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爱夫君》 楔子 带着一丝冷意,秋风轻轻地吹动慕容羽淡青色的衣衫,温柔地抚着自鬓角垂下的小撮秀发。“喔,人真多。”慕容羽张着灵动的大眼,一边闪过人群,一边自言自语。打小她就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也不喜欢人群,因为只有她才了解自己异于常人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 仔细算来,这次是慕容羽第一次出远门。偌大的家业一夕间垮了,没有奴仆随侍在侧,凭着信念,慕容羽一个孤弱女子终于来到华北平原。丧父之痛没有将她打倒,因为她一向是以一种淡然的态度面对情感。 “兄弟,请问”慕容羽靠近一家卖面食的小铺子。或许是今年的收获不如往年,或是铺子的面食口味不佳,小摊子旁只是可怜兮兮地站着几个人。 “问什么问,没看见我正忙着做生意。去去要问什么问别人去,别妨碍我做生意。”老板一听慕容羽不是上门的客人,那张被晒红的老脸顿时垮了下来。 “没空?”慕容羽搔搔头不以为意的离开,嘴里仍嘟嘟嚷嚷的念着。“可是你明明很闲呀。”她不会看错的。明明看了好久才选定一家生意最、最、最清淡的铺子,但老板却推说没空!要不是为了找“离燕山庄”她才不会一路从江南追到华北平原。 “算了,问问别人吧。” “老伯。”慕容羽叫住迎面而来的老先生。 “小子,什么事?”老者仔仔细细地打量慕容羽的眼眉,这年头要在街上找个男生女相的娃儿可不容易。 细细的柳眉、白皙的皮肤、一点朱唇、秀气的五官和娇弱弱的气质,简直比达官富户里豢养的小倌还更讨人喜欢。 虽然女扮男装已有些时日,慕容羽显然还不习惯“小子”二字。 “叫我吗?”慕容羽水汪汪的大眼不解地打量眼前的老者。 “对对叫你呢。”啧,这声音简直和大姑娘没有两样,又轻又柔,震得人浑身酥麻。 “叫我?” “对。”啧啧,连这眼眸也不染俗尘的清澈,简直像潭青碧的湖水。“是你先叫住我的。记得吗?”“喔,我想起来了。”慕容羽轻拍了一下额头。她老是这样少根筋似的忘东忘西。“跟您打听‘离燕山庄’呢。不知老伯听过‘离燕山庄’吗?” 她记得父亲的书信上写的正是“离燕山庄”四字。虽是十年前的书信但仍被保存的完好无缺,没有一丝水渍。“离燕山庄”四字应该错不了。 “‘山庄’?你瞧瞧,华北平原土地平旷,别说是山了,连一座小丘都没有。没山又何来山庄?小兄弟你没问错吧?”老者以“这个人怪怪”的眼神打量着慕容羽。 “喔,我又忘了。‘离燕山庄’是在江南的旧名。离燕山庄散了后,离伯伯一家迁到华北,自然不能再叫‘离燕山庄’了。”慕容羽又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对老者盛着惋惜的眼神毫不在意。 “小兄弟你你还好吧?”换做是别人,老者肯定一走了之,但是对着娇弱无援又似乎有一点失忆的慕容羽,他就是狠不下心。虽然满头二毛,但爱看美娃子的天性怎么样也去不掉、改不了。 慕容羽又喃喃自语了好半天,才理清思绪。 “老伯,您听过离凯飞吗?不然离绪飞也行。”或许离伯伯作古了也不一定。念头一转,慕容羽忆起离凯飞的独子——离绪飞。 “小兄弟到华北寻人依亲吗?” “嗯。”慕容羽确实是到华北来寻离伯伯一家。书信中只提及离家和慕容家交情甚笃。虽已是十年前的事,但在被众人拒绝后,离家无疑是慕容羽最后的希望。凭着旧情,离家一定肯借点小钱让慕容家重新开始。 “呵叼,好。小兄弟你听仔细,顺着这条路直走再左拐,第一家朱漆大门的气派宅子,就是你要找的离家——华北的第一大首富。”呵呵,这个亲依得真不错,一依就依上华北第一大首富。 离绪飞和慕容羽一样是十分出色的男人,不同的是一个阴柔,一个阳刚,阳刚之中还带着惟我独尊的气势。“离”家的“男人”真如外传,没有一个不出色。 “多谢。”谢过老者,慕容羽缓缓踏着步子向离家前进,浑然不知将遇上比鬼魅还可怕的男人,一个对她只有满腔恨意的男人。 第一章 “爷。”天福轻声叫着背对着自己的高大男人。透过高壮身躯射出的烛光在离绪飞周身围成一道金边,将他衬托得宛如神将。 “爷。”天福畏惧地又轻唤了一声。明知主子爷做事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但这件事缓不得。 椅子上坐得挺直的男人将头自帐册抬起。粗黑的浓眉、刀削斧凿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不知迷煞多少待嫁女儿。 “天福,这事还要我再提醒几次,你才不会再犯?”离绪飞打了折子的浓眉显露他的不悦。工作的时候他要求绝对的专心,不容任何人打扰。向来坚持完美的性格不容挑衅。 “爷”天福一听见离绪飞微怒的讯问,结巴得更严重。平常时候他一向是辩才无碍,但惟独在主子面前算了,不提也罢。 “回答我。为什么又犯禁?”离绪飞随手将看完的帐本搁在一旁,语气还是一样的森冷、咄咄逼人。 “有有要事。” “是吗?”离绪飞眯起眼,回想上一次天福口中的“要事”是啥。“是柳小姐又闯入禁区撒野吗?”柳伊婷——及着父亲柳思袁和他一点微不足道的交情,行事毫无分寸的女娃。 “轰出去。”离绪飞向来不把柳思袁放在眼里。又怎会在意柳伊婷的面子挂不挂得住?反正,两人的婚事只有柳家一头热。成不成亲?和谁成亲?离绪飞向来不放在心上。 “不是,柳小姐回家了。”被离绪飞训了一次,天福也明白柳伊婷根本举无轻重。被赶了几次,柳伊婷早就识相的回柳家,不再待存离府丢人现眼。 “什么事?”离绪飞忘了她并不意外。对柳伊婷,他一向只有应付,从没用过心。 “江南慕容的慕容羽求见。”老爷在世时和慕客家的恩怨他是知道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冒着被爷刮的危险入书房通报。 “江南慕容?”放下嘴边的茶杯。 是他吗? 除了慕容桦,离绪飞再想不到别人。但是依他的性子,没有理由在十年老死不相往来后还有脸来离家。 “慕容羽公子求见。”慕容羽三字也让天福联想到老爷的仇人慕容桦。但这两人可有关系? “慕容羽?” “爷不认识吗?是否要轰出去?”或许是他多心。慕容羽可能只是另一个想来白吃白喝的高级叫化子。 “不,让我会会他。你要他等会,我一会就来。” ?  ?  ? “哇!好大、好气派喔。”慕容羽低呼,睁着图眼看着挑高的大厅,一张小嘴甚至忘了合上。“比家乡的宅子大得多。” “公子。”奉茶的丫环轻唤一声,明目张胆地打量慕容羽。 “嗯?”慕容羽不明所以的被人唤住。 又是一个痴痴打量她的人。为什么?她脸上有脏东西吗? “您的茶。”真是个好看的男人。虽然瘦弱些,但那副均匀的骨架比起自己的不知好上几倍。光泽有弹性的皮肤甚至没有一点瑕疵。 “谢谢。”被丫环看得不好意思,慕容羽有技巧地以衣袖擦脸。“你有事吗?”在江南的旧宅里,丫环从不曾这样看她。 慕容羽美则美已,但随侍的丫环知道她非男儿身,自然不会拿女人看男人的眼光看她。美得像女人的男人自然比美女吃香得多。男人爱,女人也抢。 “没有。”丫环的两脚像是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 “翠儿,下去。”刚进入大厅,天福就瞧见翠儿调戏慕容羽。那一张麻脸几乎黏上慕容公子那张美得过分的小脸。 “福总管?”翠儿回过神,不情不愿的移开半步。 “下去。”天福皱眉。他不喜欢翠儿那副失神的样子。 “福总管”虽是离府的总管,天福事实上大不了翠儿几岁。“我不想走。我想留下来伺候公子。”非关男女情爱,翠儿对慕容羽有说不出的好感。 “不想?”音调拔高了几度。“这里由不得你不想。”天福对翠儿喝道。 “你吼我?”和自个儿一同长大的天福从不曾吼她。 “我我”天福又结巴了,为自己的失控不解。 “你什么你?讨厌,天福最讨厌了。”翠儿一个旋步,转身离去。 “翠”算了。就算追上去,一时间翠儿也不可能原谅自己。天福没忘记离绪飞交代的事,和翠儿的事只得缓缓。 “慕容公子,我家主人请您稍后片刻。他一会就来。” “嗯。麻烦你了。”离绪飞早来晚到她一点都不在意,正好利用时间好好打量离府。到时候开口借钱才有分寸。 借的少,还要去向别人借。借的多,不免强人所难。一定要借得恰到好处,才能尽速赶回江南让婉姨继续过好日子,安心养病。这是慕容羽惟一能替父亲做的。 天福前脚才迈出大厅,慕容羽不安分的小屁股就离开绒椅四处逛逛,不时发出惊呼。慕容桦不是个尽责的当家主子,不事生产、对女儿亦漠不关心,家产没几年就败光了。因此慕容羽虽生于富户之家,但奇珍异宝没见过多少,也没有多少大家闺秀的风范,甚至纯真得有点蠢。 “哇这是什么?”慕容羽伸出嫩白的食指拨弄奇形怪状的收藏品。 离绪飞听到大厅里传来的阵阵惊呼,目睹一抹淡青色的小身影在偌大的厅堂里乱窜,不由得在大厅门口停了下来。 这女人是谁?慕容“公子”? “爷?”天福不是个矮小的男人,但是站在离绪飞身后却显得有点渺小。 “爷?”天福又唤了一声,拉回离绪飞的思绪。 该死,他竟然贪看那抹人影看到发呆。故意忽略自己的反常,离绪飞迈开大步走入厅里。 “慕容公子。”离绪飞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慕容羽一跳。 “呃,离伯伯好。”慕容羽小媳妇似的赶忙坐回椅上,并拢双脚,不敢稍动一下。 离绪飞飘给天福一记“这人怪怪的”眼神,而天福则连忙耸肩撇清关系。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慕容公子的怪异绝对和他没关系。 “奇怪,离伯伯好年轻。”慕容羽没注意到主仆二人的眼神交流,兀自喃喃自语。 “慕容公子。”看来看去,离绪飞丝毫不觉得慕容羽是男子。明明是个娇俏俏的佳人。 “在。”不知道为什么,离绪飞的迫近和轻唤让她好紧张。 “我们见过?”离绪飞微眯着眼打量慕容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 “没没有。” 慕容羽的回答离绪飞并不意外。虽然交游遍天下,认识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记忆力绝佳的他从未将他们混淆。 “光临寒舍有何贵事?” “借借钱。”慕容羽一句话似含在嘴里,让离绪飞听不清楚。 慕容羽完全不是借钱的料子。人人听到她的来意莫不是摆起一张臭脸。眼前,离绪飞甚至还没听到她的来意,一张脸就严肃冷漠得吓人。 “什么?”离绪飞加大了音量,他可不是闲着没事,等着听她支支吾吾地拖时间。 慕容羽一张清丽的小脸垮了下来。 看吧,她又被拒绝了。 “我我走了。”她最好把包袱款款,另外找人借钱。 走?这女人是专程来耍他的? “说清楚。”不知道是因为愤怒,或不愿断了慕容桦的线索,离绪飞选择将她留下问个清楚。 人家都拒绝了,怎么可以诬赖她,指控她说的不够清楚? “我要你说清楚,听到没有?”该死,这傻女人是怎么搞的? “我要借钱。”慕容羽被逼急了,心一横,扯开喉咙喊了起来。 “臭叫化,乞讨就乞讨,别说的这么好听。去、去、去,要借钱到当铺去,你这身衣服多少还能富些碎银两度日。啐,真是反了。这年头叫化子还这等神气。” 随侍在身侧的天福忍不住吼了起来,哪还记得离绪飞强调再三的规矩。 “谁准你开口?”离绪飞声一沉,狠狠地瞪着天福。下人就得守下人的规矩,难道让下人骑到主子头顶? “这里还轮不到你开口。下去,别打扰我和慕容‘公子’详谈。”离绪飞刻意加重“公子”二字,可惜天福没能注意,而迟钝的慕容羽也不觉有何不妥。 “离伯伯。”哇,离伯伯不只年轻,脾气还挺坏的。慕容羽咬紧打颤的牙,他凶人的样子吓坏了自己。 “离”慕容羽看见天福射来怨毒的眼神,吓得立即噤声。 “天福,还不走?” “我走。”在离绪飞令下,天福的脚哪慢得下来,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把门关上,别让人进来。” 厅门被掩上,挑高设计的厅堂没来由的局促起来。 “你要借银两?”离绪飞低头啜了口香茗。 “对,我想借的不多,请离伯伯量力而为。” 虽然,婉姨的病一时三刻还死不了,但她记得爹爹临终前要她为越婉儿的后半生着想,让她过好日子。现下,慕容羽也无心在意被离绪飞睨着的不适。 “我为什么要借给你?”离绪飞淡淡地瞥了慕容羽一眼。“别忘了我们非亲非故。说个理由,我不会让你几声‘离伯伯’白叫。” “这个”慕容羽从衣袖里掏出当年离凯飞和慕容桦往来的书信,递给离绪飞。 离绪飞看完书信,冷峻的五官文风不动,内心却波涛汹涌。当年父亲离凯飞对慕容桦满心信任,却导致无情背叛的往事又浮上心头。当年十三岁的离绪飞不是三岁孩子,对十年前的往事怎么也忘不了。 “你和他什么关系?” “父女。” “就凭两家的一点关系和十年前的一封信,我就该借银两给你?”离家和慕容家的关系匪浅,但他讥讽的语气慕容羽听不出来。 当时她只是八岁的小丫头,根本不知两家的恩怨情仇。 慕容羽水莹莹的眸子顿时黯下,到头来她还是不能让婉姨过好日子。 “打扰了,告辞。”虽然不能让婉姨过从前那般富裕的日子,但她起码可以陪在婉姨身边,陪她说说笑笑。 想走?没这么容易? 那一段从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跌落到一穷二白的过往,离绪飞是怎么也忘不掉。如今仇人的女儿上门,离绪飞岂有放过的可能? “我说不借银两给你了?” “喔?”慕容羽眨眨两排柔长如小扇的睫毛。原来自己并未被拒绝。 “为什么来借钱?” 咦,离伯伯问得好奇怪。借钱的原因自然是缺钱。 “回答我。”离绪飞炽烈的肝火一下子烧了起来,不耐烦的催促。 面对仇人的女儿,离绪飞竟强迫自己收起恨意。 “缺缺钱。”慕容羽瞪大眼睛看着离绪飞好看的俊脸。他不常笑,性感的薄唇抿成直线,两鬓甚有几丝白发。 岁月毕竟在离伯伯身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和父亲相比,离伯伯又未免太过年轻。慕容羽在心里叨念。 “为什么缺钱?”离绪飞要知道十年来慕容家的概况,不知道慕容桦是死、是活。若没死,两家的恩怨由始作俑者来扛便可;若是死了,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生意失败。”其实对慕容家的事她也只知道个大概。慕容家现下虽由她当家做主,但过往的金钱来往她却是一概不知。 “积欠了多少银两?” “没有。”如果不是为了让越婉儿过好日子,她根本不需要到离家借银两。 “日子过不下去?”从慕容羽一身质料不差的男装看来,他不认为慕容家的日子过不下去,顶多无法像十年前那样优渥。 “没有,但婉姨过不了好日子。” “婉姨?”慕容家何时出现一个叫“莞怡”的人?从慕容羽谈论她的语气来看,她和“莞怡”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谁是莞怡?” “婉姨就是婉姨啊。”他们好像有一点鸡同鸭讲。 “别跟我打哈哈。”他的脾气一向不好。性急、强悍、又霸道得紧。 离绪飞飞快的搜索残余的记忆,慕容家名字里带“婉”字的,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越婉儿?”“嗯。”婉姨是叫越婉儿没错。 很好。对不起离家的人除了慕容桦全都到齐了。 “慕容桦呢?” “爹死了。” “死了?”寒气迸出他的薄唇,几乎要冻坏她。 该死。阎王爷竟然先他一步把生意抢了。 “我会给越婉儿好日子过,但是我有条件你要待在离府,一辈子不准离开。”离绪飞不含温度的眼眸射出寒冰。 “不准出门吗?”被慕容桦关久了,她不愿一个人被锁在园里。 “放心,我不会关着你。要出门可以,但得先告诉我一声。我怕人生地不熟的你会发生危险。基于两家的交情,我必须无时无刻地盯着你。这点你明白吗?”离绪飞将语气放柔,但温度并没传到眼眸。 “嗯。我答应。”单纯的慕容羽哪里想得到离绪飞对她心怀不轨。柔柔地低笑着,事情终于有了着落。 “我会派人下江南‘接回’越婉儿。”越婉儿本该属离家——如果当初她没有背叛离凯飞、背叛离家,随慕容桦双宿双飞的话。 高大的离绪飞离开座椅,将慕容羽圈在椅子和自己伟岸的身体间,带茧的指腹轻刷过两片艳如红花的唇瓣。 “羽儿,这辈子你离不开我了。”它唤她的名字,像是在饮醉人的醇酒。 “离伯伯?”几乎被慕容桦隔离的慕容羽,不解于离绪飞的举动。但她不习惯和人过分靠近,一如现在。 离绪飞退了一步。 “你离伯伯死了。我是他儿子,”离绪飞迈出厅门。“离绪飞。记好。不准忘了。” 悠悠的声音传来“离绪飞”三字在慕容羽耳里化开,像是被投入湖底的石子,千转百转,漾出漂亮的涟漪。 从此“离绪飞”这三字注定跟着她一辈子,再也分不开。 第二章 离绪飞和天福主仆二人走在离府的长廊上。和以往一样,离绪飞长腿一伸,摆动个几步,天福就得在后拼命地追赶。离绪飞的脚步大,迈步也是又快又急。尽管天福追得辛苦,离绪飞还是像往常一样,不愿为谁放慢速度。 “天福。”离绪飞想到什么似的喊了天福一声。 离绪飞的话不多,也不愿和闲杂人等分享心中的秘密。他常常看着离绪飞一言不发的忙里忙外,一下是在乡下打理佃租、看顾由各地运来华北的木材,一下又往来离家的当铺、商行间。离绪飞不会和下人多说闲话,即使这下人陪在他身边己好些时日、对他忠心耿耿。 “将住在‘来鹤楼’的慕容‘小姐’接到‘衍春楼’。”离绪飞打定主意先去会会越婉儿。他等不及看她吃惊的表情。他得好好地羞辱她,以回报她对自己的“照顾”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当然,有仇也绝对要讨回公道。 “小姐?”看着主子冷酷的嘴角噙着一抹阴邪的笑意,天福身子不由得发寒。即使年前吃下许家商行,他也未露出这种表情。怎么。 “慕容羽是女的?爷,您确定没弄错?” “以一个下人而言,你的问题太多了。”离绪飞的邪笑在嘴角扩大。 “奴才该死。” “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女人。妓院里的女人也常搞女扮男装这一套,但她甜憨憨的傻气,小倌装不出来。”当他见到那抹身影,便直觉确认了慕容羽的性别。 “接她到‘衍春楼’,我先去会个人。”尽管斥责了天福,但却也破天荒地回答下人的问题,告知自己的行踪。 “是。”心里有些感动,因为主子的信任。 是谁让主子改变的?慕容羽?不,不会是她。慕容羽住入“来鹤楼”已个把月,主子未曾提到她。况且又让她住人离府内最偏远的“来鹤楼”这说明了他的不重视。 离府内的亭、台、楼、阁、回廊、水榭多不胜数,有的沿用离家在江南的旧名,但大多由离绪飞重新命名。 凭着他的本事和几年来的努力,离家的家业不可同日而语。旧日的厅名早已不敷使用。甚至还挪用江南慕容府的名字,为的是鞭策自己,莫忘慕容家的背叛。 ?  ?  ? 离绪飞迈入“衍春楼”梳着高髻的越婉儿迎了出来。 越婉儿看到来人,身子僵了一下,裹足不前。 “越婉儿,你记得我吧?还是我应该随羽儿叫你声婉姨?”离绪飞瞥了越婉儿一眼,独自迈步进屋。 越婉儿脸色一沉,记忆中离绪飞不是这么尖酸刻薄的。起码,和他们父子同住的日子里,离绪飞不是这样的孩子。 “怎么?还不进来?还要我亲自去请?”离绪飞讥道。 原来他是来羞辱自己的。这就是他不求回报接她进离府的目的? 越婉儿怪自己糊涂,接到慕容羽给她住所有着落的喜讯后,问也不问,兴冲冲的就随人家走。后来才知道进的是离府。 “绪飞”越婉儿呐呐地喊了一声。 “住口,谁准你这样叫我?” “我”越婉儿实在不知道要如何称呼离绪飞。 “呵,差点忘了,我不该这样凶你。我有错,原谅我吧,二娘。” “别这样叫我,我不是”越婉儿曾经是离凯飞的妻子,纵然年华老去,但旧日的美,还可由精致的瓜子脸略见一二。 “喔,我又忘了。”离绪飞悍然打断越婉儿。“忘了你背叛我父亲,早不是我二娘,也不是离家二夫人。” “你”爱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当她重投爱人的怀抱后,还要受这种屈辱?当年若不是离凯飞、若不是命运的安排,她和慕容桦也不用浪费五年的光阴,苦苦相思。 “有什么指教?”离绪飞啜了口下人送来的参茶。 先前离绪飞早己特地下令“衍春楼”只提供越婉儿最爱喝的参茶。 “如果要我离开,我没有异议,对离府,我从不贪恋。”离开凯飞回到慕容桦身边,越婉儿为的不是财,但旁人似乎不这么想。她无心再解释,这原因旁人不会了解的。 “离开?我没有要赶你走。”事实上,离绪飞不会让她离开。他忘不了父亲临死前对她还是念念不忘,忘不了她的背叛、她的温柔。 “为什么?你分明不愿见我。”越婉儿没忽略离绪飞那双怨怼的眼神。 “为了羽儿。”慕容羽那抹纤细的身影浮上离绪飞墨黑色的眼瞳,离绪飞甩甩头,想甩开萦绕在心里个把月的小女子。 “羽儿?”他想对羽儿做什么? “没错。我会娶她为妻。”顿时,离绪飞也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了一跳。 “娶羽儿?有什么事冲着我来,羽儿是善良单纯的女孩,你要知道,慕容桦对她并不好。”越婉儿急了。虽然慕容羽不是她亲生的,但她不希望慕容羽受到一丁点伤害。 “冲着你?不敢,父亲地下有知,绝对不会原谅我。” “但你也别对羽儿出手,她是无辜的。” “无辜?”离绪飞摔碎精致的磁杯。“她无辜?难道离家就不无辜,我爹就该孤单地老死病榻?你知道我父亲昏迷时嘴里念的是哪两个名字?‘婉儿’和‘慕容桦’呀。那时你在哪里?在那贱男人怀里是吧?他是那么信赖你,而你拿什么回报他?” 越婉儿哑口无言。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伤凯飞伤得那么重。 “答不出来?”离绪飞发红的眼噙着泪水。“背叛,决然的背叛。” “但羽儿不是” “不是始作俑者?” “不”越婉儿还要辩解,却被离绪飞截断。 “父债子偿,一切只该怪慕容羽是慕容桦的女儿,怨不得别人。” “你”越婉儿为离绪飞的冷然气得发抖。 “我不会让羽儿嫁你,你离她远一点。”越婉儿护卫慕容羽的心情就像当年舒咏荷护卫自己一般。慕容羽的娘亲对她恩重如山,这份情越婉儿不能不报。 “嫁不嫁全凭她自己的意愿,由不得你插嘴。”他要让慕容羽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玩弄的滋味。不为什么,只因为她是慕容桦的女儿。 越婉儿叹口气。上代的孽缘真要延伸到这一代? “婉姨”远远地,慕容羽在“衍春楼”外的小花园看到二人在谈话。 越婉儿背过慕容羽飞快地抹干眼泪,倒是离绪飞一派淡然。 “羽儿。”慕容羽撞进越婉儿怀里。 “婉姨,是离大哥送您来的吗?” “嗯。”越婉儿看得出来慕容羽对离绪飞全然没有戒心。 “多谢离大哥。”秋阳下,慕容羽的小脸笑得灿烂。 “不谢,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临走,离绪飞瞥见慕容羽穿的还是那几件男装,淡淡地皱了眉。慕容羽健忘的可以,离府上下无人知道慕容羽是女儿身。或者是她根本没有女装? “羽儿,你答应他什么?”离绪飞一离开,越婉儿问得急切。 “没什么,我答应离大哥,一辈子待在离府。”这样离绪飞也找不到理由让自己和婉姨出离家。“一辈子?”羽儿不打算嫁人吗?“这怎么可以!” “不行吗?”福总管和翠儿都持她极好,连惟一记挂的婉姨也来了离府。待在离府一辈子有何不妥? “算了,我一时又说不清楚。羽儿,记着我的话,防着离绪飞。” “离大哥?” “记好,知道吗?”越婉儿惟一能做的只有这些。 “喔。”慕容羽呐呐的点头,却压根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  ?  ? 离府一处翠竹环绕的亭子里,银铃般的笑声,被风儿远远地递送过来。离府久违这种纯真、欢乐不知已有多久。 “福总管。”慕容羽和翠儿坐在石椅上,谈论女儿家的心事。原本,翠儿坚持站在一旁,但是慕容羽不许。 “奴才在。”站在两人几步之遥的天福连忙答应。 “奴才?我不喜欢你这么说。”慕容羽两道弯弯的柳眉轻皱。 “小的在。”既然离绪飞的贵客不喜欢,天福连忙改口。 这一次,慕容羽红艳的小嘴嘟了起来。“你不小啊。若真要说起来,我才小呢。”慕容羽拉起翠儿,煞有其事的比了比。 娇小的她仅到翠儿的颈项处,而天福又高翠儿一个头。三人之中最矮最小的分明是她。 “我”真是被她打败了。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羽离开石椅,扯住天福的衣袖,将他扯到石椅上坐下。她不喜欢一直仰着头说话,脖子太酸了。 “天天福。”天福傻了,离府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而这慕容小姐也没有一丝闺秀风范,对一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她难道不知道这样有多暧昧吗?思及此,天福一张娃娃脸不自觉地泛红。 “喔,叫天天福呀。”慕容羽确定自己牢记“天天福”三字才又开口。“那我可以叫你‘天天福’吗?” “不行。”一旁的翠儿连忙搭腔。 “为什么?‘天天福’是个好名字,‘天天都幸福’的意思是吧?”小脸因不解而沉了下来。 “天福含有‘天官赐福’的意思。”天福无可奈何地申辩。贵客不让他叫自己“小的”、“奴才”就够幸福了。 “原来有这一层意思。” “慕容小姐,那你的名字呢?是否有特别的意思?‘羽’字并不适合女子。”一旁的翠儿又搭口。离府惯见的名字不是杏花、桃花,要不就是嵌有舂夏秋冬、福禄寿喜的名字。用“羽”字来命名并不常见。 “这名字我娘取的,她说她一直喜欢一个飞得很洒脱的男人,那男人有一个准备展翅的儿子,所以为我命名羽字。”舒咏荷过世大久,她的话慕容羽只能记得一、两成,其他的全都忘了。 “怪不得。”原来慕容家的夫人和仙人攀得上一丝关系,怪不得慕容小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俊逸的仙气。 机灵的天福却不这么想。舒咏荷话里指的两人,分明就是老爷离凯飞和少爷离绪飞。 “翠儿、天福,谁准你们造次?”慕容羽拉住天福衣袖的同时,离绪飞早在一旁将三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他看不惯羽儿和别人过于亲近。 “爷?!奴才该死。” “奴婢该死。” 天福和翠儿火烧屁股似的跳下石椅、退开几步,和慕容羽保持距离。 “该死?慕容小姐赐坐,我哪敢动你们分毫?”一股酸意自离绪飞腰腹间涌上,看到慕容羽拉住天福那一幕,他的理智全给妒火燃烧殆尽。 “离大哥?”慕容羽不明所以,离绪飞需要发那么大的火吗? “都下去。”离绪飞大手一挥,斥退两人。 “离大哥,你别生气嘛,生气会老得快喔。”慕容羽伸手轻抚离绪飞两鬓的白发。 “绪飞。‘离大哥’这三个字,我不想再听。”离绪飞微蹙着眉。为什么羽儿对那两个奴才那么亲密,对自己却这般生疏? “绪飞。”慕容羽没有多想,顺了离绪飞的意。 “羽儿真乖。”离绪飞伸手,将慕容羽拉到自己腿上,像对小孩般轻抚她粉嫩嫩的小脸。 “绪飞,羽儿不是小孩子。别用对孩子的方式对羽儿。”细瘦的手臂绕过离绪飞的颈项,保持平衡,全然没注意这动作有多不合宜。 “不是孩子?”离绪飞靠近慕容羽嫩白的耳垂,将湿润的气体呼出。她的确不是孩子。衣衫下曼妙的身躯绝非一个孩子所能拥有。但他就是想以呵护孩子的方式呵护她。 “不要这样,你弄得我很痒耶。”慕容羽手抵着离绪飞的胸膛,推开几寸。 打先前她因误闯“风云阁”而与离绪飞一同赏枫后,私下他便对她常有这般亲昵举动,而她也不讨厌,实际上,慕容羽喜欢离绪飞抱着她,在离绪飞怀里,就像梦里父亲的怀抱一样舒适。可是,慕容桦却从不愿多给她一点父爱。 少女的香气充塞离绪飞的鼻腔,柔软的身子,像棉花一样抱起来松软软地。环在慕容羽腰部的铁臂不由得一紧,像是捍卫珍宝似的捍卫着她。 “羽儿喜不喜欢这座宅子?喜不喜欢我?” “喜欢。”慕容羽无意识地玩着他的黑发。离绪飞的脾气虽坏,但除了初见面的那一次外,他不曾凶她。而赏枫的那次,他更温柔的为她挡住秋风袭人。 “真的喜欢?”离绪飞不知为什么,心里感到甜滋滋地。突然,离凯飞临死前消瘦欲绝的老脸又浮上心头。 “喜欢。羽儿喜欢离家、喜欢天福、喜欢翠儿,也喜欢婉姨和绪飞。”他们都待自己极好,没理由不喜欢他们。 这样不够。他要她对自己全然的信任,然后再狠狠地羞辱她,慕容桦的过,要她来偿。 “羽儿不特别喜欢谁吗?” “羽儿应该要特别喜欢谁吗?”一双美目瞅着他,眼中满是疑惑。 对离绪飞给的一切她心存感激,但不因为离绪飞在离家当家做主,而有偏颇或特别重视。 “我不喜欢你和天福走得太近。” “为什么?因为他们是下人吗?”这用词慕容羽听离绪飞用过。事实上,慕容桦也常这样斥责江南老宅的婶婶、奶娘。 “不管什么原因,我不喜欢你和他们走得太近。” “可是,我喜欢他们呀。为什么你不准呢?要我一个人,不无聊死才怪。”天福和翠儿是她仅有的朋友,她不愿放弃。 “我会陪你,我会多拨点时间陪羽儿。” “可是,你会很忙,羽儿不想打扰你做生意。”江南旧宅的规模比离府小上好几倍,慕容桦就几乎不能来看她。离绪飞怎拨得出时间? “跟我在一起可以接触好多有趣的事物。羽儿难道不想见识、见识?”观察力敏锐的离绪飞,不难发现慕容羽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妮子。 “想。绪飞没空的时候,我再找他们陪我。” 离绪飞啄了下慕容羽红艳艳的小嘴。 “我喜欢羽儿。”他抚着她的脸蛋,没注意到这句话说得由衷。仿佛,事实本当如此。不为仇,不为恨 第三章 “绪飞”慕容羽身着离绪飞送的月牙色绸衫裙,翩然来到大厅找寻离绪飞。白衫裙利落的剪裁,将慕容羽玲珑的身子衬得更加纤细。 “羽儿。”离绪飞向她招手。谈生意摆起的那张俊脸一下子舒缓了起来。 慕容羽轻盈的身子飞快向离绪飞扑去。“绪飞,我能坐在这儿吗?” “可以。”有她在,离绪飞的心情出奇地好,就算面对讨人厌的刘劭镛,也能展眉。 “天福,麻烦帮我搬张椅子来好吗?”慕容羽伸出指头,指指离绪飞旁边的位置。“放这儿,谢谢。” 离绪飞和慕容羽两人完全把刘劭镛晾在一旁,慕容羽叽叽咕咕地不知在他耳边说什么。慕容羽入府月余后便常出现这等情景,但众人皆不知两人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亲昵? “绪飞,不替我引荐眼前的佳人?”刘劭镛挑起一对漂亮的浓眉,瞎子都看得出来离绪飞有多重视慕容羽。只是,为什么离绪飞的温柔里有一丝压抑? 刘劭镛好看的唇扬起兴味十足的笑。 “你有客人!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慕容羽退开一步,思索是否该回“来鹤楼” 离绪飞的肢体动作回答了她的疑问——猿臂一伸又将她捞回自己身边。 “羽儿,不要紧,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要你留下。”离绪飞达替刘劭镛引荐都懒,即使刘劭镛手握全国运输,及不为人所知的情报业。 “羽儿姑娘是吧?在下刘劭镛。”刘劭镛一双桃花眼对慕容羽放电。“绪飞老弟,从实招来。离府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全城上下所有的女孩都要黯然失色。” “谢谢。”慕容羽羞红的小脸若天边云霞。记忆中,离绪飞从未这么夸她。 “慕容小姐,您要的椅子。”天福搬来椅子,放在离绪飞身边。 “不用了,把椅子撤下去。”不等慕容羽道谢,离绪飞飞快地下命。 他不要她留下吗? 绪飞大坏人,食言而肥。“大骗子。”慕容羽抱怨,却怕死地不敢大声。 “羽儿?” 慕容羽背过身,不理离绪飞。 “羽儿?又想回‘来鹤楼’对着墙壁发呆?” “不想。”慕容羽最讨厌“来鹤楼”了。地处偏僻,名也不好。来鹤、来鹤,又不是要提早驾鹤归西。依她之见,这鹤最好永远别来,这样她就可以一直侍在离府。 “那为什么走?”离绪飞不爱看慕容羽将她一脸细致的五官全皱在一起的可怜模样。她这表情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不舒服。 “你赶我”脚步越来越沉重了。绪飞生气了吗? “胡说。要赶人,我会先赶走眼前的讨厌鬼,绝不赶羽儿走。” 耶?绪飞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又听不懂了?绪飞是要她留下吗? “撤下椅子不表示我要你走,我们三个人两把椅子就够。”离绪飞话刚说完,便拉慕容羽坐在自己大腿上。 这下她全懂了。他要她坐在他腿上。 “有旁人在呢。”慕容羽不安地扭着身子,浑然不觉自己的动作有多危险。 离绪飞吸了口气。“别动,动来动去不安全。至于劭镛,就当他不存在。” 离绪飞没有点明不安全的是自己,慕容羽的俏臀轻擦着离绪飞的火热中心,他不能再承受任何一点刺激,只要再一点点刺激就会绷断他的理智。 “我的小羽儿,饶了绪飞老弟。别再动了,我不想白来一趟。”再动,今天生意也别谈了。刘劭镛可不认为离绪飞会让他在这里看他俩翻云覆雨。 “谁是你的小羽儿?小心用词。信不信我把你扔出离家大门。或者,你要我撕烂你的嘴?两样你自己选一样,别说我心狠。”离绪飞早不满刘劭镛一副吊儿啷 ,凡事都在掌握中的自大模样。 “我的”收到离绪飞杀人似的目光,刘劭镛立刻噤口。“好,我收回。你快收起你那杀死人的眼光。”但他随即转向慕容羽,可怜兮兮地道: “羽儿,他欺负我。”刘劭镛向上挺直的浓眉“楚楚可怜”地弯成八字。 “绪飞,你把他弄哭了。快,快安慰他。”慕容羽不是心疼刘劭镛,而是看不惯一个大男人哭得唏哩哗啦。 “我不要。”明知刘劭镛在耍宝,但离绪飞就是老大不爽。 “快嘛。绪飞” 离绪飞将慕容羽搂紧,让她胸前的柔软贴着自己厚实的胸膛。 “羽儿”刘劭镛开始抽抽噎噎,差点没吓掉慕容羽一身鸡皮疙瘩。 “绪飞,你不能一副老爱凶人的恶模样,这样的你羽儿不爱看。快道歉。”慕容羽的唇一张一合,丝毫未觉张合间带着香气的菱唇轻抚过离绪飞的额角。 “道歉?”枉费他处处护着他的羽儿,而她竟然要他对一个不相干的烂男人道歉。“道歉可以,但我要补偿。” “补偿?!”这一次换刘劭镛傻了眼,连抹眼的手也停了下来。离绪飞在撒娇?!“就当着自个儿的面?不怕风声传出去坏了他的名声? “刘劭镛,你要我现在杀人灭口?”刘劭镛的心思逃不过离绪飞的法眼。 “绪飞”慕容羽皱起弯弯的柳眉。“不可以恐吓人家喔。” “我可以一并道歉,但是我要补偿。没有补偿,就是把他骂臭了、骂烂了,我都不道歉。甚至,我还要骂臭他祖宗十八代。”离绪飞愤愤地说道。不顾自己正存气头上,他飞快的在慕容羽粉颊上偷得一吻。 “绪飞”这一次慕容羽嘟起了嘴,不知道是为了被偷得一吻,还是为了离绪飞不肯拉下脸的牛脾气。 “一点点补偿,我要的不多。” 该死,他们还要在那里打情骂俏多久?刘劭镛的眼皮都快被衣袖擦破了。他们到底还知不知羞? “嗯。”虽然不知道离绪飞要的补偿是什么,但是慕容羽屈服了,屈服往他的无理取闹和孩子气上。 “道歉。刘劭镛,你可以走了,剩下的交给你处理。”这件计划离绪飞和刘劭镛已谈了八、九成,剩下的可由刘劭镛自行处理。 “走?”不会吧?今天他是来扮小丑的吗?这样的道歉也未免太没诚意了。 “不送。”离绪飞将慕容羽打横抱起。 “绪飞放我下来。”慕容羽惧高,紧搂着离绪飞不放。 “刘老板,请。”天福将眼珠塞回眼眶里,没忘记做下人的职责。 刘劭镛泄气地出门。如果他想的不错,离绪飞该是要回房领他那“一点点的补偿” ?  ?  ? “风云阁”是离绪飞的圣殿、离府里的禁地,若未经允许,就连打扫的奴仆也不得擅闯。 黑白两色的的楼阁,没有太多的画栋雕梁。事实上,离绪飞也不爱富户大贾将楼房装饰成五彩牲猪那一套。否则,他不会选择中国建筑中向来不讨喜的黑白两色。 “风云阁”和“来鹤楼”一样地处离府的两极,隔着离家祠堂遥遥相望。除非知道由“来鹤楼”到“风云阁”间的捷径,否则由“来鹤楼”到“风云阁”无可避免的要经过庄严的小祠堂。 “来鹤楼”只是离府一间偏远的旧楼,而“风云阁”却有浑然的气势。离绪飞爱静,故命人依江南旧制重建“风云阁”即使地处偏远“风云阁”仍是离府的中心。相形下“来鹤楼”在离府里的地位就可有可无,不值得一提。 “绪飞,可以了。我有脚,你快放我下来。”趁离绪飞抱着自己抄捷径的同时,慕容羽挣扎一会儿,终于在草坪上落地。 “为什么非得这么坚持?你不喜欢我抱?”离绪飞的口气不由得冷了下来。在华北重建离家后,离绪飞一向是众家女子最佳的夫婿人选,但她却 “我、我怕你累嘛。”慕容羽小脑袋一转,掰出一个稍微像样的借口。 “是吗?”该死,慕容羽有戒心了。 “当然。”不知为什么,有一个声音一直告诉慕容羽,不该和离绪飞接近。况且,这条路不是回“来鹤楼”的路。 “我不介意。”离绪飞手一伸,又要将慕容羽揣往怀里,丝毫不在意盛怒中的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捏碎慕容羽的手骨。 “痛”慕容羽眼角渗出泪来。“你快放开我,我的手好痛。” 慕容羽灵动的眼蒙上一层泪雾。不知为何,竟惹得离绪飞心中一阵刺痛。 离绪飞放开手,却没有勇气检视白嫩的藕臂上有无瘀伤。 “你弄痛我了。”慕容羽转身背对离绪飞。“为什么生气?” 离绪飞愣住了。她没有责问,却关心他为何生气!这是不是表示他的羽儿心中一直挂着他、念着他? “羽儿”低头欲吻她,却被她先一步闪过。 “我问你为何生气,你可以不回答。但是,如果你想把怒气发在我身上,我也不会白白承受。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能容忍你伤害我。”慕容羽坦然的眼里有着浓浓的包容,没有鄙夷。 浓情被驱离,她挑了最不该挑的话题。 “受之父母?就是因为受之父母,所以我才要伤你,因为你是慕容桦的女儿,所以我必须伤你。”离绪飞红了眼,失控地摇晃慕容羽小巧浑圆的肩头。 “绪飞”被晃得晕头转向的慕容羽惊吓地张大眼,瞪视离绪飞扭曲的面容。“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 “住嘴。不要问我为什么。”每当夜阑人静时,他不知反复问了自己多少次。为什么慕容羽是慕容桦的女儿?为什么慕容桦当年要对不起离家? “你放手我我头痛想吐。” “求饶?现在你会求饶了。为什么当初慕容桦做尽伤天害理、丧心病狂的事时,你不求他网开一面,不求他给我们离家一条活路?为什么?十年前,你可曾替离家说过半句好话?可曾替我病危的父亲想过?” 离绪飞的指甲划破月牙白色的绸衫,嵌入慕容羽粉嫩的肌肤里。鲜血染上离绪飞送的新绸衫。“绪飞,你冷静点,你说什么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不懂?你胆敢说你不懂。我不是三岁小孩,别以为你一句不懂,我就会放过你。你以为害人家破人亡所该付出的代价就是一句‘不懂’?” 不顾慕容羽是否承受得住他的狂怒,也不在乎慕容羽就是萦绕在他心头个把月的女人。爱与恨的界线太模糊,要分也分不清了。 “绪飞,我是真的不知道。”在慕容家,她的存在可有可无,从没有人告诉过她两家间的恩怨。否则,她不会笨得自投罗网从江南来投靠离家。 “现在你知道了。” “如果我们慕容家真的对不起你我很抱歉。” “抱歉?一句抱歉换得回我父亲的命吗?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们受了多少苦?一句抱歉就想将这一切一笔勾消。妄想。”离绪飞冰冷的薄唇贴上她的。 “绪飞,求你别这样。”慕容羽转头,企图避开离绪飞加诸于己身的屈辱。如果慕客家真的对不起离家,她很抱歉,但是她不要离绪飞这样轻贱自己。 “求我?知道求我了?”离绪飞扳正慕容羽逃避的小脸,泪水湿了他的大手,离绪飞却浑然不觉。“别躲,别忘了这是慕客家欠我的。我随时可以让你和越婉儿要生不能、要死不得,但这样只是便宜你。” “绪飞,你冷静点,慕容家欠的,我慕容羽一定会偿还。” 她可以离开离家,但是婉姨呢?婉姨身上带着病,经不起折腾。慕容桦一再告诉慕容羽,越婉儿只要不过好日子,将来旧病肯定会复发。 “偿还?你凭什么偿还?几件旧衣服?还是慕容桦那几件扔在路边都没人要的字画?” “我”慕容羽哑口无言。的确,她无力扛起两家的恩怨。她有的一切,他不屑一顾。富有如他,也的确有不屑一顾的本钱。 “无话可说?是不是想收回你的话?无妨,我对慕容家的信用根本没有一丝期待。”离绪飞撇撇嘴,冷酷的眼没有一丝温度。 “我的确有诚意。只是、只是我身上没有你要的。” “没有我要的?你确定?”离绪飞眯起邪气、因狂怒而充血的眼。“在我未点明前,我不准你妄下定语。” 离绪飞食指勾起慕容羽小巧的下颚,像盯着猎物似的锁着她。 “懂了吗?”离绪飞的俊颜在不惊动慕容羽的前提下,缓缓逼近。 “不懂。”慕容羽还是不明所以。慕容桦给她的外在刺激太少,一时间被强迫面对人性的丑恶面,她不习惯,也想躲回她的象牙塔里。 “不懂?”慕容羽的眼神是纯真的,但是在仇恨的催化下,离绪飞认定她的单纯只是虚伪的毒药,一如慕容桦以朋友之姿出卖离家。 “我真的” “唔。”不等慕容羽辩解,离绪飞的唇贴上她毫无防备的唇,灵蛇似的舌头也毫不客气地入内翻搅。 如果他的热吻不是为了伤她,她会欣然接受,但为何她会沉溺在离绪飞毒药似的吻里? 离绪飞吃痛一声,推开怀中的慕容羽。 “我”在彻底沉溺前,慕容羽咬了离绪飞一口。 离绪飞粗鲁的以衣袖抹去唇上渗出的鲜血。“你敢咬我?!” “我也不想。”如果不是离绪飞对她做了违背礼教的事,她不会张口咬他。 不想再细究想与不想,因为她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知道我要什么了?”离绪飞盯着慕容羽胸前的浑圆,不怀好意。 慕容羽打冷颤。他要的无非是她的身子。 “说话。”离绪飞暴喝一声。向来,他不许旁人漠视他。 “我”这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说别的,我不想再听‘我’字。”他很吓人吗?为什么人人在他眼前,都这样结结巴巴? “你”“告诉我,我要什么?我不要你再敷衍我。” “你要我的”“身子”两字慕容羽怎样也说不出口。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不愧是慕容桦的女儿,演技也是一样逼真。 “你要我的身子。”眼泪像珍珠似的滑出慕容羽微红的眼眶。 “对。我就是要你。你的身子虽然卑贱,”离绪飞用力一揽,粗鲁的将她揽在怀里。他强健的大腿贴着她的,软嫩的前胸靠着他胸前的坚硬,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空隙。“但是我要。”话才说完,冷唇袭向慕容羽的颈项。 “绪飞”他的唇吻得她很难受。这个吻也是他复仇的一部分,他不可能温柔。 离绪飞不顾慕容羽挣扎,大掌捂住她的小嘴。 “放开羽儿。”越婉儿从树丛里冲出来。 离绪飞放开捂住慕容羽的手,转身,让慕容羽的背靠着自己的胸膛。 “婉姨”慕容羽强忍着泪水,却止不住地不断抽气。慕容羽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如果婉姨知道她难过,她必定不敢再住在离府里。 “你来这做什么?”离绪飞不屑地扫了越婉儿一眼。“下人没告诉你,你的活动区域只在‘衍春搂’?” 越婉儿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虚长几岁,且照顾过离绪飞,但是她还是怕他。不知是因为怕他丕变的性情,还是对离凯飞的愧疚。 “她们的确告诉过我。” “是吗?那你还不离开?还是要我替你带路,你才肯走?”离绪飞腾出一只手,把玩慕容羽遗落下的发丝。 “我会走,但是羽儿必须跟着我。”离府是住不下了。她不能不报舒咏荷的大恩。 “是吗?”离绪飞对越婉儿说话,一双眼却直勾着慕容羽。 “没错。不带着羽儿,我不走。”越婉儿注意到慕容羽肩上的伤和脖子上的青紫。“至于离府,我们不会再待。”她一听到离绪飞抱着慕容羽离去的消息,就追了出来,没想到慕容羽还是受伤了。 “走?谁准你们走?就算我放你们走,羽儿也不想走。我说的对不对?羽儿?”离绪飞亲昵地在慕容羽颊上亲了一记。 “放肆。”越婉儿以护卫女儿的心态护卫慕容羽。 离绪飞走近,赏了越婉儿一巴掌。 “婉姨!”慕容羽大吃一惊,走上前去欲检视越婉儿脸上的伤。只可惜离绪飞快她一步,拽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 “放开我,让我看看婉姨的伤。”这一次慕容羽反击了。抡起粉拳不断捶打离绪飞厚实的胸膛。要伤她,可以,因为这是慕容家欠离家的,但是婉姨何其无辜。 “别动,不然受伤的不只是越婉儿一人,连你我也不会放遇。” “羽儿,快住手。你这样于事无补,只会伤了自己。”越婉儿并未擦去唇角渗出的血丝,她不要羽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羽儿,听婉姨的话,快住手。” “婉姨”慕容羽哭得更凶了。是她不好,如果不是她北上离家,婉姨不需受到这种屈辱。 “可恶。”离绪飞将慕容羽的手反剪在背后。他应该出手给慕容羽一巴掌,但是他终究下不了手。 “越婉儿,这一巴掌只是警告。以后,不准你再用那种大逆不道的语气对我说话。我父亲生前护着你,但现在由我当家做主。除非你死,否则,别指望他能给你任何帮助。这一点你给我牢记。” 越婉儿以未被打肿的脸颊对着离绪飞。“你放心,离府我们不会再待。” “我不想再重复。要走可以,但是只准你一个人走。羽儿要留下。” “你们非亲非故,你没有理由,也没也权利留下她。”越婉儿看见慕容羽轻轻地合上眼,将自己的感情封闭。 “非亲非故?”离绪飞勾起嘴角。“你以为这傻女孩是以什么要求离家接济慕容家?”傻女孩指的自然是慕容羽。 “现在慕客家不需要离家的接济。没有你,我们慕容家一样也能自立。”越婉儿逞强的说着大话。 离绪飞已经调查的很清楚,越婉儿刻意隐瞒慕容家的窘境,事实上,慕容家的情况比慕容羽所知道的困难得多。离绪飞不点破,也不愿说明。 “以慕容桦和我爹的交情,离家不会放着慕容羽不顾,况且慕容家欠离家一个交代。咱们两家不仅是故旧,而我也有理由留下她。” “欠离家的幕客家一定会还。但我们一定要走。羽儿是吧?” “羽儿不会跟你走的,她答应过我一辈子留在离家。只要我不赶她走,她就得留下。”离绪飞胡乱地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珠。“除非,我的羽儿想赔上慕客家的信誉。” “你”难道他真不肯放过羽儿? “我话已至此。你们都下去。”离绪飞打断越婉儿,将她们当佣人使唤。 “离绪飞,你会后悔的。”越婉儿愤愤地咬牙。 离绪飞将越婉儿的话看成秋风吹过叶梢的沙沙声,迈开大步,连头也懒得再回。 第四章 来鹤楼 慕容羽和越婉儿垂着清泪,相对无言。 “羽儿,把衣服换下来吧。”绸衣上的血让越婉儿惊心,仿佛不断提醒她未将慕容羽照顾好。 慕容羽淡淡地应了一声,换上北上时的男装。离绪飞给的东西她不要了。 “羽儿” 慕容羽抬起头,却是双眼无神。 “羽儿,你不问我慕容家和离家的恩怨?”慕容羽这样的神情令越婉儿心痛。谁料得到,原本单纯的孩子,竟在数月间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慕容羽无言。无论如何,慕容家总是欠离家。不会因为两家为何结怨,而有所不同。 慕容羽拿起一条清洁的帕子步出“来鹤楼” “羽儿。你别走,我有话对你说。”越婉儿唤住了慕容羽,即使她不想知道,但这事不能不说。 慕容羽回过头,对越婉儿笑了一笑,笑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不久,慕容羽打回一桶冷冽的水,她不肯派遣奴仆,只好亲自动手。 “羽儿,你别这样,别吓你婉姨。说说话,说什么都好。” 慕容羽拧干了浸过水的帕子,敷在越婉儿红肿的颊上。离绪飞下手不轻,五指的掌印丝毫未退。 “羽儿,我苦命的羽儿。”其实只要一句话,慕容羽就能不再受离绪飞的折磨,但这却对不住慕容羽的娘亲。 慕容羽抹去越婉儿的泪,静静地揉洗帕子。 “慕容家和离家的恩怨其实起自十年前,但起因却更早。慕容桦和离凯飞两人认识得早,不久后因缘际会认识了我和你母亲。咏荷倾心于凯飞,但他们却都钟情于我,我们四人年轻时一直难有结果。” 越婉儿将目光拉向远方,回忆过往。“直到你婉姨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堕入青楼。而慕容桦和离凯飞因父母之命,分别娶了咏荷和另一名女子,也就是绪飞的生母。原本这一切都相安无事,直到让我再遇到慕容桦和离凯飞。 “凯飞替我赎了身。在你母亲于你七岁时病逝、慕容桦的父母于十一年前亡故后,他才又兴起将我这一向被慕容家二老排拒的青楼女子迎进慕容家的念头。但是,当时你婉姨已是离家的二夫人,无论如何不能再进慕容家。 “于是慕容桦做了这辈子的惟一一件错事,也是最不能原谅的错事——陷害凯飞。我不否认我确实是爱着慕容桦,所以我决定跟他走,会发生这一切全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离家不会家破人亡,你也不需要受这种苦。羽儿,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吧。” 慕容羽摇摇头。是与非,对与错,她分得清楚。错的是阿爹,婉姨没有错。阿爹不应该拿情爱为借口伤人,这一切,身为女儿的她应该代替父亲承受。她不恨婉姨,也不恨绪飞。 “羽儿,你恨我吧,这样我好受点。”越婉儿惊惶地捉着慕容羽的纤纤玉指,但慕容羽始终睁着平静无波的眼凝视着她。 “羽儿”她不要慕容羽没有一点反应,她要她板起脸骂自己。 “婉姨,”慕容羽艰涩地开口。“我不恨你。因为你并没有错。”慕容羽的泪流干了,但越婉儿的泪却扑簌簌地直掉。再一次,慕容羽替她拭泪。 “羽儿,我” “我累了。婉姨,您请回吧。”慕容羽又拧了一条帕子,敷在越婉儿脸上,抬起她的手按住帕子。“羽儿。”羽儿应该痛骂她,这样她的心里会好过些。 越婉儿见慕容羽无心再谈,也不再勉强。“羽儿,好好休息。今天的事就当它没发生过,忘了吧。”越婉儿关上房门。 “没发生过的事如何能忘?”慕容羽悠悠地闭上眼,将过往天真无忧的自己锁在重重心门下。 ?  ?  ? “爷。”守在“来鹤楼”前的奴仆向离绪飞低声问安。 离府内一向有奴仆守夜,以防宵小,但绝不会紧守在任一厅堂的门口。向来,离绪飞也没有夜巡离府的习惯。“来鹤楼”前的奴仆是离绪飞亲自吩咐的,目的是为了确保慕容羽不会趁隙脱逃。 “下去。待会我要走时会叫你回来。” “是。”一声答应,奴仆退至“来鹤楼”前的小花园等候。 离绪飞伸手推门,如他所料,房门并没有应声而开。慕容羽落了闩。 离绪飞不气不恼,从衣袖里摸出匕首,挑开了闩子。 离绪飞发泄了怒气,赔上的却是慕容羽对他的信任,和自己的一夜无眠。 月光透过纸窗,淡淡的月影落在慕容羽脸上、身上,像膜拜似的轻吻着床上的可人儿。曾经她是那么无忧,如今一样的俏脸上却染上淡淡的哀愁,一如瑟缩在树影下的庭花。 “对不起。”慕容羽带着泪痕,苍白的小嘴溢出不变的歉疚。 离绪飞将慕容羽踢落的被子拾起,重新盖回纤细的躯体上,不忘把边缘压密、压实。北地不比江南,入秋的空气总带着一丝凉意。 “羽儿。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不伤你?” 深陷梦境的慕容羽没有回答,不断重复的还是那三字。 叹息声中,离绪飞扯开慕容羽纯白色的中衣,将目光的焦点放在裸肩上几个指甲大小的伤口上。慕容羽凄楚的小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自己确实伤了她。而这就是他想要的? “我就知道你没上药。”离绪飞轻声斥责,却含着更多的怜惜。“姑娘家不上药,也不怕留下疤痕。男人不会喜欢满布疤痕的身体。小东西,知道吗?”离绪飞的指尖沾着淡绿色的凉膏,凭借月光仔仔细细地替她上药。“有疤痕,会被未来的夫婿嫌弃。” 口中虽如此叨念,但离绪飞知道自己不会因此嫌弃慕容羽。不只因她的伤是因自己而起,更因这疤是在她身上。 离绪飞上药的力道轻而缓,是怕她痛,但更多是给自己留下的理由。 “绪飞”不知为何,慕容羽改了口,不再道歉而在梦里唤他的名字。 “小傻瓜,你知不知道我只会伤你?在梦里我对你好吗?”离绪飞拉好慕容羽的中衣,迟疑地落下唇。“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为了报仇才留下你。” “绪飞”浅眠的慕容羽被离绪飞的吻惊扰,微微翻了个身,但她并未醒来,直到离绪飞加深了他的吻。 “吓。”慕容羽仓皇地自床上坐起。尚不能适应黑暗的她,无从分辨来人。 “你是谁?为什么进我的房?”慕容羽强装镇定,背着男子拉好中衣。 离绪飞眼里的柔情退了,再度端起冷硬的眸子。 “你没资格这样问我。别忘了,这里的一切,包括你,都是属于我的。”离绪飞再次吻她,但吻中不再有怜惜。 “走开。”他凭什么这样对婉姨、这样对她?“你走。”情急之下,慕容羽狠狠地给了离绪飞一个耳刮子。“我”在离绪飞的怒视下慕容羽慌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手打他。 “我说过你是我的。下一次,我绝不饶你。” “我承认慕容家的确欠你离家,但我绝不可能把身子给你。” 离绪飞轻哼一声。心中暗暗斥责自己不该对她动情,再怎么说她都是慕容桦的女儿,只要事实存在一天,他俩绝无可能比翼双飞。认知的事实让离绪飞狂暴起来,他必须让她摆脱“慕容”这个姓氏。 “你会给的。”离绪飞将她扑倒在床上,魁梧的身体毫不避嫌地欺上她的。 “你在发抖。怕我?”两人间的距离几乎化为零,离绪飞男人的气息喷拂在慕容羽脸上。 慕容羽知道自己怕他、想逃开他,却又不肯示弱。示弱只会让离绪飞得寸进尺、毫无节制。 “我没有。慕容家的人怕天、怕地,惟独不怕离家人。” 嘴硬。离绪飞噙起一抹浅笑,只有慕容羽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但这并不表示自己会善待她。 “不怕最好,现在发颤未免早了点。”离绪飞扯开慕容羽中衣,胸前两团雪白的浑圆顿时暴露在离绪飞面前。 大手一挥,离绪飞拍开慕容羽欲遮胸部的。 “我还没看够、玩够前不准你拒绝。” “下去。”慕容羽冷着眼等着看他闹笑话。慕容羽领教过离绪飞的力气,既然逃不过,何不做具木头美人,等他自动放弃。 慕容羽两眼一闭,暂时将思绪脱离,想象被压在他身下的是别的女人,不是自己。 离绪飞对慕容羽的话恍若未闻,但慕容羽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不曾吭过一声。 “羽儿,如果再不配合,我会让你赔上尊严。”离绪飞看出慕容羽的意图,出言恐吓。吻却一个接着一个地印在她身上。 看也让离绪飞看过了,慕容羽潇洒地抛弃少女的羞涩。虽然,慕容羽对男女欢爱并不了解,但这一口气她一定要出。“尊严?我还有尊严能赔给你吗?” “你以为我点不起你那把火?” 慕容羽不答话。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必须专心一志,才能克制住离绪飞在她身上制造的波涛。虽然,离绪飞施予的蛊惑未达魅惑人心神的程度,但在爱欲上慕容羽毕竟生嫩,经不起离绪飞亲密的折腾。 离绪飞将她的中衣完全扯落,慕容羽光裸的上半身暴露于干冷空气中,雪白的身子起了性感的小疙瘩。但是,离绪飞不放过慕容羽,他要的更多。 “冷吗?” “不必假好心,冷死了也与你无关。”慕容羽咬紧下唇,不让口中发颤的牙齿被他察觉。 “要冷也冷不了多久。”离绪飞移身下床,在慕容羽面的脱光一身衣物。 这个人好不知羞。慕容羽别开眼假装没看见,但脸上淡淡的红霞却泄漏了她的羞窘。他怎么可以 “我要你也跟我一样。”离绪飞盘坐于床上和她相对。 “不。”慕容羽闭上眼,当屋里只有自己一人、当自己已沉沉睡去,未曾被惊醒。 “你没得选择。”离绪飞动手除去慕容羽下身的衣服。轻缓的动作没有一丝焦躁。他不是急色的男人。 “你!”慕容羽倒抽一口气,差点睁开眼。 “想看就睁开眼,不用客气。我不难看。”离绪飞轻含住慕容羽圆润的耳垂。“不想看也无妨。对你,我一向宽容。”离绪飞好笑地看着慕容羽因微怒而涨红的小脸。 “你不要脸。”慕容羽怒道。 离绪飞将她剩余的衣裤全数褪下。“不要脸?会吗?”离绪飞试图板开慕容羽紧拢住的双脚。“我会让你睁开眼的。” “别碰我。”慕容羽愤愤地拨开在自己玉腿上流连的大手,心里却有丝不舍。他热热的掌心,替她带走些地的凉意。 “怕了?是谁说过慕容家的人绝不会怕‘咱们’离家人。”离绪飞刻意将慕容羽算成离家的一份子。她是他的女人,就算慕容羽曾属于慕容家,但这并不影响今晚她将变成离家人的事实。他要的东西很少有得不到的。 “你”卑鄙。他拿她的话来对付她。 “何必?你分明喜欢我这样。” “胡说说我不喜欢不喜欢” “不喜欢?”离绪飞抬起慕容羽的大腿,架在自己宽厚坚实的背上。“真的不喜欢?” “不喜欢。”慕容羽无法忽略下腹难以自禁的潮骚。可恶,他害自己变成淫荡的女人。 “是‘不喜欢’还是‘不,喜欢’?后者吧?” “求求你,快住手。”慕容羽窘红了脸。 “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这样。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不喜欢。”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深陷,慕容家绝不向离家屈服。 “这么喜欢啊?”离绪飞恶劣地曲解她的意思。 “不喜欢。” “啊”经不起刺激的慕容羽惊叫出声,下腹有股可怕的快感蔓延上全身,纤纤玉手紧抓着被角。 “羽儿,我的羽儿。” “绪飞放放过我。”慕容羽为自己的反应感到可耻,但是娇躯的酥软却是不争的事实。她想要他。 “羽儿”离绪飞唤着慕容羽。爱欲情仇在肉体的接触下,变得混沌难明。 “绪飞”抵在他烫热纠结肌肉的手无力的轻推着。他的热吻让她喘不过气。 “羽儿,你爱我吗?”离绪飞将轻喘的她揽在自己怀里。 “绪飞” 从第一次见离绪飞,她的目光就不听使唤地被他吸引,不自觉地追着他伟岸的身影跑。但是他爱她吗?对这样一个执意伤她的出色男子,她不敢给予承诺。虽然一颗心早深深印着他的名字。 “羽儿,你爱我吗?”不知为何,他自私的要她承诺。 “绪飞。”慕容羽欲言又止。想对他承认自己的感情,却怕为此让他将自己伤得更重。最痛莫过被自己深爱的人背叛,而慕容羽清楚的知道他绝对会背叛自己。 “羽儿。” “绪飞”慕容羽惊慌地看着离绪飞。 离绪飞扬起笑。他爱煞她的惊慌无措。 “过分。”慕容羽将红得发烫的脸贴着他炽热的胸膛。 “让我爱你,我的羽儿。” “绪飞”慕容羽忍着痛,让离绪飞的火热在下腹延烧。 “羽儿,让我爱你。” 慕容羽依言抱紧他宽厚的胸膛,离绪飞热烫的高温令她安心,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 “忍着,一会就不痛了。”离绪飞这才抱着慕容羽抽撤着。 “啊啊嗯嗯啊”一阵快感袭向她。荡人心魂的吟哦,难以自禁的溢出口。 “羽儿,我要你像我一样快乐,和我一起攀上欲望的顶峰。” 是夜,两人在慕容羽房里奏出迷人的合奏。 第五章 刺目的阳光毫不留情地撒进房内、撒在两人脸上。 头枕在离绪飞胸前的慕容羽眨眨如扇般浓密修长的睫毛,张开眼来,瞪着兀自睡的香甜的始作俑者——离绪飞。 “腰好酸,头也痛死了。”慕容羽想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却发现离绪飞粗壮有力的手臂正霸道的环在自己腰侧。不扳开他的手臂,她压根儿动弹不得。 “起来。”慕容羽动手,试图扳间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却也羞窘地回想起昨晚的一切。 “绪飞,你醒了吗?”她瞪着离绪飞刀削斧凿般的俊颜,不敢稍有动作。 “绪飞”慕容羽又唤了一声,确定离绪飞仍未清醒,鼓起勇气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你知道我爱你吗?其实,从你第一次凶我,我心里就有你的影子。爱偷偷看你认真严肃的表情,也爱看你像孩子般无理取闹的模样,更爱你现在的安祥。”手指无意识地轻画过他的眼眉、鼻梁,更没忘记昨晚吻遍她全身的薄唇。 “还记得我刚进离府时因不认得路而误闯‘风云阁’那次?你非但没生气,还牵着我的手一同去赏枫,轻薄的夏衫根本挡不住刚人秋的寒气,你看我冷得发抖而将我圈在你怀中,为我圈出一方温暖。即使那时早隐约察觉不对劲——你对一个陌生人,太好、也太热络了,但我依然选择闭上眼,拒绝正视事实,从那时起,我开始眷着你的怀抱、你的温暖。纵使是你虚假的温柔,我依然全心承受。”慕容羽叹了口气。“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会发生昨晚的事怕也只因我是慕容桦的女儿,所以”哽咽了,捂着嘴说不下去,不肯把话说完是心中尚存的一丝希冀。但亮湮湮的泪珠依然不受控制的滴在离绪飞的裸胸上。 仍沉浸在睡梦中的离绪飞感到胸前一阵湿意,却只皱了皱眉,没有起身。朦胧中,只听到慕容羽絮絮叨叨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  ?  ? 越婉儿慢步走到“来鹤楼”前轻推没有落闩的房门。 “羽儿真是的。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越婉儿坐在前厅的圆桌上,为自己倒了杯茶。 越婉儿到“来鹤楼”无非是想和慕容羽共商逃离离家的大计。 不管离绪飞有多出色、和慕容羽有多相配。缺了颗心也只是枉然。反正,这里她们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真是个懒丫头。”等得不耐烦的越婉儿莲步轻移向内房走去。 “羽儿”越婉儿惊叫。 内房里衣服散了一地,其中还有男人的衣服。 再震惊莫过如此。 “羽儿,你”“婉姨。”早已清醒的慕容羽吓了一跳,用丝被里好娇躯才呐呐的应了来人。 “羽儿,你房里有男人?是谁?”越婉儿以母亲的口吻质问慕容羽。一个未嫁的闺女房里藏了个男人。先不论是否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传出去谁还敢上门求亲? “是我。”被惊醒的离绪飞不悦的答应着。 该死,大白天的这女人来嚷嚷什么?或许,真该让她在地底陪老家伙长眠。 “是你?”越婉儿呆了。离府里,会这样不可一世的除了离绪飞还会有谁? “没错。怎么?我不能在我妻子房里吗?”离绪飞以讥笑的口吻回应,长手一伸,拉过脸色发白的慕容羽。 “我说过羽儿不会嫁给你,说什么我都反对这门婚事。” “为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由不得她不嫁。”离绪飞故意在越婉儿面前色情的伸舌舔舐慕容羽无血色的嘴唇和露出被外的光滑颈项。 “我不会让羽儿进离家受苦,羽儿必须嫁给爱她的男人。我们都清楚,你并不爱她,只是想借由羞辱她,为凯飞报仇。” 慕容羽的心口吃痛一下,整个小脸缩了起来。婉姨说的全是事实。 “就算是为了报仇,羽儿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一切都是慕容家欠离家的。”离绪飞没有否认。大手往慕容羽盖在被下的玉腿移动,没有一丝掩饰,就怕越婉儿眼不够尖,看不见似的。 “你”越婉儿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拿开你的脏手。” “哪只?是存羽儿胸前的这一只,还是大腿上的?”离绪飞不屑地撇撇嘴,不将越婉儿的怒气和慕容羽的轻颤放在眼里。 “都拿开。” “要拿开可以。不过我可先告诉你,我会顺手掀了被子。叫门外的守卫进来看看离府未来女主人诱人的裸体。”离绪飞认真的表情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现在你还要我拿开手吗?” 越婉儿默不作声,只能恨恨的瞪视着小人得志的离绪飞。 “告诉你,羽儿我要定了。如果不让她嫁,我不保证明日全城老老少少会不会知道羽儿已经被我睡过、已非完璧之身。她既非我的女人,我也没必要替她保持清誉。至于要嫁不嫁,你们好好琢磨琢磨。想想可以,但千万别花太多时间。免得我一时兴起不要她了也说不定。” “羽儿”越婉儿迟疑了。离绪飞说到做到,除了他,恐怕没人会想要慕容羽。即使有,也不会善待她。 “我的羽儿,你也说说话。毕竟我要娶的是你。还是她说的就算数?” “你别为难羽儿。” “你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离绪飞低喝。 “羽儿” 离绪飞不悦的拧眉。“羽儿,考虑清楚了吗?” “她不” “我嫁。”慕容羽打断越婉儿的话。冷然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却有那么一丝事不关己的味道。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不堪的结果,这就是他昨夜一切温柔举动的目的。 “很好。您老请回吧。别妨碍我俩温存。”离绪飞一个翻身,毫不怜惜地将慕容羽压在身下,让她的娇躯承受他全部的重量。 “羽”越婉儿见慕容羽没有挣扎,不忍地开口。 离绪飞吻着她,不让她开口。越婉儿只得合上房门,将男女的欢爱声关在房内。 ?  ?  ? 昏暗的新房内,红烛独自垂泪,而新房内的慕容羽泪已流干。没有下聘、没有迎娶,草草拜过天地后慕容羽就被送进新房,成为离绪飞的新嫁娘。 “羽儿。”离绪飞拍着房门,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进房。“慕容羽,该死的你快给我开门。” 慕容羽呆坐在床上不敢动作。她明明没落闩,为什么离绪飞会进不来呢? “爷,您拍的不是门呀。”一旁的奴仆怯怯地告诉离绪飞。今晚主子好吓人。 “走开。”离绪飞暴吼一声,守在新房四周的奴仆逃命似的四散。“羽儿,开门。” 慕容羽无奈地揭开红头巾,莲步轻移到门前。 这个男人是她要相守一生的夫婿? “绪飞”慕容羽缓缓地推开房门,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张狂的面容横眉竖目,衣衫半扯,绾好的头发如今也显得凌乱。冷风一吹,像是黑夜里的鬼魅。 “进去。”离绪飞往慕容羽肩头一扯,将她带了进去。 “绪飞,你喝醉了。”她倒了杯茶往离绪飞嘴里送,想让他醒醒酒。 大喜的日子,为什么他没有半点喜气?今日离府里根本没有半个宾客。他独自喝着闷酒,却不肯进房看看刚过门的妻子。 “我不要。”手一挥,离绪飞将她的心意毫不留情地糟蹋在地上。 瓷杯碎了一地,也打碎了她最后一丝的希冀,一如慕容羽早已破碎的心。 “好,不喝茶。一切都依你。”她戒慎恐惧地挪到一边,深怕拳头不长眼地往她身上招呼。新婚之夜她绝不能带伤,否则婉姨铁定担心死了。 “我要你。” 他噙住她一张小嘴,带着酒气的舌头饥渴地在她诱人的檀口里翻搅。 顾不得满身酒气,他迫不及待的想抱她、拥她。却仍忘不了她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才嫁给自己,而他更无法抛下两家的仇恨和对她的爱恋。 “绪飞,你”丝绸的撕扯声在新房内响起,离绪飞将慕容羽的嫁衣撕成两半,带火的唇舌往她身下延烧。 “绪飞,你不可以这样。”慕容羽慌了。虽然对新婚之夜早有准备,但她没想到情况会是如此难堪。 他竟然撕了她的衣服 “不能?”离绪飞红了眼。为什么不能?她是他的妻子。为什么拒绝他? “你喝醉了。”慕容羽再一次陈述事实。 “喝醉了一样能要你。”离绪飞将慕容羽扑倒在床,挟着酒气想强要她。醉?他一向海量,没个百杯千杯,要他醉也没这么容易。他是想醉,醉了,就能忘却两家的恩怨、忘却对她的爱恋。 “绪飞”慕容羽痛哭,不甘成为他泄欲的工具。 “别装,你喜欢的。该不会忘了前些日子你是如河快活吧?” “不要。绪飞,你弄得我好痛。”一时不能忍受离绪飞的侵入,慕容羽痛得两眼发昏。 离绪飞没再多说什么,像狂癫的骏马在她体内忘情地奔跑,发泄自己的爱与恨。 “绪飞”她像溺水之人攀着浮木似的抓着他的身子。 “羽儿。”离绪飞带汗的脸突然粗喘起来。 看着离绪飞的表情,慕容羽别过脸去。心痛的发现自己竟然贪恋他的身子,不可否认,他的确燃起她胸中的火焰,甚至不在乎他接近自己的目的。 两人的身子瘫软下来。他的一双手却依旧搂着她不放,似在宣告这一生他是不会放手的。 ?  ?  ? 挂满楼阁的红帐被卸下“来鹤楼”又回复以往的光景——古朴的旧楼,孤单的立在离府最偏远的一角。 “夫人。”翠儿轻唤一声。 慕容羽没有回过头,呆呆地看着墙上未被除下的“蛊”字。大红的色彩仿佛提醒旁人记起红烛垂泪的那晚缠绵。 “夫人。”翠儿见慕容羽怔怔忡忡地不知又在想些什么,又唤了一声。 “翠儿,把那字拿下吧。” 慕容羽坐在镜前审视着自己的容颜。原本披垂下的秀发己被安分地绾在头顶。容颜未改“慕容”两字一如往常。是的,即使嫁子离绪飞,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依旧减不了他的恨意。“为什么?这红字挺好,挺喜气的。”傻呼呼的翠儿体会不出慕容羽的心绪。只是隐隐觉得她的笑少了,和她仍是慕容“公子”或慕容小姐时相比简直天差地远。 “翠儿,我不是说过别再唤我‘夫人’?”慕容羽没有一丝怒气,语气中略显无奈。 “是,夫人。”某些时候翠儿甚至是固执的,特别是对保住饭碗这档事从来不敢轻忽。 “叫我羽儿就好,我不要你太过拘谨。”慕容羽一直把翠儿当成朋友,不希望一些无关紧要的称谓拉开两人的距离。 “羽”不行,她就是说不出口。她怎敢违背爷的意思,若让爷知道,不扒她的皮才怪。 “你想叫我的单名也成。” “夫人,您就别再为难翠儿。翠儿不敢造次。”她是怎么也忘不了爷动怒的样子。先前有个下人在爷面前以“羽儿”称呼夫人,爷就气得一掌拍碎一张上好的坚实木桌。 慕容羽叹了口气。“又是绪飞的命令?” “没错,是爷的命令之一。爷下的禁令可多了。不许男人进‘来鹤楼’”步、不许夫人擅出‘来鹤楼’、不许夫人前往祠堂、不许以‘羽儿’唤夫人。总之,一堆的不许背得翠儿的小脑袋险些发涨、撑破。依翠儿所见,爷倒不如开列张准许的清单,这样才省事得多。”翠儿滔滔地抱怨,浑然不觉自己又犯了禁令。 “绪飞有没有说要来‘来鹤楼’?”慕容羽不介意他对自己的限制,心里却着实有点想他。半个月了,成亲半个月了除了醉酒的那一次,绪飞没再来找过她。 “呃,爷说忙完就过来。”不知为什么,福总管交代她,一旦夫人问起就这么回答。 又见不到他了。慕容羽小心收起心中的失落,早料到离绪飞不会善待自己。 “绪飞真有说要来?” “有有有上翠儿点头如捣蒜,一张麻脸险些和粗颈分家。“爷说今晚他会到‘来鹤楼’来。”“我知道了。”其后言词不一。看来绪飞是真的不会来了。 “夫人,翠儿拿这给您换上。”翠儿抄起皮裘往慕容羽娇小的身躯一罩,阻隔了骤降的气温。再过几天就要飘雪,她真怕夫人瘦弱的身子挡不住寒冬的侵袭。 “谢谢。”慕容羽挑散了一头盘好的青丝,往内房踱去。 “夫人,您盘着头挺好看的。” “嗯。”慕容羽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翠儿。 好看,她同意。但给谁看呢? “翠儿,我歇会儿。记得把那红字卸下,大红的罄字大刺眼。”慕容羽半闭着眼倒卧在床上。轻叹一声,挂怀的永远是那个人。 ?  ?  ? 风云阁 离绪飞坐在桌前挥毫,天福随侍在侧。 “天福。”离绪飞懒懒地开口,拿起纸详看。 “爷。”天福机灵地应了一声。向来只有他打扰爷的份,爷从不轻易分心。“要将笔墨撤下吗?”虽然今日短了点,但只要爷高兴,缩减挥毫的时间,也未尝不可。 “先不撤,你过来。” 向来,离绪飞不许旁人靠他过近,十年前的事终究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是。”天福早看出离绪飞今天有点古怪。不,正确的说,这种样子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且情况持续恶化。 “你看这几个字是不是写得不好?”离绪飞将一叠纸递给天福。 离家的奴仆有些稍具文采,天福就是其中之一。 不好,何只是不好。满纸的字不是松软无力,就是有骨无血,少了离绪飞特有的神采。 “确实是不太好。”既然主子也这么认为,天福也不需要刻意讨好,况且离府根本不兴拍马屁这一套。 “你等会。”离绪飞重拾毛笔,镇心摄神又写了个字,递给天福。 “还是不好。”不等离绪飞问,天福照实讲了。 “为什么?”离绪飞自己也不满意,总觉得少了什么。他想听听天福的意见。 “少了爷的气韵。这字再好也是别人的字,不是爷的。” “什么样的气韵?” “爷昔日的神采飞扬。” “这样?”离绪飞又写了个“桦”字。 神采飞扬?什么事能比得上尽报父仇家恨更令人酣畅。 “爷现下写的是恨意,不是神采飞扬。”天福不是瞎子,主子和夫人的事他全看在眼里。 “这个呢?”离绪飞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没了自我。” “是吗?”离绪飞没有反驳。左看右看,他也觉得自己的字病恹恹地,了无生气。 “爷不妨试试一个字。” “哪个?”离绪飞挑眉。头一次听下人的意见,让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跑。 “小的不敢说,怕触怒您。” “我要你说,只要你说得出,我就一定写下。” “我说,但爷不可动怒。” “说。”离绪飞不耐烦了。 “奴才请爷试试夫人的‘羽’字。” “嗯。”虽然百般不愿,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令离绪飞不得反悔。 笔尖在快触及纸面时又被提了回来。 “爷?”反悔了吗? “别出声。”离绪飞收心将眼底的那抹身影驱离。 “这字是什么样的气韵?”再一次,离绪飞将纸递给天福。 “浓烈的相思。” “什么?”离绪飞微怒,显然不愿让天福道出实情。 “相思情浓。或许,爷该去看看夫人。”一思及慕容羽待他的好,天福一时也顾不得离绪飞是否会震怒。 “将笔墨撤走。没有命令,别来打扰我。”离绪飞沉声道。脸是冷的,语气里也没有一丝余温,甚至连身子也僵直了。 天福领命带着笔墨退了出去。 是夜,北地下起了雪,离绪飞独自待在“风云阁”未跨出半步。 第六章 “羽儿。”越婉儿那江南女子特有的轻缓调子在“来鹤楼”响起。软语中带着轻叹,像是吊念“来鹤楼”荡然无存的龚气,更为了慕容羽的独守空闺。 “婉姨。”慕容羽应了一声迎出了门。 “过得不好?”慕容羽原本神色焕发的小脸像是被抽去精气般,了无生气。纯真外放的感情也转为内敛,不再一见了面就往她婉姨怀里钻。 “还好。”慕容羽不会说谎,却不忍多个人陪她伤心。 “北地不比江南,记得穿暖一点。”越婉儿不忍说破。不敢想象这样的情况叫还好,若真不好时会是何种光景? “羽儿知道,婉娘也保重。” “绪飞来过吗?”越婉儿问到。离府太大,慕容羽的讯息几乎传不到“衍春楼” 慕容羽不作声。 “男人有事业要忙,等忙完自然会过来。” “嗯。”慕容羽又应了一声。她也曾这样欺骗过自己。但心里明白,离绪飞再忙也不可能忙得连信息也不曾捎来。 “有空多来看看你婉姨。” “嗯。”应了声,眼神毫无往日光采的慕容羽看似一具只会应声的木头娃娃。 越婉儿忍不住了,眼角渗出泪来。什么时候她天真烂漫的羽儿变得只会应声不爱答话了? “羽儿,我苦命的羽儿,是婉姨对不起你。是婉姨当年不该离开离凯飞、不该离开离家。” “婉姨,您别这样。这不是您的错。”慕容羽以冰冷的指尖为越婉儿拭泪。 “傻孩子,你没必要嫁给他,你不必跟着婉姨受苦。你跟婉娘不同,婉姨欠离家一个交代,但是你并不欠他什么。”来不及拭去的泪水沿着越婉儿的脸庞滴下。 “婉姨别这么说。您没错。” “若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离开江南北上。在江南虽然苦点,但起码我们能快快乐乐。你用不着成日闷闷不乐,我也不朋成天为你提心吊胆。” “婉姨您别这么说。放心,我过得很好。‘来鹤楼’里供吃供穿,冬不惧冷、夏不燥暑,饮的是玉液琼浆、穿的是绫罗绸缎,绪飞来不来没什么要紧。他毕竟只是个不相关的人。” “但他始终是你的夫婿。” “如果不爱他,他是不是我的夫婿并不要紧。”但是她爱了,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她就爱了。 “你对他没有感觉?”不可能,慕容羽对离绪飞分明没有戒心。面对离结飞假意的宠溺,慕容羽分明动了心。 “没有。”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反驳她的话。对他无心,就不会嫁他;对他不动情,就不会要翠儿费事拆去刺眼的大红罄字。 “但你瘦了。”越婉儿轻捏着慕容羽本来就不太有肉的细臂。 “您也瘦了。”慕容羽心疼越婉儿的苍老。 “那是因为”越婉儿迟疑了。会瘦是因为记挂她,但说出来怕她难过。 “因为水土不服,”慕容羽接去话尾。“不适应北地的干冷。” “是有点不太适应,”越婉儿挺满意慕容羽为她找的借口。“但你”“跟您一样,不适应北地的干冷。”慕容羽的强颜欢笑里有说不出的凄苦。 听了慕容羽的话,越婉儿的眼睛突然一亮。“羽儿,你当真不适应北地的干冷?” “不习惯。”慕容羽心里的警钟大响,戒备地看着越婉儿。 越婉儿顿了顿,思考如何开口。“羽儿” “嗯。婉娘有什么事吗?” “羽儿,婉姨‘以前’对你好不好?” “像亲娘一样好。”慕容羽丧母后,越婉儿整整陪了她十年,甚至比慕容桦还要尽心。 “羽儿满不满意‘以前’的日子?”这一次,越婉儿问得更加小心翼翼。 慕容羽迟疑了会儿才作回答。“满意。”以前的日子她的确满意,但若没了离绪飞则会有遗憾,即使他执意伤她。 “羽儿觉得婉姨养得起羽儿吗?”已近十八岁的慕容羽早到了该许夫家或独自谋生的年纪,但越婉儿知道慕容桦从小没给她什么薰陶,自然也不奢求她能养活二人。 慕容羽摇摇头。“婉姨的身子不好。”虽然看不出越婉儿哪里有病有痛,但慕容桦确实是这样告诉她的。“羽儿不该让婉姨养。” “那我们两人可以养活自己吧?”越婉儿退而求其次—只求能离开离府,只要慕容羽能幸福。“虽然日子苦些,但总过得下去。” “嗯。”婉姨想离开了吗?若是如此,她不能让婉姨独自下江南。 “我们离开吧!离开离府,回江南去。”越婉儿目光黯然,仿佛眼前见的不是北地的风雪,而是家乡的三月烟花。 “离开”慕容羽迷惘了。胸中有一股力量隐隐撕扯着她。 不见慕容羽反对,越婉儿兴奋地捉着她冷冰冰的小手。 “嗯。路线我都安排好了。趁着离府夜里的守备不严,要走这时候最好。”越婉儿看看昏暗的天色。冬天天色向来暗得较早,视线也较模糊。 “守备不严吗?”慕容羽不怎么想走,但又找不到留下的理由。据她所知,离绪飞不是一个会放任奴仆的主子。但离府的守备不至于让人一攻就破。 “晚间要进府较难,但要出府就比较容易。若没有传出宵小入侵,通常不管制出府,只检查入府。”一心想走的越婉儿将一切打探得十分清楚。 “嗯。”慕容羽忍痛斩断对离绪飞的牵念。 “羽儿,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这次出不去以后就别妄想了。先收拾些细软,时间我再知会你。” “嗯。”不知为什么,慕容羽就是雀跃不起来。 ?  ?  ? “羽儿,快点。”越婉儿和慕容羽换上奴婢的衣裳往大门前进。 慕容羽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一路无语,只能紧跟着越婉儿。 “冷不冷,羽儿?” 刺骨的寒风挟着雪花往两人身上拂去,风雪不留情地卷住两人。为了逃出离府,两人褪下保暖的衣衫,只带了贴身细软,根本抵不住风寒。 “还好。”她扯谎,为了让婉姨安心。不由自主的以手掌摩搓发寒的手臂。 越婉儿看了慕容羽一眼。虽然知道她冷,却也无能为力。 “你们要做啥?”守门的仆卫见到生人自然戒备起来,随口问了一声。 “外出采买。”越婉儿不着痕迹地将慕容羽推至身后,机灵地答话。 “采买?”守门人看了慕容羽一眼。因心虚而低头的慕容羽让他起疑。“松儿和小霜呢?为什么今个儿不是由松儿和小霜采买,却换了你们两人外出?” “天冷,她俩生了场大病。你瞧瞧,我这妹子冷得连脖子都舍不得伸出来。这位大哥身体健壮,怪不得不怕冷。” “哪里。”从没这样被人夸过的年轻男人不自在地红了脸。热烫地双颊仿佛要将拍打在身上的雪花融化。 “小心点。”目送两人出去,门又被掩上。 ?  ?  ? 天福气喘如牛地跑进“风云阁”火烧屁股似的拍打房门。 “爷,您快出来,大事不好了。” 房内的离绪飞听见拍门声却不为所动,仍端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事?离府里上上下下只有关于慕容羽的事才是他所认为的大事,其他的,滚到一边去吧! “爷,不好了。夫人不见了。”这等大事爷怎么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啪的一声,房门被粗鲁的打开。 “你说什么?羽儿怎么了?”离绪飞激动地摇着天福的肩,而可怜的天福抖得像一片秋天的落叶。 “夫人不见了。” “备马,追。”离绪飞落下话,不畏寒冷的步出房门。怒火焚烧着他的心肺,北地的风雪根本不够看。 她不该违背誓言、不该离家、不该离开自己。 ?  ?  ? 雪地里,离绪飞领着一队人马在偏僻的郊道上奔驰。 “爷。”天福策马跟上离绪飞。 “快点跟上,别磨菇。”离绪飞扬鞭,急急地抽打胯下的马儿,丝毫不顾胯下的千里马已气喘吁吁。 天福跟着扬鞭再次策马追上。 “爷,夫人会走这条路吗?这里净是农家,少有人烟。夫人不会选这条路吧。” 离绪飞沉了半晌不作声。对他而言,这是一场赌注。赌自己的运气、赌他们的幸福。 “羽儿不会选这条路,但越婉儿会。走这条路和羽儿无关。”离绪飞再一次扬起马鞭,不再理会天福。 ?  ?  ? 慕容羽费力地抬起埋在雪堆里的脚。松软的雪禁不起踩踏,半只弧度优美的小腿全陷在雪里。“不行。羽儿,我们得走快些。”虽然,越婉儿的脚也和慕容羽一样陷在雪地里,但吃过苦的越婉儿显然比长在闺阁里的慕容羽耐寒。 “婉姨”慕容羽心中暗暗叫苦。“婉姨,我们非得走这条路不可吗?这里荒无人迹,如果碰上什么恶兽,后果我真的不敢想象。” “羽儿,别抱怨。野兽再可怕也可怕不过离绪飞。”想起离绪飞的模样,越婉儿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为了躲他,所以我们选择这条路?”太荒谬了。就是为了离绪飞一个人,她们放弃市街不走,改走荒郊野地。 “走市街太危险,太容易被发现。”越婉儿边说脚步却没停下来,频频回头望着两人的足迹。 越婉儿算是看着离绪飞长大,她相信自己了解他的思考模式。 “不行,我们还要再走快点。” “婉姨,我真的不行了。”这几天她没吃好,睡也不安稳。 “羽儿,撑过这一次我们就自由了。回到江南,你爱睡多久,就睡多久,婉姨绝不拦你。这一次,就这一次。为了你也为了我,我们一定要撑下去。”越婉儿将身上的袍子脱了披到她身上。 “婉姨,你身子不好。别这样,把衣服穿回去吧。”慕容羽没有贪恋袍子的温暖,将衣服又披回越婉儿身上。 “傻丫头。”越婉儿忍住笑。每当她提到自己的身体不好,她都忍不住想起慕容桦对她的情深义重。“我身体好得很。” “可是爹说” “他是骗你的。”越婉儿慢下脚步。“他怕他死后你会对我不好,所以才骗你说我的身体不好,还要你在他病榻前发誓。依我看,你的身子骨比我还差。”越婉儿又将衣服披回慕容羽身上。 “婉姨。” “好了,别再说了。离绪飞追来就不好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要逃离离绪飞的势力范围并没有这么容易。 “嗯。”一提到离绪飞,慕容羽眼里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来。如果他知道她逃出离府一定会气疯的。 “快”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打断越婉儿未竟的话。 “羽儿,快跑。”越婉儿拉起慕容羽在雪地里奔跑。 “是绪飞吗?” 越婉儿没有回答,但是出现在远处的马队回答了慕容羽的疑问。 领队的男子不就是离绪飞吗? 挺拔的身形、张狂不可一世的气质。慕容羽远远就认出这个令她魂牵梦萦,却又望之却步的男人。 “羽儿。”离绪飞的吼声飘荡在空旷的雪地里。声音的传递虽然被雪花所阻隔,但浓浓的不舍和被抛弃的气愤依然传到她耳里。 是她听错了吗?为什么绪飞会如此惊慌? “羽儿,快。”越婉儿急了,拉着她猛跑,也不顾她是否跟得上。 砰的一声闷响,慕容羽扑倒在雪地里。 “婉姨,我不行了。你自己先走。” “不行。要走我们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羽儿”离绪飞的叫唤一声一声传来。越吼越近、越吼越大声,压过呼啸的风声、雪声。 “婉姨,我不行了。”冷雪透过衣衫,被冻麻的感觉由小腿漫至慕容羽全身。 “羽儿,你先走。我替你挡挡。”越婉儿自欲拖起慕容羽,不料慕容羽又瘫软下去。 “婉姨绪飞”慕容羽的意识有点不清了。 越婉儿慌忙地搓揉慕容羽冻僵的小腿,轻拍她的脸颊。 “羽儿,再撑一会儿。”天哪!离绪飞的身影越来越近了。 离绪飞策马上前,一拉缰绳,骏马叫的一声,停在两人面前。 “离绪飞,我不许你伤她。”越婉儿张开双臂护卫在慕容羽身前。 离绪飞一声冷哼,看都不看她一眼。 “爷。”天福连同身后的随从也陆续到来。他们的坐骑不比离绪飞,在雪地里跑不了多快。 “我不许你伤她。有什么仇恨你尽管对我来,不要对无辜的羽儿下手。反正,你只是要找个人出出气。” “妻子是我的,我自有打算。”离绪飞心痛地瞪着慕容羽苍白的容颜。几日不见,她的身子更显单薄,仿佛一碰就会碎了。 “我不许你走近。”看见离绪飞下马,越婉儿的态度更加坚决。 “滚开。”离绪飞将越婉儿推倒在雪地上,倾身抱起慕容羽,怀中冷得不住打颤的娇躯令他的忿怒更炽。“该死。你差点害死我的羽儿。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离绪飞护住她,并以披风阻隔了外界的风雪。 “不会,羽儿不会有事的。” “有事没事轮不到你说。”离绪飞翻身上马,倾身吻住慕容羽被冻白的嘴唇,想把自己的温暖、力量全灌进她娇弱惹人怜爱的躯体里。 “走。”离绪飞草草将越婉儿交给随从,一声叱喝,策马率先回府。 第七章 “风云阁”离绪飞专属的浴间里,水气弥漫,像极了江南烟雨。 沐浴用的木桶够大,即使泡上两个人依然阔绰有余。 “羽儿。”离绪飞舔吻着慕容羽的耳珠,让慕容羽一丝不挂的美背抵着他健壮的前胸。 好热,好舒服。 热水舒缓了她被冻伤的身子,滑嫩温润的泉水让她做了个美梦。梦里的场景不是北地的风雪,而是江南的杨柳依依;不是单身只影,而是相依相偎的柔情蜜意。 “羽儿,你好点了吗?”被泉水浸湿的身子滑嫩无比,离绪飞难以自制的大手在她身上流连不去。 被惊扰的慕容羽忍不住嘤咛一声。 “羽儿”她媚惑人心的低喃唤起他蓄势待发的欲望。 什么东西抵着她?慕容羽扭了下身,离绪飞的亢奋在她娇躯的磨蹭下更为坚挺、肿胀。 “荷香,别吵我。我好困喔。”小手往后一挥,不轻意碰了下他的火热。 该死。他的小女人睡得倒熟,浑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羽儿起来,不要睡了。” 离绪飞不轻不重地摇了摇慕容羽。 终于,在热水里泡了好一阵子的小女人揉了揉双眼,悠悠转醒,但还是一副睡眼惺忪、惹人怜爱的模样。 “江南?”这里是江南?慕容羽兴奋极了,但心里却有一丝丝难过。绪飞没追上来,或许他还没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吧。 “不是。”离绪飞很快地想起慕容羽的背叛,但是她柔细且泛着粉色光泽的身体让他轻易地压下他的怒气。 “不是?”这烟雾迷蒙的样子分明像极了江南故居的景致,但这声音也像极了绪飞的声音。慕容羽困惑地偏偏了头。温润的泉水沿着乌黑细密的发丝向上延伸,湿了她半边秀发。 “不是。”离绪飞沉稳的声音再次回答。 “这是哪儿?”她一定是太想念绪飞才会心生幻觉、才会强迫自己否定身处江南的事实。 “我们的‘风云阁’。”离绪飞的铁臂圈紧了慕容羽的纤腰。有那么一点眷恋、一点霸道和更多的难以抗拒。这一次,他不再将她摒除在“风云阁”外、不再将她摒除于心门外。他的光荣、他的圣殿将与他的羽儿分享。 “‘风云阁’?”慕容羽顿时醒了大半。“风云阁”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她不想让绪飞因为她的擅闯而生气。虽然,她常妄想能多了解他一点。 “你想去哪?”离绪飞的气息吐在慕容羽的嫩颈边,搂着她不让她移出水面。 慕容羽终于注意到始终搂着她的男人。 “啊,是你。” “没错,是我。”他将手定在她洁白耸立的胸房上,长腿环上她的腰杆,笑得万般邪肆,一双眼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这么温柔的离绪飞会是那欲伤她的男人? “你别这样。”如他所料,她的小脸红得像熟透的蕃茄一样诱人。 “怎样?”离绪飞不顾她的羞却,将她抱得更近,理直气壮地将自己的粗硬抵在她令人爱煞的臀上。 “你顶着我。”慕容羽被他戳得极不舒服,扭身抗议。 慕容羽费力地想扳开环在自己身上的毛脚。他的脚毛扎得她好痒,虽然痒痒的触感未令她感到难过,但是这种亲密的接触还是让她羞红了脸。 “我知道。” 知道还这样骚扰她。 “你在诱惑我?” “我没有。”她发誓,她从没这样想过。不用她诱惑,他已经够色了。但他的热情总是来得快,去得更快。热情褪下,又是彻底的决然、无情的伤害。 “没有?”离绪飞笑了。肆无忌惮的笑声充塞整个浴间,剧烈起伏的前胸震得她心里发烫。 “你笑什么?” 离绪飞没有回话,手掌色情的画着她的身子。 “那换我诱惑你。”离绪飞的声音喑哑,舌头放肆地舔弄着她。 “我洗好了。我先起来,你慢慢泡。”这样的温柔,她不习惯。 离绪飞原本环在她腰上的脚放了下来,先她一步起身,并把她压回水里。 “绪飞。”慕容羽慌忙的别过头。她的绪飞有暴露狂吗?为什么老是喜欢往她面前一丝不挂?离绪飞优雅的步向浴间的一角,没有一丝慌忙,不惧浴桶外的冷空气。 “羽儿,还是不能习惯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的话里带着叹息、带着不被了解的愁苦。 慕容羽缓缓将头转回,正视他的裸背。 长发狂乱的披在他肩上,沾上水珠的黑发性感得让人撇不开头。宽阔的腰背下连着的是修长、带着结实肌肉的长腿。连臀部也紧实的画出美好的弧度。离绪飞身上的肌肉虽然显眼,却十分均匀。不难让人想象当他蓄势待发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光景。 离绪飞套上衣衫,松垮垮地系上腰带。 “羽儿,过来。”离绪飞透过浊白的泉水看着她令人血脉贲张的身躯。 慕容羽打了个冷颤。为什么他的那双眼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我还要泡一会儿。你忙你的,别管我。我保证不吵不闹。” “过来,我的羽儿。没事的。”离绪飞低声哄诱,嘴角扯着无害的笑容,但那双眼却完全不是那回事,活像是要将她拆解入腹一般。 “你先走啦。我还要再泡一会儿。”离绪飞的胸肌像是要迸出衣服外似的露在她眼前。这一次,她不再闪躲,两眼不听使唤地黏了上去。 “要我亲自服务?” “我还哈啾,我还要泡一会儿。”慕容羽打了个大喷嚏。奇怪,这水怎么冷得这么快?刚刚不是还温暖得让她不想起身吗? 如他所料,她还是耐不住寒。 离绪飞皱了皱眉。“任性的小女人。” “你别过来。”慕容羽退向一边。“放我下来”她低呼,还是被他不由分说地拉出水面,大巾迅速裹住她,接着便被离绪飞往房里带。 离绪飞的腿长,要不了几步她已被轻柔地放在床上。 “你别过来,你的身体是湿的。”离绪飞下水捞她的时候衣衫已被水浸湿了一角。 “你不想我上床?”覆在她头上的大掌温柔地替她擦着微湿的头发。 慕容羽戒备地看着他。他那吓人的模样她哪敢说不? “不是。你的衣服是湿的,我不喜欢。” “不喜欢?”他知道她只是在找借口。 “简单。”离绪飞系腰带的时候就没有要将衣衫久穿的意思。顺势一扯,衣衫已经离身。 慕容羽下意识地想将视线移开。 “别躲。”离绪飞的手定在她的头侧,不准她别开脸。 “绪飞” “我不要你怕我。”离绪飞拉她的手贴在自己烫热的胸口。他要的不只是她的人,更是她的心。一颗未予旁人、未经尘俗污染的心。 砰砰砰的心跳声响在她耳里,分不出是她的抑或是他的。 “你摸到什么?” “你的心跳。”慕容羽照实说了。 昏暗的烛光中,离绪飞发亮的眸子盯着慕容羽害羞的小脸。 “在我眼里你看到什么?” “看到我自己。” 离绪飞静默了。多希望她说看到的是他的一片真心,尽管自己伤她极深。 在伤人和自伤中,他不自觉地交出自己的那颗心。但上代的爱恨情仇让他跨越不过。如果她不是慕容桦的女儿,或他不是离凯飞的儿子,他会对她表白、会对她倾诉自己的爱意。 但如今一切只能藏在心里。以上代的仇恨为借口,矛盾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不许她离开。 情已太深,他离不开她了。 “你爱我吗?” 这一次换慕容羽沉默了。 如果这样的感情不能名之为爱,要如何才称得上爱?对她的爱他难道还有怀疑?难道还放不下心中的深仇大恨? “也罢。”迟迟等不到她的承诺,离绪飞灰心了。“即使你不爱我,我也不放你走。这一辈子,你注定要陪我过一生。不管在离府或在天涯海角。”天知道当她离开时,他是何等的惧怕,像是筋内被硬生生地由骨上撕扯下来。 不知他为何由原先的狂放变得闷闷不乐。这样的他,她不喜欢。下意识地,慕容羽脱开被离绪飞定在他胸前的手掌,两手越过他的腰身,柔嫩的娇躯主动与他贴近,任胸前的柔软贴着他发烫的胸膛。 “羽儿”离绪飞茫然了。他的羽儿主动向自己献身。没有强迫,这一次,她给的心甘情愿。“绪飞。我要你爱我、我要你爱我。” 她要的不只是肉体上的欢爱,更是真心无悔地白头到老;不只因她是慕容桦的女儿,更因为自己是他的女人。不知道算不算是妄想? “羽儿”离绪飞沙哑的低喃,声声句句都是发自内心对她的渴望。 这一夜相拥的两人没有保留。 ?  ?  ? “绪飞。”慕容羽唤了声。“风云阁”她并不熟悉,不敢随意乱闯。 昨夜的缠绵还在慕容羽脑际盘旋。他的温柔还在她的唇上,身上也满是他热情的印记,可身边却独独不见他的身影。 “绪飞。”她又唤了一声。 离绪飞从练功房出来,老远就听见慕容羽的叫唤。“风云阁”里静,即使她叫唤的音量不高,他也能轻易听见。 “羽儿,想我了?迫不急待的想和我缠绵?”离绪飞笑着走来,脸上尽是宠溺。 慕容羽随手拿了条手绢替他擦去一脸的尘土和汗水。“怎么一早就搞得这么脏?” “昨晚没睡好?”离绪飞笑着享受妻子的柔情。 “明知故问。”慕容羽嗔道。在他不安分的爱抚下她哪睡得着?等到睡意敌过激情她才在他的臂弯里稍稍合眼。 离绪飞低头偷了个吻。“原来是累得赖在床上起不了身,我还以为你还要不够我。” “才不是,我不敢乱闯‘风云阁’,就怕打扰了你。”慕容羽俏皮地吐吐舌头。她的情绪一向受他控制,面对他的无情,她寡言自闭,但骨子里的天真还是没变。 “羽儿,你在诱惑我?”离绪飞黑亮的眸中掺了不同的情绪。 “我没有。”她真的没有嘛。 她不知道她吐舌的样子有多可爱。那一小段粉红让他想将它吃下肚里。 离绪飞脱去微微汗湿的上衣,将她揽在腿上,手掌在她胸前的裸露摸索。 “我饿了。”离绪飞画着她的唇。 慕容羽拍开离绪飞的手掌。“我也是,又饿又累。”不知为什么,这一阵子她老是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嗯。”闻言,离绪飞乖乖收起狼爪。昨晚的确累坏了她。 “我洗个澡后再陪你躺一下。” “保证不毛手毛脚?” “保证。”离绪飞替她拉好被子,不舍的往浴间移动。 ?  ?  ? “爷。”天福在外拍门,不敢贸然进入,就怕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昨晚慕容羽逃出离府被抓回的事儿,府里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 “绪飞,天福在叫你呢。”慕容羽的额头抵着他厚实的胸膛,轻轻地将他摇醒。铁钳似的双臂替她围出一方足以挡风抗雪的天地,却很守信用的一动也不动。 “我知道。”离绪飞将她拉近几分。“不要分心。” “可是”慕容羽扬起了头,瞪视他的下巴。 温热的大手拂过她的眼睑。“别管,你睡了我才走。” “嗯。”为了不让天福等太久,她乖乖地合眼,依恋地缩回离绪飞身边。 “爷”天福又叫了一声。 慕容羽揽着离绪飞的腰,动了动。“好吵。” 再这样下去不把生意赶跑才怪。天福再三评估看到限制级画面的可能性,并试试看他的头到底有没有被天仙大佛绑牢。 “爷”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他这么做都是为了离家好,爷应该不会对他施以重刑吧? “闭嘴。”离绪飞的身子塞满了门框。“又什么事?” “爷刘”天福话还没说完己被离绪飞拉向一旁。 该死,他非得吵醒他的羽儿才罢休吗? “小声点,边走边说。”离绪飞斥道。一丝幸福从寒冰似的面孔泄出。 ?  ?  ? “奔月堂”里,刘劭镛独自品尝着碧螺春。 一旁看他看痴了的翠儿红着脸送上点心。 “公子,您等会儿。我家老爷一会儿就到。” 刘劭镛笑了笑,俊脸上没有丝毫愠色。尽管他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无妨。” 生意人的机敏告诉他,慕容羽这棋子若运用得当,不仅可大肆扩张生意版图,更可为他赚得一名亲密战友。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埋藏了近二十年的秘密终于给他找出来了。当然这一切的开销都应该算在离绪飞身上。为了慕容羽,要他付这点代价并非不合理。他知道离绪飞会付得心甘情愿,说不定还会直说是桩便宜的好买卖。 “是你?”温存被打断的离绪飞一脸嫌恶地看着刘劭镛。 “怎么,我不能来吗?”眼尖的刘劭镛看到他颈边一小块呈现可疑粉红的皮肤。看来,他肯定坏了别人的温存。 “我没空陪你瞎扯,要泡茶聊天找别人去。我忙得很。” 啧,口气不太好耶。刘劭镛替交易自动加价。 “别急嘛。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坐热了再走也不迟。”刘劭镛替自己送了块精致的茶点。 离绪飞看了眼前的茶点一眼。刘劭镛应该坐了不只半时辰,离家的客人不是人人都有茶点和碧螺舂可喝。准是天福怕他等久了,命人送上的。真是白白糟蹋了,因为他现在根本不想见人。 “那你坐热了吗?”离绪飞拐着弯赶人。 “还没。今天挺冷的,我的屁股又不像你肥油多,要坐热不容易。”刘劭镛还是那副嘻皮笑脸的模样。 离绪飞的额角冒起了青筋。“出去。” “明着赶人呀。”刘劭镛丝一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天福”离绪飞暴吼一声,狠狠地瞪着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的可怜人。 “爷爷、爷”灾星照顶,他是招谁惹谁? “运站在那坐啥?送客。”离绪飞转身欲走。 “要走了?连事也不肯跟我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不想听。” 刘劭镛笑了。不是他不说,是离绪飞自己不想听的。“不想听?和嫂夫人有关的事也不想听?”“说。”离绪飞坐回椅上。 “有兴趣了?” “快说。”离绪飞不耐烦了。 刘劭镛招来翠儿。“麻烦你,这种我还要些,还有这种也要些。” “好。”翠儿愣愣地应着,接着转身就要去准备茶点。 离绪飞咳了几声。“翠儿。” “爷,有什么吩咐?”翠儿站住了。 “你是哪家的丫环?”该死。刘劭镛竟堂而皇之地使唤他的丫环。 “回老爷、离家的。” 离绪飞将气出在翠儿身上。“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刘家的丫环。为什么刘公子有吃有喝,而我面前一盘吃食也没有?” “啧啧,这样对这么惹人怜爱的小丫环。真不知道和你有深仇大恨的小羽儿会受什么样的折磨?”刘劭镛没别的,就是一张俊脸和一口甜死人不偿命的嘴。瞧瞧,就连一身肥肿、满脸麻子的翠儿也和惹人怜爱沾上了边。 “都下去。”离绪飞斥退了下人。 刘家的情报网果然名不虚传,但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你还知道什么?” 刘劭镛将见底的茶杯倒放。“离家家大业大,想不到竟是这等待客之道。啧,小气巴拉的铁公鸡。” 刘劭镛又偷偷地加了价。 “你说是不说?” “总之,我对她的了解比你多得多。” 看着刘劭镛胸有成竹的样子,离绪飞并不怀疑他说的话。刘家的人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就是靠着运输和情报。刘老爷子绝不容自家声誉被小辈毁于一旦。 “说。”虽然事关慕容羽,但离绪飞还是放不下身段。 “先别急着要我说,让我先问你个问题。你能容忍慕容家的血液混进离家吗?慕容家和离家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刘劭镛放出烟雾弹,算是回报离绪飞无礼的待客之道。慕容家“挂名的”只剩慕容羽一人,就算离绪飞想在离家的血液里混入慕容家的血液也不可能。 “我不会让她怀我的骨肉。我接受的是慕容羽,而不是慕容家卑贱的血统。” 刘劭镛笑得算计,却掩饰得很好。 “这样?如果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呢?”背对门口的离绪飞没注意到经过的慕容羽。 “打掉。我绝对不会让她生下慕容家的贱种。”决绝的话从他无情的薄唇中吐出,冰冷的语调让门外的慕容羽顿时寒了心。 第八章 在离绪飞派人监视下,慕容羽终于可以到“衍春楼”见许久不见的越婉儿。 “羽儿。”越婉儿看着慕容羽日渐红润的小脸,消瘦的小脸也开始长肉。“最近过得不错。绪飞没为难你吧?” 一提起离绪飞,慕容羽的脸红了。“嗯,很好。” “只是很好而已?我听到的可不只是这样。”听说离绪飞天天把她锁在身边,一回“风云阁”就嚷着要找他的羽儿。 “嗯,婉姨你别乱想。” 越婉儿拉过慕容羽的手,将自己的覆在上面。 “他还在乎你是慕容桦的女儿吗?” “他说要接受我,不会在乎我是爹的女儿。”但他却不要自己怀他的子嗣。 越婉儿存疑,这不像她认识的离绪飞。从小他就是固执的男孩,一旦认定的事难以更改,她不相信他能轻易放掉十年的恨。 “他真的这么说?” “他是这么说的。”离绪飞可能为了复仇而骗她,但他没必要骗刘劭镛。 “多吃点,把身子调养好。”越婉儿将食物递到慕容羽面前。若离绪飞真的接受她,要不了多久她会怀有离家的血脉。 “谢婉姨。我吃不”一股酸意自胃间翻腾而上。 “羽儿,你”“婉姨,我觉得恶心想、想吐。”慕容羽吐得难受,额角犹带冷汗。 “羽儿,你怀孕了?!你怀了他的骨血。”越婉儿的眼染上兴奋的光芒。或许两代的恩怨会在慕容羽身上了结。 “是吗?”她跟这孩子无缘了吗?她想留下她的孩子,说不定他们的孩子长大后会像他一样出色,然后给另外一个女人幸福。 “记得告诉离绪飞,他一定会高兴死的。” 慕容羽未应声,思绪已经回日前离绪飞对刘劭镛所说的话。 她不想失去他,也不想失去她的孩子。 ?  ?  ? “羽儿。”离绪飞回到“风云阁”后,按照惯例找起他的羽儿。 从那夜自风雪里将她接回来,他就越来越容易挂念她、越来越不舍得和她分离。即使是一分一秒。 “羽儿”奇怪,他的小女人怎么没有出来接他。 离绪飞带着满腹疑惑走进房里。“羽儿” “羽儿你怎么了?”慕容羽坐在床上,用丝被将自己裹得死紧。 “羽儿。”离绪飞拉开被子,没想到又被她扯回去。 “绪飞,让我静一静。”慕容羽整颗头都里在被里,说起话有些含混不清。 离绪飞好笑地看着将自己里在棉被堆里的小女人。可怜的模样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羽儿不高兴?”离绪飞还是将丝被扯开,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是谁惹得你不高兴?快说给我听听。” “绪飞。”慕容羽汲取着他的温暖,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被他温柔圈着了。 慕容羽吸吸鼻子,差点没落下泪来。“绪飞,我有话对你说。” 慕容羽抱着离绪飞的颈项,头倚在他肩上。“我怀了我们的孩子。” 离绪飞浑身一僵。两人都沉默了。 “打掉。” 慕容羽推开离绪飞。他真的忍心杀了他们的孩子。 “你说什么?”是不是她听错了?绪飞不会不要他们的孩子。对,是她听错了。绪飞爱她,也爱孩子。 “打掉孩子。”离绪飞冷酷地看着慕容羽犹平坦的小腹。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们的孩子?”慕容羽激动地迸出泪水。 离绪飞自床上移下来,坐在桌上。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而伤了她。 “不为什么。我不要他,我不要这个孩子。” “不要这一个,那下一个呢?下一个孩子要不要?” “羽儿,听话,把孩子打掉。”她的泪让他心痛,但仍无法动摇他的决定。 “告诉我,不要这一个孩子,那下一个你要不要?” “羽儿”为什么她是慕容桦的女儿?为什么她不是别人的女儿? 慕容羽粗鲁地用袖口抹去泪水,不顾布料是否会刮伤她细嫩的皮肤。 “告诉我。”好不容易她才有一个幸福的远景,但为什么美梦总是易醒? 离绪飞不答。不想让自己的答案伤了她。 “是不是只要是我的孩子你都不要?是不是只要体内留着慕容家卑贱血液的孩子你都不要?”她依然忘不了他在“奔月堂”里和刘劭镛说过的话。 离绪飞不语。他确实是这么想。 那夜起,离绪飞睡在书房,但耳边缭绕的尽是慕容羽嘤嘤的哭声。 ?  ?  ? “夫人夫人”翠儿端了碗药汁来到“风云阁” “这是什么?”慕容羽戒备地盯着翠儿。 “这是”翠儿迟疑地接不下话。 “是什么?番红花吗?”慕容羽知道番红花有打胎的效用。 翠儿愣了。“是爷要我拿来给夫人饮下的,翠儿并不知情。”她没有承认也未反驳。 “拿走,我不喝。”慕容羽将自己裹在被里,缩成一团。 “夫人您就行行好,别为难我们下人。” 行行好?不为难别人?为什么从没人愿意给她和她的孩儿一条生路?这并不公平,孩子是无辜的,离绪飞凭什么剥夺他生存的权利? “倒了。”慕容羽以为泪已流干,没想到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翠儿莫可奈何,只能草草收拾,将药汁又端了回去。 ?  ?  ? “爷,早点歇息吧。” “不,等我把这事处理完再说。”离绪飞没让天福守在书房外,今晚他不想一个人过。 “爷,夜深了,这事明儿再做不迟。”他看得出老爷是在刻意折磨自己。 “我知道。”离绪飞岂不知这事明天再做不迟。但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只要一闲下,慕容羽带泪控诉的小脸就会又浮上眼前。 两人部沉默了。人声俱寂,冷风啸过窗前。 “去看看夫人吧。” 离绪飞不愿天福提起那个令他烦心的女人,偏偏又放不下她。 “药送去了?” “送是送去了,但夫人不肯喝。她要孩子。” “强迫她喝。”离绪飞心一横,只要没有慕容桦的外孙在他跟前活蹦乱跳,他们的生活就能回到以往。 “爷不喜欢离府里多点人丁?离府人了未免太单薄。” “我有成群的奴仆。” “爷不想要子嗣吗?您有偌大家业要杠。奴才怕等爷老了,一个人背太辛苦了。”或许,他该建议爷多纳几个妾。 “反正,羽儿就是不许生下我离绪飞的子嗣。” “那爷要纳妾吗?如果不要夫人生,让旁人来生也无妨。只怕夫人会因无子而被小妾欺负。” “我不纳妾。”这辈子,他只要她一个,即使因此无嗣。 ?  ?  ? 咿呀一声门响,慕容羽的房门被推开。 “出去。”慕容羽口气恶劣地出言赶人。 “夫人,是翠儿我呢。”翠儿边说边将端进来的东西搁在桌上。 慕容羽没费心思索。不管来人是谁,她都会将他赶出去。 “告诉离绪飞,打胎药我绝不喝,要他别多费心机。”慕容羽说完便将脸转向墙壁,不愿再理会。“我知道,我拿进来的不是打胎药。” “走开,不管是什么我都不喝。”为了捍卫胎儿,慕容羽已是草木皆兵,惟恐有人对她的孩子不利。 “生孩子总要力气,就算夫人受得了,孩子也需要营养。” “这不是打胎药?”慕容羽转过头。 “就算夫人不想要孩子,我这下人还真舍不得让离家的小祖宗挨饿。” “翠儿,你和我一起吃吧。”慕容羽移下床。 “不妥,我只端来夫人的那一份,更何况我只是下人。” 慕容羽拉着翠儿坐在桌前。 “下人又如何?离府里你对我最好,只有你为我们母子着想。” “夫人,翠儿受不起。况且,离府里对您最好的不是翠儿我,爷才是真关心您呢。”夫人变了,变得抑郁寡欢。 “别替他说话,是他不要我们母子。” “翠儿,我叫你办的事你办了没?”房门再次被推开,离绪飞高大的身躯挤进慕容羽房内,让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爷,没有。”翠儿一时不忍,将煎好的打胎药留在厨房,未一同带来。 离绪飞技巧的回避慕容羽带怒的双眸。那双眼不该属于日前依偎在他怀里的小女人。 “下次记得。” “翠儿,他要你办什么?” “这这奴婢不敢说。” “翠儿,你出去。这里没你的事。”离绪飞看着慕容羽。她难道非将事情闹大?就为了慕容桦的外孙和他撕破脸? “这事和我有关?”翠儿不敢说出,离绪飞又急着赶人。慕容羽已经猜到七、八分。 翠儿不发一言,算是默认。 “我要你出去,听到没有。”离绪飞发怒了,拉扯间要将翠儿推出房门。 “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做了何必怕人知道?反正你不要的不过是一块未成形的血肉,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历代多少易子而食的惨事?多你一件不多,少你一件不少。我相信没人敢对你家大业大的离老板多置一词。”慕容羽揪着离绪飞的衣袖,克制自己不让泪水涌出。 “住口。”离绪飞喝道。她不该一再触及他的伤口。他怎会不想有自己的子嗣?她不该把自己富成泯灭人性的魔头。 “怕人家说了?”慕容羽一声冷笑,没想到会和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你凭什么这样说?你根本不了解我在想什么。”离绪飞扬起拳头击在床柱上。木制的床柱应声而断。 “不懂?你说我不懂?”泪终究不听话的落了下来。 “你以为我想杀了我们的孩子?你以为我真不想要他?” “你要留下他就别逼我喝打胎药。” 这是强他所难,他不会留下慕容桦的外孙。 “你说话呀。说你要留下他、说你要留下我们的孩子。”慕容羽一个箭步来到离绪飞跟前,失控的摇晃他的手臂。 “羽儿”不行,他还是做不到。 “你说呀。你说,说你要留下孩子。” 她的泪就擦在他的衣袖上,但他依然不为所动。 翠儿看不下去了。这样的夫人她看不惯、也不想看。 “爷,你就成全夫人,留下小少爷吧。” “这边没有你插嘴的余地,去把煎好的药端来。”他要的只有羽儿,绝不能因打胎而伤了他的羽儿,这事早办早好。 “爷?”翠儿迟疑着,不解主子为何坚持不要小少爷。 “绪飞”慕容羽的心碎了。他是真的要杀他们的孩子。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快去。” 翠儿看了慕容羽一眼,闷不吭声地出房。 “翠儿,不要、不要” “羽儿,你别为难我。”离绪飞伸手要抚去慕容羽的眼泪,却被她躲开。 她像避蛇蝎一般避他避得远远地。“别碰我。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离绪飞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爷,药来了。”翠儿怯怯的进房。 “放下。你出去。”离绪飞淡漠地持起药碗,踱步到慕容羽跟前。 “羽儿,喝下吧。喝下之后,我们就会像以前一样。”离绪飞柔声劝道。 慕容羽固执的别开脸。 “喝下。” 慕容羽僵着身子恍若未闻。 “喝。”离绪飞粗鲁地将药碗凑到慕容羽嘴边。 “我叫你喝,你就得给我喝得一滴不剩。少给我拿娇。” “不喝。”慕容羽再次别开脸。 “不喝?不准你违逆我的意思。” 离绪飞将药碗放在一旁,动手扳开她的嘴。 慕容羽用贝由紧锁着下唇,硬是不肯就范。 “不准再咬嘴唇。”他的目光聚集在被咬出血珠的菱唇上。他不准她这样对自己。这让他心疼。“为什么不准我咬?”慕容羽盯着桌上的药碗,纤纤素手戒备地捂着嘴。 为什么?难道她尝不出嘴里的血腥味? “你流血了。” 离绪飞倾身,离桌上的药碗才近了一尺,慕容羽见状又以贝齿咬住下唇。 “该死的,我叫你别咬了。”离绪飞伸手将慕容羽的唇解救出来,低头吻去细微血珠。 “为什么我流血了就不准我咬?”慕容羽没有贪恋他的温柔,语气里依旧有愤怒和不解。 “我不想看你这样。” “怎样?” 离绪飞的喉结滑动几下。“我不想看你流血、不想看你受伤。” “难道喝了那药后我不会流血?不会受伤?”慕容羽凄怆的一笑。“如果真怕我受伤,为何要逼我喝那药?” 她的心在他的折磨了早已千疮百孔。这点伤算不上什么。 “那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难道生下这个孩子我们之间会有什么不同?难道你就不能好好待他,就像待一般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 “看到他我会烦心。会想起慕容家对不起离家的一切。想起我爹的惨死病榻、想起我们爷俩在街头乞讨时的日子、想起别人的冷嘲热讽。这个理由够不够?够不够让你将他打掉?” “绪飞”慕容羽因心疼他而落泪。离绪飞向来是心高气傲的,她不难想像从一个拥有万贯家产的富家公子,突然成为流落街头的小乞丐的苦。这一路过来,赔上的不只是血汗、青春,更是无价的自尊。 “够了。别哭,我不要你可怜我。” 慕容羽依然忍不住泪地低声抽气。 “你知道在别人家里做杂工是怎样的?”离绪飞的眼眶还是红了。“被人拿鞭子打呀!根本没人把我当人看,就像对待牲畜一像。看不惯就是打骂。吃的是别人不要的剩菜剩饭。冬天还好,饭菜顶多结了层薄冰;夏天时即使饭菜酸了、臭了、馊了,为了保命还是得咽下去。这种日子你过过吗?这种日子你可曾想象过?” 离绪飞拿起药碗逼近慕容羽。 “绪飞,不要。我要我们的孩子。” “由不得你不要。这十年来我为的就是要让慕容桦后悔,后悔他的赶尽杀绝。结果呢?他倒好,清福享完了,放了个烂摊子就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理。以为我找不到他、以为可以逃过一劫。但他没想到慕容家的子孙会留下来,离家世世代代都不会放过慕容家。这笔帐总有人会向他收。”“绪飞,你别这样。你冷静点。”慕容羽惊骇地看着离绪飞。俊脸染恨,像魑魅般吓人。 离绪飞纵声狂笑。“那你想要我怎样?饶了慕容家?还是饶了孩子?” “他也是你的孩子呀。纵使他是爹的外孙,但他也流有你的血。难道你愿意伤他?” “我的孩子?”他仰天长啸。 “难道他不是?他的确是我们的孩子。” “是。他是我的孩子,但是他也是慕容桦的外孙。你认为我该放过他?你以为我会放过他?”离绪飞残忍地瞅着慕容羽。 天!他还是不要他们的孩子。 “我不会放过他的。”离绪飞再次拿过药碗。 慕容羽别过头。 “过来。” 慕容羽置之不理,恍若未闻。 “过来。”离绪飞加大音量。 “我不要。”既然他不疼惜他们的孩子,她就要誓死捍卫这个小生命。 离绪飞将慕容羽自床旁拽到桌边。 膝盖撞上坚实的地板,她吃痛的发出一声闷响。 离绪飞扯着慕容羽的头发,将她自地上拉起。“给我喝下。” 慕容羽摇着头,双手护着尚平坦的小腹。 “别给我装死。”离绪飞将药碗凑近她紧闭的菱唇。 “张口。”离绪飞试图将慕容羽的嘴撬开,结果却让她咬得更紧。 慕容羽不理会离结飞的粗蛮,带泪的眼直勾着离绪飞。 “我要你张口。”他加重手劲。慕容羽的嘴硬生生张开了条缝,但若要强灌药汁,势必会洒得她满身。 “非要我喂你?”他仰头把药喝了,趁她不备之际喃入她微启的嘴里。 慕容羽咳了几声,想把药吐出来。 “自己喝就不用受这种苦了。我的傻羽儿。”离绪飞爱怜地轻拍慕容羽颤抖的双臂。 “出去。”慕容羽挪动身子,避开他的碰触。 “羽儿” 慕容羽不语,只是僵硬的指向门口。 “你开心点,别气坏了自己。”离绪飞冲出房门。早料到慕容羽会生自己的气,却他没想到自己还是受不了她的决然。 离绪飞一走,慕容羽马上将食指伸入喉中。 “嘤”黑浓的药汁被慕容羽吐出。 忍着反胃的不适,她一直催吐到全身乏力才罢休。 第九章 时序进入初春,融雪之际却比下雪时冷得多。 慕容羽失魂落魄地走入“思亲堂”淡淡的梅香冲鼻,但她犹似未闻。 “爹。”慕容羽跪在离凯飞的牌位前,凄楚的小脸犹见泪痕。 为什么?她扬起脸却无语问苍天。为什么要让她认识离绪飞?为什么慕容家和离家必须在仇恨中反反复复挣脱不出? “爹慕容家的确对不起离家。但我是真心爱绪飞。为什么他非得如此在意我是慕容桦的女儿呢?难道我不该奢望自己能化解绪飞满心的仇恨?”扑簌直落的泪糊了她的为离绪飞精心打扮的妆。 离绪飞终究没来见她,也未命人捎来只字片语。 “为什么绪飞不肯接受我的孩子?只因他身体里流有慕容家的血?” “但这也是他的骨血。为什么他不肯接受?”慕容羽直盯着离凯飞的牌位,似有所求。 “爹,你说说话呀。说你要你的孙儿、说绪飞要我的孩子。” 石木无情,面对慕容羽痛彻心肺的嘶喊不置一词。 “爹”她哭倒在地上。 ?  ?  ? “爷。夫人的孩子打掉了吗?” 离绪飞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天福总要一再提醒他不愿记起的事? “爷?” “我逼她喝药了,不过她不太高兴。”说不太高兴是含蓄了点,但难道要告诉天福,她眼里甚至带着恨? “是吗?”可惜了。 “嗯。”离绪飞揉了揉眉间。“那药有效吗?” “‘回春堂’的大夫说药一入腹就有效,而且一剂见效。”天福照实说了。 “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 “是,爷。”天福领命就要出门。 “慢着。”离绪飞想了想,决定叫天福回来。 “爷,我听着呢。” “命厨房烫些补品送到夫人那。”离绪飞迟疑着。不知慕容羽会不会领情。“顺便替我注意她是否安好。必要时,到‘回春堂’找个大夫来看看。” “是。但是,爷,既然关心夫人,爷何不亲自去看看呢?上好的补品也比不上您呀。” “我忙着呢。没空去。”他想念她,却不愿面对她那双带恨的眼。 “是,我去去就回。”天福哪会不知道离绪飞的担心,但这一切急不得。才刚失孩子的夫人哪会对主子和颜悦色? ?  ?  ? “夫人”翠儿唤了声,推门进房。 “夫人,我知道这一次是爷的不对,但我们做女人的总得忍着点。其实爷对夫人挺好。我翠儿在离府里这么久,从没见过爷这样专宠一个女人。爷会这么做,只是不想太早有子嗣,并不是不宠夫人您了。 “那柳府的千金,对咱们爷千缠万缠,就妄想和咱离府沾上些边。结果呢?您猜结果怎样?爷连甩都不甩她,早早命人将她请入‘九曲回阁’冻着。连她走了爷都不知道。所以我说呀我说”翠儿顿了顿不知道要说什么。 “夫人,您帮我想想。我该怎么说比较适当。”翠儿无意识地搔了搔头。 “夫人?您听到我说什么了吗?”翠儿背对着床榻打理一桌补品、药膳。 “夫人。”翠儿转过身,这才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惨了,这下又得扶括了。”慕容羽有逃跑的纪录,翠儿知道自个儿这下惨了。 ?  ?  ? 天福顾不得被风吹散的发丝,踏着大步,直奔离绪飞的书房。 “爷,大事不好了,夫人她” “咦,你在这儿偷懒?好大的胆子,偷懒偷到爷的书房里来了。”天福瞥见翠儿早在书房里,便叽叽呱呱地唠叨了一长串。 “发生什么事?”离绪飞皱着眉,拉回正题。 “找到了夫人的簪子。” “夫人不在房里。” 天福和翠儿同时开口,就怕被对方抢了先机。 “在哪里找到的?” “‘思亲堂’前。” “府里四处都找过了?”离绪飞将目光调向翠儿。 “还没呢。我怕夫人又逃出府,所以未找遍府里上上下下就先来通报。以免失了先机。”翠儿怯怯地盯着主子,主子爷的那双眼像是要杀人一般。 “翠儿。” “爷。”翠儿祈祷夫人不被主子爷找到,否则主子爷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夫人。 “给我搜府,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天福,陪我走一趟‘衍春楼’。” ?  ?  ? “小杏。”隔着绿荫,越婉儿的声音远远地传出“衍春楼” “来了,赵娘。”唤做小杏的丫环踏着轻盈的步子,来到越婉儿跟前。 “又来了。不是要你别叫我赵娘吗?跟着羽儿唤我婉姨就行。” “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羽儿当初不也不敢叫我婉姨,后来天天叫,叫不腻似的。”一提起慕容羽,越婉儿整个人为之神清气爽。 “还是叫您赵娘好了。”小杏偏了头想想,还是觉得不妥。“压主的贱奴”这罪名她可不敢往身上揽。 “赵娘最近似乎很高兴。” “贼丫头,想转移话题?叫婉姨!否则不给答。” “婉婉姨。” “这才是好丫头。你婉姨告诉你,你可得仔细听好。”越婉儿还是忍不住要吊吊小杏的胃口。 “婉姨,小杏在听呢。” “羽儿怀了你家老爷的骨血。” “是吗。”小杏笑了。在她眼里,夫人似有一种力量,能让原本冷得像冰一样的主子稍有人气。“原来如此,怪不得赵娘这么高兴。” “说好叫婉姨的,不准改口。叫婉姨。” “哼,羽儿才走就急着让人叫婉姨。”两人言谈间,离绪飞已进入“衍春楼” “爷。”小杏敛起笑,退到一旁。 “退下。”离绪飞抬也不抬眼,命小杏退下。 “羽儿呢?羽儿没跟着一块来?” 离绪飞睨着越婉儿,确定她不是在装蒜。 “她不见了。” “不见了?好好的怎么会不见?” “所以我上你这找找。确定她是不是还在离府。她真的不在你这?”离绪飞眼里迸出怒意。她明明答应过自己不离开的。为什么又丢下他一人?“天福,给我派人去找。不管死活都要带来见我。”“你对我的羽儿做了什么?”越婉儿加大音量,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先搞清楚,羽儿向来不是你的,而我也没对她做什么。” “你怎么不命人看好她?她怀了你的孩子,她现在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怀孕的事我知道,但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 “对。我让她把孩子打掉。”离绪飞毫不隐藏眼里的冷和怒。 “你逼她打掉孩子?有没有搞错,她怀的是你的孩子呀。” “她怀的是我的孩子,但也是慕容桦的外孙。” “因为慕容桦,所以你要她打掉孩子?” 天呀,这真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离绪飞狠心打掉自己的骨肉,就因为慕容羽和慕容桦是“名义上”的父女。早知如此,她早该把事实告诉离绪飞,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报应。这是给你离家的报应。”越婉儿转身回房。 离绪飞拽住越婉儿。“你别走,把话说清楚。告诉我羽儿在哪?” “无可奉告。”越婉儿想抽回手,离绪飞却将她捉得更牢。 “不告诉我,你休想走。” “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后悔。” “说。”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能追回他的羽儿。 “还是那句话,无可奉告。” “如果羽儿病了呢?如果她伤了呢?这些点你想过没有?” 越婉儿冷哼。“现在会怕羽儿病了、伤了?难道你伤她伤得不够重?难道羽儿在离府会过得比较好?一直伤她的人是你。从一开始你就对她存心不良,假意疼她、怜她,让她乖乖留在离府任你欺凌,实际上你一直把她当成慕容桦的代罪羔羊。” “起码,在离府里羽儿不会饿了、不会冷了。起码”起码他能碰触得到她。 “怕她饿?怕她冷?这一切都是你的私心、你的借口。你何不说怕她饿,是不愿别人抢了折磨她的机会;怕她冷,是因为羽儿活得好好的你才能继续发泄对慕容桦的恨。如果没有恨支撑你,你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住口。” “住口?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难道你不是因为恨才留下她?” “住嘴。我不许你这样说。”离绪飞气急了,一巴掌打向越婉儿。 越婉儿挥袖抹净唇角流下的血。 “你不要我说,我就偏要说。这一次你逼走的不只是羽儿,更是你的孩子。” “别跟我 哩 唆。孩子我不要,我只要我的羽儿。” “这真是离家的报应。”越婉儿仰头大笑,那副样子倒有几分吓人。“要羽儿拿掉孩子是因为孩子有慕容家的血吧?你错了,错得离谱。” “我不要听这些。羽儿去哪了?” “拿掉孩子,也报不了你的大仇。慕容羽根本不是慕容桦的女儿,你的孩子白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说清楚。”离绪飞失控地摇晃越婉儿。 “你先放手。” 依言,离绪飞放手让越婉儿坐在椅子上。 “羽儿的母亲咏荷、离凯飞、慕容桦和我是旧识。当时我因家道中落而堕入风尘。咏荷为了救我被奸人玷污、生下羽儿。所以羽儿并不是慕容桦的女儿。慕容桦对羽儿并不好,只因我要求他替我还咏荷的恩,所以他才留下羽儿。” “你为什么不早说?早点说羽儿也不会离开,我的孩子也不用死了。” “我哪知道你会为了复仇竟要羽儿把孩子拿了?”越婉儿也有悔恨,但在离绪飞面前她就是拉不下脸。“事关咏荷的清白,这话我不能随便乱说。” “羽儿”离绪飞低喃。为了恨,他失去羽儿、失去自己的骨肉。 报应!这真是报应。 ?  ?  ? 五年后 “爷。”天福唤了声。 “爷”因为离绪飞在发呆,天福加大音量,又唤了一声。 自从慕容羽失踪后,离绪飞常常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坐在“风云阁”或“来鹤楼”里,唤也不应,惟有对扩张事业版图的事兴味盎然。 但他的目的并非扩张事业版图,而是借机找寻慕容羽。 “爷。”天福看不过离绪飞一闲下来就把玩慕容羽留下的发簪,又低叫了一声。 离绪飞将发簪贴近脸庞,轻抚两鬓的霜白。五年前他的外表就比实际年龄老得多,五年后脸上显出的风霜更加明显。 “羽儿。”离绪飞嗅了嗅发簪,上面似乎还留有慕容羽的香味。 不行,再这样下去爷一定会崩溃的。 “江南。”天福灵机一动。 “江南?”离绪飞如遭雷极般将目光放在天福身上。 犹记得慕容羽将浴间当成江南的情景。在半昏迷的状态中,她想的、念的,一直是江南。羽儿的确有可能回到江南。 “对,刘老板要和爷谈江南合作的计划。” “是他?” “对。刘老板已经在‘奔月堂’久候多时。” 门被推开,久候离绪飞不果的刘劭镛擅自入房。 “离老板,很忙吗?”刘劭镛还是那副玩世不恭、嘻皮笑脸的模样。 “刘兄,未经通报自己进来可是做客之道?” 刘劭镛径自拿了离绪飞桌上的茶啜了一口。 “让客人久候也不是待客之道。” “说吧。”离绪飞将发簪放回衣袖里。 “等等,亏得我眼尖。来,把东西拿出来吧。” 离绪飞睨了刘劭镛一眼。 “发簪拿出来吧。前些日子兄弟在江南看到它的主人,但不仔细看看还是不能确定。” “在江南看到羽儿?”羽儿果然在江南。 “离兄,你先别激动。我说的是好像,又不真是你的羽儿。况且咱们还没决定如何分利润呢。别激动,等谈完再说。” “她好吗?” “嗳,先别说这个,生意先谈完再说。”刘劭镛不耐烦地挥挥手,存心吊他胃口。 什么事都能缓,就这件不能。 五年,他找了她五年。 “怎么分你决定就好,快告诉我羽儿在哪?” “嗳嗳,五年都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让咱们把事情谈完,别让小弟落了个不厚道的口实。”刘劭镛巴不得能多捞一点,现下只是装模作样。 “走,我们立刻下江南。”离绪飞不由分说,拉着刘劭镛奔出“奔月堂” ?  ?  ? 江南明媚的风光和北地大不相同。湖水、绿树、娇艳的群花宛如小姑娘般惹人怜爱。 “爷。夫人在那儿呢。” 南下江南的一行人坐在高楼上,正对着临湖的一家小店铺。 “我说福总管,话可先别说的这么满。她是不是你家夫人还未知。”刘劭镛闲闲地开口,一副巴不得别人倒霉的嘴脸。 “刘老板,您别说闲话。”天福瞄了始终没开口的离绪飞一眼。 “闲话?生意人不说闲话。她是有几分像羽儿,但那神韵和羽儿却不相同。” “哪儿不同?” “那你看,羽儿从前被你家老爷虐待的时候分明不是这样。那女人带了丝成熟女人的风韵,却又隐隐带了点哀愁。是不是?” 天福不敢开口,就怕离绪飞难过。夫人的确是有些不一样。 “离兄。”刘劭镛唤了离绪飞一声,后者并没有回应。 “又呆了。”刘劭镛无奈的向天福一笑,绕过他来到离绪飞身侧。 “离兄、离兄。”刘劭镛撞撞离绪飞的手肘。“她到底是不是嫂夫人?” 清风吹过,湖畔的杨柳摇得不可自持。风吹起离绪飞的衣袂,也调皮地将慕容羽的衣袖吹撩至腕间。 “她是我的羽儿。” “等着。你去哪呀?”刘劭镛见离绪飞下楼连忙要跟。开玩笑,看好戏的时候怎能漏了他? “等等呀”刘劭镛不顾形象的大喊。 “刘老板,您慢。”天福拉住刘劭镛,不让他跟去凑热闹。 满酒楼的客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高瘦俊逸的男人拖着略为粗壮的佣仆欲走。 “福总管,你这是干嘛?”刘劭镛忙着摆脱黏人的八爪章鱼,乱没好气。 “您行行好,别跟上啦。” “为什么不跟?脚长在我身上,你管得着吗?”不行。远赴江南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说什么他都不能放弃。 “您就别再瞎搅和了。” “瞎搅和?你说话客气点。虽然你家老爷不在,这里也不是离府,但起码我还算得上是离府的贵客。你该这样和我说话吗?”刘劭镛刻意板起的脸却吓不倒天福。 会在酒楼里不计形象大喊的人,脾气坏不到哪去。刘劭镛是笑面虎,未到必要时刻不会轻易撕了那层面具。 “您是在瞎搅和。”天福直言。对刘劭镛不需要防,也防不了。 “是谁通知你家老爷贵府夫人的行踪?” “是您。” “是谁在瞎搅和?” “还是您。” “还是我?怎么会是我?你这个该死天杀没良心的。你说说,我瞎搅和了啥?” “您早知道那是夫人吧?”天福瞥了瞥在小店铺里忙进忙出的慕容羽。 “咦,你知道?”这离府里连下人都有这种素质? “五年来您一直都知道夫人的下落。” 刘劭镛击掌,对天福挺激赏的。“厉害,又让你猜到了。” “您说这不是瞎搅和是啥?” 五年来刘劭镛领着离绪飞在全国广设分行,却独独漏了这里。他分明是在搞破坏。 “我刘家的情报又不专为你离家服务。况且,你家老爷也没请我帮忙。我没将羽儿的消息卖给人口贩子,从中得利已是仁至义尽。我是商人,当然以自己的利益为第一优先。你家老爷也没损失。广设分行的好处又不是由我独享,他也得利不少。”为了找慕容羽,离绪飞哪一次不是尽心尽力?刘劭镛图的就是这一点。离绪飞不是池中之物,要让他心甘情愿和自己合作,不耍些手段不行。 “您要看好戏,这儿看就好。”天福成功的绊住了刘劭镛。真让他下楼搅和,爷还能有戏唱吗?“无妨。这事自然有人会跟我说。”下不下楼其实无所谓。天下事要逃过刘家的情报网简直不可能。 ?  ?  ? “春日食铺”的牌招子在薰人的香风中轻摇着,一摇一摆间还带着水乡的浪漫。 离绪飞瞥了眼牌招子,信步走入小店。 “客官,要小的为您布上些什么?要先来些牛肉、狗肉?还是鸡鸭鱼肉?您老口福可不浅呐!咱美丽的老板娘做的素菜不油不腻,味道是恰到好处。”店小二洁白的布巾利落地往桌上一抹,招呼离绪飞坐下,话里满溢着亲热。 离绪飞并不答话,目光的焦点是经过五年却仍旧纤巧的身影。 “还是先来壶上好的二锅头?小店虽小,但酒可不输别处。浓冽香纯,远远就能闻到酒壶里发散出的酒香。” 离绪飞还是没反应。店小二唠唠叨叨半天,他却是半句也听不见。 “客官?”这爷挺难伺候的。 “小二,和你打听一个人。” “您说。”店小二答的爽快。 “那女子叫什么名字?”离绪飞伸手一指,小二循线看去正是背对两人的慕容羽。 “您指的是老板娘呀。”小二笑得暧昧,仿佛有数不清的男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是。” “嗳,名花有主。连儿子都有了,您还是别打她的主意。” 离绪飞面色一凛。 他找了她五年,没想到她竟然该死的琵琶别抱,还和人生了儿子。 “客官,您要点什么?您还没点餐呢。” “她在煮什么?”眼下,慕容羽正对着炉火忙进忙出。 “内行。老板娘做的素菜好比她人一样,不油不腻、昧道清香,远近驰名。吃不了人,吃菜也是一样。”小二又是一阵叽叽呱呱地没完。 “各来一份,顺便给我来瓶好酒。” “请等会儿。” 要不了多久,小二端上饭菜。 “客官,这是您的。请慢用。”小二转身要走。 “等等。” “您还有什么要吩咐?” “这里有没有房间?”离绪飞夹了口素菜入口。淡雅清香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爷要住的?”小二打量离绪飞一身华丽的衣饰。 “是。” “爷要住,自然要住间清雅的上房。隔壁转角就有间客栈呢。” “不,我就是要住在这。你和她们一家子住一块?” “是。”客人说的是老板一家吧? “让给我。” “呷?”没听错吧?这爷的脑袋有问题? “我说把那间房让给我。”离绪飞掏出钱放在桌上。 “三天。我只住三天,你拿这笔钱住别处去吧。” “爷,您给的太多了。这些银两要我活几个月都不成问题。只是” “没有只是,要就收起来。”离绪飞不看小二,替自己斟了酒。 “谢谢,大爷。”小二心满意足地将银两收入怀里,连连鞠躬哈腰,这才退了下去。 第十章 夜来风动,吹在来人身上格外清爽惬意。“春日食铺”就坐落在湖边,虽然夜时荷花已谢,但隐隐传来的香气,还是冲淡了铺里的油腻味。 “怀宇,该回房去睡了。”慕容羽银铃般的声音传出房里。 “娘,让我再陪陪您,别再想爹爹了。” “不想,不想了。” “不管怎样,怀宇不会离开您。您别难过。”五岁娃子稚嫩的童音听在耳中有着说不出的受用。离绪飞伟岸的身影立在门边的阴影内,未叫房内的人察觉。 男孩口中的爹爹是谁?另一个把羽儿抱在怀里的男人?思及此,他胸中便涨痛得像火焚似的。“怀宇,娘不难过了。但娘要你记好谁是你的爹爹。知道吗?” 透过纸窗,房内的男孩点了个头。“怀宇记得。” “你回房睡吧。睡得晚对身体不好。”慕容羽将怀宇送至房门口。 “娘也是。” 房门被推开,离绪飞快速隐身至暗处,打量母子二人。没来由的,他觉得那小男孩有点像自己。浓眉大眼,就连那对眸子也一样炯炯有神。 怀宇走后没多久慕容羽吹灭了油灯。 静静等了一会儿,离绪飞悄声推开门。 “怀宇,是你吗?”慕容羽突然觉得房里狭小起来。但来人应是怀宇,她怕是多心了。 来人没有答话,仅在暗处审视房内的小女人。房里充盈着慕容羽的体香,却没有一丝男人的味道。 “怀宇?”慕容羽摸黑要重新点上油灯。 在暗中依旧可以视物的离绪飞看见她微微的惊惶。他不出声,想试试她嘴里是否会冒出其他男人的名字。 “怀宇?”慕容羽翻身下床,摸索到桌边。一个跟蹈,她“差点”撞上椅角——如果没有一双健臂及时抱住她不及一握的腰身。 “是谁?”慕容羽慌了,慌忙地想推开男人的钳制。 离绪飞将她抱得更紧。五年了,他天天想将她抱在怀里。现在美梦成真,他又怎舍得放手? “谁?放手。”拗不过他的蛮力,她索性不再挣扎,改为大声叱喝。 他的拥抱含着浓烈的相思,仿佛要将她揉进体内一般、仿佛他们天生就是一体。 “你放手。” 他的手指轻画过她的嘴唇、鼻梁、眼眉,最后揽着她的头理进自己胸膛里。 “你”这男人是谁?男人的味道冲入鼻腔,陌生里带了丝熟悉。会是他?他会这么温柔地对她? “你是谁?快放手!”慕容羽摇头,甩掉自己的痴心妄想。他不会这么对她,因为她是慕容桦的女儿。 不记得了吗?她忘了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人都是记恨的,不是吗? “是我。”离绪飞醇厚的声音轻吐在她耳边。 慕容羽身子一僵。这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但他来的目的是什么?报复她?还是想对她的怀宇不利? “这么怕我?看来我害你吃了不少苦。”离绪飞苦涩地开口。他伤她伤得太重,让她对自己畏如蛇蝎。 她深吸了口气。“让我先把灯点了。我想看看你。” “我来。我不想你又碰伤。”离绪飞不舍地放松铁腕,心中却暗暗有一丝窃喜,她说想看看他,她没避他。 “羽儿。”点亮灯火,他坐在床缘,向她招手。后者则杵在原地,不知当进或该退。 “你还恨我?” 恨?该恨他吗?还是该恨的其实是自己、该恨自己是慕容桦的女儿?这一切她只能逆来顺受。“不恨。这是慕容家欠离家的。”她不忍地看向他微白的两鬓。这些年来,他变了很多,也苍老许多。 “如果没有两家的恩怨,你恨我吗?” “分不清了。”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坏,一幕幕交叠在每个梦里。她常常是一边带着泪、一边带着笑面对每个没有他的日子。 “你爱我吗?”五年前他问她,没有得到答案。 “你来这做什么?千里迢迢和我谈爱恨?五年前要我用身子来还债,告诉我,五年后你要什么。”她怒了。凭什么?他凭什么这样对自己? “要回我的妻子。” “我不会离开怀宇,也不会离开这里。告诉我,你还要什么?我一次给足。我不想你再来骚扰我们母子。”她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天真的慕容羽,这一次她得斩断情丝。 “羽儿,”离绪飞将她抱至腿上,手圈在她的腰上。“我要的就怕你不给、怕你不给” 他将头枕在她肩上,亲昵地将她揽在怀里。时光仿佛倒流至从前,那一段她唤他离大哥的日子。 “你到底要什么?你说,只要无害于怀宇,我都答应。” 又是怀宇。她和别人生的儿子就这么重要? “我说你就答应?” “我答应,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要求的事我一办完,慕容家和离家的仇恨从此一笔勾消。”如果没有怀宇,她会顺从自己的心,和他过完一生。但是现在,她不能不为怀宇着想。 “你放心,只要你不反悔。两家的恨就一笔勾消。”一切都是自己欠她,她根本不欠离家分毫。“你说。” 他的手向她心口袭去。 “你”她挥手要挡,以为他又要对自己不轨。 终究,他的手还是覆上她胸口。 “我要你的这颗心、我要你爱我。”离绪飞轻吻她的颈项。柔柔地没有一丝粗狂、没有一点勉强。“这就是你要的?”她没听错吧?五年前他早已得到他要的一切。 “是。这就是我要的,是我一直要的。”他在她耳畔轻声呢喃。 “如果是这样,你已经得到你所要的。我爱你,从一开始就爱你。” 离绪飞将他的吻加深,吻得她意乱情迷。 她是爱他的。他的羽儿一直是爱他的。 “羽儿,我爱你。我一直没告诉你,一直忽略我渴望你的爱。” “够了。这算什么?千里迢迢找到江南就是为了我的心。五年前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你已经得到你要的东西,你可以回去了。这里不适合你离大老板。” 五年来的磨练让慕容羽认清了许多事,她怕呀!怕他会对怀宇不利。五年前他执意这样做了,五年后的今日他依然可以。离家家大业大,要对一个五岁小儿不利,轻而易举。 “我找了你五年。你知道当年你一声不响就走,我有多难过?那种感觉像是” “心被撕裂般痛苦。”经过五年,她以为环境已经将自己训练得够坚强了。没想到还是热泪盈眶。 “你的心还为我跳动吗?” “是的。但是我不可能和你走。你请回吧。” ?  ?  ? 中午“春日食铺”照常忙碌。 “老板娘,客倌要五碗素粥。”小二对厨房喊了一声。 “老板娘?”怎么没反应? 慕容羽立在炉边,身手不像以前利索。 “他还是走了。”明明顺了她的心,她为什么还觉得怅然若失? “谁?谁走了?”小二看不过去,推了她一把。 “什么?” “客倌要五碗素粥。”最近老板娘怪怪的。常常看了看店里的客人后兀自失神。现在,竟连喃喃自语的老毛病也犯了。 正对着“春日食铺”的高楼上依旧站了三个人影。 “喂,在这里站了十多天了。你不烦啊?”刘劭镛推了推离绪飞。他以为他会采取些激烈的手段,譬如强抢民女之类的,没想到他就只会闷在楼上。这酒楼里的东西他全吃腻了,没想到离大老板还不想走。 “您少说两句。” “我又没说错。光是闷在这会有什么用?倒不如出去玩玩、乐乐,说不定看上哪家娇俏的姑娘,你家主人也不用在这里痴痴的看。”刘劭镛跟天福的交情不知为什么突然好了起来。天福是离家的下人没错,但偏偏自己就是把他当朋友看待。 “爷在看夫人呢。别吵。”天福瞪了刘劭镛一眼。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玩乐。 “对呀。楼上的在发呆,楼下的也在发呆。真不知这两人要痴呆到几时?算了。我下楼去换换口味。” “刘老板。”天福要跟上,免得他又想搞破坏。但自己的主子仍在楼上,做下人的怎可以不在身边。 “爷?”天福想向离绪飞请命,但已陷入恍惚的人哪会应他。 “来碗好吃的。”刘劭镛一走进“春日食铺”不待小二招呼,径自大声嚷嚷。 “客倌,您要什么?”奇怪,最近老是有衣着光鲜的大人物光临。 “有什么好吃的?”刘劭镛挑了双筷子,敲打桌缘。无聊的他才不在乎动作是否像极了敲着破碗沿街乞讨的叫化子。 “小店里什么都好吃。不知客倌您要什么?” “不知道。” “初次来到小店?没关系,我向您推荐。先来点鸡鸭鱼肉,再来几杯香醇的美酒,要不” “停。那女人煮什么东西?”刘劭镛手指慕容羽。离家夫人向来娇生惯养,她做的东西可堪入口?“素菜。”又一个对老板娘有兴趣的人。 “素菜?”素的。也好,整天吃些大鱼大肉,是该换换口味。 “来碗素粥?这是店里卖得最好的。” “好,就来碗素粥。” “天福。”离绪飞看刘劭镛进了“春日食铺”确定慕容羽没有危险后,唤了天福。 “爷。”离绪飞这一唤倒把他给唤醒了。太沉闷了,他差点就在桌上打起盹来。 “我要你调查的事,你查得怎样?” “少爷吗?” 离绪飞皱眉。怀宇这孩子虽然长得挺像他,但却不一定真是他的孩子。天福这么称呼,是要提醒他错手杀了自己的孩儿? “是怀宇。”离绪飞指正。 “爷要带夫人回离家?” “她本该属于离家。” “如果夫人坚持带着怀宇少爷?” “怀宇可以跟着,但那野男人不行。”如果怀宇真是她和别人生的儿子,他可以容忍。但他绝不能允许他的羽儿再投入别人怀里。 “怀宇少爷是爷的孩子呢。”爷的眼是瞎了吗?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 “我要你查的事你查了没?”这天福真是越来越多话。 “查了。怀宇少爷和同伴在庙口玩呢。” “和我去看看。”离绪飞瞥了慕容羽一眼,步下酒楼。 ?  ?  ? “春日食铺”转角的不远处聚集了不少游人。有的陪家人还愿,要不就是妇女前来礼佛,祈求好姻缘和下半年的风调雨顺。 “爷,这庙小虽小,人倒挺多。” 人烟聚集的地方就有生意,卖干果、卖零嘴的将小庙围在中心,热闹非凡。 “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太太、老爷们快带少爷、小姐来买喔。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小贩有力的吆喝吸引天福的注意。 “爷,您等会儿。” “嗯。”天福跑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跟前。 “好心的老爷,您要几支?” “我全要了。” “全全要了?”这串冰糖葫芦上可有三、四十支呢。他全要? “是,我全要。有什么问题吗?”天福将钱放到小贩手里。 小贩掂了下钱袋。“爷,太多了。您给的太多了。” “没关系,收下。提早收工吧。”天福神气地将整只竹竿往肩上扛。 “多谢,您走好。多谢、多谢。”小贩千恩万谢,心满意足地回去。 离绪飞等得不耐烦了,跟上来看看他搞些什么。 “爷,您要吗?”天福取下一支交给离绪飞。 “不了。” “没关系,这儿还很多,小少爷不会不够吃的。” “你这是做什么?”怀宇吃不了这么多,天福买这么多做啥? 天福神秘地笑了笑。“骗小孩。不这么骗小孩,我怕他们会一哄而散。” 离绪飞冷眼看着天福一个大男人拿着冰糖葫芦在大街上啃了起来。 “算算,快过来,别让他们欺负你。”怀宇的声音传过来。 “是小少爷。”天福三步并做两步,向怀宇跑去。 “别跑,我就是要欺负你们。”带头的坏孩子拉住小女孩的辫子,猛力一揪。 “怀宇!”算算的哭声传了过来。 “大狗子,你快放开算算。” “不放,有本事你就打倒我们。能将我们全部打倒,我就放了算算。”大狗子仗着虚胖的身体,嚣张地推着怀宇。 “对,没爹的孩子,我就是要欺负你们。”大狗子身旁的小喽 也在一旁叫嚣。 “胡说,算算不是没爹的孩子,她爹死了。”虽然一群小孩将怀宇和算算团团围住,但怀宇仍面不改色的面对他们。 “但你呢?算算死了爹,你爹也死了吗?” “爷,小少爷和人打架呢。”天福扯了扯一副事不关己的离绪飞。 “不是和人家打架,是快被人打了。”离绪飞冷眼看着怀宇。 “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时间指正。救人要紧呀。”可恶,敢欺负他家小少爷,不将这群野孩子打死,他就不叫天福。 “等等,不准你过去。”离绪飞拉住挽起袖子的天福。 “爷,不能等了。您就算不认怀宇少爷,也不能见死不救。” “认不认他的事再说,现在我要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你一旁站着,不要吵闹。”离绪飞闲适地倚着墙,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们。 “说呀,你爹也死了吗?” “不准你咒我爹死,我爹活得好好的。” “是吗?”大狗子将拳头抵在怀宇肩上。“我爹说‘春日食铺’的陈老板不是你爹,所以你是个没爹的孩子。我有没有说错呀?” “没错,陈叔叔不是我爹。但这不表示我是没爹的孩子。” “嘴硬。”大狗子一生起气来,将算算的辫子揪得更紧。 “放了算算。”怀宇最看不惯大狗子仗势欺人。 “先顾你自己吧。自己都保不了还想保住算算。哼,没爹的孩子。” “胡说,我娘说我爹是”怀宇嘎然停住,娘交代过,若非不得已绝对不能说。 “是谁?编不出来了?”大狗子讪笑着。 “我爹是离绪飞。” “离绪飞?没听过。当我好骗啊?给我打。”大狗子一声呼喝,众人的拳头就要落下。 “天福,还不快救小少爷!”孩子是他的?为什么羽儿没说? “住手。你们这群有爹像没爹一样的野娃子。”天福跳了出来,将插着糖葫芦的竹竿往中间一放。 “小少爷,您受惊了。”天福拉过怀宇,仔细地擦去小脸上的汗水、灰尘。 “我”他不认识这两个叔叔呀。怎么 “混蛋,该死的野娃子。连离家的小少爷也敢打?”粗壮的天福往前一站,威吓力十足。 “天福,下去。” “是,爷。”天福铁青着脸,揽着怀宇站在离绪飞身边。 “糖葫芦。”离绪飞手一伸向天福要竹竿子。 “爷?”爷不会是想把小少爷的糖葫芦分给这群小坏蛋吧? “天福?”离绪飞拉下脸,这模样说有多威严就有多威严,把一群小娃儿唬得一愣一愣的。 天福连忙取下两支糖葫芦,才不甘不愿地将竹竿子交给主子。 “小少爷,别管他们。来,吃糖葫芦。”天福护着小少爷,将糖葫芦往怀宇的小手里一放。 “叔叔,这”这叔叔有啥问题? “小少爷,小的叫天福呢。叫我天福就好。”天福看了看怀宇蜜色的小脸,越看是越喜欢。 “你们刚说怀宇是没爹的孩子?”离绪飞瞥了两人一眼,转身面对眼前衣衫不整的几个小鬼头。众人点了点头,不是回答他的话,是为了吞咽口水。 “是吗?”这些贪嘴的孩子是吓傻了吗?离绪飞将竹竿往古移,几对圆滚滚的小眼睛就往古移。“算算,你过来。”怀宇站到离绪飞面前,朝绑着辫子的小女孩招手。 “怀宇,我”她也想走,但大狗子还捉着她的辫子不放。 “小子,放开算算的辫子。”天福尽职地一喝,大狗子果然吓得立刻放开算算的发辫。 “小少爷,离那野孩子远些。” “叔叔,算算是我的朋友,不是野孩子。”怀宇将另一支糖葫芦分给算算。 “天福知道。天福说的不是算算姑娘。” 天福恭敬地答语,接着转向算算。“算算姑娘,您等等。我替您擦擦脸。”天福将惊魂未定的小算算揽到身边,弯下腰,替她抹净清丽的小脸。 “小少爷,算算姑娘是个小美人呀。”呵呵,这小美人配小少爷刚刚好。 “叔叔,你先别吵。让我们吃糖葫芦。”虽然这叔叔给了他糖葫芦,但叽叽呱呱也真够吵的。 “是,我不吵。慢慢吃,小心噎着。” 离绪飞看这群小儿们痴呆地跟着竹竿子移动也不是办法,沉声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回答的有一支糖葫芦吃。” 看着糖葫芦,小鬼们定定的点了点头,口水差点滴了下来。 “怀宇没有爹吗?” “是。”答话的是大狗子。仗着一身肥肉,谁敢和他抢? 离绪飞递了一支给他。 “谁说的?” “我爹。” “是吗?你爹怎么知道?” “我爹说,怀宇他娘五年前到这来时是大着肚子。所以‘春日食铺’的陈老板不是怀宇的亲爹。”“这样啊?”看来怀宇是他的孩子没错。 “千真万确。这事儿我娘也知道,却不准我说。” “你们一人上前来拿一支糖葫芦。” “叔叔,我也能拿吗?”大狗子手上已经握着一支,却贪心的还想要第二支。 “可以。”交易已经谈成,犯不着为这小鬼毁约。第一支是回话的代价,第二支以怀宇父亲的身份请客。 “谢谢叔叔。”小鬼蜂拥而上,黏着离绪飞。 “不客气,我就是怀宇他爹。怀宇不是没爹的孩子。知道吗?” “嗯。”大狗子点头。怀宇真好,有这么神气的爹。 孩子们拿了糖葫芦后就一哄而散,只有怀宇还留着。 “你真的是我爹?” “你说你爹是离绪飞?”离绪飞没正面回答。说实话,他还挺喜欢怀宇的不怕生。 “我娘说的。”刚才全都说了,再掩饰也没意思了。 “我是离绪飞,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就是你爹。” “我怎么知道你是娘说的离绪飞?”怀宇不会傻到轻易相信陌生人。 “你叫什么名字?”离绪飞话锋一转,不在他是否为离绪飞上打转。 “离怀宇。”他照实答了。这一点离绪飞问问便可以轻易得知,没有保密的必要。 离绪飞的眼睛眯住了。“姓离?”羽儿没让怀宇跟她姓? “我跟娘姓。” “你娘不姓离,她姓慕容。”离绪飞答得信誓旦旦。 这一次换怀宇把眼睛眯住了。“你别胡说,我娘就是姓离。” “她本姓慕容,但她若想冠夫姓也行。” 怀宇沉了半晌。“你是我爹。”五年来娘亲隐姓埋名,她本姓慕容的事无人知晓。 第十章 怀宇仓皇地跑向“春日食铺”一身灰头土脸。 “娘,快来救我。娘”怀宇扯开小小的嗓门,就怕母亲发呆,听不见他的叫唤。 “怀宇?”慕容羽听到怀宇的叫喊,连忙跑出厨房,放着快熬烂的粥不管。 “娘,救我,离绪飞要杀我。”怀宇冲到“春日食铺”大门口,却被随后赶至的离绪飞擒住。 慕容羽呆了。五年了,他还是不放过怀宇。“离绪飞?” “娘,他说要杀我报仇。快、快救我呀。娘”怀宇被离绪飞像小布袋似的扛在肩上。其实还挺舒服,但他却要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怀宇。”慕容羽手上还握着锅杓,没命似的跟着一大一小跑了半个城。 “该死的离绪飞,你敢伤我怀宇,我跟你没完没了。”慕容羽边跑边喊,骨子里久未出现的泼辣模样全显出来。 “娘,快跟着,离绪飞要将我装进车里了。”怀宇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慕容羽跟着转弯,果然看见一前一后的两辆马车。 “站住。”哪还看得到怀宇的人影?慕容羽追到时只见离绪飞半个身体还露在后头那辆马车的车箱外。 “可恶。”慕容羽追上后面那辆马车,长裙一撩,爬上车去。 “怀宇?”漆黑的车箱让她无从分辨车箱内到底有几个人。“该死的离绪飞,你把我儿子还来。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黑暗中,那双熟悉的手臂又圈住了她,将她定在自己身上。 “是我。”男性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我知道是你。我的怀宇呢?”慕容羽轻喘,没好气的问道。 适应黑暗的他伸手替她整了整微乱的头发。 “是‘我们’的怀宇,不是‘你的’怀宇。”车箱摇摇晃晃,要整好头并不容易。离绪飞索性挑散她盘好的长发。 “你做什么?” “光天化日,丈夫挑散了妻子的头发,还能有什么意思?”离绪飞张口轻咬住慕容羽白皙的颈项。 “放开我,交出怀宇。”慕容羽欲挣扎出离绪飞的怀抱,却被抱得死紧,纤细的手臂只能在空中乱舞。 “你没告诉我怀宇是我们的孩子。” “你现在知道又有什么差别?反正你还是要杀怀宇。” “我不杀怀宇。”慕容羽没有否认,那表示怀宇的确是他的至亲骨肉。 “不杀怀宇?你想折磨他,就像折磨我一样?” “为什么认为我会折磨他?”离绪飞扯开了她的腰带。 “因为怀宇是慕容桦的外孙。你说过,看到他在你面前跑跑跳跳,你会心烦。”慕容羽一颗心都悬在怀宇身上,没注意到他在自己身上造次。 “他不是慕容桦的外孙,而你也不是慕容桦的女儿。现在怀宇在前头那辆车里吃糖葫芦。我没有折磨他。”离绪飞将手探进慕容羽的胸口,生过儿子的她比以前丰满,但那纤腰还是不及一握。 “不是?”慕容羽觉得头昏了—一股热气往头顶冒。为什么他说的话她又听不懂了? “嗯。”问答间离绪飞几乎将她脱至半裸。终于,张口吻住她粉红的小花蕾。 “你干嘛?”慕容羽挥动手中的锅杓。五年了,她不习惯男人的触碰。即使对象是离绪飞也该让她有适应期,况且她一颗心都悬在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上。 “要你。”离绪飞将自己的体温熨烫在她身上。 他有病呀?“离绪飞,该给的我都给你了。你说要心,我给。两家的恨已经一笔勾消,你还想要什么?”锅杓一横,打在他身上。 “还想添个女儿。” “你我的意思是”不行,又头晕了。 “你是要我的,不是吗?”离绪飞低声哄诱,拿下她手上的凶器,丢出车外。 “卑鄙”不行,多年了,自己依然抗拒不了他。 离绪飞低笑,笑声中藏着浓浓的眷恋。“我知道。” “你”他粗厚的手掌抚着她的身子。 “你好美。” “绪飞?”她推了推他的肩头。“车车子好像在动?” “当然,我们回家去。”头还是埋在她胸前的浑圆上不肯移开。 “回家?”老天,她想尖叫。 “离府。”离绪飞忙着在她身上制造一波波狂潮,回答得不甘不愿。 “你快放我下车。”慕容羽嘶喊。 他霸道的搂紧她,坚定的宣誓着。 “我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 完 —