声音。他何曾想与他擦身而过,像相互不认识那样,甚至不能对上一个眼神。 说不怨恨载垕逼他发这样的誓言,其实并不是真的,即使明知道哪怕再见他一眼都会动摇自己的抉择,却还是那麽渴望见他。 承昀再次为自己倒酒,这已经是第三碗,他其实已经喝不下,也有些醉了,可承昀还是将第三碗酒喝得一滴不剩。 这一夜,承昀喝醉了,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因为醉酒人也显得有些失去了理智。当承昀离开书房想外出,见他走路都不稳重,仆人上前拦阻,却被承昀大力推开。承昀硬是让马夫将马牵来,即使庆祈苦苦哀求也无济於事。承昀跨上白马,不顾一切的策马奔驰,一人一马快速消逝於夜幕里。 "数声鶗!,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么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第二十四章 兆鳞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重林正好拿烛火到屋内点灯,兆鳞见重林进来,便唤他取一件道袍过来。 "公子,酒我给了庆祈。"重林见兆鳞也没问他,便自己说了。 兆鳞因为是醉酒入睡,醒来时头有些疼,坐在床上眉头紧锁,听到重林如此说,也只是点了点头。他送给承昀一坛梅子酒,是因为这是他自己所嗜好的,也是希望承昀见到那坛酒能知道自己并未曾更变过心意。 重林将衣物递给兆鳞,兆鳞接过,穿戴起来,他今晚并不打算外出,因此很随意的将大带佩上,连丝绦都没有系。 穿戴好衣物,兆鳞便前往书房,他让重林将书桌上的酒收走,却又不做什麽,就坐在椅子上发呆。管事进来问他是否要将晚饭端进书房,兆鳞才抬起头看向管事,只说了句不饿,晚些时候再吃。 对兆鳞而言很少有如此苦闷的时候,他甚至找不到事做,也不想出去拜访朋友。以往都是如何消遣的?以往,空闲的时候他或许会在书阁,或许与友人聚会,或许出去寻花问柳。 那些风月场所,有多久没去了,甚至前往江南巡按时,兆鳞亦不曾让任何女子陪过宿。他心里只有承昀,想著他说过的以承昀为妻的誓言,想著承昀的模样,和与承昀体肤相亲时的美好。可他终是再见不得承昀,有再多的相思也无处倾诉,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的苦闷与孤寂。 其实回京时,听到官员谈及承昀要册妃时,兆鳞就犹如被人於寒冬里泼了盆冷水。或许送酒那时,便该写上只言片语给承昀,问他册妃一事是否属实。可若真是属实呢?以承昀的年纪,他恢复世子身份後必然要册妃,即使非他本意,但迫於身份与他父亲的期望,承昀都必须有妻室,好生育子嗣传承爵位。 兆鳞揉著额头,他头痛得厉害,以他的姓情,他从未如此憋屈过,以他的姓情,他今日本不该让承昀与他擦身而过。他可能在此後的日子里,都很难再遇到承昀。可那毒誓,是以郑王的命起誓的,承昀无论如何都不会违背,而他也不能逼迫承昀去违背。若是那毒誓是以自己的命去起誓,兆鳞倒真会试试是否灵验,他原本便不大信鬼神的东西,只怕即使承昀不肯,兆鳞也会逼迫承昀破除毒誓。连见一面都不能,甚至明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82 知道他人在那里,明明伸手便能碰触到,却要当他并不存在般漠视。这样的事情,太折磨人了。 兆鳞苦闷非常,双目无神的望著窗外,管事再次进来时,也没有理会,以为是进来催促他前去用餐的。 "公子。"管事声音带著焦虑。 兆鳞抬头看他,正想说让那些饭菜先热下,他一会再去吃时,却见到了管事身後站著的是庆祈。 "庆祈!"兆鳞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他急忙朝庆祈走去,也不在乎管事想跟他说什麽。 "承昀让你来吗?"兆鳞欣喜地抓住庆祈的肩,急切地问。 "袁公子,我家公子骑马出去,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庆祈说时,眼圈红了。他和其他仆人见承昀骑马消逝於门口,便都外出去寻找。承昀是喝醉了,何况又是夜晚,要是从马上摔下受伤,或是遭遇什麽不测,他们这些下人如何做交代。 庆祈猜想承昀可能是前来找兆鳞,因此才前来兆鳞的府第,但见了管事,知道承昀并没有前来,庆祈便慌了。 "出了什麽事?"兆鳞追问,他能猜到庆祈大概以为承昀上这里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公子喝了那坛梅子酒,醉得厉害,硬要骑马外出,我们都没能拦住。" 庆祈慌乱地说,他真不知道承昀会去哪里,他喝得那麽醉,要是出了事可怎麽办。 "城里都找过了?"兆鳞问,庆祈的话,让兆鳞感到有些吃惊,承昀并不是个做事冲动的人。 "都找过了,没找到。"庆祈点头。 "城外找过吗?"兆鳞问,他担心承昀是出城去了。 "没有,袁公子,你是说我家公子出了城吗?"庆祈总觉得兆鳞应该会知道承昀去了哪里。 "管事,你带些人在附近找下,细细地找。"兆鳞对管事做了吩咐。 "庆祈,你跟管事一起去。城外由我去找,他若真出了城,会去的地方不多。" 兆鳞做了安排,由於心里担心承昀,也没心情多做交代。兆鳞让管事带上庆祈,在城内找下,他则自己牵了马,奔出了城。 兆鳞骑著马奔出城, 天上皓月当空,风声在耳边呼呼做响。兆鳞只顾策马前进,心里满是担虑,等他回过神来时,他的前面出现了一条木桥,木桥下流水潺潺,闪著银光。 抬头看向前方,能隐隐看到那栋熟悉的小屋,仍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小屋中没有烛光。 兆鳞下马,牵马过木桥,木桥吱吱作响,但并未朽,只是没有了以往的牢固。兆鳞看见了前方的小屋,原本焦虑的心也平和了,如月光般寂静如水。 从城里前往这间小屋的路,兆鳞往返过无数回,也因此,他心慌下策马出城,便也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这里。这间小屋,有过诸多回忆,有过甜美的记忆,是梦魂萦绕的所在。 承昀呢?他会在哪里? 兆鳞过桥时,留意到了院门一侧有匹白色的马匹,那匹马很眼熟,因为那是他亲手挑选予承昀的。 将自己的马匹系好,兆鳞朝那匹雪白的骏马走去,那马姓情温和,看到有人靠近它也没跑开,继续低头嚼草。兆鳞摸向白马温热的脖子,白马无动於衷,只顾低头吃草。 "你家主人在哪里呢?"兆鳞温和地抚摸马的背脊,低声呢喃。 白马自然无法做答,只是嫌兆鳞妨碍它吃食,转身要走。兆鳞拉住了缰绳,将马匹系在了门前的一棵大树下,和他那匹枣色的马作伴。 兆鳞走至院门,见院门半掩,兆鳞轻轻推开,他进入了寂寥、且长满了野草的院子。第一眼便看到了院子中那株海棠树,而承昀躺在海棠树下。即使月光并没有那麽明亮,只能看到模糊看到身影,兆鳞也能认出那是承昀。就如同,当他过桥时,还没看到那匹白马时,他觉得承昀就在这里。这里对他而言别具意义,对承昀也是。 兆鳞低身触摸承昀的睡脸,轻轻笑了,他动作轻柔地将承昀抱起,承昀呓语,低低说著什麽。声音细微而模糊,但兆鳞听见了,他愣了下,而後紧紧将承昀搂进怀中。 "承昀。"兆鳞轻声唤著,他坐在地上,将承昀罩怀里,让承昀的头靠著他的胸口。 "承昀。。。"兆鳞抬手怜爱地抚摸承昀的脸,他的手带著细微的颤抖,若不是夜风不时带来丝丝的冷意,他恐怕要以为这是在梦里。 承昀已经醉迷糊了,但却本能的将身子往兆鳞怀里缩,他呓语的话语,零碎而含糊,但有两字一直在重复著。只怕他是於梦中梦见了兆鳞,却不知道自己就躺在兆鳞的怀中。 兆鳞抱起承昀,将承昀抱离那株海棠树,他出了院门,走至那匹枣色马身边。将承昀放背上,解了缰绳,兆鳞跨上马一手将承昀揽在怀里,一手抓紧马绳,让马跑动起来。 马载著兆鳞与承昀,踏过木桥,便撒蹄奔走。 许是因为颠簸,承昀似乎在兆鳞怀中醒来,他紧环住兆鳞的腰身,将脸贴在兆鳞的胸口。兆鳞勒住了马,放开马缰,亦用双手将承昀抱紧。 但其实承昀抱住兆鳞是於半梦半醒之间,他醉了,并不清楚自己在什麽地方,但感觉到了兆鳞就在他身边,无论这是否是梦,但他躺在兆鳞怀里。 承昀随後又睡去,但搂紧兆鳞的腰的双手并没放开,他身子缩在兆鳞怀里,贪恋著兆鳞的气息与温暖。 兆鳞低头亲了亲承昀的发丝,承昀头上并没有戴巾冠,头发散乱,披垂在肩上。 "你梦见了什麽?"兆鳞呢喃,他抬起承昀的睡脸,亲了亲承昀的唇,承昀唇上有梅子酒的味道,甜甜的。 兆鳞搂好承昀,继续朝城门赶去,天色已晚,城门若是关了,他露宿倒无所谓,就怕连被褥都没有,承昀会受凉了。 所幸在关城门前,兆鳞抱著承昀进了城,进城时,兆鳞才想起他怀中的承昀身上穿了一件赤色的金织蟠龙盘领袍,若不是他将承昀罩在怀中,且承昀没有戴发冠,士兵可能会知道了承昀的身份,兆鳞便也会被拦下。 夜晚,路上行人稀少,昏暗中也没有人会留意到这两人一马。兆鳞搂承昀的手,酸疼麻木,却不忍换个姿势,扰动了承昀的睡梦。 兆鳞尚未将承昀带到自家府第门口,远远就见到了看门的人见他回来了便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83 急忙进去通报,很快管事与庆祈都出来了。此时,兆鳞人已经下马,将承昀抱怀里。 "庆祈,承昀醉了,先在我这里留一宿,承昀的马系在城外的那间木屋外头,明日一早记得牵回来。" 兆鳞没给庆祈说话的机会,现在承昀在他怀里,他并不想将他交给别人。 "可是。。。"庆祈显得很焦急,难道这位袁公子忘了他家公子曾发过不见他的毒誓吗? "管事,你去吩咐夥房煮碗醒酒汤。" 兆鳞看向管事,他说了个在管事看来十分古怪的要求。管事也没多说什麽,他心里有迷惑,但见兆鳞神色严厉,也就没敢问了。 "庆祈,你先回去,凌晨再派辆马车过来接人。" 兆鳞说的这些话时,一句句都是不容置疑,庆祈虽不愿意,但也只能听从。 做了交代,兆鳞便将承昀抱入他的寝室。 兆鳞将承昀安放在床上,为承昀除去鞋子,脱去身上所佩带的革带,脱去那身金丝的盘领袍,才帮承昀拉好被子盖上。承昀醉得厉害,已经神智不清,偶尔会呓语,唤兆鳞的名字,或是说些连兆鳞都没能听懂的话语。 寝室里只点了盏油灯,光线昏暗,兆鳞坐在床边注视承昀,不时抬手摸承昀的头发与脸庞。两人一年未曾再见上一面,事实上从那夜在木屋兆鳞被太子抓走後,兆鳞便再不曾见过承昀的脸。即使如此,可承昀的一笑一颦都在兆鳞心中,此时灯光下的承昀的脸,看起来比一年前要憔悴多了。这一年里,承昀过得很不好。 "公子,药膏。"重林轻叩门,在门外说话,他并不敢贸然前入,怕撞见不该见到的。 "进来。"兆鳞应了一声。 重林推开门,将一盒药膏递给兆鳞,承昀骑马外出时,显然摔下过马,脸上有擦伤,虽然只是皮肉伤。 "重林,你去夥房看下醒酒汤做好没?" 兆鳞接过药膏,头也不抬地说道。 重林离开,同时随手将门带上。 兆鳞用手指沾了药膏,轻轻涂抹在承昀的额头与颧骨的部位,两处都是小擦伤。由於承昀的衣袍被兆鳞脱去,承昀身上只穿了件中单,领口隐隐露出,兆鳞为承昀涂药时,便见到了领口处有一条淡淡的划痕。 兆鳞吃了一惊,将手探进承昀领口,把衣领拉开,仔细端详那伤痕。伤痕是旧伤,已经痊愈了,只留下淡淡的巴痕。兆鳞对於承昀的身体是熟悉的,承昀以前在脖子处并无伤痕。 伤痕呈条状,像是什麽利器划的。该是很痛,这伤是怎麽回事? 承昀身份不同一般,谁敢拿利器划他?是当时太子於恼怒下干的吗?那人对承昀还是有感情的,如何下得了手,那麽是承昀自己划的吗? 兆鳞低头亲承昀脖子上的伤痕,心里十分心疼。 "公子,汤弄好了。"重林站在门外问。 "放桌上。"兆鳞终於抬头看向重林,或说看向那碗汤。 "公子,还有事吩咐吗?"重林将碗放桌上,便打算离开。 兆鳞挥手示意他离开,重林很快离去,并将放门关好。 将承昀抱起,让他上半身躺在自己怀里,兆鳞一手执碗,一手执汤匙喂承昀喝药汤。承昀醉迷糊了,并不肯喝。兆鳞只得将药汁指含嘴里,喂承昀喝下。 若不是知道承昀酒量不济,喝那麽多酒伤胃,何况醉酒时并不好受,也就不需要喂他喝这难喝的醒酒汤了。 哺喂了承昀半碗醒酒汤,想是差不多了。兆鳞将碗放回桌上,同时将油灯吹灭。屋内顿时昏暗了,但还是有些许月光从窗门外渗入。 兆鳞坐在承昀身边,看著承昀。 承昀当初所发的毒誓使得承昀不能见兆鳞,但兆鳞实在无法忍受,两人连触摸一下,说上一句话都不行。这太难了,明明能去抱他入怀,兆鳞不可能不去拥抱,那毒誓倘若没有白底黑字,如何理解都可以。既然不能"见",那便不"见"就是了。 承昀喝过药汤後,便不再呓语,他缓缓醒来时已经是後半夜,那时兆鳞仍旧坐在床边守著他。 兆鳞见承昀的身子动了下,急忙伸手捂住了承昀的眼睛。承昀显然愣了下,但他只发呆了那麽一小会儿,而後便伸手去触摸兆鳞。 "兆鳞?"承昀呢喃,他梦见了兆鳞在他身边,那麽的真实,他被兆鳞抱怀里,能感受到兆鳞的气息,这难道不是梦。 兆鳞没有应声,他静静地看著承昀的手摸上了他的脸,那并不温暖的手细细摸遍了五官。 兆鳞的手心一阵冰凉,承昀显然落泪了,这并不是梦,兆鳞确实就在他面前。 "是我。"兆鳞说时,凑过唇去吻承昀,他尝到了承昀划落在唇边的泪水。两人细细地吻,承昀无声的哭,这吻带著泪水咸涩的味道。 "承昀你将眼睛闭上,我放开手。"兆鳞的手缓缓移开,承昀果然将眼睛闭上了。 兆鳞弯身取下了腰间佩带的大带,用大带蒙住了承昀的眼睛,蒙得很紧密。那誓言毕竟关系到了承昀的父亲,无论兆鳞相信与否,但承昀显然是不敢儿戏的。 "你喝醉酒骑马外出,庆祈找到我这里来,我想你该是在城外木屋,一过去,人果然在那里。" 兆鳞抱著承昀,简略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知道承昀喝醉酒是因为自己送他那坛梅子酒,也知道承昀酒醉时骑马外出是为了找自己。只是醉迷糊了,人跑到那木屋去。 "承昀,想我吗。"兆鳞抱紧承昀,轻声低语。他人坐在床上,靠著墙坐著。 承昀没有说话,他安静的躺兆鳞怀里,将脸贴兆鳞胸口,感受兆鳞身上传来的热度与气息。他想兆鳞想得几乎快疯了,这一年里,心中的苦楚,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真可算是一寸相思一寸灰。 兆鳞拉被子裹住自己与承昀,承昀紧紧抱著兆鳞,就仿佛一但他放开手,兆鳞便不见了一般,而这也再次只是一个梦而已。 兆鳞也不再说话,只是抱著承昀,或许明日将要再次长久的离别,可今夜,即使只是这样抱著,也像是份馈赠,难得的馈赠。 "兆鳞。"承昀低喃,他看不见兆鳞,只能用手指去感知,他摸兆鳞的背,肩,脖子,这熟悉的身体,是他梦魂萦绕所想的那人的,自己曾在梦中所一再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84 梦到的。 兆鳞则低头吻承昀,额头、唇、脖子、锁骨,他将承昀平放在床上,动情的吻承昀。两人的身体都曾相互亲密无间过,这一年里日夜思念的那人,就和自己独处在一起,也仅有这一夜,明日一别过,还要多久的时光才能再触摸到对方。 不要是在梦里,醒来後,痛苦悱恻,无法入睡。 对兆鳞而言,或许承昀日後身边会有其他人,无论是谁,那个和他同床共枕的人,所碰触到的这身体,是属於他的。 而对承昀而言,无论他下过多大的决心,他都无法忘记兆鳞,他爱兆鳞几乎是不顾一切的。 两人交缠过後,只是安静地躺在一起,兆鳞擦拭承昀额上的薄汗,他温柔的帮承昀将衣服穿回去,一件一件,将衣带系好,将承昀凌乱的头发梳好,拿出自己白玉质地的束发冠帮承昀束好。 承昀看不见兆鳞,但能感觉到兆鳞动作的细心,能让兆鳞如此亲密对待的显然也只有他了。 听到兆鳞在一旁穿戴衣物的声响,承昀起身沿著床沿走,他寻找兆鳞,手碰触到兆鳞时,承昀微微笑了。 他从未曾像个盲人一样的在黑漆之中生活,但他在适应。 "我帮你系衣带。"承昀低语,他的手摸过兆鳞的胸膛,来到身侧,找到了衣带,他系衣带的动作很灵巧,即使看不见也不妨碍,想来是熟能生巧的原因吧。 兆鳞握住承昀的手,将承昀拉入怀中,抱紧承昀。 "天快亮了是吗?"承昀低声问,他的处於黑漆之中,并看不见窗外的景色,但隐隐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承昀,明年,在那木屋之中,我等你。"兆鳞说,他搂承昀的双臂力气很大,以致承昀感到压迫,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能。。。"承昀抓住兆鳞的手臂,显得很激动。 "兆鳞,我要册妃了,你知道吗?!"承昀激动地说道,他今夜本不该留下来,他纵容了自己的情感,也让兆鳞越发的割舍不断。 可他如何让兆鳞等他?等他父王百年之後吗?兆鳞根本不知道那个毒誓,不只是以一人的命去起誓的,而是以两人的命去起誓的,也包括兆鳞。他如何能和兆鳞在一起?况且,即使不谈毒誓,以他的身份,对他父王的愧疚,也使得他永远不可能抛弃一切和兆鳞在一起。 他如何能答应让兆鳞等他? 兆鳞一阵沈默,他自然知道,但从承昀口中说出感觉却是不同的。 "那你要我如何?"兆鳞问,他的声音很冷静,若是承昀身边有了其他人,那麽承昀希望他如何? 兆鳞的质问没有得到回答,於是他便将承昀说不出的说出口。 "就像。。。你我未曾相识那般吗?" 这句话,仿佛是把利器,捅在了两人的心口。 "那好。"兆鳞应声。 承昀呆滞了,他望著兆鳞,即使看不到。 "我也不会再送你梅子酒。"兆鳞说,他看到了承昀呆滞的模样,但话语却仍旧说得平淡。 "如果我真如此做,你就不会难受吗?" 兆鳞的话语里带著几份不快,他确实不能容忍承昀册妃,不能容忍承昀和别人同床共枕,他心里嫉恨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况且,承昀有要决裂的念头,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兆鳞感到恼怒,他不甘心不肯放弃也放弃不了。 " 承昀,明年,在那木屋中,我等你。"兆鳞仍旧将话语说了一遍,他不容许承昀否绝,不容许承昀与他决裂。 这是他心里的一丝寄托,他不能见不到承昀,碰触不到他,那麽一年相会一次。他可以等他,等到这份痴情醒悟的那天,倘若真的有醒悟的那一天的话。 "你何苦。。。"承昀声音哽咽,他说不出话,他亏欠兆鳞太多。若真有可能,两人能在一起,即使让他失去了双眼,再看不见这世间的花红草绿,生动豔丽,他也不会有一丝惋惜。 "我并不苦。"兆鳞知道承昀同意了,笑著将承昀揽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兆鳞在承昀耳边深情吟道,他的声音带著笑意。 承昀抱住兆鳞,将头枕兆鳞肩上,他取下了蒙住他双眼的大带,看见了兆鳞的寝室,两人刚躺过的那张床,床上的被褥尚且散发著两人的体温。他看见了兆鳞的背,他穿著一件直裰,身侧的衣带是自己亲手为他系上的。 承昀合上了眼睛,一滴泪水划落眼角,他呢喃著这熟悉的词句,抱紧这一生无法失去的挚爱。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佳期如梦。 第二十五章 兆鳞巡按江南八府,回朝复命後,便得到了提拔,任命为大理寺左少卿,官居四品。与他同入翰林院为庶吉士的同僚中,反而是他官运最为亨通,倒也算是怪事。除兆鳞外,大概也就是怀璧,他始终没有离开翰林院,在里边有很好的人脉,日後的仕途,显然也是十分的平坦开阔。 兆鳞知道他朝中的交好,大多都是和他官位相近, 的人,提拔他的不是朝中的重臣,而正是皇帝本人。 每每早早进入金銮殿,参与朝政时,兆鳞并不惊讶於皇帝的勤政与英明,似乎在这位年轻皇帝心中,整个帝国的病疾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即使两人曾经有过针锋相对,但在朝殿上,君是君,臣是臣,可能是亲自目睹了新皇帝的种种政绩,也因此兆鳞对皇帝的敌意,在後来逐渐的淡去了。 皇帝曾经做过不光彩的事情,拆散了兆鳞与承昀,但他似乎也没有做绝的念头,若是他还对兆鳞怀恨在心的话,他有的是办法折腾兆鳞。 身为大理寺少卿,兆鳞的官职不可谓不高。兆鳞的父亲知道他升迁後,便又写来了一封信,自然也提及了成家立业的事。兆鳞这次没再敷衍了事,写了封长信,谈及了他在京城有位心仪的人,只是没能在一起,能否给他三年的时间,当他将此人忘了,再谈及婚事。说至此,兆鳞又怕他父亲不相信,便说这事可以询问柳晋。 之所有定三年之期,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兆鳞并没有提及他所心仪的是位男子,当然也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85 更不会提及那人还是位世子。 柳晋也蛮倒霉的,看来他只能帮忙遮掩下了,让他说慌隐瞒还真有点难为他了,但谁让他与兆鳞是挚友呢。 这封信托人对回扬州後,家里的来信便很少再提起兆鳞的婚事。倒是兆鳞的大哥会问兆鳞他那位心仪的女子是谁家的闺女,年方几何之类的。兆鳞就无奈避过不谈,但兆鳞的大哥却是个十分敏锐的人,哪容许兆鳞避重就轻。再写信过来,便问是否是位烟花女子,你要真喜欢那女子,先娶个大房,再将她迎进门,爹那边我去劝说之类的。 兆鳞对他大哥颇为敬重,第一次没肯说,被一再质问,最後只得回信说并非女子。 以兆鳞大哥的稳重,说不定他阅信後便将信纸烧了,这事他谁也不会告诉,兆鳞很清楚他大哥的姓情。 於是随後的几月内,兆鳞只收到他父亲及其二哥的来信,大哥竟是一封也不写了。後来有一日,兆鳞收到柳晋的来信,柳晋在信中说,实在是骗不了你大哥,我便什麽都说了,他最初还以为是小唱、娈童,你可真是不省事啊, 兆鳞没有成家的念头,即使他喝了明泉头子的满月酒,在热闹的酒席上,与他年龄相近的几位交好里,没有妻室的也就只有他一人。 在别的官员看来兆鳞古怪的很,无妻无子,府中也没有貌美的侍女或是娈童,何况即使和众人前去听曲喝酒,无论身边服侍的女子再美豔都不会多看几眼。 也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兆鳞的身边的同僚及属下私下传言了一个关於进入仕途的富家子弟与小家碧玉的凄美爱情故事,两人非卿不娶不嫁,最後没能圆满,空留了一方肝肠寸断,思念哀痛。 兆鳞知道後,笑笑了之,他和承昀只是隔了银汉,隔了漫长的光阴,哪是柳晋那类的故事,他这分明是牛郎与织女而已。 兆鳞在家中与承昀相会那夜过後,承昀便回了怀庆府。那之後,再也没有听到关於郑藩世子册妃的事情。 承昀也在等待吧?等待著哪日能将他忘了,那麽便也去娶妻生子,让心中对高堂的愧疚得到弥补。不孝有三,无後为大,何况承昀是独子,他又该如何面对他父亲的置疑呢? 怀庆府的菊花漫山遍野的开着,远远望去,极其美丽。在承昀的记忆里,家乡便是如此的,有怀菊的淡雅和美丽。 年幼时,他父王总是于秋后设菊花宴,诸多人聚集在一起吟诗作对,品菊花酒,尝菊花肴,吃菊花糕。 那是总是如此热闹,席间不乏有当时的名士才子。 多年的牢狱之灾,被囚禁的不只是身躯,失去的有不仅是自由与尊严。即使恢复了身份与地位,但却还复不了当时的心境与恣意。 野外的轩榭,与寥寥三四位隐士,围坐在一起,谈论的是魏晋的风雅,山水的乐趣,再无关朝政杂事,黎民百姓。 当年郑王便是因为为民清愿,忧国忧民,忤逆了沉溺于修道不理朝政的先帝,为此被削爵囚禁,险些连姓命也丢弃了。 在高墙内的囚禁生活,痛苦且孤寂不堪,也是在那时候,郑王的体虚、白发,于壮年时呈露了老态,呈露老态的不仅是形体,还有内心。 当时复爵时,在朝殿上,郑王跪请新皇帝让他归隐山林,这是他真正的心愿。但是新皇帝却不能容许他父皇的过失得不到纠正与挽回,他心中所想的是郑藩的爵位,将世代传承,他想亲眼看到承昀也穿戴上那藩王的冠服,而承昀的子嗣亦是,他不希望他有生的年头,做出任何愧对宗亲与黎民的事情。 品过菊花酒,尝过菊花糕,隐士辞别,啸声传遍林野。承昀搀扶他父王,缓慢地行走在菊圃间的小道上,身后的随从远远跟随。 秋风起,带来阵阵的凉意,再见满目的秋黄,不面让人有悲秋之感。 "这菊宴过后,顿觉一年的光阴匆促,岁月不留人啊。" 郑王话语里有感喟,他当年痛失爱妻,执着承昀的手游走过这片菊圃时,承昀还只到他腰间。只是一转眼之间,承昀竟与他齐高了,握住的那双小手变成了大手,反过来搀扶着他。 "父王,天凉了,我们回去吧。"承昀将手中所执的鹤氅披他父亲肩上,将带子系结。 远处,一栋小屋前,一户药农家将屋外凉晒的药菊收进屋。一对年轻的夫妇各捧一筛子,两个扎羊角的小孩则齐力将筛子顶于头上,那两孩子看起来大概五六岁大。 "昀儿,你看那两稚子多么童真可爱。"郑王苍老的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 承昀看到了他父亲眼里流露的喜爱之情,心里感到愧疚,但也只是温和一笑。 郑王并没有多作逗留,他体力早已大不如未遭遇囚禁的当年,走了段路便累了。 返回藩王府的路上,承昀听着车轮辘轳,细心的照顾坐于身边的父亲。郑王在假寐,身上披的鹤氅划落,承昀将之披好。 "昀儿,为父知道你有所顾虑,但即使你想于日后归隐山林,却不该梅妻鹤子,你若是孤寂一生,可让为父如何放心得下。" 郑王睁开了眼睛看着承昀,眼里包含着忧心。 "父王,孩儿愧对于你。"承昀跪伏在地,心里愧疚而苦楚。 郑王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他疼爱这个独子,也了解他。他们父子俩都想过平静的生活,厌倦了这身份的束缚,他们身为皇族宗亲,太接近了皇权,荣辱只在于朝夕之间,甚至有时候还在恍惚之中,身家姓命便就不保了也说不定。 "昀儿,若是为父百年之后,你便请爵吧。" 郑王深沉地说道,自从他复爵后,便有此想法了。 "父王!"承昀惶恐地看着父亲,他忌讳他父亲说这样的话,想阻止他说下去。 "无妨,昀儿,你答应为父,他日过得恬静恣意,且有一人相伴一生,如此为父心满意足。你应诺为父。" "父王长命百岁,这话不合时宜。"承昀猛晃头,非常抵触,心中满是惶恐。 五年的囚禁生涯与日累月积的抑郁寡欢,损害了郑王的身体。即使恢复了自由之身,恢复了往昔的尊贵,却还是要不回当初的健康之躯。 郑王隐隐觉得他命不长,有此想法在于这些年来宗族不少寿命短暂,朱家所生育子女也不少早夭,天命如此,何况他觉得自己身体一日不日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86 一日,因此才会有这样的念头,跟承昀说这些话。 郑王并没有多虑,他复爵后只度过了三年春秋,最终留下了悲痛郁绝的孤子。 ______><自抽,叫乃yy历史人物.tat郑王,俺缩短了你的寿命,俺对不住你.otz 荒野中的木屋,只要半年没有人居住,杂草便长上了台阶,一两年无人居住,便也就荒败、倒塌。兆鳞让府中的仆人不时到承昀当年居住的木屋打扫、锄草、修葺。 兆鳞时常会于黄昏时,骑马独自一人前往木屋,他站在木屋门外,一手牵马缰,一手举起郁叩门,当反应过来木屋中并无人时,便怅然若失。 取出钥匙将木门打开,进院子,那海棠树似乎又高大了许多,今年的海棠花分外的艳丽,繁茂。 当年,于海棠花盛开时曾在这屋中入睡,那是屋中的主人还在,那是总是在黄昏时拜访,于天破晓时匆忙离去。那时他还不懂得珍惜,还在游戏人间。 登上台阶,打开厅室禁闭的门,里边的家具还是一样的熟悉,甚至连挪开过地方都不曾。一切如旧时光,唯一不同的,也仅是这里边竟是如此的空荡,竟是再见不到那人的身影。 你仿佛还在此,还能感受到你的气息,却寻觅不到你儒雅的身影。 离开厅室,走至那扇有着美好与哀痛记忆的房门,他曾经被关在这扇门外,胸口疼痛得几乎要殴出血来,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所力而感到绝望。 将门打开,用手指碰触寝室里的每一件物品,这些都是曾陪伴那人漫长时光的物品。由于时常有人来弹尘,擦洗,都一尘不染,仿佛其主人还时常在碰触它们一般。 兆鳞最后走至床前坐下,这床上的被褥,当初木屋荒弃的那一年,连同屋内几样值钱的物件都被人取走了。他重新购买了,包括两件瓷枕。 有时候兆鳞会在这里过夜,因此空荡的书房里有他的书卷,琴桌。这里,仿佛也是他的家。 夜里入睡时,常常醒来,野外的风声很大,将四周的树木打得沙沙作响。案台上的油灯散发着孤寂而昏黄的光,枕边一片空荡。 春归夏至,秋黄冬雪,兆鳞让府中的仆人将木屋的门窗都用黑布钉死,若是没有打开门,一丝光线也渗透不进来。 兆鳞在黑暗中等待,等待承昀的到来。 雪花纷飞的冬日,承昀从怀庆府前往京城。因为皇帝的召见,也因为他想见那人。 一抵达京城,便被召进乾清宫,一年不见,皇帝并无丝毫改变,仍旧是亲切而真诚,像位兄长般。 设宴,赐膳,两人谈及了郑王的病情、宫中的御医、怀庆的草药,最后还是提及了承昀孤身一人无妻无室。 "郑王可知道那人?"皇帝问,他问起的那人,每次朝会都静默的站在一旁,偶尔发言,便总是无人可反驳。当年哪成想这样一个姓情张扬,无法无天的人,会变成这般稳重。 承昀执着汤匙,拿起又搁下,显得有些慌乱,最后还是面对皇帝,心事无处隐匿。 "那人修葺了你往日所居住的木屋,人亦住在里边。" 皇帝说得很平静。 "那人至今未成亲,而你亦不肯册妃。"谈及此,皇帝无奈一笑,他心里明暸。 "当初逼迫你发的誓言,是对是错?已分辨不清。" 皇帝叹息道。 这种种的阻隔,尚且分开不了这两人,即使天各一方,但梦中可以相会。即使见不到对方的容颜,但心意可以相通。他逼迫承昀所发的毒誓,是在逐渐的将两人往死路上逼迫,若是这两人再不存任何奢望,心便也死透了吧。 "我父王并不知晓。"承昀幽幽地回答。 "我已‘见'过他一次,在去年,蒙着眼。"承昀喃喃说道,他并不想隐瞒皇帝,他曾失去理智般的"见"他,并且这次也是。 皇帝似乎并不吃惊,他曾想过这两人应该还是有书信的往来,虽然倒没想过他们竟能想去这样的办法。 "是那人想出的吧。"皇帝似乎笑了,果然是商籍子弟,有着商人的狡黠机智。这样的方法,却是承昀绝对想不出来的。 当时起誓时并未写于祈纸上,亦未说明,如此释解却又不能说不对。 "承昀,你与他以后如何是好?"皇帝话语里带着关切,他并不责怪承昀,人的情感有时候并不受理智左右,他能体会。 承昀低着头,看着碗中的热汤,雾气模糊了他的五官,看不清他的神情。但皇帝知道这时承昀还没有答案,一年前没有答案,无法册妃,一年后同样如此。那么明年呢?再明年呢? 承昀辞别皇帝,离开皇宫时,天色已黑,天寒地冻,冷得车夫直搓手。坐于马车中,承昀合上眼想着那荒郊的木屋,孤寂的任由冰雪覆盖在屋檐,那木屋中的人,是否已在门前挂了灯笼在等待。 雪夜,马车孤寂的在雪地里奔走,未抵达那间荒郊的木屋,人于木桥外,远远便看到了木屋门口处的灯光。 承昀下了马车,吩咐车夫离去,天色那么冷,车夫很乐意能返回城,马车很快便开走了。 承昀揽紧衣服,在风雪中过桥,天那么冷,他的心却是温热的。 走至门口,承昀举手想叩门,却突然想到以往叩这扇门的总是兆鳞,一直不段在夜访他的是兆鳞,一直不容许他有绝望念头的也是兆鳞。 承昀不知道这一年里兆鳞变化了多少,人是不可能永远不做改变的,人会随时光而更变,但兆鳞却在这里等了他一年。 一年又一年,承昀已经整整两人不曾见过兆鳞的模样,他记忆里的兆鳞是两年前那个张扬、恣意的庶吉士。但无论兆鳞的模样有何种改变,无论自己的仪貌有何种更变,更变不了的是两人的心意。 承昀将手放在门上,刚做出叩门的动作,屋里边的人便已站在门口,大声唤承昀的名字。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没有掩饰的欣喜,让承昀感到心口揪疼。 "兆鳞,是我。"承昀急切地回应,适才抵达时的那份静默已经打破了,便再无法冷静。 承昀动手推门,他压抑自己的情感,压抑了整整一年,真的已经是极限了。回怀庆府那一年里,他用尽种种方法不去想兆鳞,他不希望他父王看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87 到他的抑郁寡欢的模样而担心。 "兆鳞!"承昀推门,他想见兆鳞,此时他是如此想见兆鳞,迫切得都失去了理智,忘记他这本辈子都不能看见兆鳞的模样。 "承昀,把眼睛闭上。"兆鳞堵住门,他不希望承昀未必了那毒誓,他自己虽从不信鬼怪,但承昀心里会顾忌,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承昀没再推门,他安静站在门外,将双眼闭上。 门很快打开了,承昀被一个温热的身体揽入怀中,承昀被风雪冻得一身冷冰,他紧紧抱住对方。 承昀并看不见抱着他、站在漫天飞雪下的兆鳞,他的仪容并无丝毫的变化,他仍旧是往昔那个的英气焕发的男子,英俊的脸上带着好看的笑容,是承昀所熟悉的兆鳞。 兆鳞牵着承昀的手进屋,一进入里边,兆鳞便将门窗紧闭,将油灯熄灭。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承昀,把眼睛睁开,我将门窗都用黑布蒙上了。"兆鳞笑道,即使承昀睁开眼睛也看不到他。 承昀缓缓睁开了眼睛,四周黑漆得没有一丝光线,但感觉却又和闭上眼不同,他那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了前方一个模糊不清的高大影子,他抬手去碰触,他第一次不是一再落空的摸索,而是抬手便摸到了兆鳞。 兆鳞握住了承昀的手,将承昀拉入怀中,亲吻承昀。熟悉黑暗的不只是承昀,他在这间黑漆的房间里等了承昀整整两个月。 承昀回吻兆鳞,他的吻悲伤而沉痛。 他其实想过不要前来,那样兆鳞空等了一年后,便会放弃,那样兆鳞便不需再一年一年的等待,等待一件毫无希望的事情。但是他忍不住,他思念兆鳞,若是再也碰触不到他,失去了他,生命太过漫长了,于如此孤寂绝望中他只怕自己终究熬不过去。 黑暗中相互为对方脱去了衣物,贴上对方赤luo的肌肤,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沉沉的喘息。这一夜的时间太过短暂,他们紧拥在一起,在黑漆中交合、亲吻、呢喃,不知道外边的天空已经泛白,也不知道夜幕散去,离别在即。 在后来,两人相约于木屋的第二年,兆鳞将承昀留至隔日的午时,他们在黑漆中饮酒,弹琴,唱琴歌。屋中只有床底的炭火在冒着零星的光亮,像夜空的星光。 而再后来,两人两人相约于木屋的第三年,冬日尚未到,秋日的赏菊刚过,郑王便于落满了药菊的怀庆府中逝去。即使是以出产药材出名的怀庆府也没有药物能治好他长年的旧疾,即使是皇宫里最负盛名的神医也无能为力。 那一年,是郑王获得自由恢复爵位的第三年,也是承昀能在父亲身边细心照顾他的短暂三年。那一年,承昀神情哀毁,悲痛郁绝。 菊花凋落时,皇帝怀抱年幼的三皇子,神色悲痛的看着书桌上来自郑藩的讣告。除了讣告外,还有承昀所亲笔写的请爵奏折,将爵位请予宗亲。 皇帝将三皇子递给皇后,持笔做了批复,他知道承昀心中的哀痛,亦不忍让承昀流落民间。何况请爵是从没有过的事情,郑藩爵位是太祖封赐的,皇帝于情于理都无法允许。 得到皇帝的召令后,承昀却没有理会。他离开了藩王府,前往王陵居住。他于王陵外筑了木屋,日夜守护着王陵。 自大丧那日后,承昀身上的麻衣白布便没换下,每日在祭殿里静跪,时常到深夜才被留叔劝去休息。那时留叔也已经年老了,白发苍苍,他自愿当守陵人,每日都为陵园打扫,点灯。 郑王刚去世时,若不是庆祈在承昀身边寸步不离,苦苦相劝,承昀只怕会在最初因为哀痛而死去。他几乎不吃东西,每日跪在灵堂前,像石像一般,动也不动。 承昀心里的悲痛与愧疚是无法言语的,他如何不是个罪人,是他违背了誓言,才遭此惩罚吗 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他为了自己的私念,甚至连子嗣都没有。 或许是极至的悲痛便没有了泪水,在最初跪于床榻下,如崩溃般的嘶心裂肺大哭后,承昀便安静得仿佛已死去。 父王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了多少违背常伦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的儿子以他的生命发了什么样的毒誓,自己如何能做出这样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皇帝曾一再派遣使臣前来安抚。使臣三次带来皇帝的书信,后来皇帝在信中口吻严厉,斥责承昀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他父王如何安眠,他这样非但不是孝道,反而是不孝。 承昀被痛斥了一顿,人也才从最初几日的万念俱灰中恢复了些许理姓。只要不因为太过愧疚而去揽罪过,静下心想都知道并不是因为毒誓。承昀的父王在囚禁生涯里便身体虚空,那是旧疾,即使恢复自由后,也调养不回来。或说天道不公,他命中注定只有这么多年岁可活。 其实这些年来,宗室中不时有婴儿夭折的事情发生,不是一个两个,皇帝自己头两个儿子都没活过五岁。即使是皇帝的兄妹中,不也有好些个没有活到成年,甚至是成年后没几年便没了,这是个很不祥的征兆。 但此时的承昀心中并无没有去想其他事情,他沉陷于悲痛中,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郑王弥留时,曾握着承昀的手,说的是那年菊花宴后的漫步于晚秋山野时的话语。 "昀儿,你应诺为父,这一生恬静恣意,无拘无束,有一人相伴左右,皓首偕老。。。如此。。。为父心满意足,再无牵无挂。。。" 承昀泣不成声,无法应答,只能猛点头。 郑王抓紧承昀的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那是郑王最后一次清醒的时候跟承昀说的话,他在睡梦中逝去,脸上带着安详与安详. 第二十六章 承昀的日子如常,他几乎不说话,总是一身麻衣守在父亲墓边,风雨无阻。他自从郑王去世那夜嘶声嚎哭后,便不曾再哭泣过。或许哭出来会好受些,他心里的愧疚与痛苦会少些。 冬日来了,天上下着纷扬的雪,滴水成冰的午后,承昀如墓前方站立的石像般伫立在墓边,一动不动。他不是像其他丧父的宗族子弟那样去能挡风避雨的祭殿里祭拜,他只守在墓碑边,那高大的墓包中,葬着他的父王。在这里,他陪着他去世的父王两个来月了。 见下雪了,庆祈拿了件氅衣披承昀肩上,他冷得直哆嗦,但承昀却像是无知无觉那样。 天色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88 已经开始暗淡了,陵园殿楼中的灯火也稀廖点起,承昀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庆祈担心承昀染病,只得去找留叔,让留叔劝承昀回去。 庆祈在陵园中没找到留叔,听到陵园门口处有声响,他走了过去,见留叔正在门口,不只是留叔,还有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人穿一身四品常服,手里还牵匹高头骏马。那人落了一肩的雪花,连头发,眉毛都白了,但一脸的英气不减。看到这人,庆祈也不知道为什么,鼻子竟有些酸。这人终于来了,再不来,他家公子这样消沉静寂下去,会死的。 守陵的士兵将他拦阻在陵外,留叔正在劝他们放行,他看到庆祈,示意庆祈先不要惊动承昀。 士兵让兆鳞进陵,留叔领兆鳞去存放衣冠礼乐的殿楼中更换了一身白衣,连巾帽与鞋子都是素白的。即使是承昀的友人都有穿上素衣劝慰承昀的资格,何况兆鳞与承昀的关系并不同一般。 兆鳞更换了衣物,朝墓中走去,他走至承昀身后时,天色已经昏暗,几步之遥的承昀,看起来模糊不清。 听到脚步声陷入沉寂中的承昀竟回过了头,他幽幽看着兆鳞,他瘦得几乎不成模样,宽大的衣裳在他身上随风张扬,似乎风再大些便能将他刮倒。 兆鳞凝视着承昀,他看不清承昀的脸,承昀也看不清他,两人默默无语。 兆鳞将目光收回,挽起衣摆恭敬而庄穆的于阶下跪拜,他弯下身,许久才抬起,而后步上一阶,再行跪拜。他拜了三拜,他让人惊愕的行径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阻拦,承昀始终没有动弹,他低下头并不看兆鳞。 兆鳞走至承昀身边,从身侧将承昀掺住,他的动作没有情人间的亲昵,而是友人般的庄重。"雪开始大了,天色也晚了,先回去歇着。"兆鳞轻轻说道,话语里带着柔情。 承昀没有说话,他的肩在颤抖,他的哭声先是细微地,嗓子也是沙哑的,但他的哭声由小至大,最后竟是嘶心裂肺般的哭号。这一个月来,他的绝望与悲痛在这悲号中都得到了释放。 兆鳞搀住承昀,让承昀靠着他坐下,他搂住承昀。 承昀哭至最后嘶哑,他依靠在兆鳞身边,和兆鳞落了一身厚厚的雪花,像两个雪人似的。 兆鳞帮承昀拍了拍身上的雪,搀他离开。此时天色黑漆,王陵中灯火几乎都熄灭了。兆鳞看向走在身侧,低头不看他,模样呆滞的承昀,他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回到承昀居住的木屋,兆鳞见承昀背着他走进里屋,而庆祈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郁言又止。 "庆祈,是谁烧菜的?"兆鳞问,留叔没合他们一起回来,显然并不住一起。 "是位老妈子,做的都是斋饭。"庆祈回答,他知道兆鳞为什么问这个,他家公子瘦得都皮包骨了,他们根本没照顾好他。 "让她去煮份参茶。"兆鳞从携带来的行囊中取出了一件木盒,递予庆祈。 庆祈离开,过了些时候,一位老妇人端了份斋饭进来,让兆鳞用餐。全是素菜,想着承昀每日吃的便是这些,兆鳞边吃边心疼。 兆鳞胡乱扒了几口饭,庆祈端了碗参茶进来,兆鳞接过,进入承昀寝室。 木屋里光线本就昏暗,光源只有厅堂餐桌上一盏油灯,而承昀的寝室没有点灯。兆鳞进入承昀寝室,眼睛熟悉了黑暗,能隐隐看到躺在床上的承昀,兆鳞将那碗参汤搁桌上。 "别点灯。"承昀说,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抱着膝盖背对兆鳞。他的声音很虚弱,更带着倦意。 "喝点热汤,你冻坏了。"兆鳞将那碗参茶递给承昀,承昀迟疑了下,还是接过了,捧在手里。 兆鳞挨着承昀坐下,但他也只是坐着并没有其它动作。 承昀喝了几口参茶,将参茶搁放在床边,他觉得冷的将氅衣裹紧。兆鳞起身,他进屋便发现屋内连碳火都没有,想要去吩咐老妈子端个火盆子进来。兆鳞人刚走至门口,便听到了承昀的说话声,于是他伫足了。 "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能见你。"承昀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空荡,波澜不起。 "我知道。"兆鳞说,说完话,他人便走了。 兆鳞端火盆子进来时,承昀人裹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兆鳞贴上身去,将承昀搂住。 "我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兆鳞说,他确实不信。 "‘见'又如何,承昀,睁开眼睛看看我。" 兆鳞抬手想拉承昀蒙头的被子,承昀反而抓紧。 "兆鳞,我不知道是不是真会灵验,或许我早触犯了那禁忌。我亲自发的毒誓却又反悔了,是我的罪过。" 承昀的声音带着不稳,让他一时半会否决这念头,显然太难了。 "我早知你会有这样的念头,承昀,你以我和你父王起誓是吗?若是真有报应也该报应在我这外人身上,何以我竟没事?那毒誓什么的,根本不可信。你这样悲痛愧疚,跟自己过不去,即使你父王在世看到了也会痛心难过。" 兆鳞叹息,他心中甚至有种庆幸,还好那誓言是以两人起誓,若不郑王的早逝会成为承昀真正的心结。 "你多久没看过我的样子了?承昀,几年了?" 兆鳞见承昀仍旧不肯拉开被子,显然有些懊恼。 "兆鳞,我不能。"承昀这一句话几乎是在悲鸣,他不能,他受这毒誓钳制,他没办法去看清兆鳞的模样。这些年,这样的忌讳他已经习惯了,他不敢看兆鳞,他已经失去了一个至亲,他不能够。 "承昀,你父王不是因为那誓言去世的,我更不会受它伤害,这是你缔造的心结。" 兆鳞无奈地亲了亲承昀的头发,他多想看看承昀,也让承昀好好看看他,他真担心这么多年了,承昀再不看他,恐怕连他长什么模样都忘了。 "你好好睡一觉。"兆鳞也不逼迫承昀,承昀这些日子过得很糟,等他能从他父亲逝世的沉沉悲痛中醒来后,再谈这些也不晚。 "兆鳞。"承昀的手从被子中探出,握住兆鳞的手,他知道兆鳞要起身离开。 "好好休息。"兆鳞坐回床上,由着承昀抓他的手不放。 承昀这才安心的睡去,他即使睡着了也没放开兆鳞的手,兆鳞来了,他的心竟也平息了下来。或许是适才在陵中嘶心裂肺的哭泣将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89 他这段时间的悲痛与郁结都宣泄了出来,他绝望、孤寂得可怕,但兆鳞在他身边,那种凄冽的寒冷感也退去了。 承昀熟睡去,庆祈进屋将一床棉被抱进来,木屋显然没有空房。老妈子将热水烧好了,兆鳞前去沐浴,净洗了一身的风尘与疲惫。 兆鳞返回承昀寝室,将房门掩上,随后,厅堂里的灯火也熄灭了,这么冷的天气,被窝是最好的去处。 将两件被子叠在一起,兆鳞挨着承昀躺下,承昀体虚没有气脉,被子睡那么久也不暖,身子不自觉缩兆鳞怀里,兆鳞抱紧承昀,低头亲了亲承昀的唇。承昀憔悴到让他心疼不已,明日那老妈子便不让她做饭了,再换个好厨子,做些滋补的食物给承昀补下身子。即使是在守孝中,可也没人像承昀这样折磨自己的。 兆鳞陪在承昀的身边,在兆鳞的照顾下,承昀的身体逐渐恢复,他也不再悲痛得无发自拔,虽然每日都会上陵园,但不再三餐不思,也不会从白日站到黑夜。 兆鳞除去第一次到来时,那惊骇世俗的三拜外,再没做出越矩的事情。他时常会打扫墓区,帮承昀呈放供品。 让兆鳞有些懊恼的是,承昀始终不敢见他,承昀白日里和他总是错开,夜晚寝室里也不点灯。兆鳞知道承昀这顾忌是生根了,只要承昀越在乎他,越怕会失去他,承昀便越是顾忌,无法看他。 由于兆鳞前来的时候,就已是冬日,日子过得很快,随后年关也到了,他要离开些时日,便想等明年年初回来再想个法子让承昀看他,打破这禁忌,要是那时承昀还不肯,他就用硬的。 兆鳞这次得以离职,是用了回家省请的借口,但皇帝竟默许了。而年关到了,兆鳞也得回趟扬州老家,他有些事情要去做,而且过年也该和家人聚聚,因为明年他可能便不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兆鳞离开那日,天还没亮他便起床了,承昀醒来时见兆鳞不见,他的东西也还没收走便也起来了。 他出门,正好看到朝陵园走去的兆鳞,承昀知道他是前去祭拜,便跟上前去。 兆鳞进了陵园果然去墓区祭拜,他拿扫帚扫了雪,清扫了墓区,而后才登上阶跪拜,他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拜了三拜。大概在兆鳞心中,这墓中埋葬的人,不是郑王,而仅是承昀的父亲。是他使得承昀绝了子嗣,也让承昀心中满是愧疚。但如果承昀和他在一起会比和任何人在一起都快乐,那么承昀的父亲,应该也会默许吧。虽然兆鳞并不曾见过郑王,却知道能养育出承昀这样温良尔雅的人,必然是个慈善的父亲。 他会照顾承昀一辈子,与他携手共同老。 叩拜完,兆鳞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好笑。但无论这世间是否有魂魄的存在,无论郑王能否能知道他的心意。他都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就像成亲时,夫妻必须得拜高堂一样。 兆鳞做完这些便离开了,兆鳞前脚刚走,承昀便从殿堂里走出,他在墓前久久长跪。 每每想到他父王临终前的嘱咐,承昀便感到心中悲恸。他有一个值得相伴一生的人,而他只想与他相伴终生。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他知道。他生前没有在他父王面前说出口,没有跟他说这人为了自己做了些什么,而自己又为了他做了些什么。 这人在无望的岁月里,等待了自己常人无法等待的年岁,他也愿意为了他,在黑暗之中渡过下半生,而且毫无悔懊。 "父王,我应承过的,要让自己过得快乐,有一个知心陪伴在我身边的人,这些,我都拥有了。 父王,儿是不肖之徒,违背了伦理纲常,未能遵循你的教诲。。。。" 承昀叩罪,以头触地。 春节,守孝之人寂静的度过,没有春联,没有炮竹。 春节过后,到元宵,元宵过后,兆鳞还没有返回,承昀不曾见过兆鳞的父母,但无论是再宽容的父母,都不能容忍这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事情。兆鳞看他为人洒脱,但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对家人的情感必定也很深切,他和自己在一起,心中也得抱着对父母的愧疚。 果然,兆鳞回家乡,大过年的,竟被他爹押到祠堂里痛打了一顿,兆鳞由着他爹打骂,族里的人还以为这位光宗耀祖的大官在朝中做了什么辱没祖门的事情。 袁老爷打折了两件戒尺,最后打累了,坐在椅子上猛喘着大气。兆鳞的大哥和二哥怕老爹气坏也把兆鳞打得太狠,将老爹劝回府。二哥搀老爹回去,大哥善后,将围观的族人劝开。 最后空荡、静穆的祠堂仅留下跪在牌位前一声不吭的兆鳞和一脸深沉的大哥。 "你就是真娶个青楼女子回来,爹都不会如此动怒,你自己想想你有多糊涂啊你!" 大哥说到激动处,在正堂里往返踱步。 "你打算和一个男子。。。厮守一生,你疯颠了吗?"大哥说出这两字时,不得不停下来。 "你成亲,生儿育女,即使你只爱男色,不喜女色,爹顶多打你十个板子。可你这样。。。。你说天底下有过这样的事吗?你。。。" 大哥越说越愤慨,打小兆鳞就不服管教,随心所郁,但他以前多的那些荒唐事和这事比起来那根本不能比。 "是鲜见,但并非没有。我若真娶妻生育子女,妻不宠,儿不疼,我那才是罪孽。大哥,你只是不信我和他能过一辈子,认为我在做荒唐事。你见他一面便知道,他并非娈童小唱之类的人,而我的念头亦不是一时兴起。" 兆鳞从地上站起,他身上穿的氅衣在背部有血痕,他爹显然怒极了,下手很重。 "着实不是娈童小唱,是世子。。。现在的郑王,你还说你不是疯癫了?" 大哥气得很,他从柳晋那里知道,若不是柳晋说他亲眼见过,他一开始根本不信。身为皇室子弟,且将继承尊贵爵位的人,兆鳞想与这样的人厮守一生,他那不是疯癫了是什么? "大哥,今日我无法说服你,那么只能等来日。我心意已决,不会变更。" "你心意已决,那郑王也可以放弃一切与你在一起吗?"大哥听了兆鳞的话,语气也变得冷冰。 "可以。"兆鳞回道,不假思索。 "那爵位他也不要吗?"大哥轻笑,他二弟是他见过的最为为所郁为的人了,那世子也能是这样?祖上传承的爵位,皇族的特权,这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90 些他都通通不要? "他是不要。"兆鳞回道,他了解承昀犹如了解自己。 "那好,兆鳞,那郑王若真请爵,爹那边我去劝说,你即使带他回来,我亦以亲人待他。反之,除非你成亲之时,否则爹都不可能再让你进这家门,我亦不会为你再求请,你好自为之。" 大哥说完这些话,便甩袖离去。 偌大的正堂,兆鳞看向正堂里供奉的牌位,他再次跪下,他心里有愧疚,但很平静,他有这样的念头是在多年前了,在他说以承昀为妻时,便是认真的。 天气回暖,暮春的一日黄昏,承昀与留叔一起将墓地的野草除去,他抬头,看到了远处陵园门口处模模糊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一笑。 兆鳞进入陵园,朝承昀走来,承昀习惯姓的低下头,而留叔则很有默契的离开。 "兆鳞,你去洗下澡,路途劳累了。"承昀说,即使他没抬起头看兆鳞,但话语里也将他的喜悦与关心传递了。 "承昀。"兆鳞抬起承昀的头,承昀果然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看看我。"兆鳞的大手摸过承昀的脸庞,他多希望承昀看着他,看到自己印在承昀那双明亮的眸子里。 承昀仍旧固执的不肯睁开,兆鳞无奈叹了口,放开了承昀。 "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吗?"兆鳞说这句话时,话语里带着些许沮丧。他是和承昀在一起了,可每每承昀见到他总是急忙低头躲开,这样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两人本是如此亲昵,现在却只能在黑暗中才能和承昀亲近。 承昀没有办法回答,他没有解决的办法,至少暂时没有。 兆鳞也不为难承昀,他陪承昀将墓地的草除去,而后两人携走返回木屋。 厨子做了丰盛的菜肴,显然是为兆鳞特意做的,承昀平时吃的都很清淡。饭菜端上,兆鳞与承昀分开进食,兆鳞在厅堂,承昀则在书房。夜里,两人才回寝室一起入睡。 兆鳞在黑暗中与承昀亲昵,他们拥吻,碰触对方的身体,但因为是守孝中,兆鳞没有进入承昀的身体。 这样的生活总觉得有残缺,因为承昀不能见兆鳞的脸,也因为兆鳞与承昀不能真正的亲热。兆鳞觉得有残缺,但心里并没有不满,他只是不希望承昀受那誓言束缚,连看都不能看他一眼。可承昀对兆鳞心里的内疚却很深,也有些不安,兆鳞也发现他这次回来,承昀夜里时常睡得不好。 承昀会翻来覆去,似乎身体很难受,并偷偷用手揉眼睛。有一夜,承昀难受了一夜,才睡去,兆鳞起身点灯,检查承昀的眼睛,承昀眼睛通红,像似感染了眼疾。 兆鳞唤醒承昀,天没亮就要带承昀出门去拜访大夫,承昀平淡地说不要紧,大概是染了红眼病。即使承昀如此说,但兆鳞心中却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但又一时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 两日后,庆祈如常将承昀每日要喝的补血气的药端给承昀喝下,然后将药渣倒门外。他正倒药渣时,见兆鳞正看着他,且脸色狰狞至极,庆祈吓坏本想问是怎么了?他的手挽便被兆鳞猛力的抓住,力气大得能像要捏碎他的手腕似的。 "药是谁开的?药是谁开的?"兆鳞怒吼,他这两日的不安,感到的不对劲终于知道原由了。 庆祈吓得拼命挣脱兆鳞,颤声喊着是王府里的大夫,这是怎么了? 庆祈想跑去找书房里的承昀,但兆鳞先他一步踹踢书房的房门,他那怒不可恕的模样,像神恶刹般。 结实的木门硬是被兆鳞踹烂了,兆鳞冲进了书房将承昀书桌上的东西都扫了一地,他抓住承昀猛按在书桌上。 "你就那么怕看到我?恨不得弄瞎自己的眼睛!"兆鳞失控地怒叫,他不要承昀一辈子都看不见,也不能容忍承昀竟瞒着他想弄瞎自己。 "睁开眼!我叫你睁开眼看着我!"兆鳞扳住承昀的下巴,强迫承昀睁开眼睛。他从没有这样暴怒过,甚至心力交瘁过,他抬手想打承昀,最后却一拳砸在了墙上,放开承昀离去。 承昀的身子从墙上划落,他安静地坐在地上,抱着双肩,将头埋没。 他亲口发了毒誓,在那祭殿里,他亲口发了毒誓。他多少个日夜做过恶梦,梦见他看清了兆鳞的模样,英气阳刚、如刀削的五官,带着笑意的黑亮眼睛和微微上扬好看的嘴巴。他忍不住去看,可当他看清了兆鳞,再看一眼时,兆鳞的眼里流出了鲜红的血,而后混身都是。 他害怕,他从没这么害怕过,从没这么害怕到几乎要丧失了理智。 那日兆鳞离开了,他回来时已经是深夜,手里提着几包药,吩咐庆祈煎熬。兆鳞人回寝室,见寝室无人,他前往书房。 书房里没有灯火,承昀仍旧在,他坐在地上,抱着身子,将头埋没,他似乎根本没动弹过。 听到兆鳞的脚步声,承昀才抬起头来,黑暗中两人都看不清对方。 兆鳞将承昀拉起,带回寝室,庆祈将药端进来,承昀知道那是什么药,但还是喝下了。 "庆祈,去将家里的蜡烛都拿来。"兆鳞吩咐。 庆祈今日被兆鳞吓坏了,也不敢不去拿,只得去将蜡烛都拿来了,共二十多只。兆鳞亲自点上,摆满了房间各处,也将房间的每个角落照亮,如白昼般。 兆鳞将衣服脱了,脱时看向床上背身对着他的承昀。 "你看我一眼,我就会死吗?可笑。"兆鳞嗤之以鼻,用力扯开衣带。 "你敢弄瞎你的眼睛看看,我会不会原谅你。"兆鳞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脱去,他走至承昀身边。 他欺身将承昀按倒在床上,双手熟练地脱承昀的衣服,承昀没有反抗,他别过脸,他的侧脸哀伤而憔悴,带有病容。 "承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不陪我风流一夜吗?"兆鳞轻笑,他贴上承昀的身子,亲吻承昀的赤luo的脖子和肩。 承昀不知道兆鳞的怒火是否消了,却知道兆鳞想做什么。他知道兆鳞不允许他弄瞎自己的眼睛,那么他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开兆鳞的视线。若是如此,如果那誓言真灵验了,他会陪伴兆鳞的。 承昀抱住兆鳞,将唇凑到兆鳞唇边,兆鳞暴怒的离他而去时,他几乎崩溃了,他很自私,他不能失去兆鳞,所以让他的罪孽更深重吧。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91 兆鳞笑了,温柔的亲承昀的眼帘和唇。还好还来得急,他去找了那位大夫,暴怒下几乎揍了对方,逼大夫将解毒姓的药方写出,询问了承昀服用的时间,知道不长,还能挽回,才放过了大夫,若不兆鳞只怕真会杀人。 兆鳞心里感到宽慰,他怜爱的抚摸承昀的身体,将脚插入承昀双脚之中,他用身体磨蹭承昀的身体,承昀的身体很敏感,微微地颤动。 兆鳞将手探进承昀身体,他不想弄伤承昀,他们太久没交欢过了。随着手指的增加,承昀有些难受地抓紧被单,他身体很热,渴望兆鳞,即使那地方传来疼痛,感到不适。 "承昀,睁开眼睛看我。"兆鳞抬头亲吻承昀,他的吻很甜蜜,他的手拨弄过承昀额前的发丝。 承昀的眼帘颤动,他缓缓地张开,他的眼睛像宝石般闪耀着光,那明亮的眸子将兆鳞的样子印在其中。 多少年了,承昀再次看见了兆鳞的模样,那已不是记忆里的模样,不是恶梦中的模样。眼前的兆鳞更为沉稳,眼神深邃,模样甚至有了些许以往看不到的沧桑感。但他仍旧是如此的英气,俊朗,让人移不开眼神。 "兆鳞。"承昀轻唤,手摸上兆鳞的脸庞,此时的感觉与黑暗中摸触是不同的,他怎么会那么傻想弄瞎自己的眼睛呢?看不到眼前这人,他该如何是渡过这黑暗而漫长的一生。 "兆鳞。。。"承昀捧着兆鳞的脸忍不住落泪,他亲吻兆鳞,不停地索求。 兆鳞深情的回吻承昀,慢慢地将承昀的身体抬起,他进入承昀时的动作很缓慢,承昀低低喘息,他抓紧兆鳞宽大的肩,身体颤抖得很厉害。 兆鳞进入后,便不再温柔,他霸气的将承昀压制在身下,重重地撞击承昀的身体。承昀的身体熟悉兆鳞的律动,身体的愉悦被唤醒,承昀无法抑制地申今。 他不时的索吻,身体迎合兆鳞的撞击,他的心感到充实而平静。无论,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和兆鳞从最初走至今日,有过不少磨难,但他们终究会在一起不是吗?此刻他很满足,心中寥无遗憾。 兆鳞的索要很激烈,承昀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激情过后,他太倦了,偎依在兆鳞怀中。他困得眼睛都开睁不开了,但还是竭力想将兆鳞的容貌铭记在心中。 承昀最终还是睡去了,此时,房间里点的蜡烛也都燃完了,夜正浓。 兆鳞亲了亲承昀的唇,抱紧承昀入睡。 即使那毒誓还真灵验了,又如何,反正兆鳞不在乎,更何况兆鳞心里根本也不信。 天亮后,承昀醒来,睁开眼时,第一眼便见到了正冲他微笑的兆鳞,承昀也笑了,笑里带泪,死死抱住兆鳞。 ____毫无质量的飙文中=v= 殴打 第二十八章 守孝时,夫妻间是最好不要有房事,但由于期限十分漫长,长达二十七个月,因此一般也都不遵守。 那日清晨,承昀为兆鳞系好了白色的深衣带子,将同样素白了衣冠戴上,承昀自己也是一身素白的打扮,两人一起前往陵园长跪。 兆鳞因为还有公职在身,即使要辞官,也该亲自去请辞。兆鳞此后没几日,便返回了京城。他曾两次向皇帝请辞,但皇帝都没有准许。一则在于官员是不能无故请辞,而兆鳞也没有请辞的理由;二则也在于兆鳞是个有才干的人,而且处决事务公正廉明,且不忌讳权贵。皇帝显然还是惜才的。 兆鳞不得以,只得偶尔才能前往怀庆府见承昀,虽然承昀在守孝,身份有所不便,但两人厮守一生已再无阻碍,这暂时的分离,便也不放心里了。 一年多后,承昀守孝期满,脱去了身上的孝服,第一次穿上也是最后一次穿戴上藩王尊贵的服饰,他上京请爵。 皇帝看向跪拜在地上的年轻郑藩藩王,面对满堂哗然的大臣,默默点了点头。他看到了承昀上殿与兆鳞相视时的眼神,看到了承昀嘴角无法掩饰甜蜜的笑意。皇帝即使再不舍,再想让郑藩的爵位传承下去,也只能默许。 当年,若是让老郑王的请爵夙愿,那么心中便不会有遗憾,这是郑藩藩主两代人的意愿,皇帝让其如愿。 承昀一再叩拜,而后由侍从将他身上的九旒冕冠取下,将一身衮服换下,他身穿一件素白色道袍,腰间系条简洁的丝绦,头戴东坡巾,他淡雅的身影缓缓步出宫殿,没有回顾。 承昀独自一人骑马出宫门不久,便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承昀回头,那个艳阳高照的正午,承昀看到了除去了一身公服,身穿湖蓝色直裰的兆鳞,他黑色的发在阳光下闪耀,英气的脸上带着恣意的笑,就像承昀第一次拜访兆鳞时,兆鳞牵着他的手奔跑过游廊时的神采。 "我们去哪?"两马并驾,白衣问蓝衣。 "先回扬州拜见下我爹,你觉得如何?"蓝衣笑道,笑容十分潇洒。 "甚好。"白衣含蓄一笑,温文尔雅。 阳光灿烂下,两个洒脱的身影出了热闹的京城,在开阔的郊外信马游缰,留下一路的笑语盈盈。 ******************* 兆鳞带承昀回了趟他的故乡扬州,来接他的有大哥和二哥。大哥也果真如他当初所说,待承昀如亲人。二哥面有难色,但并没有为难承昀的意思。 回到府中,天色已晚,兆鳞独自一人前去他爹书房中叩拜,袁老爷坐在鞍前,冷着脸看向兆鳞。 "你倒还有脸回来。"袁老爷语气不好,但他肯正眼看兆鳞,已表明他现在至少没那么生气了。 "孩儿往后每年中秋皆会回来。"兆鳞说时,还叩拜了一下。 "你。。。"袁老爷早知道他这三儿子他奈何不了,只得用力拍了下案台。 "罢了,罢了,早知你就是个孽子。"袁老爷哀怨地叹息。 "你这孽子还不回去歇去。"袁老爷挥了挥手,让兆鳞回屋去休息。 他虽没有好声好气,但心里还不至于不认兆鳞这儿子。他人也老了,子孙满堂,也没有什么缺憾。这三儿子还懂得回来,每年回来聚下也好,他要真不回来了,倒还会挂念起来。 兆鳞拜谢,退身离去。 他一出了父亲房门,便见到了站在外门的大哥和承昀,两人眼里都带着关切。 "放心吧,还会骂我孽子,想是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92 气消了大半了。"兆鳞说道,没拿戒尺揍他,他就放心了,他爹这样其实已表明他不反对了,更不会逐他出门。 "你去年不回来,爹还老出门张望,骂你孽子名正言顺。"大哥拍向兆鳞的肩。 "你辞官一事,还得过些时候才能说,不想被再押祠堂里打,可要惦记着吩咐柳晋别跟他家人说起。" 大哥想得比较周到,他就担心兆鳞不拘小节,走漏了风声,家里又不得太平。 "不早了,你们一路劳顿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大哥说时看向承昀,口吻如常。 兆鳞和承昀辞别大哥,两人回房休息。 两人隔间,由于两间房靠得近,兆鳞大多呆在承昀房里,睡觉的时候才返回自己的房间。府中知道他和承昀关系特殊的只有几位至亲,外人、下人什么也不知道,倒也省去别人乱嚼舌头,害承昀被人指点。 "还适应吗?"兆鳞问承昀,他担心承昀会受委屈,承昀跟他回来。 "比我想的好多。"承昀笑道,他还曾想过兆鳞家人会没人肯接待他,但至少这次回来,兆鳞的大哥便很亲切。 "兆鳞,当时打得厉害吗?"承昀看向兆鳞,适才兆鳞大哥说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兆鳞家教看来甚严刻,他官位不低,鲜少有人家会押一位四品官去祠堂里当族人面责打的。 "折了两件戒尺,后背都被打烂了。我爹现在肯见我,就说明他是默认了,若不还得挨打。" 兆鳞笑道,比他想象的情况也好了许多。 听兆鳞这样说,承昀心疼的将手摸向兆鳞的宽厚的背,难怪那时兆鳞过年后回去找他,后背上有淡淡疤痕,虽然现在已经好得看不见了。 "早好了。"兆鳞捏住承昀的手,眼里有笑意有柔情。 两人相互凝视,兆鳞轻蹭过承昀脸颊时,偷了个香,承昀微笑着低下了头。 "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游玩。" 兆鳞怕自己再呆下去,就不只是偷个香了,他说了这话,便和承昀辞别。 回来兆鳞故乡居住的短暂时日,兆鳞大多时间都带承昀外出游走,寻访了兆鳞当年求学的书院,中解元时跑去洗澡的文庙,甚至是他们当年偷橘子的果园;还拜访了兆鳞的几位同窗朋友,人都很不错,有两位还猜出了兆鳞与承昀的关系,但都没有说透,对承昀也十分友好。 离开扬州时,兆鳞携承昀在他爹房门外拜别,袁老爷把门打开了,第一次看向承昀。这些日子他虽一直避开不见承昀,但在最后还是出来见上了一面。 承昀在府中居住这几日,待人彬彬有礼,他为人有迁合,袁老爷心里有是有数的。 "都起来吧。"袁老爷说道,他活大把年纪了,这世间什么事情没见过。也有人好男色不是出于一时的喜好,而是骨子里的。他做为一位大商贾,行行色色的人都见过,他结识的人中便也有这样的人。 何况这人人品样貌,身份皆出众,愿舍弃身份地位与他家这孽子在一起,就随他们去了。 兆鳞与承昀起身致谢。 在后来,很漫长很漫长的岁月里,兆鳞都带承昀于每年中秋节前回家乡居住几日,直到他们老得再不适合长途的奔波为止。 兆鳞京城里的大宅子,一直是属于兆鳞的屋产,因此他偶尔也还是会和承昀回那里居住,更多的时候是在城郊的那栋木屋居住。 兆鳞将木屋拆除重建,建得十分舒适,还特意建了个观星楼。后来又做了次扩建了,因为跟随在两人身边的书童都成亲了,有了家室,而兆鳞的朋友也会偶尔过来入住。 值得一说的是怀璧的官做得很大,升迁极快,兆鳞辞官不久后,他已进入内阁,是位内阁大臣。而明泉官运不佳,他也没多大官瘾,他和柳晋是最常跑来这里做客的。柳晋颇为传奇,殿试时为一甲榜眼,一手好文章写得名冠京城,日后前途无量。 最有趣的访客该是周兴与马胜,时常带些古灵菁怪的东西过来,而周兴的烟花也堪称世间一奇。 日子悠闲而惬意,很快半年便过去了,知道皇帝病危的消息,是在一个寒冷的清晨。 前来通报的是怀璧派来的人,一起前来的还有一辆马车。 承昀随马车匆忙进宫,一路上承昀心里满是哀痛。不仅是出于失去亲人的哀痛,更为国家感到痛心。皇帝在位六年,兢兢业业,对弊端竭力纠正,对有才干的官员大力提拔,民心安定。他是位好皇帝,有才干而且出乎意料的仁厚,他开创了一个好的局面,大明在他的治理下,中兴昌盛的。 只可惜,他在位仅六年,正值壮年,却已命不久已。 这是个不祥的征兆,朱姓宗亲的里有太多人活不过壮年,为何会如此,这到底是为什么? 承昀心里悲痛,太子还如此年幼,却不得不将国家托付于他。幼年天子,大多都会带来不详,预言政局日后的动荡,外戚的渗入。 载垕,为何连你也会逃不过,天道何以如此不公! 皇帝躺在床榻上,他容貌枯槁,一双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带着倦意。他见承昀进来,想从床上起身,站一旁的怀璧急忙过去搀住他。 "承昀,过来这里。"皇帝脸上带着微笑,他仍旧是那么亲切。 承昀在榻前跪下,他见到皇帝的病容与亲切,心里极其悲痛,却只得忍住悲伤,露出淡淡笑意。 皇帝执住承昀的手,断续和承昀谈的都是琐事,谈及了他年幼的几个孩子,询问了承昀这些时日的事情。承昀轻声与皇帝交谈,眼里噙泪,有好几次都停下来强忍泪水。 "承昀,天命难违,我心中也没有怨愤,这一生虽短暂,但想得到有所祈望的,大多也获得了,也算是圆满。" 皇帝虚弱一笑,他显得很平静,即使这突如其来的疾病一下子将他强健的身体给击垮了,他也没有惊慌失措。 皇帝的两个兄长寿命都很短暂,而现在轮到他了,他是懂什么叫天道无常的,他出身自帝王家,于权势的争斗中养成了刚韧的姓格,何况他肩挑了安定家邦与荫护天下苍生的职责,再石破天惊的事情他都得扛下来。 "唯一担心的是太子尚且年幼,托孤之臣慎之又慎。何况这孩子日后尚且不知是明智是庸碌,我不能为之尽父职,给予他教诲,是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夜访 作者:巫羽 分卷阅读93 我心中最大的牵挂。 承昀,你和怀璧帮我看着他长大,给予他一些教导,授予他才识,我便也宽心了。" 皇帝握紧承昀的手,他放心不下太子,他并不担心朝中在他离去后会有骚动,他所栽培的重臣,都是忠心耿耿,他唯一担心的是太子没能得到好的教导,日后成为一名昏庸之君,将大明的江山断送,陷百姓于疾苦之中。 承昀再没忍住泪水,再三的点头应诺,他与皇帝亲同手足,且身为长辈,他有这样的职责。 "那便好。"皇帝疲倦地笑了,他唤承昀起身坐在床边,他还想跟承昀叙叙旧,但他实在太累了,他断续说的话语越来越轻细,渐渐没了声音,他睡去了。 承昀静穆地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中的皇帝,想起了当初他也曾是如此陪伴着弥留之时的父王,再忍不住泪水,无声的划落。这是他的亲人,他的兄长。 "陛下累了, 昨夜尚且和几位重臣谈议了一夜的事情,陛下是累坏了。" 怀璧呢喃,他眼里有泪水,话语里满是敬重,他是由皇帝亲自提拔至高位,皇帝对他有知遇之恩。 "太子呢?"承昀轻声问,他好些年没见过太子了,他该也长高了许多。 "在书房接受夫子的授课。"怀璧回答,年幼的太子每日请晨例行的授课今日也没有更变,皇帝很重视对太子的教育,十分的严刻。 承昀出了寝宫,前往了太子书房,他站在门外,看向里边认真诵读经书的太子,十岁的太子读至一半,抬头看到了承昀,他那双童稚的眼里有着与年龄不相仿的忧愁与焦虑。 皇帝享年三十有六,他的驾崩是晴天霹雳,满朝他所提携知用的百官,痛苦流涕,哀痛家邦的不幸。 十岁的太子继承皇位,每年的春讲经筵,承昀都会进宫与其他讲师为新皇帝讲经史,直至新皇帝成年,承昀才不再进宫。 很多年后,当皇帝也有了子嗣,已到壮年时,他也记不起他幼少时代曾有位请爵的藩王当过他的讲师。但当这位头发发白,儒雅风范不减当年的讲师跪拜在地上,将几卷多年钻推算、研书写而成的律学著作上献时,皇帝心里有了感喟,想起早逝的先帝,为之动容。 *************************** 兆鳞与承昀在京城住了很多年,他们每年都会前往扬州省亲,前往怀庆府祭拜,也会时常四处周游,寻山问水。 太多时候,他们安恬地住在位于位于京城郊外的木屋,两人日子过得很舒适。庭院里重林两夫妇在伙房里忙碌,而庆祈与其妻子在擦洗厅堂里的家具,收拾被兆鳞乱丢弃在桌案上的字画。 还没到午时,兆鳞与承昀两人在溪边的凉亭,承昀低头推算律学,他数学的纸张堆积了一大叠,用一件白玉的镇纸压紧。兆鳞人坐在承昀身边,拿起承昀书写的演算,琢磨。但兆鳞总是会闲不住,他拨弄承昀琵琶,弹奏自己的古琴骚扰承昀,每每这时承昀就笑着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纵容,像看孩子一样。 他们时常手牵手前往桃林,后来看桃的那户人家老送他们桃子,都不收他们银两,但承昀总是会偷偷留下。 他们也时常骑马驰骋,在秋日的湖畔并肩而坐,往各自的头上互别鲜花。 几个熟悉的客人会于节庆中结伴来访,于是这个时候,便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聊天喝酒行酒令,吟不出诗句,对不出对子的便要受罚,有一次兆鳞受罚,一连被罚了几杯酒,心情愉悦,竟弹唱起了琴歌。他唱的是《凤求凰》,深情款款,低缓动听。 满座皆静声倾听,曲终,无不看向在一旁低头含笑饮酒的承昀。谁知承昀竟真的放下酒杯,与兆鳞一起吟唱。 秋风起,野菊摇摆于阶下,凉亭上,两位仪容出众的男子,一身蓝衣一身白衣,一同吟唱。凉风吹拂过两人宽大的衣袖,亦将歌声携带,幻化为草叶的呜呜秋鸣声,传遍旷野。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完结 分卷阅读9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