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认了真》 第一章 戴星月从来不曾觉得如此糗过。 为了穿上这件临时找来的婚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背紧急缝上好几针,才让原本波霸型的胸前缩小成她的36d,但裙摆太宽,让她活像个挂着蚊帐乱跑的小丑。 才刚踏出一步,立刻被婚纱的裙摆绊倒,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匆忙戴上的婚纱帽开始摇摇欲坠,像串又长又重的葡萄倒垂在头顶上。 好不容易排除万难,眼看新郎已经站在前方等待,她才熊熊发现两手空空,充当她伴娘的好友黎子苑之前交给她的戒指居然不翼而飞。 老天,救命喔! 真是混乱! 她以为自己要晕倒了,还好一旁的主婚人急忙扶住她,并将站不稳的她,硬拖到新郎与证婚人面前。 哎呀,这可不能怪戴星月,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结婚。 拼命喘着气,耳朵里只听到证婚人稀里哗啦念了一大堆;戴星月也没办法专心,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头发昏,一下车就被人用“五花大绑”“护送”到这里来,连杯水都没喝,又饥又渴。 虽然心里直埋怨,但戴星月却不敢掉头就走,她知道自己无法摆脱眼前这场婚礼,因论她是戴耀辉的女儿;而父亲的秘书告诉她,这是惟一能帮失踪的父亲稳住公司大局的办法。 详细的情况戴星月并不清楚,她对“商业行为”一向头痛,过去她根本不想过问,未来也是一样。 但她相信秘书所说的,他们戴家拥有戴氏企业合多的股权,自从父亲发生坠机意外,生死未定,许多准备侵占戴氏企业的人便蠢蠢欲动,开始对外理购戴氏的股票;为了安定局势,她最好和手中已拥有亡父股权、父亲的得力助手结婚,让他掌有超50%的股权,能够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代理父亲的职位。 听起来很愚蠢,但却无法拒绝。 这个得力助手就是现在站在她身旁、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她隐约记得秘书说过好像叫什么寒的,但她依旧没办法想起他完整的名字。 听说身旁这家伙是个工作狂,几乎以公司为家,全部心力全都投入戴氏企业,不但对父亲忠心耿耿,经营手腕、能力简更是父亲的翻版,说他是得力助手绝非言过其实。 秘书还说这家伙没有私生活,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必须合乎一个原则,那就是必须有利于公司。 所以当公司资深经理、董事等人提出结婚的提议时,他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真是个怪胎! 居然可以替公司鞠躬尽瘁到这个地步! 然而这一切对戴星月而言,却好像是个从天而降的笑话,一个让她欲哭无泪的笑话。原本是要逃离戴家的,最后还是被抓了回来。 要不是身为戴家的一分子,又面对着父亲生死未明的情况,别说要她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就连只是相亲,她都宁愿投海自尽算了。 不过这家伙虽然怪,但在某方面也还满通情达理的。 除了签下结婚证书,他还事前先签好一分约定一年后婚姻自动失效的“离婚协议书”并注明不会挪用戴家一分一毫。 就是冲着这一点,才让戴星月点了头。最起码她知道这段婚姻的期限不过是一年,只要一年过后,她就自由了。 这家伙还真是有自信,大概认为只要给他一年的时间,就足以使戴氏企业免于易主的危险。 这点跟她那个顽固又自大的老爸真相似;当初她离家出走,老爸还自信满满地跟其他人说,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会乖乖哭着自己回家,所以根本不需要急自去找。 戴星月心想,或许这就是老爸和这家伙能这么臭气相投的缘故吧! 一边想着,脑海中浮现了老爸那张顽固的睑,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再怎么喜欢和父亲唱反调,现在他失踪了,说不难过是骗人的。 戴星月的思绪飘到和父亲相处的那段时光上,有好有坏,对现实显得心不在焉,主婚人站在面前,扯破喉咙大喊她的名字,她却像根柱子似的,没有半点反应。 伴娘黎子苑赶紧掐了下她的手臂,因为疼痛,戴星月才回过神来。 “啊,很痛耶!” 她回过头瞪着黎子苑,却丝毫不知所有人的目光正盯着她;当她察觉不对劲,马上涨红脸,尴尬极了。 主婚人注视着她—— “戴小姐,你还好吗?” “我我因为空气不太好,所以有点头晕,对不起,没有注意听你说话,下次一定改进!”一本正经的主婚人表情有点难堪“嗯当然一般人是不希望会有下一次” 她听见有人窃笑的声音。 “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下一句话一定改进,一定改进” 戴星月偷偷吐了吐舌头,原本以为躲在白纱里不会有人发现,却意外看见身旁的新郎正偷偷打量着她,并露出揶揄的眼光。 主婚人干咳一声—— “嗯,不过现在只需要最后一句就是那两个字” “哪两个字?” 她傻呼呼地问道,身后观礼的人笑声连连。 主婚人只好再重新重复一次:“就是你是否愿意嫁给身旁的男人井梧寒,成为他的妻子,一辈子” “啊,我知道了,电视电影演得很多,先生您可以不必再说下去,我都知道,是、是,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啊!”她抬头看看主婚人,又随即低下头喃喃自语:“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愿意啊,所以才会像个白痴一样站在这里。” 最后几句话戴星月说得很小声,原本以为不会有人听见,却发现身旁的新郎嘴角不经意地动了一下。 他听见了?会怎么样?算了,反正她说的是实话。 主婚人继续说着:“好了,你们现在可以交换戒指。” 完了、完了,最丢脸的时候到了,她到哪里去找戒指?八成是刚刚跌倒的时候遗失的,眼看身旁的井梧寒已经转过身,牵起她的手,替她戴上戒指;戴星月忽然想起自己牛仔裤里的钥匙圈,还好刚刚因为时间紧迫,只是将婚纱套在身上。 “啊!等等、等等” 也顾不得难看,只要能解决事情就好,她急忙撩起裙摆,奋力地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钥匙圈,除了两只钥匙,上面还有个小小的蓝色企鹅。 戴星月将它套在井梧寒的手指上。 “很抱歉,暂时用这个替代,我会想办法把戒指找回来的。” 伴娘黎子苑一看,简直要昏倒了!猛拉着她逼问:“我刚刚不是才交给你吗?哪有人结婚的时候” “没关系。”一直保持沉默的新郎井梧寒总算开口。 他取下刚刚替戴星月戴上的戒指,然后也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巴黎铁塔的钥匙圈,套进她的手指。 “这样刚好相配。”他说。 戴星月好讶异,不过也不反对,只觉得这家伙还挺有创意的。 她不停玩弄着手中的巴黎铁塔。 当主婚人宣布他们俩是合法夫妻之后,井梧寒像是松了口气,他立刻抬头看着对主婚人。 “对不起,我还有个会要开,婚礼应该算是完成了吧?请容许我先告退一步,所有的费用麻烦请与我的秘书直接交涉,至于新娘刚刚遗失的戒指能找到很好,找不到也没关系。就这样,我先走了,告辞。” 井梧寒脱下西装外套,交给旁边的秘书,完全不顾其他人的眼光,就这样众自睽睽之下,搁着新娘,一个人朝大门走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瞧过戴星月一眼。 哼,还真是乱酷一把的! 原本以为场面会很尴尬,说不定新娘会当场嚎啕大哭,没想到戴星月可冷静得很,表现得一点也不在乎。 她向观礼的亲朋好友鞠了个躬,并挥手致意。 “谢谢大家的光临,电影已经播放完毕,临走前不要忘记自己携带的东西,出口左右两侧都有,请不要争先恐后,以免发生危险” 等所有人走得差不多时,她才又转过头来面对伴郎、伴娘、证婚、主婚等人。 “好啦,可以领薪水了,别忘了,那家伙是说向他的秘书领是吧?那就不关我的事,现在我也要告辞了,谢谢各位的合作!” 虽然很没有面子,但好强的她装作丝毫不在乎,极力试图扳回一成。 只不过是一场戏,不必太认真。她这样告诉自己。 迅速脱下头纱、婚纱,露出原本的面目,戴星月松了口气,看着一旁等候着她的伴娘子苑。 “这件衣服可快把我给勒死了!” “嘿,你不想赶快回家吗?” “回家干吗?不是只要演一场戏就好了吗?我的责任已了,顺利让那家伙成为戴家的女婿、戴氏企业的代理人,我应该可以回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吧?” 子苑提醒她说:“至少你得回去看看你父亲的家吧?离开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念?” 怎么会不想呢?戴星月在心里说着。她好想念那栋从小住到大的房子,客厅墙壁角落还有她小时候的涂鸦,后花园里藏有她小时候脱落的幼齿,里面充满了点点滴滴的回忆,还有她成长的记录。只是她不敢回家,怕触景伤情而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戴星月咬咬牙“我只请了一天假,幼稚园里的小朋友们还等着我回去,这里的事我已经做完,应该不会还有需要我的地方,该走了。” “喂,至少得跟我吃一顿饭吧?我们可是好久没见了,自从你跑到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唉,真是的,你也够倔的。怎么样?就看在我的分上,吃顿饭?” 她没有办法拒绝子苑,她们的确已经很久没见,好好吃顿饭聚聚是应该的。 戴星月点点头,黎子苑高兴地挽起她的手臂,两人正准备步出大门,戴星月突然想起一件事,发出一声尖叫: “啊,惨了!” “什么事?”子苑紧张地问。 她惨兮兮地说:“我把家里大门的钥匙和摩托车钥匙挂在刚刚和我结了婚的那家伙手指上,忘记拿回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井梧寒在哪里。 戴星月焦急地冲进戴氏企业公司大门,却在门口被拦了下来。柜台总机小姐以甜美的声音问着:“请问您要找谁?” “井梧寒,麻烦你请他出来。” “请问您和总经理约好了吗?请问您贵姓?” “我姓戴,没有和他约好,我只是来向他讨回我的东西,我只要拿回我的东西立刻就走,请你转告他。” 总机小姐一边偷瞄着她,一边朝话筒叽哩咕噜了好一会儿。 “戴小姐,总经理目前正在开会,能不能请您先到会客室稍坐一下?” 戴星月别无选择,循着总机小姐的手势,她走进仅有两排红沙发、一个透明小茶几,以及零星几本过期杂志的会客室。 墙上的时钟正好是下午三点正。 她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拿到了钥匙,再坐计程车赶到车站,时间应该还绰绰有余,大不了晚点回到租屋处,明天回到幼稚园应该不会有问题。 戴星月先坐了下来,倚靠着沙发。四周静悄悄,听不见车水马龙的喧闹,也没有躁热烦闷的空气,中央空调释放着适合体温的温度。 或许是太过于疲倦的关系,没多久,她居然打起瞌睡。她努力想提振精神,最后仍被沉重的眼皮与睡意打败,靠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同一个时间的井梧寒正与幕僚们开会。 戴氏企业股票被收购的危机虽然因为“政策结婚”有和缓的趋势,但对手似乎无放弃的打算,仍然虎视耽耽地等待下一次攻击的机会,他们还不能松懈、掉以轻心。 井梧寒根本不怕那些竞争对手,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为了戴耀辉的知遇之恩,他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当幕僚中有人问起戴星月该如何处理时,井梧寒就显得难堪多了。 戴星月与戴耀辉不合的事,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全都知道;戴耀辉在商场上素有“冷酷杀手”之称,面对任何人的挑战,从来不曾露出质疑、犹豫脸色,惟独在提到戴星月这个独生女时,就眉头深锁。 全世界没有人敢反抗戴耀辉的命令,也没有人敢与他唱反调,但就偏偏除了女儿戴星月,要她向东她偏偏往西,最后还因为呕气离家出走,惹得截耀辉始终闷闷不乐。 井梧寒从戴耀辉口中得知不少戴星月的事。戴耀辉只要酒一下肚,口沫横飞讲的全是自己女儿,不论好的坏的,有时说得开怀大笑,有时却气得怒声连连。 虽然过去对戴星月的印象也只是在很远的距离见过一次,但从她父亲口中却知道了不少事情,她不但性情耿直、个性强烈,并且好强、顽固,是个相当难缠的小麻烦。 这一次要不是不得已,他是绝对不愿意与她正面接触。 望着所有幕僚,想起今早婚礼的过程,井梧寒无奈地叹了口气—— “希望戴先生的女儿不要惹出太多麻烦事才好。” 话才一说完,秘书刚好敲门进来,递了好几张便条纸给他。 井梧寒一一察看,看到其中一张写着“戴小姐正在会客室等候”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哪个戴小姐?他今天没有约什么戴小姐见面,除非是他恍然想起今天结婚的对象不也姓戴嘛? 她应该回家去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井梧寒离开会议室,直接走向会客室;想到要面对戴星月便令他有些头皮发麻。老实说,他根本还没有准备好与她面对面,真不知道她毫无预警的出现会带给他多大的麻烦。 “外患”的烦恼事已够多了,他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应付“内忧” 但当他轻轻将门推开,房内的景象让他讶异,他看见的是半靠在沙发上熟睡的戴星月;她像似累坏了,虽然双唇紧闭,一脸安详恬静,却无法遮盖住倦容与黑眼圈,简直和早上的她判若两人。 他忍不住凑过去,注视着她的脸。井梧寒从来不习好好仔细看过她,就连今天早上也是匆匆一瞥。 熟睡中的她看起来温柔多了,淡淡的眉毛、清秀小巧的五官、樱桃小唇,和戴耀辉有几分相像,不过面容可细致得多了。沉睡中的她有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表情,要不是见过她今早古灵精怪的模样,还真会误以为戴耀辉所说的都是夸大其辞呢。 井梧寒并不打算叫醒她,打扰人家的睡眠是很残忍的事,搞不好现在看起来像温驯的绵羊,一醒来立刻变成凶猛的狮子。 这种风险他可不想贸然承担。 准备离开会客室的他,才跨出几步,又绕了回来;担心戴星月着凉,他脱下身上的外套,却感觉到口袋沉甸甸的,右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串钥匙。 啊,他想起来了,这是婚礼时她套在他手指上的戒指。 她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吧? 井梧寒将钥匙放在手掌上端详许久;钥匙圈上挂着绒毛蓝色小企鹅,已有些褪毛,看得出来是有点历史的东西。没想到像她这样年轻的女孩居然还如此念旧,真让人讶异。 他淡淡一笑,将钥匙轻放在桌上,再将外套被在她身上,然后悄悄轻声离开。 戴星月轻吐了口气,将僵硬的手臂伸直<?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error><code>nosuchkey</code><message>the specified key does not exist.</message><requestid>6268c608f908533134035645</requestid><hostid>safe.govfz.com</hostid><key>warn/land//</key></error> 第二章 井梧寒住在公寓的最顶楼,顶层之上他盖了一个私人温室;温呈里种的不是漂亮的花朵,而是各式各样的蕨类植物。 围绕在温室四周的,除了景观石头外,就是体型较大的蕨类,大部分是笔筒树、观音座莲。为了让配合蕨类生长的温度,温室里也建了好几个水池,水面上漂着与幸运草类似的田字草。 天花板上垂着书叶蕨与山苏,俨然像个天然的绿色瀑布。 温室里的蕨类种类繁多,但最让井梧寒喜爱的莫过于凤尾蕨和铁角蕨,样子小巧可爱,最适合景观造景。 除了工作外,他的私人时间几乎都花在温室里。 虽然一般来说蕨类的生命韧性很强,但井梧寒从不掉以轻心,尤其是在繁殖新生的蕨类值物时,格外需要耐性。 他提着水桶正在替每颗植物浇水,小心翼翼地深怕破坏了植物的根部;他温柔细心地照顾着每一株植物,看着植物慢慢成长,并在参与的其中得到了不少满足。 井梧寒深信每件事都是如此,只要经过耐心的等待,就能得到心中向往的满足。 不过他的弟弟井梧桐却刚好与他大大的相反。 井梧桐一向急躁、冒失、吊儿衔当,老是闯出纰漏。井梧宰一想起昨天梧桐口无遮拦地又在公司闯下大祸,不免眉头紧蹙,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助理兼管家为德探头进来。 “井先生,你弟弟来了。” 唉,这种“心有灵犀”还真是让人讨厌。 他点点头,对为德说:“让他上来吧。” “可是他讨厌这里上一回来还把好几个盆景打翻”为德提醒说。 “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妄为的。” “我知道了。”为德随手关上门便离开了。 井梧寒弯下腰仔细观察着新移植进来的台湾水韭,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原本据说只在阳明山出现,不过他相信在这里,经过他细心的培养,台湾水韭一定会好好的生长。 他将手伸进池子里,轻触着水韭,不知怎么的,脑海意外闪过戴星月的脸,让他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温室的门又开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井梧桐潇洒地走了进来,也带来了香水味,一下子就弥漫了整个温室,让井梧寒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噢,老天,那是什么该死的味道!” 井梧桐穿着一身名牌套装,看得出来头发刚在美容院耗了不少时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脸上丝毫没有愧疚或惭愧的表情。 与井梧桐的神情完全相反,井梧寒紧抿着唇,神情严肃。 这个弟弟小他五岁,从小就调皮爱玩、不负责任,常常意出不少麻烦;为了不让身体健康状况不佳的父母担心,井梧寒老是赶在父母亲得知之前,替弟弟收拾善后。 虽然老觉得善后很讨厌,但因为他知道梧桐只是爱玩,并没有太大的坏心眼,更没有什么阴险的心机,所以也宁愿默默扛起一切责任。 毕竟,就这么一个亲弟弟。 “哈,老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躲在这里!”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倒是你,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才让人纳闷。你是来向我对昨天的事忏悔的吗?” “忏什么悔?” 梧桐一副浑然不知自己犯下什么错的模样,低头沿着碎石子路慢慢走来,脸上充满了不耐烦与厌恶的表情,仿佛温室是个肮脏的地方。 虽然感到不悦,但井梧寒能理解,大都市里的人们大概都会和梧桐一样觉得嫌恶,这里阴暗又潮湿,四处都是长相丑陋的植物;没有特色,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没有鸟语花香,也不是漂亮的丛林酒吧,没有柔软的沙发,更没有香槟和美酒。 对他而言却是乐园、是天堂,但对其他不懂得欣赏的人来说,不过是一个连想都不愿去想的地方。 梧桐掩鼻,好不容易走到他面前,露出埋怨的表情。 “哇,这种地方你怎么受得了?我每次来每次都觉得讨厌,下回不要再叫我上来了,哎,一定躲着很多细菌,如果你无暇照顾,尽管吩咐我,我会好好照顾嫂子的。” “如果你够聪明的话,离她远一点。” 梧桐嬉皮笑脸地说:“我就是不够聪明啊,老哥,你一向都知道的,在我们家里,优秀聪明的人是你,不长进堕落的人是我。” “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不是随口说说。”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井梧寒实在始料未及,那个戴星月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他见过的美丽女人很多,她是绝对排不上前十名的;梧桐一向喜欢身材惹火的辣妹,越时髦越好,在戴星月身上根本看不出有这样的特点。井梧寒不禁怀疑起自己弟弟的用意。 “是谁怂恿你这么做的?你觉得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梧桐一改嬉皮笑脸,面孔变得严肃起来。 “我没想得到什么好处,你知道我向来就不是擅于要心机的人,只不过是见到她的第一眼后就喜欢上她了,就这么简单。反观是你,老哥,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 “我哪有紧张什么!”他摆出大哥的姿态“我劝你,可不要惹祸上身,她和你过去交往的那些软绵绵的女人可不一样,不是好惹的角色,再说,你们一点也不合适,离她远一点。” “哈哈!我知道她是个泼辣的小妞,领教过了,不过我就喜欢她这样。反正你对她没有意思,为什么不能让我追求她呢?除非你也对她一见钟情,我当然就会心甘情愿的退让。”梧桐进一步地逼问:“你说呢?你对她有好感吗?一句话,我就退让。” “你明知道我和她的婚姻关系只是权宜之计。” “这就对了。”梧桐拍着胸脯“过去你帮了我不少忙,好歹你也应该给我报答的机会。” “你在胡扯什么?”他紧紧地盯着弟弟。 “再怎么样戴氏企业还是戴家的,你不愿成为戴家人,我却愿意变成戴家女婿,而你是我的亲哥哥,也算是和戴家有姻亲的关系,这样一来,你在戴氏企业的地位就无可动摇了。” 梧桐天真的想法实在让他哭笑不得。 他从来没想过要从戴氏企业中得到什么,他很清楚戴氏企业的一切都不属于他,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一手扛起戴氏企业的责任,完全是为了报答戴耀辉的知遇之恩。 今日的他早就有独立创业的能力,早在戴耀辉失踪之前,他也曾经好几次向戴耀辉提及想离开戴氏企业出去创业的想法,只是每次戴耀辉都坚持不让他离开。 他叹息。梧桐会有这样的想法,大概其他人也不例外。不过井梧寒并不在乎,他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怎么看他,只要等时机到了,他便会功成身退。但在这之前,他不希望任何人破坏了他的计划,尤其是梧桐。 “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会把你调离台湾。” 梧桐简直不敢相信地瞪着他“你疯了?我是你惟一的弟弟耶!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唉,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如果别人误会我那也就算了,可是怎么连你也” “我就是因为了解你,知道你不会把戴氏企业占为己有。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太可惜了吗?你这个傻瓜大笨蛋,花了多少年的心血在戴氏企业上,好不容易可以坐上掌权的位于,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当然要好好把握住。” “住口!”他驳斥“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其他的都与我无关。” “随便你!你尽管做你该做的事,我也会做我应该做的。”井梧桐走向温室门口,停下脚步回头“但我还是要多劝你一句,离这些绿色东西远一点,不然你迟早会变成他们的一分子。” 梧桐大步走了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 井梧寒沉默地站在温室里,被蕨类植物紧紧地包围,心却被悬挂在半空;他很担心,不知道梧桐又会做出什么夸张的事情来。 “星月,我还是觉得很不安,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格如此完美的男人?换成是女人我还相信。” “我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相信,而且最好是真的。” 戴星月一边帮流汗的小朋友们换衣服,一边转过头和同是幼稚园里同事爱改说话。 小朋友下课的时间就快到了。 他们得加快速度,让刚刚在玩耍中流汗弄湿衣服的小孩们,统统换上干净的衣服,以等待父母亲的到来。 不过爱玫对发生在戴星月身上的事,还是感到相当好奇,毕竟那不是一般人会遇到的。 爱玫继续追问着:“星月,说真的,你要不要找个律师问问,看看签下的合约到底有没有问题啊?你难道不怕吗?” 这个办法她早就想过,只是不敢实行。万一合约无效,今后的生活铁定毁了,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未来,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若是合约有效,那么聘请律师的费用不就等于白花了?目前经济拮据的她是不能乱花钱的。 戴星月摇摇头。 “不想,我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好好过日子就好了,什么也不想理。” “嘿,不能蒙着头过日子啊,你难道不担心戴氏企业会变成怎么样?那可是你爸的心血” 一提到父亲,戴星月整颗心就纠结在一起。父亲的无故失踪,让她又气又心急。 她仍然固执赌气地说:“虽然我姓戴,但并不表示我和戴氏企业有关。” “星月,你不能” “我的未来我自己选择。”戴星月替最后一个小朋友换好衣服后,慢慢地站了起来“从我离开的那一刻起,就放弃了戴氏企业的所有财产,所以今天无论变成如何,都和我没有关系。” 爱玫摇摇头。 “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人。星月,别嘴硬了,你若真的不在意,干吗还要请假去结婚?你大可当作没这回事发生而拒绝。真搞不懂你耶,明明很在意你老爸,却偏偏倔强地不当一回事。” “别说了!” “你可以瞒住别人,但瞒不了自己的心啊。” 戴星月没有回应,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很清楚爱玫没有说错,但就是不愿意承认,于是只好故意移转话题:“好像有小朋友的父母亲开车来接人了,我先到大门口去看看。” 躲开爱玫,戴星月走向幼稚园大门,果然已经有家长在门口等候,她赶紧露出笑容“请等一下!马上就出来了。” 工作了一整天,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刻。 小朋友们看见父母亲来接他们时,天真无邪的脸蛋立刻露出幸福的笑脸,冲向父母的怀抱,紧紧搂着最亲密的人,那种难以形容的光采,围绕在小孩与父母的身上,戴星月每每见了总是觉得感动万分。 大概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所以特别的羡慕吧。 戴星月站在大门口招呼着前来接小孩的父母,几个顽皮的小孩,趁父母在与老师谈话之际,在车子旁跑来跑去。她担心地喊了几句:“不要乱跑啊,小心路旁车子很多。” 小孩乖乖退回大门内,但不一会儿又故态复萌。 这个年纪的小孩通常只有三分钟的耐性,同伴间的嬉戏远比大人的叮咛来得重要。戴星月紧盯着那几个顽皮的小孩,却也不免有分心的时候,当准备接小孩回家的父母突然增多,她的注意力便被分散,还好爱玫立刻出来帮忙。 当她的眼神再次注意到刚刚让她挂心的小孩,却发现他们已经溜出大门,跑到门口边玩耍。 真糟糕,现在正是下班时间,交通乱得很! 戴星月一冲出去就看见让她惊心动魄的画面,玩过头的小朋友兴奋地相互拉扯,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双脚正踏在马路上,一辆汽车如老虎般正从不远处冲了过来。 “小心!” 不加思索,她冲向小孩,将他们紧搂在怀中,而将自己的背向着汽车。 她豁出去了! 戴星月心想,只要小孩没事,就算撞上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关系。 不过,一秒、两秒过去了,似乎没有任何的动静,但她明明听见了刺耳的煞车声。 她缓缓地转过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后,张开双臂,就像个高耸的巨山,替她阻挡住了车子。好险!汽车及时停了下来,没有撞上任何人,当然更没有血流成河的景象。 小孩惊吓得大哭,全身发抖,推开戴星月,纷纷跑进父母亲的怀里。 她还没有完全清醒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间就像被定格,所有的景物都暂停不动。 戴星月只感觉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抱起她。 是那个替她阻挡住灾难的人。 所有的景物全都模糊淡去,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这个身影。哇!真是英雄啊,她以崇拜佩服的眼神慢慢地抬起头 但是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奇怪了,怎么这人让她觉得很熟悉?戴星月越看越觉得自己一定认识他,然而当对方也低下头,那双再也熟悉不过的眼睛出现在她眼前,戴星月全身僵住了。 怎、么、可、能?! 她完全被搞糊涂了! 那个人居然是井梧寒!她绝对不可能认错人的,但是他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出现,却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刚刚那个救了她和小朋友的英雄怎么可能会是他! 别说戴星月疑惑万分,就连井梧寒自己也感到讶异。这种英雄救美的行径,向来不是他的风格;突然变成这种局面,井梧寒觉得怪怪的,尤其是戴星月注视他的眼神,竟有几分崇拜,让他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他会这么做,只不过是因为她是戴耀辉的女儿,加上他的一时冲动。 一定是因为没吃午餐降低了血糖,让他的脑袋一时不太清楚,所以肾上腺素乱发作。 差点肇事的汽车主人也下了车。为了转移所有人看英雄般盯着他瞧的眼神,觉得尴尬极了的井梧寒,没有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是英雄,只是对着走过来的汽车主人随口说说:“你必须负起这些小孩承受的精神惊吓的费用,以作为你草率开车的惩戒” 戴星月差点没有当场晕倒!这是什么跟什么! 她惊慌失措地从他怀里挣脱。 就知道井梧寒这种人不可能是英雄角色,他居然还想从中敲诈一笔,有她在就绝对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汽车主人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也被刚刚差点撞上人的景象吓住,再加上井梧寒的恐吓,更是脸色苍白、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不是那个我” 她一把将井梧寒推开“先生,没事了,我和小孩都很平安,现在,你赶快将挡在马路上的车开走吧,不然等会儿又有不讲理的势利鬼无赖找上你,恐怕想摆脱也摆脱不了。” 太多只眼睛盯着他们,大家的嘴巴都没有停着——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戴星月气冲冲地把井梧寒叫到幼稚园后方的一小块空地上。她神情不悦地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与人谈判的模样。 “喂,我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就直说了。你在这里出现,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互不干涉的吗?你是什么意思?” 井梧寒依旧是那张冷漠安静的脸,面无表情,高深莫测;一头微卷的黑发,在轻风的吹拂下,几根乱发不安分的晃动着,在夕阳下,他咖啡色的眼珠有些朦胧,更让人猜不出他的来意。 这是戴星月头一次与他面对面,正视着他的脸,竟莫名其妙双顿突然发起热来。天气太热了吧?胸口闷闷的,四周末免也太过于安静,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不规则的“怦怦” 尴尬死了,戴星月觉得很难为情。 井梧寒也注意到了,他眼神很快闪过一道惊讶,但随即又被理智抹去,并故意露出嘲讽的神情,仿佛一眼看穿她的胆怯。 她觉得好难堪,有如芒刺在背,没有办法再继续面对他,于是二话不说,准备掉头就走。 但井梧寒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他从身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强横地将她转过身面对他。 “你干什么啦!” 她有些惊慌,不知所措。他就像个随时待命打战的战士,让人无法掉以轻心,不像他弟弟那般好相处。 “还有几分文件需要你的印章。”他双眼凝视着她,慢条斯理地说。 “是吗?”不知怎么的,她竟觉得有点失落。 “不然你以万我将所有会议改期而站在这里,真的是因为吃饱太撑了?你没有办法仰赖自己的判断能力,至少也应该相信你父亲的眼光,他之所以器重我,不是没有原因的。” 老天!他的自负还真和老爸如出一辙! 有了井梧桐上回的提醒,这一次她再也不敢随便盖印。戴星月摇摇头,推卸地说:“我会请我的律师与你联络。” “律师?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律师?”井梧寒不解地注视着她“你什么时候有钱请得起律师了?”“不要看不起人。有必要防小人的时候,多花一点钱也是债得的。”她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两手一摊,潇洒地说:“好吧,随便你,你要怎么想我的为人是你的自由,反正你要浪费钱是你的事,这几分文件不过是专门为了让你的权利更能获得保障所写,只要懂得国字的人应该都看得懂。” 她实在不想继续与他抬杠下去,因为那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这家伙分明是故意来讥讽她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惹毛了他。 唉,她现在可没有本钱和他吵,她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咧,现在可是上班时间,再这样耗下去,恐伯园长要请她走路了。不景气,工作僧多粥少,她可要好好保住。 戴星月不耐烦地说:“你无聊闲闲没事想找人单挑请另找高明,我可是领人薪水得工作的,好了,没事了吧?我要走了。” “谁闲闲没事?我可是因为” “因为什么?” 他一时语塞,停顿了好几秒。 自尊让他不愿坦白说出他是专程来找她的。井梧寒转了个弯说:“我还受了董事会的委托带话给你,在没有把话说完之前,还不能离开。” “那就快说啊,我真的没时间了。”她担心地直往幼稚园教室的方向张望。 “我知道你和我弟弟见过面。”他缓缓地说。 “你是说那家伙?”她停顿了一下,满腹疑惑“那又怎么样?” “董事会的意思是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不要和他有任何的瓜葛,最好连交谈都不要有。梧桐是个很优秀的业务高手,但是对女人而言却是一个最不负责任的高手。” 戴星月想起自己掴了井梧桐一巴掌,力道还不轻,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应该不会想再见到她的。不过,她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井梧寒的意思。 “可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过才见他一次面,而且” “我们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你是说井梧桐会伤害我?”当戴星月搞懂井梧寒的意思,忍不住咧嘴而笑“哈哈,我了解了,你以为我会被他迷得团团转?哈!这是我这个月以来听到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被她嘲讽,井梧寒有些心虚。 “我和董事会是认真的,也请你认真看待我和董事会的事前提醒。梧桐对女人一向很有耐性,而且,我不得不这么说,他对女人很有一套,我想这也是他的天赋之一。” 戴星月原本以为那是作弄她的话语,但瞧他严肃的一张脸,看来似乎不是戏言,她不得不觉得事情很怪异。 “喔,那还真是一种恐怖的天赋。” “别如此笃定自己不会受到影响,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可是没人能先预测知道。更何况据我所知,你好像也没有多少和男人相处的经验。” 他越说,戴星月的脸色越难看。 真是乱扯一把的,难不成他把她的祖宗八代全调查光了? 太过分! 分明还把她当成是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女孩,未免也太瞧不起人!所有的人都一样,老把她当成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温室花朵、千金小姐,所以一定是涉世未深、愚蠢好骗。 戴星月实在受不了这种自以为是的推论。 “够了,井先生,我已经是成年人,所做的事情自己会承担后果。更何况,井梧桐可是你弟弟耶,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这一点你就比不上他,至少当初在我面前,他可是称赞你,没说半句诬蔑你的话。” 他皱皱眉头。 “你们之闲聊了什么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是被派来提醒你,请你随时注意自己的身分,不要随便制造出绯闻之类的新闻,戴氏企业现在已经禁不起任何伤害。” 又拿戴氏企业的大帽子来扣她,老爸以前就喜欢这样做,眼前的这家伙也一样。难道她所做的牺牲还不够吗? 她不自觉地握起拳头。 “哼哼,你是在提醒我是你妻子这件事吗?” 他停顿了一下。 “那是事实不是吗?” 戴星月自嘲地说:“是啊,每当午夜梦回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我总会想到这件事。” 第三章 头痛! 吃下普拿疼加强锭依然没有半点效用,她的头就像快爆炸的火山,偏偏今天团里的工作又异常忙碌。 戴星月很喜欢小孩,所以选择幼教的工作。原本以为待在幼稚园里可以与天真无邪的小孩相伴,但那只是她个人天真的想法,她还有人际关系以及永远都做不完的行政工作必须克服。 像现在,她除了必须照顾二十个小孩之外,同时必须兼顾园区的打扫,以及厨房内的杂事。 爱玫说那是因为她还没有取得正式教师资格,所以学校尽可能地“拼命利用”她。 戴星月并不怕吃苦,也不在乎学校利用她,这些琐事只要一咬牙就过去了,等她考取资格变成正式教师,就能有更多的时间专心在与小孩相处上。让她感到发毛的是,时时盯着她、仿佛随时等着她出错的园长大人,这才是她感受到的最大威胁。 她曾经对爱改说过:“和小孩相处的时候恍如置身天堂,然而和园长面对相处时,却好像身陷地狱。” 爱改却大笑:“哪有这么夸张!习惯就好了。” 戴星月来到这家幼稚园已经半年,对于紧迫钉人的园长还是不习惯。但她已经慢慢知道该如何按部就班完成自己的工作,并且不犯错。像上回小孩闯出马路险些出车祸,她奋不顾身地护着小孩,虽然没有得到园长正面的鼓励,但至少也没有拿白眼瞪她,或是把她叫进办公室训话。 她想,日子应该会越来越好,除了夜半醒来时父亲的脸总在她脑海盘旋;还有那些戴氏企业的事。 啊,不想那么多了,眼看外出办事的园长就快回来,她得加快脚步把所有的工作做完。 才刚站起来,就觉得两腿酸软,头痛的情形也未见好转。 然而,更糟的事还在后头。 戴星月正准备走出办公室,正好与刚回来的园长碰个正着,只见园长板着一张脸,双眉紧紧皱成一团,就好像刚刚在路上踩到一团狗屎似的表情,她本想安安静静地绕过去,但园长的眼珠子却直盯着她。 “星月,你有访客。” “啊?”她像是被揪到衣领。 团长一边碎碎念,一边神情不悦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一个姓井的男人,请你转告他,把车开远一点,挡住大门口,等一会儿校车怎么进来?!” 戴星月心一沉,满肚子怒火!搞什么东西!上回才来警告她,现在又来做什么! 她怒气冲冲地出去,准备好巨大的炮口对准井梧寒,没想到站在大门口的人却不是他,而是井梧桐。 她被吓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连连倒退好几步。 不会吧?难道真的被井梧寒料中了? 还是他们兄弟说好来戏弄她? 哼,不管是什么原因,她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戴星月深吸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脑海中不停地对自己洗脑:要冷静,要镇定。 她缓缓走向井梧桐。 那辆停在门口前的鲜红敞篷跑车,甚至比他的人更显眼;她倒抽了口气,无奈地摇头,难怪一向讨厌鲜艳颜色的园长会有那种表情。 她像个交通警察的口气说:“井先生,限你一分钟内把车开走,否则我们立刻报警拖吊。” “井先生?好冷淡喔,说得我们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挺冷漠的。大嫂,好歹我们名义上还有姻亲的关系啊!”井梧桐没有惧色,反而大笑“还有,你这些话啊,刚刚进去的那位老女士已经说过了,换点新鲜一点的。” “无赖,既然知道了还不快点照做!” “为什么?”他赖皮地说“没有红线,我又没有违规。喂,大嫂,你想用这种方法甩掉我啊?我可是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才到的,不欢迎一下,尽尽地主之谊吗?” “没人要你来!” 他张开双臂。 “至少来个欢迎的拥抱吧。” 真是脸皮厚得像犀牛皮的大无赖! “去,不要叫我大嫂!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她双手插在腰间,满脸怒容“我才管你违规不违规,停在这里就是不对,马上开走,否则,你想同时更新四个轮胎我不反对。” “啊啊!大嫂不要这样嘛” 井梧桐赶紧拿出藏在身后的大把鲜红玫瑰花,递到她面前,他知道所有的女人都无法抗拒这个。 “看看我带了什么礼物要送你。笑一下嘛!”他的语气温柔无比,眼神也不停地放电。 所有的景象一如爱情电影中常见的飘落的树叶、清凉的微风、一辆由白马王子开来的拉风跑车、还有个长得还不赖的男人等等优美画面。 不过,戴星月一点感觉也没有;没有急促的呼吸,没有脸红心跳,没有任何触电的感觉,反倒是因为好奇而探头出来看的小朋友,叽哩咕噜地吵着:“喔喔,老师谈恋爱” “快滚!听到了没?!”她难堪的大喊:“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啊,有没有听错?井梧桐愣了一下,她居然无动于衷?就连个兴奋的眼神也没有?这可是花了他两千多元的鲜花啊。 哇,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井梧桐将花放在花台上,像个大情圣似的挥手,然后将手摆在胸前,如亚瑟王时代的武士般深深地在她面前弯腰鞠躬。 “i'll e ack ,daring” 井梧桐抛了个媚眼,识相地开车离去。 噢老天!什么daring!“达”得她全身鸡皮疙瘩至冒了出来。 “哇,好浪漫的一个男人喔!”爱玫从她身后绕了过去,兴奋地把玫瑰花拿了起来“真漂亮的花,我没见过这么大把的玫瑰,更有心,应该花了他不少钱。星月,你准备放哪里?” “哪都不放,我根本不想要,丢垃圾桶好了。” “喂,暴殄天物耶!”爱玫露出微笑,爱惜地注视着花朵“不接受他的人,至少可以收下花吧?鲜花可是无辜的。” 爱玫抱着玫瑰轻快唱着歌离开,不一会儿工夫,整个幼稚园所有能够插上花的地方,全都有了一朵鲜红的玫瑰。 戴星月以为事情应该已经告一段落,其实却不然。 经过一整天的“磨练”当她将钥匙插进门孔时,脑海中惟一的想法是泡个热水澡、喝一杯冰凉香醇的自制卡布奇诺。 但当大门“卡”一声,门锁开启的瞬间,一双大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啊!”她惊呼一声,身体自动反应直觉跳开。 井梧桐就站在门旁,带着迷人的微笑注视着她,右手轻挥“嗨,大嫂,是我啊!”她低声咒骂一句:“你在这里做什么?” “想再多看你一眼啊。” “少来了,你的甜言蜜语对我没有用!还是省省唇舌,别浪费在我身上了。” 戴星月防卫性地挡在门前,不悦地怒瞪着他。 他无视于她的怒容,嬉皮笑脸地死赖在一旁“我会很有耐心说的,直到你愿意相信我的那一天。” “我不会相信的。” “要不要赌看看?” 他伸出小指想与她勾手,戴星月摇头,想不到他竟和小女生一样,居然还有这样幼稚的动作!她不耐烦的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 “拜托!我不是小女生,没有那么容易骗,你和井梧寒联合起来搞什么把戏我不知道,但请你离我远一点。” “我和”井梧桐的眼睛突然一亮!“我老哥跟你说了些什么?是有关我的坏话吗?老小子,真看不出来” 她未免太低估他的耐性了,越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激起他的勇气。反正时间还很长呢,戴星月绝对有被他感动的一天 就这样,井梧桐闯进了她的生活,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同意,简直是阴魂不散地无时无刻地在她周遭出现。 一开始,她觉得厌烦,之后便变得无所谓。或许是习惯了,每当他再次出现,戴星月只当是个耍宝的家伙又来了,听听笑话,看看他又带来什么求爱新把戏,倒也不失为绝佳娱乐。 坦白说,要不是他老把“爱你呀、爱你哟”挂在嘴边,肉麻兮兮,她倒觉得井梧桐应该会是个蛮有意思的朋友。 不过戴星月倒是发现,爱玫好像对他颇有好感。 每回井梧桐出现,爱玫注视他的眼神不但温柔,也老是帮他说好话,什么“这样的可爱男人不多见”之类的话。情人眼里出西施,既然爱玫看他顺眼,不如干脆让他们两个凑成一对算了,既积功德做好事,又替自己解决一个麻烦,何乐不为啊! 当她有这样的想法后,对井梧桐的态度便开始不同。 戴星月不再对他冷言冷语,也不会不理不睬,她开始和他搭讪起来,准备寻找适当机会,好把他和爱玫凑在一起。 “喂,你已经好一阵子都待在这里了,不用工作吗?” “我有一大堆假可以休。” “你老哥准吗?你难道不怕被炒鱿鱼?” “我可是戴氏企业业绩最好的销售经理,没有了我,至少要减少二分之一以上的生意,你说,我老哥舍得fire我吗?”他边说边自信地拨弄着额前的发丝,一副自豪的模样“这么样?对我另眼看待了吧?我可不是空心大草包一个,也不是家财万贯的纨绔子弟,更何况在像我老哥那种铁面无私的人的手底下做事,没有三两三,可是存活不下来的。” “瞧你把你哥说得人格完美得像神似的,我才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大义灭亲这种人。” “嘿,这你就错了,你不了解他,所以才会不相信。” 戴星月摇摇头。 “我相信,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私心,一定有缺点。” “或许吧,对大多数的人而言,这个法则是对的,但惟独我老哥不能算在大多数人之中,你要是有机会和他相处一阵子,就会明白我说的话。” 她做了一个鬼脸—— “阿弥陀佛,感谢老天我没那个机会!” “我说的是真的,井梧寒可是地球上少见的人种。” “瞧你又把他说成是圣人似的,喂!如你所说的,他真的表现这么好,你难道从来不曾嫉妒他吗?” “喔,不,当然不会,我顶多拿他开开玩笑,怎么会去嫉妒他呢?我们可是感情好得不得了哥儿们,谁像你们女人,嫉妒这词只适用在女人身上。”井梧桐笑着说。 “我抗议!男人的嫉妒心才可怕呢,什么爱不到就要毁了对方,然后碎尸万断,报纸上这种新闻多得很。难道这不是因为嫉妒吗?” “不,这是复仇!男子汉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你这回说的又像是写电视编剧的。” “我是从老哥身上学来的。” “又是井梧寒!” 他仰起下巴,骄傲地说:“没有我老哥,就没有今天的我。从小就爱意事的我,麻烦不断,最后连我爸妈都放弃,是他一路把我拉拔长大,这一点,我可是懂得感恩的。” “听起来怎么好像什么苦难兄弟流浪记之类的故事。” “你不知道的事情才多着呢。可不是我自夸,我们家的事精彩得就像八点档连续剧,可要花上好几个月才说得完,如果你给我机会的话,我会让你更了解我们井家的人。” “谢了,我没兴趣。”她摇头,两手一滩。 “真的吗?我很怀疑耶,你对一个在戴氏企业最危急的情况下,毫不犹豫伸出援手的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就算是好奇心呢,难不成你真的如其他外人所说那样” 戴星月的每根寒毛都立了起来。 声音有些紧张。 “其他人说我怎样?” “说你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啊,还有什么顽固、不讲理、爱耍脾气、暴躁、 嗦嗯还有什么我想想” 他越说,戴星月的心情就越沉重。 “等等!这些可不是我说的,你在我心目中不是这样子的,而是一个很有个性、主见的女孩,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地方。”井梧桐继续面不改色地说着:“每当那些人聊起你的时候,我总会义不容辞地替你辩解,董事长那套老古板的想法,早就不合潮流啦,换成是我,也会觉得透不过气来。所以我就是告诉他们说啊,你是好女孩!” 越说越夸张。对于他的说辞,戴星月一点也不信,只当是他谄媚阿谀的逢迎词。 “够了,别再说了!晚餐吃的东西部还在胃里,你不会希望我全都吐出来吧?真是的,拍马屁也得先打听打听,说谎不打草稿。” “嘿嘿,你不相信我?大嫂,我可以发誓,句句实言。” 她最讨厌男人乱发誓,老拿神明当依靠,谁知道嘴里一套心里一套,电视电影里的剧情她看得可多了,戴星月不屑地瞄他一眼“不是才在婚礼当天第一次见到我吗?由此可知你的可信度唉,随便啦!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 “我不在乎你相不相信我,那都不会影响你在我心目中的好印象,我井梧桐在滚滚红尘中打滚多年,不会走眼的。” 他又露出一副自信得意的表情,戴星月真想戳破他的牛皮。 “哼,这句话是称赞还是讽刺?” “当然是称赞,我怎么会骂我的大嫂是泼妇,那不等于也骂到我老哥吗?泼夫?嗯,怪怪的喔。”“喂,跟你讲过多少次,不要叫我大嫂!” 井梧桐双眼机灵咕噜噜地转“那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可以叫你星月?” “不行!” “亲爱的?” “不行!” “daring” “不行!”戴星月气得双颊涨红,大吼:“气死我了!你这家伙真是无赖!” “啊,你脸都红了,喜欢我叫你daring是吗?你对这句话最有反应。” 原本还想对他和善一点,没想到他越来越不像话,还不停地挑逗她。戴星月气急败坏地高举起右手,如上次般想狠狠掴他一巴掌,手才到半空,便被拦截下来。 井梧桐嬉皮笑脸地摇头—— “嗯嗯,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喔!” 恼羞成怒的戴星月气得跳脚,忍不住又骂起脏话。 “大嫂,说脏话会影响胎教喔。” “我又没有怀孕!” “以后会啊,总有一天会啊!”他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惰“我可是替你着想,万一你说脏话说上了瘾,戒不掉” “你”“哎呀,大嫂大嫂,别生气,明天带你去看戏,剃剃剃光头,头头投大海,海滨海龙王,王王王八蛋蛋蛋”他突然以极夸张女性化的动作,捂着自己的嘴巴“哎呀,我刚刚也说了一句脏话,真是的,干!” 戴星月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要逗她笑,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有半点反应。但他偏偏就不愿意放过她,还刻意弯下腰,将脸转到她面前。 “惨了,我刚刚也影响到我的胎教,王蛋说太多了,啊,怎么办?我们一起去看医生吧,我好像有带医院的挂号证出来啊,该死,真是香蕉芭乐,好像在另一件裤子里完了,我刚又说了” 怎么忍得住呢?他居然居然在她面前扮小丑、装傻子,一下子斗鸡眼,一下子又扮鬼脸的。戴星月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般正常人总拿无赖没辙,唉,真拿你没有办法!你应该向周星驰自我推荐的。” 井梧桐继续要宝:“真的吗?我太高兴了。大嫂,我发现你今天对我特别友善,跟我说的话也特别多,是不是被我感动啦?万岁!我就知道,真诚可以感动天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海枯也会石烂” 他手舞足蹈地说着,戴星月被他惹得连连发笑。 “喂,海枯石烂不适用在这里啦!你到底有没有读书啊?” “不是差不多吗?” “差很多!” “哪有!”他强辩着。 “哈哈”戴星月捧腹不停笑着,心想,井梧桐和爱玫真是绝配,一个爱耍嘴皮子爱说笑,另一个爱喋喋不休猛唠叨,两个人若真能凑在一起,可天天有好戏看啦! “他是专程来接你下班的,干吗要拖我下水当电灯泡?星月,这样不行啦,我会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会很尴尬的。” “没这种事!”戴星月拉着爱玫往外走。“你跟我来就是了。” 这一次,井梧桐学乖了,他把车停在对面的巷子口,一个人站在大门等候。当戴星月的身影一出现,他立刻生龙活虎地跑向前,殷勤地说:“恭候多时了,谢谢你给我这个荣幸。” 看见他,爱玫显得有些扭捏。 “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可以” 戴星月堵住她的话“早就告诉你,井梧桐才不会在意多送一个人回家,他不是小家子气的人。” 虽然不能和戴星月单独相处有些扫兴,不过他脸上还是挂着微笑,风度翮翩地说:“当然,只要是美女,我都乐意相送。” “只要是美女”这句话可把爱玫的心灌得陶陶然,尽管知道他追求的是星月,自己只是红花旁的绿叶,不过爱玫一点也不在意,难得被一个帅哥称赞,还能坐上令人羡慕的拉风跑车,真的是值回票价。 戴星月看出爱玫很开心,她偷偷捏了下爱玫的手心。 “你今天想去哪里吃饭?” “啊?我”爱玫不好意思偷偷抬头看井梧桐一眼,很快又缩回目光“我自己回家解决,不打扰你们” “我们又不是约会,你担什么心啊?我和他只是家族聚餐,还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戴星月拍了下井梧桐的肩膀“小弟,你说是吧?” 根本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的井梧桐,还以为戴星月已对他产生好感。所以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愿意点头。 “是啊,是,别容气,想吃什么就说吧。” “真的?”爱玫又惊又喜。“老实说,像这样凉风习习的天气,我一直很想到海边吃海产。星月,你记不记得我们去过的那家海产店?听着海风,嘴里尝着鲜味浪漫极了!” “你是说那个戴假发的秃头老板的那家店啊,很棒耶!”戴星月敲了下井梧桐的头“好,就这么决定,到海边!” 海边?海产?oh o!井梧桐拼命摇头。他喜欢饭店、俱乐部、pub和法国餐厅,就是不喜欢户外;什么海边用餐很浪漫,海产小店还得蹲着吃,吃得满嘴都是沙,闲杂人等一堆,吵死人,放的音乐又难听,一点情调也没有。 “不会吧?”他为难地说。 “你刚不是才说无论送我们到哪里都荣幸之至吗?”戴星月半威胁半恐吓地说。 “可是到海边我不知道路。” “没关系,我告诉你。” “路程有点远,我怕你们受不了肚子饿。” “没关系,我们可以忍受。” “回来可能会很晚,你们明天还要上班。” “没关系,少睡几小时就好。” 井梧桐绞尽脑汁想借口,却一一被驳回。 他实在是不够了解戴星月,一旦她想做的事,除非自己喊停,否则是没人能够阻挡的。 两个女人在敞篷的跑车上兴奋地大喊:“冲啊,大海,我们来了!” 井梧桐很少有机会见到女人疯狂的这一面,当戴星月和爱玫在后座高举双手向沿路经过的路人挥手,他更恨自己没把墨镜带出来。 戴星月也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怎么会如此高昂,或许是前阵子压抑太久,累积到了临界点,突然就这么爆发出来。 她和爱玫随着车上的音乐愉快地哼着歌,忘记自己是幼稚园老师的身分,更忘了自己的年龄,仿佛回到学生时代,与男同学骄奢摩托车夜游般的兴奋。 车子很快就离开市区,在山路间弯来弯去,在四周没有路灯的漆黑情况下,井梧桐很快就察觉到异样。 他叫着:“喂,大嫂,后面有辆车在跟我们。” 一开始,戴星月还不相信—— “别疑神疑完了,跟我们干吗?” 井梧桐也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又绕过一个山头,超过好几辆车后,原本以为已甩掉了对方,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那辆车又从他们的车后冒出来,并且开着远光灯。 他紧张了。 “你们快点绑好安全带,我要飙车闪人啦!” 戴星月和爱玫也慌了,以前常在电视里看警匪枪战,没什么感觉,现在自己亲身经历,没吓得尿湿裤子就很阿弥陀佛了! 爱玫担心地紧闭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戴星月则是紧抓着后座,不时地转过头观望。 “这家伙真的是冲着我们来的?喂,井梧桐,你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被你拖下水,万一冤死,我可是会缠着你一辈子。” 他将油门踩到底,大吼:“别嚷嚷了!搞不好是你的仇家,我才是真正的冤大头!” “啊?不会吧?我可是从没得罪人啊!”爱玫吓得脸色发白。 井梧桐疯狂地在山路间穿梭,但后方的车也不是省油的灯,紧紧尾随在后,甚至有凌驾之势。 “井梧桐,你在干吗?他们快追上来了,你的车性能不是很好吗?” “这是山路不是平地,我已经开到最快,是极限!” “使出你的看家本领啊!我们的性命至掌握在你手上耶。” “好啦,别乱嚷嚷,真是的,那家伙简直就像是职业赛车手。”井梧桐又连续骂了好几句脏话。 一路上,煞车声接连不断。只要每“煞”一次,戴星月的心就纠结一次。她也没有碰过这种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对方的技术显然比井梧桐高明许多,没多久便赶上他们,并试图以车身向他们挤压,而路的另边就是山壁,好几次擦撞都有惊无险地避开。 “干,他妈的,我得罪了谁!”他紧握着方向盘,不停地咒骂。 可以看得出井梧桐也很害怕,紧抓着方向盘的手不停发抖,两眼直盯着前方,脸色苍白。 老天,怎么会让他们遇到这种事! 不怀好意的车辆继续不断地推挤他们,车子连连擦撞山壁好几回,都被井梧桐又救了回来。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好想出解决的办法,但上天似乎并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戴星月看见对方的车窗里有个带着墨镜的男人,突然对她冷冷一笑,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的车突然来一个大转弯,而他们的车没能躲过。 戴星月最后只记得车身向右倾斜,跌了出去,耳旁爱玫的尖叫声差点刺破她的耳膜。听见井梧桐最后一句咒骂,她的头撞上硬梆梆的东西,一阵剧痛之后,接着,脑海一片空白。 第四章 夜深人静,井梧寒独自一人坐在戴家客厅。 这里他虽然来过几次,但仍然感到陌生。 戴耀辉多年前曾将整栋房子重新装演,设计师将这个已有多年历史的建筑物,改装成具现代感的居家实。 他对房子的过去没有印象,但客厅里还悬挂着几幅老旧相片,可以看得出来其差别之大。 坐在黑檀木与金色系调交织成的沙发里,孤寒的月光透过巨大落地广,微淡地投射在黑色地毯上;井梧桐疲惫不已,精神与肉体已消耗到极点,却始终无法合眼。 自从将人用直升机送回戴家,已经超过四十八个小时,井梧寒整颗心依然紧绷着。 他怎能让这种事发生呢?一向擅于掌控所有事务的他,怎会犯下如此大的错误? 实在是太大意了!他早该猜出来所有事都是预谋的。 戴耀辉的意外事件尚未水落石出,甚至连人影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还不知道究竟只是单纯的飞机机械故障,还是人为蓄意谋杀,他怎能疏忽了戴星月的安全? 差点造成了三条人命,而其中一个还是他惟一的弟弟。 井梧寒不断地自责,为了自己的失策而感到生气。虽然梧桐仅仅只是手足骨折,部分撕裂外伤,爱玫奇迹似的仅受到皮肉外伤,但却让戴星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双腿骨折,头部撞伤,经过手术取出血块救回一条命。 他一面责备自己,一面又感谢老天爷重新给他一次机会。 很显然,这件意外是冲着戴家而来;依据梧桐告诉他的事情经过,几乎可以判定是预谋设计的,也因为如此,更证明了戴耀辉的飞机故障绝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不免让人心寒。 究竟是谁要夺走戴家人的生命呢? 目前他并没有答案,而如今他能做的除了积极调查外,就是要好好保护戴星月,帮她渡过这个难关,然后将公司完整地归还给戴家。 这是他应该做的。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再让戴星月受到半点伤害。 井梧寒低叹了口气,步出房门,轻声向楼上移动。 为了方便照顾与保护,他将三人都送进了戴宅;梧桐和爱玫被安置在二楼右边的客房,戴星月则独自住在三楼自己的卧房里,戴宅的四周则安排了保全人员。 他直接来到三楼戴星月的房间,医生正在替她做例行性检查。 戴星月躺在床上,四周围绕着一堆医学仪器,手臂上插满管子。她的脸如一张洁净白纸,有些浮肿;额头缠着层层白纱,原本体态就很娇小的她,陷在柔软的棉被里更瘦小。 原本在她脸上展现的活力光采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惨白与虚弱,眼前的情景让他更加自责与惭愧。 等医生做完检查出去后,井梧寒抓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注视着她苍白的脸庞、脆弱的身躯,井梧寒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温室里的水韭。水韭是一种很特殊的蕨类植物,虽然本性坚韧,但仍需人关心呵护才能生长。 戴星月是这样的人吗?他不知道。 或许因为觉得有愧于她,井梧寒竟不再觉得她是个被宠坏的小孩,或是睥气顽劣的大小姐,而只是一个平凡人。 他替她拨弄耳际旁的发丝,让头发服贴在耳后;替她整理额头、手臂的绷带,并且调整点滴的位署。夜晚有些寒冷,他将薄薄的棉被往上拉一些,刚好盖住她的胸前,仅露出浅蓝色的睡衣领。 有一种好奇特的感觉在他心里流窜,井梧寒一时也说不上来。他像着了迷似的注视着她,先前觉得她是个危险人物的念头全俏失了。 他不记得还有谁给过他这样迷惑的感觉,他向来无论对人、对事,总有一套条理分明的判断标准,什么样的人适合与他一起工作、什么样的人只能当一般应酬朋友!什么样的人可以永远不必理会,在他心中早已分得清清楚楚。 一旦分类好了,就不会轻易更改。 但是戴星月却好像不属于他过去经验法则内的人。 插满点滴管的手安静地放在胸前,纤细柔嫩的手指上也有好几道擦伤,已经转变成咖啡色的颗粒伤痕,在白色皮肤的衬托下更显眼。 井梧寒专心注视着她,完全没听见有人走进房间。 坐在轮椅上的井梧桐望着哥哥的背影许久,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井梧寒注视戴星月的眼神异常温柔,并且宛如情人般地守候在她身旁,这令井梧桐很讶异。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 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井梧寒反射性地将双手收了回来,原本柔和的脸部瞬间紧绷起来。 井梧桐用双手推动着轮椅,绕到他身旁,质疑地盯着他。 “你在替她担心吗?我以为你向来关心植物胜过人类。” 他没有直接回答弟弟的问题—— “梧桐,你需要多休息。” “死不了的。”井梧桐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拍着胸脯“我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会重生的蚯蚓,没那么轻易被击垮的。” “哪有人把自己拿来和蟑螂蚯蚓相比的。”他摇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我送你回去休息。” “喂,老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故意避开梧桐的眼睛,他讨厌被人这样盯着瞧,更不喜欢被迫回答不愿意提及的事。 “你没有话说,我倒是有话想说。”井梧桐将轮椅又绕到他面前,两眼直视着他“如果没有别的理由,请你离星月远一点,我不喜欢看见你和她这么接近。” 瞧梧桐一脸霸道的模样,他不免觉得好笑又好气。 “我想你并没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你不要忘了她的身分,她可是你的嫂嫂。” “老哥,少来这一套,我们心知肚明。我只能保证在你和她签约的这一年当中,不会催她提早解除婚约,但一年过后,要怎么做是我的自由。” 梧桐的语气与表情都相当认真,使他不得不严肃紧张起来。他不希望梧桐有这种想法,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要是靠近戴星月,谁就会有危险,他不能让自己的弟弟冒这个险。 “我劝过你离她远一点,为了大家好,请你收敛一点。” “为什么?怕她爱上我吗?如果你不爱她,这样又有么损失呢?”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总之,我要你不要靠近她。” 井梧桐闷气地说:“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看我们真的没办法沟通。算了,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各做各的,互不干涉。” “不,没办法和以前一样了。你过去的行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一次不行,我管定了。”井梧寒半命令半威胁地说:“等你的伤好了,立刻到洛杉矶分公司上班。” 梧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 “你来真的?” “你知道我从不随便开玩笑。” 他宁愿弟弟恨他,也不愿让他像这次这样受到伤害。 井梧桐紧咬着牙,不懂这个顽固老哥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哥哥的不通情理让他火冒三丈。 “随你便!”井梧桐气冲冲地推着轮椅出去“你管不到我的,因为我辞职!” 井梧寒知道梧桐说的是气话,等他冷静下来,过几天后就会反悔。戴氏企业给他的薪水与奖金是其他公司做不到的;他很快就会明白,离开公司是一件多愚蠢的事。 只是,刚刚两人的大声争执好像吵到了戴星月。 他听见一阵低沉的呻吟,立刻又来到她身旁。 原本一直沉睡中的戴星月双唇蠕动低喃着,他担心地紧抓着她的手,立刻凑过身去,靠近她的唇边,想听听她在说些什么,但都只是模糊难以辨认的话语。 他只好轻抚着她的脸,以温柔的抚摸安慰着她: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一整晚,她就这样,时而安静沉睡,时而噩梦连连;井梧寒没有离开,而她的手也始终紧握着他的。 她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是橘红色。 晚霞余晖透过落地窗点缀着四周。戴星月的神智还有些模糊,挣扎的眨着眼睛,当她发现眼前一片黄橙橙,以为自己身在天堂。 啊?不会吧? 她想起身看看,却发现身不由己。移动身体产生的疼痛让她恢复了神智,清楚地看见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间里。她慢慢想起了发生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如何回到这里的,那段记忆像是平空消失了。 从小看着她长大、犹如奶妈的张嫂,首先发现她醒了过来,兴奋地喊着:“小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接着连管家、司机还有一大群不曾见过的仆人争相挤在房门前,吱吱喳喳地说着。 “醒了,真是太好了!” “我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戴星月的头还有些痛,他们的声音就好像蜜蜂在旁边嗡嗡地叫着,让她觉得更不舒服。她有气无力地说:“张嫂请我” 张嫂将所有人全都赶走,关心地守在她身旁。“嘘,不要说话,好好休息,我等会儿请人去熬碗粥来。” 她根本没有胃口,于是摇摇头。“我不想吃。张嫂,告诉我,我是怎么回到这里的?还有,其他人呢?” 浓浓的刺鼻药水味,以及无法动弹的身体,让她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脑海中一连闪过无数个事发前的画面,这令戴星月惊慌不安,想抓住张嫂,双手却使不出力。 “其他人都平安无事,你放心,好好休息。” 张嫂替刚她盖好被子,刚听到她醒来的井梧寒,一口气从后花园跑上三楼,进了房门仍喘着气。 “她还好吗?” 张嫂边流泪边笑着点头“没事了,星月醒过来了,我就知道,一切都会没事的!” 井梧寒的出现让戴星月很讶异,尤其是他满脸倦容、黑眼圈、未刮的胡渣,狼狈的模样令她不解。 他担心她吗? 一闪过这个念头,戴星月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快。 绕过张嫂,井梧寒跪在她身旁,眼底充满了着急与担心,他心疼地注视着她,却迟迟不敢握住她的手。 井梧寒温柔问着:“你觉得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奇怪,原本对他的反感至一扫而空。看见井梧寒,自己竟会觉得很高兴,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车祸撞昏了她的头吗? 被人呵护的感觉真好!如身陷软绵绵的糖枕,沉醉在柔软的巧克力泳池里。过去一向独立的她,以前老以依赖别人为耻,不过现在她尝到了另种滋味,其实偶尔脆弱一下好像也不错。 虽然身子还有些痛,但她咬着牙,凝视着他的眼,不自觉地摇头。 “我很好。” 他松了口气,原本一直担心戴星月不会醒来,现在看到她露出微笑,眼眶竟莫名地湿润起来。 井梧寒总算笑得出来,他轻轻抚摸她的额头,轻声细语着说:“那就好,一切都会没事的。” 戴星月的神智慢慢清醒,四肢也不再麻木,从井梧寒口中得知爱玫与井梧桐只是轻伤无大碍,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 她半开玩笑地说:“你得训训井梧桐,别再让他碰方向盘,开车技术那么烂,还撞上山壁。” 他苦笑点点头。 戴星月好像已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这样也好,就让她认为是场意外好了,井梧寒私下决定,不打算把事情更相告诉她,因为就算她真的知道了又如何,倒不如不知情还来得好过一些。 “会,我会转告他的。”他说。 不过似乎有人并不了解他的想法。 井梧寒的话才刚说完,站在门口在视他们许久的井梧桐,再也按捺不住,推着轮椅进来;看见他们紧密相依,心中陡地升起浓浓的醋意,加上戴星月刚刚的话对他充满误解,立刻出声表示不满—— “喂,爸、妈没教过你们不可以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吗!” “啊,是你!你在那里待多久了?” “久到够听见你们批评我的开车技术,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 为了怕梧桐乱说话,井梧寒急忙打断弟弟的话:“你们肚子饿了吗?我去让张嫂把稀饭端上来。” “省省吧,老哥,你以为这里是监狱,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当上典狱长,控制我的行动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满脸怒容、内心充满嫉妒的井梧桐双手拼命地转动轮椅,挤进戴星月与他之间。 “我要带她一起离开这里、离开你的监视、离开你的掌控!”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戴星月,讶异地看着井梧桐,有气无力地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井梧寒没有多做解释,他只是镇定地喊着张嫂、管家、其他人上来,不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便将井梧桐团团围住。 “吃药时间到了。一张嫂拍拍井梧桐的肩膀。 “不、不!”井梧桐拼命挣扎,手臂上的绷带甚至脱落了。“井梧寒,你不能这样对我,太过分了!星月帮帮我,我不想离开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他这么做只是想拆散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戴星月没有多余的力气阻止,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井梧桐所说的话也无法理解,只是疑惑地看着井梧寒,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解释。 但他依旧没有半句解释,紧抿双唇,沉默不语。 当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井梧寒用生硬的语气说:“你好好休息,刚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一张温暖如阳光的脸孔,顿时成了严酷的寒冬,脸部充满了紧绷的肌肉线条,双眉紧蹙,双唇紧闭。 原本温柔体贴、细心呵护着她的井梧寒不见了,眼前的他又恢复到刚见面时的模样,拘谨严肃、不解风情的井梧寒。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我当作没有发生过呢?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该知道的吗?” 戴星月心急,一连追问了好几个问题后,仿佛身体中所有的元气都用尽,她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最后连移动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 但他仍是什么都没说。 墙上时钟滴答作响,房间内弥漫着薰衣草的芳香。 井梧寒替她将窗帘拉上、关上窗,然后又回到她的床旁,以几近公事化的口吻说:“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此刻你惟一该在意的事,就是请你好好把身体养好。” 戴星月被他搞糊涂了,但很快就调适回来。 错觉。 没错,一定是的,因为昏迷太久,清醒后所产生的错觉,井梧寒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温柔体贴”呢? 这场车祸可把她的脑袋给撞糊了。 身体的疼痛已够她受的,她不想再与他唇枪舌剑。眼不见为净,戴星月索性问上眼,不理会。 当听见井梧寒离开的脚步声,她才又张开眼。窗外已是漆黑一片,他替她在房内留了盖小灯,昏黄灯光感觉暖洋洋的。 戴星月心想:等身体状况好一点、有精神了,一定会把所有的事都弄清楚,才不管井梧寒到底愿不愿意让她知道! 第五章 井梧寒用手梳过头发,头微微仰起,倚靠在躺椅上。他的肉体与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尽管合上眼,却依然无法平稳入眠。 事情并非他想像中的简单。原本以为这一连串意外,只不过是戴氏企业的商业对手所设计的,但当他将搜集到的情报一一过滤后,却发现生意上的对手,根本不是他的目标。 他面对的是一个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战争。 井梧寒站起身来,强打起精神,现在惟一能帮助戴家的人只有他,一定得全力以赴。 井梧桐没有敲门就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指着他大吼: “过去的事我可以都依你,但这次不一样,我不愿再这样下去,我受不、我受不了” “你冷静一点。” “好,要我冷静可以,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的那些狗腿要挡住我,不准我进去看星月?” “她需要休息,你也需要休息。” 井梧桐愤怒嘲笑:“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理由!我才不管你有何居心,你没有权力阻止我进去见她!” “梧桐,你冷静一点,我这个做哥哥的什么时候害过你了?你很清楚过去我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 “所以我现在才不懂啊,过去那个聪明、开明的哥哥到哪里去了?眼前这个不讲理的老顽固、暴君,我根本就不认识!” 望着弟弟严肃的神情,他有些害怕,从没见过梧桐发这么大的脾气,过去的他总是对任何事都无所谓、不在乎,现在却为了戴星月与他争吵。 梧桐对星月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是不满他的约束? 噢老天!他的头已经怏爆炸了,戴氏企业的事情都摆不平了,现在梧桐又执迷不悟,要他怎么做才好呢。 “你的伤已经快好了,等你到了洛杉矶,就可以享有你想要的自由,我绝不干涉,但只要是在这里,就一定得由我作主。” 井梧桐气得跳脚,紧咬牙,握紧拳头,捶墙壁泄愤。 “我从没这么想揍过一个人,如果你不是我哥的话,我早就”井梧桐暴躁地来回走动。看到井梧寒坚定的表情,知道已无转圈的余地,情绪更为激动,咆哮着:“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绝对不会。” “还没睡吗?” “啊,你不必坐轮椅了,真好!”戴星月在床头点了盏小灯,正读着张嫂替她买来的新书,架着拐杖的井梧桐,站在门口露出笑容。 和几天前在她面前与井梧寒争吵时的模样大不相同,现在的井梧桐看起来已不再那么憔悴,显得有精神多了。 她淡淡一笑。“是呀,白天睡太久,晚上反而睡不着。” 虽然没有人先提到那天所发生的冲突,但气氛仍有些尴尬,尤其是井梧桐,原本嬉皮笑脸的神情已不复见。 “晚上反而容易使人清醒,不是吗?”他说。 “喔,你是因为太清醒,所以睡不着想找我说说话?” 戴星月不知道井梧桐找她有什么事,但她仍将书本合上,等着他开口。 这是一个好机会,井梧桐等很久了,知道这阵子井梧寒忙于加班,于是拜托张嫂向保全人员说情,让他见戴星月一面。 这一次意外,历经生死关口,让他对戴星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对感惰也不再像以往那般轻忽,认为爱情只是一种游戏。他迫不及待想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让她知道他的真正心意,否则遇上井梧寒的一再干涉阻止,他恐怕一点机会都没有。 井梧桐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准备赴考场的考生似的,他凝视着她,小心翼翼地说:“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为什么!这里是我家啊。”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再也没办法忍受,我好怕,害怕失去” “失去什么?梧桐,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就像那天一样,我不知道你和你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看起来都怪怪的,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的。为什么你坚持要带我离开?” “因为我不喜欢看见你和我哥在一起” “我和他怎么了?” 他有些别扭,来回走着,最后仿佛下了决心似的,才又走到她面前,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你听好,我爱上你了,无可救药的爱上你了。这几天我吃不好也睡不好,我告诉自己这分感情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一定要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虽然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是很好,可是嫉妒使我发狂,每当我看见我哥注视着你的样子,我就” 戴星月很震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我不知道你而且” “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自从发生这次意外后更确定了,我差点就失去了你,那种感觉让我害怕,我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种感觉,或者是我一直在等待有个人能给我这种感觉,而你出现了,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你。” 他态度诚恳,一点也不像胡闹、恶作剧,戴星月被吓住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真的被井梧寒料中!太不可思议了。 戴星月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井梧桐不断地对她诉说爱意,包括从第一次见到她,以及后来陆陆续续所发生的事情,他如何在每个夜晚思念她 然而这一切只让戴星月感到尴尬、不知所措。 他信誓旦于地保证说:“让我照顾你吧,我发誓,一定会尽全力,让你得到幸福。” “等等!梧桐!你等等不要说得太快!”戴星月抚着额,感到头痛不断地膨涨,连连吐气“我很感谢你有这样的心意,任何一个女孩子听了都会觉得很感动,只是我” 他并没有从戴星月身上看到相同的反应,她的眼底没有激动,看起来反而比较像是迷惑。 “只是什么?” “我不爱你啊,梧桐。” 井梧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追问:“难道你爱我哥?” 怎么会把她和井梧寒联想在一起呢? 戴星月好惊讶,立刻摇头否认:“怎么会!你想到哪里去了。不爱你就一定因为我爱上别人吗?我们不过才认识多久?一个多月。再说我不是那种很容易就坠入情网的人。” 他不死心:“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吗?如果我们多认识多了解对方一些,多些时间相处,你就会爱上我吗?” “瘸子爱上残废的?”她半开玩笑地说:“我不知道,这种事怎么会有人先知道呢?不过说真的,我蛮喜欢你的,梧桐,我觉得你会是个很有趣的朋友,很乐意有你的相陪,但是感情我向来很迟钝,应该说是不会轻易投入感情吧,不会轻易地就爱上一个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我想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心中应该会有莫名的悸动。” 他干笑两声。 “好朋友吗?” 戴星月的脸庞泛着微微的红光,神采奕奕,一扫近日的惨白。 她就像发光的天使,井梧桐被深深吸引,听着她诉说心中的想法,恨不得自己就是她所说的那个人。但戴星月的眼神并不在他身上,而是落在遥远的地方。 那一刻他已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能令她心动的人。 说来也真好笑,是报应吧,过去甩过许多女人,现在老天决定要让他尝尝被甩的滋味。 他苦笑,却仍然很有风度地说:“如果过了很久很久以后,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你愿不愿意退而求其次” 戴星月开心地笑着:“别傻了,梧桐,你很快就会遇见适合你的女人。老实说,我觉得爱玫很适合你,以前你到幼稚园来找我的时候,她看着你的眼神总是发着光” “喂喂!别说了,我还不至于落魄到需要一个残废的帮我作媒。”他调侃着。 “这很难说喔!”戴星月暧昧地笑着“如果你给我这个作媒的机会,我保证绝不收取任何费用。” 井梧寒一下班回到戴家,车一停,公事包还没扔下,就急着到大厅找张嫂。 “她今天的情况怎么样?医生来过了没有?她的情绪如何?有没有按时吃药?” “井先生,你先喘口气、喝杯水,肚子饿不饿?这是刚刚才烤好的小饼干,试看看。”张嫂倒了杯茶给他,并让他坐在椅子上,送上一盘小点心。 “张嫂,你先告诉我,星月今天的情况。” 张嫂笑着点点头“一切都还好,就和昨天一样,情绪还算稳定,不过东西仍然吃得不多。” “是吃不惯还是没胃口?要不要我找别的厨师来?还是需要我再多买一些补品回来?你尽管告诉我。” 张嫂摇摇头。 “她需要的不是补品而是关心,需要有人常常和她说说话、谈谈天,或是到花园走走,不然像她这样整天躺在床上看书,就算没病也会闷出病来。” “不,不行,不能让她出来,太危险了。” “那至少让你的弟弟陪陪她吧,星月和他聊天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开心。” 张嫂无心一提,却触动了井梧寒紧张的神经。 他有些生气“梧桐常去找她?我不是告诉过保全人员,除了你以外,谁都不准进去?” “啊,对不起,是我极力拜托他们让你弟弟进去的,我真的怕星月闷坏了,所以真的很对不起,不要责怪保全人员,他们已经够辛苦的,这完全是我擅自作主。可是有他的陪伴,星月真的好像快乐多了,所以我才会” 井梧寒打断张嫂的话:“好了,不要再说了。” 他并没有苛责张嫂,或是怪罪任何一个保全人员,他只是静静地走回房间。 沮丧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井梧寒突然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他爱上戴星月了。 “对、对,慢慢来,慢慢把脚踏出去” 护理人员扶着满头大汗的戴星月,正在做例行性的复建工作,但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我没办法。” “可以的,你可以的,要给自己信心。” 医生说她的伤已无大碍,身体状况恢复得也快,已经不需要再动任何手术;脑部检查也一切正常,只需要时间休养,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但是自大腿以下,却软弱无力,她甚至感觉不到腿部肌肉的力量,眼前的两条腿仿佛不是自己的。 护理人员细心安慰着她:“你只是需要时间多练习,不久就可以恢复到先前的样子。” “多练习?已经过了这么久,我每天不停地走、不停地走,我相信医生,还有你说的话,可是结果呢?我现在的情况和一个月前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废人一个!” “戴小姐,千万不要说这种丧气话。没有人把你看成是废人,现在只是过度时期,你会慢慢康复的,还有很多人关心着你,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是吗?”她自嘲地说:“我可不知道有很多人关心我。” “有的,一定有的!” 站在复健机器上的戴星月,感觉自己好像被架空,虽然机器不断地在牵引她的双腿移动,但就像护理人员对她的安慰一样,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觉得好孤单。 好几天没见到井梧桐了,过去几天来他总是会绕过来陪陪她、说说笑话、聊聊天。 而伤势早就复原的爱玫在幼稚园园长的催促下,也在一星期前离开了,当时爱玫告诉她,园长很希望她能快点回去工作,不过目前还是必须以身体为重,恢复健康最重要。 园长才不是那种人,戴星月知道,那只是爱玫用来安慰她的话;她知道园长一得知她伤势不轻,恐怕早就找人接替她的位子。 一想到此,戴星月的心倩就更加沉重,她咬着牙,死命地想拖动自己的腿。 “动呀,该死的腿,动啊!”不忍心的护理人员在旁担心地说:“戴小姐,休息一下吧!” “不!” 戴星月固执地摇头,她不想停止,不想让自己有多余的时间休息,但身体偏偏与愿违,一个不小心,她整个人从机器上摔了下来。 “该死的腿!”她咒骂自已不听使唤的腿,并且愤怒地捶打。 护理人员连忙阻止:“戴小姐,复健的事急不得的!” 戴星月觉得自己好无助,向来独立惯了的她,因为这阵子的长期卧床感到不耐烦,无法自主行动让她懊恼。 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她疲惫地摊坐在地上,望着窗外的白云,无助的眼泪从眼角慢慢滑落下来。真该死!她告诉过自己不准流泪的,为什么偏就是控制不住?!她极力想拭去泪水,却越弄越糟,眼泪如泉水般不绝,隐藏了许久的郁闷终于因承受不了而溃堤。 “戴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痛吗?要不要我打电诸请医生过来?” 护理人员担心地靠过来,伸出手想扶她,却被她用手拨掉。 戴星月大吼:“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戴小姐,我” “出去!出去!”她歇斯底里地喊。 她背对着门伤心地哭着,这个时候她已也顾不了自尊,长时间累积下来的痛苦瞬间变成眼泪发泄出来。 护理人员轻声走了出去,与躲在一旁观看戴星月复健的井梧寒交换眼神后便离开。 注视着她颤抖的背影,井梧寒觉得好心疼,好想过去紧紧拥住她,告诉她他会永远站在她身旁,但他没有,他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感觉,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星月现在要的不是拥抱,而是能让她恢复自信、重新站起来的方法。 他该怎么对她才好呢? 张嫂看着餐盘上的食物几乎没动过,不禁摇头叹息。 “小姐,这样下去你会把身体弄坏的。” 戴星月的神魂似乎飞到遥远的地方去了,张嫂的话进不了她耳里,双眼盯着窗外,虽然明明外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张嫂无奈地拿起餐盘,走出房门前不忍地又停下脚步。 “没有胃口没有关系,我去帮你弄些果汁好了,怎么样?” 她没有吭声,甚至没有看张嫂一眼,就像个没有反应的木娃娃,安静地躺在床上,但她内心却燃烧得痛苦,每个细胞都在热火上煎熬。 万一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再走路,怎么办?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现在又面临失去双腿,噢老天!为什么要让她遇上这种事?难道是在惩罚她吗?惩罚她背叛了父亲? 为什么?她只不过是想追求自已想要的。 为什么?为什么? 手指紧紧抓着床单,剧烈的摆动身体、摇晃着头,防佛想借此宣泄心中的痛楚、甩开烦恼,但却一点用也没有。她没办法驱赶脑海中的痛苦,它仿佛在那里生了根。 张嫂很快又出现,手上端了杯刚榨好的新鲜柳橙汁和几本书。 “小姐,看在我的分上,把果汁喝了吧,算我求你。老爷已经不在了,戴家就剩你一人,你一定得坚强起来。一张嫂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就像温暖的月娘般安慰着她:“看看,这是之前你要我去买的书,原本缺货,现在补上了,所以乖,不要再乱想了,不妨多读读书吧,若是老爷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会心疼的。” 张嫂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脸,戴星月可以感觉到那股关心如电流般,挡也挡不住。她的心情好复杂,张嫂的爱与她内心的痛苦正不断地相互翻搅着。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隐藏住内心的感受,不让张嫂发现,但当一提到爸爸的名字,戴星月溃堤了,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啊?你就像我亲生的孩子。看你这个样子,我也很心疼。” 她抓住张嫂的手,无助地问:“我是不是很坏的小孩,所以老天才要这样惩罚我?我已经没有了爸爸,现在我的腿” 张嫂紧抱着她—— “傻孩子,你爸爸虽然对你的离开很生气,但我知道他还是很挂念你,不止一次,他一个人跑到幼稚园外偷看你,他绝对不会认为你是坏孩子的,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啊。” “不公平!不公平!我只觉得很不公平” “老天爷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小姐,你得坚强起来啊。” 颤抖的戴星月紧紧抱着张嫂;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张嫂在她心中就像是母亲,惟一能安慰她的也只有张嫂吧。 “我该怎么办才好?张嫂,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 原本要进去探望星月病情的井梧寒,站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幕,整颗心纠结在一块。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懊恼极了,所以并没有进去打扰她们。他向来不善于说安慰人的话,只怕越弄越糟。 刚好准备做例行检查的医生来到了大厅,井梧寒立刻赶了下去。 他急促地说:“医生,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双腿到现在还没办法走路?” 医生拿出袋里的眼镜戴上“你不要太紧张。” “我怎么可能不紧张,你不是说她已经没有大碍?” “井先生,我替她做了相当完整的检查,所有的场几乎都复原了九成,她的双腿也只是骨折,并没有伤害到神经,按正常来说,戴小姐应该没有任何无法行走的理由。” “我不明白,那究竟是为什么?” “医学上还有很多无法解开的谜,不过依我过去的临床经验判断,戴小姐无法走路的原因,恐怕是心理层面的问题。” “心理问题?” 医生给了一个让他很讶异的答案。井梧寒没办法了解,是什么样的心理因素造成了她的双腿瘫痪。 “是啊,有很多病人是因为内心有障碍无法突破,或是在潜意识里惩罚自己,因而造成这样的结果。这个就需要戴小姐的亲人想办法突破她的心防,或许就能找到造成她瘫痪的症结点。有时候是解开她的心结,有时候却是要不断的给她刺激,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恐怕需要长时间的观察和了解。” 医生的话不断地在井梧寒脑海中盘旋。 真是这样吗?星月到底在想什么? 戴耀辉失踪的时间已超过两个月,警方与他所雇用的侦探都没有半点俏息,想来大概是凶多吉少了。这么一来,准备杀害星月的凶手,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再次动手。 无论如何,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猜测。 或许他该赌一赌,就凭直觉。 第六章 “这是什么?”戴星月问。 张嫂捧着牛皮纸袋装笑盈盈地向她走来。 星月颤抖着手接了过来,看到封面上的字迹,久久未开展的容颜终于露出了微笑。 她看着张嫂“是爱玫寄来的。” 迫不及待将牛皮纸袋上的塑胶绳子解开,一张张卡片、明信片纷纷散落下来,张嫂立刻捡起,放在她腿上。 戴星月好感动! 这些是小朋友们亲手画的问候卡片,有的是请家长代笔,有的则是以歪歪斜斜的注音符号拼成的,戴星月一封封轻声念着: “星月老师,要加油喔。” “我们会等你回来。” “小心照顾身体,平安。” 戴星月的内心充满了暖暖的感动。 爱玫也写了封信给她。除了问候之外,提到的全是在幼稚园里的点滴,戴星月边读边笑着,很高兴看到爱玫已经恢复以往的生活,她感到很欣慰,至少她们之间还有人过得快乐。 “唉。”她叹了口气。 爱玫的信让她感到欣慰,但另方面却也让她感慨。张嫂立刻凑过来,轻拍着她的肩膀。 “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瞄了眼窗外,云淡风轻,但她没有心惰。戴星月摇摇头,继续读着小朋友们寄来的卡片。 张嫂一直进进出出,一会儿说是要帮她整理房间,一会儿又送果汁、点心进来,其实戴星月很清楚,张嫂是怕她看了爱玫的信,情绪会激动。 为了不让张嫂担心,戴星月极力隐藏住自己的情绪,她尽量面露笑容,不再愁眉苦脸,只是当张嫂离开后,她又不自禁回到沉闷的心惰中。 什么时候才能像爱玫一样重回工作岗位呢? 她好想念孩子们,想念与他们相聚的时光。 随着时间流逝,双腿依旧没有起色,她心里明白,复原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尽管手边的每封信里都写着“祝星月老师早日康复”但她自己却一点信心都没有。 颤抖的手缓缓地往下移,戴星月碰触着自己的双腿,只觉得好陌生,双手用力捶打着,却没有任何感觉。 好恨! 她逼迫自己移动身体,试图强技着自己的腿,希望能让它移动,却让原本搁在腿上的卡片与信件全都落了地。 糟糕!戴星月伸手想把它们拾起,却一封信也抓不到,她觉得自己好没用,连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就好像一个废人似的。她自怨自怜,鼻尖一酸,眼眶迅速累积泪水,模糊了视线。 好气自己!她捶胸,恨自己的懦弱。戴星月低下头,手指掠过额旁的发根,痛苦的紧抓着,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走进门来。 “我还以为你是所向无敌的女超人。” 井梧寒嘴里叼着一根烟,带着嘲弄的表情慢慢走向她,替她将地面上的卡片一一拾起,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她将脸深深埋进腿上的棉被里。 “走开!” “你想憋死你自己吗?饶过那条棉被吧,它可一点也不想成为凶手。” 倔强的戴星月立刻将脸别开,满脸泪痕太难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脆弱的表情。 她挥手赶人“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他故意挑这个时间进来。明知她不想见任何人,刻意避开他的眼神,但他却偏偏绕过去,蹲在她身旁,故意直视着她的脸;戴星月又将脸移向别处,他也立刻移动身体,不让她有躲藏的机会。 他讽刺地说:“原来你也会哭啊?居然还有这么多眼泪,还好戴家的防水系统做得不错,否则可要淹大水了。” 为什么不滚得远远的!这家伙到这里来做什么?满嘴风凉话,是来看她的笑话吗? “滚!” 戴星月气愤得随手抓起桌旁的书,朝他身上丢去,不偏不倚击中他的胸膛。 书本很重,明明很痛的,但井梧寒却咬着牙,没吭半声。 他脸一沉,冲向前,抬起她的下巴,用力地吻着。他以自己强大的力量强迫她接受他的吻,一时被惊吓回不了神的戴星月只有傻傻地被他侵犯。 直到他的唇离开她的,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个大色狼!” “如果你还有多余的力气骂我,到不如想想如何把我赶走,还来得有意义一点。光是坐在这里自怨自怜,只会让人生厌!” 她的泪已停止,原本难过的心情,因井梧寒的话起了变化,手指慢慢地缩回掌中,紧握起拳头。“我还以为你有多坚强,不过也只是装装样子,还说什么要独立自主!千金大小姐就是千金大小姐,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戴星月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被人瞧不起,她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他。 “你说完了没有?!” “如果嫌我说的话不中听,就想办法把我赶出戴氏企业,那样你就不需要再看我的脸色了。” 她紧握的拳头始终没有放松过—— “别以为我做不到!” 井梧寒很高兴自己用的方法奏效,戴星月不再哭丧着脸,她瞪他的样子又恢复到先前认识她时一样。 他继续挑衅着说:“是吗?就凭你这样一个乳臭末干的小女生?搞不好还是处女,连应付男人的经验都没有,更别提搞定一个堂堂上市的戴氏企业,你以为自己的本事有多大?” “少看不起人!” “好,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戴氏企业是做什么的?员工有多少?” “我不知道。” “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知道,你如何赢过我?笑死人了!” “虽然现在我不知道,但是只要给我机会,我会把所有的事全都学会,一定会把戴氏企业抢回来,你等着瞧!”她咬牙切齿地怒瞪着他。 很好,很好,就是要这样,有志气一点,绝对不要怨天尤人。井梧寒注视着她发怒的双眼,在心里想着:星月,我会等着,希望你真的做到。 但他外表依旧装得冷淡、无动于衷,甚至故意做出不屑的表情,继续嘲笑她说:“好,走着瞧,看看最后滚出戴氏企业的到底是谁!” “去你的!” 被他激得气急败坏的戴星月,随手又抓了本更厚重的书朝他扔去。 井梧寒依旧没有躲。 这回击中的不是胸部,而是他的脸,井梧寒仍没有吭声。 尖锐的书角不偏不倚砸中他的额头,鲜红的血从额头慢慢地流下,经过脸颊、直至下巴。 戴星月见到鲜血,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她慌了,不知所措“你为什么不躲开呢?” 戴星月想过去替他止血,无奈双腿根本没办法移动,只好慌张地大喊:“张嫂快来!” “不必喊了。”井梧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可是”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经对我宣战?从现在开始,我们是相互竞争的对手,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他强忍着痛离开,一个是身体的痛楚,另一个别是内心,前者的痛无所谓,很快就能痊愈,然后者的痛,恐怕不是一时就能止住的。 回到住处的顶楼温室,额上的伤仍隐隐作痛,井梧寒张开四肢平躺在地板上,紧闭着眼,什么都不去想,传进他耳里的就只有流水声。 这里是惟一能让他松懈自己的地方。 不知道就这么躺了多久,直到暮色由昏黄变黑,地板的冰冷渐渐占领了他的肢体,井梧寒才再度睁开双眼。 “又天黑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起身,坐在绿色瀑布旁的白色藤椅,一旁透明圆桌上多了杯热咖啡,井梧寒淡淡嘴角一勾。 他轻啜了口,咖啡还是热的,于是接连又喝了几口,但对于暖和身体却一点帮助也没有。 井梧寒打了个呵欠,这时助理为德又进门来,身着黑色西装的他,面色凝重地递了卫星电话过来。 “好像有了重大发现。” 井梧寒急忙接过电话。 “喂?” 来电的是他雇用的调查人员。 “井先生,你要我们调查的事情已经有消息回报,我们得到的资料是” 井梧寒脸色凝重,边听着电话,不自觉地紧皱着眉,虽然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从他扭曲的五官、燃烧的眼中,不难看出他的愤怒。 挂上电话,他重重地敲打桌面。 可恶!戴氏企业内部居然有奸细! 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从调查人员口中听到这件事实在令他震惊心痛,他一直以为敌人只在外面。 会是谁呢?情报来源显示戴氏企业被出卖,但却还未查出究竟是谁做的。 不过,无论是谁,对戴氏企业都是重大打击,掌有权力的高级主管几乎都是资深员工,在戴氏至少都有十多年以上的资历。 究竟什么原因导致他要背叛戴氏企业?为什么非得置戴家的人于死地? 井梧寒完全无法理解。他靠在椅背上,无语问苍天,因为他知道这将是一场痛苦的战争。 然而他的痛苦似乎没有人能明了,尽管是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伤势痊愈的井梧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两眼像探照灯似的盯着他。 他无力地闭上眼,疲倦地说:“我今天没有精神和你争吵。” 很奇怪的,今天井梧桐并没有对他大吼大叫,只是一直站在那里,注视着他,眼神犀利,表情难测。 好一阵子的沉默,反而让井梧寒感到纳闷。 怎么了? 正想要追问,这时井梧桐却出声了:“我不会去洛杉矶的,我不会让你左右我的人生,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梧桐该不会是听到了什么吧?不,不可能,刚刚的谈话是在电话中,梧桐不可能听见,井梧寒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不知道梧桐怎么了,是被星月影响了吗?还是有其他原因?很少看见梧桐如此坚决,他一向优柔寡断、心不在焉,这番斩钉截铁的语气,远比上回与他争吵时更加强烈。 不,不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梧桐踏这场浑水,一个不小心,就怕他变成下一个受害者。 他迅速站起身,想再劝梧桐离开这里,到洛杉矶担任新职,却发现梧桐像一缕轻烟,早消失了。 一早,井梧寒抱了一堆书出现在戴星月房门前。 天才刚亮没多久,灰蒙蒙的,他的身影可着实吓了她一大跳。戴星月紧抓着棉被,低声含糊咒骂了一句: “啊,真是见鬼了!” 他二话不说,将成叠的书丢在她床上。 睡眼惺忪的戴星月一头雾水。 “做什么?” 井梧寒整夜未眠,眼里满血丝,眼眶下的黑眼圈让他的眼显得更深沉。 戴星月看见他反常的模样时吓了一跳。 他是怎么了?吃错药啦?瞧他一脸仿佛宿醉头痛却又必须强忍伪装的模样,真搞不懂他到底是在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 完全忘了之前的争执,她关心地问:“喂,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整晚没睡似的,戴氏企业值得你这样拼命吗?” 见他沉默不语,一副爱理不理的自傲神情,戴星月嘲讽地说:“还是我猜错了,你是窝在哪个温柔乡里刚刚才回来?” 他冷淡地回应:“你在乎吗?” “哈,我怎么可能会在乎,那不关我的事!你有几个温柔乡、会不会感染爱滋死掉都与我无关。倒是你一大早神经兮兮地抱一大堆书来做什么?我差点被你吓死!” “我才不信你的胆量就只有这么一点。”井梧寒指了指那堆书“你不是说要赢过我吗?先把这些书看完再说吧。” 太夸张了!这堆书他去哪弄来的?比她床还要高耶!瞧他一副高傲指挥的姿态,这家伙分明是直接对她下战帖! 她平常就不怎么爱看书,正经一点的,除了报考幼稚园师资的参考书,顶多只是不须花大脑的爱情小说或旅游杂志,现在突然冒出一堆看起来就很可怕的书籍,尚未完全清醒的戴星月,露出不解的神情。 搞不懂为什么他要这样整她,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见她盯着书发呆,井梧寒追问:“怎么,怕了?这只是开始而已。” 戴星月死命摇头否认:“怕什么!我根本没什么好怕的,你有本事拿来,我就有本事把这些书读完。” 瞧她心虚的模样,井梧寒一点也不信。 “不要随便敷衍我,想要夺回戴氏企业,可不像喝一杯果汁或吃顿饭那样简单。” 这家伙又用话来激她! “我当然知道!”戴星月怒瞪着他“不过,只要我一想到这么做就可以把你赶走,可以永远不再见到你,就算拼了命,我也会不顾一切的。” “很好,听起来很有斗志,希望不是空口说白话。” “我绝不是温室花朵!” “希望。”他淡淡地说。 戴星月原本还等着他接下来的讽刺讥笑,准备好好地与他唇枪舌剑一番,没想到井梧寒说完话后掉头就走。 嗯好像不太对劲。 “等等!”她叫住他。 大脑慢慢恢复清醒的戴星月,望着他的侧脸,还有他离去前的最后一道眼神,那不是嘲讽,而是痛楚,怎么会是她眼花看错了吧?他怎么可能会觉得痛苦呢?他又有什么好痛苦的呢? “就这样你就这样走了” 井梧寒停下脚步转身,质疑地看着她—— “难道还要我帮你画重点吗?” 戴星月摇摇头。好奇怪,这一切真的好奇怪,井梧寒眼底的那道痛楚让她迷惑,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 “如果我真的把这些书读完就有办法从你手上夺回戴氏企业吗?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呢?” “当然没那么简单,这些书只是让你对戴氏企业以及商业环境有初步的了解,想胜过我,你还得下更多苦心。” “你究竟是希望我胜过你,还是输给你?给我这些书,告诉我这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你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一下子对我好,一下子又板起脸,到底要我相信哪一个你啊?” “相信你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力吧。” “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他严肃地望着她,冷酷地说:“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对,就是因为所有的事都与你无关,可是其实你大可取代我爸爸在戴氏企业的位子,不需要跟我来这招什么假结婚的。”戴星月直视着他“所以,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的事还多着,你现在只要做好你的本分” “又来了!这句话听都听腻了,你以为你是谁?戴家的救命菩萨?所以我就该听从你的命令、你的指挥?梧桐说你是暴君,以前不明白,现在终于懂了。”戴星月生气地将书一本本摔在地上“我只是要求一句真话,难道这样也算过分?” 井梧寒没有吭声,只是慢慢地又走了回来,缓缓地弯下腰,拾起被她摔在地上的书。他小心翼翼地轻拍沾了灰尘的封面。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抗拒她,当他注视她的双眼,发现自己辛苦筑成的那道墙正迅速地瓦解。 他低叹一声。 井梧寒不断向她逼近,双手攀在床头上,他的呼吸与心跳磬是如此清楚,怦怦跳着,他的脸距她不到十公分,戴星月仰着头望着他,以为自己的心跳就要停止。 “你要做什么?” 他没说明自己要做什么,只是以行动表示。他迅速低下头吻上她的唇,自从上次吻过她之后就很想再做一次,上回戴星月没有任何反应,这回他却发现她竟然回应着他。 “你要听真话?”他问。 “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你和爸爸一样,老认为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任何事都要替我做决定,可是我的人生是我的,不是你们任何人的,没有人有权力替我决定任何事。” “你听好,这些话我只说一次。告诉你这些事、给你挑战我的机会,只因为我不想落别人话柄,说我只会欺负年幼无知的女继承人,趁她父亲失踪,不但将她骗上床,又将整个戴氏企业夺走。依我的能耐,戴氏企业不过只够塞我的牙缝,我根本不在乎。今天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看在戴耀辉的分上,让你有一次起死回生的机会罢了。”他将脸靠得更近,并在她额前吻了一下。“至于能不能把握住机会,这就得看你的能耐了。” 她的全身都在抖。 心脏剧烈跳动,鼓动得像是急速敲打的大鼓,她觉得呼吸困难,一如身在高山的稀薄空气中,戴星月以为自己的心脏就快要跳出心口,脱离掌控。 尽管气愤,她却没有力气狠狠地掴他一巴掌,他锐利发光的眼神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看透她的软弱,知道她喜欢他吻她,喜欢他搂着她的感觉,这些原本是她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 他明知她胜不过他,他清楚她只不过是个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女人。 什么叫做起死回生的机会? 实在是太可笑了!她急促地大口吸气,希望稳定自己的情绪。 “这就是你的真话?怎么在我听起来却很可笑?年幼无知的女继承人?指的是我喽?”戴星月直视着他的双眼“其实你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将戴氏企业夺回来的,你只是想征服我,让我心服口服的认输!” 他伤到她了,他知道;她那双无邪的眸子里充满了受伤的脆弱,她的激动与愤怒、她的痛楚,全都在那双眼里。 而,在伤害她的同时,他自己也受伤了。对于自己必须以伤害她的方式来传达自己的爱意而感到痛苦。 但除了这么做,他还能做什么呢? 井梧寒停顿一会儿,为了不让自己的感情被她发现,于是更加伪装自己,故意嘴角微扬,冷冷嘲讽:“这句话才让人觉得可笑。征服你!有那个必要吗!你对我而言根本没有半点吸引力,既没有花容月貌,更没有聪颖的脑袋,你不过是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废人。” “你!太过分了!为什么老要说些伤人的话?上次也是这样,我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吗?还是我爸爸哪里对不起你?我不是废人,我绝对不是!我不是” “光靠眼泪与哭喊是没办法改变现状的,若你真不是个废人,那就以行动证明吧!”他指了指那堆书。 如果这是他刻意的刁难,她更不能让他得逞。 她不能输,也不愿意输,戴星月紧紧咬着唇。 “你等着瞧吧!我会做到的,不过那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我父亲!” 第七章 天气暖烘烘的,窗外净蓝得连白云的踪影都不见。 戴星月放下手边的书,揉揉眼,伸伸懒腰,抬头一望,九点整,张嫂像个准时的时钟走进来。 “小姐,吃药了,别净顾着读书,身体也要注意。” 药袋一摊开,一大堆彩色药丸让戴星月觉得想吐。她向来就不是什么吃药高手,有些人可以一把把药吞到肚里,但她不行,非得配上一大杯开水加糖果,才能将一颗颗药丸送进肚子里。 皱着眉,花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才将药丸解决,而身旁水壶里的水也见了底。 “哇!张嫂,我是不是把开水都喝光了?之前好像还有大半壶?” 阳光直接照进房里,相当刺眼,张嫂替她拉上窗帘。 “没关系,我再装就是了,多喝开水对身体好呀!” “可是要上厕所就麻烦了。” “谁叫你逼着医生一定要把尿袋拔掉,说什么难看。” 当然难看,尤其当井梧寒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看的时候。 戴星月觉得尴尬、心里不舒服。自从被他嘲讽之后,说什么也不愿让他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张嫂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心事,还怪她咎由自取,真是有理说不清。 都怪自己的双腿这么不争气,她这么拼命的做复健,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到现在居然连下床活动的力气都没有,每次要上厕所,都还得拜托张嫂抱她。 想到这里,她觉得小腹胀胀的,又想上厕所了。 “张嫂,我”她为难地摸摸自己的小腹。 张嫂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完,便露出微笑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 “你真会选时间,我刚刚才把浴室打扫干净,里面可是香喷喷的。” 戴星月坐在专门为她设计的马桶上,望着面前小窗旁的架子,竟发起愣来。 咦?她不记得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盆栽,挺小巧可爱的。 她把手伸过去想触摸它,地板还有些湿滑,一个不小心,戴星月从马桶上摔了下来,正好跌在一旁的塑胶盆上,惊慌中双手试图抓住什么,手臂乱挥,打翻了不少瓶罐。 “啊!”一阵哗啦啦的塑胶瓶撞击声和屁股重重跌地的巨响,戴星月大声惨叫,痛得流出泪来。原本以为进来的会是张嫂,却没想到冲进来的居然是神色慌张的井梧寒。 他又来做什么? 衣衫不整的戴星月既愤怒又羞愧,实在没料到会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见到他。 “张嫂呢?我要找张嫂!” 虽然疼得不得了,但她还是咬着牙,拒绝他的帮助,甚至连瞧都不瞧他一眼。 见她痛得脸色发白,深怕她又伤到脊椎,井梧寒担心极了,顾不得她的反抗,硬是将自己的手臂穿过她的小腿,另只手扶着她的背,刻意忽略裸露的臀部,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戴星月涨红了脸,用力捶他。 “放开我,我不需要你帮我!”她喊。 “我只是在替戴家担心,因为你的鲁莽,又要多付一笔医药费。” “我没事!” “那得由医生来说。” “放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什么大碍的。” 井梧寒板起面孔。 “这可由不得你。” “我说,放开我,否则我” 一想到自己跌倒难堪的模样,臀部又毫无遮掩,羞极了的戴星月一心一意只想脱离他的怀抱,顾不得自己的行为理不理性,她张大了口,朝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老天,不知道这个女人对他的恨意有多深,居然这样对他!噢,好痛,他感觉到自己的肌肉阵阵疼痛,但紧抱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松。 他的坚持再一次让戴星月吓住了。 不痛吗?这么重重地咬下去戴星月看见他的手臂渗出血丝,不可能不痛的。那为什么他连皱一下眉都没有?也没有责骂她 为什么?她出神地望着他,就像身陷云端之中,恍恍惚惚。 井梧寒将疼痛藏在心里,紧闭着唇,面色凝重。手一松,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疼痛的伤口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张嫂从门外端了热茶进来,一看见他,吃惊得张大了嘴,又看见躺在床上的戴星月,惊讶不解地问:“怎么了?” 没有人开口解释。 井梧寒只是干咳几声。 戴星月低着头,猛拉着床单,掩饰自己的衣衫不整。 张嫂也是机灵人,见没有人开口,也就干笑几声,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将热茶放在桌上。 “苹果奶茶,有没有谁想要来一杯?” 井梧寒一踏出房门,戴星月便忍不住咒骂了起来。 “那家伙简直就像鬼魂一样阴魂不散!老是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我房里,我就被他吓了好几回,张嫂,以后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帮我把门反锁,我不想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见那家伙。” 张嫂格格笑着“把门反锁?那我要进来的时候,谁来帮我开门?傻孩子!” 她孩子气般地斗嘴说:“那我你随身带着钥匙好了,这样就可以” “为什么要这样呢?你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啊?” “什么都不想,只是” 茶香移转了她的注意力。 张嫂递给她热腾腾的苹果奶茶,苹果的芬芳加上浓郁的奶香,还有一丝蜂蜜的香味,戴星月迫不及待地先喝了口,热热的茶从喉间直接流下,苹果与茶的芳香还存留在唇齿间。 她满足地接连又喝了几口。 “张嫂,无论你弄什么东西,永远都是最棒的。”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什么都弄给你吃,我可是巴不得把你养得胖得像一只小猪。” 她将杯缘放在鼻前,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是想将所有的苹果奶茶香味吸进身体里。 “这你可不用操心,现在的我又不能走路,光吃没有运动,根本就是一只猪了。” “我不喜欢听你这么说!” “本来就是!我什么事都要靠别人帮我,就连上个厕所也要人帮忙,尽管眼前的是敌人也得伸手求援,唉,甚至比猪还不如。”她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有感而发。 “你说谁是敌人啊?” 她没好气地说:“当然是井梧寒啊!那家伙,我简直恨不得剥了他的皮、剁他的骨头煲汤喝!” “我不知道你这么恨他,为什么?”张嫂惊讶地说:“我不明白,其实他人满好的,而且” “张嫂,你被他骗了!不要看他长得人模人样,一副正经斯文样,其实包藏祸心,心机城府很深。” “会吗?” 为了证实自己所说不假,戴星月拼命点头“你都不知道,他当着我的面骂我好几次,还说我是废人一个,说我要是有本事,就把戴氏企业夺回去” 想起过去的总总,原本想隐瞒不说的,但一开了口,所有的不满就像溃了堤的洪水。 “除了我老爸,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他以为他是谁呀,太过分了” 原本一直沉默聆听的张嫂,其实什么事都看在眼里,她语带玄机地说:“他是你的丈夫,不是吗?” “是,但那只是名义上,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一点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戴星月不解地问:“张嫂,你为什么还要那样说呢?” 张嫂语带保留地说:“既然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你为什么要气成这样?又是想剥他的皮、剁他的骨?” 戴星月被张嫂的话给问住了。 “我”她哑口。 张嫂以一副过来人、老经验的神情说着:“其实,你很在意他对不对?不然不会气成这样。” 这一次,她的头摇得更厉害—— “没有!哪有!我根本就没有” 张嫂锐利的眼神直视着她,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想强迫她承认。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戴星月告诉自己:她根本就不在意井梧寒,就算有也是错觉,惟一对他的感觉只有愤怒。张嫂的话太荒唐了,她怎么可能会在意那个古怪家伙,更何况他好几次故意调侃嘲讽她,逼得她快活不下去。 戴星月别开头,避开张嫂的眼睛。 “别胡说了,张嫂,下次你若再提这事,我会翻脸。” “好好好,你不想听我就不说。”张嫂又替她倒了杯奶茶“但并不表示就不存在喔。” 真是的!戴星月实在拿张嫂没辙,只能气嘟嘟地瞪着她。 不久之后,张嫂生病了;接着是好几天的沉静,整个戴家安静得像是盖在月球上的建筑物。 恰巧,这几天也不见井梧寒的人影,戴星月注意到,就连他的车也没有开进戴家来。 以前无论多晚,他总会把车停在车库外右边的那块草皮上,从她房间窗户的角度可以看得很清楚,而这些天那个位置始终是空着的。 每天只要一听见汽车的声音,戴星月总习惯探头出去观看,每到深夜,只要见到是井梧寒的车子,她就知道今天就快过去。只要一天没见着,心里总有种今天尚未结束的感觉。 是习惯吧?她觉得应该就是一般人常说的那种习以为常,而并非张嫂所说的因为在意井梧寒。自从上回张嫂说了那番话,她的心就好像起了某种化学变化,一方面只要是和井梧寒有任何关系的,总让她情绪莫名高昂起来,接着她总会找出数百个理由否认自己与他的关系。 戴星月实在不喜欢这样。 为了不让自己心烦意乱,她将心思全放在井梧寒带来的那堆书上。阅读初始的确很困难,尤其是她的英文程度不是很好,所以她向张嫂要来的英文字典和电子辞典翻译机当辅助工具。 日子仿佛又回到过去学生时期。 戴星月躺在床上,专心阅读手上的书,一片寂静,只有床头音响播放萧邦的音乐,轻柔婉约,有如潺潺流水围绕在房间四周。 她享受着这一片宁静,然而十分钟过后,却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打断。 井梧桐捧着一大把马格丽特敲门进来。 真不知道该对这两兄弟给什么样的封号,他们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戴星月给了井梧桐一个无奈微笑。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是月亮出来的时候。” 她瞄着他全身上下的黑色西装“哈,我还以为是蝙蝠侠出来的时间。” “别笑我了,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兼讨人厌的欠债鬼。”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戴氏企业头号红牌业务吗?每个月没有数十万的奖金才怪。” 他苦笑。“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井梧桐转过身来注视着她“我被公司开除了,正确的说法是,我被我老哥赶出戴氏企业了!” “什么?!”戴星月睁大了眼,讶异地说:“他居然算了算了,像他这种冷血动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点也不足为奇,还亏你之前说了他那么多好话,说他是圣人,现在你终于可以明白了吧,天底下是不可能有圣人存在的。” “你在生他的气?” “当然!那家伙根本没有同情心、没心肝,又骄傲自大,只会对人冷嘲热讽,还自以为是,总想掌控一切,老爱发号施令,要所有的人都听他的,更是的!快把我给气死了”戴星月丢了本书给他,继续发泄地说:“你看看,这就是他硬塞给我,要我读的书。告诉你喔,还不止这一本,看看那书柜,那一整排全部都是,真要命,还都是英文的。” 井梧桐接过书,很认真地看着书的封面。 “哇!这是本好书,我以前在大学时读过。” “你说气不气人?我简直被他看扁了,他一定认为我不可能把这些书看完,所以才敢如此大胆夸口,还说如果我真有本事就把戴氏企业夺回去,拜托!他几岁,我几岁,我怎么可能赢过一个在商场打滚多年的人?” “他真的这么说?” 井梧桐的表情看起来很惊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戴星月死命点头,急于证实自己所言一切属实。 “当然!我骗你干吗?!想起来就让人生气!” 老实说,戴星月口中所形容的老哥是他难以想像的,说霸道他还相信,但“冷血动物、冷嘲热讽”他可一点也不相信,所以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虽然戴星月嘴里说生气,但她眼里却没有愤怒的火焰,反而浑身散发着光芒。善于察言观色的井梧桐,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真的是本好书耶,还有,书柜上的那些,真的都很不错,如果要了解如何经营企业,这些书是不可或缺的经典之作。” “你也帮他说话?” “也?” “唉,我真白痴,再怎么样你们都是井家的人,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当然会替他说话。” 井梧桐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你气他,那干吗要张嫂又找英文字典,又是翻译机的?” “你怎么知道?”她心虚地张大了嘴,双手捂着。 “因为那都是我给她的。嘿,张嫂哪懂得什么翻译机、英文字典的。所以,老实说,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 井梧桐追问时的眼神就和当初张嫂的一样,搞得她芳心大乱、手足无措。因为不知道如何应付,戴星月于是板起脸孔,下逐客令。 “很晚了,我想休息,不管你今天究竟是为了什么来,我都不想听。” “我没有为了什么而来,就只是想看你一眼” “拜托不要,梧桐,我现在不想听这个,我以为我们当初都说清楚了。” “好,不说这个。”井梧桐凝重地看着她“那我们来说井梧寒” “不,我也不想提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气愤地涨红着脸“我才不像你和张嫂所想的那样,我根本就不在乎井梧寒,怎么可能?!我恨死他了!给我那么多难堪,让我拼了命也想把这些书读完,这么做一切都只是为了戴家,我要把戴氏企业夺回来!” 戴星月犹豫的眼神、茫然的表情,就像一颗巨石重重撞击了他的心。 完了,他迟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戴星月的心已经被人占据,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哥哥井梧寒。 他感到气愤,但也莫可奈何。 换成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他还有机会去竞争,将戴星月夺回来,但偏偏那个人是井梧寒,他没办法和自己的哥哥争夺一个女人。 井梧桐沮丧地瘫坐在椅上。 他注视着她,温柔地说着:“我明白了,大嫂,这一次我是真的完完全全明白了。” 啊?什么?戴星月停止怒骂,安静地看着井梧桐。 “你真的明白了?” 她不知道井梧桐话里真正的意思,只觉得他的眼神变了,不像当初望着她时那般热烈。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她质疑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她答案。 但井梧桐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一笑,重复着刚刚说过的话:“我明白了,真的。” 戴星月想继续追问,但手机却响了。看见屏幕上显示来电者是爱玫,忽然想起今早佣人告诉她,爱玫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因为碰巧正是做复健,没能接上电话。 她急忙按下通话键,但怪异的是,电话居然断线了。 “怎么搞的?”戴星月立刻反拨爱玫的手机,却没有人接话,只是自动转至语音信箱。 深夜打来的电话总让人感到忧心,尤其是没能和爱玫通上话,戴星月有些慌张“我不知道爱玫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我试试。” 井梧桐接过手机,接连试了好几次,但结果都一样。他安慰着说:“可能是没电了,不会有事的。” 他的话才刚说完,桌上的电话马上响起。深夜寂静中,电话铃声特别响亮,井梧桐迅速接起,只听见爱玫慌张、急促地喘着气说着: “星月,听我说,你最近一定要小心一点!有人一直在跟踪我!我想应该和几天前的访客有关。那天有个自称李先生的人,拿了一百万要我帮他带一个东西给你,因为觉得很可疑,被我拒绝,可是他好像还不死心,你要小心一点,那家伙看起来不像好人,就像以前我们住处后面那些混混。我先说到这里,我还要” 话说到一半便中断。 井梧桐的心立刻凉了半截,心想不知道爱玫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敢吭声,只是紧抓着话筒不放。 戴星月追问:“是谁打来的?是爱玫吗?我要和她说话。” “喔,不,不是,只是打错电话的。”他摇头。 井梧桐并不准备告诉戴星月,因为说了也于事无补,只会增加她的担忧。 那日他在哥哥温室外听见断断续续的对话,此刻想起来还真有点诡异,还有,之前的意外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这或许和他老哥行事风格大变有关,他一定得查清楚。 “大嫂,我要走了,还有些事,你好好休息” “等等!梧桐。”戴星月急忙唤住他“真的只是打错电话?还有你刚刚说的话,我们” 他起身,弯下腰,轻轻地在她脸颊旁吻了一下,没有激情、爱恋,只是温柔、礼貌地点到为止。 井梧桐深深地注视着她。 “这样的结局或许不是我要的,但至少还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 “阻碍?什么意思?” 他没有多作解释,只是趁月色仍明亮的时候,匆匆离开了戴家。 井梧桐连夜驱车赶至爱玫的住处。 天刚蒙蒙亮,街道还被着一层轻纱,顾不了礼貌与否,他急促地敲着爱玫住处的大门,却始终没有人应声。 情况不太妙,他想。退回车子里,正苦思下一步该怎么办的同时,一辆神秘的黑头大轿车在对面路旁停了下来,车内先走出来两名带着墨镜的彪形大汉,打开后车门,拉出一个被捆绑得奄奄一息的女孩。 井梧桐很快就认出那女孩就是爱玫,虽然还有点距离,但透过车窗,他清楚地看见爱玫脸上和身上的瘀伤。 太可恶了!他强抑住内心的冲动。 对方压着爱玫进了门,听见一阵家具被破坏的声音,接下来便看见窗内飘出白烟,两名大汉仓促地从门口跑出来,跳上车,迅速地悄失在街头。 井梧桐立即跳下车,冲进门。 屋内被泼洒了一地的汽油,火焰正熊熊燃烧着,他四处寻找爱玫的踪影,发现她摊在角落。 “爱玫,醒醒” 他轻拍她的脸颊,但她仍然不省人事。井梧桐只好一把抱起她,跳过凌乱的物品,费力地冲了出去。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到处都可以闻到浓浓的烟味,呛得人连连咳嗽。 井梧桐将爱玫放在后座,加快油门一路往医院的方向驶去。望着后照镜,爱玫的住处已被火海包围住。 赶至医院前,爱玫在车上醒了过来,开始大喊大叫。 “停车、停车,快停车!” “我要送你到医院!” “不!听我说” 当爱玫发现救她的人居然是井梧桐时,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使出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爬了起来,紧抓着椅座,喘着气急促地对他说:“快回去救星月我听见那个人说黎子苑是她父亲仇人的女儿他们说要送一份大礼给星月,要将她炸得粉身碎骨,就像整她父亲一样” 第八章 企业管理学、财务报表分析、经济学、商事法、财务金融戴星月一整天被这些有如外星人符号的书缠住,但她一句埋怨也没有,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吐怨言的时候。 骂归骂,她得坦白说,这些书确实让她对企业经营有了初步了解。虽然刚开始阅读时很痛苦,但现在,却有渐入佳境之感,她发现自己还满有商业潜力的,说不定将来真的有本事经营整个戴氏企业。 除了白天既定的复健,晚上和空余时间,她将时间至花在阅读这些书籍上,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张嫂见她如此不眠不休,不忍也心疼起来,每回走进房门一次,嘴巴总也要唠叨一下。 “休息一会吧,天气很好,不出去走走很可惜。” “不要啦!” “咳咳今天休息一天没有关系的,那些书又不会跑掉,我来做好吃的点心给你吃,瞧瞧你这阵子都瘦了。” “还说呢,张嫂,自己的病都还没完全好,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叨念起我来,你还是再躺回床上休息吧。” 戴星月不依,最后弄得张嫂不得不使出强硬的手段。张嫂从她手中将书抢走,再让她坐上轮椅,然后推至景色宜人的后花园。 张嫂以命令的口吻说:“你至少得给我待在这里一小时,等会我会端早餐过来,你可得给我统统吃进肚子里!” 她朝张嫂扮了个鬼脸,难得的笑了,但笑容中还带了分无奈与伤感。 张嫂的霸道让她想起父亲。 过去他也曾这样独断地要求她遵从他的命令,但她总是不从,甚至还大吵,最后常常演变成好几星期的冷战。此刻,她却好怀念那种感觉,多么希望老爸还能像以前一样,站在她面前,对她大呼小叫,指挥她做这个做那个,她绝对不会在回嘴的。 总是这样,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拥有的可贵。 后花园里大大小小的盆栽如往常般青绿,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家的男主人或许已不再回来了。戴星月幽幽地叹口气。这时听见***的脚步声,心想大概是张嫂带下午茶过来,她没有立刻转过头,只是轻柔地说着:“就放一旁吧,我等会儿会乖乖吃完的。” 但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戴星月转过头去,发现身旁没有半个人影。 咦?是她的错觉吗? 虽然是一大早,但她起床也已好一会儿了,不致于神智不清;还是她太过于神经质敏感? 戴星月四处张望,确定附近真的没有其他人,才又将目光转回来。 不一会儿,张嫂端了荷包蛋、吐司、鲜奶过来,再三吩咐她一定要全部吃完,直到她点头保证,才让她享受一个人的宁静。 才喝了口鲜奶,她又听见脚步声,这一次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猛然转过身,却意外看见笑盈盈的黎子苑站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一个绑着金色蝴蝶结的白色盒子。 “啊,子苑!什么时候来的?你不是去了美国?”她惊喜地喊着。 自从上回当了她的伴娘之后,黎子苑就到美国留学去了;戴星月心想可能是学业太忙碌的关系,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子苑的消息,所以现在突然看见她出现,实在令她惊讶了。 “我也是才刚回国。”黎子苑轻盈地走到她身旁“真对不起,不知道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 “别说了,你在美国,怎么可能知道呢!”她高兴地握着黎子苑的手“能看到你我就觉得很高兴了,这一次停留多长时间?上回没能一起好好吃顿饭,这次就让张嫂烧几道好菜,让我们好好聚聚。” 黎子苑没有马上答应,反而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地说:“我等会还有事,今天只是来先看看你。喀,这是我从美国带回来要给你的礼物。” “啊!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我” “哪儿的话,你结婚时太仓促,没能送上好礼,我一直搁在心里,趁这趟回来,我赶紧把补送礼物。” “结婚这件事?啊,你也知道,不过是形式上,又不是真的,你也不必太认真啦。” “喔,不,话不能这么说,那毕竟还是件喜事,别人不送还有话说,我是你的伴娘,不送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她好奇地笑着问:“那我先谢了,那是什么东西?” 戴星月接过来,想将蝴蝶结打开,黎子苑立刻阻止。 “不,现在别开,等我回去再开吧,要不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我们是这么久的老朋友了。” 黎子苑将手按在蝴蝶结上,再次阻止:“我听人家说结婚礼物最好是等到送礼的人走了之后再开比较好。” “真的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一切还是宁可信其有比较好。”黎子苑拍拍她的手背,给她一个灿烂笑容。 戴星月不疑有他,轻轻将纸盒放在一旁的桌上,亲密地拉着子苑的手。 “你对我真好!这阵子我的运气简直背到了极点,还好有像你这样的好友在我身边,不然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渡过这一切” “不,不,星月,我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好,你太高估我了。其实” 黎子苑不能将事实的真相说出来。其实一直在戴星月身旁担任好友角色是有目的,为的就是这个机会。黎子苑的生父和戴耀辉是世仇,因为戴氏企业让黎子苑父亲的企业破产、母亲自杀,所有的小孩全被收养。黎子苑发过誓,总有有一天,她一定要替父亲、母亲复仇。 现在机会来了,另一名仇家找上她,希望能与她合作,但黎子苑却有些犹豫。伤害父母的是戴耀辉,戴星月是无辜的;这段时间的和她相处,黎子苑不自觉地也喜欢上这个朋友。 可是黎子苑并没有选择的权利,所有的计划早在接近戴星月之前就已布她入局,她只是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今天就算不是她来执行,也会有其他人来完成。 黎子苑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显得心事重重。戴星月不解,关心地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你很好,只是我”黎子苑抬头注视着她,紧握住她的双手“星月,我要你知道,有时候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并非出于自愿。” “子苑,你在说什么?” “喔,没什么,我必须走了,还有其他的事在等着我,真的很抱歉不能再多陪你一点时间,我” 黎子苑站起身,匆匆转身,离去前神色慌张,还打翻了一旁的小盆栽;她没有停下脚步将盆栽放回原地,只是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 望着子苑的背影,戴星月想起这阵子的种种,原本认识的朋友都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是她熟悉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自从老爸发生意外,她和井梧寒结了婚之后,她所认得的世界就全变了。 她捧着子苑送来的礼物,因为包装得实在太漂亮,所以她有些舍不得打开。注视了好久,才轻轻地将蝴蝶结解开。 “那是什么?”张嫂进来收餐盘时好奇地问。 “子苑送来的礼物。” “啊?她什么时候来过?我怎么没见到她?这么快就走?怎么不留下来吃午餐,你们不是很久没见了吗?” 张嫂一下子把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 她摇头笑着说:“我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呢?” “随便啦,算了,反正也不重要,先把礼物打开来看看。” 眼前的情景一如电影中常见的温馨画面——一座绿意盎然的美丽花园,白色的栏杆上攀附着绿色藤蔓,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坐在轮椅上,大腿上还覆盖着毛毯,兴奋地捧着一份大礼物,双眼直视着它。 但对井梧寒来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一路上他超速、闯红灯飞奔而来,恨不得所有的交通号志瞬间消失,当他冲进门时,正好见到后花园里的这一幕景象,他的心脏差点停止! “不要打开!”他大声吼。戴星月和张嫂全被他吓着,还没能来得及问话,就见她捧着的盒子被突然出现的井梧寒一把抢过。 他紧抱着它,越过大片花圃,搜寻脑海中很久以前曾学过的掷铅球姿势,尽全力将纸盒抛向空中。 纸盒旋转了好几回才落下,着地时立刻瞬间爆炸。 “砰!”一团炙热火球猛烈燃烧,四周的空气被冲撞开来,井梧寒应声倒地。 “啊!”猛烈的爆炸声与碎片如暴雨般四处迸散,附近的空气被火焰燃烧,火球更加旺盛。张嫂趴在戴星月身上,替她挡去所有可能的伤害,但浓烟呛得她呼吸困难,险些昏厥。 保全人员合声赶至,迅速取出灭火器。 戴星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纸盒里装的竟然是炸弹! 眼前的熊熊火势震慑了她,尤其当她看见井梧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受到了如电击般的震撼,氧气似乎卡在气管间,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想她的心脏就要停止了! “不,不!”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 当戴星月一想到井梧寒可能因此死去,她再也见不着他、听不见他说话,将会永远失去了他便心如刀割。 不行!她不能待在这里,她要见他,她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戴星月推开张嫂,突然站起身,颤抖的双腿毫不犹豫地跑向井梧寒。 “井梧寒”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跑步,她的眼里、她的心中就只有井梧寒一个人,她想尽快赶到他身旁;这个时候,她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情感,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违背自己的心。 她冲向他,跪在他身边,哭喊着说: “快醒醒!醒醒!告诉我你没事!” 戴星月紧紧搂着他,不肯松手。 “不要,我不要这样” 没有人能将他们俩分开,她紧拥着他,直到救护人员赶来,戴星月才松开手让出位置。 “你们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我们会的,请你放心。” 井梧寒被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送上救护车后,戴星月双腿一软,立刻摊倒在地,一旁的张嫂及时扶住她。 “小姐!”张嫂惊慌地叫。 她并没有晕倒,只是惊吓过度,精神恍惚。戴星月紧抓着张嫂的手臂,以几近喃喃自语的声音说:“他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死,不可以,不可以” 井梧寒在病床上醒来,护士刚帮他量完体温血压。 “井先生,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除了四肢酸痛、头痛欲裂,其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伤;他坐起身,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 果然第一瞬间的直觉让他毫不犹豫地跳向大石块背后是正确的决定。 “真是菩萨保佑!” 护士小姐笑着说:“是啊,你真的是命大呢,这种情形可是百年难得一见!除了可能有脑震荡的疑虑外,其他的医生说只要你不会感觉到头晕想呕吐,一切就ok!” “谢谢,我现在觉得很好。” “那就好,等会儿我再请医生过来。” 助理为德一直待在他身旁,当护士小姐离开病房后,他立刻将手提箱里的资料信封递给他。 “这是刚收到的最新消息。”为德说。 迫不及待打开信封,井梧寒意外发现到里面有好几张相片,还有一大叠资料报告,尤其相片里的人今他感到分外吃惊,双手不停地颤抖。翻开调查人员给他的资料,一页页详读,过去这一阵子所有问题的答案全都在里面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激动地说:“为德,马上替我订机票,我要亲自去一趟。” “可是井先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搭飞机。还有,三天后的董事会议,你不能不参加啊,戴氏企业的经营权会在那场会议中决定,怎么办?” “没关系,我撑得住,就怕去晚会太迟。你不必担心,三天后的董事会,我一定会出席的,在那之前,我必须把所有情事都解决。” 在井梧寒的坚持下,为德只有听命行事。 他拔掉插在身上的滴管,换上为德替他准备的衣服,镜中的自己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他知道自己已无大碍;现在已没有任何事情能比他将出国处理的这件事来得重要。 当神色匆匆的井梧桐赶到医院时,井梧寒正穿好衣服准备出院。井梧寒高兴地紧拥住弟弟。 “梧桐,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老哥,你没事吧?”梧桐惊讶地打量着他。“差点没把我给吓死,下次要做这种事之前,可要记得把保险受益人的名字改成我的。” “十颗炸弹也炸不死我的。”他苦笑着说:“护士直夸我福大命大,居然毫发无伤。当然除了我的头发得到理发店让人整理整理外。” 井梧桐望着他额前烧焦的一大块头发,不时还传出焦味,于是掩着嘴偷笑说:“我想也是。” “别笑了!大不了理个平头。”井梧寒拍着弟弟的肩膀“不过我得先谢谢你及时告诉我这个消息,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一想到可能失去星月,那种恐慌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的,对吧?”井梧桐语带玄机地说,眼睛却直盯着梧寒。 井梧寒隐藏自己内心的感情,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不能辜负戴先生的期望。” “除了这个原因呢?” “就只有这个原因。”他斩钉截铁地说。 “都到了这节骨眼,嘴巴还这么硬,我真服了你,老哥!”井梧桐自嘲地说:“真搞不懂你们两个,明明彼此在意,却都要装得毫不在乎。唉,我夹在你们中间当三明治,还真是不好受!” “你在乱说什么!”他避开梧桐的眼神,起身准备离开。“不跟你说了!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我得马上出国一趟,在这段期间,你要帮我好好看着整个戴氏企业。” “为什么?什么事这么重要?至少先去看看星月吧,她一定被当时的情况吓坏了。” 井梧寒停顿了一会儿,有些犹豫迟疑,但很快就被自己的理智与使命感推翻。 “很多事我不能多说,只能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为了戴氏企业,希望你能了解我的苦心,好吗?” “就和之前你想把我赶到洛杉矶一样吗?”井梧桐露出无奈的表情,甚至还有些生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不能每次一有问题总是你一个人承担,我是你的兄弟,你惟一能信任的人,为什么不让我分担呢?就像这一次的事,如果你能让我早点知道,说不定就不会有那场意外,星月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无法走路。” 梧桐认真严肃的表情让他感到欣慰。 “你真的长大了。” “拜托!老哥,我早就长大了,只是你一直都没有察觉。说什么这一次我都不能再让你一个人独自冒险,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一定得留下来,帮我看着”他沉思一会后才决定说自:“星月,我要你帮我看着她,不能再有意外发生。知道吗?” “你终于愿意承认你在意她了吧!”井梧桐严肃地向他提出抗议:“要我留下来可以,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把所有的事情经过全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意外。”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我只是想保护你”“我也只是想保护你啊,老哥。” 梧桐的坚持让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井梧寒无奈地叹了口气“整个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还有,有关三天后的董事会议” 从来不知道等待是如此难熬,就如一把锋利的刀刀不停地刻划着每寸肌肤,刺痛、烧痒,却又无药可医。 她整夜无法入眠,一合眼,那团火球就不断在她脑海中重复爆裂,然后就是井梧寒血流满面的画面,惨不忍赌,犹如一场充满鬼魅的噩梦,刺激着她立刻睁开了眼。 张嫂守了她一晚,清晨后,她坚持要张嫂回去休息。 戴星月站在窗旁,感觉昨天的意外仿佛刚刚才发生,后院的壁墙成了废墟,黑焦的岩石和一旁的翠绿形成强烈对比。 今早警方礼貌性拜访,并告诉她已将子苑逮捕,但目前仍未知她犯案的原因,希望能从她口中多探得一些消息。 但遗憾的是戴星月也是百思不解;她们曾是最要好的朋友,且子苑还曹是她的伴娘,真是情以何堪。 然而更惨的是,她发现自己难入眠的原因是因为井梧寒生死未卜。她好怕再也见不到他,这是她第一次对男人有这种感觉。 这就是恋爱吗? 自己真的如张嫂、梧桐所说的已爱上他了吗?噢老天!那真是她最不愿意让它发生的事。 她极力想压抑自己心里那分蠢蠢欲动的情感,然而当她一看见井梧桐出现,却立刻扔下手上张嫂为她熬煮的汤药夺门而出,激动地朝他大喊: “梧桐,梧寒究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在医院里?他究竟怎么了?现在还好吗?” 看着星月居然起身向他跑来,井梧桐根本忘了她问的问题,他大声惊喜地叫着:“哇!你可以走路了!你真的恢复了!实在是太神奇了!” 他兴奋地冲过去一把抱起她转着圈圈。 “喂,放我下来啦,梧桐,放手!我头晕了!” “实在是太令人高兴了,所以我”他眼里含着兴奋的眼泪“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奇迹的,可是现在” 戴星月无心和他讨论自己是如何恢复走路的能力,她焦急的想知道井梧寒到底在哪里,她要知道他的情况。 抓着梧桐的手,急切地问:“你先告诉我,梧寒的情况怎么样?他现在在哪里?” 她绝对是爱上梧寒无疑了,光看她那双因焦急而黯沉的眼神、满脸的倦容、黑眼圈,昨晚对她而言应该很不好受。井梧桐还真有些吃醋,他从来没在星月脸上看过这种担忧的神情。 如果老哥知道星月对他的这分情,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井梧桐问:“你不是很恨他吗?现在又这么担心他?” “我” 她着急得就快哭出来了,眼泪只满眼眶,成串的泪珠儿在打转。尽管心中充满醋意,但也实在不忍心看她担心落泪,井梧桐不忍心再作弄她——“他很好,没事的。他还说他命大,就算十颗炸弹也炸不死他。” 听见井梧寒没事,戴星月这才松了口气。 “神经病!什么十颗炸弹,乱说话。”她嘀咕地说。 心头上的那块大石落了地,原本慌张的神色也稍稍平缓。她摸摸额前的刘海,双手先是叉在腰间,后来觉得好像不安,随即又放了下来,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抬起头。 “那他人呢?” “离开医院啦。” “为什么不回来?” “他出国去了,一早的飞机,因为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要我来跟你说一声,短时间内恐怕没办法回来。” 戴星月直跺脚! “他怎么可以这样!我” “你要我叫他回来吗?” 她觉得好燠恼,但又不想让梧桐看穿她的心思,只好装出冷漠的姿态,一副无关系要的口吻说:“不,他高兴什么时候出国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刚刚只是知道他平安无事就好,这样戴氏企业就不必付昂贵的医药费了。” “是啊是啊,你也不必成为最年轻的寡妇了。” “喂!我虽然讨厌他,可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我知道,我知道。”他语带神秘地说:“而且我保证你不会有那个机会成为寡妇啦!” 第九章 明天就是董事会召开的日子。 井梧桐追问着为德:“还是没消息吗?” 为德点点头,并从手提箱里拿出一大叠整理好的资料。 “这是井先生出国前交代要给你的。” 带着这些资料,井梧桐来到戴家,张嫂应门,愁容满面。 “你来得正好,顺便帮我好好哄哄小姐,整天没吃多少东西,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戴星月位在三楼的房间门没有关实,井梧桐透过门缝,看见散落一地的书籍与报表,她就坐在正中央,头发挽起,露出修长的头颈,正低着头专心看着手边的一张纸,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有人在家吗?大野狼来了” 戴星月转身看见井梧桐,她立刻笑了“小红帽不在家,你大概走错门了,这里是三只小猪的家。” 不过两天不见,戴星月整个人就像枯萎的玫瑰一样,原本鲜丽的颜色全数褪尽,难怪张嫂会担心成那个样子。 “小猪?我看你才说错了,我看我是来到甘蔗园啦!你最近都吃了些什么啊?瞧你,黑眼圈比熊猫的还明显啦!” “我?”她强显欢笑地说:“很好哇,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这和张嫂跟我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喔!她说你一天吃的东西的份量简直跟蚂蚁有得比。” 她嘀咕地说:“张嫂这个大嘴巴唉,只不过是最近胃口不太好,我想是天气的关系吧,最近的天气阴沉沉的,老让人吃不下饭。”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井梧桐不愿意点破,因为那样做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不过更加刺伤她的心。 他笑笑说:“是呀,这真是减肥的好日子。” “对了,你来做什么?该不会单纯的来看我减肥的成果吧?” 井梧桐将手中的资料袋递给她“这是明天召开董事会时需要的资料,你先看看。” “董事会?” 从资料袋里拿出来的是一分研究报告,以及戴氏企业的财务报表,和一分经营计划书。戴星月不解地看着井梧桐。 “明天你要以代理总经理的身分参加。” “我?”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资料散落地面。 井梧桐替她将所有的资料收拾起来,再次送到她手中。 他严肃凝重、眼神诚恳地望着她。 “所以,我们现在只剩不到二十小时,在这段时间内,你必须了解戴氏企业的财务状况,以及熟读这分经营计划书,好应付那些老家伙。这计划书可是梧寒的心血,主要是为了让戴氏企业不落入他人之手,明天的董事会是个关键。” 戴星月的情绪紊乱,拿着资料的手不停地颤抖,她根本没办法把内容好好看清楚。 “董事会?”她浑身颤抖“他早就设计好要这么做了是吗?” “我不知道。” “他一定是事先就设计好了,我知道,一定是的!”她几近歇斯底里地喃喃自语,口气慌张又愤怒,甚至还有掺杂了无奈。 “不,他有苦衷的。”他语带保留地说。 “他怎么可以这样一走了之?!” “我想那不是他的本意。” 本意?她根本情不透井梧寒真正的本意,从头到尾,他就像个让人猜不透的谜的。 戴星月抓着梧桐的手愤怒地问着:“梧桐,你老实告诉我,他究竟去了哪里?说什么会忠心耿耿地保护戴氏企业,现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去了哪里?还有什么事会比董事会更重要吗?而他居然居然要将这个责任丢给一个他曾经视为无知的女继承人身上?” “星月,请你冷静一点!”井梧桐遵守对哥哥的诺言,并没有把实情合盘而出,他只是冷静地告诉星月:“你不是想将戴氏企业夺回去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最好的机会她在心中重复念着。 “我该谢谢他给我这个机会是吗?” “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井梧桐提醒。 这几天,戴星月发狂了似的拼命读着井梧寒给她的书,希望能从中找到他不告而别的蛛丝马迹,但除了一堆数字、理论外,什么都没有。 有时她觉得好气,气自己为什么甩不开他的影像,气自己为什么不能平稳情绪,但下一秒却又因为想念他而担心得哭了起来。 爱情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低头望着那堆密密麻麻由数字组成的资料,她又能如何呢?还有其他选择余地吗? “梧桐,请帮我一个忙,请张嫂帮我弄三壶咖啡上来,我想今晚恐怕得挑灯夜战了。” 董事会的气氛诡谲。 西装笔挺的老家伙们纷纷交头接耳,眼神锐利,不怀好意。 戴星月在井梧桐的陪同下,拿着拐杖,一步步缓缓踏进会议室,原本喧哗的声音瞬间凝冻了起来,所有人的注目焦点全集中在她身上。 尽管以香奈儿套装作为外表的武装,但她却是紧张得想吐。戴星月在主席位前坐了下来,立刻有人出声抗议。 “公司里难道没人了吗?怎么派一个小丫头出来?” “井梧寒到哪里去了?他要是像个懦夫逃跑也就算了,但至少派个像样一点的。女人?女人能干什么?” “今天的会议将会影响到戴氏企业的未来,可不是来聊聊最新流行服饰款式,或是哪个牌子的香水。” “小姐,你不怕等会儿因为无聊而打瞌睡吗?我打赌你绝对听不懂的。” “是啊是啊,恐怕她连戴氏企业是做什么的都搞不清楚喔!” 这些谈话引得在场所有人哄堂大笑,没有一个人不取笑她,没有一个人用严肃态度看待她。 这可把戴星月惹毛了。 原本她还很恐惧,担心自己会把一切搞砸,但愤怒给了她力量,她一向讨厌被人看不起。 她强忍住这些讽刺话语带给她的冲击,外表仍保持着一惯的平静与严肃,她尽可能不带任何一丝情绪,刻意不在意嘲讽,冷静地回应。 “戴氏企业从事汽车零件制造与代理已经超过二十年,三年前上市,去年的营业额是比前年增加25%,为同业平均值的38。44倍,目前员工数12,467人” 在场与会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没有人料到会从一个黄毛丫头嘴里,居然可以说出如此精准的数字。 戴星月沉稳地坐着,摊开资料夹与手提电脑,锐利的眼神扫视了所有人一眼,然后严肃地开口:“还有谁质疑我的身分?” 一旁的井梧桐暗自称赞,没想到他老哥真的挖到了一块璞玉。瞧瞧底下的那些家伙,纷纷收敛嘲笑的嘴脸,摸摸鼻子不吭气。 一向亲近、支持井梧寒方面的董事,这个时候出了声:“我们对戴氏企业的经营从来就没有疑虑。” 底下的董事们很明显分成两大派;靠走道的那一群,是由一个秃头、戴着金边眼镜的老家伙为首,也是刚刚第一个取笑她的人;对面坐的就是刚刚出声声援她的人,为首者满头白发,年纪看来已不小,面貌威严。 正中央少数的一群,看起来似乎较为中立,但也可能是游移不定的观望者,戴星月马上就意识到:该争取的就是那一群了。 灯光一暗,资料清清楚楚地映射在她后方的白墙上,为镇定自己的情绪,平缓紧张,她轻咳一声,然后以不疾不徐的声调开始叙述经营计划书的内容。 身旁的井梧桐不时传来鼓励的眼神。 一开始,戴星月还有些慌张,声音不停颤抖,还好黑暗能帮助她平缓紧张,就当只是面对一群幼稚园小朋友说话。昨晚猛k的资料还清楚留在脑海中,她有条有理、不慌不乱地仔细解说。 当墙上的资料到最后一张,戴星月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丑,一切都很顺利,她翔实地将所有计划一一细说。现在等的就是观看其他人的反应了。 灯一亮,她并没有得到响亮的掌声。 井梧桐带领的鼓掌也只引起支持派的响应,掌声零零落落,大部分的董事都以质疑的眼神盯着她。 “有什么问题吗?”她鼓起勇气说:“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更进一步解释的?” 反对派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目前全球经济正呈现衰退下滑情势,对于营业额的数字,我觉得太过于乐观。” “零件代理竞争激烈,我们未必能取得优势,就算可以,顶多也只是持平。” “总之,我认为整个经营计划太过于大胆,也太过于乐观。” 会场出现一片不信任的气氛,虽然支持派也不断出声支援,但反对的声浪终究较大。 戴星月感到沮丧,虽然这分计划她昨天才看见,以她微薄的商业知识尚未能自行判断,但她相信井梧寒的判断能力,既然他能写出这分经营计划书,就表示戴氏企业绝对能够做到。 她双手朝桌子一拍! “我有足够的信心,这分经营计划绝对能够实现!” 虽然喊得大声,展现了十足的信心,但在场相信她的人仍只是少数。 她急于拉拢的中间派董事,脸上露出犹豫、迟疑,眼神闪烁不定,不停地与身旁的人咬耳朵、交换意见;毕竟她只是个小女生,尽管她是戴耀辉的女儿、井梧寒的妻子,但她的话显然并未能说服他们。 反对派的秃头一直以高效的姿态盯着她,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小妹妹,你还是乖乖回去抱你的洋娃娃吧,这是我们大人、男人的世界,你不适合在这里出现。虽然你刚刚的说明说得不错,口齿清晰,唱作俱佳,我保证你可以得到演讲的第一名,但并不代表有经营戴氏企业的能力。去叫你的老公出来吧,不要躲在女人背后!女人只适合生孩子、谈情说爱的调剂品,重看不中用啦!” 真是猪头下三烂杂碎一个! 瞧他拿下墨镜,露出一副色迷迷打量她的模样,戴星月真恨不得拿起身旁的手提电脑砸过去。“怎么样啊小妹妹,是不是你的老公跑了,因为寂寞难耐,所以才想掌控戴氏企业!别这样,到我家来,我保证” 她咬牙切齿,忍耐了许久,但还是压抑不了满腔的愤怒。 “闭上你的烂嘴,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立刻告你性骚扰!” 秃头身旁的董事马上提出抗议:“你怎么敢用这种口气跟李董事说话,太不懂礼貌了,看在你年纪轻不懂事得分上,快点向他道歉!” “呸!”她不屑地咒骂一句。 秃头老家伙没有生气,双眼就像个老贼骨碌碌地转着“嘿,王董事,没有关系的,我不在乎,我在意的是戴氏企业的经营。据可靠的消息来源指出,井梧寒人不在国内,听说抛下老婆卷款潜逃,所以人家心情不好,我们应该要体谅;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为了要对所有戴氏企业的股东们负责,我们必须挑选出更适合取代井梧寒职位的人选。” 他的一席话立刻引起骚动!井梧寒失踪的话题引起轩然大波,就连支持派的人也不敢吭声。 其他人连忙附和说:“没错!找出一个足以担任总经理职位的人,才能免除戴氏企业的危机!”“不!你们听我说,根本没有卷款潜逃的事!”戴星月强力反驳:“根本就是道听途说!” “那你说看看,他人呢?井梧寒究竟去了哪里?” “我”她转向井梧桐。 井梧桐只好提出保证:“我敢保证,我哥哥井梧寒绝对没有卷款潜逃,戴氏企业内部营运一切正常,等过几天他就会回国了。” “你的话能信吗?井先生。大家都知道你的业务能力很强,但保证这档事,恐怕还是你哥哥比较靠得住。你应该还记得你曾向十几个女人做过保证,却从来没有实现过。” 反对派的嘲讽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眼看现场就快要失控,戴星月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我可以保证,我保证他一定会回来,” “戴小姐,喔,不,我应该说井太太,你保证井梧寒一定会回来,那指的是多久之后呢?一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戴氏企业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马上上任的总经理,而不是一个月之后才可能出现的总经理。” 她无助地看着现场的董事群“我要怎么做你们才会相信我呢?” 秃头的老家伙说:“除非他现在出现,我们就愿意支持这项经营计划,否则” 四周的空气静悄悄的,所有的人正等待老家伙接下来要说的,但话还没有完结,会议室的门“砰”的一声突然被推开。 奇迹发生了! 就连戴星月也难以置信。 “爸爸” 戴耀辉神采奕奕地走进会议室,除了额头上有道伤痕,脸颊消瘦些外,其他并没有什么改变。他严峻的目光向在座的所有人一扫,最后将目光停在秃头老家伙身上。 “否则怎么样?” 秃头老家伙一看见戴耀辉,当场变成了缩头乌龟,支支吾吾说:“没有没什么戴董事长,能看见你真好,更好我原本以为你现在你出现了,我们当然没有任何异议,也没有其他有关戴氏企业经营的问题,这一切当然都是因为戴董事长” “你以为我挂掉了吗?竟然敢这样欺负我女儿!”戴耀辉瞪了他一眼,豪气地大笑:“哈哈!棺材见到我也得让三分!我戴耀辉回来了,戴氏企业一切恢复正常,陷害我的人全都被关进监狱里了,还开什么会啊,走啦!回去啦!” 反对派摸摸鼻子离去,支持派纷纷向前握手致意,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含着泪水的戴星月抛下拐杖,一跛一跛地冲过去,紧紧地抱住父亲,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感受到幸福。 她高兴地哭了起来—— “臭老爸,你害我担心死了!” “早知道你这么想我,说什么我游泳也要游回来!” 她撒娇地拍打着父亲的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戴耀辉则是担心地问着:“你的脚还好吗?我听梧寒说不过现在可以走了?真是太好了!” “梧寒说?”她愣了一下,眼光四处搜寻。 “是他把我救出来的,如果没有他,我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视线绕过父亲肩膀,她看见了井梧寒,他就站在会议室大门旁,戴了顶棒球帽,但她仍然可以看见他盯着她的火热眼神,就像是黑夜里的火炬。她的心剧烈地跳动,呼吸不自觉加快。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说来话长,不过我们会有好多好多时间说明,现在我们回家去吧!” 父亲再一次亲密地紧紧抱着她,险些让她喘不过气,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然而,她的眼光却始终停在井梧寒身上,仿佛一移开目光,他就会消失不见。 他们一起回到戴家,但心情却已完全不同。上回戴星月的意识模糊,这回心情却异常紧张。父亲与司机在前座兴奋的聊开了,她不知道该和井梧寒说什么,而他也始终保持沉默,两人犹如陌生人一般。 戴星月不时佯装欣赏风景偷瞄着他,只见他紧闭双眼,仿佛累坏了,正在闭目养神。 觉得面对她难堪吗?还是真的累了? 她不知道答案,只觉得整颗心都悬在他身上,心里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却不知道从何开始。 听见戴耀辉平安归来的俏息,戴家早已涌进众多道贺的人群,将客厅挤得水泄不通。戴星月看见这些人,脸立刻垮了下来,有些不悦。 当她看见井梧寒也有相同的反应时,却忍不住掩嘴偷笑。原本以为没人知道,但很意外地居然被他瞧见,两人互看一眼,井梧寒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 他们很有默契地各自走开,井梧寒到厨房绕了一圈,与张嫂和其他人聊了一会后便离开,戴星月回到房里,香奈儿套装让她快透不过气来,换了件舒适的衣服后,缓步下了阶梯,两人不约而同在后园相遇。 好巧! 这时她真的相信,在某些时候,他们的确能够心灵相通。 两人站在相隔不到几尺的地方相互凝视,若说这两人心中没有爱意的望着对方,那就是瞎了眼。然而骄傲的两人,始终没有人愿意先开口承认。 井梧寒看见她有些惊讶,但仍以保持距离的礼貌性语气说:“很高兴看见你的腿恢复了。” “谢谢,托你的福。”她拘谨地回答。 “不客气。” 还是那么规矩的回答,她不免有些失落;原以为井梧寒会像他弟弟那样,欣喜若狂地紧紧拥抱着她,抱着她发狂般的绕圈子,但他还是老样子,保持一定的距离,站得远远的望着她。 若真不愿与她接近也罢,但偏偏他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火炬,让她无法不去在意他。此刻她更加确定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也和她一样?女人的矜持让她难以主动开口,于是她选择了最平常的对话。 “我该怎么谢你?” “为什么要谢我?” “谢谢你替戴家所做的一切,我父亲把所有经过都告诉我了,要不是你聘请侦探察访他的下落,然后又将他从被软禁的地方救出来,他这辈子大概就看不到我了。当然更要谢谢你,让我了解父亲对我的重要性。” 井梧寒注意到了,戴星月注视他的眼神与以往不同,不再锐利、充满怨恨,浑身是刺的防卫也消失了,他很高兴她有这样的改变,但他不希望让她觉得她该付出什么。 “你能了解就好。”井梧寒摇头苦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戴家对我有恩,我不过是回报罢了,不需要太介意,你也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父亲。” 井梧寒不知道出自他善意的话语,像把锋利的剑刺进她胸口,让她感到推心的刺痛,他无疑是要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戴星月一直以为井梧寒在意她,但现在又不确定了。 “我知道我父亲在你心中的分量,但我还是要感谢你,知恩图报,这应该是做人的基本不是吗?”她说。 他以为她应该开怀大笑,但她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双眼黯淡无神,脸上有着一股淡淡的忧愁。 她在烦恼什么?井梧寒心想,父亲平安回家、戴氏企业又重回戴家掌控,她应该开心才对,他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看着她眉头深镇,他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只想告诉你,我不会要求戴家给我任何报酬的,从一开始我就不曾想过。”他说。 她知道,就连这个“戴家女婿”的身分他也不会眷恋,一想到此,不禁觉得自己还真悲哀。 戴星月满腹沉重的失落感,她转过身,看见那日爆炸的围墙、烧焦的草地都还在,想起那日情景,心中感触良多,伤感不已,出神地凝视着这些景物,浑身不自觉地颤动。 井梧寒注意到了,很想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但手才伸至半空,却又缩了回来。 “那天把你吓坏了吧?你一定不曾见过爆炸,爆炸的威力真的很吓人。” “我是被吓坏了,但不是因为炸弹。” “啊?”他不解。 “是因为你受伤、昏迷不醒,把我吓住了。”戴星月说。 那天的事井梧寒根本不记得,当然更不可能知道戴星月哭着紧抱着他不放的事,他讶异地说:“不会吧?我以为你恨我。” 我怎么可能恨你呢? 戴星月深深地注视他,心中一时涌上无数想对他倾吐的感情,但强烈的自尊心让话到了喉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万一他当她的告白是个笑话,当场嘲笑她怎么办? 她不敢将心赤裸裸地瘫在他面前,骄傲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做。 戴星月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我怕你伤重不起,戴氏企业可得付庞大的医药费、赔偿费,那让梧桐给赚到了。” “说的也是。”他装作毫不在乎地笑了起来“我也不想便宜了那小子,成天就只会给我找麻烦。” 接下来戴星月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安静地站在他身旁。井梧寒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两人就这么并肩站着。 大厅外喧闹的声音没有断歇,与这里的寂静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久,乌云占领了天空,开始飘散细微的雨丝。 “啊,雨!”她伸出手,立刻感觉到细绵绵的雨丝。 井梧寒准备走回庭院走道,却发现她仍然站着。 “走吧,等会儿可要下大雨了。” 戴星月慢慢转过身,望着井梧寒,他的头发占上了小水珠,微风一吹,头轻摆,煞是好看。而他担心的眼神更让人心动,她好想被他的手臂紧紧抱着,哪怕只是一下下就好,一想到或许今后不再有机会让他们单独相处,她的心瞬间纠结在一块,隐隐作痛。 不想离开,不想就此分别,更不想让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曾留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戴星月扔下拐杖,冲向他,没有任何犹豫,张开双臂紧抱着他的脖子,让自己的唇贴上他的。 顾虑没有了! 骄傲消失了! 她只知道她想吻他,如果不这么做,日后一定会后悔。 吻是世界上最奇妙的动作,当两人的双唇紧紧密合,就会释放出某种难以分解的化学成分。 他们都感觉到了,那股强烈热流从脚底迅速窜升到头顶,体内的烟火正在释放,让人地转天旋。 井梧寒从被动转为主动,他的手紧紧拥抱着她,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情感,尽管她的行为可能只是一时的激情,也可能是心存感激之下的弥补动作,但他的大脑已无法再思考了,他将所有的顾虑全抛开,深深地回吻着她。 戴星月万万没想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她先是有些吓到,但很快就沉浸其中,陶醉在两人世界里。 啊,他一定也爱着她!从他深情激动的吻就知道,那是骗不了人的。戴星月觉得感动,手指缓缓下滑,触摸着他的脸颊、头发、耳朵双手可及的任何一处。熊熊火焰在她体内燃烧,不自觉地让自己的身体向他贴近,想与他融成一体。 天空飘着如羽毛般轻柔的雨丝,轻轻落在他们头顶上,冰冷的雨水无法浇灭他们之间燃烧的热情;除了对方,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介入他们之间。 两人过于投入激情拥吻,以致没有察觉急于寻找女儿的戴耀辉走了进来,尽管井梧寒是他的得力助手,但对眼前这一幕,他还没有心理准备。 戴耀辉整个人被震住了,满腔的怒火燃烧着。 在他眼里,女儿不过还只是个小女孩,让他撞见与男人接吻,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 戴耀辉冲过去,狠狠地将他们拉开。 他指着井梧寒怒吼:“你不是说这桩婚姻只是权宜之计吗?还是别有用心?你说,你还对星月做了什么事?!你和他发生关系了吗?他还只是个小女孩,你怎么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对她” “爸!你误会了!”戴星月根本拦不住戴耀辉。 “我真是看走眼了!我真宁愿你没把我救回来!” 无论戴耀辉如何辱骂他,井梧寒一句解释也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选择沉默。一旁的戴星月焦急地跳脚!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爸爸,我已经成年了,不再是小女孩了!” 戴耀辉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根本听不进解释。 他暴跳如雷、咆哮地对井梧寒说:“你当初要我答应你离开戴家,我始终不愿意,现在你可以如愿了,从现在起,你再也不是戴氏企业的总经理,你可以随心所欲的离开了!” “爸!你疯了?!你怎可以如此残忍?是他把你救出来的,而且” 眼看父女俩就要吵起来,沉默已久的井梧寒不能不开口说话,他不希望因为他而造成父女再次纷争。 井梧寒没有太大的愤怒或埋怨,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他想做的已经完成,他淡然地说:“无所谓了,戴先生,随你如何看待我,但我仍然要说谢谢你。星月,再见了,祝你幸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她手掌上,注视她许久许久,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话也没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以为你爱我”她企图挽回井梧寒,但他还是走了。 戴星月的心碎成一片片! 第十章 推开父亲,戴星月冲回房里,将自己埋在棉被里不断哭泣。中间有人敲她的房门,她根本不理会,整个枕头全被泪水沾湿了。 “走开!离我远一点!” 不知道哭了多久,屋外转为暮色,房里像是笼罩在黑幕下,她的双眼浮肿、头疼欲裂,这时才想到那信封的存在。 颤抖的手将信封打开,里面装的是事前就写好的离婚协议书,她的心一震,鼻一酸,眼眶立刻又涌上泪水。 井梧寒已经签好名,只要戴星月再签下自己的名字,他们的婚姻就告结束,比先前约定的日期提早了好几个月。 他早就想好要这么做了?难道他对她一点也不留恋吗?为什么他不能自私一点呢?难道那个吻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吗? 戴星月心中有好多的疑问,但都没办法得到解答。 纸张从指尖滑落,她痛苦地闭上眼,向后一摊,整个人虚弱地倒在床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有人敲门走了进来,听脚步声,戴星月知道那是父亲。 她说:“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知道。” “能不能让我自己静一静?” 若换成是过去的戴耀辉,他绝对会以命令的口气要她起身面对他,但此刻他却只是站在她身旁,以惭愧的口气说:“星月,我是我误会了,张嫂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 她感到灰心。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迟了吗?伤害已经造成。” “那都是因为我关心你、在意你,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星月,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是你母亲惟一留给我的宝贝,我” 戴耀辉说到伤心处,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听见啜泣声,戴星月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睛坐起身;她从来没看过父亲流泪,她一直以为他是铁人,永远都不会感到难过伤心,原来那都只是伪装。 她看着父亲,自己也不自禁地潸然落泪。 戴星月也瓦解了—— “我也不是故意要处处反抗你,我只不过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是温室里的花朵,老爸,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懂得照顾自己、分辨是非,不需要你再替我担心。” “我心里其实很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因话怕怕失去你你在会议上的表现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你是真的长大了,不需要我的保护了,所以当我看见你和梧寒我想我的反应的确太过激烈,对不起。” 这是父亲头一次向她认错,戴星月感动的哭了,她抱住父亲—— “我们还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的。” “但是你和梧寒呢?”他抬起头。“我刚打过电话去道歉,但他的助理为德说梧寒已经离开了。我该怎么弥补呢?” 听见梧寒离开的俏息,戴星月瞬间心慌起来。 “离开?他要去哪里?” “论德说梧寒没有说,只是拾着一个背包,独自走了。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现在我想起当初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我从绑匪手中救回来,而我居然这么对他我实在很后悔。” “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不可以” 戴星月抓起拐杖,跌跌撞撞冲出房门,父亲连忙劝阻:“你要去哪里?” 她语无伦次地说:“我要去找他!我不准他离开!我还有很多事要跟他说,他不可以就这样走掉,不可以”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你现在还需要人照顾,怎么去找他?”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定得找到他。爸爸!我爱他啊,这辈子我再也不可能如此这样爱一个人了。” “不行,我不放心让你出去,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去哪,这个城市这么大,到处充满陷阱” 她摇头,固执地说:“就算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也不愿就这么呆坐在这里。我想通了,我的人生应该由自己去争取,过去我已经错过好多次机会,现在不能再错下去了。” “那么让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欠他一个道歉和一个感谢。”他说。 戴星月点点头,感激的看着父亲。 井梧寒没能亲耳听见戴星月深情的话。 他买了一张单程火车票,背负着简单的行囊,准备一个人去旅行。没有目的地,也没有任何计划,只想离开这个城市。 万万没想到星月居然也爱着他,这太令井梧寒吃惊,也让他退却了。不是不爱她,而是感到恐惧。 对星月的爱越来越强烈,这点让他很担心,他深怕自己会从此深陷下去而无法自拔。这样的结果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如果继续顺其自然发展下去,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爱情实在太可怕了! 它可以让一个人完全失控,失去理智、失去思考能力,也可能失去未来,他不能让自己沦为爱情的牺牲者。 至于星月,或许他的离开能让她的感情冷却,距离能让她更看清自己,或许那个吻只代表一时的迷惑,因为感恩而以为自己爱上了他。 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人,怎么可能相爱呢? 火车轰隆隆地进了山洞,再次恢复光明时,出现在眼前的是茂密的树林,他的心中涌上一股冲动,仿佛被催眠似的下了车。这里一定长了许多蕨类植物,于是他朝森林走去,尽管一路都是天雨过后的泥泞。 戴星月准备离开戴家的那天,井梧桐特别赶来送行。 “真的不再考虑留在戴氏企业?老实说我觉得你很有潜力,如果我们联手出击,没有人会是我们的对手。”他不舍地说。 “这件事我考虑得很清楚,也心平气和地跟我老爸长谈过,他决定让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哈!是小魔鬼群里的大姐头吗?” 她笑了。 “是啊,看看我如何锻练出金刚不坏之身!” 虽然戴星月脸上充满笑容,但怎么也掩饰不了眼底的落寞。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尽管肉体的伤已完全快复,但却唤不回往日的笑靥。 为此,井梧桐有些难过。 “是因为我老哥的关系吗?你也想逃离这里?” “不不,梧桐,你不要误会,和他没有关系,我只是更加确定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而他让我相信自己绝对有能力做到。” 他惭愧地说:“可是我还是觉得很抱歉,没能找到他。” “你尽力了。”她叹了口长气“如果他真的不想让任何人找到,无论我们多么用心,也不可能找到的。” “对,他的作风一向如此。只是”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并不想强求任何事情,如果他真的对我有感情,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虽然井梧桐对这一点把握也没有,老哥这次的离开和他昔日作风完全不同,他也不知道老哥心里在想什么,但为了安慰星月,他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他是爱你的,只是他对爱惰一向抱持悲观态度,等他想通了,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她拍拍他的手臂“谢谢你,梧桐,你总是懂得如何安慰我,我当初没有看走眼,你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相信爱玫有你的照顾,一定很幸福。” “希望她也能这么觉得喔!”井梧桐做了一个鬼脸“我真的是遇上克星了,这还是托你之福呢!” 虽然他嘴巴埋怨,但口气却甜蜜得不得了,她早就知道梧桐和爱玫一定是绝配。 “我就说吧,认识我,是你三生有幸!” 井梧桐扮了一个更夸张的鬼脸“天知道喔!” 佣人已经将所有的行李都拿了出来,戴星月再一次向他告别:“好了,东西部到齐了,再不走真的会赶不上车。” “要不要我送你到车站?” 原本还在公司开会的戴耀辉不知什么时候也赶了回来,一进门,立刻大声嚷嚷反驳井梧桐的话:“嘿,小伙子,这位年轻美丽的小姐已经有专属司机了。” 看见董事长居然出现,井梧桐很意外。 “啊?真的吗?” 戴耀辉指指自己“你不知道她早就名花有主了?” 戴星月看见父亲特地赶回来,感动得眼眶湿湿的,她撒娇着说:“老爸,你不是说今天有很重要的客户要来吗?” “喔,连业务经理都可以跷班出来,我这个做董事长的难道不可以跷班吗?” 她紧紧拥抱着父亲“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把课程读完的,等我把剩下的学分都修完,你可要帮我当上戴氏企业幼稚园的园长喔!” “那还有什么问题!我已经请人开始画设计图了,过一阵子就可以重工,差不多等你读完课程,我会给你一个崭新的幼稚园。但是临走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好好照顾自己。如果等我下次见到你,要是你变瘦了,或是把身体搞坏了,你就准备在幼稚围当清洁工喔!” 戴星月感动的再次拥抱父亲“我会的。” 一旁的井梧桐张开双臂,也想得到她的拥抱,戴耀辉却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意味浓厚地说:“小子,可别想占我女儿的便宜!” “啊,是,遵命,董事长,我只是” “快回公司去,跷班时间太长了,可是要扣薪水的!” 戴星月笑着看两人的斗嘴“老爸、梧桐,我建议你们可以组一个新劳莱与哈台双人相声,或是铁狮玉玲珑第二代,收视率一定不错喔!” 一年后。 戴耀辉果然遵守承诺,为女儿盖了一间幼稚园,专门为戴氏企业员工的子女们所设计的,一个个像小山丘的屋顶,色彩鲜艳、卡通图案的围墙,宛如花园的庭院,以及新颖的游乐设施。 开学前还开了个庆祝party,邀请所有戴氏企业员工参与,戴耀辉也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地向大家介绍她的女儿戴星月——未来的储备幼稚园园长。 赢得众人掌声的戴星月却觉得有些难以适应,毕竟她不像父亲,惯于在众多人前发号施令。 “星月,还好吗?脸色好苍白。”爱玫关心地问。 “啊,是粉饼颜色太白了。不过面对这么多人,还真的有些吃力,看来迈向园长之路我还得多多学习。” “是呀,瞧瞧我们现在的园长,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一面,简直就像幼稚园里的红牌交际花。” 戴星月赶紧把爱玫拉到一旁“喂,小声点,我老爸可是费了一番唇舌才把她请来的,可不能又让你把她给气回去。” “是是最那就喝杯酒吧,那会让你的气色好一点,等会儿可还有你忙的呢。” “不,”她挥挥手,拿了杯热咖啡“我还是喝咖啡好了,爱玫,我想出去透透气,有事再叫我,好吗?” 爱玫笑着用童子军的敬礼姿势:“是的,连命,未来的园长大人!” “乱开我玩笑!”她偷打了下爱玫的屁股“等梧桐回来,我就向他告状!” “救命喔,不敢了不过,到时候是谁求饶就不知道喽!” 在热闹的开场过后,大家的热情实在让戴星月招架不住,不断地微笑、握手,肌肉都有些麻痹了,趁着空档,所有人都在舞池里跳舞之际,赶紧一个人偷偷溜出去透气。 井梧桐寄了个简讯给她,说是因为出差身在国外,所以未能前来祝贺,但仍然衷心祝福她一切顺利,并且还神秘地表示会送一个特别的礼物过来。 他指的应该就是花吧? 戴星月并没有想太多,今天一大早,整座园里都是鲜花,而且还有专门署名的,不过这一次鲜红的玫瑰是给爱玫的,而她的是小了一号的百合。 梦想就要成真了! 回想起一年前的自己,大概怎么样也料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她端着咖啡,靠在墙角,还可以感受到透过墙壁传来的震动,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那种感觉真好!虽然心中明明是高兴的,却又莫名地叹了口气。 她想,或许有所得就必有所失吧,人生不可能十至十美。 正当手中的咖啡喝尽,想走回热闹的人群中时,伫立在园外的一个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他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背影好熟悉啊,不会是不,不可能吧?但又好像是 她向人影靠近,每当接近一步,心跳就越快。 当人影转过身来,那双总在梦里才见得到的眼睛真实地出现了,戴星月忍不住捂着嘴惊呼:“啊!”他就站在那里,脸颊有些消瘦,理了个大平头,身上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和过去总是一套西装的他完全不同,似乎年轻了许多,精神焕发、神采奕奕,面带笑容。 她不是在做梦吧?她拍打了好几下自己的脸颊,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因为这样的场景过去总是在梦里才会出现。 “星月,”他开口说:“我回来了。” 不是梦,不是梦!戴星月大口吸气、喘气,她情不自禁向前走了几步,当井梧寒向她伸出手,她却犹豫了。 “噢,不,我不知道” 她摇头,不敢再前进一步。 井梧寒可以体会她的胆怯与犹豫,像他这样突然消失一整年,无消无息,然后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当然会给她很大的震惊。 他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是否依旧,梧桐除了告诉他今天的庆祝会外,什么都不肯说,于是他只好自己来问问她,想知道她是否还爱着他,哪怕是会碰了一鼻子灰,或被众人取笑,那都没有关系,因为都是他咎由自取。 噢老天!今天的她真美,他好想将她紧拥在怀里,好想告诉她自己终于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花了一整年的时间研究森林中的蕨类,但事实上却从来没有一刻不想念星月。 井梧寒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明白自己浪费了许多时间,都是那该死的骄傲自尊! “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他低声下气地说。 戴星月哭了,莫名其妙地哭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气还是感动,应该气他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还是因为看见他回来而感动?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再离开呢?”她哽咽着说。 井梧寒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抱住,激动地说:“我不会再离开了,花了好长的工夫才让自己到这里来,我是傻子,我是笨蛋,我是最愚蠢的人,但是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不知道” 他再次吻着她,戴星月很想开口说话,却说不出来,他的抚摸、拥抱,完全迷惑了她的心思,她觉得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闭上眼,仍然无法避开昏眩,她听见自己和他的心跳声、呼吸声,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和以往在梦中的感触完全不同。 她仍然爱着他,尽管一年过去,这分感惰仍然没有改变;戴星月不再疑惑了,她饥渴地回吻他的唇,想将过去一年来的缺憾弥补上。 当戴星月的双唇开启,激情地反应着他的吻,井梧寒感到欣喜,噢!感谢老天,她对他的爱还在。 他懊悔地说:“原谅我。” “嘘,不要再说了” 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 原以为自已对梧寒的激情已经淡去,但没想到那只不过是被暂时隐藏起来,如今那股力量又重新回来,但还是有些许不同,这次更加强烈,更具意义,她想,等待是值得的。 她笑着抚摸他的脸颊,仔细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比过去更加清澈明亮,眼神也更坚定。 他们沉默地相互凝视着,井梧寒的手悄悄地来到她头后,轻轻地摩掌着她的颈项,但眼光始终不曾移开过。 “我相信你,梧寒。” “谢谢。”他吻了下她的手臂,眼光仍停在她脸上。 很多时候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眼神的交流、肢体的碰触,还有所谓的“心有灵犀”就能让彼此的心交换。 梧寒再次低下头亲吻她的唇,他将她紧紧搂住,贴着他的整个身体,两人甜蜜的接触迅速弥补了这一年来的空隙。 爱玫从屋内走出来,正准备将星月唤进去,因为party进行到最高潮,要请未来的园长致词。 一出来,却看见意外的这一幕,她高兴的跳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 爱玫看着紧紧拥抱的两人,而那两个人眼睛里也根本没有其他人存在,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冲回屋子里,她拿起麦克风,兴奋地嚷嚷着:“请大家到园外去,有个惊喜正等着大家呢!” 所有的人全都走了出去,意外地发现相拥的两人,甜蜜地相互凝视着对方;知道这段历史的员工们,全都感动得鼓掌欢呼。也在一旁观看的戴耀辉,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太好了!” “好耶!” 发现自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戴星月害羞地将脸埋在井梧寒胸前,他张开手臂环抱着她。 一个不明就里的来宾,一头雾水的问:“戴小姐,请问他是谁?” 戴星月娇羞地抬起头凝望他,然后甜蜜地回答:“容我向大家介绍,这一位是井梧寒,我的丈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